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坠(重生)》 1. 第 1 章 [] 徽庆二十八年,冬。 无言的寂静笼罩着整座京城,更夫敲着梆子从威严的朱门前经过,惊起后院枝头上歇息的寒鸦。 更深夜长,北风呼啸而过,树梢上的积雪窸窸窣窣落下来,门外值夜的丫鬟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旋即小心翼翼地回头朝屋内望去。 槛窗被积雪映得明亮,隐约勾勒出一个清瘦的人影。 里头的人听见动静,平静地开口问道:“琇莹,现下是何时辰?” 名唤琇莹的丫鬟轻轻推开门,点上油灯,漆黑的卧室顿时明亮几分,琇莹这才看清窗前枯坐着的人影,急忙拿过一旁的狐裘给她披上,叮嘱道:“更夫刚敲过丑时梆子,夜深雪重,夫人莫要坐在窗户边上。” 昏黄的火光跳跃着,照亮了裴知绥半侧脸的轮廓,她瘦削的脸庞上没多少血色,比屋外的积雪还要苍白,眉眼低垂着,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大夫是如何说的?” 琇莹一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今早大夫给裴知绥把过脉,确诊为肺痿,没多少日子了,让她们做长久计。 “那些个庸医,只会信口胡诌,夫人不听也罢,待奴婢给您请一位更好的大夫——” 裴知绥微笑着打断她,“满京城的名医都来过了,就连宫中专门替圣上诊脉的姜老太医也来过几回,他都束手无策,我们就别白费力气了。” 琇莹紧咬下唇,眼眶渐渐红了,小声道:“若是圣上龙体康健,太后娘娘和裴家的叔父们还在世,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踩着夫人您的富贵往上爬......” 话还未说完,裴知绥面上的笑意一点点消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语不发。 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僭越,琇莹连忙跪地,“是奴婢失言!” 窗外的飞雪渐停,而朔风不止,不停地拍打着半掩的槛窗,裴知绥伸出素手将窗户敞开,呼啸的朔风在屋内肆意乱窜。 “幼时不知何为愁,常淋得雪满身,外祖母每每见了,都是要念叨几句的,若是舅舅也在,少不得玩一回骑膊马,让那些个迂腐的言官们跳脚。” 屋外响起窸窸窣窣的折枝声,风卷起细碎的雪花,飘落在裴知绥的眼睫上,眉眼间隐约可见当年的风采。 裴知绥作为华阳长公主独女,出生后没多久就被圣上亲封为永嘉郡主,自幼养在太后身侧,叔父亦是赫赫有名的平阳郡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谓是荣宠至极。 却偏偏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侍卫。 成婚后,她的夫君谢云湛凭借圣上的荣宠和裴家的扶持一步青云,逐渐展露狼子野心,先前的满腔真情亦如云烟消散。 更可恨的是,谢云湛攀附上了皇后的亲弟——定国公,二人在朝中拉帮结派,蠢蠢欲动。 太后驾崩,太子战死沙场,圣上因忧心病重,亦是皇后和定国公的手笔! 诺大的朝堂之上,竟无一人能与定国公的势力抗衡。 一盏油灯明明灭灭,很快被狂风吹灭,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琇莹欲将油灯点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不可思议地盯着窗外的某处。 裴知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东南方向伫立着京城最繁华的酒楼——杏花楼,已经闭市的酒楼此刻火光冲天,浓烟直窜天际。 没过多久,外头的街道上渐渐响起喧嚣的吵嚷声。 裴知绥眉心微蹙,一道不详的预感从心中升起,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 “琇莹,谢云湛今晚在哪?” 琇莹意会,快速说道:“将军今夜应是宿在香云坊。”又补上一句,“夫人不必忧心,想来只是酒楼走水,武侯铺会派人扑灭的。” 香云坊,京城中名声最大的青楼。 成婚三年,裴知绥对谢云湛的爱意日渐消减,太后和平阳郡王去世后,她几次三番尝试取枕边人的性命,皆败。 “呵。”裴知绥嘲讽似的笑了,“羽林卫负责京城守卫,杏花楼无故起火,迟迟未扑灭,想必和我们家这位羽林将军也脱不了干系。” “您是说......今夜会有动静?”琇莹自记事起便跟着裴知绥,立马就领会她的意思,圣上病重,定然会有奸臣逆贼趁虚而入。 一道尖锐的声音划破了沉寂的夜幕,犬吠狺狺,纷乱的马蹄声盖不住百姓的哀嚎。 京城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府中的下人们却格外安静。 四周的哀嚎声渐止,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却在谢府门前停了声响。 竟有一队人马打上了谢府的主意? 屋外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裴知绥略一思索,麻利地将门窗紧紧锁上,解下名贵的狐裘,从柜子底下翻出一件最朴素的袄子穿上,又在妆奁底下一阵摸索。 “啪嗒”的一声,妆奁底下弹出一层暗格,一把嵌玉金柄的匕首静静地躺在上面。 她将匕首仔细藏在袖间,再翻箱倒柜地寻出另一把短剑递给琇莹,顺手将她头上的发钗摘下。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沉闷脚步声,来人步伐稳健从容,随即门上响起“咚咚”的敲门声。 琇莹的一颗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壮着胆子大声喊道:“谁?!” “夫人,属下是将军身边的雁六。”门外的人不急不慢道。 裴知绥想起来,谢云湛身侧确有这么一位侍从,声音也相像。 “今夜有叛党攻城,京中动荡,属下奉将军之命来接夫人。” 此话一出,琇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原来府外的人马是谢云湛派来护送夫人的。 这一招骗得过琇莹却骗不过裴知绥,她心知今夜叛乱的主谋多半就是谢云湛,他倒戈安国公,恨不得将皇室之人赶尽杀绝,扶植宋皇后亲生的六皇子继位。 她冷冷一笑,“去岁圣上拨了一支羽林卫精锐暗中保护本郡主,到现在也没听见动静,想来已经被你们解决了。我这夫君,可真狠啊!” 门外的人顿了顿,平静无波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肃杀,“属下听不懂夫人在说什么,还请速速开门,莫让将军久等——” “等”字刚落,门扇猛地被人踹开,雁六带着两名侍卫静静地立在门前,朝外一挥手,“夫人,请吧。” 裴知绥隐晦地看了一眼侍卫手中的剑,终是妥协般走出屋门。 雁六没有动手,说明上头的指令是活捉羁押。 大街上四处飘散着难闻的血腥味,安国公的军队还在继续屠城,那些不愿投靠叛党的臣子都被杀了个干净,巷子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 裴知绥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雁六身后,前方便是含元门,城门大开,皇宫内估计早已尸横遍野。 脚步一顿,身后的侍卫立即握紧了剑鞘,雁六摆手示意他们停下,裴知绥恍若未闻般停在原地,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处朱门上的匾额。 中书第——傅府。 中书令一家十三口,皆被吊死在府门前的梁上,最边上那段稍长的白绫上,吊着个年仅四五岁的孩童,他们面容平静,像是约定好一般从容赴死。 她上前将尸身一一放下,最后走到其中一具女子的尸身前, 2. 第 2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做了一场昏昏沉沉的梦,喉咙干得像被火烧似的,难受得紧。 “琇莹......水......” 床边的人闻言,缓缓扶她坐起,清茶顺着她的喉咙滑下,顿时如久旱逢甘露般舒畅。 “小祖宗,慢些喝。”床边的人略显无奈,轻轻抚着她的背。 裴知绥顿时,急忙睁开眼看清床边之人的面容,旋即扑进她的怀里,双手紧紧圈着她的腰,像一只被遗弃又再度归家的小兽。 太后被她勒得痛了,本想轻声斥责,垂首望见那张遍布泪痕的小脸,便放缓了声音道:“阿檀做噩梦了?” 阿檀是长公主夫妇亲自给她取的小字,意为花中红蕊,希望掌上明珠能如红蕊般受人呵护,余生顺遂。 裴知绥抬起头来看太后。 正值盛夏,树影透过窗棂落在太后的侧脸上,柔和了那几道或深或浅的褶皱,为她雍容华贵的脸庞平添几分慈祥。 裴知绥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外祖母......” 圣上病重时,她被谢云湛以礼佛的名义支开,宋皇后则趁机对外祖母下毒,她赶回京城时,连外祖母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只剩皇陵中的一具石棺。 外祖母还活着,真是上天给的赏赐! 恰好琇莹捧着漱盂走进来,太后转头吩咐道:“永嘉醒了,快去请太医来。” 琇莹立马应下,转身出门,裴知绥的目光顺着她的背影落在屋内的装潢上。云顶檀木梁、鎏金鹿灯,殿中央的象首金刚熏炉......这些分明是她出嫁前居住的昭阳殿的布置! 她这是,重生回到了大婚前? 脱离太后的怀抱,在身上一通翻找,摸出了一个温润通透的羊脂玉佩。裴知绥看了又看,也没能在上面找出一丝裂痕。 白璧无瑕,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此时圣上还未赐婚她与谢云湛,一切都还能挽回。 “外祖母,现在是何年何日?” 太后见她神情怪异,忧心忡忡道:“徽庆二十五年,小暑刚过便你偷溜出宫,淋了雨起了烧,整整昏睡了三日。” 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今日正是圣上赐婚的日子! 裴知绥猛地坐起,穿鞋下床更衣一气呵成,一旁正准备伺候更衣的宫女滞在原地,齐齐扭头去望那风一般离去的背影。 “外祖母,阿檀有事要拜见舅舅!” 太后望着门外同样怔愣的太医,失声浅笑:“到底是孩子心性......” * 朝晖殿内。 御案上的仙鹤烛台雕得栩栩如生,批阅完的奏折整齐地摆放在案上一角,龙脑香在博山炉中缭袅。 中书令傅允申候在案旁,掌心顺着虬髯一路往下,神情凝重地盯着金漆龙纹宝座上提笔拟诏的身影。 顺成帝子嗣不多,仅四子二女,先太子崩逝后,九公主也因风寒病逝,前两年北朔使臣来京,圣上便将二公主送去和亲。 陛下生母早逝,幼时便交由文德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抚养,与华阳长公主一同长大,情谊深厚。长公主同裴相诞有一女,更得圣宠,一出世便被封为永嘉郡主。 十四年前,楚哀王起兵攻入京城,长公主与太子惨死叛军刀下,裴相为陛下挡剑而死。自那时起,陛下便将永嘉郡主视作己出,不仅能够养在太后膝下,还能随意出入朝晖殿。陛下对郡主宠爱过甚,言官多次提醒,恍若未闻。 如今,陛下的掌上明珠要出嫁了。 “永嘉出嫁,诸般礼制皆按照公主出嫁来置办,超擢谢云湛为羽林卫中郎将,傅卿以为如何?” 顺成帝抚了抚眉心,他看谢云湛十分不顺眼,但耐不住永嘉的软磨硬泡,即便不喜,也不能让那穷小子亏待了自己的掌珠。 中书令义正言辞道:“陛下,这不合礼制。” 堂堂郡主下嫁给小小侍卫,还破格提拔为中郎将,无官无爵,靠攀上郡主这高枝一步青云,是为君子之耻。 皇帝正要反驳,殿外的宫人来报:“陛下,永嘉郡主求见。” 旋即面阴转晴,喜道:“快传她进来!” 一袭鹅黄色宫装缓缓走入殿内,福身行礼后,皇帝唤她到跟前来,“阿檀来得巧,舅舅正好在拟赐婚诏书,你看看,擢郡马为中郎将如何?” 不料裴知绥看过后,一把夺过诏书,撕了个粉碎! 皇帝与中书令皆面色大变,一向礼教森严的中书令更是被此举气得跳脚,正准备张口训斥。 裴知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舅舅,阿檀不嫁了!” 皇帝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嫁了?你昨日不还嚷嚷着非他不嫁吗?” “婚姻大事,非儿女可以妄谈,阿檀身为郡主,更应撇去私欲,一切听从陛下与太后娘娘安排!” 中书令怒气渐消,眼神中带了几分欣慰,郡主总算是想明白了。 皇帝却觉蹊跷,外甥女的性子他最熟悉不过,喜恶全凭心意,可一旦看上什么,就一定要搞到手,如今却一反常态地轻轻放下,他总觉得发生了什么。 垂首瞥见裴知绥微微泛红的眼眶,沉稳的声音中带了些许怒意:“你老实同舅舅说,可是那厮欺负你了?若真是如此,朕现在就下旨将他处死!” 裴知绥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些,前世的舅舅为国事操劳半生,她却引狼入室,给了佞臣可趁之机,最终落了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她不能重蹈覆辙! 她敛起眼中情绪,道:“阿檀只是觉得,婚姻大事需从长计议,不可为一时意气冲昏了头。舅舅放心,若他有那个胆子,我会亲手了结他。” 顺成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旋即抚掌大喜道:“哈哈哈,好啊!朕早就看那厮不顺眼,担忧你嫁过去吃苦受罪,如今想通了,那自然是极好,极好!阿檀放心,舅舅定为你寻一位举世无双的夫婿!” 裴知绥笑着应是,福身行礼后退出了朝晖殿。 殿门口的小太监朝她使了个眼神,她不解地朝那头望去,倏地对上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英气的剑眉下生了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眼里没什么感情。 是谢云湛。 裴知绥的脚像灌了铅似的迈不开步子,前世的回忆铺天盖地般涌上来,明明是炎炎夏日,袒领外裸.露的肌肤上却落了几片轻盈的雪花,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却是干爽一片。 前世的苦果,今世便由她亲手了结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大步朝谢云湛走去。 台阶到长廊的几步脚程此刻被拉得格外漫长,谢云湛定定地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 第 3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午后的暑气稍散,宫人们伺候完太后昼寝,便闻徐徐琴音自院子里传来,琴声委婉连绵,似山涧流水,猝而似奔流湍急,末了却哀怨断肠。 曲毕,宫人们似有动容,纷纷望向后院牡丹丛中那抹鹅黄色身影。 宫外的人只知永嘉郡主琴艺精湛,却不知,郡主扇枕温衾,日日抚琴哄太后娘娘入眠。只是今日的琴音,似与往日有所不同,不像哄人入眠,更像哀诉愁肠。 长庆宫后院栽了许多奇花异草,当下正值百花齐放的时节,昭阳殿前的那丛鹅黄牡丹开得格外艳丽,形如细雕,质若软玉,最衬这殿中的主人。 珠珞弓身递上帕子,由衷赞叹道:“主子的琴艺日益精进,奴婢听后只觉心中烦闷洗涤一空,浑身舒畅呢!” 裴知绥轻声失笑,瞧了一眼珠珞那仍显青雉的脸庞,戏谑道:“你才多大,哪知烦闷为何物?每日里最忧心的就是饭食中有无你喜欢的菜罢!” 此话一出,裴知绥嘴角的笑意凝滞,蓦地想起前世的珠珞便是因替她试菜而死,那饭菜里被人下了毒,本是想置她于死地,却误杀了珠珞。 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鬟,还未及笄便无辜惨死,叫她如何不怨,如何不恨? 前世裴知绥查了许久都查不出幕后真凶,这一世,她定要将那下毒之人揪出来! 珠珞顺手将琴收起,哧哧地笑,“在奴婢心里,主子比饭食还重要,只要您玉体康健,奴婢就再无烦心事啦!” 裴知绥素指轻弹她额间,眼尾也染上了些许笑意,一转头,正好瞥见花丛外那无声立着的月白色衣袍。 深宫之中,能悄无声息地进入长庆宫,不让宫人们通报,且如此装束的,就只有东宫那位了。 换作平日,她必定笑脸相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位记仇的主儿。可经历了前世种种,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太子表兄。 前世的沈偃,算得上是凄凉悲惨,他本是先皇后所出的皇三子,皇长子薨后,沈偃便被立为皇太子,虽身份尊贵,却无实权,惨遭定国公一党迫害,战死沙场。 见她发愣,沈偃皱眉垂眼,两步走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着往她发顶用力一敲—— “痛!痛痛痛!!表哥你要杀人啊——” 裴知绥呲牙咧嘴地嚎着,想起太后正在午睡,不得不压低了嗓音,恶狠狠地朝沈偃飞了个眼刀。 只不过,触及他那冰凉的寒眸时,她浑身的气焰便弱了下来。 沈偃看了一眼抱着琴囊欲逃的珠珞,无声示意宫人们退下,珠珞点头如捣蒜,转身拔腿就跑。 他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这主仆俩还真是一模一样的皮猴性子! 裴知绥面上挂着讨好的笑,脚下却后退一步,问道:“表哥怎的来了?太后正在午睡,表哥若想请安,可过些时候再来。” 沈偃不动声色地往她脚下看了一眼,淡淡道:“为何突然退婚?”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她。 前世的今日,沈偃也来了一回,亦有一问,问的却是:为何是他? 那时她满心满眼都是谢云湛,自认为谢云湛便是这世间举世无双的好男儿,直言袒露心中所想,却被沈偃劈头盖脸一顿痛骂,争执之时,摔碎了她随身佩戴的玉佩。 巧的是,那枚玉佩是沈偃亲手雕刻,送与她的及笄礼。 而后他们二人的关系,形如此玉,再难弥补。 沈偃见她魂飞九霄云外,忍无可忍般再度伸出手,指节微曲—— 裴知绥下意识护住头顶,不料“啪”的一声,白皙的额头瞬间起了个大包。 顾不上身份有别,心中怒火腾的一下窜起,她狠狠道:“我要嫁何人,与表哥何干?” ...... 二人沉默地立在原地,一个面色冷若寒冰,一个正绞着手指后悔。 院中东南角的那棵大槐树上,蝉鸣声连绵不断,宫人们本是要去抓的,可此时二人在院内争执,外头的人不敢贸然闯入。 裴知绥袖中的手指快绞成琵琶结时,沈偃终于开了金口,“孤教过你,鸟三顾而后飞,人三思而后行。你身为郡主,一举一动都关乎民生民计,稍一念之差,则贻四海忧。” 见她低垂着头,沈偃又道:“你要嫁何人,孤自是管不着,若是又看上谁家俊俏郎君,孤便提前恭贺郡主喜得佳婿了。” 前半截还算是忠言逆耳,那后半截便是嘲讽了。 裴知绥错愕地抬头,捕捉到沈偃面上有一丝不太自然的神色闪过,除此之外,便只剩愤怒和......厌恶? 她与沈偃自幼相识,每回她闯祸,他便是这样一副神情。 厌恶....... 沈偃前世死前,曾留给她一封书信。 原来在她出嫁前,他就已经对自己厌恶至极。 炸毛的小兽倏地收起利爪,恢复了乖觉温顺的模样,沈偃一愣,定定地望着她。 只听她淡淡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臣女日后定当恪守本分,不再给殿下添麻烦。” 沈偃敛眸看她,少女嗓音浅浅的,一旦正经起来,举手投足间亦有几分郡主之姿,较之往常,今日的裴知绥确有些不同。 寝殿内金铃声起,这意味着太后已经睡醒了,殿外的宫人们陆续进殿伺候。 “太后娘娘已醒,殿下稍后便可进殿请安,永嘉就不打扰了。” 裴知绥行礼告退,直直入了昭阳殿。 太监来通传,沈偃转身离去。 * 昭阳殿内,裴知绥沉默地坐在榻上,一旁的琇莹用指腹沾取药膏,轻轻抹在她的额间。 琇莹忧愁道:“东宫那位下手也太没轻重了,明知主子肌肤娇嫩,还故意下这么重的手,这下好了,起了这么大的包,这几日都不可见人了。” 裴知绥侧过头往珠珞手中的铜镜望去,镜中的女子五官小巧精致,肤如凝脂,眼波流转间便能摄人心魂。 自她病后,便鲜少观镜,只因镜中的自己脸颊瘦削,眼眶深陷,肌肤也变得枯槁无光,活脱脱一副将死的面容,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 第 4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郑漳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行礼,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槐树下置了石桌,桌上摆着一壶清茶,茶香袅袅。裴知绥示意他坐下,“刚煎好的茶,郑大人尝尝。” 郑漳是个急性子,谢过礼便抓起茶碗一饮而尽,竖起耳朵准想听听她又准备了什么鬼理由要溜出宫去,结果这祖宗只是不急不慢地小口品茶,仿佛坑骗自己到这来的不是她。 半刻后,郑漳终于忍不住发问,“您可是要打听谢侍卫的事情?” 前几日,裴知绥日日去朝晖殿闹腾,今日却消停了,连带着谢云湛也没什么好脸色,一看,就是郡主这头出了问题。 旁人不知其中端倪,可郑漳恰好知道一星半点的内情,无非是郡主新鲜劲过了,要退婚嘛。这婚虽是退了,仍余情未了,想打探打探那头的消息。 不料裴知绥抬起平静无波的眸子看他,道:“我要问的,是数月前普梵寺遇刺一事。” 郑漳挠了挠头,一头雾水道:“太后娘娘千金之躯,陛下当日亲自委派另一支近侍护送,郑某并未在其列,恐难为郡主解惑。” 裴知绥素手轻轻抚过琉璃茶碗边沿,温热的指腹沾上了氤氲茶气,垂眸问道:“你既不在其列,谢云湛身为你的下属,为何会出现在护卫队伍中?” “是啊,为什么呢......对了!那日的护驾队伍中有空缺,有一名侍卫突染急病卧床不起,谢云湛主动去补的空。” 裴知绥托着下巴,略一思忖道:“那人叫什么?” “王奂。” 一拢薄云遮蔽半边天光,透过满院盛开的牡丹,裴知绥看见了窗边案几上随风掀起的麻纸一角。 “王奂”这个名字,恰好出现在纸上左侧,名字下方标注着一行小字:步步高升。 * 日暮黄昏时,京城的大街小巷逐渐升起光亮,要数谁家的灯笼最亮,必然是东街边上的香云坊。 香云坊位于皇城外东南角,颇受富士文人青睐,又因紧邻皇城,来此的官吏也不少。 虽是诸伎云集之地,却也分高低,负责伺候朝中官员的歌伎住南侧,北侧则住的是低级歌伎,只能接待那些暂无官职的举子。 南侧一所偏僻窄小的院子内,微风吹动阵阵帐中香飘入院中,正厅的筝鸣与酒盏相碰声连绵不断,偶尔夹杂了几句男子的狂言浪语。 东厢房的红袖大汗淋漓,听着屋外的娇笑声,暗暗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她本是北园一位不出名的小歌伎,假母称有位怪脾气的富贵哥儿想找位相貌平平的服侍,猜测客人或有特殊癖好,便将她送了过来。 红袖来的时间不长,却也接待过许多古怪的客人,但,如此古怪的还是头一回。 只因她入房伺候半个时辰,连公子哥一片衣袖都没碰着! 这也就罢了,那厮竟还让她整整舞了半个时辰!一刻都不带歇的! 红袖身心俱疲,舞毕,秉持着优良的职业操守扫了那位公子一眼,强颜欢笑着:“公子~奴跳得可好?” 公子捻起茶盏的手一顿,眸底飞速划过一抹惧色,敷衍道:“好,好!” 红袖死死地盯着他,生怕他再说出让她接着跳之类的话,因而没捕捉到他神情的异样。 公子亦十分苦恼。 他正全神贯注地听人墙角,正说到关键处,眼前这姑娘就停了下来,她一停,定会软若无骨地贴上来,他哪招架得住! 他上下打量着红袖,似是在思考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让这姑娘离自己远一些,既不能太吵,压过那头的声响,亦不能太过安静,引起旁人怀疑。 于是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常听旁人道香云坊的姑娘模样身段皆是一绝,今日一瞧果真如此,不如红袖姑娘卧在贵妃榻上,我替你作画如何?” 一听能歇,红袖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忙不迭瘫在榻上,倏地想起什么,又轻轻敞开衣领,转为妩媚的侧卧。 裴知绥:...... 天知道她女扮男装在这烟花柳巷熬得有多艰辛! 若非得到王奂要在香云坊宴请的消息,她这辈子都不会踏足此地! 裴知绥心不在焉地扯过一旁的纸笔,目光落在红袖面上,笔下描神画鬼,一颗心紧紧吊在正厅的几人身上。 王奂许是得了赏赐,豪掷千金宴请同僚,两人点了三位姑娘,一位奏筝,其余两位近身伺候,温香软玉在怀,烈酒下肚,能聊的趣事也多了些。 例如,千金从何处来? “此杯,庆贺王兄救驾有功,喜得圣上垂青!” 王奂“哎”了一声,借着酒劲托着语调越飞越高,“哪里是救驾啊,兄弟我!可是硬生生送出了位郡马爷!” 画笔倏地停滞,笔尖浓墨逐渐晕染开来,恰好染黑了榻上的美人面。 “此话怎讲啊?” “嘿!”王奂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永嘉郡主,听过没?圣上和太后娘娘的心肝肉!天仙儿般的美人,同、同屋里这些,那叫一个天一个地!” “可惜啊,没了爹又没了娘,还是个蠢的,嗤!竟也能看上谢云湛那穷乡僻壤里来的乡巴佬!” 狼毫笔上的竹杆“咔嚓”一声折断,断面的碎竹斜斜刺进裴知绥的掌心,顿时沁出几颗豆大的血珠来,坠落纸上,画中的美人面上又覆上了一层殷红。 红袖惶恐不安地望向那头的公子,方才酝酿的些许睡意一扫而空,正厅的对话她也听见了,但来这的大多是达官贵人,贵人秘辛万万听不得,她们自然也就养成了左耳进右耳出的好习惯。 可,那头的动静太大,似是打扰了公子雅兴。 正迟疑着,那头却压低了声响,只见公子猛地起身贴在门边,面无表情地继续探听。 “那日,他赠我一袋沉甸甸的金子,央我称病无法当值,给他留空儿。我心想这也不是什么美差,便应了他,结果那日果然出事了,普梵寺邻近京郊竟也闹起山匪,那厮护驾有功,还得郡主垂青,想来过不了几日圣上就要赐婚了!” “但......近年来山匪虽猖狂,你我数次负责清剿,却也不曾见过山匪猖狂至此,敢在京郊闹事了。” 王奂嗤笑一声,“你当那金子是从哪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 第 5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按照红袖的指引,悄无声息地从香云坊后门离去。 出了那莺巢燕垒,周遭的空气顿时清新许多,裴知绥猛吸一口气,如释重负般松了松肩,正准备绕路回裴府,却在拐角处急急收住脚步。 巷子里,一位身形修长的公子负手而立。 长街对面的灯笼远远送来几道光亮,映出半身的月白色长袍,公子的一张脸匿在夜色中,瞧不清神情。 裴知绥低垂着头,心知是祸躲不过,挪着步子走上前,小声唤道:“表哥。” 今夜她干的荒唐事,这位太子表哥约莫全知道了。 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摊贩们也陆续收起摊子回家,车轱辘碾过青石砖的声响格外明显。 等了好一阵子也没等到面前这人开口,裴知绥虽理亏,仍壮着胆子掀起眼皮偷瞄沈偃的神情,不巧,正与那双淡漠的眸子对上。 她迅速将目光收回,猜测沈偃应是在思忖如何惩治她。 良久,他淡淡道:“回去吧。” 随后转身往巷子口走去,裴知绥惊讶地张了张嘴,他竟然就这样放过她了?还是说,责罚还在后头? 管不得那么多,裴知绥迈开小碎步跟了上去,步子较方才轻快许多。 平阳郡王府乃先帝钦赐的宅邸,同在皇城边上,拐过两条巷子便是。平阳郡王裴长恭常年驻守边疆,三五年方回一次京,自二弟裴长休护驾身亡后,郡王府里便只剩下老三裴长肃一家子。 裴长肃常年在外地经商,裴知绥也被太后接入宫,自此,裴府便只剩老三的妻子李氏以及幼子裴显,诺大的郡王府顿时变得空落落的,太后于心不忍,便常唤裴知绥出宫探望三婶。 这祖宗得了令,便愈发肆无忌惮地往宫外跑,闯了祸便缩入裴府里,谁也寻不着。 现下沈偃走的,正是裴府的方向。 两人一路无言,沈偃走起路来无声无息,这让本就无聊的裴知绥愈发烦闷起来,她仰起头看沈偃的背影,兀自打量起这位表兄来。 沈偃的身形算得上修长挺拔,月光隐隐绰绰的落在他的宽肩上,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灯笼,昏黄的灯影映在他侧脸上,显得愈发不像真人。 裴知绥幼时总爱缠着沈偃,她的琴棋礼射几乎都出自沈偃之手,长大后,她的性子愈发顽劣,满宫上下也只有沈偃能对她略加约束。 如此说来,她和沈偃算得上青梅竹马。 然而随着二人逐渐长大,沈偃也开始刻意同她保持距离,偶尔训斥几句,一副严师的模样。 再后来......再后来便是她摔了玉佩,沈偃领兵出征,白骨沉沙...... 她瞧得出神,丝毫没留意身前的人已然停下步伐,一头撞上沈偃的背,好巧不巧,撞的恰好是沈偃昨日用手指弹的地方,昨日大包还未消尽,现下又添上新的,痛上加痛。 裴知绥却一声不吭,默默将思绪从沈偃身上收回。 “到了。”沈偃嗓音清冽,如山涧清泉般悦耳,朝她掩在袖中的手掌看了一眼,空着的手在袖中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瓷罐。 裴知绥疑惑着拧开,闻见熟悉的药香味,“药膏?” 沈偃不留痕迹地点了点头,推开半掩的小木门,淡道:“明日午时我来接你。” 他没说要回宫! 那双狐狸眼睛倏地一亮,又惊又喜地问道:“去哪?” 沈偃:......这祖宗又在期待什么? 旋即一把将她推进门内,平静道:“审人。” 裴知绥一愣,顿时明白他说的是王奂,但,沈偃一向不闻朝中事务,就连踏入东宫拜访的朝臣都少之又少,他是何时开始管这些事情的? 沈偃死后,她曾有一回去茶楼听戏,其中一句寥寥带过,却掷地有声。 可叹真龙命,忠骨埋黄土,百无一用圣贤书。 她恍惚间看见一截衣袍从眼前划过,回过神时,眼前早已空无一人。 裴知绥甩了甩头,管不得那么多了,今日她不仅偷溜出宫,还女扮男装逛香云坊,若是被舅舅知道了,定要扒她一层皮! 至于沈偃,他如此厌恶自己这顽劣不堪的性子,插手王奂这件事,约莫是有旁的考量。 * 夜已深,李氏却打着哈欠坐在正厅候着,时不时朝后门的方向望两眼,好几次险些睡过去,又猛地清醒。 在她第四次差点进入梦乡时,丫鬟匆匆来报:“夫人,郡主回来了。” 李氏倏地站起,快步穿梭于一道道回廊中,朝北边的一处小院赶去。 直至推开那扇檀木门,望见里头端坐着饮茶的‘公子’时,李氏那颗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半是责备半是担忧地“唉”了一声,从里到外对裴知绥一通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掌心。 “怎么弄的这是?就算溜出宫来,也不可在外停留太晚,别说郡主了,连一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 除了远在边疆的大伯一家,还有皇城中的舅舅与外祖母,裴知绥在这世上最亲近的就是三婶李氏。 李氏出自武将世家,是国公府嫡女,其父当年观裴长恭骁勇善战,二弟裴长休权倾朝野,对裴家甚是满意,可惜这二位皆有婚配,便将目光放在了老三裴长肃身上。 李国公当年想的是,这一家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老三总不至于庸碌,把女儿嫁过去准没错! 结果,老三成婚次年便如脱缰野马,往返各地经商,在他身上连一点大哥二哥的影子都没见着,李国公肠子都要悔青了。 李氏却悠然自得,上无公婆服侍,下有一子,乖巧懂事,拿着丈夫在外经商赚的银子四处挥霍,日子过得美滋滋。 唯一忧心的便是眼前这祖宗! 裴知绥笑着挽上她的手臂,讨好似的蹭了蹭三婶的脸颊,娇声道:“三婶莫恼,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嘛,手上这就是走路不留神摔的,已上过药了,不妨事。” 李氏终是被她磨的没了脾气,指了指她身上的男子衣衫,佯装怒道:“还不快换下来,沐浴的热水早给你备好了,洗洗睡吧。” 裴知绥故意拖长了尾音道:“好~~都听三婶的。” 李氏这才扬起了笑容。 裴知绥脱下衣衫,慵懒地靠在浴桶边上,水汽氤氲,眼眸轻轻阖上,思绪越飘越远...... 今日王奂说的,谢云湛的金子来路不明,以及他是如何提前得知山匪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6. 第 6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马车十分宽敞,座榻上铺了几层软垫子,裴知绥靠在软垫上,不动声色地往角落处挪了挪。 末了,余光往沈偃处一瞥,正巧看见他往自己手心瞧了一眼,道:“伸手。” 裴知绥乖乖照做,掌心伸出的同时,骨节分明的五指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臂往前一拉,恰好车轱辘经过一处颠簸,她不由得往前一倾,方才与沈偃拉开的距离又缩了回去。 沈偃神色平和地拆开她掌心的纱布,露出一道已浅浅结了一层薄痂的伤口,确认过后便再度包扎妥当。 他掌心微冷,而裴知绥从小就热得跟火炉似的,此时手背上隐隐传来凉意,她反倒觉得舒畅,奈何男女有别,还是迅速将手心收回。 沈偃从小便是这幅超然脱俗的模样,无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放在他身上都显得十分合理。 幼时,裴知绥曾有一回口无遮拦地问道:“表哥日后可会出家?” 沈偃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何出此问?” 她从头到脚打量他一番,直言道:“表哥一身素白,又不近女色,一心只读圣贤书,若再加把拂尘,行个佛礼,便与僧人无二致。” 然后她就被毫不留情地轰出东宫。 想起童年趣事,她难得嘴角一弯,而后问道:“表哥为何插手此事?” 沈偃微微偏头,不假思索道:“谢云湛非良人,你能趁早看清就好。” 马蹄声逐渐放缓,随着“吁”的一声慢慢停下,马车外的随从却不急着掀开车帘,静静地候在两侧。 裴知绥指腹轻轻抚过掌心,心中似有一行蚂蚁爬过,带着细微的痛。 良久,她喃喃道:“如果早听表哥的话,便不会惹出这么多祸事了。” 身侧的人刚从袖中摸出一块冰凉的玩意儿,闻言手中的动作一滞,又悄悄将其藏于袖中,只道:“现在也不迟。” 裴知绥“嗯”了一声,突然发觉马车已经停下,偏头道:“表哥,到了。”旋即起身掀开车帘,侧开车夫欲扶的手,三两步走了下去。 车夫也已习惯了裴知绥这跳脱的性子,毕竟这位郡主,嗯......与众不同。 刚伸出手准备扶自家主子,不料也扶了个空。 车夫:......这差事真难办! * 东宫偏殿。 刘时见主子回宫,连忙起身相迎,瞥见主子身侧的美人后,莫名心虚地后退半步,缩了缩脖子弓身道:“殿下,人已送到柴房。” 沈偃颔首,屏退身后一行侍卫,只留下刘时与一名身量很高的侍卫。 裴知绥他,此人名唤霜刃,沈偃还未封皇太子时他便跟着了,看上去武艺高深,之所以有印象,是因前世沈偃远赴边关前,曾将霜刃留给她。 明面上是圣上下令调遣羽林卫保护郡主,实则统领那支羽林卫的,就是霜刃。 柴房的门吱呀一下推开,往里望去,两侧堆满了柴火,左边的柱子旁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双手双脚被捆在椅子上,粗重的麻绳在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淤血碎齿散落在地上,显然是用过刑了。 裴知绥眸光一黯,东宫也有这样的手段...... 眼前骤然变亮,王奂艰难地撑开眼帘,淤青的眼皮眨了几下,方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何人。 刚从阴暗的环境里出来,伤口处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流,王奂精神略有些溃散,视线顺着那一袭石榴红襦裙往上瞧,顿时清醒过来,审了半夜,正主来了! 近日里他行事毫无差错,唯一能被人捏住把柄的便是昨日在香云坊酒后失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王奂是个机灵的,立马蛄蛹着身子往前挪,求饶道:“郡主息怒!小的一时失言,冒犯了您,您要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只求给小的留条活路。” 裴知绥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屈膝与他平视,奇道:“咦,你从未在御前当过差,是如何认出我的?” 王奂瞧见了希望,连忙上前道:“郡主您平日出宫办事时,小的曾有幸见过几回,真真是天仙下凡,菩萨心肠啊!” 裴知绥无言,她那哪是出宫办事,分明是溜出宫,这王奂竟试图用此来要挟她。 “天仙?昨日你似乎,也是这样形容本郡主的......”裴知绥眉眼弯弯,眸中却没有一丝温度。 王奂听后大惊,昨日东厢房中的那人竟然是......随即以头抢地,磕了好几道血印,颤声道:“是小的利欲熏心!收了那厮的黑心钱!郡主明鉴!小的对此事毫不知情啊!” 许是气上头了,裴知绥直起身时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摔过去,幸好手臂被一只宽厚的大手扶住,透过衣衫也能感受到那淡淡的凉意,她心中的怒火顿时消减许多。 沈偃的嗓音清冽,毫无波澜道:“还知道什么?” 王奂闻言浑身一哆嗦,心知这也不是位心软的主,自己身上的伤可都是他命人干的,当即颤抖着挪到他脚边,一五一十全交代清楚。 “那、那日小的收了谢云湛的金子,对外宣称得了急病卧床不起,然后就得知凤驾遇刺的消息,还没缓过神来呢,兵部便派人将山匪老巢给端了,小的本未觉有异,直至三日后,有人来查问那日的详情,小的才察觉其中端倪。” 裴知绥揪着眉头,问道:“那人你可认得?” 王奂无声看了一眼沈偃,声量低了几度,“小的在含元门当过差,见过的贵人多,各家的车夫随从也都认得,那人约莫是......宋世子身边的。” 沈偃感觉到掌心所握的一截玉臂微颤,下意识垂首,看见裴知绥不知何时已卸下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目光直直盯着某处角落,神情冷漠至极。 他下意识松开她的手臂,得到了人证,接下来不过是按个手印的事。 知道裴知绥有话要问,他转身离去,顺便带走了刘时和霜刃,没走远,就在院子前头的月亮门下,刚好能看见柴房内的情形,也听不见里头的谈话。 半晌,裴知绥慢慢捋清了事情来由,忽地一问:“你知道他那金子从哪来的?” 王奂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他在河县有个相好的小娘子,他进京的银子就是那小娘子给的,谢云湛老娘早死了,自个儿一穷二白的,这钱啊,估计也是她出的。” 裴知绥冷呵一声,谢云湛倒是个有骨气的,拿着人家的梯己钱进京攀高枝,想来前世他临死前怀中抱着的,就是这位小娘子罢! 不过,她没料到的是,定国公竟然这么早就已经将主意打在她身上。她曾听舅舅提起,定国公有意替世子求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7. 第 7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人还没踏进承恩殿,在廊上便远远闻见了佳肴香气,勾得裴知绥肚中馋虫蠢蠢欲动,不留痕迹地咽了咽嗓子。 殿内的食案上已经布好菜肴,她不自觉加快脚步走到案前,不由得一愣,心中有股暖流涌过。 她与沈偃已有三年未同案用膳,可他依旧记得自己的喜好,长庆宫中每餐玉馔俱列,舅舅时不时遣人来送御馔汤物,是以天下珍馐,于她而言皆是寻常。 惟有一道菜让她念念不忘,便是谯国公府家厨所烹制的葫芦鸡。 少时裴知绥与晏三闯了祸,被沈偃一道拎回府,行至晏国公府时闻香气扑鼻,晏国公痛骂晏三的同时还不忘邀沈裴二人用膳,裴知绥这才吃上了那道心心念念的葫芦鸡。 此时食案中央摆的正是葫芦鸡,清香扑鼻,鲜嫩可口,让人垂涎三尺。 裴知绥又惊又喜地问道:“东宫的膳房竟如此有能耐,能拿到晏老国公的配方,我软磨硬泡好些年这老头子也不愿相告。” 沈偃:...... 一旁的刘时终于寻着机会开口,连忙道:“膳房哪有这能耐,主子直接将晏国公府的厨子绑了来。” 裴知绥:......回头晏三肯定是要将这一笔记在她头上的呀! 日头正盛,透过承恩殿四面的窗户洒进来,裴知绥专心致志地对付着盘里的美食,偶尔笑意盈盈地夸赞几句,刘时瞧着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就连沈偃的眉眼也温和许多。 以往刘时总觉得承恩殿阴冷孤寂,少了人气,如今因裴知绥的到来热闹几分。 沈偃默然看着她夹菜时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玉臂,忆起方才的情形,思忖片刻后问道:“何时对谢云湛起疑的?” 裴知绥指间的银筷一顿,眼睫微垂:“前几日起烧时,突然想通了。” 沈偃颔首:“倒是烧清醒了。” 这句话说的不错,她的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也不打算追问沈偃插手此时的目的,后宫不得干政,舅舅鲜少同她提起沈偃的事情。 但她偶尔从晏三的嘴里听见,沈偃如今在朝堂上的处境并不乐观,定国公一党处处针对,即便心怀抱负,也无处施展。 若他有意反击,倒是和她的想法一致。 肚子被美味佳肴填满,裴知绥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筷子刚停下,就听见殿外有人禀道:“殿下,太后娘娘身边的林嬷嬷求见,说是要接郡主回宫的。” 沈偃默不作声地颔首。 裴知绥行过礼后便起身离去,走出两步蓦地回头,浅笑道:“今日之事,多谢表哥。” 食案上的人微微偏头,目光紧随着她离去的身影,深邃的眸中看不清有什么情绪。 刘时明白他的心思,叹息道:“这么多年了,太后娘娘还是如此,她若是明白您的心意......” 话未说完,案边的人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不得妄议太后。” 沈偃目光落在案对面那只用过的金碗上,那人的气息仿佛还停留在碗沿,太后何尝不知他那点心思,只是迈不过心中那道坎罢了。 * 林嬷嬷步态端庄,昂首挺胸地走在前头,两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飘飘飞舞。 后头的裴知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外祖母身边的宫人性子大多随了她,和蔼沉稳,独独这位林嬷嬷,裴知绥自小就怕她。 训起人来毫不留情,手板也打得格外重,裴知绥每每见她都要绕路走。 这回太后派她来接,应该是气坏了。 前头那位似有心灵感应般倏地停在原地,裴知绥垂眸思忖着,没看着路,险些又撞人家背上。 林嬷嬷一手护着她,却并未回头,目光落在宫道左前方的人身上,毫不留情道:“后宫禁苑,主子经过,岂容你这般放肆盯着!眼珠子不想要了?!” 这波风雨来得好生奇怪,裴知绥下意识探出头想看看是何人惹得林嬷嬷如此盛怒,刚露出半张脸,她便悟了。 是谢云湛。 谢云湛此时已恭敬地跪地行礼,嗓音微哑,“见过郡主,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嬷嬷护崽似的将裴知绥拦在身后,高声呵道:“郡主金面,可是你说见就见的?擅离职守惊扰郡主,奴婢这就禀明圣上革了你的职——” “嬷嬷莫急,我也有几句话要同谢侍卫说,请嬷嬷先一步回宫,我稍后就到。” 裴知绥嗓音淡淡的,面上没有了往日见意中人时的笑意,似是结了一层薄冰,林嬷嬷见后一愣,还是退开了。 临走时,还不忘剐谢云湛几眼。 谢云湛走上前一步,看清她的神色后,心中一沉,“阿绥......不,郡主,您或许对臣有所误解,能得郡主垂青,实乃臣三生有幸,断不敢奢望陛下能将您许配给臣——” “我确实曾经对你青眼有加,玩笑时谈及终身大事,那不过是一派戏言,谢侍卫忘了吧,我会让舅舅给你寻一个好差事。” 从头到尾,裴知绥都没让谢云湛起身,他单膝跪着仰视眼前人,她却始终未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神情淡淡的,好似又回到了昔日高不可攀的模样。 可越是这样,他越想将她拉下云端,也尝尝自己在泥潭中苟活的滋味。 他的心中还有一丝希望未灭,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郡主可愿看着臣的眼睛再说一次,您不曾心悦于臣?” 此举彻底将裴知绥激怒,前世他所犯下的种种过错如惊涛骇浪般在心中翻涌,她的视线猛地和他对上,眸中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憎恨。 