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腰》 3. 试探 [] 次日林苑卿起了个大早,昨日夜里大雪已经停下,此时正是赶路的好时机,她穿好衣裳,一改之前的素白,穿了身翠绿,如瀑布般的黑发用青色发带束起。 “云姑娘?你这可是要走了?”玉娘子半靠在楼梯上笑眯眯看着人问道。 “嗯,赶路。”林苑卿绕过她径直向下走,玉娘子转身从后搂住林苑卿,下巴搁在她肩膀处,声音娇弱:“云姑娘不吃口饭再走吗?这路途遥远的,可别累着姑娘了~” 林苑卿被她的举动困在原地,没听见她具体说了什么,回过神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下了楼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坐在桌上抬头恰好能望见楼梯拐角的房间,那屋子紧紧关着门,没有打开的一丝迹象。 她压下心里莫名的感觉,往嘴里塞了几口饭菜,便找了借口离开,刚刚出客栈才发现不知何时,玉娘子将门口的白灯笼换成了红灯笼,惹眼了许多。 去往京城的路上被开出来了道路,来往的商队不论炎夏寒冬接了活都该在指定时间抵达,这正合了林苑卿的心意,她大抵能在日中时到达京城。 周遭的风声不断,光秃秃的树挡不住景色,一眼望去全是无垠的白,林苑卿提步走的很稳,一步一个脚印。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她在一处树旁停下歇了片刻,回头看时什么也望不见,天地一色的白,只有她一人闯入这白色画纸,为其增添色彩。 她靠在树上眯了眯眼,六年前的一切似乎都刚刚发生在她眼前,她记得那天所有的烈火,彻骨的雨水冲刷的痛和被救的感激,她想重回京城时理应先去找那位大娘。 思绪又转到昨晚那男子身上,她从背上的包袱里拿出那枚斐然的玉佩,在手上掂量掂量,又拿起对着日光,透过光亮她好似看见了一个字的轮廓。 她眯了眯眼,放下又拿起玉佩,在光照下看的认真,还没看清字就透过玉佩的缝隙望见了朝她射过来的弓箭。 她心下一惊,收回玉佩,背起包袱一个转身躲在了树后,那箭破开冰冷的空气,呼啸而至,“嗖”的一声钉进树中两寸。 光秃秃的树根本不足以遮住她身形,何况她今日着一身翠绿,林苑卿咬了咬舌尖,从腰间拿出银针,试探性的探出头,刚露出眼睛一支箭便迎面而来。 她转身避开扑在雪中,在纯白的雪里她就如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如若不离开这地界横竖都是死,但又向何处去,方圆几里都是这般景色。 林苑卿翻身看见一处高坡被雪覆盖,勉强可躲避身形,她手中拿着银针,回头射出一针,随后加快脚步躲在高坡后。 银针刚出去没几秒她便听见了剑与其碰撞的声音,她心下一沉,看来来的不是个三脚猫功夫之人,现下她定然是打不过。 此时耳边传来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林苑卿从包袱里拿出匕首,用力攥紧,身体尽量下沉,在视野里看见脚面的一刻,她瞬时出手,却被人用剑拦下。 林苑卿皱着眉站直身子,那人脸上有面罩,一袭黑衣,看着像夜行衣,背后还背着弓箭和箭筒,仅露出的一双眼睛里透出的神色却让她感觉到一丝熟悉。 她起身攥着匕首直冲他面门,那人右手用剑挡住她的匕首,左手冲她身上的包袱袭去,看清他动作的林苑卿一晃神,仓惶的和那人拉开距离。 两人交手时,林苑卿躲避和出手间总分神给身上的东西,一时没注意身后的地势,脚下一滑就要向后仰。 那人快速抓住她胳膊把她拉回来,顺势夺了她的包袱,林苑卿回神去抢,被他用剑刺穿肩膀,鲜血在绿色衣服上绽放,她不肯被人夺了包袱,挣扎着上前出手,却被人击中脖颈后,眼前一黑就要倒地。 意识消散前她看见那人拿着她的东西要走,耳边却有了另一道脚步声,来的缓慢却踩的很深,还有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 屋内点了熏香,炉火也旺,身上的被褥压的林苑卿难以翻身,她在意识昏昏沉沉间侧头看向房间的屏风,上边投出两道身影。 两道身影一道身姿挺拔的坐着,另一道单膝跪在地上微低着头,只有一个人在说话,声音低沉,言简意赅,林苑卿只能模糊听见几个音节,却听不见具体谈话内容,谈话见也只有一个人的声音,跪着的人只点头或打手势。 她费力的把脑袋转回去,身上肩膀处只有些许疼痛应该是有人包扎过了,没有看见她的包袱,大概率被人掳走了。 “嘶——” 林苑卿在被褥里缓了半晌,意识放空根本没听见屏风那边两人的动静,等身体能活动后她尝试着坐起来,脖颈后一阵酸痛,那人下手还真不轻。 肩膀处被包扎的很丑,虽说药粉撒了,但纱布包的确实不堪入目,她动动左手给纱布重新调整了一下,顺了些。 “醒了?”一道好听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 林苑卿转头看屏风,发现不知何时已然只剩下那端坐的一人,她左手揉揉后脖颈轻声“嗯”了句。 “伤口包扎过了,你的包袱在屏风外的桌子上,东西不知丢了否,你可以来看看。”那人端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 林苑卿听见后半句径直下了床,把衣服整好快步走到屏风前,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包袱,她拿起查看东西,发现玉佩和令牌都在,衣服药粉,药瓶一样没少,她疑惑的抬眼和面前的人对视。 “......” “......” 面前的人还是穿着黑袍,袖口处有繁琐的金纹绕在上面,他头顶玉冠束发,一双丹凤眼掀起眼皮,看人时总带着些狠厉,脸上有了血色,他骨节分明的手端着茶杯放在唇边,看见林苑卿看他反而挑了挑眉,却没开口说话。 “是你?”林苑卿在桌前坐下,她不用想现在自己脸上也是没有血色,倒和昨晚的情形相似,不过身受重伤面无血色的成了她自己。 那人成了给她包扎的救命恩人。 “嗯。” “这是哪?” “客栈。”他语气生硬的回了一句,末了又加了一句:“玉娘子的。” “你的人?”林苑卿从桌上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何出此言?” “昨日我来时客栈外挂着白灯笼,我当时想客栈挂白灯笼也未免太不惹眼,后来我走近那玉娘子却准我进,拐着弯让我离开这里,我说我是姓云的医者她才放我进来,我走时,这客栈外边已换上了红灯笼。” 林苑卿抿了口茶,声音清冷,一字一句的分析。 “这些事又与我何干?”那男子放下茶盏,随手拿起身旁棋局旁边的黑子,要放不放的攥在手里。 “你昨日身受重伤所以客栈挂白灯笼,今日伤治了,自然挂红灯笼。” 那人轻笑出声,“云姑娘,不过臆测,言语要凭借证据。” “你被人追杀了。” 林苑卿不想和他绕弯子,干脆的撂下一句话,说罢也不看他眼色,自顾自站起身来到窗前,开了窗,让冷空气吹着蓬松的雪从窗口进来,落在她身上。 “并未,与好友的局罢了。” “当真?”林苑卿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一步步朝他走来,“那为何你连大夫都请不得,要用那般法子请人?” 林苑卿也并非想得 5. 李期 [] 小石头眼睛睁大,迟迟未说一语。 林苑卿视线越过小石头看向李期,他一身殷红广袖衣袍,袖口刺着金色祥云,腰间挂了纯白玉佩,黑发被玉冠束起,逆着光站在深巷里。 在无垠的白色里他像是一朵红梅,悄然绽放其上,为天地增添颜色,他右手倏地收回展开的扇子,一下下敲在左手上,说不出的散漫。 李期样貌不如沈霁淮一眼惊人,他比沈霁淮少了份攻击性,眼角眉梢尽是笑意,那点笑直达眼底,让人一眼看穿。 “镇北侯府世子也不是贵人?”他嘴角上扬,语气里多了份调侃,“那当你这小乞儿的贵人可真真太难。” “镇北侯府世子?”林苑卿低声重复一遍,镇北侯与她爹有交情,同是上阵杀敌守卫疆土封侯的将军。 “嗯?”李期听不清林苑卿说了什么,视线也不再看小石头,直勾勾看向她。 “公子何必为难一个孩子,他心智不成熟,认为贵人是对他好的,公子若是真贵人,大街小巷自会为你正名。”林苑卿开口回了李期的话。 李期拍扇子的手一顿,眼底有了兴味,向前几步与林苑卿拉近距离,好奇地问:“哦?那依姑娘所看何为贵人?” “贵人并未有准确定义,上阵杀敌保卫疆土者为贵人,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者为贵人,医者仁心救助百姓者为贵人,心中仁义使国家风调雨顺者为贵人,遇贫苦者施予银两者也可唤作贵人。” “倘若心中有贵人之义,其行为皆可被称作贵人之举。” “不知李某可否能得知姑娘芳名?”李期双手拢起作揖,语气中能察觉到尊重。 “公子唤我云卿即可。” “镇北侯府世子,李期。” 林苑卿点点头,暼了眼小石头,李期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伸手握住小石头的手腕把人拉到身前,双手扶住他肩头,商量着问:“你这小乞儿可愿来镇北侯府当差?” 小石头抬头看林苑卿,见她轻轻点头后才重重点了两下头。 林苑卿从李期身边走过,他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鼻子,还未细想就听见她问:“李世子来这陋巷有何事?” 李期哈哈两声,手放在脑后有些无措,“我方才看这乞...看小石头着急忙慌的跑,怕有什么祸事便跟着他来到了这。” 他手摸摸小石头的头,突然说:“小石头你还未用饭罢,正好醉仙楼我订了雅间,云姑娘也可一道前去。” * “哎哟,李公子怎么今日肯来醉仙楼?”门口的小二笑眯眯的打趣李期。 “海棠苑。”李期伸手抛过去一木质圆牌小二接住后弯腰赔笑,目光看向小石头时表情滞住一瞬,随后便迎着几人向二楼去。 林苑卿进了屋子先打开窗探出身,在巷子阴影处望见了宿景,她靠在窗前点点头,让他离开。 转过身看见李期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着湿布给小石头擦脸上的污垢,边擦还边打趣,“长得倒是周正,咳...” 林苑卿暼他一眼坐在小石头身旁,伸手搭在小石头手腕给他把脉,“我给你的药你每日一颗,喝完为止。” 李期挑挑眉刚想搭话,小二便推门进来,手里端了好几盘菜肴,嘴里絮絮叨叨的念:“各位客官今日有福气,我们掌柜的亲手做了海棠酥,这可是千金难买啊。” 桌上的荤食居多,素菜只占一小半,剩下便是甜点,林苑卿大概扫了一眼,把自己眼前的荤菜与小石头眼前的素菜换了位置。 “啊对...对!醉仙楼的海棠酥确实难得,云姑娘可以尝尝。”李期把海棠酥推给林苑卿,他转过头给小二塞了些银两,让再拿些好酒来。 