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的金手指月月刷新》 1. 第 1 章 [] “要找到阿娘,要回家,要过上好日子……” “我答应你。” 薛灵韵顿觉灵魂一轻,灵台清明,舒服的像是浸润在温泉里。 但下一秒,薛灵韵清晰地感觉到她要死了。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她死过一回,加班熬夜猝死。 和上次临死前的感觉截然不同,此刻的她饿的前腔贴后腔,胃里泛酸水。 她全身无力随时要昏过去,这是饿死的前兆。 薛灵韵努力抬起沉重的眼皮,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她废了一番功夫视线才聚焦,透过稀稀疏疏的茅草,看到挂着白色太阳的灰蓝色天空,视线下移是焦黄的泥土地,寸草不生。 偶然从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凄厉的叫声,更显荒寂。 对面是几个简陋的草棚子,四面透风。 棚子下三三两两躺着干瘪的人,他们呼吸薄弱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死人。 不过怎么穿的古装? “你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旁边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 薛灵韵为了节省力气只转了转眼珠,声音主人有着一头蓬乱头发,一双无神眼,两颊消瘦。 “薛女郎,你说我们会活着吗?”女子虽是提问但不期待答案,说完就闭上眼似在等待死亡。 薛女郎? 听到这三个字薛灵韵被打开记忆开关,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原来她穿越了,穿到一个名叫大雍的朝代。 这个朝代并不是薛灵韵所知的任何一个,也就是说她不能靠自己的历史知识预知未来。 现在这身子的主人也叫薛灵韵,年十六岁。 原身的父亲原是京城富商薛家大房的三儿子。 原身父亲在情窦初开时遇到一貌美胡姬,一见倾心执意迎娶,胡姬即原身的母亲。 奈何薛家嫌弃原身母亲身份低贱不让进家门。 性格刚烈的父亲就带着母亲私奔,一路颠沛流离,最后在边境小镇—舆县,安家落户。 原身父亲在舆县做点小生意,日子不算大富但也不愁吃喝,夫妻俩和和美美,第二年就生下原身。 原身父亲对爱情忠贞,十几年来未曾纳妾,一家三口在舆县过得幸福安康。 但好景不长,在原身十六岁时,边境蛮夷来犯,又逢大旱。 粮食颗粒无收实在活不下去,一家人只能收拾细软南下逃荒。 不料原身父亲在饥寒交迫下病死,临死前交代薛灵韵照顾好母亲,并要带着母亲去京城薛家寻求庇护。 原身父亲将代表薛家身份的玉佩和自己写的信交给原身。 原身在一夜之间长大,草草下葬父亲后,她一边安抚伤心欲绝的母亲,一边打听京城的方向。 不想走到平州地界时逢平洲沦陷,两方军队打得不可开交。 平洲乱成了一锅粥,原身在混乱中和母亲走散。 身无分文的原身留在平州寻找母亲,每日只能寻些野果野菜果腹。 但逃荒的人太多太多了,很快连草根都没了。 原身就这样饿死了,再醒来时就是换了芯子的薛灵韵。 薛灵韵眨巴着眼,那她一开始听到的声音就是原身,既然占了别人的身体,她就要完成原身的遗愿。 但是眼下,她该怎么生存呢? 不容薛灵韵多想,一阵带着惊喜的嘈杂声传来:谢家的小菩萨来了,来施粥了,苍天有眼,得救了! 周遭宛若死人的众人顿时活了过来。 “还以为谢家不会来了。” “小菩萨,小菩萨人美心善比朝廷强百倍!” “快去排队,去晚了可没吃的。” 薛灵韵听闻后一个激灵也想站起来,但是头重脚轻摔倒在地上,薛灵韵忍着噬骨的饥饿感和昏沉强撑着坐起来。 她半跪着扶着地慢慢站起来,因为太过饥饿她站不直,只能佝偻着腰一点点挪动到施粥棚。 万幸粥棚离得不远,薛灵韵到了才发现别人口中“谢家的小菩萨”是个年轻的女郎,且极为漂亮。 太阳在她身上渡了一层微光,那光如照在珍珠上,折射出的璀璨美丽而不刺眼,真有几分仙女下凡的风姿。 过了许久才排到薛灵韵,谢女郎给她打了满满一碗白粥,旁边的丫鬟又给她两个胡饼,薛灵韵接过道了声谢。 谢女郎轻笑一下,眼睛弯成月牙状,秋月无边。 她向薛灵韵颔首后又继续打粥。 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 薛灵韵感概完端着粥回到自己的窝,姑且称之为窝吧。 安稳坐下后喝粥,她不敢喝的太急,只小口抿着,又把胡饼撕成一个个小块泡进粥里,缓慢咀嚼。 温热的粥缓和了胃部的灼烧感,但一碗粥喝完薛灵韵还没有饱腹感。 她却不敢再吃了,她知道饿了太久的人要避免过度进食。 薛灵韵还剩下一个胡饼,她贴身藏着确定无误后闭眼休息,她在思考以后怎么办,她打算先离开平洲。 原身在平洲找了母亲一月有余但毫无下落,薛灵韵怀疑原身母亲早就离开了平洲,就是不知道是主动离开的还是被迫。 更坏的情况是原身母亲已经死了。 但薛灵韵既然答应了原身就会尽力去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打算先去京城寻求薛家的庇护。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薛家不认她,京城那么大又在天子脚下自己肯定能活下去,待她赚了钱,到时找原身母亲也会容易些。 正想着事,就听见叮呤咣啷的兵甲碰撞声。 薛灵韵不由抬眼张望,只见一年轻将士走至施粥处想与谢女郎说话。 谢家正在收摊,谢女郎便出来和他交谈。 薛灵韵离他们大概有七八米远,听不太清,只模模糊糊听见什么“……夷……溃败……回京……钦差……” 薛灵韵猜测,他们打胜了要班师回朝? 那年轻将士似是感觉到有人窥探,锐利的视线越过众人准确地射向薛灵韵。 两人视线相撞。 薛灵韵此刻的感觉很不好。 她眼前黑了一下,脑里一阵嗡鸣声,然后就看见将士头顶滚动播放的字幕。 “……” 这是她迟来的金手指? 干嘛用的? 薛灵韵眼睛一错不错盯着字幕,好家伙,活生生的人物自传。 【原来这人叫王壬,他喜欢谢女郎啊。】 施粥棚处人多嘈杂,但王壬行军打仗早就练得耳聪目明,且他对自己的名字极为敏。感,他精准地捕捉到一道微弱的声音。 听清内容后,王壬面红耳赤,他第一时间看向谢之仪,结结巴巴地道:“谢女郎,我,我不是,我没有。“ 他这话违心,说完就羞愧地低下头。 谢之仪呆楞住,面露疑惑:“什么?你没有什么?” 王壬见谢之仪没有听见,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又转念一想,不对啊,他喜欢谢女郎的事从未和别人说过,是谁知道并且还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王壬辞别了谢之仪,目光一寸寸在众人身上搜寻。 这厢,薛灵韵还在盯着字幕: 【他知道他的好兄弟喜欢他吗?】 王壬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谁,谁啊? 他有好几个兄弟,是谁喜,喜欢他?! 【诶,原来不是兄弟。】 王壬提着的心放下了,他就说嘛,谁敢这样…… 没有放松几秒钟,王壬刚放下的心又猛然紧张起来,脸上露出震惊,茫然之色。 【哈哈,兄 2. 第 2 章 [] 周萃的一句话如平地惊雷,薛灵韵心中大骇,她不由地看向周萃。 【怎么可能?!】 “薛女郎,你是不是不相信?”周萃问。 她接着说:“你在心里说过要去京城是不是?” “对……” 薛灵韵的眼神飘忽,去京城这件事原身和自己从未对周萃说过,薛灵韵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紧接着她就开始想,那她先前对着王壬的所思所想也被他听见了吗? 薛灵韵后知后觉,原来王壬急匆匆地走是和自己有关。 她内心一阵哀嚎,什么破金手指,她能看见别人的字幕,别人能听见她的心声。 那以后岂不是都不能想事情了?可恶啊!谁能忍住不想啊!!! “薛女郎,你别害怕,我发现只要你不跟我对视,我听不见的。” 薛灵韵心情好了一点,这金手指还怪公平的,双方都是对视触发。 薛灵韵眉眼低垂,盯着地面:“你为何告诉我?” 这件事很荒诞,发生在薛灵韵这个现代人身上都觉得震惊,可是身为古人的周萃却很淡定,她究竟在想什么? 周萃双手捧着胡饼,眼里涌现奇异的光:“薛女郎,我要当你的信徒!” “什么!?” 薛灵韵不懂这个故事发展走向。 周萃想上前抓薛灵韵的手,但半途又缩回去。 她将原来掰下的半个胡饼小心仔细地放进怀里,然后两只手握成拳头摆在膝前,瘦小的拳头上青筋突起,很用力似是在克制情绪。 “薛女郎,我知道是您救了我的命,不然我就会死在平洲,我能感觉到您有特殊的能力,您是天上派来的神使,您来解救陷入水深火热的黎明百姓,对不对?” “……” 薛灵韵甚至能看见周萃蜡黄的小脸上因激动泛起的红晕。 “不是,我真的不是。” 薛灵韵否认,她只是个追赶穿越大潮的弄潮儿罢辽。 周萃的想象力很丰富啊,比她强多了,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十四五岁正是中二的年纪啊。 “神使大人,我懂,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周萃了然,还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薛灵韵:“……” “不要叫我神使大人,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好羞耻啊,这个称呼,古代也有中二吗。 “对啊,不能叫,这样就暴露大人您的身份了,神使,不不,薛女郎,我记住了。” 薛灵韵:“…罢了。” 以后周萃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现在怎么纠正她都不会相信。 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温饱吧。 【去城中心里看看。】 “薛女郎,我与你同去。”周萃道。 “啊?”薛灵韵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周萃又听见自己的心声了,瞬间低下头。 薛灵韵暗下决心,不管多难她得学会控制自己,不然以后与别人对视一不小心透露点什么,她很危险。 周萃不怕她,不代表旁人不害怕,指不定那天就被当作妖孽烧死了。 “不用了,你现在很虚弱,要好好休息恢复体力。”薛灵韵道。 “你说的对,我要将身体养好,这样才能为薛女郎效犬马之劳!”周萃赶忙躺下休息。 “…嗯,你休息吧。” 这厢。 王壬回了军营,他心里头装着事,面色便有些凝重。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了王壬的屁股上,笑问道:“回来啦?” 王壬顿时弹跳起来:“哪个王八羔子拍老子屁股!” 来人摸了摸鼻子:“你至于吗,兄弟之间玩闹一下不是很正常?我看你阴沉着脸才逗逗你,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那人骂骂咧咧走了。 王壬无心玩闹,他现在看谁都有嫌疑。 这满营的男人,到底哪个人扮男装混进来了? 这对他真的很重要。 哥哥是六品校尉,如果那人被发现告到圣上那里去,这可是欺君的大罪,会不会牵扯到哥哥身上? 王壬越想越焦急,跑到帐中找王辛。 掀开厚重的帘子,只见桌案前坐着一魁梧男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正是王辛。 王辛看自家弟弟愁眉苦脸的模样,戏谑道:“可是谢女郎没有理你?” 没心情开玩笑,王壬将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与王辛听。 王辛听完沉吟片刻,道:“将那人找出来!要尽快。” 王壬不明白,“现下要紧的不是要将那女扮男装的找出来吗?” 王辛眼里闪过精光:“这人,可关乎到我们的未来。” 见王壬还不明白,他执起弟弟的手,在掌心写下“太后”二字。 王壬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撒腿就跑:“我这就去!” 王辛低叹一声,他这弟弟是个莽撞人:“回来,此事要悄悄地办。” “附耳过来。” ————— 薛灵韵目前的想法是想靠自己的金手指当一个神棍。 首先得找一个在近期,最好是在这两天会发生人生重大转折的人。 据原身的记忆,她现在是在城郊临时搭建的难民棚户区。 此处人虽然多,但是都是流民,分无分文,她得去繁华一点的地方找。 有了想法薛灵韵就坐不住了,她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下山前到了城中心。 许是大雍胜利的消息已经传开,大街上人不少,她找了个人流量大的地方,寻了个墙角蹲着。 蹲墙角的不止她一个,各个手里都捧着破碗。 一溜的人头一个挨着一个,远处瞧着像一长串颜色各异的蘑菇。 薛灵韵现在不轻易与人对视,所以低着头随意寻个空位蹲着。 刚蹲下,一个瘦小的麻子脸凑到薛灵韵面前:“喂,你新来的?怎么连吃饭的家伙都没带?” “我带着嘴了。” 双重意义上的吃饭的家伙。 “……”穷鬼连碗都没有。 “去后面蹲着,这是我的地盘。” 薛灵韵应了两声,心想这里不知道有没有同行,自己对算命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别到时候吃瘪,故笑着问道:“这附近有算命的吗?” 麻子打量她一眼:“你的命一眼望到头还用算?” “……”很好,人身攻击并且一击致命。 “不是,我给别人算。”薛灵韵解释道。 “就你?”麻子一脸不屑。 旁边的乞丐也哄笑出声。 薛灵韵见麻子不信,也不再说什么,转身朝后面走去。 “哎,你等等。”麻子叫住他,他性子本就顽劣,眼下有一捉弄人的好机会岂能放过。 “我们打个赌吧,你要是算命让人心甘情愿掏钱给你,就算你赢。” “要是输了,就钻爷爷我的裤,裆并大喊三声:孙子给爷爷请安了!” 薛灵韵并不想理会这些无聊的把戏,她可没有时间浪费。 “嘿,她怕了!” “我看她根本没本事,来的时候就臊眉耷眼的,一脸的晦气样。” “呸,我看她是个女的,要不咱们……” 麻子一巴掌拍过去:“你也不嫌咯牙,就你那小身子板不怕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他又朝薛灵韵喊:“喂,你莫不是真的怕了?” 薛灵韵知道自己要是不答应他们能一直纠缠,“好,我答应你。” “我赢的话,你就在地上爬三圈,边爬边说孙子我有眼无珠,怎么样敢答应吗?” “行,一言为定!” 薛灵韵搜寻了一会儿,在麻子即将不耐烦的时候她眼前一亮,有一个! 她拿出早高峰挤地铁时如游鱼般的身法拦住了他。 “这位郎君,算命吗?不准不要钱。” 孙贵打量着来人,干瘪,消瘦,脸上黑黄黑黄的,只有一双灵动的眼睛出彩,衣服打着补丁虽然不算脏但也跟干净扯不上边。 还是个女孩,孙贵打心底笃定这人是个骗子。 “滚开,哪来的乞丐。” 薛灵韵也不恼,围着孙贵绕了一圈:“你叫孙贵,现在急着进山收药材是不是?” 接着道:“年四十二,老来得子,家中有一六岁女儿。” “你说的这些,上大街上随便扫听扫听就知道了,快滚,妨碍我做生意你赔得起吗?”孙贵呵斥道,抬脚欲走。 自己在平洲做药材生意也好几年了,稍稍打听也能知道他的名讳。 