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本郡主,不曾心悦于你。” 这话彻底浇灭谢云湛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他怔怔地看着她,似是看着初见的陌路人。 拐角处偷听的刘时心中焦急万分,捏着方才殿下给他的帕子,原地给自己加油打气,随即快步朝前面两人走去。 裴知绥转过身,愣了一下,“刘时?你怎么又来了?” 刘时不经意的看了跪着的谢云湛一眼,面上堆着笑,“殿下差小的来送您方才落下的帕子。” 随后递上一方绣有牡丹的帕子,她瞟了一眼,确实是琇莹的手艺,约莫在马车上颠簸时落下的,只是,方才在东宫为何不说? 她微眯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8. 第 8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太后转而望向她,笑眯眯道:“无妨,只要哀家的阿檀能嫁个刻苦上进的好夫婿,婚后任你怎么闹腾,闯祸时都有夫君护着你,哀家也便能放下心来。” 裴知绥:……怎么就扯到我的婚事上了? 太后牵过她另一只未伤着的手,紧握在自己掌心里,眼角弯弯道:“你看,晏国公家的长子晏翊如何?既是你的表舅,今岁二十有三,秋后便升礼部侍郎,年少有为,又知根知底的——” 裴知绥连忙打断她,“外祖母,阿檀还想多在宫里陪陪您。” “无妨。”太后含笑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嫁入京中高门世族,随时都能进宫来陪着哀家,更何况是晏国公府。” 她猛地想起前世太后被宋皇后下毒逼死的情形,眸光黯了黯,“阿檀只愿陪侍外祖母左右,不愿嫁人。” 太后只当她一时负气胡言,转头朝殿外唤道:“拿进来。” 裴知绥忽地一愣,八位宫人手中各端着一卷画像陆续走到她面前,一字排开。 “哗”的一声,手中的画卷不约而同地被摊开,露出五个模样身形俊俏的公子。 太后为自己此举颇感骄傲,自信地给她一一介绍: “新科探花郎,芝兰玉树,浓眉俊目的 武安侯世子,八斗之才,近来颇受舅舅赏识 征西的少年将军,骁勇善战,玄甲怒马 …… 还有方才提到的晏翊,风华正茂,仕途正盛呢,你瞧瞧,喜欢哪个?” 裴知绥蹭的一下坐直,两眼放光。 没想到刚摆脱谢云湛,就有如此多少年俊才在等着她。 那她可就,却之不恭了啊! * 太后话还未说完,就见裴知绥喜滋滋地将宫人们都带到自己的昭阳殿,俊秀的男子画像在书案上排开,还有一幅放不下,便塞到了裴知绥手里。 其实太后还想同她说百花宴的事情,奈何裴知绥一溜烟儿便不见人影,只能容后再告诉她。 她的目光在一卷卷画像上流连,前世裴知绥身亡时,不过二九年华,虽嫁错了人,伤透了心,可……她知道这些公子日后的结局,若是能在其中挑一位家世样貌人品皆好的,成婚后尽可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新科探花郎褚居墨,前世确是个忠直的贤臣,一心为国,可惜啊,死得太早了; 少年将军赵直,随父出征,死于北朔叛乱,在这乱世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太后崩逝后,晏家也逐渐被定国公一党排挤,晏翊在朝堂上怒斥奸佞,罢官后不久病逝了; …… 似乎都是早逝之相啊…… 她的目光蓦地移到中间一副画像上,画上的少年正是武安侯世子季宥临,前世叛军攻入皇城时,她曾在大街上听见来往的叛军交谈,武安侯与世子着朝服坐于家中,举族自尽。 裴知绥默了片刻,季侯爷举族皆是赤胆忠心制备,却不太得圣上重用,过一阵子她得想办法提醒舅舅,莫让忠臣寒心。 身侧冷不丁冒出两个小脸,珠珞笑吟吟地望着她,“京中模样俊俏的适婚公子约莫都在这里边了,主子看了好一会儿,可瞧上哪个?” 琇莹感概道:“太后娘娘还真是了解主子的喜好,这一个个面若冠玉,谁家姑娘见了不迷糊?” 那自然是有的。 裴知绥收起目光,唤道:“替我将这些画像都收起来,另外准备笔墨,我要给青棠下帖子。” 二人了然,她家主子与傅中书千金自幼相识,奇的是傅青棠性子娴静,与京中其他闺秀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独独与性子跳脱的裴知绥交好。 如今下帖子,恐怕是有话要同傅姑娘说。 * 傅青棠进宫时,裴知绥不知从哪抱来一只狸奴,正悠闲地躺在后院的贵妃榻上,狸奴懒懒散散地趴在她的腿上,暖阳在一人一猫身上拢了层光晕。 廊上的宫人来往忙活着手上的差事,日上三竿,这祖宗倒是清闲。 狸奴察觉有人靠近,率先叫了声,榻上的祖宗慢悠悠侧过脸来,“来啦?” 来往人多,傅青棠端庄大方地上前行礼,“见过郡主。” 裴知绥坐起身来,笑道:“你这死性子,在长庆宫里不用给我行礼。”随后唤人将狸奴抱走,拽着她的手臂走入殿内。 素手一指书案上的画卷,笑意盈盈,“你我生辰只隔了半月,想必你爹没少给你相看京中儿郎吧?瞧瞧,这些比之傅中书的如何?” 四下无人,傅青棠便也卸下那些繁琐的礼数,嗔怪地推了推裴知绥的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那性子,前几日你前脚在朝晖殿撕诏,他后脚便出宫张罗我的婚事,嘴里念叨着女德女训,非要找个合他意的女婿。” 她顿了顿,眉心微蹙,“也不知是替我觅夫君,还是替他寻女婿。” 裴知绥一屁股坐到旁侧的榻上,随手磕起瓜子来,“有何区别吗?” 傅青棠斜了她一眼,不忍直视地收回目光,落在案上的画像上,喃喃道:“当然有区别,后者美名其曰替我行事,却完完全全忽视了我这个人。” 屋内顿时静悄悄的,只听见轻微的瓜子壳裂开的声响,却没有后续了。 前世傅中书举族自尽前,在白绢上写下血书:为国之臣,国亡当死! 像傅青棠这样娴静乖巧的姑娘,从小也没摔破几次油皮,怎的会有勇气随父悬绫自尽…… 傅青棠疑惑地朝榻上扫了一眼,又看了看书案,了然顿悟,“原是因你撕了婚诏,太后娘娘才急着物色郡马的人选。” 末了,神情中带了一丝鄙夷,淡道:“谢云湛此人居心不正,我先前几次三番提醒你,奈何你一句也听不进去,此番你能认清他的真面目,倒是不错。” 裴知绥只道:“先前是我识人不清,但我这性子和名声,满京城谁家公子敢娶我?外祖母煞费苦心寻来这些,你若有中意的,或可成就一段姻缘。” “怪不得你刚退婚,太后娘娘就急着召开百花宴,原来是为了给你相看。” 她放下手中的瓜子,疑惑道:“百花宴?” 傅青棠慢条斯理地饮了茶,解释道:“近日暑气重,太后娘娘以消暑的名头,让御膳房以百花入馔,宴请京中各世家千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9. 第 9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众人的议论声逐渐弱了下来,附耳听花苑外的谈笑声,席间许多人皆是第一次进宫,未见过龙颜,而晏三在听见那略带慈祥的妇人声时,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朝季宥临身后躲去。 团扇仪仗高举,萧肃飘飘,宫乐声直闻九天,太后与皇帝已落了步辇,有说有笑地走进花苑内。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同时偷偷将目光投在二人身后皎若朝霞的美人身上。 美人着一袭绛紫齐胸襦裙,外罩半臂纱衫,黛眉微凝,额贴火红花钿,似一道霞光猝然撞进众人眸中,满苑醉人海棠不及其万分之一。 晏三听着席间众人倒吸气的声音,不禁感慨,幸而他与这祖宗相识甚早,熟知其本性顽劣,否则也要被这天仙皮囊给骗了去。 太后不经意间扫了眼席下的反应,嘴角微微勾起,不枉她大清早命人将这猢狲提起,摁在凳上让宫人们花费整整三个时辰为其梳妆。 如此娇靥,怎不令公子倾心? 裴知绥极力按耐住打哈欠和卧睡的冲动,无力地撑起眼皮朝下边看了眼,默默给傅青棠递了个眼神:能不能来打救我? 傅青棠摇摇头:想都别想。 太后在皇帝的虚扶下缓缓落座,微笑着唤众人入席,八音迭奏,丝竹和谐,宫人们排闼直入,给席间众人送上玉馔。 玻璃盘晶莹剔透,盘沿勾勒一圈褐线,盘圈缀以靛青圈点纹,罗列百花入馔,只看上一眼便觉沁人心脾,盛夏暑气一消而散。 正此和乐融融之际,众人面上皆洋溢着笑意,苑外宫人猝不及防地通传:“太子殿下到!” 席上大多数人,尤其是金座之上的那位,统统变了脸色。 太后设宴,皇帝亲至,按理说皇后及东宫也应出席,然皇后因身体抱恙无法出席,连带着定国公府上的那几位也借口不出,与之不对付的太子却来了,多少有些令人玩味。 “啊嚏——” 众人各怀心思时,一道突兀的打喷嚏声倏地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太后髻上的步摇一颤,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望向下首的裴知绥,而后迅速将目光收回,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各世家公子贵女震惊诧异之时,位于太后下首的那位微偏着头,一脸肃穆地训斥道:“竟在御前失仪,还不赶紧退下!” 身后的珠珞和琇莹飞快地交换了眼神,默默决定了此次由谁来当这个替死鬼,前者屈身领罪:“是!” 众人满面感慨:郡主真是调教有方啊,不仅仪态端庄大气,内里也是个明理聪慧的。 裴知绥微阖着眼,心中不断忏悔:珠珞啊珠珞,我对不起你,改天一定给你带你最爱吃的卤荷叶鱼鲊。 除了太后,席上只有傅青棠与晏三目睹了全程,前者见怪不怪地暗自摇头叹息,后者则满脸崇拜地遥望着那位祖宗。 如此厚的脸皮,除了这位祖宗,也没别人了。 席间的小插曲转移了众人的注意,都没留意到太子已跪在御前。 “儿臣参见父皇、皇祖母。” 沈偃身着雪青缂丝云纹锦袍,腰坠白玉双鱼佩,身如深山松柏,嗓音如山涧清泉,与满苑艳色格格不入,不急不缓地流入众人心扉。 除了他的父皇。 皇帝漠然扫了他一眼,淡道:“起身入席吧。” 太子一来,宫人们便要将裴知绥原本坐着的左侧下首的位置腾给沈偃,另置右侧的位置给裴知绥,皇帝却忽地开口:“不必换了,太子坐此处便可。” 沈偃应声就座,由始至终都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猜不透思绪。 裴知绥抬眸看向皇帝,眸中闪过一丝怀疑。 乐工踏过飞扬的花粉,娇软的腰肢倚于风中,柔荑紧握朱弦,看得众人眼都直了。 舞毕,太后不动声色地朝下首瞥了一眼,旋即望向席间乐工,赞赏道:“曲子甚妙,跳得也好,教坊有重赏。” 随后侧身朝皇帝微微一笑,眼角堆起细微的褶皱,“近日来,陛下忙于政务,日理万机,永嘉常对哀家诉忧心,积日苦练一曲,要赠于陛下。” “哦?”皇帝眼中甚是欣慰,笑吟吟地望向她,“永嘉既有如此孝心,不妨就让朕开开眼吧!” 裴知绥飞快地看了太后一眼,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您老人家要整这一出,怎么不提早跟我说啊!别说曲了,脑子里现在连半个乐符都没有,弹什么?! 太后慈祥地朝她点点头,言外之意:外祖母相信你可以的。 裴知绥硬着头皮起身行礼,皮笑肉不笑道:“是。” 太后果然是有备而来,眨眼间宫人们便将她往日用的月华琴搬了过来,裴知绥只得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走上前。 脑子里陡然浮现前世城楼上的一幕,她与舅舅之间横隔了粘稠的血雾、无数忠臣将士的冤魂,心脏被猛地一阵刺痛,大袖下藏着的手不自觉抚上那枚玉佩。 远处的沈偃目光骤然一凝。 “铮”的一声琴鸣,琴音如春山溪流自众人心中流淌而过,如置身一望无际的繁花原野,流经溪边浣衣的妇人掌心,汇聚成一股顽强亢奋的激流,冲入滔天江浪之中。 倏尔,玉指挑弦,琴音骤转,似有狂风呼啸而过,卷起世间一切哀嚎与凄啼,在狂风中辗转凌乱,最后被巨浪击成粉碎! 苑中一时静默无言,众人好似沉溺在方才的巨浪中,神情间亦染上了些许幽怆。 良久,席中一道响亮的掌声打破了此间静默,众人恍惚地从琴音中脱离出来,由衷地拊掌。 裴知绥的视线落在最先清醒的那人身上,看清面容后神情微愣,朝他微微点头。 季宥临最先沉浸其中,也最先清醒过来,无他,只因裴知绥所奏的正是边疆的万马奔腾、将士搏杀之景,纷飞的战火将百姓的安生日子粉碎,他先前随父从军时,深刻地体会过这一场景。 然而裴知绥久居深宫,竟将此等山河破碎之景弹奏出来,好不令人倾佩! 皇帝自然也听出来了,神色不改,掩盖住眼底的一抹情绪,惊叹不已。 “永嘉的琴艺果然大有精湛,朕心甚悦,上前来,同朕说,想要什么赏赐?” 裴知绥却有些失落,舅舅虽听懂了琴外之音,却避之不谈,一时也想不出要讨什么赏赐,皇帝见状便赏了些别的珍宝,让她回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0. 第 10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季宥临上前两步恭敬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沈偃步子平缓,虚扶他一把,目光落在石边那张略显狗腿的笑靥上。 裴知绥盈盈福身,“表哥怎的来了?” 难不成是觉得筵席乏闷,找个由头溜出来?那她是不是也可以一道走了? “吃多了,出来走走。”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问季宥临:“武安侯所在的平州与平阳郡王镇守的恒州相邻,二位又是旧识,想必世子也知道许多郡王的逸闻,不妨说说。” 季宥临温和一笑,“今岁暮春时曾随家父拜访平阳郡王,裴伯父领着一行人参观院子,院内恰好植着棵梨树,伯父在树下停驻脚步,殿下与郡主不妨猜猜,这树上结了什么果子?” 裴知绥再度来了兴致,又微恼他这关键处卖关子的行径,稍急道:“自然是梨子。” 季宥临摇摇头,眼中笑意不减,“不对,树上结了个三尺高的孩儿。” 平阳郡王未及不惑就勒马封王,娶妻多年方得一子,裴知绥一听,便知世子所见的是她那调皮顽劣的小堂弟。 季宥临继续说道:“那孩子不知犯了何错,本该受罚,却为了躲罚逃到这梨树上,藏身果叶间,下人们寻了数回也还是不出一语。饶是裴伯父再温厚的性子,也不由得起了怒,停在梨树下质问孩儿:‘你这猢狲还在胡闹到几时?莫要在贵客面前丢了脸面!’家父却乐见这场面,认为孩童便该是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那孩子扯着嗓子号:‘凭什么阿姐可以溜出去吃槐叶冷淘,我就不行?’裴伯父冷哼一声,‘有本事你便一辈子呆在树上,千万别下来,本王可欢喜你这好性情的孩儿,你一落地,本王必定亲自来迎!’” 裴知绥笑弯了腰,一手撑着石面,一手捂着肚子道:“叔父要说的必然是:‘待你下树,本王便亲自拿着藤条来迎!’” 季宥临笑着望见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打在她的面上,粉面霎时罩了一层绿光,瞧得人心情愉悦,小声道:“他说的不错......” 裴知绥笑着仰头话欲开口,就见沈偃默不作声地移到她身前,挡住那一片日影,“什么不错?” 季宥临并未察觉异样,继续道:“那孩儿继而大嚷:‘凭什么阿姐上树就能让父亲给抱下来,我上树便只能让父亲给打下来?父亲好偏的一颗心!’裴伯父冷笑道:‘你倒是好记性。’随后唤来几位下人,在树下置了炉子烤肉,肉香气混合着熏人的浓烟直冲树冠,孩儿被熏得两眼流泪,饥肠辘辘,这才不情不愿的下树,可下来后,裴伯父并未处置,吹了吹胡子便走了。” 裴知绥视线被挡,没好气地拱了拱沈偃的背,纹丝不动,她只好探出半颗头来,满面俏皮,“叔父只是嘴上厉害,心软得很,那树上如此多蚊虫,万一被咬坏了、摔坏了可得心疼。其实啊,原先我耍赖爬上树的那次,是叔父亲自将我抱下来,再去城外吃了团扇酥,方才平息一场风波。” 身前的人侧首瞥她一眼,道:“原是有郡主成事在前,方有郡王世子效仿在后。” 她悻悻地缩回脑袋,小声道:“这招对你也挺管用的。” 沈偃眉心一跳。 季宥临则笑着打趣道:“早听裴伯父说起郡主性情直爽,果真如此。” 这话说的,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转移话题道:“世子进京多日,可曾出府逛过?没有也无妨,这京中最出名的酒楼便是杏花楼,此间的乳酿鱼和单笼金乳酥皆是一绝,定要尝一尝,才不枉来京一趟!” 季宥临轻“咦”一声,问道:“郡主长居深宫,竟也对宫外的事物如此熟悉?” 她眼神顿时飘忽不定,倏地又来了精神,解释道:“表哥与晏表叔常常进宫给太后请安,每次都会同我讲些京中逸事,我虽在宫里,对宫外亦不陌生,表哥你说是吧。” 袖口忽地被一只爪子拉了拉,沈偃垂眸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抽出,淡淡道:“孤常在宫内外走动,听闻世子与晏三公子相熟,晏三行事随心,常有冒犯之处,还望世子多多包容。” 席间的晏三猛的打了个喷嚏:是谁在骂老子? 季宥临笑了笑,“我与晏三公子只是今日恰好一道进宫罢了,算不上相熟,殿下言重了。” 旋即一愣,太子几乎在筵席开始时才到的海棠苑,比他晚了半个时辰,竟然也知道他们一道进宫。 太子此人,恐怕不像外人所说的那般不问世事。 正说着,小径上出现了一位年纪稍长的太监,裴知绥一眼认出那是太后身边的刘公公。 刘公公上前见礼,便提醒他们出来的时辰有些久了,筵席即将散场,武安侯正等着世子回席。 太后遣刘公公来传话,言外之意是让裴知绥也跟着一起回去,可她一惯不喜那等严肃的场合,只说自己想四处转转再回宫。 刘公公不好阻拦,便带着季宥临先走了,池边只剩裴知绥和沈偃,其余的宫人都默默退到石径入口处。 她想起方才沈偃的见死不救,有些负气地坐回石面上,问出困扰她已久的疑惑:“表哥向来不喜这种筵席,为何今日来了?” 沈偃默默看了她一眼,她方才站着时并未察觉,此时视线矮了一截,目光落在他袖中白皙的指节上,这才看见他指间夹着一个小小的玩意。 他摊开掌心,是一只玉雕的小小狸奴,狸奴懒洋洋地端坐着,尾巴上扬,神情慵懒高傲,像极了它的主子。 裴知绥惊喜地大呼:“这是小七!表哥竟然将小七刻了出来。” 小七是长庆宫养的狸奴的名字。 她伸手接了过来,小小的玉件被沈偃握久了,不知不觉便同他掌心的温度一致,裴知绥拿着那枚暖玉一阵细瞧,越发觉得沈偃雕工了得,连小七的毛发和爪子都惟妙惟肖,她越瞧越欢喜。 她将‘小七’放在胸前,轻轻俯身笑道:“劳表哥费心,这枚玉件我很喜欢!” 沈偃垂眸盯着她露出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1. 第 11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亭子那头传来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娘娘,淑妃献的此计当真可行?毕竟如今陛下子嗣稀少,若是知道安嫔有孕,必定将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倘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 皇后打断她,“安嫔有孕之事瞒得极深,就连陛下也还未知晓。若非本宫提前买通了太医院的黄太医,也不能得知此事,倘若被人查出来,也是本宫那位蠢妹妹做的好事,牵连不到本宫。” 淑妃也姓宋,顶着皇后的堂妹的名头,加之年轻貌美,常得陛下宠幸,行事颇为跋扈。 她入宫数年迟迟未有身孕,眼瞧着晚入宫的的新人早她一步怀上龙裔,心中自然不悦,想方设法要除去安嫔腹中还未成形的胎儿。 裴知绥身子一僵,皇后此时端坐在湖心亭中,若邀嫔妃前来闲谈,必定要经过那道狭窄蜿蜒的小径,这湖看着虽不大,却足足有四尺深。 倘若安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上小径,稍不留神便会跌入湖中,未足月的胎儿不稳,湖水的寒气入体,这龙裔定是保不住的。 她正要退出假山去报信时,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惊呼。 声音不大,正好能飘到亭中二人的耳边。 她倏地回首,见沈偃面上风轻云淡,指了指右侧角落缩起的人影,裴知绥这才看见那里窝着个瑟瑟发抖的宫女。 她一步上前,蹲下捂住宫女的嘴,以防她再度惊扰那边的人,旋即附耳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 宫女抖得跟鹌鹑似的,犹豫着抬起她的掌心,颤着手指写下“安”字。 这是被安嫔身边的宫女偷听到了皇后与淑妃的计谋。 然而这宫女显然是个不经事的,听见不该听的便忍不住惊呼。 裴知绥附耳又问道:“你的主子现下在何处?给她报信去。” 宫女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她身后,她不明所以,忽地听见亭中人吩咐道:“雁六,去看看。” 又补充道:“处理干净。” 裴知绥浑身一震,低垂的眼眸微抬,对上沈偃考究的目光。 然而此时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皇后已经察觉到假山后有人,倘若发现是她和沈偃还好办,她们无凭无据,皇后不敢拿他们怎样。 一旦发现这位宫女,以宋皇后谨慎的性子,是一定会找机会灭口的。 宫廷禁苑,宫务皆由皇后负责,一个小小宫女死便死了。 思忖间,雁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离假山仅有咫尺的距离。 裴知绥环顾四周,恰好发现身后有一条狭小的过道,过道旁恰有一方巨石围成的容身之地,她想也没想就把身下的鹌鹑拽了过去。 顺手拉了一把沈偃。 宫女畏畏缩缩地蹲在裴知绥裙摆后方,整个人被她遮挡住,约莫是看出她的相护之意,宫女下意识抱紧了她的小腿。 裴知绥:…… 改日她定要拜访安嫔,瞧瞧是什么样的主子能教出这样胆小如鸡的奴婢。 雁六的脚步愈来愈近,裴知绥心中一凛,正思忖着如何应对,腰间不知何时覆上一只大手,将她往怀中一带,纤弱的身形被完全遮蔽,连带着脚边的小鹌鹑。 熟悉的冷松香气包裹着她,微诧地抬起头,两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她的心跳蓦地加快。 好在雁六并未走入小道,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便退出去,远远地朝皇后摇头。 听着脚步声渐远,沈偃倏地松开手臂,默默退出去,熟悉的气味骤然远离,倒让裴知绥心上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道似的。 她的脑子乱成一滩浆糊,不忘将宫女捞起,踮着步子回到原来的地方。 不料御花园那头隐约传来谈笑声,又有一行人缓缓朝湖心走来,宫女看了两眼便急出眼泪,来得正是她的主子与淑妃。 淑妃和善地挽着安嫔的手臂,有说有笑地朝湖边走去,直至看清湖心的贵人后,才远远地福身行礼。 皇后笑着招呼道:“今日真是巧,本宫大病刚愈,正想出来走走透口气,见这湖中景色雅致,刚坐下呢,两位妹妹就来了,来都来了,陪本宫一道赏景可好?” 宫人们皆知,淑妃与皇后虽有着堂姐妹的关系,却不大走动,如今主动相邀赏景,真是奇了。 安嫔个钝木头没想到这一层,笑着便要走入凉亭。 假山后的宫女一个箭步就要冲出去拉住她的主子,手腕忽地被拉住,方才她抱过的大腿轻轻扫了她一眼,淡声道:“莫动。” 沈偃从她的神情中看清楚她的意图,默了默,侧开身子给她让路。 小径路窄,湖中凉亭不大,淑妃与安嫔只身入内,原先的宫人们都候在湖边,一旁走出来一位年纪稍长的太监,目光在一众宫人面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安嫔带的那几位宫女身上。 “主子们赏景,你们几位去膳房取写果子来,免得主子挨饿。” 几位宫人面面相觑,碍于这位太监的地位高,不敢反驳,只得照他说的去做。 皇后等人的目光都落在湖边的宫人身上,并未注意到假山后不知不觉间窜出来一人。 “我说呢,怎么皇后娘娘连百花宴都缺席,原来是在此地赏景品果子呢,永嘉倒是好奇,到底是何等美景能让三位娘娘齐聚于此。” 开口时,她已行至湖边,离假山有一段距离,众人的注意力不在此,便也没看清她到底是从哪来的。 淑妃与安嫔刚踏上去往凉亭的小径,被裴知绥的话吓得连忙转头,前者心虚之余勉强地朝她笑了笑,“郡主也来了。” 皇后心中一凛,连忙看向身侧的雁六,得到和原先一样的答复后才安下心来。 裴知绥轻挽一礼,“见过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安嫔娘娘。” 见她客气行礼,皇后不疑有他,温和地笑笑,“阿檀快来,让舅母看看,是不是又瘦了些。”同时暗暗朝淑妃递了个眼神,示意她随机应变。 裴知绥忍住撕破她这副伪善嘴脸的冲动,同样踏上小径,看似毫无心机地凑到安嫔身后。 “娘娘说的果然不错,永嘉郡主瞧着是要瘦了些,许是前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2. 第 12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不远不近地跟在沈偃身后,直至出了御花园,身前的人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残阳似血,孤雁飞过高高的宫墙,停驻在某处宫殿的檐角上,四周静谧无声,裴知绥静静听着裙摆下方的滴水声。 沈偃忽然开口:“你是何时习的水?” 果然要问这个问题。 她幼时曾失足溺过一次水,此后便不大爱靠近有水的地方,后来又是如何通的水性?要从前世的一个冬日说起。 她清楚地记得,那是冬至的前一日,京城下了一场大雪,谢府后院的小湖结了层厚厚的冰,彼时谢云湛忙于羽林卫的事务,经常宿在外头,她本就喜静,撤了大半的下人,显得府邸里愈发空落落的。 瘫在屋子里实在闷得慌,裴知绥只身朝院子走去,连琇莹都没带。 踏出屋门几步,垂眸望见结冰的湖面上有一团阴影。她往前迈了几步,看清楚那是一只落了单的孤雁,不知何时受的伤沉入湖中,冰冷刺骨的湖水慢慢夺取它的生机,而后一场大雪将它冻在下面。 这让她想起了少时在宫墙内曾救起的那只奄奄一息的稚雁,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化它,悉心照料它翅膀上的伤,最后在梧桐树下放由它回归天际。 那只稚雁许是长大了,过了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停歇在树梢时被人打伤,再度落回墙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半晌又走出来,手里抄了把尖锤,猛地往冰面上凿去。 那个湖说小也不小,死雁被冻在湖中央,随着尖锤的一次次猛击,厚厚的冰层终于有了动静,裂缝从湖中心蔓延至湖边,像一朵绽放的冰花。 裴知绥不带情绪地继续凿着,直至冰面被凿出一个小洞,她伸手探入湖面将死雁捞了出来,像幼时一样把它捧在心窝温暖着,手中的小东西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想起屋子里有暖炉,便要往湖边走去,刚走一步,看似厚实的冰面倏地裂开,扑通一声人被拉入湖底。 下人们焦急地伸手拉她,她本想就这样沉入湖底,随她的至亲而去,猛地想起怀中还有一只孤雁,她要将它放到屋子里的火炉旁。 怀揣着这个念想,她扑腾了几下靠近冰面的断处,任由下人们将她拉上去。 她大病一场,之后便通了些许水性,那只孤雁却早早地死在寒冬前夜。 这一世的沈偃,并不知道这些。 裴知绥的唇抿成一条线,心里早就备好了应付的答案,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人,头发湿漉漉的,像一只水鬼。 沈偃弯了嘴角,“不愿说也无妨。” 顿了顿又问道:“谢云湛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想也不想便道:“我明日会去同舅舅商议给他派个羽林卫的闲差。” 沈偃垂眸看她:“为何?” “像他这样阴狠的人,一旦落在心思不正的人手里,就会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刀刃所指毫无定向,谁给的好处多就背向谁,将他拘在羽林卫,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他不经意地颔首,落日的余晖与下巴形成一道好看的弧度,裴知绥抬眸静静望着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光。 随后他赞赏道:“行事确有几分章法,只不过此事最好不要由你直接出面。” 裴知绥神情一顿,然后想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若由她提出要将谢云湛留在羽林卫,恐怕会让他心存妄念,以为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点了点头,“那便拜托表哥了。” 谈话间,身后来了一队行色匆匆的宫人,裴知绥顺着沈偃的视线回头望,正好瞧见了为首的琇莹与珠珞。 珠珞哭哭啼啼地小跑上来,抱住裴知绥号道:“主子啊!珠珞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裴知绥:……倒也不用这样咒我 着急归着急,琇莹将珠珞从裴知绥身上扒下来的同时不忘问道:“好端端的,您怎么会落水?您不是一向都不愿意靠近湖边么?” 裴知绥拍了拍她的肩,又指了指自己的身上湿透的衣衫,“回去说。” 三人朝沈偃行过礼后便离去,珠珞一路上都死死的粘着裴知绥,叽叽喳喳的问着这样那样的问题。 沈偃静静地目送她离去,眸底深处的寒意消融些许,不自觉捻了捻指尖,上面还停留着她的温度。 * 回宫后,裴知绥主动将来龙去脉同太后说明,太后久居深宫,最是明白后宫的那些腌臜事,罕见的没有责备她,只是吩咐人备了几大碗姜汤,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罢休。 次日,陛下的旨意便下来了,安嫔晋为妃位,身为罪魁祸首的淑妃虽未被降罪,也被禁足半月。 流水一般的赏赐送入昭阳殿,裴知绥看了两眼,挑了些中意的,便吩咐人将剩下的放入库房。 还没休养几日,长庆宫便来了位不速之客。 晏家三少爷晏柯被晏老国公提了进宫,送到了太后面前。 许久未见这位侄子,太后她老人家自然是许多话要说的,耳提面命地训斥了一个时辰后,晏三又生龙活虎地窜入昭阳殿。 此时裴知绥正曲着腿卧在美人榻上,读着不知谁寄的信,听见脚步声后,掀起眼皮扫了晏三一眼,目光再度回到信上。 “能人哉!外祖母的说话声大到连我都能听见,您听了这么久还能如此心情愉悦,实在佩服。” 晏三毫不客气地坐在她身旁,嘟囔道:“祖宗啊,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进宫一趟,还被老头揍一顿。” 裴知绥挑了挑眉,仍盯着那信,“你又做什么畜.生事了?” 晏三“哎”了几声,颇有些不忿,“这回可不关我事啊,是你找的香云坊那姑娘找上门来了,急着说要见你一面,口口声声说是我的姑奶奶,恰好被老头听见了,将我好生一顿痛揍!” 她愣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3. 第 13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实在有些好奇,季世子看上去老实乖巧,到底说了什么话激怒宋煜。 红袖想了想,解释道:“原来那几位贵公子对的是:‘江南宋梅占鳌头,不似柳枝只堪折。’这里头的宋梅约莫指的是定国公府吧,后头的柳枝我就不清楚了。旁人似乎称那位与众不同的公子为世子,世子道:宋梅开不过一季便败了,满城春色,却不及宫墙柳。” 此话一出,裴知绥和晏三皆是一默。 如今朝中众臣大多以定国公宋伯庸马首是瞻,宋氏一门盛宠不衰,宋皇后高居凤位,几乎无人再提起元后——柳皇后。 柳皇后诞下嫡长子后,陛下便立即将其封为太子,亲自教导,甚是宠爱。彼时朝纲稳固,外无强敌,皇帝一心沉浸在一家和乐融融的情景中。 然则天不遂人意,柳皇后于四年后诞下嫡三子时难产身亡,皇帝甚是思念柳皇后,为三皇子赐字偃。 偃,意为止,万般美好皆止于此。 皇帝对太子沈偃的厌恶,便是从那时开始的。 季宥临听出了旁人对宋氏的恭维,暗喻太子体弱无能,随即反击道:满城的权贵,不及太子地位尊崇,是以激怒了宋煜。 红袖只听了个大概,以为太后有意为这位世子和郡主赐婚,裴知绥既然与永嘉郡主有关联,必定也会关心未来的郡马爷,这才去晏国公跑一趟传话。 裴知绥的目光在红袖面上停留许久,问道:“你要见我,为的是旁的事吧。” 这样的小事,托晏三递个信便是了,不至于非要见一面。 红袖的心思被拆穿,顿时有些窘迫,头垂得低低的,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裴知绥又道:“上回你帮了我,没有泄露我的身份,这次又特意报信,我欠你个人情,你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红袖这才慢慢开口:“姑……公子猜的不错,我确实遇到了些麻烦,左右挣扎无门,想请公子帮忙。” 她放下茶盏,抬眸盯着红袖。 “前几日南园的姐姐们吃坏了肚子,对外宣称不见客,恰好梁王府上来人,要来香云坊挑姑娘服侍老王爷,我等虽、虽身份卑贱,却也听说过梁老王爷的手段,多少姑娘进了府就再也出不来,不然……就是被抬出来的。” 裴知绥蹙着眉看向晏三,后者确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红袖继续道:“我本不在名单上,奈何单子上的姐妹们接二连三地染了病,假母便抓我去凑数。人人对此事避之不及,哭着喊着求假母划去自己的名字,都……不成。” 说着说着,她便红了眼眶,鼻子一抽,桌上几滴水渍晕开。 晏三最见不得女子落泪,伸手递了张帕子,道:“梁老王爷早年丧妻,满京城中独属他最不懂得怜惜姑娘,后半夜的王府里常传出怨鬼哀嚎,这样的差事,确实去不得。” 红袖接过帕子,抽泣着道:“谢过公子。” 旋即转眸看向裴知绥,“我等不过是贱命一条,却也想死的常快些,方才对得起这些年的苟延残喘。若公子能解我此番危难,红袖必定舍命相报!” 裴知绥迟迟不开口,晏三盯了她半天,慢悠悠开口道:“左右不过是赎个身的事情,这些银两你拿去,若你假母不肯放人,便把我的名号搬出来。” 那日红袖在晏国公府亲眼目睹了晏三是如何被晏老国公痛揍的,也就明白了眼前的公子就是京城里名声颇差,却被香云坊姐妹称为‘大善人’的晏家三公子。 裴知绥突然开口打断:“不成。” 红袖刚燃起的希望猛地被浇灭,怔怔地望着她,果然,这条路也行不通么。 却听她解释道:“晏三,你糊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将红袖赎了身,香云坊定会派其他姑娘去伺候梁老王爷,香云坊上下几百位姑娘,难不成你要一一替人赎身?” 晏三伸手摸钱袋的动作停滞,愣了一下,凭借着相识数年的本能问道:“你别告诉我,你打上梁老王爷的主意了?” “啊,不是。”裴知绥笑了笑,“是梁王府。” 红袖一脸蒙圈地盯着这俩人,不明所以。 裴知绥垂眸望向楼下,问了句:“你家车夫,可都布置妥当了?” 晏三“哦”了一声,想起来方才路上,裴知绥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要让他的车夫准备一摊子鱼,备在茶楼后头。 “方才我瞧了瞧,已经备好了,你这又是搞哪一出?” 裴知绥端起茶盏,小口饮茶,目光一直落在街道上,漫不经心道:“别着急。” 他与这祖宗从小就一起闹天闹地,最是清楚这祖宗干坏事的前缀,例如她此刻的眉梢微挑,耐下性子等待之时,便是她要整蛊人的时候。 他不由得心生好奇,骨子里闹腾的本能被激发,同样专注地盯着楼下的街道。 红袖挑的茶楼位置虽有些偏,可道路尽头仍有几家商铺,街道上来往的人虽少,却也有几辆马车经过。 逐渐的,晏三的耐心被耗尽,破不耐烦地用指尖敲着脑袋,偏这祖宗卖关子,不肯告诉他,他只能继续等下去,默默数着经过的马车数量。 终于,在第五辆马车出现时,一动不动的裴知绥突然眨了眨眼,朝楼下的车夫招了招手,车夫回了个坚定的眼神,随即握着盛满生鱼的独轮车冲了出去。 “吁——” 马车上的车夫紧握缰绳,尽力安抚下受惊的马儿,马儿高悬的蹄子猛地踢向冲出来的小车,车上的浅抱桶咕噜噜地翻滚下来,桶里的生鱼连带着污水流淌在地上,鱼尾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 街道上顿时被一股鱼腥味包围,就连在二楼看戏的三人也能闻见。 马车上的车夫大声骂道:“没长眼啊!定国公府的马车都不认得!想死是不是?” 晏三的目光落在车顶的华盖上,确实是定国公府的马车。 裴知绥的目光锁在车帘上,而后车夫朝车里说了几句,两道人影缓缓从车内走下来。 先下来的那位身着绛色襦裙,十分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4. 第 14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褚居墨刚要拒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定国公府真是财大气粗,在朝堂上作威作福还不够,还要把手伸到褚大人的私事上。” 宋琳琅当即变了脸色,看见嘲讽之人是晏柯后,面上的怒色又盛几分。 “我当是谁,原来是名扬京城的晏三公子。”她鄙夷地打量他一番,“自己的名声都成那样了,还有闲情雅致来管我定国公府的事,这满京城的名门闺秀,有哪个瞧得上你?” 褚居墨眉心拧得更紧了,“宋姑娘慎言。” 晏三和裴知绥一样,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当即回击道:“我名声臭我认,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人家褚大人都拒绝你多少次了,还上赶着往上贴呢,这就是你定国公府的家教?” 褚居墨叹了口气,“晏公子也少说两句吧,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少不得传出去几句风言风语。” 柜台旁侧倚着的闻掌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这俩人在自己店里闹起来,他似乎并不太介意是否会因此搅了自己的生意,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包瓜子磕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位一言未发、埋首装作研究石子的公子身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块石头只是他在河里随手捡的。 闻迟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朝那头喊了一句,“那位公子研究了许久,可是这块石子有何不妥?” 宋琳琅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裴知绥身上,似乎对这位从未露过脸的公子很是好奇。 毕竟她们方才说了这么多,难免被有心人听了去。 裴知绥的后背倏地绷紧,她以往溜出宫玩都会尽量避开熟人,以免被人认出来,这里除了晏三,就只有宋琳琅在宫里见过她的真面目。 可是宋琳琅揪着她不放,“这是谁家的公子?怎的偷听人说话?” 晏三也开始紧张起来,侧首瞄了裴知绥一眼,用眼神问她是否要逃,刚要拽着她往外跑,就看见她随手抓起一副兽首面具,从容地转过身来。 “闻老板,不知这幅面具怎么卖?” 一旁的宋琳琅被她全然无视,刚熄了半截的怒火又窜起来,指着鼻子骂道:“遮遮掩掩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果真同晏三是一丘之貉,还有那个裴知绥,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兽首面具下的脸霎时凝了一层冰霜。 宋琳琅对晏三这样不客气,其中也有裴知绥的缘故,幼时宋琳琅随国公夫人进宫赴宴,见裴知绥孤零零一人在湖边发愣,上前奚落过几句,就被裴知绥毫不留情地摁进湖里,国公夫人赶到时,宋琳琅已丢了半条命。 这件事给她留下了阴影,长大后她便不敢随意招惹裴知绥,只能在与其交好的晏三身上找找茬。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方才痛骂的人,就是那位祖宗。 但裴知绥今日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宋姑娘气性真大,竟能直呼郡主名讳,若我没记错的话,那位郡主可是养在太后娘娘膝下的。” 或许是回想起幼年被裴知绥下黑手的经历,宋琳琅出乎意料地闭上嘴,狠狠地剐了对面二人一眼,旋即扭扭捏捏地朝褚居墨道歉。 “琳琅口出狂言,让文远哥哥见笑了,改日我让兄长送些字画到你府上,必定比这古琅斋的要好!” 柜台后的闻远轻嗤了声。 褚居墨微微颔首,“宋姑娘心意,褚某心领了,字画就不必了,二位姑娘想来也逛累了,早些回府歇息吧。” 宋琳琅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去,一脚刚踏出门外,就听见裴知绥不咸不淡的补了句。 “定国公府当真奇怪,宋三姑娘跋扈张扬,这位宋姑娘则端庄娴静,从头到尾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也不曾偏袒嫡姐。” 晏三点头附和道:“就如同我与兄长一般。” 宋琳琅当即就炸了,碍于褚居墨在场,不好再对晏三发作,最终也只是冷哼一声,“果然是那贱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养也养不熟,等我回去禀明爹,看爹怎么罚你。” 直至那道绛色身影踏上马车,宋依斐也还保持着原先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似是早已习惯了这般奚落,看了裴知绥一眼后便也上了马车。 裴知绥忽然觉得王奂的情报有些不准。 王奂信里道,这位宋四姑娘乃是定国公的私生女,因生母身份卑微,一出世就被赶到河县庄子上住,将要及笄时才被接回来。 又道,宋四姑娘与谢云湛青梅竹马,年少定情,宋依斐还替他出了打点关系的那袋金子,心机深沉,一心想着攀龙附凤。 定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去,古琅斋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褚居墨对着裴知绥与晏三长揖一礼,带着浓浓的书生气说道:“此事皆因褚某而起,给二位添麻烦了。” 裴知绥客客气气地回礼,“褚大人说的哪里的话,姑娘家的小打小闹,我等并未放在心上。” 又想起什么,突兀道:“褚大人新中探花,拜监察御史,日后自然是平步青云,仕途顺遂,然则朝堂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过刚易折的道理,褚大人想来也知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褚居墨是最摸不清头脑的那个,一向玩世不恭的晏三似懂非懂地朝闻掌柜递了个眼神,一时之间,三人的表情都值得玩味。 这回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裴知绥突然想起一件与褚居墨有关的事。 此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无非就是前世褚居墨上了一道折子参中书官吏欺瞒伪造度牒一案,又不知为何得罪了宋煜,恰逢工部提出整修黄河,褚居墨被陛下钦指负责此事,宋煜等人寻了空子,陷害他入狱。 裴知绥本不欲干涉,前世褚居墨虽被陷害入狱,最后却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被放了出来,沉冤得雪,就算没有她的提醒,褚居墨多半也能度过此劫。 转念一想,倘若她提醒了,便能让褚居墨少吃些苦头,未尝不可。 摸不清头脑的那个怔愣一下,倏尔一笑,“多谢姑娘提醒,褚某往后会多多注意。” 晏三“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裴知绥同样很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5. 第 15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杏花楼虽是京城内最大的酒楼,内里装潢布置却十分精巧,园中亭榭楼阁极其雅致,假山左侧的牡丹丛后掩着一道木门,里头俨然是个小小包间。 算上前世,裴知绥已有足足三年未曾踏入杏花楼,对那道乳酿鱼垂涎三分,菜刚端上来时,她直勾勾地盯着冒着热气的鱼。 一旁的晏三忍不住挪揄道:“你这是在宫里闷久了,连杏花楼的味道都忘了?我记得元宵后才带你来过一趟,这就又惦记上了?” 裴知绥忍不住白他一眼,晏三嘴里的元宵后同她的整整隔了三年,三年没出过府,自然是惦记的。 