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偏要让位于我》 1. 青石 [] 小石头记 Chapter01 苍玱,猝死了,这种事已不需要多交待。 而当下,她在一个嘈杂的春天里醒来,山野中草木萌动,鸟雀翾飞。 上一辈子好似大梦一场,她在光怪陆离的时光隧道穿梭一遭,除了对死前的加班略有不满,此刻倒是心平气静不少。 毕竟她在这荒野已经躺了一个多月,能不心平气静吗? 至于为什么是躺,因为她现在的形态是块大青石,整天除了以雨洗面,便是听听风中山果落,木下草虫鸣。 系统给了她新一次生命,她角色扮演的据说是这个世界的替补道具,主要任务是负责躺平,只要在编人员没有偏差,一般轮不到替补上场。 很好,苍玱想,这个世界真是一丝不苟,连备选NPC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毕业后她天天忙于加班,最大的愿望就是躺平,可能是死前的哀嚎在宇宙中被系统捕捉到了,于是如今她躺得不能更平了,连动都动不了。 苍玱看着翠绿的峰峦间白鸟掠地飞来,拍翅而去,忽然觉得孤独,据系统说,这片山谷位于修仙世界某个地图上找都找不到的地方,属于三无地带,无地图无管辖无人烟。 这么说……她是不是得在这躺到世界的终结? 出于习惯,她不禁问:真的没什么任务需要她做一下的吗? 系统摇了摇不存在的脑袋,然后咻地一声从苍玱意识里飞走了,这个系统似乎开的是省电模式,无必要不应答,连陪聊服务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要如此躺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晴明已久的天色倏然一暗,往日流经山谷的缱绻微风诡异地凛冽起来。 山间一霎长风起,重重阴云从四面八方围涌过来,骤雨如倾,哗然而下。 熠熠电光将云层照透,一道惊雷撕裂长空。 苍玱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实际上一块石头也没法做反应,轰然雷声过耳,她只感到一阵疼痛遍及四肢百骸,从裂开的天隙里落石滚滚而下,山涧遇雨成洪,湍急水势卷着乱石,将她一径裹挟着往山崖下去。 在意识坠入黑暗之前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沿途翻滚了多少圈,不禁有些感叹,这也算是终于移动了一下吧? 或许醒来还能换个位置看风景。 直到一声清脆的鸟啼将其唤醒,苍玱全身隐隐作痛,甚至感觉之前的闪电把她劈裂了。 此刻,一大片顺着山坡滑下来的岩石草木垒在她身上;而石头之下……她还压着个焦黑的人影? ! 这山谷为何有人?不过更重要的,她似乎一不小心就成了杀人犯? 玄衣的身影清瘦修长,散乱乌发覆面,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苍玱十分愧疚,可她无法挪动,系统又不在,只得抱得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尝试唤醒那人,说不定……他还能自救呢? “你还好吗?” 其实苍玱并不知道石头能不能发出声音,毕竟她只和系统对话过。 连喊了数遍,她颓然接近放弃。 这时一阵浩大的山风卷来,青草低伏,落英飘卷,风呼呼拂过那人乱发,露出乌发底下一张清冷静谧的面孔,眉眼如琢如磨,竟有说不出的风华。 苍玱如果有心跳,此刻应该漏了一拍。 少年模样的人此刻长睫微颤,悠悠醒转,天光落入他眼底,一如沉入寒潭的几点晚星。 他随手抚过头上一指宽的朱红绸带,似乎在确认它是否仍在,然后扫了眼压在自己半个身子上的落石泥浆,末了才查看起自己的伤势——抬手在左肩处按了按,手心随即沾了片湿漉漉的腥红。 全程表情相当淡定,丝毫不见惊慌。 这样的心理素质看得苍玱内心无比震撼,为什么有人在泥石流中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在整理发带? 她惊恐地怀疑这是回光返照,再次试探道:“你……感觉怎么样?” 这回她感到一道幽凉的目光朝她望来,那视线若有实质,穿透了她,又越向更远之处的天空。 “我在这。”苍玱难得尴尬,“你身上的大石头。” 