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农家女》 1. 烦躁 [] “大中午的躲在房间睡大觉,家里的活一点都没干,真是懒到家了!就没见过村里哪家的姑娘这么懒!” 门外,张荷花同志双手叉腰,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响彻整个院子。 黎霜霜其实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起来,躺在床上想事情,被她奶的一声咆哮吓了一跳,整个人禁不住抖了下,无奈地揉揉额角,不出声。 张荷花刚从地里回来,一推开门家里静悄悄的,她早上出门家里什么样,现在回到家还是什么样,果然不出她老人家所料,大孙女肯定又躲懒了! 一想到这倒霉孩子前天掉河里了,当天晚上发高烧,大队长急忙骑车载着人去镇上的医院,看病吃药花了三块四毛钱,还耽误了两天工分。 亏大了! 房门被拍得砰砰响,黎霜霜捂着耳朵躲在被子里装死。 听不见,听不见啦。 “快起来,别躲在房间里不做声,队里的懒蛋都没你这么能睡!天天尽知道偷懒,老娘都七老八十了,还要养你们这群蠢蛋,真是烦死了,就不能给我省点事?气死个人了!” 黎霜霜暗暗腹诽,奶你糊涂了,你上个月刚过了五十六岁大寿,距离七十岁还有十四年,离八十岁还差二十四年。 一旁观战的黎国兴悄咪咪挪近,却不敢靠得太近,老娘正在气头上,战斗力飙升,轻易惹不得。 确定这个距离挺安全的,黎国兴笑得一脸讨好:“娘,霜霜还病着,就让她多睡会,等病好了,我一定让她早点下地干活挣工分。” 张荷花叉腰,瞪眼:“有你说话的份吗?你是她亲爹,就你会关心她?我还是她亲奶呢,我就那么无情无义,心肠歹毒,病没好硬逼着孙女下地干活呗!” “去一趟医院就花了三块多,就她那小胳膊小腿的,干半天歇半天,一个月都挣不回来这么多钱!从小到大不知道花了老娘多少钱,老娘还不能说她两句了?一个个不争气的,又懒又蠢,看见就烦,滚蛋!” 黎国兴讪笑,缩着脖子不敢开口反驳,心说,这个家我哪有说话的地位,娘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张荷花越想那三块四毛钱,心里就越难受:“不行,我得去把医药费拿回来。” 黎国兴一脸困惑,钱都给医院了,还怎么拿回来,总不能去医院抢钱吧? 何红娟敲了敲门:“霜霜,醒了没有?” 黎霜霜掀开被子,慢吞吞地下床穿鞋,打开房门。 何红娟仔细看女儿的脸色,摸摸额头:“头还疼不疼?早饭吃了吗?” 黎霜霜嘴唇有点干,起皮了,面色蜡黄,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吃了。” 何红娟:“娘去给你煮点粥,再炒个鸡蛋,累了就回屋躺着,你奶奶就那样,让她说两句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她嫁到黎家快二十年了,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这个当儿媳妇的最清楚了,外冷内热,嘴巴说话有时候确实难听了点了,让人火冒三丈,但是婆婆不是旧时代那种磋磨儿媳妇的恶婆婆。 她生了女儿之后七八年肚子一直没动静,村里说风凉话的人很多,都是婆婆帮她骂了回去,回头还别别扭扭地安慰她别太担心,这让她特别感动。 她一直很感激能嫁到黎家,公公明事理,婆婆嘴硬心软,丈夫勤恳老实,女儿聪明懂事,儿子乖巧听话,生活苦了苦了点,只要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她就很满足。 黎霜霜抿唇笑了笑:“知道了,我本来也没放心上,我奶的那张嘴比家里的菜刀还锋利,我可不敢惹她老人家。” 张荷花同志在上溪生产大队那是出了名的,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村民都知道她刻薄刁钻,蛮横不讲理,无理更是搅三分,她占人便宜可以,别人想占到她的绝对没可能。 黎霜霜转身回房,慢悠悠地躺回到床上,望着房梁上的蜘蛛网,两眼失神,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前天她在地里干活,脑袋晕沉沉的,感觉应该是中暑了,找到小队长说身子不太舒服想先回家,小队长看她脸色不太对,就让她先回去了。 从地里回去要经过一条小河,过桥的时候,天上的太阳好像变成了两个、三个,脑袋发出嗡嗡的尖鸣声,当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无知无觉从桥上掉到了河里。 也是她运气好,碰巧有个知青路过,救了她一命。 随后,她发起了高烧,浑身发烫,脸蛋通红,她娘拉着她的手哭着叫她的名字,她就是醒不过来,灵魂似乎飘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她穿到了一本小说里。 故事发生的地点就在新溪县的一个生产大队,没错,就是上溪生产大队,书中的男主角是一 2. 五块钱 [] 黎国兴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碗进来,带着几分炫耀的语气:“霜霜,爹给你冲了红糖水,快起来喝。” 黎霜霜坐起来,接过碗:“哪来的红糖?爹,你不会是背着我奶偷的吧?” 家里厨房装粮食的柜子上面挂着一把锁,钥匙只有她奶保管,每次做饭只能从她手里拿钥匙,而且事后她还会检查柜子里的粮食,如果被发现少了,张荷花同志绝对要发飙,她若是发起火来,家里人人自危。 像红糖这么金贵的东西,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黎霜霜记得家里的那包红糖还是大姑妈过年回娘家时带来的,差不多有半年了。 黎国兴心虚地朝门口瞄了眼,嘿嘿笑了笑:“我用铁丝把锁打开了,偷偷挖了两大勺,可甜了,快喝,凉了就不好喝了。” 黎霜霜笑盈盈地看着她爹,竖起大拇指:“厉害了,黎国兴同志!你这手艺哪学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爹平时看着憨厚老实,谁能想到竟然会撬锁!?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黎国兴有些得意,嘴角上扬却又努力往下压,小声说:“村里以前有个老铁匠,我小时候经常去他家屋后玩,有时候帮他拎水捡木头,老铁匠看我挺机灵的,就教了我怎么用铁丝开锁,我学了一个月才学会。” 老铁匠是从外面搬来大队的,没人知道他的老家在哪里,他没有亲人,一个人在村里生活了十多年,后来去世了。 小孩子都好奇贪玩,老铁匠说教他开锁的手艺,他就跟着学了,学会后老铁匠叮嘱他不要对外说,整个村子里除了他本人之外,没人知晓他还会这种偏门的手艺。 黎霜霜没想到他爸还有这番经历,居然瞒到了现在,打量了她爹两眼:“爹你这心眼也不少呢,奶应该想不到家里出现了家贼。” 黎国兴拿过空碗,点点女儿的额头:“你还好意思看笑话,我这都是为了谁?” 黎霜霜一脸笑嘻嘻,嘴特别甜:“我真是太幸福了!有这世上最好的爹,谢谢爹!” 黎国兴不习惯这种煽情的氛围,耳朵迅速泛红:“我去看看你娘做好饭了没有?” 何红娟扭头瞧见黎国兴眼眶红红的,以为是女儿出了事:“这是怎么了?霜霜又烧了?” 黎国兴赶紧拦住她,还好常年下地,肤色晒得很黑,看不出他窘迫到脸红了:“霜霜没事。” 何红娟立即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瞪了他眼:“女儿没事你哭什么?害得我还以为出大事,弄得我心慌慌的。” 黎国兴死鸭子嘴硬:“我没哭,那是眼睛进沙子了。” 何红娟扯了扯嘴角,表示不相信:“都没风,哪来的沙子?不会是霜霜跟你说了什么话,你感动到哭了吧?” 她还挺好奇的,自家男人随了公公,老实巴交,话不多,每天只知道下地干活挣工分,很少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 黎国兴尴尬,又很想跟媳妇炫耀:“没说啥,霜霜就随口说了句,说我是世上最好的爹,能做我的女儿太幸福了,我一时没忍住。” 何红娟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所以你感动了,就哭了?” 黎国兴梗着脖子说:“都说了没哭,你就是妒忌女儿夸我了,没夸你。” 何红娟哼了声:“德行!懒得理你。” 她承认是有那么一点妒忌,自家男人这闷葫芦的性子,也就是亲女儿不嫌弃他,愿意哄着他。 上溪大队知青点。 梁进明眉头紧皱:“简直是太过分了!你明明是做好事,救人要紧,不求他们知恩图报也就算了,他们倒是算盘打得好,恩将仇报。” “要是早知道你那天救的是白眼狼,还不如不救,免得惹了一身骚,还倒贴了五块钱!” 比起梁进明的义愤填膺,作为当事人的周程书淡定多了,好像刚刚被人讹走了五块钱的人不是他本人,还反过来劝梁进明。 “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既然碰见了,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我救人又不是为了图人家回报我什么,只求心安,那五块钱就当花钱买个清净,这事就这么算了。” 梁进明还是有些气不过:“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就这么算了?换做是我,我一分钱都不会给,我真是一日都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 都下乡了,哪有那么轻易就能回城,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借此发发牢骚。 虽然梁进明他家是双职工家庭,但是家里孩子多,他排在第三,不上不下,爹不疼娘不爱。 他妈的工作让给了大哥顶替,家里花了大价钱为他姐买了一个临时工的岗位,轮到他的时候,家里没钱了,他只能下乡。 农村的生活太苦了! 地里干不完的活,做不完的事,住的差吃的也差,吃的喝的全靠自己的双手挣,累死累活一年到头兜里也没几个钱。 他们这些从城里来的知青,不会干农活,力气又小,每日拼死拼活顶多挣六七个工分,勉强吃个半饱。 刚刚张荷花撒泼耍赖要走了周 3. 鸡蛋 [] 何红娟从鸡窝里拿了两个鸡蛋,切了点小葱。 黎金阳一进门闻到鸡蛋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发作,跑到厨房:“娘,我饿了,能吃饭了吗?” 何红娟把鸡蛋盛出来:“饭好了,去叫你姐出来吃饭。” 黎金阳站在院子里对着他姐的房间,扯开嗓门大声喊:“姐,吃饭了!” 黎霜霜正在思考,冷不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惊了一下,拖着软绵绵的身体走出房间,没好气地给弟弟一记白眼。 “显摆你嗓门大是不是?耳朵都被你震聋了。” 隔壁,张华英捂着胸口:“阳阳这大嗓门,村里的小孩就没几个比他能嚎。” 黎老六:“从小到大就这样。” 黎金阳小时候很爱哭,问题是白天不怎么哭,经常晚上哭,一哭起来那大嗓门,附近的人家准遭殃,都不用睡了,张华英曾开玩笑说不如改名叫小虎子,一哭起来好像猛虎下山。 张华英皱皱鼻子,闻着隔壁飘过来的饭菜香:“好香啊,肯定又炒鸡蛋了,天天吃鸡蛋,怎么就那么多鸡蛋吃?” 大娃瞅了他娘一眼:“家里的鸡蛋都让娘你拿去舅舅他们家了,我都好多天没吃鸡蛋了,小丫都忘了鸡蛋什么味了。” 小丫吸溜了下口水:“娘,我也想吃炒鸡蛋。” 张华英:“吃吃吃,就知道吃,少吃两个鸡蛋饿不死。” 大娃振振有词:“不是两个,娘你昨天带了一篮子鸡蛋去舅舅家,我上学了,会数数,有十几个呢。” 明明是他家的鸡下的蛋,娘却拿去了舅舅家,表哥表姐他们有鸡蛋吃,他和妹妹没得吃,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这样。 他有时候都怀疑,他和妹妹到底是不是娘亲生的! 被儿子明晃晃地指出她偏心,张华英有点恼羞成怒:“你表哥身子弱,得补补身子,你外婆年纪大了,也要吃点好的,娘答应你,明天早上给你和你妹妹煮一个鸡蛋。” 大娃:“我和妹妹也还小啊,也要吃点好的才能长高长大,小丫你说不是?” 小丫一向听哥哥的话,小脑袋点了下:“对哒。” 眼看着媳妇要发飙了,黎老六赶紧说:“好了,饭菜都凉了,快吃饭去。” 张华英横了黎老六一眼,重重哼了声。 大娃缩到他爹身后,拉着他爹的衣角:“爹,娘生气了吗?” 黎老六摸摸儿子的毛脑袋,小声说:“没呢,明早你娘不给你和妹妹煮鸡蛋,爹给你们煮。” 大娃眼中一亮,看了看隔壁霜霜姐家的围墙,抿唇笑了。 平时天气好的话,黎家都会在院子里吃饭,搭了一个竹棚,四面透风,不会很热。 黎霜霜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去把你那双黑乎乎的手洗干净。” 黎金阳冲他姐扮了个鬼脸,觉得他姐要求真多,每次吃饭前必须洗手,饭后要漱口,早上起床必须刷牙,如果被她看到没有照做,就会被她拧着耳朵教训一通。 张荷花兴高采烈地回到家,看到桌上有炒鸡蛋,知道是儿媳妇做给孙女补身体的,没说什么。 何红娟惴惴不安,生怕婆婆生气骂她浪费,家里的鸡蛋一般都是攒半个月,然后拿到供销社换钱。 婆婆不但没怪罪她,还冲她笑了笑,何红娟有点受宠若惊,一头雾水。 黎霜霜也以为她奶会叨叨几句,她老人家对家里吃的向来看得紧,竟然就这么放过了,看来她奶的心情格外的好。 她半开玩笑问:“奶你捡到钱了?” 张荷花摸摸口袋里揣着的五块钱,还热乎着:“差不多!” “你在家躺了两三天,病也好了,家里的活你也该搭把手,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再这么懒下去,以后谁家敢要你。” 黎霜霜默不作声,先给她奶夹了块鸡蛋,然后是她爷、她爹、她娘,最后才轮到她弟和她自己。 两个炒鸡蛋能有多少,家里六口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很快就没了。 何红娟和黎国兴不要,想把炒鸡蛋夹回到黎霜霜的碗里。 黎霜霜一只手挡着,另一只手捂着碗:“我不要,都到了你的碗里,我嫌弃,就算你是我娘,我也不想吃你的口水。” 何红娟心塞,想把碗里的鸡蛋夹给儿子,黎金阳捂着碗不要。 没看到他姐盯着他的那个眼神吗?他哪敢要。 黎霜霜在家又歇了一天,病全好了,这三天她娘压着她不让她洗头,她快受不了了! 她奶是细软发质,他爹遗传了她奶,她遗传了她爹,头发又细又软,还很爱出油,夏天两天不洗头发油腻腻的,三天不洗都能炒菜了。 装了一盆水放到院子里晒了一上午,水暖暖的,洗完头感觉整个人都轻了两斤。 黎霜霜擦干头发,甩甩头:“舒服!” 张荷花吃着花生,瞥了眼大孙女:“矫情!” 家里这个大孙女,有时候挺让她头疼的,这孩子打小聪明伶俐,特别会读书,还是高中生,长得也漂亮。 她敢拍着胸脯摸着良心说,大孙女这长相在这十里八乡绝对是能排上前一二名。 就是有一点不好,这倒霉孩子没有遗传到老黎家勤劳节俭的优良传统,逮着机会就爱偷懒。 又懒又馋,还穷讲究,戳她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动一下,说她两句她怼回三句,歪理一大堆,反正就是不认输。 对于她奶的那点抱怨,黎霜霜视若无睹,以她和她奶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十几年的经验,她奶就是发发牢骚而已。 如果不懂事反驳回去,那么就惨了,她奶绝对要把人骂到头都抬不起来,还不能躲开,只能站着挨骂,直到她老人家骂高兴了为止。 这些年她总结了一个很有用的经验,她奶那个暴脾气只能顺毛捋,多说着好话哄她老人家。 结束吵架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有你吵你的,我不回话就是,这样绝对吵不起来。 黎国兴还在琢磨,娘真去医院把钱要回来了?可是这也不对 4. 气人 [] 黎家所在的上溪大队是东塘公社最大的一个生产大队,人口有上千人,打架蛮横也是出了名的。 听说前些年队里的几个小年轻挑战了东塘公社所有的大队,在年轻一辈里打遍东塘公社无敌手,留下传说无数。 大队人多事杂不好管理,大队长按照队里各家房子的位置和人数,把村民分为六个小队,黎霜霜被分在五队,今天也是她病好后第一天上工。 黎老四看了眼黎霜霜的脸色:“病都好了?仓库那边有树挡着晒不到,你去摘花生。” 花生拔出来之后,还要人工把花生摘下来,摘花生时间长了,手上起水泡,磨破皮,也要忍着痛继续,这是整个大队的大事。 只要有劳动能力的人都要干活,学校还给学生放了农忙假,小孩子们挎着小篮子跟在大人身后捡地上掉落的花生,捡到的花生不用交到大队,自家留着吃,黎金阳也加入了捡花生小队。 比起在外面顶着烈日拔花生,一身汗一身泥,黎霜霜当然更愿意坐在树下去摘花生,笑盈盈地说:“谢谢四叔。” 上溪大队以前不叫这个名,叫黎家村,村民大部分姓黎,往上数,大家都是一个祖宗,还有一些杂姓,这些人都是从外面搬来黎家村定居的。 仓库前面有一个很大的空地,旁边种了几棵树,看着有些年头了,树冠很高很大,一群人坐在树下摘花生。 大多都是女性,年纪偏大,还有少部分和黎霜霜差不多年纪的女孩,知青点的女知青大部分也在这儿。 黎老四的媳妇谢莲芳招呼黎霜霜过来这边坐:“都瘦了,回去叫你奶多给你补补,小姑娘家家的太瘦了不好看。” 黎霜霜摸摸脸:“还好吧,也没瘦多少,我脸还是和以前一样圆。” 她看着瘦,脸却又有点圆,小时候脸蛋圆乎乎的,特别可爱,村里的婶子们就爱捏她的小脸蛋逗她。 谢莲芳:“哪里圆了?多好看的一张小脸,你那叫婴儿肥,可别学公社饭店陈师傅的女儿减肥,划不来。” 公社有个国营饭店,饭店掌勺的大师傅姓陈,做厨师的家里饭菜油水多,女儿也养的比别人家的胖,陈师傅的女儿有一次相亲被相亲对象嫌弃胖,一气之下不吃饭说要减肥,生生饿晕过去了,被家里人着急忙慌送到医院。 因为这事,陈师傅的女儿在公社出名了,这年头大家都是勒紧裤腰带不敢多吃,生怕把粮食吃没了,陈师傅的女儿跟别人反着来,有饭不吃,生生饿晕了,也算是公社的一大奇闻。 黎霜霜抿唇笑了:“我都快十八了!” 黎老四扫了眼这边:“都别说完了,赶紧干活。” 谢莲芳背着黎老四翻了个白眼,心说,我说话也没耽误干活,就你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小队长而已,看把你得瑟的。 黎霜霜拿起地上的花生开始干活,一边摘花生一边琢磨,怎么才能弄来一双劳保手套。 现在还好,手不疼,再过一两个小时,绝对起水泡。 她奶就曾吐槽过说她没有千金小姐的命,却生了一双千金小姐的手,哪有农村姑娘的手这么细皮嫩肉,干点活就起水泡。 村民干农活习惯了,手很粗糙,手上的茧子很厚,摘花生对谢莲芳她们来说,没有技术含量,速度很快。 黎霜霜左边坐着谢莲芳,右边坐的是张华英,她和黎霜霜她奶虽然都姓张,却不是一个村子的。 她奶的娘家叫大张村,张华英娘家叫小张村,两个村子相隔不远,大张村的人口比小张村多一些,两个村子同属一个生产大队。 张华英瞥了眼黎霜霜不快不慢的动作:“我说霜霜,你这是摘花生呢,还是数花生?照你这速度,明天都干不完,怪不得你奶总骂你懒。” “都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以后嫁人了在婆家干活还蜗牛一样满,你婆婆准生你的气,六婶也是关心你,你别嫌六婶多事。” 张华英家就在黎家隔壁,两家是邻居,农村的院墙普遍都矮,张华英站在自家院子里,伸长个脖子就能看到对面黎家的人在干什么。 黎霜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张华英:“六婶,我在想一件事。” 张华英顺口问:“什么事?” 黎霜霜:“等队里的花生交上去了,很快大队长就会给每家每户分发油票,你说你娘和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们还会不会和往年一样,又来找你要油票?我挺好奇的。” 小张村在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穷就算了,还特别爱生孩子,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没分家的甚至十几个孙子满满当当挤了一屋。 张华英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三兄弟都结婚了,大哥生了三个,二哥也是三个,弟弟生了两个,张华英她爹娘还在世,养这么多张嘴 5. 找事 [] 怎么会有这么气人的死丫头! 她要气死了! 张华英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小姑娘家家嘴巴这么毒,我看以后谁家的小伙子敢要你!还高中生,我呸!” “我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在学校老师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一张嘴就突突突,我看你是吃了枪药!” 黎霜霜正烦着,六婶自己撞上来想跟她白长辈的谱,反过来被她损了一顿,她心情都好点了。 一想到“自己”在那本书中落得一个被家暴死了的结局,她就气到不行,书里的“她”死的时候还未满二十岁,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坏事,短短的一生以这样潦草又悲惨的方式结束了。 “她”死后,她爹上门替女儿讨回公道,却被狠毒的女婿偷偷找人打断了双腿,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小小的一张床上,没有尊严地度过余生。 黎家没了一个壮劳力,又死了女儿,她娘差点哭瞎了双眼,没日没夜拼命干活、照顾丈夫,最后累死在地里。 她奶和她爷多重打击之下身体渐渐垮了,没几年也走了,家里只剩下她弟,后来跟人学坏了,拉帮结派,死在了一次帮派斗争中。 好好的一家人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结局,没有一个人有好下场! 一个在全文里只出场过七次的路人甲,死作者对“黎霜霜”这个角色究竟抱有多大的恶意,非要把一家人全写死了! 越想越气,她要诅咒死作者写的作品没人看,赚不到钱,一辈子穷困潦倒、被喜欢的男人骗、出门踩狗屎、下雨天打不到车! 