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偏要让位于我》 1. 青石 [] 小石头记 Chapter01 苍玱,猝死了,这种事已不需要多交待。 而当下,她在一个嘈杂的春天里醒来,山野中草木萌动,鸟雀翾飞。 上一辈子好似大梦一场,她在光怪陆离的时光隧道穿梭一遭,除了对死前的加班略有不满,此刻倒是心平气静不少。 毕竟她在这荒野已经躺了一个多月,能不心平气静吗? 至于为什么是躺,因为她现在的形态是块大青石,整天除了以雨洗面,便是听听风中山果落,木下草虫鸣。 系统给了她新一次生命,她角色扮演的据说是这个世界的替补道具,主要任务是负责躺平,只要在编人员没有偏差,一般轮不到替补上场。 很好,苍玱想,这个世界真是一丝不苟,连备选NPC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毕业后她天天忙于加班,最大的愿望就是躺平,可能是死前的哀嚎在宇宙中被系统捕捉到了,于是如今她躺得不能更平了,连动都动不了。 苍玱看着翠绿的峰峦间白鸟掠地飞来,拍翅而去,忽然觉得孤独,据系统说,这片山谷位于修仙世界某个地图上找都找不到的地方,属于三无地带,无地图无管辖无人烟。 这么说……她是不是得在这躺到世界的终结? 出于习惯,她不禁问:真的没什么任务需要她做一下的吗? 系统摇了摇不存在的脑袋,然后咻地一声从苍玱意识里飞走了,这个系统似乎开的是省电模式,无必要不应答,连陪聊服务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要如此躺到天荒地老的时候,晴明已久的天色倏然一暗,往日流经山谷的缱绻微风诡异地凛冽起来。 山间一霎长风起,重重阴云从四面八方围涌过来,骤雨如倾,哗然而下。 熠熠电光将云层照透,一道惊雷撕裂长空。 苍玱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实际上一块石头也没法做反应,轰然雷声过耳,她只感到一阵疼痛遍及四肢百骸,从裂开的天隙里落石滚滚而下,山涧遇雨成洪,湍急水势卷着乱石,将她一径裹挟着往山崖下去。 在意识坠入黑暗之前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沿途翻滚了多少圈,不禁有些感叹,这也算是终于移动了一下吧? 或许醒来还能换个位置看风景。 直到一声清脆的鸟啼将其唤醒,苍玱全身隐隐作痛,甚至感觉之前的闪电把她劈裂了。 此刻,一大片顺着山坡滑下来的岩石草木垒在她身上;而石头之下……她还压着个焦黑的人影? ! 这山谷为何有人?不过更重要的,她似乎一不小心就成了杀人犯? 玄衣的身影清瘦修长,散乱乌发覆面,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苍玱十分愧疚,可她无法挪动,系统又不在,只得抱得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尝试唤醒那人,说不定……他还能自救呢? “你还好吗?” 其实苍玱并不知道石头能不能发出声音,毕竟她只和系统对话过。 连喊了数遍,她颓然接近放弃。 这时一阵浩大的山风卷来,青草低伏,落英飘卷,风呼呼拂过那人乱发,露出乌发底下一张清冷静谧的面孔,眉眼如琢如磨,竟有说不出的风华。 苍玱如果有心跳,此刻应该漏了一拍。 少年模样的人此刻长睫微颤,悠悠醒转,天光落入他眼底,一如沉入寒潭的几点晚星。 他随手抚过头上一指宽的朱红绸带,似乎在确认它是否仍在,然后扫了眼压在自己半个身子上的落石泥浆,末了才查看起自己的伤势——抬手在左肩处按了按,手心随即沾了片湿漉漉的腥红。 全程表情相当淡定,丝毫不见惊慌。 这样的心理素质看得苍玱内心无比震撼,为什么有人在泥石流中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在整理发带? 她惊恐地怀疑这是回光返照,再次试探道:“你……感觉怎么样?” 这回她感到一道幽凉的目光朝她望来,那视线若有实质,穿透了她,又越向更远之处的天空。 “我在这。”苍玱难得尴尬,“你身上的大石头。” 这回那人眼神定在了近在迟尺的巨大青石上,本来波澜不惊的深邃眼底终于多了丝困惑,讶异地挑起了一边长眉。 因这一挑眉,沉静的面目顿时生动起来,十分年轻的容貌十分好看的长相,只是…… 苍玱突然觉得有点凉飕飕的,这家伙雪肤乌发,目似点漆,此刻正从嘴边抹开一痕暗红血迹,别有一种阴间之美。 “被封印在石里?”他问。 呃,好像也不算,石头就是她,她就是石头。 “不是。” 他又端详了一阵青石,伸手叩击石面,又闭目略略感应了下,察觉不出什么。 莫非是这青石经日月洗练,岁久为精灵? 少年微一扬眉,“难得,本座从未见过石中灵。” 此话一出,苍玱突然有点后知后觉的警醒,从系统当时言简意赅的描述里,初步知道这是个修真玄幻世界,但不知道有没有石头可以成精这个设定。 大意了,这说不定是个死板的正派修士,待会就把她当妖孽劈了? 想到这里,苍玱暂时沉默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山谷?”她斟酌地说,一边暗暗呼唤系统出现。 这下换那人沉默了。 沉寂百年,他借着渡劫之机突破封印,却不知因何遭到反噬,以致于伤重坠地,此时这处异常安宁的空间既非流沙境,也不像是明光域地界,倒像是大荒中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境。 “这里还有其他会说话的……”他停顿了一下,“生灵吗?” “没有了。” 只此一块,来了快两个月了,她根本见不到会说话的东西,石生寂寞如雪。 系统跟死了一样无应答,苍玱只好试探地问了下石前何人。 那人不答,总算正眼瞧了瞧压在他身上的半壁泥石,屈指轻弹间地面震动,倚着崖坡的泥石倏然滚落。 苍玱猝不及防,转瞬就被其他落石冲到了一旁,而一片乱石泥灰里,少年已然撑身坐起。 他转目四顾片刻,视线又轻飘飘落回了大青石上,像是起了玩心,反而笑问:“小石头,你想修成人形吗?” 咦,还有这种好事? 苍玱当然想,一来就问过系统了,说能不能让她有个人形可以漫山遍野逛逛,实在不行兽形也可,但系统说她一来没有相关权限,二来根本用不着,躺平就好。 眼前这家伙能在千钧重压之下轻松脱身,大概率不是寻常人,兴许真有帮助不是人的她变成人的办法? “想。”苍玱略一犹豫,趁系统不在,连连点头。 殊不知现在她没有头,于是十分滑稽的情况出现,青石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但摇摇摆摆了起来。 那人轻轻笑了笑,“我可以帮你,但有条件。” 苍玱来不及问什么条件,只见那人瞥了眼掌中血迹,随即以血覆向青石,鲜血触及石面的刹那,一股灼烧的热感流遍石身。 温暖、滚烫、充满热意的生命感。 苍玱怀疑自己变成了火山石,在黏滞的岩浆中煎熬,热浪冲刷遍石体,她眼前渐渐被一团五颜六色的光芒围住,不知道是不是意识再次脱离身体的前兆。 那人瞧了瞧斑斓光芒中开始化形的大青石,点点头,似乎对这番操作还算满意的样子。 “你唤作什么,小石头?” 苍玱意识一团浆糊,那声音好像来自天外,悠远又神秘。 她在迷迷糊糊中回答:“苍玱。”< 2. 明组邑 [] 苍玱大脑当机了,现在她有了个石头脑袋,当机也是情有可原。 系统痛心疾首地数落了一顿,它就去监测了其他数据那么片刻,替补工具人就搞出了这么大意外来。 它的绩效考核还要不要啦! 苍玱: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系统:很简单,只要解除绑定就行。 很快它又发出温馨提示:不过丹徵目前情绪不佳,不建议宿主现在提出解绑呢。 就知道大反派不会很好说话,苍玱无声将该选项划掉,问系统能不能搜寻下有什么其他解决方案,万一这世界还有别的bug可卡呢? 系统一通检索资料库,倒是找到了方法:凤凰神火与修罗火可以焚烧一切有形无形之物。 这世间仍有两位凤凰血脉的继承者,分别是明光域尊主丹律、流沙境魔尊丹徵。 至于修罗火,只在埋骨岭出现——系统主动帮苍玱划掉了这个选项,因为前往埋骨岭的十死无生。 苍玱听得如坠云雾,等一下、是不是应该先给她补充一下这个世界的常识? 还有这两个人怎么听起来名字这么像又好像在搞对立? 系统:宿主你之前没有相关权限呢,不过目前情况特殊,可以解锁极少部分权限了! 苍玱:可怜的底层替补道具.jpg 按系统的描述,这是个人类与妖魔混杂的世界,绝大部分人族居住在明光域,魔族和妖类的领地则是流沙境,两界历来征战不休,直到一百多年前才缔结和盟。 为了永久的盟约,明光域尊主丹律之妹丹吕与当时的魔尊伽罗成婚,并于三载后诞下一子丹徵。 即便丹吕诞子之后神陨,两界仍然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和平。 然而一百年前,伽罗据传失踪在明光域,丹徵继位后为此在仙门桐山重燃战火,被丹律及众仙门大能封印在仙山地下长达百年。 至于丹徵的结局,则是最后在灭世大战中点燃神魂、灰飞烟灭。 末了,系统说:这就是能告诉宿主的部分了。 苍玱无奈,不过总算获得了这个世界背景大纲……和自己可能的悲惨结局。 系统好心安慰:也有好消息哒!丹律所在的仙门桐山设有法坛,坛上凤凰神火日夜放光,宿主只要过去用神火燎一下,就能烧断契约,恢复自由。 苍玱:就这么简单? 系统:就这么简单哒,然后宿主再回来继续躺着就好,只要任务完成就可以返回原世界复活。 苍玱将信将疑,还想问问是不是去找神火之路充满艰难险阻,转而察觉到一道幽幽的眸光似乎正从她面上掠过。 丹徵终于看不下去傻石头在那里发呆了,方才他已用神识掠过整片山谷,并没有发现任何出口。 丹徵轻轻挑眉,“为何一言不发?莫非是对缔结命契不满?” 清理完血迹的少年看上去十分纯良,说话时似乎还带着微微笑意。 但苍玱不敢大意,系统提示说大反派目前处于阴晴不定的状态,还想回去就先苟着。 于是她识相地摇摇头,“我只是……一时还不太理解。” 理解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 丹徵好像略微满意了一点,向她投来审视的眼光,“你可知秘境的出口在何处?” 回应他的是苍玱一脸茫然。 “那么本座是如何到这里来的,你应有看到?” 呃,还真没有,当时她被雷劈了,晕过去了。 苍玱忙问系统,没想到系统竟然不肯说,她不得不一边假装思考,一边在脑内和系统疯狂对话: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宿主你没有相关权限。 怎样才能提升权限——宿主没有权限了解提升权限的办法。 苍玱:……闭环了。 但是,如果不知道出口,不仅大反派出不去她也不出去,又怎样去找神火烧掉契约? 那么合理推测一下,这是个画饼的系统,把她送来给大反派殉葬的? 系统听完卡顿了一下:……宿主稍等,出现这样的意外大家都不想哒。本系统将查询一下能否为您开通出口权限。 眼看丹徵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意味深长,苍玱突然有种摸鱼被发现,路过的领导投来眼神压迫的既视感。 如芒在背。 可摸鱼最多挨骂、面对反派问话不回答可能会死。 不知道系统是不是也感知到了她在接受的死亡凝视,终于在这一刻良心发现透露了答案。 “从天上掉下来的……半空中有浮现的门。”苍玱斟酌着复述一遍系统的话。 丹徵闻言望向虚空,抬手间指尖光芒闪烁,一道灵光嗖地飞向天际,紧接着那光芒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到处乱撞,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顷刻间灵光大盛,如液体一样在空中流淌出了一个光圈。 嗯,很像科幻片里外星人开的接引光圈。 丹徵盯着半空中的光圈,长眉微敛。 此处秘境甚是诡异,出口也不知通往何处,大荒之中,险境颇多,若非他渡劫伤势未愈,倒也不必顾虑。 “那就是出口吧。”苍玱猜测。 丹徵瞥向苍玱,忽然一笑,倒是忘了刚收的石头。 于是,魔尊丹徵朝他的石头属下勾勾手指。 在苍玱看来,此举无异于她往日在路边逗流浪猫咪,任反派抬手勾引,人类的自尊心让她岿然不动。 系统悄悄滴了她一下:没关系的宿主,你现在不算是人类。权限都开了,宿主还想找神火解约的话就快出去。 于是苍玱只好慢吞吞地挪过去。 