《清冷龙女她总想杀我》 1. (修)不翁山银白巨龙 [] 一声震天长啸,百鸟惊飞。 不翁山土木瞬间倒伏次裂,摧枯拉朽般,整个山头一眼平地万顷。 空中碎瓣纷靡狂舞,乱叶飘蓬处,陡现一道银白身影。 巨大鳞爪如斧凿般深嵌悬崖断壁内,颈间雪色鬃髯随风飘摇,鳞甲白壁如洗,如皓雪锋刃掀皮揭肉,触之顷刻见血。 百余尺的身躯如擎天巨物般傲立苍穹之下。 “龙族?!” 有妖见此情景皆倒吸了口凉气。 “龙族不是千年前绝迹了吗?” 话音未落有妖赶忙捂了他的嘴,声音压得极沉:“不要命了!” 觑了眼崖上的庞然大物,薄汗凝珠。 “龙族五感灵敏远超常人,莫被她听见。” 众妖相视一眼,窃眸远望,那东西正好垂眸斜乜对了个正着,双瞳似刃,寒气逼人。 皮下三寸心肝跟着遽然一颤。 “果真是龙族!” “呸!”一妖横眉嗤声:“是又怎样?龙族,死光了才好呢!” 众妖愕然,瞟了眼那东西方又静默下来。 死了?死了当然好,可不就是没死绝嘛。 “要不……咱们…”众妖侧目看去,说话的狐妖却噤声指向银龙。 一时眸光闪动,浩瀚威压如风海千刃,带着绵延万里的寒意滚滚而来。 可怕至极,无妖敢动,忌惮非常。刚笼上心头心思又消散了。 “怪道当年二十四妖都拿龙族没办法,如今亲眼所见,真是……真是让人两股战战。” 一妖擦汗随声附和了句什么,声音都抖得七零八碎模糊不清。 “怕……怕她作甚…”又有妖左右环视,咽了口唾沫中堂发虚:“我就不信咱们一起上还能落了下风不成。” 妖众面面相觑:咱们?哪门子咱们? 陪聊可以,赔命告辞。 龙族的厉害他们是早有耳闻的,即使败落了也只恐死而不僵。 一虎妖哼笑着撇了眼:“在场都是妖,你那点心思我们能不知道?你可别忘了,当年六大妖仙怎么死的,一起上?你当真敢吗?” 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四下霎时俱静,鸦雀无声。 “所以是怎么死的?”声线清朗,如夜月下的推杯换盏盈盈入耳。 叶挽卿回过神,自知听得入迷不经意问出了声。他们看着她,眼神透着怪。 “他们怎么这么看着我?”她心问。 系统:“他们在试探你。” “探我?”叶挽卿下意识紧张起来。 系统:“准确的说是探你的身份,或人或妖。” 叶挽卿会意,目光再次对上有妖却先开了口:“我说哪来的人,原来也是位妖。” 其他妖听了便放下了心,狐妖再三打量围上前去:“我看姑娘生的美貌,可是……蛇族?” 叶挽卿:“何出此言?” 那狐妖反倒笑了:“妖界谁人不知龙族、狐族和蛇族三族最出美人,一个赛一个漂亮,最是难得一见。” 叶挽卿汗颜。她是蛇族,准确的说人是刚没的,妖确实是刚当的。怪就怪自己挖坑不填酿此惨祸,还阴差阳错绑了个化龙系统。 只是这群妖怪看她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善类。绝世的美貌?她可不太稀罕。问清楚早些抽身要紧。 叶挽卿再次攀问:“所以六大妖仙是谁?怎么死的?” 气氛蓦的沉了沉,妖众的脸上也蒙上了不详。 莫说衣角,传言当年六大妖仙齐上连对方的头发丝儿都没碰到便归了极乐,血飞珠溅玉般澎到脸上,转眼都凉透了。 啧,那叫一个死状可怖。 想到这,几妖下意识了摸了摸脸颊,一手沁凉,定睛一看竟不知何时冒了一头的白汗! 片刻沉寂过后,场面稍缓,虎妖面露疑色:“你这小妖竟不知?” 话头不对,一时目光纷纷聚在了叶挽卿身上,像是在诘问她。 “怪,怪呀。” “这事妖界都传了千遍万遍,无人不知,你这小妖少说也千年了。从通人智到修行再到化形如此长的时间怎会不知?” “蹊跷得很。” 眼前妖怪一个个脸阴的厉害,人形兽脸,眼神像缀了刀子似的,仿佛随时要剐了她。 叶挽卿渐觉不妙,指了指崖上攀附的巨龙转移视线:“她杀的?” 那虎妖露愠甩袖,两侧的虎须气的打颤:“除了龙族,谁还干得出这么丧心病狂之事!” “那你们刚才还准备杀她?”叶挽卿反问:“这不是送死么?” “杀她?”狐妖忽然捉住叶挽卿的衣袖,眼神似笑非笑透着阴险:“何止杀她,我们乃是要从她身上取些宝贝以助我等造极成仙。” 末了,妖群中传出咯咯笑声,一张张脸在人形和兽形之间来回切换,像傀儡戏似的,场面诡异又瘆人。 叶挽卿扫视一眼一阵恶寒:“妖就是妖,修炼一辈子也只是妖。” 此话一出,在场妖众咔咔的扭过头望她。 “性质本浊,何谈清贵。”她眉目凌厉,投向妖群掷地有声:“此种行径又求什么道,成什么仙。” 她言语大胆,险些将在场人群镇住。 “你这小妖好没道理,我等关你何事!” 说着便拔刀相向,叶挽卿下意识后退面不改色:“那龙族连妖仙都说杀便杀,你们一众冲上前去恐怕转眼化作齑粉。” 众妖相视停下了动作。 叶挽卿继续说道:“我也是同为妖族所以出言相劝,悉听尊便。” 虽说这小妖说话不太中听,但这话确是没错。送死是不能的,这辈子是不可能送死的。 纷纷停下手来,正事要紧。 “待我等破了天考成了仙再找你理论!” 彼时,天色乍变,狂风呼哧。 百米高空之上,浅色光辉从对面高崖延展过来,形成一面巨大的扁圆结界,囊天括地。 紧接着第二层…… 第三层…… 依次叠加。 至第八层时,已是高达千丈。 其间天策雷电飞烁,金色的一道道犹如刀刃,轻而易举割地为壑裂山成谷。 疾风席卷尘土震荡而来裹挟着水渍扑面,愁杀百花。 光是看着就直教人颤栗胆寒。 “快了…就快了……” 月式微心中默念,吐了一口龙息缓解情绪。靛紫龙目一刻不曾离开眼前聚拢的九重结界。 此结界九重为冕,千年一遇,是妖脱胎换骨的唯一办法。初春时现,过了这考验便是一跃登仙。 龙族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太久,绝不能再失良机。 轰! 一声破天巨响,四周的浮云被悉数震开,露出一节云顶天梯,云端隐隐展露一角飞檐。 底下站立的众妖纷纷幻化原形,踌躇满志欲跃身而去。 月式微攀附崖上,成仙是她此行唯一的目的。 看着底下乌泱泱的妖群和远处寒厉雷电,一时心绪飘摇。 2. 天考一 [] 月式微一口气冲上第五层天冕结界。雷电的鞭笞已在身上挂了多道豁口。 胸腹薄弱处,血液绵密的从伤口流出,滴滴答答将她雪色鬃髯染污。若不是背部有鳞甲保护,恐怕那番景象还要惊骇几分。 耳边的百兽咆哮已渐渐淹没无声,只剩零星哀嚎,凄厉可怖,像是夜山寒寺的晚钟,让人直打寒颤。 月式微咬牙恍了一眼,尸横遍野,终是别过了头。 偶有几只大妖也陆陆续续艰难进入第五层,眼见天策却萌生了退意。修行千年不易,不想在这里折了性命。 可这九重天冕,说得好听,实则是罗刹地狱! 既来了,就难以活着回去。 一纵雷电毫无预兆扫过来。“哧”的一声划过她的腹部,犹如沾满盐水的荆棘剐蹭鳞甲,剜肉似的疼。 生生将她击退。 眼前混沌清明的交错着,有些辨不明方向了。 脚下是万丈深渊,无回头之路,高处天梯又难以攀折,处境尴尬,进退两难。 她附在光屏间略微喘口气,望着这尽收眼底的天地一时顿生悲意。 这天高地远的,恢宏却也寂寥。 轻阖紫眸,思绪忽而平静,回到了她尚在龙渊的时候。 从出生起,她就是独自一人,身边只有四位长老整日围着她转,教她识字修炼。 再长大些,长老们便教她化形之术,寻常妖怪要修炼千年才得要法,她还算争气,只花了短短百年。 那时长老口中对她只有夸赞,如祝巫所言,她果真是龙族命定之人。 到她真正成龙长出龙角的那日,长老说:时机成熟,可以一试。 九重天冕,只允许妖族中最具潜力的妖通过考验,可千年又千年,从未听说哪只妖成功过。 就这一次,月式微也无把握,只是长老们要她一试,她便来了。 猛然间,她想起临行前,族人跪在她身前恳切的样子。 “龙族已到生死攸关时刻,今后如何全权托付于公主了……” 她是龙族公主,未来鲜活坚韧的领袖,她的一切都是龙族给的,终有一日也将如数奉还。 光复龙族,月式微自然是肯的,哪怕豁出性命,她也是肯的…… 只是、只是这一天,未免来的快了些…… 月式微盘旋空中,无落脚之地,身上的血污犹如一条殷红绸缎,将她紧紧束缚。 