筷子夹起一块鲜嫩的鱼肉,挂了几滴乳白浓厚的汤汁,入口醇香鲜甜,裴知绥忍不住多夹了几块。 若是珠珞和琇莹在此,恐怕下巴都要掉到地上,错愕的看着自家主子放着宫里珍馐美味不吃,专程溜出宫品尝这道民间菜肴。 红袖送了东西就立马折返,落座时,面上还带着些许疑惑:“姑娘出手阔绰,可闻老板当真会信守承诺,不把姑娘的事情往外说么?” 裴知绥刚夹了块鱼肉,细细咀嚼着,半晌后咽下,抬眸道:“闻老板是个聪明人,瞧宋琳琅这架势,约莫已经在古琅斋堵了好几回了,却被一点风声都未往外传。定国公府威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闻老板也不愿掺合进这些权贵斗争中。” 这话若被闻迟听见,做梦都要笑醒。 他不止掺和了,还在暗中搅局。 就在他们谈话的间隙,假山那头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晏三怕吵到这祖宗,又勾起她那暴脾气,搅进什么事端里,抬手便要将木门关上,门掩上小半时,他蓦地停下动作,微眯着眼朝那头望去。 裴知绥正专心地饮着鱼汤,就听见他小声“咦”了下,“你看,那人是不是宋煜啊?” 闻言,她头也不抬,“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记得他长什么样。” 那厮又盯了半晌,才确认下来,“确实是宋煜,像是与店小二起了争执。哟,还准备动手打人!” 她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砰”的把门关上了。 晏三擦了擦鼻尖的木屑灰尘,提醒道:“落汤里了。”裴知绥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 那厮又从窗边探看,而后“呀”了一声,“你方才关门力道太大,把那小子惹来了。” 顿了顿补充一句,“他看上去火气很大。” 巧了,这祖宗的火气也很大,因为她的好兴致被搅和了。 木门外响起了三声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见里头三人没回应,外头的人似有些不耐烦,刚要开口,就听见里头的人嚷了句:“谁啊?催命似的敲,吵着小爷耳朵了!” 宋煜的随从们:……方才你们关门那么大声怎么不说? 宋煜阴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方才本世子教训下人,你将门关得这么响,是对我有意见?” 得,这俩兄妹都是一个德性,难缠不讲理。 晏三刚要说话,就听见裴知绥嗓音冷淡地开口:“是啊。” 宋煜忍无可忍,一脚把门踹开,面露凶光地盯着里头三人,扫视一圈后,将目光聚集在眼熟的晏三身上。 “又是你?”方才宋琳琅回府告状,宋煜听了个大概,刚出门又遇上,霎时摆出了要替妹妹出气的架势。 裴知绥看向一旁畏畏缩缩的店小二,刚刚敲门的估计就是他,他的左眼和嘴角红肿,脸颊还有鲜红的巴掌印,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又扫了一眼宋煜的袍子,发现袍子上沾了一滩淡黄色的污渍,像是刚泼上的,顿时明白了来龙去脉。 她本不欲再招惹宋家的人,奈何麻烦总是自己找上门,与其缩着,倒不如出出气。 更何况,她早晚都会对上定国公府。 于是嗓音中带了些寒意,冷冷地看着宋煜,“宋世子好大的架势,不仅当众打人,还管上旁人的闲事,杏花楼是你们家开的不成?” 事情越闹越大,杏花楼的掌柜听见消息便赶了过来,听了遍来龙去脉后,看了看宋煜,又看了眼晏三,心想两个贵公子,哪头都得罪不得。 于是朝缩着的店小二呵斥道:“怎么做事的?冲撞了两位贵人,还不跪下赔罪?!” 店小二颤抖着跪下,又狠狠朝宋煜磕了几个头,后者不为所动,只是嫌恶地一脚踢开,阴森森地盯着裴知绥,“你想替他出头?” 裴知绥直直对上他的眼神,眸子里毫无畏惧。 他又道:“我这身蜀锦可是陛下亲赐的,玷污御赐之物,论罪当诛。但若你替他磕这个头,本世子或许可以饶他一命。” 店小二听见“御赐”二字,腿早就软了,瘫在地上祈求般望着裴知绥。 晏三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嘴角抽搐。陛下不过是赐了他家几段蜀锦罢了,身边这祖宗浑身上下都是御赐的,甩根头发丝也比他强,竟敢让她磕头,九五至尊那位都没让她磕过几次。 况且,你爹还在想方设法让你尚郡主呢。 裴知绥并未将他放在眼中,自顾自地将地上的小二拉起来,“一段蜀锦就能取人性命,宋世子眼里真是半点王法都无。” 宋煜冷呵一声,“在这京城里,我宋家就是王法。来人!把他给我摁住,他不肯跪,就逼他跪!” 她微眯了眯眼,周身不经意流露出久居高位的威仪,淡声开口:“谁敢?” 宋煜的随从们不自觉被她的气势唬住,犹豫不前。 晏三起身挡在她身前,平日里虽不着调,但遇着事时却十分可靠,这也是裴知绥愿意跟他玩的原因。 谁也别想碰这祖宗一根头发丝! 气氛紧张到极点时,忽然有一道声音从假山后响起,嗓音冷冷淡淡的。 “都闹够了吗?” 沈偃的话像是山涧清泉,不急不慢地冲刷掉众人的怒气,逐渐冷静下来。 宋煜再嚣张,也不敢在太子面前造次。 觉察那道清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宋煜略弯下身子行礼,“见过太子殿下。”再一回头时,就看见屋内俩人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躲进了角落处。 他不好继续发作,幽幽地看着掌柜,“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好生管管手底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6. 第 16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街上的暑气顺着帘子缝隙钻入马车内,裴知绥微蹙着眉,开始觉着今日这身打扮有些碍事。 马车内算不上宽敞,沈偃坐在一侧,裴知绥坐在另一侧的角落处,半阖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她突然睁开眼,问道:“表哥一直盯着我作甚?” 沈偃一愣,旋即风轻云淡道:“孤是在想,若是被傅中书看见你这身打扮,会如何教训你?” 她脑子里莫名出现了傅中书那张严肃的脸,顿时后背发寒,身上仅剩的一丝暑气被驱散干净,她换了个姿势端坐着,像在思忖什么。 许久后才开口。“待会儿表哥先把马车停在街上,你先入府拜谒,我稍后就到。” 沈偃霎时就猜到她要做什么,罕见地没有制止,只是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那块玉佩,你一直随身带着?” 她抬眸对上他考究的眼神,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去岁及笄时,沈偃送她一块羊脂玉佩作及笄礼,佩呈镂空环形,上刻双卷云纹,玉质温润细腻,她一直戴在身上。 前世她将玉佩摔碎,找了巧匠费尽心力修复,却也还是留下了裂纹,可如今的玉佩完好无损,她记忆恍惚之时,会下意识抚摸那枚玉佩,试图说服自己前世景象只是一场噩梦。 沈偃目光沉沉地盯着她,没再说什么。 车夫照裴知绥的意思将马车停在后门,待她下车后,再马不停蹄地往正门赶。 裴知绥穿过一道蜿蜒幽静的小巷,右侧距离傅府后院仅有一墙之隔,另一侧的宅子大多空置着,或许是前朝哪位没落的王侯贵族曾住过的宅邸。 她耐着性子往巷子深处走去,原本高悬的烈日如今斜斜挂在半空,天光和煦,她抬着头微眯着眼,看见了那棵探出墙外的海棠树。 她三两下顺着墙面的凹陷往树上爬,飘飘然坐在树梢上,此处视野开阔,不仅能将傅府后院尽收眼底,还能隐约瞧见前院的动静。 傅中书深色的袍子一闪而过,紧接着府门大开,迎了某位贵客入府。 枝头的不知名雀鸟被她惊扰,不悦地叫了几声,朝檐角悬着的铜铃飞去,裴知绥盯着鸟看了一会,随后朝窗边掷了颗石子。 石子落在窗棂边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屋里并无动静。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第四课……直至扔到第十一颗的时候,屋内的人终于忍不住推开窗棂,朝树梢上低声怨道:“你能不能走一回正门?再来多几次,我魂都要被你吓没了。” 裴知绥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院子内,眼角弯弯地走到窗前,朝她身后望了一眼,打趣道:“我就知道,你迟迟不应,肯定就是在做这事儿。” 傅青棠略有些心虚地收起书案上的纸张,一沓沓摞好,压在几本书下面,又回头打量裴知绥一番。 “又是溜出宫的?干了什么坏事,要往我这躲。” 她尴尬屈指蹭了蹭鼻尖,嗓音飘忽不定,“也、也就是和宋家兄妹对上了,吵了一会儿……又被沈偃抓到了。” 傅青棠了然,“今日父亲确实邀了太子殿下来府上议事,说到这个,我清晨刚收到了皇后娘娘递的帖子,说是要在三日后召开马球会,邀各家贵女公子出席,你知道这事吧?” “好像,有印象吧……但我原没打算去。” 傅青棠疑惑道:“你平日里不是最爱凑热闹了吗,怎么这次不去了?” 裴知绥虚倚在半开的窗户上,半阖着眸子盯着地面上某一点,瞧不清神情:“皇后这次,估计是要给沈偃选太子妃。” 傅青棠思忖着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要选哪家千金。” 前世的皇后确实为沈偃定下了一位太子妃,只可惜,沈偃还未娶妻便领兵出征了,徒留太子妃独守东宫。 今晨在茶楼听晏三介绍宋依斐时,裴知绥才想起来,前世的皇后为了巩固宋氏一门在朝中的地位,将自己的亲侄女许配给沈偃,侄女在家中排行第四,正是宋依斐。 裴知绥的面上罩了层阴翳,若不是她死过一次,怕是也会被蒙在鼓里。 宋依斐和谢云湛年少定情,即便被选作太子妃,也不妨碍这俩人私下传情。 这样的人,怎配得上沈偃? 她原没打算去,可转念一想,还是要提醒一下沈偃,莫要被宋家拿捏了。 残阳斜挂在屋檐上方,海棠树影在窗棂上摇曳,檐角上不知名的雀鸟扑扇着翅膀飞回树上。 少有的安静让傅青棠突然有些不适应,她推了推裴知绥的肩膀,笑道:“你这眉毛都拧成一团了,想什么呢?选哪家姑娘作太子妃,都与我们无甚干系,横竖落不到你头上,且安心罢!” 裴知绥的眉心依旧蹙着。 此话一出,傅青棠顿时有些后悔,若是被外人听去,少不得议论一番其中内情。幸而这是在她家后院,只有她们二人,并无第三人听见。 窗棂上的树影忽然厚重几分,她疑惑地朝那边望去,猛地发现海棠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俩人! 方才那番话,他们估计全听见了。 傅青棠想一头撞死。 她僵硬地戳了戳裴知绥,“你有没有想好以后埋哪?” “嗯?”裴知绥抬眼看她,理所当然道:“跟我爹娘葬在一处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青棠欲哭无泪,“你回头看看,对,就是那棵海棠树下,你看看我爹是不是已经抄起扫帚了——” 窗前哪里还有裴知绥的身影?连带着海棠树下也空无一人。 随后,傅府上空盘旋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后院一直蔓延到前厅。 下人们一脸惊诧地望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公子’,一路惨叫着狂奔,一向沉稳严肃的傅中书拿着扫帚在后头追,还有位风光霁月的公子在旁侧煽风点火,自家的姑娘则提着裙摆在后头边追边劝。 傅中书曾当过裴知绥的教书先生,书背不下来时,手板也打过,现下抄起扫帚更是得心应手。 虽不敢真的打下去,可有了沈偃的助威,吓唬吓唬她也是可以的。 一时之间,傅府上下被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傅中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7. 第 17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马车内突然陷入沉默,她将帕子握在手里,指尖揪了揪边角,绣有花样的一角垂在腕间。 犹豫许久,她才开口: “我方才——” “你方才——” 两道嗓音突兀地撞在一起,闻言相视一笑。 她缓了缓,慢声道:“我方才,不是有意要议论表哥的婚事,只是前几日在假山后你也听见了,宋皇后居心不正,若是让她替你挑选太子妃的人选,难免参杂私心。这一点,表哥应该也知道吧。” 沈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沉入湖底,寂静无声。 她等了好一会,几乎都要以为他不会回应了,却忽然听见他轻轻“嗯”一声,似是默认。 裴知绥打好的腹稿突然就说不出口。 半晌,沈偃嘴唇翁张,像是要说什么,马车陡然停下,帘子被风掀起一角,他从缝隙里看见了郡王府的匾额。 于是改口道:“到了。” “嗯?”裴知绥有些惊诧,“我以为你要逮我回宫呢。” 沈偃话语一顿,挑眉道:“裴叔父要回京了,你不知道?” 华阳长公主是沈偃的姑母,因此也唤裴家两位叔伯为叔父,只是将裴长恭称为郡王爷,现下这声裴叔父,指的自然是在外地经商的裴长肃。 裴知绥喜出望外:“三叔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偃伸手将帕子抽出来,免得被她绞成破布,“今早的消息,那时候你已经出宫了。” 她悻悻地闭上嘴。 刚起身准备下车,就听见他开口唤她。 “永嘉。” 许是太久没被正经地喊过封号,她愣了一下,回头看他。 他的目光依旧深沉,似是一潭沉寂了十数年的孤池,横隔着许多错综复杂的事物,静静地望着她。 “为什么不能是你?” 裴知绥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心中不知哪块空了,怔怔地发问:“什么是我?” 沈偃默了默,收起目光,转头看向另一侧,“无事,你去吧。” 她半只脚踏进裴府时,才想起来沈偃说的是什么。 那时傅青棠曾说:横竖不是你,且安心罢。 而他问:为什么不能是她? 为什么太子妃不能是她? 她的心跳倏地加快,像是有人在心头猛敲,她不知所措地呆滞在原地。 再回头,东宫的马车已经驶去。 她忽然想起妆奁暗层里的东西,大多都是些小物件,玉雕的狸奴、花枝、弯月……还有一把嵌玉的匕首和腰间的玉佩。 这些细碎零散的物件,被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细细雕磨,最后被人随手送出,安安静静地呆在妆奁底下,如它们的主人一般,沉默无言。 她的性子大大咧咧,从未将这些零零碎碎的心思放在心上,亦或是只留心片刻,随手挂在身上,一挂就是三年。 那一夜,裴知绥少有地做了个长梦。 那是在长庆宫的廊上,冰冰凉凉的雨水顺着檐角的风铃往落,斜雨打在她小小的脸上,她闭了闭眼,心情很差。 长庆宫上下皆知,小郡主最讨厌雨天,一旦气候潮湿起来,宫人们便早早地拿出火盆来,烘散昭阳殿的湿气。 殿外的大雨滂沱,小郡主踏出暖烘烘的昭阳殿,罕见地问了句,“今日是谁来给外祖母请安?” 彼时珠珞和琇莹还未派到她身边服侍,她的身侧站着位年纪稍长的宫人,应道:“回郡主,今日皇后娘娘带着六皇子与三皇子来请安。” 裴知绥窝在年仅四岁的自己身上,因着身子短,她的视线只能落在廊柱的底端,让她十分不适应。 幼时的裴知绥与长大后不同,未长开的眉眼处笼罩着浓浓的阴翳,脾气很差,宫人们都很怕她。 小郡主“哦”了一声,努力仰起头朝正殿的方向望去,那边隐隐有谈笑声,可她不大愿意凑这热闹。 突然,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廊上几位宫人闻声往殿中赶去,随后捧着几块碎玉出来,裴知绥探头看了两眼,认出来那是摆在正殿博古架上的龙纹玉璧,外祖母十分喜欢,每日都看几眼。 也不知是谁打碎的。 梦里的记忆本就模糊,加上这是十来年前发生的事情,她也不记得是谁打碎的,又受了什么罚。 于是她伸出短腿,冷冷淡淡地走回昭阳殿。 厚厚的云层中惊雷乍响,裴知绥颇不耐烦地往天边看了几眼,小小的眉头紧蹙着,这样肃杀的神情出现在奶乎乎的小团子面上,显得有些怪异。 目光收回时,她瞥见院子内跪了一个人。 雨下得这样大,还被罚跪在殿外的,无疑就是打碎那方玉璧的罪魁祸首,外祖母欢喜那块玉璧,却被他打碎了,活该受罚。 她将小手挨近火盆,掌心暖烘烘的,不自觉联想到外头潮湿冰冷的雨水。 昭阳殿内一个宫人也没有,也许都去忙别的。 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中,裴知绥忽然想起为何平素温和的外祖母会罚人跪在雨中。 那块玉璧,是母亲送的。 小小的郡主不知道哪来的愁意,长长地叹了口气,抱起比自己还要高些的油纸伞,踏出昭阳殿。 她撑着伞一步步走到那人身侧,两只短手艰难地抓着伞柄,遮挡住那人身上的雨水。 闷雷声和雨声忽地离远了些,被隔绝在近处,年仅九岁的沈偃倔强地挺直腰板,平视着短手短腿的裴知绥。 他用稚气未脱的声音淡淡道:“不用你管。” 小郡主上下打量他一番,忽然发现这人跪下来跟自己站直的高度是一样的,不自觉有些愠怒,奶声奶气地发起火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本郡主好心好意给你撑伞,你还不领情!你打碎了我阿娘送的玉璧,活该你跪着!” 沈偃冷眼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不是我打碎的。” 而后默了半晌,她方才说她阿娘……原来是姑母的小郡主。 他的嗓音不自觉软了下来,好声好气地劝道:“皇祖母罚我,我跪着便是了,你别淋湿了自己。” 偏生裴知绥是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8. 第 18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翌日清晨,裴知绥望着铜镜中面色惨淡的人儿,无奈地撇了撇嘴。 昨夜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再钻回被窝时,就怎么也睡不着了,睁大眼睛熬鹰似的撑过下半夜。 金梳沿着如瀑般的青丝滑落,侍女不禁感慨:“郡主的青丝柔顺如瀑,日后定能许个好夫婿。” 话一说完,她莫名感受到一阵寒意。 裴知绥素指微蜷,似有若无地敲打着妆奁,喃喃道:“是么……” 檀木雕花窗敞开着,隐约映出古槐树的影子,院子内打扫的下人们交头接耳的声音传进屋内。 “奇怪了?怎的西面的墙上落了几块砖,难不成是年久失修,松动了?” “那得赶紧禀明夫人才是。” “对对对。” 裴知绥身后梳洗的侍女轻“咦”了声,“西面的墙不是年前才整修过么……” 她淡淡往那个方向扫了一眼,并未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 裴长肃刚及弱冠便开始四处云游,见识广了,不知不觉间便发现了商机,将蜀锦倒腾到江南一带售卖,印上高雅精致的纹样,颇受江南贵女们的喜爱。 他此番回京,同样带了许多华美的布样和其他的新鲜玩意。 小儿子裴显对他带回来的东西更感兴趣,刚一进门便一头扎进箱子里,裴长肃拿他没办法,只得笑呵呵地讨好自家夫人。 他小心翼翼地拽了拽李氏的袖子,讨好道:“夫人,我给你也带了好些名贵绸缎,不去看看么?” 李氏粉面佯怒道:“你数数,上次回京是什么时候,三年前!真把我们孤儿寡母扔京里不管不顾、自生自灭啊?” 裴长肃小声反驳,“我每次叫你随我去江南,你也不应嘛……” 一说起这个,李氏就更气了,随手朝门口的方向一指,“大哥一家驻守边疆不得轻易回京,二哥夫妇已经……罢了,若连我们也走了,叫阿檀怎么办?” 刚进门的裴知绥一愣,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滞在原地。 屋内的二人还没发现她。 裴长肃心虚地低下头,似乎在反思着。 门边传来一声轻笑,“三叔这是怎么了,刚回家就垂头丧气的?” 裴长肃夫妇诧异地转过头,就看见裴知绥一脸漫不经心,像是没听见他们方才的对话。 他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从哪里捧出来几段白烟簇雪的缭绫,温和地笑道:“三叔是在向你三婶讨教,京城的姑娘都喜欢什么样式的丝绸。阿檀你看,这缭绫的花样喜不喜欢?喜欢的话我下午便找人来量体裁衣。” 缭绫上织有数十只势如飞起的仙鹤,口衔草花,确实是裴知绥喜欢的纹样。 她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三叔,我很喜欢。” 李氏也笑眯眯的,“过两日皇后娘娘开马球会,阿檀你就穿这个去吧,时下京城还未兴起这样的样式,恰好在贵女公子面前露露脸。” 裴知绥淡笑着应下,坐在一旁静静听着裴长肃讲起江南趣闻。 比起三叔,她跟三婶更为亲近,许是三叔常年不回京的缘故,她心中虽欢喜,却也没到欢欣雀跃的程度。 她听着听着就有些出神,只因外祖母曾同她说起过,她的父亲裴长休与三叔裴长肃长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处,都有着当年祖父的影子。 昭阳殿里挂着爹娘的画像,她未满一岁便失去双亲,幼时常盯着那副画像发愣。 眼前的三叔确实同父亲有些相似。 但裴长肃的话一下子将她从神游的状态中拽出,她在脑中回忆着方才他说的话,突兀地问了句:“三叔,你方才说去岁黄河水患,陛下要派人整修黄河?” 裴长肃“哎”了一声,“是啊,我上京路上途经黄河,听着河道上的纤夫说的。近几年天灾频频,若是二哥还在……” 李氏听着话茬不对,连忙掐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再往下说了。 裴知绥却笑了,“三叔三婶不必忧心,阿檀喜欢听你们说父亲的事。”毕竟她脑海中连父母的面容都不记得,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他们的模样。 但裴长肃没往下讲,只说他二哥不愧为一代贤相,对于治理水患颇有心得。 她又扯回原来的问题上,“三叔可有打听到,陛下派谁去整修黄河?” 裴长肃:“自是工部负责的,只不过陛下另派了位书生监察,叫什么我忘了,听说刚中的探花郎。” 裴知绥脑子嗡了一声,前世里整修黄河明明是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为何提前了这么多? 她一时顾不得太多,说了句要出门便起身离开,李氏追了几步,“哎!去哪呢?还得量体裁衣呢!” 裴知绥摆了摆手,“三婶找往日的老裁缝做便是了。” 裴长肃夫妇失笑道:“这孩子……” 身后的裴显忽然从奇珍异宝中探出头来,问了句,“阿姐是不是要去做大事?” 裴长肃:“显儿此话何意?” 裴显一本正经道:“每回阿姐急匆匆出府,都是要去办大事的。” 李氏纠正他,“非也,你阿姐是去闯大祸的。” 裴长肃:……这还是我那个乖巧懂事的侄女么? * 夜静更阑时,梁王府后院的粗壮古树上,无声立着两抹黑影。 王府的下人们刻意放轻了步子,低垂着头走过,没往高处望过一眼。 身量高一些的黑影疑惑道:“咦,梁王府好生古怪,这些下人动静轻得跟鬼影似的,半点活人气都无。” 矮一些的黑影抬了抬下巴,嗓音清脆:“那边灯火亮些,过去看看。” 正如晏三所言,梁王府上下的侍人行为举止中都透着怪异,像是不想惊动什么人、也不想听见什么动静似的,装聋扮瞎,非不得已不出声。 裴知绥和晏三屈身藏在寝殿前的水缸旁,此处仅有一名侍卫守着,其他的下人都被打发出去。 正值夜半时分,那名侍卫的眼皮耷拉着,随时准备睡过去。 寝殿内的灯火依旧通明,裴知绥让晏三在前面盯着,自己则趁着侍卫犯困打哈欠的间隙蹿到殿旁的窗户边上。 槛窗开了条不大不小的缝,恰好能将殿内四处尽收眼底,寝殿另一侧置了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19. 第 19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她盯着阿菱脸颊上还没来得及擦的泪渍,叹了气,“王爷今夜又犯病了?” 极力掩盖的事情被揭穿,阿菱先是一愣,半是咕哝道:“不算吧,前半夜还好好的,后半夜不知为何……没顾得上轻重……” “我看看。” 鸾姐拉下她的衣领,露出一截鲜红的指印,五指分明,可见力道至深。 她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一罐药膏,仔细地替阿菱上药,一边说:“你也别怪王爷,那些新来的姑娘不明白其中内情,你在梁王府呆了这几年,也知道王爷的本性不坏,只是发病的时候折腾人。” 阿菱点了点头,“鸾姐我明白的,只不过这几年王爷发病的次数愈发频繁了,过几日香云坊要送一批姑娘来,我估摸着,届时王爷心情估计不大好。” 门外偷听的裴知绥和晏三皆是一愣,不是梁王自己要的姑娘,怎么自寻不快? 只听鸾姐长叹一声,“宫里日渐盯得紧了,不进点新人,那边难免起疑。” 阿菱也跟着叹了口气,旋即走到门边,正打算把门关上,就看见眼前寒光一闪而过,脖颈冰凉。 鸾姐猛地站起来,直直的盯着那人,寒声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梁王府!” 裴知绥顺着她方才的话,不急不慢地说:“宫里的人。” 她这话确实惊到了二人,尤其是鸾姐,眸中划过一抹莫名的寒光,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晏三动了动手中的匕首,白皙的脖颈上霎时多了道红印,与原先的指印交织在一起。 “别急嘛,先听她把话问完。” 鸾姐看向裴知绥,她今夜并未遮面,半张脸隐在阴暗处,神情莫名。 “你们方才说,梁王时不时会发病,是什么病?” 说罢,她淡淡扫了阿菱一眼,话却是对着鸾姐说的,“想好了再回话,否则我不介意让梁王再背上一条性命。” 鸾姐嗤笑一声,面上满是不屑,忽地朝窗外高声喊道:“来人!来人——” 裴知绥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却还是晚了一步,院子外头隐约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鸾姐还是将侍卫喊了过来。 晏三一把将门带上,手中的匕首架在阿菱颈间,院子外头已经走不掉了。 “怎么办,硬闯?” 裴知绥反手将鸾姐制住,明明灭灭的烛光映在她的面上,掩不住肃杀之色,冷冷道:“梁王还没那个胆子动我们,倒是你俩,若是从实招了,我还能留你们一命。” 鸾姐怔愣住了,原先这俩人说是宫里的,她只当是上面那位派下来刺探消息的,这样的人,梁王暗地里不知处置了多少个。 若说梁王不敢杀,那便是有身份的。 难不成是定国公府派来的? 侍卫们此时已将小院团团围住,领头那人暂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问了句。 “青姐,可是进了刺客?” 青鸾正准备回话,感受到腕上那只纤细的手掌颤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开口:“青鸾?” 她顿了顿,声音微凉:“你不是十年前就死了么?” 青鸾思忖片刻,这俩人明显不是宋伯庸派来的,行事做派也不像宫里的,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于是她冷静下来,先稳住外头的侍卫:“无事,我方才打翻了油灯,以为走水了,现下已扑灭了。” 领头的侍卫还是不放心,“那我使人来替青姐收拾。” 青鸾嗓音中带了薄怒,“现在连我的话也不管用了是么?” 侍卫们这才罢休,“不、不,那青姐好生歇息罢!” 屋外的脚步声渐远,惟余枝头的滴水声。 裴知绥这才松开她的手腕,眼神示意晏三也松开,阿菱长舒一开口,陡然冲到青鸾身前,护鸡崽似的死死盯着裴知绥。 青鸾透过昏黄的灯光,目光落在裴知绥的面上,怔愣片刻,忽然问道:“你姓什么?” 裴知绥蹙了蹙眉,嘴唇嗡动,晏三抢在她前面说:“你管她姓什么,方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答呢,别以为遣走了侍卫你就能打发我们,小爷才不怕你小小王府——” 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拍了拍后脑勺。 “故人之子,不觉得眼熟么?”裴知绥抬眸看她,神情冷淡。 方才情急,青鸾还没反应过来,现下细细打量后,才发现她的眉眼同长公主的一模一样。 她咚的一下跪地,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大礼,声音因过于激动而颤抖着。 “奴婢,见过郡主——” 阿菱僵在原地,鸾姐方才说什么?翻墙进来的这个刺客,居然是宫里那位万人敬仰的郡主?! 这下连晏三也愣住了,这人是怎么认出来的?裴知绥似乎也知道她的名字? 只见裴知绥缓缓走近,垂首望着她,淡声道:“你不配给我行礼。” 她的憎恶来得莫名其妙,晏三却忽然想起,自己也在哪听过青鸾这个名字,十数年前那场宫变中,临阵倒戈叛军,出卖长公主及先太子藏身之处的那名叛徒,似乎也叫青鸾。 青鸾本以为十五年过去,她心中的愧疚感已经消尽了,没想到永嘉郡主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滚落两行热泪。 她猛地将头往地上砸,狠狠磕了几个响头,裴知绥寒声说:“够了。” 动作依旧不带一丝停滞,使出全身力气往地上磕,裴知绥终于忍无可忍,声音陡然升高。 “我说够了——” 晏三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伸手拉了拉裴知绥的手肘,后者毫无所觉地盯着地上的人,眼眶泛红。 青鸾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望着她,望着这张将要在记忆中模糊的眉眼,忽地轻笑一声,“奴婢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郡主了,郡主和主子长得,真像啊……” 裴知绥恍若未闻。 她继续说道:“郡主此番夜探梁王府,为的是王府里的姑娘吧,若奴婢猜的不错,应该是香云坊新进的那一批姑娘中,有郡主的熟人。” “只要郡主开口,奴婢便能说服王爷将那人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 裴知绥闭上眼,胸口微微起伏着,少顷才冷静下来,“梁王府为何一定要进新人?” 青鸾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郡主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0. 第 20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几人诧异地回过头去,看见梁王沈忌病怏怏地倚在门边,低咳了几声,目光从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裴知绥身上。 “永嘉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裴知绥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出来,红着眼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青鸾,顿时明白了几分,“你能藏在梁王府这么多年,少不了王爷的帮忙吧?王爷也知道当年真相,为何不说?” 青鸾嗓音微哑,“那时宋伯庸贪功冒进,又存了私心,想扶植年幼的六皇子上位,计谋未成,一心想杀我灭口,幸得王爷舍命相救。” 她顿了顿,又道:“宋伯庸抢了平阳郡王的功劳被封定国公,朝堂上下本就对王爷心存不满,宋伯庸稍稍煽风点火便能将王爷置于死地,王爷不能说。” 沈忌的身影被门沿遮住大半,他定定地望着青鸾,看着她嘴巴张合,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一瞬的时间被拉得好长,他蓦地回想起十六年前的除夕宴。 彼时他已近而立之年,意气风发,一派清风朗月的模样,一入席就吸引了各家贵女的目光。 他无心朝政,选妃一事也任由太后与陛下决断。前头宴会的丝竹欢笑声不断,听着却十分刺耳,他脚步一转,悠悠闲闲地往海棠林走去。 愈往深处走去,女子的抽泣声愈发明显,沈忌停下脚步,默声猜测约莫是谁家的宫女在哭情郎,耐不住好奇偷偷看了一眼,发现原来有两人。 一位看上去地位高些的宫女正往火盆里扔黄纸,另一位小宫女则哭哭啼啼地看着。 沈忌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滑稽。 小宫女约莫哭累了,问了句:“青鸾姐不难过么?本来说好的婚事,过几个月便能求长公主殿下放你出宫成婚了。” 青鸾头也不抬,捻着黄纸往盆里扔,“我双亲刚亡故,他就急着找下家,为何要为这样的人难过?” 那日的风很大,火盆内燃了半边的黄纸被吹起,隔着被吹开的枝叶和漫天未燃尽的纸灰,沈忌看清了她的脸。 那双茫然的眼眸中似有未来得及掩饰的哀恸,转瞬即逝,怔怔地盯着他。 后面的事情他不大记得,只记得次年宫变时,他在乱军之间随意瞥了一眼。 那一眼,禁锢了他十五年。 沈忌愣了许久,再回过神时,身前的四人齐刷刷地盯着他。 裴知绥幽幽地开口:“王爷想什么呢?” 他笑了笑,怅然回忆道:“没什么,只是回想起平阳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倒是跟你一模一样的皮猴性子,尤爱翻墙上树。” 裴知绥神情茫然了一瞬,呆呆地问道:“阿娘也很……皮?” 她抬眸看向沈忌,这才发现他虽年逾不惑,但身段依旧挺拔,眉眼间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病怏怏的,并不像外界传的肥头大耳。 这让她对沈忌的印象有些许改观。 沈忌似笑非笑地将目光移向青鸾,下巴微抬,“她最清楚了,问她。” 青鸾上下打量裴知绥一番,伸手将她发间插着的枝叶取下,笑着点了点头:“郡主的性子约莫是随了长公主,半点没遗传到裴相的沉稳冷静。” 裴知绥垂首敛眸,像只收起利爪的小兽,乖乖地任她动作,轻声道:“外祖母也是这样说的。” 提到太后时,沈忌眼中的笑意淡了些,问了句,“言归正传,你来这是为了香云坊的姑娘们?” 她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木着脸抬眼看他,“你都听见了?” 沈忌一本正经地点着头:“是啊。” 裴知绥:……爱听墙角也是遗传的? “其实我这次来找……”她顿了顿,实难将‘叔公’二字喊出来,“找、王爷,其实还有别的事情。”她垂首盯着地面,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她本来是想直接推到梁王府头上的,了解实情后,好像就干不出这样没人性的事情了。 沈忌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出去说吧。” 于是裴知绥被带到了花厅上,一路上碰到不少下人,见他们就像鼠见了猫似的,低头行礼匆匆经过,她不免有些好奇,“王爷平日里对下人很是苛刻么?” 沈忌了然地笑笑,“没到那个程度,只是他们害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她识趣地闭上嘴。 晏三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自从青鸾道明身份后,这家伙似乎就没说过一句话。 她戳了戳晏三,低声道:“哑巴了?” 晏三瞥了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花厅的上首坐了个人,抬手饮着茶,透着昏黄的灯光抬眸望去,静静地盯着来人。 沈忌率先大步踏进厅内,笑眯眯道:“今夜的王府真是热闹,你们跟约好了似的,都说说吧,找我这个老人家有何事。” 裴知绥看清厅内的人后就僵在门边,半晌,狠狠地剐了晏三一眼,压低了嗓音:“你通风报信?!” 那厮心虚地后撤半步,避开她的眼神,“嘿嘿,这不是,先找好救兵嘛。” 裴知绥后槽牙都要磨碎了。 “你给我等着。” “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进来?!”沈忌俨然一副教训小辈的模样,喊道。 晏三刚迈开步子,就看见身旁的裴知绥僵直了身子,眼睛不知在看何处,甚至没留意到脚下的门槛,险些被绊倒。 他只是伸手扶了一下,就觉着心里毛毛的,似乎有人正注视着他。他倏地收回手,那道视线也随之消失了。 见了鬼了,晏三心想。 沈偃屈起指节,干净修长的指弯摩挲着下颌的棱角,静静地看着裴知绥坐在边角的椅子上。 他无声笑了下,转头看向沈忌,嗓音如山间漱漱清泉,“偃此次来访,是想向皇叔要个答案。” 沈忌闻言,有片刻的失神,自王妃死后,他便没再入过宫,对这位侄子甚觉陌生。他也听过外界的传闻,皇兄立这位太子实是无奈之举,沈偃本人也不愿掺和到朝堂事端中。 他算是半个囚徒,被困在四四方方的京城中,虽有王爷之名,过得还不如平民百姓自在。 心里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念头,竟对沈偃的问题生了几分期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1. 第 21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晏三恰好站在二人之间。 他看了一眼沈偃,又看了看裴知绥,疑惑道:“都傻愣着干嘛,这家伙就牵了一匹马,祖宗,你上来吧。” 青鸾本打算让他们乘王府的马车回去,但被沈偃以惹人注目的理由拒绝了,心想,那你俩就走吧,反正王府离皇城也不远。 但晏三似乎忘了,从这去晏国公府和裴府是两个方向,他与裴沈二人都不同路。 思忖间,裴知绥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本来安静地站在巷子另一侧的沈偃不知何时走了上来,接过小厮手里的缰绳,抬眸看他。 “就不用我送你了吧?” 晏三原是个机灵的主,可偏偏当下十分没有眼力见,忿忿不平地问了句:“分明就是偏心,送她不送我,万一本少爷在路上被歹人拐了呢?” 沈偃:…… 半晌才道:“那先送你回去。” 于是晏三喜滋滋地走在前头,沈偃牵着马不远不近地跟着,马上的裴知绥一语不发,垂眸望着那只牵着缰绳的手。 他的手很薄,指节分明,手指过分修长,带着淡淡的凉意,握上去应该是温凉的触感。 沈偃忽然偏过头看她,“看什么看得这样出神?” 她撇了撇嘴,指着缰绳道:“其实我可以自己牵马的。”别说骑马,御马踏流星、弯弓射明月都不成问题。 而沈偃只是淡淡道:“这马认生,不牵着会发狂。” 晏三远远地补了句:“是啊,东宫的马都一个脾气,老爱使唤人,跟它主子一模一样。” 沈偃两步上前踹了他一脚。 晏国公府离梁王府不远,走两步就到了,晏三熟门熟路地翻墙入府,临走前还不忘给裴知绥递一个同情的目光。 他一走,整条长街就只剩下裴知绥和沈偃二人。 她轻抚着马的鬓毛,有些扎手,掌心处痒痒的,这触感一路沿着掌心攀上心头,导致浑身都有些僵硬。 夜风吹过蜿蜒的小巷时发出低声呜咽,与街上漫长的寂静交织着,沈偃就在这时开口,声音隐没在风声中。 “下次莫要再这样胡闹了。” 裴知绥低垂着眼眸,知道他指的是今夜擅闯梁王府一事,若非碰到了青鸾,恐怕她和晏三难以脱身。 昨日马车上含糊暧昧的问题萦绕在心头,加上今日青鸾吐露的当年真相,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偃。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他面向前方,看不见她的动作,正要开口,就听见身旁的人笑了。 “难得见你这么乖顺,真是……”话语一顿,却没继续说下去。 巷子里的呜咽声更浓了些,她一时没听清,不由得朝沈偃倾了下身子,“真是什么?” 马背上的重量倾斜,马儿十分不满地抖了抖身子,沈偃下意识伸手去扶,指尖却触碰到她的细腰,她在刹那间调整好姿势,垂眼望去时,那只手已经收了回去。 二人之间的气氛相当微妙,各怀着纷乱的心思,最后还是裴知绥扯开了话题。 “我以为,表哥不会管褚大人的事情。” 她来之前,同晏三稍微说了一点有关褚居墨修整黄河事情,此前沈偃与褚居墨几乎没有交集,她下意识认为是晏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沈偃。 沈偃回头看她,下意识挑眉,“那你为什么要管他?” 裴知绥被他这话噎住,幽幽地瞪了他一眼,总不能摆明了告诉他,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是因为皇祖母给你的画像?” 这话就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了,裴知绥小声咕哝一句:“那画像上的人可多了,又不止褚大人一个……” 马儿猝然停下,她以为到地方了,抬眼却发现距离郡王府还有一小段距离。 身侧的人凉凉道:“你还想有谁?” 许是这样的深夜太过难得,月色浓重,回忆在心头冒了尖。 裴知绥坐在马背上俯视着他,沈偃身量颇高,她垂眸盯着他的发冠,莫名想起青鸾的话。 夜风微凉,耳边清脆的嗓音一吹就散。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没有那场宫变,爹娘都还存活于世,该是什么模样。” 她顿了一会,又道:“我约莫还会是这样的性子,闯下不少的祸事,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听从爹娘的安排嫁给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 “若是这样,我与偃表哥估计再无交集。”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沈偃的心底忽然被针刺了一下。 他正想说些什么,裴知绥又道:“倘若能重来一次,我相信爹娘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爹爹临死前曾言:‘宁杀我曹,莫伤陛下’,以己之躯换山河安定,又有何悔?” “表哥,没做过,就不要认。” 长街上蓦地陷入沉寂,几缕风将裴知绥的额发吹起,轻扫过她的黛眉,眸光在月色的映照下闪烁,格外明亮。 自从十五年前的那场宫变后,沈偃的心底荒芜一片,明明下着绵密的薄雨,始终生不出绿意。 这一刻,荒芜间终于有了万物复苏的迹象。 他直直地盯着她,目光深沉,心底的某种念想就要挣扎开束缚着的牢笼。 裴知绥默然回视,像是也在等个答复。 长街远处忽然有了一丝光亮,摇摇曳曳,有人提着晃动的灯笼正往这头走来。 “是郡主吗?” 静默无言的气氛忽地被撕开一道口子,裴知绥翻身下马,衣衫擦过沈偃的前襟,留下一片淡淡的槐花香。 “对。” “您终于回来了。” 裴知绥走上前,认出那是郡王府的小厮,是三婶用惯的,估计是三叔三婶发现她偷溜出府,特意吩咐人在此候着。 她走远了两步,方才那番暧昧不明的对话都随风散去,垂眸盯着灯笼上昏暗的光,倏地回头,沈偃正好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淡淡道:“去吧,孤看着你进府。” 她听话地转过身去,莫名心跳加快,浑身不自在。 从前闯祸后被沈偃抓回宫时,也不是没试过被他目送着离去,但那时候更多的是心虚、以及脱离责罚的松快。 此时,她感受到背后那道温沉的目光,心跳如擂。 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2. 第 22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流光殿马球场旁侧的亭子上,两位红袖华妆的姑娘低声交谈着。 “表姐可知哪位才是太子殿下?” 手持团扇的姑娘扫视一圈,指了指高台上坐在皇后侧首,似高山雪松般清冷疏离的太子。 “那便是太子殿下了。” 身旁的姑娘定睛看了一会,叹息道:“来时听传闻言殿下.体弱多病,本以为是个病秧子,那我或许还有机会……但殿下模样生得这样好,定是轮不到我了。” 团扇姑娘笑了笑,语气中不自觉有些轻蔑,“空有虚衔罢了,如今朝野上下无不以定国公马首是瞻,再过几年六皇子殿下及冠,东宫怕是——” 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嗓音:“怕是什么?” 她猛地一惊,耳畔像是被霜雪冻住,寒意直窜心底,讪讪地看了眼面前的姑娘。 淡妆素裙,料子也不是京中常见的,面容虽美,但应该不是高门大户的贵女。 陆映之好歹也是刑部尚书之女,父亲与定国公交好,京中贵女都要让她三分。 于是心中有了底气,怒斥道:“你是哪家姑娘,怎的如此没有教养,偷听人说话?” 因她心虚,不自觉提高了嗓音,亭内的姑娘们纷纷朝这边看过来,甚至惊动了高台上的人。 那人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嗤笑一声便走了,穿过长廊一路往上。 