小石头好些时日没吃饱饭,现下早已垂涎三尺,眼睛里充满了对肉的渴望,他小心翼翼地看林苑卿又转头看李期。 李期拿起筷子夹了鸡腿递给小石头,他看见小石头把筷子撂在桌子上双手握着鸡腿,张大嘴巴把肉往里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好笑。 “云姑娘,你会医术?” “嗯。”林苑卿喝了口茶水,反应了过来又疑惑的“嗯?”了一声。 “啊,是这样。”李期面上多了些为难,扇子放在脑后,敲了敲脖颈,梗着脖子小声问:“你...你能不能为我把个脉?” “把脉?你看起来生龙活虎的,可不像有什么病在身上,难不成你有隐疾。”林苑卿皱着眉说出推测。 李期瞬时闭上了嘴,手足无措间给自己倒了杯酒,面上打个哈哈,眼睛四处乱瞟也不说出实情。 “可以,李公子先用饭罢。” 说是三个人用饭,实则大部分饭菜都进了小石头的口中,剩下两人,一人默默喝酒四处躲避视线,一人偶尔吃些素菜喝点茶水,一顿饭下来李期面前摆了两瓶空酒坛。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林苑卿看了看李期,他脸颊上多了两坨红晕,一副醉酒的模样,嘴里还说着胡话。 林苑卿站起身走到李期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说道:“李公子?” “嗯...嗯!”李期瞬间睁开眼睛,眼底尽是澄澈。 “我给你把脉。”林苑卿把袖子向上挽,露出手搭在李期手腕上。 “......” “......” 李期睁大眼睛冲着林苑卿嘿嘿笑,傻气冲天,可林苑卿笑不出来,李期的脉象乍一看很平稳,是正常人该有的,可细细把脉之后确有异样。 他气阴两虚,脉络瘀阻,看起来是有心疾,林苑卿呼出一口气,准备换个手腕再试一次时,被李期抓住了手腕。 她缓缓抬头,和李期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她怀疑李期根本没醉,下一秒,她看着他站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一脚驻地,俯下身双手捧起面前的酒坛子就要往嘴里灌。 林苑卿及时拦下,“李公子你今日不宜再饮酒,喝多对你身体不利。” “云姑娘?”李期歪头砸砸醉,眯着眼把酒坛子往前一推,递给林苑卿,“你也喝。” “我好久没喝的如今日这般了,现在有点晕晕的。” “有心疾便不要再喝太多酒,伤身。”林苑卿把酒放的离他远了点。 “云姑娘你果然医术高明,果然...”李期嘟嘟囔囔的时候,林苑卿问小石头识不识得镇北侯 6. 皇宫 [] “带他回镇北侯府。”林苑卿看着小石头用力扶起李期,摇摇晃晃地从她身边走过。 她招呼店小二把海棠苑收拾干净,给了些银两让他们无事不用来,黄色的告示铺在桌面上,寥寥几字间也透露着焦急、担忧。 林苑卿透过打开的窗户望向远处简陋的房屋,风偶尔吹落一些未消融的雪,寂寥倒映在她眼底。 楼下不过片刻便传来嘈杂的声响,桌凳移位的声音和粗犷盘问的声音混在一起,“你们可有见一位身着白衣,腰间挂着红色锦囊,揭了皇榜的女子进来?” “没......没有。” 正在用饭的人被揪住衣领,面对突如其来的盘问一时间缓不过神,睁大双眼,面色苍白,用力摇头来证明自己并未说谎。 “你们呢?”来人身着不凡,腰间别着把刀,在听见没有二字时,面露不虞,咬着牙把那人放下,顺手抚平他领口的褶皱。 店小二躲在柜台后,看着混乱的场面,额头直冒冷汗,还未转身避开抬眼就看见来人率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柜台前。 那人把刀从腰间取出,用力拍在柜台上,语气不耐的问:“你呢?可有见那位揭皇榜的女子?” 他说完一顿又补了句:“白衣腰间挂着红色锦囊,是位医者。” “金...金侍卫,我...我...”店小二咽咽口水,正想说不曾见过时,眼睛向上一瞟,看见了站在海棠苑门口的林苑卿,店小二嘴唇上下碰撞,缓缓抬起手指向二楼,哆哆嗦嗦地说:“是...是...在那,在那!” 金侍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一道白色身影闪进房间里,他想也没想带着人就冲上二楼,一脚踹开房门。 林苑卿端坐在桌前,闻声抬眼望过去,看见金侍卫身后跟了一众人,乌泱泱的把房间站满,她张了张嘴还是未出一语。 “你就是那个揭皇榜的女子?”金侍卫上前坐在林苑卿对面,语气毫不客气。 “是我。” “你的红色锦囊呢?” 林苑卿把锦囊从腰间取下,轻轻放在桌面的告示上,金侍卫顺着看过去,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可知揭皇榜的后果?” “自然。” “跟我去皇宫面圣。”金侍卫抬起右手挥了挥,示意手下的人带着这女子跟自己走。 一路上金侍卫的声音不断,他告诉林苑卿进了皇宫只管治病,不该说的别说,不该看的也别看,否则就是掉脑袋,一言一行都要有规矩。 林苑卿跟在他身后,被侍卫们包围,耳边是粗犷的叮嘱,她在金侍卫需要回应时嗯一声。 “金侍卫。” 来到宫门前时有位公公早早在这候着,他视线先从林苑卿身上过一遍,而后看向金侍卫,“金侍卫,这接下来的路就由咱家领这位姑娘走了。” 金侍卫左手握拳,右手抱住左手微躬起身,行了一礼,直起身后头也不回的带着人走了。 他这一走,林苑卿身边清净了不少,她抬眼和那位公公对上眼,那公公脸上挂着笑,左臂上挂着拂尘,“跟咱家走吧姑娘。” 公公在前方引着林苑卿走入红色高墙,七绕八拐的走过好几处长廊,路上也未遇见一人。 “姑娘,进了宫门说话要有规矩,切莫失了分寸,惹来祸事。”公公在拐角处停下,转头深深看了林苑卿一眼。 随后也不管她什么反应,提步加快速度朝深宫走去,路过一个花园后,公公提高声音,“快快来人,神医到。” 沉寂了一路,突然冒出来些宫女和太监,他们全都低下头不看人,其中两个宫女推开眼前的门,让两人进去。 “皇上!奴才引来了神医。”那公公进门就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头放在手背上,声音激动。 林苑卿愣了一秒,连屋内局势都未看清就跟着公公跪下,清冷的声音响起:“民女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间悄然流逝,身后的门不知何时已被关上,房间里响起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让人不自觉臣服,“平身。” 林苑卿看公公起身才跟着站起来,她垂下眼打量屋子的陈设,屋子里很暖和,桌子上摆了些瓶瓶罐罐,还有熬好的半碗药。 “过来。” 公公伸手推了林苑卿一把,让她上前几步,但仍然在屏风外,她抿抿嘴直起腰,目视前方。 “你医术了得?何种疑难杂症皆可治疗,痊愈?” 林苑卿深吸一口气说道:“民女医术平庸,但愿斗胆一试,为皇上排忧解难。” “你务必尽力救治朕的皇后。”皇上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人进来。 林苑卿绕过屏风,映入眼帘的是皇上靠坐在塌前,面色掩不住的疲倦,眼底一片青乌,抬眼看过来时眼神不太清明,他咳嗽几声,又低下头看卧榻之人。 卧榻之人双目紧闭,唇色尽失,额角鬓间沁出冷汗,看着十分虚弱,林苑卿靠近之后鼻尖充斥着檀香味,静心凝神。 她跪坐在地上,伸出手从被褥里拿出皇后的手腕,搭上去闭眼把脉,片刻后,林苑卿直起身,靠近床褥观看皇后面相。 “民女觉得可银针与草药同时进行,娘娘此时气血不足,昏睡时长过久,贸然施针恐伤娘娘凤体,先熬些草药让娘娘喝些日子,民女再施针。” “你叫什么?”皇上轻轻将皇后露出的手腕掩在被褥里,看着人惨白的脸问林苑卿。 “民女云卿。” “小福子,带她去太医院,传我口谕太医院众太医不得打扰这女子。” “是。”福公公甩甩拂尘,伸手指向门口,“走吧云姑娘,咱家领你去太医院。” * 在太医院几日里,皇后的草药都是林苑卿一人熬制,不假借他人之手,送汤药时也是她端着前去,宫女喂药时她就在眼前看着。 几日下来,皇后脸上多了些血色,嘴唇也不惨白,林苑卿叹了口气,她进宫之前金侍卫将她所有行囊都收走了,只许她带着皇榜进宫。 现下皇后的身子调理的差不多了,她的银针还在醉仙楼,要想为皇后施针,必须拿回她的银针。 思来想去,她决定见 7. 相逢 [] “娘娘醒了...”许太医缓过神快速站起远离床榻。 “皇后,只是操劳过多,身子气血不足。”安帝来到皇后塌前,伸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从眼睛描摹到嘴唇,最后将被角掖好。 皇后侧过头一眼看见站在人群里的林苑卿,她伸出手握住安帝的手,轻声问:“那...是?” “民间神医,朕请来为你治病的。” 皇后点点头,视线从林苑卿身上收回。 “赏黄金百两。”安帝侧过身暼了林苑卿一眼,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到:“你可有什么心愿,朕可满足你。” 安帝话音刚落下,福公公急匆匆从外面进来,面露喜色,迈着碎步到皇帝耳边,说了些什么,安帝眉头一松,点点头。 “你们再给皇后把脉看看身体情况。”安帝站起身眼睛盯着林苑卿,片刻后走出房门,福公公落后皇上一步,笑着甩了甩拂尘。 待皇帝走出之后,房间里只剩宁静,宫女们静静站在床周,许太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林苑卿犹豫片刻上前,轻声道:“娘娘,民女为你把脉。” 她的手指刚刚搭上皇后的手腕,手就被人抓住,她抬眸和皇后对视一秒,又迅速低下头。 “你们全都给本宫出去,不必守在门口,让她为本宫把脉。”皇后将人全部退下只留下林苑卿。 “起来。” 林苑卿心头一跳,依言站起身。 “靠近些。” 等林苑卿靠近之后,皇后勉强坐起身子,靠在床边,用命令的语气说:“看我。” 林苑卿抬头之后皇后伸出手,卡住她下巴把人往自己身上带,两人的距离拉的十分近,林苑卿在皇后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你是谁?” “民女云卿。” “你可知我得了什么病?又该如何医治?”皇后松开卡住她的手,身子微微前倾,想听林苑卿到底能给一个怎样的回答。 “娘娘中了蛊毒,我的医术不精并不能为您根治,只是我来的巧,娘娘的身子里的毒已经过了最狠的时候,只是气血不足才一直昏睡不醒。” 林苑卿保持着动作不敢有一点移动,两人眼里皆能看见彼此的身影。 皇后轻笑两声,伸手将人推开,“胆子不小,你竟不怕本宫将这事告诉皇上?” “民女愚钝,请娘娘指条明路。” “端药给本宫罢。”