一声嘶鸣,意识渐渐弥散,脑海中的过往如走马灯般掠过。 隐隐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如烟似雾。 【放弃吧……】 【你已经尽力了……】 【凡事对得起自己便好,何必执着呢?】 “可、可我若走了,龙族怎么办?四位叔叔待我极好,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月式微吞咽着,喉底返起一阵腥甜。 “敢问前辈,世间安有这双全之法?” …… 无人再搭话。 她探手想抓住什么,但一回首,两眼空空。 她错愣了神,忽而失语哑笑。 【你也觉得可笑吧】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诶……何不放手一搏】 倏而睁眼,她眸底激荡凶光。 一声龙啸震耳发聩,她腾升而上,金色雷电伴随剜耳厉声朝她劈去,欲将她撕碎。 “轰——”的一声,第六层气浪掀天,几只大妖被震得晃了片刻神。 抬眼只见一条银龙仍不懈往上,血渍喷溅几近辨不出底色。 离一跃登仙只一步之遥。 几妖相视一眼,沆瀣一气纷纷朝月式微扑去,眼看她要成功突破更是用了十分的力气。 “趁现在除了她,断不可让龙族卷土重来!” 月式微来不及闪避,背部挨了几下,鳞甲瞬间撕开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豁口,血液激涌飞溅到一只虎妖身上。 龙血滚烫将其灼伤,趁其舔舐之际,月式微一个摆尾将它们拍落下去。 虎妖受了重击在空中轮飞了好几圈才定住身子,本欲就此歇下,调动法力时却如滚滚涛浪,绵延不绝。 它愕然。低吼着舔净了嘴边的龙血,眼避左右。 紧接着像着了魔般,又直直向月式微扑去,看准她伤的最深,伤口最大的地方而去。 忽而一双鳞爪忽然紧紧扼住了它的脖颈。 “尔等该死!” 月式微睥睨一眼,只觉脏眼。 长勾嵌进它的脊柱,将皮下都搅成了肉糜,只留皮囊塌陷和呜咽哀嚎。 “…咳……求…求龙主大人饶命……” 他猛呛了口血,口齿不清还不忘求饶。 月式微面若冰霜沾着血,杀意斐然:“凡妖,都该死!” 接着奋力猛冲,金声炸耳。成功破冕,而鳞爪下早已没了生气。 丢下虎妖,她在第七层盘桓了一阵,恢复元气之时将全身法力聚于鳞爪。 身上伤口撕裂开来,毛发混着鳞片血液搅在一起,一个细微的动作牵扯全身,像崩弦的筝皮肉寸断。 月式微顾不得这么多,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既来之,吾宁不往,虽死不归】 【所有的一切,片刻过后,自有分晓】 只听天雷乍响,天冕俱散,四周浮云刹那间化作漩涡接天连地,月式微盘附而上,一鼓作气扶摇直上。 浮云接玉柱,银龙腾九霄。 触及天梯的那一刻,终是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勉强化了人形,软塌塌的伏在清泠地面,新伤叠旧痕早已辨不出状貌。皮褛阑珊疼的麻木。 她蜷着身子看着眼前飘散的白云和一眼便可览尽的人间,才明白原来身处九天之上、万世之巅是这样的感觉…… 意识彻底涣散,耳边天冕溃裂消弭。 …… 不知过了多久,月式微半睁眸子,一束霞光刺的她如临幻境,忽而乍醒。 身上的伤……竟全好了? 踏着白玉石阶拾级而上。 一步一步,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 不是梦。 她的心顿时松了大半。 …… 金殿远比看起来气势磅礴,红宇如盖、青玉地履,两边俱立着三根合围粗的盘龙青雕,中间一扇几丈高的红漆大门,横九纵九,整整八十一颗金色门钉。 再往上看,镂金方匾上端端正正写着“叩仙门”三字。 凡近叩仙门,必得三跪九叩、报上妖籍,方能请出驻仙门的仙长。 长老的话月式微向来记得清楚。 她垂手掀袍欲跪。 “公主且慢。” 未及反应,她的小臂被人托起,诧异着抬眸看。 只见一位头戴宝蓝官冠、气质超尘的白袍云鹤纹女子站在面前,面色和善得很像尊玉佛陀。 “公主如此大礼,小仙可受不起。” 月式微怔怔地站起身,愣了神。 她大略知道这位就是驻门的仙子,可她分明还未跪,甚至未告诉对方她姓甚名谁、妖籍何处? 许是看出她的顾虑,仙官抿唇浅笑俯身作揖: “小仙封月,乃叩仙门驻伊,公主直呼其名便可。” 月式微受不起这个礼,回礼时特意躬深了些。 “龙渊月式微,前来接受天界考验。” 说罢又要委身跪下去,封月欲扶,临了却又收了手。 “罢,公主既要跪,也有法子。” 话音未落,月式微膝下一软,是一个蒲团。 恭恭敬敬行完了三跪九叩礼,起身时膝下蒲团随即消失。 封月后退三步又作了一揖:“恭喜公主成功通过天考。” 说完手心朝上,一宗犀玉卷轴横躺在其中。 封月:“这上面撰写了三项人间考验,也唤地考。依次按照指示完成便可,切忌他人代劳,凡事需亲历。” 月式微双手接过卷轴,她偶然听长老提过,一跃登仙听来轻松,实则分为天考地考两部分,天考考能力,过了才有资格接受地考。 也就是说,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她指尖紧了紧:“还有一事不明。” 封月颔首,背手而立:“且说。” “我的伤……” “啊…”封月补充道:“凡能成功破冕者皆具金身化去外伤。我这样说公主可明白?” 月式微点头:“多谢告知。” “不必言谢,公主天赋之能小仙都看在眼里,纵是没有这金身也无甚要紧的。” 3. (修)没妖山 [] “就是她,我娘说一头白发的人生的不祥,会带来灾祸,砸她!” 一群半大的孩子将年幼的月式微围住,对着她的雪色长发指指点点,为首的更是嚷言要砸死她。 任她怎么解释,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石子依旧加之于身,或青或紫,不一会便布满了一片。 “我没有……我生来就是这样……我…” 月式微蜷起身子,肉粉的小手紧紧抱住膝盖。 “大家别信她!妖怪最会蛊惑人心,你看她从头白到脚,说不定她就是妖呢!我们要为民除害,快砸她!快啊!” 一颗石子碰到额角,鲜血汩汩流出,淌过墨眉洇湿了柔软的睫毛。 月式微忍住疼痛,眸子早已是泪汪汪的。一双眼睛泛着桃粉甚是惹人怜爱。 嘴里还止不住的辩解:“我没有……我二叔说我是龙,不是妖……” 声音越来越小,面前不断围过来的身影像一堵不透风的墙,将她赶进阴暗逼仄的角落。 她想喊二叔救她,却忽然想起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她怕被打手心,更害怕看到二叔失望的眼神。 她只是想来看看人间,想看看人族是怎么生活的,怪自己贪玩,怪自己抵不住诱惑…… 忽然,四周静寂无声,一双大手将她拉进怀里。 她抬头看却只是窥见一个逆光身影,看不清面容,依稀识得那人身形高大,比她的二叔还高还大,嘴里一口一个唤她“月儿”。 “你是谁?是二叔派你来救我的吗?” 那人将她抱在怀里并未答她的话,只是一味地温声安慰她。 “月儿乖,坏人被打跑了,月儿有我护着,定不教旁人欺负了。” 声音有些熟悉。 “你……是不是我爹爹?” 月式微嗫嚅问出声,那人顿愕了一下。 “不是吗?”她又问了一遍。 那人依旧没搭话,她伸手要去够那人的脸,可怎么也够不着,眼前像蒙了一层雾似的,再看也看不清了。 还未揭开那层面纱,那人一声不吭将她放了下来,转身欲走。 月式微肉粉的手揪住他的衣角:“不……不要走,月儿、月儿不问就是了。” 不……别走…… “砰”的一声,柴火堆中蹦出一粒火星,月式微于梦中惊醒。 揉着额角才发现掌心一层薄汗。盯着晃了神。 她已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但无一例外,她从未看清那人的样子。 