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真假千金年代文里》 1. 主打的就是待人真诚 [] 伍静安在心中默念“签到”，手心朝上。 签到系统的投影日历上“18号”金光闪耀，现出一行小字“获得宝石戒指一枚”。 一枚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石戒指落在她的手心，累金丝花形戒托里的圆形宝石红如鸽血。 真好看，肯定特别值钱！ 可是现在是1976年啊系统大人，这玩意儿既不能戴出来，我一个舅舅不疼亲娘不爱的知青在乡下也没有渠道拿去换钱改善生活！ 伍静安叹着气把签到物品放进系统储物空间里。 说起来她也是个有金手指的穿越者呢。可是她这个金手指签到系统签到出来的物品不是金银首饰就是金条甚至干脆就是翡翠原石或者宝石原石，对于改善她现阶段的生存状态没有半点作用。 系统大人一如既往，没有半点回应。投影日历也迅速消失了。 伍静安揉一揉咕咕叫的干瘪肚皮，拿起钢笔蘸墨水，继续写教案，一笔一划，特别认真。 剥剥的敲门声响起，陌生女声穿透门板，“伍老师，你还没睡啊？” 伍静安应声：“没有呢。” 充当书桌的课桌就摆在离门两步远的窗下，她站起来伸手就把门打开了。门口站着昨天新来的代课老师汪爱华。 汪爱华没进门就看见了摊在桌上的教案，笑着说：“你在做事啊，我打扰了。” 这话一听就是有话要讲。 伍静安一边说：“我是没事做又睡不着才找点事做。”一边把摊开的课本和备课本收起来挪到一边，把椅子让给汪爱华坐，从床头搬了一张方板凳过来，又去开柜子拿茶杯。 “你不要忙，我屋里刚倒了水，渴了我回去端茶缸来也才几步路。”汪爱华伸胳膊阻止伍静安招待她，“我昨天一看见你，就有话想和你讲，碍着有旁人在。” 桃溪公社中心小学的老师宿舍平时很热闹。今天是礼拜六，明天又是中秋节，本地老师都回家过节去了。知青考上来的老师加上汪爱华这个代课老师一共有五个。那三位是县城知青，也都回县城去了。 今天晚上宿舍里就只有伍静安和汪爱华两个人。 要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讲又不想让人知道，确实现在合适。 伍静安看着汪爱华，问：“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讲？” 汪爱华露出苦笑，说：“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问你！你出生不久是不是在林城的儿童医院住过院？” 从小外婆就没少念叨她生下来就爱生病，她爸妈为了给她治病还带她去隔壁省的林城儿童医院治，花了很多钱总也治不好，后来实在没得法子了去找神婆，神婆说她嫁人前不能养在家里才能活，爸妈把她送到外婆家养她才平平安安长这么大。 孩子小就是爱生病啊，新手父母没经验交给有经验的长辈养孩子就不生病了呗。孩子长大点再送回父母身边才是正常操作啊。 神婆说不能养在家里，她就一直在外婆家生活到上高一，她爸妈和弟妹来外婆家她还必须回避的操作就很骚了。 伍静安上辈子活到二十岁，年纪不大看的小说可不少，十分怀疑她可能是穿到真假千金年代文里的那个真千金。 现在她十分确定，她生活的世界未必是年代文小说，但她肯定拿到了真假千金的剧本。 你看，现在另一个千金就找上门来了呢。 是不是穿越年代文不重要，她是真千金还是假千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几乎已经算脱离原身家庭了——明年恢复高考，不管什么学校她考一个去读书，再找个远离伍家人的地方工作没有问题的。以这个时代的落后交通和通讯，人在外地几年不回家是常态，她随大流每年给外婆写几封信，多寄一点钱和东西她就是一个合格的有孝心外孙女。她妈柳慧珍对她十分冷淡，彼此没有感情也没付出过感情，只花钱就能维护面子情也不费什么事。 未来她肯定不缺钱。那么认亲什么的重要吗？不重要。 这一位要认就随便她认，她以不变应万变就行。 伍静安点头，但是没说话。 “我就是林城人，也是出生不久就在林城儿童医院治病。”汪爱华继续苦笑，“我打听过你的年纪，你跟我是同月生的。你生得既不像你妈妈，也不像你爸爸，是不是？” 大舅妈是没少和二舅妈念叨说她生得不像爹妈。 伍静安继续点头。 “我也不像我妈，还不像我爸。”汪爱华的声音很难过，“我还不像我哥哥姐姐。他们，我是说我哥哥姐姐，他们一看就是兄弟姐妹。” 这姑娘长得不像柳家人。柳家人里的谁都看不出来和这姑娘有血缘关系。 她爸伍沪生……外婆堂屋墙上挂着的照片框里有伍沪生年轻时的照片，也有除了她之外伍家四口的全家福，汪爱华也和伍家的哪一个人都看不出来像一家人。 汪爱华第一眼看见她就能怀疑她俩抱错了，那肯定她长得像汪家孩子。对比柳慧珍一直以来对她的冷淡态度和家里必须有子女要下乡才把她从外婆家领来，都没让她进家门就直接把她送上下乡的火车上的实际行动来看，柳慧珍肯定知道她不是亲生的，而且有很大可能是柳慧珍自己换的孩子。 没有见不得人的破事谁会换孩子玩？ 这姑娘生得不像伍柳两家人也不一定就不是柳慧珍亲生的，很有可能亲爹不是伍沪生。生出来看着不像爹妈却很像隔壁老王，柳慧珍怕事情暴露就找机会换了孩子。 肯定是这样！ 那么柳慧珍会认帐？孩子长相不随爹不随妈总好过像是隔壁老王亲闺女，柳慧珍只会一口咬死她才是亲生的。 汪爱华要去认亲妈，肯定碰个头破血流。 