皇后摆摆手,止了话头。 * “臣参见陛下。”沈霁淮一身紫衣,腰间挂了枚红色玉佩,头发被玉冠束起,此刻跪在地上,被遮去神色,声音没有情感起伏。 “起来吧。” 安帝眼睛视线落在沈霁淮腰间玉佩上,招招手让福公公来他面前,说了几句话又摆摆手让人走了。 “来人,给庆安侯赐座。” 安帝坐在上位,用手捏住眉间摇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霁淮啊,你此行可顺利?” “回陛下,臣无碍,已为皇后娘娘寻得灵药。” 安帝闻言停下动作,苦笑出声,“霁淮,你这么多年还是在埋怨朕吗?” “并未。”沈霁淮垂下眼眸,手摸到腰间玉佩无意识的摩挲。 “那你为何连朕赐给你的玉佩也不带着?还是埋怨朕当年的所作所为,朕当时也无能为力。朕...” 安帝望见门口的福公公,止住了话题,不再言语。 “皇上...” 皇后咳嗽几声,步伐摇晃着从门口走过来,她身边有一女子稳稳扶着,从沈霁淮身边经过时,她一怔又迅速迈步跟着皇后向前。 “皇后,你大病初愈怎可逞强来此?”皇帝走下来接住皇后,摆摆手让林苑卿退后。 “臣妾听福公公说淮儿回来了,一时心急,还望皇上莫要怪罪。”皇后说完捂着嘴用力咳嗽几声,身体跟着颤抖。 “臣见过皇后娘娘。” “民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道声音同时在大殿上响起,混在一起又莫名的相配,沈霁淮未转头却听出了另一道声音来自谁。 “好了,都起来吧,霁淮,这是云卿,给你舅母治好身子的神医。” 沈霁淮侧身看林苑卿一眼,回道:“臣已将灵药采到,离京多日侯府内事务诸多,臣先行告退。” “慢着,淮儿。”皇后轻声唤住将要离开之人,“本宫来时路上听福公公说你采药之时,身受重伤,性命曾堪忧,可有此事?” 皇后说话语气中有掩不住的担忧,林苑卿闻言抬眼盯着沈霁淮的背影,看他站的端正,一动不动,仿佛他并未受过伤。 “确有此事。”沈霁淮顿了顿又补充道:“臣在途中幸遇见一神医,经她医治现已无大碍,谢娘娘担忧。” “事关身体之事岂可胡闹?”皇上手拍在桌子上,声音中带着怒气,“劳烦云神医为他把脉。” 林苑卿在后边本站的安稳,突然被提到名字恍了一瞬,“是,陛下。” 她上前来到沈霁淮面前,低着头错开视线,并不与他对视,“请大人露出手腕,民女好为您把脉。” 林苑卿手搭在他手腕上,有些惊讶抬头眼睛正正和他对上,两人四目相对间她从他眼里感觉到了杀意。 “回禀陛下、皇后娘娘,这位大人身体康健,并未有什么病症。”林苑卿声音平稳丝毫不犹豫的回答。 “皇上,臣妾认为霁淮府上缺一位大夫,云姑娘医术了得,将我治好,不如让她去庆安侯府当个差,也好保证霁淮的安全。”皇后的手紧紧抓着安帝手腕,眉眼间皆是对沈霁淮的担心,再加上她大病初愈声音很低,听起来十分惹人怜。 “霁淮,你府中是否缺一位大夫。”安帝并不是询问的语气,反而更像是宣告。 “确实缺一位医者。”沈霁淮顺口应下。 “云姑娘,朕方才在凤鸾殿许你黄金百两,也问你是否有心愿,朕可帮你实现,你可考虑好了?” 安帝见沈霁淮应下,转头去看林苑卿。 “民女尚未有所求之物,求陛下赐给民女一枚令牌,民女可凭借此令牌得您一个赏赐。”林苑卿说着跪下去,手覆在地上,头抵在手背上,声音仔细听还有些许颤抖。 沈霁淮在听到令 8. 碰巧 [] 眼前白光带来的不适感渐渐消退,林苑卿将手放下看清了眼前的光景。 沈霁淮坐在桌前将茶杯抵在唇边,掀起眼皮随意向门口看过去,等两人视线相撞,他喉结上下滚动喝了口茶水,错开视线。 林苑卿微微侧头看向李期,他今日一身淡黄色衣袍,衣袖处有银色护腕,头发竖起来,垂下来的掉落在肩头,腰间挂了枚翡翠玉佩,此时眉眼弯弯冲人打招呼。 “好久不见小世子。” 林苑卿走进屋子,坐在李期旁边,手上不动声色的移开他面前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将沈霁淮的茶壶移在桌子中间。 几人就这么静静坐着,各自握着杯子抵在唇边喝,一时间再没有人开口说话,房间里有股诡异的寂静。 直到小二过来送酒才打破这僵局,“诶,几位贵客,酒送上来了,还有什么吩咐?” “店小二,送酒不送醉仙楼的招牌?不会做生意啊。”李期随口打趣了句店小二。 店小二连连点头,说等会儿差人送来。 “李期。”沈霁淮把李期手里的酒夺过来,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似的说:“我记着张记的包子也不错,你平时不是最惦念了?怎么今日不去碰碰运气。” 李期抬手拍了拍自己脑门,笑了两声解释道:“重见旧人一时有些高兴,我现在就去。” 门关上的那刻,林苑卿出了声:“侯爷身子还没好怎么不回侯府养伤?为何来醉仙楼喝酒?” “碰巧路过。”沈霁淮倒了杯酒送至唇边,“倒是云姑娘,为何一声不吭来醉仙楼?难不成我侯府不如这醉仙楼?” “侯爷说笑了。”林苑卿走到沈霁淮身后,从旁边的柜子夹层里摸出一把剑,她转身靠于柜子上,轻声说:“侯爷下棋有一手,我现在回想起当时之局,恐怕是侯爷谦让了。” “云姑娘,那日第二局沈某确实不及你。” “哦?”林苑卿拿着剑慢慢靠近沈霁淮,离他一步时停下,将有剑鞘的剑抵在人喉间,语气冰冷,“那为何我才将皇后娘娘治好你就回了京城面圣?” “碰巧,沈某在山间寻灵药,并不知京城之事。”沈霁淮伸手握住剑鞘并不动,顺着林苑卿的力使其抵在自己喉间。 “那敢问侯爷,李期与我在陋巷相遇,他在醉仙楼喝醉说酒话也是碰巧?” 沈霁淮轻笑出声,稍稍用力推开喉间的剑,伸手拿过林苑卿的酒杯,为她倒满一杯酒,“云姑娘,你我都心知肚明。” 沈霁淮未回头端起酒杯递给身后的人,没成想林苑卿并未接过,反而说道:“沈侯爷我如若进了庆安侯府,务必要给我出入的自由。” “自然。” 林苑卿垂眸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经过唇舌,好像流遍了全身,让她心口发颤,浑身发热。 两人话音刚停,李期便推开了房门,他一手端着海棠酥,一手提着张记包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冲他们炫耀自己的战绩。 “诶,我跟你们说,方才我在张记掌柜那好等,他们家那门口可谓是人山人海,幸亏小爷我与他有交情,否则此刻我仍在那店铺门口翘首以待。” 李期把海棠酥推给林苑卿,又把张记包子打开给自己嘴里塞了两个,嘴巴鼓鼓的咀嚼,然后才把包子也推给林苑卿,示意她尝尝。 林苑卿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挑挑眉转头看了眼沈霁淮,看他悠闲地给自己添茶,于是又把视线投给李期。 李期看见林苑卿眼底的疑惑,加快咀嚼速度,用手用力拍拍自己胸脯将包子咽下去,“云姑娘,沈兄一向不吃这些东西,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林苑卿看他亮着眼睛望自己,于是伸手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入口鲜美,她顿了顿说:“确实不错。” * “沈兄——你真不载我一程啊?”李期双手放在自己胳膊上搓搓,鼻子冻得通红,眼巴巴望着离去的马车,有些无奈。 “云姑娘,我已经吩咐侯府的人给你收拾了东院的屋子,如若有不满之处可找宿景,他会寻人为你安排。”沈霁淮说话时将马车上的狐裘递给林苑卿。 林苑卿伸手接时碰到了沈霁淮的手背,被他冰冷的手恍了下神,她随口问了句:“可有给我煎药之地?” “自是有的。” 林苑卿到东院屋子门口后,并不推门进去,反而站在门口,她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她们两人一人身着粉衣,一人绿衣,直勾勾盯着林苑卿的背影,目光灼热。 “你们...先下去吧,我要歇息。”林苑卿无奈道。 “姑娘,我们伺候您宽衣。”粉衣婢女说话声音清脆,说出的话不悦耳。 “不必。” 林苑卿伸手推开门,又迅速转身将门关上,将两位婢女关在门外,没给她们二人进门的机会。 屋内烛火正旺,暖气将她一身寒意驱散,体温回升,她看了眼屋内摆设,干净整齐,也很简单。 林苑卿把包袱放下,将剑放在床塌上,自己坐在桌前把药全堆在桌上,眉头皱起,脑海里是李期让她尝的张记包子。 那包子的口感总让她觉得熟悉,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吃到过,那些感觉在脑海里匆匆一闪而过,还未等细想再回头时什么也没抓住。 她索性什么也不想,站起身走到床榻前,直直倒下去,任自己熟睡过去。 “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那人在门外提高音量喊人,“姑娘,该用晚饭啦,姑娘...姑娘?” 桃花在房门外右手叩门,脸上渐渐有了焦急之色,她唤的声音越来越大,见还是没有人回应,便试探的询问:“姑娘?姑娘你在吗?我进去服侍你。” 没听见回音,桃花推开门,里边烛火摇曳,炉火依然很旺,她向里走,在床榻上却没看见人。 她皱皱眉,退出去闭紧门,回去复命。 “不在屋内?”沈霁淮握着毛笔的手一顿,随后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边,林苑卿站在张记包子店铺门前,看排队的人还是很多,她伸手裹紧了披在身上的狐裘。 排队的人都很激动,她们两两接耳交谈,林苑卿在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中,看见一妇人站在蒸笼前,不慌不忙的揉面,包包子,时不时看看蒸笼内的包子。 蒸笼被打开的一瞬,热蒸汽向上扑,被风一吹 9. 玄机堂 [] 那晚看见了张老板手心的印记,让林苑卿心里总有惦念,她在庆安侯府只用熬一熬药,得了空就往张记包子那跑。 三天两头的去那买包子的常客都见她眼熟,老板娘清闲时还与她交谈几句。 有时间她只是买了包子站在那或是靠在柱子上,视线跟着来来往往的人而动,掀开蒸笼漫出的蒸汽被风一吹,飘在她眼前,让她短暂的隔着雾看人,这时候她会咬一口包子把视线投给老板娘。 这天,林苑卿中午才得了空匆匆赶去张记,那没有了原本熟悉的身影,门口非常凄凉,反观与其相接的铺子,个个生意爆火。 林苑卿皱起眉,脚步一转,走进了卖糕点的铺子里,桂花糕的香气扑面而来,她抬手揉揉鼻子,伸手拦住一位客人,“劳烦问一下,张记包子怎么没...” “哎呀呀,你这小姑娘不看他们门上挂的牌子吗?”那人伸手抚掉林苑卿的手,声音里带着些嫌弃。 周围的人听见声响纷纷转过头来看,林苑卿压下心中疑惑,往张记包子那去,等走近才发现确实挂了一个牌子。 