轻抿唇瓣,垂睫下暗暗漾出浅淡寒意。 “你醒了。” 思绪被打断,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坐在火堆旁拱火的寻齐,她的二叔。 “嗯。” 欲起身却被他拦住:“你法力损耗殆尽,经脉俱伤,虽有金身化去外伤,但内里一时难以调和,还需多休息。” 她停下动作,环顾四周才知道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中,身边几捆干草柴火,角落还结着白飘飘的蛛网,看样子废弃挺久了。 火光将这里点得通亮,而她的身边,只有二长老寻齐陪着。 “怎不见三长老他们?” 闻言,寻齐站起身走近半蹲在月式微身边,拂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带起一股极淡的木香。 “苍墨喧闹,我叫他们出去看着了,免得扰了你休息。” 火光映着他大半张脸,眉目微宽,透着坚毅温和,拍了拍她的手背。 “此行,辛苦了。” 月式微心尖猛的揪了一下。 垂眸良久才重新看向寻齐:“对了,卷轴。” 月式微说着起身便要寻那卷轴,可一探却发现不见了? 寻齐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身后进来的苍墨打断。 “二哥,我捉摸半天实在弄不明白,恐还需你来看看。” 月式微循声而去,五长老苍墨捋着龙须震声走过来,手上捧的正是那宗卷轴。 寻齐负手而立,面色渐趋冷毅:“早先便跟你说了凡事莫急,一切等月儿醒了再作打算,你不听,怎样?如今没辙了?” 无端被斥了一顿,苍墨心中自是不服,但碍其是兄长又不好发作。 “这这这……我这不是为龙族着想吗?若早些知道有哪些考验便早一刻完成不是?这百利而无一害的事何故如此大火?” 他憋屈的来回渡步挠头,捻着两侧龙须不知如何是好,最终将目光定在了月式微身上。 “月儿这不是醒了,让她看看便是。” 三步并两步卷轴递到面前,“来,月儿,你看看这卷轴是何缘故,怎的一个字也没有,难道还真是无字天书不成?” 月式微狐疑着接过卷轴,质地很软很轻,握在手上恍若无物。 她眸光闪动,说:“南。” “哪儿?”苍墨又贴近了些,却只见黄棕皮卷上仍旧空白,“哪儿有字?我怎看不见?” 月式微指着字又重复了一遍,“往南。” 闻声,三长老泷祝也坐不住了,火爆脾性就犹如他一嘴野性十足的红髭须,不管场合开口便骂: “我看八成是天界之人瞧不上我等族类,故意使下绊子戏弄,不然都是龙族怎的我们做长老的还低人一等,连看也不能看!啊?” 在一旁揺扇的玄溪被其递了一肘子,“四弟,你来说说。” 玄溪摇扇跌了个趔趄,重新立住悠然道:“天考是月儿闯的,卷轴也是月儿取来的,我不说,自然也明白。” “你!” 泷祝横眉一噎,抬脚便朝火堆踢去,哐哐当当散了一地: “好一个天界!好一个天地考验!净整些糊弄鬼的玩意儿,说不准此刻他们正在我们头顶九天之上看咱们笑话呢!气煞我也!真乃气煞我也!” 玄溪展扇笑了。天界那些神仙是人是鬼他未可知,但眼前确有一只蓬头疯鬼无疑。 知他言语激越,寻齐忙喝住了他:“行了!此等事也是你可妄议的?况且当着小辈的面也应注意些措辞分寸,多少年了,还是这样无甚长进!” 见状,月式微手握卷轴又说了句:“往南。” 泷祝冷哼一声:“往南往南,往南是何处?这卷轴怎跟那些市井骗子一样,有上句没下句的,真是让人莫名脑火!” 一旁玄溪长指一捏收了扇,接道:“据此往南数百里无甚要紧地方,若非要挑一处,那便只有数十里外的太夜地界。” “没妖山!” “正是。” 如果月式微没记错的话,那没妖山坐落于太夜国边界,高耸入云,灵力充沛,称得上妖族修炼必争地,山中各类妖兽成群,鲜有人烟。 听说近半年更是频频有大妖活动的迹象,很是不寻常。 “既然有了指示照做便是,没妖山一行危险难测,你们要好好保护月儿才是,切不可鲁莽行事。” 寻齐这话里意思很明确了,三位长老纷纷不言,以示默认。 “二叔不同我们去?” 寻齐转身面色慈和:“族中事务繁忙,耽搁不得。” 说罢又看向洞口三人。 “自今日起你们便是月儿护法,凡事多提点些。明白吗?” “二哥放心。”三人异口同声。 他们虽对二长老寻齐古怪脾性颇有微词,但到底操持龙族多年敬职敬责,所以对他还是打心底存了几分敬意的。 他既这样说定有他的打算,他们听就是了。 交代完所有事,寻齐心下的石头也落了地,趁夜色化作龙形离开了,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送走了寻齐,几人相继趁着夜色前往没妖山寻了一处洞府歇息。 这没妖山群山环绕,到处飞虫走兽光是生活在这的各类妖族就不下百种。她们此 4. 没妖山蛇妖 [] “妖?”苍墨整衣忽而僵住手,惊疑的拉住玄溪衣袖语气几近逼问:“可看真切了?是一只?” “确认无误。” 月式微闻言却双唇紧抿,脸冷得像镀上了一层霜。 如若真是一只倒也还好,若是一群只怕会暴露了他们行踪。这没妖山太险,只怕招来杀身之祸。 “我去看看。”月式微抬步往外走,三位长老紧随其后。 洞口下方,树林阴密,月色还算皎洁。 月式微站在月色下,如霜似的月光披在两肩,面色也清冷。 “在那。”玄溪引扇指去。 月式微垂眸往下看,目光睃巡果在灌木后处看见那只妖。 “确是蛇妖。”她顿了顿又道:“灵修。” 属妖界的两种修炼方法之一,以天地灵气为主,是妖化形后自主选择的修炼方式。 “不错。”玄溪展扇,笑露欣慰。 在妖界凡是化形的妖怪彼此间可轻易辨认身份,但要清楚探出对方是什么妖怪或者修炼方式完全就是两个级别了。只消一眼能知全貌的则少之又少。 显然,月式微早已熟稔。这进步神速令他这个做叔叔的也自残形愧。 “可看出了原型?” 他问的随意,语气也淡,眼神盘桓在那只蛇妖身上像是欣赏一个死物。 “竹叶青。”月式微看了一眼应声,想了想又道:“按理,她不该选择灵修才是。” “嗯?” 玄溪听这话来了兴趣。 诚然,从化形修炼初始那蛇妖就已经具备了更优势的修炼途径,若是抛开灵修选择另一种以蚕□□魄的元修,只怕修为绝不止于此。 月式微这个问题问得不无道理。 “只是此番做派倒与我族有几分相似。” “四叔玩笑,区区妖族怎可与龙族相比。”她越说神情越冷:“龙族禁令,凡我族中人绝不可元修误道。” 这规矩,是龙族先祖立下的,绝不可违背。 玄溪笑了笑:“既是一只,那么……” “我们谁去杀了她?” 泷祝握上腰间悬的赤鞘长剑目露凶光刚要拔剑,玄溪却扇柄抵住剑鞘暗暗压了回去。 三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我去吧。” 声音清泠,连带着月色也寒了几分。 “就不烦劳长老们动手了。” “如此甚好。” 说完,月式微纵身跃下,白发丝丝分明如银河泄水,星落瑶池。 待人走远了,苍墨忍不住发问:“让月儿只身前去只恐有埋伏,终归不太妥当。” “不必忧心。” 玄溪摇扇胸有成竹:“我早便留意过这个蛇妖,她清白得很。” 苍墨不解:“那你还……” “五弟,她自小生活在龙渊,我就是想试试她,看看抛开一切不谈,只是妖这个身份够不够让她动杀心。” “四弟说的对,就试她一试,这是她欠龙族的。”泷祝附和,苍墨捻须却问:“这……如若月儿没杀她,该当如何?” 玄溪笑了:“这不是还有我们么。” …… “嗯?怎么不见了?” 叶挽卿探着头往不远处的洞口观望,明明方才还看见那一身水蓝衫群的女子立在那里怎么一转眼的功夫消失了? “我刚才还看见的。” 她自言自语着从灌木中走出来,踮着脚尖先看的更真切些,可那洞口黑黢黢的,也没有看见月式微的身影。 “真奇怪,不应该呀。” 又咕哝了几句,心中愈发急了起来。此番好不容易跟到现在若是丢了再找她可就难了。 “怎么办?你有什么办法没?” 系统闻声而动:“读档中,请稍后……” “仅存资料显示,目前填坑进度0.01%。” …… “然后呢?” “数据空白,未读取任何有用信息。” 