就冲这姑娘见面就找机会说破的实诚劲儿，也没必要瞒人家，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伍静安也苦笑，“我也和我家人长得不像一家人。但是……你的长相和他们也不像一家人。” “啊？”汪爱华愣住了，“我和他们哪一个都不像吗？” “不像，也不像外婆那边的哪一个亲戚。”伍静安微微皱眉，说道：“不过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没见过奶奶那边的亲戚。也许你长得像奶奶，也许不只是我俩搞错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只我俩搞错了？”汪爱华追问。 2. 演一下也是可以有的 [] 伍静安没有手表，不知道现在几点。 但是天已经黑透。公社没有通电，屋里头点的都是煤油灯，路上也不要指望有路灯。桃溪公社到县城有二十一里路，摸黑走二十多里路，路上很有可能遇到坏人。 任何一个真心疼爱妹妹的哥哥遇上妹妹半夜乱跑都会生气的。这个气不舍得撒在自己妹妹身上肯定就要朝外人身上撒。不管她这个外人是跟着去还是阻止了却没有拦住，气都会撒在她头上的好吧，汪家人也不可能会对她有好印像。 汪爱华之前知道等宿舍没有第三个人的时候再来找她说话，现在这样冲动没头脑，难道是演圣母来给她挖坑的？ 再想想汪爱华一口一个“我大哥”，这是天真无邪还是故意往人心里埋刺？ 不管是不是演的吧，谁不会演呀？ 演个温柔善良小白花又不是害人。伍静安就按住汪爱华的胳膊，温柔演戏：“就我们两个姑娘，天黑出门不安全。而且，我说真的，我也只是怀疑我不是我妈亲生的。长得像你们家人可能只是凑巧，事实上我也有可能真是我爸妈亲生的呀。” “可是，你们家人对你不好！”汪爱华气恼道，“亲生父母舍得对自己子女不好吗？” 汪爱华这个人设有点复杂啊，不只有三分团宠三分圣母，还有两分天真两分坑队友呢。 已经上了人家的贼船，还能怎么办？只有继续演下去努力阻止人家坑她。 伍静安继续温柔演戏：“我长这么大，吃穿上都和我表哥表姐一样，我还上学到高一，这些花销肯定都是我爸妈掏的。不管我是不是我爸妈亲生的，他们对女儿能做到这样都算对女儿很好了。我的那些怀疑是因为我想要我妈像我大舅妈对我表姐那样，不能算我不是我妈亲生的证据。就是让我来当知青吧，也不能算我不是亲生的证据。别人家亲生的孩子难道没有来当知青？” 汪爱华撇撇嘴，看上去对伍静安说的话很不满意但是没说话。 “第一天发现有问题就不顾自己也要想办法要解决它，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勇敢的人。我不如你。”伍静安拥抱汪爱华演软弱天真，“其实我也非常想知道我妈对我这么冷淡，到底是因为我不是亲生的，还是因为我不符合她对女儿的期望。” “肯定，肯定是因为你不是亲生的啦。”汪爱华把头靠在伍静安肩膀上，“我大哥可厉害了。不管是不是，我们去找我大哥！” 你不用一口一个“我大哥”的强调，其实我无所谓谁是我亲生父母，更无所谓兄弟姐妹情！ 伍静安真是有点暴躁，已经快要演不下去了，努力让自己显得温柔软弱，“但是我们的安全更重要，晚上我不出去，你也不准出去，我们关好门窗好好休息，明天白天再去！” 汪爱华居然很吃这一套，不情不愿答应：“好吧，明早就去！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不要明早起不来！” 可算不用再演了！ 伍静安甜甜蜜蜜回应：“明早见！”心里思量这姑娘要是半夜跑了，她还得再演一下发现人不见了去公社找值班的公社干部帮忙找坑货的大哥，给自己树一个特别关心闹心同事人身安全的人设，顿感心累。 汪爱华屋里头的煤油灯一直没熄。 伍静安吹熄了灯躺在床上，从她宿舍的窗户看汪爱华的窗户能看到人影在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直到被敲门声惊醒。 天才蒙蒙亮，汪爱华这是一夜没睡吗？ 也是，形容憔悴的妹妹更招哥哥疼爱。 伍静安一边喊“我醒了”，一边爬起来开门。 汪爱华的模样确实憔悴，虽然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衣服也穿得整洁干净，但是看得出来她正在承受煎熬。 跟这样的团宠女主同时出现在团宠女主的大哥面前，哪怕她才是和大哥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怕是在大哥眼里连呼吸都在犯错！ 伍静安演一个心疼的扶住汪爱华，努力给自己加防身盾牌，说：“咱们被抱错的可能其实不大的，也许只是我们都想多了。” 汪爱华嗔怪的看伍静安一眼，“我不管，是不是被抱错的事一定要弄清楚！” 礼拜天又是中秋节，走亲戚的人很多。 伍静安和汪爱华没走出半里路，一辆拖拉机就在她俩身边停下，拖拉机手荣根叔和坐在车斗的人都热情招呼伍老师上来挤一挤。 伍静安到桃溪公社已经四年多了，考到公社小学当老师也有一年多，认识的人很多。她热情的和认识不认识的人打招呼，还特别热情的介绍新来的汪老师跟大家认识，不等人家问就主动说她和汪老师结伴去县城买东西，再东扯西拉的问别人去哪里做什么买什么。 说说笑笑时间就过的快，拖拉机开到了进县城的大桥头停下，大家纷纷爬下拖拉机。 荣根叔还招呼两位老师：“伍老师，汪老师，我大概中午一点钟能从农资仓库出来，你们要是一点钟回去跟我走啊？” “荣根叔谢谢你，我们也不晓得一点能不能走，就不跟你拖拉机回去了。”伍静安笑眯眯说：“下午路过桃溪的拖拉机肯定不少，我们肯定不得走回去。” 