那木牌子上坑坑洼洼,看着十分敷衍,应该是赶时间做的,上边有两个红色的大字“休业。” 并未到年关,街坊都还仍在开着,张记的包子素来受欢迎,怎么看都不会在这个时间段歇业,出了什么事? 往日和老板娘闲聊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还有些与其有关的碎片在回放。 “是啊,我们家老头子身子不好,我来招呼生意。” “他中午来过,你来的总不碰巧小姑娘。” “这些包子够吗?” “徐老板向来准时怎的今日未来?” 徐老板? 林苑卿眉头舒展,去了卖糖葫芦的小贩那,她先是问:“老板,您可知张记包子老板近日有何事?” 小贩握着杆的手一紧,挑挑眉,脸上挂着得意的笑,丝毫不顾虑的说:“那您可算是问对了人。” “昨日下午,我站在这处卖糖葫芦,那张记的张老板匆忙来店里,一脸的焦急啊,不停的用袖子抹脸上的汗,当时那老板娘正在包包子就被他拉着说事。” “我当时向前的几步,勉强听清了些话,那张老板说什么事情急,要出京城几天,还说什么短时间回不来,要老板娘快些收拾东西跟他走。” 小贩哼了一声,上下打量几眼林苑卿,继续说道:“那时间包子都没包完,全收拾了拿着就走了。” “那您可有听见他们要去哪?”林苑卿趁机问了句。 “那倒没有。”小贩摇摇头,空闲的手也摆了摆。 林苑卿无奈点头,又开门见山地问:“那老板,你认不认识徐老板?” “徐老板?”小贩眯起眼睛,随后摇摇头“不认识,这世间那么多姓徐的,我怎么知晓你问的是哪个徐老板?” 林苑卿给他手里塞了些银两,重新问了一遍:“你当真不认识?与张记包子老板交好的徐老板。” 小贩将手里的银两抛弃了又接住,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微弯下腰手挡住嘴,低声说:“徐老板这人神出鬼没,我只在这张记包子门口见得多些,还是听张老板称呼才得知,若是在其他时间,我倒是没遇见过。” “你不认识?” “我自是不认识。”小贩把抓着银两的手背在身后,直起腰声音不变道:“此人从不在其他地方买物件,姑娘你若是想知道某人行踪不如去玄机堂碰碰运气。我是真不知道。” 林苑卿叹了口气,上下打量小贩几眼,伸手拿了两串糖葫芦,问道:“玄机堂是什么地方?” “玄机堂你都没听过?”小贩声音突然拔高,惹得几道视线投射过来,他耸耸肩又压低声音说:“是京城专门交易信息的地方,那玄机堂堂主本事了得,天下的大事小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他收集消息,你想要情报就去求。” “但他并不是什么消息都卖,少数看缘分,你若是与他有缘,哪怕是天涯海角的小讯息他都能为你找来。” “姑娘不妨去试试。” 林苑卿手指摩挲着穿起糖葫芦的木棍,声音里带着些许疑惑问:“玄机堂在何处?” 小贩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把方才林苑卿给他的银两收到腰间钱袋里,随后伸出手递到她眼前,上下晃晃。 林苑卿无奈,又取出些银两放在他手心,示意他快说。 “姑娘只需在醉仙楼问掌柜的要一只白鸽、一张纸和一根毛笔即可,写好求解之事将白鸽从醉仙楼放飞,等两个时辰,若有白鸽飞回那证明你与堂主有缘,他为你解了答。” “姑娘切记,信纸需写上你的芳名。” 林苑卿点点头,转身钻进人海里,顺着人流去了醉仙楼。 “小二,叫你们掌柜的。”林苑卿声音清冷,站在柜台前说。 “是你?我们掌柜的今日不在。”店小二站在原地并不动身。 “是吗?”林苑卿向前几步靠近柜台,压低声音说:“我要一只白鸽。” 店小二脸色一变,从里边出来毕恭毕敬地领着林苑卿上二楼,经过拐角直直往前到最后一间房门口停下。 “姑娘先进去歇息,我去找掌柜的。” 林苑卿站在门口看见牌子上写着“迎春阁”三个绿字,底牌的花纹是三种花,海棠、桃花和梅花。 推开门进去,屋子里也处处是那三种花的痕迹,一把椅子的花纹对应一种花,十分厚重的设计感。 等她坐下后,小二端着招牌点心从门外进来,“姑娘稍等,我们掌柜的稍后就来。” 他话语还未落,就听见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下去吧。” 那人身上穿着黑色的广袖袍子,袖口和衣角都缝着金色花纹,看着很贵气,他脸上有一道疤痕,从左眼睑斜着延伸至右唇角,十分狰狞骇人。 他手上端着一个盘子,上有装着白鸽的笼子,笔墨和纸张,还有一个绯色的小瓷瓶子。 “姑娘可是要这些东西?”他把东西放下,直勾勾盯着林苑卿看。 “是,有劳掌柜的。” 掌柜的坐在她对面,随意说了一句话,声音不大但仍然落在了林苑卿耳朵里,“青云几时歇。” 林苑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虚时。” 掌柜的身子一顿倏地站起身,叮嘱道:“姑娘研墨时将绯色瓶子中的药水混在其中,字虚虚实实即可。” 他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苑卿伸手研墨,铺开纸张,将绯色瓷瓶中的药水倒在墨水里,执笔写下几个字:张记常客徐老板踪迹。 刚落上的字还十分显眼,随着她将字全部写完 10. 东巷 [] 林苑卿回到庆安侯府时烛火早已熄灭,整个侯府被夜色包裹显得寂静,她放轻脚步穿过长廊回到自己房门前。 月光投撒在门口,皎洁的白,林苑卿没有防备的推门而入,转身闭门时才发觉有些诡异。 门闭上之后,她站于门口并未转身,记得出门时右侧有一花瓶,她当时觉得碍事准备回来时挪个位置,现在那花瓶不见了。 难道是侯府的下人移的? 不太可能,沈霁淮答应她除了她没人有进入这间房子的资格,那会是谁? 林苑卿皱皱鼻子闻到了不属于她身上的味道,那气味好像是檀香,安神的,她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 在她转身的一瞬间,房间内的烛火全都亮了起来,风从未关的窗户处吹进,火光摇曳,林苑卿看见沈霁淮坐在房间的桌前,手里还举着火折子,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云姑娘,晚上不宜走动。” “侯爷有什么事?” 两人的声音同时在屋子里响起,林苑卿愣了一下,被沈霁淮先接了话头。 “我旧伤复发,来找你治治。” 沈霁淮话一出口,林苑卿才把注意力放在他脸上,发现他面色确实不好,眼睛也有些迷离,额角还有些汗。 “侯爷稍等片刻。” 林苑卿立刻作出回应,经过沈霁淮到后面柜子里拿出一些常用的药,才回来给人把脉。 “我给侯爷的药你可有日日吃?”林苑卿皱起眉有些不解,这人脉象怎么比那日在皇宫的还要乱。 “自是有的。”沈霁淮左手食指弯起来蹭蹭自己鼻子,声音听起来底气不足。 “那我问你,你是何时吃完那药的?” “昨日。”沈霁淮犹豫片刻后回道。 “侯爷,你求我救你却不听我这个大夫的嘱托,我应该如何救你?”林苑卿收回搭在他手腕的手,甩了甩袖子,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 若如沈霁淮日日吃那药,时间算下来,他吃完药理应有两日了。 “咳咳。”沈霁淮手虚拢着放于唇边咳嗽了两声。 林苑卿听见声音走到窗前,将窗户紧紧闭上。 “侯爷先走罢,我明日会为你熬好草药,送至你房间。” 林苑卿声音清冷,让人听起来不容置疑。 沈霁淮站起身刚向前两步身子就有些摇晃不稳,一副要倒的样子,林苑卿上前的时间,他就直直向前倒。 “沈霁淮。” 沈霁淮整个人倒在林苑卿身上,头在她脖颈处,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人皮肤上,让林苑卿一动不敢动,只能叫了几声沈霁淮。 好在沈霁淮很快就直起了身,他垂下眼,说了句“多有得罪。”后,便走出了房门,如若林苑卿此时转头就能看见一个走得很稳的庆安侯。 * 清晨阳光洒进来,打在床头,林苑卿转了个身,企图躲避光亮,下一秒她直直坐起身,环顾四周下床梳妆穿衣。 出门时她手上拿着昨夜写的给沈霁淮的药方,转过拐角她看见一抹熟悉的粉色,于是林苑卿脚步一转向那处走去。 走近了发现是领她进屋的桃花,她把药方给人,让抓好药后把草药放在她门前。 桃花手上拿着药方,脸上有些茫然,看着林苑卿离开的背影,她好久才反应过来,让绿枝去厨房给林苑卿端早饭。 “云姑娘。”绿枝端着饭站在门口喊人。 “进。” “姑娘,用饭了。”绿枝蹲在站在桌前将饭一一摆好,然后退在一旁看林苑卿。 林苑卿手里拿着本医书,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然后感觉这声音不太熟悉,她又抬起头看绿枝。 绿枝一脸平静任着人打量,她穿着一身淡绿色,连头上一些发饰也是绿色,和桃花一样,两个人相得益彰。 “你叫什么?”林苑卿好奇地问。 “回姑娘,奴婢绿枝。” 林苑卿点点头,招呼绿枝向前,“待桃花回来后,你与她把那药煎一份送去你们侯爷房中。” “好了,下去吧。” 绿枝走了后,林苑卿随意在嘴里塞了些吃食,看见碟中的绿豆糕,她想起来什么似的,去昨日穿的衣裳那翻翻找找半响,也没找到想到的东西。 “奇怪,难不成丢在了醉仙楼?” 林苑卿站在衣裳前回想昨日的细节,她昨日将在醉仙楼收到的纸条销毁后,把白鸽脚上的翡翠玉筒装在了身上。 怎么今日再搜寻就没了?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一帧帧一幕幕都没有翡翠玉筒掉落的记忆,她昨日并未听见身后有东西掉落的声音。 林苑卿只好从床前离开,一个玉筒罢了,丢了就丢了。 时间流逝,眨眼间来到申时。 林苑卿按着纸条上的信息,如期来到东巷末的荒废院落前,这周遭脚步凌乱,气味难闻,物品摆放十分杂乱。 门前就结着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门被虚掩着,林苑卿推开门后,门上落的灰一时间全部掉下,在空气中阳光照射下,非常显眼。 林苑卿伸手摆摆,将灰从眼前弄散,她探出头看了看,院子里空无一人,她便整个人进入院落。 院子中间摆着一张桌子,上边有一盏茶壶,桌面上没有落灰,看着与这荒废的院落十分不相搭。 她看了看发现有间屋子敞开着,她便走进来那掉蜘蛛网的房间,刚进去外边的大门就被人用力推开,脚步声应运而至,听起来有三个人。 他们在院子里就开始了交谈,林苑卿往里站了站确保外边看不见她,这三人两男一女,有一人便是那徐老板。 他此刻声音听起来带着些许颤抖,“大人,我已经照您说的做了,他们已经离开京城了,我也天天为您去买张记的包子了,您饶了我。” “徐老板您这是做什么?本...我何时说过要为难你?”一男子语气轻挑的回道,“我只想问问徐老板可有参透张记包子的本在?” 