这回那人眼神定在了近在迟尺的巨大青石上,本来波澜不惊的深邃眼底终于多了丝困惑,讶异地挑起了一边长眉。 因这一挑眉,沉静的面目顿时生动起来,十分年轻的容貌十分好看的长相,只是…… 苍玱突然觉得有点凉飕飕的,这家伙雪肤乌发,目似点漆,此刻正从嘴边抹开一痕暗红血迹,别有一种阴间之美。 “被封印在石里?”他问。 呃,好像也不算,石头就是她,她就是石头。 “不是。” 他又端详了一阵青石,伸手叩击石面,又闭目略略感应了下,察觉不出什么。 莫非是这青石经日月洗练,岁久为精灵? 少年微一扬眉,“难得,本座从未见过石中灵。” 此话一出,苍玱突然有点后知后觉的警醒,从系统当时言简意赅的描述里,初步知道这是个修真玄幻世界,但不知道有没有石头可以成精这个设定。 大意了,这说不定是个死板的正派修士,待会就把她当妖孽劈了? 想到这里,苍玱暂时沉默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山谷?”她斟酌地说,一边暗暗呼唤系统出现。 这下换那人沉默了。 沉寂百年,他借着渡劫之机突破封印,却不知因何遭到反噬,以致于伤重坠地,此时这处异常安宁的空间既非流沙境,也不像是明光域地界,倒像是大荒中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境。 “这里还有其他会说话的……”他停顿了一下,“生灵吗?” “没有了。” 只此一块,来了快两个月了,她根本见不到会说话的东西,石生寂寞如雪。 系统跟死了一样无应答,苍玱只好试探地问了下石前何人。 那人不答,总算正眼瞧了瞧压在他身上的半壁泥石,屈指轻弹间地面震动,倚着崖坡的泥石倏然滚落。 苍玱猝不及防,转瞬就被其他落石冲到了一旁,而一片乱石泥灰里,少年已然撑身坐起。 他转目四顾片刻,视线又轻飘飘落回了大青石上,像是起了玩心,反而笑问:“小石头,你想修成人形吗?” 咦,还有这种好事? 苍玱当然想,一来就问过系统了,说能不能让她有个人形可以漫山遍野逛逛,实在不行兽形也可,但系统说她一来没有相关权限,二来根本用不着,躺平就好。 眼前这家伙能在千钧重压之下轻松脱身,大概率不是寻常人,兴许真有帮助不是人的她变成人的办法? “想。”苍玱略一犹豫,趁系统不在,连连点头。 殊不知现在她没有头,于是十分滑稽的情况出现,青石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但摇摇摆摆了起来。 那人轻轻笑了笑,“我可以帮你,但有条件。” 苍玱来不及问什么条件,只见那人瞥了眼掌中血迹,随即以血覆向青石,鲜血触及石面的刹那,一股灼烧的热感流遍石身。 温暖、滚烫、充满热意的生命感。 苍玱怀疑自己变成了火山石,在黏滞的岩浆中煎熬,热浪冲刷遍石体,她眼前渐渐被一团五颜六色的光芒围住,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再次脱离身体的前兆。 那人瞧了瞧斑斓光芒中开始化形的大青石,点点头,似乎对这番操作还算满意的样子。 “你唤作什么,小石头?” 苍玱意识一团浆糊,那声音好像来自天外,悠远又神秘。 她在迷迷糊糊中回答:“苍玱。”< 2. 明组邑 [] 苍玱大脑当机了,现在她有了个石头脑袋,当机也是情有可原。 系统痛心疾首地数落了一顿,它就去监测了其他数据那么片刻,替补工具人就搞出了这么大意外来。 它的绩效考核还要不要啦! 苍玱: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系统:很简单,只要解除绑定就行。 很快它又发出温馨提示:不过丹徵目前情绪不佳,不建议宿主现在提出解绑呢。 就知道大反派不会很好说话,苍玱无声将该选项划掉,问系统能不能搜寻下有什么其他解决方案,万一这世界还有别的bug可卡呢? 系统一通检索资料库,倒是找到了方法:凤凰神火与修罗火可以焚烧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这世间仍有两位凤凰血脉的继承者,分别是明光域尊主丹律、流沙境魔尊丹徵。 至于修罗火,只在埋骨岭出现——系统主动帮苍玱划掉了这个选项,因为前往埋骨岭的十死无生。 苍玱听得如坠云雾,等一下、是不是应该先给她补充一下这个世界的常识? 还有这两个人怎么听起来名字这么像又好像在搞对立? 