张华英看黎霜霜默不作声,料到她可能怂了,顿时得意起来:“你说你读了这么多年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回家下地干活,我跟你说啊,姑娘家要文静贤惠,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你娘就是太惯着你了,不会教孩子,看把你教的,干啥啥不行,吃饭偷懒第一名,也就是我脾气好,换作是别人,早就跟你干起来了。” 说她可以,说她娘不行。 黎霜霜好整以暇:“六婶你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第一,我没吃你家大米,我的事请你少管,第二,我爷奶、我爹娘尚在人世间,自有他们教育我,不需要再多你一个,感谢,但用不着,第三,六婶你要是脾气好,我六叔晚上睡觉做梦都能笑醒。” 周围的村民轰笑! 黎老六在队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张华英性格泼辣,家里家外都是她说了算,她吼一声,黎老六一声不吭,一副媳妇说啥就是啥的态度。 村民私下里嘲笑黎老六妻管严,太丢他们男人的脸了。 “张华英你这都叫脾气好,那我媳妇岂不是比小羊还乖顺?” “黎老六呢?他去哪儿?叫他出来亲口说说,他媳妇对他是不是特别温柔,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们两口子的事大队哪个不知道,老六就是个没脾气的,你那暴脾气,骂起人来整个大队都能听得到。” “就是咯,就别吹牛了,牛皮都破了,我都替你脸红。” 有这么埋汰人的吗? 她脾气是不够好,但也没有很差好不好?村里比她脾气还差的婆娘多了去了。 张华英气到头顶快冒烟了,随手抓了一把花生扔过去:“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那人翻了个白眼:“看吧,就这脾气,也就黎老六受得了!” 谢莲芳拉住张华英,赶紧打圆场:“好了!大家伙就是开个小玩笑,乐呵乐呵,别太较真了。” 张华英不服气,觉得谢莲芳拉偏架:“霜霜这死丫头笑话我!” 谢莲芳:“你多大了,她多大了,刚刚还说自己是长辈,你看看你现在有个长辈的样子吗?赶紧干活,一会儿老四过来看到你偷懒,又要扣你工分。” 黎霜霜笑得一脸无辜:“六婶你先别生气嘛,你这么关心我,礼尚往来,我也得关心关心你,这是基本礼貌,老师从小到大都是这么教我的。” 顿了顿,她佯装有些委屈地说:“六婶你要是不喜欢我关心你,那我闭上嘴不说了呗。” 左一句关心,右一句关心,听得人脑壳疼。 张华英快气吐血了,怪她多嘴,自己起了个头,被黎霜霜这臭丫头抓到了把柄,回过头来嘲讽她,她还不能说晚辈关心长辈不对。 张华英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这书没白读,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对我的关心?” 黎霜霜努力憋红了脸,摆了摆手:“都是一家人,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只要六婶不要质疑,我内心对你真挚的关心就行。” 真挚!? 张华英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黎霜霜的嘴巴简直是厉害。 两家做了十年的邻居,偶尔有些摩擦,她和黎霜霜她奶大大小小不知道吵了多少架,大多数时候吵输的那个人是她。 死丫头青出于蓝! 黎老四皱眉:“好了都别吵了,看你们一个个闲的,活没干多少,嘴巴倒是很忙,再吵我就扣你们工分。” 张华英扭头瞪了黎老四一眼,撇嘴说:“每次都是拿扣工分来说事,你就能换点别的?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黎老四:“你再胡搅蛮缠,偷懒不干活,我扣两工分。” 黎老四是小队长,管着下面的人,张华英也就是嘴巴上说说,不敢硬碰硬,生怕黎老四真扣她两工分,讪讪地嘀咕了句:“丑人多作怪。” 黎老四: 6. 发作 [] 知青点原来是队里一个地主家的宅子,有点偏,周围没什么人,昨天张荷花去知青点要钱,没几个人看见,也就没在队里传开。 周程书站在人群的外围,魏红和黎霜霜的这番争吵把他这个当事人扯了进来,瞬间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他神色自然:“对。” 魏红冷哼一声,对着黎霜霜冷嘲热讽:“有的人脸皮就是厚,长得人模狗样,心却是黑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周知青那天中午救了你,还背着你去找医生,都没得休息,下午上工还迟到了。” “他没找你要误工费那是人家善良,你一个被救的哪来的厚脸皮,反过来问救命恩人要钱,你良心不会痛吗?” 要说魏红是出于正义才出面帮周程书打抱不平,她没这么高的思想觉悟,纯粹是气不过,在农村待久了,不能回城心情不好,想借此发泄一下。 周程书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似乎势要给他讨个公道的魏红,暗暗冷嗤了声。 黎霜霜没有搭理魏红,看着周程书说:“抱歉,我昨天头疼一直在家,我奶问你要钱的事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不过你放心,钱我会还你的,绝对不赖帐。” 顿了顿,她接着说:“要不这样吧,我跟你去回知青点,给你写一张欠条,半年内等我攒到了钱立马还给你,可以吗?” 周程书点头:“可以。” 眼看着事情就这么轻轻松松解决了,魏红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女知青硬拽着走了。 众人看了一场戏,心满意足地往家里赶,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都在议论刚才那事,张荷花又一次在队里出了名。 黎霜霜站在知青点的门口:“我就不进去了,你拿纸和笔出来。” 周程书淡淡看了黎霜霜一眼,转身往里走。 梁进明刚下工回来:“黎霜霜同志?你在这里干什么?” 梁进明是去年来的大队,有一年多了,干活算不上多卖力,但是不作妖,为人谦逊温和,队里的人对他印象还不错,据黎霜霜所知队里有好几个女孩对他有点意思。 黎霜霜不想多说:“我找周知青有点事。” 梁进明眼珠转了转,发现黎霜霜长得挺好看的,病了一场之后,她身上有种纤细柔弱的病美人气质。 弯弯的细眉微微蹙起,皮肤不像队里的女孩那样粗糙暗黄,阳光打在她身上,脸上的肌肤越发细腻白皙。 村民都说黎国兴的女儿长得好,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美人,梁进明听到这些话向来嗤之以鼻。 一个村姑而已,哪怕相貌不错,可是天天在地里干活,皮肤粗糙,又黑又瘦,哪有美感可言。 一群没见识的农民! 黎霜霜平时都在五队,知青被分在三队,不常在一起干活,梁进明见过黎霜霜的次数不多,以往没觉得她有多好看。 不过是一个长相过得去的农家女,可是今日见到,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变得更漂亮了。 梁进明有点蠢蠢欲动,笑得特温柔:“外面这么晒,要不要进来坐会儿?我帮你去喊周知青。” 对面黏糊糊的眼神着实叫人恼怒,黎霜霜别过脸,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了,周知青应该很快就出来。” 梁进明还想撩拨两句,周程书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黎霜霜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地在本子上写好了欠条,签下自己的大名,递回给他:“你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周程书扫了一眼:“没有,就这样。” 黎霜霜退后一步,对着周程书弯腰鞠躬:“谢谢你那日的出手相救,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只要不违背法律和道德原则,能帮的我一定帮。” 周程书挑了下眉,说话滴水不漏,找她帮忙还有个前提条件,挺聪明的。 他突然问:“那五块钱你打算怎么还?从你奶手里抢回来?” 黎霜霜幽幽叹了口气:“别做梦了!我奶就是一个貔貅,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想从她嘴里挖出来,除非你对这个人世间没有什么眷恋了。” 黎家的人都知道张荷花同志爱钱如命,黎国兴这个亲儿子想从老娘手里扣出一分钱都难如登天,更何况是其他人。 黎霜霜敢断定,只要她开口要钱,她奶准会骂她一个狗血淋头。 不过,虽然猜到了结果,但是还是想作一下死。 周程书轻笑了声:“那就等你的好消息。” 黎霜霜暗暗腹诽,我弄来钱还给你,对于你来说当然是好消息。 周程书转身回去,看到梁进明没走:“在看什么?” 梁进明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说:“之前村民都说黎家的女儿长得好看,这个黎霜霜长相确实不赖,就是可惜了。” 周程书随口一问:“可惜什么?” 梁进明嗤笑:“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个村姑,周知青我跟你说,你一定要警醒些,不要被这些农村人给骗了。” “她们外表看着老实淳朴,实则哪个不想飞上枝头攀高枝,我们虽然下乡了,但是总有一天会回去的,要是被她们赖上了,以后还怎么回城?” 像黎霜霜这般漂亮的小姑娘,玩玩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娶回家 7. 偷听 [] 黎霜霜笑嘻嘻地凑到她奶面前:“奶你先别生气,有样东西你是不是忘了还给我了?” 张荷花没好气地问:“什么东西?” 黎霜霜不怕死地说:“周知青给你的那五块钱,你是不是应该给回我?” 张荷花想揍人的双手跃跃欲试:“你看病不要钱,吃药不要钱啊?五块钱没收了,没你的份。” 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奶真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黎霜霜把手伸出来:“那天看病花了三块四毛钱,还剩一块六毛钱,你是我亲奶奶,给你老人家打个折,给回我一块钱行不?” “给你个大头鬼!”张荷花眼睛在周围扫了一圈,抄起扫把。 黎霜霜一边跑一边不忘回头,试图说服她奶:“不带这样的!一言不合就动手,爹快救我!” 黎国兴被迫加入到老娘和女儿的追逐战中,夹在两人中间,躲又躲不开,只能成为炮灰。 黎金阳坐在小凳子上,笑得嘎嘎叫,兴奋地拍手:“大公鸡追小鸡!” “姐,使出吃奶的劲跑快点,要打中了! “奶,右边,冲啊!” 最后这场奶奶暴揍孙女的战斗,以黎国兴无辜被打了得以结束。 黎霜霜拍拍她爹的肩膀:“黎同志辛苦了,感谢你为家庭的和睦所做出的努力。” 黎国兴给了女儿一个幽怨的眼神:“能安分点吗?” 黎霜霜眨眨眼,露出无比真诚的目光:“我说能,爹你信吗?” 好话谁不会说,至于能不能实现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愿吧。 黎国兴揉着被亲娘用扫把狠狠拍了两下的手臂,哀怨地望着女儿:“你觉得我信吗?” 黎霜霜:“那爹你觉得我觉得你信吗?” 黎金阳突然冒出来:“你们玩绕口令吗?” 黎霜霜转头拧着弟弟的耳朵:“刚刚在干嘛呢?全家就你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火上浇油,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看把你能耐的。” “疼!姐你快松手!” 黎金阳疼得龇牙咧嘴,嘴上还不忘给自己辩解,“都是一家人,我这叫一视同仁,为你和奶加油打气,你咋就不识好人心呢。” 他姐这拧耳朵的功力,绝对是和奶奶学的。 黎霜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弟:“不错嘛,还会成语了,期末语文打算考多少分?” 黎金阳嘿嘿笑了笑,决定装傻。 他在村小学读三年级,成绩在班里处于中游,数学成绩不错,讨厌语文,看到语文课本上的字就头疼,上个学期语文期末考试没及格,被他奶张荷花同志念叨了一晚上。 “哎呀,我饿了,姐你也饿了吧?我去看娘做好饭了没有。” 看她弟一副心虚的样子,黎霜霜一眼瞪过去:“今晚我陪你写作业。” 黎金阳转头,气鼓鼓地看着他姐:“有你这样折磨弟弟的亲姐吗?” 他最讨厌语文了,这世上为什么要有语文这门课! 黎霜霜忽视她弟可怜巴巴的眼神,一锤定音:“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吃过晚饭就学习,正好检查一下你的学习进度。” 黎金阳如同一只被欺负的小狗,耷拉着耳朵:“哪里愉快了?你这是公报私仇,我不服!” “不服没用,你的学习我说了算。” “爹,我姐又欺负我!” 黎国兴在儿子的后脑勺拍了一下:“你姐教你,你还不乐意?不学今晚没饭吃。” 他就想不明白了,姐弟俩一个学习好,恨不得天天捧着书看,另一个不爱学习,让他安静坐下来看书半个小时,就像屁股被虫子咬了似的,根本坐不住。 女儿聪明,像他,儿子笨笨的,像娘多一点。 黎金阳跺脚:“你们父女俩合起伙来欺负我,我找我娘去。” “娘!” 地里的花生终于拔完了,也摘完了,大队长让大家伙歇两天,之后就是双枪,养精蓄锐很重要。 黎霜霜这两天都在琢磨如何挣钱,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她力气大,总不能到街上吆喝几声,给路人表演胸口碎大石吧? 心情烦躁,不想在家待着,她索性到村里随便走走,散散心,也许心情一好,就想到好办法了呢。 村子的东边有一个鱼塘,周围种了一些树,鱼塘边搭了一个小屋,以前每年冬天总会有其他村的村民来偷鱼。 大队长为了防止鱼塘里的鱼被偷没了,于是安排队里的青壮年在那段时间轮流守夜,还养了一条大狗,叫大黄。 黎霜霜走着走着到了鱼塘这边,有水,还有树荫遮挡,感觉没那么热了,就是不能待久了,蚊子多,咬人很疼。 她就是那种容易招蚊子咬的体质,一到夏天每天长衣长袖捂得严严实实的还是被咬,一家人坐在树荫下乘凉 8. 配合 [] 许明路认真道:“我将来的妻子一定是我喜欢的人,她可以不温柔、不体贴、不会做饭,这些都没关系,只要我喜欢就行,没那么多为什么。” “黎同志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黎青兰努力憋住眼中的泪意,心有不甘,想问你都说了我是一个好女孩,那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 自尊心不许允许她在许明路面前低头,黎青兰吸吸鼻子:“我知道了,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呜呜呜…… 第一次向人表白被拒绝了,太丢脸了! 许明路揉了下额角,缓缓松了口气,这回说清楚了,黎青兰应该打消了念头,不会再纠缠他。 等两人都走了,黎霜霜站起身,动动蹲麻了双脚:“周知青你不解释解释吗?” 周程书举起手里的书:“我在看书,见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便跟了上去,没想到是黎霜霜同志你。”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你这蹲墙角偷听的爱好,还挺特别的。” 别以为她听不出他在嘲笑她。 黎霜霜先发制人:“你难道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我不走开,是担心许知青欺负黎青兰,她是我堂姐,我是出于关心家人,周知青偷听又是为什么?好奇吗?” 周程书点头,一点都不为听人墙角感到羞愧:“孤男寡女在一起确实很令人好奇,毕竟许知青是我们知青点的人,我也是出于关心同伴的安危。” 其实他当时就想走,不过看到黎霜霜没走,索性也不走了。 该夸他真诚不做作呢,还是应该骂他厚脸皮? 黎霜霜:“今天我没有见过周知青,对吗?” 未婚姑娘跟一个男人告白,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闹得人尽皆知,首当其冲丢脸的一定是大队长他家,其他姓黎的未出嫁女孩也会受到牵连,免不了被人议论。 好人做到底,被她碰见了,总不能视而不见,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好帮堂姐把尾巴打扫干净。 周程书从善如流地点了下头:“刚才我看书入迷了,什么人都没见到。” 黎霜霜特别很捧场:“周知青你也太努力了,一有时间就捧着书看,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接着看书,我先走了。” 周程书暗暗腹诽,笑得有点假,要么别笑了。 他喊住她:“你东西掉了。” 黎霜霜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向下看,摸摸耳垂,耳钉掉了,赶紧弯腰把耳钉捡起来放到口袋里。 还好周程书眼尖,不然这么小的东西掉了,可能还真找不回来。 六岁那年她奶带她找村里的一个老婆婆在她的耳朵上戳了两个耳洞,老婆婆手艺好,没有很疼,小的时候都是拿茶叶梗塞住耳洞,不让耳洞堵住。 这对银耳钉是她一点一点攒了好久的钱,从县里的百货大楼买的,当时黎青兰看到了特别羡慕,过几天也去买了一双款式差不多的回来自己戴上。 黎霜霜眼角的余光随意一扫:“你手里拿的报纸能给我看一下吗?”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可能、大概、也许,找到挣钱的办法了。 周程书没有拒绝,把报纸递了过去。 黎霜霜快速翻看,最后一页的最下面有一行小字“欢迎大家投稿”,还附上了报社的联系方式和地址。 她想把这张报纸拿回家研究,问:“报纸可以借我看两天吗?” 一张报纸而已,周程书不至于吝啬到不肯借,爽快道:“可以。” 看周程书这么好说话,黎霜霜有些得寸进尺:“你还有其他报纸吗?” 周程书并不好奇她借报纸的目的是什么,只说:“宿舍还有一些。” 找到了赚钱的法子,黎霜霜心情不错,对周程书展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我先看完这两张报纸,过几天再找你借其他的。” 周程书心说,她这会儿笑得倒是挺好看的,刚刚那个笑假的不能再假了,演技还需再练练。 黎霜霜一开心就容易给人画大饼:“等我挣到钱了,改天请你吃饭。” 她已经开始计划,等赚钱了,第一件事就是去卖肉,她想吃红烧排骨了,特别特别的想。 见黎霜霜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傻笑,周程书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回到知青点,魏红笑吟吟地走过来:“周知青你回来了?我们煮了盐水花生,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吃点?晚饭还有一会儿才好。” 知青点的知青有十一个人,女知青多一点,有六个,男知青五个,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两个人一组轮流做饭。 做饭水平参差不齐,有厨艺好的,也有做的难吃的,女知青厨艺相对好点,男知青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说吃不死人,但是和好吃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程书淡淡道:“谢谢,我还不饿。” 魏红忙叫住他:“我有道数学题不懂,下午想请教你,没找着人,你能不能帮我看看那道数学题?” 不等周程书说话,她接着说:“你也知道的,我对数学不敏感,有点笨,和其他人又不是很熟,我们之前一 9. 闲聊 [] 黎家。 黎青兰见黎霜霜不理她,拍桌子:“我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理我一下?” 昨晚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她长到十八岁,第一次放下矜持跟人告白,却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伤心难过是免不了,但是最让她愤愤不平的是,她失恋! 好丢脸! 黎霜霜头也不抬地回道:“你说,我在听。” 黎青兰愤愤地咬一口桃子,问:“你和我说句实话,我是不是脾气很不好,说话特别气人,还一点都不温柔、不体贴,做饭也不好吃?” 黎霜霜放下报纸,单手支着下巴,点头:“出息了今天,竟然会自我反思了,不错,以后再接再厉。” 黎青兰心塞了片刻,打了黎霜霜的手臂一下:“能不能说我点好话?我有这么糟糕吗?” 她觉得自己挺好的,长得也好,上过学,她爹还是大队长,有点小脾气但是不刁蛮,怎么到了黎霜霜嘴里,她好像全身上下都是毛病。 黎霜霜拿起一个桃子削皮,漫不经心地说:“你有几个好朋友?” 话题拐了一个弯,黎青兰愣了一下,她是大队长的女儿,别看她平日里整天笑嘻嘻的,好像除了吃和睡没什么烦心事。 其实她不傻,和她同龄的那些女孩当中许多人并不喜欢她,和她玩只是因为她爹是大队长,她们想通过讨好她讨好她爹。 黎青兰有些闷闷不乐:“我好像没有好朋友。” 黎霜霜语气平静:“我也没有好朋友。” 黎青兰失落的情绪瞬间得到了缓解,真诚发问:“你说我们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和我们玩?” 黎霜霜张嘴咬了一口桃子,汁水挺多的,够甜。 她随口胡诌:“优秀的人使人妒忌,只能怪我们太优秀了。” 黎青兰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倒在床上,泪花都笑出来了。 黎霜霜淡淡地瞥去一眼,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笑点低的人突然发笑有时候挺让人无语的。 