众目睽睽之下,陆映之不好继续发作,装作若无其事地冲旁人一笑,拾起团扇继续将目光放在马球场上。 忽然,身边的表妹惊诧道:“姐姐,你看!方才那人似乎并未落座亭中……” 陆映之瞥了一眼,置若罔闻:“估计是去给皇后娘娘见礼吧。” 陆映之实在倒霉。 上回的百花宴就因她爹没去成,这回又因心怀怨怼忽视了周遭的倒吸气声,全神贯注地等着马球场上出现那人的身影。 结果身边的表妹低呼一声:“啊——” 她下意识皱眉,“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方才那人,是永嘉郡主……” 一道惊雷落在亭中,轰然乍响,陆映之沿着众人的目光望去,果真看见方才那人朝皇后福身行礼,旋即坐在了太子身侧…… 太子身侧?! 这容貌气质,对俗世漠不关心的态度,都与传闻中那位永嘉郡主一模一样。 更何况,这满宫上下也只有她,能够名正言顺地坐在那个位置。 永嘉郡主倾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朝太子俯身,衣裙如白烟簇雪,裙摆上的仙鹤翩飞,宛若端坐瑶台银阶的圣女。 与身旁端若谪仙的太子倒是相配。 太子偏过头与她说了句什么,她转眸朝这边淡扫一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没再说话。 太子则轻笑一声。 陆映之的后脊攀上一阵细细的凉意。 她方才差点说了什么?!东宫易主? 当着谁的面说的?永嘉郡主! 陆映之半瘫在表妹身上,人已经凉了大半。 高台上的沈偃兀自笑了,“我听闻,陆尚书近日常去晏国公府走动,还向晏三打听你的行踪。” 裴知绥记得,刑部陆尚书有个子承父业的儿子,还有个骄纵的小女儿。 沈偃无端端提起这个,刚才那个嚼舌根的姑娘约莫就是陆尚书千金了。 她掂起茶盏慢饮,掀起眼帘睨他一眼:“晏三怎么说的?” 不远处的亭中,晏三正与几位世家子弟饮酒作诗,他手中酒盏满当,约莫是没输几轮。 但他心中却毛毛的,好像有人正盯着他。 沈偃温沉的嗓音中隐匿着笑意:“他说,永嘉郡主……” 他似是很久没提过裴知绥的封号,顿了片刻,笑道:“天资淑慎,沈重寡言,貌若春梅绽雪,翩跹袅娜。” 那一口茶险些没将裴知绥呛死! 她瞪大了眼望沈偃,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又恶狠狠地往剐了一眼晏三的背影。 晏三:阿嚏——谁骂我?! 忽然,四周传来低声惊呼——少年郎们骑着骏马入场,在高台下陆续勒马,规规矩矩地朝台上几位行礼。 宋皇后看着一行英姿飒爽的少年郎,雍容华贵的面上挂着或真或假的笑意,问沈偃:“偃儿何不与各位公子一同上场呢?整日闷在东宫里,身子都要闷坏了。” 她一贯如此,常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哪怕不是她亲生的。 沈偃淡笑着,笑意不及眼底:“不敢劳母后挂心,只是儿臣近日染了风寒,不便上场。” 慈母的样子都摆出来了,又怎好逼染病的儿子强撑着上场?宋皇后面上关心几句,暗地里朝台下的宋煜递了个眼神。 被眼尖的裴知绥捕捉到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姑侄眼神传话,忽地冒了一句;“皇后娘娘,永嘉可否上场打一回。” 皇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沈偃否了:“你不擅骑马,掺和什么?”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 上首的皇后同样紧张,带着薄怒说道:“阿檀千金之躯,怎可参与这等激烈的运动?万一伤着怎么办?” “舅母多虑了。陛下曾言女子亦可打马球,场中许多贵女着骑装而来。她们打得,偃表哥打得,阿檀自然也打得。” 宋皇后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亲侄儿莫名用眼神示意她应下来,自己另有安排。 她没有再拒绝,只是吩咐几句,亲自领着裴知绥更衣,外人皆叹皇后怜惜小辈,母仪天下。 重回马球场时,沈偃不知何时已经收拾妥当,玉冠高束,月白袍摆低垂在马腹间,身姿如苍松般挺拔,隔着遥遥一段距离,半敛着眸望她。 裴知绥蓦地刹住步子。 眼前的少年郎莫名散发出淡淡的威仪,居高临下地睥睨众生,眼眸低垂时又带着悲悯,这一幕与前世的某个场景太过相似,只是少了副银白盔甲。 她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好似这就是最后一面。 如同前世城楼上目送的那一眼。 金戈铁马,血染残阳,忠骨无人收。 风雪销君骨肉,独留黄土霜白头。 宫人将马牵到她身侧,她伸手死死攥紧缰绳,余光瞥见有人勒马停在身前,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 她摇摇头,翻身上马,攥着缰绳的指节泛白,不敢再看他一眼。 沈偃和裴知绥以及另外几位相熟的世家公子一队,宋煜带着宋琳琅与其他人凑成一队。 她这才看见宋琳琅也来了。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3. 第 23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傅青棠和晏三赶来时,撞见了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晏三一个趔趄,天灵盖被人掀了似的问傅青棠:“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俩祖宗在……” 他“在”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词来形容这一幕。 还是傅青棠反应过来,立马转身拦住了后方的来人,只让珠珞和琇莹上前,紧接着这俩姑娘也僵在原地。 沈偃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已经哭累了,眼眶红红地盯着虚空某处,任由他抱下马。 傅青棠率先将浑浑噩噩的裴知绥接了过来,眉心蹙着一丝疏远与客气,“臣女替郡主谢过殿下舍身相救之恩,郡主受了惊吓,先行回宫休养。” 说罢便要将裴知绥带走,却没拉动。 沈偃轻轻扣住她的手腕,眸光平静,看不出底下的的波涛汹涌。 他一语不发地跟傅青棠抢人,沉默中蕴藏着异乎寻常的执拗。 裴知绥眸光一动,终于回过神来盯着腕上修长干净的手,“青棠,我要先去做一件事。” 傅青棠依旧忧心:“你先冷静下来,皇宫守卫众多,定能查出幕后黑手的。” “未必。”她淡淡道。 不远处的晏三已经吓瘫了,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思绪不知飘去哪个旮旯。 观赛席上只能远远瞧见这边的轮廓,看不起细节,傅青棠瞪了一眼后方瘫着的的挂件,只得叮嘱她一句,“莫要冲动,知道吗?” 裴知绥冲她扯出一个疲惫的笑,点了点头。 待他们走后,傅青棠没好气地踹了踹半瘫的晏三,“人都走了,还赖在这干嘛,难不成要俩丫鬟扛你回去?” 晏三恍然回神,“嗷”的一下开了嗓,“你瞧见了吗?要出家的和尚和掀天揭地的祖宗……那个了?” 傅青棠一把捂住他的嘴,威胁道:“不准往外说!否则他俩第一个揭了你的皮。” 他含泪应下来。 * 一行人正急匆匆地往马球场边奔去。 皇后此刻顾不上仪态,一手被宫人搀扶着,另一手提着裙摆,低声呵斥:“瞧瞧你做的好事!明明是给那人备的马,怎的最后让永嘉上场?幸好她无事,若她有个好歹,陛下和太后定不会放过你我!” 宋煜面色愈发阴沉,语气中满是不甘,“姑母息怒,此番是煜儿大意了。本想着能英雄救美搏郡主青眼……却给他人做了嫁衣。” 这还是从谢云湛那学来的法子,却被太子抢了先! 皇后面色铁青道:“你不必亲自动手,本宫和你父亲自有打算。” 如今定国公权势滔天,却也引得陛下忌惮,暗地里屡次三番打压,宋家只好打上平阳郡王的主意。 若能得裴长恭的助力,莫说储君之位,就连这天下…… 思忖间,两道身影猝然出现在拐角处。 “阿檀?你没事吧?!快来让本宫瞧瞧。” 裴知绥眸中划过一丝嫌恶,转瞬即逝,抬眸间换上了委屈的神情,“那马儿不知为何突然发疯,阿檀险些招架不住,幸得表哥相救,倒无大碍,只是掌心擦破皮。” 演戏演全套,她翻过掌心递到皇后面前,白皙娇嫩的皮肤上挂了几道红痕。 还有心思撒娇,想来是没起疑,皇后和宋煜心中大石落下。 “方才的场景太惊太险,侍卫们救驾不及,得亏偃儿眼疾手快。”话罢,她冲宋煜怒斥道:“还不赶紧带人去查!马寺真是一群废物,连马球会的马都管不住!” 沈偃挑眉,扫了皇后一眼,平静道:“母后不必动气,儿臣定会将此事差个水落石出,给父皇、母后还有太后一个交代。” 宋煜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沈偃,却见他神色如常,仿佛并未怀疑到自己头上,又暗暗松了口气。 这一动作被裴知绥尽收眼底。 耐不住沈偃坚持,皇后只得应下,经手此事的人都被处理干净,任由沈偃如何审问,也问不出半个字。 虚与委蛇片刻,裴知绥转身要走,就听见不远处一道女声响起。 “郡主受了惊吓,不如让琳琅陪您四处转转吧?” 皇后拧眉低斥:“你来掺和什么?” 宋琳琅拽了拽身后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后一眼,“姑母,三妹进宫前便仰慕郡主天仙之资,此番受了这么大惊吓,不妨让我们三兄妹陪郡主散散心。郡主您意下如何?” 裴知绥微眯了眯眼,有些意外地盯着她,平时见她如避猫鼠,今日是抽什么风? 她瞥了一眼宋琳琅身后,果不其然瞧见那位颇有姿色的佳人。原来怀的是这个心思。 于是勾唇一笑:“好啊!” 一回头,对上沈偃目光沉沉,她愣了一瞬,问道:“表哥也一起吧?” 沈偃不自觉蹙了蹙眉,扫视一圈,最后又落在她面上,“好。” * 流光殿前的场上依旧有人赛马球,因方才一事,众人心有余悸,挥杆的动作幅度也愈发小。 高台上的几位都已离场,贵女公子们兴致缺缺,时不时便朝四周望两眼。 殿后小径两侧植着一排梧桐树,树杈上有喜鹊衔泥筑巢,高昂清脆的叫声时断时续。 沈偃和裴知绥并肩走在前头,行止间发出细微的布料摩擦声,不禁让她联想到马背上的紧密怀抱,后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余温。 跟在身后的宋煜时刻注意着裴知绥的面色,方才英雄救美不成,他不愿错过此番良机。 “郡主可还有哪里不适?或可寻地方歇歇脚。” 宋煜的声音一响起,她的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回头笑着说道:“劳世子挂心,我无大碍。只因我骑术不精,扰了世子与二位妹妹的雅兴,实在过意不去。” 落在后头的宋琳琅打了个寒惊,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她原先觉着裴知绥和古琅斋那人有几分相似,自以为抓了她的小辫子,能在她面前找回场子。 她这一笑,瞬间唤醒了宋琳琅幼时被她摁在湖里呛水的记忆。 于是怂兮兮地缩在宋煜身后,戳了戳他的背。 不料宋煜会错意,继续道:“方才瞧郡主御马踏流星,挥的那一杆十分出彩,我等自愧不如。若郡主还未尽兴,前头还有块空地,宋某可牵几匹马来,陪郡主跑两圈。” 末了,补充道:“宋某替郡主牵着马,定不会让马儿发狂。” 树上的喜鹊落了巢,迎着微风飞远了,裴知绥随手拾起树杈上的枯枝把玩,漫不经心道:“那便有劳了。” 闻言,宋煜屁颠屁颠地去了,裴知绥的目光落在一语不发的宋依斐身上,问道:“这就是定国公府的三姑娘吧,初次进宫便遇上这样的事,还能处变不惊,好定力。”【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4. 第 24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手臂上覆着微凉宽大的掌心,裴知绥内心动了一下。 自从她退婚后,沈偃的反应就很不对劲。 他一向是远离尘俗、清心寡欲的,裴知绥一度认为他不会喜欢上什么人。 现在却从高坛上缓步走下来,朝她伸出那双修长干净的手。 忽然发现在今日之前,她内心一直怀揣着某种莫名的期待,像是知晓他的心思,却又不敢确定,勉强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假象。 马背上的吻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而他方才说的话,打散了心底所有的犹豫。 纤长的玉指主动伸入他的指弯,以贴合的方式将匕首顺了过来,微凉的掌心怔愣一瞬,她将匕首藏在身后的袖中。 黄沙漫天,宋煜策马在裴知绥面前刹停,神情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郡主可瞧清楚了?” 他还未看清身前人的神色,只听见她嗓音冷淡至极,身形微动,朝他走近两步。 他下意识想说什么,话刚到嗓子眼就被闷了下去,紧接着马儿尖声嘶鸣,前蹄高高举起,将马背上的自己甩了出去。 马蹄下的黄沙混杂了鲜血,很快又凝结成一团,织金高墙履缓缓踏过那一团泥泞,白烟簇雪的裙摆在眼前放大,最后弯下身来,出现了一张面容姣好的脸。 她面无表情道:“世子,你们定国公府权势滔天,在朝堂上做的肮脏勾当我管不着。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主意打在我和太子身上。” 她平静地扫了一眼宋煜的断腿,蓦然扬起一抹冷笑:“这条腿,是我给世子的回礼。” 话罢,她一刻也不愿久留,起身离去,余下的那句话消散在风里。 “你们有本事将马寺的人处理干净,本郡主也将此处打点妥当,礼尚往来,世子请笑纳。” 不远处的俩姑娘没看清具体发生了什么,转眼间马背上没了兄长的身影,宋琳琅走上前想问一句,就见裴知绥和沈偃一同走了出来,不断用帕子擦着指缝,隐隐透着殷红。 宋琳琅连忙跑进去找宋煜,只见他无力地躺在地上,腿上的衣料沁足了血,面如死灰。 她尖叫着喊人,没听见宋煜呢喃的话语。 他原想说:退远些,莫要弄脏了郡主的衣裙。 可惜没机会说出口。 * 裴知绥一路上只顾着用沈偃递过来的帕子擦手,指缝沾的马血早就被清理干净,她用力搓着指尖,白皙的皮肤下透出鲜翠的红,看起来同马血无二致。 她分辨不出,只能用力擦拭着。 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沈偃牵过她的手,叹息道:“别擦了,很干净。” 裴知绥执拗地不愿抬头,死死盯着被他覆住的手,“还差一点,就能将马血擦干净了。” “马已经死了。”他沉声道。 她垂首不语,半晌才小声道:“我为了那样的人,杀了一匹马……” 沈偃屈指抚过她的眼角,拇指捻了捻湿润的指腹,怔了片刻。 半晌,她又道:“但是我不后悔。” 沈偃又是一愣。 紧接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她的发间,拇指垂落眉心处,轻轻抚开微皱的眉头。 “无论闯下多大的祸,孤都能给你摆平。” 她心中一动,垂眸盯着帕子的一角,绣着歪歪扭扭的针线,看不清是花还是草。 其实是槐树。 她四岁的时候随手送给沈偃,被他珍藏至今。 “永嘉。” 熟悉的声音在近处响起,她浑身一僵,一点点转头望去。 太后静立在一株古树旁。她拄着龙头拐杖,鬓发似乎又白了些,半生蹉跎化作了眼角的细褶,两道横眉中透着威严,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慈祥。 裴知绥一眼便看出,太后很不高兴。 太后身侧只站着两位贴身嬷嬷,其余宫人候在远处,低垂着头瞧不清这边的情况。 也不知她站了多久,看见了多少。 换做平时,裴知绥心里定是虚的,可现在,她摸不清太后究竟是气她折了宋煜的腿……还是和沈偃站在一起。 如果是前者,太后了解她的性情,虽爱胡闹,却一定事出有因,非但不会责罚,还会替她挡下定国公的怒火。 如果是后者…… 她眼眸微垂,在离太后四五步的地方站定,倾身行了规规矩矩的大礼。 “永嘉,见过太后娘娘。” 几步之间,泾渭分明。 裴知绥默声伫立着,一动不动。 沈偃静静地看着她,周围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只剩下她坚定执拗的声音。 太后显然是怒极了,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如此忤逆过,龙头拐杖往石砖上狠狠一敲,发出一声闷响。 “好好好,这就是哀家养的好孙女!” 两位嬷嬷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边劝说太后息怒,一边招手让郡主快过来。 裴知绥还是不动。 太后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苍老而威严的声音落在身后。 “把郡主捆回宫去!” 两位嬷嬷一脸为难地朝裴知绥走去,“郡主,得罪了。”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她回首对上沈偃沉沉的目光,不自觉笑了笑,将帕子塞回他手中。 园中恢复了一片寂静,喜鹊绕着树梢转两圈,清脆的叫声被微斜的日光拉的又细又长。 沈偃眯着眼抬头,恰好望见喜鹊归巢。 巢中稚鸟破壳而出,探出几颗小小的头,盯着归巢的雀鸟。 * 长庆宫主殿外,裴知绥默声跪着,腰身挺得直直的。 珠珞和琇莹缩在长廊上,时不时看一眼殿前的人,而后焦急地问林嬷嬷:“主子究竟犯下了何等错事?以往太后娘娘生气也不过是一时的事,跪两下就完了,这回可跪了一个时辰啊……” 林嬷嬷叹息着摇摇头,“太后娘娘说了,只要郡主服软,这事就过去了,哎……” 只不过她家主子不肯低头。 琇莹最是了解郡主的脾性,小打小闹求饶,大吵大闹低头,没什么过不去的,皱眉问道:“这次到底是何事?” 日沉西山,残阳的寸光打在裴知绥的背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恐怕郡主铁了心要做太子妃……” 殿内骤然传来瓷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5. 第 25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傅府后院。 海棠树杈上站了位翩翩公子,底下则立着一位姑娘。 姑娘木着脸问了句:“当年晏国公府的产婆是不是抱错了孩子?” 晏三公子:“?” 姑娘又道:“或许你与宫里被禁足那位是亲兄妹。” 否则行事作风怎会一模一样?! 晏三:…… 最后傅青棠毫无征兆地歪过头看了一眼,平静道:“我爹还有距离拐角还有五步,五步之后他约莫会抄起墙底下的扫帚,就是上回追打郡主的那一把。” 再一回头,树上早没人了。 好在傅中书只是路过,问候了女儿的近况,捎带着问一句有没有书信要寄。 傅青棠眼皮微阖,摇摇头。 即便有,也递不进宫里,不如省省力气。 傅中书走后,晏三才从树后绕了出来,叹息道:“姑母这回真是气狠了,连我与兄长进宫请安都拒了。整整关了五天,那祖宗不得在里头闷死?” 傅青棠黛眉紧蹙,多少猜到裴知绥此次被禁足与沈偃有关,毕竟马球会上,那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东宫那边有动静吗?” “没啊,倒是季世子来了一趟,说平州动乱,过几日要随武安侯回去一趟,托我们给祖宗带口信。” 傅青棠眸光亮了起来,“哎?我们进不了宫,他可以啊!” 晏三挠挠头:“为什么?” 她从树下的椅子上站起,笑眯眯地看着晏三。 “因为他是太后娘娘属意的孙女婿。” 晏三:……你不怕被太子暗杀么? * 次日,季宥临打着辞行的旗号顺利进入长庆宫,却发现宫内上下一片死寂,惟余主殿内香烟袅袅。 太后侧身将手肘搭在案上,轻轻揉着太阳穴,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抬眸看了眼面前站着的人。 “平州一事,陛下前几日同哀家提起过,只是没想到如此紧急,明日便要动身了?” 季宥临规规矩矩地垂着头,“回太后娘娘,明日午时便启程了,因此今日特意来向太后娘娘辞行。” 太后欣慰一笑,“子承啊,哀家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日后子承父业,必有所作为。”话风倏地一转,又道:“哀家岁数大了,猜不透你们年轻人的心思。她也闷了好几日,你若要见,便去见见吧。” 都是千年的狐狸,裴知绥和晏三从小玩到大的路数,太后一眼就能看出来,懒得戳穿罢了。 况且,她也不是没有私心。 “谢太后娘娘。”季宥临规规矩矩地行礼拜谢,而后跟着领路的宫人到了昭阳殿。 季宥临这才发觉,长庆宫内死寂的气氛,都是从此处散发出来的。 落锁的殿门忽地敞开,日光透过牡丹花瓣射入殿内,映出影影绰绰的花影。 屏风后的人闻声并无动作,侧卧在美人榻上,懒洋洋地开口问:“咦,好大的能耐,外祖母竟能放你进昭阳殿。” 季宥临循声望去,眉眼弯了弯:“郡主听上去心情尚佳,如此,晏三公子与傅姑娘也能放心了。” 裴知绥轻笑:“原来是季世子,怪不得……” 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珠珞从另一头走近,稍加梳整后,裴知绥穿着素白衣裙,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不急不慢地自屏风后走出。 季宥临这才看清,那张不施粉黛的面上几乎没多少血色,眼下浮着淡青,并不像话语中那样淡然。 前几日还春光满面的小郡主,此刻恹恹地坐在榻上,微垂着眸看他。 他忽然就好奇,郡主究竟犯了何等错事,能让太后勃然大怒,以至禁足。 许是他愣得久了,裴知绥有些好笑地问:“那俩人应该不会只让世子进宫来看一眼罢,没带什么书信?” 季宥临蓦地回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了厚厚一沓书信。 裴知绥:…… 裴知绥幽幽地盯着那一沓书信:“这都是他俩写的?” 他点了点头。 她一言难尽地瞪着那一沓信,半晌后拆开其中一封,从那潦草的狗爬似的字迹里读出了晏三在马球会那日受到的心理创伤。 于是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 那厚厚一沓中,大多是晏三的碎碎念,废话连篇,裴知绥略略扫过,胸中的烦闷清除不少。 傅青棠只写了三封,清秀劲遒的字里透出浓浓的担忧,提醒她莫要钻牛角尖,退一步海阔天空。 最后一封信里,还夹了一张九宫历算图,下方标了密密麻麻的注解。 裴知绥眸光一动,默默将那张纸收起来,旋即唤琇莹取来她提前写好的信件,交给季宥临。 “劳烦世子替我将这封书信交给晏三公子,定要亲自交到他手上。”裴知绥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季宥临颔首,“定为郡主带到。” 顿了顿,还是劝了句:“臣刚进京不久,却也听闻陛下与太后对郡主宠爱有加,若是郡主稍退一步,说不定就——” “其他事情或许可以。”裴知绥淡声打断道。 “独独此事不行。” 她的目光远远落在窗边的妆奁上,日光透过窗棂撒了一层的金灰,安静地笼罩着妆奁最下方的小小铜锁,里头放着许许多多的物件。 恍惚了许久,裴知绥乍然回神,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素手端起茶盏相敬。 “晏三信里说,平州动乱,世子明日便动身了?永嘉不才,惟有以茶代酒,祝君遇山水滔岌,仍出奇伟。” 季宥临定定地看着茶盏上的纤葱玉指,嗓音低了些。 “臣,谢过郡主。” * 琼华宫内,黑漆描金的花鸟屏风大半隐在日光中,忽明忽暗,铜镜旁的红漆八足盆架上置着一盆海棠,花容与铜镜中雍容华贵的面容相辉映。 “陛下驾到——”内监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 铜镜前的皇后放下手中的骡子黛,匆匆起身行至殿前,盈盈福身:“臣妾见过陛下。” 皇帝刚下朝,径直从朝晖殿过来,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倦意,单手扶起皇后,“淑婉不必多礼。” 说罢,便牵着宋皇后走到榻边,示意她坐下。 宋皇后年岁比皇帝小一轮,仍是明艳照人的芙蓉面,此时皇帝少有地唤她的小字,倒让她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陛下政务繁忙,却也要注意身子才是。” 皇帝微阖着眼,手指捏了捏鼻梁,疲惫之余带了些慰藉:“朝务是忙不完的,更让朕忧心的是永嘉,那孩子不知为何出言顶撞母后,母后气得不轻,这几日都免了嫔妃们的请安。” 宋皇后神情略僵,上回的马球会上,宋煜不知怎的和永嘉起了冲突,摔断了半条腿,定国公至今还在遍请名医救治。 即便宋煜不说,宋皇后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现下皇帝提到永嘉,她心中一动,笑道:“永嘉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原先瞧上了谢侍卫,不知为何又要退婚,现下婚事还未有着落,她性子焦躁,难免冲撞了。”【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6. 第 26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近日,京城上下议论纷纷,上至世族大家,下至街尾摊贩,都在讨论一则传闻。 梁王沈忌生性嗜杀,以虐待侍女为乐,王府枯骨孤魂不散,圆月夜幽魂现,时闻恶鬼悲哭。 传言来势汹汹,更有司天官观测星象:有星如半月,长而拖曳,是为乱臣入京。 有楚哀王谋逆在先,梁王这位胞弟也难免为百姓所厌恶。 这下,众人纷纷猜疑梁王沈忌便是那位未出世的‘乱臣’。 梁王府内,沈忌站在花厅前,仰头望月。 青鸾沏了茶,弯身端给太师椅上的来客,茶盏被接过后,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厅前的人,神情有些惴惴不安,又夹杂了一丝期待。 茶盏上方浮着袅袅水雾,沈偃垂眸饮了口茶,透过水雾朝厅外望去。 半晌,他淡声道:“皇叔若生悔意,今夜还来得及。” 明日可就是十五了。 沈忌模糊的视线穿过宽敞空寂的花厅,稳稳落在沈偃身上。他独饮了许多年的苦酒,眼白已有些浑浊,不再像 十五年前那样意气风发。 “本王无悔。” 他长身立在厅外,月色清清冷冷地洒在他肩上,青鸾忽地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那年宫变中以身相护的潇洒王爷。 青鸾开口问道:“明日,陛下当真会降下贬为庶人的旨意?而不是……”斩草除根? 沈偃偏过头望着她,耐心解释道:“陛下向来对司天台的占侯深信不疑,现任司天台丞乃因占侯灵验而闻名,此话一出,陛下首当其冲怀疑的便是定国公。” “而定国公祸水东引,替自己清除路障,负责整修黄河的监察御史褚居墨便是最好的靶子。” 他放下茶盏,转眸看向梁王:“今日褚大人本是要被投下狱的,孤设法替他拖延几日,加上京城流言四起,明日若不做个决断,陛下难以向文武百官交代。” 沈忌的肩膀松懈些许,又敏锐地捕捉到沈偃的用词。 他用的是‘陛下’,而非‘父皇’。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青鸾的问题,这就说明——沈偃也在赌! 梁王望着他,眼中浮现一丝欣慰:“众人皆道皇太子不问朝政,一心只读圣贤书,不及先太子万分之一。但本王如今才看清,你不过是在暗地里隐忍积攒,待有朝一日迸发。本王愿同你赌一回!” 他倏地握紧茶盏,盏底在案上划出一条浅痕,伴随着刺耳的声响。 厅内两人皆是一怔,旋即听见他平静无波的声音:“只不过,孤还需要借青鸾一用。” 青鸾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当年之事,奴婢会向陛下当面言明真相。” 不料沈偃摇头道“不”,嘲讽似的笑了,“孤要你此生再也不提此事,将你所知晓的都烂在肚子里。” 这下连梁王也摸不透这位侄子要做什么了。 * 次日早朝后,皇帝罕见地将太子传召至朝晖殿。 沈偃步履从容地踏上过朝晖殿冗长的台阶,行至门口时,抬首看了一眼高挂的金匾。 上一次来,已经是三年前了。 朝晖殿所有的宫人都被调走,就连门边的侍卫也没留下。 方入殿内,就看见九鼎金龙香炉中丝丝缕缕烟气缭绕,龙涎香的气味格外浓烈,可他还是在其中捕捉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沈偃微眯着眼,据太医院记载,陛下近日龙体康健,连小病小痛也没有。 似是听见脚步声,案前挥墨的人停下手中动作,低沉浑厚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过来。” 沈偃依言走上前。 皇帝头也不抬,继续在御纸上挥墨,沈偃定睛细瞧,写的是‘大厦将倾’四个字。 他抿着唇,眸光一黯。 “儿臣见过父皇。” 沈偃撩袍行礼,勾着玉串的手指藏在袖中,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着。 油墨顺着紫毫笔尖淌下,最后一笔落成,气势撼人,皇帝只略略扫了一眼,就把纸张一卷,投入炉中。 丝丝缕缕的墨香沁出,殿内霎时变得十分安静。 “梁王一事,是你的手笔吧。” 皇帝抻了抻袖口,目光漠然地盯着他。 沈偃不欲掩饰:“是。” 皇帝的嗓音中带了一丝厌烦:“你真是异想天开,竟然妄图以此要挟朕?” 沈偃依旧维持着低垂着头的姿势,半垂的眼帘下情绪莫名。 “儿臣不敢。只是父皇原先有令,司天占侯之人,不得出入王侯之家。此番卦象来得蹊跷,儿臣不愿牺牲无辜之人。” 褚居墨确实无辜,这点皇帝也清楚。 然则若想成事,必要有所牺牲,太子此话暗藏不满,并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皇帝一怒之下抄起砚台扔出去:“国之将衰,必有乱臣,朕未雨绸缪有何不可?轮得到你在背后动手脚!” 书案前的人身形挺立,辟雍砚斜斜从他的颧骨边上擦过,脑中一阵闷响,他却纹丝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依旧坚持:“不该牵涉无辜之人。” 皇帝默然扫了一眼他红肿的颧角,冷冷道:“你可知放走他们的后果?” 是‘他们’,除了梁王,还有一位皇帝忌惮的人也在其列。 沈偃怔松片刻,眸底浮过浅淡的难过,他闭了闭眼,才说:“儿臣明白。” 皇帝试探性地又问:“你没有别的想问?” 他眼底的情绪消失殆尽,抬眸仰视着金座上的人,平静得像是同陌路人说话。 明明那是他的父皇,他在这世上血脉牵连最深的人。 “儿臣可以什么都不问。” 十五年前的真相,他可以只字不提,大包大揽地将长公主和先太子之死地责任揽在身上,或成史书中一道千古骂名。 金座上的人神情微怔,刚要说点什么,就听他开口补充。 “父皇留青鸾一命,却监视梁王府这么多年,此番将他们贬为庶人,远逐出京,正好了却您心头大患。”他停顿片刻,“顺带留下褚大人,他是个堪用的忠臣。” 青鸾一走,当年之事便再无人知晓。 皇帝微眯着眼,神情疏离考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7. 第 27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傅青棠愣了一下,轻晃她的手臂,“怎么突然想回去了?” 她的半张脸隐在浓雾中,更添几分黏稠模糊的情绪。 像是……有些难过。 “陪我回去看看吧。” * 华阳长公主府位于皇城东侧,乃先帝在位时所赐,长公主在世的每年生辰皆大排筵席,门庭若市,自十五年前宫变后,公主府日渐荒废,墙边的荒草足有两丈高。 裴知绥幼时曾听三婶偶然间提起,陛下不愿处置这处宅子,也不愿赠与外人,其他人亦不敢贸然进入清理,公主府就这样渐渐荒败下来,孤苦伶仃地立在皇城边上。 于是她迂回套了几番话,找到公主府的落处后,废了好大劲翻墙进府。 每次和宫里那几位闹别扭时,她就会躲回这里。 长大后逐渐来得少了,许是怕触景生情,她甚至会刻意绕点路,避开那扇落了漆得朱红色大门。 被关禁闭的那几日里,她忽然发现,遇到委屈或是难过的事情,最想回的还是长公主府。 昭阳殿是太后与陛下给她搭建的‘家’,然则受困于层层宫规与某些不可言说的因素,她终究不能肆意地宣泄情绪。 此时她在荒废的寝殿中的榻上,静静地蜷缩成一团。 傅青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腐旧的细灰弥散在半空,她不自觉皱了眉,又望向榻上酣睡的人影,终究还是迈开步子踏了进去。 “公主府荒了这些年,瞧这模样不像是能住人的,你还是且等我唤人来打扫一番,再睡罢。” 床榻上的人没应声,片刻后翻过身去,蹬了蹬腿,像是抗议。 傅青棠:……真是祖宗。 她将寝殿四周所有的窗户敞开,简单处理了桌椅上厚厚的积尘,夕阳的余辉斜斜照进殿内,地面上映着窗棂的轮廓,露出角落的摇车一角。 傅青棠愣了一下,将摇车拖出来,床上的人影忽地动了一下。 “若是这摇车再做大些,你是不是就躺上去了?”傅青棠知道她没睡,调侃道。 裴知绥翻身坐起来,幽幽地盯着她,嗓音依旧哑着。 “也不是不行。” 傅青棠拖拽摇车的动作一滞,跟她一起坐在床榻上,坐下去的那一瞬忍不住蹙了蹙眉,语重心长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身侧的人又缩成一团,将头轻轻搁在她腿上,阖上眼,“你指什么?” 傅青棠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从退婚开始,就变得很不对劲,太子也是。你老实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那一团开始抵赖:“没有,你都看到了。” 信你个鬼! 傅青棠晃了晃她的肩膀,“马球场上那一幕,我和晏三看得清清楚楚,太子什么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难不成,你真想做太子妃?” 那一团继续装死。 “还是说……你爱慕他?” 裴知绥默了片刻,睁眼对上傅青棠见了鬼似的眼神,嘴角勾起又耷拉下去,淡淡“嗯”了一声。 傅青棠将信将疑:“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一向和他不对付么,是挨骂挨少了,还是手板没打够?不过,太子心思藏得也真够深的。” 那一团默默听完这一长串,又蹬了蹬腿,以示不满。 “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他以往教训我,那是因为干了混账事,该罚。” 傅青棠仰头长叹:“你居然也有反省自身的一天……这世道要乱啊。” 这句话倏地点醒了她,她侧身转头望着傅青棠,问起正事。 “单凭你前几日推的那副九宫图,还有晏三散播出去的流言,难成气候,还需要有人出面推一把。昨日早朝是谁上奏参的梁王?” 傅青棠话语含糊:“朝堂上的事情我只知道个大概罢了,晏三托他兄长帮的忙,约莫是晏大公子写的奏折。” 裴知绥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二人立即警觉起来。 “我刚刚没叫府里的人过来……”傅青棠声音压的极低,生怕惊动殿外的人。 裴知绥无声点了点头,将傅青棠拉到床榻里侧,藏在纱幔投下的阴影中,随后打手势示意她呆着别动,自己则放轻了步子走到门边。 顺带抄起了案上的花瓶。 外头那人约莫没料到这样的荒宅里会有人,脚步声从前厅绕了一圈,溜达到了寝殿,猝然停下。 裴知绥乍然发现,殿内的窗户都被傅青棠打开了,明晃晃昭示着此处有人。 门外的人犹豫片刻,才往殿内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踏进寝殿的那一瞬,一只长颈花瓶猛地朝他后颈一敲! 那人开嗓就嚎:“谁啊!!!!” 握着花瓶的手顿在半空,接着传来一道疑惑又嫌弃的声音。 “晏三?你怎么在这?” 晏三嚎慢了一瞬,后颈还是被挨了一道,他跳到殿中央,半是委屈半是愤怒地盯着门后的罪魁祸首。 “说好的去杏花楼吃顿好的,我等了你们老半天,裴府傅府跑个遍也没见着你们,还真躲这来了!” 他的脸上写着‘不讲义气’四个大字,扫视一圈也没见到傅青棠的身影,再度疑惑道:“傅姑娘呢?进宫接个人还把自个儿接没了?” 床榻上缓缓爬出一人,有些心虚地侧过头,“那个……确实有这事,但我忘了……” 晏三看了看床上,又看了看门边,神情有些诡异,“你俩……喜欢玩这种游戏?” 门边的人抄着花瓶暴冲过来,晏三撒腿就跑,冷清的寝殿被闹得鸡飞狗跳,像是有了人气。 半晌,两人闹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在凳上大眼瞪小眼。 傅青棠下意识想给这俩活宝倒杯茶冷静冷静,目光触及窗边那张因某人摔碰而摇摇欲坠的案几,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横在二人中间,当起了和事佬。 “好端端地放着有门不走,翻墙进来,跟贼似的,谁见了不紧张啊?” “二话不说就动手,性子太莽撞了!” 晏三拉着脸问道:“难道你俩不是翻进来的?” 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8. 第 28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府正厅上,裴长肃夫妇对视一眼,如坐针毡。 偏偏上面坐着那人恍若未觉,弯了弯眉眼笑问:“孤此番深夜来访,不知可有叨扰到二位?” 裴长肃夫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连道:“哪里哪里,太子殿下莅临鄙府,是裴某的荣幸,唯恐招待不周,望殿下见谅。” 沈偃扫了一眼门口,道:“裴叔父见外了。” 厅上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太子与裴家本无渊源,自华阳长公主下嫁裴府后,沈偃才跟着唤一声‘裴叔父’。 裴长肃夫妇觉着这声叔父格外刺耳。 面上维持的假象一捅即破,掀过那层薄纱,深埋的往事跃跃欲出,一向处事圆滑的裴长肃闻言变了脸色。 “表哥深夜前来,恕永嘉未能远迎。” 清脆的嗓音轻轻落在门边,上首那位循声望去,眸中倏地出现一抹鹅黄色身影。 许是今夜的月色太过冷淡,厅内的气氛太安静,沈偃蓦地回想起春日京城河岸的垂杨柳,伫足于漫漫岁月,柳枝顺着春风拂过他的耳畔。 藏在袖中的手掌包裹着一方玉佩,指腹在玉上细细摩挲着,自裴知绥开口的那一瞬,指尖的力道便愈发轻了。 裴知绥抬首的那一瞬对上沈偃沉沉的目光,心跳忽地落了一拍。 今夜她同傅青棠在屋里促膝聊了许久,后者聊着聊着眼皮就开始打架,她却毫无睡意,只好坐在窗边仰头望月。 然后下人禀告,太子忽然来访。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挑挑拣拣好一会,换了身亮色的衣裙,又抹了妆,瞧着铜镜中的脸色勉强红润起来,才安心往前厅走去。 长廊上,她的步子越走越轻快,身后的丫鬟小腿抡得飞快,险些没跟上。 又在距离门口三两步的距离刹住步子,垂眸静静听着里头的谈话。 而后又像确认了什么似的,轻笑着进门。 李氏像是见着救星一般,暗中拽了拽裴长肃的衣袖,朝裴知绥说道:“阿檀来得正好,太子殿下正寻你呢,你们表兄妹慢慢聊,我和你三叔回屋看看显儿,夜长了,这孩子就爱蹬被子。” 上首那位朝他们看了一眼,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厅内只剩裴知绥和沈偃二人。 沈偃起身走过去,眸底深藏的情绪几乎翻涌出来,心中某些冲动几乎压抑不住,像一团燃得旺盛的烈火。 他最终还是留了一步的距离,垂眸对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头顶的青丝。 “几日不见,消瘦了。”他的嗓音温沉,又带了一丝沙哑,很久没说过话似的。 裴知绥笑着回视,嗓音浅浅的,不知又在谁心上挠了一道。 “长庆宫膳房的厨子常年都是那几位,吃得有些腻味,这不,出宫来寻些新鲜的吃食。” 话音刚落,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擦过她的脸颊,脸颊上传来微凉的触感,那只手却斜斜插入她的发间,取下一朵槐花。 裴知绥心头痒痒的。 “是孤来迟了,扰你清梦,以后不必如此着急,人跑不了。”他嗓音含笑,捻着槐花在她眼前晃了晃,她下意识去拿,却被他收回袖中。 她静了片刻,抿了抿唇,“没、我是怕来晚了,三叔三婶更加坐立不安,不知该如何应对你这尊大佛。” 沈偃轻笑:“迟早也该应对的,早一些晚一些有何区别?” 她心中一震。 沈偃这话说的含糊,裴家的叔叔婶婶都是她的至亲,却与他无甚干系,他不想见,恐怕这辈子也难得见几回。 而他如今说‘迟早该应对’,已经是站在她的角度上,思考日后的事情…… 若说日后…… 裴知绥下意识抿了抿唇,脸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浅红,一路延伸至耳根。 忽然,她抬眼望进他的眸底,问道:“十五年前的事情你都知情,舅舅那边……你是不是也知道?” 沈偃怔了一瞬,点了点头。 十五年前的那场宫变中,楚哀王被宋伯庸一箭射杀,勤王救驾,率领三千精锐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皇帝,皇帝心中自是感激的。 但,楚哀王一路起兵直攻京城,屠戮不少百姓及文武朝臣,社稷动荡之际,京中却仍留有两位手握重兵的武将。 一位是定国公宋伯庸,另一位便是平阳郡王裴长恭。 这俩人一旦联手,沈氏江山便要保不住了。 恰逢裴长恭得了青鸾的口供,欲为其正名,言辞激烈,直言进谏,当众驳了皇帝的面子,于是天子一怒之下将他调回边疆驻守。 支走一个,便要稳住另一个,于是青鸾口中的真相,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他正想得出神,眼前忽然被遮挡了一部分。 他闻到了槐花的淡香,随后眉心处被人细细揉开。他感受着那人指腹的温热,整个人慢慢柔和下来,收起了心底的尖刺。 “表哥,那些都过去了,他们欠你的,我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沈偃这次愣了很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拿下停留在眉心的小手,翻握在手心,眸底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你向来只有闯祸的份,这些不过是小事,孤能处理好。” 裴知绥垂眸看了一眼被握住的那只手,耳根腾的一下又红了起来,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耳垂,试图盖住那片炙热,话不经脑脱口就出:“不是小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偃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一位小厮匆忙停在门口,低声道:“禀殿下、郡主,外头有一姑娘求见郡主,看上去很是着急。” 裴知绥猛地转过身,“她叫什么?” “红袖。” 她顾不得仪态,提起裙摆往外跑去,走到门边时险些被门槛绊倒,幸而一只大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扶起来,沉声道:“着急也得看路。” 裴知绥反手牵着他大步走在长廊上。 * 见到红袖的那一瞬间,裴知绥心中的不安消失了大半。 她拽着红袖坐到椅子上,上下一通打量后,皱眉问道:“谁欺负你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29. 第 29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翌日清晨,傅青棠半眯着眼往枕边探了探,空空如也。 “阿檀?”她试探性唤了一声。 屋内没人回应,半晌后,一个身量娇小的姑娘敲门走进来,腼腆地冲她笑了笑。 “傅姑娘醒了?郡主一大早便和太子殿下出门办事去了,吩咐奴给您带话。” 傅青棠瞥见她习惯性上扬的眼角,眉眼处透出隐隐的红尘气息,先是愣了一下,神情略有些不自然道:“她可有说去了何处?” 红袖笑着摇摇头:“不曾。” 傅青棠从床上坐起,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刚准备洗漱,红袖就已将赤金盆端过来,一副要伺候她洗漱的架势。 她摆手正想拒绝,无意间撞见红袖手腕上的一道淤青,终究耐不住好奇问道:“请问姑娘和郡主是什么关系?” 照裴知绥那嫌麻烦的性子,若无渊源,断然不会将陌生女子安置在裴府。 红袖一五一十将事实道与,傅青棠顿时了然:“怪不得那祖宗会掺和进梁王府的事情里,原来有这层缘由。” 她顿了顿,再度望向手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淤痕,照记忆中裴知绥摆东西的位置,摸出了几瓶药膏,清新的药香扑鼻而来。 “她是个炮仗性子,想必听完就一心想着报复,顾不上你的伤。姑娘家若是落了疤,岂不辜负这番好皮囊?” 手腕上的动作轻柔,仍然免不了碰到痛处,可这姑娘像是毫无知觉似的,怔怔地盯着傅青棠。 