系统:宿主你之前没有相关权限呢,不过目前情况特殊,可以解锁极少部分权限了! 苍玱:可怜的底层替补道具.jpg 按系统的描述,这是个人类与妖魔混杂的世界,绝大部分人族居住在明光域,魔族和妖类的领地则是流沙境,两界历来征战不休,直到一百多年前才缔结和盟。 为了永久的盟约,明光域尊主丹律之妹丹吕与当时的魔尊伽罗成婚,并于三载后诞下一子丹徵。 即便丹吕诞子之后神陨,两界仍然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然而一百年前,伽罗据传失踪在明光域,丹徵继位后为此在仙门桐山重燃战火,被丹律及众仙门大能封印在仙山地下长达百年。 至于丹徵的结局,则是最后在灭世大战中点燃神魂、灰飞烟灭。 末了,系统说:这就是能告诉宿主的部分了。 苍玱无奈,不过总算获得了这个世界背景大纲……和自己可能的悲惨结局。 系统好心安慰:也有好消息哒!丹律所在的仙门桐山设有法坛,坛上凤凰神火日夜放光,宿主只要过去用神火燎一下,就能烧断契约,恢复自由。 苍玱:就这么简单? 系统:就这么简单哒,然后宿主再回来继续躺着就好,只要任务完成就可以返回原世界复活。 苍玱将信将疑,还想问问是不是去找神火之路充满艰难险阻,转而察觉到一道幽幽的眸光似乎正从她面上掠过。 丹徵终于看不下去傻石头在那里发呆了,方才他已用神识掠过整片山谷,并没有发现任何出口。 丹徵轻轻挑眉,“为何一言不发?莫非是对缔结命契不满?” 清理完血迹的少年看上去十分纯良,说话时似乎还带着微微笑意。 但苍玱不敢大意,系统提示说大反派目前处于阴晴不定的状态,还想回去就先苟着。 于是她识相地摇摇头,“我只是……一时还不太理解。” 理解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 丹徵好像略微满意了一点,向她投来审视的眼光,“你可知秘境的出口在何处?” 回应他的是苍玱一脸茫然。 “那么本座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你应有看到?” 呃,还真没有,当时她被雷劈了,晕过去了。 苍玱忙问系统,没想到系统竟然不肯说,她不得不一边假装思考,一边在脑内和系统疯狂对话: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宿主你没有相关权限。 怎样才能提升权限——宿主没有权限了解提升权限的办法。 苍玱:……闭环了。 但是,如果不知道出口,不仅大反派出不去她也不出去,又怎样去找神火烧掉契约? 那么合理推测一下,这是个画饼的系统,把她送来给大反派殉葬的? 系统听完卡顿了一下:……宿主稍等,出现这样的意外大家都不想哒。本系统将查询一下能否为您开通出口权限。 眼看丹徵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意味深长,苍玱突然有种摸鱼被发现,路过的领导投来眼神压迫的既视感。 如芒在背。 可摸鱼最多挨骂、面对反派问话不回答可能会死。 不知道系统是不是也感知到了她在接受的死亡凝视,终于在这一刻良心发现透露了答案。 “从天上掉下来的……半空中有浮现的门。”苍玱斟酌着复述一遍系统的话。 丹徵闻言望向虚空,抬手间指尖光芒闪烁,一道灵光嗖地飞向天际,紧接着那光芒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到处乱撞,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顷刻间灵光大盛,如液体一样在空中流淌出了一个光圈。 嗯,很像科幻片里外星人开的接引光圈。 丹徵盯着半空中的光圈,长眉微敛。 此处秘境甚是诡异,出口也不知通往何处,大荒之中,险境颇多,若非他渡劫伤势未愈,倒也不必顾虑。 “那就是出口吧。”苍玱猜测。 丹徵瞥向苍玱,忽然一笑,倒是忘了刚收的石头。 于是,魔尊丹徵朝他的石头属下勾勾手指。 在苍玱看来,此举无异于她往日在路边逗流浪猫咪,任反派抬手勾引,人类的自尊心让她岿然不动。 系统悄悄滴了她一下:没关系的宿主,你现在不算是人类。权限都开了,宿主还想找神火解约的话就快出去。 于是苍玱只好慢吞吞地挪过去。 丹徵见状微笑:“知道本座需要你做什么吗?” 