叶挽卿扶额,有些无奈。怪只怪这本书她只写了一章。别说系统就是她自己也完全不知道后续剧情该如何发展。 叶挽卿静默了会思考对策,独自蹲下捡了根树杈在地上比划起来。 “月式微……她下一步会去哪呢?” 微字落了最后一笔,一阵夜风无端扫过带起满地的桃瓣扬起,她侧颈一凉,目光下澈,几缕发丝已堪堪落地。 冷剑寒光刺得她眼前一阵晕眩。 “警告!存活率过低!”急促的警报声将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叶挽卿下意识往旁边闪去那声音才随即消失,单手撑地定了定神看向不远处。 一身蓝衣,一把长剑,一双杀意斐然的眼。 斗篷罩衫一直遮到了那人的鼻梁上方,将她的脑袋遮住大半,辨不见真容。 是她。 叶挽卿见过她,知道她穿着一身水蓝,即使被遮挡也依然瞧见风姿绰约,不难认出。 没等她说什么,月式微掌下凝风长剑直直向她刺来犹如贯日之势。 叶挽卿来不及闪避,剑刃直逼她的咽喉,情急之下倾了下头,寒刃堪堪擦着她的皮肉而过。 叶挽卿顺势拿住了她持剑的手。 “为什么杀我!” 对方掌下凝起的风早已等着她,只此一掌将她击飞几米之远。心扉处一阵闷响痛感绵延不断的袭来,由浅到深。 月式微抽剑回身稳稳立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裙袂飞然,连落地都是轻飘飘的不着痕迹。 淡漠开口:“你是妖,就该死。” 5. 帝月狼族 [] 叶挽卿嗤言目光睃寻而上落到那帽衫上,看着她提剑一步步逼近。 她愈发好奇那帽衫下遮掩的是怎样的一张脸,传说中的龙族公主…… 长剑拖地发出断草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叶挽卿吞咽着后退,手心发麻腿也软弱无力,失血过多最终支持不住跌坐下来。 她看着月式微,头仰的高高的,目不转睛,最后沉沉叹了口气。 “真可惜,到死也没能看看你的样子。” 银色的剑光在她眼前越晃越近,她眼里却只有那帽衫下隐起的半张脸。 心中止不住的想,究竟是怎样生的一个人,如此寡淡薄情,不讲情理,半点话也听不进去。 须臾,月式微止步,居高临下看着匍匐在面前的蛇妖。此妖怕她怕的要死到这一刻了倒是多了几分坦荡。 凝眸了许久:“你就没什么遗言?” “……”叶挽卿看着她忽而发笑:“什么都可以?” 对方没应声,就当她默认了。 “如果可以,我想活着。” 叶挽卿说着饶命眼睛却渐渐阖实不看不想。 “你怕死。” 一语道破,叶挽卿反倒伸长了脖子。 “怕,你就不杀我?” 无聊的问题。 眼前这个女人大费周折一路追至这里,又怎会真的轻易放弃,她虽怕死但不是傻子。 等着那把冰冷的剑刃再次触上她的脖颈,忽然手边触到了一团炽热的东西,很怪。随之头顶略过一阵强风像有一个巨物跃了过去。 叶挽卿蓦然睁眼,抬眸的瞬间一滴血落到了她的额头,还带着温热。 她瞳孔骤缩,那柄带血的剑刃就悬在她眼前。吞咽着大气都不敢出。 猛的看向月式微,对方一如刚才站在她面前,只是长剑所指之处不再是她,而是不远处的一具尸体。 身长三米体型瘦长像是某种猛兽,浑身披着银灰毛皮,腹部被利物划开了一道半米长的豁口,没有毙命,肺腔处还微弱起伏,发出呜呜的声音。 叶挽卿眨眨眼,对于这忽如其来的变故不知所措。 她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额上的血顺着她的眉宇滴落,落在手心粘稠温热,不似她的血那样凉。 瞥了眼那尸体暗暗舒了口气:不是自己的就好。 再次看向月式微,对方近在咫尺,微微垂首像是在看自己,帽衫也因为刚才带起的风滑落肩头。 生的极美,一对粉红幼角格外吸睛,但其周身骤然透出的冷意却令叶挽卿不敢多看。 “滚开。” 说完又将帽衫拢了上去,语气寒的骇人叶挽卿浑身一抖,被她浑身震开的风刮往旁边滚去。 还放下狠话:“不准跑。” …… 叶挽卿惧她但不是傻子,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刚转身迈脚忽然后脖颈间刺来一阵熟悉的寒意,霎时滞在了原地。 “再走一步,你试试?” 叶挽卿转头,那把长剑就悬在她眼前,随时能要了她的性命。 “你威胁我?” 月式微脸上不大好看,像是极力压制着某种怒火。 系统警告声也随之而起。 “算了。”叶挽卿无奈原地蹲了起来,静观其变。 “哪有叫人等死的道理,简直不可理喻。” 眼前的剑忽而震了震,活活将叶挽卿惊出一身冷汗再不敢捏腔。 眼睛看着月式微心里早已诅咒了八百遍,从头到脚越看越不顺眼。 目光循循落到她脚边。 只见刚才自己所在的地方泛着一阵温和的柔光,地上赫然落着一颗圆珠,不大,寻常珍珠大小却是半透明的。 类似珠宝的物件,稀罕倒没多稀罕,就是月式微的神情开始不对劲,落到她身上的月光仿佛都要结起了冰。 冷的可怕。 这东西……叶挽卿这才想起刚才那头猛兽,抬眼看去那东西血流了一地,银灰毛发被侵染得十分醒目。血流过多早已咽了气。 她壮着胆子时不时忌惮着那把剑,凑近看了看,长吻尖牙,眼睛虹膜月牙白,还有一对像狗似大耳朵。只是这体型怎么看怎么不像狗,倒更像狼。 “检测到生物信息是否进一步扫描?” 脑中系统响起,叶挽卿点了点头。 “扫描完毕,帝月狼族,群居生物……” 一连串念完叶挽卿心里大概有了数,拿手腕比了比,那犬牙竟与自己的手腕一般粗! 与寻常狼族没什么大区别,唯独这体型属实少见。 她托着脸忽而叹了口气:“多亏你,才没死在她手里。” 说罢还抚了抚那颗硕大无比的毛茸茸大头:“摸起来跟狗也差不多。” 忽然,四周草丛抖动,一个黑影快速略过,月式微下意识往后闪去,待看清时眼前立着一位少女。 叶挽卿错愕,目光打着转直勾勾的盯着那少女身后的银灰大尾巴上,其手上还握着那颗珠宝物件。 问她:“我的手下你杀的?” “我?”叶挽卿顺着她看 6. 我不杀你 [] 月式微尚在龙渊时便时常听长老说起外面的事,这没妖山一脉帝月狼族她也偶有耳闻。本是寻常狼族,一直规规矩矩的,近些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势力发展的尤其繁茂。 恃强凌弱,以多欺少已是家常便饭。为首的狼族首领月下啼乌更是孩童心性恶魔手段。 想到这里月式微不禁将目光投向地上的东西,眼中杀意斐然。 忽而叶挽卿背后一凉,一阵凉风拂过,再看时那把剑已经捏在了月式微手上。 看样子是有一场恶战。 见她这举动,那狼妖也下意识退了退。她一掌尚且教人顷刻毙命,若是拿了剑只怕尸骨无存。 觑了眼地上她脚边熠熠明光的东西,狭长的眸子中闪过狡黠。 她大可一走了之,只是这东西她今天非拿不可。 几乎一瞬间她朝着月式微大喊:“你的犯人好像要跑了。” 叶挽卿身子僵了僵,刚没入林中的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收回。 该死。 月式微闻声回头。 一股寒意攀上她的脊背,默默收回了脚。 那狼妖瞅准时机化为原形叼了地上的东西转身就跑,临了还撒了把粉末随后一身银黑瞬间隐入林中。 丢下一句:“想拿东西,有本事就来山巅伏神庙。” 月式微扬袖散了粉末:“自寻死路。” 那狼妖跑得极快,要追上去只怕难,得另寻他法才是。 来不及多想转身走近叶挽卿,提了剑不急着杀而是看着她良久。 等待死亡的过程总是漫长,叶挽卿也不例外。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按方才月式微的架势之前明明可以一掌劈死她,断不会留她到现在。 可是为什么? “你走吧,别对人说见过我。” “什么?” 叶挽卿捂着胸口看着她不明所以。 喉下翻起一股湿黏腥甜,一口淤血吐出她才略微恢复了些力气,看向月式微的眼神变得复杂。 喘喘落声:“你这人好不讲道理。” 