忽然理解了,为何这位名满京城的中书令千金会与自己性子截然相反的郡主成为挚友。 一枚石子倏地打破了屋内平和的气氛。 这声响傅青棠再熟悉不过了,涂了药膏的指腹抹过最后一道淤痕,合盖的力道稍大了些,药罐上沿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紧接着她走出屋子,目光扫过小院四周,确认下人们都不在后,行至墙边古树下,不急不慢地抬头道:“若你下次再爬树翻墙,我就将此事告知太后娘娘。” 树上那位吊儿郎当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笔直修长的腿垂在半空,前后晃荡着。 “先别急着生气,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 话罢,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从树上掷下来,傅青棠惊呼着伸手接住,触摸到粗糙的旧纸封面,下意识摆正了低头看去。 封面上的字迹浅淡得难以辨认,傅青棠看了好一会,才认出了‘星经’二字,翻开朴旧的内页,目光扫过前两行,就被深深吸引。 笑意从嘴角一圈圈晕染开来,她抬首望向晏三,眼眸变得格外明亮,“这是前朝的星经!你是怎么弄到的?这可是张老先生的孤本,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晏三附身支手架在膝上,眼中染了几分笑意,嬉皮笑脸道:“藏书阁偷的。” 傅青棠面色大变,原先抱在胸前的宝贝霎时成了烫手山芋,手一抖就要将星经甩回去。 心中斗争一番,还是将书留下了,面上红白交织,最后木着脸盯着晏三。 晏三憋了一会,没憋住,捂着肚子笑出声来,手指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 “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还真是单纯的小姑娘。好了,不逗你了,这孤本是家父早年间游历江南时偶然所得,一直珍藏在书房最里头的柜顶,被我拿了出来。横竖他也不看,不如换个人供着。”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也不知道晏国公得知自己的藏书就这样被晏三顺了出来,会不会气得跳脚。 傅青棠思忖再三,斟酌道:“谢过晏公子。那就权当是借我翻阅几日,待我读完便亲自上门归还。” 熹微晨光透过槐树交织错落的枝叶,在他的面上投下一片浅淡的绿影,模糊中似有笑意蔓延开来。 于是晏三挪揄道:“你这性子和那祖宗当真天差地别。也不知那位顽固迂腐的傅中书是如何教养出你这样的姑娘,表面上规规矩矩,却时不时做出惊人的举动。” 和煦的晨光并不刺眼,但傅青棠依旧眯了眼。 她不轻不重道:“哦,我方才忘了告诉你,郡主和太子殿下一齐出门了,约莫是去找定国公府的麻烦。” 晏三身形一晃,一头从树上栽下来,踉跄着稳住步子,睁圆了眼瞪她:“你怎么不早说?!” 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啊,太子前几日还说……” “说什么?” 晏三挠了挠头,错开她的目光,声音愈发小。 “无非就是琼华宫那位要将侄女嫁入东宫,太子不情愿,要给那姑娘找点麻烦。” 他很贴心地将‘没命嫁’这句原话换了个委婉的释意,不料傅青棠依旧满脸错愕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不是一向反感这种蛮不讲理的行径吗,怎么这次由她去了,还……试图加入?” 晏三赞同般点了点头,故作深沉道:“他脑子应当被门夹了。” * 事实证明,沈偃的脑子很清醒。 他先是拉住了暴怒的裴知绥,陪她在河边走了一夜,眼瞧着清晨的雾气蔓延在河面上,身侧的人隐隐有了些许倦意,便提出送她回府歇息。 不料此话一出,她立马清醒过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街头巷尾陆陆续续支起摊子,薄雾中穿插着袅袅烟气,五花八门的小食映入眼帘。 一夜未眠,裴知绥早已饥肠辘辘,嗅着味道便冲食摊飘去,沈偃无奈地跟在后头,看着她流连于各式小食边上,左嗅嗅右闻闻,最后停在一处卖面片汤的食贩前。 摊主偷偷觑她一眼,正疑惑着这是哪家姑娘偷溜出来,便见这位千金死死盯着他手上还冒着热气的面片汤。 “姑娘,要不要来一碗?” 姑娘摇了摇头,又竖起三根手指。 “麻烦来三碗。” 刚走到摊前的沈偃步子一停,有些无言地盯着她的后脑勺。 不知道的还以为饿了多久呢。 二人刚坐下,刚出炉的面片汤上冒着腾腾热气,裴知绥迫不及待地舀了两勺下肚,心满意足地笑了笑,“果然和宫……府里的味道不一样。” 乍一看,这就是高门千金的吃相,又略有些不同,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0. 第 30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几位家丁瞧他气度不凡,先入为主地猜测是谁家爱行侠仗义的公子,可,现下京城又有谁家能和定国公府的势力抗衡呢? 因此他们愈发有恃无恐。 原先喊‘毒妇’的那人支起腿架在长椅上,展露出格外魁梧的身躯,指节捏的咔咔响。 “这位公子,觉得我们说的有哪里不妥?” 此话一出,隔壁桌的家丁们齐齐起身,两侧的人挪了几步,隐隐有将沈偃包围起来的趋势。 摊主早已从他们的谈话中辨出这是定国公府的家丁,背靠大树好乘凉,无论那是谁家的公子,恐怕也得让他们几分。 于是他火速卷起铺盖闪到一边。 家丁以为沈偃是怕了,也不欲多生事,正准备找个台阶下。 一道清冷慵懒的声音倏地响起,众人皆是一愣,目光越过沈偃,落在身后那人脸上。 她位眯着眼,懒洋洋道:“哪都不妥,谁说宋煜坠马归咎于郡主因爱生恨,难道不能是因恨寻仇?我可是听说在那场马球会上,郡主的马被人动了手脚险些丢了性命,这是不是宋煜的手笔,也难说得很呢。” “你——血口喷人!竟敢污蔑世子爷!” 其中一位家丁撸起袖子指着裴知绥,神情凶神恶煞得仿佛要将她撕碎。 “哎——”她身形一闪,侧身避开。 “你们这群人好不讲理,难道方才没有污蔑郡主?郡主和宋煜之间的事情,你们是亲眼看见了,还是亲耳听见了?倘若没有,劝你们再三掂量掂量,污蔑郡主和污蔑世子,哪项罪更重呢?” 她三言两语就将矛头引到宋煜身上,摊边的动静吸引了过路的行人,渐渐围成一圈。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话中的这几位都是遥不可及的人物,越是模糊纠缠的人事,就越适合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家丁们本欲发作,阴沉着脸看了一眼外头的人群后,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 裴知绥伸手扣了扣桌面,“吃饭不给钱呐?” 领头那人恶狠狠地剐他们一眼,掏出银两搁在桌上,朝其余人吼道:“走啊!没吃饱吗!” 家丁离去后,看戏的众人也作鸟兽散去,摊主弓了弓脖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重新支起摊子。 裴知绥看了他一眼,转头问身边的人:“倘若他们继续说下去,你难道真要取他们性命?” 沈偃:“也不是不行。” 裴知绥那双狭长的凤目弯了弯,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片刻后,二人正欲起身离开,迈步踏上大街时,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驶来,伴随着一阵舒缓的微风。 她收回步子,待那辆马车走后,才重新迈开步子,余光发觉沈偃还未跟上来,她回头看了一眼。 沈偃有片刻的停顿,似乎被微风的尾巴迎面扫过,眼帘稍微颤了一下。 “怎么了?”裴知绥问道。 “没事。” 再抬眼时,他已经恢复了那副淡漠的神情,袖摆轻轻擦过她的手臂,朝长街的尽头走去。 裴知绥小步跟了上去。 沈偃似是有些心不在焉,目光直直地落在长街上某处,直至那处拐角经过了一辆马车,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长街上充斥着摊贩的叫卖声,偶尔路过卖新奇玩意儿的,她就会停下来看几眼,转身准备重新跟上去时,就看见那人不知何时伫足,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等她。 幸而她出门时带了钱袋,不一会便拎着许多小玩意跑回沈偃身边,他下意识要接过来,手中却被塞了一个白釉小狗,四肢威武地站立着,头偏向一侧,像是在看什么东西。 她扬了扬手里的另一只,笑道:“成对的。” 清晨的雾气刚散,暖阳高照,她背光而立,高高挽起的发髻晕了层柔和的光,白皙的玉指上夹着一只白釉小狗。 街上的叫卖声、茶楼的说书声以及喧嚣人声渐渐消散,沈偃仿佛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响,四周雾白一片,只留下她的笑靥。 半晌,他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一直蔓延到眼底,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 忽然,不远处的茶楼中传来一阵“嘘”声,紧接着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绘声绘色地开始讲一桩陈年旧事。 裴知绥本不欲听的,她虽爱看话本子,却不喜说书先生那添油加醋的古怪腔调,更厌恶人群中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可现下,说书先生讲的是一桩十五年前的旧事,她和沈偃都被写进了故事里,不得不听。 她们默声上了二楼的包厢,这是一处临水的茶楼,一面可临河远眺,一面可尽收楼下情形。 “话说十五年前,先皇临终前立当今陛下为太子,承袭帝位,继国家大统。楚哀王自恃才能过人,一朝拥兵二十万造反,直言陛下得位不正。叛军直捣皇城那日,恰逢先太子诞辰,举国欢庆,本该是个良辰好景,却落了个血流十里、尸横遍野的场面。” 裴知绥默不作声地饮了口茶,转过头将目光投在河边一位浣衣的妇人身上。 “结果大家都明了,定国公勤王救驾,华阳长公主与先太子命丧叛军刀下,裴相忠心护君而死,数万冤魂沉黄土,仙宫亦鸣哀乐!” 楼下一片沉寂,说书先生恰到好处的停顿,让众人纷纷陷入哀怆的思绪中。 河边的妇人早就提着洗净的衣物归家,裴知绥却仍盯着那一点,直至眼眶发酸,才缓慢地闭了一下眼。 “然则老夫今日要说的,是一桩被积压数年的秘闻。” 这话一出,众人的兴致又被吊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彼时筵席方散,长公主领着两位侄儿一同前往长庆宫请安,却在半途中接到宫人回禀称含元门已被叛军攻破,数万叛军涌入皇城。长公主当机立断带着两位侄儿前往密道避祸,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她们的行踪被三两叛军发现,虽及时灭口,保不齐还有别的暗哨传递消息。” “于是长公主决定派人伪装成她与先太子的模样,去往另一个方向引开叛军,危难之际,她唯一能信得过的便是跟随自己二十载的贴身宫女青鸾。不料,年仅六岁的三皇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1. 第 31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的议论声逐渐弱了下来。 她的胸脯微微起伏,浑身被沈偃的气息包裹着,缱绻的指节微微发颤,与另一双温热修长的手紧紧相扣。 在喘息的间隙中,她眼眸微抬了一下,对上一汪沉静又克制的潭水。 她的思绪早已成了一滩浆糊,断断续续的,心跳得极快,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同频的律动。 沈偃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就见她倏地错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扇一侧。 “怎么了?”他改口问道。 “好像遇见了熟人,在这等我一下……” 说罢,她立刻起身,风风火火地推门走出。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唇角,捻了捻指腹上微红的口脂,低声笑了。 * 裴知绥之所以冲出去,是因为她在门扇的缝隙中瞥见熟悉的脸一闪而过。 茶楼今日罕见地唱了这一曲前尘往事,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倘若被她抓到幕后主使,定要将那人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推门的动静有些大,廊上走过的人惊诧地回头望了一眼,旋即错愕地张了张嘴。 “郡主……?” 来人正是宋依斐。 裴知绥扫了一眼她正准备推开的门,三两步走上前,拽过她的手臂将她拉进包厢内,反手将门拴住。 手臂上的力道松去,宋依斐下意识后退两步,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行礼,身子弯到一半就听见裴知绥冷淡的嗓音响起。 “你为何会在此?” 宋依斐愣了片刻,面上还挂着那副恭敬的神情,不卑不亢道:“回郡主,臣女恰好路过此地,闻此间茶楼人声热闹,便进来瞧瞧。” 永嘉郡主既然也在此,那必然是听见了说书先生的唱词,被戳了痛处,又恰好碰见看不太顺眼的自己,是该来发泄一下怒火的。 于是她静默无声地等着,反正那两位交代的她也做完了,回去能少受些气,在外头多受一些也无妨,谁叫人家是郡主呢。 不料裴知绥一声冷笑:“我还当你是个多聪明的人物,原也是个蠢的,你那两位嫡兄嫡姊借你的手对付太子,你就乖乖听话去办了,可有想过一朝事发,东宫会如何对付你?” 她一眼便看穿了宋家三兄妹这套不入流的把戏,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不是要选太子妃么?” 宋依斐并不知晓那日宋煜坠马的实情,也不知方才隔壁包厢内的旖旎气氛,理所当然地认为太子与永嘉郡主只是寻常表兄妹的关系,出面维护表兄也是寻常。 她苦笑着道:“还是被郡主看出来了。我出身不正,及笈之年才从乡下接回,府里上下没一个把我当正经主子,更何况嫡出的那两位,若是不做,就连最后一丝脸面也不会给我留了。” 宋依斐聪明之余,亦有自己的心思,心知此事瞒不过裴知绥,据实相告才能博得一线生机。 然而裴知绥见过她上辈子所做的事,知晓她贪心不足,成为太子妃后仍想着勾结旧情人。这样的人最不值得同情,保不齐哪日便会反咬你一口。 裴知绥双臂抱在胸前,浅浅笑了一下,笑意还未达眼底就消散了。 “我怎么听说,宋四姑娘在老家河县曾有一位相好,青梅竹马感情颇深,按理说该定终身才是,怎的入了京就变卦?” 宋依斐的神情有一瞬的怔愣,眨眼间又恢复如常,从容应道:“郡主消息灵通。臣女确有一玩伴,奈何他早年间便随父外出闯荡,许多年未有消息,恐怕已遭遇不测。” 对面的人半晌没说话,宋依斐忽地想起,郡主既然能获悉到这一层消息,怎不会顺手打听那男子的姓名呢? 若她是知道自己和谢云湛有私情才退的婚,那么这后面发生的许多,以及她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便说得通了。 可惜了,这样一位出身显赫、万千宠爱集一身的郡主,竟也同她一样有爱而不得的东西。 她眼中的憾色太过明显,倒让裴知绥有些好奇了。 “你对他当真有这么深的感情?既然如此,为何不去寻他,而是一心嫁入东宫。” 宋依斐自顾自地坐下沏了盏茶,推到对面,示意裴知绥坐下。 眼前人影晃过,她才缓缓开口:“嫁谁有何区别。横竖都是受困于高墙内,河县、定国公府和东宫又有何分别?倘若能选上太子妃,有朝一日太子继承大统,便是被困于层层宫墙中,一世不得出。郡主您自小在宫中长大,难道不比臣女更能体会到其中滋味吗?” 裴知绥被她这话一噎,良久笑道:“我倒有些倾佩起你来了。” 宋依斐手指托起茶盏,目光落在楼下的唱台上,身后负着隐隐天光,神情莫名。 若非立场生来对立,或许她们也能成为朋友。 她出于善意提醒一二:“此前父亲有意让兄长求娶郡主,陛下一口拒绝,眼观目下情形,您还是早些做打算为妙。而且,这几日府里常有宫中侍卫进出,其中一人与郡主约莫是旧识,” 裴知绥挑了挑眉:“谢云湛?” “正是。”宋依斐点了点头,“兄长还等着回话,臣女先行告退了。” 有关定国公府的事情,她不能说太多,但泄露一丝半点给永嘉郡主卖个人情还是可以的。 她行过礼后便推门离去,楼下的人群已散得七七八八,茶楼中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裴知绥默然坐了一会,起身走回原来的包厢,刚推开门,就看见里头来了位不速之苦。 此人她见过,正是古琅斋的店主——闻迟。 闻迟见裴知绥直直推门而入,显然是跟此间客人先行约好了。 他今天给东宫送消息,得知沈偃彻夜未归并带着姑娘在河边散步,眼下看来,那位姑娘指的就是永嘉郡主。 他面上风云变幻,一时不知该起身行礼,还是装作不知她们二人的身份,寻个借口开溜呢? 偏偏茶案对面那人一派风轻云淡,淡笑着转向门口的裴知绥。 “站着干什么,过来坐。” 闻迟手一颤,茶盏中的茶水晃洒了大半。 然后他就看见裴知绥哦了一声,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沈偃身侧,两人齐刷刷地盯着他。似乎是在思考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闻迟看了一眼裴知绥,又看向沈偃,颤颤巍巍道:“你俩什么情况?” 他被惊吓得都忘了行礼,用着往常同沈偃说话的语气。 裴知绥闻之挑了挑眉,也看沈偃:“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2. 第 32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三人正思忖着,就听见窗边传来人群吵嚷声。 裴知绥皱着眉准备将窗户关上,就看见方才河边妇人浣衣的位置,现下站了一男一女,正推搡吵嚷着,过路的行人匆匆扫两眼便离去,似是司空见惯。 浣衣的妇人不知何时从巷子里冲出,一把揪着那男子的手臂,试图拉开二人。 然则力量悬殊之下,她没能拉动,急得用上嘴咬,男人不耐烦地将她甩开,使劲将女子拉到不远处的马车上。 “啧啧,皇城边,天子脚下,竟也能抢掠民女。”闻迟探头往外瞥了一眼,又摇了摇头。 裴知绥回头看沈偃,问道:“可带弓箭了?” 闻迟险些被嘴里那口茶呛死!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话?金枝玉叶的郡主,要拉弓?! 沈偃看了他一眼,转头一指窗外:“我没有,可以叫他们动手。” 说罢,裴知绥就已翻出窗外。 过了片刻,沈偃忽然闷咳起来,愈咳愈激烈,像是不想被人听见般压低了声音,捂在嘴边的帕子沾满了血。 闻迟盯着上头触目惊心的血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方才我就想问你,昨夜一事凶险,你却执意要做,折损了大半暗卫,自己也负了伤,何苦这样急?再者,伤没好全,怎么就又跑出来了?叫那小祖宗知道,可得心疼。” 他的咳嗽声渐消,将茶一饮而尽,喉头的血腥气才慢慢压了下去。 缓了缓才道:“宋伯庸在城外的私营规模虽不大,却在羽林卫的巡视范围中,日日巡查不可能毫无所觉,唯一的可能便是羽林卫中有人与定国公勾结。” 闻迟:“怪不得你这么急。羽林卫是圣上亲军,若是里头出了叛徒倒戈宋伯庸,那么皇城岌岌可危。不过,我们原先计划的不是烧粮仓拖延几日,让他们自露马脚么,怎的搞出这么大动静?今日定国公的脸色黑得跟炭似的。” 沈偃轻描淡写道:“孤把整个私营烧了。” 闻迟:……你再说一遍你把什么烧了?! 于是他双手一拍茶案,整张脸贴到沈偃面前,瞪大了眼睛质问道:“太子殿下,那可是定国公豢养的私兵,统共也有八千众!你那寒碜的东宫暗卫加起来也不敌人家半数,烧什么?!” 恰好,暗卫的头领刚从屋顶上翻下来,面无表情地看了闻迟一眼。 “禀殿下,郡主夺了弓箭,正要……” 他话还没说完,一只羽箭倏朝河边二人射去,尖叫声肆起时,箭头稳稳扎进了男子脚边的竹筛,晃洒一地的淋灰水。 男子从惊恐的情绪中反应过来,恶狠狠地望向茶楼的方向,意图揪出幕后黑手。 屋顶遮蔽物少,常人很难注意到上面,恰好二楼的包厢只有他们这一间开了窗,且站着三人,任谁都会觉得是沈偃等人射的箭。 于是男子高声吼道:“你、你们给我下来!反了天了这是,竟敢在天子脚下蓄意刺杀当朝官员!” 暗卫:……真是好大一口锅。 那人带着一众家丁气势汹汹往茶楼去了,妇人连忙拉起哭哭啼啼的女子躲进巷子里,一场闹剧刚歇,一场又起。 裴知绥功成身退回到包厢内时,三人看她的神情都有些怪异。 尤其是闻迟。 “祖宗,你就算要动手,能不能隐蔽些。瞧瞧,人都被你引上来了。” 案边的沈偃不知何时站起身来,伸手将裴知绥拉到身后,嗓音清冽冷淡。 “无妨,你们先将郡主和闻老板带走。” 裴知绥不愿:“他们是冲我来的,要跑也是你们跑。” 闻迟听见这话,立马从袖中掏出了一截面具戴上,神情复杂地盯着沈偃:“你现在行事愈发张扬了。方才那人你我都见过,定国公的庶弟——宋伯远,今日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抢民女,他日就能在朝堂上参你。” 沈偃淡笑道:“这不算什么。”他昨日还烧了人家私营,只是人家不知道是谁做的罢了。 下一瞬,包厢的门被猛地推开。 宋伯远的目光触及包厢内那一袭月白长袍时,心头气焰就已经被浇灭,留下一阵飕飕的凉意。 而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躬身行礼:“不知殿下在此,扰了您清净,是下官冒犯了。” “嗯。”沈偃扫了一眼他身后,“你带这么多人,是要做什么?” 这不明知故问吗?!宋伯远心说。 但面前的毕竟是太子,他不敢造次。 “方才殿下应该也瞧见了,有人在茶楼中行刺,下官本想拿住那人,但……” 宋伯远有些为难。 方才他们带人上来的时候就里里外外搜过一遍,只剩这包厢里的人未洗脱嫌疑。 可,太子怎会对他出手呢?难不成是因为方才那姑娘? 不料沈偃惊讶道:“是么?孤看走眼了,只看见你在河边与那女子拉扯。” 宋伯远尴尬道:“那姑娘想嫁入宋府,奈何身份低微,只能做个妾室,这不,缠着我停妻另娶么,这我哪能答应……” “呵!” 屋内忽地发出一声冷笑,宋伯远疑惑地看向沈偃,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他忽然来了兴致,眼中亮起一样的光,原来这位太子殿下也有私会佳人的癖好,怪不得方才抵死不认呢。 然而下一秒,沈偃身后探出一张精致美艳的冷脸,美目中噙着一丝不屑,方才的冷笑声便是她发出的。 “我倒不知,皇城边上天子脚下,竟能当街强抢民女?还颠倒黑白辱人清白,宋大人好大的脸面!” 宋伯远瞧她年轻貌美,只当是被献给太子的姬妾,当下又被拆了台面,旋即横眉冷斥道:“谁家的姑娘如此没有教养!本官与殿下之间也是你能插嘴的?” 闻迟:……她还真能。 裴知绥闻言一笑:“啊,按礼数你应该给本郡主行礼呢。” 宋伯远膝盖一软,险些给这祖宗跪下。 刚摸了摸膝盖,就听她又补了句:“忘了告诉宋大人,方才那一箭也是我射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是要来拿我吗?” 说罢,她将手腕往前一递,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宋伯远腿一软,咚的一下给这俩祖宗跪下了。 裴知绥还不忘补刀: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3. 第 33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宋煜等人走后,沈偃将裴知绥带到了古琅斋。 上一次来,是初见宋依斐的那日,她与宋琳琅就在一楼起的争执,褚居墨一脸无可奈何,闻迟则在一旁看戏,只有晏三与她共战。 这一次来,闻迟直接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里间。 这是一处幽静的内室,四周挂满了泛黄的字画,往里走便是一处屏风,圆窗的团花纹样被日光映在屏风上,窗下置了坐榻与案几。 的确很适合聊些秘闻。 如果有瓜子和冰鉴就更好了。裴知绥心说。 沈偃似是看穿她的心思,从袖中取出一袋剥好的烤瓜子仁,摊在她面前,又命人取来冰酒,见她喜滋滋地饮着小酒,才转头看向闻迟。 闻迟:“我有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沈偃颔首道:“你问,我挑着答。” “首先,宋煜断腿一事我是知晓的,他明显腿伤未愈,就急着跑出来,不可能只是替他三叔解围这么简单。宋伯远处事圆滑,即便今日遇上你们这俩难缠的,他也有法子脱身。” 沈偃下意识屈指轻叩桌面,默不作声地牵住身侧那人托完酒盏的手。 十指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的掌心微凉,牵起来十分舒服。 经过方才那一吻后,裴知绥已经对这样亲密的举止十分熟悉,无奈地换另一只手去取酒盏。 对面的闻迟毫无觉察,专注地听他解释道:“宋煜安排了人在京中散播十五年前旧事,意指将矛头转移到我身上,说不准是试探。” 酒盏里的冰酒已经见底,眼瞧着那两人聊得专注,裴知绥趴在案上偷偷朝酒壶伸出手……还差一寸就能碰到酒壶时,一只手不知何时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的爪子,一齐拢在掌心,动弹不得。 裴知绥:…… 闻迟克制着不往那边看,但还是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其二,监察御史褚居墨可是薛明承的徒弟,你和……”他看了看满脸幽怨的裴知绥,话到嗓子眼又吞下,改口道:“你们暗中以梁王囚境解褚居墨之难,想来薛明承业已知晓,关于这俩人,你想怎么用?” 这下裴知绥就有些吃惊了,她虽隐隐察觉东宫这些年并不像表面上的风平浪静,知道沈偃在暗处有所动作,却没想过,他会当着自己的面议论朝政。 真对她信任至此么? 似是察觉到身侧人的情绪,沈偃朝她看了一眼,而后缓缓道:“褚居墨是个可用之人,至于薛明承,若他的立场还和十五年前一致,那么父皇今日诏他回京,恐怕是冲我来的。” 裴知绥手指挣扎一番,没挣开,却见他的眼角晕染出几分笑意。 “确实,近几年陛下对你……有所提防。” 沈偃手腕一松,那两只爪子立刻飞向酒壶,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才罢休。 他一把夺过酒壶,放得远远的,从容道:“第三个问题。” 闻迟闭了闭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踟蹰片刻。 “你俩,一个是圣上和太后的心尖肉,另一个既不受宠、也无外戚靠山,当然了这是除我以外嘛。言归正传,宫里那两位对当年宫变一事耿耿于怀,请问二位壮士,要如何打破世俗条框,光明正大地牵手呢?”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 沈偃眼眸微垂,拢手收起垂落的衣袖,嗓音簌簌:“此事,孤自有打算。” 闻迟神情一凛,他与沈偃相识已久,像这样促膝长谈朝政也是常有的事,但私底下,他鲜少自称‘孤’。 在某种程度上,闻迟觉得他甚至不认可自己的太子之位。 人前,他受万民敬仰,高高在上。 人后,他只是泯于万万人之中的一粒浮尘,风吹即散。 于是闻迟敏锐地觉察到,他在这事上有所隐瞒。 裴知绥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道:“听闻皇后娘娘执意要将宋四姑娘嫁入东宫,恰好我今日在茶楼遇见了宋四姑娘,言语交谈间,也觉得她很好。” 沈偃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唇边沁了阴鸷的笑意,“若非孤心中所慕,谁也踏不进东宫的门。” 她闻言笑了,笑得恣意张狂:“如此,我便只能亲自替表哥把把关了。” 这两个疯子…… 闻迟心说。 * 两日后,梁王府。 圣上最终以草芥人命的罪名,诏削夺梁王官爵,贬为庶人,流放江南。是日,宫里派人来梁王府查抄家产时,才发现梁王早早便将金银财宝记录造册,统归库房,王府内住着的姑娘们身着素衣,与梁王并肩而立。 旁人以为这对姑娘们是解脱,却并非如此,失去了王府的救济,她们只得重新回归风尘,过上赔笑谄媚的日子。 真正解脱的,其实是沈忌和青鸾。 沈忌还是王爷的时候,行事荒唐,好友寥寥无几,即便有,碰上如今的情形,亦不敢靠近王府半步。 因此只有裴知绥和沈偃前来送行。 临行前,沈偃对沈忌说:“皇叔,流放不过是权宜之计,押送的队伍已经替换成东宫的人,他们会在远离京城数十里的地方给你们解铐,身份文碟也备好了。此后山高水长,望自珍重。” 沈忌的眼眶噙满了泪,拍了拍沈偃的肩,道:“偃儿,多谢你啦。我已是庶民,不敢同殿下论叔侄。倘若他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传信来。” 说罢,他恍惚地抓住沈偃的手,拍了拍。 “真的是,多谢你,多谢殿下。” 沈偃默了良久,才道:“无论天子庶民,您永远是偃的皇叔。” 沈忌朗声长笑,被脂粉金钱蹉跎的弯背似乎一夜间挺直了,身量也拔高不少,隐约可见当年那位挥树扬花的恣意身影。 他等着一日,等了太久太久。 好在,还是等来了。 一旁的青鸾与裴知绥道别后,又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含泪的双眸望着她,像是透过她在看曾经的主子。 末了,二人回头看了裴知绥和沈偃一眼,面带释然地上路。 日沉西山,夕阳的寸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城墙上,裴知绥凭墙眺望,眼前忽然闪过前世的一幕。 同样是这番萧瑟的景象,战鼓骤响,狼烟四起,金红的残阳落在即将出征的少年郎身后,背负寸光,神情不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4. 第 34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青鸾从蒙汗药的效用中极力苏醒过来,望见的是一方阴暗潮湿,恶臭味熏天的暗牢。 四周石壁凹凸不平,连一丝风声也听不见,青鸾不大见识过府外的事物,却也能辨出这是位于山坳的一处私牢。 若是圣上有意灭口,大可不用这样大费周章。 她心想着,蜿蜒的过道上响起不急不慢的脚步声,来人似有些坡脚,脚掌落地的声音一轻一重,听着相当瘆人。 思忖再三,她决定继续晕着。 那道脚步声愈走愈近,缓缓行至暗牢深处最里间,顺手搬来张凳子,开门坐在青鸾面前。 最终还是青鸾耐不住火气,既费这般人力将自己掳来,定与当年宫变一事有关,又能存活至今且势力庞大的,无非定国公宋伯庸一家。 她蓦地睁眼,以为会对上宋伯庸那张让她日夜翻枕难眠的脸,不料是个生面孔。 暗牢的光线映在人脸上昏暗不明,只能辨出个大概轮廓,那人忽地冷笑:“不装了?以为会看见我爹是吗,可惜,处理你这样的人,还不用他亲自动手。” 原来是定国公世子。 青鸾冷呵一声,“宋伯庸监视梁王府那么多年,现在终于撕下你们这幅虚伪的皮囊,既是要灭口,就别费那么多口舌,我好化作厉鬼找你们寻仇。” 宋煜却道:“不急,你的命轻贱不值一提,权当做个鱼饵罢了。” 以人命做饵,便只能钓到在意她性命的人。 梁王已被贬为庶人,定国公不会将他放在眼里,那么只能是旁人…… 她骤然往前扑,手腕脚腕处的冰凉物什却将她猛地外后拽,身形止在离那人一步之遥。 “你这卑鄙小人!她可是大殷的郡主——” 宋煜笑道:“谁说我要对付她了?我间接害她性命,她断我一腿,两相扯平。本来我对付的人,就不是她。” 他原没想这么快动手,定国公府如今正处风口浪尖之上,颇受圣上猜忌。 奈何琼花宫那位六皇子几次三番抱怨,私营被毁,他只好腾出手来对付这位太子殿下。 一根皮鞭倏地从袖中抽出,宋煜几近怜惜地将其抚顺,头尾一抽,空荡的暗牢内传来“啪”的回声。 “可这腿伤好得太慢了,本世子是在有些难熬,只好请你替我消解一二。” 青鸾半跪在地上,囚衣未褪,头发松散地仰着面,讥讽的眸光中划过一丝担忧。 “啪——啪——啪——” 浓稠的黑夜中,月色落入林间山坳里,树梢的雀鸟倏地惊飞,扰了一场清宁梦。 皮鞭抽打的声音在山坳里久久回荡,重重的击打声在蜿蜒的石壁中回荡,显得又密又瘆人。 * 夜阑人静时,定国公府的朱红大门蓦地被敲响。 看门的小厮问清来人后,稍带惊诧地往东院回话,不料,今夜世子与国公爷皆不在府上,踟蹰片刻后,只好去劝贵客明日再来。 可花厅上早没了人影。 诺大的定国公府,沿着长廊一路走进东院,竟都畅通无阻,连个下人和侍卫也没见着。 裴知绥心中莫名觉得不安,原本沈偃与沈忌商议后,认为是定国公掳走的青鸾,意图灭口。 可现下,整座定国公府都不见人影,倘若青鸾当真被囚于此,府里上下应当更加戒严才是。 而暗卫探查的消息,青鸾的确被带回了国公府。 她蹙着眉往东院走去,就见庭院深处一道小门后倏然亮起火光,隐隐传来刀剑铮鸣声,暗道不妙,快步朝那边走去。 推开门后,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刀剑相击声、火光,不过是定国公府请的锻刀匠。 空城计! 裴知绥立马反应过来,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沈偃! 她转身欲走,却对上宋琳琅那张笑吟吟的脸。 “郡主这是要去哪?” 裴知绥心下着急,顾不得太多,转身就要走。 见她彻底无视自己,宋琳琅气急败坏地拦在她面前:“郡主不请自来,还擅入兄长的院子,不需要给宋家一个解释吗?” 裴知绥掀了掀眼皮,觑她一眼,“让开。” 宋琳琅索性张开双臂,“不让。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日古琅斋里,晏柯隔壁的男子就是郡主你假扮的!” 她脚步忽然一滞,朝宋琳琅走近:“这么说,京中的传言也是你放出去的?” 宋琳琅缩了缩脖子,“是、是又怎样……” “唔……所以你也知道今夜宋煜在何处。” 她的脸猝然在眼前放大,宋琳琅下意识后退两步,背贴上廊柱。 宋琳琅:“怎、怎么会知道……” “呐,你也见识过我的手段,最好识相些告诉我宋煜的下落。不然……” 她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最后目光落在一汪倒映着满月的湖上。 幼时被裴知绥摁在湖里的记忆历历在目,宋琳琅至今记得当时的场景。 她随父母进宫赴宴,席上悄悄探头打量着太后身侧的小郡主。 传闻这位郡主自幼丧失双亲,脾性时而冷淡时而暴躁,连皇帝与太后都拿她没办法,世家千金亦不敢同她一起玩。 那日的筵席上,小郡主全程冷着脸,任由太后及朝臣逗弄,神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化。 舞姬刚撤,小郡主就寻了由头先行离开,宋琳琅见状也寻机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湖边。 宋琳琅原是想上去同她说说话的,却见她站了一会,伸手捞过湖面上一只落水的幼鸟,用袖子擦干了羽翼,小心翼翼地放回树上。 那只鸟多脏啊,淤泥和残叶黏在身上,弄脏了郡主金贵的鲁山绸。 郡主突然回头,静静地盯着花丛后的她。 于是她上前行礼后说的第一句便是:“郡主,你的袖子脏了。” 小郡主盯了她一会,没说话。 于是她又道:“我阿娘说,不能碰这些脏东西,会染上病。” “活物,不脏。” 这回小郡主纡尊降贵地开了口。 宋琳琅皱眉道:“不过是一只鸟罢了,贱命一条,死了还干净。爹娘没教过你,人生在世贵贱不等,更何况鸟禽。” “是么……” 下一秒,宋琳琅感觉一阵头重脚轻,瞬间被浸入冰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5. 第 35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山坳处,箭林如雨,持剑着甲的官兵们与暗牢处涌出的黑衣人打得热火朝天。 刀剑相争下,一袭白衣静默地立在林间,挺立如雪松,悠远似远山薄雾,袍摆边上蹭了一圈血迹,他垂眸看了一眼,往前走两步。 “找到人了吗?”他嗓音冷淡,好似眼前情景与他毫无干系。 暗卫远远望了一眼,官兵不断向前逼近,暗牢处已经派了一队人马突击救援,现下还未见人影。 “禀殿下,还没出来,包括定国公世子。” 他侧了侧头,问道:“确认前后没有别的出口?” “是,确认过了。”暗卫应道。 沈偃伸手摁了摁眉心,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暗卫见状连忙问道:“殿下,是否要用火药?” 眼下的情形,将洞口炸开是最便捷稳妥的方式。 早在沈忌等人押送前,他就发现了定国公府的异动,一番探查下得知了暗牢的位置,便令兵部先行调兵埋伏,果不其然让宋煜落了网。 宋煜欲以青鸾为饵诱敌深入,殊不知自己早已是瓮中鳖,每一步都踏在沈偃的预料之中,如今只要他一露面,立刻会被官兵捉捕入狱。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沈偃面上并无喜色,淡道:“不用。” 一旦用上火药,里头的人必死无疑。 包括青鸾。 黑衣人死伤惨重,节节败退,退无可退之时,暗牢内忽地引起一阵骚动,随后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路,让里头的人出来。 暗卫连忙下令休战,不可置信地盯着走出来的两人。 其中一人他前两日才在茶楼里见过,圆滑好色,行事鲁莽,是个十足的草包。 他迟疑地转向沈偃:“殿下,若属下没看错的话,那是……宋伯远?” 沈偃面上结了一层寒霜,语调毫无起伏:“嗯。” 论起跋扈,定国公府上下都能排上名号。可若在其中继续分个高低来,那么排在末尾的,自然是畏事圆滑的宋伯远。 此刻他却用刀抵在青鸾颈间,拖着昏迷不醒的青鸾一步步走上前。 宋伯远看见沈偃时,涕泗横流的胖脸愣了一瞬,粗短的小腿哆嗦得愈发厉害,奈何手臂上还拖着个筹码,只得一边哭一边挪动步子。 “都、都退下……否、否则我杀了她。” 山坳间陷入一瞬的死寂,旋即众人皆听到了一声冷笑。 “杀吧,你们强掳囚犯,不就是为了取她性命么?”沈偃语调中带了一丝嘲弄。 是啊,费这么大功夫劫囚犯,却不图她活着,反倒以性命相要挟,在场的官兵们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宋伯远慌乱至极,一心只想活命,里头的人同他说活命的法子只有这一个,他便豁出去了! “你——这女的可是当年宫变中害死长公主与先太子的元凶!知晓当年实情,你们不可杀!” 身后的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半晌后才消停,他伫足听了一会,才道:“想拖延时间,换一线生机?” “痴人说梦——” 暗牢中倏地响起尖锐刺耳的笛声,像是军队进攻的信号。 官兵们隐约猜到他们会留后手,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山林,持剑蓄势待发时,预料中的伏击却没出现。 人群中央的宋伯远同样错愕。 下一瞬,漆黑的山林间忽然亮起火光,高举的火把照亮了来人的面容,身后的府兵似是刚从激战中脱身,携着浓浓的血腥气走来。 沈偃的目光越过为首的晏三,直直落在他身侧。 宋伯远却在那一瞬间几近癫狂地吼道:“怎么是你们?!国公府的援兵呢?!” 他朝暗卫递了个眼神,后者顿时了然,抬臂大喊:“上!留活口——” 乌泱泱的官兵一涌而上,暗牢内的黑衣人见援兵未至,霎时溃散如一盘散沙,败了下风。 背后是刀光剑影,火光摇曳间模糊了来人的面容,沈偃一步步朝来人走去,心中的戾气一寸寸疯涨。 行至为首二人跟前时,他的脸色冻似霜雪。 晏三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6. 第 36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一瞬间冷了脸,火光攒动间瞥见了衣领下的纱布,伸手就要去扒,被沈偃拢住双手。 两相对峙下,都没再开口。 直至身后的黑衣人被尽数拿下,暗牢清扫干净后,才发现牢中只关押了青鸾一人,其中并无宋煜的身影。 官兵们受命将一干人等送回刑部,青鸾本也是被判流放的犯人,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也归刑部受理,养好伤后再行审讯。 晏三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山下走去,裴知绥和沈偃落在最后,沉默地走在崎岖山路上。 “不是让你安心在府里等着,怎么又跑去国公府了?”沈偃率先开口道。 裴知绥脚尖踢开一颗碎石子,骨碌碌往前滚,心不在焉道:“不放心,想去看看。对了,我去定国公府的时候,没看见宋煜,这儿也没有,他去哪了?” 他嗤笑一声,“约莫事先藏在了半山埋伏的侍卫里,见情形不对,就跑了,顺势拉他三叔出来顶罪。” 宋煜甘冒奇险诱沈偃深入,本想借埋伏的私兵将东宫一行人一网打尽,奈何来的却是浩浩荡荡的官兵。他虽有勇无谋,羽翼既折,却也知道找个人顶罪,原先与沈偃有过节的宋伯远便成了最好的靶子。 城外私营被毁,这一部分私兵本就惹人注目不好转移,这样一来,宋伯远顺理成章地坐实了豢养私兵、私劫囚犯的罪名。 定国公并不在意这位庶弟的死活,能替自己消了灾,便是宋伯远的造化了。 是以宋煜有恃无恐,现下应是去找亲爹打报告了。 亲爹又在哪呢?约莫在打理前几日被沈偃捣毁的烂摊子。 裴知绥问道:“你是不是前几日在茶楼时就已经料到了。” 沈偃点了点头,“他这招算不上高明,仔细想想就能猜到。” 后腰忽然一痛,转头望去,裴知绥不知不觉间已落在他身后,脚尖踢了颗石子偷袭他。 他不由得失笑,停下步子,“多大的人了,性子还这般顽皮。” 裴知绥刹住步子,隔了三两步的距离,拧着眉掀起眼帘看他,似乎很不高兴。 先前晏三同她讲了来龙去脉,一颗心就被紧紧揪着,解决完伏兵便立马拎起裙摆朝山坳处奔去,脚腕被丛生的树枝生生划了好几道口子,步子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确认沈偃安然无恙的那一瞬间,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却迈不开步子了。 刹那间,她的心头攀上许许多多的猜测。 前世她并未察觉青鸾的存在,青鸾一直藏于梁王府中,结局如何,她并不知晓。 而这一世,她成功救出了青鸾,却发现东宫在暗地里对付定国公。倘若此事前世也发生了,沈偃对宋伯庸早有防备,为何最后还是被宋伯庸和谢云湛逼得领兵亲征,落得战死沙场的结局。 这其中,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风拂长林发出沙沙声响,沈偃盯着她的鞋尖看了一会,默然走上前,屈臂将她抱起,膝盖和后背落入温暖的臂弯。 她心里痒痒的,方才的心思荡然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痒痒的感觉。 “前面这么多人呢,快把我放下。” 沈偃置若罔闻。 裙摆因他的动作被稍稍提起,露出了遮挡着的脚腕,罗袜下白皙的脚腕处印着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不断往外渗血。 他的脸色更阴沉了,“这么深的伤口,为什么一直忍着不说?” 裴知绥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啊”了一声,伸手将裙摆往下拉了拉,小声道:“都是小伤啦,回去上过药就好了,这不是急着来找你……” 他冷斥道:“这样凶险的地方也是你能来的?是不是我最近太纵容你了,永嘉,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深更半夜领这么多人进荒山,倘若他们之中有人动了歪心思,你——” 裴知绥小声嘀咕:“晏三不是也在么,而且你对付定国公的事情,居然舍得同他说,却瞒着我。” 脚下步子一顿,他垂首看着她,平静的嗓音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怒火:“永嘉,朝堂之事波诡云谲,在多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7. 第 37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刑部原想把青鸾带回去审理,结果东宫那边莫名下了令,刑部办事不力,人暂押于东宫养伤,待清醒后再行审查。 押送流放的犯人莫名被掳走,刑部尚书面上亦有些挂不住,便没吭声任由他们将人带走。 裴知绥提出这一点,实是为了保护青鸾。 