丹徵见状微笑:“知道本座需要你做什么吗?” 苍玱还不及说些什么,倏忽间一阵上下颠倒,变成了一块小石头落到了丹徵掌中。 丹徵轻轻掂了掂石头,苍玱瞬间感到一种被人拿捏的危险感。 紧接着丹徵忽然抬手一扔,她就径直飞了出去。 苍玱:! 这是比过山车还刺激的失重感,苍玱在头晕目眩中只觉自己扑向了光圈。 丹徵目送石头没入光圈,光圈霎时浮现了一片外界衔接之处的景象,并非什么险恶之处。 光圈外侧,砰地一声——苍玱落地了。 失重让苍玱心跳飞起,眩晕加恐惧,格外刺激,也失去了一些往日的美好品质。 她想起很多不能出现的不文明用语,觉得自己好像个活体排雷的工具石。 于是地上的工具石怒而质问:“为什么扔我?” 系统听了为之一顿,宿主好像还没认清这个残酷的世界,也没适应新身份,在终极反派面前说话风格依然格格不入。 唉,系统忧愁,它不想成为画饼的系统,让她完整地来残缺地去。 正好穿过光圈的丹徵无疑听到了这句话,他歪头瞥了一眼掉地上的石头,轻飘飘道:“本座这是投石问路,有何不可?” 说完他又施施然往前走了。 苍玱气结,即便是投石问路,他为什么不扔一块普通的石头?? 身后秘境山谷的景象在少年踏出时自然隐没,连同光圈一起消失不见。 苍玱努力压下心中不满,从地上挣扎爬起,她的眩晕感渐渐退去,终于有空打量起周围环境,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地方。 远处隐约的城郭轮廓被绿茸茸的树影环抱,近处开阔的草地上倒有一处市集? 系统给了一点资料提示:这是明光域的一处边地——龟山,眼前的集市则是赫赫有名的“明组邑”。 明组邑居海中,本是一个海上部落。 这一族人都擅长空间阵法,因此在部落所在海岛消失之后,他们流落到了两界地盘,利用自身能力经营起了能快速移动的流动集市,更多的是用来交易一些不是特别合法合规的东西。后来人们索性直接以部落名来称呼这种集市。 苍玱扫完资料总觉得这听起来就是黑市,又像那种偷偷摸摸四处摆摊防止被查的流动摊贩。 他们出来的位置刚好离明组邑很近,苍玱放眼望去,只觉得集子的摊位颜色五花八门,像打翻了颜料盘,多看几眼,这些色彩又如万花筒般转了起来,让人无法细看。 苍玱看向一旁的丹徵,大反派也在打量明组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彩绳穿起的玄珠。 丹徵察觉到视线,闲闲地瞥了过来,紧接着那颗珠子就呈抛物线向她砸来。 苍玱:…… 第一次把她当石头砸,第二次拿珠子砸她。 但她还是下意识接住了珠子,不解地看向丹徵。 丹徵:“去里面买一些东西。” 苍玱迷惑:“拿它换?” 她看了一眼手中漆黑圆润的珠子,珠子上面有一圈闪耀的白光带,有点像猫眼石,却又沉甸甸的。 丹徵皱眉:“这是芥子囊。” 哦,听说过,不过…… 苍玱:“怎么用?” 丹徵沉默了。 年轻的流沙境尊主突然有一点后悔收了这个跟班,秘境里的石头精怪,是不是有些过于没有见识了? 他可以不计较尊卑礼节,但不太能接受跟班没有常识,不然颇有隐患。 眼下这石头一脸坦然自若地看着他,好像他理所应当解答这个问题。 罢了,丹徵叹息。 比起自己进去买东西,魔尊认为还是选择教导属下容易些。 于是片刻后苍玱揣着滚圆的黑珠子和一张树叶单子忐忑地走进明组邑,丹徵在后方远远地看着,都能感觉到她视线似乎在四处乱飘。 明组邑中行走的多是一些戴着兜帽、面纱、斗笠之人,摊主的面容更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显得苍玱衣着打扮格外正常,一路不断有或明或暗的探究视线向她扫来。 花花绿绿的摊位上摆着各色她未曾见过的东西,从一吹就像蒲公英一样飘飞的毛发束到蹦跶在桌案上仍在滴溜溜转的绿眼珠都有。 苍玱在人群里小心翼翼行走,战战兢兢避开一条斗篷下的尾巴,又不小心撞到一个戴着青面獠牙面具的魁梧壮汉身上,他胸前的护心镜被撞出当啷一声。 苍玱连忙低声道歉避开,那身材格外健硕的面具人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下意识觉得危险,掉头想走,面 3. 谋财 [] 苍玱在槐树林等待,有点担心系统介绍里目前情绪不佳的魔尊会不会等得不耐烦。 但如果能去到桐山解除契约,那接下来的故事也没她什么戏份,系统可以把她送回山谷,让她一个人开展种田生活,直到最后完整地把她送回原来的世界。 日光在槐树的绿叶间跳动,苍玱抬头看了看那一般无二的太阳,她答应过要好好活着,猝死显然只是个意外。 不多时灰衣摊主依约前来,摸出了两张通行票,苍玱按照答应的价格付完灵石,正打算收好芥子囊,摊主却猛然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 “慢着。”摊主眼中精光一闪,“你这芥子囊里亮闪闪的是什么东西,莫不是方才偷了鄙人的宝珠。” 苍玱用力甩开,摊主枯瘦的手却像钳子一样牢牢制住她。 “没有,你误会了。”苍玱皱眉。 “呵呵,是不是误会,一搜便知。”摊主尖嘴猴腮的脸此刻更类猿猴,讥讽道:“怎么,你心虚了?” 苍玱一惊,明白这摊主要讹上她了。 “无凭无据凭什么搜查?就不怕……我的尊上和你算账?” 她决定狐假虎威下,刚毕业时曾有同事传授经验说,当和别的部门扯皮时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记得搬出中心的大领导。 摊主听见这话却乐了,松开了她,苍玱转身想跑,却发现背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几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人,其中一个一把将她按住。 这下她全然明白,恐怕从一开始就是配合好的圈套。 灰衣摊主劈手夺过玄珠芥子囊,一边翻找起来,还不忘嘿嘿笑道:“你家尊上?你家尊上现在只怕半死不活吧?不然怎么会让你来买千叶一花这种疗伤圣药?还买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掩人耳目,呵呵。” 苍玱迅速扫视周围一圈,没看到魔尊的身影。 系统也无应答,她不由有些紧张,二十年来第一次遇到拦路打劫,按通常做法,这时候一般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生命安全就好。 但,她不知道,现在缔结命契的她如果丢了芥子囊,生命安全还能否有保障。 那摊主看着芥子囊的眼睛却是越看越直,那个修士究竟是何人,怎么放心将如此多的宝贝交给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他探手想去取,却发现芥子囊上有一层神识烙印,烫手啊! “尊上!”苍玱目光闪动,有什么从她视野里一晃而过,面具人将她按得更牢了。 摊主下意识抬头四顾,周围却毫无人影,风过槐树林,沙沙作响。 摊主怜悯地看着苍玱,“好好的小娃娃,怎么脑子不太清楚呢,这种雕虫小技,鄙人可不会上当。” “尊上,他们抢你东西!”苍玱又喊。 摊主:“……” 这种小肥羊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摊主多行不义,这回都难得有点于心不忍了,但还是说出经典台词,“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识相的话,就把芥子囊口诀说出来,不然别怪鄙人心狠手辣。” 这回摊主身后终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哦,想知道口诀不如来问我?” 摊主悚然一惊,回头只见一玄衣少年人不知何时立在他的身后,闲闲抱臂倚在老槐树上,像是看了许久好戏。 摊主打量了几眼,发现竟看不透这个年轻人的境界,也察觉不到威压,甚是奇怪。 若是这年轻人修为比他高,这时候恐怕就释放威压给他点教训了,转念又想到千叶一花…… 摊主换了个笑脸,拱手道:“哎呀,这位道友,误会误会!” 说着摊主恭敬地将玄珠奉上,丹徵看了一眼苍玱,摊主又马上识趣地将玄珠交给苍玱,按住她的两个面具人立马放开她。 苍玱拿回芥子囊,心下稍松。 不想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劲风突然从她耳边擦过,有什么锋利的东西闪着寒光,直直飞向丹徵。 哐当一声,苍玱刚站稳,就见一把碗口大的小弯刀摔落在丹徵身前。 她惊疑地看向摊主,这人还打算杀人越货? 再然后……摊主啪地跪下了,以头叩地,他身后的三个面具人也跟着刷刷跪下。 苍玱没看懂这种转弯,连忙后退拉开距离,防备他故技重施。 “仙君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摊主的心砰砰跳,他已经接近金丹境界,这次偷袭他可是全力一击,如此被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不管这人受没受伤,还是先跪为敬。 丹徵眼睛微微一弯,“其实我倒是有点感兴趣,你们是要如何心狠手辣法?” 摊主谄笑:“仙君说笑了,刚才都是些玩笑话,我们只谋财不害命的。” 丹徵勾了勾手指,地上的小弯刀随即浮到了半空,“这是什么?” 摊主窸窸窣窣从灰斗篷下拿出几个芥子囊和储物袋来,“鄙人的身家都在这里了,仙君饶了小的们这一回吧。” 丹徵叹息,摇摇头道:“可惜我不谋财。” 语毕,弯刀的寒光划逝而过,摊主几人所在位置突然爆开了一阵血雾。 苍玱下意识捂住眼睛,有些温热的东西洒到了她的手上,铁锈味弥漫开来。 血…… 她顿时浑身僵冷,反射性地弯下腰去,几欲呕吐。 除了体检,她有多久没见过鲜血了? 上一次,上一次还是车祸的时候,她所在的大巴车被撞得变形,前排涓涓血浆顺着车厢一直流到后座。 现在,槐树林中横七竖八躺着几个人形,他们的胸前都破开了一个窟窿,破碎的脏器和血浆流满草地。 苍玱心跳剧烈,几乎怀疑自己要再猝死一回。 “这般害怕?难道你不曾见过妖物间互相残杀?”丹徵看着喘息不定的石头,若有所思。 大荒之中,妖魔野蛮生长,弱肉强食最是寻常事,就算是修仙界,恃强凌弱杀人行凶的也不在少数,修士谋财害命的例子就 4. 截杀 [] 席上方脸短须的男子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歌舞姬都退了下去,室内只剩下二人。 余六将在明组邑的事情回禀完毕,吴家主抚摸着寸许短须,思量道:“你确定那芥子囊中真有那么多至宝?” 余六忙道:“鄙人在明组邑做事那么些年了,绝不会认错的,都是货真价实的宝贝。” “可按你所说,一时我也想不起有哪个仙门世家的公子符合你的形容,此人听起来颇有几分邪气,做派不像大仙门所为。” “是,正是如此,鄙人才觉得不能错过这只肥羊。” 余六恨恨地假公济私,芥子囊他当然想要,但更想出一口气。 想他为非作歹这么多年,第一次折尽手下,跑得如同丧家之犬。 “那年轻人顶多金丹修为,否则鄙人也不能死里逃生。” 那件法衣挡不住元婴期高手一击的。 “你也是百密一疏,竟然给了真的通行票,这会他们恐怕早就到仙都了。”余家主冷哼。 余六汗颜:“家主,我们一般不做小偷小摸之事,实在没有假的通行票。” 余六说着眼珠一转,谄笑道:“不过嘛,龟山的传送阵是每日正午才开,这会他们走不了。” 龟山其实是一个很小的镇。 此时正值春日细雨绵绵,如果御剑从它上方经过,就会发现小镇像一个刚出水的龟壳般被蒙蒙青山环抱。 镇上唯有一条石板路,两侧尽是低矮潮湿的小木楼,街上三三两两打着油纸伞的行人和苍玱擦肩而过。 她顶着客栈借来的伞,顺着石板路一直走到尽处,总算看到一处较为开阔的高台,台上就是一个花纹繁复的传送阵。 高台侧的石壁上用朱笔写着醒目的大字,“仙都,每日卯时三刻”、“灵湖,每月初一寅时五刻”,石壁旁的小舍里坐着一个抱剑打坐的修士。 看起来有点像电影里老式的火车站台,苍玱找回来一点熟悉感。 苍玱上前询问守阵的修士,修士态度随和,一通交流后,她也知道了那个灰衣摊主不仅是个抢劫犯,还兼职黄牛,龟山去仙都的票明明不贵,去装得十分难搞,卖出了数倍的高价。 她又问这里是否有去往鹿吴城的传送阵。 修士拿剑柄敲敲石壁,“鹿吴?好偏僻的地方!龟山这里只有去仙都和灵湖的阵法。” 苍玱对这里的地理概念简直一团迷雾,只是按照丹徵吩咐前来,索性再接再厉:“那您知道怎么去往鹿吴吗?” 修士挠挠头,直接放弃道:“这我实在不清楚,不过仙都的传送阵四通八达,你去那里转转,定能找到去鹿吴的方法。” 