孙贵这么一吼,吸引了来往行人的注意,有好几个好事者站在一旁看热闹。 “毛都没长齐就出来骗人了。” “乞丐样的也学人家 3. 第 3 章 [] 汇鲜楼,二楼雅间。 “老大,这个算命的是真是假?我都分不清了。” “我看是假的,如今装神弄鬼的愈发多了,都怪太后……” “慎言!”荆砚沉声道:“越来越没规矩,回去自领十鞭。” 荆十六,荆十七闷声应了。 “去城郊。”荆砚道。 “是。” 三人快马加鞭赶到城郊,看着遍地的流民,十六心头不是滋味:“老大,我们快禀告给圣上。” 十七也道:“流民太多聚集在一起容易起祸事。” 荆砚本就冷肃的脸更显严峻:“我们分开找,最后在树林入口处集合。” 这厢,薛灵韵踏着夜色回来,棚户区中间的空地上生起了篝火,跳跃的火光驱赶走了十月夜里的凉意。 见周萃还在睡着,薛灵韵轻声喊她:“周萃,快醒醒。” 周萃睡眼惺忪,睁眼一看是薛灵韵,惊喜道:“薛女郎,你回来了!” 薛灵韵拉着周萃到旁边的小树林里:“我知道你没吃饱,快吃吧。”她从怀里拿出三个包子给周萃。 “先吃素的让胃适应一下,再吃肉馅的。” 周萃看着手里的三个白乎乎,软绵绵的包子,包子的香气直钻鼻子,她自逃荒以来都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 这可是白面的啊,而且还有一个肉馅的,她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沾过荤腥。 周萃捧着三个包子,直咽唾沫,一时也忘了称呼:“神使大人,我吃不了那么多,我只要一个。” 说完将两个包子给薛灵韵。 薛灵韵变戏法似的从宽袖里掏出三个包子:“我也有,你吃你的。别让人看见。” 薛灵韵率先咬了一口,周萃见状也吃了起来,两人就在黑暗的小树林里偷偷摸摸吃着包子。 一口气连吃了三个包子,薛灵韵才有饱腹感。 “神使大人,你从哪弄来的包子?”周萃这才想起问。 “山人我自有妙计。”薛灵韵摇头晃脑道。 周萃感叹道:“以后都有包子吃就好了,那该有多幸福。” 薛灵韵拍拍周萃的肩膀,瘦得硌手:“不打仗了,以后会有好日子的。” 两人从小树林里出来,凉风袭袭,薛灵韵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天渐渐凉了,再待在这里不是办法,她得抓紧挣盘缠,再买几身冬装好在路上穿。 可是哪有那么巧的事,正好有人在这两天出事? 再遇上一个就好了。 “大哥,你看,那不是算命的吗?”荆十六指着薛灵韵道。 荆砚顺着十六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一瘦小身影,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就不老实。 荆十七也看见了:“还真是,那么巧她住在这。” 荆砚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别节外生枝,回去了。” 周萃吃饱了,有了几分少女的活力,她四下张望做贼似的:“薛女郎,我们没被人发现吧?” “薛女郎,你走在我后面我掩护着你。” 薛灵韵看着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周萃,嗯,小土豆子掩护我。 “薛女郎,前面发现三个可疑的生面孔。” 薛灵韵抬头望去,正对上一道如刀般锋利的视线。 眼前一黑,下一秒字幕在那人头顶显现。 薛灵韵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心下大喜,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这人要死了,就在明天! 薛灵韵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就炽热了,这是行走的银子啊,而且看三人气度,像是有钱人家,这回没有十两银子可不行。 “钱来了。”薛灵韵道。 周萃一脸茫然,然后就看到薛灵韵以极快的速度窜到那三人面前。 她内心不免敬佩薛灵韵,这三个人的气质看着极为凶悍,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人,跟小山似的高大魁梧,不苟言笑,那眼神扫过来,周萃都不敢与之对视。 薛女郎怎么那么大胆,竟然还主动跑过去搭话。 周萃内心十分纠结,她有点害怕,但是说过保护神使大人的,她犹豫再三还是上前。 一靠近就听见薛灵韵说:“算命吗?不准不要钱。” 荆十六轻嗤一声:“骗到这来了?胆子真够大的。” 薛灵韵逐一对视,哎嘿嘿,三个短命佬。 为首的明天死期,剩余的两个也不过多活了几个月。 薛灵韵故技重施,围着小山似的男人绕了一圈,道:“荆砚。” 荆十六和荆十七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惊讶,这个算命的有点东西,老大是奉圣上的密旨来的平洲,除了他们两个没人知道。 更别说是第一次来平洲,旁人不会知道老大的名字。 荆砚神色未变,“接着说。” 忽地,一阵猛烈的风刮过树林,惨淡的月亮被乌云遮盖,投下大片的阴影,从树林深处发出的细细簌簌的声响如同鬼魅在低语。 一行人就站在树林边缘,隐在阴影下,无端有种不祥的气息。 周萃瑟缩了下,紧紧贴在薛灵韵身后。 反观薛灵韵,面无异色。 等你经历过周一的早会,周六的团建,除夕的加班,就算真的遇见鬼,你会发现自己的怨念比鬼的还大。 薛灵韵不看他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三人身后,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她,这番举动搞得荆十六和荆十七频频往后看。 “荆十六,荆十七,荆砚,你们无父无母,隶属同一个组织。” 此番话一出,荆砚眉眼微动,杀意涌现,下一秒,锋利的剑刃抵上了薛灵韵脆弱纤细的脖颈。 “说,你是如何得知的?” 荆砚微微用力,薛灵韵脖子上出现一道如线般细的血痕。 4. 第 4 章 [] “什么办法?”薛灵韵淡淡的惆怅被这语气冲散了。 “我们去赌坊!” 薛灵韵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行。” 她做为二十一世纪的良好公民,拒绝赌,拒绝毒。 周萃趴在薛灵韵耳边,小声说:“我们可以利用你的心声,一定可以赚好多好多银子。” 周萃说完,见薛灵韵盯着她不说话,不自在地摸摸脸:“怎么了?我说错了?” 薛灵韵摇摇头,没有被辐射污染的清澈大脑转的就是快。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找人算命对现在的她来说如同大海捞针,太慢了。 去赌坊可能一天就够去京城的盘缠。 而现在时间对于她来说是最宝贵的,时间耽搁的越久,想找原身的阿娘越难。 思及此薛灵韵点头:“好,我们明日就去。” 翌日。 荆十六受了罚,挨了二十鞭子,但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算命的。 他眼珠子一转,“十七,你还记不记得,昨天那个算命的给那个孙贵算,我们去问问,看看准不准。” 十七躺在床上,痛得哎呦呦叫唤:“就算准了又有什么用,怎么,你想抽大哥鞭子啊?” 荆十六道:“你真是个榆木脑袋,算命的说大哥今日有血光之灾,我们可不能拿大哥的命开玩笑。” “这种攸关性命的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搞半天,你不是信那个算命的,只是担心大哥?”十七品出味来。 十六只说:“你陪我去看看。”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去扫听孙贵的事。 问了几个人,还真扫听出来了。 街坊们七嘴八舌的,大意是昨日孙贵着急忙慌回家,一到家发现妻女不在,直奔河边,结果还真在河边找到了。 这母女俩不知道怎么回事,竟一同落了水,幸亏孙贵及时赶到,再晚来一会儿,只怕要阴阳相隔了! 十六与十七对视一眼,顾不上背部的伤,牵了不知谁家的马一溜烟跑了。 两人满大街找荆砚,大哥出门办事并没说去了哪里。 十六心里焦急,背上又痛,额头出了好些冷汗,他顾不得擦,在人群里搜索着荆砚的身影。 终于,在远处的一个拐角看到了荆砚。 十六心下一喜,喊道:“大哥!” 却听十七叫道:“危险!” 荆砚好似没听到,一动未动。 荆十六听闻后一看,心惊胆颤,从天上竟直直坠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方位赫然就是荆砚的位置! 十六和十七勒紧缰绳,快马加鞭。 那从天而降的东西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眼看就要砸在荆砚头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不行,大哥不能死!!” 十六忍着剧痛,背后的衣服几乎被血浸透,他咬紧牙关一个借力,踏着马背朝荆砚扑去。 下一秒,咚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那东西落在原先荆砚所站的地方。 十六带着荆砚滚在一旁,漫天的尘土混着铁锈味的血腥气引得两人咳嗽连连。 待灰尘散去,后赶来的十七上前一看,砸在地面的大坑里竟是一只摔得稀巴烂的乌龟! 这天上,怎么会有乌龟落下来? 荆砚扶着荆十六站起来,看着这一幕,眼神晦暗不明,那个算命的,真有两把刷子。 “大哥,是乌龟从天上掉下来。”十七道。 “乌龟?天上还会掉乌龟?”十六惊道。 荆砚抬头看了看天,看着在天空盘旋的老鹰,心中了然。 “是鹰,鹰想吃乌龟,会抓起乌龟飞到高空,再松开爪子摔碎龟壳,吃里面的肉。” “大哥谢谢你们,没有你们相救,恐怕就没命了。”荆砚道。 “你可是我们的大哥啊,谢什么。”荆十六咧嘴一笑,露出两个虎牙。 “大哥,这么巧的事都能被你碰上,那个算命的真的有几分本事。”荆十七面有戚戚,后怕不已,幸亏他们来了。 “去查算命的的底细。”荆砚眼里晦暗不明。 这个人不简单,他要修书一封加急送到京城告知圣上。 薛灵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正和周萃去赌坊。 她们打算去平洲最大的赌坊,薛灵韵是这样想的,大赌坊,自己赢个十两,二十两的应该不打紧,对他们来说是洒洒水,应该不会惹上麻烦。 薛灵韵手上只有孙贵给的一两银子,虽然只有一两。 但在大雍,这一两银子很值钱,普通的老百姓一天挣的不过一百文。 一两银子光是买米,卖肉,敞开了吃都够薛灵韵吃上一个月的。 现在她要拿着这一月的伙食费去搏一搏。 薛灵韵和周萃一前一后进了赌坊,融入人群中观摩了一会儿。 待两人都了解规则后,薛灵韵示意周萃先上桌,然后自己再上。 两个时辰后,两人又一前一后出了赌坊。 薛灵韵走在前头,按照提前说好的去了饭馆,要了一间雅间,点上几个招牌菜等周萃。 一刻钟后,周萃推门而入。 “薛女郎,我们发财啦!”周萃高兴的手舞足蹈,顾不得喝水,她从怀里掏出一靛蓝布袋,将其摊在桌子上。 “这里得有三十两。” 薛灵韵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心中也是欢喜,“周萃,你来坐。” 她拉着周萃坐在旁边,将所有的银子一分为二,划了一半给周萃:“这些是你的。” 周萃从来没有拥有过那么多钱,一时有些无措:“我,我用不着那么多。” “拿着,用这些钱做些小生意,以后也有立身之本。” 薛灵韵睁眼第一个见的就是周萃,周萃又告知她心声外放的事,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救了薛灵韵一命,让她提前规避了未知的危险。 而周萃对她盲目的信任和崇拜多少冲淡了一点她初到异世的恐惧。 “薛女郎,你要与我分道扬镳吗?”周萃没收银子,眼眸低垂着,旋即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洇湿了一小片布料。 薛灵韵没想到周萃在这种事情上如此敏锐。 她有些头疼,周萃今年不过十四,在现代才是一名初中生。 薛灵韵与小孩的相处经验都来自她那叛逆弟弟,而周萃和弟弟的性格截然不同,她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因此她只能陈述事实:“人总是要分别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有自己的使命,你也知道我要去京城。” 周萃抽噎着,不说话。 薛灵韵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蛮夷退兵,现在不打仗了,日子好过起来了你可以留在平洲,不想做生意就置办一处宅子租出去,收收租也好,人总是要独 5. 第 5 章 [] 薛灵韵吃饱喝足后,打算置办点路上的必备物品,首先就是买几身新衣服,她身上的这件破衣服她已经想换很久了。 随意找了家成衣铺进去,跟在薛灵韵身后的周萃有些畏手畏脚,这家铺子甚是雅致,店铺里充斥着淡淡的香味,清雅脱俗。 店铺里的女郎各个都光鲜亮丽。 反观自己,周萃看着身上的破烂衣服,灰扑扑的,已经看不出原本布料的颜色。 薄的不能再薄的鞋面,再过几天脚趾头怕是要露出来。 她自惭形秽地将脚缩在裙下,察觉店里的人都在斜眼打量着她,捂着嘴窃窃私语。 周萃面色绯红,尴尬的不敢抬头。 薛灵韵神色自若,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几年,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学会了无视旁人的目光。 更何况,如今她有钱在身,有钱就是上帝。 薛灵韵从容地踱着步,拉着周萃将店里衣服都看了一圈,边看边拿衣服朝周萃身上比划,询问她的意见。 周萃低着头,她总觉得旁人的私语声更大了些,是故声音细细小小的:“薛女郎,我都行,都喜欢的。” 薛灵韵也不勉强,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挥挥手叫来装作没看见她的掌柜:“这个,这个,还有这几件都包起来。” 掌柜的一听喜上眉梢,忙不迭跑过来,笑容灿烂的如同一朵菊花:“好嘞!” 躲在暗处盯着成衣铺的王五有些着急:“大脑袋,你这什么破消息?怎么还有一个人?” “怕什么,两个小丫头片子,你我二人还怕打不过她们?” 李大脑袋盯着薛灵韵,一脸兴奋:“哎,王五,这个高一点的我要了,家里还缺个暖床的,嘿嘿。” “随你。” “等她们出来了咱们就上,别让这两个小妮子把老子的钱花光了,真是败家娘们,买那么多衣服!”王五说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两人又等了一会,终于等到薛灵韵和周萃出了云衫阁。 她们已经换上了新衣服,虽说脸上还是那样,黑黄黑黄的,但新衣服上身瞧着精神不少,薛灵韵手里还拎了个包袱,里面是冬装。 薛灵韵和周萃丝毫没有察觉到背后阴冷的目光,说笑着往车行走去,打算买租一辆马车。 王五和李大脑袋对视一眼,搓了搓手,尾随在后。 长街上人来人往,王壬和王辛也在其中。 “哥,都两天了,咱们还能找到吗?”王壬抱怨道。 王辛锐利的目光在来往的行人身上扫视,“你还是那么沉不住气,世上的事情没有一帆风顺的。