黎青兰笑完后,揉了揉肚子,突然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黎霜霜扭头看过去,反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黎青兰立即摇头否认:“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心虚的语气,飘忽的眼神,很难不让人怀疑。 黎霜霜没有拆穿黎青兰的谎话:“你都十八了,有喜欢的男孩子很正常,如果他也喜欢你,那自然很好,两情相悦。” “如果他不喜欢你,你只是单相思,一厢情愿,奉劝你一句,早点死心,别到时候越陷越深,害人害己。” 望着眼前这张单蠢的脸,实在是没法把黎青兰和书中那个恶毒女配联系在一起。 以黎青兰的脑子,就算给她十个胆,她也只会叉着腰和人对骂,还有可能骂不过别人,哭着一路跑回家找她爹告状。 看黎霜霜忽然变严肃了,黎青兰心底发毛,摸摸脸:“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脏东西?” 黎霜霜摸摸堂姐的狗头:“还是单蠢点好。” 蠢点无所谓,只要别自作聪明就还有救。 黎青兰拍掉黎霜霜放在她脑袋上的手,不满地说:“别动不动就摸我的头,我是你姐,没大没小。” 过了一会儿,她面色犹豫:“你觉得许知青怎么样?” 黎霜霜啃完最后一口桃肉,对着窗户一丢,桃核扔了出去。 “你喜欢许知青。”肯定的语气。 黎青兰立马炸毛,脸色涨红,下意识拔高声音:“我没有,你乱说。” 黎霜霜当场拆台:“脸这么红一看就是害羞了,还说没有,你说说看,你喜欢他什么?我帮你分析分析。” 黎青兰还在挣扎:“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不要乱猜。” 黎霜霜伸了个懒腰:“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说就算了,你自己琢磨,爱咋地就咋地,我懒得管你。” 见黎霜霜不问了,黎青兰开始心急了,纠结了两秒,别别扭扭地说:“好了,我说就是了,我对许知青是有那么一点意思,就那么一点点。” 她拇指放在食指上,表示真的就那么一丢丢。 黎霜霜心说,我信了你的大头鬼。 “那你喜欢他什么?长得好看,有文化,城里人,家世好?” 黎青兰看黎霜霜不屑一顾的样子,有点不爽:“这些还不够吗?他还很爱干净,每天穿的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大队的那些男人,邋里邋遢,好几天不洗头、不换衣服,身上都有臭味。” 她喜欢干净的男孩子,如果说许明路的长相和气质占五分的话,他爱干净的表现占剩下的一半分数。 黎霜霜决定打破黎青兰的幻想,往坏的方面说:“我要是有钱,我也可以每天换一套,男人长得好看不安全,出轨概率高。” “许知青是首都人,听说家里是当官的,你爹只是小小的大队长,管着大队的一亩三分地,结婚讲究门当户对,在这一点上你们很不合适。” “你就一小学文凭,上学的时候每次数学考试就没及格过,你和他在一起,人跟你聊聊文学、谈谈数学,你什么都不懂,只会摇头,没有共同话题,还谈什么恋爱。” 黎青兰被打击得头越来越低,哭丧着一张脸:“我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学渣就不能谈恋爱了? 10. 闹剧 [] 东塘公社的隔壁是胜利公社,何红娟的娘家就在胜利公社下面的一个生产队。 从大队过去外婆家走路要小半天,一家人早早起床,吃过早饭,七点多钟出发,到外婆家快中午了。 虽然出发早,但是路程比较远,一路上都是晒着过来的,家里带的一壶水早喝完了,黎霜霜摘下草帽,满头大汗,后背都是湿的,跟长辈问好后,拉上她弟跑去打水洗脸。 表姐何春燕拎着茶壶:“喝点水。” 黎霜霜也不和表姐客气,咕咚咕咚喝了一碗水,顺手把碗递给她弟,黎金阳也不嫌弃是碗是她姐喝过的,灌了一碗水,禁不住打了个饱嗝。 三表弟朝这边挥手:“阳阳快过来!” 黎金阳欢快地应了声,屁颠屁颠地跑去和表哥表弟们汇合,几个小孩大热天的也不怕晒,抓知了猴、掏鸟窝、挖蚂蚁洞,小孩子们玩得特开心,没人喊吃饭都不知记得回家。 何春燕:“进屋歇歇?” 黎霜霜摇头,不想进去应付长辈,树下阴凉,偶尔有风吹过,不是很热。 外婆和外公都还健在,三个儿子结婚后没有分家,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孩子越生越多,早就住不下了,何春燕和两个妹妹住一屋,一想到晚上要和表姐她们三人挤一张床,头疼。 还好只是住一晚,第二天就回家,忍忍就过去了。 黎霜霜扫了眼周围:“二表哥去接新娘子了?” 这里的风俗是上午去接新娘子,晚上吃酒席。 何春燕点头:“应该快回来了,我们先前面看看。” 大门前闹哄哄的,似乎在争吵,还挺激烈的。 黎霜霜过去听了一耳朵,大致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表情有些复杂。 二舅妈坐在地上,一边拍大腿,一边大声哭嚎:“五十块钱!?他家女儿是天仙吗?要五十块钱彩礼!我们全家累死累活,一年到头都攒不到五十块钱,袁大头怎么敢开口要这么多钱!” “袁大头他家不做人!这哪里是结亲吗?这分明是要我的命,卖了我也没五十块钱!” 袁大头是二表哥的岳父,家里五朵金花,二表哥要娶的是第三朵金花。 何建设耷拉着眉头,一脸郁卒,伸手想把他娘拉起来:“娘,先回去和爷奶商量。” 上午在后溪大队已经够丢脸的了,满怀期待地去接新娘,丈母娘却迎头给了他一棒,原本说好的彩礼二十块钱,突然涨价,不给五十块钱不让他把新娘带走。 在农村娶个媳妇,几块钱十块钱的彩礼很常见,二十块钱的彩礼已经很高了,大哥去年结婚彩礼也就十块钱。 为了这二十块钱彩礼,这段时间家里闹的很不愉快,大伯母和三婶很有意见,觉得他彩礼要多了,将来堂弟他们娶妻吃亏。 他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各种好话都说尽了,丈母娘态度强势,不给钱新娘不走,问前来和他一起接亲的其他人,大家伙在口袋里掏了半天,也没能凑够五十。 没办法,只能婚礼暂停,何建设憋着一股气,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何外公眉头紧皱,看着二孙子:“你怎么想的?” 媳妇是何建设自己选的,不管打算怎么解决,都绕不开他的意见,袁大头出尔反尔,摆明了态度不给足钱女儿不出嫁,没有商量的余地。 何家想要娶媳妇,只能妥协,但是家里的孙子不止何建设一个,后面几个孙子也快到娶妻的年纪,开了这个口,以后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 何建设低着头:“我听家里的。” 黎霜霜站在门口,瞥了眼二表哥,这个回答等于没说。 大舅妈:“那就不结了呗,他家是女方,袁大头都不急,我们家急什么。” 本来她心里就不爽,去年儿子结婚彩礼家里只给了十块钱,到了二侄子结婚,彩礼要二十块钱,足足翻了一倍。 要不是丈夫劝她家和万事兴,婆婆私下里补贴了一点,她勉强忍了下来,不然早就跟老二家的翻脸了。 二舅妈第一个不同意:“不行,这婚必须结!酒席都备好了,客人也都请来了,这时候说不结婚,传出去我们家成大队的大笑话!我家建设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大舅妈翻了个白眼:“你说的倒是轻松,这是五十块钱,不是五毛钱!建设娶媳妇我当然支持,但是事情不是这样做的!” “说好的二十块彩礼钱,现在突然多加三十块钱,后面的几个孩子还要上学,建民他们年纪老大不小了,过两年也要结婚,还有春燕、春雨,也要给她们准备嫁妆,哪哪都要钱。” 大舅妈偷偷扯了扯大舅的衣服,示意他赶快表明态度,绝不能让老二一家占尽了便宜。 如果非要公中出这五十块钱,她要是闹的,分家! 二舅妈急了:“婚礼要紧,先把新娘子接回来,不然丢脸的就是我们家,大队都在看我们家笑话。” 大舅妈冷笑:“无所谓,钱不能拿走。” 态度很坚决,要钱先过她这一关。 黎霜霜默默给大舅妈点了个赞,丢脸怕什么,钱最重要。 何外婆揉额角:“不能和袁家商量彩礼低一些吗?” 何建设摇头,面色无奈中流露出几分哀求,他很清楚,今日能不能娶到媳妇就在他爷奶的态度。 大舅妈嗤笑:“城里人嫁女儿差不多也就这个数,他袁家的女儿是镶金边了吗?要是霜霜要这么高的彩礼,我还觉得正常。” “霜霜长得好,人聪明,还是高中生,她袁小娟字都不识几个,长相也一般,怎么敢这么狮子大开口,就因为她脸大吗!?” 在一旁默默看戏的黎霜霜,暗暗叹了口气,大舅妈你不厚道啊,好端端的干嘛把我扯进这糟心事里。 何外公:“建设你也看到了,家里没多少钱,五十块钱太多了,最多加五块钱,再多的就没有了。” “你去下后溪大队跟你老丈人讲清楚,愿意结婚就结,不答应就算了,我们何家贫苦人家,做不了打肿脸装胖子。” 何建设一脸为难,不甘心:“爷,袁家不会同意的。” 他太清楚他老丈人是什么样的人了,丈母娘今日这一出肯定是老丈人同意的,老丈人得不到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何外公很干脆地说:“那这门亲就不要了。” 家里孩子这么多,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孙子,而白白损害其他孩子的利益,二十五块钱是他能拿的出来的极限,再多这个家就要散了。 眼看着这事就这么定了,何建设着急,额头狂冒汗,伸头是一刀 11. 要钱 [] 二舅妈眼眶有点红,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是一想到儿子做的那糟心事,实在是笑不出来:“红娟,娘找你。” 何红娟擦擦手站起身:“娘找我什么事?” 二舅妈眼神闪烁了下:“我也不知道,娘好像挺着急的,你快去。” 黎霜霜身上的雷达立即激活,赶紧打断:“娘,你过来一下,我问你个事。” 何红娟:“神神秘秘的,又做怪了。” 二舅妈脸色有点不好,催促道:“红娟,娘还等着呢。” 黎霜霜跑过来,看都不看二舅妈一眼,把她娘拉到一边,小声问:“娘你身上带钱了吗?” 何红娟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么问,很诚实地点了点头:“五块钱呢。” 亲侄子结婚,她这个做姑姑的哪好意思空手回娘家,今早出门前,婆婆给了她一块钱,她又从私房钱里拿了四块钱一起带上。 黎霜霜伸出手,脸不红心不跳,半真半假地开始忽悠。 “我突然想起还欠着周知青五块钱,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娘你先把这五块钱借给我,我还给周知青,回头挣钱了我再还给你。” 想到二嫂那性子,何红娟有些为难:“你二表哥结婚,来的亲戚都要随礼,全给了你不行,你二舅妈肯定要闹的。” 她心里很无奈,婆婆讹走了周知青五块钱,转头揣进自己兜里,婆婆的小金库是富了,闺女倒欠周知青五块钱。 她不是舍不得这五块钱,周知青救了闺女,是她家的恩人,别说是五块钱了,就算是十块钱,她和孩子他爹也舍得。 不过舍得归舍得,但是还是心疼,这么多钱呐,她和孩子他爹一年到头也未必能省下五块钱,家里的钱都攥在婆婆手里,要买什么东西都得跟婆婆伸手。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家里的大小事有婆婆做主,她只需要安心干活就行。 黎霜霜瘪嘴,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娘:“我都跟人周知青打包票明天一定还他钱,娘你不给我钱,周知青只会觉得我是一个说话不算话的人,我们全家人合起伙来骗他的钱,我真的太难了!” 面上哭唧唧,实则眼睛里没有半滴泪,还抽空偷瞄了她娘一眼。 何红娟本就是个心软的人,看女儿这般伤心难过,赶紧说:“别哭了,娘给你钱。” 黎霜霜松开捂着脸的手:“给多少?” 何红娟没多注意女儿脸上干干净净的,纠结了一下:“先给你两块钱行不行?” 黎霜霜摇头:“不行,给我四块钱,我自己攒了一块,加起来刚好够还周知青。” 农村喝喜酒关系一般的给个一两毛钱,亲近点的人家给五毛钱,关系好的亲戚给个一块钱已经算很大方了。 爹娘攒钱不容易,家里的经济大权在她奶手里,每次给家里买东西,买完东西有剩余的钱,她爹也会老老实实上交,不敢瞒下一分钱。 何红娟犹豫:“这,你二舅妈和你外婆要不高兴了。” 黎霜霜撇嘴:“我才是你亲生的,你心疼你侄子,不心疼亲闺女,我更不高兴,娘胳膊肘往外拐,回去我就跟我奶告状,让她收拾你。” 我治不了你,还不能找别人来治你了? 何红娟忍不住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你可真是娘的孝顺女儿,拿你奶来压我!那是你表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吝啬?” “去年你大表哥结婚,我们家随礼是三块钱,这回你二表哥结婚,随礼少了你二舅妈指不定要念叨一整年,我不想跟你二舅妈吵。” 吵也吵不过,还平白无故受气。 黎霜霜想翻白眼:“你和我爹还有多少钱?” 何红娟语气流露出几分得意:“还有三块七毛三呢。” 黎霜霜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也就说她爹和她娘辛辛苦苦攒了十多年,私房钱连十块钱都不到。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也太惨了吧! 黎霜霜:“外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何红娟:“你外婆前些天心口痛,去大队的卫生站吊了两天吊瓶,这才好了些,我想着拿点钱让你大舅给你外婆买些吃的补补身子。” “哎,你外婆也不容易,辛苦拉扯大我和你大舅几个,早些年的时候你外婆病得很厉害,你外公求了好多人家才弄来一点米,煮了一碗白米粥,你外婆舍不得吃,说自己快见阎王爷的人吃也是浪费粮食,给了我们兄妹几个吃,那是我第一次尝到白米粥的味道。” 黎霜霜哼了声,就知道是这样。 每次来外婆家外婆总爱拉着女儿说起以前的艰苦日子,啃树皮吃苦菜团子,大冬天睡破草席子冻得直哆嗦,过年家里一块肉一家人轮着吃。 说得她娘眼泪汪汪,再然后娘俩抱头痛哭,哭着哭着,她娘兜里的钱准会被外婆哄得一干二净。 在娘家,她娘就是听亲娘话的好女儿,亲娘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从不怀疑,家里有好吃的,留给女儿和儿子一份,剩下的屁颠屁颠送到娘家给老母亲,得来老母亲一个“真是娘的好女儿”的夸赞。 黎霜霜都不得不佩服她外婆对女儿十年如一日的洗脑,深知她娘逃不过外婆的手掌心,也曾劝她娘长点心眼。 三个舅舅的钱都赞在外婆手里,外婆没她说的那么穷,但是她娘愣是没听进去,只要外婆跟她哭穷,她娘就自愿奉上钱和吃的。 在她娘身上,黎霜霜学会了一个词——妈宝女。 有时候她怀疑,如果外婆、她和她弟一起掉进河里,她娘可能会先救外婆,毕竟亲娘只有一个,女儿和儿子可以再生。 黎霜霜直接动手掏她娘的口袋,翻出五块钱,数出三块钱放到自己的口袋里,剩下的两块钱给回她娘。 何红娟急了:“你这孩子干嘛呢,都说了回家给你钱,怎么还抢钱了?快别闹了,你外婆找我,我得过去了。” 黎霜霜紧紧捂着口袋,笑嘻嘻地说:“谢谢娘,等将来你女儿我挣大钱了,请你和我爹去国营饭店吃大餐。” 何红娟没好气地说:“你搁这儿给我画大饼呢,你不让我和你爹倒贴钱都算好的了,还不如赶快找个好人家嫁了,我和你爹也能安心。” 婆婆一天天在耳边唠叨女儿懒散还嘴馋,一干活就偷懒,将来嫁不出去砸到手里可怎 12. 恶意 [] 何红娟有些不知所措,不敢看她娘的脸色,怕她生气,支支吾吾:“那个,娘,我没带这么多钱。” 何外婆眉眼耷拉下来,觉得女儿这是在推脱,不想给钱:“建设是你亲侄子,你这个亲姑姑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建设被定罪坐牢?” “你和女婿就两个孩子,霜霜不读书了,阳阳还小,娶媳妇还要好些年,你先借钱给你二哥,帮家里度过了眼前这个难关,娘跟你保证,钱一定还你。” 何红娟一脸为难:“娘我真没钱,你也是知道的,家里我婆婆做主,钱都攒在她手里,我不敢,就算我跟我婆婆要钱,她也不会松口。” 跟张荷花做了二十年代的亲家,何外婆知道张荷花铁一向铁公鸡一毛不拔,抠门尖酸,想从她手里借钱确实难:“让女婿去借行不行?” 何红娟摇头:“估计不行。” 四十块钱不是小数目,就婆婆钻钱眼里的性子,亲儿子在她那里同样没戏,婆婆总是说家里的钱都是攒着给阳阳将来娶媳妇的,非顶破天的大事绝对不能动。 何外婆没好气地戳着女儿的脑袋:“都嫁到黎家二十年了,家里的大权还让你婆婆握着不放,我怎么就教出了你这么一个胆小没用的闺女,你给他们黎家生了两个孩子,这就是你的底气,要点钱怎么了?” “光是你这么些年干活攒下来也不止四十块钱,你婆婆不给你钱你就跟她闹,她还能帮女婿休了你不成!” 何红娟低头闷声不吭,她在家里排中间,不上不下,加上又是女孩,打小就不受家里重视。 早些年家里穷,有点吃都先紧着哥哥弟弟,她在家里就像影子似的,除了干活,没什么存在感,也就养成了现在的性格,懦弱胆小,做事没什么主见。 婆婆虽然脾气不好,动不动就骂人,但是不会故意磋磨儿媳妇,更不会打儿媳妇,她的日子比大队的很多媳妇好过很多。 她对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足,挨几句骂而已,又不会掉块肉,反正她在娘家,她娘也经常骂她,她都习惯了。 烂泥扶不上墙! 闺女今天是专门来气她的吧,何外婆很想来一个眼不见为净,但是为了还没到手的钱只能憋着。 “你怎么就不会动动脑子,就不能趁着你婆婆不在家,先去把钱弄到手?” “等将来家里日子宽裕些了,还了你钱,你再偷偷把钱放回去,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建设的事解决了,你也不用担心挨你婆婆的骂。” 何红娟连连摇头:“不行,我婆婆一定会发现了。” 娘怎么能叫她投偷钱呢?还是偷夫家的钱给娘家。 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婆婆准发飙,村里的人也会笑话她胳膊肘往外拐,她才不要做小偷,教坏霜霜和阳阳。 何外婆想骂人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许是发觉刚才语气有些重了,顿了顿,何外婆缓了下语气,变得好声好气。 “娘不是逼你,只是娘真的没法子了,总不能看着建设的下半辈子就这么毁了,你婆婆那里行不通,你看能不能找你们大队的人借钱,或者跟大队赊账,等年底了再从工分里扣?” 何红娟可不敢先斩后奏,还是摇头,弱弱道:“我不敢。” 借钱也是要还的,她可不敢背着家里搞这么一出,而且她也有自己的一点私心,儿子还小,娶媳妇的事还不急,闺女过完年十八了。 她是知道婆婆的打算想把孙女嫁到城里去,为了不让城里人小瞧了,可不得给霜霜多攒些嫁妆,出嫁的时候也能体面些。 何外婆恼了,给了女儿一下:“你是摇头王八吗,就知道摇头!这么多年白活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她都有点怀疑小女儿在跟她装傻,目的就是不想借钱。 何红娟想说如果我是王八,那老娘你是什么?不过她也不是真傻,知道这话问出口不好。 伸手进兜里掏了掏:“娘,我就这些了。” 外婆捏着皱巴巴的两块钱,很不满:“就这么点?” 何红娟不好把女儿抢走了三块钱说出来,眼神闪躲:“没了。” 何外婆气不打一出来,却也不怀疑,女儿从小到大什么性子她自是清楚,不是那种随口撒谎骗人的人。 那五十块钱何外婆不想自家全出,不然大儿媳妇和小儿媳妇肯定要闹分家,她一点都不想分家。 分了家她还怎么管几个儿媳妇,只能看儿媳妇的脸色,想想就憋屈。 “你现在回家问你婆婆借点钱,就说我这里有急用,你要是问起什么原因,你就说我病重,需要钱去县里看病。” “记住,千万不能露馅了,你侄子的下半辈子就靠你了。” 侄子的亲爹亲娘还在呢,娘把二哥和二嫂放哪里去了,侄子的下半辈子她可负担不起。 这些话何红娟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一脸难色:“那好吧,我回去试试。” 何外婆:“不是试试,是必须搞定,听到没有?” 何红娟垂着脑袋:“知道了娘。” 嘴里就像是吃了黄连,苦啊,完全不知道怎么跟婆婆张这个口,她都能想象得到婆婆听到后会是什么反应,愁死个人了! 要不,回头找闺女想想法子? “黎霜霜!你来我们知青点干什么?”魏红斜眼看过来,语气很不友好。 对于不重要的人,黎霜霜向来不会为难自己,皮笑肉不笑:“关你什么事。” 多余的话一句不说。 魏红挑眉:“你来还钱的?你们这些农村就爱占人便宜,周知青救你是他善良好心,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山鸡就是山鸡,飞上枝头了也变不了凤凰。” “我劝你还是早日断了攀高枝的念头, 13. 借报纸 [] 魏红愤恨地瞪着黎霜霜,刚刚一时冲动没想那么多,被黎霜霜这么一激,脑子顿时了冷静了,清楚她说的话不假。 农村人团结,自己怎么闹都行,一旦有外人欺负本村人,他们肯定团结起来反抗,而且南方这边宗族观念根深蒂固。 大队大部分人都姓黎,往上数几代都是一个祖宗出来的,虽然现在明面上不讲这些,但是村民私下里很维护宗族,哪能眼睁睁看着外人欺负自家人,大队长和族老也不会坐视不理。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个道理魏红还是懂的,再怎么恼怒,也不敢真扑上去扇黎霜霜一巴掌,只能在心里暗骂晦气。 可又不想输了气势,魏红挺直腰板,可惜她身高也就一米五多,黎霜霜一米六二,两人站在一块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你别想仗势欺人,我可不怕你,你要是想找人打我,我就去公社告状,公社不管我就去县里,我们知青也不是好惹的。” “魏知青你一个人并不能代表我们所有知青吧?” 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站在对面,梳着麻花辫,蓝色上衣黑色裤子。 魏红脸色一变,恼羞成怒:“林婧你干嘛偷听我们讲话?” 林婧? 黎霜霜眼睛瞪大,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叫林婧的姑娘,有种荒谬的真实感,禁不住感概,原来她就是女主啊! 并不是想做什么,纯粹是对林婧好奇,想看看死作者笔下的女主长什么样,书中对女主的描述多是气质方面。 