回去复命的苍玱踏上嘎吱作响的木梯,推开一碰就吱呀叫的两扇木门,龟山唯一的客栈里,天字号客房一股潮湿的木头气味扑面而来。 而她的上司正闭目端坐在窗前的蒲团上,宛如一尊雕像。 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是大反派在修炼还是睡觉,真是令人进退两难。 进退两难的苍玱在门口徘徊了一下,她自以为安静如鸡,却吵到了丹徵的神识。 丹徵仍是闭着眼:“既然来了,何不回禀?” 苍玱瞄了一眼窗外的阴沉天色。 苍玱:“……我以为尊上在小寐?” 丹徵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诡异地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本座以为你应当知道修炼到了一定境界,无论妖魔修士都已无须这种东西。” 苍玱:行吧。 为了缓解尴尬,她快速把传送阵的消息汇报了一通,一边在内心感慨以前大家汇报工作,上级们好歹是睁着眼睛边泡茶/边看ppt/边盯着手机边听,而如今的这位直接闭眼听,很难评价。 等她讲到鹿吴过于偏僻没有传送阵直达时,大反派终于睁开了形状尤美的双眼。 丹凤斜飞,煞是好看。 可惜这双好看的眼睛以一种看傻瓜的神情看着苍玱,“论通达便利,鹿吴不亚于仙都,你在说什么?” 这……又不是她说的,工具人只是尽职尽责地汇报罢了。 苍玱一脸无辜。 丹徵突然轻轻皱眉,像是意识到什么,随即他拂衣起身,转瞬消失不见。 左右等了一会,也不知道上司还回不回来,就在苍玱贴心地关上临时会议室的门,准备下楼的时候,丹徵神出鬼没在楼梯口,正堵在她面前。 大佬看起来是少年模样,身量却比苍玱要高不少,一下子就有了身高的压制。 苍玱下意识后退一步,贴心地给大佬让路。 丹徵却不动,神色似有不悦:“准备一下,明日去仙都。” 苍玱忍俊不禁,毕竟作为传话筒还是称职的。 丹徵语气微凉:“本座说错了,你很高兴?” 苍玱低头、摇头、沉默,三部曲走完,天字号客房的木门砰地一声在她面前又关上了。 她摸摸鼻子,转身下楼。 春夜的小镇仍是飘着一场雨,细雨生寒,凉意直透肌骨,是连石头都摸黑会起来关窗的程度。 毕竟苍玱不知道现在自己这个身体,会不会感冒,只能习惯性操作了。 她关好窗正回床上打算继续睡,忽然听到小木楼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人影似乎就在门外,她下意识屏息。 “就在天字号客房。” “嘘!” “嘘什么嘘!放心,整间客栈人都放倒了,家主和二当家已经设好隔音阵,保准让那小肥羊呼救无门!” 唔,都放倒了,为什么她还好好地在这里? 以及,他们说的小肥羊不会是魔尊丹徵吧? 苍玱呼叫了一下系统,系统还是毫无反应。 本来她是打算问一下,这时候尊上有难,作为新收的属下,她应该做些什么。 但想到自己并不会任何法术,目前只能用来投石问路,连怎么出这扇门通风报信都成问题,遂作罢。 门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你们当心些,这少年人虽然有伤,但说不定法器很多……” 看来是白天跑掉的那摊主回来报仇了。 “放心,我们倾巢而出,五个金丹,还怕一个小儿?哈哈哈!” 门外又是一阵朗笑声。 大反派修为按理来说很高,而且……各位,倾巢而出是贬义词,对自己定位这么明确的吗? 苍玱拉起被子蒙住脑袋、闭上眼睛,算了,不想这么多。 正当她迷迷糊糊快睡过去时,耳中忽然听到一阵爆裂声,如同一场地震,房间剧烈摇晃,地板从中间撕裂开,四周每一样物品都噼里啪啦破碎飞出。 一阵火花迸射中,小木楼轰然倒地。 苍玱连人带床摔到了楼底,瓦片木板接连砸落,倒下的帐子刚好罩住了她整个人。 好在木楼低矮,她从二楼掉到一楼,有床和褥子垫着,竟也毫发无伤。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角床帐,往外看去,一股凉风夹带雨丝灌入帐中,吹得纱帐如满风鼓动的船帆。 幸好外头剑拔弩张,没人注意到这坍塌的角落。 5. 恶咒 [] 苍玱说完,感觉周遭凉意更甚。 “他们不曾发现你?” “没有。” “但你听到动静,仍是在睡?” 苍玱感觉到眼前人的杀意似乎又冒了出来,求生欲难得升起:“尊上,我不能给您添麻烦。” 按惯例双方互殴,下属先死,她出来除了让场面更加难看一点之外并不能帮到什么。 “所以看着本座被围攻?”丹徵挑眉。 “我相信尊上的实力。”苍玱坚定道。 好歹是系统钦定的灭世大反派,必定能活到尾声,无论如何,不会死得这么早。 丹徵想笑,他被封印了百年,很久没见到这般傻得可以的精怪了。 但他笑不出来,因为一口血从唇边溢出。 苍玱眼见刚刚还大杀四方泰然自若的大反派突然撑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吐血,十分不知所措。 或许应该先找点…… 四处搜寻了一下,苍玱从床帐里扯出一条枕巾,递过去。 丹徵:“……” 面色苍白如纸的大反派扯了下嘴角,“不必,本座从不用枕巾擦拭……” 苍玱又从倒扣的铜盆里翻出一条小方巾,再递过去。 丹徵定定地看着她,捡起地上一柄断剑架在了她的颈侧。 “本座此刻需要疗伤,你倒是蕴含不少灵力……” 一片寒意顺着薄刃从颈间扩散到全身,苍玱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大反派杀她显然比碾碎蚂蚁还容易,因此好像也不必挣扎? 苍玱犹豫着提醒他:“……尊上,芥子囊里有刚买的药。” 千叶一花不是什么疗伤圣药吗,不要放弃治疗。 然后她听到一声轻嗤。 “你连妖丹都没有,杀了也无济于事。”丹徵神色恹恹地扔了断剑。 好吧,原来是她不够滋补。 “走吧。”丹徵起身,略微整理了下袖口,顷刻间却神色遽变。 苍玱只觉眼前一黑,丹徵整个人栽倒她身上。 不是……这么虚的吗?说好的活到结局灭世的呢? 此时天已蒙蒙亮,启明星在东方闪烁微光。 苍玱扫了眼四周,血水还没被冲刷干净,带着他去传送阵搞不好自投罗网。 不带他自己跑吧……又怕来不及到桐山就被清醒了的大反派了结。 苍玱咬牙,决定先把他拖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成石头的缘故,她的体力倒是比上辈子好了不少,意外顺利地将魔拖走。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名剑修懒洋洋抱着剑准备去传送阵处当值。 天刚破晓,青石板路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洼。 修士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猛吸一口气,察觉到风里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弯腰伸手在一处积水中捞了一下,不由得眉头紧锁,又从怀里取出一张淡黄色符纸投入水洼中。 符纸迅速洇湿,转为红色。 修士大惊。 桐山。 仙门古钟嗡嗡一百响,唤醒沉睡的群山。 日出第一缕金光照耀在朱华殿的琉璃瓦上,泛起一片粼粼金光。 两名头戴鹖羽的修士匆匆进入殿中。 他们在重重绛色纱帘前止步,单膝跪下。 薄纱后的人影朦朦胧胧,似乎正在座上品茶。 一名鹖使恭敬递上书函,“启禀尊主,依您吩咐,属下带人扩大了搜索范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是否还需往外围搜索?” 纱帘中一抹温和的嗓音响起,“不必了,即日起,留意全境魔族动向,任何妖魔异动都不可大意。” 鹖使应下,领命而去。 遥远的万里之外,龟山的郊野一团青碧,溪水萦回过浅滩。 浅滩乱石遍地,苍玱一个踉跄,丹徵顿时被砸到了地上,溅起了一簇泥水。 晕过去的大反派脸上顿时五彩纷呈,既有泥浆还有血痕,衣裳凌乱,领口微敞,露出一截白皙好看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苍玱倒吸一口气,幸好这么砸下去,他也没有醒。 系统在这个时候总算归位了,一来就很震惊:宿主,你对丹徵做了什么? 苍玱相当麻木:我能对他做什么?? 等一下,现在他不省人事了,她有没有其他办法趁机解开命契? 系统:不能哦,契约只能由丹徵或丹律解开。 苍玱累极坐下,开始思考石生。 她俯身掬起溪水洗了洗脸,很快想到另一个主意询问系统:捡来的芥子囊里有仙都通往桐山的通行票,大反派目前来看也是要先去仙都中转,如果到时能在仙都找机会把票用了,是不是成功解除契约的几率很大? 系统:宿主,这个计划成功几率经计算约为百分之五十。 鉴于目前丹徵对宿主的好感度为零,仍然建议宿主在解开契约前配合做好跟班工作为上策。 苍玱:那么好感度为负会? 系统: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触发丹徵主动解除契约,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宿主目前暂无相关权限了解。 ……连这个也不能透露的吗? 她反复理解了一会,系统的意思大概是如果太废了可能被裁员,但是大反派的裁员方式多种多样,也许包括自裁。 不过猝死后的苍玱已是一条咸鱼,在明白了只要维持基本的好感度就能争取活到桐山后,顿时心下一松。 事已如此,其他的按部就班来就好。 她从玄珠中拿出千叶一花,本想给丹徵吃点药,但那干花乱蓬蓬一大丛,也不知道怎么喂进去。 系统又说丹徵死不了,她也就索性在附近躺下,等他睡到自然醒再说。 躺了不知多久,她精神饱满地醒来,天上已是月明星稀,一轮金黄的月亮挂在孔雀蓝的夜幕上。 苍玱突然有种蝶梦庄周之感,或许这里的一切也是濒死前的一场梦境,她在现代社会的身体估计正在医院吊着一口气;也或许这两个世界的时间并不相通,说不定她在大反派这里打完工,回去之后发现她只不过在医院躺了一天,次日还是一枚崭新的社畜。 她想起很久之前的那场车祸,爸爸掩在她们母女身上,没有了气息,妈妈浑身是血但仍用尽全力把年幼的自己托出车窗外。 妈妈说,苍玱,不要怕,答应妈妈,好好活下去。 大巴车爆炸成一片火海将回忆截停。 从那之后,她对很多事情失去了兴趣。 苍玱想,如果这个世界也是真实的,那么她会当好NPC尽量活着回去,另一个世界里,还有叔叔一家等着她。 这时系统临要下线了,发出了温馨提醒:宿主,如果丹徵醒来还是这幅样子,应该不会很高兴。 苍玱为难地看着丹徵,她倒是可以收拾,可架走他时只带了一条准备给他包扎伤口的长枕巾,这家伙似乎有洁癖,拒绝枕巾洗脸。 算了,不管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苍玱将枕巾在溪水里洗了一下,然后覆盖到丹徵脸上,把血污和泥点带走。 有些血迹干得久了,十分难擦,苍玱下手就不 6. 仙都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树下篝火熏暖,有道声音却十分冷寂:“醒醒,清洗下千叶一花。” 苍玱意识迷糊,无意义地哦了一声后,人根本没动。 静了一瞬后,那声音复又响起,“苍苍,去清洗千叶一花。” 苍玱猛然抬头,无神的双眼直直盯着地上的干花,随之梦游般拿起花走向溪水边。 直到握着花的双手浸没到春夜里寒凉的流水中,她才被冰得一个颤栗清醒过来。 她是谁?她在哪? 苍玱揉了揉额角,好像大反派让她洗花? 她有这么听话吗?还是自己可能在之前短暂的职场生涯中被训练出了巴浦洛夫条件反射——听到上级指令就自动执行。 苍玱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千叶一花遇水迅速膨胀成新鲜采摘下来的模样,层叠茂密的小绿叶拥着中心一朵纯白色的七瓣花,椭圆形的花瓣浸泡后看起来分外菲薄透明。 以前中心里的秘书喜欢在工位上放置一些干花束,时间久了,上面都是积灰,只能扔掉,现在这朵疗伤圣药的情况也差不多,看着新鲜,但散发着一股陈年储藏的味道。 毕竟是药材,不可大意,苍玱还记得要维持基本好感度的需求,只好认命地一片片清洗,再让流水充分冲刷过几遍,等到彻底洗完,已是夜色将阑。 回到篝火旁,火光已渐渐微弱。 丹徵面无表情地接过千叶一花,狭长的凤眸淡淡地扫去。 “方才你在做什么?” “在洗花。”