徐老板紧张的话说不顺,“小人...已...已经尽力...在...在做了,大人您再...宽恕我几天。” “行啊,三日后你若再不给我一个交待我便杀了你。” 一男一女离开后,徐老板瘫在椅子上,抖着手给自己 11. 变故 [] 房间里脚步声杂乱,交谈声不止,阳光从门窗投进来,被人影遮住,眼前明明灭灭,林苑卿脑子一片混沌,眼皮很沉想睁却睁不开。 “大夫,她何时能醒?” “未伤其根本,这小姑娘也该醒了,侯爷再等等。” 沈霁淮背对着床榻,一手背在身后,皱着眉头,看下人进进出出的,一些人熬药,一些人打水给林苑卿擦拭身子,他莫名觉得这环境太过吵闹,便让人全都下去,只留下他和大夫。 大夫心里也煎熬,向前仔细观察人的脸色,方才给她包扎了手臂上的伤口,剑上无毒,怎么还未醒。 出神间,房间里响起一声轻咳,混在房外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里属实不易让人听见,大夫手正拄着膝盖放空大脑,沈霁淮却转身看向床榻。 林苑卿皱着眉,嘴唇微颤,手指懂了几下,沈霁淮提步向前,在他抵达床榻的那刻,林苑卿猛然坐起身,瞳孔放大,急促的呼吸。 “徐老板。”林苑卿醒来先寻那东巷落败房屋里的人,她声音很哑却很坚定。 她环顾四周,只看见一个大夫和站在她床榻前的沈霁淮,林苑卿抬眸望向他,问道:“谁送我回来的?侯爷。” “一位...商人。”沈霁淮回想起林苑卿回来时的场景。 徐老板背着林苑卿气喘吁吁的从远处跑过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公子,几人就要往侯府里闯,还好下人见过林苑卿,派人禀报了声才进了侯府。 刚回侯府时林苑卿白衣上大片的鲜血,脸色煞白,唤她姓名也没反应,问了徐老板也没得到事情经过和缘由。 之后找了大夫来,开好药方本是桃花去取药,那徐老板说心中感激要替姑娘去取,小公子也顺路便一同去了。 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 “他人在哪?”林苑卿追着人问,看起来很焦急。 “去药铺抓药,当是该回来了。”沈霁淮向后走了几步到门口的桌子前坐下。 林苑卿点点头,又听见沈霁淮说:“随徐老板来的还有位小公子,身着不凡,我倒是在京城没见过。” “?”林苑卿仔细回想一番,并不记得这号人物于是问道:“他可有说他叫什么?” 沈霁淮放在桌上敲打的手一顿,嘴唇轻抿着,过了一会才说:“他说他叫云珣。” “...云珣?”林苑卿声音里含着疑惑,“我...我并不认识。” 大夫及时打断两人的谈话,好言相劝着林苑卿:“姑娘你刚醒,还是少说些话比较好,养养伤。” 林苑卿转头和大夫四目相对,这大夫胡须花白,脸上有些皱纹,眼睛里有担忧,让她想起来了远在云青山的师傅。 于是她嘴巴张张合合还是咽下了本要说出口的话,顺着大夫的意思点点头,不再说一言。 屋外忽然传来一道匆匆的脚步声,桃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手轻扣房门,语气急促:“侯爷,悬济堂的伙计说药抓好了给送来了。” 林苑卿身子一僵,下床抓起衣架上的衣服穿好,不等沈霁淮说话,她便快步来到门口打开房门,问道:“你说是悬济堂的人送的药?” 桃花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愣了几秒,才答:“是。” “我已知晓,你下去吧。”沈霁淮的声音在林苑卿身后响起,桃花领了命便走了,只留林苑卿一人站在门口,手撑着门框迟迟没有动作。 过了半晌,她迈腿走出房门头也不回的往侯府外走,由于走的太快,身后的头发被气流吹起,发带也随风飘扬。 林苑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沈霁淮让大夫去熬药,他将宿景唤了出来。 宿景跪在底下,身后的房门紧闭,他低头垂眸一副恭敬的模样,沈霁淮摆摆手让宿景起身,随后他也站起身,与宿景并肩而立,他低语几句后,一声房门轻响声,房间里只剩下沈霁淮一人。 这边,林苑卿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悬济堂门口,她快步进门却被人拦在门口,那伙计盯着她看了几眼才说:“此时我们悬济堂没大夫,姑娘你可以稍等片刻再来。” 林苑卿闻言脚步一顿,转头看那伙计,她声音很低说话间气息还不稳,“我不来看大夫,你可有见一位穿着紫衣袖口和胸前绣有金纹的人拿着药方来抓药?”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不凡的小公子。” 悬济堂的伙计放下拦着林苑卿的手,仔细想了想,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印象。” “可是为庆安侯府抓药的那两位?” “是。”林苑卿点点头,“但他们并未亲自取药,反而是你们悬济堂的伙计去送的药,你可知为何?” “当时他们二人急匆匆的来抓药,我们取药的时候那身着紫衣的人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不知瞧见了什么竟直冲冲走了出去,混进了人流里,我们以为他有什么事,稍后会来,哪曾想他并未返还。” “还有那身着华贵的小公子,取了另一包药,叮嘱我们将药送至庆安侯府后也匆匆走了。” “那请问那穿着紫衣的人朝着哪个方向去的?”林苑卿焦急的询问。 伙计挠挠头,左右看看后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应当是那。” “多谢。” 林苑卿顺着悬济堂伙计给的方向走,到一个小巷子口就进去看看,过了大半晌也没看见徐老板的人影。 她站于一小贩摊前,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了句:“老板,你可有见一位身着紫衣,袖口胸前有金纹,腰间挂着翠色玉佩的人经过?” “他大概这么高。”林苑卿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高度。 摊主手捋了捋胡子,眯着眼说:“他应是向前去了,我看他行色匆匆是有什么急事吧。” 林苑卿道了声谢,追着徐老板的方向去,路过一巷子口时,她听见了细微的声响,于是脚步转换方向,走了进去。 这巷子不朝阳,里边幽暗阴冷,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只顾着眼前的东西,脚下却踩到了一个东西,她迅速低头,抬脚看见了一个碎掉的玉佩。 翠绿色的玉佩跌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林苑卿蹲下身将玉佩捡起,拿手帕包好带上,继续往前深入。< 12. 顺遂 [] 林苑卿重新回到东巷破落房屋时,门口的蜘蛛网已经被人清除,站于门口还能听见妇人和小孩的轻言欢笑。 她迈步的动作一顿,僵在原地,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扇斑驳门后的场景,愣神间一个穿着很喜庆,脸上挂着两团酡红的小孩推开门,和林苑卿四目相对。 “姐姐,球!” 小孩看了林苑卿一眼就蹲在地上,张手去抓地上的球,她手小抓不稳,那球便骨碌碌滚到林苑卿脚边,小孩站起走了几步,抬起头眼巴巴地盯着人看。 林苑卿垂下眼眸,弯腰捡起小球,和站在院子中央的妇人视线相撞,她点头示意,随后蹲下身与小孩视线齐平。 “要不要跟姐姐玩?” 小孩双手在空中挥舞几下,没能如愿抓到小球,于是转头望向自己娘亲,嘴角向下撇,仿佛娘亲不顺着她,她就要当场哭出声。 徐夫人哑然失笑,快步上前从林苑卿手中接过小球,弯腰把孩子抱在怀中,右手拿着球笑着说:“晴儿。” “卿儿...” 时间在此刻忽然暂停、倒退,回到小时候爹爹抱着她,手里拿着串糖葫芦,笑声爽朗,哄着耍脾气的她,“卿儿,看这是什么?” “糖葫芦!!”小林苑卿破涕为笑,就这爹爹的手咬了颗糖葫芦,结果还是酸的,她皱起脸,龇牙咧嘴的笑出声。 “以后不可贪玩。” 爹爹的脸慢慢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徐夫人带着笑意的面庞,林苑卿恍了一瞬,徐夫人话虽是这么说,但她的眼睛里都是宠溺和纵容。 林苑卿急忙撇开视线,抿着嘴犹豫很久才说:“徐夫人,我...徐老板让我来东巷祠堂看看。” 徐夫人转身点点头,示意可以,林苑卿便与她们擦肩而过进了屋子。 明面上的蜘蛛网被人清扫掉了,但经年累月落下的灰依然覆在老旧的器具上,林苑卿深吸一口气,直直向前走,从堂前穿过后又拐了一个弯才到祠堂。 祠堂被一些杂物遮挡住,等杂物被移开,林苑卿才发现那祠堂门上还有一把锁,锁子崭新。 她后退几步站在稍远处看祠堂外表,门上有些破碎的蜘蛛网,落灰也覆在其上,只是有些地方看起来落灰很重,应该是有人故意撒上去的。 因为只移开了半扇门的杂物,左边门前有一个棕红色掉渣的柜子,整体看上去不堪一击。 林苑卿凑近仔细观察片刻,手伸进第二个 柜子向上摸索,片刻后她舒展眉头,从中取出一把钥匙。 这应当就是祠堂门上那把锁对应的钥匙,林苑卿打开门进去,头顶上还落了些灰。 祠堂并不像寻常人家那样立满牌位或者有放置烛火的架子,这里非常干净,有的只是烧纸钱的火盆还有几个垫子。 垫子以前的脚印非常凌乱,从门前到垫子那的脚印却很单一,看来徐老板平日是直直去垫子那并不拐弯。 林苑卿本顺着徐老板的脚印走,走到一半回头看时,光影变换下,她眼神一变,又回身看眼前垫子前的脚印,她毅然转身朝相反方向去。 她走路很轻,到达墙壁后她伸出两根手指,曲起来轻轻敲,耳朵贴在上边判断声音,前几下都很实在,后来她向下移敲到一处,声音变得与之前不同。 林苑卿蹲下身拿出刀凿开了那处墙壁,洞口很小,洞里是一个木头盒子很普通,她伸手取时却觉得有些沉,打开后一秒她便“啪”的一声,又把盒子关上了。 她抱着盒子去前院找徐夫人,徐夫人此时坐在院中抱着晴儿轻轻摇晃,边摇边拍她的后背哄她睡觉,而徐夫人眼睛盯着门口在等人。 林苑卿下意识放轻脚步,将捧着的盒子放在徐夫人面前,打开。 盒子里是金条排放整齐,徐夫人抬眼看向林苑卿轻声说:“我夫君他...” “徐老板...”林苑卿移开视线,眼睛看向院子角落的杂物,也放低声音道:“徐老板让我转告你们,他有事出远门,让你们先回老家不必等他。” 林苑卿声音落下后迟迟没听见徐夫人说话,便转头看人,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由于怕吵醒晴儿,徐夫人咬着唇畔,无声哭泣,太用力压着哭声导致身子小幅度的颤抖。 “多谢...姑娘。”