比如气质清冷,淡雅如菊,林婧长得不差,眉清目秀,但是一眼望过去,给人的第一感觉她更偏向气质挂那一类,下意识忽略了她的长相。 黎霜霜努力去回想,发现书里没有这一幕,原书里的“她”和林婧不熟,黎家和知青点不在一处,还是相反两个方向,林婧下乡半个多月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面对魏红的指责,林婧语气淡淡:“我没有偷听,是你们站在门口堵住了路,我正好路过听到了而已,下次你们说话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样安全些。” 她上个月才来大队,知青点女生多,一间房住不下,分开两个房间住,她和魏红睡一屋,两人床位相邻。 前天她半夜饿了,拆了一包饼干吃了两块后收了起来,第二天醒来饼干没了一半,她在宿舍里仔细搜查,在魏红的床位发现有饼干碎屑。 她当时就找了魏红对质,魏红愣是不承认,说是老鼠偷吃,饼干碎屑也是老鼠爬过她的床掉在上面。 因为没有当场抓到魏红偷吃饼干,知青点的人也偏帮魏红,她不得认下这个暗亏。 其实刚来的第一天魏红就给她来了一个下马威,初来乍到,不想和室友闹矛盾,她忍了,后面魏红越来越过分,昨晚她一点面子是都没给魏红留。 从小她就知道一个道理,要与人为善,但是这个善是有限度的,人善被人欺,过度的善良和忍耐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糟糕。 大家都是下乡插队的知青,谁都不比谁高贵,在家让着大哥二哥也就算了,凭什么下乡了还要让着别人。 黎霜霜嘴角上翘,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偷瞄了眼林婧,不愧是能女主,说话阴阳怪气的。 魏红咬牙,黎霜霜是本地人,她干不过,林婧一个刚下乡的知青,竟然敢嘲笑她。 昨晚林婧当着全室友的面给她难堪,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个道理你爸妈难道没教过你吗?你刚刚是不是笑了?看我笑话是不是?我比你下乡早,是你的前辈,你这是和前辈说话的态度吗?” 林婧面无波澜:“你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好狗不挡道,麻烦让让。” 她和知青点的知青都不是很熟,魏红和她一个宿舍,平时在男知青面前装温柔婉约,娇羞柔弱。 在女知青面前却又是另一幅面孔,经常抱团欺负刚来的女知青,真应该叫男知青出来瞧瞧魏红的嘴脸。 黎霜霜默默“喔嚯”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女主还挺有个性的嘛。 魏红怒目而视:“你骂谁是狗?” 林婧:“我又没指名道姓,谁应谁就是呗。” 黎霜霜吃瓜乐不可支,这对话,经典名场面,默默给林婧加油鼓气,对于魏红这种两面三刀、主动找打的人就应该这样。 怒气噌的一下涌上脸,魏红举着巴掌想打人,却被林婧一把抓住手腕,用力甩到一边:“别惹我,我不想打女人。” 她和二哥只差了一岁,小的时候经常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也就是后来长大了懂事了,很少打架,但是多年打架形成的条件反射还在。 黎霜霜内心的小人咬着手指甲,小姐姐好帅,求抱抱! 魏红摔了个屁股蹲,敢怒不敢言,主要是没想到林婧看着瘦瘦弱弱的,武力值不低,人都会趋利避害,明知打不过就不要逞强。 看来昨天晚上林婧手下留情了。 旁边一道炙热的视线,想忽视都不能。 对上黎霜霜炯炯有神的目光,林婧有些疑惑,问:“有事吗?” 黎霜霜眉眼弯弯,张口就说:“小姐姐……” 话音刚落,她忽然反应过来,内心尴尬无比,叫什么小姐姐,一上来就攀关系,她是猪脑子吗? 随后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有礼貌地朝林婧挥挥爪子:“林知青你好,我叫黎霜霜,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周知青?我有事找他。” 小姐姐? 新奇的称呼,有点好笑。 林婧忍笑:“好,我现在进去帮你叫。” 周程书出来后问:“找我什么事?” 黎霜霜 14. 夸人 [] 黎霜霜咬牙,这是债主,还欠着钱,又借了东西,不好当场翻脸,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比不得周知青你们这些文化人,我们农村人命如草贱,都习惯了。” 面上笑盈盈,心里拿着针戳小人,嘴巴这么毒,祝你将来追妻火葬场! 周程书有点想笑:“正好我早饭没吃饱,饿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黎霜霜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早知道周程书这么讨人厌,刚才在路上把鸡蛋吃了也比给他好,这鸡蛋是她早上磨了她娘许久,她娘才肯答应多煮一个。 家里的鸡蛋一般都是攒下来拿到供销社卖钱,张荷花把鸡蛋看得很严,每天都要数一遍,就是担心家里人趁她不在偷吃。 黎霜霜落水养伤那三天,她奶破例叫儿媳妇给大孙女每天早上煮一个鸡蛋补身子,她弟作为她奶的宝贝大孙子,每隔一天吃一个鸡蛋,小孩的生活可谓是比他姐好太多了。 见黎霜霜要走,周程书叫住她:“等一下。” 他返身回屋,打开柜子,从里面抓了几颗糖又出去了。 梁进明看周程书这一进一出,问:“他这是在干嘛?” 许明路:“不知道。” 确实是不知道,只看到周程书揣着几颗糖匆匆出门。 周程书:“张手。” 黎霜霜一脸茫然,看了他一眼,伸出右手张开,四颗奶糖出现在手心,她用眼神询问周程书什么意思。 周程书耸耸肩:“礼尚往来,我不占人便宜,吃了你的鸡蛋还你四颗糖,互不相欠,很公平。” 顿了下,他又说:“不过你欠我的那四块钱记得还,别忘了。” 一个鸡蛋换来四颗奶糖,这买卖不亏。 黎霜霜白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给我了?” 周程书轻笑:“你不是看见了吗,难道还有假?” 黎霜霜狐疑地盯着他看:“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好心?” 这家伙鬼精鬼精的,心眼比蜂窝煤还多,很难不让人不怀疑。 周程书也不生气:“我一向善良大方、热心助人,那天你掉河里,我想都没想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你上来,还背着你跑去卫生站,快累死我了,不想要给回我,我留着慢慢吃。” 黎霜霜捂着手,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这人怎么会这样?给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来,太影响你善良大方的美好品德了,我也没说过不要,不要随意误解我的意思。” 用鸡蛋换来的奶糖,不要就亏大了。 周程书默默瞅了她一眼,黎霜霜问他:“你向来这么自恋的吗?” 看得出她有些嫌弃,周程书勾起嘴角:“事实而已。” 黎霜霜自诩自己脸皮挺厚的,但是今日一见,她觉得日后还需多加练习。 周程书:“不骂我小气了?” 黎霜霜笑得有点虚:“这怎么可能?” “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如同我的再生父母,我对您就跟对我亲爹一样恭敬,恨不得打个板把你供起来,每天早晚三柱香,祈祷您老人家保佑我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态度还是要端正的,顶多在心里骂两句过过瘾。 周程书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且无语,连“您”都用上,感觉有点讽刺,懒得拆穿她:“我很老吗?” 他今年才十八,长得也不老相,见到他的人哪个不夸他长得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老人家,怪新奇的。 黎霜霜一副说错了话很羞愧的样子,夸人的话滔滔不绝,张口就来:“哪会呢!” “周知青你气宇轩昂,英俊潇洒,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你就如那九天上的玄月,洁白无暇,不染尘埃,如峭壁上的寒松,临风而立,□□正直,如……” 脚趾头尴尬到能抠出三室一厅,天哪噜,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她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别怂,稳住,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就是别人。 周程书尴尬的同时,又觉得无奈好笑:“停,你写作文呢,就算你文笔好,也不用在我面前卖弄,听得我脑壳疼。” 还九天玄月,她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说出这么令人尴尬羞耻的话,脸皮是真厚啊! 黎霜霜镇定自若:“哦,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报纸改天还你。”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溜了再说。 梁进明撞了下周程书的肩膀,贱兮兮地问:“你和那个黎霜霜站在那儿说什么了?喊你老半天了也不应,你不会是看看上她了吧?还是她看上你了?” 周程书嘴角的笑瞬间消失,他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梁知青,这话有些过了,你是一个成年人,应该知道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黎同志不过是来还我钱,顺便问我借了几张报纸,仅此而已,怎么在你眼里我们就成了那种关系?” 梁进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又有些恼怒,讪笑:“我就是开个小玩笑,你这么较真干嘛?看你这么紧张,还说没关系,骗谁呢?” “你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一定替你们瞒着, 15. 臭屁 [] 张荷花一脸嫌弃:“家里的墙都没你脸皮厚,哪家的小姑娘像这样,又懒又馋还臭屁,白长了一张脸,日后找不到婆家我看你还怎么办。” 黎霜霜振振有词:“这不叫脸皮厚,这是事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天生丽质难自弃,老天爷赏饭吃,别人想要还没有呢,我得珍惜。” “再说了,想娶我的人能从村口排到村尾,是我看不上他们而已,将来我要嫁的人必须是我喜欢的才行。” 她最满意的就是这张脸了,专挑她爹和她娘的优点长,肤白貌美,尤其是一双眼睛,眼尾细而略弯,眼仁又大又圆,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清澈明亮。 张荷花拧了下大孙女的脸,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小姑娘家家的你要点脸行吗,知不知道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我看你最喜欢睡觉,怎么不和你的床永不分离?” “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就你这样的,干活偷懒,吃得又多,还爱跟长辈顶嘴,哪家的婆婆愿意要你这样的儿媳妇。” 她都怀疑黎家的老祖宗在下面睡着了,全家的机灵劲都长在这倒霉孩子身上,聪明是聪明,就是太会气人了,打她她转头就跑,说她她有一堆歪理和你掰扯。 黎霜霜暗暗腹诽,还真是亲奶奶,把她贬得一无是处,仿佛生来就是拖累社会的。 头往后仰,躲开她奶再次伸过来的手:“轻点,我的脸很宝贵的!以后还要靠这张脸给你找一个好孙女婿呢。” 张荷花顿时被说服了,男人都是看脸的,她还做着把大孙女嫁到城里吃供应粮的美梦。 上手揉揉大孙女的宝贝小脸蛋:“捏疼了吧?奶给你揉揉。” 乖孙女,奶等着你带奶去城里过好日子! 黎霜霜禁不住抖了抖,想说,奶你能不能用正常的语气说话,突然变得这么和蔼可亲,她有点慌。 张荷花:“你这一天两天躲在房间里做什么?家里的活也不帮着干,身体都好了还总是请假,大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你要学会认命,咱家就这条件,没人干活全家都得完蛋。” “我和你爷年纪也大了,干不了几年,你爹和你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那大富大贵的命,家里就你和你弟两个孩子,你不多干点活,难道还指望你弟?” 黎霜霜不想被她奶叨叨个没完没了,赶快打断:“我最近在干一件大事。” 张荷花睨了眼大孙女:“你也有正经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此她充满怀疑,这倒霉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天生就是个惫懒的性子,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 除了脑子灵光会读书,其他方面好像失灵了,缝个扣子都能扎到手,让她做饭炒出来一盘黑乎乎味道苦涩的菜,割半天稻子手上磨出水泡。 真是干啥啥都不行,吃饭睡觉第一名,大孙女嘴上总是说人生就两大正事,吃饭和睡觉,她说的正事能是正经事吗? 黎霜霜表示有点受伤:“这次真没撒谎,我真的在做一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关乎到我们家以后的生活质量。” 张荷花:“啥事?说来听听。” 黎霜霜这几天思考怎么赚钱,不求挣大钱,挣点小钱改善一下家里的伙食,隔几天买点肉给家里人补充一下营养。 快一个月没吃肉了,她馋肉了。 写文章这事肯定瞒不过家里,还得过她奶这一关,让她奶平时给她行个方便,早说晚说都一样。 黎霜霜朝她奶露出一个过分谄媚的笑,先打感情牌。 “奶你真的误会我了,从小我就喜欢读书,那时候家里穷,大家都说女孩子将来都是要嫁人的,没必要读那么多书,可是奶你没这么想,硬是拖着一张老脸跟人借来了钱,供我读到了高中。” “真的,奶我特别感激你,我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奶奶,能做你的孙女我觉得自己特别幸福。” 眨巴一下眼睛,让她奶可以看到她眼里的真诚,作为大队唯一上过高中的女孩,比起村里的其他女孩,她要幸运很多。 家里穷是穷了点,但是爷爷奶奶和爹娘对她很好,没有因为她是女孩子而忽视她,给予她足够的爱。 她有时候也在想,如果自己没上过学,应该也会和村里的那些女孩一样,每天浑浑噩噩,只知道帮家里干活,等到了年纪找个人嫁了。 围着丈夫、孩子和灶台的一亩三分地转,生活如同死水一半平静无波澜,等孩子长大了又开始操心孩子的婚事,给孩子带孙子,慢慢的老去,最后尘归尘,土归土,一生就这样过去了。 幸运的是她有一个疼她的奶奶,她奶曾说过她这一辈子吃够了没文化的苦,不想后辈和她一样,哪怕家里拉饥荒也要借钱让孙女上学。 就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不是只有男孩子才不能读书,女孩子也有读书厉害的,不比男孩子差,好在她很争气,没有给她奶丢脸,以公社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高中。 这个年代的人都习惯了内敛,不会表达情感,大孙女突然来这么一招,张荷花有点招架不住。 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羞赧,别过脸,有些小傲娇:“知道就好,托生在咱们家你就偷着乐吧!” 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大孙女的这张嘴,哄起人来就跟撒了一包糖齁死个人,她现在一点都不担心大孙女找不着对象。 就这长相加上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哪个后生顶得住。 黎霜霜一脸正气凛然:“我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家里这么多钱,回来和大家一样下田干活,我觉得特别亏,特别对 16. 忽悠 [] 一大早就听到有人在破口大骂。 “哪个兔崽子偷了我的鸡蛋!?” 黎霜霜刷着牙走到门口,循声望过去,看到她大娘王素芬同志站在自家门前的路上,双手叉腰,气势汹汹,一副等逮到小贼定要他好看的架势。 黎霜霜吐掉嘴巴里的牙膏泡沫:“大娘你家丢鸡蛋了?” 说起这个王素芬就来气,语气硬邦邦的:“不见了三个,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偷了我的鸡蛋,看我不扒他一层皮。” 家里的鸡蛋大多攒到一起卖给供销社,一个鸡蛋三分钱,三个鸡蛋差不多一毛钱,快心疼死她了。 黎霜霜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好心提醒:“扒皮是犯法的,为了三个鸡蛋不值得。” 张华英也是个爱凑热闹的,让黎老六看火别把粥煮糊了,兴冲冲地跑过来。 “真丢鸡蛋了?大队长管得严,那几个混小子应该不敢偷东西,还偷到大队长家,会不会是家里人拿去吃了没跟你说?” 王素芬皱眉:“不可能,家里的鸡蛋一向我看管着,早饭也是我做,也没见鸡蛋壳。” 张华英暗暗吐槽,黎朝阳经常和大队的几个小子混,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家贼难防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黎霜霜突然出声:“呀! 王素芬看过去:“你哦什么?” 黎霜霜:“我好像知道那个贼是谁了?” 王素芬着急问:“谁?” 黎霜霜:“刚才我去我家屋后的菜园摘菜,看到朝阳哥手里拿着一个鸡蛋边吃边走,他还跟我打招呼了,我问他干什么去,他没说。” 张华英:“真叫我说中了,你家朝阳干出这事一点都不稀奇,自家的东西落到自家人的肚子里,也不亏。” 这个瓜有点小,吃得不太尽兴,也该回家做饭了。 王素芬咬牙:“臭小子!整天不着家,晚饭不回家吃,饿了偷鸡蛋吃,真该叫他爹好好揍他一顿,你看到他往哪儿走了吗?” 黎霜霜手指一指:“往南边去了。” 说到南边,她忽然记起书里有提到过一件事,大队的南边住的都是后面才搬过来的人家,那里有一个破房子。 破房子的原主人八年前去世了,没有后代,后来这间破房子大队分给了一个孤寡老人住,四年生了场大病也走了。 因为长时间风吹雨淋,房子太破了,又在村子的边缘,周围没什么住户,就一直荒废着,然而谁都没想到,这间破烂不起眼的小土屋,地底下竟然埋着金条,不过被发现却是几年之后才发生的事。 在书中黎朝阳和他的几个小伙伴意外发了笔横财,几人偷偷把金条分了,男人有了钱容易变坏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后来黎朝阳染上了赌博,欠了很多钱,赌场的人来家里要钱,小破屋藏有金条的事才被曝光。 大队长倾家荡产,又跟人借钱才把儿子欠的债还清,黎朝阳也因此被人废了一条腿,下半辈子拖着一条残腿过得穷困潦倒。 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 黎霜霜搓搓手,眼睛亮晶晶的,怀揣着隐秘的兴奋快步回家。 黎金阳满头大汗,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姐你拿锄头干嘛?” 黎霜霜看着弟弟,九岁的半大孩子,勉强算半个劳动力,倏然冒出一个想法:“走,带你发财去。” 黎金阳一脸茫然:“啥?” 黎霜霜挑了一把小点的锄头让弟弟拿着,一本正经地开始忽悠小屁孩:“带你去挖宝藏,去不去?” 小孩子最喜欢冒险,一听到宝藏游戏,黎金阳两眼发亮:“哪来的宝藏?我怎么不知道?” 小男孩就没个定性的时候,天天在村里乱跑疯玩,村里的犄角旮旯他们都去过。 要说谁对村里最熟悉,除了大队长和书记,可能也就是这群小孩了。 黎霜霜神神秘秘的,又给她弟画大饼:“问这么多干嘛,跟我走就是了,等你老姐我发财了,请你去国营饭店吃肉包子。” 黎金阳狠狠点头,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六叔去年去公社干活,回来给大娃哥带了一个肉包子,咬上一口油水汪汪,满口都是肉香,他做梦都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子。 站在破房子外,雄赳赳气昂昂的黎金阳小朋友沉默了,后悔了,想退缩了。 默默挪到他姐身边,小声说:“姐,这屋 17. 厚脸皮 [] 姐弟俩一前一后扛着锄头,相似的脸上皱成包子脸,蔫头耷脑,好像丢了钱似的,要不是周程书喊了她一声,黎霜霜都没发现有人。 她不自在地笑了笑:“周知青,这么巧啊。” 周程书看着黎家姐弟此时的形象,有点想笑:“你们摔地里了?” 挖了一个多小时,灰尘滚滚,黎金阳身上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黎霜霜比她弟也不遑多让,脸上一道灰一道白,姐弟两个看习惯了彼此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黎霜霜抬手擦了擦脸:“很脏吗?” 她忘了自己的手很脏,这么一擦,脸更脏了。 周程书忍笑:“有点脏。” 反正已经在他面前丢过脸了,没有形象可言,现在补救也来不及。 黎霜霜放弃挣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算了,回去再洗。” 黎金阳凑上来,很傻很天真张口就说:“周知青你也是来挖宝藏的吗?” 黎霜霜无奈捂脸,试图揍蠢弟弟的手蠢蠢欲动,好想把笨蛋弟弟重新塞回她娘的肚子里,不想要了。 周程书挑眉,恍然道:“宝藏?我刚还在纳闷你们怎么不在家休息,扛着锄头出门做什么,原来是搞大事情。” 