苍玱一脸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明知故问。 “不曾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丹徵疑惑,或是这种石头精怪有什么特殊的习性,诸如遇水化石,亦或是在夜里的某一时刻恢复原形以吸取日月精华? “什么都没有发生。”苍玱摇摇头,溪水里这里不远,有什么动静他应该都能知道。 丹徵抬袖触花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神色难辨地瞥了她一眼,修长好看的手指从底下托起花萼,将七瓣花折入指间。 “本座实在难以想象——一朵花,竟需洗大半个时辰。” 苍玱下意识解释道:“这花叶子挺多,要洗干净很费时,我每一片叶子都洗了……” 苍玱剩下的话语咽下喉间,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七瓣花甫一离株,层叠绿叶顿时萎黄脱水,仿佛所有生机都被剥离。 丹徵随手把那簇小黄叶扔到篝火里,黄叶很快被火舌舔出了噼里啪啦的脆响。 我、每、一、片、叶、子、都、洗、了、的——苍玱内心也噼里啪啦地裂开。 丹徵翻掌冒出火焰,将花朵在火中烧成丹丸状服下。 “所以,只需要用到花朵部分……吗?” 看着对面石头愕然的表情,丹徵心情难得有些好转,颇为耐心道:“千叶一花只取花瓣为药,整株采摘是为了让叶子供给养分,以便长期留存。” “……” 所以,大佬你不需要洗叶子为什么不早说?这样你也能早点吃上药啊! 苍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泡了一小时冷水就当锻炼,毕竟系统说了,苟着吧。 夜已将阑,东方已泛起了淡淡的蟹壳青,坚持一下,他们马上要去仙都了。 苍玱在心底握拳,她一定会找到机会甩开他,坐上前往桐山的传送阵。 · 龟山。 卯时三刻,传送阵的光芒瞬息将石台笼罩,仿佛只是电梯间的灯光明灭了一下,地面的微微震动转瞬即逝,等到苍玱站稳回头,龟山的早春已在万里之外。 熹微日光从云隙洒落,雾色霏霏如雨,仙都的琼楼玉宇都在这一片云雾飘渺中显得朦朦胧胧。 一出传送阵,街市的嘈杂声顿时涌来,明明天色甚早,仙都却已是熙熙攘攘的景象,路上的贩夫走卒挑担牵车而过,半空的修士云舟往来如梭。 传送阵外的大街上,甚至有拉客的马车,而且……还是一群。 一群马车夫互相拥挤抢客,眼下好几位正热情地冲她和丹徵招手。 “小仙君,要去哪啊?” “仙君,今日特惠,全城去哪都只收五个灵石。” “来来,去哪都行,先上车!老夫的车是两匹灵马,速度没得说!”一个长胡子的车夫说道,他的敞篷马车前系着两匹敛着翅膀的灵马,它们挨挨挤挤在一堆平凡的马堆里,不满地鼻孔喷气。 苍玱好奇地打量了灵马的翅膀几眼,很快就被车夫当做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她身边的小仙君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什么,但小姑娘还不好哄么? 车夫吹了声口哨,那两匹马就微微张开翅膀呼啦啦扑腾了一下,其中一只还温驯地将左翅尖伸到苍玱手边蹭了蹭,灵马的大眼睛眨呀眨,看起来意思好像是让她摸,苍玱就不客气就摸了一把那灰白相间的羽毛——嗯,顺滑。 “这灵马可是灵兽乘黄之后,日飞万里!两位上车到时候老夫还能带你们到半空鸟瞰仙都,不另外收费!” “乘黄?”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越过苍玱探出,捏了捏灵马翅根。 “翅骨单薄,毛色驳杂,估计是飞黄和普通灵马的后代,日飞千里都难说。”丹徵扫了一眼灵马,两匹马顿时低下了头,马蹄畏怯不安地平地踏步。 车夫窒了一下,倒也不恼:“仙君好眼光!不过日飞千里也够在仙都兜圈嘛……” 丹徵微扬眉,不置可否,苍玱以为他要离开,没想到魔尊嫌弃归嫌弃,却是上车了,苍玱连忙跟上。 “去临仙楼。” “好嘞!” 车夫高兴地应声拉起缰绳,他一向和气生财,客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他爱怎么吹怎么吹,什么乘黄飞黄,能载客就是好马。 这小仙君选了他的马车,还不是因为周围那些同行的马衬托的吗?而且上车都不问价,一看就是不差钱。 苍玱有些疑惑地看向一侧的丹徵,流沙境尊主对修士凡人的地界很熟吗?还是去的是什么魔族隐藏的据点? 车夫催马调头上长街,灵马踢踏,一阵助跑,逐步奔上半空,整个仙都渐 7. 界门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苍玱转目看去,是丹徵已将手放在石狮顶上。 石狮一闪一闪地变换着光色,从赤变橙,最后在一阵刺眼的金色中发出了碎裂声。 侍者:“这这这……” 一般过了金丹的往上一放就冒红光,橙色是元婴,金色难道是化神??? 临仙楼虽然有名,但接待最多的还是金丹元婴,化神期修士仍是罕见的。 丹徵早已收回手,悠然步上拱桥。 裂痕遍布的石狮在此刻终于坚持不住,唰啦掉成碎块。 侍者捧着碎狮子欲哭无泪:“化神期的稍微碰一下就好了啊!” 而且没事干嘛问那么多呢,害他狗眼……啊不有眼不识泰山,这石狮的钱估计得在他月例扣了呜呜呜! 苍玱看向桥右侧剩下的另一只石狮,忐忑问道:“那我还需要测吗?” 侍者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比了个请的姿势:“不、不需要了!” 苍玱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上前去。 她现在对自己的定位比较清晰,四舍五入相当于大反派的秘书,本来像反派跟班这种角色,应该是集秘书司机保镖三位一体的,但很显然她兼职不了其他两者,最多也只能再当个半吊子财务。 至于主职能么……她没当过秘书,还没见过秘书跑吗? 苍秘书这回跑到了上司前头,在被楼内的金碧辉煌晃瞎眼的同时还不忘把订房的事情解决掉。 当时丹徵颇为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按照苍玱的理解,应该是对她工作进步的肯定。 至少这次没像龟山一样,等她追到木楼时,丹徵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蠡壳为窗软纱作帐的客舍内,丹徵半靠在窗边的凭几上,提笔在案上散漫地列着单子。 天光柔和地透窗而过,茶烟初沸,隔着蒙蒙水雾看去,少年的脸色剔透如珠玉,完全不复昨夜的苍白。 苍玱不得不有点佩服修真界奇花异草的不讲道理,药效简直好得出奇。 神采奕奕的魔尊一搁笔,纸张就漂浮起来糊到了苍玱脸上,“去吧。” 苍玱木然地从脸上揭下纸,一看又是满满的一张采购清单。 她简直要怀疑丹徵是只有囤积癖的松鼠,之前明明在明组邑买了一堆,却只用了一种。 苍玱拿出玄珠斟酌了一下,直接道:“尊上,我担心出门被抢。” “不必担心。”丹徵拈起案上的四棱花糕打量。 “我完全不会法术。” “嗯。”丹徵尝了一口花糕。 ?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她带着大反派的芥子囊到处乱晃,犹如小儿持金过闹市,是真的很危险,看那伙抢劫犯不惜组团来抢,苍玱再傻也猜得到里面是有宝贝,为什么大反派毫不担心? “尊上,这样你的芥子囊很容易丢的。” “丢了再找回来便是。” “可要是里面东西被人拿走了呢?” “不会。” “有人逼我说出口诀怎么办?” “说了也没用,只有你能取。” ???苍玱一头问号。 丹徵目光淡淡瞥向茶壶,指节叩了叩案上的杯子,“你身上有我的血,所以才能打开玄珠。” 哦好吧,原来是生物识别技术+口令密码,双层保险有恃无恐。 等等,苍玱问道:“那如果有人逼我拿东西出来呢?” 丹徵视线一动不动落在茶壶上。 苍玱迷惑的眼神却只落在他脸上。 最终,丹徵微微倾身执起壶柄,在斟茶的同时朝她露出一抹极好看的笑容:“那你会像桥上的石狮一样。” “……” 意思是让她遇到突发情况宁死不屈对吧? · 仙都位于明光域全境的中心位置,是仅次于桐山下白玉京的第二大城。 采买完的苍玱在街边找了个茶寮,摊开地图开始研究起来。 这次出行挺安全,没有抢劫、没有偷窃、没有尾随、没有歧视,她总算见识到了明光域第二大城的治安水平和人文素质。 刚刚在书舍的时候,苍玱一眼扫到了入门处有一些类似于风土人情介绍的书籍,立刻拿出自己捡来的芥子囊花钱买下。 现在,她的茶桌上堆了厚厚一沓《大荒舆图》《明光域通则》《全妖图鉴》《魔族通史》《一百种护身符篆》《修士必备防护指南》《从炼气到洞虚》《三年筑基五年金丹》…… 唉……苍玱叹气,系统动辄没有权限还经常不出现,了解这个世界只能全靠自己恶补了。 按地图所绘,这个世界是一片被海水内外包围的大陆,明光域和流沙境隔着一片汪洋位于大陆的两端。 大陆的形状抽象地看像个“凵”字,或者说像“口”字,流沙在左侧那一竖,明光在右侧那一竖,中间的汪洋名为沧海,围着“口”字的外海为归墟。 沧海上空气流混乱、灵力微弱,飞鸟不能渡,云舟不得过。 至于海面,四时不定的旋涡如无数张吞噬的巨口,舟楫也无法往来。 再看外海——归墟恶流能沉万物。 苍玱总结了一下:……这内外都是个废海了。 陆桥则是将凵字变为口字的细细一横,仿佛两边大陆各伸出一只手,如世界名画《创造亚当》般,亚当和上帝一左一右各舒展臂膀伸出指尖相触。 而底下的那一横则是广袤的大荒之地。 广义的大荒指代这个世界,狭义的“大荒之地”指的是这一大片连接两境的尚未开发探明的区域,据说其中灵力与魔气混杂相生,方向错乱,既有未知种类的妖魔怪物随机出没,还布满各种极其凶险的地形地貌,所以大荒之地通常不会有人进去,最常见的情况是奇奇怪怪的物种从那里爬出来祸害两境。 因此,流沙境和明光域之间能通行的地方便只剩下了陆桥,在陆桥的中点,两境各设有界门。 苍玱给自己剥了个果仁,看到《明光域通则》里记载着百年前陆桥上的两界界门就都关闭了。 所以……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到鹿吴的位置。 如果说陆桥中点的界门相当于指尖,鹿吴就相当于臂膀的位置,百年前作为两界往来的中转站,在明光域是和仙都齐名的。 但现已没落为偏僻地方了。 唔,这么说,大反派至少被封印了百年,所以信息没有及时更新。 等一下,他要去鹿吴,该不会不知道界门已关,打算通过界门返回流沙境吧? 魔尊这么守规矩的吗? 8. 拔苗助长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闻言,少年薄唇略略扯出一个上翘的弧度,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你猜?” 这一刻苍玱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伤还没好?” 当然也可能是翅膀断了,不过看他手臂并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应该还是上次内伤呕血的后遗症。 某种程度上和她一样——完整的来到这里,经历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变得不那么来去自如。 苍玱再看向丹徵的眼神不由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来。 丹徵有些无可奈何,避开小妖怪似乎是怜悯的视线,嘱咐道:“在本座恢复之前,不便暴露身份,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自然用灵石解决。” 苍玱点头,懂,反正魔尊不差钱。 这几天她完全体会了买东西不看价格的快乐,只需记账就好,免得被怀疑中饱私囊。 丹徵凝视着窗外仙都的月色,朦朦胧胧的清光洒落下来,仿佛给他深邃的眉眼间蒙上了一层伤感的雾气。 于是,苍玱想了想,劝慰道:“尊上不必难过,灵石也是境界的一种。” 借用电影里的名言——钞能力也超能力的一种。 大反派空间宽广的玄珠里有堆积如山的灵石,相信已经超越了明光域绝大多数的修士了。 丹徵闻言一窒。 他转过头来,正对上苍玱充满肯定的眼神。 要不是石头成精在大荒之中闻所未闻,他会选择将这块石头扔到沧海放生。 什么时候她才能明白,这种事情不必说出来,也是作为属下能力的一种。 