荣根叔笑，“那倒是。反正回去要经过大桥头，要是时间凑巧，你们就往大桥头等我。” “好呀。”伍静安冲荣根叔挥手，“我们走啦。” 汪爱华很犹豫，跟着伍静安走了一截回路头看，搭拖拉机的人没有哪一个给荣根叔搭车钱，她小声问：“为什么没有人给搭车钱？” 伍静安都没反应过来，解释道：“荣根叔是去农资仓库运化肥的呀，拖拉机能带人他就顺便带几个人是人家人好。你给人家钱人家要骂你的。” 话说完她想明白了：汪爱华应该跟她一样是穿来的，估计才穿来不久，这种小说里不会写到的生活小常识就不太够。 汪爱华穿来之前看过小说吗？知不知道她是穿来的还有签到金手指？ 一看见她长得像汪家人就能冲上来问是不是去林城儿童医院住过院，怀疑她俩是不是抱错了。应该穿过来之前有看过小说，最起码知道主线剧情。 小说里要是有写她也是穿来的，那应该有写她不知道剧情。不然汪爱华不至于在她面前这样任性妄为。 当然另一种可能性更大，就是小说里的伍静安在儿童医院病死了就完了，没有她穿过来，后面没有伍静安的戏份。 然而她穿到伍静安身上活到现在，剧情肯定已经变样了。 汪爱华熟知的剧情和现在不同，这人面对变化不知道怎么办，企图强行走剧情认亲生父母。 伍静安留心观察汪爱华 3. 没有半点压力 [] 饭店里面吃饭和排队买油条的人将近三十个，在外面排队买大饼的人还有好几个呢，本来大家三五成群说话寒暄热闹的很。 这会就好象有隐身神仙给他们都施了法，每一个人都嘴巴紧闭耳朵竖立。 身为被看热闹的当事人之一，伍静安没有半点压力。 只看她和“我大哥”长得那么像，谣言传的多离谱她的角色定位都只会是“我大哥”的亲妹妹，大家关注的重点只会是“我大哥”和见面就委屈喊哥的汪爱华。 “我大哥”是长了嘴。然而汪爱华长得和他又不像，他跟旁边人解释“这个一见面就哭，亲亲热热喊我哥”的漂亮大姑娘才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妹妹，人家当面点头说信心里也不会信的。 而且这么有意思的事谁会当面问人？ 大家只会在当事人背后快活的议论，把事情越传越离谱。 不想谣言影响到工作和生活，“我大哥”就必须拿出行动来，把汪爱华是不是他亲妹妹这个事摊开来，尽快摆到能影响他工作生活的领导和同事们的面前，公开解决掉。 汪爱华这么着急的推动剧情进展去认亲爹妈，不会是晚认一分钟就有什么金手指被别人捡去吧？ 汪爱华想要的金手指会不会就是她这个签到系统？难道她只是给真千金暂时保管金手指和财富的女配？ 伍静安再转念一想，汪爱华如果是急着去抢金手指。那个金手指肯定和她没什么关系，不然汪爱华都已经和她相遇了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亲生父母？ 再说了，她得到签到系统之后签到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签到的物品也没让第二个人看过。只要她自己不说，谁能知道她有金手指？ 至于其他金手指……知道恢复高考才是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金手指说不定能被人抢走。好好学习考上好点的大学，学来的本事别人可抢不走。 汪爱华想找金手指就随便人家去找呗，她在学习和工作之余看个热闹吃个瓜也不错。 想通了伍静安的心也静了。她这张和“我大哥”一看就是亲兄妹的脸和“我大哥”同时出现，她一句话不说她的脸也胜过千言万语，她决定从现在起只要汪爱华不主动找事她就一言不发。 角落里的这张方桌四条边，原本“我大哥”和他的两个朋友各踞一边。汪爱华和“我大哥”挤坐同一条长板凳，原本空着的那一边仍然空着。 “我大哥”端着托盘回到桌前，照旧在汪爱华旁边坐下。 伍静安把空着的那边能坐两个人的长板凳移开，找了一根短板凳搬过来坐下。 她把一碗稀饭挪到汪爱华面前，把一份大饼夹油条也挪到汪爱华面前，然后她把托盘拖到自己面前，从摆在桌中间的辣椒糊拌萝卜干的碗里挖了一勺到稀饭碗里，低下头默默吃早饭。 汪国庆也是一声不吭吃早饭。 汪爱华想说话，才张嘴汪国庆就迅速瞪了她一眼，她扁扁嘴，低头，有一勺没一勺的划稀饭玩。 伍静安吃饭不快。汪国庆放下筷子她也放下了勺子，把没吃完的大饼油条包好揣进挎包里。 汪国庆一眼看汪爱华，汪爱华还在划稀饭呢。他就站起来，说：“吃不下不要勉强，走吧。” 汪国庆的宿舍在县委大院单身宿舍楼的一楼。一辆加重自行车贴着进门的那面墙，车后座绑着一个大包袱，龙头把手上还挂着一个竹篮子。 伍静安只飞快的看了一眼，看见竹篮子里有镜子和梳子就明白这是“我大哥”给汪爱华置办的东西。显然汪爱华今天不是早早的到县里来找“我大哥”，“我大哥”也会去一趟桃溪公社给他妹送东西，并且看见她。 被动的让“我大哥”发现妹妹的同事比妹妹更像汪家女儿，当然比不上妹妹不愿意让父母蒙在鼓里，主动找到哥哥说这个事。 汪爱华显然是既要亲生父母那边的金手指，又要汪家这边的疼爱。 汪爱华什么都想要，未来就没可能和她这个汪家的亲生女儿和平相处。 伍静安在心里叹气，决定先当着“我大哥”的面，把他妹妹收拾一顿，必须得叫这兄妹俩明白，她对认亲生父母不感兴趣，汪爱华也别想把她当梯子蹬。 汪国庆把靠墙的两把折叠椅拉开来，说：“都坐下，谁先说？” 伍静安坐下，没吭声。 汪爱华坐下就哭，抽泣着说：“大哥，我，我一到……看见她，我都傻掉了。” 伍静安回忆她和汪爱华初见是在办公室，她跟汪爱华打了个招呼低头改作业，好像汪爱华没有异常表现的。 