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皇和她的废柴师门》 1. 龙血 [] 囚室的门无声打开。 光亮来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显形。 “师父!”水若芸惊喜喊道。 天钧缓缓走进囚室。 “师父……师父……”水若芸被系在铁链上,却还想给师父磕头,“我是为了救我妹妹水若微……她被妖寮挟持……我,我没办法……玲珑音威胁我,若我说出去,便将微微送去诏狱钉灭魂钉……” 天钧站在水若芸身前,手一扬,铁链应手而落。 水若芸匍匐膝行上前,想去拉天钧的衣摆,却又怕弄脏那洁白的衣衫。于是只是跪在黑水里,叩着头。冰凉的黑水洇湿她的头发,她的脸。 “师父,弟子……弟子知道自己罪无可恕……只是……微微还在长安,生死未卜……弟子与微微自小相依为命……可否恳请师父……” 那道冰冷的、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在她头顶上方。 “今日来,是要你替为师做一件事。” 水若芸叩首道:“师尊有命,弟子万死不辞。” 一只修长而苍白的手伸向她。 手心中一粒金刚血钻,殷红如血。 他说:“吞下去。” 水若芸没有迟疑,应道:“是。” 便伸出手指,小心地取过金刚血钻。 那血钻呈棱形,八面六角,上下两道棱角长而锋利。 往喉咙里塞就是血肉模糊。 她还是往喉咙里咽去。 可身体的本能抗拒坚硬的外物。咽喉被划破,却以本能将血钻连血反吐出来。 她试了三次,都没有成。口腔和咽喉被划得鲜血淋漓。 “师、师父我……”她一面咳血,一面道歉,“对不起师父,我……我……” 天钧缓缓蹲下来。 他伸出手,一手取过血钻,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张大嘴。”那冰冷的声音说。 她浑身发抖,却开是顺从地张大嘴巴。 手指拈血钻,以不容违抗的力量,狠狠塞了进来。 血钻划破柔软的舌头与上腭,混着腥甜的鲜血,深深地压入喉咙。 她反胃,恶心,要呕吐。可那只修长的手坚定有力,在她痛苦的呜咽声中,将血钻按入喉腔。坚硬的钻石沿着食管直直地划下去。 疼痛从喉咙划过胸口。腹中剧痛。 天钧终于放开了她。水若芸在黑水中狼狈地扑腾惨叫。 铁链像蛇一样游过来,缠住她的四肢,将她拖回到黑水里。 她垂在铁链上发抖,因为腹中的疼痛而痉挛哀鸣。 那冰冷的声音道:“八十一日后,我来取珠。” 门关上了。囚室再度陷入黑暗。 “师父是要我磨珠。”她对自己这样说,“没什么。我从小到大,都在磨珠。我不曾报答师父深恩。为师父磨珠是应该的。” “等我为师父磨成灵珠。师父一定会救我,会救微微的。”她这样劝说自己。 然后尽心竭力地磨珠。 她在昏昏沉沉中不知等待了多久。腹中的疼痛由尖锐变得平缓,又由平缓变成麻木。跪在黑水里,也不再觉得冰冷。 等她渐渐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囚室的门再度打开了。 那高大的、雪白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行将溺毙的人看到获救的希望,猛然睁开眼睛。 “师父……” 随天钧走进来的,还有别人。 他的师姐天绝也来了。 怎么能不来。这里是无鬼洞,本就是她的地盘。 “真是令人期待啊。”天绝动听的声音响起在黑暗的囚室中,“……龙珠。” 两名弟子走上前,将水若芸从铁链上解下来,又将她拖到一张长长的板凳上。绳索将她的双手和双脚牢牢缚住,叫她丝毫不能动弹。 白色的身影,远远站在囚室门口。仿佛是不想过来。 “师父……师尊……”水若芸颤抖地叫他。 天绝微笑着,伸手指撩开她的衣衫,摩挲她的肚子。 “师弟,还是你来吧。”天绝温和道,“毕竟是你的徒弟。我怕弄疼了她。” 天钧迟疑一瞬,接着慢慢走过来。 “师父……”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应该乞求呢,还是应该发问。 水若芸绷成一团。腿在不由自主地打颤。 “师父,我……” 太没出息了。 为什么会这样害怕。 冰冷而熟悉的男人声音,对她这样说道:“你是龙。磨成龙珠……便是你的使命。” 眼泪从眼尾流出来,沿着她的发际哗哗地往下流淌。 外间,闪电划开天幕,轰隆隆的雷声,撼动着无鬼洞的洞壁。 水若芸控制不住地哆嗦。 一根冰凉的手指戳在她肚皮上。 紧接着一阵剧痛。热乎乎的血浆涌出来。 手指伸入她腹中,取出一枚血色殷红的龙珠。 水若芸被绑在长凳上,身体剧烈挣扎颤抖。嘴里不可抑制地疯狂惨叫。 却又在对上天钧的目光时,将哀嚎全数咽了回去。 她死死咬住嘴唇,将嘴唇咬出血迹斑驳。 “真美啊。”天绝贪婪地望向那枚赤色的血珠,“不愧是传说中的……龙珠。” 天钧用手指拂去龙珠上的血迹。 “亡者听命,诸神归心……”天绝轻声呢喃,“天翻地覆,斗转星移……师弟,你要试吗……” 水若芸躺在长椅上,轻声叫着师尊。 “师尊……我做错了什么?” 剖腹取珠毕,那两人将水若芸从长凳上放了下来。 她软倒在地,又被人一左一右地拎起来。 弟子来通传:“天道仙尊已至戒律院督刑,遣弟子来提审重犯水若芸。” 水若芸无力下地。两名执法弟子架着她往孤独峰。 他们怕她死在半路,在她腹部潦草地缠上绷带。 她被带上戒律台,接着被铁链锁在两根刑柱之间。 戒律台下人声鼎沸,全是看热闹的同门。 闪电划破天空。雷声轰隆。大雨倾盆而下。 天道仙尊对天钧道:“师弟,这是你的弟子。还是由你执刑吧。” 罪状是盗取河图洛书,开大雁塔致长安大乱。 判决是四十九道夺魂鞭,三道天雷。 这判决早就下了。可为了叫她死前磨成龙珠,推迟八十一天才执法。 水若芸跪在戒律台的刑柱之间,一道夺魂鞭下来,剖腹的创口震开,她跪着的地上,全是鲜血。 “师、师父……”她不死心地叫他。 她的师尊,她以为会救她出囹圄的师尊,她那么爱那么爱的师尊。 从见他的第一天起,她便将他奉为高高在上的神。 他的教诲她一字一句记在心里。他的命令她从不曾违背。他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她可以记一辈子。 甚至到最后,他让她为他磨珠,她也甘之如饴。 而此刻,那道冰冷的、熟悉的男人声音,这样对她说道:“万事万物,都有各自的天命。天道在上,天命难违。” 隆隆雷声中,又一道重鞭落在背上。五脏六腑狠狠一震。水若芸一哆嗦。创口血流不止。喉头腥甜,她吐出一大口血来。 雨水四溢,鲜血横流。眼前雪色的身影一动不动。 