对方抬眸瞥了她一眼,目光流转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这没妖山遍地为妖,你将我伤成这个样子,就算你不杀我,也只怕活不了多久。” 她声音很轻,气息不稳,汩汩血液淤积在咽喉吐字也不清晰,落到月式微耳朵里沉了好久才半听半猜明了了她的意思。 想了想道:“此话在理。” 叶挽卿来了精神,半支起身子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月式微扬剑,一阵青蓝光晕转瞬即逝,剑也跟着不见了踪影。 收了剑她又拢了拢帽衫,补充:“只有人族才讲道理,我不是。” 她侧立着,身量纤细,袖衫下的手莹白如玉,不提剑的样子分外亲人。 冷傲气质与之前要杀她的样子天壤之别,少了杀气多了些温意。 叶挽卿神情也跟着松了下来,勉强站起身问:“可我与你萍水相逢,况且你我同为妖族你方才为何一定要杀我?” “妖?”对方的语气变得冷了起来:“龙族不是妖。” “你再乱说我不饶你。” 叶挽卿扬眉:“我不说便是。” 然后唤醒脑中系统:眼前这个你扫扫? “系统扫描中……扫描完毕” “所属妖类:龙族。” 看到结果叶挽卿笑了,妖族中人别的不说自欺欺人倒是有一手。 “你笑什么?” “没什么。” 叶挽卿敛了笑,顺手擦去嘴角的血。 月式微看着她,目光灼灼忽而发问:“你好像不怕我?” “你不杀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怕你?” 月式微哼了哼,只冷淡瞥了眼。 自龙族隐世以来,仅存的一点名声都被各大妖族搞臭了,一口一个凶悍好杀、嗜血如麻形容,导致其他妖怪看见龙族中人不是躲就是联合起来喊打喊杀,犹如过街老鼠遭人唾弃。 倒是眼前这只蛇妖,怎么看也才刚化形的修为,竟然毫不畏惧还与她攀谈。 真是胆大。 “你不追过去?”叶挽卿问她:“你不是想要那个东西么?” “他们还会回来的。”月式微看向林子深处。 果然林中闪过几块黑影,不多时窜出几头帝月狼,盯着 7. 伏神庙 [] 月式微离了叶挽卿,没有任何其他话留下便往林子里钻。 她绝不可能跟一只妖牵扯不清。 凡妖阴险第一,卑鄙第二,蓄意接近者尤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放她离开已是莫大仁慈,下次见面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 叶挽卿看着水蓝裙衫渐渐隐没在林中,往前跟了几步又停下。 胸口的痛楚又阵阵传来,她那一掌打的很实几乎将她的皮肉震碎,要不是有心留她只怕躺在这的就是三具尸体。 不知怎的惹了她,忽然脸色大变。 想起自己遥遥无期的化龙指标,她催动为数不多的修为为自己疗伤。 温热的脉流游走各处汇聚伤处,伤疗了一半皮肉却还是绽开的,只是手上的血倒是止住了。 看着狰狞的伤口她叹了口气:“算了,死就死吧。” 旋即纵身跃进林子跟着刚走不远的影子一道失了踪影。 …… 一路跟着,林子渐密,稍不留神便会迷了路。 那几头狼拖着尸体绊住脚,跑的慢些,月式微远远跟在身后,落地一点便跃起身子落在了枝干上,动作轻得很。 看这方向只怕要往没妖山深处去,那里群妖环伺可比外面危险的多。 不及多想月式微卧手莲花结了个龙印,小声说了什么后便抛了出去,很快那抹金绪就随着风飞远了,不见踪迹。 做完这个又跟了上去,不久便到了一处陌生地界,灵力充沛树木蓊郁喜人,只是静的可怕。 原先跟着的那几头狼汇入不远处狼群中,一群小狼围上来对着鲜血淋漓的尸体大快朵颐,独不见那狼族首领。 月式微别过头转环顾四周,入眼碧波如海,除了绿色再无其他。由此再往上走地势偏高,盘踞的皆是百年乃至千年的草树。 那狼妖提到的山巅伏神庙应该就在上面。 临走月式微再次结了龙印抛了出去,不出意外,半炷香的时间长老可赶到此处。 做完一切后月式微避开狼群静悄悄摸上了山巅。 庙宇不大,四四方方。门庭旁立着两根红漆柱,左右皆题着字,金漆包边,就连牌匾都镶饰着雕花彩画,写着伏神庙三字。 这矫饰比民间的城隍庙还要华丽贵气,若是放在市井只怕香火不断。 只是搁这深山却显得诡异了些。 吱嘎一声,门扉半敞。 门内窜出一阵凉风。 月式微定了定身迈脚走了进去。 推开门,四下空荡,偶有阵风带过一串浅淡烛火味。 跟刚才在外面闻到的一模一样。 目光环视,供香的礼器、放置贡品的桌案、跪拜的蒲团一应俱全,该有的一样不落。 见之泛泛,细细斟酌却又似乎少了一样东西。 不及多想,门外忽然惊起踩叶声。 推门的刹那月式微往门边闪去,一阵青蓝光束,那把剑已经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别别别,是我是我。” 声音熟悉,是那只蛇妖。 “你跟着我?” 声音低冷,剑也未收,明晃晃的威胁意味。 “不是让你走了么,为什么还来送死?” “此言差矣。”叶挽卿辩解:“我被你打的身受重伤,横也是死竖也是死,相较其他妖魔我倒更情愿死在你手上。” “有病。”月式微冷斥,剑未放下,颜不显眉。 她与这只蛇妖萍水相逢,因着二叔教诲本不想滥杀,但她给过这只蛇妖机会了,既然非要送死她也绝不手软。 妖而已,死便死了。 叶挽卿看着她不知为何冷汗直冒,总觉这次与之前都不一样。 忽然,脑中系统提示猛响:“警告!存活率为零!请立即离开!” 叶挽卿惊神,这家伙居然真动了杀心! 她将浑身法力集于一掌落在月式微胸口,她岿然不动自己倒是飘出了半米之外。 丢人是丢人了些,好歹离了那把剑,性命暂时无虞。 月式微抚了抚胸口,她那一掌绵软无力像落叶扫雪似的,有些痒痒。 就这修为哪里像妖,简直跟凡人无两。 待要追上去叶挽卿一溜烟钻进了香案底下藏了起来。 视线跟着追过去,不知何时那香案前的蒲团上直挺挺跪着一个人。 一条银灰尾巴,是那只狼妖。 8. 伏神庙 [] 月式微惊愕,寻常庙宇哪怕破败什么都没有也不会少了祭拜的神像,眼前这个庙却反其道而行,偏偏少了神像? 若真是这样,那方才狼妖又是在拜谁? 越想越不对,此地不宜久留。 月式微敛了剑,不等她人反应跃上了香案。 剑尖刚触到那东西,忽然一阵狂风将她卷到了旁边,荡起的柳枝甩到空气中扑了个空发出金石之声。 若是被打到只怕要掉层皮。 “既然出现了就别藏着掖着了。” 月式微顺势乘风立在了房梁上,目光垂垂盯着眼前的杨柳。 树形高大,比她站上房梁还高出三丈,少说也几千年了,又生在这灵气充沛之地,怕是早已为妖。 怪道这庙里没神像,只怕那神像不在高台,而在庭中。 不及思考,忽而树静风止像是在等什么似的。月式微持剑而立,狼妖见势也不跑转而徐徐行至柳树下,手里不知何时又捧起了三根奉香。 样子恭恭敬敬:“月下啼乌,恭迎娘娘出关。” 说罢拜了三拜将香又立在了香炉里。 月式微静静看着这一切,闻着那香的味道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目光沉了沉落在狼妖身上睃寻几圈。 似乎是想在她身上找点东西。 没静三秒地动山摇,那树妖似有拔地而起的架势。 盘错的巨大根脉从地底翻出,每一茬轮着圈儿甩过来时带起的劲风轻易可削下人的耳朵。 摧枯拉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周围土木掀倒在地,横扫过去连合围大的梁柱也瞬间炸裂,碎成几瓣散落各处。 不出一会,满目狼藉。 这四四方方的庙宇毁的干净,倒是那香案桌子一尘不染,连上面立着的香都安然不动,那蛇妖藏在底下躲过一劫。 倒是会选地方。 树妖随意挥动枝条,金声乍耳,月式微左右闪动避之不及也落到了那香案上暂避。与叶挽卿相反,一个在桌下一个在桌上。 身后是置神像的高台,此刻神像没有那东西却透着微光近在咫尺。 