苍玱还不及说些什么,倏忽间一阵上下颠倒,变成了一块小石头落到了丹徵掌中。 丹徵轻轻掂了掂石头,苍玱瞬间感到一种被人拿捏的危险感。 紧接着丹徵忽然抬手一扔,她就径直飞了出去。 苍玱:! 这是比过山车还刺激的失重感,苍玱在头晕目眩中只觉自己扑向了光圈。 丹徵目送石头没入光圈,光圈霎时浮现了一片外界衔接之处的景象,并非什么险恶之处。 光圈外侧,砰地一声——苍玱落地了。 失重让苍玱心跳飞起,眩晕加恐惧,格外刺激,也失去了一些往日的美好品质。 她想起很多不能出现的不文明用语,觉得自己好像个活体排雷的工具石。 于是地上的工具石怒而质问:“为什么扔我?” 系统听了为之一顿,宿主好像还没认清这个残酷的世界,也没适应新身份,在终极反派面前说话风格依然格格不入。 唉,系统忧愁,它不想成为画饼的系统,让她完整地来残缺地去。 正好穿过光圈的丹徵无疑听到了这句话,他歪头瞥了一眼掉地上的石头,轻飘飘道:“本座这是投石问路,有何不可?” 说完他又施施然往前走了。 苍玱气结,即便是投石问路,他为什么不扔一块普通的石头?? 身后秘境山谷的景象在少年踏出时自然隐没,连同光圈一起消失不见。 苍玱努力压下心中不满,从地上挣扎爬起,她的眩晕感渐渐退去,终于有空打量起周围环境,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地方。 远处隐约的城郭轮廓被绿茸茸的树影环抱,近处开阔的草地上倒有一处市集? 系统给了一点资料提示:这是明光域的一处边地——龟山,眼前的集市则是赫赫有名的“明组邑”。 明组邑居海中,本是一个海上部落。 这一族人都擅长空间阵法,因此在部落所在海岛消失之后,他们流落到了两界地盘,利用自身能力经营起了能快速移动的流动集市,更多的是用来交易一些不是特别合法合规的东西。后来人们索性直接以部落名来称呼这种集市。 苍玱扫完资料总觉得这听起来就是黑市,又像那种偷偷摸摸四处摆摊防止被查的流动摊贩。 他们出来的位置刚好离明组邑很近,苍玱放眼望去,只觉得集子的摊位颜色五花八门,像打翻了颜料盘,多看几眼,这些色彩又如万花筒般转了起来,让人无法细看。 苍玱看向一旁的丹徵,大反派也在打量明组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彩绳穿起的玄珠。 丹徵察觉到视线,闲闲地瞥了过来,紧接着那颗珠子就呈抛物线向她砸来。 苍玱:…… 第一次把她当石头砸,第二次拿珠子砸她。 但她还是下意识接住了珠子,不解地看向丹徵。 丹徵:“去里面买一些东西。” 苍玱迷惑:“拿它换?” 她看了一眼手中漆黑圆润的珠子,珠子上面有一圈闪耀的白光带,有点像猫眼石,却又沉甸甸的。 丹徵皱眉:“这是芥子囊。” 哦,听说过,不过…… 苍玱:“怎么用?” 丹徵沉默了。 年轻的流沙境尊主突然有一点后悔收了这个跟班,秘境里的石头精怪,是不是有些过于没有见识了? 他可以不计较尊卑礼节,但不太能接受跟班没有常识,不然颇有隐患。 眼下这石头一脸坦然自若地看着他,好像他理所应当解答这个问题。 罢了,丹徵叹息。 比起自己进去买东西,魔尊认为还是选择教导属下容易些。 于是片刻后苍玱揣着滚圆的黑珠子和一张树叶单子忐忑地走进明组邑,丹徵在后方远远地看着,都能感觉到她视线似乎在四处乱飘。 明组邑中行走的多是一些戴着兜帽、面纱、斗笠之人,摊主的面容更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显得苍玱衣着打扮格外正常,一路不断有或明或暗的探究视线向她扫来。 花花绿绿的摊位上摆着各色她未曾见过的东西,从一吹就像蒲公英一样飘飞的毛发束到蹦跶在桌案上仍在滴溜溜转的绿眼珠都有。 苍玱在人群里小心翼翼行走,战战兢兢避开一条斗篷下的尾巴,又不小心撞到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魁梧壮汉身上,他胸前的护心镜被撞出当啷一声。 苍玱连忙低声道歉避开,那身材格外健硕的面具人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下意识觉得危险,掉头想走,面 3. 谋财 [] 苍玱在槐树林等待,有点担心系统介绍里目前情绪不佳的魔尊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但如果能去到桐山解除契约,那接下来的故事也没她什么戏份,系统可以把她送回山谷,让她一个人开展种田生活,直到最后完整地把她送回原来的世界。 