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诡王朝》 第1章 午夜广播 “桑雀,我爸又把我反锁在家里了,他刚出门,钥匙还在老地方,你能来帮我一下吗?” “好,我现在就过去。” 盛夏夜晚,十一点刚过。 桑雀换上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头发扎成简单的高马尾,跟老妈说了一声,拿好手机出门。 昨夜刚下过雨,山脚下的小城空气湿冷,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车也很少。 在路边等车,桑雀抬头看天,新闻说今晚有血月奇观,网上传出各种怪谈预言,沸沸扬扬。 可惜,天色阴沉,什么都看不到。 终于拦下一辆出租车,桑雀拉开车门,后排右边坐下,报上地址。 车辆缓步启动,驶往目的地。 “要不要我给你带点吃的?” 桑雀发了条信息给秦璐,之前打电话没声音。 秦璐发消息过来说她的手机被她爸摔了,话筒可能坏了,屏幕虽然也碎了,但勉强能用。 秦璐是桑雀的同班同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桑雀对她家的状况很了解。 秦璐母亲离婚不成直接走了,父亲酗酒,醉了会打她,还时常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出门,怕她跟她母亲一样一走了之。 现在是八月初,正放暑假,前天他们高一同学聚会,秦璐都没来。 “不用了,我不饿。” “你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下,晚上我们住酒店,明天跟我去找班主任想办法,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消息发出去,秦璐没有回复。 桑雀一直劝秦璐报警,秦璐不肯,她想撑到成年,撑到考上大学的时候。 出租车行驶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桑雀放下手机转头看向窗外,小城市的霓虹灯花里胡哨,给人一种八十年代的陈旧感。 外面寂静无人,车内的氛围僵冷。 沙沙…… 司机师傅伸手打开广播,频频通过后视镜打量桑雀。 “欢迎收听FM音乐电台……沙沙……最新数据显示,我国居民平均消费水平……沙沙……老张故事会欢迎大家回来……” “上期我们讲的夜半敲门故事,好像吓到了许多人。今天啊,我们来讲一个不那么恐怖的,一个关于午夜出租车的故事。” 桑雀微微偏头,扫了前排广播一眼。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高中生,晚上出门去同学家,上了一辆出租车,寻常的夜晚,普通的出租车,但是这位高中生并不知道……” “出租车的后备箱里,藏了一具尸体!” 桑雀呼吸一滞,看向前排,透过后视镜,和那位中年发福的司机师傅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跟高中生一样的花季少女,死于……” 司机师傅略显慌乱,抬手关了广播,通过后视镜对桑雀露出尴尬笑容。 “现在的广播整天讲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姑娘别怕,咱是正经人,咳~” 车速逐渐加快,司机不再说话。 桑雀心脏紧缩,莫名感觉车内温度降低,让她汗毛倒竖。 她下意识地摸向裤兜,晚上独自出门,她都会带把水果刀防身。 桑雀的视线忍不住向后移动,余光透过后排玻璃看向车尾,一边捏着手机准备短信报警,一边扫视车内各处。 车内明显才清洁过,很干净,劣质香薰的味道很浓,一开始不觉得,现在却感觉头晕。 桑雀立刻屏住呼吸,打开短视频的声音,故作轻松,实际上已经编辑好报警短信,随时准备发送。 “师傅,车里有点闷,能开下窗吗?”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中扫了桑雀一眼,停顿几秒后,将后排窗户打开一条缝。 一条无法让她直接跳出去的缝,最多把胳膊伸出去。 雨后湿冷的泥土味涌进来,桑雀沉住气不动声色,继续拿着手机,假装刷短视频,实则全神戒备。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变得格外漫长,桑雀心里想了无数种意外状况和应对方法。 终于,出租车停在城中村外。 咿呀凄婉的戏腔传来,伴随着阵阵忽高忽低的哭声,叫人毛骨悚然。 昏暗的村口搭着戏台,纸钱飞舞,到处都是花圈和纸幡,一群人披麻戴孝,正在办丧事。 饶是如此,桑雀浑身一松不觉恐怖,只庆幸到了人多的地方。 “师傅多少钱?” “八块。” 桑雀迅速扫码下车,快步跑向戏台,融入那群披麻戴孝的人,假装他们都是自己的亲戚。 等桑雀回头看时,出租车还停在那,好像有双眼睛正从车里窥视出来,思考,犹豫…… 就这样足足过了十秒,出租车才重新发动,离开城中村村口。 桑雀长舒一口气,赶紧给秦璐发信息。 “我到你们村子了。” 桑雀快步绕过戏台,走向村子里面,咿咿呀呀的戏腔在远离,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在村口看戏,水泥路两边的房子大门紧闭,漆黑幽静。 路灯灯柱上遍布各种办证和男科的小广告,总有几个灯在闪。 她来过好几次,一直没人修。 桑雀找到秦璐家,双开的大红铁门生锈掉漆,阴冷的风吹着外墙的爬山虎,一只猫突然从墙头跑过去,吓了桑雀一跳。 熟练地找到花盆下的钥匙,桑雀打开门上的锁,推开一条门缝闪进去。 大门进去是个院子,地上常年覆盖着一层黑红的污迹,踩上去黏脚,墙角堆放着许多垃圾,苍蝇飞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夏天垃圾放久了的腐臭味。 院内漆黑一片,只有里面那一排平房右边的小屋,从窗户里透出些许亮光。 “秦璐——” 桑雀叫了一声,看到窗户处闪过一道人影。 桑雀快步走到屋子门口,老旧的门栓上果然插着一截弯起来的钢筋,她拔掉钢筋一下拉开房门。 腐臭味扑面而来,桑雀头皮一麻,双眼骇然大睁。 床上是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 肿胀腐烂,尸水和血液渗透到潮湿掉皮的墙上,留下诡异的树状纹路。 惊飞的苍蝇群中,那些树状纹路像血管一样,蠕动,收缩。 尸体手上握着屏幕碎裂的手机,靠窗的书桌上,台灯光芒突然开始滋滋闪烁。 桑雀惊出一身冷汗,紧接着生理性反胃,捂住嘴险些吐出来。 “沙沙……” 书桌上,老旧的收音机传出富有磁性的男声。 “沙沙……高中生很警觉克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触发必死规则,顺利下了出租车,但是当她来到同学家的时候,却发现同学早已经死在床上,死状诡异。” “那么,刚刚跟高中生发短信的,又是谁?” “好了,今天的老张故事会就到这里,欢迎下次收听……咔哒!” 广播的声音让桑雀毛骨悚然,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她按住挂在胸口的护身符扭头离开,颤抖着手报警。 报警电话还没打出去,一条来自秦璐的的短消息进入手机。 “你要去哪?你不是说要陪我的吗?” 黑暗中伸出一双腐烂肿胀的手臂,攀附在桑雀身体各处,苍蝇飞舞,巨大的树状血网从脚下蔓延过来。 彻骨阴寒瞬间笼罩全身,冰冷伴随着腐臭味,在桑雀耳边轻声呢喃。 “留下来……别走!” 砰! 手机坠地,屏幕蛛网般炸开。 乌云开散,一轮血色圆月,高悬于空…… 第2章 诡村 桑雀感觉自己在坠落。 周围都是雾状黑暗,冰冷,刺骨。 头顶一抹残红越来越远,像一只巨大又狰狞的鬼眼,在黑暗高空中若隐若现,注视着她。 她一直坠落,身体无处可依,下方好像没有尽头。 整个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她! 巨大的恐慌感在心中蔓延,就像鬼压床,桑雀喊不出声,只能在心底不断挣扎大喊。 醒来!快醒来! 一股血色光芒蓦地从胸口护身符处爆发,将她整个人包裹。 就像在秦璐家里时一样。 …… 血月悬空,夜笼红纱。 桑雀重重摔在地上,虫鸣声嘶力竭,远处传来的阵阵犬吠声。 冷风像刀子一样,桑雀猛吸一口气醒来。 她赶忙查看自身,身体完好无损,她还穿着出门时的黑色运动外套,除了手机,身上其他东西都在。 她还记得,自己在秦璐家被那双手抓住的瞬间,念了护身符上咒文,紧接着就是坠落感。 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 她现在又在哪? 血腥味弥漫,桑雀一抬头,视线定格,瞳孔震颤。 一轮巨大的血色圆月高悬在空,破败的砖瓦院子中央,两个身穿粗布古装的女人直挺挺地吊在张牙舞爪的老槐树下。 尸体的黑发在冷风中飞荡,双眼大睁凸起,嘴角翘起到极致,形成一副极其诡异惊悚的笑脸。 尸体下方,还有一只被拧断脖子的公鸡,满地血污和鸡毛,狰狞恐怖。 这时,一条腿从尸体后方蹬出来,后面树杈上竟还有一个穿道袍的少年被吊在半空,双手抓着脖子上的麻绳,用力蹬腿挣扎。 “救……救我……” 桑雀浑身一震,这里情况不明,所有一切都透着诡异和恐怖,或许那少年知道什么。 先救人! 桑雀快速扫视,院子里面还有两间土屋,都不是现代风格,很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那种。 此刻土屋大门紧闭,却有微弱的黄光透出,也不知里面是否有人。 “有人吗,出来救人啊!” 桑雀喊了声,没有反应,看到屋门口有把砍柴的斧头,她果断冲过去抄起斧头。 一转身,两具本该背对她的尸体,竟晃晃悠悠地转过来,盯着她。 救人心切,桑雀压着心里害怕,一股热力透过身体传递到手中,她挥手甩出斧头。 家庭缘故,她从小习武,这两年开始对弓箭感兴趣,准头不差,而且她的手很稳,不会因为害怕就颤抖。 小时候她第一次跟人对练,武馆的师父就跟她说过。 可以输给强大的对手,但决不能输给自己的恐惧。 砰! 斧头精准嵌入树杈,麻绳断开,道袍少年扑通坠地。 一根诡异的麻绳从树杈上垂下,快速朝桑雀脖子卷来。 桑雀侧身闪避,不料麻绳更快,她被缠住左手,猛地拉紧。 桑雀趔趄几步,眼疾手快地抓住院中石磨,身体绷紧,与麻绳角力。 那麻绳乌黑发亮,像被血浸过,冰冷,湿滑,带着腐臭味,越收越紧。 不远处,道袍少年从地上爬起,按着脖子头也不回地冲出小院,甚至都没看桑雀一眼。 桑雀心一沉,只能重心后压腾出手,摸出裤兜里的水果刀,斩向麻绳。 怎料那麻绳竟如同一缕烟气,水果刀直接从上面穿了过去。 桑雀双眼大睁,明明麻绳还触感真实的缠住她,水果刀怎么会穿过去? 此刻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或者说,从秦璐家开始,她所见到的一切,都极不真实。 麻绳越勒越紧,桑雀被拉着,双脚向前犁,距离那两具诡异女尸越来越近。 女尸的双手一点点抬起,手臂竟然迅速裂开,变成无数根血肉一样的绳索朝她卷来。 千钧一发之际,微弱火光突然从院外漫过来,带着阵阵暖意驱散周围阴寒,桑雀手腕上的麻绳像被烫到,猛地缩回。 刚刚跑出去的道袍少年抓着一张缓慢燃烧的黄符,连滚带爬的从院外跌进来。 深邃的黑暗像雾一样,顷刻间将整个院子包围。 院墙迅速腐朽,布满暗红色的污迹,院角菜园里的一切枯萎腐烂。 老鼠受到惊吓从院墙中跑出来,没两步就直接倒地,化成一滩腥臭的尸水。 嘈杂的犬吠和虫鸣也瞬间消失不见,周围静得毛骨悚然,阴冷渗人。 少年扑倒在地,浑身颤抖,手中符纸燃起的光,被那片黑暗压制到只能照亮两米范围。 “滚开,别过来,滚啊!!” 少年面色煞白,蹬着腿后退,慌乱地扫视周围,像是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一个矮小的身影,随着黑暗,出现在院门口。 那是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女孩,皮肤发青,冰冷僵硬。 没有双眼,只有两个空洞流血的眼窝。 还少了一条右臂,腹部有个大洞,洞里露出几根青黑色的手指。 桑雀敏锐地发现,少年一直扫视周围,但就是看不到那个小孩。 黑暗已经包围整座院子,少年扫了桑雀一眼,咬牙爬起来跑到土屋门口,一脚便将两扇老旧木门踹开。 桑雀赶忙跟过去,眼看就要到门口,手腕突然一紧。 无数尖利凄惨的叫声在桑雀脑袋里轰然炸开,刺骨阴寒瞬间笼罩全身。 鬼童出现在桑雀身后,腹中伸出一条青黑干瘪,像枯树一样的手,正死死钳住桑雀的手腕。 好在只是一瞬,暖光的符光从屋内透出来,冰冷和惨叫立刻消失不见。 “你还不赶快进来!” 少年举着符纸站在土屋门口,声音颤抖又急切。 桑雀不敢耽搁,几步冲进屋内,外面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立刻减弱不少。 少年用力关上门,迅速取出几张符纸,分别贴在大门和窗户上。 贴完外面厅堂,少年拿着剩余符纸走进里屋。 屋内灯盏的光芒带来些暖意,但桑雀的手腕却异常冰冷。 她抹掉要流出来的鼻血,拉起袖子,看到自己手腕上有个青黑的小手印。 哐啷……哐啷…… 阴风拍打木门,门上和窗户上的符纸从边缘开始缓慢燃烧,那个鬼童就站在门外,透过两指宽的门缝,用空洞的眼窝静静注视屋内。 此刻发生的一切都让桑雀内心慌乱又惶恐,迷茫又充满疑问。 只是情况不明,她竭力压制自己的恐慌不表现出来,看起来比较淡定而已。 要弄清楚这诡异的一切,也得先解决眼前危机,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行。 “你们两个老不死的竟然藏在这!” “小道爷饶命,小道爷饶命啊!” 屋内传来少年气急败坏的声音,还有年迈的求饶声和东西摔碎的声音。 桑雀抬腕,才充过电的运动手环没反应,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啪! 什么东西掉落,桑雀闻声转头,看到远处地面上突然多了一本旧书,封面上染满鲜血。 桑雀蹙眉,谨慎起见没敢靠近,拉下袖子盖住手腕,去里屋找那少年。 她一走进去,就看到少年将一个老汉踹倒在地。 还有一个老妇跪在旁边,声泪俱下地控诉。 本想询问少年这是哪里,外面那些又是什么,想到少年先前自己逃跑,以及眼前这一幕,桑雀压下念头,决定静观其变。 “我们就这一个闺女,现在她都吊死在外面树上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啊!!” 一个闺女,桑雀双眼大睁,外面树上,明明吊着两个人啊! 桑雀蹙眉,再仔细回忆,树上两具女尸中的一具确实不太对,裙子下的双腿好像草绳一样,她当时冷不丁看到,心中惊恐之下,忽略过去了。 “我师父看上她是她的造化,你们简直不识好歹!”少年怒吼。 老妇哭得越发大声,“严道长要是说娶彩凤,我们也就认了,可严道长是要杀了她养邪祟啊,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折磨到死,她才十四啊!” 老汉倒在旁边双眼通红,一脸愤慨。 少年怒道,“现在她吊死了,你们就满意了吗?你们简直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们也不想想,我师父来你们黑山村之前,你们一个月要死多少人?” “我师父冒了多大风险驾驭邪祟,保你们黑山村平安,尸巢那次,要不是我师父冒死出手,黑山村一百多人早就死绝了!” “现在我师父因此受伤,需要你们帮助,你们就这样对待我师父的吗?一条人命的代价也不愿意给?” “今日要不是小爷我运气好,也要被你们坑死在这里,你们简直用心歹毒!就不怕我师父一怒之下,屠了你们全村吗?” 少年想起这件事就怒不可遏,他驱车从县里给师父取信回来,正好是黄昏时,就顺道来刘家领人,时间充裕,入夜前定能回去。 刘家三口虽然都是哭过的样子,但也没有抗拒,刘彩凤还给他准备饭食,请他宽限一刻,拜别爹娘。 他心想师父的威名在,黑山村没人敢说不字,就没多想,怎料那刘彩凤用心歹毒,在饭食中下药,药昏了他。 药效过去,已是邪祟横行的晚上,他们将他丢在院中,他睁眼就看到刘彩凤招来上吊绳,吊死在树下。 那上吊绳的杀人法则之一是抬头直视,他当时没有防备中了招,来不及取符就被吊上去,险些命丧当场。 可以说,刘家人就是故意要弄死他! 刘彩凤肯定是因为被师父选中,村里却没人帮她,所以准备拉全村陪葬,小小年纪,心思歹毒! 他要是死了,师父必定震怒,就算不屠村,也会杀上几个人以示惩戒。 幸好,遇上个不知道哪来的女的,救了他。 想到此处,少年看向站在远处一言不发的桑雀,眼神微闪,心中另有打算。 这女的身上没有任何邪祟气息,并非驾驭邪祟之人,却能用普通的斧头砍断上吊绳,肯定有什么能对付邪祟的宝贝。 若非如此,他可不会让她进屋。 刘彩凤死了,这个女的皮相更胜一筹,正好拿来交差,省得师父责罚。 第3章 邪祟 心计一定,少年假惺惺道,“别哭了!此事我会如实禀告师父,人死怨消,我师父也不是什么恶人!现在你们就保佑咱们几个能撑过今晚吧!” 少年试图安抚刘家夫妇,桑雀把少年的神色看在眼中,低头垂眸,水果刀藏在袖子里,不动声色。 “在下道号明漳,之前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敢问姑娘高姓大名?”明漳从里屋走出来道。 “木兰。” 桑雀随口说道,她上高一时,曾在校外见义勇为,一战成名,自此之后多了个外号——桑木兰。 明漳双眼微眯,又重新打量了桑雀一番。 明漳发现,她跟此处的人穿着都不同,说话口音也不太一样,很古怪。 脸上的皮肤比闺阁小姐还细嫩白皙,但是她双手上有老茧,下盘很稳,力气不小,明显是练家子。 “不知木兰姑娘从何处来?为什么会在夜里出现在黑山村?” 明漳继续打探,心中默默做着某些盘算。 桑雀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把一切情绪都压制住,装出高冷姿态。 “迷路。” 多说多错,倒不如少说点,剩下的让这个叫明漳的少年自己脑补,自己将一切合理化,暴露太多她的信息,对眼下的处境一定没有好处。 没等明漳再问,桑雀转头看向正门上的符。 “符,烧起来了。” 闻言,明漳心头一颤,赶忙冲过去查看,看到门口和窗户上符纸自燃的速度越来越快,大惊失色。 “糟了,那邪祟肯定就在院外还没走。”明漳趴在门缝上朝外张望。 桑雀默默想,不是在院外,就在你面前,正抬头看你。 “照这个速度,我们撑不到天明,那邪祟就会冲进来杀光我们,那邪祟不是普通的邪祟,不会遵循夜不入户的法则。” 在民间,凡是新盖房屋,上梁封顶之日,都会举行祭祀仪式,杀鸡拜神,届时盖好的房屋只要门窗紧闭点一盏灯,就能防范邪祟入侵。 到了晚上邪祟横行的时候,待在室内,保持安静,基本上不会有危险。 但事有例外,有些强大的,或者特殊的邪祟,不会遵循这条法则,晚上依旧可以入户杀人。 明漳猛一转身,盯住桑雀,眼中透露出几分贪婪。 “木兰姑娘,你身上是否有件能够对付邪祟的东西,如果有那件东西的帮助,再加上我的符,我们肯定能冲出去,只要回到我师父身边,我们的命就能保住。” 桑雀立刻想到脖子上的护身符,那是一枚厌胜钱,类似于古代的方孔铜钱。 整体乌黑发亮,上面图案字迹全是暗红色。 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她从小就戴着。 她研究过,知道厌胜钱在古代用来祈福,驱邪,杀鬼等,有很多不同的种类和用途。 她这枚铜钱一面是八卦图案,一面是二十七字道家法咒。 在秦璐家被那些手搭住肩膀的时候,她就是念了那二十七字法咒才得以脱险,却被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 从小到大,她也经常念那个咒文,感觉那咒文有种让她平心静气的能力,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唯独秦璐这次出现异常,或许是要跟明漳口中的那种邪祟接触,厌胜钱才能起作用。 桑雀当然不可能把厌胜钱拿出来给明漳,这是她的底牌,她能不能回去,还要指望这枚厌胜钱。 想了想,桑雀道,“我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物件,而且外面不止那一个邪祟,树上还有两个。” 桑雀在套话,她想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能看到。 “两个?!” 明漳吃惊张嘴,透过门缝朝院中老槐树看去,他的视线中,只有刘彩凤一具尸体。 “难道你已经开了鬼门,下了九幽?下到多少层了?”明漳激动追问。 桑雀在明漳眼中感觉到一种嫉妒和攻击的意图,很弱,被压制着,但是存在。 她是习武之人,对这个很敏感。 明漳提到的开鬼门,下九幽,难道就是她之前梦里面一直坠落的地方,那就是九幽? 九幽地狱的九幽? 从名字上看,九幽肯定有九层。 进入九幽的人,就能看到所谓的邪祟了吗? 为什么不直接称作‘鬼’? 明漳一个懂得驱除邪祟,会用符的人为什么看不到? 跟下九幽的层级有关? 还是别的原因? 桑雀心中产生了许多疑问,她暂时按下不问,依旧保持着高冷和沉默,再次抬眼看向已经燃烧过半的符纸。 明漳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暗骂一声,“该死的!时间来不及,再不想办法我们都得死!” 明漳呼吸粗重,来回踱步,咬着牙一边思索,一边呢喃。 “我初涉九幽第一层,却看不到外面两只邪祟,说明这两只邪祟的道行比我深,要么是第一层更深处的邪祟,要么就是第二层。” “要是第二层,就不是我能抗衡的,一接触就得死,必须我师父出手才有机会镇压。所以眼下,我们必须想办法赶到我师父住的地方去,从这里到村尾,跑得快的话,至少需要……一炷短香的时间。” 桑雀思考了下,一炷香有五分钟,三十分钟,一小时三种说法。 明漳说的一炷短香,大概率是五分钟。 明漳沉吟片刻,扫了眼里屋,哭泣声已经减弱,他收回视线又看向桑雀,知道桑雀不会主动拿出她身上那件驱除邪祟的东西。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退路,必须立刻往外逃。 明漳冲进里屋,把刘家夫妇拽出来,两人惊恐万状,瑟瑟发抖。 明漳压着怒火喝道,“现在这一切都是你们纵容刘彩凤闹出来,你们要是还想活,就跟着我一起从后窗逃。” 刘家老汉和老妇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他们也啥都不知道,彩凤给他们俩关在里屋,谁知道彩凤竟然会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老妇哭天喊地,“现在外面都是索命的邪祟啊,我们哪敢出去。” 明漳咬牙切齿,要不是桑雀还在一旁看着,他恨不能一人一刀弄死他们两个恶毒的老东西! “你们也知道,凡是邪祟,尤其是低层的邪祟,杀人都有法则,只要不触发邪祟的法则,就有机会活命。” “上吊绳最好对付,只要不想轻生,不抬头直视绳下尸体的脸,都不会招来上吊绳攻击,现在最难办的是另外一个不知名的邪祟,那只邪祟已经开始产生祟雾,有祟雾的邪祟都不是好对付的。” “普通人进入祟雾一定会迷路,永远也走不出去,邪祟却能在祟雾范围内来去自如,但我还有最后一张驱邪符,只要我们跑得快,支撑到我师父那里不成问题。” 提到这个,明漳就想骂人,早知道那邪祟能入户,他就不把符箓浪费在封门窗上。 虽然驱邪符威力很有限,但搏一把未必不能逃出去,刚才他也是找不到他放墨斗和铁剑的驴车,发现邪祟凶猛,这才退回来的。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明漳顿了顿,“有祟雾的那只邪祟会暂时对周围较弱的邪祟产生压制,虽然不知道那只邪祟的杀人法则是什么,但是那邪祟只要盯着我们,追着我们,其他邪祟就不会靠近,也算是一种保护。” 明漳话音刚落,没等刘家夫妇说什么,门窗上只剩三分之一不到的符纸忽然窜起明火。 一股阴风凭空出现,室内灯盏火苗摇晃,一下变成阴森的绿色。 见此,明漳浑身一震,面色煞白,急忙后退远离门边和窗边,刘家夫妇也吓得缩在一起。 桑雀看到,那两扇老旧的木门正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腐朽,出现暗红潮湿的污迹,腐臭味越来越浓。 外面深邃的黑,像雾气一样,从门缝中涌进来。 “那只邪祟现……现在在哪?”明漳紧张地问桑雀,声音压制不住的颤抖。 室内温度骤降,几双惊恐的眉眼覆上寒霜。 桑雀握紧袖中水果刀,谨慎地后退,双眼盯住门口。 “门外……进来了!” 第4章 厌胜钱 “快!朝着村尾跑!” 一轮猩红的血月悬在头顶,树影张牙舞爪,不断逼近路上夺命狂奔的四人。 明漳一手夹着缓慢燃烧的纸符,一手拿着柴刀,驱赶刘家夫妇,带着桑雀从后窗逃出刘家土屋,跑上村中主道。 几人以明漳为中心,紧紧跟随,他们背后三米外就是滚滚黑雾,无数双黑雾鬼爪争先恐后,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气逼近。 桑雀手腕上的青黑手印隐隐作痛,她心中忐忑,不知道该怎么办。 阴风呼啸不停,桑雀发现刘家夫妇虽然一把年纪,之前哭得声泪俱下浑身瘫软,却丝毫不影响他们此刻跑得和明漳一样快。 这里的人很可能已经习惯这种情况,遇到邪祟也不会大喊大叫,知道跑得快才能活命。 桑雀一边跑一边暗中打量周围,脚下是土路,两边都是低矮破败的土屋,像是一个落后的小村子。 家家户户屋门紧闭,之前还有几声犬吠,现在却听不到任何声响。 从周围环境,到明漳他们几人的穿着,口音,以及对邪祟的认知描述,行为反应来看,这里大概率不是她原来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古代世界。 “该死的!” 明漳突然怒骂一声,跑出来还不到两分钟,他手中符纸就已经燃烧过半,并且燃烧速度越来越快,身后的黑雾已经压到两米开外。 他们很快就会被裹进黑雾中,再也逃不出去。 想到此处,明漳毫不犹豫地转身,对着刘家老汉就是一脚。 刘家老汉本就瘦弱,猝不及防之下,被踹出去一米多远。 “她爹!” 刘家老妇惊叫出声,哭天喊地地扑过去。 桑雀震惊睁眼,僵在原地。 明漳眼神狠辣快步后退,随着符纸光芒远离,后面本就不远的黑雾一下将刘家夫妇吞没。 “啊啊啊!!!” 惨叫声刺耳欲聋,伴随着血肉骨骼被生生撕裂的声音。 大量鲜血从黑雾边缘流出来,鲜红刺目。 “你找死啊,还不快跟上!” 明漳对着桑雀怒喝一声,桑雀脸色阴沉,暗暗握紧拳头,转身跟上明漳。 “果然有用!” 看到手中符纸燃烧变慢,明漳暗喜,扫了眼身后黑雾,因为正在吞噬刘家夫妇,追击速度变慢,又被拉开足足五米远的距离。 明漳看到桑雀阴沉的脸色,眼神鄙夷,心中啐了口。 要不是他特意带着这俩老不死的,他们根本跑不过祟雾,装什么清高! 两人就这么奔跑了两分钟左右,黑夜之中,一座青砖小院出现在视野中。 明漳的符还剩下最后一点,撑到那座青砖小院不成问题。 “看看那邪祟在哪?”明漳快速对桑雀道。 桑雀回头扫视,黑雾已经重新追到三米外的地方,她看不到那鬼童的身影,但她手臂上的青黑手印越来越冰寒刺骨。 耳后突然传来破风声,明漳趁着桑雀回头,从视线盲区和极近的位置,抡起柴刀朝桑雀脖子砍去。 杀了桑雀,他就能拿到桑雀身上的宝贝,不用担心被他师父独吞,还能拖着桑雀新死的尸体去师父那交差,一箭双雕! 想到这些,明漳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眼中都是疯狂。 破风声从脑后袭来,桑雀眼神一凛。 啪! 明漳的手,被早有防备的桑雀钳在半空。 明漳震惊瞪眼! 桑雀侧身撤步,一个过肩摔将明漳重重摔在地上,仰面朝上。 紧接着,手起刀落,水果刀狠狠刺穿明彰手心,将他整个手掌钉在地上。 “人渣!” 桑雀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毕竟,桑雀早已经在心中预演过很多次。 明漳惊愕得愣了一瞬,剧痛才让他惨叫出声。 “啊啊啊!你这个贱人!!!”明彰双目血红,神态癫狂地怒骂。 桑雀面无表情,对这个心狠手辣之人没有半点同情。 她在明彰怀中看到一本蓝皮书册,连同他腰间钱袋一起揣在身上,捡起地上只剩一点的符纸转身就跑,毫不犹豫。 符纸只要点燃了,不管谁拿在手中,都能起作用。 “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回来!贱人!贱人!” 明漳惊恐大叫,眼看黑雾距离他越来越近,他忍着疼,硬生生把手从地上拔出来,连滚带爬的逃。 但是桑雀已经走远,失去符光保护,黑雾将他无情吞没,就像吞没刘家夫妇一样。 身后传来明彰的惨叫声,桑雀眉头紧锁,果断越过道观,朝着村外小路跑去。 莫名来到这里,经历过先前的事情后,桑雀就知道,无论是被邪祟追,还是跟着明彰去见他师父,都一定会死,明漳那算计的眼神,她早就看透了。 可是现在,她又该怎么活命? “找到那鬼童的杀人法则?” 想到手腕上的青黑手印,桑雀感觉洞悉法则已经没用,那鬼童标记了她,必定会将她杀死。 死局! 一股绝望感和无力感油然而生,桑雀慢慢停下脚步,巨大的血色圆月之下,村外原野上,金黄的麦田一望无际。 沙沙! 麦浪起伏,深浅交织。 麦田中央立着一个破衣烂衫的稻草人,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头,没有五官的脸对着桑雀。 一道道黑影像纸灰一样,飞扬着从麦田各处钻出,汇聚成肢体扭曲的细长人形,磕磕绊绊地朝她这边走来。 桑雀呼吸一紧,心脏狂跳,快步远离麦田,手中符纸燃尽,黑雾就在身后,不足两米。 她逃不掉了! 想到腿脚残疾的老妈还等着她回家,没有她的保护和照顾,老妈一个人会活得很艰难,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勇气从心底爆发,桑雀红着双眼,一咬牙,决定拼了! 符纸上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桑雀用力扯下脖子上的厌胜钱,红绳缠在手指上,铜钱置于掌心,转身看着黑雾笼罩而来。 无数双雾状鬼手疯狂挥舞,几乎抓到桑雀身上。 阴寒的气息让她汗毛直立,浑身僵硬,巨大的恐慌感不受控制地滋生。 蓦地,背后阴冷感加剧,桑雀再次转身。 双眼空洞的鬼童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鬼童的右肩下多了一条不属于她的手臂,很长,垂至地面,道袍袖子。 桑雀双眼刺痛,流出血泪,鬼童一步步靠近,腹部破洞处,无数青黑的手争先恐后地伸出来。 就在那些手要碰到桑雀的瞬间,她举起右手,以厌胜钱对着鬼童,快速念诵上面的咒文。 “雷霆雷霆,杀鬼降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 最后一字落下,血色光华从厌胜钱中央方孔爆发,卷起一阵狂风,瞬间将周围一切吞没。 黑雾消失,狂风停歇。 麦田中的黑影失去目标,重新化作灰烬飘散,诡异的稻草人孤零零的伫立在血色月光下。 麦浪翻涌,沙沙声响。 周围空无一人,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 清晨,鸡鸣三遍。 第一缕晨光照进黑山村时,村民纷纷从屋内跑出,在外面找到刘家夫妇和明彰惨不忍睹的尸体。 明漳是严道子的徒弟,严道子是黑山村守护神一般的存在。 没有严道子,黑山村这种山野村落,官府根本不会派人来坐镇,就算全部死在邪祟手里,也没人在乎。 村民立刻去通知严道子,本以为严道子会大发雷霆,杀人泄愤。 怎料严道子看过尸体之后,脸色苍白,眉宇间浮起几分担忧和恐慌。 “没想到这阴童来得如此快。” 严道子一副道士打扮,形容枯槁,留着山羊胡,身上总带着一股浓烈的尸臭味。 他显然知道阴童来历,并且对于阴童十分畏惧。 只是此刻,他所驾驭的邪祟,竟然没有在周围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阴童气息,但是这尸体的惨状,错不了。 “怪哉!” 什么人,竟能把这镇邪司都处理不了的阴童给驱除了? 严道子看到明彰尸体右手上插的水果刀,眉头微扬,将水果刀拔出来查看。 木质刀柄,刀身雪亮,光可鉴人,比铜镜更清晰,刀刃也很锋利,并非铁器,是他从未见过的材料。 昨夜,这里肯定还有另外一人! “昨夜你们可曾看到明彰跟谁在一起?” 严道子询问围观村民,村民齐齐摇头,祟雾影响,他们昨夜都只听到些许声音,没有看到人。 “难道是……她又出现了?” 严道子想到什么,眼中精光迸发,随即吩咐村民。 “即日起,仔细巡查村内和村外,一旦发现任何生人,立刻上报。” 严道子收起水果刀离开,未曾看到村民之中,有一人眉头紧锁,神色不对。 第5章 回家 头疼,晕眩,无力! 桑雀醒来之后一阵干呕,浑身瘫软冒冷汗,被抽干了精气神。 这感觉比她跑完一个马拉松还要疲惫难受,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尤其是头,疼得像有人用凿子在凿一样。 喘了几口气之后,桑雀按着头扫视周围,愣住。 “我竟然回来了!” 还是秦璐家,还是那个漆黑脏污,苍蝇乱飞的院子,桑雀仔细查看自己,还是原装的没错。 一抬腕,之前失灵的运动手环又恢复正常,此刻是凌晨一点半。 摸到口袋里的东西,桑雀取出来一看,是明彰身上搜的钱袋,还有她放在袖子里的蓝皮书册,都在。 刚才的经历不是梦,不是假的! 桑雀大脑空白了片刻,再摊开右手,厌胜钱和红绳都不见了,但她掌心还残留着淡淡的痕迹,有厌胜钱的轮廓。 拉起袖子,手腕上的青黑手印已经消失,那个鬼童被她消灭了吗? 抹去眼睛下面的血迹,桑雀踉踉跄跄地去秦璐房间看了眼,尸体还在,但是整个院子的阴冷气息淡了许多。 她捡起地上属于自己的手机,屏幕碎裂却不妨碍使用。 桑雀颤抖着手打电话报警,离开院子到外面等待。 坐在门外台阶上,眼睛依旧刺痛,让她视线有些模糊,抬手揉了揉,忽然看到街对面那家门口,出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等她放下手时,那里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滋滋闪烁。 那户大门上的锁已经生锈,像是好多年没人居住。 桑雀没敢多想,也下意识的不让自己多想,因为一想到邪祟那种存在,她依旧难压恐惧。 警察来得很快,桑雀也被带到警局,一整天都在做笔录。 她尚未成年,只有16岁,跟警察说了老妈残疾的情况,所以这次问询没有请老妈前来,只请了她们班主任到场陪同,毕竟秦璐在这里没有其他亲人,只能找班主任。 秦璐不是昨夜死的,桑雀有不在场证明,她从出自家小区到进村子也有监控记录。 唯一的疑点就是她十二点刚过进入秦璐家,为何一个多小时之后才报警。 桑雀说她吓晕了,她当时面色惨白,状态确实不好,有种低血糖犯了的虚弱感,也没人怀疑这一说法。 从凌晨一直到黄昏,桑雀才被一位叫艾静的女警送出警局,班主任还要留下,继续处理后面的事情。 “桑雀同学,今天感谢你的配合,也请节哀,我们一定会抓到杀死你同学的凶手,尽快找到她父亲,这件事未必就是她父亲干的,你也不要妄下定论,一切都要讲证据。” 桑雀一言不发,拳头紧握,不是那禽兽干的,还能有谁? “另外,秦璐同学的手机我们会仔细查看,你说的短信一定会有科学的解释,你可不要相信那些封建迷信的东西。” 桑雀闷闷点头,她手机上那些秦璐发的短信,全部消失不见,警察这边说,秦璐的手机早在她死亡那天就彻底坏了,不可能发送短信。 “艾警官,还有出租车和广播的事情,也麻烦你们一定要调查清楚。” 桑雀很在意这两件事,当时着急去找秦璐,她原本就打算见到秦璐之后,再将出租车和广播的事情报告警察,没想到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耽搁到现在。 艾静点头,“会的,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班主任,开学前这段时间你尽量不要乱跑,如果有新的进展,我们也会请你回来协助调查,回去之后,你最好将今天的事情跟你母亲沟通一下。” “好。” 艾静目送桑雀打车离开,笑容逐渐收敛,眉头蹙起。 关于桑雀说的出租车,确实存在,昨晚就已经出城,司机的行迹和最近一起女高中生失踪案有交点,他们正在全力追查中。 但是那个‘老张故事会’,他们去电台查问过,那边从来就没有过这样一档节目,网络检索,也没有任何有效信息。 * 出租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桑雀长舒一口气,总算能够回家了。 秦璐的事情,让她心里很难受,但现在她只能等警察抓住凶手。 之后,她会出钱帮秦璐处理好后事,这也是她唯一能替秦璐做的事。 桑雀清空大脑,仰头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等回到家,吃饱喝足睡一觉之后,她才有力气去思考昨夜那怪诞离奇的一切,查看明漳那里得到的书册和钱袋。 那样念诵过两次咒文之后,她就像被抽空了全部精神和力气,十分困倦,做笔录时一口气吃了三份盒饭,喝了许多咖啡才撑下来。 黄昏的霞光渐渐消失在远山之后,夜幕悄然降临。 一阵阵冷风吹在身上,桑雀搓揉着胳膊,又忽然觉得不对,这冷风不是从窗外吹来的,是从车内,她旁边。 桑雀一惊,坐起来转头。 只见一个脑袋缺了半边,满脸是血,一身血污西装的年轻男人,抱着破烂的公文包,坐在她旁边。 寒意从背后直冲头顶,桑雀整个人都麻了。 察觉到桑雀惊恐的视线,满身是血的西装男缓缓转头,发出叫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声音。 “你……能看到……” 桑雀呼吸一滞,立刻将视线透过西装男,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外。 “可惜,那家麻辣烫没开门,算了。” 桑雀呢喃一声,靠在座椅上,转过头假装欣赏车外风景。 西装男缓缓靠近,一张挤压变形的脸几乎怼到桑雀脸上,浓重的血腥味让桑雀兜里的拳头紧握着。 她脸上做出轻松样子,透过前面的后视镜,看到后排只有自己一人。 桑雀嗓子发紧,强迫自己慢慢哼起一段流行歌。 啪叽! 西装男的半个脑子,掉在桑雀腿上。 !!! 夏天的速干长裤很薄,桑雀甚至能感觉到湿滑黏腻,和那半个脑子轻微的蠕动感。 咕叽~咕叽~ “你……能看到……” “…………” 还好小城市的路都不远,一首歌哼完,出租车停在桑雀家小区门口。 桑雀‘神态自若’地掏出碎屏手机付款,下车,余光看到出租车离开,西装男没有跟上来。 桑雀的心脏此刻才怦怦狂跳,呼吸逐渐急促。 她拿起手机想要报警,又顿住,艾警官才叮嘱过她,不要相信封建迷信的东西,她转头就报警说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从秦璐家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也有邪祟,只是没有另外那个世界那么多,但是她短短一天,就已经遇到两个。 这是因为她之前看不到,现在能看到了吗? 她很怀疑,刚才她要是被那西装男发现她能看到他,西装男是不是立刻就会要她命? 重点是,她现在没有任何对付邪祟的手段,厌胜钱已经没了! 桑雀站在小区门口回望,乌云遮蔽月亮,山脚小城像被巍然庞大的黑色阴影笼罩着,沉暗,湿冷,充满腐朽破败,垂暮将死的味道。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中,总有朦胧的黑影一闪而逝。 桑雀心脏紧缩,埋头快步回家。 仅仅一夜,这安逸的小城在她眼中已经不再安逸,这静谧的夜色之下,不知道藏着多少她从未看到过的邪祟。 如果她有明漳那种驱邪符就好了,最起码能保证老妈的安全。 还有明漳那个师父,是不是还有更厉害的手段? 老妈腿脚不方便,桑雀家住在一楼,她直接从花园后门回家,屋里只开了夜灯,昏黄一片。 换好鞋,桑雀怕身上带了不干净的东西,便把身上外套和裤子脱下来扔在一个空花盆里,准备一会全部烧掉,包括明漳身上的钱袋和书册也暂时扔在外面。 换上睡衣,桑雀到书房和主卧都没找到老妈。 推开自己卧室门,桑雀看到坐在轮椅上的老妈正在她书桌前,背对着门口,翻看她桌上崭新的暑假作业。 桑雀松口气,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也为之一松。 不管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只要回家看到自己的妈妈,好像一切都能被治愈。 桑雀走进卧室,她现在只想扑到老妈怀里,闻闻老妈身上让她安心的味道。 “妈……” [滴——验证通过,请开门] “小雀你回来了吗,妈妈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烤脑花,快出来吃吧。” 智能门锁的声音和老妈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桑雀如遭雷劈,僵在原地。 面前那个老妈,长发披散,身体没动,一颗脑袋正磕磕绊绊地转过来。 “你……看到了……我……” 第6章 温馨之家 在那女人即将跟她对视的瞬间,桑雀硬生生将口中那一声肯定的称呼转出问询的尾调。 声音带着颤抖,接上咳嗽声掩饰恐惧和慌乱。 桑雀正常地转身,回应刚进家门的老妈。 “来了咳咳!咳咳咳!” 余光之下,背后那女人突然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缭乱的黑发下,是一张布满血污,没有下巴的恐怖面容。 尖利的鬼叫声已在耳边,桑雀紧张屏息,忍不住要躲开时,恐怖女人突然散成黑雾,烟消云散,像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强行驱散。 头发被阴风撩起,桑雀遍体阴寒,右手掌心却在发烫,冷热对比异常明显,厌胜钱的印记更淡了。 “小雀?你怎么了?” 桑雀的母亲桑晚,操控电动轮椅来到桑雀面前,看她面色惨白,关切询问。 厨房那边,家里的钟点工张姐正把买到的蔬菜水果逐一放进冰箱。 桑雀拧眉摇头,没吭声。 不一会,张姐忙完,跟她们打了声招呼,下班离开。 这期间,桑雀装作找东西,小心翼翼地查看家里各处,没发现其他邪祟的存在。 回到餐桌边坐下,桑雀把老妈买来的吃食推到一边,拉着椅子靠近老妈,将她的手抓在手里,感受着温热和真实。 “现在说吧,怎么了?”桑晚回握桑雀的手,柔声询问。 桑雀一脸沉重,“妈,秦璐出事了。” 桑雀把秦璐的事情,简明扼要的跟老妈桑晚说了一遍,包括她报警的部分,略过穿越和其他科学无法解释的地方。 她和老妈向来无话不说,原本她是打算一回来就把所有事情毫无保留的告诉老妈的。 可是现在,她一个字都不敢提! 她不知道那个邪祟还在不在家里,又会不会有其他她看不到的邪祟在偷听。 就像那个鬼童,明漳看不到,她能看到。 万一被其他邪祟知道她能看见,触发什么杀人规则,肯定会有危险。 原本以为家会是最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她自己家里竟然也有一个邪祟。 邪祟就能擅闯民宅,没有王法了吗? 明漳不是说大部分情况下,邪祟是夜不入户的吗?难道刚才那邪祟原本就是房子里的,地缚灵? 桑雀控制不住地想,住进来这两年多,她睡觉时,吃饭时,甚至上厕所时,那邪祟是不是都在旁边看着她。 一想到这些,桑雀就头皮发麻加火冒三丈。 好在,只要‘看不到’,就不会有危险,毕竟这两年没出过事。 不对,刚才那邪祟已经察觉到她有问题,而且未必就是被彻底驱散,厌胜钱在对付完鬼童之后,剩余的力量不会太多,她能感觉到。 之前她能一斧头砍断吊着明漳的上吊绳,肯定也是因为她才念诵过咒文,有力量残留的缘故。 刚才的驱散,也是一样的效果。 如果刚才的邪祟是彻底消失,那就没有必要折腾老妈另换一个住处,这房子是为老妈特意设计装修的,有很多方便她生活的设施。 对于老妈来说,搬家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因为残疾,她敏感又社恐,不喜欢离开熟悉的环境。 而且,就算另换一个住处,也不能保证一定‘干净’。 桑雀脑子乱糟糟的,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决定慢慢想办法。 这个世界肯定也有隐世高人能够对付邪祟,还有明漳那本书册,里面说不定记录着对付邪祟的办法。 “小雀,你也别想太多,相信警察会很快破案,给秦璐一个公道,你看你脸色差的,吃点东西,今天先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妈妈也会帮你的。” 桑晚关心地看着桑雀,把买来的晚饭推到她面前。 桑雀点头,草草吃了两口炒面,烤脑花她是没碰。 出租车上那半个脑子,记忆犹新,以后再也不吃这玩意儿了。 * 吃过饭,一番收拾洗漱之后,桑雀再次检查家中各处,没见到其他诡异存在,她到花园烧掉之前穿的衣服,图个安心。 明漳的钱袋里只有一些散碎的银块和铜钱,没有其他物品。 那本蓝皮册子很旧,边角卷起,封皮空白,里面还夹着一封没拆的信。 信的封皮上写着:严兄敬启。 “严?明漳他师父的信?” 桑雀把信放到一边,先快速翻看册子,里面字迹凌乱,墨色暗红,是用毛笔手写的繁体字,她大概能看懂一些,内容是白话不是文言文。 看格式,像是明漳的日常笔记,备忘录之类的。 繁体字难以辨识也没关系,手机扫描可以联网搜索翻译,花点功夫总能解读。 桑雀拿上明漳笔记,回到家里锁好门窗,把所有灯都打开,驱散黑暗,增加安全感。 路过书房,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她探头从门缝看了一眼。 自家老妈正坐在电脑前,灯光映出她柔和侧颜,乌黑长发披散肩头,神情专注,双指在键盘上跳动。 桑雀不爱学习,却也能一下想到温婉娴静这个词来。 “有事吗?”桑晚发现桑雀,转头笑问。 “您就不能白天努力,多存点稿子,晚上早点睡?非要每天熬夜码字赶更新?” “你不懂,深夜才有灵感。” 桑雀无奈摇头,确定书房里也没有奇怪的东西后,帮老妈关上门。 老妈是个网络作家,十四岁出车祸,一条腿截肢之后,就开始靠写作谋生。 写了快二十年,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老妈一个人把她养大了不说,还给她在这小城中攒了两套房子,两间铺面,以及数额可观的保单和存款。 让她可以不用为未来发愁,可以热情开朗,可以没有顾虑的学武练箭,做任何她喜欢的事情。 即使三分钟热度,即使这些事以后不会帮她找到好工作,都没关系。 老妈说,若她有出息,就去报效国家,振兴华夏,或者去追寻诗与远方的浪漫。 若没出息,就在老妈身边当个混吃等死的包租婆,只要没病没灾,每天开心快乐就好。 昨天之前,她的生活还十分温馨,按部就班的前进,能看到光明无忧的未来。 现在,一切都被颠覆,前路迷雾重重,波诡云谲。 但是无论如何,她也会保护好老妈,让老妈也可以无忧无虑,过老妈想要的生活。 桑雀抬头看到厨房冰箱上用来装饰的灶神磁贴,她拧眉挣扎了下,把明漳笔记放在一旁,双掌一合,低头一拜。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该信什么,这世上有邪祟,说不定也有神呢? 拜过之后,桑雀呼口气回房,卧室门关上,客厅和厨房一片寂静。 忽然,一直吸在冰箱上的灶神磁贴,掉了。 滋滋! 厨房的灯闪烁两下,又恢复正常。 干净整洁的三居室,处处透着家的温馨。 * 小卧室。 桑雀拉开书桌椅子,看到桌上崭新的暑假作业,眉头一皱。 算算日子,还有二十八天才开学,最后一周再写也来得及,她果断把暑假作业丢到一边,用其他东西盖上,眼不见心不烦。 坐下,调整座椅位置,再喝口水,桑雀翻开面前的‘明漳笔记’,开始逐字阅读…… 第7章 明漳笔记 【三月初九】 黑山村人丁一百一十二人,黑狗三条,司晨鸡二十一。 日日记录这些数字,当真是麻烦! 春耕在即,今日师父欲开坛画符。 需准备神龛,香炉,贡品,法器,符纸,朱砂,司晨鸡,黑狗血,糯米等,勿忘! 画符之事,非正经授箓道士不可,我欲围观被师父拒绝,请道君之力绘制符箓,难道比邪祟索命还恐怖? 今日又叮嘱我,需全心处理村民请求,不可轻慢,说是开鬼门下九幽必修之事。 瘦猴今日再次登门,诉其老娘夜半又闻歌声,而家中其余人未曾听到,情况已持续五日,先前方法均无用。 今日晨起,老婆子浑浑噩噩,口哼古怪调子,似坟前哭诉,忽高忽低,极其渗人。 瘦猴不通音律,只听一遍,说他竟全部记下,一整日脑中皆是那古怪曲调,挥之不去。 随瘦猴去家中再次探查,依旧一无所获,开眼符箓还是没有开鬼门之后看得清楚。 此种不知源头的情况,处理起来倒也不难。 取糯米混合粗盐,沿屋角撒一圈,夜间再以红绳绑扫帚,倒放于大门后。 若家中无邪祟,此法可让屋舍固若金汤,七日内邪祟不侵,九幽上三层邪祟均不可破。 若邪祟确在家中,见此阵仗必逃,次日糯米发黑处,便是邪祟出没被困之处,用扫帚将糯米粗盐扫出大门,便可驱除。 只是糯米唯南方可产,九成供给朝廷,西北这边有钱也未必能买到。 师父一年到头,也只得半斗存货。 方法告知瘦猴,他能否购回糯米,就看他的孝心和能耐了。 …… 【三月十二】 黑山村人丁一百零九人,黑狗两条,司晨鸡二十。 寇玉山那混账东西,竟敢对我动手,我就见死不救又如何,驱赶邪祟哪有不死人的? 真当那尸泥成祟好对付?才死三个已是万幸! 要不是小爷压阵,他寇玉山今日也回不来,黑山村今年的地都别开垦了。 一个绝户的鳏夫,也敢跟小爷造次! 他若不是村子护卫队的队长,村民都敬着他,我弄死他! 不过被尸泥祟这么冲撞一下,我鬼门大开,只是入定后,梦中所见是一片乱葬岗,空无一人也无邪祟,头顶血月,四面皆是浓雾。 九幽在何处?并未看到悬崖,深渊,阶梯之类的东西。 请教师父,师父说我天赋异禀,不必急于求成,继续每夜过阴便好。 当年他五日才开鬼门,两月触及九幽第一层,我从开始过阴到鬼门正式开启只用三日,难能可贵,若非这份天赋,他当初也不会让我拜师。 师父还说,即日起,便可开始留意人死之后所化的邪祟,运气好遇到适合我的,待我下到九幽第二层就直接作法驾驭,正式成为走阴人。 寻常人一生战战兢兢,躲避邪祟苟延残喘,面对邪祟毫无还手之力,寻常武器亦不能斩杀邪祟。 就算是正经授箓的道士和皈依的和尚,依靠外物,也只能暂时驱赶和关押上三层邪祟,无法直接消灭。 气运好的人,碰上邪祟,洞察法则,尚有一线生机,但此种人凤毛麟角。 大部分人遇上邪祟,都是十死无生,沦为邪祟血食。 唯晴朗白日可在外活动,但仍需小心藏于暗处的恐怖。 一旦进入黑夜亦或不见日头的阴雨天气,便只能藏在屋舍之中,守着灯盏盼天明。 走阴人驾驭邪祟,九死一生,选择邪祟的条件也十分苛刻。 一旦驾驭成功,便可借用邪祟之力,灭杀其他邪祟,吸收邪祟力量,提升自身道行。 届时,即便是阴天和黑夜,面对邪祟也有抗衡之力,最不济,也能保命逃生。 面对寻常人,更是生杀予夺,一如邪祟,更胜邪祟。 只不过走阴人都是克尽亲朋,不得善终的短命种,大多数活不过半年,死后还可能变成更强大诡异的邪祟。 师父驾驭邪祟超过一年,他已洞悉驾驭邪祟关键秘法。 听闻镇邪司镇守各州府的走阴将,便是依靠此法,存活十余年不见邪祟反噬之兆。 今日听师父说了许多,心中激荡,提笔抒发,仍意犹未尽。 不知我将来能驾驭怎样一个邪祟,届时到镇邪司领差,兴许将来我也能做一回镇守州府的走阴将,光宗耀祖,青史留名。 …… 【三月十五】 黑山村人丁一百零八人?三日前记录还是一百零九人。 这三日无驱邪之事,无死人,更无人出远门,为何名单上的刘家三郎没了? 问过全村人,都说黑山村没这号人,我似乎也未曾见过此人,印象中刘家夫妇早年死了两个儿子,老年得女,现在只有一个闺女刘彩凤。 但我亲笔所写的名单绝不会出错,刘天佑,年十六,黑山村唯一在县里上私塾的人,临近夏收时节,从汤原县归来,绝对有这个人! 问过师父,师父让我不要再继续追查。 这世间,有许多不能被记录,不允许命名和描述,甚至提都不能提的存在,非人力能抗衡,即便是镇守州府的走阴将,也要退避三舍。 好在知道这类存在的人少,它们远离人间,只偶尔出现,也甚少成灾,只要不是倒霉正好触发其法则,不会出事。 所有人包括师父都不记得刘家大郎,他到底如何惹上这般恐怖东西,可怕! 师父趁机教训我,让我收起好奇心才能活得长久,在这世道,关于邪祟的事情,未必是知道越多越好。 还有,每日定要算清楚村中人丁,重要之事都要用加了朱砂的墨来记录,遇到古怪之处,随时查阅。 有些邪祟能篡改人的记忆,但改变不了朱砂墨迹,朱砂越纯越浓,越难被邪祟力量影响。 想想还是望山城安全,有镇邪司的日游使和夜游使轮番值守,真不知师父为何要辞了镇邪司差事,特意到这破地方来。 朱砂存货不多,明日一早前往汤原县购买,顺道给师父送封信。 驱黑驴车,带墨斗,符箓和铁剑防身,勿忘! …… 【四月初八】 黑山村人丁一百零九人,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九。 前日阴雨,赵家小儿失踪,至今日遍寻无果,八成是小儿顽皮,雨天踩了水坑,没了。 今日李家婆娘一胎生了俩大胖小子,他家黑狗也生了一窝狗仔,三黑两花。 杀一只司晨鸡敬神,以鸡血,朱砂和黄纸记录幼儿生辰八字,为其定魂,保三年邪祟不侵。 李家这是什么风水?如此多子多福? 那李卫明也不怕福气过盛,横死野外,到时丢下年轻貌美的婆娘当寡妇。 要说貌美,当是村上那女疯子和她那傻闺女水灵好看,可惜了,母女俩乃是黑山村的守村人,寇玉山和村民都护着。 寇玉山这绝户的鳏夫,竟藏了不少糯米,替瘦猴家驱邪,可真会收买人心。 瘦猴老娘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也值得浪费糯米这般金贵的东西,暴殄天物! 开鬼门近一月,每夜梦中乱葬岗打转,仍不见九幽。 师父叫我别急,先好好给村民办事,届时下九幽,点心灯,还得靠这些泥腿子的香火。 没有心灯就下九幽,等于羊入虎口,招邪祟,死得快。 …… 【四月二十七】 黑山村人丁一百零八人,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九。 李卫明死了。 他婆娘产后血亏,昨日去汤原县给婆娘买药,一夜未归。 今日天快亮时,对门刘家老汉因家里夜间时常有怪异动静,守在正堂一夜未睡。 恰好于门缝中瞧见李卫明状如行尸,自夜幕中归来,浑身是土,站在李家院中,朝屋里张望。 司晨鸡一打鸣,李卫明就化成一捧黄土,只剩几包药和一个拨浪鼓埋在土里,李家人哭嚎不止,惊动全村。 就说那李卫明是个短命鬼吧! 夜不归家,撞了邪祟还能回来,肯定是拜了山野地鬼。 地鬼易请,难送! 只为回家看婆娘和孩子一眼,真是疯了。 可怜李家婆娘年纪轻轻就守寡,如若不能帮李卫明还愿,家中不得安宁。 此事,我师父亦无能为力,且看她如何还愿,送走那地鬼。 …… 【五月十二】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十。 寇玉山疯了,竟敢冒犯我师父! 尸巢过境,那是黑山村气运不好,若非我师父不顾邪祟反噬,强行驾驭邪祟逼退尸巢,黑山村这一百多号人必定全部横死。 牺牲九人,救下黑山村这么多人,天下哪里寻这么划算的买卖? 总比他请出村鬼,鱼死网破的好吧? 不过师父确实反常,原先在镇邪司中领差,遇邪祟成灾都是能躲便躲,没得菩萨心肠。 如今为何对黑山村如此上心,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护这一村贱命? 还有很多行为习惯,也不像我刚跟着他的时候,反倒越来越像他驾驭的那个邪祟生前的样子。 问过师父,他说无妨,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在此番不是没有收获,于尸巢过境处发现一件阴物。 这可是万中无一,极为难得的好东西,寻常人也能使用。 就是不知道是何种邪祟留下,能使几次,拥有何种效果,代价又是什么,师父居然连我也防着不给看。 阴物放在走阴人身上,能一定程度压制走阴人所驾驭的邪祟,让邪祟更听话,我何时能得到一件上好的阴物? 阴物保管,需以红布包裹,再以浸了鸡血的红绳缠绕九圈,用时以血为引,丢出即可,谨记! …… 【五月二十九】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二十。 村民凑钱,购回司晨鸡十只。 给小儿叫魂这等简单之事也要我做?只要记着‘引魂归时莫回头’,抓谁来做不成? 还有刘家前些日子丢东西,这些日子家中又无故出现染血的破旧书籍,还要我去查源头? 近日已找到九幽第一层石阶,需抓紧过阴,早日下到九幽第二层。 师父为我寻找能够驾驭的邪祟,仍无音讯,成走阴人,当真是不容易,得看命。 听说师父当年也是意外驾驭邪祟,成了走阴人,他并不想走此道。 今日从汤原县归来,带回一封师父老友之信,师父看过之后面色不好,说是他一位镇邪司的老友暴毙,死状惨烈,是什么阴童所为。 在镇邪司当差,日日与邪祟打交道,寿终正寝是奢望,能得个全尸便是万幸。 看过信后,师父态度转变,承诺全力教我驱邪之事,待黑山村事了,就带我回师门,授箓入道。 另有一事,师父之前受伤,需要进行血祭,压制自身邪祟反噬。 尸巢之灾,令黑山村村民惶恐难安,师父不好开口让村民献上血祭祭品,为今之计,只能抓那守村人母女俩。 两人疯疯癫癫,时常不见踪迹,死了也不会有人察觉。 待师父伤势痊愈,血祭成功,道行必定更进一步,届时,黑山村谁敢不遵师父号令? …… 【六月初六】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七。 守村人的傻闺女跑了,师父血祭只成一半,仍需一个皮相好的贡品。 师父叮嘱,务必活捉小傻子,难道那小傻子有什么特别之处?师父似乎还被小傻子伤到了? …… 【六月二十五】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五。 依旧抓不住那小傻子,多人看到她在村子附近出没,定是寇玉山暗中协助。 寇玉山跟我们师徒俩处处作对,可惜,他根本不是我师父对手。 夏收在即,麦田中出了麦祟,没我师父出手,今年黑山村将颗粒无收,也无法再耕种。 无粮过冬,又失去赖以生存的田地,明年此地就没有黑山村了。 我师父当众点了刘彩凤为贡品,令刘家三日后入夜前,将人送到他住处,不然他伤势难愈,无力对抗麦祟。 夏收时节,镇邪司事务繁忙,黑山村这种山中小村根本没有人手来管。 寇玉山让村长递了三封求助信给汤原县县衙,皆无音信,只能靠我师父。 一想到寇玉山今日铁青难看的脸,小爷心里就痛快! 他也不看看,哪个泥腿子敢反对,谁反对,谁就是要害死全村,就是跟全村过不去。 他私心救下小傻子,却逼得刘彩凤成为贡品,因果循环! 痛快!真痛快! …… 【六月二十八】 黑山村人丁九十九,黑狗五条,司晨鸡十五。 今日去汤原县给师父取信,说不准,是我驾驭邪祟之事有了音信。 赶黄昏前回来,去刘家领人,勿忘! 第8章 走阴人 “人渣!” 合上明漳笔记,桑雀只觉他死有余辜,心中并没有故意害死他的负罪感。 还有他那个师父,也是个人渣! 笔记里信息量很大,桑雀得花点时间仔细梳理,不过总算是找到一条对付邪祟的办法,可以暂时保家中平安。 糯米混合粗盐,扫帚绑红绳,倒放门后。 桑雀立刻行动,一边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一边赶往厨房。 她心神都在手机上,没有注意冰箱下一样东西被她不小心踢到角落。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桑雀找到一袋未拆封的精品糯米,足足十斤。 古代一斗差不多12斤左右,明漳笔记里提到,他师父一年到头也只能攒出半斗,也就是6斤。 那边很难买到的东西,在她这里根本不值钱,市场价一斤不到4块,随处可见。 网上搜索过后,桑雀发现这边也有一样的驱邪之法。 她取出一口大锅,把糯米和家里存的盐一比一混合,沿着墙角撒遍家中各处。 古代条件所限,只有粗盐,网上的帖子说,用细盐也行,就是有一点必须注意。 扫帚必须是手工做的老扫帚,不可以用现代制造的扫帚。 正好,张姐先前扫院子,嫌家里扫帚不好使,从她家带了两个来,就是手工做的老扫帚。 这个方法要是真的有效,成本远远不到一百块,对她来说不值一提。 这个办法对九幽上三层的邪祟都有效,她能看到的邪祟,跟鬼童差不多,按照明漳的推断,大概在九幽第二层。 还有明漳笔记中,每日都记录村中黑狗和公鸡的数量,在现代,也有黑狗和公鸡辟邪的说法。 公鸡打鸣扰民,黑狗可以养一条,好好训练一下,陪着老妈挺好。 糯米一路撒到书房里,桑晚满脸疑惑,看不懂桑雀在做什么。 她正要开口,桑雀就抢先回答,“您先别问,也别破坏这些东西,我确实遇到点事情,等我想好,我再跟您仔细说。” 闻言,桑晚笑着点头,“行,那你想好再告诉我,但不要太久,你这阵仗跟家里闹鬼一样,成功激起了我的好奇心。” 桑雀把装糯米的锅放在地上,直起身问,“妈,您觉得,这世上有邪……有鬼吗?” 桑晚想了想,“感性方面,我希望这世上有,但理智上,我觉得没有。” 桑雀扫了眼电脑桌上的相框,明白老妈为什么感性上希望有。 桑晚继续道,“前几天刷到一个短视频,也是问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有个回答虽然凄凉,但不得不说有道理。” “什么回答?” “这世上若真有鬼,三千多万英魂,岂容倭寇全身而退,长活于世。” “…………” “按照书中记述,鬼神文化是从原始社会的愚昧中萌生的,靠着人们的想象力,用以解释自然界中无法理解的现象。后于封建社会的伦理中兴盛,将鬼神观念和祖灵观念相结合,最终形成传承后世的鬼神文化。 “由于种种社会原因和现实生活的折射,想象中的鬼有善有恶,在缺乏明确神明观念的时期,人类先拜鬼后拜神,长此以往,那些鬼中善类和强者,便上升成为了有保护力的‘神’。 “归根结底,无论鬼还是神,都是人们的想象,或用来宽慰自己,或用来震慑别人。虽然不知道你搞这些做什么,但要是能让你心里舒服点,你尽管去做,妈妈不会说什么的。” 桑雀苦笑,老妈肯定以为她是因为看到秦璐尸体的惨状,被吓到,胡思乱想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世上大部分人都不相信鬼,也就是邪祟的存在,所以才看不到,不被影响。 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她是真的看到,接触到,差点因此丧命,由不得她不信。 桑雀没有解释,仔细撒完糯米离开书房。 桑雀出去之后,桑晚拿起电脑屏幕旁的相框,用手擦拭。 照片里,她坐在轮椅上,抱着满周岁的桑雀,背后是笑容灿烂的亲姐姐。 桑雀小胖手里还握着抓周的木弓木刀,呲着奶牙一副喊打喊杀的样子。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姐你怎么都不来看我一眼?你从小教小雀练武,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离开我,才让她来保护我?” “小雀现在沉迷练武不好好学习,作业都不写,你要是还在的话,一定会打爆她的头吧,我都能想象到你给她辅导作业,她神游天外,你气到摔书的样子。” 桑晚唇角笑容逐渐苦涩,“姐,我和小雀都好想你啊……” 外面,桑雀忙活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把家里边边角角的地方全部撒上糯米,确保连成一个圈,没有任何遗漏。 扫帚也绑好红绳,倒放在防盗门后,家中灯火通明,让她倍感安全。 未见异常,桑雀打着哈欠舒展筋骨,总算能够松口气,去睡上一觉,恢复精力。 一夜好眠,桑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在梦里找厕所。 她渐渐苏醒,又不想起来,蜷起身体翻身,浓重的血腥味带着阴冷的风扑在脸上,桑雀猛一睁眼,鬼童木然地站在她床边。 “啊!!” 桑雀一下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出了一身冷汗。 万籁俱寂,房间里只有空调嗡嗡作响的声音。 桑雀环视周围,没有鬼童,她还在家里,万幸是梦。 缓上两口气,桑雀下床去卫生间,坐在马桶上回想刚才的梦,好像有点过于真实了。 是她太紧张,还是有问题?难道那鬼童没有消失? 天还没亮,客厅的挂钟显示才五点半,桑雀打算出去晨跑,顺便找早上锻炼的大爷大妈们打听一下,峪城有没有那方面的高人。 对于自己昨天的离奇经历,和现在能看见邪祟的事情,她有太多问题需要一个‘专业人士’来解答。 换衣服之前,桑雀先检查了一遍家里各处的糯米,没看到有发黑的地方。 家里应该是‘干净’的,没看到之前的女鬼,也没看到鬼童。 今天周末,张姐放假,不会来家里做饭打扫,桑雀去厨房,准备先把豆浆机打开,跑步回来买点油条和小笼包当早饭。 经过冰箱,桑雀又退回来。 灶神呢? 冰箱上其他磁贴都完好无损,唯独灶神不见了? 金属生锈摩擦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桑雀转身,一架轮椅吱呀呀朝她驶来,上面空无一人。 桑雀汗毛倒竖,本能后退两步,为什么糯米没用?! “你……看见了……” 这我能装看不见?!桑雀心中怒骂! 砰! 头顶灯泡炸开,黑暗中,一个披头散发,满身血污的红衣女鬼凭空出现在桑雀背后。 桑雀头也不回,迅速朝着花园方向跑去,门却怎么都打不开! 桑雀转过身,面目狰狞的女鬼已经扑到面前,她一只手背在身后用力拧门推门,张口准备再次尝试厌胜钱的咒文。 千钧一发之际,刺骨的阴寒从桑雀体内爆发,一条干瘪发青的手臂忽然从她腹部凭空穿出,一把掐住女人脖子。 桑雀满眼不敢置信,看着女鬼狰狞的脑袋被拧断,带着凄厉惨叫声化作一捧黑烟,撞向她。 右手掌心发烫,背后门一下被推开,桑雀双眼大睁,被那股黑烟撞得踉跄后退,一脚踏空向后倒去。 桑雀此刻才醒悟,为什么鬼童会出现在她梦中。 因为她驾驭了鬼童,成了走阴人! 砰! 桑雀重重摔在地上,呼啸的冷风带着泥土的腥味,麦浪翻涌的沙沙声传入耳中,她抬头看清周围景象,面色煞白。 一轮血月斜挂天边,远处村中犬吠不停,麦田里,破烂的草人风中摇晃。 她竟然,又回来了! 第9章 破庙 天还没亮,麦田中纸灰一样的黑影又一次飞扬起来,汇聚成肢体扭曲的细长人形,磕磕绊绊地朝桑雀走来。 桑雀心脏紧缩,赶忙站起来扫视周围。 左边是黑山村,前面右面都是麦田,背后是一片杨树林,静谧阴冷。 纸灰黑影越来越近,桑雀一路退到树林边。 虽然她驾驭了鬼童,成了走阴人,可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指挥鬼童帮她对付其他邪祟。 更何况,驾驭邪祟有代价,连明漳师父都被反噬,需要什么血祭。 她害死明漳,要是被明漳师父发现,必死无疑,村子那边暂时不能去。 桑雀迅速冷静下来,回想明漳最后一篇笔记上的时间是六月二十八,她昨晚查过,按阴历算,正好对应现代阳历的八月二号。 明漳那天去刘家找刘彩凤,她那天晚上去的秦璐家,当时都是深夜,月亮的位置差不多。 所以,两边的时间是一致的。 “先撑到天亮!” 桑雀转身就朝树林中跑,夏天日出时间在六点左右,她从现代过来时,是五点四十五左右,距离天亮不远了。 明漳笔记里提到过,晴朗白天没有邪祟,撑到天亮她就能暂时活命。 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她也不敢确定,万一女鬼还在,老妈怎么办?她就这样失踪,老妈一定会很担心。 她必须活下来,然后尽快回去! 树林空荡,树影张牙舞爪,暗处仿佛有无数诡异存在窥视着。 桑雀披头散发,一身黑色睡衣,脚上穿拖鞋,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一双腿突然从头顶垂下来,桑雀急急停住脚步差点撞上,忍不住就要抬头看。 不行! 桑雀硬生生压住视线,寒意直冲头顶,这是上吊绳,不能抬头直视,她第一次过来就领教过。 桑雀垂下眼眸,刚绕开面前吊着的尸体,周围树上接二连三的垂下一具又一具死尸,风中摇晃,包围在桑雀周围。 不用看,她也能想到那些尸体诡异狰狞的笑脸。 头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尸体的脚尖全都慢慢转向桑雀,她抑制住狂跳的心脏,平视前方,不敢碰触那些尸体,小心翼翼地绕出去。 忽然,一点摇晃的橘色光芒映入眼中,桑雀看到树林深处有座破败的院落,火光就是从那里传出的。 密闭房间里,只要点燃灯火,就能防止邪祟入侵。 桑雀眼眸亮起,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一口气跑过去。 院落木门歪倒腐坏,外墙坍塌爬满藤蔓,草丛中还有半块牌匾,上面只剩一个‘廟’字。 阴风刮着后颈,桑雀感觉背后有异常动静,她赶忙跑进破庙。 趟过院中齐腰的杂草,桑雀一路向着火光,看清里面屋子时,她头皮瞬间发麻。 密密麻麻的头发缠在没有门窗的破屋外,来回蠕动,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破屋被封在头发后面,火光从头发缝隙中透出。 桑雀浑身僵硬屏住呼吸,不敢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怕触发这未知邪祟的杀人规则。 正当桑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阵公鸡打鸣声从黑山村方向传来,雾沉沉的天空转瞬泛出青色。 天亮了! 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破屋外的头发潮水般退散。 桑雀看到半边房顶塌下来,压在里面倾倒的雕像上,屋中空地上有一堆火,旁边坐着一个满脸黑灰,头发毛躁的少女。 四目相对,少女清澈的瞳仁一缩,惊慌失措地从破屋侧面逃走。 “等等!” 桑雀没喊住人,又不敢贸然去追,只能暗中猜测,这个少女该不会就是明漳笔记中提到的那个小傻子吧? 黑山村的村民各有各家,只有那个小傻子一直流落在外。 她果然很特殊,居然被一堆头发保护在屋子里过夜。 明漳说小傻子和她娘是守村人,桑雀还曾在网上搜索过,在《山海经》中找到一段记载。 【山海有言:痴本智者,为守一方水土安宁,自丧一魂二魄转世为愚,除魑魅,荡魍魉,平阴阳,定五行,无人可比,无人能及】 在现代,一些农村就有守村人的说法,说那些心地善良却痴傻疯癫的人是替村子挡了灾,才会三魂七魄不全,变成傻子。 桑雀慢慢走到破屋火堆旁坐下歇脚,夏日的清晨并不冷,但是火堆能带给她一些安全感。 她需要喘口气,理清楚现在的处境,想好接下来对策再行动。 暂时没有生存压迫之后,桑雀第一反应竟然是在想,如果她这次回不去,是不是就不用交暑假作业了? 万恶的作业,只要想起来,那种挠心的紧迫感跟被鬼追着一样! 桑雀拿着棍子戳火堆,快速回想两次穿越前后发生的事情,做了一番推测。 她摊开右手心,厌胜钱的印记近乎于无。 第一次穿越,她在秦璐家遭遇邪祟念了咒文,厌胜钱一定是吸收了邪祟的力量,带她穿越到黑山村。 之后,她用厌胜钱的咒文对付鬼童,鬼童过于强大,没有被厌胜钱的力量消灭,反而进入了她体内,让她成了走阴人。 厌胜钱的力量也因此被消耗一空,只剩下一点印记在她右手掌心。 第二次穿越,鬼童帮她对抗家中女鬼,女鬼的力量冲进她体内,补充了厌胜钱的消耗。 她那时求生欲强烈,只想把女鬼带离家中不要伤害到老妈,所以她拧开花园门之后就跌到了黑山村。 这次穿越,让厌胜钱的力量再一次被消耗殆尽。 桑雀估计,要是她再不补充厌胜钱需要的力量,厌胜钱可能真的会彻底消失,到时候她就彻底回不去了。 而厌胜钱要的是邪祟的力量,寻常武器和方法对付不了邪祟,要杀邪祟,她就必须学会驾驭鬼童,厌胜钱的咒文已经不能再用。 而要学会驾驭鬼童,只有两条路。 明漳的师父和镇邪司。 明漳的师父距离最近,但她害死明漳这事只怕瞒不住,刘家夫妇虽然死了,保不齐那晚有别人在屋里看到她和明漳在外面跑。 镇邪司明显是官府部门,去镇邪司打听较为安全,可她根本不知道镇邪司在哪,望山城还是汤原县,别说找这两个地方了,她孤身在外面都过不了一夜。 明漳笔记里,李卫明给产后血亏的娘子抓药,一夜未归,最后在家门口成了一捧黄土,还留给家里无穷后患。 这些事情,她刚开始在明漳笔记里读到,只觉得离奇,现在却能切身体会到那种让人汗毛直立的恐惧。 因为现在,她也可能变成下一个李卫明。 桑雀用木棍一下一下点着地面,看着地上‘黑山村’和‘镇邪司’两行字,心中快速权衡利弊。 最终,木棍点在黑山村上。 比起完全没有头绪的镇邪司,通过明漳笔记,她对黑山村了解更多,何必舍近求远,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在这里多耽搁一天,老妈那边就多一分危险,糯米驱邪法都对家里的女鬼都没用,鬼童之前那一下,杀死了女鬼还好说,如果没有…… 桑雀越想越忐忑,但她现在最忌的就是冲动,必须冷静下来筹谋。 汪汪!汪汪! 外面突然传来狗叫声,桑雀迅速抹去地上写的字,藏到旁边的雕像后面。 雕像没有头颅,风吹雨淋,留下斑驳的彩漆痕迹,能看出是一尊女性雕像,好好的一座庙,为什么会废弃。 而且好奇怪,她对这庙有种既视感,是不是在哪见过?梦里? “你们去那边巡逻一圈,我进去看看。” “队长你小心点,这破庙夜里总有动静,不太平,要不你带上狗?” “你们带着吧,离麦田远点,小心麦祟。” 脚步声由远及近,桑雀屏住呼吸,进来的人难道是黑山村护卫队的队长寇玉山? 在明漳笔记中,寇玉山算得上一个好人。 她要不要出去,求助他? 第10章 伪装 “小蝉,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和水。” 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的寇玉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火堆却没看到人,寇玉山疑惑蹙眉。 他走近火堆扫了几眼,右手慢慢握住腰后的柴刀,看向旁边倒塌的雕像。 “出来!”寇玉山低喝一声,威慑力十足。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这里地面灰尘很厚,她刚才藏得急,忘了处理地上脚印。 事已至此,桑雀只能慢慢从雕像后走出来。 看清桑雀,尤其是她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穿着和脚上那双怪异的鞋之后,寇玉山浑身一颤,目光骤亮。 他警觉地朝破庙门口看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你真的回来了!” 这次换桑雀惊住,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面无表情,全神戒备地站在原地不吭声,谨防对方诈她。 虽然她也不知道对方想诈出什么来,但是谨慎点总没错。 寇玉山再次警觉地朝周围看了几眼,捡起地上木棍,迅速写下两个字。 “我这些年一直在这里等你。” 字的形状奇异,却是桑雀那枚厌胜钱刻有咒文那面,最左边的两个大字。 山鬼! 桑雀还是没吭声,但是眼底那一抹惊讶被寇玉山捕捉到。 寇玉山擦去那两个字,站起来低声道,“你防备我没错,警觉点也很好,你娘救过我的命,是她告诉我,总有一天你会代替她回到这里来。” “我娘?” 桑雀精神一振,实际上,她一直知道自己是老妈捡到的孩子。 老妈十四岁出车祸截肢,户口本上是未婚,今年三十二岁,而她今年十六。 老妈可不会在十六岁时就生下她,只是老妈没提,她也没有问。 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桑雀从来没有期待过。 只有对厌胜钱来历好奇的时候,她才会想一想,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她亲生母亲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她会来到这里,不是意外。 “你什么都不知道?”寇玉山压低声音问。 桑雀拧眉,心中依旧存疑,只是对于她眼下的处境,顺势而为比较好。 “我从来没见过她。” 汪汪!汪汪! 外面传来狗叫声,寇玉山加快语速。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些吃的和水你先拿好,我去给你找身衣服。黑山村被严道子掌控,他是镇邪司的人,不好得罪。” “入夜之前,我会想办法给你造一个身份,让你住进村子里,到时候慢慢说。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跑,外面很危险,尤其别靠近麦田。” 寇玉山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连同腰间装满水的竹筒一并交给桑雀,想了想,又把腰后柴刀抽出来递过去。 “会使吗?” 桑雀接过柴刀点头。 “对了,这儿还有个跟你一般大的姑娘,叫夏蝉,你要是看见她,吃的分她一些,她看到我的柴刀就不会躲你了,你们都藏好了,千万别被其他人看到。” “还有,用碳灰擦擦脸和脖子,你太白净了。” 桑雀不但白净,长得还格外好看,眼神清澈中敛着几分锐利,眉宇间有种英武之气,身材高挑,气质出尘,要想让她融入村子,只怕没那么容易。 “队长,你还在里面吗?” 外面传来声音,寇玉山深深看了桑雀一眼,快步离开。 “来了!” 看着手里的纸包和柴刀,桑雀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到火堆边坐下。 寇玉山就像个提前安排好的接引NPC,会带她完成新手任务,如果她脱离剧情,自由探索地图,一条命可不够闯。 “这要真是一场游戏就好了。”桑雀在心里感叹了句。 打开纸包,里面是加了某种绿菜的黑面馒头,四个。 桑雀拿起一个,咬下一小口,干硬发苦不好吃,她没怎么咀嚼直接咽了。 喝口水,桑雀把馒头和竹筒放在一边,静静等待。 等了大约十分钟左右,桑雀没有感觉到身体出现异常,这才拿起刚才咬过的馒头继续啃。 啃一口,喝口水,捶着胸口硬吞下去,再继续啃,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各种意外状况。 吃了两个之后,桑雀拉起睡衣袖子,从地上抓起一把碳灰,双手搓匀,开始给自己美黑。 脸,脖子,手臂,小腿,连头发都搓了点灰上去,牙齿当然也没放过,木炭原本就是古时候制造洁牙粉的材料,这都是老妈写小说时跟她科普的。 弄完之后看看火堆和柴刀,心一横,桑雀又用刀将额头周围头发割得凌乱不堪,怎么丑怎么来。 跟活命比起来,脏和丑不算什么,她从小练武,吃的苦比这多多了。 今天先这样,之后要多晒太阳变成真黑,不然出汗会掉色,需要格外注意。 干等着没事,桑雀继续梳理两次穿越的情报。 住进村里,要骗过明漳师父严道子的话,光靠寇玉山伪装身份,换衣服美黑还不够。 这里人说话口音有点像西北人,说话方式和用词习惯她都要注意,接下来还是少说话,必要时开口不超过三个字,多听多看多模仿。 模仿这方面,她还是有天赋的。 古代女性识字的少,她也要注意这方面,不能为了获取信息就长时间盯着有文字的地方看,以免暴露。 还有很多现代养成的习惯,认知和行为,都要时刻提醒自己,事关性命,不能大意。 桑雀一边给自己梳理注意事项,一边等寇玉山,和可能出现的夏蝉。 等了小半日,一直没看到夏蝉,但是桑雀放在身边的两个馒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这让桑雀背心窜起一股凉意,柴刀抓在手里,精神时刻紧绷,不敢放松分毫。 到了中午最热时,寇玉山满头大汗,拿着一个包袱回到破庙,看桑雀把碳灰模得匀称,头发灰蒙蒙,神情也变得松弛困倦起来,满意点头。 “你很聪明,这样我就放心多了,现在正是最热的时候,大家都在家中躲避日头,严道子也在午休,你把衣服换上,跟我进村。” 桑雀接过寇玉山扔过来的包袱,去雕像后面换衣服。 里面有两套女装,桑雀选了深灰色的交领长裙,没有花纹,布料粗糙洗得发白,肩头还有一块黑色补丁。 窄袖,布带束腰,裙子到脚腕不拖地,适合农户家经常干活的姑娘。 布鞋稍微有点夹脚,问题不大。 桑雀用布带把头发简单绑好,幸好她经常跟闺蜜拍古风换装视频,知道几个古代发样。 换好衣服,桑雀把另外一套放在包袱里,背在身后走出来,这也是寇玉山专门给她准备的包袱行囊。 此刻不能说桑雀变得完全和古代村民一样,但最起码,不仔细观察,她站在那里不会显得突兀违和,就像一个风尘仆仆的赶路人。 桑雀把换下来的睡衣和拖鞋丢进火堆里烧干净,抹去自己现代人的证据。 扑灭火堆之后,寇玉山带着桑雀走出破庙,一边走一边交代。 “进村之后少说话,我会跟人说你是来投奔我的外甥女‘姚玉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前日夜间曾跟严道子的徒弟,明彰一起对吧?” 寇玉山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桑雀,她没吭声,始终滴水不漏。 “放心吧,那晚祟雾很浓,没人看到外面发生什么,不过严道子有些猜测,他应该知道杀死他徒弟的邪祟是什么来历,甚至还有点害怕。” 桑雀抬起眼眸看向寇玉山,正要问些什么,一个山羊胡道士忽然从树林中走出来,一双鹰隼般的眼越过寇玉山,直勾勾地盯着她。 “寇兄,日头正毒,你怎么不在家中休息啊……这位是?” 寇玉山心里咯噔一下,桑雀也是浑身一震。 看那人面容枯槁,一身道袍就知道是明漳师父,严道子! 第11章 严道子 情况虽然危急,但寇玉山丝毫没有露怯。 桑雀也很冷静,做出畏惧神态,抓着挂在肩上的包袱带子,往寇玉山身后藏。 柴刀还在她腰上别着,桑雀暗暗琢磨,万一出现意外,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放倒严道子。 真到了那种情况,就只能冒险一试。 “这是我大姐家的玉娘,来投奔我。” 寇玉山给桑雀的这个身份是真实存在的,他半个月前曾收到一封信,是他嫁到瓦罐村的大姐写来的,说她家三女儿姚玉娘撞见邪祟失踪了。 原本这个外甥女是大姐准备过继给他当女儿的,这件事寇玉山还曾跟村长提起过。 他娘子去得早,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在这邪祟横行人命脆弱的世道,找亲族过继这种事很常见。 姚玉娘过继过来之后,可以招个女婿上门,等他老了也能有人照顾一二。 严道子眉头微扬,似笑非笑,捻着山羊胡绕到侧面,仔细打量桑雀。 淡淡的尸臭味从严道子身上传来,他那阴鸷地眼神,让桑雀恨不能给他一套连招。 “瓦罐村距离黑山村有些路程,她一个小丫头,孤身一人,赶夜路来的?” 桑雀低下头,继续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看来严道子并没有在她身上看出什么来,不然寇玉山刚才说严道子对鬼童有些畏惧,他要是发现鬼童存在,不该这么淡定和高高在上。 寇玉山语气自然,“我大姐托人送来的,一路过来有驿站歇脚,怎么会赶夜路,昨日黄昏就到了。” “哦?”严道子看向寇玉山,“昨日黄昏到的,怎么不回村,要住在这破庙里?多不安全。” 寇玉山面沉如水,盯着严道子,“严道长,这就要问您了,我倒是觉得,这巫庙比村里安全得多!” “放肆!” 严道子突然甩袖大怒,桑雀只觉两人对视的目光火花四溅。 寇玉山意有所指,指的当然是严道子拿村里未出阁的姑娘血祭之事,比起待在村里被严道子盯上,还是待在破庙里安全。 桑雀其实看不懂寇玉山和严道子之间的关系,严道子心狠手辣,又驾驭了邪祟,而寇玉山只是个普通人,寇玉山怎么有胆量跟严道子这么硬刚? 她记得明漳笔记里提到过,寇玉山可以请出什么‘村鬼’,和尸巢鱼死网破,严道子难道在畏惧那个‘村鬼’? 这里又为什么要叫做‘鬼’? 严道子冷笑两声,“寇兄,我敬你三分,你也别得寸进尺,玄朝所有巫庙早就被丞相大人定为淫庙,就凭你刚才那话,我就能去镇邪司告你黑山村一个供奉淫庙,举行淫祀的罪名!” 闻言,桑雀才明白为何这庙会废弃,淫庙的淫不是大众所想的那个意思,她也是听老妈科普才知道,在古代,不合礼法的庙都叫做淫庙,不合礼制的祭祀都叫淫祀。 这些庙和神都不能够被祭拜,会受到官府的严厉打击,甚至抄家灭族。 严道子继续道,“前日我就与你说过,但凡有任何外来人出现,定要第一时间上报给我,你为何不报?” “现在报你,不迟。” 说完,寇玉山拱手告辞,示意桑雀跟他进村。 严道子横臂一拦,“慢着!” 寇玉山浓眉倒竖,“你想干啥?” 严道子又将目光落在桑雀身上,“贫道今日之所以午间出门,全因贫道心血来潮卜了一卦,卦上说,贫道今日宜收徒。” 话音一落,连桑雀也露出惊讶神情,看向严道子。 严道子继续道,“我徒儿横死,身边正缺一个人帮忙处理杂事,你这外甥女看着机灵,定是不差,不如就拜我为师,随我一起修行如何?” “寇兄先别急着拒绝,我这可是为了你们黑山村好。寇兄一直怀疑我到黑山村来,是图谋不轨,这我不怪你。” “为表诚意,如今我将一身本领皆传授给你寇玉山的外甥女,她将来能够护卫黑山村,也是我一份功德,两全其美,寇兄觉得如何?” “不如何!”寇玉山果断拒绝,“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侍奉你左右,怕是不妥!” “修道之人,不拘小节,我道门也有不少修为高深的坤道。” “她头脑愚钝,大字不识,说话还口齿不清,怕学不会严道长那些通天本领,惹得严道长不悦!” “无妨,慢慢教就是了,贫道一向不缺耐心,收徒嘛,讲究个眼缘。” “我怕她没这个福气……” “我……我愿意!” 桑雀突然出声,寇玉山震惊回头,满眼不解地看着她,就连严道子也露出意外神情,旋即眯起双眼,若有所思。 “你知道什么你就愿意了,这事由不得你做主!”寇玉山怒斥一声。 桑雀抓紧包袱带子,倔强地看着寇玉山,她很感谢寇玉山护她,但是很明显,严道子来者不善。 寇玉山越是护她,严道子就越怀疑她有问题,怀疑她是那晚跟明漳一起的外来者,毕竟事情才过去一天一夜,她就出现在村外破庙,时机太巧,不得不让人怀疑。 唯有反其道行之,才能打消严道子的怀疑,也显得自己是个喜欢攀高枝的短视者,这是其一。 其二,她留下来的目的本来就是接近严道子,从严道子处获得驾驭邪祟的方法,一直躲着严道子,只会浪费她宝贵的时间,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 尽管这样做非常冒险,但严道子说的是收徒,说明他在她身上有所图谋,暂时不会杀她,这就给她争取了时间。 运气好的话,她攒够厌胜钱需要的力量,立刻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不用担心后续的麻烦。 再者,她让严道子看到她跟寇玉山不是一条心,也能让严道子在她回去之后,不至于太迁怒寇玉山。 所以,她必须答应严道子的要求。 “我……我愿意!”桑雀声音小了些,但还是那句话。 寇玉山面色铁青,以为桑雀还不知道严道子是个什么人,“你先跟我回去再说。” 桑雀后退,避开寇玉山。 “哈哈哈,”严道子捋着山羊胡大笑起来,“好好好,寇兄,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黄昏之前,还请寇兄把我这新徒儿,好好的送到我住处来。” 严道子最后看了眼桑雀,点点头表示赞赏。 一转身,严道子笑容全收,一边往回走,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这根本不是他要找的人。 思来想去,严道子还是决定先收下,放在身边再试探试探,总有她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如果不是,就血祭了她! 等严道子走远,寇玉山忍不住对桑雀发火,“你疯了不成,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黑山村这种地方,平日根本不会有镇邪司的人来坐镇,严道子突然出现,很可能就是冲着你娘来的。” “你娘的身份不同寻常,她是从盛京来到这里的,做了刚才那巫庙的庙祝,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怀着你了。” “她从失踪到现在快十七年,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被严道子或者说镇邪司盯上,但严道子肯定是来者不善,你现在主动送上门去,无异于找死。”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桑雀平静道。 寇玉山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看向旁边吸了口气才道,“先回村,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两人走在树林间,经过早上遇到上吊绳的地方,桑雀抬头扫视头顶树枝,没有任何发现。 她收回目光,问道,“开鬼门,下九幽,还有驾驭邪祟,你知道多少?” 寇玉山顿住脚步看桑雀,“你娘真的什么都没教过你?” “我说过,我从来没见过她。” 寇玉山蹙眉,想到什么,眼底划过一抹哀伤。 “开鬼门,下九幽是道门中人的说法,我了解的不多,只知道开了鬼门之后,就等于将魂魄流放到九幽地狱之中,之后就能直接用双眼看到邪祟,利用九幽中的力量修行。” “但是即便如此,道门中人的力量也非常有限,只能借助外物驱离和暂时关押少部分邪祟,不能彻底消灭,除非‘行大运’,成为驾驭邪祟的走阴人。关于走阴人的修行之法,我不太清楚,这些都是道门和镇邪司的隐秘。”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驾驭邪祟的人不得善终,最终会被变得面目全非,被邪祟反噬失控,变成更恐怖的邪祟,但也只有驾驭邪祟的人,才能杀死其他邪祟。” 桑雀点头,她担心的就是失控,会伤害到老妈,所以她必须弄清楚驾驭邪祟和驱除邪祟的办法再回去,这样她在现代也能对付隐藏在暗处的邪祟,保护好老妈。 “严道子驾驭的邪祟是什么样的,有什么能力?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桑雀继续问。 寇玉山又停下来,盯着桑雀,“你为何不问问你娘的事情?” 桑雀垂眸,淡声道,“没什么想问的,她是谁与我无关。” 第12章 考验 桑雀根本没想过在这里长待,也就没必要问那么多,增添自己的烦恼,等回去之后就忘记这里的一切,继续陪在老妈身边。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会一下认出我?我们长得像吗?” 寇玉山眼神复杂的看了桑雀片刻,叹气道,“你跟你娘其实并不像,你娘离开的时候说过,你将来出现时,会跟这里的人明显不一样。” “可能还会带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很容易辨认,让我见到你时,尽力帮帮你。你前日来,是不是落了一把匕首在这里?” 桑雀蹙眉,这意思是她亲生母亲知道她会从现代穿越过来吗? 或者说,她亲生母亲就是厌胜钱的上一任持有者,可以自由往来这两个世界? 严道子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留在黑山村追查的? 桑雀不受控制的产生了好奇,她赶忙打住念头,不再继续想下去。 这些事情与她无关,严道子背后肯定有张大网,还有她这个亲生母亲把她弄过来的算计,她不能把自己陷进去,要尽快抽身。 “山鬼是什么意思?既然有‘鬼’这个字,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称作邪祟?” 寇玉山压低声音道,“鬼乃神的前称,用鬼称呼那些东西是对鬼神的不敬,所以都称为邪祟。但是也有一些格外强大恐怖的邪祟,以鬼称,具体的原因和区别,我也说不清楚。” “巫庙中供奉的就是拥有山鬼神力的巫娘娘,原先是国庙。直到二十多年前,突然被定为淫祠恶神,不允许任何人再供奉祭拜。” “说严道子的事情吧。” 村子就在前方,中午太阳正烈,外面没有任何人影,路过村尾那座严道子居住的青砖小院,桑雀驻足看了一会,听寇玉山简明扼要的跟她讲严道子的来历。 寇玉山还不知道,严道子已经辞去了镇邪司的职务,以为他仍旧是朝廷镇邪司的人,这些明漳笔记中有写。 寇玉山说严道子还是道门中人,有一定的道行,能够绘制驱邪的符箓,制作一些驱邪法器,关于他驾驭的邪祟,寇玉山知道的不多。 明漳横死之前,村子里大部分事情都是严道子交代明漳处理的,严道子除了画符,从未直接出手过。 只在尸巢事件中,寇玉山看到过严道子动用邪祟的力量,让那些行尸凭空四分五裂,成为残肢断臂,失去力量。 其他的,寇玉山就不知道了。 桑雀猜测,严道子应该是不能肆意使用邪祟的力量,所以能不出手就不出手,说不定每一次出手都会遭到反噬,需要进行‘血祭’来平复这种反噬。 看来自己也不能随便尝试驾驭邪祟,要先掌握方法才行。 路过刘家,看到院中那棵张牙舞爪的大槐树,桑雀再次停下来,想起自己第一次穿越过来的场景。 刚才走过的土路上,还能看到大量血迹渗入土地留下的深色痕迹。 有两处,一处是刘家夫妇的,一处是明漳的。 寇玉山在旁边道,“刘家人也是可怜,老两口唯一的闺女被严道子逼死,最后老两口也死在邪祟手中,尸体全都被开膛破肚挖了心,还少了一条胳膊,一条舌头和一双眼珠,惨不忍睹。” “刘家还有个儿子叫刘天佑,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桑雀问寇玉山。 寇玉山怔了怔,蹙眉摇头,“你不问,我还真没想起来,明漳也曾来问过,刘家是不是有个儿子,看来又是邪祟为祸。” “在黑山村,这样的邪祟其实很少见,大部分时候,只要夜间门窗紧闭,待在屋内,阴雨天不出门,白天不涉足阴冷处,基本上不会碰到太厉害的邪祟。” 寇玉山继续往前走,他住在黑山村村头那边。 桑雀跟在后面,刚走两步忽然听见一声东西掉落的微响,她蹙眉回头,发现刘家老槐树的阴影下多了一本染血的书。 一眨眼,书又消失不见,好像从未存在过。 桑雀收回目光,看到刘家对面那户人家门上挂着白灯笼,应该就是生了双胎的李卫明家。 没走多远,隔壁这户竟也挂着白灯笼。 寇玉山看了眼,重重叹气,“是何家的幼娘被严道子看中,昨夜没的。” 桑雀默哀,刘家的刘彩凤死了,严道子肯定又选了这户人家的小女儿进行血祭。 吸了口气,桑雀转移话题,“最近的镇邪司在哪?” “镇邪司只设立在各州的府城中,有些大县有分部,但是镇邪司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咱们汤原县并无镇邪司分部,望山城倒是有镇邪司,但是很远,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到达。” “为什么?” “路途太远,即便一路上有驿站可以过夜,但万一遇上什么变故,入夜前到不了驿站,在野外必死无疑。黑山村村民从未出过远门,最多前往一个白天就到的汤原县和周边村子。这里再苦再难,最起码有地可耕,有屋舍可以躲避风雨和邪祟,艰难些,却也能活下去。” 桑雀点头,这种邪祟横行的世道,庇护所是活命的希望,确实不能随便舍弃,就是不知道嫁娶之事又是怎么进行的。 这些跟眼下情况无关,桑雀暂时按下好奇心。 “你有没有关于邪祟的书?就是记录各类邪祟特点和杀人法则的那种?” 提到这个,寇玉山突然神色慌张,扫视左右,压低声音道,“以后万万不敢提这种事,朝廷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记录邪祟之事,被镇邪司逮到是要连坐的,最多只能通过村上老一辈,口口相传。” 桑雀蹙眉,不太理解这种做法,将邪祟记录下来,让所有人都了解邪祟的杀人法则,不是能提高百姓的生存率吗? 寇玉山解释道,“以前不理解,但是现在随着年纪渐长,我慢慢发现朝廷这么做有其道理,一些我小时候见过的邪祟,因为逐渐被人遗忘,现在几乎见不到了。” “可能邪祟这种东西,知道的人越多,了解的越深,就越泛滥越强大吧。但是,也总有新的邪祟出现,叫人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少听少看少好奇,不该去的地方不去,不该碰的东西别碰。” 桑雀若有所思,隐约感觉抓到了什么重点,可又像上课被要求总结中心思想一样,难以总结出一句简明扼要的话来。 要是老妈,肯定能一语切中要点。 “那你跟我说说你知道的,经常在村子周围活跃的那些邪祟。” 寇玉山一边给桑雀讲,一边带她到村头土屋,寇玉山家对面就是黑山村老村长一家的住处。 寇玉山家很整洁,院中有一些练功用的木桩,屋里墙上还挂了一张猎弓,桑雀看到,顺手取下来。 左手握弓,右手搭弦,桑雀背脊一挺,弓弦拉开三点一线,眼神蓦地锐利如鹰。 比现代猎弓重且费力,但是练习一下,应该能找回手感和准头。 寇玉山给桑雀倒完水一回头,看到桑雀将那张弓拉满,身姿挺拔面无表情,不由惊住。 那张弓,全村只有他能拉满,桑雀个头是不低,但是看着瘦瘦的,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女中豪杰啊! 寇玉山挠头,“练过?” 桑雀放下弓,“嗯。” 可惜,寇玉山说姚玉娘性子温吞,她不能崩人设,还是继续装弱女子比较好,也能降低严道子的警惕。 跟寇玉山了解了许多关于黑山村和邪祟的事情之后,桑雀又跟寇玉山去拜访了村长和左邻右舍,混个脸熟,坐实身份。 黄昏临近,桑雀谢过寇玉山的挽留和帮助,拿着他给的柴刀,孤身前往严道子住处‘拜师’。 到村尾小院时,桑雀老远便听到一阵阵哭求声。 “严道长,我家幼娘都已经给您了,现在小四又成了这副样子,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求求您了严道长,救救我家小四吧,我何宝胜给您当牛做马都行啊!” 桑雀走到院门口,看到一对中年夫妇,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小男孩,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两人正跪在严道子面前,声泪俱下地哀求。 厄运专挑苦命人! 看见桑雀时,严道子烦躁的眉头舒展开,眼神一亮。 “不过是撞邪丢魂的小事,正好,贫道今日新收一徒,就由她来为你家小四过阴招魂。” 桑雀站在院门口,一副呆滞样子,甚至想把踏进来的脚收回去,假装自己没来过。 “你叫玉娘对吧?虽然我与你有师徒缘分,但你若是自己不争气,你我这师徒缘分只怕留不住,此刻贫道就给你一个考验。” “你若能成功为何家小四招回魂魄,贫道就收下你,传你正统道法。先进来,贫道与你细说招魂之事。” 严道子扭身进屋,何家妇人秦芳茹抱着孩子抽噎,一瞬不瞬地盯着突然出现的桑雀打量,满眼都是担忧和害怕。 何家男人何宝胜拳头紧握,愤慨的红了眼,看桑雀的眼神充满质疑。 桑雀低下头跟严道子进屋,何家孩子的生死,竟然被严道子拿来考验她,何其悲凉。 而她,现在也没的选。 第13章 招魂 主屋厅堂内,严道子歪坐在正中的方桌旁,背后案台上有两只瓷瓶,上方挂一副道士云游图。 图是山水意境,云雾缭绕的水墨画,画中道士仙风道骨,得百兽追随,其乐融融。 可桑雀一眼看过去,恍惚间看到山间全是骷髅野鬼,那道士也隐没在张牙舞爪的黑雾之中,面容不详,极其诡异。 屋内尸臭味更浓,不光从严道子身上传出,还有厅堂两边的屋子里也有。 桑雀微微侧目,朝左边屋子看去,那里两扇木门紧闭,挂了锁,木门左右两边都贴着古怪的黄纸符箓,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刚才在外面,她就发现这边屋子的窗户是被木条钉死的。 但是莫名其妙的,桑雀对那间屋子产生一种渴望感,渴望到那里去。 严道子提起桌上茶壶倒了一盏,非常自然地摆在旁边的座位前,可是那里根本没有人! “识字吗?”严道子问。 桑雀仿若未闻,看着严道子旁边那盏茶和那个空位。 是严道子单纯的想要吓她?还是她现在下九幽的层级不够,看不到严道子的邪祟? 桑雀感觉,后者的可能性高一些。 严道子将桑雀不加掩饰的好奇收入眼底,又从怀中取出一节短小骨头和一柄匕首。 看到那柄匕首,桑雀瞳孔轻颤,那是她上一次落下的水果刀,严道子想试探她。 桑雀没吭声,严道子举起刀转动查看,“这把匕首是害死贫道徒弟的歹人所留,材料特殊,生平仅见,是不是比铜镜还亮?” 桑雀闷闷点头,毫不避讳地直视水果刀。 不锈钢的,能不亮吗? 严道子眉头微动,放下水果刀和那根骨头,盯着桑雀,“年方几何,识字吗?” 桑雀木楞摇头,“十……十五了。” 这个姚玉娘的马甲是十五岁,比她还小一岁。 桑雀的结巴让严道子蹙眉,他上下打量桑雀,眼中敛着几分锐利。 “本朝律法你应该知道,不论男女,年十四到十六之间必须成亲,逾者要纳人头税,逾十八还不成亲,会由官府强行婚配。” 这一点,桑雀还真不知道,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这邪祟横行的世道,每天都在大量死人,如果不让平民百姓使劲生,国家迟早灭亡。 严道子继续道,“在我朝,唯有皇室,王侯,道门,佛门弟子,和镇邪司的人不受此律限制。就算是卖身为奴,年满十八也必须由主家安排婚配,你若不想随意找个人成亲,不想做那只能下崽的无知妇人,拜我为师是你最好的选择。” “我朝丞相开明,请了陛下恩旨,只要我引荐你入道门,正式授箓之后,就算是女子,也能去镇阴司领差。届时婚配自由,可立女户,甚至可以建功立业,加官进爵,这其中的好处,你可明白?” 桑雀装模做样的想了想,然后闷闷点头。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这样的世道,竟然允许女子立户和做官,严道子口中这个丞相又是下令废了先前的国庙,又是请恩旨让女子做官,权利未免太大了吧? 听他的口气,这个丞相应该是个男的,思想这么前卫? “给那何家小儿引魂,就是我给你的第一道考验,你若能通过,我便传你开鬼门下九幽之法,之后你就能用双眼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邪祟,能提前避开甚至是洞察邪祟法则,活得更长久些。” 桑雀还是很疑惑,难道这些人凭借肉眼,真的看不出其他人开了鬼门,甚至驾驭了邪祟吗? 严道子说到这里也顿了顿,拿起桌上茶盏,朝旁边举盏敬了下。 蓦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那空位上扑面而来,将桑雀瞬间笼罩。 桑雀汗毛倒竖,感觉到体内一股同样阴冷的气息就要在外部刺激下冒出来。 右手掌心微微发烫,桑雀抱紧双臂疑惑又惊恐的扫视周围,凭借意念压制住体内的阴寒之气,让自己的畏惧和害怕本能表现出来。 严道子拿着茶碗抿茶,阴鸷的双眼始终注视着桑雀。 他下九幽已到二层九十五阶,他所驾驭的邪祟也在这个层级,就剩最后四阶便能进入九幽第三层,道行更进一步,可在镇邪司中混个三司的职位。 阴童虽然特殊,但实力约摸在二层中部,如果前夜杀死明漳的阴童在这丫头身上,逃不出他的眼。 只是……为何什么异常气息都没有? 难道真不是这丫头? 还是说,她是前夜跟明漳在一起的外人,但并没有收服阴童? 严道子眉头蹙起,仔细想想,阴童特殊,就算是镇邪司最精锐的夜游使也难对付。 曾有多人尝试作法驾驭阴童,最终都以失败告终,沦为阴童血食,这丫头未必有能耐收服阴童。 说不定是她运气好,从阴童手下逃过一劫。 他修行十余年,驾驭邪祟也有一年多,这丫头这般年岁,道行怎么可能超越他? 只要阴童没被她收服,便没什么好担心的。 想到此处,严道子眉头舒展,一口饮尽茶碗中的茶,将他的邪祟召回。 “定力不错。”严道子随口夸赞。 桑雀大松一口气,怕额头冷汗让自己掉色,赶忙低下头用满是灰的袖子沾了沾。 “就快入夜,废话贫道便不多说了,招魂十分简单,就算是普通人,严格遵守招魂的规矩,一样做得来。” “这次主要考验的是你的胆量,也让你提前知道,开鬼门下九幽要用到的‘过阴’之法是怎么一回事。” 桑雀全神贯注,先仔细听严道子说,之后再考虑他有没有给自己下套。 严道子捻弄着山羊胡,慢慢道,“人有三魂,天魂,地魂,人魂,人死之后,天魂归于天,地魂归于地,人魂则入轮回,待到忘记前尘转世,天魂地魂归位,重得新生。” “那何家小儿八字轻,不知何处撞了邪,失了人魂,好在不过三日,天魂地魂还在,尚能招回。院中左侧屋子是明漳住处,屋里有一个陶罐和一只灯笼,你先去取来。” 桑雀点点头,转身离开主屋。 夕阳似火,热气灼心。 何家夫妇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汗涔涔地跪在院中,一听到动静,立刻直起背,满怀期盼地看过来。 见到是她,夫妇俩眼中都划过一抹失望,秦芳茹低头摸着怀中幼子的脸,肩膀耸动,无声落泪。 何宝胜拳头紧握,悲愤咬牙,壮着胆子朝正房喊。 “严道长,我们不劳您亲自出手,能否借一盏魂灯和一张引路符,我……我自己为我儿招魂!” 桑雀走到左侧未上锁的房子门口,脚步停顿,没听到严道子的声音,默默叹了口气,推开屋门。 屋内阴森潮湿,有股霉味和脚臭味混合的味道,不大的屋里里面垒了一个土炕,炕上被褥凌乱。 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空荡荡的博古架,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 桑雀在门口靠墙的桌子上看到笔墨和黄纸,还有一个脑袋大的陶土罐。 掀开陶罐封口,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里面全都是糊状的黑泥,还混着两节断指。 桑雀皱眉盖上封口,看墙上挂着一盏破旧发黄的白灯笼,长方体,四面都有血色符文,里面有大半截红烛,隐隐散发出血腥味。 扫视全屋,桑雀心想,她可能接下来就要住在这间屋子里了,不知道明漳还有没有别的笔记可以看,或者藏了什么宝贝。 桑雀眉头微动,朝外面看了一眼,快速搜了几个地方,最后探手到凳子下面,眼睛一亮。 桑雀收回手暂时没动下面的东西,拿好陶罐和灯笼快速回到严道子处。 严道子继续交代,“罐子里是尸泥,涂抹在额头可以暂时遮蔽你的活人气息。入夜之后,子时之前,外面游荡的大都是游魂,连邪祟都算不上,只要你不暴露,不主动招惹,基本不会出事。” 严道子从衣襟里摸出一沓长条形黄色符纸,沾了下唾沫,数钱一样一张张翻开,取出其中一张放在桌上。 “此乃引路符,入夜之后,你跟何氏夫妇回家,取何家小四头顶一缕头发,和左手中指指尖血,指尖血抹在引路符上,符火会带你找到何家小四丢失的人魂。” “之后,取你自己的指尖血滴在魂灯中的红烛上,红烛自燃,再将何家小四的头发于灯中烧了,一路叫着他的名字牵引魂魄,子时之前回到何家,人魂自会归位,招魂就成了。” “这一路上,你会看到各种在外游荡的游魂,只要你心不乱,魂灯就不会灭,魂灯不灭,就能保你平安,记住了吗?” 桑雀思索片刻,闷闷点头。 严道子往后一靠,“那就去吧,今夜招魂成功,你就住在何家,待到明日天亮再回来,子时之后,天亮之前,外面的邪祟就不是好惹的了。” 桑雀再次点头,缩着脖子走过去,取走严道子桌上的引路符,抱着罐子拿着灯笼出去。 严道子看她那副样子,不禁摇头,“也不知是擅长伪装,还是真的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无趣!” 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或许今夜,就能见分晓! 第14章 符火引路 走出主屋,天边夕阳逐渐暗淡,何家夫妇还抱着孩子跪在那里。 院子角落拴着一头黑驴,对着桑雀撩蹄子叫,不知道在抱怨什么。 何宝胜双眼噙泪,咬着牙死死盯住桑雀手中的黄符和灯笼。 桑雀眸光一凝,将黄符塞进衣襟里,回了趟明漳房间,又很快出来关好门。 “走……走吧,回……回你家。” 桑雀结结巴巴地对夫妇俩道,举了举手上的灯笼,示意她要来招魂。 秦芳茹看向身旁的何宝胜,何宝胜从秦芳茹怀里接过孩子,无奈接受现实。 “天要黑了,先回去再说。” 两人互相搀扶着朝回走,桑雀跟在后面。 “姑娘,以前没见过你,你打哪来啊?” 秦芳茹落后几步,到桑雀身边打听,声音还有些哽咽。 之前寇玉山带她回村,没有跟何家打过照面,所以他们并不知道桑雀现在的身份。 正当桑雀头疼解释身份可能会暴露口音问题时,前方出现两个人,披着黄昏霞光,急匆匆地跑来。 为首的正是寇玉山,后面还跟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略微驼背的黑瘦青年,第一眼就感觉像个猴。 是明漳笔记里,老娘总能听到古怪曲子,需要糯米驱邪的瘦猴? 寇玉山跑过来先看了眼桑雀,确认她的安全,再看她抱着坛子拎着灯笼,以及何宝胜怀里昏迷不醒的孩子,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寇玉山出面解释道,“宝胜兄弟,这是我大姐过继给我的玉娘,今日才到村上,也不知道严道长看中玉娘啥了,非要收她当徒弟。” 闻言,何宝胜眼神微亮,“老哥,那你跟玉娘说说,让她把引路符和魂灯给我,我自己给我儿招魂,求求你了老哥,这可是我儿的命啊,我如何能放心交给一个啥都不懂的人?” 秦芳茹忙不迭地点头,又开始担忧落泪,实在是桑雀现在的样子十分木讷,不像个伶俐人,他们没办法把孩子的性命托付给桑雀。 之前的明漳虽然尖酸刻薄,总会向村民额外索要钱财物件,但办事老练,胆子也大,确实有些真本事。 几个月前赵家小儿赵天聪也是丢魂,就是被明漳顺利召回的。 只不过最后赵天聪还是在雨天失踪,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旁边的瘦猴叉腰喘气,打量桑雀,“你多大年纪了啊,咋比我长得还高呢?招魂的事你以前干过吗?有把握吗?” 桑雀斟酌了下,“试试。” 一听这话,何宝胜急红了眼,“这是我儿的命啊,岂能随便试试?东西给我,我自己来!” “不给!” 桑雀闷声后退,抓紧手上的东西,要不是为了保持人设,她直接一人一手刀全劈晕了,省得麻烦还聒噪! “宝胜兄弟你别急,”寇玉山拦着何宝胜,见两边院子里的村民陆陆续续探头出来,赶忙道,“先回,有啥事咱先回去再说。” 寇玉山给瘦猴使眼色,瘦猴赶忙对桑雀招手,“来来来玉娘,我先带你去宝胜兄弟家准备。” 桑雀跟着瘦猴先走,寇玉山压着何宝胜和秦芳茹走在后面。 到了何家,天色擦黑,桑雀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正用长杆挑着一盏白灯笼,往屋檐下挂。 灯笼崭新,上面有一个‘奠’字,那姑娘双眼红肿,哭了好久的样子。 土屋正堂里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拿起一个野菜馒头放在旁边案台上供奉的小小牌位前。 “幼娘啊,阿爷没本事,保不住你,现在你走了,你阿弟又成了这副模样,这都是报应啊。你要是在天有灵,看在你爹娘的份上,帮帮你阿弟,要怪就怪阿爷,阿爷的命你尽管索了去吧。” 老汉佝偻着,抬手抹泪。 瘦猴跟桑雀介绍,挂灯笼的是何家二娘,下个月就要出嫁,屋里是何老汉,现在何家只剩这么几个人。 何家二娘很冷漠,连瘦猴也不理,看了一眼就进屋去。 寇玉山带着何家夫妇后脚跟上来,虽然两人看桑雀的眼神依旧充满不信任,却没再说什么。 天黑透之后,秦芳茹和何二娘守在何家小四床前,桑雀在外面跟寇玉山单独谈了片刻。 桑雀在问寇玉山,关于招魂的步骤,他知道多少。 寇玉山只能说出大概,黑山村大部分村民实际上都只知道大概,知道要用引路符和魂灯,知道要叫着名字一路回来,知道路上会遇见游魂。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引路符要取哪一根指头的血,不知道魂灯要怎么点燃,需要哪个地方的头发做媒介。 还有最重要的规则,严道子故意没告诉她。 好在,明漳笔记中有写。 引魂归时莫回头! 那些繁琐苛刻的条件明漳不记,却只记了这一条,说明这条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或许打折折扣也无妨。 “你有多少把握?”寇玉山问桑雀。 桑雀认真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回来的路上会遇到什么迫使她回头的情况,但她只要不听不看保持理智,不要胡思乱想吓自己,拼一次应该问题不大。 “尽力。” 寇玉山点头,实际上,他是所有人中唯一相信桑雀的,毕竟是巫庙庙祝的女儿,就算什么都没学过,自身肯定有过人之处。 否则她第一次回到黑山村的时候,就跟明漳一起死了。 “你觉得严道子会跟踪我吗?”桑雀问,她最怕这个。 寇玉山道,“如果你不出村子,他可能会跟踪你,但你一但离开村子范围,他绝对不会跟踪。他这个人惜命得很,到黑山村大半年了,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麦田那边的树林,大部分事情都让明漳处理。” 桑雀颔首,松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 “麻烦你再跟我说一次黑山村和附近的地形,还有各家的大概位置。” 寇玉山从碗里沾水,在桌上给桑雀一边画一边讲,桑雀神情专注,仔细听着,上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她怕出现意外状况,慌不择路之下迷失方向,这里的夜晚绝对不像严道子说的那样,就算只是不如邪祟的游魂,她也得万分小心。 更何况严道子明显在坑她,想用轻巧的话,降低她的警惕心。 片刻之后,桑雀记清楚地形,还有寇玉山说的,根据月亮位置判断时辰,星辰位置判断方向的方法,对寇玉山道,“让他们都出来吧,我不想费口舌。” 寇玉山进到里屋,把所有人都劝出来,招魂的时候,屋内是忌讳有外人在的。 所有人出来之后,桑雀拿着东西快步进屋,何宝胜刚要开口,屋门砰的关上,不给他任何机会。 “他爹,这可咋办呀,守安还那么小,我这心里疼啊……” 秦芳茹抓着何二娘手臂止不住的哭,一家人此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等待,祈祷奇迹出现。 屋内。 桑雀看着土炕上才七八岁的孩子,默默叹了口气。 “我会尽我最大努力,也希望你能给点力,想活下去,光靠别人可不行,你爹娘都知道别人靠不住。” 炕头有针线篮子,桑雀从何守安头顶取了两撮头发,多一撮以防万一。 将针拿到灯盏火苗上烧了片刻,桑雀捏起何守安左手中指刺破,挤出一滴血,抹在引路符上。 血液像火一样,瞬间将黄符引燃,紧接着窜出一团拳头大小的绿色火苗,绕着何守安转圈。 桑雀抹了一把尸泥在额头上,冰凉的感觉让她一激灵,她赶忙把针重新在灯盏上烧了下,别在自己衣服上,后面还要用。 符火转了三圈之后,风驰电掣,直接穿过屋子紧闭的窗户,飞到外面去。 桑雀想也没想,拿起魂灯和柴刀,推开窗户,单手一撑就跳了出去。 落地之后桑雀僵住,发现自己崩人设了。 她左右看看,好在周围没人,天知道符火会穿墙,还飞那么快。 符火在何家院子外面打转,等待桑雀跟上来。 黑山村背靠层峦叠嶂的大黑山,面朝荒树林,在山脉和平原的夹缝中扎根。 夜幕之下,群山沉静,明月也被乌云遮蔽,巍峨高山像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树影张牙舞爪,深林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未知的邪祟。 桑雀刚开始没想那么多,心神全都专注在招魂步骤上,此刻蓦地踏入黑暗,孤身面对空无一人的村子,她发现,自己还是会害怕。 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对未知的恐惧,除此之外,恐惧还来源于火力不足。 她现在两样都占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按了下藏在衣襟里的东西,桑雀握紧柴刀提着灯笼,坚定地走向院外那簇符火。 “走!” 第15章 水鬼 符火摇摇晃晃,在村中各处游荡,偶尔停留在某处,像个熊孩子,总被莫名奇妙的东西吸引。 也有可能,这些地方都是何守安丢魂之前停留过的地方。 抹在额头的尸泥还带着冰凉的气息,桑雀小心翼翼地扫视周围,目前还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但就是太安静,太‘干净’,反倒让她毛骨悚然。 只有各家各户门窗里透出的暖黄光晕,和偶尔的狗叫声能带给她一点点安全感。 何家隔壁就是生了双胎的李家,对面是已经绝户的刘家,路过刘家,桑雀余光扫向老槐树。 白天什么都没有,入夜之后,那树下却挂着一具女尸,吱呀摇晃。 桑雀头皮一紧,赶忙收回目光继续跟着符火走。 刘家过去是瘦猴的家,符火突然加快速度越过瘦猴家,一路朝着北边飞窜。 桑雀跟在后面跑,不一会就看到严道子住的青砖小院,正房里点着灯,将一道人影映照在白纸糊的窗户上,像是在炕上打坐。 符火很畏惧这个地方,又加快速度朝着青砖小院西边飞窜。 大黑山在村子西南面,西北边是大片麦田,桑雀看符火飞窜的方向,心中一沉,那边林子里是黑山村的坟地,坟地往山那边走,有一片湖。 寇玉山说过,水属阴,最能藏匿邪祟,即便是在晴朗的白日,湖中也会出现各种诡异的邪祟,甚至是水鬼索命。 他们引湖水浇灌田地,也要算好阳气最盛的时候,才敢靠近那湖。 其他时候都不可随意靠近有水的地方,只有世代供奉水鬼河神的人,才能在水中来去自如。 在这个世界,除了人和兽之外,还有四种存在,游魂,邪祟,鬼,以及鬼神。 名字里能带上‘鬼’字的,是比邪祟还厉害,连走阴人也无法彻底消灭的存在。 桑雀现在知道名字的,有明漳笔记里提到的‘山野地鬼’和‘村鬼’,以及寇玉山告诉她的‘水鬼’。 她身上的鬼童,应该叫做阴童,带鬼字不妥。 而邪祟包罗万象,是对这类存在的统称,再往下细分,寇玉山知道的也不多,需要从严道子或者镇邪司那里学习。 桑雀跟着符火穿过稀稀拉拉的树林,山坡上伫立着一座座坟包,阴风吹飞纸钱纸灰,漫天飞扬。 许多看不真切的人形鬼影,漫无目的地飘荡,随风传来一些冷幽幽的哭泣声,但这些游魂目前对她都没有反应。 桑雀在心中数秒计算时间,跑了大约十分钟,穿出树林坟地,一片静谧幽沉的湖泊映入眼帘,湖水浑浊发黑,在月光照耀下,湖面甚至泛着点血红色,极为不祥。 桑雀心想,她用跑的,都要十分钟左右,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如果没有人带领,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玩?还要经过坟地,疯了吗? 符火飞到湖边一块大青石旁打转,绿幽幽的光芒下,两个身体半透明的孩子显现出来,蹲在一起,正在敲击地上的石头。 “何守安!” 桑雀试探着叫了一声,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抬头回应,符火立刻飞入他体内,像呼吸一样在他半透明的魂体里明灭闪动。 他慢慢站起来,神情逐渐呆滞,不由自主的朝着桑雀这边靠近。 桑雀一边慢慢后退,一边取下别在衣服上的针,准备取血点燃魂灯。 就在这时,跟何守安一起玩耍的小孩魂魄见状,突然朝着何守安扑过去,似乎舍不得这个玩伴。 呼—— 阴风袭来,草叶沙沙作响,湖水中间隆起,朝两边分开,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湖底深处快速浮起。 湖边和树林里的游魂顷刻间消失无踪,四周静得可怕。 桑雀瞳孔巨震,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何守安!” 一个庞然大物冲出湖面,溅起的水花如同瓢泼大雨,朝着岸边狠狠砸下来。 轰! 大地震颤,桑雀朝前扑倒,撞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湖水噼里啪啦地落下,腰腹剧痛让桑雀倒抽一口凉气,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浑身湿漉漉的桑雀抬手抹脸,感觉到额头尸泥化开,她心里咯噔一下,一抬眼,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肝胆俱寒。 朦胧月色之下,一条巨大苍白,由无数腐烂尸体和水草绞在一起的手臂从湖中伸出,拍在湖边大地上。 暗红色水草妖娆舞动,那些腐胀油腻的尸体挤压在一起,仍用力挣扎,喉咙中发出嚯嚯声响。 何守安的魂魄被桑雀带着幸免于难,但他那个玩伴的魂魄却被巨手上一具尸体死死拖住,哭嚎挣扎也无济于事,被巨手慢慢拖回湖中。 桑雀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之前看到的邪祟跟眼前这东西比起来不值一提,这还不是湖中之物的全貌。 这就是水鬼吗? 能被冠以‘鬼’字的存在,果然可怕。 她光是看一眼,都感觉自己的精神要临近崩溃,好在她受现代各类恐怖电影洗礼,对这种恐怖场面尚有抵抗能力。 桑雀收回目光爬起来,又叫了何守安一声,一边逃离湖边一边抽出腰后柴刀弄破手指。 刚才那一场瓢泼大雨让地上多了许多水坑,就在桑雀要踩中其中一个时,水面泛起涟漪,桑雀眼神一凛,立刻扭转身体踩在旁边。 一条苍白肿胀的手臂从水坑中探出来,一把扯住桑雀裙摆。 撕拉! 刀光闪过,桑雀果断用柴刀割掉裙摆,避开周围水坑,一秒都没耽搁。 寇玉山说过要避开有水的地方,明漳笔记中也曾提到那个雨天失踪的赵家小儿可能是踩了水没的。 踩水坑,是触发水鬼索命的规则。 等等,刚才跟何守安一起玩的孩子,不会就是赵家小儿吧? 桑雀瞳孔颤动,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她扭头查看何守安的魂魄有没有跟上来,却看到何守安的魂魄被水坑里伸出的手臂抓住腿往水坑里拖,魂体中的符火越来越暗淡。 桑雀探手到怀中,取出从明漳房里找到的驱邪符,正要引燃又顿住。 何守安是魂魄,按照逻辑属于邪祟鬼物,用驱邪符会不会把水鬼手臂跟何守安的魂魄一起弄死? 额头已经没有冰凉的感觉,周围消失的游魂又凭空出现在山野树林之间,那一张张惊悚恐怖的脸,全都朝她这边转动。 尸泥失去作用了! 此刻对桑雀来说,最应该做的就是放弃招魂,靠着身上的三张驱邪符,一口气跑到严道子住处,这样才能保住她的命。 但她是桑家犟种一枚,最不能接受未曾拼尽全力的失败。 放弃招魂跑回去,严道子也未必会留她这个废物活命。 再试一次,不行再走! 桑雀迅速将自己的血滴在魂灯内的红色蜡烛上,蜡烛噗的燃起,散发出血红色的光晕,笼罩桑雀周围两米范围。 烧掉何守安的头发,奇怪的臭味弥漫出来,桑雀对着远处大喊。 “何守安!” 一股吸引力从魂灯上传出,被水鬼手臂拖住的何守安魂魄开始奋力挣扎,魂体内的符火忽明忽暗。 周围游魂朝桑雀这边包围过来,数量不少,情势紧迫。 “何守安!” “何守安!” 桑雀大声呼唤着后退,左手提魂灯,右手捏驱邪符,右手食指上血迹未干,要是出现意外,随时都能用血引燃驱邪符。 强大的压力之下,桑雀体内一股阴冷气息控制不住的冒出来。 阴童突然出现在何守安魂体旁边,空洞的眼窝静静注视着奋力挣扎的何守安,慢慢抬起她仅有的左臂,抓住了水坑中那条肿胀的手。 何守安魂体瞬间脱困,一下撞进桑雀的魂灯中,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阴风呼啸,周围突然起了大量灰雾,朦胧,阴冷,充满诡异气息。 魂灯光晕照亮桑雀周身不足两米的范围,那些雾中游魂全都被无形的力量抵挡在外,挥舞着双臂,无法靠近光晕中心的桑雀。 顾不得理会阴童,桑雀左手提着魂灯,右手食指往驱邪符上一抹,符纸开始从边缘缓慢燃烧,透出暖黄色的光晕。 桑雀转身就跑,从现在开始,招魂进入最紧要的时刻,不能回头! 有驱邪符抵挡,阴童如果就此脱离她的身体……也好。 雾气中不断传出冷幽幽的哭泣声,桑雀不敢停,一直在林中狂奔,发现魂灯中的魂魄有脱离的迹象,便叫一声‘何守安’,让魂魄被吸在魂灯内。 跑了好远,前方雾气涌动,湖面血光映入桑雀眼中。 桑雀呼吸一滞,她朝着一个方向跑,竟又回到了湖边?鬼打墙? 驱邪符也不能带她跑出阴童的祟雾吗? 一张驱邪符快要燃尽,桑雀立刻将第二张抓在右手准备引燃,突然一条发青干瘪的手从雾中伸出,一把抓在桑雀右手腕上。 撕拉! 鲜血飚飞,桑雀骇然睁眼,大脑还来不及感受剧痛,她整条右臂已被生生扯断,掉在草丛中抽动。 符光褪去,魂灯血红色的光晕中,阴童面无表情地骑在桑雀肩头,一双双干瘪的手从阴童腹部伸出,攀上桑雀的脸。 僵冷粗糙的手指摩擦在脸上,那感觉让桑雀浑身颤栗,几乎被恐惧占据全部心神。 阴童尖锐发青的指甲悬在眼珠前,桑雀抵抗着恐惧的侵袭,毫不犹豫地朝后转身。 引魂归时莫回头。 这是她生死之际能想到的,对付阴童的唯一办法。 噗! 魂灯熄灭,湖边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虫鸣和哭声全部消失,湖下黑影下沉,整个天地静谧到了极致。 同一时刻,树林深处破庙中。 披头散发,满脸黑灰的夏蝉坐在火堆旁啃着干硬的馒头,忽听一声裂响。 数不清的爬虫从倒塌石像裂口中钻出,窸窸窣窣,快速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荒树林中鸟雀惊飞,百鬼退避。 夏蝉手里的馒头掉下来,满眼惊讶,“巫娘娘,醒了……” 第16章 回头 湖边,大雾弥漫。 一点暖黄光晕突然亮起,驱散黑暗,照亮桑雀苍白惊惧的脸。 桑雀冷汗涔涔,跪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看向身体右边,右臂还在,原来驱邪符她从来都没有点燃过,从阴童出现的那一刻,她就进入了祟雾制造的幻觉之中。 她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转身的瞬间,一种无法形容的深寒,不可名状的恐惧瞬间笼罩下来。 紧接着肩头一轻,有什么东西把阴童强行从她肩上拉走。 黑暗中,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让她感觉被许多‘人’包围着,无数细碎重叠的呓语声从那些‘人’口中吐出。 各种血红底色的恐怖画面在脑中快速闪过,让她的理智近乎崩溃。 但是很快,她被谁从背后猛地推了一把,一下冲破恐怖的牢笼,身体恢复行动力,她便立刻引燃驱邪符。 桑雀看向右手心,厌胜钱的印记好像加深了一点点,她仍能感觉到体内有股阴寒的存在。 刚才推她那一下的,难道是逃回来的阴童,还顺带给她带回一些邪祟的力量? 地上有许多不知哪来的爬虫四散逃离,桑雀捏着驱邪符,找回熄灭的魂灯。 也不知道招魂还能不能继续,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桑雀再次用自己的血点燃魂灯,幸好她当时多取了一撮头发,不然现在想再试一次都没办法。 烧完头发,桑雀对着周围呼唤。 “何守安!” 静谧无声,经过刚才的事情,周围除了淡薄的青色雾气,连游魂都没了。 “何守安!” 依旧没有反应,难道真的失败了? “何守安你给点力啊!你爹娘在等你回家!何守安!” 忽然,一个青色脑袋从远处墓碑后冒出来,正是魂体近乎透明的何守安。 他身后隐约有个女人的影子,扶着何守安的肩膀护着他,桑雀看过去时,影子便很快散了。 桑雀管不了那么多,继续叫着何守安的名字,直到他的魂体回到引魂灯中。 重新上路,桑雀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水坑朝村子走,走一阵叫一声,魂灯里不断飘出的味道让她头疼,感觉精神抑制不住的困倦,她必须用尽全力才能保持清醒。 一张驱邪符燃尽,周围依旧不见游魂的踪迹,桑雀便没有再烧剩下两张。 只是重新取出一张符,还是像之前一样,死死捏在右手,食指带着血悬在上面,有情况也能保证单手最快速引燃。 雾气弥漫,天色发青。 桑雀辨别来时的路径,尽量加快速度往回赶。 “小雀!” 眼看就要走出树林,背后一声熟悉的呼唤,让桑雀猛地停下脚步,双眼大睁,差点就回头看过去。 但是,她忍住了。 “小雀是你吗?妈妈总算找到你了,这里是哪里?小雀?小雀你怎么不理妈妈?” 桑雀捏着驱邪符的手微微颤抖,老妈怎么会在这里? 不,不对,她穿越过来是因为厌胜钱,老妈不可能到这里来! “小雀,我看到你留在桌上的那本笔记,我就猜你有事情。你大姨回来了,她真的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她还成了修仙者,是她带我来到这里找你的,我们走散了。” 阴风扑在后颈上,让桑雀汗毛倒竖,魂灯里蜡烛燃烧的味道让她越来越焦躁,火苗也跟着剧烈摇摆。 她的真名没有告诉过这里任何人,甚至都没从自己嘴里吐出过,邪祟怎么可能知道她叫桑雀? 桑雀想到什么,低头看向手中灯笼,眉头蹙起。 “小雀,妈妈太累了走不动了,你过来背妈妈一下好吗?” 桑雀眸光逐渐冷淡,她才刚在心里想着‘你怎么不自己走过来’,后面的声音就给出回答。 老妈因为大姨的离开,已经八年没用过假肢,根本站不起来也走不了,何谈走不动? 是魂灯里蜡烛的味道让她产生了幻听,这都是她的意念,蜡烛和灯,还有之前用的尸泥都很邪异,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魂灯里的火光逐渐稳定,桑雀眼神沉静,抬脚就走,不再理会后面让她刺心的呼喊声。 没走两步,后面又传来寇玉山的呼喊声。 “玉娘,严道子在前面守着想要让你招魂失败,我带你从这边绕回去。” 桑雀依旧不理。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小雀,我是你大姨啊,你有没有看到你妈?” “姑娘,小僧路过此处迷了路,请问兰若寺在何处……”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不断在桑雀背后呼喊着,桑雀充耳不闻,用力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再想下去,一会童年阴影楚人美都要出来了。 桑雀深呼吸,魂灯火光越来越稳定,在魂灯光晕的保护下,几分钟后,她总算走出树林,远远看到严道子住的青砖小院。 只是…… 此刻从魂灯的光晕中看过去,那座小院周围充满了流动的黑灰色的雾气。 尤其是严道子住的那一排屋子周围雾气浓郁,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材轮廓,十分诡异。 桑雀看不明白,只好稍微远离小院,从小院侧面过去的时候,桑雀余光扫了一眼,窗户上没有严道子的影子,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屋里。 走上村子主道,雾气稍减,两边院落中依旧有昏黄的灯光,彻夜不息,村头那边传来狗叫声,这些都让桑雀安心不少。 但是她的精神越来越恍惚,疲惫感加深,这魂灯在大量消耗她的精神力。 路过一座座土屋小院,若有似无的声音传入桑雀耳中,像歌声,像童谣。 ‘青石头青,白点多,狠心爹娘要卖我……十八个公,十八个婆,十八个小姑管教我……担起担子打水去,井又深,绳又细,磨的我小手血淋漓啊,血淋漓……’ 声音苍老沙哑,歌声凄凉幽冷,断断续续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感。 桑雀微微侧目,看到左前方瘦猴家的院子里,有个佝偻的老婆婆晃晃悠悠站在院子角落的一口井边,一头栽了下去! 桑雀惊骇睁眼,却没有听到水花声和任何重物落地的声音,她赶忙收回目光不再理会。 何家已经不远。 桑雀抬眼寻找,李家院子里一道黑影快速闪过,鸡叫声传出,黑影形似野兽,蹲在鸡笼边抓着一只母鸡在啃咬。 黑影猛地转头朝桑雀那边看去,满身是血,嘴里咬着断掉的鸡头,脸像土块一样四分五裂。 桑雀快速移开目光,抓紧魂灯加快脚步。 砰! 重物落地,李家对面的刘家院子里,挂在老槐树下的尸体掉下来消失不见,一双双血脚印从树下交替出现,朝着桑雀的方向快速冲去。 李家隔壁就是何家,最后几步桑雀果断跑起来。 “贫道还以为,你招魂失败了!” 雾气散开,严道子出现在何家院外,桑雀迅速将手中驱邪符收回袖子里。 对于桑雀能安然无恙的赶回来,严道子十分意外,湖那边太危险,他没必要为了探桑雀的底,把自己搭进去,所以赶在子时之前,在这里等待。 “好了,魂灯给我,剩下的事情贫道来处理。” 严道子双眼紧盯着桑雀,伸出一只手要接过魂灯。 看着严道子伸过来的手,桑雀心脏紧缩,就差最后一步,只要她带着魂灯进入何守安的屋子,招魂就成了。 严道子分明就是要故意阻拦她,现在放弃,就算不会出现回头那种大恐怖,肯定也不会有好事发生。 电光火石间,桑雀抽出腰间柴刀,毫不犹豫对着严道子挥手甩过去。 “你是假的!” 劲风扑面,严道子骇然睁眼,本能朝右闪躲,却发现闪躲之后柴刀正对面门。 桑雀预判了他闪躲的预判! 当啷! 柴刀落地,严道子歪着脖子,耳朵血流不止。 他愤怒转身,桑雀已经冲进院中,从窗户翻了进去。 严道子面色铁青,浑身因为愤怒抑制不住的颤抖。 就算他驾驭了邪祟,挥手间就能要人性命,但他自己依旧是血肉之躯,不小心防备的话,还是会被寻常武器伤到。 更何况桑雀刚才那一下太快太准,完全出乎他意料! 到底是巧合,还是她从头到尾都是装的? “好,很好,咱们走着瞧!” 临近子时,严道子甩袖离开,路过李家,他扫了眼院中,暗骂一声‘晦气’,加快脚步消失在夜幕中。 第17章 点心灯 “娘……” “守安你醒了,太好了,守安醒了,醒了呜呜……” 何家里屋,秦芳茹紧紧抱住刚刚转醒的何守安,压抑不住的哭出声,何二娘也在旁边捂着嘴流泪,何宝胜红着眼,看着他们娘三个傻笑。 何老汉站在屋门口,抹去眼角湿润,转头去给厅堂里的何幼娘牌位上香。 桌边,桑雀吹灭魂灯瘫坐在凳子上,感觉被魂灯烧尽了精神力,头晕目眩。 瘦猴见状,赶忙接过水壶,给桑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满眼不敢置信,他先前根本就没想过桑雀能成功,毕竟这事要是换了他去干……他不敢! “你咋还湿透了,守安的魂你是在哪找到的?” “湖……咳咳……” 桑雀喝水太急,呛到咳嗽,话都没说完。 瘦猴和旁边的寇玉山闻言,震惊睁眼,瘦猴惊道,“你下湖啦?没遇上水鬼?那地方严道子都不敢靠近,不可能吧!” 寇玉山张口结舌,他想过桑雀厉害,没想到她这么厉害,水鬼都不怕,不过她是庙祝之女,肯定有巫娘娘的偏爱和保护。 “娘……我看见巫娘娘了……” 何守安在秦芳茹怀中迷迷糊糊开口,满屋皆惊,秦芳茹赶紧打断。 “可不敢胡说,咱现在已经不能拜巫娘娘了。” 巫庙被废之前,黑山村民逢年过节主要祭拜的就是巫娘娘,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巫娘娘的神像。 何守安的奶奶还在世时,也跟何守安讲过很多巫娘娘的事情,在何守安心中,巫娘娘一直是个好鬼神。 桑雀听到何守安的话,想起她看到的那个护着何守安的人影,难道就是巫庙里的鬼神?也是祂救了自己? 桑雀仔细去回想,可是脑中抽痛,她怎么都回想不起来那个人影的样子,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法看清。 “娘……我还看见天聪哥了,天聪哥带我在湖边玩呢,天聪哥说他也想回家……” 秦芳茹怀里的何守安又弱声说道,又给秦芳茹等人惊得面色煞白。 何守安说的是赵家失踪的那个赵天聪。 “赵家那个咳……什么样咳咳……”桑雀放下水杯问道。 寇玉山给桑雀描述了下赵天聪的特征,以及失踪那天的穿着。 听完之后,桑雀叹气,“他在湖里。” 这下满屋子人全都瞪大了双眼,瘦猴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不是,你真下湖了?” 桑雀没法详细解释,也没力气说太多话,姑且就当是她下了吧,反正她确实看到了水鬼。 土炕旁边,之前还要自己招魂的何宝胜面色煞白,心里一阵后怕,要是早先他抢了东西去招魂,必死无疑。 而且死在水鬼手里,还会变成水鬼的奴仆,引家人或者村里人去给水鬼当祭品,后患无穷。 想到这些,何宝胜一下跪倒在桑雀脚下。 “玉娘大恩,我何宝胜先前有冒犯之处,希望玉娘见谅,以后我当牛做马报答玉娘你的恩情。” 桑雀不知所措,那边秦芳茹放下孩子,拉着何二娘又一起跪下,不停的叩谢桑雀。 “今日多谢玉娘出手救我家守安,以后你有什么吩咐,我夫妇二人万死不辞!” 何二娘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跟着爹娘叩头,眼底带着真心实意的感激。 这一刻,桑雀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心脏里凭空涌出一道暖流,让体内那股阴寒被压得更深。 三个人不断叩头,桑雀赶忙站起,伸手去扶。 “起来,不用……” 桑雀起得太猛,血冲大脑,蓦地天旋地转,黑暗从视线边缘向内侵蚀,耳边只剩下尖锐的耳鸣声。 * 浑浑噩噩间,冷风吹拂脸庞。 轰隆隆! 一道惊雷撕破黑暗,桑雀浑身一颤,猛然清醒,看清周围环境,她骇然睁眼。 她又到了那个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深渊……九幽! 这次没有下坠,她脚下是一段凭空伫立的阶梯,虚实不定,好像雾气。 黑暗雾气中满是布满猩红血污,纵横交错的黑铁尖刺,像一片荆棘丛林,壮观又恐怖。 桑雀目所能及之处,还有几具干瘪尸体插在荆棘中,痛苦望天。 周围全是雾状黑暗,风声像鬼哭一样,叫人毛骨悚然。 一片片火焰般的羽毛飘荡而下,桑雀抬头,头顶树状闪电无声横空,火焰羽毛落在前方干尸上,干尸一瞬燃成灰烬,随风而逝。 铁荆棘似乎在缓慢生长,朝着桑雀身体各处刺来,她赶忙在身上摸索,试图寻找照明之物瞧个仔细。 忽然,她心口位置发出一点微弱亮光,似星星之火,风中飘摇,顽强不灭,在这点光照耀下,脚下的阶梯好像更真实稳固了。 光亮起的时候,周围铁荆棘的生长也在明显减缓,透过那点光芒,桑雀发现自己脚下的阶梯上写着三个字。 一、零、八。 她回望高处,避开铁荆棘试着往上走,才一抬脚,阴风突然吹起,雾状黑暗流动散开,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阶梯上方。 空洞的眼窝流出大量鲜血,平静地注视她。 呼! 不知道什么东西吹了口气,桑雀心口火苗瞬间熄灭,脚下阶梯随之消失,周围铁荆棘上尖刺突飞,狠狠刺入她体内。 !!! 桑雀猛地惊醒坐起,满头冷汗,心脏狂跳。 何二娘拿着帕子坐在土炕边上,一脸关切,“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看清何二娘的脸,桑雀心中发苦,她还在黑山村,没有回到自己的家。 晨光从半开的窗户透进来,已经第二天了。 发现身上衣服换过,桑雀赶忙摸脸,干净水润没有任何脏污。 “放心吧,衣服是我换的。”何二娘把帕子放在旁边的水盆里,“这是我的屋子,从昨夜到现在,没有其他人进来过,你明明长得这样好看,为什么要故意弄得又脏又黑?” “害怕。”桑雀随口说道。 何二娘会意点头,“是,这样的世道,好看的女子总是命苦,不过严道长不近女色,倒是他那个徒弟明漳,以前总是对村里的姑娘动手动脚的。” “能帮我……找些碳灰吗?” 何二娘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篮子碳灰拿到桑雀面前,也没有过多询问,生在这样的世道,他们早就学会了压制好奇心。 “那边有铜镜,我先出去给你准备吃的。那个……昨天我对你冷脸是我不好,谢谢你救我弟,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寻我。” “你……叫什么?” 听到桑雀问,何二娘顿在门口,村里人都叫她何二娘,根本不在乎她真正的名字。 “守慧,我叫何守慧。” 桑雀点点头,看何守慧出去后又将门闭好。 速恢复昨天的样子,桑雀一走出去就看到正堂里,何家人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没有一个动筷子,全都殷切又感激地望着她。 何宝胜抓着一个钱袋站起来,才准备说点什么,桑雀就快速从桌上拿了两个热乎暄软的玉米面馒头。 “我还有事。” 桑雀微微躬身致歉,咬一口馒头转身就跑。 “等等!” 何宝胜追出来,却没追上,只能拿着钱袋悻悻地走回去。 何老汉见状道,“玉娘是个好姑娘,也有本事,比那明漳好太多了,要是她能学会严道长的本事,留在黑山村,咱村就有福了,可惜啊可惜……” 可惜严道子不是个好的,桑雀未必能学到他一身本事,在他手里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数。 * 桑雀从何家一出来,就听到隔壁的李家院中有一个老妇人正坐在地上嚎哭。 “这可咋办呀,咋办呀!” 院子里遍地鸡毛、鸡血以及被撕咬得不成样子的死鸡。 桑雀目光微沉,她昨晚看到的黑影不是幻觉,难道真是地鬼? 再看对面刘家,静悄悄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可就是安静,更让人汗毛倒竖。 想到瘦猴家投井的老婆婆,桑雀三口吃完一个馒头,跑到瘦猴家院子外。 “青石头青,白点多……十八个公,十八个婆……血淋漓啊血淋漓……” “娘唉我的亲娘唉,您能别再唱了吗?唱得我瘆得慌,您到底哪学会的这曲啊?” 看清瘦猴面前佝偻的老人,桑雀瞳孔微震,就是昨晚投井的老婆婆。 再看瘦猴家院子角落,地面平坦,根本没有井! “诶?玉娘你醒了啊?” 瘦猴看到桑雀站在院外,热情地打招呼,桑雀面色难看,后退两步转头就跑。 “玉娘你跑什么啊,我又不是鬼。” 桑雀脑瓜子嗡嗡,真是‘人杰地灵’黑山村,这是地狱级难度的新手村吧,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她现在都没办法分辨自己眼睛看到的到底是人是鬼。 跑进严道子住的院子,桑雀竟然多了一丝安全感。 院子里的黑驴又对她撩蹄子叫,桑雀看了眼没理,把气喘匀,走向严道子住的正屋。 院角黑驴见状,踢翻石槽。 正屋的门虚掩着,桑雀正要敲门,就听里面传出严道子的声音。 “进来吧。” 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阳光透进昏暗的屋子,严道子依旧歪坐在正中方桌旁,拿着她的水果刀削制一节骨头,桌上依旧摆了两盏茶。 桑雀看向左边上锁的屋子,心底还是有种渴望进去的感觉,比昨天还强烈,但是门上的符又让她感觉很危险。 收回目光时,桑雀忽然发现严道子旁边的空座位上,隐约出现一道瘦长的人形影子,就像一张被拉长的人皮,面皮绷紧没有五官,惊悚又诡异。 是严道子驾驭的邪祟! 她能看到了! 第18章 九幽地狱 桑雀扫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继续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她能看见严道子的邪祟,是不是代表她在九幽中所处的位置,已经比严道子和他的邪祟还要深了? “看来是招魂成功了,做得不错,很有胆量。” 严道子专注地雕刻手上的骨笛,没问昨夜的事情。 见状,桑雀只好主动开口。 “我昨晚……好像看到……看到您了。”桑雀故意结巴着,含混不清的说话。 严道子头也不抬,“哦?贫道昨夜一直在屋内修行,未曾出门,怕不是招魂时看到的幻象。” 桑雀:………… 行吧,说正事,她已经不想再等了。 “我昨晚还……还梦见深渊和……和石头楼梯……” 话音一落,严道子手里的刀差点削到手指上,他惊愕抬头,眯眼仔细审视桑雀。 “你开了鬼门,下了九幽?只过阴一次?!可在阶梯上看到数字?” 严道子连番追问,桑雀维持文盲又木讷人设,挠头回忆,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横过来,表示‘一’。 “一阶!你初开鬼门,就直接到了九幽阶梯处?还下了一阶?” 严道子不敢置信,明漳算是他遇见过的资质上等的好苗子,开鬼门也用了三天,之后找到下九幽的阶梯用了两个月左右。 九幽一层九阶,二层九十九阶,三层九百九十九阶。 他入道门修行十余年,真正开始下九幽到今日二层九十五阶,用了五年! 这丫头是个什么鬼才? 严道子望着桑雀,眼神复杂,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些许担忧。 而他不知道的是,桑雀看到的是三位数,一零八,九幽第三层才会出现的三位数。 桑雀此刻就是要暴露出她优于明漳的资质,和渴望拜师学习的欲望,让严道子早点教她点真东西。 哪怕严道子欺负她是文盲,随便扔给她一本讲解的书让她自己学,也比她一直在这里耽搁时间要好。 这样危险的世界,严道子肯定需要一个马前卒。 桑雀深吸一口气,为了早点回家,也为了自己和老妈,这时候只能放弃一些尊严了。 桑雀噗通跪地,重重叩首,“道长,我……我想跟您学……学本事!” 严道子沉默不语,手指在桌上来回敲击,他当初在望山城中收下明漳,就是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个随从。 在这诡异的世道,有太多未知的存在,想要长久的活下去十分艰难,即便他是授箓的道士,有符箓法器,有道君护佑,也难保一生平安。 很多时候很多事,都需要一个探路石,试探危险,试探邪祟规则。 在他成为走阴人之后更是如此,每一次使用邪祟的力量都伴随着巨大的代价,使用次数越多,越短寿,除非危及性命,他都不能随便出手。 所以探路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许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这个随从不能太弱,否则太容易死掉,但也不能太强,强过他不好拿捏。 这个度,需要把握好。 明漳死后,他一直很苦恼,要到哪里去找一个能够快速培养起来的随从。 只是这丫头的身份不清不楚……万一真是他们要的人…… 严道子沉默一阵之后,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忽然扯开笑容。 “很好,你的表现大大出乎了贫道的预料,既然你开了鬼门,也已经下到九幽第一阶,贫道今日就先跟你讲讲修行的基本常识,先起来吧。” 桑雀没有直接站起,依旧跪坐在地上,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严道子。 严道子抿了一口茶,捋着山羊胡,慢条斯理的开讲。 “所谓九幽,便是道门之中的九幽地狱,不同于佛家地狱十八层,我道门地狱是九层,世间邪祟也以九幽划分层级,九幽同样是这世间鬼神,鬼怪和邪祟力量的来源。” “九幽上三层,一曰幽冥,风雷狱,深九层。二曰幽阴,火翳狱,深九十九层。三曰幽夜,金刚狱,深九百九十九层。” “余下的暂且不提,这九幽上三层也是大部分道门弟子最终止步的地方,是较为安全的区域。和邪祟处在同层或者层级深于邪祟,就能以肉眼辨别邪祟,更好的洞察邪祟法则,进行规避,以及利用道门法器对邪祟进行驱离和暂时关押。” “人一旦开启鬼门,下了九幽,就再也无法返回,只能一路向下。九幽越往下,邪祟和诡事就越容易找上门。没人知道九幽深处到底有多少恐怖的存在,大部分都是不能被提及和描述的,知道或者被看见,就会被那些存在被盯上。” “而在九幽之中,人的魂魄会时刻被九幽侵蚀,时间长了之后,轻则疯癫失控,重则殒命,越往下,越严重。贫道曾亲眼见过一位师兄,踏入九幽四层的瞬间就失了理智,杀了驿站上下三十多人,最后引火自焚。” “一个人,遭遇的邪祟事件越多,向下的速度也会越快,若是自身应对邪祟的能力不足,会发生什么事,不用贫道再说了吧。” 桑雀垂眸思考,她当然知道,家里那个女鬼就差点弄死她。 而她现在显然已经到了九幽第三层一百零八阶,需要马上停下来,不能再跳崖般的下降。 “这时候,你便需要一盏心灯,来定住你的魂魄。” “心灯是……是啥?我梦里心口有……有光……” 桑雀已经猜到心灯来历,但她还需要严道子的具体解释。 严道子对此并不意外,毕竟她帮何家成功招魂,心灯怎么也能擦出点火星来。 “心灯简单说就是香火愿力,就像庙里供奉的鬼神,都是受民众香火而存在,香火越盛,鬼神越强。授箓的道门弟子,可向道君借香火燃心灯,心诚便可。” 桑雀心想,难怪严道子从不积极为村民处理诡异事件,原来他能借道君的香火,这就是道门授箓弟子的好处吧,背靠大树好乘凉。 只是…… 桑雀扫了眼严道子背后那副道士云游图,恍惚间还是看到满山骷髅野鬼,她总觉得,这个世界的道门和道君跟现代不一样,透着股诡异妖邪,恐怕加入道门,也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严道子继续道,“对寻常人来说,需以他人真心实意的感激,喜欢,敬佩等正面情感化为心灯。心灯除了能够稳固脚下阶梯之外,也能在九幽中护人灵魂,心灯越强,九幽的侵蚀就越弱。” “当你不想继续往下的时候,只有心灯能够让你保持理智,停在原地。当然,心灯也会因为他人的厌弃和遗忘慢慢减弱,这还涉及到世间另外一种心灯,不过那是十恶不赦的邪术,不提也罢。” 桑雀垂下眼眸,正面情感能够形成心灯,那么他人的恨和恐惧,肯定也能形成另外一种负面的心灯,不用想也知道会很可怕。 严道子又喝了一口茶,“实际上,普通百姓撞见邪祟,都有可能开鬼门下九幽,只是没有道门观想法门,看不到九幽,不自知罢了。这类人没有心灯,踏入九幽之后就会特别容易吸引邪祟,遭遇诡事,活不了几天。” “这也是为何,撞过邪的人就算能活过一次两次诡事,最终还是逃不过横死的下场。当然,也有一些人运气好,无意识下拥有心灯,弱小邪祟难以近身,总能逢凶化吉。” 桑雀了然,她就是前者,她从第一次穿越到现在已经第三天了,确实遇见了许多邪祟和各种怪事,但凡她好奇心旺盛一点,神经粗大一点,早死了。 比如去捡刘家那本染血的书,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 还有赵家那个小孩赵天聪,撞邪丢魂,被明漳救了一次之后没多久又被水鬼索命,肯定也是这个原因。 要是这样的话,那昨天被她救下的何守安,只怕…… 桑雀拧眉不愿往下想,回到正题。 寇玉山是严道子说的后者,他是村子护卫队的队长,有村民拥护和敬重,肯定有心灯保护灵魂,所以寇玉山总给人一种可靠和安全的感觉。 “简单来说,下九幽对于普通人最大的作用是看见邪祟,提前洞察邪祟法则。心灯则能稳固九幽阶梯,保护魂魄不被九幽侵蚀而失去理智。但是,世间邪祟万千,有些邪祟就算被人提前看到,也无法规避。” “有些邪祟就算看不到,杀人时也会主动现身,人心中的恐惧,是邪祟杀人的媒介,你要时刻谨记这一点,遇见邪祟越害怕慌乱,死得越快,唯有克制自身恐惧,镇定思考,才能争取更多时间和机会破局。” “那要怎么……怎么杀邪祟?”桑雀又问。 严道子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中,伸手倒茶,“普通人遇见邪祟,只有规避邪祟法则才能活命,没有任何正面抗衡之力。下了九幽的人,则可以借用九幽中的力量对付邪祟,但需要一些媒介。” “道门佛门中的‘法器’是一种,镇邪司中的‘香器’是一种。若要真正灭杀邪祟,唯有驾驭邪祟的走阴人,和邪祟遗留的阴物能够做到。也就是只有邪祟能够杀死邪祟,鬼和鬼神亦然。” “那邪祟要……要怎么驾……驾驭?” 桑雀小心翼翼,强压心中激动,总算是问到关键处了! 第19章 主线任务 严道子突然不再说话,拿起茶盏慢慢抿着,一股低气压笼罩在桑雀周身,让她格外紧张。 但是桑雀知道,紧张就会露怯,所以她什么也没做,就那么保持着姚玉娘的人设,静静等待严道子喝完茶。 过了足足一分钟之后,严道子才放下茶盏。 “你很好学,贫道甚慰,于你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加强心灯,稳固你在九幽中的魂魄。不过……既然你好奇,贫道与你简单说上一二也无妨。” “走阴人万中无一,旁人都说要‘行大运’才能遇上适合自身驾驭的邪祟,成为走阴人,此话倒也不差,九成走阴人都是意外形成,贫道也是如此。” “这源于走阴人所能驾驭的,只有人死之后化祟,其他原因形成的祟,都无法被驾驭。人,天生就有声” “在镇邪司中,驾驭邪祟为己所用有两种办法,待之以礼和用之以强。” 严道子顿了顿,桑雀扫了眼严道子旁边座位前那盏茶,看样子他目前用的就是‘待之以礼’。 “待之以礼,自然就是摆出求人帮忙的态度,先给邪祟献祭血食,令其满足,之后遇到危险,谈好条件请邪祟出手,事后兑现承诺,再奉上谢礼,便可长久。” “但是,邪祟不会一直老实,其胃口会越来越大,也就一次比一次难满足,若是令邪祟不满,它会从走阴人身上自取,走阴人也会因此遭到反噬,丧失理智,最终失控。” 桑雀微微蹙眉,也就是说,这种方法是要先给邪祟杀一个人,然后让邪祟出手的时候承诺给它好处,之后还要双倍兑现? 难怪严道子尸巢事件出手之后,要用两个人来血祭。 这种方法,惨无人道! “我朝绝大部分走阴人一旦被发现,都会受到镇邪司的管控。在镇邪司,贫道血祭用的都是牢中犯人,这次是无奈之举,来不及去镇邪司提人,也都是为了黑山村即将到来的夏收,你莫要听村民胡言乱语。” 严道子虚伪地解释了句,桑雀也就听听,任何规矩都会有漏洞,恐怕镇邪司也管控不了多少。 “用之以强是以自身实力,或借助强大外物镇压邪祟,强令其为自身服务。自身实力指的是心灯,心灯强过所驾驭的邪祟,邪祟自然不敢造次,任凭你驱使。但邪祟成长易,心灯壮大难,我朝可不允许百姓私下建庙,立传,以及拉帮结派。” 桑雀点头,等于能够出名和赚香火的路子都被朝廷堵得差不多了,只是小范围内赚取别人的感激和敬重容易,要想扩大范围,恐怕立刻就会被扣上举行淫祀的罪名,被镇邪司剿灭。 等自身邪祟日渐成长,实力强过自身心灯实力,也就无法再压制邪祟。 若是通过镇邪司来获取香火名声呢? 严道子没继续往下引申,桑雀暂时按下想法。 “至于物件……这世间已知的,能够长久镇压邪祟的外物不足十数,每一件都足以掀起腥风血雨,整个玄朝目前只有丞相大人手中有一件,寻常百姓就莫要肖想了。” 桑雀不由握拳,她要驾驭阴童,必须用之以强,但是短时间内她没办法加强自己的心灯。 就算她让全部黑山村村民对她感恩戴德,也就一百来人。 等等! 获取香火,加强心灯这件事,她能不能从现代想办法? 桑雀眼神微亮,觉得有门,等这次回去之后试试就知道。 除了心灯压制,厌胜钱本身就有压制邪祟的能力,严道子和他背后之人肯定就是在找这件东西。 但是现在厌胜钱的力量不足,需要补充,补充又需要驾驭阴童消灭其他邪祟,毕竟只有邪祟能杀死邪祟。 目前她没那个实力驾驭阴童,可她又不能真的拿活人去血祭。 得,又无解了! “其实,贫道还有一法驾驭邪祟,不用血祭,不用心灯外物,代价也十分微小。” 闻言,桑雀差点双眼放光,好在她时刻保持警惕,眼神和表情如初,滴水不漏。 严道子提到的这个方法,就是明漳笔记里提到的秘法吧?镇邪司那些高层就是靠着这秘法,驾驭邪祟活过十多年还好好的。 桑雀等着严道子说,严道子却就此打住,从座位上站起。 “好了,你也不是走阴人,跟你说这些无用,还是那句话,眼下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加强心灯,待你心灯稳固,下到九幽第二层,贫道会正式收你为徒。” “届时,贫道会请几位老友协助,为你寻找适合驾驭的邪祟,你若是有那个命,成了走阴人,贫道再教你不迟,走阴人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桑雀一口银牙咬碎,要不是忌惮严道子身边那个邪祟,就严道子这身板,她单手都能给他分筋错骨。 但是她必须!必须!必须!保持理智和耐心,这是严道子故意给她下的钩子,她不能傻傻地咬钩。 桑雀心里口吐芬芳,脸上感恩戴德。 “谢道长指……指点。” 严道子点点头,虚扶一把让桑雀起来。 “眼下黑山村的麦子再有几日就可以收了,贫道需专心准备对付麦祟之事,黑山村中尚有几件古怪事,就交给你先一步调查清楚,再由贫道出手解决。” 好吧,昨天是教学任务,现在是主线任务,完成后才能解锁技能进行加点。 可是她想另辟蹊径,直接杀NPC拿奖励怎么办? 桑雀在心里吐槽瞎想,听严道子交代。 “第一,瘦猴老娘平日所唱之曲十分诡异,你去查清楚源头。第二,生了双胎的李家被地鬼缠上,你去打听下,有无给地鬼还愿的线索,这件事不解决的话,后患无穷。第三,那刘家人虽然皆已殒命,但院中总有古怪动静,似是游魂所为。” “正好,你舅父说你与贫道男女有别,让你住在我这院中不妥,你便去刘家院中居住,那里阴气正盛,适合你过阴修行,顺便震慑一下院中游魂。这三件事办好,村民记你的恩,你的心灯自然会加强。” 桑雀一阵无语,瘦猴老娘是人是鬼她都分不清。生双胎的李家,一夜之间整个鸡笼里的鸡都被撕碎。那刘家,一个人凭空消失没人记得,总有未知的染血书册出现又消失,院子树下还挂着一个。 这都是她避之不及的事,严道子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好。” 桑雀‘乖乖’答应下来,抓了抓发痒的手背。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严道子回到厅堂右边的卧室,不一会,拿着一本黄皮书册出来。 “那尸泥和魂灯你收好了,每日入夜之后,子时之前,过阴修行和打坐观想,都需要用到。具体口诀法门,以及尸泥和魂烛的制法都在这里,还有一些道门的基础常识,你先看看。” 严道子翻开书说着,一张信纸飘落,正好落在桑雀脚下。 桑雀本能弯腰去捡,看清上面那行字,瞳孔一震。 【廟祝之女已尋獲,待其不備,即刻殺之!】 虽是繁体字,桑雀一眼就看明白其中意思,瞬间寒意直冲头顶,差点手抖。 但她迅速反应过来,她是不识字的姚玉娘! 凭借常年练武对身体的控制力,桑雀非常自然地抖抖信纸吹干净,才双手递还严道子。 “原来是夹在这里了,”严道子咕哝了句,阴鸷地眼神在桑雀脸上停留片刻,“你可认识上面的字?” 严道子把信纸上那一行字递到桑雀面前,强大的压力带着尸臭味笼罩着下来,让桑雀心脏紧缩,额头开始出汗。 桑雀拧眉,没有故意避开视线,抬手指着信纸。 “这是庙字,我们瓦……瓦罐村有庙,这是……是女字,这两个像……像蛇,是之,这个……不?” 严道子双眼微眯,低气压依旧萦绕在桑雀周围,空座位上的人形影子蓦地出现在身后。 过了足足十秒,桑雀都要喘不上气时,严道子才收起信纸把书交给桑雀。 “去寻老村长,就说我吩咐的,他会教你识字,好了你自忙去吧,无事不要来打扰。” 严道子摆摆手,桑雀拿着书转身离开,双腿发软,差点被门槛绊倒。 刚才的试探猝不及防,她完全没有准备,也不知道有没有露出破绽。 可万一,不是试探…… “等等!” 严道子突然出声,阴风吹拂后颈,桑雀呼吸一滞。 “院子里那头驴别忘了喂,嚎得人心烦。” 院角黑驴尥蹶子大叫,桑雀的冷汗,顺着额角滑落,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第20章 空手套白狼 桑雀喂完驴走后,严道子才收回一直注视的目光,将刚才的信纸拿到蜡烛前,烧了。 他坐下来,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如果这丫头不是城府极深,极能伪装,很可能真的不是那群人要找的庙祝之女。 但就算只有一点微小的可能性,他也必须考虑在内,这样一个好苗子,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等等…… 严道子敲击的手指一顿,脑子忽然转过弯来。 他先前担心的是,这丫头万一是那群人要找的庙祝之女,到时候交上去,自己的辛苦培养就成了竹篮打水。 可若是真有师徒情分,他是不是能师凭徒贵?那群人可是特意交代了,要活的,不可重伤,这不是对待仇敌的态度。 就算不是庙祝之女,他也能得一个为他冲锋陷阵,服侍左右的好徒弟。 要说他和她之间的矛盾,也分两种情况。 这丫头是那夜出现的庙祝之女,那他和她之间唯一的矛盾只是明漳的死而已。 只要让她知道他根本不介意明漳的死,不会报仇,甚至还觉得死得好,他们之间就不再有矛盾。 若这丫头不是庙祝之女,真的是姚玉娘,他和她之间的阻碍也只有寇玉山一人。 哼~ 严道子冷笑一声,寇玉山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这丫头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他。 如此看来,收她为徒,无需耗费什么,而他怎样都不亏! 想通之后,严道子眉头舒展心情极好,从袖中摸出钥匙,打开左边房门,进去继续忙他的正事。 * 桑雀离开严道子的小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靠着土墙蹲坐在地,缓了好一会才让发麻的身体恢复如初。 严道子这个老六,她真的不想再跟他这么周旋下去了,谁知道他下次又会突然出什么损招试探她。 刚才那张纸,吓的她心里一咯噔,差点就先发制人,探手锁喉了。 桑雀摊开右手心,厌胜钱的印记只有一个模糊的圆形轮廓,不足以送她回去。 回忆着严道子先前说的那些基础常识,桑雀总结了下自己现在的情况。 自己目前比严道子在九幽中的层级要深,还驾驭了阴童,就相当于武侠小说中,突然拥有强横内力和神兵利器的幼童。 胡乱出招也能造成强大的破坏力,但一定会自损自伤甚至殒命,还是需要学会配合神兵利器使用的招式,才能更好的发挥这些‘内力’的作用。 但是她现在太被动了,什么都要等严道子施舍和安排,她应该想办法尽快回家,而不是老老实实的往严道子安排的火坑里跳。 她也没闲心去查这些诡事的源头是什么,查明白又不能帮她回家,还可能送命。 “总觉得漏了什么重要线索,才让自己没办法掌握主动权。” 看看周围没人出没,桑雀拿起石头,回想着老妈教她的思维导图,在地上写写画画,将这两天得到的情报和信息简单罗列出来。 片刻之后,桑雀双眼一亮。 她想到了直接绕过这些任务,获取奖励,然后回家的办法了! 线索很零碎,如果不是全列出来,她真想不到这方面去。 她一开始就陷入了死胡同中,先入为主的认为规则不可打破,她要么加强心灯,要么杀人献祭。 又觉得自己不能给阴童献祭,就不能驱使阴童帮自己杀邪祟,获取力量,开门回家。 其实不然。 她的关注点应该先跳出固有思维,落在阴童本身上。 首先,阴童为什么会出现在黑山村,寇玉山还说严道子知道阴童来历,忌惮阴童。 明漳笔记中曾提到过,严道子收到老友来信,老友暴毙,是阴童所为。 其次,寇玉山跟她描述过,被阴童杀死的刘家夫妇尸体开膛破肚,少了心脏,右臂,舌头和眼珠。 阴童本体同样缺失了这些部分。 她没看到过阴童杀死刘家夫妇和明漳的场景,但她看到阴童把明漳的右臂接在自己右肩下。 阴童在补全她身体缺失的部分。 严道子和他老友很可能是造就阴童的人,或者他们手中有阴童缺失的部分,这就是阴童杀死严道子老友,严道子害怕的原因。 也是为什么,阴童出现在黑山村。 这一点也有相关论证,寇玉山说过,严道子在尸巢事件中出手,凭空让尸体四分五裂,肢解的能力很像阴童撕人胳膊的能力。 再加上明漳笔记中提到的阴物来自邪祟,桑雀有理由怀疑,严道子这个肢解尸体的能力和阴童有关联。 想到这里,桑雀立刻想到她两次去见严道子,都对左边上锁的屋子产生渴望感,这不是她在渴望,是阴童。 那里,有阴童想要的东西。 严道子说驾驭邪祟可以待之以礼,先给谢礼,出手时再商议如何答谢,之后双倍奉上,邪祟还可能不满意,然后在走阴人身上自取。 她一开始关注点在这些规则的内容上,却忽略这些规则都在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邪祟可以跟走阴人沟通。 如果她承诺帮阴童拿到严道子手中那件东西,让阴童无条件借给她力量去消灭邪祟,甚至是对付严道子,阴童会不会答应? 那间屋子除了给她渴望感,还让她有种危险的感觉,说明阴童能够意识到,房间里有对付邪祟的布置。 而自己是个活人,那些布置对她来说,或许起不了多大作用。 用严道子的东西给阴童,换取阴童力量去对付严道子,这个可能性让桑雀莫名兴奋。 现在是白天,她没办法跟阴童沟通,要等晚上借助魂灯进入九幽地狱之后,才能跟阴童商议。 仔细抹去地上的字迹,桑雀起身去找寇玉山,把严道子交代她办的事情告诉他。 李家的地鬼,瘦猴家的童谣,寇玉山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桑雀,并没有什么有用信息。 刘家院子吊着的女尸和染血的书,寇玉山也从来没见过。 桑雀根本就没打算去查,只是做做样子。 想找老村长假装识字,老村长竟也不在,去了汤原县县衙,继续给镇邪司递求助信,寇玉山仍旧不相信严道子会真心帮黑山村。 无奈之下,桑雀只好在村里随便溜达了一圈,村民大都冷漠,防备心重,不太愿意跟她交流。 快到中午,桑雀结束装样子的探查,去刘家收拾住处。 “玉娘。” 桑雀刚进刘家院子,外面就传来动静,秦芳茹和何守慧抱着被褥和一些衣物走过来。 何守慧走进来道,“寇伯父都告诉我们了,说你要住在刘家院子里,我们是来帮你安家的。这些都是我没用过的新被褥,还有这两件衣裳也都是我和我娘没怎么穿过的,你别介意啊。” 没等桑雀说什么,秦芳茹就抱着被褥进屋。 “玉娘你就住东边这屋吧,这屋大,宽敞,二娘来搭把手,先把这些旧被褥收了。他爹,你帮玉娘把院子扫一遍,看看什么东西坏了,都给修修。” “唉!” 何宝胜对桑雀憨厚一笑,拿起墙角的大扫帚就开始扫院子。 何守安怀中抱着一把新的小扫帚,跑到桑雀面前。 “玉娘阿姐,这是我爷自己扎的扫帚,绑了红绳,我给你倒着放在门后面,什么邪祟都不敢来了。” 说完,何守安就噔噔噔地跑进屋里去。 有何家人帮忙,整个院子很快焕然一新,少了些阴气,多了些人气,也让桑雀心中一暖,感叹他们都是善良淳朴的庄稼人。 “何守安。” 桑雀把小家伙拉到角落,蹲下来认真注视着他双眼。 “巫娘娘让我告诉你,以后要乖乖听爹娘的话,就算是白天也不能随便离开村子,危险的地方全都不能去,有人哄你去也不能去,不然巫娘娘知道了,把你变成小狗。” 桑雀语气严厉,何守安吓得惊恐瞪眼,旋即又露出好奇表情。 “玉娘阿姐,你怎么不结巴了,你说话声音真好听。” 桑雀捏住何守安的脸扯了下,“托巫娘娘的福,一会姐姐就恢复原样了,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姐姐打烂你屁股。” 何守安捂住嘴忙不迭地点头,双眼放光地看着桑雀,想起奶奶说过,诚心侍奉巫娘娘的人可以受到巫娘娘的特别照拂,玉娘阿姐太厉害了! 一只壁虎从墙上快速爬过,桑雀扫了眼,就去帮忙收拾屋子。 下午,寇玉山忙完事情,带着两条黑狗来刘家院子里巡视一圈,黑狗一直对着院子里的老槐树叫。 寇玉山想让桑雀先去他那里住,桑雀拒绝了寇玉山的好意。 她还有两张驱邪符,真要有事,她就带着邪祟往严道子那跑,两分钟必到。 寇玉山离开没多久又返回来,给了桑雀一小袋糯米,也就一把的量,看起来是寇玉山最后的存货。 还有一小竹筒的黑狗血,他当场就要帮桑雀泼在老槐树上,被桑雀拦下。 她下午大概看了下严道子给她的书,糯米主要用来对付僵尸类尸祟,对没有实体的邪祟作用不大。 黑狗血用途广泛,没看到邪祟本体就直接泼树,属于浪费,而且泼了也杀不死邪祟。 明漳是书都没读明白,就在他笔记中用笃定的口吻乱写,误导了桑雀,让桑雀以为在家里撒上糯米混合盐,就能对付邪祟保平安。 要是僵尸的话,那样确实能抵挡一阵。 夜幕降临,桑雀到黑山村的第二天也即将结束。 刘家东屋,桑雀点上油灯,把尸泥罐子和魂灯放在桌上。 严道子说的过阴,就是像昨晚一样,在额头抹上尸泥,点燃魂灯去外面找个游魂多的地方混入其中。 用游魂身上的阴气洗刷魂魄,温和无刺激。 然后子时之前回来,带着一身游魂阴气打坐观想,进入梦中九幽,让魂魄继续往九幽深处沉。 要直接进入九幽的话,熟练的人可以通过冥想,不熟练的人,则需魂灯辅助。 桑雀以血引燃魂灯,趴在桌上,她的计划能不能成,就看阴童答不答应了。 第21章 计划通 冷风瑟瑟,刺骨阴寒。 桑雀也不记得自己用了多久睡着,乍听一声惊雷,猛然清醒。 黑暗深渊,惊雷横空,火羽飘零而下,是梦中九幽。 惊雷是九幽第一层风雷狱的特征,火羽是第二层火翳狱的特征,而她周围这些铁荆棘是第三层金刚狱的特征。 桑雀心口光芒比昨夜稍微亮了一点点,她先查看脚下数字。 一、一、八……又多了十阶。 没有足够强度的心灯定住魂魄的话,超过第三层的九百九十九阶,人就会失控发疯。 照这个速度,她还能活八十多天,也可能更短,希望她回到现代也能积攒香火愿力,趁早定住自己的魂魄。 周围的铁荆棘依旧在缓慢生长,桑雀稍微一动就会刺穿她的身体,她站在原地朝着阶梯上方看。 “阴童应该在比我高的地方,上次我是怎么看到那么远的?” 正想着,桑雀的感知中,出现模糊的画面,是阴童站在流动的雾状黑暗中,脚下阶梯若有若无,数字是……九十一。 桑雀有备而来,所以这次并没有丝毫慌乱,心灯光芒十分稳定。 “我不知道你原来叫什么名字,如果你愿意,可以告诉我。我们既然已经被绑定在一起,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试着合作,而不是一直你死我活?” “我知道你在找你身体缺失的部分,我可以帮你,但我需要你先帮我,我要的不多,只要你无条件帮我出手三次,二十四小时……也就是十二个时辰内,我一定帮你从道士那里拿到你的东西。” 阴童没有任何动静,依旧用空洞的眼窝,木然平静地注视桑雀。 桑雀蹙眉,“你应该发现了,每次你被关进我体内就会受我压制,我主动放你,你才能出去,你不答应,就只能被困在这里,直到我死。” “那道士放东西的房间门上有符,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布置,但我是活人,我不怕对付邪祟的陷阱,我活着,对你最有利。反正你最后也要对付那道士,多我一个帮手不好吗?” 阴童周围雾气缓慢涌动。 桑雀顿了顿又道,“我可以保证,如果十二个时辰之后我不能拿到你要的东西,我这条命,归你!” 话音一落,周围顿起阴风,桑雀心灯飘摇,大雾迷眼。 灯花爆,桑雀睁眼,发现自己趴在木桌上,魂灯蜡烛已经自行熄灭。 左臂有些僵冷,桑雀疑惑查看,忽然看到桌上多了两个用水写下的字,歪歪斜斜并不规整,而她自己的指尖,是湿的。 “癸(guǐ)丑?天干地支的组合?这是名字?” 桑雀不知道其他邪祟是不是这样,但是癸丑这个阴童还挺好说话,而且身为女童,能识字写字,在这世道很难得,也能听懂她的意思,很聪明。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暂且按下好奇心,桑雀拿上驱邪符和装黑狗血的竹筒,果断起身,走到外面院中。 她不打无准备的仗,还要验证厌胜钱的用法,所以她要试用一次阴童的力量。 夜凉如水,月光晦暗。 树叶沙沙作响,树上吊着的女尸缓慢摆动,草绳摩擦树干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声响。 桑雀一踏进院中,尸体便晃动着,脚尖慢慢转向她。 桑雀在心中念着‘癸丑’二字,意念作用下,周身开始出现流动的灰色祟雾,迅速朝周围扩散开。 血腥味弥漫,前方石磨上逐渐布满暗红色的污迹,一切声音都在祟雾中消失,静得可怕。 祟雾从女尸身边流淌而过,女尸朝着桑雀转动的脚尖停滞,紧接着反方向转动。 祟雾以桑雀为中心,扩散到五米范围时,桑雀产生一种推巨石的艰难感。 癸丑的祟雾足以包围半个村子,怎么到她这里只能差不多五米范围? 祟雾能让人产生幻觉,自带鬼打墙和屏蔽功能,五米也够她用了。 在雾中跑动几步,虽然没有阴童那种瞬移的效果,但是在雾中她的五感被放大许多,身体也更加轻灵。 如果对手在祟雾中被屏蔽五感,无法察觉她的存在,那她完全可以出其不意的偷袭对手。 接下来…… 桑雀慢慢抬头,再次直面一直挂在树上,吓了她好几次的女尸。 寇玉山说上吊绳是很常见的一种邪祟,因为这样的世道,极端恐惧和邪祟时时刻刻的压迫之下,人难免产生轻生的念头,上吊绳也就有机可乘。 上吊绳不算弱,但杀人法则简单,很好规避。 朦胧祟雾之中,上吊绳下女尸脚尖朝外背对着桑雀,即便她抬头看了,上吊绳也没按照规则来杀她,被限制在树下,无法逃脱。 邪祟之间有层级压制,癸丑明显强于上吊绳,这一点明漳之前告诉过她,所以她此刻才敢直接抬头。 桑雀朝女尸正面绕行,女尸不断转动,就是不肯给桑雀正脸。 见状,桑雀一个箭步冲到前去,终于看清女尸的脸,笑中带哭的感觉。 桑雀抬手,一把抓住女尸脚腕,一股阴冷感透过手臂传递过去,女尸四肢像拼接玩具一样断开掉落,散作黑色烟气,最后只余一根暗红色草绳在她手中,下方是套脖子的绳结。 桑雀手背上慢慢浮现尸斑,手臂僵冷不再灵活,却能徒手抓住水果刀都砍不到的上吊绳本体。 “之前吓我的时候,没想到今天吧!” 桑雀五指用力一握,绳子最终散成纸灰一样的灰烬,随着周围黑色烟气一起融入她身体。 桑雀一瞬产生幻觉,视线恍惚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对着面前套脖子的绳结,满心都是怨恨和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要我死!凭什么凭什么!” 身体下坠,绳结在脖子上勒紧摩擦,窒息感无可抵挡的袭来,桑雀沉浸在幻觉中,双手使劲在脖子上抓,试图将绳子抓下来。 桑雀凭借极强的意志力,咬牙告诉自己,她是桑雀,不是满心怨恨的刘彩凤!! 幻觉崩碎,彻骨阴寒洗刷身体内外,桑雀的掌心却产生火辣辣的灼烧感。 她抬起右手,厌胜钱的印记正像燎原星火,迅速在她手心复苏。 桑雀目光闪动,抑制不住地笑起来。 憋屈了这么久,心中那一口郁气,此刻终于吐出来了! 掌心中厌胜钱的印记是八卦那一面,上吊绳的力量涌入之后,其中一个卦象迅速显现,一长横,两短横,最后一行在出现一个短横之后停止。 老妈有段时间写玄学小说,天天研究八卦和奇门遁甲,吃饭的时候看各种讲解视频,什么‘乾三连,坤六断’,桑雀那段时间听得耳朵都起茧子。 高考必背文言文她都没记下多少,这东西却算得上熟悉。 现在厌胜钱中出现的这一卦是艮(gèn)卦,上面一长横,下面四短横。 艮卦代表山,在奇门遁甲中,艮卦还对应‘生门’。 桑雀大胆猜测,只要艮卦完全显现出来,她就能开生门回家了。 可是现在艮卦第三行,还差一短横。 桑雀倒也没觉得可惜,就算一个上吊绳的力量就能让她开门回家,她也得先完成对癸丑的承诺,不然回去了还是会死。 “这印在手心被发现了可不好。” 桑雀呢喃,正要想办法遮掩,就发现手心印记慢慢隐没,但是她依旧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周围祟雾已经消散,桑雀迅速退回屋内,正要回东屋休息,身后突然‘啪’的一声,有东西掉落。 桑雀转头,果不其然,又是那本染血的书。 思索片刻,桑雀还是放弃触碰那本书的想法,消灭上吊绳是因为她了解,所以敢。 这本书让她感觉极为不详,也完全不了解,说不定就是让刘家三郎消失以及被遗忘的根源。 没有复活币,可别作死。 回到东屋,桑雀把身上两张驱邪符分别贴在门和窗上,一切都有了希望,她总算能稍微安心的睡一下了。 明天,回家! 第22章 调虎离山 次日清晨,鸡鸣犬吠。 桑雀被吵醒,她难得一夜好眠,没有进入九幽,也没有做古怪的梦,疲惫的精神恢复不少。 掀开薄被坐起来,桑雀再次查看右手心,意念作用下,厌胜钱的印记显现出来,只差一点完成的艮卦还在。 桑雀握拳,干劲满满,从土炕上下来挪开桌椅,在屋中练了一套八段锦舒展筋骨。 今天她要赶在天黑之前,等一个严道子离开小院的时机,然后去他屋子里拿到癸丑要的东西,之后逃入村尾荒树林,再杀一个上吊绳,回家! “玉娘。” 外面传来寇玉山的声音,桑雀开门出去。 “昨夜睡得咋样,没出啥事吧?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寇玉山像个长辈一样,关心询问,递给桑雀两个软和的玉米面馒头。 “没啥事。”桑雀三两口吃完一个馒头。 “慢点吃,今早你要是没啥事,就跟着我,我带你到村子周围熟悉熟悉。” 寇玉山把手里的新竹筒打开,递给桑雀,里面是烧热后晾凉的水。 桑雀想了想便答应下来,现在还早,她也不能一直盯着严道子那边,不如先找点事做。 跟着寇玉山,桑雀见到了黑山村巡逻队的人,总共就十二个人,都是村里年轻力壮的男人。 他们对桑雀的态度淡淡的,只是忌惮严道子,给寇玉山一些面子,看她的眼神依旧难掩防备。 要不是寇玉山说桑雀早上跟着他,其他人怕是立刻会有意见。 以前明漳在的时候,他们倒是愿意让明漳跟着一起,毕竟明漳有真本事,可惜明漳不愿意,他们也请不动。 在不用下地的时候,村上的巡逻队每天早上天一亮就会分成四组,带上村里的黑狗,沿着村子外围巡视一圈。 邪祟并不是白天不会出现,有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依旧可能存在未知的邪祟。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曝尸荒野的尸体残骸,有可能被特殊的邪祟侵蚀,发生尸变,跑到村子附近来。 巡逻队就是要警惕这些危险,守护村民安全。 现在麦田里出了麦祟,寇玉山带着一条黑狗,和瘦猴还有何宝胜一起,主要巡逻麦田,荒树林和破庙附近。 去麦田路上,何宝胜偷偷塞给桑雀两个山李子,说是何守安让带给她的。 瘦猴又在无意识哼着‘十八个公,十八个婆’的童谣,被寇玉山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打断,瘦猴还大叫着他没唱。 晨光之下,麦浪起伏,金灿灿一片,桑雀没有看到之前在晚上出现的诡异草人。 汪汪!汪汪! 黑狗忽然大叫,带着众人朝山那边的麦田跑,到了附近,桑雀看到麦田倒伏一大片,里面竟然有一头血红色的野猪尸体。 “别靠近。”寇玉山横臂护着桑雀。 瘦猴暗叹可惜,“这要是撞树上,还能带回去吃一顿,这撞进麦田里,我可不敢碰。” 桑雀离得远,却也能看清那头野猪尸体身上密密麻麻,一层一层全都是细长的麦芒,从肉里生出来,呈现出血红色,活着般起伏收缩。 寇玉山给桑雀解释道,“这就是麦祟,任何东西只要触碰到麦子,麦芒就会像针一样从身体里往出长,直到把人疼死,就算是人死了,身上的麦祟依旧会传染。” 瘦猴抱怨道,“往年麦祟都是麦子快收完才出现,自打那严道子来到黑山村,好事没干几件,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 寇玉山和何宝胜沿着麦田周围巡视,桑雀趁机问瘦猴,“严道长平常都……都去哪转悠?” 瘦猴哼了声,“他惜命得很,天天窝在院子里不出,以前干啥都是让明漳跑腿,以后肯定又要差遣你了。” 桑雀蹙眉,她承诺癸丑的时间就到今夜,如果今天严道子不出门,她也不能上门明抢啊。 一上午的巡逻,桑雀心不在焉,瘦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她也没听进去多少。 中午时分,一行人回村准备张罗午饭,桑雀还是去何宝胜家吃,瘦猴感激寇玉山借糯米给他,这段时间一直拉着寇玉山到他家吃饭。 “队长,你没发现你家玉娘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吗?好像有什么事。” 瘦猴家里,只有他和老娘相依为命,他一边张罗着做午饭,一边问寇玉山。 寇玉山蹲在灶下,擦火镰引火,“没发现,她咋了?都跟你说啥了?” 瘦猴挠头,“不知道,她就是老朝严道长那院子看,还问我严道长平时都去哪?前几次出门是为啥。” 寇玉山擦火镰的手顿住,拧眉思索,片刻之后,寇玉山眼神微亮,一下擦着火镰,将点燃的柴火塞进炉灶,站起来拍干净手。 “瘦猴,饭我不吃了,有事得出去一趟,你过上半个时辰,帮我办件事。” “客气啥啊,你说就行了。” …… 吃过午饭,桑雀回刘家院子午休,外面烈日炎炎,蝉鸣声嘶力竭,吵得她脑仁疼。 她这次确实有些急躁了,没想到严道子是个宅,院门都不出。 不过他这样总苟在一个地方,减少跟外界交互,碰到的邪祟肯定少,也算是一种生存之道。 现在想让严道子出门,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告诉严道子说刘彩凤没死,驾驭了阴童准备来找他报仇,让他去后山挖刘彩凤的坟看看。 她只要再补充一些阴童的特征,严道子上钩的可能性还是有的,只是他那么鸡贼,这样也容易暴露自己。 不管了,只要计划成功能够回家,暴露就暴露吧,想办法撇清跟寇玉山他们的关系,不连累他们就行。 现在是阳气最强的正午,严道子出门的几率比较高,上次跟踪寇玉山去破庙抓她,也是正午。 打定主意之后,桑雀把装有黑狗血的竹筒和那一小袋糯米都挂在腰上,严道子给的书和两张驱邪符放在衣襟里,拿好柴刀去找严道子。 顺利的话,她拿到东西直接走,不再回来。 找何守慧借了块红布,一节红绳,桑雀来到严道子院中,看了眼左边那扇被木板钉死的窗户,过去敲门。 叩叩! “何人?” “我……” “进来吧。” 桑雀推开门进去,严道子从右边屋子挑帘出来,正拿着湿抹布擦手。 “我我……我看见……” “严道长!大事不好了!!” 桑雀还没说完,瘦猴便大叫着从外面冲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手指着荒树林方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严道子双眼眯起,“什么事不好了?” 瘦猴用力喘了几口气才道,“巫庙那边出事了,巫娘娘……活了!” “这不可能!”严道子惊声否认,眼神震动。 桑雀也是心头一震,这么巧? “您不信去看看啊,我还看到夏蝉那丫头了,弄了一地的血和鬼画符,您说她是不是在祭祀巫娘娘啊!” “对!我突然想起来了,何家小四那晚就说看见巫娘娘了,说是巫娘娘给他送回来的,巫娘娘肯定是又活了!这镇邪司要是发现了,肯定不问缘由全村连坐,严道长您也活不成啊!” 严道子的手明显抖了下,举行淫祀,祭拜恶神是朝廷大忌,诛灭全族的例子太多了。 严道子看了眼外面日头,犹豫片刻还是回房取了铁剑,道铃,墨斗等物。 锁好门,严道子对桑雀道,“你留在这里,贫道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进来,否则,休怪贫道不客气!” 桑雀做出畏惧样子闷闷点头,严道子眼含威胁地盯了桑雀片刻,才跟瘦猴离开。 “你去把村上两条黑狗拉上。” “好!” 桑雀跟到院门口,确定他们不会去而复返之后,立刻回到正屋,从里面插上门。 转身看向左边贴着符纸挂着锁的屋子,桑雀心脏狂跳。 第23章 趁火打劫 扔过石子试探,发现门上符箓对她这个活人没有怪异作用之后,桑雀抽出柴刀,一刀劈开门上锁。 吱呀一声,两扇木门被桑雀用柴刀顶开,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伴随着阵阵铃铛声响。 屋内很黑,四角都看不真切,有很多纵横交错的红绳,上面挂着金色小铃铛和符纸。 墙壁,地面以及屋顶也有密密麻麻的符纸和红色符文。 屋子中央是一张被暗红色污迹浸透的长木桌,唯一的光源就是木桌上蜡油堆积的红烛。 左侧有个架子,架子上有一些大小不一的鼓和灯笼,鼓面怪异,灯笼跟魂灯类似,只是没有符文。 右侧墙角堆着一些骨头,几个坛子,坛子上有褪色红纸写着‘酒’字,墙上挂着许多刀斧工具,血迹斑斑。 屋子最深处还有什么东西,太黑看不清楚。 桑雀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手帕绑在脸上,上面还带着点艾草的味道,提神醒脑。 桑雀依旧先丢了石子进去,等待片刻没动静之后,她搬来严道子的太师椅卡在门口。 恐怖电影和游戏里不都是这样,主角一进去,门就自行关上,再也拉不开,她不得不防。 拿了外面的灯盏点燃,桑雀弯腰避开门口交错的红绳和铃铛,走进屋内。 铃铃~ 阴风起,桑雀感觉到一种压制力,让她体内那股属于癸丑的阴寒之气急剧收缩。 这里果然能极大的压制癸丑的力量,严道子肯定是故意将癸丑的东西放在这里,等癸丑自投罗网。 但桑雀是活人,屋里的布置对她没有多大作用。 “奇怪,总觉得这屋子大小和外面看到的不一样。” 桑雀尽量减弱呼吸频率,以防有什么致幻的东西,她握紧柴刀,举着灯盏朝着屋子最深处走去,趁早找到趁早走。 烛火飘摇,地面青砖也被一层厚厚的红色污迹覆盖,黏腻发臭。 经过长桌时,上面蓦地出现一个趴着的少女,背后一整张皮被撕下,鲜血顺着少女垂下的手臂淋漓散落。 桑雀一恍惚,长桌上什么都没有,左侧架子上一个手鼓突然掉下来,砰的一声吓了桑雀一跳。 “严道子就是在这里举行血祭的吧,那些鼓皮和灯笼皮,肯定就是人皮了。” 桑雀心中发寒,加快速度。 她从外面看,屋子长宽最多五米,但她进来之后至少走了十几步,才看到屋子最里面的墙壁。 墙下是一具黑漆漆的棺材,棺材盖打开,桑雀举起灯盏,里面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是严道子给自己准备的?癸丑要的东西到底在哪?” 桑雀环视周围,黑暗在吞噬灯盏光芒,暗处仿佛有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得桑雀头皮发麻。 铃铃~ 红绳上铃铛微微晃动,桑雀快步走到左边架子前,查看上面的鼓和灯笼。 癸丑缺失的是心脏,胳膊,一对眼珠和舌头,架子上显然没有这类东西。 桑雀查得仔细,发现架子下地面的污迹跟周围污迹不太一样,青砖还有些松动,她用柴刀撬开青砖,在下面发现一个上锁的木盒。 取出木盒,桑雀用柴刀劈开锁头,里面整整齐齐码放了一沓符纸,还有两根红烛。 不同于驱邪符是黄纸红符文,这些符纸全都是白底黑符文,符文诡异扭曲,好像小鬼在纸上跳动。 能藏起来的肯定是好东西,桑雀果断将木盒里的符箓和蜡烛全部塞进衣襟里,继续去别处寻找。 桑雀转身,一把太师椅横在她背后,正是她刚才用来卡门的那把! 她看向门口,果不其然,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铃铃~铃铃~铃铃~ 红绳上的铃铛忽然剧烈摇晃起来,清脆的铃声让桑雀耳朵刺痛,脑后冷风袭来,她毫不犹豫转身,一刀狠狠劈下去。 柴刀砍中血肉,被骨头卡住,飘摇的灯盏光芒照亮那张脸,一股寒意直冲桑雀头顶。 明漳! 被挖了眼珠,开膛破肚,满脸是血,已经死透了的明漳! 原来里面那口棺材是明漳的,她招魂那夜看到小院周围棺材状的黑雾也是因为这个。 严道子在养尸! 柴刀拔不出来,明漳抬手抓向桑雀脖颈,桑雀砸出灯盏,松开柴刀退避。 明漳身上的道袍被灯油引燃,烈火灼烧之下他毫无反应,直挺挺地扑向桑雀。 桑雀退到长桌边,忽然发现明漳右肩之下,是一条明显短小纤细的小孩手臂,发青干瘪。 癸丑的右手! 严道子给她那本书里提到过,阴物可以用来养尸。 运气好的话,能让尸体继承阴物的能力,这样虽然会减弱阴物的使用效果,却能延长阴物的使用时间,使用之后遭到的反噬也由尸体承担。 甚至还有用活人养阴物的,书里没有具体方法,只是科普一样提及。 明漳从死亡到现在也就五天,肯定没有和阴物融合,变成僵尸也不会太厉害,可以一战。 桑雀快速权衡,拿定主意,屋内施展不开,她绕桌避开扑过来的明漳,冲向门口。 背后传来嚯嚯声响,桑雀扯下挡路红绳,一脚踹开屋门。 一步踏出,桑雀惊在原地。 她还站在门口,眼前还是猩红长桌,遍地符纸,红绳铃铛和微弱的烛火。 这不科学! 桑雀心中叫着‘癸丑’,但是癸丑毫无反应,这个房间对癸丑的压制力很强。 只能靠自己了! 侧面黑暗涌动,桑雀矮身躲开扑来的明漳,对着他膝盖就是一脚。 犹如踢中铁板,桑雀被震退,明漳纹丝不动。 明漳那条短小手臂抓过来,桑雀脑袋后仰躲避碰触。 明漳再次扑来,桑雀绕桌,从半空扯下一把红绳,缠住明漳抓过来的那条手臂,绕到明漳背后拉紧。 明漳用力挣扎,力大无穷,桑雀根本抵挡不住,红绳断裂,桑雀立刻闪到远处。 严道子给的书上写过,驱邪符对尸祟无效。 桑雀当机立断,扯开腰间布带,抓出一把糯米对着明漳狠狠砸过去。 糯米天女散花般落在明漳身上,如同无数滚烫的火星,在明漳身上灼出缕缕黑烟。 桑雀再次绕回长桌边,取桌上蜡烛。 啪! 一只虚幻鬼手凭空出现,死死钳住桑雀手腕不让她触碰蜡烛。 桑雀早有准备,拿着竹筒将一半黑狗血泼上去。 鬼手哧哧冒烟暂时消失,桑雀满手黑狗血,一把将蜡烛从长桌上拔下。 铃铃~ 铃铛声靠近,有限的糯米阻碍不了明漳,他手上缠着红绳铃铛,再次直挺挺地扑杀过来,桑雀有条不紊,神情镇定。 她这个人,情况越是危急,精神越是镇定和集中。 剩余半筒黑狗血准确无误地泼在明漳那狰狞恐怖的脸上,立刻灼烧出大量黑烟。 明漳惨叫着后退,桑雀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布一把抖开,包住明漳右肩下的小孩手臂拉起。 再将浸泡在黑狗血竹筒里的红绳抽出,迅速缠绕九圈,拼尽全身力量扭转拉扯。 黑狗血比鸡血效果更好,也能暂时封印阴物。 咔! 断裂声响,那条手臂连同卡在明漳右肩上的柴刀一起掉落。 桑雀被自己的力道带得朝后踉跄,趁明漳还没反扑,赶忙捡起地上柴刀,劈断周围红绳,徒手从墙上抓下大量符纸,用蜡烛引燃,丢向放鼓和灯笼的柜子。 啪! 一坛子酒随后摔碎在柜子下,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桑雀知道她杀不了现在的明漳,果断拿着断手,拎着一坛子酒再次冲向外面。 酒坛摔碎在门口,蜡烛丢下去,烈火烧起来,红绳,符纸全部被火焰吞没。 桑雀一个箭步冲过火焰。 感受到烈日的灼热,听到声嘶力竭的蝉鸣,桑雀松了口气,总算出来了。 明漳惨叫不停,屋子里的火越烧越旺。 桑雀一不做二不休,趁火打劫! 这原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是她无伤通关,完成隐藏任务的奖励。 劈开锁冲进右边房间,桑雀看到严道子卧房墙上一面挂着八卦镜,一面悬着铜钱剑,案台上还有一把古旧的桃木剑。 书桌上有黄表纸,朱砂墨,毛笔,剪刀,龟壳,铜钱,墨斗,书册和笔记等物。 旁边还有几张才晾干的符,炕上柜子里还有一小袋糯米。 桑雀扯下床单,把所有能带上的东西全部打包,一点不留。 拉紧胸口的包袱结,桑雀抹一把头上热汗,提着那一小袋糯米跑出去。 对面屋子火势熊熊,已经烧到厅堂,满身烈火的独臂明漳扑出来,桑雀把手上的小半袋糯米劈头盖脸的砸出去,又将明漳逼回屋内,剩下的糯米撒在门口防止明漳从屋里跑出来。 顶着烈火灼热,桑雀走出严道子的屋子,院外有一些听到动静聚过来的村民,远远围观不敢靠近,其中还有何守慧。 看到桑雀和刚才满身烈火还能动的尸体,村民们都露出震惊的目光。 他们没想到严道子在屋里养尸,更没想到桑雀一个弱女子竟然对付得了僵尸,还把严道子的房子给烧了。 “玉娘?”何守慧看清桑雀,从人群后挤出来,眼神关切。 桑雀目光一冷,撤下脸上布巾抹去脸上的汗渍和碳灰,露出本来面貌扬声大喝,“姚玉娘早在来的路上就被我宰了,我乃神偷门,木兰是也!” 中二就中二吧,这也是无奈之举。 说完,桑雀迅速跑出小院,正欲朝荒树林那边去,忽然看到严道子提着铁剑,怒气冲冲地从那边跑过来。 第24章 剥皮匠 十多分钟前,严道子带着瘦猴赶到荒树林中的破庙时,老远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他当即抽出铁剑防身,一手夹着符箓,让瘦猴带着两条黑狗先进去探路。 瘦猴进去没一会,一声惨叫传出,两条黑狗夹着尾巴仓惶逃窜,差点撞倒严道子。 严道子本能退避,根本不想进入破庙。 可是,他留在黑山村找人都是次要的,中元将至,那才是最重要的大事。 麦祟这种事镇邪司人手不够不会理,可淫祀大事,镇邪司必定抽调精锐力量举兵围剿,尤其是涉及前国庙的,朝廷对这个格外敏感慎重。 镇邪司一来,他的布置全部白费,到时候那群人追究下来,他的下场会比邪祟反噬还惨。 还有,他驾驭的剥皮匠生前是个凶戾胆大的人,自己谨言慎行,始终不能与之契合,极为不妥。 算了,来都来了…… 严道子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进破庙,他一进去,庙墙突然坍塌,一缕黑发迅速从墙角游走。 严道子眉心一颤,并指夹起一张符,瞬间引燃,全神戒备。 正午阳光猛烈,严道子谨慎地站在烈日下,不触及阴影处,被晒得汗流浃背。 破庙里不见瘦猴踪迹,能看到里面屋子里确实有很多血迹,重点是巫娘娘那没有头颅的神像不知何故裂开了。 黑发没再出现,严道子也感觉不到邪祟气息,他捏着符提着剑,快速查看破庙,一无所获。 略一思索,严道子眉心猛跳。 “坏了!” 他立即冲出破庙,朝自己住处疾驰,刚跑出树林,就见黑烟滚滚。 他家,被人点了! 严道子火冒三丈,脑中闪过夏蝉和桑雀的样子,不知道是她们哪一个干的,还是他要找的庙祝之女一直藏在暗处,就等着偷他的家! 直到严道子老远看到桑雀从他院中跑出,身后背着巨大的包袱,包袱皮是他的床单,包袱里还插着他的桃木剑,他才恍然大悟,如遭霹雳,不敢置信! 那清澈又锐利的眼神,哪里像之前那般木讷! 装的,都是装的,欺人太甚! 严道子怒不可遏,他这些年攒下的全部家当都被这臭丫头带走了吗? 也不知道他锁在盒子里的十张鬼兵符有没有被偷走,那可是他花了巨大的代价,请道君之力绘制的,他一年也就能绘制两张! 还有那两根保命的驱鬼红烛,他在镇邪司卖了整整五年的命,才换到两根! 都怪他先前走得太急,又对这臭丫头没防备,心想着明漳虽然没跟阴物融合好,但再怎么也是个力大无穷的僵尸,他以为能够震退宵小,没想到臭丫头藏得这么深。 悔不当初! 严道子又气又急,五内俱焚,急于追回自己的财物,他毫不犹豫的请邪祟出手,这些村民随他杀几个也无妨。 “都滚开!” 桑雀对着周围村民大喝,朝人少的村头方向狂奔。 寇玉山也在此时赶回,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带村民往各自家里躲,刚才桑雀的喊话他都听到了,他也没想到,桑雀竟然把严道子的家当全部卷了,还一把火烧了严道子的院子。 他以为,她就是想溜进去查点什么线索。 神偷门?难不成她真是个‘空空儿’,连他也骗了? 天色蓦地阴沉下来,冷风呼啸,附近院子里的菜转瞬枯萎,鸡笼里的鸡也倒地腐烂,浓重的血腥味伴随着尸臭味弥漫开来。 寇玉山抱起附近一个小孩,几步冲进旁边的院子里。 一个老汉逃跑不及,一只阴冷的手迅速从他头皮上划过。 “啊啊啊!!!” 惨叫声中,那老汉身上的皮硬生生被无形力量从头顶撕开两半,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倒在地上。 村民惊恐尖叫,连滚带爬的逃跑。 桑雀刚跑出没多远,一道瘦长鬼影突然拦在她面前,她急急顿住脚步,早就备好的驱邪符瞬间引燃。 两边朝她卷过来的人皮手当即被驱邪符的力量逼退,影子散开,一只手从背后重重地拍在桑雀肩上。 冰冷,僵硬,格外沉重。 驱邪符光骤然变绿,一下燃尽。 刺骨的阴寒侵袭身体,桑雀毫不犹豫地在心中念出癸丑的名字,动用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灰蒙蒙的祟雾一瞬铺开,桑雀肩头的冰冷感立刻消失,她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跑。 严道子看到滚滚灰雾弥漫在村道周围,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是祟雾,阴童的祟雾! 这个黄毛丫头骗得他好惨!竟然连阴童也驾驭了,这怎么可能?镇邪司那群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竟然做到了! 严道子心神遭受重创,他的剥皮匠因为祟雾阻隔,找不到桑雀身影十分恼怒,便盯上藏在周围的村民,开始屠杀。 严道子退避三舍,接连在自己身上拍了三张符,一手铁剑一手道铃,警戒阴童突然出现。 只要不反噬他,等剥皮匠杀够了,自然会停,反正这些人等中元节一到,全都得死! 惨叫声此起彼伏,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声音,血腥味越发浓郁,整个村子如同人间炼狱。 桑雀听到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她拳头紧握,眼神逐渐锐利,反正白天找不到别的邪祟补全卦象,不如杀他个回马枪! 成败得失,拼过才知道! 念头一定,桑雀果断扯开包裹断手的红绳红布。 “癸丑,先前我答应你帮你找回东西,却没说过要还你,我们在九幽达成的协议也算是一种不可违反的规则吧,不然你早就出来抢夺断手了对不对?” “现在我把东西还你,帮我对付严道子和他的邪祟,事后两清!” 说完,桑雀直接用柴刀划破手心,抹了一把鲜血到断手上。 原本干瘪的断手立刻像活过来一下,皮肤下的血管开始抽动,将上面的血吸收干净,桑雀的右臂血管也跟着抽动,迅速变得冰冷僵硬。 一只青黑小手从雾中探出,咻地抓走断手。 桑雀一抬眼,双眼空洞流血的癸丑安静地站在流动的灰暗雾气之中,原本空空如也的右肩下,手臂已经接好。 但是癸丑始终木然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桑雀不明所以,不知道癸丑为什么不去找剥皮匠,她扫视周围,突然意识到那剥皮匠的层级只怕和癸丑差不多,甚至比癸丑还强一些。 癸丑找不到剥皮匠! 那……用她的眼睛来找行不行? 桑雀意念一动,周围祟雾迅速散开,她快速扫视阴暗幽冷的村道各处,在远处院墙上发现那一道瘦长鬼影。 阴风搅动祟雾,癸丑已经消失不见。 果然是要靠她的眼睛先找到剥皮匠,癸丑才能出手,她的层级高,也是有好处的。 彼时,何守慧正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藏在一户人家的院墙后面,眼底蓄满惊恐的泪水。 有阴影从头顶投下来,何守慧战战兢兢地抬头,一张面皮绷紧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她,空有皮的手朝她头顶拍下。 第25章 阴物(累计打赏加更) 千钧一发之际,一双发青干瘪的手突然伸出来,抓住半空中的皮手。 “快走!” 跟过来的桑雀对何守慧喊了一声,何守慧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逃离。 癸丑双手轻轻一拉,剥皮匠的皮手直接被她扯下来,毫不费力,被撕下来的皮手像纸灰一样散开,迅速撞进桑雀身体里。 桑雀的右手心开始发烫,不但艮卦补齐了,还多了一个坤卦! 剥皮匠消失不见,没有桑雀的眼睛去寻找踪迹,癸丑站在原地如同雕像,一动不动。 远远躲着的严道子看到这一幕,吓得面无人色! 惊吓过后,他立刻意识到一件事,瞪大了眼睛朝桑雀看去,口中连呼不可能! 桑雀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超越他在九幽中的层级,不然她和阴童如何能找到剥皮匠,也更加不可能这么轻巧的分解剥皮匠的躯体。 桑雀比他层级高,即便阴童不如他,他也看不到阴童的真身。 而阴童却能暂时借桑雀的‘力’,压制他的剥皮匠。 被驾驭的两个邪祟,如果本身层级差不多,最终拼的就是驾驭他们的走阴人的实力。 远处,桑雀猛抬头,严道子跟桑雀四目相对,见她握紧柴刀,踏出一步就消失在浓雾中,严道子头皮一紧。 阴风袭来,严道子转身横剑。 铮! 一柄柴刀从浓雾中劈出,火花迸射,严道子被巨力震得连退三步才用脚抵在路边土墙上定住身形。 好大的力气,她竟然还是个练家子,招魂那夜的刀,她果然不是乱丢的! 雾气涌动,桑雀眼含杀机。 严道子愕然失色,被桑雀震惊了一次又一次,正欲持剑反击,余光又看到阴童出现在身侧。 阴童腹中一双双鬼手争先恐后地抓向他,严道子呼吸一滞,赶忙从腰间悬挂的墨斗中抽出墨线拉紧一弹。 一道血线凭空出现,将阴童狠狠撞飞。 桑雀趁机挥刀,重重砍在严道子肩头,却未见飙血,而是一声金属脆响。 严道子道袍之下,居然穿着一件铜钱编制而成的内甲。 铃铃! 严道子晃动道铃,祟雾震荡散开,刚要扑上来的阴童又被严道子身上三张符箓逼退,但那三张符也在瞬间燃烧成灰。 桑雀双手握紧柴刀,一次又一次的重击,严道子单手持剑,竟能格开大部分招式,少部分擦在他身上,又都被他那件内甲挡下。 明明只是铜钱编制的内甲,看起来不堪一击,却有不俗的防御力,完全不符合常理。 不远处,寇玉山,何宝胜他们几个巡逻队的人壮着胆子从墙后冒头,看到桑雀和严道子打得你来我往,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严道子在他们心中可是跟邪祟一样无法抗衡的存在,这个世界的道门弟子,入门之后要先练十年武艺才能正式授箓入道,所以正经道士全都是武艺高强之人。 寇玉山也没想到桑雀那句轻描淡写的‘练过’背后,是如此强悍的武艺,这份力量跟她的身形严重不符,让人产生一种极致的反差感。 震惊过后,寇玉山迅速回神,拍醒被吓到的何宝胜他们,让大家赶紧把附近的村民转移到屋子里去,免得一会被牵连。 院墙下。 面对桑雀的连番进攻,严道子焦头烂额,使唤不动受伤的剥皮匠,见阴童再次去而复返,他收起道铃取出一张白色符箓,甩手引燃,铁剑上立刻多了一片黑色蝌蚪状的符文。 桑雀眉心一跳,谨慎后撤,发现严道子用的就是她从上锁木盒中拿到的符。 阴童面无表情,腹中伸出一双双干瘪发青的手,从背后抓向严道子。 严道子回身一剑! 不能被寻常武器碰触到的阴童,竟然被严道子的剑削断所有腹中鬼手,在半空中化作凌乱的灰烬快速消逝。 桑雀震惊之余,提刀偷袭。 严道子头也不回,翻手取出一物。 红布掉落,露出里面古旧的木梳,上面缠绕着几缕湿漉漉的头发,妖异舞动。 桑雀的柴刀还没砍下去,就看到妖异的黑发像蛇一样朝她射来,她瞳孔一震,扔出柴刀抵挡。 柴刀瞬间被黑发绞成麻花状,桑雀眉心一跳,毫不犹豫地铺开祟雾逃跑,果断放弃强杀严道子的想法。 那肯定是一件阴物,这样的东西,桑雀不知道严道子还有多少。 他毕竟是这个世界的人,活到现在也不是白活的,他对于邪祟之事比她更懂,运用得更熟,自身也有不俗的武艺,身上装备还不少。 就凭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半吊子走阴人,恐怕没那么容易弄死严道子。 要不是她和阴童约定无条件出手,就凭严道子刚才砍阴童那一剑,她必定要遭受严重的反噬,那张白色符箓真的好厉害,幸好全都被她拿到了。 刚才是被逼无奈的折返,现在她已经集齐回家的力量,就没必要莽这一把,老妈还在家等着她,她不能死在这里。 只是,现在要怎么打开回去的路? “艮卦,生门……门!” 眼前就是刘家院子,桑雀冲进去,越过老槐树,伸出右手带着强烈的想要回家的意念,推向房子正中的木门。 木门开启,桑雀眼中光芒闪动,一步跨进去。 村道上,严道子追到刘家院子附近,消失许久的瘦长鬼影突然在他身旁浮现,严道子还来不及反应,他整条右手一下被扭成麻花状。 清脆的断骨声响叫人遍体生寒,严道子惨叫闷哼,面色煞白,发现剥皮匠还要对他出手,果断将口中鲜血喷在木梳上。 木梳上黑发舞动,冲向剥皮匠,立刻将其捆个结实,再不能动弹。 严道子靠墙瘫坐,手中拿着雕有蝉花图案的木梳大口喘息,庆幸他还有这么件能够暂时压制剥皮匠的阴物,否则剥皮匠非把他的皮扒下来才肯罢休。 木梳上的头发试图往严道子手臂里钻,严道子立刻将木梳丢到附近一具血淋淋的尸体上,让那些头发尽情吸食。 遮天蔽日的灰暗雾气逐渐消逝,严道子抬眼看向刘家院落,正屋的门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桑雀消失了! 严道子右臂翻折,忍着剧痛扶墙站起,踉踉跄跄冲进刘家院中寻找一番,窗户全部从内部插着,没有翻窗逃脱的迹象,桑雀就这么凭空消失在屋内。 啪! 一本染血书册凭空掉落在厅堂里,严道子转身看到,略一思索,如临大敌,赶忙退到院外。 “莫不是她也撞上了刘家三郎遇到的诡事?” 刘家三郎被所有人遗忘,但经过明漳后来的提醒,严道子知道刘家有这么个人,遇到未知存在,消失不见被人遗忘。 虽然他还没有忘记桑雀这个人,但这种凭空让人消失的能力,只有未知的存在能做到,严道子惹不起,也不敢有任何试探。 “严道长,瘦猴被夏蝉袭击了,你快去看看他。” 严道子还没找寇玉山兴师问罪,寇玉山竟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找好借口来推脱。 “严道长,你家的僵尸跑出来了!” 严道子正要逼问寇玉山是否和桑雀同谋,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严道子这才想起来,明漳的尸首还没处理。 他深深看了眼寇玉山,握着自己扭曲的手臂快速跑向他几乎被烧没的院子。 这件事,没完! 第26章 永远在一起 峪城,黄昏时分。 桑家客厅里,桑晚坐在轮椅中,捏着桑雀屏幕碎掉的手机,满脸疲惫和担忧。 桑雀失踪到现在,已经第三天了。 除了报警和等待,她什么都做不了。 厨房里,物业的工作人员正在例行检查天然气表,桑晚手里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有新消息进来。 桑晚猛地回神,赶忙颤抖着手查看手机,希望得到桑雀的线索。 聊天软件里,一个名叫‘故事接龙’的群弹出来。 【今天我来给大家讲一个关于爱的故事,故事的开始,是一位残疾的母亲,在家等待失踪女儿的消息】 桑晚瞳孔震动,这信息是在说她? 不会这么巧吧? 【这时候,电视紧急插播了一条新闻】 滋滋! 客厅电视突然自动开启,桑晚吓了一跳,抬头看过去。 “……我市发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现对作案嫌疑人进行公开通缉,秦开荣,男,四十岁,户籍地址……” 叮咚~ 【你看通缉令上的照片,像不像你家厨房里那位物业工作人员(笑脸)】 看清楚手机里的新消息,桑晚呼吸一滞,浑身紧绷。 沉重的脚步声从厨房出来,停在桑晚身后,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桑晚汗毛倒竖,颤抖着手试图拨打报警电话。 手机突然被人抽走,桑晚扳动轮椅操纵杆,轮椅的轮子却被一只脚卡住。 她本能靠着一条腿站起来,试图逃离,却被一把扯住头发,重重摔回轮椅中。 宽厚的手掌压在桑晚肩头,“本来想等你女儿回来,好好问一问她,为什么要害我,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穿着物业工作人员制服的中年男人拉下口罩,露出一脸横肉,眼神也变得格外凶狠。 刚才进来时,他借口说是感冒了,桑晚一直忧心桑雀,根本没在意他。 “秦开荣!是你把自己的女儿活活打死的,禽兽不如,跟我女儿有什么关系!” 桑晚忍着害怕,愤怒大喊,试图让声音传出去。 一把菜刀架在桑晚脖子上,秦开荣扫了眼手上的碎屏手机,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 滋滋! 客厅的灯莫名闪烁,冷风吹起纱帘,室内一片阴冷。 秦开荣把手机丢在一边,脸上带着狠戾的笑。 “你跟你女儿一个德行,都只会害人,要不是你女儿爱管闲事,老子会这么快被通缉吗?都是你们害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反正老子是老婆跑了,女儿死了,现在自己也活不成了,死前能拉一个垫背的,赚了!也叫你女儿试试,失去亲人的痛苦!!” 话音一落,秦开荣挥起菜刀对着桑晚的脖子狠狠砍下去。 砰! 一颗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噜地滚动。 滚烫的鲜血溅了秦开荣满身满脸,他用手抹了抹,再睁眼,看清脚下那颗脑袋的脸,浑身一颤朝后退去。 “爸……好疼……” 地上那颗脑袋的脸,赫然就是他已经死去的女儿,秦璐的脸! 滋滋! 客厅的灯闪了两下熄灭,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漆黑一片。 轮椅上的无头尸体站起来转身,地上的脑袋还在哀求。 “爸我错了……爸……” 秦开荣双眼大睁,眼中一片血红,想到那天和秦璐吵架,她非要出门去参加什么同学会,他不让去。 秦璐最后竟然大逆不道的说,考上大学就远走高飞,断绝父女关系,再也不会回来,要让他一个人烂在家里。 简直!跟她妈一个德行!!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秦开荣情绪失控,提着刀冲上去,一刀一刀地砍。 “爸我错了……你别打了……求求你……” “爸……我再也不走了……我错了……” “爸……疼……” 满身是血的秦开荣喘着粗气站起来,看着地上凌乱破碎的肢体,神态癫狂。 “让你跑,我让你跑,这下跑不了了吧!” 肩头一沉,寒意扫在秦开荣脖颈上,玄关那边的全身镜照出他的样子,惨白的手臂从背后攀上来,一头长发的秦璐枕在他肩上。 就像……小时候父亲背着女儿一样! “爸……我会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秦璐的一颗眼珠掉出来,脸颊凹陷,鲜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染红整张脸。 秦开荣蓦地想起,那晚最后,意识到铸成大错时的恐惧。 “啊啊啊!!!” 秦开荣突然发疯,提着刀从阳台冲出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吵闹声,尖叫声,以及警车的呼啸声,最后都以一声枪响,全部消亡。 叮咚~ 【女儿对父亲依恋和爱,永远让人感动,不是吗?】 * 桑家客厅。 一只满是血污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碎屏手机。 桑晚惊魂未定,面无血色,坐在轮椅里抑制不住的颤抖。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一身粗布古装,背着大包袱,又黑又脏的少女,她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害怕的泪水涌出眼眶,“你到底去哪了啊,我以为你也丢下我,我以为你也不回来了………” 桑晚崩溃大哭,桑雀满眼愧疚,走过去蹲下,捏住桑晚的手。 “对不起妈,真的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桑晚重重地在桑雀肩上打了一下,眼泪止不住的流,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全部宣泄出来。 桑雀抓过茶几上的纸巾盒递给老妈,她现在格外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按部就班的完成严道子的任务,庆幸自己及时抽身,没跟严道子莽最后一把。 这次如果不是她回来及时,刚才秦开荣的刀就要……桑雀简直不敢想下去。 幸好,她在秦开荣拿走手机的时候,就赶回来了。 只需要一点癸丑的祟雾,秦开荣就陷入恐怖的幻觉之中,精神崩溃。 虽然用掉了最后一次癸丑出手的机会,但桑雀只觉得庆幸,庆幸她有这个能力救妈妈。 桑晚哭了一会,听小区外面闹哄哄的,她赶忙抹去眼泪对桑雀道,“警察一会肯定会来,不管发生了什么,咱们晚点可以慢慢说,你先去洗澡换衣服。” 桑雀低头审视自己,她还穿着黑山村那套衣服,浑身脏兮兮。 看老妈的眼神,还有摆在茶几上那本明漳笔记,桑雀心想老妈肯定已经猜到了什么,并且想要保护她,不让她的秘密暴露。 “好,我们晚点慢慢说,我有好多事情想告诉您。” 桑雀站起来,刚走开两步,衣角就被桑晚拉住,桑晚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再突然消失了吧?” 桑雀心里一酸,认真道,“不会,我保证!” 第27章 坦白 秦开荣到桑家的事情瞒不住,桑雀失踪三天的事情也要处理。 直到深夜,母女俩才从警局回到家。 桑雀被上次接待她的艾静艾警官训得了无生气,只因她受了秦璐去世的刺激,就跟母亲吵架,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三天,害得家中没人照顾母亲,被秦开荣趁虚而入。 还有各种安全教育,写保证书,道歉的环节…… 总之,虽然有些事情没法解释,比如秦开荣怎么会突然发癫,但这些都要靠艾静他们去查,跟桑雀母女俩就没关系了。 秦开荣跑出去后那一通闹,现在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社交媒体上各种新闻铺天盖地。 桑雀怎么避开监控离家出走的事情,暂时也没人再追查。 家里乱糟糟的,之前来过一些警察,调查秦开荣留下的痕迹。 桑雀想简单收拾下,桑晚扯住桑雀衣角。 “明天让张姐收拾,现在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了。” “那也得先吃饭啊。” 桑雀自己的手机两次出现异常,她现在完全不想碰它,用老妈的手机点了炸鸡可乐麻辣烫,烤肉披萨煲仔饭,还给自己下单一部新手机。 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心灵和胃都得到满足,桑雀拿着可乐靠在沙发里揉肚子,感叹还是现代舒服。 下午为了对付秦开荣,她放出祟雾,等于给家里‘消了毒’,祟雾的气息会让那些游魂野鬼不敢靠近。 现在家里格外‘干净’,让人安心。 喝完最后一口可乐,桑雀才回到自己房间,从书柜下面取出背回来的包袱,拉上窗帘,把东西全放在客厅茶几上。 之后,桑雀跟桑晚坦白了所有事情,从秦璐家开始,几乎没有隐瞒。 …… 盛夏夜深,路边喧哗逐渐落幕,烧烤摊的老板们开始收拾桌椅板凳,整座城市越发静谧。 桑家客厅里,桑雀说完之后,母女俩都沉默了很长时间。 桑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听完桑雀叙述,仍旧控制不住内心的震动。 “妈,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桑雀小心询问,毕竟这事,对于没经历过的人来说,挺扯淡的。 桑晚平复了下心绪,缓慢点头。 “我信,你没有骗我的理由和必要,再加上这些证据……我只是一时之间没办法全部接受,其实你失踪这几天,我已经开始想,你是不是穿越了,我还以为自己的妄想症又复发了。” “是因为我桌上的明漳笔记?”桑雀问。 “各方面,”桑晚慢慢给桑雀解释,“那天早上你突然不见,手机在家,外出的衣服和鞋也都没动,只有你身上穿的睡衣不见。” “我事后去物业查了监控,楼道和花园外面都没有你离开的画面,这说明你是在家里失踪的,而且很突然,不然不会连手机也不拿。” “之后我就在你桌上找到了这本笔记,一封没拆的信和一个古风荷包,荷包里有零碎的银块和铜钱,铜钱不像现代工艺铸造,上面写着‘玄元通宝’,华夏没有任何一个独立的朝代号‘玄’。” “笔记里是手写的毛笔字,还是繁体,就凭你语文勉强及格,和那一手狗爬字的水平,写不出这样的东西。” “妈~” 桑雀无奈,好好的说事情,提她语文成绩和写字干嘛,她只是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懒得动脑子花时间,在黑山村,她还是挺机智的。 桑晚继续道,“笔记里的内容我看了,信我也拆了,都在说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再加上你失踪前夜撒糯米的行为,笔记里也提到过,以及你那晚说过你确实遇到点事情,只是没想好怎么跟我说,还问我有没有鬼的问题。” “这一切的一切,按照我写小说的逻辑推导,我首先就想到你是不是穿越了,然后,我才想到你可能在秦璐家撞了鬼,第二天白天去找高人弄到这本笔记,失踪可能也跟撞鬼有关之类的,总之,我想过各种离奇的可能……” “对不起妈,这两天让你担惊受怕了。” 桑晚有些鼻酸,摇摇头,“没事,你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离开了。” “小雀,既然你都能穿越,那你大姨是不是也有可能没死,而是魂穿异界?” 面对老妈期盼的眼神,桑雀张口,却不知道作何回答。 她的大姨,比老妈大两岁,姐妹俩小时候的经历很像秦璐,都是单亲家庭,都有个酗酒打人的父亲,所以她看到秦璐,总想帮秦璐做点什么。 老妈很小就放弃了读书,一直在供大姨上学,大姨很争气,考上重点高中,又考上帝都最好的大学,带老妈一起逃出了山村。 也就是那一年,老妈和大姨在帝都一个垃圾站旁边的小巷子里捡到她,厌胜钱当时就在她脖子上。 这些事情老妈没说,但她全都知道,或者说是……记得! 因为老妈残疾,大姨又要忙学业,所以大姨让她学散打学武术,教她保护自己,也保护老妈。 大姨本硕博连读用了八年,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毕业,考进某个很厉害的研究院,还没来得及入职就意外过世,这对老妈的打击很大。 老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日没夜的码字,用半年时间写了一部穿越小说,小说主角的名字就是大姨的名字,桑榆。 桑雀知道,老妈看起来已经没事,实际上心底深处仍旧无法接受大姨就这么离开的事实,仍幻想着大姨像她书中写的一样,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活得很好。 