徐夫人吐出一口气,伸手拿出条金条递给林苑卿,林苑卿没接,只是轻声说了句:“保重。” * “云姑娘。” 沈霁淮坐在院子中央,眼前放着一碗药,见林苑卿从外面回来,便把人叫住,问道:“可有见到他们二人?” “嗯。”林苑卿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从后院来的桃花拦住。 桃花手里端着一碗药,看看林苑卿又看看沈霁淮,然后把药放在沈霁淮那碗药的对面,让林苑卿坐过去。 “云姑娘,这是熬的在悬济堂抓的药。” 沈霁淮把自己的药端起来一饮而尽,让桃花带走,对着林苑卿说:“云姑娘,坐。” “侯爷,我...” 沈霁淮示意她先把药喝了再谈论。 林苑卿把药喝完和沈霁淮面对面,两人视线相交却没有一个人说话,大概是沈霁淮吩咐了下人,院子里没有人来回走动,唯一的声音是他们的呼吸声。 还是沈霁淮打破了寂静,他拍拍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声音低沉道:“我知道。” “春节将近,不宜走动,况且你是皇上皇后钦点来到庆安侯府的,届时朝贺宴你必定不能缺席。” 林苑卿思索片刻,轻声重复了句:“朝贺宴。” “嗯。”沈霁淮收回视线,“你会在朝贺宴上得到一些对你有利的信息。” “我需要做什么?”林苑卿疑惑道。 “什么都不需要做,倒时我会为你安排妥当,你只需从此刻起待在侯府不要随意走动,如若定要走动让...”沈霁淮顿了一下说:“让绿枝跟在你身边。” “跟在谁身边啊?”一道雀跃的声音响起,从门口传来。 沈霁淮抬眼看过去,嘴角向下压,眉眼间都是嫌弃。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苑卿闻到了醉仙楼海棠酥的 13. 梅花桩 [] “侯爷?” 林苑卿一手端着药一手轻叩书房的门,半晌也没听见沈霁淮回音,她便背对着门而站,眼睛看向长廊处来来去去的丫鬟。 微风轻拂过衣角,手中药碗已经不如之前热气腾腾,还尚有余温时林苑卿看见沈霁淮从拐角而来。 他今日一比前些日子,眉间多了烦躁,沈霁淮垂着眸脚下生风,一边听着身旁人讲话一边朝着书房走来。 接近书房时他身边的人停下了话头,沈霁淮停了会没听见那人继续说,于是抬眼看书房的位置。 林苑卿站的端正,身上还是穿着白色衣裳,很朴素,头顶只有一个白玉簪子,她衣角翻飞从远处看好像人在画中。 “侯爷。”林苑卿向前把要递给沈霁淮,“尚能入口。” 沈霁淮盯着药碗看了片刻接过,顺道问了句:“还有几包药?” 苦涩的药水从口中进入,舌根都发麻,等他喝完药林苑卿才回道:“快了。” 林苑卿接过空药碗与沈霁淮擦肩而过,她听见他说:“李期今日来同你一道去寻宝物,未时他会来侯府接你,我会让宿景暗中跟着你们。” 她心下了然便未停顿直接从身后人眼前消失。 由于不知李期要去何处是否要出京城,林苑卿便还是早上那副装扮,不过手腕上多了条手链,珠子的颜色个个不相同,一共十八颗,戴在她手上有一种奇异的相配。 她回房间给自己带了面纱,只露出一双桃花眼,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遮掩,显得更具神秘感。 “叩叩——” 房门被人敲响,那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他微弯着腰手里拿着把折扇,声音清透道:“云姑娘。” 李期在门外敲了一会便不敲了,手举在半空要敲不敲的样子,等他准备继续时,房门被人从里边打开,林苑卿站在门口看他举着手叫了声:“小世子。” “...?”李期收回僵在空中的手,笑着说:“云姑娘,我看今日也是好日子,不如我们去寻宝?” 林苑卿点点头应下。 等两人坐在马车上后,李期展开折扇给自己扇扇,隔一会儿便挑起马车上的帷裳,探出头看看走到了哪。 在他又一次退回来后,林苑卿问道:“李公子要去哪寻宝?” “离京郊不远处有一梅花桩,内有世上各式各样的宝物,相传只要是你想要的它都有。”李期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脸小声同林苑卿介绍。 “况且昨日我得到消息,梅花桩桩主今日邀各路人物去赏他刚得的一件宝物,恰好无事,去了不定能找到适合朝贺宴的献礼。” “你很了解那梅花桩?”林苑卿双目灼灼盯着他看。 李期收回扇子敲敲自己的脑袋,语无伦次地回:“梅花桩?梅花不错,宝物也多。” 林苑卿轻笑出声,“小世子你这伎俩太过拙劣。” 李期无奈只好瘫在马车上,跟林苑卿解释:“梅花桩明面上是集聚宝物,实则开了地下赌坊,让人头疼的是它有价值的东西都在地下,明面上那些东西有眼界的人都见过。” “难怪小世子要沈侯爷与你一同前去。” 李期讪笑两下,倏地坐直身子,眼睛里满是恳求,双手合十放在眼前,头微微低下,求道:“云姑娘,这件事你可别告诉沈霁淮。” 林苑卿想起沈霁淮说让宿景跟着,她便挑挑眉勾起唇角应下:“好啊。” 到了梅花桩,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林苑卿视线从人群收回,看向李期,发现他不知何时戴上了面具。 那是银色的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 周围来的早的人忍不住哀声怨道,“这梅花桩桩主怎么回事?还不开门让我们进去?” “是啊是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要我说他就是...” 林苑卿的注意力被靠前的一男子吸引,她觉得那人很像当日在东巷与徐老板交谈的人,他身边也跟着一位女子。 他们二人都带着面具,将全脸遮住露出眼睛,为了避免与周围人接触还特意挑了个角落站着。 林苑卿不由自主地想向前走,却被人拉住手腕用力向后一拽。 “云姑娘,这梅花桩讲究先来后到,你若是向前几步在原处的人会找你麻烦。”李期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林苑卿恍然惊醒,站在原地,再看过去时,梅花桩的门开了。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站在门前,脸上是得意的笑,眼睛里藏不住的高兴,他拔高声音喊道:“感谢各位今日来我梅花桩看宝,我也不多言,预祝各位在这玩的舒心。” 周围的人顺着那老者喊了几声,排着队进梅花桩。 等林苑卿他们两人进去时早已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她收回探寻的视线随着李期七绕八拐地来到一间房前。 那门内早已站了几人,交头接耳的谈论摆在屋子中央的宝物。 林苑卿站在门口一侧仔细观看宝物,那是一块玉雕啄而成的海棠花,花蕊是晶莹剔透的白,花瓣则是淡淡的粉色,几朵海棠被白玉树枝相连接,可以看出雕琢之人技艺非凡。 她又看向周边,发现这梅花桩独立的屋子很多,估计每一间都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林苑卿没回头伸手去拍李期,却扑了空,她转头才发现李期不知何时已经趴到海棠花前了。 他伸出手轻抚海棠花瓣,后又触电了似的弹开,眼睛里是痴迷。 林苑卿从后边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想要这海棠花枝?” “嗯。”李期狠狠点点头,“云姑娘不觉得它非凡吗?” “当作献礼?” 李期摇摇头,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露出难为的神色,而后他转身说:“去地下赌坊。” 只见他随手拽住一个梅花桩的下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那人便低头示意他们跟着他走。 他们穿过好几个长廊和拐角,从热闹的人群走向寂静的院落,待走到一棵梅花树前后,那小厮转了转树上的枝条,地下便打开了个口子,越开越大,最终变得能让一人通行。 “两位,请。” 他们顺着楼梯下去,里边鱼龙混杂,有看着文弱的读书人、身强体壮的屠夫、娇弱的小娘子,叫喊声也此起彼伏。 周遭的墙壁上是燃烧的烛火,林苑卿靠近闻了闻,手抵在鼻间咳了 14. 险局 [] 赌桌前围满了人,个个脸上不知满足,眼中透露着贪婪,行为癫狂,还未开骰蛊时已经有几人趴在桌上直勾勾盯着桌上的银两。 一身着粉衣的男子手中握着玉扇,他面色平静的看骰蛊,眼底是明显的嫌弃,而他对面一位穿着紫衣,手腕脖颈上戴着银镯子的女子则手肘放在桌上,双手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 庄家手持骰蛊,手法娴熟的摇晃、抛出,桌前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动作,伴随庄家的一声轻笑,骰蛊稳稳落在桌上,她抬眼扫过一众人示意押大小。 方才的混乱寂静了一秒,随后更大更杂的声音爆开,有人率先扯着喉咙喊:“大,我押大——” 随后在嘈杂声响中很多人渐渐回神,眼底的贪婪明晃晃,他们跟着第一个人押大,将自己所剩无几的银两放在大的那边。 还有一些不服气的人,从押大的呼喊中杀出一声:“我押小——” 两方声音暗中较劲,在昏暗的空间里让氛围更上一层楼。 林苑卿靠在墙上观察那位紫衣女子,只见她在庄家摇骰蛊时双目紧闭,侧着脸仿佛已经熟睡,又在骰蛊落下时睁开双眼,轻勾起唇角。 “我押大。”那位粉衣男子收回玉扇,拿出金元宝放在桌上。 紫衣女子向他投出视线,两人目光相撞,“我,也押大。” 林苑卿站直身子快速和李期对了一眼,又看见白桩主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她轻咳了两声吸引白桩主的视线。 “二位,看来我们还要再来一局。” 庄家轻轻摩挲骰蛊,左手放在唇边娇笑出声:“各位大人,奴家便开蛊了~” 骰蛊慢慢被掀开,三枚骰子整齐的在底部,上面的点数依次为:五、六、三。 为大。 方才押大的人狂笑出声,整个人趴在桌上双手去揽钱财,押小的人垂头丧气,有人甚至要离开赌坊去上边。 只有相对而坐的二人没动,他们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模样。 林苑卿见状道:“看来都赢了。” 白桩主笑着说:“既然是平局不如再挑一桌?” 林苑卿淡淡说了声好,又重新指向角落里的那桌道:“不如还选那桌?白桩主意下如何?” “你们先选人。” “我们选...”林苑卿手摸摸下巴故意停顿一下,在一众人高声呼喊中她说:“那位紫衣姑娘。” “那白某便还选那位公子。” 第二局开始后,方才很激动的人停下了躁动,眼中充满犹豫不知该押大还是押小。 