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竹马哄成老婆》 1. 小精灵 [] 阆山古镇,细雨绵绵。 六岁的江羨夏在山林中徘徊,雨雾朦胧,遮不住他眼底的焦急。 他身影单薄,透着病气,微卷的黑色发丝搭在额上,衬托得脸颊有些苍白,但是那双眸子却出奇的亮。 突然,他听见一声微弱的叫声,江羨夏睁大了眼,仔细辨认,他确定那是土豆的声音。 循着声音,江羨夏找到了一个雨亭,一个浑身被淋湿的小黄狗可怜巴巴地呜咽着,见到他,立马冲进怀里。 江羨夏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眼圈红了起来。 土豆是妈妈送给他的小狗,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已经在这片山林寻找它一个多小时了。 正要离开的时候,江羨夏又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似乎是在求救。 雨下得更大了些,树枝摇曳,哗哗作响,像是恐怖故事的前奏。 他眨了眨眼,往后缩了几步,有些害怕。 爸爸说过,山林里有一个会吃人的老妖怪,会把不听话的小孩抓起来。 江羨夏咽了咽口水,目光闪烁,抱紧了土豆,只想赶快下山。 可是这时,那求救声又大了些。 他又听了好几遍,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那不是老妖怪,是一个稚嫩的男声。 可他还是不敢过去。 渐渐的,那求救声越来越小,似乎对方已经撑不住了。 老师说过,要做助人为乐的孩子。 于是江羨夏大着胆子,循着声音,往那处走了过去。 在一堆枯枝落叶旁,江羨夏发现了一个陷阱,求救声也是出自那里。 他靠近陷阱,谨慎地探了个头,对上了一双极为好看的琥珀色眼睛。 江羨夏吓了一大跳,差点也跟着掉进坑里。 坑里的小孩看起来和他是同龄人,他浑身都被淋透了,发丝软绵绵地耷拉着,可即使是这般狼狈,那双琥珀色眼里依旧满是矜傲。 江羨夏立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爸爸常常和他说阆风古镇从前的事,在没有旅客来玩时,还有人多猎人叔叔上山打猎,看来这个小朋友是一时失足,掉进了从前的陷阱里。 看到他的到来,小男孩明显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绝望。 江羨夏知道这个情况有多危险,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把小男孩救起来。 他想到了办法,直起了身子,便往旁边走。 可是他才刚刚走两步,便听见坑里的人焦急道:“你别走!” 江羨夏被吓了一大跳,他拍了拍突突跳的胸口,犹豫着小步挪回到坑边,朝小男孩说:“我……我不……不走,我是想……想救你。” 他很怕生,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会有些小结巴。 季玖舟仰着头,雨水和着泥水一起溅在他的脸上,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知道是自己误会后,他窘迫地低下了头。 江羨夏在附近搬了很多石头来,全部丢在坑里,他身体不好,力气很小,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可等他搬来数量足够的石头后,坑底的人还是没有动。 季玖舟看着面前脏兮兮,和着泥浆枯叶的石头,眉头紧皱,拳头握紧,很是嫌弃。 江羨夏喘着气,小黄鸭雨衣上全是泥点子,脸上仍旧白白净净的。 看他一直不动,江羨夏有些着急,“如果你……不上来,晚上,会有……老妖怪……抓你。” “哼,封建迷信。” 季玖舟冷哼,他才不相信什么老妖怪,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说辞。 他的声音明明也很稚嫩,却有种不属于同龄人的高智感,听得江羨夏一愣一愣的。 “那好吧……”江羨夏似懂非懂地抱起了土豆,现在雨越来越大,他知道自己必须得下山了,不然爸爸会担心的,“那……那我……先回家啦。” 狂风刮过,雨水打在季玖舟的脸上,湿答答的,冰凉刺骨。 如果现在不上去,等到雨下得更大,怕是没人能找到他了。 “等等。”季玖舟声音有些焦急。 江羨夏又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站稳之后,他才轻声道:“怎、怎么了?” 季玖舟黑着脸,将外套脱下来,裹在自己的手上,十分嫌弃地把石头搬起,叠在一块,最后,他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可距离还是差一点。 这时,一只白白嫩嫩,看起来很软的手伸了过来。 季玖舟抬头,江羨夏抿着唇,眼睛亮晶晶的,一对梨涡漾开,像是森林里的小精灵。 他将手伸过去,小精灵带他逃离了陷阱。 只是江羨夏力气太小,没有拉稳,他还是摔了一跤。 季玖舟看着自己胸前脏兮兮的泥印,沮丧极了。 江羨夏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小男孩很怕脏,有些内疚,于是拿出自己的小手帕,帮他擦掉脸上的泥点子。 “没事的,我帮你……擦干净。” 猝不及防的,一个柔软的,带着奶香的手帕贴在季玖舟脸上,他睁大了眼,浑身都僵住了。 小精灵的睫毛很长,忽闪忽闪,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擦干净脸,江羨夏抿抿唇,他抱起土豆,往山下走。 可是下了山,他都快要到家啦,小男孩还是跟在他的身后。 江羨夏很是疑惑,他歪了歪头,“你……不回……家吗?” 季玖舟梗着脖子,双拳握紧,嘴唇抿成一线,像极了一只迷失方向的大狗狗。 江羨夏猜测:“你是……找不到……路了吗?” 即便季玖舟十分不愿承认,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脸色通红,狼狈极了。 * 阆风古镇的南边,屹然挺立着一栋徽派老宅。 这是古镇上现存最为古老的宅子,已有一百五十年历史,这些年来,其后人每年都会派人前来保养修缮,因此至今保存得很完整,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 只是此刻,一向沉寂的老宅躁动不安起来,院子上下,前前后后,十余名保姆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窗前,沈清月对电话那头的人愤懑道:“如果不是你封建迷信,听信那个半吊子算命先生的话,把阿玖放到祖宅来,又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意外!” 电话那头的人头都大了,当时公司出现问题,一向迷信的季老太太听信了算命先生的话,说季峰和儿子的属相不合,得和儿子分开一段时间,避一避风头。 当时公司股市已经连跌三月,资金链断裂,他没有办法,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把儿子送回了祖宅,只想着过了这段时期,就把儿子接回去,谁曾想沈清月一气之下也跟了去,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如果阿玖有任何意外,季峰,我就跟你离婚!”沈清月红着眼道。 季峰赶紧求饶安慰,说着公司股市已经回春,最迟两个月后,就能把他们母子俩接回梧市。 这时,管家回来了,他不顾一身泥泞,快步上前。 沈清月眼前一亮,赶紧挂了电话,连忙问道:“找到阿玖了吗?” 管家喘着气摇头,“不过,我有了些眉目。” 沈清月眼圈都红了,“你快说。” 管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声音都低沉了不少,“有个保姆曾跟小少爷提过,翻过阆风山,就能离开古镇。” 沈清月脚下一软,跌倒在沙发上,声音发抖,“快叫人去找!” * 江羨夏最终还是领着季玖舟回了家。 季玖舟环顾一圈,这是个不大的院子,但是被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 江羨夏想带他进屋,季玖舟看了眼自己一身的脏东西,又望了望屋内被擦得可以反 2. 再相见 [] 江父回到家时,恰巧撞见自家宝贝儿子和另一个小孩蹲在屋檐下,一起给土豆洗澡。 雨过天晴,一缕光线落在两个崽子的脸上,恬静美好。 江父揉了揉眼,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反应过来之后,江父很是高兴。 江羨夏从小就身子虚弱,常常闷在家里,因此也没交到什么朋友,没曾想今天竟然带了朋友来家里玩。 他笑着走过去,亲切道:“夏夏,怎么带朋友来家里玩也不和爸爸说一声呀?” 江羨夏很不好意思,但很认真地和爸爸介绍自己的新朋友,“爸爸,他叫阿玖,是我的朋友。” “叔叔好。” 江父这才打量了一圈这个孩子,穿着一身不合适的小熊睡衣,小腿和手臂都漏出来了半截,显得有些滑稽,可是这孩子长得十分俊俏,唇红齿白的,就是眼神淡淡的,带着几分骄矜,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江父心中起了疑。 “你好呀,阿玖,你来我们家玩,和家长说了吗?” 江羨夏想起了正事,他还要拜托爸爸把阿玖送回家。 恰在此时,院门口的广播响了。 【咳咳——各位乡亲请注意了哈,那个下面播报一则寻人启事,季玖舟,男,6岁,身穿……】 江家父子两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了季玖舟身上。 江父讪笑着看向江羨夏,“夏夏,你刚才说他叫什么名儿来着?” 江羨夏眨眨眼,很是无辜,“他说他叫阿玖。” 江父笑容一凝。 完了,摊上事儿了。 * 季家祖宅。 夜幕降临,客厅的水晶灯亮得有些耀眼,江羨夏目前的茶几上摆着两杯柠檬水,还有一块精致的草莓蛋糕,可谁也没有动一下。 听了刚才爸爸和另一位阿姨的谈话,江羨夏似懂非懂,他悄悄地拉了一下爸爸的衣袖,小小声问:“爸爸,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 江父想了又想,不知该如何跟孩子解释,这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他赶紧站起来。 沈清月款款走下旋转楼梯,披着流苏披肩,优雅地走过来。 她的眼圈还是红的,似乎才哭过。 “实在是太感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发现了阿玖,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听闻江羨夏是从一个陷阱里把季玖舟救起来的,沈清月的心都揪了起来。 江父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此刻有些窘迫。 “季夫人不用这么客气。” 沈清月热泪盈眶,她是发自内心地感谢江家父子,“这是是我准备的一点薄礼,今后如果有我们帮得上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说着,一个保姆便提上来几个高档纸袋,光是看一眼logo,便可以猜测里面的礼品是何等贵重。 江父忙不迭地拒绝,最后一来一回,江父实在过意不去,只拿了其中一个最小的纸袋。 最后,沈清月亲自将父子两送出了院子,还安排了司机送他们回家。 江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百般推辞之下,对方才不得不放弃。 月亮钻出云层,挥洒点点繁星。 江父背着儿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很是感慨。 江羨夏爬在爸爸的肩膀上,终于弄明白了‘离家出走’是什么意思,他看过的动画片里,也有一个小朋友要离家出走。 “可是爸爸,阿玖家那么漂亮,他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江父不知该如何和儿子解释。 这些时日,他也听到了不少传言,这季家母子俩从帝都梧市回到这偏僻小镇,只是为了祭祖,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他们还是会回到那繁华的梧市。 说得再简单些,季玖舟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这个话对于小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江父不忍让儿子伤心,毕竟季玖舟是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爸爸也不知道,或许阿玖有想念的人,要去看望他们吧。” 江羨夏似懂非懂,“就像是我每个月都要去医院看妈妈那样吗?” 江父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眼月亮。 * 江父原以为和季家是不同世界的人,不会有过多的交集。 可就在第三天,他准备出门上班时,突然接到了沈清月的电话。 从谈话中他得知在昨天分别后,季玖舟发了一晚的烧,清早醒来在家里闹着要吃清水面,家里的五星级大厨被折磨得全无办法,都还是做不出他想要的味道,后来才得知那清水面是江羨夏给他做过的。 季玖舟已经是一天没吃东西了。 对方非常诚恳地请求他能把江羨夏带到季家祖宅去,劝一劝季玖舟。 江父想了想,若是自家的宝贝儿子一天不吃不喝,他或许会更急。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江父也难以拒绝,但是他还是想尊重江羨夏的想法。 他先关掉麦,回屋问江羨夏,“夏夏,你想去阿玖家里玩吗?” 江羨夏在喂土豆喝水,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一瞬,但很快又消散,表情隐隐有些担忧,他小心地问爸爸:“我可以去吗?” 他从小身子不好,吹点风就要感冒,因此江父从不让他出门玩,也没有朋友。 每次坐在院门前,看着隔壁家的小孩儿一起扮家家、捉迷藏,他心底都止不住的羡慕。 知子莫若父,江父看穿了自家儿子的心思,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于是他五味杂陈地点了点头,跟沈清月说了一声后,便收拾着准备带他出门。 他心中不放心,出门前嘱咐了江羨夏几句,不要乱碰阿玖家的东西,万一坏了,爸爸会很为难。 刚出门,父子两便看见自家院门不大点的空地,停了一辆黑色的车,那车标江父见过,听说得值好几百万。 看到父子两出门,司机便下了车迎上来,“请问是江先生吗?” 江父迟疑着点了头。 司机笑着说明了来意,“夫人让我来接江少爷。” 江父有些局促,尴尬地笑了两声,“何必这样麻烦呢,我把夏夏送过去就是了。” 司机又笑着说只是顺便的事,江父本来还想推辞,可这会儿他已经快要迟到,两百全勤奖即将飞走,此刻,他有些犹豫了。 江父回头看夏夏,“夏夏,你一个人可以吗?” 江羨夏体谅爸爸很忙,所以即使心里有些害怕,但仍旧怯怯点头,好让爸爸放心,“我可以的!” 听到这话,江父放下了一半的心。 望着渐渐消失的车影,江父心中百感交集。 * 江羨夏很怕生,一个人乖乖地坐在后座,闷声不说话。 他还从来没有独自一人去别人家做客的经历,想一想,还是有些害怕。 他愁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两块婴儿肥又粉又软,眼睛眨巴眨巴,像一只小兔子。 难得见到长得这么精致的小朋友,司机通过后视镜悄悄看了好几眼。 阆风古镇不大,五分钟的功夫,车便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季家祖宅,司机帮他打开车门,他乖巧地说了一声:“谢谢叔叔。”司机顿时眉开眼笑,觉得心都要融化了。 下了车还没站稳,江羨夏就被拽进一个怀抱,他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地跳。 “你怎么来得这么慢?”抱着他的男孩声音有些闷闷的。 “阿玖?” “嗯。” 对方抱得太紧,江羨夏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整个小脸通红,好在沈清月就在旁边,将自己儿子拉开。 她差点没反应过来,毕竟自己这个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儿子,从小就不愿 3. 保护你 [] 季玖舟把厨房里的保姆都请了出去,不许别人进来,之前还病恹恹的人,此刻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干劲,搬来一个小板凳,无比神气地站了上去,满怀信心地拿着一把铲子。 江羨夏则被他安排坐在旁边,一动不动,像个雪白的糯米团子。 他一会儿指挥季玖舟去接水,一会儿指挥他放面条,小奶音软乎乎的,表情却比谁都专注。 季玖舟手上还有留置针,又一天没吃饭,换做往常,那必定是一点都动不了的,这会儿却像是有了十足的神力,乐此不疲地被人指挥。 窗外的阳光落进来,将两个小小身影笼罩起来,镀了一层温柔的光晕,两个毛茸茸的脑袋时不时凑在一起,氤氲的水雾朦胧,徐徐升腾,再将两人围在一起,构成了只属于他们的小小世界。 沈清月和家里的保姆全都凑在后面,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有些合不拢嘴。 这还是他们那个骄纵任性,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小少爷吗? 一碗面煮好,季玖舟笨手笨脚地夹起来,期间还被烫到了好几次,保姆刘妈几次想要上去帮忙,都被沈清月给制止住。 她很是欣慰地看着季玖舟这副忙前忙后的模样,心中感叹自家儿子终于有点小男子汉的样子了。 煮好面之后,季玖舟兴奋地端到江羨夏面前,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江羨夏最擅长的就是捧场,他拍拍小手,小梨涡浅浅地凹了进去,“阿玖,你真聪明。” 季玖舟无比享受这个夸赞,神气极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充了气,马上就可以飞上天,“那当然了!” 吃完面喝完药,季玖舟终于得偿所愿,拉着江羨夏回房间一起玩了起来。 季玖舟兴冲冲地拿出一盘大富翁飞行棋,铺在地毯上,带江羨夏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五颜六色的棋盘,江羨夏眨眨眼,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会玩。 季玖舟安慰他自己也是刚学,十分耐心地带着江羨夏熟悉游戏规则。 差不多弄懂了之后,江羨夏开心地弯了眼,他慢慢地说:“阿玖,你懂的可真多。” 季玖舟挠了挠头,心中得意极了,他享受夏夏崇拜的目光,喜欢这种发自内心的、不掺杂任何目的的眼神。 但他还是鼓励江羨夏道:“这个很简单,玩几次你就会了。” 说完,他便忙不迭地将两个小人摆回起点。 游戏开始之前,他还在心中提醒自己要悄悄放水,得让夏夏赢上一回,这样他才能安心地享受夏夏的崇拜,不然夏夏总是输,不愿意和他玩了怎么办。 第一局结束,江羨夏率先抵达终点,季玖舟比他还开心,“夏夏你学得真快。” 江羨夏羞涩地笑,耳尖都红了,“没……没有啦。” 季玖舟搓了搓手,在心中正式宣告,属于他的征服夏夏游戏,拉开序幕了。 可接下来的第二局,江羨夏的小人先他一步,落在了终点。季玖舟还能笑着摸摸江羨夏的头,夸他悟性真高。 江羨夏笑弯了眼,小脸也红彤彤的,他乖乖地把小人摆好,期待地看着季玖舟。 第三局,江羨夏赢。 第四局,江羨夏赢。 第十局,还是江羨夏赢。 “我到啦。”江羨夏还是很不好意思地笑。 季玖舟看着自己只差一步的小人,又看了看江羨夏每一次都能丢出完美点数的骰子,挫败极了。 江羨夏看出来季玖舟的情绪不对,于是轻声安慰道:“没事的,阿玖,你已经很棒啦。” 季玖舟更难受了。 他不想要夏夏的安慰,他只想要夏夏的崇拜。 余光忽然瞥见了书架上的象棋,季玖舟的眼光一下就亮了起来! 飞行棋全凭运气,即便是初学者也能快速掌握。象棋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飞快地弹起,连鞋都没有穿,就跑去将象棋取了下来。 他敢保证,这一次一定可以征服夏夏! 江羨夏呆呆地望着飞速离开,又飞速回来的身影,突然打了个哈欠。 他望了望窗外,天已经要黑了。 落日的余晖爬了进来,季玖舟跑过来时,光影照耀着他,意气风发,明朗恣意。 季玖舟再次兴冲冲地摆好棋盘,可是江羨夏却揉了揉眼,“阿玖,我想回家了。” “不行,”季玖舟想都没想就拒绝,他还没有征服夏夏,怎么能让他走呢,“陪我再下一会儿棋。” 江羨夏很犹豫,“可是我的爸爸就要下班了,我想回家。” 这时的季玖舟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股脑地摆棋子。 江羨夏有些着急了,他爬起身来,想要去开门。 季玖舟反应过来,连忙去拽他的手,可一不小心,手上的劲大了许多,把江羨夏摔倒在了地上。 江羨夏懵了,一双圆圆的眸子彻底呆住。 季玖舟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慌张极了,他赶快去拉,江羡夏想躲,又一个不小心,一声布料裂开的声音传出。 两个人都呆住了。 江羨夏看了看自己的小熊手帕,此刻在季玖舟手上被撕成了两半。 眼泪蓄满了眼眶,他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声哭了出来。 楼下的沈清月一听到这哭声,心中一颤,快步上楼,催促管家拿钥匙开门。 管家也是慌了,连忙擦了擦额头的汗,慌张地找出钥匙,打开了门。 可这一开门,他们就傻眼了。 一个白玉团子般的乖娃娃跌坐在地,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哗哗地往下掉,而那个骄纵任性的小少爷,此刻半跪在地,慌张笨拙为他擦泪,急得满是汗水。 “夏夏……你……你别哭了,我……我……” 沈清月生怕是自己儿子把人给欺负了,赶快上前问道:“阿玖,发生了什么事?” 季玖舟从未如此慌张过,他把手上的作案工具递上去,无比心虚道:“是我把夏夏的手帕弄坏了。” 沈清月接过手帕看了看,上面的小熊都快褪色了,想必是对方的妈妈亲手缝制,给他从小带在身上的。 这样的话,这事儿可就大了。 恰逢此时,江父已经下了班,来到了季家祖宅接孩子,可刚进门,他就听到了自家孩子的哭声。 他心里一揪,什么规矩礼貌都顾不上了,连忙跑上去寻找孩子。 “夏夏。” 听到了爸爸的声音,江羨夏这才止住了哭声,小声地哽咽,看清人之后,他飞快地跑过去,扑进爸爸的怀里。 * 江家父子离开后,季玖舟默默站在窗台边,看了很久。 沈清月已经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到他如此愧疚的模样,叹了口气,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 “阿玖,做错了事情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要及时弥补。” 季玖舟转过头,仰望着她,眼神充满困惑。 过了很久,他才迟疑着开口:“妈妈,那我要怎样弥补夏夏,他才不会生气?” 沈清月微笑着捏捏他的肩。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性格了,虽然表面上不在意,可心底却十分渴望一段真心实意的友情,毕竟以季家的地位,能有几个毫无目的接近他的朋友呢? “你弄坏了夏夏的手帕,那就只能赔给夏夏一条新手帕了。” 季玖舟摇摇头,那条手 4. 幼儿园 [] 江父出门之后,季玖舟便让管家叔叔回车里等他,他只想要一个人陪着夏夏。 过了一会儿,江羨夏难受地哼了一声。 季玖舟如临大敌,他左右看了看夏夏,发现他额头上的湿毛巾已经变得温热了,于是他拿起毛巾,跑去卫生间,急急忙忙地用冷水冲刷,再拧干毛巾,回到夏夏身边,小心翼翼地盖在他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身前的衣裳都湿了大半,而他浑然不知,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夏夏,揣摩他此刻还有什么需求。 江羨夏的眼珠一直转动着,显然是睡得十分不安稳。 “妈妈……妈妈……”他又开始睡梦话了,嘴巴瘪着,大有好好哭喊一场的气势。 昨日惹得夏夏哭得梨花带雨的场景犹在心间,季玖舟哪里还敢让夏夏哭呀,看对方这副架势,一下就慌张起来。 “夏夏……别、别哭呀。” 一向伶牙俐齿的季玖舟也有口吃的这一天,他急得口干舌燥,背后冒了许多汗。 忽然,他想到往常妈妈哄他时的样子,索性一试,病急乱投医般拍着夏夏,小心哄道:“宝贝乖,宝贝不难受……” 听到这话,江羨夏的表情终于松懈下来半分,他翻过身来,把季玖舟的手抱住,嘴里还在喃喃着“妈妈”二字。 季玖舟整个人都僵住了,夏夏滚烫的小脸贴着他的手,很软,很香。 他抿了抿唇,轻轻抚摸夏夏毛茸茸的后脑勺,还在低声哄道:“宝贝乖,宝贝睡觉觉……” 江父买好退烧贴回家,就看见了这一幕。 季玖舟弯着腰,保持一个姿势不动,生怕弄醒了贴在他身上的江羨夏,与此同时,他还在十分耐心地拍着江羨夏的背。 这样的好耐心,在一个六岁小孩儿身上见到,实在是难得。 “季小少爷……” 江父话还没说完,就被季玖舟竖着食指嘘声打断了,他表情很严肃,生怕吵醒了怀里的人。 江父愣了愣,倒不知道自家儿子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不过他很是配合,放轻了脚步走近,查看孩子的状况。 量了个体温,温度降下来一些,不过还有些低烧。 伸手一摸,江羨夏的身上已经被汗给浸透了,江父找来一套干净的熊猫睡衣,准备给孩子换下来。 只是他这一碰到江羨夏,对方就难受地缩了缩,江父一拍脑袋,反应过来自己手太冰了,孩子碰到肯定是要难受的。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一直沉默着的季玖舟认真地望着他:“江叔叔,我来吧。” 江父再次愣住。 且不说寻常人家的六岁小孩会不会照顾人,这季小少爷好歹也是金尊玉贵着长大的,自己的衣服兴许都还不会穿呢,如何会做帮人换衣服这种事? 还没等他拒绝,季玖舟已经从他手里拿走了熊猫睡衣。 江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目光谨慎地盯着,好随时接过手来。 季玖舟其实是有一些紧张的,一来他确实没有帮人换过衣服,二来是他怕自己做不好,弄疼了夏夏。 但他还是很仔细很慢地解开扣子,轻柔地脱去他身上汗津津的衣裳,再拿干毛巾擦了擦他的汗,最后再无比小心地套上衣服。 换上干净衣服的夏夏,滚回被窝里,舒服地伸了伸腿。 季玖舟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惊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江父在一旁惊讶的同时,也在心中感叹,自家儿子终于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 江羨夏一觉睡到了下午,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自己床边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或许是感受到他的动静,季玖舟一下醒了过来,眼神很是担忧,直到看见他睁开了眼,这由阴转晴,“夏夏,你终于醒了!” 江羨夏眨了眨眼,迷糊道:“你怎么在我家?” 季玖舟抿抿唇,想起来自己的初衷,“我本来是想找你道歉的,但是你生病了。” “道歉?”江羨夏歪了歪头,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向来心思迟钝,忘性也大,昨天的伤心事,睡一觉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可是季玖舟却很郑重地点点头,“对不起夏夏,我不该把你的手帕弄坏。” 说着,他跑去将自己带来的纸袋打开,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东西,很不好意思地递给江羨夏。 江羨夏接过来,看了看。 这是自己的小熊手帕,昨天撕坏的裂口,被一条歪歪扭扭的花纹遮盖住,把手帕又连接在了一起。 失而复得,江羨夏心中有些闷闷的,他小声问:“阿玖,这是你帮我缝好的吗?” 季玖舟嘴硬道:“才不是,是刘妈……” 他一说话,就习惯性摸鼻尖,可这一抬手,被刺得密密麻麻都是红点的手指就露了出来,他欲盖弥彰地背起手,连看都不敢再看江羨夏。 而这时,一个软软的东西贴过来,在他脸颊上轻轻啵唧了一下,他猛地偏头,江羨夏眼中满是感激地看着他。 “阿玖,谢谢你。” 季玖舟浑身都僵住了,脸上慢慢升温,简直像是掉进了大染缸。 “不、不用谢。” 季玖舟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一只氢气球,只要他一松手,就要飞上天去了。 他恨不得夏夏此刻再拿出一百条撕裂的手帕,他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得给夏夏缝好。 晚上,季玖舟一蹦一跳地回到了家,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正在客厅敷面膜的沈清月看见了,吓得面膜都掉了。 她看着自家儿子这副不值钱的模样,疑惑地问管家:“阿玖这是……吃错药了?” 管家也挠了挠头,表情更是困惑,“我也不知道啊……” 沈清月琢磨着,想起了件事儿,跟着上了楼,她敲了敲房门,里面的歌声戛然而止,在听到‘请进’两个字后,她才打开门。 “阿玖,这么高兴呀。” 季玖舟嗯了一声,在书柜面前挑选着棋盘,完全忽视了沈清月的存在。 选来选去,他还是决定拿下象棋,宝贝似得装进包里。 “是准备和夏夏一起玩的吗?” “对。” 沈清月笑了,像是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她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幼儿园?” 听到‘幼儿园’三个字,季玖舟一下就皱起了眉头,像是浑身带刺的小刺猬。 “我不去!”他态度很坚决。 “你整天闷在家,不和其他小朋友交流,可不是件好事哦。” 和幼儿园里的那群蠢蛋有什么好交流的,他们只会玩开火车和老鹰抓小鸡,还把掉在地上的小饼干分享给他吃。 季玖舟冷哼道:“我可以找夏夏交流。” “夏夏也是要上幼儿园的呀。” 季玖舟 5. 叫哥哥 [] 江羨夏和韩凌辰躲在厨房后面的草垛中,偷偷给猫猫喂了好多猫粮。 他低垂着眼眸,白嫩的小手温柔地抚摸猫猫的后背,阳光洒落,一人一猫在地上投射出好看的倒影。 韩凌辰一直在偷偷看江羨夏,他是这学期才从城里转学回来的,来班上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江羨夏。 和那一群每天野得没边,不是下河摸鱼,就是上树掏鸟窝的孩子不同,江羨夏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乖巧。 放学铃声响了,江羨夏依依不舍地放下猫猫,一起身便对上一双直白的眼神,他愣住了。 韩凌辰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唰地一下就红了。 两个小孩一起往教室走,韩凌辰憋了一路,终于在回到位置的时候,向江羨夏发出了邀请,“江羨夏,你家住哪儿?我们一起回家吧。” 一起回过家,就是好朋友啦。 可是江羨夏常年不和别的小朋友交际,他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人际关系。 他乖乖地摇头,然后收拾好自己的小书包,相处了一下午,他跟韩凌辰说话已经不会紧张了,“我要等爸爸来接我。” 这时,老师已经在整队了,江羨夏小跑过去,站在队伍的末尾。 原本站在前面的韩凌辰,也跟着站在最后面,挨着江羨夏。 江羨夏放学的时间要比江父早,但是江父每次接了旅客,总会绕到幼儿园来接上他,然后一起下班回家。 他一出校门,便走到和江父约定好的桂花树下,双手握着书包带子,左右张望。 “江羨夏,我陪你一起等吧。”韩凌辰小跑着跟了过来。 江羨夏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见身后有人呼唤他。 “夏夏。” 他回过头,季玖舟黑着脸从车上跳下来,眼神很凌厉。 “阿玖,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玖舟几步走到他身前,把韩凌辰挡开,面前的人的个子比他高了一个头,这时,他根本看不见韩凌辰了。 “你是谁?”韩凌辰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有些懵。 季玖舟脸色很冷漠,琥珀色的眸子低垂,看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小白脸,语气很冷,“我是夏夏的哥哥,来接他的。” 韩凌辰感受到了对面这人对他的敌意,他有些不放心,侧过头问江羨夏,“夏夏,他是你哥哥吗?” 季玖舟脸色更黑了几分。 江羨夏虽然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对季玖舟有着天然的信赖,他点了点头,“对。” 韩凌辰悻悻地“哦”了一声,拉着小书包的带子,挥手告别:“那夏夏拜拜,我们明天再见!” 江羨夏本来还想挥手来着,可季玖舟身子一偏,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等韩凌辰走后,季玖舟回头看着他,语气很不满,“他是谁?” 江羨夏老老实实回答:“他叫韩凌辰,是我的同学。” 他感受到现在的气氛不对劲,于是主动扯开话题,“阿玖,你怎么在这儿呀?” 季玖舟觉得江羨夏实在是太可恨了! 他放他鸽子,背叛他来了幼儿园,仅仅一天的功夫,就有了别的朋友。 江羨夏根本就不在乎他! 季玖舟根本不想和他说话,他转身就上了车,气鼓鼓地别开脸。 管家看到自家少爷和朋友闹了别扭,赶紧下了车,和江羨夏解释。 “夏夏小朋友,我已经和你的爸爸打了电话,他允许你和少爷回家,一起下棋,你愿意吗?”管家特意加重了‘下棋’二字。 江羨夏终于想起来了这回事,昨天他迷迷糊糊的,根本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不过爸爸说过,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守信,他失了约,害阿玖白等他一天,这是一定要道歉的。 于是他点点头,在管家的带领下,走到车边。 季玖舟坐在外侧,虽然还在生气,可身体却自觉地挪了挪,给江羨夏留出了位置。 看到江羨夏上了车,季玖舟心里气消下去一半,他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故作严肃道:“夏夏,我问你几个问题。” 江羨夏懵懵的,但还是乖乖点头,“好呀。” 季玖舟清了清嗓子,“你有没有在幼儿园和他们开火车?” 江羨夏摇头。 他很想加入,可是爸爸嘱咐过,不让他参加剧烈运动。 季玖舟脸色缓和了不少。 “那你有没有和他们玩老鹰抓小鸡?” 江羨夏还是摇头。 他想要当保护别的小朋友的老母鸡,可是他的身板太瘦弱了,保护不了小鸡们。 季玖舟终于不黑脸了。 “那你有没有和别人分享掉在地上的饼干。” 江羨夏当然还是摇头。 他不懂阿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季玖舟突然又想起来了刚才那个小白脸。 “那我是不是你最要好的朋友?” 说出这话,季玖舟不自觉握紧了安全带,神色有些紧张起来。 江羨夏觉得更奇怪了,他只有阿玖一个朋友呀。 “当然啦。” 季玖舟这下是彻底的松了口气,他别开脸,偷偷抿开了嘴角,耳尖红红的。 “对啦,阿玖,我给你留了小饼干哦。” 江羨夏从书包里拿出一包草莓饼干,递给季玖舟。 季玖舟斜着眼看了眼那粉嫩的包装袋,想着江羨夏还算是有点良心,心中悄悄开了花。 他一边说着自己才不爱吃草莓饼干呢,一边撕开包装,往嘴里塞了一块,一边给夏夏喂了一块。 他是真的不爱吃甜食,可是今天这块草莓饼干,他却觉得格外好吃,“幼儿园发的小饼干还挺好吃。” 江羨夏摇头,“这个不是老师发的哦。” “是江叔叔买的吗?” 江羨夏笑眯眯道:“是韩凌辰送给我的。”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江羨夏还没反应过来,季玖舟就已经伸手,将他手上的半块小饼干抢了过去,连着一整包,丢给了管家。 江羨夏抿了抿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玖,怎么了?” 季玖舟抄起手,愤恨道:“里面有虫。” 说完这话,季玖舟就偏过头去,憋着一腔火气。 江羨夏实在太可恶了! 居然吃别人给的小饼干! 他根本不在乎他! 江羨夏就是一个小没良心! 可是他根本拿夏夏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气自己。 见两个小孩吵了架,管家也有些无奈。 季玖舟从小就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很强,如今看来,这份占有欲也转移到了夏夏身上。 气氛有些沉默,管家见状,主动开了口, 6. 我背你 [] 沈清月一回家,就听管家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她微蹙眉头,觉得季玖舟这样的做法很是不妥,即便是好朋友,那也没有干涉别人交友的道理。 她决定找季玖舟好好聊一聊。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江羨夏回家后,她上楼去看,季玖舟还在收拾棋盘,神情很是放松开心。 “阿玖,听说你今天和夏夏闹矛盾了?”她走进去,坐在季玖舟面前,语气很是温柔。 季玖舟一口否决。 他怎么舍得和夏夏闹矛盾呢? “那夏夏的那个同学,是怎么回事呢?” 提到韩凌辰,季玖舟脸色一下就变了,他冷哼道:“没有什么事,他只是夏夏的同学而已。” 他特意加重了‘同学’二字。 而他是夏夏最好的朋友。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沈清月看破不说破,只是若有所指地笑笑,“小孩子都是这样,一开始是同学,玩得久了,就成朋友了。” 季玖舟顿住收棋盘的动作,疑惑着抬头,但很快,他便笃定道:“不可能,夏夏才不会和那个小白脸一起玩。” 说这话时,他眸子里满是骄傲与自信。 沈清月挑了挑眉,加重了剂量,“就算不和这个同学玩,夏夏也总要和别的小朋友玩的,幼儿园本来就是一个交朋友的地方。” 季玖舟动摇了,他相信妈妈说的这一点。 夏夏那么漂亮可爱,想和他一起玩的人肯定不少,到时候,他这个‘最好的朋友’的宝座就难保了。 沈清月适时道:“不如,你也去幼儿园,和夏夏一起,如何?” 季玖舟这一次不再激烈地反抗,他倔强地抿着唇,垂眸思考着,内心做着剧烈的挣扎。 * 每月的十五日,江家父子都会进城,到市医院去探望江母。 江母生病这些年,一直是江羨夏的小姨杨星在照顾。 起初转院到市里时,江父说什么也要辞去工作,来医院照顾她,可是医院的花销很大,重担全在他身上,目前开旅游大巴的工资还算可观,到了市里,一是江母的医药费再难保障,二是江羨夏无人照顾。 几方权衡下来,江父只能留在古镇,每月十五号放假的时候,带着孩子来看一眼妈妈。 又是一个月没见到妈妈了,江羨夏从头一天晚上就表现得很兴奋。 可是这一次来,妈妈被关在一个谁也不能进去的病房里,连他也只能趴在透明窗户上看。 妈妈这一次又瘦了很多很多,身上插的管子还多了好几根。 江羨夏有些难受,他好想进去,给妈妈呼一呼。 爸爸和医生叔叔在谈话,他什么也听不懂,只朦朦胧胧听到“病情恶化”、“重症监护室”、“三个月”几个词语。 爸爸沉默了很久,最后抹了抹眼睛,才颤抖着声音说:“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放弃的。” 他听不懂这些话,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些并不是什么好话。 最后,他和爸爸穿着防护服,进了房间。 江母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头发已经掉光,数不清的管子插在身上,整个人了无生气。 听见了动静,她缓缓地掀开眼皮,看见来人后,死气沉沉的眸子突然亮了几分,她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像是下一秒就能把肺咳出来。 江父含着泪扶住她。 江母终于平静下来,她目光殷切地望向江羨夏,眼圈滚烫。 “夏夏,我是妈妈。”她哽咽着,说出日思夜想的这句话。 * 回古镇的大巴上,摇摇晃晃,狭窄逼仄。 江羨夏趴在江父的身上,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神情很悲哀。 “爸爸,下个月,我还能来看妈妈吗?”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江父眼圈很红,好在孩子根本看不见,他清了清嗓子,温笑着说:“当然,爸爸也想见妈妈。” 江羨夏沉默了很久,才小小声说:“如果我是医生就好了。” “那我一定可以,医好妈妈的病,让妈妈不那么难受。” 一滴泪落下,江父狼狈地擦去,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哽咽,“嗯,我相信,夏夏长大后,一定会是很厉害的医生。” 江羨夏眯着眼,不说话了。 江父以为孩子是睡着了,便轻轻地拍孩子的背,小心地哄着。 直到下车后,他才惊觉肩膀已湿润一片。 * 从医院回来之后,江羨夏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下午去幼儿园时,都是无精打采的。 手工课时,韩凌辰见他一直坐在位置上,闷闷不乐,手中的折纸折了又折,还是没能折成千纸鹤。 韩凌辰趁着老师不注意,悄悄跑到了他的旁边坐,他把自己叠好的心心递给江羨夏,“夏夏,送给你。” 江羨夏这才抬起头来看他,他浅浅地抿唇笑了笑,“谢谢。” 说完,他又埋下头,盯着自己的折纸一动也不动。 韩凌辰发现他现在很不开心,想了想,悄悄对他说:“我们等下一起去玩开火车吧?” 江羨夏有些迟疑,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好说:“我跑得很慢,会拖累大家的。” “没关系,”韩凌辰笑了,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他十分仗义地拍了拍胸脯,像是电视里的英雄豪杰,“我不怕被你拖累。” 江羨夏总算笑了,不好意思地抿出两个小梨涡。 “那好吧。” 下了课,韩凌辰十分激动,带着江羨夏飞快地往教室外面窜,险些把老师给撞到。 开火车的小分队很快聚齐,一共有五个小男孩,六个小女孩,出了韩凌辰之外的孩子都在悄悄盯着江羨夏看。 他们私下悄悄讨论过,整个亮晶晶幼儿园,最漂亮的小孩就是江羨夏,可是他总是请假,又安安静静的,其他小朋友都不好意思来找他玩。 能把江羨夏带出来玩,韩凌辰神气极了。 虽然韩凌辰才来不到两个月,可是他已经混成了班里的老大,他把火车头的位置留给了自己,然后把第二个位置分给了江羨夏。 江羨夏对这个重要位置感到受宠若惊,“我跑不快的,要不我在最后面吧。” 韩凌辰当然不愿意,他悄悄跟江羨夏说:“我慢慢地跑,你别害怕。” 江羨夏也只好同意了,游戏开始,他抓住韩凌辰的衣摆,后面的同学抓着他,一条小火车开动啦。 可 7. 去上学 [] 家庭医生来看过之后,给江羨夏的脚腕做了冰敷处理,还吩咐24小时内不要下地走动。 因此江父火急火燎赶到时,沈清月建议今晚让江羨夏留在季家。 本来麻烦季家去接孩子就已经让江父为难了,他哪里还肯继续叨扰。 可沈清月却道:“夏夏24小时之内不能下地走动,你明天还要上班,哪里有时间照顾孩子,还不如就让夏夏在这里玩,好歹能有个照应。” 这话一说,江父也不好再拒绝了,这个月他的假期已经用完,明天又是周末,游客多,也不好请假。 他回过头想要问问江羨夏的意愿,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这才放下心来,自己回了家。 季玖舟背着江羨夏回了房间,拿出了好多零食,全都是江羨夏喜欢吃的。 江羨夏一边吃着草莓蛋糕,一边跟季玖舟说了自己受伤的前因后果。 听到‘韩凌辰’三个字时,季玖舟果然蹙紧了眉头,再听到‘开火车’三个字,他简直就要坐不住了。 可他不能跟夏夏发脾气。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江羨夏还肿得老高的腿上,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他出了房间,飞快地跑下楼,在客厅找到了沈清月。 看见他下来,沈清月很意外,“怎么不在上面陪夏夏玩儿?” 季玖舟握紧拳,语气很坚定,“我要去幼儿园,和夏夏一起。” 这话沈清月可一点儿都不意外,她嘴角微勾,装作不知道,“怎么想通的?” “我要陪着夏夏,保护他。”他目光坚决道。 他认真想过了,既然决定了要保护夏夏,那就得随时随地和夏夏待在一起,如果今天他和夏夏待在一起,夏夏肯定不会受伤的。 他后悔了,自己应该早点意识到这一点的。 沈清月笑了,她很欣慰自己的孩子长成了一个有责任心的小男子汉。 “阿玖,你认定了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你知道的,不管怎样,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 她与丈夫从来不会限制孩子的思想。 他们希望季玖舟能够自由、无拘无束地成长,希望他的人生不会有遗憾,能够像一株野草般,坚韧不拔,迎着风,恣意生长。 而他们需要做的,仅仅只是站在他身后,默默支持。 * 晚上洗完澡,两个孩子躺在一个被窝里,贴得紧紧的,江羨夏的下巴抵在季玖舟的肩膀上,眼睛盯着窗外,嘴里呢喃着什么。 季玖舟听见了,他轻声问:“夏夏,你在干什么呀?” 江羨夏小小声说:“我在数星星。” “妈妈说了,我想她的时候,就可以抬头数星星。” 季玖舟点点头,他陪着夏夏一起数。 可是江羨夏数到一百后,就不会了,季玖舟轻轻笑了下,告诉他:“一百之后,是一百零一。” 江羨夏眨眨眼,语气很是崇拜:“阿玖哥哥,你真厉害,知道得真多。” 季玖舟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贴到江羨夏耳边去,“夏夏,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凑的太近,他的气息弄得江羨夏痒痒,他躲了躲,回应道:“什么好消息呀?” “下周一,我要和你一起去上幼儿园啦。” “真的吗?!”江羨夏很开心,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那真是太好啦!” “嗯!”季玖舟很期待,一想到要和夏夏整天都待在一起,他突然觉得幼儿园的那群蠢蛋也能忍一忍了,“以后我们一起上下学好不好?” “好。” 这下两个小孩都激动得有些睡不着了,江羨夏望着窗外的漫天繁星,思绪有些惆怅,他又问:“阿玖哥哥,你长大之后,想要做什么呢?” 季玖舟想了想,倒没有个明确的答案,他反问道:“你呢?” “我想当医生,”江羨夏郑重道,“很厉害的那种!” 季玖舟相信,夏夏这么可爱漂亮,到时候病人看他一眼,肯定立马腰不疼腿不酸了,他在心中狠狠赞同了这个绝妙想法。 于是他做下结论:“夏夏,你以后肯定会成为一名特别厉害的医生!” 江羨夏耳朵都红了,他连忙问:“那你呢?” 季玖舟想也不想就道:“那我就开一家公司,专门给你研发药品,帮助你成为全国、不,是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生!” ‘全世界最顶尖的医生’这个等级对江羨夏来说,是个了不得的高度,听到季玖舟这么说,他兴奋又期待,还有些不好意思。 月亮悄悄升高,柔和的月光不知何时爬进了窗台,映照着恬静的睡颜,两个孩子相互依偎,度过这漫漫长夜。 江羨夏睡着后,季玖舟翻过身来,抱住江羨夏,他认真而虔诚地望着江羨夏闭上的眼,小声承诺道:“夏夏,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 周一早上,江羨夏爬起来收拾好了小书包,他的腿还没有彻底好,走路时还有点颠簸,江父本来要给他请假,可是他坚决要去学校,一问才知道,今天季玖舟要跟他一起去上学。 听到这个消息,江父竟然放心下来。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季玖舟这个富家少爷对夏夏,是真心的好,一点架子都没有,反而常常是对方在照顾夏夏。 这样一来,他也就同意了送他去幼儿园。 只是一出门,那辆熟悉的车又停在他家门前。 车门打开,季玖舟跳下车,亲自从江父手里接过夏夏,二话不说,将人背上了车。 两个崽崽趴在车窗上和他告了别,他笑着挥手,目送车子扬长而去。 想了想自己儿子刚才如此娇贵的样子,江父此刻突然开始反思自己这个父亲是否有些不称职。 下了车,还是季玖舟把江羨夏背到了教室,看到这一幕,大一班的小朋友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韩凌辰胆子最大,他拨开人群,走到江羨夏面前,“夏夏,你哥哥送你上学的吗?” 看到韩凌辰的一瞬间,季玖舟立马启动了警戒模式,他往前一步,挡住江羨夏,脸色一下就冷下来,“我是来陪夏夏上学的。” 其他的小朋友显然很开心。 他们没见过季玖 8. 一起睡 [] 换位置的乌龙暂时告一段落,韩凌辰丢了面,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回来。不然今后他在这亮晶晶幼儿园要怎么混? 机会很快就来了,他得知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季玖舟和江羨夏根本就不是兄弟! 那个季玖舟看着就凶,可爱的夏夏又怎么可能是他弟弟。 肯定是季玖舟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欺负夏夏。 他必须得为夏夏讨回公道!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教室最后面去,在季玖舟面前,叉着腰,义正言辞道:“你不是夏夏的哥哥!” 季玖舟没有想到这个蠢蛋还敢来找事,他斜睨过去,表情不耐烦。 韩凌辰被吓得一缩,他吸了吸鼻子,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占理的一方,“你肯定是在欺负夏夏,逼他当你的小弟!” 江羨夏知道这误会大了,赶紧摆摆手,“不是这样的……” 季玖舟再次挡住他,嗤笑一声,“那你准备怎么样?又去告老师?” 这话的嘲讽意味可就大了。 上一次他去告老师都没有讨到好处,还哭着鼻子回来,丢死人了。 韩凌辰的脸被气得通红,他指着季玖舟,支支吾吾:“你……你……”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等着,你会后悔的!”韩凌辰愤懑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手跑开。 江羨夏隐隐有些担心,“阿玖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解释?” “不用管他,”季玖舟又恢复了一副温和的模样,“刚刚的小船会折了吧,我现在教你折千纸鹤。” * 刚吃午饭时,就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秋雨。 幼儿园午休室的窗户忘了关,等李老师带着孩子们去时,窗边的一张小床被雨淋湿了三分之一。 那张床是班里的小霸王张强的,他体格大,胖墩墩的,睡在那张床上肯定会受凉,再者说,张强的妈妈那可是出了名的不好惹,一张不饶人的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都蹦的出来。 李老师不想给自己找晦气,准备给他换个床位。 巡视一圈,她的目光落在了个子最小,又最瘦弱的江羨夏身上,他的家长倒是好说话。 于是李老师对江羨夏说:“夏夏小朋友,你在班上是最瘦的,睡在窗边那张床上,也挨不到湿了的床单,不然你和张强小朋友换一个位置好不好?你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孩子,肯定愿意帮助同学的,对吧?” 这话听着像是商量,实则根本没给江羨夏拒绝的余地。 江羨夏望了望那张床,被淋湿的部分其实也不算少,不过自己小心点,也还是碰不到的,他点了点头,准备答应。 可季玖舟却站了出来,“我不同意。” 李老师并不知道季玖舟的身份,这个转校生才来一早上,就已经惹了一桩事,现在还顶撞她,她眉头一皱,很是不悦。 “季玖舟小朋友,你是对老师的安排很不满吗?既然如此,你就去睡那张床吧。” 这话可太重了,其他小朋友都缩了起来,有些害怕。 江羨夏也害怕了,他不想连累季玖舟,赶紧要和老师说自己去睡那张床。 可是季玖舟按住了他,不许他动。 季玖舟看都没看李老师一眼,自顾自地抱起了自己的小被子,径直走到窗边那张床去。 他这样无视老师,让李老师很生气,但是现在问题已经解决,她也只是剜了季玖舟一眼,没再说什么。 江羨夏也抱着被子走到季玖舟旁边去,和旁边的小朋友换了个位置。 那个小朋友觉得季玖舟太凶了,正愁不敢睡觉呢,看到江羨夏愿意和他换位置,她开心极了。 江羨夏用了吃奶的劲将两张床拼在一起,他有些内疚地说:“阿玖哥哥,我来陪你。” 季玖舟笑着摸他的头,“笨蛋。” 江羨夏抿抿唇。 两张床拼在一起后,空间大了不少,两个人挨紧一些,季玖舟勉强碰不到湿掉的床单。 季玖舟美滋滋地抱着江羨夏,捏捏他的脸蛋,在心里祈祷这床单永远都不干了才好。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天天抱着夏夏睡觉了。 下雨天,躲在暖烘烘的被窝中,香软的美人在怀中,他这日子比皇帝都快活! 季玖舟兴奋得睡不着,一直蹭江羨夏毛茸茸的小卷发。 可惜这样的温存时刻还没到十分钟,两个崽崽就因为说悄悄话,被生活老师一手一个拎了起来,靠站在墙角罚站。 季玖舟十分不服气,他暗暗发誓,今晚就打电话给季父,让他把幼儿园买下来,然后把生活老师开除! 难得看见季玖舟吃瘪的模样,江羨夏捂着嘴噗呲笑了出来。 季玖舟幽怨地看着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凑上来,在他软乎乎的脸蛋上咬了一口,末了,他还满意地舔了舔牙。 江羨夏呆了,无辜地看着他,脸上还有粉红的牙印。 在床上偷偷观察两人的韩凌辰,看到这一幕,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 午休过后,就是加餐时间,江羨夏行动不便,季玖舟便去帮他拿牛奶和饼干。 只是季玖舟这刚走,江羨夏面前就围了许多人来,为首的就是张强。 “江羨夏,你个小偷!”张强气势很足,像是要把他给吞了,“把我的巧克力还给我!” 江羨夏往后缩了缩,嗫嚅道:“什么巧克力!” “我放在枕头下的巧克力!你今天睡了我的床之后,就不见了。”张强越说声音越大,他本来就长得结实,又是个蛮横不讲理的,许多小朋友都怕他。 “不是我拿的。”江羨夏摇头否认。 张强当然知道不是他拿的,因为他的枕头下根本就没有什么巧克力。 今早一来,他就看见江羨夏的桌子上摆了许多零食,还都是一些高级货,妈妈打死都不舍得给他买的。 他实在是馋,早就在动歪心思了。 于是他便想到这个办法,来讹一点巧克力,如果对方不给,那他就硬抢。 “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张强恶狠狠道,“既然你拿了我的巧克力,就得赔给我!不然,我就让你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说完,张强就要动手来抢,大有拿不到巧克力就不罢休的意思。 江羨夏死死捂着,不肯松手。 可这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老师来了!” 张强本就是恃强凌弱的主,遇到比他还强的老师,也是很害怕的,于是他撒了手就跑,什么巧克力都抛之脑后了。 江羨夏惊魂未定,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这时,他看见了季玖舟拿着牛奶和饼干回来的了。 他赶紧擦擦泪,装作什么事都没发 9. 打架 [] “你确定吗?”季玖舟冷冷地看着韩凌辰。 “我怎么可能拿夏夏的事开玩笑!”韩凌辰觉得,这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 季玖舟二话不说,转身离开,脸色沉得比电视上的连环杀人恶魔还要可怕。 韩凌辰也是讲义气的人,他已经认定江羨夏是他的朋友,他一定要帮夏夏报仇,不能输给季玖舟! 于是他完全袖子一横,擦掉鼻血,不管不顾地跟在季玖舟身后。 两个人气势汹汹地找到了张强,把他堵在卫生间,胖揍了一顿。 张强看着肉横,实则是虚胖,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身边的几个小跟班看到着情况,吓得不敢上前,连忙跑开了。 张强被打得张强鼻青脸肿、跪地求饶,终于承认了自己散播谣言的事。 而这时,老师已经发现了动静,赶了过来。 三个小孩被拎进了办公室,张强见了救星,坐在地上鬼哭狼嚎地撒泼,身上看得见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无比惨烈。 韩凌辰好一点,鼻血已经不流了,只是颧骨处还有点青。 而季玖仅仅是衣服脏了,头发乱了,拳头破了,神色云淡风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老师要气疯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转校生,居然能在上学第一天给他惹出这么多麻烦。 同时,她也很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早上还在他办公室对立的季玖舟和韩凌辰,联合起来一起揍人。 张强的妈妈最先到达学校,她气势汹汹地冲进办公室,看着地上浑身是伤的张强,气不打一处来。 她将手提包往桌上一扔,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抱着胸道:“李老师,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我家张强怎么就被欺负成这样了!” 张母是镇上出了名的泼妇,能追着人骂十条街,李老师根本不想给自己惹一身骚,她看向季玖舟和韩凌辰,严厉道:“你们俩到底是因为什么欺负张强。” 韩凌辰正要开口,却被季玖舟打断,他语气淡淡,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般,“不顺眼,就打了,没有理由。” 韩凌辰咽了咽口水,这才反应过来,季玖舟是不想把江羨夏牵扯进来,于是他也附和道:“对,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这番话,哪里是有反省的样子。 别说李老师脸一会青一会白了,就是张母也坐不住了,她一拍桌子,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指着两个小孩,恨不得立马冲上去,“你两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杂种,有本事再给我说一次!” “不知道这位家长,说的是谁没娘教?” 门口传来一声清冷的女声,众人回头,是沈清月和管家来了,与此同时,院长跟在两人身后,毕恭毕敬地跟了进来。 “园长,”李老师有点愣了,“您怎么来了?” 这话一说完,她心里浮现出许多不好的猜测。 镇上上个月的确是来了一户有钱人,大手一挥,就给政、府捐赠了一千万,难不成,季玖舟就是这家人的孩子? 她突然有点站不稳了。 沈清月忽视了其他人,径直向季玖舟走来,表情很是担忧,“阿玖,伤得重吗?” 季玖舟摇头,“我没受伤。” 说完,他又看向管家,对他小声说:“叔叔,你去接一下夏夏吧,但是,别把这件事告诉他。” 管家点点头,出了办公室。 * 江羨夏在位置上等了季玖舟很久,都不见他回来,直到放学时,他听说了有人打架的消息,他一下就紧张起来,什么也顾不得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可是他还没走出教室,便看到了熟悉的人,“管家叔叔?” 