月式微横剑欲夺,狼妖见势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扫尾将她的剑生生撇开了,她回身立稳侧身险些被扫过来的枝条打到。 狼妖实在碍事她得先将其除掉。 旋即追了上去,二人就在香案的方寸之间斡旋。 双方打的难舍难分,叶挽卿蹲在狭窄的香案底下时不时挨一下,两人立场不同下手也狠,叶挽卿撩开佛台布眼睛转了一圈,场面乱的很。 勉强逃出去的话不死在两人斗法的剑下也只恐亡身在那挥舞的枝条上。 实在可怕,权衡之下缩了回去,还是原地待着比较妥当。 此时系统声偏又响了起来:“检测到周围有修炼至宝,获得化龙进度可加快百分之一,当前进度0.01%,建议宿主拾取。” 修炼至宝? 叶挽卿倒是听那只狼妖提过。 她狐疑着撩起佛台布往那高台上瞟,熠熠生辉确有系统口中的至宝。 只是她一个手无缚鸡的蛇妖怎么跟在场两个人抢,更别说还有一只大妖未现身。 这东西看着看着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人不自觉的想据为己有。 这…这东西… 叶挽卿眸子半垂,眼神涣散像是没了心智,言语几近癫狂。 真漂亮…… 越盯越出神,嘴里开始跟着喃喃自语: “我的……” “是我的……” 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剑光略过她的眉眼带起一股风,叶挽卿眸子干涩揉了揉才回过了神。 她猛的滞了口气脊背发凉,放下了佛台布阻隔视线。 刚才的那一幕恍若被人操控了身体,满心的罪孽欲/望被无限放大。 就这东西真是什么所谓的修炼至宝么,怎么越看越像是蚀骨的毒药,危险的紧。 外面打斗声乍耳叶挽卿嗤之以鼻:“这东西多少有点邪门,纵是拿来修炼也只怕最后失了本心,变成妖魔,如此争得头破血流。” “自诩清流,真是可笑。” …… 月式微追着狼妖,因着四周阻碍多几次下了狠手都被其避开,一时追的紧了些,长剑刺向对方胸腔的那一刻特意凝了十成十的修为在剑刃上。 刺目的蓝色剑浪滚滚而来,寒气逼人像带着刀子似的,未及眼前衣服都被片成了无数缕,如飞絮落了一地。 这一剑下去怕是尸骨无存。 忽然,那柳树妖无端横 9. 柳相千机 [] 龙族的? 叶挽卿怔了怔,说起来她单知道这是件修炼至宝还未问过这是什么东西,人人为此争抢不休,看月式微这神情也不像是撒谎。 倒是自己,无意之间仿佛做错了件大事。 她咯了口血,眸光沉沉看向月式微,什么话也没说。 样子活不长久,月式微也不再理她。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已半只脚入了仙界少沾点血总是好的,不多想便转身去拿高台上的那件东西。 忽然一束绿光冲天,天色巨变,带起的狂风刮过四周带起木石声响。 叶挽卿紧倚在房柱旁边,颤颤巍巍,霞色裙衫沾了血污,看起来就像一片滚落泥里的花瓣,不起眼,稍不留意就随风去了。 她勉强支住身子,眯起眼睛看着那一束绿光冲天,霎时天卷云残如神明临世。 “真壮观……” 叶挽卿一时吟出了声,狂风呼哧她身形弱的就像破窗里的残烛。 几乎是一瞬间,绿光朝着月式微而来将她震开了好几米然后卷了东西消失不见,再看时已经到了一名陌生女子手上。 那女子生的妖艳脱俗,媚骨天成,青丝半绾略显慵意。 越年长越妖,这是妖界不变的铁律,看这树妖少说也快万年了。 月式微垂剑立在不远处,出于顾忌并未急于出手。 之前耳闻,妖界有只树精化妖厉害的很,每年春日出关,短短几千年便在妖界占据了一席之地,实数少见。 千年的妖万年的妖没什么要紧,要命的是月式微看不出对方的具体情况,这起码说明她与其至少实力相当。 这样的情况她从未遇见过,拢了拢帽衫静观其变,打算再看看情况。 那树妖手握至宝,目露妖冶笑意,抬眸一扫便看见了角落里的叶挽卿。 一挥手将她提了过来。 “这只蛇妖也是你找来的?半死不活能吃么。” 闻声,草叶覆盖下伤残不堪的身影缓慢爬了起来,腿上受了伤鲜血淋漓,一瘸一拐的就过去了。 伏着身子回话:“回娘娘,这蛇妖是她自己跟来的,并不是属下要污了娘娘的眼,请娘娘恕罪。” “无妨,功大于过。” 说罢便松了手,叶挽卿身子一轻重重摔到了地上,猛的咳嗽了几声,脖颈上还留着一圈掐红的印记。 “多谢娘娘。”顿了顿月下啼乌将目光转向树妖手上的东西,怯怯道:“娘娘,属下……属下,还有一事相求。” 树妖垂眸:“且说。” “可……可否将灵宝借予属下一用。”她拉住对方的裙角,楚楚可怜尽做的一番卑下姿态。 “属下身受重伤,只是向娘娘借来疗伤,待属下恢复了会即刻还给娘娘的,属下……求您了……” 树妖却一脚将其踢开:“什么东西!一手的脏血弄污了本仙君的裙子!” 狼妖飞出老远,一口老血刹那间就喷了出来,场面骇人。捂着腹部蜷起身子还不忘爬过来求情,也不敢再碰她的裙衫。 “娘娘……千机娘娘,真的,属下一定归还,看在属下服侍您这么几年的情分上……求您了…” 树妖神色满足,微微俯身笑着说:“啼乌乖,我知道啼乌最乖了,只要你听话本仙君什么都给你,只是你知道的,本仙君现在修炼瓶颈期了需要大补,这点东西怎么够呢?” “听话,等我成了仙就什么都好了。” “可…可是…”狼妖奋力支起身子还有不甘:“我的伤。”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么!蠢得跟木头一样!” 树妖勃然大怒,脸色大变。 “等我吃了眼前这两只妖我亲自替你疗伤,能不能撑到那时候就看你的命了,只是打这东西的念头动也不要动!” “是……属下知道了……” 狼妖垂下头,不再说话背地里开始疗伤续命。 知道树妖看不出自己身份月式微便放下了心,相当的水平下她还是有把握打败对方的,何况还有三位长老在庙外守着。 半柱香早已过了,只要她一声令下便可一网打尽。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必须做。 目光落到那件至宝上提剑冲了过去。 一时间青蓝光刃交叠有如破竹之势。 树妖左手持珠右手掸臂去挡剑刃,一层绿色气浪掀天竟也给挡住了。 此修炼至宝拿着烫手,想一时半刻化为己用绝非易事,她这样握着倒是给月式微增加了优势。 树妖被长剑架住进退维谷,稍松手那把剑就会往身上招呼,近在咫尺透着阵阵寒气。 草木之妖最受不了严冬,哪怕一点的寒都会削弱力量。 “你究竟是谁?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对方问她,月式微垂下头不搭话。 按照卷轴指示没妖山定有什么东西需要她来解决,这近万年的树妖法力通天又作恶多端,想是天也看不下去了让她来收了她也未可知。 如此,速战速决的好。 她右手持剑左掌下凝起一阵风刚准备朝她劈去 一个黑影迅速闪过二人之间。 拖着伤的缘故狼妖没跑几步就不得不停下了身子,手上的东西夺目,眼看着就要失了神智。 树妖空出了手接下了月式微的一掌,目光却停在狼妖身上,面带薄怒:“啼乌!你想死么?还不快快还来!” “不,我要疗伤…对……疗伤。” 答非所问,神智已失了大半,与叶挽卿不同,脸上全是惊恐。 “疗伤……” “疗伤、我不能死,我不想被吃掉……” 月式微瞥了眼狼妖,看她这个样子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强夺。 她闪身与树妖拼杀几次,抽身回旋的刹那剑光盘旋直指树妖。 彻骨的寒意随着柔光弥漫开来,一寸寸侵蚀着树妖的意识,危急时刻腾出双手画了个护障才没被刺穿。 双方势均力敌,周身迸发出强烈的风浪气流。 月式微将法力凝聚在剑尖试图刺破屏障,左手则抽出一部分法力去夺狼妖手中的宝贝。 狼妖腿受了伤没法跑,夺宝贝时怕是已用尽了全部法力,此刻是绝佳机会。 一道蓝色风旋朝她而去,对方只是奋力的往前爬像极了苟延残喘的蝼蚁。而那件宝贝被她死死揣在心口,滚烫的温度活活烧穿了衣物,发出滋滋冒油的声音。 这东西欲念越强反噬越强,她这样捂着当真是命都不要了。 