陛下处置梁王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隐去了青鸾的真名,只当她是梁王近侍,甘愿一道流放。此时若把人送去刑部,保不齐被昔日故人认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可太医诊脉后,却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示意宫女替青鸾宽衣。 其余人等纷纷退下,内室只剩裴知绥和替青鸾宽衣的宫女,囚衣之下,原本娇嫩的肌肤上布满了可怖的鞭痕,有几道深可见骨,一路从肩胛延续至腰身,整个后背没有一块好皮。 裴知绥手握太医留下的药膏,泛白的指节微微颤抖,眼睛因盯得太久而发红,颤声道:“畜生……真是畜生……岂敢、下这样的狠手……” 宫女也被伤口惊到,“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奴婢这便唤太医进来上药。” “不必。” 裴知绥走近床边,替青鸾捋了捋垂落在地的青丝,平静的面容下压着隐隐怒意:“让他把宫里上好的的金创药都拿来,我来给她上药。” “是。”宫女说完便退至屋外,跟外头的人说了几句,便候在外头等人拿药来。 她细细地清理过背上的伤口,绢帛轻轻擦拭着血水,青鸾虽昏迷着,肩胛处依旧不自觉地颤了颤 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宫女抱着七零八落的药罐摆在桌上,一看就是将太医院的伤药都搜刮了来。 裴知绥挑了一罐眼熟的,自己破皮时曾用的药罐给青鸾上药,指腹刚沾上药膏,就听见门再度被打开。 她疑惑地回过头,门外层层把守,她下令不让其余人进来,这又是谁? 屏风后走出来一个憔悴的身影,似是带着伤,一只手还吊在胸前,一瘸一拐地朝床边走来。 裴知绥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皇叔?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话刚说出口,她就立即反应过来,青鸾被劫时,沈忌同样追了上去,然则双拳难敌刀剑,加之被贬为庶人,宋煜的手下更加肆无忌惮,定是对他下了狠手的,堪堪保住性命,已是大幸。 沈忌默了片刻,颓然弓着背,双腿钉在床边一动不动。 半晌,他接过裴知绥手里的药膏,拧开上药:“永嘉你先出去吧,我来就可以了。” 她点了点头,“那好,皇叔您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 将要迈过屏风时,她回头望了一眼,沈忌一只手吊着,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给昏迷的青鸾抹药,桌上昏黄的烛光摇曳,纱缦的红影罩在二人身上。乍一看,就像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普通夫妇。 裴知绥扶着屏风静默地垂下眼帘,片刻后才离开。 走到屋外,却不见沈偃的身影。 刘时急匆匆地从长廊另一侧跑来,拂尘随着他的动作飘飞,一边跑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郡、郡主,您快去承恩殿吧。”他在裴知绥面前刹住步子,神情焦急道。 她一时紧张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深更半夜的,皇宫戒严,东宫重重守卫下,能出什么事? “陛陛陛陛、陛下驾到——” 这大半夜的,陛下早就歇息了,此时前来东宫,要么是兴师问罪,要么就是别的要事。 “你先缓缓,再给我带路吧。”她实在不忍看刘时这幅惊惶失措的模样,同时感叹,此人也算得上是忠仆,主子说不定还不着急,他这太监就先急上了。 等真到了承恩殿时,她才后知后觉地认为,刘时的反应真算不上慌乱,面前的阵仗,换谁来都得吓尿。 九五至尊的那位端坐在金座上,支起手揉压着太阳穴,不怒自威。裴知绥只略略扫了一眼,凭着她对舅舅的熟悉,立马就知晓舅舅目下十分烦躁。 于是她相当熟稔地朝前一跪,垂首不语,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换作平时,皇帝早就怒哼一声,开始数落她的罪行。今日却有些不同,他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即使跪着,也能感受到头顶的凝视,拢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绞在一起,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同样跪着的沈偃。 沈偃神情自若,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没感受到天子怒焰。 皇帝的目光从未挪动,自然捕捉到她的小动作,眸光霎时一滞,怒道:“看太子做什么?你看看你,好端端一个郡主,伙同晏柯那小子领侍卫出城!你们想做什么,啊?想做盖世英雄救人于水火是不是,也不掂量掂量你那矜贵的身子骨,双方交战一个不慎,你的命就交代在山里了!” 他显然怒极,平时连重话都舍不得说几句,现下却越说越生气,朝扶手上重重一拍。 “倘若你出了什么事,朕如何同已逝的裴相和华阳交代?!果真是朕平时对你太过骄纵,纵得你行事愈发嚣张!上次紧闭关少了,就该将你一辈子关在昭阳殿里!” 比起默然不语,她反倒更习惯被舅舅痛骂一顿,怒气撒了,再认个错,这事儿就容易揭过去。 她跪着膝行两步,诚恳认错:“舅舅,阿檀知错了,下次再也不会这么冲动了,我保证!” 皇帝被气得坐直了身子,“下次?你还想有下次——” “绝无第二次!!”她连忙改口道。 他斜睨她一眼,怒火似是被压下些许,周遭的宫人们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战战巍巍地站成一排。 皇帝摆手道:“罢了,你们都退下。” 这话是对其他人说的,自然不包括裴知绥和沈偃,其余宫人如释重负般退了出去,刘时忧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退出去,顺带将殿门关上了。 顷刻之间,承恩殿内只剩他们三人。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你们都起来。” 裴知绥得令立马立身,还蹬鼻子上脸般揉了揉酸胀的膝盖,余光瞥见沈偃依旧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8. 第 38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翌日清晨,天光逐渐铺散开时,长庆宫那头便来人了。 当林嬷嬷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候在东宫门口时,裴知绥才猛地想起来,今日似乎是先太子冥诞。 先太子曾居住过的宣安殿中,祭祀礼乐声齐鸣,夹杂着国君的哀哭声,随后百官齐哭。 皇帝特请高僧前来诵经,众人垂目时,素衣之中忽然有人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上方挂着的先太子画像。 众人皆垂目,无人留意到裴知绥的动作,她默观片刻,眉目间好似也染上了画中人的悲悯,再度垂下头,抿唇听着殿内回荡的诵经声。 对于这位表哥,裴知绥是一点印象也无,只知他出生时满室霞光,却天地昏暗,有蛟龙跃于积云,萦绕于檐角之上。 人人皆道皇长子生来便是真龙命格,日后必将继承大统,加之其聪慧机敏,甚得陛下宠爱,手把手亲自教导六艺,是以样样精通,文武双全。 相比之下,沈偃的出生便显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不幸。柳皇后生子一天一夜,最终落得个血崩而亡的结局,产婆惊奇地发现刚出世的小皇子体格尤佳,似是一点也没受母亲难产的影响,顺利降生。 皇帝盯着襁褓中的小皇子,竟觉这孩子与已逝的柳皇后有八九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处,如出一辙的温柔含蓄。 自那日之后,皇帝再没抱过这孩子,取名为偃。 她敛了眸,心中莫名感到一阵难过。 目光跃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落在沈偃身上,对方恰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对。 * 暮色蔓延时,东宫来了位不速之客。 薛明承刚至东宫,就见宫门大开,一位年纪稍轻的太监候在门边,见来人后问过名姓,竟也无须通报,径直将人领到了水榭边上。 水榭临湖而建,一部分建在岸上,其余的沿伸至水中央,亭台中央置有案几,壶中刚沏了茶水,清茶香气袅袅。 薛明承在岸边上停顿片刻,远远望着亭中翩翩然的身影,皑如山间雪,立如崖边松,与当年那小小的、总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不同了。 他揉了揉眼,抬步朝亭台中央走去。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 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完整的大礼,膝盖嗑在青石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身前的人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不急不慢地斟了一壶茶,头也不抬道:“十数年未见,故人重逢,先生便给孤行这番大礼,也不知孤是否受得。” 薛明承虽年过半百,声音依旧苍劲有力,似笑非笑道:“上次一别,殿下还未册封东宫,如今殿下乃万金之躯,老臣已至风烛残年,更要全了礼数。” 沈偃神情莫名,手指轻推茶盏,“先生,坐吧,尝尝孤沏的茶,与幼时有何不同。” 薛明承还是太子少师时,除了教导皇长子外,还负责教导皇三子沈偃与其他的世家公子,彼时堂上朝气蓬勃,师生和睦,传道授业。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依旧是文采斐然的皇长子殿下。 薛明承没教多久,皇长子便被册封为太子,至此他授课时愈发谨慎,将毕生所学、帝王心术皆传予这位得意门生。 课毕后,太子亦是人群的焦点,总是被一群世家公子簇拥着,玩耍寻乐。 薛明承收起书册往宫外走去时,身后总会多出一条小尾巴。 一开始,小尾巴只是不声不响地跟在自己身后,他偶尔驻步回首,对方也不发一语。 宫里宫外关于这位三皇子殿下的传言沸沸扬扬,陛下似乎也无心去管,是以朝中众臣多多少少都听说过,这位殿下是个杀母克妻的晦气命格。 陛下偏爱皇长子,不喜皇三子,算不上秘闻。然则薛明承却发现,自己那位风光霁月的得意门生,对这位胞弟亦是不喜。 贵公子们排挤三殿下时,太子总是在一旁静默地看着,既不阻止也不赞许,态度不明,小公子们便愈发奚落这位不受宠的三殿下,试图借此搏太子的青眼。 薛明承动了恻隐之心,某一日课毕后,他转身看向那条小尾巴,问道:“三殿下为何不回宫去?” 年幼的沈偃闻言低垂着头,绞尽脑汁想了一阵子,才道:“学生方才有疑惑未清,想出来走一走,走两步就能想通了。” 薛明承并不拆穿他,笑问道:“是何疑问?说出来让为师给殿下解惑。” 沈偃咬着下唇思忖再三,硬生生憋出一问:“为何文官衣袍绣禽,武官则衣袍绣兽?” 他今日上学前,在宫道上遇见了宫人们口中的朝堂重臣裴大人。裴长休见他急匆匆抱着书册走过,笑眯眯问了句:“三殿下好呀,这样匆匆忙忙,是去听薛大人的课吗?” 彼时沈偃身量尚小,只能瞥见裴长休绛紫官服上绣着的的金丝孔雀,还需仰头才能看清来人的面容。 他并不习惯仰头,只好盯着那栩栩如生的孔雀,应道:“是的。” 裴长休盯着身前这颗小小的脑袋,极力忍住伸手摸一把的冲动,面上仍旧带笑,“那便祝殿下课业顺利。” 沈偃移开眼,“嗯”了一声便离开了,没走两步身后又响起裴长休的声音。 “殿下慢走啊!” 真是个奇怪的大人,父皇怎么会对这样的人分外倚重?沈偃心说。 “啊……”薛明承似是对此问有些意外,旋即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文臣武将所擅长的各不同,因而作此区分,文官衣袍绣禽象征着吉祥如意、四海升平;武官衣袍绣兽则代表着勇猛精进,能攻善守,护八方太平。” 沈偃:“唔……竟是这番解释么?我还以为……” 薛明承奇道:“殿下以为什么?” 沈偃:“我以为,这是衣冠禽兽的意思。” 薛明承:“……” 这番对话后,沈偃便日日都跟在薛明承身后,时不时丢几个刁钻的问题出来,让薛明承好一番头痛。 不过,也就是在他面前,这位性子孤僻的三殿下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孩子本性。 薛明承觉得这是一件喜事。 有一日,沈偃主动邀请他到御花园品茶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39. 第 39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见他迟迟不动,沈偃轻笑着,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先生尽可放宽心,茶水无毒。” 说罢,他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薛明承神情愈发复杂,受方才回忆中情绪的感染,眉目间染上些微沧桑,半晌叹了口气,道:“殿下不必如此,老臣今日不请自来,是想同您讨论一桩朝事。” 沈偃眼眸中并无讶色,不着痕迹地吹了吹茶盏上漂浮的雾气,淡淡道:“先生十数年不曾进京,刚一回京便碰上先太子冥诞,而后便来东宫与孤议论朝政……” 细细泯了口茶,茶汤荡漾,唇角溢出一声冷笑:“呵,先生行事还是同当年别无二致。” 在薛明承还是太子少师时,和沈偃之间亦师亦友,除课业外,沈偃偏爱与他论些禅理,例如何谓当体即空、既是空,又为何论之?云云。 沈偃放在宫里供着的得道高僧不问,专捡着薛明承一人刁难,待薛明承好不容易憋出个所以然来,他又换旁的问题。 那几年,薛明承脱发脱得很严重,后半脑勺只剩几缕灰发稀稀落落地遮着。 再后来,随着众皇子公子们年岁渐长,其中摩擦也愈发频繁,大体还是围绕着沈偃进行的,但他似乎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日日勤学苦练,闲暇时跟在薛明承身后论论禅理。 韶光荏苒,薛明承如今已近残烛之年,人老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有关于沈偃的最后一块记忆,是在楚哀王宫变后。 琼华宫后殿设有佛堂,专供贵妃礼佛之用,然则只有琼华宫的宫人知晓,她们家主子并不常去,只逢时节前去礼拜,平日里的常进出的,是那位不大爱说话的三殿下。 宫变后没过多久,琼华宫娘娘曾有一回大怒,罚沈偃整整跪了一夜。 原因是,三殿下摔碎了佛堂中的一尊汉白玉佛像,那佛像经一百零八位高僧开过光,求子保平安赐富贵样样灵通,珍贵异常。 薛明承忽然一笑:“臣这些年在江南,修了不少道观,亦塑了许多佛像,手艺虽算不上精湛,却也勉强能看过眼。正巧,去岁臣的一位老友云游途经江南,给臣带了块完整无缺的汉白玉,无纹无裂,正适合雕佛像,所以臣便动手雕了一尊。” 沈偃这才留意到他身侧的提盒,盒盖推开,露出里头的红布一角,红布下方盖着个一寸高的物件。 他平时闲来无事便雕些小玩意,只略略扫了一眼,就明白红布下面大概雕的是哪位神佛,眸光霎时沉下去几分。 随着红布揭开,一尊静穆端庄的佛像展露在面前,两眼略开一线,双目下视,慈悲又令人敬畏。 沈偃目光在佛首上停留许久,眸光微动,眼底深藏的情绪暗自涌动着,不欲显露半分。 而后他开口道:“薛大人将东西带回去吧,孤不信神佛。” 薛明承摇摇头:“臣在江南修道观,意在为先太子祈福,尽臣子本份。而这尊神像,本就是雕来赠与殿下的,既带了来,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若殿下不喜,摔了砸了便是。” 最后半句似乎刺激到沈偃,脸色顿时阴沉得可怕,阴鸷的眼神落在薛明承面上,寒声道:“孤让你带走!” 薛明承平静地回视:“殿下,请恕臣难以做到。” 沈偃的目光锐利,刀子似的在他面上剐了好几眼,道:“孤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打着吊唁皇兄的旗号,却想用区区一尊佛像来劝孤收手,未免太异想天开!” 薛明承默了片刻,道:“有论道:父父子子,君君臣臣。殿下如此执着又是何苦呢?自十五年前你摔碎那尊佛像时,便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说起来,这也是臣的过错,臣未能尽劝诫之责……” “够了——” 沈偃忍无可忍地闭上了眼,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十五年前的一个雪夜,簌簌飞雪染白了整座皇城,宫道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年幼的沈偃一步步从朝晖殿往琼华宫走去,落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足印。 积雪浸湿了他的鞋袜,双足被冻得近无知觉,每走两步就要摔一次,小小的人儿栽进雪里,再仰起脸时,眼眸中一片死寂,好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未及腰的孩童身上,实在怪异。 他的脑海中始终回荡着方才在殿外偷听到的一句话,那句话入耳的一刻起,心神便被一幢巨钟罩住,再也掀不起波澜。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琼华宫,又为何要回去,这诺大的皇城,仿佛没有一处属于他的容身之所。 再回过神时,已经跪倒在佛堂中的蒲团上。 他倔强地缩成一团,却汲取不到一丝温暖,又展开手脚,爬到香案上,用那双毫无生气的眸子直直对上佛像悲悯的眼眸。 “神啊,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做了什么坏事,才会沦落到这番地步。” “我心怀苍生,勤学苦练,纵使旁人有万般恶意,我从未以恶报之。为何、为何、为何是我?母后、皇兄、姑母……他们明明都不是我害死的,明明与我无关,为何要将这罪名扣在我头上?为何要渡我苦厄,又为何要笑以迎之?” 他一连串问了许多个‘为何’,死寂的眸子中露出一丝茫然,可佛像无法回答他。 “我也会……痛的啊……您难道看不见我的苦难吗?” “你看不见吗,看不见我的被褥常年冰冷漏风,看不见我的饭菜中总是会多些别的东西,看不见旁人看我的眼神,看不见,我没有泄露密道的位置吗……” 他忽然站直了身子,拔高音量尖声吼道:“这些你都看不见吗?!” 而后,他像个撒娇的孩子般抱住面前的汉白玉佛像,呢喃道:“既然看不见,怎么还能端坐高台呢,便和我一起跌入凡尘泥泞吧。这样你总归,看得见了……” 一刹那,沈偃抱着佛像从台上跳落,莲花纹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白玉碎片迸溅开来,惊动了整个琼华宫的宫人。 水声汩汩,沈偃垂眸,看见薛明承正给自己斟茶,手背上盘满了褶皱,昭示着十五年的蹉跎岁月。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最后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0. 第 40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傅青棠嘴角抽了抽,问道:“你放着好好的昭阳殿不睡,专程来我这补觉?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又和陛下与太后娘娘闹脾气了。” 裴知绥默了默,道:“没有。你这马上就要来人了,赶紧给我找个地方清净清净罢。” 傅青棠在外人面前一向端庄大方,是为大家闺秀之典范,礼数自然是要做足的,当即领她前往后院的一处僻静亭子歇息。 此处花苑虽鲜有人至,却开了满园的牡丹,花繁色艳,锦绣成堆,竟比前院邀人观赏的开得还要好些。 见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傅青棠解释道: “我爹先前在此处植了满园的醉颜红,不巧前几月院子走水,烧了大片,奇的是枝干虽烧得枯焦,牡丹却红若烟云,是以有此满园春色。奈何我爹那个性子,哎,你也知道的,迂腐顽固,偏偏觉得此乃妄逆天命、不祥之兆,便下令不让人打理,由它自生自灭。” 裴知绥笑着称赞道:“如此凛然正气,倒比长庆宫的牡丹有气节。” 傅青棠伸手指向万花丛中伫立的亭子,牌匾上写着‘牡丹亭’三个大字,倒是言简意赅。 “诺,我方才命人在里头置了贵妃榻,你先安置着,待我应付完前头那班人再来找你。” 她说完便转身匆匆而去,动作举止间尽显主人家的风范,裴知绥盯了一会,眼皮直打架,忽然觉着走去亭子的几步脚程有些麻烦,目光在花丛中一番扫量,最后直直卧躺在花间一处光滑整洁的石面上,沐浴着依稀天光,安安稳稳地睡去。 也许是牡丹香气过于醉人,她原想闭眼小憩片刻,最后却从记忆深处翻出片段,大梦一场。 梦中亦有连绵锦绣的牡丹丛,丛中兀然立着一株红叶枫。 犹记那是某年深秋,牡丹罕见地延长了花期,暮秋时期逞妍斗色,与似火般红艳的枫树争映。 枫树下置了案几,一大一小正在对弈,忽然一片枫叶辗转着落在棋盘上,小的执白子正在沉思,下意识要将枫叶撇开。 一双修长干净的手蓦地捻住叶柄,指间搓捻着,枫叶旋成一团火红的小球。 小不点儿盯得出神,他出声提醒道:“想好要落哪没?” 棋盘上,黑子已占据半壁江山,惟余几颗白字孤零零地夹在中间,就剩一口气了。 小不点将眼睛鼻子嘴皱成一团,苦道:“表哥好狠的心,落哪都是被吃的命,横竖也是输,又何必催促。” 少年无声勾了勾唇角,道:“这样吧,你把昭阳殿里私藏的话本赠我一本,我便让你一子。” 小不点“哇”地一下拍案而起,盘上棋子一震,悄无声息地变换了位置,少年挑眉与她对视。 “表哥你讲讲道理好不好,那些可都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托晏三给我弄进宫的,怎么能说送就送?再说了,我下棋下成这个鬼样子,就算你让我一百八十子,我也是输。你看看,这一下午我赢过一次没?” 少年托着下巴,笑了笑道:“你先换一子试试,倘若赢了我,我便应你一个请求。” 小不点狐疑不决,片刻后转身跑回昭阳殿,翻箱倒柜地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压箱底的位置翻出一本薄薄的话本子,正是她前几日偷摸着看完的那本。 她麻溜地跑回牡丹丛中,伸手递出话本时,余光瞥见棋盘上的布局似乎与方才自己离去时有所不同,登时变了脸色,刚欲收回,手中一空,话本子被少年收于身后。 少年的目光在棋盘上迂回片刻,最终收回了中心一子。 小不点大喜,连忙将白子落在新出的空缺处,以迅雷不及之势吃掉了好些黑子。 吃到甜头后,她又蹭蹭地跑回殿内翻出好几本看过的话本,交换数颗黑子后,棋局上已形成不可推覆的胜势,她得意洋洋地笑道:“这一子落下,表哥可就要输了,表哥莫要后悔。” 少年眉挑得更高了,眸中蕴藏着隐隐笑意,若此时恰好有个会下棋的来观全程,便会知晓他在其中放了多少的水,不,是江海。 “你可想好要什么?”少年问道。 小不点儿思忖片刻,正色道:“表哥可否同我玩一场家家酒?往日里我与表姊她们玩耍,总是缺个‘郎君’,若表哥能来当就好了,我甘愿做小娃娃。” 少年唇角的弧度霎时凝滞,一击即碎,半晌后面无表情道:“你想都别想。” 小不点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平日里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说好的应我一个请求,又没说不能是家家酒,出尔反尔,非君子所为!” 少年伸手拎起张牙舞抓的小不点,大步走进昭阳殿,落脚处恰好是方才她翻话本的地方,顿时心虚起来。 “来,把你私藏的话本都交出来,否则我便去禀告皇祖母,让她老人家亲自来翻。” 小不点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张嘴咬了下去,“你个小人!你言而无信!你恐吓小孩!你欺骗表妹!你……你、你这辈子娶不到老婆!” 少年将她提至半空,微笑着端详片刻,道:“那又如何?大不了我皈依佛门,不沾染半分红尘,此生不必再与你这猢狲纠缠,也好落得个清静。” 在小孩的印象里,寺庙中的得道高僧皆是无趣沉肃的大人,每每在宫里见着,都要悄无声息地绕道走,生怕心底的弯弯绕绕被看穿,落得一顿打。 小不点顿时消停了,睁大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真的么……” 此番可怜状难免让人心软,少年正思考自己是否把话说得太重了,刚要说什么,就听她接着道。 “那你日后皈依佛门,传召进宫时,能不能不要拉我去念那些劳什子佛经,每回都念着念着睡过去,醒来又是一顿打。” 少年忍无可忍地将她放下,转身就往正殿走去。 小不点连滚带爬地抱住他的腿,哭喊道:“表哥我错了!你莫要告诉外祖母哇!话本里的才子佳人多有意思,被收了烧了可就完蛋了哇!!我跟晏三都要被吊起来背宫规的哇!” 少年纡尊降贵地弯下腰来,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微笑道:“还要表哥陪你玩家家酒吗?”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1. 第 41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很快,一个侍女端着茶水果子缓缓从长廊上走过,抬步踏上□□时,裴知绥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暗自感叹真不愧是傅府,就连下人的办事效率也如此之高。 “奴婢见过郡主。褚大人方才吩咐了,让奴婢们取些茶水果子来,郡主您喜静,若有什么吩咐喊一声便可,廊上留着伺候您的人。”侍女不卑不亢道。 裴知绥静静地盯着她,良久才道:“你家主子都在前厅接待,方才这花苑中只有我与晏公子二人,哪来什么褚大人?” 褚居墨乃是当朝新贵,她听傅青棠提起过,傅中书不知因何缘由对这位探花郎十分不喜,并无私交,因此从未上门拜谒,今日是头一回来,下人们从未见过他。 照褚居墨那个性子,见她一人卧在此处,说完话定是要避嫌的,因而只会让傅青棠代为转达他的意思,这一来一回,下人们的动作便被耽误了。 既是转达,便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姓,裴知绥久居深宫最是清楚后宫里的路数,一眼便看穿这是有人从中作梗,茶水果子约莫都是动了手脚的。 果不其然,侍女大惊失色地跪在地上,解释道:“奴婢不知!方才门上有位公子自称是褚大人,奴婢观他衣着华贵,不疑有他,便取了来。这、奴婢位卑言轻,那位大人也没必要欺骗奴婢啊,请郡主明察——” 裴知绥见她言辞恳切,转念一想,这是傅府,应该无人敢如此胆大包天,用这样不入流的路数来加害于她。 于是摆了摆手,道:“罢了,我方才也就是试探你,来人就是褚大人。这样,你去前厅看看青棠闲下来没有,让她空了就来一趟。” 侍女险些被她这架势吓尿,连忙松了口气拜谢,连滚带爬地溜了。 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有些疑神疑鬼罢。裴知绥心想。 发生了这一小插曲,她睡意全无,也无心再去碰茶水点心,取了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准备去前厅看看。 今日宴会,宋家那几个听说也要来。宋煜腿伤未愈约莫要避避风头,宋琳琅上回好心提醒,帮了她大忙,她正好想去当面谢过。 不料刚走出亭子,她腿一软,来不及扶住什么,便重重地栽倒在地。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燥意,体温倏地升高,这感觉……不正是宫人们常言的中媚药后的反应吗! 她猛地甩了甩头,惊觉脑袋沉得令人心慌,提不起半分力气。 是谁!竟敢将这样的下作东西用在她身上,不想活了是不是?! 她心中正怒骂着,方才的猜疑恰好成了真,眼前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来人拎起袍摆蹲下,蹲下时动作略有些僵硬,朝她伸出了手。 “你、你别……碰我!”她气息紊乱,一字一句从齿间挤出来,奋力抬头想要看清来人的面容。 来人叹息道:“此情此景,郡主可熟悉?马球场上,您也是这样蹲下来看我的。” “宋煜?”她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胃里一阵翻涌,恶狠狠道:“无耻小人!你敢碰我分毫,他日我定亲手将你千刀万剐!” 宋煜闻声轻笑,花苑内忽然起了北风,吹乱了她额间的发丝,他轻轻拂开,感叹道:“郡主心真狠啊,能够舍命为太子搬救兵,却不愿分我一个回首的目光。我只好……用这样的法子得到你。” 裴知绥心一惊,强行忍住胃中的翻江倒海,故作镇静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被陛下和太后知晓,你恐怕没命走出傅府。” 宋煜轻蔑地笑了:“郡主啊郡主,您当真是小瞧了我们定国公府。前几日劫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陛下可有怪罪过宋家?太子在朝上孤立无势,身份再尊贵也是有名无实,不如跟了我,我许你半生无忧……” “宋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裴知绥冷冷地盯着他,一只手缓缓背到身后,用力在地上擦出一道口子,掌心的痛感让她脑中清醒几分。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十分清醒……” 宋煜的语调中带了一丝癫狂,眼眸中的狂热之色再也无法遮掩,趁裴知绥浑身无力时,他一把将她抱起,往院子深处走去。 裴知绥心道不妙,此处正好连通傅府的一扇后门,因位置偏僻少有人至,照宋煜的架势,约莫是在后门处备好了人马接应,一旦出了傅府,她便再无逃脱的机会! 怀中人忽地卸去仅剩不多的力气,软绵绵地垂在臂弯上。宋煜窃喜,看来是药效终于发挥完全,待再过一刻,便会彻底不省人事,只需将人带出傅府,再带出京城…… 他垂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发顶,呢喃道:“郡主啊,能不能看我一眼,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真的不会——” 下一瞬,一支金钗猛地扎进他的手臂! 他吃痛松开手臂,错愕地捂着手臂后退两步,震惊道:“你怎么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不,你方才是骗我的!那药根本没起作用!” 裴知绥摔落在地,顺带翻滚两圈,紧攥着金钗的手仍旧高高举着,冷嘲道:“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在宫里见得多了。只可惜一时失察,竟漏了帕子!” 宋煜看见她掌心的血痕,顿时了然,不是药没起效用,而是裴知绥自己将手擦破了,强撑着反击罢了! 于是再度走上去,准备再度将她抱起。 忽然,身后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一把将他伸出的手臂扼住。 而后一扭!伴随着咔嚓一声响,宋煜的手臂被硬生生折断! “啊啊啊啊啊————” 他失声尖叫起来,歪歪扭扭地回头望,却在刹那间止住了嚎叫声。 沈偃一张脸像在雪中浸过似的,寒得令人心惊,眸中似有滔天怒火熊熊燃烧着。 折了手臂还不够,他一脚猛地踹向宋煜两腿之间,后者杀猪般哀嚎着,瘫软在地上。 “宋世子请静候,孤自会来找你算清这笔帐。”他的语调中染上了森寒之意,宋煜闻声一颤,对方好似真的准备将他碎尸万段,提前知会他一声。 而后他迈开步子走向地上蜷缩的一团,伸出手,似是准备将她抱起。 宋煜猜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2. 第 42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本就忍得辛苦,锁骨处霎时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蔓延至那双迷朦的水眸中,身子一软,肩头被扯得松垮的衣衫随之滑落,露出一大片白皙细腻的肌肤。 沈偃浑身一僵,旋即眼疾手快地将她的衣衫拉上,滚烫的指尖从如玉般圆润的肌肤上划过,带起阵阵喘息。 伸手抽出冠上发带,将那双胡乱游走的手仔细捆住,虽不至于勒伤手腕,却也无法挣脱。 裴知绥被他丢到马车内另一处角落,隔得远远的,先是泪汪汪地盯了他一阵,发现那人压根不看她后,便恨恨地盯着上方的车盖。 马车稳稳停在城东一处宅子前,为避免让人瞧见,下车前他将外袍脱下,罩着角落处的那一团,随后轻轻抱下车,进了府。 此宅隐于闹市之间,青松翠柏环绕,亭台楼阁,池馆水榭丛立。明面上这是闻迟的宅子,实则是沈偃置下的,闲来无事便来小住。 他今日与沈偃相约在此,是因他抓获了前几日城外荒山一战中的漏网之鱼,正要关押起来细细审问,便听见府外车马声起,以为有客至,不料一出来便撞见沈偃抱着一女子正往内室走。 闻迟大惊,急忙迎上前,却见他面色阴沉得快要滴水,结巴地问道:“这这这这、这是何人?” 他与沈偃相识已久,多年来清心寡欲、不近女色,近日却一反常态地与那小祖宗勾搭在一起,现下又抱回一陌生女子,岂不让人惊掉下巴?! 沈偃懒得跟他解释,边大步走边道:“吩咐下人备好热水,不,水温不必过高,再传大夫来。” “行。不过……”闻迟快步跟在他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而后又想起什么,开口道:“不管你失了哪门子心疯,却也需记着,姑娘清誉最最紧要,切不可做出……虎狼之事,记好了啊,回头宫里那小祖宗问起来,我可是实话实说的。” 闻迟磨蹭许久,最终还是怂兮兮地开了口,在他射来眼刀之前,麻溜地跑了。 沈偃的脸色沉得无法再沉,偏生怀中人不老实,半个身子贴在他身上,长廊上一盏茶的脚程,硬生生被拖延数倍。 终于,他穿过一道道长廊,踏入厢房中。 闻迟那张嘴虽碎,干起活却干脆利落,不一会儿便见下人们提着水桶入了净房。 他本想让丫鬟伺候裴知绥沐浴,奈何她打死不愿,被发带捆住的双手绕过他的后颈,牢牢将自己圈死在他的身上,小脸埋在他的肩上,一副不愿见人的模样。 沈偃沉默片刻,还是让下人们都退下了,将怀里那一团缓慢地投入浴桶中,才逐渐安静下来。 他从始至终紧闭双眼,双臂在边沿护着,浴桶里却逐渐消了声响。 自己体内原也蕴藏着一团烈火,极力压制着,又担心桶里那人出了什么意外,用嘶哑的嗓音低低唤道:“阿檀?” 桶里的人并无回应。 他眉心紧蹙,微微仰着头,随后缓缓睁开眼,眼底泛红。 目光所至之处,是紧闭的窗棂,水雾袅袅上升,盘旋于眼前,雾气模糊了视线。他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血气,又唤了声:“阿檀,别吓我。” 桶里依旧没有回应。 他眸中终于浮现一丝慌乱,下意识将视线下撤,对上一双清明的眼眸。 裴知绥不知何时清醒过来,一颗脑袋浮在水面上,嘴巴沉在水中,正咕噜噜吐着气泡。 沈偃面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恼意,声音依旧嘶哑:“醒了怎么不应人?” “唔,不是我不想应,而是方才半边身子麻了,半张脸又被你摁在水下,说不出话。”她慢悠悠浮起半张脸,扬了扬唇道。 那为何现在就能说话了? 他刚要发作,敏锐地嗅到了更浓的血腥气,沉声问道:“哪里受伤了?” 她浅浅地微笑着,扬起两只手给他看,掌心赫然呈现两道惊心的血痕,一道是金钗划的,另一道则是裴知绥为了保持清醒故意擦破的。 这么明显的伤,换做平日沈偃立马就发觉了,现下却生生拖了许久,可见他方才亦是十分心慌,连这些细节也顾不上了。 他一把托住那双手,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沉沉的声音落在她发顶:“先别动,等我一会。” 不稍片刻,他便取了药回来,上了药仔细包扎后,才长长松了口气。 几上一豆火摇曳着,透过他柔和的眉眼,投下一片温热的阴影。裴知绥盯着他看了刻,忽然想起她幼时曾在皇帝书房中看见的先皇后画像,与沈偃的眉眼如出一辙。 那药的效力还未完全消散,骨子里透着酥酥麻麻的感觉,鬼使神差间,她倏地从水里站起身,贴上了他的唇。 她浑身湿漉漉的,轻薄的衣衫紧贴着肌肤,露出窈窕的曲线,以及…… 沈偃不敢往下想,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扯过架子上的外袍,宽大的外袍将她尽数包裹,唇间分离片刻,她忽然问道:“为什么刚刚突然问我那个问题?” 他低垂的眸中满是克制的情.欲,低沉又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什么问题?” 在马车上时,强劲的药效之下,她神志不清,记忆也断断续续的,只记得沈偃最后说的那句话:不要离开他。 倘若她那时清醒着,一定会立马回应。可惜头脑一片混沌,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浴桶中了,可她却不愿轻轻带过。 “为什么觉得,我会离开你?” 屋内门窗紧闭,惟余一豆火忽明忽灭,似是已至黄昏日暮,寒鸦惊叫着飞起,拖着长长的尾音渐渐远去,屋内许久无人出声。 沈偃静静地望入她的眼眸,瞧着里头倒映着他的身影,半晌才道:“苍天不仁,我生来便未曾拥有过什么,亦或是要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才能取得,最后或是因人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就被尽数夺去。” “我生来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谁若靠近我,下场无一不凄惨至极。想想我母后、姑母、皇兄、裴相……这些人早就骨枯黄土。阿檀,你不该接近我的。” 他说着说着垂下眼帘,顿了顿才道:“可是我害怕,如果连你也离开了,这世上又有谁会站在我身侧呢?” 裴知绥心猛地被刺了一下,抓心挠肝地疼起来,伸出两只被包扎成球的手托着他的脸,万分认真道:“我就在这里,不会走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3. 第 43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傅青棠担忧地往二人身后望去,空空如也,问道:“郡主呢?” 面前二人对视一眼,支支吾吾道:“……嗯,人在……后、后院。” 一听这话,就知其中有猫腻,傅青棠顾不得其他,抛下平日里安分守己的形象,一下子绕过二人,径直往后院的方向冲去。 不想刚迈出步子,就看见沈偃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四人皆是一愣,从头到脚对他打量一番,揪不出任何破绽,神色各异。 沈偃:“……你们站在这做什么?” 尤其是晏三和闻迟,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相对掩面不语。 傅青棠朝他身后扫了一眼,面上的焦急遮也遮不住,问道:“见过太子殿下。郡主人在何处?可还无恙?能否让臣女见一见?” 这一串问题连珠炮似的,沈偃摁了摁眉心,应道:“方才服过药睡下了,傅姑娘明早再来探望吧。” 面对这位太子殿下,傅青棠心底下意识滋生一丝畏惧。沈偃一向行事诡秘,如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而裴知绥心思单纯,指不定被他坑蒙拐骗,她无法坐视不管。 于是鼓足了勇气道:“殿下恕罪。郡主如今身中……身上负伤,太后娘娘亦十分挂心,理应送回宫中交由太医诊治。今夜宿于此处,恐有损郡主声誉。” 换作平日,晏三定会跳出来说些什么,现下却沉默地撇过头,和闻迟一起装死。 沈偃迟迟不说话,傅青棠额间冒了一层冷汗,无言地看了一眼抱成团的俩人,又看了看正出神的褚居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恰好能看见沈偃颈侧的一道淡粉色印记。 四周忽然陷入一阵死寂。 傅青棠终于忍不住了,声调拔高了一度,“请殿下让臣女见郡主一面!” 沈偃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后面冒出一道慵懒嘶哑的声音。 “青棠,我在这。” 裴知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青丝披散至后腰,有几缕垂落颈窝,压在单薄的衣衫下,外面随意套了件外衫。 傅青棠一眼就瞧见她衣袖下裹成包子的双手,当即拎出来,问道:“谁干的?宋煜是不是?你等着,我待会就回禀太后,废了宋煜那双狗爪!” 一提到这个名字,她心头火蹿得老高,对此人厌恶至极,恨不得将他扒皮拆骨,丢去喂狗。 前世她不曾与宋煜打过交道,竟不知此人阴险至此,如今他将自己彻底得罪,那她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身侧的沈偃垂眸盯着地上某一点,开口道:“宋煜在哪?” 傅青棠被他的语调吓得心一震,顿了一下道:“交给我父亲了,太后娘娘那边还未说如何处置,便暂行关押在傅府。” 他颔首,仰头朝黑夜中说了一句:“将他带来。” 傅青棠与褚居墨不明所以,其余三人皆是见怪不怪的模样,东宫暗卫一向不示于人前,何况这是沈偃亲自带出来的近卫,没有任务时便隐匿于无人处,寻常人根本见不到。 随后,他望向怔怔的褚居墨和傅青棠,“二位,人已经见到了,孤便不多留了。” 这是要送客了。 眼见裴知绥无恙,同时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傅青棠这才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去,拉上不明所以的褚居墨离开。 离开前,晏三忽然活过来,追上他们,“哎!这天色已晚,就让我来送傅姑娘回府吧,褚大人您该干嘛干嘛去。” 三人一道出了府。 待他们走后,裴知绥转眸朝沈偃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沈偃目光一滞,而后沉沉地落在她身上,“这取决于,你想怎么处置。” 她先是愣了好一会,旋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轻声道:“至可畏莫若人,我虽信善恶有报,可若不能轻手除之,恐后患无穷。上一回的马球场上,我不该手下留情的。” 沈偃问道:“想好后果了么?” 她点了点头道:“想好的,不过此事表哥最好不要牵扯进来,定国公或许拿我没办法,可他若在朝堂上参你,那就……” 沈偃出声打断:“晚了。方才将你从傅府带出来的时候,孤已经对他动了手,想来日后,定国公府的香火传承,会比较困难。” 闻迟:……?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来龙去脉我倒是清楚了,不过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 二人看了他一眼,再一眨眼,三两暗卫提着一个大麻袋走进来。 “禀殿下,人带来了。” 解开麻袋上的结,里头露出一个蓬头垢面、满面血垢,几乎不成人样的‘人’。 宋煜自阴暗中重见天光,先是一喜,旋即撞上了沈偃那张阴沉的脸,登时破口大骂道:“你!竟敢伙同傅允申对本世子用私刑!太子又如何?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等我状告陛下,你看你这太子之位能坐到几时?” “哦?”沈偃笑了笑,不置可否,“孤留你一命,还蹬鼻子上脸了,杀你又如何?生杀予夺,尽在孤一念之间,有什么遗言,现在便说了罢。” 他忽然有些害怕了,挣扎着从麻袋里探出身子,牙被打落几颗,说话有些漏风,怒吼道:“你、你不敢的,我父亲已经收到了消息,马上就会赶过来,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子,我姑母——” 突然,他猛地被人踹倒在地,双手被捆在背后,脸在地上擦行数尺。 “拿弓箭来,替他松绑。”一道清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宋煜咳出几口血,狠狠啐了一口,狰狞地回过头,却迅速的收回目光,脸死死埋在膝间,呢喃道:“不要看,不要看我,不能……郡主不能看见我这个样子,我不是这个模样的……” 刚说完,手腕上的麻绳忽然被解开,手脚皆无束缚,他本该撒腿就跑的,却依旧蜷缩在地,不断念叨着什么。 