管家笑着过来摸摸他的头,“我是来接你的。” 一早就约定好,幼儿园放学后,他们可以接江羨夏一起会季家祖宅玩,等到江父下班之后再来接,这样一来,两个孩子能有个伴,江父还不用耽误工作。 江羨夏往外看了看,“可是阿玖哥哥还没回来。” 管家隐约猜到季玖舟打架,或许和江羨夏有关,他随口扯了个谎,“不用担心,小少爷还有一点入学手续没有完成,现在还在办理。” 江羨夏终于松了口气。 管家帮两个崽崽收拾好书包,带着江羨夏到车里等待。 不知为何,江羨夏总感觉心里有些慌,他坚持要下车等待,管家怕他受凉,便领着他坐在校门边的一家奶茶店坐着。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看见了季玖舟的身影,于是赶紧要跳下椅子,管家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按住,生怕他又伤着了。 季玖舟的目光总是能很准确地寻找到江羨夏的身影,他很快便发现奶茶店里坐着的小团子,飞快地跑了过去,沈清月跟不上他,只好说自己在车上等着。 韩凌辰也发现了江羨夏,他不甘落后,也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阿玖哥哥!”江羨夏笑了起来,可他很快就发现了跟在后面的,鼻青脸肿的韩凌辰,被吓了一跳,“韩凌辰,你怎么受伤了?” 江羨夏的目光都在韩凌辰身上去了,季玖舟觉得很烦,他别过脸瞪着韩凌辰,“你跟着我干什么?” 韩凌辰开心极了,觉得自己这伤受得可真值,“我是来看夏夏的,才不是跟着你!” 季玖舟脸都黑了。 管家看着三个叽叽喳喳的孩子,无奈地笑笑,给他们点好吃的,结完账,就回车上去了。 像是较劲般,两个人都挤在江羨夏身边坐,把江羨夏差点挤到地上去。 江羨夏赶紧坐到对面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去,逃离战场。 “你这个人是狗皮膏药吗?这么不要脸?”季玖舟的眼神能把韩凌辰给吃了。 韩凌辰自知说不过季玖舟,但是他比季玖舟脸皮厚呀,他故意做了个鬼脸,没脸没皮地说:“哼,我就是夏夏的狗皮膏药,你别想甩掉我,一个人霸占夏夏!” 季玖舟人都气笑了。 韩凌辰还真敢! 早知道当时应该下手重点! 但是看在他也出了手胖揍张强的份上,他饶他一命。 江羨夏这时也发现了季玖舟手上的伤,“阿玖哥哥,你怎么也受伤了?” 季玖舟把手收下去,“不小心磨破了。” 这话可骗不了江羨夏,联想起今天幼儿园的大新闻,他明白了一切。 “韩凌辰,你们是不是打架了?”他眼神难得严肃。 韩凌辰的心理素质可没有季玖舟的强,他一下就慌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了。 于是压力给到季玖舟,江羨夏眼圈都要红了。 没有办法,两个人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来龙去脉交代的干干净净。 “对不起,”江羨夏很难受,“是我连累了你们。” 这下都不用季玖舟开口,韩凌辰都听不下去了,他把自己剥好的橘子放在夏夏面前,正色 10. 拜把子 [] 次日上学时,江羨夏特地踩着凳子,在柜子里翻出来几个创可贴,放在包包里。 季玖舟照例来接他一起上学,一上车,江羨夏就把他的手抓过来看。 手背上有几处轻微擦伤,季玖舟并未被养得很娇气,一点擦伤还需要家庭医生上门包扎,所以他和沈清月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等着伤口自行愈合就好。 可是江羨夏却盯着那几个并不明显的伤口看了又看,长睫忽闪忽闪,他突然抬眸,两条眉毛都皱到了一起,“疼不疼?” 季玖舟愣了一瞬,然后摸了摸鼻尖,煞有介事道:“嗯,还是有点疼的。” “那我给你呼呼。” 说完,江羨夏鼓起腮帮,轻轻地吹,弄得他的伤口酥酥痒痒的。 季玖舟抿唇,头一回抱怨自己应该下手轻点,让对方也有回手的余地才好,这样他负了伤,夏夏就会一直给他呼呼了。 呼完,江羨夏又看他,很担忧的样子,“还疼吗?” 季玖舟温笑,“嗯,一点也不痛了,夏夏可真厉害。” 江羨夏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又从小书包里摸出两张草莓熊图案的卡通创可贴,抓过季玖舟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住伤口。 粉粉嫩嫩的草莓熊和他着实有些不搭,但是季玖舟仍旧傻笑着,看了又看。 “阿玖哥哥,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被说是一件事了,就算是被夏夏卖了,季玖舟现在也会心甘情愿地帮他数钱,“你说。” “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季玖舟挑眉,这可不一定,如果有谁还敢欺负夏夏,他照样会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知道了,我答应你。” 江羨夏这才松了一口气。 到了教室后,韩凌辰又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他脸上的伤还青着,看样子也没经过什么处理。 江羨夏有些疑惑,“你不疼吗?” 韩凌辰摇头,他才不觉得疼,电视剧都说了,伤口是男人的勋章! 昨晚爷爷奶奶满院子追着他跑,要给他消毒擦药,他实在没有办法,最后被按着涂了一点碘伏,今早出门前,他还特意把那难看的纱布扯了下来。 他现在这样,多威风啊,简直就是一个英雄! 不过很快韩凌辰就发现了季玖舟手上的创可贴,起先他还疑惑那是什么,直到发现那是创可贴的时候,他眼睛都瞪大了,质问道:“你干嘛玩儿创可贴?” 季玖舟白了他一眼。 江羨夏解释道:“阿玖哥哥受了伤,贴了创可贴才会好得快。” 韩凌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挨打的是他和张强,季玖舟就破了那么丁点儿皮也算受伤吗?他傻乎乎地盯着两个人看了好久,最后反应过来了,“夏夏,是你帮他贴的吗?” 江羨夏点头。 季玖舟眉头一皱,直觉这小子在憋什么坏招。 果不其然,下一秒,韩凌辰就装模作样地嘴角扯了扯,“嘶……我的脸好痛,夏夏,你可以帮我也贴好创可贴吗?” 季玖舟脸都要黑了,想到刚才夏夏给自己呼呼的样子,眼神又落在韩凌辰那拙劣的演技上,他垮脸道:“你自己不会贴吗?” “我又没有创可贴,”韩凌辰很委屈,“而且我的伤在脸上,我又看不到。” “我帮你吧。” 江羨夏又从书包里摸出来几张卡通创可贴,可还没有拿出来,就被季玖舟给按住了。 他对江羨夏道:“这个太小了,肯定遮不住的,我去找老师要大的创可贴。” 说完,他就伸手,把江羨夏书包里剩余的创可贴全都搜刮干净,确定没有遗漏的才放心离开。 可就几分钟的功夫,季玖舟回来,发现天都变了。 韩凌辰搬到了江羨夏右边的位置,和夏夏紧紧挨在一起折千纸鹤,韩凌辰将自己的千纸鹤展开,江羨夏拍手抿笑道:“凌辰哥哥,你折的千纸鹤真漂亮。” 季玖舟嘴角一抽,“夏夏,你叫他什么?” 江羨夏无辜地眨眼,“凌辰哥哥呀,怎么啦?” “我刚才问过夏夏的生日了,他比我小半个月呢!当然可以叫我哥哥啦……”韩凌辰声音越来越小,只觉得有一股杀气直奔他而来,再抬眼一看季玖舟,对方的眼神充满侵略性,就像是被夺食的狼王。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季玖舟眼神阴森森地看着韩凌辰,将创可贴和小镜子丢他桌上,怒极反笑道:“出来一下,体育老师让我俩去抬篮球。” 韩凌辰又不傻,他抓住江羨夏的手臂,摇头道:“我不出去!” 这一动作直接让季玖舟的耐心全无,他直接上前,提溜着人就走。 出了教室,季玖舟手一松,韩凌辰直接跌坐在了滑滑梯上,季玖舟活动了一下手腕,吓得韩凌辰赶紧抱住头大喊:“季玖舟,打人是不对的!” “谁要打你了?”季玖舟冷笑道。 韩凌辰警惕地放下手,“那你要干嘛?” “想当夏夏哥哥?”季玖舟挑眉,“那你先过我这一关。” “凭什么?” “凭我能保护夏夏。”季玖舟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六岁的小小少年,站在金黄的梧桐树下,逆着光,将他单薄稚嫩的身形勾勒出来,他的眼神是韩凌辰在电视剧里才见过的坚定,就像是一个孤傲的侠士。 “你又能为他做什么?当一个挂件用来装饰么?”季玖舟毫不留情地总结,琥珀色的眼底是藏不住的冷漠。 韩凌辰也拉下了脸。 昨天在办公室,他已经知道了季玖舟的家里很厉害,所以他不得不承认,季玖舟的确可以给江羨夏很多东西。 可是他还是不服。 他踉跄着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灰,“你就那么肯定我保护不了夏夏?” 季玖舟淡淡道,“你可以试一试。” * 季玖舟和韩凌辰都不在,江羨夏有些无聊,一直望着门口,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回来。 只是韩凌辰身上变得脏兮兮的,江羨夏惊呼道:“凌辰哥哥,你怎么了?” 韩凌辰赶紧摆摆手,说自己只是抬篮球时不小心摔了,紧接着他又道:“夏夏,我觉得,以后你还是不要叫我哥哥了。” 江羨夏疑惑:“为什么?不是你让我叫的吗?” 韩凌辰心虚地看了看季玖舟,然后道:“是我记错了,我刚刚突然想起,我的生日是六月十五日,比你小。” 江羨夏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正当两个人落了坐,以为这件事结束了的时候,江羨夏突然眸子一亮,兴奋道:“那岂不是你应该叫我哥哥?” 韩凌辰一愣,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季玖舟,对方眼神充满警告,可是夏夏扑闪着睫毛看他,眼睛就像是玻璃珠,布灵布灵的。 于是,他心一横,答应道:“对呀,那我以后就 11. 小猫咪 [] 夜晚,季玖舟睡下后,沈清月带上门轻轻离开。 正要下楼时,电话声响起,是季父打来的视频,沈清月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接通了视频。 “老婆大人,你终于肯理我了!” 上一次季玖舟离家出走后,沈清月至今没原谅季父,这一次沈清月好不容易接了视频,季父可得好好表现表现。 两夫妻你侬我侬了一会儿,沈清月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 季父总算是松了口气,他笑眯眯地告诉了沈清月一个好消息。 “下月回梧市?”沈清月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快么?” 季父只说了现今公司股市已经回春,又签了几个大单,流动资金也有了,季家这个劫算是度过去了。 “下月我亲自来接你们娘俩,正好也放松放松。” 能尽早回梧市,沈清月当然高兴,不过此刻她心中总有些担忧。 季玖舟性子骄纵,谁都不放在眼里,在梧市他也没个知心好友,现今他对夏夏那个孩子如此上心,谁都看得出来,若真的到了分别那一天,不知道两个孩子该有多难受。 季父看沈清月愁眉不展,便细细询问了一番,沈清月一五一十把这些天的情况说明之后,季父脑子一转,有了办法。 “阿玖这么小,没有经历过分别,一时难以接受也正常,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可以让他先习惯这种分别,或许到时候就不会太激烈了。” 沈清月觉得很有道理,“不过,现在要怎样让他们习惯呢?” “可以把阿玖送去他外婆家几天,正好咱妈也要过生日了,也让老人家高兴高兴。” “阿玖会愿意吗?” “上一次离家出走不就是为了去找他外婆撑腰么?况且这孩子重感情,有孝心,你一说他外婆想他了,他肯定愿意去。” 沈清月点头,表示同意。 挂掉视频之后,沈清月望向季玖舟关闭的房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次日吃早饭时,沈清月就和季玖舟说起了这件事。 季玖舟擦擦嘴,有些疑惑,“外婆生日不是在下周吗?为什么明天就要去?” “昨天晚上她老人家打来视频,说是想你了,我们早点去,也能多陪陪外婆呀。” 季玖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过完生日的第二天。” 季玖舟答应了下来。 * 因为要离开将近一周的时间,季玖舟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夏夏说这件事。 一周见不到他,夏夏肯定会很伤心的,夏夏伤心,他就难受。 况且现在又有一个赖皮鬼韩凌辰在,他离开这么久,韩凌辰又很大概率会夺走他在夏夏心里的位置。 想到这些,季玖舟就很烦躁。 偏偏这个时候,韩凌辰又跟江羨夏说了句悄悄话,还把人给带走出了教室,走的时候,两个人看都没看他一眼。 季玖舟全身的警报都被拉响了,他偷偷跟了上去。 两个人悄悄溜到了厨房后面的草垛去,那里有很微弱的小猫叫声。 韩凌辰带着江羨夏走近,把一张毯子掀开,里面有五只嗷嗷待哺的小猫崽子。 “这是猫猫的宝宝?” “嗯!” 江羨夏觉得很不可思议,前些时候他受伤了,喂养猫猫的任务就交给了韩凌辰,没想到这才短短半个月,猫猫就已经成为了一位伟大的母亲! 生命可真神奇! 江羨夏蹲下身来,看着几只站都站不稳的崽子,腼腆地笑着,“它们好可爱。” 韩凌辰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不过有一个问题,这么多小猫咪,肯定会被老师发现的。不如我们把小猫咪带回家养吧?” 听到这,江羨夏眸中的光暗了暗,有些惋惜道:“可是我家的土豆一遇到猫咪就会打架,这些猫咪太小了,肯定会受伤的。” 韩凌辰也为难地挠头,“我的爷爷不喜欢养小动物,我也不能带它们回家。” 正当两人陷入沉思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季玖舟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是谁后,才缓了口气。 季玖舟的目光越过两人,落在那一窝小猫崽子身上。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这一窝崽子很有可能是两人一起照顾的,心中瞬间被一种别样的情绪占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的拳头悄悄捏紧了。 难得看季玖舟吃瘪,韩凌辰叉着腰,格外神气道:“我和夏夏很早之前就一起在照顾这只猫猫了。” 江羨夏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但韩凌辰说的好像也是对的,他还是乖乖点点头。 很早之前?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他还不认识夏夏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亲密到了可以一起养小猫咪的程度。 要不是他今天撞破,两个人还不知道要瞒他多久。 他还没离开呢,韩凌辰这个赖皮鬼就已经占山为王了! 季玖舟上前去,把江羨夏拉到自己身后,他脸色铁青,眼底燃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被抢走食物的狮子。 