黎霜霜笑着打哈哈说:“我弟他说笑的,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只是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一个个穷得叮当响,怎么会有宝藏,说出去都没信,你说对吧?” “小孩子调皮,他就是跟你开个小玩笑,想看你会不会上当。” 老姐面带微笑拧着他的胳膊肉,好疼,胳膊肯定青了,对唯一的亲弟弟他姐都能这么下狠手,看来是真生气了。 迫于他姐一直以来的淫威,黎金阳不敢叫疼,忍不住抽气,不得不顺着姐姐的话往下说。 “对,我开玩笑,周知青你上当了吧,哈哈哈。” 周程书又不眼瞎,不至于看不到黎霜霜的那点小动作,跃跃欲试:“听着就好玩,我也想加入。” 黎金阳眼睛瞪圆:“姐,周知青也想去。”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他就能少挖点地,这是好事,正开心着。 对上他姐想要揍人的目光,他打了个激灵,糟糕,忘了来之前拍着胸脯答应他姐一定保守秘密,转头他就忘了。 回去之后,他还能笑着走出家门吗!? 黎霜霜心累,很想当场对着蠢弟弟的后脑勺来一巴掌,打弟弟不着急,先把人忽悠走了再说。 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睁眼说瞎话:“你别听我弟胡说,就是个小游戏,哄小孩子玩的,我前些天听队里的老人讲古,说起以前哪里挖出过一个珠宝箱。” “这不是这两天挺闲的,突然想试试,随便玩玩而已,我们现在正准备回家呢。” 周程书轻笑了声,上下打量了着黎霜霜:“我倒是觉得你弟没有骗人,你倒像是在开玩笑。” 黎金阳下意识想点头,点到一半,意识到不对,缩着脖子向后退。 黎霜霜磨牙,这家伙果然是包了芝麻馅的汤圆,外表白白胖胖,切开里面全是黑的,明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还一个劲地追问。 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怎么就不懂呢? 不想在这里跟他掰扯下去吗,黎霜霜打算无赖到死:“爱信不信,我们要回家了,再见。” 周程书摇头失笑:“脾气这么冲,看来宝藏还没到手。” 黎金阳忙不迭地点头:“可不是嘛,挖了老半天,累死我了,我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蠢弟弟没救了! 黎霜霜伸出五爪扣住臭弟弟的脑袋:“乖孩子,想吃肉吗?” 黎金阳眼睛一亮,声音特响亮:“想。” 摸着蠢弟弟的狗头,黎霜霜皮笑肉不笑:“竹笋炒肉想不想吃?” 笑容刚挂上脸,当即又耷拉了下来,黎金阳连连摇头:“我不要吃竹笋炒肉。” 他想吃的是真正的肉,才不是找打,差点又上了他姐的当,还好他机灵。 黎霜霜接着发问:“鞋底炒肉想不想吃?” 黎金阳下意识地捂着屁股:“不要,都不想吃,晚上我想喝粥。” 黎霜霜哼了声,转头看向周程书:“周知青还有事吗?” 周程书:“没事,只是有点好奇竹笋炒肉。” 黎霜霜指着墙问他:“你觉得这墙厚吗?” 周程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普通厚度,看得出用料扎实,应该有二三十了,墙壁有一些裂缝,如果再不修补,任由这么下去,估计用不了多久这间屋子会倒塌。” 黎霜霜嫌他啰嗦:“我觉得这墙没你脸皮厚。” 周程书忽地展颜一笑,明亮清澈的双眼里此时盛满了笑意,颇为矜持地说:“谢谢夸奖。” 黎霜霜无语地看着他,嘀咕了句:“脸皮还真是厚。” 这面不改色、笑盈盈地收下她的嘲讽,一般人还真做不到这般心平气和,不止脸皮厚,情绪也很稳定。 周程书漫不经心地解释:“我从来不认为厚脸皮是一个贬义词,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厚脸皮才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这样的人有强大的内心和足够的勇气。” “而相反,脸皮薄的人更容易受气,经受不住挫折,因为他们太爱惜自己的面子,害怕出丑,害怕被人嘲笑,更害怕失败。” 顿了顿,他看着她,轻笑道:“其实我觉得你的脸皮也挺厚的,倒不必羡慕我。” 黎霜霜没忍住,丢给了周程书一个白眼:“我谢谢你。” 周程书笑眯眯地回答:“礼尚往 18. 大胆发言 [] 何红娟看到姐弟俩浑身脏兮兮的,头疼:“你们两个一下午跑哪去了?都找不到人,这哪弄的?怎么这么脏?” 儿子也就算了,还小,喜欢玩泥巴不出奇,闺女过完年都十八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 大队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个不琢磨着找个好人家,就她家的这个例外,一点开窍的迹象也没有,愁人。 黎霜霜看了眼弟弟,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黎金阳捂着嘴巴,眨巴了下眼睛,一副姐姐你看我多乖巧听话的样子。 挖宝条这事暂时不能在家里过明路,怕走漏了风声,在没出结果之前她谁都不说。 她弟还以为她在跟他闹着玩,压根就没当真,要不是有肉包子在前面吊着,小孩早就甩开手不干了。 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黎霜霜还是之前那个说辞:“我和阳阳在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娘你就别管了。” 何红娟:“神秘兮兮的,你都十七岁了,还以为和小时候七八岁一样,就知道玩,也该想想找个对象了。” 女儿这性子看着就还没长大,没个定性,也不知道嫁人了是好还是不好。 黎霜霜一脸惊恐,连忙摆手:“别,我还小呢,还不想嫁人,青兰比我还大半岁,她都不急,我觉得我还能再等等。” 张荷花走进来:“你们两个一伙的,有什么好比,你桂兰嫂子的小女儿还在吃奶,你怎么不和奶娃娃比?” “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整天不着调,我看就应该找个人管着你,省得你懒性发作,每天除了吃就是睡。” 黎霜霜十分抗拒:“我不要,男人只会影响我赚钱的速度,钱不比臭男人香啊?” “有了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长得帅的、身材好的、年纪小的,随便我挑,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更好。” 黎爷爷在家里一向沉默寡言,只会默默做事,在外面也是如此,这会儿听到孙女的大胆发言,被水烟呛了两口,一脸复杂地看着大孙女。 想不明白自家的教育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家里的这个和别人家的孩子貌似区别有些大。 何红娟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女儿,嘴巴张了又合,合上了又张开,半晌,愣是不知道说什么。 饶是张荷花吵遍上溪大队几乎无敌手,也忍不住愣了一下,用力戳着大孙女的脑袋。 “你想个屁吃!还有钱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问题是你有钱吗?我看你就是读书读傻了,脑子都不正常了。” “你说说你,又懒又馋,干活不利索,还老爱请假,吃得又多,整天嫌三嫌四,你咋不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你这话要是在队里传开,那些八婆能把你笑死,以后这样的话再敢乱说,我让你知道我们黎家的家法是什么。” 正吃着瓜的黎金阳低头扫了眼四周,屁颠屁颠地捡起一根竹片,兴奋地递过去:“奶,给!” 哈哈哈,今晚吃准笋炒肉的人不是他,而是他姐! 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老姐你也有今天! 黎霜霜一把抢走她奶手里被硬塞过来的竹片,朝她弟那边一丢:“没你的事,哪里凉快待哪里去。” 何红娟也加入劝说的队伍:“你奶说得对,饭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还没嫁人呢。” “这样的话传出来多影响名声,以后亲事都不好找了,趁着年轻还能仔细挑,等年纪大了就是别人挑你。” 她刚刚真是被女儿吓了一跳,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读书多了,向来很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说话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之前家里艰难,她原本想着要不就不让女儿读书了,还能给家里省点钱,识得几个字会数数差不多就行了,读那么多书又不能考大学,跟婆婆提了一嘴反过来被骂了一通。 别看霜霜时不时跟她奶顶嘴,其实祖孙俩感情好着呢,初一那年有个同学给了霜霜一块糕点,这孩子忍着不吃,揣到书包里拿回家给她奶吃,她奶说不爱吃,霜霜就塞到她奶嘴里,笑嘻嘻地问好不好吃。 类似这样的事不止这一件,有时候她这个当娘在旁边看着难免有些吃味。 都说闺女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她家的这个是她奶的小棉袄才对。 黎霜霜:“知道了,我又不傻,而且我说的也没错,谁不喜欢钱,这世上所有的问题百分之九十九都能用钱来解决。” 那高高抬起的下巴,充满不屑的语气。 张荷花本来挺生气的,转念一想,话糙理不糙,钱不是万能,但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人活在这个世上,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要钱。 她拍拍大孙女的狗头:“好好写你的稿子,奶想吃咱们公社国营饭店的大肉包子。” 黎霜霜受宠若惊,她奶那慈祥无比的笑容,弄得她心里发毛,特别乖巧地点了点头。 看看女儿,又看看婆婆,何红娟心里就一个念头,糟了,婆婆也被同化了,这个家没救了。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 19. 写稿 [] 报纸拿回家研究了两天,黎霜霜已经有点头绪了,她决定就写前几天队里集体拔花生。 村民积极响应国家政策,每一个人都热情满满地投入到农村建设中,不畏艰苦,勤劳节俭,作风朴素,再找一两个典型的例子,以点到面铺开,最后升华一下主题。 刚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事,黎霜霜很有感触,坐在桌子前,下笔如有神,埋头苦写,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到刷刷的写字声。 黎爷爷会一点简单的木工,家里的凳子、箩筐、桌子都是他做的,木头是从山林里找来的。 大队附近有一片很大的山林,这里气候湿热,植被茂盛,蛇很多。 平时村民捡柴火、砍木头做家具,都是在山林周边砍些木材回去,不太敢深入,就怕遇到毒蛇,大队有一个赤脚大夫,只会一点简单的医术,解不了太厉害的毒。 虽说山林属国家所有,但是只要不过分,大队也不会管得很严,总不能让村民守着一大片山林,却什么都不让村民做,会引起民愤的。 桌上的煤油灯光线有些暗,时间久了眼睛不舒服,黎霜霜揉了揉眼睛,甩甩头,继续奋笔疾书。 东塘公社并不富裕,没有大型的产业,只有两个小厂,榨油厂和糖厂,勉强支撑起了东塘公社的经济。 仅有公社通了电,下面的十几个大队没一个通电,煤油灯成了家家户户的照明工具,煤油灯比起电费是便宜了一点,但是也是要用煤油票,得省着用。 大队离公社挺远的,大队长之前有向公社提交过希望村子通电的报告,后来被打了回来,理由是公社没钱,除非大队自筹资金,村民都穷死了,想从他们兜里掏钱,一个字——难。 “写这么多字了!” 大半夜的,旁边突然冒出一个人,黎霜霜吓了一跳,捂着砰砰乱跳的小心脏,转头一看,她奶笑眯眯地站在她身后,伸长脖子探头看。 “奶,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也会吓死人的,刚刚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差点没被你吓出心脏病。” 她是那种易受惊体质,一有点动静就容易被惊到,特别是当环境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脑子里胡思乱想,容易自己吓自己。 “在自己家里还能被吓到,你这胆子也太小了,阳阳都比你胆子大,”张荷花拿起桌上的本子,貌似认真地看了看,“写的不错。” 夏天天气热,黎霜霜打开房间的门让屋子凉爽一些,不至于太过闷热,就是蚊子多,不熏艾草都不敢呆在房间里。 农村晚上没有娱乐活动,张荷花习惯了晚上八九点钟就睡觉,晚上喝水喝多了,起夜时看到孙女房间有亮光,便走过来瞧瞧,都不用推门,熟门熟路地走进来。 黎霜霜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奶:“你看得懂吗?” 张荷花敲了了下大孙女的脑袋,理直气壮:“看不懂。” 黎霜霜无语了,把椅子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她奶:“都被你打笨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是不是有事找我?” 家里人口不多,太爷爷只有爷爷一个儿子,爷爷结婚后不久太爷爷和太奶奶相继过世了,爷爷和奶奶靠着在地里挣到的那点粮食,拉扯着三个子女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家里的房子是她爹结婚那年建的,弟弟出生后的第二年在南边又建了一个小房间,就是她现在住的这个房间。 好像有这么一个现象,越穷的地方生孩子越多,人越穷越要多生,越生就越穷,一大家子挤在一起,又没钱盖房子,大队有很多女孩子没有自己的房间,都是和家里的姐妹挤,她能有一个独属于她自己的房间,不知道有多羡慕女孩子羡慕。 张荷花慈爱地看着大孙女,也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温柔了,黎霜霜感觉她奶今晚格外的和蔼可亲,有点吓人。 张荷花:“没事,别熬太晚了,写不完就明天再写,多写点。” 家里穷,她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虽然看不懂大孙女写的是什么,但是这不妨碍她老人家对文字的尊重。 她现在就盼着大孙女争点气,写的稿子人家报社能看上,到时候让大队的那些人睁大他们的眼睛看清楚,她张荷花教出来的孩子才不是一无是处,是有大本事的文化人、大作家。 叮,一份来自亲奶奶突然的关心,请查收。 她奶这意图有点明显,这到底是叫她熬夜,还是不叫她熬夜? 第二天黎朝阳来找黎霜霜算账,她有点懵,想 20. 大力 [] 黎青兰跟着后面过来:“我也觉得二哥你应该再多揍几拳,大姐被打了,你也被爹揍了,他家一个,我们家两个,算起来还是我们家输了。” 黎霜霜出声提醒:“青梅姐已经结婚了,也算是那边的人。” 黎青梅打小就很懂事,对下面的弟弟妹妹也很好,有着乡下姑娘的朴实和勤快,笑起来左边脸有一个小酒窝,前几年想和大队长结亲的人家可不少。 谁能想到大队长也有看走眼的一天,精心挑中的女婿为人确实安分,但是老实过头了,还有点愚孝,竟然站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亲娘打自己的媳妇。 这么孝顺他娘,还结什么婚,简直是祸害别人家的姑娘! 黎朝阳眯着眼:“等哪天老子有空了,找几个朋友跟他好好耍耍。” 一身混社会的大佬气质,脖子上戴上一条大金链子,嘴里再刁根烟,翘着二郎腿,那就更像了。 黎青兰白了她二哥一眼:“你就消停点吧,昨天刚被爹揍了一顿,我看你就是一天不挨揍就皮痒。” 昨晚家里鸡飞狗跳,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这么一回,她二哥不烦,她都看腻了。 黎霜霜:“就是,像是半夜套人麻袋什么的,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干点。” 黎朝阳眼中一亮,看同道中人的眼神看着黎霜霜:“看不出来啊,霜霜妹妹,你全家的心眼都长你身上去了,青兰你多跟霜霜妹妹学着点,别整天傻兮兮的,哪天被人骗了也只会乐呵呵地帮人数钱。” 黎霜霜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霜霜妹妹”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听着有点恶心。 黎青兰冲黎朝阳哼了声:“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黎朝阳很无语:“我全家不是你全家啊?说你傻还真傻。” 黎青兰气急败坏,张牙舞爪:“看我不打死你!” 黎朝阳一屁股从凳子上跳起来:“打不着,打不着!” 然后转身跑掉了,笑声还特别大。 黎青兰闷闷不乐,忍不住吐槽:“你说我二哥怎么这么讨人厌?” 黎朝阳和黎青兰只差了两岁,从小闹到大,黎青兰经常被她二哥气哭,要不是有她爹镇着,黎朝阳能闹翻天。 黎霜霜:“大概是他很能作吧?像你二哥这种人,一天不作就浑身发痒。” 等等,他不是来找她算账的吗,怎么就跑了? 黎青兰掏出一把瓜子,分给黎霜霜一半:“你说得对,他就是作,变着花样作。” 黎霜霜:“哪来的?” 瓜子味道不错,带点咸味,如果是焦糖味的,就更好吃了,很适合和小姐妹闲聊的时候嗑。 黎青兰:“二哥昨天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那里弄来的。” 黎霜霜很有没有眼力劲地问:“书看的怎么样了?” 好心情瞬间被破坏殆尽,黎青兰耷拉着脸:“能不提这事吗?就看了十几页。” 她也想努力提升自己的学问,但是她好像天生缺了这根筋,一看书就犯困,坚持不了几分钟就趴桌子上睡着了。 黎霜霜三连问:“十几页是多少页?几页,还是十多页? 黎青兰心虚:“大概有五六页,可能是七八页。” 黎霜霜:“就这样还想和人家许知青有共同话题,省省吧,你们俩不合适,从家世到兴趣爱好,哪一样都不合适。” 黎青兰很郁闷:“我也想努力看书,只是一打开书,看到上面的字我想睡觉,我能怎么办?” 黎霜霜深感欣慰:“很好,你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黎青兰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嘲笑我。” 黎霜霜故作惊讶:“看来还没笨到家。” 黎青兰手肘搁在膝盖上,杵着下巴问:“你说许知青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女人在某些方面的直觉准到不行,毫无根据可言,她有预感,许明路应该是喜欢上了别人,不然他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一点余地都不给她留。 黎霜霜暗暗腹诽,男主角注定是女主角的,你一个女配凑什么热闹,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我又不是许知青,我怎么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明天双抢就要开始了,与其在这里愁眉苦脸,你还不如多割两把谷子来得实在。” 天蒙蒙亮,大队的双抢正式开始。 双抢季节是每年的七月中下旬,也就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割早稻、栽晚稻秧,抢割抢插,争分夺秒,七月底前要收割完早稻,赶在立秋前插好水稻秧苗,如果立秋以后再插秧的话,往往因为气温降低,影响晚稻的生长。 天还没亮,何红娟抹黑下床,手脚麻利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快速吃完早饭,黎霜霜换上旧衣服,戴上草帽跟着大人出门。 双抢是大队一年里重中之重的大事,关乎着所有村民下半年能不能填饱肚子。 全大队的男女老少,只要不是不能动弹的,都要到地里参加双抢,像她弟这样的小孩子,虽然不用早早跟着下地,但是也是要到地里帮忙,一群小孩子挎着小篮子在地里捡掉落在地上的稻穗。 从早上四五点就一直不停的干活,阳光猛烈,感觉人都要烤熟了,黎霜霜戴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捶了捶后腰,长时间弯着腰,别说年轻人了,年纪大点的腰肯定也受不了。 望着前面似乎没有尽头的稻田,一眼望去金灿灿一大片,今年天气好,是一个丰收年,然而她此时感受不到丰收的喜悦,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渴到不行,黎霜霜往不远处的田埂走去,路过黎老四身边时说:“四叔,我去喝水了。” 黎老四看她满脸通红,担心她中暑:“去吧。” “哎,小心!” 黎霜霜下意识扶住即将要摔倒的板车,还好她手快,力气够大,不然连人带车一起翻到沟里了。 周程书咬紧牙努力稳住板车,手背的青 21. 朋友 [] 许明路不得不提醒:“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容易造成误会。” 梁进明自有自己的推断:“周程书向来不爱搭理人,这会儿跟黎霜霜有说有笑的,没准他还真看上了黎霜霜那张漂亮的脸蛋。” “还别说,他这眼光可以啊,先下手为强,挑了个最好看的。” 找一个村姑结婚,将来只能留在农村,为了一个女人把下半辈子都搭上,怎么算都不划算。 顶着个大太阳在地里干活,又饿又累又渴,旁边还有个人很没有眼色地在耳边叽叽喳喳,心情能好才怪。 许明路勉强耐着性子:“周知青之前也解释过了,黎同志是来找他还钱的,再说了,路上碰见熟人停下来打声招呼,大庭广众之下大家都看着,能有什么问题?应该是你想多了。” 懒得去看梁进明什么脸色,催促他:“快中午了,我们加把劲,赶快把这块地割完。” 一个大男人整天盯着别人的一点小事,心胸狭窄,恶意揣测,胡乱造谣,被梁进明这种人盯上,许明路默默为周程书同情一秒钟。 梁进明还想说话,对上小队长暗含警告的眼神,不敢偷懒,一边拿着镰刀割水稻,一边在心里暗骂,一个小队长而已,看把他神气的。 