不过么,丹徵手中的茶匙无意识地点了点杯沿,虽然暂时不能让她泡下沧海之水,倒可以泡点别的。 下一瞬,蒸腾的水汽忽然阻隔了他的视线。 一壶沸水正不断注入盛有茶叶的瓷壶中。 丹徵:“……你在做什么?” “泡茶。” 倒满水的苍玱很自然地回答,同情心发作之下,她难得留意到上司敲空杯子的小细节。 瓷青的壶口内,碎金丝一样的茶叶在水中快速舒展开,颜色渐渐由金变白,一股竹叶般的香气随着水汽悠悠扩散到空中。 丹徵定定地看着她:“蒙木之花宜用温水冲泡,沸水冲沏,便会失掉大半香味。” 苍玱:“……” “本座很想知道,你除了会化形之外,还会什么?” “什么都不会。” 苍玱决定坦诚点,免得上司对她抱有太大期望。 那样很容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 “你倒是坦然,也不知羞愧。”丹徵按了按跳动的额角,“像你这般年岁的石头……” 丹徵想举例子,发现大荒之中没有例子,改口道:“像你这类能化形的精怪通常都已凝结妖丹……” 苍玱心中警铃大响。 来了,来自上个世界熟悉的PUA方式。 苍玱深呼吸,果断开口:“尊上,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年纪。” 反正刚化形,四舍五入就当刚毕业吧,修炼道路如同职场生涯——尚待摸索。 “而且是尊上的血帮我化形的,大概其他方面还不太能……跟上?”她硬着头皮说完。 不得不说大反派的血效果真好,但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可能是拔苗助长了,光能化形不能变出法力来。 “但是,我会努力的。” 苍玱当场从芥子囊里掏出她买的一大摞书来。 事实上,这是她方才为了以防日后不时之需买的,没想到当下刚好拿出来刷好感度。 准确的说是表明自己会好好努力修炼的上进态度。 丹徵扫了一眼书籍,脸色十分莫测,“看来还不是无可救药,但……” 他从中抽出一本《从炼气到洞虚》,唇角一弯:“这是人族修士的修炼法门,你是人吗?” ??? 灵魂问题,发人深省。 苍玱当场石化。 不一会,两名侍者敲门进入,将一个大铜丹炉抬进房中。 躬身退出去前,其中一名侍者用眼角余光暗自观察了下客房,心中纳闷不已,这化神期修士莫非是想在这里炼丹?可丹修不都一般自带高级丹炉法宝嘛? 高阶修士的作为,不懂。 苍玱现在变回块石头趴在案上,一整块花梨木做成的长案上,除了“她”之外,排列着一堆瓶瓶罐罐花花草草。 大反派正将一只琉璃瓶盛着的猩红液体缓缓添加到丹炉中,很有绝命毒师的风范。 在这之前,他已经往炉里放了七八种草药。 又一罐金色不明溶液倒入丹炉,丹徵打量着炉内混合变色的药水,各色药物正渐渐互相作用,溶液与溶液之间萦绕成了七色驳杂的漩涡。 不过片刻,药水便开始咕噜噜冒泡。 听到气泡声的苍玱:!系统,你的NPC可能要提前下线了。 根据目前情况合理推测一下:大反派想拿她炼丹。 养过不少妖兽的流沙境尊主从案上拿起石头,习惯性地揉了一把。 ……啧,硌手。 于是,石头噗通一声落到了药水中,炉盖砰地扣上。 丹徵弹指添了一把火,随后轻飘飘离开客舍。 丹炉内,苍玱不出意外地沉底了。 系统在她发出一连串脑内高分贝呼救后终于出现。 系统检测了一下,先喂了一颗定心丸:宿主放心,你在水下也不会窒息的。 苍玱松了一口不存在的气。 系统:宿主你身边是一些灵药魔草,这些药材混合起来的效果一般用来帮助妖魔脱胎换骨、提升修为的,不会对你有任何损害,也不会有什么帮助。 苍玱:…… 看来是大反派看不下去自己的手下继续这么废了,打算再拔苗助长一次,可惜这次失算了。 系统:所以宿主就当泡澡就好,有急事再呼叫。 系统说完又溜了。 苍玱本来还想叫住它问问自己适合怎样的修炼法门,但转念一想,如果去桐山的计划顺利,她很快就回山谷躺平了,根本用不着走漫漫仙途,也不会经历什么跟着魔尊被正派剿杀然后不得不自保的风风雨雨。 罢了,能当一只咸鱼最好。 丹炉顶上只有一些细小的镂空孔洞,微弱的光线从那里照射进来,炉内昏蒙蒙一片。 苍玱盯着散射下来的光束,感受着热力从炉底不断传来。 水汽蒸腾,药的辛味苦味四处乱窜,整个炉腔闷热无比。 古有铁锅炖大鹅,今有丹炉煮青石。 虽然系统说了没事,但她还是很担心自己会被煮熟,这可能就是碳基生物天生自带的恐惧吧。 她不自觉地想浮到 9. 造化之功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高楼的一角飞檐上,春风吹得少年袍袖飘扬,菲薄梨花洒落在他肩头,又打着旋飘走。 他看着眼底的千年古城,眸光晦暗不明。 整座仙都,妖魔气息比儿时父尊带他初来时稀薄许多。 虽说如此,但界门已关百年,明光域内两族之间仍维持着总体的和谐平静,可见朱华殿并未行剿妖灭魔之事。 而他冲破封印至今,桐山也不曾大张旗鼓地搜捕。 身为天魔的父尊在明光域内失去踪迹,去向成谜。 历数种种迹象,都有违常理。 丹律究竟想做什么? 与仙都相隔甚远的桐山此时不过日午。 朱华殿里铜鹤吐烟,帘幔微拂,映在帘上的人影也随之轻曳。 鹖使侍立禀报:“这些都是域内近日来和魔族有关的案件,属下查阅后并未发现有何特殊之处。” 帘上人影轻轻颔首,将卷宗一一翻过,吩咐道:“按惯例处置便可。” 鹖使俯首应诺,正躬身准备退出,殿中声音又起:“界门沿路与大荒交界处,让影族多加留意,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上报。” “是。” 鹖使离开大殿,空旷的殿中又是落针可闻。 · 等丹徵回到临仙楼的时候,守在房门的侍者又惊又喜,如蒙大赦。 侍者苦着脸道:“仙君,您总算回来了,您快回房看看吧,丹炉刚刚都快炸了。” 快炸了? 丹徵挑眉,推门入内。 他抬手覆盖在铜炉上,感受了一下炉温火候……明明一切恰到好处。 又静候了片刻,也并未有侍者所说的炸炉声。 “苍苍?” 石头毫无反应。 此刻的水下,游泳游累了的苍玱已经在水底睡着了。 日升月落,昏暗交替。 澡,或者说药浴,苍玱一泡就是七天。 七天后,丹徵颇为期待地将石头从丹炉里捞起来时,脸上顿时浮起一阵失望之色。 怎么还是这幅灰不溜秋的样子? 依旧是青灰色的、粗糙得棱角分明的石块。 方法不对? 这几味秘药都可用来助精怪提修为换根骨,目前在石头上毫不见效。 苍玱早就知道结果,所以对大反派的失望之情非常能接受,甚至期待他更失望一点,直接解除契约。 “这几日来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变化?”大反派仍不死心。 唔,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她让一块石头学会了游泳。 但这话不能说。 于是,苍玱只能说什么感觉和变化都没有。 丹徵沉吟了一下:“或许应该换魔修的方法试试。” 但魔修需凝练魔气,这石头…… 一缕魔气从丹徵的指尖幽幽逸出,苍玱看着黑烟般的魔气向她萦绕而来。 片刻后,在丹徵的眼中,她就变成了一块黑漆漆的小石头。 “魔气你也无法吸纳。” 丹徵往石头上一弹指,覆盖在石面上的魔气顿时四散开,石头又恢复成了一颗几乎寻常得随处可见的石子。 魔尊想不明白造化 10. 逃离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等等,魔草…… 丹炉确实有一些。 明光域是禁止人族修士炼制魔族秘药的,但不知道惩罚力度如何。 苍玱盯着他问,“你想怎么解决?” 侍者给了一个很有深意的眼神。 最后,魔草事件以五十灵石作封口费了结。 侍者出了门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暗道不枉他这几日战战兢兢守在门口防炸炉。 炼制魔族秘药虽说不为明光域所容许,不过高阶修士一般私自用了,也没人真去找茬,尤其是医修丹修,成天鼓捣奇奇怪怪的东西,真用了他们也有一堆研究借口搪塞。 临仙楼的侍者并不敢得罪化神期修士,只不过看苍玱一副入世未深的样子,房内又只有她一人,反正他们明天就要走了,这才大着胆子试试看。 没想到果然很好骗啊! · 翌日,仙都传送驿站前,排起了长队。 苍玱毕竟不是什么正经秘书,不知道得提前去给领导排队。 于是现在她和大反派两人吊在一条长龙的末端,身旁是挨挨挤挤的其他两条队伍。 排队就排队,排过节假日高铁站的苍玱无所畏惧。 但她前面的大反派应该是有生以来从没排过队,神情十分忍耐。 今日丹徵换了身白底银纹的衣袍,散发也扎成了马尾,朱红的绸带不知为何取下,反而系在了腕间。 一旦玄衣作雪,整个魔看上去便少了阴沉之色,再兼之无可挑剔的容貌,完全是仙门高徒世家公子的打扮。 很有那么几分落英飞絮春日游的少年气。 苍玱默默点评,猜测大反派今日如此入乡随俗,想来是不想在驿站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引起注意。 不过么,还是有点扎眼。 前头有个热情得呱噪的圆脸修士正时不时过来勾搭……呃,勾肩搭背。 “兄台仪表不凡,是哪个仙门的?此去可是桐山?” 丹徵微笑不语,不动声色地将按在他肩上的手移开。 头戴乌角巾的修士浑然不觉寒意,还从芥子囊里拿出一个造型甚是可爱的翠绿小葫芦硬塞到丹徵怀里。 “在下桃源谷医修百里茸,正要去桐山访学,这是本仙门自酿的桃醉灵饮,可平心静气、滋养灵府……” 哦,竟然是个保健品推销员, 丹徵面无表情地将葫芦推回去。 百里茸连连摆手:“不用客气,我们出门都会带一些路上解渴……就当交个朋友。” 百里茸利落拔开壶塞,又将葫芦递到丹徵面前,一股新鲜的桃子气味扑鼻而来。 这修士实在聒噪,丹徵犹豫一瞬,接过了葫芦。 苍玱突然意识到什么,“别喝。” 这风格无怪乎她眼熟,这不就是那种先试再买的套路吗? 丹徵手一顿,“为何?” 他并未瞧出这水有何异样,莫非石头在这方面天生感应敏锐? 苍玱纠结,其实以魔尊的富有买点高价保健品毫无问题,但总觉得被这种套路坑了巨亏。 何况骗钱事小,万一里面有其他的呢? 在这个世界先后经历了抢劫索贿的苍玱充满警惕,疯狂暗示道:“出门在外,最好不要随便喝东西。” 好歹是一境之主,怎么没有一点警惕性,万一他被毒死了,她岂不是也跟着陪葬? 百里茸诧异地看着苍玱,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翠绿葫芦,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涨得通红,气急道:“你你你你!”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转眼脸又憋得和葫芦一样绿。 百里茸一把将葫芦举起对准嘴巴,开始吨吨吨灌下去。 一饮而尽的医修擦了下嘴巴,将葫芦口朝下倒了倒。 “我、我喝完了……嗝……”百里茸打了个响亮地嗝了一声,“一滴不剩,你看我怎么样?” “有毒吗!”百里茸质问道,他一撩袍角,特意指了指袍角绣着的一枝桃花,“我、我我们桃源医修是那样的人吗?” 他悲愤、他无奈、他不得不猛喝一葫芦水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是桃源谷仙门名号不够响亮吗?还是他看起来就像坑蒙拐骗的小人?还是这弟子服是假的? 不对,眼前这个漂亮的女孩子根本察觉不到修为,想必是还未踏入仙途,见识太少的错。 百里茸激动道:“你就算还没有修炼过,不知道桃源仙门向来救死扶伤,但、但但但……你怎么能如此揣度我们修道之人?” 百里茸说完,还一把拉住丹徵的衣袖,磕磕巴巴道:“你、你来评评理,我我我是想害你的样子吗?” 丹徵不动声色将被抓皱的衣袖从医修手中扯出来,然后顺着百里茸的视线看向苍玱,笑意盈睫:“道友所言甚是,你怎能如此揣度修道之人?” 苍玱:???!!! 她可能不算是人,但丹徵一定是狗。 堂堂一流沙境之主兼终极大反派,装什么正道同侪??? “抱歉,是我误会你了。” 苍玱深吸一口气,想到按计划马上就要旷工开溜,不由洒脱了起来,“是这位道友有病在身,这才担心他吃错东西加重了病情。” 丹徵的笑意转瞬僵在唇畔。 苍玱一脸坦然,怎么说他都确实受伤了,伤病也是病,四舍五入并不算说错。 这回百里茸再看向她的神情就带了点理解,恍然道:“原来如此。” 转而他又一把拉住了丹徵的手臂,“道友,在下帮你号个脉吧?” “不必。” “道友不必客气……” 看着两人进行极限拉扯、丹徵碍于身份不得不虚与委蛇的模样,苍玱微微抿了抿唇角。 这时候前面的队伍总算挪动了几步。 几条队伍缓缓蠕动起来。 “开门了开门了,可以进阵了。” “今天怎么回事?平时队伍没这么长啊?” 队伍中不时有人交谈议论。 “谁知道呀,不过也不是第一次排长队了,可能是例行检查。” “前头的人说拱门前贴了告示,在排查一个杀人的魔族。”说这话的人眼睛四处瞟,有意无意地看过隔壁队伍的一个魔族。 那个魔族装扮和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点,颈上挂着一串骷髅项链,头戴牛角骨饰帽,手拄着骷髅长杖。 连苍玱这种都能轻而易举识别出来,即使魔尊不伪装,和这位魔族大哥的行头也是天壤之别。 “看什么看,再看削你啊,老子魔族怎地?”魔族大哥咆哮道。 说话那人顿时瞥向另一边,和同伴道:“或许不是魔也说不定,妖族也好惹是生非。” 苍玱身后甩着一条大毛尾巴的妖族女郎冷笑一声,“说得好像你们人族修士就没有人渣一样?” “哦。”女郎特意拉长了声音,“人渣这个词不就是用来形容人的吗?说明渣滓之多,说不定做了坏 11. 妖兽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阵内,苍玱心跳得很快,有种一步登天很快要获得自由的愉悦感,还有点面对未知的忐忑。 这时她耳边忽然听得一声呼唤——“苍苍。” 那声音似乎离她很远,又仿佛就在身侧,风吹过她耳际的发丝,有一瞬的静止。 只是一霎,随后,苍玱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掼着飞速倒退。 如同一只乍然泄气的气球,咻地飞旋穿过重重阵门与人海…… 落到了、去往鹿吴的传送阵内。 苍玱还未站稳,鹿吴阵压阵石正结束了第三次闪烁,明亮的光芒顿时笼罩整个法阵。 在一片亮光与骤然而至的失重感里,苍玱听见身边一道略带嫌弃的声音:“这样都能跟丢?” 苍玱:裂开.jpg 为什么?难道这就是契约的作用? 不知什么时候上线的系统突然冒出来回答:这是命契里言灵的作用,大多数修士的主从契约都做不到,只有天魔或神裔的血脉能达到完全控制他人的效果。 言灵她还是听说过的,换言之,就是丹徵只要吩咐了做什么,她都会照做吗? 系统:√ 好吧,总算知道那次自己为什么睡到一半起来洗花了。 苍玱又问,那是不是不管她跑多远,只要大反派一声召唤就能回来? 系统:言灵召唤控制范围在百里之内。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围观了全程的系统为自己辩解:宿主看起来一切顺利,已经快被传送到桐山了,自然不需要提醒。 苍玱内心顿时一阵绝望,跳水逃脱计划还没实施也已宣告终结。 毕竟她可能得找个百里深的水域跳下去,魔尊的大召唤术才可能失灵。 系统:没关系的宿主,这个传送阵不行还有下个传送阵,你总能找到机会的。时间还长,从长计议。 苍玱内心摇头,第一回大反派会当她蠢,第二回大反派再蠢也会觉得她别有用心了。 片刻后,传送阵光芒淡去,众人停在一个宽阔古旧的圆石台上。 石台直径约有十丈来长,上面的人却只有那么零星几个。 放眼望去,苍玱觉得他们就是点缀在法餐大圆盘上的几粒果仁,硕大的压阵石是上面的主菜。 四面甚是荒凉,其中几粒果仁毫不犹豫地往同一个方向滚去,离开圆盘,没入高及人腰的草地。 这个传送阵所在位置看起来不太像城中。 石台附近的荒草地上,一辆马车系着匹瘦弱的灵马,车夫闭眼小憩,灵马垂头吃草,一幅乡野恬然之景。 丹徵走向马车,正吃草的灵马不知怎地跳了一下,一下子把车夫惊醒。 车夫看到有人来,忙换上热络的笑脸:“贵客,去哪?” “鹿吴主城。” “哦。”车夫重新躺了回去,“那不去。” “为何?” 车夫拿着马鞭往高且密的草地一指,“喏,从这里到主城,这一片都被妖兽占据了,寻常人可不敢经过。” 原来这里相当于修建在郊外的站台,苍玱诧异地看着他所指的方向,和那几个同阵之人去的方向是截然相反的。 她不由问道:“那些人是去哪里?可以绕路吗?” “嗨,那几人估计是去南边的小镇,最近来的多是去那的。离这里不远,你们要去的话,我只收一个灵石。” “十个灵石,去鹿吴。”丹徵冷淡开口。 金钱的力量使人奋进,车夫又支棱了起来,撑起在车前坐好,上下打量着丹徵:“这位道友,您修为如何?那妖兽据说相当于金丹期的哩。” 最后,有金丹保证的魔尊带着他的跟班上了车。 一上车,苍玱就体会到了差距,这辆马车外在看着只是简朴,等到灵马一腾空,它开始颠簸不已,每一个零件就都开始哐当哐当地响了起来,让人怀疑随时要散架。 而且这种马车还没有安全带,让她在高空晕车之余很担心自己会摔下去,只能伸手扒紧车厢。 苍玱:“……这样是不是不太安全?” 师傅,能不能开稳一点? 风声很大,马车噪音很大,苍玱的声音传进车夫耳朵里,车夫就别有一番理解—— “哎是不太安全,可车上不是有金丹修士嘛!” 车夫大声回话,一边头也不回地驾车,“不过大白天总归好点嘛,暂时也没听说那妖兽怎么吃人,多半是昼伏夜出的!” 车中间支着圆顶伞盖,伞柄连接处尤其晃得厉害,持续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听得苍玱唯恐那摇摇欲坠大伞盖下一秒会砸下来。 车夫也算在这一带有点年头,以前这条路常走,其实这段距离挺短——这个价格很赚。 只要经过时不惊扰到妖兽就好,最重要的,既然那年轻修士也是金丹期的,大不了去和妖兽打个平手,三对一,有胜算,打完顺利结账。 车夫想得很美,自然不知道车上两人面色难看。 马车哐当哐当的响,丹徵眉心微皱,漠然道:“这马车不如不坐。” 这句话其实音量不大,但不知为什么车夫的耳朵在这时就灵敏了起来。 “道友怎么说话的?我这车算是方圆百里……” 他猛地一勒马,苍玱就被惯性拉着向前,笔直地磕到了车栏,弹回来后背部正好撞到伞柄上。 一路晃动不已的伞柄,终于,不负所望的倒了。 整个伞盖飞出去,坠向地面。 “哇吼,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样是要赔钱的哇!”车夫大叫着再次勒马。 灵马张开单薄的翅膀,马车近乎徘徊在上空。 砰砰几声响,苍玱听到了伞盖砸到地面又接连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兽类急促的嘶叫猛地从底下窜上来。 车夫神情立刻慌张起来,“坏了,惊到那只妖兽了。” 他一回头看到丹徵还在,更是瞪大了双眼:“你怎么还不下去?” 丹徵反问:“为何要下去?” “那、那继续走?” “继续。” 嚯,以为会是个下去剑挑妖兽的金丹修士,多少能见识一番,谁知道跟自己一样只会跑! 车夫催马急行,鹿吴主城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了。 灵马拉着马车全速前进,车轮转动得像是要脱轴,车身颠得濒临散架,苍玱牢牢扒着车栏,可那晃动薄薄的木板并不是可靠的模样。 一旁的丹徵端坐得如在平地,显露出车夫眼 12. 地晶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不许过来吱!是本大王的地盘吱!” 兽影突然口吐人言,苍玱有几分诧异,她买来的书里写着一般妖族修炼结丹后便可自由化形了,除非未开灵智。 这巨兽听起来言语能力有点欠缺,不过还能给自己加称号,可见灵智已开。 所以它要么是很不幸地属于有化形短板能言兽那一类,要么就是需要保持这个硕大的躯体当大王威震……主城和传送阵之间这片郊野? 这大王含金量瞬间急剧下降。 苍玱还来不及收起纷飞的思绪,一道比之前暴涨了数倍的银白电光突然从林中急速袭来,光芒中甚至隐隐带了一丝紫色。 震耳欲聋的雷声轰然炸开,苍玱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震飞出去,眼前尘土飞溅。 妖兽的偷袭极其迅猛刚烈,但尘烟渐散,丹徵仍然完好地站在原处,只不过他的前方出现了一个深坑,周围尽成焦土。 苍玱抖落尘土,放下心爬起来继续看戏。 “何不现身,鬼鬼祟祟焉能称大□□徵低斥。 “本大王不怕你吱!” 林中兽影缓缓移动,穿过密密的枝叶,显露出巨兽完全的躯体来。 苍玱惊呆,丹徵也有一瞬的愕然。 日光打在它浅金色的毛发上、亮白闪光的大牙齿、圆溜溜的漆黑小眼睛、半圆的花瓣形耳朵、鼓囊囊的长满白色绒毛的双颊…… 苍玱倒吸一口凉气,好一只金丹期的妖兽!恐怖如斯! 如果不是那条带毛的长尾巴,这四舍五入就是大学室友曾经养过的豚鼠,又叫天竺鼠/荷兰猪的啮齿类动物。 而且,眼前这巨大的荷兰猪,算是它的同类中长得很萌的那种。 苍玱甚至生出点想撸毛的念头,淡金带白的毛毛在春风中吹拂颤动,柔软又轻盈,看起来就是暖乎乎毛茸茸的一团。 让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毛丝鼠毛线,俗称龙猫,只不过毛线是灰白二色的,看发质,还是眼前的大鼠鼠更耀眼。 “竟是雷击鼠。”丹徵颇为意外。 带电的妖物不少,但能驭雷电的鼠类记载中只有这一种。 雷击鼠生长在大荒与明光域的交界处,数量不多,没想到会在这接近极北的鹿吴一带见到。 “怕了吱?”雷击鼠有些自傲地甩了甩尾巴,碎碎念的嘴巴如同在咀嚼食物:“本大王很强哒,快走吱……” “吱——”雷击鼠猝然一声哀嚎。 这次电光未起,雷声未作,数十道在空中骤然成形的风刃从四面八方向巨鼠射去,雷击鼠仰面倒地,双爪捂住小眼睛,发出痛呼。 一道风刃钉住了它正蓄着电光的尾巴尖,其余几十道将它精准描边,还有一道悬在它的额心,只要扎下来,它顷刻就会鼠命呜呼。 “饶命吱吱……”雷击鼠捂住眼睛瑟瑟发抖:“本大王没吃过人吱……” 雷击鼠透过爪缝去看丹徵,只一眼,那道风刃又朝它额心抵近了一寸,将它那里的一揪白色绒毛切断了吱…… 那人好像还在笑,长得那么好看可是这么残忍,虐待鼠类很好玩吗?吱吱吱…… 雷击鼠豁出去了,大哭道:“仙君饶命吱吱吱!这辈子本大王给您做牛做马吱!” 片刻后,浅金带白的毛茸茸大豚鼠恭敬地伏倒在魔尊面前,伸出一只前爪,肉粉色的爪心伤口凝出一滴血珠。 丹徵弹指逸出一线漆黑的魔气,魔气自发融入血珠内。 雷击鼠顿时瞪大了小小的圆眼睛。 黑里透红的血珠便顺着伤口往回渗进雷击鼠身体,它的豆豆眼瞬间蒙上一层魔气幽光,又瞬间退去,恢复正常。 这似乎也是一种契约仪式。 雷击鼠瞬间愈合了爪心伤口,再次伏地讨好道:“小的以后都听大王的吱!。” 苍玱内心嘶地一声,能在“本大王——小的”之间切换自如,或许这只大豚鼠也有意想不到的心酸历程。 不过,为什么这次结契魔尊不用放点血?或许是石头没有血,而这种缔结契约只要单方放血就可以了? 大豚鼠倒是一副很满意的样子,丝毫没有失去自由的悲伤,小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丹徵,甚至有点想上前拱一拱的意思。 “你可有名字?” “大王,小的叫吱吱!” 魔尊略感失望,这一个两个的名字,他都不甚想喊出口,不由再次怀念赤英他们。 苍玱的内心也有些失望。 因为吱吱和苍玱差不多算一起叠词词了,简直要抹一把辛酸泪,她和大豚鼠同等地位,一看就是同僚。 接下来魔尊追溯了一下大豚鼠的来历生平。 堪称先入职再背调,可能背调不行就杀掉。 吱吱是只雷击鼠,但不长在大荒边界,反而从小被遗弃在鹿吴山,四舍五入算是只本地鼠,因为它会十分罕见的雷击技能,所以被占领鹿吴山的蛊雕王收入麾下,一路勤加修炼渡劫,如此度过了漫长岁月后,并没有修成一代妖王。 因为鹿吴山的大王只有一个,化神期的老蛊雕。 但不久前蛊雕王渡劫失败变成灰了,它就独自出来谋生了。 出是出了,但出得不远,吱吱正想背起行囊回一趟大荒老家看看的时候,被这片树林里偶然一现的地晶吸引了。 地晶是修罗族死后凝成的骨化石,对妖魔修为都大有助益。 但数量极为稀少,除了修罗族外,后来便只有修为高的魔才能留下,相当于修士的人骨舍利。 吱吱吞下修炼后,没想到真的靠着那块地晶顺利渡劫——变成一只金丹期的大雷击鼠。 从此,它在这片郊野开始了守株待兔的生活。 这片荒草地,很神奇。 在月圆之夜魔气最盛的时候、摇曳纷杂的长草堆里,有时会闪过一星银芒。 那是一些霜雪般的晶体,介于白萤石和白水晶之间,但内蕴精粹的魔气。 雷击鼠吱吱不敢藏私,立马就把最近捡到的一块小碎片献给它的新大王。 此刻丹徵拈在指尖的那一片地晶,尚不如一截指骨大。 丹徵没将地晶收下,大豚鼠高兴地收了回去。 丹徵又吩咐了一些待会入城后的注意事项,一魔一妖一石头便准备继续上路。 “大王,小的可以背您吱!”大豚鼠在丹徵面前伏低圆滚滚的身体,似乎真的很想当坐骑。 