拜托，当了一年多老师的人会没有长嘴随便你演？ 你搞欲言又止那一套我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有没有长嘴。 伍静安疑惑的看着汪爱华，说：“我们在办公室打招呼的时候，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哪里不对。你之前就见过我？” 汪爱华被这句话堵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缓了好一会才说：“我在外面站了一会才进去和你打招呼的。” 伍静安哦了一声，给汪爱华下套：“可能是我比较粗心。爱华，在你后来私下找我之前，我都没看出来……” “我演的，我演的好辛苦！”汪爱华抢话，说完还委屈极了，抬手抹眼泪。 伍静安叹气，无奈的看着她，在心里欢呼：原来你会演的呀，那你在饭店怎么不演？你知不知道你当着那么多人面哭腔喊一声哥，给你大哥惹来多少麻烦？ 汪国庆现在的脸色比在饭店时还要难看，他深呼吸，说：“爱华，你不要说话了。伍静安，你说，怎么回事？” 4. 我不干了 [] 乱搞男女关系这种事在伍静安上辈子不算大事。不是闹的特别大影响特别不好，单位里都不会有人出头管事。 但是在伍静安的这辈子，有单位的人乱搞男女关系可不是小事。事情一但闹出来男女双方都不会有好下场，保底也是个开除工作。 汪爱华嚷嚷着“不能让爸妈蒙在鼓里”，想干的事落在伍静安眼里真不是贴心女儿会干的事，倒像是来找汪家报仇的。 伍静安相信汪国庆心里的想法和她差不多，不然他那张脸不会由“很不好看”迅速变成“黑得像锅底”。 “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汪爱华委委屈屈朝伍静安翻了个白眼，“反正必须要把我俩是不是抱错了这件事搞清楚，尽快。” “爱华！”汪国庆语重心长，“这事已经不是你想不想搞清楚的问题，现在是汪家必须要搞清楚。我先去找领导请假开介绍信，你留在宿舍里等着，静安，你跟我走一趟。”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宿舍？”汪爱华更委屈了，“大哥，我跟你们一起去。” “你不会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闭嘴，我不敢带你去！”汪国庆没好气呵斥，完了又看伍静安，“你也不会说话，跟着我去不许开口说话！” 伍静安一言不发点头。 汪国庆走出宿舍房门的时候站了一会，似乎是想把房门锁起来。不过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示意伍静安跟紧他。 汪国庆在前面带路，拐七扭八最后把伍静安带进了一栋办公楼里，进了门上挂着局长办公室的房间。 办公桌后面坐着的局长是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同志。 老局长听见脚步声进门就放下了手里的报纸抬头，看见汪国庆和汪国庆身后的伍静安，露出笑脸：“国庆，这是你小妹妹爱华？” 伍静安微笑摇头。 “耿伯伯，她不是爱华。是爱华单位的同事。”汪国庆抹了一把脸，露出苦笑，“但是她长得和爱民几乎一模一样，就是瘦点。” 耿局长把老花镜摘下，看伍静安两眼又把眼镜戴上再看她两眼，马上就抓住了重点，“点点大的时候在医院里抱错了？” 汪国庆点头，“和爱华是同月生的，还同时在林城儿童医院住过院。抱错的可能性很大。” 耿局长拉开抽屉往外拿公章盒子，慢悠悠说话：“要请几天假？” “一星期吧。”汪国庆问：“行不行？” 耿局长点着头，撕了几张办公信纸，逐一敲好公章，“介绍信你自已看着写，请假条交上来就赶紧走！” “嗳，马上走！”汪国庆捡起信纸示意伍静安跟他走。 伍静安对笑眯眯看着她的耿局长笑笑，没喊人，跟着汪国庆走了。 汪国庆在楼道里走了几步，打开一扇办公室的门，拉出来一张椅子给伍静安坐，说：“等我给你找几张没有单位抬头的信纸，你把你和爱华的请假条写了。” 伍静安笑着说拒绝的话，“我必须先把利害关系说清楚。爱华是代课老师。我和她都请一星期的假，学校不临时安排一个代课老师来上课就要塌天窗了。代课老师辛辛苦苦上了一星期的课，只要是个人他就不可能没有其他想法。我是正式老师，又从来没有请假过，人家不好顶我，说不定会把爱华顶走了。” “你俩回去请假肯定要跟领导把请假的原因说清楚。不管这事有什么样的结果，你和爱华再待在一个单位都已经不合适了。桃溪公社中心小学是爱华吵着要去的……让她留下吧。”汪国庆说：“你去爸爸妈妈身边待一段时间。” 汪国庆这是什么意思？伍静安睁大眼睛看他。 “当着爱华的面我不好直接说。只凭柳慧珍从不让你进家门这一条来判断，你肯定不是她亲生的，她也知道你不是她亲生的。她换孩子的原因也很好推敲。爱华的五官肯定长得像她全家天天都能见面的男人。不是关系密切的同事就是邻居吧。爱华很可能就是柳慧珍亲生的，但是肯定不是伍沪生的亲生女儿。那个男的和柳慧珍一直保持长期的不正当关系，知道柳慧珍给他生了女儿，不知道柳慧珍把他女儿换掉了。” 汪国庆一改之前的严肃，带笑拍拍伍静安的肩膀，“虽然我不知道爱华为什么一定要跑去认这种亲生父母。但是她只是不够机灵，并不是做事不考虑结果的人。她是柳慧珍的亲生女儿，你们一起把柳慧珍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翻出来，柳慧珍身败名裂肯定恨你多过恨她，要打击报复也会只冲你来。