第28章 第三种驾驭法 桑雀立刻到桑晚身边坐下。 桑晚指着面前一本严道子记录琐事的笔记。 “这部分,记录的全是这个叫‘萧玉乾’的人的事情,他为人阴狠,又欺软怕硬,嫉妒心强,生前是乐师,擅笛和鼓,曾在戏班之中做过鼓师。他瞧不上做杀猪匠的父亲,读过书,最后却跟他父亲一样,做了下九流的行当。” “学文人饮茶,好女色但自身却有障碍,被妓子瞧不起,听人说‘杀猪下九流,杀人上九流’,之后就开始杀妙龄女子剥皮制鼓。这些记录里大事件不多,却对萧玉乾的生活习惯,特殊爱好,怪癖等等全部详细记录。” 桑雀点头,“这应该就是严道子驾驭那个邪祟生前的事情。” 桑晚又指向另一本笔记,“这本笔记记录的都是严道子在日常生活中遇到的怪事,从他字里行间能够看出,他是个抠门懒散,胆小冷漠的人,好奇心也不旺盛,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你看这几句。” 桑雀眯眼看过去,念出来,“茶味苦,不如酒。” 桑晚翻页,换一处指着。 “笛声刺耳,学不来。” 桑晚又翻页,滑动手指。 “没那么多闲时间制鼓……温柔乡是英雄冢,害人不浅……从前不爱听戏,如今强逼着自己听了几场,有点意思……” 桑雀隐约有点明白,张开嘴却不知道怎么总结。 桑晚直接点明,“严道子在学萧玉乾的行径,学他饮茶听戏,学他吹笛制鼓,学他‘欣赏’女人。” “你是说……”桑雀眼神逐渐明亮。 桑晚点头,又拿一本笔记过来给桑雀指着看,“前面全都是吐槽萧玉乾那些习惯让他难受,但是大约过了一个多月,他在笔记中就提到了好几次,‘近来箫生安分不少’。” “时间往前的几篇,严道子提到几次剥皮血祭,我最开始以为严道子是靠这个让萧玉乾满足,然后变得安分。但是你看后面,严道子带着新收的明漳,一路从望山城前往黑山村,几次提到没有在入夜前找到驿站落脚。” “那么他们肯定会遇到邪祟吧,后面严道子却只写了‘险象环生,幸无大事’,提到‘路遇血衣祟,尸祟二三,除之’等等,之后他并没有写到血祭,箫生反噬这些。” “而他在路上遇到的邪祟,结果都是‘除之’,不是前面那种对付不了的‘驱之’。按照严道子本身的性格,应该‘避之’,他也应该有这个能力避开,但是他没有,反而像胆大的萧玉乾,直接除掉了邪祟。” “这就说明他动用了萧玉乾的力量却没有遭到反噬,也没有血祭酬谢,黑山村尸巢那次要进行血祭,估计是用力过猛超过了安全限度。还有,在去往黑山村的路上他依旧在学吹笛,把平常喝的酒换成茶,遇到事情不再一味退避,而是能解决的就大胆出手,跟箫生的性格一致。” 桑雀莫名激动,“也就是说……说……” “也就是说,第三种驾驭邪祟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变成邪祟生前的样子。” “对!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桑雀握拳往自己手心一砸,双眼放光。 明漳先前的笔记中也曾提到过,说他师父严道子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行事作风反倒跟严道子驾驭的邪祟生前很像。 桑雀当时还以为是驾驭邪祟的后遗症,没想到是严道子有意为之。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一定要强迫自己去做别人喜欢而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除非有‘利’可图。 桑雀今晚也看了几本严道子带在身边的书,书里提到过,人死之后成祟,都会有一种想要复生的执念。 所以,这类邪祟很喜欢上活人的身,最开始的走阴人就是由于这类邪祟这个行为产生的。 邪祟大都依照固定的规则杀人,智商不高,人死成祟多了一份生前的执念,思考能力也很有限,大部分情况下依照本能和本性行事。 那么,被上身的走阴人,如果让邪祟认为,他已经在这具身体中复生,性格习惯,日常行为全都跟以前一样,那邪祟自然而然就会‘老实’,不会再伤害‘自己的身体’,还会出力保护‘自己’。 “没想到这第三种驾驭法这么简单合理。”桑雀感叹道。 桑晚却不看好,“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面具戴久了,就拿不下来了。人欺骗鬼,扮成鬼,就怕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谁驾驭了谁。” 细思极恐,桑雀背后一寒。 当严道子完美复刻萧玉乾的一切时,那他还是严道子吗? 不,他就只是死而复‘生’的萧玉乾,一个顶着活人躯壳的剥皮匠。 所以这样的行为对人和邪祟双方都有利可图,也就达成了所谓‘代价小又完美’的平衡。 桑晚见桑雀面色难看,又问道,“严道子是不是经常穿道袍?” 桑雀点头,“对,他衣柜里也全都是道袍,没有别的衣服。” “严道子的笔记里提及,萧玉乾喜欢穿白衣,但是严道子始终是一身道袍,自称也始终是‘贫道’,他可能在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本来的身份。如此一来,只要他还穿着道袍,那他就是严道子,而非萧玉乾。” 桑雀反应过来,“妈,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也要用这个办法,可以学严道子,找一样东西,时刻提醒自己是谁?” “对,但是你对阴童了解多少?严道子这些笔记和来往信件中也只提到阴童来找他们报仇,没有其他线索。”桑晚直接问道,眼含担忧。 提到这个,桑雀精气神全无。 她对癸丑完全不了解,如果想知道癸丑的事情,又要去诡异世界调查。 桑雀小心地看了眼老妈,想到还要回诡异世界调查,她莫名有些兴奋,但是再想到因为她不在,就让秦开荣那畜牲差点伤害到老妈,她又满心愧疚的泄了气。 桑雀很快振作起来,把自己先前看的那本书拿到老妈面前,里面全都是道门各类符箓的图示和介绍。 “妈,你也不用太担心,第三种办法不行,我还可以回归第二种办法‘用之以强’。香火加强心灯短时间内虽然做不到,但是我有厌胜钱,这段时间我一直有种预感,或者说是直觉。” “就是等我收集邪祟力量,让八个卦象全部显现的时候,我就能压制住阴童,强行抽取她的力量对付其他邪祟。” 桑晚问道,“那你现在跟阴童两清了,又要用什么杀邪祟,收集力量?” 桑雀举起书,点着上面一张符的图示,“用这个,‘鬼兵符’。” 桑晚拿过书,桑雀快速解释。 “这符是严道子向他们的‘道君’献祭一定数量和层级的邪祟,通过复杂的法事,请道君之力降身之后绘制的,里面蕴含一丝鬼级的力量,可以消灭三层以下的邪祟。符箓消耗速度视邪祟强度和数量而定,我见过严道子使用,一剑就把阴童癸丑腹中的手臂全斩了。” 在诡异世界,九幽上三层叫邪祟,中三层称鬼,下三层是鬼神莫测的大恐怖,都被称作鬼神。 “我从严道子那里拿到十张鬼兵符,我可以暂时靠这些鬼兵符,在咱们这边寻找邪祟进行猎杀,集齐厌胜钱的力量压制住癸丑。然后我再努力去积攒香火愿力,加强心灯力量,这样双管齐下,肯定就没问题了。” 桑雀自信满满,眼中流光闪动,对她的计划很有信心,甚至有种迫切想要去实施的冲动。 桑晚皱起眉头,心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小雀,你就不能……试着把你身上的邪祟驱除,彻底解决这个隐患,回到从前平静无忧的日子吗?” 为人父母的,孩子生一场小病都会心疼,怕留下什么隐患,更别提桑雀身上这个邪祟,像个恶性肿瘤一样,随时会要桑雀的命。 桑雀这种‘保守’的治疗方法在桑晚眼中,哪里有彻底切除来得安心? 桑雀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来,她捏住老妈的手,理解老妈对她的关心。 垂眸思索片刻,虽然对于驱除阴童的事不抱多大希望,甚至有些抗拒,桑雀仍旧点了点头。 “好,我会尽力去试,就是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去哪找个高人,询问这方面的事情。” 桑晚想了想,“我记得张姐说过,城郊徐家湾村有个守庙人,世代供奉咱们峪城龙脊梁山的山神,有真能耐,现在还剩一个老婆子在世。” 桑雀疑惑,“徐家湾村那边不是年初就开始拆迁了吗?” 桑晚道,“张姐说工地出了事故,暂时停工了,具体的很少有人知道,张姐在徐家湾有个亲戚,知道点内情,说那地方自打开始进行拆迁工作的时候,就有点邪门。” “那婆子还住村子最深处,没搬走,你可以先过去看看,如果那婆子可以驱除你身上的邪祟最好,如果不能驱除,你就问问她有没有其他相关人士可以帮忙。” “好,我先弄早饭,之后咱们都补个觉,睡醒我就去。” 吃过早饭,母女俩各自回房休息,桑雀太累,很快就睡着。 桑晚却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眠,她盯着天花板思索,她自私的阻止桑雀踏入那样一个诡异世界到底对不对,可她又真的很害怕,失去最后的亲人。 “姐,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不会像我这样畏首畏尾吧?” 许久之后,桑晚忽然下床,找出被她藏起很久的假肢,拂去上面的尘土。 第29章 纸人 桑雀一觉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起床,吃过饭,把身上最后一张驱邪符留给老妈,自己带了两张鬼兵符出门,去徐家湾村找那个守庙人。 本想打车,但桑雀想到之前两次打车的经历,果断选择了人多的公交车。 人多当然也有可能撞邪,她出门特意戴了墨镜和头戴式耳机,遮住自己双眼双耳,哪怕是掩耳盗铃,只要让那些脏东西别发现她能看到听到就行。 下午的公交车上人不多,桑雀坐在后排无人处,拿着新到的手机登录各种账号。 班级群里,因为秦璐的事情上了热点新闻,大家都在群中发蜡烛刷屏哀悼。 最后班主任发了一条‘你们暑假作业都写完了吗?要不要加两套卷子?’,群里瞬间变得静悄悄。 另一个没有班主任和任何老师的班级群里,新消息99+,大家在群里继续讨论着秦璐的事情。 有人三观歪得没眼看,还在秉持受害者有罪论,甚至说到秦璐的母亲身上去,桑雀总算理解班主任为什么不让讨论秦璐的事情。 桑雀往上翻,一直翻到秦璐出事那天的聊天记录,她也是从那天起,就没再关注过群里的消息。 那天有血月奇观,有人在群里提议进行鬼故事接力。 桑雀蓦地想到她旧手机里出现的‘故事接龙’群,让她不寒而栗。 班级群里的每一个故事开头都是‘我给大家讲个真事,我一个朋友……’ 桑雀翻看聊天记录,仔细留意大家说的那些事,尤其是提到的地点,默默记在心里,不管是真是假,她以后都尽量避开。 忽然,‘徐家湾村’‘守庙人’几个字映入眼帘,桑雀手指抬起,让屏幕停在那条信息处。 【徐义超】:我给大家讲个真事,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不知道你们多少人知道咱们峪城徐家湾村的守庙人? 【卢宏杰】:我知道,徐家湾村守庙人在咱们峪城老一辈的圈子里很有名,我姥上次走丢,就是那个守庙人问米给找到的,特别神! 【胡薇】:真的假的啊(疑惑) 【顾佳伦】:那边拆迁工地上前一阵不是出事故了吗,好多人都说看见阿飘。有个黄毛up主,专门作死的那个,还去徐家湾村探秘过,直播里说徐家湾村是龙脊梁山这片最古老的村子,发生过不少怪事。 【周宁】:徐家湾村拆迁之前就已经没多少徐姓人了,村子对面盖展览中心的时候,都是工地上的人在那租住,村子里啥人都有特别乱,还出过碎尸案,有好多解释不清的事。 【卢宏杰】:不止碎尸案,去年还发生了一起灭门案,只不过消息封锁得严,很少人知道。除此之外,网上也有不少关于徐家湾村的怪谈帖,什么七月照相馆,胖子猪肉铺等等。 【徐义超】:你们先别打岔,先听我讲啊(发火),事有点长,我录视频。 【张朝斌】:行行行,坐等! …… 【徐义超】:(视频) 视频封面是徐义超的脸,他长得不赖,浓眉大眼,篮球打得很好,是学校篮球队的一员。 桑雀跟徐义超同班却不太熟,但对他这个人很有印象,因为很多人都说他是克女体质,注定孤独一生娶不到老婆。 刚上高一的时候,这事传得挺离谱,凡是女生靠近他,必定倒霉,丢东西摔跤都是常事。 桑雀那时就想,不靠近徐义超,人也会偶尔丢东西或者摔跤,全都是迷信,也就没当回事。 桑雀点开视频,徐义超正坐在饭桌前。 “这事说起来挺长的,打字太麻烦,我还是给你们口述,嗝~” 徐义超抽纸擦嘴,喝了口水。 “不好意思,我奶中午面下得太多,吃得有点撑,其实我以前不叫徐义超,就是小时候那事之后改了名字,不改我就死了。” “我记得那是我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放暑假,爸妈在南方打工,我就跟爷奶住在徐家湾村,村里孩子多,也大都认识,经常在一起疯玩。” “那天下午,天很阴,那时候徐家湾村对面还没盖展览中心,还是农田。我奶和我爷他们怕下雨,就跟村上人一起到地里去收晒的麦子,我们这些小孩就在村子里玩捉迷藏。” 屏幕晃动,徐义超从餐厅走到客厅,坐进沙发里,拿出一个苹果啃。 “咔嗤!吧唧吧唧~说实话,我那时候被爷奶惯的,确实有点无法无天,不听管教,就是典型的熊孩子。因为好胜心强,就想着躲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结果我躲到了村上的‘福寿纸扎铺’里。” 徐义超得意挑眉,耍帅甩头,“看见没,哥小时候就这么勇。其实那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我鬼使神差走到那,看见铺子里没人,店里有一个刚糊好的大别墅,我就给钻进去了。” 咔嗤~吧唧吧唧~ “我坐在里面就听着外面到处找人,抓人,就是没找到纸扎铺这边来。我心想着我赢定了,到时候一定要让那群小孩都叫我一声大哥。” “然后那天可能是因为天气凉快,我在那纸糊的大别墅里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你们猜怎么着,卧——槽!” 徐义超顿了下,故意卖关子,突然把脸贴近屏幕。 “我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鬼脸杵在我面前,差点给我当场吓尿了,幸好哥从小就胆大,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小丫头蹲在旁边,跟我一般大,脸上戴着纸人一样的鬼面具。” 徐义超又顿了顿,回忆起什么不好的经历,脸色开始凝重,语气也变得低沉。 “没等我问那小丫头是谁,小丫头就从纸房子里钻出去了,我跟着出去,发现天都黑透了,整个村子里静悄悄的,连狗叫声都没有,再看纸扎铺里那些花圈和纸人,我一下汗毛就竖起来了。” “然后我也顾不上找那小丫头,撒丫子就往家跑。” 徐义超吞了口唾沫,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天是真的奇了怪,村子里到处雾蒙蒙的,我朝着家的方向跑,路上一个人也见不着。” “我家距离纸扎铺不远,我没走回头路,但是我跑了好长时间,结果……呼……结果我又跑到了纸扎铺门口!” 徐义超喝了口水,“我当时是真吓哭了,以为自己死定了,然后我忽然听见我奶叫我名字,我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就跑。” “那会路上不但雾大,还起了阴风,乌漆嘛黑看不见路,风里有好多男的女的,学着我奶在那叫我原来的名字,一声接一声渗得慌,其中还有我爸妈的声音。” “我那时候已经半年多没见过爸妈了,年纪小,听见声音就想回头,还没回过去,啪!” 徐义超突然拍大腿,声音超大,桑雀的心脏也跟着一震。 “一个巴掌从雾里伸出来,直接按在我头上,没让我回过头去,然后我就看见我们村那个守庙人奶奶,提着一盏白灯笼从雾里走出来,那灯笼光一照,周围雾就散了。” “守庙人奶奶跟我说,那不是我爸妈,让我千万别回头,回头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我就再也不能回家了,让我跟着她走,一再叮嘱我不管听见啥都不能回头……” “徐义超!!” 视频里突然传出一个愤怒的女声,徐义超嗷一声蹦起来,画面乱晃,手机砸在地上。 “吃了饭就往那一靠,碗也不收,你作业写完了吗?一天天不是打篮球就是打游戏,啥都指望不上你,老大不小的人了,也不知道帮你奶……” 视频中止,桑雀继续翻看下面的聊天记录。 【顾佳伦】:麻蛋!这就没了,徐义超你个死太监,给老子出来把故事讲完。 【卢宏杰】:徐义超出来(发火) 【胡薇】:徐义超出来(发火)+1 …… 【张朝斌】:徐义超出来(发火)+25 【徐义超】:(呲牙)才把我妈哄好,后来其实也没啥。 【徐义超】:我跟着守庙人奶奶一路走,然后中间的事情我现在也记不太清楚,就记得我昏了又醒了,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那段时间别提多幸福,玩具和好吃的,只要哼哼两声就有,我爸妈都回来照顾我了。 【顾佳伦】:盲猜出院之后,喜提一个完整童年(狗头) 【徐义超】:(捂脸哭) 【胡薇】:徐义超你有毒吧,我就跟着起了个哄,刚才撞门上了,你绝对有毒(泪奔) 【徐义超】:(衰)(衰)(衰) 【徐义超】:(视频) 桑雀点开视频,徐义超在卫生间坐着。 “这事其实我后来全都忘了,直到去年我爷去世,我处理遗物的时候看到一张写着我生辰八字和名字的黄纸,看见上面我原来的名字,我才慢慢回忆起来。” “说起来,这里面还有个插曲,就是我隐隐约约记得,我跟着守庙人奶奶,快要到我家的时候,我感觉我被谁拉了一把。” “然后,我好像回头了!” 就在这时,视频中的徐义超身后,闪出半个纸人脸。 桑雀手一颤,差点没拿稳手机。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楚,记忆就到我本能回头的时候黑屏了,但是后来肯定发生了啥事,迫使我爷让守庙人奶奶给我改名。” “可以说,那时候要是没有守庙人奶奶,哥就英年早逝,交代在那里了!” 桑雀拿好手机,拉动进度条,倒退。 “……然后,我好像回头……” 视频定格,那个纸人脸还在! 苍白,粗糙,脸上两坨刺目的红,是个小女孩。 桑雀面沉如水,快速翻看后面的聊天记录,大家插科打诨,直到下一个人开始讲故事。 没有人看到,徐义超背后闪过的那半张纸人脸。 公交车外面艳阳高照,桑雀却感觉到一股深寒,让她身上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以为离开了黑山村回到现代,那些诡异的事情就会离她远一些,她可以稍微稍微放松一些。 却没想到,不但她家里有脏东西,就连她同班同学身上也有,这个世界到底哪里是安全的? 第32章 村怨 从徐淑芬家出来,那个西装男闪得远远的,对桑雀又敬又畏,干笑着。 桑雀没理,戴上耳机打电话给她的发小兼闺蜜,姜枣,她是北方木偶戏传承人的孙女。 就像徐淑芬刚才说的一样,现在很少有人愿意去学习和继承老祖宗的传承。 但姜枣不是,她从小就喜欢木偶戏,五岁立志要继承祖辈的传承,说啥都不听,撒泼打滚,绝食明志。 爷爷奶奶对此很高兴很支持,然后姜枣就被她在大城市安家立业的爸妈丢在老家这边跟爷爷奶奶学木偶戏,夫妻俩又生了二胎女儿,重新‘练级’。 桑雀是老妈安排好了一切,不用为未来担忧,姜枣则是未来只想从事木偶戏行当,所以她们两个学习都很一般,经常在一起,借姜枣家的工作室‘不务正业’。 比如还原小说中的唐门暗器,拍古风换装视频等等,她从小学武,自然是有侠女梦的。 “枣子,帮我找条狗。” 电话那边传来慵懒的鼻音,肯定是追剧追得睡着了。 “什么狗?你有我这帐下走狗,还需要别的狗?等会,你好像还没来哄我呢,就敢指挥我帮你办事?你不声不响离家出走三天的事都还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呢!” 桑雀哭笑不得,“昨天给你打电话,你训我训得还不够吗?我说认真的呢,我要找的是真狗,养给我妈作伴的,要田园五黑犬,具体要求我发你信息,狗市就在你家附近,遇到好的你也买一条,钱算我的,帮我跑一趟,回头我亲自登门谢你哄你还不行吗?” “行行行,小时候你救我狗命一回,我给你当牛做马一生,你赚大了你。” “对了枣子,还有件事,咱们之前拍的古风换装视频,你挑几个,新建个账号发出去,记得投个流量,我一会给你打钱。” “啥?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发,怕你的美貌被人觊觎吗?怎么现在又愿意了?你想当网红?你也不缺钱啊。” “我真有事,回头细聊,先挂了。” 桑雀这边刚挂断电话,耳机里忽然传来一些杂音。 “……滋滋……帮帮……我们……滋滋……” 桑雀眉头皱起,拉下耳机挂在脖子上,不予理会。 这个徐家湾村背靠着龙脊梁山的阴面,确实有点邪门。 一路出去,走到‘福寿纸扎铺’附近,一个纸人突然出现在路口拐角处,顶着一张诡异的笑脸,抬起的手臂指着某个方向。 来的时候,桑雀并没有在路口看到这个纸人。 纸人对她没有威胁,桑雀也不用避着,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朝纸人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巨大的黑茧,像没有皮肤的肉块,又像一颗诡异的心脏,悬挂在一栋加盖到七层的楼房外,蠕动,收缩。 无数若隐若现的黑线,从那黑茧中生出,穿透墙壁,向着徐家湾村各处散射。 其中一根从桑雀头顶过去,落在纸扎铺里。 桑雀看向纸人,纸人脑袋立刻一百八十度扭转,避开她的目光。 那庞然大物给桑雀的感觉很危险,她不想多管闲事,带上墨镜径直离开徐家湾村。 她走之后,路口的纸人脑袋扭转过来,原本的笑脸变成一张哭脸。 * 徐家湾村村口,桑雀过马路时,跟两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棕色卷发,休闲t恤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掀起墨镜回头看,“武军哥,长腿美女唉~” 旁边衬衣长裤,颇有硬汉气质的男人不苟言笑,“看路!” 富有朝气的郑乐天撇撇嘴,拉着行李箱快步追上郑武军,两人一起绕过围挡,走进徐家湾村。 一进去,郑武军就蹙起眉头,扫视周围,“阴气很重,果然有很大问题。” 郑乐天笑道,“还挺凉快的哈~” “跟紧我。” 郑武军加快脚步,郑乐天一边好奇地扫视周围,一边继续聒噪。 “徐家婆婆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非要求助我们郑家?我也没感觉到这里有多厉害的阴邪厉鬼啊?” “再说了,徐家供奉的山神本来就会驱使小鬼,有什么事出动那些小鬼去处理就行了啊,非要咱们跑一趟。我大哥还不知道跑哪去了,爷爷交代我务必要把他找回来,武军哥你说,我大哥……” 砰! 路边纸扎铺的牌匾忽然掉下来,惊得郑乐天浑身一颤,本能往郑武军身边退,撞上一物感觉不对。 他猛一回头,身边竟是一个纸扎人,对着他笑! “武军哥!!” 郑乐天抓着挂在胸口的玉坠大叫,周围突然大雾弥漫,雾中影影绰绰,竟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纸人。 啪! 一只手拍在郑乐天肩膀上,他差点跳起来,却听到郑武军令人安心的声音。 “别乱跑,只是游魂而已。” 郑武军掌心的温度让郑乐天逐渐冷静下来,只要心中不再恐惧,那些游魂就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郑乐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发现他正站在纸扎铺里,周围只是布满灰尘和蛛网的花圈纸人而已。 两人从纸扎铺出来,经过路口时,郑乐天停下脚步,抬手指向远处七层的高楼。 “武军哥,我感觉那边好像有什么,我听到好多争吵声。” 郑武军皱眉看过去,什么都看不到,郑乐天也比他多看到一片阴影而已,多听到一些声音罢了。 “先去找徐家婆婆。” 两人很快来到徐淑芬家院子外,那个西装男锲而不舍,还拎着礼物在院子外面守着。 进了院子,郑乐天瞬间汗毛倒竖,抓住郑武军的手臂不放,郑武军也感觉到院子里不太干净。 徐淑芬早就准备好了凉茶,请两人到院子里坐下,“放心吧,院子里只有我死去的老伴,他不会害你们的。” 三人坐下之后,徐淑芬开门见山,“事情我已经跟你们家老爷子说过了,为了护这一城安稳,我们徐家人从古时候就在此建村,压在龙脊梁山的阴穴上,导致村里人的怨气和邪念比较容易滋生,只有信奉山神才能保平安。” “山神大人这些年的香火越来越少,不少徐家人也都迁走了。城市要发展,村子要拆迁,咱也不能挡了一城人的路。可拆迁这段时间,各家各户都起了争端,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兄弟姐妹大打出手,引得怨念滋生,越聚越多。” “现在村口的风水局被毁,那些原本被山神大人镇压在村子下面的阴邪之气也都冒了出来,最终就形成了‘村怨’。如果不能赶在中元节前把‘村怨’消除,鬼门一开,阴气大盛,必定会从‘村怨’中孕育出十分恐怖的恶鬼。” “恶鬼一出,势必反噬,到时候,只要是徐家湾村出去的人,甭管老的小的第几代,甭管现在在哪,也甭管姓不姓徐,只要身上有一丝徐家人的血,都会被这恶鬼索命。我老了,能力有限,只能求助你们。” 郑乐天笑道,“放心吧婆婆,我郑家虽然也没落了,但咱们一脉相承,都是靠山神护佑的,就算供奉的不是同一位山神,那也都是华夏山川的守护,我郑家山神不会坐视不理的,况且还有我武军哥在,他可是我们郑家除了我大哥外,最厉害的!” 郑武军思索片刻之后站起来,“这件事宜早不宜晚,我们现在就去布置,麻烦婆婆帮忙准备一些祭拜山神要用的东西。” “好。” 第33章 桑雀日记 【8月8日,星期四,晴,去往大岳山的飞机上】 我决定开始写日记,以防我也遇上刘家三郎那种诡异的事情。 这几天先用普通笔写,我已经在网上订购了朱砂墨。 昨天从徐家湾村回来之后,我把遇到的事情和徐淑芬奶奶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老妈。 老妈突然问我,有没有想过将厌胜钱的事上报给国家,实际上我想过,但不是现在。 我需要先弄清楚一些事情,让自己面对诡异世界和现代世界都有自保的力量和谈判的资本,再将这件事摊开。 我不想当别人案板上的肉,不想沦为实验品,更不想老妈因此成为别人要挟我的筹码。 老妈对我的想法表示尊重,说我无论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我知道老妈说的是违心话,她还是很担心我的安全。 所以为了她,我才买了机票,决定去一次华夏道教圣地的大岳山,拜一拜真武大帝等各路正神。 枣子已经把视频发出去了,等发酵几天,就去九幽看看心灯有没有增强。这个办法要是有效,就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只是以后要拍视频当网红的话,会很浪费我练功的时间,苦恼ing~ * 【8月9日,星期五,晴,回家的飞机上】 真武大帝拜过了,还‘求’到一支上上签。 搞笑的是,我诚心跪拜的时候,旁边有位扫地的小道士嘟嘟囔囔地说,拜什么拜,出了事还不是自己上,年纪轻轻的信这个。 更搞笑的是,我求签的时候,先摇出来一个不太好的签,我当时心里就一咯噔。 解签的道长看了我一眼,把我手里签子抽走撅了,反手给我抽了支上上签拍在桌上,说要给我逆天改命。 我都没说要问什么,那位道长就说我卧室书桌的位置不对,窗帘颜色也不行,影响了我的文曲星运。 让我回去之后书桌换个朝向,再换个粉嫩透光的窗帘,每日早晚去公园接引朝阳紫气和晚霞金光,能开窍。 可能是现在高中生学习学到抑郁的太多,道长想要安慰我,他这些话的潜台词无非就是学习不好不怪我,让我宽心,多晒太阳,早晚出去活动,放松心情。 跟道长聊了聊,感觉道长们的精神状态真好,来的路上我还偶尔看到几个脏东西,但山上很干净,没有鬼,也没有神。 虽然没有解决我的问题,但这地方真不赖,以后要是能考个道教学院,也不错。 有件事,有必要记一下。 昨晚住在酒店,因为爬山太累,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今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手机还在播放视频,分尸案的视频! 可是我完全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打开手机找的这类视频。 厌胜钱印记中的‘坤卦’在消退,难道是阴童得到断手之后力量加强了,厌胜钱压制不住了? *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凌乱血字) 【8月10日,星期六,凌晨家中】 我被附身了,手臂上有伤口,房间里到处是血,日记本上写满了繁体的血字。 幸好我留了心,晚上睡觉前反锁了房门。 阴童癸丑的力量的确在加强,我已经明显感觉到我对肢解尸体的渴望逐渐强烈。 …… 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早上去做了一次全面体检,结果还没出来。 老妈还是担心邪祟附身和穿越会对我身体造成损伤,我答应她暂时不会轻举妄动,等视频累计粉丝的结果出来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下午枣子来我家送狗,看到我变黑,还有新剪的刘海吓了一跳,说她还是喜欢我冷白皮和露出额头清清爽爽的样子,非要拉我去搓澡,试图挽救我故意晒黑的皮肤。 枣子虽然整天咋咋呼呼,办事却很靠谱,峪城没找到五黑犬,她专程去外地找的。 两条五黑犬幼崽的背部在太阳下都是锈红色,是诡异世界那边皇室才能养的极品五黑犬。 这种五黑犬阳气壮,能够震慑脏东西。 枣子甚至给两条狗名字都起好了,给我的那条叫‘将军’,她留下那条叫‘王爷’。 这俩名字喊出口,总觉得自己像丫鬟。 枣子还让它们两条公狗相亲相爱,她最近一定看了有毒的网络小说。 之后我跟枣子在公园无人处聊了聊,介于目前我发现的两条撞鬼规则,相信和看见。 我没有跟枣子说实话,不想把她也拖进这个诡异的世界。 我跟她说我那几天是去山上追秦开荣了,想亲手抓住他,最后弄巧成拙,逼急了秦开荣,才让他跑到我家里来。 枣子不相信,但是也没再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回家后,我发现老妈很喜欢小将军,她这两天心事重重都不怎么笑,小将军扑她摔倒,她才终于笑了。 老妈有点奇怪,以前不爱出门,现在白天都让张姐陪她出门,也不知道去哪了,晚上回来就在书房研究我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看老妈这样,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她开口说,我不想驱除阴童,可能还需要去诡异世界的事情。 思来想去,还是第三种驾驭法最简单,不需要我费心去经营短视频,也不需要花时间去猎杀邪祟,我无法保证我每次面对邪祟都能全身而退。 对了,我今天还在严道子那些书里发现一张奇怪的图,底图是黑山村的地形图,上面用红色标记了一些点,看不懂是干什么的,只是觉得很不妙。 还有麦祟,严道子竟然已经在他的笔记里记录了几种解决办法,一点也不难。 根源就是我之前晚上看到的那个草人,只要用一张鬼兵符,一箭射过去杀死那个草人就行,可惜严道子舍不得他的鬼兵符,还一直在拖延。 从严道子跟别人的书信中,能看出他到黑山村来找庙祝之女还是次要的。 他另外有事情要在黑山村中完成,时间定在中元节那天,也就剩下8天。 那天严道子被瘦猴叫走,肯定是寇玉山的主意,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这么顺利的回来…… 啊!好烦躁! 有种想要疯狂破坏什么的冲动,去跑五公里,再打半小时木人桩发泄一下! * 【8月11日,星期天,晴】 枣子把视频发出去三天了,涨粉五千多,昨晚进入九幽,心灯确实加强了一些,但不太对劲。 在黑山村,解决完何守安招魂的事情后,得到何家人的感谢,心灯的光芒形成的是内焰。 这三天视频带来的粉丝,让心灯多了一层外焰,而且很不稳固,九幽里的阴风一吹,那层外焰就会变成火星飞走。 或许是这些粉丝的喜欢比较浅,达不到真正喜爱、敬佩、感激的程度。 好在数量大,对癸丑确实有了一定的压制力。 我仔细看过严道子那些书,一个虔诚信徒的愿力可抵九幽一层,只要信徒一直虔诚,愿力就能持续点燃心灯。 何家人对我的感激敬佩勉强算得上虔诚信徒,我用意念观察心灯,可以感知到心灯中愿力的数量。 目前是15,除了何家人,难道还有其他村民?因为那天我大战严道子,所以让他们对我产生了敬佩吗? 普通粉丝大约要一百人才能抵得上一个虔诚信徒带来的愿力,并且这些普通粉丝的愿力特别容易消散,这就需要我持续发视频吸引他们。 所以现在勉强算下来,我的心灯愿力数值在65左右,与九幽二层56阶相当,癸丑在二层96阶,她拿回她的断手之后,多了一阶。 视频还有存货,一会再发一个,只是等存货用完,以后再去拍新的,太麻烦也很浪费时间。 当网红可一点也不轻松,我又想不到什么能让我不用抛头露面,又能积攒粉丝的方式。 就算是像老妈一样当个作家,也有配合宣传去各地签售,去直播的时候。 今晚我决定跟癸丑再沟通一次,看能不能通过梦境什么的,了解一些她的经历。 *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们是谁? 道士……和尚……官差……在哪里? 还给我……给我…… 眼睛……给我!!! …… 【8月12日,星期一,凌晨】 幸好及时清醒,试着跟癸丑用日记沟通,结果我的眼睛差点被自己用笔刺穿,真的好险。 我心灯的逐渐加强,让癸丑的怨念越来越强烈,她在挣扎。 有一瞬间,我感觉我必须挖一双活人的眼睛给她,才能平复她的怨念。 明漳师父被邪祟反噬,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 还是先找点更刺激的分尸案视频看看,稍微缓解一下这种渴望,这算不算鬼界吃播? 粉丝粉丝,再多给我一点粉丝吧! 为什么人家发短视频就能一夜爆火,狂吸百万粉丝,我不行? 厌胜钱剩余的坤卦已经有一半消失了,仔细想了想,还是不能再等了。 天亮我就去徐家湾村,先用鬼兵符猎杀一些邪祟,加强厌胜钱的力量。 也不能完全依靠粉丝积累,必须双管齐下。 头好晕,这些天精神一直紧绷,感觉格外疲惫,再去睡一会,希望癸丑别再搞事了。 第34章 失控(答谢加更) 汪汪!汪汪汪! 清晨,桑晚被小将军的叫声吵醒,它还没养成良好的排便习惯,暂时养在花园的笼子里。 桑晚抓着床边栏杆坐起,用遥控器打开窗帘。 外面灰雾蒙蒙,不见阳光。 “要下暴雨了吗,天色这么阴沉?” 轰隆隆! 桑晚话音刚落,暴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狂风吹起纱帘,一股泥土的腥味很快弥漫屋内。 “小雀——来帮妈妈关下窗户。” 桑晚一边抓着栏杆下床,一边呼唤桑雀,外面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却不见桑雀应声。 汪汪!汪汪汪! 小将军还在一个劲的叫,桑晚估摸着它是被打雷吓到了。 桑晚坐上轮椅来到外面,室内昏暗,一盏灯都没开,桑雀披着头发看不清脸,背对她,站在电饭锅前一动不动。 “小雀今天要给妈妈做早饭吗?” 桑晚打招呼,桑雀没反应。 轰隆隆! 闪电划破黑暗,桑晚转头看向餐桌,呼吸一滞。 圆形餐桌上摆了五碗冒尖的米饭,每碗米饭都直直插着一双筷子,凳子拉开,仿佛有人正坐在桌前吃饭一样。 桑晚不寒而栗,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感觉桑雀有些不对劲。 “小雀?” 桑雀依旧低着头,抓起一把细长菜刀,不发一言,从桑晚身边走过,进入她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 桑晚看看餐桌上那五碗饭,吞了口唾沫,调转轮椅去找桑雀,要问个清楚。 撕拉……撕拉…… 桑晚刚将桑雀房门打开一条缝,就听到里面传出利器划拉布料的声音,桑晚毛骨悚然,缓慢地,将房门一点点打开。 昏暗的房间里,桑雀背对门口坐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各式各样的玩偶,她不断挥刀,将玩偶四分五裂。 闪电划过,冷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桑雀长发缭乱,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氛围。 桑晚汗毛倒竖,还是忍不住出声试探,“小雀?” 桑雀挥刀的动作一顿,丢下手中被挖去双眼的玩偶,站起来缓缓转身,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桑晚。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半分光彩,空洞冷漠。 桑晚心头一颤,这不是桑雀,这不是她的女儿。 桑雀手中的刀一点点举起,朝着桑晚一步步靠近。 桑晚惊恐地扳动轮椅操控杆,可是轮椅纹丝不动,她只能看着桑雀越走越近,刀尖寒光闪烁。 “小雀!!”桑晚闭眼大喊,刀尖停在她面前。 轰隆隆! 雷声震响,桑雀空洞的双眼猛然恢复光彩。 看到面前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老妈,再看自己手中对准老妈的刀,以及周围被四分五裂的玩偶,桑雀浑身一颤,吓得丢开菜刀后退。 无论什么情况,桑雀都能克制自己冷静,唯独此刻,她抑制不住的恐惧和后怕。 她明明反锁了房门,为什么还会…… 桑雀看向自己房间的门,没有被暴力破坏,是正常开门出去的。 她还没学会驾驭癸丑,癸丑却已经开始驾驭她了吗? 看到妈妈惊魂未定的样子,桑雀心中的恐慌越来越难以克制。 “我……我出去一趟!” 桑雀回屋拿了点东西,逃出家门。 “小雀!” 桑晚在后面叫桑雀,却只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桑晚低头,看着自己不争气的腿,用力地捶打了下,最后控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 下午四点,徐家湾村外。 天色阴沉,暗无天光。 展览中心广场上,三五老头聚在角落里下棋,几个孩童互相追逐打闹,一群老太太拖着音响,占领场地准备开始广场舞时间。 与广场上的热闹不同,马路对面的施工围挡之后,村中死一般的寂静。 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站在直播用的手机支架前,背对徐家湾村,对着镜头打招呼。 其中一个黄毛举着自己的手机对准屏幕,“大家好,现在是中元节晚上八点钟,我是你们的明明能靠颜值,却非要作死的探灵主播黄仲宇,我身边的是……” “小伙子,今天是8月13,不是中元节的8月18,而且现在是下午四点,不是晚上八点,你们这是弄啥呢?” 旁边一个围观大爷背着手,忍不住打断黄仲宇。 黄仲宇赶忙暂停录制,他身边短发热裤的可爱妹子头上戴着猫耳发箍,笑眯眯对大爷道,“大爷别闹~我们录节目呢,徐家湾村这么邪门,我们可不敢中元节当天进去,这不是趁着现在天阴得跟晚上一样,赶紧录点素材就走了吗。” 大爷忽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红袖标,当着四人的面戴上,四人表情立刻变得尴尬无比。 “年轻人,这地方现在禁止入内,你们是自己走,还是大爷我叫警察叔叔送你们走?” 黄仲宇赶忙赔笑,“大爷,我前几天来的时候还没人管,怎么突然不让进了?里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爷一怒,“快走!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走走走!” 大爷赶人,四人只能悻悻离开,但是他们可不会放过今天这个好机会,等大爷去别处巡视,找了另外一个围挡缺口溜进村子里。 无人的废墟前,黄仲宇重新开始录制,一一介绍他们‘探灵四大天王’。 短发猫耳,t恤热裤,性格活泼开朗的是齐小喵。 她旁边一头黑长卷发,大红唇,穿复古红色连衣裙的高冷女人是红姐。 还有个满身腱子肉,浓眉大眼的寸头壮汉,穿着印有‘红日健身馆’字样的衣服,拿着撬棍呲牙笑,叫张大奎。 录完开场白之后,四个人分别检查各自身上的便携录像机。 黄仲宇对几人道,“徐家湾村最早叫山神村,每年中元节前后都有古怪的祭祀仪式,兴许今天就是在举行祭祀,咱们一会两人一组,看看能不能拍到什么,要是没有的话,还是原先的计划。” “我跟红姐主要探福寿纸扎铺,胖子猪肉铺和康民诊所。小喵你和大奎继续炒萝莉和猛男Cp,去探七月照相馆,巧姨裁缝铺和兄弟钟表铺,适当制造一些恐怖点,咱们赶在八点前出来,小心那个大爷。” “明白!”齐小喵元气满满地回答。 张大奎在手里敲打撬棍,一米八的壮汉和一米五的齐小喵站在一起,很有二次元的Cp感。 商议好之后,四人一起进入徐家湾村,穿过前面未拆完的废墟。 “好大的雾啊~阿嚏~阴气森森的好冷哦~” 齐小喵搓着胳膊环视周围,明明外面没有雾,可是一进入村子里,雾气就越来越浓,也不闷热,反而很潮湿阴冷。 “喵喵,我外套给你穿。” 张大奎立刻脱下自己的运动外套给齐小喵披上,已经进入他的角色。 一直没开口的红姐忽然道,“今早才下过雨,湿气重,夏天高温,形成雾气很正常,徐家湾村在龙脊梁山的背阴面,阴冷也正常。” 穿过前面废墟,四人走上徐家湾村的主街道,雾气丝丝缕缕呈流动状,泛着诡异的青色,四人行走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村子中回荡。 周围都是布满陈旧油污的临街商铺,破旧的桌椅板凳盖着褪色的篷布堆在墙角,墙壁上印满办证小广告。 “你们看那是什么?”齐小喵指着前方路口。 众人走过去,发现路口摆着三只碗,里面分别是花馒头,烧鸡和水果,被砖头围在一个圈里,两边还有红烛燃烧后留下的蜡油。 齐小喵好奇想碰,黄仲宇阻止道,“别动,肯定是在祭祀山神,咱们别随便冒犯,先拍下来。胖子猪肉铺就在前面,我跟红姐过去,你们一会走那边,七月照相馆就在路口。” 【要上架入V啦~】 明天,也就是4月1号上午上架入v,开始收费啦(具体上午几点我现在还无法确定,大家稍安勿躁)。 这不是愚人节的玩笑,是真的! 然后就是大家关心的,明天的10章,超2.5w+字的爆更已经准备好,希望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我记得我在写卷哭的时候就曾说过,我最开始想写的,其实是一个灵异故事,所以这本书产生灵感和构思的时间要早于卷哭。 只是那时候没有多少自信,怕自己呈现不好这样一个故事,就选了比较熟悉的仙侠文来试水。 诡王朝这本书,一开始的打算并不是写两界穿越,而是写单纯的古代背景,后来因为一系列的考量,又变成了两界穿越,这样一来,因为是两个世界,就会导致整个故事体量变大。 如果顺利的话,没有成绩滑铁卢,没有和谐之剑的制裁,诡王朝这本书可能会比卷哭更长,我也由衷的希望,自己能按照最完美的设想,带着诡王朝陪大家走得更远更久。 这本书后面会更加侧重古代诡王朝的部分,毕竟和谐之剑悬在头顶,现代的东西不敢写,保命要紧。 所以! 还是希望大家能够积极追更,以免屯一段时间之后,看到的只有被制裁切割后的部分,没有原汁原味的刺激。 (话说我做梦都梦见过编辑提着我的狗头,拿着写满字的小本本,跟我说本本上提到的部分全部都要修改,不然就等着封书吧,这简直比梦见鬼还恐怖,哭了~) 另外,跟大家熟悉的仙侠体系不同,诡王朝是全新的力量体系和世界架构,需要大量的铺垫,和诡异氛围塑造,所以诡王朝前期不像卷哭,侧重在人物多样化上。 诡王朝上架前这些章节,并没有什么特别鲜明的人物,这点是我取舍之后的结果,在后期的故事中,等大家熟悉了这个诡异世界的氛围和设定,人物群像和丰富的故事也会慢慢铺开。 当然,诡王朝也会像卷哭一样,在诡异恐怖之余,增添一些轻松搞笑,不会吓哭你们的,请大家相信我!(严肃脸) 好了,废话就不多说了,说重点。 【正版订阅!正版订阅!正版订阅!】 正版付费订阅的重要性,大家在别的作者的上架感言里肯定都看多了,我就不多说了,读者和作者是相互成就的,你们用力支持我,我回馈给你们好的内容,单方面的为爱发电,最后都会败给柴米油盐的生活。 所以,让我看到你们的爱吧!(好肉麻哈哈哈~~) 诡王朝的【加更规则】跟上本书一样,加更是在【日常两更四千字】之外,另外加的! 1全平台打赏累计5w加一更,一更两千字左右。 2起点月票累计500加一更,双倍时期也是如此。 3起点盟主加3更(如果是一点点打赏累积,成为盟主的时候加1更,前面累积的打赏会计入打赏加更中) 希望大家能够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我会竭尽全力保持上本书一样的更新效率! 最后,4月底和5月初起点是双倍月票,拜请大家助诡王朝冲上起点月票榜! 求月票! 求订阅! 明天见~ * 补充一点【关于正文插图】 后续章节我会放一些插图,大部分会是物品图片,还有一些民俗图片,场景参考什么的。 太阴间的图片我会放在章说里,红袖因为软件问题,章说里不能插入图片,十分抱歉。 不喜欢插图可以提前在阅读页面设置选项里关闭插图显示,有问题请咨询客服! 盗版没有插图!所以请追读正版! 第38章 七月照相馆(4)求订阅! 半个小时前。 “友友们,我身后就是七月照相馆了哦~不知道多少友友记得十多年前轰动峪城的儿童失踪案,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那个时间段,整个峪城失踪的九个儿童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来这家照相馆拍过照。” 小个子的齐小喵站在七月照相馆前,手电筒抵在下巴上死亡打光,故意扮出恐怖样子。 张大奎拿着撬棍站在旁边,用他身上的摄像头对准齐小喵。 雾气有些大,张大奎手电筒的光照在七月照相馆褪色的牌匾上,橱窗和玻璃门后一片漆黑,雾气和灰尘在光柱中浮动。 “……我知道好多人都说这是阴谋论,但仔细想想,网友们分析的也不是没道理,会不会是照相馆的老板先挑选合适下手的儿童,拍照之后再给下家去拐骗呢?” “照相馆在拍照的过程中,就可以了解到儿童和他们家庭的状况,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经常去什么地方活动之类的,只可惜没有充足的证据,这件事就成了悬案。” “照相馆的原老板把店转给别人之后销声匿迹,新接手的老板沿用了原来的名字,奇怪的是,新老板接手后,有很多在店里拍照的顾客说,听到小孩在身后笑,一转头又没人,看到皮球自己弹出来之类的。” “甚至,网上还将一些奇怪的失踪案归咎于照相馆,最后就出现了关于这里的怪谈,说在七月照相馆照相,就会失踪。” “今天呢,小喵就跟大奎一起,来破除这个怪谈,我们决定在七月照相馆前拍一张合照,之后进入照相馆内,再拍一张合照,等着看吧,我们,绝对不会失踪!” 录完之后,齐小喵取出她一米五高的落地支架,在七月照相馆门口架好手机,准备拍合照。 她背后,张大奎用撬棍撬锁,他还没怎么使劲,门一下就开了个缝。 铃铃~ 风铃作响,尘封已久的照相馆内,尘土扑簌簌地飘落。 “大奎,快来拍照。” 听见齐小喵叫,张大奎便没有多想门锁的事情,走到齐小喵身边,任她挽住手臂踮起脚。 张大奎屈膝半蹲,拉平两人身高,脑袋凑到一起。 齐小喵一手比耶,一手拿着蓝牙遥控器。 “一,二,三,美美哒~” 咔嚓! 闪光灯明灭间,将两人笑脸定格,齐小喵和张大奎立刻过去查看手机拍到的照片。 “啊!” 看清照片,齐小喵惊叫一声,手机和支架一起倒在地上,张大奎也被照片上那些小孩脸吓得一激灵。 两人的手电筒立刻朝照相馆的玻璃门上照去,光透过斑驳的玻璃门,隐约看到照相馆里面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小孩子的肖像照。 第41章 杀猪刀(7)求订阅! 桑雀听到声音转身看过去时,就看到飞起的头颅,倒下的身躯,以及被撞翻的旧家具。 她呼吸一滞,抬手就将唐刀砸向屠夫。 屠夫身体未动,断掉一半的脑袋突然朝桑雀这边扭转,杀猪刀再次挥下。 锵! 一声脆响,桑雀唐刀倒飞,屠夫手中的杀猪刀也被鬼兵符的力量震飞。 好机会! 桑雀眼神锐利,脑袋一歪取下背后猎弓,后退两步搭箭拉弦,引燃鬼兵符一气呵成。 箭矢破风疾驰,正中屠夫眉心。 巨大的力量撞得屠夫脑袋仰起,冰冷的双目瞪视桑雀,愤怒地扑杀而来,但他才踏出一步,整个身体就在鬼兵符的作用下轰然破碎。 纸灰般的灰烬被阴风带着吹向桑雀,桑雀放下猎弓,刚做好吸收的准备,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从背后的天井楼中透出,叫桑雀遍体阴寒,如坠冰窖。 她眼睁睁地看着屠夫的力量没入天井楼下的钟表铺内,消散无踪。 “卧槽!” 一声怒骂,却不是桑雀发出的。 桑雀快步走到街道对面那堆杂物前,就见徐义超呲牙咧嘴地倒在其中,除了脖子上有道擦破皮的血痕之外,算是完好无损。 惊讶之余,桑雀快速寻找刚才被屠夫砍飞的脑袋,只见路边电线杆下,一个纸人头被风吹着,微微晃动。 桑雀心脏紧缩,意外却又……不意外。 自从她踏入充满灵异的世界之后,遇到的全都是恶念横生的邪祟鬼怪,就算是从秦璐尸体中滋生的邪祟,也会无情的残害她这个曾经的朋友。 桑雀一度认为,邪祟没有理智,只有嗜血杀人的欲望。 这个纸人小姑娘却让桑雀看到这类存在‘善’的一面。 桑雀突然感觉心情低落,又不知如何表达内心感受。 收回目光时,她蓦地看到屠夫掉落的老式杀猪刀。 “阴物?!” 桑雀拉开胸前挎包,取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红布和一个矿泉水瓶。 瓶子里是她提前在菜市场买的公鸡血,里面浸泡着红绳。 既然来这里杀邪祟,自然要有准备才行。 垫着红布捡起那把染血的杀猪刀,一股暴虐的杀意伴随着刺骨的阴寒袭来,桑雀眼前闪过一些剁砍血肉的画面,她赶忙将杀猪刀包好缠上红绳,阴寒这才褪去。 桑雀看了眼旁边的天井楼,被抢走屠夫的‘经验值’,损失两张鬼兵符,但能拿到一件阴物也不算亏。 这把刀威力不俗,可以隔空斩头,对人和邪祟鬼物都有杀伤力,就是不知道使用之后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桑雀想到屠夫是抹脖子自杀的,还有他魂体断开大半的脖子,感觉这个代价不会那么容易承受,杀猪刀只能用作最后的杀手锏。 “你还要继续跟我进去吗?” 屠夫的力量既然能被天井楼吸走,说明让整个村子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在天井楼内,她没找错地方。 鬼兵符还有三张,再加上这把杀猪刀,桑雀还是决定继续深入,毕竟她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还没达成。 徐义超没回答,桑雀扭头发现他跪坐在电线杆下,捧着那个纸人脑袋,浑身颤抖,状若失魂。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此时的纸人脑袋只剩一张残破的纸挂在变形的竹制框架上,但纸人那双眼中,有一抹血红的印记。 零散的记忆片段在徐义超脑中闪回。 “哎呦!门槛这么高摔死我了,手都擦破皮了嘶——” “诶?这个纸人扎得挺好看的,怎么没眼睛呢?看我的!” “嘿嘿,这下你就能看见了吧,我去旁边屋子里藏一会,你帮我盯着,别告诉别人啊。” “死八婆,死得好!” 徐义超声音颤抖,跟桑雀慢慢讲道,“我小时候捉迷藏那天,跑到福寿纸扎铺里,用我的血给这个纸人小女孩点了眼睛,这个纸人还有纸别墅,全都是徐春霞周年忌的贡品。” “肯定是因为我骂了徐春霞,她小心眼,就勾了我的魂,最后我跟着守庙人奶奶回去的时候,也是徐春霞拉我的手!这个八婆,活着害了胖叔,死后还要害我。” “当时救我的除了守庙人奶奶,还有她,是她从旁边扑出来,撞开了徐春霞,才让我能够回魂。桑雀,你之前是不是就看到她了,她一直就在我身上?” 徐义超紧张地向桑雀求证。 桑雀点头,“嗯,她一直跟着你,在照相馆里也是她推倒你,救了你。” “那她现在这是……死了吗?” 得知真相,徐义超没觉得后怕,反而心里揪疼。 “据我所知,这类东西都可以通过吞噬同类壮大自己,我现在能看到你身上还有一些她的残留气息,没有彻底消失。” 闻言,徐义超蹭地站起来,双眼放光,“那就是说,我只要抓个鬼给她吞了,她就能恢复?” 桑雀蹙眉,“刚才那屠夫,还有照相馆的事情,你不害怕?” 徐义超打了个颤,又强撑着镇定,“不怕!它们有种弄死我,我死后一定比它们还凶,到时候看谁弄死谁!” 桑雀挑眉,这个逻辑……很妙! 找回自己的唐刀,桑雀发现上面鬼兵符的印记还有淡淡的一点,她把刀交给徐义超。 “应该还能砍一次邪祟……也就是鬼,留到最需要的时候再用,对付这些脏东西要动脑子,要谨慎一点,不能莽。” 徐义超受宠若惊地接过刀,把纸人脑袋摆在旁边,用个塑料筐罩住。 桑雀背好猎弓,把杀猪刀放在胸口的挎包里,拿出口袋里的水果刀,重新附加一张鬼兵符,又把徐义超先前丢在一边的撬棍捡起来,感觉后面能用上。 看了眼略显紧张的徐义超,桑雀带头从天井楼下的兄弟钟表铺进去。 钟表铺的玻璃门只剩框架,店铺内到处都是碎玻璃,生锈的旧展示柜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有些柜台里面还有老鼠腐烂的尸体,一靠近,苍蝇成群飞舞。 桑雀依旧淡定,扫视周围,墙壁上有一些坏掉的挂钟,各式各样,时间定格在不同时候。 店铺正对门的位置,曾经供奉财神的神龛里空空如也,只剩蛛网,旁边还有一个立式大摆钟,经典的红木风格,少了摆锤。 地上依旧有凌乱的脚印,说明前不久有人进来过,总体上,桑雀暂时未发现异常。 店铺最深处有道门,通往天井楼一楼内部,徐义超举着手电走进去。 这栋楼坐东朝西,每层的格局都一样,东西两边各三间屋子,北边是楼梯,南边是公用厕所。 一楼西边三间屋子打通做了钟表铺的店面,中央天井是水泥地面,有个假山花坛,曾经是流水景观,现在只剩下发臭发霉的死鱼和成群飞舞的苍蝇。 东边三间屋子,中间102隔成两间,做了值班室和库房,101和103房门紧闭,103门口散落一些破旧的玩具,还有一辆脏兮兮的儿童脚踏车停在门口。 徐义超站在院中抬头看,“桑雀你快来看,从这个天井居然能看到月亮!” 闻言,桑雀走到徐义超身边,抬头朝天井上方看去,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于空,雪亮的月光照亮各层栏杆,悬挂在栏杆上的衣架在阴风中哒哒作响。 月亮上的阴影好似一张诡异的人脸,冷漠地注视下方。 桑雀摸出手机看时间,“不对!现在才刚七点,别说外面看不到月亮,就算有月亮,也不应该在天空正中。” 寇玉山教过她,夏日月亮在这个位置的话,大约是凌晨12点左右。 “我再出去看看。” 桑雀跑去外面确认,徐义超也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在外面只看到厚重阴云,根本没看见月亮,他靠近一楼中央花坛,举着手电朝高处照,仔细观察。 “难道这月亮是假的?不可能……” 砰! 一个人突然从上面重重地砸在徐义超面前,滚烫黏腻的液体猝不及防溅了他满身。 徐义超大脑一瞬空白,尖锐的耳鸣爆发,感觉天旋地转,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跟地上那个一头棕色卷发,死不瞑目的年轻男人四目相对。 男人手中紧紧攥着一部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发送失败的信息。 【大哥,我可能回不去了,一定要救武军哥!】 铛—— 沉重的钟声突然响彻,桑雀眼睁睁看着他们进来的地方,所有拉闸门砰的锁上,强烈的压迫感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充斥在这栋楼内,让桑雀毛骨悚然。 她退回到钟表铺内,一转身,愣在原地。 墙壁上所有破损的钟,此刻竟然都指向了同一个时间。 凌晨,十二点! 铛—— 铛—— 铛—— 丧钟一声接着一声,飞鸟乌泱泱掠过天空,老鼠成群逃窜,黑猫蹲在房檐上舔爪子,看整个村子沉入更深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逐渐复苏…… 第43章 上楼(9)求订阅! “这上面不是写着不要随便进入其他人的房间吗?”徐义超压低声音问桑雀。 桑雀用撬棍撬开门,表情严肃,“是不让进入其他租户的房间,保安不是租户,这属于员工宿舍!” 徐义超愣了下,好像……没毛病! “刚才外面的表全都指到12点,再看月亮的位置,肯定是凌晨12点,保安老田会在外面巡逻,值班室目前是安全的。” 两人闪进值班室,室内又脏又乱,灰尘飞扬,只有一张桌子摆在窗口,里面是两张锈迹斑斑的上下铺架子床,床上被褥破烂,露出里面褐色的棉絮,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桑雀拿出一个黑色口罩戴上,开始在桌子上翻找。 “你怎么什么都有啊?”徐义超赞叹道,没有口罩,他只能用手捂着鼻子,拿手电筒给桑雀照着。 桑雀一边找一边道,“你要是夜视能力还行,就把手电筒关了,现在我们俩就属于未经登记的外来人员,不能被那个保安老田抓到,否则,刚才坠楼那个人,可能就是我们的下场。” 徐义超头皮一紧,赶忙关上手电筒,看到桌上放着的登记册,他赶忙问道,“那我现在登记一下行不行?” 桑雀翻看册子的手一顿,“还是不要了,我估计不写真名没效果,写了真名我又怕那个‘村怨’借助这个限制我们。” “我们进来之后,没有喊过对方真名吧?正好,一会有事叫我木兰,别喊我真名,你也给自己想个昵称。” “缜密!”徐义超给桑雀竖起大拇指,“那你叫我灭霸吧。” 桑雀抬头看徐义超,徐义超的脸唰的红到耳根。 “咳~开个玩笑缓解下紧张的气氛,叫……叫闰土吧,之前我在班里cos闰土你肯定没看到,他们都说贼传神。” “找到了。” 桑雀看着手里的登记册,里面详细记录着每层租户的名字,联系方式和工作地点。 “那我们接下来到哪去找404号房?”徐义超问。 桑雀也毫无头绪,她仔细想了想道,“刚才那个郑乐天手机视频里说,徐奶奶也在楼里,她之前肯定去过404,我们先找她。” “对啊!桑呃……木兰你真聪明!” “你是徐家湾村的人,你看看登记册里有没有认识的,想一下徐奶奶如果要躲起来,可能会躲在哪。” 桑雀把登记册递给徐义超,取出手机,用屏幕的光帮忙照着上面的字。 徐义超仔细查看,“一楼都是房东他们一大家子的住处,刚才我看都锁着,二楼的话……202李大富!是猪肉铺的胖叔,刚才他已经被你弄死在外面了,现在总不会又出现在这楼里吧?” “而且他生前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也帮守庙人奶奶拉过废品,修过水管,后来找到对象准备结婚的时候,八字也是让守庙人奶奶合的。” 桑雀瞧了徐义超一眼,“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徐义超挠头,“都是从我奶那听来的,她跟我妈婆媳关系贼好,我打小写作业的时候,她俩就在我背后嗑瓜子聊天。” 桑雀想了一下路线,一会从北边的楼梯上去,左手边楼道,202是中间那户。 “我先出去看一下。” 桑雀把租户须知和撕下来的登记表折好揣兜里,轻手轻脚的拉开门出去。 仔细听了一阵,脚步声比刚才远,保安老田应该去了楼上,她对屋里挥了挥手,从屋檐下往北边楼梯走。 余光忽然扫到背后一抹红色,桑雀眼神一厉,转身挥出水果刀,又猛地顿住。 徐义超抱着唐刀惊在原地,身上竟然套了件红背心。 看桑雀充满杀气的眼神扫视他身上的红背心,徐义超赶忙低声解释。 “柜子里看到的,我心想穿个红衣服能震慑一下那些脏东西,让它们弄死我之前掂量掂量,我死了可就是红衣厉鬼了!” 桑雀无语白眼,深深看了眼徐义超手里的唐刀,鬼兵符剩余的痕迹还在,这东西游魂和邪祟都造不了假。 哒!哒!哒! 高跟鞋走动的声音从101号房中传出,不一会又传出小婴儿的哭声。 徐义超惊了下,“101住的是房东的大女儿两口子,就是康民诊所的夜班护士徐嘉忆,现在如果是凌晨12点的话,她不是应该在康民诊所吗?” 徐义超已经完全接受了这栋楼里各种怪异的规则和设定,开始按照租户须知思考。 桑雀目不斜视,“这跟我们没关系,别过分好奇。” “我就是好奇徐嘉忆他们一家到底是真被灭门了,还是像大家说的那样,逃去了别的地方。她人挺好的,可惜那年病人闹事,她为了救诊所的老中医,被划破了脸,因为这事流产,我希望她还好好的活着。” 第45章 猫的报恩 桑雀回身时,西装掉在地上。 但她敏锐地感觉到,房间内的氛围变了,天花板周围有黑色的雾气涌进来,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不断低吼。 去死!去死!去死! 砰! 床板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掀翻,床板之下,全都是野猫开膛破肚的尸体,爬满各类腐虫,苍蝇成群飞舞,其中还有不少小女孩的衣裳。 去死!去死!去死! 暴怒的声音越发暴怒,桑雀示意徐义超离开,两人才一动作,衣柜又被巨力掀倒,朝着两人砸下来。 “小心!” 徐义超借助身高优势,用力顶住衣柜,脖子青筋暴起,示意桑雀先走。 桑雀正要前冲,柜子正中的镜子里突然伸出一双手,掐向徐义超的脖子。 桑雀挥起水果刀,那双手顿时在鬼兵符的作用下灰飞烟灭,桑雀抓住徐义超衣领用力一扯。 砰! 衣柜重重地砸下来,灰尘飞扬,两人扑倒在门口位置。 没等爬起来,旁边的案台上的锅碗瓢盆震荡着,朝他们劈头盖脸地砸过来,其中夹着一把菜刀,正对桑雀面门。 一声脆响,桑雀坐在地上,用撬棍将菜刀打飞。 徐义超先一步爬起来,抓住门把手就要将门朝外推开,就在这时! 叩叩叩叩! 敲门声突然从门上传来,徐义超门锁都已经拧开,桑雀眼疾手快地扯住他后衣领,将他用力拉开。 砰! 菜刀砍在门上,门也没有被推开,徐义超按着差点被衣领勒断的脖子,脸色涨红,用力忍着咳嗽。 叩叩叩叩! 屋内各种东西震动乱飞,门上再次传来敲门声,徐义超抓起地上一个菜板挡住脸,到厨房那扇窗户前,朝外面楼道和屋子大门口看。 只见202号房门口,正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红裙子的女人,摇摇晃晃,状似梦游,时不时抬手敲门。 他还记得他奶说过,人敲三,鬼敲四,晚上敲门敲四下的都不是干净玩意儿,千万不能应声开门。 徐义超此刻也一下想起租户须知背面的补充须知,705号租户夜间梦游会敲门,不能理会,不能开门,更加不能吵醒她! 刚才他要是推开门,怕是当场就会被那梦游女给嘎了!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宝宝心里苦! 屋内的震荡停了,徐义超刚要庆幸有活路时,他身边灶台下轰的冒出一簇火苗,一瞬间就引燃了厨房这边的窗帘。 徐义超惊恐后退,看到水龙头,抄起地上的盆子就要接水灭火。 “现在禁止用水。” 桑雀提醒一声,徐义超想起楼内现在的时间,又看向旁边用来存水的塑料水桶。 桑雀又道,“换我可不会打开它,里面说不定有个‘贞子’姐姐。” 徐义超伸出去的手抖了下缩回去,火越烧越旺,室内充满呛人的浓烟,桑雀有口罩尚能抵挡一阵,徐义超翻起衣服捂住口鼻。 就算这些都不是真实的,他们依旧被浓烟呛得窒息,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将来警察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他们俩炭烤的尸体,而周围根本没有任何火烧迹象。 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外面的敲门声还是隔一会就响,徐义超冲到屋子里面,窗户推不开,他站在桌子上用脚使劲踹窗户,没有任何作用。 桑雀看看徐义超,又看看快烧到煤气罐跟前的大火,心一横,决定出去跟梦游女拼了! 喵嗷—— 猫叫声忽然从外面传来,好像什么东西被打破,一声钟鸣在楼内震响。 眨眼间,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刺痛桑雀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她抬手抵挡了下,再放下手时,之前还混乱不堪,大火灼烧的房间,又变回了原本整洁的样子。 没有浓烟,只有灰尘在阳光中漂浮,宁静得像梦境。 桑雀和徐义超对看一眼,不明所以,她从厨房的窗户看出去,门口没人堵着。 桑雀小心翼翼地推门出去,外面已经从黑夜变成了白天。 喵~ 一只黑猫蹲在大门旁边,用绿色瞳仁盯着桑雀。 “你怎么跑进来的?”桑雀感觉十分意外,难道是这只黑猫救了他们? 徐义超出来看到猫,立刻低声道,“租户须知上说看到流浪猫要赶走的!” 桑雀没理,蹲下来伸手。 黑猫靠近,用脑袋蹭蹭桑雀的手,然后扭头就走,走出两步看桑雀没跟上来,又停下,对着桑雀叫一声,蹲坐在那里等桑雀跟上。 桑雀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正常的时间,8月13号,晚上7:43。 她一抬头,发现远处公共卫生间入口上方挂着一个圆形钟表。 时针指向一点,看天色肯定是下午一点。 桑雀突然意识到郑乐天手机视频里说的是‘留意每层的表,这楼里的时间不正常’。 现在天井楼内是下午1点的话,一楼通往外面的大门应该是开启的,这只黑猫要带他们离开天井楼。 她也只不过是随手喂了根火腿肠,小猫咪竟然来报恩了。 传说黑猫通灵,在徐家湾村流浪的小黑猫,恐怕不是普通猫。 “徐……闰土你要不要跟着猫先……” “我不走!” 桑雀话还没说完,徐义超就知道她又要让他趁机离开,虽然他确实挺害怕的,但是这种时候丢下一个女孩子呃…… 女大佬也不能随便就丢下啊! 做人不能不讲义气! 桑雀叹口气,在胸前挎包里找出一小包饼干,撕开后放在地上,“小家伙,我在这里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自己先走吧,下次我给你带罐罐。” 喵~ 桑雀没再管黑猫,跟徐义超一起,快速把整个二层查看了一遍。 可能是因为天亮的缘故,二楼除了破旧脏乱,没再出现诡异的事情,也没有发现徐淑芬的踪迹。 从二楼栏杆处,可以看到一楼值班室黑暗的窗户里有道黑影,应该就是保安老田,这个时间段不用巡逻,就在值班室内休息。 桑雀决定继续上三楼。 黑猫吃完了桑雀给的饼干并没有走,跟在他们身后,一副要加入的样子。 徐义超觉得有趣,伸手想要挠挠黑猫,黑猫凶狠哈气不让徐义超碰他,转头又对着桑雀夹声喵叫,完全两幅面孔。 这时,一种极度阴寒的气流忽然擦着桑雀的手臂过去,她猛地顿住脚步,疑惑扫视周围,却没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怎么了?” 桑雀蹙眉摇头,“没事,走吧。” 两人继续上楼,跟在他们后面的黑猫却停下来,弓背对着旁边哈气威慑,快速蹿上楼梯。 同一段楼梯上,徐淑芬抱着山神像,骤然看到这只黑猫,疲惫地双腿一软,再次瘫坐在下来,大口喘气。 等她恢复些许力气,扶着墙重新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下挪。 到了下一层,看清楚最近处房间上的门牌号,徐淑芬面色煞白。 她又回到了4层,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了…… 第47章 顶楼(梦笔心言盟主+1) 徐义超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极度缓慢地按下门锁,将门一点点朝外推开。 桑雀不由屏住呼吸,握紧水果刀随时准备出手。 好在有惊无险,他们没有去看,没有去碰,没触发任何恐怖规则,顺利走出了502号房。 房门被重新关好之后,桑雀和徐义超的心脏都在寂静的黑夜中怦怦狂跳。 咽了口唾沫,徐义超问,“刚才里面有什么啊?” “不清楚。” 桑雀的回答让徐义超愣了愣,最后想想还是别问了,桑雀也说过,知道太多没好处。 桑雀之前泼剩下的公鸡血瓶子还掉在地上,其他垃圾全都消失不见,她把瓶子捡起来,取出里面浸泡的两根红绳缠在手臂上,剩下的血交给徐义超。 “我去公共卫生间看看,这是公鸡血,能驱赶脏东西,不够用的话……你是童子身吧?” 徐义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一红,“我还未成年呢姐姐!” “童子尿也有效果,还能破鬼打墙,最多五分钟,我要是没从里面出来,你就赶紧自己走。” 说完,桑雀把口袋里的租户须知和租户登记表,以及郑乐天的手机也交给徐义超,提着撬棍就朝远处的公共卫生间走去。 徐义超张开嘴,又把话咽下去,他是想问,童子尿怎么破鬼打墙,是边走边尿,一路尿出去吗? * 这栋楼里每一层的公共卫生间布局都一样,中间进去是两排水龙头和水池,左边是男卫生间,右边是女卫生间。 滴答……滴答…… 很经典的水滴声,还有水池上的镜子,女卫生间的隔挡,全都是恐怖片中的经典。 桑雀克制住自己的想象力,抬脚走进去。 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异常幽静的世界,阴冷潮湿感扑面而来,带着卫生间独有的霉臭味。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一个人影闪进女厕所,桑雀转头,只看到一片蓝色的衣角。 桑雀正了正口罩,先朝男厕所那边探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一阵跑动声从里面传出,像小孩。 桑雀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身子,入口处的小便池里全是腐烂的老鼠,蠕动的蛆虫,苍蝇被惊动,嗡嗡飞舞。 墙壁泛黄,蹲坑的格挡木门破破烂烂,有的掉在地上,有的半挂在门上,还有紧闭着的。 接下来该不会有冲水声吧? 桑雀心里想着,果不其然就有冲水声从最里面那个紧闭着的格挡里传出。 桑雀没有理会,随便扫了两眼转身就走,黑山村已经教会了她,不要有该死的好奇心。 刚走两步,水池区的所有水龙头突然开始放水,浑浊的水流眨眼间续满水池,往外溢出来。 吧嗒!吧嗒! 有踩水的声音,一双湿漉漉的脚印出现在远处,迅速朝着桑雀这边冲来。 桑雀站在原地没动,瞅准时间挥起水果刀横扫一下。 哗啦! 一滩腥臭的水凭空在桑雀面前崩散开,水果刀上的鬼兵符印记变淡一些。 流水声没了,水池也恢复干燥无水的样子。 “卫生间的水,果然不‘干净’。” 桑雀径直走向女厕所,一拐进去,地上拖拽状的血迹映入眼帘,视线顺着痕迹往前移动,倒数第二个坑位隔挡下,大片黑色头发缓慢地缩了进去。 桑雀依旧只是站在门口位置查看里面,并不打算进去,大部分恐怖片里,都是因为主角过分好奇,才被脏东西趁虚而入。 按正常逻辑,这里就是404,但这里明显没有她要找的‘村怨’。 桑雀也不知道村怨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她忽然有种想要划破自己的手放点血,嘬嘬几声的冲动,看看‘村怨’会不会闻着味儿出来找她。 算了,再去看看禁止入内的顶楼吧。 * 卫生间外。 徐义超抱紧桑雀的唐横刀,战战兢兢缩在墙角,不时查看手机上的时间。 过了两分钟,看见桑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徐义超松口气迎上去。 “怎么样,解决了吗?” 桑雀摇头,“继续上楼。” 两人又上一层,楼上时间变成了下午六点,血红色的霞光照进楼内,更显诡异。 桑雀和徐义超按照租户须知上的规则,在楼内小心寻找,一层一层的探查,桑雀的谨慎和克制,让两人避开许多危险。 五分钟后,两人到了天井楼的顶楼,也就是第七层,但这一层的门牌号都是8开头。 这一层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头顶是厚重的乌云,看不到月亮。 除此之外,这一层所有房间包括卫生间,全都被木板封住,木板上还贴满了各式各样的黄色符纸,在阴风之中微微卷动。 “嘶——这是什么恶鬼啊,这么大阵仗?我们还进去吗?” 谨慎起见,桑雀把徐义超挡在楼梯口,没敢正式的踏入顶楼,以免触发规则,引得保安老田现身。 “把装公鸡血的瓶子拧开。” 桑雀放下撬棍,把水果刀揣包里,取下一直背在身后没机会用的猎弓,拿出一根箭矢,让徐义超把公鸡血浇在箭头上。 “退开。” 徐义超让开位置,桑雀侧身站立,箭矢搭在弦上,朝下,看了眼正对楼梯口的公共卫生间,深吸一口气。 抬弓,拉弦,瞄准。 嗡! 弓弦震颤,箭矢破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沾着公鸡血的箭矢狠狠钉进对面卫生间上方的钟表里。 徐义超惊讶地睁大眼,“好准!” 桑雀没理会徐义超被惊艳的眼神,皱起眉头看着远处,卫生间那边没有任何变化,公鸡血好歹有一点克制阴邪的作用,多多少少给点反应啊? 有反应她才好打破规则踏入顶楼,不然没必要惊动保安。 桑雀总觉得是因为时间不正常,所以他们找不到‘村怨’。 但很明显,操控这楼里时间变化的不是每一层卫生间上方挂着的钟表。 难道是……桑雀想到他们刚进入兄弟钟表铺时,那个立式大摆钟。 最显眼的位置,才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位置。 “先回一楼,再找不到就算了,我们必须在现实时间凌晨12点前离开村子。” 虽然是两个世界,但是严道子跟桑雀说的话,她始终谨记着。 过了凌晨12点,外面的邪祟不好惹,现代世界可能也会有这种规则。 两人刚一转身,后方突然传来空灵诡异的戏腔。 “张三哥诶——求你——开开恩呐啊——” 徐义超骇然睁眼,汗毛倒竖。 桑雀慢慢朝后转头。 “莫让我夫妻诶——两离兮——欠你的赌债我——不赖账诶——” 阴风瑟瑟,各处符纸哗啦啦地甩动。 原本的公共卫生间竟然变成一个戏台,上面有个穿戏服的女人,戚戚然的唱着。 第48章 不能承受的反噬(梦笔心言盟主+2) “东寻西借——定还清诶——” “走!” 桑雀推了徐义超一把,两人径直下楼,这里的东西都有规则,不去主动触发就不会有事。 而且,那也不是‘村怨’。 ‘村怨’能把徐淑芬他们困住,最起码跟山神差不多级别或者更强,面对山神的时候,阴童有明显的反应。 现在,阴童没一点动静。 大部分时候阴童都很安静,不会主动去攻击别人,只有遇到她想要的东西,或者对她有威胁的存在,她才会有反应。 找‘村怨’,阴童就是最好的‘探测器’。 唱戏的声音被甩在身后,两人一直朝楼下走。 走了一分多钟之后,桑雀突然顿住脚步吓了徐义超一跳,立刻抱紧唐刀警惕周围。 桑雀停在楼梯口,沉声问,“我们到几层了?” “啊?”徐义超有点懵,看了眼距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这不601嘛,第五层。” 桑雀看向徐义超,“你觉得我们像是只下了两层楼的样子吗?” 徐义发现问题之后感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他立刻跑到楼道栏杆处,伸着头朝下看。 下面黑雾蒙蒙,看不到一楼。 上面也是黑雾蒙蒙,看不到顶楼。 “我去!鬼打墙吗?” “公鸡血的瓶子给我。” 桑雀从徐义超手里接过装公鸡血的矿泉水瓶,只剩下底部一点点,她用水果刀在瓶子上开了个小口,让公鸡血慢慢滴落。 两人放慢速度,一边滴血一边往下走。 这次两人都仔细数着,下了三层之后,桑雀看向最近处的门牌。 701! 他们明明一直在下,也用了破除鬼打墙的办法,结果竟然还上去了一层。 公鸡血没用,徐义超犹豫了下,问道,“要不要我嗯……试试?” 桑雀知道徐义超说的是童子尿,公鸡血都没用,童子尿和公鸡血差不多,作用应该不大。 “这不是单纯的鬼打墙,不然徐奶奶怎么会被困在这里,我刚才也是疏忽了。” 桑雀靠在楼道的墙上,稍微喘口气。 徐义超皱着眉头想办法,“要不然我们再往下走走看,要是能找到二层,再不行三层,直接从栏杆跳下去,只要不是脑袋着地,也就是骨折而已。” 桑雀想到从楼上掉下去的郑乐天,他会不会也是这种想法? “郑乐天的手机先给我。”桑雀伸手。 徐义超把手机取出来,桑雀重新打开郑乐天的手机查看那两个视频,看完之后,她问徐义超,“一个始终惦记着要救人的人,会自杀吗?” 徐义超摇头,“换我不会,活着才有希望,除非被逼得没办法。” “对,就是被逼到没办法,所以决定冒险。” 桑雀暂停视频,放大郑乐天背靠的那面墙。 “看样子应该是哪一层的3号房和公共卫生间的角落,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找到什么办法,决定冒险又害怕出事,所以提前留了遗言。” 徐义超叹气,“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找找看,他能跟徐奶奶一起进来,说不定也是专业人士,兴许能留下有用的线索。” 两人对照着视频背景,开始逐层寻找,天井楼内的时间可以改变,但是有些固定的东西,无法被影响。 他们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跟巡逻的保安老田斗智斗勇,躲避又突然复活的梦游女,还有总是骑着童车到处乱窜的房东小儿子。 总体上,只要不进入房间内,外面的危险就是这些,看好每层的时间,熟悉规则之后都可以躲避。 费了一番功夫,两人在他们之前没有搜索过的三层,303号房外墙处找到了郑乐天录视频的地方。 “三层跳下去能摔得脑浆子崩出来吗?”徐义超很震惊。 桑雀到处扫视,“楼里的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考量,这里有绳子。” 桑雀发现旁边生锈的栏杆上绑着一节绳子,她用水果刀触碰绳子,绳子没有消失,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将绳子拉起来,下面有被利器划断的痕迹。 “看来郑乐天是想通过绳子从这里降下去。” 徐义超道,“那就说明我的想法是对的,直接跳楼就能出去。” “从结果看来,正确也不正确。” 正确的是郑乐天确实出去了,不正确的是,没能活着出去。 桑雀探头往下看了看,这里每层的层高不是特别高,以她的臂力,跳下去抓住下一层的栏杆缓冲一下,再跳下去,问题不大。 “你臂力怎么样?引体向上一口气能做几个?”桑雀问徐义超。 徐义超立刻抬起手臂亮肌肉,“我可是咱们三中的灌篮王,引体向上一口气10个没问题。” “还行,及格线,那咱们就从这里跳下去。”桑雀看向楼下。 “啊?”徐义超震惊极了,“真跳啊?” 桑雀说出她的想法,“不直接跳到底,一会我先下,你抓着绳子下,只要跳到下一层就好。” 徐义超明白过来,探头看了眼楼下,虽然黑雾弥漫看不到底层,但是楼下的栏杆和地面还是能够看清楚的,一层一层的跳,算是比较保险的做法。 徐义超正估摸着怎么个跳法,旁边忽然人影一闪,桑雀已经翻到栏杆外。 “等一……” 桑雀松手,稳稳抓住下面一层的栏杆,徐义超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下去。 “下……你就先下吧。” 面前的门牌号是203,桑雀松口气,心想这样下楼应该是正确的,被扭曲的可能只有楼梯。 她双臂用力,踩着边缘借力,一下从栏杆翻进去。 落地的瞬间,地面突然渗血,迅速形成一个血泊,桑雀避之不及直接踩进去。 一只手迅速从血泊中伸出来,猛地抓住桑雀的脚腕,阴寒刺骨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保安老田狰狞的脸从血泊里挤出来。 第52章 复盘(白盟主+1) 回徐淑芬家的路上,徐义超偷偷把保安老田的钥匙还给桑雀。 桑雀看到之后有些意外,本以为钥匙会随着村怨的消失而消失,但是能被带出来,说明这两把钥匙本身也是阴物。 桑雀将其包好收起,这一趟虽然惊险无比,但她可谓是赚翻了。 阴童吞噬村怨能力提升,又被她彻底压制,她发现了厌胜钱真正的用法,还得到两件阴物。 唯一的损失,就是五张鬼兵符,和脖子上可能要留疤了! 喵~ 猫叫声从脚下传来,桑雀低头,看着黑猫那圆溜的绿宝石眼睛,微微一笑。 小院中,徐义超帮着郑武军,把郑乐天的尸体暂时放置在院子最阴凉的地方,整理遗容。 徐淑芬把山神像重新安置在神龛里,黑猫一跃,跳到香案上,坐下来开始舔爪子。 徐淑芬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今晚也多亏了你。” 转头发现桑雀疑惑的眼神,徐淑芬解释道,“它啊,可不一般,小时候钻到我屋子里来偷吃的,等我回来的时候,它就蹲在山神大人面前,当时这块布掉在地上,吓了我一跳,谁知道小家伙一点事情都没有。” “就是原本琥珀色的眼珠子变成了现在的绿色,应该是得到了山神大人的馈赠。可惜,它看不上我这老婆子,宁愿在村子里流浪也不跟着我。猫啊,天生就懂得看人,它会选强者跟随,你以后可别辜负它了。” 喵~ 黑猫似乎是在赞同,欢快地叫了一声。 桑雀有些受宠若惊,她其实也没做什么,也就是喂了一根火腿肠而已。 “好吧,我一会带你回家吃罐罐。” 桑雀挠了挠黑猫的脑袋,黑猫迎着她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其实她和老妈都很喜欢猫,小时候老妈养过一只,后来生病去了,老妈很伤心,就再也没有往家里养过,只是有空出去喂喂流浪猫。 现在家里还有条黑狗,希望它们俩在一起不要打架。 徐淑芬帮桑雀简单包扎好脖子上的伤口,叮嘱桑雀天亮了去医院消毒缝针。 之后给桑雀找了一套她的衣服,让桑雀去卫生间洗干净身上的血。 十点钟,四人一猫都坐在徐淑芬家的客厅里,开始复盘今天下午到今天晚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桑雀看到山神像后没了可怕的影像,但那两个三岁的小孩,还在神像周围追逐打闹。 放在遗像下的摇椅微微摇晃,那个老头也还在。 黑猫跳到桑雀腿上睡倒,让桑雀帮它挠肚子,舒服得眯上眼,呼噜呼噜。 面对徐淑芬,徐义超突然端正了不少,话也不多说一句,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就是时不时看看桑雀身上那件老年款的碎花绵绸睡衣,憋笑。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村口我不是让东子他大爷守着了吗?”徐淑芬问。 “我们溜进来的,不光我们,还有四个主播也溜进来了。”徐义超回答道。 徐淑芬叹气,“说好陪他跳一个月广场舞,他就是这样办事的!” 徐淑芬开玩笑似的说,想要缓解紧张的气氛,桑雀偷偷朝摇椅那边看了眼,老头还拿着报纸,没什么反应。 郑武军依旧不苟言笑。 徐淑芬把先前在大摆钟里面发现的漆黑小人摆在桌上,“应该就是这东西催生出了村怨,那两兄弟年轻的时候,只怕是在南洋发的家,信了这种邪术,这件事还是怪我,怪我没有提前察觉。” 桑雀慢慢道,“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就好,责怪是最没用的,只会增添负面情绪。” 喵! 郑武军微微点头,徐义超惊了下,又跟着委屈起来,心想他老妈要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在家里,他老妈自己找不到东西,都要怪他坐在那弄乱了她的脑子。 徐淑芬苦笑一声,慢慢给几人讲起来。 “南洋邪术我了解的不多,这东西肯定是两兄弟带回来求财的,徐家湾村这地方比较特殊,是龙脊梁山的阴穴,这东西被供在钟表铺内,滋生邪念,吸收村民怨气,最终就成了‘村怨’。” “我估计,兄弟俩特意盖天井楼,也是为了聚集阴气供奉这东西,最后遭了反噬,全家都葬送在这恶灵手中。我们本想着赶在中元节前,借两位山神的力量,消灭这个‘村怨’,却没想到……” 徐淑芬重重叹了口气,桑雀知道,她想说的是‘村怨’有那种能够操控时间的能力。 这时候,郑武军开口,“‘村怨’的那种能力,只能在天井楼内进行,并不是真正的时间倒回,而是在一分钟之内,从过去的记忆中汲取怨念,重新壮大自身。” “等会,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徐义超一头雾水。 桑雀右手手指动了动,明白郑武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真正的重启,重新读档到一分钟之前的话,那么阴童第一次杀死村怨之后,她收集的四个卦象,在重启之后应该会消失。 但是没有,卦象依旧在,并且在第二次杀死村怨之后,又得到了四个卦象,补全八个才在阴童这熊孩子头顶印下‘山鬼印’,彻底掌控她。 要是鬼兵符管够,这可真是个‘刷经验’的好地方! 不知道阴童吞了村怨之后,会不会产生类似的能力…… 郑武军看了眼徐义超,补充道,“这次是我们走运,正好有人在外面配合,在村怨虚弱恢复期时,破坏了大摆钟里面的东西,不然我们就得一次又一次的跟村怨斗,直到它将过去记忆中积存的怨念全部耗尽为止。” 桑雀垂眸,也就是说,村怨复苏是有极限的,不是永无止境的。 徐义超忍不住问,“那我们在天井楼里经历的那些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在楼梯上迷失?还有那些房间里的脏东西是怎么回事?” 郑武军一副看外行人的眼神,耐着性子解释,“那都是时间之中的记忆,蕴含怨念的记忆,楼内的每个部分都像不同时间段的拼图,被打乱次序,任意拼凑在一起。你所走的楼梯,一段可能是一年前凌晨12点通往3楼的,下一段就可能是半年前的凌晨3点通往5楼的。” “楼梯都是一样的楼梯,很难找到不同处,每个楼层的差别就大了许多,所以直接跳楼,能够破解这一点,但楼内同样有规则防备这一点。” “更何况,阴邪恶鬼所制造的领域,其中还有幻觉的成分在,会根据身在其中的人所产生恐惧进行变化,未必全部就是真实的,也不是全部就能找到合理解释的,在这类事件中,没必要纠结太多,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郑武军看向桑雀,“能否冒昧的问一句,你的师承。” 徐淑芬也好奇的看向桑雀,那时候她和郑武军被困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后来村怨被消灭,外面的大摆钟裂开,他们才在正常的时间线上汇合。 虽然没看到桑雀出手对付村怨,但他们都清楚的看到桑雀背后那个恶鬼,用了和村怨一样的手段,说明那恶鬼吞噬了村怨。 尽管有他们两人的协助,但最后一掌灭掉恶鬼的人,是桑雀。 这一点,无论是徐淑芬,还是郑武军他们整个家族的人,都做不到! 徐淑芬也很想知道,桑雀上一次为什么要骗她。 第53章 我师父(白盟主+2) 桑雀将刚才换衣服时想好的说辞拿出来,轻声道,“我师父叫严道子,已经过世了,他也只是临死前教了我三天而已,我对他了解不多。” 桑雀看了眼徐淑芬,“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也了解不多。” 郑武军蹙眉,搜索记忆,根本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但是听名字似乎是道门的,隐世高人吗?临死收徒,倒是符合他们这类人的作风。 徐淑芬也在想,难怪桑雀什么都不知道,三天连很多基础常识都讲不完,看她驱鬼的能力不俗,怕是只学了一两道法门而已。 桑雀趁机转移话题,取出严道子那里找到的黑山村地形图。 “其实我今天主要是想来请教徐奶奶这个的。” 桑雀把图放在桌上,让三人看。 “我想知道这上面标红的地方都代表什么意思,这是我师父遗物中找到的。” 郑武军看了一眼就沉声道,“这肯定是某种邪术,要将这一片区域中的生灵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全部献祭。” 桑雀心头一凛,果然如此! 徐淑芬也点了点头,“这跟我们向神明祈求赠予的法事布置是相反的,就变成了献祭,这是哪里的村子?” 桑雀神色内敛,平静道,“这是师父过去游历过的一个地方,他老人家在笔记中写到过,事情已经被解决了,我只是好奇。” 徐淑芬表示理解,她小时候刚接触这个圈子的事情,也对一切都很好奇。 郑武军站起来,“既然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便告辞了,还要回去处理……处理乐天的后事,剩下的事情,就劳烦婆婆跟有关部门交代了。” 徐淑芬看了眼时间,刚到十点半,她站起来点点头,把郑武军送到院外。 对于郑乐天的死,徐淑芬也很内疚,郑乐天虽然很有潜力,可在这样的事件里,谨慎和克制,比潜力更重要。 两人去了院外,桑雀给老妈发了信息报平安,说她一会就回家。 徐义超先前也接到过他妈的电话,怒骂的声音桑雀听得一清二楚,让他死网吧里别回家,回家打断他的腿。 结果徐义超可能是因为劫后余生,情感爆发,含着眼泪跟他妈说了句,‘妈,我好爱你。’ 电话那边立刻就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回了句,“早点回家,给你留了饭。” 第54章 盘点(白盟主+3) 在车上的时候,桑雀闭目养神,有黑猫盯着,要是出现脏东西,它会叫她。 小家伙的眼睛,可是能看见很多东西的。 桑雀在心中简单盘点了一下,杀猪刀的作用和代价她已经明确,这把刀应该还能使用两次,可以隔空斩头,代价是她的脖子也会被割一刀。 一般人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但她有厌胜钱,其中代表生门的艮卦不但可以让她从黑山村穿越回家,还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但也只是让她死不了,不能做到完全恢复,她那时候失血之后的症状还在,要是有强度高的打斗,肯定支撑不了太久,这点以后要注意。 有厌胜钱的艮卦在,她姑且算是能够无伤使用杀猪刀。 保安老田的两把钥匙,目前作用不明,严道子的某本书上写到过如何查看阴物的作用,她当时着急找第三种驾驭法,就没仔细看。 等回去之后再看看,弄清楚那两把钥匙的作用。 有这两件阴物,以及剩余的五张鬼兵符,再回黑山村,她也没必要再怕严道子了。 更何况,她还有已经完全掌控的阴童。 当她靠自己的力量集齐八个卦象的时候,关于厌胜钱的一些知识,就自行出现在她脑中,好像她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有记起来一样。 打在阴童身上的叫‘山鬼印’,借的就是山鬼的力量,强行压制住阴童。 关于山鬼,桑雀这次回来之后在网上查了,跟徐家供奉的山神类似,山鬼在现代最早的记载是战国时期,楚国一首祭祀诗中,也是一个没有受到正统敕封的山神。 但是也有可能,此山鬼非彼山鬼,毕竟是两个文化背景不同的世界,诡异世界的山鬼按照寇玉山的说法,是一位鬼神。 一位比巫娘娘还要强大的鬼神,巫娘娘都是借了山鬼的神力,才能成为神只,并且还是前国庙的神只。 由此可想山鬼的强大。 现在,只要她不让厌胜钱的力量被彻底消耗殆尽,她就可以随时抽调阴童的力量,附加在自己身上。 但是阴童力量不足的时候,也需要从她灵魂所处的九幽地狱中,汲取她的力量。 走阴人和所驾驭的邪祟,是相辅相成的关系。 此时此刻,桑雀比从前更清晰的感受到阴童的存在和变化,这熊孩子私自吞了村怨,现在正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中,被无数黑丝裹成一个茧。 等她完全吸收完村怨的力量,破茧而出的时候,肯定会产生肢解之外,新的能力。 对此,桑雀很期待。 桑雀避着黑猫,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山鬼印耗尽了八个卦象,但是她把阴童收回去的时候,从阴童身上又吸收了一些村怨残余的力量。 现在掌心刚好是一个代表生门的艮卦,一个代表死门的坤卦,可以来回一趟。 黑山村会被严道子在特定时间献祭,这个特定时间肯定是四天后的中元节。 最多三天的准备时间,她要说服老妈同意,说服徐淑芬搬过来,准备一些东西,重返黑山村。 在这之前,还需要从徐淑芬那里旁敲侧击的了解,这个献祭的仪式怎么破除。 今天没问,是怕他们这类人有除魔卫道的志向,会追究村子的位置,只能说事情已经解决。 要是很难破除,她就提醒寇玉山他们离开被献祭的范围,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之后,她想了解一下山鬼,巫娘娘,厌胜钱,以及阴童的来历。 最后还有件要紧事,就是心灯。 她彻底掌控住阴童,只是解决了眼下最紧迫的危机,她今晚这一遭经历,一定会让她在九幽地狱中再经历一次跳崖式的下降,到时候会吸引更强大的邪祟,更难对付的诡事。 还有严道子说过,魂魄在九幽地狱中超过第三层,可能立刻就会疯。 她不再需要心灯来压制阴童,仍需要心灯来稳定灵魂,这是厌胜钱帮不到她的。 阴童和村怨互相角力的时候,她的灵魂被双方拉扯着,也是心灯在保护她的灵魂。 但这方面着实让她头疼,没有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 “师傅,麻烦你前面医院停就好。” 桑雀没有直接回家,让司机师傅把车停在她家小区隔壁的医院,挂急诊,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伤口有些狰狞,男医生问她怎么弄的,她随口说想自杀,又后悔了。 男医生沉着脸,让她叫家长来,她又说亲爸死了,亲妈把她扔路边就走了。 男医生当时就怔住了,看她穿着很旧的老人衫,抱着脏兮兮的黑猫,直接沉默了。 最后一言不发,给她缝好伤口,打了破伤风针,还试图帮她交钱,桑雀冷幽幽一句‘您是不是看不起我’,又给男医生整沉默了。 桑雀自己交了费,临走的时候,那位男医生还追出来,塞给她一块巧克力,跟她说了句‘加油’。 喵呜~ 黑猫在她怀里叫一声,人模人样地摇头。 “有时候胡说八道能避免很多麻烦。” 桑雀揉揉黑猫的脑袋,从医院往家走。 十二点之前,桑雀总算回到家。 一推开家门,桑雀就怔在门口,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第56章 准备 “道理你都懂,选择权也在你手中,我就不多说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你从严道子那里拿到的两根红烛是驱鬼红烛,留一根在我这里。我是有书粉的人,说不定我已经有了很强大的心灯,不会惧怕那些邪祟鬼怪。” “再加上严道子的八卦镜,铜钱剑这些东西,我再买些纯度高的朱砂制品,照严道子书上写的,摆个驱鬼的风水局不成问题。我还有小将军,等它长成大将军,别说是鬼,人都不敢靠近我。” 桑晚一句句,都在帮桑雀解决后顾之忧,让她可以勇往直前的去做她想要做的事。 但是桑雀依旧不能放心,无论驱鬼红烛还是驱邪符都是消耗品,包括八卦镜和铜钱剑,也需要定期加持。 但是那些符箓都借了‘道君’的力量,需要那边世界正经授箓的道士,或者某些神只的信男女才有能力制作。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让徐淑芬搬过来,徐奶奶应该可以制作这些东西。 “今天也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这些东西我明天再给你仔细讲讲,将来你也好好把你的经历告诉我,好让我能写出一个好的故事来。” 桑雀起来抱了桑晚一下,在她耳边说了句,“妈,我好爱你。” 说完就立刻逃走了,留下桑晚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鼻酸眼热。 * 当夜,桑雀果不其然又梦到了九幽地狱,跳崖式下降了109阶,最后才被她还不够强大的心灯稳定在九幽三层228阶。 徐家湾村一夜,她心灯中的愿力也就增加了3点。 阴童也到了二层99阶处,再往前一步,就能突破到第三层。 但是邪祟突破需要一定的仪式,每个邪祟都不一样,可能是生前未满足的愿望,也可能是某种强烈的需求,需要邪祟主动告诉走阴人。 桑雀想到她和阴童现在的关系,以及阴童之前消极怠工的事情,只怕这熊孩子心思沉,有可能会继续摆烂,打死不告诉她。 她可以操控阴童的魂体,却操控不了阴童的心灵。 次日一早。 桑雀一起床,就看到小黑在打小黑。 她家的黑猫和黑狗在院子里打起来了,但是没两个回合,黑狗就被黑猫打怕,夹着尾巴对老妈呜呜叫。 老妈说黑猫是母的,大约一岁多,让桑雀先带去洗澡除虫打疫苗。 忙活了一早上,快中午才回到家,老妈在院子里给她普及了一番古代关于猫的知识,说这种纯黑的猫在古代叫‘乌云啸铁’。 第61章 槐生 眼前的巫庙,让桑雀有些震惊。 她刚才从荒树林过来,一路上依旧是半点生机也无,大地龟裂,树木干枯,灰烬洋洋洒洒,周围总有些窸窸窣窣的呓语声,叫人毛骨悚然。 可是这座巫庙,却像梦中桃源,没有丝毫破败,青砖白墙,小轩窗。 墙下青草丛丛,院内桃花满树,芳香扑鼻。 整座巫庙,都被一层柔光笼罩,就像人们想象中的神仙居所,与外面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带给桑雀强烈的冲击感。 她在外面已经待了有十五分钟,现在只能进去躲避诡雾。 桑雀推开门走进去,穿过外层小院,走到里面供奉神像的庙堂前。 神像没有翻倒破损,立在台子上,有彩漆,只是依旧没有头颅。 能看出是一个披白纱着绿裙的女子,侧身坐在黑豹身上,怀抱着一只山猫,跟桑雀在现代网络上查到的山鬼形象描述是一致的。 桑雀感觉右手掌心有些发热,她顺从本能驱使,走到神像侧边,手掌朝神像按去。 触碰的一瞬间,龟裂声从神像上传出,桑雀赶忙退后。 裂痕迅速扩展,神像轰然坍塌,顿时只剩一个底座,一块青铜色的长方形令牌直直的插在底座正中心。 桑雀抽出腰后柴刀,拨开底座上的碎块,触碰令牌,没发现什么机关陷阱,才谨慎地用左手把令牌拿下来。 令牌样式很简单,没有什么复杂的花纹,两面各有两个字。 九歌,山鬼。 桑雀疑惑,“难道诡异世界的山鬼真的跟现代历史上那个山鬼有关联?那首山鬼的祭祀诗全名就叫《九歌·山鬼》。” 底座上还有字,桑雀扫开灰尘,不敢念出声,只用眼睛扫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 居然就是《九歌·山鬼》的诗文,难道现代和诡异世界之间,真有某种联系? 这个命题太大,情报欠缺,桑雀根本无从思考,收起令牌暂时不理,等回去之后直接告诉老妈。 “刚才严道子跟万箱头提到‘九歌余孽’,九歌跟山鬼有关,山鬼跟巫庙有关,巫庙又跟我亲生母亲有关,也就是说……” 桑雀想了片刻。 “九歌是巫庙背后一股势力,很有可能就是最虔诚的那批信徒,或者像巫庙庙祝一样的神眷者。因为巫庙被废除,他们这些神眷者自然就成了通缉犯。” 严道子还提到东阳县一个说书人是九歌余孽,要是寇玉山这里无法得到太多关于她亲生母亲的事情,东阳县恐怕就是她的下一站了。 第62章 玄玉立功 黑山村,赤日炎炎。 玄玉在树荫下甩脱了身上的‘圣贤战衣’之后,抖抖毛,舔舔爪子洗把脸。 风吹树叶,沙沙作响。 玄玉洗脸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旁边的粗壮茂密的老槐树,碧绿双瞳中迸发出异样光芒。 “猫!这里有只黑猫!” 院外传来小孩声音,玄玉迅速压低身子逃离。 何守安听到小伙伴的声音,跑到刘家院门口,此处多了许多红线,将院门封挡,不准入内。 “哪有猫?” 一起的小男孩指着院子大喊,“刚才真的有一只黑猫,脖子上还绑了红绳。” 何守安看到院子散落的怪异书页和破了三个洞的纸罩子,赶忙拉着小伙伴后退。 “刘家院子又出现怪东西了,快跑。” 两个小孩转头逃跑,一只黑猫悄然跳上院墙,回头看了眼老槐树,便隐入院墙阴影下。 * 村口,村长家中。 一身文人气质的老头端正地坐在方桌左手边,看着面前的寇玉山,何宝胜和瘦猴。 村长杜恩福叹了口气,“算了吧,今年就不折腾了,十日前那空空儿木兰的事情刚过,严道子的邪祟失控,村上死了不少人。麦祟也才解决,麦子还没收完,哪里有时间再跳傩戏。” 瘦猴和何宝胜对看一眼,在桌下踢了踢寇玉山。 寇玉山争取道,“就是因为今年事情多,大家都过得艰难,才要在中元节跳一跳傩戏,热闹热闹,也是驱邪避疫,祈个福。” 何宝胜赶忙帮腔,“对对,就是要热闹一下,兴许下半年就顺了,去年就没跳,今年又不跳,孩子们要失望了。” 瘦猴点头,壮着胆子说了句,“兴许就是因为去年没跳,今年才这么倒霉。” 寇玉山在桌下踹了瘦猴一脚,杜恩福幽幽叹气。 “去年那是因为各家各户响应的不多,最后才取消了。说到底,这傩戏是巫娘娘传下的,巫庙被废之后,虽然各州城包括盛京还是延续了中元傩戏的传统,但人心早就散了,傩戏也成了商家吸引客流的手段。” “二十年前咱们村里家家户户信奉巫娘娘,还没到中元,家家户户这门头和院子就装点起来了,孩子们也都披着傩装到处跑。可现在你看看,冷清得不像话,我们老一辈没活下几个,你们年轻一代的,有多少真的信奉巫娘娘?” “给你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拜巫娘娘,心不诚,跳傩戏也是戏耍玩闹而已。再看各家各户,现在信的拜的都是不一样的鬼神,祭典仪式都不相同,有些根本不愿意跳傩戏,还怕惊扰了他们拜的鬼神。” “我老了,也没什么好怕的,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朝丞相废除巫庙,是乱世之兆,是取死之道,这玄朝迟早要毁在这上面!” 杜恩福用力点着桌子,情绪有些激动。 寇玉山赶忙伸头看看外面,谨防有人偷听,忽然,他看到一只绿瞳黑猫站在院外,跟他对视一眼,竟然还人模人样地甩了下头,一副‘你出来,我跟你说个话’的样子。 瘦猴好奇转头,黑猫嗖地消失不见。 寇玉山也有种他看花眼的感觉,他只见过山猫,从未在见过这种浑身黑到发亮,体型又小的猫。 安抚了下老村长,三个人最终还是没能说通老村长带大家一起跳傩戏。 别看老村长是个书生,从前可是村上傩戏队的领头人,必须由他来扮大傩唱祭词,这傩戏才算正统。 瘦猴才二十出头年轻没见过,寇玉山和何宝胜已经年过四十,都经历过那样的盛景,那时候巫庙还没被废,黑山村的傩戏总能吸引周边村子的人专程赶来参加。 汤原县都曾请过他们村上的傩戏队去表演,从中元节前三天开始,一直到中元节当天入夜前结束。 从村长家出来,寇玉山让何宝胜和瘦猴先回家休息。 回到对面自家院中,寇玉山一眼就看到蹲在屋檐下阴凉处,正舔爪子的黑猫。 喵? 玄玉放下爪子打量了寇玉山一会,确定是桑雀说的那个人之后,扬起头露出它脖子上用红绳穿起的纸条。 寇玉山满脸疑惑,但还是走过去,尝试着接触玄玉。 发现玄玉根本不躲也不闪,任由他拆下纸条之后十分惊奇,“倒是个有灵性的猫儿。” 寇玉山坐在旁边树墩子上拆开纸条,看过之后浑身一震,蹭地站起来。 “是玉娘……木兰让你来的?” 玄玉喵了声,点下头,心想纸条上不是有署名吗? 寇玉山握拳,难怪他总觉得严道子到黑山村来不合常理,毕竟镇邪司这种处理紧要大事的地方,根本不会在乎他们这种小山村的死活。 又怎么会专门派个人来镇守? 寇玉山原先以为是桑雀她娘身份特殊,引得镇邪司派人来查,他也一直谨小慎微,不敢暴露什么。 没想到,严道子竟是个邪道,打着把全村献祭给恶神的目的。 寇玉山转头找刀,恨不能现在就去把严道子剁了。 喵~ 玄玉感觉到寇玉山血涌上头的冲动,叫了一声。 寇玉山满身冷汗,脊背一阵阵发寒,他吸口气冷静下来。 他们这些普通村民,面对驾驭邪祟的道士,根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所以他们只能赶在明天天黑之前离开黑山村范围。 可是这么多人一起转移的话,只能去汤原县,现在已是下午,天黑前赶不到汤原县,到时候没有庇护所,在野外过夜十分危险。 明日一早出发倒是来得及,可是这么多人全都走的话,势必让严道子怀疑,他要献祭所有人,恐怕不会让大家轻易离开。 寇玉山仔细思索了一会,想到两个办法,一个就是伪造汤原县县老爷的文书,利用跳傩戏的借口,请他们所有人去汤原县准备。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情,老村长那还有过去的文书可以仿造,就算时间紧迫有异,严道子未必敢阻拦。 只是如此一来,就怕有些村民不知真相,不肯跟着走。 第二个,是赶在献祭开始前,杀了严道子,破坏献祭仪式。 这两个办法最好是双管齐下,现在要先找到木兰商议。 “木兰在哪?” 寇玉山问玄玉,桑雀上次就让严道子吃了大亏,一条手臂到现在都不能动,杀严道子,只有她能做到。 喵呜! 玄玉起身朝刘家院子那边跑,寇玉山会意立刻跟上。 到了刘家院子外,玄玉从墙头跳进去,寇玉山却停在外面。 自从桑雀在这院子里消失之后,严道子就在院门口封了红绳,贴了符,不允许任何人再进去。 喵? 玄玉疑惑地蹲在院中看寇玉山,寇玉山左右看看,从侧墙翻了进去。 到了老槐树下,玄玉抬爪,指向老槐树。 喵! 寇玉山皱眉,看玄玉又跑到正屋前,用脑袋顶开两扇木门,仰头扫视。 玄玉后退下蹲,跳上桌子,一抬爪,灯盏被它拨到地上,玄玉抬头看向寇玉山。 喵? 寇玉山看看满地灯油,再看看旁边的老槐树,“你的意思是,让我烧了这树,木兰就会出现?” 玄玉正在思考怎么演火烧树,听到寇玉山这话,感动得想要用力蹭蹭他。 再对比上次遇到的那个蠢货,玄玉的爪子就痒痒。 寇玉山后退两步,仰头看着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实际上他这些日子也一直在思考,是什么原因,让桑雀消失在刘家院中。 还有桑雀跟他提到过,刘家还有个三郎刘天佑,也曾在院中失踪。 想来想去,寇玉山能想到的唯一异常处,就是这棵从巫庙那边移过来的老槐树。 “要烧这树,我需要防着严道子过来查看,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准备一下。” 第64章 钥匙,村鬼 桑雀微微一笑,从包里又拿出一块肉脯和一块压缩饼干递给夏蝉。 夏蝉拿过去就胡乱撕扯外面绑着的麻绳,越着急越扯不开,桑雀见状伸手帮她。 “看到这根线了吗,轻轻一拉就开了,慢点吃,小心噎着。” 夏蝉痴痴地望着桑雀,不知道在想什么,蹲在那里挪动着靠近桑雀两步,忽然消沉落泪。 “我想我娘了,她都没有吃过这个……” 看夏蝉这副样子,桑雀莫名鼻酸,却也无法安慰她什么。 最开始到黑山村,她为了克服恐惧,下意识的告诉自己,把这里的一切当成游戏,所有人都是npC,邪祟是怪物,她只要打怪完成任务,就能升级回家。 这次过来之前,因为老妈跟她说的那番关于底线的话,她在心里加深了这个意识。 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就当这是一场游戏,不要被任何情感冲昏头,不要恐惧,不要同情,不要多管闲事,对待任何事都要保持绝对的理智。 可是现在看到跟她差不多大的夏蝉,因为一块肉脯就落泪,还没成年就失去亲生母亲,对比自己不愁吃穿,还有全心爱护她的老妈,桑雀很难不心酸同情。 吸口气,桑雀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钥匙上,快速进行观想。 恍惚中,桑雀看到几个画面。 一个,老田站在天井楼的拉闸门前,外面漆黑一片,老田抬手看了下表,夜间11点,取出其中一把钥匙锁门。 第二个,天微微亮,老田再次抬手看表,早上5点,取出另外一把钥匙打开门。 画面跳转,桑雀猛然惊醒,心脏剧烈跳动。 最后是老田的怨念,她‘看到’老田苦苦哀求房东老板娘,之后是五楼女厕所里,老田满脸阴狠,抓着夜班护士徐嘉忆的头发,将她从隔挡中拖出来,在地上留下拖拽的血痕。 徐嘉忆拼命挣扎,最后还是被老田杀死在天井楼地下那个房间里,跟她的家人一起,全灭。 所以,兄弟钟表铺的灭门案是村怨借助老田做的。 桑雀合理推测,很有可能老田是孤家寡人,除了在天井楼中当保安无处可去,甚至当保安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权利。 之后因为天井楼要拆迁,老田要被辞退,他等于失去了一切,又在村怨的影响下,造就了灭门惨案。 第65章 再见严道子(神崎盟主+3) 夜黑风高,乌云遮月,黑山村中万籁俱寂,只有蟋蟀在声嘶力竭的叫嚷。 严道子盘坐在房中土炕上,静心观想,桌上放着他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和铁剑,院外的驴车也已经套好。 万一明日遇上什么不可抗衡的事情,他立刻就走。 只可惜保命的东西不多,让他心里很没底,提起这个,严道子就想起那个叫木兰的偷儿,简直……欺人太甚! 哐啷! 屋门被撞开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严道子浑身一颤,忽然发觉院外的虫鸣声没了,周围静得诡异,静得渗人。 严道子立刻下床,拿上铁剑道铃,扫了眼腰间墨斗,按了按衣襟里的不多的符箓,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挑开帘子出去。 只见一身黑衣的少女坐在他平时坐的地方,拿起他的茶壶倒水。 烧他家的偷儿,木兰! “严道长,又见面了。” 桑雀看向严道子,锐利的眼神叫他心脏一缩。 “果然,寇玉山下午烧树是为了你,白日在隐界偷听的也是你!” 隐界?桑雀记住这个词,可能就是这里人对于里世界的叫法。 某种程度上,严道子比那个万箱头要聪明些,他一瞬间就已经想明白了来龙去脉,只不过他以为桑雀消失的这十天,是跟刘家三郎一样,去了隐界。 桑雀没吭声,下意识的想要喝茶装个逼,拿到嘴边又想起是严道子用过的,嫌弃地放下,把手在身上抹了抹。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我之间姑且算得上无冤无仇,先前的事情贫道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请你立刻离开,休要挡贫道的路,否则休怪贫道不客气。” 严道子心虚,但口气不虚。 “想让我走,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得到了我想要的信息,我自然会走。” 严道子按着他不太灵活的右臂,皱眉道,“你想知道什么?” “鬼戏班为什么要找这里的庙祝之女?” 听到这个问题,严道子怔了下,“你难道不是那庙祝的女儿?” 桑雀随口道,“我不过是个误入此地,一不小心弄死你徒弟的过路人而已。” 严道子沉思片刻,慢慢道,“鬼戏班说那庙祝的女儿手上有九歌的圣物。” “什么样的圣物?” “贫道不知。” “鬼戏班知道吗?” “贫道不知!” 桑雀微微点头,“好,第二个问题,阴童是什么来历?” 严道子紧盯着桑雀,“贫道的笔记,你都看过了?” “道长觉得呢?”桑雀反问,唇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 严道子一口老血涌上来,虽然猜到这个结果,但听她亲口承认,还是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幸好那些只是他近一年的笔记,不然他老底都要被掀了。 不过她能从笔记中推断出第三种驾驭法,来问他阴童的来历,也算是厉害! “阴童的具体来历贫道也不知晓,你需要去镇邪司查。贫道只能告诉你,阴童的档案是镇邪司的甲级密档,编号是癸丑,原本保存在丰宁城的镇邪司地下,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桑雀疑惑,“那你为何会有阴童的一条断臂?” “一年半前,阴童从丰宁城镇邪司中逃出,祟雾封了一城,贫道身为望山城镇邪司的日游使,受命去丰宁城支援。” 提到这件事,严道子面色变幻,眼底透出一些压制不住的后怕。 “那一役,有镇守秦州的走阴将出手,还是没能保住丰宁城,贫道也是在那里意外成了走阴人。贫道和贫道的一位老友在外围碰到被走阴将重伤的阴童,当时她身体各处支离破碎,无法拼合,贫道和贫道的老友冒着生命危险,才各捡了一条断臂而已。” 桑雀点头,“所以你后来辞了镇邪司的差事,就是怕上面追查下来?” 严道子没吭声,是被桑雀说中了,严道子其实也没想到,镇邪司居然连重伤的阴童都抓不住,让阴童找到他老友那,杀了他老友,最后又找到他这里。 最让他意外的,就是桑雀竟然能驾驭阴童,她说她不是庙祝之女,严道子一个字都不信。 考虑到桑雀手上可能真的有九歌圣物,她还驾驭了阴童,严道子丝毫不想跟桑雀打,这才知无不答。 早知道,他白天就应该把消息漏给万箱头,让他在这里埋伏着。 看严道子这么配合,桑雀都不好意思找他麻烦了。 “你想知道的贫道都告诉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第66章 再见,严道子(累计打赏加更) 徐嘉忆满腿是血,脸上皮开肉绽,抱着未成形的婴儿,肢体扭曲,步态诡异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严道子并未露出恐惧的神情,只是很疑惑,不知他为何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他也曾去打探过阴童的相关的事情,在他获取的情报中,最初的阴童很强大,却并没有具现一个地方的能力,更何况现在的阴童还是元气大伤的阴童,不是鼎盛时期。 这种能力一般只有达到某些鬼级存在才有,不然就是某种特殊阴物,经年累月受大量怨念和阴气孕育,才会形成这样的地方。 徐嘉忆越靠越近,严道子眼一眯,徐嘉忆背后出现一道瘦长鬼影,只有皮的手盖在徐嘉忆头顶,徐嘉忆身上的皮顿时被撕开,最终剩下一缕黑色怨气消散。 “雕虫小技!” 严道子正得意,话还没说完,脚步声伴随着婴儿哭声,又从刚才那间房中传出。 一个新的徐嘉忆,再次扭曲着肢体,顶着脸上渗血的刀疤,从屋里走出来。 严道子请剥皮匠再次出手,但是一样的情况,又发生了。 就算是剥皮匠,也无法彻底杀死这个邪祟,每次消灭,立刻就会有一个新的出现。 严道子眼中划过一丝慌乱,决定不再理会徐嘉忆,带着剥皮匠转身就跑。 可是进来的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关上了,明明是一道栅栏般镂空的门,剥皮匠竟无法突破,几次靠近都被无形的力量逼退。 严道子心如擂鼓,让剥皮匠拖住女邪祟,又去别的地方探查。 院中另外两间房内倒是没有怪异动静,紧闭的门打不开,上去的楼梯被黑雾阻隔,同样有股怪力会将他推开。 严道子从行囊中取出朱砂,鸡血,黑狗血等物,各种破鬼打墙的手段都用出来,依旧无法离开此地。 持续不断地婴儿哭声让严道子逐渐暴躁,慌乱,不知该怎么办。 “严道子!” 一声清喝,严道子本能转头,箭矢破风,正朝眉心。 严道子猛地偏头,锋利的箭头擦着他额角而过,带起一串血珠。 而他根本就看不到射箭的桑雀在哪里,他现在就像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 “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法阻止黑山村的献祭!” 严道子大喝一声,鲜血顺着他脸颊滴落,他身后的瘦长鬼影悄然隐没,他全神戒备,一边躲避徐嘉忆,一边小心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留着我,才是对你最有益处的!” 严道子继续大喝,他感觉十分不可思议,曾经在他面前只能小心伪装,连偷他家都需要调虎离山,上次被他轻易击退的人,竟然能在短短时日成长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十年修行,比不上她十天吗? 一股怨念在严道子心中陡然爆发! 他迅速取出身上最后一件阴物,没等剥开外层红布,背着猎弓和箭矢袋的桑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手上拎着一把阴气逼人的杀猪刀。 再见! 桑雀嘴唇微动,对着严道子一刀斩下。 严道子骇然瞪眼,横剑抵挡。 血色刀光无声划过,严道子的脑袋高高飞起,重重掉落,骨碌碌地滚到徐嘉忆脚下,脸上还保留着震惊不敢置信的神情。 不远处,阴童静静站在那里,腹部破洞中伸出一双双干瘪发青的手,死死钳住剥皮匠,让其不能挣脱。 使用杀猪刀的代价瞬间来袭,桑雀心中的恐惧不可抑制的爆发,感觉到一种死亡来临的压迫感。 滴答!滴答! 钟表秒针摆动的声音蓦地在脑海中响起,濒死的虚弱感让桑雀双腿一软,半跪在地,杀猪刀上的豁口也随之加深。 桑雀颤抖着手摸向自己的脖子,没有血,她还缝着线的脖子并未裂开。 复苏的力量,帮她挡下了使用杀猪刀的代价。 滴答!滴答! 脑中的声音挥之不去,就像神经衰弱导致失眠时,一点细微的响动都能让人心跳加速,无比烦躁。 桑雀强压这种烦躁,眉头紧皱,摸出怀表查看时间。 她11点整标记好时间点之后,来找严道子,交谈了差不多3分钟的时间,之后用关门钥匙困住严道子,大约7分钟左右,感觉到精神疲惫。 原本想要用弓箭偷袭严道子,但是这老贼到底是练过的,反应迅速。 看到他拿出新的阴物,桑雀不想冒险,直接动用杀猪刀一招杀敌。 桑雀看向阴童,感觉到阴童对她的抗拒,想要私自吞噬剥皮匠,她赶忙取出钥匙晃动了下。 叮铃…… 两把钥匙互相碰撞,一股强大的吸力从101号房内传出,剥皮匠一下被吸入其中。 砰! 门被关上,剥皮匠将永远被留在这里。 抱着孩子的徐嘉忆身体逐渐灰烬化,有了替代她的剥皮匠,她的怨念,也该就此消散了。 如果世上真有转世投胎这种事,桑雀希望她下辈子能够过得好一点。 周围的环境也开始出现巨大的变化,从现代水泥天井楼,逐渐转变为古代青砖白墙木头柱子的样子,只是依旧破烂腐败,充满被废弃的感觉。 原本该是钟表铺的那堵墙下甚至出现一个戏台,戏台侧面乐师所处的位置,多了几面鼓。 就连手里的钥匙,也变得像古代那种钥匙。 这个老田就算死透了,所留下的怨念,或者说是执念,也在执着于当邪祟管理员吗? 桑雀想到水鬼那条手臂,就汇聚了诸多灵魂和尸体,成为它的一部分,就像是大鬼驭使小鬼。 下雨天水坑里伸出的手臂,应该都是水鬼养的小鬼。 村怨手下,当时也有很多怨念形成的‘小鬼’。 阴物难道也有成长性?桑雀忽然在想这个问题。 脑中一阵抽痛,疼得桑雀倒抽气,她的身体逐渐恢复力气,赶忙收起钥匙,让周围的一切散开。 这个天井楼以后应该改个名字,叫戏楼比较好。 祟雾散去,阴童也消失不见,周围恢复原本的样子,桑雀和严道子一直都在院子里,连院门都没踏出去过。 寇玉山额头涂抹着尸泥,带着夏蝉,看到祟雾散了,立刻冲进院中。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骤然看到严道子尸首分离的尸体,寇玉山的内心还是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桑雀进院子到此刻也就一刻钟,他和夏蝉在院外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桑雀就把严道子给杀了? 寇玉山怔怔地看着桑雀,之前把她当小丫头看,现在却不敢再有这样的念头,心中不由产生一些敬畏。 夏蝉被严道子的尸体吓到,抓着寇玉山的袖子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桑雀担心自己困不住严道子,才让寇玉山带着夏蝉守在外面,夏蝉的头发很特别,可以困住严道子。 至于刘天佑,被寇玉山派到村长那里,跟村长一起伪造文书,也是防止桑雀刺杀失败,他们只能用县老爷当借口逃离。 “还愣着干嘛,把严道子的尸体搬进屋子,快子夜了,外面不安全。” 桑雀口气不是很和善的跟寇玉山说了声,心里莫名有股火气。 她找回自己刚才射出去的箭矢,还有严道子刚才没来得及用的那件阴物。 第69章 离开黑山村 寇玉山提着锣,把所有村民召集到村长家院外,说明情况。 桑雀昨晚一夜没睡,早上破坏献祭法事失败,又让她很烦闷,便留在严道子的院中,用院中水缸里的冷水洗把脸,冷静一下。 夏蝉也在她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 以前夏蝉要躲着严道子,总是到处钻土坑,脏兮兮的,桑雀洗完之后,也帮她也擦了擦,换上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 找点事情做能缓解烦躁情绪,不然她总是会关注那个滴答声,越听越想拿刀剁点什么。 夏蝉很乖,拿着桑雀给的压缩饼干坐在椅子上,任由桑雀帮她擦脸擦手擦脖子。 她跟桑雀同岁,个子却小桑雀一头,瘦得过分。 “哈哈~痒~哈哈~” 夏蝉缩身子,披在身后的头发像手一样去推桑雀那布巾的手,桑雀感觉到一种压制的力量,让阴童的气息往内收缩。 “你的头发可以缠住那些邪祟吗?”桑雀放下帕子问。 夏蝉舔着嘴角的渣子点头,“可以的,树林里的吊死鬼见到小蝉都会怕,小蝉还打死过几个呢。” 桑雀了然,夏蝉这种祟人天生就拥有对付邪祟的能力,她肯定也能看见树林里那些上吊绳和其他邪祟,所以她一直藏在外面这段时间,也没有被邪祟所害。 她第二次到黑山村,跑进巫庙看到的那些缠在破屋外的头发,肯定也是夏蝉自己的。 一块压缩饼干吃下去,夏蝉沮丧低头,了无生气地嘟囔,“小蝉没吃饱,小蝉还饿……” 桑雀又取出一块巧克力给她,“那个糕点不能吃太多,你一会多喝点水就会饱了,先吃这个解馋吧。” 看到巧克力,夏蝉蹭地抬头,双眼放光,“小蝉喜欢吃这个,你好像小蝉的娘亲,对小蝉好,小蝉也要对你好。” 夏蝉拿着巧克力,有些舍不得全吃掉,小口小口的咬着,含在嘴里细细品味。 桑雀抬手帮她抹去嘴角的饼干渣子,“虽说你比我先出生,但是你个子小,心智也小,还是我做姐姐比较好,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姐姐。” “姐姐?” 夏蝉似乎不是很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但是念着念着就笑起来,无忧无虑,一脸天真。 “姐姐!” “嗯。” “姐姐?” “嗯……” “姐姐嘻~” “好了别叫了,小蝉你能让你的头发一直不要乱动,就像姐姐的头发一样吗?”桑雀问道。 夏蝉皱着眉头,一副认真样子,扯起自己的头发,又看看桑雀的头发,脑袋左歪右歪,半晌之后,她的发尾垂下去,不再翘起摆动。 “你好聪明,千万要记住了,以后除了遇到危险必须反击的时候,都不要让你的头发乱动,尤其不能让其他人看到。” 小蝉立刻抬手,做个嘘声的动作,很小声很小声的说,“娘亲也这样说,要嘘——” “我们小蝉真是又聪明又厉害,奖励你!” 桑雀又拿出一块肉脯给夏蝉,语气跟桑晚小时候哄她一模一样。 夏蝉惊呼,“姐姐真好!” 喵~ 玄玉大清早不知道跑去哪玩了,这会从外面回来,看到夏蝉手里的肉脯,几步跑到桑雀脚下就来回蹭,夹着声音喵喵叫。 桑雀也给玄玉一块,简单收拾了下东西,把铁剑什么的都放到院中的黑驴车上,车后有个小轿厢,可以坐人放行李。 黑驴上次见她还尥蹶子大叫,这次见她,老老实实的。 带上夏蝉和玄玉,桑雀尝试着驾驶黑驴车去巫庙,把藏在那里的糯米,朱砂,魂灯和尸泥罐子取上。 村子里闹哄哄,鸡鸣犬吠,各家各户都传出哭声,吵闹声。 有人已经收拾好东西,拖家带口的准备出发避难,有人还在院中哭喊着问,万一以后回不来可怎么办。 经过瘦猴家,桑雀看到平日总是嘻嘻哈哈的瘦猴声泪俱下地跪在他老娘脚下,一个响头一个响头地磕,情绪近乎崩溃。 “娘我求你了,你就跟我走吧,你不会拖累我的,真不会,没有你,我就没家了啊,我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求你了求你了!” 瘦猴老娘平日总是迷迷糊糊,这会却难得有了清明的眼神,坐在屋门口拄着木棍,面对瘦猴满头是血的哀求,无动于衷。 老婆子突然抬头看向桑雀,叫桑雀心脏一缩。 驾! 桑雀鞭子轻抽,黑驴加快速度拉着她朝村口去。 路过招惹了地鬼的李家,桑雀听到小狗崽子们嗷嗷叫,李寡妇正把两个孩子往竹背笼里放,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一个大哭,一个却拿着拨浪鼓咯咯笑,笑得诡异,笑得桑雀心里发毛。 对面何家,何老汉佝偻着身子坐着,旁边放着何幼娘的牌位,何宝胜正带着秦芳茹,何守慧,何守安跪着拜别。 看起来,何老汉也不打算走了。 有许多户人家都是老人选择留下来,他们是故土难离,也有侥幸心理,打算今夜先去巫庙避一避,求巫娘娘保佑。 过了今夜,天亮之后再回村中。 如果献祭的法事过后,村子还能住人,他们也算是为儿孙们守住了家业。 如果不能,那儿孙们在别的地方重新扎根,也能少了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拖累。 村长杜恩福也是孤家寡人一个,本想留下,考虑到他在县老爷面前也算是个熟脸,这么多人要去汤原县避难,只能他去县老爷那里说明情况,否则大家都会当成流民,不能进入县城。 村外路旁的大树下,寇玉山背着简单的包袱,牵着村里的两条黑狗站在那等村民聚集。 寇玉山还背着他的猎弓,腰上挂着两个大竹筒和一只公鸡。 桑雀把驴车停在寇玉山身边,跳下车,把鞭子交给他,“这车挤一挤,能坐些小孩和孕妇。” 夏蝉看到桑雀不坐车了,她也慌慌张张地跳下来,紧紧地贴着桑雀,“姐姐别走,等等小蝉。” 临近中午,日头越来越毒,桑雀取下驴车上的两个遮阳斗笠,把其中一个扣在夏蝉头上。 又抽出腰后柴刀,还给寇玉山。 “我用严道子的铁剑就行,车上还有一袋糯米和一些上好的朱砂,你看着分给大家,汤原县怎么走,我想先去前面看看情况。” 寇玉山没有拒绝桑雀的好意,指着前面的路道,“就沿着这条大路一直东北方向走,不要拐任何小道,快的话三个时辰左右就能看到汤原县的城墙。” 桑雀撩起袖子看了眼手链上的指南针,村里人太多,路上肯定会有各种问题,她现在心浮气躁,不适合跟这群人一起走。 夏蝉扯着桑雀衣角,又转头看寇玉山,寇玉山笑道,“小婵先走,我随后就到。” “不许骗人,骗人变傻子!”小蝉凶巴巴地对寇玉山说了句,才恋恋不舍地跟桑雀走。 桑雀抱着玄玉,夏蝉扯着她袖子,两人都是第一次离开黑山村,走在林荫道上好奇的扫视周围。 初时看什么都新鲜,但时间久了,也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只剩下赶路的疲惫。 考虑到夏蝉的体力,桑雀走走停停,随身带着装水的竹筒,随时补充水分。 八月正午的阳光很毒辣,他们穿的粗布衣裳也不够凉快,这时候赶路很痛苦。 但是夏蝉一点也不觉得苦,一路都是笑呵呵的,时而去路边采花,时而追着玄玉蹿上树,还在路边抓了几只蟋蟀,差点塞嘴里吃掉。 桑雀阻止了夏蝉吃,却没来得及拦住玄玉,眼睁睁地看着玄玉把夏蝉快捏死的蟋蟀吞了。 这两个流浪过的小可怜,真的是什么都敢吃,桑雀头疼,只好没事就摇摇道铃清清心,抽出严道子的铁剑,边走边挥,熟悉以前学的剑招,砍路边的野草发泄。 有这两个活宝在,逃难的路走出了郊游的感觉,夏蝉和玄玉成了好朋友,抢着要抱玄玉,还趁着桑雀不注意,偷偷用她的头发抓虫子喂玄玉。 桑雀每次都用力咳一声,看夏蝉一哆嗦,慌里慌张地丢掉虫子。 路上行人很少,经过一些岔道时,桑雀极目远眺,视线穿过原野,能够看到一些村子的轮廓。 桑雀他们走了快两个时辰,寇玉山他们的大部队就浩浩荡荡地追上来,老村长驾着驴车,载着村里的孩子们。 人一多,夏蝉缩在桑雀身边,不敢乱跑,像个极容易受惊的小鹿。 又走半个时辰,经过一片树林,天色忽然阴沉,狂风四起,乌云滚滚而来,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过云雨,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玉山!” 老村长焦急地喊来寇玉山,两人商议过后,寇玉山带着所有人拐进地势偏高的西边树林,决定先找个地方避过这场过云雨再赶路。 雨天,是水鬼索命的时候! 第70章 水诡索命 轰隆隆! 雷声震响,恐慌感在村民之间蔓延,两条黑狗不住的叫,有人已经抑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寇玉山带着村子护卫队的那群青壮年,有条不紊地穿行在树林中,迅速找到一个地势最高,头顶枝叶最茂密的地方。 “笨重的东西都扔下,人全部到这边来!” 寇玉山吆喝一声,所有人都卸下行囊,快速朝寇玉山说的地方聚集。 大人带小孩,一共有七十多人挤在一起,抱着各家的养的大公鸡,战战兢兢地看寇玉山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缠满麻线的线轴,放在何宝胜递过来的木盆里,打开腰间的竹筒,把里面的黑狗血全淋上去浸透。 瘦猴脑门上缠着布,跟护卫队的其他人一起,拿着铲子在聚集地周围挖排水渠。 瘦猴他老娘,到底还是没有跟着他离开。 所有人配合无间,十分迅速,可见寇玉山平常没少带他们演练。 寇玉山那边浸泡好了麻线,跟何宝胜一起,用黑狗血麻线绕着聚集地周围的树缠成一个圈,将所有人圈在里面。 冰凉的雨水落在桑雀脸上,转瞬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至。 老村长用他带的蓑衣,给几个年幼的孩子遮挡,其他人也都戴着斗笠,把女人和孩子们护在里面。 夏蝉把玄玉塞到她衣襟里紧紧抱着,何守安看到桑雀,拉着何守慧凑过来,仿佛只有桑雀能给他安全感。 “上次的事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谢谢。”何守慧大声道,“这几天你去哪了?” “有事!”桑雀随口敷衍。 林中满是嘈杂的雨声,所有人很快就被淋透,还好是夏天,并不会让人觉得阴冷。 寇玉山他们那些护卫队的青壮年拿着铲子严阵以待,全都待在人群外围,仔细盯着地面。 “这是过云雨,来得猛,但是很快就会过去,大家注意脚下,如果有积水的迹象,及时排水,水深只要不超过一个指节,就不会有事!” 寇玉山扬声对大家说着。 “大家不要慌也不要乱,现在是白天,水鬼不会太凶,黑狗血也能逼退其他雨天的邪祟,只要坚持过这场雨就好,我们来得及赶路,不用担心。” “我再说一下,别靠树太近,在树林里不要从背后拍人肩膀,不要叫别人的全名,听到任何人叫自己的全名,以及拍肩膀都不要回头,不要理会,大家都好看身边人,有异常立刻喊我!” 第71章 中元禁忌 桑雀原以为,被献祭的只有黑山村,此刻她才发现,黑山村只是其中小小的一颗棋子,甚至是最微不足道的棋子。 即便她杀了严道子,带着黑山村的大部分人逃出来,依旧没能阻止这一场‘盛大的仪式’。 据桑雀所知,走阴人下九幽并不需要仪式,只要心灯足够强大,突破三层继续下四层下五层都不难,难的是走阴人驾驭的邪祟晋升,每次突破层级,都需要特别的仪式。 难道这一切实际上是万箱头为其邪祟准备的晋升仪式? 严道子说过这场仪式后万箱头将迈入九幽第五层,他看起来不像个疯的,也就是说他的心灯强度至少也在九幽第五层。 按照老妈关于心灯的总结,等于万箱头需要万民敬仰,亦或是严道子提到的另外一种心灯,需万民恐惧? 桑雀看着头顶那诡异的血云脸谱,今夜这件事只要传出去,收获万民恐惧不难。 绝望的哭声在黑暗中响彻,黑山村这七十多人,此刻瘫坐在黑夜中,无处可去,也无路可退。 “老天爷啊,早知这样,还不如死在家中!” 一个年长的妇人失控地哭嚎着,道旁榆树上,一条暗红色草绳悄然出现,突然朝着那妇人卷去。 唔! 一眨眼的功夫,那妇人就被草绳缠住脖子,一下吊到树上,蹬腿挣扎! 桑雀见状,立刻抽出铁剑,以阴童的力量化作祟雾裹在剑上,对着上吊绳横剑一扫。 上吊绳断裂,妇人坠地。 恐慌在人群中爆发,人一个接一个的被道旁上吊绳卷走,全都吊在树下奋力挣扎,大多数都是没控制住自己,抬头去看的小孩。 “全部低头,不要乱看!” 寇玉山大叫一声,年长的人们立刻按住身边孩子的头,瑟瑟发抖。 桑雀和夏蝉一起出手,快速将树上那些孩子和人救下来。 孩子们的哭声被爹娘们用手捂下去,颤抖不已的人们抱团聚集,低着头不敢乱动,一股尿骚味从人群中散出。 比起现代人,这些村民已经算是淡定了,最起码没有乱跑乱叫,能够听从命令,快速反应。 阴风呼啸,如鬼哭狼嚎,头顶血色的戏曲脸谱随着乌云一起散开,露出一轮血色圆月。 道旁榆树上,暗红色的绳子一根接一根地垂下来,带着上吊的绳结,只等有人触发规则,就开始猎杀。 低沉压抑的哭声在持续,面对上吊绳的包围,他们心中只有恐惧和绝望。 寇玉山提着柴刀,低声安慰,“大家先别乱动,听到任何响动都不要慌不要乱。” 所有人都看向寇玉山,寇玉山的目光,却落在桑雀身上。 现在大约七点半,距离凌晨十二点还有四个半小时。 寇玉山走到桑雀面前,“汤原县周边有二十几个村子,汤原县都没了,那些村子肯定凶多吉少。事情刚出,就算是镇邪司的夜游使们,要赶来这里查看情况,最快也到明日,我们只能靠自己撑过今夜。” 桑雀直言道,“我还有不到十张驱邪符,也可以用祟雾隔绝一些邪祟,但我撑不了太长时间。” 还有驱鬼红烛,但那也支撑不了太久。 其实桑雀现在很想抽身离开,她不能死在这里,老妈还在等她回家。 可是她要回现代,也需要先有一道门,才能借助厌胜钱的力量开门回去。 四周都是荒野,她去哪里找一扇门?那些被献祭过的地方,她根本不敢靠近。 所以今夜,她也必须撑下来。 “小蝉也可以帮忙。”夏蝉小声道。 喵~ 寇玉山露出感激地眼神,刘天佑红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他在汤原县待的时间长,此刻虽然悲痛于同窗都没了,可他更想活下去。 “寇伯父,汤原县往望山城方向,驾车两日路程就能到东阳县,那是大县,有镇邪司分部,想来不会出事。” “去往东阳县的路上有一处驿站可以落脚,我们只要撑过今夜,兴许明日就能碰到镇邪司的人,或者我们想办法赶到驿站,就安全了。” “那现在呢?”桑雀问道。 寇玉山心里也没底,他平日对护卫队的训练,都是针对白天的各种突发状况,在野外过夜,他活到现在也只经历过一次。 要不是遇上桑雀她娘,他早就死在那夜了。 但是此刻,他们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今夜就在道旁树林边上扎营,明日天一亮就沿着官道往东阳县去。” 寇玉山把他的决定告诉大家,桑雀当即让祟雾从她周身扩散出去,之前她的祟雾只能保持在周身五米范围内。 现在彻底驾驭阴童之后,她的祟雾可以扩散到五十米范围。 祟雾一出,上吊绳完全不是对手,很快就被全部吞噬,化为纯粹的邪祟力量,被桑雀掌心的厌胜钱吸收。 原本只剩下一个卦象的厌胜钱,很快就又多了三个卦象,让桑雀多了一些保命的资本。 黑夜中,凡是层级不如阴童的,此刻都不敢靠近这片祟雾。 在祟雾的掩护下,寇玉山带着村民进入道旁树林,还是像下午躲雨时一样,找地势高的地方,生起几处火堆,用浸泡黑狗血麻线缠绕在树上。 除此之外,寇玉山还让各家把他们带出来的公鸡也绑在树下,让阳气壮的童子们沿着营地周围的树,撒了一圈童子尿。 桑雀带来的糯米分发到每个人手中,还有一点朱砂,如果碰上尸祟,可以用糯米逼退,遇上邪祟附身,则可以用公鸡血混合朱砂,点在眉心驱除身上的邪祟。 前提是,这些邪祟和尸祟都不超过一层,一旦遇上二层的,这个方法未必有效,得看运气,若是三层的,恐怕他们来不及做什么,人就没了。 鬼级更不用说,中元节的夜晚,他们要遵守的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要提‘鬼’字。 村民中一些年长的人,在营地四面画圈烧黄纸,供奉香烛和吃食,给中元节过路的鬼神,祈求平安。 村子护卫队的人牵着两条黑狗,轮流值守营地周围。 桑雀支撑祟雾仅仅半个小时,就感觉到头痛和疲惫,主要是脑袋里的滴答声让她抑制不住的焦躁,道铃的作用也在逐渐减弱。 之前被阴童附身时那种嗜血,想要肢解破坏的感觉在心底复苏。 桑雀发现,就算她完全驾驭了阴童,依旧无法避免阴童力量的侵蚀,越是频繁使用阴童的力量,这种侵蚀越是强烈。 她慢慢将祟雾往回收,靠坐在树下,下意识的转动右手食指上,老妈给的指环,坚定信念,稳定自我。 夏蝉一手抱着玄玉,一手拿野菜馒头坐在桑雀身边,看桑雀不舒服的样子,咽下嘴里的东西,悄声道,“姐姐别怕,小蝉会保护姐姐的。” 喵~ 玄玉叫了声,示意它也在。 桑雀疲惫一笑,对夏蝉嗯了声,揉揉玄玉的脑袋。 疲惫归疲惫,桑雀感觉到自己的心灯在持续加强,心脏中始终有股暖流,帮她抵抗阴童力量的侵蚀。 桑雀扫视营地各处,那些村民看到她,都会点头示意,感激她送的糯米朱砂,还有不少村民让自家孩子把随身带的干粮拿来给她吃,桑雀全都给了夏蝉。 夏蝉很能吃,就好像她的力量主要靠吃补充一样,从扎营开始,腮帮子就一直在动,玄玉满脑袋都是夏蝉掉的渣子。 这七十八个村民,除去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至少能收获四十多人的尊敬,她付出的,也就是一些糯米和朱砂而已。 之前靠短视频吸的粉掉了不少,老妈的书应该刚发,还没有动静,零零总总,她目前的心灯等级,差不多刚好到二层九十九阶,跟阴童相当。 桑雀感觉她很快就能知道,阴童进阶九幽第三层的仪式是什么了。 对此,她既期待又忐忑。 看营地布置得差不多,桑雀将祟雾全部收回,给自己留一点应对突发状况的力气。 “诸位!”寇玉山站在人群中央,“趁现在还在前半夜,我再说一次中元节的禁忌。” 嘈杂的声音逐渐停歇,所有人都看向寇玉山,这一刻,周围只剩下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和不知从哪传来,忽高忽低的鬼哭声。 寇玉山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勿直呼他人全名,勿拍人肩膀,勿晾晒衣物,勿偷食贡品,勿踩纸灰勿拾纸钱,勿提那个字。” “收起所有能照出人影,能发出响声的物件,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私自离开营地范围,忌大呼小叫,还请诸位管好身边的孩子们,今夜,我们一定会平安渡过。” 人群后方忽然传出小婴儿的哭声,所有人都看向李家寡妇,她慌乱地抱起哭着的孩子,拿着拨浪鼓摇动轻哄。 平日难哄的小婴儿,在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很快就安静下来,但是不远处的黑狗却对着她不停的叫。 就连夏蝉怀中的玄玉,也竖起耳朵,用碧绿双瞳看向李家寡妇。 村民们都知道她家招惹了地鬼,心中畏惧,将李寡妇和她婆婆以及两个孩子孤立在营地角落里,她们身边也只有他家那几只小狗崽守着。 “玉山兄弟,要是我们碰上阴兵借道,可咋办?” 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恐慌的气息又一次蔓延。 第73章 夜游使 场面瞬间混乱,所有人惊慌失措地远离失控的李家寡妇,她婆婆试图去抱孩子,满脸是血的李家寡妇像野兽一样低吼,扑过去挡在孩子前面,吓得老妇人跌坐在地。 之后,李家寡妇露出嗜血表情,扑向倒在地上的老妇人。 乌鸦惊飞,一个约摸七八岁,浑身发青的小孩挡在老妇人前面。 “把她拉走!” 桑雀低喝一声,操控阴童拦住李家寡妇,但是没等附近的瘦猴上去拉那个吓到瘫软的老妇人,李家寡妇发狠挥手,阴童竟一下被打散躯体。 桑雀也感觉到一股巨力狠狠撞在她身上,叫她气血翻涌。 鬼级的存在,完全不是她现在就能抗衡的,如果阴童能达到九幽第三层,或者还有一战之力。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树林,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老妇人像那些公鸡一样,被李家寡妇咬断了脖子,倒在地上抽搐。 李家寡妇脑袋扭转,又朝人群扑去,护卫队的青壮年拿着农具冲过来,却还是没能阻止李家寡妇又将一个男人扑倒,按在地上撕咬。 “他爹!!!救人啊!你们救人啊!!” 桑雀迅速取出火折子和驱鬼红烛,正准备点燃,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三个穿黑衣带鬼脸面具的男人,骑着同样被扣上狰狞面甲的高头大马,从树林方向奔驰而来。 发疯的李家寡妇仿佛被什么东西震慑,竟松开地上被撕咬得不成形的男人畏惧后退,退到装孩子的竹背笼边。 “是镇邪司的夜游使!” 刘天佑一眼就认出来人装束,兴奋出声,镇邪司的夜游使可以在夜间游走八方,百无禁忌,专门处理各地情况紧急的诡事! 三人转瞬到了跟前,其中两人迅速翻身下马,解下套在身上一捆红色麻绳冲过来。 桑雀收起驱鬼红烛,跟着众人一起往两边退,给那两人让开路。 “小六,你左我右。” “好嘞五哥!” 两人拉开红麻绳,迎着李家寡妇冲上去。 李寡妇愤怒嘶吼,野兽一样扑杀两人。 红麻绳将李家寡妇拦腰拖倒,两人迅速交换位置,让红麻绳在李家寡妇身后交叉拉紧。 李家寡妇一爬起来,两人又迅速甩动红麻绳,分别缠住李家寡妇挥舞的手臂。 不大的地方,那两人游刃有余,配合无间,顷刻间就用红麻绳将李家寡妇的手绞到背后,一人一脚踢中李家寡妇腿窝,让她跌跪在地。 那位被称呼为五哥,身材魁梧的男人迅速将红绳绕过李家寡妇脖子,猛地向后拉紧,李家寡妇脑袋扬起,披头散发呲着牙,涎水乱飞,面目狰狞,不断发出非人般的嘶吼声。 桑雀一直在旁边看着,感觉这两人的功夫不赖,训练有素,一看就是经常处理这种事,非常有经验,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不愧是镇邪司的人。 这时,另一个人从马上下来,看衣着体态年纪不会太大,他从容不迫地越过众人,走向被束缚的李家寡妇。 此人的面具跟那两人不同,那两人的鬼脸面具是黑为底色,他面具底色是红色,看起来更为恐怖骇人,只有那双外露的眼睛平静无波,浑身散发出充满压迫感的气场,叫人不敢小觑。 戴红色鬼脸面具的男人走到李家寡妇面前,从怀中取出一方巴掌大的黑印。 桑雀双眼微睁,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斜跨布包,那黑印的材质很像她从严道子那里找到的那枚脸谱黑印。 男人将黑印按在李家寡妇额头,烙铁烫肉般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阵黑烟和腥臭味,李家寡妇的惨叫声直冲云霄,头顶血鸦惊飞,乌泱泱地逃窜。 好像自从他们三人出现在这里,营地周围的阴风都停了,再无任何鬼影出没。 这就是镇邪司的威慑力吗? 五哥和小六死死按住李家寡妇,片刻之后,一道黑影从李家寡妇身上迅速脱出,李家寡妇浑身瘫软。 男人迅速伸手,竟是一把将那黑影掐在半空。 别人看不到,桑雀却能看清那是一个状若山魈的东西,在男人手中剧烈挣扎。 男人眼神冷漠,手掌用力一握,一道绿色火苗瞬间蹿起,黑影发出刺耳的叫声,桑雀眉头紧皱,偏头躲闪,脑中像被锥子搅动着一样疼痛。 别人都没反应,她在人群中便格外显眼,五哥和小六齐齐看过来,那个领头的男人也微微侧目,扫了桑雀一眼。 绿火灼烧之下,黑影灰飞烟灭。 能挥手间灭了地鬼,至少也是九幽四层以上,达到鬼级的人,而且那绿火很特殊,让桑雀产生一种危险的感觉。 处理完地鬼,男人转身走向倒在旁边的背笼,其中一个婴儿始终昏睡着,先前拿着拨浪鼓咯咯笑的那个婴儿此刻面对这个压迫感十足的男人,哇的一声哭起来。 李家寡妇听到孩子哭声,慢慢醒来,看到戴红色鬼脸面具的男人抓着襁褓将婴儿提起,大惊失色,挣扎着爬起来哀求。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 那婴儿哭得撕心裂肺,周围村民包括寇玉山在内,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就连夏蝉和玄玉此刻都缩在桑雀身边。 “头儿,这孩子难道有问题?”身材瘦小干练的小六问道。 男人没吭声,一把扯下裹着婴儿的襁褓。 一阵倒抽气声响起,村民们慌乱地后退远离,眼含惊恐。 只见那个被掐住脖子,不断挣扎的小婴儿浑身发青,脖子以下的皮肤干瘪的像枯树皮,根本不是正常婴儿该有的样子。 男人转向趴在地上哀求着的李家寡妇,声音阴冷,“这孩子早就死了,你难道不知?” 李家寡妇满脸是泪,不断摇头,“他没死,他只是病了,只要我还了愿,他就会好的,他没死,求求你放过他……” 男人扫视在场所有人,淡淡道,“留着他,害死这里所有人,这就是你所愿?” 李家寡妇一个劲的摇头,哭到说不出话来。 村民闻言,看李家寡妇的眼神里都多了一抹憎恨。 抱着自家男人尸体的女人愤恨地抓起地上石头,狠狠砸向李家寡妇。 “你怎么不去死不去死!为什么不是你死,为什么要害死我男人,为什么啊……” “爹你醒醒……爹……” 两个孩子摇晃着父亲的尸体,嚎哭不停。 轰! 绿色火苗再次蹿起,那个婴儿瞬间被吞没其中,发出惨烈地叫声,一点点被烧去皮肉骨骼,化成灰烬。 “不要——”李家寡妇撕心裂肺的喊出声。 桑雀将夏蝉揽在怀里,不忍再看,悄悄在夏蝉耳边叮嘱几句,让她一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暴露她头发的秘密。 “他没死啊,他只是病了,你们怎么就听不懂,他只是病了啊,你杀了他,是你杀了他……” 李家寡妇哭得悲痛欲绝。 红色鬼脸面具的男人眼神复杂地看了她片刻,又看看另一个睡着的孩子,手指握了又松,最终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状的小药瓶。 “头儿!那可是你……”小六震惊出声,旁边五哥赶忙撞了他一下。 “只余两粒,正好你和孩子一人一粒,否则你们活不过七天。” 说完,男人扫视在场众人,扬声喝道,“主事之人,出来回话!” 寇玉山立刻从人群中走出,跟那三个人走到一旁。 桑雀从两人简短的对话中得知,这三个人确实是镇邪司的夜游使,今夜正好在汤原县附近的石河村中查案,入夜后发现端倪,帮石河村的村民及时撤出来没多久,石河村就没了。 他们也看到了之前恐怖的天象,猜到有大事发生,便准备赶往汤原县查看情况。 男人询问寇玉山,如何发现黑山村的问题,寇玉山没有暴露桑雀,只说是意外发现严道子图谋不轨,暗中查探才发现的。 他们并没有说要怎么安排这群村民,也没有提会不会有人来援助,问过话之后,男人带着两个手下就要离开。 见状,所有人都慌乱起来,尤其是见识过男人对付地鬼的手段,都怕他们走了,再遇上诡事就没人能帮他们。 “别走,你们不能不管我们啊!” “这不是你们镇邪司的职责吗?你们走了我们怎么活过今夜!” “不能走,你们不能走!” 恐惧的压迫下,一群人慌乱地冲上去,扑到走在后面的小六脚下,扯衣角,抱腿,就是不肯松手。 小六愤怒大喊,“放开,我们还有要事,再不放开,休怪我不客气!” 第74章 诅咒 “不行,你们不能丢下我们!” “你们最起码留下一个人,留下一个也好啊。” 越来越多的人拦上来,秦芳茹也带着何守慧和何守安,扑倒在小六脚下哀求,秦芳茹想让他们帮帮何守安,这样厉害的人,他们平时根本接触不到。 “回来,都回来啊!”老村长杜恩福看透一切,喊着让大家回来,可是无济于事。 寇玉山见情况不对,赶忙让何宝胜,瘦猴他们这些护卫队的人上去把人都拉回来。 小六被扯得狠了,怒火攻心,抽出背后特制的铁棍,朝着脚下的人群狠狠抽去。 “都给老子滚!” “二娘!” 何宝胜扑上去护住何守慧和何守安,一下被打在脑门上,顿时鲜血淋漓。 情况失控,已经走远的五哥也折回来,抽出背后铁棍准备解救小六。 见状,桑雀没办法再坐视不理,铁剑朝着小六方向刺出。 一声脆响,小六震惊瞪眼,看着他被架在半空的铁棍,虎口震麻。 好稳的手!好大的力道! “大胆,你这是……” 砰! 小六话未说完,就被桑雀一脚踹飞,狠五哥欲扶,却被撞得失去平衡,两个人一起朝后摔倒,一路滚到马下。 桑雀眼神锐利,“震慑便可,何必伤人。” 寇玉山趁此机会,让护卫队的人把大家都拉回去,死死拦住,妨碍镇邪司的紧要公务是要杀头的。 戴红色鬼脸面具的男人站在马旁,并未有所动作,只是静静地看向桑雀,双眼逐渐眯起。 小六和五哥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们的头儿,兄弟俩对视一眼,气不过,也怕回去被他们的头儿惩罚,挥起铁棒朝着桑雀冲过去。 以一敌二,桑雀仍不落下风,各种武艺糅杂,应对兄弟俩的进攻,游刃有余。 矮身躲过一棍,桑雀抬脚飞踹,正中小六腰部破绽,再次将人踹飞。 五哥挥棍砸下,桑雀持剑,却根本没想过抵挡,而是更快一步,以刀法技艺闪身截腕,先断其手。 铁剑即将砍断五哥手腕时,桑雀又突然松开铁剑,一把抓住五哥手腕,抬脚踢飞他手中铁棍,一下将其手臂扭转到身后,对准后腰便是一脚。 远处的小六还没爬起来,又被飞过来的五哥砸倒。 两人气愤不已,爬起来又要冲上去时,在旁观战的男人低喝一声,“够了!还不嫌丢人!” 他看得很清楚,刚才要不是桑雀手下留情,五哥铁棍还未砸到桑雀身上时,就会被她的剑砍断一只手。 桑雀的招式干净利落,身法灵敏迅捷,看不出什么套路,却招招致命,而且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就连踹人,三次落点都无分毫偏差。 虽是用剑,却有刀术,还背着弓箭,应是擅长此道。 年纪不大,各种武艺都很精湛,绝非普通人。 “头儿!”小六气得脸色涨红,五哥抓住他微微摇头。 公务在身,没时间探究太多,男人越过两人,径直走向桑雀。 桑雀浑身紧绷,暗中戒备,男人走到她身侧停顿了下,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只是透过面具看了她一眼。 第76章 母女夜话 桑雀明白老妈是为她好,听劝点头。 “妈,谢谢你提醒我,是我疏忽了这个问题,如果他还活着,是我能接受的样子,我就跟他相认,如果他成了我不能接受的样子,那就不打扰,各自安好。” “委屈你了。”桑晚满眼心疼。 桑雀笑,“不委屈,本来也没有在一起相处过,是完全陌生的人,有什么好委屈的,无非就是有一点遗憾。万一是我一厢情愿,他根本就不想认我呢?万一他过得比我还好呢?他父亲又不是不能照顾他。” “你刚才跟我这么一说,我好多事情才转过弯来,之前因为秦璐的事情,我又处在钥匙副作用下,心烦气躁的,就总觉得他父亲会像秦璐父亲一样对他不好,觉得他没有母亲的照顾,会很可怜,现在想想,是我太片面了。” 桑晚道,“你会有这种先入为主的想法也不怪你,你在学校里接触到的事情太少,身边的同学大都是母亲在陪伴照顾,父亲在忙工作,所以你潜意识中就会形成一种孩子应该由母亲照顾,父亲照顾不好孩子的固有认知。” “这也不算错,像你从小就对我这个母亲特别依赖,一旦失去我,你肯定会陷入巨大的恐慌中,没有安全感,你会认为你哥哥也跟你一样,失去母亲就没有安全感都是能理解的。” “但是你现在因为亲生母亲离开就只责怪亲生母亲,对她是不公平的,她不光是你母亲,也是她自己,她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整件事,你还要综合考虑到你亲生父亲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桑雀认真听着,她跟老妈经常这样坐在一起聊天,听老妈从大人的角度跟她分析问题,端正她尚未完全成型的认知和价值观。 桑晚又问,“刚才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很埋怨你的亲生母亲?” 桑雀皱眉,心情复杂,不想说。 桑晚笑,“我要把你说的那些话,以及你对这件事的态度写进小说里,你少不了被人吐槽。” 提到这个,桑雀急了,“哎呀妈!你别乱写,你就不能把我写得完美一点吗?” 桑晚故意板着脸,“那不行,咱们要力求真实,让读者看到你最本真的样子,也看到你一点点成熟起来。我问你个问题,你会怪你大姨丢下我们吗?” 桑雀急道,“怎么会!大姨她……是意外。” “所以你为什么要怪你亲生母亲丢下你哥哥和你?她就不能有不受控的意外?” 桑雀张口结舌,半晌才道,“这两件事不一样!我是埋怨她什么都不说清楚,差点害得我……” 桑雀扫了眼桑晚,桑晚想起那天早上,桑雀被阴童附身失控,差点杀了她的事情。 桑晚了然,桑雀的怨念根源在这里。 “最起码,她给你留下了厌胜钱,几次护你平安。小雀,妈妈还是那句话,希望你能在了解整个事情的全貌之后,再做出自己的决定。人不能做情绪的奴隶,被情绪左右,以后千万不要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做任何决定,记住了吗?” 桑雀感动地看向桑晚,伸手要抱抱,“妈,你真好,你陪我吃顿饭说说话,堪比一次全面的心理疏导和三观扭正!再抱一下,我就满血复活了!” 只有在自己妈妈面前,桑雀才有这个年纪女孩子娇柔的一面,平时在外面,永远都是寡言少语的冷酷样子。 桑晚拍开她的手,“老大不小的人了,赶紧把这些都收拾了,到书房来,咱们说正事。” 一番收拾之后,桑雀把小将军关到笼子里去睡觉,让玄玉也抓紧时间休息,明早还要赶回诡王朝。 玄玉的眼睛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像刘家院子的老槐树就是被玄玉一眼识破的,而且没事揉搓玄玉,还能减轻她在诡王朝的各种负面情绪。 玄玉还能听懂她的命令,她也能感知到玄玉的想法,或许之后好好训练一下,玄玉可以跟她一起作战。 以猫咪一秒钟内左右开弓能出十几爪的速度,绝对可以成为她的好帮手。 书房内。 桑晚戴着眼镜,正拿着桑雀带回来的书信,坐在长桌边查看。 “你稍等一下,你这次拿回来的严道子夹在书里的这几封信有点特别的东西。” 桑雀没打扰,看电脑停留在码字页面,就随手翻看了下,发现是老妈写的新书。 “我有一个诡王朝?” 桑雀撇嘴,再看新书期数据,嗯…… 以后字数多了应该会好的! 她也得好好在诡王朝开荒,让老妈多点能写的东西。 这本书是为以后长久且稳定增强心灯做准备的,靠的是现代的人口优势。 不像诡王朝,她就算今日能收获一百村民敬畏,明日一百村民死一半,她的心灯数量也会锐减一半,太不稳定。 桑雀滑动鼠标翻看书的内容,看到故事中的人名,露出疑惑表情。 “妈,书里这些人名是怎么回事?” 桑晚抬头看了眼电脑,“我是以防万一,把反派的名字都改了,不然我怕将来读者的厌恶和憎恨等负面情绪也会化为某种力量传递到他们身上去,我写这本书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他们。” 桑雀叹服,不愧是写书的,思维就是缜密。 “除非是对你有利的人,否则我不会用真名,等这本书有了读者基础,你也可以用这个到诡王朝去收买人心。不过我目前还不确定的是,除了你这个能够穿行两界的人之外,其他诡王朝的人会不会受现代这边的因素影响,影响又会有多大……” “那我岂不是要跟诡王朝道门的道君一样了吗,可以‘借’香火给其他人。” 桑晚摘下眼镜,做出得意样子笑道,“不是你,是你老妈我!” 桑雀一笑,假装绅士,脱帽行礼。 “您是不属于诡王朝的作家,空想之境的神秘主宰,执掌灯塔与航向的伟大母神,赞美您,我的妈妈!” 桑晚被逗笑,“行了行了,这会语文水平倒是突飞猛进了,过来坐吧!” 第77章 说书人 桑雀感觉到老妈的强烈渴望,她看向放在桌上的青铜令牌。 “说书人是九歌的成员,我亲生母亲也是,说书人在东阳县出没过,东阳县距离我现在住的驿站还有一日的车程,有这面青铜令牌,我应该可以跟他接头。” 桑晚拿起青铜令牌,“如果按照你想的,诡王朝的山鬼跟现代的山鬼有关系,这个九歌应该跟现代也有某种联系,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楚辞》中的九歌篇,一共十一首祭神乐篇,描绘了九位神明。” “目前我们对诡王朝的了解有限,先不做过多推测,令牌我一会拓印下来,有空找找相关资料。去找说书人的事情如果觉得勉强,或者有危险,一定要及时抽身。九歌是被镇邪司通缉的邪教,你要小心别被镇邪司盯上。” 桑雀叹气,“我还打算,等我到了望山城就加入镇邪司,先搜集资料,努力提升自己,之后再去盛京找哥哥,结果现在我先成了邪教徒。” 桑晚轻声道,“或许这也是你亲生母亲不把一切告诉的你原因之一,让你白纸一张,有机会用你自己的视角去慢慢了解诡王朝,再选择你想要加入的阵营。而不是把九歌的一切直接灌输给你,让你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你的判断。” 桑雀心脏震了震,从未想过亲生母亲故意做谜语人,还能有这种理由。 偏见是一座大山,会遮蔽人的视线,看不见山后澄明坦阔,又让人理所应当的认为,那里全是泥沼沟壑。 桑雀认真地点头,“我知道了妈,既然东阳县距离近,我就先去找说书人,先去了解九歌,之后再一路去望山城了解镇邪司,找哥哥的事情从长计议,最起码也要等阴童进阶,我能踏入九幽第四层,成为鬼级强者再去。” 桑雀又开始发愁阴童进阶仪式的问题,心里骂了无数遍熊孩子! 桑晚道,“不早了,你抓紧去睡一会,在家里你能睡得安稳些,妈妈再把这些东西整理下。” 桑雀去睡觉,桑晚又重新看了一遍严道子那些信,尤其是后面附加的那页,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说书人未完成的故事手稿。 无头无尾无名,只有几句开篇似的话。 【列位看官,静坐看茶,且听鄙人讲述一段古宅旧怨,说的是那复归故里之人,命运使然,躲不及也避不开的一段诡谲经历。那日,风云突变,大雨倾盆……】 除了这几句话,后面就是大片空白,让人无法推断这是个什么故事。 对于说书人的能力,桑晚确实十分渴望,因为她感觉,这种能力可以让她帮桑雀做更多事情。 第78章 明氏玉浆 杜恩福继续他们刚才说的话题。 “往年秦州也出过类似的事情,就是没有这次规模这么大,要是按照往年的规矩,镇邪司肯定会来处理,之后派新的县令来,从各地抽调百姓重新建立县城和村落,开垦良田。” “在这期间,镇邪司会有专人镇守,会免除三年赋税。我老了走不动了,村上许多人也是故土难离,有些还想去找找他们在周边村子的亲戚还在不在,我觉得我们还是留下来等新任县令来安排比较好。” 何宝胜受伤的脑袋包着布,愁容满面,“现在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万一那些被献祭过的地方血气难散,回不去了咋办?” 寇玉山眉头紧锁,“我还是想去东阳县,最起码那是个大县,有镇邪司的分部,要是以后能在东阳县附近落脚,肯定要比我们回黑山村安全。” 瘦猴忙不迭的点头,“我祖上就是东阳县的,我在东阳县还有个堂舅,就在县城开寿材铺,我娘……我现在就剩一个人,我去投奔我堂舅,也算是回乡了。” 刘天佑也道,“我家中也只余我一人,我爹娘一心希望我考取功名,我欲往东阳县落脚,谋一份差事,参加今年秋试。” 何宝胜点头,“我跟玉山的想法一样,家已经没了,怎样都必须重新来过,倒不如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扎根,守安他现在这样,还是留在有镇邪司的地方更好。” 旁边石河村的老人踌躇不定,也不知道作何打算。 杜恩福叹气,“好吧,那就让大家自己选吧,愿意留下的跟着我,愿意走的,你们便带着一起去东阳县吧。我会给东阳县的县令大人修书一封说明情况,各县都很缺人口,东阳县县令会收留你们落户的。” 寇玉山去给村民传达他和老村长的想法,石河村那位老人也去找他们村的人商议,大家各自行动。 桑雀左右无事,便叫夏蝉下楼,在驿站大堂里要了些小菜和一壶当地特产的玉浆,观察驿站里的人,收集消息。 武侠片里都有这样的场景,她难得能亲身体会一次。 驿站附近也有猫出没,玄玉铁定是去打架了,玄玉有分寸,桑雀就没管。 有吊儿郎当的男人看到桑雀和夏蝉两个姑娘独自坐一桌,拎着酒壶就要过来。 桑雀面无表情,抽出匕首一下扎在桌上,力透桌面,杀气逼人,吓得夏蝉嘴里的馒头都掉下来。 那人浑身一颤,扭头便回去了。 驿站里人不多,都是前日刚从汤原县出来,准备去东阳县的客商,店小二上菜间隙,桑雀听他们讨论的基本上全都是这次鬼戏班的献祭事件。 对于鬼戏班的来历,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这是近二十年来,继九歌之后影响力最大的邪教,还有人说九歌一向神秘,没干过坏事不能叫邪教,鬼戏班才是实打实的邪跟恶! “听说啊,咱们丞相大人,年少时就是戏班里的伶人,好多人都说鬼戏班跟丞相有关。” “放你的狗臭屁!丞相大人那是当世明镜,一人就能镇守整个盛京,圣人般的人物,岂容随意污蔑。我看就是心怀不轨之辈,想要借鬼戏班泼丞相大人脏水,坏丞相大人的香火!” “说的有理,要真是丞相大人暗中搞这种事,又怎么会选鬼戏班,太容易联想到他以前的出身了,我看鬼戏班背后的推手,说不准是丞相大人的政敌!” “对,他们就是眼馋丞相大人的香火,丞相大人自上任以来,兴农重商,体恤百姓,颁布的政令都是有利于咱们这些庄稼汉和贩夫走卒的,让咱们能活下去,能过好日子,现在各地百姓都在自发的盖丞相祠,丞相大人是万民所向。” 桑雀听得皱眉,丞相这明显都功高震主了,皇帝难道就没有意见? 桑雀拿起筷子准备吃菜,一低头,满桌空盘,夏蝉正悠闲地拍着圆鼓鼓的肚子东张西望,还打嗝。 算了,反正她也不饿。 桑雀放下筷子,拿起酒壶倒了一杯玉浆。 入口酸甜,酒味不足,感觉像稀释版的稠酒,不是特别好喝。 来收空盘的小二看桑雀皱眉,一边忙活一边道,“咱们县以前的‘明氏玉浆’很出名,还曾进贡到盛京,可惜明氏没落之后,就没人再能酿出那样甘甜醇厚的玉浆了。” “明氏?怎么没落的?” 桑雀疑惑,想要进一步询问,店小二却笑笑不再说话,端着空盘离开。 “你就甭打听了。” 瘦猴从外面进来,径直到桑雀桌边坐下,好奇地打量了桑雀一番。 “木兰姑娘,有时候我也挺奇怪的,你到底是打哪来的,好像对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是一无所知。” 桑雀随口胡说,“长辈管得严,这是我第一次出门。” 瘦猴了然点头,“不打听任何怪事,是在外行走的常识,毕竟有些事本来没什么,东家一句西家一句的,就容易传出事来。那明氏,约莫是我娘小时候,五十年前差不多,是东阳县那边的酿酒大户。” 瘦猴看夏蝉一脸无聊的样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黄麻纸叠的青蛙,一按屁股一松手,就弹到夏蝉面前,夏蝉立刻被吸引,笑嘻嘻地玩青蛙。 瘦猴继续道,“明氏在东阳县外的翠云山下有座大宅和酿酒作坊,后来因为一场山火,全烧没了,明氏的人也死的死,散的散,明氏玉浆的配方也没传下来。事就是这么个事,其他的我也不敢多说,毕竟咱明天可是要从翠云山下过的。” 瘦猴站起来,对夏蝉扬了扬下巴,“蛤蟆送你了,我娘在我小时候经常叠这个逗我玩。” 瘦猴找店小二去买赶路带的干粮,他走后,桑雀又坐了一会,大家聊的也都是家常和朝廷的事,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大家确实很有默契,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将怪谈扼杀在摇篮里。 寇玉山还在跟村民们商议,桑雀对外面的世界了解太少,还是决定跟寇玉山他们一起走,稳妥,也能学他们应对野外突发状况的经验。 今日左右无事,桑雀看天气很好,万里无云,便带着夏蝉,在驿站后院找到正按着一只狸花猫胖揍的玄玉,带她们两个到驿站后方的树林子里。 林中树影斑驳,阳光透过树叶撒下一道道光柱,夏蝉满眼天真,不停用手抓那些光柱玩。 “小蝉,吃饱了活动一下,用你的头发绑住我,我试试你的能力深浅。” 夏蝉用力摇头摆手,“小蝉不能打姐姐,小蝉要保护姐姐!” 桑雀笑,“不是让你打我,而是我准备教你一些本事,所以我要先知道你的能力如何。” 夏蝉歪着脑袋思索,“那……那小蝉要是弄疼了姐姐,姐姐可不能凶小蝉。” “好,来吧!” 桑雀话音刚落,小蝉披在身后的头发就一分为二,像两匹黑色的锦缎,眨眼间就将桑雀捆成粽子。 冰凉的气息侵袭身体各处,带着诡异的沉重感,让桑雀仿佛溺在水里,有使不上力。 桑雀发现,夏蝉的头发对阴童有很强的压制力,或者不止阴童,对其他邪祟都有一定的压制。 桑雀慢慢释放出阴童的力量跟夏蝉的头发抗衡,测试要到什么程度才能逼开这些头发。 最后,桑雀几乎用尽了全力,才将夏蝉的头发逼得松一些,有了逃脱的空间。 也就是说,夏蝉现在的实力应该是跟她不相上下,都在九幽第三层初期。 其实夏蝉和她娘要是心智高一些,不至于被严道子所害,她们是有能力杀死严道子的。 桑雀这几天一直在观察夏蝉,发现她不是笨,只是没人花心思去教她,五六岁的心智不代表她没有学习能力。 “我们小蝉真是厉害,”桑雀学着老妈夸她的口气,“接下来姐姐教你一些防守和进攻的简单技巧,之后再给你找把短一点的刀,教你几招,让你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你愿意学吗?” 桑雀自己有锁子甲,严道子的铜钱内甲可以先给夏蝉穿着,等她在网上定的防刺服到了再给夏蝉换,那个更轻便。 听桑雀这么说,夏蝉双眼放光,用力点头,“愿意,小蝉要像姐姐一样,不,小蝉要比姐姐还厉害。” 夏蝉像个争强好胜的小孩子,事事都要抢先。 喵~ 玄玉蹲在树杈上,悠闲甩尾。 桑雀抬头,“玄玉你给我下来,咱俩也要尽快开发一些组合技,你除了眼睛特殊,肯定还有别的地方特殊,我用阴童的力量包裹手臂,你开挠我一爪子试试……” 喵呜—— 玄玉拉着脸,骂骂咧咧地从树上下来。 两人一猫,在林中习练武艺,打闹玩耍,不时爆发出欢笑声,难得片刻悠闲。 到了夜间,两人一猫饱餐一顿回到房中,桑雀请夏蝉帮忙,她要放阴童出来,‘商量’点事情。 第79章 明府 夜晚,驿站客房里。 桑雀短暂的失去意识再清醒过来时,手臂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她身体不能动,正被夏蝉的头发死死缠住。 房间内桌椅歪倒,地上馒头腐烂,阴冷的祟雾正慢慢散开。 “小蝉是我,放开吧。” 听到桑雀的声音,蹲坐在房间角落,抱着玄玉浑身戒备的夏蝉哇一声就哭了。 “姐姐——” 刚才,桑雀把自己的身体让给了阴童,想让阴童写下她进阶的仪式是什么,她特意让夏蝉在旁边看着,怕出岔子。 阴童没有舌头,附身之后是不会说话的,这一点桑雀提前告诉过夏蝉。 桑雀起来之后,先安慰了夏蝉,才一边包扎手臂上的伤口,一边看满地血迹。 阴童用她的血写了几个字。 和尚,道士,官差。 又是上次写在她日记本中的那些,看得出来阴童对这三个身份的人怀着很深的怨恨。 阴童的进阶仪式,肯定跟这三个身份的人有关了,和尚和道士好理解,这个官差……弄不好指的是镇邪司的官差。 阴童曾经毁灭一城,那次说不定就是靠三家合力,才将她最终重伤分解,所以阴童报仇的执念很深。 桑雀眉头紧锁,十分为难,“边走边看吧,总会有办法的。” 简单收拾了下,桑雀让玄玉这个夜猫子在屋里值夜,她跟夏蝉先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 次日清晨,原本逃难的队伍分成两批,大部分选择留下,愿意跟寇玉山走的,算上寇玉山自己,就十四个人。 天还没亮,寇玉山就把愿意离开的人全部召集到驿站大堂里,整装待发。 黑山村这边,是寇玉山,刘天佑,瘦猴,何宝胜一家四口,还有赵瑞虎夫妇,宋全才和宋全福两兄弟。 赵瑞虎夫妇就是被水鬼带走的赵天聪的爹娘,他们有个大女儿由县里的媒婆说媒,跟其他村一些适龄的姑娘一起嫁到了东阳县。 这种集体婚嫁每年都有,镇邪司有专门的差役队伍护送新娘队伍,赵瑞虎夫妇俩就准备去投奔女儿。 宋全才和宋全幅两兄弟是黑山村护卫队的,爹娘年迈,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黑山村。 两兄弟和瘦猴是黑山村三大光棍,虽说过了十八不成亲,县衙会强行婚配,但是人口稀缺,不找门路都排不上他们,也就一直光棍到二十多。 石河村那边还有一对夫妻,一对兄妹,都是上无老,下无小的年轻人。 桑雀看到这些人才明白过来,只有这些无牵无挂,年轻有冲劲的人才愿意离开故土,冒险去外面闯荡。 其他人之所以不愿意走,除了亲人牵绊之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害怕。 从驿站往东阳县,驾车是一个白天的路程,他们没有马车,只有桑雀的一架小驴车,等于这一路都要跑过去。 中间还有翠云山那一段山林险路,能在今夜子时前赶到东阳县,就已经算快了。 所以大部分人不愿意冒险,入夜之后待在山中,实在是太危险。 何不凝只给他们付了两天的钱,他们要继续留下去,无非就是自己花些银钱罢了,用不了几天就会有官府的人来安排。 寇玉山对大家道,“趁现在再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尽量只带一些的水粮和银钱,减轻负担。” 大家身上除了一个看起来没什么重量的小包袱,就只有被布裹着,像斜挎包一样挎在腰间的大公鸡。 黑狗血贵,公鸡便宜,要是在林中遇上不干净的东西,立刻杀鸡取血,也算是一种防御手段。 除此之外,公鸡也能当口粮。 女眷加上何守安一个小孩共有七人,黑驴车最多只能带四个大人一个小孩,再多就跑不动了,桑雀体力好,决定一起跑着,其他女眷轮换着乘车。 瘦猴看大家紧张,笑道,“我们老村长夜观天象,说群星璀璨,万里无云,今日必定也是大晴天,宜出行。不到卯时天就能亮,晚上最起码戌时过后才会黑,七个时辰多,说不准我们提前就到了。” “希望吧。”石河村黝黑老实的石勇说道。 大家全都准备好之后,公鸡一打鸣,所有人立刻出发。 跟前日一样,大家除了喝水如厕,基本上不停,能尽量赶路,就尽量赶路。 路上他们遇到两次骑着高头大马飞奔向驿站的人,看起来都是官府或者镇邪司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像他们一样的赶路人。 路遇树林、小溪这种阴气重的地方时,桑雀会落后众人一些,偷偷铺开祟雾,猎杀游走在周围的低层邪祟,补充厌胜钱的力量。 蚊子再小也是肉,老妈给她的关于门的设想,需要耗费许多邪祟力量才能全部验证清楚。 其中最重要的两条,一个是两次开门之间有无时间限制,一个是移动问题。 时间限制这个关乎她能不能把开门当成保命手段,移动问题可以解决她未来的大麻烦。 就像她要赶路去望山城的话,从东阳县到望山城,搭车也得四十多天。 老妈提出一个问题,马车上都有厢门,她通过开马车厢门回家,而马车一直移动中,她下次再过来,是回到移动后的马车里,还是回到最初开门的位置。 如果能够回到马车里,说明开门是根据门的位置标记,她完全可以雇镖局,运一扇门或者空箱子到望山城去,不用自己每天待在这边,枯燥的赶路。 对此,桑雀满怀期待。 大家都年轻力壮,行进速度确实快,原本预计下午四点多才能到翠云山,结果三点刚过就看到一座矮山自地平线上拔起,青山如黛,云雾缭绕,山下树林苍翠茂盛。 林中有官道,只要沿着官道从山下绕过去,出了树林就能看到东阳县的县城。 烈日炎炎,蝉鸣声嘶力竭,寇玉山让所有人在树林外稍微休整了下,吃点东西喝些水,准备一口气穿越山林,中间不停歇。 若是在正常的世界,山林茂密,溪流潺潺,正是凉爽之地,完全可以走走停停,赏景游玩。 可是在诡王朝,被树荫遮蔽阳光,又多溪流的地方,危机四伏,绝对不能长待。 进树林前,寇玉山在一棵树下放了几块石头,面朝山的方向,跪在地上合掌祈求。 “巫娘娘在上,求山鬼庇佑,祝我等顺利通过翠云山。” 桑雀敏锐的发现,大家对于进入翠云山都显得很紧张,肯定跟瘦猴之前提到的明氏酒坊有关。 但是大家都有默契,绝口不提这件事,桑雀也没办法打听到更多的信息。 一行人吃饱喝足继续上路,跑了一个多小时,寇玉山放慢脚步,让大家稍微缓缓。 轰隆隆! 闷雷声响,所有人都惊讶抬头,然后齐齐看向瘦猴。 瘦猴急道,“看我干啥呀,那是老村长说的今天不下雨!” 桑雀心里也是一咯噔,这雨来得毫无征兆,极为不详,让她想到老妈的提醒。 风云变幻,天色迅速暗下来,阴风呼啸着摇晃林中树木,大雨即将来临。 寇玉山面沉如水,“这里地势低,不适合躲雨,我们再往前走走看,速度快!” 大家加速跑起来,雨点子很快从林间飘落。 驴车上的何守安害怕地往秦芳茹怀里缩,生怕水鬼又来索他的命。 刘天佑体弱,在前面驾驶驴车,此刻又开始念叨圣贤诗文,给他自己壮胆,他这一路上但凡有风吹草动就会如此,让桑雀感觉,这个世界的圣贤也有一定的力量可以对付邪祟。 前方出现一条岔路,瘦猴眼睛一亮,立刻对寇玉山大喊。 “雨已经下来了,我们根本来不及布置,现在只能去岔路那边的明氏废宅躲一阵了。” 寇玉山犹豫了下,看雨势越来越大,只能招呼大家一声就拐上岔道。 往上走了没多久,一座掩映在荒草丛中的废旧古宅映入眼帘。 断裂的石墙和枯萎的古树交织在一起,乌鸦成群,发出沙哑的叫声,雨幕之下,墙壁上的青苔散发出腐烂潮湿的味道,阴森恐怖的氛围叫人望而却步,头皮发麻。 古宅门前,破烂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晃动,被藤蔓缠住的旧牌匾上挂着褪色的红花红布,下面有两个掉漆的烫金大字。 明府! 第80章 荒宅同避雨 大雨已在地上汇聚起水洼,有苍白肿胀的手臂从中闪过。 刘天佑把驴车随便拴在一旁,赶忙跟其他人一起跑上遍布青苔的石阶,来到明府的屋檐下躲雨。 寇玉山伸头看天,“不是过云雨,只怕要下很长一阵子。” 说完,随众人一起看向身后紧闭的大门。 “今夜,只怕要在这里过夜了。” “娘~我害怕!”何守安往秦芳茹怀里缩,何守慧抓紧包袱带子,惊慌地扫视周围。 桑雀揽着夏蝉,玄玉也在夏蝉怀里蹭蹭她,让她别怕。 石河村那几个胆子倒是大,带头的石勇道,“那也比在野外过夜要好,今晚在这凑合一下,明日再赶路,时间就富余了,走,先进去。” 说完,石勇就伸手推门,被旁边宋家两兄弟伸手拦住。 黑山村众人齐齐看向寇玉山,何宝胜道,“先别急,在外面进荒宅过夜,也要先请求过主人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寇玉山熟练地拿出三支香点燃,高举到额头。 “我等半路突遭大雨,实在无处可去,恳请主家收留我等在此过夜,如有冒犯,先行致歉。” 之后,寇玉山对着大门拜了三拜。 所有人都紧盯着寇玉山手里的三支香,桑雀转头看向刘天佑,没等刘天佑开口,瘦猴就悄声给桑雀解释。 “主家要是不同意,香会断,香不断就说明同意了。” 桑雀有些无语,正常情况下,香怎么会自己断,要是真无缘无故在手里断了,谁又敢进去? 这个方法嗯……很有逻辑! 寇玉山拜完之后,三支香依旧静静燃烧,没有断,众人齐齐松口气,看寇玉山拿着香,伸手将虚掩的大门推开。 吱——呀—— 老旧的门轴摩擦声在寂静的废宅中响彻,回荡远去,鬼哭般的穿堂风呼啸着从里面吹出,一股浓烈醉人的酒香味裹挟着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咳咳咳,不愧是酿酒世家,多少年了还这么大味。” 血鸦惊飞,盘旋啼叫。 随着门越开越大,众人看到里面的院子,迎客的影壁塌了大半,被厚厚的青苔覆盖,荒草从青石砖缝隙中拱出来,凌乱又破败。 周围充斥着大量铃兰一样的红花,又比铃兰大很多,一串串樱桃大小,鲜红如血的花朵在风雨中摇荡着,浓烈的酒香味随之弥漫开来。 仔细看去,桑雀发现每一朵小花都像一个狰狞嘶吼的人脸,细长的花叶风中摆动,露出下面些许老鼠和小型动物腐坏的尸体,叫人头皮发麻。 “玄玉,你小心那些花草。” 喵! 桑雀提醒了下,从包里取出两块方巾,给夏蝉和自己蒙上口鼻,避免吸入太多古怪的味道。 寇玉山将三炷香插在腐坏的门槛缝隙中,同样捂住口鼻,带头从香上面跨过去。 大家学着他的样子鱼贯而入,绕过前院的影壁,进入后面的会客厅中。 满地枯草,桌椅破烂翻倒,被灰尘和蛛网覆盖,墙上遍布一层层潮湿水痕。 房檐下依旧有破烂的红灯笼在风雨中摇晃,看起来此地出事的时候,正在办喜事。 地上有被劈坏焚烧的旧牌匾,留下一个未烧完的火堆,可见之前也曾有人在这里过夜。 会客厅很大,室内有四根柱子,墙壁上虽然已经没有任何装饰挂画,仍能从宅子的规模,柱子上精美的雕刻,满地瓷器碎片中看出明氏五十年前的阔绰。 前院两边还有两道小门,通往明府不同的地方,会客厅里面同样有左右两道小门,通往明府正院。 此刻这四道门都紧闭着,大家也没有去探索的想法。 桑雀想起瘦猴说明府被山火所毁,这里却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寇玉山对大家道,“我们就在这里生火,休整过夜,晚上有任何事,都要两人一组行动,千万别独自离开,大家都在一起才安全,也尽量别去其他地方。” 众人才卸下行囊,在周围找能烧的东西准备生火。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从外面传来。 紧接着,三个满脸横肉,随身佩刀的黑衣壮汉戴着斗篷,披着蓑衣闯进来。 他们抬脚就踢断了门槛上的香,径直冲过院子,踏进会客厅,带来一股寒凉潮湿之气。 大家全神戒备,纷纷往角落里退,把女眷和孩子都护在后方,警惕地看着那三人。 为首的壮汉摘下斗笠,满脸的络腮胡,腰间露出缠着红线的刀柄,一身煞气给人不小的压迫感。 他快速扫了眼众人,之后扯出一抹还算客气的笑容,“同是避雨过夜,各位自便,不必在意俺们三个。” 说完,带着另外两人去另一边角落,顺手拎起一把破烂的太师椅,抽出腰间佩刀三下五除二便将太师椅劈成柴禾准备生火。 为首之人那把刀一拔出来,桑雀就在刀上看到雾状的暗红色气息,玄玉低声呜咽,夏蝉也是浑身一颤,抓紧了桑雀的手臂缩着脑袋。 寇玉山小声提醒所有人,不要放松警惕,那三个人一看就是绿林道上的,手上人命定是不少,天生带着煞气,邪祟都不敢轻易近身。 桑雀心想,这或许就是负面心灯所表现出的样子,杀人沾染血气,又引起许多人的恐惧,血气就变成了煞气,可以通过他们杀人的武器展现出来。 严道子的笔记中,就曾提到过这种事,有屠人满门者,只为修一柄煞兵。 桑雀他们依旧是男人们聚集在外面,女眷在角落里,生两堆火。 大家把随身的干饼各拿出一个,交给石河村石勇的婆娘赵氏,让她帮大家烤热了再吃。 男人们围在火堆周围,烘烤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外袍,随口聊两句。 “刘三郎你坐那么远干啥,过来烤烤啊!”瘦猴看刘天佑抱着包袱缩在墙根下,冲他招手。 刘天佑身上湿漉漉的,这会冷得脸色泛白,却笑着摇摇头,表示不想过去烤火。 瘦猴等人心想他们都是粗人,刘天佑是读书人,讲究个礼仪,跟他们也聊不到一处,也就没勉强。 桑雀也是独自靠在另一边墙上,用‘复苏’的能力标记当下的时间点,警惕这里可能出现未知的变故。 之后,她简单盘算了下,自己现在还有多少东西可以用来应付意外状况。 驱鬼红烛只用过一次,鬼兵符剩四张,驱邪符有十二张,猎弓,铁剑,墨斗,魂灯,尸泥,戏脸印章,还能用一次的阴物杀猪刀和尸虫,以及两把钥匙。 道铃已经失效,她有锁子甲,铜钱内甲暂时穿在夏蝉身上,她还在客栈给夏蝉买了一把砍柴刀。 然后就是阴童和厌胜钱,厌胜钱上现在还有五个卦象。 这么一算,桑雀感觉自己还挺富有的,而且旁边还有跟自己实力相当的夏蝉,以及玄玉。 想到这些,桑雀顿时安心不少。 “木兰姑娘,饼给你,小心烫。” 二十出头,看起来精明能干的赵氏烤好了干饼,拿衣服兜着挨个给大家发,桑雀点头道谢,接过干饼。 夏蝉在旁边边吹气边吃,急得像饿了好久一样,路上桑雀可没少给她投喂。 见状,桑雀把她的饼直接塞给夏蝉。 “慢慢吃,别噎着。” “嗯嗯,姐姐真好!”夏蝉一手一饼,左右开弓,吃得腮帮子鼓鼓。 桑雀基本上能确定,夏蝉那一头青丝消耗的是食物,她真实饭量比成年男人还大,只要吃饱就会变厉害,饿肚子的时候,头发都软绵绵没力气。 之前那些年,她从来都没吃饱过。 “啊!” 赵氏突然大叫一声,引得所有人都朝她看去,连远处角落里的三个壮汉也扭头看过来。 “怎么了?”石勇站起来,关心询问。 赵氏浑身颤抖,扭头扫视所有人。 “饼少了一个!” 大家不明所以,都看看自己手里咬了大半的饼。 “没少啊,我们都吃着呢。” “是啊,咱一共就十五个大人,一个小孩,我刚数了十六个饼给你。” 赵氏脸色发白,“可我没有啊!”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猛然反应过来,不是饼少了一个,而是他们之中…… 多了一个人! 第81章 故事开始 空气凝滞,阴冷的氛围笼罩着所有人,似乎连火堆里的火都弱了许多。 大家慌乱地查看身边之人,默默数人头。 可是再怎么数,他们这边也是十六个大人,一个小孩,外加一只黑猫。 赵氏也非常肯定,她烤的时候就是十七个饼,没有少,发的时候也是每一个都递到手里,没看到多了谁。 这时,寇玉山毫不在意地对大家道,“行了别数了,少一个饼而已。” 寇玉山两口吃完自己的饼,把手在身上抹了抹,站起来又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三个饼,走到会客厅正中,原本应该摆放主人家座位的地方,将饼放在地上,点上三炷香拜了拜。 “是我等不懂规矩,冒犯了,还望主家勿怪,家乡遭逢大难,我们逃得仓促,身上没什么好东西,仅此三个饼聊表谢意。” 香插在砖缝中,又拜了三拜之后,微弱的风卷起地上枯草,火堆里柴禾爆响,火苗一下旺盛了许多。 众人也都渐渐平静下来,赵氏回到女眷的火堆边坐下。 “赵婶婶,我的饼给你吃。”何守安把他才咬一口的饼递给赵氏。 赵氏慈爱一笑,摸了摸何守安的脑袋,“你自己吃吧,婶婶还有呢。” 寇玉山这个处理方法,还有大家这个反应又一次出乎桑雀的预料。 这要是在现代,大家发现这种多一个人的事,只怕要被吓得乱跑了,哪能继续在这里过夜。 天色越来越黑,大家吃过之后,就收集地上散落的干草,铺在地上,轮流休息。 夏蝉也开始打哈欠,为了提升她的体质和耐力,今天好几段路,桑雀都是让夏蝉下车自己跑的。 夏蝉虽然累,却没有一句埋怨,满头大汗还对她笑呵呵的。 桑雀偷偷看了眼怀表,现在也就下午六点钟。 “你困了就先睡吧。”桑雀放平自己的腿,示意夏蝉枕着她的腿睡。 夏蝉打哈欠摇头,“不要,小蝉要保护姐姐,这里让小蝉觉得很不舒服,小蝉不能睡。” 夏蝉搓搓脸,从衣襟里取出瘦猴先前给她的纸蛤蟆,趴在地上弹着玩。 这时,桑雀一直暗中留意的那三个人中,领头的壮汉站起来,径直朝他们走来。 外围的男人们顿时紧张起来,暗暗摸向随身带的家伙。 那壮汉走到距离众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扫了眼大家用废弃家具困在一旁的那些公鸡,笑呵呵道,“你们带的鸡,能否卖上三只给俺们?” 壮汉从怀中摸出一串铜板,买三只公鸡绰绰有余。 众人有些抗拒,毕竟那公鸡他们一人就带了一只。 “把我的卖给他们吧。”一旁的刘天佑先开口,瘦猴紧跟着附和,“我的也卖。” 寇玉山朝两人投去感激的目光,算上他带的,正好三只。 这三个人满身煞气,就算现在客客气气,不代表之后不会因为某些小事翻脸,所以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第81章 故事开始 空气凝滞,阴冷的氛围笼罩着所有人,似乎连火堆里的火都弱了许多。 大家慌乱地查看身边之人,默默数人头。 可是再怎么数,他们这边也是十六个大人,一个小孩,外加一只黑猫。 赵氏也非常肯定,她烤的时候就是十七个饼,没有少,发的时候也是每一个都递到手里,没看到多了谁。 这时,寇玉山毫不在意地对大家道,“行了别数了,少一个饼而已。” 寇玉山两口吃完自己的饼,把手在身上抹了抹,站起来又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三个饼,走到会客厅正中,原本应该摆放主人家座位的地方,将饼放在地上,点上三炷香拜了拜。 “是我等不懂规矩,冒犯了,还望主家勿怪,家乡遭逢大难,我们逃得仓促,身上没什么好东西,仅此三个饼聊表谢意。” 香插在砖缝中,又拜了三拜之后,微弱的风卷起地上枯草,火堆里柴禾爆响,火苗一下旺盛了许多。 众人也都渐渐平静下来,赵氏回到女眷的火堆边坐下。 “赵婶婶,我的饼给你吃。”何守安把他才咬一口的饼递给赵氏。 赵氏慈爱一笑,摸了摸何守安的脑袋,“你自己吃吧,婶婶还有呢。” 寇玉山这个处理方法,还有大家这个反应又一次出乎桑雀的预料。 这要是在现代,大家发现这种多一个人的事,只怕要被吓得乱跑了,哪能继续在这里过夜。 天色越来越黑,大家吃过之后,就收集地上散落的干草,铺在地上,轮流休息。 夏蝉也开始打哈欠,为了提升她的体质和耐力,今天好几段路,桑雀都是让夏蝉下车自己跑的。 夏蝉虽然累,却没有一句埋怨,满头大汗还对她笑呵呵的。 桑雀偷偷看了眼怀表,现在也就下午六点钟。 “你困了就先睡吧。”桑雀放平自己的腿,示意夏蝉枕着她的腿睡。 夏蝉打哈欠摇头,“不要,小蝉要保护姐姐,这里让小蝉觉得很不舒服,小蝉不能睡。” 夏蝉搓搓脸,从衣襟里取出瘦猴先前给她的纸蛤蟆,趴在地上弹着玩。 这时,桑雀一直暗中留意的那三个人中,领头的壮汉站起来,径直朝他们走来。 外围的男人们顿时紧张起来,暗暗摸向随身带的家伙。 那壮汉走到距离众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扫了眼大家用废弃家具困在一旁的那些公鸡,笑呵呵道,“你们带的鸡,能否卖上三只给俺们?” 壮汉从怀中摸出一串铜板,买三只公鸡绰绰有余。 众人有些抗拒,毕竟那公鸡他们一人就带了一只。 “把我的卖给他们吧。”一旁的刘天佑先开口,瘦猴紧跟着附和,“我的也卖。” 寇玉山朝两人投去感激的目光,算上他带的,正好三只。 这三个人满身煞气,就算现在客客气气,不代表之后不会因为某些小事翻脸,所以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 寇玉山站起来,抓了三只公鸡出来,递给那人接过钱。 壮汉回到他们的火堆旁,拿出匕首顷刻间就割了鸡脖子,将公鸡血全都单独收集起来,手脚麻利的拔毛剖腹。 也不清洗,就那么用棍子一穿,放在火上开始烤。 没一会,肉香味飘出来,勾得众人不停地吞咽口水。 夏蝉也像小狗狗一样仰着鼻子,“好香啊,小蝉又饿了……” 桑雀无奈,从包里取出一块鸡肉味的压缩饼干,偷偷塞给夏蝉。 夏蝉嘻嘻一笑,缩在桑雀身后,看着外面屋檐下的珠帘雨幕,晃着脑袋开始吃。 最近桑雀投喂得多,她也慢慢学会细嚼慢咽,不怕吃了上顿没下顿,在她看来,姐姐的包里总能变好吃的。 “嗯?” 吃了没两口,夏蝉就看到蒙蒙雨雾中,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手拿禅杖的老和尚从外面跨进来。 脚步声引得众人转头,看老和尚缓步走过影壁,走到会客厅门口,与两边的人都对视过后,单手拘在胸前,慢悠悠道了声佛号。 “无量寿佛,老僧林中迷路,得寿佛指点来到此处,叨扰各位了。” 那三个壮汉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石河村那对默默无闻的兄妹是信佛的,看到老和尚立刻站起来迎上去。 “无量寿佛,禅师快快里面请。” 叫石胜泉的年轻汉子带着妹妹石彩铃,一起帮着老和尚褪去蓑衣,接过行囊,引老和尚进来。 老和尚须发皆白,皮肤也很白,生得慈眉善目,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 “禅师您这是从哪里来?”石彩铃问道,她这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存在感很低,但是手上挂着一串有年头的佛珠,没事就会拿在手中捻弄。 石胜泉想让老和尚到他们的火堆边上休息,大家也都自觉让开些位置,但是老和尚拒绝了。 “谢过诸位施主,老僧就在旁边自行休息,不叨扰诸位了。” 老和尚在门口位置靠着柱子坐下,放下行囊,用袖子沾去脸上雨水,扫视会客厅各处。 桑雀这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和尚,她听寇玉山说过,玄朝有两大门,道门和佛门。 没有乱七八糟的派别,所有道士都自称道门弟子,和尚尼姑自称佛门弟子。 道门拜‘道君’,佛门拜‘寿佛’,只此两尊神。不像现代,佛门道门有名号的神佛数都数不过来。 在巫庙被废之前,玄朝信巫娘娘的占大多数,现在道门和佛门算是二分天下,不过丞相祠有异军突起之势,肯定会分走两家的信徒。 老和尚气喘吁吁,身体有些颤抖,他背对众人,从行囊中取出一个牛皮水囊,颤颤巍巍地递到嘴边猛灌一口。 夏蝉习惯性地朝那边耸鼻子,闻了一阵之后皱眉,偷偷跟桑雀说,“姐姐,那个和尚在喝血。” 桑雀眉心一跳,睁大眼看着夏蝉,夏蝉一脸认真地点头,对她的鼻子很有自信。 “我知道了,先别告诉别人。” 说完,桑雀站起来,给寇玉山使了个眼色,叫他到一边说话。 玄玉早就蹿到了房梁上,占据制高点俯瞰全屋,夏蝉找到不到玄玉,只能自己继续趴在地上弹纸蛤蟆玩。 纸蛤蟆一按一跳,夏蝉怎么玩都不腻,按着纸蛤蟆一路跑到墙根下,她正要伸手再按纸蛤蟆屁股,那纸蛤蟆突然自己往前跳了下。 夏蝉一惊,她天性单纯没想那么多,就想拿回自己的玩具,往前爬了两步追上纸蛤蟆。 一条虚幻的手臂突然从墙缝里伸出来,一把抓走了纸蛤蟆。 夏蝉气急,正要甩头发,忽然想起桑雀的叮嘱,不能在陌生人面前暴露,只能凑到墙根下,朝墙缝中看。 仅两指宽的墙缝中没有手臂,没有纸蛤蟆,倒是有一张写满暗红色字迹,老旧发黄的纸。 火堆边,瘦猴正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严道子被桑雀偷家的事,引得众人惊叹连连,不时看向桑雀。 一张纸忽然递到瘦猴面前,瘦猴扭头一看,是夏蝉气鼓鼓地蹲在他身后。 “重叠!” “叠什么?”瘦猴接过纸,一头雾水。 夏蝉鼓着腮帮子,“蛤蟆!被抢走了!” 瘦猴借着火光展开纸,“这上面写的什么,你从哪找到的?刘三郎,你来看看。” 刘天佑没过来,瘦猴手里的纸被桑雀抽走,她看清上面的字之后,瞳孔巨震。 【列位看官,静坐看茶,且听鄙人讲述一段古宅旧怨,说的是那复归故里之人,命运使然,躲不及也避不开的一段诡谲经历。那日,风云突变,大雨倾盆……】 是说书人的故事,跟老妈手里那张一模一样,但是这张还有后续! 【逃难的归乡客,凶煞的绿林汉,神秘的苦行僧,因缘际会,齐聚山中废宅,本欲互不干扰,熬过此夜,却因一个突然从古宅深处逃出来的人,打破所有平静。】 【风乍起,余以身入局,推波澜,故事,正式开始!】 砰! 会客厅内东边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满身是血的中年男人踉踉跄跄地冲进来。 “救……救命……” 话音一落,男人直接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湿冷的狂风从洞开的门后涌入,火苗剧烈摇晃,将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张牙舞爪,叫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 轰隆隆! 惊雷震响,风雨飘摇,闪电骤然划破黑暗,门后的那长长的回廊中,褪色的红布风中飞扬,纸灯笼满地乱撞,廊柱焦黑破败,四周一片死寂。 明府,还是……冥府! 第83章 香器 瘦猴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此刻讲起往事,条理清楚,悬念一个接着一个,听得寇玉山心里七上八下,桑雀却警觉起来。 瘦猴现在说这些话,简直就像老妈小说里的故事背景介绍,旁白一样的行文。 这就说明,瘦猴已经完全受说书人故事左右,他们现在说的话做的事,都在说书人的掌控和影响下。 这让桑雀很不舒服,像提线木偶被人操控,但这故事背景又不能不去了解。 她听完之后简单梳理下,就是瘦猴的外祖父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 他外祖父一直在城内一家寿材铺里帮工,他小女儿也就是瘦猴他娘年满十五那年,寿材铺的掌柜家中遭逢变故,要将寿材铺卖出去。 瘦猴的外祖父便动了心思,最后为了买下寿材铺,不惜将两个女儿卖给明氏为奴。 明氏有钱也出手阔绰,他外祖父就这样拥有了自己的铺子。 可怜两个女儿,大的十六,小的十五,成了明府的丫鬟,要到二十岁才会由主家婚配,一般都是配给自家的小厮,之后祖祖辈辈都是明氏的仆人,除非明氏开恩,放了她们的身契。 姐妹俩以蕙质兰心取名,姐姐叫周蕙兰,妹妹叫周蕙心,妹妹就是瘦猴他娘。 入明府之后没有另外赐名,只是去掉了姓氏,依旧叫蕙兰和蕙心。 姐妹俩和其他刚买来的姑娘初入明府都受了好一通磋磨,说是教她们规矩,实际上就是把所有别人不愿意干的粗活累活都推给新来的。 好在姐妹俩一直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取暖,日子虽然艰难,但也能撑下去。 直到有一天,管事的嬷嬷要选人去照顾明氏那个一直被关在后院的大小姐,也就是明氏这一代的怪胎。 传说那个怪胎生下来就是浑身洁白,除了眼珠血红,所有毛发都是白的,状似野兽,每日都要饮人血食人肉。 偏偏明府祖上就定下了规矩,不能随意处死这样的怪胎,还要将其供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说这怪胎是替明氏挡了祸,就像守村人一样,没有这怪胎,明氏就没有今日的富贵。 所以明府东北角一直有个单独的院落,供每一代的怪胎居住。 上一个照顾怪胎大小姐的丫鬟,说是被怪胎大小姐咬死吸了血,这才要选新的丫鬟过去照顾。 妹妹蕙心因为长得好看些遭人嫉恨,又没钱孝敬管事嬷嬷,就被选中去伺候怪胎大小姐,管事嬷嬷宣布的时候,妹妹蕙心当场就吓得昏厥过去。 姐姐蕙兰不忍妹妹受难,苦苦哀求管事嬷嬷,才替了妹妹的差事。 第82章 明氏丫鬟 喂点水下去,昏迷之人慢慢醒来,他虽然满身鲜血,但大部分不是他的,他只有手臂上有指甲抓伤的痕迹。 没等寇玉山问话,那三个绿林汉就围上来,强势隔开众人,为首的那个满是络腮胡的壮汉直接拿走桑雀刚才递给寇玉山的纸,快速扫了几眼。 之后,络腮胡壮汉拿着纸,一把将人从地上扯起,拉起到面前。 “说,你是谁,这又是怎么回事!” 凶神恶煞,态度恶劣,像是审问犯人一样。 黑山村和石河村的众人畏惧这三个壮汉,纷纷往后退了些。 秦芳茹抱着何守安在火堆旁,刘天佑依旧靠在墙下抱着包袱。 老和尚拿着念珠默默念经,不感兴趣。 昏倒那人清醒之后有片刻茫然,缓慢地扫视周围的人,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抓着他衣襟的络腮胡壮汉脸上。 形容狼狈的中年男人眼底涌起泪水,突然挣脱开,一下跪在壮汉面前,不住地磕头。 “求求壮士,救救我儿吧!我儿被这宅子里的邪祟抓走了,我怎么也找不见他,求求各位壮士了,只要能帮我找到儿子,我愿意献上全部家财!” 说着,男人就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扯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一锭金元宝和两锭银元宝,一些散碎银块和铜钱。 络腮胡壮汉看了眼他两个同伴,三人眼神交流之后,络腮胡壮汉没动钱袋,继续道,“把话说清楚,你之前在里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比如,写下这故事的人!” 纸被甩到男人面前,男人看清之后怔了怔,之后移开目光,开始讲述他的事情。 “小的苏梁远,在东阳县做点小本生意,娘子早逝,只有一个儿子今年刚十五,我平日出门谈生意都带着他。昨日路过翠云山突遭大雨,无奈之下只能到这里避雨过夜。” “本来我跟我儿说好了,他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我们轮流休息,结果前半夜我刚睡熟,就听到一些异响,醒来一看我儿不见了,我就进到后面宅子去找我儿,结果……” 苏梁远脸色惨白,心有余悸,“结果都是邪祟,全都是,到处都是!明家那个怪胎!一定是明家那个怪胎还活着!一定是!” 苏梁远开始语无伦次,浑身颤抖。 桑雀听得蹙眉,昨天并没有下雨,而且他进入宅子深处一去就是一天?就没有白天的时候? 络腮胡壮汉开口,“俺问你,你到宅子后面待了多久?” 苏梁远哆哆嗦嗦,竖起两根手指,又改成三根。 “两……三个时辰?我不知道,反正天一直都没亮,一直都在下雨,没有活人,全是邪祟,全都是!救救我儿子,求求你们帮我救救儿子!” 苏梁远抓着络腮胡壮汉的腿,不住地哀求。 络腮胡壮汉拿起纸,又跟两个同伴眼神交流,两人微微点头,络腮胡一把抓走苏梁远手里的钱袋。 “这活俺们接了,带路!” 苏梁远感恩戴德,立刻抹去眼泪站起来,一看那黑洞洞的门,他本能缩了下。 最终,他还是咬了咬牙,带着三个壮汉跨过里面那道门,很快消失在回廊深处的黑暗中。 “也不怕那是个伥鬼,故意引人进去杀。”石河村的赵氏小声说道。 众人互相看看,换了他们,给多少钱都不会进去帮忙找人的。 何宝胜望着那些人离开的地方道,“他们肯定不是奔着找人去的,是想找镇邪司通缉榜上的‘说书人’。” 提到说书人,大家默契地想到那张纸,好多人不认字,就问身边认字的人,纸上写的什么,互相交流一阵之后,一个个都露出恐惧的神色。 宋全才和宋全福两兄弟去扯寇玉山,“队长,咱要不退到宅子外去吧。” 何宝胜也担心何守安这个情况,极容易被邪祟影响,用眼神询问寇玉山。 其他人都对这个说书人很恐惧,甚至愿意冒险在雨夜去外面待着,也不愿意接近有说书人的地方。 寇玉山面露难色,但他思维很清晰,给大家分析。 “刚才那个苏梁远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昨日根本就没有下雨,他昨夜到宅子里,今夜才出来,却说他只待了两三个时辰。这说明我们现在已经处在说书人的故事中了,除非这个故事结束,否则谁也走不了。” 寇玉山想到下午突遭暴雨,并不是老村长看错了天象,而是他们进入了故事的范围,他们之中有人触发了这个故事,导致他们陷进来。 “在说书人的故事里,没有被提及的人就不会被影响和操纵,活下去的可能性最高,只要我们什么都不做,守好身边的人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事。” 桑雀一直默默在旁听着观察着,没有着急插话,她发现大家对于说书人都有一定的了解,在寇玉山说完之后,大部分人都冷静下来,只有瘦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对对,我们去东阳县都不是归乡,我们跟明氏也没有任何关联,只要我们老实在这里待着就不会有事。” 大家纷纷点头,重新回到火堆边添柴禾,让火烧得旺一点,驱散雨夜的阴寒。 石勇和宋家两兄弟一起,壮着胆子去将那扇通往后面的门重新关上,风雨声顿时小了许多。 会客厅中央,只剩下寇玉山,瘦猴和桑雀三人。 寇玉山看大家都重新坐好,才低声对瘦猴道,“有啥就说吧。” 瘦猴缩着身子,吞了口唾沫才小声问,“刚才那页故事里说的‘逃难的归乡客’,不会是我吧?我祖上就是东阳县的,我这次就是逃难回乡,去投奔我堂舅的啊。” 桑雀轻声问道,“你跟这里明氏有关系吗?” 瘦猴突然用力点头,这反应连寇玉山都没想到,他想到故事里提到的归乡客可能是瘦猴,却没想到瘦猴竟然跟明氏有关系。 瘦猴朝火堆那边看了眼,靠近两人,压低声音,“我娘,是从明氏逃出去的丫鬟。” 轰隆! 一声惊雷带着霹雳闪电,非常应景的划破夜空,银光照出细长人影,氛围阴森。 让桑雀产生一种身处恐怖故事之中,连环境都在为恐怖气氛服务的感觉。 瘦猴小声又快速地跟两人说起往事,神色间带着一抹凄凉。 “我堂舅的寿材铺是从我爷手里继承的,而我爷开这个寿材铺的钱,是卖了他两个女儿给明氏当丫鬟得来的!” “那是五十年前,明氏还没有毁在一场山火里,是整个秦州数一数二的大户,靠着‘明氏玉浆’名扬玄朝内外。” “但是光鲜亮丽的明氏背后,也有着他们破不开的诅咒,明氏每一代家主都会诞下一个怪胎,我娘一进明府,就被派去照顾那个怪胎……” 第84章 深入废宅 寇玉山语气沉重,“巫庙被废之前,说书人确实算得上正义,但是巫庙被废之后这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是说书人背后换人了还是怎么了,各地都有说书人制造的惨案。” “咱们汤原县都已经算是偏僻的地方,事情能传过来,可见其沸沸扬扬。所以镇邪司一直在重金缉拿说书人,只要提供说书人的有效线索,就能换州府主城户籍,一座院子和黄金百两,要是能拿下说书人,可换盛京户籍和一套院子,外加黄金千两。” 瘦猴补充道,“钱和院子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户籍,州府主城可比各郡县安全得多,落户无比困难,更别说有丞相大人坐镇,绝对不会有危险的盛京的户籍了。” 寇玉山点头,“各郡县落户容易,毕竟朝廷需要百姓在郡县周边耕种和从商,但是因为州府主城比其他地方更安全,如果不管控户籍,所有人都会选择去州府主城定居,其他地方也就没人住了。郡县周边生存虽然比州府主城难一点,但是赋税却州府主城低很多,各有利弊。” “但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因在城中落户的花销实在巨大,就像明氏,会自己请风水先生和工匠,买加了朱砂的砖石,用糯米调配的砂浆在靠近郡县县城的地方,选合适的地方盖大宅,摆上驱鬼镇宅的风水局,再举族拜一位鬼神护佑,也能平平安安的。” 寇玉山知道桑雀什么都不懂,所以提到了就会讲得稍微细致一些。 像明府这样的宅院,如果不是说书人的介入,确实不应该发生变故才对,就算过了五十年,邪祟鬼怪也不大会靠近这座宅院。 只是人们介意这里死过太多人,所以没有流民乞丐来此,如非必要,过路人也不会进来躲避。 桑雀抓到重点,那就是说书人背后的继承者可能换人了,不再是她亲生母亲那一批的老人,她需要警惕这一点。 既然九歌中的每个人都有职责,那她亲生母亲又代表什么职责? 寇玉山让瘦猴先去休息,桑雀又单独跟他聊了几句。 寇玉山知道的也很有限,像九歌之中,他只知道大众熟知的‘说书人’,‘铃医’和‘鬼货郎’,对于桑雀亲生母亲在九歌中的职责并不清楚。 桑雀大胆推测,巫娘娘就是山鬼的形象,山鬼很有可能是九歌的领头人。 她,就是说书人想钓的大鱼! 她现在要是扭头就走,回家睡觉,老妈的故事就写不下去了,老妈的读者也会吐槽她胆子小。 但她要继续莽下去,自己送上去咬钩,之后不吃瘪还好,要是出了问题,怕是又会被老妈的读者吐槽无脑,还会连累老妈被吐槽作者推动剧情全靠女主无脑莽。 桑雀突然发现,做小说主角,还挺难的! 不对,她已经处在说书人的故事里了,她的任何不当行为,肯定都有说书人影响! 第85章 陪我玩儿~ 玄玉从桑雀肩头跳到桌上,桑雀盯着老夫人的纸人,玄玉用爪子去勾那张纸。 两人配合着,顺利将纸从纸人手掌下勾出来。 屋内一片黑暗,纸上写的什么根本看不清。 桑雀从包里取出一根普通蜡烛,找出火折子吹口气,火折子燃起明火,她正欲去点燃蜡烛, 呼! 火被一下吹灭,阴凉的气喷在桑雀脸上,叫她头皮一紧。 喵呜—— 玄玉弓背戒备,低声呜咽。 桑雀扫视周围,再次点蜡烛,就在蜡烛即将点燃的时候,玄玉嗷一声扑起来,猫爪用力挥下,一道黑影顿时在蜡烛边烟消云散。 玄玉落回桌子上,蹲下来舔爪子。 蜡烛顺利点燃,昏黄的烛光飘摇不定,照亮小片范围,桑雀揉了揉玄玉的脑袋。 有些游魂因为太弱小,反倒不容易被察觉到,一些惊悚恐怖的氛围,却大都是这类游魂所为。 桑雀也不知道玄玉的爪子是天生就有撕裂游魂的能力,还是因为她相信玄玉可以,玄玉才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上次在林中指点夏蝉,玄玉的爪子也只能稍稍撕开阴童的祟雾,破坏的速度远不及祟雾自行恢复的速度,威力很有限,她还鼓励玄玉多多练习,一定会变厉害。 桑雀举着蜡烛大概扫视了下周围,不大的厅堂一边是屏风,一边是博物架,瓷器碎了满地,到处都是蛛网,脚下还有青苔,整体破败古旧,恐怖氛围浓郁。 蜡烛举到纸张前,桑雀迅速阅读上面的文字。 【明氏有女,生来与常人异,府中皆知此女乃一怪胎,浑身惨白溃烂,如树中生鬼,饮人血,吸人髓,食人肉,昼伏夜出,府中游荡……】 桑雀刚看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树枝被折断般的咔嚓声。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立刻吹灭蜡烛,闪到门后朝外面看去。 只见院门口那棵被烧焦断裂的大树中,一个浑身惨白,布满溃烂伤口和青黑血管的女人,正挣扎着从树中走出,坚硬开叉的黑色树枝在暴雨的冲刷下,从她身体各处生出来。 鬼火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地上红花野草大片大片的枯萎死去。 桑雀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手上的纸。 那个女人像一棵老树,一步一步缓慢挪动,从院外走过,隐入黑暗。 直到再也听不到她走动时那种树枝折断的声音,桑雀才敢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桑雀犹豫了一会,她感觉说书人的故事触发模式,是要有人看到这个故事,要是没人去看,兴许故事里描述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优柔寡断不是我的性格,看就看,死就死!我不看,说书人也会找别人看!” 喵! 玄玉点头赞同,桑雀再次点燃蜡烛,继续往下看。 【……有女蕙兰,代妹受命,照顾明氏怪胎日常起居,前几日未见本尊,相安无事,日常打扫时偶得几页手稿,知此明氏怪胎,竟喜编造恐怖诡谲的故事,有几则,竟是格外有趣,譬如此篇……】 后面的字迹变了,比前面这些更娟秀,行文也更白话。 【某地有一座鬼宅,住户时常莫名暴毙,屋主无奈,只得低价出售此宅。这日,一伙三人,早年绿林道上发家,满身血气不惧鬼怪,买下此宅。头日夜间,老三夜半感觉床榻震动,睁眼便见三五孩童在他床榻上跳动玩耍,口呼‘陪我玩儿’,老三遂拔刀,孩童笑闹消失。】 【次日,三人寻遍全屋,未见孩童,掘地,亦未见任何尸骨,笑老三胆小如鼠。老三不忿,持刀守夜,不知何时睡去,醒来之时发现身处棺材之中,孩童欢笑,不断口呼‘陪我玩儿’,老三惊吓不已,连连拒绝,孩童又言‘你指一人,便可归去’。】 【第三日,老二暴毙于床榻之上,老大惊觉有异,遂杀老三,欲逃,却见孩童于床榻上玩闹,口呼‘陪我玩儿’……】 桑雀和玄玉脑袋凑在一起,看到最后一句,再无其他内容。 “感觉也没什么恐怖的,但是三人的话……” 桑雀直起上身,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她举着蜡烛猛一转身,瞳孔皱缩,退后撞在茶几上。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此刻竟全是纸人,足有七八个之多,围在她身后朝她伸着手,穿着寿衣一样的古代服装,脸色惨白,涂抹着两团红晕,对她诡异的笑着。 砰!砰砰! 撞击声从旁边屏风后传来,还有微弱的呼救声。 “有没有人啊,救命……” 听到这个声音,桑雀错愕转头,让玄玉留在原地看着,避开周围纸人绕过屏风,看到屋角有一口上锁的大箱子,箱盖被顶得不断震动。 砰!砰砰! “放我出去……” 桑雀一剑劈开锁,掀开箱盖,青衣书生爬起大口喘气,赫然是刘天佑! “木兰姑娘……可算是得救了,适才咱们一跨进明府,我便眼前一黑,再醒来就被关在此处……” 一股寒气从桑雀背后直冲头顶,刘天佑被锁在这里的话,之前跟他们在一起的刘天佑,又是谁? * 明府,正院深处。 络腮胡壮汉举着半截蜡烛,查看纸上那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的是‘归乡客’的故事。 【……箱中之人赫然就是那青衣书生,试问,外院那与众人一道的青衣书生又是谁?孰真?孰假?归乡客胆颤心惊之际,却不知更大的危险正待发生。】 【暴雨之夜,百鬼游荡,明府冤孽难了,蕙兰心执成咒,前人债,后人还,归乡客欲顺命还是破命,且待下回分解】 “什么玩意儿?欺负俺学问低看不懂是吧?” 络腮胡壮汉看得心中烦闷,直接把纸拿到火下烧了个一干二净。 苏梁远提着一盏破灯笼,缩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等在门口。 络腮胡壮汉的两个兄弟拿着刀,在屋中各处敲打探查,看看有无暗道之类,可以藏人的地方。 这些故事不可能是凭空出现,既然这里有说书人的故事,说明他之前来过这里。 个子瘦高,三人之中行三的男人走进主家卧房,一脚踹倒破烂屏风,举着蜡烛四处搜刮,看到值钱玩意儿,顺手塞进衣襟。 一番搜索无果,老三转身离开,突然,一阵孩童笑声伴随着跑动声从他背后传来。 “陪我玩儿~” 呼! 手中蜡烛被吹灭,老三顿感天旋地转,由站转躺,突然就被关在了一片狭窄空间之中。 像是……棺材! 几双冰凉的手抓住他脚腕和小腿,老三用力抬起脑袋朝下方看去,几个脑袋腐烂的小孩迅速从他脚下爬上来。 “陪我玩儿~” “啊啊啊!!!” 外间,络腮胡壮汉和刚走出来的老二听到叫声,立刻朝里间冲去。 就在这时,老二突然动作一顿,双目迅速失去光彩,抬起手中大刀,直接一刀割断自己脖子。 滚烫的鲜血飚出来,喷了络腮胡壮汉满身,他惊在原地,看老二倒地抽搐,老三连滚带爬的从里屋跑出来。 老二临终之际,一条手臂抬起,直直指向跌坐在地的老三。 “嘻嘻~” “陪我玩儿~” 第83章 香器 瘦猴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此刻讲起往事,条理清楚,悬念一个接着一个,听得寇玉山心里七上八下,桑雀却警觉起来。 瘦猴现在说这些话,简直就像老妈小说里的故事背景介绍,旁白一样的行文。 这就说明,瘦猴已经完全受说书人故事左右,他们现在说的话做的事,都在说书人的掌控和影响下。 这让桑雀很不舒服,像提线木偶被人操控,但这故事背景又不能不去了解。 她听完之后简单梳理下,就是瘦猴的外祖父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 他外祖父一直在城内一家寿材铺里帮工,他小女儿也就是瘦猴他娘年满十五那年,寿材铺的掌柜家中遭逢变故,要将寿材铺卖出去。 瘦猴的外祖父便动了心思,最后为了买下寿材铺,不惜将两个女儿卖给明氏为奴。 明氏有钱也出手阔绰,他外祖父就这样拥有了自己的铺子。 可怜两个女儿,大的十六,小的十五,成了明府的丫鬟,要到二十岁才会由主家婚配,一般都是配给自家的小厮,之后祖祖辈辈都是明氏的仆人,除非明氏开恩,放了她们的身契。 姐妹俩以蕙质兰心取名,姐姐叫周蕙兰,妹妹叫周蕙心,妹妹就是瘦猴他娘。 入明府之后没有另外赐名,只是去掉了姓氏,依旧叫蕙兰和蕙心。 姐妹俩和其他刚买来的姑娘初入明府都受了好一通磋磨,说是教她们规矩,实际上就是把所有别人不愿意干的粗活累活都推给新来的。 好在姐妹俩一直在一起,互相照顾,互相取暖,日子虽然艰难,但也能撑下去。 直到有一天,管事的嬷嬷要选人去照顾明氏那个一直被关在后院的大小姐,也就是明氏这一代的怪胎。 传说那个怪胎生下来就是浑身洁白,除了眼珠血红,所有毛发都是白的,状似野兽,每日都要饮人血食人肉。 偏偏明府祖上就定下了规矩,不能随意处死这样的怪胎,还要将其供养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说这怪胎是替明氏挡了祸,就像守村人一样,没有这怪胎,明氏就没有今日的富贵。 所以明府东北角一直有个单独的院落,供每一代的怪胎居住。 上一个照顾怪胎大小姐的丫鬟,说是被怪胎大小姐咬死吸了血,这才要选新的丫鬟过去照顾。 妹妹蕙心因为长得好看些遭人嫉恨,又没钱孝敬管事嬷嬷,就被选中去伺候怪胎大小姐,管事嬷嬷宣布的时候,妹妹蕙心当场就吓得昏厥过去。 姐姐蕙兰不忍妹妹受难,苦苦哀求管事嬷嬷,才替了妹妹的差事。 之后姐妹俩便分开了,足足有三个月,妹妹蕙心都没有再见过姐姐蕙兰。 妹妹蕙心日日祈求各路鬼神,保佑姐姐平安,却没想到厄难竟又一次找上她。 旁的酿酒工坊拜的都是酒神,明氏却在后山祠堂供了一位‘蘖(niè)神’,明氏玉浆之所以色泽纯白如玉,甘甜醇厚无人能比,就跟这位蘖神有关系。 明氏每年中元节前后,就会选一个黄道吉日,举族祭拜这位蘖神,为蘖神献上新娘。 每年! 九个少女! 妹妹蕙心又一次被选中,或者说,她们那一批被买进来的丫鬟,一开始就是为蘖神准备的。 本以为这次在劫难逃,谁能想到,姐姐蕙兰会在妹妹蕙心出嫁前夜找到她。 姐姐蕙兰给了妹妹蕙心两张符和一些银钱,通过明府后山院墙的破洞将妹妹蕙心送出明府,之后姐姐蕙兰穿上嫁衣,替妹妹上了花轿,给妹妹争取逃的时间。 “……后来,我娘靠着那两张驱邪符,一路逃到东阳县,紧跟着就听说翠云山那夜起了山火,整个明府都被烧没了,官府和镇邪司的人都曾去查过,没人知道查的结果,但是这五十多年,也没听说这废宅有什么事发生。” 瘦猴叹气,继续道,“我娘那时非常怨恨我外祖父,便没有回家,她的卖身契还在明府,是奴籍,只能靠着蕙兰姨母给她的银钱雇车马到了汤原县落脚,然后没多久又在汤原县遇到我爹,听我爹说黑山村的村长很好,愿意收留她这种没有户籍的人,最终她就在黑山村住下了。” 寇玉山点头,他和他大姐当初也是到了黑山村,被村长收留的。 别的村子大都是同姓的村民,比如石河村都姓石,唯独黑山村村民的姓氏很多,老村长杜恩福有秀才功名在身,似乎也有些来历,能帮他们办下户籍来。 “我娘成亲后,接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没养大,整个人变得郁郁寡欢,也开始思念家人,我爹就背着我娘给我外祖父写了信,之后我舅父带了一车东西来看望过他们。” “我娘那时才知道,明府出事之后没多久,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就生了怪病去逝了,据说死得很痛苦,我娘听后说是报应,大哭了一场,之后我娘到四十多才有了我,可惜我爹在我十岁那年意外去了,自那之后我娘就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桑雀沉默着思索,瘦猴他娘这个故事里肯定有隐情,她娘一直唱的那首童谣就跟她们姐妹俩被卖掉有关系。 严道子见的那个万箱头说童谣是一种诅咒,只要远离诅咒源头就没事,那诅咒的源头究竟是瘦猴家那口井,还是死在明氏的姐姐蕙兰? 明氏供奉的蘖神,怪胎大小姐等等这些,肯定都会成为说书人故事中重要的恐怖元素。 桑雀看向通往明府深处的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进入这个‘故事’,去找说书人。 之前那页纸上写了一句‘余以身入局’,余是自称,说明说书人把自己也写进这个‘故事’中了,他现在在明府某处的可能性很高。 但是他写这样一个故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像钓鱼的人,他用他自己做饵,想必是要钓一条大鱼。 “能否跟我说一下这个‘说书人’的事情?”桑雀问寇玉山。 寇玉山想了想道,“说书人是九歌中的一员,九歌成员有九个,都是巫娘娘座下的巫觋(xi),每一个都有各自的职责。说书人负责传播巫娘娘的神谕,为百姓传递消息,揭露各地不平事。” “将那些隐藏在黑暗下的真相公之于众,让百姓知道鬼神时刻注视着大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为恶之人,一定会受到惩罚。” 桑雀点头,这就跟搞新闻和搞宣传差不多,看来巫娘娘御下的九歌,有完善的组织架构。 “说书人有几个?”桑雀继续问。 瘦猴不理解地看着桑雀,“一个都够可怕了!” 寇玉山点头,“说书人背后的继承者会更迭,但这个身份只有一个,九歌和镇邪司一样,都有能够代表他们身份的‘香器’。就像镇邪司夜游使的面具,面具之后是谁不重要,只要戴上这个面具,百姓就知道他是能够夜间行走八方的夜游使。” 桑雀恍然大悟,难怪那天碰到何不凝他们三个时,他们都带着鬼面具,原来面具就是香器,是承载百姓香火愿力的东西。 百姓信的是面具代表的夜游使,不是面具之后的个人,只要面具在,不管面具下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所谓。 这样一来,就算夜游使死掉一个,他生时做好事积攒的香火也不会散,因为香火都聚在面具上,可以继续传递下去。 只要保证香器一直握在镇邪司手中,镇邪司的权威和力量就不会因为人员流失而减弱,反而会被一代代的镇邪司成员积累得越来越强大。 真·铁打的镇邪司! “说书人有一张纯白的面具,一把折扇,折扇上书‘说尽天下不平事,还得乾坤复朗朗’。” “这么看来,说书人是个正义之士?”桑雀问。 话音一落,瘦猴用力摇头,寇玉山也脸色凝重。 第84章 深入废宅 寇玉山语气沉重,“巫庙被废之前,说书人确实算得上正义,但是巫庙被废之后这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是说书人背后换人了还是怎么了,各地都有说书人制造的惨案。”