紫衣姑娘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地指着小说:“我押小。” “我也押小。”粉衣男子迅速跟着押。 沉寂的人群终于又活络,大部分人云亦云也跟着押小,剩下一部分押大。 骰蛊打开后,是:五,一,二。 为小。 “输了。”白桩主出声道。 “不如就看看他们二人最后谁会赢一局?”林苑卿目不斜视看着赌桌。 “依姑娘所言。” 第三局开始,赌桌上比方才第二局还要沉寂。 这次是粉衣男子打破僵局,他笑意盈盈地盯着紫衣姑娘,将元宝放在大上,抬高音量说:“此局,我押大。” 紫衣姑娘则兴致缺缺,手撑着下巴眼睛都要闭上了,头一点一点的,听见他押大后,拿出玉镯放在小上,掀起眼皮淡淡道:“押小。” 众人见开头两人意见不统一便都不敢押,只围一圈看此局谁赢。 庄家瞧没人再押便开了骰蛊。 六,二,一。 为小。 林苑卿收回视线,语气带笑道:“看来是我们赢了,白桩主。” 白桩主松开拳头,收回盯着粉衣男子的视线,转身向后走,林苑卿和李期跟在他身后去了藏宝室。 “愿赌服输,二位可任意挑选,只要是我梅花桩的宝物皆可带走。” 李期走近摆宝物的架子,看中一个白玉菩提,质地纯粹无杂物,在一众宝物里最为显眼,他没回头问道:“白桩主可是说任何宝物皆可?” “是。”白桩主手摸着胡子叹道。 林苑卿则朝着与李期相反的位置去,那架子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远不及李期那边的宝物好。 她手放在一较旧的画卷上,轻轻一推便把画摊开来,那画缺了右下角,还因灰尘的缘故使其看起来很破旧不值钱。 “那便这幅画罢。”林苑卿动作小心的将画卷好,又要了一上好的匣子来装。 “两位可是选好了?”白桩主看两人手中各拿着一盒子心下一松。 “并未,不知桩主可否把上边梅桩的海棠枝赠予我。”李期拿着盒子的手摩挲尖锐的边缘,试探地问。 “自是可以。”白桩主却是松了口气,唤来外边的人,让她带着他们二人去取海棠枝。 * 李期坐在马车上给自己倒了口茶水,咕噜咕噜往下灌,然后才眨巴着眼睛说:“云姑娘你怎么不换一桌押,那紫衣姑娘你与她相识?” “不相识。”林苑卿倒茶的手一顿,回忆道:“那紫衣女子的服饰于你我有所不同,应该不是大安的子民,她下注时有认真听骰蛊并不是随意押大小。” “你应当也看到了,第一局她看似是跟着那粉衣男子押,实则如果没有他,她依旧会在最后押大。” “她还是想赢得银两?”李期插了一句。 “并不是,第二局她先押小,明知骰蛊内点数为大还要押小无非是在试探那粉衣男子。”林苑卿倒好茶,将杯子举在唇边。 “所以她第三局才迟迟未出声,是想看那粉衣男子有没有本事?”李期脑子活络迅速接上了林苑卿的话。 林苑卿点点头,赞同李期所说。 两人话音才落下,马车就一阵颠簸,本以为是此处路不好走,两人便没出声问,哪想这马车非但不平稳还越来越颠簸,像是没有人拽马的缰绳一般。 林苑卿迅速掀起帷裳,环顾四周,她将头探出去看见一片平地,正要缩回头时,一支箭矢破开空气直直向她射来。 她脸色一变躲回了马车中,李期显然也受到了袭击,他此时脸色煞白,眼神没有聚焦,嘴唇紧 15. 本事 [] 黑衣人声音落下后,伴着空气被破开的声音,一支箭直直朝他射来,宿景抬剑挡下,那人却被紧跟的第二支箭命中。 箭矢准确的射进喉管,鲜血从他空中吐出,不过片刻他便瞪大眼睛没了呼吸。 宿景收回剑看了林苑卿一眼,随后朝着箭矢射出来的方向追去。 林苑卿伸手拽下黑衣人脸上的黑布,发现他的脸是火烧之后痊愈的样子,看着十分骇人,她垂眸捏住他的嘴发现他口中没有毒药。 然后她站起身走到其他黑衣人面前蹲下,揭开他们的面纱,与第一个人一样,脸被毁了,她用沾了鲜血的手捏开他们的嘴,发现口中都有一粒药丸,于是林苑卿拿出手帕,从他们口中取出了药丸。 看来那些活着的人很怕她们发现什么踪迹。 这死了的黑衣人林苑卿都搜了身,不说有关幕后主使的东西,连辨别他们个人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正当她思索时,背后传来一声轻咳,林苑卿转过头发现是李期,此时他右手拄着树干,左手用力拍打胸口,喉间上下滑动好像在吞咽什么。 “醒了。”林苑卿站在原地看他。 “嗯。”李期张大嘴巴要吐不吐的,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声回应。 “你挑的东西丢了。”林苑卿沉默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口。 “我知道。”李期弯着腰抬头,眼睛里满是惊讶,他好像恢复了些生气,哑着声音补充道:“云姑娘,你是没看见他们冲上马车抢东西时的模样,个个手里拿着把剑,都架到我脖子上,问我东西在哪。” “我犹豫的时候,他们就把剑下压威胁我...” “世子受惊了。” 林苑卿向前扶住李期,把他往马车上搀扶,李期顺着她向前走,到了马车边上他就停下,喘着气说要缓缓。 李期靠着马车,低头扫过那些黑衣人的尸体,眼神空洞的问:“云姑娘,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不是。” “那...那是他们打不过你,服毒自杀?”李期不太敢信但还是大胆的说道。 林苑卿没回答他,伸手将插在马车上的箭矢全部拔掉,又绕到马车后确保没有破损后,来到马的面前,她伸手拍拍马的脖颈安抚它。 “小世子,还需要歇息吗?” 林苑卿眼睛盯着李期看了会,又转移视线,从另一侧上了马车。 李期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气,脸上挂上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小声说:“不需要,我上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尚且完好。” 等李期上了马车,林苑卿将门关上,手握住缰绳眼神坚定,轻喝了一声:“驾——” * 小石头站在镇北侯府前,胳膊上挂着件狐裘披风,手插在袖筒里,梗着脖子四处张望,脸颊冻得通红,每每有马蹄声响起他便打起精神去瞧。 终于夜幕悄然降临时,马蹄声在街道上回荡,远处摇摇晃晃来了辆马车。 小石头盲从门前下去迎接,等马车停下他看见林苑卿愣了一瞬才靠近,“贵...云姑娘?” “嗯。”林苑卿搓搓僵硬的双臂,伸手扣响马车,示意李期到了。 她从马车上下来,对着小石头叮嘱:“你们家小世子今日受累了,你回去好生照顾,若他有什么不适可去庆安侯找我。” “小石头...” 李期从马车内探出头,眼神迷茫,手里捧着个盒子,看见小石头背对着他便出口喊人。 小石头闻言忙接过盒子放在地上,把李期扶下来,要将手臂上挂着的狐裘披风给他披在身上。 李期却摆摆手,站稳身子后看着林苑卿,手搭在小石头肩上,“云姑娘,这狐裘是我前些日子买来的,未曾穿过,天色已晚寒气袭人,你披着御寒吧。” 林苑卿看着小石头把披风拿来递给她,到底也没推辞,披在了身上,将系带绑好,她蹲下身拿起地上的盒子,声音平淡的说:“那小世子,我先回去了。” “嗯。” 林苑卿回到庆安侯府门前时,碰见了刚回府的沈霁淮,两人皆披着狐裘披风,手中拿着一看着不菲的盒子。 沈霁淮站在原地盯着林苑卿看了一会,又将视线转移到她手里的盒子上,最后先一步进了府。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林苑卿听他说:“跟我来。” 二人在书房碰面,书房里烛火摇曳,书架上满是书籍,桌上摆了不少沈霁淮习字的纸张。 一切看起来整齐有序。 “宿景已同我汇报今日之事。”沈霁淮背对着林苑卿,站在桌后面对着燃烧的烛火,语气认真。 “李小世子在梅花桩所挑选之物皆被人抢了去,他们只留下我所选的破旧画卷。”林苑卿看着他的背影补充道。 “意料之中。”沈霁淮右手端起烛台转过身,那烛火映在他脸上,给他添了些柔和气。 “既是意料之中,那侯爷定是知道这场局背后之人是谁。” “云姑娘过奖了,本侯所说意料之中是指听了宿景的汇报后推测所得。” 林苑卿呼出口气,没与沈霁淮再说那事,她上前几步把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当着他的面打开。 破旧的画卷展露在沈霁淮眼前,他抿着嘴唇将烛台放下,伸手取出画卷,缓缓展开,等看到破损的一角后他侧过头和林苑卿四目相对。 “想不到云姑娘本事也了得。” “自是比不上侯爷。”林苑卿移开视线,盯着沈霁淮方才从外边带回来的盒子。 “也是副画。”沈霁淮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双手小心的讲手中画卷合住,放在盒子中,随后走到他带回的盒子前。 沈霁淮把盒子打开,转了个方向给眼前的人看里边的东西,林苑卿伸手把画打开。 沈霁淮的画比林苑卿的还要旧一些,边上磨损的也更厉害,只有一处地方他们二人的画上都有。 林苑卿轻笑出声,认认真真的把画恢复原样,声音染上笑意:“侯爷,你有意为之。” “嗯。”沈霁淮爽快的承认,把盒子合上,岔开了话题:“李期现下如何?” “李小世子丢了看上的宝物,又被黑衣人拿剑抵在脖子上威胁,但他醒来后吃了药,应无大碍。” “嗯,宿景未从那些 16. 药丸 [] 林苑卿见银针不差,今日又遭遇许多,身体和精神上都有些许疲惫,于是她把碎掉的药丸包在纸里,转头趴在床上意识渐渐模糊。 次日临近巳时林苑卿才醒,她坐在床上手扶住额头,一些零碎的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她倏地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等她收拾好拿着手里的药丸出门时,正好碰见来找她的绿枝。 “云姑娘?你要去何处?”绿枝手里端着饭菜有些迷茫地看着林苑卿,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侯爷有令,近日你不可再出去。” “找你们侯爷。” 林苑卿在绿枝思考的间隙从她身边溜过去,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人说:“可是侯爷今日卯时左右便出去了。” “还未回府?”林苑卿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她。 绿枝摇摇头说:“侯爷还未回府。” “你可知他...”林苑卿话说了一半便住了嘴,本想问她是否知晓沈霁淮去了何处,转念一想可能她也未必知道。 “无事,把饭菜端进去吧,多谢。” 