可是你是无辜的受害者，凭什么受她欺负？你离开桃溪不再和柳伍两家人有任何联系，姓柳的姓伍的怎么相互折腾就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我是不想和姓柳的姓伍的有关系，可是我也不想和姓汪的有关系。我为什么放着能依靠的工作单位不待，跑去陌生人手底下讨饭吃？ 伍静安继续微笑拒绝，“我不能接受你的安排。首先，我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经验，可能也没有和父母一起生活的能力。我认为有距离的相处对彼此更合适。其次，我同意你的看法，我和汪爱华在同一个单位不合适。可是不合适为什么不是代课老师的她走是正式老师的我走？不能受柳慧珍欺负这个理由说服不了我。” 汪国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但是伍静安没打算放过他。她继续说：“最后，一定要搞清楚谁是谁的亲生父母的人不是我，一定要把柳慧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都翻出来的人也不是我。我为什么要逃跑？” 汪国庆嘶嘶吸气，“所以你并不想认亲生父母？” 伍静安郑重点头，“你们来晚了。我已经一个人长大了。” “那你跟着爱华到这里来干什么？”汪国庆怒问。 伍静安笑的还有点甜，“有机会搞清楚柳慧珍是不是我亲妈呀。不过她是不是我亲妈都不影响我现在的生活，我就是个看热闹的。我为看热闹付出的代价也只有把汪爱华安全的送到你手里，再多我就不愿意给了。” 汪国庆气到无话可说。 伍静安笑的更甜了，“其实我这个人不喜欢钻牛角尖，我也不是一定要搞清楚柳慧珍是不是我亲妈。你说柳慧珍只会最恨我，真是吓到我了。我现在非常害怕，我不要跟你们一起去找柳慧珍，我不干了。” 汪国庆气极反笑，从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对准伍静安的脸，“你照一下镜子，看看你那个笑脸，你是非常害怕的样子？” 伍静 5. 会演 [] 柳慧珍怎么会来？ 伍静安对王小玲露出抱歉的微笑，说：“是我妈。我不能和你一起去教育局了。你先去吧。” 当初大家一起在下乡的火车上共处一天一夜。伍静安没有说过她的家庭情况，但是长眼晴的人看她的吃穿用都看得出来她在家过的不好。 王小玲晓得伍静安在亲妈手底下讨不到好，自然不会没眼色当着人家亲妈的面硬拉伍静安一起走，对没有好脸色的柳慧珍笑笑，招呼一声“阿姨好”，快走几步离开了。 “妈。”伍静安挽住柳慧珍的胳膊，亲亲热热问候：“您是来出差的吗？” “找你！”柳慧珍没好气道。 特地来找我？ 伍静安惊讶都不用演。 柳慧珍上回特地找她还是送她下乡插队。 别的城市青年到农村从事农业生产劳动是吃苦。她下乡不过是从一个生产队换到另一个生产队劳动。区别在于下乡之前她挣的工分算在外婆头上，下了工放了学回来还一定要打猪草搞菜园。下乡之后她挣的工分全都跟她姓，下了工她想歇几时歇几时，不想歇春天讨竹笋夏天找蘑菇秋天打板栗去收购站换来的钱也不用“懂事的”给柳伍两家人买东西，可以花在自己身上。 这种好事她怎么可能拒绝呢，当然是麻溜的接过火车票去下乡。 这回柳慧珍来找她，又会是什么好事？ 伍静安期待的看着柳慧珍，眼睛闪烁着惊喜的光，“妈，你找我做什么？” 柳慧珍嫌弃的瞟伍静安一眼，说：“出差顺路，来看看你在知青点过的怎么样。走，带我去你知青点！” 不是吧，一年多前我考上公社小学当老师就给外婆和你写信讲过了，信里也有写我住在学校的老师宿舍。 你当街嚷嚷去知青点几个意思？ 而且现在回桃溪公社，必然会遇上汪爱华。 这是避不开她们母女相认的剧情了？剧情再怎么发展……如果她没有穿来，几个月大的“伍静安”已经病死了……剧情再怎么发展，都和她伍静安没有关系的。那么柳慧珍大老远的从容城跑到桃溪公社来，和汪爱华自己要到桃溪公社来当代课老师这两件事之间是不是有关系？ “你发什么呆？”柳慧珍用力推伍静安一把，“快走！我还要赶下午四点的火车回容城呢，哪有那么多功夫给你耽误！” 所以是一定要去桃溪公社吗？ 汪爱华就在县城呢，如果让她们在县城相遇，再加上汪国庆那张胜过千言万语的脸，事情在县城里撕开来，这两位还坚持要去桃溪的话，那桃溪小学和桃溪公社的知青点肯定有什么人或者事情和伍家有重要关系！ 和她是没有什么关系，然而给柳慧珍这样的人增加一点人生坎坷又不是犯法，只能算给夭折的“伍静安”烧一根香，为什么不干？ 伍静安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露出清澈的愚蠢，回答：“妈，我今天是和一个女知青一起到县城里来的，也约好了一起回去。我先回去要跟她说一声的。” “妈，她去她哥哥那里了。她哥哥宿舍就在前面不远，我去去就回？” 柳慧珍搭住伍静安的胳膊，没好气道：“就你事多。我跟你一起去。” 柳慧珍为什么不愿意她一个人去找人？ 啊，对了，刚才她和王小玲在路边说话。柳慧珍直到她说要去教育局才出声喊她。这人不让她去教育局！ 她去教育局怎么了？又影响不到柳家和伍家人的利益，最多也就是教育局的领导记住她了，以后找机会敲掉她的工作。 工作？知青点？ 柳慧珍想要她的工作，她没了工作只能回知青点。所以人家现在就要在大街上嚷嚷去知青点看她生活过的怎么样！ 不管是不是想要她的工作吧。让柳慧珍在县城里就和汪爱华见面，这人就没有精力谋取她的工作了。 “好呀。”