韩凌辰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功夫,他是绝不敢和季玖舟硬碰硬的,他讪笑着,想要赶紧转移话题。 “夏夏,那这些猫咪怎么办?” 江羨夏望着季玖舟被修剪得干净利落的后脑勺,萌生出一个想法,“阿玖哥哥,你方便把这些小猫咪带回家养吗?” 他语气生硬地回道:“不方便。” 季玖舟心里的怒火消不下去,甚至更猛烈了些。 江羨夏实在是可恶! 背着他和别人一起照顾猫咪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让他为他俩养小猫咪提供空间。 江羨夏一下就焉儿巴了,垂头丧气道:“那这些小猫咪要怎么办呢?” 韩凌辰想到了办法,“我家有一个小仓库,是爷爷奶奶放农具的,平时也不会过去,不如我们把猫咪养在那里,每天过去送吃的就好啦。” “对哦!”江羨夏的眼睛亮了起来。 季玖舟再次拉响警报。 这样一来,韩凌辰和夏夏又能每天待在一起 12. 烟花 [] 和江羨夏谈完之后,沈清月又来到阳台,准备开解一下季玖舟。 面对她的到来,季玖舟头也不抬,始终盯着自己手里的小部件。 “阿玖,明天就要出发了,你不和夏夏说些什么吗?” 季玖舟顿了一下,但很快,他又继续动作,并且面无表情地回答:“不了。” 反正不管他走不走,在夏夏心里,韩凌辰已经比他更重要了,说不说什么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些,季玖舟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要燃起了。 沈清月拍拍自家儿子的肩,小声道:“我刚才已经和夏夏说过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得走。” 季玖舟明显愣了愣,他迟疑道:“那他……怎么说的?” “那你得亲自问他了。”沈清月点到为止,微笑着离开。 沈清月走后,季玖舟悄悄回过头看江羨夏。 对方同样也背对着他,小小一团,坐在地毯上,肩膀小幅度地颤动着。 季玖舟一看,坏了,夏夏该不会是伤心哭了吧! 他赶紧放下乐高,连鞋都来不及穿,立马冲进去,声音紧张得颤抖:“夏夏,你怎么了?” 江羨夏闻声转过来,哪里有半点伤心的模样,嘴角的笑都还在呢。 他傻了眼了,看了看地上还在播放动画片的平板,嘴角抽了抽。 “你没哭啊……” 江羨夏眨巴着眼,问:“我为什么要哭?”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明天我要走的事吗?” “可是你会回来的呀。”江羨夏天真地回答。 季玖舟被噎住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在听说要分开一周的时候,季玖舟还是会难受。 但夏夏却没有。 他在心里笃定,一定是因为,韩凌辰取代了他的位置。 一种又酸又胀的感觉在他身体里游走,季玖舟转身便要回阳台,可却被人拉住衣袖。 “阿玖哥哥,陪我一起看动画片吧。” 江羨夏眼神很真诚,那双玻璃珠般的眼,不含丝毫杂质,是那样单纯清澈。 季玖舟最后还是心软了,在他身边坐下。 两个人依偎着,一起看动画片,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默契地享受分别前的片刻相处。 终于,在晚霞爬进房间,搭在他们的肩头时,季玖舟忍不住问道:“我走了之后,你会想我吗?” “会的。” “比想韩凌辰还要多吗?” “嗯。” 季玖舟发现江羨夏的声音不太对,偏过头看,发现对方的眼睛早已红得不成样子。 “夏夏……” 这一声刚出来,江羨夏再也忍不住,“哇呜——” 季玖舟鼻尖一酸,将他抱住,两个崽崽瞬间哭成了一团。 这哭声惊动了季家祖宅的所有人,沈清月急急匆匆地上楼,生怕是两个孩子打起来了。 推开门却发现,火烧般的云霞散发的光辉,将两个崽崽包裹起来,他们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 可对于两个六岁的小孩子来说,分别本就是一件犹如世界末日的事。 沈清月默默为他们关好门,让其他人不用担心,都散开了去。 与此同时,她心中的担忧愈来愈甚。 只是一个短暂的分别,就已经让两个孩子这般难舍难分,要是他们真的要回梧市,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两个崽崽哭累了,就靠在一起,季玖舟轻柔地替江羨夏擦干净脸,还轻轻抚摸了他红肿的眼睛。 季玖舟也没好到哪里去。 哭的时候浑然不觉,现在哭完了,他才觉得有些丢人。 他两岁后就没哭过了,那怕是小的时候学骑马,被马甩到地上去,也没掉一滴泪。 现在却哭成这样。 江羨夏委委屈屈道:“阿玖哥哥,你走了之后,我想和你说话怎么办?” “笨蛋,”季玖舟摸他头,“我们可以每天打视频呀!江叔叔要是在上班不方便,我就让管家叔叔来找你。” 江羨夏满足地点点头。 他又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瓮声瓮气道:“阿玖哥哥,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 “我不该不和你说猫咪的事。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该有隐瞒的。” 季玖舟傲娇地哼声道:“那你还有没有隐瞒我什么?” 江羨夏赶紧摇头,“这次是真的没有了。” “好吧,”季玖舟宠溺地笑笑,“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 江羨夏开心地笑了起来,凑近了些,在季玖舟的脸上吧唧了一下。 兴奋之余,季玖舟突然警惕起来,“这个动作,你对谁做过?” 江羨夏掰着手指数:“爸爸、妈妈,还有你,就没有啦。” 季玖舟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说明,在夏夏的心里,他是除了爸爸妈妈之外的第一名,韩凌辰根本就比不上他! 季玖舟故作严肃地教育江羨夏,“夏夏,这个动作不能随便对别人做,尤其是不能对韩凌辰做,知不知道。” “为什么呢?” “没有为什么,”季玖舟斩钉截铁道,“这个等你长大后,你就明白了!” 江羨夏对他有着十足的信任,他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江父来接江羨夏时,看到两个崽崽都是眼圈通红的模样,吓了一大跳,直到沈清月向他说明了情况,他才松了口气。 背着孩子回家的路上,他又仔细地了解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到自己孩子这样难受,他心里也不好受。 江父和两个单纯天真的小朋友不同,他是知道季家回梧市,只是迟早的事情,不知道那时,夏夏又该有多伤心。 于是他告诉夏夏,“人的一生很短暂,可是这样短暂的一生,我们却要和很多人道别,所以分别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夏夏抱紧爸爸的脖子,听得似懂非懂,“可是爸爸,为什么一定要分别呢?”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呀,我们不可能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使命,别人当然也不会因为我们而放弃他们的使命,这样一来,两个人有了冲突,就会分别。” 江羨夏有些害怕了,缩在爸爸的肩上,连话都不肯说了。 江父笑了笑,安慰道:“当然啦,有一些人是永远不会分别的,比如你未来的妻子,比如爸爸……”他顿了下,眼中划过一丝痛苦,随即补充道,“还有妈妈。” 同样的话,也出现在沈清月与季玖舟的谈心之中。 季玖舟微微蹙眉,有些不太理解,“未来的妻子?” 沈清月笑着解释,“就是和你互相陪伴,共度一生的人,就像妈妈和爸爸一样。” 季玖舟若有所思,缓了几秒钟,他又道:“那我可以让夏夏当我的妻子吗?” 彼时同性结婚还不太盛行,沈清月只当他是童言无忌,笑着道:“那你可得用功学习了,不然长大后,夏夏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于是当晚,季玖舟在自己的计划本里认真写到:用功学习,赚大钱,娶夏夏! * 为了防止江羨夏这个小没良心忘记他,季玖舟上车叮嘱了管家好几次,让他早中晚去江家三次帮夏夏和他视频,要是那个叫韩凌辰的赖皮鬼来找夏夏,一定得把他 13. 检查单 [] 医院里,江父小心地将被子给江羨夏盖上。 睡梦中的孩子不太安稳,睫毛一直在颤动。漂亮细嫩的小脸上,冒出了许多红疹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江父叹了口气,每到换季时,江羨夏就容易长疹子,严重的时候,还会高烧不断。 他正愁眉不展时,郑医生走了过来。 郑医生早就记得江羨夏了,长相精致的小朋友总是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更何况江羨夏不仅精致漂亮,还很乖巧,给他打针时,他从来都是忍着不哭的。 “郑医生。”江父站起来打招呼。 郑医生笑着回应,他看向病床上的孩子,心里也是一阵心疼。 “这孩子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倒是叫人操心。” 江父无奈笑笑,摆手道:“为人父母,也要尽到责任嘛。” “不过这孩子的免疫力如此差,倒真的是少见。” 江父解释道:“她妈妈怀着他时,就得了癌症,他这算是娘胎里就开始受苦了。” 郑医生一听这话,表情严肃了起来,“如果是这个情况的话,我还是建议你们带孩子做一个基因检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夏夏很有可能是有基因缺陷的,患上癌症的几率也会大大提高。” 话音刚落,江父整个人都瘫坐了下去。 * 江羨夏这一次高烧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退了烧,护士姐姐夸他免疫力比以前好了。 他腼腆地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护士给他取了针 ,叮嘱他回家之后要多多和热水,江羨夏点头答应,可是江父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一直呆在原地, “爸爸。”江羨夏挥挥小手,江父这才如梦初醒。 “爸爸,我们可以回家啦。”他自己掀开被子,跳下床穿鞋。 江父赶紧替他穿好,动作间慌里慌张的。 江羨夏觉得爸爸有些奇怪,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 江父带着孩子,径直来了血液科,挂了号之后,坐在长椅上,魂不守舍。 “爸爸,我们不回家吗?”江羨夏有些疑惑。 江父声音有些哽咽,“哦……郑医生说,你今天还需要抽一个血,才能回家。” 江羨夏眨眨眼,点头,到也没多想什么。 正想着,大屏上就在叫他们的号了。 江父带着孩子去抽血,长长的针刺破藕粉色的手臂,江羨夏硬是一点眼泪都没流。 护士姐姐夸他勇敢,把单子递给了江父,提醒道:“化验结果六个小时之后出,不用在医院等待,在手机上就可以查询。” 江父依旧魂不守舍地点点头,把单子揣进了衣服口袋。 * 父子俩从医院出来之后,便准备回家。 可是今天,江父看着又挤又小的大巴车,又看了看身旁乖巧等待,脸色苍白的孩子,他心中涌起一阵苦涩。 于是他狠下心来转身,抱着孩子出了车站,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红票,上了一辆相对宽敞的面包车。 于是江羨夏觉得爸爸更奇怪了。 面包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他家门口,下车后,两父子都愣了。 “阿玖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江羨夏特意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我担心你。”季玖舟快步上前,拉着江羨夏左看看右看看。 他脸上的红疹还没有下去,嘴唇也是苍白的。 “夏夏,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呀。” 一听这话,江父实在是难受,他忍回眼里的酸涩,“夏夏,你先和阿玖玩,爸爸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哦,好。” 江羨夏傻乎乎地看着爸爸的背影,心中思绪乱飞。 “阿玖哥哥,你有没有觉得,我爸爸很奇怪?” “有吗?还好吧。”季玖舟只关心江羨夏,从方才到现在,他只看过江父一眼,哪里能发现什么奇不奇怪。 “就是很奇怪。”江羨夏有预感,爸爸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并且还是一件天大的事。 说完,他跟爸爸进了屋。 江父一进厨房,就背对着门,肩膀抖动,双手擦眼,看着像是在哭。 躲在门口看的江羨夏愣住了,长这么大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哭,今天这是怎么了? 季玖舟也觉得不可思议,“夏夏,你爸爸……哭了?” 江羨夏咬着唇点头。 吃饭时,江父今天做了很多菜,一张桌子堆都堆不下。 有糖醋排骨、清蒸虾、红烧猪蹄…… 全都是江羨夏爱吃的。 可是他肠胃不好,稍微吃得多了容易积食,严重了还会肠胃炎,爸爸从来都是严格控制他的饮食,只吃八分饱。 今天这是怎么了? 季玖舟是认定了自己长大以后要娶夏夏,这么算起来,江父就是他的老丈人,他很有自觉性,端起碗来就是夸,吃一口夸一口,一会儿夸江叔叔的厨艺比五星级大厨还要棒,一会儿说江叔叔以后的儿媳妇肯定有福气。 听到这儿,江父又是一阵难受上涌,他借口锅里还有菜,起身躲去了厨房。 两个崽崽趴在门口,看江父再次抹眼泪,有些摸不着头脑。 “夏夏,我说错什么话了吗?”季玖舟也很疑惑。 江羨夏想了想他刚才说的话,猜测道:“可能是我爸爸不喜欢儿媳妇吧。” 虽然他不知道儿媳妇是什么意思,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为什么,爸爸一听就哭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玖舟觉得这是一道有点难以攻克的题目,顿感压力。 吃完饭后,到了江羨夏睡午觉的时间,江父过来提醒,让两个崽崽一起睡午觉。 江羨夏这会儿一点儿都睡不着,他摇摇头,“爸爸,我想看一会儿动画片可以吗?” 江父没有回答。 江羨夏明白了。他鼓了鼓脸,起身准备关电视,可这时,江父忽然叹了口气,“你想看就看吧。” 说完,江父便自己回房间,上床休息。 江羨夏看着爸爸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突然,他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 “阿玖哥哥,你说我爸爸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大病的那种。”说这话时,他眼圈红红的。 季玖舟一下就紧张起来,他回想了一下,江父看着面红赤白,又身强力壮的,一点儿都不像是生了大 14. 