日光在槐树的绿叶间跳动,苍玱抬头看了看那一般无二的太阳,她答应过要好好活着,猝死显然只是个意外。 不多时灰衣摊主依约前来,摸出了两张通行票,苍玱按照答应的价格付完灵石,正打算收好芥子囊,摊主却猛然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 “慢着。”摊主眼中精光一闪,“你这芥子囊里亮闪闪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方才偷了鄙人的宝珠。” 苍玱用力甩开,摊主枯瘦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牢牢制住她。 “没有,你误会了。”苍玱皱眉。 “呵呵,是不是误会,一搜便知。”摊主尖嘴猴腮的脸此刻更类猿猴,讥讽道:“怎么,你心虚了?” 苍玱一惊,明白这摊主要讹上她了。 “无凭无据凭什么搜查?就不怕……我的尊上和你算账?” 她决定狐假虎威下,刚毕业时曾有同事传授经验说,当和别的部门扯皮时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搬出中心的大领导。 摊主听见这话却乐了,松开了她,苍玱转身想跑,却发现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人,其中一个一把将她按住。 这下她全然明白,恐怕从一开始就是配合好的圈套。 灰衣摊主劈手夺过玄珠芥子囊,一边翻找起来,还不忘嘿嘿笑道:“你家尊上?你家尊上现在只怕半死不活吧?不然怎么会让你来买千叶一花这种疗伤圣药?还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掩人耳目,呵呵。” 苍玱迅速扫视周围一圈,没看到魔尊的身影。 系统也无应答,她不由有些紧张,二十年来第一次遇到拦路打劫,按通常做法,这时候一般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生命安全就好。 但,她不知道,现在缔结命契的她如果丢了芥子囊,生命安全还能否有保障。 那摊主看着芥子囊的眼睛却是越看越直,那个修士究竟是何人,怎么放心将如此多的宝贝交给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他探手想去取,却发现芥子囊上有一层神识烙印,烫手啊! “尊上!”苍玱目光闪动,有什么从她视野里一晃而过,面具人将她按得更牢了。 摊主下意识抬头四顾,周围却毫无人影,风过槐树林,沙沙作响。 摊主怜悯地看着苍玱,“好好的小娃娃,怎么脑子不太清楚呢,这种雕虫小技,鄙人可不会上当。” “尊上,他们抢你东西!”苍玱又喊。 摊主:“……” 这种小肥羊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摊主多行不义,这回都难得有点于心不忍了,但还是说出经典台词,“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识相的话,就把芥子囊口诀说出来,不然别怪鄙人心狠手辣。” 这回摊主身后终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哦,想知道口诀不如来问我?” 摊主悚然一惊,回头只见一玄衣少年人不知何时立在他的身后,闲闲抱臂倚在老槐树上,像是看了许久好戏。 摊主打量了几眼,发现竟看不透这个年轻人的境界,也察觉不到威压,甚是奇怪。 若是这年轻人修为比他高,这时候恐怕就释放威压给他点教训了,转念又想到千叶一花…… 摊主换了个笑脸,拱手道:“哎呀,这位道友,误会误会!” 说着摊主恭敬地将玄珠奉上,丹徵看了一眼苍玱,摊主又马上识趣地将玄珠交给苍玱,按住她的两个面具人立马放开她。 苍玱拿回芥子囊,心下稍松。 不想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突然从她耳边擦过,有什么锋利的东西闪着寒光,直直飞向丹徵。 哐当一声,苍玱刚站稳,就见一把碗口大的小弯刀摔落在丹徵身前。 