伍静安又软又怂，“妈你往这边走，这边灰少。” 汪国庆收拾了两件衣服塞进挎包，一抬头看见伍静安和一个中年女人站在门外，愣住了。 柳慧珍第一眼看到的是汪国庆的脸，她也愣住了，原本牢牢圈住伍静安胳膊的手甚至都松开了。 汪爱华第一眼先看见伍静安，微微皱眉，说：“你不是说有事先回桃溪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伍静安给三位做介绍：“这是我妈妈柳慧珍。妈，这就是和我一起来逛县城的林城女知青，还有她的哥哥。” “林城”两个字像是看不见的针，扎到了柳慧珍的脚底板。柳慧珍差点跳起来。 “原来是静安妈呀！”汪爱华热情的打招呼，冲到门口挎住柳慧珍的另一只胳膊，用力把人往门里拉，“快进来坐，进来坐！” 柳慧珍趔趄着被拉进了屋。伍静安在汪爱华拉人的时候就松了手，最后进屋还把门关上了。 汪国庆冲伍静安笑笑，那意思，伍静安都不用猜，都知道他在笑她躲不开。 柳慧珍却以为汪国庆是在对她笑，大声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哥，我和她长得不像，她肯定不是我亲妈！”汪爱华说话的嗓门比柳慧珍小多了。 柳慧珍却被汪爱华说的话吓住了，哆嗦着看伍静安：“伍静安，你不会以为你和这人长得像，你就不是我亲生的吧？” “妈，我只是和你还有爸爸都长得不像，应该是长得像奶奶或者爷爷吧。”伍静安笑的乖巧极了，“我怎么会认为我不是妈亲生的呢？” “伍静安，你是不是傻？”汪爱华说话像炮弹，“亲妈对女儿才不像她这样对你！” “可是……”伍静安看看汪爱华，再看看柳慧珍，缩头塌肩不再说话，像是特别没有主意的人。 亲妹妹真是会演，也是真不把他这个亲哥哥当回事，当着他的面也敢把汪爱华当枪用。 汪国庆想到这儿突然意识到，不管伍静安在不在场，汪爱华认亲妈他都是必需在场还要说话的，难道汪爱华就不是把他当枪用？ 伍静安和他还有汪爱华以前没有当兄弟姐妹相处过，谈不上有兄弟姐妹的感情。可是汪爱华呢？在今天之前，他是真心实意把爱华当亲妹妹疼爱的，父母也是把爱华当亲女儿疼爱的，因为爱华最小也因为她小时候生过重病，甚至兄妹三个人里更偏疼爱华一些。 可是爱华有把爸爸妈妈当亲人吗？有把他当亲哥哥吗？ 她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会在桃溪小学遇到伍静安，为什么会放着林城的小学老师不当，执意跑来他工作的梅坡县当知青，还一定要去桃溪公社小学当代课老师？ 爱华把爸妈和他当亲人又不忍心亲人蒙在鼓里，她不是应该先跟爸妈说清楚再来找人？她能说得出来“你和静安长得这么像，静安妈不讲话不要紧，静安爸肯定有话讲”这种往爸爸头上泼脏水的话？ 汪国庆想到这儿已经不愿意再往深处细想，他黑着脸对柳慧珍说：“我们调查过了。爱华和伍静安几个月大的时候同时在林城儿童医院住过院，伍静安又和我生得这么像，很有可能是在医院住院的时候抱错了。是不是真的抱错了，我们两家人碰个头，一起去林城儿童医院再查一查，肯定能查出结果，你说是不是？” 柳慧珍用惊惧又怨恨的目光盯牢伍静安，厉声喝骂：“静安，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伍静安仍然用怂之又怂的姿态说：“我也觉得只是凑巧长得像，可是……查一查也好，不然……不然怕人家说闲话，说我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你 6. 女主的机缘 [] 汪国庆出去十几分钟回来，领着早上在大饼店同桌吃饭的那两个朋友。那两个朋友用对待犯人的态度把柳慧珍押走了。 汪国庆说：“我临时接到出差任务，柳慧珍只能先关几天了。你俩先回桃溪公社去，我出差回来再去找你们，是请假去容城还是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以免打草惊蛇，你俩还是普通同事关系。” 本来就只是普通同事关系，难道还能有什么姐妹情深？ 伍静安点点头，没说话。 汪爱华脸色几次变换，最终还是应声：“我听大哥的。” “我就不送你们了。你俩一起回去吧。”汪国庆看手表。 汪爱华没有动。 伍静安猜妹妹还有话想私底下和哥哥说，体贴的说：“我还有点别的事，就先走了。爱华你一个人回去可行？” 汪爱华迅速答应：“怎么会不行，你先走就是！” 伍静安微笑着对汪国庆点头以示告别，出门还加倍体贴的把门掩上了。 再度走在县城的大街上，往左走几百米就是教育局，往右走回桃溪公社。 柳慧珍阻止她去教育局当然是因为她不去教育局对柳慧珍有好处。她去教育局八成能坏柳慧珍的好事。 能让柳慧珍未来的日子过的更惨点儿，为什么不呢？ 伍静安转身向左走。路过招待所的大门口，就叫她看见了伍静茹，还有一个跟汪爱华生得有七分相似的姑娘。两个姑娘站在靠院墙的花坛边上说话，看着十分亲密。 伍静安估计伍静茹不认识她，不慌不忙走过大门，沿着院墙走到花坛的另一边，蹲下来把鞋子的搭扣解开，装成修搭扣的样子偷听院墙里说话。 “静静姐，你不用担心，亚亚姐和可可姐肯定能上大学的。” “我不担心我两个表姐上大学。我是担心阿姨帮忙找人影响不好，会影响到静安妹妹。” “影响不到她的啦。我姐再差也就是现在这样！” 王小玲说的那“两个从大城市来的娇贵女知青”是这个和汪爱华长着姐妹脸的静静的亲戚？柳慧珍出现在这里也不是图谋她的老师工作，是来给静静的亲戚上大学走后门的？ 等这两个姑娘发现柳慧珍不见了到处寻找，柳慧珍被公安抓起来的消息就会传开。