新同事态度很积极,苍玱忽然悟了,原来它和自己同病相怜,都是在魔爪下求生罢了。 但吱吱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它的新大王闻起来是位很厉害很厉害的高阶魔族,刚才那缕融入它血液的纯正魔气,令它肝胆皆生惧意。 妖魔天性慕强,能跟这样的主人其实很不错,尤其是主人没有吃掉它进补的意思。 吱吱其实也暗中观察苍玱许久了,只觉得对方气息不明,不像妖不像魔也不像人。< 13. 只进不出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苍玱举目远眺,越过高耸连绵的城墙,鹿吴诸峰起伏的山势就横在一城之后,群山只有黑白二色,山上生山,雪上叠雪。 这座城好似从鹿吴山巅雪顶中滚下来的一团雪、一块象牙色的天然巨岩。 它大半的屋顶全是清一色的石料,这些象牙和乳白的石头垒成了一片片尖顶或是圆顶,在日光下鲜明而沉静,而石砌的墙体错杂着浅淡的蜂蜜色,及至到了城内,家家门前栽花、户户有树相连。 早春里,常有一道道细碎的绿从覆雪般的屋顶流水似地垂下,这些新叶与杂花随意长在大片的牙白色屋墙上,勾连出活泼生机。 不时有鸟雀枝头跳跃喧鸣,一切春日物候照旧。 但空无一人的街道、四处紧闭的门窗,还是让苍玱觉得这里的气氛颇具寂静岭风格。 她回头再看那极高极厚、通体由岩石削磨相叠而成的鹿吴城墙,再看看眼前确实一个人都没有的空荡荡街景,不由怀疑魔尊其实不止被封印了一百年,又或者是这里太过偏远,以致于城里人都搬走了的消息还没能传到仙都? 苍玱疑惑道:“这里的人是都搬走了?” 丹徵也有显而易见的诧异之色。 不说百年前的繁华,即便是两界大战时期的鹿吴城,论理也绝不至于如此寥落空旷。 随即他轻微地皱起眉,摇头道:“并未,他们都在城中,只是不出来。” 苍玱:? 将近中午,这个时候放眼无人就很奇怪了。 鉴于吱吱不能化形,所以大反派助理的活还是她做。 苍玱靠着沿街招展的布幌找到了一家客栈,敲了三遍门,门里终于传出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谁啊?郦仙君不在!” “我们是来投宿的。” “投宿?” 店里声音静了片刻,门板突然开了一条缝隙,里头老板娘模样的妇人探头出来,纳闷道:“投宿?你们打哪来的、怎么过来的?” 苍玱回头看了丹徵一眼,丹徵没说什么。 “是从仙都过来的,坐传送阵。” “仙都?”老板娘疑惑地顺着苍玱的视线望去,一眼看到俊美非常的白衣少年,眼睛不由亮了几分。 于是苍玱敲了半天没开的大门,开了。 “进来坐,进来坐。”老板娘将两人招呼进来,又上了一壶热茶。 大陶壶咕咕灌满了两只银口瓷杯,老板娘热情地劝道:“二位远道而来,一定渴了,多喝热茶。” 一种酸果的香气从茶水中溢出来,茶温刚好,隔着杯壁温温热热,苍玱本来捧着杯子已经到了嘴边,不经意一瞥,忽然注意到丹徵执杯只略略沾唇,就放下了。 心中不由警惕起来,莫非这茶有毒、是黑店? 苍玱狐疑地看向老板娘。 老板娘拍了拍脑门,了然道:“二位可是喝不惯这焉酸草泡的茶?” 丹徵点头。 老板娘却是一声叹气:“唉,这东西清热解毒,也能驱魔气的。” “咳……”苍玱险些呛到,她下意识看向丹徵,魔尊刚喝了一口,这东西和雄黄对付白蛇一个效果吗? 接下来会不会……现形? “二位稍等哈,我这就换茶去!”老板娘转了个身扭着腰肢走向柜台,一边忍不住絮絮道:“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喝些焉酸茶,习惯习惯,以防万一啊!” 茶水重新上来,这回味道变得平平无奇。 安排好入住事宜,老板娘忍不住又打量两人几眼,那少年修士气度过人,看着衣着素雅实则华贵低调,而少女虽然同样容貌出色,但裹着一身青灰的斗篷毫无佩饰,都不能叫低调,应该叫一种全然的朴素。 饶是以老板娘的见多识广也很难形容两人间古怪的违和感。 老板娘张口正要闲聊几句,这时客栈门外又响起了有规律的叩门声,三长一短。 苍玱见她这回倒是毫不迟疑,立刻就跑去开了门。 打头进来一个相貌丰丽的少女,头扎双鬟,黄裳绿裙格外鲜明,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店内伙计模样的人,两人一起将几箩筐菜蔬搬进店内,又迅速关上了大门。 进来的两人看到苍玱他们,也是一惊。 “阿姐,这是……客人?”黄裳少女有些不可置信。 “可不是嘛,从仙都过来的贵客。”老板娘招呼道:“这是我家妹子小棠,那是店里帮工小五。” “唉呀我的天,这都多久没见到住店的客人了。”小五兴奋地摩拳擦掌,甚至开始擦起了干干净净的桌子,“老板娘,这个月工钱可不能再扣了啊。” 老板娘挥手赶开小五,“去去去,赶紧去备菜。” 小棠目光在苍玱和丹徵之间徘徊,最终落到了丹徵身上,有些按捺不住般腼腆地问道:“你们一定是很厉害的修士吧?” “是元婴期吗?” 丹徵有些奇怪地看向小棠,他已经压低了修为,而且眼前少女不过是个普通人。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啊?”小棠咬了咬唇角,见丹徵不说话,便转向了苍玱。 “我们坐传送阵过来的。”苍玱答道。 小棠似乎噎了一下,又问道:“可南门到传送阵那里,不是有妖兽盘踞吗?你们肯定很厉害才能经过那一片吧?是打败妖兽了吗?” 苍玱摇了摇头,当魔尊的跟班,这个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鹿吴是发生什么了?”丹徵轻轻转动手中的茶盏,缓声道:“为何街上如此景况?” 话音一出,店里突然寂静了下来,小棠和老板娘脸上都浮现颓丧之色。 “唉,鹿吴……这会有杀人魔修还没抓到,所以家家户户都不能出门了。” “魔修?”丹徵挑起眉峰,鹿吴城可能是明光域中妖魔最多的地方了,这里百年前就已有妖魔与人族混居了,能引起他们恐慌的只怕不寻常。 老板娘又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们也不是吓大的,这一回……确实不寻常。” 一个多月前,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晚上,月色很淡,打更人照常在巡街。 也是他最先发现了异常,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将鹿吴城从睡梦中惊醒。 无数的骷髅和半腐烂的尸体冲过北城门,潮水一般涌到街巷里,将遇到的所有活物撕扯咀嚼。 不少修士和妖修魔修都出来抵御,但那些东西实在数量太多,它们没有真正意义的生命,不怕死也不怕痛,而常人却会疲倦和灵力耗尽。 最后众人奋战一夜,还是天将明时才将那些骷髅魔气耗尽,得以收场。 天一亮,一片狼藉和鲜血便摊在日光下,打更人手握梆子的残肢和其他人七零八落的尸体混在一起。 死者有八,八人之中,只有四个留下了头骨,余者死状无不凄惨至极。 鹿吴城主是位金丹巅峰的器修,掌管 14. 魔修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真凶?”苍玱有些疑惑,“是指挖了地晶导致骷髅复活的人吗?” 听起来这件事好像是一个乱挖矿导致的安全生产事故。 小棠嗯了一声,“因为只有魔修才能用魔气设聚魔阵搜集地晶,所以城主似乎怀疑那魔修是鹿吴城里的。” 丹徵若有所思道:“这种受魔气影响而生的骷髅只会盲目攻击,从前多半利用它们破阵杀人,或是将其作为毒源污染他者。” 两界之战时,流沙多用此法。 这次袭击死者八人,城内也无妖毒魔疫之象,不像有心挑事的妖魔所为。 单从这点看,确是像一起因地晶引起的意外,但若果真如此,一般能设阵的魔修自然也能轻易解决骷髅,放任骷髅伤人不管,那这名魔修会立即遭到明光域追捕通缉,甚至就地正法。 界门已关,如此嚣张得不偿失。 丹徵心中浮起一丝异样,此事多少有些反常。 “哎呦,可不是嘛。”老板娘一拍大腿,看向丹徵的眼神又亮了几分,“还好城禁厉害!我听人说,那些骷髅涌进来没一会,鹿吴城禁就开了,将剩下的都拦在外头,要不然不知道还得害死多少人!” “那天过后城主马上就让人配置防魔气和疫气的药水。” 她说完添了满满一杯焉酸茶递到丹徵面前,“呐小仙君不妨再试试,虽说它味道酸不溜秋的,但是用料可好了,喝了只有好处没坏处!” 小棠也道:“这是延素哥哥从桃谷仙门学来的方子,可管用了,靠着它我们都好好的。” 苍玱正想看着丹徵如何推拒,门外突然又传来颇有节奏的敲门声,这回叩击声也是三长一短。 小棠飞快跑去开门,进来四名修士,几人看到丹徵苍玱都是一愣。 老板娘忙互相介绍一下,苍玱这才知道,其中一位面容清秀浑身草药味的是小棠的未婚夫,郦延素。 他一身靛蓝色草染裰衣,袍角绣有一枝桃花,一花带二蕾,一如在仙都遇见的百里芃一样,是桃源谷的弟子服。 不太一样的是发顶的桃木簪上只有桃花一朵,也不知道是不是花越多越好。 他们几个都是临时巡逻卫队的人。 郦延素打量了一眼丹徵,上前施礼道:“敢问道友名讳,师承何方?” “丹修,殷羽。”丹徵并没有还礼,平淡道:“只是无名散修罢了。” 其他几人看向丹徵的眼神却突然带了点亲切。 明光域有三十六仙门,不过指的是大派名宗,其余小门小派不知凡几,散修更是不可胜数。 本来看丹徵衣着气度以为他是名山大宗出来,原来也和他们一样是散修。 几人回礼一一报上名号,五人当中三位剑修一位医修一位符修,可谓攻防兼备了,只都不过是筑基期修为,其中一名剑修柳之行好奇询问丹徵境界。 丹徵摩挲过杯口的手指停了一停,“金丹?” 苍玱从魔尊的尾音中听出了那么一缕不确定。 柳之行目光一亮,顿时佩服道:“怪不得二位能顺利入城,不被那妖兽所伤!” 提到“二位”,众人才想起了被默契无视许久的苍玱。 郦延素转向苍玱,眸光在她身上凝了一凝:“这位小道友也是丹修吗?” 苍玱:……其实不必在意我,你们聊。 苍玱向上级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她需要编个什么好? 丹徵正欲开口,柳之行突然又精神一振,目光煜煜盯着苍玱:“在下也看不出这位道友修为,想必也是金丹期高手了!” 苍玱闻言低头:“……” 不,看不出是因为没有,且不是人。 丹徵顿了一顿,随即用一种长辈看不成器后辈的眼神望向苍玱,叹息道:“道友说笑了,这是新入门不久的小师妹,尚未筑基。” 柳之行闪过一点失望之色,继而又兴奋追问:“那殷道友,城门外的那只金丹期妖兽可是被你们收拾了?” 苍玱就见魔尊面不改色道:“我们一路走来未曾见过妖兽。” 细看去,魔尊的神情还带着些轻微的疑惑,如果不是缩在袖子里的鼠鼠动弹了一下,苍玱就要信以为真了。 “真的吗?太好了!”在场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面容都有喜色。 惟有郦延素仍带忧虑:“这妖兽盘踞郊野有好些时日了,这时候突然消失,有些古怪。” 柳之行收了放桌上的剑便要离开,“不想这些了,这可是大好事!赶紧告诉城主去。” 一行人互相道别离去,小棠见郦延素走出门外,忙追上去几步:“延素哥哥,要我去帮你碾药材吗?” “不用,你帮大家备饭已经很辛苦了。”郦延素温和地笑笑,“我没什么事,自己忙得过来的。” “你还要给伤者配药,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小棠挽住了他的手。 郦延素笑了下,似乎是不好拒绝,没再说什么,两人携手步出门外。 老板娘目送郦延素和小棠离开,目光里说不出的满意。 一回头见苍玱也在看,老板娘便得意道:“难得吧?延素是我家邻居,两人从小指腹为婚,谁知道延素他十岁那年测出了土木双灵根,还入了三十六仙门之一的桃源谷成为一名医修,街坊们都说以后他多半要悔婚了……” 没曾想郦延素回来之后,仍待小棠如故。 医修以火灵根或木灵根为最,火灵根利于精准炼药,木灵根利于感知分辨药性,土灵根利于种植灵药。 郦延素土木双灵根,这两年似乎是修道一途遇到了瓶颈,他的师父便让他先下山历练,沉淀心性。于是他回到鹿吴,开馆设诊,接济了不少民众,在医修匮乏的鹿吴城,很快颇有声望。 “要是没出这事,这两个月他们早就挑好吉日拜堂了!这下只能等这破事了了之后,还不知得拖多久……”老板娘痛心地拍桌。 这话听起来就像某种flag…… 苍玱不懂便问,“修士和普通人可以成婚的吗?” 以她目前对这个修真界肤浅的了解,普通人和修士之间差不多是有壁的,因为后者可以活得很长久,光是寿命就不是一个区间的。 “这有什么不能?修士寿命是长些,但只要他们愿意就行,谁还能拦着?”