仔细找,你不是说是一个瘦弱的流民有些异样,盯着你看了好一会儿吗?” “说虽如此,但是那地方,又瘦又弱的流民海了去了,咱们还有几天就要回京,能来得及吗?” 王辛停下脚步,蒲扇般的大掌狠狠拍向王壬的后脑勺。 很结实的的啪的一声,王壬的脑子一阵嗡鸣:“哥!你打我干嘛?疼死了!” 王辛神情严肃:“你是个兵,是个上战场杀敌的兵,不到最后一刻永不言败!” “再让我听到你的唧唧歪歪,直接军法伺候!” 王壬一声不敢吭了,为了缓解眼睛里涌上的酸意,一双眼珠子左看右看。 似是看到了什么,也似是缓解气氛:“哥,你看那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王辛顺着视线一看,这两人他竟认识,平洲城里有名的地痞流氓。 “走,跟上去看看。” 薛灵韵边走边盘算该如何用最少的钱租一辆好的马车,拐进小巷时却被人拦住,来人是两个大汉,看着还有点眼熟。 她想起来了,这个下巴上有个痦子的她在赌坊见过,他输了钱。 薛灵韵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来者不善,她盯着周萃: 【来抢钱的,分头跑!】 话音刚落,薛灵韵撒丫子往巷子深处跑,周萃凭借小巧灵活的身形一个猛冲从李大脑袋和墙面的缝隙中钻出,一溜烟跑出巷子隐入人群。 王五和李大脑袋本来自信满满,只是两个小丫头片子罢了,谁知两人站在这连抢钱的话都未说出口,这两个丫头片子竟反应神速地跑了! “他奶奶的。”王五恨声说道:“分开追!” 李大脑袋轻蔑地笑了一声,似是在笑她们的不自量力,然后朝着薛灵韵逃跑的方向追去。 薛灵韵拼了命的朝前跑,平洲的巷子多,长长短短的纵横交错着如蛛网一般,薛灵韵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去人多的地方。 薛灵韵不敢回头,一味地朝前奔跑,肺部的空气被挤压殆尽,随之而来的是逼人的灼烧感,喉头如被刀割裂般疼痛。 她兜兜转转终于跑到了长街上,薛灵韵松了一口气,这才敢回头看,隔着人群遥遥相望,短暂的惊奇一声: 【咦,这不是王壬吗?】 薛灵韵此刻的心神不宁,她并未察觉自己又将心声说了出来。 紧接着薛灵韵看见了一脸狞笑的李大脑袋,他追上来了! 王壬耳聪目明,一下子就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他激动地对王辛说:“哥,找到了!那个在跑的就是!” —————— 薛灵韵的身体饿了许久早就元气大伤,她这般不要命的跑了许久,实在撑不住了,她不得不停下来喘几口气。 视线一滞,薛灵韵看到小巷里有几个装菜用的背篓,眼里涌上喜悦。 她快跑过去,将背篓倒扣在自己身上,透过背篓的小洞观察。 只见那李大脑袋追到了小巷口,四下张望着人来人往的长街,口中喃喃道:“奇怪,我明明看到她往这儿跑了。” 薛灵韵下意识屏住呼吸,背上嗖嗖地冒着冷汗将新买的衣服打湿,但她此刻无暇顾及。 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仿佛静止,薛灵韵只能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和大脑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李大脑袋已经走进小巷,看着地上摆放的三三两两的背篓,心中了然,他笑了一声:“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说完用脚踹向一个离他最近的背篓,背篓咕噜噜滚向远方,下面没有人。 他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我知道你就在这,自己主动出来,可以少受点罪哦。” 李大脑袋用一种近乎是哄骗的语气,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用他那三角眼透过背篓的缝隙一个个查看。 薛灵韵的手心止不住的冒汗,李大脑袋离她越来越近,穿着黑色布鞋的脚近在眼前。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心中一横,拼一把! 在隔着洞眼在与李大脑袋对视时,薛灵韵猛地起身将背篓甩到他身上。 李大脑袋一时不察,后退了几步。 薛 6. 第 6 章 [] 这是薛灵韵关在牢里的第三天。 这三天里薛灵韵没有受到肉,体折磨但是精神被深深摧残,三天里她无数次被拖去审问,每一次薛灵韵都不认罪,反复强调自己没有杀人。 几天下来,薛灵韵的脸色比在棚户区时还要差,眼下青黑一片,现在的她是又饿又困,身上新买的衣服也污秽不堪。 薛灵韵瘫在稻草上,眼皮直打架,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惊呼声:“下雪了,下雪了!” 薛灵韵猛然清醒,什么?她就眯了一会就到冬天了?她不会又穿了吧? 她一下子就坐起来:“现在什么朝代?” 没有人回答她,倒是牢外的狱卒嗤了一声:“傻子。” 薛灵韵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牢房,说话的是旁边的女郎,她的狱友,名为冯芷媛。 只见她扬着稻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下雪了,好冷,好冷。”说完身体还在打冷颤。 薛灵韵叹了一口气,这个姑娘坏了脑子,已经在牢里待了两年之久,薛灵韵也不知道她是因何入狱。 冯芷媛的行为举止有时像个孩子,有时有很正常。 说话也是颠三倒四,还有一点就是与她说话,她总是目光躲闪,导致薛灵韵看不到她的生平,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见冯芷媛冷得直打摆子,这牢里保暖的东西只有满地的稻草,她捞起相对干净的,抱着稻草走到她身旁:“盖上就不冷了。” 冯芷媛笑了起来,指着薛灵韵道:“笨,笨,雪会化,不能盖!” 薛灵韵:“……” 狱卒看见这一幕笑得前仰后合:“嘿,两个傻子!” 薛灵韵抬眸望去,与狱卒对视。 那狱卒只觉得投来的目光幽深,如深不可测的古谭,那种眼神像是能看透自己的灵魂。 狱卒有些心惊,他察觉到自己竟怕一个小小的女郎,他不由地提高音量:“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薛灵韵唇边勾起一抹笑,一脸的高深莫测,吐出几个字:“你有病。” 冯芷媛听见后也不扬稻草了,过分苍白的小脸扭过去,一双因为瘦弱大到有些恐怖的眼睛盯着狱卒:“要死啦!要死啦!” 牢房本就昏暗,豆大的烛光只能照亮狱卒所在的一小小方桌,狱卒透过这微弱的光,牢里的薛灵韵和冯芷媛隐在黑暗里,脸上流露着令人胆寒的笑意,如同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狱卒自认自己是个大丈夫,故壮着胆子道:“胡说八道,我没病。” 薛灵韵走近手抓住栏杆:“你不信?我知道你的底细,贝纳,三十有五,狱卒。” 贝纳听闻后一下子笑出声,带着几分如释重负,他就知道这人是在装神弄鬼,“说的都是废话。” 他笑得过于放肆,嘴巴张着久久闭不上,他习惯性用手托着下巴往上一抬,“咔吧”一声方才合上。 薛灵韵摇头,在牢里走了一圈,边走边说:“不对,不对,命里狱卒不是你最后的归途,你将来是,是仵作!” 贝纳刚合上的嘴又惊讶地张开,他在心里腹诽:他从小就有个仵作梦,奈何这份职业常与死人打交道,非常不吉利,家人很是避讳不让他走这条不归路。 这件事只有一面之缘的她怎么知道? 薛灵韵见他神色一变,又道:“你最近是不是经常感到头疼?说话时下巴也会痛?” 冯芷媛空洞的大眼睛此时恢复了神采,她不再抖了,看看薛灵韵,又看看贝纳,然后道:“此话怎讲?” 薛灵韵顿时就装起来了,她背着手故弄玄虚道:“天机不可泄露。” 其实字幕上只是说以后贝纳会转行当仵作,还会是个名震一方的仵作,至于她是怎么知道贝纳有病,那是她猜的。 她在这里待了三天自然不是白待的,她发现贝纳的脸一边大一边小,应该是长期一侧咀嚼。 而且他每次的表情都很夸张,她注意到贝纳的下巴常常脱臼,估计是得了颞颌关节紊乱征。 头痛,牙痛这都是并发症。 贝纳的心境跟刚才是天差地别,虽说这女郎还隐在阴影里,但有一丝的光线射进去隐隐约约拢在女郎身上,那微弱的光,他觉得那是希望的光,是神仙冲破无尽的黑暗来拯救他的! 他坐不住了,一个箭步跑到牢门前,扑通一声跪下来:“神仙!您是神仙。快救救我吧,您不知道,因为这我都饿瘦了。” 薛灵韵看着他宛如哈密瓜大的肚腩,微微抽动了嘴角,这还瘦,那他之前的肚子应该是西瓜那般大。 “此事也有解法,但你能保证都做的到吗?” 贝纳一口答应,“我能。”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我挺穷的……” “还有,我不敢杀鸡……” “然后,我就一个儿子和母亲……” “最后。” 贝纳有些难为情:“那些东西我都藏在床底下了,我娘子总说那些书是污秽,伤风败俗,但是,我都没舍得扔……” 薛灵韵:“……”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冯芷媛清醒了几分钟,此刻又疯疯癫癫了,绕着小小的牢房跑:“好热,好热,大太阳出来了!” 薛灵韵见状捧起稻草:“给,这是雪,拿着就不热了。” 冯芷媛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傻,傻,傻,这不是雪。” 薛灵韵:“……” 她是昏了头了,企图跟上冯芷媛的脑回路。 冯芷媛走近,一巴掌拍掉薛灵韵手上的稻草:“烫,好烫,太阳好烫!” 说着还吹着手,认真的好像真的被烫到了似的。 行吧,这草是雪,是太阳,它就不能是稻草。 贝纳想笑又不敢笑,憋的面色如猪肝,脸皮也止不住的颤抖,终于憋不住,从紧闭的嘴唇中发出“噗”的一声。 冯芷媛立马就捏着鼻子:“撒屁啦!撒臭屁了!” “不,我没有放屁,这是我嘴巴发出来的声音…….”贝纳辩解的声音逐渐虚弱,这也太丢人了。 “咦?他的嘴巴是屁股,他的嘴巴会撒臭屁!”冯芷媛拍着手,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贝纳的嘴。 见画风渐渐走偏,薛灵韵咳了两声:“贝纳。” 贝纳紧紧抿着唇,声音模糊:“绳,先大仁,宁书。” 薛灵韵勉强听清了,她说:“解决办法很简单,以后你禁说诳语。” “你每说一句,疼痛就会多一分,最后无药可医,相反的,如果一直说实话,语言的力会助你的事业蒸蒸日上。” 贝纳欣喜异常:“神仙大人,请受小的一拜!” 薛灵韵见他脸上表情又乱飞起,“最好要修心,要将情绪内化。” 不要做脸部大动作,要不然,你的病怎么也好不了。 贝纳琢磨着神仙大人的话中意思,修心,内化? 该如何做呢…… “贝纳,你可知道我为何会入狱?” “那自然是因为大人您杀了人……”贝纳很自然地回答道。 7. 第 7 章 [] 薛灵韵被拖得踉跄,路过贝纳时她用眼神示意等她回来再说。 就是不知道贝纳看懂了没有。 薛灵韵被带到戒律房,戒律房就是行刑逼供的地方。 戒律房的地面是黑色的,细看黑色里蕴藏着暗红色,薛灵韵踩在上面有粘腻感,每走一步都像是有数双无形的手拉住她的脚。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想来这地面是鲜血染就的。 四面墙壁上挂着满满当当的刑具,刑具上折射出的冷光令人胆寒。 薛灵韵看见暗红色的桌子后面坐着文立君。 他文雅地笑着,嘴里吐出的话可不文雅:“给她戴上枷锁。” 狱卒应了一声,拿了枷锁向薛灵韵走近。 文立君笑得如偷了鸡的狐狸,眼下泛起数道细纹:“怎么样,你招还是不招?” 薛灵韵站得笔直,语气铿锵有力:“没做过的事,我不会承认。” “好,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来人,先给她戴上枷锁!” 后方人高马大的狱卒用膝盖狠狠顶着薛灵韵的膝窝,薛灵韵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她刚要起身,两个狱卒眼疾手快压住她的肩膀使薛灵韵不能动弹。 拿着枷锁的狱卒居高临下斜睨着她,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咔哒一声。 薛灵韵顿觉肩膀一重,脖子好似被掐住,压抑的无法呼吸。 “不招的话可要吃点苦头了。”文立君从桌子后站起来,信步走到薛灵韵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你一个小小的女郎,用刑怕是受不住。” 文立君绕过薛灵韵,在一面墙前停留,这面墙有各式各样的鞭子,文立君一一拂过:“这个不行,这上面带着倒刺,一鞭子下去刺入血肉再活生生拔出来,啧啧啧,薛女郎细皮嫩肉的可受不住。” “那这个吧,牛皮鞭。” 文立君将鞭子取下来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鞭子划破空气带着强烈的劲风,响亮的声音刺激薛灵韵的神经。 薛灵韵知道今天这顿打是免不了了,但她绝不会因此认下莫须有的罪名,即使身侧一左一右两位狱卒压住她的肩膀,她也努力挣扎着。 狱卒见状压向薛灵韵的力气愈发大,薛灵韵的脊梁被迫弯折:“文立君!你这样冤枉好人会遭到报应的!” 薛灵韵想着自己今天就算死在这,也要在临死前恶心一把文立君。 她戴着枷锁手使不上劲,但她也尽量将双手靠近,上下翻飞,胡乱地在空中比划着手势,嘴里还叽里咕噜念着咒语。 念完了盯着文立君,吐出一句话:“我咒你一辈子仕途无望,倒霉透顶。” 薛灵韵嘴角泛起冷笑:哼,以后你只要遇到倒霉事都会怀疑是我下的咒导致的,余生就在猜忌和悔恨中度过吧! 文立君听闻后怒不可遏,他虽是一派儒雅书生的气质,模样也算得上清秀,但他心里的怨愤早就填满了狭窄的胸腔。 怨愤越积越多,他的心眼越来越小。 他自认才华横溢,三岁识千字,五岁会作诗,十二岁中秀才,当年谁不称他一声神童,行走在街上那是何等的风光。 后来,后来…… 他当了十八年的秀才。 他为什么没有中举? 是世道不好!是考官不懂欣赏自己的才华! 他怀才不遇! 他可是神童! 十二岁就是秀才的神童! 而如今他在这小小的平洲当着没有官职的师爷就罢了,还要听任一介粗鲁武夫的命令来拷打一个女郎。 何其羞辱。 文立君看着跪在地上的薛灵韵,这个贱人竟敢咒他的仕途,这触碰了他的逆鳞。 面皮上文雅的面具早就被愤怒撕裂,他高高扬起鞭子抽向薛灵韵,一下,两下,三下,鞭鞭到肉。 鞭子所到之处薛灵韵的衣物也随之破开,露出刺目的肿胀红痕。 薛灵韵紧紧咬着唇,齿间渗出一丝鲜血,她倔强的不求饶不惨叫,但难免溢出了痛苦的闷哼声。 文立君看着薛灵韵倔强的神情还欲再打,但想到了王辛的嘱咐不可闹出人命这才作罢。 他放松了一下肩膀,然后示意两个狱卒给薛灵韵打开枷锁。 打开的下一瞬,薛灵韵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文立君将带血的鞭子重新挂在墙上,还仔细的与其他鞭子对齐,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襟,又恢复了儒雅面孔:“薛女郎,这下可以乖乖认罪了。” 他走到桌前拿过早已书写好的供词,将其摊在薛灵韵面前的地上,“请画押吧。” 薛灵韵趴在黏嗒嗒的地面上,偏过头不愿施舍他眼神。 文立君竟笑了,他撩起衣袍蹲在薛灵韵身侧,轻声细语朝着她的耳旁道:“我想,你少一根手指也没事,我不介意拿你的断指画押。” 