水若芸仰起头,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却还死死望向雨线中那道冰雪似的身影,声音发颤,一字字问他: “师尊,你——” ——你能听到我的心声吗? 我的爱。我的痛。 我的委屈和不甘。 我满腔的怒火,和滔天的恨意。 —— —— 龙芸是疼醒的。 小腹的疼痛,弥漫而绵长。不至于要人性命,却叫人无力行动。 而这熟悉的痛感,莫非是…… 睁开眼,发现是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圆润的穹顶,触手光滑。温暖而黑暗。 是蚌壳。 外间传来少年男女的嬉闹声。 “你转过来呀!喂,狗!你转过来行不行?”是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声音。 “别急。瞧我的!”是一个少年声音。 接着便听见几粒石子砸在铁槛上。 咚!有一粒石子撞在蚌壳上,震得龙芸耳朵嗡嗡作响。 “唉呀真没劲。根本不动嘛!”少女嗔道,“叶哥哥,你不是骗我的吧?这当真是传说中的狼王大徽?我看不过如此,还没我家的狗厉害。” 少年叫道:“这可是狼王大徽!哪是狗能比的?狼王屠掉天台山脚下好几个村,都是一晚上的事。要不是江东仙门合力围剿,不知多少人要丧命!逮狼王的那晚上,我记得清清楚楚,这狼吼得方圆二十里都能听见,吓得我三天没敢阖眼。” 少女啧舌,“有那么厉害?石头打它都不动弹一下。要不你拿剑戳它一下,看它动不动?” 少年道:“那可不行,很危险的!你不知它以前有多凶。它现在上了咒枷,化不了形,又被我爹打残了。上个月伯母眼疾,就把它的眼珠子挖了给伯母做药引。这会儿伤没好,所以没精神。要是去了咒枷,可不知多吓人呢!” “哥,你可是东极宗的大高手,还怕一条半死不活的狗呀!”少女无趣道,“没劲。看别的吧。” 龙芸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接着又是“咚“的一声,震耳欲聋。石子砸在了蚌壳上。 “哗,这蚌可真够大的。比我家那蚌精大得多!”少女道。 “那是自然。”少年得意道,“你家那个贝,是我家给大明教送过去的。你家那是小的,我家这才是大的。” 龙芸心里一跳。 她记起这两人是谁了。 少女名叫祝瑶,是大明教圣女。少年名叫汤叶,是东极宗的二公子。 而龙芸此时,重生回到拜入昆仑之前。她被困在东极宗的妖物园中,给主人献血、磨珠。 祝瑶口中的蚌精,是妹妹水若微。 记忆中的上一世,微微被卖去长安妖寮。 妖寮之主玲珑音以微微为质,逼迫龙芸盗出钥匙打开大雁塔,致使长安大乱。 不想重蹈覆辙,必须救回微微。 找到微微,带她一起回东海。 这人间,不来也罢。 祝瑶道:“我家那贱畜,只有贝壳好看,完全不中用!这两年我爹为了磨灵珠,可没少费心思。水晶、玛瑙、翡翠,不知道塞进她肚里多少,就没见它吐出一颗灵珠来!” 汤叶道:“嘿!大明教富可敌国,圣女还缺珍珠哪?说出去可没人相信。” 祝瑶道:“唉,我说的是妖精磨的灵珠。寻常珍珠有什么稀罕?得是上百年的老蚌,能修炼成人形的那种,磨出来的宝珠才有灵力。我爹那儿只有一粒土灵珠,还是你家送的。爹当宝似的供着,说能提高修为,怎么都不肯给我。” 汤叶得意洋洋道:“那可不是嘛!妖精磨珠带有自身的修为,含灵珠修行,可日进千里。哦,对了,这个蚌精的血也能助益修行,我爹每天都喝——” 祝瑶羡慕道:“你家这蚌精真稀罕。” 汤叶道:“我伯父都说,这样的大蚌千年难遇。每年我娘都给她喂下宝石。十六年也就磨出两颗灵珠来。” “诶?那它肚子里是不是还有珠子?” “当然有啊。熟没熟可不知道。” “叶哥哥,我想打开蚌壳瞧瞧行不行?” “行啊,我开给你看看。” 接着便是一连串咚咚声响。刺耳的声音在蚌壳里回荡。 龙芸本来是小腹痛,这回头也痛了。 “它不开耶。”祝瑶道。 “瞧我的。”汤叶道。 再然后,一柄剑刃插进蚌壳的缝隙。 要不是闪避及时,肚子上就多了道口子。 蚌壳被撬开了。 一阵刺眼的日光照射进来。 龙芸遮住双眼,由指缝里往外看。 破败的木栅之外,晴空万里,春光明媚。 那是她记忆里,最后一个江南的春天。 2. 龙珠 [] 消息很快传开了。府里养的蚌精把二夫人给毒杀了。 宅子里弟子小厮、丫鬟仆妇赶紧奔过来,乌泱泱地堵在门外。 有的手持刀剑,有的携了法器,只等布阵捉妖。 龙芸被汤二老爷踢了一脚,肋间剧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汤二老爷抽出佩剑,指向龙芸,大叫道:“孽畜!你为何毒害夫人?——” 龙芸一只手捂着心口,貌美如西子病心而颦。 长长的乌发垂到肩头,又落到地上。身上一件薄薄的红色长衣,领口露出莹白如玉的一截。妖艳动人,又凄楚可怜,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 她一手勉强支着地,落泪动情道:“二老爷,奴婢对你一片痴情,可你眼中却只有夫人一个。奴婢妒心作祟,这才对夫人下了手……二老爷!你是盖世大英雄,是奴婢命里的贵人!若能死在二老爷的剑下,奴婢死而无憾!” 说罢胸膛一挺,脖子一伸,眼睛一闭。 她这一出,汤二呆住,不知道怎么往下接。 手上剑都不知道往哪儿指。 门口那等着捉妖的大小弟子,被这个又美又痴情的妖精感动得鼻涕冒泡,一时间也没了动静。 最后还是汤二老爷开口,“先押下去关起来,等我禀过掌门,再行审问。” 龙芸被押回东极宗的东北角,那是关押妖物的地方。 靠墙的铁笼,关的全是猛禽凶兽。虎狼鹰隼、鳄鱼毒蛇之类。 另一侧的木栅之后,关的是家禽和水族。牛羊鸡鸭,鱼虾蟹蚌之类。 龙芸被押出去的时候,没什么同类看她。全都懒洋洋在睡觉。 龙芸被押回来的时候,整个东北角都沸腾了。 鳄鱼从水里爬了出来。蛇类从洞穴里游出来。鸡鸭鹅呱呱乱叫。老虎睁开了眼睛,老鹰张开了翅膀。 哟嚯。这牛逼大发了。从没听说豢养的妖物直接把主人给嘎了的。 连那只被挖了眼睛的狼王,也靠到铁槛边,好奇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太帅了!咯咯哒!”鸡精口齿不清地叫道。 “你真是我们妖族的大英雄!”虎妖特意化成人形,对她说了句人话。 “我们东海水族的骄傲!!”化了一半人形的鱼叫道。 这错付的荣耀。龙芸叹道。 这一回,龙芸受到了狼王大徽的对待。 之前呆的是木栅后的水域。这下直接送到了铁笼这边,还给她挑了个精钢的大笼。蚌壳也给搬过来了。 终于不是跟鱼虾螃蟹关在一起了。 得到了龙应有的尊重。 * 上一世,水若芸被东极宗当作贺礼送去大明教,在仙门之宴上被逼出原形。汤二得知她是龙后悔不已,又买通除妖卫,以杀人之罪将她捉入除妖司,屈打成招逼她认罪。等待她的是终身囚禁为奴割血,直到昆仑仙尊天钧将她救出水火。 那时的她浑身是血遍体鳞伤,跪倒在天钧面前。她以为那是她的神。 得知能拜师,她泪流满面感激涕零。 却不知道,她那位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师尊,跟汤二也没什么两样。 都是图龙骨龙血龙珠。 回忆倒流回上一世。那个名叫水若芸的小妖精,彻底崩溃。 她被汤二下了哑咒,发不出声音。却还在笼子里,一遍遍无声地呼喊。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 龙芸低头,看着上一世那个还没长大的自己,“没有人会来救你的。来救你的人,都是为了你的骨头和鲜血。” 小女孩伸手来抓龙芸的裙摆,“姐姐,我是被冤枉的。我是好妖怪,我没有杀过人……” 龙芸慢慢蹲下来,伸手握小女孩的手,脸上乍然迸出一个笑容,妖冶无极。 “他们冤枉你杀人?——那就杀给他们看看。” ———— “飞哥哥!快点!这边!” 祝瑶买通了守卫,进到园子里,还带来一个飞哥。 飞哥压低声音说:“咱们真要……” 祝瑶道:“放心吧!汤叶都跟我说了,我想去哪就能去哪。喏,这令牌在我手上,不用怕。” 飞哥还是犹豫,“圣女想要妖珠,只管跟东极宗要,他们必然给的。” 祝瑶摇头,“不。他们要是肯给,早就给了。我爹这些年没在江湖上行走,今年必然有许多人来挑战——说不定东极宗的人,也要来抢仙门之宴擂主的位置。这回来东极宗,我爹特意叮嘱了,要想办法带一颗妖灵珠回去。现在蚌精杀了人,明天说不定就见不着了。咱们要行事,只能在今晚。” 园子外间守卫的老仆睡得深沉。园子里静悄悄的。虎狼不出声响。鱼虾潜在水底。鸡鸭都回了窝。 祝瑶很快找到了蚌精所在的大笼。 蚌壳紧阖,悄无声息。 祝瑶道:“你把锁撬开。” 飞哥犹疑道:“万一蚌精跑出来……” 祝瑶说:“不怕。我见过这蚌精。早就半死不活了。” 飞哥三两下将锁撬开了。 大蚌毫无动静。 祝瑶掏出一柄匕首,“你进去,把蚌壳撬开。” 飞哥接过匕首,进入铁笼,俯身将匕首插入蚌壳缝隙。 试着撬了两下,忽然人就不动了。 祝瑶起初没在意,隔了片刻还不见他动,吃了一惊,忙问:“飞哥哥,怎么了吗?” 飞哥没有回答。 祝瑶这才注意到,飞哥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粘在蚌壳上——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附住了。 祝瑶从笼门处,将剑鞘探进去,戳了戳飞哥。 这一碰,飞哥登时跌倒在地。 祝瑶刚想大叫,猛然被一股强烈的力量,吸向前方。 一个踉跄往前仆倒! 下一瞬,两道红色的布料,突然由蚌壳之间飞出! 一道红带遽然缠住祝瑶的咽喉,叫她无法出声;另一道红带缠上了笼门。 砰的一声,笼门紧紧地被关上了。 祝瑶双手去抓脖子上的红带,人却被拖向蚌壳。 蚌壳猛的打开了。 穿红衣的少女坐在那里,月光之下,脸色惨白,有如索命的厉鬼。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抓着祝瑶的喉咙。冰凉的嘴唇直接贴在了她的颈项上。 祝瑶吓得晕了过去。 蚌壳之内,龙芸身体中灵力不断充沛激荡。 只听砰的一声轻响,咒枷炸开了。 龙芸趺坐,闭眼调息。 两个人的灵力在体内四处游窜,冲击各处的经脉。 虽然仍感到饥饿,但身体像是久渴之后获得了水源,得了滋养。灵力压制下,腹部磨珠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这两个大明教人的灵力,不算强也不算弱,约摸是二境的水平。被咒枷锁住的状态,能捕捉到两个二境的修道者,可说十分幸运了。 上一世的水若芸毫无反抗之力,先被送去大明教逼出原形,又被抓进除妖司屈打成招。 此时的龙芸,凭借神识中的记忆,使用了噬神之术。 噬神术是昆仑禁术。上辈子她从魔尊社桧那里习得此术,并以小博大,生吞了魔尊的元神,先后灭掉幽州大昊,自封女帝。 现如今她修为有限,只能施展最初级的噬神术。可吸取修士的灵力,却还无法撼动元神。即便如此,也足够自保了。 龙芸再睁眼时,园子里的妖兽们也都睁开了眼睛。一双双黄色、绿色、蓝色的兽眼,带着震惊和赞叹望向开启的蚌壳。 周围的妖兽们都盯着龙芸。眼中满是热切的盼望。 鸡精喊了一句:“蚌姑娘,你真棒!” 龙芸默了一下。 祝瑶和飞哥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 老寿龟道:“这两个人可别醒了。” 鸡精嚷嚷道:“杀!杀了他们!他们昨天把我哥炖了,我要报仇!” 龙芸意识到得快点处理。她迅速做了决定。 妹妹微微被送去大明山。眼前这个祝瑶,就是大明教的圣女,正好当人质,拿去换微微。 龙芸将祝瑶关进蚌壳里,心里盘算着,让园子里的妖怪一同冲出去。她好趁乱把人劫走。 < 3. 戴狗链 [] 龙芸一惊,侧头看,却没见人。 没有找到音源,她还是回答:“可以,如果你能跟我去大明山,帮我救回我妹妹。” 「我能。」 那声音十分坚定,不带任何迟疑。 龙芸回头。这才看到,离她百步远的地方,囚禁狼王大徽的那个铁笼,好似空了许多。 那头庞大的灰狼不见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佝肩偻背,手托下巴,正坐在狼王平时趴的那张高台上,摆成雕塑“沉思者”的姿势——因为他脖子上的锁链太短了,只能佝着背贴近地面。 月光下看去,他的身上好似浮着一层清辉。他周围的树木枝条在微微摇晃。地上的尘土飘至半空中,轻轻悬浮旋转。 龙芸知道,如果一个人修为很高,周身散发灵力,就能搅动周边的空气。 那声音又响起在脑海中。 「用你手中的匕首,斩断我的枷锁,应该不难。」 狼王大徽的待遇确实不一般。虎豹鹰蛇都没有锁链,只有他一个被锁。 狼王铁笼中有一处岩石做的高台。高台四边伸出五道锁链,系住他的脖颈和四肢。 龙芸一靠近铁笼,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野兽味道,夹杂着血腥气。 化作人形的狼王保留着那种浓郁的野性。即使被囚禁多日,他已瘦骨嶙峋,依然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他的肩膀和胸膛有着明晰的肌肉线条,被柔和的月光描出坚硬的弧度。 