乡下人就是没见识,早晚他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许明路松了口气,想着下午要不要和别人换一块地,他实在是烦了梁进明背后说人坏话,也不知道周程书和黎霜霜怎么得罪了他,专门盯着着他们找茬。 黎霜霜自然不知道有人背后嚼她舌根,这会儿她又顺手做了一件好事。 林婧捂着胸口,稳住身体,心有余悸地说了声谢谢,刚刚她一脚踩空了,差点整个人栽到地里。 黎霜霜摆摆手:“顺手的事,不用客气,林知青我看你脸好红,你是不是中暑了?” 林婧摸摸脸,四肢无力,头晕想吐:“好像是有点不太舒服。” 黎霜霜看她好像站不稳,眉头紧皱:“中暑可大可小,我扶你去旁边休息一下。” 黎老四走了过来,看出林婧情况的确有些不对:“你们知青身体还是弱了些,快去树下凉快凉快。” 休息了一会儿,黎霜霜看林婧似乎挺难受的,二话不说把人扶起来:“我看你这样不行,我带你去找金爷爷。” 走之前,叫黎老四记得跟她爹娘说一声,她去卫生站了。 金爷爷从业四十多年,他爹和他祖父都是大夫,勉强也能称一声中医世家,从会说话起就跟草药打交道,医术不错,日常的一些小病手到擒来,村民生病了都去找他看病,大病他就没办法了。 金爷爷没有读过正规的医学院校,他的医术都是家传,赤脚大夫叫的就是他这样的乡下医生。 卫生站不远,平时只有金爷爷和他的一个助手在里面忙活。 门开着,黎霜霜扶着林婧进进去,看到有人在:“小苗婶你也在,鸭子怎么了?” 郑小苗的小儿子刚六岁,小名鸭子,小孩捂着手指,脸上挂着两包泪,伤心地抽噎着,吹出一个鼻涕泡泡。 郑小苗:“这死孩子调皮玩镰刀,手割伤了,流了点血,我看他叫疼得厉害,带他过来找金叔看看,你也不舒服?” 黎霜霜指着站在一边的林婧:“不是我,是林知青,她好像中暑了,我陪她过来的。” 金爷爷从桌子后抬起头:“过来我看看。” 卫生站很简陋,是以前的一个旧房子改造的,三张板凳,一个桌子,两个放药的木柜,一个放置中药,还有一个放一些西药。 林婧走过去坐到板凳上,金爷爷看完后,说:“是中暑了,不是很严重,一会儿我给你抓两副药回去煮了喝。” 林婧拿过包好的草药,有点尬尴:“多少钱?” 金爷爷:“五毛。” 草药都是他在外面里采的,要么就是自家种的。 林婧想很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钱,下午再拿钱过来行吗?” 金爷爷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接着忙手里的事。 黎霜霜讨好地笑着说:“金爷爷你也给我来一副解暑的凉茶,天气太热了,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怕他们中暑。” 这才第一天林婧就中暑了,她身体素质差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双抢确实累人,每年双枪期间中暑、受伤的村民可不少。 金爷爷眼:“你奶还说你在家天天和她对着干,这不挺孝顺的。” 黎霜霜语气有点夸张:“我奶就是炮仗,一点就着,我哪敢惹她老人家,我都是顺毛捋。” 金爷爷乐了:“你奶那脾气,年轻时更厉害,现在平和了一点,没那么暴躁了,你爹也不敢惹你奶生气,她要是发起火来,可有好戏看喽。” 卫生站里面没有风扇,大门打开也还是很热,黎霜霜随手拿走了桌子上的蒲扇扇风:“这也叫平和?我长这么大,感觉重新认识了平和这两个字。” 林婧嘴角弯了弯,觉得黎霜霜说话话挺好玩的。 金爷爷抓了两包草药,虚指着黎霜霜:“你的这张嘴啊,牙尖嘴利,你爹和你娘嘴巴笨,半天闷不出一句话,我看你十足学了你奶,一张嘴就叭叭说个不停。” 黎霜霜笑嘻嘻地接过药包:“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吵架不能不会。” 金爷爷:“你一个小姑娘 22. 聊天 [] 一进家门,黎霜霜张嘴就喊饿了。 张荷花平时虽然抠门,但是农忙期间从不克扣家里的伙食,昨天叫儿子去公社买了两斤斤猪肉回来,让儿媳妇全做了。 天气太热了,猪肉留不住,何红娟昨晚都煮了,今天中午猪肉炒青瓜,又去鸡窝里摸出三个鸡蛋,切了点小葱一起炒,还有一小碟萝卜干。 早饭吃的早,干了一上午的活,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又饿又累,坐下后第一时间,没人说话,也懒得说,捧着碗低头大口喝粥。 张荷花:“那个林知青怎么样了?” 黎霜霜就着萝卜干喝了一碗粥,又去盛了一碗,萝卜干是她奶腌的,一口咬下去清脆爽口,带着一点辣味,夏天吃特别开胃。 “金爷爷说中暑了,不是很严重,拿了两副药就让回去了,哦对了,我也拿了点解暑的凉茶,娘你一会儿拿去煮了,下午装到水壶里带到地里喝。” 每年双抢都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人在太阳底下晒一天很容易中暑,为了不生病不耽误干活,村民都会到卫生站拿些凉茶回去自己煮。 张荷花:“少跟知青点的那几个知青来往,。” 大队刚来知青的时候,村民对知青还是很热情的,知道知青不善干农活,大队长特地安排了轻松些的活给他们,吃住方面对他们都挺照顾。 前年有两个男知青肚子饿,嘴馋,偷了村民家里的鸡,躲到地里烧火烤鸡,一个没留神,火星被风吹到了地里,还好有村民路过看到了,帮忙把火扑灭了,这次没酿成大祸。 毁坏粮食是重罪,两个男知青被当场抓住,大队长和村民将两人扭送到公社,罪名也判下来了,被发配到边疆农场,没有意外的话,可能一辈子就在那里度过。 自这件事之后,村民对知青的态度冷到了极点,甚至有部分情绪激动的村民要求把所有知青全部遣送回去,大队长和书记倒是想,但是没办法,政策上的事他们只有服从的份,做不了主。 黎霜霜:“碰巧看到了,顺手帮个忙而已,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周知青他认就挺好的,仗义出手相救,林知青还给了我一包饼干,说是谢礼。” 张荷花抓到话里的重点:“还有饼干?放哪儿了?” 黎霜霜不愿意到手的饼干没了:“那是林知青给我的谢礼。” 老一辈的人都这样,总是把好吃的藏起来,美其名曰怕孩子们馋嘴,一下子都吃完了,但是有时候他们自己也忘了,等想起来东西早过期了。 去年大姑拿了一包绿豆糕来家里,她奶拆开拿出一块让她和她弟一人一半,剩下的拿回她自己的房间,放进她的宝贝箱子里,等绿豆糕再次重见天日,都已经发霉不能吃了。 张荷花板着脸:“拿不拿出来?” 黎霜霜一脸郁闷:“在我房间的桌子上。” 张荷花放下碗,去大孙女的房间拿走了那包牛奶饼干,回到她自己的房间放好后才出来。 黎霜霜不死心地打着商量:“那是别人给我的谢礼,奶你好歹给我留点。” 张荷花头也不抬:“到了你手里,你们两姐弟一天就能造完,我又不吃你的东西,只是先帮你收着,留着以后慢慢吃。” 黎霜霜撇嘴,小声嘀咕:“又来这招,我都听了十几年,没意思。” 黎金阳突然插嘴:“我也听了好几年了。” 黎霜霜朝弟弟眨了下眼,同一个爹妈生的,黎金阳表示收到。 跑到奶奶身边,扯着奶奶的左手晃啊晃:“奶,我想吃饼干,特别特别想。” 黎国兴心疼孩子连块饼干都不能吃:“饼干放久了受潮不好吃,上次大姐拿回来的饼干就是放久了,一股潮味,软塌塌的,一点都不脆。” 黎爷爷慢悠悠地说:“孩子们想吃就让他们吃,家里又不是没有。” 张荷花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 嘴里骂骂咧咧,却还是起身回屋拿了饼干出来。 黎霜霜分了一块饼干,两口就吃完了,林婧说的没错,满嘴的奶香味,确实好吃。 黎金阳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饼干,像一只小仓鼠,吃得喷香。 张荷花找来一根绳子,打算把饼干袋子撕开的那个小口绑严实,黎霜霜一把抢了过来,躲过奶奶伸过来的手。 她一边绕着桌子跑,一边打开饼干袋子:“见者有份,好东西就应该大家一起分享。” 爹一块,娘一块,爷爷一块。 生怕奶奶把其他人分到手的饼干拿回来,她很有心机地直接往家人嘴里塞,沾上了口水只能吃了。 张荷花想骂人了,黎霜霜眼疾手快,饼干怼到她奶口中,笑嘻嘻地说:“这叫牛奶饼干,里面加了牛奶,吃起来有一股奶香味,特别好吃的,奶你快吃。” 还不忘给她奶画大饼:“等将来赚钱了,我买给你吃,要吃多少有多少。” 张荷花瞪眼:“你这大饼我吃不消。” 黎爷爷拿着饼干,小心翼翼地小口吃着,另一只手放在嘴巴下方接住掉下来的饼干碎屑,黎国兴和何红娟也是同样的动作。 张荷花看着有点心酸,也不骂人了,还别说,奶味挺足的,价格肯定不便宜,这林知青人怪好的,懂得感恩。 但愿大孙女画的大饼哪天真的可以吃到嘴里。 双抢快到尾声了,黎霜霜今天换工作了,不用跟着大人下地割稻子,今天的任务是晒稻谷,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在旁边叽叽喳喳,商量怎么抓麻雀。 每到庄稼收获的季节,这些小麻雀非常讨人厌,一点也不怕人,地上晒着的稻谷成了它们最喜爱的食物,逮着机会就飞下来吃,把它们赶走了,不到一会儿又飞回来。 它们不累,黎霜霜表示她累了,赶不走,抓不到,心烦。 小孩们商量好了对策,准备开展抓麻雀大业。 黎 23. 过分 [] 林婧顿时小脸红扑扑的,抬眼对上黎霜霜戏谑的眼神,抿唇:“幸好你不是男孩子。” 这么会说话,哪个女孩子顶得住。 黎霜霜眨了眨眼:“这是我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怀疑我什么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能怀疑我的审美。” 林婧红着脸:“你也很好看。” 她不是对农村人有偏见,黎霜霜虽说在农村长大,但是她很不像农村人,皮肤白皙,行事落落大方,说话幽默,给人一种受过很好的教育、家世很好的感觉。 这种奇妙的感觉落在黎霜霜身上,却不会显得很突兀,似乎本该如此。 黎霜霜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很愉快:“有眼光。” 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黎霜霜心想,林婧人挺不错的,长相清丽脱俗,性格温婉大气,怪不得能当女主,又想到黎青兰,那就是一个没脑子的傻妞,和林婧一对比,差别有点大。 换做她是许明路,她也选林婧,黎青兰输得不冤。 两人天南地北聊开了,从不同地方的风俗习惯、饮食文化,谈到最近看了什么书,吐槽双抢特别累人,不是人干的活。 黎霜霜站起身:“不行,水喝多了,我回家一趟。” 嗑了一把南瓜子,又说了那么多话,带来的那一壶水全喝光了。 大队有茅厕,四面简单围了几个几块木板,中间放着一个大缸,大缸上面搁着一块木板,人蹲在木板上解决生理问题。 黎霜霜去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去了,实在是没办法克服心理障碍,宁愿憋着回家解决。 林婧:“你去吧,我在这儿看着。” 黎霜霜也不含糊,赶紧起身往家里跑。 这人呐,有时候倒霉起来遇到的事不是一件两件。 黎霜霜站定,竖起耳朵仔细听,有人在草垛里说话。 好奇心上来,猫着身子放轻脚步,循着说话声慢慢靠近,躲在草垛后面悄悄伸头。 眼睛等大,老熟人! 魏红咬着下唇,含羞带怯地给瞥了眼周程书:“周知青,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周程书冷酷无情两个字:“不能。” 话音一落,他后退两步,似乎觉得这个距离不够安全,又退了一步。 黎霜霜捂着嘴狂笑,周程书愣是不接招,魏红这眉眼完全是抛给空气看。 啧啧,这招不行,该换别的招了。 魏红娇羞的小表情就这么僵住了,想发脾气,想到今日的目的还没达成,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神色变来变去,显得有些狰狞,而她只顾着琢磨心中的想法,没顾上。 她咬咬牙,往前走一步,周程书跟着向后退一步。 魏红忍不住暗骂,这么避之不及,她是洪水猛兽吗? 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语气缠缠绵绵,泫然欲泣,小眼神仿佛带了小勾,换做是别的男人,看到美人落泪,心都要碎了,恨不得点头答应美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程书语气淡淡:“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他怀疑魏红跟踪他,他一到,她就出现把他堵在了这里,时间刚刚好,他不信有这么碰巧的事。 黎霜霜无声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肩膀抖个不停。 默默在心里给周程书点了一个赞,谁说男人不会辨别绿茶、小白花,眼前这位就不是一般人。 周程书的嘴,气死人不偿命,魏红居然想不开想算计他,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委婉着来行不通,魏红也不装模作样了,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爸生病了,很严重,需要一大笔钱,我们家这么钱。” 她脸上瞬时露出为难苦闷的表情,硬着头皮往下编:“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只能找你帮忙,不然我爸只能在家等死。” 周程书面色不变:“要多少?” 魏红脱口而出:“不多,两百块就行。” 黎霜霜翻了个白眼,道德绑架,狮子大开口,不要脸! 真应该叫她奶也过来瞧瞧,她老人家当时跟周程书讹钱,只敢要五块钱,还一脸捡到大便宜的兴奋样,再看看人家,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敢要两百块钱。 这就是差距。 这样一对比,张荷花同志可太有原则了。 周程书:“确实不多,借钱可以,不过我总得看到医院的收费单据吧,你随口这一说就要两百块钱,是个人都会怀疑到底是不是真的。” 魏红急了:“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爸真的生了重病,医院都下了并为通知,再不交齐手术费,就要把我爸赶出医院。” “这么突然,我怎么给你找医院的交费凭证,要不这样,你先借我钱,我汇钱给家里,顺便叫我妈把医院的单据寄过来,这样也不会耽误我爸的手术。” 事情并非像魏红说的那样,她家人给她找到了一份工作,对方开价要六百块钱,不议价,城里的工作岗位特别抢手,只要这个人放话出去,多的是有人想买,也就是这人和她家关系好,先告诉了她爸,只给一个星期考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等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工作的消息,她激动坏了,她爸妈跟亲戚朋友借了个遍,勉强凑够了三百块,还差一半的钱。 他爸妈工作了二三十年,手里头不可能没钱,一定是她大哥和嫂子不同意拿出这么多钱,她还有一个弟弟,还有一年就高中毕业,小侄子也刚出生,家里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不想坐以待毙,这些知青什么家世她大致都清楚,在周程书之前,她已经跟其他知青借过钱了,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块钱。 生怕周程书不相信,魏红一脸真诚地说:“你放心,钱我一定还你,绝对不会赖你。” 哪怕魏红说得再天花乱坠,拍着胸脯保证将来绝对还钱,然而周程书一个字也不信。 要知道在农村,一家人辛辛苦苦忙碌一年,可能到手都没有一百块钱,魏红一张口就要两百块钱。 漫天要价,白日做梦。 有这两百块钱,自己拿着吃喝,不香吗? 为了不相干的人,用钱赖试探一个人的人品,就怕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划不来。 周程书故作无奈:“ 24. 偷小孩 [] 黎霜霜:“我过分了吗?” 周程书正色道:“过分了吗?我不觉得。” 黎霜霜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自己说话挺有道理的。” 两人一唱一和,连个眼神都懒得搭理魏红,似乎完全忽略了还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魏红死死咬着嘴唇:“你们是一伙的!” 黎霜霜两手一摊:“我是站在正义一边,跟周知青这个人没有关系。” 她这个人向来有恩报恩,有仇必报,纯粹是看魏红不顺眼,既然被她撞见了,没道理不补上一刀。 没错,她就是这么小气~ 魏红咬着后槽牙,死死瞪着黎霜霜:“你们给我等着!” 黎霜霜笑嘻嘻地火上浇油:“行,我等着。” 顿了下,她又问:“能不能给个准确的时间,我怕时间长了忘记了。” 周程书没忍住,笑了出来,以拳抵着嘴边,若无其事地说:“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魏红先前被他戏耍了一番,又被黎霜霜当面怼了一通,估计这会儿心里正吐血呢。 还真叫周程书猜中了,魏红现在恨不得冲上去抓挠黎霜霜那张惹人嫌的脸,可是现在敌多我寡,她一个人干不过他们两个人。 就这么走了魏红又不甘心,放狠话:“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人直冲冲地往这边撞过来,还好黎霜霜躲闪得快,没被魏红撞到。 “为什么她只瞪我,不瞪你?” 明明这里有两个人,自己还是后到的,被瞪眼的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 不公平。 周程书佯装思考了一秒:“或许,是你刚刚拉仇恨的方式太过分了?” 黎霜霜哼了声:“你之前说的话比我更过分,我们顶多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她重男轻女!” 周程书很无语:“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惊悚?” 黎霜霜乐不可支,她帮了他,收点利息不过分。 周程书:“话说,你刚才是在偷听吧?” 黎霜霜有那么一丢丢心虚,可又不想在周程书面前输了气势:“我哪有,我光明正大的好不好?” “是你们商量事情也不找个隐秘点的地方,我是无意间撞见了,刚才要不是我站出来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也不能这么快脱身。” “你前些日子救了我,我现在帮回了你,礼尚往来,大家互不相欠,谢谢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心领了。” 周程书站在一边看着她小嘴叭叭说了一串,中间还不带停歇,心想,不愧是张荷花同志的亲孙女,一点都没浪费她奶给她的天分。 黎霜霜:“你怎么不说话了?” 周程书暗暗腹诽,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黎霜霜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其实我有点好奇,如果没有我的突然出现,魏红污蔑你对她图谋不轨,把村民都喊过来,你打算怎么收场?” 以周程书的心机,她不信他会坐以待毙,他肚子里肯定在冒黑水。 周程书挑眉:“想知道?” 黎霜霜点头,这不是废话吗,不想知道干嘛要问。 周程书嘴角一勾,说出的话却让人很心塞:“哦,但是我不想告诉你。” 魏红的那点小伎俩,说实话,他看不上眼,也早有了应对之策,只是没想到中途跳出了个程咬金,把魏红的怒火拉了大半过去。 黎霜霜脸上的假笑维持不下去,瞪了周程书一眼:“你好烦。” 不说就不说,反正她也不是很好奇就是了。 周程书耸了耸肩,煞有介事地点了下头:“没错,我是挺烦的。” 黎霜霜扔给他一个白眼:“你觉得魏红她爸生了重病这事,有几分真?” 周程书:“半分都没有。” 黎霜霜:“魏红一直想回城,她突然找你借这么多钱,我猜测她应该是找到了回城的路子,需要用钱打通关系。” “你就这么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给她留,就没想过她也许能帮你一起回城,错过了这次,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不后悔吗?” 周程书语气平淡:“她若真能回城,那也是她的本事,与我无关。” “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黎霜霜不明所以:“赌什么?” 周程书:“就赌我能不能回城,时间规定在今年。” 黎霜霜来了点兴趣:“赌注是什么?” 周程书:“如果我赢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要是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敢不敢赌?” “放心,绝对不是为难对方的事,也绝不会违反法律道德。” 黎霜霜抬眸盯着他看了片刻:“行,我就和你打这个赌。” 话一落下,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这家伙心眼多,他提出来的事肯定对他有利,她怎么就脑子一时冲动,贸贸然答应了? 感觉好像掉进了他事先挖好的坑里,还是她主动跳下来的。 黎霜霜:“你不会坑我吧?” 周程书扬眉:“我是这样的人吗?” 黎霜霜反问:“你不是这样的人吗?” 周程书轻笑:“你这么聪明,我哪能坑得了你?” 黎霜霜轻哼:“你心眼比蜂窝煤还多,我这么善良单纯,哪能想得到你什么心思。” 周程书:“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 黎霜霜很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不是偏见,这叫透过现象看本质,刚刚你把魏红耍得团团转,我可不想步魏红的后尘变成下一个笑话。” 她不是很想和周程书有过多的牵扯,他这人表面看似温和无害,实则心思深,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周程书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辩解:“我对你还不好啊?