薛灵韵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想要她的命还在这绕来绕去,真是磨叽。 文立君自认自己对待女郎颇有耐心,但是独独眼前这个女子使他频频失控,他耐心全无,一下子忘了王辛的嘱咐,赤红着眼,大喊道:“拿刀来!” 候在一旁的狱卒十分听话,立马递给他一把刀。 一直在暗室看着的王壬忍不住出声:“哥,再不去就来不及了,我看那文立君要来真的。” 王辛眉头微蹙,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再等等,还没到关键时机。” 话音刚落,直接那文立君竟真打算砍向薛灵韵,王辛当机立断:“快去,就是现在!” 薛灵韵缓缓闭上眼,心下苦笑,她怎么那么衰。 别人穿越要不美美谈恋爱,要不开大搞事业,怎么到了她这就变成惨惨背锅,冤冤枉死。 行了,下辈子注意点吧。 薛灵韵现在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劲风,那风激得她脖子后的肌肤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要来了,他要来了。 希望他砍的干净利落。 “刀下留人!” 一道微哑但坚定的声音阻止了文立君的动作。 薛灵韵听这声音有点耳熟,她睁开眼,定睛一看是个熟人—王壬。 他来干什么? 自己这番境遇不正是他是和文立君一手策划的吗? 现在来救她做什么? 王壬目不斜视,沉声对着文立君道:“我能作证,她没有杀人。” 薛灵韵带着满头的问号,然后,昏过去了。 待她再睁眼,入目就是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微微泛黄。 是趴在她床边的周萃。 薛灵韵鼻翼微动,空气中充斥着药材的特殊香味。 她在医馆?是谁送她来的? 薛灵韵喉咙干渴,看周萃还在睡觉不欲打扰,便想起身倒杯水喝。 谁知她刚动竟将周萃吵醒了。 周萃原本惺忪的睡眼一下子睁圆:“神使大人,你醒啦!” “嗯,我要……” 见薛灵韵说话断断续续,声音也沙哑,周萃接过话头: “你要,你要什么?哦,我知道啦,你想知道是谁救了你对不对?” “叫什么来着,对,叫王辛。女郎你不知道,那天我被歹人追,是他救了我呢,他还跟我说一定会把女郎也救回来的,让我安心等着。” “不,不是,我要……” “你要什么?啊,我 8. 第 8 章 [] 只见先进来的是一魁梧男子,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跟在这男人身后的薛灵韵认识,是王壬。 王壬虽看着稚气些,但是眉目间与这魁梧男子有几分相似,这二人是兄弟? 很快周萃就给了答案:“女郎,这位就是我与你说的救了我们的王辛。” 王辛,王壬。 很难不让人联想在一起。 薛灵韵不动声色打量着王辛,通过字幕看他的生平。 王辛来自琅玡王氏,王氏在大雍可以说是如日中天。 当今太后,皇后皆出自王氏,权倾朝野的丞相更是太后的亲哥哥。 圣上九岁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十载,直至去年太后病重才还政圣上。 王氏一脉占据半个朝堂,但是这份荣华王辛没有享到半分,他是没落的旁支。 好在王辛争气,从小就展示出不俗的武学天赋,十四岁便入了军营,经过几年奋斗迁至校尉。 王壬是他的亲弟弟,因崇拜大哥便也入了军营。 透过字幕薛灵韵看到这两兄弟人生较为坎坷,几番大起大落最后战死沙场。 但是经过这些天遇见的事薛灵韵并不怎么相信字幕,这字幕上的“生平”更像是初始设定,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也或许是因为她穿越而来导致的蝴蝶效应? 薛灵韵也不确定。 王辛进来后示意何郎中和周萃退下,偌大的房间只留他们三人。 薛灵韵挣扎着坐起来:“多谢郎君救了我和舍妹。” 王辛并未靠近,在远处寻了个凳子坐下:“女郎既是无辜的,我自然不能看女郎蒙冤。” 薛灵韵一听这话,心中的疑惑更甚。 贝纳不会对她撒谎,难道那日去找文立君的武将不是王壬? 是她猜错了? “郎君可知道是谁杀了那贼人?又是为何所杀?”薛灵韵问道。 王辛倒了一杯茶,牛饮而尽,又倒了一杯:“其中缘由在下并不知全貌,这件事是舍弟—王壬亲眼目睹那无赖追女郎,女郎是为了自保才挥棒。” “舍弟连忙去找县衙的人想解救女郎,不想县衙的人反认为女郎是杀人凶手。” “不过现下误会解除,女郎不必忧心。” 薛灵韵表面做了感激的神情,心中疑虑却起:即是亲眼目睹,为何不在一开始便澄清?而是等了三日? 但她并没有问,王壬与自己无亲无故,肯来闯牢狱来救自己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薛灵韵朝着一旁的王壬行了礼:“多谢郎君的仗义执言,不然我可要人头落地了。” 王壬憨厚的挠挠头:“应该的,应该的。” 说完王壬戳戳自家哥哥,示意王辛该说重点了。 薛灵韵想着王壬既然救了自己,自己也应该表示一番,遂开口道:“此等大恩无以为报,小女子愿以……” 王壬连忙截过话:“不可,不可,我有喜欢的女郎了。” 薛灵韵刚掏出银子,听见愣在原地:“……不是,我是想说以银子报答。” 王壬尴尬的脸一下子通红,脖颈也染上绯红,像一只煮熟了的大虾。 王辛似笑非笑递给弟弟一盏茶。 王壬连忙夺过茶盏,慌乱中茶水都洒了几滴,他一饮而尽,谁知因为喝得太快又被呛到。 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响彻整个房间,王壬逃也似地走了,只留下一句:“大哥,我在,我,外面等你。” “薛女郎,我等不要这些俗物。”王辛道。 啊,不要钱,这兄弟二人还真是高风亮节,古代雷锋。 “那,那多不好意思……”薛灵韵用手扣着被子:“不如,等我身体好一些了我请你们去吃一顿好的,去平洲最好的酒楼,点最好最烈的酒!” 王辛摇摇头:“再过两日,我们就会随军回京。” “这样啊。”薛灵韵也实在想不出要如何报答这二人了。 王辛见薛灵韵脸上满是困惑和纠结,当下不再绕弯子,直接说出目的:“我想请女郎随我一同入京。” “为何?” 这个王辛不会看上我了吧,这丫口味够重的,现在的她跟个豆芽菜似的。 “女郎神机妙算,只是相面都能算的精准无差,我想让女郎你成我的幕僚,不知女郎意下如何?” 薛灵韵的神经似被打通,各种细枝末节一点点串联成线,她好像摸到了真相的一角。 她试探性地询问:“郎君不觉得我这是装神弄鬼?” “我名王辛,现下是镇西军的校尉,我十分欣赏女郎的才华,也十分钦佩女郎的英勇。” “可是,我听闻当今圣上最不喜这些牛鬼蛇神,校尉你不怕吗?”薛灵韵看着王辛,不放过他脸上的神情变化。 王辛哈哈大笑从凳子上站起来,他走的近了些,声音压低:“不瞒薛 9. 第 9 章 [] “为什么要逃?”周萃面露不解:“又出事了?” …… 这个“又”字十分灵性。 薛灵韵简单解释一通:“王辛他们不简单,靠近他们太危险,所以我们要趁着他们不备偷偷溜走。” “可是,女郎你身上的伤怎么办?” 是啊,薛灵韵的上半身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但是眼下也顾不上这些。 “我没事,周萃你听着,接下来的话很重要,攸关性命。” 如果不是自己受伤,也不可能将所有希望全部寄托在周萃身上。 闻言,周萃的神色顿时就慌张起来:“女郎,我不行的……” 薛灵韵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温热的体温渐渐过渡到周萃的肩上,薛灵韵直视着她,目光坚定:“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你到东市买辆马车还有一些路上的必备物品。一定不要让王辛他们发现,你买了马车后不要回来就在城外等着我与你汇合。” “女郎,我怕我做不好这些,我给你拖后腿怎么办?” 周萃本能的感到胆怯,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之前因族人要吃人,在这样的危难关头她才鼓足勇气逃出来。 但是现在,神使大人的身家性命也绑在自己身上,周萃心里没由来的恐惧,她怕辜负神使大人的期望。 “周萃,你抬头看着我,我视你为我的妹妹,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好吗?我们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 薛灵韵拍着周萃的肩膀语言坚定,不容置疑:“周周,你一定可以的。” “神使大人,我不行的,真的不行,我害怕……” 薛灵韵摆正她的身体,一只手抬起周萃的下巴迫使她与之对视:“一切皆有可能。尽你所能就好,别怕我就在这,我们共同面对。” 周萃的下唇咬得泛白,她终于抬起眼眸,语气颤抖但带着几分坚定:“好,我去。” 薛灵韵目送周萃离开,但是眼下又有一个难题,她该怎么赶在关闭城门前出去呢? 看着门外正巧路过的何郎中,“何郎中,请你来一下。” 薛灵韵笑眯眯地朝何郎中喊道。 何郎中不明所以,摸着花白的胡子进了房间:“薛女郎,找我何事?” “郎中,我想回家养伤。” 薛灵韵试探性询问,如果何郎中肯放她离开医馆,那这事就简单许多。 但是就怕何郎中受了王辛嘱托看管自己,那想要离开医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果不其然,何郎中面露难色:“这,薛女郎伤势未好,留在这安心养伤方是良策。” 薛灵韵一听就知道在何郎中这里讨不到好,得到别处寻找突破口。 当下洒脱道:“那好吧,不过我在这房间里呆的闷得慌,我想在这医馆里走走。” 何郎中听见薛灵韵不走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立马就答应了薛灵韵的请求。 薛灵韵在何郎中的搀扶下下了床,好在自己的伤集中在上半身,腿脚无大碍。 “薛女郎,这医馆你不熟,老身陪你逛逛如何?” “好啊。”如果一下子拒绝倒有些刻意。 薛灵韵在何郎中的陪同下将这间医馆里里外外走了一遭,她还欲再仔细看看,陪同的何郎中却已累的气喘吁吁,他上了岁数,实在走不动了:“薛女郎,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诶,多加锻炼伤才好的快,再走一圈。” 薛灵韵几乎是硬拉着何郎中,又将这医馆走了两圈,最后何郎中实在是受不了了,“薛女郎,我还有别的病患,我去前面叫,叫学徒来跟你走。” 薛灵韵笑眯眯应下了:“郎中,你快去喊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才怪。 何郎中刚转身离开,薛灵韵立马朝一个偏僻角落跑。 方才她已摸清医馆的布局,这角落类似于现世的太平间,不同的是,薛灵韵看见有人不停地往外运送着尸体。 问了何郎中才知晓,原来平洲战乱,流民也聚集此处,伤者,死人多如繁星。 不少人不治而亡,尸体堆积如小山一般。 而何郎中为了预防疫病,都会吩咐学徒将这些尸体运至城外火化。 薛灵韵就打算混进着尸体堆出城。 两个学徒背对着薛灵韵正合力抬着一具尸体。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天天搬尸体,我夜夜做噩梦。” “我娘去寺里求了符,很灵的,不然等哪天休沐你也去求一道。” “真是晦气,天天跟死人打交道,我一定去求一道。” “别磨蹭了,天快黑了。” 薛灵韵轻手轻脚爬进平板车,她身上还是那一身破旧衣服,混在尸体堆里倒也无异样。 不过薛灵韵有重量,上车时还是不可避免发出了“吱”的声音。 学徒的耳朵此刻灵敏非常,“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另一个学徒将求来的符从怀里掏出来,几乎虔诚地捧在手心:“小鬼退散,小鬼退散……” “……” 尼玛的,念的更吓人了。 两人鼓足勇气转头,静静观望一阵不见丝毫异样。 “咱们快走吧,运完这一趟就回家。” “好。” 薛灵韵安稳地躺在平板车里,晃晃悠悠离开了医馆。 因为这辆车装满着尸体,路上的行人乃至看守城门的士兵都没有仔细查看。 眼看出了城,薛灵韵就得想办法下车。 薛灵韵看四下无人,慢慢从车上坐起来。 她打算一点一点挪至车尾,中途跳车。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日落西山,夕阳将薛灵韵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长到在前面拉车的两人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影子缓缓坐起,硕大的头颅左右张望。 两人冷汗直流,汗毛竖立。 10. 第 10 章 [] 薛灵韵所在的马车已经被逼停。 她坐在昏暗的车厢里神色晦暗不明,如果一方是王壬,王辛,那还有一方是谁? “阿姊,是之前见过的荆砚。” 周萃在前面,很快就识清来人。 “荆砚?他来做什么?”薛灵韵自认与他无冤无仇,他来凑这份热闹安的是什么心? 薛灵韵再也坐不住,一把掀开车帘跳下车。 刚刚站定,后方的人马也追了上来,快马加鞭中尘烟滚滚,待浓烟散去,惨白月色照亮来人。 赫然是王辛,王壬兄弟二人。 以马车为中界线,前面是荆砚,荆十六,荆十七。 三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 后面是匆匆赶来的王辛,王壬。 同样骑着马,但二人的气势间多了一股肃杀之气。 此时的薛灵韵和周萃诡异地成为了夹心饼干里的夹心,三明治里的鸡蛋。 最蒙的当属周萃,她实在搞不懂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冒出那么多人,但当下不是询问的时候。 她紧紧贴着薛灵韵,一双眼睛机敏地扫视众人。 “各位大侠,这是唱的哪一出?”薛灵韵直觉哪方她都惹不起。 谁知压根没人理她。 荆砚的嗓音低沉微哑,带着几分势不可挡:“杀了他们。” “啊,我罪不至此吧!” 薛灵韵自认自己够仁至义尽的了,荆砚就给了她两个铜板,她不是也没计较吗。 “是,大哥。”十六,十七齐齐开口。 薛灵韵竟还从中听出一丝兴奋。 不是吧,这俩狗东西,我也算间接救了你大哥一命,杀救命恩人那么兴奋干什么! 十六,十七夹紧马肚,两匹骏马冲破长空,声如巨雷,直直朝薛灵韵的方向扑来。 薛灵韵一把拉过周萃,两人抱作一团:“闭眼,这种事一下子就过去了。” 周萃听话的“嗯”了一声。 马蹄肆意飞扬,强劲的风声混杂着浓烈的烟土味。 十六一手执长剑,锐利的刀锋在月光的照映下发出冷白的光,恰好落在薛灵韵的眼皮之上。 薛灵韵心中惴惴不安,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她睁眼一看,原是十六,十七正与王辛兄弟二人短兵相接。 原来是杀他们。 荆砚骑着马慢悠悠过来:“薛女郎,你认识文立君吗?” 薛灵韵和周萃站在马车前,荆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着二人,薛灵韵将周萃护至身后,仰头与荆砚说:“自然认识。” “可是文立君鞭笞女郎?”荆砚又问。 “是。” “昨日,我已取了文立君的项上人头。”这话荆砚说的稀松平常,跟昨日我吃了两碗饭一样淡定寻常。 “女郎你应是知晓我是圣上的暗卫,我谨遵圣上谕旨,护送女郎入京。” 周萃的手紧紧抱住薛灵韵的胳膊,微弱的疼痛让她涣散的精神得以集中。 