身体肌肉盘虬,脸却是异常的温润如玉。下颏转角的弧度非常温和。狭长的面庞笼着轻光。 只是,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布着腐烂的伤口,使那张脸显得有些狰狞。 龙芸爬上高台,碰到了他赤-裸的长腿。那腿上布满伤疤,腿形却充满野性的力量感。一看就是荒原所成长起来的走兽,经历过战斗和厮杀。 龙芸心里忽然有底了。 她爬上高台,高舞匕首,用力斩断锁链。 去掉枷索的男人十分高兴。他先是揉了揉手腕和脚腕上的淤青,接着展开四肢,在月光下,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 那充满力量感的身体,几乎有些惊心动魄。 龙芸别开眼去,提醒道:“你要不先找个衣服穿上。” 男人说:“对,你先找个衣服给我穿上。” 龙芸说:“你自己不会找?” 男人说:“我瞎。” 龙芸说:“那飞哥在我笼子里,他身上有衣服可以给你穿。” 大徽说:“不穿也没事。反正我看不见。” 龙芸说:“你是看不见,可我能看见……” 大徽说:“你可以不看。我又没逼你看。” 他一面说,一边摸着高台边缘,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露出两瓣屁股。龙芸只得闭上眼睛。 大徽摸着铁槛,好不容易摸到了铁笼的出口,一个狗吃屎摔在笼门处。 龙芸睁开眼,又看到他那两瓣翘起来的屁股。 大徽说:“你倒是过来帮我一把啊。” 龙芸说:“我是请人帮忙哎。” 她要带一个大圣女上路就很不容易了,再带一个瞎子开什么玩笑? 大徽摸索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说:“两条腿真的不好使。这样吧,我还是变回狼。你把我那个项圈拿回来,套在我脖子上,你牵着我走。” 戴狗链,这么主动的? 龙芸想了想,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再不走,恐怕夜长梦多。她想了个主意。 她先用匕首,将高台上的几段铁链连着项圈砍了下来。又回到自己的笼中,将铁链缠到自己的蚌壳上。接着折了两段树枝,又从自己衣服上撕了几根红色的布条,做了一个可以套在狗身上的轭。这样就做成了一个简易雪橇。 这里是东极岛,周围都是海。只要到了海里,就是龙芸的天下,便不怕东极宗。 龙芸说:“园子旁边有个侧门。我们直接闯门冲出去。” 大徽说:“我饿,先吃点东西。” 他的话音还未落,人就不见了。 下一秒,鸡栏那边一阵鸡飞狗跳。 龙芸一转身,只见狼王大徽的嘴里,叼着那个鸡精。 鸡精的头挂在外面,可怜巴巴地看龙芸,留下了遗言:“早知道那时就跑了……” 鸭子吓得魂都没了,一边飞一边大叫:“快跑鸭!” 鸡栏里的鸡鸭鹅一起涌向龙芸打开的木栅门。 旁边的牛羊虎豹都不淡定了。 虎妖问豹妖:“跑吗?” 豹妖一边跑一边喊:“废话!” 大徽很久没吃活物。吃掉了一只鸡,他非常高兴。 他坐在月光下。灰黄色的狼毛,在月光下泛着一层朦胧的银色。两面的灰色汇到背脊上融成一道黑色。背上的黑色一直延伸到颅顶。 他仰起骄傲的狼头,瞎眼对准月亮,朝天长长一声狼嚎:“嗷呜————” 好像呼应他的狼嚎,岛上所有的狗都开始疯狂地吠叫。 不止东极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遥远的呼应。 嗷呜—— 嗷呜—— 龙芸本是想悄悄溜掉的,结果现在又变回了最初的计划,就是搅乱园子,趁乱逃走。 大徽还想吃东西,但是园子里会跑的已经跑光了。 那些懒洋洋不想动的大型妖兽,这会儿也四下逃散。 连螃蟹都很努力地爬到了出口。 剩下没跑的都是不会跑的。鱼吓得躲去了水底。老寿龟缩进了壳里。 大徽用鼻子嗅了一圈,狗嘴口齿不清地问:“还有吃的吗?” 东极宗的人蜂拥出动。 四处都是尖叫,还有口哨,大概是传递信息。 虎妖和豹妖已经跑到园子外面。虽然他们并没有伤人的意思,但是人被吓得不轻。 听到有人喊:“老虎,老虎跑出来了!” 还有人喊:“听……有狼嚎!!” 大徽道:“我还饿。” 再耽搁,人就越来越多了。龙芸赶紧把狗套扣在大徽那个狗头上,抓着铁链就往外跑。 大徽没有抗议,跟了上来。笨重的蚌壳拖在后面。 还好有虎豹开路,路上没有麻烦。路两边有守卫昏倒在地。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打的。 龙芸牵着铁链,很快找到了侧门。 但侧门灯火通明。门前道路被密集的火把照亮。 东极宗的后援赶到了。 二三十个执剑的道者排成一列,守在侧门那里。 他们一看见狗王大徽,队伍登时就乱了。 有人止不住往后撤退。还有人吹哨发信号。 汤二赶到,带来更多人。侧门被完全围住了。 “一个都不能放走!” 有箭枝射过来。龙芸勉强避开。 手里没有兵刃。她飞了一根红色布条出去,抢了一柄剑过来。但是用着很不逮劲。 她原先修习的是水系术法,吸过来的灵力也不知金系还是土系,无法注入剑中。 她需要上一世的佩剑龙泉。 得去铸一把剑啊。 汤二指着龙芸大叫:“就是那畜牲,杀了我夫人!把她给我活捉了!谁捉到,赏黄金十两!” 龙芸应付得非常吃力。兵刃不行,灵力不够。太久没进食,还失了血。 汤二看出龙芸撑不了多久,拿一柄重剑砍上来,“妖孽,你的死期到了!” 龙芸就地往旁边一滚,避开了那一击。 汤二紧追不舍,重剑朝龙芸的头顶压了下来。 龙芸伸剑,勉强挡格。 这一格,只觉得双臂巨震,一直震到肩膀。 龙芸侧过头,总算避过那一下。那柄剑却被砍成两截。 汤二乘胜追击,重剑一击一击地压过来。 幸好剑重,减慢了它的速度。龙芸迅速往侧边翻滚。 汤二至少是四境的修为。这些年得龙血滋养,灵力大增。 而龙芸长年磨珠献血,本身修为微不足道。龙形尚未长成。而她吸到的那点灵力,又为疗伤耗去大半。在汤二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 急险之刻,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恐怖叫喊。 那声音吓得汤二一回头。 这一回头,汤二惊骇得目瞪口呆。 只见狼王大徽叼了个人在嘴里,半边身子在里面,头却还在外面,发出一声声可怕的痛呼。 汤二这一惊,龙芸便有了逃生机会,一个翻滚到了大徽跟前。 狼王已经开始咀嚼了。人血一滴滴从他嘴角垂下来。那个人还没死,一边抽搐一边大叫。 “别杀人!“龙芸赶紧说。 她怕结下人命官司,惹来更多麻烦。 