月式微加强了力度,不一会那东西便从她怀里露了出来。 树妖见状不妙奈何难以脱身,盯着月式微眼神愈发阴狠。 “没妖山千年都没有能与我抗衡之人,你到底是何来历?” 周围气浪滚滚,月式微一手提剑一手取珠,一举一动稳如泰山。 声音沉沉回道:“你盘踞千年之久,那这没妖山的半数妖怪你没少杀吧?” 她方才进这庙宇时便察觉不对劲,见着那香案上的奉香已猜着了大半。 寻常奉香供奉神明,用的是木粉佐以香料压制而成,味道清淡沉心,而这种奉香乃是由失了精魄的妖身所炼,味重而腥,一般也只有这种大妖才炼得了。 之所以愿意如此耗费精力,只因元修之妖不能求仙问道,奈何木已成舟,心向往之故而生此事端。 毕竟什么都有了,偶尔抬头还是会贪念那一口的。 不同的是,神仙收用奉香转为万物为己用,而妖类收奉香只得一 10. 杀妖 [] 月式微敛了剑不理她,径直走向地上的蛇妖俯身探了她的鼻息。 气若游丝,但还留着一口气。 狭促的眉头不自觉松了松。 转头看了眼她的右手,仍作握拳状,手心里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指缝间还汩汩流着血,鲜红刺眼。 强行摧毁龙珠这件事全妖界中找不出第二个会这么做的人,就连龙族中人也未必有这番胆量。 这样还能活下来真是奇迹。 如今龙珠毁了她的目的也算达成了,只要这东西不流落在外就是最好的结果。 月式微打量了蛇妖良久,然后凝腕收了剑。 不远处苟延残喘的树妖见这情景却笑了:“怎么?你堂堂一族之长还想救她?” “她可是妖,你们龙族不是一向最恨妖了么?” 月式微没搭话,没必要跟一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她俯下身盘腿而坐将叶挽卿的右手轻轻拾到自己掌心以法力温养,替她疗伤。 龙血性温其法术对冷血之妖的疗伤有奇效,进度也会快很多。 只是她的手握得紧,法力一时半会渗透不进去,只得从经脉处送遍全身才勉强愈合了伤口。 做完这一切月式微沉了口气,不曾想疗伤这件事如此耗费心神,以往从来都是别人替她疗伤自己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定身稍稍恢复了些气力,抬脚转身欲走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思量再三索性俯身将她横抱了起来,她倒是轻,浑身也瞥不见二两肉,这样靠在她身上的样子倒真像一条温顺的小蛇。 与她的温血不同,蛇妖身上总是凉凉的触不到体温。 这种感觉很奇异。 不一会月式微便在破落庙宇中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她放在那里,背靠着断柱。 临走前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平稳,样子恬静像是睡着了般。 她的伤已无性命之虞,不出意外再过些时间就能醒了。 叹了口气她又说道: “我们终究不会是一路人,希望你醒之后速速离开此地,虽然我几次想杀你,但那实非我本意,你也命不该绝于此。” “好自为之。” …… 从庙宇出来后,那只树妖仍旧匍匐在地,身上的伤一处接着一处,怕是不能好了。 方才蛇妖毁龙珠她可是叫嚣的最大声的,甚至不惜性命跟她硬碰硬,最后被剑气所伤弄得如此求死不能的模样。 龙珠已毁,月式微也无后顾之忧,她双手结印将消息告知了庙宇之外的长老们。 这树妖作恶多端是时候送她上路了。 不多时,三个身影出现在身后。 “不是叫你杀妖去了么怎么花了这么久时间?真是无用!” 三长老泷祝言辞激越,脾气也大,看到地上趴着的树妖更是雷霆之怒:“怎么,留着这只妖不杀等着碍我的眼是吧,杀个妖这么费劲。” 眼见着暴脾气就要上前活剜了那妖,却被四长老玄溪挥扇拦了下来。 “三哥莫急,此事非同小可且听月儿怎么说。” 泷祝不以为然:“四弟,这厮夺我龙族至宝难道不该杀么?像她这样的妖给她个痛快我都嫌脏手!” “三哥说的对,该杀!你们磨磨唧唧便我来动手!” 苍墨三步作两步就冲了过去,那一掌的威力只怕顷刻化为齑粉。月式微跃身瞬间横在了两人之间接下了苍墨的那一掌。 势均力敌,各退了三两步。 月式微立稳朝苍墨伏了伏身子作揖:“月儿僭越,望长老恕罪。” 苍墨反应半天没说话,神色不大高兴,拂袖而去。 事态平息她重新开口:“在杀她之前,我还有些话想问。” 三人默认,只泷祝横着眉有些不爽。 旋即她转身看向树妖,问:“龙珠的事是你告诉狼妖的吧?” “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 树妖态度嚣张,一旁泷祝绷不住了:“你这妖好不要脸,再不如实说来我一把火烧了你这连地根,让你死的彻底些!” 树妖神色僵了僵,眼中恨意交织。 她身死不要紧,只要有连地根来年春日照样修炼,若是烧了她的连地根那就真的是死无全尸,永生永世了。 玄溪看着她的神情摇扇相激:“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草木化妖多不容易。” “龙珠的事我无可奉告!” “嘿呀!这妖嘴真硬!照我看一刀劈死她要紧!”泷祝说着便提着大砍刀过来了,玄溪再三劝阻才又给劝住了,只是嘴里骂骂咧咧不干净: “我堂堂一族长老何曾受这样的气,等会定要拿她当柴劈!” 树妖嘴硬月式微居高临下盯着她,渐露寒意: “柳相千机,那只狼不会来救你了,你死心吧。” 一语中的,树妖目露迟疑转瞬恢复正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月式微继续道:“你以为你跟狼妖结了妖印她就会一直听你的?别忘了她可是妖,你能为了龙珠舍弃她,她未尝不行。” 方才打斗时狼妖衣服被剑刃搅碎,她偶然看见了那狼妖左脚外踝骨处的一枚黑色妖印,这种东西在她刚进这座庙宇看见狼妖奉香时便猜出大半。 这样强制的信徒关系就像是城下之盟,一方提供保护一方回以报酬,而这次狼妖的报酬就是她。 这座庙里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有妖能配合她演这场成仙戏码。 听到这里,树妖神情逐渐难看,言语也几近癫狂。 “你骗我!她不会丢下我的,她跟了我近千年,从还是幼狼时便是我养着,是我助她当上了狼族首领!” “是我……是我,是我帮的她。” 她形状恐怖,边念着浑身迸发幽绿色的光晕,妖力从皮肤底下透出来像燎原的野火,瞳孔也变了色,看着骇人。 “她要入魔了!” 几人纷纷退了几步。 月式微纵身站远了些,她本想借此逼问些什么不曾想竟将其引入了魔道。像她修炼近万年临近瓶颈期的妖最是容易入魔的,所以才要寻龙珠这样的至宝度劫。 只是如今这情况,龙珠的事怕再是问不出来了。 这种大妖入了魔整片山头都会遭殃,没有办法月式微持剑杀也得杀,不杀也得杀,她没得选。 几次斡旋下来树妖陷入疲倦,长枝带着妖 11. 迟来的叛逆期 [] 叶挽卿一惊,猛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魁梧手持斧柄的人,另一只手上还拎着一段劈烂的木桩子。 望着她的神情横眉深目,脸色霎时沉了下来,感觉很不好惹的样子。 她退后几步刚想说话对方却一怒之下将手里的木桩子砸向她。 噼里啪啦,木桩碎成了几瓣,残渣迸射木块飞溅。 叶挽卿旧伤未愈勉强闪躲却还是被横飞来的尖利木块划伤了侧颈,一阵刺痛,她抬手去碰扬了一袖的鲜血。 还好伤口不大没什么大碍,若是再深一点就触及经脉,到时只怕救都来不及。 她这点法力勉强疗伤可行,但若要跟人硬拼死的一定是她。 不及多想叶挽卿跃身又离了那人几米远,单手抚着伤口,额上也跟着起了层薄汗。眼神警惕:“你我素未相识,阁下这话奇怪。” 