荆砚这两句话看似前言不搭后语,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巨大。 第一,荆砚为何要杀文立君? 她可不相信是荆砚为自己报仇。 应该是杀人灭口,圣上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自己的存在,要不然方才荆砚就不会让十六,十七杀了王辛,王壬。 他们可是击退蛮夷的功臣啊。 第二,荆砚为何要跟王辛,王壬抢人? 按理说,太后得病,身为亲生儿子的圣上自然担心。 王辛将自己引荐给太后,那么圣上无须多此一举再派荆砚前来,难道是想在母亲面前争表现?充孝心? 薛灵韵不这样认为,唯一的解释就是太后和圣上不合! 想来也是,圣上九岁登基但太后垂帘听政整整十载,这放在谁身上心中也会有微词。 再往深处想,太后的病与圣上有没有关系? 圣上让自己进京是何目的? 薛灵韵的思索断在了这,她听见了一声肝胆俱裂的“哥!” 这一声哥饱含情感,薛灵韵下意识抬头张望。 只见不远处的战场,王辛高大伟岸的身体正从马上坠落。 那双虎目变得黯然,眼睛看着王壬的方向,鼻翼急速翕张,嘴巴张张合合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是只涌出一堆血沫。 王辛身下的马鞍染得鲜红,那是来自王辛胸前大洞里流淌的血,血顺着战马乌黑的皮毛一滴滴砸进泥土,在地面上洇出大大小小的圆。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刺激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这一刻仿佛按下减速键。 薛灵韵看见王辛的头发向上飞舞,张牙舞爪,这是他最后的鲜活的生命力。 “砰”的一声,王辛轰然倒地,激起尘土无数。 王壬飞奔下马,他早已泪流满面,他扑至王辛身旁,仔仔细细瞧了个清楚,要将哥哥的面容刻在心里。 哥哥征战沙场六年未曾归家,本想这次班师回朝,谁知谁知...... 在看见哥哥手里还紧握着剑,他忍不住嚎啕大哭:“哥!” 哥哥常教导他,剑在人在。 现在,这把剑还在手中,哥哥你怎么不在了? 一旁的十七静静伫立没有打扰,他面色冷漠如霜。 身为暗卫,对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他此时没有趁机斩杀王壬已是对他身为士兵最大的尊重。 周萃没有见过这般鲜血淋淋的场面,只看了一眼,“嗝”的一声就倒在了薛灵韵的身上。 薛灵韵的心境不比周萃强多少,她作为文明社会的文明人,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种场面。 但是这场杀戮让她彻彻底底认识到,这是一个封建社会。 是皇权至上的时代。 对百姓有着生杀予夺的特权。 薛灵韵埋藏在心底的属于现代人的一丝傲气,一丝不可名状的优越感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荆砚将薛灵韵面如菜色的神情尽收眼底:“薛女郎,他们的死因是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我想,像薛女郎这般聪慧的人应该知晓其中深意。” “薛女郎也不必害怕,等随我进京面见圣上,圣上一高兴什么真金白银,珍楼宝屋应有尽有。” 薛灵韵的指甲深陷手心,掌心处已有斑斑血迹。 呵呵,给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她此刻深感无力,她像是被命运捉弄的小丑。 薛灵韵知道,她这下逃不掉了。 这边,王壬用沾满血迹的手颤抖地拂过哥哥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旋即拿起一旁的剑,朝着十七怒吼:“来!战!” 十七欣然迎战。 十六退出战场,抱臂在一旁。 荆砚此时的话格 11. 第 11 章 [] 翌日天蒙蒙亮,金乌尚未破云而出,稀薄的晨雾笼着青砖小院,十一月的京城比平洲寒冷些,院内低矮的绿植覆上一层白霜。 薛灵韵坐了十来日的马车早已疲惫不堪,昨日略微休整后,便栽在床上不省人事,晚膳都没吃。 此刻她正酣睡着,迷迷糊糊间听闻屋外传来叽叽喳喳的女声。 不止一个。 薛灵韵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拉过被子,将身子缩在被子里,不愿起来。 外面侍女的耳朵灵敏异常,听见响动,叩了叩门,一道沉稳女声:“女郎,奴婢进来了?” 薛灵韵头脑不甚清醒,缩在被子里低低“唔”了一声。 很快,房门打开,六名侍女排成两列次第进入。 槅扇大开,冷风灌入,吹走蓄了整晚的暖意,薛灵韵一个激灵,翻身而起,拥着被子问道:“你们是谁?” “奴婢是宫里的侍女,荆大人让奴婢们为女郎梳洗打扮,以免殿前失仪。” 其实薛灵韵根本没注意听,她刚坐起来眼皮子就欲闭上,她实在太困了,方才透过窗子看,外面混混沌沌,天都没亮。 天杀的,现在肯定没有五点。 侍女也不在意,轻手轻脚搀着薛灵韵下床,薛灵韵闭着眼随她们摆弄,迷迷糊糊间自己好似洗了个澡,几个姑娘手劲不小,搓的她好疼,最后一点睡意也没了。 彻底清醒后,薛灵韵的羞耻心姗姗来迟,不认识的人给自己搓澡? 臊得慌。 薛灵韵在现代是个南方孩子,小时候进过一次大澡堂,给幼小的心灵带来大大的震撼,从此再也没去过。 薛灵韵脸色涨红:“那个,我自己洗。” 侍女一丝不苟搓着她的背:“女郎是贵客,哪有让贵客动手的道理?” 薛灵韵这下不好说什么了,侍女倒是打开了话匣子:“女郎的皮肤生的白,就是有些干燥,洗好了奴婢给您搽点香膏,滋养些时日定能嫩滑的如剥了壳的鸡蛋。” 旁边的侍女吃吃笑着:“女郎长的也好看呢,作甚将脸上涂的黑黄?” 薛灵韵查看记忆时便知晓自己生的貌美。 母亲是名动京城的胡姬,生的十分美艳动人。 父亲风神俊朗,他们生的女儿更是结合了二人的优点。 但是一家人南下逃荒,美貌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父亲早早让她们母女俩乔装打扮。 薛灵韵穿过来后,也秉持着这一原则,没有将自己真实容貌暴露人前。 洗好澡,侍女拉薛灵韵坐到梳妆台前,透过铜镜薛灵韵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容貌。 她来到这,见过最好看的人当属谢家小菩萨—谢之仪。 洗去浊污后,镜子里的人比起谢之仪更加耀眼灼目。 面若桃花,明眸皓齿。 薛灵韵的美是浓墨重彩的美,浓烈到多看一眼,那双摄人心魄的含情眸似要将看者的灵魂吸附进去。 含情眸本该衬得人轻佻风情,但在薛灵韵身上不会如此。 她身上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很好地将这股轻佻压制,两种矛盾的气质相互融合,愈发使人移不开眼。 “女郎好颜色,简单梳妆便好。”身后的侍女柔声道。 梳洗打扮完,侍女给她换了一身衣裙,很低调的浅青色的云纹撒花长裙。 一切准备妥当后,天光大亮,薛灵韵坐上马车,缓缓驶向皇宫。 马车里的小几上摆放着几盘糕点,这是给她垫肚子的,薛灵韵就着茶水吃了几块。 清晨的坊市热闹非凡,街道两侧传来大大小小的吆喝叫卖声。 薛灵韵偷偷掀起车帘一角,只见路上行人如织,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向万物,映衬得每个人都红光满面,精神十足。 薛灵韵想,这京城和平洲很不一样呢,平洲这座城无端让人感到压抑,昏暗和饥饿。 如果这次能平安走出皇宫,那就在这里安家落户,这里的人口众多,她当神棍一定能赚的盆满钵满。 这样一来,找原身的阿娘就容易许多。 薛灵韵坐着坐着又开始犯困,她靠在车壁上眯了一会儿。 “薛女郎?”一道尖细的声音隔着车帘刺来。 薛灵韵迅即清醒,这声音,传闻中的太监? 果然如此,一下车薛灵韵就见一手拿拂尘,微胖白净,约莫四十来岁的太监立在马车旁。 这太监职位应该很高,薛灵韵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比其他的太监华丽贵重。 图吉上下打量着薛灵韵,而后抖了抖拂尘:“随咱家来。” 因为来之前,侍女简单的同薛灵韵说了一些宫里的规矩,其中一点就是不要四处乱看,当心冲撞了贵人。 是故,薛灵韵只匆匆瞥了一眼图吉,便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完全没有与他对视,导致没看见他的生平。 薛灵韵的眼睛盯着脚尖,走了无数的方砖,转了不知多少道弯,迈过重重朱红的门槛,终于在一处宫殿前停下。 “薛女郎在此处等等,咱家进去通传一声。”图吉道。 薛灵韵低低应了一声。 薛灵韵立在廊下,微微抬起眼。 这处宫殿没有薛灵韵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反而清幽雅致。 正中间是一粗壮茂密的榆树,枝繁叶茂,树冠宽广,密密匝匝竟也遮盖了小半天空。 正值深秋,榆树的叶子变成金黄色,偶尔吹来一阵风,树叶落下,晃眼间如金子一般。 薛灵韵跑神,盯着一截伸到廊下的枝桠,看着那椭圆形的金黄叶片,忍不住想这要是真的金子该多好啊。 “传——薛灵韵觐见。” 这一声毫不亚于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薛灵韵猛然回神,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垂首进去。 她低着头只能看见光洁的地面,好在侍女教了她如何行礼,薛灵韵照葫芦画瓢: “民女薛灵韵拜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这声音出乎意料的年轻,还十分好听,清冽悦耳,语气温和。 “往前几步。”沈昧道。 薛灵韵心里犯嘀咕,这圣上事还真多,但腿还是听话的往前挪了几步。 “抬起头来。”沈昧接着道。 薛灵韵心里有些紧张,皇上,大雍朝最牛逼的人,一言不合就能杀人的人,马上就要见了,万一他看我不爽下令杀我怎么办? 随着内心的忐忑不安,薛灵韵微微抬头,但不可直视圣颜。 薛灵韵只看见了形状姣好的唇,嘴角微微上翘,天生含笑,竟瞧出来几分温柔。 还有线条流畅,轮廓分明的下巴。 光看这小半张脸,薛灵韵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 反观沈昧却将薛灵韵瞧得分明,他有一点惊讶,他本以为荆砚所说的算命先生是个年长者,没想到如此的年轻貌美。 沈昧只讶然一刹,很快步入正题:“朕听闻你算命 12. 第 12 章 [] 御书房内。 沈昧端坐在金漆雕云龙纹宝座上,图吉弯腰递给他一盏茶,沈昧接过抿了一口,随手放至案上。 碧玉瓷盏与紫檀雕花架几案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薛灵韵站的稍远却也能听见这细小声音。 “你说太后病体沉疴,无药可医,只能将养着?”沈昧问道。 薛灵韵将头埋的很低:“是,民女无能。” 方才与圣上说时,见他脸色无喜无怒,异常平静,语调也平稳,她不禁在内心感慨,皇帝不愧是皇帝,这心理素质杠杠的。 要是有人跟她说她妈只能活八个月,她肯定会慌张到不知所措。 “女郎可能掐算出太后的大限之日?” 薛灵韵当然知道,字幕上写得清清楚楚。 但是根据过往经验,薛灵韵并不能打包票,她现在一头雾水,不知道圣上让她入宫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只是单纯的担心太后吗? “回圣上,“命”不是定数,如无意外,太后娘娘恐怕只有八个月。” “八个月?”沈昧喃喃道。 他看向薛灵韵的眼神中多了些意味深长,这与他计划除掉王氏一族的时间不谋而合。 这个薛灵韵果然有本事。 “薛女郎有如此的神通,难道没有办法延长太后的寿命吗?” 哦豁。 送命题来了。 薛灵韵斟酌着回答:“民女资质愚钝,只学会了命数之法,其余的,实在一窍不通。” 话音落,书房内静默一瞬。 她心脏骤然一缩。 薛灵韵突觉脚下厚实绵软的毛毯长出尖利刺棘般,扎得她脚底麻痛,让她险些站不住。 就在她惴惴不安之时,沈昧突然说道:“图吉,薛女郎站了大半天,怎么不知道给女郎搬个凳子?” “奴才该死,一时间竟没注意。” 图吉立马跪在地上请罪。 沈昧笑骂了一句:“蠢奴才。” 图吉知道这是不怪罪的意思,他动作很快,从地上起来后马上给薛灵韵搬了个凳子,薛灵韵谢过后终于落座。 “薛女郎过谦了,只这一样,就已是世人一生不可及之才能。” “图吉——” 沈昧看了图吉一眼。 图吉心领神会,不知从哪拿出一朱漆托盘,行至薛灵韵面前。 薛灵韵抬眼一看,托盘上满是白银,旁边还有一荷包。 “薛女郎,这是陛下赏赐的。” 薛灵韵脑子发懵,今天这关平安过了?她好像什么也没干…… 她领了赏,谢过恩,跟在一小太监身后迷迷糊糊出了御书房。 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薛灵韵回头望着御书房,有种不真实感。 就这? 难道是她阴谋论了?其实人家根本没想那么多,是她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人了? 薛灵韵拍拍脑袋,将脑中的胡思乱想拍出去。 路过一处水榭时,薛灵韵听见阵阵清脆的嬉笑声。 她忍不住看去,亭子的正中间有一女孩在踢毽子,大概十二三岁,身穿红色金绣垂枝碧桃襦裙,衬得粉雕玉琢,娇俏可爱。 周围有五六个宫女环绕,嘴里喊着:“慢些,小心些。” 薛灵韵问太监:“公公,这位是公主吗?” 小太监听闻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见无人,压低声线:“女郎慎言!这位是皇后娘娘。” 薛灵韵结结实实震惊了:“啊?” 她知道古代女子结婚早,但这也太早了,这个女孩那么小。 圣上看着一表人才的,没想到他…… 龌龊!无耻! 小太监见薛灵韵的脸色变幻莫测,将拉她到一偏僻地,开始讲八卦:“你别乱想,陛下不是那种人。” “陛下是个好君主,顶顶好的人儿,唉,就是……” 薛灵韵见他话说半截,急都急死了,催促他道:“就是什么啊?” 小太监吞吞吐吐,眨巴着眼睛:“就是,就是……” 薛灵韵明白了,以下是付费内容,她得掏钱了。 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进小太监手里:“公公快说。” 小太监掂了掂,啧了一声,嫌少。 罢了,权当日行一善了:“就是太后逼的,哎呀,准确来说是太后和丞相一起逼迫圣上娶的。” “为什么啊?那女郎还是孩子呢,应该未及笄吧?” “薛女郎知道太后出自王氏吗?” “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由头吗?” “那你可知道自开国以来,大半皇后都姓王?太后去年一病不起,念着圣上膝下无子,拉着圣上的手恳求皇上立王氏女为后。” “丞相唯一的嫡女去年才十二,圣上当然不肯,是太后和丞相一再劝导,圣上不得已才立了后。” 薛灵韵听得津津有味:“那这样说起来,太后就是为了王氏一族的荣誉喽?” 小太监呸了一声:“我看未必,我悄悄跟你说,你别告诉别人。” “公公请讲,我肯定不外传。” “我看丞相是为了让皇后生下太子,然后学太后,垂帘听政。” “要不然圣上都双十了,后宫一个嫔妃也没有,我估摸着就是为了等皇后及笄,一举生下太子呢。” 