“咱们汤原县都已经算是偏僻的地方,事情能传过来,可见其沸沸扬扬。所以镇邪司一直在重金缉拿说书人,只要提供说书人的有效线索,就能换州府主城户籍,一座院子和黄金百两,要是能拿下说书人,可换盛京户籍和一套院子,外加黄金千两。”

瘦猴补充道,“钱和院子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户籍,州府主城可比各郡县安全得多,落户无比困难,更别说有丞相大人坐镇,绝对不会有危险的盛京的户籍了。”

寇玉山点头,“各郡县落户容易,毕竟朝廷需要百姓在郡县周边耕种和从商,但是因为州府主城比其他地方更安全,如果不管控户籍,所有人都会选择去州府主城定居,其他地方也就没人住了。郡县周边生存虽然比州府主城难一点,但是赋税却州府主城低很多,各有利弊。”

“但也有一些大户人家,因在城中落户的花销实在巨大,就像明氏,会自己请风水先生和工匠,买加了朱砂的砖石,用糯米调配的砂浆在靠近郡县县城的地方,选合适的地方盖大宅,摆上驱鬼镇宅的风水局,再举族拜一位鬼神护佑,也能平平安安的。”

寇玉山知道桑雀什么都不懂,所以提到了就会讲得稍微细致一些。

像明府这样的宅院,如果不是说书人的介入,确实不应该发生变故才对,就算过了五十年,邪祟鬼怪也不大会靠近这座宅院。

只是人们介意这里死过太多人,所以没有流民乞丐来此,如非必要,过路人也不会进来躲避。

桑雀抓到重点,那就是说书人背后的继承者可能换人了,不再是她亲生母亲那一批的老人,她需要警惕这一点。

既然九歌中的每个人都有职责,那她亲生母亲又代表什么职责?

寇玉山让瘦猴先去休息,桑雀又单独跟他聊了几句。

寇玉山知道的也很有限,像九歌之中,他只知道大众熟知的‘说书人’,‘铃医’和‘鬼货郎’,对于桑雀亲生母亲在九歌中的职责并不清楚。

桑雀大胆推测,巫娘娘就是山鬼的形象,山鬼很有可能是九歌的领头人。

她,就是说书人想钓的大鱼!

她现在要是扭头就走,回家睡觉,老妈的故事就写不下去了,老妈的读者也会吐槽她胆子小。

但她要继续莽下去,自己送上去咬钩,之后不吃瘪还好,要是出了问题,怕是又会被老妈的读者吐槽无脑,还会连累老妈被吐槽作者推动剧情全靠女主无脑莽。

桑雀突然发现,做小说主角,还挺难的!

不对,她已经处在说书人的故事里了,她的任何不当行为,肯定都有说书人影响!

对,到时候让老妈写清楚,要骂就骂说书人,无脑的也是说书人,跟她和老妈都没关系!

这么一想,桑雀豁然开朗,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怎么行?

对于说书人具体的能力,寇玉山知道的也不多,他都是道听途说,自己总结。

他只知道,名字一旦被写在说书人的故事中,基本上就死定了。

哪怕不提及名字,只要特征符合,作为故事中的配角或者路人,活下去的可能性也不大。

只有那些完全被忽视掉的背景板,才有活命的空间,前提是不要深入故事,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样会把自己变成推动故事的棋子,最终导致惨死。

“你还要进去吗?”寇玉山担忧地问。

桑雀点头,“让夏蝉留下来保护你们,雨一停,天一亮,你们自己走不用等我,我有保命的手段。”

寇玉山很信任桑雀,毕竟她一个人就轻松弄死了严道子。

“好,那你自己小心。”

桑雀安抚好夏蝉,让夏蝉盯紧瘦猴和那个老和尚。

老和尚只要不伤害大家,要做什么就让他自便,瘦猴要是做奇怪的事情,就给瘦猴捆起来。

夏蝉眼神认真,握紧双拳保证照顾好大家,桑雀给她留下点吃的作为奖励。

之后,桑雀把玄玉从房梁上叫下来,跟它一起深入明氏废宅。

*

通往明府后方的回廊中,暴雨狂风,惊雷阵阵。

喵呜——

玄玉低声呜咽,跳到回廊顶的横梁上,迈着猫步小心前行,碧绿的猫瞳扫视周围,时刻警戒着。

回廊下,桑雀秀发飞扬,衣摆被风吹得猎猎声响,目光专注,全神戒备,一手持铁剑,一手夹着驱邪符。

驱邪符虽然只对二层以下的邪祟有逼退效果,但它也能当做警铃来用。

只要一点血来激发,如果有邪祟悄无声息的靠近,驱邪符瞬间就会燃尽,也能稍稍减缓一下邪祟的进攻,给她争取一点反应的时间。

会客厅里的两道门后都有回廊,西边那条回廊通往明府西侧,大片绿色鬼火诡异的浮在半空,盈盈闪闪间,可见枯树假山,血红色的铃铛花雨幕中起伏,深浅交织仿佛一片汹涌血海。

如无意外,那边应是明府的大花园。

桑雀走的是东边这条回廊,两条回廊中间也有假山造景,此时只剩残垣断壁,被荒草掩盖。

红色纸灯笼从脚下滚过,上面还残留着半个‘喜’字。

五十年前祭祀蘖神那天,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在恐怖故事里,绝对没有无缘无故的大火。

回廊尽头是明府的正院,一般是家主活动的区域,焦黑的墙壁下,未烧完的花圈被雨水打湿,墙角下还堆着许多纸做的箱笼马匹等物,像是古代嫁女的十里红妆,偏偏又是用纸做的。

右手边有个月洞门,借着闪电的亮光,桑雀看到一条蜿蜒小径,似乎通往另外一个单独的院落。

没有明确的地图,要在这么大的宅院里探索,势必会遇上各种危险,触发一些必死规则。

她目前倒是没有感觉到邪祟出没的气息,玄玉也一直在高处警惕,有危险它会叫,桑雀之前已经好好培训过,不会出问题。

要找说书人,那肯定是直捣黄龙最好,其他地方能避开就避开。

按照瘦猴说的,明府两大重要地点,一个就是供奉蘖神的后山祠堂,一个就是怪胎大小姐居住的东北角院子。

桑雀拉起袖子看了眼手链上的指南针,果断走向右手边,也就是东北方的月洞门。

“玄玉!”

桑雀一叫,玄玉从横梁上跳下来,正好落在桑雀肩上。

祟雾随身铺开三米范围,桑雀扣上斗笠,一身黑衣背负猎弓,行走在雨幕中,雨水在铁剑上汇成一条水线,洒落大地。

水洼中伸出一条苍白肿胀的手臂,桑雀随手一剑,手臂立刻灰飞烟灭,化为厌胜钱的养料。

剑上灰雾缭绕,颇为阴森。

这是桑雀那天指点夏蝉和玄玉时,开发的祟雾用法。

祟雾本身就是阴童力量的一种表现形式,对于比阴童层级低的邪祟具有杀伤力,所以她可以把祟雾包裹在武器上,对普通邪祟进行灭杀,包括箭矢上也可以用!

等遇到比阴童更强大的邪祟或者恶鬼,再用目前威力更大的鬼兵符。

一路走一路扫,厌胜钱第六个卦象显现出三分之一,桑雀忽然发现,雨天可以反复刷水鬼的小鬼。

不过还是要悠着点,她害怕刷得太过,把水鬼本体招来,那可是她现在无论如何也对付不了的。

一座掩映在荒草丛中的小院出现在眼前,旁边一棵枯树断裂,树冠砸塌了院门。

踏过满地诡异的红花,鬼火像萤火虫一样飞荡在空中,桑雀歪身避开,揉了揉肩膀上的玄玉,进入院子。

到处都是火烧的焦黑痕迹,破烂的屋门和窗户掉落在地,正堂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桑雀走近些许,眯着眼睛仔细朝里看去。

轰隆!

闪电的银芒骤然照亮黑暗,阴森的厅堂里影影绰绰。

正对大门的太师椅上,慈禧一样的老夫人端坐正中,跟桑雀四目相对!

桑雀心脏猛缩,本能后退,待到闪电的光落下,她才发现玄玉没叫,说明那不是脏东西。

桑雀再次小心翼翼地走进厅堂,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看清正中太师椅上坐着的,是一个穿着寿衣,十分逼真的纸人。

纸人的手按在桌上,手掌下是一页写满字的纸。

第85章 陪我玩儿~ 玄玉从桑雀肩头跳到桌上,桑雀盯着老夫人的纸人,玄玉用爪子去勾那张纸。 两人配合着,顺利将纸从纸人手掌下勾出来。 屋内一片黑暗,纸上写的什么根本看不清。 桑雀从包里取出一根普通蜡烛,找出火折子吹口气,火折子燃起明火,她正欲去点燃蜡烛, 呼! 火被一下吹灭,阴凉的气喷在桑雀脸上,叫她头皮一紧。 喵呜—— 玄玉弓背戒备,低声呜咽。 桑雀扫视周围,再次点蜡烛,就在蜡烛即将点燃的时候,玄玉嗷一声扑起来,猫爪用力挥下,一道黑影顿时在蜡烛边烟消云散。 玄玉落回桌子上,蹲下来舔爪子。 蜡烛顺利点燃,昏黄的烛光飘摇不定,照亮小片范围,桑雀揉了揉玄玉的脑袋。 有些游魂因为太弱小,反倒不容易被察觉到,一些惊悚恐怖的氛围,却大都是这类游魂所为。 桑雀也不知道玄玉的爪子是天生就有撕裂游魂的能力,还是因为她相信玄玉可以,玄玉才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上次在林中指点夏蝉,玄玉的爪子也只能稍稍撕开阴童的祟雾,破坏的速度远不及祟雾自行恢复的速度,威力很有限,她还鼓励玄玉多多练习,一定会变厉害。 桑雀举着蜡烛大概扫视了下周围,不大的厅堂一边是屏风,一边是博物架,瓷器碎了满地,到处都是蛛网,脚下还有青苔,整体破败古旧,恐怖氛围浓郁。 蜡烛举到纸张前,桑雀迅速阅读上面的文字。 【明氏有女,生来与常人异,府中皆知此女乃一怪胎,浑身惨白溃烂,如树中生鬼,饮人血,吸人髓,食人肉,昼伏夜出,府中游荡……】 桑雀刚看到这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树枝被折断般的咔嚓声。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立刻吹灭蜡烛,闪到门后朝外面看去。 只见院门口那棵被烧焦断裂的大树中,一个浑身惨白,布满溃烂伤口和青黑血管的女人,正挣扎着从树中走出,坚硬开叉的黑色树枝在暴雨的冲刷下,从她身体各处生出来。 鬼火被无形的力量碾碎,地上红花野草大片大片的枯萎死去。 桑雀屏住呼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手上的纸。 那个女人像一棵老树,一步一步缓慢挪动,从院外走过,隐入黑暗。 直到再也听不到她走动时那种树枝折断的声音,桑雀才敢轻轻吐出一口气。 还要不要继续看下去,桑雀犹豫了一会,她感觉说书人的故事触发模式,是要有人看到这个故事,要是没人去看,兴许故事里描述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优柔寡断不是我的性格,看就看,死就死!我不看,说书人也会找别人看!” 喵! 玄玉点头赞同,桑雀再次点燃蜡烛,继续往下看。 【……有女蕙兰,代妹受命,照顾明氏怪胎日常起居,前几日未见本尊,相安无事,日常打扫时偶得几页手稿,知此明氏怪胎,竟喜编造恐怖诡谲的故事,有几则,竟是格外有趣,譬如此篇……】 后面的字迹变了,比前面这些更娟秀,行文也更白话。 【某地有一座鬼宅,住户时常莫名暴毙,屋主无奈,只得低价出售此宅。这日,一伙三人,早年绿林道上发家,满身血气不惧鬼怪,买下此宅。头日夜间,老三夜半感觉床榻震动,睁眼便见三五孩童在他床榻上跳动玩耍,口呼‘陪我玩儿’,老三遂拔刀,孩童笑闹消失。】 【次日,三人寻遍全屋,未见孩童,掘地,亦未见任何尸骨,笑老三胆小如鼠。老三不忿,持刀守夜,不知何时睡去,醒来之时发现身处棺材之中,孩童欢笑,不断口呼‘陪我玩儿’,老三惊吓不已,连连拒绝,孩童又言‘你指一人,便可归去’。】 【第三日,老二暴毙于床榻之上,老大惊觉有异,遂杀老三,欲逃,却见孩童于床榻上玩闹,口呼‘陪我玩儿’……】 桑雀和玄玉脑袋凑在一起,看到最后一句,再无其他内容。 “感觉也没什么恐怖的,但是三人的话……” 桑雀直起上身,忽然感觉身后有人,她举着蜡烛猛一转身,瞳孔皱缩,退后撞在茶几上。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里此刻竟全是纸人,足有七八个之多,围在她身后朝她伸着手,穿着寿衣一样的古代服装,脸色惨白,涂抹着两团红晕,对她诡异的笑着。 砰!砰砰! 撞击声从旁边屏风后传来,还有微弱的呼救声。 “有没有人啊,救命……” 听到这个声音,桑雀错愕转头,让玄玉留在原地看着,避开周围纸人绕过屏风,看到屋角有一口上锁的大箱子,箱盖被顶得不断震动。 砰!砰砰! “放我出去……” 桑雀一剑劈开锁,掀开箱盖,青衣书生爬起大口喘气,赫然是刘天佑! 第87章 故事规则 眼前这个苏梁远跟之前那个跪地痛哭,抱着壮汉腿求人救儿子的苏梁远除了五官一样,气质体态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阴凉刺骨的气息潮水般涌来,顷刻间将桑雀围困,是祟雾! 比阴童的祟雾更厚重,更危险,眨眼的功夫,周围就只剩下灰蒙蒙的雾气,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桑雀下意识地后退戒备,此刻这种压迫感让她大气都不敢喘,就像她当初手无缚鸡之力,初次面对严道子的审视一样。 不能轻举妄动,一动,必然引得对方出手击杀,自己未必能跑出他制造的祟雾。 桑雀抱紧玄玉暗中安抚,调动全部脑细胞思考眼下状况。 来人身份不明,情况不明,他提到严道子,肯定是跟严道子认识的,但他又为什么会找上她? 铁剑! 她手里的铁剑是严道子的! 严道子关于说书人的情报都是来自他一位老友,肯定就是眼前的苏梁远,他跟严道子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一起找说书人。 她的事情严道子没有告诉鬼戏班的万箱头,说不定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可以先骗他试试! 桑雀赶忙敛去眼底的惊讶,做出疑惑神情,也明显戒备着,“我师父让我先进来探路。” 苏梁远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扣着什么,他浑身上下都被缥缈的灰雾笼罩,眯眼审视桑雀,又深深看了眼她怀中的玄玉。 “严道子是你师父?他的徒弟不是个男的吗?叫明漳?” “被我杀了!”桑雀一脸淡定。 苏梁远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旋即笑了起来,“严道子没跟你说过我的事?” 桑雀又从包里取出严道子的道铃,“师父让我别瞎打听,只说有人看到他的剑和道铃,会来接应。” 苏梁远扫了眼道铃,微微点头,周身祟雾稍稍退去,心想严道子那个怂包,胆小如鼠,回回都是让别人先替他探路,遇事跑得比谁都快。 要不是严道子告诉他的那个假扮邪祟欺骗邪祟的办法确实有效,让他被邪祟反噬的情况减轻不少,他也懒得帮严道子办事。 没有随便透漏他的信息,算严道子还有点良心。 严道子先前那个徒弟就让严道子赞不绝口,这个既然能把前一个杀掉取而代之,定是心性和资质都更胜一筹。 刚才没被那诅咒弄死,肯定也是严道子给了什么保命的东西,好东西不少啊严道子! “知道来干什么吗?”苏梁远问。 桑雀点头,“找说书人。” “九幽第几层了?” “刚入第二层。” 苏梁远吃惊睁眼,又微微点头,“果然不错,你师父之前就拜托我寻一个好驾驭的邪祟给他前面那个弟子明漳,想必你也需要吧?” 桑雀表露出迫切的样子,“您有办法?” 苏梁远笑,“那是自然,这明府之中死了太多人,因为说书人介入,死去的人都成了祟,要抓个适合你的,易如反掌。” “光是那九个新娘就够你挑的,你要是有能耐拿下明氏的怪胎大小姐,便能和明氏供奉的蘖神产生一丝联系,潜力无穷。” 第88章 镜中女 桑雀心中着急,赶忙追问,“说书人的故事是随便写在什么地方就行,还是必须有特别的纸?” 穿过正院后的角门,苏梁远带桑雀来到明府下人们住的院子,在入口位置停下来,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严道子可曾跟你说过画符之事?” 桑雀摇头,“我跟着师父的时间不长。” 也就三天,之后‘师父’就没了。 苏梁远叹气摇头,“这种常识都没跟你说过,当真是不负责任,我看你不如转投我门下,我必全心教你,就凭你的年纪和资质,未来必定大有成就。” 桑雀脸上做出为难的样子,腹诽这俩人真是好师兄弟! 苏梁远点到为止,继续道,“道门画符所用的黄纸,都是香客供奉给道观,带有香火愿力的纸,如此才能承载道君之力。” “说书人所用的纸也一样,需从各地学府,取学子们作为束修奉给学府的书写纸,加入说书人的血来调墨,才有效用。” 桑雀松口气,这样的话,老妈写的故事就不会影响她的寿命,毕竟她写的也不是恐怖故事,而是她作为主角的爽文。 虽然目前她还是弱鸡,还爽不起来,但她会努力的! 莫欺,少年穷! “现在,我们只要将故事尽快推到结局,说书人一定会出现。我且考考你,什么样的结局,才符合恐怖故事的调子?” 桑雀握剑的手指紧绷住,脑袋里滴答滴答的,让她火气愈发上头,在这儿给她上语文课是吧? 吸口气,桑雀慢声道,“没有人能活下来,最让人绝望恐惧。” 苏梁远点头,“没错,既然是恐怖为主调,又要惩恶扬善,那么故事中的主角,必然是身怀罪恶之人,最后被鬼怪所杀,这样既恐怖,又符合立意。” “有了这个前提,只要我们能让故事里提到的主角全都死掉,故事就能结束,毕竟没有人物,故事也写不下去!” 桑雀蹙眉,故事提到的主角,应该就是写着‘故事开始’那页纸上提到的,逃难的归乡客,凶煞的绿林汉,神秘的苦行僧。 老和尚现在不知所踪,看他的年纪,还有夏蝉发现的喝血行为,老和尚很可能是明府逃出去的人,跟怪胎大小姐有一定的关联。 那三个绿林汉五十年前怕还没生出来,跟明府五十年前的事情能有什么联系?暂时未知。 第89章 续写故事 “师叔真能保我无恙?” 苏梁远眯眼,“信不过我?若非我是男子,还用得着你?” “外间避雨的也有其他女子,师叔为什么偏偏找我?” 桑雀想争取一点时间,并不是要苏梁远去抓其他人。 苏梁远冷哼,“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蕙兰的怨念,没靠近就被吓死了,只有修行人的血,才能助蕙兰冲破封印。” 桑雀垂眸,做思考状,片刻之后,她微微点头,将玄玉从肩头放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师叔护我。” 说完,桑雀伸手到包中,摸索了半天,从包中取出一把匕首,皱着眉头一点点划破掌心,鲜血溢出,室内空气陡然躁动,铜镜里蕙兰梳头的动作微微停顿。 把匕首放回包中,桑雀转向铜镜,才一抬脚,突然转身将手中阴物砸向苏梁远。 土块上沾着她的血,在半空中迅速崩解,里面像隐翅虫一样的尸虫展开翅膀,径直冲向苏梁远。 苏梁远露出错愕神情,整个身体烟雾般散开,尸虫扑空。 苏梁远的身形出现在另一处,一抬头,就对上桑雀狠厉的双眼,她手中拿着一把染血崩口的杀猪刀,对着他狠狠斩下。 哗! 血色刀光在黑夜中闪过,杀猪刀断开两半,掉落在地。 反噬同时来临,桑雀脖子上缝线的伤口被无形的力量撕开,皮开肉绽,剧痛让她浑身紧绷,感觉一把钝刀磨过颈骨,鲜血顿时喷溅出来。 她来不及查看苏梁远什么情况,伸出右手朝身后的房门上推去。 冲进门后黑暗,桑雀跌跪在地,鲜血灌进气管,让她呼吸困难不断呕血,她立刻抬起右手按住伤口,用厌胜钱的力量救命。 血洒在青黑色布满污迹的砖石上,桑雀惊住,这不是家里的地面。 桑雀抬头,瞳孔震动。 手边还是大通铺,通铺尽头还是梳妆台和铜镜,铜镜里的蕙兰放下梳子,正从镜中定定的看着她。 滚滚祟雾笼罩着整个屋子,桑雀最后的退路失效了,玄玉也不见踪迹。 “你倒是藏了不少好手段,严道子莫不是已经死在你手中了?” 苏梁远的声音传来,他凭空出现在梳妆台边,脖子上也有鲜血淋漓的伤口,却并没有要他的命,杀猪刀的力量被他强大的祟雾挡下了大半。 还有那只尸虫,也已经被他用祟雾隔绝在外。 桑雀成功的拖延了他的反击,却还是没能逃出他的祟雾。 桑雀暗中看了眼右手掌心,卦象只消失了一个,她以为她推开了门,实际上都是祟雾制造的幻觉。 从她被苏梁远带进房里时,房里恐怕就只有那个梳妆台是真的,其他门窗桌椅和大通铺,都是祟雾制造的假象。 苏梁远这个层级的祟雾,被他运用到了极致。 或许还有说书人的影响,毕竟说书人想要把蕙兰放出来,让故事变得更恐怖。 这是整个故事大势,身在故事中,她要违抗大势,所有的一切都会跟她作对,就像一些小说中,无论多么厉害的人物,只要挡了主角的路,最终都会惨死一样。 但她怎么可能就此认输? 桑雀尝试用钥匙开启戏楼,周围祟雾强大的压制力让钥匙悄无声息。 滴答!滴答! 脑中的钟表声让桑雀狂躁难安,她甩出一张鬼兵符附加在铁剑上,拼着一口气提剑就朝苏梁远砍去。 一剑斩下,苏梁远身体化雾。 “没用的。”苏梁远轻蔑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桑雀回身扫剑,苏梁远的身体又一次被打散。 他每一次出现,桑雀就是一剑命中要害,速度之快,招式之准狠,令苏梁远咋舌。 桑雀在赌,赌苏梁远使用祟雾的反噬来临时,能给她争取一个开门逃跑的机会。 可惜,在明府的故事中,桑雀运势不佳,苏梁远的反噬没来,镜中忽然爆发出滔天的血雾,滚滚如潮。 一双红指甲的手凭空出现在桑雀身后,一把按在她的肩膀。 桑雀蓦地腾空倒飞,被生生拖入镜中,但她的身体还停留在原地,被滚滚血雾无情吞噬。 蕙兰,在她的身体里,苏醒了! …… 现代,桑家。 吃过晚饭,桑晚准备把小将军关起来,然后去工作。 黑毛团一样的小将军像是能感觉到桑晚的心思,立刻摇着尾巴后退,委屈巴巴的呜呜。 黑黢黢的眼睛泛着泪光,坐在地上垮着脸控诉。 桑晚失笑,“好吧好吧,你别在屋里撒尿,今晚就准你睡我床下。” 汪汪! 小将军立刻站起来摇尾巴,吐舌头,露出一副笑脸,开心地左右蹦跳。 汪汪! 桑晚揉揉小将军的脑袋,收拾完碗筷,一瘸一拐的挪到书房,小将军紧紧跟在她身边,像个小护卫一样。 坐在电脑桌前,桑晚把严道子的笔记拿出来,重新翻看一遍,将自己的思维转换到诡王朝背景,准备开始码字。 笔记翻开,桑晚看到她拓印山鬼令牌的那张临摹纸下面有许多字,拿开一看,下面是说书人那个未写完的故事。 “这纸上怎么多了这么多字?” 桑晚逐字阅读,看到最后,呼吸凝滞,脸色泛白。 纸上写的都是归乡客在明府的经历,从开头一直到……结局! 【……归乡客为歹人挟持,带至蕙兰住处,歹人欲解蕙兰封印,令归乡客以血激发蕙兰执念。归乡客伺机逃脱,歹人早有准备,归乡客手段尽出,不敌,终成被蕙兰占据躯体。】 第87章 故事规则 眼前这个苏梁远跟之前那个跪地痛哭,抱着壮汉腿求人救儿子的苏梁远除了五官一样,气质体态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换了个人。 阴凉刺骨的气息潮水般涌来,顷刻间将桑雀围困,是祟雾! 比阴童的祟雾更厚重,更危险,眨眼的功夫,周围就只剩下灰蒙蒙的雾气,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桑雀下意识地后退戒备,此刻这种压迫感让她大气都不敢喘,就像她当初手无缚鸡之力,初次面对严道子的审视一样。 不能轻举妄动,一动,必然引得对方出手击杀,自己未必能跑出他制造的祟雾。 桑雀抱紧玄玉暗中安抚,调动全部脑细胞思考眼下状况。 来人身份不明,情况不明,他提到严道子,肯定是跟严道子认识的,但他又为什么会找上她? 铁剑! 她手里的铁剑是严道子的! 严道子关于说书人的情报都是来自他一位老友,肯定就是眼前的苏梁远,他跟严道子约好了在这里见面,一起找说书人。 她的事情严道子没有告诉鬼戏班的万箱头,说不定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可以先骗他试试! 桑雀赶忙敛去眼底的惊讶,做出疑惑神情,也明显戒备着,“我师父让我先进来探路。” 苏梁远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扣着什么,他浑身上下都被缥缈的灰雾笼罩,眯眼审视桑雀,又深深看了眼她怀中的玄玉。 “严道子是你师父?他的徒弟不是个男的吗?叫明漳?” “被我杀了!”桑雀一脸淡定。 苏梁远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旋即笑了起来,“严道子没跟你说过我的事?” 桑雀又从包里取出严道子的道铃,“师父让我别瞎打听,只说有人看到他的剑和道铃,会来接应。” 苏梁远扫了眼道铃,微微点头,周身祟雾稍稍退去,心想严道子那个怂包,胆小如鼠,回回都是让别人先替他探路,遇事跑得比谁都快。 要不是严道子告诉他的那个假扮邪祟欺骗邪祟的办法确实有效,让他被邪祟反噬的情况减轻不少,他也懒得帮严道子办事。 没有随便透漏他的信息,算严道子还有点良心。 严道子先前那个徒弟就让严道子赞不绝口,这个既然能把前一个杀掉取而代之,定是心性和资质都更胜一筹。 刚才没被那诅咒弄死,肯定也是严道子给了什么保命的东西,好东西不少啊严道子! “知道来干什么吗?”苏梁远问。 桑雀点头,“找说书人。” “九幽第几层了?” “刚入第二层。” 苏梁远吃惊睁眼,又微微点头,“果然不错,你师父之前就拜托我寻一个好驾驭的邪祟给他前面那个弟子明漳,想必你也需要吧?” 桑雀表露出迫切的样子,“您有办法?” 苏梁远笑,“那是自然,这明府之中死了太多人,因为说书人介入,死去的人都成了祟,要抓个适合你的,易如反掌。” “光是那九个新娘就够你挑的,你要是有能耐拿下明氏的怪胎大小姐,便能和明氏供奉的蘖神产生一丝联系,潜力无穷。” 第90章 百鬼夜行 明府,东北角小院。 “咳!咳咳!” 荒草丛生的屋舍里,不断传出剧烈的咳嗽声,毛笔坠地,白衣白发的年轻男人拿下纯白面具偏头,咳出大口鲜血,喷溅在地。 他取出帕子,用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嘴,强忍着肺中灼痛。 “咳……咳……” 一阵喘息之后,男人拿下手帕,风中飘摇的烛火照出消瘦的面庞,除了染血的唇,没有半分活人的血色。 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笔,男人淡漠无神的眼看向桌上刚刚写完的书稿。 转头,闪电划过,院外遍地红花,皆是墓碑坟茔,碑上连名字都不曾有。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处世之道,人善,只会为恶所欺所害,现在,该你们去报仇了。” 吸口气,男人另取一张新纸,准备书写故事的最后篇章。 这时,他发现刚才写的书稿上,凭空多出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字,寥寥几笔,就将他原本已经画上句点的故事推翻改写,产生了新的变化。 甚至在这样的反转之下,主角易位,由蕙兰变成了归乡客,毫无违和生涩之处,流畅自然,字字精妙。 不可能的! 男人看了眼就在手边的说书人面具,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说书人,可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面前,说明确实出现了第二个说书人。 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心神一颤,旋即脸上多了复杂神色。 迟疑片刻,他眼神一定,拿起面具扣在脸上,提笔蘸墨,在原本那张纸上继续书写。 且看,这归乡客是死还是活! 咳……咳咳咳…… 风雨飘摇,咳声不停。 * 明府,下人院中。 玄玉蹿上房梁,看下方灰蒙蒙的雾气逐渐被血气取代,苏梁远神色凝重,逃似的离开屋子。 血色雾气一点点向内收拢,最终全都汇聚到梳妆台前,一身黑衣的少女身上。 喵? 玄玉尝试性呼唤,少女猛地仰头看过来,玄玉浑身毛发炸裂,掉头逃窜。 少女双目血红,青筋暴起,面容狰狞可怖,已被蕙兰取代。 血雾一荡,蕙兰原地消失,苏梁远也不见踪迹。 喵呜…… 玄玉从屋顶破洞处又钻进来,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碧绿瞳仁中闪过一抹异色,之后飞檐走壁,掠过明府各处。 刚出下人院,玄玉便看到石河村的赵氏浑身湿漉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瑟缩在正院后墙的墙角下。 一个看不清面目,家丁打扮的‘人’,挑着人头当灯笼,正缓慢地靠近赵氏躲避的地方。 而那个人头,赫然就是赵氏的相公,石勇。 喵嗷!! 玄玉大叫一声,家丁脑袋直接扭转到身后,抬起只有眼白的双眼看向玄玉,玄玉呜咽一声,立刻跳下房梁,钻进墙下破洞。 到处都是湿的,玄玉抬起的爪子不知道该放在哪,就那么吊在半空,透过雨幕扫视周围。 前面是明府的灶房,外面有石磨和水缸,杯盏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人在灶房内。 喵~喵~ 玄玉大叫了两声,回声阵阵,却没有响应。 玄玉烦躁甩尾,退后两步,弓背,电射而出。 猫爪踏着水浅的地方,溅起大片水花,直冲灶房正门。 突然,砰! 一个人从玄玉前方冲过,直接撞死在磨盘上。 喵嗷! 玄玉吓得跳起来,鲜血飚溅在水洼里,晕开大片红色,石磨下却什么人都没有。 鲜血的气味引出一条条苍白手臂,密密麻麻,阻挡前路,在半空挥舞抓挠。 喵呜—— 玄玉浑身湿透,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再次躬身起跳,以迅捷的身法和速度,踏着那些苍白手臂,有惊无险的落在灶房门里。 当啷! 方桌周围,杯盘落地,好似刚才这里有‘人’用餐,被玄玉惊走。 玄玉跳上方桌,被惊吓得弓背哈气,一个双眼圆瞪的头颅摆在盘中,正对着它。 是宋全才。 剁!剁!剁! 玄玉戒备抬头,远处案台上,菜刀悬空,一下一下剁着上面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有动静从外面传来,玄玉几下爬上房梁,压低身子透过砖瓦破处,看到一双高跷,交替着从灶房门口经过。 高跷极高,上面的‘人’隐藏在黑暗里,能听到撕扯血肉和咀嚼的声音,有粘稠的血液顺着高跷往下流,引得水洼中的手臂一丛一丛的伸出来。 砰! 无头的尸体被扔下来,玄玉还没看清,就被水洼中的苍白手臂抓走。 轰隆! 闪电破空,一个纸人小孩骤然出现在玄玉身边,玄玉惊得炸毛。 喵嗷—— 猫爪挥出,一把将纸人小孩的脸挠穿,玄玉迅速从砖瓦破洞处逃走。 玄玉刚走,带着斗笠的络腮胡壮汉就从灶房小门处跑出,气喘吁吁。 闪电照出他周身如影随形的树枝影子,张牙舞爪,树枝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干瘪尸体。 络腮胡壮汉不断挥刀,煞气如烟似火,一次次将那些树枝影子斩断,逼退。 他喘了口气,继续朝明府更后方更深处逃窜,浑身苍白腐烂,生满漆黑树枝的女人,始终跟随。 “守安,你在哪?” 某处屋中,何守安躲在桌下。 听到何守慧的声音,正要出去,屋门突然开启,一双青黑赤足,拖着破烂衣摆,走到桌前,抬脚,爬上桌子。 桌面一沉,何守安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 明府某处偏房,破烂花圈东倒西歪,两边墙下,陈列着六口棺材。 砰!砰砰! “放我出去!” 瘦猴被关在其中一个空棺材里,大叫着捶打棺材盖,夏蝉沉着脸,盘腿坐在棺材盖上。 屋门口,寇玉山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扫视院外那口井,这个地方很偏,能看出之前很少住人。 但这里院子很宽敞,如果是晴天,整个院子都能晒到太阳,所以明氏才把水井打在这里,减少阴气聚集。 之前水鬼突然出现,大家都只顾着逃窜,又因为撞上各种邪祟,最终失散了。 寇玉山身为黑山村的护卫队队长,受人敬重,有一定强度的心灯护持,遇到的邪祟很少。 他和夏蝉又都记着桑雀的叮嘱,看好瘦猴,不要让他被故事操纵,间接害了大家。 所以他和夏蝉一路跟着瘦猴,发现瘦猴进了后院就像变了个人,走在雨里竟然没有水鬼攻击他。 他一直幽幽的唱着那首童谣,走到外面那口井边,意图投井。 幸好夏蝉及时用头发将他捆起来,才保他一命。 喵~喵~ 猫叫声传来,夏蝉双眼猛地睁大,抬头就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扑下来。 夏蝉接住湿漉漉的玄玉,玄玉委屈地喵喵叫,一直叫,叫不停。 夏蝉盯着玄玉,竟然理解了它的意思。 她蹭的从棺材上站起,对看过来的寇玉山道,“姐姐出事了,我要去救姐姐!” 第91章 爽文 滴答!滴答! 钟表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桑雀感觉身体好沉,脖子好痛。 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黑暗,周围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铜镜,彼此之间被红线缠绕连接,红线之间挂着大量符纸,将她困在其中。 嘈杂凌乱的声音从那些镜子里传出,吵得桑雀头疼,愈发火大。 她试着靠近,红线和符纸上红光乍现,带着烈火的灼热逼退桑雀。 强大的怨念侵入体内,桑雀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不是她的心脏,而是属于村怨的那颗,在吸收怨念,在迅速壮大。 这种剧烈急促的跳动让她也产生一种血气上头,急躁难安的感觉。 桑雀长长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肯定是魂体,因为她清楚的看到自己脱离了躯体,被蕙兰抓进了镜子里。 所以她是代替蕙兰被封印在镜子里了吗?而蕙兰正在用她的身体,在外面杀人? 焦躁不安的情绪上头,桑雀又想站起来去扯周围那些红线,想要离开这里。 桑雀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要像老妈一样先分析当下的情况,再想办法脱困。 她快速查看自己全身,能感觉到村怨的力量,说明阴童跟她在一起,脑袋里的倒计时还在滴答作响,掌心的厌胜钱印记也还在。 看来这些东西是直接绑定她的灵魂,而不是躯体,包括杀猪刀的反噬,连灵魂都在疼。 除此之外,身上什么都没有。 桑雀快速扫视周围,那些镜子里都有着来自蕙兰记忆中的怨念。 过去五十年,蕙兰就是被封印在这里,日日面对着她挥之不去的噩梦,不断的生出怨念。 这确定不是在养鬼? 桑雀蓦地冒出这样的念头,可能是受现代电影的影响,她认知中的封印,应该是将鬼关起来,念咒超渡,一点点磨灭鬼的力量,直到鬼烟消云散。 意识到这封印可能是在养鬼之后,桑雀脑子里又神奇的冒出一个令她激动的想法。 怨念,不就是村怨的养料吗? 阴童虽然吞噬和吸收了村怨大部分的力量,但村怨并没有完全消失,阴童和村怨实际上是并存的。 简单来说,就是阴童强行把村怨压制在她体内,毕竟村怨这颗心脏不是阴童原装的,有点排异反应属于正常现象。 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属于蕙兰的怨念,她是不是可以让村怨吞噬这些怨念,让村怨先阴童一步提升。 镜子里的怨念一消,封印必定会减弱,她便有机会脱困,去找回自己的躯体。 桑雀激动起来,感觉说书人这个叫人绝望的恐怖故事突然变成了她为主角的套路爽文。 大难之后有大福,待她升个级,出去之后定能将苏梁远反杀! 唯一的问题,就是村怨没有被她单独打下山鬼印,一旦村怨变强大,阴童压制不住,她和阴童都会有被村怨吞噬的危险。 但是她和阴童加起来,未必不能暂时压住村怨,她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念头一定,桑雀立刻站起来,环视周围铜镜,选中其中一面,桑雀将手掌按上去,意识立刻被拉进一段记忆中。 她,成了记忆里的蕙兰。 …… “都啥时辰了,咋还不起来做饭,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懒了!” 房间内,桑雀浑身酸痛滚烫,头痛欲裂,躺在木床上休息。 一个膀大腰圆,穿粗布衣的妇人叉着腰在床前怒骂。 “娘,我好像病了?” 桑雀没有说话,身体却自己发出声音,属于蕙兰的声音。 “你咋那么金贵,还敢生病?你看我和你爹敢生病不?就算生了病,也得没日没夜的干活,才能带着你们在这东阳县里活下去!要不是你们几个拖累,我和你爹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愧疚害怕的情绪涌上来,还有一点点不敢冒头的委屈。 “赶紧起来烧火去,你爹今日还要去城东王老爷家里打寿材,耽搁了扣工钱,你往后就别吃饭了!” 桑雀依旧没有动,静静待在蕙兰的身体里。 蕙兰拖着高烧沉重的身体,艰难地爬起来,熟练地烧火,张罗早饭。 院子里,一方桌子,四个人。 一个中年男人周仁寿,一个穿着干净的七岁小男孩周金福,还有比蕙兰小一岁,却可以不用起来做早饭的妹妹周慧心,连同先前见过的李氏,都坐在桌边吃饭。 蕙兰只是去喝个水的功夫,再回来时,她那碗稀粥被她娘李氏倒给了弟弟。 “蕙兰,我说你现在是越来越奸了,给你弟盛饭全是稀汤,给你自己碗里全是米。” 妹妹蕙心才抓起本该留给蕙兰的馒头,听到她娘这么说,赶忙把馒头放到她爹面前,讨好的笑,“爹,你做工辛苦了,多吃。” 周仁寿笑,抬眼看蕙兰时,又换上严厉神情,“学学你妹,还知道孝顺人,你也快要说亲了,以后勤快点让邻里都看着,别给我丢人。” “爹,我木马坏了,你给我做个新的呗。”弟弟周金福道。 “等爹今天下工就给你做,你先乖乖上学堂去。” “蕙兰,一会去把脏衣服都洗了,还有你蕙心,没事干别光知道玩,跟你姐一起把寿材铺要的纸花纸人都扎起来,叫你爹能轻松轻松。” “娘,我手艺没我姐好,你叫她扎呗,我跟你去买菜,我给你提菜篮子。” 一字字,一句句,都让蕙兰心底不可抑制的生出怨念来,这些怨念又被桑雀吸收,成为村怨的养分。 怦怦!怦怦!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看这群人丑恶的嘴脸,桑雀愈发火气上头,直接接管了蕙兰的身体,大步流星的走到饭桌边。 哗! 桌子被一把掀翻,吃,吃个屁! 碗碟坠地碎裂,饭盆里的汤淋了周仁寿满身,他还端着碗拿着筷子,僵在那里。 第88章 镜中女 桑雀心中着急,赶忙追问,“说书人的故事是随便写在什么地方就行,还是必须有特别的纸?” 穿过正院后的角门,苏梁远带桑雀来到明府下人们住的院子,在入口位置停下来,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严道子可曾跟你说过画符之事?” 桑雀摇头,“我跟着师父的时间不长。” 也就三天,之后‘师父’就没了。 苏梁远叹气摇头,“这种常识都没跟你说过,当真是不负责任,我看你不如转投我门下,我必全心教你,就凭你的年纪和资质,未来必定大有成就。” 桑雀脸上做出为难的样子,腹诽这俩人真是好师兄弟! 苏梁远点到为止,继续道,“道门画符所用的黄纸,都是香客供奉给道观,带有香火愿力的纸,如此才能承载道君之力。” “说书人所用的纸也一样,需从各地学府,取学子们作为束修奉给学府的书写纸,加入说书人的血来调墨,才有效用。” 桑雀松口气,这样的话,老妈写的故事就不会影响她的寿命,毕竟她写的也不是恐怖故事,而是她作为主角的爽文。 虽然目前她还是弱鸡,还爽不起来,但她会努力的! 莫欺,少年穷! “现在,我们只要将故事尽快推到结局,说书人一定会出现。我且考考你,什么样的结局,才符合恐怖故事的调子?” 桑雀握剑的手指紧绷住,脑袋里滴答滴答的,让她火气愈发上头,在这儿给她上语文课是吧? 吸口气,桑雀慢声道,“没有人能活下来,最让人绝望恐惧。” 苏梁远点头,“没错,既然是恐怖为主调,又要惩恶扬善,那么故事中的主角,必然是身怀罪恶之人,最后被鬼怪所杀,这样既恐怖,又符合立意。” “有了这个前提,只要我们能让故事里提到的主角全都死掉,故事就能结束,毕竟没有人物,故事也写不下去!” 桑雀蹙眉,故事提到的主角,应该就是写着‘故事开始’那页纸上提到的,逃难的归乡客,凶煞的绿林汉,神秘的苦行僧。 老和尚现在不知所踪,看他的年纪,还有夏蝉发现的喝血行为,老和尚很可能是明府逃出去的人,跟怪胎大小姐有一定的关联。 那三个绿林汉五十年前怕还没生出来,跟明府五十年前的事情能有什么联系?暂时未知。 还有归乡客,指瘦猴,也指她。 可瘦猴他娘当年是明府的受害者,这里难不成还有反转,所以瘦猴被牵扯进来,要替他娘还‘债’? 至于她自己,是直接跟说书人产生联系的,说书人可能是为了找她,所以用了‘归乡客’这个笼统的词,把她也圈进来,用故事产生的无形力量,拖她入局。 这也能解释说书人那个‘余以身入局’的意思,如果不是说书人在这里,她根本不会深入明府。 除此之外,说书人以身入局,钓到的不止她,还有苏梁远。 苏梁远也在故事里,说不定他现在的行为就有说书人的影响,他以为他在走向破局的路,实则是走向说书人挖的坑。 分析出这些事,桑雀真想找老妈求个表扬,也让老妈那些读者们看看,她可不是榆木脑袋,事事都要依靠老妈,关键时刻,她脑子还是能转起来的。 “师叔您打算怎么做?”桑雀轻声问道。 苏梁远继续盯着黑夜中那片明府下人的住处,桑雀疑惑望去,狂风暴雨中,屋檐下的红灯笼摇摇欲坠,残垣断壁的屋子门窗上,有大量纵横交错的红线封锁。 “根据我目前搜集到的那些故事碎片,能看出说书人这个故事是以一个叫‘蕙兰’的丫鬟为主,通过揭开她的悲惨往事,一步步重现明府五十年前‘蘖神祭’那天的惨剧。” “故事要有冲突,有主角当然也要有反派,蕙兰是五十年前的受害者,今时就成了故事中的‘反派’,要以血还血,合乎恐怖故事的逻辑。” “但这一路你也看到了,红线和符纸散落明府各处,当年事发之后,有人对明府所有人的怨念和恶念进行了封印,蕙兰也被封印着。” “我先前想要借鬼杀人,奈何那些绿林汉死了两个跑了一个,现在我们只要帮蕙兰突破封印,放她出来,她到时肯定会直接找上故事的主角,一个一个的杀死,这符合故事走向,你懂我的意思吗?” 桑雀的拳头有点硬,她懂,苏梁远要作死还要拉她垫背! 他完全是在顺着说书人的故事来,他能活到现在,说不准就是说书人故意放他去推进剧情,通过他去释放蕙兰。 或许,这也是在故事中的一种生存方法,顺应故事发展,伺机破局,而不是一味的抵抗? “五十年前,明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桑雀又问。 “不清楚,无非就是这个蕙兰被逼到了极致,做了什么事把自己变成诅咒或者恶鬼,又触怒了明氏供奉的蘖神,使得明氏遭到蘖神反噬,一朝覆灭,我们的目的是抓说书人,其他的不重要。” “那东西走了,放松别抵抗。” 苏梁远低声说着,滚滚灰雾从他身上散出,眨眼间将桑雀笼罩进去,下一瞬,两人竟直接从外面到了一个房间里。 瞬移! 桑雀惊住了,苏梁远的祟雾能带人瞬移! 而且他刚才看到什么东西走了,她却没看到,这足以说明苏梁远的道行比她高深。 桑雀再次庆幸之前没对苏梁远动手,不然就这一招瞬移,就能躲开杀猪刀还有尸虫的攻击。 要对付他,也就只有钥匙可以拼一把,但她已经没有了复苏的机会,必须谨慎再谨慎。 “院外有重重布置,不明所以的人要是随便踏进来,死无葬身之地,幸好你遇上了我,否则你根本进不来这里,看到那边的梳妆台上的铜镜了吗?” 苏梁远用下巴点了点侧前方,桑雀眯眼慢慢适应黑暗。 屋内是个大通铺,通铺尽头处,放着一个木质梳妆台,梳妆台周围缠绕着大量红线,上面有一面布满污迹的铜镜,铜镜旁边掉落着一张已经失效的黄符。 铜镜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桑雀稍微往前走了几步,伺机靠近旁边的门。 轰隆! 闪电蓦地照亮屋内,桑雀看到一个穿红色嫁衣的女人,披着一头黑发坐在梳妆台前,黑发遮住大半张脸,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露在外面的那只眼中,血泪长流。 苏梁远走到桑雀身边,“那就是蕙兰,只要把她放出来,便大功告成了。” 桑雀做出畏惧样子,靠在门上,“要……怎么放?” 苏梁远定定看着桑雀,“严道子可曾教过你,人死成祟,亦或是化作了恶鬼,都有想要复生的执念。” “你与蕙兰同是女子,你只需将血涂抹到镜子上,蕙兰的执念自然会沸腾,冲破镜子的封印,试图附身你,放心,我会在一旁护着,保你无恙!” 第94章 小师妹 镜中。 桑雀跑过吊桥,跑过祠堂牌楼,眼前又出现了一样的山道石阶,上面有着一样的牌楼。 不同的是,山道两边全是堆积起来的棺材,风吹雨淋,有些已经破烂,露出里面穿着红嫁衣的尸体。 那些尸体蜷缩着,像冬虫夏草一样,背上生出一丛一丛的白色铃铛花。 桑雀感觉她的好运气用完了,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好走。 她尝试性往前走,两边棺材突然飞出来,砸在路中央,封死了她的路。 桑雀想要后退,身后传来孩童笑闹跑过的声音,大量的雾气像潮汐一样从脚下漫过来。 一个穿红嫁衣,盖着盖头的新娘,出现在前方牌楼下,风吹裙摆,纸钱满天飘飞。 紧接着,那个新娘幽幽出声,问了桑雀一个问题。 “我家人遭恶霸欺凌,官府难管,无人撑腰,我买凶杀了恶霸,可有罪?” 脑中滴答声不停,桑雀有些烦躁,不知道这是什么环节,她正忙着逃命啊,出去晚了,谁知道蕙兰会把她的身体霍霍成什么样,断胳膊断腿还能接受,要是头掉了,就完了! 桑雀强压不爽,斟酌思考了下,尝试性开口。 “罪是基于法律,法律要是说有罪,那便是有罪,可若真是被逼到了绝路的无奈之举,也不能说是错。”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响,没有任何古怪的事情发生。 桑雀也不确定,她说的对不对。 片刻之后,那个新娘消失不见,挡路的棺材也消失不见。 桑雀抓紧时间,快步走上石阶,走过牌楼,不出所料,又是一样的场景,又一个新娘拦在路中。 “我幼时家贫,女扮男装经商,后遇良人欲结连理,可良人却要我放弃经商,待在家中享福,我不欲,我错否?” “干涉你的自由和理想,算什么良人?你没错!” 桑雀回答得斩钉截铁,新娘很快消失,她继续向前,直到遇见下一个新娘站在路中央。 “祖父淫辱家妹至死,爹娘愚昧懦弱,我怒杀祖父,不孝否?” 无名火四上头,桑雀声音拔高,“对有道德的人才有尽孝一说,对没道德的禽兽,那叫替天行道!” 过牌楼,又见新娘。 “我爹爱极我娘,然世道艰难多凶险,我爹为保我娘安全,困其在家,我娘向往自由,却因不舍我而左右为难,我当如何?” 桑雀怒怼,“打着为你娘好的幌子,以爱之名囚禁,这不是爱,是私欲,你爹要是不能醒悟,这种爹不要也罢,带你娘直接跑路,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新娘消失,桑雀冲过牌楼,看清前方景象,破口大骂。 “有完没完!这是问答节目还是恐怖故事啊!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新娘被桑雀喝退,前方一片迷瘴,看不清出路。 第90章 百鬼夜行 明府,东北角小院。 “咳!咳咳!” 荒草丛生的屋舍里,不断传出剧烈的咳嗽声,毛笔坠地,白衣白发的年轻男人拿下纯白面具偏头,咳出大口鲜血,喷溅在地。 他取出帕子,用枯瘦的手指死死捂住嘴,强忍着肺中灼痛。 “咳……咳……” 一阵喘息之后,男人拿下手帕,风中飘摇的烛火照出消瘦的面庞,除了染血的唇,没有半分活人的血色。 捡起掉在地上的毛笔,男人淡漠无神的眼看向桌上刚刚写完的书稿。 转头,闪电划过,院外遍地红花,皆是墓碑坟茔,碑上连名字都不曾有。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处世之道,人善,只会为恶所欺所害,现在,该你们去报仇了。” 吸口气,男人另取一张新纸,准备书写故事的最后篇章。 这时,他发现刚才写的书稿上,凭空多出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字,寥寥几笔,就将他原本已经画上句点的故事推翻改写,产生了新的变化。 甚至在这样的反转之下,主角易位,由蕙兰变成了归乡客,毫无违和生涩之处,流畅自然,字字精妙。 不可能的! 男人看了眼就在手边的说书人面具,这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个说书人,可明晃晃的证据摆在面前,说明确实出现了第二个说书人。 男人忽然想到什么,心神一颤,旋即脸上多了复杂神色。 迟疑片刻,他眼神一定,拿起面具扣在脸上,提笔蘸墨,在原本那张纸上继续书写。 且看,这归乡客是死还是活! 咳……咳咳咳…… 风雨飘摇,咳声不停。 * 明府,下人院中。 玄玉蹿上房梁,看下方灰蒙蒙的雾气逐渐被血气取代,苏梁远神色凝重,逃似的离开屋子。 血色雾气一点点向内收拢,最终全都汇聚到梳妆台前,一身黑衣的少女身上。 喵? 玄玉尝试性呼唤,少女猛地仰头看过来,玄玉浑身毛发炸裂,掉头逃窜。 少女双目血红,青筋暴起,面容狰狞可怖,已被蕙兰取代。 血雾一荡,蕙兰原地消失,苏梁远也不见踪迹。 喵呜…… 玄玉从屋顶破洞处又钻进来,看着梳妆台上的铜镜,碧绿瞳仁中闪过一抹异色,之后飞檐走壁,掠过明府各处。 刚出下人院,玄玉便看到石河村的赵氏浑身湿漉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瑟缩在正院后墙的墙角下。 一个看不清面目,家丁打扮的‘人’,挑着人头当灯笼,正缓慢地靠近赵氏躲避的地方。 而那个人头,赫然就是赵氏的相公,石勇。 喵嗷!! 玄玉大叫一声,家丁脑袋直接扭转到身后,抬起只有眼白的双眼看向玄玉,玄玉呜咽一声,立刻跳下房梁,钻进墙下破洞。 到处都是湿的,玄玉抬起的爪子不知道该放在哪,就那么吊在半空,透过雨幕扫视周围。 前面是明府的灶房,外面有石磨和水缸,杯盏碰撞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有人在灶房内。 喵~喵~ 玄玉大叫了两声,回声阵阵,却没有响应。 玄玉烦躁甩尾,退后两步,弓背,电射而出。 猫爪踏着水浅的地方,溅起大片水花,直冲灶房正门。 突然,砰! 一个人从玄玉前方冲过,直接撞死在磨盘上。 喵嗷! 玄玉吓得跳起来,鲜血飚溅在水洼里,晕开大片红色,石磨下却什么人都没有。 鲜血的气味引出一条条苍白手臂,密密麻麻,阻挡前路,在半空挥舞抓挠。 喵呜—— 玄玉浑身湿透,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再次躬身起跳,以迅捷的身法和速度,踏着那些苍白手臂,有惊无险的落在灶房门里。 当啷! 方桌周围,杯盘落地,好似刚才这里有‘人’用餐,被玄玉惊走。 玄玉跳上方桌,被惊吓得弓背哈气,一个双眼圆瞪的头颅摆在盘中,正对着它。 是宋全才。 剁!剁!剁! 玄玉戒备抬头,远处案台上,菜刀悬空,一下一下剁着上面已经面目全非的尸体。 有动静从外面传来,玄玉几下爬上房梁,压低身子透过砖瓦破处,看到一双高跷,交替着从灶房门口经过。 高跷极高,上面的‘人’隐藏在黑暗里,能听到撕扯血肉和咀嚼的声音,有粘稠的血液顺着高跷往下流,引得水洼中的手臂一丛一丛的伸出来。 砰! 无头的尸体被扔下来,玄玉还没看清,就被水洼中的苍白手臂抓走。 轰隆! 闪电破空,一个纸人小孩骤然出现在玄玉身边,玄玉惊得炸毛。 喵嗷—— 猫爪挥出,一把将纸人小孩的脸挠穿,玄玉迅速从砖瓦破洞处逃走。 玄玉刚走,带着斗笠的络腮胡壮汉就从灶房小门处跑出,气喘吁吁。 闪电照出他周身如影随形的树枝影子,张牙舞爪,树枝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干瘪尸体。 络腮胡壮汉不断挥刀,煞气如烟似火,一次次将那些树枝影子斩断,逼退。 他喘了口气,继续朝明府更后方更深处逃窜,浑身苍白腐烂,生满漆黑树枝的女人,始终跟随。 “守安,你在哪?” 某处屋中,何守安躲在桌下。 听到何守慧的声音,正要出去,屋门突然开启,一双青黑赤足,拖着破烂衣摆,走到桌前,抬脚,爬上桌子。 桌面一沉,何守安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 明府某处偏房,破烂花圈东倒西歪,两边墙下,陈列着六口棺材。 砰!砰砰! “放我出去!” 瘦猴被关在其中一个空棺材里,大叫着捶打棺材盖,夏蝉沉着脸,盘腿坐在棺材盖上。 屋门口,寇玉山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扫视院外那口井,这个地方很偏,能看出之前很少住人。 但这里院子很宽敞,如果是晴天,整个院子都能晒到太阳,所以明氏才把水井打在这里,减少阴气聚集。 之前水鬼突然出现,大家都只顾着逃窜,又因为撞上各种邪祟,最终失散了。 寇玉山身为黑山村的护卫队队长,受人敬重,有一定强度的心灯护持,遇到的邪祟很少。 他和夏蝉又都记着桑雀的叮嘱,看好瘦猴,不要让他被故事操纵,间接害了大家。 所以他和夏蝉一路跟着瘦猴,发现瘦猴进了后院就像变了个人,走在雨里竟然没有水鬼攻击他。 他一直幽幽的唱着那首童谣,走到外面那口井边,意图投井。 幸好夏蝉及时用头发将他捆起来,才保他一命。 喵~喵~ 猫叫声传来,夏蝉双眼猛地睁大,抬头就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扑下来。 夏蝉接住湿漉漉的玄玉,玄玉委屈地喵喵叫,一直叫,叫不停。 夏蝉盯着玄玉,竟然理解了它的意思。 她蹭的从棺材上站起,对看过来的寇玉山道,“姐姐出事了,我要去救姐姐!” 第96章 仪式 一楼假山鱼池边,老和尚纹丝不动,剥皮匠和戏楼内其他邪祟都无法突破他周围的金色虫圈。 因为村怨能力提升,重新出现的老田也奈何不了老和尚,毕竟老和尚没有触发戏楼内的任何规则。 之前避雨时,老和尚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严道子似的,以不变应万变,很有生存经验。 对付他,桑雀并不着急,她先找到刚才被圈进来的夏蝉身体,尝试着帮夏蝉把脑袋安回去。 结果还真能重新安上,夏蝉无师自通,断口处用头发缝合,很快就恢复如初,没有丝毫伤痕。 想想自己还皮开肉绽的脖子,这能力,桑雀羡慕了。 “你这是头发上长了个身体。” 桑雀吐槽了句,心想夏蝉这个祟人的能力非同一般,有待好好挖掘。 桑雀把包里的吃食拿出来给夏蝉,叫她先在旁边休息,桑雀这才提着吸饱血的刀,走到老和尚面前。 “明清扬!” 老和尚骤然睁眼,错愕地看着桑雀。 桑雀了然,这个反应说明他的确是明婉兮的弟弟,明府的小少爷,可能也是五十年前那一场变故后,明氏唯一活下来的人。 老和尚没有任何想要抵抗的意思,反而慢声道,“你杀不了我,除了她,谁都杀不了我。” 她,指的肯定是明婉兮,不是蕙兰。 蕙兰生前懦弱又过分善良,遇事只敢在心里怨,死了变成鬼,又能厉害到哪去?还没有上吊前割脖子的李家寡妇让人后背发凉。 桑雀疑惑挑眉,“为什么?你是不死之身?” 老和尚笑,缓缓拉下衣襟,露出心脏位置一个血红色的印记,跟明府中那种血色的鬼脸花一模一样。 “这是她当年给我的不死诅咒,就是要我活着受尽苦楚,替明氏偿还罪孽。你以为我这些年没有寻过死吗?死不了,就是死不了,每夜都会变成她的样子,吸人血,食人肉,呵,呵呵……” 桑雀眼神一厉,一刀划过老和尚脖颈。 老和尚纹丝不动,鲜血才刚溢出来,伤口处就散发出一阵阵酒香味,迅速愈合。 桑雀收刀,深深看了眼印在他心口的诅咒印记,问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桑雀始终感觉,仅凭蕙兰,根本不可能让整个明氏一夕之间毁灭,整件事跟明家大小姐明婉兮有很深的联系,可惜关于明婉兮,她知道的太少。 第97章 逃出生天(给‘独宠孤鸽\’加更) 桑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自己感觉就像一瞬。 一瞬的恍惚之后,她回过神,看到眼前的场景,心脏紧缩,头皮紧绷。 饶是她一向淡定,看过不少限制级的分尸片,此刻也被吓得颤抖,朝后跌坐。 三个人,居然可以被撕得如此彻底,又重新拼合成一个人。 不,眼前的东西已经不能说是人了,那是桑雀贫瘠的语言,根本形容不出的,不可名状的样子,是看一眼就让精神遭受重创,产生错乱和不可抑制的恐惧! 桑雀抬起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满手都是鲜血和碎肉。 她的视线甚至都有些恍惚,感觉地上的东西要活过来一样,在她耳边发出古怪的声响。 桑雀感觉到恶心和恐惧的同时,心中还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就像她小时候渴求已久的玩具,终于得到了一样。 对阴童来说,是被压抑许久的创造才能终于得到发挥,制作出了让她满意和喜悦的艺术品。 周围祟雾逐渐散去,八个新娘骤然出现在面前,惊得桑雀头皮一紧。 不过那八个新娘的干尸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不远处,焕然一新的阴童扬起头,两只手高高举起,死死抓着半空中缠绕着黑色细丝,不断挣扎的心脏。 一来一回,拉扯角力,一点点往她胸口的破洞里塞。 村怨剧烈挣扎,攀附在心脏上的黑色细丝疯狂延伸,像鞭子一样抽打周围的一切。 狂风呼啸,乱石倒塌。 桑雀从新娘之间闪出去,看到地上的铜镜,顺手捡起来,跑到井边拿好那柄直刀,拉住夏蝉的手。 “先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桑雀身体突然僵住,感觉到一股足以冻结她灵魂的深寒,从背后的井中溢出来。 一道微风,吹起桑雀发尾,古井周围的白色铃铛花迅速染上一层血色,朝着周围蔓延。 夏蝉和玄玉也感觉到了这股寒意,全都僵在原地,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层血色从八个新娘脚下扫过,八个新娘身上各处迅速开出一朵朵红色的鬼脸花。 蘖神,苏醒了! “姐姐!” 夏蝉突然发出惊恐的大叫,桑雀感觉脖子伤口处又疼又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她抬手摸过去,摸到一株嫩叶。 不光是脖子上,还有身上各处的伤口中,都有那种红色铃铛花的嫩叶生长出来。 喵—— 玄玉倒地翻滚,夏蝉痛苦皱眉,身上同样长出了那样的嫩叶,包括远处的阴童,也正被快速生长的嫩叶侵蚀。 与此同时,远在明府外院的刘天佑,躲在桌下的何守安,被压在棺材里的瘦猴,棺材外的寇玉山…… 以及踩着高跷吃人的邪祟,挑着人头的护院,叫着‘陪我玩儿’的小孩们,无一幸免。 沙沙…… 明月高悬,雨水褪去,整个明府的血色铃铛花摇动起伏,深深浅浅,如同血海大浪。 桑雀也不知道是她做了什么,还是村怨和阴童的争斗触动了什么,导致蘖神突然苏醒,在他们彻底被这种古怪的花侵蚀身体之前,她们必须离开明府,或许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得救。 “跟紧我!” 桑雀把刀插在背后的箭矢袋里,抱上玄玉,刚一站起来,脚下那片被染红的铃铛花突然陷下去,桑雀和夏蝉猝不及防,坠入井中。 “小蝉!” 桑雀用自己后背着力,护着夏蝉和怀里的玄玉,不知道撞破了什么东西,重重的砸进水中。 浓烈的酒香味冲进鼻中,桑雀闭气,在乳白色的玉浆中摸索着,抓到一个人,她立刻用力向上游动。 哗啦! 钻出水面,桑雀呼上一口气,把手里的人拖上来。 “小……!!!” 桑雀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拖上来的根本不是夏蝉,而是一个双眼紧闭,白发白眉,皮肤洁白如雪,白到极致的尸体。 也不知在这里泡了多久,尸体竟还栩栩如生,没有丝毫肿胀。 明婉兮! 她竟然在这里,桑雀失神般地盯着她看,除了一开始被吓到之外,她竟然觉得明婉兮有种圣洁的感觉,一点也不像说书人故事里描述的那样恐怖。 之前那个在明府中游荡的,苍白腐烂,满身黑色树枝的明府怪胎不是真正的明婉兮,是因传言而存在的怪物。 桑雀着急找夏蝉和玄玉,她试图远离,挎包的带子却被明婉兮一只手勾住。 桑雀略微思索片刻,取出封印着蕙兰的铜镜,一松手,铜镜下沉,明婉兮的手松开,尸体慢慢沉入玉浆中。 “姐姐!” 夏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簇黑发伸下来,她抬起手让黑发缠住她。 “姐姐我拉你上来,你别乱动。” 桑雀被夏蝉拉着上升,她逐渐看清,这井下是一个巨大的酒坛子,她们掉下来时砸穿了坛子的封口。 就在桑雀要达到井口的时候,一股阴寒的气息冲进桑雀身体里,阴童终于制服了村怨,回来了。 这时,脚下那片乳白色的玉浆里浮出两个人,浑身洁白的明婉兮抱着一身嫁衣的蕙兰,两人唇角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桑雀挎在腰间的布包一沉,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从井口爬出来,桑雀怔住,她已经不在后山了,而是在一个宽阔的院子中,夏蝉,玄玉,寇玉山和瘦猴都在。 “姐姐你吓死小蝉了。” 夏蝉呜呜地哭着,她和玄玉从井里一爬出来就到了这个院子,她还以为她又把姐姐弄丢了。 “这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咱们身上会长草?” 瘦猴在旁边不断抓挠身上长出的嫩芽,用力一扯,连血带肉,紧跟着伤口里又会长出新的来。 “先出明府!” 桑雀感觉到阴童吃饱喝足,浑身充沛的力量,她铺开祟雾裹住周围几人尝试瞬移。 第一次差点撞墙上,有些不太熟练,不过她学的很快,两三次之后就用得很顺畅了。 瞬移只能在祟雾的范围内,因为带着三个人一只猫,有点沉重,每次瞬移的距离都不太远。 然后,桑雀发现她迷路了。 她明明是朝着明府大门口的方向去的,但是两次瞬移之后,她竟然带着众人出现在通往后山的竹林处。 这不是蘖神,是她使用钥匙打开戏楼之后的副作用没有消除,需要献祭一个邪祟。 正当桑雀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钥匙的副作用又让‘厄运’降临,她听到了孩童笑闹的声音。 “陪我玩儿~” 桑雀瞳孔微震,脑中滴答滴答的,怒由心生。 “来!姐姐陪你们玩个够!” 桑雀用祟雾圈住那五个孩子,屏蔽一切声音不让其他人听到。 从先前的故事中,桑雀大概分析出,这几个孩子只要被人听到声音,看到身影,就会缠上那个人进行骚扰,最后把人带走。 用祟雾屏蔽,看不见也听不见,也能防止别人看见听见,然后指向他们,这样肯定可以避免被这些孩子伤害。 桑雀让阴童冲进那群孩童中间,腹中伸出无数双鬼手,转瞬掐住那五个孩子的脖子。 “不玩了——不玩了——” 五个孩子哭着大喊。 桑雀诧异挑眉,竟然真能制服? 阴童确实强大了不少,也说明这五个孩子杀伤力大,本身却不够强大。 桑雀取出钥匙,她也不知道这五个孩子到底算是邪祟还是算诅咒,算一个还是算五个,总之老田只要愿意收,爱是什么是什么! 戏楼的影子在周围闪了下,那五个孩子被一楼拐角的房子吸进去,原本摆在门口的童车随之化成灰烬消失。 一个换五个,以后五个到处乱跑,老田可有的辛苦了。 之后,桑雀顺利的带着几个人回到他们避雨的前院会客厅,暴雨停了之后,院中的积水也迅速褪去。 刘天佑已经跑出了明府,身边围着许多公鸡,在外面探头探脑,除此之外,桑雀还看到抱着何守安的何守慧,姐弟俩坐在外面台阶上哭。 他们身上,并无那些诡异的草和花。 桑雀眼睛一亮,最后一次瞬移,几人冲过明府大门的时候,身上那些草灰飞烟灭。 他们十七个人来这里避雨,到最后,竟然只剩下这些人。 明府那两扇沉重的大门缓缓地,自行闭合,何守安哭喊着站起来,对着门里大喊,“爹——娘——” 何守慧揽住何守安的肩膀,不住地抽噎,要不是爹娘,他们俩都出不来。 这时,桑雀透过门缝看到一个身穿白衣,带着纯白面具的瘦高男人出现前院,手持一把折扇。 说书人! 桑雀心头一震,透过面具,她看到那男人含笑的双眼,忍不住朝前走去。 轰! 明府大门闭合,桑雀一脚踏空,偌大一座宅院竟然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 荒野之中,何宝胜和秦芳茹跪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紧紧地抱在一起,他们身旁,一丛白色的铃铛花,微微摇晃着。 “爹!” “娘!” 何守安和何守慧惊喜交加,朝着两人跑过去。 【……历尽千辛,归乡客逃出升天,蕙兰达成所愿,明府沉入隐界,绝境之中,恐惧并非最强大的力量,希望才是……】 “好个俗气的结局!” 说书人看着纸上最后一句话,微微摇头,明府的事情了结了,但蘖神的事情还没完。 蘖神? 还是……孽神! 这背后,大有文章。 第92章 蕙兰 后面的怨念记忆里,桑雀发现一些奇怪之处。 她曾去过的那个偏院里,蕙兰跪在地上哀求老夫人,求老夫人帮帮大小姐明婉兮。 “求求老夫人,大小姐这次病犯得急,再不想办法要出事的!” “扰了老夫人的清净,该打!来人,先拖出去打十板子!” 原来的蕙兰是受了一顿板子之后,才被拖到灶房,亲眼看着一个无辜的小丫鬟被杀掉取血。 换了一点就炸的桑雀,直接夺了打人的板子,黑着脸把满院子的嬷嬷护院带丫鬟,全部干趴下。 要不是从小被教育要尊老爱幼,那装腔作势的老夫人她也得揍上两拳。 不过,桑雀做什么都影响不了记忆场景的继续,只能出口恶气。 蕙兰惊魂未定地抱着一坛子救命的人血,跌跌撞撞地跑在路上,撞上一个拦路的华服小公子,明氏家主长子,明清扬。 哐啷! 坛子被人打翻在地,满地鲜红。 “那恶心的怪物还是趁早死了最好!滚开,别挡本少爷的路!” 蕙兰被推倒在那一地鲜血中。 桑雀发现,小公子明清扬的眉眼,跟之前避雨时遇到的老和尚有几分相似。 蕙兰从地上爬起,手腕上那个明婉兮送她的银镯子沾到血,正逐渐变黑。 蕙兰心脏一颤,捂住嘴巴恐惧地睁大眼,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桑雀明白,这是老夫人让人在血里下了毒,想让蕙兰送去给明婉兮。 明婉兮若死,蕙兰当罪,明氏不准族人谋害怪胎,但丫鬟谋害,与明氏族人何干? 刚才应该揍两拳的,桑雀后悔了。 明氏小公子明清扬明显也憎恨着明婉兮,或许明清扬和明婉兮还是姐弟俩,他故意来此打翻血坛子,想让明婉兮因为没有人血食用而亡。 误打误撞,反倒救了人。 桑雀也能理解,这样光鲜亮丽,因明氏玉浆闻名玄朝内外,身为皇商的明氏,却有这样一个被人诟病的‘污点’,实在不妥。 后来,蕙兰放了自己的血去应急救命。 桑雀发现的奇怪之处就在这里,蕙兰为什么要拼命救明婉兮?明婉兮不是一个吃人的怪物吗?明婉兮又为什么没有杀死蕙兰? 蕙兰这些饱含怨念的记忆里,明婉兮唯一一次出现,是在明府准备蘖神祭时,蕙心找上蕙兰。 “姐,求求你再帮我一次,你跟大小姐关系那么好,她为了你连老夫人身边的王嬷嬷都敢杀,你去求求她,把我要到她身边就好了啊。” “……” “周蕙兰!你真要这么冷血无情,看着我去死吗?我小时候偷吃的给你,为你挨的打,你都忘了吗!该嫁给蘖神的原本就是你!是我替你挡了灾!是你抢了我伺候大小姐的机会!” 啪! 桑雀替蕙兰一个巴掌甩在蕙心脸上,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但是没用,蕙兰最后还是答应了,叫桑雀心里窝火,恨不得也给蕙兰一个巴掌,把她打清醒了。 光在心里怨恨有什么用,面对不公不爽,当场就应该反击啊! 之后,桑雀通过蕙兰,看到了明府怪胎大小姐,明婉兮。 宽阔明亮的屋舍内,一架绣着山河壮景,大雁群飞的屏风后,身形纤细修长的明婉兮跪坐在窗下矮几前,拿着笔在写什么。 只一道素净的剪影,未见真人。 蕙兰说明缘由,跪别明婉兮。 屏风后的明婉兮放下笔,声音清澈有力,“蘖神是明府的命脉,涉及蘖神的事情,我也帮不上你。” 蕙兰凄然一笑,“我明白,我只是想来跟您告个别,您不拆穿我替嫁之事,就是帮了我,之后有人问起我,劳您担个罪,说您杀了我便是。” 屏风后的明婉兮转头看过来,“你不怨吗?” 蕙兰双目无神,已然没了所有光彩,“怨谁?爹娘还是妹妹?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身为女儿,身为长姐,我如何能怨?那是不孝不义。” “你就不怨明氏?” 蕙兰怔了怔,苦笑,“明氏大树,我小小蚍蜉如何敢生出硬撼之心?我已经累了,不想挣扎了。” “可你从前不是这样与我说的,你说世道再难,活着才有希望。” “从前是从前,您不也挣脱不出明氏这囚笼吗?” “……” “其实我妹妹小时候对我挺好的,经常偷东西给我吃,后来被爹娘打得多了,她自己也吃不饱了,慢慢也就变了。长姐,应该照顾弟弟妹妹,从小爹娘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室内一阵静默之后,蕙兰起身,准备离开。 “蕙兰,叫我一声阿姐吧。”明婉兮在屏风后扬起头,看着蕙兰的背影。 蕙兰眼眶湿热,声音被堵在喉咙里,屋门口,她亲手做来逗明婉兮开心的两个纸人还像姐妹俩一样,手牵手站在房檐下,若是面对着山河美景便好了。 可惜,院中只有野草,和一座座无名的坟茔,和一些未及埋葬的骨灰坛子。 那些都是死在这一方小院中的人,有之前的明府怪胎,也有被怪胎们不受控时误杀的人,蕙兰原本也该被埋在这里。 蕙兰最终也没叫出那一声‘阿姐’,低下头快步离开。 空荡荡的屋内,只剩下明婉兮幽幽一声叹息。 这一刻,桑雀的心是沉重的,但让她遭受暴击的事情还在后面,在蕙兰怨念最深最强烈的记忆里。 蕙兰顶着盖头,穿戴好嫁衣首饰,独自待在房中等待上花轿前,她听到了她爹周仁寿的声音。 那一刻,桑雀明显感受到蕙兰心脏剧烈的跳动,那是绝望之际的一缕火焰,把她本来快要消磨殆尽的求生欲望全部激发出来。 蕙兰避开护院,偷偷溜出院子,找到她爹,跪下哀求。 “爹,只要你去镇邪司报官,将明府用活人祭祀恶神的事情揭发,就能救下我,救下其他姑娘,她们也都才十六岁啊爹。” 在玄朝,镇邪司不反对百姓拜各路鬼神,但不允许活人祭祀的事情发生,凡是用活人祭祀的鬼神,都会被镇邪司记录为恶神。 一旦发现有人祭祀恶神,严重的直接灭全族。 明府的蘖神是过过明路的,明府在镇邪司内也有靠山,明府的玉浆深受宫里娘娘们的喜爱。 这些,周仁寿可比蕙兰清楚。 “蕙兰啊,你知道这次蘖神祭,明府在咱家寿材铺定了多少东西?而且明府说了,以后每年蘖神祭,都在咱家定纸花纸人。” “爹养你这么大,你不能让爹为难啊,你也不能光顾你自己,不管咱一家人的死活,你弟他还小,他还有大好的未来,将来兴许还能考个功名……” 砰! 桑雀一脚将周仁寿踹到了对面墙上,整面墙裂开,周仁寿吐血跪地。 畜牲! 桑雀在心里骂了句,依旧只能出气,无法改变任何事。 最后的记忆画面,非常凌乱,有鲜红的盖头,晃动的花轿,吹吹打打的声乐。 紧接着,记忆断层,只剩模糊的画面,和逐渐从视线边缘侵蚀过来的黑暗。 “九个新娘,只有你怨念够强,成了邪祟,养上一阵,必成厉鬼。” 黑暗彻底淹没视线之前,桑雀通过蕙兰的眼睛,看到一把刀的刀柄,缠着红线,柄头雕刻着恶鬼。 是那络腮胡壮汉手里那把煞气满满的刀,如此一来,都连上了。 逃难的归乡客瘦猴,是蕙兰妹妹蕙心的儿子。 神秘的老和尚,必然跟明府小公子明清扬有关。 凶煞的绿林汉,手中的刀来自封印蕙兰之人。 这些都是蕙兰要的人,是故事主线涉及的人。 而她,是说书人埋的暗线,她是说书人想要杀死的猎物。 黑暗空间里,所有记录着蕙兰怨念记忆的镜子,一个接一个坠地。 怦怦!怦怦! 桑雀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心口位置,属于村怨的黑丝暴涌而出,瞬间撕碎周围的黑暗。 电闪雷鸣,风雨飘摇,透过闪电的银光,桑雀看到一座吊桥,通往对面的山,吊桥两边是万丈深渊。 山上有座像鬼门关一样的牌楼,挂着两串红灯笼,阴气森森,牌楼上书, 明氏祠堂! 桑雀明悟,那是离开这里的门! 桑雀立刻跑上吊桥,哪怕出去当个鬼,她也得先出去再说! 第95章 夏蝉救姐 章节序号错了,这是93章 * 夏蝉跟着玄玉,避开明府各处的邪祟恶鬼,回到桑雀出事的下人院。 玄玉记着苏梁远没有直接踏进院子里,说明院子里有恐怖的东西,它拦住夏蝉,带着夏蝉从旁边爬墙上屋顶,钻屋顶破洞进入房内。 铜镜依旧摆在梳妆台上,夏蝉跑过去,看到铜镜里的桑雀正走在一条吊桥上,吊桥尽头是一座伫立在乱石峡道间的牌楼。 “姐姐!” 夏蝉对着铜镜大喊,可是铜镜里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她伸手去拿铜镜,双手立刻感觉到一股灼烧般的剧痛。 唔! 夏蝉吃痛松手,手心被烫得通红,眼泪汪汪地扁着嘴。 喵~ 玄玉跳上梳妆台,尝试用爪子碰铜镜,没有任何事发生。 这铜镜对邪祟的力量有压制,夏蝉属于祟人,根本无法直接触碰这类物品。 好在玄玉聪明,扭头到处看了看,跳到旁边大通铺上,从破烂的被褥上扯下一块布来。 玄玉把布放在铜镜旁边,抬爪指指铜镜,又指指布。 喵! 夏蝉歪头想了片刻,才明白玄玉的意思,但她还是没有想到垫着布去拿铜镜,直接上手,忍着灼痛将铜镜拎起来扔到布上。 “烫烫烫!” 夏蝉捏耳朵,嘴里还在一直呼气,都没呼在手上还在呼。 猫猫叹气,看夏蝉用布把铜镜包起来拎在手上,她虽然还是能感觉到铜镜上的灼热,却不再难以忍受。 “现在怎么办?”夏蝉眼巴巴地看着玄玉。 喵! 玄玉生气大叫,它只是个为罐罐卖命的小猫咪,它知道个屁! 但夏蝉的眼神过于清澈真诚,对玄玉有着十足的信任,玄玉眼皮耷拉下来,尾巴甩动思考。 片刻之后,玄玉脑袋一甩,示意夏蝉跟上,一人一猫朝明府最深处寻去。 玄玉的眼睛好使,夏蝉的头发不弱,两个又都很会爬墙上树,为了找桑雀的躯体,路上遇到古怪的事情都是能躲就躲,能跑就跑。 玄玉记着铜镜里桑雀去的方向有座山,就带着夏蝉一直朝有山的方向跑。 穿过一片竹林,夏蝉和玄玉看到一条上山的路,暴雨停歇,月亮从乌云后露出半边,幽冷的月光照亮阶梯,和阶梯上的牌楼。 夏蝉取下斗笠,玄玉甩掉满身雨水,一人一猫对看一眼,跑上阶梯。 竹叶沙沙作响,石阶两边全都是那种长着鬼脸的血色铃铛花,风一吹,鬼脸摇晃,叫人毛骨悚然。 夏蝉加快脚步,刚穿过牌楼,就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前面那座祠堂中传出。 塌了大半的祠堂内,几十上百焦黑的牌位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台子上,被蛛网覆盖。 先前混乱中不见踪迹的老和尚背对门口,跪在那些牌位下,双肩耸动着。 “……阿姐,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你知道这五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妻儿惨死,独我苟延残喘,夜夜为梦鬼侵扰,躲入空门,日日青灯古佛的忏悔,为你诵经祈福……” “……你还觉不够吗?非要让我变得和你一模一样?你可知身在佛门,却要日日服食人血,我藏得有多辛苦吗?明氏历代的罪孽,岂能罚在我一人身上?你为了一个丫鬟,毁了整个明氏啊……” 夏蝉蹙眉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忽然踩到脚下枯枝,发出一声脆响。 老和尚猛地转头,恰逢一道闪电划过,照亮老和尚须发皆白毫无血色的脸,还有那双猩红的眼珠,以及满口野兽般脏污尖锐的牙。 面目诡谲,如同恶鬼。 夏蝉浑身一颤,头发卷起玄玉就从旁边小道逃走。 祠堂后方,被大火焚烧过的枯树焦黑一片,悬挂着大量红线和符纸,风一吹,纸钱和符纸漫天飞扬。 夏蝉浑身紧绷戒备,缓步穿行,走了一会,枯树逐渐稀疏,前方传来浓重的血腥味,风越发阴冷刺骨。 “还我儿子……呃……呃呃……” 怪异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夏蝉浑身一颤,快步闪到树后,眯眼朝前看。 只见一片红色雾气之中,身穿黑衣,背着弓箭的少女背身而立,手掐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脖子将其举到半空。 那男人,就是苏梁远。 雾气一荡,蕙兰手中的人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仍旧在蕙兰手中挣扎不休。 真正的苏梁远跌倒在地,面色惨白,爬起来就朝前跑。 被抓住的是他驾驭的邪祟,是一个因为疏忽大意,害死自己五岁儿子的疯子,不肯承认儿子已死,就跟儿子尸体一起‘正常’的生活了许久。 后来被人发现,当场杀了所有人之后自尽,成了邪祟。 执念就是找儿子,始终认为儿子是跑丢的,看谁都像抓走他儿子的恶人。 没有孩童在场的时候,会无差别攻击周围人,有孩童则会先抓孩童,抓到后‘父慈子孝’,无视他的命令。 这个邪祟本身的杀伤力其实不强,只要牺牲一个男童,就能克制他,但这个邪祟拥有很强大的祟雾。 祟雾能够制造以假乱真的幻象,能够帮助他在祟雾范围内瞬移,还能够爆发出一个愿意为儿子付出一切的父亲的全部力量,抵挡一次必死攻击。 这个能力之前已经用掉,在苏梁远用适龄男童血祭之前,他的祟雾也算是半废了。 苏梁远本以为蕙兰脱困之后,就会去杀故事中提到的那些人,之后他只要等待故事结束,就能找到说书人本尊。 对付一个病秧子,只要不给他再写新故事的时机,问题不会太大。 怎料整个故事的走向突然变了,蕙兰没有去杀人,反倒一直追着他不放,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害他都没有机会收起那面铜镜。 苏梁远被追着,稀里糊涂就跑到了后山祠堂处。 如今的蕙兰已成厉鬼,靠换魂离开铜镜,困在人的躯体里,能力才被稍稍限制,但也能达到鬼级,最起码九幽四层。 九幽三层和四层,看似只差一线,实际上却是邪祟和恶鬼之间的天堑。 在外游荡的邪祟,如无特殊遭遇或者人为干预,永远都迈不进鬼级,走阴人驾驭的邪祟要迈入鬼级,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走阴人万中无一,而这些走阴人中,一半人会死于邪祟反噬,另一半人,会死在邪祟进阶鬼级的仪式上。 真正能跨过这道天堑的,凤毛麟角,镇邪司都是靠着一代代的积累,耗费了无数心血和数不尽的资源,才培养出十大走阴将。 苏梁远估摸着,算上隐藏在外的,整个玄朝迈入鬼级的走阴将不超过二十人。 但这只是说被走阴将驾驭的恶鬼,世间还有很多到处游荡的恶鬼,肆意为祸。 邪祟可以被杀死,恶鬼却能长存于世,无论被压制成什么样,但有一线机会,便会复苏。 对付鬼级以上的存在,只能强行封印,或靠特殊的物品将其全面肢解,打回邪祟境界后,再逐个灭杀。 苏梁远如今只有九幽三层,他所驾驭的邪祟也未达四层,根本不敢同蕙兰硬抗。 他之所以冒险来此找说书人,也是因为严道子这个狗东西告诉他说,说书人的故事能够一定程度上干预走阴人进阶鬼级的成功率,只要让一切处在一个合理的恐怖故事中就可以。 苏梁远不知道严道子是搭上了哪条天地线,得来这么多隐秘的信息。 他以为严道子是念及师兄弟之间的情分,殊不知,严道子也只是在拿他当试验品。 无论是假扮邪祟驾驭邪祟的方法,还是说书人干预进阶鬼级的成功率,谨慎如严道子,都不会自己直接尝试。 血雾迅速追上来,苏梁远加快脚步,抬头朝前看去。 只见乱石堆中,伫立着一口古井,九个破旧的喜轿围绕在古井周围,风吹拂着轿帘,一个个身穿喜服的新娘尸体若隐若现。 古井周围生长着大片纯白色的铃铛花,散发出月华般的柔光,和沁人心脾的甘甜酒香味。 苏梁远跑到井边,忽然发现一直追着他的蕙兰停下脚步,转向井的位置。 苏梁远小心翼翼地后退,这井他探查过,下面有个巨大的酒坛子,坛口被封死,之前明氏祭祀蘖神,肯定就是将新娘丢进坛子中,完成仪式。 井周围生长的白色带酒香的花,定是用来做酒曲的,是明氏玉浆必不可少的材料。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另一边传来,苏梁远转头就见提着刀的络腮胡壮汉气喘吁吁的奔跑,身后树影重重,跟着一个浑身惨白腐烂,生出黑色枯枝的女人。 阴风袭面,空气骤然逼仄沉重,苏梁远看到血雾突然出现在那个惨白腐烂的女人面前。 蕙兰站在血雾中,好像蕴含着滔天的怒火,猛地扑向那个惨白腐烂的女人。 络腮胡壮汉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女人,就在血雾中被点燃,被烧尽,化成一捧黑灰散落大地。 蕙兰转身,眼中流出血泪,看向络腮胡壮汉和苏梁远。 “壮士!这恶鬼凶戾异常,你只要能砍断她四肢和头颅,我就有办法消灭她!现在只有你我联手,才能逃出生天。” 苏梁远向络腮胡壮汉发出邀请,他看上了壮汉手中那柄煞气满满的刀。 鬼怕恶人,尤其是刽子手,怕的就是那沾染无数生人性命的煞气。 用壮汉手里的刀,肢解蕙兰附身的躯体,就能压制蕙兰的力量,不然他也活不成。 为表诚意,苏梁远立刻拼尽全力在蕙兰周身铺开祟雾,压制她的血雾。 “快!” 发现苏梁远是个走阴人,络腮胡壮汉眼睛一瞪,凶恶之气立现,提刀就朝蕙兰皮开肉绽的脖子砍去。 “不准碰我姐姐!” 喵嗷! 玄玉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壮汉面门,猫爪挥下,壮汉脸上顿时多了三道渗血爪痕。 砰! 重物落地,骨碌碌地滚到玄玉面前,赫然是夏蝉双目大睁的脑袋。 夏蝉的身体,还双臂展开,挡在蕙兰,也就是桑雀的身体前。 喵嗷!!! 玄玉冲向夏蝉,夏蝉的身体软软的倒下,手里的铜镜也掉落在地。 “无量寿佛,二位施主可愿与老僧一道,扫清这明府中的魑魅魍魉!” 一身僧衣,拄着禅杖的老和尚也到了。 三人,围杀! * 现代,桑家。 黑暗几乎淹没整间书房,只有桑晚胸口莫名亮起的一点光,照亮书案。 鲜红的血点在写满墨字的纸上晕开,毛笔从桑晚手中掉落,耳鸣声尖锐,室内冷得呵气成冰。 桑晚按住流血不止的鼻子,视线开始恍惚,最终难以支撑,昏倒在地。 小雀对不起,妈妈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汪!汪汪! 小将军着急大叫,呜呜地用脑袋顶着桑晚。 嗡~ 桑晚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屏幕亮起,有一条新的通知消息。 【‘笔耕者’邀请你加入群聊‘故事接龙’群,进入可查看详情】 一阵冷风,吹飞桌上拓印着山鬼令牌的临摹纸,轻飘飘的落在手机上。 嗡——嗡—— 手机来电,震动着朝着桌子边缘滑动。 来电显示,徐淑芬。 汪!汪汪! 第98章 盘点收获 从明府逃出来之后,天很快就亮了,大家惊魂未定,回到通往东阳县的主道上,找了个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 杀了三只公鸡吃,烤干身上的衣服,吃饱喝足有力气之后,劫后余生的一行人顾不上缅怀死去的人,继续上路,朝东阳县狂奔。 桑雀实在是累了,跟秦芳茹,何守慧,何守安还有夏蝉和玄玉一起坐驴车,其他人步行。 明府出了那么多变故,这头黑驴竟然在外面好好的,不愧是严道子的坐骑。 在驴车上,桑雀大概了解何守安一家人发生了什么事。 何守安被假的刘天佑带走之后,他还算是机灵,发现不对劲就自己跑了,一直躲在某个房间里。 后来是何守慧带着一竹筒黑狗血找到何守安,用黑狗血逼退追着何守安的邪祟,顺利跟爹娘汇合。 可惜暴雨天,黑狗血很快被冲散,他们带的也不多,经过明府另一处有井的院子时,何守慧被井里突然出现的邪祟一把扯住了头发,差一点掉到井下面。 是秦芳茹反应迅速,直接跟着跳井,抓住井边缘拉住了何守慧。 何守慧也没想到,她娘会拼命救她,她一直以为在爹娘心里,只有儿子最重要。 但是秦芳茹那时候跟何守慧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能拼了性命救下幼娘,所以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何守慧再出事。 最后,何宝胜抓着秦芳茹,秦芳茹让何守慧顺着她的身体爬上去。 奈何井里的邪祟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抗衡,何宝胜和秦芳茹牺牲了自己,救下了他们两个孩子。 “娘,你们最后怎么得救的?”何守慧问。 秦芳茹微微摇头,“不知道,我跟你爹当时被好多手抓着掉到井底,就想着我们能坚持下去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让你们无依无靠,只要天亮就好了。” “然后我们听到了唱歌声,就是瘦猴她娘整天唱的那个‘青石头青’啥的,那些手就不见了,然后……然后好像是有一个新娘子,紧接着就是你们看到我们的时候了。” 桑雀在旁边默默听着,心想,很有可能是蕙兰救了秦芳茹和何宝胜。 蕙兰自己没有愿意为她牺牲的爹娘,看到秦芳茹和何宝胜这样的爹娘,肯定会羡慕吧。 但桑雀也只能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总归何宝胜他们一家全都活了下来,就是莫大的幸运。 夏蝉枕在桑雀腿上,蜷成一团睡着了,玄玉也呼噜呼噜地睡在旁边,桑雀靠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继续抵抗复苏副作用的滴答声。 她转移注意力,在心里算了算这次明府一行的得与失。 从井里出来时,她包里多了三件东西。 铜镜,一本笔记,还有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是桑雀怎么也没想到的,因为这双鞋上绣的是牡丹,跟明府那些新娘子脚上的绣花鞋都不一样。 这双绣花鞋是在黑山村时,她陷入隐界,被万箱头驾驭的诡新娘追杀,穿在诡新娘脚上的那双。 这么看来,瘦猴家那口井和明府各处的井因为童谣的诅咒,是连通的,很可能明府后山,蕙兰尸体所在的古井,才是诅咒真正的源头。 铜镜和绣花鞋的具体作用,桑雀要等到了东阳县,点上魂烛观想之后才能弄清楚。 目前,她只能推测出铜镜有封印鬼的能力,绣花鞋既然能进入隐界,对于其他的邪祟或者恶鬼的封锁,肯定也有突破的能力。 但代价是什么,让桑雀有点担心。 那本笔记是明婉兮日常记录的杂记,里面记录着明婉兮和蕙兰相关的事情,可能明婉兮是想要有人记住她们,知道她们的故事,才特意把笔记给她的吧。 如果没人知道真相,明婉兮到死都只是一个怪胎,蕙兰一个丫鬟,更加不会为人所知。 笔记等她有空再仔细阅读,对于明婉兮和蕙兰,桑雀也有着好奇心。 除此之外,这次还得到一把能够通过吸食人血,补充煞气的直刀。 刀刚入手的时候,她脑中就快速闪过一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说明这刀曾是战场上某人的佩刀,杀过不少人,但能成为这样特殊的存在,肯定另有缘由。 比起用剑,桑雀更喜欢用刀。 还有一件阴物,是苏梁远最后没来得及使用的,那是一片很长的红指甲,尾部还带着干的血肉,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浑身指甲疼。 具体作用到时候跟铜镜和绣花鞋一起查看。 实物的收获就这些,她损失的有杀猪刀,尸虫和铁剑。 非实物的收获……嗯?桑雀脑中的滴答声忽然停了。 她侧身用袖子遮着看了眼怀表,上午十点,复苏的副作用差不多刚好过了十二个小时。 没有了复苏副作用的折磨,桑雀吸口气,试着进入观想之中,跟阴童友好的沟通了一番。 十分之后,桑雀睁开眼,弄清楚了这次非实物的收获。 村怨提供的复苏能力,副作用从二十四小时缩短到十二个小时,也就是每隔十二个小时她就能用一次。 村怨能力加强之后,通过钥匙打开戏楼,戏楼出现了三层,鬼级以下的邪祟和人都能困住。 老田也重新现身上岗,再加上目前已经关进去的剥皮匠和五个小孩,杀伤力也有所提升。 村怨实惨,好不容易晋升逃脱,阴童后脚追上来,又给它按回去,老老实实的当阴童心脏的替代品。 桑雀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厌胜钱的卦象已经有七个了,下午在路上的树林子里搜索一下,争取凑齐八个,给村怨也盖个‘山鬼印’,不要让失控的事情再发生。 最后,阴童吞了苏梁远那个邪祟,又顺利踏入九幽第三层,祟雾得到加强。 苏梁远之前能做到的事情,桑雀现在都能做到,瞬移,困敌压制,制造以假乱真的幻象。 唯独那个挡下阴物攻击的能力,阴童这个熊孩子没有获得。 桑雀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之前那个邪祟身为父亲,愿意为了儿子付出性命抵挡全力一击,阴童没有那种感情和执念,遇到危险要不是她压着,阴童说不定早就跑了,趁她不注意还偷吃战利品,妥妥的熊孩子。 驯服阴童之路,还很长! 胳膊上有点痒,桑雀没敢直接挠,蕙兰占用她身体的时候,被络腮胡砍了好几刀,后来经过夏蝉头发的缝合,她现在身上到处都是刀伤。 桑雀都有些不敢回家了,老妈看到肯定又要心疼,但这些伤口还是要消毒和重新缝合,不然将来满身都是蜈蚣一样的疤痕。 不知道上次急诊室那个男医生还在不在,他缝的不疼,人还很好。 拉起袖子,桑雀看到自己的伤口,双眼微睁。 她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大半,夏蝉留下的头发被排出来,只剩一条淡粉色的疤痕,她的皮肤上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味,并且明显白了不少,那种失去血色的惨白。 桑雀不由按向自己心口,这是老和尚那个‘不死诅咒’吗?她吞了口唾沫,突然好想吃血旺! 扫了眼对面靠在一起睡觉的母子女三人,桑雀拉开衣襟,看到自己心口没有诅咒的印记,暗暗松了半口气。 这个诅咒让桑雀忐忑难安,她赶忙掀起车厢旁边小窗的帘子让光透进来些许,取出明婉兮的笔记开始查看。 第100章 诅咒 驴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奔驰,满纸墨字在眼前乱晃,桑雀太困太累,迷迷糊糊的睡去。 她沉入梦中,仿佛看到了五十年前蘖神祭那天发生的一切。 …… “蕙兰!”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成群的乌鸦因这一声呼唤被惊飞。 后山树林,乱石堆中,一丛丛白色铃铛花风中摇曳,酒香扑鼻。 九顶花轿围绕在古井周围,其中传出阵阵哭声,每顶花轿旁都站着一个手持长刀的家丁。 两个家丁押着被捆绑的蕙兰,将其按在井边,盖头遮住蕙兰的脸,她嘴巴被布条绑住,呜呜摇头,满眼是泪。 她原本是顺从的,听到了明婉兮的声音,才开始挣扎。 明婉兮一袭白衣,披着蕙兰亲手给她缝制的竹青色斗篷,站在树木的阴影下,拉下兜帽,露出她那张洁白如雪的脸。 “你来做什么,给我回去!” 正气十足的声音从人群那边传来,明婉兮抬头,看到一群披着黑色斗篷,戴着印有明氏家族纹饰面具的人。 那都是明氏的族老,一群老不死的男人。 刚才出声的,自然是她爹明世隆,后面还有个小的快步跟上来,是她的胞弟明清扬,他也十六了,跟蕙兰一般大,作为未来家主的继承人,第一次参加蘖神祭。 明清扬是祖母养大的,跟祖母一样厌恶她,觉得她是明氏的污点。 明婉兮看向蕙兰,“把她还给我,我要带她离开明府。” 呜呜! 蕙兰用力挣扎着摇头,晃掉盖头,露出满是泪的脸,她用哀求地眼神看着明婉兮,求她不要这样。 后面的管家认出蕙兰,心头一震,意识到蕙兰替了蕙心。 可幸好,明氏族老和家主并不认识蕙兰,他们也不在乎蕙兰还是蕙心,只要是年纪合适的少女便可。 旁边的明清扬也认出蕙兰,但他也没有声张,只是看向明婉兮,眼底带着深深的厌恶。 “放肆!”家主明世隆厉喝一声,“这是给蘖神的祭品,岂容你说要就要?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去,否则家法伺候!” 明婉兮没走,反倒从树荫中走出,站在落日余晖下,感受着夕阳的温暖,她的皮肤逐渐开始泛红,如同烈火加身,被灼烧着。 “我说了,把她还给我。” “明婉兮!你要为了一个丫鬟,忤逆不孝吗?!” “她不是丫鬟,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明婉兮坚定地看着明世隆,眼神毫不退让。 “还有,什么是孝,无条件的顺从,对你们做下的恶视而不见,就是孝了吗?” 明婉兮又看向蕙兰。 “不顾自己的需求甚至是性命,明明不愿意还要勉强,一味的满足他人,就是孝了吗?” 明婉兮低头,看自己被阳光灼伤的手,“这样的孝子贤孙,我不想做。” 第97章 逃出生天(给‘独宠孤鸽\’加更) 桑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自己感觉就像一瞬。 一瞬的恍惚之后,她回过神,看到眼前的场景,心脏紧缩,头皮紧绷。 饶是她一向淡定,看过不少限制级的分尸片,此刻也被吓得颤抖,朝后跌坐。 三个人,居然可以被撕得如此彻底,又重新拼合成一个人。 不,眼前的东西已经不能说是人了,那是桑雀贫瘠的语言,根本形容不出的,不可名状的样子,是看一眼就让精神遭受重创,产生错乱和不可抑制的恐惧! 桑雀抬起控制不住颤抖的手,满手都是鲜血和碎肉。 她的视线甚至都有些恍惚,感觉地上的东西要活过来一样,在她耳边发出古怪的声响。 桑雀感觉到恶心和恐惧的同时,心中还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就像她小时候渴求已久的玩具,终于得到了一样。 对阴童来说,是被压抑许久的创造才能终于得到发挥,制作出了让她满意和喜悦的艺术品。 周围祟雾逐渐散去,八个新娘骤然出现在面前,惊得桑雀头皮一紧。 不过那八个新娘的干尸已经失去了行动力,不远处,焕然一新的阴童扬起头,两只手高高举起,死死抓着半空中缠绕着黑色细丝,不断挣扎的心脏。 一来一回,拉扯角力,一点点往她胸口的破洞里塞。 村怨剧烈挣扎,攀附在心脏上的黑色细丝疯狂延伸,像鞭子一样抽打周围的一切。 狂风呼啸,乱石倒塌。 桑雀从新娘之间闪出去,看到地上的铜镜,顺手捡起来,跑到井边拿好那柄直刀,拉住夏蝉的手。 “先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桑雀身体突然僵住,感觉到一股足以冻结她灵魂的深寒,从背后的井中溢出来。 一道微风,吹起桑雀发尾,古井周围的白色铃铛花迅速染上一层血色,朝着周围蔓延。 夏蝉和玄玉也感觉到了这股寒意,全都僵在原地,几乎失去了行动能力。 那层血色从八个新娘脚下扫过,八个新娘身上各处迅速开出一朵朵红色的鬼脸花。 蘖神,苏醒了! “姐姐!” 夏蝉突然发出惊恐的大叫,桑雀感觉脖子伤口处又疼又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她抬手摸过去,摸到一株嫩叶。 不光是脖子上,还有身上各处的伤口中,都有那种红色铃铛花的嫩叶生长出来。 喵—— 玄玉倒地翻滚,夏蝉痛苦皱眉,身上同样长出了那样的嫩叶,包括远处的阴童,也正被快速生长的嫩叶侵蚀。 与此同时,远在明府外院的刘天佑,躲在桌下的何守安,被压在棺材里的瘦猴,棺材外的寇玉山…… 以及踩着高跷吃人的邪祟,挑着人头的护院,叫着‘陪我玩儿’的小孩们,无一幸免。 沙沙…… 明月高悬,雨水褪去,整个明府的血色铃铛花摇动起伏,深深浅浅,如同血海大浪。 桑雀也不知道是她做了什么,还是村怨和阴童的争斗触动了什么,导致蘖神突然苏醒,在他们彻底被这种古怪的花侵蚀身体之前,她们必须离开明府,或许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得救。 第102章 知女莫若母 桑雀掀开箱盖回到家中,发现箱子被换了位置。 她离开时,是从花园杂物间里这个放杂物的大箱子进去,现在大箱子在书房中,肯定是老妈挪的,为了验证她开门是根据地点标记,还是根据‘门’本身标记。 现在看来,她用了哪扇门,之后门的位置改变,她的位置也会随之改变。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是去望山城,她可以找镖局运一口大箱子,不用自己每天守在那边。 松口气的同时,桑雀又有点失望,因为镖局运箱子期间,老妈肯定会要求她正常上学。 “妈~我回来了~” 桑雀带着玄玉从箱子里出来,无人回应。 汪汪!汪汪! 小将军的叫声从花园那边传来。 喵~ 玄玉跳到书桌上,蹲在桑晚写毛笔字用的墨水旁。 桑雀过去看了眼,桌案上干干净净,玄玉是说墨有问题? 桑雀赶忙从书房出去,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老妈的踪迹,顿时慌了神。 拿到手机开机,给老妈打电话。 电话立刻就接通,就好像老妈一直守着手机一样。 桑雀呼口气,“妈你去哪了?” 电话那头,桑晚清了下嗓子,“那个小雀,你先别着急啊,妈妈有点肺炎的症状,正在医院挂吊瓶。” “严重吗?咱家隔壁的医院对吗,我马上过来!” “不严重的,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先洗澡换衣服再过来接我,我就快打完了。” “好,那我手机放手边,你有事立刻打我电话。” 桑雀给玄玉拆了两个罐罐放桌上,草草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头发也只吹了半干就带好手机出门,留玄玉和小将军看家。 到医院门诊输液室,看到老妈坐在那里挂吊瓶,没有骗她,桑雀悬着的心才放下。 “妈,你怎么突然就肺炎了?” 桑晚听到声音,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般,定定地看着桑雀,里里外外地扫视。 桑雀走过去坐下,“我没事,你看我脖子上的伤,都自己愈合了。” 桑晚放下心来,温和一笑,“看来你有奇遇啊,不愧是爽文主角!” 桑雀到嘴边的话又压下去,笑了笑,看老妈一瓶药见底,出去找护士拔针,顺便问问老妈的病情。 拔完针后,桑雀推着轮椅出去,走廊里迎面过来一个男医生,惊得桑雀立刻蹲下去躲到轮椅侧面。 桑晚看看男医生又看看桑雀,略微一想,就猜到桑雀肯定是上次到医院缝针,怕麻烦,又胡说八道了。 等男医生走过去,桑雀把桑晚的轮椅当滑板车,带着桑晚逃离医院。 “妈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鸭血粉丝汤吧。” 夏夜的风吹着,满是烧烤的味道,桑晚看得出来,桑雀心情不错,应该是诡王朝那边暂时没什么烦心事。 吃饭的时候,桑晚发现桑雀加了很多份鸭血,还有她之前故意晒黑的皮肤白了一个度,气色不是很好,像是缺血。 吃饱喝足,桑雀又去逛超市,给夏蝉买了点好吃的,还有水果什么的。 回到家,桑雀抱着半个西瓜拿着勺坐在沙发上,准备跟老妈讲她的经历。 但是没等桑雀先说,桑晚就打断她,把手机递给桑雀。 桑雀咬住勺子接过手机,看清老妈手机上那条邀请入群的通知信息,桑雀嘴里的勺子掉下来,喉咙发紧,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我知道,我如果不先跟你坦白,你肯定会瞒我一些事情,那妈妈今天就以身作则,信守我们的约定,任何事都不向你隐瞒。实际上,我不是突然就得了肺炎,是因为使用了说书人的能力,付出了代价。” 桑雀被震惊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母女俩四目相对,玄玉蹲在茶几上,呼噜呼噜舔毛。 桑晚继续道,“昨晚我昏倒了,徐阿姨,就是徐淑芬,她正好打来电话,手机震动掉在地上,小将军着急乱抓,竟然接通了电话,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小将军叫,也不知道徐阿姨是怎么听懂的,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医院了。” “昨晚徐阿姨送我过去的时候,我的病症确实很急,但是到早上,症状就轻了很多,连医生都摸不着头脑,最后在我的要求下,没有住院观察,只在门诊打针,接下来吃点药巩固一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明天有空的话,你帮我去谢谢徐阿姨吧。” 桑雀把西瓜放到一边,眼含愧疚,“对不起妈,又是我连累了你。” 桑晚笑,“我之所以跟你说的这么直白,就是不想让你挣扎内耗,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会感到愧疚是因为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就畏手畏脚。” “而且,能帮到你,对我而言是一种成就感,谁愿意当拖累人的废物,对不对?你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可能一帆风顺,我希望咱们母女俩能足够的坦诚,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力量,这样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无论是在诡王朝还是在这边,无论是你还是我。” 桑晚看向她的手机,故事接龙群突然找上她,说明她已经开始陷入世界的阴暗面,并且越陷越深。 “小雀,我们是母女也是战友,彼此之间最怕的就是互相隐瞒。我们都关心对方,甚至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但我们不能真把付出生命当做最后的退路,我们应该互相扶持着,好好的活着。” “那这个邀请,你打算怎么办?”桑雀问。 桑晚拿过手机,“虽然我很好奇这个群背后的事情,但是我们目前的力量还不够,贸然加入,只会被利用,放着不管也容易发生未知的变故,所以……” 桑晚果断点了拒绝,之后那条通知信息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一直等到桑雀回来才点,也是为了让桑雀看到,然后放心。 “对了,群的事情我已经侧面告诉了徐阿姨,她似乎认识一些‘相关人士’,相信会有人去查的,眼下我们还是专注在你这里比较好。” “只有你足够强大,我们才能从容的面对所有事。现在说吧,关于说书人的事情,事无巨细,别想骗妈妈哦~” 桑晚做了个‘盯着你’的手势,桑雀叹气,她本来都想好了,说书人的事情暂时不说,没想到她能在明府脱困,其中还有老妈的助力。 果然,她只是个小说主角,而老妈,是掌控一切的神! 桑雀向她的神献上西瓜,“您吃,我说。” 长夜漫漫,母女俩无心睡眠,从客厅说到书房,桑雀嘴巴没停,除了说还在吃。 桑晚一直在记笔记,把所有关于说书人的细节问题都梳理出来,将说书人的规则一条条总结。 “……妈,你说我下次遇到说书人,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避免被卷入他的故事中?” 第103章 妈妈你是魔鬼吗? 桑雀现在没有生存压力,就懒得动脑子,想要心安理得的‘抄答案’。 桑晚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根据你的描述,还有我自己的体验,说书人的故事,从一开始就不要介入,是最稳妥的办法。写故事的要素无非就是时间,地点,人物这些。你遇到的苏梁远是想从消灭所有人物入手,方向是对的。” “没有人物就没有故事,同理,没有地点,故事也就无法进行。你只要尽快远离当下地点,那在该地点即将发生的一切,就都牵扯不到你身上。” “我还发现一点,说书人在写故事的时候不会直接写出活人的名字,只会用标签去圈定故事中的人物,这一点背后的原因还有待考证,但是说书人在明府的故事中直接写出了蕙兰的名字。” “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操控邪祟,却不能直接操控人的行为,说书人的力量也是类似邪祟鬼神的力量,是利用邪祟鬼神间的层级压制在操控邪祟,对于人则要通过影响周围环境,利用邪祟,增加设定,以及铺设钩子等等手段,将故事中的人导向他需要的点位。” “就像你陷入镜子里时,蕙兰那些带有怨念的记忆就是我给你下的钩子,我也只是设定出了镜中世界样子,之后的一切就会顺理成章的发生。” “你看到蕙兰怨念的记忆,就会让村怨吸收那些怨念,合理的升级,合理的打破镜子封印,最终也会合理的脱离镜子,回到你的身体中。” “合理,是个重点,所以关于你的情报,你必须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我,我对你情况掌握得越是全面,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才能更好更省力的帮你。” 桑雀惊道,“还下次?我下次见到说书人,三秒内搞不定他,我绝对跑路!有多远跑多远,绝对不再踏入他的故事中。” 桑晚没接话,继续道,“你之前的推测是对的,现代和诡王朝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我使用说书人的力量之后,故事接龙群立刻就找上我,所以我怀疑,故事接龙群里的成员也拥有类似说书人的力量,就是可能没有说书人那么强大。” 桑雀点头,又疑惑,“那我们遇上的两次是怎么回事?是群里先写了故事,才有我们遭遇的事情,还是我们遭遇的事情原本没什么,但是被群里的人影响,走向了灵异?” “具体机制,目前还不知道,以后再说吧,反正徐阿姨会找人去查的。对了,还有件事,你那山鬼令牌的作用,搞清楚了吗?”桑晚问道。 桑雀摇头,“没有,我只远远的看到了说书人,并没有跟他直接接触,所以什么都没问到,而且……我说不上来,感觉说书人对我没有恶意,但目前也不愿意跟我接触。” 桑晚蹙眉,“他不是对你没有恶意,而是你通过了他的考验。” “妈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离开镜子之前,最后回答的那几个问题。” 桑雀想起那时候,她火气上头,纯粹就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顿时担忧起来。 “妈,我不会说错什么话吧?” 桑晚安慰道,“那些问题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可能你的回答跟他的想法类似,所以他觉得你未来某一天面对某些事的时候会站在他那边,就没有再干预你。” “那山鬼令牌是有什么问题吗?”桑雀转回正题。 桑晚蹙眉,“我拓印令牌的临摹纸原本没有夹在书里,但是昨晚它却出现在说书人写故事开头的那张纸上面,你在明府的时候,拿到的部分故事书稿后面会自动出现后续故事内容吗?” “没有,最起码我看到的那两张没有。” “那就是山鬼令牌的力量让那张纸显现出了说书人的故事,在提醒我去救你,包括我昏倒之后,也是那张纸被风吹起来,落在手机上,徐阿姨就打来了电话。” “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是巧合,但现在,我觉得这世间可能真有一个叫‘山鬼’的神明,在暗中注视着你,令牌就是某种锚点。” 桑雀突然头皮一紧,“妈你别说了,我现在特别怕这种,有时候甚至感觉说书人背后还有说书人在操控我,简直不能细想。” 桑晚笑了笑,“现在你们已经到了东阳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桑雀想了想道,“主要目标当然还是继续提升自己,也帮阴童和村怨提升,增加自己的实力,但是心灯目前把我锁死在三层了,心灯不达到四层,我就没办法迈入四层。这个需要时间积累,急不得,在这之前,我需要加深我对诡王朝各方面的了解。” “所以我还是要尽快加入镇邪司,在镇邪司中学习,正好东阳县就有镇邪司分部,我之后去问问,加入镇邪司需要怎样的考核,接下来就针对性的准备。如果成功加入镇邪司,就能够使用镇邪司的香器,我想,那东西应该是个‘外置心灯’,能暂时加强我自己的心灯。” 桑晚点点头,又拿起笔,“你有规划就好,时间不早了,你先去睡觉吧,我把你这三天收集到的信息再整理一下。” 桑雀站起来,强行把老妈的笔记本合上。 “今晚我要跟你睡,明早我去一趟诡王朝,安顿好夏蝉就回来,中午在家吃饭,下午去感谢下徐奶奶。” “反正到了东阳县就暂时安全了,寇玉山他们也要在东阳县落脚,我就先打听各路消息,准备镇邪司考核,再多帮你了解一下诡王朝的风土人情,完善你小说的详细世界观。” 桑雀直接推着老妈的轮椅,离开书房。 “接下来这段时间呢,我主要陪你,你每天一个人去做复健也很辛苦的,我不能让你年纪轻轻就过得跟空巢老人一样。” 桑晚失笑,任凭桑雀给她推到卫生间去洗漱。 “我才三十出头,怎么就空巢老人了?出门在外你别喊我妈,你看谁会把我当你妈妈看?那你明天中午想吃什么,妈妈亲自嗯……给你叫外卖。” 桑晚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谁能不喜欢女儿陪在身边,一起吃饭的感觉呢? “我想吃血肠!” 桑晚接过桑雀递来的牙刷,“刚才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小雀,你要不要买点阿胶或者红枣吃吃看?你渴望血制品可能是因为你伤口的快速恢复,消耗了你大量的气血,要不咱们去找个老中医把把脉开点药?” “中医能治诅咒吗?” “万一有效呢?这可是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 “那咱们俩都去把脉!你也看看有没有后遗症。” “对了,你作业什么时候写,还有最后一周可就开学了,你之后要去望山城吧,运个空箱子上路就行,这样你还能上一个多月的学,高二了,距离高考就剩下……” “妈你是魔鬼吗!快别说了!刷牙!” 第98章 盘点收获 从明府逃出来之后,天很快就亮了,大家惊魂未定,回到通往东阳县的主道上,找了个太阳能照到的地方才敢停下来休息片刻。 杀了三只公鸡吃,烤干身上的衣服,吃饱喝足有力气之后,劫后余生的一行人顾不上缅怀死去的人,继续上路,朝东阳县狂奔。 桑雀实在是累了,跟秦芳茹,何守慧,何守安还有夏蝉和玄玉一起坐驴车,其他人步行。 明府出了那么多变故,这头黑驴竟然在外面好好的,不愧是严道子的坐骑。 在驴车上,桑雀大概了解何守安一家人发生了什么事。 何守安被假的刘天佑带走之后,他还算是机灵,发现不对劲就自己跑了,一直躲在某个房间里。 后来是何守慧带着一竹筒黑狗血找到何守安,用黑狗血逼退追着何守安的邪祟,顺利跟爹娘汇合。 可惜暴雨天,黑狗血很快被冲散,他们带的也不多,经过明府另一处有井的院子时,何守慧被井里突然出现的邪祟一把扯住了头发,差一点掉到井下面。 是秦芳茹反应迅速,直接跟着跳井,抓住井边缘拉住了何守慧。 何守慧也没想到,她娘会拼命救她,她一直以为在爹娘心里,只有儿子最重要。 但是秦芳茹那时候跟何守慧说,她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能拼了性命救下幼娘,所以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想何守慧再出事。 最后,何宝胜抓着秦芳茹,秦芳茹让何守慧顺着她的身体爬上去。 奈何井里的邪祟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抗衡,何宝胜和秦芳茹牺牲了自己,救下了他们两个孩子。 “娘,你们最后怎么得救的?”何守慧问。 秦芳茹微微摇头,“不知道,我跟你爹当时被好多手抓着掉到井底,就想着我们能坚持下去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让你们无依无靠,只要天亮就好了。” “然后我们听到了唱歌声,就是瘦猴她娘整天唱的那个‘青石头青’啥的,那些手就不见了,然后……然后好像是有一个新娘子,紧接着就是你们看到我们的时候了。” 桑雀在旁边默默听着,心想,很有可能是蕙兰救了秦芳茹和何宝胜。 蕙兰自己没有愿意为她牺牲的爹娘,看到秦芳茹和何宝胜这样的爹娘,肯定会羡慕吧。 但桑雀也只能猜测,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总归何宝胜他们一家全都活了下来,就是莫大的幸运。 夏蝉枕在桑雀腿上,蜷成一团睡着了,玄玉也呼噜呼噜地睡在旁边,桑雀靠坐在那里,闭上眼睛,继续抵抗复苏副作用的滴答声。 她转移注意力,在心里算了算这次明府一行的得与失。 从井里出来时,她包里多了三件东西。 铜镜,一本笔记,还有一双绣花鞋。 绣花鞋是桑雀怎么也没想到的,因为这双鞋上绣的是牡丹,跟明府那些新娘子脚上的绣花鞋都不一样。 这双绣花鞋是在黑山村时,她陷入隐界,被万箱头驾驭的诡新娘追杀,穿在诡新娘脚上的那双。 这么看来,瘦猴家那口井和明府各处的井因为童谣的诅咒,是连通的,很可能明府后山,蕙兰尸体所在的古井,才是诅咒真正的源头。 铜镜和绣花鞋的具体作用,桑雀要等到了东阳县,点上魂烛观想之后才能弄清楚。 目前,她只能推测出铜镜有封印鬼的能力,绣花鞋既然能进入隐界,对于其他的邪祟或者恶鬼的封锁,肯定也有突破的能力。 但代价是什么,让桑雀有点担心。 那本笔记是明婉兮日常记录的杂记,里面记录着明婉兮和蕙兰相关的事情,可能明婉兮是想要有人记住她们,知道她们的故事,才特意把笔记给她的吧。 如果没人知道真相,明婉兮到死都只是一个怪胎,蕙兰一个丫鬟,更加不会为人所知。 笔记等她有空再仔细阅读,对于明婉兮和蕙兰,桑雀也有着好奇心。 除此之外,这次还得到一把能够通过吸食人血,补充煞气的直刀。 刀刚入手的时候,她脑中就快速闪过一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 说明这刀曾是战场上某人的佩刀,杀过不少人,但能成为这样特殊的存在,肯定另有缘由。 比起用剑,桑雀更喜欢用刀。 还有一件阴物,是苏梁远最后没来得及使用的,那是一片很长的红指甲,尾部还带着干的血肉,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浑身指甲疼。 具体作用到时候跟铜镜和绣花鞋一起查看。 实物的收获就这些,她损失的有杀猪刀,尸虫和铁剑。 非实物的收获……嗯?桑雀脑中的滴答声忽然停了。 她侧身用袖子遮着看了眼怀表,上午十点,复苏的副作用差不多刚好过了十二个小时。 没有了复苏副作用的折磨,桑雀吸口气,试着进入观想之中,跟阴童友好的沟通了一番。 十分之后,桑雀睁开眼,弄清楚了这次非实物的收获。 村怨提供的复苏能力,副作用从二十四小时缩短到十二个小时,也就是每隔十二个小时她就能用一次。 第101章 何不凝 “小五小六!” 何不凝满面怒容,大喝一声,可院外树叶沙沙,无人响应。 说书人慢条斯理,握拳到嘴边,“咳,咳咳~” 他一咳,何不凝立刻如临大敌,浑身紧绷,僵在门口不敢轻举妄动。 说书人在故事进行中会疾病缠身,就像故事的起承转合一样,越到故事高潮,病痛折磨越严重,身体所承受的负担也就越大,只有故事画上句点的时候,说书人身上的病痛才会消失。 但病痛消失了,寿命的消耗却无法弥补,故事中过了多少时间,就会双倍,五倍乃至十倍消耗说书人的寿命。 故事对现实的影响越深,这种消耗也会随之加深。 所以说书人的故事都很短,如非必要,他们也不会靠故事去影响朝廷大势,毕竟命耗不起。 每一个故事,都尽可能圈在一个本身有诡事的地方,以此借力,用一夜时间,最后杀光所有人,这样后续的影响和所付出的代价最少。 镇邪司,显然不适合开展说书人的故事。 意识到说书人在用咳嗽声吓唬他,何不凝两条剑眉舒展,依旧堵在门口,冷声问道,“你是来自投罗网的?还是说你打算背叛九歌,供出其他人的下落?” 说书人扬唇一笑,“我若真的背叛九歌,师弟怕不是要在我交代之前就冲冠一怒,‘误杀’了我?” 两人目光在空中碰撞,火花四溅。 说书人仔细瞧着他这个二十出头,就已经统领全秦州夜游使的好师弟,他未曾靠父辈蒙阴,十五岁就加入镇邪司,从普通差役做起,也就六年多时间,就做到了今天这一步。 整个秦州,除了镇守州府的走阴将,就属他最有实权。 “师弟,你说你放着去盛京任职的机会不要,偏要留在这秦州,还去统领最危险的夜游使,天天就盯着九歌的踪迹,累是不累?你这到底是想‘为民除害,匡扶正义’,还是想……找什么人?” 何不凝闭口不言。 说书人好整以暇,“你我多年未见,幼时你还总喜欢跟在我身后,缠着我给你讲故事,现在却连一盏茶都不肯给我。” “算了,说正事,你也知道,九歌从古至今,主要成员永远都只有九人,历朝历代,也都是九歌在暗中稳定时局。” “巫庙并非淫祀,九歌也并非邪教徒,若从根上论,这镇邪司也是巫娘娘一手建立,若巫庙是淫祀,镇邪司又算什么?你真正该去抓的,是鬼戏班!” 何不凝面无表情,声音依旧冰冷,“此事不劳你操心!” 说书人苦笑摇头,“怎能不叫我操心?你紧咬着九歌不放,大家叫苦不迭,九歌中不安分的也就我一人,其他兄弟姐妹都是无辜的。所以我来,是要给你一条关于鬼戏班的线索,你可知五十年前东阳县外翠云山中的明氏?” 何不凝略微思索,面上却滴水不漏。 “明氏玉浆何时到了宫里娘娘们的面前,明氏又是何时拜起了蘖神,师弟不妨去查查,这个蘖神的蘖,究竟是哪个蘖。鬼戏班供奉的可是戏神,这戏子嘛,最会变脸!” 何不凝眼神一厉,猛地射向说书人。 说书人若有所指的笑,“师弟莫要误会,我可没有污蔑当朝丞相的意思,今日言尽于此,九歌和鬼戏班,究竟哪个危害大,师弟心里自有一杆秤。” 说完,说书人站起来,放下一个葫芦状的小药瓶。 “铃医给你的药,记得按时吃,看在我今日送药又送情报的份上,师弟可否让让?” 四目相对,何不凝最终还是让开一条道给说书人,他若真的想走,何不凝留不住他。 说书人走到何不凝身边,顿住脚步,“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我找到了小师妹。” 何不凝猛地转头,这一刻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了难掩的震惊。 “她在哪?” 说书人神秘莫测的笑,“她可能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我记得你说过,见到她,就杀了她对吗?抓紧机会吧!” “别走!把话说清楚!” 何不凝转身就朝说书人抓去,说书人的脑袋突然扭转到身后,变作一个猫脸老太太。 何不凝浑身一颤,猛地醒过来。 竟然是梦! “头儿,你要是太累,就去休息休息吧。” 书房里,小六帮忙整理各地呈上来的公文,心疼地看着何不凝,小五在旁边不断点头。 何不凝想去按太阳穴,忽然发现他手心多了一个葫芦状的药瓶,果然不是普通的梦。 小六刚想说话,旁边的小五立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何不凝现在明显有要紧事在思考,不能打断。 何不凝回忆说书人最后说的那些话,他提到明氏,明氏在东阳县外翠云山,那是从汤原县到东阳县的必经之路。 所以他是在那里遇到了她,汤原县和周边村落刚刚遭受过鬼戏班的献祭,她必然在那些幸存的流民之中。 这也跟自己之前查到她们最后的落脚地在汤原县附近相吻合。 是谁? 她是不是正在来东阳县的路上? 何不凝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感觉自己已经离答案很近了,可他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思绪,阻止自己再思考下去。 “小五小六,备马,我们现在就回望山城!” 小五和小六对看一眼,两人拱手告退。 “等等,离开之前,去把五十年前关于翠云山明氏的档案全部提出来,带走。” “是!” 何不凝眉头紧锁,找了她这么多年,知道她还活着就好,不差这一时半刻。 说书人特意来告诉他这一切,必然有所图谋,他不能被说书人利用,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 东阳县,平安客栈。 说书人换了一身装束,收拾好行囊走出二楼客房,下楼时,店小二领着两个姑娘上楼,他让到一旁,看两人牵着手走过。 “小师妹,师兄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兄妹团圆的故事,还是稍后再写吧。” 想到她在铜镜中给的那些问题答案,说书人倒是很期待他们兄妹相见的光景。 摇头一笑,说书人快步离开。 二楼角落客房门口,店小二推开门引两人进去。 “二位姑娘,这是您的客房,需要热水的话招呼一声就是。” “姐姐,小蝉好饿~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喵~ 桑雀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那个匆匆下楼的书生,莫名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走进客房,桑雀把包里剩下的吃的全给夏蝉拿出来,让店小二送热水和饭食来。 趁着夏蝉吃东西,她快速查看了铜镜,绣花鞋和那片指甲的作用。 铜镜不是阴物,观想查看失败,桑雀猜想铜镜应该是类似法器的物品,拥有封印邪祟恶鬼的能力,蕙兰最起码也有四层的实力,也就是说,铜镜可以封印四层的鬼。 指甲是一次性的阴物,用血引动之后,会变成无形的鬼手掐断敌人的脖子,代价是自己的指甲会被一片一片的掀掉。 桑雀观想时就头皮发麻,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可以交换阴物,这东西她一点也不想用。 绣花鞋如她所料,拥有‘破界’的能力,穿着绣花鞋可以踏入隐界,可以突破四层以下邪祟恶鬼的封锁,但这鞋穿上就会脱不下,会不断挤压使用者的双脚直到筋骨尽断,血肉模糊,带来持续性的痛苦,直到把人疼死。 隐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桑雀对此知道的太少,这让她又一次产生了加入镇邪司的想法。 绣花鞋肯定不能自己穿,她可以给阴童穿,阴童是魂体,也不知道疼,完美克制绣花鞋副作用。 万箱头之前也是给他的诡新娘穿,说明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夜里,吃饱喝足之后,桑雀依旧是帮着夏蝉洗了澡,尤其是她的头发,洗了两遍。 之后让夏蝉帮她看了看身上各处的伤口,都只剩下一条粉色痕迹,照此下去,最后连疤痕都不会剩下。 还有,她变白了。 桑雀对此有推测,村怨应该是获得了部分诅咒的力量,这个力量不足以让她不死,但能够缓慢的恢复她身上的伤口。 副作用,自然是要饮血,还有一点点畏光,倒不严重不会影响日常生活,正常人也不喜欢在太阳下暴晒。 桑雀现在只希望她回去之后吃点猪血鸭血羊血之类的也能缓解对血的渴望,不然她真要变成吸血鬼了。 跟上次一样,跟夏蝉约定好天亮带好吃的回来,看着夏蝉睡着之后,桑雀去楼下客房找到寇玉山,把严道子钱袋里的两个银锭给了寇玉山一个,让他看顾好夏蝉还有那头黑驴。 明日去东阳县县衙重新办理户籍也需要用钱,桑雀准备趁此机会,跟寇玉山他们一起落户东阳县,名字就用桑木兰,不然后面办理各种文书都不好办。 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桑雀利用客房的门,带着玄玉一起回家。 第102章 知女莫若母 桑雀掀开箱盖回到家中,发现箱子被换了位置。 她离开时,是从花园杂物间里这个放杂物的大箱子进去,现在大箱子在书房中,肯定是老妈挪的,为了验证她开门是根据地点标记,还是根据‘门’本身标记。 现在看来,她用了哪扇门,之后门的位置改变,她的位置也会随之改变。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是去望山城,她可以找镖局运一口大箱子,不用自己每天守在那边。 松口气的同时,桑雀又有点失望,因为镖局运箱子期间,老妈肯定会要求她正常上学。 “妈~我回来了~” 桑雀带着玄玉从箱子里出来,无人回应。 汪汪!汪汪! 小将军的叫声从花园那边传来。 喵~ 玄玉跳到书桌上,蹲在桑晚写毛笔字用的墨水旁。 桑雀过去看了眼,桌案上干干净净,玄玉是说墨有问题? 桑雀赶忙从书房出去,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老妈的踪迹,顿时慌了神。 拿到手机开机,给老妈打电话。 电话立刻就接通,就好像老妈一直守着手机一样。 桑雀呼口气,“妈你去哪了?” 电话那头,桑晚清了下嗓子,“那个小雀,你先别着急啊,妈妈有点肺炎的症状,正在医院挂吊瓶。” “严重吗?咱家隔壁的医院对吗,我马上过来!” “不严重的,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先洗澡换衣服再过来接我,我就快打完了。” “好,那我手机放手边,你有事立刻打我电话。” 桑雀给玄玉拆了两个罐罐放桌上,草草地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头发也只吹了半干就带好手机出门,留玄玉和小将军看家。 到医院门诊输液室,看到老妈坐在那里挂吊瓶,没有骗她,桑雀悬着的心才放下。 “妈,你怎么突然就肺炎了?” 桑晚听到声音,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般,定定地看着桑雀,里里外外地扫视。 桑雀走过去坐下,“我没事,你看我脖子上的伤,都自己愈合了。” 桑晚放下心来,温和一笑,“看来你有奇遇啊,不愧是爽文主角!” 桑雀到嘴边的话又压下去,笑了笑,看老妈一瓶药见底,出去找护士拔针,顺便问问老妈的病情。 拔完针后,桑雀推着轮椅出去,走廊里迎面过来一个男医生,惊得桑雀立刻蹲下去躲到轮椅侧面。 桑晚看看男医生又看看桑雀,略微一想,就猜到桑雀肯定是上次到医院缝针,怕麻烦,又胡说八道了。 等男医生走过去,桑雀把桑晚的轮椅当滑板车,带着桑晚逃离医院。 “妈你肚子饿不饿,我们去吃鸭血粉丝汤吧。” 夏夜的风吹着,满是烧烤的味道,桑晚看得出来,桑雀心情不错,应该是诡王朝那边暂时没什么烦心事。 吃饭的时候,桑晚发现桑雀加了很多份鸭血,还有她之前故意晒黑的皮肤白了一个度,气色不是很好,像是缺血。 吃饱喝足,桑雀又去逛超市,给夏蝉买了点好吃的,还有水果什么的。 回到家,桑雀抱着半个西瓜拿着勺坐在沙发上,准备跟老妈讲她的经历。 但是没等桑雀先说,桑晚就打断她,把手机递给桑雀。 桑雀咬住勺子接过手机,看清老妈手机上那条邀请入群的通知信息,桑雀嘴里的勺子掉下来,喉咙发紧,不敢置信地睁大眼。 “我知道,我如果不先跟你坦白,你肯定会瞒我一些事情,那妈妈今天就以身作则,信守我们的约定,任何事都不向你隐瞒。实际上,我不是突然就得了肺炎,是因为使用了说书人的能力,付出了代价。” 桑雀被震惊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母女俩四目相对,玄玉蹲在茶几上,呼噜呼噜舔毛。 桑晚继续道,“昨晚我昏倒了,徐阿姨,就是徐淑芬,她正好打来电话,手机震动掉在地上,小将军着急乱抓,竟然接通了电话,我当时迷迷糊糊的,就听见小将军叫,也不知道徐阿姨是怎么听懂的,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医院了。” “昨晚徐阿姨送我过去的时候,我的病症确实很急,但是到早上,症状就轻了很多,连医生都摸不着头脑,最后在我的要求下,没有住院观察,只在门诊打针,接下来吃点药巩固一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明天有空的话,你帮我去谢谢徐阿姨吧。” 桑雀把西瓜放到一边,眼含愧疚,“对不起妈,又是我连累了你。” 桑晚笑,“我之所以跟你说的这么直白,就是不想让你挣扎内耗,我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会感到愧疚是因为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我不希望你因此就畏手畏脚。” “而且,能帮到你,对我而言是一种成就感,谁愿意当拖累人的废物,对不对?你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可能一帆风顺,我希望咱们母女俩能足够的坦诚,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力量,这样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无论是在诡王朝还是在这边,无论是你还是我。” 桑晚看向她的手机,故事接龙群突然找上她,说明她已经开始陷入世界的阴暗面,并且越陷越深。 “小雀,我们是母女也是战友,彼此之间最怕的就是互相隐瞒。我们都关心对方,甚至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但我们不能真把付出生命当做最后的退路,我们应该互相扶持着,好好的活着。” “那这个邀请,你打算怎么办?”桑雀问。 桑晚拿过手机,“虽然我很好奇这个群背后的事情,但是我们目前的力量还不够,贸然加入,只会被利用,放着不管也容易发生未知的变故,所以……” 桑晚果断点了拒绝,之后那条通知信息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一直等到桑雀回来才点,也是为了让桑雀看到,然后放心。 “对了,群的事情我已经侧面告诉了徐阿姨,她似乎认识一些‘相关人士’,相信会有人去查的,眼下我们还是专注在你这里比较好。” “只有你足够强大,我们才能从容的面对所有事。现在说吧,关于说书人的事情,事无巨细,别想骗妈妈哦~” 桑晚做了个‘盯着你’的手势,桑雀叹气,她本来都想好了,说书人的事情暂时不说,没想到她能在明府脱困,其中还有老妈的助力。 果然,她只是个小说主角,而老妈,是掌控一切的神! 桑雀向她的神献上西瓜,“您吃,我说。” 长夜漫漫,母女俩无心睡眠,从客厅说到书房,桑雀嘴巴没停,除了说还在吃。 桑晚一直在记笔记,把所有关于说书人的细节问题都梳理出来,将说书人的规则一条条总结。 “……妈,你说我下次遇到说书人,到底应该怎样做,才能避免被卷入他的故事中?” 第103章 妈妈你是魔鬼吗? 桑雀现在没有生存压力,就懒得动脑子,想要心安理得的‘抄答案’。 桑晚看穿她的心思,直接道,“根据你的描述,还有我自己的体验,说书人的故事,从一开始就不要介入,是最稳妥的办法。写故事的要素无非就是时间,地点,人物这些。你遇到的苏梁远是想从消灭所有人物入手,方向是对的。” “没有人物就没有故事,同理,没有地点,故事也就无法进行。你只要尽快远离当下地点,那在该地点即将发生的一切,就都牵扯不到你身上。” “我还发现一点,说书人在写故事的时候不会直接写出活人的名字,只会用标签去圈定故事中的人物,这一点背后的原因还有待考证,但是说书人在明府的故事中直接写出了蕙兰的名字。” “这是不是说明他可以操控邪祟,却不能直接操控人的行为,说书人的力量也是类似邪祟鬼神的力量,是利用邪祟鬼神间的层级压制在操控邪祟,对于人则要通过影响周围环境,利用邪祟,增加设定,以及铺设钩子等等手段,将故事中的人导向他需要的点位。” “就像你陷入镜子里时,蕙兰那些带有怨念的记忆就是我给你下的钩子,我也只是设定出了镜中世界样子,之后的一切就会顺理成章的发生。” “你看到蕙兰怨念的记忆,就会让村怨吸收那些怨念,合理的升级,合理的打破镜子封印,最终也会合理的脱离镜子,回到你的身体中。” “合理,是个重点,所以关于你的情报,你必须事无巨细的全都告诉我,我对你情况掌握得越是全面,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才能更好更省力的帮你。” 桑雀惊道,“还下次?我下次见到说书人,三秒内搞不定他,我绝对跑路!有多远跑多远,绝对不再踏入他的故事中。” 桑晚没接话,继续道,“你之前的推测是对的,现代和诡王朝之间肯定是有联系的,我使用说书人的力量之后,故事接龙群立刻就找上我,所以我怀疑,故事接龙群里的成员也拥有类似说书人的力量,就是可能没有说书人那么强大。” 桑雀点头,又疑惑,“那我们遇上的两次是怎么回事?是群里先写了故事,才有我们遭遇的事情,还是我们遭遇的事情原本没什么,但是被群里的人影响,走向了灵异?” “具体机制,目前还不知道,以后再说吧,反正徐阿姨会找人去查的。对了,还有件事,你那山鬼令牌的作用,搞清楚了吗?”桑晚问道。 桑雀摇头,“没有,我只远远的看到了说书人,并没有跟他直接接触,所以什么都没问到,而且……我说不上来,感觉说书人对我没有恶意,但目前也不愿意跟我接触。” 桑晚蹙眉,“他不是对你没有恶意,而是你通过了他的考验。” “妈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离开镜子之前,最后回答的那几个问题。” 桑雀想起那时候,她火气上头,纯粹就是本能反应,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顿时担忧起来。 “妈,我不会说错什么话吧?” 桑晚安慰道,“那些问题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可能你的回答跟他的想法类似,所以他觉得你未来某一天面对某些事的时候会站在他那边,就没有再干预你。” “那山鬼令牌是有什么问题吗?”桑雀转回正题。 桑晚蹙眉,“我拓印令牌的临摹纸原本没有夹在书里,但是昨晚它却出现在说书人写故事开头的那张纸上面,你在明府的时候,拿到的部分故事书稿后面会自动出现后续故事内容吗?” “没有,最起码我看到的那两张没有。” “那就是山鬼令牌的力量让那张纸显现出了说书人的故事,在提醒我去救你,包括我昏倒之后,也是那张纸被风吹起来,落在手机上,徐阿姨就打来了电话。” “如果是以前,我会觉得是巧合,但现在,我觉得这世间可能真有一个叫‘山鬼’的神明,在暗中注视着你,令牌就是某种锚点。” 桑雀突然头皮一紧,“妈你别说了,我现在特别怕这种,有时候甚至感觉说书人背后还有说书人在操控我,简直不能细想。” 桑晚笑了笑,“现在你们已经到了东阳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桑雀想了想道,“主要目标当然还是继续提升自己,也帮阴童和村怨提升,增加自己的实力,但是心灯目前把我锁死在三层了,心灯不达到四层,我就没办法迈入四层。这个需要时间积累,急不得,在这之前,我需要加深我对诡王朝各方面的了解。” “所以我还是要尽快加入镇邪司,在镇邪司中学习,正好东阳县就有镇邪司分部,我之后去问问,加入镇邪司需要怎样的考核,接下来就针对性的准备。如果成功加入镇邪司,就能够使用镇邪司的香器,我想,那东西应该是个‘外置心灯’,能暂时加强我自己的心灯。” 第106章 失踪的女生 郑玄深吸一口烟吐出,烟雾缭绕间,交警忽然变得呆滞,郑玄一拧车把直接逃离。 准备下车的徐义超差点被闪下去。 “郑老师,淑芬奶奶不是说过吗,咱们不能欺负普通人,要遵守人间规则。” “谁跟你咱们!我是有编制的,你先考上大学吧!”郑玄没好气道。 “那你更应该遵守规则啊!” “不然你交罚款?” “呃……事急从权也不是不可以,老师,咱真有‘相关部门’啊?” “不该打听别瞎打听!” “哦,那你再快点。” 郑玄带着徐义超飞驰在街巷间,桑雀和姜枣坐在出租车上聊着小将军和小王爷最近的日常。 桑雀取出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 “我给你看,小将军这个月长大了好多,但还是被玄玉压制得死死的。” 【别声张,这司机有问题】 姜枣看到手机上的字,冷不丁一颤,不过桑雀在身边,她很快镇定下来,立刻搭话。 “下次我把小王爷带你家去,二对一,我看玄玉怎么嚣张。” 桑雀假装翻找照片。 【一会下车,你去报警】 姜枣点头,“小将军真是越长越威武了。”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一会,车越开越偏僻,已经脱离了去建材市场的路,朝着峪城外,龙脊梁山的方向驶去。 桑雀朝司机问了一句,“师傅,你开错路了吧?” 前面年轻的司机突然拿出一把西瓜刀,“不想死就闭嘴!” 姜枣立刻依偎到桑雀身上,但她一点也没害怕,她感觉最后‘死’的一定是司机,桑雀可是人间女武神。 行侠仗义的时刻到了! “哦。” 桑雀淡淡应声,跟姜枣靠在座位上。 她俩一个副云淡风轻,一个双眼放光,让司机不禁回头看了她们好几眼,心想他是不是绑了俩傻子。 太阳落山,天色也逐渐变暗,出租车拐上坑洼不平的小路,周围都是小树林和农田,远处还有村子。 车越开越偏僻,车灯照亮漆黑小路,尘土飞扬,总让人产生一种前面会冷不丁出现个女鬼拦路的感觉。 “怎么突然有点冷?”姜枣搓手臂,靠在桑雀身上。 桑雀拧眉,不是突然冷,是周围确实有阴气,她扫了眼出租车前面,后视镜下挂着一个古怪的黑色佛牌,不是本地样式。 如果是其他人到这里来,只怕会遇上鬼打墙。 又是涉及灵异的事件,桑雀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本身就是越深入九幽,越容易陷入灵异事件。 在诡王朝的时候,树林里找邪祟也是一样,她和夏蝉站在一起,邪祟必然先靠近她,先攻击她。 不一会,车灯照出一座破旧的院子,两扇掉漆的大红铁门半开着,旁边牌子坏掉一半,剩下一半写着‘废品收购站’。 车开进院子停下,司机下车,提着西瓜刀拉开车门,凶狠地对两人道,“下车,别耍花样,不然砍死你们。” 桑雀眼神示意姜枣待在车里,她长腿一伸先下车,没等司机把刀往她脖子上架,她眼神一厉飞快出手。 姜枣在车里就听到一声闷哼,紧接着重物砸地的声音传来,她立刻从车里钻出来,果不其然谈看到司机已经昏倒在地,桑雀拎着西瓜刀扫视周围。 “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绑架我们桑木兰,活该!” 姜枣无情鄙视,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呀!还是没信号怎么办?这里好偏僻啊。” 废品收购站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各种废品,一边是活动板房,一边是二层小楼,另一边是两个大仓库。 桑雀感觉村怨的力量有轻微的躁动,说明这里有怨念。 “先把这家伙绑起来。” 两人在废品堆里找到绳子,把地上的年轻司机结结实实捆起来。 桑雀把一张折成三角形的驱邪符放在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里,脱下外套给姜枣披上,她只穿了短袖。 “你在车里等,我进去看看,乖乖的,别乱跑。” 不由分说地把姜枣按回车里,桑雀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朝怨念传来的二层小楼走去。 绕过一大堆废品,楼前晾衣绳上的床单被风吹得飞起,又轻飘飘的落下,罩出一个人的轮廓,挡在大门前。 “这是……鬼吗?” 姜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快步跑到桑雀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前面的床单看。 桑雀本以为姜枣会害怕,怎料她突然兴奋,大步流星朝前走,伸手就去扯床单。 “喂喂!”桑雀想要制止,没赶上。 床单被姜枣一把扯下来,下面空空如也,一股阴风吹起姜枣头发。 “哇!桑桑你看到了吗?不是钢丝绳吊着的,真的是灵异现象!” 桑雀:………… “哎呀,刚才忘了拍下来,好可惜。” 桑雀不知作何表情,她知道姜枣从小就心大神经大胆子大,经常去鬼屋探险,看恐怖片也是姜枣带着她看的。 但她没想到姜枣是真的不怕这些,正常人现在不是应该一身冷汗开始发抖了吗? “快快,我们进去看看,这次我要全部录下来。” 姜枣打开手机录像,眼睛比灯泡还亮。 推开两扇木门,一股臭袜子的味道扑面而来,两人才走进屋,姜枣就让桑雀等一下,举着手机对着大门拍。 空气凝滞了一秒,两秒,三秒…… 第104章 桑雀日记 【8月23日,星期五,晴】 今天早上去了诡王朝,给夏蝉带了些好吃的,夏蝉说她要一直跟着我,我去哪她去哪。 其实我有想过,要不要把夏蝉带到现代来,但是跟老妈商量过后,还是决定暂时不要。 徐家湾村的事情,再加上老妈告诉徐淑芬关于故事接龙群的事情,我们有很大可能正被‘有关部门’特别关注。 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不好交代。 我跟寇玉山说我之后要去望山城,寇玉山似乎有点心动,他现在跟瘦猴还有刘天佑一起,都住在瘦猴舅舅家的寿材铺里。 何宝胜家有些家底,一家人租了个小院子,寇玉山说他会把夏蝉送到何守慧那,让何守慧暂时照顾几天,他现在要先把大家落户的事情搞定,得去县衙蹲守。 中午回家之前,我到东阳县最热闹的那条街转了转,记录了下各种物品的价格。 有意思的是,我居然在那里看到了玻璃和香皂,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略贵,却也不是买不起。 如果不是诡王朝有人才,那就是厌胜钱之前的持有者,也就是我亲生母亲带去了这两种东西的制法。 我忽然在想,厌胜钱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除了我和我亲生母亲,之前有没有其他人用它穿越过两界? 如果有,他们就没想过改变诡王朝吗?比如进行一场工业革命什么的? 或许他们有不能这么做的理由,以我的能力,也做不到这样的事,我也没那么大野心和抱负,以后还是少操心吧。 镇邪司分部大门紧闭,所有人都被调去了汤原县那边,暂时打听不到消息。 先吃午饭去,下午还有很多事要忙。 【8月24日,星期六,晴】 今天没去诡王朝。 昨天看了老中医,如老妈所料,我确实是气血亏虚,开了补血的中药,老中医还叮嘱我,之后多吃猪肝这些能够补血的食物。 可是猪肝好难吃,不喜欢动物肝脏的味道。 老中医还说我的身体不如我妈,说我年纪轻轻的这么虚,以后要加强锻炼,别为了减肥胡整。 平白被训了一通,不过知道老妈身体没什么大问题就好。 昨天下午我还去看望了徐淑芬奶奶,徐家湾村都拆了大半,没水没电的,她竟然还住在那里。 我把严道子那本关于各种符箓的书复印了一份给她,当做谢礼,徐奶奶很开心,当场就戴上老花镜开始翻看,她一把年纪了,仍孜孜不倦的学习。 我好惭愧,但也就惭愧了一下。 我问徐奶奶那晚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妈,徐奶奶说是山神大人的启示。 她那晚正在客厅里刷短视频,山神像突然从神龛里摔下来,她冷不丁被吓到,手机摔在地上,正好就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那电话是我上次给徐奶奶存的,还记录了我家的地址,让徐奶奶需要租房子的话,找我妈。 徐奶奶说电话接通之后光听见狗叫,她就觉得不对劲,算了一卦之后就出门了。 徐奶奶已经同意搬到我家小区,原本我提出来之后她是要拒绝的,结果她家的山神像又摔下来,徐奶奶又算了一卦,最终点了头。 徐奶奶还说,总觉得她家的山神大人对我有点特别,特别的惧怕,怕到有求必应。 房租我没收,只让徐奶奶自己交水电燃气的费用,徐奶奶笑着应了,说她要是再拒绝,她家山神大人还得摔一回,再摔就要碎了。 租给徐奶奶的房子就在我家对面那栋楼,有徐奶奶和她的山神在附近,我再去诡王朝,老妈这边也能放心一些了。 【8月27日,星期二,晴】 今天依旧没去诡王朝。 昨晚我睡着之后进入九幽查看了一下。 遭遇明府事件之后,我的灵魂在九幽地狱里再次跳楼式下降了一百多阶,目前已经三层349阶了。 而我的心灯,目前也就达到三层10阶的强度。 这样的差距让我遇到事情容易产生暴力解决的冲动,平常外出也容易看见脏东西,听见古怪的声音。 有时候正常的人跟我打招呼,我装没听见没看见,被人说没礼貌。 不正常的跟我打招呼,我不小心应了,立刻变恐怖片。 原地消灭之后,因为古怪行为和一脸杀气,又会被人当神经病指指点点。 我最近还爱上了各种血腥的电影,也爱上吃各种血制品。 今天早上去买猪血,看老板分解猪肉我都看得入了迷,恨不得自己上手。 阴童和村怨的层级差不多,都在刚入三层的位置,心灯刚好能够压制。 今晚去趟诡王朝,趁早把村怨的山鬼印打上。 …… 【8月30日,星期五,晴】 从诡王朝回来了,夏蝉没有我投喂,跟抑郁了一样。 何守慧说她每天下午蹲在地上嗷嗷哭,哭着喊‘姐姐你在哪,小婵好饿呀’。 诡王朝的东西小蝉也是照吃不误,只是她分不清馋和饿,把馋当成饿,以后可以改名叫‘小馋’了。 寇玉山办事效率很高,落户的事情解决,我总算不是诡王朝的黑户了,有了户籍文书。 寇玉山最终决定跟我一起去望山城,有他在也好,一路上可以照顾夏蝉。 他需要几天时间考察东阳县的镖局,找一个靠谱的,带我们一起上路。 我把身上的银钱全都给了寇玉山,让他给驴车换个带厢门的,结实一点的车,再屯点路上用的水粮,换些趁手的兵器,买些被褥和衣服。 有寇玉山处理这些事情,我很省心,而且赶路的途中我待在现代上学,寇玉山正好可以照顾夏蝉,夏蝉也能保护他。 镇邪司那边的考核我也打听清楚了,各州府主城每年春季和秋季会有两次招新。 今年的秋季招新,路上不耽搁的话,我应该能赶到望山城。 这两天我还去东阳县附近的树林子里猎杀了些常见的邪祟,有些小意外,问题都不大。 毕竟我也已经是三层的走阴人了,在诡王朝,大部分道士、和尚和走阴人,包括镇邪司的日游和夜游使,三层就是上限了。 只有少部分能突破到第四层,进入鬼级。 想想我从踏入这个世界到现在,也就一个月,达到这个层级,说出去怕都没人信。 村怨的山鬼印已经打上,我在厌胜钱上留了三个卦象,方便我来回。 夏蝉的能力开发让我很意外,她果真是头发上长了个人,她要是心智成熟,足够聪明,我可能都打不过她。 【8月31日,星期六,小雨】 终于还是迎来了这天,一定是阴童影响了我,让我沉迷于摆烂,之前明明还有时间,却总提不起劲来写作业。 今天晚上,一盏灯,一支笔。 我要创造一个奇迹! 姜枣刚才打电话来哭,问我作业写完了没有,能不能给她抄一下。 唉……我还想抄她的呢。 【9月1日,星期天,阴天】 开学了,作业危机渡过。 一晚上没睡,课上打瞌睡还被老师叫起来站着听课。 徐义超就在我后面,说什么我何苦这么认真写暑假作业,只要开头几页认真写,中间随便写写就好了,说他往年就这么干,老师根本不会认真检查。 他为什么不早说! 一怒之下,我怒了一下,班主任王秀珠女士的语文课,我不敢太放肆。 姜枣很疑惑我什么时候跟徐义超关系变好了,徐义超之前跟人说姜枣长得不好看,被姜枣听到拉了黑名单,现在敌意又加深了。 徐义超背后的纸人小女孩还在,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通过特殊的方式沟通过了,小女孩没有再捂徐义超的眼睛。 他终于拥有了正常的审美,早上看到王秀珠女士还大喊‘王老师你今天真漂亮’。 王秀珠女士被喷了满脸口水,觉得徐义超在嘲讽她,罚徐义超打扫办公室。 今天还有件特别的事,我们年级来了一个新体育老师,叫郑玄。 死在天井楼里,那个郑乐天的大哥! 我感觉他是冲我来的,但应该没有恶意,我最近还是老实点吧。 原本还想着,下次再被罚站,就用祟雾做个幻象站着,我坐下睡觉,看来是不行了。 …… 【9月7日,星期六,晴】 我家花园里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 今天帮徐奶奶搬家,徐义超和姜枣都来帮忙。 忙完一早上,中午到我家去吃饭,徐奶奶参观花园的时候,发现小将军一直在挖花园里那棵红枫下面的土,她就仔细看了看。 我妈原本以为小将军是学玄玉,拉屎尿尿都挖坑解决,结果徐奶奶让我把树完全挖开之后,在树根下面发现一个缠着红线的盒子。 小将军坐在旁边委屈的呜呜,被玄玉一巴掌呼倒在地,嗷嗷叫着去找我妈。 盒子里是一个快要腐烂的泥娃娃,没有下巴,身上钉着一根钉子。 徐奶奶说是某种诅咒邪术,要把死人的魂魄囚禁在原地,她还说这跟徐家湾村兄弟钟表铺发现的那个干尸娃娃手法如出一辙,都是南洋邪术。 我这才意识到,我家之前出现的那个邪祟不是偶然。 只是时间太久了,要追查只怕不容易。 为了让我上三中,我跟老妈当初换这套房子时,确实是着急了一些。 我还记得那个房产中介说这套房子原主人家里出了变故,男的做生意赔了,他老婆又得了癌症,所以着急卖房子。 之后我得去找找那个房产中介,查一下原户主的信息。 我用红布把整个盒子都包起来了,过几天带到诡王朝查一下。 第105章 出租车(4月月票500加更) “耶~考试终于结束了,我要抱抱~” 教室里,身高一米六,一头短发的元气少女姜枣张开手,扑向一米七,高冷面瘫的桑雀。 桑雀转身躲避,姜枣直接从后面搂住她脖子跳上背。 桑雀不为所动,任凭姜枣挂在她背上,好像没感觉一样,慢条斯理的收拾桌上的文具,桑雀脸上还带着睡觉压出来的印子。 “雀宝宝,你怎么身上总有股米酒的味道啊,你小小年纪怎么能酗酒呢?” 姜枣一个劲在桑雀身上闻。 “还有你最近用的什么美白产品,效果也太好了吧?发个链接给我,我也要冷白皮!” “桑雀!” 徐义超从最后一排跑过来,他背后的纸人小女孩一闪消失,徐义超脚下突然出现一只脚,绊得他撞上桌子,差点扑倒在桑雀脚下。 桑雀背着姜枣转身,姜枣脑袋蹭的从桑雀肩头冒出来,怒目以对。 “你走开,不许缠着我家雀宝宝。” 桑雀抬手往后,轻轻拍在姜枣脑门上,问徐义超,“有事?” 姜枣挂在桑雀背后,瞪眼。 徐义超按着撞疼的腰,呲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 “也没啥事,听说你准备学文科,我选了理科,国庆收假就分班了,想请你……们吃个饭。” “我跟枣子约好逛街,不吃了。” 姜枣用力点头,从桑雀背上下来,复读机一样,“对,不跟你吃,我们要逛街。” 徐义超丧气离开,班主任王秀珠女士出现,跟大家叮嘱了一番国庆放假的注意事项。 姜枣身为值日生,要留下来打扫卫生,桑雀陪着一起,一直忙到学校没什么人了才走。 她俩准备去建材市场找点材料,做一架小型手弩。 还是那句话,法律限制了姜枣的发挥,她在这方面天赋卓绝。 “桑桑,国庆节你打算做什么?咱们带上小将军,小王爷还有玄玉一起去山里玩水吧。” 黄昏时分,夕阳霞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在出校门的路上,姜枣问桑雀。 好不容易放假,桑雀当然是要去诡王朝,看看镖局的人马走到哪里了,应该距离望山城已经不远。 上学上的她浑身不得劲,这两天考试挫败感强烈,她需要去诡王朝发泄发泄,找点成就感。 第106章 失踪的女生 郑玄深吸一口烟吐出,烟雾缭绕间,交警忽然变得呆滞,郑玄一拧车把直接逃离。 准备下车的徐义超差点被闪下去。 “郑老师,淑芬奶奶不是说过吗,咱们不能欺负普通人,要遵守人间规则。” “谁跟你咱们!我是有编制的,你先考上大学吧!”郑玄没好气道。 “那你更应该遵守规则啊!” “不然你交罚款?” “呃……事急从权也不是不可以,老师,咱真有‘相关部门’啊?” “不该打听别瞎打听!” “哦,那你再快点。” 郑玄带着徐义超飞驰在街巷间,桑雀和姜枣坐在出租车上聊着小将军和小王爷最近的日常。 桑雀取出手机,快速打下一行字。 “我给你看,小将军这个月长大了好多,但还是被玄玉压制得死死的。” 【别声张,这司机有问题】 姜枣看到手机上的字,冷不丁一颤,不过桑雀在身边,她很快镇定下来,立刻搭话。 “下次我把小王爷带你家去,二对一,我看玄玉怎么嚣张。” 桑雀假装翻找照片。 【一会下车,你去报警】 姜枣点头,“小将军真是越长越威武了。”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过了一会,车越开越偏僻,已经脱离了去建材市场的路,朝着峪城外,龙脊梁山的方向驶去。 桑雀朝司机问了一句,“师傅,你开错路了吧?” 前面年轻的司机突然拿出一把西瓜刀,“不想死就闭嘴!” 姜枣立刻依偎到桑雀身上,但她一点也没害怕,她感觉最后‘死’的一定是司机,桑雀可是人间女武神。 行侠仗义的时刻到了! “哦。” 桑雀淡淡应声,跟姜枣靠在座位上。 她俩一个副云淡风轻,一个双眼放光,让司机不禁回头看了她们好几眼,心想他是不是绑了俩傻子。 太阳落山,天色也逐渐变暗,出租车拐上坑洼不平的小路,周围都是小树林和农田,远处还有村子。 车越开越偏僻,车灯照亮漆黑小路,尘土飞扬,总让人产生一种前面会冷不丁出现个女鬼拦路的感觉。 “怎么突然有点冷?”姜枣搓手臂,靠在桑雀身上。 桑雀拧眉,不是突然冷,是周围确实有阴气,她扫了眼出租车前面,后视镜下挂着一个古怪的黑色佛牌,不是本地样式。 如果是其他人到这里来,只怕会遇上鬼打墙。 又是涉及灵异的事件,桑雀丝毫不感到意外,因为她本身就是越深入九幽,越容易陷入灵异事件。 在诡王朝的时候,树林里找邪祟也是一样,她和夏蝉站在一起,邪祟必然先靠近她,先攻击她。 第109章 劫道 张庆刚献祭完他老婆之后,买彩票中了一大笔,就去了外地生活。 等钱全部败光了,他今年年初才回到峪城。 结果天井楼的俩兄弟失踪,南洋女人也失去联系,张庆刚试着找工作赚钱,奈何享受过那种来钱很快的感觉,他干什么都无法长久。 最后,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利用他的出租车,绑架了一个高中生,重新开始供奉金童子。 8月2号,桑雀去找秦璐那天,张庆刚纯粹是想起了他老婆,所以才将车开到桑雀家这边,正好遇上桑雀打车。 那天张庆刚的后备箱里,确实有具尸体,如果那天桑雀有任何异常反应,张庆刚很可能一不做二不休,把桑雀也绑了。 桑雀今天遇到的年轻男人,是张庆刚老家的晚辈强子,跟着张庆刚混的。 张庆刚研究了几年南洋邪术,略懂,知道怎么在废品收购站外布置鬼打墙,只有带上金童子面前供奉的南洋佛牌才能通行,所以警察才一直抓不到他。 但是没有南洋女人的协助,张庆刚他们上一次献祭只带来了两个月的财运,还都是小财。 彩票没中过,刮刮乐偶尔能刮到大奖,也都是那个叫强子的年轻男人去兑奖,供两人花销。 所以那个强子今天才铤而走险,出来绑人。 桑雀发现,涉入灵异事件后,人真的会倒霉,她倒霉被张庆刚的人绑架,张庆刚倒霉,让人绑架了她。 最后张庆刚被抓,她被训了一顿,还写了近一千字的保证书。 都倒霉! 客厅里,桑雀一边讲一边思考。 “……妈,你说徐家湾村七月照相馆那个怪谈,就是峪城那段时间的孩子失踪事件,会不会也跟这个南洋女人,还有‘金童子’有关啊?金童子似乎是用小孩骨灰和尸油做的。” 桑晚微微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这些都要警察和‘相关部门’去调查了。” “嗯,相信他们能从张庆刚口中问到一切。” “你们那位郑老师,还真是‘有关部门’的人?”桑晚问。 “八成是,我用阴童试探了他一下,水平很一般,但他肯定也有隐藏的实力。” 桑晚若有所思,“这件事一出,他可能就没时间再一直盯着你了,相比起来,那个不知所踪的南洋女人危害更大,这样一来,你国庆期间去诡王朝那边,暴露的风险就小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困了妈,咱们早点睡吧,明早我去买点烧鸡和烤鸭,收拾妥当就去诡王朝了,这次等国庆收假再回来。” 第111章 火烧匪寨(4月月票1500加更) 匪寨里。