她惊疑地看向摊主,这人还打算杀人越货? 再然后……摊主啪地跪下了,以头叩地,他身后的三个面具人也跟着刷刷跪下。 苍玱没看懂这种转弯,连忙后退拉开距离,防备他故技重施。 “仙君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摊主的心砰砰跳,他已经接近金丹境界,这次偷袭他可是全力一击,如此被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不管这人受没受伤,还是先跪为敬。 丹徵眼睛微微一弯,“其实我倒是有点感兴趣,你们是要如何心狠手辣法?” 摊主谄笑:“仙君说笑了,刚才都是些玩笑话,我们只谋财不害命的。” 丹徵勾了勾手指,地上的小弯刀随即浮到了半空,“这是什么?” 摊主窸窸窣窣从灰斗篷下拿出几个芥子囊和储物袋来,“鄙人的身家都在这里了,仙君饶了小的们这一回吧。” 丹徵叹息,摇摇头道:“可惜我不谋财。” 语毕,弯刀的寒光划逝而过,摊主几人所在位置突然爆开了一阵血雾。 苍玱下意识捂住眼睛,有些温热的东西洒到了她的手上,铁锈味弥漫开来。 血…… 她顿时浑身僵冷,反射性地弯下腰去,几欲呕吐。 除了体检,她有多久没见过鲜血了? 上一次,上一次还是车祸的时候,她所在的大巴车被撞得变形,前排涓涓血浆顺着车厢一直流到后座。 现在,槐树林中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形,他们的胸前都破开了一个窟窿,破碎的脏器和血浆流满草地。 苍玱心跳剧烈,几乎怀疑自己要再猝死一回。 “这般害怕?难道你不曾见过妖物间互相残杀?”丹徵看着喘息不定的石头,若有所思。 大荒之中,妖魔野蛮生长,弱肉强食最是寻常事,就算是修仙界,恃强凌弱杀人行凶的也不在少数,修士谋财害命的例子就 4. 截杀 [] 席上方脸短须的男子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歌舞姬都退了下去,室内只剩下二人。 余六将在明组邑的事情回禀完毕,吴家主抚摸着寸许短须,思量道:“你确定那芥子囊中真有那么多至宝?” 余六忙道:“鄙人在明组邑做事那么些年了,绝不会认错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可按你所说,一时我也想不起有哪个仙门世家的公子符合你的形容,此人听起来颇有几分邪气,做派不像大仙门所为。” “是,正是如此,鄙人才觉得不能错过这只肥羊。” 余六恨恨地假公济私,芥子囊他当然想要,但更想出一口气。 想他为非作歹这么多年,第一次折尽手下,跑得如同丧家之犬。 “那年轻人顶多金丹修为,否则鄙人也不能死里逃生。” 那件法衣挡不住元婴期高手一击的。 “你也是百密一疏,竟然给了真的通行票,这会他们恐怕早就到仙都了。”余家主冷哼。 余六汗颜:“家主,我们一般不做小偷小摸之事,实在没有假的通行票。” 余六说着眼珠一转,谄笑道:“不过嘛,龟山的传送阵是每日正午才开,这会他们走不了。” 龟山其实是一个很小的镇。 此时正值春日细雨绵绵,如果御剑从它上方经过,就会发现小镇像一个刚出水的龟壳般被蒙蒙青山环抱。 镇上唯有一条石板路,两侧尽是低矮潮湿的小木楼,街上三三两两打着油纸伞的行人和苍玱擦肩而过。 她顶着客栈借来的伞,顺着石板路一直走到尽处,总算看到一处较为开阔的高台,台上就是一个花纹繁复的传送阵。 高台侧的石壁上用朱笔写着醒目的大字,“仙都,每日卯时三刻”、“灵湖,每月初一寅时五刻”,石壁旁的小舍里坐着一个抱剑打坐的修士。 看起来有点像电影里老式的火车站台,苍玱找回来一点熟悉感。 苍玱上前询问守阵的修士,修士态度随和,一通交流后,她也知道了那个灰衣摊主不仅是个抢劫犯,还兼职黄牛,龟山去仙都的票明明不贵,去装得十分难搞,卖出了数倍的高价。 她又问这里是否有去往鹿吴城的传送阵。 修士拿剑柄敲敲石壁,“鹿吴?好偏僻的地方!龟山这里只有去仙都和灵湖的阵法。” 苍玱对这里的地理概念简直一团迷雾,只是按照丹徵吩咐前来,索性再接再厉:“那您知道怎么去往鹿吴吗?” 修士挠挠头,直接放弃道:“这我实在不清楚,不过仙都的传送阵四通八达,你去那里转转,定能找到去鹿吴的方法。” 回去复命的苍玱踏上嘎吱作响的木梯,推开一碰就吱呀叫的两扇木门,龟山唯一的客栈里,天字号客房一股潮湿的木头气味扑面而来。 