薛灵韵目瞪口呆,这信息量有点太大了,她听了不会惹祸上身吧,这小太监有的有鼻子有眼的,不会哄她玩呢吧,她问道:“公公从哪听的秘辛?” 小太监洋洋得意,扬起小脸:“你知道我干爹是谁吗?” “是谁啊?” “我干爹可是圣上的贴身大太监—图吉,图总管。哼,我干爹可是从小就跟着圣上的,别提多风光了。” “我干爹可是圣上跟前的第一红人,我是他最喜欢的干儿子!” “哇哦,好厉害啊。” 薛灵韵在心里默默为图吉点了一排蜡。 摊上这个干儿子,有福了/吉。 薛灵韵出了皇城,正茫然不知道往何处去。 一辆马车驶来停在薛灵韵面前,看着面熟,是早上的马车。 薛灵韵朝车夫道了声谢,上了车。 回到那青砖小院,门前的锁已不再,薛灵韵推开门。 听见动静周萃下意识开口问道:“阿姊,是你回来了?” 回头一看,周萃“哇”了一声,跑到薛灵韵面前:“是阿姊吗?” 薛灵韵笑着点点头。 “阿姊,原来你生的那么好看,真好看,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不对,阿姊是神使,自然是仙女。” 薛灵韵点点她的脑门:“你在做什么呢?” 周萃拉薛灵韵回屋坐下,打开话匣子:“一早荆大人来过,他说等阿姊回来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如果没有找到栖身之所,可以暂住这座小院。” “但我想,这小院毕竟是旁人的,阿姊肯定不愿麻烦别人,所以我就在收拾包裹!” “你想的不差,现在我们有钱,可以买一个大院子了。” 薛灵韵如今有钱在身,她完全可以凭自己在京城立足,待她将一切打点 13. 第 13 章 [] 薛灵韵和周萃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到达旦月桥,过了桥就到了西市。 桥上有小商小贩在售卖,有卖香糖果子的,各类肉干的,零碎的生活小用品的,还有可以歇脚的茶铺…… 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周萃趴在栏杆上,往桥下望,两侧夹岸杨柳依依,水中藻荇交横,她眼前一亮:“阿姊,河里有小鸭子,哇,还有大雁在捉鱼呢!” 桥间行人熙熙攘攘,车马粼粼。 薛灵韵听的不太清楚:“大丫头捉鱼呢?” “你想下河捉鱼啊?别去呗,这水可凉可凉呢,女孩子不能受寒。” 周萃虽然没搞懂怎么变成自己要去捉鱼,但是听懂了阿姊的关心:“好吧,那咱们快去吃饭,我都饿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行至桥尾,薛灵韵远远便能看见各家商铺高高挂起的颜色各异的招牌和幌子。 西市果然热闹非凡。 可惜现在是白天,如果到了晚上灯笼亮起应该更好看。 薛灵韵和周萃穿行在小巷,寻觅着美食。 路过一家酒楼时,被他的外观吸引。 这家酒楼名为醉仙楼,有三层楼高,薛灵韵讶异的是门口搭建的彩楼欢门。 彩楼欢门是用五彩帛带,彩纸等扎成阁楼形状,缀以栩栩如生的花鸟木雕,繁复华丽。 薛灵韵拍掌赞道:“就吃这家!” 长得那么好看,一定也很好吃吧。 “一定很贵吧。”周萃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钱嘛,有出才有进。” 薛灵韵前世累死累活,花钱也是精打细算,但是她得到了什么呢? 重活一世,薛灵韵打算活的肆意些,潇洒些,和,无情些。 前世就是太在意那一点点的亲情,才会换来他们贪得无厌的索取。 两人进了醉仙楼,进去了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中间有一大厅,两侧是曲回的廊庑,沿着廊庑有数十厅相连,设有雅间,雅间门前挂着珠帘。 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 薛灵韵要了一间靠河的雅间,推开窗便能看见岸边风光。 店小二热情地推荐着当季菜品:“女郎可要来一份‘傍林鲜’,现下吃最是鲜嫩可口。” “傍林鲜是什么?”周萃问道。 小二笑着解释道:“是笋,正是冬笋的时令呢。” “好,那便来一份,再来几样招牌菜。” 小二麻利地报了菜名:“酒蒸羊,五味杏酪鹅,脆筋巴子,再来一个三脆羹,这些可够了?” “够了,够了,另外我还想打听一事,你可知道附近哪有靠谱的庄宅牙人?”薛灵韵问。 店小二热心地介绍:“女郎去南福巷子找钱婆子,她价格公道不说,人也厚道。” 薛灵韵谢过店小二。 店小二摆摆手:“这哪里值得谢呢,顺嘴的事。” 很快菜就上来,两人正吃到一半,门前传来敲门声。 薛灵韵好奇,谁来了? “进来。” 下一刻,门被推开,来者是一妙龄女郎,蛾眉螓首,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怀抱琵琶,红润的樱桃小嘴轻启:“女郎可要听曲?” 声音曼妙动听。 周萃嘴里鼓鼓囊囊,活像一只仓鼠,她看看前面的美丽女子,又看看薛灵韵:“阿姊,蛐蛐。” 她想说的是:听听。 薛灵韵也来了兴致,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体会到这种快乐:“来一曲。” 不知道可不可以坐到腿上弹? 周萃给她搬了张凳子,琵琶女行礼道了谢,身姿绰约,风流天成。 琵琶女坐到凳子上,低眉信手续续弹。 葱白似的指尖宛如蝴蝶,在琴弦上迅速飞舞,奏出悠扬的乐章,令人陶醉。 周萃饭也不吃了,坐在琵琶女对面,手捧着脸颊,摇头晃脑看着她。 薛灵韵虽然听不懂她弹的是什么曲子,但这场面,这意境。 啧,一个字,美! 一曲毕,薛灵韵意犹未尽,咂摸着来一趟古代不容易,怎么着也得听上世界名曲,故问道:“可会唱十八摸?” “啊?” 曲意眠没想到面前这个极美貌的女郎一上来就问极冒昧的问题。 但是,他还未到,那再拖延一段时间吧。 薛灵韵只见这琵琶女脸上飞过红晕,羞答答开口道:“小女子会一些。” “阿姊,什么是十八摸?” “嘿嘿,周周,你也该长大了,好好听着就知道了。” 曲意绵红着脸,一边弹琵琶,一边唱了起来。 “紧打鼓来慢打锣……” 薛灵韵听得津津有味,琵琶女的声音娇柔,又带着一丝羞涩,眼神欲拒还迎的,勾人极了。 刚听到“婴婴眼睛笑微微”时,一声巨响搅碎了气氛。 有人破门而入。 来者是位大汉,凶神恶煞,一看就来者不善。 大汉一把拉过琵琶女的细弱的胳膊:“别他娘的弹了,你爹将你输给我了,快随我走,我们去快活快活!” 说完摸了把琵琶女白皙的脸,奸笑着。 琵琶女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她抽噎道:“我不跟你走,快滚开。” 大汉嗤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谁让你老子输了。” “现在你不走也得走!” 两人不断拉扯着。 周萃躲在薛灵韵身后:“阿姊,她好可怜啊,摊上一个坏爹。” 薛灵韵喝了一口茶:“你觉得她可怜?殊不知人家将你当成待宰的羔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是假的,在做戏。” 周萃涉世未深,许多江湖把戏都没见识过,低声问薛灵韵:“他们为什么做戏给我们看?取悦我们?” 薛灵韵笑了一下:“在一定程度上也算啦,你接着看,很快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曲意眠一边哭,一边用余光瞟二人,怎么跟设想里的完全不一样? 这两人可是她精心挑选的待宰羔羊,外地人,有钱,还是女郎,富有同理心还容易心软。 到时候哭一哭,银子就到手了。 但是现在,这个方才色迷迷盯着她看的女流,不是,女郎怎么在一旁悠哉游哉地喝茶? 那样子跟看猴戏似的,搞得她差点都演不下去。 她不应该冲上来保护她吗? 最次也该拦一下,问问缘由吧。 哼,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渣女! 罢了,加大点火候,年纪小一点的估计会上当。 曲意绵朝拉扯他的大汉使了个眼色。 大汉面露不忍,曲意绵隐晦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点别磨蹭。 大汉高举蒲扇似的大手,一巴掌打在了琵琶女的脸上:“臭婊子,别逼我在这里办了你!” 琵琶女白皙娇嫩的脸上顿时就出现了刺目的红痕,指印清晰可见。 薛灵韵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够带劲,这一记响亮又清脆的耳光,直接将紧张刺激的氛围推至高,潮。 曲意绵的脸被打的侧向一旁,发丝滑落脸颊,多了份楚楚可怜,她眼里闪过不可置信:这是个什么混账人啊。 大汉怒了,朝薛灵韵喊道:“好什么?” “好,好可怜的美人儿,我心甚痛。”薛灵韵捂着胸口道。 “阿姊。”周萃拉拉她的衣袖,这是在做什么呢。 薛灵韵转头低声询问:“吃饱了么?” 周萃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演戏没有人捧场可怎么行呢。 薛灵韵走上前将琵琶女拉至身后,柔声道:“方才我吓坏了,但那一巴掌打醒了我。虽然打在你身但是痛在我心啊。” “我醒悟了,我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女郎你如今水深火热,我怎么可以不站出来为你伸张正义呢!” 曲意绵心下一喜,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走眼。 14. 第 14 章 [] 夜凉如水,北风潇潇。 青砖绿瓦的宅院中有一抹橘黄烛火随风摇曳,透着暖意。 周萃往灶里添着柴火,小脸上有几道黑印子,大概觉得有些痒,手不自觉往上抓,又添了几道黑印,薛灵韵忍俊不禁:“这下成小花猫了。” 周萃浑不在意,伸着脖子望:“阿姊,你做的是什么,好香啊。” 薛灵韵将锅铲使得虎虎生风:“青椒炒鸡蛋,这个菜很下饭的。” 她用的是猪油,猪油炒鸡蛋,色泽明汪汪的。 在鸡蛋半凝固状态下入青翠的青椒一起翻炒,别提多香了,薛灵韵都馋了。 这个菜熟的很快,她打算再做个酸辣白菜。 红色的朝天椒下锅炒出辣味,先放切得细细的白菜梗,炒至半软状态后再放白菜叶,最后要出锅时再加入醋。 灶房里香气扑鼻,酸酸辣辣的气味引人唾液分泌。 薛灵韵掀起另一边的锅盖,白花花的米粥咕噜咕噜冒着白雾。 “粥也好了。” 薛灵韵拿了几个红薯递给周萃:“周周,将火灭了,把这几个红薯埋在灶灰里。” “好叻。” 薛灵韵手脚麻利盛出两碗粥,由于晚上刚搬过来,家里还未收拾,就只能将就着在灶房吃。 将菜放在灶台上,薛灵韵用抹布擦了擦手,即使周萃就在这,她也大声喊了句:“吃饭啦!” 周萃也笑嘻嘻回道:“来啦!” 没有凳子,两人就半弯着腰夹菜吃。 条件艰苦了些,可心里都美滋滋的。 周萃夹了一筷子的鸡蛋,吃后惊叹道:“阿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蛋。” 薛灵韵笑骂道:“比醉仙楼的还好吃吗?你在哄阿姊吧。” “比醉仙楼的好吃多了。” 薛灵韵笑,这个小马屁精:“既然那么好吃,那……” “那我多吃一点?”周萃接话道。 “那,吃完你负责刷碗。” 傻孩子,别尽想美事。 “……” 阿姊总是那么的,出其不意。 “差点忘了,我还买了馍馍呢。” 青椒炒鸡蛋不夹在馒头里吃简直是暴殄天物。 薛灵韵在地上的菜堆里一顿翻找,终于在犄角旮旯掏出用纸袋子装的馍馍。 “看我教你新吃法。” 薛灵韵将馍馍从中间捅开一个洞,往里面加青椒鸡蛋,塞得满满当当:“这个叫中式汉堡。” “啊呜”咬了满满一口,薛灵韵幸福感爆棚,就是这个味。 以前刚毕业出来工作时没有钱,为了省钱晚饭就是买两个馒头就老干妈,好一点的时候青椒炒鸡蛋再加老干妈。 “我也试试。”周萃有样学样。 “阿姊,这样吃真的超超超极好吃。”周萃捧场道。 “喵~喵~” 一只橘猫优雅地行走在高高的院墙之上,敏锐地听见“咕咕咕”的声音,两只耳朵动了动,走向一团黑乎乎的人影。 荆廿四一袭黑衣趴在屋顶,他娘的,这菜有点香,整的他都饿了,肚子不争气地叫。 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在岗期间吃东西。 荆廿四看着近在咫尺的毛茸茸猫脸,这个该死的猫,胡乱嗅什么呢! 讨厌。 小猫鼻子都碰到我的鼻子啦! 这个该死的猫。 他小心翼翼推开橘猫,轻声道:“快走开。” 橘猫听话的走开,荆廿四松了一口气。 不想橘猫转移了阵地,嗅着他的裤腿。 荆廿四被弄得心烦意乱,动了一下腿:“快走开!” 却不小心踢到了瓦片。 闻声薛灵韵抬头望屋顶:“什么动静?” 她欲出门查看,刚站起身,只听一道轻巧的“咚”一声。 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 薛灵韵跑到门外,看清楚后脸上泛起笑:“是咪咪啊。” 一只威风凛凛的橘猫,尾巴高高竖起,圆呼呼的小脸。 它正歪着头,用一双暖黄色眼瞳好奇地看着薛灵韵。 薛灵韵蹲着,手里掰下一块馍馍:“嘬嘬嘬,咪咪,过来。” 橘猫防备地看了她一眼,凑近了一步。 但与薛灵韵仍有很大距离。 薛灵韵将馍馍扔到橘猫前面:“咪咪,快吃。” 橘猫低头嗅了嗅,没吃。 它迈着优雅的猫步,一步步走近薛灵韵。 薛灵韵喜不自胜,伸出手想撸。 谁知橘猫越过薛灵韵径直走向灶房,它在灶房巡视一圈,最后在周萃原来烧火的地方坐定,喵喵叫了几声。 周萃迟疑开口:“它不会是闻出烤了红薯吧?” 薛灵韵觉得这猫真聪明,像她! 她将烤好的红薯拿出来,掰了一点喂橘猫,它竟低头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 烛光中两人一猫的剪影映在窗户上,他们正在小小的灶房享用着初冬的烤红薯。 翌日清晨,薛灵韵在酸痛中醒来,这木板床太硬。 她伸了个懒腰,今天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 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床单被褥等等等等都要采买。 昨晚天色已晚,京城又有宵禁,她只顾得上买了一些菜。 不光是这些,她还要实地考察在京城里开个什么铺面,开在什么位置…… 她还可以兼顾算命,这样一来赚的也多,可以早日在京城买房。 真是泪目,当了两辈子的人,都要为房子奔波。 薛灵韵将身上充当被子的冬衣挪开,起身下了床。 简单洗漱了一下,薛灵韵和周萃一起出了门。 简单在小摊上吃了碗鲜美的馄饨,两人开始了采买。 薛灵韵先去了布庄,凛冬将至,京城又冷,没有厚实的被褥可不行。 这儿也没有暖气,电热毯什么的,还得买些炭来。 两人货比三家终于定下来,挑好了之后,伙计说可以送货上门。 薛灵韵还犯愁自己怎么拿回去,没想到古代的服务意识就那么先进了。 这下没有后顾之忧,薛灵韵又拉着周萃马不停蹄直奔炭市街。 走到一半,周萃扭扭捏捏说自己肚子疼。 薛灵韵只好等她。 她正百无聊赖踢着路上的石子玩,一个力道没控制好,石子咕噜噜跑远了,薛灵韵眼睁睁看着石子滚到一双布鞋旁。 视线缓缓上移,竟是昨日在醉仙楼的大汉。 那大汉脚踩石子,目光凶戾,看清是薛灵韵后面色震怒。 格老子的,他昨日就是被这个女郎戏耍了! 今天竟叫他又碰上了。 大汉大跨步朝薛灵韵走来,薛灵韵见情形不对,撒腿就跑。 薛灵韵逆着人潮,一路狂奔。 大汉见她跑,立马追赶。 薛灵韵初来乍到,对京城的地形实在不算熟悉。 她无头苍蝇般乱飞, 15. 第 15 章 [] 薛灵韵坐上了江满金的马车。 乡巴佬薛灵韵啧啧称奇,这个马车十分高调奢华,空间很大,像个移动的小房子。 