入夜之后,所有活人都回到室内,绘制着符箓的大门紧闭着,将所有白僵放出来,在寨子里游荡守卫。

匪寨深处那座依山而建的大厅内,各处火盆燃起照亮,今日轮休的五十多土匪分堆围坐,拿着酒坛,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闹闹哄哄。

上首位置,一个彪形大汉,脸上带着刀疤,腰悬环首大刀,坐在铺着虎皮的石头座椅中,高举酒碗。

“兄弟们,痛饮一碗!”

“敬大当家的!”

众土匪满饮碗中烈酒,畅快大笑。

大当家的面前堆着这次打劫来的财物,还有二十几个俘虏,被一群持刀的土匪关在大厅旁边的木笼子里。

地上也到处都是黏腻油亮的血迹,笼子前方有个大坑,坑旁放着几个同样沾满血迹的木桶,尸体的腐臭味从坑中散发出来。

寇玉山缩在人群里,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到坑底有五口被锁链压住的棺材。

两个土匪用刀敲着笼子,看笼子里的人吓得大叫,他们恶狠狠地笑着。

镖局的镖师大都被他们杀了,剩下的,都是跟着镖局队伍一起前往望山城的客商,男人和女人被分开关着。

跟其他土匪不同,这群土匪没有碰那些女人,反倒看护得很严,就好像有别的用途一样。

关押男人的笼门被打开,前面一个身形瘦小的年轻男人被凶狠地拉出去,甩在地上。

“看这瘦得跟小鸡仔似的,能放满半桶血不?”

抓着瘦弱男子的土匪笑问周围人,其他土匪纷纷调笑。

“估计半桶都没有。”

“尿能尿半桶哈哈哈。”

瘦弱男人浑身颤抖,痛哭流涕地哀求。

“不要杀我,我家里还有钱,你们给我家里送信,我爹娘会送钱来的,不要杀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土匪硬扯着瘦弱男人到木桶前,抬脚一踹,瘦弱男人跪倒,一把刀直接抹过脖子。

“啊!!!”

被关起来的人吓得尖叫,那个瘦弱男人就像杀鸡一样,被抓着头发,对着木桶放血。

“下一个!”

又一个年纪大的男人被扯出来,直接吓得尿了裤子,跪地哀求,可惜无济于事。

尖叫声,哭泣声,哀求声,惹得那群土匪哈哈大笑,他们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该吃肉吃肉,该喝酒的喝酒。

一木桶装满,立刻有人拎起木桶,对着坑底的五口棺材泼下去。

砰砰!

棺材盖子震动着,里面发出低沉的,类似野兽嘶吼的声音。

坐在上首的大当家熊义拿起手边黑色的铃铛摇了摇,棺材里的动静立刻停止。

熊义身边一个穿文士袍的中年人立刻谄媚地笑,“大当家的,咱们曲二当家可真厉害,想出这快速养尸的法子,养一具白毛僵只需要一个月时间,怕是再过上几年,怕是镇邪司都拿咱们没办法了!”

熊义得意的笑,“可惜曲二不愿意,不然我这大当家的位置让给他坐都成。”

“大当家的,咱曲二当家真的是……那个‘铃医’吗?”中年文书试探性问道。

熊义喝酒的动作一顿,哼笑道,“大家都认为是,那就是了!你去给曲二当家的再送点好酒好肉过去,跟他说新到一批女的,让他来挑。”

“唉!小的这就去。”

大厅门口位置,两个土匪碰了下酒坛子,正要喝一口,其中一个吸吸鼻子,疑惑转头。

“什么怪味,你闻到没?”

另一个满不在乎道,“血味尿骚味尸臭味,还能有什么怪味?来喝!”

两人仰头饮酒,未曾注意到大门下面,有烟雾和奇怪的液体流进来。

笼子那边,一连五个人被抓出去,寇玉山实在看不下去,在那两个土匪又来抓人时,他挡在了前面。

寇玉山脑袋一低出了笼子,站直身体,那獐头鼠目的土匪感觉大片阴影笼罩下来,抬头看比他还高还魁梧的寇玉山,顿时乐了。

“呦呵,还有这么大个儿藏里头?兄弟,有没有兴趣留下来跟哥们一起在这山上逍遥快活啊?”

寇玉山怔了下,本来他还想着死就死,他要站着死,结果这群土匪给他来这个?

“干不干,给句痛快话!”

正当寇玉山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大厅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一个身上中了一箭的土匪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大当家的不好了!镇邪司带了好几百夜游使攻进来了!”

话音一落,满场寂静,所有人喝酒的动作顿住,直到坐在上首的熊义怒骂出声。

“放你的狗臭屁,镇邪司夜游使?还几百人?整个望山城的夜游使都不到二十个!”

闻言,门口的土匪神情逐渐收敛,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对镇邪司不是太了解。”

土匪的样子,女人的声音,冷静又冷淡,这诡异的情况再次让所有人愣住,就那么看着门口土匪拿出火折子。

呼——

一口气吹出明火,随手往旁边一丢。

轰!

两扇巨大的木门瞬间燃起熊熊烈火,门口的土匪变成一团灰雾,突然消失不见。

透过燃烧的木门,所有土匪这才看到外面的寨子已经陷入火海,游荡的白毛僵尸好多都被烈火灼烧着,痛苦嘶吼。

在这之前,他们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而且这火,烧得也太猛太快!比一般火油还强!

“快!关上门,救火!”

熊义站起来怒喝一声,门口的土匪这才反应过来,大厅的门上有符箓,可以防止外面的白毛僵尸冲进来。

此刻大门洞开,烧着火,符箓失去作用,大厅内浓重的血腥味飘出去,外面游荡的七八十白毛僵尸如同饿死鬼般,纷纷朝这边涌来。

跑在前面关门的人猝不及防,被两个白毛僵尸抓住,一口咬穿脖子,鲜血四溅。

砰!

一个大酒坛子诡异的飞起,砸在火盆中轰然爆开,飞溅的酒液带着烈火,瞬间吞没周围几个土匪。

灰雾在大厅内忽左忽右,忽前忽后,酒坛子乱飞,火越烧越大,越烧越旺,越来越多的白毛僵尸扑进来。

有些白毛僵尸身上还带着桑雀泼上去的汽油,不分敌我,胡乱屠杀。

场面,乱作一团。

桑雀铺开祟雾,隐藏在其中不露行迹,利用祟雾瞬移的能力在大厅内四处放火,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寇玉山一把抓住面前土匪的胳膊,用土匪的刀抹了土匪的脖子。

周围几个土匪反应过来,挥刀砍过来,几簇黑发风驰电掣,从地上蹿起,眨眼间就将那几个土匪的脖子拧断。

这一路上,夏蝉可没少用树枝和石头练习她头发的绞杀力道,现在石头还绞不碎,但是一人粗的木头,她用桑雀教的发力技巧,只用一下就能拧断。

夏蝉的脑袋隐藏在黑暗里,脸都用头发完全遮盖起来,避免被人看到,她用头发勾了下寇玉山的手,示意寇玉山跟她走。

寇玉山立刻反应过来,拿刀砍断开笼门,把里面所有人都放出来,扭头跟着小蝉带路的黑发从人少的侧面逃离。

后面的人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跟上,遇到白毛僵尸,小蝉也只能优先保证她在乎的寇玉山的安全,其他人只能自求多福。

“所有人散开,泼黑狗血!”

熊义站在大厅深处爆喝一声,乱作一团的土匪立刻朝大厅边缘跑去,大厅的地面本就是山岩,高低不平,岩石裸露。

土匪们找到各自的掩体之后,赶忙扯下身上装有黑狗血的竹筒,但却没有对着扑进来的白毛僵尸泼,而是全部照着自己头顶,一筒黑狗血浇下来。

黑狗血对白毛僵尸有着不错的震慑力,那些白毛僵尸立刻远离满身都是黑狗血的土匪,转而袭击那群正在往外逃窜的人。

铃铃铃铃!

熊义用力摇响控尸铃,大厅中央深坑中巨响传出,五个染血的棺材盖飞起。

浑身漆黑,皮肤干枯如同树皮的五个黑色僵尸直挺挺地从棺材里起身,用力一跳,便从十米深坑中跳出来,准确无误的扑向隐藏在祟雾中的桑雀。

桑雀停在一处高地上,扫了眼远处不断摇铃操控黑僵的熊义,放出阴童的同时,迅速取出铜镜翻转朝下。

“嘿!”

桑雀大叫一声,众土匪和追杀过来的黑僵都抬头看向她。

二十几根上吊绳悄无声息的套上五头黑僵和附近几个土匪的脖子,瞬间将其吊上天花板。

第112章 乱杀 上吊绳是低级邪祟,杀普通人还可以,杀黑僵根本不可能,只能拖住片刻。 阴童先一步杀到熊义面前,奈何熊义一直摇着那只状似道铃的黑色铃铛,阴童竟然难以近身,就连祟雾也无法逼近他。 严道子的道铃就有震开祟雾,逼退阴童的功效,熊义手中的黑色道铃更强一些。 见状,桑雀趁着黑僵被上吊绳拖住的间隙,迅速从背后抽出一根箭矢,搭弓拉弦。 嗡! 弓弦震颤,箭矢破空,熊义手腕直接被箭矢洞穿,黑色道铃脱手坠地。 阴童隐没不见,熊义大惊失色,迅速抽刀砍断旁边柱子上拴着的绳子。 顷刻间,八面绘制着赤红色符文的布条从上方垂落下来,阴童逼近的身形再次出现,被布条上的符文震开。 桑雀这边,吊在半空的黑僵已经用指甲抓断上吊绳,坠地之后愤怒地朝着桑雀杀去,完全无视祟雾阻隔。 黑僵的实力与九幽三层邪祟相当,且力大无穷,刀枪难伤,速度快且带有尸毒,很难对付。 桑雀只扫了阴童一眼,就迅速朝着大厅外瞬移,里面地方太小,施展不开。 熊义躲在符文布条之后,见那团灰雾离开,刚松口气,背后突然一寒。 他猛地转身,便看到双眼空洞流血的阴童,一只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按在他身上。 熊义脑袋一沉,视线开始旋转,脑袋从脖子上掉下来,滚动间看到他的身体四分五裂。 为什么,这个邪祟能进来? 熊义震惊不解,视线的最后,定格在阴童脚上那双明显不合脚的绣花鞋上。 绣花鞋有‘破界’的能力,若是之前道铃的声音,阴童或许还无法突破到熊义跟前,但是没了道铃,那些符文布条只是形成一个阻隔邪祟靠近的罩子。 连隐界都能踏入的绣花鞋,要突破这样的罩子,抬脚的事。 看到熊义暴毙,周围的土匪大惊失色,顿时没了秩序,有人直接扑到那堆财物前,抓起一大把珠宝塞进衣襟,转头就跑。 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扑向那堆财物,奈何大厅里还有白毛僵尸,和十几条上吊绳,屠杀还在继续。 大厅外。 有汽油助燃,烈火越来越猛烈,一些白毛僵尸经过长时间的灼烧,此刻已经成了焦尸,倒在地上抽搐,失去行动能力。 桑雀引着五头黑僵到寨子院中,忽然一阵微弱的铃声传来,原本全凭本能扑杀的五头黑僵忽然分散开,形成包围之势,将桑雀围在中间。 五头黑僵身上散发出的尸气与祟雾相碰撞,竟让桑雀一时之间无法利用瞬移离开黑僵的包围圈。 桑雀找不到那铃声的源头,只得将祟雾收回到周身两米范围内,拔出背后早已饥渴难耐的百胜刀,跟五头黑僵搏杀。 一头黑僵挥舞青黑利爪朝她抓来,桑雀侧身闪躲,一刀劈下,黑僵手臂被齐根斩断。 百胜刀锋利无比,专克阴邪之物。 奈何黑僵没有痛感,失去手臂仍不退避,依旧保持着包围的阵型,在铃声的指挥下不断交替进攻。 与此同时,原本乱做一团的土匪纷纷出现在寨子周围地势高的地方,手持弓箭,对着桑雀所在的位置乱箭齐发。 嗖嗖嗖! 箭矢疾飞,密密麻麻根本避无可避,桑雀矮身躲过面前两头黑僵的交替进攻,挥刀斩断面前射来的箭矢,直接以后背硬接后方箭矢。 箭矢撞击在桑雀后背上被反震开,无法突破她衣服下面防刺服的防御。 但是那群土匪像是受过专业训练,分成两队交替进攻,箭矢源源不绝,让桑雀焦头烂额,连喘息时间都没有。 幸好,桑雀还有阴童。 阴童神出鬼没,迅速出现在高处那些土匪之间,小手一摸,土匪便会悄无声息地四分五裂,连血都不见。 不消片刻,密集的箭矢进攻出现一个缺口,给了桑雀反攻的空间,挥刀横扫,一个黑僵的脑袋飞上半空,身体被桑雀全力一脚,踹进远处的烈火之中。 …… 何不凝带着小五和小六趁乱进入匪寨大院中时,正巧看到这一幕。 一团灰雾在五头黑僵之间来回碰撞,也不知里面是谁,就见到灰雾撞上黑僵,黑僵当即尸首分离,被踹进烈火之中。 后方两头黑僵扑杀,灰雾当即瞬移脱离包围圈。 小五和小六惊呆了,面对五个黑僵严密的包围圈,竟然能杀出重围,祟雾里隐藏的那个走阴人确实强悍。 看这人的样子明显是来救人的,一个人就能把整个匪寨霍霍成这个样子,计谋和胆量也是上佳,如果能招进镇邪司,他们夜游使又能增添一员猛将。 铃铃—— 操控僵尸的铃声不断响起,带着面具的何不凝侧耳一听,瞬间锁定一个位置。 “帮忙!” “好嘞!” 何不凝深深看了眼依旧被黑僵追着的灰雾,抽出腰间佩刀,朝铃声传来的方向杀去。 …… 桑雀刚把阴童叫回来,准备撤离匪寨,忽然听到背后追击的黑僵发出怒吼声,她一转头,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带着黑色鬼脸面具的镇邪司夜游使,上次在汤原县外树林里碰到的五哥和小六。 虽然带着面具,也换了一身衣服,但是他们拿着红色麻绳,配合无间的样子错不了。 他们怎么来了? 桑雀一转头,果然看到另一个穿深蓝色劲装的身影,正朝匪寨大厅侧面的阴暗处疾驰而去,刚才的铃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何不凝! 竟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们是来剿匪还是来抓匪寨背后养尸的人,这么大个匪寨,就派三个人来,镇邪司这么缺人手吗? 好像那个大当家刚才也说过,整个望山城,镇邪司的夜游使还不到二十个。 那她绝对不要加入夜游使的队伍,她入镇邪司是去了解相关情报的,可没想着努力工作升官发财,她得找个清闲点的文职混日子,不然作业都没空写了。 一瞬间,桑雀想了很多。 她身上的‘复苏’还未被触发,有祟雾裹身不怕暴露身份,瞬移能力想逃就逃了。 那就稍稍帮何不凝一把,还他上次帮忙的人情,也能给夏蝉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逃远一点。 念头一定,桑雀提刀转身。 小五和小六才用他们身上的红色麻绳将两个黑僵捆在一起,就见灰雾去而复返,带起一阵阴冷刺骨的风从他们身边扫过。 两头黑僵顿时尸首分家,脑袋骨碌碌地滚向远处。 小五和小六惊了下,这犀利又果决的劲儿,怎么跟他们头儿似的? 要不是灰雾还在,他们刚才那一瞬,真感觉是他们头儿从旁边过去,顺手收割了黑僵的脑袋! 第113章 跳尸 “镇邪司夜游使在此,不想死就滚!” 身材壮硕的小五对着周围意图放箭的土匪大喝一声,他们标志性的面具足以证明身份,普通人面对夜游使也绝对没有抗衡之力。 一时间,那些听令于二当家的土匪们接二连三的放下武器,趁着乱逃走。 小六用身上特制的铁棍打倒一个冲过来的白毛僵尸,剩余的两个黑僵又趁机扑上来。 小六呲牙大喊,“帮忙啊五哥!” 小五抬脚踹飞一个白毛僵尸,撞倒后面一群,转身协助小六。 远处,何不凝冲到匪寨大厅门口时,一眼便看到藏于暗处,一身文士青衫,手摇串铃带着一张傩戏面具的人。 铃医?! 何不凝怔了下,那人的穿着打扮,手中串铃,甚至是面具都跟九歌的铃医一模一样。 但他不是真正的九歌铃医,因为现在的铃医是个女的,这一点只有何不凝和他师兄说书人知道。 自从他迈入九幽第四层,成为鬼级之后,他体内的阴火就在加速侵蚀他的身体,常年都要服用铃医配给他的药,压制体内过于旺盛的阴火。 所以他见过这一代的铃医,戴面具,穿青衫,虽不知真容,但他只要不瞎,还是能看出那是个女人的。 藏在暗处的男人透过面具看到何不凝,瞳孔瑟缩了下,手中串铃一收,转身就走。 何不凝刚要去追,一道黑影从头顶扑杀下来,他立刻后退躲避。 砰! 一个面容发青,只有眼白,头发披散,穿一袭红裙的女僵尸,重重地落在他刚才站的地方。 女僵尸身上已经没有白毛,皮肤不再干瘪发黑,像被精心打扮过,头发乌黑柔顺,脸上涂抹着脂粉,衣裙也干净整洁。 女僵尸挥臂打向何不凝,距离太近,何不凝只能以刀硬抗。 那只比何不凝纤细的手臂打在刀上,却重若千斤,何不凝被打得连退数步险些跌倒。 女僵尸速度迅捷,不等何不凝站稳就跳起来,用带着尸毒的血红指甲当头挠下。 一团灰雾突然闪现在何不凝身前,金戈交击之声传出,火花四溅,灰雾被震退,女僵尸也停在原地,精心修过的指甲参差不齐。 藏在祟雾里的桑雀双手虎口裂开渗血,没想到跳僵这么硬,力气也大得离谱。 百胜刀砍黑僵只要用尽全力,就能一刀砍断脑袋,但是面对跳僵,她双手用力也只是砍劈了跳僵的指甲。 女僵尸再次袭来,桑雀正面迎战,每一刀砍下去都如同砍在钢板上,根本无法对女僵尸造成有效杀伤。 可惜阴童是镇邪司的通缉犯,不然能够助她一臂之力,现在她也只能硬抗,实在不敌就跑。 后方的何不凝见状,左手抓住刀刃用力一抹,鲜血四溅,长刀上燃起阴冷至极的绿色火焰。 何不凝欺身上前,长刀带着绿色火线,对着女僵尸狠狠劈下一刀。 阴火裹着利刃顷刻间在女僵尸后背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绿色火苗附着在伤口边缘,猛烈灼烧。 女僵尸痛苦缩身,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口中尖牙生长出来,更加狂暴地朝着桑雀扑杀。 她能感觉到祟雾中是个女人,她渴望女人的鲜血。 桑雀瞬移闪避,女僵尸跟何不凝战作一团。 何不凝血中的阴火极其猛烈,每一刀砍下去都能撕开女僵尸的身体,但是没一会,刀上阴火就逐渐熄灭,何不凝只能用刀划破手臂,将血甩到女僵尸身上。 如此放血,对何不凝的消耗很大,他的步伐逐渐虚浮,面对力大无穷的女僵尸,破绽越来越多。 桑雀裹着祟雾,上去分担何不凝的压力。 两人一左一右,交替进攻,虽然没有商议过,但是两人竟能默契配合,不留任何间隙,打得女僵尸应接不暇,不断后退。 桑雀刀上煞气被猛烈消耗,她一刀砍在女僵尸身上,连皮都没擦破。 女僵尸被何不凝杀得满身伤痕,对鲜血的渴望到了极致,当即发狂一般,用身体硬接何不凝的刀。 带着阴火的刀深深嵌入女僵尸肩头,女僵尸发出一声尖啸,口中尸气压向桑雀周身的祟雾,一双利爪快若惊鸿,朝着桑雀抓去。 桑雀瞬移失败,眼看躲闪不及,只能靠‘复苏’能力硬抗一击时,一个宽厚高大的背影突然出现在她前方。 噗嗤! 冰凉的血带着点点绿色火苗灼开祟雾,落在桑雀身上,她惊骇地睁大双眼,看到女僵尸的爪子穿透何不凝的右胸,伸到了她面前。 只差一点,就能掐住她的脖子。 何不凝没有死,他用身体卡住女僵尸的手,大量鲜血从他体内涌出,瞬间染红半身,阴寒至极的绿色火焰腾起,将何不凝半边身体彻底吞噬,又烧上女僵尸的身体。 血红色的鬼脸面具掉落,何不凝半边脸皮肤脱落,血肉消失,露出面骨,那半边身体的皮肉也在阴火的灼烧下迅速消失。 女僵尸发出痛苦的嘶吼声,想要收回手臂,却被何不凝双手死死钳制。 桑雀立刻回神,一脚踢起何不凝那把沾着他血,镇邪司特制的刀,跳到半空抓住刀,瞬移落到女僵尸背后,拼尽所有力气横扫出一道绿色刀光。 终于,女僵尸的脑袋飞上半空,重重地掉在地上。 桑雀的视线没了阻碍,落在对面的何不凝身上,看他半边面庞和身体在阴火中化为枯骨,半边却完好无损。 第115章 镇邪司 回家宅了一天,10月5日这天中午,桑雀才从家里到望山城外树林。 她还什么都没干,国庆假期就过去大半,桑雀感觉在假期结束之前,她可能是无法完成加入镇邪司的任务,到时候,就要让老妈跟学校请假了。 理由自然是她之前跟姜枣说的那个理由,这样不容易穿帮。 从树林深处藏起简易木门出来,桑雀感觉心口位置传来一丝丝暖意,每次心灯有明显增长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会随之明显起来。 “我在这边出名了?” 桑雀不明所以,也没多想,带着玄玉离开树林,绕去望山城西边城门。 前日,寇玉山和夏蝉他们一行人是从南城门入城的。 桑雀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一个商队排队入城,她便悄悄跟在后面。 不一会,她身后又多些人,其中一些推着独轮车,上面放着装满蔬菜的篮子,还有一些山货和杂物,像是要进城贩卖。 “姑娘,你这猫儿看着很有灵气啊,卖不卖?” 桑雀身后一个中年男人看中她怀里的玄玉,笑着询问。 喵嗷!! 玄玉愤怒的叫,那人顿时乐了,对着周围人道,“看吧,果真很有灵气,都能听懂我说的话。” “猫不卖。”桑雀冷声答复,那人也没再纠缠。 登记完户籍文书,交了入城税金之后,桑雀总算是踏入望山城中。 城中道路宽阔,车马如织,丝毫不显拥堵。道旁楼阁商铺,鳞次栉比,各种铺子门庭若市,繁华熙攘。 行人穿戴整洁,即便是外面来此贩卖物品的商贩,也都整齐有序的在街边摆摊叫卖。 身穿统一甲胄的护卫军从桑雀身旁走过,甲胄碰撞的声音和沉重整齐的步伐让人倍感安全。 “豆花嘞~最后半桶,卖完收摊嘞~”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唉,客官打哪来啊,可要住店用饭?” 城门口客栈的小儿肩上搭着毛巾,看桑雀一副侠士打扮,上前招呼。 桑雀摇头表示拒绝,看着偌大的望山城,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寇玉山和夏蝉,古代没有即时性的联系工具,真不方便。 想了想,桑雀又折回去,问刚才那个客栈的小二。 “请问,镇邪司在哪?” 寇玉山说要加入镇邪司,兴许去那等,可以等到他。 听到桑雀问镇邪司,小二的脸色忽然古怪起来,带点好奇,带点心疼,“客官难不成是来参加镇邪司考核的?” “有问题吗?” 小二立刻扯开难看的笑脸,“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镇邪司那可是好地方,俸禄和待遇可比一般衙门的差役好太多了,而且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一般衙门不收女子,镇邪司却是来者不拒。” 小二从台阶上下来,给桑雀指了个方向,“您照这条大街,一直朝山脚方向走,镇邪司在西边最偏僻的地方,紧挨着山脚,哪人少,您往哪走,错不了。” “多谢。” 桑雀朝着小二指的方向走,一路上欣赏望山城的风土人情。 桑雀发现这里无论大小店铺,门上都会悬挂八卦铜镜,进入店铺的过门石上还雕刻着符箓,用朱砂描成红色。 各个铺子插在门口的旗子,也是一面写着铺子名,一面绘制驱邪符文。 城中男人多穿道袍,身上多见一些朱砂和桃木饰品,还有一些人随手拿着佛珠,边走边盘玩,可见望山城中大部分人信奉的都是道门和佛门。 “……你们听说紫云山匪寨的事了吗?” 路边有两个商贩在闲聊,桑雀耳朵动了动停下来,看到其中一个商贩在卖甑糕,从腰间小荷包里摸出一枚写着‘玄元通宝’的铜钱。 “来一文钱的。” 她在家就喜欢吃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不知道古代的甑糕和现代的有什么不同。 “客官您的糕,小心烫。” 一文钱买了好大一块,桑雀站在路边吃,那俩商贩又继续聊起来。 “昨天城里都传遍了,紫云山的匪寨叫一个神秘的走阴人给剿了。” “一个走阴人?这么厉害吗?不是说紫云山的匪寨养了好多僵尸,还有刀枪不入的跳尸吗?” “错不了,昨天黄昏入城的那些人,就是从紫云山匪寨逃出来的,亲眼看到的,就是一个藏在雾里的走阴人。后来咱们镇邪司的何校尉还带着五爷和六爷亲自去了,回来之后找那个走阴人来着,没找着。” “能让何校尉上心的,肯定是厉害人物了,一个人就把整个紫云山匪寨给端了,何校尉估计都做不到。” “是啊,难得有这种愿意做好事的走阴人,希望这人能加入镇邪司,活久一点吧。” 听到这些,桑雀才知道为何她一过来,就感觉到心灯明显加强。 虽然她没有暴露身份,但大家讨论的人指向的就是她,那些逃出来的人也都真心实意的感激着她。 就是不知道心灯增加了多少,等晚上入九幽看一看。 又走了一段,周围人越来越少,桑雀忽然有些疑惑,这望山城怎么城门口热闹,越往里越冷清,周围活动的人,从穿着上看也不如城门口那些人富庶。 “姐姐!” 突然听到夏蝉的声音,桑雀怀里的玄玉喵一声跳到地上,穿过人群就朝远处巷子口跑去。 桑雀转头,看到夏蝉和寇玉山就站巷子口。 寇玉山走过来道,“我和小蝉刚吃过午饭,正想着再去西城门那边等等你,你吃了吗?” 桑雀点头,“吃过了,你们住在哪?” 小蝉在跟玄玉玩,寇玉山和桑雀走到路边,寇玉山道,“就住在城西,我原先还以为望山城的人都喜欢住在靠近镇邪司的地方,来了才知道,镇邪司所在的城西让大部分避之不及。” “这是为何?”桑雀疑惑。 “望山城的镇邪司是总部,总部地下关押和封印着很多邪祟恶鬼,先前丰宁城那事你知道吗?” 丰宁城,不就是被阴童全灭的那一城,桑雀点头,严道子都告诉她了。 “丰宁城就是因为封印在镇邪司的一只恶鬼逃了出来,最终导致全灭的。所以在望山城,都是靠近城门位置的地方住的人多,镇邪司所在的城西山脚下,根本没多少人住。” 桑雀了然,环境不同,造就不同的居住方式,换她,当然也愿意住在能够随时逃出去的地方,而且城墙的砖石都加了东西,具有驱鬼的效果,越靠近当然效果越好。 难怪刚入城的地方那么繁华热闹,越往城中来,越是冷清。 “镇邪司什么时候开始考核?”桑雀问寇玉山。 “昨天就张榜了,接下来一个月持续招人,我看过榜,镇邪司给的待遇是真不错。你是不知道在这望山城中居住,每个月光是交各种税,一个人就得一百文钱。” “如果能够成功加入镇邪司,可以免除所有城中的税务,也不会被强制成亲,最普通的差役每月的月俸都有三贯钱,还分配一套小院供居住,衣服武器这些全都是镇邪司出。” 桑雀想了想,免税和免强制成亲这点很好,一个月三贯钱就是三两银子,老妈根据东阳县的物价换算过一个数字,三两银子就等于现代的…… 一万八千块! 重点是还分房,这要是放在现代,不得被人抢破了头啊! “那现在报名的人多吗?” 提到这个,寇玉山的表情变得和之前那店小二一样古怪。 “目前……无人报名!” 第118章 平湖村鬼雾 何不凝最后看了眼夏蝉,吩咐小五和小六安排后面的事情事情,转身离开镇邪司。 小五和小六对看一眼,都能感觉出何不凝心情不佳。 小五和小六虽然对他家校尉的真正出身不了解,却知道他家校尉这些年一直在找他早年离家的娘和妹妹。 他家校尉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妹妹感情很复杂,毕竟当年他娘只带走了妹妹,却抛下了同样需要娘亲陪伴的他,他心里多少是有怨的。 所以每次在外办案,他家校尉总会因那些对自己孩子不离不弃的女人心软,上次黑山村救了那个寡妇,当夜就遇到咒鬼索命,说明那寡妇并不知道感恩。 幸好何不凝并非他家校尉命帖上的真名,咒鬼的规则无法直接生效,被他家校尉驱离,这才没有出事。 其实他家校尉也知道,当年他妹妹还未出生,怨怪妹妹无用。 所以他家校尉也在纠结,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的妹妹,尤其是看到夏蝉这副心智不全的样子,心情更加复杂,只能在一切彻底查明之前,暂时逃避。 小五小六此刻的心情也复杂起来,万一夏蝉真是他家校尉的亲妹妹,那让夏蝉去平湖村涉险,怕是不妥当。 可他家校尉没发话,他们又不敢自作主张。 “余大,平湖村的事情你清楚,跟他们说明一下吧。” 小六把事情推给小五和余大,就去追他家校尉。 何不凝每次心情不好,就会跑去吃甑糕,小六知道在哪能找到人。 小五留下来,简单介绍桑雀和秦泽他们三人认识。 之后余大带他们几个去功曹院查阅平湖村鬼雾的档案,几人穿过前院,走过几条回廊和小径,一直到镇邪司最后方,看到一座楼,嵌入垂直的山壁中。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蹲在角落里,不断往火盆里扔纸,火光映照在老婆婆脸上,莫名阴森。 几人走近,余大笑呵呵问候老头,“庄婆婆,我们来请教一下‘平湖村鬼雾’的事情。” 庄婆婆就好像耳背没听到一样,继续将旁边写满字的纸一张一张分开,往火盆里扔,再用棍子挑起来,让纸充分燃烧。 火星随着纸灰飞扬,庄婆婆眯着眼,烧得认真。 余大没敢再打扰,转头对桑雀他们几人道,“庄婆婆是咱们望山城功曹院的老人,管着所有诡案的档案,镇邪司的规矩,未处理完的诡案可以留档,除了相关办案人员和庄婆婆,一律不准外传。” 第119章 得罪(4月月票2500加更) 甑糕摊子前。 何不凝望着面前的甑糕发呆,小六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头儿,我就知道你在这。” 何不凝看了他一眼,拿起筷子斯文地夹下一块裹满枣泥的米,这米是普通的米,没有糯米那么黏,他小时候吃过纯糯米做的甑糕,那才是最好吃的。 小六有意转移话题,坐下来问道,“头儿,咱夜游使本身就缺人,你干嘛还考核他们一道,直接全收下不就好了?” 何不凝慢条斯理的吃下一口,放了筷子,“咱们夜游使干的都是最危险的活,他们若是没这个胆量,早早知难而退比较好。若是当真想要加入夜游使,那也要能力足够,才不会拖累同伴。” 小六厚着脸皮笑,“就像我和五哥一样对吧。” 何不凝瞧了小六一眼,难得勾起嘴角露出点笑容,“对,你和小五跟着我的时间最长,我看中你们并不是因为你们武艺多高强,而是因为你们俩足够机敏,能够配合我。” 小六看何不凝没再动筷子,大着胆子拿过碗吃起来,“那是,我和五哥最会看您眼色行事,唯您马首是瞻。” 小六很感激何不凝,他从小家里穷,生得瘦小,吃不饱饭,想去从军也没人收,后来他家乡遭遇疫鬼,强壮的人反而死得最早,只有他顽强的活下来,被当时只是普通夜游使的何不凝所救。 从那之后,他一直跟着何不凝,经历过许多要命的诡事。 他一个普通人,非道门佛门弟子,也不是走阴人,能活这么久,不全靠他机敏,大部分时候,都是何不凝直面最危险的邪祟和恶鬼,只让他和五哥打下手。 “平湖村的诡案,也该办了。”何不凝轻声道。 小六嘴上沾着枣泥,睁大眼,“头儿,您的意思是我们也要去?” 何不凝点头,“作为考官,如何能不跟着?去准备吧。” 小六赶忙吃完剩下一口,站起来把嘴抹干净,“好嘞,劳您结个账,嘿嘿~” * 镇邪司门口。 寇玉山决定加入日游,跟着余大去办手续,还要简单的测试他各方面的能力,再分配岗位。 桑雀带着夏蝉,追上秦泽他们三人。 “秦兄留步。” 秦泽转身,皱眉看向桑雀,“何事?” 桑雀直接道,“刚才何校尉虽说是谁先了结诡案,就让谁正式成为夜游使,但却没说只能一人。平湖村的诡案线索不足,何校尉能给我们一个月时间,也说明这件事需要做大量的前期调查。” “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合作?只要我们能共同了结诡案,不分先后,相信何校尉会同意我们都正式成为夜游使的,秦兄意下如何?” 秦泽是走阴人,又是本地人,如果能合作,对于桑雀来说利大于弊,他们分工合作,最后将消息汇总一处,一起分析,肯定能更快的了结这件事。 桑雀这么想,但是秦泽似乎不这么想。 秦泽跟身边两个年轻男人互相看看,三人看桑雀和夏蝉的眼神都带着一丝轻视。 秦泽更是直接问道,“你有什么能耐,可以让我带着你一起?” “我武艺尚可。” 嗤~ 秦泽直接发出嘲笑声,“背个弓和刀,就说自己武艺尚可,还有你身后那位,胆小如鼠,吃了一路,你该不会还想带着她一起去吧?看在你有胆量进镇邪司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 “身为女子,早些嫁人,为夫家开枝散叶才是正事,镇邪司这种地方不是你们这种姑娘家家玩闹的地方,自己玩没事,若是不小心害死了别人,那可是大罪过!” 秦泽身后一人甚至笑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把你们一起娶了,我家还算富裕,养得起。” 桑雀眼神逐渐变冷,深深看了眼三人,带着夏蝉离开。 “姐姐,胆小如鼠,吃了一路是在说小蝉吗?” “嗯。” “?小蝉要去杀了他们!头拧断!嘴撕烂!” 夏蝉气鼓鼓地转身,被桑雀揽住肩膀按在怀里。 “咱不跟垃圾一般见识,不过你最近脾气和胆量都大了不少啊,不错。” 看到夏蝉鼓着腮帮子生闷气的样子,桑雀心中阴霾扫清,笑了起来。 秦泽三人调笑一阵,站在镇邪司门口商议接下来的行动,不一会小六从外面回来,秦泽看到立刻迎上去。 “六哥,我们已经决定接下平湖村鬼雾的案子了,不知道六哥能不能指点我们一下?” 第120章 女道士(4月月票3000加更) 镇邪司日游那边办事效率很高,寇玉山下午才加入,黄昏时就领到了一套小院的钥匙,院子就在城西,靠近镇邪司的地方,这一大片全都是这样的小院,大多数都空着,很冷清。 小院头三个月免费给寇玉山住,三个月后,无论他是正式成为日游使还是继续做普通差役,只要他还活着,这套院子都会给他。 除此之外,还有佩刀和一套深棕色的差服,前胸后背都写着一个‘巡’字,等以后成为正式的日游使,差服会变成暗红色。 包括驱邪符,朱砂,黑狗血,糯米这种常用的东西,从次月开始,都有固定的份额可以领取,跟月俸一起领。 有了工作和住处,寇玉山算是在望山城定下来了,之后只要好好工作,小心应对各种诡案,活一天就赚一天。 桑雀现在还在考核期,非但什么福利都没有,接下来前往白龙县,还要她自己掏车马费。 寇玉山把之前在土匪身上摸到的金条都换成了银子和铜钱,分给桑雀一半。 桑雀只收了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从黑山村开始,她麻烦寇玉山的地方太多,怎么好再拿他的钱。 之后等她正式成为夜游使,她也有工资可以领。 自食其力赚的钱,拿着才安心。 今日天色已晚,桑雀帮着寇玉山收拾好院子,暂时住下,等明天一早再出发去白龙县。 晚上夏蝉睡下之后,桑雀回去跟老妈说了下情况,让老妈帮她请几天假,去白龙县这三天,她决定都待在这边。 主要是,她怕何不凝他们在后面跟着,谨慎点好。 从家里回到寇玉山住的小院,桑雀找出剩下最后一点的魂烛点燃,快速进入九幽之中,查看自己目前的状况。 她目前在九幽中的层级是三层350阶,心灯上个月还是对应三层120阶的强度,随着老妈小说的每日更新,心灯数量每天有涨也有跌,总体是呈上涨趋势。 这两天因为紫云山匪寨的事情在望山城传开,她的心灯数量…… 桑雀换算了下,目前是对应九幽第三层375阶。 超过她在九幽中的层级了! 难怪她今天感觉自己的情绪极其稳定,面对秦泽他们三个说的垃圾话都没有发火,能够淡定的离开。 心灯的数量一旦超过九幽层级,她的灵魂就能稳固的定在原地,自己选择要不要继续往下。 九幽阶梯之上,桑雀周身遍布黑铁荆棘,在光照不到的时候不断朝着她的方向生长。 这些九幽第三层金刚狱中的黑铁荆棘一旦刺入她灵魂中,能够带来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感,成为阴童的养料。 第121章 地鬼 照桑雀的性子,不会带着陌生人一起上路。 但是桑雀相信夏蝉,她对他人的恶意感知很敏锐,昨天见到这女道士时,夏蝉就没有缩起来。 重要的是,桑雀对女道士的第一印象也不错。 桑雀微微点头示意,“在下木兰,这是我妹妹小蝉,敢问坤道名讳?” 女道士背脊直挺,下巴微扬,微风吹拂面庞,让她半边脸上红色的胎记完全露出来。 她大方道,“在下道号‘遥真’,逍遥自在的遥,去伪存真的真,明月山,清风观的观主。” “明月山……在哪?” 遥真爽朗一笑,“待到将来我把道观修在何处,何处便是明月山。” 时候不早,桑雀没有再叙闲话,扫视周围喊了声,‘玄玉——’ 不一会,玄玉从驿站后院喵喵叫着跑出来,一看它嚣张的步伐,就知道驿站的猫又挨揍了。 “哟~你这不但驴养得好,猫儿也颇有灵气啊。” 玄玉斜了遥真一眼,抬爪扫了下夏蝉的裙摆,夏蝉立刻弯腰把它抱起来。 现在夏蝉都成了玄玉的御用‘坐骑’,接触久了,夏蝉也能通过玄玉的眼神和姿态看出玄玉要表达的意思。 一行人坐上驴车,继续上路。 清晨时分,薄雾如纱,阳光穿透道旁大树,在马路上投下斑驳的光,林中飞鸟啼叫觅食,偶尔可见小动物飞奔而过的身影。 诡王朝夜晚死气沉沉,白天却又生机勃勃,完全两个极端。 夏蝉带着玄玉坐车厢里,才吃过早饭,夏蝉又从车厢食盒里摸出一块寇玉山给她准备的糕点吃,落了玄玉满头的渣子。 已经对此非常习惯的玄玉懒的抖毛,蹲在夏蝉怀里舔爪子。 桑雀拉着驴车的缰绳,和遥真并排坐在前面。 遥真暗暗打量了桑雀一番,生得白净肯定不是寻常人家,背着刀和弓,身怀武艺,而且遥真能感觉出桑雀那把刀上的煞气,还有夏蝉身上淡淡的邪祟气息。 说明她们二人经常跟邪祟打交道,必然不是普通人。 “你们姐妹俩去白龙县是公干吗?”遥真靠在车厢门框上问。 路途遥远,闲聊解闷。 桑雀性子算不上特别活泼,面对熟人还能放得开,有陌生人在时,总是一副没表情的冷淡样子。 听到遥真这么问,桑雀心想她是道门的人,或许能对平湖村的事情给她一些指导性意见,便点了点头。 “嗯,接了镇邪司一个案子,去调查平湖村的鬼雾。” 遥真顿时明了,“你们姐妹俩是打算加入镇邪司吗?去那地方干啥啊,不如跟我去清风观修行。” 桑雀扫了遥真一眼,身上道袍浆洗得发白,衣角毛边,头上也只有一根盘得油亮的木簪,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恐怕就是手里的铁剑了。 “镇邪司普通差役的月俸是一月三贯钱,坤道能给我多少?” 遥真的笑容顿时尴尬起来,“哈,哈哈,修道哪能为外物所扰。” 说完心中暗骂,天杀的镇邪司真有钱,紫云山匪窝的钱全被他们缴了吧,可恶! “坤道为何不加入镇邪司?”桑雀问。 遥真抿嘴摇头,“你真当镇邪司是什么好地方吗?天天诡案查不完,哪有自由可言,我还是喜欢山上修行的闲散日子,若是没钱了,再下山游历一番,凡事由己。” 桑雀点头,简单来说,遥真现在就属于没钱花了,下山挣钱来了。 “听说望山城的入城税是十文钱,是不是真的?” “嗯,是十文钱,一月交一次。” “天杀的,十文钱够我吃十碗素面了,真黑!” “坤道知道平湖村吗?”桑雀又将话题拉回来。 遥真蹙眉,“那地方,你最好还是别去了,小心真出不来。” “坤道难道去过?”桑雀心中一惊。 遥真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知察觉到什么,忽然从车辕上跳下,几步跑进树林里。 桑雀赶忙拉住驴车,让小蝉待在车里,她跟着遥真进入树林。 没走两步,桑雀就听到遥真的声音。 “喂喂喂,我说你有啥过不去的,咬咬牙撑过去就好了,在这儿求地鬼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桑雀偏头,越过遥真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是泪,浑身颤抖的跪在一棵大树下,拿尖石头划破了掌心,正准备把血抹到面前的三个馒头上。 树根下隐约可见一个小小神龛的檐角,周围有一丛好似人面的蘑菇,看起来十分邪异。 那男人哭着喊,“可我没办法了啊,孩子病得只剩一口气,我已经拿不出钱看病了,若是拜了地鬼,能拿我的命换孩子的命,也值了!” 遥真叹气,“何苦呢,这世间最简单的事就是能用钱解决的事,你以为求了地鬼就能安稳了,事后即便你家人来还愿,你们也会因为沾染了鬼气,持续不断倒霉。” “那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男人歇斯底里地咆哮。 遥真伸手到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角碎银和十几个铜板,她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又将钱包起来,走过去蹲下来,放到男人手里。 “这些钱给你拿去买药,我看你面相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面相,兴许明日你家中一切就会好转。” 男人手里的石头掉下来,拿着钱大哭着叩头,“多谢坤道,多谢坤道。” 遥真随意摆摆手,“快回去吧,这馒头挺好的,我带走了。” 遥真把地鬼神龛前的三个馒头捡起来往自己怀里塞,这时,神龛中突然伸出一只黑色鬼手,闪电般朝遥真抓去。 那男人看不到,桑雀能看到一抹黑色的影子。 遥真眼神一厉,单手掐了个诀,口中默念咒文一下打在上面,鬼手立刻烟消云散,随后那神龛迅速隐入树中消失不见。 遥真拍拍手站起来,回头看到桑雀,“走吧,继续赶路。” 两人回到驴车上,遥真拿出一个馒头咬下一大口,“地鬼手里抢来的,就是香啊。” “你在吃什么?” 夏蝉的脑袋突然从车厢里冒出来,盯着遥真手里的馒头看,遥真大方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分给夏蝉,夏蝉欢天喜地的接下来咬一口。 “谢谢漂亮姐姐。” 夏蝉一句‘漂亮姐姐’哄得遥真大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种会说实话的小姑娘。” 两人笑着,桑雀却笑不出来,拧着眉头问遥真,“地鬼究竟是怎么来的?这东西就杀不干净吗?” 黑山村李家寡妇就是因为地鬼,死了一个孩子,何不凝也曾杀掉一个地鬼,但这里又出现了一个。 遥真咀嚼着馒头道,“天知道地鬼怎么来的,我也是听我师父说,地鬼是山神手下的小鬼,是替山神倾听百姓疾苦的。想让地鬼帮忙,就要像刚才那人一样,奉上食物做贡品,以血祈愿,地鬼若是同意帮你办事,就会拿走你的贡品。” “但是地鬼从来不白帮人干活,愿望达成之后一定要在七日之内向地鬼还愿,奉上更多更好的食物做贡品。地鬼和水鬼一样,找不到本体也灭不干净,想要祈求地鬼的人只要走在山川大地上,心里叫着地鬼,就能看到地鬼的神龛。” 桑雀若有所思,“山神和山鬼有区别吗?” 遥真解下腰间水壶打开喝了一口,“山鬼就是未受天地敕封的山神,其实叫山鬼还是山神没区别,天地已死,这世间鬼神就没有能够得天地敕封的,信男女为助其一臂之力,才将山鬼叫做山神。” “那坤道也是信山神的?” 遥真喝水的动作一顿,瞅了桑雀一眼,哈哈笑道,“我可是道士,拜的是道君!哪能信奉别的鬼神。” 桑雀忽然想起严道子的道铃和铜钱内甲还在她手里,这两样东西早就失去了法力,只有正统的道士能够加持。 “坤道,我有两样法器需要加持,不知道坤道能不能帮忙,我可以付钱。” 遥真塞好水壶塞子,“行啊,东西拿出来看看。” 第123章 湖底石蛹(累计打赏加更) 白龙县并没有专门设立镇邪司办事的地方,这里也只有一个日游使和十来个普通差役,平日就在白龙县县衙里办公。

桑雀去了之后,递上文书,不一会就有一个很年轻的男人从里面出来,看起来比何不凝大不了几岁。

镇邪司的日游和夜游,都是年轻人居多,能活到中年的,很少。

这个年轻的日游使并没有因为桑雀是女的就轻慢,“在下白龙县日游许三,木兰姑娘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来吗?”

文书上写明了几个人来,许三很高兴有人能来查平湖村的事情,就这一两个月,那边的雾气已经把整个平湖范围都笼罩了,周边三个村子因此失踪了不少人。

还影响了那些村民捕鱼,前日还有一群村民堵在县衙门口,请镇邪司出面处置。

在这世道,活不下去是死,被县衙的人打,大不了还是死,所以逼急了那些村民,他们根本不怕县衙的人。

身为镇邪司的人,许三知道在这世道,香火愿力的重要性,香火又由人提供,所以朝廷对每一县的人口都有要求,提升本县人口数量,也是县官晋升的重要指标。

村民闹事只能驱离,不能用重刑。

为这,许三已经焦头烂额了。

许三请桑雀和夏蝉进县衙里面,稍微休息了下。

等了半个时辰,秦泽一人来到县衙,说另外两人去其他地方打听平湖村的事情。

许三当即派人去叫张元忠过来。

“等等,我们能不能直接去张元忠家中查看?”桑雀提议道。

许三看向秦泽,桑雀本以为秦泽又会嘲讽她,没想到秦泽对她的态度忽然和善起来。

“听桑姑娘的,去张元忠家里。”

秦泽甚至对桑雀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桑雀面无表情,没理。

许三亲自带他们过去,到张元忠家院外时,左邻右舍都好奇的探头看过来,桑雀仔细观察了下,这里的住户院墙都不高,家家户户都晒着鱼干。

他们的灶房大都搭建在外面,棚子下面都有一口大水缸,水缸上砌了台子,有香炉和食物,供奉着一个小船雕像,船中有人,像是个老叟,但被斗笠遮住面容,脸也根本没雕刻出来。

如此正常的神像,反倒让桑雀有些不习惯了。

“张元忠!张元忠!”

许三叫门,不一会,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跑出来,穿着脏兮兮的衣服,脸也没洗干净,给许三打开门。

“我爹睡着了,没醒。”男孩说道。

许三蹙眉,“这懒汉,什么时辰了还在睡觉,莫不是又喝醉了?”

许三推门进去,男孩怯懦地捏着衣角站在门边。

桑雀和夏蝉走在最后面,玄玉一直望着隔壁院子的鱼干舔嘴,奈何桑雀交代过不准偷东西吃,玄玉也只能舔舔嘴。

许三进去把喝醉的张元忠拎到院中,从灶房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泼脸上。

灶房的水缸上面同样有个神龛,只是很久没人祭拜过,结了蛛网,里面的神像也不见踪迹。

张元忠立刻就醒了,“哎呦,这是,这不是许三爷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许三在那边训斥张元忠,又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从屋里跑出来,同样脏兮兮的,跑过来拉住男孩的手,小声叫‘哥哥’。

“桑姑娘。”

许三叫桑雀一声,桑雀让夏蝉和玄玉在外面陪俩孩子玩,跟着秦泽许三进屋,找张元忠问话。

张元忠满身酒气,满脸胡茬不修边幅,面对他们的询问态度倒是挺好,就是没说一会就开始哭起来。

“……都怪我,没本事挣不到钱,让英娘嫌弃了,她一气之下才舍了孩子回娘家,早知那日,我跪下来求求她,她也不会就那么走了……”

秦泽坐在旁边道,“你家娘子脾气还挺大的,让你个大老爷们跪下求她?”

张元忠委屈地吸鼻子,桑雀听得直皱眉。

说了半天,都是张元忠在说他多可怜,多爱英娘,英娘脾气多大,多冷血的不顾孩子,一句都没说到平湖村的事情上。

桑雀忍不住打断,问道,“你娘子乔英是平湖村人?”

张元忠点头。

“她嫁给你这些年可曾回过平湖村?”

张元忠摇头,“没回去过。”

桑雀想了想又道,“如果我刚才没听岔的话,那就是十年前乔英嫁给你,那时候平湖村还很正常,但是乔英这次回去之后,过了八日你去接她,就发现了大雾,对吗?”

张元忠又点头。

桑雀看向许三,“在他报告镇邪司之前,有其他人发现大雾吗?”

许三摇头,“他是第一个来上报的,但是在这之前,也不排除有人发现,但是进入雾中失踪了,所以具体出现大雾的时间没法确定。”

桑雀思索着,望山城镇邪司那个胖子余大说,平湖村的鬼雾可能跟阴童有关系,但是她此刻又觉得,跟张元忠的娘子乔英有关系。

桑雀又向两人问了些关于平湖村的事情,秦泽一直默默的坐在旁边听着,脚下聚起一小滩水,张元忠和许三不时看向他。

在许三的讲述中,平湖村以南边那些湖泊中最大的平湖命名,村子也是那一片最大的,村民有三百多人,世代打鱼为生,没什么特别的。

“平湖村供奉的是什么鬼神?”桑雀问道。

许三道,“平湖周围有四个大村子,每一村供奉的都是不同的鬼神,全都跟水有关,能护佑他们在水中打鱼,不被水鬼侵扰。”

“平湖村供奉的是‘清江使’,就是寿龟,可能是因为这位鬼神的特别之处,平湖村的村民相比其他村,长寿者居多。”

这时,秦泽开口了,“实不相瞒,我祖上是平湖西边村子的,我儿时曾听家中长辈说过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秦泽看了眼桑雀,似乎有意示好。

“多少年前我忘了,就是有一年夏日好几个月不下雨,说是平湖的水都要干了,然后湖底露出一个宅院,宅院里全是石蛹。”

“后来镇邪司迅速接手了,没人知道宅院里还有啥,但是最先发现那宅院的人说,石蛹里有动静,说他当时亲眼看到一个石蛹脸裂开,露出下面人的眼睛,眼睛周围都是鱼鳞,眼珠子还在转。”

“后来没多久,这个人就跳湖了,这件事他也只跟我祖父他们几个要好的人说过,知道的人很少。所以我怀疑,是不是那湖底古宅又出现了?”

玄朝人从不乱传诡异的闲事,所以许三和张元钟都不知道这事。

不过秦泽一说完,张元钟面色逐渐惨白,整个人开始发抖。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我我……我家英娘好像……好像梦到过那宅子和石蛹!”

第124章 疑点重重 张元忠艰难地吞了口唾沫,看向眼底已经升起怒意的许三,在许三责问他之前赶忙解释。 “不是,许三爷,不是我有意隐瞒的,是这事过去太久了,我也不知道跟这儿有关系啊!” “那你还不赶快说!”许三厉喝一声。 张元忠用袖子抹汗,赶紧回忆道,“英娘第一次跟我说梦到湖底有个古宅子,里面全是石头怪人的时候,是十年前,我家大郎刚出生的时候。妇人嘛,生完孩子坐月子胡思乱想,做些怪梦很正常不是。” “英娘那时候心不安,就拜他们平湖村的‘清江使’保佑大郎,但是拜了没用,还是隔三差五的做这怪梦,她每次梦醒的时候,大郎就哭,哭起来没完。其实我那时候就去县衙找过当时的日游老爷了,但是……许三爷您也知道,就是妇人怪梦,又没死人,谁能理我。” “其实我跟英娘,拜的不是同一位鬼神,英娘嫁给我之后,我本来想让英娘跟我一起拜白龙县人拜的‘蓑翁’,但是英娘不肯,我俩那时候为这也没少吵架,最后英娘让我俩各拜各的,谁也别管谁。” “然后我那时候就跟英娘说,要不你就拜一下‘蓑翁’试试。妇人嘛,有了孩儿之后,心里头自然是孩儿大过天,她也是为了大郎,违背平湖村的祖训,给‘蓑翁’上了三炷香,你还别说,真就起作用了!” “拜过之后,英娘再没做过那怪梦,大郎也顺顺利利长到四岁。之后英娘又怀上了二娘,生完二娘,英娘坐月子期间又梦见过几回湖底古宅和石头怪人,但她只要拜过‘蓑翁’,当夜就不会做梦。” 张元忠停下来,桑雀想到刚才在她邻居院中灶房看到的那个船上老翁的神像,应该就是张元忠说的‘蓑翁’。 诡王朝人民拜的鬼神,当真是千奇百怪的。 桑雀追问道,“英娘初次拜过‘蓑翁’后,之后是一直拜‘蓑翁’还是又拜回了‘清江使’?” 张元忠表情难看道,“平湖村的村规很严,要是拜别的鬼神,是会被处死的。英娘为了大郎犯了忌讳,她后来再没回过平湖村,就是因为这个。” 也就是说,乔英从那之后,就放弃了原来的信仰,开始信奉‘蓑翁’。 她这次回平湖村,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触发了什么事件,才导致平湖村陷入鬼雾中吧? 在场三人都有这种想法,满室寂静,都在暗中思考。 之后桑雀和秦泽都按照自己的想法,询问了张元忠一些细节问题,再没有其他发现,三人起身告辞。 桑雀一到外面,就看到张元忠家大郎护着他妹妹,手里还抓着一把柴刀,躲在屋檐下,眼神戒备又敌视的望着站在门口的夏蝉。 夏蝉委屈巴巴的拧衣角,扁着嘴,眼里的泪珠子要落不落的。 桑雀过去问,“怎么了?” 夏蝉看到桑雀,哇的一声就哭了,“小蝉只是想给妹妹吃糖,小蝉不是坏人。” 桑雀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张家大郎的防备心怎么会这么重?夏蝉明明长得这么可爱又无害。 “玄玉呢?” 桑雀发现玄玉不见了,夏蝉摇头,委屈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桑姑娘。” 秦泽和许三说完话,叫住桑雀,走过来道,“先前是我和兄弟们口出狂言,冒犯姑娘了,六爷已经点过我了,之后要是姑娘不嫌弃,咱们……咱们还是合作吧。” 秦泽脸色微红,桑雀能看出他有些不情愿,但是竭力压制着,可能是因为小六跟他说了什么。 桑雀淡淡的嗯了声,也没拒绝,因为秦泽刚才确实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能暂时合作,总比多了一个处处给她下绊子的竞争对手好。 “我想问问张元忠的邻居,你自便。” 桑雀带着夏蝉离开院子,直接去他家隔壁。 一直问到天快黑时,桑雀才问完了张元忠家这条巷子里的住户,得到一些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的信息,反正她全都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了。 “玄玉——” 回到张元忠家院门口,桑雀呼唤一声。 喵呜呜—— 玄玉含糊不清的发出叫声,从张元忠家院子后面冒出来,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到了跟前,玄玉把东西吐到桑雀脚下,桑雀蹲下一看,怔了怔。 好大一片……鱼鳞吗? 桑雀伸出手掌比了比,这片鱼鳞跟她手掌一般大小,一片鱼鳞都这么大,这鱼得有多大? 这时,张家大郎牵着妹妹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她们还在门口,又戒备地往后退。 才六岁的张家二娘痴痴的望着夏蝉,不住的吞口水。 桑雀想了想,从包里取出给夏蝉带的麦芽糖,就是那种豆腐块一样,需要敲碎了吃的那种。 她刚准备连纸包一起放在张家墙头,夏蝉立刻抢过去。 “小蝉的,不给!” 桑雀哭笑不得,最后给夏蝉留了些,答应回去了路上给她买糖人,才将剩下的放在墙头,藏起那片鱼鳞,带着玄玉和夏蝉回县衙。 回去的路上,桑雀回想着张元忠那些邻里说的话。 他们大都在夸赞张元忠好福气,娶了个泼辣又能干的好娘子,家里家外都张罗得很好。 还有人说,张元忠从前也挺能干的,但是因为乔英比张元忠还能干,渐渐的,张元忠就变得懒散起来。 说乔英会出去打鱼,会在家收拾鱼获,会去市集摆摊卖货,还能兼顾着孩子,张元忠一天就是闲逛,到处吹牛喝酒。 但是所有人都说,张元忠对乔英很好,乔英在家说一不二,张元忠没啥本事,却能把乔英哄得开怀大笑,邻里经常在家听到他们打情骂俏,几乎没见过乔英当着外人面发火收拾张元忠的。 还说乔英很爱俩孩子,她在家的时候,大郎每天都穿得干干净净去上学堂,回来就教乔英和二娘识字,一家人把日子过得让人羡慕。 桑雀原本还以为张元忠不是个好丈夫,可是问了一圈下来,发现张元忠就是窝囊了一些,爱吹牛也爱面子,可能在赚钱方面没啥本事,但是还挺顾家,也会给乔英提供积极的情绪价值。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有了两处疑点。 第一,他们夫妻感情既然这么好,张元忠还这么窝囊,乔英怎么会跟张元忠吵架吵到回娘家? 第二,乔英回娘家居然不带着孩子,邻里都说,乔英时常跟人说孩子是她的命,男人她可以不要,但是孩子不行。 要不就是张元忠隐瞒了什么,要不就是乔英隐瞒了什么。 桑雀感觉是后者。 回到县衙,许三给他们安排了客房。 入夜之后,整个白龙县一片寂静,街面上连打更人都没有,家家户户只在门口留一盏灯笼照亮。 穿堂风带起鬼哭狼嚎一般的动静,树木剧烈摇晃,树影婆娑,恐怖氛围始终浓郁。 桑雀没有入夜就睡的习惯,让许三派人,把县衙中存放的,平湖村历年的户籍档案搬到客房,她想要翻看一下。 看到那一摞摞比她脑袋还厚,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户籍档案,桑雀人麻了,忽然好想大喊一声。 妈妈救我! 奈何老妈也是晚上码字,她不能事事都靠老妈。 刚才她说查户籍档案的时候,秦泽一副吃惊样子,许三面露佩服,隐隐含着期待,还让人多给她拿了几盏灯和充足的灯油。 桑雀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坐在桌边,羡慕地看看和玄玉玩的夏蝉,然后拿出暑假前补作业那夜的勇气,翻开那些户籍档案。 看了三页,桑雀控制不住的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今天忙了一天,要不还是先休息吧,反正有一个月的时限,明天再看也不迟。 这里也没有护眼台灯,对着油灯看,对眼睛不好。 作为一个弓箭手,保护好自己的眼睛,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125章 寡妇 躺在床上,桑雀睡不着,她觉得她得尽快在诡王朝找一个能在这方面帮到她的人。 每个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她只是把有限的精力用在了习武上,将她习武的长处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她的短板确实有点短。 以后加入镇邪司,这类调查和查阅文书的事情肯定不会少。 武艺这个东西,需要每天大量的练习,时间累积够了,才能有所突破,她不能让琐碎的事情占用太多她练武的时间。 桑雀想到刘天佑,他就挺合适的,当初陷入隐界能活五个月,这一点就远超常人。 回去之后让寇玉山给他写封信,问问他愿不愿意到望山城来,她可以把自己的月俸分一半给刘天佑,让刘天佑处理这些事情。 想到解决办法之后,桑雀心里一松,又从床上翻起来,看向桌上的户籍档案。 “辛苦也就辛苦这段时间了!早点解决也能早点拿到香器!” 给自己打好气,桑雀回到桌边,静下心来想办法。 平湖村有三百多人,户籍档案是每年更新一次,出生,死亡,失踪,嫁娶,迁籍都会记录,这里一本就是一年的,差不多有五十多本。 她要看的是湖底古宅出现前后那段时间的户籍档案,看看平湖村的村民人数上有没有大的变动。 桑雀取出空白的纸,拿出自己的朱砂笔画格子,先根据秦泽下午说的那些推算时间,然后找到对应的户籍档案,从湖底古宅出现前一年的开始翻看对比,把每年的村民数,出生数,死亡数,失踪数都按照表格抄录下来。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始了,找到规律和方法,桑雀的专注力又很高。 这也是她能一晚上就糊弄完暑假作业的原因。 夏蝉抱着玄玉已经睡着,玄玉感觉夏蝉的呼吸平稳之后,就从夏蝉怀里钻出来,几下跳到桑雀桌上,蹲坐在桑雀面前,好奇地看桑雀抄录数字,默默陪伴。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桑雀咬着笔头,“出生和死亡的数字不一致,嫁娶之类的也都是随机的,没有任何规律,不过平湖村的五十岁以上的老人确实多,拜寿龟真能长寿?” 桑雀又仔细看了几遍自己抄录的数字,确实找不出问题。 “要真这么容易查出来,也轮不到我在这里翻看了。” 喵! 玄玉认同点头,桑雀抬手欲打,玄玉举爪,跟桑雀击了下掌。 桑雀笑了笑,把玄玉抓到怀里揉搓一通,压力和烦躁感减弱,脑子也清楚了许多。 玄玉抱着桑雀的手喵呜喵呜的假啃,桑雀回想自己跟闺蜜姜枣看过的那些恐怖片,凡是涉及邪教和献祭的,死亡最多的一定是孩子和女人。 桑雀重新翻看自己的记录,她原本是要看平湖村有没有涉及恶神的祭祀,看看女人和小孩每年的死亡数字是不是固定减少的。 结果她发现,平湖村的女人和小孩数量非但没有减少,还经常增加。 桑雀眼睛一亮,把玄玉放回桌上,又将那些户籍档案翻了一遍。 灯盏里烛火摇晃着,县衙里传来打更的声音。 已到丑时,凌晨一点。 桑雀放下手里的户籍档案,眉头紧锁,需要思考一阵子,才能组织出语言,来叙述她发现的东西。 她一开始查看平湖村的女人和孩子,发现平湖村嫁出去的女人过几年总会带着孩子一起,把户籍又迁回平湖村。 没写理由,但是这个时代又没有离婚一说,就只能是丧夫了。 这些寡妇带孩子回村之后,带回几个孩子,再加上同年出生的孩子,总数和同年去世的五十岁以上老人数量竟然是一致的。 之前去世的人数里有因为邪祟而失踪死亡的年轻人,这些寡妇回村时间也没有规律,所以桑雀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现在剔除这些意外死亡和失踪的年轻人,只看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再对比新增加的孩子数量,就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 就拿去年说,上半年有一个寡妇带了一个孩子回村,去年村中还有两个婴儿出生,然后到下半年的时候,村里有三个老人先后病逝。 没有寡妇回村的时候,村中新生孩子的数量,也和老人去世是一致的。 从湖底古宅被发现那一年开始,平湖村的总人口就没有低过三百,古宅发现之前,还曾有一年因为疫病,从三百五十五人死得只剩下一百二十人。 她统计的可能不够准确,户籍档案说不定也有疏漏的地方,她也暂时想不出这里面的规律和因果关系。 但是她猜测,既然从平湖村嫁出去的女人大都是生完孩子之后陆续丧夫,然后带着孩子迁回村里。 那乔英会不会也遇到一样的情况,如果她不回去,张元忠就会死。 她爱她的孩子,因为平湖村会对孩子不利,所以她只一个人回去,没有带孩子。 第126章 万事俱备(4月月票结余加更) 桑雀非常简短快速的将驾驭邪祟的方法告诉秦泽,秦泽愣在原地许久,直到桑雀带着夏蝉消失在县衙外,秦泽才反应过来。 他眼含着几分羞愧,为他之前对桑雀的轻视。 如果桑雀刚才说的办法有用的话,可比另外两种驾驭邪祟的方法代价小得多,也容易得多。 “桑姑娘大恩,秦泽没齿难忘!” 秦泽对着大门方向拱手一拜,赶忙回去尝试桑雀说的方法,或许是运气好,他对他所驾驭的邪祟了解的还算全面。 桑雀带着夏蝉和玄玉,到白龙县东边市集一个阴凉的角落,找到遥真摆的卦摊。 一张绘制着八卦的红布铺在地上,压上几块石头,十分简陋。 遥真靠墙盘坐,周围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但她整个人却静得好像雕像,呼吸绵长,自然入定。 除了发丝和衣角,一动不动。 桑雀走过去,还未开口,遥真就闭着眼睛说道,“算到你今日要来。” 桑雀给了夏蝉一个铜钱,让夏蝉去旁边买吃的,她在卦摊前蹲下。 “我还是想来问问坤道,关于平湖村的事情。” 遥真睁开眼,“木兰妹妹,我能说的都说了,平湖村里什么情况我真不清楚,我当初是倒霉迷了路,跟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进去,就在村口,货郎借了碗水喝,我不渴就没喝。” “最后我觉察到不对劲,叫上货郎一起走,结果我们在雾中失散,我用投石问路之法,这才走了出来,等了货郎一阵子,见他没出来,算了一卦,就知道他出不来了。” 桑雀从包里拿出玄玉找到的鱼鳞,递到遥真面前,“坤道见过这样的鱼鳞吗?” 遥真接过去,“这么大的鳞,那鱼不得……” 遥真比了一个人的大小,旋即皱眉思索。 “我师父当年走南闯北,倒是听说过不少奇人异事,她曾跟我提到过几种湖中怪鱼,其中能长到一人大小的,除了海中鲛人之外,还有一种,叫‘鱼妇’。” 桑雀眼睛微亮,诡王朝竟然还有鲛人这种生物吗? 遥真看看左右,凑近桑雀小声道,“咱俩投缘我才告诉你,你自己听听就好,可不敢乱传,更不能往任何东西上记录,懂了吗?” 桑雀点头,遥真示意她耳朵凑过来。 遥真快速说了几句之后,桑雀听得大为震惊,鱼妇竟能使人死而复生。 这条信息很关键,桑雀仔细记在脑子里,回忆了几遍,确保没有遗漏。 而且她感觉她已经大概知道了整件事是怎么回事,就是…… 说不好,脑子有点磕巴,还不够顺畅,有些地方还差一些证据,等进了平湖村,一切自然明了。 看遥真卦摊一点生意都没有,桑雀便道,“我打算明日去平湖村,你帮我算一算吉凶吧。” 遥真摆手,颇有些不耐烦,“不算不算,这种要命的事我从不给人卜算,算的结果好了,容易让你放松警惕,算的结果不好了,又会让你畏手畏脚。人啊,只有前路未知的时候,才会保持足够的警惕,充足的勇气,和对鬼神的敬畏。” 桑雀微微点头,觉得遥真说的有道理。 正准备告辞,遥真又道,“你信的是哪家鬼神?” 桑雀不明所以,她信她自己,信老妈,还信红票子上的老爷爷,其他没了。 遥真上下打量桑雀一番,“出发之前,不妨给你信奉的鬼神上一炷香,诚心祈求鬼神保佑,关键时刻,或有大用。” “多谢。” “不用谢,五文!” 遥真伸手,桑雀愣了下,“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木兰妹妹,拿钱!” 桑雀叹气,摸出五个铜钱给遥真,站起来准备走,又蹲下来。 “从明日开始算,三日之后我要是没回来,劳烦坤道到平湖村捞我一把,事后我会付给坤道三两金,只要我活着。” 一两金差不多七两银,也就是七贯钱,三两金就是二十一贯钱。 要赚这些钱,对于桑雀来说不难,倒腾点糯米,朱砂和玻璃制品就可以了,她现在对钱没有那么大需求,才没有行动。 遥真瞳孔明显缩了下,倒抽气道,“你这让我很难拒绝啊。” 桑雀没再多说什么,站起来拱手一拜。 找到夏蝉和玄玉,去买点干粮,等进了平湖村之后,只吃自己带的水粮。 * 县衙后院。 许三站在何不凝面前,将所有事情汇报给他。 何不凝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在桌上敲击,“此事到是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一些,若是涉及那湖底古宅,只怕就凭他们,难以处置。” 第128章 乔英 道路临湖,越往里走雾气越浓,雾气湿冷,周围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就连驴车行走间的吱呀声都在雾气中消弭,他们就像行走在完全无声的世界中。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像是某人低声且快速的念诵什么。

玄玉立刻从车上跳下,很快冲进前方浓雾里。

喵~喵~

玄玉用声音指引桑雀,桑雀跟着跳下车辕,把缰绳交给夏蝉。

她取下车上的魂灯,抽出背后的百胜刀拿在手中,慢慢往前走。

浓雾涌动着朝两边散开,桑雀看到玄玉蹲在路边草丛中,望着湖的方向。

喵~

玄玉抬爪一指,那边有人。

桑雀走近些许,提起魂灯驱散周围浓雾,果然看到一个渔夫打扮,身材干瘦的男子不断朝着湖的方向跪拜。

“清江神使,宽恕吾罪,清江神使,宽恕吾罪……”

“桑姑娘,何故停下?”

许三拿着火把跑过来,桑雀刚想说前面有人,忽听落水声,她再转头时,岸边已经没有人,但是湖面也没起任何涟漪。

“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桑雀问。

许三蹙眉摇头,环视左右,“雾气有阻隔声音的效果,我是看你手中魂灯的光朝这边来,才跟上的。”

“继续走吧。”

桑雀带玄玉回到驴车上,玄玉也看到那人,说明不是她一个人的幻觉,很可能是许三他们在九幽中的层级不如她,所以听不到也看不到。

沿着脚下土路一直往南,不一会,桑雀就看到了一座古旧的牌楼出现在浓雾中,牌楼色彩鲜艳,柱子上雕刻着白龙,牌匾上写着‘风调雨顺’四个字。

牌楼右下角的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平湖村’。

桑雀扫了眼后面四人,轻甩鞭子,怎料黑驴竟然不走,驴叫一声仰头后退。

“你要不进去,那我只好把你四个蹄子剁下来带着防身了。”

桑雀面无表情地说了声,黑驴耳朵动了动,这才拉着车重新朝前走。

穿过牌楼,桑雀突然产生一种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眼前浓雾全消,阳光之下,一个依山面湖,宁静祥和的小山村映入眼帘。

桑雀站在车辕上,能看到湖面如镜,水色青绿,湖边渔船整齐停靠,水鸟空中啼飞,偶尔掠过水面。

岸边杨柳依依,随风飘荡,村中皆是青石板路,一座座青砖小院靠山而建,高低错落,家家户户门口都晾晒着渔网,搭着晒鱼的架子。

这可一点都没有闹鬼的感觉。

桑雀驾着驴车进村,几只公鸡咯咯叫着在路边翻找虫子,一只野猫忽然从房顶跑过,玄玉咻地抬头,离弦之箭般冲出去追赶野猫。

桑雀停下来,等许三,秦泽,万彪和赵启四人跟上来。

短暂的惊讶过后,万彪跑去路边的院门口叫人。

“有人吗?出来人回话!”

万彪声音粗,嗓门大,声音在村中回荡,却无人出来应声。

几人对看一眼,桑雀推开另外一户人家未锁的院门走进去。

“姐姐等等小蝉。”夏蝉拿着烧饼追上来。

院子里很干净,连杂草都没有,屋里也没有灰尘,一切都是很整洁,不像长时间没人住的样子。

“姐姐你看这里有个大乌龟!”

夏蝉蹲在正屋门口,屋角有个神龛,她指着神龛里的石龟雕像示意桑雀来看。

桑雀走到跟前,发现奇怪之处。

整个神龛因为湖边的潮湿,生出许多霉斑来,里面的石龟雕像更是覆盖着一层青苔,看神龛前地面上的印子,说明这里以前有香炉。

这石龟肯定就是平湖村村民供奉的‘清江使’,虔诚的信徒怎么会让神像脏成这个样?

可见平湖村的村民已经背叛了他们的鬼神,难道村子变成这样,是清江使的诅咒?

不然村外遇到的那个男人,为什么要一直祈求清江使的原谅?

找了一圈再没发现什么,桑雀出来之后,其他人也表示没收获。

许三道,“我们还是按照先前的计划,桑姑娘,你们和万彪还有赵启,仔细搜一遍村子,看看有没有活人,我跟秦泽兄弟去湖边看看。”

这个湖边渔村比黑山村大得多,也富裕很多,最起码家家户户都是青砖小院,黑山村都是土屋。

桑雀和夏蝉一组,万彪和赵启一组,各自划分区域搜寻,最后都到湖岸上汇合。

一个时辰之后,整个渔村就被他们快速查完,依旧是没找到任何活人。

她带着夏蝉返回湖岸,秦泽和许三也刚从一艘渔船上下来。

几人汇合之后,秦泽叼着草,身上各处的赤色水草变得有些活跃。

“初看湖上没什么问题,但是咱过来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午时,我们没敢直接下去,现在咱们是先退出去,还是在村里住下,等明天?”

万彪和赵启对看一眼,表示都听许三和秦泽的。

桑雀一直没有展示她的实力,所以现在整个小团队都是以许三和秦泽为首,毕竟他们一个是经验丰富的日游使,一个是走阴人。

许三想了想道,“一般有问题的地方,大都是夜里才出问题,既然已经进来的,还是暂住一晚观察情况,明日午时下湖探明情况之后,再想办法离开。”

桑雀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

几人在村口位置选了个地势较高的小院,距离出村的路近,也能看清楚湖边的情况。

天快黑时,几人正为快要入夜感到紧张时,村口那边雾气涌动,忽然来了一个人。

桑雀走到院外,发现竟然是张元忠。

他满脸害怕之色,缩着身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就好像被鬼追着一样。

看到村口院子里的几人,张元忠眼睛一亮,跑得太急摔倒,爬起来一口气冲进院子里。

“太好了,可找到你们了。”

“你来干什么?”许三问道,眼神不悦。

张元忠哭丧着脸,“孩子们太想他们娘了,二娘一哭就哭一宿,大郎跟中了邪一样,总说有人要带走二娘,非让我赶紧把英娘找回来,我也是没办法啊。”

张元忠到处扫视,“村里的人呢?都到哪去了?英娘——”

张元忠扯着嗓子喊,奈何只有回声阵阵。

许三无奈叹气,秦泽叼着草摇头,只能让他留下来,叮嘱他不要乱跑,不要吃喝这里的东西后,就没再管张元忠。

天色越来越暗,大家都紧绷起来,盯着天边最后一丝亮光慢慢湮灭在远山之后。

当夜幕正式降临时,一股阴风潮湿的风,忽然从湖面上吹来。

稀薄的雾气从几人脚下升腾起来,雾气弥漫之处,地面和墙壁上迅速生出潮湿的霉斑。

周围几个院子里的鸡惊恐地咯咯叫,雾气卷过,那几只鸡眨眼间倒地腐烂,只剩鸡毛枯骨。

湖面上翻起浪花,沉在深处的黑影迅速上浮,有什么东西,要从湖水中出来。

栓在门口的黑驴忽然大叫起来,挣扎着扯缰绳。

一条青黑色的眼镜蛇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快速游向黑驴。

桑雀眼神一凛,抽出自己原来的匕首甩手飞出。

眼镜蛇霎那间转头,蛇头竟是一张人脸,嘶鸣着,被桑雀的匕首一下钉死在地上。

“你们快看湖边!”万彪粗声喊道。

桑雀转头,看到一个个人,正从湖中直挺挺的走出来。

许三不由往前两步,惊骇的睁大眼,他在那些人里看到了之前失踪的阎九,和另外三个日游使。

“英娘!”

张元忠也看到了乔英,此刻所有人都无法分辨,他们是人是鬼。

第129章 人面蛇(5月月票500加更) 那些人上岸之后呆立在湖边,身后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在耸动。

桑雀想要看仔细一些,奈何距离太远,雾气氤氲间,她双眼有些酸涩,一扭头,身旁的夏蝉忽然变成一个蓝衣长发,面色发青瞪着血眼的女鬼。

寒意直冲头顶,桑雀抽出腰间黑曜石匕首就朝那女鬼扫过去。

“姐姐!”

女鬼突然发出声音,桑雀的匕首堪堪停在女鬼脖子边,视线中又多了许多飘忽的黑影,张牙舞爪,朝她扑来。

“啊——”

张元忠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连滚带爬的远离几人。

许三紧握匕首,对着秦泽杀去,秦泽胳膊上皮开肉绽伸出赤红水草,缠住许三的手臂。

万彪和赵启也互相厮杀,每个人眼里都带着惊恐的神色。

在他们眼中,周围都是恶鬼,没有自己人。

铃铃!

桑雀腰间道铃震响,铃声传入耳中让她精神一震,眼前的蓝衣女鬼重新变回夏蝉的样子,那些奇怪的黑影消失不见。

其他人也都颤了下,恢复清明。

桑雀低声道,“这雾气有问题,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

湖边,原本一动不动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动起来,走路姿态跟正常人无异,朝村子这边来。

后面白面书生一样的赵启快速道,“村后有个院子已经荒废,应该是没人住的,我们可以去那里。”

湖边距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几人立刻行动。

桑雀一把将站不起来的张元忠提上驴车,黑驴为了逃命,无需桑雀驱赶,跑得飞快。

赵启路记得很熟,没一会就带众人找到村后,一个位置很偏,建在半山处的院子,地势高,雾气也少。

几人进去之后熄灭一切灯火,只在院门贴上驱邪符以防万一。

“英娘她怎么了,她是不是已经死了?活人怎么能从水里走上来?”张元忠战战兢兢,含着眼泪问几人。

没人理他,他就自己坐在墙角下抱着膝盖发抖,闷声哭。

“双喜哥,打渔回来了啊,今天收获咋样?”

“还行,捞了一网河蟹还挺肥的,给你来点不?”

“不了,没啥肉,吃着费劲。”

外面传来村民互相打招呼的声音,村中家家户户都点起灯,逐渐升起炊烟,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就像正常人在正常生活着一样。

“好香啊,小蝉又饿了。”夏蝉朝外面吸鼻子,桑雀对她比个噤声的手势。

玄玉还不知道在哪,桑雀现在也不敢大声呼唤。

秦泽他们几个站在院墙下,偷偷朝外看。

“感觉跟正常人没啥区别,看来只能先偷偷抓一个进来问问了。”

秦泽回头看许三,许三点头表示同意,秦泽身边的万彪和赵启对看一眼。

他们两人都是普通人,之前在军中各方面算是拔尖的,奈何他们都是白身,没有背景要在军中升迁太难,这才想到镇邪司中来搏一搏。

要想顺利加入镇邪司,就必须立下功劳。

“我们去吧。”赵启道。

许三叮嘱一句,“小心点,村里情况不明,尽量别惊动其他人。”

赵启和万彪两人偷偷摸出去,没五分钟,就扛着一个中年男人回来,桑雀全程没有听到多余的声音,确实有两下子。

两人把打昏的中年男人扛进来之后迅速绑起来塞住嘴巴,许三取出日游使的白色鬼脸面具戴上,看万彪和赵启把中年男人的嘴塞好,掐人中叫醒。

那中年男人醒来之后看清周围陌生的面孔,立刻呜呜叫着挣扎起来。

许三走到他面前,亮出令牌,“我乃镇邪司日游使,奉命来村中调查,我问你答,问完之后自会留你性命,否则立斩不赦,懂吗?”

中年男人惊恐地点头,赵启蹲下来,一只手按在中年男人肩膀上,慢慢取下他嘴里塞的布。

“你们刚才是从湖里出来的吗?”许三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中年男人颤抖着,刚准备说话,突然浑身僵住,双眼圆瞪嘴巴大张,一条青黑色的眼镜蛇从他口中电射而出,飞快逃离。

速度之快,在场几人都反应不及。

就在桑雀准备出手时,玄玉从黑暗中一跃而出,一爪便按在眼镜蛇七寸之上,张口咬住蛇头下方位置,拖着蛇跑向桑雀。

“你们快看这人!”万彪低呼一声。

眼镜蛇从中年男人口中射出之后,那男人身上忽然开始大量渗水,整个人逐渐干瘪,双眼外凸,直挺挺地朝前倒下。

他后颈上生着鱼鳞,起伏耸动。

那鱼鳞跟玄玉在张元忠家后院找到的鱼鳞十分相似,众人惊讶之时,桑雀蹲下来,用黑曜石匕首翻开玄玉吐到她面前的眼镜蛇。

果不其然,这条蛇也生了一张人面,并且这张脸和刚才的中年男人一模一样。

蛇尾忽然动了下,桑雀立刻挥起黑曜石匕首,没等她对着蛇头刺下去,整条蛇霎那间散成无数根青黑色的细丝,如同铁线虫般缠绕在一处,一端扬起蠕动,另一端迅速钻进地下。

桑雀一把捞起玄玉,护着夏蝉后退,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远离。

许三迅速扯下腰间竹筒,将其中黑狗血对着那堆青黑色细丝泼上去。

尖锐的声音好像针一样扎在众人耳中,各种恐怖的幻象从眼前闪过,桑雀取下道铃轻轻晃动,众人这才稳住心神。

那堆青黑色细丝在黑狗血中嗤嗤冒烟,随着那中年男人的尸体一起融化成水,渗入地下,只留下几片手掌大小的鱼鳞。

众人互相看看,眼前这情况,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五大三粗的万彪吞了口唾沫,问许三,“这是不是说明,整个平湖村的人,都已经变成了这种邪物?”

秦泽也有些无措,吐掉嘴里半根草,“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置这些人,全杀了?”

没等许三拿主意,一直坐在墙角的张元忠忽然弹起来,动作幅度太大太猛,引得所有人朝他看过去。

只见张元忠脸上汗如雨下,脖子的皮肤下面有道青黑色的线迅速游过,他双眼开始渗血,喉结上下滚动不住的吞咽唾沫,对着众人伸出手。

“水……给我水……”

另一边,刚才一直按着中年男人的赵启脸上也开始不正常的出汗,他感觉烦不对劲,慌乱地扯下腰间水囊,打开就往嘴里灌。

猛灌几口被呛住,咳嗽喷水,突然呕出一大滩青黑色液体,里面全都是刚才那种,铁线虫一样,缠绕交织在一起,疯狂蠕动的虫子!

第130章 长生不死 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蓦地逼近,桑雀什么都没看到,身上却已经泛起鸡皮疙瘩。 电光石火间,她几乎没有思考,就用力摇动道铃。 铃铃! 铃铃! 道铃清脆的声响在小院中回荡,她脚下青砖缝隙中钻出几根青黑色细丝,被铃声驱散后退。 见此,桑雀眼睛一亮,继续摇动道铃逼退那些青黑色细丝。 “都到我这边来。” 秦泽拖着惊魂未定的万彪,许三也没有放弃张元忠和赵启,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葫芦状的小药瓶,冒着被传染的风险,从里面拿出两粒红色药丸,快速塞进赵启和张元忠口中。 两人把药丸一吞下去,都有几道青黑色细丝争先恐后的从他们眼角钻出来消失,两人渴水的症状得到缓解。 很明显,那是何不凝给的药。 这边的动静到底还是惊动了村里人,桑雀看到村子下方有大群人举着火把朝这边跑来。 情势危急,桑雀也不再藏着,当即释放出祟雾包裹整个小院。 祟雾屏蔽声音和院中景象,玄玉主动请缨,从桑雀肩膀上跳下来,迅速跑出祟雾,去吸引村民的注意力。 桑雀放缓摇动道铃的频率,仔细观察周围,确定那些青黑色细丝不再出现之后,收起道铃,看向赵启和张元忠。 两人还在不断冒汗,不停的吞咽唾沫,看起来症状只是被缓解,并没有彻底解决。 刚才那青黑色细丝跟现代的铁线虫十分相似,能够寄生在动物身上,让动物渴望水源,最终跑去河边淹死自己,尸体成为铁线虫繁殖的养料。 包括遥真先前告诉她的,关于‘鱼妇’能让人死而复生的传说,也有点像寄生虫操控宿主的感觉。 但是在诡王朝,这些东西都多了诡异的味道,更加防不胜防。 桑雀想事情想得专注,夏蝉晃她胳膊她才回神,抬眼就发现所有人都眼含震惊和探究,定定地看着她。 许三不敢置信,“你也是走阴人?” 秦泽的张口结舌,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你……紫云山的山匪不会是你一人剿灭的吧?” 许三不敢相信,桑雀身上没有半点走阴人该有的气息和状态,就像秦泽那样,身上总是滴水,有诡异的水草出没,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身上有邪祟。 还有一些有经验的老走阴人,即便已经能够控制住他们的邪祟,身上也总带着一股属于死人的味道。 可是这一路上,桑雀完全像个正常人一样,许三反正是没见过把邪祟压制得这么彻底的走阴人。 原来何校尉让他多留意她们俩姐妹是这个意思! 刚刚还担心他们一行人会被困死在这里的许三,望着桑雀,心头火热,感觉他们此行活下去的几率因为桑雀这个走阴人高手的存在,大大提升。 许三信心增强,秦泽则是忽然想一巴掌拍死自己,想到他先前还瞧不起桑雀,觉得桑雀拖后腿,后来虽然小六跟他说了,他心里依旧觉得桑雀无非就是比一般姑娘多点武艺罢了,关键时刻还是得他这个走阴人上。 结果她也是走阴人! 驾驭的邪祟还有非常少见的祟雾,光是有祟雾这一点,就不是他驾驭的捞尸人能比得上的。 难怪她知道这种通过欺骗邪祟来驾驭邪祟的办法,原来她是此道高手! 秦泽此刻深切的明白了班门弄斧四个字的意思! 张元忠啥都不懂,万彪和赵启跟秦泽心情差不多,都有些无地自容,赵启脸皮薄低着头,万彪五大三粗的,睁着一对大小眼,对着桑雀讨好般的嘿嘿笑。 桑雀没吭声,扫了眼他们就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在眼下的事情上,至于之后要怎么向何不凝解释,又不暴露阴童的存在,就靠她胡说八道的本事了。 夏蝉感觉到这群人突然对桑雀的敬畏,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一副‘我姐姐天下第一厉害’的得意样子。 院外,举着火把的村民被玄玉故意弄出的动静引走。 其他人的视线无法穿透桑雀铺开的祟雾,桑雀则能透过祟雾看到院外的情况,她看到人群中一个穿蓝色粗布裙,用同色粗布包了发髻,长相精明的女人。 而且这个女人跟张元忠家大郎长得很像,必定就是张元忠的娘子乔英。 桑雀心中一动,让祟雾悄无声息的笼罩过去。 …… 乔英正跟着村民一起查看村中是不是又来了外人,走着走着周围突然大雾弥漫,她谨慎地放慢脚步,不知不觉走进荒废的小院中。 “英娘!” 乔英听到张元忠的声音,猛地转身,看到诡异的灰雾逐渐散开,张元忠缩着脖子一脸干笑,还是原来的窝囊样子。 “元忠?!” 乔英惊讶一瞬之后,丢下火把跑向张元忠,张元忠张开手臂准备迎接乔英,怎料乔英上来就是一巴掌扇在他身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谁让你来的啊?!大郎和二娘你就不管了?你就不管了啊?!你个混账玩意儿!你要气我,气死我吗!!” 乔英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地打在张元忠身上,手劲之大,差点给‘张元忠’拍回一团雾气。 “英娘别打,别打了,孩子们太想你,二娘整天在家哭,我也是没办法啊,孩子们不能没有你。” 张元忠缩着脖子躲,提到孩子,乔英顿时红了眼眶。 “可我也没办法啊,我不回来,你和孩子们都会死,会被我害死!” 乔英抹眼泪,张元忠趁机问道,“英娘你跟我说实话,这都是怎么回事?” 乔英摇头,“我不能说,你不是村里人,我不能跟你说。” “谁说我不是村里人了,我是你相公,就是你们村的女婿。”张元忠大声道。 乔英继续摇头,“不是的,你要……我不能说,我说不出来!” “英娘?” 另一个张元忠的声音从乔英背后传来,乔英浑身一僵,看着眼前的张元忠被灰色雾气吞没消失。 她缓缓转身,看到满身满脸都被汗水浸湿,不住吞咽口水,双眼开始外凸的张元忠。 乔英倒抽一口凉气,意识到张元忠已经变成了‘他们’。 “张元忠你个混账玩意儿——”乔英捂嘴,抑制不住地哭出声来,“大郎和二娘可咋办呀,没爹没娘的可咋办呀——” 真正的张元忠听到这话愣在原地,乔英担心孩子也不担心他,他委屈地红了眼。 院子里的祟雾逐渐散开,被桑雀这番操作惊讶的众人纷纷合上嘴,许三庆幸他戴着面具,没人看到他失态的样子。 本想上前询问乔英,刚要迈脚,许三又顿住,朝桑雀看过去,其他人也都纷纷看向她。 此时此刻,桑雀从一个‘拖累’,俨然变成了小团队的核心和领头人。 乔英紧盯着许三脸上日游使的面具,眼中含着几分期望。 桑雀对乔英道,“乔英,我们就是来处理平湖村的事情的,如果你知道什么关键的信息,可以告诉张元忠,你不在,孩子们的脸都没洗干净过,他们还在等你回去。” 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原本慌了神的乔英突然听到桑雀后半句话,一下怒火中烧,冲上去对着张元忠又是一通劈头盖脸的打。 “我不在你是连脸都不给孩子们洗了吗?我要你何用!要你何用!你个完蛋货,你个混账东西!” “哎呀别打,英娘别打,有人呢,有人在呢!” 众人因为桑雀的腹黑眼角抽搐,桑雀面无表情心无波澜。 夏蝉被乔英的彪悍劲吓得往桑雀身后躲,想起她以前不听话,她娘抽她的情景,跟这一模一样。 好可怕呜呜…… 乔英出够了气,一把扯住张元忠的衣襟,看似对张元忠一个人说,实际上在跟其他所有人说。 “这里的事情你们没办法处理的,先前来的四个日游使,都曾杀光过全村人,连尸体都烧了,可是一到夜里,我们依旧会从湖里走出来,跟正常人没有区别。” “我也死过不知道多少次,在这里我们是长生不死的,你们要是能出去,就早点出去,替我照顾好孩子们!” 第131章 鱼妇 听到乔英这番话,许三摸向他一直放在袖子里的信烟。

何不凝交代过,若是发现事态严重,他们处理不了,就放信烟,他会带小五小六进来处理。

这种时候,许三也不再隐瞒几人。

“何校尉此刻就在村外,要不我们请何校尉进来想办法?”

闻言,秦泽几人都面露迟疑,万彪直肠子,问道,“那这算不算我们考核失败,是不是就不能当夜游使了?”

这是重点,秦泽和赵启都有这份顾虑。

“许三哥,先等等吧,我想再试试。”秦泽开口,万彪用力点头,赵启满头是汗,他感觉他很有可能出不去了,既然都是死,倒不如死之前拼一次,兴许能有转机,不然平白让人瞧不起。

几人又看向桑雀,桑雀直接问乔英。

“村子周围的雾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为什么之前那几十年都没出问题,最近这半年却成了这样?”

乔英拉着张元忠,对他道,“村子里的雾就是在我回来前那几天出现的,村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张元忠一脸懵,看看乔英又看看桑雀,想说话,乔英眼一瞪,他立刻闭嘴。

乔英看向小院正屋墙角下的神龛,继续道,“其实我也是这次回来之后才知道,我们村的人,明面上拜的是‘清江使’,实际上,我们拜的一直是‘鱼妇’。”

秦泽他们几个第一次听到这词,桑雀朝乔英看的地方扫了眼,对身旁的秦泽道,“劳烦把那个神像砸开看看,小心点。”

秦泽点点头,现在对于桑雀的话,唯命是从,不敢迟疑。

他快步走过去,将神龛中的石龟神像取出来,本想用石头砸,想了想,取出身上的十胜石匕首对着石龟刺下去。

匕首尖端一接触石龟,石龟外壳当即碎开,里面果然有一个玻璃般透明的小雕像,其中蕴含着一道道青黑色的细丝,乍一看到,秦泽惊得将雕像扔出去,落在众人面前。

那雕像拳头大小,半边是鱼,半边是人,不是鲛人那种上半身人,下半身鱼,而是左鱼右人,样子极其诡异。

桑雀扫了眼就收回目光,鱼妇的形象跟遥真告诉她的一致。

乔英继续对着张元忠道,“我们都是鱼妇的子民,不管繁衍多少代,我们身体里依旧有鱼妇的血脉。我生孩子的时候做梦,也是受到了鱼妇的召唤,让我回来,将孩子献给鱼妇。原本我在生完大郎之后,就会受到鱼妇影响,杀掉自己的男人,带孩子回到村里。”

听到这里,张元忠冷不丁一颤,试图把他的袖子从乔英手里抽走,乔英眼又一瞪,张元忠立刻缩脖子。

“幸好,元忠那时候让我拜了‘蓑翁’,整个白龙县还有周边好几个村子的渔民都拜蓑翁,蓑翁香火鼎盛,暂时帮我压住了鱼妇的影响,我才能顺利生下二娘。但就是我回村前那几天,我频繁梦到村子和湖。”

“我发现我身上开始长出鱼鳞,我当时太害怕了,就把身上的鱼鳞全拔下来,可是没有用,我始终能听到一个声音让我带着大郎和二娘回来,我闭上眼就能看到湖,看到鱼妇。我还总看到元忠拿着刀,骂我是怪物,要杀我。”

张元忠恍然大悟,“难怪你那段时间总冲我发火,不让我回家,明明我院子也扫了,菜地也浇了,你还让我滚。”

张元忠委屈极了,奈何只敢在背后发牢骚,在乔英面前屁都不敢放。

乔英没理他,“我知道我再不回来,最后肯定会酿成大祸,我就跟元忠大吵了一架,自己走了。我回来那天,村子外面都是雾,但是进村之后就好了。”

“然后我感觉我一直浑浑噩噩的,不记得白天的事情,会突然发现自己在湖边站着,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也试过离开,但是我走不出村子外面的雾,无论怎么走,最后又会回到村里来。”

“我不记得很多事,但是我记得原来县衙那位日游老爷阎九爷,他来村子之后,突然发狂,杀了全村人,我记得自己被阎九爷砍下脑袋,但是一晃眼,我又在湖边站着。之后还有三个日游老爷,都在村里杀过人。”

乔英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眼中含着惊恐,张元忠赶忙反手握住乔英的手,想说啥又不敢开口,始终怂怂的。

“到处都是血,所有人都在叫,都在求饶,到处都是火,我还记得刀砍在我身上的感觉,但最后还是一样,一晃眼,我又完好无损的站在湖边,村子里也恢复正常。打那之后,村长就带着我们,发现外来人就抓起来沉湖,才没有让屠村的事情再发生。”

众人总算是明白一部分事情的前因后果,桑雀想了想,又问,“之前那几十年,你们村孩子出生,老人就去世,也是因为鱼妇?”

或许是因为信仰已经变了,乔英不再忠诚于鱼妇,她挣扎了下,还是决定说出来。

“是,那是一种转生仪式,脱离老去的身体,在孩子的身体里新生,只有献祭过自己的孩子,对鱼妇最虔诚的信男女才能拥有这样的机会。”

“新生后还有从前的记忆吗?”

“孩子看上去没什么大变化,会有一些老人的零散记忆但不多,进行过转生仪式的孩子,之后的行为和喜好,确实会变得像之前的老人,就是因为这个,村里人才对转生仪式深信不疑。”

“湖底是什么样子的?”桑雀又问。

乔英摇头,“不知道,我没有任何关于湖底的记忆,其他人也没有。”

桑雀感觉乔英条理很清楚,也很聪明,所以她直接问乔英,“你觉得是因为什么,让你们村子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乔英蹙眉,“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打听这件事,我们村今年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办了场祭湖的庙会。我是二月十一回来的,那时候就已经有雾了。”

张元忠赶紧补充道,“我二月十八来寻你,看见雾回到白龙县,二月十九去县衙报给日游大老爷的。”

许三这时候说道,“庙会的事情我查了,当时还怀疑到鬼戏班头上,但是庙会上的戏班就是白龙县的刘家戏班,每个人我都查过,并无问题。”

乔英点头,“戏班是没问题,我怀疑有问题的是那天来的铃医。”

铃医这个词让桑雀心头一震,“什么样的铃医?”

“就一个普通的铃医,是个男的,给我们村上好些人诊脉开药都没收钱,他这是第三次到我们村,每次都间隔半年,并且每次走的时候,都要求去一次湖心,让人帮他取湖心的水和泥入药,前两次他没有自己下水,但是二月二那天中午,他‘意外’落水,好一会才被救上来。”

电光石火间,桑雀脑子灵敏了一回,寇玉山在紫云山匪寨的时候,听那些土匪说他们曲二当家是个铃医。

那些土匪也是从去年开始养僵尸,严道子那本《养尸秘法》上写明了,一具白毛僵尸,正常情况下需要养一年才能养出来,但是匪寨的曲二当家只用一个月。

医生这类职业,总是伴随着诡异的医学实验。

桑雀直觉,把平湖村变成现在这样的,就是那个曲二当家!

情况基本明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湖底,桑雀把她知道的一切告诉几人。

秦泽一脸古怪,不知道从哪揪了根新的草叼在嘴里,小声嘟囔,“果然是你剿灭的匪寨。”

桑雀懒得解释,“草也是村里的东西,你就吃吧。”

秦泽浑身一僵,赶忙把草扔掉,脸色煞白,额头冒出冷汗,这一冒汗,他更慌了。

桑雀道,“下湖我和我妹妹都不擅长,但是我能用祟雾护着咱们撑到明天天亮,目前看来,天亮之后村民就会回到湖中,剩下的,你们决定。”

许三看向秦泽,万彪和赵启三人,拿着信烟示意他可以随时通知何不凝。

秦泽烦躁挠头,被桑雀打击了一把,好胜心作祟,他也不想让人看轻了。

“大爷的,富贵险中求,我们捞尸人不信鬼神,干的就是玩命的活,明日午时,下湖!”

第132章 下湖 乔英和张元忠在旁边说了几句夫妻间的私话,便重新拿起火把,让桑雀把她送出去,村民要是发现她不见,一定会怀疑。 赵启不住的抓挠耳后,感觉耳朵后面火辣辣的,仿佛要裂开,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他和张元忠一样,非常干渴,想要喝水,甚至想要把身体整个泡进水里。 乔英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离开村子,只能寄希望于日游使许三。 “我的建议是,把他们俩捆起来。” 乔英走后,桑雀对许三和秦泽道,赵启和张元忠无助地看着众人。 秦泽许三对看一眼,点头同意,就用赵启身上那捆锁魂绳把两人捆在院子树下。 赵启分得清轻重,张元忠不敢反对。 暂时没事之后,桑雀继续维持着祟雾,和夏蝉到驴车中吃了点东西。 “小蝉还记得出去的路吗?” 驴车里,桑雀问夏蝉,夏蝉咬着肉干点头,“记得。” 桑雀又道,“这个村里的情况有点诡异,你尽量不要直接用自己的头发接触那些村民,小心人面蛇和那种青黑色细丝一样的虫子,明天那个身上长水草的家伙下湖如果出现变故,你就带着驴和玄玉先离开村子。” “那姐姐怎么办?小蝉要保护姐姐!”夏蝉态度坚决。 桑雀拧开水壶塞子递给夏蝉,“不用担心我,我有保命的办法,你们要是能出去,可以跟着那个叫何不凝的,他人不坏,会保护小蝉的。” 夏蝉将信将疑的点头。 喵呜—— 玄玉回来了,钻进车厢里蹭桑雀,求表扬,求好吃的。 想了想,桑雀还是把道铃交给了夏蝉,既然遥真加持的道铃能够抵御那种虫子的靠近,她穿在里面的铜钱内甲肯定有相同的功效。 前半夜,桑雀一直用祟雾遮蔽院子,外面的村民像往日一样各自忙碌,看不出任何异常。 到后半夜,许三和秦泽来换桑雀,让她收起祟雾稍微去休息会,这会村子里静悄悄的,很少有村民外出活动。 桑雀和夏蝉把驴车里的吃的堆放在一边,两人就挤在驴车里小睡了片刻,玄玉尽职尽责的趴在驴车车辕上给她们守夜。 可能是太困,桑雀感觉她才闭上眼,也就过了一秒,她就听到许三在外面叫。 “桑姑娘,你快出来看看。” 桑雀一下从驴车里坐起冲出去,东方泛白,已是天明。 许三、秦泽和万彪都站在院中树下,但是原本捆在树下的赵启和张元忠都不见了,锁魂绳的绳结完好无损,掉在大滩水迹中。 万彪一脸无辜,“我就打了个盹,眨眼间的事,他俩就这么消失了!” 许三和秦泽沉默着,赵启和张元忠昨晚被那种虫子侵入体内,会变成现在这样,大家早有心理准备。 默默吃了些东西之后,几人分头查看村中各处,果然又恢复到昨日空无一人的状态。 早上,众人又将村子细细搜索了一遍,依旧没什么收获,平湖村连祠堂和庙宇都没有。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准备下湖探查的许三跪在湖边,双手合十默默念诵着什么,燃香烧纸,祭拜他信奉的‘蓑翁’。 据说蓑翁会将力量施加在许三身上,让许三在水下不会引起水鬼的注视,并且能够像鱼一样,在水下待足够长的时间。 秦泽原本也是信‘蓑翁’的,但是在扮演捞尸人期间,他不便祭拜,只将带来的公鸡杀了一只,血撒进湖中,摘下斗笠将右手上的红布缠在额头上,完成捞尸人下水前的仪式。 一切准备妥当,许三把信烟交给万彪,让他在湖边守着,如果一个时辰之后他们还没上来,就让万彪放信烟通知何不凝。 许三和秦泽驾船前往湖心,位置差不多之后,两人将十胜石匕首咬在口中,分别从船两边跳下湖,眨眼间消失不见,湖面只剩下涟漪阵阵,波光粼粼。 桑雀试着将祟雾往湖中延伸,她也很好奇湖下的情景,可是当她的祟雾触及到湖水时,一股极为恐怖的寒意瞬间笼罩过来,她脑中蓦地闪过水鬼那条由无数尸体扭合而成的巨大手臂。 手臂上的尸体朝她伸着手,口中发出霍霍的声音。 桑雀头皮一紧,赶忙收回祟雾,朝后退了两步。 这时,她放在衣襟里的山鬼令牌忽然掉落,桑雀趁着万彪没看到,弯腰去捡。 捡到令牌直起身,桑雀愣在原地。 冰凉潮湿的雾气被风吹着,从她脸上擦过,刚刚还碧波如洗的湖,消失了! 脚下大地干燥开裂,到处都是龟壳,堆叠散落,龟壳上全是凸起的人脸状纹路,表情痛苦。 原本的湖也变成了大坑,被薄雾笼罩,目所能及之处都是诡异的骸骨,半边鱼骨半边人骨,有青黑色的人面蛇穿行在骸骨的眼窝中,叫人毛骨悚然。 桑雀默默后退两步,转身朝村子方向看去。 原本宁静祥和渔村同样被薄雾笼罩,大部分房屋坍塌,疯长的藤蔓只剩下枯枝,缠绕覆盖在村落各处,荒芜,破败,冷寂。 风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叫人汗毛倒竖,桑雀攥紧山鬼令牌,心想她可能是被拉入隐界中了。 这令牌原本就是在隐界中发现的,她一直不知道令牌有什么作用。 关于隐界的信息,目前她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隐界比外面的世界更危险。 桑雀赶忙检查自己标记的‘复苏’印记,确保自己要是突然被隐藏的恐怖存在袭击,也不至于糊里糊涂就死了。 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慌感,桑雀忍不住吐槽,“我跟你上香让你保佑我此行顺利,你就给我扔隐界来,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桑雀摸出怀表看了眼,虽然不知道湖中那些人面蛇为什么不会在隐雾中消失,但是她还记得之前刘天佑跟她说过,人不能暴露在隐雾中超过15分钟。 现在她可以去村里暂避,但是…… 桑雀转过身,隐界中的湖中没有一滴水,骸骨堆叠成山,雾气深处隐约有大片黑影,似乎是一座宅子。 “来都来了……” 桑雀收起怀表,从背后抽出百胜刀,让阴童在前面开路,以祟雾包裹自己,朝着湖底宅院走去。 第133章 湖底古村 湖岸边。 夏蝉正吃着烧饼,一扭头发现桑雀凭空消失,夏蝉惊得烧饼掉在地上。 万彪也是,才把目光从湖上收回,转头发现桑雀不见,正准备问夏蝉,夏蝉却一下抱起蹲在旁边的玄玉,飞快地跑走。 “小蝉姑娘,你去哪啊?” 夏蝉也不回答,万彪摸不着头脑,没等一会,他听到驴车狂奔的声音,眼睁睁地看着那头黑驴都不用人吆喝,拉着夏蝉和玄玉狂奔出村,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 万彪茫然眨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是突然感觉,正午这阳光,晒得他凉飕飕的,直冒冷汗。 * 湖底。 秦泽下水之后,身上各处的赤色水草顿时活跃起来,从他衣领和袖口伸出摆动。 秦泽这两天不断给自己洗脑,完全把自己当成那个捞尸人小兄弟,此刻进入水下,他感觉无师自通一般,可以通过水草在水下呼吸,如鱼得水。 许三跟在秦泽身后,下潜速度很慢,没有秦泽那么灵活。 持续下潜,透过越来越暗的光,两人看到湖底怪石嶙峋,水草轻柔摆动,其中似乎缠着什么。 秦泽摆动双脚靠近,分开水草发现里面是一个石头人,他咬着十胜石匕首,环视周围,身上赤色水草仿佛感觉到什么,纷纷朝左下方飘动。 秦泽对后面的许三招招手,先一步朝左下方游去,往前游了约莫五十米左右,湖底出现一个断层,秦泽一眼便看到断层之下那片陈旧破败的建筑群,被石头外墙包围,并不是一座宅院,而是一片村落。 (网络图片,仅供参考,侵删) 石头牌楼外,几百个石人被水草缠绕,朝拜一般对着前方,他耳边甚至隐约听到低沉的呓语声,窸窸窣窣的祈求着,祈求鬼神鱼妇,能带他们进入没有痛苦恐惧,常乐永生的仙境。 这一切,叫秦泽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秦泽转头以手势询问许三还能坚持吗?许三点头,取下挂在腰上的日游使面具戴上,面具能够加强他各方面能力。 秦泽继续朝下,很快便游到了建筑群外面,他抬头扫视外墙各处,在门头上看到‘鱼妇村’三个字。 第134章 诡眼 何不凝带着小五和小六到平湖村的时候,午时已过。 湖边一片寂静,乌篷船随着起伏的浪头摇晃着,周围不见任何人影。 “头儿,你看!” 小六捡起掉在地上的镇邪司信烟,周围有凌乱的脚印,和大量蛇类动物爬行留下的蜿蜒痕迹,却不见万彪的踪迹。 何不凝回头看夏蝉,夏蝉抱着玄玉躲在湖岸的树后,露出半个脑袋看向这边。 夏蝉在发现桑雀不见之后,立刻便带着玄玉和黑驴出村,她在雾里迷失了一阵子,好几次都莫名回到平湖村的牌楼下。 后来玄玉跳到黑驴脑袋上,喵喵叫着指路,时而前进,时而后退,还真让它们两个成功把夏蝉带出了迷雾。 他们一出去,就看到路边拴着的马,以及等在路边的何不凝三人。 夏蝉着急,也顾不上害怕,跳下车语无伦次地跟何不凝说,姐姐不见了,鬼面具和水草怪下湖了,嗓门大的在湖边,救命! 何不凝几人虽然没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出夏蝉的急切,当即就进入村中。 奈何这次黑驴怎么拉都拉不动,夏蝉只好抱着玄玉跟在他们身后跑进来。 何不凝走到湖边,伸手探入湖水中,阴凉刺骨的感觉直冲心脏,他能感觉出湖下的东西很强大。 下水不是何不凝擅长的,每一州镇邪司的夜游使,都会按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分为八队,一队三人,各有擅长之处。 何不凝身为夜游校尉,带领天字号小队,可以接手所有在秦州地界内发生的诡事。 望山城的夜游使目前人手不足,山字号和水字号都缺人,无法组成完整一队,虽然泽字号小队还在,但他们目前正在别地处理一件与水有关的诡案,怕是来不及赶到。 救人要紧,思及此处,何不凝也顾不得其他。 要解决这里的问题,就要先知道问题的根源在那里才能一击即中。 “小五,把‘鬼眼’拿出来。” 小五瞳孔震了下,但没多说什么,解下背后的箱笼放在地上,取出其中一个用红布和红绳严密包裹的木盒。 小六急道,“头儿,鬼眼的反噬太厉害,让我来吧,您得保存实力,才能应对湖下的东西。” 何不凝皱眉看向小六,片刻后点了下头,虽然不忍,但他要对所有人负责,不能意气用事。 小六当即一笑,一把从小五手里夺过木盒,生怕小五跟他抢似的。 小五眼含担心,叮嘱道,“不要贪多,以你的身体,我数到九的时候,你就马上剥离鬼眼,听到了吗?” 小六依旧笑嘻嘻的,从怀里扯出一根写满金色佛文的布条,缠在右手腕上。 “放心,我有数,就是我瞎眼之后,五哥你可不能丢下我自己跑路,不然我定化成恶鬼,找你索命。” 小五没吭声,看小六坐在地上,左手拿着匕首,深吸一口气,划破右手掌心,掀开木盒,一把将其中还黏连着血管和碎肉的眼珠抓在手心。 鲜血染上眼珠的瞬间,那颗眼珠顿时活了一般,迅速侵入小六的掌心。 两人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小六紧咬牙关尽量不发出声音,他眼睛中的血管爆开,血泪横流。 小六强忍着鬼眼带来的痛苦,攥紧那颗在他掌心转动的眼珠,缠在手腕的布带上,佛经如同一个个金色的蠕虫,卷曲蠕动着,抵挡鬼眼的力量侵蚀小六的身体。 唔! 小六忍不住闷哼出声,双眼大睁到极致,鲜血不断从他眼眶中涌出。 “一!二!三……” 小五紧握匕首开始数数,如果超过九息不剥离小六手中的鬼眼,小六就会彻底变成瞎子。 此时此刻,小六眼前闪过许多杂乱无章,怪异诡谲的画面。 干旱的河床,满是腐烂的死鱼和,石像跪在破烂的石墙外,穿着镇邪司衣服的人在放火焚烧那些石像。 湖上渔船,一个老头,渔网中捞起一个裂开的石像脑袋,在里面看到半鱼半人的水晶雕像,还有一条长着人面的蛇,缠上老头的腿。 漆黑深夜,湖边站满举着火把的村民,三个老人半边脸和手臂上画满鱼鳞图案走向湖中,三个昏睡的小孩半泡在湖水里,身上同样画着鱼鳞图案。 第135章 直面鱼妇 桑雀从诡王朝的隐界回家,消耗是之前的三倍,并没有进入现代的里世界,回的是正常的家。 回家消耗三个卦象,再来诡王朝还是消耗三个卦象,依旧是回到隐界中。 幸好她勤快,厌胜钱的卦象一直保持在八个,否则回家之后就不能马上回来了。 阴童有绣花鞋,可以自由出入隐界,但是阴童没办法带人。 她要离开隐界,还是要像之前在黑山村一样,寻找扭曲之处,或者弄清楚山鬼令牌是怎么把她送进来的,再用同样的办法出去。 夏蝉他们还都在平湖村中,桑雀把离开隐界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回家之后跟老妈打了声招呼,就借助祟雾的能力,屏蔽摄像头,利用幻象把自己变成不同的人,买了六桶汽油。 湖底的鱼妇村中很安静,似乎只要不侵入其中,就不会引起注意。 利用瞬移绕村外墙一圈,浇完汽油,桑雀最后看了眼正面高墙上‘鱼妇村’三个字,吹着火折子随手一丢。 轰! 烈火猛燃,沿着整个外墙疯狂蔓延,眨眼间就将整个鱼妇村的外墙包围。 热浪冲天,地面微微震颤起来,被烈火灼烧的石墙一寸寸裂开,裂纹如同鱼鳞纹路一般,大量鲜血从裂纹之中溢出。 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鱼妇村上空,被浓重的雾气遮蔽,只能看到影子中那颗狰狞恐怖的血红色眼睛,含着滔天的怒意,瞪视桑雀。 桑雀形容不出那影子的样子,一瞬间被寒意笼罩,肩膀沉重,浑身刺痛,感觉有锋利纤薄的鱼鳞从她皮肤下面长出来。 她立刻移开视线,正要瞬移离开湖底,忽然找不到阴童踪迹。 一只只长着鱼鳞,湿滑黏腻的人手分开骸骨从地下伸出,猛地抓住桑雀的脚腕。 背后那恐怖的寒意正快速靠近,桑雀头皮一紧,赶忙用另一个火折子点燃早就准备好的驱鬼红烛,严道子的那一根。 烛火燃起,背后一股气流猛地撞在桑雀背上,她提刀斩断脚下那些带着鱼鳞的手。 整个天空迅速变暗,黑暗仿若实质,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将整个世界的光强势压灭,只剩下陷入烈火中的鱼妇村,以及桑雀手中的烛光。 蜡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燃烧,烛光越来越暗。 这说明鱼妇的层级就在五层左右,能让蜡烛快速燃烧,却不能直接突破蜡烛照亮的范围。 地面上全都是长满鱼鳞的手,那些手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孔洞,一簇簇青黑色的丝状虫子从那些空洞里伸出来。 原本满是骸骨的湖底,顷刻间变成一片青黑色的草海,在黑夜的狂风中起伏如浪。 桑雀听到尖锐的,非人一般的嘶鸣声从背后传来,她感受到极端愤怒的情绪,让周围的隐雾激荡沸腾。 阴寒刺骨的风不断从背后接近,每一次都让蜡烛燃烧加速,眨眼间少一大截。 衣服里的铜钱内甲在发烫,驱散身上的寒意,桑雀一边利用山鬼印强行召回阴童,一边从衣襟里取出鬼戏班那个戏脸印章,在背后的寒风又一次侵袭而来时,桑雀转身将印章砸出去。 印章是万箱头给严道子用来对付村鬼的,对鱼妇肯定能造成一定的伤害。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桑雀砸出印章之后也顾不得看仔细,拿起百胜刀斩断周围那些鬼手和虫子,清出一条路往湖岸方向跑。 东西碎裂的声音带起戏腔般的笑,桑雀浑身陡然一轻,驱鬼红烛熄灭前,阴童总算回到她身边。 桑雀看到阴童手里抓着一个眼珠,顾不上思索阴童是从哪找到的,当即利用祟雾瞬移,远离鱼妇村。 没等她瞬移第二次,地上蓦地出现一颗又一颗猩红的眼睛,像鱼一样,每个都有拳头大小,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眨眼,瞪视。 寒意从桑雀背后直冲头顶,阴童的力量直接被压制。 桑雀听到许多声音重叠交织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从脚下传入她耳中。 “毁吾……神邸……” “罪不……可恕……” “拿命……来……” “拿命来!!!” 铜钱内甲上的热气在减弱,一簇簇青黑色的丝状虫子从四面八方朝桑雀卷来。 桑雀伸手到怀中取阴物钥匙,刚准备开启戏楼抵挡一阵时,周围那些青黑色虫子忽然被无形的力量碾压成灰。 桑雀感觉自己背后有什么东西,她无法转头,余光只能看到虚影的一角。 “巫娘娘……不……” “不——” 重叠交织的声音突然变得颤抖和惊恐,地上那些眼睛接二连三的炸开,桑雀的手指恰在此时触碰到怀中的山鬼令牌。 天旋地转,巨大的压力撞击在桑雀身上,她蓦地脱离隐界,掉进冰冷的湖水之中。 桑雀赶忙闭气,阴童的力量竟然还被压制着,她只能用力往上游,脚下传来沉闷的裂响声,暗流形成的漩涡卷着水草,在桑雀周围出现。 一条苍白肿胀手臂从暗流中伸出,一下抓住桑雀的脚腕,将她拖向湖底。 是水鬼! 她不受水中神只保护,突然出现在水里,立刻就引起了水鬼的注视,所以阴童才被死死压制。 但凡是有水的地方,都有水鬼的踪迹,比起受一地百姓香火供奉的清江使和鱼妇这些存在,水鬼承载着诡王朝所有百姓的恐惧,必然强大得多。 身体被拖着迅速下坠,湖底有大片黑影浮现,冰冷死寂,给人毛骨悚然,不敢直视的恐惧感。 桑雀几乎都能‘看’到那些和水草一起,扭结在一处的尸体群。 桑雀口中吐出一串泡泡,她用力憋气,挥刀斩断拖着她的鬼手,继续奋力往上游动。 奈何周围不断出现暗流漩涡,一个个披头散发,浑身肿胀颇有巨人观的尸体从那些暗流中钻出来,竖直立在湖水中。 只要她靠近,立刻就会睁开眼袭击她。 刚才巫娘娘的神力帮她震退鱼妇,必然是因为她之前拜过山鬼令牌,但这份力量显然已经被消耗殆尽,无法再帮她一次。 以后不能再临时抱佛脚了,要有事没事多上香。 桑雀一手长刀,一手十胜石匕首,双脚摆动,穿行在那些尸体之间,来一个斩一个,奈何尸体的数量实在是太多,源源不绝。 气息不够,桑雀感觉肺要炸开,挥刀的动作越来越慢,手上越来越没有力气,越来越多的尸体围堵上来,头顶那边亮光,离她越来越远。 第136章 接连震惊(5月月票1000加更) 湖底。 石像一个接一个的裂开,里面大部分尸体只剩下干瘪的空皮囊,没有石像支撑,全都软软的倒下来,丝状虫子从尸体各处孔洞涌出来,尸体的眼珠依旧在左右转动,极其诡异。 其中一个石像裂开之后,赤红色的水草舒展出来,浑身被赤色水草严密包裹的秦泽猛然睁眼,体内剧痛难忍,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变成水草的养料,被分解吞食。 此刻他顾不上理会邪祟对他身体的反噬,他从石像中挣脱出来,看到旁边许三的石像,立刻游过去用一直抓在手里的十胜石匕首凿开石像。 许三脸上依旧带着日游使的白色鬼脸面具,面具上散发着淡淡的荧光,荧光作用下,那些丝状虫子无法直接侵入他的身体。 秦泽用力摇醒许三,许三醒来之后,两人看到遍地干瘪尸体,还有崩裂坍塌的石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比着手势,迅速搜寻周围。 并不是所有石像中的人都彻底死去,还有一些尚未完全被虫子腐蚀的,秦泽看到赵启,张元忠,甚至是乔英,几个生面孔,都从石像中挣脱出来。 虽然这些人身上都有丝状的虫子从身体各处飘出来,但看起来还有正常人的神志。 乔英第一时间游到张元忠身边,拉着他朝上面奋力的游。 秦泽眼神示意赵启跟上,和许三一起,也朝着上面游去。 轰隆隆! 一声巨响,整个鱼妇村骤然坍塌,水流激起大量泥沙,瞬间将所有人冲散。 秦泽被水流冲得在湖水中翻转,无法稳住身体。 在这期间,他看到一个才从石像中出来的生面孔,身上的丝状虫子缠绕汇聚成青黑色的人面蛇,一下从他口中钻进去。 那人蹬腿瞪眼,剧烈挣扎,不过几个呼吸间就没了动静,身体抽搐着沉入下方被泥沙覆盖的废墟之中。 鱼妇还在,不允许属于它的祭品就这样逃离。 秦泽好不容易稳住身体,避开那些试图袭击他的虫子,突然看到苍白肿胀的残肢断臂从头顶落下来。 他身上的水草仿佛觉察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咻地缩回他体内,导致他在水中的能力大幅度减弱。 秦泽一抬头,瞳孔皱缩。 只见大量惨白的尸体直挺挺的立在他头顶的湖水中,睁着眼,头发像水草般舞动。 尸体中央,一个黑衣姑娘一手长刀,一手匕首,用力挥斩,试图驱赶那些不断朝她围拢的尸体。 桑木兰! 她怎么会在水下,她是来救他的? 秦泽皱眉,第一反应是不能救,身为捞尸人,又是一个因为犯了禁忌而死的捞尸人,他不能再坏规矩,去捞水里的年轻女子。 破坏规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自己也难估量。 但是…… 秦泽想到如果不是桑雀不计前嫌,将驾驭邪祟的秘法告诉他,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压制住身体里的邪祟,估计早都死于邪祟反噬,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还有桑雀,很可能是下来救他的,他一个大老爷们,不能连个小姑娘也不如。 要是见死不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世? 秦泽眼神一定,毫不犹豫地朝桑雀游去。 作为一个坏了所有规矩而死的捞尸人,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这个年轻的捞尸人之所以不顾祖上立下的规矩,非要去捞水里那个立在水里,捞了三次都捞不上的年轻女人,是因为那是唯一一个不会嫌弃他满身尸臭味,愿意等他攒够了钱就成亲的人。 这一瞬,秦泽和捞尸人的鬼影仿佛完美的融合在一具身体里,那些原本缩起来的赤色水草也重新舒展开来。 眼看桑雀要因为呼吸不上,被几具尸体擒住手臂拖走时,秦泽挥动十胜石匕首,斩断伸向桑雀的苍白手臂,身上水草卷住周围尸体的脚,用力将其甩开。 赤色水草缠上桑雀的手腕,她的肺中就像注入了一口氧气,让她溺水的感觉迅速得到缓解。 她看了眼身边的秦泽,重新振作起来,两人合力,硬生生从众多尸体之中杀出一条血路,游向湖面。 水鬼放出的尸体依旧追在后面,幸好秦泽水性极好,拉着桑雀游得飞快。 游了没多远,桑雀看到远处有两个人,是乔英拖着张元忠。 没等他们靠近,乔英身上的丝状虫子汇聚到一起,转瞬变成一条人面蛇,背脊弓起电射而出。 张元忠眼疾手快,竟一把将那条人面蛇抓在手中,紧接着他肩膀上也出现一条人面蛇,那张酷似他的脸阴沉地笑着。 唔! 张元忠吐出大串空气泡,在那条人面蛇冲进他嘴里的瞬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乔英的手,反推了她一把。 乔英震惊转头,却只看到张元忠身体抽搐着,沉入湖底黑暗之中。 乔英腿一蹬就要追上去,秦泽身上的赤色水草将她卷住,用力拖走。 哗啦! 三人从湖面冒出来,外面天昏地暗,狂风大作,整个湖面浪涛涌动,宛如末日来临。 离开湖之后,阴童被压制的力量稍稍恢复,桑雀立刻将祟雾铺开到极致,带着秦泽和乔英不断朝岸边瞬移。 远远的,桑雀看到岸边的何不凝,眼睛一亮,直接朝他身边去。 距离何不凝还有五十米远的时候,桑雀仿佛被重锤击中,周围祟雾顷刻间烟消云散,失去瞬移的能力,三个人再一次坠入湖水之中。 彼时,何不凝正震惊于阴童居然能够遁入隐界,让他针对阴童祟雾所做的布置失去作用,一抬眼,看到桑雀,秦泽和一个村妇凭空出现,坠入湖中,何不凝双眼咻地眯起。 祟雾! 桑雀没注意到何不凝神情的变化,跟秦泽还有乔英一起,拼尽最后的力气游到湖边,跪趴在地用力将呛下去的水咳出来。 “姐姐!” 夏蝉远远看到桑雀,带着玄玉飞奔过来。 看到夏蝉,何不凝暂时压下眼底的怀疑和冷厉,眼神略微柔和了些,扭头看向小五和小六。 也幸好阴童出现的及时,算是救了两人一命,现在小六受到鬼眼反噬,九天不能视物,小五情况还好,没有大问题。 水面又冒上来两个人,是带着日游面具的许三和赵启。 许三拖着赵启上岸,赵启的状况很不好,一上岸就剧烈呕吐,鲜血混着大团缠绕卷曲的丝状虫子被他呕在地上。 鱼鳞从赵启后颈和侧脸上飞快的生出来,他湿漉漉的衣服之下也有什么东西在动,一簇簇丝状虫迅速从他衣襟和袖口中钻出。 所有虫子汇聚一处化为人面之蛇电射而起,朝距离赵启最近的夏蝉咬过去。 砰! 一声枪响,桑雀耳中嗡鸣震惊抬头。 只见何不凝拿着一把老式燧发枪,枪口对着她和夏蝉身后,烟雾弥漫。 第137章 互相探问(5月月票1500加更) 桑雀和夏蝉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震惊表情,嘴巴微张,定定看着何不凝的枪口。

夏蝉是被枪的声音吓到,桑雀则是震惊于诡王朝竟然已经有了枪。

可是她再看秦泽和许三的神情,分明是根本没见过枪的样子,枪这种东西如果存在于诡王朝,军营之中必然会使用,秦泽曾经是军中伍长,他也没见过?