林苑卿还未吃几口饭菜,就看见了去而复返的绿枝,她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有何事?” “李小世子来了。” “你未告诉他,你家侯爷出去了?”林苑卿疑惑地看向她。 “奴婢说了,但小世子说他要找的是...”绿枝未说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堵在了喉口。 “云姑娘。” 李期一扫昨日惨白的脸色,今日脸上多了红润,看起来兴致还挺高。 林苑卿摆摆手让绿枝先走,她把筷子放下,坐在桌前语气淡淡道:“李小世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啊...我...我觉着我身子不舒服。”李期大跨步进了屋子挨着林苑卿坐下,眼中是满满的无辜。 “那我给你把把脉?扎两针就好了。”林苑卿面不改色的回他。 “这倒不必,我好了。”李期尴尬一笑,为了修饰自己的演技还夸张地补充道:“云姑娘你不愧是神医。” 他看林苑卿没多大反应,就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东西上,眼睛乱瞟间看见了放在柜子上的纸团,他直勾勾的盯了一会儿。 李期趁着林苑卿低头夹菜的功夫站起身,一点点向那边挪过去,等到了那边还不愿意直接拿起来,反而用手去拨,纸团掉到了地上他才弯腰捡起打开。 他打开后看见是碎了的药丸,内心一阵可惜,这药丸和他平日里吃的没有什么不同,都一样惹人厌。 林苑卿吃好饭向后一看,发现李期站在柜子前一动不动,背挺得笔直,她挑挑眉站起身来到他身后。 “小世子。” “?” 林苑卿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李期的手抖了一下,纸张倾斜药丸眼看要掉在地上,他又眼疾手快的用纸包住,避免了一场意外发生。 “你对药丸也有研究?”林苑卿缓步走到李期面前,将纸从他手中接过,随意问了句。 “也算有点...”李期叹了口气,“但还是云姑娘技艺高超。” 林苑卿看李期一直说着讨好的话,就猜到他可能有事相求,于是直接问他:“你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你若不说我就告诉沈霁淮你昨日去了梅花桩。” “诶...诶...云姑娘。”李期急忙应声,嘴唇紧抿最后自暴自弃地说:“你能不能给我制作一些药丸?” “什么药丸?”林苑卿一时有些头疼,她眼下就有药丸要处理。 李期垂眸手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犹犹豫豫地还是递给了林苑卿,他降低音量小声乞求:“就这个药丸,能不能帮我制作一些?” 林苑卿打开瓷瓶闻了闻,淡淡的苦味萦绕在鼻尖,她看了眼李期,应下了。 “好。” “多谢云姑娘。”李期如释重负松了口气,眼底蓄起笑意,声音也愉悦:“云姑娘今日天气不错,要不要同我一道去吃些东西?” 林苑卿想起沈霁淮说的话,点点头说:“听小世子的。” 二人并肩向外走时,与迎面而来的两人碰了个正着,一时间几人都愣在原地。 沈霁淮今日一改往日那些玄色的衣裳,穿了身深蓝色广袖长袍,袖子处绣着金色祥云,头顶上的玉冠是羊脂玉,整个人少了些戾气。 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穿着鹅黄色广袖裙,外披着白色狐裘披风,腰间挂着珠玉长链,黑发如瀑布般垂在身后,发间有一蝴蝶样式的步摇,垂下来的流苏轻搭在肩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林苑卿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她身上所穿戴之物华贵,眉间的花钿是梅花,她一双杏眼睁得很圆,脸庞看起来还有些许稚嫩,细看之下,林苑卿发现她也在打量自己。 于是林苑卿收回视线,率先出声:“侯爷。” “嗯。” 沈霁淮只来得及说一句嗯就被身边的小姑娘抢了话。 小姑娘双手插在腰间向前几步,围着林苑卿转了好几圈,成功将李期隔得远远的后,她停下来与林苑卿面对面微踮起脚,仔细观察面前的人。 “姐姐你好像仙女,你叫什么啊?我是昭昭,我...” “公主。”沈霁淮打断昭阳公主的话,抬眸看向林苑卿,眼中有无奈。 林苑卿垂下眼行了一礼,说:“公主殿下,民女云卿。” “云姐姐,你是大夫吗?”昭阳公主全然不管沈霁淮,凑近林苑卿问道。 “是。” “长亭哥哥!!你又受伤了!!!” 公主忽然转过身气呼呼地看着沈霁淮,声音拔高,要他给个说法。 “臣并未受伤,云姑娘是皇上安排给臣的。”沈霁淮躲开公主的目光,声音冷淡的解释。 “父皇?”公主声音变小了些,语气里有疑惑。 “对啊小昭儿,是父皇安排给庆安侯的。”门外停了辆马车,有人从上边下来走进侯府。 那人穿着高调,说话的音量也大,隔着十几步距离也听得清。 “三皇兄!” 昭阳公主迅速看过去,站在原地伸出双手晃晃,跟走来的人打招呼。 等人走近了,院子里的人依次朝他行礼,林苑卿却愣在原地,还是李期拽了她一下才反应过来。 “小昭儿,你让皇兄好等,怎的在城门口都没瞧见你,原是被庆安侯接来 17. 朝贺宴 [] 年关将至,庆安侯府内有了生气,不再是冰冷幽静的宅子,丫鬟们换了红色的衣裳,在发髻上戴着红花。 “绿枝!!你怎么还是一身绿衣,侯爷有令让都着红衣,看着喜庆。”桃花笑嘻嘻的出现在绿枝身后,伸手拍了她一下。 “桃花!!!”绿枝气急擦拭柱子的手一顿,提起裙摆朝桃花追去。 两人打闹间将欢声笑语带给长廊里干活的人,丫鬟们相互对视一笑,低下头完成自己手里的活。 林苑卿听见声响打开门看了眼屋外,发现柱子擦的发亮,上边还挂着红绸带,她揉揉发酸的手腕,靠在门边看二人打闹。 她许久未和这么多人在一个府邸过过年了。 她用了一天时间给李期配药丸,花费一天分析从树林里带出来的药丸,还有一天去给沈霁淮制药,长时间坐在桌前弯着腰保持一个姿势,让她疲惫。 林苑卿吐出一口浊气,拦住从她面前过的绿枝,随口问道:“你们侯爷呢?” “在书房。”绿枝思考片刻后说:“侯爷说姑娘醒了请去书房见他。” 林苑卿点点头,回房捞起绯色的瓷瓶径直去了书房。 她的脚步很轻,在门前伸手准备敲门时听见沈霁淮说:“进。” “朝贺宴上若皇上差人问你我身体如何,你便说我伤已愈合,但根基难愈。”沈霁淮停下笔,左手捞住衣袖防止沾上墨汁。 “我如何在宫中随意行走?”林苑卿点点头,问他另一个问题。 “我的玉佩。”沈霁淮迅速回道。 林苑卿向前几步将绯色瓷瓶放在他面前,压低声音说:“失神散,用了之后半个时辰内你问何问题,他皆会回答,心智不坚定者必说真言,若心智坚定,神散,话不真。” “即刻奏效?”沈霁淮皱着眉发问。 “不,有一炷香的时间。” * 由福公公领着林苑卿和沈霁淮去宴会,穿过一个拐角时碰上了昭阳公主。 她正要去宴会便和两人一道,全程跟着林苑卿,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看,林苑卿去哪她去哪。 到了宴会要入座,林苑卿跟着沈霁淮走,昭阳公主跟着林苑卿,几人一时间都向右边第二个位子去。 福公公吓得直接拉住昭阳公主,左手抚了抚自己胸口,操碎了心,小声劝道:“诶呦,我的小公主您的位子在那。” 福公公指了指一个位子,弯着腰抬头看公主。 昭阳公主今日穿了件粉色广袖裙,外边是白色金纹披风,她此刻脸埋在披风周边的白色毛毛里,整个人皱着眉显得很委屈,头上的蝴蝶步摇一动不动,仿佛也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好吧...福公公我的献礼呢!!”公主转过身眨着双大眼睛,眼底都是期待。 “老奴早已经吩咐下去了,您不必担忧。”福公公翻过手,手心朝下让人抓着自己,带着去了位子上。 待人来的差不多时,皇上也从外而来,身边跟着皇后,两人看着气色很不错,脸上挂着笑,众人见状皆起身行礼。 “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上坐上首位,摆了摆手,声音威严:“新春已至正是大好的日子,不必多礼。” 众人落座后,林苑卿从前望到后也未看见三皇子,她找人的时候还与昭阳公主总能对上视线,只好笑着点头。 庆安侯旁是镇北侯和镇北侯府小世子,林苑卿和李期并排而坐,她趁机将制作好的药丸塞给他。 随着一声绵长的鼓音,一众舞女从后台涌上来,她们头顶戴着金色簪子,头发在身后被挽起,个个穿着露腰的衣物,金链子连接上衣和裙子,脸上的面饰也是金链条。 转位、变换、舞动,她们舞姿优美,钟鼓乐器为其润色,惹了一众视线聚焦在她们身上。 一舞毕,左侧首位一人站起身,先敬了杯酒,随后声音豪爽道:“陛下,臣有一礼为您献上。” 他拍拍手,一个宫女捧着一檀木盒子上前,她跪在地上将盒子稳稳举过头顶,那大臣便当众打开,笑着说:“陛下,这是臣为您寻得的上好狐裘,这世间绝无第二件能与之媲美。” “甚好,赏。”皇上抿了口酒,大手一挥赏了他黄金。 “父皇!!还有儿臣!!!” 昭阳公主从位子上站起来,拿过宫女手中的献礼,笑着上前给人展示,她准备的是自己亲手做的花灯。 “昭儿有心了。” 一时间各个大臣献礼,三皇子就是趁这个时候来的,林苑卿见到他的那刻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陛下,臣为您准备了一幅画,您定然喜欢。”镇北侯站起身,招呼李期把东西拿上来。 他伸手直接打开狭长的盒子,将画卷小心翼翼捧出来,跪在地上献给皇上。 那画光看外表,显得很破旧,边缘磨损严重,怎么看都不像是用心所选,皇上却停下倒酒的手,从位子上站起来,摇晃着身躯从上位下来,伸出手轻轻拂过画轴。 他从镇北侯手中接过画,缓慢展开,那画上是一女子的背影,她立于梅花树旁,树上压着白雪,松散的雪落在她头上,给她添了些清冷气息。 右下角有一处破损,那处原应是题词,现下已经看不清是何字了,皇上伸手轻轻抚掉画上的落灰,眼中闪着细碎的光。 “爱卿有心了,重赏。” 那盒子被捧出来的一瞬,林苑卿迅速看向沈霁淮,发现他丝毫没有反应,自顾自给自己倒茶,根本不向那边看。 反而是三皇子,倒酒的手一顿,随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连喝了几杯,脸上漫上些许红晕,他蹭的一下站起身说:“父皇,儿臣也有一幅画...” 他踉跄着身子,招手让宫女把画端上来,他直接打开画卷,将画上所画之物展示给在场的所有人。 看到画的人就近找人碰头低语,宴会上多了碎语,而林苑卿看了那幅画后,垂下眼拿了块点心塞进口中。 “父皇,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