但这是头狼啊。狼吃到嘴里的肉,能吐出来吗。 吧哒。人掉出来了。 就是缺了一条腿。 周围一片混乱,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 汤二敢拿剑砍龙芸,却没胆砍大徽。 那条腿还在大徽嘴巴里。 旁边人清楚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别吃人!”龙芸大叫。 大徽哼唧了一声,还是乖乖地把腿吐掉了。 那条腿一团血肉模糊。 大徽含糊道:“……好的主人。” 剩下那几个人,全都吓死了。屁滚尿流地逃跑。 就剩下被咬掉腿的那人,痛得昏死过去。 饶是汤二胆大,这时腿软得瘫在地上。 再没人阻拦。 大徽想用狗嘴来叼她。 龙芸犯恶心,侧身避开, 4. 铸剑 [] 第二天,大徽光着膀子在水边洗脸。 龙芸道:“你还是得找个衣服穿穿。” 大徽道:“你的给我。” 龙芸道:“滚!” 大徽指着放下来的祝瑶,“她的给我。” 祝瑶大叫:“你敢!我大明教绝不放过你们!……” 龙芸给祝瑶禁言,对大徽说:“你变回狼吧。” 他们简单收拾。龙芸整理套在狗头上的轭。 狗头摇晃,大徽十分警惕道:“你别爬我背上了,我拉不动的,昨天差点把我压趴了。” 龙芸问:“你没有灵力的吗?” 大徽说:“虽然有,但不多。” “可是你被关在铁笼中时,我明明见到,你身周散发灵力,连树叶也在摇动。” “风吹的。” “你打架不是挺厉害吗?” “主要靠咬。” 龙芸无奈,只得走在前面牵着狗链。大徽拖大蚌,大蚌里捆着祝瑶。 龙芸一边牵引,一边觉得这情形十分好笑。 只听说过导盲犬牵着盲人,现在像她这样牵着一条瞎狗,算什么呢,导盲龙吗…… 一路上避开了城镇,连过村庄也小心翼翼的。他俩都没有上过妖籍。要是抓到,听说会被交给除妖司,钉灭魂钉。 可是走进山里难免迷路。龙芸只是大概知道,去铸剑谷应该往西南的方向走。每每迷路问大徽,大徽一问三不知。 龙芸疑惑:“这江东的山林,不是狼王大徽的地盘吗?就算瞎了,也该记得路啊。” 大徽道:“这说来话长。我是一头来自可可西里的狼……” 龙芸疑惑:“可可西里,那是什么地方?” 大徽道:“是在昆仑山麓。” 昆仑。听到这名字,龙芸一怔。 大徽问:“知道昆仑吧?那可是仙界第一大门派。” 龙芸说:“知道。” 可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走了一段路,大徽说:“我累。可不可以把你那个大蚌丢掉,真的太重了。” 龙芸怒道:“我用那么贵重的灵珠,换你这么个车夫。你就说你能干什么?!” “我能吃鸡。” “还有?” “我能拉大蚌。” “还有?” “我特别能叫,我一叫,整个村的狗都跟着我叫。” “……” 又走了一段,大徽说:“我饿。” 龙芸说:“那你去……” 大徽说:“我瞎。” 他把头凑到蚌壳旁边,张开嘴去舔祝瑶的脚,“要不然吃一条腿。不影响大局。” 祝瑶说不了话,一张脸吓得惨白。 龙芸说不行。 大徽很不高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给我吃的,我干不了活。”说完直接趴在地上。 龙芸没办法,只好自己去猎兔子。 但是她没有弓箭,也没有剑,最多就是拿布条打打。满头大汗忙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捉到一条小兔子。 大徽一口咂巴吃掉了,说:“我还要。” 龙芸拿布条在他屁股上抽了一记,说:“上路。” 大徽只好站起来拉大蚌,一边拉一边说:“我也太惨了吧。堂堂狼王干这种做牛做马的事情。” 就这样走走停停,得有几日。也不知走到哪了。龙芸只得折去官道上,又不敢靠太近。 官道上车来车往。一人一狼一大蚌,从官道附近的小道走。大徽一路喊饿。 龙芸想去官道上问路。又怕贸然出去,被发现她并不是人。 正犹豫间,一辆顶着盖着华盖的马车路过。车窗的帘子掀开了,肉包的香味散发出来。 大徽立刻跟着香味追了过去。 他这一追,大蚌就得露馅了。龙芸赶紧收回红布带子。 大徽解了轭,撒开丫子飞奔。 马车里的姑娘探出头来,说:“看啊,那有好大一条狗啊。”那两个姑娘正在吃肉包。 大徽立刻朝马车里的姑娘摆起了尾巴,一边流着哈喇子。 那姑娘见了说:“唉呀,那狗好可怜,眼睛瞎的,跟我们乞食呢。” 于是就扔出来两个肉包。大徽嗷呜一下扑上去。 自那日起,大徽便找到了求生新办法。以前饥一顿饱一顿,现在鸡一顿包一顿。 要饭丰收的时候,大徽还会很大方地分一个狗嘴里的肉包给龙芸。 龙芸坚定地说不要,再饿也不要。 大徽又拿着肉包在祝瑶面前晃悠。祝瑶流哈喇子的时候,大徽当着她的面一口吞掉。 大徽还总结出一些要饭的技巧。 “要饭,一定要找车轱辘一听就很顺滑的豪华马车,那一定是带华盖的,扔出来的不是鸡腿就是肉包。倘若是嘎吱嘎吱的柴火车,最多讨到一个馒头。” 龙芸悲痛地看到这个狼,现如今狼性全无,躺在路上摇尾乞怜。 不仅会摇尾巴,还有各种打滚撒娇、自己追尾巴绕圈的操作。 龙芸道:“不能再走官道了。走山路吧。” 大徽道:“山路有大鸡腿吗?有大肉包吗?有火腿吗?有小笼包入口即化吗?……” 没几天功夫,狼肚子十分圆润,皮毛也变得顺滑。身上本有几处受伤掉毛的,这时毛都长了回来。眼睁睁看着他在变狗的路上越走越远,与之前判若两狼。 龙芸越想越觉得,这样恐怕不妥。 官道上的车越来越多。 龙芸问:“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车马?” 祝瑶说:“这还用问?当然是冲着仙门之宴来的。” 接着又故意道:“你想去吗?仙门之宴就在我家大明山庄。这可是江东仙门世家盛会,能叫你大开眼界。” 大明教每五年有一次仙门之宴,江东修士齐聚,争夺擂主。名次前列便成为大明教贵宾,可得到教中宝物。 大明教是江东风头最盛的修仙门派。若与大明教攀上关系,便可称雄一方。许多小门小派想拉拢关系,获得大明教庇护,就会来打这个擂台。 龙芸对仙派纷争毫无兴趣。她想避开麻烦,可一近铸剑谷,到处是各个仙门的修士。有不少人想在仙门之宴一展身手,便来铸剑谷求兵刃。 不一日到了铸剑谷。龙芸把大徽和祝瑶安置在山林中,自己去求剑。 御剑山庄名声太响。她一个小妖没有胆量去求剑。身上也没什么钱。好在她也不挑。 龙血铸剑可使剑魂与神魂相通。龙芸需要找一个铁匠,将龙血融入剑中。 她不敢去人多的大铺。求访三日,找了一家偏僻的小铺。 扮作农家女,自割一 5. 被抓 [] 昆仑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昆仑出动,意味着这里不大太平。 