结婚证 [] “阿玖哥哥,我好像,快要死了。” 说完这话,江羨夏的泪无声地涌了出来。 他不知道死代表什么,但是人们总是不愿意提起,这难道不是说明了‘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江羨夏被吓哭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季玖舟也被吓哭了,他还没娶夏夏当媳妇呢。 一时之间,两个崽崽哭得震天动地,涕泪横流。 哭累之后,两个人都摊在沙发上,一抽一抽的,思绪乱飞。 季玖舟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夏夏,你记不记得上一次答应过我一个要求?” “嗯。”江羨夏实在是哭没了力气,脑子都没法转。 “那我想要现在兑现,可以吗?” 江羨夏还是回答:“嗯。” 再不兑现,等他死了,就没机会了,想到这儿,他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季玖舟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们结婚吧!” 江羨夏愣住了,连眼泪都被吓了回去,他很惊讶:“不是只有大人才能结婚吗?” “我也很想和你长大了再结婚,可是……”说到这里,季玖舟倔强地扭过头,强忍着眼泪。 江羨夏也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江羨夏总算看开了,但他还有些疑惑,“可是,两个男孩子也能结婚吗?” “为什么不能呢?”季玖舟回答,“结婚是为了让两个人永远在一起,两个男孩子当然能结婚。” 江羨夏觉得季玖舟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他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愿望。 反正他都要走了,在最后的时间里,可以让身边的人开心,是一件很值的事情。 可是问题又来了,“要怎样结婚呢?”江羨夏问。 此时,动画片里,一只小猫咪和一只小狗狗手挽着手,正在举行婚礼,季玖舟灵机一动,指着电视机,“就像这样。” 动画片里,小猫咪穿着婚纱,小狗狗穿着西装,在朋友亲人的见证下作下庄重的誓言,并交换戒指。 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服装,季玖舟今天穿的正好是一件休闲小西装,现在只需要找到婚纱。 江羨夏想起妈妈有一件白色裙子,和动画片的很像,于是他哒哒跑进爸爸的房间,踩在凳子上,翻出了一条白色裙子,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 画面滑稽又可爱。 季玖舟看呆了。 江羨夏本来就精致得像个小精灵,穿上了白色的裙子,简直就像是误入凡间的天使。 江羨夏提着重重的裙子,艰难地走过来,季玖舟看得目不转睛。 “阿玖哥哥,戒指呢?”江羨夏呆呆地问,刚才说到戒指的时候,季玖舟只说自己有办法,却又不告诉他。 季玖舟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粉钻戒指,璀璨耀眼。 江羨夏睁大了眼,“阿玖哥哥,这是真正的戒指?!” 季玖舟点头。 这枚戒指是沈清月收藏了很多年的,价值连城。从小妈妈就告诉他,这枚戒指是她要送给未来儿媳妇的。 所以,自从他下定决心要娶夏夏后,就悄悄把这枚戒指拿了出来,准备找机会送给夏夏。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毕竟夏夏都要…… 季玖舟眼睛又酸了。 江羨夏并不知道这枚戒指有多珍贵,只是觉得很神奇,“那你的戒指呢?” 季玖舟一心只想着要送戒指给夏夏,完全忘了自己也需要戒指这回事。 江羨夏眨眨眼,目光落在了茶几上的一盒戒指糖上。 两人默契地拿出一颗糖充当戒指。 婚纱有了,戒指有了,两个崽崽把土豆抓回来,让它坐在院子里。 于是,在土豆的见证下,两位小新人手牵着手,来到了院子中央,深情对望着。 “阿玖哥哥,结束了吗?”江羨夏站累了。 “待会儿!”季玖舟想起一件事,觉得很严重,“我们还没有结婚证呢,不算结婚了。” 江羨夏打了个哈欠,眼睛湿漉漉的,“那要怎么办呢?” 季玖舟飞快地跑回屋子,江羨夏提溜着裙摆,踉踉跄跄地跟过去。 季玖舟拿起一个水彩笔,还有几张图画纸,信誓旦旦道:“我们可以画一张结婚证!” 于是两个崽崽的战地又转移到了客厅,他们随意趴在地上,拿着水彩笔涂涂画画。 江羨夏喜欢画画,他思考了一下,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开心地笑着。季玖舟上过书法课,硬笔字写得端正大方,他十分郑重地将自己和夏夏的名字写了上去,还大大地标记了‘结婚证’三个字。 可惜两个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结婚证长什么样,于是这张结婚证被画得像是一张奖状,晃眼一看,还以为是‘三好学生’呢。 不过两个崽崽并不在意,他们共同完成这张结婚证后,静默着欣赏。 不知沉默了多久,季玖舟突然开口道:“夏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死去的。” 虽然声音哽咽,可他的语气却是万分坚定。 季玖舟饱含热泪地牵起江羨夏的双手,“等我长大了,照顾好了爸爸妈妈,就会来找你的。” 江羨夏也动容了,“阿玖哥哥……” 两个崽崽又抱成一团哭了起来,这一次的哭声可谓是震天动地,连隔壁听曲的大爷都被惊动了,大爷吓了一跳,赶紧给江父打了电话。 江父急以为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急匆匆地赶回家,推开门一看,人都傻了。 * “爸爸,意思是我没有得癌症?”江羨夏傻乎乎地眨眼问。 ·江父哭笑不得,“傻孩子,爸爸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骗你呢?这检查报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吗?你很健康。” 失而复得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季玖舟抱住江羨夏,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动作太大,不知什么东西从江羨夏的指尖滑落,掉在了江父脚边。 江父捡起一看,是一颗漂亮的戒指。 “这是哪儿来的?”他疑惑问道。 两个崽崽看了过来,江羨夏回答道:“这个是阿玖哥哥送给我的 。” 江父一愣,仔细端详起来。 他虽然不懂戒指,更不懂钻石,但是他也是知道钻石是越大越贵,而手上这枚戒指上的钻石,足足有他一个拇指盖那么大 15. 出游啦 [] 深秋的阆风古镇,景色正好,是个出游的好时节。 沈清月本就是位画家,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写生的好时机。 吃晚饭时,她提议明天出去好好转转。 可季玖舟没有太大兴趣。 沈清月补充道:“哦?我还以为你会很期待和夏夏一起出游。” 季玖舟眼睛一亮,“夏夏也会去!” 沈清月笑而不语。 次日,沈清月打开门。 江羨夏乖乖地背着小书包,头顶还有一小撮呆毛,看到她时,便腼腆一笑,小梨涡漾开,“阿姨好。” 沈清月心都化了,她牵过江羨夏,笑眯眯问他吃过早饭没有。 江羨夏摇头,他又往沈清月身后看看,“阿玖哥哥还没起床吗?” 沈清月宠溺地笑道:“他昨晚得知要出去玩,激动得整晚没睡呢。” 江羨夏也笑弯了眼。 季玖舟的确激动得一碗没合眼,直到天色鱼肚白时,才撑不住睡了过去。 管家带江羨夏进了房间,便下楼去给他们准备早餐了。 江羨夏双手握着背包带子,小心翼翼地靠近季玖舟。 他的睡相很好,平躺着,双手交叉放着,呼吸声很轻。 江羨夏双手托腮地看着他,阿玖的眉眼很好看,像是动画片里俊美的小狮子。 想到自己这个比喻,江羨夏忍不住笑了笑。 阿玖不仅长得像小狮子,性格也像。 季玖舟的睡眠不深,听到浅浅的笑声之后,他朦胧睁开眼。 江羨夏捧着脸坐在他的床边,眉眼弯弯,梨涡浅浅,像是误入凡间的小精灵。 意识到这是谁之后,季玖舟一下就坐了起来,眼神瞬间清明,“夏夏,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羨夏回答:“刚刚。” 说完,江羨夏凑近,小小声说:“阿玖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听见你打呼噜啦~” 季玖舟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震惊得眼珠都要跳出来了,“怎、怎么可能?” 江羨夏噗呲一声,捂着嘴笑了。 “我骗你的~” 被摆了一道的季玖舟恼羞成怒,按住江羨夏,在他身上抓痒痒。 江羨夏本来痒痒肉就多,被弄得咯咯笑,赶紧求饶。 季玖舟无奈将人放开,哼哼道:“夏夏,你现在一点都不乖!” * 两个崽崽第一次一起出游,都表现得十分积极,尤其是季玖舟,把自己的包装得鼓鼓囊囊的,还挎了两个小水壶,以及一个相机。一副苦力工的模样。 而江羨夏站在他身边,戴着金黄色的草帽,背着小黄鸭挎包,悠闲极了。 江羨夏很不好意思,想要自己背自己的包,却被季玖舟严词拒绝。 小精灵都是负责可爱的,怎么可以背包包! 出发时,看到两个孩子的模样,沈清月捂着嘴笑了笑。 江羨夏更不好意思了。 车子停在阆山山脚,刚下车,就听见后面传来呼喊声。 “夏哥!舟哥!等等我!” 大家回头,便看见一个穿牛仔背带裤的小孩,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凌辰?你怎么来啦?”江羨夏很是疑惑。 韩凌辰喘着气道:“你不是说了今天不去幼儿园,要去阆风寺吗?我也要去!” 今天早上他看见江羨夏和季玖舟都没来幼儿园,便准备去问老师,刚好碰到老师在和沈清月打电话,得知了两人要去阆风寺,他脑子一转,连忙给爷爷打电话,也闹着要请假,和他们一起去玩。 “跟屁虫。”季玖舟冷哼着下定义。 韩凌辰才不管那么多呢,他朝季玖舟做了个鬼脸。 看见孩子们热闹,沈清月心里也高兴,就这样,一行人往阆山走去。 阆山是十年前开发出来的5A级景区,上面最著名的景点就是阆风寺,十分灵验,常年香火不断。 这阆风寺也是当地人的信仰,每逢佳节或者重大庆典,都会来寺里烧香祈福。 这个季节来,选择缆车上山看到的景色更佳,刚好一个大人三个小孩可以坐在一起。 正值深秋,层林尽染,树林像是被染料泼过般,偶尔几只白鹤略过,更添几分诗意。 江羨夏也看得失了神,虽然从前也在深秋来过阆山,但这样的角度还是头一次。 他今天戴着黄色小草帽,看起来像是一株羞涩的向日葵。 季玖舟举起相机,将画面定格在这一刻。 “咔嚓——” 江羨夏和韩凌辰都回过神来,看到他的相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舟哥,我也要拍!”韩凌辰举了个剪刀手,还凑近了江羨夏,“我要和夏夏一起拍!” 江羨夏也挨了过去,学着韩凌辰的样子,也比了个剪刀手。 季玖舟面无表情地举起相机,随便按了下快门。 韩凌辰很兴奋,他激动地凑过来要看。 季玖舟将相机丢给他,趁机坐在夏夏身边,将他挤开。 “好了,该你给我们拍了。” 韩凌辰看着相机里夏夏开心的模样,已经自己眼睛都没睁开的脸,人都傻了。 亏他还乐呢,以为拥有了和夏夏的第一张合照,结果就这! 他愤愤地看向季玖舟,决定报复。 于是他也举起相机,随便按了几下快门,兴奋地打开看。 然而结果是,不论是哪个角度,季玖舟的脸就没崩过一张,眉眼比例恰到好处,唇红齿白,简直像个小模特,好不容易有几张模糊的照片,也像是给他特意加的滤镜。 这也太欺负人了! 他不玩儿了! 韩凌辰把相机丢给季玖舟,自己生闷气去了。 江羨夏拿着相机看刚刚的合照,很是惊喜,夸赞道:“凌辰,你拍照真好看。” 韩凌辰更难受了。 看着孩子笑闹成一片,天真活泼。 沈清月接过相机,提议道:“不然我帮你们一起拍一张,怎么样?” 江羨夏点点头,可季玖舟十分嫌弃地看了眼韩凌辰,意思十分明显,“妈妈,你只用拍我和夏夏就好了。” 韩凌辰才不肯呢,“你们别想丢开我!”说完,他一屁股坐了过来,抱住夏夏。 季玖舟眉头一皱,把他推开,不许他碰到夏夏,两个人谁也不服输,都想要挨夏夏近一些,韩凌辰快要贴上夏夏脸颊时,季玖舟眼疾手快,从后面将他推开,画面滑稽又可爱。 沈清月举起相机,弯了弯眼角,按下了快门,将这一 16. 包饺子 [] 冬至来临,亮晶晶幼儿园向来有冬至组织孩子包饺子的习俗。 老师分配下去每个小朋友要带的食材,到了冬至那一天,大家将食材凑在一起,兴奋地坐在位置上,等老师的指令。 开始之前,老师神神秘秘地拿出来一个花环,所有小朋友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小朋友们,今天我们就比一比谁的饺子包得最漂亮,第一名的小朋友就可以得到一个花环哦~” 说完,大多数小女生都充满了期待。 季玖舟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他觉得那个花环简直就是给夏夏量身定做的。 他在心里幻想夏夏戴上花环的样子,完全就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精灵。 他跃跃欲试,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花环赢下来给夏夏。 韩凌辰也这样想。 老师将小朋友们分成三人一组,江羨夏、季玖舟和韩凌辰刚好在一起,韩凌辰负责和面,季玖舟来擀皮,包饺子的任务交给了江羨夏。 季玖舟本来就不是喜欢这些活动的人,韩凌辰玩心大,也坐不住,但江羨夏没想到,今天这两人竟出奇的配合,在老师的指导下,和面,擀面一气呵成。 江羨夏做事细致,又有点强迫症,因此他包出来的饺子个个大小一致,连褶子都差不多。 季玖舟看了一圈,其中就数他们的饺子最漂亮,那花环他们志在必得。 完成之后,三人一起去洗手喝水,季玖舟美滋滋地继续幻想夏夏戴上花环的样子。 看他一直傻笑,江羨夏很疑惑,“阿玖哥哥,你在笑什么?” 季玖舟自信抬头,“我觉得这一次我们肯定是第一名!” 江羨夏没有把这事儿和花环联想到一块儿去,只是心里疑惑怎么季玖舟也开始热衷集体活动了。 不过他愿意融入班集体,这是一件好事。 三人笑闹着回到座位去,刚一走近,三个人都愣住了。 他们摆在桌子上的,整整齐齐的饺子,此刻全被压扁了,肉馅都被挤了出来,狼藉一片。 “饺子怎么……吐啦?”韩凌辰人都傻了。 季玖舟沉下脸,“是谁干的!” 旁边一个小男孩弱弱开口道:“刚才陈澄在你们的位置上看了很久。” 陈澄是班上出了名的乖乖学生,从来不惹是生非,一听这话,几个人都有些疑惑。 韩凌辰撸起袖子就去找陈澄,最后在洗手池找到了人。 看见韩凌辰气势汹汹的样子,陈澄一下就红了眼睛。 江羨夏赶紧拉住韩凌辰,“凌辰,你不要那么凶!” 韩凌辰这才收敛了些。 季玖舟看向陈澄,他的情绪更稳定,可气势却莫名更强。 “说,怎么回事儿。” 陈澄装傻,“什、什么?” 韩凌辰忍不住了,“我们的饺子是不是你弄坏的!” 陈澄都快哭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会包饺子,只是想学一下你们的,结果被人撞了一下,才把饺子压扁的,呜呜呜……” 江羨夏拿出纸巾要给陈澄擦眼泪,却被季玖舟拦住,直接把纸巾丢给他。 