薛灵韵坐在江满金的对面,马车里镶嵌着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将江满金头上的珠翠折射出熠熠华光。 “好富有……” 薛灵韵看着江满金几乎被各类珠钗插满的脑袋感叹道。 若是寻常人这样妆扮定是十分奇怪,但在江满金身上不会,她杏眼粉腮,百媚千娇。 但眼里没有娇怯软糯,而是无惧无畏的飞扬恣肆。 这份唯我独尊的气质,使得一切荒谬都那么天经地义。 满头的珠翠又算的上什么? 薛灵韵挺欣赏这样的江满金。 不在乎别人的目光,活出自己。 这是薛灵韵上一世遥远不可及的人生目标。 “薛女郎,你十分瘦削,方才我扶你时感到轻飘飘的,没骨头似的。”江满金手支着头,闲话般问道。 “啊,哈哈,不瞒你说,我是从平洲逃荒过来的,故而瘦了些。” “那岂不是没吃的?女郎是怎么熬过来的?” “说来也巧,幸好谢家来施粥,要不然江女郎你就看不见我了。” “谢家?谢之仪吗?” “正是人美心善的小菩萨——谢之仪。” 江满金垂下眼眸,眼底阴暗一片:谢之仪,又是她! “对了,可否让人跟舍妹传话一声,我怕她找不到我。” 薛灵韵几乎都能想到周萃上完厕所出来,家被偷了的茫然无措。 “薛女郎放心,我这就安排。” 江满金掀起帘子,淡淡吩咐了一句:“可听见了?” “是,殿下。” “殿下?”薛灵韵惊讶道:“你,莫不是公主,吧?” 江满金抬起下巴,倨傲地点点头。 一直在旁边充当摆件的珠玉与有荣焉道:“我们公主殿下可是和惠公主。” 薛灵韵略有耳闻,这位和惠公主是圣上亲封的异性公主,其母是圣上的乳母,和惠公主从小与圣上一起长大,两人如同亲兄妹。 圣上十分宠爱和惠公主,公主的性子本就骄横,在圣上的放纵下更是无法无天,京城小霸王般的存在。 长街纵马?不足为奇。 擅闯宫闱?屡见不鲜。 调戏民男?家常便饭。 即使有苦主告到御前,圣上也只笑着道:“公主年幼,性子是顽皮了些。” 天老爷,公主已然十八了! 不过这样的公主怎么会好心地救下她? 薛灵韵没来得及细想。 “殿下,到了。” 马车缓缓停稳。 刚下车薛灵韵就看见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公主府。 恢宏大气。 江满金亲热地拉着她的手:“我已叫下人备好了饭菜,女郎快来。” 薛灵韵能感觉到她的急切,腕间被江满金捏的似乎很紧,紧到薛灵韵雪白的皮肉凹陷一片。 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 薛灵韵暗自掐了自己一把。 她皱着眉头,自己的身体怎么了? 为什么现在看不见字幕,为什么现在感觉不到痛疼? 与此同时,荆廿四跟在后面左右为难,薛灵韵进了公主府,自己是跟还是不跟? 且不说公主府里高手如云,万一被发现,公主闹到皇上面前,自己小命难保。 荆廿四没有犹豫:遇事不决问领导。 他立即向荆砚汇报此事。 荆砚也捏不准,遂向圣上报告。 沈昧捏着鱼食,漫不经心撒下几粒。 缸内的鹤顶红金鱼甩着尾鳍飘逸游来,敏捷吃下鱼食后,在来晚一步的虎头金鱼身旁游了一圈,身姿似仙鹤出尘洒脱。 沈昧被逗笑了,伸出白皙修长的手点了点鹤顶红金鱼的头顶,泛起一圈圈涟漪,金鱼咻一下躲在莲叶下。 沈昧拨了拨水,道:“公主难得有看得上眼的,那就不跟了,省得她生气,让荆廿四在府外盯着。” 荆廿四得了消息,一颗心重新落回肚子里,心想薛灵韵在公主府约莫也无大碍,不如先去买个馍馍吃,昨日就馋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他口中无大碍的薛灵韵已被迷晕了。 江满金看着倒在饭桌上的薛灵韵,冷哼一声。 芊芊玉手一抬,珠玉忙绞了帕子仔细擦着江满金的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毫无遗漏。 江满金蹙着眉:“珠玉,要用松柏水擦,这才能去除晦气。” “殿下放心,这正是松柏水,奴婢还加了柚皮,话说回来殿下做戏何苦要与妖女肌肤接触?邀她同乘够抬举她了。” 江满金说:“还不是为了放松她的警惕,万一她看出端倪逃跑,我再想抓她可难了。” “慧觉大师到了吗?” “早在客房等着了。”珠玉拉过江满金的另一手擦拭着。 “好,到时候让这个妖女现原形!珠玉,妖女用过的物件都烧了,她碰过的也不要,一件不留。” “是,殿下。” 薛灵韵是被水泼醒的。 她迷迷瞪瞪抬起眼,月亮挂在树梢。 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江满金哄她喝酒。 薛灵韵推脱道自己不会喝,耍起酒疯来免得在殿下面前失礼。 江满金却不依,撅起小嘴说这是看不起她,语气道不尽的委屈。 薛灵韵这人有个致命缺点,她看不惯男人示弱撒娇,但是受不了女人示弱撒娇。 更何况还是那么漂亮的女人,薛灵韵当下就昏了头,就着江满金的手喝了一杯酒。 然后,然后就没了意识。 她努力回想,自认为自己酒品还可以,喝完倒头就睡。 正咧着嘴笑着,看清面前的一切笑容凝滞在脸上。 只见面前的空地上有一火堆,火苗贪婪地舔着铁桶,熊熊燃烧,呼之欲出。 火后面站着江满金,珠玉,一干带刀侍卫和一个道?还是佛家大师? 隔着火苗薛灵韵看不太清他们的神情,但直觉不是什么好脸色。 她隐约觉得自己长高了些。 不然怎么一眼看到他们的头顶?有一个侍卫还有些脱发。 薛灵韵后知后觉往左右瞟了一眼,发现自己的手竟被绑住,低头一看脚也被绑住,好家伙,她被绑在十字架上了。 她动了动手,分毫未动,绑的很紧。 但是她还是感觉不到疼痛。 江满金见薛灵韵清醒过来,对着旁边的慧觉大师道:“开始吧。” 慧觉大师点了点头,转着念珠直直上前。 薛灵韵看着这个大师走到自己脚下,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咕噜说着一大堆。 一开始,薛灵韵还颇有兴致听了一会儿,后来实在烦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 珠玉激动地朝江满金道:“殿下,起作用了!那妖女要现原形了!” 江满金嘴角压不住笑:“慧觉大师可是得道高僧,制服一个小小妖女还不是手到擒来。” 江满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她发觉薛灵韵只是打了个哈欠。 娇俏的小脸一寒,语气中隐有不满:“慧觉大师,还是将你的看家本领使出来吧。” 慧觉大师见薛灵韵毫发无伤,额间滴下几滴冷汗,心下道:这妖女有些道行。 他拂袖擦了擦,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符纸。 没着急往薛灵韵身上贴,而是掏出一罗盘,在薛灵韵所在的方位不断走动,摆起了阵法 16. 第 16 章 [] 荆廿四足尖轻点,身形快如残影飞至宫中,虽未见到荆砚嘴里也喊着:“大哥,大事不好了!” 却见宫中也乱成一团,太监,宫女脚下生风,行色匆匆。 荆廿四顺着人潮来到乾清宫,不想乾清宫进进出出多位太医。 每个人的脸上都面如菜色。 直觉不好,他随手拉过一宫女:“宫里发生了何事?” 宫女简略答道:“圣上不知何故腕间无端起了红痕,身上也有,现下更是满头大汗,直喊着热。” 荆廿四面色凝重。 今日是十一月十五。 现在更深露重,只会冷,怎么会热呢? 荆砚恰巧从乾清宫出来,见到荆廿四面色一沉:“你怎么在这?” 荆廿四赶紧答道:“大事不好了,公主正火烧薛女郎呢。” “火烧?”荆砚眉头紧锁,圣上的症状也如火烧一般。 荆砚直觉此事有端倪,薛灵韵的本事他早就见识过。 他转身进了乾清宫,将薛灵韵火烧一事禀告沈昧。 沈昧蜷缩在榻上,难受地呻,吟。 殿内门窗俱开,甚至将冰窖里的冰都放置寝殿内,但沈昧额间豆大的汗珠流个不停,单薄的明黄寝衣早已被汗水浸湿,隐约露出强劲有力的线条。 沈昧面色绯红,唇更是鲜艳欲滴。 他颤抖着声线,忍受着痛苦道:“朕…要…亲自去。” 他要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荆砚立马安排马车出宫。 沈昧难受得厉害,坐在马车里催促道:“快些,再快些。” 他能感觉到火正在烧他的脚,火舌一点点向上攀爬,炽热灼人。 热浪毫无预兆不停地袭来,沈昧想不明白,明明没有火为何他如在火上炙烤? 荆砚挥舞着马鞭,心急如焚,他恨不得将马插上翅膀,立刻到公主府才好。 他只能更大力鞭打马背,让马跑得更快些。 好在夜已深,街道空阔,这样荆砚心头松了一些。 “圣上,我们到了!” 荆砚停下马车,车内却无应答。 他心下大骇,猛地掀开车帘,圣上倒在榻上不省人事。 荆砚上前小心将圣上扶起,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手下滚烫。 他不敢耽搁,背起圣上直奔公主府。 荆砚心里冥冥有感,这件事与薛灵韵脱不开干系! 薛灵韵面不改色,她虽感觉不到痛疼,但是能察觉到生命正缓缓流逝。 血液似乎慢慢干涸,她唇干舌燥,脑子也不甚清明。 她看见台下的江满金杏眼里涌现的奇异的光,那是胜者喜悦的澎湃。 慧觉大师转着念珠,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珠玉秀丽的脸上也满是妖孽已除的安心。 好像,每个人都盼着自己死呢。 薛灵韵闭上了眼。 正在此时,一声怒吼:“住手!” 荆砚挥挥手,大批青风卫从暗处现身:“救下薛灵韵。” “我看谁敢!” 江满金拦在荆砚身前,横眉怒目:“荆砚,谁给你的胆子,公主府也敢擅闯?” 沈昧趴在荆砚的背上,费力睁开眼:“朕,给的。” 江满金这才发现皇兄竟也在,见他虚弱至极的模样,忙问:“皇兄,你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前几日不是好好的?” 她又瞪着荆砚: “奴才们是怎么照顾的?” 沈昧吐出:“放了,薛女郎。”几个字后又晕了过去。 江满金眼中闪过挣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 偏偏在这个时候! 那妖女分明快死了。 难道这就是宿命吗? 皇兄即使生病也要前来救下薛灵韵。 江满金看着沈昧,眼里满是不忍,待她那么好的皇兄…… 她低下头,发髻上珠翠也暗淡:“把薛灵韵放下来。” 薛灵韵被送进马车,因为来的匆忙没有备多余的,此刻她和沈昧在一辆马车上,荆砚在前面赶车。 她喝了车上的茶水此时已好些了,没有什么不适感。 但是脚上,小腿上被火烧了一大片红痕,起了水泡。 很诡异,腿上受了伤,但是她没感觉。 薛灵韵看着亮晶晶的水泡,忍不住触碰了下。 水泡随之凹下,薛灵韵觉得好玩,还欲再戳。 “别,动。” 沈昧躺在对面,眼睛半开未开。 “什么?”薛灵韵没听清,沈昧的声音太虚弱。 “朕说,别动。” 沈昧心下了然,自己的“怪病”多半与眼前的薛灵韵有关。 她被火烧,自己也如同被烧。 救下了她,自己好了很多。 她碰伤口,自己感觉痛疼。 而她反倒跟没事人一样。 定是给自己下了蛊! 薛灵韵看着面前病美人似的沈昧,面色苍白,唇色殷红。 凌乱的发丝贴至脸侧,身体无力倒在一旁。 好一幅美人图。 薛灵韵不知昨日好好的圣上,今日怎么病入膏肓的模样,遂问道:“圣上得了什么病?” 沈昧,“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圣上什么意思,难道是? 薛灵韵往后退了几步,但马车就那么大,身后是车壁,退无可退,她用破破烂烂的衣袖掩着鼻子,只露出一双眼睛:“太后得的是传染病?圣上您也被传染了?” 沈昧缓了口气,试图坐起来不让自己失仪,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煦,但是多了些喑哑:“薛女郎,你若是将放入朕体内的蛊解开,朕可以既往不咎。” 薛灵韵真情实感地迷惑了。 她什么也没做啊。 薛灵韵望着沈昧:“我没有给你下蛊。” “你…执迷不悟…你让朕痛你所痛……还不承认…” 还没说完,刚坐起来的沈昧又昏了过去。 痛你所痛? 薛灵韵隐约觉得自己的这个金手指不一般,不是屏蔽痛觉那么简单。 她是不是能转移痛觉,而转移的对象就是大雍朝的九五至尊——沈昧?! 那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抱上了个巨粗的大腿? 薛灵韵此时狠不得化作猿猴仰天长啸,她,薛灵韵终于否极泰来,时来运转! 虽然不知道江满金为何要杀她,但是现在有圣上这道护身符,谅她江满金也不敢再胡来。 在薛灵韵胡思乱想中,马车已驶入宫内,到达乾清宫。 荆砚掀开车帘,看见昏 17. 第 17 章 [] 今儿一大早,薛灵韵用过早膳,太医又来为她换药。 薛灵韵什么也感受不到,实在无聊。开始胡思乱想。 说来也巧,之前在平洲伤的是上半身,现在在京城伤的是下半身,下次是哪?不会是脑袋吧? 最好让她贫瘠的大脑二次开发。 比肩爱因斯坦最好,再不济达芬奇也行。 要不然是亨利戈培尔,她受够了没有灯泡的夜晚。 有了灯,嘿嘿,人类文明进了一大步。 嘿嘿。 薛灵韵想着想着竟笑出了声。 太医闻声手一抖,力气不受控戳向烧伤处,一丝血迹渗出。 他正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微微抬眸却见薛灵韵一脸傻笑。 太医赞了一声:此人虽傻了些但实在是女中豪杰。 这个女郎看着容貌娇丽本以为是个柔弱女子,没想到是关公在世。 若是寻常男子受了如此的重的烧伤怕早就疼的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她不仅没事还笑容灿烂。 奇女子也! 薛灵韵见太医停下,以为处理完毕,随口问:“好了?” 太医“欸”了一声:“这才哪到哪,您且坐着吧。” 薛灵韵实在无聊,问旁边站得笔直的宫女:“宫里可有话本?可否拿几本来给我解解闷。” 宫女含羞一笑,面上飘来两朵红云,她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道:“女郎仔细些,珍藏款呢。” 薛灵韵接过带有体温的话本,平平无奇的淡蓝封面上是惊世骇俗的十五个大字: 《朕与暴虐将军不可言说的日日夜夜》 嗯? 嗯! 嗯?! 这种书…… 薛灵韵双手捧着书,看向小宫女:“你竟然看这种书……” 小宫女的脸都快埋进胸了,脖颈也染上绯红。 大家都觉得她看的书太过,那什么,偌大的皇宫竟无一个同好,看来薛女郎也不喜欢。 “这书…我喜欢。” 小宫女立马抬起头,眼睛亮晶晶:“我也喜欢,女郎你快看,特别好看。” 薛灵韵翻开第一页,哦,原来是强制爱,很好,很美丽的开端。 接着翻开第二页,第三页,第四页。 薛灵韵看的忘我,太医走了也不知道。 小宫女的轻咳声也没听见。 直到话本被抽离,薛灵韵茫然抬头,一看竟是沈昧。 环顾四周,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见薛灵韵还呆愣着,图吉在后面一直朝她使眼色。 薛灵韵连忙跪拜,还未蹲下,沈昧开口:“免礼,等薛女郎伤好了再跪吧。” “薛女郎看的什么如此入神?朕也看看。”沈昧翻着书道。 薛灵韵内心哀嚎,这跟上课偷偷看小说被班主任当场抓包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班主任顶多叫家长,这个可以送你去见祖宗。 薛灵韵小心觑他一眼,观沈昧的脸色较昨日好了许多,清润的眼睛恢复了往日神采。 长睫投下弯弯的阴影,嘴角的笑似乎,凝固了? “朕与将军解战袍?”沈昧温雅声线响起。 众人脑袋低垂,殿内寂静一片,薛灵韵更是狠不得钻进地缝里。 “薛女郎,这是你的书?” 小宫女脸色煞白,紧咬着唇,双手不安地交错着,这书是她的。 “是民女的书,请圣上恕罪。”薛灵韵道。 