寻常妖物作乱,朝廷派出除妖卫,便能轻易制服。只有在大妖出动时,才会动用昆仑的力量。 天昊大帝早就一统中原,除了北方的幽州还在负隅顽抗,其他八州都已归顺。江东所在为扬州,百余年前便已平定。 昆仑派在天昊大帝平定九州时立下汗马功劳。当年昆仑仙长鸿蒙仙尊,亲自诛杀东海恶龙,平定东海,才有今日江东一带的安宁。 所以,昆仑虽远在西北,却是威震江东。江东的各个仙门,在昆仑面前,实属小打小闹。江东仙门子弟若有拜入昆仑者,便要大张旗鼓,举门庆贺,恨不得骑个高马游街,让所有人都知道。 江东修士个个想去打仙门之宴的擂台,据说若能在擂台上斩露头角,便能拜入昆仑。 上一世,龙芸也去了仙门之宴,只不过她没资格打擂。她是东极宗送给大明教的贡品,被大明教教主祝长明泼显妖水,在众目睽睽中露了原形。 龙骨龙血尽是珍宝,解毒解蛊,生死肉骨。真龙现世,江东仙门掀起腥风血雨,各门派纷纷来争夺龙芸。 龙芸明明是被迫害的那一个,却成了仙门纷争的罪魁祸首。除妖司捉拿龙芸。汤二买通除妖司要将她屈打成招。天钧仙尊及时赶到,将受尽酷刑的龙芸救出牢狱,并收她为徒,将她带回昆仑。 那时的龙芸对昆仑感激涕零,一心想要回报师门。 可后来她才知道,汤二不过是要她的血,昆仑是要她的命。 重活一世,龙芸下定决心,再也不回昆仑。 所以铸剑谷一看到昆仑的金色烟花,她便匆忙逃跑。 但心下有一种不好的直觉。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 大徽拖着大蚌上路。走了一天没敢休息。 到傍晚时,两人都累了。 龙芸忽然觉得耳畔“咚”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一个大锤,重重地砸在她头顶。 一般强大的劲力压顶而至。一时间天动地摇,头痛欲裂。 一下锤完,又来一下。那大锤一下一下地砸在头顶,神魂几欲出壳。 龙芸向前仆倒在地,嘴里痛得叫出声来。 大徽停下脚步,赶紧回头来看她。 龙芸痛得站不起来,也说不出话。 好像是一个有着巨大神力的铁匠,着意要锻造她,以极其强大的力量,一下一下地抡起斧锤,砸在她的脑袋上。龙芸连连呼喊出声。 几下锤击之后,只觉得五脏六腑,浑身发热,整个人像被丢进火炉中炼烤。冷汗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大徽化作人形过来扶她,触碰她的手臂时,烫得立刻把手缩了回去,“你身上很烫。你怎么了?” 锤击消停的间隙,龙芸说:“好像有大锤在抡我的头。”声音都是抖的。 龙芸之前修的是水系法术,可以借助水获得能量。趁着锤击停顿的功夫,龙芸踉跄起身,走去附近的一个湖。 春日的湖水稍有些寒冷。龙芸跃入湖中。那一下接一下的锤击又来了。她在水中翻腾挣扎,水面被她掀起巨大的水花。 迷迷糊糊听到有声音在脑海中说话。 「调息冥想。不要去感受锤击。分离心神,把心念集中到灵力流转。」 龙芸听从指示,慢慢调理心神,强迫自己不再关注痛苦,而是借助水的力量,平息身体燃烧的灼痛感。 斧锤锤击的痛感慢慢减轻了。焚身烈火也慢慢平息了。 虽然头还是一抽一抽地痛,但是可以忍受,也能够冷静地思考了。 她浮上水面,看到大徽化作一头狼,正蹲在岸边等待她。 龙芸上岸问:“祝瑶呢?” 大徽道:“还关在蚌壳里。” 龙芸小步奔跑过去。 及至蚌壳跟前,发现那蚌壳微微开启。有些异样。 她没有走近,而是伸手递出一道红布,撞击蚌壳。 蚌壳开启的刹那,几道暗器飞袭而至! 龙芸心知不妙,大叫:“大徽快走!” 她着地翻滚,避开了暗器。 一张铺天大网兜头盖了下来。 那张网上有极强的灵力。龙芸稍一触碰大网,便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大网迅速收紧,龙芸被困,动弹不得。 龙芸出声示警,可是太晚了。 大徽进行了在龙芸看来毫无必要的激烈反抗,并且也如实证明了,他的灵力虽然有、但不强的事实。 另一张大网盖到大徽头上。 网上布有的灵力,越是反抗,越是强大。网中猎物不动则已,一动便激活灵力。网绳上生长出细密的小刺,扎在大徽的毛皮之上。大徽在网上剧烈挣扎、打滚,很快皮毛就被自己的血染成殷红。 大徽打架,靠的是狼本身强大的咬合力造成杀伤。这种杀伤对普通人,或者灵力比较低微的初级修行者而言,是极其有效的。直接咬人就可以制造恐怖的效果。但是对于高阶的修行者,就实在太不够看了。 龙芸和大徽被网捉住后,大明教的人现身了。 一个面色如墨、衣着矜贵的青年,两个周身散发灵力的中年修士,带了二十几个教众,将两头猎物团团围起。 蚌壳打开了,祝瑶笑容灿烂,拍着手从蚌壳里爬出来,“哥哥你来得正好!大明教少主,果然神功盖世,一出手就马到成功。” 大明教少主祝楼闻言一笑。 还未答话,便听有人说:“哦,神功盖世,主攻偷袭。” 大徽这时放弃反抗,变成人形,蜷缩在网里,开始说垃圾话。 大明教护法绝仁、绝巧收剑,向祝瑶单膝下跪道:“参见大明教圣女殿下,圣女殿下盛世美颜,永葆青春!” 大徽说:“我赌你们圣女是个丑八怪。越没什么越吹什么。” 龙芸说:“你闭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硬刚一点好处都没有。 祝瑶眼现厉色,指着大徽道:“割了它的舌头!” 一瞬之间,网中狼王陡现,血口大开,獠牙毕露,朝着祝瑶扑过去,发出凶狠的一声狼嚎。 四个修道士愣是拖不住,被他生生拖出去两尺。 祝瑶吓得跌倒在地。 绝仁、绝巧两人同时结印。 绝仁催动风,绝巧催动火。风扬着一团火光,朝狼王撞上去! 顷刻之间,狼王浑身的皮毛全着起火。一股皮毛烤焦的味道散发在空气中。 大徽满地打滚,激起网绳上的细刺根根直竖。 龙芸大叫:“莫伤他性命!” 在网中朝祝瑶求道,“求圣女殿下开恩!” 龙芸嘴上求饶,手里一点没耽误。双手平展,将林中的雾气凝结为水珠,将水珠凝为水柱。两道水柱朝大徽身上喷去,浇灭了大徽身上的火舌。 祝瑶恨恨地看着龙芸,对青年道:“哥哥,打她!” 青年手指一递,六道暗器朝龙芸打去! 龙芸身在网中,侧身闪避时被网绳拖住。 噗的一声!一道飞镖扎进她左边肩膀。 镖上喂了毒。马上有黑色的血渗出来。疼痛伴随着麻木沿着肩膀向身体蔓延。 祝楼将祝瑶从地上扶起来,“瑶瑶,你可真是太虎了。” 祝瑶说:“那我是不是立了大功了?狼王大徽,再加一个能磨珠的大蚌。爹爹回去可得赏我吧。” 祝楼一刮祝瑶的鼻子,“还赏你?要不是我,你小命都交待在这!” 祝瑶说:“谢哥哥救命之恩。” 大徽又变回人,周身焦黑,人不人鬼不鬼,嘴上还在说垃圾话:“妹妹长得丑,哥哥倒挺多。” 