他现在根本挤不出来好脸色,抛开花环不谈,那样完美的饺子,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这样被毁了,他简直要被气炸了。 韩凌辰也要被气炸了。 陈澄哭得更大声了。 季玖舟直觉这件事不简单,但目前最要紧的是想办法补救,不然,他们就真的拿不到第一名了。 最后,三人找到老师,又要了一些材料,从头开始包饺子,但这时大家都已经要结束了,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因为时间不够,最后他们组只交出来三只形状各异的饺子,江羨夏的依旧美观,但时间太急,封口没弄好,裂开了。 季玖舟和韩凌辰的饺子更不用多说了。 最后,老师评比了一圈,把花环奖励给了陈澄,还夸他做的饺子又大又美观,是所有小朋友的榜样。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上了陈澄的当。 他哪里是不小心,分明就是故意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样去问,陈澄也不可能承认了。 江羨夏并不知道二人对花环的执念,安慰他们二人,“没事的,这三个饺子也很好看的!” 韩凌辰看看自己烂成一坨的饺子,人都焉儿巴了。 只有季玖舟看起来一如往常,没太放在心上的样子。 煮饺子时,季玖舟借口接水,出去了很长时间,到大家都吃完了饺子,他才从后面猫进来。 “阿玖哥哥,你去哪儿了?” 季玖舟衣服都皱了,头发也乱糟糟的,但眼神格外兴奋,他从背后拿出一个东西戴在江羨夏的头上。 江羨夏还懵着,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韩凌辰惊呼道:“花环?” “舟哥,你把花环抢回来啦?!” 这话一出,江羨夏赶紧取下花环,懵道:“阿玖哥哥,你打架了吗?” 季玖舟不以为然道:“这本来就该是你的。” 江羨夏纠正道:“可是老师已经把花环奖励给了陈澄,这是陈澄的。” 季玖舟固执道:“如果他不弄坏我们的饺子,我们就是第一名。” 江羨夏要被气哭了,“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打架呢?” 在他的认知里,打架会让人流血,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会伤害自己,他讨厌这种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 与此同时,江羨夏觉得很委屈。 “阿玖哥哥,你答应过我不会再打架的。” 好朋友之间是不可以说话不算话的。 季玖舟眸中闪过一瞬心虚,他别开脸,不再说话。 江羨夏不想挨着季玖舟这个大骗子坐了,他和韩凌辰换了个位置,连脑袋都不往季玖舟那边转。 韩凌辰神气极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地位能够比季玖舟高。 季玖舟看着江羨夏毛茸茸的后脑勺,还有韩凌辰显摆的臭脸,也委屈极了。 江羨夏真是个小没良心! 两个人冷战了一整天,放学收拾书包时,季玖舟下意识要去帮江羨夏拎包包,但江羨夏却躲开了。 “夏夏,刘妈做了巧克力蛋糕,我们一起回去吧。” 江羨夏却不理他,韩凌辰得意地说:“我和夏哥约好了,今天去我家玩儿拼图!” 季玖舟不敢置信, 17. 好朋友 [] 站定之后,江羨夏才看清季玖舟的模样。 季玖舟眼神幽怨地盯着他,脸上全是汗水,身上都是泥,右腿豁开了一大条口子,鲜血潺潺流出,弄得地板上到处都是。 江羨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哇——你怎么了?”他边哭边问,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季玖舟看他哭得这样伤心,脾气一下就软了,悲从中来,“我也不知道,我腿好痛,可能是断了吧……” “夏夏,我以后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也不能背你了……” 季玖舟眼眶红红的,悲痛无比。 “夏夏,如果我再也不能背你,你是不是就要跟韩凌辰全世界最好了?” 想到这儿,季玖舟心口一酸,眼泪也哗哗流了出来。 江羨夏没见过季玖舟这么固执的人,自己的腿都断了,还在意他要和谁一起玩。 他哇哇大哭,心里也开始害怕季玖舟以后真的站不起来了。 门口的大人们听见这地崩山摧壮士死般的动静,一想这可了不得,向来尊重孩子隐私和意愿的沈清月当机立断,让管家踹开了门。 门瞬间被弹开,里头两个崽崽已经抱在了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家庭医生赶紧上前,让人把他们分开,然后检查季玖舟的伤势。 好在经过检查,医生确定了季玖舟并没有骨折,只是腿被尖锐物刺破,又受到了挤压,口子太大才流血不止的。 大家终于松了口气。 两个崽崽也劫后余生般拉着手,怎么也不肯放开了。 经过这么一遭,先前吵架的事,两个人都抛之脑后了。 两个人凑在一起,挨得近近的,医生给季玖舟包扎的时候,江羨夏盯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个眨眼,季玖舟就又出意外了。 季玖舟早已缓了过来,转悲为喜,开始庆幸自己还好摔了一下,不然还不知道夏夏什么时候才会理他呢。 今天他在家等了夏夏一整天,黄昏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之前拖管家叔叔帮他买的自行车到了,那是他送给夏夏的礼物。 季玖舟内心窃喜,心想终于找到了借口去找夏夏。 于是他马不停蹄地骑着自行车,拉风地行驶在路上,越过一条条小路,幻想着夏夏见到自行车时惊喜的样子。 只是乡间小路太窄,起伏又大,他一个不小心,就摔了一跤,还差点滑进稻田。 季玖舟委又觉得委屈又觉得丢脸,带着一身泥泞回家后就躲在房间里,谁都不想见。 谁曾想夏夏居然那么担心,马上赶了过来。 早知道他就早点摔这一跤了。 江羨夏看他一直傻笑着,以为他把脑子也撞到了,愁得眼泪汪汪的,“阿玖哥哥,你脑袋是不是也摔坏了?” 季玖舟赶紧捂着脑袋揉了揉,矫情道:“好像是有一点……” 江羨夏担心坏了,赶紧扒拉开他的头发,到处查看,最后发现他的额头上的确有一个大包。 他鼓起脸,轻轻柔柔地给季玖舟呼呼。 季玖舟十分享受江羨夏对他的这份细致照顾,有种被重视的感觉。 他赖着江羨夏不放,让对方给他一直呼呼,稍微停一下,他幽怨的眼神就可怜巴巴地望过去。 江羨夏只好一直给季玖舟呼呼,还主动提出今晚想和他一起睡觉。 江父有些犹豫,季玖舟这腿伤得严重,最近一段时间还不能动,要是晚上睡觉时被压到了就不好了。 但季玖舟一听江羨夏要回家,就跟被抢走小鸡仔的老母鸡似的,连忙坐上轮椅,坚持要和江羨夏一起走,谁都拦不住。 夏夏好不容易才原谅他,要是把他放走了,指不定又会想到之前的事,又不理他了。 看到他这副架势,大家也不再说什么,还是让江羨夏留了下来。 晚上洗完澡,两个崽崽挨在一起躺床上,江羨夏穿的是季玖舟的睡衣,松松垮垮的,却也有种别样的可爱。 季玖舟直往江羨夏肩窝拱,像只刨地的小狗,江羨夏害怕自己碰到对方的伤口,就不反抗,痒得他咯咯笑。 嗅着江羨夏身上的味道,季玖舟满足极了,好久都不愿意松开。 失而复得的感觉可真好。 他咧着嘴乐开了花。 第二天,江羨夏起床准备去上学,刚刚坐起身来,就被人一把拉回被窝。 季玖舟睡意全无,警惕道:“你要去哪儿?” “上学呀。” “我也要去。”季玖舟坐起身来,准备下床穿衣服,却不小心拉扯到了伤口,痛得他脸色苍白。 见状,江羨夏赶紧拉住他,“你别动,阿姨说过,今天你不用去幼儿园的。” 季玖舟才不肯。 他和夏夏那么久没和好,韩凌辰没少在背后下功夫。 要是夏夏一个人去了学校,韩凌辰又在夏夏面前说他坏话,那事情可就糟糕了。 他好不容易才和夏夏和好,不能被韩凌辰给搅黄了。 季玖舟挣扎着要下床,还让刘妈给他推来了轮椅。 他坐上轮椅,松了口气。 这下谁都不能挑拨他和夏夏了。 沈清月在楼下吃早餐,知道了季玖舟也要跟着去上学之后,一向优雅的风韵美人差点将咖啡呛进气管。 好不容易停下咳嗽之后,刘妈正好推着季玖舟下楼,旁边还跟着个懵懵的江羨夏。 “阿玖,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妈,我要去学校,我不能落后其他同学太多课。”季玖舟面不红心不跳地胡诌。 幼儿园大班的确会上一些幼小衔接的课程,不过那些内容季玖舟早在小班时就已经弄懂了,哪里还需要这样带着伤上前线。 沈清月看穿了儿子的心思,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了句不要伤到腿后,也就送两个孩子出门了。 孩子们走后,她又给幼儿园老师打了个电话。‘ 吵架以来,季玖舟就没再和江羨夏一起上下过学,就连每次放学排队,江羨夏都只和韩凌辰站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场冷战中,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韩凌辰。 自从夏夏不理季玖舟之后,夏夏的饭是他打的,水是他接的,放学是和他一起走的。 就连夏夏给他画了一幅画,韩凌辰都要在季玖舟面前炫耀一整天。 季玖舟神清气爽地靠在座椅上,甚至还哼起了歌,暗暗发誓今天必定得扬眉吐气,杀杀韩凌辰的威风。 江羨夏默默看了看季玖舟肿得老高的额头,又开始担忧了起来。 看来撞到头对智商真的有影 18. 元旦节 [] 元旦将至,这是幼儿园的重大庆典,老师早早地就开始排节目了,江羨夏他们班要表演的是一支交际舞,需要一男一女搭配。 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季玖舟不以为意,甚至有些抗拒。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班上男生16人,女生14人,到最后肯定会有两个男生组队。 季玖舟一下就精神了起来,果不其然,在老师排队形时,恰好提到了这个事。 季玖舟格外积极,立马举了手,“老师,我可以和夏夏一组。” 说完,他又拉拉夏夏的小手。 江羨夏虽然不知道季玖舟是什么意思,但正好,和别的人搭档他会紧张,如果可以和阿玖一起就再好不过了。于是他也点点头。 老师眼睛一亮,很是赞许,正好两人有着身高差,站在一起,也能融入队伍,于是这个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 练舞的时候,江羨夏还是有点担心,“阿玖哥哥,你的腿刚好,跳舞会不会有影响呀?” 季玖舟摆摆手,可以和夏夏一起跳交际舞,别说是腿有点外伤,哪怕是截肢了,他也得在轮椅上跳。 看江羨夏还是不太放心的样子,季玖舟在原地蹦了蹦,“别担心,本来就没有伤到骨头,而且伤口已经结痂了,不会耽误的。” 江羨夏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正式练舞的时候,江羨夏又犯了愁。 他本身就不是运动细胞发达的人,连带着学舞蹈都比别人慢,但他想到之前包饺子比赛时,季玖舟就表现得很好胜,要是这次因为自己拖累了他,就不好了。 于是江羨夏努力跟上老师的节奏,结果却适得其反,一支舞下来,季玖舟的白鞋被他踩得灰扑扑的,一连串的道歉不绝于耳。 江羨夏又愧疚又失落,头埋得低低的。 季玖舟才不在意呢,夏夏每一次踩错步子,都会可怜巴巴地和他说对不起,像只可爱好揉的小兔子,让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 他巴不得夏夏每一步都踩错! 但是现在夏夏看上去很伤心,他也就不能再只满足自己的快乐了。 季玖舟本身就会交际舞,也摸出了不少其中的窍门,于是这次他耐心指导,一步一步带着,没过一会儿,江羨夏就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进度比旁边的同学还要快了。 江羨夏终于打起了精神,渐入佳境。 & 表演当天,大家都表现得很兴奋,穿着统一的小裙子和小西装,排着队等老师化妆。 江羨夏去了个洗手间的功夫,一回来就排了老长的队。 看见他回来,季玖舟立马把他拉到桌子下蹲着,还蒙住他的嘴巴,不让他说话。 江羨夏被他这一举动整懵了,看着来来往往的腿,江羨夏拿开他的手,小声问:“怎么了吗?” 季玖舟穿着表演用的白衬衫和背带裤,脖子上还系着小领结,帅气又俊逸,像是高傲的国王,只是此刻,国王似乎很是苦恼。 他指了指长长的队伍,蹙眉道:“你自己看。” 江羨夏小心翼翼凑过去,像只偷吃胡萝卜的小兔子。 队伍的尽头,教他们手工课的胡老师手里拿着一个五颜六色的盘子,用一把大刷子蘸取后二话不说,麻利地往小朋友们的脸上扑。 江羨夏本来还想说这没什么奇怪的,直到那个小朋友转过身来,露出两个猴屁股般的小脸蛋,和涂满亮晶晶的眼皮,活像是五指山下蹦出来的齐天大圣。 江羨夏睁大了眼。 季玖舟嫌弃无比。 他才不要被画成这副鬼样子! 这时,胡老师已经给所有小朋友画完了妆,她满意地欣赏一圈,又数了数人数,发现还差两个人,于是四处看了看,高喊道:“还有哪个乖乖没化妆?” 听到这话,江羨夏和季玖舟都默契地躲回了角落。 直到下一秒,已经变成猴屁股的韩凌辰弯下腰,发现了躲在桌下的两个人,他眨眨眼,差点把人眼睛闪瞎,“你们在躲猫猫吗?” 一分钟后,胡老师从桌下提溜起来两个崽崽,一个满脸通红,一个面如死灰。 胡老师执行力强,几分钟的功夫就完成了两个人的妆。 同样的妆容,放在他们二人身上,好像也不是那么滑稽,尤其是江羨夏,他本来就白,加上猴屁股一样的腮红,更像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胡老师满意地收好工具,欣赏自己的杰作们,最后背着手,扬长而去,留下两个大眼瞪小眼,憋笑得肚子疼的崽崽。 元旦的联欢会是邀请了家长来观看表演的。 场地有限,就直接搬了椅子放在幼儿园的草坪上,沈清月来得比较早,落座在第一排。 排练节目的时候,季玖舟就悄悄透露过这一次他参加了跳舞的节目,不过具体是什么舞蹈他买了个关子。 这让沈清月小小惊讶了一下,毕竟在梧市时,季玖舟就对于这些集体活动表现得很抗拒。 因此这一次,沈清月是满怀着期待来观看的。 江父同样带着期待而心情来到了幼儿园,从前江羨夏总是缺席,导致老师排练节目时总会落下他,到最后也只能默默呆在观众席,这一次他能上台表演,江父由衷地为孩子感到高兴。 音乐响起,到了大班的节目,下面欢呼声不断。 一对对金童玉女,轻盈地踏上台,主持人串词介绍这是一支交际舞,展现孩子们的青春活力。 冬日的暖阳顷刻洒下,穿过云层,洒在孩子们明媚的笑脸上。 沈清月期待地举起手,随时准备给孩子欢呼,她的目光梭巡,可看完了全场都没能找到自家儿子。 直到最后一对组合上场,是两个男孩,引起了全场的关注。 而她的好大儿,此刻顶着两坨年画娃娃般的腮红,正一副不值钱的样子笑着,跟着音乐跳起第一个动作——在舞伴的身侧单膝跪地,牵起对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 & 表演结束后,还会有游园会,最后的一个项目就是交换礼物,每个小朋友都提前准备好一个小礼物,然后老师统一贴上号码牌,随即抽取,领取礼物。 江羨夏对于这个环节很用心,去年他抽到了一只玩具小熊,喜欢得不得了,所以他也提前了很久,希望抽到他的礼物的小朋友也能开心。 他思来想去,最后做了一个手工零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