亚亚和可可还没有面试呢，帮忙走后门的人却被关在了公安局，教育局的经办人还敢走这个后门？ 八成是不敢的，非但不敢，还会相对公平的推荐新人选去上大学。那她就不用去教育局了。 至于那个静静和汪爱华谁才是柳慧珍的亲生女儿，和汪爱华有关系，和她又没关系，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去关心！ 伍静安扣好鞋子的搭扣，捡小路去县新华书店碰每个月一次的“运气”。 县新华书店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站着一排书背旧旧还有污脏的《数理化自学从书》！ 年代文小说中的高考复习神书呀！终于让她遇上了！ “同志，我要买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伍静安对距离神书最近的男营业员露出最真诚的笑容，“麻烦你了，整套书都要。” “整套？”男营业员上下打量伍静安，“就只有这一套了，每一本都污脏的很，你想换都没得换新！” “我不嫌脏，十七本都要。麻烦你给我开票！”伍静安笑的甜极了。 男营业员不紧不慢拿出收据本、复写纸和笔，慢吞吞看书背后的定价，用算盘算了两遍才把总数填好，把一联三页的付款收据交给伍静安。 省吃俭用四年多，饭都不敢多吃一口攒下来的钱，就是要用在这个时候！ 伍静安揣着激动到恨不能跳起来的快乐心情，快步走向收款台，毫不犹豫地摸出四张五块钱，压在收据上交给收款员。 今天过节，收款员的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一边和旁边柜台的女营业员说今天中饭要吃什么，一边慢悠悠收钱，数钱，找钱，盖“现金收讫”的戳，撕下最后一张，把前两张还给了伍静安。 伍静安把两张收据交给男营业员，男营业员收下一张，才把书搬到玻璃柜台上面来。 伍静安收好收据从挎包里拿出叠好的布书袋，非常利索的把书理整齐放进袋子里，提起来就走。沉甸甸的书袋子抓在手里，她的心神定了三分，扩散性思维也归位，马上就意识到她四年来风雨无阻每个月跑一趟新华书店来找的这套“数理化”大概率是女主的机缘。如果没有她伍静安，这套书不是落在汪爱华手里就是落到那个静静手里。 本来应该死了的“伍静安”变成了她，她还一直活的挺好，应该是没有自动纠正剧情这回事的了。 不过做人谨慎一点总没错的，这套书到手还是要藏起来不能让那两位看见。伍静安加快脚步往隔壁的县一中走，要演一个买到书是要去送学生的样子。 十分钟后，赵静静和伍静茹闲逛着进了新华书店，遇到了同样闲逛的汪爱华。 与此同时，伍静安在县一中一个没有人的教室里，往装课本的布袋里扔了一根大金条钻系统规则的空子，把布袋放进了系统空间，快乐的甩着空手去大桥头等车。 也是伍静安运气好，就叫她等到一天只有一班的过路客车。 客车在桃溪公社的停车点是公社供销社大门口。伍静安下车还跟供销社的营业员闲话几句买了一包火柴，刻意制造她在县城什么都没有买的人证才回宿舍。 宿舍院里静悄悄的，日头才移到院门口那几棵枣树的梢头。 伍静安抬手摘下一个红透了的枣子，拿衣袖擦一擦灰尘咬一口，甜意和快乐从口腔溢到全身。 她摸出钥匙打开院门，走到她的后院小厢房，开门关门签到一气呵成！ 签到系统的日历上“19号”金光微闪，一枚小巧可爱的海棠形银锞子落在伍静安的掌心。 签到了将近二十年，伍静安已经摸到了签到系统规律。 传统中国节日的正日子都会给一看就很值钱的好东西，比如昨天的宝石戒指。端午中秋和春节这三个传统结帐的日子的前几天，签到会随机给金条或者小金条。前几天她就签到出来一根大黄鱼。她现在已经攒下来十七根大黄鱼和一百二十六根小金条。签到日常给各种金玉首饰或者银馃子。银馃子一两重的二两重的都有可能，今天给的这个银馃子就不到一两重，算是签到保底了。 现在银行的白银黄金收购价不高，具体多少她怕暴露金手指也没有去打听。但是上辈子她妈妈特别爱买金首饰送她，还老跟她说当年金价多少多少。她知道79年银行的黄金收购价是390块钱一两，89年涨到了1500一两。 只算她手头现在就有的这些大小金条，79年拿去银行就能换到十一万五千多块钱！ 她有必要改革开放了之后从做小买卖开始挣钱吗？根本没必要，她可以直接去买国库债买股票长期持有。 她有必要努力学习考上大学吗？很有必要！她不缺钱可是她缺知识呀！！脑子空空有金手指也会被骗子骗光的好吧。 伍静安洗了把手，摇一摇暖水瓶里还有大半瓶热水，就倒了一杯水出来，把早上没吃完的大饼油条吃掉，拿出早就买好的厚本子和圆珠笔，从数理化自学丛书里随便挑了一本出来，抄书。 汪爱华下午没有回来，傍晚也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打上课铃仍然没有到学校。 学校的考勤不算严格，签到本就摆在老师办公室外面走廊的桌子上。哪怕有的老师人并没到学校，只要有老师帮忙代签到又不是当着管考勤的办公室程主任的面，程主任都不会管。 到收签到本的时间还有人没有签到，问一声也是程主任的职责所在。 第一节课下课后，程主任拿着考勤表找到伍静安问：“昨天只有你和汪老师住在宿舍对吧，汪老师是不是 7. 未来可期 [] A把B推下楼梯，A或者B中间的一个摔断腿也是真假千金文里的常见套路了。这个套路后面通常是男主上场表明心迹桥段，然后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就要为了这个男人亲亲热热开撕了哎。 