裴知绥耐心尽失,拉弓勾弦,冷冷道:“站起来!不是要跑么,跑赢我的羽箭,就留你一命。” 宋煜近乎疯癫地抱住头,大叫着:“不!不、不!我不能、让你看到这幅模样!” 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4. 第 44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翌日清晨,熹微天光透过薄薄云层,落在朱红色府门前,小贩刚支起摊子,远远窥望着这头的动静。 一小支羽林卫肃然立于府门前,为首那人走上前,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大门紧闭,侧门上悄然探出个脑袋,看了两眼便缩回去。 没过多久,里头传来门闩落下的声音,随后一张含笑谄媚的俊脸冒出来,问道:“几位官爷,可是有何要务登门?小的必尽力配合。” 郑漳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直道:“闻老板,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让殿下与郡主出来吧,我等此行乃是奉陛下口谕,接二位回宫的。” 说罢,他朝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大门砰的一下再度合上,郑漳吃了闭门羹,眉尾抽搐一下,脸色愈发黑。 花厅上,裴知绥和沈偃相对而坐,正在用早膳。案几上插了枝山茶,为这古朴的小厅添了一丝艳色。 “不妙!不妙!哎,你们还有心思吃饭啊,宫里头派人来接啦!” 闻迟小跑着喊道,气喘吁吁地在二人面前停下。 裴知绥闻言,侧身净过手,又擦了擦唇角,起身望了一眼皇城的方向,淡淡道:“比我料想的要早一些,今日舅舅照常上早朝么?” 沈偃站在她身后,答道:“陛下今日身体不适,罢了早朝。” 裴知绥回眸一笑,“原是如此,舅舅约莫是在朝晖殿等着我呢。” 他眸子里染上笑意,盯着她不语。 闻迟急得跳脚,“都到这时候,你们就别眉来眼去了!宋煜半死不活地被抬回去,定国公今日肯定是要告御状的,虽说郡主您平日里闯的祸也不少,但谋害国公世子可是重罪,搞不好会下狱的!” 她神色平静道:“难道谋害当朝郡主就无需受罚了?倘若我清誉有损,宋煜那颗脑袋,恐怕都不够摘的。放心吧闻老板,我心中有数的。” 闻迟见劝她不成,转为看向沈偃,却见后者亦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只好闭上了嘴。 * 一行羽林卫肃穆前行,道路两侧的百姓见之纷纷避让,又探头探脑地往马车上投去好奇的目光。 能让羽林卫亲自护送的,必定是宫里的贵人。 郑漳策马缓缓跟在马车一侧,帘子忽然被掀起,他下意识道:“郡主还是莫要让人窥见您的真容,有事吩咐郑某即可,郑某耳力尚佳,可以听见。” 车内传来一声浅笑,似是毫不忧心入宫后会面对什么,最终没露脸,手指勾开帘子一角。 “郑大人,陛下为何派你前来迎接?” 郑漳挠了挠头,如实道:“其他大人都有要务在身,只有郑某清闲,陛下才派我前来罢。” 车里的人又笑了,只是这声笑得更沉稳,像是男子的嗓音。 沈偃缓缓道:“郑大人就未曾想过,羽林卫执掌皇城警备,近日京城风平浪静未有贼人犯事,其他人都在忙些什么?” 郑漳不悦地皱眉道:“殿下此言何意?” 沈偃笑了笑,“没什么,只觉郑大人为人敦厚,是个忠臣。” 敦厚确实,只是敦厚过头,便过于钝了。只听号令,不思缘由,这样的人放在羽林卫中最合适不过。 郑漳并未听出他的话外音,顿了片刻,应道:“谢殿下夸赞。” 马车停驻宫门前,郑漳搀扶着裴知绥下车,远远走来一位身着朝服的人。 她看清来人面容,微眯着眼,静静候着。 “老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郡主。” 来人正是宋伯庸。他此时神色从容,眸光幽深,令人猜不透他心中想法。 独子被裴知绥亲手断了手足,还能这样面不改色地站着,不愧为权倾朝野的定国公。 “泰山崩于前,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永嘉倾佩。”裴知绥嘲讽似的笑道。 宋伯庸看她,就如同在看一个耍性子的孩子,并不将她的挑衅放在心上。 “陛下正在朝晖殿等候郡主,老臣先行一步。殿下、郡主,请自便。” 待他走后,裴知绥面色一沉,眉心紧蹙,“怎么会……他就宋煜这一个儿子,亲子被断手足,他分明是进宫告御状的,见了我该愤怒至极才是,为何……” 沈偃拍了拍她的肩,嗓音簌簌,“不管他说了什么,去朝晖殿一问便知。” 郑漳在一旁默默听着,闻言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不该说的还是别说为好,免得惹火上身。 * 日光和煦,照亮了朝晖殿前长长的台阶,盘旋静卧的石龙沐浴在日光下,好似生了几分灵气,静待二人经过。 这道台阶,裴知绥幼时觉得它又高又长,很是不喜,可偏偏要去朝晖殿,就一定得经过这道台阶。 她小的时候短手短脚,皇帝瞧着她伸展着手脚爬上去,似乎十分乐见,不仅不伸手帮忙,还在一旁为她加油打气,最后惹恼了,才哈哈大笑着抱起来举到头顶上,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那段岁月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裴知绥却还清晰地记着,在皇帝背上爬脖马的情形。 再回过神时,已经走到了朝晖殿门口。 裴知绥回首望向沈偃,说道:“表哥还是莫要牵涉进来,我一人应对即可。” 沈偃刚要拒绝,便看见殿前的太监一扬拂尘,恭声道:“太子殿下请留步,陛下只传郡主一人进殿,您若有要事相禀,还需静候片刻。” 说罢,殿前的带刀侍卫身形一动,齐齐站在那太监身后,欲拦未拦。 他只好作罢,对裴知绥说道:“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裴知绥点了点头,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御案上,博山炉上方云烟袅袅,奏折堆积成山,裴知绥粗略地扫了一眼,似乎比往日的还要多些。 皇帝支手摁着眉心,紧蹙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听见脚步声后,缓缓将目光从奏折上移开,无声盯着裴知绥。 “永嘉,见过陛下。” 裴知绥跪下行礼,目光落在地面的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5. 第 45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太后面带薄怒,正要喝止,手臂上忽然覆上一片温凉,怀中人仰头微笑,“外祖母不必为阿檀忧心,几道板子罢了,阿檀皮糙肉厚,不妨事的。” 皇帝眸光幽深,顺势命人将太后带回长庆宫。 殿内其余人等都被遣退,皇帝站在裴知绥身前咫尺远近,神色复杂,既带着上位者居高临下的睥睨,又揣着老父亲般的不舍与心疼,种种情绪揉杂。 良久,他沉声道:“永嘉郡主德行有失,戒令责罚三十大板,即刻执行。” 两侧宫人大惊,平日里郡主不论闯下什么大祸,罚得最重时不过也就三五大板,做些表面工夫堵住言官的嘴便是了,打完下地还能活蹦乱跳。 如今这可是三十大板!板子扎扎实实打下去,郡主恐怕数月都无法下地,陛下这回真的气得狠了…… 裴知绥垂眸跪在原地,听见三十大板后,仍是纹丝不动,静静候着板子落下。 宫人迟疑之际,皇帝缓缓开口问道:“朕最后问一次,你这性子改是不改?” 她依旧静跪不答,皇帝无可奈何地闭上眼,一挥手,两位嬷嬷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放倒,低声道:“郡主,得罪了。” 宽大的板子毫不留情地落在她的后腰之下,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裴知绥紧紧咬死下唇,硬是一声不吭地担了下来。 数道板子落下后,她单薄的青衫上已沁出一大片血渍,皇帝侧过头去不忍直视,宫人们见状亦停了板子。 皇帝再度开口问道:“你改不改?” 长几上近乎昏死的人猛然抬首,苍白的嘴唇上挂着几滴血珠,眼底亦是同样的猩红,锵声道:“不改!阿檀不改!永嘉不改!裴知绥亦是不改!!” 皇帝被她气得血冲上脑,颤抖着手指着她道:“好,好,这就是朕一手养大的好外甥女!打!都没吃饭吗?!给朕下足力气打!一道板子也不许落下!” 宫人们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血渍,再打下去,郡主这娇弱的身子恐怕真的受不住了…… “愣着做什么?连朕的旨意也不听了么?” 板子重新高高举起,这若是打下去,必是血肉模糊…… 这可是大殷皇帝的掌上明珠啊! 一道清冽的嗓音倏然横插进来,来人跪道:“儿臣有急事请奏父皇!” 皇帝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含怒道:“你来作甚?十万火急的事也给朕容后再议,立马滚出去!” 沈偃跪得笔直,如山间劲松,风吹雨打岿然不动,声音低哑,“父皇,是来自恒州的急报。” 皇帝闻言静默片刻,抬手退散殿内众人,目光移到沈偃身上,肃声道:“说。” “北朔王病重,皇室几位王爷蠢蠢欲动,几次三番挑衅边疆,平阳郡王领兵镇压时不慎负伤,恒州百姓因除陌法积怨已久稍起暴动,郡王世子镇压时负伤。眼下武安侯镇守平州无力支援,儿臣恳请父皇,允儿臣前往恒州探查北朔动向。” 国家动荡,北朔虎视眈眈,前朝亦有联合周边小国犯大殷之先例。群狼环伺之下,眼前事不过是小打小闹,权衡后,皇帝只得将定国公世子一事暂且放放。 皇帝沉吟片刻道:“太子忧国恤民,甚好,如今廷臣暂无人可远调驰援,朕便允你这一回,探察清楚北朔动向,巩固边疆。” 沈偃跪行三步,又道:“此乃儿臣本分,谢父皇恩典。不过,儿臣另有一事相求。” 皇帝默然不语,垂眸盯着长几上的人。她额间缓缓滚落的大滴冷汗,坠落龙纹软毯中,浸湿了极具威严的龙目。 太子专挑此时来禀恒州之事,所求为何,他岂会不知? 半晌后再度开口道:“平阳郡王多年来镇守边疆,劳苦功高。永嘉,替朕前往恒州探望你叔父罢,让他切莫注意身子。” 长几上,葱白的手指轻垂,汗珠与血滴汇聚在一处,顺着指尖蜿蜒滴落,软毯上的龙目被染成血红。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稍稍仰起头,血色尽失的唇微微张合,轻声道:“永嘉,谢陛下恩典。” 皇帝不忍再看了,负手转过身道:“回长庆宫吧,过几日随太子一行启程。” 沈偃松开袖中紧握的拳,拂开嬷嬷们欲搀扶的手,径直将裴知绥横抱起来。 她似是疲惫至极,眼眸半阖着,声音极小:“舅舅,定国公那边该如何处理……” 皇帝并未转身,拂袖道:“你不必插手,朕自有打算。” “谢过舅舅。”说罢,她疲惫地阖上眼,脸侧紧贴的身躯紧绷着,似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二人离去后,顺成帝揉了揉眉心,身躯略有些佝偻,眉眼间染上些许沧桑,呢喃道:“华阳、文远啊……朕真是对不住你们,居然对阿檀下这样重的手……你们、别怨朕……” * 刚踏出朝晖殿,长庆宫的宫人们一拥而上,尤其是珠珞和琇莹,盯着她衣裙上的大片血渍,眼泪跟脱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坠。 “主子……您别丢下我们啊……” “呸!你快呸!哪能这样咒主子?还不快唤御医来!” “殿下,还是先将郡主带回长庆宫罢,太后娘娘和太医院的御医都在那候着。” 沈偃垂眸看了一眼衣裙,抱着她的臂弯微微颤抖着,声音格外沙哑:“都别挡着路。” 人群立马作鸟兽散,瞧着他抱着郡主稳步前进,纷纷跟在其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半路上,怀中的人忽然闷哼一声。 沈偃立马刹住步子,垂首问道:“是哪里痛吗?” 痛啊,痛得快要昏厥了。裴知绥心说。 然则她紧抿着唇,苍白的唇角弯了弯,“还好,没打几道板子,你就来了,若是再迟些,我这小命可就得交代在那了。” 沈偃闭了闭眼,喉结缓慢地滚动着,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重新抬步朝长庆宫走去,步伐更稳健,生怕颠到怀里的人。 裴知绥闻言浅笑:“表哥为何道歉,我该谢过表哥的。今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6. 第 46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疼得浑身发颤,额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沾湿了身下的锦被,迷迷糊糊中察觉嘴里被塞了东西,一阵疼痛瞬间袭来,她下意识咬紧牙关,却发现咬后的触感和想象的不太一致。 “唔……”她怔了一瞬,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淡泊温柔的眉眼,那眸中隐隐掠过一丝痛色,她立即松开口,头往后退了些许。 沈偃垂眸盯着那一排小小的牙印,伸手在她发顶抚慰般揉了揉,柔声道:“不用忍,痛就咬下去。” 眼前这人,他虽多次下手责罚,却也是不痛不痒地带过。他明明舍不得她破一点皮,流一丝血,最后却是眼睁睁看着她躺在长几上近乎昏死。 进朝晖殿前,他就该察觉到宋伯庸的意图,拦下那一顿板子,可他没有。 情急之下,只得动用恒州密探,捏造平阳郡王负伤的情报,换她逃脱的机会。 真正出自平阳郡王之手的那封急报,现下还未进入京城。 确实是他失策了。 太医们耗时许久,直至斜阳透过窗棂照在她的青丝上,最后一块绢布才包扎妥当。 太后满面忧愁地闯进殿来,以帕拭泪,捶胸顿足道:“阿檀,哀家的好阿檀,是外祖母不好,外祖母没有保下你,竟让你受如此重伤……” 裴知绥本想伸出指尖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渍,刚伸出手就看见自己泛白的指尖,又悻悻地缩回,宽慰般笑道:“外祖母莫要伤怀,不过是些皮肉小伤,太医说了,养两三日便好了。” 太后眼尖地捕捉到她缩回的双手,指着上头的纱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宋煜做的?” 她本想否认,忽地回想起宋煜对她下药后的场景,本无血色的小脸又煞白几分,没有回话。 太后顿悟,冷笑道:“好,好!定国公养出来的儿子真是出息!连郡主都敢动,哀家定要叫他丢官罢爵、抄家灭府!” 要真是那么容易就能办到的话,皇帝就不会因朝臣联名上奏的请婚折子而忧愁了。 定国公在朝中实力盘根错节,树大根深,就连皇帝亦要让他几分颜面。此事明明是宋煜故意设计在先,她断他手足绝他子孙后代,亦是情有可原,可皇帝却并无追责宋家的意思。 她长叹一口气,拽了拽太后的衣袖,“外祖母先别想这个了,今日表哥刚收到叔父的急报,称恒州动乱,叔父与堂兄皆负伤,舅舅特许我前往恒州探望,与表哥同路。” 太后眉心紧蹙,拎出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怎么如此突然?前些日子平州刚生动乱,便轮到恒州了,边境不太平,阿檀,你还是乖乖呆在宫里,别乱跑了。” 沈偃打断道:“皇祖母,恒州虽乱,但有平阳郡王镇守,生不出大乱,此行儿臣与永嘉同路,定会护她无虞。另外,现今定国公联合朝臣上奏请旨赐婚,永嘉离京,正好避避风头。” 四周忽然陷入一阵寂静,药香味充斥着整座寝殿,外头一丝风声也无,斜阳将落,殿内光线逐渐黯沉,却无宫人敢进来点灯。 半晌,太后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那就去吧。” 借着残阳的些许光亮,裴知绥看清了太后发鬓间交错的根根银丝,融于夕阳的余晖中,她的仪态依旧端庄,微垂的眉眼处却多了些疲惫。 裴知绥静默片刻,反握住她的手,掌心蹭了蹭,笑道:“外祖母放心,阿檀会赶在寿辰前回来,亲手给您做一碗长寿面。” 太后笑着应好。 * 三日后,数匹千里良驹拉着墨蓝马车缓缓驶出宫门,金铃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官道上,绕过山林,形成阵阵回音。 裴知绥拉起车帘,天边的熹微晨光与山间清爽的露气交织着涌进车内,她支手撑着脸颊,舒适地闭上眼。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她疑惑地回过头,问道:“表哥笑什么?” 沈偃笑着摇头,靠在软垫上望着她。 许是他面上的笑意太过显眼,裴知绥闷闷地转过头,正好马车驶过一株低矮的古树,枝桠横伸出来,被她轻轻折过。 回过头时,沈偃依旧在笑,裴知绥神色微恼,捻着那根树枝探过去,枝头几片嫩叶在他面上颈间一顿扫弄,笑声愈发明显。 她毫不客气道:“说,笑什么?” 沈偃笑着揽过她的腰,抱在膝上,小心翼翼地避开腰下的伤处,眉眼含笑道:“你是不是初次离开京城?” 裴知绥佯装沉思片刻,故意道:“也不是,数月前也曾与人出城踏青。” 数月之前,不必说与谁一道,他用脚也能想到那人是谢云湛。 于是眸光中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语调沉沉道:“是么,那你玩得可尽兴?” 裴知绥看着他愈发阴沉的脸色,心中一乐,唇角扬起一抹明艳的弧度:“啊,自是尽兴的。哎,你别说,彼时尚在花期,于漫天花海中散步垂钓,不失为一件美事……” 腰上忽然被掐了一把,她只得止住话头,恶狠狠地盯着他。 对视片刻,她败下阵来,耍脾气道:“是你先笑我没出过京城的。” 沈偃语调波澜不惊:“忘了告诉你,那次游春宴孤也去了。”只是她忙着与谢云湛搭话,看也没看他一眼罢了。 若要翻旧账,那真是翻也翻不过来。 她顿时有些心虚,正要说些什么,就见沈偃忽然撩起一侧车帘,变了脸色。 “怎么了?” 马车亦随之停下,随行的羽林卫策马上前,停在掀起的车帘一侧,沉声道:“殿下,郡主,前方是一处粥棚,有人正施粥救济。但因此处的流民众多,一涌而上堵住了官道,拦了去路,是否需要属下前去疏通?” 沈偃淡声道:“不必。” 裴知绥早已从他膝上离开,探头看了两眼,说道:“我下去看看。” 话刚说完,手腕就被轻轻拽过,她略一侧身,一顶长帏帽兜头罩下,视线顿时被模糊了大半。 颈间偶有温凉的触觉,她垂眸一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替她仔细系着系带,挽起黑纱一角,正对上沈偃专注的脸。 她静静看了一会,手腕再度被人牵过,扶着她下了车。 “记住,不可暴露身份。旁人问起来,你就说去恒州探望叔父。”她下车擦身经过沈偃时,他贴着耳畔叮嘱道。 她本有些疑惑,却在看见流民的那一瞬,尽数打消了。 这些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7. 第 47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已达天听?府衙派人下来又要等到几时,我儿还能活过今夜么?!” “从汾州南下多日了,从未见过府衙派人救济!只有定国公府几家设棚施粥。” “莫不是说这话来糊弄我们吧……” …… 人群好似一锅煮沸的粥,不安地躁动着。忽然,长帏帽被扯下,露出裴知绥那张略显惊慌的小脸。 沈偃眼疾手快地将她护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 “看!她满头珠翠,上头那支金钗就够我们一家老小活一辈的!贵人啊,这些于你而言不过是身外物,对我们来说却是救命稻草啊……能、能不能赐给我们,换我孙子的药钱……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说这话的是方才抱着小儿的老人,就是他趁众人不备时一把扯下裴知绥的帏帽,此时正伸手拽着她的裙裾,苦苦哀求着。 裴知绥面上霎时失了血色,倏然想起曾经沈偃教过的一句: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她出宫前,太后特意叮嘱,出远行万不可带太多金银首饰,以免被贼人盯上,因此鬓边只簪着寥寥珠钗,即便如此,对于流民而言,亦是大富大贵之人。 珠钗散尽,罗衣尽褪,又能如何呢?不过是解一时之渴,能撑到几时?府衙又真的会派人来救济么? 正想着,一双大手忽然将她握住,裙裾上的手被挑开,身前那人嗓音沉稳有力,高声道:“诸位,你们从汾州一路长途跋涉,所图为何?” 老人朝身后看了一眼,冷嗤一声:“我们这些人命如草芥,比不得你们锦衣玉食、温香软榻!能图什么,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难不成待在汾州活活饿死?!” “是啊,我们也是被逼的,谁不想活命啊!”其余人纷纷附和道。 沈偃面不改色继续道:“你们南下是为了进京谋条活路,途中经过定、浚二州,皆是物资富饶之地,为何不留下安居?” 粥棚处忽然投来一道道炙热的目光,他恍若未闻,又问道:“既是要进京,为何又在京郊停留?何不直去府衙状告?天子脚下,总有你们一口饭吃。” 沸腾的人群忽然冷却下来,流民们面面相觑,半晌无话。 裴知绥仔细观察着众人的神情,敏锐地捕捉到其中有好些目光皆投向身前的老人。 老人先是语塞,而后恢复咄咄逼人的语气道:“我等既无文碟,做不了手实,官府还将我们赶出城。一路上颠沛流离,好不容易遇到这位心善的姑娘愿意施粥,当然留下,难不成进京去,再被你们给赶出来吗?!” 此人年迈,在流民中似是颇有威望,这话暗戳戳地将沈偃他们归到官府一类,顿时引发了流民的忿恨。 沈偃冷笑道:“定州可是定国公的属地,他将你们轰出来,转头施碗粥你们就满意了?” 宋依斐不知何时走出粥棚,站在流民身后,言辞恳切道:“殿下不必挖苦,臣女此举乃是出自本心,家父久居京城,定州之事并不能悉数掌握,一时失察也是难免的事。” 三言两语就将沈偃二人的身份戳破,裴知绥冷冷地望着她,嘴唇动了动。 老人嚷道:“殿下?还真是宫里的贵人!莫不是哪位皇子……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救救我们!” …… 流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上来,侍卫们立即拔剑出鞘,围成一圈挡在二人身前,持剑将流民逼退。 林间倏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惊飞无数雀鸟,沈偃眸光微动,将裴知绥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 一行持剑着甲的官兵在众人面前勒马停驻,为首那人翻身下马,恭敬地朝沈偃行礼,“羽林卫办事不力,让流民惊扰了殿下车驾,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此话一出,裴知绥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道声音她前世曾听过无数遍,日日夜夜,从少女情愫到深宅怨愤,辗转反侧,日日不得安睡。 前些日子里,皇帝为免她心烦,差人给谢云湛安排了不少宫外的事务,因此没碰上面。 羽林卫只听皇帝调遣,方才时间短暂,沈偃来不及往京中送信,谢云湛来这又是为何? 她转眸望向宋依斐,正好对上她考究的目光,顿时心领神会。 沈偃略一颔首,嗓音中带着些许冷意:“既是奉皇命前来,便将流民好生安顿下来,调查清楚汾州之事,统计流民数量,如实上报,不可欺瞒。” 谢云湛施礼应是,视线飘向他身后的裴知绥,眸光微沉,没再说什么。 临去前,裴知绥取下鬓间珠钗,卸下颈间腕上的首饰,又取出马车上的珠宝匣子,让流民们哄抢夺去。 她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悲悯,嗓音很浅:“这些虽是身外物,但能救几条人命,也是好的。” 谢云湛皱眉道:“郡主此举是否有些不妥?” 流民已纷纷将身子探入裴知绥带来的珠宝匣子内,哄抢争夺着,有人抢到了凤衔珠金钗,另一人便将钗上的宝珠抠下来,流苏则缠在旁人的指间,三人争夺着,谁也不打算松手…… 若她没记错,那支金钗是某一年生辰时太后送的生辰礼。 有人道:“这算什么?人家手指缝漏出来的东西,也够我们吃一辈子了!这些东西摆着也是摆着,为什么不能给我们用?这对我们可是救命钱啊!” 有人附和道:“就是啊,那些个狗官嘴上嚷嚷着众生平等,最后不还是我们饿死他们吃肉?凭什么就不能给我们啦,能用来救人不好吗?” 沈偃在那一刹那回首,看见她笑了笑,笑得有几分手足无措,仍强作镇静道:“走吧,我们还要赶路。” 她忽然觉得,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煎熬,转身上了马车。 谢云湛目送马车远去,脚边忽然滚落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他弯身拾起,指尖捻着珠子来回滚动,垂眸打量着。 “那、那个是我先捡到的……还给、我。”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哆哆嗦嗦道。 “哦?” 谢云湛忽然毫无征兆地歪头冷笑,指尖猛地用力,珠子顷刻间化为齑粉! 中年男子忽然癫狂起来,满是污垢的指甲不停地抠着脖子,挠出一道道血痕,嘴里咿咿呀呀地发出虚渺的尖叫:“老婆、女儿、阿、阿娘的命……碎、碎、碎了……你还我、你还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8. 第 48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从昏迷中转醒,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处破旧的茅草房内。隗二负手持剑,正守在屋外。 她乍一回神,鲤鱼打挺般直起身,问道:“表哥呢?” 隗二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主子还未归。” 她一下子慌乱起来,逼问道:“你为何将我带来这里?他在哪,带我去找他。” 隗二道:“恕难从命。东宫暗卫只听命于殿下,殿下让我带您离开,所以您就在这了。” 东宫养的怎么尽是些木头脑袋? 裴知绥木着脸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四周树林里雀鸟惊飞,而后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愈来愈近,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这边赶来。 隗二当即变了脸色,挥剑挡在门口,警惕道:“郡主,请您在屋里稍候片刻。” 她在屋内扫视一圈,并未看见弓箭之类的东西,又看了看隗二身后,暗暗叹了口气。 东宫的暗卫亦有区分,上回在茶楼遇见的,约莫是驻守京城的弓箭手。这回跟着沈偃出城的,约莫都是御刀暗卫。 没有弓箭,她便只剩袖中的一把匕首防身,太被动了。 不远处的树丛倏然晃动,隗二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正要有所动作,就看见树丛中走出一袭白衣。 那人从林中走出,身上沾了些许落叶残枝,他抬眸朝茅屋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抖了抖袍摆,大步走过来。 这一幕她好似在哪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余光瞥见他白袍上沾的星星点点血渍,嘴角的笑意霎时凝固。 她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眸光微动,拎起裙摆朝他跑去。 沈偃伸手揽过她的腰肢,用力摁在怀中,含笑的嗓音落在她的发顶:“跑这么急做什么?” 脑袋轻轻在他胸前蹭了蹭,直至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所包裹,才缓缓开口,浅浅的嗓音闷在胸口:“害怕你受伤……” 他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发顶,凌乱的青丝在他指间滑过,再度梳顺。 “唔,你也太小瞧我了。” 四周的暗卫们,包括隗二,皆默默退让开来,眼观鼻鼻观口,沉默不语。 这场面要是看了,回头指不定用什么法子惩罚他们。 裴知绥半信半疑地揪起他的衣袖,上下前后都看了个遍,确认衣袍上的血迹都来自他人后,悬吊的心才慢慢落下来。 再度询问道:“那些刺客都是谁派来的?都被解决掉了吗?” 沈偃微微颔首,答道:“是定国公派来的,都被——”解决掉了四个字还未说出口,四周暗卫齐刷刷握住腰间佩刀,顿生警惕之意。 他忽地抬手将裴知绥整个人遮挡住,另一只手拔剑出鞘,长剑在半空中一挥一收,“铛”的一声脆响,一支羽箭被挡落掉地。 “怎么又跟过来了?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掉。”裴知绥扫视一圈,树丛中不知何时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沈偃神情一凛,压低了声音道:“乖乖站在我身后,不要轻举乱动。” 裴知绥点头应允,只好握着袖中的匕首,随机应变。 刹那之间,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雨如同一张大网,冲沈偃二人兜头罩下。 他冷笑一声,腾空而起,银白剑刃好似游龙一般在箭雨中挥洒自如。 随着那支羽箭落地,暗卫们一拥而上,迅速与丛中刺客厮杀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只擅远攻的弓箭手自然不是御刀暗卫的对手,很快败下阵来,接连倒下。 沈偃一身白衣立在细微雨幕中,剑尖指地,偶尔挡下几支暗箭,俨然伫立在她的面前,好似刀枪不入的磐石,纹丝不动。 她盯着他发冠下随风飘扬的黑发,微微出神。 很快,树丛中的刺客就被尽数剿灭,隗二率领暗卫仔细搜查,确认并无遗漏后前来回禀。 沈偃微微颔首,回首时便瞧见她怔愣在原地,不由得心一紧,急忙问道:“是哪里受伤了吗?” 裴知绥摇摇头,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最后神情莫名地说了一句:“他们不会这么快追过来。” 沈偃“嗯”了一声,目光紧锁在她身上,道:“确实,这其中有蹊跷。”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动了动,嗓音有些嘶哑:“他们找过来,是因为我。” 前世有一段时间,谢云湛因贪慕权力而与定国公生了龃龉。 那一年凛冬,满京城的花树都枯死了,倘若她没记错的话,再过数月便是宋伯庸带领叛军攻城。 有一日,她正在院子里散步,抬眸望着晦暗的天幕,心如枯枝负雪,再难奏春歌。 谢云湛恰好因公务离京,宋伯庸便命人将她劫走,丢到了阴测测的山洞中。 或许是想借此要挟谢云湛与他达成某种合作,裴知绥懒得细想。见四周无人,便在附近拾了些干柴,捣弄了大半天,终于生起一堆火。 她自小养在宫里,是个金枝玉叶的郡主,遇到这种情况本该害怕得瑟缩成一团,但她没有。 亲人好友死的死,囚的囚,她本来就没有多少求生意识,恨不得今夜就死在这山洞中,与他们团聚。 但她最后还是生了火,靠在洞壁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时,有脚步声响起。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昏沉得厉害,只见有一人背对依稀天光,缓缓朝她走来。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指节微凉,她舒服得再度合上眼。 那人轻轻叹气,嗓音如簌簌飞雪,很是好听,“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已疲惫至极,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熟悉的床榻上。谢云湛守在床边,见她醒来,关心道:“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 她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张脸,索性翻过身去,背对着他。 谢云湛皱了皱眉,解释道:“前日我有事离京,听说你出事便立即赶回来了,宋伯庸实是阴险狡诈,竟然用这样的法子逼我……”后面的他就没再说了。 裴知绥忽然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谢云湛道:“宋伯庸那厮在定州遍寻方士,研制出了一种能用于追踪的药物,只需将些许粉末抹在衣物上,就能派猎犬迅速定位到那人踪迹。我无意中听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49. 第 49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沈偃微凉的指腹抚过她紧蹙的黛眉,半晌没作声。 她目光灼灼,望进他深邃的眼眸。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他要顺着方才的话说些什么,又戛然而止。 说不失望是假的,可是她又在期望些什么呢? 倘若他真的没死,完好无伤地回了京城,为何又眼睁睁瞧着叛军攻城坐视不管?沈偃对前世发生过的事情毫不知情,对于尚未发生的事情,如何给她一个答案? 心中疑云密布,她垂眸敛了神色,重新扬起缰绳策马赶路,淡淡道:“走吧。” 雨后的山风沁着凉意,刮得耳畔略有些僵冷。忽然,耳畔处喷落一股温热的气息。 他道:“阿檀,若有那一日,莫要来寻我。” 她鼻尖轻轻一动,冷笑道:“你想都别想。若你去了,我便养上一屋子男宠,专挑模样俊俏、身材精壮的,轮番侍寝,快意余生。” 沈偃笑道:“那也不错。” 忽然,四周的雾气愈浓,变得潮湿黏腻,马蹄踏过溅起积水的声音逐渐清晰。 两名暗卫探路返回,神色凝重道:“禀殿下,前方山崩,阻断了唯一的山路,无法通行。山脚处有一处客栈,殿下与郡主是否前往歇脚?” 二人对视一眼,点头道好。 群山之中气候相差甚远,方才还是微雨初歇,往前几步便是暴雨连绵,他们不得不下马撑伞走过去。 * 山脚下稀稀落落地住着几户人家,屋舍破败,东侧有一幢三层的小楼,门口立着一块皲裂掉漆的牌子,隐约写着:无明居。 虽说是小楼,却也没比周边的屋舍好多少,外墙破破烂烂的,下一瞬就被狂风暴雨刮倒似的。 一时之间,客栈中有说有笑,热闹异常。 掌柜的掀开帘子,盘子上端着几碗热粥和包子,笑眯眯地从后厨走到前厅来。 “哎,热粥和大肉包!啷个昨天没吃上的,各人来拿撒!” 边上一桌人高高举起手:“这儿!这儿!我们今天刚到的!” “哎,来嘞!” 掌柜的端着盘子快步走上前,四周其余人笑着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继续聊他们的。 “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浚州本地的,是路过的吧,这山高水长的,吃个肉包顶顶肚。” 那桌四个外地人本没怀疑什么,可当那包子的肉香溢出时,纷纷抬头看了一眼掌柜的和其余人的表情。 掌柜的瞧见他们的反应,并未放在心上,笑了笑就回后厨继续干活。 四人旋即压低了声音道: “为什么他们还能笑出声啊?外头山崩好几日了,死了好多人,往来商队和浚州城外的人大半都折在这了,他们怎么笑得出来啊?” “靠,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一桩在老家听过的传闻。” “什么?你还是别说了,越说我越瘆得慌。” “哎,不说就不说吧。” …… “别呀,说说嘛,是什么传闻。” 清脆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四人齐齐转头,对上一张友好的笑靥。 身后那张空桌不知何时已落座两人,白衣公子正垂眸饮着茶,青衫女子则探着身子听他们说话。 一见是个姑娘,他们顿时来了兴致,凑过来压低嗓音娓娓而谈。 “听说过荒村客栈吗?”其中一人道。 其余几人包括裴知绥,纷纷摇头。 他故弄玄虚地“哎”了声,“我也是听家乡的老人说起,传闻啊,浚州城曾有一次发了涝灾,农人们辛苦了整整一季,大水一冲,哗!全没了。正值荒年啊,大殷国境内其他州郡同样欠收,谁也顾不上浚州城,最后演变成饥荒,死了好些人,城外的尸体堆得高高的,小山似的。” 裴知绥嘴角的笑意霎时凝固。 那人接着道:“谁曾想,人人都饿得抱着树皮啃时,城外一条荒村内,一夜之间冒出一所客栈。这客栈邪门得很,不仅供吃供住,还不收钱!这一下子,方圆十里的百姓都涌过来,挤在小小的客栈里,有酒有肉,有说有笑,很快度过了饥荒。” 另外三人余光中瞥了一眼客栈内其他人,笑声从他们进店就没停过,莫名感觉一阵寒意爬上后脊。 “你们想想,什么人能在这个时候开客栈?粮食又从哪来?牛羊都死光了,肉又从哪来?” 有人答曰:“从别的州郡运过来的?或者是有存粮,藏着掖着没拿出来?” 沈偃淡声道:“是人.肉。” “猜的不错,正是人.肉!人们吃着吃着,发觉城外的死人堆越来越矮,客栈中的包子里总有碎骨、头发。有个人吃着吃着炖肉,忽然发现皮上有一块熟悉的胎记,仔细看过后,竟发觉那块胎记与他死去老爹腿上的一模一样!当场就给那碟子菜跪下了,哭喊道:‘爹啊!儿不孝啊!眼睁睁看着你饿死,啖食骨肉,你等着,我这就将身上的肉割下来一片片还给你!’” 裴知绥小脸吓得煞白,惊魂未定地问道:“他割了吗?” 说话那人年近三十,瞧着她就跟瞧自家小辈似的,见她被吓成这样,顿时觉着自己是否说得过于血.腥了,宽慰似的冲她摆摆手,略微改了改剧情。 “放心吧啊,没割成。那些个住客一听这话,连滚带爬地全跑了,客栈也就开不下去了。” 裴知绥穷追不舍道:“那掌柜的去哪了? “自然是留在荒村了。” 一道幽幽的声音倏然在头顶响起,他们正沉浸在惊.悚的气氛中,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裴知绥被吓得直直窜进沈偃怀里。 掌柜的声音极其缓慢,嘴角咧着诡异的弧度,乍一看,还真有几分荒村客栈掌柜的风范。 中年男子“哎哟”大叫,直拍胸膛道:“人吓人吓死人!掌柜的你干嘛这么说话,看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裴知绥:……你也没好到哪去。 掌柜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们猜猜,后来那家客栈如何了?” 裴知绥疑惑道:“不是说倒闭了么?” 沈偃扶直了她的腰,在发顶轻轻拍了拍,道:“倒不了。” 掌柜的又笑道:“不错。出门便是死路一条,百姓们开了荤,就再难回家啃树皮,没过几日便掉头回了客栈,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接着吃。” 听到这,她已经知晓了故事的走向,无端叹了口气。 “来年开春时,朝廷的赈济粮到了,百姓们劫后余生,大开城门迎接京城里来的官差。官差疑惑,明明是饥荒,怎的城中百姓个个面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0. 第 50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这一下子,老婆孩子跑了,祖宗基业也败光了,我成了孤家寡人,无处可去,只能回浚州投靠亲戚。巧撒,那一年也发了大水,我也开了家客栈,就在这。” 张掌柜面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被他搂着的中年男人却猛地跳开,吼道:“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他再度扬起诡异的笑容,撸起袖子露出皮肤上一道道蜿蜒可怖的疤痕,声音轻飘飘的:“你觉得我是人是鬼?” 中年男人“哇”地一下嚎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客栈,其余三人晕的晕、瘫的瘫,凉了半截。 整间客栈一下子安静下来,原本谈笑的众人纷纷看过来,眼神中透着死寂。 裴知绥倒是不怕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概道:“我只知后来陛下又下了一道旨意,留你一条活路,却不曾料到你还坚持在这开着客栈。” 张掌柜给她也递了一杯酒,晒笑一声:“实不相瞒,姑娘,我最先认出来的就是你,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三叔可是跟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唉,你爹是个好官啊,当年我祖父的案子,他们没少帮忙。不说了,来,干了这一杯!以后咱就是拜把子的叔侄!” 裴知绥:……我想死。 沈偃伸手替她接过那杯酒,笑道:“承蒙张叔盛情,这杯酒我替她喝了。” 张掌柜看了一眼裴知绥,又看了看沈偃:“果然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实不相瞒,殿……公子的周岁宴,我——” 沈偃微笑着打断:“你也去过是吧?这就不必说了。” 张掌柜笑得腼腆,补充道:“我倒是没去成。” 裴知绥在他怀中笑得前仰后合,眼角沁出泪花,余光瞥见他冻僵的半张脸,嘴唇动了动,无声说道:你也有今天。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张掌柜冲其他人笑着说:“好啦,我这是遇到熟人了撒,莫得事,莫得事!都吃好喝好哈!” 说罢,又转向二人,“二位,三楼的客房虽简陋,比不得宫……京中酒楼,却也干净整洁,但是只剩下一间了,你们将就住下,过几日山道约莫就通了。” 裴知绥刚想拒绝,就听见沈偃淡声应下,牵着她往楼上走去。 张掌柜所言非虚,整间客栈近乎客满。二楼几间房门敞开着,她抬眼扫去,有妇人抱着孩子哄睡,旁边住着一对耄耋老人,走廊尽处的孱弱少年正咳得满脸涨红…… 三楼的客房相对更为安静,脚步声在回廊上显得格外突出,对面的房门“吱呀”一下打开,露出一张白生生的脸,双眼泛着精光,从上到下打量二人。 “哎哟,你俩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吧?怎么跑这荒郊野岭来了,私奔?” 裴知绥立即炸了毛,怒道:“谁私奔?嘴巴放干净些,不然我——” 那人和气地笑着:“姑娘别生气,这一层住的大都是来往的商队,见你们的衣着打扮觉着亲切,这才开口搭话的,若有冒犯之处,实在对不住。” 她对此人莫名不喜,冷哼一声:“商队?你们也是从京城来的?” “是。”那人指了指其他客房,道:“在下姓袁,是这支商队领头的,原是运了批布料往浚州城售卖,但这山崩,你们也看见了,所以暂时歇在此处。” 沈偃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略一颔首,领着裴知绥走进房内。 房门一开一合,里头是一间简朴清净的客房,推开窗便是满山春景。 他坐在茶桌旁,神色淡然地沏起茶来,说道:“不必担心,今夜你睡床榻,我打地铺。” 裴知绥脸颊霎时泛起嫣红,支支吾吾道:“啊……那也行……” 他低低的轻笑一声,将她揽坐在自己膝上,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耳珠顿时鲜红欲滴。 “在想什么?” 这里比不得楼下,说话声稍大些就能传到隔壁,裴知绥不由得侧开头,伸手捻了捻耳垂,小声道:“你刚刚……是察觉到那人有什么端倪吗?” 方才与那姓袁的领头交谈时,沈偃的态度格外冷淡,隐约觉得他可能见过那人。 沈偃默了一瞬,只道:“过几日你便知晓了,现在先不要和他过多接触。” 暴雨不知何时已然停歇,夕阳渐渐没入山尖,漫天粉霞层层铺开,远处的飞鸟归林,偶尔传来几声婉转的鸟鸣。 无名居后头的庖屋升起袅袅炊烟,柴火的气息与饭香气交织着送入屋内,裴知绥趴在窗边看了好一会。 “你说,方才那大肉包里用的是什么肉?” 沈偃斟了一盏茶,示意她来喝,随后道:“方才来的路上,有个猪圈。” “咦,我怎么没看见——”话说到一半,她猛地想起,方才来的路上,道路泥泞湿滑,沈偃横抱着她一路走来。她光顾着研究他修长的脖颈,哪有功夫看路边有几处房屋、几处猪圈? 他眸中浮现淡淡笑意,托着下巴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 她的脸蹭的一下又红了起来,仰头装作看天,“外头的漫天云霞真妙,哈哈……” 沈偃还在笑:“你方才饮茶的功夫,残阳就已落尽了,看什么呢?” 她一把推开门,慌不择路地往楼下跑去,“我去给张叔帮忙!” 身后再度响起一声浅笑。 * 客栈门口,一个小女孩正在解开身上的蓑笠。 外头暴雨虽止,蓑衣上依旧蓄了不少水珠,汇聚着凝在下摆,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水洼。 