小宫女长舒一口气,心下暗暗感激薛灵韵。 “这等污言秽语,若是徐崇一知道了,怕是要闹翻了,薛女郎还是将它烧了吧,下不为例。” 沈昧将话本还给薛灵韵。 薛灵韵怔怔看着捏着浅蓝色话本的白皙修长手指,沈昧这个皇帝也太太太好说话了吧。 她在历史书上,电视剧里,甚至于小说里看到的帝王大多是冷漠无情,杀伐果断。 但是沈昧,分外特殊。 寥寥数次见面,沈昧给她的感觉都是温和的,无害的,甚至有些柔软。 这样的性格,是因为太后和王氏一族常年把持朝政造成的吗? “是,民女谨遵圣旨,一会儿就将这话本烧个干干净净。” “薛女郎若是嫌闷,那便陪朕去钓鱼吧。”沈昧淡声道。 众人移驾御花园。 御花园内不见丝毫秋日寂寥,一步一景,假山群峰起伏,隐隐可见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远处层林尽染,浓墨重彩。 和煦的暖阳下,沈昧与薛灵韵坐在池塘边,抛竿垂钓。 垂钓不宜喧闹,宫女太监退避三尺。 薛灵韵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盯着水面。 沈昧先开了口:“朕昨日说的,薛女郎考虑的如何?” “啊?” 薛灵韵猛然清醒,有的人看似睡着了,其实真的睡着了。 这也不能怪她,这太阳照的人暖烘烘的,周围又静悄悄的,水纹一圈圈的,多催眠啊。 她揉了揉脸颊,道:“圣上昨日说了什么?” 沈昧好脾气地笑了笑:“薛女郎解了给朕下的蛊,可以既往不咎。” “这,有点难办……” 薛灵韵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但是,民女保证,一个月后会自动解除的。” 一个月?沈昧眼里闪过杀意。 但很快偃旗息鼓,如果杀了薛灵韵,自己会不会跟着死? 还是等到一个月后再杀她? 万一,薛灵韵再次给他下蛊该如何? 沈昧笑意更深,语气更温和:“薛女郎法力无边,就是不知道这蛊是什么蛊?” 薛灵韵打算瞎编一个,她总不可能将自己有金手指且金手指每月刷新的事告诉他,她想了想,决定给这个“蛊”起个响亮而威风的名字。 “此蛊名叫——霹雳无敌旋风隆咚蛊。” 沈昧静默一瞬,“这蛊朕闻所未闻,薛女郎的神威世无其二。” “圣上谬赞,谬赞啦。” “这个霹雳无敌…” “霹雳无敌麦旋风咕噜蛊。”薛灵韵认真重复道。 沈昧说不上来,但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握住鱼竿,状似无意问:“这个蛊,女郎还有吗?” 薛灵韵:“有!有!有了!” 沈昧一惊,扭头望去,只见她兴奋地收杆,“圣上,不好意思,我先钓上来啦!” 沈昧内心翻江倒海,她这是什么意思? 一语双关吗? 这个薛灵韵莫不是用大胆荒诞的行为来掩饰自己的真实面目? 此女心机深沉。 一个小小的蛊虫就能牵制我,何其恐怖。 沈昧虽有不甘,但短时 18. 第 18 章 [] 薛灵韵坐立难安,周萃一个人在家莫不是摊上了什么麻烦事。 不行,她得回去看看。 但宫规森严没有腰牌不得出宫。 眼下圣上正与王克厄交谈,不便打扰。 薛灵韵心急如焚,她将宫殿前前后后转了个遍也没看见荆砚,怎么办,谁能带她出宫? 沈昧坐在御案后,龙涎香从两侧的福寿龙纹垂恩香筒的孔洞中冒出,烟雾袅袅,大殿肃穆凝重。 王可厄看了一眼直抵殿顶的蟠龙金柱,上面龙首形象生动,龙须活灵活现,似要凌空腾飞,他垂眼掩下情绪,低低咳嗽几声。 “丞相身体不适?”沈昧问。 “圣上恕罪,臣殿前失仪,只是,臣近来染上咳疾,忽然闻到如此浓郁的龙涎香,一时不适,忍不住咳了起来。” 说罢,又咳了几声。 沈昧了然一笑,道:“既如此,图吉,把香撤下。” 图吉猫着腰将香筒撤下。 “臣刚才观圣上身后跟着一面生女郎,她是何人?” “是朕给太后请来的仙姑,虽瞧着年轻但手眼通天。” 王克厄听闻意兴阑珊,转了话头直抒来意:“臣听闻圣上昨日突发恶疾,不知今日可好些了?还望圣上养好龙体,不宜太过操劳,各地的奏疏还是交由微臣等人处理吧。” 沈昧背靠龙椅,不紧不慢捻着手中的白玉十八子手串,不露锋芒:“那便辛苦丞相了。” 送走了王克厄,图吉赶紧端上一盏茶。 沈昧喝了一口,“莲心茶?给朕清心祛火的?” 图吉笑容灿若菊花:“圣上,您……” 话还没说完。 沈昧脚底,腿上痛感袭来,他暗自忍耐,缓缓放下茶盏,吩咐道:“去看看薛灵韵在做什么。” 脚下这般痛,薛灵韵定是不顾伤势走了很多路。 图吉吩咐伶俐的干儿子—小号子前去查看。 小号子得了令一溜小跑,复又匆忙而来,带着惊慌:“圣上,薛,薛女郎不见了!” 沈昧沉声道:“去找。” “皇兄不必找了,人在我这。” 江满金款步而来,将身后的薛灵韵拽出来,“我一进宫就看她鬼鬼祟祟躲在宫门处,似要逃跑便将她带了回来。” 薛灵韵敢怒不敢言,她只是去确定一下周萃是否如宫女所说在宫墙外。 怎么会是逃跑呢。 沈昧凭借腿上的痛感,直觉是伤口开裂:“图吉,叫太医来为薛女郎处理伤口。” “圣上,民女没事。” “朕有事。” 薛灵韵讪讪一笑,没有痛觉她真的很容易忘记自己受伤了哇! 江满金看着皇兄和妖女眉来眼去,你侬我侬,心下苦涩,短短两天,两人竟已情意相通了吗? 什么有事,没事的。 江满金思绪万千,命难道不可违? 这对鸳鸯注定拆不散吗? 那上天给她重活一世的机缘,是为了什么? 罢了,前世她犯下弥天大错,害得皇兄…… 如今她重活一世,应当顺着皇兄的心意,既然皇兄心悦薛灵韵那也无妨。 是个妖女又如何,她要让薛灵韵作不了妖,让她乖乖呆在皇兄的身边。 思及此,江满金凑到薛灵韵耳边,警告道:“妖女,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不然下一次就不是火烧那么简单了。” 薛灵韵一阵恶寒,她发的什么疯。 正好太医到,薛灵韵到偏殿,太医一看纱布上竟透着丝丝血迹,倒吸一口凉气,严肃道:“薛女郎,这般不爱惜身体,到时候要留疤的。” 薛灵韵看着血肉模糊的腿,也是一阵后怕,她在宫门处又蹦又跳的是想看看周萃是不是在外面。 人没看到,自己反倒二次受伤。 “我今后一定注意。” 与此同时,沈昧告诫江满金:“朕不论先前你是因何缘由杀薛女郎,但从此刻起,不能动她。” 江满金想:皇兄真是爱惨了那个妖女。 “皇兄,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 薛灵韵重新上了药,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心周萃。 她别扭的拄着拐。 是的,太医早就让薛灵韵拄拐出行,但薛灵韵一直没用过,现在她后怕不已终于想起来用。 薛灵韵走得满头大汗,看见沈昧如同见了救星:“圣上~” 这一声情真意切,饱含感情。 江满金听的鸡皮疙瘩落一地。 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儿,竟思念至此? “圣上,民女想回家看望舍妹。” 沈昧觉得这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薛灵韵,应该为自己所用。 他微顿,眼眸温和:“图吉,朕记得内库里有一辆四轮车,找出来给薛女郎用。” 又看向薛灵韵:“让荆砚与你一同出宫。” 薛灵韵心中感激不尽,沈昧他人真好啊,有求必应不说还心细如发。 荆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搀扶着薛灵韵坐上四轮车。 薛灵韵观这四轮车,模样很像现世的轮椅,应该是轮椅的前身。 两人到了梧桐巷,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院子空荡荡的,北风刮起,卷起一地落叶。 “周周?”薛灵韵试探喊了声。 无人应答。 荆砚耳聪目明:“屋内有声音。” 他做起防备姿态,小心进屋查看。 没一会儿,荆砚提溜个女人出来,问:“这人,薛女郎可认识?” 薛灵韵定睛一看,这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好像是,琵琶女? “认识是认识,可是她怎么会在这?周周呢?” 荆砚将破布拿开,曲意眠呜呜咽咽哭出了声,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荆砚不耐烦皱了眉头,“快说,发生了何事?” “呜呜,是哥哥挨了打后不甘心,偷摸找到你的住处想教训你一通,呜呜呜我都劝了哥哥了,别去找麻烦,但他不听我的……” 荆砚打断她:“说重点。” “哥哥来的不巧,见一个郎君正盘问一个瘦小的女郎,呜呜,哥哥不敌他受了重伤。” “那人威胁我,让我跑去宫墙外喊薛灵韵,将她引诱出来,谁知,谁知我喊破了嗓子也无人应答,还遭侍卫驱赶。” “那人就将瘦小女郎绑了去,将我留在这,还有一封信。” 薛灵韵急问道:“信呢?” 曲意眠羞答答道:“信在我怀里,但我被绑着,拿不出来。” 荆砚清咳一声,给她松绑。 曲意眠揉了揉酸软的腕子,将信递给薛灵韵。 薛灵韵一目十行,面覆寒霜:“此人邀我独身去永安坊的土地庙。” 荆砚蹙眉回想:“我知道此地,那庙早已破败不堪,多是乞丐,混子聚集之地。” “那我也得去一趟,周周还在他手上。” 曲意眠见她们交谈,美目流转,俯身欲离开。 荆砚不动声色拦在门口。 曲意眠皱着脸,想: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随 19. 第 19 章 [] 薛灵韵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恶向胆边生,敏捷地从身后掏出木棒。 她站起身来,狠狠用木棒砍向王君:“最烦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一击即中,“嗡”的一声。 “叮当” 匕首掉落。 王君双手捂住头倒在地上:“你,你,不是不良于行吗?” 薛灵韵用木棒一下一下敲击手心,居高临下,道:“原来你是看我走不了路才想着杀我的。” “你觉得我一个柔弱的走不了路的女郎很好欺负是不是?” 王君:“你,你”了个半天,哆嗦着伸手够地上的匕首。 薛灵韵一脚踢开,脚踩在匕首上:“你听着,我薛灵韵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我问心无愧。” “反倒是你,将我妹妹绑去,小人行径!可耻至极!再有下次就不简单是一棒子的事了。” “大哥,薛女郎看来不需要我们帮忙。”荆十六道。 “啧,真看不出,薛女郎还有这一面,啧啧啧。”荆十七抱臂道。 荆砚眼中闪过惊艳,很快消失,冷声吩咐道:“去找周萃。” 三人进入土地庙,搜寻周萃。 最后,是十六在香案下找到昏迷的周萃。 等三人与薛灵韵汇合,薛灵韵正老神在在坐在四轮车上,膝前放着木棒。 而王君在一旁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三人:“……” 这场面,怪异又和谐。 “周周!”薛灵韵见到三人眼前一亮,随后暗淡:“怎么昏过去了?” 荆砚道:“回去吧,让太医看看。” 几人回宫,荆砚向圣上禀告来龙去脉。 昏黄烛光将沈昧脸颊映衬成如美玉般的温润质感,他叹息一声:“薛女郎是因为朕蒙受了无妄之灾。” “应该给她点补偿,阿荆,你说是不是?” 荆砚那里敢答,干巴巴回了句:“圣上仁慈。” 对此一无所知的薛灵韵焦急问太医:“我妹妹没事吧?” 太医诊了脉,道:“只是中了蒙汗药,一剂药下去也就无碍了。” 薛灵韵亲自熬了药,喂了药,趴在床边守到后半夜周萃才幽幽转醒。 “阿姊?我是不是在做梦?梦见阿姊了?” 薛灵韵握住周萃的手:“不是做梦,我们现在在皇宫呢。” 周萃一把抱住薛灵韵,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自那日出去采买,再也没有见过阿姊,回回都是陌生人跟她说,薛女郎去公主府了,薛女郎进宫去了,薛女郎在养病…… 她独守小院,每日过的浑浑噩噩。 此时见到阿姊,满腹的思念和委屈再也忍不住,哭了个痛快。 薛灵韵费了七八张帕子,大半壶茶水,周萃才止住哭泣。 她轻拍着周萃的背,问:“周周,你怎么会被王家人绑去?” “那日镇西军班师回朝,我也去瞧了热闹。在街上看见一老妇人哭喊,那人应该是王壬,王辛的祖母,我本想告诉他们,但是又想着阿姊,总觉得应该问问阿姊,我就回家了。” “可王君突然找上门来,问我阿姊在何处,问我知不知道他儿子是怎么死的,我吓坏了,只会哭,他大概觉得我烦,喂了我一碗药,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奇怪,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呢?”薛灵韵不解。 周萃思索了一会儿,“我知道!好像是王壬在家书里提到了阿姊的名字。” “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王君虽是王家旁支,但盘踞京城数年,想来找一个人并不困难。 “好在事情都过去了。”薛灵韵悄悄对周萃说:“你阿姊我抱上了圣上的大腿,以后没人敢欺负我们!” “真的吗?太好了!” 姊妹俩躺在一起,亲亲热热说了许多体己话,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睡去。 睡到晌午,薛灵韵得知一个惊天大消息。 她跪在地上,不确定重复一句:“公公没有弄错吧?圣上封我为国师?” 图吉喜笑颜开:“咱家看讷,薛大人是高兴昏了头,耳朵也不好了。这可是开国独一份儿啊,还不快来接旨。” 太后垂帘听政期间发展了女官制度,大多是一些文职,比如管理藏书,负责宫廷礼仪,监察等。 但自从太后病重,女官渐渐没落,被内侍取代。 而现在,薛灵韵一个女郎担任国师可谓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份。 虽然这只是个称号并无实权,也没有品阶。 薛灵韵恍若在梦中,掐了自己一把,没感觉。 是不是昨晚睡的太晚了,出现幻觉了。 她又掐了自己一把。 “国师大人再掐,手臂该发青了。”沈昧揶揄的声音传来。 看见沈昧,薛灵韵反应过来。 自己又把圣上弄痛了。 “薛女郎不接旨吗?” “圣上,民女无才无德,难当此大任。” “薛女郎莫不是瞧不上这国师之位?” 薛灵韵惶恐道:“民女不敢。” 沈昧亲自将薛灵韵扶起:“朕既封你为国师,自然是觉得女郎你匹配得上,女郎又何必过谦。” 薛灵韵恍恍惚惚接了旨,谢了恩。 沈昧赏赐了一堆东西,临走前丢下一句:“今晚随朕赴庆功宴。” 庆功宴? 是凯旋而归的镇西军的庆功宴? 圣上叫她去做什么? 薛灵韵还没想明白,就听周萃问她:“阿姊,国师是干什么的?” 她摩挲着下巴,不确定道:“应该是为圣上筹谋划策,顺带炼制丹药的?” 薛灵韵也搞不懂,算了,走一步看一步。 赴宴前,宫女们替薛灵韵梳妆打扮。 薛灵韵这几日虽受了些磋磨,但日日能吃饱能穿暖,消瘦的两颊也正以缓慢的速度丰盈。 原本有些粗糙的皮肤也变得光滑细腻。 烛光下,乌黑黑的头发更显薛灵韵眉目如画,微微上挑的含情眸,即使不笑万种风情也尽生。 然她举手投足大方得体,倒多了些濯而不妖的清丽之感。 卯时,薛灵韵跟随沈昧前往太和殿赴宴。 图吉传唱——圣上驾到。 群臣山呼万岁,跪地朝拜。 沈昧高坐龙椅之上,道:“众爱卿平身。” 群臣起,自然而然看见了一侧的新面孔。 沈昧开口引荐:“薛灵韵,朕亲封的国师。” 话音刚落,群臣哗然,议论声起。 薛灵韵第一次面对这种大场面心虚的不行,但面上神情淡漠,脊背挺直,外人瞧着颇有几分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