救了你一命,给你糖吃,无偿借书给你,你欠的钱我也没有追着要你赶快还。” “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真叫人伤心难过。” 黎霜霜吐槽:“戏过了,太假了,辣眼睛。” 周程书立即收住:“忘了问了,你来这里干嘛?” 黎霜霜陡然记起正事,右手捂着肚子:“都怪你。” 要憋不住了。 周程书挺无语的:“这跟我没多大关系吧,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非要躲起来偷听。” 黎霜霜才不管这些:“反正都是你的错。” 说完转身跑了,不跑快点,一会儿就要尴尬了。 周程书摸摸鼻子,嘀咕道:“怎么就成了我的锅?” 这天中午黎霜霜被她奶喊回家做饭 25. 抓到了 [] 队里忙着双抢,大队长要看着村民干活,黎霜霜不知道大队长在哪儿,只能一点一点找过去。 周程书叫住黎霜霜:“怎么了?” 看她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绝对有事。 黎霜霜停下,喘了两口气:“小石头被人偷走了,我赶着去告诉大队长,让他叫人过去帮忙抓人。” 周程书听明白了,情况紧急没有再多问,当机立断:“大队长在那边,我去通知他,你先缓缓。” 黎霜霜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一路不停地给跑来跑去,两条腿都跑细了,她现在累到不行。 村民一听有人进村偷小孩,顿时炸了,拿着镰刀,扛着扁担,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人似的。 黎国中眉头紧皱,二话不说直接点人:“老四、老六,还有你们几个,拿上东西跟我回去。” 村民最恨人贩子,恨不得把人贩子千刀万剐,剩下的人没心思干活,担心家里的小孩,吵闹着也要跟着去抓人。 黎国中没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路上有其他小队的村民看见了,好奇问了两句,得知有人偷小孩。 这还得了,也闹着跟着去。 黎霜霜担心二奶奶那边的情况,不等周程书他们,又跑了。 屋外没看到二奶奶,一定是等不及了,进屋找人了。 六七十岁的老人,对上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想想也能知道是什么后果。 心里正琢磨怎么办,那边的院子里有声响,先是哐的一声,然后好像有重物摔到地上。 这下糟了! 来不及多想,黎霜霜目光快速在周围扫了一遍,捡起一根很粗的木棍,试了试手感,蹑手蹑脚地往院子挪过去。 院子里,田凤英倒在地上,男人一脸凶狠,抬起脚,下一秒就要踹到她身上。 这一脚下去,人肯定要在医院躺几天。 黎霜霜握着木棍冲出来,嘴里大喊:“住手,看棍!” 她这一下用尽了全力,正中目标,木棍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断了。 男人捂着小腿痛叫,满脸凶横,死死瞪着黎霜霜,右手往怀里快速一掏。 银光一闪,一把刀出现在眼前。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她这是捅了大篓子。 完蛋了! 脑子来不及作出反应,黎霜霜转身拔腿就跑:“救命啊!杀人了!” 女孩子的声音又尖又高。 男人发了狠,死命跟在后面,黎霜霜来来回回折腾了许久,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要追上了,一个侧身,出其不备,对着那人的下三路用力一踹。 男人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一时不查,正中下怀。 “嗷!” 男人捂着被踹中的地方,脸色如同死了爹妈一般,肉眼可见的神色狰狞,蜷缩着倒在地上滚了两圈。 恰好,大队长带着人赶到,撞见了黎霜英勇无比的一脚。 在场的男人屏住呼吸,沉默了一秒,下意识地夹紧双腿,眼神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在地上打滚的男人。 同为男人,他们太知道这种不可言说的惨痛。 惨,真的太惨了! 看着一脸无辜状的黎霜霜,村民们不约而同地生出了一个想法,这姑娘太虎了,惹不得。 黎霜霜两手一摊,眨了眨眼,试探着说:“如果我说我没用多大力,是他自己摔的,你们会相信吗?” 大意了! 力大无比的事实掩盖不住了。 她只想做一个默默无名、抽空摸鱼的路人甲,这种高光时刻不适合她,与她之前设立的人设不符。 哪家的小仙女会身怀一身怪力!? 黎老六表情震惊,一言难尽地望着好侄女,酝酿了半天,只憋出一句话:“挺好的。” 是挺好的,有这把力气,将来嫁人了也不怕被婆家欺负。 张华英神情复杂,一个未婚姑娘家在众目睽睽之下踹人那种地方,看她刚刚那不带一丝迟疑的动作,说她不少故意哪里会有人相信,传出去也不好找对象。 如果其他大队的人误认为大队的姑娘都像黎霜霜这么勇猛,再好看的脸蛋也没用,有胆子求亲的小年轻估计没几个。 黎霜霜扭头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人,都是他的错。 男人努力抱紧自己,颤抖着说:“你不要过来!” 一副很畏惧惊恐的样子。 在场的其他人心想,恶人自有恶人磨,霜霜这孩子看着白净文静,内心却住着一个母老虎,也不知道将来是那个后生倒霉娶了她。 同情,但也祝福他。 黎霜霜暗暗腹诽,什么鬼,搞得她好像很暴力似的,败坏她的风评。 人是抓到了,但是孩子还没找到。 黎国中愁得眉头几乎能夹死蚊子:“人散开,分开找。” 缓过来最初的那股劲,黎霜霜腿软,也不管地上脏不脏,直接坐在地上歇息。 周程书朝她竖起大拇指,黎霜霜对他眨了下眼。 这得瑟的小模样,怪可爱的。 周程书轻笑,摸出一块手帕递过去:“擦擦汗。” 人都派出去找孩子了,黎霜霜不想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纠结了一秒钟,还是伸出手接过了手帕。 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头一看,白色的手帕变黑了,她有些尴尬,还有心情胡思乱想,顶着一张脏兮兮的脸,周程书该笑话她了。 “手帕脏了,回去洗干净了我再还给你。” 她倒是想还给他一块新的,无奈手头拮据,没钱。 周程书:“没事,我不着急,你歇会儿 26. 激将法 [] 田凤英的小儿子,也就是被偷了孩子的父亲黎康南,极为愤怒,眼睛瞪大,手握拳头,冲上去给了王大雷一拳。 “你他娘的放屁!敢偷我儿子,我弄死你!” 他和媳妇结婚四年了,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儿子,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今日孩子遭了这么大的罪,他不可能放过王大雷这个人渣。 一拳不解气,他又补了一拳,王大嘴想上去拦着,但是被旁边的村民绊住了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侄子被打的鼻青脸肿。 黎国中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好了,别一下子把人打死了,老四你们几个带上人把王大雷压上,随我一块去公社。” 黎老六最爱看热闹:“我也去。” 黎国中:“你跟着去做什么?地里的活不要了?” 黎老六不想放过这次热闹:“我去帮忙啊,这不是担心路上还有王大雷的同伙埋伏,我们人多,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黎老四板着脸:“说的好听,谁不知道你想看热闹。” 黎国中一想是有这个可能,索性也不拦着。 抓到人贩子是大队难得一见的大事,小年轻们跃跃欲试,举手嚷着也要去,黎国中又挑了两个人,挥手让大家伙赶紧回家吃饭,不要耽误干活。 大队去公社走路要两个小时,几人回家随便吃了点东西,黎国中安排好队里的事,带着人押着王大雷走了。 王大雷俨然成了大队话题的中心人物,下午大家干活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眺望村口。 黎霜霜作为最先发现王大雷的当事人,也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大家都来问她,你一句我一句,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问题,弄得她都有点不耐烦了。 张华英谈性正高:“霜霜你快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王大雷不对劲?” 又来了,就不能换个话题吗? 黎霜霜默默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没见过他,一个陌生人突然出现在我们大队,眼神猥琐,行为鬼祟,状态诡异,一看就知道这人有问题,所以我才跟上去想看个究竟。” 谢莲芳很是欣慰,夸赞的话脱口而出:“说到底还是你这小脑袋瓜子聪明机灵,一眼就看出王大雷不安好心。” “也幸好你追了上去,不然小石头被抱走了,你二奶奶指不定要把眼睛哭瞎,小石头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还好找回来了,没出什么大事。” 王大雷脑子不笨,知道挑大队农忙的时候,大人们都在地里忙活,家里只剩小孩和老人,他一来就摸进了田凤英家,之前肯定踩过点。 看王大嘴刚才那样,应该不是帮凶,可能是无意间透露了大队的情况,这才叫王大雷盯上了小石头。 张华英愤愤道:“谁家的孩子不是个宝贝蛋,王大雷那杀千刀的混蛋玩意真不是人,也不怕哪天有报应。” 可惜她当时没在场,不然也踩上几脚解气。 黎霜霜:“都能做出这种事,还怕什么报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古以来利益动人心。 王大雷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只能怪他自己贪心,怨不得任何人。 张华英话头一转:“霜霜你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我听人说你飞用力踹了王大雷一脚,人当场躺在地上痛到起不来。” “看到你就跟见到了鬼一样可怕,你那一棍子打在王大雷身上,那么粗的木棍都打断了,啧啧,大队里的小年轻这会儿看见你就怕。” 难不成霜霜这丫头之前都留了一手? 黎霜霜保持微笑:“哪有这么夸张,我只是比一般的女孩子力气大了那么一点点,更何况当时情况多鸡急啊,我不得使出了吃奶的劲。” 顿了下,她补充说:“也就是王大雷不中用,看着人高马大的,谁知道这么不抗打。” 王大雷:听我说我谢谢你! 挨了一顿狠打,还被各种诋毁,太没良心了! 张华英:“我看你还是打轻了,揍死都不过分!” 黎霜霜:“六婶,打死人是要坐牢的,王大雷犯了法,自有公安和法院审判,我们就是平头老百姓,不能代表国家法律。” 农村人读书少,知法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若是当时没有大队长在现场镇着,村民愤怒起来,还真有可能失手往死里揍王大雷。 张华英撇嘴:“知道你读书多,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就认一个理,谁敢偷走我家豆宝和小丫,我一定叫他有命来没命回!” 这话够霸气。 黎霜霜:“用不着拼命,你给豆宝和小丫多吃半碗饭,别总是抠抠搜搜,他们兄妹两个肯定开开心心,天天晚上在你的床前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张华英下意识反驳:“我也没很抠搜啊,家里粮食不够吃,敞开了肚皮放开吃粮食一个月就见底了,下半年还怎么过。” 黎霜霜假装很忧愁:“我只是心疼豆宝和小丫,小胳膊小腿的,都快瘦成竹竿了,平日里应该是吃不饱,饿瘦的。” “新粮食很快就要发下来了,也不知道豆宝和小丫能不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哎,我可是听豆宝说了, 27. 第 27 章 [] “大队长他们回来了!” 国人最爱凑热闹,一听到有人喊大队长回来了,就像是煮了许久的水终于沸腾了,大家一窝蜂似的往大队长家赶,人人都不想错过第一手消息。 黎霜霜没过去,她爹捧着饭碗跟着去了。 半个小时后,人捧着空碗回来了。 都不用家里人问,碗都没空放下,她爹张口就开始说起王大雷到公社后发生的事。 人贩子自古以来最令人深恶痛绝,有人偷孩子,还是公社下面大队的村民,性质特别恶劣,影响很快。 公社书记听到这事的第一反应非常愤怒,还有些后怕,还好上溪大队的村干部反应快,不愧是部队出来的,及时把偷孩子的人抓住了,严令派出所尽快查明真相。 派出所的公安接到通知有大事发生,迅速行动,第一时间提审了王大雷。 王大雷就是个二流子,整天无所事事,小偷小摸,私下里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赌点小钱,不是他不想赌大点,奈何兜里没几个钱。 前些天他和往日一样,那天晚上有人在村头摆了个小赌摊,输完了兜里的一块钱,没钱了,当时正兴头上,有个人说可以借钱给他,他脑子一冲动答应了。 于是,越赌输的钱越多,王大雷输红了眼,借的钱也越来越多,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跟人借了三百多块钱。 这么多钱,家里那还得起! 无意间听到有人说城里有户人家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想要个男孩传宗接代,经人的点拨,王大雷迫于赌债的压力,琢磨出了一个坏点子,那就是偷小孩卖钱还赌债。 他很谨慎,不敢在自己大队作案,他姑嫁到了上溪大队,队里有户人家的小孙子前年才出生,白白胖胖的。 经过几天的寻摸打听,他定好了目标,又跟城里的那户人家谈好了价钱,趁着大人们都在地里收割谷子,偷溜到上溪大队打算把孩子偷走。 前面计划进展得很顺利,原以为很快就能还清赌债,谁能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碰巧被一个小姑娘撞个正着。 一开始王大雷是有选择的招认,还妄想着公安找不到证据,不能对他怎么样,后来公安根据他的只言片语,顺藤摸瓜,发现借钱给王大雷,无经意间透露有人想买一个男孩子的消息,都是同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团伙,专门设套哄骗王大雷主动跳进去帮他们做事,王大雷从公安那里得知被人骗了,当场破防,破口大骂,什么污言秽语都出来了。 那天派出所特别热闹,公安们也是长了见识,还能这么骂人! 王大雷就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也不讲江湖义气了,秉持着我不好也要让你们不好过,不管有用的,还是没用的,把所有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全说了,只求公安看在他积极配合的份上,能少判他几年,最好把那群混蛋全抓进来。 一下子说这么多话,黎国兴喘了口气:“真是太惊险了,要不是霜霜你机灵,小石头指不定被偷走了都不知道。” 小石头的娘吓坏了,抱着孩子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怕睡着了醒来孩子又不见了。 黎霜霜想起书里提到小石头被偷走后,他娘忧思过度,想孩子疯魔了,脑子变得有些不清楚,有天晚上跑到河边跳了下去,等第二天村民们醒来把人捞起来,才发现人早没气了。 小石头他爹没了媳妇,修水库时神情恍惚,脚下一滑,头撞到一块尖尖的石头上,流了好多血,送到医院没救过来。 小孙子不见人影,不知生死,儿媳妇和儿子相继没了,二奶奶责怪自己当年没看好小孙子,这才导致了家里出现这么多祸事,没两年也走了。 案子告破是二十多年以后,等消息传到大队,众人才知道小石头被卖到的那户人家,后来有了亲生儿子,卖来的便宜儿子当牛马使,不给吃不给穿,只让不停地干活,小石头在他六岁那年的冬天冻死了。 何红娟感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石头这孩子将来运气好着呢。” 张荷花摆开架势,一副秋后算账的样子,斜睨着大孙女:“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冲动莽撞?” “王大雷一个成年男人,身上带了刀,还不知道有没有同伙,你一个小姑娘家直愣愣冲上去,这要是被人打晕了,一并绑了你拿去卖,卖到深山老林里,一辈子见不到爹娘,你哪怕是哭死了也回不了家。” “隔壁村王跛子的二女儿,前几年人不见了,他们家的人找遍了能找的地方,还不是啥都没找到,大家都知道肯定是被人贩子拐卖了,王跛子的媳妇眼睛都哭瞎了,你也想你娘哭瞎了眼吗?” “我看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脑子里装的全是草,遇到事就跟一头蛮牛一样,横冲直撞。” 这倒霉孩子! 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跟没了脑子的似的? 她不是说怪大孙女这事做的不对,救人毕竟是好事,更何况是大队的人,既然都碰见了,搭把手帮个忙也是应该的。 只是不应该盲目冲动,一股脑地往上冲,不是每一次都能同这回一样运气好,必须给倒霉孩子紧紧皮,不然哪天能把天捅破。 唾沫飞溅到脸上,黎霜霜抹了把脸,不敢露出嫌弃的表情,弱弱地辩解:“我叫人了,第一时间就跑去叫人了。” “再说了,我又不傻,打不过就跑,逃跑路线我都计算好了。” 如果不是当时二奶奶情况危急,她也不会贸贸然冲上去,她很惜命的好不好。 张荷花用力戳着倒霉孩子的脑袋:“我看你就是胆肥了,还敢顶嘴!” “你就一个人,就不能 28. 黎壮士 [] 全家人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就一个疑问,这就是孙女/女儿/姐姐口中的一点点力气!? 太谦虚! 黎霜霜放下水缸,拍拍手,腼腆地笑了笑。 张荷花瞪大眼睛:“你这倒霉孩子!有这本事还瞒着家里,还说不是想偷懒不干活?” 倒霉孩子肯定是藏拙了,有这把大力气,每天只挣五六工分,谁信呢? “全家的心眼都长在你一个人身上,公社做大戏怎么就没你的份?” 黎金阳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姐,羡慕崇拜全都写在脸上:“姐你太厉害了!我也想这么厉害,你快教我。” 他如果有姐姐这么大的力气,以后谁打他,他一拳能把人揍飞到天上去。 黎国兴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你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软糯乖巧的女儿突然变成了力能扛缸的大力士,他一下子有点接受不来。 黎爷爷吸了口水烟,回想起以前的事:“应该是遗传了你高祖母,她也是一身大力气,村里的男人就没一个力气比她大。” 高祖母?都走了有几十年了。 黎霜霜之前就纳闷,全家除了她之外都是普通人,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基因突变了,原来还有这一层缘由在里面。 黎金阳鼓着嘴,很不开心:“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都姓黎,姐姐有,而他却没有,好不公平。 黎霜霜揉揉弟弟的脑袋:“弟啊,姐告诉你一个道理,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强扭的瓜不甜,记住了吗?” 黎金阳两眼蒙圈:“啥?” 他姐在说绕口令吗? 何红娟:“又做怪了,别理你姐,她跟你说笑呢。” 黎金阳朝他姐吐了吐舌头。 “都在家呢。” 大院门开着,黎康南直接走进来。 张荷花一看这架势,忙上前:“怎么拿这么东西过来?” 说着,转头吩咐:“还傻愣着站着这干嘛,快去给你康南叔倒杯水。” 黎康南:“婶子不用麻烦了,我娘让我拿点东西过来好好谢谢霜霜,就一只鸡和一篮子鸡蛋,给霜霜补补身体。” “今天要不是有她,我家小石头还不定要遭多少罪,我娘和我媳妇现在都没缓过来,就连我这会儿心还突突跳。” “霜霜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等明儿我让我媳妇抱着孩子过来,让孩子亲口谢谢他霜霜姐,你家霜霜真是好样的!” 村民养鸡都是有定数的,政策要求每家每户养的鸡不能超过五只,而且鸡要吃粮食,时下村民自己都吃不饱,哪有多余的粮食养很多鸡。 鸡生蛋,鸡蛋有营养,又能拿到供销社卖钱,乡下人养的鸡就跟宝贝似的,除非家里有喜事,不然都会留到过年才吃。 黎康南拎着的这只母鸡看着就肥,炖汤肯定很鲜美,竹篮里的鸡蛋目测有十个,这份谢礼不轻了。 张荷花推辞不要,她是爱占小便宜,但是什么东西该拿心里还是有数的。 大孙女今日这一出救了小石头,是好事,大家都姓黎,一个祖宗出来的,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遇到了事帮忙应该的。 “鸡你拿回家,你娘和你媳妇都吓到了,你娘还摔了一跤,给她们补补身子,小石头也一样,小孩子不经吓,多陪陪孩子,给孩子吃点好的。” 黎爷爷也发话了:“拿回去吧。” 黎康南苦笑:“婶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出门前我娘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让你们收下,我娘要是知道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待会儿回去我肯定要挨骂。” “你们就可怜可怜我,收下吧。” 他家本就不富裕,一只老母鸡和十个鸡蛋,他也舍不得,可是不能不送,人家救了小石头,他家不拿出一点实际的东西,传出去了队里人难免会说闲话。 而且,他也是真心实意想谢谢黎霜霜,今日真的是太凶险了,如不是黎霜霜,他家小石头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张荷花不是纠结的人,这礼她家收下名正言顺,不带半点心虚。 “鸡蛋放下吧,鸡就你拿回家。” 黎康南还想再说话,嘴皮子却说不过张荷花,最后那一篮子鸡蛋留下了,那只母鸡怎么拎着来的怎么拎回去。 田凤英半躺在床上,大儿媳妇端着一碗饭过来。 黎康南走进屋:“娘,鸡蛋婶子收下了,鸡我拿回来了。” 田凤英一听,挣扎着想起来,黎康南赶紧上前扶住:“慢点,你这老腰不要了?” 田凤英下意识责备:“霜霜可是救了我和小石头两条命,一只鸡你都舍不得?” 如果儿子真这样想,这儿子可以丢掉了。 黎康南大喊冤枉:“不是,娘你先听我说完,婶子说都是一家人,谢来谢去情分薄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我好说歹说才留下那篮子鸡蛋。” 不是他不想送,而是送不出去。 田凤英:“才十个鸡蛋,这礼轻了点,霜霜出了大力,我们家不给点表示,传出去大家伙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家。” 婆婆吩咐小叔子拿上一只母鸡送到黎家,田凤英的大儿媳妇心里在滴血,那只母鸡原本是打算留到年底吃的,鸡没送出去,她暗暗松了口气。 “娘你先不要急,霜霜帮了我们家这么大一个忙,谢肯定是要谢的,三叔他们家不要鸡,我们可以想别的法子。” 黎康南:“这样吧,明天我和大哥早点起床去河里抓鱼,阳阳那小子说他姐喜欢吃田螺,顺便摸些田螺回来。” 大队旱地多,水田也不少,往南走十多分钟有一条河,河水不是很深,天气热村民常去河里玩水。 黎康南知道有个地方,那里水草多,河水比较深,少有人去,鱼不少,就是需要技术,不好抓。 回到房间,黎康南的媳妇抱着儿子轻 29. 第 29 章 [] 黎霜霜:“你家哪里的?” 知青来自五湖四海,她只知道林婧是安省的,对其他知青的情况一问三不知。 周程书:“和你一样,本地人。” 黎霜霜瞥了他一眼:“江省?” 周程书点头,解释说:“我祖籍是首都,后来我外公因为工作,全家跟着一起搬到了宁市,再后来外公去世了,我是我外婆养大的。” “有机会我带你去见我外婆,她人特别好,你一定会喜欢她的,我家有个小院子,外婆种了很多花,你可以和外婆坐在院子里边喝茶边赏花。” 黎霜霜有点茫然,只是问他家在哪里,他干嘛说的那么详细,搞得好像她和他在相亲,彼此互相介绍各自的情况。 摇摇头,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晃掉。 周程书扯着她的辫子:“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都不应。” 黎霜霜拍掉他的手:“没事,只是没想到你是北方人。” 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扯女孩子的辫子,幼不幼稚? 周程书一副没事发生过的样子:“我出生在首都,四岁之后跟着家里人一直生活在南方,严格来说,我不算真正的北方人。” 四岁之前的记忆没多少,在宁市生活了十多年,他都习惯了这里的气候风俗,让他回首都生活,那才叫不习惯。 正常来说,就算父母不在了,也该是爷爷奶奶带大,周程书却是外公外婆养大了,感觉他家情况有点复杂。 不过到底是他的私事,黎霜霜不好多问,免得提起他的伤心事。 “好啊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躲在这里说悄悄话,还不带我!?” 黎青兰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指着黎霜霜和周程书,脸上带着好奇,还有看好戏的表情。 重点在最后一句,说悄悄话怎么能没她的份!? 黎霜霜白了她一眼:“语文不好就不要乱用成语,显得你特别没有文化,我们正大光明地站在路边,哪来的悄悄话?” “赶紧晃晃你的脑子,把里面装的水全倒出来。” 突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 黎青兰双手叉腰:“你又骂我?” 黎霜霜双手抱臂,看着有些嚣张:“你竟然听懂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周程书嘴角含笑,暗暗腹诽,她说话够损的。 黎青兰眼睛都要冒火了:“你一天不拐着弯骂我,是不是就吃不下饭?” “不是你自己主动上来找骂的吗?”黎霜霜扯了扯嘴角,问她,“干嘛去?” 黎青兰没意识到话题被拐偏了,顺口回答:“我去找金爷爷拿点止咳药,我娘咳嗽半个月了,一直没好。” 顿了下,她一副我有秘密要跟你分享的样子,神神秘秘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黎霜霜挑眉,静静等着。 黎青兰瞪眼:“走近点,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好消息?” 两人打小一块长大,黎霜霜深知黎青兰的性格,不是个能藏得住秘密的人:“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黎青兰被噎了一下,败下阵来:“行了,懒得跟你兜圈子,昨晚吃饭的时候我听我爹说了,王大雷牵扯进了一个大案子,县里的公安接手了,估摸着应该能抓到不少大鱼。” “你这次做了好事,公社打算奖励你,过些天可能会叫你去领奖。” 说到这儿她都有点妒忌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黎霜霜长得比她好看,读书比她厉害,现在就连名声也比她好。 这事之后,公社的人谁不知道黎霜霜见义勇为,帮助公社铲除了王大雷这个社会大毒瘤,想必以后她家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 她是老天爷的亲女儿吗? 怎么什么好事都落在她身上? 越想越像是吃了一颗酸梅子,酸得她想翻白眼。 奖励? 黎霜霜眼睛一亮:“你知道是什么奖励吗?” 她缺钱,给钱最实在。 黎青兰没好气地说:“我又不在公社上班,我怎么可能知道?” “公社每年奖励的东西都在那里摆着,搪瓷杯、毛巾、水壶、暖水瓶,来来去去就这几件东西,没什么稀奇的。” 嘴上说着不羡慕,心里流出了羡慕的泪水,她也想在自己的房间里放一个暖水瓶,冬天喝热水也能方便些。 去年大队被评为先进大队,她爹去公社领回了奖品,一个搪瓷杯、两条毛巾和两块香皂,搪瓷杯就放在大队办公室的办公桌上,她爹平时用来喝水。 就这点东西,黎霜霜兴趣缺缺,不过转念一想,有总比没有的好。 家里她用的那条毛巾一年多了,毛都掉没了,硬邦邦的,洗脸时弄得脸疼,她一直想换一条新的,无奈没钱没票。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说的就是她。 黎青兰视线转向周程书:“你们俩关系很好吗?” 她盯着他和黎霜霜看了好一会儿了,说说笑笑,卿卿我我,不知情的人估计会误以为他们在谈对象。 周程书浅笑道:“朋友。” 黎霜霜扭头,用眼神询问,她和他什么时候成朋友了?她承认了吗? 周程书淡定自若地看回去:“我们不是朋友?” 记起还欠着他的钱,借了他的报纸和书,黎霜霜底气不足:“没错,大家都是同龄人,平时讨论一些事,可不就是朋友么。” 黎青兰狐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摸着下巴说:“你之前不是说知青点的那些知青心眼多,心思深,心还黑,不能和他们往来,看到他们就绕道走。” “你今天怎么突然变卦改主意了?吃错药了?” 真是猪队友! 瞧见周程书戏谑的神情,黎霜霜顿感大事不妙,脑子飞速转动:“你可别诬赖我,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没有吗?” “没有。”非常肯定的语气。 就算有,也不能在这时候承认。 黎霜霜:“你仔细想想这是我的原话吗?” 黎青兰还真仔细回想了下,不太确定地说:“好像你是没这么说过,但是意思是这个意思。” 黎霜霜双手抓着黎青兰的肩膀,一脸沉重:“我知道你脑子笨,在学校读不进去书,所以你误解了我话里的意思,我不怪你。” “既然你有这个疑问,那么我就重申一遍,我之前是劝你不要把目光都放在男知青身上,我们大队,还有附近别的大队,也有很多优秀的男青年,他们淳朴、能干、勤劳,不比那些男知青差。” 她拍拍黎青兰的右肩,语重心长地说:“你还年轻,缺少阅历,要多看看、多想想,不要把目光局限在某些人,甚至某个人身上。” 黎青兰两眼蒙圈,这么长的一段话,后面说了什么她没注意听,不过被骂脑子笨她听得清清楚楚。 “黎霜霜你又骂我!” 周程书眯着眼,嘴角微勾,适时插话:“心眼多,心思深,心还黑,说的人里面也包括我吧?” 一句话得罪在场的两个人,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黎霜霜掩饰性地嘿嘿笑了笑:“你猜?” 周程书轻笑:“我不猜。” 猜 30. 第 30 章 [] 魏红怒气冲冲:“你威胁我?” 林婧语气很平静:“你也知道我和黎霜霜最近玩得好,大队长是她大伯,我只要偶尔提点她一两句,你说她会不会告诉大队长你到处讹钱,还造谣生非?” “你这么缺钱,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被你要钱的人,肯定还有别的知青上了你的当,我猜得没错吧?” 魏红脸色变得特别难看,原以为是个小白兔,没想却是个举着利爪的狐狸,心眼可真不少。 眼看着就要落了下风,魏红气急败坏,死死盯着林婧:“你真不怕我传出去?” 林婧冷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让我不好过,就算拼了命,我也要把那个人拖下水跟着我一起哭。” “要试试吗?” 魏红想回城,必须要过大队长那一关,大队长平日里为人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她不担心大队长会偏袒魏红。 魏红暗恨林婧油盐不进,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我手里可是实打实的证据,就算你再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你和许明路有一腿的事实。” “到时候我倒想看看,撕开你这张假惺惺的脸皮,你还有没有脸面待在大队。” 林婧不为所动,仿佛被威胁的人不是她本人:“那就拭目以待,各凭本事,到时候看到底是谁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 有些人就是无赖,无需给她脸。 林婧猜测魏红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急需一大笔钱,所以才出此下策想到处讹钱,如果心思单纯,还真有可能会被吓唬到。 可惜了,魏红今日只怕是徒劳无功,竹篮打水一场空。 躲在树后的黎霜霜待不了住,身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痒死了,施施然走了出来,趁着魏红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疾手快,一阵风似的抢走了她手里的那张纸。 这还不算,她还很招人恨地朝魏红扬起刚得到手的胜利品,笑得有些张扬。 “我说,不过就是一张纸而已,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空口白牙,你说是许知青写的字就是了你亲眼看见了吗?对比过字迹了吗?” “就你心眼多,偷拿了别人的东西,还在这里诬陷别人讹人钱,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上学的时候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心忒黑了!” “又是你,黎霜霜!” 魏红脸色一变,咬牙切齿:“你为什么总是坏我的好事?快把纸还给我!” 她有理由怀疑黎霜霜和她八字犯冲,每次事情到了紧要关头,突然冒出来搅和一通。 黎霜霜侧身躲开魏红扑过来的身影,笑嘻嘻地说:“所谓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然被我撞见了,算你倒霉,也算我倒霉,我这是在帮你改正错误,避免一错再错。” “你想想啊,你偷了东西,还敲诈勒索林知青,这两件事拿到大队和公社我是不怕,就是不知道你怕不怕。” 林婧肩膀抖个不停,刻意忍住嘴角的笑意,论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力,她自愧不如。 魏红气到脸涨成猪肝色,大声喊道:“闭嘴!我懒得跟你胡搅蛮缠,你到底还不还给我?” 黎霜霜歪着头,眨了眨眼,让子自己看起来特别无辜,假装思考了半秒:“我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还还是要还的。” 顿了下,她故意说:“但是不是给你,而是还给许知青,东西是他,当然是物归原主啦,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心。” 魏红攥紧拳头,不停地在内心告诉自己,对方两个人,情形对她不利,不能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问:“你听到了多少?” 黎霜霜掏掏耳朵:“不多不少,七七八八吧。” 魏红警告道:“今日的事你不能说出去。” 原以为林婧好说话,现在不仅要不到钱,信还被抢走了,没了证据,后面的事就难办了,早知道先去威胁许明路,怪她贪心,两边都想要。 不对,最该恨的人是黎霜霜,每次都是她坏了她的好事。 可恨之极! 黎霜霜真诚发问:“你叫不说我就听,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你总该给我点好处吧,不然哪天说溜了嘴,可不能怪我。 “我也不多要,一口价,两百块钱。” 魏红怒目而视:“你做什么春秋白日梦!两百块钱!?这个么多,你怎么不去抢?” 黎霜霜面无表情:“哦,原来你也知道是白日做梦,还以为你今天出门脑子被门夹了,脑子坏掉了。” “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姓黎,大队百分之六七十的人都姓黎,我大伯是大队长,书记爷爷和我家还没出五服,只要我喊一声,你说他们信你还是信我,我想要为难你,那都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吵架,先把架势摆上,把人唬住了。 她心想,感觉自己这会儿有点像小说里的恶毒女配,骄横蛮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仗势欺人。 魏红脑子紧绷着的那根弦啪的一下断了,理智顿时离家出走,哇哇大叫冲过去作势要打人。 林婧赶紧上前去拦,黎霜霜伸手一推,魏红来不及收势,整个人向后跌倒在地。 黎霜霜挑眉:“先说好了,你先动手的,我只是轻轻那么一推,不能怪我,你别想碰瓷。” 林婧点头:“对,我看见了,霜霜都没用力,是你自己没有站稳跌倒了。” 她确实看见了,至于是不是轻轻一下,这个问题天知地知,还有在场的三个人,少数服从多数。 < 31. 第 31 章 [] 林婧伸手在黎霜霜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黎霜霜笑着摇头:“没想什么,纸条你拿好。” 林婧接过来折好放到口袋。 晚上,知青点。 许明路眼底闪过一道惊喜:“林知青,你找我?” 林婧拿出白天的那张纸递了过去:“你的东西,收好。” 许明路看着眼前的纸条,有点小紧张,以为是林婧写给他的,打开一看,脸色微变,惊讶、尴尬、羞恼、无措,一系列复杂的情绪出现在他的脸上。 过了会儿,他缓过神,强装镇定:“怎么会在你这儿?” 林婧:“魏红偷拿了,用来威胁我,让我给她两百块钱封口费,我又抢了回来。” 她隐去了黎霜霜,没必要将她也牵扯进来。 许明路飞快看了眼林婧,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一时间急得额头冒汗。 “你跟魏知青打起来了?有没有伤到哪儿?” 怪不得刚才吃晚饭的时候,魏红看林婧横挑鼻子竖挑眼,字字都在针对林婧,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林婧含糊道:“没有,我抢到就跑了。” 顿了顿,她忍不住提点:“知青点毕竟不是家里,人多眼杂,重要的私人物品要放好,如果被一些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就不好了。” “反正东西给回你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许明路赶紧叫住她,支支吾吾:“那个,我,我是想问你,如果我说我……” “等一下!” 林婧急忙打断他的话,低头看着脚尖,语速飞快:“我忘了我衣服还没洗,我回去洗衣服了。” 许明路看出她明显躲避的态度,其实他刚刚想趁机向她表白,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但是真到了这一刻,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林婧跑回房间坐到床上,拍拍胸口,还好溜得快,不然真让许明路说出口,以后两人见面肯定会尴尬。 她觉得黎霜霜说的对,男人哪有事业香,她现在什么都没有,正是应该努力拼事业的好时候,不能浪费了大好春光。 对,现在就看书去! 什么魏红、许明路,跟她无关,学到的知识才是自己的。 黎霜霜还不知道,她随口的一番话撩拨了书中女主的心思,正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后来得知真相的许明路一脸沧桑:听我说谢谢你! 晒干的稻谷都收进了粮仓,今天大队长召集人手,青壮年们推着粮车、挑着粮食到公社交粮。 黎青兰一大早跑到黎家:“你好了没有?再不走,大家都走了。” 黎霜霜匆忙穿好鞋从屋里出来,嘴里喊着:“来了。” 黎金阳突然蹦出来,抱着姐姐的手撒娇:“我也要去。” 他也想去公社玩,念了很久了。 黎霜霜想甩开她弟,无奈熊孩子就像八爪鱼,紧紧扒在她身上不放,怎么说都不肯下来。 “下来。” “不下。” “我叫你下来。” “我不要下来。” “再说一遍,快点给我下来。” “说一遍都不下,除非你答应带我一起去。” 黎青兰嘴角抽搐,特别无语:“赶紧的,别磨蹭了,阳阳想跟着就让他跟着,我们两人还看不住他一个小孩子吗?” 不想和熊孩子浪费费时间,黎霜霜再三叮嘱:“不许乱跑,不许跟陌生人说话,不许惹事,听到没有?” 可以去公社玩,什么条件黎金阳都答应,高兴地欢呼,扯着姐姐的一条胳膊往门外走:“知道了,姐,我们快走,要赶不上了。” 路上看到几个知青。 黎青兰开心地小跑过去跟许明路打招呼:“许知青,你们也去公社吗?” 许明路不好冷脸:“刚好放假,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公社买些东西。” 黎青兰忙说:“那正好,我们顺路,一起走呗。” 魏红翻了个白眼:“拉□□想吃天鹅肉,丑人多作怪。” “嘿,我这暴脾气!” 黎青兰立马撸起袖子:“你看才是癞蛤蟆想拆天鹅肉,眼睛小,嘴巴厚,又黑又矮,哎呀,我的眼睛,丑瞎我了。” “扑哧!” 黎霜霜没忍住,乐不可支,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 魏红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才丑,你全家都丑,丑八怪!” 黎青兰下巴抬起,气势很足:“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明天让你去挑粪?” 魏红气死死捏着拳头,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很想骂回去,可是不敢,黎青兰是大队长和的女儿,她担心黎青兰回家跟大队长告状,回头倒霉的一定是她。 她一个年轻女知青,怎么可以去挑粪!? 太欺负人了! 见魏红偃旗息鼓,黎青兰如同打了胜战的小母鸡,一脸得瑟。 这么多人在,这不是明着说大队长以权谋私吗? 这倒霉孩子,是来坑爹的吧。 黎霜霜赶紧把人拉过来:“少说点话,我饿了,走快点。” 提到吃的,黎青兰和黎金阳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催促道:“走,快点。” 三人目标明确,直奔国营饭店。 这会儿还没到饭点,店里坐着两三个客人。 黎金阳人生第一次走进国营饭店,可激动了,紧紧跟在姐姐后面,对店里的一切都很新奇。 黎霜霜:“你带粮票了吗?” 黎青兰目光怀疑:“不会吧你,来饭店吃饭不带粮票,你脑子进水了吗?” 让你总是骂我脑子里装的全是草,这回被我逮着机会了吧。 黎霜霜:“带钱了,没粮票。” 兜里的那点钱还是她从她娘那里骗过来的,不容易啊。 黎青兰两手一摊:“那怎么办?有钱没票人家店也不收啊。” 黎金阳在一边跟着着急,扭头看到几个知青跟在后面进来,手一指:“找他们借。” 黎霜霜想了下:“好主意,等着。” 她已经找到债主了,近在眼前。 “周知青,能借一步说话吗?” 梁进明几个好奇地看着两人,周程书和黎霜霜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周程书跟着黎霜霜走到外面:“说吧,什么事?” 黎霜霜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确实遇到了一点解决不了的急事。” 周程书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 黎霜霜直截了当,说明来意:“那我就说了,我弟长这么大,特别想尝尝国营饭店的烧鹅粉是什么味道。” “钱我们够了,但是手里的粮票还差了点,希望你能慷慨解囊,你放心,以后我会还的,绝对不会烂账。” 周程书背靠着墙,表情没什么变化:“是吗?你欠我的四块钱似乎还没还我。” 看吧,就知道她叫住他不是什么好事,有好事也不会找他。 尴尬了,黎霜霜保持微笑:“大家都这么熟了,我的人品周知青你还不相信吗?” 她打着商量说:“要不,我给你写张借条?” 周程书盯着她看了一秒:“借条就不用了,信你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