祝瑶差点给他气死。 龙芸骂道:“能闭上你的狗嘴吗?” 祝楼转过身,看龙芸,有些诧异,“还没死?” 绝仁鞠躬道:“少主,教主特地吩咐了,要东海蚌精磨珠,要活的。” 祝楼道:“放心。死不了。” 他走近被网住的龙芸跟前蹲下。 祝瑶叫道:“哥哥小心!那妖女会吸食灵力。我一半的修为叫她给偷走啦!” 祝楼说:“是么?” 龙芸盯着他,眼神清澈,“敢问少主哥哥,我妹妹微微怎样了?” 祝楼又是一诧。 他没理龙芸,伸手从龙芸肩上,将那支镖拔了出来,对着阳 6. 跑 [] 龙芸被吊在了树上。风一吹,她的身体就轻轻摇晃。 马夫取来一条长长的马鞭。祝瑶说:“先抽她一百鞭子。” 马夫领命。高高地扬起马鞭。 斧锤的敲击还在继续。 咚。咚。咚。 每一下敲击,都感觉好像有石头砸在后脑勺上。 龙芸头痛欲裂。她仰起头,大口呼吸。身体在半空中扑腾,像一条离开水的鱼。 就在她觉得头痛得快要昏过去时,一道清晰而尖锐的疼痛,由她的右臂下方,穿过胸口,穿过腰腹,一直抵达左边髋部的位置,生生将她从昏死中拉了回来。她终于没忍住,一声痛呼从口中溢出。 “用力点,没吃饭吗?”祝瑶说。 马夫使劲全身的气力抡起鞭子。又一鞭,从脸颊一直拉扯到柔软的腹部。龙芸惨叫。 斧锤和马鞭的击打,没有因为她的惨叫而停止。她被半悬在半空中,想要把身体蜷缩起来躲避鞭打,腿缩上去又垂下来。 “痛!痛!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她告饶。 但那斧锤仿佛灌注了意志,丝毫没被打乱节奏。还是一下接一下地继续。 咚。咚。咚。 巨痛之中,头脑中忽然出现大海的幻觉。 那是一个狂风呼啸的蓝色汪洋。天空中电闪雷鸣,风起云涌。海面上惊浪骇浪。大海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金色的帆船。那金帆被海浪所裹携,一会儿被甩向浪尖,一会儿又被抛向谷底。有几次帆船几乎要倾覆了。 她害怕打雷。 她没有再刻意忍耐,张嘴发出痛苦的呼号,在半夜中听来有如鬼魅。周围那一圈人听得毛骨悚然。 祝瑶轻蔑道:“受不了了?才刚开始呢。” 天空中一道霹雳划开黑暗。春雷滚滚。 绝仁望向天边说:“快要下雨了。” 大徽在网中蔫蔫地趴着。皮毛烧焦了。身体散发出焦臭和血腥的味道。龙芸的惨呼让他一个激凌。 他慢慢爬了起来。 这个夜晚没有月光。闪电的光亮刺破了一切黑暗。大徽将他瞎掉的眼睛对准闪电划破的地方。那时远处山峰的最高处。 大徽张开狼嘴,皎白的狼牙反射着闪电的光芒。 伴随着一声滚雷,他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阵凄厉的狼嚎。夹在雷电声中,显得分外惊心动魄。 “嗷——呜————” 祝瑶惊恐道:“什么声音?” 那声音悠长而又悠长,跟着风传到了非常远的地方。 附近村落所有狗一起狂吠。 大徽展现了他那唯一的技能,就是叫,全村的狗跟着他叫。 滚雷、狼嚎,夹杂着女妖的痛呼。祝瑶惊惧不已。 绝仁护法向祝楼拱手道:“少主,这样下去恐怕会惊动仙门同道。” 祝楼对祝瑶道:“你教训一个妖精,什么时候不行?” 龙芸被打得浑身是血。宽大的衣袖垂下来,露出两条细细的胳膊。胳膊上几道破皮的鞭痕,都在流血。 天下起了雨。 祝瑶对龙芸说:“你可千万别死了。等回了大明山,我每天赏你一百鞭子。” 祝瑶去马车躲雨。 这时天下雨了。 龙芸扬起头来,脸向着天空,贪婪地吞食着雨水。她的身体失血太多了,如果还想活下去,要想办法补充失去的□□。 冰凉的雨水浇在火辣辣的伤口上。疼痛的感觉减轻了。 所有人都跑回车里躲雨。除了两个看守,站在树下。 雷声止息了。雨还在下,但是下得非常温柔。 脑中的那片大海,犹在狂风呼啸。那一个小小的金色帆船,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牵引,乘风破浪。帆船虽然还在上下起伏,却没有被巨浪吞噬。它一次一次地渡过波峰,又一次一次地穿越波谷。 到最后,天雷平息了。大海的波涛也安静下来。那小小的帆船闪着金光,在暗无天色的海面上,稳稳地向前航行。 她的头还在一抽一抽的痛。她甚至还能听到咚咚锤錾的声音。但是疼痛的感觉减轻了。 这使得龙芸有余力,能够调整身体中新获得的灵力。那道气流沿着她周身的经脉缓缓地游转。 她稍稍恢复元气,就仰头去舔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她饥不择食,连自己的血都喝。她也不放过树梢滴落的每一个雨滴,带着春日里嫩芽的生机。幸运的时候还有小小的昆虫。 就这样,到了凌晨时分。雨停了。所有人都熟睡了。看守的人躺着树背,发出微微的鼾声。龙芸想,现在是时候了。 她努力地引体向上,用手臂的力量把嘴巴凑向束缚她的绳索。这确实很困难。左肩有伤,每一次往上用力,都会引得左肩的剧痛。 绑她的是一个死结。她很有耐心,就用尖利的牙齿慢慢地去磨。嘴唇被麻绳磨出了血。她不泄气,一次又一次。 这样试了不知有多少次,终于,在快要脱力的时候,麻绳断了。 龙芸身体落地时,双膝弯曲做了缓冲。她尽可能轻地落在了地面上,潮湿的泥土掩去了落地的钝响。 龙芸跪在原地,呼吸了片刻,等待手脚恢复直觉。 她观察了一下困着大徽的网。那网上有灵力的流光。她不可能打开。 龙芸悄无声息地走向马车,摸进去,找到熟睡的祝瑶,从她腰间轻轻抽出那柄匕首。 祝瑶没醒。龙芸勒住祝瑶的脖子,将她拖下马车。 祝瑶惊醒,却没意识到发生什么。冰凉的匕首已经抵在她脖子上。她大叫起来。 龙芸扣着祝瑶的喉咙,将她拖到树下,自己背靠树背。 祝瑶疯狂大叫。 龙芸估量了一下。她膝盖受伤,身体太虚弱了,自己跑不远。大徽灵力有限,带着她也跑不快。 更加不可能在劫持祝瑶的同时跑走。那样结局一定是被抓回来。 但大徽是四条腿的野兽,只要进入山林,便无人能够阻拦。 龙芸说:“放了狼王大徽,我饶你一条狗命。” 所有人都惊醒了。大徽暴躁地在网中翻滚,发出愤怒的吼声。 龙芸说:“你们要的是妖灵珠。不想搭上圣女的性命吧?放走大徽。我即刻放下匕首。” 祝楼和两大护法简单商议。他们打开了兽网。 困住大徽的束缚消失了。大徽朝龙芸奔过来。 龙芸大叫:“还等什么?跑啊——” 大徽朝龙芸和祝瑶吼了一声。祝瑶吓得不轻。 大徽接着迅速转身,撒开腿,向丛林中狂奔而去。 那身影消失时,龙芸耳边响起了轻轻的一声。 「等我 7. 生剖 [] 狼嚎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暗夜中听来分外可怖。 