老板娘突然有些愤愤,“我跟你说,就是有些杂七杂八的嚼舌根……” 二楼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重重的闭门声,楼下二人抬眼看去,来源正是丹徵所在的房门。 噫,又忘记上司了! 苍玱连忙放下茶杯往楼上跑,楼梯跑了一半,又折返下来,将桌上的茶壶水杯一道端走。 徒留空荡荡的大堂里老板娘独自迷惑不解,她刚汇聚起来的一腔话语都噎在了喉头。 鹿吴的这间客栈 15. 尸潮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是夜,未至三更,月色清寒照孤城。 睡得正甜的苍玱忽然感觉什么东西在她脖颈间拱来拱去,毛茸茸的、热乎乎的,苍玱随手捋了一把,触感非常舒服。 下一刻,一阵疼痛兀地从指尖传来,苍玱熟睡之中惊坐起,一下对上了一片漆黑中的两只豆豆眼。 苍玱松了一口气,不是灵异,而是妖异。 但她也是有起床气的,一把将吱吱拎起来晃荡,“大半夜的,你咬我干什么?” 鼠鼠吱了一声,“好晚了吱!” 苍玱迷蒙地转头看向窗边,浅淡月光透纸而入,将窗槅的影子一排排规整地投到地砖上,间或有院中竹影摇曳,带来沙沙细响。 是很晚、很适合睡觉的时候。 “睡吧。”苍玱打了个呵欠,重新倒回枕头上,安抚地揉揉雷击鼠脑袋,她福至心灵地想到室友的天竺鼠也是经常晚上起来磨牙的,毕竟是啮齿类动物,可以理解。 然后她就又被咬了一口——这不可以理解。 不是,雷击鼠大佬在干嘛? 吱吱黑夜里亮晶晶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去城门,好晚了吱!” 苍玱:? 原来同事默认上级发的是共同任务,只是她把太废的自己摘出去了。 于是在这个很适合睡眠的时候,在床上躺得好好的苍玱半夜却被鼠鼠叼走,来到了料峭春寒三面来风的北城门。 鹿吴城墙巍峨高耸,巨岩为砖金铁浇缝,斑斑岁月痕迹上不难看出这里以前是两界交战的前线重地。 城墙上的瞭望塔亮着一团跳动的火,四下空无一人。 苍玱很疑惑,小声道:“不是说城禁吗,怎么连守门的都没有?” 雷击鼠将一块小石头从口中放下来,叼了一路,鼠鼠牙酸,并且牙酸地想,大王为什么要收什么都不会的吱? 苍玱躺在地上动不了,只能看着雷击鼠凑到城墙根嗅了嗅,又小心翼翼地溜到城门前,然后飞速窜上城墙直达瞭望塔,垂直爬墙迅捷无比。 看了看只能平地躺的自己,苍玱深刻认识到是自己拖累了大佬。 如此四处溜达一圈后,吱吱跑回墙角和石头一通交流。 苍玱解读了一下,鼠鼠情报可以归纳为:城下无守卫,城墙坚固非常、城门玄铁浇筑,通体内蕴灵符阵法;上空另有一层隔绝内外的灵力屏障;瞭望塔内有一口大钟,如果城墙被撞钟就会响。 鼠鼠点头,又用尾巴尖戳戳自己脑袋摇头:“闯过去,不行吱!让大王来吱!” 苍玱:…… “有没有可能,你家大王不想强闯?” 吱吱毛茸茸脸上呈现一种呆滞的表情。 “我猜的。” 苍玱沉默了一下,见吱吱仍然瞪圆着眼睛瞧它,慢吞吞补充道:“尊上大概不想惊动其他人,不然他带着你一起冲过去就好了,还多个帮手。” 悄悄的出城,强闯的不要。 于是一石一鼠开始在城门下进行一些没有意义的思考。 鼠鼠的想办法就是在原地绕圈,而苍玱对这个世界实在缺乏了解,让还没踏上修仙之路的她去找结界的错漏实在是强人所难。 在她决定回去据实禀报前,地面起了细微的颤动,像是一串远处走来的脚步声,转圈的大豚鼠也听到动静停了下来。 苍玱突然想到什么,一时有些意动。 “我们先躲一下。” 一队人影渐渐走到北城门下,正是柳之行五人。 走在最前方的柳之行在城门停下,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往门上按了按,大门前方瞬时浮现一圈符文。 柳之行随即推开城门走出,接下来几人又一一照做踏出城外。 郦延素负箧走在队尾,他将令牌按于城门时,脚下忽有阴风拂过,吹起袍角桃枝,郦延素低头看去,却是几片落叶打着旋扫过靴尖。 眼见四下无人,他放下心来随队出城。 在他之前,一只金丹期的雷击鼠,一块毫无气息的石头,已经趁机溜出城外。 算节令已是春日,但出了城外连石头都感受到一股阴森萧瑟的寒意,连夜风筛过木叶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某种奇怪的低语。 巡逻小队逐渐走远,蛰伏在草地的吱吱立马回头往城门跑去,果不其然被城门突然浮现的符文弹了回来,连带苍玱也摔在了地上。 吱吱一个仰卧起坐,爪子开始挠门,“大王里面吱!” 很好,属下们悄无声息地溜出来了,把上司落在里面了。 但苍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墙在、她在、系统在、丹徵不在,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这堵城墙刚好挡住了暂时不想强闯的大反派,按系统的说法,若是她能再离这里百里远,就可不受契约的行动控制了。 苍玱望向前方月下黑黢黢的山林,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豪情。 在和系统确认过巡逻队走远了之后,苍玱准备开始逃亡计划2.0。 第一步,先叫停还在挠门的大豚鼠。 “那队修士好像走远了。” 然后,给出一个让鼠鼠心动的好主意——“听说这一带最近有不少地晶……” 吱吱的小眼睛在听到“地晶”时霎时亮起了两串小火苗。 苍玱再接再厉道:“不如先搜集一些地晶带回去给尊上,这样回去也有个交代,然后等那队修士回来,我们再尾随回去。” 吱吱瞪圆了眼睛。 “那你去那边找找,我往这边找找。” 吱吱猛猛点头,立刻一头欢快地扎进树林里,一路边走边四处嗅嗅。 苍玱:2.0计划通。 她变回能够跑路的人形,怀着骗鼠的一点愧疚目送它的身影消失在重重树影间。 再见了,毛茸茸的同事,就此分道扬镳吧。 苍玱快步往吱吱的反方向走去,目前去哪对她来说不重要,和契约的另一方拉开距离很重要。 一般步行速度是每小时五公里。 系统:换算成这个世界的长度单位之后,宿主只需要五个时辰就可以脱离言灵制约范围。 五个时辰、十个小时,跑快点时间还能缩短。 魔尊估计会天亮了再看看他们两个有没有回去禀报。 子夜的荒野中一片细碎的草虫低吟,不时的一两声夜枭鸣叫也像某种原始音乐的鼓点,目之所及都被笼罩在一种深邃的空旷幽静里。 苍玱很佩服自己的心理素质,可能是因为有个百里逃亡的目标吧,第一次在荒野夜行,还是传说中的乱葬岗,她却不觉得害怕,只知道一路向前,反而越走越快。 只可惜,在黑夜里走太快的结果 16. 救鼠 《魔尊偏要让位于我》全本免费阅读 [] 东南方魔气旋涡中心里包围的不是别的,而是倒霉的雷击鼠和苍玱。 雷击鼠浑身电环流窜,长尾一扫,耀目的紫光便在骷髅群中激起一片噼里啪啦声,还伴随着烤肉烧焦的味道。 苍玱缩成一块伫立不动的大青石,只能给大豚鼠一些友情提示,比如说:“注意后面,又起来了!” 这些骷髅没有神智,攻击方式也是原始的野蛮撕咬,金丹期的雷击鼠收拾它们本应轻而易举,奈何这个鬼地方尸骨如山,而骷髅只要不彻底散架,就能继续爬起来进行盲目攻击,往往是这边电倒了一片,那边又爬起了一群。 于是林中噼啪声不绝于耳,火星此起彼伏……很有夏天时,电蚊拍挥向灯下白蚁群,爆起一片密集小火花的味道。 苍玱在心中为同事默默加油,你可以的吱吱! “吱……”雷击鼠发出一声闷叫,退回到了苍玱旁边。 “怎么了?” 吱吱圆滚滚的胸腹起伏不止,似在剧烈喘气,但身上流动的电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懂了……没电了。 最后雷击鼠说它要冲出去了——“不管你了吱!” 苍玱:……一开始你也是打算自己跑的吧? 只不过跑到这边发现骷髅太多了停了下来,大战一场结果发现打不赢还是得跑路。 没事去吧,苍玱十分淡定。 因为确实用不着管她,这些骷髅只对活物进攻,而无视石头这类非生命物体。 她再次目送雷击鼠飞奔而去,这次是突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的战斗耗能太大,苍玱注意到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甚至跑着跑着有一只骷髅还抓住了它的尾巴。 苍玱下意识觉得不妙,尸潮密密麻麻,这个时候如果被拖住,可能就会有更多的爬上去…… 好吧,不过须臾,已有两只比较完整的骷髅怪爬上了巨鼠的背,雷击鼠猛一抖尾,反扫向背上的骷髅。 “吱!” 黑夜中巨鼠兀地一声尖叫,苍玱隐约能看到一只拖着腐烂翅膀的骷髅怪扑腾起来咬住了它的耳朵。 再这样下去好像不行,如果吱吱冲不出去,大概率就得变成一具豚鼠骷髅加入它们。 苍玱问候了半天的系统这时候千呼万唤不出来,一股久违的无能为力感重新袭上她的心头。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一刻,客车被火舌席卷,救援人员紧紧抱住了年幼的她,将生与死隔在了一道黄色警戒线的两端。 苍玱有点难过,不管世界真假,她不能坐视身边的同事打不过就加入。 虽说认识短暂,但还是希望吱吱能像那只叫毛线的龙猫一样寿终正寝。 她看着面前的一堆碎骷髅,这都是先前雷击鼠的杰作,也不是完全没有思路…… 之前她在丹炉里学会了泅水,在水下已经能够行动自如,那么离开了水,行不行呢? 在岸上……应该大概估计也可以吧? 苍玱集中意识试着动了一下,整块大青石微微晃了晃。 此法可行。 于是她心下稍安,果断决定以眼前的树根为目标,滚到树根处就算初步胜利。 她仔细感受着自己作为石头的每一处棱角,每一个平面,将它们想象成对应人类身体的各部位,再有意去操控。 下一刻,苍玱结结实实磕到了树根上。 成功! 今天的一小步是石生的一大步。 接下来她虽然还不太会转方向,好几次想着往左结果却往右,但磕磕碰碰还是向着雷击鼠所在处挪了一点。 苍玱着急却不气馁,如同幼儿蹒跚学步,只要站起来了,接下来都不难,摔倒几次并不算什么。 在几经尝试之后,她终于让自己顺畅地翻转了起来。 前方的浓夜里,雷击鼠还在和骷髅怪们艰苦斗争。 它的耳朵抖了抖,听到了一点怪异的动静——荒地上陡然响起一片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重物砸地的闷闷沉响。 一块大青石,在遍布残骸和枯枝落叶的地上自由翻滚了起来,并且笔直地滚向雷击鼠方向,那里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骷髅怪包围起来。 巨石砸到了骷髅堆里,投石入水似的压出一圈涟漪,骷髅们像一圈圈多米诺骨牌被无情推倒,大石头从它们上面碾压过去,有的散架,有的没有。 但是一次不碎,可以二次伤害。 苍玱已经能自由倒转,于是翻来覆去多滚一滚,骨头们也就多碎一碎。 一路翻滚压平,苍玱努力把自己想成一个无情的碾路机器。 可能因为石头无法闭眼,她能清楚地看到,骷髅在石下破碎,从尚且完好的一具人体标本,变成断肢残骸,也能感受到石块压过腐肉时那软烂粘稠的触感。 虽然有一种心理上的恶心感挥之不去……但,也只能强忍不适了,反正只粘在石块表面,待会滚池塘里泡一泡应该就好了……吧? 苍玱尽量不去想腐肉和断肢,将格局打开,开始思考起她的质地硬度按这么实验下来,应该是比骷髅强多了,估计能比肩花岗岩玄武岩之类。 ……真是未曾设想的硬度。 青石几通快速乱滚下来,一时间碎骨之声绵绵不绝,围绕在雷击鼠周围的骷髅被碾倒一片,若是有鸟兽经过,应当也会吓得跑远,一块大石在骷髅潮里来回翻滚着实过于诡异了。 雷击鼠也吃惊得张大了嘴巴,顾不上还在抓着它尾巴不放的半截骷髅。 它不理解,但很震撼,原来石头还能这么强,大王果然是大王,目光如炬吱! “别愣着了,跑!”苍玱催促。 “不必了。”一道略为熟悉的嗓音从夜色里淡淡传来。 翻滚之中的苍玱乍然瞥见枯木梢上不知何时立着的一抹人影,如果不是月光投下的剪影映在了骨堆上,倒很是超逸出尘。 眼下累累白骨堆上曳出长而破碎的影子,便只剩下十分阴森。 丹徵立在枯木上,这里无枝无叶,视野很好,能将下方动静尽收眼底。 方才他循着异动而来,正待出手时却见石头自发为雷击鼠扫除了障碍。 大荒中,每种生灵都有自保的方法。 在山谷的时候这破石头分明动弹不得,如此说来,果然万物都是在逆境中激发潜能。 那么,兴许该将她多扔到恶境中磨砺,而不是用秘药拔苗助长。 丹徵有片刻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