那这把枪是哪来的?

从……现代吗?

桑雀心脏漏跳一拍,再次看向何不凝。

何不凝探寻的目光却落在夏蝉身上,夏蝉有些被吓到,立刻抱住桑雀的手臂靠在她身上。

那条人面蛇被燧发枪散射的子弹打碎,桑雀收回目光扫视背后地面,刚才的烟雾泛着点红色,地上还能看到一些黑色晶石碎片。

何不凝这枪的子弹该不会就是她之前设想的那种,朱砂混合黑曜石碎片做的吧?

人面蛇被打散之后,赵启浑身一抽,直接倒在地上,身体大量溢水,眨眼间就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紧接着,秦泽也出现异常,他身上的赤色水草不受控的勒住他脖子,撕裂他的血肉,从他胸口钻进去,紧缚在他心脏上。

他所驾驭的邪祟失控了!

千钧一发之际,何不凝将他挂在手臂上的黑色外袍甩开披在秦泽身上。

秦泽身上的赤色水草立刻松开他的脖子,从他胸口退出来,化成水消失不见。

秦泽也随之昏迷,倒在地上。

许三除了脱力,并未出现异常,旁边有个乔英,引得众人注视。

乔英此时还沉浸在张元忠拼死救她的惊讶和悲痛中,蓦地感觉到众人目光,她浑身一紧,慌乱地后退,回看众人。

桑雀也觉得奇怪,乔英进入平湖村也有半年了,沉在湖下那么久,竟然能够活下来?

而且目前看来,她身上并无肉眼可见的异常,难不成是‘蓑翁’救下了她?

桑雀想到自己也因为巫娘娘的保佑,才脱离鱼妇的掌控,在诡王朝,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小五,先把她捆起来!”

何不凝吩咐一声,小五拍拍暂时看不见东西的小六,拿下身上的锁魂绳走向乔英。

“你要干什么!”

“别动,等我们确定你没问题之后自然会放开你!”

“走开!别碰我!”

乔英挣扎无用,几下就被小五制服,结结实实的捆住扔在一边。

湖面上波涛依旧汹涌澎湃,但是任凭狂风如何强劲,笼罩在村外和平湖周围的浓雾依旧纹丝不动。

小六用布条包住双眼摸索着站起来,小五见状赶忙过去扶他。

小六快速简洁的将他刚才用鬼眼看到的画面告诉何不凝,平湖村鬼雾事件的前因后果,大抵就是如此。

从几十年前那场干旱开始,湖底的鱼妇村现世,镇邪司未曾处理干净,让平湖村的村民捡到鱼妇的雕像,受到鱼妇蛊惑,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祭拜。

之所以时间没办法具体,是因为镇邪司中不允许留存这类档案,以免因为看过档案的人多,将这件事传扬出去,间接加强了鱼妇的力量。

小六和何不凝分析,鱼妇村之前应该是被当地信奉的清江使镇压着,在平湖村改为崇拜鱼妇之后,清江使的力量减弱。

小六看到其中一幅画面,乌龟龟壳上出现痛苦的人脸,最终被代表鱼妇的那种丝状虫破壳,表明鱼妇吞噬了清江使。

这之后,平湖村就被鬼雾笼罩,也正是因为这种鬼雾的存在,湖下的丝状虫才没有扩散出去。

所以这鬼雾大概率是清江使留下的,作为惩罚,让平湖村的村民变成鱼妇一样的怪物。

也是作为保护,让其他地方信奉着清江使的百姓,免于鱼妇的毒手。

“头儿,我觉得有点奇怪,鱼妇只有平湖村一村人的供奉,清江使却有平湖周边好几个村子的供奉,鱼妇怎么能吞掉清江使?”

何不凝想到阴童,怀疑是阴童协助鱼妇,那可是个非常聪明的恶鬼,有这种手段不足为奇。

这时,桑雀开口,将乔英在平湖村庙会遇到铃医之事如实告知何不凝。

何不凝立刻想到紫云山匪寨那个铃医,顿感事情变得错综复杂。

何不凝再次走到湖边,伸手探入水中,敏锐地察觉到鱼妇的力量比之前减弱了不少。

他微微侧目,看向桑雀,许三和秦泽可没有这种能耐,必然是她做了什么。

她也就比夏蝉大了一岁,竟有如此能耐,换了他下去,也未必能削弱鱼妇又全身而退。

何不凝突然对桑雀的背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还有她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夏蝉,夏蝉还把她当亲姐姐般对待。

想到夏蝉可能是他妹妹,何不凝看桑雀的目光,不自觉染上几分冷意。

“小五,先插旗!”

何不凝沉着脸吩咐一声,小五让小六自己站好,手脚麻利地从随身的箱笼中取出一面写着‘镇邪司’几个大字,周围绣着鬼面的幡旗。

这面旗,桑雀曾在被献祭的汤原县外见到过。

小六此刻看不见,却能感知到桑雀的好奇,解释道,“鱼妇这种明显已经有了鬼级实力的存在不能被直接消灭,幸好现在的情况也不是特别危急,插一杆镇邪司的旗在这里,能抑制鱼妇力量的扩张。”

“之后我们只要在村子外围立告示,让周边的人不要靠近此处,时间一长,鱼妇无人供奉,不被人所知,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越来越弱,甚至是消失。在这期间,若是望山城的走阴将大人能够腾出手来亲自处置,自然再好不过。”

“这样大概需要多久?”桑雀问道。

小六尴尬一笑,“少说也得一二十年吧。”

桑雀:…………

镇邪司的旗查下去,狂风竟然真的逐渐停歇,头顶厚重的乌云慢慢退散,湖面逐渐恢复平静。

只是湖水依旧泛着不详的深蓝色,总有不知名的黑影从其中闪过。

烧掉赵启的尸体,把秦泽连外袍一起捆起来,小五又在湖边焚香烧纸,虔诚的拜谢清江使。

只要还有村民祭拜清江使,它迟早会重新出现在这片湖中,到时候也能继续压制住鱼妇。

被捆住的乔英也跪在湖边,随着小五的祭拜,重重叩首,想起她男人张元忠窝囊不中用的样子,乔英泪流满面。

其实不光乔英,桑雀也没想到,在那种时候,张元忠能推开乔英。

可惜,他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做完这一切,小五花了点时间仔细搜索全村,依旧没找到万彪的踪迹,最后只能放弃,在诡异横行的地方,失踪,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之后,何不凝带头,小五扛起昏迷的秦泽,许三扶着小六,桑雀带着乔英,夏蝉抱着玄玉,一行人离开平湖村。

这一路上,村外的雾气自行散开,让他们畅通无阻的离开,待到他们找到拴在路边的马时,一阵大风吹来,笼罩在平湖周围的雾气散了大半,最终只剩下平湖村那一片。

把秦泽和乔英放在驴车上,安顿好之后,何不凝忽然把桑雀叫到一边。

“从前竟不知桑姑娘是走阴人,不知桑姑娘驾驭的是怎样一个邪祟,竟有祟雾这种特殊的能力。”

何不凝眼神中的审视锐利得像刀子,恨不能直接把桑雀剖开,看个清楚明白。

桑雀面无表情,没回答何不凝的问题,露出好奇样子看向他别在腰间的燧发枪。

“这是什么武器,倒是从未见过。”