张叔正好走出来,瞧见她后立即迎上去,边走边道:“哎!放着放着,张叔给你解开。” 蓑衣的系带胡乱缠绕着,越解越乱,张叔耐心地给她解开,念叨着:“小萤啊,叔跟你说过几次啦,解不开不要硬扯,越扯越紧,这种时候就需要旁人相助,知不知道?” 笠帽率先被取下,露出一张湿答答的小脸。见到台阶上站着人,小萤抬眼扫了裴知绥一眼,问张叔:“这个姐姐是谁?” 张掌柜正好解开蓑衣,回头望了她一眼,招呼道:“下来啦?饭菜马上就好!原想给你们端上去呢。” 随后揉了一把小萤的发顶,“这个姐姐是张叔的朋友,要叫裴姐姐。” 旁边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1. 第 51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她敛眸走上前,刚走出两步,指尖被一片温凉的指节抓住,修长的手指沿着指缝滑入,极其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十指相扣。 谁也没打算点灯,就在这寂寥无声的黑暗中,她的心跳倏然加快。 被牵着的那只手忽然一动,眼前人顺势站起,站在她咫尺远近,鼻尖传来一缕久负霜雪的松柏气息,另一只手抚上她细长柔软的脖颈,指腹摩挲时似有万般柔情。 身侧那只手被他拉到腰后,俨然一个亲密的拥抱,后颈被捏起,她被迫仰着头。转瞬间,一双薄唇吻上来,辗转着撬开她的牙关,深深地吻了下去。 裴知绥浑身酥麻,下意识后退两步,肩胛撞上一片冰冷坚硬的物什,顷刻轻吟出声:“唔……” 他滚烫的身躯有一瞬的僵硬,旋即将她抵在梁柱上,深吻片刻后,屋内染上一片旖旎。 她趴在沈偃肩头喘息,胸脯微微起伏着,头顶落下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方才怎么不应人?” 她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指尖在触碰到他劲瘦的腰际后猛地缩回,嗓音闷闷的:“你有事瞒着我。” 温热的唇擦过她的耳畔,留下一道酥酥麻麻的触感,他嗓音比寻常低了很多,贴着耳畔道:“有些事情还不能确定,待确认下来,会和你说的。” 她闷闷沉沉地“嗯”了一声,倚在他的胸膛玩弄着几缕黑发,耳畔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低笑。 随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停在客房前,犹豫片刻后轻轻敲了敲房门,正是张叔。 “饭菜好咯!咦,你们在房里吗?” 下一瞬,裴知绥面无表情地推开门,接过饭盒。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点灯?”张叔疑惑道。 沈偃从容地应道:“刚没关紧窗,灯灭了,正要点上。” 张叔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这俩人压根就没站在窗边,方才就在门边上,怪不得他刚刚听见那些声音…… 说到底,也是自己抱过的娃娃,他默默瞥了一眼床榻,说道:“虽说……你俩自幼一块长大,但有些事情嘛,还是要克制些……张叔是过来人,都明白,都明白的。” 裴知绥半张脸红得发紫,支支吾吾道:“不、不是……” 张叔拍了拍她的肩,一副了然的模样,“叔明白,啊!照这天气,明儿应是天晴,起早一些,叔带你们去看看。” 沈偃抱着臂倚在门边上,投来询问的目光,她便将小萤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他默了片刻,道:“我觉得,你还是别看为好。” * 翌日清晨,天光挥洒在山间,树梢上雀鸟争鸣,楼下隐隐有人声。 裴知绥醒来时,床下的地铺已经收起,沈偃端着一盆清水推门进屋,抬眸撞见她凌乱的青丝和惺忪睡意,眉眼顿时弯了起来,笑道:“醒了?来洗漱。” 她应了一声,下床更衣洗漱,梳发时,铜镜中映出沈偃那张若有所思的脸。 转而看向手中的梳篦,解释道:“遇刺时,我的随从侍女都被暗卫带走了,只好自己梳髻。” 沈偃接过梳子,轻轻掂起披散如瀑的青丝,散乱的发丝在他手中三两下便挽成双环髻,随意簪上流苏钗环,乌发朱唇相映,平添几分少女的灵动之感。 她望着铜镜中那双修长灵活的手,倏地想起幼时爬树攀墙去琼华宫找沈偃时,刚梳好的发髻往往会被细密的树枝勾得凌乱。 彼时她坐在高高的树梢上,眺望着层层宫墙之外,沈偃则端坐在树下专心读书。 她坐在树上晃着腿,静悄悄地打量着他发束上的玉笄,小脑袋晃着晃着,蝶髻上的珠钗松动,坠落到树下的书案上,发出一声脆响。 沈偃合起书册,微笑着抬头道:“滚下来。” 她暗道不妙,却已经被那人发现了身形,只好怂兮兮地下了树。 她心中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白皙干净的手迎面而来,却轻轻落在她的后脑勺,拨弄着她凌乱的青丝,松松挽起,将珠钗重新簪好。 又原封不动地将她送回长庆宫。 一路上,来往的宫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习惯了这样的注视,并没觉得有异,直至遇上了林嬷嬷,后者一副见了鬼的神情,她才慢慢意识到不对劲。 铜镜中的小人发髻歪斜,松松垮垮地吊在一侧,根本连髻都算不上! 自那次之后,她再没让沈偃碰过她的头。 如今,他盘的发髻灵动轻盈,有瞻然望仙之状,想来是练了许久。 “不好看么?”他透过铜镜与她对视,手中捻着一支珠钗,似乎没拿定主意要簪在何处。 朦胧天光透过窗棂斜斜照在少女的粉面上,朱唇饱满,眉眼含笑,盈盈道:“唔,还行,好歹不是歪的。” 他手中动作一滞,似乎也想起同样的往事,低低地笑了一声,钗落髻成。 * 待二人梳洗完毕下楼时,张叔正端着包子和热粥放置在八仙桌上,桌上另沏了壶清茶,招呼他们来坐。 “叔这食材短缺,眼下也只能做点简陋的饭食,自然是比不得宫里的,但也吃些垫垫肚子吧。” 裴知绥笑着坐下,“张叔说的是哪里的话。” 约莫是怕她对昨日之事心有余悸,张叔故意将包子做小了些,汤汁饱满,肉香四溢,颇有些江南的味道。 二人慢条斯理地用过早膳,起身前,沈偃忽然问了句:“此间其他人呢?” 张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只说:“你们那层的商贩起得晚,眼下怕是还未醒呢。至于其他人……待会儿随我一同去看看便知。” 他带着裴知绥二人翻过一座高高的山头,停在阴面的一处山坳前,宽敞的山道戛然而止,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数丈高的小山丘,纵连的山体好似被横空劈了一掌,山泥岩石混杂着滚落。 滚落的山泥揉合了昨夜的暴雨,由上至下颜色愈深,底下有几处深褐色的印迹,分辨不出是何处的泥土。 昨日客栈中的人,大多都来到此地,人手一把铁铲,站在山丘上不知疲倦地挖着。 “他们在挖什么?”裴知绥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 “挖人。” “什么人?” “亲人、朋友、亦或是素未谋面的陌路人。” 山冢崒崩,上百号人被生生活埋,成了新的冢。 “小萤的哥哥就在里面吗?”她扫视一圈,并未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 张叔回头看了她一眼,叹息道:“瞧您这脸白的。唉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2. 第 52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是夜,惊雷乍响,暴雨滂沱,客栈内断断续续的谈笑声穿透雨幕,回荡在山间。 “斩白袍就如剜忠诚肝胆,斩白袍就如砍君王臂肩,斩白袍就如抛老臣心愿,斩白袍就如割我朝江山[1]……” 无明居客栈的一楼围着一圈人,有老有少,有人席地而坐,有人倚在木柱上,看见楼梯上二人走下来,纷纷笑着望去,面上的死寂被洗涤一空。 山间暮色浓稠,雨声未歇,客栈外廊只挂着两盏通红的灯笼,细微红光照进屋内,除此之外,屋内照明的便只剩下桌上一豆摇曳的灯火。 各人的脸颊映得昏黄,隐隐还有些红,皆是带笑的,有人结结巴巴道:“来,京城来、来的姑娘、公子,听大家伙唱两句。” 裴知绥和沈偃对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其余人渐渐围了上来,又笑了起来。 唱腔渐止,原先跨坐在桌上的人转过身来,打量着他们。 “听老张说,你们是他在京城的亲戚?他年少时当真风光一时?莫不是骗我们的嘞!” 裴知绥认出这是今早提醒她们落雨的老张,点头道:“我们家与张家是故交,确有这么一段过往。” 老张一拍大腿:“嘿!这老小子还真没骗我们,不过姑娘啊,你们困在此地多日,家中不着急吗?” 自然是着急的,宫中迟迟未收到她和沈偃的回信,定已调动大批人马搜寻,官府既已知晓跑马坳山崩一事,寻到此处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此处位于浚州地界,再往北去便是定州城,定国公的势力庞大、耳目众多,先寻过来的,不知是敌是友。 她尴尬地笑了笑:“自然是着急的,我与表兄也不可多留,约莫明日便启程了。” “哎,也是,这儿阴气重,小姑娘待久了伤身子。”张叔惋惜道,旋即冲后头高声喊了句:“老张!上壶烧春酒来。” 张叔很快端着几壶热酒走出来,给在座的都斟上满满一碗,行至沈偃跟前时,他稍稍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真的要饮么?这可比不得宫里御酒……” 沈偃伸手接过,碗中烈酒微微摇晃,泛起阵阵涟漪,“无妨。” 张叔自然不敢管这位主儿,可他旁边那个,多少还是服管教些,于是他笑眯眯道:“您就别饮了,且不说这烈酒饮多了伤身子,就是在这荒僻的地界,给叔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您在这沾上些微酒沫子。” 裴知绥郁闷地垂下头。 酒过三巡,沈偃手中的酒碗很快见底,旁人劝了几句,通通被张叔拦下,寻了借口让二人上楼歇息。 客栈外雨声依旧滂沱,屋檐的滴水拍在窗棂上,声音潮湿暧昧。她伸手关了窗,以免山间的寒气侵入,酒后最忌着凉。 方才一路走上来,沈偃的步伐平稳,面色如常,并未见醉意,此时正端坐在桌旁,扶额沉思着。 她斟了盏茶送到他面前,拧着眉道:“我往常听舅舅说起过这烧春酒,很是浓烈,一碗下肚,五脏六腑都如火烧一般,快喝盏茶醒醒酒气。” 修长的手指曲指抵着额心,灯火明明灭灭,将他大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下,瞧不清神情。 裴知绥心道不妙,掌心敷上他的额间,果然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意。 “表哥……这是醉了?” 身前人并未回应,她紧蹙着眉,转身便要去取湿巾来,转瞬之间,腰上多了只禁锢的手臂。 沈偃揽过她的腰肢,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埋首于她的肩颈,温热的呼吸扑在颈下,肌肤相接处不断传来滚滚热意。 “唔……你先松开……”她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推了推他精壮的手臂,没推开。 腰间的手臂箍得更紧,低沉嘶哑的嗓音自颈肩响起,他道:“就一会,别怕。” 裴知绥的脸霎时红透了,小声“嗯”了一句,强压下心中的酥麻之感。 暴雨渐渐停歇,寂静的山林间惟余雨滴拍打竹叶的声音,暴雨浇洗过的黑夜格外浓稠,一眼望不到边。 楼下的众人似乎也散了,纷纷回到自己房间内,热闹的客栈一下子回归沉寂。 她的呼吸逐渐沉重起来,在静默的夜里格外凸显。 沈偃只是一动不动地抱着她,默了许久后,在她颈窝蹭了蹭,低声问道:“阿檀,孤和谢云湛,谁更厉害?” 怎的忽然冒出如此孩子气的问题?! 她一时失笑,轻拍着腰间的手臂,嗓音甜甜道:“自然是我们太子殿下更厉害啦!” 沈偃紧抿着唇,似是对这答复不满,接着问道:“倘若他要对付孤,你会不会站在孤这边?” 她先是一愣,而后道:“当然。” 他最后问道:“若是孤要对付他呢?” 这回裴知绥没说话了。 在茶楼那回,宋依斐提醒过她,谢云湛已经和定国公有所勾结。在处置汾州流民时,也是他带领羽林卫送押,未免太巧了些。 她原以为,将此人放在皇城中,天子眼皮子底下掀不出什么风浪,她也多番提醒皇帝莫要轻信此人,如此看来,谢云湛已然有了定国公做靠山。 这桩桩件件,竟已于无形中,与前世的轨迹相重合。 这样下去,仍旧避免不了国破家亡的结局,她断不能让此事发生! 她迟迟没回应,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空气中仿佛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茶盏上氤氲的热气尽消,油灯将要燃尽,微小的火苗晃动着。她叹了口气,准备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我确与他……” “歇息吧。” 两道声音猝然交织在一起,沈偃仰起头,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那豆火苗业已熄灭,黑漆漆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只余几束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带起些微光辉。 她顿了片刻,继续道:“我确与谢云湛有过一段过往,年少而慕少艾,奈何错信良人,幸得及时醒悟,不至于酿成大错。我既熟识此人,了解其品性心性,便知他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以力除奸是最快的方式,若有一日,表哥要对付此人,我必不会因往日情份施加阻挠。” 沈偃在昏暗的光线中无声挑了挑眉,又在听见‘情份’二字时,嘲讽般扯了扯唇角。 “可是,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3. 第 53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沈偃二人与张掌柜辞行,张掌柜抹了抹眼角几滴浑浊的泪,短短三日,竟生出几分离别的伤感来。 “你们俩顺着这条山道往东行,翻过这座山头,山脚处有一所破庙,路过时进去多拜拜,山神会保佑你们的,随后往北走三里地便是浚州城了。” 她低声应了句,临走时再三回头,“张叔,保重啊!” “哎!一帆风顺,万里送行!”张掌柜挥泪拜别。 僧人提着袍摆,牵着马走在后头,神色冷淡,眼底却藏着浅浅笑意,道:“阿弥陀佛,殿下与郡主此番远行,竟然也能遇见故友,真是缘分。” 裴知绥微诧地看向沈偃,后者解释道:“方才人多不便,这位便是云悯大师。” 她顿时了然:“便是度牒案中的那位大师?” 他轻轻颔首。 怪不得与太子相识,还一眼认出她的身份,原来这位便是褚居墨数月前上折子参中书官吏伪造度牒一案中的苦主。 大殷朝有法度言明,僧尼无需缴纳税款。世道不太平,各路贪官皆有私收杂税的风气,许多人为了免交苛捐杂税,往往会逃到寺庙中,削发为尼,为求度牒。这等歪风邪气愈演愈烈,以至于后期,逐渐有人为争夺度牒而抢杀僧尼。 数月前,定国公联合中书官吏包庇犯人伪造度牒,私收贿款,府衙迫于权势不敢插手,褚居墨刚上任监察御史,有纠正刑狱之责,便一纸状书递到御前,将定国公得罪了个干净。 云悯就是那个被抢度牒的倒霉蛋。 凶手为抢夺他的度牒,残忍将其杀害,抛尸荒郊野岭后,大摇大摆地进了京城,分田数十亩,日子过得美滋滋。 不料,云悯被一户农家所救,侥幸活了下来,并将此事捅到府衙。府衙自然无人敢接此案,风声传到东宫后,次日,皇帝便收到了褚居墨的那道折子。 裴知绥原本只知此案是褚居墨一力上诉,并不知东宫的动作。但现下看云悯同沈偃交情颇深,多半也就猜到这是沈偃的手笔。 所以,褚居墨从一开始就是东宫的人。 她转头望向沈偃:“我与晏三在古琅斋碰见褚大人的那回,你是不是就在楼上?” 似是没料到她有这一问,沈偃怔愣片刻,旋即笑道:“是。” 她幽幽地瞪了他一眼,暗自懊恼,自己真是多余对褚居墨说那一嘴。 云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偃,问道:“这位褚大人,便是殿下说的渊源颇深之人?难道,是他替贫僧上诉的?” 沈偃微微颔首,云悯驻马停步,掌心合十朝虚空行了个佛礼,虔诚道:“阿弥陀佛,确实该见恩人一面,亲自道谢。” 风卷云舒,三人不知不觉间行至跑马坳,原先堆得几丈高的积石小丘被冲刷了大半,底下深埋的尸骨渐渐显露出来,还有的被暴雨冲挂在柏枝上,腐朽的腥臭味随风袭来,她打了个冷颤。 昨夜在客栈高歌饮酒的人们拉来牛车,一趟趟往复着搬运尸骨,小萤趴在一架牛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一具看不清脸的尸骨。 裴知绥在风里站了好一会,挽起袖子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死去的人尸骨虽轻,但皮肉腐烂塌陷,一个弄不好便会散架,她小心翼翼地和其余人一齐搬着,余光中瞥见沈偃也上前帮忙。 云悯远远望着,佛珠串在指间转动着,五指并立,垂眸间,眉眼都透着悲悯。 “都是金枝玉叶的贵人呐……怨憎会、爱别离、生老病死皆苦,求而不得亦苦,阿弥陀佛……” 风吹枯叶旋,辗转于半空中,伴着低低的诵经声,飘扬至山谷半空,那些不得往生的怨念随之消逝不见。 尸骨很快清理完全,小丘似的土堆又矮了一丈,人们拿来铜盆,燃烧的纸灰扬至半空,火光明明灭灭,似是有人低语。 张叔他们终于哭出声音,低低的呜咽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风声呼啸,裴知绥的五感好似在一瞬间消去,周遭寂静一片,只余眼前飘散的黄纸灰。 察觉到身边有人走近,极淡的雪松气息缭绕,她轻轻笑了,偏头问了一句:“云悯大师说,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这些超度的亡魂,都会成为神吗?” 沈偃道:“如果他们都是神,那不是很好吗?” 云悯走过来时,恰好听见这一句,指间佛珠转了转,道:“殿下的佛理愈来愈精通了。” “大师莫要笑话孤。”沈偃笑道。 * 其余几处山崩的地方也被清理干净,他们一路走来畅通无阻。 三人找到一块地方歇脚时,云悯提出要替裴知绥算算姻缘。 裴知绥双颊绯红,结结巴巴道:“哎、不、不用了!” 话语间,沈偃已伸出自己的手掌,递到云悯面前,“看孤的也是一样的。” 听见这话,她的脸几乎要熟透了。 云悯仔细翻看他的掌心纹路,一本正经道:“殿下的掌纹清晰明了,帝王之气加身,命中妻星贤能,寿元高厚。然而命带将星,或有一日统帅三军,命有一劫。” 沈偃眸中并无意外之色,宫中供奉的高僧无数,也曾参破天机道破他的命格。然成事在人,听过也就罢了。 可裴知绥却不然,追问道:“大师可能推算出劫数会在何时应验?” 云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抱歉郡主,贫僧道行尚浅,尚不能断真龙命数。” 她没再追问下去,只是在云悯起身后,泄愤般踩断了他脚后的枯枝。 松枝发出一声脆响,前面二人不约而同地回头,只见罪魁祸首背着手擦肩而过,面不改色道:“那根枯枝摆放不当,挡了我的道。” 沈偃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云悯则附身走近,压低了声音道:“贫僧听说,永嘉郡主天资淑慎,沈重寡言,貌若春梅绽雪,翩跹袅娜……” 前面那人身形一滞,沈偃笑着打断道:“大师,不可偏听偏信。” 云悯再度鞠了一礼:“阿弥陀佛,恕罪,恕罪。” 翻过一座山后,行至山脚下,却没见到张叔所说的破庙。 相反,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香火旺盛,信徒众多的庙宇。 裴知绥有些疑惑,走上前拉住一个妇人问道:“姐姐,请问此地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妇人被她这声‘姐姐’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4. 第 54 章 《青丝坠(重生)》最快更新 [aishu55.cc] 裴知绥微微颔首,“确实很离奇。我方才观庙中信徒,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比起无名居客栈中的还要贫苦,这又是为何?照理说,此地离浚州城不远,天灾频发,朝廷的赈济款早就拨下来了,此地的村民理应收到了赈济,为何还要求山神赐粮?” 沈偃眸光一凛,寒声道:“大殷积弊已久,底下不知养着多少蛀虫,每逢天灾,朝廷转运江淮之南租米十万石赈济,抚恤金数十万钱,层层剥削之下,落在百姓手中的寥寥无几。” “莫说这些城郊的村民,恐怕浚州城的普通老百姓,日子也不好过。” 裴知绥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搜刮的皆是民脂民膏,贪下的具是救命钱粮,何以至此?” 沈偃默然不语,紧搂着她的腰,策马扬鞭往浚州城赶去。 * 斜阳夕照,城门下的官兵眼皮昏沉,头点了几下,将要垂下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酝酿的睡意。 官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走上前招手示意他们下马,“通关文牒。” 云悯早已拿回自己的度牒,沈偃和裴知绥则交出了早就备好的假身份,乍一看,他们不过是淮州商贾的子女前来探亲,言行举止中透着贵气也十分合理。 把守的官兵很快放他们进城,随着最后一束天光沉落山腰,城门缓缓落下。 云悯一路上心事重重,进了城后便说要探访故友,与他们分道而行。 沈偃并未阻拦,只约定好三日后在城西的水云居碰面,云悯应好。 云水居,浚州城内最大的一家客栈,往来行商的商客大多都住此间,因此掌柜在查验二人身份时并未生疑,满脸堆笑着迎他们上楼。 “二位可是从淮州来的?淮州好地方啊,山清水秀,小店也接待过许多江淮地界的商客,走时纷纷称赞我家厨子手艺好,合他们胃口,二位有需要的话,尽管使唤一声,好酒好菜都有!” 掌柜停在一间客房前,躬身笑道:“此间是本店的上房,预祝二位好吃好住。” 沈偃点头示意,带着裴知绥进屋。 客房内东西两侧分别置有床榻,其余物件一应俱全,直棂窗推开,下头便是繁华的大街,日暮降临,行人纷纷往家赶。 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店小二在门外喊道:“掌柜的特意给您二位备了酒菜,小的是现下送进去,还是过会儿再来呢?” 裴知绥狐疑地走到门前,掌柜的前脚刚走,也没说备了酒菜,这店小二后脚就端上来了,一看就是早早备下的,实在令人生疑。 沈偃摁了摁她的肩,无声摇头,随后朝门口应道:“送进来吧,麻烦了。” “得嘞!” 店小二将饭菜放在桌上,转身便走了,后脚又有一人踏过门槛,反手关上门,像座山似的堵在房门口,一动不动,眼神幽怨。 裴知绥:……这不是隗二又是谁? 沈偃撩起袍摆坐下,似乎并不感到意外,淡声问道:“你们在浚州城探查多日,可有收获?” 隗二哀怨地撇了裴知绥一眼,回自家主子:“禀主子,属下于三日前抵达浚州城,其余人马次日抵达,暗卫伪装成商队入城,并未惊动上头的人物。刺史府近日忽然加强戒备,府内外增添不少人手,属下探查多日,搜寻整理出往来人员名册。” 一叠厚厚的名册放在桌上,沈偃粗略翻了几页,目光在其中一页纸上停留。 “何樟?” 隗二记得此人,回道:“何樟乃是贲县的县令,日日进出刺史府,约莫商谈半刻钟后离去,除此之外,时常与浚州商客官员宴饮,通宵达旦。” 裴知绥顿了片刻,怒道:“张叔等人不就是在贲县?贲县山崩严重,百姓死伤大半,却也未见官府赈济,以至于张叔自掏腰包免费收留村民,县令却在城内通宵宴饮,何樟此人当真该死!” 沈偃屈指轻叩桌面,沉吟片刻道:“在此名册上,逐一排查,揪出那些暗地里有钱币往来的,分派人手监视。” 隗二跪地应是,而后道:“主子,褚大人今日已进城,刺史扬言他与褚大人有旧,将其留下作客。”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另有一事,你们去查查,城南四里地处的山神庙曾发生过何事,怀远法师又是如何圆寂的?” 隗二应声离去,临走前给裴知绥留了一封宫里寄来的书信。 她启信读了起来: 东宫暗卫昨夜所发之信,知今日已赴浚州矣,落脚处可能安睡否?阿檀娇贵,望太子多加照顾,若有不及之处,望常与皇祖母通信。水土不适最是伤人,莫让阿檀受累以此,多加调理。 封上写着永嘉亲启,内容却是写给沈偃的,太后一向谨慎,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除非,信在发出前,她调换了内页。 想来她与沈偃遇刺一事,消息已经送达宫中了,太后即便是有话同她说,也不好写在书信里。 京城亦不太平。 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抬她的下颌,猝然撞上他深邃的眼眸,裴知绥抿了抿唇,小声道:“外祖母必定忧心,夙夜难寐。” 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脸颊,沈偃温声道:“那你更该好好用膳,万一回去时消瘦了,皇祖母定要怪罪孤。” 说罢,他手臂环过她的腰身,往怀里紧了紧,笑道:“确实清瘦了,腰身都细了一圈。” 裴知绥恼羞成怒般挣脱开他的手臂,眼睛瞪得大大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打趣我。” 他笑而不语,点上四周的油灯,灯火映照下,桌上的菜肴愈发鲜香可口,汤汁浓郁。 “先用膳,用完后,孤带你去看有意思的。” 她原有些狐疑,奈何腹中空空如也,不争气地发出一丝低鸣,只好顺从地拾起筷子。 掌柜的说的不错,此间饭菜确实可口,能在浚州吃出几分江南的味道,可见厨子下足了心思,迎合天南地北来客的口味。 纤纤玉手执着炙鱼头,慢条斯理地啃着,优雅端庄之余又显突兀。 他托着下巴眉眼含笑,看了许久,掏出一方帕子替她擦去嘴角的汁液,“比之孤的手艺,如何?” 她蓦然想起幼时在沈偃手中惨死的那一批湖鱼,死状惨烈,糊得焦黑,鱼目瞪得大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出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aishu55.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 55. 第 55 章 [] 方才她的注意力都在身后,丝毫没留心听那伶人唱了什么,陆冠山勃然大怒,其余宾客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去,下人见情况不对,连忙将台上的伶人请了下去。 褚居墨凝眉盯着台上,正欲说些什么,就见陆冠山敛了神情,重新挂上那副假笑,捋了捋袖摆道:“让褚大人见笑了,这样重要的场合,那伶人竟唱错了一句,怠慢了大人,实在罪该万死。” 说罢,传令下人:“日后刺史府不再请用这家戏台班子。” 褚居墨神情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陆大人客气了,褚某不通乐理,倒是没听出来有何不妥。” 下人应是,筵席接近尾声,有了这小插曲,坐下宾客纷纷失了兴致,寻了借口便提早离去,陆冠山并未多加挽留,倒是冲褚居墨笑道:“哎!褚大人远道而来,陆某又与您一见如故,见您啊就跟见自家兄弟似的亲切,自然是要好好款待一番,若是褚大人不嫌弃,可在府上小住,也方便商议赈灾一事。” 此话正好应了褚居墨心中所想,便不假推辞地应下了,随着陆冠山及一众下人穿过一道道长廊,入了西偏院。 裴知绥原以为沈偃来这一回,是为了跟褚居墨说些什么,正要动身跟上去,就见他拉住她的手臂,道:“不急。” 正疑惑着,树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垂眸望去,来人巧施粉黛、光彩照人,正是方才台上的数名伶人。 好好的一桩活计,三两句就毁了大半,陆冠山当众表明不会再请她们唱戏,放眼满浚州城,谁又敢请得罪过刺史的戏台班子呢? 班主挠了挠光溜溜的秃头,长叹了口气。 其中一位小童不明就理地开口道:“方才采月姐姐明明没唱错,为何刺史一口咬定她唱错了词,要赶我们走呢?” 歌伶采月连忙回头捂住他的嘴,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斥责道:“不可口出狂言!大人说唱错了,那就是唱错了。” 小童不忿:“莫要蒙我,这戏分明就是这样唱的,刺史大人就是看不惯我等戏子,出言捉弄我们呢!” 班主压低了声音,怒道:“够了!谁给你的胆子在背后议论大人是非?今日没你的饭吃,罚你一人整理完所有头面,回屋面壁思过去!” 小童嘴里似乎嘟囔了几句,但声音太小,她们在树上并未听清。 一行人的交谈声逐渐隐没在风声里,藏于繁叶中,窸窸窣窣地抖了下枝桠。 裴知绥忽然想起自己曾看过的话本《枕中记》,讲的便是一位贫穷书生进京赴考,路上受神仙点化,做了一场黄粱梦,考取状元、迎娶公主、出将入相,享尽荣华,最终成了一代奸佞。 方才台上唱的些许片段,便与话本中的内容重合。 她将心中想法道出,沈偃却并无诧异,她猛地想起什么,倏然起身直直盯着他,不可置信道:“幼时你收去我一箱话本,竟是自己偷偷看了?” 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一双薄而干净的手捂上她的嘴,嗓音低沉:“先别动。” 掌心猝然贴上一片柔软,他怔了怔,藏在袖中的指尖微蜷。 “快去搜!人就是往这边跑的,竟有宵小敢闯刺史府,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搜出来!” 树下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声怒喊,数十名府兵手持棍棒鱼涌而过。 凝神间,身后的粗枝倏然一坠,眼前罩下一片阴影。 二人警惕地转过身去,对上一个黑衣蒙面人,大半张脸裹在面巾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随后双眼微眯,似有些失语。 沈偃唤他:“被发现了?” 黑衣人点了点头,扯下面巾,才发现是隗二。 “原本东西已经快要得手了,西偏院忽然来了一行人,他们动作迅速,属下来不及将东西带走,还被人发现了踪迹,眼下他们正四处搜寻。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隗二说的一行人,约莫是陆冠山和褚居墨,方才他们便是往西偏院去。 沈偃问道:“西偏院有何端倪?” “都搜遍了,没找到!” “树上搜过没?” 家丁去而复返,手持着火把步步逼近,马上就要走到他们落脚的这株树下。 沈偃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嗓音依旧不急不缓,“抱紧了。” 她依言照做,就见沈偃抬脚往树干一蹬,二人轻飘飘落在府外后巷,隗二紧随其后。 “这边!快来!人翻出府了,快去通知前后的人手拦截!” 长巷两侧隐隐有微弱的红光攒动,似是有人提着灯笼从两面包抄,沈偃脚步一顿,牵着她的手转身藏进一处荒废破败的小院中。 隗二顺手将门带上,瞥见院中两侧的小楼时,愣了一瞬,声音中带了些欣喜:“主子高明,竟能在此等危急关头找到藏身之所,且还是怀远法师曾居住过的小院!” 沈偃看了他一眼,没应声。 裴知绥有些疑惑:“怀远法师?不是城外的那位吗?” 隗二解释道:“怀远法师中年皈依佛门,而在此之前,只是个贫穷的小伙计,靠在客栈打杂养家糊口,上有老母,下有幼妹,生活艰难。” 门外两路人马汇聚,搜寻无果后,转头去了别的巷子。 隗二凝神听了一会,待人走后才继续道:“方才属下正要回禀,主子让我去调查的怀远法师,恰与浚州刺史陆冠山乃积年老友。二人年少相识,穷困潦倒时曾是至交好友,后来陆冠山进京赴考,又攀上了京中的远房亲戚,谋取一官半职,借助关系步步高升,最后坐到了刺史的位置,怀远法师在同年剃度出家。” “听闻原先二人关系不错,陆冠山还给他置了宅子,想来就是现下我们所在的这一间。后来不知为何,二人意见相左,渐渐断了往来,半月前怀远法师于城外山神庙圆寂,陆冠山感怀故友,带领官员富商前往庙中做了场盛大的法事,此后那庙的香火便旺了起来。” 她仍觉得有哪里不对,既是挚交,岂会让故友的旧宅蒙尘荒败?陆冠山 56. 第 56 章 《青丝坠(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隗二去城内接应其他暗卫,先行离开了。深夜未眠,裴知绥怕被人察觉出端倪,便熄了灯,借着窗棂处洒下的细碎月光,褪去身上黑衣,丢到火盆中焚烧干净,不留痕迹。 火盆内的木炭红光流转,偶尔发出噼啪响动,细微的火舌爆开,映出眼前人苍白的面容。 沈偃已换上平日里的那身白袍,垂眸盯着那一袭黑衣在火盆中燃烧殆尽,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知绥忽然看了他一眼,随后猛地站起来,走到跟前拽过他的手,正要将其宽大的袖子往上掀—— 手腕处倏然被牵制,那人轻轻止住她的动作,嗓音带笑,意味不明地说:“如此心急,是要做什么?” 耳垂霎时变得殷红,她仍执拗地拽着他的袖口,不肯放开。 “让我看看你的右手。” 沈偃轻叹了口气,“唉,还是被你发现了,小姑娘眼力不错嘛。” 都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思调笑! 手腕的力道一松,露出一截紧实有力的臂膀,线条流畅且没有一丝赘肉,不禁让人心生安全感。 只不过,小臂上方赫然呈现着一道鲜红的血痕。 她盯着那道伤口,默了片刻,问道:“方才弄伤的?” 沈偃支手撑着下颌,抬头看了一眼天边高悬的明月,手臂上蓦然垂落几缕青丝,轻柔缓慢地擦过,心口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 他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擦药的手上,指尖白皙却透着粉嫩,沾了药膏的食指高高翘起,其余的手指配合着包扎伤口。 那只葱白的玉指仍高高翘着,好似有蛊惑人心的魅力,他俯身凑近了些,鬼使神差般吻上她的指尖。 裴知绥轻呼出声,想起指尖还沾着药膏,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揽着腰身,从地上捞起坐在他的腿上。 清凉而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弥漫,他舔了舔嘴角,好似还未餍足,顺着她纤柔细腻的手腕一路吻下去。 她靠在他的肩头,脸又热了起来,撇过脸压抑着心中酥酥麻麻的触觉。 “表哥,该休息了。” 腰上的力道倏然加深,将她往他怀里一带,两具身躯紧紧贴合着,衣衫半褪,他垂眸盯着那圆润光滑的肩骨,辗转着啃咬下去。 肩上的气息烫得她肌肤微微发痒,气息迷乱之际,沈偃猝不及防地吻上她的唇,温柔缠绵之下蕴藏着浓重的欲求。 深吻片刻后,他的手顺着腰间曲线往上游走,嗓音低沉沙哑:“听说,皇祖母给你送了几幅画卷……似乎褚居墨也在上面。” 裴知绥双肩轻颤,以额相抵,水眸中满是支离破碎的情.欲,良久才拾起一星半点的思绪,咬了咬下唇道:“这你也要管?再说了,褚居墨不是你的人么?” 沈偃双目紧锁着她,忽然吻上她修长的玉颈,带了些惩罚的力道吮吸着。 脖颈本就娇嫩敏感,她情难自己地溢出一声轻吟,转瞬又万分羞臊地埋着头,沈偃的脊背在那一瞬间紧绷起来,随后撤开双唇,轻柔地拨开她额间散落的碎发。 他指节抵着她的下颌,“还看他们么?” 裴知绥求饶道:“不看了……” 腰上的力道倏然一松,他嗓音含笑:“好,那明日随孤去刺史府拜访褚大人,早些歇息吧。” 寂静的长街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月色给家家户户的屋檐上镀了层银边,风声簌簌,卷散客房内残余的缱绻。 *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时,陆冠山盯着乌青的眼袋推开房门,房门前候着几人。 “不是说了么,没什么急事别来烦我!”他昨夜辗转难眠,正想补补觉时,猝然被下人的敲门声扰行,顿时生了满腹怒意。 下人哆哆嗦嗦地禀报:“可、可老爷,有访客至。” 陆冠山愈发不耐烦,吼道:“什么贵客一大早扰人清梦?!皇亲国戚来了也得给我等着!”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接着说下去。 说罢,他又想起偏院那位,敲了敲眉心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回老爷,是太子殿下……” 陆冠山仿佛天灵盖被人劈了一道,猝不及防地扒着门扇,身子凉了半截:“你说什么?太子?那位不是在京城吗?!” 下人摇摇头,接着道:“还有永嘉郡主。” 陆冠山膝盖一软,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两侧的下人受不得这么大的礼,纷纷跟着跪下,“老爷使不得!” 昨日为抓捕刺客,他寻机封城搜寻,最终却什么也没找到。那些刺客武功高深,却也不至于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城去,因此,那些人必定还在城中。 眼下朝廷刚派监察御史前来监管赈灾一事,又有许家那个祸患在,陆冠山忙得每日焦头烂额,却还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当真是艰难。 这下好,又来了两尊佛。 陆冠山两眼一黑,险些在平地上摔跤,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那些弯弯绕绕,行至前院,还未拐过转角,就听见三人交谈声响起。 “郡主与殿下一路跋山涉水,听说还遭遇刺客,可有受伤?”褚居墨语气中透着关心。 “孤与永嘉无碍,倒是劳烦褚大人挂念。” 原先他还在京城时,鲜少在朝堂上听见太子进言,乍一听,嗓音倒与传闻中清风朗月的模样十分相符。 想来不是个爱管事的主。 这位永嘉郡主他也是听说过的,定国公多番奏请陛下赐婚统统被拒,可见陛下对这位郡主宠爱非常。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郡主,不知您二位大驾,真是怠慢了。今日臣醒时,便闻喜鹊争鸣,原来是有贵客至,蓬荜生辉啊!” 这一番话说得好听,裴知绥莫名想起他昨日变脸的场景,原本正探着身子赏花,闻言,咔嚓一声将花枝折下,笑盈盈地望过去。 沈偃看了她一眼,白皙修长的脖颈因她的动作伸出衣领,颈上隐隐浮现一道暧昧的红痕,眸底霎时掠过一道狡黠之色。 褚居墨背对着陆冠山,站在她面前,恰好将那道红痕收入眼底,不由得怔愣片刻,无言中悄悄打量了沈偃一眼。 见无人搭理自己,陆冠山顿时有些尴尬,走上前两步,问道:“褚大人也醒了?三位可有用过早膳,府上特请了位江南的厨子,若是殿下与郡主不弃,可以尝一尝口味。” 沈偃 57. 第 57 章 《青丝坠(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不稍片刻,便有小厮捧着厚厚几沓名册返回。 陆冠山察言观色道:“太子殿下,这便是浚州今岁涝灾赈济款的拨发名册,赈济户皆记录在册,臣专程派人核验过,字字属实,请殿下过目。” 沈偃却只是扫了一眼,没动那沓名册,漫不经心道:“方才是孤一时气急上头,陆大人没放在心上吧?” 果然是个空架子,这样便打发了。 陆冠山略略松了口气,佯装委屈地揉了揉跪肿了的膝盖,和气地笑着:“殿下说的哪里的话,城外灾情严峻,臣等见了亦难免忧心,何况殿下储君之尊,自是体恤百姓。只不过您也看见了,灾情泛滥,赈济款拨下去,也不过止一时之饥,后续还得托殿下回京替臣、替百姓多多谏言,以缓民生疾苦啊!” 裴知绥微眯着眼,攥着花茎的力道不由得加深几分,这老蛀虫,竟然还想请求朝廷拨款赈济,真是无耻之尤! 沈偃微微一笑,笑意太浅,还未触及眼底便消散了,指了指褚居墨道:“陆大人无需过度忧虑,这儿不就有一位天子近臣么?” 陆冠山笑容一僵。 “这些个名册太过繁复,褚大人,父皇既派你来体恤民情,便要躬身力行才是。这样吧,恰好你也暂住在刺史府,正好趁这几日的空档,将赈济户的名册一一核验,查查下头百姓里有没有中饱私囊,扮作叫花子的,都给孤抓起来。” 褚居墨拘礼应下。 陆冠山偷偷觑了沈偃一眼,见其面上仍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便打消了心中猜忌。 这位太子殿下在京城中的名声可算不上太好,不得陛下宠爱,也无朝臣支持,按理说,不该插手进赈济的事务才是。 这一插手,不知得得罪多少人,太子不至于想不明白这一点。 约莫是巧合吧,恰好看见了不愿看见的,跑到他面前来耍耍太子的威风。三两句便将活都推到褚居墨身上,大概是不会再插手了。 幸而这两尊佛没打算住他府上,否则这几日行事便要束手束脚。陆冠山连忙送他们出府,嘴里不断挽留着,笑容却逐渐加深,最终在府门口长舒一口气,转瞬变了脸色。 “备纸笔信鸽,我要联络堂长兄。” 是时候该让京中那位出来替他料理这些麻烦了,方才的那沓名册虽做得滴水不漏,但若褚居墨真要挨家挨户勘查,难免瞧出什么端倪。 一个八品小官,虽屡次被委以重任,也不过是蝼蚁一只。 陆冠山冷笑一声,望着渐渐升起的日光,双手负在身后,大步转身进府。 * 回到云水居,门刚合上,裴知绥难以遏制心中怒火,一把将桌上茶盏用具拂落在地,发出零落刺耳的脆响。 “卑鄙!陆冠山他太卑鄙了!那些名册一看就是提前准备好的,横看竖看肯定也看不出端倪,还妄图借着涝灾的名义再向朝廷请发赈济款,最终不还是都进了他的口袋!” 裴知绥越想越气,心头怒焰正盛,又踹了墙根一脚。 沈偃揽她入怀,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慰着:“好了,别伤了自己。”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我们如何给河县的村民一个交代?”她执拗地抬起头,眼眶泛红。 客栈外长街上逐渐有了人气,摊贩行人相互打过招呼,继续去做手头上的事情,车轱辘碾过青石砖的声音透过窗棂穿进屋内,交织着隐隐人声,更加凸显屋内的寂静。 沈偃沉默片刻才道:“陆冠山在浚州盘桓多年,身为五品官吏,与浚州多方势力皆有往来,官官相护,盘根错节,要想将此事做到滴水不漏并不难。” “赈济一事,他或许确有从中贪墨的行径,但没有他这个刺史,朝廷的赈济款经过层层剥削,也照样发不下去。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按兵不动,褚居墨在明,有他这个明晃晃的靶子在,暗处的行动就更加便利。” 裴知绥顿悟,仰起脸问:“那褚大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他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身,听着她的惊呼声缓缓倾下身子,停留在她鼻尖咫尺远近,话语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意味。 “你在担心他?” 二人气息交织在一起,气氛顿时有些暧昧,裴知绥略偏过头,揉了揉泛红的耳珠,小声道:“这不是怕陆冠山狗急跳墙,暗中使绊子嘛……” 她原想撤开一些距离,奈何腰身被他把持着,轻而易举便将她拉回怀里。 “你可还记得,数月前在流光殿的马球会上,你曾见过刑部陆尚书家的千金?” 裴知绥回忆片刻,点了点头:“记得,我不喜她的性子,怎么忽然提到她?” 沈偃笑而不语,眺望着远山树间惊飞的雀鸟,随后朝窗外伸出手,接住飞来的信鸽。 信鸽腿上绑着的纸条被取下,她恍然大悟,抚掌道:“陆尚书、陆冠山,难不成这俩人有亲缘?倘若真有的话,浚州涝灾的事情紧急,陆冠山定会舍近求远,拜托京中的陆尚书出手将褚大人除去。一旦掌握了往来通信,便能顺带将刑部拖下水!” 沈偃看过纸条后,随手投入油灯中燃尽,赞许似的拍了拍她的发顶,嗓音如山间簌簌的雪,很是好听。 “不错。褚居墨虽是靶子,但只要陆尚书一有动静,东宫的暗卫就会出手。如此一来,既保障了褚居墨的安全,也能趁机搜集罪证。” 裴知绥双臂抱在胸前,仰着头调侃道:“深藏不露嘛,太子殿下。” 他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嗓音含笑:“带你出去走走。” 她原以为沈偃说的走走,是在城里走走,没想到他牵着自己上了马,一路出城往西南方向驰骋。 出了城,道路两侧的视野逐渐开阔,暴雨初霁,空气中混杂着草树的清爽气息,水田里的农人正弯着腰插着秧,水渠映照的碧空如洗。 他们牵着马一前一后走过孔桥,下方流水潺潺,再往走前,却便横断的古树烂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