对方冷哼,却说:“无人能在月儿手下毫发无损的逃脱,你这蛇妖定是使了什么障眼法!” 他边说手上渐渐泛起阵阵金光,手上的斧柄随之倾光如柱。 “月儿年纪尚轻,你这障眼法唬得了她可骗不了我!” 说着便要冲过来,叶挽卿被他这阵仗吓得失神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后背却忽然挨到了什么,她回头看,月式微随即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她没多想,此刻看到她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慌忙躲至月式微身后寻求庇护。 泷祝见状停了动作,一时在场三位长老的目光纷纷投了过来,有疑惑,有惊诧亦有勃然大怒。 叶挽卿单手捏着她的袖摆,拽得紧紧的,月式微沉着脸几次想抽开却纹丝不动。 她微微侧过脸,月色下那双眸子被遮尽了看不见神情,倒是那一叶薄唇抿得紧紧的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 叶挽卿眸光略过她的鼻尖滑到薄唇上,愣了几秒咽口水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之前没注意,现在这样的角度才惊觉月式微竟比她高上一些,自己的额头堪堪能够到对方的鼻尖。 对方不斥她的动作大胆也不怪她举止轻慢,只是这样侧颜看她。 空气凝滞,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叶挽卿依稀听见对方好像叹了一口气。 许久沉沉道:“松开。” 她声音绵冷,像春日里的回寒。 叶挽卿知趣的撒了手,随即身前一空看着她离远了些。 两人动作微妙,玄溪摇着扇不置一言,倒是五长老苍墨目光讶异先开了头:“这是何情况?” 他看看玄溪又看看泷祝最后投向月式微:“月儿,你方才不是说将其杀了么,怎么这会……” 一时之间,情况了然。 叶挽卿抬头看向月式微,神色微动像有话要说。 月式微偏过头,视线跃过帽衫从叶挽卿身上收了回来,神情稍愠又无奈。 见她不解释,三位长老也大概明白了。 “五弟,你不会想着还让月儿解释一下吧?如今这情况还不够明显么,她是成心要放了这蛇妖啊。” 泷祝坐不住,轻瞟了眼月式微:“这就是我们教出来的好徒儿,帮着外人欺瞒长辈,何曾将我们兄弟三人放在眼里!” “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月式微敛眉,面若含霜。 泷祝却仍旧不依不饶:“你思虑不周?你要是思虑不周就不会将此妖救下,还替她疗伤,不惜瞒着我们这些长辈也要放她走?” 蛇妖的这点修为被三长老一眼看穿,如此重的伤单凭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的,那条掌心的创口亦是如此。 不曾想自己如此盘算,以为可以两全却还是低估了这蛇妖的执着。 “好哇好哇,真是本事了,如此跟妖混账不清如何成仙!如何振兴我龙族千年的基业!我看今日将你与这蛇妖一并杀了,以祭我族亡魂是好!” 此话激越大胆,越说越没个轻重,若是落到二长老寻齐耳朵里那是要拼命的。 玄溪收扇忙上前止住了他:“三哥,月儿是我们兄弟三人看着长大的,她的脾性我们最是了解,她如此决断定是有原因的。” 说罢瞥了眼一旁的苍墨,苍墨会意也上前劝解起来。 二人合力劝说,泷祝掸袖脸胀得通红寻了一处坐下:“她能有什么原因,那可是妖,生来卑鄙无耻罪大恶极,本应该杀!我看她是忘了我族千年前的浩劫了。” 12. 你与我同睡 [] 月式微非要留下叶挽卿,泷祝气得拂袖而去,苍墨看着二人眉头蹵得厉害直摆头也跟着走了。 一时原地就剩下了四长老苍墨和月式微,以及她身后的叶挽卿。 须臾,他叹了口气:“罢了,此事莫要再提,暂且缓缓,你那两位叔叔脾性爆敛,须得徐徐劝之。” 月式微凝腕收了剑,躬身作揖:“月儿惹的祸事月儿自会有交代,二位叔叔那边四叔多劳心。” 玄溪颔首:“你且放心。” 抬脚欲走旋即又折了回来,目光从叶挽卿脸上略过,并未因其置气而是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 良久说道:“还是在没妖山那一处洞府汇合,待卷轴给出了下一个指示再出发,月儿别拖太久。” 顿了顿看向叶挽卿:“你也是。” 这话来的突然,叶挽卿藏在身后反应了一会才点了点头。 相比那二位这一位长老倒是看着好说话的多,至少不会一张口便是要取她性命。 “他走了,你可以从我身后出来了。” 月式微重新戴上帽衫,顺带将叶挽卿怀中的衣袖抽了回来,又恢复至一副冷漠样子。 叶挽卿半捂着侧颈的伤口,鲜血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淌,仔细看还能瞥见她掌心延伸至腕口的疤痕。 过去将近一个时辰那疤痕还是紫红紫红的,像一层皮裹着似的,稍一碰就破了。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蛇妖的体质和修为实在差的惊人,这样的资质能在没妖山活到化形实在匪夷所思。 思虑再三,月式微沉沉叹了口气:“罢了,手给我。” “做什么?” 刚经历这场生死风波,叶挽卿对月式微还是未能完全放下心,以至对方说话都不得不警惕着。 “手。”她又重复一遍,叶挽卿才迟疑的伸了过去。 看着那只被摧残得不像样子的手,血肉模糊的,哪里有一分妖的样子,眉尖也不觉跟着蹙了起来。 叶挽卿知道这人高傲又冷,衣裳从来沾不得半点尘土,抿了抿唇将手缩了回来:“不用麻烦,我自己尚能处理。” “你这点修为还是留着以后逃跑用吧,我有别的法子医你。” 她今后跟着自己,三位长老个个视妖如仇少不了把她生吞活剥的日子。 她将手抚上叶挽卿侧颈的伤口,探出两指附着灵力把里面沾染上树妖的残余妖气引了出来。 树妖元修,叶挽卿灵修,这两者天差地别,不小心沾染上待时日长久是会要了性命的。 指尖的残余妖气消散后,月式微重新将手抚上了伤口,源源不断的法力从此处进去经过经脉汇遍全身,如此就快了。 她的手掌温热,蛇性本寒自然是爱极了这样的温养。 不多时她的伤口恢复的差不多,只是掌心之伤太过严重医不好了,怕是会留下长疤。 受她的剑气所伤又经龙珠的至纯之气碾过,没废算好的了。 “好了。”她松开手,叶挽卿也随之退了两步。 …… 回洞府的路上,叶挽卿忍不住问:“我一路跟着你,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 对方半晌没回话,深夜里没妖山极静她不应该听不到才是。 又过了会,月式微才缓缓应声:“我不需要知道。” “嗯?” 对方顿了顿又补充:“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会时时看着你,必要时我会杀你,你要做的只是好好保护自己,保住自己这条命。” “还有,没事不要总在几位长老跟前晃荡,今日的场景你也见着了,我要是不拦着你早已死了八百回,所以,好自为之。” 她的话总带着几分疏离,说话时也从不看人一副清贵的样子。 叶挽卿不再发问,只跟着她回了山洞。 …… 玄溪回到山洞时,泷祝与苍墨二人正围着火堆说着什么,他走近时泷祝正好离了火堆从里面出来,与玄溪碰了个正着。 “干嘛去?”玄溪用扇拦他。 泷祝没理,走至洞口结了龙印带了个消息出去才吱声: “月儿今日如此大胆,与妖厮混不惜违背我的意愿,我这个做三叔的管不了难不成在龙族操持事务的二哥还管不了?” “她今日是对是错,是赏是罚交由二哥来说最为妥当,他现在代行族长之职,到时他如何处置我自是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