桑雀眼眸一抬,两人目光交接,暗藏玄机。

第138章 摊牌(求月票) 何不凝和桑雀之间气氛紧绷,最后还是桑雀先让一步。 “校尉大人常与走阴人打交道,其他走阴人是否愿意将自身邪祟的情报全部公开?我是走阴人,又是否影响我加入镇邪司?还是说,镇邪司中有这样一条规矩,走阴人若是不公开自身邪祟情报,就不能加入镇邪司?” 何不凝定定看了桑雀片刻,桑雀坦然以对,没有丝毫心虚退让。 见状,何不凝垂眸避开桑雀坦荡的眼神,心想祟雾特殊,却也并非阴童独有的能力,桑雀若是图谋不轨之辈,又岂会下湖救人? 而且她对夏蝉必然是极好的,否则夏蝉那样心性单纯又胆小的样子,又岂会对她亲如家人一般。 走阴人隐藏自身邪祟特点也是常有的事,毕竟谁也不愿意暴露自身邪祟缺陷,让人有可乘之机。 “所以,紫云山匪寨中的人,是你?”何不凝又问道。 桑雀哼笑,“校尉大人,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是否也应该回答我一个问题?” 何不凝低头扫了眼别在腰间的燧发枪,不愿多说,只随口敷衍道,“此乃火器营正在研发的新武器,名唤‘燧发枪’,尚未完全公开。” 桑雀心里冷笑,好好好,她不说实话,他也不跟她说实话是吧? 华夏最早期的火器在北宋时期就有,玄朝这种架空朝代虽然仍是封建王朝的古代,但是有火药的话,发明出枪不足为奇。 但她又不是瞎子,她作业写得少,视力特别好,能看到何不凝那支枪上不属于华夏背景的花纹,以及隐约可辨的几个英文字母。 她只是英语不好,不认得意思。 玄朝要是没有外邦人士的话,这些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把古董燧发枪的确来自现代,甚至玄朝现在的火器营也是根据这把燧发枪在研究火器,以古代的工业水准,十几二十年时间做不到全面普及也正常。 而何不凝这一把,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人,从国外买来给他的。 桑雀目前知道的,能穿梭两界的人只有她自己,和厌胜钱的前主人,也就是她亲生母亲。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139章 阴童的条件(求月票) 一行人入夜之后才赶到白龙县,幸好有何不凝在,可以直接下令开城门,否则他们只能在外面凑合一宿。 入夜宵禁之后,就算是负责白龙县的日游许三,也没有开城门的权利。 进县衙大门的时候,夏蝉一脸古怪的拧衣角,桑雀给她使眼色。 夏蝉一跺脚,从小五和许三中间冲过去,差点把小六撞倒,脚被县衙门槛绊到,直接伸手扑向何不凝后背。 哎呦! 夏蝉大叫一声,手指穿过何不凝披在身后的头发,眼看要摔在地上,何不凝眼疾手快,一把将夏蝉的手臂拖住。 何不凝拧着两条眉毛把小蝉提起来,宛如长辈一般训斥,“看点路。” 夏蝉紧紧攥着勾在指缝中的几缕发丝,正要回桑雀身边,她手中的发丝突然窜起绿色火苗,夏蝉被吓得尖叫甩手。 “姐姐救命!” 夏蝉跑回桑雀身边,桑雀暗中叹气,取头发失败。 何不凝除了血会变成阴火,头发居然也能着火? 不过这样很好啊,血和头发在诡王朝这种地方都是重要的媒介,他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留下血和头发,可以很好的防止有心人暗算。 真不知道他这阴火是怎么来的,比阴童靠谱多了。 阴童拿了眼珠子,紧紧的攥在手里,也不把眼珠子放回眼窝里,或许是嫌独眼太丑,要等另一个眼珠子找到吧。 何不凝让桑雀带夏蝉去休息,他则跟许三,小五小六一起,带走秦泽和乔英。 深夜。 何不凝帮秦泽重新压制住他身上的邪祟,确定乔英暂时没问题之后,便让许三把两人带走,还叮嘱许三,接下来半年内,要严密监视乔英,一旦有任何异常的苗头,尽早处置。 小五一直在何不凝身旁看着,几次欲言又止。 乔英这种情况,如果是其他夜游使来处理,根本不会把她带回来,在平湖村就会直接杀掉,这是最保险的办法。 像鱼妇这类存在,借壳脱困的例子不是没有,不得不防。 但是乔英有两个孩子,她苦苦哀求他家校尉看在孩子的份上放过她,而他家校尉对这类人,永远都会心软。 上次那个被地鬼所害的寡妇也是一样。 小五没办法说什么,也只能跟着许三一起把乔英送去安顿,路上警告乔英一番,不要干以怨报德的事情,不然他的刀不会客气。 处理完秦泽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140章 套话(求月票) 初秋时节,层林尽染,林间小道,车马行人徐徐前行。 黑驴拉车,黑猫跳上车顶扑落叶,一头乌黑长发的姑娘坐在车辕上晃着腿,拿着点心看路边行人,腮帮子鼓鼓,吃得好像小松鼠一样,晃头晃脑,优哉游哉。 带着尖斗笠,捞尸人打扮的秦泽身上湿漉漉地骑在马上,过路行人看到他,纷纷拉着家人孩子远离。 秦泽戚声,吐掉嘴里草叶,想到回望山城就能见到自家娘子和两个臭小子,秦泽就……纠结! 不是他不爱自家娘子和孩子,实在是他假扮的捞尸人,是个光棍呐! 还是个死了心上人的光棍,他此刻虽是假扮捞尸人,竟也产生了一种要去偷人的愧疚感,那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他要是回到家,捞尸人会不会失控伤害他娘子和俩儿子? 这可如何是好? 秦泽伸长脖子看向前方驴车,有心请教桑雀,桑雀却跟小六聊得兴起。 “……木兰妹子,你是不知道,我们校尉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呐……” 小六拍着自己大腿,满脸的心疼。 桑雀其实就问了一句,结果小六说了一路。 “虽然我不知道我家校尉在盛京到底什么来路,但是他十五岁就跑到这偏远的秦州来,肯定是跟家里关系不好,说不准还是遇上了坊间传的那种大户人家的腌臜事,比如亲爹宠妾灭妻,苛待正室嫡子什么的。” 桑雀面无表情地拉着缰绳,小六说得的乱七八糟,她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还有,小六都不了解何不凝的家室,怎么就知道他是正室嫡子了? 这个小六,对他家校尉的滤镜比城墙拐角还厚,在小六眼里,何不凝就是个美强惨。 小六继续道,“别看我们校尉人美心善本事大,他也是真的可怜,你也见过我们校尉那阴火,别人都羡慕我们校尉,说我们校尉这阴火不像走阴人的邪祟会反噬,可以随便用。” “但没人知道,我们校尉这阴火烧的是他的命!他每次用完阴火,阴气侵蚀,身子都虚得厉害,常年服药,还硬挺着事事都亲力亲为。” 提到这个,桑雀发现何不凝的阴火确实很特殊,阴火并非一种邪祟,所以何不凝其实不算是走阴人。 这阴火的感觉倒是跟夏蝉这种祟人类似,难道何不凝的阴火不是生下来就有的,而是后天进入体内,让他不是祟人,却有了祟人一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141章 棋高一着(求月票) 幸好小六现在看不到,不然桑雀这个本能反应就露馅了。 不过听小六这么一说,桑雀后知后觉的发现,何不凝之前确实有些关注夏蝉,但是对她除了戒备还有一丝冷意。 该不会……看夏蝉跟她好,吃醋了吧? 虽然不知道何不凝怎么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但是倒推一下,在何不凝不知道她和她亲生母亲能够穿越两界的前提下,夏蝉确实是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六哥我脑子有点乱,你先别说话,我理一理啊。” 桑雀一边继续驾车进驿站,一边思索。 夏蝉的娘和她亲生母亲年纪差不多,当时都怀着孕,不知道从哪到的黑山村,又是同一天生下女婴。 各方面条件都极其相似。 但是黑山村那么多人,何不凝只要去问那些村民,就会知道当时是两个怀孕的女人。 等等! 桑雀又猛拉缰绳,黑驴仰头怪叫,小六又差点被闪出去。 如果黑山村村民的记忆出现错乱,将她夏蝉她娘的样子记成她亲生母亲的样子,然后都忘记了她亲生母亲的存在呢? 那夏蝉,就真的变成了‘她’,变成了何不凝要找的妹妹。 一股寒意冲上头顶,桑雀忽然想到黑山村刘家院子那棵槐树,能把刘天佑的存在从所有人记忆里抹除…… 细思极恐! 恐怕夏蝉的娘也是被特意选中的,因为各种条件的相似,用诡王朝存在的卜算之术也算不出什么来。 偏偏夏蝉心智不全,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求证到夏蝉面前,得到的信息也很有限。 这一刻,桑雀突然想赶紧回望山城,向寇玉山求证一下,看看他此时此刻的记忆,跟之前告诉她的是否一致。 “姐姐?你很热吗?出汗了。” 夏蝉捏起袖子,满眼关心,帮桑雀抹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4页) 第142章 夜游(累计打赏加更) 望山城,镇邪司,夜游使院。 阴历九月十六日,现代的10月18日。 辰时,宜祭祀。 桑雀经过斋戒,和兰汤浴,换上房间里事先备好的彩衣华服,和插满羽毛的冠。 这些都是祭祀神明,请求神明赐予香器的重要步骤。 衣服换好,便是米粉敷面,燃柳描眉,茜草施朱,点唇,脂泽,绘面等一系列描绘妆容的过程。 程序越多,越显得庄重,也越能表达对神明的尊敬。 这些都是前一天,何不凝派一个叫卫子燕的女人来教给她的,每个程序都不能出错。 而这一切的程序,又跟战国时期,楚国巫女的祭祀过程一致,山鬼那首诗,也出自战国时期的楚国。 桑雀问过来教她的卫子燕,这次祭祀的是什么神明,卫子燕却讳莫如深,只说神就是神。 准备好一切,桑雀一身华服,头戴羽冠,一副楚国巫女扮相,缓步走出房间,走过外面回廊,走向镇邪司夜游使院的广场,举行祭祀仪式,继承属于她的香器。 她回去了三天,跟老妈一起去了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理由她们母女俩合计之后,还是用了桑雀之前糊弄姜枣那个借口。 拍戏! 桑雀要走艺术生路线,文科班的班主任知道后松了口气,还夸赞桑雀将来肯定能撑起武戏女演员半边天。 她此刻这样夸张的扮相,倒是真有点拍戏的感觉,只是她没有NG的机会,必须一条过。 走到回廊尽头的月洞门前,白色的雾气从里面飘出来,桑雀听到战国风的唱腔。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她缓步走进月洞门,一个个带着黑色鬼面具的人,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深沉的双眼透过面具,全都看着她。 夜游使有这么多人吗? 她目不斜视,继续朝前走,逐渐看清昨日教她的卫子燕穿着另外一种制式的巫女服,一手持荆棘,一手持桃枝,站在三面大鼓前,跳着祭祀的舞蹈。 大鼓后方似乎有神像,但是雾气太大,连整体轮廓都看不清。 桑雀慢慢跪下去,默默听那卫子燕唱完,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143章 镇邪司第一课(求月票) 当日黄昏时,桑雀在功曹院听了一天课,感觉脑袋里塞满了东西,沉得她头都抬不起,头晕目眩。 镇邪司很多东西都只能听和背,全靠记忆力。 回到镇邪司给她发的小院,桑雀正好看到放衙回来的寇玉山,愁眉苦脸的,不知道遇上了什么难事。 夜游使住的地方要比日游使的更大,但桑雀为了方便夏蝉串门,特意要了寇玉山隔壁的院子,两套院子规格一样,只需要在中间院墙上开一道小门,就能连通。 寇玉山目前是日游使的普通差役,月俸是一月一贯钱,等他正式成为日游使,月俸是一月三贯钱。 桑雀身为正式的夜游使,月俸是一月五贯钱,刚入职就先发了一月月俸,镇邪司内还有食堂,她拿着自己的令牌就可以随便吃。 夜游使免除城内所有税赋,也无强制婚配,徭役和兵役的要求,在五文钱一斗米的玄朝,五贯钱根本花不完。 换算到现代,五贯钱差不多有三万左右,单位还分一套大四合院,有食堂管一日三餐,发四季差服,武器和一匹马,马都是单位代养。 出门住驿站免费,通过驿站送信免费还能加急,每个月工作所需的基础物资还能领好多,福利待遇是真不错。 就是废命! 还有,夜游使说是实行轮休制,三日轮休一日,且每日只夜间值班,但是呵呵了,人手根本不够,假期只存在于制度中。 最重要的一条,如若办诡案需要,夜游使有权调动当地衙门的捕快协助,任何人阻挠夜游使处理诡案,都可以就地处决。 权利可谓是非常大了,但桑雀也不是愣头青,明白这只针对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和底层官差。 要真杀‘错’了人,镇邪司的巡查院内还有‘赏善’和‘罚恶’两个部门,会调查详情之后对夜游使进行处置。 桑雀在院门口跟寇玉山点头示意之后,就开门回到自己的小院,夏蝉正和玄玉在院子里玩,夏蝉蒙着眼,玄玉从各种地方偷袭。 以前夏蝉还是用眼睛看东西,现在慢慢学会用头发感知。 玄玉从屋檐上一跃而下,夏蝉看也不看,头发电射而出,一下就把玄玉卷住拉到怀中揉搓一通。 喵呜呜—— 看到夏蝉,桑雀忽然发愁,她和寇玉山都要上班,夏蝉平日怎么办? 明天去问问,家眷能不能蹭食堂。 还有镇邪司有个福利,凡是镇邪司中当差的人员,其家中孩童不论男女都可以免费去学堂读书,镇邪司办理了专门的学堂。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1页/共3页) 第145章 面具和香火 桑雀刚开始认为镇邪司的面具就是外置心灯,只要拿到就可以让她心灯数量直接增加。 其实不全是,面具,令牌和官印是三件套。 官印能用香火的力量去攻击邪祟恶鬼,当初树林里,李家寡妇被地鬼附身,何不凝就是用他的官印驱除了李家寡妇体内的地鬼。 镇邪司的官印可以重复使用,鬼戏班那枚一次就坏。 官印是一整块十胜石雕刻而成,上面是跟面具类似的鬼脸,下面是‘镇邪"和‘夜游"四个字。 官印能发挥多大的力量,就要看自身香火有多少。 镇邪司的面具获得香火,跟道门弟子供奉道君借香火差不多,能借到多少,要看虔诚度。 桑雀通过仪式初次继承面具的时候,面具只能提供十点基础香火给她,香火增强则要根据职位令牌来算。 铜游令牌的上限是一百点,银游的上限是五百点,金游的上限就是目前这个面具的上限,是一千点。 有上限,是因为她并非戴上面具,拿到对应令牌就能直接拿到最大额度。 这需要她戴着面具去做事,去逐渐进入夜游使这个身份,随着跟夜游使身份的契合度,对镇邪司忠诚度的提升,面具提供的香火就会越来越多。 桑雀写到这里一脸古怪,忍不住吐槽,“搞得跟芝麻信用和花呗额度一样。” 这环环相扣的,让人进了镇邪司就走不脱。 从九幽一层到二层之间是九阶,需香火九点来稳定魂魄,二层到三层之间是九十九阶,需九十九点香火稳定魂魄。 实力稳定在九幽第三层门口,一共需要一百零八点香火,只要成为铜游,再稍微做两件事就能达到。 诡王朝绝大多数在外游荡的邪祟都是一二层的,三层不算多,有九幽三层的实力,再谨慎一点,保命完全没问题。 对比自己之前为了积攒到对应九幽三层实力的一百零八点香火,又是折腾短视频,又是帮助黑山村村民,最后还是靠老妈写小说,才一下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而现在,只要加入镇邪司,成为铜牌夜游使,就能直接稳定在第三层。 桑雀心里产生一些落差感,但是仔细想想,要是便宜真那么好占,严道子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加入夜游? 他只做日游,最后干脆连日游也不干了,还不是因为镇邪司每日跟邪祟打交道太危险,一旦离开镇邪司,交还面具,当下拥有的心灯也会直接熄灭。 日游使相对安全,面具能提供的香火要比夜游使的少大半,日游使要做到银游才能达到九幽三层的实力。 所以整个镇邪司中,九幽三层实力的人其实占比最大,能达到四层的,就是校尉级别了。 这主要是因为九幽第三层到第四层之间需要九百九十九点香火才能保证安全。 夜游使中,金游的上限是一千点,也就是说要成为金游的极致,才有跨越第三层,有进入第四层的机会。 还是那句话,下九幽不难,难的是积攒香火,并且越往后越难。 老妈也分析过,诡王朝的人口数量会把香火数卡死,导致诡王朝鬼神的实力很难超过第八层。 “辛苦了一场,现在就得到十点香火的保底,花呗都没这么抠门!” 桑雀吐槽了句,她现在的香火在三层四百阶左右,有老妈小说粉丝的加持,她只要成为银游,差不多就够冲击第四层的香火数。 兴许老妈的小说哪天突然爆火,她连银游都不需要。 但是老妈也说了,凡事做两手准备肯定没错,镇邪司这边还是好好干,暂时忘记她跟九歌之间的关系,扮演好守护() 诡王朝百姓的夜游使。 按部就班的处理诡案,寻找阴童的另一只眼珠,准备关押一只四层恶鬼的事情。 至于那件让万人恐怖的诡案,她也跟老妈一起分析过。 阴童虽然没说要杀人血祭,但是从万箱头血祭汤原县这件事来分析,阴童需要的万人恐惧肯定是人死之前那一刻,最极致的恐惧。 要做到这一点很有难度,让老妈在小说里以阴童为主角,写一个诡案番外篇是行不通的。 因为读者始终看的是别人的故事,是不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根本不会产生那样极致的恐惧感。 用说书人的能力主动制造诡案去伤害无辜的人,她和老妈也做不到。 要完成这件事,她还需要在诡王朝寻找契机,老妈建议她先查清楚阴童的来历和丰宁城事件的始末,或许能找到突破点。 “另一只眼珠都还没找到,慢慢来吧。” 今天桑雀还在功曹院领到属于她的三百功绩点,本来没啥感觉,结果一看兑换单子,三百点是真不少。 镇邪司对诡案的划分比较简单,分甲乙丙丁四级。 汤原县献祭事件属于甲级,涉及四层以上的恶鬼,危害范围达到一县地域。 平湖村的事件影响了平湖村周边好几个村子,也涉及了四层恶鬼,被划分为乙级。 第146章 堂前立威 次日,鸡未鸣,桑雀就已经起来,按照习惯在院中练刀。 隔壁寇玉山也早早起来,在院中打拳,强健体魄。 鸡鸣时分,两人前后脚练完,隔着院墙,桑雀跟寇玉山说,想让夏蝉去上学堂。 寇玉山接下这个任务,毕竟在户籍文书里,他是夏蝉的亲舅舅,而且他现在主要负责城中巡逻,可以中午去学堂接夏蝉吃饭。 桑雀现在已经完全把夏蝉当做亲妹妹,对寇玉山表示了感谢,回屋把夏蝉和玄玉从被窝里拖出来洗漱,还叮嘱一人一猫第一天上学堂的注意事项,让夏蝉练习自我介绍。 忙完之后,夏蝉欢天喜地的带着玄玉,跟寇玉山出门吃早饭,去学堂。 桑雀回屋换上自己平日穿的那套黑色劲装,素面朝天,只有头上有一根银簪,不背弓只带刀,夜游使的面具放斜跨布包里,腰牌挂腰上,清清爽爽的出门。 第一天上班本来是要穿夜游使的差服,但是昨天余大特意交代穿便装,要带她去给城中几户人家处理邪祟问题,意思是实战中教他镇邪司的驱鬼术。 辰时不到,桑雀就到了镇邪司,有许多穿日游使差服的人从四面八方而来,正往里走。 桑雀跟在他们后面,进入大门往左,有个类似庙宇的地方,就是日游使每日点卯的地方。 日游使们在门口排队,里面烟火缭绕,上首悬挂着三幅画。 桑雀暗中观察,这些日游使中有两个道士,没看到和尚,其他都是普通人的样子。 她抬眼看向房子内,三幅画正中的那一副,比旁边两幅位置较高,其中是一个穿红色官服,唇上蓄须,样貌威严的中年人。 桑雀不认识玄朝官服,她想了下,能被挂在这里,肯定是跟镇邪司有关的人,所以这画像里的人只能是那位受百姓爱戴的玄朝丞相,左今也。 丞相画左右两边,分别是道士和和尚的画像,但是道士和和尚都未曾露出正脸,道士是背影,和尚面容隐没在脑后光圈的光芒中。 不出所料的话,道士就是道君,和尚就是寿佛。 桑雀站在入口处的门槛前,看里面的日游使都在画像前点香叩拜,她着实没想到点卯是这样点的。 “姑娘,你哪儿冒出来的,滚开点行吗?” 身后传来一个不悦的声音,桑雀回头,便看到一个黝黑健壮,快三十岁的男人满脸不耐烦地站在她身后,想插队进去。 桑雀垂眸,那人腰上挂着日游使的白色面具,以及一面银色令牌。 桑雀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桑雀,发现桑雀腰上挂着夜游使的铜令牌,乐了。 “哟呵,你就是那个何校尉亲自选出来的女夜游啊,我们还当是个母夜叉呢,没想到长这么水灵?你怕不是何校尉的相好吧?他有啥好的啊,不如跟了哥哥我啊?” “哈哈哈” “薛二哥你别把人吓跑了,何校尉来找你麻烦哈哈哈。” 周围传来一阵哄笑声,那些日游使纷纷围拢过来,看猴一样打量着桑雀。 桑雀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黝黑健壮,眼神猥琐的薛二。 “嘴巴,放干净点!” “啥?”薛二露骨的笑,伸手就要探向桑雀的脸,“声音跟猫儿似的,不知道床榻上能不能叫得……” 话未说完,桑雀眼神一厉,抓住薛二伸过来的手一个反拧。 咔! 断骨声响,薛二还未叫出声来,众人眼前一花,砰砰两声闷响和一道银光闪过。 下一瞬,视线定格。 桑雀已经将薛二断手拧到背后,踹腿窝让其跪地,脚踩在背,另一只手抓着薛二的头() 发让他脸扬起。 薛二脸上,一根染血的银簪穿透左脸,从右脸刺出! “啊!啊——” 薛二痛苦惨叫,周围人惊吓后退,错愕地瞪大眼,没想到桑雀这么快还这么狠! 桑雀眼神冷厉,浑身上下散发着骇人的杀气。 “记住了,我叫桑木兰!” 话音一落,桑雀一脚将薛二踹倒在地。 薛二当众受辱,觉得他是没有防备才会中招,立刻爬起来抽掉插在脸上的银簪,气急败坏地朝桑雀打过去。 这次有所准备,虽然只剩一条胳膊,但招式和力量确实有两下子。 但是对上桑雀这个受现代搏击擒拿技巧熏陶的人还是差了些,不过两招就被桑雀拿住另一条胳膊。 咔! 叫人牙酸的断骨声再次响起,桑雀一巴掌甩在薛二脸上,掌风强劲,直接将薛二扇倒在地。 薛二吐出一口鲜血混着断牙,看桑雀淡然地站在那里甩动手腕,他的火气直冲天灵盖。 “你们还愣着干嘛,要让夜游的一个娘们骑到咱们日游头上拉屎吗?她今日分明就是故意来咱们点卯处找茬的!” 经常接触邪祟的人,本就情绪不稳定,冲动易怒,薛二这话说的,瞬间点燃周围一些日游的火气,他们对看一眼,纷纷朝桑雀围攻上去。 第152章 病诡 山寨深处,大当家住处。 一脸横肉,满身杀气的鲁直坐在宽大的椅子中,怀中搂着一个瑟瑟发抖,强忍着泪水的女人。 他脚下还跪着三个,全都是他让手下人从各处掳来的良家女。 书生打扮的曲天河捏起其中一个女人的下巴,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取出一方手帕抖开,温柔地为女人擦去脸上眼泪。 “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一一看过三个女人的长相,曲天河有些不满意,上次那个跳尸他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为了逃命丢下。 失去的总是最好的,他再选新的,总觉得不如之前的。 “就这些了吗?”曲天河问。 鲁直粗声道,“最近风声紧,晋州那边已经派兵来围剿,我可不想再惹怒了秦州官府,到时候,只能去水上的寨子躲了。” 狡兔三窟,鲁直他们这伙人有三处据点,秦州枫叶岭一处,翻过山去,晋州石狮岭一处,要是两处都被围了,他在后面雁栖湖湖心岛上还有一处寨子。 他们寨子大多数都是周边渔民,这些年水里越来越危险,本就打不到多少鱼,朝廷还增加各种渔税商税,还强征渔民家的壮劳力,去给狗皇帝修什么水上行宫? 弄得大家都活不下去,索性落草为寇,没有那些税赋,能打劫就打劫,打劫不到就靠着栖霞湖中的鱼为生,倒也逍遥自在。 曲天河道,“你这样将人手分散开来,更容易被官府剿灭,倒不如全部退到湖中寨子,以水为屏,更安全。” 鲁直想了想道,“等明日寒衣节过了就搬,正好明日出行的人多,多掳一些回来,也好让咱们能安心窝在水寨里好好养上一批僵尸。” 鲁直是个听劝,并且足够谨慎的人,曲天河只希望这次他能藏得久一点。 等他将养跳尸的时间再缩短些,到时候,整个秦州都会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曲天河面色稍缓,朝屋子外面看了眼,天色渐暗,外面的土匪搬着酒坛子来回走动,还架起篝火准备烤肉。 曲天河随便抓起地上一个女人就准备离开,不管怎么样,先杀了养起来,以后遇上好的再换就是了。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女人哭喊着求饶,曲天河充耳不闻。 鲁直也憧憬着未来驱使僵尸军对抗官府的情景,心情大好,见曲天河要走,一把将怀中女子按倒,欲行不轨。 忽然,一支箭矢破风而来,瞬间洞穿鲁直伸向那女子的手,将他的手狠狠钉在后面椅背上。 “放开她!” 鲁直闷哼一声,震惊抬头,只见房梁上弥漫着淡薄的灰色雾气,黑衣少女手持猎弓,脸上戴着夜游使的面具,眼神冷厉。 曲天河听到有动静,一把将手中女子拉到自己身前,抬头看到夜游使,他浑身一颤,转身就逃。 “姑娘们,闭眼!” 闻声,在场几个女子强忍着害怕纷纷闭上眼睛,桑雀取出铜镜翻转,一团缠绕在一起的上吊绳从里面掉出来。 鲁直一直抬头看着桑雀,看到上吊绳时已经来不及,一条粗粝的麻绳迅速缠上他脖颈,一下将他吊上半空。 曲天河才跑到屋子后门处,滚滚灰雾就像洪水一样朝他袭来,抓在手里的女人消失不见,脑后同时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 曲天河用力朝旁边扑倒,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靴,他抬头,带着血色煞气的刀重劈下来。 “慢着!” 曲天河求饶大喊,桑雀的刀没有丝毫停顿,重重地砍在他肩上。 刀刃撕开曲天河的衣服,露出下面褶皱发青,好像僵尸一样坚硬皮肤,刀刃连他的皮都没破开。 就在这时,刺骨的阴寒从桑雀背后袭来。 “咳,咳咳!” 两声咳嗽随着那股寒意逼开桑雀周身祟雾,无可抵挡的笼罩过来,桑雀连那是什么都没看清,身体骤然疲软,脑中的滴答声开始回想。 那咳嗽声让她失去了一条命! 曲天河趁机爬起欲逃,桑雀用早就划破的左手伸入怀中,一把抓住钥匙和铁钉。 戏楼一瞬铺开,将曲天河和背后那未知存在一起笼罩进去,桑雀回身砸出铁钉。 这根铁钉是她在家中花园的树下发现的,是南洋邪术,之前将她家中的女鬼钉在原地,具有定住邪祟的能力。 “陪我玩~” 戏楼内漆黑一片,五个小鬼已经去找曲天河。 桑雀感受着身体的逐渐恢复,她看到一个满身病气的干瘦鬼影佝偻着站在那里,脚下还有碎掉的玉葫芦碎片。 玉也有封印的能力,这病鬼不是曲天河驾驭的,是被他放出来的。 在望山城安逸了半个月,她都快忘记外面的危险。 钉在那病鬼身上的铁钉叮铃掉在地上,桑雀才刚回复一些力气,正要取锁魂绳和铜镜抓住对面的病鬼,那只病鬼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桑雀一转头,戏楼里的曲天河也没了,老田茫然的站在原地,五个小鬼大哭起来。 “跑了哇——” 桑雀捡起铁钉,这东西不算是阴物,没有什么副作用。 这次使用过后,钉子上残留的南洋血字淡了一些,会随着使用慢慢损坏。 老田眼巴巴地看着桑雀,等着桑雀给他使用戏楼之后的献祭品。 桑雀取出铜镜,面无表情的问,“上吊绳你要不?” 老田扭头就走,桑雀耸肩叹气。 曲天河的逃命能力有点厉害,他身上肯定有类似绣花鞋这种能够突破界域的阴物。 戏楼逐渐消失,桑雀一眼就看到之前那个干瘦病鬼站在鲁直身后,他握拳到嘴边,正欲咳嗽。 电光石火间,桑雀立刻将大面积铺开的祟雾收回,连同鲁直脚下倒着的姑娘一起拉到身边,竭尽全力用祟雾屏蔽声音。 视线中,那病鬼无声的咳嗽了几下,刚从上吊绳中脱离的鲁直浑身一僵,直挺挺地倒下去没了气机。 而桑雀身边,那四个被掳来的姑娘和她都没有听到咳嗽声,还都活着。 这样恐怖的存在,刚才还能逼开她的祟雾,肯定是鬼级。 鲁直死后,病鬼回头朝桑雀这边看了一眼,再次消失不见,不知道去了哪。 “没事了,姑娘们,先藏起来,一会会有人来救你们。” 桑雀安慰一声,继续去追曲天河。 祟雾屏蔽了外面的土匪,他们还都不知道他们的大当家已经死了,还在准备过夜的酒水和食物。 桑雀追到山寨侧面,看到地上有点点绿色火星残留,便知道何不凝和曲天河交上手了。 只是他逃跑的这个方向,竟然是冲着小六和夏蝉守的悬崖那边去的。 第153章 小蝉之威 何不凝追着曲天河一路到山寨东边,一个照面,何不凝便知曲天河本身并非走阴人,也没有鬼级的能力,先前是靠着身边那具跳尸保护,才能活到今日。 此时曲天河没有跳尸保护,手中却有几件阴物和不少毒烟。 何不凝抵抗曲天河扔出的阴物时,不小心吸入一口毒烟,登时五脏六腑绞痛难忍,鼻中涌出鼻血,鼻血落地,燃起点点绿色火星。 一路追到断崖边,何不凝远远看到曲天河毫不犹豫,直接从百丈高的悬崖上纵身一跳。 何不凝快步跑过去,月华披洒在火红的枫林之上,枫树风中摇荡,沙沙作响。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死了吗? 肯定没有! 想到小六带着夏蝉守在下面,何不凝心中一紧,等不及桑雀赶到,立刻取下挂在身上的锁魂绳,一头绑在悬崖边的大树上,一头绑在自己腰上。 用力一扯,拽紧绳子,何不凝吸口气,拿着刀加速疾冲,飞身跳崖。 …… 崖底,小六不时看向蹲在树下,抱着萝卜像小松鼠一样,腮帮子不停鼓动的夏蝉,摇摇头,叹口气。 太能吃了,一路过来嘴就没停。 夏蝉身上斜挂着一个跟桑雀同款的布包,里面装满好吃的,她要吃饱了,才有力气。 突然,一个人从上面重重地砸下来。 咚! 夏蝉猝不及防吓得叫出声,一下缩到树后,小六唰地抽刀,退到夏蝉藏身的树前,戒备地盯着砸在地上的人。 就像一个从高处掉下来的瓜,那人坠地之后整个脑袋裂开,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正当小六准备过去看看时,那个脑袋裂开的家伙忽然动了。 咔!咔咔! 断骨的声音不断传出,他慢慢站起来,用一只手把外翻的手臂折过来,突然扭头,看向小六。 小六骇然瞪眼,看着眼前这个脑袋裂开,半边脸凹陷,一颗眼珠连着神经吊在脸上的人。 曲天河! 摔成这样还能活? “小蝉妹子,躲远一点!” 小六大喝一声,提刀朝曲天河杀过去。 曲天河顶着那张恐怖的脸,不欲纠缠,从怀中抓出几个核桃大小的玻璃弹丸,劈头盖脸地朝小六砸过去。 小六挥刀砍中一个玻璃弹丸,玻璃炸开,墨绿色的毒烟登时弥漫出来。 他手中的刀先接触刀的毒烟,刀上立刻出现锈红色的腐蚀痕迹,冒出蜂窝状的孔洞,变得无比脆弱。 小六赶忙闭气,以刀拄地,硬生生将身体在半空中扭转,朝旁边扑倒。 但他的右臂还是碰到一些毒烟,皮肉之上传来锥心刺骨的痛感,没等小六站起来,一颗玻璃珠掉在他身旁草丛里,砰地炸开。 完了! 毒烟爆开的刹那,一条黑色匹练冲破墨绿色毒烟电射而来,霎那间就将小六捆成粽子严密包裹。 身体猛地被拽出毒雾范围,缠在身上的黑色匹练褪去,小六接连翻滚,稳住身体之后才发现刚才那是……头发! 小六一抬头,愕然睁眼。 只见夏蝉满头乌发妖异舞动,其中一缕冲向曲天河逃跑的方向。 一声闷响,曲天河被缠住腰腹又拖了回来。 “哪里跑!” 夏蝉手里还拿着萝卜,咔嗤啃上一口,用力咀嚼。 曲天河身上溢出大量毒烟,但那毒烟好像对夏蝉不起作用,夏蝉的头发从他耳孔,鼻孔以及口中深入,飞快的缠绕曲天河全身,紧缚。 令人牙酸的挤压断骨声音传入耳中,小六眼角直抽,感觉自己身上都是疼的。 何不凝从悬崖上下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震惊得嘴巴微张,悬在山壁上,都忘记解开绳子。 夏蝉是祟人? 还是跟他一样,是后来获得了这样的能力? 何不凝目光深邃,一瞬间想了好多,他爹其实是个普通人,但是他娘身为九歌的领头人,一身本领高深莫测,就算是他爹也未曾完全摸透。 他娘能把他变成现在这样,再培养出一个夏蝉,不足为奇。 只是拥有这样的能力,夏蝉必定跟他一样,活不长久。 何不凝用刀割断绳子,从山壁上下来,看夏蝉站在远处狂啃萝卜,心中莫名酸涩,回头让小五把他那里的老山参拿一些给她,那个最能补充元气。 挣扎的曲天河没了动静,何不凝赶忙对夏蝉道,“别弄死了。” 夏蝉咀嚼着萝卜点点头,把蚕茧一样的曲天河吊在树下,几口吃完萝卜,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整只烧鸡。 “头儿……” 小六忽然一头栽倒,何不凝瞳孔轻颤,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小六。 何不凝扶着小六坐下来,拉起小六的袖子,只见小六右臂之上布满蜂窝一样的孔洞,往外渗出绿色的脓液,小六的气机快速衰败,浑身一颤,嘴里也呕出大量绿色液体。 那些液体之中,有类似平湖村那种丝状的虫子。 何不凝之前也中了这样的毒,但他体内有阴火,阴火灼烧之下,那些毒慢慢就会消失。 夏蝉不怕这种毒,也是因为她的头发算是一种邪祟,不怕毒。 铃铃~ 一阵铃声突然从枫林中传出,何不凝一抬头,便看到一个身背药箱,手持串铃,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的人缓缓走来。 何不凝心头一震,那是真正的九歌铃医。 她径直走过来蹲下,也没理会何不凝,抬起小六的脸拉下他眼睑,又拿起他中毒的手臂看了看。 打开随身药箱,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扫过整齐排放的葫芦状药瓶,从中取出一个,打开,倒了一丸药出来,喂小六吃下。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小六再次剧烈呕吐,吐出更多混着丝状虫子的绿色液体,手臂也渗出大量绿色脓液。 直到小六吐出的液体变成清水,手臂上开始渗血,铃医才微微点头,看向何不凝。 “人借我三日,三日后送回。” 铃医指的自然是曲天河,曲天河一直在假冒九歌的铃医,身为真铃医,她自然会追查。 何不凝没有拒绝,只是紧盯着面前的铃医,试图透过面具看清她下面的脸。 “你们为何就是不肯加入镇邪司?你明知道朝廷不会放过九歌任何一个人。” 何不凝一直想要消灭九歌,但他的‘消灭’并非杀死所有人,而是让‘九歌’这两个字彻底消失在世间。 没有九歌,巫娘娘就不会再复起,就能真正的,彻底消亡。 铃医笑,“别天真了,就算这世间邪祟恶鬼皆是巫娘娘带来的又如何?你们已经毁了巫庙,断了巫娘娘根基,这世道太平了吗?九歌中人,只是市井小民,无意争权,这世上比鬼更恶的,是人。” 说完,铃医站起来,走到夏蝉面前,“乖~我用这瓶糖豆子跟你换他,好不好?” 铃医面具下的眼睛含着笑,带着一种让夏蝉无法抗拒的力量,她递给夏蝉一个小葫芦药瓶,夏蝉闷闷点头,接下药瓶,收回自己的头发。 曲天河从半空掉下来,身体已经被夏蝉挤压得筋骨尽断。 铃医取出一块写有‘悬壶济世’四个大字的布,盖在曲天河身上,那块布立刻将曲天河紧缚,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用。 铃医抬手,摇动串铃。 铃铃~ 曲天河还在眼窝中的那只眼一瞪,慢慢失去神采,在铃声的控制下,跟着铃医逐渐消失在黑夜的枫林中。 夏蝉打开药瓶闻了闻,香甜的味道让她发梢不自觉卷起来,试图伸进药瓶把里面的糖豆子卷出来吃掉。 夏蝉赶忙盖上瓶塞,碎碎念道,“不能吃,姐姐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诶?姐姐呢?” 夏蝉环视周围,最后看向何不凝,双手叉腰,怒目质问,“你把我姐姐弄哪去了?” 这凶巴巴的夏蝉,让何不凝一阵心塞。 第154章 红白撞煞 桑雀迷路了,因为没有给老田的戏楼献祭邪祟,老田一点也没惯着她。 其实桑雀很不理解这种迷路,明明方向是她对着手链上的指南针确定好的,最后还是能错,错得还越来越离谱。 她现在已经陷入枫林深处,找不到回去的路。 夜游使的面具确实有点功效,桑雀好几次看到林中有邪祟出现,她还没靠近,邪祟就跑了。 要回去,还是要先把欠老田的邪祟还上,不然下一次瞬移,掉湖里都有可能。 桑雀取下夜游使的面具塞回包里,环视周围。 老田要的邪祟,最起码也得是三层的。 之前的剥皮匠那是没得挑,差一点到三层,老田也收了,后来的五个小孩子,诅咒的力量强大,可以达到三层级别。 “野外游荡的大多数是游魂,然后一二层的邪祟居多,三层的还真不好找。” 脑中的滴答声让桑雀有些烦躁,使用钥匙开启戏楼的副作用可不止是迷路,还有持续带来厄运这一点。 要是像明府那时一样,吸引一个三层的邪祟靠近还好说,要是遇上更厉害的…… 正想着,脑后袭来阴风,桑雀一转身,头皮瞬间发麻。 一抬花轿突然出现在林中,阵阵阴风之中,周围枫树上的叶子纷纷枯萎掉落,褪去颜色,一片死寂的黑夜中,只剩干枯的树枝和树下鲜红的轿子。 轿帘被风撩起,仿佛在邀请桑雀进去。 轿子周围隐约有些模糊的人影,桑雀看不真切,说明那些东西比她现在的层级要高。 没有丝毫犹豫,桑雀果断用祟雾瞬移,可是一落地,那轿子竟然还在眼前。 桑雀心如擂鼓,再次瞬移,暗中有股力量,让她每一次的落点都离花轿越来越近,根本无法逃脱。 她重新扣上夜游使的面具,迈开双腿奔跑,树林中雾气弥漫,无论她朝哪个方向,最终还是会看到花轿。 夜游使的面具能震退邪祟,却无法逼退恶鬼。 “老田你要坑死我!” 桑雀暗骂,邪祟就是邪祟,永远都只会带给人厄运,邪祟不会有感情,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 奔跑间,一阵唢呐声突然传来,漫天白色纸钱从头顶飘落,前方雾气之中,隐约可见打着白纸幡,抬着棺材的鬼影。 桑雀想起中元节时,跟黑山村村民一起在汤原县外避难,也曾遇到这样的场景。 寇玉山说那是鬼抬棺,要是捡了它们的买命钱,就会被抓进棺材带走。 又是鬼花轿,又是鬼抬棺。 在现代茅山道术里,这叫红白撞煞,成亲和出殡撞在一起,是要出大事的! 桑雀用祟雾隔开头顶不断飘落的纸钱,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阴风扑面,纸钱和落叶漫天飞舞,月光映得夜色发青,前方又一次出现那抬花轿。 这次没等桑雀逃离,花轿突然一下下瞬移,直接朝她撞过来。 间不容发之际,桑雀大脑高速运转,用力抬手往半空一抓。 周围一暗,桑雀朝后跌坐,刺骨的阴寒包裹着她,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有节奏的晃动。 她被撞进花轿中了! 桑雀站不起来,被一股力量固定在轿子里,遍体阴寒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凭花轿抬着她,去往一定会死的地方。 但是…… 桑雀垂眸看向自己紧攥的手,里面有一片白色的纸钱。 阵阵唢呐声依旧在周围回荡,她拿了买命钱,鬼抬棺一定会来抓她,到时就看鬼花轿厉害,还是鬼抬棺厉害了。 其实她还可以用老田的钥匙,尝试脱离花轿内部,钥匙有两把,一把用来打开戏楼,一把用来脱困。 但是钥匙要靠村怨的力量,村怨也只是三层的邪祟,未必能对鬼花轿起作用。 而且用钥匙脱困,依旧要献祭一个三层的邪祟给老田,她此刻前面的副作用还没清除,要是再叠加一层,很有可能让情况更严重,吸引更大的厄运。 脑中持续不断地滴答声让桑雀有些急躁,她索性闭上眼睛,静静等待。 以前她遇到的都是邪祟,那是因为她在九幽中的层级还不算深,现在无论是她还是阴童和村怨,都在朝着九幽第四层坠落,会遇到恶鬼,一点也不奇怪。 这趟出来只是为了抓曲天河,最后却把自己坑死在这里,简直亏大了。 这也说明老余说的对,使用邪祟的力量,都要付出代价,直接的,间接的,或早,或晚。 轿子一直上下左右的摇晃,晃得桑雀胃中翻滚,闭眼深呼吸也无法缓解心中烦躁。 也不知轿子走了多久,唢呐的声音忽然从前方冒出来,并且越来越近。 桑雀眼睛一亮,轿子果然停下来,随着唢呐声音逐渐拔高,桑雀透过侧面轿帘缝隙,看到外面飞舞的纸钱。 寒气侵袭而来,桑雀口中呼出的气慢慢变白,整个轿子仿佛遭受重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挡在面前的轿帘上开始出现尸斑一样青黑的痕迹,整个轿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腐朽。 像是历经了千年岁月,褪去鲜红的颜色,变得灰白,一碰就要散架。 施加在桑雀身上的力量迅速减弱,恢复行动的瞬间,桑雀就铺开祟雾,不管不顾的朝着一个方向不间断的瞬移,能跑多远跑多远,丝毫也不敢好奇红白撞煞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等她远离了刚才的地方,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胸口有股凉气往心脏里钻,桑雀探手入怀,捏出一张纸钱。 买命钱! 唢呐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背后的林子中,漫天纸钱从头顶洒落。 青黑色的雾气中,一群抬着棺材,打着白纸幡的鬼影缓步朝桑雀靠近。 这一刻,桑雀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恐惧感,她紧咬牙根,继续奔逃。 只有让别人心甘情愿的收下她手里的买命钱,才能摆脱鬼抬棺的纠缠。 跑了五分多钟,祟雾的力量要被用尽,她已经靠近山脚,蓦地看到一座金顶寺院出现在视野中。 桑雀立刻朝着寺院处狂奔,到了跟前,大门紧闭也拦不住她,唢呐声还在后面如影随形。 看了眼牌匾上‘宝光寺’三个字,桑雀跑到侧墙下,一个助跑,三步上墙,直接翻进去。 正是深夜,寺院里静悄悄的,僧侣都在后院休息,前面大殿空无一人。 桑雀看到中央大殿里有一尊巨大的佛像,随着她慢慢靠近,透过殿内的长明灯,逐渐看清那佛像的样子。 通体乌黑,肚大如弥勒,有八臂,其中两臂在身前比出古怪的佛印,剩下六臂悬在身后,那些不同的法器。 佛像身上遍布金色佛文,盘坐在黑红色的莲花座上,等桑雀走到殿门口一抬头,发展那佛像的头竟被一块画着佛文的红布遮盖,看不到真容。 桑雀不知道这是不是‘寿佛’的形象,反正跟她在镇邪司看到的画像有些不太一样。 唢呐的声响停在佛寺外面,桑雀十分头疼,这时,她忽然看到佛像下的功德箱,灵机一动。 脑中的滴答声让桑雀没耐心思考太多,她从包里取出几枚铜钱包在纸钱里,直接往功德箱里一扔。 “无量寿佛,信女诚心捐赠,祈求佛祖护佑信女平安渡过今夜,下月发了月俸,信女一定全捐了!” 桑雀合掌一拜,一声裂响突然从头顶传来,外面的唢呐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恍惚间,桑雀眼前的佛像出现一些变化,那血红色的莲花宝座,竟然变成一条条盘结在一起的手臂,结着各不相同的古怪佛印。 怪诞,诡异,叫人莫名恐惧! “谁在前殿?” 有声音传来,佛像又恢复正常,就像她之前看花眼一样。 桑雀忌惮后退,赶忙离开佛寺,没让出来查看的僧侣发现她。 等她从佛寺里出来,便看到寺院门外,一口棺材四分五裂,纸幡满地,那群鬼不知所踪。 第155章 血衣祟(求月票) 枫林中,实在无计可施的桑雀取出招魂香点燃,插在树上。 上次在平湖村,许三就曾给过她一把招魂香,点燃之后能够吸引附近的邪祟,也只对邪祟有效。 桑雀现在已经耗光了阴童的力量,只能靠自己抓邪祟,刚才鬼花轿和鬼抬棺都从树林里通过,周围的游魂和邪祟跑光了,还需要等一会。 她取下背上的木弓,从箭矢袋里拿出一根看起来十分简陋的箭矢。 老余教过她,桃木为弓,荆棘为箭,鸡毛为羽,可伤厉鬼。 她这次出来带的弓,不是她从现代带来的猎弓,而是一张特制的桃木弓,箭矢袋里有三十根荆棘和公鸡尾羽做成的箭,箭头也浸过朱砂。 镇邪司配发的只有刀和差服,其他特制武器可以用功绩点借。 考虑到弓要常用才能趁手,桑雀最终决定自己买一张。 而这一张弓就要三贯钱,她月俸也就五贯,这张弓用的桃木来自道观,是专门栽种出的辟邪桃木,要不是因为这个,她完全可以在现代定制一张。 刚才她还许诺把下个月的月俸全捐了。 跟着老余学巫术,镇邪司能领到一部分物资,她仍需买一些特殊材料,零零碎碎的,这射出去的箭矢也是消耗品。 到处都要用钱,原来还觉得一个月五贯花不完,现在才知道,钱哪有花不完的? 还是上学好啊,不用操心赚钱的事情,到底是谁说的上班自由的,她一点没感觉到自由不说,现在还要为生计发愁。 最近还是不要在外面买着吃了,带着小蝉一起吃镇邪司食堂吧,不然身上就剩下不到两贯,撑不到下下个月发月俸的时候。 她原本还想着,有空把小院整修一下,重新盖个更干净的茅厕,弄个手动的淋浴房,院子里再加装一些练武用的梅花桩木人桩,箭靶武器架什么的。 图纸都拜托姜枣帮她画了,姜枣吐槽她说,见过别人拍戏带私人妆造团队的,没见谁拍戏带私人道具师。 现在囊中羞涩,只能先紧着修厕所。 思索间,桑雀余光扫到身后出现一抹红光,她精神一震立刻转头,一件空荡荡的红衣悬在半空,衣袖敞开,滴答落血。 桑雀一看过去,红衣立刻飘走,飞向她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血衣祟,三层的邪祟,喜欢从背后偷袭人,一旦被血衣裹住,就会被吸走全身血液,变成一具干尸。 不能背对血衣祟,一直盯着它,是关键规则。 桑雀立刻拉弓搭箭,感觉血衣祟要从她背后扑上,桑雀猛地转身,视线再次定在血衣上时,没等她放箭,血衣凭空消失。 桑雀全神戒备,看到血衣在周围出现,立刻调整方向,奈何血衣的速度很快,每次对上视线就会跑掉,很难把握到时机。 脑中的滴答声让桑雀逐渐烦躁,一直拉着弓弦也让她手臂开始发酸。 “姐姐——” 小蝉的声音忽然传来,半空中的血衣随之顿了下。 血衣祟不会攻击群聚的人,只在野外对落单的人下手。 人一多,总有人的视线能盯死它。 桑雀松手,带着公鸡尾羽的箭矢电射而出,正中血衣胸口位置。 砰! 一声闷响,整件血衣被箭矢钉在后方树上,暂时无法挣脱。 桑雀赶忙取出铜镜,几步冲过去照着血衣拍下铜镜。 一道红光被吸入镜中,桑雀听到马蹄奔腾而来的声音,她抓紧时间取出钥匙悬在镜子上,戏楼虚影在周围一闪而逝,血衣被扯入其中消失不见。 桑雀身上一松,钥匙的副作用总算解除,她赶忙掐灭树上的招魂香。 没一会,桑雀便看到何不凝骑在马上,手里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夏蝉从那匹马上跳下来冲向桑雀。 喵—— 玄玉速度更快,一下跳到桑雀怀里。 夏蝉顿住脚步,生气大叫,“是我先找到姐姐的!” 夏蝉在桑雀身上留了头发,凭着对头发的方位的感应,才带何不凝找到桑雀。 桑雀揉揉玄玉,走到夏蝉面前,“怎么样,你们抓到那个人了吗?” 夏蝉兴奋点头,骄傲挺胸,“是小蝉抓到的。” “我就知道,我们小蝉是最厉害的,比姐姐厉害多了!” 桑雀夸得夏蝉喜笑颜开,得意洋洋,何不凝默默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 没等何不凝问,桑雀就主动道,“曲天河放出一只病鬼,听到咳嗽声就能杀人,我跟丢了。” 桑雀迷路,绕了一大圈,此刻又绕回了山寨附近,何不凝也猜到桑雀一定是被什么拖住,才没有跟上他。 何不凝看了眼旁边树上留下的箭矢,点头道,“知道了,先回去汇合。” 何不凝骑马在前面带路,桑雀和夏蝉共乘一匹,三人从树林里出来,竟又到了桑雀先前捐买命钱的‘宝光寺’。 此刻寺门半开着,秦泽正挑着灯笼等在门口。 散落在寺庙门口的棺材碎片和纸幡已经消失不见,桑雀清了清嗓子,假装她是第一次来。 把马栓好,跟着何不凝进庙,秦泽在后面锁好门。 寺院的僧侣给他们准备了两间禅房休息,桑雀看到小六胳膊缠满白布,面色苍白地对着她笑。 “木兰妹子,小蝉可太厉害了,你怎么不早跟我们说?” 小五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是关心的眼神时不时落在小六身上。 “跟你们不熟,怕你们害她。”桑雀直白道。 这话不假,在场几人也能理解。 几人简单说明了下今夜的情况之后,何不凝就让大家各自去休息,明日一早,秦州的守备军就会开始围剿山上的匪寨,彻底清除这伙土匪。 等回到镇邪司,再论功行赏,给他们发功绩点,只是对于夏蝉之后的安排,何不凝还没想好。 还有跑掉的病鬼,不好追查,只能等它现身的时候,再想办法关押。 夜里,桑雀睡不着,看到秦泽在外面守夜,手里摩挲着他儿子的木匕首,走过去问秦泽。 “这庙里供奉的是寿佛吗?” 秦泽收起木匕首点头,“嗯,就是寿佛。” “那怎么跟镇邪司里挂的画像不一样?” 秦泽疑惑地打量桑雀一眼,“这不是常识吗?家中供的寿佛是改过的,慈眉善目,让人看了才不会觉得害怕,这山野庙宇中供奉的寿佛,是寿佛原本的样子,凶煞一些,能够震慑恶鬼。” 桑雀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个世界的道君和寿佛,形象都挺诡异的。 “对了,你知道买命钱吗?我今日突然想到一个破解买命钱的方法。” 桑雀没说自己遇到鬼抬棺,只说自己是忽然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分享给秦泽。 秦泽听完之后摆手,“行不通的,这方法早就有人试过了,买命钱是投不进功德箱的,道君和寿佛都是高高在上的神,岂会为了区区野鬼出手?” 桑雀蹙眉,看向前面大殿方向。 可她就是投进去了,而且寿佛还出手帮忙,难道是因为寿佛贪图她那一月五贯的月俸? 随便跟秦泽聊了几句,桑雀先去睡觉。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众人打道回城,赶了两日的路程。 现代时间11月3日下午,桑雀带着疲惫的夏蝉终于回到自家院子,还没来得及洗把脸,老余就派人找上门。 望山城里出了件诡异的血案,跟千面神有关,老余请她马上到现场去帮忙。 第156章 千面诡(求月票) 桑雀跟着陈胜赶到城南布衣巷时,看到众多镇邪司的白役和望山城衙门的捕快在巷子口驱赶围观的百姓,分别询问住在巷子里的人,维持秩序。 陈胜亮了令牌,守巷子口的捕快多看了桑雀两眼才让开路。 一进巷子,桑雀就感觉到阴冷的气息,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布衣巷中住的依旧是平民百姓,只是比城西马蹄巷那边的贩夫走卒稍稍富裕一些,有些人在城中做着小本买卖。 这片区域也很大,道路像个‘王’字,有一条自南向北的主道,各家小院就分布在东西两边的三条小道之间,总共有三十三户人家。 陈胜带桑雀到出事的第一户人家院门口时,桑雀就听到余大的声音。 “魏爷,这我真不知道,我要是有那能耐,早把这装神弄鬼的千面鬼给抓了,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还得您这金游队长来主持调查事宜啊。” 余大弓着身子,陪着笑脸站在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莽汉面前,那莽汉眼中敛着几分冷意,腰间挂着一面金色的日游使令牌。 先前找过桑雀麻烦的薛二和另外一个叫麻子的年轻男人分别站在魏爷身后,薛二和麻子都是银色日游令牌。 这是一个完整的日游使小队,金游魏爷是队长,银游薛二和麻子是队员。 桑雀之前跟着余大查诡案,见到的都是没有固定编制的铜游,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队编制,说明这次的诡案非比寻常。 陈胜示意桑雀自己进去,桑雀才跨进院内,就听魏爷爆喝一声,抬脚就将余大踹倒在地。 “要不是你个老废物连这点事情都查不清楚,何至于发展成这样?” 余大摔了个倒仰,又赶忙爬起来在魏爷脚下跪好,“魏爷恕罪。” 魏爷再次抬脚,余大浑身紧绷准备再受一脚,却见另一只脚从侧面踹来,砰的一下便将魏爷的脚蹬到一边。 黑色衣摆从余大眼前划过,带来一股特有的米酒味道。 余大一抬头,果然看到桑木兰挡在他面前。 “你把他打死了,对查案没有任何好处。” 魏爷被桑雀刚才那一脚踹在麻劲上,踉跄后退扶住薛二,整条腿都痛麻难耐,放不下去。 他虎目圆瞪,含着怒意打量桑雀。 薛二眼神有些忌惮,赶忙在魏爷耳边快速说了几句。 魏爷哼笑一声,“我道是谁,原来你就是那个连我们崔校尉都要夸上两句的桑木兰!” 桑雀下巴微扬,毫不示弱的与之目光交接,气氛剑拔弩张。 薛二和麻子都在后面暗中捏一把汗,生怕桑木兰和他们魏爷打起来,他们魏爷未必是桑木兰的对手。 主要是前段时间,他们日游好多人不服,总在放衙后找桑木兰挑战,最后没有一个人能在桑木兰手下走过三十招,平白为桑木兰值了快半个月的夜勤。 说出去都丢人! 他们魏爷先前去别处公干,昨日才回到望山城,还没领教过桑木兰的厉害。 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白役,低声禀告,“魏爷,司户大人请您赏脸过去一趟,似是家中出了点怪事。” 闻言,魏爷的目光越过桑雀,落在后面依旧跪着的余大身上,“我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三日内你若查不出那千面鬼的下落,要你好看!” 说完,魏爷冷冷地盯了桑雀一眼,转身离开。 薛二和麻子满头冷汗,对桑雀难看一笑,快步跟上。 他们一走,余大一屁股坐在地上,五官拧在一起,按着腹部喘气。 桑雀赶忙蹲下,关心询问,“怎么样,要不要去看大夫?” 余大摆手,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没事,我这一肚子肥肉卸去不少力道,不疼。而且这事我确实也有责任,要不是我一直没查清楚‘千面神’的事情,也不至于出这么大事。” “到底怎么回事?”桑雀问。 余大眼神看向院子里面的屋子,“你自己进去看吧。” 外面有人守着,此刻院子里就剩下桑雀和余大两人,阳光正烈,仍旧驱散不了院中阴冷的感觉,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就从屋子里来。 桑雀快步走进去,看到一家五口,围成一圈跪在堂中低着头,像雕像般一动不动,地上积了大滩鲜血,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捂住口鼻,桑雀慢慢靠近,这才看清血泊中是五张挤在一起的脸,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桑雀蹲下来,去看那五个跪着的人,看清之后心头一颤。 五人整个面部被挖空,只剩一个布满碎肉和碎骨的大洞,对着他们面前血泊中,属于他们自己的脸。 饶是桑雀看过不少血腥片,此刻还是感觉胃中一阵翻滚。 她强压生理性恶心站起来,快速走出去呼吸外面较为新鲜的空气。 余大按着肚子站在树下,“不止这一户,还有另外四户,共三十六人,都是这个死法,怀疑跟某种仪式有关。” “千面神干的?”桑雀问。 余大拧眉,“初看下来,像是千面……你以后别在其他日游面前称千面神,要叫千面鬼,这些人的死法都是脸被挖下来,与千面鬼的名字对得上,再加上目前能确定有两户人家曾经拜过千面鬼,所以千面鬼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我已经让下面的白役去走访布衣巷其他人了,看看另外三户最近是不是也拜过千面鬼。之前我不是说过,千面鬼背后可能是个走阴人嘛,若是走阴人的邪祟失控,造成这样的场面,也是有可能的。” “布衣巷这边,是那个魏爷负责的区域吗?”桑雀问。 余大点头,“嗯,望山城很大,除了城西之外,东南北三个区域都有详细的划分,每个区域有三支日游小队负责,布衣巷刚好就是魏五负责的,但是……唉!” 布衣巷死了三十多人,魏五也没有上心,反而望山城司户大人家中只是出了点怪事,没说死人,魏五就把人都带去了司户大人那里。 “走吧桑二,我再带你去别家看看,看你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之处,今晚可能要劳烦你陪我在这守夜了。” 余大转身走出小院,垂头丧气,背影萧瑟。 第157章 值夜(求月票) 桑雀跟着余大看过所有案发现场,所有人都认为是邪祟或者恶鬼制造的血案,并未对现场进行过仔细勘察。 桑雀凭借她看刑侦剧的浅薄经验,把案发现场里里外外查了个遍。 她九幽第三层的眼睛没有看到邪祟恶鬼的痕迹,但她一双肉眼,却发现一些问题。 除了那些死人最后围成圈跪拜的地方,其他屋子里也有喷溅状血迹。 每间屋子里都很整齐,没有挣扎扭打的痕迹。 这其实都符合被邪祟杀死的特征,血迹也可以解释成邪祟杀人之后取脸留下的。 但偏偏,桑雀在每家都发现了一样的血脚印。 这最起码能说明,当时有个人在现场。 只可惜,按照余大的说法,千面鬼是被走阴人驾驭的,无论是千面鬼失控,还是被走阴人驱使,有个人在现场也不奇怪。 他们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在三天内找到这个驾驭千面鬼的人,或者直接关押千面鬼。 余大的意思,是找到人和鬼的大概位置就好,剩下的交给魏五,他们不冒险接触。 整件案子还不明了,桑雀便没有输出太多观点,只听只看。 案发现场探查结束,捕快走访结果的汇总还需要时间。 桑雀趁着天没黑,回了趟小院,在自家小院门口遇到小五。 小五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说是他家校尉送给夏蝉的老山参,感谢夏蝉这次出手帮忙。 曲天河案子的奖励也已经下来,桑雀可以分到一百点功绩点。 之前在紫云山匪寨的时候她要是已经加入了镇邪司,这次能分到三百点,只能说是可惜了。 桑雀之前放在功曹院的指甲片也已经被人换走,除去手续费,收到九十五点功绩点,算下来,她目前总共有五百功绩。 现在对她有用的,必须是鬼级的阴物,鬼级阴物全都在五百功绩点往上,严道子那种能驱散五级以下恶鬼的红烛,就要一千功绩点一根。 桑雀现在才明白,严道子这么苟的人,能混到两根都已经很厉害了。 她把一根留给老妈,自己那根上次直面鱼妇已经耗尽,想兑换还得努力。 除此之外,镇邪司还有一种‘替死草人’很有用,巴掌大小,能够抵挡四层恶鬼的一次袭击,需要五百功绩点一个。 这东西还供不应求,想兑换也得排队。 目前没什么能让桑雀兑换的,功绩点只能暂时存起来。 小五送完东西离开,桑雀洗漱一番,换了身轻便的衣服,把夏蝉交给寇玉山看护,只带走了玄玉。 接下来这三天,她肯定得跟着老余到处跑,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天杀的镇邪司,没有劳务合同,镇邪司的差役都不长命,她看一大半都是累死的。 回布衣巷的路上,桑雀想到阴童的鬼眼。 听小六说,鬼眼能够窥因果,寻鬼踪,但是阴童自打拿到鬼眼,就一直攥在手里,并没有融入身体。 除了独眼太丑,有没有可能阴童在防着她,不想增加新能力给她多干活? 在试图摆烂和偷懒这一点上,桑雀在镇邪司待了半个月之后…… 从质疑阴童,到理解阴童,现在想要成为阴童。 想到这里,桑雀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以后做夜游使的时候还是不能太拔尖,不然事情都会找到她头上。 阴童不愿意融合鬼眼,她倒是可以强行让阴童把鬼眼交给她用一下。 只是使用鬼眼不能被人发现,不然镇邪司一定会追查,还有鬼眼使用过后会眼瞎的副作用,也需谨慎。 先自己查吧,查不明白再说。 * 布衣巷。 桑雀赶回时,已经入夜超过半个时辰,巷中寂静无声,只有很少几户人家点灯,大部分院子都漆黑一片。 尤其是靠近案发现场的那几户,空无一人。 靠近巷子口那处案发现场被余大征用,桑雀回到院中,问帮忙守夜的两个白役才知道,布衣巷好多人今日都搬走了。 在城中有铺面的全去了铺面里住,没有铺面的,今夜也都选择在客栈里暂住,案子没破之前,没人敢回来。 “桑二你来施展过阴术,请阴崽来问上一问。” 余大在屋子里叫桑雀,桑雀先去这家灶房抓了一把米,进屋发现尸体还在原位摆着,没有动。 余大丝毫也不觉得恐怖,点着灯就在旁边桌上翻看下午捕快询问的记录,桌上还摆着烧鸡和包子,余大看两页,就撕一块烧鸡来吃。 喵~ 玄玉闻到肉香,从桑雀身上跳下来,几下爬到余大面前乖巧的喵喵叫。 余大呵呵一笑,撕了一块肉给玄玉,叮嘱道,“小家伙你可不敢靠近那些尸体,黑猫碰死尸,容易起尸。” 喵呜! 玄玉咬着肉回应。 桑雀用匕首在尸体身上取了一块较为干净的布,走到余大对面的靠背椅中坐下,摆好待会要用的香,黄纸和一碗水,仰头把布盖在脸上,取几粒米放在口中干嚼。 咀嚼了半晌,没有尝到烟火的味道,桑雀又取几粒来嚼,依旧没有烟火的味道。 第三次嚼完,阴崽始终没来,过阴术失败,不能再请。 桑雀放下脸上的布,揉揉玄玉的脑袋,“老余,要不要招魂试试?” 余大摇头,“不用了,阴崽都招不来,说明这鬼十分凶恶,死者恐怕不会有魂魄残留。看看这些吧,找找线索。” 余大把手上写满字的纸分给桑雀一半,桑雀脑袋一阵晕眩,她赶了两天的路,从枫叶岭回来,连觉都没睡,又要加夜班。 叹口气,桑雀推算了下时间,再有小半个月,刘天佑应该就能到了。 “玄玉,你也到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我遗漏的地方。” 桑雀抓了抓玄玉的下巴,玄玉每次都能帮她找到线索。 玄玉舒服的眯眼,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享受了一会桑雀的按摩之后,才站起来抖抖毛,跳下桌子去小院各处巡视。 桑雀看了两页就开始头疼,这些捕快的字迹全不一样,记录内容的手法也不同。 有些是别人说什么,一字不落的记下来,但是笔迹龙飞凤舞,比医院医生的药方还夸张,完全认不出写了什么。 有些字迹是清楚了,但是记录的只有关键词,以桑雀联系上下文的能力,很难判断出这到底在说什么。 余大看了会,倒水来喝,“这几家互相都不认识,从各方面看,暂时找不到他们的共同之处,还有拜千面鬼这点,布衣巷这边之前很多人拜过,也有拜过没死的。” “为什么不让仵作验尸?”桑雀暂时转移个话题,让脑子休息一会。 余大抓起一个包子吃,扫了眼远处的尸体,“恶鬼所杀,还有什么好验的?况且一般仵作也验不出明堂,镇邪司的仵作要到明日才有空。” 喵嗷—— 玄玉忽然发出大叫声,桑雀眼神一凛,整个人瞬间从椅子上弹出去,疾风吹起满桌纸张。 “屋顶有人,我去看看!” 第158章 包打听(求月票) 桑雀爬上屋顶时,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在各个屋顶之间腾挪跳跃,速度极快,动作轻灵如猫。 人已经跑远,桑雀取弓搭箭。 弓是桃木弓,箭是在城里买的普通箭矢。 月光明亮,桑雀双眼微眯,盯着那道之字形跑动的身影,在其跳上左边屋顶时,桑雀箭尖指向右边,果断放箭。 嗡! 弓弦震动,那道身影踏地而起,被桑雀的箭正中背心,直直坠落。 桑雀铺开祟雾连续瞬移,迅速赶到那人坠落的地点。 没有人,桑雀站在屋顶上环视四周,布衣巷内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是地上有血迹,她刚才那一箭是射中了的。 在屋顶上等了片刻,依旧没有任何发现,无奈之下,桑雀只能返回驻守的小院。 “人抓到了吗?”余大问。 桑雀走到桌边坐下,“中了我一箭,还是跑了。” 余大有些惊讶,“看清楚身形样貌了吗?” “身材娇小,可能是个女的,身法很灵动,是这方面的高手,能悄无声息的逃走,必定是某种阴物的作用,或者邪祟辅助。” 余大倒抽气,“你的意思是,对方可能是个走阴人?” 桑雀点头,“大半夜来案发现场,说不定就是驾驭千面鬼的走阴人。” “人都杀完了,还回来干什么?”余大疑惑。 桑雀没有吭声,她也说不清楚原因,只能继续翻看桌上那些询问记录,看了一会,桑雀眼皮子开始打架。 担心刚才那人去而复返,她也不敢睡,站起来活动筋骨,玄玉不知道去哪了,不然还能揉搓一下解解乏。 扫到屋子里那围成一圈跪拜的尸体,桑雀问余大,“老余,我能动那些尸体吗?” 余大头也不抬,“随你,那些尸体明日等镇邪司的仵作看过之后就会送去烧掉。” 桑雀找出手帕蒙住口鼻,拔出腰间匕首走到尸体前,尸体脸上那个空洞依旧让她头皮发麻,她强忍着观察了一阵,又用匕首挑起地上一张面皮。 桑雀看看面皮,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尸体的脸上只剩下一个大洞,地上的脸只有一张皮,脸上的骨头都去哪了? 余大看完那些询问记录,也站起来舒展筋骨。 “看出什么来?” 桑雀从尸体旁站起来,“这些尸体脸上的骨头都不见了,其他没发现。” 余大思索了下,“你觉得,这事是千面鬼干的吗?” 屋里此刻没有外人,桑雀说出她的真实想法。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之前我跟你调查千面鬼的事情,发现所谓的千面鬼显灵,都是小事上显灵,譬如求药问医,找人找物,驱除家中邪祟这种小事。再大一点的,有人求千面鬼让其考上功名,寻觅良配,还有求子的,并没有结果,而这些小事换正常人来做,也是能做到的。” “一直以来,千面鬼的形迹都没有让人觉得诡异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大的血案,我始终觉得有蹊跷。但是老余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是驾驭千面鬼的人失控,或者是千面鬼需要晋升仪式,也有可能犯下这样的案子。” 这就是桑雀觉得矛盾的地方,所以没法下定论。 余大微微点头,“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弄清楚杀人规则,杜绝后续再发生这样的事情,然后找到这个走阴人,一切才能水落石出。这样,明天咱们兵分两路,我去继续走访跟这五户人家有关系的人,你从千面鬼的形迹开始调查,这事你可以去城南的酒楼‘半日闲’找包打听问问。” 包打听三个字让桑雀眼神微亮,这种角色可是武侠片中的重要人物。 “半日闲就在城南戏班如意楼对面,很好找。后面的屋子还算干净,你赶了两天的路,先去睡一会,下半夜我再叫你。” 桑雀道谢,她确实困得不行了,再不睡觉,说不定她年纪轻轻就要猝死在岗位上。 *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桑雀找回浪了一夜的玄玉,在布衣巷隔壁街买了俩包子就去找如意楼。 城南的如意楼很有名,有个戏班‘庆安班’,每三日就会唱一场戏,还承接各种喜宴丧宴的唱戏活动。 桑雀找到如意楼的时候,如意楼大门紧闭,他们只在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开场。 如意楼对面是一座很雅致的二层小楼,挂着竹制牌匾‘半日闲’。 桑雀一走进去,便有一个肩上搭抹布的小二迎上来,“这位客官,小店上午不招待客人,您请午时再来吧。” 一楼大堂里,店里的人都在忙碌着打扫卫生,摆放桌椅餐具。 桑雀摸出三个铜钱给店小二,“我想找人打听点事情。” 店小二上下打量了桑雀一番,才接过铜钱,“您在这儿稍等片刻。” 桑雀在门口找了张干净的桌子,拉开条凳坐下,玄玉从她肩上跳下来,朝着店小二离开的方向耸了耸鼻子。 喵~ 桑雀失笑,“你是小猫咪,怎么连警犬的活都干?” 玄玉表示那店小二身上有怪味。 等了约莫五分钟,一个衣着邋遢,酒糟鼻眯眯眼的老头,带着一身酒气从酒楼后面走出来。 眯眼看了半天才确定是桑雀找他,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坐下来就把一只脚踩在条凳上,歪着身子问,“姑娘找老夫打听什么?一条消息起价五十文。” 桑雀怔了下,旋即问道,“开收据吗?” 有收据才能找镇邪司报销,不然还得她自掏腰包垫钱吗? 哪有这样的事情! 老头也被桑雀问得愣了下,心想啥是收据? 桑雀取出五十文钱,推到老头面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既然是包打听,那布衣巷的事情你肯定已经有所耳闻,我就问一件事,怎么才能找到千面鬼?” 老头数着铜钱,忽然笑了下,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你还真当那事是千面神干的?告诉你,绝不可能,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 老头如此笃定的口吻让桑雀心生怀疑,继续问道,“你如何确定?” 嗝~ 老头收好铜钱,打了个嗝,“死的那五户人家,他们家男的可都去过‘兴隆赌坊’,拜千面神也是想求财翻盘。” “夜游使大人,你该往赌坊那查,你这猫儿,去去去,别往老夫跟前凑。” 喵嗷! 老头把凑过去的玄玉推开,玄玉不悦大叫,冲着老头哈气。 “好个没礼貌的猫儿,还要问什么,一条消息一百文钱,嗝~” 桑雀看了眼玄玉,再看老头歪坐在椅子上的样子,忽然问道,“刚才那位店小二呢?” 老头姿态随意地朝大堂各处扫了一圈,“老夫哪里知道,没事先走了,你自个儿找吧。” 老头站起来准备走,桑雀忽然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大堂还是原本的样子,但是在大堂里打扫的人突然消失不见,明明是清晨,外面却一片昏暗,如同夜间。 老头将抬起的屁股又慢慢放下去,挣脱不开桑雀的钳制,不悦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桑雀另一只手揉揉玄玉的脑袋,慢慢道,“我家小猫在你和刚才那店小二身上闻到一样的怪味,你出现之后,先前那个店小二就不见了,老人家,你该不会就是……” 话未说完,桑雀猛扯老头衣袖,老头也在这时一下从椅子上跳起。 桑雀只觉一件空衣服被她扯起来,衣服下面的人凭空消失,她明明铺开了祟雾,依旧找不到任何踪迹。 这个人有点能耐,很可能就是她和余大要找的千面鬼驾驭者。 就是不知道这人原本就是包打听,还是伪装成包打听的样子,特意来告诉她,千面鬼是被冤枉的。 桑雀收回祟雾,大堂里的人依旧忙忙碌碌,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异常。 “走,去找老余。” 桑雀抱起玄玉,离开半日闲,找人打听了下,兴隆赌坊就在布衣巷附近,是一家只在夜间开放的赌坊。 她找到余大的时候,余大也从布衣巷一户人家口中打听到,出事的五户人家中,赵姓的那家男人曾经因为向千面鬼求财,被千面鬼扔在了茅坑里,救出来时脸上还写着‘烂赌鬼’三个字。 之前捕快问的时候之所以没说,是因为他们觉得千面鬼是个好的,求小事很灵,不想千面鬼被镇邪司给处置了。 余大也是使了手段才问出真相。 结合桑雀给的消息,兴隆赌坊可能就是这次事件的源头,两人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查清楚。 就在两人准备去兴隆赌坊查探一下的时候,在司户家待了一夜的魏五带人出现,询问余大调查进展。 余大将所有事情如实禀告,魏五直接让余大和桑雀回去休息,说剩下的他会去查。 回镇邪司的路上,桑雀沉着脸不说话,揉搓怀里的玄玉。 余大追上走得很快的桑雀,笑着劝道,“这有啥好气的啊,本来这事就该魏五去管。” “可他查完了,肯定不会按功劳分配我们功绩点。” 桑雀还想攒够一千点,换根蜡烛出来,她现在总是会碰上恶鬼,蜡烛对她很有用。 抢人功劳不说,她今天还白花了五十三文钱,魏五也没说给她报销。 这破工作,她简直不想干了! 余大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就没有呗,你就是太年轻了,有些事看开点,才能活得长久。今天这事就算魏五不问,我也不会直接进赌坊,只会带你在门口看看,问问周边的人,然后就把所有事禀告给魏五。” 桑雀看了眼余大,算是明白他为啥八年还是铜牌了,还有严道子,恐怕也是像余大这样,有危险的事情不干,所以五年才攒到两千功绩点,换到两根蜡烛。 都是高手! “时间还早,走桑二,我知道一家面不错,请你吃碗面,正好继续给你讲讲厌胜钱的事情。” 第159章 卦象用法(求月票) 余大的知识量很丰富,桑雀跟着他学到不少实用的技巧,还有一些常见邪祟的处理方法。 就像血衣祟,如果不是余大告诉她,可以用桃木弓和荆棘箭暂时钉住,她恐怕就要耗费大量祟雾去困住血衣祟。 自从余大提醒之后,桑雀也特别留意过她每次使用祟雾过后身体的变化。 频繁使用祟雾对她并非没有影响,即便她已经完美的驾驭了阴童,又通过阴童驾驭了村怨,邪祟的力量还是在缓慢的侵蚀她的身体。 现在的她总是面无血色的样子,身体也比常人更冰冷,贫血的症状越来越重,在家的时候一直在吃中药,靠食补。 她身上也有尸臭味,由于村怨吞噬了老和尚受诅咒的心脏,让她的血液带着玉浆的酒香味,这才遮盖了尸臭。 还有每次使用阴童力量之后身体都会僵化,没表现出来是因为她每天练武,加速了血液循环。 面馆里,余大要了两碗加料的卤肉面,拌匀之后香气扑鼻,他挑起一筷子酱油色的面条吹两下,就迫不及待的暴风吸入。 “小二,来点蒜。” 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诡王朝已经有了大蒜和辣椒。 桑雀一边拌面一边问,“老余,上次你跟我说道门也会铸造厌胜钱,并且在厌胜钱一面刻咒文,常用的都是哪些咒文呢?我想每种都收集一下,感觉很有趣。” 余大从店小二手里接过蒜,掰开了剥。 “就是那些请道君之力的咒文,大同小异。” “除了道君,没有请其他鬼神的咒文吗?” 桑雀的厌胜钱上面雕刻的可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而诡王朝没有太上老君。 余大摇头,“没了,咱玄朝就一个道君,再来个道门神祇,怕是香火都不够分的。” 桑雀若有所思的低头吃面,她之前一直以为厌胜钱是诡王朝的东西,现在看来,她这枚厌胜钱是现代产物。 现代的厌胜钱却能开启通往诡王朝的门,难道说现在诡王朝的一切,都是从现代传过来的? 会不会是因为现代人开启了这扇门,才让诡王朝的邪祟到了现代,让现代开始出现灵异事件? 桑雀自己猜想着,余大就着蒜,吸一口面,继续道,“道门的厌胜钱,经常会刻上八卦图案,八卦能镇鬼,对应奇门遁甲里的八门,而八门又各有妙用。” 桑雀眼神微亮,放下筷子剥蒜,等着余大继续说。 她的厌胜钱除了能打开两界之门外,八个卦象各有用处,但是她到现在也只开发出两个。 一个就是对应生门的艮卦,能够治疗,只是治疗效果很弱,无论多重的伤,都只能让她脱离濒死状态,不会再加速伤势愈合,恢复体力。 就是吊着一口气不死罢了,幸好村怨吞了老和尚心脏之后,她因为诅咒的原因,可以通过补气血来加速伤势愈合。 关于这一点,老妈和她一直都有个猜测,那就是直接吸食人血,伤势会更快恢复。 另一个就是八个卦象融合,能给邪祟打下‘山鬼印’。 wwш?tt n?c〇 被打下山鬼印的邪祟,可以拥有它们自己的思维,却无法反抗她的命令。 她没有关注着邪祟时,邪祟依旧可以见缝插针的干坏事,比如上次她忙着对抗鱼妇,阴童就偷偷溜走,从何不凝那里取走了鬼眼。 如果她死了,山鬼印是会消失,让阴童和村怨回归自由?还是会带着阴童和村怨跟她一起死? 看阴童总是摆烂的样子,桑雀估摸着是第一种情况,她死,则阴童自由。 目前她只给阴童和村怨打下了山鬼印,第二次给村怨印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些受不住,僵化严重且身上出现大量尸斑,花了整整一夜才慢慢恢复,所以她没敢尝试再驾驭一个邪祟。 其实她目前对于阴童和村怨的使用都不够彻底,村怨被阴童当心脏用,她目前只能使用村怨的力量维持戏楼,使用复苏和快速恢复的能力。 阴童的能力不止祟雾,阴童的双手可以肢解,先前她只让阴童去肢解人,还从未试过肢解鬼。 下次遇到能够对抗的四层恶鬼可以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用阴童的小手扒拉出阴物来。 好用的自己用,不好用的拿去换功绩点,再拿功绩点换好用的。 厌胜钱其他卦象的用途她还没开发出来,肯定跟她对卦象的理解不够有关系。 老妈也给她恶补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没用,似乎缺少一些时机,就像武侠里那种,生死之间突破桎梏的感觉。 余大的声音让桑雀回神。 “奇门遁甲博大精深,其实我了解的也不多。” “闲聊而已,你就随便说说你知道的。”桑雀随口道。 шшш▲Tтk n▲c〇 余大咬了半颗蒜,“我也就知道艮卦对应生门,属土,有土生万物,阳气回转的意思。死门对应坤卦,也属土,与生门对应,有万物停滞,灭绝生机的意思。伤门对应震卦,属木,木旺则折,啥意思我也不知道。” “还有开门,属金,对应乾卦,是八卦之首,有开门大吉的意思,有些道士能以干金利器,划开眉心天眼,然后洞察邪祟恶鬼的法则,就是借用了开门的力量。” 洞察法则?桑雀隐约有些启发。 “其他的我记不清了,你找个道士请教,比我更靠谱。” 找道士请教,桑雀立刻想到遥真,就是不知道她此刻又在哪里。 “哦对了,咱们玄朝盛京城就是个八卦城,按照八卦和八门的对应之法建造的,极其玄妙,没有任何恶鬼敢进入盛京城,你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看看。” 吃饱喝足之后,余大揉着肚子付了钱,让桑雀早点回去休息,就当是放半天假。 明天继续跟余大巡街,处理城中跟邪祟有关的琐碎事情,再干十五天,她就满一月之期,可以正式接手夜游使的工作。 回到自己的小院,桑雀看到夏蝉正用头发练习绞断木头,柔软的黑发缠绕在木头柱子上,夏蝉眉头紧皱一跺脚,一人粗的木头顷刻间被拧断。 “姐姐,看我厉害吗?” 夏蝉满眼期待,桑雀抿唇点头,竖起大拇指。 天知道,那几根木头是她特意买来,准备建梅花桩的,现在全被夏蝉绞断,又得重新买。 “小蝉,要不你明天还是去学堂吧。” “不要!小蝉不要上学堂!夫子坏!”夏蝉大声抗议。 桑雀叹气,何不凝不是以为小蝉是他妹妹吗,怎么就不来关心和安排一下? 下午,桑雀难得有空把最近学到的东西整理记录下来,又指导夏蝉练功,晚上玄玉浪了一圈回来,也被她抓住训练了一小时。 玄玉配合是很配合,记仇也很记仇,晚上都不肯再让她碰,只跟夏蝉贴贴。 桑雀美美的睡了一夜,连日的疲惫总算得到缓解。 次日一早,桑雀照常天不亮就起来练功,才练了个起手式,她家大门就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桑雀一拉开门,便看到神色焦急的余大。 “魏五那边出事了,让我们赶紧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桑雀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第160章 赌大小(求月票) 魏五从余大和桑雀那里得到鸿运赌坊的线索之后,当日上午就带着薛二和麻子前往赌坊,还调动了一队守城巡逻的卫兵,把整个赌坊围得水泄不通。 赌坊白日不开门,魏五让人去把赌坊相关人员全部抓到赌坊门口,挨个询问。 谨慎起见,魏五没有亲自进赌坊,先让几个衙门的捕快进去,仔细搜查每一处,看看有无祭拜恶神的神龛和场地,以及任何可疑的密室。 赌坊的老板跪地哭喊,直说冤枉,魏五当场杀了他几个手下,那老板才让手下人赶紧回忆,说布衣巷死的那五户,他们家男人的确先后到过赌坊。 但是整个布衣巷中,来赌坊的人也不少,还有他们赌坊那些常客,不都没出过事吗?这根本就不能说明问题。 进去搜查的捕快也一无所获,魏五他们三人想不明白,为何偏偏就是布衣巷那五家。 奈何魏五着急抢功,此刻又拉不下脸再把余大和桑雀叫来继续调查,只能下令暂时封了赌坊。 下午,相安无事。 到了夜间,魏五带着薛二和麻子在赌坊附近酒楼蹲守,赌坊一直静悄悄的,但是刚过子时,就有巡夜的两个白役着急忙慌的跑来。 城南常乐巷和康福巷中,又有人死在了家中,死法和布衣巷那五户一模一样。 常乐巷和康福巷属于另外两个日游小队管辖的范围,魏五和那两位队长的关系并不和睦,此时因为他的疏漏,让那两人管辖的范围内出了事,那两人必定会找他的麻烦。 就在此时,赌坊门口悬挂的灯笼忽然闪出绿光然后熄灭,这就说明刚才有邪祟或者恶鬼从灯笼附近经过,很可能是进入赌坊。 魏五稍微斟酌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带着薛二和麻子,以及来报信的两个白役一起进赌坊一探。 “魏爷,我们就是个白役,什么能耐也没有,求您放过我们吧。” 两个年岁差不多的白役哀求魏五,大晚上进明显有鬼的地方,无异于找死。 魏五拔刀,“你们是想让我现在就砍了你们吗?” 两个白役浑身颤抖,奈何白役命如草芥,解决诡案无比紧要,他们要真敢抗命,魏五真敢立刻杀了他们。 薛二和麻子在旁冷眼旁观,这种事他们早都见惯了。 解决诡案需要探路人,别人不去探,就得他们俩去探。 两个白役无力抗衡,只能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魏五走在中间,薛二和麻子断后。 赌坊大厅内漆黑一片,这里除了前后门之外,没有其他出入口,也没有任何窗户和计时工具,为的就是让进来的人忽略时间,玩个尽兴。 灯笼微弱的光晕照耀之下,遍地都是竹片,骰子和牌九,桌椅翻倒,凌乱不堪。 唯独赌坊大厅中央有一口棺材横在那里完好无损,棺盖打开,周围和棺材里面散落着一些铜钱。 棺材有‘见棺发财’之意,赌坊不供奉神祇,都会放一口棺材,凡是进来的赌徒,会随手丢个铜钱进去求财。 长此以往,赌坊就有了一种说法,乱碰赌场内的棺材会倒霉破财,要是五步外丢铜钱没丢进去,也意味着今日赌运不佳。 这边还有二楼,上面都是独立的隔间,赌坊深处还有当铺,方便输的人兑换银两。 三人都带着日游使的面具,令牌悬在腰间,官印放在怀中。 转了一圈,没有发现,正当三人准备出去时,一股阴风袭来,吹得三人眯眼后退,两个白役手中的灯笼忽然变作绿色光芒。 赌坊正中,出现一张赌大小的桌子,不知从何处来的红光从上方照下来,只照亮桌面,桌子四周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白役惊恐后退,薛二和麻子也抓紧长刀和锁魂绳。 “去找找前后门。”魏五是金游队长,此刻倒是丝毫不见慌乱。 两个白役惊慌失措的跑去查看。 “魏爷,门不见了!” 薛二和麻子对看一眼,魏五双眼微眯,盯着前方赌桌,取出一张鬼兵符引燃,附着在他的刀上。 “你们两个过去看看。”魏五冷声吩咐。 两个白役满眼惊恐,不敢靠近赌坊中央的赌桌,魏五扫了薛二一眼。 薛二会意,大步走过去抓住其中叫丁原的那个年轻白役,一刀扫过,丁原的耳朵登时飞了出去。 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丁原才痛苦的大叫起来。 魏五面容凶戾,“过去,看看!” 薛二猛推丁原一把,丁原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眼中含泪,浑身颤抖着走向赌桌。 “绕一圈。” 赌桌周围并未见任何东西,魏五只有三层两百阶的实力,若真是鬼级,他根本看不到。 薛二绕完一圈之后,桌上的骰盅里突然传出骰子摇动的声音,片刻之后安静下来,丁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瞪大双眼僵在骰盅对面,捂住耳朵的那只手不受控制的抬起来。 “魏爷,我动不了了,有鬼!有鬼在抓我的手!” 没等魏五吩咐,薛二和麻子就扯开锁魂绳,试图用绳子捆在丁原身上,将人扯出来。 但两人才靠近赌桌,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远处地上,砸碎几张椅子。 另一个白役李远见状,吓得浑身一颤,赶忙躲在一旁。 魏五环视周围,略微思考片刻之后吩咐丁原,“下注。” 丁原惊恐摇头,脸上血泪混合。 “赢了你兴许就能活命,这是你目前唯一的机会。”魏五大声道。 丁原哭出声来,面对恶鬼的力量,薛二和麻子都被打飞,他一个白役根本没办法抗衡,深吸几口气后,丁原别无选择,只能将满是血的手按在桌面那个‘大’字上。 黑暗中,仿佛有只手伸出来,掀开骰盅露出里面三颗布满血污的骰子。 一,三,四。 八点小。 骰子露出来的瞬间,骨头被碾碎的声音传来,丁原整个脑袋突然被一股力量拧到背后,面皮完整,整张脸却凹陷下去,脸皮牵起嘴角,露出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尸体倒地,再无生机。 “输了就会死吗?”魏五喃喃,转头看向一直躲在一边的李远,“你,过去继续。” 李远摇头,跪地哀求,奈何魏五根本不听,亲自过去拎起李远,一把就将他甩到赌桌上。 一靠近赌桌,李远立刻跟丁原一样,被一股阴寒的气息笼罩,无法动弹。 骰子摇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李远的手也不受控制的举起来,悬在赌桌上,等他下注。 深知避不开,李远只能在心里想着,他若是死了,镇邪司会给他家人一笔抚恤金,也算是他对家人最后的交代了。 一咬牙,李远的手按在‘大’字上。 黑暗中的鬼手再次伸出来,这次魏五一个箭步冲上去,手起刀落,重重地朝那只手砍下去。 带着鬼兵符的刀径直穿过那只手,却未曾造成任何伤害,一股巨力直接将魏五掀飞出去,撞在墙上坠地吐血。 在赌坊,任何干扰他人赌博的,都会被赌坊的打手扔出去。 骰盅被打开,二,三,四,九点小。 李远呼吸一滞,绝望闭眼,但是他只感觉到一股阴凉的风从他身上扫过,他的脑袋没有被拧到身后,他还活着。 魏五捂住胸口爬起来,跟薛二和麻子他们满脸疑惑的看着这一幕。 第161章 赌诡(求月票) 骰子摇动的声音再次传来,李远眼中含泪,战战兢兢地看向魏五,依旧不能控制身体离开赌桌。 脚下是丁原的尸体,面骨凹陷的笑脸对着李远。 刚才输的那一局,他肯定失去了什么,只是他目前还不知道,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直接死还难熬。 不远处,魏五快速思索对策,看向薛二和麻子,“带替死草人了吗?” 两人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了下头。 在镇邪司里,只要功绩点足够,所有人都会优先兑换替死草人,这可是保命的东西。 魏五把两人喊到一边,低声分析现状道,“现在整个赌坊都在这个‘赌鬼’的掌控中,恐怕必须按照赌鬼的规矩,赢了赌局才能脱离赌坊。” “未上桌的人,无法干预桌上之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被赌鬼的法则掀飞。所以,要想对赌鬼出手,就必须参与其中。” 薛二吞了口唾沫,看了眼旁边的麻子。 魏五知道两人都不愿意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红布包,打开之后里面是一片鲜红带肉的指甲。 “放心,我不会拿你们俩的性命开玩笑,麻子,一会你拿着这片指甲上桌,跟那白役一个押大一个押小,只要不是豹子通吃,你们两人必然能有一个赢,你还有一个替死草人,怎样都不会有事。” “你再看好时机扔出这片指甲,这东西使用过后会让你失去自己的指甲,不会要命,只要能限制住那赌鬼几息时间,我和薛二就有机会关押它。” 闻言,薛二暗中松了口气,立刻对麻子说道,“你放心,我会拼尽全力。” 麻子心中冷笑,上桌的又不是薛二,话说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不过魏五说的也没错,两个人一个押大一个押小,赢面大,就算倒霉输了,他也有替死草人能挡一下。 望山城里很少出现恶鬼,这已经算是大案了,他们此刻走又走不了,只能拼一次。 要是能解决这案子,功绩点不会少,还能给他以后晋升金游增添一份助力。 而且听说盛京那边已经找到让普通人安全驾驭邪祟,成为走阴人的办法,必须金游才有资格申请。 多立功,总能排上号,等成了走阴人,就用不着这么憋屈了。 麻子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最终点头,拿走魏五递过来的指甲。 他拔出匕首割断自己一缕头发,划破指尖,从衣襟里拿出包在红布里,用红绳扎成的草娃娃。 缠上他的头发,再把血抹上去,替死草人的准备工作做完。 麻子捏紧指甲片,深吸一口气走向赌桌。 到桌边,麻子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意,带着腐臭味弥漫在周围,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被无形的力量腐蚀,有种自己正缓慢死去的感觉。 麻子皱着眉头对李远道,“你押大,我押小。” 李远看到麻子衣襟里露出的替死草人,他双眼血红含泪,心里蹿起一股无名火,最后却只能紧咬牙根,忍了下去。 李远的手掌按在大字上,麻子按在小字上。 黑暗中的鬼手抓住骰盅掀开,麻子紧张冒汗,没等他激发指甲,那只手就咻地消失不见。 三,五,六,十四点大。 李远满脸是汗,松一口气。 麻子浑身紧绷,感觉一股寒意透体而过,他立刻拿出替死草人,错愕睁眼。 他输了,但替死草人完好无损,跟李远前一次情况一样。 但丁原明明输了一次,就直接被赌鬼拧断了脖子。 他和李远,跟丁原到底有什么区别? 麻子仔细思索,突然触电般睁眼。 他和李远有家有室,而丁原家中无父母兄弟,只他一个人。 所以刚才他们输了之后,死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家人吗?就像那些赌徒,输急了之后连妻女都能卖掉,只为一次翻盘的机会。 麻子遍体生寒,一种无法压制的恐慌爬上心头,让他整个人颤抖起来,他家娘子才给他生了个儿子,他爹娘也一直身体康健,他不能失去他们任何一个人! “我不赌了,我得回去,我得马上回去!” 麻子慌了神,开始剧烈挣扎,想要马上回家看看,家中到底谁出了事? 魏五和薛二在旁边看着,此刻也忽然想到输的代价是什么,薛二吞了口唾沫往后退了半步,他也有家人。 唯有魏五,依旧稳如泰山,不见任何恐慌,只是盯着李远,扬声道,“李远,你赢了一局,让赌鬼打开赌坊放我们出去。” 桌上的骰子没有响动,李远浑身被汗浸湿,忙不迭地点头,正欲开口,桌子上忽然出现两样东西。 一根红色头绳,一锭十两的金子。 看到红绳,李远错愕睁眼,立刻朝自己手腕看去。 果然,他原本绑在手腕上的红色头绳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那是他出门时,他六岁的幼女亲手给他绑上的。 “爹,你可要早点放衙回来,记得买酥饼,是娘想吃,不是我哦~” 女儿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着,李远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一局他输掉的是什么,是他幼女的命! 李远近乎崩溃的流泪,现在他赢了一局,是不是选了红绳,就能赢回他幼女的命? 想到这一点,李远毫不犹豫朝红绳抓过去。 “李远!” 魏五厉喝一声,李远旁边的麻子眼疾手快,用唯一能动的手臂抓住李远伸向红绳的手。 “你疯了不成,错失这次机会,我们都出不去!” 麻子强扯着李远的手朝那锭金子抓去。 李远痛哭流涕,“放开我,我要救我家幼娘,放开我!” 麻子脖子青筋暴起,强硬地把李远的手往金子上按,“你就不怕拿了红绳赌局还要继续下去吗?下一次你又准备输掉谁?拿钱下桌才能活命,我是为你好!” “把我的命拿去,放了我家幼娘,放了我家幼娘啊!” 麻子身为银游,力气比李远大许多,他声泪俱下地哀求挣扎,手却还是被麻子强硬地按在了金子上。 李远眼睁睁地看着红绳消失,他错失了赢回幼娘性命的机会,紧接着他浑身一松,身上那股压制力消失,往后踉跄了两步离开桌子,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吱——呀—— 赌坊门开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魏五和薛二惊喜转头。 麻子试图离开赌桌,但是他的身体依旧不能动弹,这一下,麻子慌了神,向魏五求助,“魏爷,帮我,我不能再赌下去了,快想办法!” 魏五看看门口又看看麻子,这个赌诡的规则有些厉害,他不是走阴人,只靠身上的阴物,顺利关押这个赌诡的机会不大,这种事他们平常都只是做前期调查,最后行动时直接推给夜游。 毕竟处理四层以上恶鬼,本来就是夜游的职责,他们日游没必要冒这个险。 想到此处,魏五突然对薛二道,“拉上李远,先退出去再想办法。” 薛二也没有分毫迟疑,过去一把拉起失魂落魄的李远,跟在魏五身后扭头就走。 麻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刚才还说要拼尽全力帮他的两人,看着平日一起出生入死的队长和队友,浑身血液一点点变凉。 砰! 三人消失在门口,大门被无情的关上,整个赌坊内一片黑暗,静得可怕。 紧接着,骰子摇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下一下,都让麻子浑身颤栗,恐惧到极致。 “我不赌了,我不赌了啊啊啊!!” 第162章 如你所愿(求月票) 余大来找桑雀的时候,桑雀第一反应是去找何不凝报告。 魏五他们都处理不了,她也不想独自冒险。 可是余大却告诉她,他最先去找的就是何不凝,可惜何不凝早已经带着小五小六离开望山城,包括秦泽也被另一队夜游带走。 现在整个望山城内,除了协助走阴将一起镇守恶鬼司的那几个夜游使,还有空闲处理诡案的夜游使就剩桑雀一个。 而且何不凝是特意留下桑雀的,因为她是走阴人,驾驭的邪祟也很稳定,有祟雾,武力强大,人也机敏。 桑雀一个人就足以处理望山城突发的棘手诡案,要是遇上桑雀也处理不了的,那就只能去恶鬼司请走阴将出手了。 留下桑雀,是何不凝对她的信任。 桑雀无语也无奈,只恨自己先前没有把阴童的性格学到底。 夏蝉还在睡觉,玄玉昨晚又溜出去玩,早上正是它睡觉的时候,桑雀只能交代隔壁刚刚起来的寇玉山照看一下,自己带好所有装备跟余大去赌坊。 两人到赌坊门口的时候,天色刚刚亮起来,赌坊门口一地血色,跪着几人,死了几人,还有一个白役靠在墙角哭,手里抓着一锭金子。 对面屋檐下,魏五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里,满脸怒容,薛二也阴沉着脸,站在魏五身侧。 余大远远看了眼,低声跟桑雀道,“跪着的那三个是赌坊背后的老板,死的估计也是赌坊的人,一会不管魏五说什么,你都别跟他顶着干,你刚入镇邪司,小心他背后给你穿小鞋,看我的就行。” 说完,余大背一躬,换上一副狗腿样子,快步跑向魏五。 “哎呦魏爷,这是出什么事了啊?” 魏五看到余大,刚想站起来给余大一脚,忽然瞅见余大身后,身姿挺拔,面无表情的桑雀,想起上次桑雀那一脚,让他腿麻了半晌。 魏五又靠回椅子里,只对余大怒喝道,“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什么都没调查清楚就敢报给我,赌坊之中根本就不是驾驭千面鬼的走阴人,而是一个赌鬼!” 余大一副为难的样子,有话却不敢说,他们可从来没说过赌坊里面就是驾驭千面鬼的走阴人,只说布衣巷那案子跟赌坊有关系。 但魏五就是在推卸责任,找人背锅,余大心知肚明。 “薛二,你跟他说!” 魏五指了指余大,偏头不语。 薛二忌惮地看了眼跟上来的桑雀,快速道,“赌坊里面有个赌鬼,我们一进去就死了一个白役,之后另外一个白役和麻子被拉上赌桌,后来……后来是麻子牺牲自己,拖住那赌鬼,让那个叫李远的白役赢了一局,我们才能逃出来。” “可惜麻子他……”薛二低头吸了口气,继续道,“出来之后,我们派人去李远家里看过,他家幼女半夜从床榻上掉下来,脸朝下,摔死了,死法和最开始死的白役丁原一模一样。跟赌鬼赌,若是家中没有亲人,会直接死,若是家中有亲人,会输掉亲人的命。” 薛二把他们在里面的经历详细告知余大和桑雀。 听完之后,桑雀问,“下注前,你们有没有试过指定赌注?” 桑雀的意思,是在下注之前就跟赌鬼说好,这一局自己若是输了,输掉什么,而不是直接让赌鬼剥夺亲人的性命。 薛二摇头,“望山城里很少出现鬼级的存在,我们日游小队平日处理最多的就是三层的邪祟,这样的赌鬼,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常乐巷和康福巷那边昨夜又死了人,我们怀疑,这赌鬼若是再不处理的话,今晚还会死人。” 魏五接话,“桑姑娘,你身为夜游使,这件案子理应由你负责,希望你尽快处理,不要再让赌鬼的影响扩大,否则,镇邪司定要拿你问罪!” “还有你余大,这次会死这么多人,还有麻子的死,都是你的责任,是你调查不清,等这件事结束,再问你的罪!” 余大不停点头,半点脾气也没有,“是是是,都是小人的错。” 魏五面色稍缓,“之前说给你三日时间,今日是第二日,你们最好在时限内解决赌鬼,不过两夜时间,死的人已经近百,还折损了一个银游,涉及四层恶鬼,这件诡案足以达到乙等,桑姑娘,你最好掂量清楚。” 余大弓着身点头,“魏爷说的没错,都是小人的错,可是魏爷,桑二才加入镇邪司,还什么都不懂,其他夜游出任务都不带她,足以说明她能耐一般,怕是处理不了这事,我看魏爷要不去找崔校尉,让他老人家出手……” 砰! 魏五一掌拍碎椅子扶手,怒而暴起,“崔校尉也是你个狗东西能指使的吗?这本来就是夜游该负责的案子,老子死了一个队友,查到这么多线索,已经仁至义尽,她要是不肯负责又没那个能耐做夜游使,那就滚出镇邪司去!” 魏五这是吃定了桑雀身为走阴人,需要镇邪司的香器来压制邪祟,也怕崔城知道他的无能怪罪下来,所以执意要桑雀负责。 崔城最要面子,平日也最忌讳日游使遇到问题就推给夜游,让他总被何不凝看不起。 “好。” 桑雀忽然出声,面无表情的扯下腰间令牌随手丢向魏五。 “如你所愿,我不干了!” 令牌掉在地上,魏五满眼错愕,“你你,你说什么?” 桑雀眼眸一抬,没看魏五,而是对着余大。 “跟何校尉说一声,魏五让我滚出镇邪司,我答应了。” 魏五:!!! 桑雀说完,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连余大也愣在原地。 魏五被桑雀反将一军,立刻慌了神,要是他案子没处理好,还逼走了何不凝的人,以何不凝的脾气,怕是没他好果子吃。 薛二一头冷汗,他们这半个月天天跟桑雀打交道,知道她有多刚,薛二此刻只想跟他们队长说,你惹她干啥啊! “你你,你站住!” 魏五情急之下直接冲上前去,伸手抓向桑雀,一手拍下去,眼前的桑雀突然消失不见。 “你说的赌鬼,是不是这样的?” 桑雀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魏五一转身,周围环境大变,他竟然又回到了漆黑的赌坊中,就站在被诡异红光照亮的赌桌前,骰盅里的骰子摇动着。 冰冷刺骨的阴气透体而过,恐慌感立刻占据魏五心神,他大喊着抽刀,对着赌桌一刀砍下。 眼前赌桌连同周围祟雾被劈开,魏五刀上的鬼兵符一瞬消耗殆尽。 余大和薛二就在旁边看着他,看他被桑雀当猴一样耍。 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魏五根本没察觉到桑雀什么时候铺开的祟雾,这个走阴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魏五突然明白,何不凝和崔城为何都对桑雀赞不绝口。 “想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可以,但你求人,最好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桑雀的声音从魏五背后传出,魏五惊魂未定的转身。 明天见~ 第163章 先给报酬(求月票) 街边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桑雀。 桑雀扶起倒在地上的椅子,扫去上面木屑坐下来,看着魏五道,“我每日起早贪黑的干活,冒着被邪祟反噬的风险,就赚那点窝囊费,香火都落不到自己身上,就这,想让我卖命?” 魏五此时才反应过来,厉喝道,“身为镇邪司的夜游使,理应保一方太平,岂能整日盯着钱财香火?” “我不盯着钱财香火盯着你吗?你当自己是什么美男子?” “咳!咳咳咳!” 余大在旁边用力咳嗽,给桑雀使眼色,奈何桑雀根本不接,只跟人动嘴皮子,都已经是她竭力忍耐后的结果了,放她正常的脾气,魏五这会必定在她脚底下。 薛二抿住嘴转头,不敢有任何表情,虽然被怼的是他队长,可他为什么觉得好痛快,感觉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被桑雀说出来! 魏五火冒三丈,“你既是走阴人,受镇邪司的香火好处,就理应为镇邪司解决诡案!” 桑雀没忍住笑了下,“那你呢,镇邪司请你来,就是在这里狗叫的吗?身为金游,你难道不应该做出表率?有功就抢,有事就推,这就是崔校尉教你的本事?” “你!莫要口出狂言,你一个才加入镇邪司的小小夜游,怎知我们日游在背后的付出,若非我们日游在前面冲锋陷阵,你们夜游哪有那么容易解决诡案。” “麻烦下次当面付出,别在背后搞小动作,你就那么见不得人?” “你!” 魏五脸色涨红,胸口剧烈起伏,被桑雀噎得七窍生烟,唰的抽出腰间佩刀。 没等他朝桑雀冲过去,桑雀一把抽出背后百胜刀,用力往地上一插。 砰! 地面炸裂,百胜刀散发出暗红色的煞气,发出震鸣之声,桑雀抬起饱含杀气的眼眸,冰冷地看着魏五。 “你想动手,我随时奉陪。” 桑雀这半个月在镇邪司的战绩,魏五早就听薛二和麻子说过了,她还是个有祟雾的走阴人,真要打起来,他根本不是桑雀的对手。 “魏爷,”余大在旁边试图劝阻,“眼下解决诡案要紧。” 魏五定定地瞪了桑雀片刻才道,“年轻气盛,我身为长辈不与你计较,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接这案子?” 桑雀头也不抬,眼神淡漠,“你不是让我滚吗,我现在已经不是镇邪司夜游使了,凭什么接?” “你!” 余大一把拉住暴怒的魏五,看看桑雀又看看魏五,小声道,“魏爷,一般情况下,不在镇邪司内的走阴人,要是想请其出手协助的话,按规矩是要先商议好报酬,支付定金的,您也知道,走阴人驾驭邪祟有风险,每次使用邪祟的力量都有反噬,所以走阴人不可能平白帮忙。” 余大给魏五出主意,也算是给他找了个台阶。 魏五冷哼偏头,深深吸了两口气,目光落在薛二身上,“薛二,把你的替死草人给她!” 薛二正沉浸在刚才桑雀怼魏五的暗爽中,突然被点名,还要他拿出自己排了半年队才拿到的替死草人,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后退。 “魏爷,这……我这……这是我保命的东西……” 魏五伸手,“少废话,拿出来!” 薛二按着胸口,不愿给。 魏五瞪眼,“你是不想干了吗?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干回白役去!” 身为金游队长,魏五有权利挑选和撤换队员。 薛二拳头紧握,多想像桑雀刚才一样硬气,令牌一甩说他不干了,奈何他很快就能进入九幽第三层,而银游令牌能让日游面具给他提供对等的香火,要是变成白役,他的心灯立刻就会变弱。 到时候,九幽的侵蚀会让他轻则招惹邪祟诡事,重则直接失控发疯。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银游的令牌。 想到此处,薛二只能咬牙取出怀中的替死草人交给魏五,魏五眼神警告薛二一番,粗鲁地抓过包着替死草人的红布,转身丢给桑雀。 “拿去!” 魏五喂狗一般丢东西,桑雀却根本不接,任凭东西掉在地上。 魏五瞪眼,“你还想怎样?” 余大在旁边擦汗,陪着笑脸对魏五道,“魏爷,桑二她好歹是个三层的走阴人,驾驭的邪祟还有祟雾,这点东西可能……可能不够。” 听到余大这话,魏五牙根紧咬,桑雀抱着双臂靠在椅子里,看着对面赌坊门口跪着的三个人,暗中观察着什么。 魏五思索片刻,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他停顿了一会才打开红布,露出里面一个半边布满恐怖血丝的手镯。 “这是一件鬼级阴物,还能用两次,使用后能放出鬼血,人若是沾到鬼血会被融成血水,鬼沾到鬼血则会被困在血中,上一个使用鬼镯的人曾用它困住了一个五层的恶鬼。” “代价是什么?”桑雀问。 魏五蹙眉,刚想说不知道,余大及时开口。 “这个鬼镯我知道。” 魏五瞪向余大,余大却装作没看见,快速说道,“鬼镯具体的代价未知,但是上一个使用鬼镯的人最后自己把手砍下来,这才拿掉了鬼镯,然后把鬼镯交到了功曹院,我估计不拿掉镯子会比砍手更痛苦。” 桑雀看向魏五,魏五心虚垂眸,桑雀眼神越发冷厉, “还不够。” 魏五眼一瞪,“你别太得寸进尺。” 桑雀从椅子上站起来,“你明明有能够压制五层恶鬼的鬼级阴物,却连一个赌鬼都关押不了,还折损了你一个队员,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崔校尉,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魏五瞳孔微颤,就连薛二也蹙起眉头,定定地看着魏五手里的鬼镯,桑雀说得没错,如果一开始魏五就自己上桌,用鬼镯压制赌鬼,他们肯定能直接关押赌鬼,就不会牺牲一个麻子。 就算魏五不愿意自己上,为什么不把鬼镯给麻子? 桑雀毫不客气道,“你怕死又舍不得阴物,你身上还有不少好东西吧?特意选鬼镯给我,你敢说你不是想借这件阴物废我的手?我看还是算了,我就算不在镇邪司中当差也死不了,大不了就是被镇邪司管控着不能离开望山城罢了。” “而你,魏五爷,这件诡案你处理不好,以崔校尉的脾气,你这金游恐怕就做到头了,失去日游的面具,你守着那些阴物,又能活多久?” 说完,桑雀拔起插在地上的百胜刀就要走。 “慢着!” 魏五喊住桑雀,这件诡案不能拖太久,毕竟是在他的辖区内,再怎么样也会问他个失职之罪,不至于要他的命,降级却是有可能的。 在镇邪司中当差就是这样,被香器中的香火限制得死死的,只能进不能退,一退就是死。 最终,魏五一咬牙妥协了,又取出两件东西和一个替死草人。 第164章 关键线索(求月票) 不用魏五说什么,余大眼疾手快,就已经帮桑雀接过魏五手里的东西,连同地上的东西全部捡起来抱在怀里,跑到桑雀面前。 魏五眼角抽了下,一点反悔的余地都没有,只身甩袖冷哼。 余大对桑雀道,“这是两个替死草人,还有鬼镯和你的令牌,你先拿着。” 桑雀面无表情,扯开自己挎包,余大笑呵呵地把东西放进去,手上剩下一把小臂长的黑色尺子和一块巴掌大的木头。 余大解释道,“这尺是道门法器‘天罡尺’,尺子四面都是道门符文,摸起来像是阴沉木所制,能击退邪祟,放在身边也能吸收邪祟侵蚀的力量。” 说着,余大回头问魏五,“魏爷,你这尺子应该能击退四层的恶鬼吗?” 魏五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当然可以!” 余大笑了笑,又对桑雀道,“你看天罡尺上这几处裂痕,说明天罡尺也有承受极限,力量肯定是越用越弱直到断裂,你自己要注意,还有这个。” 余大把尺子塞进桑雀包里,剩下那块木头中间有个缝,像书页一样可以打开,木头里面雕刻着两个样子古怪的人,状似恶鬼,一个笑,一个哭。 余大看到之后瞳孔轻颤,桑雀敏锐地察觉到,“怎么了?” “这是一种厌胜之术,叫‘连理枝’,这木头就是用两棵树连接在一起的部分雕刻而成的,用法……” 余大顿了顿。 “用两个人的血涂抹小人的脸,再取两人的头发一起缠绕在木片上,便可以把两个人的性命连接在一起,能让哭脸人替笑脸人承受一切痛苦,包括死亡。” 在诡王朝,血液,头发,指甲以及贴身物品这类东西都是施展厌胜之术和诅咒必不可少的媒介。 桑雀听后心中也是一惊,不由看向魏五。 他身上东西不少,偏偏不愿意承受任何风险去关押恶鬼,并且还带着‘连理枝’这样的东西,分明就是想在关键时刻,让别人替他去死。 这样的人竟然能成为金游队长,可见崔城的眼睛瞎得可以! 偏偏魏五感觉到桑雀鄙夷的目光,仍理直气壮道,“日游使的命可比普通百姓的命紧要得多,关键时刻死一个普通百姓换一个能解决诡案的日游使,有何不可,这也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桑雀不想说话,从余大手里接过东西,放进自己包里。 她暂时还不想离开镇邪司,按照正常流程,这件诡案迟早要转交到夜游使处,何不凝不回来,最多拖上几天,最后事情闹大,日游校尉崔城肯定会直接下命令让她去。 所以桑雀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刚才闹辞职,也只是为了敲一笔。 毕竟夜游使那点月俸,真不值得她卖命。 再有,她发现一些别人还没注意到的线索,对找到赌鬼源头有帮助,这也是她敢接这案子的原因。 “你,过来。” 桑雀提刀一指薛二,大步走向对面赌坊,那三个幕后东家还在赌坊门口跪着,整个赌坊的出入口也已经被符纸贴满,外围还撒了黑狗血和朱砂。 薛二浑身一颤,生怕桑雀叫他一块进赌坊,奈何魏五瞪过来,薛二不敢不从。 余大对魏五一笑,也跟上去。 魏五看着几人背影,冷哼一声,“这些东西迟早要你吐出来,走着瞧!” 路对面,桑雀问薛二。 “跟赌坊相关的人都在这儿了?” 薛二此刻对桑雀已经是全方位的服气,忙不迭地点头,“赌坊幕后的东家就他们三个,剩下还有几个打手和管账房的,都被……被魏爷杀了。” 桑雀扫了眼周围的尸体,眉头微皱,想起余大之前跟她说的,因为害怕镇邪司能够随意杀人的权利,所以很多人不会跟镇邪司的人说实话。 但事情已经被魏五处理成这样,她再想用余大那种亲民的手法套话,已经不可能了。 “你们三个,多大的脚?” 听到桑雀问话,跪得快昏过去的三人疑惑抬头,其中两个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的大老爷,身体富态,身穿锦缎衣。 另一个中年人瘦一些,长相透着几分凶狠,但是面对有生杀予夺权的魏五,他还是得老老实实的跪着。 “把他鞋脱下来。”桑雀指着那个瘦一些中年人。 薛二没反应过来,余大倒是突然想起什么,立刻上去脱那人的鞋,那人试图反抗,桑雀的刀立刻压在他脖子上。 鞋被脱下来,在薛二不解的目光下,余大拿着鞋在旁边血泊中蘸了下,再往空地上一印,紧接着以手丈量,精神一震连退三步。 “是你!在布衣巷那几家留下脚印的人是你!” 闻言,薛二以为余大说那人是驾驭千面鬼的走阴人,也惊得连连后退。 桑雀颇为无语,这些人真是的,一有事就先退几步,没有丁点冒险精神。 况且这个人也根本不是走阴人,身上半点邪祟气息也没有。 见被拆穿,那人吓得面色惨白,满头冷汗,转过身就对着桑雀叩头。 “大人饶命,小的没杀人,那鬼也不是小的引去的,这一切都跟小的无关啊。” “袁贵,你个狗娘养的东西!”魏五突然冲出来,想要斥责那个中年人,话未说完,桑雀突然冷眼看过去。 “要不你来?” 一句话噎得魏五气焰全消,悻悻地放下准备抬起踹人的脚,冷哼一声退后。 桑雀低头看着颤抖不已的袁贵,刀依旧架在他脖子上,“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袁贵啊袁贵,没想到这都是你害的。” “你害得我们好惨啊!!” 旁边两个中年人痛斥哀嚎,就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赌鬼,他们损失大了。 袁贵到此刻再不敢有所隐瞒,赶忙说道,“小的实在是没办法啊,小的全部家财都投到赌坊里了,要是没有赌坊的收入,小的一大家子连城税都交不起,我两个儿子读书不成考不上功名,要是不花钱打点,就要去服兵役和徭役啊,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 “说重点!”桑雀低声道。 “是是,说重点,那晚,那晚小的正在赌坊里看场子,太累睡着被一阵阴风吹醒,醒来就发现赌坊里一个人都没有,然后就看见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推门出去,小的当时也是被鬼迷了眼,鬼使神差的就跟了上去。” “然后就看见那赌鬼到了布衣巷,就……就杀了那些人,小的实在是怕镇邪司的老爷们查到赌坊来,这才……这才割了那些死人的脸,伪装成千面神杀人的样子。” “那赌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桑雀问。 “不……不知道啊……” 袁贵刚说完,一道血光从他脖颈处划过,寒意侵袭全身,袁贵抬手摸向脖子,摸到了血。 桑雀沉声道,“再问你最后一次,赌鬼,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出现的?” 桑雀的刀横在袁贵脖子上,缓缓地用力。 咕咚! 袁贵惊恐地吞了口唾沫,“我说,我全都说,是棺材,是赌坊里那口棺材,赌鬼是前天夜里从那口棺材里爬出来的!是吴仁兴那家伙,一定是他变成的赌鬼!” 第165章 吴仁兴(求月票) 刀架在脖子上,桑雀满身杀气,袁贵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吴仁兴就是布衣巷人,原先在南城门那边开了间包子铺,生意倒是不错。他后来被人带到赌坊来,大人您也知道,有些人赌运不佳,又容易急眼,然后……” 袁贵有些畏惧的扫了桑雀一眼,将他们赌坊那些给人下套的事情全都模糊带过。 “总之吴仁兴最后输得是倾家荡产,连包子铺也抵出去了,小的劝过他收手的,真的劝过,他后来也听进去了,有一两个月没到赌坊来,真的!” “然后呢?”桑雀追问。 袁贵回忆着,眼神中透露出疑惑,“后来他再出现的时候,是上个月月底,那天我本来不在赌坊里,是被手下的人喊来的,说吴仁兴在赌坊里大杀四方,怀疑他出千,让我去看看。” “我来赌坊之后发现,他坐庄跟人赌大小,竟然连赢了三十多局,没有一个人能赢他,我亲自下场跟他赌也是一样,无论是换骰子,桌子,方位,最后赢的一定是他,这已经是邪门了,我当时就说让人把他送到镇邪司去查查。” 袁贵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桑雀,试图表现出他的遵纪守法,奈何桑雀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继续说。” 袁贵吞了口唾沫,“其实,吴仁兴那时候要是收手,他赢的足以赎回他的包子铺,奈何他贪心不足。” 在场之人皆是不信的样子,在赌坊赢了钱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带着钱离开,赌坊有的是办法让那些人继续赌下去,直到倾家荡产。 “之后吴仁兴非要跟我赌一把大的,把他当天赢的全押上了,结果他的赌运应该是耗尽了,那一把输了。” 袁贵心虚地顿了顿。 “之后我让吴仁兴走,吴仁兴不服气,又要卖妻卖女,我当时真的拒绝了,真的,我们开赌坊的,又不是人牙子,可是那吴仁兴是真的没人性,谁都拦不住,跑到我们赌坊旁边的当铺那,当场画押先卖了自己闺女。” “最后他还是输光了一切,还赖在赌坊不走,求我借钱给他翻盘,我就让人把他打出了赌坊,我放心不下,还派人跟着他。” 薛二在旁边呵了声,袁贵怎么可能是放心不下,不过是想知道吴仁兴用了什么办法,才能连赢那么多把。 袁贵脸色开始发白,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我的人跟着吴仁兴一直到了城外坟地,发现吴仁兴把他家祖坟挖开了,在他家祖先的骨灰罐子里翻找,最后可能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他又把旁边的坟都挖开了。” “也不知道谁跟他说的邪术,用死人的骨头做的骰子,就能逢赌必赢。但我们开赌坊的,自然有防这类邪术的小手段,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就得逞。最后吴仁兴每次来,都只能赢几场,后面越输越多。” “他就跟中了邪发了疯一样,谁都劝不住他,他把能押的都押了,就是不肯收手。最后当铺的人去他家抓他妻女,他妻女不堪受辱,挣扎逃跑,跑到了大路上,被失控的马车给……” “唉!”余大重重地叹了口气。 桑雀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压得袁贵喘不上气,他低着头不敢看桑雀,快速说完。 “反正那之后,我好几天没看见吴仁兴,直到三天前夜里,我们赌坊关门休整,那天赌坊里没人,次日下午我提前到赌坊来准备开张,一打开门就……就看到吴仁兴死在了赌坊那口棺材里,手里抓着三个骰子,脸上带笑。”“我害怕这事影响我们赌坊生意,就趁着没人发现,把吴仁兴的尸体给烧了,谁知道根本没用。我刚才可没骗你啊大人,前日夜里,就后半夜,我困得睁不开眼,打了个盹猛然惊醒,我亲眼看着吴仁兴从棺材里爬出来。” “他就阴恻恻地站在一个布衣巷来的男人背后,一直看那人赌,当时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我害怕呀,没敢靠近也不知道该咋办。天快亮的时候赌场散场,吴仁兴就跟着那男人去了布衣巷,我怕出事才跟上去,然后就……就……” 袁贵用袖子擦汗,越说越没声。 自始至终,他早就知道会出大事,偏偏没有上报给镇邪司,都是因为害怕这件事会让赌坊关门,断了他的生计。 最后他看着吴仁兴杀光那几户人家,还处理了现场,一开始所有人都讨论说是千面鬼杀人,这话很有可能也是袁贵散播出去的。 桑雀转头问薛二,“昨夜死的那几户,也是来过赌坊的人吗?” 薛二点头,“是,如果今天再不关押了赌鬼,今夜恐怕赌鬼还是会去杀人。” 赌坊里经常赌博的那些人,此刻都在赌鬼杀人的名单上。 其实桑雀根本不想理会这些赌徒的死活,奈何他们的家人是真的倒霉,吴仁兴这个赌鬼杀人可不会放过别人的家人。 桑雀又询问了袁贵一些细节问题,那些被赌鬼杀死的人,之所以面骨凹陷,是因为吴仁兴的妻女就是被马蹄踩碎了脸而死的。 还有就是,吴仁兴没脸再见他的妻女和爹娘,所以他变成赌鬼之后,面部也是漆黑模糊的一片。 桑雀还有没想通的地方,转头问余大,“老余,人死之后就这么容易成邪祟乃至是恶鬼吗?” 桑雀问的,也是余大想不明白的地方,“有强烈的执念和恨意的人死后,的确容易成为邪祟,但最多也就是一二层的邪祟,一死就有三层邪祟实力的都很少见,更别说直接变成四层恶鬼的了。” 桑雀微微点头,“说明吴仁兴背后有人指点,不然他又怎么知道用死人骨头制骰子,逢赌必赢的办法?他又为什么要特意在赌坊关门的时候,拿着人骨骰子死在赌坊那口棺材里?” 余大道,“没错,许多赌坊都有摆放棺材的习俗,进去赌的人也都会丢个铜钱求个财运,久而久之,那口棺材就会染上一些邪异的气息。” “只是祭拜物品这种事,在许多地方都有,要想让物品产生杀人的法则和力量,没有一二十年是做不到的。吴仁兴肯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方法,利用那口棺材让自己变成了恶鬼。” “那只要封住那口棺材,就能封住吴仁兴了吧?”桑雀问。 薛二看看余大,又看看桑雀,插不上嘴。 “按道理应该是,但我怕……” 怕背后指点吴仁兴那个人另有布置,让关押赌鬼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进行下去。 第166章 关押准备(求月票) 该问的都问清楚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关押吴仁兴这个赌鬼,否则到了夜里,赌坊周围的布置未必能困住赌鬼,他还是会出去杀人。 余大对桑雀道,“现在是白天,如无特殊情况,赌鬼不会离开赌坊,是关押他的好时机。如果吴仁兴这个赌鬼真的是从赌坊那口棺材里出来的,那棺材就是他的一部分,必须让吴仁兴回到棺材里,再把棺材封上,才能完美关押。” “封棺材容易,四根桃木钉打入棺材四角,八卦镜压在正中,再以锁魂绳捆缚棺材,最后用墨斗弹下纵横交错的墨线,就能做到万无一失。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让吴仁兴进入棺材里。你只是三层的走阴人,你的祟雾可没办法强行转移四层的恶鬼。” “招魂香呢?”桑雀问。 余大摇头,“招魂香只对祟级存在有用,到了鬼级,招魂香对它们没有吸引力。” “吸引力?”桑雀若有所思,“吴仁兴目前杀的都是在赌坊赌博过的人,那等到晚上的话,他一定会出去杀那些赌徒,如果我在吴仁兴要对活人出手的时候,把他的目标转移走,会怎样?” 余大眼睛一亮,“这是个办法,你无法挪动四层恶鬼,却可以挪动普通人,只要你把这个人转移到棺材里,吴仁兴就有很大可能去棺材里杀人。” “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吴仁兴一旦失去当下的目标,会不会换一个人去杀,而且到了晚上,鬼会变得更强大,跨越那么远的距离,路上更容易出变故。” 桑雀思考一会,“那我能不能带着棺材一起跟着吴仁兴?” “应该不行,棺材是要放在赌坊里,才有‘见棺发财’的特殊意义,要关押吴仁兴,除了要把他关回棺材里,这个赌坊也要原地封锁,等事态平息之后,再进行处理。还有就是,吴仁兴在赌坊外杀人和在赌坊内杀人,方法也是不同的。” 桑雀一脸为难,吴仁兴在赌坊外杀人,是直接灭人满门,而在赌坊内,会通过赌大小的方式,让人输掉全部家人之后,再杀死。 结果一样,过程不同。 余大思索片刻道,“如果有两个走阴人,集合两个人的力量,或许可以强压着吴仁兴进入棺材。” 桑雀立刻想到秦泽,可惜他被调走了,短时间内回不来。 崔城不喜欢走阴人,所以日游使里面没有走阴人,只有夜游使中有。 “我现在能上哪找个走阴人呢?” 桑雀还想到夏蝉,但这次面对的是四层的赌鬼,桑雀心里没底。 不像之前在匪寨,面对的都是僵尸和活人,她有把握带夏蝉进去和出来。 余大摸了摸脸,“其实望山城里现在还有一个走阴人。” “千面鬼?” 余大点头,“但是这个驾驭千面鬼的人极能隐藏,恐怕没那么容易找。” “找不到,就让这个人自己出来!” 从千面鬼驾驭者之前的行为来看,算得上嫉恶如仇,等露面之后可以请求合作。 现代电视剧和看得多,再加上老妈的熏陶,桑雀除了学习不好,各种主意倒是很多。 她转身看向浑身散发着怨气的魏五,“魏五爷,我决定今晚行动,但是今天白天还得劳烦您一件事。” 魏五冷哼偏头。 “劳烦您全城通缉千面鬼的驾驭者,阵仗越大越好,最好让所有城中百姓都知道,再拜祭千面鬼会被镇邪司严惩,并且布衣巷的案子,镇邪司已经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千面鬼所为。” 魏五依旧偏着头,不想理桑雀。 桑雀见状,“看来魏五爷是不愿意配合了?既然如此,魏五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着,桑雀又把自己的夜游使令牌取出来。 魏五眼角一抽,不耐烦道,“知道了!” 动不动就说不干了,是想威胁谁?等关押了赌鬼,要你好看!魏五在心里恨恨地想着,瞪向旁边的薛二,怒喝道,“没长耳朵吗,还不干活去。” 薛二刚准备走,又被桑雀叫住,桑雀让他多找些人来,查清楚那些赌坊常客的名单和住处,确保入夜之后,从赌坊到这些人住处的路是畅通的。 “桑二,我也没啥本事,就不跟你进去了,我去给你准备封棺要用的东西啊。” 余大麻溜地逃走,生怕桑雀拉着他进去一探。 桑雀根本就没想过现在进去,她也怕出现不可控的意外。 一整日,桑雀都在赌坊对面的食肆里待着,指挥魏五给她干活。 没到中午,布衣巷血案乃千面鬼所为这件事就闹得满城风雨。 在威胁人方面,魏五确实有两把刷子。 千面鬼根基太浅,被镇邪司定性为邪恶的存在之后,那些曾经拜过它的人纷纷倒戈,甚至主动去镇邪司‘投案’。 其中有一部分人,他们见过千面鬼的驾驭者,还曾经请其出手帮忙,说这个人在黑白两道上都很有名气,代号就叫‘千面’。 不过这些人描述的千面都不一样,有的说是老人,有的说是书生,有的说是风尘女子,还有人说是木匠,说什么的都有,无愧‘千面’的名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现在赌坊周围,桑雀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黄昏时,寇玉山放衙,带着夏蝉和玄玉来找她,还给她带了晚饭。 结果她没吃两口,晚饭全让夏蝉给吃了。 玄玉看到赌坊之后,表现出惊恐害怕的样子,钻到桑雀怀里不出来,明明昨天它还因为桑雀训练它而记仇。 天黑下来,余大准备好了封棺用的桃木钉和八卦镜,锁魂绳和墨斗桑雀自己有,墨斗还是严道子的,比镇邪司常备的要好。 除此之外,余大还给了桑雀一大包香火,说是在镇邪司点卯处的香炉里掏的。 四层的恶鬼已经具有控制鬼奴的能力,镇邪司点卯处的香灰有道君,寿佛和丞相三家的力量,比一般香灰厉害些,能对付鬼奴。 赌坊门上的符纸和地上的朱砂黑狗血都被去掉,现在就等赌鬼去杀人了。 魏五和薛二带着几个白役,以及赌坊的袁贵,驻守在食肆里,要看桑雀怎么关押赌鬼。 桑雀没等来千面,却等到了负责常乐巷和康福巷的两个日游小队,他们倒不是来协助桑雀的,而是这两个地方也死了人,赌鬼的事情他们也要负责一部分。 行动之前,桑雀把余大,寇玉山和夏蝉喊到一边,让他们就在食肆这里待着,等她给信号,夏蝉再来帮忙,顺便盯着魏五他们三队人,小心里面有人暗中搞事。 藏在吴仁兴背后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眉目,桑雀必须防备所有人。 入夜之后,月光晦暗,阴风阵阵,赌坊外的尸体已经处理干净,只在地上留下大片血迹。 周围寂静得只剩下夏蝉啃萝卜的声音,引得魏五他们频频看过来。 何不凝让小五送来的野山参,夏蝉咬了一口就说难吃,丢到一边去,她还是喜欢啃萝卜,又脆又甜的。 “出来了,那赌鬼出来了!” 趴在食肆窗口的袁贵突然大喊一声,指着赌坊门口,桑雀他们全都从椅子上站起来到,死死盯住赌坊。 但是,除了赌坊门口那盏突然变绿的灯笼,谁也没有看到赌鬼的身影,包括桑雀。 明天见~ 第167章 近距离接触(求月票) 桑雀看不到,说明吴仁兴这个赌鬼确确实实达到了鬼级,在他不主动现身杀人的时候,层级不够的人都看不到赌鬼的存在。 道门有开眼符,却也只能让普通人看到祟级存在。 诡王朝对付祟级存在的东西和方法不少,可一旦达到鬼级,各方面就会显得薄弱,力量不足。 袁贵是个普通人,能看到吴仁兴,这不是什么新鲜事,这是因为袁贵和吴仁兴变成赌鬼有因果关系,吴仁兴的尸体也是袁贵亲自处理的。 赌坊正门上挂的灯笼是一盏魂灯,这也是镇邪司常备的物品,用途非常多。 魂灯中的魂烛对于游魂邪祟有一定的驱散效果,观想入定、过阴招魂以及查看阴物效果,都可用魂烛辅助。 魂烛配合灯笼上的符文,其光晕在触及四层恶鬼的时候会变成绿色,表明恶鬼就在魂灯一丈之地内,一丈是三米三。 随着恶鬼的接近,魂灯的光芒会越来越弱,若是突然灭掉,那恶鬼不是在面前就是在身后,只能自求多福。 此刻赌坊门上的灯笼绿光变弱之后逐渐变强,说明赌鬼已经从灯笼下走过。 “跟我走!” 桑雀扣上夜游使的面具,感觉一股热风吹遍全身,驱散夜里的寒意。 她点燃手里的魂灯,一手灯笼一手刀,从食肆大门走出去。 袁贵吞了口唾沫,余光扫到旁边魏五他们三个日游使队长,头皮一紧,赶忙快步跟上去。 就袁贵先前隐瞒重要线索这一件事,灭他三族都足够了,他现在必须戴罪立功,唯有桑雀成功关押赌鬼,他才有活命的机会,也仅仅是活命了,等着他全族的,恐怕是流放边境和服徭役了。 桑雀不敢靠赌鬼太近,此时没有太大危险,她要尽量保留力量,便让袁贵指路,跟在赌鬼身后。 早上魏五在赌坊门口杀了好多赌坊的打手,血流成河,桑雀物尽其用,将百胜刀插在血泊里吸血,此时她手里的百胜刀在暗夜里带着血色雾气,如同刀上燃火,煞气满满。 魂灯的光也是红色,照亮桑雀和袁贵的脸,两人如同黑夜厉鬼,走在空无一人的街巷之间,要是被人看到,必定要受到惊吓。 “去那边了,那边是常乐巷。”袁贵指着一个方向。 桑雀扫了他一眼,“想活的话就自己机灵点,跟紧我,有情况立刻开口。” 袁贵点头,兢兢业业地扫视周围。 常乐巷的巷道比布衣巷更宽一些,布衣巷那边都是小四合院,常乐巷不乏两进和三进的大宅院,桑雀听余大说,常乐巷住着望山城一些八九品的官员。 经过的几户人家,门上还贴着桃符,桃符是以桃木板雕刻道君或者寿佛的画像,挂在门上可抵挡邪祟入侵。 在现代,桃符已经被门神的画像所取代,两者内容不同,用途一样。 “他停下来了,就前面那户,是韩少明韩典狱家,他跟吴仁兴都没见过啊,每次来都是带人在包房里玩,怎么也被盯上了?” 韩少明是赌坊的大主顾,掌管望山城刑狱之事,袁贵开赌坊的,平日里跟韩少明没少打交道。 “鬼有时候,比人公平!” 桑雀淡淡地说了句,挑起灯笼朝前看,韩府的门头还算气派,立着两尊石狮子,她虽看不到赌鬼,却能看到那大红门上的两片桃符正以极快的速度腐坏。 “他进去了!” 袁贵低呼一声,紧接着眼前一花,定睛再看时,他和桑雀已经到了韩典狱家中前院。 袁贵被桑雀这番手段吓到,脸色愈发泛白,看桑雀的眼神里充满了畏惧。 “去哪了?” 袁贵回神,赶忙寻找赌鬼的踪迹。 跟着袁贵的指引,桑雀以祟雾屏蔽动静,到了韩府后院。 …… 彼时,韩少明正搂着一个小妾睡觉,不知危险来临。感觉到刺骨的寒风往脸上吹,韩少明眼也不睁,迷迷糊糊地喊,“来人,把窗户关上。” 韩少明拉被子翻身,闻到腐臭的味道,皱眉睁眼,眼前的美娇娘竟然成了一个脸部血肉模糊,散发着尸臭味的死人。 !!! 韩少明吓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看到一个身穿粗布衣,手里拿着骰盅的男人低头站在他床边,猛的一抬头。 “老爷,怎么了?” 床榻上,韩少明的小妾爬起来,明明看到韩少明站在床边,结果一眨眼就不见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月光将树影投射到屋内,沙沙晃动。 “老爷?” 外面院中,灰色雾气随风涌动,韩少明被桑雀转移出来,一手刀将其劈晕。 不等桑雀问袁贵赌鬼有没有跟上,她手中灯笼的光芒骤然转绿,赌鬼已在一丈范围之内。 桑雀立刻用祟雾裹住他们三人,退开十几米。 然而她一个呼吸还没落下,灯笼的绿光也没有转回红色,就猛然一暗近乎熄灭。 赌鬼的速度好快! 桑雀再次利用祟雾瞬移,这次直接瞬移到韩府大门外,灯笼的光芒变回红色,可是下一瞬, 呼! 就像有人吹了一口气,桑雀手里的魂灯直接熄灭。 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股寒意笼罩压制,骨头断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袁贵浑身一颤立刻捂住嘴,没敢叫出声。 桑雀浑身僵硬,余光看到一个黑影站在她背后,带着随时要对她出手的压迫感。 好在她不在赌鬼外出杀人的规则里,此时也不在赌坊内,赌鬼转瞬消失。 桑雀浑身一松,低头发现昏迷的韩少明整张脸向内凹陷,面皮完好面骨粉碎,牵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渗人的笑容。 死了! 桑雀遍体阴寒,一个活生生的人,呼吸间就被赌鬼取走了性命,连她的祟雾都抵挡不住。 主要是速度太快了,比鱼妇当初对她动手的速度还快,根本躲不及也跑不掉,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四层恶鬼,有古怪。 定了定神,桑雀问袁贵,“赌鬼呢?” 袁贵捂着嘴,颤抖着手指向韩府里面,表示赌鬼又进去了。 赌鬼杀人,要杀尽一门,才会转移下一个目标。 “韩府有多少人?” 袁贵吸了口气,结结巴巴道,“算上下人老妈子,怕是有五十多人。” 桑雀心中一沉,这赌鬼今夜不会是要杀光韩府满门吧? 桑雀再次铺开祟雾准备进去找赌鬼,余光突然扫到一道娇小身影从韩府旁边府邸的房顶上掠过,迅速消失在韩府内。 就是那天晚上在布衣巷,被她一箭射中的人。 桑雀反应迅速,祟雾朝着那道身影落下的地点铺开,几次瞬移,就将那道身影围困在韩府的小花园中。 这次那人没有直接逃脱,看清桑雀脸上的夜游使面具时,瞳孔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意,从黑暗中走出。 “你们镇邪司无能到只会冤枉好人吗?知不知道你们随便一句话,就毁了我数年辛苦,断人香火是生死大仇,不赔钱我跟你们没完!” 第168章 千面(求月票) 魂灯散发出的光芒照亮‘千面’娇小身形,桑雀看清时愣了下,还以为自己在面对一个现代人。 因为眼前这姑娘竟是一头与古代完全不符的爽利短发,双手叉腰,身穿干练黑衣,杏仁眼中敛着怒火,呲着两颗虎牙,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但这未必是千面真容,很可能只是她其中一‘面’,所以根本不需要任何遮掩。 而这一头短发,说不定也是为了方便行动,毕竟短发换装的时候带假发套比较方便。 桑雀快速猜测了一番,赌鬼还在里面杀人,不能再耽搁时间。 “要想证明你的清白,那就跟我一起抓住背后源头。” 千面嗤笑一声,眼中怒火消失,透出几分精明,“原来是想请我帮忙,才在城中污我名声,你早说啊,给钱就行。” 听到这话,桑雀发现千面很聪明,反应也快,而且这个贪财的样子,跟半日闲的包打听很像,那个包打听也是她其中一面。 “要多少!”桑雀懒得废话。 千面也是个爽利性格,竖起一根手指,“一千金,事后镇邪司必须贴告示,还我清白。” 桑雀果断应下,“成交!今夜行动成功,明日你找镇邪司金牌日游使魏五拿钱即可。” “什么章程?”千面问。 桑雀答,“转移赌鬼目标,引他回赌坊棺材里关押。” 千面眼珠微动,转瞬想明白其中关键,她在来之前已经将各种情报打探清楚,不比桑雀知道的少。 “见机行事,别搞小动作。”桑雀叮嘱了句。 千面嗤笑白眼,“我又不是疯子!” 桑雀背后可是镇邪司,千面不愿加入,但也不能跟镇邪司敌对,不然看看今日,她数年辛苦,为百姓跑前跑后,谁家鸡丢了都是她亲自去找的,找不到还要自掏腰包买只一样的。 结果呢,镇邪司只需一句话,就能让她好不容易积攒的香火灰飞烟灭。 还有道上那群王八蛋,求她帮忙的时候好商好量,今日举报她又一个比一个积极,害她许多身份今后都不能再用。 那可是她在乱葬岗刨了许多荒坟,做了许多调查才拿到的脸和身份! 下次这些人再想找她办事,报酬加十倍! 桑雀看了眼身边一直安静待着的袁贵,让他带路朝韩府大夫人和孩子们住的地方找去。 袁贵在前面跑,桑雀让祟雾始终保持在三人脚下,整个韩府依旧悄无声息,赌鬼杀人很快,被选中的人根本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会死掉。 “你能看见那赌鬼吗?”桑雀快速问千面。 千面直爽也暴躁,“看不见!你们镇邪司要是不断我香火,再给我一点时间,区区赌鬼又算什么!” 桑雀了然,这位千面大人因为白天的事情掉粉了,之前肯定是快要达到四层,在为晋升四层做准备。 “看不见却能找到这里来?” “我有我的办法!” 桑雀没再多话。 袁贵来过韩府几次,知道韩府布局,他带两人找到韩夫人住处时,韩夫人和屋里的两个丫鬟都已经死了。 孩子惊恐的哭声从旁边小院传出,桑雀立刻用祟雾带着两人朝那边赶去。 瞬移落地之后,千面竟然没被转移过来。“赌鬼在那!” 袁贵惊恐地指着屋子深处的拔步床,孩子的哭声就是从那传出的。 有个丫鬟倒在拔步床外,面部凹陷,还有一个丫鬟抱着三四岁的女童,死死捂住女童的嘴,满眼是泪缩在拔步床角落不敢动。 桑雀立刻将祟雾铺开,把丫鬟和女童转移出来。 这次有了经验,桑雀接连瞬移丝毫不停歇,一个劲的往外跑。 脸上的面具也被桑雀提前拿下来,好让厌胜钱慢慢恢复,以防万一。 手里的魂灯光芒一直是绿色,忽明忽暗,桑雀在第三次瞬移,马上就要到韩府大门口时,断骨声突然在耳边响起,被她祟雾裹住的丫鬟死了。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又完全无法抵抗的恐怖感叫桑雀浑身冒起鸡皮疙瘩,她丢下袁贵将女童抱在怀中,夺命狂奔。 就在这时,一股冷风吹在她后颈上,魂灯又一次熄灭,桑雀似乎听到骰子在骰盅里晃动的声音。 滴答!滴答! 肩膀一沉,虚弱感伴随着复苏倒计时的声音陡然袭来,桑雀浑身一软,半跪在地,丢下灯笼用力挥出百胜刀。 血红色的刀芒扫过身旁,桑雀隐约看到一个被拦腰斩断的黑影。 桑雀不知道是百胜刀上的煞气影响,还是赌鬼每次杀人之后需要停顿一下,她赶忙以脑中倒计时的钟表声响计时,记录赌鬼杀人的间隔时间。 复苏的恢复需要一分钟,桑雀此刻也无力做任何事,烦躁感又一次袭来。 十秒之后,赌鬼的手再次抬起,朝着桑雀怀中的女童摸去,桑雀拄着刀站起,铺开祟雾准备逃。 “吴仁兴!” 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在后面喊了声,赌鬼的手竟然顿在半空,紧接着消失不见。 桑雀放下昏过去的女童,转头一看,还是千面那身干练的黑衣,但千面的样子却变成了韩夫人的样子。 那张脸就像千面本来的脸一样,完美贴合,一头乌发不着钗环,披在身后,眼神和姿态都透着大户主母的威仪,身高胖瘦都变了。 要是换上韩府大夫人原本的衣服,桑雀必定看不出破绽。 突然,千面眉头皱起露出痛苦表情,她的脸皮像融化般脱落,掉在地上,赫然就是半日闲包打听那张脸。 千面抵挡赌鬼攻击可不是随便用一张脸就能抵挡的,而是要用一个所有人都公认的身份,只有所有人都认为这张脸代表的人是活人,是真实存在的人,这张脸才能替她的命。 要抵挡四层恶鬼一次必死的袭击,认识这张脸的人数最起码要超过五百人。 这样的身份,除了望山城中有名的包打听,千面也只剩下另外一个,她是真舍不得,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又能借此在镇邪司留个好印象,方便以后合作,她也只能豁出去。 千面的脸恢复成韩夫人的样子,着急大喊,“你还愣着干什么!我只能再抵挡一次!” 桑雀立刻将祟雾全力铺开到最大,丢下女童冲过去,抓住千面的手臂带着她不间断的连续瞬移。 此刻赌鬼已经被千面蒙蔽,将她当做目标,而且赌鬼每次杀人之间有十秒停顿,千面还有一次抵挡的机会,瞬移回赌坊的机会很大。 第169章 遗言(没有理由的加更) 赌坊对面食肆。 魏五,卢大,石三站在外面屋檐下,他们三人都是日游使中的金游队长,共同负责望山城城南的安危。 魏五抱着双臂烦躁不安,怕桑雀今夜出岔子,又希望她死赌鬼手里,同归于尽最好。 卢大身姿板正,长着一张刚正不阿的脸,不时瞥一眼魏五,“一个刚入镇邪司的小姑娘,你也敢请她出手对付四层恶鬼,她也只是三层的走阴人吧,魏五,你就不怕她今夜死在这里,一件诡案变成两件吗?” 魏五怒瞪过去,“你行你上啊!少他娘在这说风凉话!” 石三总是一副笑脸,“我倒是觉得那桑木兰还不错,武艺高强,又是何校尉亲自选出来的,要是今夜顺利解决诡案,咱们三个可都要好好谢谢人家。” 魏五正想说谢个屁,他损失的已经够多了,忽然一股阴风袭来。 尘土漫天,落叶飞扬,三人齐齐抬手挡风,看到灰色雾气汹涌而来,桑雀拉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凭空出现在街道中央。 千面手里的魂灯闪出绿色光芒,说明赌鬼就在桑雀附近,站在食肆门口的三人赶忙后退再后退。 桑雀把缠好头发,抹上鲜血的替死草人往怀里一塞,祟雾猛地铺过去,一下将魏五他们三个裹住。 “进来帮忙!” 下一瞬,五个人出现在赌坊内,身为队长,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才是应该的。 魏五,卢大和石三愣在原地,看清楚周围环境,和横在眼前的那口棺材,才反应过来他们被桑雀拉进了赌坊内。 !!! 三个人瞬间汗毛倒竖,面色大变,尤其是魏五,好不容易逃出去,结果一个没防备又回来了,让他又惊又怒。 “抵挡一下!” 桑雀在三人背后大喝一声,四下寻找棺盖。 千面一个箭步冲进棺材里,现在就等赌鬼过来,杀她的时候让桑雀把她挪出去,然后强行把赌鬼按在棺材里关押。 这时,掉在三人脚下,绿色的魂灯猛然熄灭,魏五扭头就跑,石三快步后退在怀里摸索,卢大毫不犹豫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溅朝着前方喷出去。 噗! 舌尖血如同火星,卢大一把年纪还是个童男,阳气十足,赌鬼被喷了满身,显现出模糊的影子,浑身冒烟。 但这也只能抵挡一两秒,关键时刻,卢大和石三的配合倒是很有默契,卢大喷完血闪到一边,取出鬼兵符附加在刀上。 退后的石三在卢大喷血的时候,从怀里拿出一个满是油黑污迹的铁钩,咬牙往自己肩上一扎。 铁钩见血时,消失不见,赌鬼走到石三面前,锁链声从头顶传出,一个铁钩突然勾住赌鬼肩膀,将其一下拉起半空。 那铁钩是杀猪行当,用来悬挂猪肉的物品。 与此同时,石三按着肩膀痛苦倒地,肩头琵琶骨处被无形的力量缓慢撕开,血流不止,就像被同样的钩子贯穿了琵琶骨,并且用力搅动一样。 赌鬼暂时被吊在半空,魏五逃到门口,发现情况跟上次一样,大门消失不见,急得冒汗。 卢大也在寻找出路,忽然看到赌坊中央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一个是白役丁原,一个是魏五手下的麻子。 麻子脸骨凹陷,嘴角带着诡异笑容,但那双眼里还残留着绝望和恐怖,充满泪水。 麻子十指血肉模糊,指甲全无,身边掉落着一些草屑,是替死草人残留的痕迹,那草屑之中还有一行血字。 魏五害我 背后传来脚步声,卢大转身就看到魏五,魏五看到那行字,眼皮慢慢抬起,冰冷的目光落在卢大身上。 卢大心脏紧缩,握紧刀柄慢慢后退。气氛剑拔弩张,空气压抑逼仄,桑雀突然提着棺盖从黑暗中走出,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息一松。 桑雀原地消失,瞬移回棺材边,这棺盖之前被藏在赌坊旁边那个小当铺里,棺盖下面有涂抹过的血迹,从残留的痕迹上看,像某种符,已经被破坏。 被吊在半空的赌鬼挣扎了两下,铁钩断开,桑雀感觉阴风扑面而来,立刻把站在棺材里的千面移开。 就在这时,一股阻力凭空产生,桑雀的脚像灌了铅一样难以挪动。 瞬移被压制,她和千面都没能离开棺材,桑雀立刻转头去看千面,她的脸还是韩夫人的脸,没有融化脱落。 紧接着,两人面前出现一张赌桌,横在棺材之上,赌桌对面一片黑暗。 在赌坊内,赌鬼杀人的规则改变了。 “这是什么意思?”千面感觉自己不能动,瞪大眼睛问桑雀。 赌鬼在赌坊内如何杀人,这点知道的人很少,千面也打听不到相关情报。 骰子在骰盅里晃动,等待桑雀和千面下注。 不远处,魏五看到桑雀和他不认识的少女被赌桌限制住,眼底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卢大在旁边看见魏五的表情,感觉他是疯了。 卢大理智,轻重缓急分得清,如果桑雀关押赌鬼失败,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卢大跑到昏迷的石三身边,查看他肩上伤势,因为那件铁钩阴物,石三肩膀上出现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肩骨断裂,要不是赌鬼挣扎得快,石三的整个右肩都会消失。 “桑姑娘,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你的?” 卢大舌尖剧痛,声音含混不清的问,他虽然不看好桑雀,甚至有些埋怨桑雀将他们无故卷进来,但他为了活命,现在也只能依仗桑雀。 桑雀扫了魏五一眼,沉声道,“我请这位姑娘出手协助,无论事情成败,都给她一千金。她是侍奉千面神的信女,我也答应事后帮她恢复千面神的名誉。之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请卢兄盯着魏五,信守承诺。” “一千金!你当老子是钱庄吗!桑木兰你别欺人太甚!”魏五破口大骂。 桑雀冷眼以对,懒得理他。 千面在旁边听到桑雀这话,吃惊张嘴。 说好了事情成功才给钱,现在却是不论成败都给钱,还帮她隐瞒身份,没说她就是驾驭千面鬼的人,只说她是千面鬼的信女。 天呐,镇邪司居然有这么仗义的人? 千面忍不住多打量了桑雀一番,深深的记住桑雀,今日桑雀若死,她以后初一十五必定给她上一柱香敬一盏酒,若是不死,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这交代遗言般的语气让卢大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郑重点头,“好。” “盯好魏五,他要有任何小动作,直接杀了,责任我担!” 桑雀面无表情,如同看死人一样看着魏五。 魏五咬牙,卢大想到麻子临死遗言,拧眉点头。 桑雀收回目光,认真的看向千面,“把你卷进来实在抱歉,故意坏你香火也是我不对,放心,我会竭尽全力助你脱困,如果我们都能顺利脱困,欠你的香火,我之后会尽力弥补。” 千面蓦地脸颊一红,被桑雀这番真诚的道歉和保证弄得有些无措,死到临头竟还笑了起来。 “哈哈~没事没事,香火没了再赚就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必如此,人生总有一死,没什么好怕的。” 桑雀点点头,“你是孤儿吗?” 千面笑容一僵,突然感觉被冒犯到,但桑雀的眼神还怪真诚的。 第170章 洞察弱点(求月票) 千面一脸为难,不知道怎么说,桑雀快速把赌坊内,赌鬼杀人的规则告诉千面,这些薛二之前都跟她说过。 下注的时间不能拖太长,桑雀才说到一半,她们两人的手就被无形的力量拉了起来。 “……上次魏五他们能逃出去,是因为白役李远和银游麻子分别下了大和小,李远能赢,说明赌鬼没有出千,在赌坊里有一线活命的机会,我们也一人押大一人押小,不管谁赢,都先离开赌桌。” 千面很聪明,听明白桑雀说的话,当即把手按在她面前的‘大’字上。 手伸得太用力,千面嘶声抽气,扯到肩上伤口,忍不住瞅了桑雀一眼。 桑雀也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她射了千面一箭的事情,“对不起,那晚职责所在……” “行行行你别说了,本来还想让你赔我伤药费的,你这诚恳的态度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赶紧押注。” 千面在想,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孤儿,在别人看来,她有爹娘和两个兄长。 ‘她爹’在城外守义庄,三五日一归家。 ‘她娘’在家织布,深居简出,不爱与人来往。 ‘她大兄’在学堂读书,一月一归家。 ‘她二兄’在镖局当镖师,常年在外行走,偶尔寄信回来。 她平日住的地方,街坊邻里都分别见过她‘家人’,虽然真实情况是,这些都是她一个人扮演的。 所以千面也不知道,在赌鬼的规则里,这些算是她的家人吗,如果她赌输了,死的是这些身份,还是她本人。 千面又看了眼桑雀,无所谓了,先前这个女夜游跑得够快,她还有一个可以替死的脸。 桑雀没着急把手按下去,她先从包里取出一角银子,试图往桌上放,当做这一局的赌注,奈何银子刚放在桌上就飞出去,表明提前约定赌注是行不通的,在这张桌子上必须赌命。 见状,桑雀认命叹气,她看了眼远处的卢大,他偶尔看一眼赌桌,大部分时间都盯着守在大门位置的魏五,石三还昏迷不醒,持续失血,刚才卢大也只给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 桑雀的身体被限制在桌边不能离开,但她的能力没有被完全压制死,她让祟雾从脚下扩散开,再将赌桌周围封闭,这样一来,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魏五和卢大他们都看不到。 看不到,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做这些的同时,来自赌鬼的压力强压着桑雀悬在半空的手往下,桑雀坚持到布置好祟雾,右手才重重地按在桌面那个‘小’字上。 阴冷的气息直往身体里钻,就像按在一块寒冰上,掌心被冰得刺疼。 与此同时,桑雀回想着上次听余大讲八卦和八门时受到的启发。 一只布满尸斑,皮肤发青,带着腐臭味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快速去掀骰盅。 千面咬着牙,浑身紧绷,身体不由自主往后躲,眯眼看骰盅里的骰子。 一,一,四,六点小。 千面输,桑雀赢。 千面紧张屏息,感觉一股巨力压在她脸上,她赶忙让自身邪祟进行抵抗。 她的脸再次融化般变形,一张面皮从脸上脱落,掉在桌上,逐渐融化成一滩血水。 看到那张脸的样子,千面心里刺痛了下,那是‘她娘’的脸。 虽然她娘是她一直在扮演,可她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娘是真的,所有家人都曾是真的,一场横祸夺走了他们的性命,只有她不知道倒霉还是运气好,成了走阴人。 那时候舍不得家人,再加上那邪祟的影响,她就取下了家人的脸,开始扮演他们,假装自己还有家人。 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她在扮演家人的过程中发现了稳定驾驭邪祟的办法。 现在代表她娘的这张脸掉下来,娘亲又护了她一次,也彻底离开了她。 深吸一口气,千面没有沉浸在悲伤里,很快调整过来,看向旁边的桑雀,却发现桑雀的手依旧按在桌子上,双眼闪着异样的光,一直盯着桌子对面的黑暗。 透过桑雀那双乌黑明亮的双眸,千面隐约看到赌鬼的身影,以及赌鬼手中攥着什么东西,在散发出微弱的光。 不过那画面一闪而逝,桑雀突然闭上眼睛收手,痛苦皱眉。 “你刚才在看什么?”千面问。 桑雀抬手揉眼睛,眼睛有点疼,睁开之后连视线也有些模糊,她悄悄看了眼右手手心,代表开门的乾卦被消耗了一个。 乾卦能开眼,洞察弱点。 赌鬼的弱点是一直被他攥在手里的骰子,他生前用人骨制成的那三枚骰子。 在桑雀的视线中,那三枚骰子上有许多痛苦的人魂,赌徒的,赌徒家人的…… 桌面上出现两样东西,一锭十两的黄金,一片血红色,带着血肉的指甲片。 桑雀怔了怔,那不是她放在功曹院换功绩点的指甲吗? 是先前有人对赌鬼用了指甲?被赌鬼收服,拿来当赌注了? 李远和麻子一起押注那局,李远赢了之后,拿了金子,赌坊的门就开了。 所以现在她已经不受赌鬼限制,可以拿了金子离开。 这一点,桑雀刚才已经告诉了千面。 千面也盯着桑雀看,想知道她会选什么。 桑雀想起刚才看到的赌鬼弱点,毫不犹豫收走了桌上的指甲片,低声对千面道,“一会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惊慌,也不要声张。” 千面有些吃惊,没想到桑雀这么仗义,能走不走,留下来陪她。 好人啊! 千面眼珠动了动,猜到桑雀是准备动用隐藏底牌了,她郑重点头,“放心,道上人都知道我嘴巴紧,不见钱,不开口,看在你这么仗义的份上,我跟你保证,你的事,我见了钱也不开口。” “多谢。” “客气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骰子摇动的声响传来,第二局开始,两人立刻收心。 这次下注,桑雀和千面还是选各自面前的字,跟上一局一样,桑雀押小,千面押大。 押注结束,赌鬼的手再次伸出来,骰盅被掀开,桑雀的好运用完,千面持续倒霉。 骰盅里是三个四,豹子,通杀! 千面头皮一紧,感受到赌鬼又一次的袭击,在她正要全力抵抗时,一个双眼空洞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赌桌对面,抬起发青干瘪的双手,一把抓住隐藏在黑暗里,赌鬼的手臂。 肢解! 第171章 关押(求月票) 赌坊中的棺材是孕育赌鬼的东西,而赌鬼手中的骰子,才是他真正的核心。 以桑雀目前的层级去肢解赌鬼,实属勉强,但阴童潜力无穷,原本就在鬼级,桑雀要不是有心灯保护,她的魂魄能在九幽之中跳崖式坠落。 这一刻,桑雀靠着自己在危急时刻特有的专注力,一瞬间,就让九幽之中的阶梯坍塌。 魂魄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阴童紧跟在后,来自九幽中的黑暗力量像一缕缕狂风,疯狂冲入桑雀脆弱的灵魂,带给她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感。 这些恐惧感又被阴童贪婪的吞噬,让阴童的力量迅速壮大,对桑雀身体的侵蚀也进一步加强。 不过呼吸间,桑雀在九幽中的层级就超越了心灯所能保护的范围,无论现实还是魂魄所处的九幽,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周围包裹上来,压灭一切光亮。 深寒不断侵袭,让她浑身僵冷,惨白没有血色的皮肤上浮现一块又一块的尸斑,散发出死人的腐烂味道。 千面惊讶地睁大眼,被桑雀突然的变化吓得想要后退,感觉桑雀的气息变得越来越渗人,整个人好像要被黑暗吞噬,要变成新的恶鬼一样。 桑雀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越是接近第四层,阴童肢解赌鬼的成功率就越高,哪怕只是削弱赌鬼的力量,她们关押成功的几率也会更大。 所有的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阴童的手伸出去,握住虚无,随着阴童从桑雀身上不断汲取恐惧,赌鬼的手臂在阴童掌心迅速有了实感,被阴童紧握住,猛地一拉。 赌鬼的手臂从他身上脱离,连带着,骰盅里一个骰子消失不见。 原本三个四,变成两个四,八点。 按照赌场的规则,两个骰子赌大小,大于七点就是大,原本庄家通杀的赌局瞬间变成了千面赢,桑雀输。 袭击千面的力量也在这一刻崩解,随之而来的,是赌鬼对桑雀的袭击,以及对阴童的反击。 桑雀还有亲人在世,赌鬼按照赌桌规则的袭击没有落在她身上。 但是,赌鬼对阴童的袭击,由于赌鬼层级高太致命,阴童无法全部承受,被阴童反噬给桑雀。 一般情况下,如果驾驭邪祟的方法是‘待之以礼’,那么邪祟一旦受到伤害,都会全部反噬给走阴人,就像黑山村,剥皮匠被阴童扯断一条手臂,剥皮匠虽然当时没有把伤害转移到严道子身上,事后还是去拧断了严道子一条胳膊。 像桑雀这种‘用之以强’,完全压制阴童的驾驭法,阴童所承受的伤害如果是阴童的层级能够承受的,阴童就自己受了,承受不了,则会大部分转移给桑雀,等于两人平摊伤害,确保两人都能活下来。 假扮邪祟的驾驭法因为邪祟认为走阴人就是自己,邪祟会承担大部分伤害,走阴人承担小部分,三种方法各有千秋。 此刻阴童转移大部分伤害给桑雀,桑雀胸口突然遭受重击,忍不住闷哼一声,衣襟里的替死草人瞬间炸开,替死草人面对四层恶鬼的力量无法全部抵挡,一次也只能准备一个,仍有一股残留的阴寒力量往她身上猛撞。 五百功绩点一个的替死草人属于祟级,面对三层邪祟能够完全抵挡一次伤害,面对四层恶鬼只能抵挡部分伤害,确保使用者只是重伤而不会死在四层恶鬼手里。 好在桑雀身上还有遥真加持过的铜钱内甲,能够抵挡一次四层恶鬼的袭击,让她在这种情况下完好无损,不至于受重伤。 铜钱内甲上爆发出阵阵暖意,驱散那股阴寒,也让桑雀身体的僵化逐渐减缓。 “我看见赌鬼了!” 千面在一旁惊呼出声,按道理赌鬼是四层恶鬼,她就算接近四层,也看不到赌鬼的身形,但是此刻,千面隐约看到身穿脏污布衣,低着头,面部一片漆黑的吴仁兴。 他的手臂还在,只是扣在手里的骰子从三个变成了两个,另一个在他身旁那个双眼空洞的小女孩手里。 虽然赌鬼的层级比较高,但是千面此刻却觉得,那个小女孩给她的压迫感更强,只是看一眼,她的灵魂和体内的邪祟就像面对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让她和她的邪祟都抑制不住的害怕和恐惧。 赌桌蓦地消失不见,失去一个骰子的赌鬼层级下降,面对桑雀和千面两个走阴人,本能退避,身形闪烁间,冲破桑雀的祟雾,朝赌坊大门处逃窜。 桑雀一动,疲惫感袭来,她踉跄了下差点摔倒,阴童随之消失,桑雀掌心多了一枚人骨骰子。 周围影影绰绰,突然出现许多笑容诡异的半透明人影,全都伸手朝桑雀和千面这边扑来。 “是鬼奴!”千面见多识广认出周围这些黑影,全都是被赌鬼杀死控制的小鬼,也就是鬼奴。 只要达到四层,就有豢养鬼奴的能力。 刚才桑雀救了千面,这次千面毫不犹豫往前一步,挡在桑雀面前。 可没等她站稳,桑雀就一把将她扯到身后,眼神冰冷不带半分温度,抓出一个纸包撕开,挥手一扬。 香灰在两人面前洒出月牙般的痕迹,那些扑上来的鬼奴碰到香灰,立刻发出刺耳的惨叫声,被香灰灼烧着,化成点点火光,扑簌簌地散在地上。 千面呆呆地看着挡在她面前高大又强势的身影,心脏紧缩了下,开始疯狂跳动。 自从家人去世,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被保护的感觉了。 这个女夜游,不但仗义,还特可靠! 天爷啊,这个朋友她交定了,以后找她办事嗯……半价也行啊! …… 鬼奴这片刻的阻挡,让赌鬼逃到了大门处。 魏五一直守在那里,赌桌被祟雾包裹,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只要有人赢了,拿了钱,门就会出现,到时候他就能第一个逃离。 他没等到门开,却等来了逃窜的赌鬼,阴风扑面时,魏五汗毛倒竖,却根本看不到赌鬼在哪。 视线透过赌鬼,魏五看到祟雾散开,桑雀和千面被鬼奴包围,已经安全脱离赌桌。 门没有开,发生了什么? 电光石火间,魏五意识到了什么,也感觉到了赌鬼站在他面前,腐臭扑在他脸上的气息。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咔! 魏五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巨力重击在他脸上,他整张脸顿时凹陷下去,阴气蚀骨,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人死成祟,都有想要上活人身,以此复生的欲望和本能。 而此刻,赌鬼已经上了魏五的身。 没等桑雀出手,一直盯着魏五的卢大一个箭步冲过去,附加着鬼兵符的刀横扫而过。 黑色刀芒一闪而逝,魏五面部凹陷,眼神惊恐却带着诡异笑容的脑袋从他脖子上飞起。 那颗脑袋尚未落下,灰色雾气如蛇一般缠上魏五躯体,瞬间被桑雀转移到棺材里,连同附身其中的赌鬼一起。 砰! 脑袋落地,骨碌碌地滚到麻子的尸体边,流着血泪看着桑雀和千面抬起棺盖猛地压下去。 砰!砰砰! 赌鬼用魏五的手臂不断撞击棺盖,棺盖不断被顶起。 “还不老实!” 千面呲牙怒喝,跳到棺材上用身体的重量和邪祟的力量一齐压制棺材,她那张韩夫人的脸在对抗赌鬼的过程中逐渐融化腐烂,露出下面那张少女的脸。 桑雀眼疾手快,将四根桃木钉用刀背打下棺材四角,取出八卦镜丢给千面。 八卦镜面朝下,被千面按在棺材正中,赌鬼立刻老实不少。 卢大在那边处理魏五的脑袋,桑雀解下身上那捆红色锁魂绳,快速将整个棺材捆缚住。 做完这些,棺材里的赌鬼才算彻底老实,桑雀已经满头是汗,气喘吁吁。 “还剩最后一件事。” 桑雀从包里取出墨斗,千面的脸已经恢复成少女的脸,从棺材上跳下来。 “我帮你。” 千面抓住墨斗线头,两人默契后退将墨线拉开,一左一右在棺材上弹下纵横交错的线。 就连棺材底也没放过,来自‘英叔’的启示,桑雀怎么能忘呢? 至此,赌鬼总算关押成功! * 彼时,秦州某处官道上。 何不凝戴着夜游使面具,满身疲惫,骑马在前,小五和小六跟在后面,三人才处理完一件诡案,不紧不慢的往附近驿站赶去。 突然的碎裂声从何不凝怀中传出,他瞳孔一颤,猛地拉住缰绳。 吁—— 马匹仰头嘶鸣,何不凝稳住马后,检查身上,发现他贴身放置,挂在脖子上的玉牌碎了,这玉牌是他娘留给他为数不多的东西。 何不凝垂眸思索片刻,忽然抬头看向望山城方向,一定是妹妹那边出事了。 驾! 何不凝扬鞭一甩,纵马疾驰,立刻朝着望山城方向飞奔。 “诶?我们不歇了吗?那边才是驿站方向啊头儿。”小六满脸疑惑在后面大喊。 小五一鞭子抽在小六的马屁股上,小六差点被摔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追赶何不凝。 继续撒泼打滚求,不给我就哭~ * 还有没理由的加更,稍等~ 第172章 杀猪(加更求月票) 一片漆黑的赌坊内,原本熄灭的魂灯在赌鬼被关押后又自行亮起,散发出淡淡的红色光晕。 卢大在魏五的脑袋上打下一根桃木钉,防止出现异变,看大门已经重新出现,扫了眼桑雀和千面,先背着石三出去救治,顺便喊人进来处理棺材。 桑雀和千面靠着棺材滑坐在地,劫后余生,两人齐齐吐出一口气,对看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桑雀笑不露齿,千面笑出两颗虎牙。 笑完之后,千面忽然想起一件事,朝背后棺材看了眼。 “坏了!你之前说让这个人给我钱,现在他死了,你不会赖我账吧?我可告诉你,没人能坑我的钱!小心我上盛京告你们镇邪司去!” 刚才还说可以给桑雀打半折的千面,此刻又斤斤计较,半步不让起来,理由是她这次损失了包打听的身份,‘娘’也没了,香火还掉了不少,太亏了不能打折,下次再说。 提到这个,桑雀苦恼皱眉,在自己包里一阵翻找,最后只能拿出两张鬼兵符。 有了百胜刀之后,她很少再用鬼兵符,还剩下四张,这东西在镇邪司中也要三百功绩点一张,不知道黑市上有没有卖的。 “给我七天时间,我会把一千金凑齐,这两张鬼兵符先给你做定金。” 反正这钱桑雀不会自己出,让他们日游使自己想办法,不然抄魏五的家? “行行行!没问题!” 千面劈手夺过鬼兵符,这东西在黑市上可是抢手货,也很少有人拿来卖,千面感觉这趟非但没亏,还赚了,大赚了! 桑雀关心道,“你的邪祟会反噬吗?” 千面小心翼翼地抚平鬼兵符放进衣襟里,“当然会啊,没事没事,我回头去乱葬岗刨两张脸就没事了,下次有活你记得找我啊,小到丢鸡,大到抓鬼,给钱就干。” 千面看看周围,轻声告诉桑雀找她的办法。 桑雀也把住址告诉千面,让千面七日后过来找她拿钱。 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千面扶着棺材站起来,她不想被太多人看到。 “我该走了。” “等等,能否告诉我你的真名,我会想办法还你香火。” 今天情况紧急,为了逼千面现身,用了手段坏千面香火确实是她不对,她理应补偿。 桑雀望着千面,目前在老妈的里,只有她现代的朋友们和诡王朝的寇玉山,夏蝉是真名。 寇玉山加入镇邪司之后学会了观想法,能够观想到九幽和自己的心灯,她问过寇玉山,寇玉山也大概算了算,他从老妈中吸收到的香火并不多,但确实有。 这跟寇玉山这个角色在老妈里不够出彩有关系,所以寇玉山的粉丝不多。 桑雀和千面初步接触下来,感觉她不算坏人,是个很讨喜的姑娘,可以让老妈把她写进,吸收一些香火,弥补千面的损失。 桑雀眼神真诚,看得千面怪不好意思的,她没考虑那么多,只想到江湖儿女,要坦诚相交,桑雀今日仗义救她,又帮她隐瞒身份,她岂能弄虚作假的欺骗? 不能让真心换狗肺! “我姓华,名千棉,棉花的棉。” “我叫桑木兰。”桑雀也报上她的名字,在诡王朝,这就是她的真名,用这个名字也能让她把现代和诡王朝的生活分开。 华千棉点点头,隐入黑暗,从赌坊后门消失不见。 桑雀独自坐在棺材下休息,她身上的尸斑还没有完全褪去,身体依旧僵冷,已经越来越接近鬼级,目前心灯的数量肯定不够稳定魂魄。 接下来,她又会变得特别容易招惹诡事和鬼级存在,还有情绪也会变得不稳定起来,必须提高警惕。 余大,薛二他们一群人乌泱泱的进入赌坊,看到丁原和麻子的尸体,以及尸体旁边魏五瞪大眼狞笑的脑袋,全都一阵恶寒,齐刷刷的后退了半步。 之前魏五嚣张的样子还印在众人脑中,这还不到半个时辰,魏五就只剩下个脑袋,死了。 一直跟着魏五的薛二受到的冲击最大,因为他最了解魏五,知道他为了活命可以不择手段,多少次他都是牺牲别人,保自己的命。 薛二也没想到,魏五的报应来得这么快,薛二此刻是庆幸又后怕,庆幸他没被桑雀扯进来,后怕则是怕他之前把桑雀得罪狠了,下次桑雀也冷不丁把他拉进诡案现场,落得跟魏五一个下场。 魏五都无法抵抗桑雀的拉扯,他肯定不行。 而且一个四层的赌鬼被桑雀关押,这份实力,已经跟夜游使其他金游队长不相上下了,她才多大年纪,简直跟当年的何不凝一样。 以前镇邪司上下都觉得桑雀小小年纪就目中无人,太嚣张,现在看来,他们要是有这份实力,只怕比桑雀还嚣张,还目中无人。 桑雀已经很收敛低调了,竟然还每天按时点卯,任劳任怨的去掏下水沟。 何不凝当年都不管这些小事,也从不去点卯,有大案就出去办案,没大案就在镇邪司校场练功,或者找庄婆婆请教。 桑雀要是能活得长久,只怕等何不凝升迁之后,校尉就该桑雀来当了,机会很大! 这一瞬间,所有曾经看不起桑雀的人都头皮发麻,内心惶恐,对桑雀有了深深的敬畏之心,心思灵敏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如何交好桑雀。 这二十几个人的敬畏,也让桑雀心中陡然生出丝丝缕缕的暖流,帮她稳定魂魄,聊胜于无。 回去后看看这次‘跳崖’又下降了多少,心灯还差多少。 桑雀站起来拍拍棺材,对余大道,“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我得回家睡一觉。” 桑雀惨白的脸色和死人一样的状态让余大心有余悸,能感觉到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将赌鬼关押。 余大上前关心道,“你的邪祟是不是要反噬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去牢里给你提两个死囚出来?” 桑雀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夜游使面具,面具入手的时候,桑雀感觉到了更多的暖流从面具上传入她体内。 这肯定是因为她夜游使的身份得到了更多的认同,面具给她的香火也增多了。 “死囚就不用了。” 桑雀暂时还不需要用死囚来满足阴童,但她现在确实很想找一头猪,摆一排刀,慢慢把猪拆皮剥骨,想到那画面,桑雀就激动得冒鸡皮疙瘩。 除此之外,她还想吃血旺。 吞了口唾沫,桑雀把面具收到包里,跟余大道,“明早让人送一头猪到我院子,再找个厨子,我想吃杀猪菜。” 余大怔住,他见过几个被邪祟反噬的走阴人,都是杀人发泄,这杀猪……他倒是头一次见。 什么邪祟啊,有强大的祟雾,只用杀猪就能抚平反噬? 这邪祟也太好了吧?莫不是生前就是杀猪匠,被猪拱死了,所以对猪执念比较大? 寇玉山和夏蝉陪着桑雀,一起回到小院,夏蝉很贴心的给桑雀盖上被子拍一拍,叮嘱桑雀乖乖睡觉不许吵。 玄玉也揣着爪子趴在桌上,替桑雀守夜,让她可以安稳入睡。 脑袋里滴答滴答的倒计时要十二个小时才能消失,在这期间,桑雀很难睡着。 夏蝉又很强硬,非要她休息,她也只能闭上眼,盘算这次的得失。 加更完毕,明天见~ 第173章 乾卦开眼(卡BUG加更) 实在是抱歉,今天脑子糊涂了,正文出了两次Bug。 一次是戴过夜游面具之后,厌胜钱十分钟内不能使用。 一次是赌鬼的规则,输了先死亲人,桑雀有亲人,所以不应该是替死草人直接起效。 好在都是小问题,我已经修改过170和171两章,大家可以回过头再看一次,不看也不影响后面剧情。 这章本来是明早八点的,我提前发出来就当犯错惩罚吧。 实在是抱歉! * 盘点得失之前,桑雀不免又担心一阵子,担心她最后输给赌鬼那次,赌鬼的规则会落在何不凝,或者她素未谋面的亲爹身上。 希望巫娘娘听到她的祈求,保他们平安吧,即便是陌生人,她也不想让他们替自己死。 桑雀又默默向巫娘娘祷告了两句,这才开始盘点。 赌鬼事件中,损失有一个替死草人,铜钱内甲加持的力量被耗尽,以及被她主动打破的层级和心灯之间的平衡。 损失不可谓不大,对她造成的影响也很深。 如果不尽快恢复平衡,她将一直处在危险中,现在是在望山城中,所以没有诡事和恶鬼找上门,要是她出城,鬼花轿和鬼抬棺怕是又会上门。 铜钱内甲倒还好说,镇邪司中就有道士可以加持,这一件内甲怎么也得收她十几二十金。 还是遥真的价格公道,加持内甲和道铃,只收她五百文钱。 还有华千棉,一开口就是一千金,遥真不进望山城,只是因为入城税要十文钱,她能吃十碗素面。 她上次拜托遥真帮忙进平湖村捞她,也只出了三两金,遥真就很动心。 这么一对比,遥真是真好人啊。 跑题了,桑雀把思绪拉回来。 这次的收获也有不少,实物收获自然就是从魏五那得到的替死草人,厌胜术连理枝,道门法器天罡尺和阴物玉镯。 还有从赌鬼手里赢回来的阴物指甲片,和阴童从赌鬼身上扒拉下来的人骨骰子,也是一件阴物。 阴物玉镯是鬼级,能限制住五层的恶鬼,就是副作用未知,使用过后要想摘掉玉镯,需要断手。 这个副作用是桑雀无法承受的……是时候奖励阴童一件首饰了! 有时候想想,走阴人虽然承担了随时被邪祟杀死和失控的代价,却也得到了不少好处,让邪祟承担阴物使用代价这一点,就是极好的。 阴童的手若断了还能再接,作为活人,她的手要是断了,就算是现代医学,也难让她恢复到最初的水平,她这些年好不容易练出来的掌劲也就白练了。 指甲片阴童是不要的,桑雀之前就试过,还有骰子,阴童明显也不想要,所以消失之前就塞给她。 阴童要是遇到想要的东西,那都不用她说,自己就扣下了,比如村怨和她的眼珠子,还有绣花鞋,明显不合脚,阴童也穿着不脱。 守在桑雀床边的小蝉已经靠着睡着了,桑雀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起来。 找出自己的魂烛点燃,拿出那枚人骨骰子,查看作用。 在掌心用自己的血画下查看的符号,桑雀嘬了下手指伤口,她的血带着淡淡的米酒味,还怪香的。 在诡王朝,到处都要用血,动不动就划手划掌心,要不是她有恢复能力,现在满手都是疤。 她也曾想过提前把血抽出来储存,用的时候倒一些,但是老妈不让,说太危险。 她毕竟不是何不凝,血和头发脱离身体之后都会烧毁,她的血和头发要是同时遗失,像魏五那件能够施展厌胜之术的物品连理枝,只需要头发和血,就能以命替命。 所以还是现用现取,确保不会有多余的血被歹人取走比较好。 把骰子放在掌心的眼睛符号之上,桑雀闻着魂烛散发出的味道,平心静气,开始观想。 但就在她感觉‘视线’被拉扯到骰子上时,铺天盖地的血色瞬间占满她全部‘视线’,极度危险的感觉带着森寒不容窥视的力量一下将桑雀震醒。 她掌心剧痛打颤,骰子掉下来,掌心用血画的眼睛符号像烙铁一样滚烫,烫出缕缕烟气,很快消失不见。 不是这骰子特别,而是骰子属于鬼级阴物,她现在层级不够,不能直接观想查看,或者就是根本不能再通过观想法来查看。 这应该属于常识,所以没人主动告诉她,她也疏忽了。 这也是为什么,魏五给她玉镯时,会说玉镯副作用不明。她当时还疑惑,观想法不是能直接查看作用和副作用吗? 原来根由在这里。 桑雀想到功曹院兑换阴物的单子,里面也有鬼级阴物,这就说明功曹院有查看鬼级阴物作用和副作用的办法。 摊开右手,桑雀让厌胜钱八卦那一面浮现出来,卦象还有七个,缺了一个乾卦。 意念作用下,乾卦旁边的卦象慢慢消失,转变为新的乾卦,耗时八秒。 她回想今天催动乾卦开眼时的过程和感觉,很快,她乌黑明亮的双眼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灰,视线中一片黑暗,只能看到魂烛散发的红光。 还有黑暗中,靠在床边睡觉的夏蝉,她的头发也在散发出微弱的红光,像披上薄薄一层红纱,隐约可见脑袋深处有个红色的光团,所有头发都是由那里长出的。 那个光团就是夏蝉的核心,是她真正的本体,所以夏蝉的身体可以被破坏,脑袋千万不能被打碎。 没等桑雀用现在的眼睛去看骰子,她眼睛突然刺痛,疼得她倒抽气,紧闭双眼流出生理性泪水。 这才几秒,三秒吗? 厌胜钱艮卦的治疗也是,只能脱离濒死,不能说不好,就是作用很有限。 乾卦开眼,能看到邪祟恶鬼的核心,却也只能坚持三秒,并且结束之后眼睛像被扎穿了一样的疼,直接眼前一黑。 桑雀转念想想,或许这也是一种保护机制。 在诡王朝,有些存在是不能被窥探的,要是不小心看见,会被吸住无法拔开眼,然后快速被那些不可窥探的存在污染腐蚀直到死亡。 三秒,或许就是常人能坚持的极限,疼这一下也是为了让她安全脱离。 缓了一阵,桑雀再次转化出一个乾卦,治疗用的艮卦也可以转化,但是她已经验证过,只要脱离了濒死状态,治疗就不会再起效。 把玉镯和骰子都摆在桌上,桑雀再次用乾卦开眼,直接看向两件物品。 在玉镯上,桑雀看到一个女人惨白的手在一片血泊,手腕被划开,手上带着玉镯,玉镯原本干净润透,却快速吸收女人手腕裂口不断涌出的血,最终沁入一抹血色。 也就是说,玉镯是通过吸人血,来释放鬼血压制恶鬼的? 戴上之后拿不下来,不砍手就只能被吸成人干了吧? 镯子的画面一闪而逝,桑雀迅速看向骰子。 眼睛猛地一疼,桑雀闭眼,用力抓住桌边才将疼忍下去,她感觉到黏腻的液体从眼角流下,抬手一摸,是血。 第一次流泪,第二次流血,怕是第三次眼睛就要坏了吧。 看来乾卦开眼不能连续多次使用,需要间隔一些时间,让眼睛先恢复过来。 好在,她已经看明白了骰子的作用和副作用。 求! 真·明天见~ 明早八点无更,早上现码呜呜呜~ 第174章 人骨骰子(求月票) 骰子的作用很简单,跟她和赌鬼最后的赌局有关系。 最后的赌局,赌鬼掷出了三个四,通杀,此刻她拿到这个骰子,只要她能够扔出四点,就相当于豹子通杀,面前的目标在四层的会被重伤,毕竟到了鬼级,就不能被彻底消灭了。 但是,只要能让四层的恶鬼被重伤,再加上阴童的肢解能力,她就赢定了。 至于四层以下的邪祟,那肯定就直接死了。 骰子能不能起效完全看赌运,每次投掷都会让身上的钱消失一部分,等身上没钱了,也就不能再投掷了。 四点以外的点数没有任何作用,投掷之后,使用者会开始倒霉破财,赌性上头。 具体破财多久,跟投掷出的点数有关系,以天计算,会累积。 比如扔出了六点,接下来六天就会有各种破财的事情发生,她若身上还有钱财,便可以再扔一次,若再扔出四点,对面的恶鬼重伤,她累积十天倒霉破财,并且这十天赌性加重,变成赌狗。 比起掀指甲和被吸血到死,这个副作用对桑雀来说跟没有一样,人只要四肢健全,没病没灾的活着,穷怕什么? 在她正式迈入鬼级之前,这人骨骰子对她来说很有用。 别问她一秒不到怎么看出来这么多内容,问就是脑子里冒出来的。 桑雀把玩着骰子,准备回头去买一个红色小荷包,缠上浸了黑狗血的红线挂在腰间,专门放这个骰子,以后遇到四层恶鬼,先扔骰子。 弄清楚损失和收获,桑雀把夜游使的面具拿出来放在桌上,回头看了眼夏蝉,她已经歪倒在了床上,她的头发竟还贴心的扯起被子,帮她盖上肚子。 看到夏蝉始终用来当发饰的木梳,桑雀总感觉,夏蝉她娘还在,变成了她头发的一部分,一直陪着她。 现在,该下九幽看一看层级和心灯了。 桑雀记得她上一次查看自己九幽层级时,是三层350阶差不多的样子,心灯愿力数量对应九幽三层375阶。 她在诡王朝已经半个月了,老妈那边的也不知道提升了多少粉丝。 桑雀再次进入九幽,尚未感受清楚魂魄所处的位置,先被一阵阵刀子般的寒风袭面,魂魄顷刻间就有种要被冻住的感觉。 周围还是黑铁荆棘所成的丛林,尖刺对着她缓慢生长,只是此时的黑铁荆棘上覆满冰霜,尖刺没戳在她身上,也有刺骨的寒意透体而过,让她时时刻刻感受到来自寒冷的疼痛感。 心口位置亮起的光被这股寒意压制着,显得十分微弱,如同暴风雪中的小火苗,飘摇不定,有种随时要熄灭的感觉。 三层721阶! 已经到了三层的后半程,越来越接近九幽第四层,溟冷狱。 阴暗极寒,受冰冻之刑,就是九幽第四层溟冷狱的特征。 至于此刻的心灯数量…… 对应九幽三层515阶左右,差了两百多。 所有的心灯愿力都混在一起,虔诚的化作内焰,不够虔诚的化作外焰,桑雀没办法完全区分开,只能根据自己的感受大概估算。 来自粉丝的心灯愿力是最多的,就算书粉不全是死忠粉,但架不住数量多,换算下来差不多能对应到九幽三层300阶左右。 从诡王朝各处积累的心灯愿力不是绝对虔诚的愿力,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增加也有消失,现在大约还有100多点,那么剩下的就是夜游使面具提供给她的? 铜游令牌的上限是一百,也就是说她已经拿满了铜游令牌的上限。 桑雀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之前大家一直不认可她夜游使的身份,经过赌鬼的事情,大家开始正视她,认可她,她和夜游使的身份就更加契合。 面具不是一定要戴上才能有香火,面具早在她通过仪式继承的时候,就已经跟她绑定了,只要在身边放着,不丢远不损坏,香火就一直在她身上。 但是只有戴上面具,才能拥有夜晚不被邪祟侵扰的能力,并且面具还会提供一定的保护力,就像许三面对鱼妇那次,因为戴了面具,才没被虫子侵入身体。 但面具的保护力很有限,指望面具抵挡四层恶鬼的袭击不现实。 接下来,她需要快点换到银游的令牌,银游能从面具中得到的香火数量上限是五百。 只要换到银游令牌,再处理些诡案,现在心灯和九幽层级的差距就能补齐。 等到了银游香火的上限值五百,她的心灯对应层级就能先一步进入第四层。 心灯先达到第四层,她才能让阴童晋升第四层。 可她才进入镇邪司半个月,镇邪司也不是她爹开的,坐火箭也升不了这么快啊。 等机会吧,只要有一点点升职加薪的机会,她必争取。 弄清楚这次的得失,和接下来的目标,桑雀脑中的滴答声还在,要到明天快中午时才能解除,她只要一关注这个声音,就烦躁难安坐不住。 正好身体还有些僵冷不灵活,桑雀干脆不睡了,找出这次过来时,老妈给她准备的补血中药丸子吃了两颗,跑去院子里练功。 院子里,桑雀才把刀抽出来,就听到有人敲她院门。 已经后半夜了,谁啊? 又掏下水沟吗?! 桑雀过去拉开门,一股腥臭的风扑面而来。 桑雀愣住,她面前是一个衣衫偻烂满身臭味的老人家,花白头发披散看不出男女,拄着木棍,端着破碗对她晃动。 这不就是余大跟她说过的讨饭的饿祟吗?给吃的就每日上门讨要,不给就用恶臭之气害人生病。 她已经招邪到在自己家就能吸引邪祟上门了吗? 桑雀刚想一刀把饿祟劈了,忽然想到余大跟她说的简单处理法,随即脱下右脚的鞋子没好气的扔进饿祟碗里,之后抽出用作门栓的桃木棍,一棍打在饿祟头上。 饿祟当即化作臭气消失不见,桑雀右脚的鞋子掉在地上,变得臭气熏天,桑雀鞋也不要了,用力摔上门,继续练功。 如今的桑雀,已经不是三个月前初入诡王朝的桑雀了,那时候的她要是遇到饿祟,肯定会惊慌失措一阵子。 现在,她有各种办法让这些邪祟死出花来! * 次日上午,余大还真拉了一头猪,带了一个厨子和大堆做饭的家伙,来到桑雀的小院。 桑雀当场表演‘庖丁解猪’,震惊余大,越发肯定桑雀驾驭的邪祟生前是个杀猪匠,只有杀猪匠拆猪会拆得这么细致有艺术感。 做了一桌子全猪宴,桑雀,余大和夏蝉坐在院中一起吃。 桑雀吃了好些猪血,猪肝也皱着眉头吃了两口。 饭桌上,余大跟桑雀道,“棺材已经放进恶鬼司中保管,赌坊也原地砌墙封死了,袁贵因为隐瞒重要信息,导致死了许多人,全族都会被流放去云州边境做苦力。” “赌鬼的案子被定为‘乙级诡案’,你作为首功,可以领到三百功绩点,我这回也是托你的福,竟然拿到了一百功绩点。卢大把所有事情如实上报了,魏五死了没办法惩罚,薛二降级成铜游了。” 余大加一筷子肥肠,“对了,日游的崔校尉今日有要事处理,让你明日去见他,应该是想问清楚魏五的事情。” 桑雀点点头,正好她也要跟崔城说那一千金的事情,去抄魏五的家,肯定能抄出一千金。 “还有个事,我得提醒你一下,”余大继续道,“已经结束的诡案,档案都会销毁,在一年内,关于诡案的细节是不允许互相讨论的,也不允许透露给其他人,如果发现遗漏的线索,也要尽快上报。” 桑雀明白,这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尽快忘记这件事,减少诡案之后的影响力。 提到这个,桑雀问余大,“指点吴仁兴变成赌鬼的幕后之人有线索了吗?” 余大摇头,“目前还没有,这件事你明日见崔校尉,最好跟他再提一下,让他叮嘱下面的人留意,只有他说,那些日游使才肯放在心上,我接下来也会从吴仁兴平时来往的人着手调查。” “嗯,我感觉这件事背后不简单,必须尽快查清楚。” 饭后,桑雀让余大把吃不完的猪肉分给厨子和其他有需要的人。 夏蝉一直埋头干饭,吃的满嘴油,话都顾不上说,嘴巴塞满的时候才想起投喂玄玉,有她在,饭桌上剩不下什么,也不会浪费。 桑雀吃饱喝足,复苏的倒计时终于结束,她又练功练了一夜,精疲力尽,倒头就睡。 这种时候谁敢来让她干活,她就杀了谁! 就在桑雀补觉休息的时候,也不知是谁推波助澜,望山城镇邪司唯一女夜游,完美关押赌鬼的消息,在望山城内不胫而走。 第175章 又不干了(求月票) 桑雀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睡得很舒服,感觉像疲惫过后泡在温泉里,浑身放松,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等桑雀从床上坐起,发现身上的尸斑已经全部消去,浑身轻松,充沛有力。 “心灯又加强了?” 桑雀现在的感觉跟她之前在紫云山处理完土匪之后的感觉很像,难道城里又有了关于她的传言? 桑雀立刻以血点燃魂烛,快速下九幽查看了一番,震惊了。 她就睡了一觉,心灯的外焰大了一圈,外焰大量积累之下,使得内焰也强盛不少。 这些心灯外焰的强度换算下来,差不多有正常心灯的一百点,这下她心灯和层级之间的差距也只剩一百多点了。 发生了什么? 这肯定是突然产生了大量的路人粉,听说了她的名号,觉得她很厉害还不错。 是老妈的小说突然爆火了? 必然不是! 望山城的总人口在三万左右,一百个路人粉差不多就能有一点香火的力量,而且心灯是外焰大了一圈,这就是路人粉带来的。 目前增加的这些香火,差不多需要一万个路人粉。 桑雀从床上下来,并没有着急去查明原因,她先洗漱一番,去隔壁屋子看了眼熟睡的夏蝉,和在房梁上舔爪子守夜的玄玉。 这才换好夜游使的黑色差服,把头发用发带简单束起,背上桃木弓,箭矢袋和百胜刀,挎上老妈给她缝的布包出门。 去外面早点摊子吃早饭的时候,桑雀便知道了她心灯突然加强的原因。 卖豆腐脑的老马和周围其他摆摊的人见到她都很热情,说平时见她跟着余大,以为她是余大的小学徒,没想到她是女中豪杰,竟然一个人就把赌坊的恶鬼给关押了。 他们还说,城里现在都传遍了,镇邪司出了个厉害的女夜游。 面对这些人的恭维和讨好,桑雀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倒霉还是运气好,镇邪司只有她一个女夜游,所以这些人的好感指向性很准确的落在她身上,估计只有很少一部分落在了镇邪司夜游使这个身份上。 仅仅半天,这件事就传遍望山城,万人尽知,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今日见崔城,她要挨骂了! …… 镇邪司,议事厅。 桑雀才走到门口,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余大拉到一边,余大满脸担忧,跟她说传言的事情。 “……今早好多日游使都去找崔校尉告状,说你用夜游使的身份,以公谋私,不顾镇邪司的规矩传播诡案内情,你一会进去见到崔校尉可千万别硬顶,你就让他说,毕竟他也不是你直属上峰,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余大胖乎乎的脸上全是急出来的汗水,对桑雀是真的关心。 要是能替桑雀进去见崔城,他肯定替了。 “放心,我有分寸。” 桑雀给余大一个眼神,余大嘴角一咧,之前他每次叮嘱桑雀,桑雀最后都‘掀桌’了,这次他也有一样的感觉。 桑雀一走进去,坐在上首早就等着她的崔城气愤地抓起茶盏,一下摔在她脚下。 飞溅的瓷片让桑雀顿住脚步偏头,差点被茶水泼湿了鞋。 “你把镇邪司的规矩当儿戏吗!”崔城怒喝,“这么想出名,去戏班当角儿啊!” 桑雀面无表情,缓缓抬头看向崔城,真不知道他这个脑子,是怎么当上日游校尉的。 哦对,他是因为在云州边境的战功累累,断了一条手之后没办法打仗,才被调来镇邪司坐镇的。 “不是我。”桑雀轻声道。 “不是你还能是谁?现在赌鬼的事情人尽皆知,香火好处不都让你得了吗?” 桑雀满眼无奈,有气无力道,“这分明是有人想要借我的名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人们只讨论我如何关押赌鬼,而忽略赌鬼如何产生。” “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将镇邪司对外的矛盾转移到我身上,成为对内矛盾,拖延时间,消耗镇邪司精力,这么明显的计谋,崔校尉你看不出来?” 这种套路,桑雀在电视剧里看多了。 当然,她一开始也想是不是华千棉干的,但是传言中只说她一个人,如果华千棉想要借此增加她的香火,怎么会不提她自己? 还有就是放出传言的人,可能根本不知道关押的细节,只能说桑雀一个人关押了赌鬼。 这些都不符合华千棉的特征,所以不是她。 镇邪司唯一的女夜游,本身就具有话题性,毕竟在她之前,镇邪司只有两个女性文职。 崔城被桑雀这话说得一愣,很快也反应过来。 诶?还真是这样! 因为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为了压下赌鬼后续的影响,必须要让所有人尽快遗忘这件事,他就不能吩咐下面的人大张旗鼓的调查跟赌鬼相关的人员,最好先静默一段时间。 而且今早来报告他这件事的那几个日游使,阴阳怪气的,明里暗里都在说桑雀以公谋私,这可不就是内部矛盾? 这群混账玩意儿,不盯着各处的诡案查,总盯着别人的香火好处,闲得慌吗? 自知理亏,崔城眼珠微动,突然脖子一梗,声音更大更洪亮地冲桑雀吼。 “你……你那么大声干什么?你就是这样跟上峰说话的?你敢说你就没有错吗?” 她大声? “是是是,您慧眼识人,聪明绝顶,肯定早就看出来的,只是在考验我,对对对,我有错,都是我的错。” 桑雀说完,毫不客气一个白眼。 崔城:………… 这丫头在骂他吗?慧眼识人可不就是说他看错了魏五,聪明绝顶是说他没看出这种简单的计谋? 是是是,对对对的,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嘲讽他,还死不认账呢? 桑雀不想跟崔城理论,直接说明一千金的事情。 “什么?!!” 崔城声音拔高一个度,瞪大一双牛眼。 “一千金?那混账东西敢开口要,你竟然也敢答应?老子当年在边境脑袋提在手里杀敌,一年俸禄也才五百金,你请个帮手就对付一个四层的恶鬼,就用了老子卖命两年的钱?那你不如直接来找我出手算了!” “我倒是想呢,魏五拦着不让啊。”桑雀直言道。 崔城气得面色涨红,一千金够他那些战死的同僚家眷们好几年的嚼用了,让他平白给一个脸皮厚的千面鬼,他…… 崔城按着抽痛的心口,耍赖道,“老子没有,老子不给!她要告就去盛京告去吧!你答应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 看到崔城这副无赖样子,桑雀因为九幽力量侵蚀压不住火,自从当上夜游之后受的委屈和累一股脑爆发出来,她连抄魏五家的话都没说,一把扯下腰间令牌。 “你的人犯错,我积极弥补,冒着死的风险关押赌鬼,最后我还要挨你训,对不起,我没义务为你们造成的错误买单,就怪我眼神不好,接不住您甩的锅,这破活,我不干了!” 砰! 桑雀一把将夜游使那面铜制的令牌摔在地上,在崔城震惊的神情下,扭头就走。 外面扒着柱子一直探头看的余大‘哎呀’一声,欲哭无泪。 完了完了,崔校尉把何校尉的得力手下气走了,等何校尉回来,这镇邪司的天,怕是要塌了! 月票排名掉了一位呜呜呜~ 继续求月票,争取保住起点月票榜前十,冲击三千票!! * 继续码字,继续加更,你们的月票在哪里? 第176章 怀疑(加更求月票) 桑雀都走出了镇邪司,崔城才反应过来,他把桑雀气走了,何不凝那边不好交代。 而且桑雀的实力有目共睹,刚立功关押了赌鬼,他就把人赶走了,这不就是卸磨杀驴吗? 别人甚至还会想,他在为魏五报仇,魏五那混账东西背后是他在撑腰。 那他成什么人了? 魏五在他面前真不是卢大说的那样,他真不知道魏五是个混账玩意儿。 “哎~呀!” 崔城看着地上的铜牌,感觉那就像一把刀子,直往他身上插。 “来人,去把那个桑木兰给我叫回来!!” …… 桑雀离开镇邪司,马不停蹄赶回家,卷好包袱把夏蝉往寇玉山手里一塞,玄玉这次要跟着夏蝉,桑雀便一个人离开,直奔城外。 生怕走得慢了,崔城派人来抓她。 出了城,桑雀钻进树林子,利用祟雾瞬移,找到她之前藏起来的简易树枝门,直接开门回家。 半个月没放假,天天早上七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大部分时候中午都不带休息的,食堂的饭还难吃得要死。 她任劳任怨的干活,拼死拼活的卖命,半句表扬没有,还让她背锅? 她负能量已经快爆了! 她要回家,她要找老妈,她要回学校上学去! 现在想想,写不完作业,挨班主任那点骂和罚算什么? 最起码班主任不会到点了不放她回家,最起码在学校她除了学习,不用操心任何事,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还是上学好啊。 这次她要好好放个假,等她心情好了再回来! …… 崔城得知桑雀已经出城,急得亲自骑马出城去追,奈何到处都找不到桑雀的踪迹,想到桑雀有祟雾,能瞬移,速度不是马能追上的,崔城感觉天都要塌了。 他现在只希望何不凝晚点回来,在他把桑雀找回来之前,最好别回来。 但是,人倒霉的时候,会一直倒霉。 崔城在外面找了桑雀半天,直到下午才回到镇邪司,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看到何不凝坐在议事厅里,他早上那个位置,用他早上用的茶壶,喝着茶。 那茶几上,还放着桑雀的铜游令牌。 崔城心中一抖,下意识的往后退。 “诶?崔校尉你回来啦,我们校尉正找你呢。”小六端着一盘从食堂拿来的包子,拦住了崔城的退路。 无奈之下,崔城只能走进去,站在了桑雀早上站的位置,尴尬笑道,“何校尉怎么回来这么早?瞧着有些疲惫啊,又是赶路回来的?” 何不凝掀起眼皮瞧了崔城一眼,“崔校尉每次见我,不是都叫小白脸子吗,怎么今天突然有礼貌了?” 崔城握拳,怎么这何不凝跟那桑木兰似的,说话阴阳怪气,能把人气死,什么叫突然有礼貌,他平日很粗俗吗? 崔城心虚,没说话,慢慢走到旁边坐下。 小六把包子端到何不凝面前,只给何不凝两个,自己拿了四个。 他们赶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的路,路上饭都没吃一口,快把人饿死了。 结果一回来,他们校尉就先跑到桑雀住的地方去,发现大门紧锁,又在城西找,当时那慌神的样子实在是少见。 最后看到寇玉山和陈胜两人带着夏蝉巡街,夏蝉抱着黑猫吃着糖葫芦,开心悠闲的样子,他们校尉紧绷的身体才松下来。 明明关心妹妹,可就是嘴硬不说。 随后,他们回到镇邪司,听到值守的白役在讨论赌鬼的事情,得知他们外出期间,桑木兰独自关押了一个四层恶鬼,小六和何不凝都很吃惊。 他可怜的五哥,饭都没吃上一口就被派去询问赌鬼案的详情。 “诶?这不是桑木兰的令牌吗?”小六站在旁边,嘴里塞着包子,看到茶几上的令牌,疑惑出声。 屁股刚挨到椅子上的崔城动作一顿,战战兢兢地看向何不凝。 何不凝没吭声,也没看那面令牌,崔城不知道怎么说,又重重的坐下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他倒是先发起火来。 “何不凝,我可跟你说,这桑木兰年轻气盛,目中无人,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她两句,她摔下令牌就说不干了,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个样?” “都哪个样?”何不凝慢条斯理的吃着包子,余光看向崔城,“跟我一样?” 崔城呼吸一滞,内心抓狂,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 “你吃,你吃,你慢慢吃,包子都堵不住你嘴。”崔城靠在椅子里,开始左顾右盼。 不一会,小五回来,快速跟何不凝禀告赌鬼案的始末。 何不凝听到一半,咬包子的动作一顿,“你刚才说,赌鬼在赌坊中的杀人规则是先杀亲人?桑木兰昨晚什么时辰关押的赌鬼?除了她还有谁在场?夏蝉当时在哪?” 小五道,“当时在赌坊内的有卢大,石三和魏五,桑木兰和千面鬼的一个信女被困在赌桌前,时间是子时刚过半个时辰,之后桑木兰用祟雾封了赌桌周围,没人知道赌桌上发生了什么。” “最后卢大也只看到受伤的赌鬼冲出来,放出鬼奴,上了魏五的身,然后桑木兰和那个千面鬼的信女一起,关押的赌鬼。” 听小五说完,何不凝下意识的按向胸口,眼神像一汪深潭,暗流汹涌,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他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拿起桌上的那块背面有‘桑’字的铜牌,问崔城,“桑木兰,现在在哪?” 崔城梗着脖子,“老子不知道!” 一股逼仄压抑的寒意突然从何不凝身上散出来,崔城浑身一僵,被这股低气压弄得有些喘不上气。 但他也不是好欺负的,当即背脊一挺,怒瞪过去。 隐约间,崔城背后仿佛有千军万马之魂,浩浩荡荡,士气冲天,一下冲散何不凝身上的寒意。 “何不凝,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不凝唇角翘起,眼中却含着几分冷意,“崔校尉,我特意把桑木兰留下,是帮你们日游解决问题的。她就算犯了天大的错,也有我替她担着,下次,你最好不要越俎代庖。” 崔城刚要解释,何不凝的声音突然提高。 “还有!你最好对桑木兰怀有一分谢意,要不是她先摔下令牌离开,你这日游校尉,怕是难以服众!” 崔城愣住,哈?几个意思?他怎么听不懂? 桑木兰给他甩脸,气得他七窍生烟,他还要感谢桑木兰? 何不凝身后,小六把两个包子分给小五,小五推开,忍不住替何不凝解释。 “我们校尉的意思是,第一,魏五毕竟是您的手下,桑木兰是夜游使,以日游和夜游的关系,魏五就算有错,您只惩罚魏五和他的队员,会让您手下的人认为你身为日游校尉,却不护着他们,会让他们感觉没有靠山。” “我护他个蛋我护!”崔城忽然暴跳如雷,“老子要早知道魏五是那么个混账玩意儿,不用别人动手,老子亲手宰了他。老子用不着为了校尉的身份就去当瞎子,下面这群人要是因为这事对老子有意见,那就滚。” 崔城这番态度让何不凝眉头一挑,气也消了些许,看来崔城不是为了魏五,故意为难桑木兰。 小五继续道,“第二,现在外面的传言已经闹大,无论传言是怎么半日之内就传遍了全城,桑木兰作为传言的主角,又是夜游使,的确是算是犯了镇邪司的规矩,不罚,难以服众,也会让下面的人生出钻空子的小心思。” “桑木兰虽是自己走的,外面却只会认为是崔校尉您连夜游何校尉的面子都不给,犯错就罚,会觉得崔校尉刚正不阿,所以桑木兰这一走,是成全了崔校尉,这件事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有了交代。” 崔城抓了抓脸,合着桑木兰这一走,好处全让他占了,这丫头难道是故意如此?这么有大局观? 崔城突然感觉,他太小心眼了,刚才竟然还想着等她回来,要她好看。 他真该死啊! 何不凝看崔城痛心疾首,悔恨不已的样子微微摇头,站起来道,“既然人是为了你走的,那就请崔校尉再想办法把人找回来。” “她只扔下令牌却没交回面具,说明她并非真的要离开镇邪司,只是一时气急,走阴人嘛,脾气控制不住很正常,崔校尉去把她找回来,还能再得一个‘大度容人,礼贤下士’的名声。” 崔城点头,“对对对,合该如此,你放心,我必定把她找回来。” 何不凝拱手告辞,带着小五和小六离开。 出了镇邪司大门,小六忍不住拉住小五,“五哥,崔校尉是不是傻啊,都被咱们校尉忽悠瘸了。” “就你话多!”小五没好气的说了声,快步跟上何不凝,“头儿,你不回去歇歇吗?过几天我们可就要开始年末巡州了。” 何不凝顿住脚步,“这次年末巡州等桑木兰回来带她一起,你和小六回去休息,我想自己走一走,想一些事情。” “对了,有空的话,去魏五家中走一趟,取一千金回来,他必定有。” “是!” 赌鬼的事情让何不凝第一次对桑雀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现在,必须去找夏蝉聊一聊。 加更结束,明天见~ 第177章 死仇(求月票) 现代,桑家客厅,11月7日,下午4:15。 北方小城已经进入冬季,空气干冷,老年人都已经穿上了羽绒服,距离15号供暖还有几天。 桑雀穿着厚厚的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伸着懒腰打哈欠,往沙发里一瘫,拿出手机点外卖。 在诡王朝待了半个月,现在手机拿在她手里,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早上回来,中午吃了一顿就开始睡觉,两点多醒来,才开始编瞎话回复这段时间姜枣和徐义超发给她的信息。 还有一些其他人的,光是回复,她就花了两个小时。 一个黑色庞然大物突然跳到沙发上,怼到桑雀脸上就要舔,桑雀赶忙把已经长大不少的大黑狗推开。 “别舔我,你嘴滂臭。” 改名叫大将军的五黑犬不停的甩动尾巴扑桑雀,太过热情,几乎要把桑雀扑倒,主要是它能感觉到桑雀身上不太‘干净’,试图用它的办法帮桑雀舔干净一点。 桑雀很后悔,没把玄玉带回来,不然有玄玉在,大将军就不会缠着她了。 “妈——救命啊——” 桑雀大喊,桑晚从书房走出来,穿戴着假肢,步态已经很接近正常人,身上睡衣和桑雀同款。 看到桑雀和大将军在沙发上打闹,她不禁笑了笑,嗔怪道,“你一巴掌就能给它呼下来,还用我救你?大将军,过来。” 桑晚一叫,大将军立刻从沙发上下来,跑到桑晚脚边蹲好,目光炯炯,忠心耿耿。 桑雀拉好衣服,手机都不知道被大将军踩到哪去了。 “我这不是舍不得打它嘛。”找到手机,桑雀坐下来,“妈你喝奶茶吗?我有劵,第二杯半价。” 桑晚走过来坐下,大将军紧跟其后,就在桑晚脚下一趴。 “你现在都知道用劵省钱了?这半个月的班没白上啊,知道赚钱不容易了?” 桑雀苦笑,“是,我现在知道了,还是上学最轻松,要不是被逼无奈,那破班谁愿意上。” 桑晚拿起放在旁边的本子和笔,“好了,你吃饱睡好了,现在开始固定流程,讲讲你这半个月镇邪司的打工经历。” 汪! 大将军应景的叫了声,声音洪亮,一副跟桑晚一起审犯人的样子。 桑雀慢慢开始讲,一直讲到奶茶送到,奶茶喝完,又跟老妈一起做晚饭,晚饭吃完,她才把这半个月的所有事都讲清楚。 餐桌边,桑雀一边吃鸡翅,一边回想自己有没有遗漏。 桑晚拧眉思索,对桑雀道,“小雀,你的身份大概是要暴露了。” “啊?” 桑雀手里的鸡翅掉在碗里,她现在的思考能力已经比以前好了很多,回想一下上一句跟老妈说了什么,就能知道老妈是什么意思。 “妈,你是说何不凝会因为赌鬼的事情,怀疑我才是他妹妹?那万一赌鬼当时袭击的不是他,而是我素未谋面的父亲呢?” 桑晚分析道,“鬼的事情我虽然不懂,但是赌鬼是在望山城中产生的,之前杀的人也都是在望山城附近的,不管赌鬼怎么判定亲人的先后顺序,距离总是个问题吧?” “你亲生父亲大概率在盛京,那里距离望山城很远,你亲生母亲不知所踪,但是既然你在现代被发现,又只有厌胜钱能够穿越两界,所以我怀疑她在现代的可能性比较高。” 桑雀回过味来,“是啊,按距离看,何不凝就在秦州境内,赌鬼的规则优先去杀他比较省力,盛京防御森严,赌鬼的规则就算能无视距离,恐怕也不能在盛京随便杀人。” “何不凝他会有事吗?”桑晚小心翼翼地问。 桑雀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他好歹是个夜游校尉,也是四层鬼级的能力,应该可以对抗赌鬼的袭击,最多……受伤吧。” “想到怎么弥补了吗?”桑晚问。 桑雀没胃口再吃,拿湿巾擦手,“要真被识破了,那就认了呗,他人还行,不算大奸大恶,我跟他估计也不会亲如一家人,以后就当朋友处呗。” 桑晚想了想,又问,“你之前说,厌胜钱产自咱们的世界,是咱们这个世界的人先打开了门,让诡王朝的灵异力量渗透过来,才让咱们这边产生了灵异事件,对吧?” 桑雀点头,“嗯,我查过那边出现的厌胜钱制式,跟我这枚都不一样,我之前其实就想过,还以为诡王朝也有太上老君,结果诡王朝没有太上老君,那厌胜钱只能是我们这边制造的。” “那有没有可能,你的想法是反的?你觉得自己属于现代,站在现代人的立场,潜意识把现代当做受害者。” “你的意思是,灵异不是诡王朝传到这边,而是这边传去诡王朝的?” 桑雀慢慢思考着,被这个想法惊到。 桑晚担忧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诡王朝好多东西都跟我们这边类似,包括镇邪司的组织架构,也是简化版的阴曹地府,那究竟是镇邪司先出现,还是阴曹地府先出现?” 桑雀蹙眉,有些苦恼,“这么说确实,但是诡王朝那个情况,很多东西不允许记录,历史都只能从老一辈人口中打听,包括道君和寿佛,怎么出现的,也没什么人知道。” “所以诡王朝发展到现在的文化背景是个迷,反倒是我们这边,所有东西都有据可查,包括山鬼也是战国时期楚国祭祀诗歌里先出现的。诡王朝怕是没有我们这边历史这么长,这么完整。” 桑晚接过话,“从我目前的了解,我有过几种假设,你先听听看,也可能不对。” 桑雀赶忙坐好,认真聆听。 “如果灵异是从我们这边传过去的,是不是就可以解释,我们这边的灵异力量为什么比诡王朝更弱,明明我们也有那么多关于驱鬼的民俗文化,甚至比诡王朝还全面,可是鬼,好像大部分只存在于故事书上。” “会不会,就是有那么一群人,在默默守护我们这边的世界,把鬼这类存在都送去了诡王朝?让我们这边的世界能够平稳的发展至今?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这边灵异是极小概率事件,诡王朝却邪祟泛滥,恶鬼遍地。” “包括现在,我们不让提灵异,不能写灵异,会不会就是抑制灵异的手段,而这恰恰又跟诡王朝的方法一样,不让记录,不让传扬,通过遗忘压制,这是不是能说明,两个世界的灵异,本质上是一样的,可以用一样的规则处理。” “为了弥补诡王朝,这群人才把我们世界的知识传播到诡王朝,想办法帮他们治理灵异事件,但又怕诡王朝发展起来,知道真相找我们寻仇,所以抑制他们的科技发展,让他们保持在封建王朝?” 桑雀心脏狂跳,感觉老妈说的就是真相,因为这样很符合逻辑,一切也都解释得通。 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 是她们这边的世界,让诡王朝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当然,妈妈这也只是猜测,也有可能诡王朝原本就是鬼怪横行,我们世界最初的鬼怪确实来自诡王朝,我们世界的守护者也只是把鬼怪送回去,再想办法关押在诡王朝,这些都有可能。” 桑雀忽然想到,“妈,如果我去查一下,我们这边战争年代,诡王朝的鬼有没有激增,是不是就能证明我们世界的人,在把鬼送往诡王朝?” 桑晚眼含赞赏,发现这段时间的历练,让桑雀思维灵活许多。 “你可以先去查,大约九十年前,之后那八到十年间,诡王朝有没有大事,先查查看,有结果我们再说。如果真的是这边人把灵异放逐到诡王朝,那这边跟诡王朝就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是死仇,妈妈想跟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桑雀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跟何不凝相认,我亲生父母之间的矛盾根源可能是这个,我亲生母亲来自现代,她的使命就是守护我们这边的世界,而我亲生父亲是那边的人,不能接受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分开。” “但是他们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啊?如果何不凝也知道这件事,那他很可能会怀疑我跟我亲生母亲一样,会给诡王朝带去灾难,从而对我做些什么。” 桑晚点头,“我也在担心这件事。” “可是他已经误会夏蝉是他妹妹,却没有伤害夏蝉。” 桑晚叹气道,“夏蝉跟你不一样,只能说,你亲生母亲可能预料到这一点,所以在黑山村做了那样的布置,让夏蝉来挡在你前面,让她的画像成为遗忘她的开关。” “说不定,以你亲生母亲和巫娘娘的关系,还能借助鬼神的力量,扭曲人的认知,或者制造无形的阻碍,让何不凝和其他人想要找你的人始终被误导,和你擦肩而过,却认不出你。” 桑雀觉得很有这个可能,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寇玉山,现在也已经忘了第一次见她的事情。 她当初在严道子面前,其实也不算是天衣无缝,严道子那么苟,试探她一次又一次,脑子还是好使的,但他始终都没能确认,她就是鬼戏班要找的九歌领头人之女。 不知道说书人那边是什么情况,好像除了他,自己再没遇见过一个九歌的人,他们难道都不来找她吗? 还是正如老妈猜测的,有无形的力量阻碍,九歌其他人只能和她擦肩而过。 她亲生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做?让她既不接触九歌,也不被镇邪司等势力找到。 难道是因为她亲生母亲也不知道该站在诡王朝那边,还是现代世界这边,所以让她自己从头摸索,自己体会,最后自己选择吗? 桑晚继续说道,“其实这样对夏蝉和你都挺好,我能理解你亲生母亲的做法。夏蝉只要继续保持着天真,就可以有哥哥保护,你也不会因为两个世界的矛盾被何不凝他们先一步灭杀在摇篮里,一切都有缓和的余地,你有机会强大起来,也有选择的权利。” 桑雀若有所思地点头,“其实,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补救,如果真有巫娘娘的力量在保护我,帮我遮掩,或许我可以继续蒙混下去,就是我得当坏人了。” 意识到两个世界之间的矛盾,对桑雀的冲击力很大,她需要更多的时间验证她和老妈的猜测。 可是那之后,她又该怎么做? 舍弃厌胜钱,把一切抛之脑后? 还是继续持有厌胜钱,承接前人的使命? 桑雀不知道。 第178章 误会(求月票) 桑雀跟桑晚在现代家中聊天时,何不凝也找到了夏蝉。 正好寇玉山和陈胜遇到点小事需要处理,何不凝跟寇玉山说了声,暂时帮忙看顾夏蝉。 自从鱼妇村中,桑雀跟夏蝉说何不凝不是坏人,再到后来匪寨一起抓曲天河,夏蝉对何不凝已经不再害怕和戒备。 “肚子饿吗,想吃什么?”何不凝颇为生硬地询问夏蝉,走在她身边连步伐都有些别扭。 夏蝉总是一副天真笑脸,任谁看了都喜欢,她双手抓着垂在身前的头发,环顾周围,突然看到路边卖甑糕的摊子,抬手一指。 “小蝉要吃那个,甜,好吃!” 何不凝怔了怔,随即点头,带夏蝉过去找桌子坐下。 “何校尉您回来啊,还是老样子吗?” 卖甑糕的老张认得何不凝,何不凝常常来光顾他的生意,看到何不凝带来的夏蝉,老张嘿嘿一笑,眼神随即一副我懂的样子。 何不凝低咳一声,赶忙解释,“这是……” 话到嘴边,何不凝却还是说不出‘家中小妹’几个字,索性算了,让老张拿两份甑糕来。 老张还在大木盆里挖甑糕,夏蝉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一手攥一支,盯着老张的大木盆咽口水,给何不凝一种该让老张整盆端上来的感觉。 “昨晚你跟你姐姐在一起吗?” 对夏蝉这样的,不需要拐弯抹角的试探,直接问最好。 夏蝉用力点头,忽然想到什么,神秘兮兮地告诉何不凝,“姐姐在做危险的事情,小蝉在暗中保护姐姐,嘘——” 夏蝉虽然只有五六岁孩子的心智,却总喜欢扮演保护者的角色,总是把保护桑雀挂在嘴上。 或许这也是因为,夏蝉她娘曾经保护了她,而她很后悔没能保护好她娘,所以她不想再失去任何在乎的人,便开始努力的去保护身边人。 何不凝眉头微扬,“怎么暗中保护?” 夏蝉戒备又认真地扫视周围,然后冲何不凝招手,让何不凝把耳朵凑过来。 何不凝微微侧身靠近,夏蝉的发梢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卷起来,脱落一缕,缠上了何不凝手腕。 “小蝉偷偷放了头发在姐姐身上,要是有坏东西伤害姐姐,小蝉会帮姐姐。” 何不凝瞳孔缩了下,原来是这样吗?因为夏蝉放了头发在桑木兰身上,所以替桑木兰承担了赌鬼的伤害,按照赌鬼的规则,先杀亲人,才让他这边的玉牌挡了赌鬼一击? 逻辑上没问题,但细节经不起推敲,仍存在一些问题。 主要是何不凝对赌鬼不太了解,赌鬼又已经被关押在恶鬼司,他无法再去调查。 “何校尉,您二位的甑糕,慢用啊。” 老张把两碗甑糕放桌上。 “何校尉,您怎么也在这儿啊?” 余大的声音传来,何不凝歪身回头,看到余大跑得气喘吁吁,身边还跟着陈胜,肯定是寇玉山他们刚才发现的问题不好处理,又去找了余大。 余大没有固定编制,都是哪需要,就往哪跑,主要负责城西这片。 其他地方要是有需要,他也愿意去,干的都是没人愿意干,也没多少功绩点的麻烦事。 夏蝉看到余大出现,第一时间双手把碗抱在怀里,全神戒备,生怕余大抢她吃的,余大呵呵一笑。 何不凝道,“你先去忙,忙完来这里找我。” “好,那我先走了啊。” 余大走远,夏蝉才长吐一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吃得喜笑颜开。 “你很喜欢吃甑糕吗?”何不凝问。 夏蝉点头,“喜欢,但是这里做的不好吃,小蝉吃过更好吃的,糯米做的哦~” 何不凝心头一震,在诡王朝,寻常人家根本不会用糯米做甑糕,太昂贵了,也只有盛京那些达官贵人才舍得。 而夏蝉,可从来没去过盛京,秦州这边也不产糯米。 他小时候,也只吃过他娘用糯米做的甑糕,每次他因为读书和习武的事情被爹罚,娘就会做甑糕哄他开心。 何不凝问,“在哪吃到的,谁给你的?” 提到这个,夏蝉突然惶恐捂嘴,用力摇头,含混不清道,“不能说,把小蝉头拧下来都不能说。” 要是说了,姐姐再也不给小蝉带好吃的了,哇—— 夏蝉内心爆哭,化悲愤为食欲,几口就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看到何不凝那份没动,夏蝉直勾勾地盯着。 何不凝把自己的那份端起来放到夏蝉面前,轻声道,“慢慢吃,不够再要,还想吃别的什么吗?” 夏蝉双眼放光,抬手一挥,“全要吃!姐姐没有钱,整天带小蝉吃食堂,食堂难吃。” 何不凝环视周围那些卖各种吃食的摊贩,失笑一声缓缓点头,喊来卖甑糕的老张,拿出一锭银子。 “麻烦你帮我把各家摊子上的东西各买一份来。” “你真好!”夏蝉满眼含笑,感动地望着何不凝。 何不凝被夏蝉天真的笑容感染,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暖意,突然很想揉揉夏蝉毛躁的脑袋,却又握拳忍住了。 看夏蝉摇头晃脑,无忧无虑,吃得香的样子,何不凝也有些羡慕她,什么都不懂,才能一直开心下去。 何不凝就这么一直看着夏蝉吃,她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洞,多少东西都能吃下去,看夏蝉吃,何不凝也产生了一丝满足感,连日的疲惫莫名其妙消除了不少,内心逐渐平静舒畅。 何不凝想到他小时候,刚刚驾驭阴火之后,阴火消耗太多气血,他也很贪吃,但是父亲总让他恪守各种礼仪规矩,不容许他放纵的享受美食。 他从来没有像夏蝉这样吃得满脸都是,如果他也像夏蝉一样,心智不全,是不是他娘当初就不会丢下他了。 何不凝从袖子里取出帕子,递给夏蝉,“擦擦嘴,慢慢吃,不用着急的。” 夏蝉抓过帕子随便在嘴巴上一抹,用力点头,吃东西的速度仍旧没有放慢。 临近黄昏,余大才气喘吁吁的赶来,夏蝉也吃饱了,双手拍着圆鼓鼓的肚肚左顾右盼,愿意把残羹剩饭分给余大。 “何校尉,您找我什么事?”余大也不嫌弃,抓起夏蝉剩下的一个包子就啃。 何不凝直言道,“把赌鬼案跟我从头到尾讲一遍,我要知道所有细节,尤其是关于桑木兰的。” 余大也没觉得奇怪,何不凝是桑木兰的直属上峰,这段时间又是他在带桑木兰,上峰考核下属很正常。 余大一边吃一边讲,要了碗肉汤面,顺便把晚饭解决,反正是何不凝给钱。 讲完之后,何不凝沉吟片刻,眉头紧锁,“你刚才说,桑木兰从魏五那里拿到了厌胜术用的连理枝?” 余大点头,“魏五真不是个东西,之前他的小队总是伤亡率很高,但是解决的三层邪祟也很多,大家也没多想,我现在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在拿手下的命往里头填。” 何不凝的面色沉下来,先前他还在想,仅凭小蝉的头发,如何能让桑木兰把赌鬼的伤害转移到小蝉那里,现在看来,是厌胜术连理枝的功效了。 以何不凝对桑雀的观察,她不至于主动害小蝉,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都让何不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来。 他不能再把小蝉放在桑木兰身边了,他的妹妹,他自己养。 但这件事他也不能太强硬,引起小蝉的反感,再也不肯接近他就不好了。 正好,桑木兰这段时间不在,年末巡州开始之前,他都会在望山城待着,以后每天带小蝉吃点好的,买些好玩的,总能让她的心偏到自己这边来。 打定主意之后,何不凝深深看了眼小蝉,交代余大一会把小蝉送到她舅舅寇玉山那去,何不凝自己先走一步。 回到镇邪司,小六和小五跟他前后脚赶回。 小五从魏五的住处缴获了不少东西,价值远超一千金,可见魏五这几年没少敛财。 小五一直在汇报,何不凝明显心不在焉,等小五汇报结束,突然交代了句。 “明日把镇邪司食堂的厨子全换了,找个……甜食做得好的。” 他发现小蝉喜欢吃甜的。 交代完,何不凝魂不守舍地离开,他要回他住的地方看看,哪个院子留给小蝉比较好,需不需要修缮。 最好在院子里给小蝉做个秋千架,还有她的衣服也太素了,布料不是很好,身上连首饰也没有,这些都要添置。 看着何不凝离去的背影,小五和小六面面相觑。 小六抓头,“你跟头儿说抄家的事,头儿却说换厨子,他也不常吃食堂啊。” “少管闲事,照办就是,你去,把一千金放到桑木兰家去,这件事早点了结,别让功臣寒了心。” “千面鬼这个走阴人,我们不招纳吗?” “慢慢来,急什么。” “哦~” 今天继续加更求! 还有~ 第179章 上学真好(加更求月票) 现代,11月8日,星期五。 峪城市,第三中学。 早读时分,桑雀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位置,翻看手里崭新的课本。 分班之后,周围的同学大都不熟,虽然他们全都认识自己。 大家时不时朝她这边看,她去拍戏的事情,已经被姜枣和徐义超两个大嘴巴传遍了全校。 今早有个男同学趁她不注意,用手机偷拍她,她直接过去把人胳膊拧到背后,单手按在墙上删了照片,手机交给班主任。 这之后,所有人才老实了,没敢再偷拍她。 她现在的感知力对付这些普通高中生,完爆,任何人的任何小动作,都瞒不过她,包括班主任那老年款保温杯里装的是奶茶,她都知道。 桑雀合上书,看向窗外,操场周围的树木都只剩下枯枝,等待着冬雪的降临。 她准备今天上一天学,露个面表示她还活着,过完周末两天,周一再回诡王朝。 那时候,何不凝应该就回来了,再去解决他的怀疑。 她的办法就是让何不凝误会她用了‘连理枝’,也只有这个理由可以蒙混过关,但这理由也有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夏蝉是祟人,没有血。 解决办法也有,找一件阴物,遮掩这件事。 而这个东西,她竟然,恰好,很神奇的拥有了! 就是那个玉镯。 玉镯能够吸血,戴上之后拿不下来,必须断开手才能取掉。 阴童不要,她不能用,夏蝉偏偏不怕断手。 只要让夏蝉戴上玉镯,就完全可以说夏蝉的血被玉镯吸走了所以流不出来,因为她的特殊体质,也不会死。 也正因为夏蝉没有血,不会误打误撞的触发玉镯,让玉镯给夏蝉带来危害。 简直完美! 玉镯还能使用两次,暂时给夏蝉当个首饰,以后要真遇到五层的恶鬼,又没办法对付的时候,她再从夏蝉那里拿回玉镯。 早读课结束,姜枣和徐义超前后脚跑到班里来找她。 “桑宝宝,我可想死你了!” 姜枣几步扑到桑雀面前,抱住桑雀的腰就不撒手。 “你怎么又瘦了,腰比之前细了好多,是你的经纪人不让你吃吗?你还在长身体啊我的桑宝宝。”姜枣满眼心疼。 桑雀心想能不瘦吗,天天吃得也不好,忙得脚不沾地,简直是减肥训练营。 姜枣松开桑雀,上下左右前后的打量,“你又白了好多,白得都没血色了,当明星是有什么美白秘诀吗,一个个都是冷白皮。” 好吧,都不用桑雀解释,姜枣已经全找好理由了。 “桑雀,你拍的戏什么时候上啊?”徐义超被姜枣挡着,无法靠近,傻愣愣的笑。 这次桑雀没在他身上看到那个纸人小女孩,但徐义超身上的阴气还在,应该是她现在太强大,纸人小女孩被她完全压制了。 桑雀随口胡扯,“我只是抽了个空回来休息两天办点事,下周一还要过去,还没拍完,上映还早呢。” 听到这话,“啊?这么辛苦啊,那你今天怎么不在家休息,还来上课?”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桑雀笑道,她也是急需要感受一下学校良好的氛围,治愈她受伤的心灵。 姜枣被桑雀哄得心花怒放,“课间时间不多,你今天先好好上课,等放学之后,我带你去涮火锅,周末咱们去新开的商场玩。” “我也要去。”徐义超道。 姜枣和徐义超分到了一个班,两人这段时间的关系还不错,姜枣没有拒绝。 三人在教室后面聊了没一会,上课铃就响了,姜枣和徐义超只能恋恋不舍的回自己教室。 临走之前,姜枣偷偷告诉桑雀,她已经把桑雀要的小型连发手弩做好了,还有黑曜石箭矢,以及黑曜石朱砂炮仗。 姜枣说她会把账单发给桑雀,让桑雀给钱的同时也给她个解释,她可不信拍戏需要这些道具。 姜枣还说,桑雀要再骗她,她就自己去道具组应聘,去问个清楚。 姜枣的‘威胁’让桑雀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上语文课的时候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老师在讲文言文,估计都没想到桑雀看了眼,就直译出来了,还没出错。 老师愣住了,心想她是不是在拍古装剧,有文言文台词。 最后老师只能让桑雀坐下,好好听课。 天知道,桑雀在镇邪司打工这半个月,看了多少文言文的公文,自己还写过一份,她再蠢,也该有一点点进步吧? 今天有一节体育课,但上课的不是郑玄,他去追查跟金童子有关的南洋邪术,到现在还没消息。 桑雀这次回来收到过他一条短信,是郑玄提醒她注意安全,说那南洋女人很记仇,他已经跟徐淑芬说过,让她有事就找徐淑芬帮忙。 其实桑雀昨晚就去看望过徐淑芬奶奶,她现在生活很滋润,没事就在小区里跟其他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帮人看个八字,算个卦什么的。 徐淑芬奶奶还是坚持每天捡纸壳和塑料瓶,他们这个小区快递驿站的人都认识徐淑芬奶奶,经常把没用的纸壳给她。 值得一提的是,昨晚桑雀刚进徐淑芬家的门,她家山神像又从神龛里栽倒了,面朝下,一副躬身大拜的样子。 要是真有事,恐怕还得桑雀去救徐淑芬。 一天课上完,桑雀感觉是真舒服,只要坐着听就好,什么都不用干,也不累,除了老师准备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有点紧张危险外,其他时候都很舒心。 至于作业,她周一就要走了,担心它干嘛~ 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直接放假,桑雀,姜枣和徐义超出去吃了顿火锅,又去步行街转了转。 天黑下来时,桑雀都有些恍然,有些不安。 在诡王朝,天黑她就回家了,院门紧闭,没有手机,只能练功,然后早早睡觉,有时候半夜还会被叫起来,去那些当官的家里值个夜,下雨天掏下水沟什么的。 现在,周围灯火通明,夜市人声鼎沸,徐义超排队买烤红薯,姜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到处都是祥和安稳的烟火气。 想到诡王朝,那些因为小小邪祟,就家破人亡,孤独困苦的百姓,还有那些为了能在大城居住,一日也不敢停歇,拼命做工挣钱,努力活着的人。 两相对比之下,让桑雀内心触动,她也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些。 最开始去诡王朝,是被逼无奈,后来是为了变强大,为了保护家人,再后来,甚至有了游玩的心思。 但是现在,知晓了两个世界之间的关系之后,再看现代这太平盛世的景象,桑雀的心情变得复杂。 她其实一直在逃避一些事,根本不想去面对,所以也根本不去思考。 但是看到徐义超递过来的烤红薯,看到姜枣在路边摊试戴发箍讨价还价,桑雀忍不住开始假设,如果有一天,现代也变成了诡王朝那样,怎么办? 不会有人再卖烤红薯,姜枣也不能晚上出门玩,学校甚至都会停课,所有人都只能像诡王朝百姓一样,入夜就关门在家,战战兢兢的等待天明。 对于诡王朝,桑雀没有太深刻的体会,可是代入现代,桑雀从灵魂深处开始恐惧起来。 恐惧到她眼前的景象在逐渐失去斑斓的色彩和嘈杂的声音,只剩下血色和黑暗,寂静和阴冷。 满脸笑容的姜枣,和身边吹红薯的徐义超,以及周围所有人都像纸灰一样消散。 最后,只剩下空无一人的步行街,突然变破旧的店铺和挂满蛛网的摊位,满地乱飞的纸屑和爬虫。 一个身穿南洋舞蹈服的女人,在街道前面,背着光跳诡异的舞。 嗯? 桑雀怔了怔,好像不是她出现了幻觉,是真的……见鬼了! 桑雀叹气,果然层级和心灯的平衡被打破之后,她很倒霉,容易招鬼,她就不应该晚上出门! 恶狠狠地咬一口红薯,桑雀大步流星走向前面那个跳舞的南洋女人。 求! 明天见~ 第180章 四点(求月票) 没等桑雀走到那跳舞的南洋女人跟前,尖锐的婴儿啼哭声从她背后传来。 桑雀拿着烤红薯转身,看到一个干瘦苍老,打扮像吉普赛占卜师的女人,她皮肤黝黑粗糙,画着浓重的烟熏妆,满口脏污黄牙,怀抱着一个被红布盖住的神像,能看到漆黑的底座。 “找了你半个月,你总算是出现了,整条街的人都已经被我控制,想救你的朋友,就把自己献祭给金童子赔罪。” 女人的声音干哑难听,像乌鸦一般,中文发音倒是很标准。 桑雀回忆前情,主要是去诡王朝太久,现代的事情都快忘记。 徐家湾村天井楼中的村怨,源头其实就是这个南洋女人让那两兄弟在钟表铺中放置的金童子。 还有她家那套房子,原主人张庆刚为了招财,也玩金童子,还受这个南洋女人蛊惑,把自己老婆献祭了。 老婆的灵魂都被钉在花园的枫树下,钉魂的那根钉子现在还在桑雀身上,上次靠钉子钉住了病鬼一瞬,让桑雀有喘息的机会。 那根钉子是真不错,由此可见,这个南洋女人也不一般。 天井楼中的村怨被桑雀收了,张庆刚搞的那个金童子,最后被阴童抓住吃了,变成了村怨的养分。 天井楼那次虽然是徐淑芬奶奶最后去跟有关部门沟通的,没有暴露桑雀和徐义超,但是张庆刚那次,桑雀和姜枣倒霉上了出租车,最后闹到警察局。 这块就比较好查了,所以南洋女人找上她,还特意等到她,姜枣和徐义超三个当事人都在才动手,很好理解。 至于郑玄,肯定是被南洋女人制造的假象引走了。 兄弟钟表铺的两兄弟在世时,就认识南洋女人,说明这个南洋女人在国内的根基不浅。 此刻南洋女人一出现,桑雀就感觉到一股压力,这是鬼级对她产生的压迫感。 南洋人玩金童子的也不在少数,这两年国内也有南洋民俗文化传进来,正经的,不正经的,都有。 桑雀立刻警觉起来,可惜她出门的时候不方便带百胜刀和桃木弓,包里只有几件东西,不过那枚人骨骰子,她倒是带着。 “你不好好的在你们南洋待着,跑到我们华夏来作祟,不知道我们华夏是灵异禁地吗?” 面对桑雀的质问,南洋女人不屑一顾,露出一口脏污黄牙道,“禁地也是未开发的宝地,正适合孕育金童子。” 话音一落,阴风呼地袭来,步行街两边路灯突然闪爆,桑雀背后那个跳舞的不是真人,像是金童子的鬼奴,鬼奴四肢之中延伸出许多纵横交错的红线,步行街上的人或被吊在半空,或被紧缚在地,拉出诡异的姿态。 所有人双眼紧闭,陷入昏迷,包括姜枣和徐义超也一样。 只不过姜枣和徐义超被针对,红线紧紧勒住姜枣的脖子,几乎勒进肉里,姜枣痛苦皱眉,身体抽搐,近乎窒息。 徐义超的脖子上的红线之中挡着一只缓慢燃烧的纸人手,让他能够喘气,不至于被勒死。 黑暗中雾气涌动着,这分明是类似祟雾一样,鬼级存在制造的鬼域。 鬼域是祟雾的升级版,可以隔绝出一片灵异区域,比祟雾更隐秘牢固,不会影响外界,也很难被外界的人察觉。 桑雀眼神变得阴冷,当即就要铺开祟雾瞬移,但在金童子的鬼域中,祟雾被压制着。 祟雾无法铺开,桑雀直接把手中的烤红薯朝南洋女人砸过去。 南洋女人其实一开始就试过用鬼域把桑雀像其他人一样捆起来,但金童子的鬼奴和红线根本无法靠近桑雀,她便知道桑雀身上有邪异,可能只比金童子弱一点。 看到桑雀砸过来的东西,南洋女人不敢托大,一把扯下覆盖神像的红布。 尖锐的婴儿啼哭声顿时响彻在整条街上,前后左右,头顶脚下,甚至是桑雀的大脑里。 她特意避开视线,不去看那神像,却还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皮肉下动。 冬天衣服厚,身上看不出来,但她脸上和手背上,都有一张张婴儿脸撑起皮肤,试图钻出来。 数不清的漆黑婴儿从她脚下爬出来,扒着她的腿,要将她淹没。 桑雀调动阴童的力量拼命抵抗,眼睛死死盯住那枚被她跟红薯一起扔出去的人骨骰子。 骰子滚出好远,撞在路边烤肠摊子的桌腿上停下来,正面朝上的是…… 四点! 顷刻间,那些从桑雀皮肤下钻出来的,还有扒在她脚下小腿上的婴儿脸齐齐凹陷下去。 婴儿啼哭声戛然而止,街道上所有红线燃起火星,迅速消失不见。 咔! 一声裂响传来,南洋女人怀中的神像碎了! “这不可能!” 南洋女人惊恐万状,当即放下神像,跪在地上开始用南洋语快速念诵出诡异的调子。 “念你大爷!” 鬼域松动,桑雀一下瞬移到南洋女人面前,带着阴童力量的腿奔起一脚,直接将那神像踹飞出去,撞在路灯上四分五裂。 “不——” 南洋女人尖叫着,她的肚子迅速隆起,整个人像被吸干一样,快速干瘪下去。 她双眼血红,怀着憎恨,吐出恶毒的话语。 “你亵渎了金童子,黑暗会永远笼罩你,你将坠入地狱生不如死,孤独和恐惧永远……” 砰! 南洋女人的肚子破开,流出腥臭的黑色液体,她狞笑着倒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伴你……左右……” 南洋女人的尸体也迅速化成黑色恶臭的水,除了衣服,连骨头都没留下。 婴儿的啼哭声再次传来,桑雀感觉自己被一道阴影笼罩,这阴影摸不到看不着,可就是如影随形,让她很不舒服。 从南洋女人肚子里跑出来的漆黑婴儿速度飞快,哭喊着像野兽一样爬行逃离。 桑雀眼神一厉,抽出包里的天罡尺,瞬移拦截。 那婴儿目标明确的朝姜枣爬去,即将钻进姜枣的肚子里时,桑雀当头一棍。 黑色尺子上亮起血色符文,一下将那漆黑婴儿打下来,天罡尺也应声而断。 阴童躁动着想要出来,桑雀强行压制,取出铜镜扣下去。 阴童和村怨,都很想要金童子。 铜镜剧烈震动,桑雀死死按住,镜子下散出黑色烟气,哭声逐渐消弭,重伤的金童子被桑雀封印在铜镜中。 金童子已经达到鬼级,通过哭声就能伤人,还能制造鬼域,要不是人骨骰子刚好投出四点重伤了金童子,恐怕又要恶战一场,死伤无数。 尤其是姜枣和徐义超,桑雀没有把握保住他们。 原以为现代不会出现鬼级的存在,现在看来,她太天真了。 或许正是因为厌胜钱在她身上这十六年,没有人去管控现代的灵异,才让这些鬼东西在华夏地界成长起来。 如果她也不去管,现代的有关部门,有能力关押鬼级的存在吗? 桑雀一瞬间想了很多,没有头绪又压下念头。 除了天罡尺断裂,桑雀摸了摸身上,没发现少了啥财物。 忽然想到什么,桑雀摸出手机点了几下一看,双眼猛睁脸都绿了。 清零了,她四位数的零花钱全没了! 这个骰子规则适应现代的速度可真快。 不知道她向客服投诉,说出了bug,能不能把钱追回来。 算了,她经不起调查,别给自己找麻烦了。 鬼域迅速消失,桑雀满脸肉疼,赶忙把铜镜收好,把人骨骰子捡回来。 又把南洋女人那堆脏衣服用断掉的天罡尺挑起,随手在路边摊位上抓了个大袋子,连天罡尺一起塞进去,南洋女人衣服里好像还有东西,回家再看。 那些昏迷的人都还在原位,感觉就像恍惚了一下,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事情,有人看时间,发现时间突然跳了五分钟,惊讶愣神。 “咦~谁把什么泼在这里了,好臭!” 南洋女人化成的黑水被人发现,但大多数都以为是臭水沟返水,捏着鼻子避让。 “桑桑,刚才怎么了?” 姜枣走过来,一低头,面色发白。 “有鬼!你快看,我衣服上有个黑手印,肯定是鬼!” 姜枣扯起外套,给桑雀看外套衣角的婴儿手印。 徐义超脸色发白,他似乎记得些什么,眼神古怪地看着桑雀。 