而她的上司正闭目端坐在窗前的蒲团上,宛如一尊雕像。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是大反派在修炼还是睡觉,真是令人进退两难。 进退两难的苍玱在门口徘徊了一下,她自以为安静如鸡,却吵到了丹徵的神识。 丹徵仍是闭着眼:“既然来了,何不回禀?” 苍玱瞄了一眼窗外的阴沉天色。 苍玱:“……我以为尊上在小寐?” 丹徵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诡异地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本座以为你应当知道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无论妖魔修士都已无须这种东西。” 苍玱:行吧。 为了缓解尴尬,她快速把传送阵的消息汇报了一通,一边在内心感慨以前大家汇报工作,上级们好歹是睁着眼睛边泡茶/边看ppt/边盯着手机边听,而如今的这位直接闭眼听,很难评价。 等她讲到鹿吴过于偏僻没有传送阵直达时,大反派终于睁开了形状尤美的双眼。 丹凤斜飞,煞是好看。 可惜这双好看的眼睛以一种看傻瓜的神情看着苍玱,“论通达便利,鹿吴不亚于仙都,你在说什么?” 这……又不是她说的,工具人只是尽职尽责地汇报罢了。 苍玱一脸无辜。 丹徵突然轻轻皱眉,像是意识到什么,随即他拂衣起身,转瞬消失不见。 左右等了一会,也不知道上司还回不回来,就在苍玱贴心地关上临时会议室的门,准备下楼的时候,丹徵神出鬼没在楼梯口,正堵在她面前。 大佬看起来是少年模样,身量却比苍玱要高不少,一下子就有了身高的压制。 苍玱下意识后退一步,贴心地给大佬让路。 丹徵却不动,神色似有不悦:“准备一下,明日去仙都。” 苍玱忍俊不禁,毕竟作为传话筒还是称职的。 丹徵语气微凉:“本座说错了,你很高兴?” 苍玱低头、摇头、沉默,三部曲走完,天字号客房的木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又关上了。 她摸摸鼻子,转身下楼。 春夜的小镇仍是飘着一场雨,细雨生寒,凉意直透肌骨,是连石头都摸黑会起来关窗的程度。 毕竟苍玱不知道现在自己这个身体,会不会感冒,只能习惯性操作了。 她关好窗正回床上打算继续睡,忽然听到小木楼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人影似乎就在门外,她下意识屏息。 “就在天字号客房。” “嘘!” “嘘什么嘘!放心,整间客栈人都放倒了,家主和二当家已经设好隔音阵,保准让那小肥羊呼救无门!” 唔,都放倒了,为什么她还好好地在这里? 以及,他们说的小肥羊不会是魔尊丹徵吧? 苍玱呼叫了一下系统,系统还是毫无反应。 本来她是打算问一下,这时候尊上有难,作为新收的属下,她应该做些什么。 但想到自己并不会任何法术,目前只能用来投石问路,连怎么出这扇门通风报信都成问题,遂作罢。 门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你们当心些,这少年人虽然有伤,但说不定法器很多……” 看来是白天跑掉的那摊主回来报仇了。 “放心,我们倾巢而出,五个金丹,还怕一个小儿?哈哈哈!” 门外又是一阵朗笑声。 大反派修为按理来说很高,而且……各位,倾巢而出是贬义词,对自己定位这么明确的吗? 苍玱拉起被子蒙住脑袋、闭上眼睛,算了,不想这么多。 正当她迷迷糊糊快睡过去时,耳中忽然听到一阵爆裂声,如同一场地震,房间剧烈摇晃,地板从中间撕裂开,四周每一样物品都噼里啪啦破碎飞出。 一阵火花迸射中,小木楼轰然倒地。 苍玱连人带床摔到了楼底,瓦片木板接连砸落,倒下的帐子刚好罩住了她整个人。 好在木楼低矮,她从二楼掉到一楼,有床和褥子垫着,竟也毫发无伤。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床帐,往外看去,一股凉风夹带雨丝灌入帐中,吹得纱帐如满风鼓动的船帆。 幸好外头剑拔弩张,没人注意到这坍塌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