绝仁道:“狼王大徽回来了。” 绝巧道:“会不会被人盯上了?要不先赶路?” 祝瑶说:“怕什么,不过是几头狼而已。” 祝楼道:“列阵。保护圣女!”两护法齐声道:“遵命!” 大明教众人抽出佩剑,将破庙团团围住。 破庙之中,祭台周围所有蜡烛都便点亮了。昏暗的烛光照亮了殿堂。 殿堂中央,龙芸被两人抬到了杀猪凳上。她无力挣扎反抗,但是他们还是用麻绳将她的双手和双脚牢牢地捆在长凳上,绑了好几圈,叫她丝毫不能动弹。 祝瑶随手找了一块抹布,塞进她的嘴里。 接着拿出那把削金如铁的匕首,割开了龙芸本就破败的衣衫。 柔软而脆弱的腹部,暴露在冰凉潮湿的空气中。腰腹间横着几道触目的鞭痕,还有白日被坚石摩擦的伤口。 祝瑶用手指用力压在一道血痕上。龙芸痛得忍不住战栗起来。 外间狼嚎声近。祝瑶却浑若无觉。 祝瑶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过她的肚子。金玉匕首的刀锋贴在她的肚皮上,蹭着她的每一道伤口。 “唔,这薄薄的、柔软的肚子,从哪里切好呢?”祝瑶若有所思,拿刀锋来回笔划,“这里,还是这里?” 龙芸整个人绷成一团。腿在不由自主地打颤。 太没出息了。 为什么会这样害怕。 眼前有一抹白色的人影晃动。 一个冰冷而熟悉的男人声音,对她这样说道:“你是龙。磨成龙珠……便是你的使命。” 为什么?……她好像,经历过。 连此刻的绝望和痛楚,都一模一样。 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尾流出来,沿着她的发际哗哗地往下流淌。 外间,闪电划开天幕,照得天地彻亮。 “轰隆——”雷声滚滚。 龙芸疯狂颤动。 她平生无惧无畏,却最怕打雷。 祝瑶抚摸着龙芸剧颤的身体,说:“千万不能乱动哦。要是乱动,不小心切下一段肠子来,你可怪不得我。” 紧接着,天下起倾盆大雨。 那雨声之中,狼吼声由远及近,已至跟前。 可以听到,至少有五头狼,同时在雨夜之中嚎叫。 那嚎叫夹杂着仇恨和杀意,尖利如山鬼夜哭。 绝仁护法喊道:“布剑阵!保护圣女!” 众人仗剑。接着便听到破庙外传来厮杀的声音。 有人被狼叼住了,痛苦的叫声穿透夜色。 “还在等狼王来救你?”祝瑶冷漠地说,“晚了。” “嘻,就这里吧。”她接着笑。 一道锋利的刺痛划过小腹。刀刃刺破肌肤,横向划出了一道狭长的的刀口。鲜血从刀口两面喷涌而出。 龙芸被紧紧绑着,身体剧烈挣扎颤抖。嘴里不可抑制地发出呜咽声。 祝瑶用麻布随手堵住喷血的伤口,警告道:“再乱动,你的血可要流光了。” 雷雨声中,外面的狼嚎,一声紧过一声。 祝瑶的手指伸进龙芸的腹腔,四处摸索。 “唔,在哪呢?不是,这也不是。”她一面摸,一面喃喃自语,“怎么什么都没有呢?汤叶不是说塞了很多吗?” 她好容易掏出来一粒血淋淋的宝石。她用手帕擦去血迹,发现是一枚黄色的宝石。形状很不规整。 “唔?黄宝石?这是今年刚塞的?还没有成熟吧?” 外面,大雨如注。积水四处弥漫,与血混在一起,变成血河。 “那就只好继续找咯。” 祝瑶继续在龙芸腹腔中翻腾找。 破庙之外,雷声、雨声、狼吼声、呼痛声、惨叫声、喊杀声,混作一处。 有人喊:“快逃!”有人喊:“谁敢逃?不许破坏阵形!” 听见祝楼的声音:“杀!!” 有人喊:“保护圣女!它们要破门了!” 喊杀声近在咫尺。 庙中的修士劝道:“圣女,外面的狼要攻进来了……要不要躲一躲?” 祝瑶也紧张起来,微微渗出汗珠。 这时,祝瑶从龙芸的腹中摸到了一粒什么。 “诶?这是什么?哇……这是一个……猫眼石吧?” 她拿起那粒血淋淋的珠子,凑近屋宇中昏暗的烛光。 鲜血包裹中,赫然是一枚金绿猫眼宝石磨成的妖灵珠。它闪着耀眼的金色,晶莹剔透,正中央一道炫目的眼线,随着珠体的转动而一开一合。 在夜色中,那枚灵珠带着血色的眼线,熠熠生辉,惊心动魄。 “真好看。”祝瑶忍不住惊叹,“不愧是传说中的灵珠。” 祝瑶掏出自己的佩剑,将猫眼灵珠握在手心中。 很奇异的,猫眼灵珠,好像是被剑灵吸附了,自己贴在了她的剑刃根部,变成一只金绿色的眼睛。 砰——!! 一头黑狼破门而入。 那黑狼有一双绿色的眼睛。那双眼如同鬼火一般,亮起在昏暗的庙宇中。 破门之外,飘入数点血色的雨滴。 祝楼大喊:“小心——” 那头黑狼张开血盆大口,猛然扑至眼前! “杀——!!” 祝瑶大喊一声,高举长剑,一剑将劈向狼头! 剑尖陡然一道金色光柱! 呲啦—— 光柱如利刃一般,将狼头至狼身从中贯穿! 血浆喷射,内脏翻飞! 黑狼的身子从正中央被劈作两半! 金光乍破,照得屋内外骤亮。 破庙前缘的屋顶瓦片,四处飞溅! 两扇庙门同时被剑光震飞,一直飞进远处的丛林里,撞倒了两棵松树。 黑狼裂成两半,内脏流淌。地面上一片血肉模糊。 破庙中的两个修士捂住脸吓得大叫。仆妇跪倒在地,倒退到角落。 祝瑶被溅得一身狼血。 那少女的精致的小脸,赫然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太棒了吧!”她说。 祝瑶低头,不可思议地望着宝剑上那只眼睛。 那金绿猫眼,灵气缭绕,正中央的眼线一闪一合,好像在眨眼睛。 “难怪爹爹非要找妖灵珠。这也太棒了吧!” 祝瑶握着猫眼灵珠吸附的佩剑,走向大门。 破庙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议论纷纷。以敬畏的光芒,望向祝瑶剑刃根处,那道闪耀光芒的猫眼。 接下来变成了祝瑶的主场。 祝楼和两个护法,目瞪口呆地看到,这个本来灵力尽失的小丫头,以一柄佩剑,横冲直撞,斩杀群狼! 那剑好像自己长了眼睛。哪里有血光,它便自己要冲过去杀戮! 她甚至没怎么用力。只是站在狼群之外,随意地比划了几下。 雨幕之中,剑尖所指之处,便有一道金色的光柱划过。 金光所至之处,一片血流成河! 半刻钟后,庙门外遍地是血,混着雨水到处流淌。 狼王大徽重新被渔网困住了,被伤得奄奄一息。祝瑶将剑尖指向狼王的头。 祝楼说:“只剩这一头了,留着吧。仙门之宴,正好拿狼王大徽来开宴。” 绝仁护法说:“不错。狼王大徽屠了好几个村子,正是仙界公害。这一回,我们逮住狼王大徽,正是大明教的功劳一桩。” 雨很快停住。 教众收拾残局。他们清点战利品,打死了有二十多头狼。 他们把狼头割下来,排成一排。狼皮全部扒下来,装了满满一车。 剩下狼的肢体堆成了一座小山。 祝楼说:“这些不带了。去镇子里,卖给狗肉馆吧。” 祝瑶走回破庙里。 龙芸还被绑在那张杀猪凳上,浑身是血,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