桑雀揽住姜枣肩膀押着她离开,“哪有鬼啊,估计是哪个熊孩子摸完烤红薯又碰到你了,走吧,赶紧回家吧,明天白天再出来玩。” “就是有鬼,这是婴儿手印!” “我说没有就没有!” “那我要喝奶茶,你请我喝。” “呃……我没钱!” “桑木兰你没有心,一杯奶茶你都不肯买给我,我不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桑雀欲哭无泪,天杀的骰子,给她留十块也好啊,她不要面子的吗? 桑雀和姜枣走远,徐义超还愣在原地,遍体阴寒,回想刚才听到的那些婴儿哭声。 突然一口凉气吹在脖子上,徐义超冷不丁一颤,赶紧跟上去,这里太危险,要待在桑雀身边才安全。 他的纸人小姑娘也这么觉得。 …… 同一时刻,整个华夏境内,那些藏在暗处的金童子神像突然裂开,流出腥臭无比的黑色液体。 那些暗中拜金童子的人,重则当场死亡,轻则重病一场,全都受到反噬。 但在更远的南洋,仍有许许多多的人跪在神像下,向金童子祈求。 第181章 诅咒(求月票) 要回家,桑雀没钱打车就想坐公交,结果发现她交通卡里的钱也没了。 无奈向姜枣借钱,姜枣更生气了,以为桑雀是故意气人,也不让徐义超借钱给她,俩人打车走了,把桑雀一个人丢在原地。 桑雀不在这段时间,姜枣和徐义超关系不错,而且徐义超背后那个纸人小女孩也不排斥姜枣,应该是知道姜枣对徐义超没兴趣。 桑雀给老妈打电话,她手机莫名欠费,一查…… 好吧,话费也没了,绝了! 之前她还想着,人骨骰子每次使用都会消耗身上钱财,要是一次消耗不光,就能再投一次,多几次,总能投到四点。 现在看来,哪有那么容易,她只投了一次骰子,就把她零花钱,交通卡,话费全清零了。 赌博害人,可见一斑! 桑雀之前还觉得不就是没钱吗,总比丢命好,现在大晚上的,她站在路边,寒风瑟瑟,连家都回不去,才知道一分钱难倒人。 这时,一个衣衫偻烂,头发打结,浑身破破烂烂的乞丐端着破碗从桑雀面前走过,大拇指压在碗里,那里面有不少大红票。 桑雀避开目光,这是个游魂,游魂都比她有钱,她是真·比鬼还穷。 算了,幸好峪城也不大,她走回去总行吧,不就是五六公里吗? …… 回到家后,桑雀用桑晚的手机给她重新充了话费,交通卡,转了五百块零花钱。 到花园里,桑雀把她之前留在家里的驱邪符贴成一圈,这才把南洋女人的衣服从袋子里倒在符圈里,用棍子翻找,在衣服里找到一个长条形的木头盒子。 盒子上布满油亮的黑褐色污迹,缠着同样脏污的红线,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土做的娃娃,嘴巴微微张开,样子狰狞恐怖,除了娃娃还有一根铁钉,跟她手上那根铁钉很像,但又不一样。 泥土娃娃下面有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中文字,看得出来写字的人不太会写中文。 你的诉求金童子会予以满足,收集你仇恨之人的头发,指甲,血液,任意之二,放进诅咒娃娃口中,再以铁钉穿透诅咒娃娃身体,你仇恨的人就会在剧烈的疼痛中死亡 很明显,这是南洋女人准备给某个信徒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给出去,就被她截胡了。 “诅咒?” 桑雀又想起南洋女人临死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她到现在眼睛余光最角落处,都能‘看到’一些阴影,可是驱邪符和阴童的力量都无法驱除这阴影,她也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烧了衣服,处理好后续,桑雀跟老妈聊了一会,肚子忽然不舒服,上了两回厕所,感觉很疲惫就去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火锅太辣了,肠胃受不了,毕竟她在诡王朝吃的都是纯天然无公害,味道清淡没有太多调料的食物。 肚子一直不舒服,桑雀睡得很浅,半梦半醒间到后半夜,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将她惊醒。 桑雀一下抽出压在枕头下的百胜刀翻身下床,眼神凛冽如暗夜之猫,扫视屋内各处。 铜镜还被她扣在桌上,上面压着她镇邪司的面具和官印,并没有异动。 但是婴儿的啼哭声还在继续,若隐若现,好像是从…… 桑雀低头看向自己,她身体各处皮肤下,隐约浮现出一张张婴儿的脸,发出阵阵哭声,还有的她的肚子好疼。 桑雀抑制不住的弯腰呕吐,呕出大量鲜血,里面混杂着尖锐的玻璃碎片和各种虫子,叫她头皮发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找不到源头,不知如何处理,阴童没反应,村怨没反应,她好像变成了普通人,面对诡异的力量只能无助的等死。许久不曾有的绝望和恐慌感袭来,桑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婴儿挣扎着,从她身体各处钻出来。 眼角余光扫到一个黑影出现在天花板角落里,桑雀立刻转头,一个野兽般的小婴儿尖叫着朝她扑下来。 桑雀猛吸一口气坐起来,发现只是一场梦,她心脏剧烈跳动着,大冷的天,她满头是汗。 感觉不对劲,桑雀赶忙检查自己全身上下,以及关押金童子的铜镜,没有哪里有问题,那她怎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逼真到她现在都能感觉到皮肤被撑得疼的感觉,耳边还有阵阵婴儿啼哭的余音。 难道是南洋女人最后的诅咒? 她之前遇见过几个被诅咒的人,一个是瘦猴她娘,总是听到童谣声,一个是明府的老和尚,被诅咒每天喝血,不死却要一直煎熬受折磨,还有一个是何不凝。 这三个人,只有何不凝相安无事,另外两个都死了。 这里不能待了,她得赶紧去诡王朝,找何不凝问问怎么解决诅咒。 看看表,才凌晨四点,桑雀已经没办法再睡,她得保持清醒,随时防备着。 今天去姜枣家把姜枣给她准备的东西拿回来,下午就去诡王朝。 桑雀起来收拾过去要带的东西,大将军在老妈房间里睡觉,它现在已经习惯睡在老妈床下了,听到动静跑出来,站在老妈房间门口歪头看她。 桑雀比了个嘘的手势,大将军后退甩尾巴,脑袋左歪右歪,不知道在看什么。 五点多,桑雀换好运动服出去晨跑,在诡王朝她都没有晨跑过,主要是诡王朝的百姓没这习惯,她要每天天不亮就在城里跑步,别人肯定觉得她不正常。 在小区里跑了一圈,准备跑第二圈时,桑雀看到了郑玄叼着根烟步履匆匆,他满脸愁容,手上还拎着行李包,像是刚从外地回来,准备去她家。 “郑老师?” 桑雀远远地叫了声,郑玄抬头,看到桑雀时眼里浮起一抹探究,昨天下午桑雀已经给他回过短信,说她拍戏回来,在家中休息。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碰到南洋女人?” 桑雀心脏一颤,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和破绽,“出什么事了?” 郑玄掐灭烟头,面色凝重,“昨晚死了很多人,我怀疑那个南洋女人和金童子,被人灭了。” 桑雀拿下耳机,慢慢走近郑玄,“能跟我说说吗,我也算是当事人之一。” 正好,桑雀也想从郑玄这里打探一下,现代的有关部门有没有能力处理鬼级的存在。 阴童和村怨现在都很渴望得到金童子,阴童要的是金童子的鬼域能力,村怨跟金童子是一脉同源。 可金童子是四层鬼级的存在,就凭阴童和村怨,合力都吞不下金童子,万一被反杀就不好了,要吞噬金童子,除非它们之一晋升到鬼级。 她倒是可以把金童子放出来,让阴童一点点肢解,给金童子降级。 可问题是,一旦放出来了,她还能不能再一次成功关押? 阴童层级不如金童子,肢解也只能像肢解赌鬼一样,拼尽全力肢解一小部分,这样做风险太大了。 所以对于金童子的处置,桑雀目前也没有头绪。 第182章 现代处理法(5月月票2500加更) 郑玄在怀疑桑雀,因为这半个月他和其他同事在全国各地追查金童子的事情,一直找不到南洋女人和国内所有金童子最源头的神像。 偏偏,桑雀前天一回来,昨晚全国各地的金童子神像都碎了,那些玩金童子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很多人是他们根本都没想到的。 这在院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上面让他们用最短的时间调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务必找到这个灭掉金童子的人。 桑雀曾经处理过徐家湾村的事件,还曾在废品收购站遇见过张庆刚,两件事都跟金童子有关,桑雀还有个神秘的道士师父,给她留下一本符箓书。 或许,除了符箓书,还有别的什么? 怀着试探的目的,郑玄让桑雀跟他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聊,他可以适当的透露一些信息给桑雀。 如果桑雀真有灭掉金童子的能力,她这个人,院里是一定会争取重用的。 “金童子的事,影响还是挺大的,金童子的根基在南洋,前些年传到国内之后一直很隐蔽,所以刚开始都被忽略了,昨晚突然死了好多人,我们一统计才发现,国内玩金童子的人有近万,其中死掉的应该都是最虔诚的那部分,有一千多。” 桑雀按心灯的换算法算了算,一千多虔诚信徒,确实能让金童子在国内达到四层鬼级。 郑玄摸出烟盒,正准备抽,看了眼桑雀又放回去,继续道,“这个南洋女人传播金童子,都是在三四线小城市,我们院里人手不足,根本没办法分布到每个小城市去查。” 院里?桑雀敏锐的察觉到这个词,暗暗记住。 郑玄在关注她,她也在暗中关注郑玄,想看看郑玄能不能察觉到她身上的诅咒。 似乎,并不能。 桑雀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你们一般会怎么处理金童子这类存在?” 郑玄叹气,“其实也不怕你知道,对于金童子这种根基在其他地方的存在,国内也没有办法完全处理干净。” “常见的办法就是网络上设置关键字屏蔽,阻止相关信息传播,开讲座放新闻,让民众不要相信封建迷信,让专家现身说法,表明金童子是诈骗团伙,用科学的办法剖析金童子显灵的原因。” “比如魔术,下药,幻觉?”桑雀问。 郑玄点头,“没错,这些靠各地居委会的基层工作者就能做到,算是最有效的办法。” 桑雀明白了,还是要让人们不去相信金童子,这样金童子也就无法吸收香火愿力,然后慢慢被人遗忘,抛之脑后。 “就不能直接强力灭杀吗?”桑雀又问。 郑玄苦笑,“真要那么容易就好了,所以昨晚突然死了那么多人,才让院里很重视,要找到这个有能力直接灭掉金童子的人,这样的人才,必须重用。” 桑雀在心里哀叹,她并没有直接灭掉金童子,也只是暂时关押了而已。 从郑玄这些话中可以听出来,现代确实没有关押鬼级存在的能力。 “桑雀,我就直接问了,灭掉金童子的人是不是你?” 郑玄紧盯着桑雀,桑雀身怀胡说八道的能力,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也希望是我,我遇见过灵异事件,知道那有多恐怖,如果我有这样的能力,就能保护我妈和我的朋友了。” 郑玄看了桑雀片刻,开始动摇,难道真不是她? 郑玄又想起上次处理张庆刚事件见过的那个双眼空洞的小孩,还有郑武军在徐家湾村天井楼事件中也见过那个鬼小孩。 那必定就是金童子的真身,桑雀当时是靠着她神秘师父留下的神兵符才暂时击退了鬼小孩。 张庆刚废品收购站那次,肯定是因为他及时赶到,南洋女人才带着那鬼小孩逃了,桑雀他们运气好,没被杀害。 如此一想,郑玄就觉得合理起来,桑雀也只是个高中生,未必有那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面对南洋女人和鬼小孩之后,还能这么淡定的早起跑步。 换做是他,都要向院里申请一个月的带薪休假,见几次心理医生了。 郑玄收回目光,“不是你就好,这样的事情你最好一辈子也不要碰到,或许是南洋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的手伸不到南洋去,金童子是南洋的民俗文化,只要南洋人一直信这个,金童子还会再出现一个,两个,无数个。” 郑玄站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把你师父留下的符箓大全交给徐婆婆,她现在已经能够绘制出失传的神兵符了,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把这东西交给我们院里,也算是一份功劳,高考的时候,酌情给你加分。” 桑雀眼睛一亮,这回不是演的,是真的亮。 “当然可以,我师父留下这个,就是想让更多的人学习。” 伟大的严道子,死了还带给她这么多好处,高考都能加分,搞得她都有点愧疚了,当初应该给严道子的骨灰埋起来,立个碑,逢年过节拜祭拜祭。“行了,我还得回院里写报告,之后可能要跟同事去南洋调查,你还是记住我的话,尽量远离灵异事件,别用你师父教你的那些本事尝试对付脏东西,一个道门弟子,最起码要在山上清修二三十年才能有一些法力,现实不是,你也未必是主角。” 桑雀点头,“我知道了,放心吧郑老师。” “嗯,我先走了,有事找徐婆婆,也拜托你没事多去看望看望她。” 郑玄离开,他还要去找姜枣和徐义超问问,并非真的完全相信桑雀所说。 只不过姜枣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徐义超知道也不敢说,他的纸人小女孩也不会让他说,桑雀对纸人小女孩的威慑力是很强的。 桑雀看着郑玄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回忆之前她昨晚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 想了一会突然烦躁,决定不想了。 她亲生母亲既然能借助巫娘娘的力量帮她在诡王朝隐藏身份,说不定在现代这边也有相应的能力,在她主动坦白之前,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有关部门察觉到。 倒也不是怕被发现,以她现在的能力,就算被上面注意,也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老妈,有跟上面谈判的资格。 只是她仍旧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为了守护现代,就把现代的鬼流放去诡王朝,这个责任太大了,她承担不起。 诡王朝有夏蝉,有寇玉山,有余大,有何不凝,有小五小六,有何守慧一家,有无数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人。 但是现在,她好像除了把铜镜中关押的金童子带去诡王朝,再无其他选择。 最起码诡王朝有恶鬼司这样的地方,有九幽六层的走阴将,可以镇压住金童子。 可是,也有像阴童这样的意外,从恶鬼司逃脱之后,屠灭一城,死亡过万。 好烦! 桑雀重新戴上耳机,加速疾跑,发泄情绪。 早上跑完步,桑雀买早饭回家,跟老妈说起关于金童子的事,老妈表示不能帮她做决定,但是她无论做出什么决定,老妈都会坚定的支持她。 吃过饭,桑雀在家里拿了点现金放在身上,她接下来四天会破财,需要小心。 联系好姜枣拿东西,桑雀就出门了。 桑晚也换好外出的衣服,带大将军出去遛弯,有了大将军之后,桑晚不再宅家,生活变得有规律,身体素质也好了许多。 还没出小区,桑晚就看到跳完广场舞回来的徐淑芬,她放慢脚步,远远打招呼。 “徐姨,小雀刚出门,你看到她了没?” 徐淑芬拿着跳舞用的扇子,笑呵呵道,“看见了,孩子半个月不见瘦了不少啊,下巴都尖了,这演戏这么辛苦吗?” “是挺辛苦的,这次也是觉得太累,闹脾气回来的,想休息两天。” “她还长身体呢,是该休息休息,今天你们别叫外卖了,我炖点排骨炒俩菜,到我家来吃。” “好,那我和小雀就不客气了。” 桑晚和徐淑芬聊着,一旁的大将军忽然动了动耳朵,发狂般地扯着桑晚朝旁边跑。 “啊!” 桑晚猝不及防,被大将军的绳子一下拽倒,幸好徐淑芬年纪虽大,身手还算灵活,上前拖住桑晚。 没等两人说话, 砰! 一个啤酒瓶从楼上掉落,刚好砸在桑晚刚才站的地方,四分五裂,碎成了渣。 桑晚震惊地睁大眼,徐淑芬立刻戴起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眯眼朝楼上看去。 一抹黑影,一闪而逝。 徐淑芬面色凝重地对桑晚道,“你家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第183章 紧急撤离(求月票) 因为没钱,又知道了赚钱的苦,桑雀出门不再考虑出租车,直接去公交车站。 “美女去哪啊?” 路边黑摩的跟上来,桑雀不想理,那人还一直跟着。 桑雀真怕自己搭上黑摩的,出个车祸,最后还要赔钱,这也是一种破财的可能性。 “美女,去哪啊,给句话呗~” 桑雀停下脚步,“我去派出所自首,去不去?” 摩的司机瞪大眼,一溜烟跑了。 桑雀摇摇头,这种小场面,她见多了。 之前她陪姜枣去理发,理完被缠着办卡,办卡打八折,不办卡就要原价收费,原价很离谱。 她直接拉起姜枣说‘不需要,这是她最后一次理发,她要去化疗了’。 姜枣愣了下,然后抱住她就开始哭,最后理发店还给姜枣打了五折,让姜枣坚强点。 搭公交倒是很顺利,没碰到什么怪事,等到了姜枣家附近的公交车站,桑雀看到姜枣已经用小推车拉着大木箱子,等在路对面了。 那大木箱子里,全都是她让姜枣准备的东西,两把根据诸葛连弩工艺制作的连发小手弩,配套的弩箭和一些弓箭,都是上好的黑曜石箭头,还有许多不能见光的‘炮仗’,里面加了制作箭头剩下的黑曜石碎渣,朱砂粉和黑狗血粉。 姜枣跟做贼一样左顾右盼,让桑雀有种特务接头的感觉。 桑雀正准备过马路,一辆车突然朝她这边歪过来,好在桑雀身手好,及时后退,可是这一后退,一个年迈的老头忽然倒在她脚下。 桑雀整个人僵住,老头的儿子就在旁边,冲上来就喊。 “爸你怎么样,爸你还好吧?你给我爸撞到了,赔钱!” 这样破财,是要她倾家荡产? “喂你,大清早就在这里碰瓷讹人?” 徐义超的声音传来,他搭的是另一辆公交车,举着手机朝桑雀这边走。 “明明是你推倒你爸,我这可都拍得清清楚楚,要么赶紧滚,要么我报警。” 那个年轻男人见状,赶忙扶起没什么大事的老头,老头歉疚地看向桑雀,被年轻男人拉走,很快消失不见。 “你怎么也来了?”桑雀问徐义超,她脸上没表情,其实心脏狂跳,比见鬼跳得还猛烈。 她是越来越能体会到‘破财’的可怕了。 徐义超收起什么都没拍到的手机,“姜枣喊我来的,让我帮你搬东西。” “刚才谢谢你。” 徐义超羞涩挠头,“应该的。” 在徐义超和姜枣的帮助下,桑雀花重金雇了一辆面包车,一路上神经紧绷,小心谨慎,总算是安全把箱子运回了家。 路上姜枣和徐义超都说,郑玄约他俩见面,但是早上要帮桑雀运东西,就约到下午见。 桑雀跟姜枣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徐义超,徐义超明白是为昨晚的事,暗中给桑雀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表示他什么都不会说。 一回到家里,桑雀就看到徐奶奶和老妈坐在客厅,面色沉重的样子,她当即转身跟姜枣和徐义超说,家里有点事,让他们先回去。 姜枣原本还要继续追问桑雀拿这些东西干嘛的,一看桑雀家里气氛不对,识趣点头,示意桑雀电话联系,就跟徐义超先走一步。两人走后,桑雀把箱子拉进来,到客厅询问情况。 知道老妈早上差点被高空抛物砸到,桑雀一惊,更加确定诅咒的存在。 那个南洋女人诅咒她说,‘孤独和恐惧永远伴你左右’。 老妈若是出事,她才是真正的活在孤独和恐惧中。 桑雀抱着大将军的脑袋揉了揉,感谢大将军救了老妈一命,当初养它是最正确的选择,它的确对脏东西很敏锐,也很忠诚护主。 “小雀,你家这是惹上什么脏东西了?”徐淑芬问桑雀。 桑雀坐下来道,“郑老师早上来过,说之前金童子事件那个南洋女人死了,郑老师之前还跟我说,那个南洋女人很记仇,会不会是她觉得,因为我才导致她暴露,所以给我下了什么诅咒?我听说南洋那边的人很擅长这个。” 徐淑芬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南洋那边的确擅长诅咒一类的东西,或许是她死之前,用性命诅咒了你,才祸及你的亲人。” “徐奶奶,你有办法解决吗?”桑雀问。 徐淑芬摇头,“要是以性命为代价的诅咒,就没办法解决,你也只能去南洋看看有没有擅长这方面的人,想想办法。” “还有就是,在解决之前,你最好远离你妈妈,距离越远,你妈妈越安全,对你身边的朋友也是一样,只不过你妈妈离你近且亲,所以先受伤害。” “小雀,妈妈又拖累你了。”桑晚歉疚道。 桑雀摇头,“妈你别这样想,坏人要害我,那是坏人的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徐奶奶,我师父跟我说过一个地方,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我妈,再帮我瞒一下,我不想让郑老师知道我太多事。” 徐淑芬表示理解,就像她,要不是被有关部门发现,她也不愿意把名字挂在有关部门那里,事太多! 驱鬼是可以的,驱鬼后写报告属实很烦。 “你有把握吗?”徐淑芬关心的问。 老妈在跟前,桑雀表现出自信的样子,“有,我相信我师父的人脉。” 桑晚当然知道桑雀是要去诡王朝找解决办法,她再舍不得,也只能忍。 “那你吃了饭再走吧?” 桑雀摇头,“不了,妈你中午去徐奶奶家吃,咱们现在就保持距离,我收拾好了自己走就行,你放心,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的。” “那你万事小心,诅咒解决了就赶紧给我报个平安。”桑晚关切道。 “嗯。” 桑雀没有说太多话,说了总觉得像flag。 把徐奶奶和老妈,以及大将军送出家门后,桑雀立刻换回古代装束,背好所有装备。 看着手里的铜镜,桑雀叹气,“到底还是要把你带去诡王朝了,还有你害我妈之仇,我也会记着,等我晋升鬼级回来,去南洋炸了你老巢!” 收起铜镜,桑雀以厌胜钱打开门,用祟雾带着大木箱子瞬移进门。 从黑暗中走出,还是她离开时的山脚下树林,木箱就在脚边。 藏好简易木门之后,桑雀继续铺开祟雾瞬移,到附近官道上找了个准备进望山城卖粮食的人,租了他的牛车,拉上箱子回城。 一到城门口,桑雀远远看到日游校尉崔城,烦躁不安地在城门口走来走去,两天不见,肉眼可见的憔悴。 这是什么大人物要到望山城了吗?竟然需要崔城亲自到城门口迎接? 想到上次跟崔城闹得不愉快,这里人多,打招呼或不打招呼都尴尬,桑雀拿起牛车上的斗笠扣在脸上,往粮食袋上一躺,降低存在感。 第184章 升职加薪(求月票) 自从明白了桑木兰主动请辞的用意,崔城日夜难眠,寝食难安,总觉得他让功臣良将寒了心,让镇邪司少了一员大将。 如果桑木兰找不回来,他也没脸在这日游校尉的位置上待了。 这两日,崔城只要无事,都会到西城门来等,桑木兰从西城门出,回来时必定会走西城门。 他要第一时间见到桑木兰,解释清楚,他崔城虽是个粗人,认死理,却也敬重忠义之辈,无论男女,无论年少还是年迈。 等了一上午,崔城不时翻看守卫处的入城登记簿,不见桑木兰的名字,烦躁地把登记簿扔给守卫,在城门口来回踱步。 “崔校尉,这是哪位大人物要到望山城来,劳您亲自在这里等了两日?”守卫好奇的问。 崔城拉不下脸,又不想坏了桑木兰苦心为他保住的名声,怒吼吼道,“少管闲事!” 一辆牛车驶来,崔城随意扫了眼就让到一边,忽然发现远处有个黑衣女子背着行囊缓步行来,崔城眼睛一亮,立刻走上前去看个清楚,浑然不知他和桑雀擦肩而过。 城门口,桑雀从牛车上跳下来,交出上次出城时给的木牌,登记姓名。 桑木兰的名字如今已在望山城中家喻户晓,守卫一看是她,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桑雀眼神一厉,凑近嘘声,“别声张!” 那守卫还算机灵,以为桑雀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镇邪司的事,他一个守卫哪敢破坏,立刻点头,悄声地登记,放桑雀入城。 “多谢!” 等桑雀和牛车走远,那守卫还因为桑雀和煦的一声感谢傻笑,他做守卫许多年,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谢谢。 崔城那边,走近了猛盯那个黑衣女子,惹得黑衣女子皱眉远离。 发现不是,崔城一阵失望,又在城门口来回踱步,累了就走到入城登记处坐下休息,喝点水。 仰头喝水时扫到登记簿,突然看到上面大大的‘桑木兰’三个字,崔城一口水喷出来。 “这是什么时候入城的?” “刚刚。”守卫道。 崔城蹭地站起来,双眼冒火,“你坏了老子的大事!” 丢下登记簿,崔城马不停蹄地入城。 彼时。 桑雀已经顺利回到自己的小院,准备给租牛车的钱,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钱袋子,一时之间竟也想不起来是落在家里没带,还是在树林里弄丢了。 这个破财的副作用真是绝了,她在诡王朝本来就没多少钱,也不像现代还有老妈支援,没了就真没了。 她下个月的月俸还要捐给寿佛还愿。 桑雀咬牙,想骂人! 明天就偷偷把自己带来的糯米和黑曜石原石卖到黑市上去换钱。 驾牛车的老汉一直盯着桑雀,一副怕桑雀赖账的样子。 “等着,我回去拿钱。” 桑雀回到院中翻找自己之前放起来的一贯钱,果不其然,也找不到,不知道是被夏蝉拿走了,还是家里进贼了。 但是她却在家里找到一口大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锭,看样子是那一千金。 这是因为一千金不属于她,所以没丢? 这个崔校尉,刀子嘴豆腐心,死鸭子嘴硬啊,看到这些金子,桑雀心里对崔城的怨气少了些。 吁—— 外面传来响动,桑雀盖好箱子走出去,看到崔城急匆匆地从马上下来,眼瞪如牛,气势汹汹。 桑雀赶忙回想,她还有哪里得罪过崔城,让他锲而不舍的追上门来骂她? 驾牛车的老汉还在旁边,没等崔城说什么,桑雀先发制人,“崔校尉,有什么事咱们待会慢慢说,您能先借我二十文钱吗?”崔城愣住,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竟真从随身的钱袋里数了二十文钱给桑雀。 桑雀看他钱袋干瘪,似乎连完整的一锭银子都没有,一个日游校尉这么穷? 付了钱,桑雀拿回自己的大木箱,把东西搬进院子里,崔城还站在门口,她没说让他进来,他也不会主动闯入。 人粗了些,礼貌还是有的。 “你……你这两日去哪了?”崔城生硬问道。 桑雀随口答,“去买了点东西,我已经不是镇邪司的人了,去哪里也要崔校尉管吗?” 崔城老脸一红,想到桑雀是为了让他对内对外都有交代才走,尽量摆出和善的样子,“之前的事情我不与你计较,令牌拿回去。” 桑雀走到院门口,看到崔城递回来的令牌,忽然计上心头。 “崔校尉不觉得这样太儿戏了吗?” “那你想怎样,要老子跪下来求你吗?” 桑雀抓了抓鼻子,“那倒也不必,就是我因为赌鬼的事情,受九幽侵蚀,已经很难压制住自身邪祟,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回镇邪司了,免得我哪天失控,害了别人。” 崔城心中震动,桑木兰竟这么仗义吗?为了其他人的安危,准备独自承受邪祟反噬之苦? 难道她两日就是因为反噬,所以躲了出去独自承受? 他们镇邪司怎能让这样的功臣良将寒心?如此作为,猪狗不如! 崔城拧眉思索,要压制住邪祟,就需要大量的香火点燃心灯,这是稳妥的办法,桑木兰定是心灯不够强才压制不住。 这两天何不凝为了减少城内关于赌鬼的传言,已经用‘雪月楼’花魁是男儿身这件事掩盖了赌鬼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在讨论雪月楼花魁那些恩客此时是什么心情,早就忘了赌鬼的事情。 恐怕再过几天,桑木兰从传言中得到的香火就会全部消失,到时候她的邪祟就真的压不住了。 不行,镇邪司不能损失这样的功臣良将,不就是香火吗,好办! 崔城深深看了眼桑雀,收回她的铜游令牌,“赌鬼的事情,你是首功,这件事毋庸置疑,谁都抹消不了,明日按时来点卯,到时候,我会把你的令牌还给你!” 说完,崔城转身上马,要去找何不凝商议,他要让何不凝破格提拔桑雀,直接晋升银游。 桑雀是走阴人,事急从权,这也不是不可以! 崔城走后,桑雀回屋,把带来的东西安全的藏好。 虽然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崔城看她的眼神里,怎么多了些许敬佩和愧疚呢? 算了,她只是个打工的,领导的心思她不猜,反正她想要升职加薪的诉求已经表达,不管领导愿不愿意,她明天都老老实实上班吧。 没有下个月的月俸,寿佛先一巴掌拍死她。 藏好大木箱子,夏蝉和玄玉还不见回来,桑雀出门去找,在街上看到巡逻的寇玉山,问过之后才知道,何不凝这两天一直陪着夏蝉玩,而且何不凝在她离开望山城那天就回来了。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她不会已经暴露了吧? 思索一阵,桑雀赌性爆发,她就赌何不凝没有发现,自己上门去解释反倒显得刻意,毕竟有巫娘娘的影响在,他肯定不会识破她的真实身份。 抱着这样的赌徒心理,桑雀回自己住的小院,却在小院门口碰上亲自把夏蝉和玄玉送回来的何不凝。 夏蝉从头到尾焕然一新,绸缎棉服,头戴金钗,腰悬玉坠,连怀里的玄玉也戴上了金项圈,贵气逼人。 跟何不凝站在一起,竟真有些兄妹的感觉。 “姐姐~” 夏蝉看到桑雀很是欢喜,丢下玄玉跑到她面前,立刻把她头上的金钗和腰上的玉坠拿下来,使劲往桑雀手里塞。 “值钱的,姐姐拿去换钱,买好吃的!” 何不凝看到这一幕,唇角笑意逐渐僵住,在心中无奈叹气。 桑雀也有些尴尬,让夏蝉自己把东西收好,看向何不凝直接道,“何校尉,你知道怎么解决诅咒吗?我似乎,中了诅咒。” 闻言,何不凝瞳孔微颤,神色认真地重新打量了桑雀一番。 第185章 咒鬼(求月票) 何不凝没有先问桑雀如何被诅咒,被谁诅咒,而是反问一句,“你不是有连理枝吗?” 桑雀瞳孔微缩,原来用连理枝就能解决身上的诅咒,把自己的诅咒转移给别人?不会这么简单吧? 可惜连理枝被她特意放在了家中,留给老妈防身,毕竟她‘已经使用过连理枝,让夏蝉替她挡了赌鬼的攻击’。 只是此刻,桑雀不知道何不凝有没有受到赌鬼的攻击,也不知道他特意提到连理枝是想试探什么,还是责怪什么。 他连她从魏五那拿到连理枝都知道,必定是调查过赌鬼的事情。 桑雀能感受到何不凝眼中汹涌的暗流,她心脏狂跳,强迫自己冷静不要露出破绽,既然要赌何不凝没有看透她身份,那就赌到底。 桑雀皱眉,扫了眼夏蝉,让自己心虚自然而然的浮现,愧疚为难道,“那东西……被我弄丢了,是意外……” 何不凝的眉头也紧锁着,定定地看着桑雀,看她低头,看她捏着夏蝉的手,看夏蝉傻乎乎地对着她笑。 所有的一切,最终化为一声叹气。 夏蝉虽然心智不全,但她反而有兽类般的敏锐,能感受到旁人的恶意,桑雀若是平日对夏蝉不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夏蝉不会对桑雀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或许,真的是意外吧,桑雀并非故意要用夏蝉抵挡赌鬼攻击,而是某些阴差阳错的状况,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你找人把余大喊来,进去说。”何不凝低声道。 桑雀点头,打开院门让夏蝉和何不凝先进院子,她去隔壁找刚放衙的寇玉山,麻烦他跑一趟。 到寇玉山家院门口的时候,桑雀看到一个穿粗布衣的妇人,长相温和,挎着篮子在寇玉山家门口徘徊。 桑雀刚想问,那妇人一紧张,扭身就走。 敲开门,寇玉山脸上和头上都湿漉漉的,应是刚打了水洗脸。 “玉山叔,您能帮我去找一下余大吗?何校尉在我家,有事。” “行,我现在跑一趟。”寇玉山爽快答应。 做镇邪司白役这段时间,寇玉山过得很充实,精神头很好,尤其是最近,每日巡街都穿戴整齐,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年轻不少。 准备离开,桑雀想了想还是说道,“刚才你家门口有个妇人在徘徊,像是有事找你。” 寇玉山愣了下,随后竟然有些闪躲羞涩,低咳了一声,“我知道了。” 桑雀看破不说破,笑了笑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桑雀看到夏蝉坐在廊下的藤椅中,玄玉正用椅子腿磨爪子,何不凝安静地站在旁边,长身玉立,气质华贵,衬得桑雀这院子有些穷酸。 天色渐黑,桑雀点燃院子各处的灯笼,请何不凝到屋中正堂坐下,开始说自己中诅咒的事情,借口她早都想好了。 “何校尉,我具体何时中诅咒我其实也无法确定,大概就是赌鬼事件结束之后,隔了一夜,我半夜噩梦惊醒,总觉有道阴影跟着我,无法驱除。” 何不凝很聪明,聪明就会自行联想很多,把一切合理化。 赌鬼事件结束之后,镇邪司唯一女夜游关押赌鬼的事情就传遍全城,为的就是牵制镇邪司,让镇邪司无法大张旗鼓的调查赌鬼事件背后之人。 并且让桑雀成为众矢之的,让她身为镇邪司的夜游使,却能独揽众多香火,引得镇邪司内部那些不服她的人开始针对她,用违反镇邪司规矩这件事问她的罪。 桑雀初入镇邪司半个月,就把日游使上下几乎打了个遍,在那些日游使心中积怨颇深。日游使人多,有好人也有小人,必定会借此机会给桑雀穿小鞋。 如此一来,镇邪司为了平息一众日游使的怨气,就必须按规矩处理桑雀。 一个刚刚冒着性命危险为镇邪司关押恶鬼的人,没有奖励,却领到一顿责罚,势必会对镇邪司产生怨怼。 也就是崔胜一根筋,才会不问缘由,直接找桑雀发难。 若是换了何不凝,他会把桑雀调走,对外是流放处罚。 对桑雀,破格提拔为银游就足以安抚,只要告诉桑雀,她太年轻,如此做法难以服众,让她暂时不要公开她升为银游的事便好。 桑雀的能力,升银游是迟早的。 之后,桑雀只要在外地随便立个功,就可以功过相抵,衣锦还乡。 赌鬼事件之后,这一系列的操作,都是为了帮幕后之人争取时间,同时打压桑雀。 现在桑雀说她中了诅咒,何不凝丝毫也不觉得意外,必定又是赌鬼事件幕后之人所为。 一个厉害的,能为镇邪司办事的走阴人,一定会被镇邪司重用,资源倾斜,着重培养,让其早日晋升鬼级。 那些暗中搞事的人,可不愿意看到镇邪司多一员大将。 想到这些之后,何不凝没有追问什么,直言道,“连理枝若还在你手中,解除诅咒的成功率会大很多。” 桑雀给何不凝倒茶,总感觉他这话中带着点怨气。 “那镇邪司还有连理枝可以兑换吗?我现在应该有八百功绩点了。” 何不凝虚接桑雀递来的茶,“连理枝这种东西非常少见,望山城中的镇邪司并没有连理枝,也没有类似物品。凡诅咒,都会吸引咒鬼每夜前来侵扰,你夜间做噩梦便是因为咒鬼的缘故,咒鬼若是不及时驱离,又很容易吸引到梦鬼。” “有咒鬼在,梦鬼杀不死你,却能夜夜在噩梦之中折磨你,让你持续给梦鬼制造恐惧力量,待梦鬼慢慢壮大,就会开始影响附近的人。咒鬼和梦鬼,总是会先后脚出现,这一点你日后处理诡案的时候也要注意,一定要在梦鬼出现之前,早早处理掉诅咒。” 桑雀点头。 “血脉至亲之间的诅咒是无解的,除非人死,你以后遇上这种,就不必费功夫了。” 听何不凝这话,桑雀忽然想到明府,明婉兮和明清扬是亲姐弟,她对明清扬的诅咒就是血脉之亲之间的诅咒,所以明清扬即便入了佛门,依旧没能解决掉身上的诅咒。 何不凝喝了口茶,嫌弃皱眉,放下茶盏。 “血脉至亲诅咒之下是魂命血咒,需要很懂诅咒之术,有修行在身的内行人施展,献祭自身魂魄和性命,以永不轮回,坠入地狱永受煎熬为代价去诅咒他人,这种诅咒可以转移,却要三斩咒鬼,也就是连续三晚,三次将咒鬼击退,咒鬼一次会比一次厉害,具体能达到什么层级,也要视情况而定。” “三斩咒鬼不能中断,最后一次击退咒鬼之后,需要斩断咒鬼和被诅咒者之间的咒线,将咒线引到替代者身上。有连理枝的话,引咒线这一步就会很简单。我在镇邪司八年,解过七次魂命血咒,六次失败,唯一成功的一次,是余大引的咒线。” 桑雀有些紧张地问,“要是失败,会怎样?” “立死!” 桑雀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那南洋女人对她下的很可能就是魂命血咒了,这种失去理智的邪教徒太疯狂了! 何不凝继续道,“上一次,我被黑山村寡妇诅咒,就是比较常见的一种诅咒,普通人也可施展,只需怀着深刻的怨念和仇恨,献祭性命为代价就可诅咒,这种恶咒需要知道被诅咒者真名,还需要一件贴身之物为媒介,那次……是我的疏忽。” 何不凝沉默了片刻,幸好他现在的名字并非真名,咒鬼虽然找上门来,却没有咒线,很轻易就被他驱赶。 “若只是恶咒,无需面对咒鬼,用连理枝便可直接转移。你觉得,你所受的诅咒,是哪一种?”何不凝看向桑雀。 桑雀老实道,“我绝对没有贴身物品遗失,所以很可能是,魂命血咒。” 贴身物品是指经常随身携带,或时常把玩,与身体有长时间接触,沾染浓重个人气息的东西。 何不凝微微点头,始终淡定,“你不必担心,除了余大,我也会请崔城来帮忙,现在崔校尉,很愿意帮你。” 第186章 守夜(求月票) 何不凝给桑雀讲解关于诅咒的事情,夏蝉和玄玉趴在桌上玩,玩的还是瘦猴当初给夏蝉折的纸蛤蟆,桑雀后来学会,给夏蝉折了许多。 夏蝉按一个,玄玉按一个,谁的纸蛤蟆离桌边近谁赢,输了弹脑门。 玄玉爪子对力道的控制比夏蝉好,所以总是夏蝉被玄玉猫爪打脑门。 何不凝看夏蝉捂着脑门噘嘴生气,又越挫越勇的样子,跟桑雀说话的语气都从冷硬转为柔和,他平日里可不会跟人这么耐心的讲事情,都是让小五小六代劳。 桑雀看到玄玉这个坏猫,把夏蝉脑门都拍红了。 又发现何不凝看玄玉的眼神浮起一丝怨念,心中失笑,赶忙跟夏蝉道,“小蝉,你试试用头发。” 夏蝉眼睛一亮,垂在身侧的头发卷起一缕,轻轻按在纸蛤蟆的屁股上,这一次,夏蝉的蛤蟆堪堪停在桌边,半个身子悬空,却没掉下去。 夏蝉现在每天都在桑雀的要求下练习头发的进攻和防守,她对头发的控制比手还灵活。 “哈哈,小蝉赢了,小蝉终于赢了!” 夏蝉开心拍手,做出恶狠狠地表情,曲指哈气,玄玉缩着脖子耳朵压在脑袋上,喵呜呜地呈现出防御姿态。 但是夏蝉并没有弹疼玄玉,就轻轻一下。 何不凝的唇角也跟着不自觉的勾起来,整个人柔和许多。 桑雀对夏蝉不吝夸奖,“小蝉你比之前更厉害了,真棒!” 夏蝉皱着鼻子扬下巴,天真烂漫,得意地笑。 何不凝端起桌上难喝的茶,抿了一口,“你很会哄孩子。” 桑雀随口道,“我小时候,我……我娘,我娘就是这么夸我的,跟她学的。” 何不凝微微点头,不自觉的羡慕,“你娘一定很疼爱你,不知她老人家现在何处?” 桑雀低声道,“在另一个世界。” 真·另一个世界。 何不凝瞧了桑雀一眼,他知道桑木兰的双亲早就去世,刚才只是顺口一问。 他没再说话,茶实在是难喝,吹两口又放下,问夏蝉,“小蝉呢,娘亲对小蝉好吗?” 夏蝉歪头,“小蝉乖,娘亲给小蝉吃好吃的,小蝉不乖,娘亲就揍小蝉,小蝉在巫庙里跑啊跑,跑到巫娘娘头上,娘亲打不着,娘亲……小蝉没有娘亲了……” 夏蝉突然情绪低落,桑雀小心翼翼地观察何不凝,他也眉头紧锁,不接话。 何不凝就不好奇他娘到底死没死?还是他已经认定,他娘死了,所以没必要问? 桑雀打破沉默,“何校尉,您跟夏蝉的关系,我从小六那里听说一些,不是他主动说的,是我猜到的。” “我知道。”何不凝沉声道。 “你要是想让夏蝉跟你亲近,就别把她当孩子看,就当正常人,她不笨,只是学的比其他人慢,但她很有毅力,能比别人坚持更久。你也别总想着保护她,她骨子里是要强的,你尊重她,她面对你才能舒适自然,她不是金丝雀,而是雏鹰。” 如果有一天,她的身份挑明,她也希望何不凝能尊重她,将她当做朋友当做伙伴,而不是当成需要人保护和照顾的小妹妹。 她宁愿有问题有争执的时候,直接跟何不凝打一架,也不想听他说什么哥哥应该让妹妹的话,大家都是独立且平等的人,没有谁让谁的道理。 何不凝看向桑雀,“到底还是你比我更懂小蝉,也不怪她总把你放在首位。” 叩叩叩。 “桑二,你在家吗?” 院外传来余大的声音,桑雀出去开门。 进去之前,余大拉着桑雀,轻声询问何不凝找他干嘛,桑雀直说是自己中了魂命血咒,余大一脸惊讶。 “赌鬼幕后之人干的?” 连余大都这么想,桑雀也不解释,就含混的说了句‘可能吧’。 桑雀带余大进去见何不凝,何不凝直说他会请崔校尉一起,来帮桑雀渡过这三夜,余大要做的,就是帮桑雀找一个替死之人,在第三夜帮桑雀把咒线转移过去。 余大思索一阵点头,“只要二位校尉能把咒线斩断,转移咒线这个我没问题,但是我需要桑二你的真名和生辰八字。”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户籍文书上只有名字和生的年份,没有具体的生辰八字,估计余大和何不凝都能猜到她在用假名,所以余大才说这话。 她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生辰八字的,是寇玉山说她和夏蝉同一天出生,她才知道自己具体的生日。 问题是,她的生辰八字要是暴露出来,何不凝肯定会怀疑。 还有真名,诡王朝定义的真名,是指出生时,由爹娘写在命帖上的大名,桑雀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帖,也不知道她应该姓什么叫什么。 桑雀这个名字是老妈起的,写在户口本上,盖了红章,应该和命帖有一样的功效,能算真名吧? “桑二你不必担心,回头我给你一张黄纸,你自己用血写上去自己收好,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不会看的。” 桑雀点头,大拇指碰到食指上那枚老妈给她的指环,又道,“我身上的诅咒必须转移给别人吗?能不能转移给死物,或者牲畜也行,我记得老余你跟我说过,巫术之中有这类转移之法。害我之人,我可以毫不犹豫的杀死,但我不能主动为恶,主动害别人性命。” 闻言,余大颇为欣慰地看了眼桑雀,何不凝也对桑雀这种不视人命为草芥,不主动害人的心性所惊讶,这样的世道,但凡有点力量,都不会把普通人的性命放在眼中,桑雀这样的,很少见。 余大笑道,“放心吧,不需要用活人,我会用‘草人替命法’来帮你转移诅咒,到时候你自己把生辰八字和真名放进草人身体里就行,事后这个草人会直接烧掉,也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真名和生辰八字。” 听到这话,桑雀松了口气,问,“替死草人是不是也是这种?” 余大道,“差不多,但是我会做个比那更大更精细的。何校尉,麻烦您写个条子,我现在就去镇邪司领材料,找功曹院的匠人赶工。” 何不凝点点头,找桑雀要了纸笔,批了条子盖上他的官印。 “到镇邪司跟小五小六说一声,我今夜会在此守夜,让他们有事到这里寻我。” “好。” 余大拿了条子离开,桑雀突然感觉有点尴尬。 何不凝稳坐在正堂的椅子里,闭目养神,“你不必管我,该做什么做什么,咒鬼来时我会叫你,今夜的咒鬼不会太强,我一人足矣,明日和后日,再找崔校尉来助阵。” 桑雀左右看看,无奈道,“那我先带小蝉睡觉去。” 夏蝉今日应该是跟何不凝玩了一天,累了,桑雀还没给她讲故事,夏蝉就抱着玄玉自己睡着了,玄玉听夏蝉呼吸平稳,从夏蝉怀里钻出来。 桑雀揉揉玄玉的脑袋,“你今晚别出去玩了,咒鬼要来找我,你在这里守着夏蝉。” 喵~ 玄玉点头答应,舔嘴。 桑雀失笑,“带了带了,就是现在不方便给你吃,明天行吗?” 玄玉往旁边一倒,失望甩尾。 安顿好夏蝉和玄玉,桑雀从西边屋子出来,往门上贴了三张驱邪符。 她的直属上司还在这里坐着,桑雀也不好意思直接去睡觉,只能过去坐下,跟何不凝聊天。 “赌鬼幕后之人,查到了吗?”桑雀找了个话题。 何不凝摇头,“幕后之人藏得很深,现在正在暗中排查吴仁兴近半年接触过的人,估计查不到什么。” “曲天河呢,他有没有交代什么?”桑雀又找了个话题。 何不凝瞧她一眼,“曲天河背后是鬼戏班,研究快速养尸的办法,试图养出一支可控的僵尸军,其目的是要引发战乱,让他们供奉的戏神能够收割更多的恐惧和绝望。” “跟曲天河接触的,是一个被他称呼为‘万箱头’的人,汤原县及其周边那一场血祭,就是这个万箱头所为,他目前已经有五层的实力,驾驭了一个诡新娘。而这个诡新娘,又是东阳县外那个明府,往年献祭给蘖神之中的一个。” 起点书评区的同人活动,请大家踊跃参加,奖励多多~ * 还有加更~ 第187章 一斩咒鬼(【沐呆999】盟主+1) 桑雀惊讶,却不意外。 她当时也想过,万箱头驾驭的诡新娘会不会跟明府有关系,后来又想到,诡王朝这种地方,恐怕到处都是各种原因产生的诡新娘,兴许是巧合。 所以说,蕙兰死后被养起来不是个例,在蕙兰之前,就有人利用明府每年献祭给蘖神的那些新娘来养鬼,只不过人死要想成为有潜力的邪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这样的诡新娘才没有泛滥成灾。 何不凝继续道,“明府背后,有镇邪司的暗中支持,这件事牵涉很深,需要暗中探查。” 说书人当初跟何不凝说的那些话,他后来都去查了,一件事就能证明,鬼戏班的根基,比他想的还要深。 明氏的玉浆,当初到底是谁,呈到了宫里娘娘们的面前。 鬼戏班是巫庙被废之后,才慢慢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弄得各地戏班无故遭殃,被查封了不少。 何不凝之前一直以为,鬼戏班是近二十年内才成立的,没想到早在五十年前,鬼戏班就已经开始在秦州地界活动。 明氏的蘖神过了明路,每年蘖神祭还有镇邪司的人去为其坐镇,他在秦州镇邪司六年,当上校尉也就小半年,秦州积压的诡案太多,他之前还真没注意到这件五十年前的旧案。 现在的鬼戏班已经成了气候,有了一定的规模,隐匿的能力很高明,要想找到鬼戏班的源头,从五十年前,他们势力不强时留下的线索入手最好。 还有就是在镇邪司中,暗中支持鬼戏班的人,也必须揪出来。 “这么隐秘的事情,你为什么告诉我?” 何不凝直言不讳,“你是新人,在镇邪司中没有根基,背景干净。” 主要是桑雀的品行,让何不凝很赞赏,明明夜游使有更大更好的院子,桑雀却为了夏蝉能够离寇玉山近一些,来住日游使的小院子。 中了诅咒,也没想过用别人替命,还不畏强权,敢直接跟崔城硬顶。 “你也不必感觉有压力,这件事查起来很难,你经历过献祭和明府的事情,算是已经牵涉其中,让你去查是最合适的,目前你只需暗中留意便可,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和人,直接找我禀告,或者找小五,别找小六。” 桑雀了然,她这是触发了一个长线的隐藏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完不完成都对她没影响。 “对了,还有件事,崔城下午来寻我,让我给你破格提拔,晋升你为银游。” “啊?”桑雀惊住,虽然她有暗示,但崔校尉这以德报怨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她是不是误会崔校尉了?其实他是个好人?就是太耿直? “卖他个人情,我答应了,但是有条件。” 何不凝原本就打算破格晋升,白得崔城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你晋升这件事,今年除夕之前不能公开,等解决了你身上的诅咒,跟着我一起巡州,离开望山城,待到巡州归来,过完除夕,再对外宣布你晋升的事情。” 桑雀点头,这里面的原因她能想明白,毕竟她才进镇邪司半个月,就算镇邪司是她爹开的,怕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她升职加薪。 “巡州是干什么?”桑雀问。 “每年立冬之后,除夕之前,各州夜游使小队就会进行一次全州巡查,集中处理一批各地的紧要诡案,确保玄朝各州能够安稳地渡过除夕,毕竟那个时候,各州的官员都要进京述职,镇邪司维持各州安稳,是重中之重。” “秦州这边,兵分三路,我这边会带小五小六和你一起,从望山城出发往西南方,经过丰宁城,建水城,太康城,最后跟其他夜游小队在天凉城汇合。” 桑雀眼睛一亮,阴童的另一只眼珠就在天凉城。 如果到天凉城能拿到那颗眼珠,再加上她关押在铜镜里的金童子,阴童晋升的三个条件就能达成两个。 只不过…… “丰宁城不是已经全灭了吗?”桑雀疑惑道。 何不凝摇头,“只是成了空城,目前已经初步清理完成,再将损毁的部分重建,就可以重新启用。” 桑雀了然,在诡王朝这样的世界,建一座城池只怕不容易,能用自然要用。 桑雀本想向何不凝打听九十年前,玄朝是否有大的动荡,这可是确定现代是否往诡王朝引渡恶鬼的关键。 但是何不凝脑子太好,桑雀怕自己不小心暴露,打消这个念头,还是决定去找庄婆婆问。 又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大部分都是围绕夏蝉。 何不凝要带桑雀一起巡州,夏蝉自然也要跟随,何不凝没打算让夏蝉加入镇邪司,他原本是想让夏蝉就待在望山城,他可以找个管家和老嬷嬷,打理宅院,照顾夏蝉。 但是听了桑雀的话,何不凝改变想法,决定让夏蝉就以桑雀妹妹的身份,跟着桑雀就好。 夏蝉想去哪,就去哪,想跟他们一起处理诡案,就一起处理诡案。 他会试着相信夏蝉的能力,也学着桑雀的样子,努力去训练夏蝉。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而且他试探过夏蝉,夏蝉根本不知道九歌圣物是什么样,更加没见过那样的东西,她说娘亲留给她的只有头上那把断掉的木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夏蝉的身份要是曝光,何不凝担心九歌和其他势力会对夏蝉不利,所以把夏蝉带在身边,用桑雀妹妹的名头遮掩,教夏蝉自保,是最稳妥的办法。 桑雀又问夏蝉这样的能不能晋升鬼级,何不凝说可以,但是具体如何晋升,只有夏蝉自己才能知道,并且一定会十分凶险。 何不凝说他当初是死了一次又活过来,才踏入了鬼级。 那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人还不是小五和小六,是老三和老四。 何不凝还跟桑雀提起上次抓曲天河的时候,曾遇到九歌的铃医,给了夏蝉一瓶药,叫桑雀叮嘱夏蝉,每日一粒不可多吃,那是让夏蝉稳定体内邪祟力量,驱除负面影响的。 吃完那一瓶,夏蝉的实力还能再上一个台阶。 夏蝉之前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竟然都没有跟桑雀说起过,而桑雀也是此刻才确信,巫娘娘遮掩她身份的力量确实存在。 那个时候她追着曲天河就是朝那边去的,如果没有迷路,一定会跟九歌的铃医碰面,结果还是错过了。 天色渐晚,桑雀不好意思丢下何不凝在这里替她守夜,自己去休息,就硬着头皮聊天。 也不知道聊了多久,一根蜡烛烧得见底,桑雀实在抵挡不住突然袭来的困倦,莫名其妙趴在桌上睡着了。 何不凝淡淡地扫了桑雀一眼,并未大惊小怪,而是换上一根新的蜡烛,起来活动筋骨。 桑雀一直坐在这里,他不能失礼,坐得背部僵硬,也得端着校尉的架子继续端坐,强忍着喝下桑雀给他添的茶,嘴里都是茶沫子,不能吐只能咽了。 桑雀睡着不是因为困,而是咒鬼将至。 果然,桌上的蜡烛突然被一阵风吹灭,桑雀开始不安稳的皱眉,想要动弹,却像鬼压床一样发不出声音,也完全动不了,陷入噩梦。 黑暗之中,何不凝瞳仁清亮,站在桑雀身边扫视周围。 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何不凝猛地朝那边看去,看到一个浑身漆黑,状似野兽的小婴儿趴在房梁上,瞪着血红的眼睛,怨毒地看向桑雀。 咒鬼没有固定的形态,会根据诅咒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样子。 何不凝此刻能清楚的看到咒鬼,说明此刻的咒鬼层级在四层以下。 一根若有似无的黑线从咒鬼身上延伸出来,连接在桑雀身上,何不凝紧盯着咒鬼,全神戒备,未曾看到那咒线正从桑雀身上漫出来,偷偷朝他的方向伸展。 婴儿突然发出尖锐的啼哭声,何不凝耳中如遭针扎,刺痛蹙眉。 咒鬼趁此机会,从房梁上猛扑下来,若是让它落到桑雀身上,立刻就会跟桑雀的梦境融合在一起,在梦中不断折磨她。 而桑雀在梦中产生的恐惧感越是强烈,越是能吸引到梦鬼。 千钧一发之际,何不凝突然抬手,准确无误的将那小婴儿掐在半空,手上轰的燃起绿色阴火。 咒鬼发出凄厉的哭嚎声,被阴火包裹,用力挣扎,何不凝耳中流出鲜血,头痛欲裂死不放手。 他坚持了足足半分钟,咒鬼所化的小婴儿才被阴火烧成一缕黑烟,连同桑雀身上的咒线一起隐没不见。 第一次驱赶咒鬼,就算是完成了,明日来的咒鬼,可能会变成两个,也可能会变得更强。 何不凝喘了口气,重新点燃蜡烛,发现桑雀的眉头逐渐舒展开。 立冬已过,寒风瑟瑟,北方的夜晚异常冷。 何不凝看了看趴在桌上睡觉的桑雀,叹口气,取下他今日给小蝉买的,挂在门口的披风,轻轻地往桑雀身上披去。 怎料披风刚碰到桑雀,桑雀突然双眼一睁站起,闪电般拔出匕首挥臂横扫。 撕拉! 何不凝朝后退了半步,手中披风被划开一道裂口,还有他的脖子,也正慢慢出现一条血线。 桑雀本能地瞬移到了屋子另一边,待她完全清醒过来,看到何不凝双手抓着披风,僵在原地的样子,表情僵住。 知道咒鬼要来,她就算睡着,精神也是紧绷的,自身防御等级拉满,谁碰她,她都会本能反击。 何不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被桑雀刚才的反击惊吓,幸好他闪得快,脖子上的伤并无大碍。 他随手把披风丢在桑雀刚才坐的椅子上,“警觉性不错,咒鬼已经来过了,好好休息。” 说完,何不凝转身离开。 还有…… 第188章 询问庄婆婆(【沐呆999】盟主+2) 一夜无事,桑雀第二日正准备去镇邪司点卯,小六就跑来通知她,说何不凝让她在诅咒解决之前尽量别乱跑,不必再去镇邪司。 桑雀疑惑何不凝为何昨晚不说,难道是被她吓到,忘了? 何不凝说要带夏蝉一起去巡州,她昨晚也跟何不凝商量过,是让夏蝉跟他们一起骑马,还是她把自家驴车带上。 何不凝和夏蝉相处了两天,领教到了夏蝉的贪吃,而且夜游使时常在野外过夜,都是旗帜一插,天当被子地当床。 夏蝉要跟,何不凝同意桑雀带着自家驴车,驴车能给夏蝉带吃的,也能在野外过夜的时候,给夏蝉和桑雀遮风挡雨。 若是驴车脚力不行,半路再换马车,巡州不是处理紧急诡案,也不必快马加鞭的赶路。 桑雀把这番话转告给自家黑驴,黑驴早上吃食都多吃了半槽,生怕桑雀半路把它丢下,要是单纯的丢下还好说,黑驴是真怕它四个蹄子被砍。 后面的车厢也要改,增加暗格,方便桑雀藏东西。 列好出行要带的单子,桑雀带着夏蝉出门采购,所有东西都是夏蝉付钱。 早上桑雀找寇玉山借了五十文,吃个早饭的功夫,就‘不小心’打翻老马半桶豆腐脑,赔了五十文。 现在的桑雀,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还欠了崔城二十文,寇玉山五十文。 好在她的破财没有影响夏蝉,夏蝉的荷包里装满了何不凝给她的零花钱。 再坚持两天,等破财的副作用过去,桑雀再去跟镇邪司预支月俸,偷偷把带来的糯米和黑曜石原石卖了。 今早她去检查藏糯米的地方,发现老鼠咬坏了袋子,吓得她立刻让夏蝉给她签字画押,写了张收条。 收条上写明,她无偿将所有财物赠予夏蝉,即刻生效,后附财物清单。 主动破财也算破财,这些财物不再属于她,也就不在破财的范围内。 昨晚何不凝驱赶咒鬼之后,桑雀今天感觉浑身轻松,余光能看到的阴影也有所减少,夏蝉和玄玉跟她一起逛街,她时刻留意着夏蝉的安危,并无危险的意外发生。 下午,到车马行定好改车厢的方案,交了定金,桑雀和夏蝉牵着驴走在街上,玄玉蹲在驴背上扫视周围。 喵~ 经过如意楼,玄玉叫了声,从驴背上跳下来,跑到一个驼背的老婆婆面前。 夏蝉看到之后,开心招手,“庄婆婆~” 庄婆婆拄着拐杖,正慢慢的从如意楼里走出来,“是玄玉和小蝉啊,你们这是去哪了?” 桑雀带夏蝉走过去,“去了趟车马行,婆婆这是刚看完戏出来?” 庄婆婆点头,“嗯,庆安班的新剧,唱得挺不错,就是戏本子不行,我不喜欢,一会叫人来给他们查封了。” 桑雀愣了下,“您在开玩笑吗?” 庄婆婆眼角还有些泪痕,像是被戏里某些场景感动过。 她叹了口气道,“没开玩笑,真的要封,他们庆安班这出新戏唱的是一个小娘子劝赌博的相公收手,最后小娘子的一对女儿,连同小娘子都被黑心的相公卖掉,落得凄惨下场的故事。赌鬼的事情风头刚过,岂能又叫他们再掀波澜,自然是要封上一阵的。” 原来如此,桑雀深深看了眼如意楼,里面仍旧有咿咿呀呀的戏腔传出。 戏班子本来就因为鬼戏班的存在而敏感,庆安班是全员在镇邪司有详细备案,才能在望山城里开起这如意楼来,这种时候唱这出戏,真是疯了。 “婆婆,我们送您回去吧。” “好。” 桑雀扶庄婆婆骑驴,她走在旁边随口闲聊,把话题慢慢扯到玄朝开国之事上,从庄婆婆口中,桑雀终于知道,玄朝开国不足百年。 而在玄朝之前,九州邪祟激增,百鬼横行,各地藩王拥兵自保,民不聊生,动乱了十五年,才被玄朝开国皇帝一统。 “为什么邪祟数量会突然激增呢?”桑雀心脏狂跳,追问道。 庄婆婆随着黑驴的行走摇晃着,思索道,“我把现今能找到的记录都翻看过,没人知道原因,但是再往前追溯,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就是没有规律可循。我猜测,这天下恐怕是经历过数次覆灭和重建,有些东西的出现都查不到源头,就好比那玻璃,这其中,也总有九歌的影子在。” “你如今是夜游使,告诉你也无妨,当年玄朝一统天下,九歌在背后起了很大的作用,可以说没有九歌辅助,十五年的动乱不会这么快结束。九歌这群人总是乱世出,盛世隐,除了巫庙什么也没留下,也不像道门和佛门那样,专门招收弟子成就一方势力,自始至终都是九个人,你说奇怪不奇怪?” “是挺奇怪的。”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庄婆婆见桑雀对这些感兴趣,还问桑雀要不要转到功曹院来,跟着她学管档案,外面干活太危险。 桑雀笑着婉拒,庄婆婆住的地方特别偏僻,她说她夜里总是睡不好,听不得一点响动,所以一个人住在空无一人的翠柳巷。 这条巷子里的院子都是镇邪司给差役们准备的,因为院子小,地方偏,也就没人选这里,庄婆婆图个清静,一住就是好多年。 送庄婆婆回去之后,桑雀一路都心不在焉。 从庄婆婆说的话中,其实已经可以确定,的确是现代把诡异的力量流放到了诡王朝,九歌就是在诡王朝处理这件事的小团体。 或许,九歌的神祇巫娘娘,就是当初第一个制作出厌胜钱,第一个打开这扇门,第一个把诡异力量带过来的人。 不管诡异世界在这之前有没有邪祟和鬼怪,巫娘娘这样做,肯定是对诡异世界造成了影响。 所以她明面上建立镇邪司,暗地里培养九歌,共同治理诡异世界的邪祟恶鬼,辅佐诡王朝历代的君王,教给他们各种压制邪祟恶鬼的办法。 牺牲一个世界,保全另一个世界。 那么,巫娘娘也是从华夏世界来的? 巫娘娘在华夏那边是不是也有一脉传人,一代代持有厌胜钱?一代代延续这件事? 这个推断正确的话,她亲生母亲和她,必然就是巫娘娘这一脉的后人。 巫娘娘,她亲生母亲,她,都是女性,厌胜钱传女不传男? 巫娘娘神力来自于山鬼,山鬼也是女性形象。 巫娘娘是华夏侍奉山鬼的巫女?还是巫娘娘就是山鬼的化身? 必须是女性持有厌胜钱的话,是不是说明,现在除了她,没人能使用厌胜钱,除非她生个女儿出来,或者找到她亲生母亲。 在这之前,她就得肩负起两个世界的使命? “姐姐?” 夏蝉的声音打断桑雀思考,她回神,发现她们已经到了家门口。 暂时压下念头,桑雀和夏蝉一起收拾各个店铺送来的东西,都是路上要用的,买的多,店里会让伙计送上门。 忙活到晚上九点多,院门被敲响,何不凝和崔城一起来了。 桑雀把两人请进来,崔城故意撞了下何不凝,非要先进来。 家里已经收拾干净,桑雀请两位校尉大人上座,倒茶。 何不凝按住他的茶盏,拿出一包茶,“这是……小蝉爱喝的茶。” “小蝉不爱喝茶。” 在旁边吃点心的夏蝉头也不回,直接拆穿。 何不凝表情僵硬,桑雀装没看到。 崔城不挑,桑雀给他倒好茶,他端起来牛饮一口,转头呸掉茶叶渣子。 “桑二,你家这茶不错!” 何不凝:………… 桑雀从夏蝉手里夺过糕点盘子,放在两人面前。 “二位校尉,今夜,就拜托你们了!” 啪! 桑雀拍开夏蝉试图偷点心的手,何不凝双眼咻地眯起。 今天四更已经一万+字了,求月票~~~ 加更先到这里,明天见~ 第189章 名声被害(【沐呆999】盟主+3) 桑雀曾经看过一句话,说小时候没有被父母好好对待过的人长大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告诉自己不要做父母那样的人,会加倍补偿和疼爱自己的孩子,成为自己梦想中的父母。 虽然不是父女,何不凝对夏蝉的好,或许也是这样一种补偿心理,补偿幼年的他自己。 如果换做是她来做这个妹妹,因为她心智健全,又有那样的使命,何不凝对她的戒备会高于一切。 换了夏蝉,傻乎乎的,每天最大的梦想就是吃饱,没有任何野心,何不凝的戒心才会放下,被压抑的亲情,以及他自己对亲情的渴望,都会不由自主的冒出来。 崔城要拿点心,何不凝手快一步,整盘端走递给夏蝉,夏蝉抱住点心盘子对桑雀一吐舌头,转身就跑,生怕桑雀再给她抢回去。 崔城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怀疑何不凝故意跟他作对。 距离咒鬼出现还有一会,闲着也是闲着,崔城把他的佩刀往桌上一放。 “桑二,一直听说你身手不错,敢不敢跟我过两招?” 桑雀眼睛微亮,可又看到崔城空荡荡的右边衣袖,打消了念头。 “改天吧。” 崔城以前在军中武力不俗,一柄大关刀杀敌无数,后来失了一条右臂,武功等于废了大半。 她要是把崔城打赢了,那不是欺负残疾人嘛! 而且崔城才给她争取到晋升银游,她也不好意思当着何不凝的面,把崔城撂倒在地。 “对对,今晚给你驱除咒鬼要紧,等你移除了诅咒,再约战一场。”崔城点头道。 晚上有崔城陪着何不凝聊天,桑雀终于不用硬着头皮陪聊了。 昨晚咒鬼是临近凌晨十二点来的,桑雀还是先带夏蝉去屋里睡觉,让玄玉帮夏蝉守夜。 夏蝉睡着后,桑雀在房间里待了一会,没有手机确实很无聊,她盘坐在夏蝉床边,观想了一阵。 赌鬼事件之后,她因为传言得到的香火在迅速消散,好在她的银游令牌在加紧制作,老妈的也逐渐有了起色,粉丝在缓慢增加。 她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恢复平衡。 到十一点,桑雀听到呼噜声,从房间里出去,看到崔城瘫坐在椅子里,脑袋扬起张大嘴,睡得正香。 何不凝端坐如初,拿着一本没有名字的书,一边喝自己带的茶,一边照着烛光看书。 就是眉头一直皱着,在崔城呼噜声最响的时候,烦躁地瞅崔城一眼。 在崔城呼噜声的感染下,桑雀也开始哈欠连天。 桑雀立刻警觉,这是咒鬼要来了! 诅咒这个东西,没有强力可信任的朋友,仅凭自己的确很难处理。 桑雀之前不知道咒鬼来会让人陷入睡梦中,现在知道了,她就可以有防备的抵抗。 她一直强撑着,感觉眼皮越来越沉,视线的四角被黑暗一点点向内侵蚀,眼前景象也开始变得虚幻,晃动。 冷风袭来,桌上蜡烛猛地熄灭。 “什么人!” 崔城一下站起拔刀,双目炯炯有神,丝毫也不像前一刻还在打呼噜的样子。 在本能戒备这一点上,崔城跟桑雀有些像,别看他睡着了,但凡有丁点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清醒。 婴儿啼哭声袭来,何不凝慢条斯理地把书扣在桌上,看桑雀扶着墙,强撑着打起精神,微微点头,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开始戒备。 两道黑影,分别从房梁和屋角出现,依旧是浑身漆黑,形似野兽的婴儿样子,只有双目血红。 只不过比起昨日,两只咒鬼的身形在何不凝眼中变得虚幻起来,说明今日的咒鬼比昨日的要厉害一些。 桑雀看不到咒鬼,却能感觉到两股注视的目光,她站在何不凝背后,看到若有若无的黑线从她身上漫出来,朝着何不凝那边伸去。 这就是咒线?这东西要怎么斩断? 桑雀思索间,崔城已经怒喝一声,“小小咒鬼,安敢造次!” 不等咒鬼扑下来,崔城左手挥刀,朝墙角那只砍去。 这一瞬间,桑雀突然听到冲天而起的喊杀声,彻底压过婴儿尖锐的哭声,仿佛有千军万马自崔城刀下奔出,带着碾碎一切,不胜不归的士气,冲杀向前。 桑雀什么都没看到,却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莫名的热血沸腾。 崔城身上这股‘气’,跟桑雀百胜刀上的煞气类似,却更强更盛也更正,是常年在战场上拼死厮杀,沾染数万乃至数十万人鲜血和士气铸成的。 这让崔城虽是普通人,却能像天生祟人一样,靠着这股气,诛邪灭鬼,无往而不利。 墙角的咒鬼被崔城一刀碾碎,房梁上那个扑下来,何不凝刚抬起手,崔城回身就是一刀。 刀芒擦过何不凝指尖,将那只咒鬼碾碎在半空。 桑雀身上蓦地一轻,困倦感消散,整个人都精神了。 何不凝搓了搓指尖,放下手,“崔校尉好刀法。” 崔城哼笑,“你来都多余,区区咒鬼而已,瞧给你吓的,非要喊我来坐镇。” 何不凝面无表情,他是求稳,不想有任何一点意外发生,导致桑雀出事,她是难得的人才。 何不凝不欲跟崔城争辩,桑雀能撑住,让他很意外,这说明桑雀魂魄强度非同一般。 “你是不是已经接近四层了?”何不凝问桑雀。 桑雀点头,没否认。 “知道你驾驭的邪祟晋升条件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桑雀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下,只说出其中两个条件。 “献祭一个四层的恶鬼,制造一场能让万人恐惧的诡案。” 闻言,崔城先惊了,“你这邪祟是晋升几层?这是晋升五层的条件吧?” 桑雀一本正经道,“我这个邪祟很特殊。” “杀猪的有啥特殊的?”崔城脱口而出,他听余大说的,那天早上余大到镇邪司食堂拉了一头猪出来,说是桑木兰邪祟反噬,需要献祭一头猪。 不光他看到,镇邪司好多日游使也看到,现在大家都知道,桑木兰驾驭的是个杀猪匠。 桑雀差点惊掉了下巴,阴童什么时候成杀猪的了,连何不凝都怔了下。 忽然,桑雀脚下卷起一阵阴风,周身祟雾躁动,这是阴童生气了! 桑雀赶忙后退,用右手按住自己胸口位置,暗中拿厌胜钱威胁阴童,让阴童平静下来。 “我说错啥了?”崔城不明所以,只能看出桑雀的邪祟有点凶。 杀猪就杀猪呗,还不让人说了? 桑雀不吭声,继续压制。 何不凝等桑雀平静下来,才道,“这件事我会禀告镇守恶鬼司的曹将军,若是有机会,镇邪司会为你安排,你先稳定好你的心灯,我会尽快让人把银游令牌给你。” 银游令牌能带来的香火上限是五百,达到四层,心灯需要香火愿力一千一百多点。 何不凝并没有怀疑桑雀其他的香火来源,行走江湖的走阴人,要想积攒五百点香火,并不是什么难事。 何不凝第一次遇到桑雀的时候,她就带着黑山村近百人逃出来,那是救命之恩,那些人都能给她提供香火。 “只要再熬过明晚,你的诅咒就能解除了,但是明日可不会再像前两日这么容易,你要有所准备,今日先这样,早点休息。”何不凝告辞。 崔城也跟桑雀点点头,“放心,明日有我,区区咒鬼,伤不了你。” 说完,崔城追上何不凝,两人结伴离开。 桑雀忽然有些唏嘘,在现代,连徐奶奶都说无解的诅咒,在诡王朝却能轻易解决。 实力的差距,让驱鬼这件在现代很难的事,在诡王朝变得容易起来。 桑雀的心开始动摇,或许以后,在现代遇上难以解决的恶鬼,她可以将恶鬼带到诡王朝来,借诡王朝的力量消灭,只要她不随便释放恶鬼,造成无辜之人死亡。 惊喜掉落,盟主3章加更完成! 求月票! * 明早八点无更,要现码_(:з」∠)_ 真·明天见~ 第190章 草人替命(求月票) 破财状态第三日,桑雀一整天都没出门,跟夏蝉在小院里待着练武。 本以为不出家门,就不会破财,怎料她拉着玄玉一起练功时,用力过猛,一刀劈中灶房的承重柱,灶房塌了。 好在她不做饭,塌就塌吧,回头彻底拆了,改成练功场地。 华千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取那一千金,桑雀真的怕她这种状态会影响那一箱金子。 除了这点小插曲之外,宅在家不用上班的日子就是快活,撸撸猫,逗逗夏蝉,在巷子口随便吃个饭,中午还能睡一觉。 黄昏时分,一个白役来找桑雀,说何不凝让她带一套平常穿的衣物,到他府邸去,崔城和余大也在那里等她。 今夜是最关键的一夜,何不凝肯定是怕出现意外,所以将地点选在他家中,地方大且偏,不容易影响其他人。 夏蝉要跟她一起去,桑雀耐心的跟夏蝉讲明事情缘由,没有因为她心智不全就哄骗她,夏蝉想了一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同意留下来。 桑雀先把夏蝉送到寇玉山那去,来开门的寇玉山身上穿着崭新的棉服,腰上还挂着绣有山岳图案的荷包,桑雀一看就知道有情况。 寇玉山发现桑雀眼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道,“芸娘给我做的,她是个寡妇,一人带俩孩子不容易,我帮了她几回,她为感谢我就给我做了一身衣裳,也没啥……” 夏蝉满眼天真,“她要给我做婶婶吗?她会做好吃的吗?” “咳~”寇玉山干咳,脸蓦地红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挺好的。”桑雀把夏蝉和玄玉一起交给寇玉山,独自一人离开。 何不凝住的校尉府就在镇邪司隔壁街,和崔城家是对门,宅院很大,只是看起来好像荒废了一样,杂草丛生,也没有丫鬟和下人。 穿过前院和前厅,桑雀听到铃铛声,她从回廊走下来,看到小五和小六一起,正在利用三面回廊的柱子穿插着绑红线,每根红线上都挂着金色铃铛。 “桑二你这么快就到啦?来帮忙!”小六招呼一声。 桑雀走过去,“这是做什么?” 小五不苟言笑,也不爱说话,跟桑雀点头示意之后,继续给红线上挂铃铛。 小六停下来道,“我们头儿怕你今晚招来的咒鬼实力太强,数量太多,他和崔校尉要是看不清咒鬼的方位就麻烦了,所以绑上这些浸了公鸡血的红线,挂上金铃,只要咒鬼经过,红线有反应,铃铛就会响。” 桑雀点头,一起帮忙。 天色逐渐暗下来,红线绑好,三人分别把回廊屋檐下的灯笼点亮,何不凝和崔城还没到,余大扛着一个草人走进来。 “阵都布上了,何校尉办事果然叫人安心。” 余大气喘吁吁,把草人放下来,那草人跟桑雀身高体型都差不多,绑得很精细。 “桑二,把你带来的衣服给这草人穿上,然后你自己用血把你的生辰八字和真名写下来,折好。” 桑雀照做,给草人换上她的衣服,换好之后,草人除了头不一样,从后面看简直跟桑雀一模一样。 余大用匕首在草人眉心处戳开一个洞,“桑二,今夜等两位校尉把全部咒鬼击退,我斩断你身上咒线之后,你一定要在咒线重新跟你相连之前,把写着你生辰八字和真名的黄纸放到草人眉心这个位置里。” “到时候咒线就会转移到草人身上,再让何校尉以阴火将草人烧毁,你这诅咒就算是移除了。切记,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要耽搁时间,要是咒线重新连到你身上,就再没有机会斩断了,咒鬼每次被驱赶,下一次都会更多更强,咒线也是一样的。” 桑雀郑重点头,去旁边写她的真名和生辰八字。 小六好奇伸头,小五一把扯住小六的耳朵,“非礼勿视!” “疼疼疼,五哥你轻点不行吗?” 一切准备就绪,小五扯着想凑热闹的小六去外面守门,余大从怀里拿出油纸包着的烧鸡开始吃,边吃还边问桑雀怎么没把夏蝉带来,跟夏蝉抢着吃更香。 桑雀把草人挪到纵横交错的红线中央,在心中一遍遍推演各种情况和应对方法。 在桑雀紧张的等待下,时间很快接近凌晨,何不凝和崔城前后脚出现。 看到何不凝今夜布置的阵仗,连崔城都有点紧张了。 “准备吧。” 何不凝,崔城和余大三人也来到红线中央,何不凝交给桑雀一个鼻烟壶,“今夜你不能睡,万一咒鬼数量多,你也需要自己出手,能击退便好,到时候感觉困的时候闻一下。” 桑雀打开轻嗅,一股清凉油的味道,提神醒脑。 何不凝又把他身上的十胜石匕首交给余大。 余大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咒鬼被全部击退,咒线震荡的时候抓住时机斩断桑雀身上的咒线就好。 四个人,各自面对一个方位,静静等待着。 余大显得有些慌,不时看看左边的何不凝,右边的崔城,这样的排面太少见,也就桑雀这种人才值得两位校尉同时出手协助。 暗夜寂静,无风,却干冷,尤其是站着不动,没一会就手脚冰凉,余大不时哈气搓手,警惕周围。 月上中天之时,一阵阴风袭来,余大面前的铃铛忽然剧烈摇动起来。 崔城眼一瞪,朝那边看去,竟然真的看不到咒鬼的踪迹。 铃铃! 另外三面的铃铛全都晃动起来,四个咒鬼,且实力高于何不凝和崔城。 桑雀脑袋开始发晕,她猛吸一口鼻烟壶里提神醒脑的清凉气息,一手握着附加了一张鬼兵符的百胜刀,一手攥紧黄纸,随时准备着。 崔城那边的铃铛从外层到内层,迅速抖动起来,声浪带着刺骨寒风扑面而来,他左手握刀伺机而动,等那股阴风马上到他面前时,挥刀下斩。 尖锐的婴儿哭声骤然袭来,余大和桑雀都被刺得耳朵生疼,桑雀在诅咒的影响下,那些婴儿脸竟又一次从她皮肤下挤出来。 杂乱的哭声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让她烦躁不安,头晕目眩。 其余咒鬼速度极快,又不断变换方向,使得所有铃铛都在震响,很难判断咒鬼到底在哪。 余大紧张地吞唾沫,下意识地往崔城那边靠,崔城目光如炬,何不凝面容不变,桑雀也强撑着,暗中催动厌胜钱,乾卦开眼。 瞬息间,四个方向最近处的铃铛同时震响,头顶阴风横扫,脚下砖石缝隙中的枯草迅速腐烂,根本无法判断咒鬼在哪。 余大心如擂鼓,就在这时,他身边三个人一齐动了。 崔城手腕一翻,提刀刺向地面,何不凝右手持刀横扫,左手从腰间抽出燧发枪对准余大所面对的方向。 砰! 一声枪响,火星四溅,崔城被惊得浑身一抖。 还有桑雀,百胜刀叠加鬼兵符,侧身一闪,竖劈而下,刀上鬼兵符印记灰飞烟灭。 崔城和何不凝见此眼中皆有惊艳目光,没想到桑雀能如此精准的躲过咒鬼,并且反击。 所有震动的铃铛声戛然而止,咒鬼的第一波袭击全部被挡下了,但是咒鬼一连三次挫败之后会恼羞成怒,不会就此离开,会继续卷土重来,更多更强,灭之不尽。 “余大,斩咒线!”何不凝低喝一声。 余大回神,赶忙举起十胜石匕首,从桑雀眉心位置一斩而下。 余大看不到咒线,完全凭经验劈斩。 桑雀乾卦开眼的效果还在,清楚的看到自己身前的咒线在咒鬼被击退之后变得飘忽不定,余大手中的十胜石匕首一擦上去,咒线就当空断开。 桑雀眼睛刺痛,无需人催促就走到草人面前,将扣在手中的黄纸毫不犹豫地塞进草人眉心的窟窿里。 突然之间,晕眩感袭来,桑雀视线恍惚,身上产生怪异的感觉,她试图拿出鼻烟壶再吸一次提神时,发现她手臂抬不起来了。 桑雀骇然睁眼,竟看到了自己。 她,变成了草人! “让开!” 何不凝厉喝一声,手上燃起阴火,毫不犹豫地拍在成为草人的桑雀肩上。 烈焰焚烧,蚀骨灼心的痛感袭来,桑雀发不出声音,身体更是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烈焰吞噬,看着原本的她,嘴角逐渐勾起一抹恶毒的笑。 为什么她会被换进草人的身体里? 烈焰彻底将她吞噬,绝望和死亡的恐惧折磨着无能为力的桑雀。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求月票~ 第191章 赌了(求月票) 灰飞烟灭之际,一只冰凉的手重重地拍在肩上,桑雀猛吸一口气回神。 何不凝眉头紧锁,燃着绿色阴火的刀从桑雀面前一斩而下。 火舌让桑雀浑身一颤,她用力挣开何不凝的手,连退三步,撞在那个跟她一模一样的草人身上。 桑雀猛地转头看到草人,瞳孔骤缩。 她没有变成草人,那刚才又是什么情况? 那种被烈火焚烧,痛苦和死亡带来的绝望感逼真到,她到现在身上还火辣辣的疼。 “桑二,你还愣着干什么?!” 余大在旁边催促,回廊下的灯笼全部熄灭,周围红线一根接一根的崩断,黑暗有如实质,从四面八方碾压过来,所有的声音都在黑暗中泯灭,只剩下几个人紧张的呼吸声。 就连头顶的月亮也被突然卷来的乌云遮蔽,很快这里就要彻底被黑暗笼罩。 三个人都紧盯着桑雀,等着她把黄纸放进草人眉心,之后烧掉草人,咒鬼就会离开。 但此刻的桑雀,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刚才放完黄纸之后,她突然变成草人,被何不凝烧死的画面和恐惧还历历在目。 如果她现在把黄纸放进去,刚才那一切会不会成真,她又会变成草人,又会被何不凝烧死? 桑雀再次以乾卦开眼,眼中蒙上一层灰蒙蒙的气,试图看清楚一切。 红线还在迅速崩断,铃铛坠地,桑雀看到八个浑身漆黑,双眼血红的咒鬼野兽般趴在地上,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迅速朝这边靠近。 何不凝的心脏中有一团深绿色的阴火,视线接触时,灼烧感凶猛侵袭桑雀全身。 只是扫了崔城一眼,桑雀就听到震天的喊杀声,眼前一片血色迫使她不敢再看。 还有余大,桑雀只来得及匆匆扫一下,双眼就像被凿穿一样,刺痛让她偏头,眼中流出血泪。 更加强烈的灼烧感让桑雀闷哼一声,刚才看余大那一眼,她似乎,在余大身后看到一只金红色的眼睛。 金色的轮廓,内里血红,初看像一只眼珠,再想又像血色的烈日,只是不到半秒的扫视,桑雀就感觉要被点燃,体内邪祟的力量也在蒸发。 余大有问题? 所以是余大在草人上做了什么手脚,让她在放入黄纸的时候变成草人? 不,这不合理,如果余大真有问题,他如何能在镇邪司待八年? 可是他为什么八年都不晋升,不晋升就不会接触到厉害的人,就不会让他暴露? 不,余大平日的为人处世,不像恶人,只有他会不辞辛劳的去处理那些平头百姓遇到的诡事,不图回报。 而且她和余大没有冲突,余大没有理由害她。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桑二!” 咒鬼的压迫感越来越强,连一向淡定的何不凝都也面露急色,大步朝桑雀走来。 “别过来!” 桑雀大喝一声,想要保持理智,可是那条别人看不到,她却能隐约感觉到的咒线,像寻找落点的藤蔓,正迅速从黑暗中舒展出来,朝她靠近。 到底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梦鬼?刚才那一切都是梦鬼制造的噩梦,为的就是让她犹豫,耽搁时间,从而让咒线重新连接到她身上。 有可能! 可万一余大就是有问题呢? 何不凝不也说了吗,镇邪司中隐藏着图谋不轨之人,跟鬼戏班有关系,万一这个人就是余大,他很能伪装,连何不凝都没看出来呢? 桑雀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感觉自己快疯了。 没有时间了,她必须做出决定,这黄纸究竟放还是不放。 果断会白给,犹豫也会败北!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就赌了! 电光石火间,桑雀仿佛赌桌上红了眼的赌徒,赌性压过了理智,凭借心里潜意识的偏向,在那咒线马上就要触碰到她时,果断伸手。 黄纸被戳进草人眉心,桑雀紧张屏息,她潜意识里,还是相信何不凝,崔城和余大不会害她的。 轰! 绿色的火舌扑面而来,桑雀浑身一颤,蓦地出了一身冷汗。 “让开!” 何不凝厉喝一声,以刀背推了桑雀一把,桑雀瞳仁颤抖着,看那草人在阴火之中一点点被焚烧殆尽,身上连接着咒线。 凄厉的婴儿哭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的红线都燃起阴火,绿幽幽的光照亮整个院子,驱散蚀骨的黑暗。 桑雀吞了口唾沫,她没有变成草人,她赌赢了,没有人要害她。 咕咚! 突兀的吞咽声从旁边传来,余大脸都白了,被桑雀刚才那样子吓的。 桑雀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不知道她在余大身上看到的那双眼睛又是什么。 “你盯着我做啥?”余大疑惑地问。 桑雀摇头,余大教会她很多东西,总是像长辈一样关心她,或许他只是有他自己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就像她不想被人知道她驾驭了阴童一样。 没搞清楚之前,还是不要拆穿的好。 草人焚烧成灰,桑雀浑身轻松,诅咒总算是消除了。 “吓死老子了!当年在战场上都没这么紧张过,桑二你刚才发什么愣?”崔城眼含不悦,朝桑雀看来。 何不凝转身,也带着探究的眼神看桑雀。 危机解除,桑雀冷静下来,吸口气解释道,“刚才我‘看’到自己放黄纸的时候变成草人,被何校尉烧死了。” 崔城看看余大,又看看何不凝。 何不凝略微想了想道,“应该是梦鬼,刚才你虽然躲开咒鬼,也反击成功,但今日的咒鬼层级接近五层,不是你能完全击退的,所以你应该是被咒鬼触碰到了,也就是那一瞬,梦鬼入侵。” 桑雀恍然大悟,难怪她从烧死的状态中挣扎出来时,何不凝会拍她肩膀,一刀从她面前斩下。 确实,连何不凝和崔城都看不到的咒鬼,仅凭她附加鬼兵符的百胜刀肯定不能完全击退,所以何不凝才急忙来助阵。 梦鬼让她做的这个梦太逼真也太恐怖,她清醒后都不能从恐惧中挣扎出来,她简直不敢想,要是彻底陷入梦鬼编织的噩梦中,会有多恐怖。 桑雀突然有点感谢人骨骰子的副作用,刚才那种情况下,她越理智的思考,越耽误宝贵的时间,再加上余大这个‘意外’,如果是完全理智的她,根本不敢赌。 何不凝从怀中取出一面银质的令牌,抛给桑雀,“你的新令牌,明日你再休息一日,后日出发,巡州!” 桑雀接住令牌,入手温热,驱散冬夜寒冷。 桑雀记得她是现代时间10月18日正式成为夜游使,拿到铜牌。 今日是11月11日,差8天满一个月,她就已经成了银游。 接下来再努努力,心灯就能稳定在四层了。 昨天更了一万三,今天缓口气,不加更了,但还要求月票~ 明天见~ 第192章 赚钱(求月票) 回去之前,何不凝把余大叫到一边,询问了一些事情。 之后他让桑雀下次见到千面,试着招募一下,不是让千面直接加入镇邪司,而是协助镇邪司留意城中各方消息,继续追查赌鬼的事情,做线人那种。 何不凝已经知道驾驭千面鬼的走阴人,就是赌鬼案中协助她的姑娘,这个对何不凝来说,不难猜。 他刚才询问余大,肯定也是想知道千面的品行。 如果千面是那种四处作恶的走阴人,那么在除夕到来之前,千面一定会上处置名单。 目前看来,千面除了在钱财方面很心黑之外,还算良善之辈。 到今日,关押赌鬼已经过去六天,明天正好就是跟华千棉约好的第七天,她肯定会上门来取钱。 余大和桑雀一起离开何府,入夜之后望山城宵禁,除了打更的和夜间巡城的守卫,街面上寂静无声。 “老余,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桑雀试探道。 余大揉着有点饿的肚子,状态松弛,“天天处理各种邪祟,多少都会沾点脏东西,突然问这个做啥?” “我可能是有点分不清梦鬼的梦境和现实了,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刚才好像看到你身上有些奇怪的黑影。”桑雀小心翼翼地问。 余大浑不在意道,“那没事,我回去找点艾草熏一熏,净衣焚香,洗洗澡就好了。那天押送赌鬼到恶鬼司,我从咱秦州的走阴将曹将军面前过了,要有事,瞒不过他的眼睛。” 桑雀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 到家之后,桑雀打水洗漱,玄玉从寇玉山那边跳上两个院子中间的墙,蹲在墙头看她,喵喵叫。 桑雀会意,回屋拿了罐罐,倒在陶碗里,端到墙头喂玄玉,“我这边都解决了,放心吧。” 喵呜喵呜~ 玄玉埋头狂吃,吃饱了蹭蹭桑雀伸过来的手,发出放松的呼噜声,转身又跳回寇玉山家的院子,它要去陪夏蝉,夏蝉今晚住那边。 夏蝉一直觉得玄玉是她的小宝贝,其实玄玉是把它当夏蝉她娘,整天哄着夏蝉玩。 至于桑雀,是外出打猎,需要玄玉卖乖讨好的‘大猫猫’。 藏好空罐罐,桑雀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次日早起,破财的效果还要持续到晚上,桑雀让寇玉山带夏蝉去吃早饭,回来给她带一份就好。 桑雀今天自己去街口水井处挑水,挑的时候还没事,回来路上木桶无故破了一个,鞋湿了一半。 剩下那个木桶拎回来,往水缸里倒水的时候,水缸又碎了,鞋全湿了。 她真就不应该干活! 鞋袜湿透,桑雀只好在院子里生火烤干,柴就是上次她买回来做梅花桩,最后被夏蝉全部玩坏的木头。 这时,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从院墙外翻进来。 杏眼虎牙,笑容明媚,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腰带上别着一排做暗器的飞针,正是华千棉。 “人家日游使的院子至少都是两进的大院子,院子里假山花园,丫鬟仆从,一应俱全,您这怎么破破烂烂的?还要自己烤袜子和鞋?” 华千棉扫视塌成废墟的厨房,还有厨房外面碎了的水缸,和淌了一地的水,表示不理解。 夜游使比日游使厉害,想赚钱还不是手到擒来,这位也太穷酸了吧? 桑雀坐在火堆旁,用木棍叉着两只棉靴翻烤,“箱子在屋里,你自己拿。” 华千棉走进去,看到一口大箱子,掀开一看,金灿灿的光映入眼中,她口水都要流出来。 华千棉立刻取出一个算盘,上下一晃放在一边,又取出一个小秤,拿起金锭一块一块的检查,一块一块的称。 桑雀回头看了华千棉一眼,失笑摇头。 财迷! 半个小时后,桑雀鞋袜都烤干了,暖烘烘穿在冰凉的脚上,简直太舒服。 她走到屋里,华千棉正好秤完最后一块,算盘一拨,“竟还多了一两三钱,姑娘仗义!” 桑雀嘴巴张开,本想说多的还给她,最后一想,现在给她,她也守不住,算了。 合上箱子,华千棉拍拍手道,“我等会找人用牛车把箱子拉走,这次多谢你,对了,有个事挺奇怪的。” “什么事?”桑雀坐下问。 “香火的事,”华千棉审视着桑雀,“你上次问过我真名,之后过了几天,我竟真的感觉到香火增加,而我那时候正在乱葬岗,活人都没见一个,除了你说要还我香火之外,我想不到别的。” 桑雀拿茶壶倒水,茶壶把手突然断开,茶壶摔碎在桌上,连茶盏都磕碎两个。 华千棉挑眉,“你霉运缠身了?” “差不多吧,本来镇邪司那边应该发告示说明赌鬼的事情跟你无关的,后来发生了各种事,现在这告示也没办法张贴了。” “香火是我用别的办法补给你的,具体的你别问,问我也不会说,然后我想请你帮我做几件事。” 华千棉自来熟地坐下,“行啊” “第一件是公事,我们夜游使的何不凝何校尉,想请你帮忙为镇邪司收集民间的各种消息,继续追查赌鬼背后的人。” 华千棉一笑,拿起算盘晃了下,“收集消息可以,追查也不难,但是丑话说在前面,一条情报一个价,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们镇邪司算便宜点。你放心,我的情报绝对物超所值,这望山城里就没有我打探不到的事情。” 桑雀点头,这个她承认,凭借华千棉那个能够随意变换身份和面容的本事,她要胆子大点,镇邪司都能进去一日游。 “行,第二件是私事,我要出公差一段时间,除夕前回来,这期间你帮我看顾一个人,就是平日跟我在一起的余大,他是日游使,你就偶尔留意一下,看他有没有什么异常,你认为的异常就行。” “嗯……行吧,小事一桩”华千棉点头,倒是没说要收钱。 “余大那边你别被他发现,我是担心他被脏东西缠上而不自知,你也要千万注意安全,没啥大事就不用管,真……真要有事,你想办法通知日游校尉。还有第三件事,我想跟你合作,赚钱。” 提到这个,华千棉眼睛亮了,“你要做什么买卖?” 桑雀压低声音,“糯米,十胜石原石。” 华千棉惊得浑身一颤,“不是,糯米你能弄到我不奇怪,十胜石是佛门圣物,黑市上都很少见,你怎么弄到的?” 桑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我有一个师父,门路很广,你要是敢卖,雷击枣木,雷击桃木,还有道门做天罡尺的阴沉木都有。” 现代有引雷针,要弄雷击木不难,姜枣就能人工引雷。 华千棉有点虚,这可是大买卖,她还真怕自己兜不住,毕竟这些东西在黑市上抢着有人要,都是价高者得。 仔细想了想,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了钱,她就可以买尸体买身份,不用再去乱葬岗挖了。 有钱也能更好的处理信男女的祈求,快速提升香火。 像那种闹饥荒的小村庄,几袋粮食就能收获近百信男女。 华千棉一拍桌子,“干了!我可以保证打死也不泄露你的身份,但我要四六分账,我四你六。” “行!” 桑雀爽快应了,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赚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但是穷这几天,她早饭馄饨都不敢多吃一碗,包子也只买素的,买东西结账时只能巴巴的望着夏蝉,已经深刻体会到没钱的可怕。 还是未雨绸缪,多攒点钱。 回头书面契约,以及钱庄开户这些都用夏蝉的名字,这样赚的钱就不算是她的私人财产,破财也破不到这些钱上面去。 商议完具体细节之后,桑雀先给了华千棉十斤糯米和一小块黑曜石原石。 糯米不到四十块钱,黑曜石原石是姜枣磨箭头剩下的,在现代不值钱,在诡王朝属于管控品,她先给华千棉拿一小块试试水,也安全。 华千棉此刻看桑雀的眼神就像在看财神爷,炙热得桑雀都有些不自在。 “桑木兰,你真是我的贵人!你这么信任我,我也不能让你吃亏,送你个东西,你一定会需要的。” 华千棉从怀中取出一本没有封皮的书,按在桌上,神神秘秘的凑近,小声问,“你想不想做……鬼神?” 第193章 鬼神遗物(求月票) 听到华千棉这话,桑雀眉心一动,“你连鬼级都没到,都敢想鬼神的事情了?” 华千棉嘿嘿笑道,“我这叫未雨绸缪,你必然知道,鬼要成为鬼神,除了让世人恐惧还不够,还需要世人的香火供奉,早做准备,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桑雀忍不住点头,看向桌上没有封皮的书,“所以这是成为鬼神的秘诀?” “你把你那祟雾放出来,我怕被人偷听。”华千棉很谨慎,对桑雀也很信任。 桑雀照做,让祟雾充满整个房子,周围立刻变得静谧无声。 华千棉这才道,“这里面的东西是我意外获知,自己总结记录的,你在镇邪司,办诡案得到的香火大都被香器吸收,短时间内对你是有利的,但是时间一长,你就会被镇邪司绑死,很吃亏。” “我这里有制作神像的法门,你可以为自己制作一个神像,将来偷偷交给那些愿意供奉你的人。我可跟你说,这神像不是随便就能制作的,要有你的个人特征,尊号,还要进行‘装脏’,赋予神像一定的力量。有了最初的神像,其他依照最初神像制作的神像就能跟最初的神像产生联系。” “如此一来,信男女的拜祭和祈求你才能够听到,通过神像做出回应。就像我,在城里有不少千面神的信男女,只要我本身在望山城范围内,就可以通过观想听到他们的祈求。等我将来晋升鬼级,这个范围会更大。” ‘装脏’这件事,在现代也有,桑雀从老妈那里了解过。 装脏是佛教和道教在制作神像时非常重要的仪式,要为新落成的佛像或神像装上象征性的内脏与神识,赋予其生命力。 这一过程不仅能让神像显得庄严,还让神像具备灵异和神力,以此护佑众生。 若神像不进行装脏,就容易被邪祟恶鬼侵占,借助神像躯壳来为祸人间。 在南洋女人那件事中,南洋女人一直抱在怀里的就是金童子在华夏最初的神像,其他信徒手里的都是跟最初神像有联系的复制品,所以最初神像碎裂之后,其他神像也都自行破碎。 如果诡王朝各种知识是从现代传来的,那诡王朝有这样的仪式就不奇怪。 “你这已经涉禁了,不怕我去镇邪司举报你?”桑雀反问。 华千棉无所谓道,“我干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我真心实意为百姓做事,你们镇邪司可封不死我。我倒是觉得,这世间要多一点鬼神,才能让百姓真正受益,今天拜这个鬼神,不灵?那明天换一个,谁灵拜谁,如此一来,你说那些鬼神为了香火,是不是就能对百姓更好了?” 桑雀又被说服了,因为在现代,华夏鬼神众多,还真是竞争上岗,在民间要是有人提到某位神祇,大家第一反应就是灵不灵。 灵就拜拜,不灵就拜拜~ 尤其是道家,出了事情都是道士请鬼神出手,道长们只用在后面呐喊助威,哪个鬼神厉害请那个,不厉害的,道长们都不稀罕请。 只是…… “鬼神若太多,怕是天下香火都不够分。”桑雀道,这恐怕也是诡王朝严格管控神祇数量的原因之一。 对这点华千棉没有否认,“反正我不管,我既然成了走阴人,那在我死之前,我就是要做大做强,万一我福运通天,有天就超越走阴将,成了新的鬼神呢?反正这制作神像的方法我送给你,你自己看看要不要用吧。” “不过我先告诉你,制作神像不难,你自己捏一团泥巴都可以,难的是装脏所用的物品,如果你能有前鬼神遗物,那是最好的,没有的话,也尽量找一件曾经被百姓当做神祇供奉过的鬼怪遗物。” “什么算遗物?”桑雀心中一动,忽然想到那面山鬼令牌。 华千棉沉声道,“神祇最初神像装脏所用的物品。” 桑雀点头表示明白了,那面山鬼令牌是她在黑山村隐界,巫庙的神像底座中找到的,估计就是巫娘娘的遗物了。 所以,这算不算是让她重振巫庙的启示,让她以这件鬼神遗物,重新塑造神像。 只是,桑雀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不是说巫娘娘有阴谋,而是这整件事透着古怪。 用前神祇的遗物做新神祇的神像,到最后难道不会为前神祇做嫁衣? 在诡王朝,恶鬼已经算是不灭的存在了,除非肢解降级。那到了鬼神级别,是不是能够达到真正的不灭级,就算被断了香火,也只是沉睡。 就像巫娘娘,现在已经失去大部分香火,可是她在鱼妇村的时候,巫娘娘还是显灵了,祂并没有彻底消失,并且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桑雀收下书,“那就多谢你了,祝我们合作愉快,我出公差这段时间,会安排另外的人跟你接头……” 跟华千棉约定好后续的事情之后,华千棉先走一步。 寇玉山把夏蝉送回来的时候,外面来了辆牛车,来拉装金子的箱子,桑雀打量了那小伙子好一阵,十分怀疑这人也是华千棉。 小伙子搬完箱子,竟然还怼桑雀一句,“俺家里有娘子,你长得再好看,俺也不会动摇的!” 桑雀一脸无语,七分确定,这就是华千棉。 收拾出行要用的东西,桑雀和夏蝉忙活了一天,到下午寇玉山放衙之后,桑雀找到寇玉山,把她院子里藏的那些要卖掉换钱的东西全部转移到寇玉山家,让寇玉山之后跟华千棉接头。 寇玉山虽然不记得跟桑雀相关的事情,但他一直在偷偷祭拜巫娘娘,仍旧是巫娘娘忠实的信徒,对桑雀也十分信任。 晚上,他们三个坐在一起吃晚饭,桑雀仔细想了想,离开这两个月,除了跟华千棉的交易,还有两件事需要寇玉山帮忙。 “玉山叔,我估计刘天佑应该最近这几天就会到望山城,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接一下,他要是没地方住,就先住我那个院子。” 寇玉山大口咬着馒头,给夏蝉夹一筷子菜,“嗯,我会安排好的,他到望山城也好,能赶上明年年初的科考。” “还有件事玉山叔,庄婆婆你也见过,她今年已经六十四岁了,一个人住在翠柳巷,天气越来越冷,她身边没有人照顾,周围也没街坊邻里,虽说镇邪司安排了人照看她,但她有点倔,还有很严重的神经衰弱……就是特别怕吵,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 “她要是有事或者需要帮助,你能帮就帮一下,麻烦的话,去找镇邪司的卫子燕,她跟庄婆婆都是功曹院的人。天越来越冷了,老人家在冬天总是难熬的,我听说她有个儿子在外地,不知道做什么的,常年也不回来,大家都说已经去世了,也怪可怜的。” 这些都是卫子燕告诉桑雀的,如果庄婆婆的儿子还活着,现在也该有寇玉山这么大年纪了。 夏蝉咬着青菜点头,“婆婆好,婆婆长命百岁。” 喵~ 老人,小孩和猫咪总是能玩到一起,虽然庄婆婆和夏蝉玄玉没见过几次,却都很喜欢对方。 寇玉山郑重地点头,“好,我会每天放衙后去看看她老人家,反正我现在的事也不多,抽点时间去给她劈点柴,挑挑水还是行的。” 安排好一切,桑雀把夏蝉早早哄睡,挑灯夜读,看完了华千棉给她的书。 她对巫娘娘并不排斥,只是她在想,现在还有多少人像寇玉山这样暗中祭拜巫娘娘,如果她把巫娘娘的神像重新做出来,是不是就能听到这些信徒的祭拜和祈求,然后借巫娘娘的名义显灵,甚至是直接联系到九歌的人。 到时候,怕是九歌的人,还有那些曾经忌惮巫娘娘的存在,都得吓一跳。 桑雀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实力太弱,若是被人顺藤摸瓜就惨了,九歌的人她暂时也不想接触,不然那群大佬一看她这个继承人这么弱,谁知道会选择辅佐她,还是取而代之。 一个说书人,就已经够可怕了。 还是等她晋升鬼级之后再做这件事,再尝试联系九歌的人。 合上书,桑雀吹灭蜡烛去睡觉。 明日,出发! 还有…… 第194章 病鬼踪迹(5月月票3000加更) 晨光熹微,车马西行。 三匹高头大马在前,小小驴车在后追赶,桑雀拉着缰绳,夏蝉坐在旁边,披着毛茸茸的狐裘斗篷,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吃得满脸黑灰。 烤红薯是余大早早起来,给桑雀和夏蝉烤的,专门送上门来,还有一些驱邪巫术常用的材料,叮嘱桑雀凡事不要强出头,路上小心。 玄玉嫌冷,揣着爪子趴在车厢里,它也从何不凝那里混到一个整张狐裘做的雪白软垫,趴在上面,更衬得玄玉皮毛黑亮。 狐裘软垫下压着一个红木小箱子,里面是华千棉今早偷偷送来的,十斤糯米已经出手,被人一千两包了,桑雀分到六百两。 十斤糯米不到五十块,换了诡王朝六百两,妥妥的暴利。 华千棉知道她要出公差,六百两给她换成各种面额的银票,也有银锭和铜钱,让她用起来方便。 当然,这钱都是属于夏蝉的,即便到今天,她已经过了四天破财期,这些钱以后也属于夏蝉,防患于未然。 桑雀早上已经任命夏蝉为她们小家庭的财务总管,夏蝉知道这是很大很重要的官,特别开心且有责任感,跟桑雀保证她会管好家里的钱。 箱子上缠着夏蝉的头发,谁都别想不经过她就拿钱。 除此之外,桑雀还提前领了下个月的月俸,铜游五贯钱一月,银游是十贯钱一月。 桑雀突然后悔,她当初只说五贯钱捐给庙里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说下个月的月俸全捐了,现在升职加薪了,钱也不能留。 去丰宁城要经过白龙县,头日一路无事,在驿站过夜,第二日路上经过一处岔口,桑雀让小六驾驴车,她骑小六的马,快马加鞭赶往‘宝光寺’还愿。 一路不停,总算是在半夜追上何不凝他们,在驿站歇了两个时辰。 至此,桑雀身上再没有什么诅咒和还愿之类未处理的隐患,只剩下层级和心灯之间的差距需要弥补,这点只要处理诡案,让百姓认可她银游的身份,就能很快达到平衡。 晚上赶路的时候,幸好有夜游使面具,不然她背后能追一串邪祟。 可惜的是,铜镜里现在关押着金童子,她不能再抓上吊绳,那东西层级是低,但关键时刻还挺好用。 她目前的功绩点还换不到一件同等级同效果的物品,而且镇邪司有规定,抓到鬼都要上交恶鬼司,不能私留,抓鬼可以申请调用镇邪司里关押鬼的物品,这是不需要花费的。 次日,途径白龙县,他们一行人没有进去,只在路口跟早就等待的秦泽碰面。 秦泽驾驭捞尸人,擅长处理跟水有关的诡案,除夕之前,他都会驻扎在白龙县,专门应对湖区出现的异常。 再见秦泽,桑雀坐在驴车车辕上,远远跟他颔首示意。 大冷天的,他即使穿着棉衣,还是浑身湿漉漉的滴水,冷风一吹直打哆嗦,咬在嘴里的草叶子都一直震动,腰上挂的小木刀被他盘得油亮。 “何校尉,这是近半年来白龙县周边和湖区这一片未处理完的诡案清单,已经按照您之前信中吩咐的,按照严重程度排序。” 秦泽给何不凝递上一本册子,何不凝一边翻看一边问,“平湖村那边有异动吗?” 秦泽摇头,“没有,一切正常,我前几天还去看过,前一阵子寒衣节和冬至的时候,平湖周围几个村子办了祭祀清江使的庙会,相信清江使很快就能复苏,重新护佑平湖各村。还有乔英一家,也一切正常。” 何不凝点点头,翻到最后一页时神色一凛,似乎发现了什么,翻回去重看一次,重点看了几件诡案。 “这几件案子为何没有放在一起,都是无故暴毙,且死后尸变,隔几天就有一起,你就没发现出事的地点是连成一线的吗?” 何不凝能在短短六年间就成为校尉,不光是实力强,脑子也好使,尤其是对诡案的敏锐程度,远超常人。 秦泽伸头看了一遍何不凝指出的那几件诡案,单看的话,遇上邪祟无故暴毙,死后尸变都很常见,因为发生的地点全都不一样,所以也没人特别关注。 但是此刻何不凝一说,秦泽回想着地图,双眼猛睁,“这些是案子是从枫叶岭那边一路往丰宁城方向去的。” 何不凝看了眼桑雀,“上次在枫叶岭匪寨抓曲天河时,他曾释放一只病鬼,仅靠咳嗽声就能杀人,曲天河一直在养尸,被病鬼杀死的人会尸变,也符合他的特征,拿地图来。” 闻声,小六赶忙从马背行囊中找出地图卷轴,跟小五一起在何不凝面前拉开。 桑雀也从驴车上下来,走过去查看。 何不凝对照着那几件诡案发生的地点,手指不断朝着丰宁城方向移动,最后落在丰宁城外三十里处,位于山脚下的石坑村。 小六浑身一颤,“头儿,丰宁城重建,石料都是从石坑村运过去的,那边可不止村民,还有不少采石的苦役和工匠,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吧。” 小五也面色凝重,“病鬼只靠咳嗽声就能杀人,若是没有防备,这些人转瞬就会死光,尸变之后只怕会往丰宁城去。而且从最近一起病鬼杀人的诡案发生地到石坑村,中间还有一个梅树村,只怕……” “秦泽,你马上让人重新查一下这些死过人的地方,确保尸体处理干净,别再召来疫鬼。” “好!” “小五小六,还有桑二,我们立刻赶路,先去梅树村!” 何不凝一声令下,所有人行动起来。 三匹马在前面狂奔,黑驴拉着车玩命的追,跑得车都要飞起来。 途径驿站也没有歇脚,而是继续赶路,小六和小五随身带着干粮和水,三个人早就习惯了在马背上对付一口。 桑雀和玄玉被驴车颠得快吐出来,完全吃不下东西,倒是夏蝉稳如泰山般坐着,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一点也不耽误。 原本从白龙县到梅树村,要过湖区,正常商队和镖局驾车需要七天左右,他们连日赶路,只在马匹坚持不住的时候休息,愣是用了四天,就赶到距离梅树村最近的一处驿站。 玄朝所有驿站的选址和建设,都有风水师的参与,除了阴兵过境,百鬼夜行那些特殊时期,一般邪祟不会靠近驿站。 在驿站休整一夜,养精蓄锐,次日一早继续赶路,刚过午时,他们就到了梅树村外。 尚未进村,拉车的黑驴就突然停下来,不顾桑雀拉扯缰绳,掉头就要跑。 “小心!” 黑驴有异,桑雀立刻警觉,她话音一落,旁边树林里就突然扑出两个人,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 像僵尸,又比僵尸更灵活,满身都是腐臭流脓的伤口。 如果桑雀没判断错误的话,这些村民已经变成了病鬼的鬼奴。 月票就快三千了,提前加更,感谢大家~ * 求月票~ 明天见~ 第195章 村中惨状(求月票) 那两人披头散发,是两个女人,一个头发白年纪大,一个头发黑也就是二三十岁的样子,都很瘦,她们从林中扑出之后,明明离何不凝他们三个近,却全都转头朝桑雀扑来。 黑驴挣扎逃窜,桑雀一边拉缰绳一边拔刀,突然两股黑发从她身边电射而出,顷刻间卷住那两个女人,用力一绞。 断骨声响,桑雀挥刀横扫。 两颗头颅飞起,夏蝉收回头发,两具被她扭变形的尸体倒在地上,仍旧不停地抽搐,掉在地上的两个头也没有彻底气绝,还在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小六和小五翻身下马,取下马背上的火油淋上去点燃。 黑烟带着臭气冲天而起,两具尸体很快就没了动静。 “小蝉妹子可真厉害!”小六用帕子捂住口鼻,对小蝉不吝夸奖。 夏蝉得意晃头,有她在,没有人能伤害她姐姐。 小五看了桑雀一眼,这些尸变的尸体优先攻击桑雀,必然是因为她比在场其他人都招邪,她的心灯和九幽层级没有达到平衡。 小五比小六更沉稳,没有直接问,而是暗暗记住,之后要提高警惕,多留意桑雀这边,及时出手协助。 何不凝骑在马上,眺望不远处的村子还有周边农田。 桑雀同样在观察周围,他们此刻所处的这条路,右手边是树林。 刚才她还没注意,此刻才发现树林光秃秃的,地上无草,树上无叶,有些树连树皮都没有。 左手边是大片农田,全都荒着,枯黄的杂草一踩就碎,遍布农田各处,从前用来灌溉的水车也倒在泥土路边,半埋在杂草中。 不远处的村子入口处,有简易的拒马桩,村内有几户人家的烟囱中冒出炊烟,可见还有人居住。 何不凝沉思片刻道,“病鬼可能还在梅树村附近徘徊,进村之后小心点,若是感觉情况不对,先把替死草人用起来。” 替死草人需要主动缠上头发,抹上血才能保持在随时替死的状态下,并且这个状态也只能持续一天,一天之内如果没有遇上必死的攻击,替死草人一样会坏掉。 小六赶忙从马背行囊中找出四个替死草人,他们目前只领到这么多。 小六拿去给何不凝,何不凝道,“我不需要,拿去给桑二和夏蝉。” 小六点头,分了小五一个,走到桑雀面前,把剩下两个都给她。 桑雀想了想,还是接下来,她自己还有一个替死草人,夏蝉用不上,如果之后小五小六的不够用,她再还回去。 做好准备之后,何不凝让几人把面具带上,一夹马腹,带头进村。 黑驴不愿走,桑雀拔出匕首一下扎在车辕上,黑驴才嚎叫着拉车前行,驴眼湿漉漉的。 桑雀戴上夜游使面具,她也早早给夏蝉准备了一个样式普通的鬼脸面具。 到村口,小五和小六挪开拒马桩,让几人进村。 村子很大,却异常寂静和荒凉,许多人家都挂着白灯笼,院里院外杂草丛生,甚至还布置着棺材和灵堂,气氛很诡异。 一路往村里去,桑雀看到几个紧闭的大门后,有暗中观察的眼睛一闪而逝。 还有些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最开始听到的时候叫桑雀头皮一紧,后来发现复苏没有被消耗,只是普通的咳嗽,才稍稍放下心来。 不一会,他们的动静引来村中的人,跑在前面的是一个头发全白,佝偻消瘦的老头,后面跟着五六个面黄肌瘦,拿着农具的妇人,年纪都不小,最起码有四十岁往上。 老头看清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何不凝等人,突然嚎哭起来,跪地便拜。 “夜游老爷,你们可算是来了啊!” 他一跪,后面那些妇人也跟着跪下来磕头,全都哭喊起来。 “求求夜游老爷,帮帮我们啊!” “村里有鬼,有个厉害的鬼,我们村的人都要死完了啊!” “求求夜游老爷,一定要收了这鬼啊。” 何不凝几人从马上下来,小五上前将老头扶起,“起来回话,慢慢说清楚。” “唉!夜游老爷屋里请,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老头一边抹眼泪,一边给他们带路,同时对那些拿着农具的妇人们道,“还不快去各家各户找找,看看还有什么吃食,好好招待夜游老爷们。” 那群妇人面露难色,互相看看,站在那不动。 何不凝冷声道,“不必了,我们不吃外食。” 何不凝气场强大,老头不敢违抗,只能挤眉弄眼的驱赶那群妇人,带着一行人到他住的院子。 这老头就是梅树村的村长杨吉生,住在村子中部,他让众人把马和车都拴在他家门口。 黑驴烦躁不安,桑雀扫视周围,看到村长家两边和对面院子正屋门口都站着几个又脏又瘦的小孩,望着夏蝉拿在手里的烧饼直吞口水。 桑雀蹙眉,悄悄跟夏蝉道,“在这里先别吃东西,听话,玄玉你留下来看着驴车。” 夏蝉懵懂点头,三两口把手里的烧饼吃干净,扶正脸上面具。 村子里的人各个面黄肌瘦,农田荒废,肯定有饥荒的情况存在,倒不是桑雀心狠舍不得驴车上的食物,而是情况不明,她怕僧多肉少,最后引发暴乱。 之前跟黑山村的人一起逃难,在汤原县外遇到小五和小六他们,黑山村村民为了留住小六,冲上去就拖住小六不让走。 那时候她觉得小六直接动手很过分,后来发现小六也不是什么坏人,当时可能也是无奈之举。 桑雀不想自己也被逼成小六那样,无可奈何之下对这些村民动手。 “阿爷……我饿……” 杨吉生一回到他住的院子,就有一个特别瘦小的五六岁小女孩站在门边,巴巴地望着杨吉生,因为太瘦了,那孩子的头显得特别大,身上披着杨吉生的上衣,光脚站在地上。 杨吉生满脸心疼,赶忙过去把小女孩抱起来,“香儿乖,阿爷给你倒水喝。” “姐姐,小蝉能不能……” 夏蝉一脸心酸同情,按着她衣襟,里面有她藏的饼,她以前是挨过饿的,知道挨饿是什么感觉。 桑雀拉着夏蝉的手,跟在何不凝他们身后进屋,进屋后关上门,桑雀才示意夏蝉把饼拿出来给那小女孩。 小女孩见到饼眼睛都亮了,抢过去就要吃,却被杨吉生一把夺走。 杨吉生自己也吞着口水,陪笑道,“多谢姑娘心善,孩子饿太久了,不敢吃太狠,我喂她就好,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说完,杨吉生把小姑娘抱到腿上,坐在桌边,用满是老茧的手掐下一点点饼,小心翼翼地喂到小姑娘嘴里。 小六幽幽叹气,何不凝和小五仍旧是不苟言笑的样子。 何不凝在杨吉生对面坐下,“说吧,村里是什么情况。” 杨吉生一边掐着饼喂小姑娘,一边吞着口水道,“丰宁城重建,把村里男的女的,只要是壮劳力,都抓去了石坑村做苦役,连十二岁的孩子都带走了,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在村里,田没人耕,早就荒了,各家各户的粮也吃光了……” 杨吉生眼中溢出泪水,何不凝蹙眉,突然打断杨吉生。 “说鬼的事情。” 小六见状,赶忙给旁边的桑雀和夏蝉小声解释,生怕她们误会何不凝。 “头儿不是心冷,是这种事我们见太多了,根本帮不过来,只有早早把鬼的问题解决,这些人才能有一线生机。” 杨吉生抹了把热泪点头,“那鬼是前天夜里出现在村里的,村头姚老婆子和她家傻媳妇儿两个人在家,头天还好好的,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死在家里。” “小老儿我知道,这种突然暴毙的尸体要及时烧掉,可是村里没人啊,根本砍不出多少柴,就想着先放着,结果没到下午就尸变了,我们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们俩赶到村外树林去。” “紧接着就是昨夜,姚老婆子隔壁那家,家里就一个老婆子还两个半大的孩子,全死了,对门那户说是半夜看到她家门口有个干瘦的男人,站了一会就不见了。” “我们村里现在就没男人,所以除了鬼还能是啥,昨夜死的尸体我已经让人扔村尾枯井里了,拿东西压着井口,也是不到下午就尸变了。还有那些碰过尸体的人,现在都生了病,不住的咳嗽,怕是熬不过几天了……” 求月票~ 第196章 勿以善小而不为(求月票) 情况很简单,也能看出病鬼是挨家挨户杀人,从村头第一家开始,一夜杀一户。 有没有其他选择目标的规则,目前看不出来。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关押病鬼,不要再让病鬼逃脱。 何不凝借了杨吉生家商议对策,杨吉生默默地把小姑娘抱到一边,一个饼分成四份,只喂小姑娘吃了四分之一的一半,剩下的他一点也没吃,全都小心翼翼地包起来,藏在家中神龛后。 神龛里是道君像,跟桑雀以往看到的不露脸道君像不太一样,这个是仙风道骨的模样,神像的衣服,手中拂尘倒是和原本的道君像一模一样。 “小五小六,你们一会先去处理村尾枯井里的尸体,之后把所有村民集中在一起,用驱邪符和锁魂绳布阵,晚上你们俩带着小蝉一起,守住村民。把已经生病的和没生病的暂时隔开,等病鬼关押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这个病一旦有传染的迹象,就会形成瘟疫,届时会有疫鬼前来收割性命,疫鬼和水鬼那些存在一样,无处不在,只要符合条件就会冒出来,也根本灭不掉源头。 “桑二,今夜你跟我一起,在村口第三户人家等病鬼上门,进行关押。” 病鬼的层级很可能在四层,小五小六只是普通人,能帮到他的很有限,反倒是桑雀的祟雾,可以拖住病鬼的行动,方便他出手。 而且上一次,桑雀曾经靠祟雾屏蔽声音,抵挡住了病鬼靠咳嗽杀人的法则。 商议好具体对策之后,桑雀叫住准备去处理尸体的小五和小六,犹豫了下道,“驴车上我带了一袋米,煮成粥的话,够村里的妇人和孩子们吃上一顿。” 小六惊喜道,“桑二你竟然还带了米,太好了!” 小五却是面露难色,看向何不凝。 何不凝斟酌了下,“去煮粥吧,不够的话,把咱们带的干粮也分给他们,如若有人不守规矩,杀一儆百。” 闻言,村长杨吉生赶忙走过来,跪下便拜,“多谢姑娘和夜游老爷大恩大德,大家不会乱的,小老儿会看着他们,大家已经够可怜了,别杀他们……” 何不凝没吭声,转身走出屋子。 “走吧村长,一起。”小六过去把杨吉生扶起来。 “小蝉去拿米!”夏蝉也去帮忙。 桑雀跟上何不凝,去村口第三家勘察情况。 何不凝一直快步走在前面,周身笼罩着低气压,桑雀能感觉到,却没有理,快走几步从何不凝身边走过。 何不凝顿住脚步,发现桑雀真的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她这样,以后在官场上可怎么混? “你那一袋米,救不了他们的命。”何不凝先开口,跟桑雀说道。 桑雀忽然想起一句古文,“勿以善小而不为。” 太难得了,她竟然能把语文课上学到的东西用出来。 何不凝怔了怔,没想到桑雀会有这样的格局,反倒是他,落了下乘。 夜幕将至,村里剩下的妇人和小孩知道有吃的,不用人催促,全都聚集到村长杨吉生安排的空院子。 那院子是整个村子最大的院子,曾是村中的私塾。 梅树村原本是这一片最大的村子,也很富庶,能办得起村学,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把孩子送到这边来识字。 可是自从丰宁城开始重建,强征苦役之后,不光梅树村,周围几个村子的壮丁都被带去了丰宁城。 能回来的,只有死讯和骨灰遗物。 村头第三户人家的院子早已荒废,院中都是枯黄的干草,桑雀推开正屋的门,灰尘扑簌簌往下落。 她一边用手扇着,一边扫视屋内,太脏了,必须稍微清扫一下。 扭头找到一把还能用的扫帚,桑雀转身递给何不凝。 何不凝没接,疑惑地看着桑雀。 “拿着啊,你指望我一个人来打扫吗?” 何不凝额角抽了下,僵硬伸手,接过扫帚。 桑雀扯下屋里的破门帘当抹布,也没有水,就干着把正屋的桌椅上的灰清理干净,从包里取出普通的蜡烛点燃,以蜡油固定在桌上。 “咳!咳咳!” 听到咳嗽声,桑雀猛地回头,紧张到祟雾都释放出来,结果是何不凝拿着扫帚在清理屋角的蛛网,吸了灰尘在咳嗽。 “你是打算睡屋角吗?那里不用打扫,扫桌子周围,扫慢点,灰都扬起来了。” 何不凝手指紧绷,听出桑雀语气中的嫌弃,他又从未干过这些。 为了面子,何不凝生硬地扫完桌子周围,这才丢下扫帚,拿出帕子擦干净手,到桌边坐下。 坐下之后忽然发现,这里又只有他和桑雀两个人,之前守夜时的尴尬浮上心头。 早知道,把小六也叫来,最起码他话多,能缓解尴尬。 不然他身为校尉,总跟下属聊些有的没的,有失威严。 何不凝也不吭声,等着桑雀先开口。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有淡淡的饭香味从村尾方向飘来,那边的粥肯定是煮上了。 室内静得有些尴尬,桑雀的肚子忽然不争气的叫起来。 咕~~咕咕~~~ 何不凝侧目,桑雀按着胃弓背,“路上太颠,吃不下东西,反酸。” 何不凝面无表情,从衣襟中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推到桑雀面前,“给小蝉准备的,吃些垫垫。” 桑雀打开纸包,里面是芝麻糖,确实是小蝉爱吃的。 吃了两块,桑雀取出替死草人,用匕首割下一缕头发缠绕在草人上,抹上血放在衣襟里。 虽然她有复苏,但复苏被触发之后,最起码在半分钟内她虚弱得做不了太多事,还是先靠替死草人挡一下比较好。 “何校尉为什么不用替死草人?”桑雀找了个话题。 何不凝明显松了口气,说道,“我这种,还有走阴人,到了四层之后,会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拥有鬼的特性,不会轻易生病,受伤可以像鬼一样通过吞噬其他邪祟或者活人血食来恢复,没那么容易死。” “邪祟可以杀死邪祟,那鬼和鬼之间,能够互相杀死吗?”桑雀又问。 “无论是邪祟还是恶鬼,甚至是鬼神,它们之间都是可以彼此吞噬的,通过吞噬符合条件的同类,缝合其他邪祟恶鬼的能力,慢慢补全自身法则,最终变得没有法则,随机无条件杀人。” 肢解鬼,也是一点点把鬼融合的能力肢解出来,达到最终降级消灭的目的。 提到这个,何不凝目光忽然变得深邃。 “这也是我们活人的机会,只要有人能够活着成为最强大的鬼神,就可以吞噬天下所有邪祟恶鬼,彻底终结诡异时代,还天下太平。” 桑雀苦笑一声,“就算没有诡异,这天下也太平不了。” 何不凝看向桑雀,“何以见得?” “就像这梅树村,你说我那一袋米救不了村民,我们解决病鬼,同样救不了他们,都只是延缓他们的死亡而已。” “他们没有粮食,没有衣物,根本熬不过这个寒冬,造成这一切的根本不是邪祟恶鬼,是人,是徭役。” 何不凝垂眸,“建丰宁城也是为了给更多的人提供更好更安全的庇护,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桑雀微微点头,“我明白,牺牲小部分人,为更多的人争取活路,但往往被牺牲的都是底层百姓。等丰宁城建好,这些底层百姓又有多少能住进他们用命填出来的城里,光是那些入城税,人头税,商税,粮税等等,他们就交不起。” 何不凝握拳,“可这一切的源头,难道不是因为邪祟横行,消耗了太多人力物力,以至于朝廷只能重大局,舍小民?” 桑雀叹气,“也有道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去找点水喝。” 她和何不凝生活在不同的时代,经历不同,见解自然不同,争论没有意义。 她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认同她的人,自然会站在她身边,不认同的,自然会渐行渐远。 喝完水回来,桑雀跟何不凝一起,在房门外拉起几条红绳,挂上铃铛。 病鬼若来,铃铛一响他们就能提前准备。 明天见~ 第197章 关押病鬼(求月票) “病鬼来时,你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尽量困住病鬼,最多五息,我就能关押它。” 绑好红绳和铃铛,何不凝对桑雀说道。 有时候只要用对的方法和物品,关押一只鬼并不难,何不凝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你用什么关押?”桑雀好奇地问,她提前拿下夜游使面具,以防她之后看不到病鬼时,需要用乾卦开眼。 何不凝理了理外袍,他这件黑色外袍背部内侧有个八卦图案,制作手法跟道门制作天师法袍的手法一样,上次何不凝就曾用他的外袍披在秦泽身上,压制秦泽那个失控反噬的捞尸人。 商议好对策之后,两人又合计了一遍病鬼之前杀人的过程。 说到一半,何不凝和桑雀同时觉察出不对劲,桑雀问何不凝,“秦泽给你的案件名录中,有没有说病鬼之前经过的地方死了多少人,是死光了,还是就死了几个?” 何不凝也是想到这一点,凝重道,“未曾提及,但若一村死绝,必定早就报到我跟前。” 桑雀接话,“说明病鬼根本不是挨家挨户的杀,是有选择的,选择的条件是……” 两人同时拧眉,若有外人在,会发现两人此刻神态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灵光乍现,桑雀和何不凝都想到了在村口遇到的那两个被病鬼杀死之后尸变的鬼奴,她们身上的腐烂流脓的伤口会不会不是病鬼造成的,而是她们本身就得了某种病。 “坏了!” 桑雀瞬间铺开祟雾,消失在何不凝面前,何不凝也从椅子上站起,朝村尾方向疾驰。 …… 村尾私塾院中。 小五和小六刚熄了灶火,大屋里那些妇孺老弱抱着各自的碗席地而坐,露出满足和意犹未尽的神情。 玄玉蹲在院墙上舔爪子,夏蝉戴着五颜六色的鬼面具,站在墙下,一脸警惕地扫视周围。 “婶娘,我们吃完这顿是不是就要死了啊?” 瘦小的男孩舔着碗,问身旁的面黄肌瘦,穿着补丁单衣的妇人。 妇人有气无力道,“别胡说,再苦再难也要活下去,活到你爹娘回来的时候,就好了。” 隔壁屋子传来阵阵咳嗽声,大晚上的,听得人发毛,那边都是抬了尸体染上病的人。 “婶娘你怎么了?”男孩放下碗,跪坐在妇人身边问。 妇人试图远离男孩,靠在墙跟下,嘴唇发紫,痛苦皱眉,忍不住抓挠手臂,“没事,婶娘只是……只是病了,会好的,撑一撑,会好的。” 这时,小男孩忽然看到妇人背后出现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大半身子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楚面容,只能闻到一阵阵叫人喉咙发热发疼的臭味。 小男孩惊恐地睁大眼,呆住不动。 “你看什么呢?” 刺骨的凉风从妇人背后袭来,妇人拉紧身上单衣慢慢回头。 “咳!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头顶传来,妇人浑身一颤,眼中迅速失去色彩,直直地倒了下去。 同时倒下去的,还有妇人面前的小男孩,以及周边离得近的几个人。 “都闪开!” 滚滚灰雾从外面涌进来,伴随着桑雀的声音,还有屋内其他人惊恐地尖叫声,其他人看到这边突然死了好几个人,慌乱间丢下碗,抱起手边的孩子逃到屋角。 病鬼一闪消失,桑雀的祟雾根本困不住它,它又一次出现在人群之中,佝偻着,握拳到嘴边。 惊恐的村民和孩子们全都缩在一起,全然不知他们中间有只鬼。 只要这一声咳嗽发出,他们聚集在一处,绝对无人能够幸免。 千钧一发之际,桑雀出现在屋内,双眼蒙着一层灰色,举起她顺手从驴车上取来的小型手弩,对着人群就是一箭。 砰! 咳嗽声未发出,十胜石的箭头直接洞穿病鬼身体,狠狠穿进后方墙壁中。 病鬼身体散开,蓦地出现在桑雀身后。 寒意侵袭,强大的压迫感笼罩下来,桑雀头皮一紧,用祟雾全力屏蔽自己的听觉,早就准备好的南洋铁钉和人骨骰子同时朝身后砸出。 “咳!咳咳!” 祟雾作用下,桑雀没有听到咳嗽声,但她感觉怀中的替死草人有异动,她似乎还是受到了病鬼的攻击。 定然是病鬼在外游荡这段时间,杀了不少人,能力有所提升。 直到此刻,桑雀才全部弄明白病鬼杀人的规则,它会优先杀生病或者受伤,身体虚弱的人,上次在匪寨,那几个被绑的姑娘身上多少都有伤,在病鬼攻击的条件内。 除此之外,对病鬼出手,也会遭到它的反击,桑雀就属于这种情况。 桑雀眼睛刺痛,乾卦开眼的时间到了,她看不到病鬼的踪迹,却能看到那根南洋铁钉横在半空,剧烈震颤着,上面迅速生出绿色的锈迹,呼吸间就要生锈腐坏。 病鬼被钉在原地,但地上的人骨骰子是两点,没有起效。 “姐姐!” 小蝉出现在门口,她同样看不到病鬼,却比桑雀更敏锐,能够感觉到桑雀面前有东西,身后的头发立刻像瀑布般涌过来。 铁钉彻底腐坏的瞬间,小蝉的头发正好将病鬼结结实实地捆住,只是她的头发在接触到病鬼时,迅速变得脏污,开始融化般腐烂,小蝉也露出痛苦的表情,脸上蒙上一层病气。 “断开头发,给我钱!” 桑雀大喝一声,小蝉反应迅速,头发从半空中齐根断开,扯下腰间荷包丢给桑雀。 桑雀接住夏蝉的荷包,一脚踢在人骨骰子上,再次抬起手弩对着前方连射三箭。 小五小六冲进来,看到一团头发在半空中腐烂成水,被桑雀手里的弩箭穿出一个又一个火烧般的洞,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被震惊了一瞬,小五率先反应过来,护着小六和门口的夏蝉从旁边绕过,去看顾后面缩在一起的村民。 “都散开,不要聚在一起。” “捂住耳朵!” 何不凝刚赶到私塾,一根弩箭就穿透病鬼身躯直冲他面门而来,幸好何不凝反应迅速,立刻偏头躲闪,弩箭擦脸而过,留下一道血痕。 何不凝蓦地想起上次差点被桑雀割喉的感觉,再看屋里桑雀硬生生将病鬼控制在原地,震惊之余脱下外袍,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在所有控制手段失效之前甩开外袍从病鬼头顶罩下来。 外袍下的八卦图案闪过一抹暗红色的光,在半空中罩出一个人的身形,随后被何不凝包成一团,以锁魂绳扎成脑袋大一团。 病鬼,关押成功! 就连何不凝都没想到会这么容易,原本,他是需要以阴火先将病鬼烧成重伤,才能进行关押。 在这个对抗过程中,何不凝也做好了被病鬼攻击一次的准备。 在场的所有人,此刻全都看向站在屋子中央,飒爽利落,拿着手弩的黑衣少女。 村民们劫后余生,后怕之余对桑雀投去感激和敬畏的目光。 小五和小六则是被桑雀的生猛和强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回想整个过程,果断到没有半点犹豫害怕。 只剩齐肩短发的夏蝉则是得意洋洋,挺着胸脯,一副我姐姐就是厉害的样子。 何不凝眼神复杂,看着桑雀握在手里的手弩,感觉桑雀身上迷雾重重,让人看不透。 她真的只是东阳县一个孤女吗? 桑雀自己根本就没有在意周围人看她的目光,她寻找着被她踢飞的人骨骰子,最终在屋子角落找到。 六点! 完了,这次又要连续破财八天了! 手里属于夏蝉的,原本鼓鼓囊囊的荷包变得干瘪,里面的银子和铜钱全没了。 快想想,她还有什么私人物品,马上全部送给夏蝉,立刻签字画押! 第198章 饥饿的夏蝉(求月票) 事情结束,屋内全是压抑的哭声和咳嗽声。 何不凝让小五小六重新查看过,才发现村中有疫病流行,是天花。 村长杨吉生跪在何不凝面前不断叩头,他没敢说是因为一旦发生疫病,大部分官差的处理方法就是把村子封了,让他们自生自灭,更有甚者,为了防止疫鬼出现,还会直接杀光他们所有人,一把火烧了村子。 天花才刚刚开始在村中流行,感染的人目前还不多。 不用桑雀提出现代的治疗办法,何不凝就吩咐小五和小六,把生病的人进行隔离,所说的完全就是现代那套办法。 之后何不凝问桑雀有没有种过牛痘,桑雀才知道,诡王朝已经有种牛痘来预防天花的办法,不知道是从现代传过来,还是诡王朝人民的智慧。 桑雀点头,夏蝉是祟人,不怕这些,何不凝和小五小时候在盛京就已经种过牛痘,小六则是在加入镇邪司,到何不凝手下之后,何不凝安排人补种的。 诡王朝虽然有这项手段,却也不是人人都能种上的,受苦的仍是没钱没势的底层百姓。 梅树村的人缺衣少食,又是寒冬时节,村中有了天花,他们无论如何都活不到明年春天。 对此状况,何不凝也十分惆怅,他帮不了太多。 商议过后,何不凝写了一封信,盖上他的官印交给小五和小六。 “你们兵分两路,先去距离最近的两处驿站,让人把驿站的存粮和多余的过冬被褥运过来。” 小六面露难色,“头儿,这可是天花,光吃饱治不了病。” 小五扯了小六一把,“知道了,我们先去运粮,您……” 小五本想说何不凝一个人小心点,忽然看到桑雀和夏蝉在旁边,想到刚才桑雀和夏蝉配合对付病鬼的场景,惊觉他和小六才是所有人中最弱的,到嘴边的话又压下去。 两人连夜离开,村长和村民听到何不凝的话,纷纷跪下来叩拜何不凝,谢何不凝不杀之恩。 村长识字,何不凝又将应对天花的办法一条条写下来交给村长,让他对村民进行严格的隔离,吃饭的碗筷不要混用,接触病人时最好蒙住口鼻等等。 正值深夜,村民不敢出去,村长就让还未感染的人帮忙,用私塾的几间屋子,把人暂时隔开。 写到药方的时候,何不凝顿住,这附近根本买不到药材,冬季本就容易爆发风寒等病症,会有许多药材短缺,即便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见此,桑雀开口道,“你写吧,我有办法弄到药材。” 何不凝抬头看桑雀,眼神里充满探究,“你到底什么来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那手弩里用的弩箭,是十胜石的箭头,还有你那手弩,比军中用的还要精细,威力也更大。” 对于张口就能胡说八道的桑雀,她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应对。 “你去查的话,应该能发现东阳县认识我的人不多,我很小就离开东阳县去外面游历了,我有一个师父,他的事情我不能多说,药材的事我可以请他解决,还有这手弩,是我师妹做的,箭头确实是十胜石,刚才用了四支,不知道镇邪司能不能弥补一下我的损失。” 桑雀的潜台词就是,别问,问就先赔我弩箭。 四目相对,桑雀没有丝毫心虚,理直气壮,叫何不凝看不出破绽。 “下次瞬移的时候拉上我,就能省下你的弩箭。” “拉不动,你对我有戒备心。”桑雀直言道。 确实是拉不动,一来是何不凝层级比她高,二来是何不凝在她身边时没有完全放松,用祟雾拉他瞬移,他会本能抵抗,瞬移就会失败。 桑雀如此直白的说出这件事,倒让何不凝脸挂不住,不知道如何接话,心想她这样在官场上怎么混得开,简直跟崔城一样,死脑筋。 何不凝不接桑雀的话,低头开始写药方,十胜石是佛门圣物,被佛门管控,镇邪司每年拿到的也是定额,没有多的给桑雀。 至于桑雀的师父和师妹,只要桑雀还站在镇邪司这边,何不凝就不会去查,这世间的隐士高人有不少,如非必要,不得罪为妙。 桑雀有背景,目前来说,对镇邪司有好处。 何不凝迅速写下药方和需要的量,他的字铁画银钩,很有风骨,桑雀看到时就自卑了。 药方上的药材幸好跟现代的名字一样,有车前草,白花蛇舌草,牛筋草,蒲公英和板蓝根,回去找老妈帮忙买一下就好。 钱算她的,先欠着,之后她赚到了再还给老妈。 收好药方,桑雀一个人离开私塾,何不凝没有跟,也没问她怎么联系她师父,每个人都有秘密,何不凝也隐瞒了他真实的出身,互相尊重就是互不探究。 夜深人静,月光晦暗,整个村中一片荒凉,冷风吹着村中几户人家屋檐下的白灯笼,偶有游魂影子一闪而逝。 玄玉隐藏在黑暗中,一双碧绿的猫瞳扫视周围,驴车中点着灯笼,将一个影子映照在窗户上,张着血盆大口,疯狂啃咬着什么,还有蛇一样摆动的黑影,遍布周围。 桑雀一把拉开车厢的小门,夏蝉猛地回头,抓着又冷又硬的烧鸡,吃得满脸是油,身边散落着各种食物残渣,满车的食物已经被她吃掉大半。 她一头黑发披散蠕动,从肩头生长到胸口位置。 “姐姐,小蝉好饿,为什么小蝉吃了这么多东西,还是饿?” 夏蝉委屈巴巴,吸溜着鼻子,继续撕咬冷硬的烧鸡。 夏蝉刚才束缚病鬼,消耗了大部分头发,她刚才在私塾那边,看到那些瘦小的孩子时,脑子里全是刚烤出来,油滋滋的烧鸡影像,那股香喷喷地味道诱惑着她,让她很有冲动抓几个小孩子吃掉。 但是夏蝉记着娘亲说的话,不能吃人,再饿再难受,都不能吃人,夏蝉只能一人跑回驴车上,疯狂吃这些食物。 吃着吃着,夏蝉就哭起来,“小蝉好饿,小蝉吃不饱……” 桑雀进车厢里,揉揉夏蝉的脑袋抱住她,“没事没事,姐姐来想办法,你看着驴车,别让任何人靠近,尤其是何不凝,姐姐去给你找吃的。” 桑雀利用车厢的门,桑雀回到自己家中,跟老妈说完买药材的事情之后,趁着夜色利用祟雾隐去自己的身影,赶到峪城的一家屠宰场。 她从家里带了一沓现金,到屠宰场时莫名其妙少了一半,只能把剩下的两千多块钱放在屠宰场里,她没有用手碰过钱,也小心清理过,不会留下指纹什么的。 最多,就是屠宰场的人会觉得闹鬼了。 桑雀躲避着屠宰场里的人,给夏蝉找了两桶猪血和半扇刚宰的生猪肉带回诡王朝。 看到桑雀带回来的血和生肉,夏蝉的头发几乎控制不住的伸过去,但夏蝉还是用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 “姐姐,这个小蝉真的可以吃吗?小蝉吃了会不会变坏?” 桑雀突然有些心疼夏蝉,认真道,“吃吧,这是猪血和猪肉,不是人的,小蝉是好孩子,放心吃吧。” 听到这话,夏蝉才放开她的头发,任凭头发本能的伸入猪血之中痛饮,随着鲜血的摄入,夏蝉的头发飞快生长,新生出的头发卷住猪肉,在上面蠕动着,像活物一样,慢慢将猪肉蚕食殆尽。 这时候的夏蝉,饥饿感终于得到了缓解。 还有…… 第199章 家书(五月月票结余加更) 桑雀一直陪着夏蝉,看夏蝉吸干了两桶猪血,半扇猪肉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头发缠上去,猪肉就迅速消失。 夏蝉意犹未尽,头发已经恢复到及腰的位置,乌黑油亮,很有光泽和质感。 果然,夏蝉还是要食用新鲜血液和生肉,才能在消耗之后得到补充,平日里她吃那么多,完全是因为那些食物能提供给她的养分很有限,只能靠数量堆积。 “小蝉,姐姐知道你是乖孩子,不是坏人,姐姐希望你以后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好不好?” 夏蝉歪头,不是太明白桑雀的话。 桑雀更直白地说道,“吃人的确不好,可是在这个世道,你不去伤害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伤害你,如果遇到要伤害你的人,你就算吃掉对方也不是错。” 夏蝉眼神变得小心翼翼,“姐姐是说,小蝉可以吃坏人,吃坏人小蝉不会变成坏小蝉吗?” 桑雀认真点头,斩钉截铁地告诉小蝉,“对,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 桑雀跟夏蝉说的,和她娘说的不一样,夏蝉她娘只会让她逃,让她躲,让她压制着对血的渴望。 夏蝉不懂太多道理,但她相信桑雀。 “好,以后要是有人要害小蝉,小蝉就吃掉他,还有害姐姐的人,小蝉也吃掉。” 桑雀欣慰地揉揉夏蝉的脑袋,夏蝉腼腆地笑。 “还有啊,以后要是情况紧急,你身边有死去的人,你也可以吃掉,始终记住自己活着最重要,不要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不管别人将来怎么说你,你在姐姐眼里,永远是最乖最好的小蝉。” “嗯!小蝉记住了!” 夏蝉开心地笑起来,晚上因为想要吃小孩产生的内疚感烟消云散,跟桑雀一起把车厢里收拾干净。 看到装钱的小箱子,夏蝉想起来她的荷包,掰着手指道,“姐姐拿了小蝉三两四钱银子,还有十七个铜板。” 桑雀表情僵住,夏蝉倒不是让她还,只是夏蝉对于‘财务总管’这个职位有很强的责任感,要算清楚她们俩的钱。 “八天后,姐姐想办法补给你。” 桑雀哭笑不得,黑驴在外面驴叫,桑雀一拍脑门。 坏了,驴和驴车名义上也是属于她的,当即,桑雀找出纸笔跟夏蝉签字画押,把驴和驴车包括她身上穿的衣服全都无偿赠予夏蝉。 想了想,桑雀冒出一个主意,她找出一节红线,把铜钱一个一个串起来交给夏蝉。 “下次我喊你拿钱的时候,你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给我,每次不要给多好不好?” 夏蝉点头,甭管姐姐说什么,照做肯定是对的。 桑雀心想,破骰子想让她变成穷人,没那么容易,一个铜板也是钱,也符合使用骰子的规则。 下次她不扔骰子,直接四点朝上往地上放,或者在四点下面固定配重。 打破固有思维,找到规则漏洞。 桑雀在驴车车厢里铺上暖和的被褥,让玄玉陪着夏蝉,她返回去找何不凝。 私塾大屋里,何不凝坐在唯一的椅子里,抱紧双臂,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何不凝知道是桑雀,也不睁眼,“联系到你师父了?” 在诡王朝,道门就有纸人传讯法,用黄纸剪一个小纸人,写上字,以特殊的口诀念咒,就能请出小鬼送信。 这属于道门《五鬼搬运术》中的法门,是高阶道法。 一般的,几个县的距离不是问题,厉害的,能在一州之地瞬息传达。 “筹备药材需要一天时间。” 何不凝睁眼,有些错愕,他本以为至少需要三五天,没想到一天就可以,可见桑雀这个师父确实是有本事的人。 “到丰宁城之后,病鬼的事情你是首功,可以领到三百功绩点。” 桑雀点头,夜游使危险,赚功绩点却很快,算上她已经有的八百点功绩,到时候可以在丰宁城换一根驱鬼红烛,跟严道子那根一样的,可以抵挡五层恶鬼靠近,一根要一千功绩点。 一夜无事。 次日一早,小六和小五就带着驿站的人,送来两车粮食和两车御寒的被褥。 驿站的人不肯进村,只愿意把东西放在村口,小五和小六勉强不了,但也没让驿站的人走,让他们都去树林里砍柴。 熬药需要大量的柴禾,村里那些老弱妇孺根本没多少力气。 一直忙活到下午,村尾私塾院子里,堆满了砍好的柴,都是小五和小六弄的,夏蝉也帮了不少忙。 粮食交给了村长,何不凝他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桑雀还要等药材,何不凝不想在原地浪费时间,就先带着小五和小六去附近的村镇巡视一圈,看看有无要处理的诡案。 约好明日午时,在去往石坑村的岔路口见。 何不凝他们一走,村长杨吉生找到桑雀,跪下来就开始磕头。 桑雀面善,昨日是她给村民大米煮粥,又是她打得病鬼无还手之力,最后还是她答应帮村民弄药材。 杨吉生昨晚听到他们说要去石坑村和丰宁城,不敢求何不凝,只能等何不凝走后,求桑雀。 “小老儿恳请姑娘,帮村民们送一封家书给石坑村还有丰宁城做苦役的家人可好,没有别的事情,只是送一封家书。” 杨吉生跪地恳求,泪眼朦胧,他的小孙女也跪在他身边。 “香儿想爹爹和娘亲了。” 私塾大屋里还有其他尚未得天花,帮忙干活的妇人和小孩,都眼巴巴地看着桑雀。 “老人家你先起来。” 桑雀把小姑娘和杨吉生扶起来,“送信这种小事你说就好了,举手之劳。” 杨吉生喜极而泣,“好好,姑娘是大善人,好人有好报,小老儿以后定要求道君多多保佑姑娘。” 桑雀心想,她头上有巫娘娘,怕是轮不到道君保佑。 “信呢?” “还没写,小老儿这就去写。”杨吉生抹干净眼泪,转头对村民道,“谁家要写信,现在想好写什么,我去找些纸来。” 杨吉生情绪激动,走得太快差点被门槛绊倒,最后在私塾某个小屋子里,找到一沓发黄的草纸。 桑雀心头一动,“村长,这些纸是以前来这里上学的孩子送给私塾的吗?” 杨吉生点头,“对,是各家给私塾的束脩,一直在那放着没敢用,现在也找不到别的纸了,只能用这些。” “这纸能给我吗?我用其他纸跟你换。” 桑雀之前答应帮老妈找私塾里做束脩的纸,到了望山城之后才发现,这种纸私塾和学堂不会给外人的,也不允许买卖,所以这件事就一直耽搁着。 杨吉生怔了下,思索片刻之后点头,“好,这些纸放在小老儿手中也没什么用,要是姑娘不嫌弃,就拿去用吧。” 桑雀让夏蝉帮忙,去驴车上拿她备的竹纸。 杨吉生拿了纸,支起桌子研墨,让想要写信的村民一个个过来,他们念,杨吉生写。 先过来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身穿单衣,光脚穿草鞋,脚上生满冻疮,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岁左右,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男孩,男孩身上套着一件破旧的大人衣服,双目无神,靠在老妇人怀里。 杨吉生提笔,妇人开始说。 “……宝福啊,娘和虎儿在家一切都好,虎儿今冬还长胖了些,衣裳都紧了,你不用惦念家里,在那干活仔细着点,也小心点,千万别学人逃跑,逃跑要杀头,家里头不用你操心,你要多想想虎儿,咬咬牙撑过去,咱家就剩你一个男人了,娘和虎儿会在家等着你的……” 明天见~ 第200章 桑雀日记(1)(求月票) 【11月22日,阴历十月二十二日,小雪】 今天是二十四节气的小雪,秦州这边竟真的下起小雪。 我已经从梅树村出来,给他们留下了老妈买的大批药材,还有一些粮食。 这次开门搬运东西,因为东西多,我用家里的平板车拉了好几次,才发现每次开门不关的话,只能持续三分钟。 在诡王朝和现代之间,有三步远的一片漆黑处,门强行关闭的时候,我距离哪边近,就会被推到哪边。 并且门关上之后,中间需要三十分钟左右,才能开启第二次。 之前都是单次开门,通过之后立刻关上,没有仔细验证过,现在对门的规则又得到了补充。 为了搬运东西,我把厌胜钱中的卦象都耗光了。 村民看到放在村口空屋中的药材和粮食,又一次跪拜在我面前,似乎只有跪拜才能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我没有戴面具,心灯因为这些村民又加强了不少,面具带来的香火也在缓慢增多,作为镇邪司少见的女性夜游使,我好像总是能两头得香火。 村民对我的感激直接成为我自己的香火,村民对我夜游使身份的认同,让香器面具释放出更多香火给我。 距离层级和心灯的平衡应该不远了。 对于梅树村,我能做的都做了,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冬,就看他们自己。 希望都能平安无事吧,可是我又总想到一句话,厄运专挑苦命人。 梅树村村民写下的信沉甸甸的,每每看到,总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他们给自家做苦役的儿子女儿还有儿媳们写信,大部分都是报喜不报忧,都谎称他们在家过得很好,让做苦役的人不必担心家里,重点是不要因为担心家里而逃跑,平白丢了性命。 但是其中也有几个老妇人,一直在哭诉家里的苦,口述信件内容的时候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发泄苦楚和害怕,在信里咒骂要挟着,让他们做苦役的儿子儿媳想办法回来,再不回来就带着孙子孙女去死。 杨吉生面对这样的老妇人,也只能皱着眉头硬写,偷偷删减一些难听的话,改成安慰,信的末尾‘自作主张’地添上几句叮嘱不要私逃的话。 我看到路口等着的何不凝他们了,今天就写到这里。 …… 【11月25日,阴历十月二十五,阴天】 一路无大事,呃……也不能算是无大事, 我发现人骨骰子的破财副作用还是有点厉害的,我把包括身上衣服在内的东西全送给夏蝉之后,我也尽量少碰各种易碎品。 相安无事了一天多,昨天下午赶路太无聊,黑驴跟着前面的马自己跑,我坐在车辕上,背靠车厢门睡着了。 驴车过大坑时,给我一下颠起来朝地上摔去,幸好我反应快,及时用背部着力,否则必定要摔个鼻青脸肿,手臂骨折。 骨折需要医治,医治需要花钱,破财! 经这一遭之后,我决定以后每天从夏蝉那取两三文钱放在身上,丢钱总比受伤好,况且就两三文,也不多。 缓缓前行三天,今晨抵达石坑村,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采石场。 石坑村距离丰宁城也只有半日的路程,站在采石场最高处遥望西南方,能看到厚重阴云之下,有一座宏伟的城池伫立在平原大地上。 石坑村驻守着夜游使‘山’字小队,金游队长吴老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他是赶尸匠,跟湘西赶尸匠很像。 采石场周围阴凉处立着不少棺材,棺材里都是吴老养的僵尸,负责采石场安全,也看着这里做事的苦役,防止他们逃跑。 何不凝询问吴老周边情况的时候,我去找了采石场的管事,找梅树村的苦役送信。 梅树村被强征了一百多男丁,五十多女人,男丁都在凿石运石,女的都在做浆洗和做饭之类的活。 采石场的条件很差,前几日下了雪,本来就冷,大部分男人还穿着单衣草鞋,女人们用冰冷的水浆洗打扫,吃的也只是黑面馒头。 对比他们,那些看管采石场的工头,差役和官兵,各个穿着暖和的棉衣皮靴,有饭有肉有菜,偶尔还有酒来御寒。 被强征过来也就十个月左右,梅树村的人已经死了三分之一,那个虎儿的爹,叫宝福的在上个月就死了。 所有死掉的人都集中焚烧,也没人处理剩余骨灰残骸,全都丢在采石场后山。 无奈,我只能去后山把死去的人的家书烧掉,希望他们看到家书,能够安息。 之前觉得黑山村的人苦,现在发现,黑山村已经很幸福了,最起码有地耕,有粮吃,没被强征。 后来我进了望山城,还以为诡王朝各处都像望山城中那样,底层百姓虽然劳累,但生活算得上富足美满,每天都能乐呵呵的,偶尔买半只烧鸡吃吃。 真正走出了望山城,我才见识到,封建王朝制度下,底层百姓的苦。 这一刻,历史书上学到那些,都在我眼前具象化了,我忽然生出一些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不知从何下手的无力感。 厌胜钱之前有那么多主人,她们都没做到的事情,凭我,可能吗? 每到这种冲动又迷茫的时候,我就想回家,想老妈。 …… 【11月26日,阴历十月二十六,大雪】 鹅毛大雪,不宜赶路,我们只能暂时待在丰宁城中。 丰宁城重建,首先建好的就是镇邪司,明明有那么多空宅院,却宁肯空着,也不给那些四处修缮房屋的苦力住。 看他们顶着大雪,坐在路边缩成一团,啃冷馒头的样子,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我让他们进屋里去躲避风雪,他们竟然全部跪下叩头,让我饶了他们,说他们贫贱之人,不敢玷污未来官家老爷们的宅子。 简直可笑!愚昧! 我生气走掉,他们竟然又在我背后叩头,说着感激的话。 这个世界疯了吗? 何不凝又在查阅丰宁城附近的诡案名录,丰宁城这边的镇邪司已经招募到一批日游使,附近城镇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迁进来,正是忙的时候。 我去兑换了一根‘驱鬼红烛’,除了人骨骰子之外,驱鬼红烛还有以后获得的所有东西,我都会及时‘送’给夏蝉,人骨骰子不会自己弄丢自己,最起码这段时间我身上没钱,也没见骰子丢。 骰子应该是没有归属的,就算是夏蝉也能够使用,副作用是使用过后附加在使用者身上的,跟所有人没关系。 我跟夏蝉回到暂住的地方后,夏蝉就拉着玄玉玩雪,还是夏蝉好,无忧无虑的。 玄玉一只爪子踏进雪里,又收回来,之后再不肯进雪里,缩在我怀中不走。 傍晚,雪竟越下越大,也不知道采石场那边的人,还有梅树村那样的村子,该怎么过冬。 不过今天也不全是糟心事,小六这个大漏勺,我还没去找他,他就来找我了。 估计是他五哥太闷,没有八卦之心,所以小六找不到人分享,憋着难受,就带着酒菜来找我。 小六跟我说丰宁城镇邪司重建的时候,发现了前头遗留的甲级密档残页,问我想不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只能是阴童的事情,我正发愁跟谁打听这事,小六就自己送上了门。 我表现出极度好奇的样子,小六不用我问,就把他打听到的所有都说了。 不出我所料,阴童的确是被特意培养出来的,并且培养阴童的不止镇邪司,还有道门和佛门,三家联合。 他们将五个鬼的掉落的核心阴物,融合到阴童一人身上。 听到小六说这些,我才终于明白,阴童为何对和尚,道士和官差的杀意那么大。 还有我刚驾驭阴童的时候,在家中失控,阴童操控我的身体,曾在餐桌上摆了五碗饭,难道就是在祭奠那五个提供核心阴物的鬼? 第201章 桑雀日记(2)(求月票) 【11月27日,阴历十月二十七】 雪停了,继续上路。 小六大概是被何不凝训了,今日脑袋一直耷拉着,总小心翼翼地在何不凝背后偷看他,有些讨好求饶的意图。 关于阴童的事情,档案残页上就那些内容,没有最重要的部分。 比如培养的过程,方法,以及用了哪五件厉害的阴物,获得了什么能力。 我目前也只能推断出,一个是阴童双手的肢解能力,一个是阴童眼睛洞察因果,看透恶鬼本源的能力,这两个互相配合,能够更好更准确的肢解,确实是选择搭配出来的。 除此之外,阴童的舌头和心脏肯定也有特殊的能力。 但这也才四种,第五种是什么,或者眼珠算两件,两个眼珠能力不同? 等到了天凉城,就能知道另一只鬼眼的能力是什么了。 …… 【11月30日,阴历十月三十日,晴】 苦战一场,以小五和何不凝受伤为代价,总算是解决了一件诡案。 这次是一个占据野外废庙神像的恶鬼,那庙原本是一座供奉寿佛的庙,还是因为修建丰宁城,周边村子大多数人被强征。 寿佛庙无人供奉祭拜,只半年就荒废了。 某天夜里被雷劈断了庙旁大树,大树砸塌了庙宇,佛像内部用来装脏的东西掉出,佛像成了空壳的佛像,这才引来恶鬼占据。 那恶鬼借助寿佛的形象,奴役了方圆十里的游魂,一到夜间就将寺院变成正常寺院的样子,让游魂变成僧侣,诱惑过路的人进庙休息。 进庙的人都会被蛊惑,自愿剃度成为庙里的和尚,供奉佛像。 但是这些过路人毕竟是被蛊惑的,他们还有家人,家人到镇邪司报官,丰宁城那边一直抽不出人手,拖到现在。 我们下一站是建水城,正好要从这边过,就来处理。 这庙我进不去,不收女香客,只能何不凝他们进去处理,我在外面用祟雾隔离整座庙,里面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 最后只看到小六扛着小五出来,小五满头是血,说是头顶被钉了九个洞,对应佛门九个戒疤。 何不凝半边脸和身体血肉模糊,衣服也被烧没了半边,一看就是跟上次匪寨中一样,强行引燃体内阴火,最终压制住了那个假寿佛。 上次我没用到的两个替死草人早就还了,这次也全部被消耗。 每次关押恶鬼,都是玩命,难为何不凝和小五小六能活这么久。 这种情况下,小六竟还有玩闹的心思,给小五包扎脑袋的时候,偷偷在小五脑袋上扎蝴蝶结,跟我挤眉弄眼让我不要说。 何不凝见状也偷偷笑了下,被我发现又赶紧崩住脸。 夏蝉没心机,直说小五真漂亮,小五反应过来,一脚踹在小六屁股上。 本来辛苦一夜,又是惨胜挺后怕的,小六这么一闹,阴霾全消。 这次没什么收获,庙里那些被蛊惑的人明天就会清醒,何不凝放了烟花,附近的日游使看到,自会来处理。 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 【12月10日,阴历十一月初十】 大雪封路,耽搁了时间,总算是到了建水城。 路上又解决了几件诡案,还参与护送了一次成亲的队伍。 这也是玄朝的风俗,每隔一段时间就把周边各村适龄的姑娘集中在一起,同一天出嫁。 选定好路线,由镇邪司的日游使接和送,确保每个新娘都能安全到每个村子去,让各个村子的人能够继续繁衍生息,延续下去。 从丰宁城出来,遇到的都是人祸和鬼祸,总算是碰上一件喜事。 不过喜事就这一件,其他都是凶险万分,一不小心就会丢命的事。 其中最凶险的一次,是在新安县遇见夜游使‘火’字号小队那次,他们小队那个叫梁天的银游是个走阴人,在处理诡案过程中突然失控。 他驾驭的那只邪祟是被烧死的,他本人也常年身上有水泡和烧伤的痕迹,失控的那一瞬间,梁天整个人就着了,惨叫着被烧得面目全非。 那火怎么都扑不灭,半个新安县陷入火海,死了不少人,那只邪祟也隐隐朝着鬼级晋升。 这种情况下,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逃不了,有时候想想,鬼比人公平多了。 如果不是我的祟雾把所有的火及时压制在一定的范围内,恐怕整个新安县都要付之一炬。 走阴人失控,确实很可怕。 最后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总算是在那只邪祟完成晋升之前将它消灭了,梁天连骨灰都没留下。 我那时就在想,我晋升的时候如果失控,丰宁城灭城的惨案会不会重演,我很担心。 …… 【12月21日,阴历十一月二十一,冬至】 有惊无险,到太康城了。 路上还是处理诡案,处理诡案,处理诡案。 刚开始还觉得新鲜,什么都想记下来,现在只剩下疲惫。 但是不得不说,何不凝真汉子,每次处理诡案,他都冲在最前面,承担最大的伤害,保护身后的我们。 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处理了十七件诡案,何不凝受伤十六次,唯一没受伤的那次就是梅树村,我对付病鬼那次。 我也算看明白了,鬼级强者恐怖如斯,我用乾卦开眼曾看到他心脏位置有团鬼火,可以说,只要他心脏中那团火不灭,他真的死不了。 就是跟夏蝉一样,重伤之后需要补气血,直接食用鲜血和生肉是最好的。 偏偏这家伙总拿着架子,有时候小五给他从附近城镇买了猪血,他都要慢条斯理的,跟喝茶一样慢慢喝。 有一次给夏蝉急得,抢走他的茶杯换大碗,叉着腰气鼓鼓地盯着他喝,他才皱着眉头喝了好几碗。 对了,今天是冬至,太康城中有‘贺冬祭典’,各家各户都在拜祭道君和寿佛。 文武百官则聚在一起拜丞相,有些想要引导百姓一起拜丞相的意思。 夏蝉等得急了,带她吃饺子去,今天还有添新衣的习俗,今早何不凝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给夏蝉买新衣服。 晚上回趟家,也陪老妈吃顿饺子,最近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处理诡案。 老妈肯定是知道我辛苦,不想让我分心,都没提去上学的事情,我也确实该去学校露个面了。 一会跟何不凝请两天假,就说去见师妹,本来就是要见姜枣,不算撒谎。 下一站就是天凉城了,越靠近云州,这边的人越稀少,需要紧急处理的诡案也随之减少,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不过到了天凉城,我就该谋划,怎么获得另一只鬼眼了,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祝所有大朋友儿童节快乐~ * 求月票! 还有…… 第202章 写故事(累计打赏加更) 12月25日。 现代,桑家夜晚。 桑雀穿着短袖睡衣,窝在沙发里伸懒腰,冬天家里的暖气有点热,但是很舒服,还有这两天的学校生活,也让她身心舒畅。 四个月之前,桑雀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把上学当做精神上的放松。 回来已经四天了,陪老妈吃过了冬至饺子,学也上了,姜枣也见了。 要不是明后两天要考试,她还想继续上学。 溜了溜了~ “小雀,你要不要暂时休学一段时间算了?” 桑晚切好水果,端过来给桑雀,她算是看明白了,桑雀已经把镇邪司的事当成了主业,回家纯粹是休假放松。 作为母亲,桑晚有她对桑雀的执念,希望她未来能留在安全的现代,最起码有个高中毕业文凭,再不行,真去考电影学院当演员也行。 桑晚也是跟自己内心斗争了好久,才最终说服自己放开,让桑雀自己选择她喜欢的生活。 这高中,这大学,就算真的不上,她也能养桑雀一辈子。 “先这样能混一天是一天吧。”桑雀接过盘子,拿了一瓣苹果塞到大将军嘴里,它就在脚底下趴着给她当脚垫,特别乖。 不像玄玉,她敢把脚伸过去,玄玉挥爪就挠。 桑晚坐下来,暂时不提这件事,“你的心灯和层级已经恢复平衡了吧?” 桑雀点头,“嗯,这一路过来处理了不少诡案,也帮了不少百姓,我特殊,能两头吃香火,再加上咱的字数越来越多,不断有新读者的涌入,我现在心灯已经有对应三层八百多阶的程度了。” 桑晚思索着,“我半个月后会有个限时免费的推荐,那时应该能吸引到更多的读者,估计能让你的心灯一下冲过第四层。” “真的?妈你真是我的神,怪不得诡王朝不让给人著书立传,这样吸收香火可太爽了!” 看桑雀开心,桑晚也特别开心。 “那你到了天凉城之后,就必须尽快拿到另一只鬼眼,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找小六打听了,那只鬼眼特殊,镇邪司看守得很严,何不凝又曾弄丢过一只,他已经没机会借用了,凭我现在银游的身份,也没资格接触。” 桑雀一筹莫展,这两天上课她就在想这件事,还曾借口说是写,问过姜枣和徐义超,对这种情况,有什么想法。 姜枣说调虎离山,然后去偷。 徐义超追问设定,桑雀又不好说,含糊其辞,徐义超最后说,找个能易容的人,假扮保管人员进去,直接拿。 华千棉要是在的话,这个办法可行。 可惜,天凉城跟望山城相距甚远,华千棉短时间内根本赶不到。 “其实妈妈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听。”桑晚忽然开口道。 “我不听,您别说!” 桑雀一反常态地拒绝,那个办法她也想到了,但是不能用。 桑晚继续争取道,“强者要学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你连这点代价都不愿付出,还想着改变整个诡王朝?” “我就那么一想,况且现在还没到非使用说书人能力的时候,那会让你短寿的。” 桑晚失笑,“小雀你是不是忘了,你最开始拿到的那张说书人写了开头的纸?他只是写了一个开头,并没有写故事开始,但就是这个开头,让众多‘归乡客’聚集到明府,最终凑齐了他想要的人。” 桑雀眼睛一亮,“妈你是想,也写这样一个开头?” “对,只要故事没有正式开始,应该不会让我陷入病痛之中,只是故事的力量会很弱,并且需要时间来催化。但最起码,能为你拿到鬼眼推波助澜。” 桑雀仔细斟酌了下,最终点头。 “妈,那你答应过,千万别轻易开始故事。” “放心吧,我有分寸,走,跟我到书房,写故事。” 桑雀跟桑晚来到书房,桑晚先取出说书人那张纸,纸上已经写满了墨字,开头依然清晰。 【列位看官,静坐看茶,且听鄙人讲述一段古宅旧怨,说的是那复归故里之人,命运使然,躲不及也避不开的一段诡谲经历。那日,风云突变,大雨倾盆……】 桑晚看了几眼,取出桑雀之前从梅树村带回来的纸,裁下一张,用消毒过的针取指尖血,滴进墨汁里。 毛笔吸满墨汁,桑晚提笔,笔尖悬在纸上,想了片刻才落笔,写下一行字。 【寒冬时节,大雪突降,连日不绝,说那两州边境之城,一件诡异之物,无故遗失。恰逢此时,一队人马正朝此地而来,其中那位异乡人,又与此物有着莫大的牵连,即将引出一段避不开的诡事……】 桑晚放下笔,慢慢吹干上面的墨迹,给桑雀解释。 “我分析过说书人那个开头,没有提任何具体地点,具体时间,人物也是代称没分男女,不管他为什么这么写,学他的方法肯定没错。诡异之物和异乡人的牵连,应该可以指代到鬼眼上。” “说书人在故事最后写大雨这个天气,肯定是一种触发条件。所以我这里写了大雪突降,连日不绝,你到时候遇上这种天气,就要开始警觉和留意,很可能就是这个故事开头起作用了。” 桑晚把墨迹吹干之后,小心翼翼地把纸折起来,交给桑雀。 “你把这张纸带去诡王朝,我感觉在那边,它的影响力会更强。” 桑雀上前抱住桑晚,“妈,谢谢你。” “我们母女俩说什么谢,好了,你今晚就要回去吧,去收拾东西。” 桑雀吃完了桑晚给她削的水果,才换上在诡王朝买的棉衣,拿好要带的东西,尤其是玄玉的罐罐。 等到过了十二点,桑雀跟桑晚告别之后,桑雀返回诡王朝的太康城客栈,房间她定了五天,特意选十二点之后回来,也是怕遇上人。 本以为回来就能看到夏蝉和玄玉在床上睡觉的身影,没想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桌上压着一封信。 桑雀拿起一看,是何不凝把夏蝉和玄玉,以及驴车都带走了,他说太康城内刚刚举行过祭典,不会出现大案,他不想在原地耽搁时间。 天凉城跟云州接壤,玄朝尚未完全收服云州蛮夷各部,那边常有战事,怨煞之气比别的地方浓,容易出诡案。 年关将至,他要早点去天凉城巡察,让桑雀见完师妹,自己想办法去天凉城。 “工作狂啊!难怪崔城不喜欢你,你这是要卷死他。” 桑雀吐槽了句,烧掉信纸,又把才穿好的外衣脱下来。 睡觉前,桑雀推开窗,外面月明星稀,万里无云,虽然冷,却没有要下雪的迹象。 按了按贴身放的纸,桑雀先去睡觉。 何不凝把驴车都带走了,她身上也没留多少钱,只能等明天找个去天凉城的商队蹭车了。 明天见~ 第203章 异乡人(求月票) 第204章 异乡人(求月票) 远山层迭,银装素裹,一眼望不到尽头,寒风呼啸,卷起漫天雪花。 一支长长的商队在雪中迎风而行,车马驮满各种货物的,车上代表商行的黑色旗帜风中猎猎,上面写着一个‘司’字。 桑雀穿着一身不算厚的暗红色劲装,头发用红色发带束起,背着桃木弓和箭矢袋,百胜刀拿在手中,坐在车队后方一辆运送粮食的马车尾部。 粗略估计,现在室外温度在零度左右,好在她贴身穿着现代黑科技的保暖衣,倒不会觉得冷。 路上雪很厚,没人清除,也不可能奢侈到撒盐除雪,车队走得很慢。 司家是太康城很有名的商行,每隔几日就会往天凉城运一次粮食,天凉城坐落在擎苍山脉的关口处,守着秦州和云州之间的大门。 桑雀听当地人说,擎苍山脉群山连绵,巍峨雄壮,过了擎苍山脉就是云州腹地。 冬日就在擎苍山脉这里止歇,云州腹地地势低,常年下雨,潮湿闷热,是雨林地形,有众多蛮夷部族,蛊术盛行。 云州那边还在打仗,蛮夷部族有他们独特的信仰,不肯接受玄朝统治。 仗打了许多年,蛮夷部族也有大胜的时候,但他们从未走出过云州地界,最多将玄朝人驱赶到天凉城附近就会退兵。 而玄朝一定要收服云州,根据太康城那些百姓的说法,则是因为云州蛮夷部族不光养蛊,还拜祭各式各样的鬼,小孩生病拜一个鬼来治病,家里丢东西,又拜另一个鬼来抓贼。 不同的树都能被他们拜出不同的鬼来,还有那些治病的鬼,每种病也是不同的鬼来治。 数量庞大到数不过来,若是不加以控制,这些鬼迟早祸乱九州。 桑雀靠在粮食袋上仰头,阳光和煦,万里无云,没有下雪的迹象,也不知道何不凝他们是不是已经到了天凉城。 商队从太康城出发,到天凉城,少说也需要五天时间。 桑雀枕着手臂,闭目养神,老妈写的这个故事开头肯定需要时间的催化,急不得。 就这样,桑雀跟着车队,白天赶路,晚上在沿途的驿站休息,顺顺当当地走了四日,除了遇上一次从天凉城那边来的官兵,再未遇上其他人。 天气也很好,没下雪,风也停了,路上的雪融化不少,商队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走过这段山道,黄昏之前就能赶到天凉城。 临近午时,车队停在山道边,让随行人员休息吃饭。 桑雀腰上挂着夜游使的银质令牌,车队的人知道她的身份,都不敢靠她太近,吃饭也是优先送一碗热汤给她。 吃过饭,车队正准备走,忽然起风,天色也迅速阴沉下来,天上飘起雪花。 “这是要下暴雪的迹象,大家快走,加快速度赶到天凉城,注意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小心山上雪崩。” 商队领头的人挨个通知众人,所有人立刻上马,尚未开拔,车队后面传来呼喊声,不大,但能听清楚。 “等一等。” 桑雀循声看去,发现是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小男孩。 两人都穿着深蓝色的棉衣,能看出是同一块布料做的两件衣服,男人二十出头的样子,生得俊朗好看,眉如远山,双眸含星,有种超凡脱俗的气质。 男人手里抓着二胡,身后跟着的小男孩跟他眉眼有些像,眉清目秀,一脸喜气,抓着一把葫芦丝。 男人气喘吁吁地跑到商队管事面前,“可算遇到人了,能否捎我们一段?要是下暴雪,我们兄弟俩可能会死在这里。” 商队管事人不错,眼看着雪越下越大,赶忙道,“自己看哪辆车有空位自己坐,快着点。” “多谢!” 商队管事去招呼车队启程,桑雀回到自己一直坐着的那辆车上,要说空位,可能就是桑雀所在这辆还能拉一个人,其他车上的东西都堆满了。 男人扫视一圈,最终来到桑雀面前,看到桑雀腰上的令牌,男人也没有害怕,先把小男孩抱上车,让小男孩爬到粮食袋上面坐,他则上车坐在桑雀对面。 “这位夜游大人,叨扰了。”男人笑着致歉。 桑雀微微点头,感觉男人的口音怪怪的,不像当地人的口音,便问道,“二位打哪来?” 男人将身前头发甩到身后,理好衣袖放下二胡,“我们兄弟俩是江湖艺人,才从那边的白塔村出来,正准备回天凉城去。” “你们是天凉城的?” 车队开始行进。 男人笑眼含星,“实不相瞒,其实我兄弟二人原本是云州人士,云州常年打仗难以生存,就到天凉城这边来讨生活,在下承歌,这是家中小弟星竹,不知夜游大人如何称呼?” 桑雀微微蹙眉,感觉老妈写的那个开头似乎起效了,但是开头中的‘异乡人’似乎指代的不止是她,还有面前这个承歌。 云州人,在秦州讨生活,说他是异乡人不算错。 桑雀走神期间,坐在粮食袋的上的小男孩看看桑雀,又看看眼睛放光的承歌,暗暗撇嘴,忽然对着承歌喊了声。 “爹!” 承歌闻声蓦地瞪大眼,转头看向星竹。 星竹夸张捂嘴,“哎呀我忘了,在外面不能喊你爹,得叫哥。” 承歌眼皮耷拉下来,一脸无语,星竹吐舌,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见桑雀狐疑的目光扫视过来,承歌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姑娘勿怪,小弟顽皮,胡扯而已,在下尚未娶妻,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哈哈。” 桑雀疑惑道,“玄朝律法,十六就要婚配,你到现在还没娶妻?” 承歌苦恼叹气,“玄朝百姓敌视云州部族的人,在下母族是云州人,父族是秦州人,虽然到了婚配年纪,却也没人愿意嫁给在下。” “官府每年都喊在下和其他过了年纪的人过去,让那些未曾婚配的姑娘挑选,其他人再不济也有人选,可能也是因为在下是个唱曲的下九流,就……” 桑雀挑眉,感叹玄朝的姑娘们可真理智,选男人不看脸。 “我姓桑。” 告诉承歌姓氏之后,桑雀没再吭声。 风雪越来越大,拉货的车没有车厢,刀子般的狂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大雪之中视线中白茫茫一片,没办法再聊天。 好在司家的商队很有经验,很快就走下山道,走上通往天凉城的官道。 又疾行了一个时辰左右,桑雀总算是在茫茫白雪之中,看到巍峨高山下,那座宏伟巨城的轮廓,黑色的城墙上插着红色的‘玄’字大旗,透着肃杀和冰冷感。 商队刚到城门外,就有一队官兵,拉着三辆大囚车从他们后方赶上来。 囚车里全都是各个年纪的男人,穿着粗布棉衣,面如死灰。 官兵疾行进城,商队停下来等候。 承歌对桑雀道,“那都是从附近村子抓的兵丁。” 桑雀没吭声,她几乎都要见怪不怪,都要麻木了。 云州那边打仗,男丁肯定要服兵役,只是这个承歌怎么没被抓走?难道是住在天凉城内就有特权? 忽然,一道黑影从雪地中蹿出来,一下跳到桑雀身上。 喵~ “玄玉?” 桑雀举起玄玉,十分惊喜,她赶忙跳下车往城门那边看去,果然看到何不凝骑着漆黑骏马,带着小五小六,还有驴车从城门处跑出来。 小六没有骑马,驾着驴车。 何不凝的马走到桑雀身边,扫了眼不远处的承歌兄弟俩,收回目光对桑雀沉声道,“回来得正好,跟我走,有案子!” 桑雀心头微震,老妈的故事开头,真的起效了? 第204章 龙蛇童子(求月票) 抱着玄玉回到驴车上,夏蝉看到桑雀就扑上来。 “姐姐,小蝉好想你,你冷不冷,小蝉的披风给你,还有这个,姐姐拿着,可以暖手。” 夏蝉把何不凝买给她的披风解下来披在桑雀身上,又把何不凝买的汤婆子也塞到桑雀手里。 夏蝉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偏偏何不凝觉得她冷,就给她准备了许多御寒的东西。 桑雀谢过夏蝉,问外面驾车的小六,“出什么事了?” 小六正挠头,疑惑黑驴为啥在桑雀回来之后突然跑得快了,听到桑雀问,转头道,“也不是啥紧急案子,就是这回头儿过来之后,查天凉城镇邪司这一年处理完的,和没处理完的各种诡案。” “天凉城这边管档案的是三个人,三个人都比不上咱望山城一个庄婆婆,头儿问的过程中,发现好多错漏,三个人说的话对不上,尤其是在调用镇邪司法器和阴物这件事上,头儿发现好些功曹院保管的东西有借无还,头儿就怒了,让下面的人现场盘点。” “那些最重要的东西倒是没丢,但是其他的鬼级阴物,还有祟级阴物,丢了不少,全都没有记档,肯定是被人贪了,这边负责的泽字小队的队长都被头儿撤了,让他戴罪立功,先去把能追回来的追回来。” “我们在天凉城这几天,净查这些东西了,那些有消耗次数的阴物估计用掉了就找不回来了,但是其中有几件可以重复利用,并且很危险的阴物,如果落到普通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桑雀垂眸,老妈的开头起作用了,但是从小六的描述来看,鬼眼似乎没丢,丢的是其他东西。 而且这个发展,竟然很合理,了结的诡案要消除档案,管理档案的人只要说在处理诡案过程中,法器和阴物损坏,就等于死无对证。 这么大的漏洞,怎么可能没人钻,谁不想自己身上多一点保命的东西? 更何况,天凉城天高皇帝远的,何不凝可能一年就来一次,人总有侥幸心理。 到目前为止,这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桑雀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事情原本就应该发生,还是因为老妈写的开头,才致使事情发生。 说书人的力量,突然让桑雀觉得毛骨悚然,同时,桑雀感觉就算只是开头,也不可能没有代价。 她必须尽快拿到鬼眼,烧掉这张纸,以防出现别的变故。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桑雀问。 “去找‘龙蛇童子像’,这东西已经丢了三年了,今年才被头儿查出来,天凉城这群人简直目无法纪!” 小六义愤填膺,鞭子甩得啪啪响,黑驴驴叫着,跑得更快了。 这么大的雪,居然不打滑,果然是好蹄子。 风雪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玄玉揣起爪子,缩在它的狐裘软垫上。 夏蝉趴在车厢门口,把车辕上落的雪团成一团,偷看桑雀和小六,在两人不注意的时候,啊呜一口吃掉雪球,冰得她打了个颤,旋即眼睛亮起,继续团雪团。 桑雀把汤婆子给手都冻红的小六,接过马鞭,“龙蛇童子是什么?” 小六对桑雀投去感激的目光,把汤婆子揣在怀里,他本来想给自己买一个的,结果他五哥说他不爷们,他就没买。 这会雪越来越大,小五在前面冻得牙关打颤,又不像何不凝有阴火在身,不惧冷热,冷也只能硬挺着。 小六对桑雀道,“龙蛇童子是云州几个部族拜的鬼,据说是个鬼王,手下有一批小鬼,会害人生病,会带来天灾,那几个部族被灭之后,他们最初的龙蛇童子像被带回来,放在了镇邪司中。” “我听说那龙蛇童子像只要献祭方法得当,就可以请龙蛇童子帮忙消除瘟疫和灾祸,三年前谁知道是因为啥事情,他们也说不清,龙蛇童子像借出去之后就没还回来,镇邪司中放的那个是假的。” “确实胆大包天!”桑雀低声道。 不管是现代还是诡王朝,女人和小孩总是诡异文化中的牺牲品,之前是金童子,现在又出来个龙蛇童子。 小六继续道,“头儿也是翻阅了许多未了结的诡案档案,才圈定了一个范围,推断那龙蛇童子像可能遗失在天凉城东南边,古阳县白塔村附近。” “白塔村?”桑雀心头一跳,刚才她遇见承歌兄弟俩时,他说他就是从白塔村出来的。 不过她跟何不凝他们走的时候,看着承歌带着他弟弟进了天凉城。 桑雀朝驴车后方看去,茫茫白雪之中,什么人都没有。 “你继续说。”桑雀道。 “没了啊,目前查到的就这么多,现在我们就是要去古阳县,挨个村子排查,争取找到遗失的龙蛇童子像。现在云州那边仍有一些部族在拜龙蛇童子,如果咱们这边再来些人拜,就怕那龙蛇童子越来越强大。年关将至,许多地方都会在冬月和腊月祭拜鬼神,这种时候最容易出事。” 桑雀点头,情况目前已经清楚了,她感觉老妈写的开头歪到了另一件事上。 丢失之物是龙蛇童子像,异乡人很可能就是承歌,说不定他母族就是当年被灭的,供奉龙蛇童子的云州某部。 雪势连绵不绝,一行人本想连夜赶路,奈何雪根本没有停的迹象,大雪封路,车马难行,最后只能在驿站先休息一夜。 到驿站之后,桑雀把承歌的事情告诉何不凝,说的是有点晚,但是她之前也不是特别能确定承歌有问题,包括现在,她也是在知道故事开头的前提下,推断出承歌有问题。 雪下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整个驿站都已经半埋在雪里,根本没办法赶路。 无奈之下,何不凝只好让小五和小六留在驿站,正好看看后面会不会有人跟上来,他带着桑雀和夏蝉,先去古阳县。 本来何不凝想让夏蝉也留下,但夏蝉不肯,一定要跟着桑雀。 桑雀倒是可以带两人通过祟雾来瞬移赶路,奈何桑雀仍旧拉不动何不凝,何不凝有些尴尬,只能让桑雀和夏蝉先走,他们兵分两路。 桑雀带夏蝉和玄玉去九岭村,何不凝自己想办法去雾凇村,如果两个村子都没问题,今夜就在两个村子中间的白塔村汇合。 商议好之后,桑雀抓着夏蝉,铺开祟雾就消失在驿站中。 目前这种情况,她到底能不能顺利拿到鬼眼,桑雀也十分忐忑。 第205章 故事转折(求月票) 桑雀拿着小五给的地图,带着夏蝉和玄玉很快到了九岭村附近,这也是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村庄,跟黑山村有些像。 此时天色阴沉,漫天鹅毛大雪,山中银装素裹,皑皑白雪覆盖整个村子,入目之处全是刺眼的白。 桑雀不知道小蝉会不会得雪盲症,还是叮嘱她不要一直盯着雪看。 喵呜—— 正欲进村,玄玉突然从夏蝉怀里爬到夏蝉肩头,对着两人后方某处发出威胁的呜咽声。 桑雀和夏蝉一转身,就看到路边挂满白雪的松林中,有个无头女人满身是血,站在树下,没等桑雀仔细看清,狂风带起雪花,那个无头女人又消失不见。 “是游魂。”桑雀对夏蝉道,她对此早都见怪不怪,只要是阴天,还有阳光照不到的树林等地,总会出现一些游魂游荡,未必就是死在附近的。 “先进村,我们就装作是风雪中迷路的姐妹,不要暴露身份。” 桑雀对夏蝉道,夏蝉用力点头。 平常百姓畏惧镇邪司,如果是确定九岭村有问题,可以亮明身份直接查,现在还不确定,最好是扮做普通人,才能让村民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如果有马脚的话。 大雪天气,九岭村中的人都在猫冬,桑雀带着夏蝉一进去,就在村中大喊。 “有没有人啊——” 住在村口的几户人家听到声音,拉开屋门朝外看,都是妇人或者年迈的老头,暂时没看到年轻男人,估计大部分都被抓去服兵役了吧。 村民们都只是看了眼,就警惕地关上门。 汪!汪汪! 桑雀听到狗叫声,不一会就看到一个老头牵着一条黑狗从村里出来,远远打量她们。 “你们是谁?” 夏蝉抱着玄玉,桑雀费力的往前几步,“雪太大了,我们姐妹俩跟商队失散迷路,想问问最近的驿站在哪里?” 老头应该是村长,依旧戒备着,给桑雀指了个方向,“驿站在那个方向,我们村子不留外人,你们自己走吧。” 说完,村长便拉着黑狗走了,根本不打算理会桑雀和夏蝉。 “玄玉,你感觉有问题吗?”桑雀问玄玉。 要是平常,玄玉一到新地方,早就窜出去巡视了,此刻雪太大,玄玉怕冷,缩在夏蝉怀里哪也不去,碧绿的猫瞳扫视周围。 喵~ “小蝉感觉这里没有脏东西。” 桑雀点点头,先带着夏蝉离开,之后她一个人潜进来,在几户人家院外偷听了一阵,他们聊的都是家里男人被抓去打仗,还有等雪小了,进山冬猎的事情。 之后,桑雀在一户人家扯了点破布,在院外灶房抓了一小把米,用余大教她的巫术卜算法请阴崽询问。 阴崽这里得出的结论也是村中没有邪祟和恶鬼出没,很正常。 既然如此,桑雀只好离开,又去之前出现无头女游魂的地方搜索了一圈,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桑雀只能带着夏蝉和玄玉,赶去白塔村,跟何不凝汇合。 白塔村中有座白塔,里面供奉着寿佛,因此得名,桑雀到得早,没见何不凝,她就在村中溜达了一圈。 白塔村比九岭村规模大一些,村中依旧不见青壮年男性,有一户人家的老人才刚病逝,昨日办葬礼,请了天凉城的乐师来送行。 桑雀问过,确实是承歌和星竹兄弟俩。 等到刚入夜时,何不凝总算是来了,他那边也一无所获。 之后三天,桑雀和何不凝分头行动,把古阳县周边十二个村子全都探查了一遍,桑雀效率高,探查的多一些,每到一处就用巫术请阴崽询问。 别说龙蛇童子,这几个村子连蛇都找不到一条。 何不凝说过,龙蛇童子的形象是个上半身童子,下半身蛇的样子。 最后,几人回到驿站,小五和小六依旧等在那里,这几天的雪小了些,仍没有停的迹象,所以没人从天凉城那边过来,被困在驿站的人也一个不少的留在驿站里。 夜里,众人聚到何不凝房间里商议。 “头儿,会不会是咱们估计错了,龙蛇童子像没在古阳县附近?或者东西早就被毁了?”小六坐在桌边,陪夏蝉和玄玉弹纸蛤蟆。 小五沉默着微微点头,比较赞同小六的想法。 桑雀不吭声,看向何不凝。 何不凝仔细思索,又朝窗外看了眼,“这雪下得不正常,而且是我们开始查功曹院丢失物品开始的,就像是有人在故意用大雪阻碍我们去各地查找一样。而龙蛇童子,原本就有带来疾病和天灾的能力,我们找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有可能只是我们看不到。” 桑雀心虚低头,看自己脚上的靴子,假装鞋底沾了东西,心想这就是聪明人的脑补能力吗?不管什么情况都能自我合理化? 小五反应过来,“头儿,你是想……用鬼眼?” 桑雀心脏一跳,居然是这样发展的! 桑雀仔细想想,这样也好,从严道子手里拿到阴童丢失的右臂,这件事没什么人知道。 但是在鱼妇村,阴童从何不凝手里拿走眼珠,她在场。 如果她一到天凉城,阴童的另一个眼珠就丢失,以何不凝的脑补能力,肯定会怀疑她。 现在整个天凉城镇邪司丢了不少东西,何不凝为了追查这些东西,自己去把鬼眼拿出来最好不过。 只是何不凝才弄丢了一个鬼眼,要是再丢一个,他这校尉怕是要被撤职了吧。 而且小五提到动用鬼眼来寻找龙蛇童子的踪迹,难道说这只鬼眼的作用和另一只一样? 何不凝苦恼道,“功曹院对这类特殊阴物的保管非常严格,现在就算是我,恐怕也没权限借用鬼眼。” 这时,小六开口道,“为啥要咱们借用,头儿,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次丢东西的是功曹院,咱们费心费力的出来调查,追踪失物线索已经够给他们脸了。” “我觉得咱们就回去跟天凉城功曹院的人直说,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找到龙蛇童子像的踪迹,说清楚,找不到的话,擎苍山脉要是出现大雪灾,让他们自己去望山城,跟曹将军解释。” 小五点头,桑雀也觉得小六说得对,错是谁犯的,谁担责任,他们能帮忙,但是不背锅。 如果功曹院的人害怕走阴将曹将军追究这件事,一定会启用鬼眼,查看龙蛇童子的踪迹,这样一来,鬼眼不用过何不凝的手,就算出现什么意外,也连累不到何不凝身上。 何不凝思索了下,“好,那就趁着现在雪小,即刻动身,回天凉城。” 第206章 失控的走阴人(求月票) 回城路上还算顺利,到天凉城时是下午,城门口守卫森严,入城之后也有黑甲卫士巡逻。 街面上没有人摆摊,只有一些负责扫雪的人,都是各个衙门的小吏。 城中很安静,也很压抑冷清,不像望山城那么热闹有烟火气息。 桑雀驾着驴车跟在何不凝他们后面,直奔镇邪司,路过某处食肆,突然听到一阵阵欢快的乐曲声,而且是二胡。 桑雀扯了下驴车的缰绳,放慢速度,从路边食肆门口过时,果然看到承歌站在食肆大堂中央,脸上带笑,拉着二胡。 周围有不少喝醉中年男人,随着乐曲节奏载歌载舞,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那些中年男人许多都配刀穿甲,应该是休沐的兵丁。 承歌的弟弟星竹拿着托盘,在向周围的食客讨要赏钱,但是愿意给他的人不多,他显得很失落。 桑雀还看到一个人,坐在门口位置,周围无人,沉着脸喝闷酒,跟大堂中央那些人格格不入。 他腰上挂着金色的夜游使令牌,是天凉城夜游使泽字小队的队长池三,才被何不凝罚过。 桑雀又看向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的承歌,眼神微闪,“小蝉,帮个忙。” 小蝉正用力撕扯着咬都咬不动的肉干,用力到脸都变形,听到桑雀说话,无奈放下肉干,仔细听桑雀说,伸头朝食肆里面看。 …… 天凉城的镇邪司和望山城的镇邪司大同小异,都有十胜石制作的牌楼,整体建筑以黑色为主,透着一种威严庄重的感觉。 进去之前,何不凝落后几步,忽然对桑雀道,“天凉城镇邪司这次出了这么大纰漏,之后这边的夜游,日游,功曹院,巡查院的人势必要从上到下撤换一遍,我若推举你来统管天凉城夜游使的泽字小队,你觉得如何?” 桑雀惊讶地看向何不凝,她上个月才当上银游,这就要给她升金游了吗? “你先考虑,若是你愿意,待你晋升鬼级之后,我会禀告曹将军,有实力者破格晋升,在夜游使内部不是新鲜事。” 何不凝深深看了眼桑雀,之前觉得桑雀耿直,不好在官场混,可看到天凉城镇邪司上下串通一气,几乎所有人都对阴物和法器丢失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定了天高皇帝远,上面管不到这里来。 何不凝便觉得,这样的地方,还是需要一个刚正不阿,且有绝对实力的人坐镇。 只要桑雀将来能顺利晋升鬼级,镇守这天凉城镇邪司,足够了。 “姐姐?”夏蝉看桑雀愣在原地,出声询问。 桑雀回神,笑了笑跟上去。 何不凝把功曹院的院长喊到议事厅,院长是个唇上蓄须的中年文士,叫贾书,虽说功曹院和夜游使是两个部门,有自己严格的规章制度,可以不听夜游校尉的差使。 但此刻,贾书面对何不凝十分心虚,只能陪着笑脸,小心翼翼。 丢东西的事情,贾书是知道一些的,可惜他只是个管理功曹院的文人,那些本事通天的日游和夜游虽然不敢直接杀他,却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走阴将镇守望山城恶鬼司,不会到天凉城来,何校尉又是一年才来一次,来了也只待三五天。 跟邪祟打交道多了,那些日游和夜游心性会扭曲,贾书是真不敢惹他们。 就何不凝出去追杀龙蛇童子像的几天,贾书还听到几个日游使聚在一起,暗中骂何不凝小气。 说功曹院保管着那些阴物,不就是让人拿来用的吗,丢就丢了,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寒了人心吗? 他们还说,这样的事情不止天凉城镇邪司有,其他地方的镇邪司也有,查得过来吗? 何不凝坐着喝茶,气场强大,小五不苟言笑,小六替何不凝说明他们这次出去调查的结果。 “……贾院长,你也看到了,这雪下得一反常态,很有可能就是龙蛇童子造成的,所有丢失的阴物中,就这件东西危害性最大,若是不能及时找回,后果不堪设想。” 贾书听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只是他很疑惑,丢了三年的东西都没见出过什么事,怎么何不凝他们一来,就大雪连绵,总觉得有蹊跷。 心里这么想,贾书却不敢说,只能问道,“那何校尉有什么办法,还请示下。” 何不凝放下茶盏道,“你想办法确定龙蛇童子像的位置,剩下的我可以处理,我们在这里已经耽搁太久了,必须赶在除夕前回到望山城。” 贾书脑袋灵光,立刻就想到了鬼眼。 云州那边的边防军常年跟云州各部蛮夷作战,那些蛮夷精通蛊术,擅长驱使恶鬼,使用鬼眼就能直接洞察恶鬼踪迹,明晰恶鬼源头,及时解决恶鬼,于玄朝战士有利。 所以鬼眼一直被严密看管着,是万万不能丢失的东西,现在正值冬季,战事停歇,鬼眼已经被送回功曹院密库。 但是就算动用鬼眼,也要先找到一个跟龙蛇童子相关的物品,或者地点才行,如今东西已经丢了,怕是用鬼眼也查不到。 何不凝猜到贾书所想,便道,“龙蛇童子像原本放在何处?” 贾书灵光一闪,“对啊,用鬼眼直接看龙蛇童子像原本放置的位置,兴许就能知道是谁拿走了龙蛇童子像。” 而且鬼眼不外借,不离开功曹院密库,也出不了问题。 “何校尉稍安勿躁,我这就安排人去查看。” 贾书去安排,何不凝因为丢过一只鬼眼,为了避嫌没有跟随。 从日落时分一直等到入夜,夏蝉偷偷扯桑雀衣袖,说她饿了。 一直暗中关注夏蝉的何不凝道,“你们先去吃饭吧。” 小五一如既往的留下来,忠心陪伴何不凝,让小六回来给他们带饭就好。 小六带着桑雀和夏蝉去食堂,镇邪司的食堂就像普通食肆一样,大堂里都是桌子,可以点菜,会有厨子去做。 他们来得晚,大堂里没人,负责上菜的小二在打瞌睡。 夏蝉比较能吃,小六把今天能做菜全要了一份,上菜很快,味道一如既往的一般。 吃到一半,桑雀忽然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就像臭水沟一样。 滴答! 冰凉的水从头顶落下来,正好落在桑雀的饭碗里。 她碗中的饭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长毛,生出蠕动的小虫。 桑雀立刻站起来,感觉到氛围不对,她扫视周围,大堂里一个人也没有,周围的桌椅板凳都变得无比潮湿,滴答落水。 还有水流从外面涌进来,就像雨天发了洪水一样,很快就把整个大堂淹没。 “上桌子!” 桑雀拉着小蝉踩到桌子上,夏蝉手里还抓着馒头不肯放,小六也眼疾手快,上了旁边的桌子。 也就是眨眼间,水就淹到了桌子腿一半的位置。 紧接着,浑浊发臭的水中咕噜噜冒泡,竟浮起一具又一具惨白的尸体。 小六震惊瞪眼,“什么鬼东西,竟然在镇邪司内袭击夜游使?!” 桑雀心有所感,看向门口位置,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浑身湿透,正从水里一步步走进来,双眼紧盯着桑雀,他腰上,挂着金色的夜游使令牌。 “我到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本事替代我的位置!” 小六看清来人,怒上心头,“池三,你疯了啊!” 桑雀全神戒备着,她之前并不认识池三,但是此刻,她感觉池三跟上次遇到的那个失控的走阴人,情况有些像。 第207章 声东击西(求月票) 看到池三,听到池三说的话,桑雀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这是声东击西。 因为有老妈的故事开头,桑雀就像开了上帝视角,比其他人知道的多,也更容易察觉出异常处。 进天凉城时,她在食肆看到过池三,他当时在喝闷酒,承歌也在那里。 池三此时的情绪失控,很有可能就是承歌诱发的,而真正点燃导火索的,是池三刚才说的,桑雀有什么本事替代他。 何不凝才在镇邪司门口跟她说过的话,池三怎么可能知道? 小五小六就算听到,也绝对不会跑去池三面前嚼舌根。 当时镇邪司门口,肯定是有人听到,然后特意告诉了池三,目的当然是让池三来找麻烦。 这边闹起来,整个镇邪司的目光,必然会聚焦在这里,其他地方就…… “六哥,我先送你出去,你去找何校尉,让他去看看贾院长在哪。” 桑雀压低声音跟小六说,小六没开上帝视角,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看桑雀严肃的样子,这种时候他知道不能多问,作为队友,互相信任就够了。 小六微微点头,整个大堂都已经被浑浊发臭的水淹没,到处都是从水下浮起的尸体,肿胀发白,面朝下飘在那里。 夏蝉还拿着馒头,抓紧时间在吃,玄玉早在发大水的时候,就蹿到了房梁上,眯着眼,一副进攻姿态,暗暗对着门口的池三。 池三浑身湿漉漉,怨毒发红的眼睛紧盯着桑雀。 “我十八岁时,家乡水灾,我命硬没死,还成了走阴人,何不凝亲自把我带进镇邪司,我跟他一起办案三年,出生入死,他却只顾着自己立功升职,当上校尉之后,就把我丢到这边境苦寒之地。” “一丢就是两年,不闻不问就算了,这次一来就是一通训斥,还下了我队长之职,我当是为什么呢,原来是为你腾位子,你可真是好手段啊。” 池三控诉着,小六暗中告诉桑雀池三的情况。 池三已是临近第四层的走阴人,他驾驭的邪祟很特殊,并不是单个的,而是他家乡水灾那天,淹死全村人的那一片,饱含着恐惧和痛苦的水域。 这片水域的存在有些四层鬼域的感觉,却又没有完全达到鬼域的层级。 此刻他们周围水里那些尸体,就是死去的村民,里面还有池三的亲人。 “废话真多!” 小六正说着,桑雀突然低喝一声,小六愣住以为桑雀是说她,却见桑雀直接取下背在身后的弓,搭箭拉弦,眼神锐利。 嗖! 箭矢破空,池三不躲不闪,任凭箭矢狠狠钉进他肩膀,普通的箭矢,哪怕是桃木弓荆棘箭,也伤不了他。 池三刚要轻蔑地笑出声来,突然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息从那钉在体内的肩头上传出。 十胜石! 池三错愕睁眼,“好好好,他连十胜石都舍得拿来跟你做箭矢,你们的关系可真不一般呐!” 池三暴怒,整个人突然爆开成水,水中的尸体齐齐抽搐起来。 桑雀眼睛一亮,趁机用祟雾裹住小六,用力扔向外面。 到大堂门口时,桑雀感觉到一丝阻碍,但她跟池三的层级不相上下,只需加大力量,就将小六顺利推出去。 小六砸在食堂外的地上,滚了几圈扑在雪里。 他立刻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去找何不凝报信。 大堂内,桑雀送小六出去的时候,周围水里的尸体纷纷站起来,朝着桑雀扑杀。 未等桑雀出手,夏蝉把剩余馒头一下塞进嘴巴里,黑发一甩,就将那具肿胀的尸体卷住。 哗啦! 夏蝉用力绞杀,尸体像池三一样散成污水。 喵嗷!! 玄玉从房梁上扑杀下来,猫爪当空连挥,另一边扑起来的尸体像个注满水的气球,被玄玉一下抓破。 两具尸体消失,水中又浮起两具新的,夏蝉和玄玉默契配合,驱赶那些尸体。桑雀右手拔刀,左手抓下一直挂在侧腰的手弩,一刀砍飞近处尸体的脑袋,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旁边一具肿胀惨白的尸体。 刚才夏蝉甩出头发的时候,那具尸体的面部表情有变化,这可不是尸体能做出的表情。 桑雀毫不犹豫对着那边扣动手弩扳机,距离近的情况下,手弩的速度和杀伤力都很强,箭矢猛地钉进那具尸体的胸口,十胜石箭头带来剧烈的灼烧感。 那具尸体的脸像水一样融化洒落,露出池三被泡烂掉皮的脸,身体开始崩溃,失去活人该有的样子,就是邪祟力量失控的前兆。 池三眼里写满震惊,没想到桑雀这么快就识破了他的真身。 桑雀乘胜追击,踩着桌子冲向池三的同时,抬起手弩又是两箭连射。 池三被十胜石箭头钉住身体,拼尽全力逃离。 银光闪过双眼,池三的视线陡然飞起旋转,看到自己的身体朝水中倒去。 太快了! 池三的脑袋砸进水中消失不见,水域并没有消失,反而那股腐臭味越来越浓烈,水面咕嘟冒泡,所有跟水直接接触的桌椅板凳,全都以极快的速度发黑,腐烂。 越来越多的尸体从水里冒出来,不光有当年死在水灾中的村民,还有这些年死在池三手里的人,有完整的,也有残肢断臂,密密麻麻地浮在水中,互相碰撞,那一双双眼睛,全都怨毒的盯着桑雀。 原本只聚在大堂内的水,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开始朝大堂外涌动,就像山洪爆发一样,席卷和毁灭一切。 整栋房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开始左摇右晃。 “姐姐!” .ttā n .¢ o 喵!! 桌子腐烂无法支撑,玄玉抓住柱子爬上房梁,对着夏蝉叫。 夏蝉头发一分为二,一半迅速缠住房梁,一半朝桑雀那边甩过去,及时缠住桑雀的左手,一下将她吊起半空。 池三不见踪迹,桑雀无法辨别那些尸体之中哪一个是池三,还是说失控的池三已经跟这些水融为一体。 桑雀立刻想起之前遇到的那个失控的走阴人,也是失控之后被火烧得渣都不剩。 此时她只能凭借上次的经验,尽全力将祟雾铺开,阻止洪水朝其他地方蔓延。 祟雾阻隔之下,朝外汹涌的水流慢下来,桑雀取出人骨骰子,骰子四点下面被她固定着迭成一锭的铜钱,她一松手,骰子就直直的朝下面那块漂浮在水面上,尚未完全腐烂的桌面坠落。 四点,始终朝上。 但就在骰子即将落地时,固定在下面的铜钱突然崩开四散,骰子撞击在桌面上滚动两下落在桌面边缘。 六点! 这种作弊的方法行不通。 身体突然往下一沉,夏蝉惊得尖叫一声,两人齐齐抬头,发现那些水竟然违背常理,顺着墙壁卷上了屋顶,就天地倒转一样,头顶的水域中也开始冒出大量尸体,伸出苍白的手臂撕扯夏蝉的头发,玄玉在房梁之间跳动反击,焦头烂额。 桑雀,夏蝉还有玄玉被夹在上下两片水域之中,强大的压迫感让桑雀感觉自己被两块巨石用力挤压,连气都喘不上来。 脚下突然伸出的手抓住她脚腕用力一拽,桑雀一下就被拽进水中。 泡在水中的房梁突然断开,夏蝉也朝下面的水中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夏蝉看到那枚人骨骰子,分出一缕头发对着人骨骰子用力一抽。 骰子飞出去撞在柱子上,正好反弹到另一块漂浮的木头碎屑上,滴溜溜打转。 噗通! 落水声响起,骰子转动停止。 四点! 为了避免出戏,在古代部分用十胜石,现在用黑曜石,实际上两者是一种东西。 * 另,貌似是因为最近那场重要的考试,所以大家的评论都不显示了,大概率是这个原因,我记得去年这时候也是这样,大家想评论可以继续评论,等这场考试过去,大家的评论就会被放出来,去年也是这样的~ 第208章 鬼眼丢失(求月票) 桑雀做好闭气的准备,却重重砸在干燥的地面上。 她猛一抬头,看到周围尸体炸开,所有的水都朝着一个方向收拢,露出池三满身是水,浑身腐烂脱皮,胸口插着三根箭矢的样子。 夏蝉落在桑雀身边,桑雀余光扫到那枚骰子,心脏一抽,顾不上思考太多,她此刻更惊讶的是,池三为何没有直接死。 骰子是鬼级阴物,池三还不到四层,被骰子投中四点,按道理应该直接死掉。 “哈哈,哈哈哈,你杀不死我!” 原本已经失控的池三,此时因为骰子的强力压制,竟又重新掌控了邪祟的力量,他半跪在地,脚下再次冒出大量浑浊发臭的水,朝着桑雀和夏蝉这边涌来。 “池根山!” 一声低喝从门口传来,喊的还是池三全名,他浑身一震,不受控制的转头,却只看到一双熟悉的黑靴,视线被头顶罩下的黑衣完全遮挡, 黑衣之下的八卦阵图带着无法抵抗的力量,将池三的邪祟力量牢牢封印,紧接着就是锁魂绳从外捆缚。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池三脸上,池三立刻昏死过去。 何不凝带着一身寒意,砸出去的拳头紧握着,还有一些微不可查的颤抖,眼中的怒火和失望几乎压制不住。 其实桑雀都看出来了,何不凝下了池三队长之职,却没有收回他的金游令牌,说明只是口头上的处罚,后续可能会找机会恢复他队长职位,让他去其他地方上任。 毕竟一个快四层的走阴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可惜,池三自己没看出来,要不就是被人蛊惑了。 此时何不凝这副怒火冲天的样子,让夏蝉冷不丁打了个颤,害怕地往桑雀身边缩。 留意到夏蝉的反应,何不凝转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周身寒意慢慢消退,换上稍微柔和一些的神情,问桑雀和夏蝉。 “你们,可有受伤?” 桑雀摇头,夏蝉还是害怕,缩在桑雀背后不肯露头。 “贾书那边是不是出事了?”桑雀赶忙问道。 何不凝沉声道,“不知道,小五和小六过去了,要真有事,我过去也肯定来不及。” 桑雀怔了怔,没想到何不凝在听到消息之后,竟然是直奔这里,而不是先去查看鬼眼有没有丢。 不管他是为了池三,还是为了‘妹妹’,何不凝在乎人而不是物这一点,让桑雀很欣慰。 这时,何不凝忽然发现池三身边有什么东西,蹲下去查看。 桑雀把夏蝉扶起来,过去捡起人骨骰子,现在危机解除,她看到骰子上的四点心里就直抽抽,骰子是夏蝉投的,一会去看看钱箱,很有可能,她存的那六百两剩不下多少。 但是有没有可能,骰子是身上带的钱越多,投出四点的概率越大? 桑雀忽然想到这一点。 上次她一次投出四点,也是因为身上有四位数的零花钱,还是大四位数。 还有,夏蝉不需要任何前置条件,只要身上有钱就能用骰子,这点对桑雀来说很危险,她叮嘱自己,之后每次用完骰子,不管是不是四点都要及时收回,要是骰子在地上的时候,不小心被敌人碰出四点,那死的就是她了。 暂时收回念头,桑雀走到何不凝身边,看到水渍之中有一条手指粗细,已经死掉的小蛇。 “是蛮夷所用的蛊。” 桑雀恍然大悟,是这蛊挡了骰子一部分力量。 何不凝看到蛊,也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这次见到池三总觉得池三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池三这次失控,怕是也跟这蛊有关系,能给一个快四层的走阴人下蛊,这个人至少是四层的蛊师。 “去功曹院。” 何不凝准备提着昏迷的池三一起过去,他感觉镇邪司内有蹊跷,很可能不止池三一个人中蛊,把池三放在这里很危险。 但是昏迷的池三死沉死沉的,何不凝猛一提,池三纹丝不动。 气氛陡然尴尬,桑雀摇摇头,“起开,小蝉都比你力气大。” 一把推开何不凝,桑雀单手抓住捆在池三身上的绳子,一下就将人提得离开地面,虽然没有完全提起来,但是拖着走不成问题。 “咳!” 何不凝握拳咳了声,僵硬地走在前面带路,夏蝉抱着玄玉,跟在桑雀身后。 两人还没到功曹院,小五和小六就急匆匆地跑来。 小六快速说道,“贾院长死了,鬼眼不见了。” 何不凝和桑雀没有丝毫意外,一切都在预料之内。 小五补充道,“根据功曹院密库唯一活下的守卫所言,贾院长取到鬼眼之后,立刻就有许多蛇从他七窍之中钻出来,最后将他开膛破肚,肚中全是卷在一起的毒蛇。” “那些毒蛇袭击了密库的守卫,其中一条吞了鬼眼之后消失不见,头儿,这一切明显都是有预谋的,就是冲着鬼眼来的。” 何不凝问,“除了鬼眼,还有其他东西丢失吗?” 小五摇头,“没有,被带走的只有鬼眼。” 何不凝满脸疑惑,“既然这个蛊师有能力给池三和贾书下蛊,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动手拿鬼眼?” 对此,小六解释道,“我打听过了,鬼眼之前一直在边防军那边,用来对付蛮夷部族供奉的那些鬼,年关将至,前线战事停歇,鬼眼才被送回镇邪司。” 军中军法严明,防卫森严,确实很难下手。 不像天凉城的镇邪司,都漏成了筛子,恐怕‘龙蛇童子像’丢失的事情,也是背后那蛊师下的套,想要调虎离山。 只是他没想到因为桑雀不惧大雪阻碍,只用了三天就探查完那些村子,提前返回。 那蛊师想到他们找不到‘龙蛇童子像’,会动用鬼眼去寻找,所以临时改变计划,诱使池三失控吸引注意力,在贾书去拿鬼眼的时候动手。 两只蛊只是潜伏的话,对蛊师危害不大,一旦催动,让蛊的力量爆发,蛊师也会遭受万蛊噬心的痛苦。 这世间所有诡异的力量,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龙蛇童子像肯定就在那蛊师手中,他也是怕我们通过鬼眼找到他的踪迹。”何不凝给出结论,又看向桑雀。 “你之前说,曾遇到一对兄弟,很可疑?现在有办法找到他们的吗?” 桑雀说的承歌和星竹,何不凝其实让小五去查过,户籍和出入城的记录都很完整,城中也有不少人认识他们,看起来就是正常在城中生活的乐师。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别的线索,只能从桑雀怀疑的地方开始查。 桑雀一把将夏蝉扯到面前,“我不行,但小蝉可以。” 入城的时候,桑雀曾让夏蝉在兄弟俩处留下头发,没有直接触及兄弟俩的身体,而是把头发埋在了星竹随身的葫芦丝里。 明天见~ 第209章 破财(求月票) 有了线索之后,桑雀和夏蝉去追查承歌两兄弟的下落,何不凝和小五小六则要留在镇邪司内,看看还有多少人中蛊。 中蛊浅的人,只要用雄黄,蒜子,菖蒲三味药熬汤喝下去,就能把蛊毒泻出来。 若是中蛊时日长,则要根据蛊的种类,用对应的驱除方法,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没有下蛊者的干预,驱蛊成功的概率很高。 一旦中蛊者在驱蛊的过程中催动蛊虫,中蛊者必死无疑。 何不凝的阴火能克制蛊虫,再加上镇邪司内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他留下坐镇才能稳住人心。 在他看来,鬼眼就算真的丢了也无妨,重要的是人活着,镇邪司培养这些人不容易。 桑雀带着夏蝉和玄玉准备去找承歌兄弟俩,何不凝叫住桑雀,递给她一支镇邪司的信烟。 “你们找到人,确定位置之后就想办法通知我,池三的情况你清楚,蛊师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最好是等我到,再动手。” 桑雀先应下,蛊术也是巫术的一种,余大曾经跟她讲过,但是她的目标是鬼眼,所以她肯定会先接触一波,再考虑要不要叫何不凝。 之后,何不凝又把夏蝉单独叫到一边,从腰后取出他那把睡觉都不离身的燧发枪,递给夏蝉。 他知道夏蝉一定会跟着桑雀去涉险,他阻止不了。 就像桑雀说的,夏蝉很聪明,他应该尊重她,培养她而不是关住她。 何不凝跟夏蝉说明燧发枪的用法,夏蝉很快就掌握了正确的握枪姿势,确实很聪明。 燧发枪装弹很费时间,现在也没办法再教夏蝉那么多。 “你姐姐确定那人就是蛊师之后,一定要在那个人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对着头开枪,你只有一次机会,知道吗?” 夏蝉双手握着燧发枪用力点头,“不凝哥哥放心,小蝉会保护好姐姐的。” 何不凝叹气,行吧,桑雀平安,就一定会护着夏蝉平安,是他自私了。 “去吧。” 夏蝉的头发脱离她脑袋之后,只要在方圆十里范围内,她就能察觉到,目前夏蝉没有任何感应。 桑雀带夏蝉去马厩找驴车之前,忽然想起她和夏蝉身上的破财副作用,赶忙返回去把小六叫到一边,让夏蝉和小六立了一份无偿赠予全部财产的契约。 她的东西已经全部归夏蝉了,包括衣服鞋袜,现在再让夏蝉转赠给小六,这样应该能避免后续的损失。 小六不明所以,桑雀只说没时间解释,按头让夏蝉和小六签字画押。 之后,桑雀带夏蝉和玄玉驾驴车,让黑驴先朝出关去往云州的西城门走。 一上车,夏蝉就把何不凝让她藏好的燧发枪拿出来给桑雀看,桑雀拿过来看了看,确实是古董一样的物件,枪保养的也很好,何不凝很爱惜。 以后有机会,她要出趟国,想办法给自己也弄件火器。 “他给你的,你就收好,姐姐相信你能用好这把枪。” “嗯!” 夏蝉的头发卷上来,把燧发枪一层层包裹,直接藏在她背后的头发里,这样谁都别想夺走它。 桑雀心想,燧发枪是何不凝的东西,肯定不会在骰子的副作用下无故丢失。 她从车厢下暗格里找出她们装钱的小盒子,箱子上夏蝉的头发还好好缠着,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姐姐你要干嘛!”夏蝉全神戒备,一把抢过盒子,“姐姐要钱就跟小蝉说,不可以偷拿哦~” 桑雀哭笑不得,“小蝉,你要不先打开盒子看看咱们还剩多少钱。” 夏蝉点头,手盖在盒子上,缠在上面的头自行散开,夏蝉一下掀开盒盖,愣住了。 啪! 夏蝉又把盒子盖上,揉揉眼睛,重新掀开,空气凝滞了两秒之后,夏蝉哇的一声哭了。 “姐姐,我们的钱怎么不见了?小蝉把钱弄丢了哇——” 桑雀拿过盒子,里面的银票,银锭和碎银全部消失,唯独她之前用红线串好的铜钱还在。 这铜钱是她打算用骰子的时候,让夏蝉一次给她一个的,这样就能用最低的代价来使用骰子。 此刻那一串铜钱安静的躺在盒子里,桑雀感觉到了来自骰子的嘲讽。 将近六百两现在只剩下……七个铜板,她还要破财六天,小蝉破财四天,真狠啊! 桑雀把盒子扔到一边,“好了小蝉不哭了,之后我们让那个池三赔给我们就好了,他要是不赔,我们就打到他赔。” 夏蝉扁着嘴点头,吸吸鼻子,闻到外面刚出锅的肉汤味,“姐姐,小蝉饿了。” 桑雀嘴角一抽,“小蝉,我们没有钱。” 她们只有七个铜板,边境物价高,一碗肉汤要十文钱,买不起啊。 “小蝉有金子!” 夏蝉想起何不凝给她买的金锁,立刻拉开衣襟在脖子上找,却摸了个空,夏蝉怔了怔,拉起袖子,右手上桑雀给的那个带血丝的阴物玉镯还在,左手上何不凝买的金镯子不见了。 夏蝉又摸头,头上的金钗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 “哇——” 夏蝉的哭声更大了,原本无忧无虑的她,闻着外面诱人的肉汤味道,也体会到了没钱的痛苦。 哭着哭着,夏蝉突然收住声,转头朝一个方向看去,她的发尾卷起来,被吸引着朝那个方向舒展。 “头发!” 这个方向,并不是出关的方向。承歌还在城里?没有逃回云州吗? 桑雀相信夏蝉,立刻钻出车厢扯住缰绳,让黑驴朝夏蝉指的方向去。 不一会,他们就到了天凉城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周围都是低矮破旧的砖瓦小院,还有许多用简单木棍和布撑起的窝棚,其中一部分都已经被雪压塌。 这里没人清理积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许多衣衫偻烂的人围在一个火堆边烤火,看到驴车,都好奇地看过来。 一群脏兮兮的小孩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跟着驴车举起破碗,眼里全是恳求和期待。 “小姐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求求你,给点吃的吧。” 驴车里还有一些冻得硬邦邦的干饼,桑雀让夏蝉帮忙找出来,分给那些孩子。 他们拿到饼,往怀里一揣就跑。 巷子狭窄,驴车进不去,桑雀把自己的东西带好,本想自己进去,让夏蝉和玄玉留下看车,夏蝉摇头,玄玉喵喵叫,都要跟着。 桑雀只好让黑驴自己先回去,这里人口稠密,驴车放在这里不安全。 黑驴早就感觉到了危险,桑雀让它走,它不带丝毫犹豫,拉着车就狂奔起来,自己回镇邪司的马厩。 根据夏蝉的指引,桑雀一直走到巷子最深处,前面的院门上没有按照玄朝百姓的习俗贴桃符,院墙上的积雪清理过,门口墙根下还栽种了冬梅,树下压着一些石头。 夏蝉抱着玄玉要上前,被桑雀一把拉回来,她用下巴指了指门口冬梅树下那些石头,有几个石头下面露出干茅草的尖尖,混在未融化的雪里,不易发现。 “那是石头蛊,我们要是直接这么走过去,那些石头就会飞进我们肚子里,或者进入四肢,让我们身体变沉,无法动弹。不解蛊的话,就不能进食不能排泄,最终被饿死,憋死。” 院子里传来阵阵二胡声,还有练习葫芦丝的声音。 “我从正门进去,玄玉你带着小蝉从这边绕到后面去,小心点。” 喵~ 玄玉从夏蝉怀里跳下来,地上太冰,它抬起一只爪子,对着夏蝉一甩头,一副跟着它的样子,夏蝉捏了捏桑雀的手,跟着玄玉离开。 桑雀悄无声息的散出祟雾,将整个院子封闭之后,一个闪身,出现在院中。 一袭白衣的承歌正坐在廊下拉二胡,星竹站在旁边吹葫芦丝,冬日梅花盛放,随雪飘零,组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乐声停歇,承歌对于桑雀的突然出现没有表现出太多意外,笑问,“桑姑娘,竟然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第210章 圣子(求月票) 灰色雾气弥漫,桑雀站在其中,身形若隐若现,有任何异常的东西靠近,她都能及时察觉和瞬移躲避。 “桑姑娘这么快就找到这里,不知在下是哪里露了马脚?”承歌问道。 小男孩星竹眼神戒备和仇视,紧握葫芦丝瞪着桑雀,承歌收起二胡,给星竹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承歌的问题,桑雀没办法回答,要不是她开了上帝视角,整件事还真怀疑不到承歌身上去。 何不凝都说了,承歌这几年一直正常的生活在天凉城中,唱曲为生,也没有隐瞒他混血的事情。 出入城记录,纳税记录都有,街坊邻居都认得他,跟镇邪司的人接触也不多。 鬼眼丢失之后,他也没有直接出关,依旧待在住处,该怎样就怎样,完全不像做贼心虚的样子。 桑雀不说话,承歌知道她不想说,看到桑雀腰上的夜游使令牌,又问,“我观桑姑娘是个面善之人,那日山道上未曾嫌弃我和星竹是下九流的乐师,愿意同乘一车,并非镇邪司那些瞧不起平头百姓,视人命为草芥的人。” “在下实在好奇,桑姑娘为何要加入镇邪司?姑娘是否知道,你们大玄的镇邪司是怎样一个丧尽天良,罪恶滔天的地方?” 桑雀戒备着周围可能出现的东西,沉声道,“我来是为追回‘鬼眼’,其他的与我无关。” 一旁的星竹忽然愤怒大喊,“圣眼本来就是我们云国的东西!” 玄朝称云州,视云州为玄朝未曾收复的领地。 云州各部视云州为一国,是他们所有部族联合起来的国家。 这些桑雀是知道的,但她却是第一次听过,鬼眼是云国的东西。 何不凝怀疑承歌是四层的蛊师,蛊师手段又奇诡异常,桑雀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她也十分好奇,老妈写下的开头,究竟是如何影响整件事的走向。 她了解的情况越详细,对老妈使用说书人的力量越有帮助。 “为什么这么说?鬼眼不是一直保存在镇邪司中吗?”桑雀抛出问题,展现出好奇。 承歌扯住星竹的手,让他冷静下来,对桑雀道,“我云国各部都供奉着不同的圣灵,圣灵各有神通,大玄跟我云国打了十几年,烧杀抢掠,被夺走的圣灵,可不就变成了你们镇邪司中厉害的阴物吗?” 桑雀了然,原来镇邪司中众多阴物除了花代价肢解恶鬼,还有从云州掠夺来的。 既然鬼眼是云州的东西,那阴童身上其他几件阴物呢,难道也都是从云州掠夺来的? “除此之外,”承歌眼神忽然变得阴冷,像是极力压制着某种情绪,用尽量缓和的口气对桑雀道,“我云国那些被大玄俘虏的人,你知道都去了哪吗?你知道我为何是混血,是贱籍吗?” 桑雀浑身一震,双眼蓦地大睁,她学过历史,也经常听老妈讲历史,立刻就想到一件事。 云国的女人,怕是充作了军|妓,那么男人自然是做了苦力。 “最让人无法原谅的,是我云国的孩子,全都被抓进了镇邪司,再也没有出来过!”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阴童也是云国的孩子? 她突然想起余大跟她说过,玄朝的巫术因为道门和佛门的存在,已经逐渐弱化,变得不伦不类,唯有云州这边的各个部族,还保存并使用着最原始的巫术。 他们每个部族,都会供奉各自的圣灵,也就是某种鬼,并且会为这个圣灵选择一个侍奉它的圣子或圣女。 这些圣子女从婴儿时期就会开始培养,由各个部族的圣灵自己选择,降下某种征兆,之后这个婴儿会被一直养在圣灵身边,聆听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声音。 这样一来,孩子长大就会变得与众不同,拥有特殊的力量,成为圣灵降临人间最完美的躯壳。 正常人因为三观已经塑成,直视九幽深处各种恐怖的存在,会对已经塑成的三观造成重大冲击,从而精神崩溃失控,可若换了一张白纸的婴儿呢? 他们对世界的理解,就是九幽深渊那些存在为其塑造的,如此一来,他们就有了可以直视那些存在,而不被影响的能力。 可以从那些存在身上学到各种奇诡的知识,再传达给部族的人。 这一刻,桑雀突然明白阴童在进阶第三层时,为什么会撕碎三具尸体,拼成那样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因为那就是她在九幽深处看到的东西。 那对阴童来说,才是‘正常’的。 承歌直视着桑雀,“我谋划了三年之久,原本只想尽可能的追回我云国各部丢失的圣物,可那位校尉大人今年这一来,就破坏了我原本天衣无缝的布局,无奈之下,我只能冒险一搏。” 承歌想到去年,这位校尉也曾来巡州,却未发现镇邪司中的问题,而是被他用几件诡案引走,处理完之后就离开了天凉城。 今年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让这一切暴露出来,打乱了他全部计划。 幸好,天降大雪,那位校尉大人以为是龙蛇童子像引起天灾,去调查,让他有机会可以改变计划。 很巧合,很怪异,但他别无选择。 大玄用圣眼破坏了云国数次反攻,他在此谋划的最终目的,就是拿回圣眼,虽然只有一只。 但只要这只丢了,另一只一定会被送到天凉城,到时候就有机会拿回完整的一对。 为此,他才冒险接触池三,这原本不在他计划内,池三是走阴人,给走阴人下蛊,很容易暴露。 或许是运气好,他竟然成功了。 池三本就因为天凉城周边诡事频繁,经常动用邪祟力量而遭受反噬,情绪不稳,精神处在崩溃边缘,又因为镇邪司丢东西的事情被发现而受处罚,常常到食肆喝闷酒。 蛊,便是分几次,下在他酒中的。 至于贾书身上的蛊,是承歌一年前开始下的,因为贾书是密库的管理者之一,每日到镇邪司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所以承歌耗费了一年时间,才将这蛇蛊的种子种在贾书体内。 不催发的时候,不会被察觉,一旦催发,立刻就能从贾书体内生出无数毒蛇来。 “姑娘是个好人,我不想对姑娘出手,你若自己离开,待你走后,我也会安静的离开天凉城,否则,我拼尽全力之下,这天凉城活不下多少人。” 桑雀听承歌说他谋划了三年,心想若是没有老妈写的故事开头,是不是这一切还是会发生,只不过不会被她碰到。 这样想着,桑雀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些许,但是…… “抱歉,这鬼眼,我今日必须拿到。” 话音一落,阴风突然猛烈,满树梅花飘零雨下,一个双眼空洞,皮肤发青的阴童悄然出现在承歌身后,一把握住承歌手腕。 阴童一扯,承歌的手臂立刻断开,却又忽然变成一条颜色艳丽的花斑毒蛇,弓身朝阴童咬过去。 与此同时,一直站在旁边的星竹脸色一变,瞳孔中心裂开,正常的眼睛变成一双蛇瞳,张口嘶鸣,吐出蛇一样的信子。 龙蛇童子! 桑雀蓦地反应过来,星竹就是龙蛇童子的躯壳,是侍奉龙蛇童子的圣子。 小院景象突变,朦胧雾气之中窸窸窣窣,到处都是毒蛇,还有小孩一样的黑影,怪笑着,从雾气中跑过。 明天见~ 第211章 五灵圣女(求月票) 星竹化身龙蛇童子的瞬间,桑雀除了放出阴童袭击承歌,同时也开启了戏楼,将整个小院封锁在内,让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外面。 人骨骰子既然需要大量的钱财才能投出四点,桑雀现在身上只剩下七个铜钱,再用人骨骰子恐怕也不会有多大效果。 数不清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桑雀退后两步从包中抓出三个特制的炮仗一起点着,分别朝着周围蛇群丢出去。 砰砰砰! 三声巨响炸开大片赤红色的雾气,朱砂混合十胜石碎渣飞溅,将那些毒蛇炸得四分五裂。 “陪我玩~” 五个熊孩子的声音传来,桑雀透过灰色雾气看到五个熊孩子手拉着手,围着一个小孩的黑影跳。 还有不远处,穿着古代管家长袍的老田站在一片血泊中,面前是被血色衣衫劈头盖脸裹住的承歌,承歌双脚陷入血泊,动弹不得,原地挣扎。 体型瘦长的剥皮匠悄无声息的出现,试图去撕扯承歌的皮。 撕拉! 一声裂响,血衣祟四分五裂,露出下面的承歌,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数不清的细小毒蛇从老田和剥皮匠耳孔鼻孔嘴巴,甚至是眼角中钻出来。 顷刻间,老田和剥皮匠就整个裂开,密密麻麻的毒蛇缠绕在一起坠落在地上。 五个熊孩子也被脚下突然出现的毒蛇死死缠绕,倒在地上打滚哭泣,龙蛇童子脱困,小孩般的黑影蓦地出现在桑雀背后,祟雾根本抵挡不住。 龙蛇童子虽然已经被灭掉了根基,但目前的实力绝对在第四层。 与此同时,承歌空荡荡的肩膀下钻出数条毒蛇,嘶鸣缠绕在一起,形成一条怪异的手臂。 桑雀再次驱使阴童阻挡承歌,她挥刀朝后斩下。 只是很奇怪,阴童竟然在抵抗她的命令,似乎不想对承歌出手。 黑影被一刀撕裂,桑雀立刻感觉两边耳道发痒,有什么东西正从她耳道中往里钻。 桑雀赶忙伸手,一下从右边耳朵里扯出一条红黑条纹的小蛇。 嘶—— 脑中突然刺痛,桑雀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控制不住地跌跪在地以刀支撑身体。 复苏倒计时的滴答声传来,她‘死’了! 蛊就这么难以防备吗? 小孩黑影带着潮水般的蛇群袭来,桑雀正准备利用瞬移暂退时,充满威慑的猫叫声从黑暗中传来。 喵嗷—— 龙蛇童子的黑影浑身一颤,那些毒蛇也纷纷四散逃离。 玄玉从黑暗中窜出来,口中咬着一条毒蛇,脑袋一甩丢掉毒蛇,一身黑毛倒竖,弓着背,碧绿猫瞳寒光熠熠,对着龙蛇童子的黑影。 “不许伤害我姐姐!” 夏蝉出现在承歌背后,大喊一声,满头黑发拧成数跟长矛,朝着承歌后背电射而出,也挡住了承歌视线,让他没能看到阴童。 承歌立刻后退闪避,就在这时,夏蝉双手握着燧发枪,枪口瞄准承歌退避的位置,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 火舌从枪口喷出,带起震耳欲聋的响声,承歌目眦欲裂,半边脑袋炸开,整个人朝后重重地砸在地上。 夏蝉始终记着桑雀教她的,打人最好先吓唬一下,预判他躲避的位置,朝那个位置全力出手,往往都能正中目标。 看到承歌倒地,夏蝉握枪的手颤抖起来,没想到她真的成功了。 只是承歌并没有死,那一枪还是偏了一点点,碎了半边脑袋的承歌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脑中没有血,没有脑浆,取而代之的是大量黑色的虫子扑簌簌地掉下来。 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无比渗人。 “小蝉过来!” 桑雀大喊一声,夏蝉回神,立刻跑到桑雀身边。 看样子承歌确实是四层的蛊师,他就像何不凝一样,如果不能找到他力量的核心,他就等于是不死的。 何不凝的核心是心脏中的阴火,蛊师的核心自然就是体内的命蛊。 桑雀摸向怀中的信烟,这种情况,最好还是叫何不凝来,才有把握拿下承歌和星竹。 “五灵圣女?!” 这时,承歌忽然看到安静站在一边,桑雀没命令就不动弹的阴童,惊呼出声,一瞬不瞬地盯着阴童看。 虽然失去了眼珠,但阴童此刻的样子,跟他们云国五大部族原来供奉的圣女像一模一样。 还有圣女对他们这些蛊师天然的压制力,错不了! 云国最大的五个部族已经被大玄灭了,剩余残部分崩离析,始终无法凝聚在一起,才导致云国被大玄打得节节败退,已经失去了三分之二的领土。 承歌当然明白,这都是因为剩下那些小部族都有不同的信仰,导致大家无法团结在一起。 当年的云国,五大部族虽然有各自的信仰,却也共同侍奉着同一位圣女。 圣女之下有五童子,龙蛇童子就是其一。 承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云国至高无上的圣女失踪多年再出现时,竟然成了这副模样,还被一个玄朝人所驾驭,这简直是让人无法容忍的耻辱! 阴童手里攥着一颗鬼眼,她空洞的眼窝注视着承歌,抬起一只手,摊开,索要另一颗鬼眼。 承歌留意到阴童手里的鬼眼,蓦地明白过来,他碎裂半边的脑袋里钻出一条浑身都是金色鳞片的蛇,一张口,吐出了那颗带着血肉和神经的眼珠。 不等他把眼珠递出去,阴童就闪到他身边,小手一伸,快速夺走那颗鬼眼。 阴童并没有着急将那两颗眼珠放回眼窝里,而是朝着桑雀看去。 玄玉依旧护在桑雀面前,夏蝉也用半边身体挡住桑雀。 小孩黑影般的龙蛇童子在看清阴童之后,已经虔诚地跪在了地上。 他们不说,桑雀也能看出阴童在云州的地位不一般,阴童肯定是个比龙蛇童子还厉害的圣女。 恐怕只有这样的身份和实力,才能在镇邪司那样的实验中成功的活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镇邪司没能批量制造阴童这样存在。 圣女只有这一个! 还有阴童灭丰宁城的原因,桑雀也明白了,这是两国之间的仇恨。 承歌也朝桑雀这边看过来,蹙眉道,“杀了她,圣女您虽然会重伤,但也能恢复自由,只要您能回归云国,定能带领各部把大玄人通通赶出去!” 桑雀瞳孔紧缩,看承歌碎裂半边的脑袋里涌出大量虫子,像止不住的水流,掉落在地,全都带着剧毒。 这时,阴童原地消失,出现在桑雀面前。 她竟然,要护桑雀。 承歌和桑雀同时露出错愕的神情,承歌不理解他们云国的圣女为何要护一个玄朝人。 桑雀不理解的是,阴童明明之前一有机会就要弄死她,虽然后来被打下山鬼印后老实了不少,但阴童对她绝对没好感,一直消极怠工,不下命令不动弹。 在鱼妇村,更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偷偷跑去拿鬼眼,置她的性命于不顾。 现在,阴童为什么要护她? 阴童双手各抓着一只鬼眼,眼窝依旧空洞流血,皮肤发青布满尸斑,腹部裂开大洞,有青黑干瘪的手指扒在边缘,脚上还穿着大人的绣花鞋。 她用这副恐怖的样子,木然地注视承歌。 明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承歌却莫名感觉到一种压力,让他周围那些虫子潮水般退回。 承歌苦笑一声低头,“我明白了,我不杀她,我也会跟星竹离开这里回到云国,我会让所有人重新开始祭祀圣女,等到圣女想要回来的时候,还请给我一个指引,我定会亲自来迎圣女回去!” 最后,承歌深深看了眼桑雀,“桑姑娘,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个好人,希望你能认清楚,你们那残忍暴虐的镇邪司,究竟值不值得你效忠,今日我放过你,鬼眼丢失之事,我也会一力承担,若是有朝一日,你走投无路,我云国愿意接纳你,看在,圣女的份上!” 求月票! 第212章 赌一把(求月票) 承歌说完之后,就一直盯着桑雀看,见桑雀没反应,高声提醒。 “桑姑娘,现在,可以让我们走了吧?” 承歌和星竹联手,能够破开戏楼的封锁,却也要费些功夫,花些代价,察觉到这一点,承歌对桑雀高看了一眼。 明明只是个三层的走阴人,实力却不容小觑,能驾驭他们云国的五灵圣女,可见她之不凡。 现在这种情况,承认桑雀实力强横,总比认为他们云国五灵圣女被一个废物驾驭的好。 桑雀斟酌了下,阴童的身份这么特殊,一旦被人知道她驾驭了阴童,她也很有可能被抓到恶鬼司去,继续他们之前那惨无人道的实验。 放走承歌,对她来说太冒险,可现实是,她和夏蝉联手,也没有留下承歌的能力。 最终,桑雀只能赌这一把,赌承歌不会泄露他驾驭阴童之事。 老田巴巴地望着桑雀,桑雀移开目光假装看不见,强硬地撤去戏楼,依旧留祟雾在她们周围护着。 小院恢复如初的同时,承歌和星竹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承歌的脑袋和手臂,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样。 星竹怀着敌意瞪视桑雀和夏蝉,还有玄玉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好几眼。 承歌一袭白衣,干净无尘,对桑雀拱手一拜,拿起旁边廊下的二胡,牵起星竹的手,进入屋内,从后院离开。 阴童还在院中站着,一直看着离去的两人。 桑雀突然从阴童小小的背影中感觉到些许孤寂落寞。 砰! 背后的院门突然被人踹开,桑雀赶忙召回阴童,一转身就看到神色焦急的何不凝,燃着绿色火苗的手,抓着一块上面绘制着血色图腾的石头,正是院门口冬梅树下的石头蛊。 石头在阴火中逐渐融化,何不凝看到夏蝉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再看桑雀脸色惨白,院中到处都是蛇尸,赶忙问道,“那蛊师呢?” 夏蝉抬手指着后院方向,“跑了!小蝉打中了,可是没打死!” 何不凝看向桑雀,“为何不等我来再行动?” 何不凝原本正在处理镇邪司中那些中蛊的人,突然看到黑驴拉着车自己狂奔回来,他还以为是夏蝉和桑雀出了事,又让黑驴带着他找到这里来。 那头驴忒不听话,何不凝是用阴火威胁着驱使的。 “等不及。”桑雀面无表情,也不过多解释,说完就故意踉跄了下。 “姐姐!”夏蝉赶紧扶住桑雀,对何不凝喊道,“你凶什么凶,姐姐已经很努力了,还差点死掉呢!” 何不凝满头雾水,他凶了吗? 桑雀趁机道,“我需要一个三层的邪祟。” 桑雀的意思何不凝当然明白,只是他明明记得桑雀上次使用过邪祟的力量之后,献祭了一头猪,怎么这次变成了三层的邪祟。 而且他刚进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还有一道身影,很熟悉…… “你们先回去,三层的邪祟镇邪司中有。”何不凝暂时没有深思这件事。 驴车就在巷子外,黑驴也没想到它又回来了,拉着桑雀和夏蝉先回镇邪司,何不凝赶去西城门,吩咐城门口的守卫不准放任何人出关。 池三还昏迷着,泽字号小队另外两个银游未曾中蛊,何不凝把他俩也调过来,守住城门。 回镇邪司的路上,黑驴迷路了,莫名其妙就跟鬼遮眼一样,跑到了其他地方,怎么都回不了镇邪司。 桑雀知道,这又是戏楼的副作用。 最后桑雀把缰绳交给夏蝉,让夏蝉驾驭黑驴,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回到镇邪司。 桑雀跟小五说明情况,小五去天凉城镇邪司关押邪祟的地方,给她找到一个封在玉葫芦里的三层邪祟。 这个邪祟叫殷婆婆,是比较特殊的三层邪祟,数量不多,但玄朝各地都有。 它因为玄朝各地的百姓编造的一个故事而存在,百姓们为了让年纪小,喜欢乱跑的孩子能够乖乖的待在村子附近,就说晚上和野外有殷婆婆抓小孩,吃小孩。 久而久之,这个故事就使得一些地方村子里死去的老妇人变成了邪祟殷婆婆,喜欢抓小孩来吃。 玄朝不让著书立传,但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东西,镇邪司也管不了。 殷婆婆出现的初衷,也是大人们为了管控孩子,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而且除了抓孩子这个设定之外,百姓还在故事里增加了新设定。 那就是不能被殷婆婆知道名字,一旦被阴婆婆知道真名,叫了真名,就会失魂,完全听从殷婆婆的摆布。 这个设定,让各地的孩子们学会了在外面不暴露真名。 桑雀听小五说的时候,就在想,要是有那种一看就能知道别人真名的能力,在这诡王朝想弄死一个人,怕是轻而易举。 殷婆婆属于能够驾驭的邪祟,从去年开始,盛京的镇邪司总部就给各州的镇邪司下令,让各州镇邪司尽量收集这些能够被驾驭的人形邪祟。 小五说,很有可能是盛京那边在驾驭邪祟方面的研究取得了进展,说不定不久之后,镇邪司中的人都可以成为走阴人。 把殷婆婆交给老田,戏楼的副作用总算是解除了。 桑雀跟丢了蛊师,何不凝并没有责怪她,给她放了半天假,让她休息恢复。 休息期间,桑雀见了阴童一面,阴童还是没有把眼珠放回她眼窝里,她试着跟阴童沟通,阴童却只传达给她一件事。 那就是晋级的最后一个条件,一件以阴童为主角,让万人恐惧的事件。 桑雀能感觉到,阴童在见过承歌之后,开始着急了。 但这件事真的急不得。 晚上,夏蝉睡下之后,桑雀烧掉了老妈写的故事开头,她现在对说书人的力量理解更深刻了。 这力量并不能创造事件,只能利用一些巧妙的巧合,让事件提前发生,让相关人员巧妙的碰在一起。 就像这次,承歌谋划鬼眼,是必然发生事件。 不管她有没有在天凉城,承歌迟早要动手。 桑雀的心情还是有一些沉重,无论如何,在这件事中,还是有无辜的人死去,动用说书人力量的代价,可能就来源于心中的负罪感。 所以,桑雀打消了曾经有过的念头,不准备再用说书人的力量去完成阴童晋升的第三个条件。 让万人恐惧的诡案,势必要死很多人。 桑雀推开客房的窗户,外面的雪慢慢停了,暗夜无边,依旧看不清前路。 冷风瑟瑟,桑雀正准备关窗睡觉,忽然看到何不凝走过来。 “小蝉已经睡下了。”桑雀站在窗边道。 何不凝停下脚步,披着黑色狐裘斗篷,站在满院白雪之中,黝黑的双眸暗流汹涌,盯着桑雀看了半晌,才道,“我是来找你的。” “什么事?” 何不凝走近些许,确定周围没有人,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驾驭了阴童?”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可是下一刻,她又忽然平静下来。 这件事她能瞒多久?阴童晋升的时候,一万人的目光之下,她必然要暴露,一直藏着掖着,战战兢兢,畏手畏脚。 何不凝现在怀疑镇邪司内部有人勾结鬼戏班,知道之后未必会上报,说不定还会帮她隐瞒。 毕竟阴童是一张很重要的底牌,如果有何不凝的帮忙,她或许可以介入一些甲级大案。 到时‘李代桃僵’,让阴童露脸,除掉祸害百姓的恶鬼的同时,还能把百姓对恶鬼的恐惧转嫁到阴童身上。 这个计划可行! 那就……赌一把! 赢了继续留在镇邪司,输了大不了跑路! 明天见~ 第213章 何不凝的打算(求月票) 桑雀目光偏移,落在何不凝身侧。 一股寒意蓦地从身边传来,小小的阴童出现在何不凝身边,何不凝低头看到时,眼中的错愕和震惊难以掩饰,他甚至控制不住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阴童仰头,淡漠地看了何不凝一眼,便自行消失,根本不需要桑雀操控。 何不凝脸色发白,虽然猜到这种可能性,他才来直接试探,可是真正直面阴童,确定阴童被人驾驭,何不凝内心还是震惊的。 何不凝第一反应是关押阴童,阴童太危险,必须关在恶鬼司中才行。 可是关押阴童就代表着桑雀也要被一直关在恶鬼司中,目前还没有能够把走阴人驾驭的邪祟从身上安全剥离的办法。 这对桑雀来说不公平,还有可能害死她,一想到这点,何不凝立刻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没有半点犹豫。 何不凝冷静下来思考,阴童能被驾驭是好事,巡州这一路过来,处理诡案二十多件,桑雀从无一次退避。 她的能力和心性无可挑剔,这样的人才太难得,她还是夏蝉最在乎的姐姐,她驾驭阴童之事,他应该帮她遮掩。 目前镇邪司内部跟鬼戏班勾结的人还没查清楚,这件事要是暴露出去,鬼戏班的人一定会对桑雀下手。 阴童上一次从丰宁城内逃脱,就有鬼戏班从中谋划,他们也想要阴童。 阴童的肢解能力是恶鬼的克星,除此之外,阴童还有其他的特殊能力,每一个都不容小觑。 除了阴童,鬼戏班也一直在找九歌圣物,鬼戏班想要天下大乱,以恐惧主宰天下。 何不凝突然想到一件事,“两只鬼眼,是不是都在阴童手中?” 既然要承认,桑雀便承认到底,“对,在平湖村,阴童从你手中拿到一颗,今日又从那蛊师手中拿到一颗,那本来就是她的眼睛,我没办法让她还给你。” 何不凝点头,并没有要拿回鬼眼的打算,阴童这种存在,就算被驾驭,肯定不好伺候。 桑雀驾驭阴童,定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所以你上次说的晋升条件,就是阴童的晋升条件?”何不凝又问。 桑雀点头,“对,阴童拿回鬼眼之后,随时都可以准备晋升,再给我半个月,我也能做好准备。” “你目前能够控制住阴童吗?” 桑雀想了想,决定打个铺垫,“仅靠我自己不行,我驾驭阴童是意外,也要多亏了我师父。” 要不是严道子把阴童吸引到黑山村,让她跟明漳撞到阴童手里,她又如何能阴差阳错之下驾驭阴童?说是多亏了严道子也不算错。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就要回去找我师父,还有师妹,他们能够帮我稳定住阴童。” 提早跟何不凝这样说,以后她偶尔请假回家,也算是有个借口。 而且阴童这种级别的存在,她要说她能够完美驾驭,那才是惹人怀疑。 何不凝思索片刻之后有了主意,“这件事暂时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晋升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安排,天凉城这边最多再待三天就要往回赶,你也跟我一起回去,除夕过后,跟我去一趟盛京。” 桑雀怔了怔,“为何要去盛京?” 何不凝耐心解释道,“关于阴童的所有档案都在盛京,了解清楚阴童的事情,对你驾驭阴童有利。从阴童身上肢解下来的阴物还有两件,舌头和心脏,舌头在晋州,心脏在盛京。” “这件事我会直接禀告给丞相,只要你能向丞相证明你可以很好的驾驭阴童不失控,你就有机会拿到这两样东西。大玄若能再多一个厉害的走阴将,丞相大人会很乐意援手。” 桑雀双眼亮起,没想到她这一把赌对了。 何不凝不但愿意帮她暂时隐瞒,帮她想办法解决晋升的问题,还愿意帮她拿到阴童丢失的另外两样东西。 只是去盛京见这个玄朝最强,也是镇邪司最高管理者的丞相,桑雀有些忐忑,还有些害怕。 这太冒险了,她需要斟酌一下再决定,先过完除夕吧,还有一段时间,不急。 “早点休息,明日还要继续追查丢失的阴物。”何不凝准备离开。 “等等,”桑雀叫住何不凝,“那些东西你不必找了,那个蛊师叫承歌,他跟我说,镇邪司中丢失的东西都是他这三年间慢慢谋划的,他说那些东西原本就是云州的东西。” “包括龙蛇童子像,也在他手中,如果他已经逃出天凉城,那些东西只怕是找不回了。另外,这次赶路回望山城的话,我不跟你们同路了。” “我需要去找我师父,小蝉就拜托你帮忙带回去,除夕之前,我会自己回望山城,可以吗?” 何不凝目光微闪,心想桑雀这次对付蛊师,只是吞噬一个三层的邪祟肯定还不够,需要去找她师父帮忙压制阴童,合理。 之前在太康城,她就说要去找师父师妹,看来她师父和师妹就在附近,何不凝突然有点好奇,桑雀的师父是怎样一个隐士高人。 应该是道门弟子,桑雀身上有道铃和墨斗,还有一件道门的铜钱内甲,如果这样的隐世高人愿意加入镇邪司就好了。 何不凝想了想点头,“好,明日处理完后续杂事,后日启程,我先带小蝉回去,你路上小心。” 返程的路上他们不会再处理诡案,除非是偶然遇上突发事件,所以桑雀在不在,都无所谓。 何不凝离开,桑雀关上窗户,回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现代,去学校参加期末考试,不管最后成绩如何,总比缺考要好。 真要缺考没有成绩,她就不能顺利升学了。 桑雀拿出怀表看看日期,今天已经是1月4日,期末考试定在1月9号和10号两天,考完就开始放寒假。 现在回去,还有四天时间看书学习刷卷子,除了数学和英语,其他的她倒不是太担心。 打定主意之后,桑雀轻手轻脚的上床,睡在夏蝉身边。 次日一早,桑雀跟夏蝉说清楚她要暂时离开的事情,玄玉还是决定留下来照顾它的崽子小蝉,对桑雀喵喵叫着让桑雀别忘了给它带罐罐和猫条。 夏蝉已经习惯桑雀偶尔离开,只叮嘱桑雀小心,然后跟玄玉一样,让桑雀回来带好吃的。 桑雀也叮嘱夏蝉,接下来三天她还是会破财,做事情要小心些,丢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能把驴车上那口大箱子丢了,驴车就算炸了,宁肯驴不要,也要把驴车里那口箱子带回望山城去。 箱子是她早上特意放进驴车里的,她要在驴车车厢内,通过箱子回去,这样半途她要是想回来投喂夏蝉,有车厢遮掩,也能避免暴露在何不凝面前,这比直接通过驴车车厢往返要好一点。 那口箱子只要能到望山城,她也能直接到望山城。 1月28日就是除夕,他们一行人要在二十天左右的时间赶回去,也挺辛苦的。 希望他们返程顺利,自己也能考试顺利吧~ 祝所有考生高考顺利,超常发挥,旗开得胜! 第214章 考试必过(求月票) 现代。 期末考试前这几天,桑雀焦虑得掉头发,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面对比她厉害的恶鬼,她都没这么紧张过。 这几天她还破财,看书坐塌椅子,写卷子压塌桌子,上厕所爆水管,她就连去煮个泡面,都差点搞出火灾来。 好在她很快发现,每当她即将倒霉的前一刻,家里的黑狗大将军就会对着她叫,她只要立刻瞬移离开当下位置,就可以避免倒霉破财的事情发生。 考试那两天还是破财的最后两天,桑雀真怕她去教室,最后导致教学楼塌了,估计老妈都赔不起。 无奈之下,桑雀只能采取手段。 之前在平湖村时,她对着山鬼令牌上了三炷香,从平湖村回来之后,才发现她上的三炷香中途灭了,呈现出左高,中右齐平的样子。 那时她不懂,后来听余大讲,她才知道那是‘成林香’,表示神明在左右护持,再往深处说,就是她当时要做的事情,会吃眼前亏,但神明护佑,亏处会在别的地方有所补偿。 平湖村,她直面鱼妇,受巫娘娘庇佑,损失了一些东西,阴童却意外拿到了一只鬼眼。 这香烧的,确实有效。 后来她也烧过几次香,却没有再出现香半途熄灭的情况,桑雀心想,可能是因为她心不诚。 去鱼妇村之前是因为忐忑,心里没底,只能指望一下巫娘娘,所以那柱香,她是有一定诚心的。 当个人能力无法解决当下困境时,求助神明,是最后的退路。 桑雀当即焚香沐浴,选了家中吉位摆上山鬼令牌和香炉贡品,恭恭敬敬地跪坐在山鬼令牌前,先静心,再燃香,最后拜了三拜。 她真心的祈求巫娘娘保她考试顺利,压住破财的副作用,哪怕往后推两天也行。 香插进香炉,桑雀依旧跪在那里,默默背诵那首关于山鬼的祭祀诗歌。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一首诗背完,有风吹来,吹起桑雀脸颊的碎发,她立刻抬头朝香炉里看去。 香已经熄灭,左低右高呈阶梯状,是功德香。 功行全备,神灵默佑,成了! 桑雀内心受到鼓舞,之后再背书做卷子时,如有神助,感觉脑子清醒了不少。 考试那天,也没有任何倒霉的意外发生,而且卷子上的题有相当一部分是她之前刷卷子刷到过的,包括数学卷子上的两道大题。 这下考个及格肯定没问题! 开开心心考完试,桑雀准备跟姜枣去涮羊肉,怎料才看到姜枣,她就感觉脚被鬼拉了一样,直接扑向姜枣,根本不能躲。 她没摔倒,姜枣也没摔倒,但是姜枣才买的新手机被她撞到…… 砰! 屏幕炸开了花。 教室外楼道里,姜枣怒气冲冲对桑雀伸手,“赔钱!” 桑雀决定不涮羊肉了,她怕羊肉馆再炸了。 1月10日,期末考试结束,寒假开始,桑雀的破财还要持续两天。 …… 诡王朝,望山城。 一场大雪刚停,清晨鸡鸣过后,临街商铺纷纷开张,店中人拿着扫帚和各种除雪工具,清扫门前雪。 “老余,这么早就去点卯啊。” 余大穿着厚重的棉服,外面套着镇邪司的差服,撑得像个球,他手上拿着热气腾腾,刚炸出来的油糕,对路旁打招呼的人点点头。 油糕咬一口,外层酥脆,里面软绵,高温融化的糖浆带着热气在口中流淌,余大吸溜着热气,眉眼弯起一脸的满足。 “这新开的云记糕点铺做的油糕可真好吃,等小蝉和桑二回来,定要带她俩去尝尝。” 余大每天累得跟狗一样,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是只要有口好吃的,他就能疲累皆消。 不远处的巷子里,少女样子的华千棉藏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暗暗看着余大,用炭笔在纸上写。 腊月十四,余大早起,未洗漱,直奔云记购买油糕十个,跟道旁张记杂活的掌柜打招呼,未出街巷,油糕已经吃完…… 华千棉伸头看了眼,蹙眉。 又至老马家新开的酥饼铺,要了两碗豆腐脑,三个酥饼…… “比昨天吃的还多,我看这余大唯一的异常,就是一天比一天能吃,一天天除了办差就是吃,月头发月俸那天直奔城里最贵的酒楼,要一桌子菜,吃一天!对了,还不爱干净,经常三天才净面一次。” 华千棉摇摇头,盯着余大吃他不知道第几顿的早饭,自己的肚子也一阵雷鸣,叫她忍不住朝新开的云记糕点铺那边望去。 “那油糕看起来是不错的样子,回头买点带给慈幼局的孩子们,要过年了,又该给他们买新衣服了,桑木兰你到底啥时候回来,我钱都花完了。” …… 街道那一头,云记糕点铺,门口人山人海,都等着新一锅的油糕。 换了日游使差服的寇玉山送完两个孩子去学堂,一回来就看到芸娘在店里忙得脚不沾地,赶忙进去帮忙。 三十多岁的芸娘在锅灶前忙碌,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看到寇玉山来帮忙,芸娘略带羞涩的一笑,把手在围裙上擦干净,拿出一包特意留的油糕给寇玉山。 “你别在这儿帮忙了,你还穿着差服呢,这是给庄婆婆留的,你快给她送去,昨夜才下过雪,路不好走,婆婆要去镇邪司,一个人不安全。” 芸娘和寇玉山眉目传情,互相看了一阵,两人都羞涩一笑。 这店是芸娘自己开的,芸娘虽然年纪轻轻就守寡,还带着两个孩子,却一直努力做各种事情赚钱。 寇玉山曾经帮过她几次,她每次都做些吃的穿的给寇玉山送去作为感谢,一来二去两人就互生情愫。 原本开店的事情,寇玉山要拿钱给芸娘,但芸娘没收,坚持用自己攒的钱开起店面,她说要不是有寇玉山,她孤儿寡母的,有钱也不敢开店,容易被人欺负。 现在有寇玉山这个日游使在,她就有了靠山,别人不敢随便欺负她,这就足够了。 寇玉山拿了包好的油糕,去翠柳巷找庄婆婆,忽然发现铺子对面多了一个卦摊,摆摊的是个脸上有大片红色胎记的女道士,嘴里念念叨叨。 “师父啊,这次再遇不着你说的那人,你就承认你算卦水平臭吧!入城税十文啊十文!对面能买十个油糕了!” 寇玉山多看了两眼,想去盘问一下,又突然想起庄婆婆昨天有点咳嗽,他还是赶紧去看婆婆,回来再盘问吧。 又回头看了眼忙碌的芸娘,寇玉山脸上掩不住的笑,他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当初跟着桑雀一起来望山城。 等桑雀和夏蝉回来,他就办一场简单的婚宴,正式把芸娘娶过门。 翠柳巷还是空荡荡的,除了庄婆婆,没人住在这里。 巷子口的雪积得很厚,寇玉山到时,竟然在雪上发现了一串脚印。 平常除了他,根本没人到这边来,昨夜才下过雪,脚印很新也很小,看起来像是个女人的脚,朝着巷子里面去。 “是功曹院的卫子燕来看婆婆了吗?” 寇玉山走进翠柳巷,脚印确实是朝着庄婆婆住的地方去的。 走到庄婆婆家院外,寇玉山听到院里传来一个男人痛哭流涕的声音。 “娘,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没写信也没回来看过您,都是孩儿的错,求您开开门,让孩儿看您一眼吧。” 寇玉山准备敲门的手顿住,是庄婆婆那个失踪多年的儿子回来了?她儿子真的没死? “谁!”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一声凶戾的呼喝,不等寇玉山出声,刺骨的阴风带着一抹红光从背后袭来。 黑暗吞没视线之前,寇玉山看到鲜红的嫁衣一角。 啪! 油纸包掉在厚实的白雪中,热气逐渐散去…… 明天见~ 第215章 回城(求月票) 1月27日,阴历腊月二十八。 桑雀在家休息了近二十天,陪着桑晚,也是观察桑晚在写完那个故事开头之后,有无异常出现。 这期间,桑雀去过两次诡王朝,给夏蝉和玄玉送吃的。 何不凝他们一直在赶路,顺利的话,今天就能回到望山城。 桑雀和桑晚一起,给家里置办好过年要用的东西,大将军也得到了一个喜庆的红色项圈。 年夜菜在外面饭店定了几个菜,等到除夕当天下午去取就好了。 她们娘俩都不擅长做饭,也没必要难为自己。 “妈,东西都整理好了,我过去一趟露个面,明天晚上回来陪你过年,你记得喊徐奶奶过来,让她别做饭,怪累的。” 桑雀把买的速冻饺子和汤圆都放进冰箱里,对着书房那边高声喊道。 汪!汪汪! 大将军在叫,桑雀看到桑晚从书房走出来,拿着手机,神色凝重。 “怎么了?” 桑雀迎上去,接过老妈递来的手机。 【‘笔耕者’提前祝您新年快乐,阖家团圆!】 “故事接龙群的群主?”桑雀震惊道,查看发信息的号码,一片空白。 桑晚愁眉不展,“其实上次给你写完那个故事开头,你去了那边之后没多久,我就又收到了他们的入群邀请,我拒绝了,我觉得我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桑雀安慰老妈,“没事的妈,等我去那边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什么手段追踪到他们的位置,到时候等我晋升鬼级,我立刻去端了他们老巢,还有南洋那边,我也要去一趟。” 故事接龙群和南洋金童子,是桑雀在现代这边的心腹大患。 桑晚点点头,“嗯,你快去吧。” 桑雀揉揉大将军的脑袋,回房去换衣服。 …… 诡王朝,望山城。 上午一回到望山城,何不凝就让小六先把夏蝉送回住处,他则带着小五,直奔镇邪司。 进了镇邪司的议事厅,崔城和他手下的一个日游队长卢大,已经在左边墙下,开始统计今年发生在城内的所有诡案。 他们面前挂着一张布,布上绘制着望山城内每条街道,每个巷子,崔城照着册子上念一个地名,卢大就用朱笔在图上点一个点。 卢大跟桑雀一起经历过赌鬼案,他也是崔城的得力手下。 “庄婆婆为何没来?” 何不凝一进来就问崔城,往年这事是由庄婆婆和他们两个校尉一起做的。 在图上点下红点,再对比前两年的图,就能直观的看出今年城内的诡异事件是增是减。 增加过多和减少过多,都是有问题的,需要及时排查原因,确保城内百姓平安过年。 崔城打了个哈欠,“庄婆婆病了十来天了,在家起不来身,她年纪实在是大了,怕是……唉!” 何不凝对旁边的小五道,“你去看看。” “不用去了,卫子燕在那边照顾着,年后她会开始接庄婆婆的班。”崔城道。 闻言,小五就跟没听到一样,还是转身出门,去看庄婆婆。 崔城手中册子一合,“嘿你小子!我说话听不见是吗?” 何不凝走过去,扫视墙上的图,目前看来似乎跟去年差不多,就是感觉图上的红点有些过于规整? “多久能画完?”何不凝感觉是没画完的缘故,等画完后再看看。 “老子不知道!”崔城怒吼。 “那你慢慢画,我去趟恶鬼司,下午过来看。” 崔城:………… 等何不凝走远,崔城才反应过来。 “老子和你平级,不是你手下,不知道尊重老前辈啊!” 卢大在旁边没忍住笑了,崔城怒瞪过去,卢大赶忙从崔城手里接过册子,“校尉,您要不去休息会,我来就好。” 册子上只记录了案件名字和发生地点,没有实际内容,翻看起来很容易。 * 小六把夏蝉送到家之后,想进去喝口水,被夏蝉赶走。 夏蝉也没发现院子里塌了的厨房已经修好,还晾了几件书生袍,进院子后就钻进驴车,托着下巴盯着里面的箱子看。 看一会,打开。 叹气,盖上! 看一会,又打开。 生气,盖上! 咕~~ 夏蝉腹中雷鸣,气鼓鼓地打了箱子一巴掌,玄玉听到之后站起来舒展筋骨,出去给夏蝉觅食。 夏蝉第三次掀箱盖的时候,桑雀正好从里面冒出来。 “姐……” 夏蝉刚要惊喜地叫出声,她的头发立刻卷上来捂住嘴,想起桑雀说过的,不能被人发现。 夏蝉双眼含泪,张开手就朝桑雀抱过去,但是她最后抱住的不是桑雀,而是桑雀手里拎的篮子。 里面是刚从空气炸锅里拿出来的炸鸡和薯条,夏蝉饿虎扑食,掀了篮子盖就开始吃。 “你慢点吃,都是给你带的。” “嗯嗯!” 桑雀从驴车里出来,黑驴看到她就开始嗷嗷叫,二十天从西南边的天凉城赶回东北方的望山城,寻常商队都要走四十多天。 天知道它跑得多卖命,都瘦了一大圈。 桑雀看它四只蹄子还好好的很健壮,点点头,“一会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桑雀环视四周,发现晾在院中的书生长袍,微微一顿,旋即反应过来,定是刘天佑到了。 果然,桑雀还没进屋,已经快半年没见的少年书生刘天佑,拎着菜篮子从外面走进来。 “桑姑娘!” 刘天佑还是那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瘦弱样子,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还拿着书,边走边看。 “我们刚回来,你到了多久?” 刘天佑进来放下菜篮子,闻到一股很香很诱人的味道从驴车车厢里传出来,但是桑雀在这里,他也不好意思问,毕竟他住的是桑雀的院子。 “也就到了十多天,玉山叔准备要成亲了,我不方便住他那边,那个………我一会就出去找客栈。” 刘天佑跟桑雀差不多大,之前桑雀不在,他住在这里还行,现在桑雀和夏蝉两个未出阁的女眷,跟他一个非亲非故的外男住在一起不合适。 桑雀这大半年已经充分了解到这个世界人的迂腐,便没说什么。 “不急,你刚说玉山叔要成亲了,跟谁?” 刘天佑一笑,真心为寇玉山感到高兴,“走,我带你去看看。” “小蝉,你跟我一起去吗?” “小蝉很忙,小蝉不去!” 桑雀跟着刘天佑一起,出了他们住的巷子,明日就是除夕,各家各户都装点了门面,换上新的桃符,挂了红灯笼,孩子们在各家门前玩雪,欢笑打闹。 望山城的太平和安康,是秦州其他地方都难以企及的,才刚见识过各地疾苦的桑雀看到这一幕,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刘天佑带桑雀到城西的主街,指着中央位置那间‘云记糕点’铺,跟桑雀说,“就是那边那位婶娘。” 已经过了中午吃饭时间,铺子门口仍有人排队买各种糕点。 一个穿着朴素,布巾包头的女人满脸带笑,手脚麻利地给人包点心,对每个人都说句吉祥话。 正是桑雀之前在寇玉山家门口看到的芸娘。 桑雀也会心一笑,寇玉山能在这里成家立业,安享晚年,真好。 “玉山叔呢,他不会今天还要干活吧?” 镇邪司年跟前都不放假吗?打工人也太可怜了吧! “木兰,你回来了啊。” 寇玉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桑雀一转头,身着日游使的差服,手压佩刀的寇玉山,笑呵呵地走过来。 第216章 旧人旧事(求月票) 桑雀,刘天佑和寇玉山在糕点铺门口的小桌子边坐下,寇玉山正式把芸娘介绍给桑雀。 介绍桑雀的时候,寇玉山卡了下,“瞧我这脑子,最近总感觉记不住事情,忘性大。” 桑雀知道寇玉山是忘了他跟自己怎么认识的,只是那种把她当自家晚辈的亲切感还在。 包括刘天佑,对她在黑山村中的事情记得的都不多,只记得她曾经救过他两次。 桑雀自己介绍道,“芸婶你好,我叫桑木兰,我娘跟玉山叔是故交。” 寇玉山忙不迭的点头,“对对,是故交。” 寇玉山什么都想不起来,却也没有觉得奇怪,只能感觉到,桑雀的娘是他很敬重的人。 芸娘大方笑道,“你们同乡见面好好聊,我去给你们准备些点心茶水。” “玉山叔,庄婆婆怎么样?”桑雀关心询问。 提到这个,寇玉山满脸愁容,“庄婆婆病了,这次病得有点重,人变得有些糊涂,有时候认得我,有时候又不认得我,对了,卫子燕一直在那照顾着,我看上头的意思,是准备让卫子燕接庄婆婆的班。” “那我下午去看看她。”桑雀感觉庄婆婆像是老年痴呆,年纪大了,又常年透支脑力,避免不了的。 桑雀又问刘天佑,“你怎么样,这一路过来顺利吗?” 刘天佑正喝茶,闻言放下茶杯点头,“顺利,我跟着商队一道过来,没出啥事。” “那瘦猴和守慧他们一家怎么样,还有黑山村其他人,安顿下来了吗?” 桑雀对于黑山村那段经历还历历在目,原以为就是萍水相逢的人,可时间久了,桑雀感觉她还是惦念他们的。 最开始她把一切当游戏当NPC,现在越来越觉得,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是跟现代人一样鲜活的生命。 刘天佑抓头,幽幽叹气,“咋说呢,宝胜叔他们一家日子过得倒是挺好,芳茹婶子学会了做玉浆,他们在县里开了玉浆铺子,生意特别好,好多人都说他们酿的玉浆有当年明氏玉浆的感觉。”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明氏的事情还没完。 刘天佑继续道,“我一开始也感觉哪不对劲,本来想偷偷观察一阵子,结果芳茹婶子大大方方地跟我说了,是明氏大小姐在梦里告诉她的方子,让她做玉浆赚钱,照顾好她的家人。” “芳茹婶子还在家里供奉了明家大小姐和另外一个姑娘的像,说是梦里看到的,两个姑娘手拉着手,像亲姐妹一样。” 桑雀双眼微睁,是明婉兮和蕙兰,仔细想想,那时候在明府,何守安被邪祟吸引,差点掉进井里,姐姐何守慧去救,也差点被拉下去。 何宝胜和秦芳茹没有放弃何守慧这个女儿,反而拼死把女儿救出来,夫妻俩却掉在井里出不来,秦芳茹当时在驴车里跟桑雀说过,她看到穿嫁衣的姑娘出现,周围那些邪祟消失不见。 在明府沉入隐界的时候,他们夫妻俩安然无恙的留在了原地。 肯定是秦芳茹对她女儿的爱,感动了蕙兰和明婉兮,所以她们帮了秦芳茹。 现在秦芳茹供奉明婉兮和蕙兰,也算是报恩,说不定通过秦芳茹,他们家制作的玉浆名扬四海之后,对明婉兮和蕙兰也有好处,未来某一天,她们姐妹俩也能成为某种好的神祇,保护所有疼爱自己子女的人。 桑雀笑道,“我觉得这是好事,那瘦猴呢?” 提到瘦猴,刘天佑重重叹气,“我总觉得瘦猴从明府出来之后,哪里不一样了,他住进他舅舅家,在寿材铺开始帮工之后,他舅舅家就怪事不断。就在我来望山城前不久,瘦猴他舅舅一家陆续生重病死了,只剩下瘦猴一个人,守着寿材铺过活。” “我说不上来哪不对劲,毕竟县里的日游老爷也没查出问题来,正好收到你的信,我一想还是到望山城来,可能会安全一点,我就把我的怀疑跟宝胜叔他们说了声,让他们小心瘦猴,然后跟着商队赶紧过来了。” 寇玉山之前已经听刘天佑说过这些事,他思索着道,“瘦猴舅舅家的寿材铺,本来就是瘦猴外祖父卖了瘦猴他娘两姐妹换来的,现在这样也是报应,算是物归原主吧。” 桑雀没有发表意见,毕竟是瘦猴他们一家的恩怨。 刘天佑继续说起黑山村,这次脸上有了笑容,“汤原县已经清理干净重建好了,村长他们带着黑山村剩下的人都在新的汤原县里落户了,这下可比住在村里安全的多,今年他们肯定能过个好年。” “那你有什么打算?”桑雀问刘天佑,她在信里写到了,希望刘天佑到望山城来,给她帮点小忙。 刘天佑笑道,“玉山叔给我在慈幼局那边找了个活,让我给慈幼局的孩子们启蒙教认字,一月的收入除去城里每个月的税,还能剩下些,够我在城里生活了。我打算明年年初参加秦州的州试,要是能过,再去盛京参加‘春闱’。” “我爹娘咬着牙供我读书,就是希望我能高中,做一方父母官,保护当地百姓,虽然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不想辜负他们的对我的期盼,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考下去的。” 桑雀点点头,心想刘天佑这么爱学习,放在现代那绝对是老师最喜欢的学霸。 玄朝的春闱就跟高考一样,刘天佑跟她同岁,这学习的劲头,让她自愧不如。 “玉山叔,你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桑雀笑问寇玉山,这可是大事情,必须好好操办。 寇玉山面色羞红,偷偷朝芸娘那边看了眼,“芸娘不想大办,我寻思着,就叫上几个关系好的人,大家一起在家里吃一顿就行了,反正……我跟芸娘已经在府衙户籍部那边登记过了。” 桑雀和刘天佑对视一眼,两人揶揄地笑,越笑寇玉山脸越红,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避开两人的目光,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喜滋滋的。 以前想着活一天是一天,活的好活不好都无所谓,现在却浑身都是劲,想把日子过得更红火。 “那行,你们先聊,我去找找老余,他还不知道我回来了,然后去看看庄婆婆。” 桑雀站起来,她不留在这边过除夕的事情,还是等晚上回来再跟寇玉山说。 “我刚才听陈胜说老余去半日闲吃饭了,你可以去那边找找看。”寇玉山对桑雀道。 桑雀点点头告辞,径直朝半日闲那边走,半日闲就开在如意坊对面,华千棉其中一个‘包打听’的身份,之前就一直住在半日闲。 刚才又忘了问寇玉山,她走之后,华千棉有没有卖掉那块十胜石原石,她还在寇玉山那里放了些糯米,让寇玉山分批给华千棉拿去卖。 桑雀感觉,她之前破财期间,这些东西的收入怕是留不住。 如果骰子真的是越有钱越容易出四点,她还要跟华千棉深入合作,赚更多的钱才行。 到了半日闲所在的街道,桑雀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如意楼外,如意楼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我们如意楼换了新东家,重新开张,年初一庆安班新戏开锣,大家记得来捧场啊。” 如意楼的两个伙计端着托盘,给路人派发红封。 桑雀眼睛一亮,那红封里肯定是新铸的厌胜钱,收集一下。 如意楼前人多,都争抢着,桑雀硬挤进去,结果到她跟前,红封发完了。 “对不住,今日红封就准备了这么多,没领到的这边还有糕点送,请移步。” 没领到红封的人又跟着小厮去领包好的糕点,桑雀对那个没兴趣,只好悻悻离开。 从人群里一挤出来,桑雀就看到穿得跟个球一样的余大,坐在半日闲的大堂里正在吃饭,他背后有个小伙计抱着托盘站在暗处,扁着嘴盯着余大,一脸的无语。 那表情,让桑雀一下就想到了华千棉,她怎么人后都不注意表情管理的,这样太容易露馅了。 明天见~ 第217章 恶鬼司(求月票) 桑雀一进半日闲,那小伙计就眼睛一亮,然后装模做样的擦桌子打扫卫生,假装不认识。 余大看到桑雀回来,也很开心,不过他开口就问桑雀有没有带各地特产回来,桑雀尴尬摊手。 她在天凉城最后就剩下七个铜板,一碗肉汤都买不起,哪还能带特产回来? 余大忙了一早上,才吃上午饭,桑雀跟他聊了聊,这段时间城中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偶尔出点怪事,及时发现,及时解决,赌鬼那样的事情没再发生过。 这主要是因为赌鬼事件之后,崔城把城内所有日游使都整顿了一遍,这段时间日游使的办事效率很高,城内也就更加安定。 陪余大吃完饭,桑雀跟余大一起去看望庄婆婆。 庄婆婆确实是老年痴呆的症状,整个人浑浑噩噩,坐在那里说胡话,念叨着一些桑雀听都没听过的诡案名字,余大说那都是往年在城中发生的,可能除了庄婆婆,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 这段时间卫子燕一直在庄婆婆身边照顾,她平日里在功曹院管着祭祀相关的事情,不是特别忙。 今年年初开始,卫子燕就在慢慢接手庄婆婆管的档案,明年正式上任没问题,只是她不是庄婆婆,没有那么好的记性,仍需找两个人帮忙。 卫子燕平日深居简出,不怎么跟人来往,桑雀除了继承夜游使面具的时候见过她,今日在庄婆婆家,才是第二次见。 在庄婆婆家帮忙砍了柴,扫完雪之后,桑雀和余大准备告辞。 这时,本来该去休息的庄婆婆忽然从屋里冲出来,固执地抓着门框摇头大喊。 “我不睡,我睡了就起不来了,我儿回来了,他回来看我了,我要等他,我不睡!” 见状,卫子燕无奈叹气,“婆婆每天都要闹这一通,她其实已经有两天没闭过眼了,一直撑着不肯睡,要等她儿子回来,前两天还把寇二当成她儿子,拉着寇二的手才睡了一觉。” 寇二就是寇玉山,他上面有个大姐,家中行二。 卫子燕继续道,“但婆婆睡不了半个时辰就被噩梦吓醒,婆婆平日接触的诡案档案比较多,她记性又太好,因此常常做噩梦,这些年都是靠着安神汤入睡的,她变成现在这样,恐怕也有过量服用安神汤的缘故。” 是药三分毒,这或许就是庄婆婆得到这份超凡记忆力所要付出的代价。 临近黄昏,桑雀跟余大在街口分开,余大还要继续巡街。 桑雀回自己住的小院,等华千棉上门。 * 彼时,镇邪司深处地下。 何不凝走过一层层向下的阶梯,周围一片黑暗,只有石壁上的火把照亮小片范围,寒气刺骨,阴冷压抑的氛围让他有种深入九幽之感。 一直走到地底最深处,何不凝面前出现两扇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各种狰狞的恶鬼,栩栩如生,在飘摇的火光下仿佛在扭曲挣扎着,叫人不寒而栗。 “夜游校尉何不凝,请见曹将军。” 何不凝在石门外高声呼喊,回音阵阵远去,逐渐被扭曲,似鬼叫。 不一会,石门从内开启,开门的是恶鬼司的狱卒,右侧脸颊上都有个血色‘奴’字。 进恶鬼司当狱卒的人大部分都是各地的死刑犯,被曹将军打下鬼奴印,一生都要在这地下渡过。 如果哪个恶鬼的封印松动,他们也会第一个被杀。 何不凝走进去,潮湿的道路两旁都是监牢,监牢的柱子以绘制符文的雷击木为主,地面和墙壁皆是大块的十胜石。 每个监牢门口都有一个狱卒守着,那些狱卒面容发青,死气沉沉,若非还有活人的呼吸,简直跟死人无异。 监牢里放置着不同的东西,有破烂的酒坛子,有耕地的锄头,有贴着符的梳妆台,还有染血的襁褓传出阵阵婴儿的哭声。 何不凝垂眸,不敢多看也不敢多听,快步朝深处走去。 恶鬼司地下是八卦形,每一处布置都有讲究,行至中心位置,一方书案横在几条道路交汇处中间。 身穿儒生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正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拿毛笔,在纸上泼墨挥毫,作画写诗。 初看之时正常,可若仔细再看,就会发现有只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抓着中年人的手腕作画。 地面上,大量废弃画纸散落,上面以墨绘制的人物纷纷转头,露出恐怖面容,看向何不凝。 那便是镇守秦州的走阴将,曹会元,将军只是职位,他本人是个书生,会元也非真名,而是他当年在春闱之中考中头名得到的称号,自此之后,便一直被人叫做曹会元。 自从丰宁城一战,他关押阴童失败被重伤,从六层跌入五层,就一直待在恶鬼司中不出。 他能压制住恶鬼司中的鬼,而这些鬼的气息,也能压制住他驾驭的鬼,让他不被反噬至死。 他此时的心灯和层级尚未达到平衡,需要从日游和夜游身上香器中继续抽取香火。 这件事在望山城镇邪司内,只有何不凝和崔城两人知道。 “曹将军,年末巡州已经结束……” 何不凝将此次巡州过程中发生的事情简单告诉曹会元。 曹会元始终在作画,听到天凉城那颗鬼眼丢失,曹会元手一抖,一幅画登时全毁。 他抬头看向何不凝,“见到阴童了?” 何不凝面不改色,“未曾。” 曹会元放下笔,阴童的事情他有权限知道,所以何不凝不清楚的事情他清楚。 现在他怀疑,阴童已经被云州那些蛮夷迎回,两颗鬼眼,足够阴童回到第四层,之后再要抓她,恐怕就难了。 明日就是除夕,何不凝刚巡州回来,曹会元没有训斥他,只是吩咐道,“明日要举行除夕祭典,记得检查四方城门,确保一切妥当。” 望山城的四方城门上都有特制的八卦镜,虽然防不住走阴人进出,却能防外面游荡的邪祟恶鬼进入城中。 曹会元和何不凝一问一答,询问巡州的细节,何不凝告退。 离开前,何不凝看到了关押赌鬼的棺材,就在附近的监牢里放着。 之前他还觉得关押的过程太顺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知道桑雀驾驭的是阴童,便不再觉得奇怪。 出了恶鬼司,外面冬日的暖阳驱散地下的阴寒,何不凝也不休息,又马不停蹄的去巡视四方城门。 也不知道桑木兰回来没有,她若是赶不上除夕,今年他就把夏蝉接到他身边来,跟他还有小五小六一起守岁。 第218章 有钱了(求月票) 傍晚时分。 刘天佑在寇玉山的帮助下,找到住处,寇玉山帮着一起过去收拾,隔壁院子只有芸娘带着下学的两个孩子,在准备明天的食材。 刘天佑离开之前才想起来跟桑雀说,遥真曾来找过桑雀,得知她不在家,又离开了。 偌大个望山城,桑雀现在也不知道遥真还在不在城里,只能等她下次上门,或者明天让余大巡街的时候帮忙留意一下。 桑雀才关上院门,玄玉就从外面回来,拖着一条腊肉,也不知道是从哪位官家老爷的厨房顺的。 玄玉向来盗亦有道,不去平民百姓家偷吃的。 喵~ 玄玉把腊肉拖到夏蝉面前,还用爪子推了下,夏蝉瘫在椅子里拍肚子,早就被炸鸡薯条塞饱了。 “小蝉吃饱了,小蝉不吃了!” 喵嗷!! 玄玉愤怒挥爪,跳起来就要挠夏蝉,夏蝉赶忙逃跑,两个家伙又在屋子里闹起来。 院外传来动静,桑雀闪身躲开玄玉跳起来的飞爪,把夏蝉的手扒拉开。 “你们自己玩吧,我出去见个人。” 后院隐蔽处,恢复少女样子的华千棉还是那身干练的黑色衣服,一头短发十分飒爽,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等桑雀靠近,就把手中一本册子丢过去。 “呐,这是余大在你离开这段时间的详细行迹,他除了特别爱吃,不爱干净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我跟你说啊,这个人真是的,也不知道存钱,有钱全花在吃上面了,这城里只要是卖吃食的,就没有不认识他的,见谁都能聊两句,人缘还怪好的。” 桑雀失笑,“那不是很好吗,热爱生活。” 华千棉站直身子,开始吐槽,“他不爱干净这一点,简直绝了!别看他外面的差服每天干干净净,里面的衣服不发臭就不换,袜子都是正面穿一天,反面穿一天,三天才净面一次,不过他吃东西那手,倒是时时都会洗。” “真不知道他这算是讲究还是不讲究,对了,还有个好笑的事情,他每隔几天就会在家里举石锁,还拿剑在自家院子里耍,结果每次都扭腰崴脚,暴躁摔剑哈哈哈,别提多好笑了。” 华千棉发现桑雀没笑,尴尬摸脸止住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上次那块十胜石原石不好出手,耽搁了好长时间,我还因此被道上人追杀,死了一个身份,好在钱没丢,这是你那份,总共四千八百两。” 华千棉把一沓银票递给桑雀,桑雀有些错愕,这是卖了八千两?那点十胜石原石在现代顶天了两百块。 桑雀刚想说她还有,华千棉就抢先道,“十胜石这东西太惹眼了,佛门管控很严,我不搞了,我怕佛门知道也来追杀我,钱重要,命更重要。” 桑雀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十胜石对四层的鬼也有杀伤力,就算是何不凝,也只有一些用来做燧发枪子弹的碎片而已。 可能诡王朝没有太多火山,所以十胜石比较稀少难得,让华千棉成块成块的去卖,确实太惹眼。 “你还有东西要出手吗?我钱都花完了,你要是还有东西就赶紧拿出来给我,我们抓紧赚钱。” 桑雀怔住,“一千金你都花完了?” 这速度比骰子破财速度还快。 “对啊,现在干什么不要钱?也不怕告诉你,拿钱是可以买到香火的,就慈幼局那些没爹没娘的孩子,给口吃的,给点穿的,就天天说千面神好,千面神棒,谁说千面神不好,他们就跟谁干仗。” “我再给孩子们买些四季衣物,文房四宝什么的,他们长大就都是我的虔诚信徒了,等他们以后成家立业,那全家都得信我千面神,现在花这点小钱算什么,想做神祇,目光必须放长远。” “还有啊,你别看望山城里的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你知道外面多少村子的人连过冬的粮都没有,还有冬日生病的,买不起药材的,他们走投无路连地鬼都敢求。” “这种时候我哪能不出手?给他们些粮食,他们全都改拜我千面神。这就是我说的,鬼神多一点好,谁显灵,百姓就拜谁,拿钱就能买到香火,划算!” 桑雀看着华千棉,“你做这些,就只是为了香火?” 华千棉顿了下,哼笑,“那还能为了什么?我可没什么远大的抱负,真要有生死之危,我肯定只顾自己,你千万别把我想得太伟大,我受不起。” “赌鬼的事有线索吗?”桑雀换了个话题。 华千棉摇头,“说来也怪,我亲自出手,竟然半点信息都查不到,根本找不出是谁指点吴仁兴变成赌鬼的,想必你们镇邪司也一无所获吧?” 桑雀没吭声,她还没去镇邪司问过,但是身为镇邪司的人,不能随便败坏镇邪司的威信,这也会有损自己的威严。 “我还有十斤糯米和五斤上好的朱砂,你先拿去卖,钱不着急给我,年后再说。” “桑木兰,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呐!你的香火绝对有我一份!” 华千棉兴奋极了,桑雀在她眼里金光闪闪,简直就是财神! “明天有空的话,帮我留意一个人,一个脸上有大片胎记的女道士,见到她,跟她说一声我回来了。” “我见过这位,太特殊了,不可能不留意,不过她今早就出城了,要是还回来,我帮你转达。” “嗯。” 桑雀把糯米和朱砂交给华千棉,检查好门户,听到隔壁寇玉山回来。 “天佑兄弟都安顿好了?” “嗯,跟人合租的院子,都是准备参加明年年初州试的读书人,聊得来。” “那就好,你饿不,我给你做饭去。” “不忙,那啥,瞧我这记性,又感觉忘了啥重要的事。”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帮我揉面来。” 桑雀回到屋里,夏蝉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蹬腿生闷气,脑门一片红,玄玉蹲在桌上舔爪子,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夏蝉怎么可能打不过玄玉,不过是夏蝉没有想过用头发欺负玄玉罢了。 小猫咪也没有坏心思,只是教训不听话的崽子而已。 桑雀笑了笑,“走吧小蝉,睡觉去,明天上午姐姐陪你上街办年货去。” 夏蝉眼睛一亮,“年货好吃吗?啊,可是姐姐,我们没有钱,怎样才能有钱呢,小蝉去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好不好?” “不用了,姐姐赚到钱了。” “哇,姐姐你好厉害!” 喵! 第219章 天灾(端午加更) 望山城西城门。 日落西山,天边最后一点光亮消失,门口的守卫敲着锣,催促入城的人脚步快些,城门就要关闭,进入宵禁时间。 小五和小六分别从城门两边跑来,对城门下仰头端详八卦镜的何不凝道,“头儿,都查过一遍,砖石完好,以阴物试探都有反应,没问题。” 小五点头,没有废话,表示他跟小六探查结果一样。 城墙的砖石是特制的,能够阻隔邪祟的力量,阴物带着邪祟的气息,靠近砖石,砖石就会微微发热,这是最简单的测试方式。 “等一等,我相公还没回来,求求你们,再等等。” 城门下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何不凝扭头看过去,看到一个披着棉斗篷,气质温婉的女人,牵着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子,孩子都穿得干净得体,抱着汤婆子,踮着脚伸着头,朝城门外看。 “娘子!” “爹!” “爹爹!” 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一个头戴尖斗笠,满身是水,冻得直打哆嗦的男人从外面挤进来,正是秦泽。 秦泽看到扑上来的两个孩子,转头呸掉嘴里的干草,想要抱孩子,却又强忍着后退,用手挡开孩子。 “多大了,抱啥啊抱,都站好。” 两个孩子露出失望的神情,眼巴巴的望着秦泽。 秦泽心中酸涩,是怕他身上的水弄湿孩子们的衣服,怪冷的。 看到何不凝,秦泽远远点头表示打招呼,带着自家娘子和两个孩子,一起回家。 “爹给你们带了好吃的,还有木刀木盾,想不想要?” “想要!” “娘子,辛苦你了。” “没事,你能回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就很好了。” 何不凝的目光一直追着他们,眼中的羡慕难以压制。 小六没眼色,打趣道,“头儿你要是羡慕人家有俩大儿子,我其实可以勉为其难喊你一声爹的。” “咳!”小五一脚踹在小六腿上,让他别胡说八道。 不过何不凝没生气,反而对小六道,“好啊,你叫。” 这下换小六愣住,感觉他们头儿变了,竟然都能接住他的玩笑话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不苟言笑的何校尉了。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明日到我府上守岁。” “是!” “好嘞!” 小五和何不凝都是从盛京来的,小六家人已经不在了,往年就是他们三个一起守岁过年。 * 城西。 余大从老马新开的铺子里出来,帮他一起上门板。 “你明儿怎么就不开张了呢?我明儿早饭可咋办?” 老马哭笑不得,“明天都除夕了,一年忙到头,咋还不让人歇一天了?你明早随便对付一口吧,不过今年除夕又是你值守啊?也没人替换你?” 余大把门板递给老马,“没事,我孤家寡人一个,过不过年的都一样,其他人都有家人,让他们除夕好好团圆一下。” “那这样,你明天不忙的时候到我家找我,咱俩喝一口,我这铺子能开起来,有大半要感谢你。” “行,那你可要把你家院子埋的好酒起出来,一般的酒我可不喝。” “嘿!请你喝酒你还挑上了。” “那可不,咱嘴叼着呢,行了,我先走了,你趁着还有亮,快点回吧。” 余大和老马分开,漫无目的晃悠,不太愿意回他那一个人也没有的空院子。 * 夜色渐深,望山城南外,林中废庙。 满脸病气的男人走进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庙,在荒草丛中一阵翻找,找到半块腐朽的牌匾,依稀可以看到半个‘巫’字。 他站起来拍拍手,余光朝身后扫去。 “追了我一路,打算何时现身?” 话音一落,脸上带着大片红色胎记,一身粗布道袍的遥真抱着铁剑,从黑暗中缓步走出。 “我就是想看看,你小子又打算干什么坏事!” 男人眉眼含笑,看着遥真问,“你师父她还好吗?身体康健否?” 遥真眼含戒备,“既然你这么惦念我师父,不如跟我回道观,亲自见见我师父?” 男人苦笑,“去了,就出不来了吧?” 遥真耐心用尽,“没功夫跟你瞎扯,说,你在望山城里做了什么,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鬼故事?墨砚书!” 墨砚书挥手抹过自己的脸,恢复原本的面貌,面色惨白无血色,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 “并没有谋划什么鬼故事,不过是给朋友帮了一点小忙而已,若我真的动用了说书人的力量,此刻又岂能安然的站在这里同你说话?那么大个望山城,我把命搭上,也撼动不了。” “朋友?”遥真质疑挑眉,“哪位朋友?是何归属?你最好把话说清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替我师父除了你这背弃九歌道义的恶人!” 话音刚落,破庙外突然群鸟惊飞,野兽哀嚎,紧接着地动山摇,破庙墙壁开裂,整个屋顶塌陷下来。 轰! 尘土漫天,遥真猝不及防,躲了两步还是被塌下来的屋顶撞倒。 地动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剧烈,破庙持续塌陷,大地崩裂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林中的树木大片大片的倒伏。 待到地动结束,遥真听到墨砚书的声音。 “不是我不想说清楚,而是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麻烦转告你师父,乱世已至,九歌,该出世了!” “墨砚书你个丧心病狂的狗东西!” 遥真愤恨咬牙,推开压在头顶的屋梁,扫开尘土追入废墟之中,已经不见墨砚书的踪迹。 遥真眉心狂跳,直觉有大事发生,她赶忙跑出废墟,看到一道狰狞的裂痕出现在大地上,一边高,一边低。 血鸦群乌泱泱略过天际,望山城方向被一片血色笼罩。 恰逢此时,阵阵唢呐哀乐从各处传来,漫天白色纸钱凭空飘落。 遥真骇然失色,转身就见一片狼藉的树林中,出现了数队吹吹打打的白面鬼,每一队都抬着一口破旧的黑色棺材,像被什么吸引,朝着望山城那边行去。 砰!砰砰! 其中一口棺材中,不知道关着什么,不断撞击棺盖,里面传出窸窸窣窣,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满身是土的遥真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寒气直冲头顶,她握紧铁剑,不自觉的朝后退。 遥真难以抑制的颤抖,她犹豫片刻,跺脚骂了句脏话,义无反顾地朝着望山城方向狂奔而去。 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明天可能会忙,所以提前加更。 * 求月票! 明天见! 第220章 望山城地动(求月票) 桑雀感觉身上好疼,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手往旁边一摸,小蝉不在。 “小蝉?玄玉?” 桑雀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屋内的蜡烛早就熄灭,外面天色透着雾蒙蒙的暗红色。 气氛不对! 桑雀第一时间沟通阴童,可是她忽然感觉体内空荡荡的,她所有的力量都消失了,她变成了最初的普通人。 桑雀赶忙摊开右手,盯着看了半天,厌胜钱一直没有浮现,她也感觉不到厌胜钱了。 这就说明,她此刻无法返回现代! 寂静黑夜中,桑雀心脏怦怦狂跳,黑夜的阴凉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久违的恐惧感袭来。 桑雀拿起靠在床边的百胜刀一把抽出,刀竟也变成了普通的刀,感觉不到任何煞气。 还有她放在包里那些驱鬼红烛,符,人骨骰子等等都找不到,包还在,但就是所有东西不见了。 桑雀强压慌乱在屋内找了一圈,依旧不见夏蝉和玄玉的踪迹,她只找到夜游使面具,刀,桃木弓和普通的箭矢。 面具似乎也失去了效力,桑雀只能暂时戴上,图个心理安慰。 她从屋内走到院中,院子一角的驴棚里,只剩下驴车,黑驴也不见踪迹。 整个天空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周围静悄悄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桑雀直接从自家院子三步上墙,翻到隔壁寇玉山家。 “玉山叔?” 桑雀握着刀,压低声音呼唤,时刻警惕周围,但是寇玉山家没人。 吸口气稳定情绪,桑雀从寇玉山家正门出去,刚到门口就从两扇木门的门缝中间看到一抹红色。 桑雀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把眼睛凑到门缝边,往外看去。 只见一抬红色的花轿,静静地停在门外,冷风吹拂轿帘,轿子里黑洞洞的,阴森恐怖。 鬼花轿! 桑雀捂住嘴后退,丝毫不敢惊动外面的东西,望山城内怎么会出现鬼花轿,这种存在根本无法进入城中啊。 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进入望山城,城中百姓宁肯饿肚子也要交城税住在这里图什么? 桑雀心中越发慌乱,根本压制不住背后一波一波袭来的寒意,望山城中究竟出了什么事? 去镇邪司找何不凝和崔城,他们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打定主意之后,桑雀从寇玉山家院子后墙翻出去,后巷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临近巷子口,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传入耳中,桑雀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暗夜血光之下,一个黑发披散的女人跪在路口,正拿着一只筷子敲打面前的空碗。 铛!铛!铛! 敲击声每一下都震在她心脏上,并且节奏越来越快,让桑雀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剧,心中警铃大作,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被这声音吸引。 空无一人的巷子,突然给桑雀一种挤满人的感觉。 桑雀立刻后退远离,女人敲碗的声音突然停下,猛地转头看向桑雀。 那张脸居然是她自己的脸! 晕眩袭来,桑雀眼前一晃,竟然替代了那个女人跪在路口,手拿筷子。 许多不知道从何处来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让她头皮发麻。 桑雀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明悟,要敲碗,不能停,停下来就会被暗处的那些东西吃掉。 铛!铛!铛! 桑雀开始敲碗,果然这种敲击声让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减弱了不少。 可是她也不能一直在这里敲碗啊,要如何摆脱当下的困境? 难道要等下一个人来这里接替自己吗?就像水鬼找替死鬼一样,她就是刚才那女人的替死鬼? 桑雀心中抑制不住的慌乱,周围根本没有人,她敲碗的节奏也跟着乱起来,敲击越来越重。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没有活人的踪迹。 砰! 突然一声脆响,桑雀低头一看,骇然睁眼。 碗,被她敲碎了! 下一瞬,无数黑影出现在她周围,四肢枯瘦如柴,肚子却大如孕妇,干瘦狰狞的脸挤到她面前,嘴都被线缝住,只留下很小的一道缝隙。 饥饿到疯狂的目光锁定在桑雀身上,无数双干瘦的手齐齐抓过来。 桑雀动弹不了也无法抵抗,视线顷刻间被黑暗吞噬。 * “姐姐!你醒醒啊姐姐!姐姐!” 喵—— 残垣断壁的小院中,夏蝉哭喊着摇晃昏睡不醒的桑雀,她和玄玉满身都是厚厚的尘土,狼狈不堪。 夏蝉用袖子抹脸,尘土混合泪水,留下满脸污迹,她无助地扫视周围,整个院子都塌了,地上出现狰狞的裂痕,漫天尘土飞扬,只剩废墟。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厉害的地震,当时她也睡得很沉,幸好玄玉及时清醒把她挠醒,当整个屋子都晃动着崩塌的时候,夏蝉只能紧紧抱住身边的桑雀。 但是桑雀怎么都弄不醒,玄玉发疯般的叫,撕扯夏蝉的衣角,夏蝉这才用头发拖着桑雀,在房子塌下来之前跑到了院中。 黑驴也挣脱了缰绳,从驴棚里逃出来,在旁边一声接着一声驴叫。 咔!咔咔! 大地持续崩裂的闷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余震一波接着一波,夏蝉如惊弓之鸟,只能紧紧抱住桑雀。 “玄玉,姐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姐姐叫不醒?小蝉该怎么办?小蝉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蝉无助大哭,抽噎着。 玄玉同样满身都是尘土,唯有那双碧绿的猫瞳发着光,待到一波余震过去,玄玉迅速从废墟中穿过,跳到隔壁院子。 喵~喵~喵~ 玄玉试探性地叫了几声,没有回应,院子里也看不到寇玉山他们一家的踪迹。 玄玉深深地看了眼彻底倒塌的房子,鼻头耸动,闻到一股血腥味。 “玉山舅舅,玉山舅舅——” 夏蝉也伸着脖子朝这边喊,玄玉回到夏蝉身边,对夏蝉叫了两声之后,飞快地从废墟缝隙中钻回房子里,不一会就拖着桑雀白日不离身的斜挎包出来。 把包放在夏蝉身边,玄玉再次钻进去,把百胜刀,桃木弓,箭矢袋依次拖出来。 还有一箱桑雀藏起来的炮仗,被房梁压住,玄玉实在太小,无力搬动,只能放弃。 喵呜—— 夏蝉抹掉眼泪,听明白了玄玉的意思,立刻把昏睡不醒的桑雀拉起来,放到黑驴背上,她背上桑雀的挎包,弓箭和箭矢袋,拿着百胜刀,听玄玉的话,去找何不凝。 离开之前,夏蝉朝寇玉山家跑,想要把寇玉山也带上,但是玄玉却挡在了夏蝉脚下。 喵…… 夏蝉瞳孔一缩,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转头看看桑雀,夏蝉一咬牙,赶着黑驴从废墟中爬出去。 大玄历,六十四年,冬。 腊月二十九,丑时,除夕刚至。 秦州望山城,地动,山塌! 铛铛铛!敲碗求月票~ 第221章 梦鬼来袭(求月票) 何不凝拖着昏睡不醒的小五和小六从坍塌的宅院中出来,力竭倒地,身上的尘土扑簌簌掉落,呛入肺中,剧烈咳嗽。 在天凉城,他连昏迷的池三都拖不动,却能在地动之时,将小五和小六一起从屋内拖出来,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他剧烈喘息几口,强撑着站起,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从指尖洒在地上,绽开一朵朵绿色火焰。 何不凝扫视周围,心中骇然。 屋舍坍塌,道路断裂,尘土漫天飞扬,目所能及之处,大部分建筑都已坍塌,触目惊心。 可城中没有任何呼喊求救,只有呼啸的寒风,还有一阵阵狗吠。 尘土糊在何不凝浓密的睫毛上,让他视线变得模糊,他抬手去揉,尖锐的耳鸣声还有大脑晕眩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又一波余震袭来,尚未坍塌的墙壁再次砸下来,轰隆隆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望山城怎么会毫无征兆的发生如此剧烈的地动? 何不凝觉得有蹊跷,看了看山脚下镇邪司方向,他又转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小五小六。 周围已经没有其他建筑,他俩暂时不会有事。 余震稍缓,何不凝立刻朝着镇邪司跑去,这么大的动静,镇守恶鬼司的曹将军,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没动静。 何不凝跑到镇邪司门口,余震让上方的巨大的牌匾砸下来,险些砸在他身上,避开之后,何不凝冲进镇邪司前院,看到负责值守的差役倒在院中,一样昏睡着。 幸好是在院子里,没有被周围坍塌的建筑压到。 “曹将军!” 何不凝扬声大喝,虽然深在地下恶鬼司中的人根本不会听到,或许会有其他人听到。 议事厅塌了一半,何不凝从废墟上爬进去,正欲直穿议事厅,抄近路去恶鬼司,突然看到侧面墙上那副望山城的地图。 地图上还画着许多红点,是今年发生在望山城内所有诡案的标记。 只一眼,何不凝就惊在原地。 先前他就像被鬼遮了眼一样,竟然连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察觉到,图上的红点太规整了,就像是计划好的一样,整齐的分布在望山城各处要点。 这些都是地下水道的交汇处,还有地下风水局的阵点。 望山城这一场地动不是天灾,是人为! 又一次强烈的余震袭来,地面摇晃,半塌的屋顶上,砖瓦接连砸下来,一道裂痕爬上墙壁,迅速朝周围蔓延。 何不凝冲上前去,一把扯下墙上的图抓在手里,在议事厅彻底塌下来之前跑出去。 剧烈的震动让何不凝摔倒在地,没等他爬起来,让人汗毛倒竖的裂响声从身后传来。 何不凝震惊转头,两道裂痕如同直冲云霄的腾龙,眨眼间冲破竖直的山壁,碎石飞溅,一大块山岩如同巨大的石剑,从山上狠狠地砸下来。 轰! 尘土激荡,汹涌澎湃,地面被巨石砸穿,周围所有建筑朝着那边凹陷倒塌。 那下面,就是恶鬼司! 何不凝心脏狂跳,地动不是天灾,那谋划这场地动的人又怎会不防着恶鬼司和曹将军,这一时半刻,曹将军那怕是指望不上了。 但是曹将军肯定没有那么容易死,只要他还在,恶鬼司中关押的鬼就不会轻易跑出来。 制造这场地动的人,目的是什么? 喵—— 外面传来猫叫声,何不凝瞳孔一颤,立刻爬起来朝外面跑去,没等他跑出镇邪司范围,一只黑猫从废墟中跑来,看到他时,黑猫竟然做出松了口气的神情。 喵~ 玄玉回头对着外面叫,一甩头,示意何不凝跟上它。 玄玉带着何不凝,避开容易坍塌的地点,离开镇邪司范围到外面街道上,看到了完好无损的夏蝉,还有被黑驴驮着,同样昏睡不醒的桑木兰。 “不凝哥哥,你快帮帮姐姐,姐姐怎么都叫不醒。” 夏蝉浑身颤抖,止不住的抽噎,脸都哭花了。 何不凝上前,从袖子里抽出还算干净的帕子,先帮夏蝉擦去眼泪和灰尘,手掌轻拍她肩膀安慰。 “别怕,会没事的,你先冷静下来,再哭会喘不上气的。” 夏蝉用力点头,用力止住哭,“小蝉不哭,小蝉还要救姐姐,还要去救玉山舅舅,小蝉不哭了,不哭了。”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镇邪司门前有一大片广场,此时虽然被震得四分五裂,但周围除了已经塌下来的牌楼,并没有其他建筑,算得上安全。 何不凝在夏蝉的帮助下,把小五小六,还有住在他家对面的崔城,以及镇邪司前院值守的差役,都从宅子里救出来。 仔细查看过几人的状况之后,何不凝确定了情况跟他预想的一样。 “他们都被困在了梦鬼的梦境中。” 被梦鬼困住,有个很明显的特征就是叫不醒,并且心跳会时而加快,时而平缓,眼珠也会左右转动,就像平常遇到恐怖事物,被吓到的反应一样,只不过惊吓都来自梦中。 梦会比现实还恐怖,因为在梦鬼的噩梦里,所有人都会变成没有力量的普通人。 “那要怎样才能杀死梦鬼?”夏蝉紧张地问,玄玉也蹲坐在一旁盯着何不凝看。 何不凝神色凝重,还未说话,旁边一个昏睡的差役突然双腿一蹬,原本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何不凝赶忙上前探查。 心跳和呼吸都停了,死在梦中,现实中就会彻底死亡,并且死后灵魂还会一直存在于梦鬼制造的梦境中,成为梦鬼的鬼奴,继续带给其他人恐惧。 “梦鬼无法杀死,但只要离开梦境就安全了,而要离开梦境,只能靠他们自己,梦鬼不具备凭空造梦的能力,它会被经常做噩梦的人吸引,寄生在那个人的噩梦中,不断扩大噩梦,再去把其他人困入噩梦。” “要想挣脱噩梦,就必须先找到最初被梦鬼寄生的人,杀了那个人,打破那个人编制的噩梦,梦鬼的梦境就会出现破绽,他们就能醒过来,但……” 何不凝抬头扫视周围,城内静悄悄地,连半点呼救声都听不到,动物不会被梦鬼拉入噩梦,他和夏蝉醒着,是因为他们本身特殊,算是半个祟人,对梦鬼有天然的抵抗,就像邪祟和恶鬼不会入梦一样。 但是城内三万多百姓,恐怕已经全部陷入这场噩梦中,要想在这三万多人中找到噩梦的源头,无异于大海捞针。 镇邪司曾经处理过的梦鬼事件,从无一例自然苏醒,只能将所有昏睡的人集中在一处,然后设立隔离带,让方圆百里之内没有活人,等到这些昏睡的人全都死亡,梦鬼自然会离开。 桑雀的身体忽然颤了下,夏蝉惊呼一声,赶忙抓住桑雀的手腕,“姐姐,姐姐的手腕这里好像不跳了!” 夏蝉面色煞白,何不凝立刻抓起桑雀的手腕仔细探查,脉搏的确突然虚弱,近乎消失,但是也正在一点点的恢复中,并没有死亡的迹象。 “没事,她可能是遇到了极为恐怖的事情,身体的自然反应,她的脉搏在恢复,定是已经在梦中脱困,暂时不需要担心。” “可是……可是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吗?小蝉要帮姐姐,小蝉必须救姐姐!” 电光石火间,何不凝眼睛一亮,“小蝉,你提醒了我,有件事我们可以做,或许能救他们的命!” 诅咒! 只要诅咒缠身,被咒鬼视为猎物,在诅咒完成之前,梦鬼就无法杀死陷入噩梦中的人。 只是这有可能会让他们在噩梦中经历越来越恐怖的事件,若是精神承受不住,就算将来醒了,也会直接变成疯子。 但是现在,这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何不凝转头看向已经塌成废墟的镇邪司,眉心蹙起,玄玉仿佛知道他的意思,当即站起来抖落一身尘土,抬起一只爪子搭在何不凝手背上。 喵! 何不凝一瞬间就明白了玄玉的意思,功曹院的密库肯定已经塌了,要挖进去取能够给人下诅咒的阴物不容易,但要是玄玉去,肯定能找到一些。 夏蝉将头发甩到身前,“小蝉也可以,小蝉的头发也可以去找东西。” 何不凝看着夏蝉,此时才深刻理解桑雀之前跟他说过的,夏蝉不是需要保护的金丝雀,也不是小孩子,她除了爱哭和能吃,也可以是强有力的帮手。 “小蝉你的力气比我大,我需要你去把镇邪司的日游和夜游们都先救出来,今夜的灾祸绝对不止地动和梦鬼,我们需要更多的人。” 说这句话时,何不凝眉头紧锁,他知道城中每个人都等待着救援,可是眼下情况紧急,也没有那么多阴物来给所有人施加诅咒。 望山城的四方城墙肯定塌了,黑夜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邪祟恶鬼朝这边来,望山城已经成了那些邪祟恶鬼砧板上的肉。 平民百姓救醒了,活到天明的几率也不大,但是日游和夜游这些人保下来,才能去救更多的人。 此时此刻,何不凝只能做出取舍。 端午节快乐~ 明天见~ 第222章 噩梦源头(求月票) 桑雀又一次从床上惊醒,心脏跳动由弱变强,呼吸逐渐急促,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在耳中响彻不停。 她浑身疲软使不上力,缓了好一阵才撑着坐起来,她还在望山城自家小院的卧室内,仍旧不见夏蝉和玄玉的踪迹。 手臂上火辣辣的疼,桑雀拉起袖子,她惨白的手臂上多了许多抓痕,鲜血溢出,皮肉外翻,正在缓慢愈合中,流淌的鲜血带着米酒的味道。 这愈合让她口干舌燥,生出一种对鲜血的渴望。 刚才路口敲碗看到的那些鬼不是错觉,耳边的滴答声说明复苏的力量被触发过,现在正处在副作用的倒计时中。 伤口的缓慢愈合以及血液散发出的米酒味,说明她身上来自邪祟的力量并非完全消失。 桑雀抵抗着滴答声带来的烦躁感,冷静思考了片刻,很快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很可能陷入了梦鬼的噩梦中。 怎么会这么悄无声息? 只有她陷入进来,夏蝉和玄玉,包括黑驴都没有陷入梦鬼噩梦,所以她在这里看不到他们? 那其他人呢?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桑雀一想到这些,就抑制不住的慌乱烦躁起来,她深呼吸,再次告诉自己冷静。 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夏蝉还在她身边,就一定不会丢下她,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自救,想办法苏醒过来。 桑雀记得余大跟她说过,陷入梦鬼的梦境中,必须找到梦境源头,打破梦境源头才能苏醒。 并且在梦境中,所有人都会变成普通人,面对噩梦中的鬼怪,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只能尽可能的躲避。 在梦中死亡,现实中就会死亡。 但是身怀诅咒的人,在诅咒完成之前,无法被梦鬼直接杀死。 桑雀再次看向自己手腕上缓慢愈合的伤口,当初在明府,村怨吞了老和尚的被诅咒的心脏,以至于她也拥有了不死诅咒的部分能力,伤口可以通过消耗自身气血加速愈合。 这部分诅咒的力量能不能抵挡梦鬼? 刚才遇到敲碗的那群鬼,她肯定是死过一次了,复苏的力量都被触发,这让她无法判断到底是诅咒让她又‘活’过来,还是复苏的缘故。 现在复苏已经被触发,就算十二个小时倒计时过了,她在梦中也无法进行新的时间点标记,等于复苏的能力她在梦里已经无法再次使用。 还是不要冒任何险比较好,不要把诅咒当做依仗,就当自己是只有一条命的普通人,一会再出去要格外小心,想办法找到余大,去镇邪司看看,有没有其他人陷入梦鬼噩梦中。 桑雀看了眼右手心,厌胜钱并非万能,在噩梦里,她无法感受到它的存在,现在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力气恢复之后,桑雀从床上下来,拿上刀,背好弓箭,再次离开小院。 她这次准备换个方向,换条路走,先去镇邪司那边看看。 这时,隔壁寇玉山的院子忽然传来动静,桑雀心头一震,立刻折返回去,几步爬上墙头。 只见寇玉山跌坐在他家院子正门后,神色惊恐地望着紧闭的大门,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玉山叔!” 桑雀低声呼喊,寇玉山猛地转头看过来,看到她时,双眼骤然亮起,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 桑雀扫视周围,未见异常之后,一下从墙头翻过去。 寇玉山也手脚并用地远离大门口,转身爬起来跑到桑雀面前,“你去哪了,刚才怎么没见着你?我还去你家院子找过!” 桑雀怔了下,难道同时陷入梦境的人未必会见到?梦境有分区或者分层? 没等桑雀说话,寇玉山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一向稳重的他此刻面色发白,像是遇到极为恐怖的事情一样。 “不说这个了,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寇玉山朝小院大门口看了眼,外面依旧停着一抬花轿,那是他以前最害怕的东西,正是因为鬼花轿的出现,害得他娘替大姐上了鬼花轿,他和大姐逃走,险些死在野外。 寇玉山不记得后来怎么获救,但是此刻看到花轿,看到那一抹鲜红,他想起来这段时间他究竟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庄婆婆的儿子回来了,他就是那个你在黑山村见过的人!” 一句话,让桑雀震惊睁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寇玉山。 寇玉山说的是万箱头吗?他还记得这件事? 当初严道子要献祭全村,桑雀是在隐界偷听严道子和万箱头谈话得知的,事后全部跟寇玉山说过,包括万箱头驾驭了一个诡新娘的事情。 只是后来寇玉山忘记了跟她亲生母亲相关的事,还有她和他相遇的事。 之后桑雀也没有试探过,寇玉山对其他事情记得多少。 寇玉山定了定神,继续道,“大概是十多天前,具体时间我已经记不清了,有天早上我去看望庄婆婆,在她家门口听到……” 寇玉山把那天的事情快速跟桑雀复述一遍,他在听到院内的动静后,被院内人察觉,一转身就看到鲜红的嫁衣,那是一个顶着红盖头,身穿嫁衣却光着双脚的诡新娘。 他被诡新娘抓住之后,本以为必死无疑,庄婆婆从屋里出来,喝止了万箱头。 万箱头可能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就将他打昏了,再醒来时,他站在翠柳巷巷口,感觉迷迷瞪瞪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事,继续该干啥干啥。 桑雀听完寇玉山的话,转瞬就把所有事情联系上了,也做出了合理的推断。 在诡王朝这段时间,她的思维能力进步飞速。 “现在看来,只怕望山城今夜不太平,庄婆婆肯定就是梦鬼噩梦的源头,是一开始就被他们挑选好的,弄不好,现在全城人都在噩梦中。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赶快离开噩梦,否则外面要是再出什么事,我们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到时候就算能苏醒,恐怕也迟了!” 强烈的不安让桑雀抑制不住地狂躁,握紧长刀想要劈砍发泄。 庄婆婆在镇邪司管理档案多年,记得不少诡案的档案,让梦鬼寄生在庄婆婆的噩梦中,简直是无解般的存在。 试想一下,城中多年发生的诡案,因为庄婆婆的记忆,此刻全部出现在望山城中,城中三万多百姓,能活下来多少? 难怪昨天去看庄婆婆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去睡觉,她虽然痴呆了,但潜意识仍在防备这件事,可惜大家都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 还有庄婆婆这么多年靠着安神汤入睡,一个人住在翠柳巷,兴许也是这个原因。 安神汤能让她直接进入深睡眠,不会做噩梦,不会吸引梦鬼。 若是不小心吸引到了,翠柳巷中没有其他人,她的噩梦也不会拉无辜的人入梦,只要能被及时发现,只死她一个人就够了。 只可惜,庄婆婆的儿子竟然是鬼戏班的万箱头,庄婆婆突然生病,她的噩梦直接拉全城人入梦,定也跟万箱头有关系。 鬼戏班的人想要干什么?屠城吗? 不对,整件事并非没有丝毫破绽,甚至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都是破绽,可为什么镇邪司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产生怀疑? 不说卫子燕,就余大那种天天处理各种诡案,对邪祟恶鬼之事极度敏锐和谨慎的人,怎么会对庄婆婆的异常完全忽略? 桑雀感觉,这里面还有一股力量,在事发之前干扰所有人的判断,这力量很像…… 说书人! 一股寒意直冲头顶,让桑雀浑身颤栗。 桑雀握紧长刀,努力压制心底的恐慌感,说书人故事中的主角配角越多,他被诡异力量侵蚀得就越厉害,要把全城三万多百姓都圈进故事里,只怕他撑不了一刻钟就会死。 所以他们现在肯定没有陷入说书人的故事中。 就像天凉城,老妈用故事开头影响承歌的谋划一样。 让原本就要发生的事情提前发生,让一切巧合显得自然,让一切破绽被巧妙地忽略。 说书人能做的,仅此而已,真正推动整件事的,是鬼戏班。 如果鬼戏班没有做好铺垫,没有细致的谋划,说书人也没有能力去影响鬼戏班的人主动去做这些事。 天凉城的事情结束之后,她跟老妈一起分析过,这样利用说书人的力量去推动事件,因为只有开头,只能把相关的人汇聚在一起,加速相关事件在适当的时机提前发生。 结果会如何,还是要看其中的人怎么去做。 就像一个开放性的故事结局,会产生无限可能一样,故事没有正式开始,没有设定过程,没有固定的结局,谁输谁赢,都不一定。 不管鬼戏班目的何在,她都必须尽快离开梦境,否则外面若是发生什么,导致她的身体死亡或者被破坏,她就算醒来,还是会死。 桑雀目光一定,“玉山叔,你就待在这里哪也别去,我去找庄婆婆!” 第223章 尸巢(求月票) 望山城外三十里处。 暗夜无边,阴风瑟瑟,漫天白色纸钱飞扬,抬着棺材的白面鬼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树林中,官道上,时隐时现,全都朝着望山城的方向前进。 “一炁混沌灌我形,禹步相推登阳明!” 一声清喝打破杂乱的唢呐哀乐,身穿破旧道袍,道髻歪斜的遥真只身一人,挡在众多鬼抬棺的队伍前方,牙根紧咬,眼神锐利,即便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仍旧并起双指自剑上抹过。 脚踏天罡步,口呼诛邪咒。 “天回地转履六甲,蹑罡履斗齐九灵!” 疾风起尘土,遥真迎风挥剑,剑斩众鬼。 暗红色剑芒横扫千军,纸幡断裂,众鬼消弭,棺木坠地,奈何无济于事,仅仅眨眼之间,消失的众鬼再次出现,抬起棺材,继续往前。 遥真边退边斩,身上符纸不要钱的洒出,道铃声声不绝,只能延缓众鬼脚步。 她不是鬼抬棺的目标,鬼抬棺不会攻击她,但也无法被她消灭。 见此情况,遥真握剑的手颤抖了下,一咬牙,扬手在半空中抓住大片纸钱。 本欲以身做饵,将鬼抬棺引至别处,可是那些抬棺的鬼完全不理会遥真,仍旧吹吹打打地朝前行进。 遥真看着手中买命钱,眉头紧锁,这么多鬼抬棺全都不理她,说明这些鬼抬棺还有别人的命没有取,要优先取了前面人的命,才会来找她。 望山城那边,有人拿了买命钱,并且不止一人,否则怎会吸引到这么多的鬼抬棺? 若是平时,鬼抬棺一定会被望山城的城墙抵挡,鬼抬棺进不去,就会在城外徘徊,等拿了买命钱的人出来。 那人若是不出来,七天之后也会重病,最长不超过十四天必死,死后魂魄依旧会被鬼抬棺勾走,关进棺材里。 刚刚经历过地动,望山城的城墙必定有破损,鬼抬棺必定会进入望山城内索命。 遥真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追上已经走远的抬棺队伍。 砰!砰砰! 撞击棺盖的声音响彻在黑夜中,遥真心如擂鼓,用力摇动道铃驱散周围刺骨的阴气,尽可能靠近那具棺材。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棺材里面的东西用力撞击,棺盖被撞开一道细小缝隙,一只飞虫迅速从里面冲出,直朝遥真面门而来。 遥真神色一凛,挥剑下斩,剑光擦过飞虫翅膀,飞虫掉落在地,扭曲挣扎。 看清那飞虫样子时,遥真遍体阴寒,只觉天旋地转。 尸虫! 棺材里的是……尸巢!(68章) 遥真僵在原地,心神意志被巨大的恐惧感侵蚀,鬼抬棺入城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是把尸巢送入刚刚地动过后的望山城。 望山城内三万多百姓,尸巢若是进入其中,三万多百姓很快就会沦为尸虫寄生繁殖的养料,成为尸巢控制的尸奴。 三万多尸奴无论是反攻秦州境内,还是冲入晋州,后果都不堪设想。 “墨!砚!书!” 遥真咬牙切齿的低喝,愤怒和恐惧让她气血上涌,脸上胎记如同一团欲燃的火。 难怪他说乱世已至,原来这就是他的最终目的,身为九歌的说书人,他竟然和歪门邪道的鬼戏班同流合污。 没时间去谴责墨砚书,遥真强压心中恐慌,尽管她很想逃离,可她知道师父若是在此,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拦住尸巢。 她才不管什么九歌的使命,她只知道,师父不嫌弃她这副人人畏惧的样子,把她养大教她本事,师父要做的事,就是她的使命! 遥真连骂三句脏话,从身后包袱里取出一个木盒。 木盒里有五个人形竹片,上面写着鲜红的符文,遥真一咬牙,划破手掌洒上鲜血。 拿出罗盘,将五个人形竹片插在对应五方的位置,口中默念咒语。 “天苍苍,地皇皇,弟子遥真,拜请道君座下,五鬼阴兵相助!” 轰隆隆! 惊雷乍响,风云突变,阴风平地卷起,以遥真为中心,周围残雪迅速融化,枯黄草木腐烂成水,遥真身上浮起一根根血线,飞快卷上插在地上的五个竹片。 竹片震动,五道鬼影,蓦地出现在遥真周围。 * 同一时刻。 望山城地下,恶鬼司。 数次地动,山岳倾塌,地下恶鬼司除了大门被堵,各处都完好无损。 一个身着黑衣,带着戏曲脸谱的男人走进来,扫视周边那些关押恶鬼的监牢,监牢外的狱卒全都低头站着,犹如尸体,一动不动。 万箱头唇角勾起一抹笑,快步走到恶鬼司中心位置。 曹会元平日书写绘画的桌案还在,满地散落的纸上,风景还在,其中那些狰狞恐怖的人物,全都化为一滩墨迹。 万箱头看向旁边一个门开着的监牢,里面有一口棺材,原本捆缚在上面的锁魂绳变黑腐烂,脱落在地。 棺材时不时的震动两下,有漆黑的墨水从棺盖和棺材的缝隙中流出。 万箱头走过去,从怀中取出一张武生的戏曲脸谱,轻轻地放在棺材上方,溢出的墨水立刻受到灼烧般,化为烟雾飘散,棺材也随之安静下来。 万箱头半年前在汤原县献祭事件之后,已经顺利迈入第五层,曹会元虽然曾是六层的走阴将,却在丰宁城阴童事件之后受重伤,境界跌落到第五层。 单纯论实力,曹会元略胜于万箱头,可惜…… “这口棺材,可是特意给你准备的,曹将军。” 万箱头拍拍棺盖,似乎能听到里面曹会元气急败坏的怒吼声。 赌鬼只是障眼法,他们真正要的,就是让镇邪司通过这口棺材,关押赌鬼,再将赌鬼和棺材一起运进恶鬼司。 今夜如此强烈的地动都未能撼动恶鬼司分毫,要是正面攻进来,难于登天。 “死心吧曹将军,望山城崩塌,秦州和晋州之间的通路断绝,要过来只能走山道,晋州那边的支援不会那么快到的,就算到了,到时面对尸巢操控的尸奴大军,也只是给尸巢送更多的尸奴罢了。” “平日里,你们镇邪司总是为了救所谓的更多的人,放弃小部分人,现在我倒是想看看,晋州那边会不会为了全晋州的安危,放弃你们整个望山城!” 万箱头大笑起来,这件事他们谋划了数年,却总会被镇邪司的人半途破坏。 之前钻研快速养尸的曲天河就是他们鬼戏班的人,如果没有被镇邪司的人抓住,此时进攻望山城的,就是他们的僵尸军。 本以为此事今年也成不了,怎料一向跟鬼戏班作对的九歌说书人,突然变了态度,愿意助鬼戏班一臂之力。 万箱头不得不说,说书人的力量就是神奇,也着实令人胆寒。 若非说书人相助,这一切根本不可能如此‘顺理成章’地发生。 之前放了那个在他娘院外碰到的日游使,他还担心事情会因此败露,可当时的情况,他娘以死相逼,他无可奈何。 毕竟他娘是关键,不把全城百姓困入噩梦,地动之时,定会逃掉不少。 还有如意楼外发的那些‘厌胜钱’,是用鬼抬棺的买命钱造的,唯有望山城破,那些钱才能把鬼抬棺吸引过来。 不入梦,人都跑光了,鬼抬棺就不能顺利把尸巢送来。 牵一发,动全身,他不能冒险,只能放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尸巢无人能控,为了把尸巢困入棺材中,他们也牺牲了不少人。 待到尸巢进入望山城,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预知。 但只要这世道乱起来,他们鬼戏班崛起的时刻,就到了! 明天见~ 第224章 胆怯之人(求月票) 望山城外,华氏义庄。 华千棉满身是土,费力地掀开压在身上的棺材,棺材里尚未来得及安葬的女尸就趴在她身上,臭气熏天。 “天杀的,姑奶奶刚买的义庄,刚修缮好,就遇上地动,全给我毁了!” 轰隆! 华千棉才爬出来,又一次坍塌袭来,尘土扑面,她来不及抢救她藏在棺材里的钱财,赶忙退避,一口气跑到外面空旷处。 看着已经彻底塌成废墟的义庄,华千棉心痛难耐。 突然想到望山城那边,华千棉赶忙爬上树林中一棵因为地裂而歪斜的老树,眺望望山城方向。 诡异的血色天空下,山峦崩塌,将原本雄伟的城池埋住一角,一道恐怖的裂痕贯穿整座城,如刀劈。 一座城,几乎成了废墟。 华千棉瞳孔颤动,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景象,而且她很快发现了异常。 太安静了,死一般的寂静,就没有人逃出来?这不可能! 坏了!慈幼局的小崽子们! 忽然,阵阵阴风袭来,坍塌的义庄内,那些早就被超渡过的尸体居然抽动起来,有了尸变的迹象。 紧接着,白色纸钱从半空飘落,若有似无的唢呐声从远处传来。 华千棉骇然转头,看到十几队举着白幡,抬着棺材的白面鬼在林间各处闪现。 鬼抬棺! 华千棉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又朝望山城那边看了眼,眼中划过一抹挣扎。 最终,她还是选择远离是非之地,避开鬼抬棺,朝着与望山城相反的方向逃离。 * 彼时,望山城内,慈幼局。 刘天佑带着一群没爹没娘的孤儿躲在书阁内。 一些孩子有些藏在书架后,一些些藏在桌子下,还有一些只能抱在一起缩在角落。 抽噎声被压抑着,被捂在手心里。 大些的孩子自己都在颤抖,仍旧捂住年幼孩子的眼睛,把他们抱在怀里,互相安慰着。 刘天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恢复意识时,就在慈幼局里,而不是在他新租的院子里。 “夫子……” 有个六岁的小男孩受不住惊吓,尿湿了裤子,无助地看向刘天佑。 书阁中央的房梁下,吊着一具老书生的尸体,在阵阵阴风中左摇右晃,那尸体双眼外凸,吐出猩红的长舌头,慢慢转动着,扫视书阁每一处。 尿裤子的小男孩没能藏好,被那尸体发现,下一瞬就被无形的力量直接拉到尸体下方,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摊开手心。 啪! “好疼!救命啊,夫子救命啊!!” 打手板子的声音响起,孩子们的哭声再也压抑不住,全都哭喊起来。 啪!啪! 一下又一下,小男孩的手心被打得通红溢血,疼得浑身颤抖。 刘天佑无能为力地闭眼,他知道那个吊死的老书生。 在慈幼局教书这些天,他就从看门老人的提醒,还有左邻右舍三言两语的闲谈中,推断出慈幼局内曾发生过一起诡案。 毕竟是他要工作的地方,刘天佑试探着询问,但是大家都对具体细节避之不谈。 刘天佑只能猜测,慈幼局之前有个教书的老夫子,总是体罚慈幼局里不好好念书的孩子,觉得孩子们不珍惜城中那些善人捐钱,给他们提供的读书机会。 之后老夫子莫名吊死在慈幼局的书阁里,不知道他是被谁杀死,还是撞邪,还是自杀。 只是自那之后,隔三差五就有小孩在书阁内死亡,被发现的时候,两只手都被打得血肉模糊,书阁因此被封闭了一年之久。 这件诡案应该发生在三四年前,镇邪司日游使处理过后,书阁到今年才重新开启。 “好疼啊——夫子救救我——” 刘天佑咬着牙,害怕地颤抖,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动,他就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法抗衡邪祟的力量,他能怎么办,能怎么办啊! 之前几次遇到邪祟,要不是他命好被桑雀所救,他也活不到今天。 他不行的,他救不了任何人。 孩子们受惊吓的哭声越来越大,被打手的小男孩哭声逐渐变弱。 刘天佑睁开通红含泪的双眼,朝那边看去,小男孩已经疼昏,脑袋耷拉着,却还保持着站姿,举着被打得红肿流血的双手。 啪!啪!啪! 打手还在继续,再这么打下去,那个小男孩就会被疼死。 “夫子,救救他……” 周围的孩子们全都看向刘天佑,指望着他这个在场的,唯一的大人。 那一双双期盼又信任的眼神,让刘天佑无地自容。 “人,固有一死!” 刘天佑忽然站起来,若是换了与他同岁之人,他尚能找到借口退避,可眼前这些都只是弱小无依的孩子,他于心不忍。 他一站起来,就用力咬破舌尖,在那吊死的老夫子转向他时,一口舌尖血喷出去。 “快跑!” 刘天佑一把推倒书架,以书架为遮挡,让藏起来的孩子们朝外面逃。 老夫子被那口血喷得尸体抽搐,刘天佑一把抱起被打手板的小男孩,头也不回地冲出书阁。 刘天佑带着一群孩子们,乌泱泱地冲向慈幼局外面,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啊!” 孩子们后方突然传来惊呼声,刘天佑抱着昏迷的小男孩一转身,就看到所有孩子朝两边让开,最后方一个女孩跌坐在地,脸色惨白,颤抖着手指向黑暗的角落。 那里有道佝偻的身影背对着众人,低头咀嚼着什么,那清晰的声音伴随着血腥味,还有她脚下溢出的血水,让在场所有孩子缩成一团,捂住嘴不敢呼吸。 “是殷婆婆,殷婆婆抓走了小玉!” 所有孩子小时候都听过一个故事,夜晚在外游荡,就会被殷婆婆抓走吃掉。 刘天佑也听过,他当机立断,踹开身边的房门,呼喝着让孩子们都进去。 小小的房间里,几十个孩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要不……我们求求千面神吧?” 一个年纪大点的女孩子出声提议,她身上还穿着昨日向千面神祈求来的新衣服。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孩子的认同,他们纷纷从随身小包里取出一个个小小的泥人像,每个泥人像的形态都差不多,但脸却都不一样。 孩子们把各自的泥人像放在面前,就那么对着,双手抱在一起,低声的祈求。 “千面神大人,救救我们,千面神大人,求求你,救救我们……” 佝偻的身影从房门口缓慢走过,嘴里依旧发出咀嚼血肉的声音,孩子们吓得浑身一颤,更加用力地祈求。 彼时,城外树林。 才刚刚从众多鬼抬棺中间逃出去的华千棉浑身一僵,紧咬嘴唇转头,看向望山城方向,眼底全都是挣扎。 “过去必死,过去必死啊!” 华千棉果断地继续逃离,可是没跑出去两步,她的双腿就不受控制的拐弯。 “一群只会拖累人的兔崽子啊啊啊!” 第225章 汇合(求月票) 没走之前的巷子,桑雀避开了敲碗的鬼,将她的警觉性发挥到极致,去往翠柳巷的路上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她都立刻退避三舍。 夜幕像被血染过,赤红的光芒照在各处堆积融化的雪上,如同血池地狱。 周围不时传来惨叫声,急促的脚步声,也不知是谁遇到了什么。 “夜游大人,夜游大人救救我——” 有人在桑雀背后呼救,桑雀顿了下,咬住嘴唇不回头,继续快步前行。 无论身后是邪祟还是活人,她都不能浪费时间,越早赶到翠柳巷,越早打破庄婆婆的噩梦,才能救越多的人。 突然,街道前方出现一把红色的油纸伞,宛如被人举着,就那么悬在路中间,但伞下却没有任何人。 桑雀注意到那把伞的时候,伞沿微抬,桑雀蓦地感觉被一道冰冷的目光盯住,那把伞快速朝她冲来,伞下也出现一串血脚印。 桑雀后退两步转身就跑,迅速窜进旁边一条巷子,进了巷子就上墙,不走直路,尽量增加路上的阻碍。 她也不敢回头看,只管翻墙只管跑。 进入一个大院,看清院中景象,桑雀差点从墙头掉下去。 院子里像是在办丧宴,白色纸幡飞扬,院内摆满桌子,一桌桌客人都靠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对着院墙的桌子上,那些人看到桑雀,眼珠转动流出哀求的眼泪,嘴上的笑容却没有分毫变化。 有大口吞咽,撕扯食物的声音传来,桑雀悄悄朝那边望去,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稀疏,身穿寿衣的干瘦老头蹲在供桌前,抓着贡品烧鸡在啃。 他猛一转头,看到墙头上的桑雀,立刻像野兽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过来,速度奇快。 背后也有阴风袭来,桑雀赶忙跳下墙头。 一般情况下,尸变比邪祟好对付,因为有实体。 桑雀从包里取出一张驱邪符,这是她包内仅有的东西,她推测梦因为庄婆婆而存在,庄婆婆认知中存在的东西和成立的规则,才能在梦中起效。 驱邪符贴在刀上引燃,桑雀一刀砍向爬过来的寿衣老头,驱邪符瞬间燃尽,寿衣老头痛呼后退。 余光扫到背后一抹红,桑雀赶忙躬身躲避。 红色的纸伞旋转着飞来,寿衣老头一跳起来,就被纸伞直接削飞了脑袋。 寿衣老头一死,坐在桌边的那些客人纷纷栽倒在桌上,生死不知。 桑雀顾不得查看这些人的生死,当即从旁边的小门跑出去,红色的纸伞杀死寿衣老头之后没有再追她,停留在原地。 桑雀一口气跑出宅院,刚跑到街道上,脚腕又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 “求求你,放我们出去……” 小孩子幽怨的哭求声在耳边响起,叫桑雀头皮发麻,她缓缓转头,余光看到脚下凭空出现一只小手抓着她脚腕不放。 刚才那宅院大门两边的石狮子裂开,露出里面发青腐烂的脸,一男童,一女童。 桑雀瞳孔缩了下,她之前只听余大提起过,说有些人相信特殊时间出生的童男童女是鬼神座下金童玉女,能镇宅挡鬼。 竟然真的有人干过这种事,用活着的孩子做石狮子镇宅吗? 桑雀回头看了眼背后府邸的牌匾,司户府?掌管秦州户籍和农事的七品官员。 玄朝官员都是这种货色吗? 不断在耳边响起的滴答声让桑雀陡然愤怒,她回身就是两刀劈在两边的石狮子上,石狮子的外壳碎开,两个孩子的尸体倒在地上,他们身上还捆缚着绳子,贴着符纸。 “谢谢……” 抓脚的手腕消失不见,那两具尸体也逐渐变成纸灰,随风而逝,只留下那些破烂的符纸在夜色中飞扬。 桑雀沉着脸,找到方向继续朝翠柳巷赶。 路边总有奇怪的东西出现,有烧纸的,有要饭的。 还有一群把人头当蹴鞠踢的无头小孩,桑雀眼睁睁的看着人头蹴鞠撞上一个路上逃跑的人,下一瞬那人的头就掉在地上,变成那群孩子新的蹴鞠。 食肆门口,一群人在那排队,哭嚎着喊救命,却根本无法离开。 桑雀路过的时候,饭店的汤桶被打翻,里面都是不能描述的恐怖汤料。 食肆的菜单上只有下水一类的食物,点什么,就会被店里的厨子掏走身上的什么东西,不点也会被全部掏走。 除此之外,桑雀还遇到一个熟人,是之前对她胡言乱语,被她卸了一条胳膊,脸上开洞的薛二,也是魏五手下的银游。 他被困在一个阴森恐怖的青楼里,里面的女子全都是红粉骷髅,围绕在薛二周围。 薛二在楼上看到桑雀,试图向桑雀求救,奈何桑雀没理。 桑雀靠着谨慎和灵巧的身法,以及包里仅剩的几张驱邪符,避开大部分出过诡案的地方,总算是顺利赶到了翠柳巷外。 翠柳巷口有一棵百年的柳树,巷子因此得名,这条巷子也是一条直巷,宽不过三米,两边都是一样的小院。 巷子是个死胡同,没有其他出路,尽头最大的院子就是庄婆婆的住处。 桑雀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谨慎地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巷子里有血腥味传出,似乎还有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桑二!” 忽然听到余大的声音,桑雀惊喜转身,看到余大藏在对面一棵老树后面,冲她招手。 桑雀没过去,提刀一指,“说一件你知道,庄婆婆不知道,关于我的事情。” 对面的余大愣了下,旋即觉得桑雀真聪明,想了想道,“你吃豆腐脑要放两勺半辣椒,不喜欢吃姜。” 闻言,桑雀放下刀,朝对面走过去。 “你到这里多久了?”桑雀问余大,只要没有其他因素影响,余大能想到庄婆婆是噩梦源头,一点也不奇怪。 “有一会了,我想等等看,多几个人一起进去比较保险。”余大低声道,他不停地抓挠肚子,似乎有些不舒服。 桑雀虽然知道要找到噩梦源头才能离开噩梦,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她就不是特别清楚了,在这里遇到余大,让桑雀安心不少。 但是该保持的警惕,她还是保持着,毕竟在梦里,她只有一条命,也没有任何退路。 提到这个,余大眼神暗淡了些,“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彻底消灭梦里的庄婆婆,让她的魂魄无法被梦鬼寄生,这梦境就破了。” 饶是桑雀早有心理准备,听到余大这么说,心里还是发闷。 不一会,又有脚步声从传来,桑雀立刻跟余大一起躲到树后。 看清来人,余大眼神一亮,是崔城和卢大。 6月13号,也就是明天14:00起点限免,为期两天,最新章节还是要订阅的,不影响追读的读者。 另外为了留住更多的新读者,我会把书评区稍微‘整理’一下,不妥之处,请见谅嘿嘿~ 限免结束之后我会加更,能加多少看情况。 还有起点书评区的同人安利活动结束了,十分感谢大家的参加,大家每个人无论是小故事还是同人图都非常棒,我都很喜欢,评奖正在进行中,优秀作品太多了,运营群的大家都在抓头发苦恼中,大家耐心等待几天吧~ 再次感谢大家,爱你们~ 第226章 施加诅咒(求月票) 余大让桑雀先藏好,他出去见崔城和卢大,经过一番试探,确定两人没问题之后,余大跟桑雀招手,示意桑雀过去。 四人站在翠柳巷巷口,看向深处,夜色暗红,巷子里无人居住,连灯笼也没挂,只有靠外的地方能看清,深处漆黑一片,给人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既然确定了源头,还等什么,进去!” 崔城急性子,抬脚就要朝巷子里走去。 “校尉!”卢大赶忙拦人,余大也伸手欲拦。 余大抓挠着肚子道,“既然我们都推断说梦鬼是被人故意引来这里的,那庄婆婆附近必然有布置,防止有人去破坏梦境,不得不防啊。” 卢大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在梦里,他们保命的物件都没有,等同于普通人,命只有一条。 思索了下,卢大眼神一定,“校尉,我先进去探路,望山城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比起我,大家更需要你。” 桑雀默默看向卢大,忽然有些佩服这个汉子,看来魏五那样的情况只是个例,崔城手下还是有好人的。 “我跟你一起。”桑雀开口道,“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见状,崔城也没有拒绝,只叮嘱两人小心点。 余大在地上找到几块石头,朝巷子里丢,石头发出声响的时候,四人都听到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但是没看到其他东西。 桑雀从背后取出一根羽箭,挽弓搭箭,朝着巷子最深处射了一箭。 箭矢疾空,雾气像水波般被箭矢破开,但一切最终隐没于寂静之中,仍旧没有其他反应。 只能进去一探。 余大从旁边柳树上扯下几条枯枝,快速拧起来变成两条手指粗的鞭子递给卢大和桑雀。 “柳枝能打鬼是常识,这东西比你们手上的刀好使。” 桑雀收起刀,接过柳枝。 卢大点头示意,拿着柳枝吸口气,先一步踏进巷子。 桑雀紧随其后,一踏进去,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刺骨的寒意迎面而来,刮骨般的疼,让桑雀浑身冒出细密的鸡皮疙瘩,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危险,极度危险。 咕咚! 桑雀听到卢大清晰的吞咽声,他也有一样的感觉。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卢大扫了眼桑雀,不想被人看轻尤其是桑雀这个小姑娘,他挑起手上的灯笼,拎着柳枝走在前面。 寂静的巷子里连风声都没有,只有两人走路的声响,桑雀尽可能压低脚步声。 明明是一条直巷,却给人一种走不到尽头的感觉,两旁的院子全都一模一样,连大门上残留的桃符痕迹都没有差别,鬼打墙的感觉十分强烈。 忽然,先前那‘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快速接近,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卢大背后。 “趴下!” 桑雀大喝一声,手中柳枝用力甩出去。 卢大闻声并未按照桑雀的话去做,而是疑惑转身,下一瞬,他腹部一凉,耳边传来鞭子破空的噼啪声。 卢大看见一个人形黑影在面前一闪而逝,有液体从他腹部哗啦啦地喷涌出来,卢大一低头,他整个人从腰部断开两截,倒地身亡。 桑雀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一鞭子抽出之后,那道鬼影只是暂时被击退,她不敢有片刻犹豫,转身疾跑。 不过一瞬,那‘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就在背后响起,声音急促,紧追着桑雀,比她跑得还要快。 崔城和余大在外面看到卢大的惨状,全都为桑雀捏了一把汗。 “桑二,别跑噤声!”余大似乎看出什么,出声提醒。 可惜提醒已经太迟,刺骨的寒风扫过桑雀后颈,那东西就在她脑后,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下,桑雀根本不可能一瞬就安静下来。 只差三步就能冲出巷子,桑雀一跃而起,脚踩侧墙,之字形从巷子里冲出来。 崔城仿佛看到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身体挡在了桑雀后方。 余大惊骇万分,看着桑雀从他身旁飞出去,后背着地,重重地砸在外面的泥土路上。 桑雀摔得浑身疼,尤其是脖子,她咬着牙坐起来,发现视线中的一切歪斜着,余大面露惊恐,盯着她脖子看。 她的脖子歪着,无法直起来,有温热黏腻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下来,浸湿了她身上的黑衣。 桑雀心脏狂跳,抬手摸向自己脖颈。 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她甚至直接摸到了自己的颈骨。 桑雀瞳孔一颤,视线迅速从边缘开始变黑,软软地朝后倒去。 “桑二!!!” 余大扑向桑雀的时候,踏入巷子的崔城听到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 一片废墟的镇邪司外广场上。 费了一番功夫和时间,玄玉根据何不凝的描述,飞快地进出废墟,从里面翻找出一件又一件能够施加诅咒的阴物。 夏蝉按照何不凝的指示,去翠柳巷找庄婆婆和卫子燕。 没有了外在干扰之后,何不凝忽然想到,如果他要引来梦鬼把全城人拉入噩梦,这一城人中,恐怕没有比庄婆婆更好的人选。 也是因为担心这一点,所以庄婆婆常年服用安神汤,也在做相关的训练,让她能够在陷入噩梦后自己想办法清醒。 所以何不凝让夏蝉先去查看庄婆婆的情况,除此之外就是卫子燕,她在镇邪司内负责祭祀相关的事情,或许她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同时给多人施加诅咒,这样救人更有效率。 夏蝉已经去了一会,何不凝心中担心,却也只能选择相信夏蝉。 此时,何不凝蹲在已经救出的几人跟前,手中拿着一盒胭脂,胭脂是阴物,作用是施加诅咒,让人身上各处生出人面疮,七日内不解除诅咒,人面疮成熟之后就会发出一阵阵笑声,听到笑声的人会跟着笑,笑到浑身痉挛气绝为止。 这已经算是比较轻的诅咒了,也很好解除。 面对眼前几个人,何不凝私心里最想先救的人是小五和小六,他们俩就像他的亲兄弟一样,甚至在他心里比他爹还有刚找回来的妹妹还要重要。 可是他不能,他是玄朝的夜游校尉,职责所在,他不能有私心。 权衡利弊之后,何不凝选了桑雀,她层级不如崔城,但她驾驭了阴童,还有祟雾。 桑雀若能活,有他的阴火辅助,阴童的肢解能力可以快速解决大部分恶鬼,祟雾的瞬移能力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救出更多的人,把大部分百姓安全的转移出去。 若她死,阴童脱困,后果不堪设想。 有了定计之后,何不凝打开胭脂盒,以手蘸取殷红的胭脂朝桑雀脸上涂去。 就在这时,何不凝忽然看到桑雀的脖子裂开一道血痕,未等他去处理,那道血痕又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流出的鲜血散发出浓烈的米酒味。 何不凝瞳孔微缩,转瞬想到什么。 放在桑雀身旁的崔城身体忽然颤了下,何不凝想也没想,涂抹胭脂的手指一伸,直接在崔城脸上抹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第227章 规则漏洞(求月票) 翠柳巷口。 余大眼睁睁地看着桑雀倒下,来不及过去查看,本欲帮桑雀抵挡攻击的崔城那边也出了问题。 崔城冲进巷子之后就浑身一僵,感觉一股寒意从他腰间划过。 前面不远处就是卢大被腰斩的尸体,崔城感觉,他也要被腰斩了。 就在这时,嘶哑的笑声突然从崔城腰间传出,没等崔城低头查看,余大就硬着头皮踏进巷子,一把将他拉出去。 两人摔倒在巷子口,崔城往腰间一摸,衣服被利器划开,包括他穿在里面的内甲,但是他在自己腰上摸到一个之前没有的硬包。 余大凑过去一看,那硬包有拳头大小,隐约呈现出美人脸的样子,还有一点淡淡的腮红。 “是人面疮的诅咒,外面有人在救你!”余大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人面疮这个案子发生在三年前,余大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是一个寡妇带着年幼的女儿,没有公婆帮助,只能靠着做胭脂的手艺谋生。 那寡妇生得好看,对谁都笑脸相迎,奈何孤儿寡母无人保护,好看和能赚钱的本事就成了她的‘罪’。 那寡妇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四邻诬陷勾搭有妇之夫,卖胭脂是假,做皮肉生意是真,还说她胭脂里加了尸油要害人。 寡妇为了养孩子全都忍了,可是祸不单行,她女儿意外身亡,没人知道是真意外还是被人所害。 寡妇后来下药毒死了经常欺负她们的那几户人家,如他们所愿,烧他们下巴炼尸油,用尸油做胭脂,涂抹胭脂服毒自尽。 她死后,城里一些胭脂铺子就会莫名出现这种有诅咒的胭脂,用了之后就会浑身上下生出人面疮来。 寇玉山现在的娘子芸娘,一直不敢开铺子,就是因为她认识这个寡妇,曾经也互相帮助过。 “咳!” 倒在地上的桑雀发出一声咳嗽,按着脖子爬起来,余大丢开崔城跑过去,关心询问。 “怎么样,你是中了什么诅咒?”余大左右查看桑雀,发现她的伤口在快速愈合,但是她的脸色却越来越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肯定是何校尉,他在外面给你们施加诅咒,保你们在噩梦里不死。”余大兴奋道,以为桑雀的诅咒是何不凝施加的。 桑雀听完余大的推断,总算明白为什么她在梦里没有看到夏蝉,玄玉还有黑驴。 但是她知道,她的诅咒不是何不凝下的,是明府那个老和尚的诅咒被她继承了一部分。 她并没有老和尚那种完全不死不灭的能力,能够活下来是靠短时间内大量消耗自身气血,如果她被消耗的气血得不到补充,被消耗殆尽的话,她还是会死。 不知道在梦里喝血顶不顶事,估计作用不大,她之后还是要小心些,不能仗着有诅咒就横行无忌。 余大帮忙把桑雀拉起来,桑雀一站起来就头晕目眩,有很明显的贫血症状。 桑雀按着脑袋问余大,“巷子里那东西,是根据声音杀人的吧?” 余大点头,“目前看来就是声音,你跟卢大一起进去,你的脚步声明显轻于卢大,所以那东西先攻击了卢大,后攻击你。” 崔城也站起来,右臂之下空荡荡的,左手握拳一拳砸在旁边的柳树上,“这可咋办,咱也不能飘进去啊!” 柳树被崔城砸得剧烈晃动,上面的雪哗啦啦地落下来。 这动静,让那踢踏的脚步声又在巷口响起。 那东西被限制在巷子里,不会攻击巷子外的人,巷子是一条直道,恐怕进入两旁的院子也避不开那东西。 三人拧眉沉思,桑雀一贯喜欢跳出固有思维,找规则的漏洞,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余大和崔城一个挠肚子,一个挠腰,两人动作神态一模一样,都疑惑地看着桑雀。 桑雀走到巷子口,吸了口气,直接一只脚跨进去,用刀背狠敲墙壁。 砰! 一声闷响,余大和崔城屏息。 闷响传出的同时,桑雀立刻后仰,将脚收回来,一道寒风从腰间划过,桑雀腰间令牌绳子断开。 但是桑雀躲闪及时,只是令牌被划断了绳子,人未受伤。 看到这里,余大惊喜地睁大眼,崔城还有点懵。 余大赞叹道,“聪明啊桑二!” 知道崔城在军中养成的习惯,不爱思考只听命令,余大解释道,“那东西一次只攻击一个人,谁制造的声音大先攻击谁,那要是有个人一直在巷子口制造较大的声音吸引那东西,其他人是不是就能安全的进入巷子?” 崔城想了片刻,一拍大腿,“对啊,好办法!” 之后崔城扫视余大和桑雀,自告奋勇。 “你们俩都是聪明人,我常年待在军中,也就是战场上的反应能力还不错,这种事不需要动脑子,我来做,况且我身上还有人面疮的诅咒,出了问题也死不了。” “你出问题我们就死了。”桑雀直言道,“我身上的诅咒下次未必起效。” 啧! 崔城脸一沉,感觉桑雀就是克他,干啥都跟他对着干。 不过桑雀说的也没错,崔城吸引巷子里那东西,要是一次没吸引住,那东西立刻就会去找桑雀和余大。 余大目前还没有诅咒,桑雀说她的诅咒下次未必起效,失误一次,肯定会死人。 关键时刻,崔城压住自己的火爆脾气,“放心,绝不失误!” 有崔城的保证,桑雀和余大对看一眼,这次余大也要跟着进去,他还是想要尽力保庄婆婆的命,只有他进去,才有可能找到可行的办法。 崔城活动筋骨,拿着他的环首大刀,准备好之后,三人一齐踏入巷子,桑雀和余大放轻脚步靠着一边墙走,崔城一只脚在巷子里,一只脚在巷子外,用刀背狠狠砸在墙上。 砰! 一声闷响,墙砖直接炸开一道裂痕,崔城的力道极大。 阴风袭面,崔城后仰撤步,腰间再次发出嘶哑的低笑声,诅咒替他挡了袭击,但是他身上长出了更多的人面疮。 手背,脖子上都有,人面也越来越清晰。 崔城老脸一僵,看向桑雀和余大,两人根本没理他,已经快步冲进巷子里,崔城不敢耽搁,再次一只脚踏进巷子,用力敲击墙壁。 这次他撤步很快,诅咒并未爆发,阴风刮在墙上,碎石飞溅。 崔城掌握了节奏,开始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性动作,吸引那东西的注意力,这种简单重复的任务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但是桑雀和余大那边,还是预料之中的,遭遇了麻烦。 巷子中果然还有古怪,两边都是一样的墙壁和院门,他们回头,背后已经看不到老柳树,前方也一片黑暗。 无论往前还是往后,都是这一条直道。 两人观察周围,桑雀试探性地推开一扇门,走进去之后竟又回到了巷子里,一模一样的巷子。 她不断推开不同的院门,进进出出,但是无论怎么走,都在巷子里。 “桑二你等一下,我想想。” 余大仔细观察周围,凭借多年的经验,查看周围每一扇门,嘴里念着奇怪的数字,来回数,来回查。 “我知道了,一边五扇门,两边就是十扇,你看这扇门上面的桃符痕迹,是不是跟其他的不一样?走这扇。” 余大推开门进去,依旧到了一模一样的巷子里,他很快又在十扇门中找到一扇跟其他门有细微差别的门,推开走进去。 巷子还是那个巷子,但是余大已经越来越自信,找不同之处的速度越来越快。 如此推开第十扇门的时候,两人终于在巷子尽头看到一扇新漆的大红色院门,上面贴着崭新的桃符,悬着两只红色的福字灯笼,颇有除夕氛围。 “到了!”余大深深地看了眼桑雀,那就是庄婆婆家了。 明天见~ 第228章 状元诡(求月票) 坍塌的镇邪司外广场上,玄玉又给何不凝叼来一件阴物,累得趴在地上喘气。 何不凝最后给小六施加诅咒,反过来查看崔城和桑雀的状况,见他们脉象和呼吸都很平稳,顿时放下心来。 玄玉这次叼来的东西不是诅咒物,只是普通阴物,恐怕密库下面的情况并不好,玄玉找得很辛苦。 何不凝揉揉玄玉的脑袋,温声道,“辛苦你了,从前只当你是小蝉的玩伴,却没想到关键时刻你能帮忙救下这么多人,此间事了,定为你在镇邪司内记上一功。” 喵! 玄玉傲娇地拍开何不凝的手,站起来抖抖毛,又返回废墟里面去扒拉阴物。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何不凝转头就见夏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惊恐地指着翠柳巷方向。 “有……有坏人!有坏人在庄婆婆那边,小蝉进不去!” 何不凝心头一震,果然如他所料,这群人选择了庄婆婆。 看了眼地上昏睡不醒的人,何不凝扫视周围,余震已经越来越弱,应该不会再发生强烈的地动,城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趁着还没有邪祟恶鬼进入城内,得赶紧把大家唤醒。 如果有外部影响,他们在梦境里一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阻碍。 “去看看!” 何不凝跟夏蝉一起,返回翠柳巷。 整个望山城都塌了,翠柳巷这里除了各处墙壁开裂之外,近乎完好。 巷子里很黑,像在吞噬一切光亮,夏蝉害怕地往何不凝身边缩。 何不凝挺直身子,尽量挡在夏蝉前方,点燃带来的火把,慢慢走进巷子。 没走两步,一阵磕磕哒哒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像是某种机括在动,何不凝将火把举高,飘摇昏黄的火光照亮前方两个木偶人。 一男一女,与常人一般大小,额上贴黄纸,黄纸上写‘封’字,黄纸下方,木偶人脸上的油彩艳丽到狰狞,木偶手臂上全是锋利的刀片,粘满暗红色的血迹。 何不凝心中一紧,这是鬼戏班中的傀儡鬼戏。 阴风袭来,火把突然熄灭,封条被吹起,木偶骤然睁眼,袭向何不凝。 * 与此同时,地下恶鬼司。 万箱头守在恶鬼司内,鬼戏班想要秦州从望山城这里开始乱起来,却也不想乱到无法收尾。 尸巢只要处理妥当,可以引向晋州方向,也能帮他们抵挡晋州的官兵。 恶鬼司内这些恶鬼,如无必要,还是要看管住,不能释放出去。 “不知外面现在怎样了,算算时间,尸巢也该到了。” 万箱头盘算着,在恶鬼司内巡视一圈,返回关押赌鬼的监牢,忽然发现那口棺材的棺盖消失不见,棺材里盛满黑色的墨水,咕嘟嘟冒泡。 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慢慢从墨水中冒出来,墨水哗啦啦流下,被浸湿的头发中间,露出两只猩红的眼睛,狞笑着望向万箱头。 万箱头心中一凛,刚要有所动作,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带着墨水的臭味袭来,周围景象大变。 从万箱头脚下开始,一副水墨画骤然铺开。 还是恶鬼司监牢的场景,但所有的一切都只剩下黑和白,以水墨画形式,呈现出极为抽象扭曲,诡异怪诞的场景。 那些水墨流动着,前一刻似神佛,下一瞬又变作鬼怪,浓墨中翻滚出一双双眼睛,被盯住的万箱头只觉得如芒在背。 他身上所有有色彩的东西开始褪色,变作水墨,要将他困入画中,做画中孤魂野鬼。 这是曹将军所驾驭的状元鬼,一个曾经在玄朝以水墨画技闻名的寒门书生,现在周围的景象,是这个状元鬼的鬼域。 据说这个状元鬼是莫名暴毙的,死前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咬开自己的手腕,在一间空屋四壁和地板上,用自己的血和墨,画下无数怪诞扭曲的画后,肢体全部扭断,摆成诡异姿势,含笑而亡。 一道鲜红的身影出现在万箱头身旁,赤足,身穿嫁衣,头顶盖头,她一出现,脚下的墨水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向外驱散。 万箱头不屑一顾,“曹会元,今日且看咱们谁技高一筹!” * 梦境,翠柳巷。 桑雀和余大找到庄婆婆住处后,桑雀打头阵,快步走到门前,从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响动。 余大检查一圈,确定门口没有其他布置之后,对桑雀点点头。 桑雀一抬脚,踹开木门。 木门内仿佛另一个世界,阳光和煦,庄婆婆和卫子燕坐在院中一树春日才开的桃花下,有说有笑地摘菜。 卫子燕头发梳起,一副已婚妇人的扮相,院子被打扫得很干净,所有东西摆放整齐,屋檐下还种了一丛丛小花。 白纸糊的木窗被支起一些,窗后传来朗朗读书声。 大门被踹开,庄婆婆和卫子燕齐齐看向门口,待到看清桑雀和余大两人,庄婆婆带着慈爱的笑容欲起身,卫子燕赶忙放下手里的菜,把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搀扶庄婆婆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是镇邪司那边有事吗?”庄婆婆问。 闻言,卫子燕嗔怪道,“娘,您都告老了,还操心镇邪司干啥啊。” 桑雀和余大对看一眼,卫子燕啥时候成庄婆婆的女儿了,或者说……媳妇? 里面读书的是男声,会不会就是庄婆婆的儿子? 余大耸肩,一副他也不清楚的样子。 卫子燕从年初开始,就时常跟在庄婆婆身边熟悉档案事宜,余大记得有一回,他撞见过庄婆婆跟卫子燕说,卫子燕要是她闺女就好了。 或许在庄婆婆心中,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儿子在身边,还有个好儿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桑雀全神戒备,踏入院中,余大先她一步,走在前面有意护住桑雀。 余大一脸笑意,没有直接戳破庄婆婆在做梦的事情,而是顺着庄婆婆的梦道,“是啊婆婆,镇邪司那边出了点急事,两位校尉都想请您过去问一件旧案,您看您方便的话,咱现在赶紧过去一趟,快的话,您还赶得上回来吃个晚……” 余大本想说晚饭,但是站在院中抬头一看,院里是白天,快到中午。 “……吃个午饭。” 庄婆婆原本就是个有责任心的人,闻言并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好,那就去一趟吧。” 庄婆婆示意卫子燕去帮她拿外衣和拐杖,桑雀留意到屋内的读书声停了,这让她骤然紧张起来。 果不其然,卫子燕还没拿来拐杖,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从屋内冲出来。 “子燕快把娘拉回来,他们是邪祟所化!” 话音一落,桑雀和余大在卫子燕和庄婆婆眼中,立刻变成了皮肤发青,七孔流血的恐怖样子。 第229章 梦醒(求月票) 庄婆婆吓得倒退一步,被卫子燕眼疾手快地扶住。 正当余大思考如何应对时,桑雀抬手就是一把匕首朝庄婆婆儿子那边甩过去,此刻在庄婆婆眼中如同邪祟的桑雀,对普通人的儿子有着无法抵挡的杀伤力。 庄婆婆的儿子聪明反被聪明误,想让庄婆婆以为他们是邪祟,从而驱赶他们,不信任他们,可偏偏也在此刻,用庄婆婆的意识给桑雀和余大附加了杀死他们的力量。 桑雀一向果断,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没有分毫犹豫,直接出手! 庄婆婆的书生儿子拼尽全力朝旁边躲闪,匕首钉在后面的墙壁上,庄婆婆的儿子刚松了半口气,才一抬眼,便看到桑雀手挽长弓,眼神锐利地盯着他,弓弦已经松开。 箭矢正中眉心,庄婆婆的儿子惊恐地睁大眼,身体被箭矢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朝后踉跄,顿了顿,才栽倒在地。 在桑雀丢出匕首的时候,余大也迅速反应过来,挥起手里的柳枝鞭子就朝卫子燕打过去。 庄婆婆的儿子是鬼戏班的人,不管梦里的他是不是活人,都必需杀死,毋庸置疑。 卫子燕不知什么情况,若只是庄婆婆梦中构建的幻觉,柳枝抽打下去会散,若是活人,柳枝对她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杀伤力。 啪! 鞭子和箭矢射中的声音同时响起,怔在原地的卫子燕如梦幻泡影,被柳枝抽散消失,庄婆婆的儿子才应声倒地。 桑雀和余大此番配合,天衣无缝。 但是这一幕让庄婆婆惊恐到了极致,她睁大双眼,面色惨白,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仿佛想起了什么,也察觉到了什么。 “是梦吗……又是梦吗……” “婆婆!” 余大赶忙走过去,想要扶住庄婆婆,庄婆婆恐惧地后退,避开余大。 余大赶忙解释,“婆婆你仔细看清楚,我是谁?” 桑雀过去查看庄婆婆儿子的情况,他倒地之后跟卫子燕一样,也如同泡影般散去,两人都是庄婆婆梦中的幻象,说桑雀和余大是邪祟,可能也是庄婆婆沉浸美梦,不想苏醒,不想梦境被破坏的一种潜意识保护。 随着庄婆婆逐渐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噩梦,整个小院也开始变得破败,窗户上的纸发黄破烂,墙下花枯萎腐败,桃花未开,只有一院寒冬和孤寂。 桑雀警惕周围,不知道梦鬼会以怎样的形式出现。 庄婆婆身边的两个人就这么轻易被她消灭了?未免也……太简单了。 桑雀并不知此刻在真实世界,何不凝带着夏蝉正跟鬼戏班的傀儡戏师苦战,原本这位傀儡戏师就是防备庄婆婆这边出岔子的人。 若是傀儡戏师在,庄婆婆但凡有苏醒的迹象,傀儡戏师就会用操控傀儡鬼的办法对庄婆婆进行干预。 庄婆婆后退躲避余大搀扶的手,扶着院中石桌,慢慢地坐下来。 美梦让人沉浸,噩梦只会让人想要逃离。 庄婆婆凭借超强的记忆力进镇邪司管理档案的时候,镇守秦州的走阴将还不是现在的曹会元,是另外一位,只不过那位已经死了。 那位走阴将就曾跟庄婆婆说过,她这种人,最要防备的就是梦鬼。 她的脑力远非常人,若是被梦鬼寄生,足以影响一城百姓,但是镇邪司也需要她这样的人,所以她没有被镇邪司当做潜在危险抹除。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住在翠柳巷,要是有人搬进来,她也会故意作怪作恶,把人赶走。 除此之外,她常年服用安神汤,也尝试着在梦中保持清醒,试着操控自己的梦境。 防备了大半辈子没出过事,最终却还是…… 庄婆婆老泪纵横,握拳捶打桌面,“都是老婆子我慈母多败儿,都是我的错啊!” 现实中的庄婆婆吃了万箱头一盏茶,已经变得糊涂,记忆和思维断断续续,只有此刻在梦境里,依靠她常年的锻炼,还能够保持一些清醒。 桑雀听到庄婆婆这么说,忍不住道,“您也是受害者,不必因为他的罪恶觉得愧疚,他作恶事的时候可没想过您是他娘。” 庄婆婆默默泪流,余大有些气喘,坐在旁边跟庄婆婆快速道,“婆婆,现在整个望山城的百姓都在你的噩梦中,你……” “我知道!” 庄婆婆打断余大,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会怎样,她早有心理准备。 “我会把所有人唤醒,但是在这之前,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你们苏醒之后,最好快点找到曹将军,让他早做安排。” 余大和桑雀点头,庄婆婆忍着心痛道,“我那儿子年轻的时候读书不成,却爱唱戏,戏子伶人那是下九流的行当,跟读书人天差地别,我就与他吵了一架,他便离家出走,一走就是二十多年啊。” “早年还曾来过几封信,后来慢慢就杳无音信,我只当他是死了,却没想到他前些日子会回来。我在镇邪司多年,虽然只是个管档案的,但我不糊涂,我一看见他的样子,一听他说话,我就知道他是鬼戏班的人。” “我是万万没想到啊,”庄婆婆捶打自己胸口,“他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早知今日,我当初就应该打死他啊。” “婆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虽然不近人情,桑雀还是出声提醒。 院子里起风了,氛围有点不对劲。 余大抬手拍拍庄婆婆的肩膀,“婆婆,这真的不是你能左右的,也没人会怪你。” 庄婆婆流着泪点头,“那日寇二来看我,被他发现,差点被他所杀,我才出来见他求他手下留情,之后一时疏忽,喝了他一盏茶,就开始浑浑噩噩。” “子燕一直在照顾我,但是他就藏在翠柳巷一间空屋里,偶尔趁子燕不在的时候来看我。我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听到他提起过鬼抬棺,尸巢,还说要在秦州揭竿而起,还有什么跟云国合作之类的话。” 余大惊呆,庄婆婆听到和记得的全是关键啊!不愧是记忆力超群,掌管档案的老人,知道什么重要可以放脑子里,什么不重要可以忘掉。 桑雀也能从庄婆婆说的这些关键词里推断出来,外面正有大事发生,这玄朝的天下,只怕要乱了。 说完之后,庄婆婆站起来,“我要说的就这些,帮我告诉曹将军,请曹将军为我万家除了这个孽障!” 余大没接话,桑雀突然问了句,“他真名叫什么?” 庄婆婆怔了下,余大反应过来直给桑雀竖大拇指,掌握此人真名,之后只要拿到他的血或者头发,就有办法咒杀他。 “他叫万宏图,万里鹏程,大展宏图,是他爹给他取的名字。” 庄婆婆一脸沉痛,想起幼年时,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宏图说他要考状元,给她争诰命的景象。 院子里的风越来越大,穿堂而过,呜呜作响,惊雷划破夜空,留下破裂痕迹。 “你们走吧,这梦,也该醒了!” 庄婆婆闭上眼,周围的一切开始出现裂痕,如同火烧过后的灰烬,在狂风之中飞扬。 明天见~ 第230章 梦诡现身(求月票) 几十年的练习,让庄婆婆拥有很强大的控梦能力,若非她儿子那一盏孝敬的茶,让她失智,她根本不会陷入噩梦中。 此时她已从这场‘母慈子孝’的噩梦中苏醒,看清了无法接受的真实,那便没有什么能困住她了。 望山城中,邪祟恶鬼都在狂风中一点点烟消云散,以翠柳巷为中心,碾碎的力量逐步往外扩散。 这些都是梦鬼的鬼奴,对旁人来说无法战胜,但对于被梦鬼寄生的庄婆婆,只要她是清醒的,她的控制力足以反过来借助梦鬼的力量碾碎这些鬼奴。 鬼奴一个接一个消失,被恐惧折磨的人劫后余生,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慈幼局里,刘天佑第一次勇敢地站在所有孩子们前面,直面殷婆婆开膛破肚的鬼爪,做好死的准备。 在孩子们惊恐的尖叫声中,殷婆婆的鬼爪从刘天佑身上划过,却只留下一片灰烬。 孩子们无助又害怕地拥上来,紧紧抱住刘天佑。 秦泽家中,他只身挡在一口水缸上,躲在墙角,水缸里,他家娘子抱着两个惊魂未定的孩子,强忍着害怕的泪意。 两只巨大的鬼手从破开的房顶上伸进来,在屋内到处抓着,找着。 秦泽身上都是伤痕,之前为了保护母子三人,差点被鬼手抓走,现在他们已经无处可躲,那庞然大物就在外面,出去必死。 秦泽面色惨白得对缸中母子三人道,“放心,有爹在,定不会叫你们出事,定不会!” 秦泽在不断失血,在梦境中他无法使用走阴人的力量,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鬼手再次出现,这次精准地穿进秦泽体内。 秦泽闷哼一声,身体被破开的痛楚让他感觉生命在快速流逝,他仍旧用力对水缸中的母子仨人扯开安慰的笑容,“没事的……会没事的……” 本以为就要从此诀别,秦泽浑身一轻,那只即将抓住他心脏的鬼手突然化作灰烬。 秦泽疑惑转头,一道光,从破烂的屋顶照进来。 望山城的夜,要过去了。 护着一群百姓的小五和小六从宅院里走出,抬头直视天空,那光,正在逼退所有黑暗。 就在此时,所有人都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占满整个天空,像一团粘稠的黑色液体,身上全是不断舒展摆动的触须,其上遍布脓包,如腐烂之眼。 只一眼接触,就让所有人恐惧到了极致,精神崩溃,发出绝望的哭喊声。 庄婆婆院中,桑雀和余大也看到了这个难以形容之物,它的一根触须就深埋在庄婆婆体内。 庄婆婆能力有限,不可能直接就将梦鬼驱除,让所有鬼奴消失,让所有人立刻清醒。 梦鬼肯定要挣扎! 余大看了一眼,痛苦跪地,双眼睁大到极致,眼中血丝爆开,浑身青筋鼓胀。 他脖子和手背上,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蠕动着,猛然撕破余大的皮肤挣脱出来。 桑雀没有注意到余大的变化,天空中那东西出现的瞬间,就有一条布满眼睛脓包的触须飞窜下来,直奔她而来。 一刀横扫,半分作用也无,那触须介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瞬间就撞进了桑雀身体。 无数恐怖的画面在桑雀脑中闪过,信息量太大太多,注入得太快,让她有种脑子要被撑爆死机的感觉。 这是梦鬼,庄婆婆正在死去,梦鬼想要延续这个梦,选中她来寄生。 一旦被梦鬼寄生成功,只能死! 这时,两道小小的鬼影出现在触须两边,用力抱住触须往后拖。 那是在司户府门口,被桑雀从石狮子中放出来的童男童女,他们原本也该是梦鬼的鬼奴,为什么没消失,桑雀也不知道,诡异之事,总有未解之处,她不可能事事都清晰明了。 顾不上多想,强大的求生欲让桑雀举起双手一把抓住那条不断往她身体里涌的触须,左手抓空,右手却钳住了那条触须。 桑雀心中一颤,是因为梦境正在崩散,所以梦中的她跟外面真实的她有了联系,可以借用到本体的力量了吗? 想到这里,桑雀当机立断。 “雷霆雷霆,杀鬼……降精……唔!” 剧痛让桑雀来不及念完全部咒文,大量的噩梦画面灌输也让她逐渐记不起来咒语是什么。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脑子被梦鬼撕成一片一片的吞掉,吃下去。 她甚至都能听到梦鬼咀嚼她魂魄的声音,吃得真香啊。 就这样,复苏倒计时的滴答声也在同时摧残着她的意志,让梦鬼的入侵更顺畅。 我去你大爷的! 桑雀满腔怒意,爆喝一声,直接省略全部咒文,右手握紧触须只念一字。 敕! 暗红色的光华从桑雀右手掌心绽放,两个小鬼很机灵,立刻松手后退消失不见。 触须顷刻间被红光吞没,桑雀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后退,脚下踩空,陡然坠落。 她猛吸一口气,直接原地坐起,看到了一片废墟的镇邪司,再看左右两边不远处,躺着崔城,小五小六他们。 她离开梦境了? 可这望山城怎么了,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一片狼藉的废墟,除了大地震,没别的可能性。 桑雀脑内抽痛,滴答滴答的声响还在,让她烦躁难安。 她试着站起来,却眼前一黑,又栽倒在地,有种三魂去了七魄,严重贫血,脑子混沌不清的感觉。 并且时不时的,她还在看见那些来自梦鬼的噩梦画面,有种意识要被扯进去的感觉。 桑雀赶忙集中注意力,强行忽略那些画面。 呻吟声从旁边传来,小五小六还有崔城都醒了,但是另外两个差役,一个早就死了,一个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这是怎么了?” 小六按着脑袋环视周围,小五一脸沉重。 崔城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得无以复加,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桑雀发现她的包和武器都在身边,她拄着刀再次试着站起来,快速对几人道,“是鬼戏班策划了这一切,现在望山城塌了,估计鬼抬棺会带着尸巢进城,虽然我也不知道鬼戏班怎么能控制尸巢,但是不得不防。” 一句话,让在场三人全都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一向冷静沉稳的小五也面色大变。 喵! 玄玉从镇邪司废墟中跑出来,嘴里还叼着一个被红布包住的小物件,看到桑雀,扔下东西直接飞奔到桑雀怀里喵呜喵呜的叫,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样子。 “辛苦你了玄玉。”桑雀用力抱住玄玉揉了揉,“何校尉肯定在翠柳巷那边,我过去看看,你们抓紧时间救人吧。” 随着梦醒,周围的废墟中隐约传来呼救声,古代都是平房,木梁和砖瓦结构,地震虽然很强烈,但肯定还有不少人活着。 真正可怕的,是黑夜中即将袭来的邪祟和尸巢。 人醒了,玄玉也不需要再进去翻找阴物,当即跟着桑雀一起行动。 黑驴还在广场边上,桑雀看了它一眼没理,背上自己的弓箭,铺开祟雾朝翠柳巷瞬移。 她住的地方顺路,不知道她埋在地下的炮仗和十胜石箭矢是否完好,还有寇玉山和余大他们,有没有被压住出不来。 桑雀看了眼手心,厌胜钱又只剩下不完整的轮廓,随时都会消失的样子,她感觉刚才和梦鬼接触时,自己灵魂上出现了一些变化。 只是此刻无暇查看,救人要紧! 第231章 兄姐妹合力(求月票) 桑雀顺路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城中各处已经开始出现游魂和邪祟的影子。 苏醒的人们从坍塌的房屋下爬出来,绝望地瘫坐在路边哭嚎,有人立刻返过去挖开废墟,解救家人。 看到想要害人的游魂和邪祟,桑雀顾不得其他,把祟雾铺开到极致,覆盖方圆十里范围,直接放出阴童,命令阴童解决。 祟雾覆盖的范围内,阴童都能瞬移到达,手一抬,邪祟和游魂灰飞烟灭,效率很高。 但是阴童的突然出现,引起一阵阵惊恐地尖叫声,即便那些人发现阴童在帮他们解决邪祟,仍旧避得远远的。 平民百姓都不知道这就是屠灭整个丰宁城的阴童,否则所有人都会立刻逃离望山城,连人都不会去救。 看到寇玉山家的房子坍塌,里面传出芸娘虚弱的呼救声和敲击声。 喵~ 玄玉从桑雀肩上跳下来,快速跑到一个缝隙处,表示人在这边。 桑雀立刻将祟雾从坍塌的缝隙处涌进去,感觉到里面的人,直接用祟雾裹住拉出来。 两个大人两个小孩倒在院中,芸娘和其中那个小一点的女孩子看起来还好,只是身上有些许擦伤,但是另一个大一点的男孩子和寇玉山,都昏迷不醒。 “玉山!兴儿!你们醒醒啊,别吓我!” “哥哥呜呜……” 浑身是土的芸娘强撑着爬到男孩和寇玉山身边查看,寇玉山脑袋上全是血,染红整张脸,跟灰尘混合在一起。 另一个大点的男孩腹部被断开的木刺穿透,半边身体都是血。 桑雀过去查看,男孩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无力回天,寇玉山身体温热,桑雀探鼻息,探不到,脉搏也几乎没有。 “先别动他。” 桑雀让芸娘退开,拉开寇玉山衣襟,俯身侧耳,还能听到一点心跳声。 本想做心肺复苏,但是桑雀忽然想到这是诡王朝,她抬起右手,阴童还在解决各处冒出来的邪祟和游魂,厌胜钱的印记正在逐渐恢复,只是距离一个完整的艮卦还差一些。 桑雀正在想办法时,掌心的艮卦忽然快速浮现,是阴童把自身的力量注入了厌胜钱中。 这家伙自从上次见过承歌之后,已经是第二次主动帮她了。 顾不上多想,桑雀立刻将手掌覆盖在寇玉山头顶伤口处,以艮卦吊命的力量帮他恢复。 咳! 寇玉山一口气缓上来,心跳和脉搏都开始恢复正常,仍未完全苏醒。 “玉山!” 芸娘喜极而泣,当即拉着身边的小女孩跪下来给桑雀叩头。 “谢谢你,谢谢你。” 桑雀把包里所有的驱邪符拿出来,总共也就六张,塞给芸娘道,“他只是暂时吊住了一条命,帮他包扎一下伤口,去找其他人,尽量待在人多的地方。” 刚要离开,桑雀又顿住脚步叮嘱一句,“驱邪符藏好,这种时候别轻易相信任何人,警觉点,看好你女儿。” 说完,桑雀就带着玄玉,去自己院子拿埋在地下的箭矢和炮仗,利用祟雾瞬移离开,去余大的住处。 桑雀走后,芸娘才卸下坚强,看着一片废墟的家,抱起她儿子冰冷的身躯失声痛哭,尽情宣泄心中的害怕和悲痛。 但是她只哭了片刻,就决然地放下儿子的尸体,抹去自己和女儿脸上的泪水,把驱邪符分别塞了两张在他们三人身上,用她并不强壮的身躯撑起半昏迷的寇玉山,背在身后。 “二娘,拉紧娘的衣服别松开,我们一定能撑过去的,相信娘!” “嗯!” * 余大住的地方就在隔壁街,桑雀一路上在不耽搁时间的前提下,能帮的帮,能救的救。 阴童每一次出现在那些幸存百姓身边,都会引起一阵骚乱和尖叫声。 阴童连村怨的力量都压榨出来,胸口游荡出许多黑色丝线,顷刻间散开,将各处废墟冒出来的邪祟和游魂绞碎吸收。 桑雀找到余大的时候,他满身狼藉,刚从坍塌的房子里爬出来,一条腿似乎是断了,面色很差。 “你自己还行吗?”桑雀问。 余大满头都是冷汗,在极力忍耐什么。 玄玉在桑雀肩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像是在余大身上感觉到什么令它不安的气息。 余大靠在倒塌的墙根下,对桑雀笑道,“没大事,你赶紧去翠柳巷看看,我这腿嘶……我自己能处理。” 翠柳巷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桑雀只能点点头,自己先走。 余大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情况紧急,余大又没有表现出恶意和攻击意图,桑雀只能先把他丢在原地,去找何不凝和夏蝉。 * 翠柳巷。 巷子口被白色细丝封闭,巷内狭窄,到处都是黏腻的白色细丝,如同蜘蛛巢穴。 激战正酣,何不凝提着附着阴火的长刀,横扫出一道绿色火线,击退人头戏脸蜘蛛身,八只腿全是锋利刀片,由血肉尸体和木质零件拼合而成的傀儡木偶。 这属于养尸术中的邪门之法,与云州蛊术相结合,要在人活着的时候制成这样的傀儡木偶,极其残忍。 蜘蛛傀儡一击不中,退入黑暗,在一阵机括摩擦的声响中快速游走到夏蝉那边。 夏蝉一头黑发被削得参差不齐,感觉到劲风袭面,强忍着腹中饥饿甩出不多的头发试图卷住蜘蛛傀儡。 奈何傀儡狡诈,两条刀片前腿挥舞着,将夏蝉的头发一寸寸削断。 “唔!好疼!” 夏蝉惊恐地后退,撞上何不凝,何不凝将她拉到一边,阴火长刀狠狠砍下。 他脚下,还有一具被打爆头的傀儡木偶,是靠他的燧发枪,在一开始就解决掉了。 可惜燧发枪装弹需要时间,他此刻应接不暇。 操控傀儡木偶的人不知道藏在何处,这傀儡木偶几乎完全克制夏蝉的头发,又极为灵活,苦战许久,何不凝都抓不到机会,一把阴火引燃它。 金戈交击,火光四溅,傀儡木偶从不跟他正面硬拼,又准备先退入黑暗。 就在这时,破风声从巷口那边传来,何不凝瞳孔微颤,立刻仰头后退,一根箭矢从他眼前擦过。 砰! 一声闷响,点点火星从黑暗中亮起,箭矢击中了蜘蛛傀儡,直接没入大半,可见力道之大。 紧接着,一根又一根的箭矢接连射来,中间间隔极短,全都准确无误地击中蜘蛛傀儡,十胜石箭头极其锋利,又带着克制阴邪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攻破傀儡坚硬的外壳,燃起点点火星。 蜘蛛傀儡被一步步震退,挣扎扭动着被钉在墙上。 喵! 黑猫撕破巷口蛛网,何不凝转头,看见黑衣少女手挽长弓,眼神锐利,发带飘飞,拉弓放箭行云流水,飒爽至极。 “姐姐!” 夏蝉看到桑雀喜极而泣,何不凝心中也升起振奋之感,趁着蜘蛛傀儡被钉在侧墙上,一刀划破手腕挥臂洒血,上前扭断傀儡脖子。 轰! 阴火猛燃,瞬间吞没蜘蛛傀儡,一颗戏脸脑袋,被何不凝抓在手中。 今天有加更,稍后…… 第232章 我谢谢你!(6月月票500加更) 玄玉冲进巷内,风驰电掣,一下跳上墙头,对着黑暗中的某处接连挥爪。 爪子碰触到某物,玄玉被一股力量重重击飞。 何不凝眼疾手快,一把将玄玉捞在怀里,朝那个方向看去,有一道人形黑影正欲逃窜。 桑雀疾步上前跑到何不凝身边,抓起悬挂在腰间的手弩对着那个方向迅速扣动扳机。 手弩十连发,呼吸间就被桑雀全部射出。 但是只有最后一箭击中黑影,黑影从墙头摔下,掉进一座空院子里。 何不凝抱着玄玉,一个箭步冲进那院子,院中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留下点点血迹,洒出一路又凭空消失。 定是操控傀儡的傀儡师。 喵…… 玄玉在何不凝怀里虚弱地叫,何不凝蹙眉查看,没有外伤只是被重击了下,问题不大。 桑雀和夏蝉前后脚跟进来,没看到有人,桑雀又立刻出去,朝庄婆婆那边跑去。 夏蝉头发参差不齐,消耗太多很饿,但是她没有哭喊着要吃东西,强忍着不给桑雀添麻烦,始终跟在桑雀身后。 一踏进庄婆婆的院子,桑雀就闻到血腥味。 卫子燕死了! 四分五裂被白色细丝悬挂在屋檐下,惨不忍睹。 夏蝉看到时低呼一声,立刻躲在桑雀身后,被那股血腥味勾得腹中雷鸣,强烈地渴望鲜血和尸体。 桑雀此刻也是一样,控制不住地盯着尸体看,视线始终无法从血泊中拔开,不由吞咽口水。 在梦中,诅咒救命消耗了她太多气血,她对鲜血的渴望已经达到了极致。 但她绝不能踏出这一步,一旦踏出去,她的底线不复存在,到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她自己都不敢想。 摩挲了下食指上老妈给的指环,桑雀狠狠地咬舌尖,用疼痛转移注意力,快步进入屋内。 庄婆婆安睡在床榻上,似乎还有一点气息。 “婆婆?” 桑雀和夏蝉都跑到床边,夏蝉扁着嘴摇晃庄婆婆,庄婆婆费力地掀开眼皮,看到床边的夏蝉,嘴角扯开一抹淡淡的笑容,想要抬手摸摸夏蝉。 “是……小蝉啊……” 庄婆婆的手突然软软地落下来,再也没了气息。 “婆婆!” 夏蝉着急地摇晃庄婆婆,摇着摇着就大哭起来,又一次想起她死去的娘亲。 “婆婆你醒醒啊,小蝉还有好吃的要给婆婆,婆婆你醒醒,别睡啊……” 夏蝉拉住桑雀,“姐姐你帮帮婆婆,让婆婆起来别睡了,婆婆是好人,为什么好人总是会……会……” 夏蝉已经泣不成声。 桑雀伸出右手覆盖在庄婆婆额头,试着以厌胜钱艮卦的力量帮庄婆婆吊命,可是厌胜钱全无反应。 庄婆婆已经油尽灯枯,并且她自己也不想活,跟寇玉山的情况不一样。 桑雀揽住夏蝉的肩膀,“我们走吧,让庄婆婆安静地睡一觉。” 夏蝉抽噎着,帮庄婆婆把手放进被子里,掖好被角,想到庄婆婆喜欢吃点心,她把自己怀里藏起来的,已经碎成的渣的点心拿出来,打开外面的纸包,放在庄婆婆枕头边。 “婆婆你乖乖睡觉,睡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抹干净眼泪,夏蝉站起来,跟桑雀一起离开。 何不凝抱着玄玉等在外面,里面什么情况他预料得到。 桑雀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卫子燕的尸体,把庄婆婆在梦中说的话全都告诉何不凝。 何不凝思索片刻道,“无论如何,先救人,把活着的人撤出望山城。” “救人交给我。” 桑雀果断接下任务,只要被救的人不是走阴人,不过分抵抗,她很轻易就能用祟雾把人从废墟下面转移出来。 何不凝点头,“让所有百姓去望山城东边的松鹤观,只要松鹤观没有被山崩所埋,那里有道君的弟子,是暂时安全的地方。我去找崔城,看看曹将军那边什么情况。” 一想到尸巢会被引入望山城,何不凝也毛骨悚然,产生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何不凝把玄玉交给夏蝉,“跟紧你姐姐,自己小心点。” 交代完之后,何不凝快步离开,桑雀带着夏蝉和玄玉,从翠柳巷附近开始救人。 祟雾全力铺开,桑雀仔细感知哪里有人,可是这种时刻,她在脑中滴答声的影响下,眼前总会闪过一些噩梦片段,有种意识要被吸进去的感觉。 桑雀取出道铃晃动,清脆的铃铛声让她吸了清凉油一样,瞬间头脑清明。 路旁逃出的百姓哭嚎着徒手挖开废墟,挖得双手血肉模糊也不停止。 灰色的雾气漫过来,一个双眼空洞,浑身发青的小孩骤然出现在废墟顶端,所有人尖叫着,连滚带爬的逃离。 可是当他们滚下废墟时,却发现他们一直寻找的,被压在下面亲人已经躺在身边。 阴风吹起灰尘,迷了眼,所有人揉揉眼睛再看废墟上方,已空无一人。 桑雀救人效率极高,夏蝉也不闲着。 桑雀搜索幸存百姓的时候,夏蝉也顾不上再隐藏自己祟人的身份,直接用头发卷起道旁木梁,用姐姐告诉她的杠杆原理,撬动压在人身上的重物。 “快去救人,小蝉要撑不住了!” 夏蝉抱着玄玉,五官皱成一团。 周围的幸存百姓惊魂未定地看看夏蝉,赶忙从撑起的缝隙爬进去,把压在里面的人拖出来。 城西,越来越多的百姓被桑雀和夏蝉救出来,大部分都老实淳朴,积极救人。 但是仍有一小部分人,趁乱敛财,甚至还有个地痞,为了抢夺财物,杀了一个才刚刚逃出来的老者。 桑雀看到,毫不犹豫让阴童出手,在所有人恐惧的目光下,阴童将那地痞撕碎,以儆效尤。 “还能走的,现在立刻去望山城东的松鹤观,不要在城中停留!” 桑雀大喊着催促那些幸存百姓,人们听到动静,从四面八方赶来,逐渐汇成百人以上的人流,顶着冬日寒风,裹紧单薄的衣衫,互相搀扶着往城外逃。 “我道那阴童,去辽活处——” 古怪的戏曲唱腔从道旁废墟上传来,所有逃难的百姓连同桑雀和夏蝉齐齐转头看去。 一个刀马旦扮相的女子,手持长矛,背后插满旗帜,居高临下地望着桑雀,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弥漫在周围的祟雾被逼退。 “原来,为你这小小女子所驭!” 那刀马旦继续唱着,人群中有个州府小官,知道丰宁城惨案,也听过阴童名号,顿时反应过来,吓得尖叫。 “对!那就是阴童,就是那个灭了全丰宁城的阴童!” 一句呼喊,激起千层浪花,没听过阴童的人,却也知道丰宁城惨案,朝廷没那么容易把全部消息封锁。 一时间,原本围在桑雀周围,把桑雀当主心骨和救命稻草的百姓惊慌失措的逃离。 他们不懂走阴人,只知道走阴人也会失控,失控之后一样滥杀无辜,甚至比邪祟恶鬼还要残忍。 遭殃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无力抵抗的底层百姓,就像丰宁城那些人一样。 “姐姐不是坏人!姐姐是好人!”夏蝉气急,试图解释。 桑雀拉住夏蝉,一双眼紧盯着那个有话不能好好说,唱得极难听的刀马旦。 这家伙不揭她老底,她都快忘了,阴童需要万民恐惧,现在不是正好? 真是……我谢谢你啊! 也难怪阴童这熊孩子此刻这么积极的帮忙,也愿意在百姓面前露脸,原来是嗅到了进阶的机会。 休息一会,继续写! 第233章 大战四起(同人活动特别答谢--‘枉桡\’) 望山城,南门外。 华千棉跑得气喘吁吁,看到前方城墙大半崩塌,只剩下残垣断壁,摇摇欲坠。 点点雪花自暗红色的天空飘落,寒风越发刺骨。 “贼老天,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华千棉怒骂一声,冬日深夜本就寒冷,又遇上这么大的地动,再下起雪来,小兔崽子们要是被压在下面,怕是死定了! 阴风阵阵,浩浩荡荡的抬棺队伍已经跟上来,华千棉扫视周围,西边和东边都有鬼抬棺,甚至已经有几队翻越塌倒的城墙,进入城中。 “五鬼阴兵,听我号令!” 一阵清喝从南边传来,华千棉凭借灵巧的轻功,迅速蹿上一棵树,遥望南边。 只见众多鬼抬棺的队伍中,有一个女道士,手持铁剑,摇动道铃,漫天黄符飞扬,身边五道鬼影相伴,拼尽全力阻挡其中一抬棺材。 抬棺的鬼被女道士驱散,黄符落满棺材,五鬼闪现在棺材下,意图接管棺材,将其抬走。 华千棉感觉到一股极为不详的气息,那棺材让她从魂魄深处产生一种毛骨悚然,遍体生寒的恐惧感。 “千面神,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孩子们的祈求呼唤声还在脑中萦绕不休。 “吵吵啥啊,就来了!” 华千棉嫌弃出声,迅速从树上下来,硬着头皮奔入城中。 南边。 遥真才刚察觉到后方有人,未及出声求援,就感觉那人迅速离开,遥真暗骂一句。 关着尸巢的棺材悬在半空,五鬼正与抬棺鬼抢夺棺材。 要不是棺材里已经有个尸巢,五鬼在被抬棺鬼碰触到的瞬间,就会被转移进棺材里,被棺材压制,无法逃离。 此刻抬棺鬼碰触到五鬼,五鬼便僵在原地不得动弹。 遥真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身上浮现出不正常的寒霜,若有似无的血线牵连着五鬼。 五鬼一直在抽她的气血和魂魄力量维持形态,抵抗抬棺鬼。 她牙关打颤,面色煞白眼下乌青,两颊开始凹陷,逐渐呈现出一种油尽灯枯的状态。 最难熬的是她的魂魄,在九幽第四层溟冷狱中忍受着极寒的折磨,时时刻刻都处在濒死的恐惧之中,这恐惧就是五鬼力量的源泉。 遥真的心里开始出现两个声音。 走啊遥真,管这些人死活,他们又不认识你,再不走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死后魂魄永坠九幽,下次别人召五鬼出来,有你一个! 再坚持一下遥真,想想师父,你要是这样逃回去,师父会瞧不起你的,会说你是个孬种,当初白救了你! “师父不会这么说我!” 五鬼抓在棺材上的手,被抬棺鬼强硬的掰开,五鬼力量难以为继,鬼身飘忽不定。 抬棺鬼重新掌控棺材,继续前行,距离望山城越来越近,尸巢感受到了尸体的气息,愈发剧烈的撞击棺盖,想要出来。 走吧遥真,自己的命才最重要,他们都是跟你毫不相干的人。 你想让师父失望吗遥真?你忘了师父的志向吗? “都给我闭嘴!” 遥真爆喝一声,身体疲软跌跪在地,眼睁睁地看着棺材从她身旁经过。 她已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恐惧几乎占据她全部心神。 但还不够,遥真身躯仍旧颤抖着,她闭上眼,用力回想从小到大那些最让她恐惧的事情。 她八岁那年,家里人都死绝,只剩下她。 因为脸上胎记,所有人都说她是恶鬼托生,是她克死家人。 他们朝她丢石头,他们把她绑起来,他们不知听了谁的偏方,划破她的脖子放血,把她丢进麦田中,献祭给麦祟,祈求丰收。 那种鲜血流逝,想活又挣脱不开绳索,拼命呼救,只能听到恶意笑声的绝望,还有无数根针从身体里刺穿的疼,是这么多年来,遥真心里最大的恐惧。 所以啊遥真,这世上人最恶,人比鬼更恶毒,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救那些根上就是恶的人? “闭嘴!闭嘴!闭上你的臭嘴!” 遥真痛苦捶地,眼泪抑制不住的流出,她要的是恐惧感,不是说教! 心底最大的恐惧被释放,如同一记强心针,五鬼飘忽不定的影子又一次定下来,遥真拄着剑站起来,脸上挂着桀骜的笑,那胎记,鲜红如火,猛烈燃烧。 “天地无极,诛邪!” 一剑扫出,恶鬼退散,棺材再次落入五鬼手中,遥真牵着五鬼,一步,一步地后退,抬着棺材远离望山城。 遥真啊,坚持一下,就像那时一样,若不坚持,怎能遇上师父,过上好日子? 就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 * 城门内。 鬼抬棺的突然出现,把一众准备逃出去的人,又堵了回来。 原本被几个日游使组织起来的队伍顷刻大乱,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逃离。 那些买得起驱邪符和其他驱邪事物富商,纷纷拿出自己的东西。 驱邪符一显露,急于活命的人立刻伸手争抢,富商被打倒,被踩踏,保命的东西被抢夺,无力的呼喊。 随鬼抬棺进入城中的,还有其他邪祟,古怪的笑声,哭声,喊人名字的声音风中四起。 有人倒霉,一抬头就被上吊绳吊上半空,有人幸运,抢到别人的驱邪符,挡开突然袭面的女鬼。 其中一队鬼抬棺突然停下,落下棺材,四个青面鬼蓦地出现在人群中那个只顾得上自保的日游使身边。 四只鬼手一拍,那日游使连抵抗都做不到,瞬间就被转移到棺材中,他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收了买命钱。 秦泽护着妻儿也在人群中,周围都是乱推乱撞的人。 “爹——爹——” 两个孩子害怕地大哭,被秦泽娘子连婉儿紧紧护在怀中。 他们在逃窜的人群中间,被撞得东倒西歪,前面已经有人被推倒,被踩在脚下。 见状,秦泽只能狠心放出身上的水草,以水草隔开那些人,免得他们撞到了自己的妻儿。 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他救不了所有人。 忽然,又一抬棺材落地,所有人紧张屏息。 棺材周围的抬棺鬼慢慢转身,朝着人群看过来。 秦泽浑身一僵,敏锐的感觉到了抬棺鬼的目光,但这目光不是对他,而是对着此时紧紧抱着他腿的小儿子。 秦泽的心慌了,双眼大睁瞳孔颤抖,趁着抬棺鬼还没动手,一边快速询问连婉儿,一边在孩子身上翻找。 “你们……你们这两天收过或者捡过什么财物吗?” 连婉儿不住地摇头,此刻根本没办法思考。 秦泽先一步在小儿子脖子上找到一根之前没有的红线,红线上挂着一枚厌胜钱,秦泽触碰到厌胜钱的时候,厌胜钱迅速变得古旧,布满暗红色的锈迹,像血一样。 连婉儿惊恐颤抖,“是如意楼发的厌胜钱,我想着除夕给二郎做压岁钱,可他非立刻就要,我就给他戴上了。” 秦泽周身抵挡其他百姓的水草跟着他的手一起颤抖起来,他攥紧那枚厌胜钱,蹲下来面对过完除夕就四岁的小儿子,挤出和蔼的笑容。 “二郎,爹爹很喜欢这枚钱,你把它送给爹爹可好?” 小男孩脸上还挂着泪水,闻言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娘说,厌胜钱,保佑,送给爹爹,爹爹安全!” 连婉儿已经泣不成声,买命钱的规则她也知道,现在买命钱到了秦泽手里,除非有人自愿接下他手里的钱,否则他一定会被鬼抬棺抓走。 抬棺鬼的目光从小男孩身上转移到秦泽身上,秦泽站起来,对连婉儿说了句。 “我不会有事的,护好孩子们,等着我!” 连婉儿捂住嘴,泪流满面地点头。 抬棺鬼根本不给他们任何话别的时间,四个抬棺鬼一从棺材边消失,秦泽就全力铺开身上的水草推开周围的人,握紧买命钱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跑。 抬棺鬼不断闪身,穷追不舍。 “爹——” * 城北,慈幼局。 从梦中苏醒之后,刘天佑第一时间跑到慈幼局来,鼓动附近居住的人一起帮忙救人。 整个慈幼局有近两百孤儿,最后救出来的,也就刚刚一百出头。 那些在梦里被殷婆婆抓走吃掉的,没能醒过来,还有许多彻底被埋在了下面,挖都挖不出来。 旁边的屋子大都能保持主体结构完整,让下面的人有更大的生存空间,唯有这慈幼局,房子震得稀碎。 刘天佑愤恨地看着眼前的废墟,心里暗暗发誓,日后他若做官,定要整治这些贪官污吏! “都别怕,跟着我走。” 刘天佑带着孩子们和附近幸存的百姓,准备朝城西镇邪司那边去,寻求帮助。 这些孩子都很懂事,甚至比那些大人还能忍耐,明明很害怕,却都强忍着不哭,谁也不敢掉队,光脚上满是伤口,也拼命地跑,拼命地跟上。 奈何天要人亡,逃命的路不会顺利。 刘天佑的腿突然被冰凉坚硬的东西抱住,他瞬间汗毛倒竖,周围也同时传来许多被惊吓的叫声。 一低头,是一个浑身青黑,涂着各色油彩,头大身小的婴儿,正抱着他的腿。 许多人也都遇到了这种婴儿,惊恐地甩腿,试图摆脱小婴儿。 婴儿张开血盆大口,里面全是脏污的尖牙,狠狠咬在人腿上,被咬中的人抽搐两下,立刻就没了生机。 刘天佑从怀里取出一张驱邪符,在被咬中前猛地贴在婴儿脸上。 黑烟嗤嗤冒出,婴儿吃痛逃离。 “嘿嘿!这么多小娃娃,倒是能给我炼制不少婴灵,就都,留下吧!” 一个脸涂抹成丑角样子,头上只有一簇朝天辫的侏儒男人,嘻嘻哈哈地蹦跳出现,贪婪地注视着被众多婴灵围在中间的那群孩子。 刘天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感觉这次真的死定了,他逞什么英雄啊! 他身后,那群孩子们全都闭着眼快速祈求着,“千面神大人,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刘天佑失笑,这种时候,求一个野神有什么用! “混账玩意!” “谁!” 一只鞋从远处飞来,丑角侏儒抬手接住。 刘天佑和众孩童齐齐转头,就见少女样子的华千棉穿着一只鞋出现在街口,叉着腰喘了口气,直起身开骂。 “去你爷爷个腿!姑奶奶我的香火苗苗你个丑东西也敢碰!头给你踩进粪坑里你信不信!” 轰! 镇邪司方向一声巨响,山体再次倾塌,紧接着整个天空都在诡异的蜕变成水墨画中的样子。 城中,大战四起! 特别感谢在同人安利活动中,发帖最多的【枉桡】,帖子不但发的多,质量还特别高,为你加更答谢。 今天也更了一万多字了,加更到此结束,明天还有活动答谢的加更。 明天见~ 第234章 瞬杀(求月票) 城西。 桑雀眼前这个刀马旦,给她的感觉有四层初期的实力,毕竟这刀马旦一出现,她铺开的祟雾就受到压制和排斥,但是压制力又不是特别强,在她完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刀马旦拿着手里长矛舞了下,又唱起来,“你阔愿,与我等一起唱这天下大戏?” 阴童能被驾驭,绝对是走阴人圈子里最令人震惊和炸裂的消息,若是能拉她入鬼戏班,大功一件。 就算不能,也定要将她制服在此,连阴童一道关押带回。 刀马旦看桑雀腰间挂着夜游使的令牌,心想拉她入鬼戏班的可能性估计不大,顿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好啊!” “那就手底下见……啊?” 刀马旦的唱腔戛然而止,惊讶地看向桑雀,后面那些百姓听到桑雀这话,被吓得后退再后退。 有个脑子不好的男人听不下去,壮着胆子质问,“你是夜游使,不好好保护我们,怎能跟鬼戏班的人同流合污,小心我们去镇邪司告你!”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扑面,所有人尖叫着四散分开。 青面无眼的小姑娘悄然出现在那人身侧,仰着头,木然地看着他。 那人立刻抖如筛糠,直接尿了裤子,阴童嫌弃地后退一步。 桑雀蹙眉,对这种来自他人的极端恐惧她并不能清楚的感受到,看来这个进阶的时机不能由她来把握,得阴童自己感觉,时机到了,阴童肯定就会把她不知道藏哪的眼珠放回去。 上次阴童获得村怨的心脏,实力猛然大增,立刻就对她进行了反噬。 老妈那边,的限时免费推荐刚过,书粉正在增加中,能具体留下多少目前还看不出来,现在她的心灯应该压线到四层,还是要小心一些。 桑雀捏了捏夏蝉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一会先走,这些眼神和手势的意思,桑雀平日和夏蝉都有练习过,为的就是不方便交流的时候,能够快速领会彼此的意思。 夏蝉刚才遇上克制她的傀儡木偶,被消耗了太多力量,还未得到补充,留下来硬拼,倒不如护着这些百姓先逃出望山城。 刀马旦出现堵他们,说明尸巢可能快到了,兴许其他地方也有鬼戏班的人在阻止百姓逃离望山城。 芸娘扛着寇玉山,带着仅剩的小女儿,也在这些人群中,夏蝉略微纠结了下,微微点头,她心里暗暗想着,等她把大家护送出城,就回来帮姐姐。 桑雀并未让阴童杀那个人,她一把扯下腰间的夜游使令牌,面对刀马旦。 “镇邪司给我的待遇还不错,不知你们鬼戏班能开得起什么价格。” 要想快速获得百姓的恐惧,最好是把她驾驭阴童,又要加入鬼戏班这两件事迅速散播出去。 望山城有三万多百姓,地动之中哪怕只能活三分之一,也绝对超过万人。 至于之后怎么收场,实力在身,她想怎么收场,就能怎么收场。 刀马旦顿了顿,刚想继续开唱,桑雀突然打断,“你好好说话,唱得真难听!” 刀马旦眼一瞪,握长矛的手指陡然收紧,但她还是清了下嗓子,换成正常女子的声调。 “鬼戏班生旦净末丑五行,任你挑选,只要你能交出投名状,助你晋升,做行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投名状?” 刀马旦眼一抬,落在那些百姓身上,唇角勾起残忍的笑,“杀光他们,叫我看看阴童的实力!” “好!” 桑雀没有丝毫犹豫地应下来,一转身,灰色雾气从她脚下升腾而起,若大江奔流,朝着那群惊慌无措的百姓滚滚而去。 无力抵抗的人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发出绝望的哭喊声,抱紧身边的人等待死亡的降临,站在一旁的阴童感受到了这极致的恐惧,嘴角似乎动了,又似乎没动,却给人一种她在笑的感觉。 仅仅一瞬,一百多人就被灰雾吞噬。 刀马旦瞳孔一颤,“你!” 没等她说出一整句话,灰雾中所有人消失不见,一座戏楼拔地而起,将她困入其中。 桑雀转过身,看向气急败坏的刀马旦,“刚才的条件不行,重说!” “欺人太甚!” 刀马旦怒急,举起长矛,背后四面靠旗自行飞起,落地变作四个七窍流血,戏曲脸谱的武生,武生手持刀枪棍棒,分散开来袭向桑雀。 刀马旦也瞬移闪身,左右腾挪,长矛杀气滚滚,直刺桑雀。 那股鬼级对祟级的压制力带着阴冷气息,无可抵挡的袭来。 桑雀全然无惧,从包里抓住一沓纸挥手洒出。 漫天纸张让刀马旦谨慎闪身后退,以为是什么厉害的阴物,等她看清,才发现那全是银票。 桑雀洒出全部家当四千八百两银票的时候,背在身后的手就将人骨骰子丢了出去,正好让她看看是不是身家越厚,投中四点的概率就越高。 漫天银票在骰子滚动间一张一张的消失,直到骰子定在地上时,只有一张面值最小的五十两的银票落在地上没有消失。 而骰子的点数是……四点! 四个七窍流血的武生才一出现在桑雀周围,手中武器打下去时,身影就烟灰般消失。 刀马旦如遭重击,踉跄后退,属于桑雀这边的四道影子同时将刀马旦围在中间。 老田在前,浑身溢血形成血泊。 血衣祟在后,猛地盖下。 瘦长的剥皮匠在左,阴童在右,四只手齐齐抓过去。 还有五个小孩,被老田锁在一楼第三个房间里,挤在窗户边用力拍打窗户,十分吵闹。 一瞬间,刀马旦被血衣裹住全身,剥皮匠扯下一张人皮,阴童扯下一杆靠旗,老田感觉到背后来自桑雀的杀气,立刻让开。 桑雀不再压制火气,大步流星走过去,一脚将被血衣裹住的刀马旦踹倒在地,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用重新装填好十只弩箭的手弩对准地上不断呜咽挣扎的刀马旦。 扳机,连扣! 砰!砰!砰…… 十支弩箭凶狠射出,脑袋三箭,胸口三箭,腹部三箭,还有最后一箭,穿喉而过! 鲜血从血衣下涌出,刀马旦逐渐没了动静,老田一脸惊恐地后退,远离满身煞气的桑雀。 血衣祟扭动着飞起来,身上被钉出十个洞,发出类似哭声的呜咽声,撞进第二个房间,砰的关上门,独自疗伤。 被关起来的五个小孩也没敢再拍打窗户,剥皮匠拿着他终于剥下的一张人皮,开心回屋换装去。 阴童把肢解下来的一杆靠旗丢在桑雀脚下,就原地消失。 桑雀淡漠地扫了眼地上没有皮,被她扎成刺猬的尸体,取出十只弩箭慢条斯理地装填。 “欠你的邪祟,晚点给。”桑雀对老田道。 规则这东西,定下了就无法打破,就算是老田,也不可能给桑雀开方便之门,只是没等桑雀把戏楼强行散去,阴童抓着一个要饭的老头又出现在戏楼中,是桑雀曾在家门口碰到过的饿祟,不给吃的就害人生病。 老田:……… 桑雀挑眉,有利可图的时候,阴童可真有贴心小棉袄的感觉,看来以后驾驭这熊孩子,要往这方面想办法。 交了戏楼使用费,老田安静退去,桑雀捡起地上的人骨骰子,五十两银票,以及那杆靠旗。 靠旗是阴童趁着刀马旦被人骨骰子重伤时肢解下来的阴物,如果桑雀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就是一个七窍流血的武生鬼奴,就是不知道使用代价是什么。 “姐姐!” 夏蝉抱着玄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他们一被桑雀转移离开,就碰上了带着另一批百姓逃离的小五和小六,夏蝉把人交给他们,急忙赶回来帮桑雀。 只是没想到,桑雀已经解决了那个刀马旦,夏蝉顿时骄傲极了。 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夏蝉一脑袋参差不齐的头发全都不受控制的卷起来,努力朝那边伸展。 夏蝉吞着口水,后退。 轰! 忽然一声震响,镇邪司那边的山壁猛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又一次发生坍塌。 紧接着,整个天空竟然逐渐褪色,从镇邪司上方开始,水墨画的色彩迅速朝外扩散。 桑雀心里咯噔一下,感受到一股她完全无法抵抗的压迫感,这是某种极其厉害的鬼域正在形成。 桑雀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夏蝉,事急从权,她当即对夏蝉道,“小蝉,这具尸体是坏人的尸体,你要是忍不住,就把她吞了吧,积攒足够的力量,咱们才能活下去。” 第235章 逐渐失控(求月票) 雪花变成墨点,落在望山城各处,在天空中晕染开一抹一抹的墨色,墨色迅速扩散,将整个天地,城池,街道,树木逐渐变成写意水墨画的风格。 刘天佑护着孩子们站在这方怪异的水墨天地中,感觉像是真实的人陷入了画里,格格不入。 “还不快走!” 华千棉一人挡着众多婴灵,沾过朱砂和黑狗血的飞针不断甩出,将源源不断的婴灵群击退。 那个丑角侏儒嘻嘻哈哈,在远处摇头晃脑,对周围的变化全然不惧,不知是傻还是疯。 华千棉一时不察,一个婴灵突然出现在她肩头,张口就狠狠地咬下去。 登时,华千棉的脸融化般脱落,一张陌生的男人脸皮掉在地上。 华千棉取出一张驱邪符,啪的拍在那婴灵脸上将其击退,紧咬牙根。 她的能力并不适合战斗,她也一向逃命优先,专注练习轻功,可现在…… 扫了眼身后那群可怜巴巴的香火苗苗,华千棉柳眉倒竖,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件衣服抖开,宽大的衣服盖住她娇小的身体。 等她再次站起来时,身形拔高变得魁梧,脸部鼓胀变化,成了衙门里专门砍人头的那个刽子手。 打不过又如何,她‘人’多,一个,一个来啊! …… 天地快速变幻,护着众多百姓从城西逃入城东的小五和小六看到这番变化,两人立刻停下脚步,对看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小五从人群中抓出一个在镇邪司当差,故意脱了差服想要混在百姓中逃走的差役,把手里的镇邪司大旗交给那人。 “你想活,就好好拿着这杆旗,带所有人逃出城去松鹤观,记住了,只要汇聚在旗子周围的人足够多,旗子对邪祟恶鬼的威慑力就越大,知道了吗?” 那人惶恐点头,接下旗子带领百姓逃离。 等他们离开,小六凄然一笑,“五哥,这可是曹将军的鬼域,只怕要逃出去,没那么容易。” 小五苦笑了下,“人活着,总要有点希望,走,去帮校尉!” “嗯!” …… 逃命的人群越汇越多,苏醒的寇玉山满脸是血,抱着芸娘的小女儿,紧紧护着芸娘,一瘸一拐的跟着人群一起逃离。 “别抬头,别踩水坑,也别碰任何尸体,谁叫你都别回头,凡事有我,别怕。” 寇玉山凭借经验,叮嘱芸娘,芸娘身躯颤抖着,紧紧抓住寇玉山的胳膊,跟他一起奔走在大部队中心。 另一支队伍里。 秦泽的娘子连婉儿谨慎地披下头发,给她和两个孩子换了路边捡到的破旧衣服,生怕有人发现他们是夜游使的家眷,来抢他们身上的保命物。 好几队鬼抬棺还追在身后,不时有人被突然冒出来的上吊绳缠住,路边尽是吊死的尸体。 还有自作聪明远离大部队的人,遇上血衣祟,顷刻间就被血衣从背后缠上,成了一具干尸倒在废墟中。 “娘,爹去哪了?我害怕。” 面对孩子们的询问,连婉儿沉默不语,压低孩子们的头,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彼时。 城中某荒无人烟之处,一口棺材横在路中央,四个抬棺鬼围在一口水井边一动不动,低着头一直看着深不见底的井。 井下,秦泽沉在水中不敢露头,周身水草舞动,因为地动,井下的水在快速流失,已经所剩不多,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 …… 镇邪司外广场,何不凝才跟崔城汇合,镇邪司后方的山就再次崩塌,水墨晕染天地,形成鬼域。 呵呵~ 崔城身上发出嘶哑的笑声,他脸上还留有一道胭脂痕迹,人面疮的诅咒让他身上到处都是娇艳的人脸。 崔城抓挠身上的人面疮扫视周围,何不凝紧盯着某处,一顶花轿突然出现在一片废墟的镇邪司内,不断朝外面广场闪现。 周围的墨迹纷纷朝着花轿周围汇聚,形成狰狞扭曲的恶鬼,伸手撕扯花轿。 花轿被墨水所染,迅速变得漆黑,最终褪去颜色,成了画中的一部分,一个带戏脸面具,身材修长的男人从花轿中扑出来。 诡新娘出现在他身后,周围晕染过来的墨迹受到阻碍,无法靠近。 万箱头爬起来暗暗咬牙,到底是曾经的六层走阴将,就算跌落到五层,实力也不是他一个刚刚迈入五层的走阴人能够轻易抗衡的。 万箱头看到诡新娘没有鞋的脚,要不是在黑山村丢了绣花鞋,他此刻完全可以进退自如,就算是曹将军的鬼域,也无法困住他。 万箱头扫视周围,疑惑蹙眉,算算时间,鬼抬棺肯定已经进城,怎么还不见尸巢的踪迹,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曹将军的鬼域一旦形成,他们在城中的所有人都会被困住。 但是,真当他没有后手吗? 赌鬼那口棺材的谋划可不止困住曹将军一点,曹将军本就因为丰宁城事件伤重未愈,他越是使用状元鬼的力量,就越会有失控的风险。 他常年待在恶鬼司不出,除了靠自身状元鬼压制恶鬼司内关押的恶鬼之外,也是靠众鬼之力来压制自身的状元鬼,达到一种平衡。 走阴将的香器,可以从镇邪司一众夜游和日游的香器中抽取香火,曹将军要想恢复到六层实力就只能慢慢来,等香火心灯先提升,再在恶鬼司内选择较弱的,并且适合状元鬼的鬼进行吞噬。 这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每一次吞噬过后,都需要很长时间的消化和压制,才能保证他不失控。 从赌鬼的棺材被破开,水墨鬼域展开到现在,万箱头都没看到曹将军本尊露面。 大概率,曹将军为了离开棺材,冒险吞了赌鬼,以至于状元鬼的力量压了他一头,他现在已经失控或者处在失控的边缘,无力再控制水墨鬼域。 这鬼域一旦笼罩全城,城内所有人顷刻间就会被状元鬼所杀,成为状元鬼这水墨鬼域中的鬼奴,就像当年丰宁城一样。 镇邪司的走阴将失控,害死一城百姓,这消息要是传出去,鬼戏班要收割民心,就更容易了。 想到这里,万箱头恶狠狠地笑起来,准备召集鬼戏班的人,先撤出望山城,再进一步观察。 “万宏图!” 突然一声厉喝,叫出万箱头的真名,万箱头愕然转头,看到何不凝和崔城两人疾步赶来。 万宏图这个名字,是桑雀告诉何不凝的。 万箱头不屑一顾,曹将军他对付不了,两个四层的校尉也想拦他,简直是笑话! 万箱头冷哼一声,周围顿时出现许多男人的身影,全都身穿喜服,皮肤惨白,有不同程度的腐烂,散发着浓郁的尸臭味。 这些全都是被诡新娘杀死的男人,属于她的诡新郎。 还有,会稍微晚一点~ 第236章 万箱头(同人活动特别答谢--‘墟纣\’) 诡新娘的鬼奴一出现,崔城浑身气势暴涨,拔刀上前,横扫千军。 他的环首大刀睡觉也不离身,之前何不凝救他时,顺手拿出来,就放在他手边。 崔城身上那股自战场上养成的杀气掀起气浪,顷刻间将面前十几个诡新郎拦腰斩断,散成灰烬。 盖着盖头的诡新娘也在这时动了,瞬间出现在何不凝身后。 何不凝浑身一僵,彻骨的寒意直往身体里钻,他控制不住的转身,什么力量都使不出来,被诡新娘强压着跟她对拜。 这一拜,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何不凝身上那件内里绘制八卦和符文的外袍像被点燃一样,各处燃起火星,驱散诡新娘的力量,让何不凝恢复自由。 何不凝立刻拔刀,掌心抹过刀刃,以血引燃阴火,朝诡新娘劈砍。 诡新娘原地消失,刚刚才被崔城消灭的鬼奴,又一次出现,还跟原来一模一样。 “擒贼先擒王!”崔城低喝一声,左手挥刀冲入鬼奴群中,直奔万箱头杀去。 万箱头戴着面具,眼中流露出不屑,根本不把崔城和何不凝放在眼中。 曹将军此时似乎还有一点意识,周围那些水墨痕迹并不无差别攻击何不凝和崔城,而是不断化作狰狞的水墨恶鬼,往万箱头身边扑。 万箱头放出一支信烟,信烟在空中炸开,形成一张戏脸。 这是要鬼戏班的人杀掉见过他们的所有人,然后撤出望山城。 之后,万箱头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抵抗水墨恶鬼上,让诡新娘带着鬼奴杀了崔城和何不凝。 他们知道他的真名,必须杀了,以绝后患! 鬼奴被消灭一波,就出现一波,始终拦在崔城周围,消耗他的力量。 诡新娘则盯上了何不凝,不断在何不凝身边出现,试图强压着何不凝拜堂,成为她的新郎。 诡新娘层级太高,每一次出现都让何不凝无法抵抗,若非身上这件外衣,他早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但是外衣已经越来越破,支撑不了多久。 因为地动,醒的突然,他身上没带什么东西,只有刚才玄玉从下面翻出来的一件阴物。 燧发枪已经重新装过弹,可以开一枪,但不能浪费在诡新娘身上。 “崔城,换位!” 何不凝朝着崔城大喊一声,又一次击退新娘,最好能重伤万箱头,这样新娘也会被暂时压制。 到这个层级,万箱头已经很难被彻底杀死,只能用封印恶鬼的方法,先重伤,再关押! 平日不对付的两人,战斗起来却默契十足,崔城立刻领会何不凝的意思,大刀扫清前方障碍,跟何不凝换位,迅速接过何不凝递给他的阴物。 何不凝的血一离开身体就会化为阴火,所以大部分阴物他都无法使用,交给崔城来用最好。 先前施展诅咒,他也是借用了小五和小六的血。 何不凝阴火附着长刀,凡是被触及的鬼奴,全都被阴火焚烧成灰。 崔城欲拦诡新娘,诡新娘却根本不理崔城,直接越过他,又一次出现在何不凝背后。 何不凝浑身一僵,周围的新郎鬼奴立刻围上来,十数双手抓住何不凝,又被何不凝身上的外袍灼伤,嗤嗤冒烟。 何不凝颤抖着身躯,用力挣脱,回身一刀,杀出一道绿色火浪。 崔城也没想到会这样,一般情况下,谁距离恶鬼近,恶鬼就会优先攻击谁,除非恶鬼有自己的规则。 崔城这会脑子倒是灵光了,立刻想到诡新娘是看上何不凝这张脸,看不上他这个独臂糙汉! 周围那些鬼奴,虽然有些脸都烂了,但是仍能看出生前相貌不错,诡新娘收集鬼奴是优先选好看的。 崔城顿时头大,只能冲上去隔开诡新娘和何不凝,左手持刀,身上带着千百将士战阵杀敌的士气,对着诡新娘当头棒喝。 “好妹妹,你就瞧我一眼怎么了!” 一刀下去,诡新娘原本纹丝不动的盖头被劲风吹开一点,露出红唇尖下巴。 “给你簪个花!” 崔城用嘴撕开何不凝递给他的阴物外层红布,露出里面一根染血的发簪,往自己肩头一扎沾上血,迅速刺向诡新娘。 阴物发簪飞出崔城手心,隔着盖头刺入诡新娘发间,与此同时,崔城也像被人用尖锐的东西扎透天灵盖一样。 诡新娘浑身上下阴风狂泄,衣裙和盖头猎猎飞扬,头上发簪剧烈震动。 趁此机会,崔城拼尽全力,一刀砍飞诡新娘的头。 何不凝也在这时带着满身阴火,从鬼奴之中杀出一条血路,逼到万箱头跟前。 万箱头双脚被许多水墨恶鬼拖住,惊讶地看着诡新娘被砍飞的脑袋,察觉到何不凝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他太阳穴。 砰! 一声巨响,硝烟弥漫。 被盖头裹着的脑袋砸在地上骨碌碌地滚远。 崔城强忍着头疼抹去鼻血,振奋地看向何不凝那边,没等从烟雾中看清楚万箱头情况,一只冰凉的手猛地按在他肩头。 无头的诡新娘衣衫猎猎,满腔怒火,强压着崔城躬身,朝着她拜下去。 崔城浑身冰凉僵硬,完全无法控制身体,顿时哇哇大叫,“给老子滚啊!” 万箱头那边,硝烟散开之后,倒下的并非万箱头,而是一个何不凝很熟悉的傀儡木偶,脑袋整个爆开,血肉和木制机括组合的身体轰然倒地。 是之前从翠柳巷逃走的鬼戏傀儡师。 数不清的鬼奴出现在何不凝身边,无数双手又一次攀附到何不凝身上,何不凝挥刀后撤,陷入苦战。 一个浑身被黑布完全包裹,辨不清的男女的人出现在万箱头身边,用低沉嘶哑的嗓音道,“刀马旦死了。” 万箱头惊愕转头,“谁干的?” 镇邪司两个校尉都在这里,谁还有这份能耐对付实力在四层的刀马旦? 不是重伤,是直接杀死? 鬼级可不是轻易就能杀死的!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远处,立刻退后隐没,消失不见。 一支箭矢,破空疾驰,直逼万箱头面门。 万箱头骇然睁眼,身前出现一个鬼奴,瞬间被箭矢洞穿,灰飞烟灭。 隔着众多诡新娘,万箱头一眼便看到远处那个黑衣持弓的少女,紧接着又被她身边那个双眼空洞,面色发青的小女孩吸引目光。 没等震惊阴童竟然在此,万箱头看到阴童脚上那双宽大的绣花鞋,目眦欲裂! 他的绣花鞋,为什么在阴童脚上! 霹雳闪电间,万箱头瞬间明了,那日在黑山村,藏在隐界中偷听他和严道子讲话的人,就是这个黑衣持弓的少女。 她在黑山村出现过,阴童也在那里出现过后就没了音讯,那她就是在黑山村驾驭了阴童,有这能耐,她该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 九歌领头人之女! 巫娘娘的力量虽然可以误导许多人,但祂毕竟已经被毁了根基,力量逐渐流失,层级越高的人,越难被影响。 感谢在同人活动中,投稿同人图最多的‘墟纣’,四张图都是手绘,小蝉那张我最喜欢,加更感谢你~ * 求月票! 明天还有答谢加更,明天见~ 第237章 服帖的阴童(求月票) “校尉!” 桑雀赶到的时候,小五小六也赶到镇邪司外广场。 猛地看到阴童站在桑雀和夏蝉身边,小五惊得顿住脚步,小六愣了下,立刻冲向桑雀。 “桑二小心,快闪开!” 小五眼疾手快,一把将小六拉回来。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汇聚在桑雀身边的阴童身上,包括整个水墨鬼域中不断流动的水墨痕迹也顿了下。 小六关心则乱,第一反应是阴童要伤害桑雀和夏蝉,等到被小五拉回来,他才想到另一种可能,顿时惊骇地睁大眼,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抒发震惊之情。 万箱头震惊气愤之余,也在观察镇邪司众人的反应,看他们同样震惊,立刻意识到镇邪司也不知道桑雀驾驭了阴童,那很有可能,他们也不知道桑雀跟九歌领头人之间的关系。 想到此处,万箱头决定暂不声张,直接把人拿下带走。 否则这件事宣扬出去,只怕计划有变,跟九歌那件圣物比起来,毁灭一个望山城又算得了什么。 传说中,九歌圣物是开启仙乡之门的钥匙,巫娘娘这位曾经的至高鬼神,就来自仙乡。 诡新娘被叫回万箱头身边,她那掉在地上,仍旧盖着盖头的脑袋飞起来,重新落回诡新娘断开的脖子上。 诡新娘缓缓转头,万箱头头皮一紧,脖颈上拂过一道凉意。 不过诡新娘没有立刻就反噬他,把他的脑袋也拧下来,而是缓缓抬手指向何不凝,那意思很明显,她要何不凝作为血祭的祭品。 万箱头是男,诡新娘是女,虽然万箱头尝试过扮演诡新娘,但效果都不是很好,他驾驭诡新娘的方式主要是‘待之以礼’。 所以次次都要给诡新娘寻找相貌好看的男人作为报酬和答谢。 诡新娘的鬼奴超过百数,就是这个原因。 战斗因为桑雀和阴童的出现暂时停止,崔城也没被迫‘嫁’给诡新娘,他回过头看到桑雀身边的阴童,震惊到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镇邪司内部人员,大都看过阴童的画像,毕竟他们要留意阴童的踪迹,及时把阴童抓捕归案。 崔城几步跑到何不凝身边,“桑二驾驭的不是杀猪匠吗,怎么变成阴童了?” 何不凝敏锐地察觉到万箱头看桑雀的眼神出现变化,正在思索原因,根本没听到崔城说什么。 但是崔城话音一落,阴童就缓缓转头,用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崔城,崔城头皮一紧,紧接着眼前的阴童消失不见,刺骨的寒意从崔城身后袭来。 “回来!” 桑雀厉喝一声,阴童伸出去的小手收回,站在崔城背后停顿了片刻,才闪身回到桑雀身边。 老实,乖巧。 这番景象让在场众人震惊之情更加强烈,天空中的水墨痕迹也有些微微震荡,竟然有人能够把阴童驯得如此服帖。 要知道,曹将军当初差点被阴童打死,拼了老命也没能制服阴童,靠着道门和佛门的协助,才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把阴童肢解,肢解完还让阴童给跑了。 一时间,除了何不凝始终盯着万箱头,其他人看桑雀的眼神敬若神明。 头发已经恢复到及腰长度的夏蝉骄傲挺胸,抱在怀里的玄玉眼中也闪着光。 那个刀马旦最后还是被夏蝉的头发吞噬了,夏蝉原本不想的,但是谁知道那连皮都没有的尸体,明明气绝了,忽然又动起来,夏蝉受惊之下本能的甩出不多的头发,头发一接触尸体,直接失控。 最后,刀马旦的尸体连渣都没剩下,全被夏蝉的头发绞碎吞噬了。 那之后,夏蝉的小脸一直红扑扑的,有种气血充足,体质很好的感觉,而且夏蝉此刻血脉喷张,跟她之前每次吃完铃医给的糖豆子之后的感觉一样,只是更强烈,有种体内力量压制不住,想要爆发的感觉。 万箱头看到桑雀驾驭阴童的情形,更加确定九歌圣物在桑雀身上,若非如此,她岂能把阴童压得如此服帖,这样的东西只有九歌有。 玄朝当朝丞相手里那件,也是二十年前大举摧毁巫庙,剿灭九歌时,从九歌的人手里夺来的,有一样的功效,可以令鬼级存在无法抵抗任何命令。 万箱头看桑雀的眼神控制不住的火热,如果他能拿到桑雀手里的东西,他就能毫不费力地驾驭诡新娘,再也不用给她献祭漂亮男人! 周围的气氛有些变化,半空中的水墨痕迹震荡着,开始朝着桑雀那边压过去,似乎在忌惮桑雀,这叫万箱头压力一轻。 “这位姑娘,镇邪司不会留你的,不如加入我鬼戏班,才能发挥出你的才能!” 万箱头扬声说道,语气诚恳。 桑雀放下弓,面无表情道,“你们家的刀马旦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她死了!” “你!” 万箱头一噎,刚才还在想谁杀了刀马旦,原来是她。 鬼戏傀儡师肯定是跑了,那家伙一向谨慎,遇事绝不亲自上场,其他人收到他的信号,肯定也在撤离中。 此刻要拿下阴童,杀光这里所有人,只能靠他。 该死的!尸巢为何还没到! 虽然水墨鬼域就要完全形成,但只要拿回绣花鞋,区区鬼域困不住他。 心有定计之后,诡新娘衣袖翻飞,众多诡新郎再次出现在广场上,将在场所有人包围在内,诡新娘没有鬼域的能力,却也能靠鬼奴形成一片无法突破的封闭区。 层级低的人一般情况下看不到层级高的鬼,但在鬼杀人的时候,会主动显现,让所有人都看到,人们心中的恐惧越多,鬼对人的杀伤力就越大。 万箱头从袖子里取出两个玉葫芦,在众人猝不及防的目光下,用力砸在地上。 桑雀瞳孔一颤,那玉葫芦桑雀曾在匪寨抓捕曲天河时见过,曲天河就是砸了一个玉葫芦,放出了病鬼。 桑雀后来通过余大才知道,这种特制的玉葫芦可以短暂地封印四层恶鬼七天,七天之后如果不换更牢靠的容器,玉葫芦自己会碎,里面的恶鬼就会跑出去。 鬼还未出现,桑雀本能地铺开祟雾和戏楼,但是在来的路上,她就发现自从天空和周围的一切朝着水墨画形式进展,阴童的祟雾,还有钥匙中的戏楼都被压制了。 层级高的鬼域之下,无法迭加层级低的鬼域,包括祟雾,此刻曹将军的水墨鬼域正在形成,她的祟雾和戏楼都无法再用。 那些十胜石箭头的箭矢只要是碰到了邪祟鬼物,箭头就会被消耗碎掉,不能重复利用。 箭矢所剩不多,阴物也没几件,她能依靠的东西不多了。 万箱头一动,何不凝立刻把崔城护在身后,夏蝉也很迅速地把头发甩到身前铺开,像一匹黑亮的锦缎,在所有人面前形成一道屏障。 阴童闪到万箱头背后伸手,桑雀从包里摸出三根炮仗握成一把点燃,朝着葫芦落地的地方砸出去。 激战,一触即发! 第238章 乱战(求月票) 惊天的爆炸声带起漫天朱红色烟尘,十胜石碎屑飞溅,周围几个鬼奴被击中,立刻痛苦扭曲,被烧成灰烬飞散。 众人再次惊讶地看向桑雀,没看清桑雀用了什么,小五和小六感觉那东西发出的声音和威力,就跟他们校尉的燧发枪一样。 是火器,玄朝正在开发,并且限制使用的火器,目前只在盛京使用。 朱砂烟尘还未散去,众人脚下地面突然轰隆隆震动起来,只见四面八方的水墨痕迹迅速朝这边汇聚,在众人脚下汇聚成池。 紧接着那些墨迹通过涂抹,竟然改变了地形,将镇邪司连同前方这片广场用一座山整个推起来。 天上下起墨水雨,墨迹入水中晕染,留下一道道墨痕,正在组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牢笼,要将所有人困在这里。 之前只有万箱头能够感觉到来自水墨鬼域的压制,此刻何不凝,崔城,小五小六还有桑雀夏蝉全都感受到了鬼域的压迫感。 冰冷的墨水落在身上,立刻让他们的身体开始僵化,感觉生命力正被迅速吞噬,整个人要逐渐变成水墨画中的人物。 “曹将军可能失控了!他在用最后的理智封闭镇邪司周围,下面的恶鬼一旦全部逃离,后果不堪设想。” 何不凝迅速想到这一点,当即看向崔城。 “趁这牢笼还未完全形成,你带着小五小六去恶鬼司,你知道怎么做!” 诡新娘一直盯着何不凝,何不凝根本走不脱。 大局当前,崔城没有犹豫地点头。 “小六,接着!”桑雀把包里一捆十根的炮仗扔给小六。 “谢了!” 小五正以鬼兵符附加长刀砍杀周围鬼奴,小六接住桑雀扔来的炮仗,抽出一根点燃扔出去。 轰! 红色硝烟弥漫,密密麻麻的鬼奴中间当即被炸出一片真空地带,这威力叫小五小六还有后面跟上来的崔城双眼放光。 可惜情况紧急,没时间询问细节,崔城一马当前,凭借身上的杀气单手挥舞大刀,在水墨牢笼彻底封闭之前,带着小五小六冲了出去,顺着不断拔高的水墨山壁往下跳,去往废墟中的镇邪司。 曹将军要是彻底失控,不用鬼戏班出手,这一城百姓都得死。 镇邪司对这方面有防范措施,有办法可以帮曹将军暂时压制恶鬼,最起码,有足够的时间让曹将军保持理智,转移到空旷地带去。 鬼奴追在几人身后,夏蝉黑发狂舞,帮忙阻拦鬼奴。 桑雀和何不凝也终于看清了万箱头放出来的两只四层恶鬼。 一个是身穿破烂铠甲,身上插满箭矢,血流不停的兵将,他的脑袋从鼻子上方被横着劈开,只剩下半边,残留着一只耳朵,不时耸动。 他身体歪斜,拖着生锈大剑,颤颤巍巍地朝两人这边来。 桑雀感觉这就是梦境之中,他们在翠柳巷遇到的那个鬼的现实样子,至于万箱头是怎么让这鬼出现在庄婆婆的梦里,桑雀也不知道。 另外一个,也是桑雀在梦里见过的,曾经追得她翻墙的红色油纸伞,刚才被炮仗炸到,纸伞上破了许多洞,洞下滴血。 有个看不到脑袋的红衣女人一手握伞,一手垂在身侧,手里拎着一个已经高度腐烂的头,对着众人狞笑。 阴童出现在万箱头身后,裂开的腹中伸出几条干瘪发青的手抓向万箱头,尚未触碰到,旁边诡新娘头上的盖头飞起,直接落在阴童身上将她盖住。 阴童立刻没了动静,连桑雀也没法把她叫回来。 诡新娘一闪消失,目标依旧是何不凝。 失去盖头的她露出真容,除了嘴和下巴完好,整张脸和脑袋都像被重物用力砸过,凹陷腐烂,白骨生蛆。 何不凝身上那件外袍在这次接触诡新娘之后,彻底从他身上脱落。 夏蝉头发抵挡鬼奴动静大,红伞鬼和兵将鬼都朝着夏蝉去。 “小蝉过来!” 桑雀一边往何不凝身边退,一边拿出上次在天凉城兑换的驱鬼红烛点燃。 烛光一起,诡新娘被烛光逼退,两人头顶飘落的墨水也落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 夏蝉跑过来,一接触烛光范围就痛呼一声后退。 “好疼!” 蜡烛燃烧速度飞快,夏蝉这反应让何不凝瞳孔颤了下。 他都不惧驱鬼红烛的力量,夏蝉为什么会怕? 夏蝉的力量不是后天的,她难道是天生的祟人? 巧合和误导的次数太多,总会让多疑的人产生怀疑,即便何不凝无法理顺好多事情,可是怀疑已经加深到压制不住的地步。 他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被莫名的力量阻隔一线。 而现在,这一线即将破裂。 诡新娘被逼到烛光范围外,这是个好机会,何不凝立刻割腕取血,甩到诡新娘身上。 绿色的阴火引燃诡新娘的衣衫,诡新娘一退再退,何不凝紧追不舍加大阴火的燃烧力度。 诡新娘受伤,压制阴童的红盖头被阵阵阴风吹起来,许多黑色细丝从盖头下漫出来。 万箱头见此状况,一边抵御着脚下汇聚的墨水,一边在身上翻找东西,要彻底将阴童压制住。 喵嗷! 刚才就躲在周围的玄玉忽然从黑暗中扑出来,猫爪照着万箱头的脸抓过去。 红纸伞和那兵将带着众多鬼奴包围夏蝉,桑雀毫不犹豫抽出放在箭矢袋里的那一杆靠旗,将自己的血抹上去,管他什么副作用,救人要紧。 靠旗飞起落下,插在一个七窍流血的武生背后,那武生手持长枪,一下架住了兵将鬼抡起的长刀。 夏蝉后仰躲避飞旋过来的红色纸伞,却还是被伤到,整个脑袋脱离身体,飞了起来。 “小蝉!”何不凝心头一颤,失声大喊。 人骨骰子在地上滴溜溜的转动,桑雀身上最后五十两银票消失,但点数却落在了五点上。 一股怒意爆发,桑雀刚才确实是赌性上头,其实她早就知道五十两不足以让人骨骰子投出四点,甚至上一次使用过后,剩下五十两给她,就是骰子在诱惑她继续赌。 真要一点本金都没有,她也就不会再赌了。 砰! 喵嗷—— 一声闷响,夏蝉的脑袋并未坠地,桑雀心中一紧,扑出去接住被万箱头一拳砸飞的玄玉。 “玄玉!!” 玄玉鼻孔里都是血,在桑雀怀里抽搐着,却还是用力抬起它的爪子,爪子上有一缕头发,一缕万箱头的头发。 第239章 诅咒(同人活动特别答谢--‘西皮猫\’) 桑雀整个人都在颤,眼眶湿热,赶忙用右手覆盖在玄玉身上,尝试使用艮卦的力量吊住玄玉的命。 夏蝉的脑袋悬在半空,看到这一幕,怒火喷薄。 兵将鬼被武生鬼缠住,红伞鬼又朝夏蝉冲过去,暴怒的夏蝉一头黑发汇聚如潮,将红伞鬼直接抽飞。 “小蝉要杀了你!” 黑发涛涛如潮,带着江河决堤般的力量冲向万箱头,阻挡在中间的众多鬼奴直接被碾碎在黑发狂潮之中,万箱头退后半步,来不及做任何事就被黑发缠住吞没。 夏蝉拼尽全力地绞杀,头发分出一丝丝一缕缕,从各处侵入万箱头体内,用所有她能想到的手段去杀他。 何不凝被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心底那个答案再也无法被任何东西压制。 夏蝉,绝对不是跟他一母所生的妹妹。 诡新娘受到万箱头的召唤,要去协助他脱困,何不凝神色一凛,毫不犹豫地冲出驱鬼红烛照耀的范围,一把抓住诡新娘的手。 诡新娘脑袋整个转到身后,用那张恐怖的脸对着何不凝,何不凝顷刻间浑身僵冷,握住诡新娘手臂的手迅速腐烂脱皮,不过呼吸间就只剩下白骨,这种腐烂沿着他手臂一路向上扩散。 何不凝一刀划破大臂,让他的血顺着手臂流下,如火油般落在诡新娘身上,灼烧着她。 奈何层级差异,何不凝对诡新娘能造成的伤害很有限,腐烂已经让他一条手臂变成白骨,肩膀和胸口的血肉开始剥离脱落。 兵将鬼还在跟武生缠斗,红伞鬼专割人头,夏蝉的头没了,不再是她的目标,桑雀还在驱鬼红烛的范围内,红伞鬼立刻朝着何不凝飘过去。 “骰子!” 桑雀对着何不凝喊了声,人骨骰子就在何不凝脚边。 确定艮卦起效,玄玉的命保住后,桑雀立刻从包里取出之前在南洋女人那里得到的诅咒娃娃。 玄玉很聪明,跟她心有灵犀,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啊!” 夏蝉发出一声惨叫,缠住万箱头的头发被引燃,那股金红色烈焰如烈火烹油,飞快地朝着夏蝉脑袋这边飞窜而来。 桑雀一把抽出百胜刀,在那火焰烧过来之前挥刀下斩,将夏蝉的头发齐根斩断。 夏蝉的脑袋掉在桑雀怀中,半空中的头发纸灰般飞散。 万箱头衣衫破烂,浑身是血,一条手臂被扭断外翻,脸上的面具也碎开掉下,露出那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张很柔美的脸,有一些庄婆婆的影子,若是换了女装,定然惊艳四方。 也不知是他天生这副长相,还是驾驭诡新娘的过程中,被诡新娘一点点影响成这样,包括他那双脚,也是如女子一般小巧玲珑,穿着女士的布靴。 万箱头眼神阴鸷,未断的右手拿着一个特制的黑色火折子,上面印有金色佛文。 咔! 断骨声响,兵将鬼的大刀将武生鬼连同那杆靠旗拦腰斩断,桑雀感觉她的腰骨也在那一瞬间被巨力打折。 桑雀双腿一软直接扑倒在地,再也感觉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 “姐姐!” 夏蝉的脑袋从桑雀怀里滚出去,一头短发用力伸展却无法拉住桑雀。 驱鬼红烛也在此时燃尽,毕竟头顶是五层的水墨鬼域,周围又都是厉害的恶鬼和鬼奴,一根红烛根本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剧痛让桑雀满头冷汗,闷哼出声,浑身气血也在迅速被抽离,集中在断开的腰骨处,可是她此刻已经虚弱到气喘,恢复的速度非常慢。 血,她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对人血的渴望了。 兵将鬼歪着身子,拖着长刀,带着死亡的压迫感朝桑雀走来,还有那些鬼奴,也慢慢朝着她围上来。 桑雀颤抖着手迅速取出南洋女人那里得到的诅咒娃娃,只要有名字,和血液头发指甲三样中的一样,就能施展诅咒,带给对方无尽的疼痛。 桑雀将玄玉爪子上的头发塞进那个泥土娃娃口中。 还没来得及写名字,眼前一暗,兵将鬼已经到她面前,大刀举起。 桑雀除了上半身,根本动不了,祟雾已经彻底被鬼域压制。 夏蝉被鬼奴阻隔,也无法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刀砍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绿色火光闪入桑雀眼中,带起金戈交击之声。 桑雀一抬头,就看到半个身子已经腐烂见骨的何不凝,眉头紧蹙,双手紧紧握着附着阴火的长刀,架住兵将鬼的刀。 他和兵将鬼都是四层,力量能够相抗衡。 桑雀余光扫到诡新娘那边,红伞被劈开两半正在燃烧,诡新娘也是满身阴火,痛苦挣扎,地上的人骨骰子换了位置,四点朝上。 何不凝用人骨骰子重伤了诡新娘,劈开红伞鬼之后,第一时间过来帮她挡下这一刀。 何不凝的心情很复杂,但是他把一切复杂的想法都抛之脑后,顺应本心,毅然决然地帮桑雀挡了兵将鬼。 “万宏图!” 桑雀眼神冷厉,迅速在诅咒娃娃身上写下三个字,抬头冷喝。 万箱头脚下的墨水仍不断变成恶鬼纠缠他,愈演愈烈,他以火折子焚烧驱散,一抬头,就看到桑雀高举一根铁钉,对准地上的泥土娃娃,狠狠地刺下去。 噗嗤! 万箱头听到了利刃入肉的声音,他的腹部爆开一抹血色,剧烈的疼痛让他扑倒在地,弓背缩成一团。 是诅咒! 要不了他的命,但这疼痛的感觉无法避免。 “万宏图!” 桑雀又叫一声,拔起铁钉再次穿刺,一下接着一下,让万箱头疼得惨叫出声。 万箱头的精神因为剧痛无法集中,旁边红盖头飞起,几双干瘪发青的手猛然抓住万箱头的手臂,轻轻一扯。 “啊啊啊!!!” 万箱头的惨叫声直冲云霄,终于脱困的阴童拿着盖头和手臂,闪身回到桑雀身边丢下两样东西,那条手臂的手里,还捏着那个特制的火折子。 兵将鬼被何不凝暂时架开,夏蝉那边尚能应对鬼奴群。 万箱头痛苦打滚,陷入地上一滩墨迹之中,被其中水墨恶鬼牢牢抓住撕扯。 桑雀又用力的钉了数下,诡新娘缓过来,凶戾转头,抬手朝桑雀跟何不凝这边一下一下快速闪现。 万箱头也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坨恶心的腐肉,他迅速将其塞入口中咀嚼,断臂处立刻生出一条条蚯蚓般的血肉,迅速组成新的手臂。 诅咒杀不死万箱头,他们三个人的力量要杀他太勉强。 桑雀此刻一身负面状态迭满,满心怒火和烦躁,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癫狂的想法。 这一局,赌命! 桑雀取出从夏蝉处拿回手镯,划破手腕直接往手上一套。 镯子感受到鲜血,其中那点鬼血迅速活跃起来,像开闸的洪水,一边疯狂吸收桑雀的血,一边转化为鬼血溢出来,向周围扩散。 诡新娘猝不及防,一脚踩进鬼血,顿时僵在原地不动。 桑雀又取出那片一直不敢用的鬼指甲,指甲沾血,她十指上的指甲立刻向上翻起,桑雀痛呼倒地意识涣散。 一只鬼手,凭空出现猛地掐在诡新娘脖子上。 夏蝉绞碎周围鬼奴,脑袋悬空飞来,拼尽全力将头发汇成一股,绞住诡新娘的腰。 何不凝击退兵将鬼,引燃半身阴火,手掌按在诡新娘肩头。 集合所有力量,诡新娘被限制在原地,阴童出现在她身后,破烂的腹中伸出一条条发青干瘪的手臂,抓向诡新娘。 感谢‘西皮猫’在同人活动中贡献的两张插图,获得了大家一致好评,评为同人图评选第一名,加更庆祝,表达感谢(这也是跟运营官在活动前约好的,给同人图第一名加更,也谢谢运营官,压榨我给你们谋福利呜呜呜~) * 第240章 吞诡(累计打赏加更) 鬼血,鬼指甲,小蝉的头发,何不凝的阴火,还有之前被人骨骰子重伤一下,以及万箱头正遭受的诅咒侵蚀。 诡新娘在多重的压制之下,无法动弹,阴童趁机出手,腹中鬼手齐齐对诡新娘进行肢解。 无力肢解出大的部分,却也能肢解出小的部分,数量累计之下,对诡新娘同样造成不小的伤害。 没人看到阴童都抓下来了什么东西,只看到阴童那么多手在诡新娘背后扯了一把,就踉跄着后退。 诡新娘身上那股寒意,以及让血肉快速腐烂的力量骤然减弱,她的身体也有些变透明的迹象,这是关押诡新娘的好时机。 但是何不凝外袍已毁,身上并无另外一件能够关押恶鬼的东西。 就在这时,已经快要爬不起来的桑雀从包里摸出一面铜镜,铜镜表面闪过一道光,有什么东西被放出来。 阴童猛地扭头,原地消失。 “何……” 桑雀用尽最后的力气把铜镜丢给何不凝,之后重重地倒在血泊中,失血昏迷。 何不凝把那一声‘何’,错听成了‘哥’,心脏猛地颤了下。 接住铜镜,何不凝直接从诡新娘头顶一压到底,镜面扣在地上,诡新娘被关进去,周围所有的鬼奴眨眼间灰飞烟灭。 万箱头持续遭受疼痛的折磨,看到他们要关押诡新娘也没有余力将诡新娘召回身边,当诡新娘被关入铜镜的时候,万箱头也遭受到抽筋吸髓般的痛苦。 他整个人开始腐烂,散发出死尸般的腐臭味,地上的水墨围拢上来,将他淹没,侵蚀着他的身体。 走阴人一旦跨过四层,命就跟驾驭的鬼绑在一起了。 有一种说法,说的是活人无法驭鬼,能驭鬼的,只有鬼。 跨过四层的走阴人实际上已经死了,是靠着鬼的力量,继续以半人半鬼的样子活着。 何不凝现在,也是半人半鬼的状态。 他拥有阴火也是无奈的选择,他幼年差点死掉,被娘亲找来阴火,才续上了命。 他要是失去心脏里的火种,也会像现在的万箱头一样,迅速变成腐烂的尸体。 “姐姐!” 夏蝉一脑袋撞到桑雀身边,却因为没有身体,无法把桑雀扶起来,只能返回去找她的身体,一转头,却又碰上兵将鬼和红伞鬼。 水墨牢笼将他们困在这里,两只鬼无法离开,他们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继续关押这两只鬼。 低层级的邪祟,桑雀的铜镜可以关押很多,但是鬼级,四层只能关押一个,关押诡新娘都很勉强。 何不凝半边身体破破烂烂,也快到了极限,看着桑雀手上的玉镯不断吸食她的血液,何不凝意识到他必须马上把那镯子拿下来,不然她会死。 那些权衡利弊的事情,早已被他抛之脑后,今日若是没有桑雀助阵,他和崔城还有小五小六未必能关押诡新娘。 还有这一城百姓,也必然会死在鬼戏班的计划中。 桑雀不是恶人,最起码她跟说书人不同,也跟他们跟他说的不同。 两只鬼朝两人袭来,夏蝉强忍着泪意,大喊一声,“救姐姐!” 说完,她就毅然决然的朝两只鬼撞上去。 红伞飞旋,大刀举起,两鬼的目标都是半空中一头短发的夏蝉。 何不凝的刀也举了起来,对准桑雀戴镯子的手。 “闪开!” 突然一声大喊从侧面传来,只见一个身材臃肿却异常灵活的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只身挡在夏蝉前面,撞上两鬼。 是余大! 夏蝉以为她要看到余大脑袋被红伞削飞,身体被大刀当中劈开的惨象,却没想到有两条猩红的长舌从余大腹部飞射出来,卷住红伞下的女鬼和举刀的兵将鬼,猛地一扯。 两鬼就那么被扯进余大肚子里,夏蝉的脑袋悬浮在余大身后,听到阵阵撕扯,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传出。 这声音,让夏蝉莫名的头皮发麻。 何不凝那边,他的刀停在突然出现的阴童头顶。 阴童手里抓着一个浑身漆黑的婴儿,木然地看了何不凝一眼,转身用另一只手抓住桑雀手腕上不断吸血的镯子,轻轻一拉,镯子就脱离了桑雀的手。 何不凝眼睛一亮,阴童从桑雀身上‘肢解’出了镯子,她好聪明! 而且桑雀对阴童的驯化竟然到了这种程度,叫何不凝觉得极其不可思议。 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邪祟恶鬼会在主人昏迷的时候主动护卫和协助,不趁机反噬,就已经算乖的了。 阴童似乎有些压制不住手里抓着的漆黑婴儿,面无表情的将婴儿对着何不凝举起。 何不凝会意,取出他腰间的十胜石匕首,刺进漆黑婴儿体内。 漆黑婴儿痛苦挣扎,不知道阴童做了什么,婴儿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刺入它体内的十胜石匕首冒着点点火星,一点点跟婴儿身上的力量抵消。 在十胜石被完全消耗干净之前,可以暂时压制这婴儿一会。 余大那边的咀嚼声慢慢停下来,他捂着嘴,面色发青,压制不住的想要呕吐,他的身体,也膨胀了一圈。 强忍下去之后,余大转过来,努力对夏蝉扯出一抹笑。 “小蝉别怕,我不吃人,这辈子就没吃过人。” 何不凝看到这样的余大,极为震惊,从没想到余大竟有吞鬼的能力,他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能力。 他初入镇邪司跟着余大那段时间,丝毫没有察觉。 何不凝忽然有些晕眩,感觉自己这个校尉做得极不称职,一个桑雀隐瞒许多事情也就罢了,竟还有个藏得更深的余大。 余大的脚有点跛,踉踉跄跄跑到桑雀身边一看,就知道桑雀需要人血。 其实他对桑雀以及周围各种人的了解,远比他们以为的要多,只是余大从未表露过,也不想涉入其他人的事情中。 人嘛,难得糊涂,糊涂才能长命。 余大转头看何不凝和夏蝉,这俩假兄妹在没有血这点上倒是出奇的一致。 余大重重叹口气,取出匕首划破他自己的手腕,递到桑雀嘴边悬空,在不碰触桑雀的情况下,让血落进桑雀口中。 求生的本能让桑雀在接触到余大血液的时候,就不受控制地抓住余大的手到嘴边痛饮。 鲜血吞下,桑雀身体各处机能快速恢复,断开的腰骨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接续,比任何动物的血都恢复得快。 “别急慢点,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血厚。” 余大这种时候还有心说笑,他自己的脸色也很差,皮肤上出现大量裂纹状的血丝,整个身体肿胀得要撑破衣服,并且还有什么东西在衣服下蠕动。 何不凝有种极为不详的感觉,余大体内的东西让他后背发凉。 发现桑雀和余大都有失控的迹象时,何不凝蹲下去抓桑雀的肩膀,“桑木兰你醒醒!” 何不凝的手才碰到桑雀,桑雀眼未睁,一把匕首就朝何不凝脖子扫过来。 桑雀睁眼,眼神锐利,刀刃堪堪停在何不凝喉结处。 何不凝额角冷汗划下,抬着手不敢乱动。 桑雀呼吸逐渐平复,这才发现她抓着余大的手,嘴里满是血腥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桑雀手一颤,下意识地往后缩。 奈何腰骨还未完全恢复,她下半身还是动不了。 “姐姐!” 夏蝉已经把脑袋接回去,看到桑雀醒过来,一手抱着玄玉,扑过去紧紧揽住桑雀,再也忍不住的失声大哭。 桑雀惊魂未定,嘴角沾血,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 反倒是余大依旧笑呵呵的,撕下一缕布条包扎手腕。 “在这样的世道,喝人血的可不止你一个,你才喝多少啊。有人屁本事没有,喝人血的能耐首屈一指。收拾一下赶紧走吧,再不走出不去了。” 何不凝按着半边腐坏的身体扫视周围,水墨牢笼的一角被什么东西啃出一个大洞。 这里被水墨形成的山抬高,整个望山城尽在眼下,水墨鬼域已经覆盖到四方城墙的位置,城中各处宛如一副画,完全没有了现实世界该有的样子。 曹将军的鬼域要合拢了,完全合拢之后,鬼域中的一切活物,都会变成鬼域的一部分。 崔城那边,难道失败了? 何不凝心中一紧,担忧小五和小六的情况。 夏蝉已经帮桑雀把所有东西都捡回来,放进包里收好,她力气也被消耗不少,一只手要抱着受伤的玄玉,另一只手无法把桑雀从地上拉起来。 夏蝉急得直哭,何不凝闻声,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桑雀从地上拉起,背在身后。 桑雀手抬着怕碰到何不凝半边腐烂的身体,何不凝沉声道,“扶好别动!” 阴童手里依旧提着胸口插匕首的金童子,正欲跟着众人一起离开,忽然顿住脚步,朝刚才吞噬万箱头的墨水坑看过去。 咕嘟~咕嘟~ 墨水坑里冒出大量水泡,一个面容阴柔,浑身沾满墨汁的人从里面爬出来。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我有……戏神的……庇佑!” 话音一落,万箱头身后缓缓浮现出一张巨大狰狞的戏脸,周围水墨牢笼立刻震荡起来,轰然崩散。 不光巫娘娘会庇佑自家人,别的鬼神,也会! 见状,何不凝惊讶却不意外,他面沉如水,当即要把桑雀交给余大。 “你们先走。” 余大一步走到众人前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不看看你们仨都成了什么样,长辈健在,断没有让小辈去送死的道理,我怎么说也是你们俩的引路人,算得上半个师父吧?这里有我,你们先走。” 今天又是一万,写不动了,明天见~ 第241章 牺牲 《我有一个诡王朝》全本免费阅读 余大说这话的时候,桑雀一把抓住他手腕,面色惨白,眼神却十分强硬。 “没必要留下,我们可以一起逃。” 夏蝉也用力点头。 余大扫了眼万箱头那边,他趴在地上痛苦呜咽,身体开始出现异常变化,那是戏神的力量在注入他的身体,正常人的身体承受不住那样的鬼神之力,必然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可以带你们……” “桑二!” 余大突然拔高音调打断桑雀,语气严厉到桑雀被吓一跳,好似做错事被长辈训斥一样。 余大似乎知道桑雀要说什么,打断她之后,语气又柔和下来。 “你这个孩子狠起来是挺狠的,可心软起来,又有点不顾后果的心软,嗯,何校尉也是这毛病,好好改改吧,等你们跑远了,我会想办法抽身的,没时间了,快走!” 一阵咿咿呀呀的戏腔从万箱头那边传来,周围水墨画的痕迹也在这腔调中被冲散。 夏蝉惊呼一声,脚下水墨所画的土地突然散开,她差点掉下去,幸好何不凝一把抓住她,让她重新站稳。 寒风凛冽,头顶云层逐渐有了狰狞戏脸的痕迹,让人脊背发凉,戏神的力量在持续侵入此处,一旦曹将军的力量被冲散,他们脚下这座山消失,他们会直接掉下去摔死。 余大强硬地把桑雀的手掰开,深深看了眼何不凝,何不凝紧咬牙根,背着桑雀带着夏蝉一起,快步离开。 看着他们沿着水墨所化的山崖一阶一阶的跳下去逃远,余大转过身,衣衫猎猎,挠挠鼓胀到快炸了的肚子,看向身体异变的万箱头。 他痛苦嘶吼着,五个脑袋从他胸口腹部撑破皮肤钻出来,每个脑袋的脸都是戏脸,正好组成‘生旦净末丑’五角,正清着嗓子,准备唱上一曲。 活到现在都没吃过人的余大,一想到要把这家伙吞下去,就一阵阵作呕。 城里的人都跑远了吧,他是真的不想吃人啊。 “你是……何人!” 听到万箱头这么问,余大扯下腰间铜制令牌举起。 “镇邪司,小小一铜游!” “找死!!!” …… 古怪诡异的唱戏声响彻天地间,叫人毛骨悚然,遍体生寒,原本水墨所成的恶鬼僵在原地,脸上逐渐出现色彩,形成戏曲脸谱。 之前这些水墨恶鬼并不会特意攻击何不凝他们,此刻戏曲脸谱一成,那些恶鬼纷纷做着唱戏的姿态,朝何不凝他们追来。 阴童始终跟在几人身后,不断闪现在各处,小手一摸,那些恶鬼就散成一滩墨迹,掩护何不凝他们逃离。 咿咿呀呀的戏腔空灵诡异,带着莫名的力量,叫桑雀感觉脸部发痒,那曲子在脑子里萦绕不去,甚至连滴答声都压制下去,就像以前看过的恐怖片中楚人美唱的一样,叫她也忍不住想要跟着哼唱起来。 “集中注意力,别听!”何不凝感觉到桑雀的颤抖,叮嘱一句,他和夏蝉是不受影响的。 何不凝半边身体已经没有知觉,凭借意志力加快脚步狂奔,离得越远,桑雀受到的影响越小。 何不凝不知道余大的深浅,但余大绝对不止镇邪司登记的二层实力,刚才两个四层的鬼眨眼间就被他吞了,他最起码也有五层或者接近五层的实力。 只要余大踏入了鬼级,就没那么容易死,他能在镇邪司当八年铜游不露身份,肯定是谨慎的。 从山上下来,站在残垣断壁的镇邪司外,恶鬼司方向静悄悄地一点动静也没有,何不凝站在那里看了片刻,转头便走。 桑雀看出何不凝在担心崔城,小五和小六。 何不凝背好桑雀,叮嘱夏蝉跟紧,加快脚步朝离城最近的方向狂奔。 桑雀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能动了,她叫住何不凝,“我的腿已经有知觉了,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何不凝顿住脚步,把桑雀轻轻放下来,又朝恶鬼司方向看去。 桑雀知道他想回去,还未开口说什么,何不凝就转过头看着她,“这座城已经无法再救,逃出去好好活着,别辜负……想要救你的人。” 宽大的手掌重重在桑雀肩上拍了下,何不凝不给桑雀说任何话的机会,转身消失在已经变成水墨画的镇邪司废墟后。 “姐姐……我们怎么办?”夏蝉凑过来,抱着玄玉问桑雀。 桑雀看到路边一扇水墨画一样的破门倒在废墟中,她摊开右手。 刚才她就想冒险一次,开门带大家离开这里,哪怕秘密暴露,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但是余大似乎知道她的想法,也知道她的能力,喝止了她。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她对五层的实力完全不知,如果她用厌胜钱接触鬼域里这些已经变成墨迹的门,或许会直接把厌胜钱的秘密暴露给曹将军。 曹将军这个人她也完全不了解,门能不能在五层的鬼域里开启还是未知数。 但秘密暴露之后,或许鬼戏班和曹将军会选择牺牲所有人,强行把她留下,把九歌圣物留下。 万一是这种结果,等于所有人的生路都会被断绝。 桑雀重新握起右 手,现在不能依赖厌胜钱。 夏蝉浑身颤抖,抱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玄玉,惊惧害怕到了极致。 街道废墟中,有来不及逃走的人,半边身体被压在废墟下,半边身体已经跟水墨画融为一体,不时抽搐着。 夏蝉不想变成那样,她想活,她一直都想要活下去的,她还想跟着姐姐吃更多好吃的,去更多的地方看风景。 “小蝉走,姐姐带你出去!” 突然一声驴叫,桑雀和夏蝉扭头就看到黑驴在废墟之间狂奔,身后追着几个满身血污,笑容诡异的‘人’,他们的脸已经变为油彩涂抹的戏脸,踏着戏台上的步伐,状态诡异。 阴童闪现在那几个人背后,那几个人的脑袋登时滚落,身体倒地。 那肯定是幸存的百姓,听到了戏神的声音无力抵挡,变成了这样。 黑驴气喘吁吁地跑到桑雀身边,驴叫一声,它倒是来得及时。 夏蝉扶桑雀坐在驴背上,快速朝最近处的城墙狂奔。 阴童在两人身后停顿了下,转头看向那座摇摇欲坠的水墨高山,感受着来自城中各处,越来越强烈的恐惧感。 …… 四方城墙下,水墨画组成的世界中,成百上千的百姓汇聚在一起,努力往距离他们最近的城墙根下走,试图从城墙破口处离开望山城。 水墨鬼域的出现,让原本到处肆虐的邪祟被压制,鬼抬棺抓够了人,也抬着棺材离开城池。 可残酷的命运并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那些化作墨迹的东西,但凡有人碰到,身上就会出现墨染的痕迹,整个人也逐渐褪变成画中之人,最后散成一滩墨水,又从墨水中钻出漆黑的恶鬼。 就算不去碰触,随着周边一切的转变,百姓们也在缓慢的转变。 恐惧和绝望,主宰着一切。 “老天爷啊,难道望山城也要像丰宁城一样,全部毁灭在这里吗?” “求求神明,救救我们,不救我们也请放过可怜的孩子们。” “是镇邪司的叛徒,带着毁灭丰宁城的阴童投靠了鬼戏班,要把我们全都杀死在这里!” 有人曾见过桑雀驾驭阴童,答应了鬼戏班的招募。 当时那群人已经被冲散到城中各处,这个消息也不胫而走,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普通的百姓并不了解内情,也没有亲眼见过阴童,对于丰宁城的事情知道不多,但他们全都知道丰宁城灭了,一个活人也没留下来。 现在望山城的情况,让他们联想到丰宁城,死亡的恐惧始终充斥在心底。 忽然,天地剧变,周围的一切水墨都震荡了下,人群中爆发一阵阵惊呼,所有人转头看向镇邪司方向,看到那座水墨高山上,出现一个巨大鲜红的戏脸,对着大地上狞笑。 寒风乍起,温度骤降,黑色的鹅毛大雪洒落大地,凡是沾上的,身上立刻就会多一片抹不去的墨迹,加快被水墨鬼域同化的速度。 恐惧的尖叫声中,所有人都乱了,互相推搡着寻找能够躲避大雪之处。 …… 城东。 扛着镇邪司大旗的差役见此状况,拿着旗就狂奔远去,后面能追上的人拼命的追,追不上的人只能被落下,绝望的大喊哭泣,寻找避难之处。 寇玉山重伤初醒,根本跑不动,芸娘带着女儿不肯丢下他走,他只能把母女二人带到一处墙角,用宽大的身体把她们护在下面。 芸娘抱紧女儿,驱邪符在三人衣襟里缓慢燃烧,抵抗着黑雪的力量。 小女孩害怕大哭,“娘……娘……” 寇玉山扭头寻找其他能躲避的地方,可是没有其他地方,但凡有点能够遮挡的地方,早都被人占据,更有人为了那小小的地方大打出手,甚至是杀人。 场面,早就乱了。 寇玉山满脸是血,心脏抽疼喘不上气,他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思索了几息,寇玉山果断把身上两张驱邪符拿出来,塞给芸娘。 他双手撑在墙上,用身体完全遮挡住母子俩。 “芸娘你听我说,孩子认你是娘跟我不亲,你若不在她怎么活!与其三个人一起死,不如争着让你们二人活,明白吗?” “娘……” 芸娘抓紧驱邪符,痛哭流涕说不出话来,听着身边孩子害怕的哭声,看寇玉山的后颈和手臂上逐渐出现墨迹,却对她笑。 “对不起玉山,是我们拖累了你,都是我们拖累了你……” “别 第242章 回去 《我有一个诡王朝》全本免费阅读 镇邪司地下,恶鬼司监牢。 “小六,快!” 小五挥刀击退周围那些水墨恶鬼,用力将入口处两扇厚重的大门拉开一道缝隙。 “吃你爷爷一炮!” 小六把最后一个炮仗扔出去,轰隆一声响,奔涌而来的水墨洪涛被炸出一道缺口,周围恶鬼更是在红色的硝烟中焚烧成灰。 小六个子小,身手灵活,一个箭步冲过大门中间缝隙,回身去拉小五。 “五哥!” 砰! 大门忽然被关上,小六愣了一瞬,旋即惊恐地睁大眼,冲过去用力推石门。 “五哥!五哥!” 小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好像看到那门是他五哥自己关上的。 “小六你别喊了,现在仔细听我说!” 门后,小五靠在门上,透过逐渐散去的红色硝烟,看着整个恶鬼司变成了血与墨交织的恐怖地狱,苦笑一声。 崔城开道,他们好不容易下来,进来之后在赌鬼的棺材里发现了曹将军的尸体,状元鬼已经脱离掌控。 原本只要找到曹将军的面具和官印,以官印压制眉心,再戴上面具,曹将军就能暂时找回些许理智,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之后,一切发生的太快,状元鬼袭击了他们。 崔城把他俩推开,被状元鬼上身,恶鬼司特殊,状元鬼必须借助活人的身体才能走出去,但曹将军已经在死前通过鬼奴印,把下面所有狱卒都杀了。 之前他们在外面感觉曹将军还有一丝理智,只对付万箱头,不动镇邪司的人,都是状元鬼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引人下来,救曹将军的时候好让他附身。 崔城在失去理智之前,用那把随他征战多年的刀刺进内,暂时将状元鬼压制住,让他和小六走。 事已至此,凭他和小六的能力,奈何不了状元鬼。 但也不是全无办法。 “小六,你以后少一点好奇心,嘴巴严一点,别让咱们校尉觉得你守不住秘密,什么都不告诉你。” 小五对着外面大喝。 “五哥你别说了,把门打开咱们一起逃啊!” 小五低头查看大门左右两边,在浮雕处按了几下,门上立刻传出机括咬合的声音,有滚烫的液体从大门上方,沿着缝隙流下来,彻底将大门封死。 这就是恶鬼司最后一道防线,只能从门内开启的机关,开启之后,整个恶鬼司就会被严丝合缝的封死,变成一个庞大的封印之地,让里面所有的恶鬼都无法离开。 丰宁城地下,现在也是这种情况,要等人手足够,准备充分的时候,才能重新开启。 “小六,咱们校尉的梦想是死在战场上,但他是这世道中难得的好人,死在战场上就太可惜了,凡事你拉着点他,别让他逞强,或许有朝一日,他会成为为天下百姓真正开创太平盛世的人。” 面前朱红色的硝烟散去,汹涌的暗红色墨水汇聚如潮,潮头化作众多狰狞恶鬼,朝着小五袭来。 “小六,帮我跟我娘说声对不起。” 轰! 巨大的拍击声从门后传出,小六紧咬牙根压着悲痛,定定地看了大门片刻,抬手一抹眼泪,扭头便走。 顺着来时的路拼命地往上爬,门被封死之后,鬼域后继无力,周围那些水墨的痕迹在缓慢消散。 这样一来,全城的百姓就有机会逃出去,只要他们还能坚持到此刻,就有活路。 撞击声不断从后方传来,通道周围碎石滚落,有再次崩塌的迹象。 小六手脚并用的往上爬,出口的光就在头顶,脚下的路因为震动突然下陷,就在小六以为他也要死在这里时,一只手从上面伸下来,紧紧地抓住他。 是何不凝。 第一次,是在疫病肆虐的村中,他救了小六,这是第二次。 “头儿!五哥和崔校尉……” 小六被拉上来,再也绷不住地哭出声,看到何不凝就像看到自己亲大哥一样。 下去的路彻底被堵死,何不凝浑身紧绷,深吸一口气道,“他叫齐世平,乃当朝兵部尚书庶出第三子。” 因为庶出,所以不受重视,跟何不凝到这秦州来,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让他家中娘亲母凭子贵,不再被主母欺辱。 小六嘴唇蠕动,将五哥的名字深深记在心中。 何不凝站起来,按着剧痛腐烂的肩膀看向远方那座尚未完全散去的水墨高山。 黑色的鹅毛大雪逐渐减小,风也停了,鬼域不再闭合,那戏腔不知何时没了声音,上面静悄悄的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你自己走吧,我去看看。” 何不凝的腿被小六一把抱住,小六恳求道,“头儿你不能去,你是秦州的夜游校尉,现在望山城变成这样,其他地方还不知道什么样,必须你来主持大局,你若有事,只怕整个秦州都要乱起来!” 一句话,让何不凝僵在原地,眼神逐渐暗淡下来。 “你说的对,望山城已经没了,秦州不能乱。” 他想起桑雀跟他说的,鬼戏班要引尸巢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何尸巢到现在都没出现,但这件事不得不防。 如果尸巢真的来了这 里,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到时候不光是望山城,整个秦州乃至晋州都要遭殃。 深深看了眼高山处,何不凝吸口气,拉起小六朝外奔逃。 …… 雪势变小,封锁各处的水墨痕迹慢慢退开,命大的百姓们从躲藏处跑出来,汇成人流,浩浩荡荡地朝城外狂奔。 黑衣少女浸在一池墨水中无人理,十几个孩子从城墙下的破洞爬出去,看到不远处,缩在树下惶惶不安的那群孩子。 芸娘抱着孩子,抓紧最后半张驱邪符,跟着人群, 第243章 鬼级 《我有一个诡王朝》全本免费阅读 桑雀拼尽全力,不计后果的铺开祟雾瞬移,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使用祟雾的同时也被祟雾侵蚀,身体逐渐僵冷,出现尸斑。 但是心中的焦急压过一切,桑雀管不了那么多。 那些触手一样的血肉只吞食周围出现的邪祟,连地上的尸体也不碰,这一幕让桑雀看得心中发酸。 这种时候,余大还在恪守他的底线。 曾经,桑雀还觉得余大对谁都谄媚,初次见面,余大一把年纪管小六叫六爷,对魏五那种混蛋也是唯唯诺诺,一点自己的气节都没有。 现在,桑雀才发现自己有多幼稚! 能够使用祟雾,桑雀很快就找到了余大,他孤身一人倒在废墟之中,身边是镇邪司广场上的那座牌楼,倒塌碎裂,牌匾只剩‘镇邪’二字。 那直冲云霄的血肉螺旋便是从余大腹部破出的,裂口的形状,就像金红色眼睛。 “老余!” 桑雀大喊一声,地上忽然冲出许多纤薄的血肉,朝她包裹上来,没等桑雀闪开,那些血肉又震动着停在原地,没有伤害她。 余大整个人像充满气的气球,胀大到脖子都没有,皮肤上全是青紫色的裂痕。 他转过头,艰难地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桑二,我吃人了……我破戒了……” 桑雀避开那些血肉到余大身边,“万宏图不是人,是畜牲,你没有破戒,你坚强一点!我现在就想办法救你。” 轰隆! 大地崩裂,余大闷哼,那些血肉从他后背穿入地下,正在城中各处肆虐。 余大此时才有些反应过来,他好像是中计了,吞噬万箱头,太顺利了,但正因为他吞了过于强大的力量,才让他体内的鬼实力暴涨,心灯不稳而失控。 这也是那戏神想要的结果吧,不管万箱头失控还是他失控,都能达到毁灭一切的目的。 余大脆弱地哀求,“帮帮我桑二,我不想吃人,你干脆,杀了我吧。” 桑雀抓出一把箭矢,以十胜石箭头刺向余大腹中冒出的血肉,尚未碰触到,就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箭头折断震飞。 周围的血肉被激怒,又朝桑雀冲过来,再次被余大强行制止。 桑雀从包里拿出还能用一次的玉镯和人骨骰子,毫不犹豫划破手腕再一次戴上了镯子,镯子吸血化作鬼血,鬼血蔓延到余大身下,那些血肉触须震颤着,似乎受到了一点点压制。 余大迷蒙的双眼也逐渐有了一点亮光,桑雀抽出百胜刀,拼尽全力砍下去。 锵! 刀刃应声而断,这样还是不行,不能斩断他身上这些东西。 “好饿……我好饿……” 桑雀从包里取出一块碎掉的巧克力,那是给夏蝉留的,幸好现在是冬季,没有化。 她颤抖着手,把外面的布剥开,把巧克力放进余大嘴里。 “你看,这世上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是你从来没有吃过的,你要坚持住啊老余,等你好了我带你和小蝉一起吃火锅,就是煮一锅又麻又辣的汤,把肉切成薄片烫一下,沾上芝麻酱或者香油……” 桑雀用这些话吸引余大的注意力,暗中命令阴童去撕扯余大腹中破出的血肉。 阴童没动,强力抵抗着她的命令。 阴童的实力不够,不敢碰触余大身上的东西。 快速失血让桑雀的脑袋开始发昏,她拿起人骨骰子,“我现在没有钱,但是你可以取我身上任何东西,哪怕是往后十年二十年的财运都可以,帮我一次,就一次!” 骰子丢出去,桑雀全部心神凝聚在上面,看着它旋转落定。 没有点数,骰子立在了缝隙中,投掷失败,因为她身上已经没有钱了。 规则就是规则,打不了任何折扣! 余大嘴巴蠕动着,巧克力的味道在口中化开,他虚弱地笑起来,“这东西……我吃过……原来你真的是……她的女儿……” 余大呢喃出声,桑雀瞳孔骤缩,余大见过她亲生母亲。 可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玉镯还在吸她的血,现在还剩最后一个办法! 桑雀收回骰子看向阴童,阴童手里还抓着已经不再挣扎的金童子。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就现在,你必须踏入鬼级!” 阴童站在原地没动,用空洞的眼窝注视着桑雀。 今夜事情已经闹得够大,知道阴童存在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相信差得不多。 阴童肯定有办法弥补这点差距,她是回到四层,不是第一次迈入四层,必然跟其他鬼不一样,肯定有办法! 阴童进阶四层的要求就跟五层的鬼一样,只要阴童能够迈入鬼级,再加上鬼血的压制,从余大身上肢解出一部分力量,余大就有机会重新压制住他的鬼。 桑雀举起带着镯子的手,“你不帮我,我就会死在这里,我死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阴童终于动了,缓缓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指向桑雀。 阴童要桑雀来付出代价,才能强行进阶。 桑雀扫视一片废墟的望山城,今天还是除夕,本该是团圆的日子,却死了这么多人,已经够了。 再赌一次,赌自己绝对不会 死在这里! 她是小说的主角,老妈还等她回家吃团圆饭,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一定会回去! 坚定信念之后,桑雀放开自己,“来吧!” 阴童嘴角勾起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她破洞的腹中伸出几双干瘪枯瘦的手,抓住金童子已经失去抵抗的身体,一点点扯进自己身体里。 之后,阴童双手各出现一个带着血肉神经的眼珠,她抬手将眼珠按进眼窝,放下手时,一双红底黑瞳的鬼眼,看向桑雀。 四目相接的瞬间,桑雀呼吸一滞,蓦地坠入九幽,阴冷的狂风从脸庞擦过,她看到高空之中,一 第244章 尽人事,听天命 《我有一个诡王朝》全本免费阅读 望山城东。 镇邪司的黑底红字大旗插在地上,在风之中猎猎声响,篝火被点燃,驱散深冬夜晚的寒意。 劫后余生的百姓看到火光,看到镇邪司的大旗,哭天抢地的跑来此处聚集。 本是除夕团圆时,家家户户却都经历了生死离别。 何不凝脸色惨白,披着并不干净的披风,把所有逃出来的镇邪司日游使和普通差役聚集起来,零零总总也就三十多人。 城中动静早就停了,小六带人去查探,何不凝紧张地走来走去。 不多时,他看到黑驴驮着夏蝉从林中奔出,夏蝉头发凌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何不凝快步迎上去,脱下披风给瑟瑟发抖的夏蝉披上。 “你姐姐呢?” 他以为,桑雀早就应该跟夏蝉一起逃出来了。 “姐姐……姐姐又回去了……”夏蝉哭道。 何不凝面色煞白,脑中还萦绕着桑雀丢给他镜子时,被他错听的那一声‘哥’。 “头儿!” 小六气喘吁吁地跑来。 “城里没事了,除了大面积地陷和坍塌之外,什么邪祟恶鬼都没有,干净得不可思议。” 何不凝声音压制不住的颤抖,“桑二呢?” 小六摇头,“没有找到,也没有看到余大,镇邪司那块出现的古怪东西也消失不见,就留下一个大坑,方圆十里连尸体都没有,我还找到了这些。” 小六拿出断掉的百胜刀,玉镯碎片,一些箭矢,都是桑雀的东西。 “还有……这个。” 小六皱着眉,捧起一个染血的布包,慢慢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 “像是……被生剖出来的。” “这是姐姐的吗?”夏蝉害怕地问。 何不凝眼前一黑,小六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阴童的心脏在盛京,她缺少心脏,必然会挖别人的,阴童这是反噬了桑雀? 桑雀没了心,还怎么活? “头儿你千万要保重,尸巢在哪还是没有踪迹,这件事万一是真的,还要靠你来指挥大家处理。” 何不凝吸口气冷静下来,仔细思索片刻,神色一凛。 “去最近的驿站调动所有人,通知全秦州,就说阴童入侵,望山城破,死伤近两万,镇邪司女夜游桑木兰,日游校尉崔城,日游……” 何不凝顿住,才发现他竟然不知道余大真名叫什么,他气恼握拳,又无力地松开。 “……日游余大,夜游齐世平拼死阻拦,鬼祸暂时平息,请各城抽掉人手,尽快支援。就这么写,一个字都不能错也不能少,用最短的时间,尽可能让全秦州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是!” 小六没有丝毫质疑,立刻领命去处理,从前的小六一定会问为什么这么写的,一定会质疑何不凝这样散播消息违反镇邪司的规矩。 但是现在的小六,要像他五哥一样,做校尉最信任的手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夏蝉哭喊着要去找桑雀,被何不凝强行拉住,“她会没事的。” “你骗人,你们都骗小蝉,你们都是坏人!” 何不凝没法安慰,因为他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鬼戏班想要用望山城的事情来传播恐惧,他就把这些恐惧转嫁给阴童。 桑雀跟他说过,阴童要回到鬼级,需要万人恐惧,只要消息传开,万人恐惧不难。 桑木兰这个名字可能是假,但是她女夜游的身份具有唯一性,百姓的香火可以落到她身上。 不管她现在是什么情况,跟着阴童一起迈入鬼级,或许是她唯一的活路,只是…… 他现在最怕的是来不及! 当年他来不及跟娘亲见最后一面问清楚,现在也来不及跟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把话说开,把一切讲明白。 看着那颗心脏,何不凝懊恼自责,心痛难耐。 还有崔城,小五和余大,他即便已经知道结果无法扭转,仍心存侥幸,希望有奇迹发生。 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安抚好夏蝉,何不凝给她找了些吃的补充体力,立刻投身到善后工作中。 天色渐明,黑夜逐渐过去,鬼戏班说的尸巢始终没有出现,何不凝也不知道为何,只能继续让人严防死守。 望山城周围,仍有百姓陆陆续续的赶来,啜泣的声音,久久不能散去。 浑身滴水,带着一身赤色水草秦泽,喘着粗气,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 篝火附近,总在镇邪司附近摆摊的老马,抱着一坛子酒在哭。 芸娘靠在树下无声流泪,哼着不知名的歌谣,轻轻拍着睡着的孩子。 还有一群慈幼局的孩子,围坐在距离芸娘母女俩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众人低低地哭泣。 “别哭了,我们能活下来,要感谢刘夫子和千面神的神使姐姐,我们一起拜谢千面神,求千面神保佑夫子和姐姐好不好?” 有人提议,孩子们纷纷从随身的书包里取出神像,可是无一例外,每个孩子手里的神像脸部都裂开了。 孩子们不知所措地互相看,刚才提议那个女孩子又道, “没关系,我们把神像的脸修好,以后等我长大有了家室,让我们的后人也供奉千面神,千面神一定会继续保佑 第245章 冒名顶替 《我有一个诡王朝》全本免费阅读 现代,除夕夜。 桑晚给客厅换了一套红色铺巾,茶几上摆满干果,电视打开播放着春晚开始前的特别节目。 “来大将军,今天妈妈也给你换个红项圈,明早给你发个大红包好不好?” 桑晚蹲在大将军面前给他换项圈,项圈上的姓名牌特意选了一面是金色‘福’字的款式,新年氛围浓郁。 汪!汪汪! 大将军很喜欢,凑上去舔桑晚。 笑闹了一阵,桑晚看向桑雀的房间,说好下午回来,都快晚上八点了,是什么事耽搁了吗? “你自己玩吧,妈妈去帮徐阿姨做饭。” 桑晚揉揉大将军的脑袋,去厨房帮忙。 徐淑芬围着围裙,正在烧鱼,本来已经在饭店定了菜,但老一辈不太习惯这样,非说最起码也要自己烧俩菜,才有过年的气氛。 一桌菜做好摆好,徐淑芬坐下休息,看了眼墙上的表。 “怎么小雀还没回来?” 桑晚笑了笑,“可能是飞机晚点了,现在电话关机,估计没落地呢。” 徐淑芬点点头,“这当明星就是累,大过年的也不放假,还要赶什么通告。” “以后可能比现在还忙。”桑晚苦笑一声,“不等她了,孩子有自己的事业忙是好事,我当妈的不能叫她担心,就从现在开始适应她这个工作节奏,徐阿姨咱俩走一个。” 桑晚打开饮料,跟徐淑芬碰杯,庆祝新年。 桑晚把桌上的牛肉拿两片喂给大将军,做出轻松的样子。 春节联欢晚会过半,徐淑芬年纪大撑不住,要提前回去休息,桑晚让大将军送徐淑芬回去。 大将军很聪明,可以自己回来,就在同个小区,也不远。 大将军送徐淑芬出门之后,桑晚才压不住慌乱的样子,到桑雀房间里查看那口她离开时用的大箱子。 这也是她的建议,不要用家里的门,用可以移动的箱子。 这样万一家里这边有什么不方便的,她就可以把箱子换个地方放,降低桑雀暴露的风险。 “到底出什么事了!” 桑晚着急打转,跑到书房取出桑雀带给她的那些纸,将之前拓印山鬼令牌的那张纸放在上面,诚心地祈求巫娘娘给她一点启示。 刚刚祈求完,外面传来响动,桑晚立刻站起来冲到客厅,看清楚突然出现在客厅的人,桑晚心尖一颤。 “妈……” “小雀!” 桑晚大步走过去,关切地看着桑雀,她身上衣服又脏又破,头发上覆满灰尘,脸上全是血泪留下的痕迹,皮肤惨白,嘴唇干裂,惨不忍睹。 桑雀的手很冰,冰得不像活人,叫桑晚心尖打颤。 桑雀一看到桑晚就开始哭,“妈,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余大死了,寇玉山死了,崔城和五哥都死了,我救不了他们,我只能看着他们死,我好难过……” “还有刘天佑,是我把他叫来望山城的,他也死了,是我害死了他,妈我好难过,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让这一切发生,妈我好疼,好疼啊……” 桑晚一把将桑雀抱在怀中,“没事的,会没事的,你别这样,哪里疼,是受伤了吗,告诉妈妈,妈妈带你去医院。” 桑晚松开桑雀,扫视她全身。 桑雀眼中流出血泪,缓缓抬手拉开衣襟。 桑晚倒抽一口凉气,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耳鸣尖锐,天旋地转,心脏怦怦狂跳。 “……我们欢聚一堂,辞旧迎新,共同庆祝新年的来到……” 桑晚完全听不到电视里传出的声音,看不到主持人热情洋溢的样子,脑中全是梦醒前最后一刻,桑雀胸口血肉模糊的大洞,里面没有心脏。 桑晚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地流。 小雀一定是出事了! 桑晚双腿发软,才一站起来就扑倒在地,撞翻了桌上的干果。 忍着疼,桑晚重新爬起来跑到书房里,颤颤巍巍地拿出桑雀从诡王朝带回来的纸。 思考着怎么下笔的时候她又顿住。 她现在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哪里出了事,就算要用指代的方法,范围太笼统,圈进来的人就会很多,未必能让故事落在桑雀身上。 不能直接把桑雀的真名写在纸上,说书人本人都不敢写,一定是写了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可她也不能写现代这边的事情。 桑晚捏着自己颤抖发麻的手,实际上她在桑雀不在家的时候尝试过几次,最后发现这纸和这能力,对现代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影响力。 尽管她觉得这不合理,毕竟她这个说书人的身份,是受现代认可的,结果无法影响现代,逻辑不通。 深层原因桑晚也不知道,她现在只想桑雀回来,完完整整,好好的回来。 叮咚~ 手机响了,桑晚一眼扫过去,浑身一颤。 【‘笔耕者’邀请你加入‘故事接龙’群】 * 诡王朝,大年初一。 病殃殃的墨砚书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酒楼二楼窗边,抱着小巧的暖手炉,看下面街道上张灯结彩,却丝毫没有新年的氛围。 连天空,都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