伍静安面无表情吃着饭，心里有三分懊恼自己没有亲临现场看热闹，还有三分庆幸自己早就离开县城不会有飞来横锅扣她背上。剩下的四分……是对明知剧情走向也能摔断腿的汪爱华的敬意。汪爱华对自己都能这么狠，是能做大事的人，她这种脆皮路人甲必须敬而远之袖手旁观隔岸观火！ 两位请假的老师下午回来一位，蔫蔫的好像遭遇过人生最重大的挫折。第二天另一位也回来了，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过了两天，这两位老师又请假在同一天去了县城。 又过了一天，才有消息从县里传出来，原来那两位老师拿到了推荐上梅岭师专的名额，请假是去面试和体检，只等政审合格拿录取通知书了。 白天在学校还看不出来老师们的情绪变化。晚上在宿舍里就很明显。 这几年一直冲着推荐上大学使劲的老师们迅速产生了更多的友谊，傍晚从食堂回来就扎堆聚在一个老师的房间里聊闲天。 伍静安没去凑热闹。 她在桌上摊开了课本和备课本装样子，其实是在用学生的作业本来调整她的开支。一个作业本算一块钱。工资二十九，洗理费两块二，房租和家具租金要扣八毛九，她月收入是三十块三毛一。 惯例三毛一放到备用零钱项里。 伍静安数了三十个作业本在手里，先分出十二块钱放在一边，这是每个月由学校统一代扣的伙食费。到她手就只有十八块。 每个月固定存三块钱的风险备用金，虽然到现在都没有遇到用这笔钱的机会，她也存了十五个月一共四十五块钱了。这笔钱不能动，风险备用金也必须每个月存。没得调整。 每个月要提取六块钱的衣服鞋帽添置费。 从她当知青以来，柳慧珍从来没有给她寄过信也没有给她寄过钱票和东西。柳家只给她寄过一次信，是大舅舅用外婆的口吻写的，叮嘱她这样不能做那样不能做写满了两页信纸，也没有给她寄过什么。她的全部家当就是下乡时带来的那一副旧铺盖和几件旧衣服。 参加工作之前穿衣服只要冬天不冻生病夏天不露肉就行，参加工作之后还需要讲究基本的整洁。这笔开支看着好像不少，其实不够用，也没得调整。 以前每个月还要提取三块钱学习基金。这一年多买字典和成语字典，教学参考书和笔、本子，再加上才买到手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还有六块多钱的节余。现在距离恢复高考还有一年，她还得在语文和政治两科上花钱，买墨水买本子也还要继续花钱，这笔花费也不能调整。 伍静安把作业本归拢到一起，盘算她这个月能自由支配的六块钱可以怎么花，不对，是有哪些必须的开销。 买手表或者闹钟这种理想在远方，和现实无关。 现实是她晚上要多点两三个小时的煤油灯，煤油要多买。 天气渐渐冷了，冬天晚上要烤火。她去年置办了火钵和一个火桶，今年冬天只需要买炭，一篓炭不一定够，得买两篓。虽然买炭是单位统一买了之后从工资里扣钱，可是哪个月不会临时突然多出来两笔开销？炭钱还是要提前预留出来的。 …… 伍静安在心里算了两遍，第一遍给六块钱都安排好了去处，第二遍发现六块钱还不够用！ 这个穷日子她能撑下去全靠有签到系统啊。伍静安把虚掩的房门关上，站在门后，在心里念“签到！” 投影日历上，25号金光闪耀，现出一行小字“获得碎金一匣” 伍静安都没反应过来，一只巴掌大茶杯高的黑色螺钿八角漆盒就落到她手上，沉甸甸的她一只手都托不住。还好她反应快，另一只手捞到漆盒，人也马上蹲下来，两只手总算把漆盒搂到肚子上。 这个漆盒的盒盖上是精致又好看的牡丹蝴蝶和一堆花花草草，侧面的每一个面也还有一堆花花草草，在门后的阴影里不只特别好看还又白又闪又亮。 伍静安在这个瞬间觉得那个买椟还珠的郑人如果买下来的就是她手里这个漆盒，她是可以理解那个郑人的，这么美的盒子值得！ 漆盒的一个侧面有精致花纹的金属锁扣，没有锁，扣眼里拴着一根染成红色的细麻绳。 漆盒太沉了。伍静安抱着它都站不起来，只好把它放进储物空间，站起来走到桌边再把它拿出来搁到桌上，去拉那个细麻绳的活扣。 盒盖翻开，里头满满当当一盒金黄豆金绿豆还有金瓜子！ 伍静安把盒盖合上，第二次把漆盒放回储物空间，在心里感谢系统的慷慨。她还是头一回一次签到就获得这么多的金子，虽然这些金子并不能改变她现在的经济情况，但是未来可期啊，系统是懂怎么疼爱人的！ 伍静安活力满满坐回桌前，继续背公式。 “小伍老师！”住在前院的程主任喊声很响亮，“你家人来给你送东西来了，你快来接一下！” 柳慧珍被抓起来了，伍沪生或者柳家人来找她可能有，没可能来给她送东西。伍静安真是很好奇谁是她家人，小跑到前院去。 桃溪公社小学的老师宿舍格局类似四合院又不大一样，前门进门迎面就是木屏风。左右两边各有两间屋，最外边的屋很大，可以隔成里外两间。走廊拐角，北方四合院会盖耳房的地方原来是空地。伍静安住进来的时候那块空间已经成了菜地，默认归住在左右两边的程主任家和黄校长家。前院的东西厢各有三间。北方默认是正房的位置原来是一个长横厅，现在两头各隔出来一间住人。中间的敞厅里屏风墙和桌椅都是没有的，现在摆着老师们的自行车和一堆杂物，不过给住在后院的人留下了走路的地方。 后院东西厢房各有三间。靠后院墙开了个后门，后门的一边是厕所，另一边是公用的厨房和柴房。 伍静安住进来的时候，公用的厨房和柴房就已经不使用了，房门锁着也不知道里面堆的杂物是公家的还是哪个老师的。 前院门口的几棵枣树后面几十米就是桃溪。此刻夕阳的光照在桃溪上，落日融金波光粼粼。 枣树边上两个男青年和程主任头凑着头在点烟，一个是穿着便装的汪国庆，另一个穿着毛衣和公安蓝裤子的男青年伍静安不认识。 汪国庆看到伍静安就眯起眼睛对她笑，喊她：“小妹，看到我惊不惊喜？” 这声“小妹”喊的真是亲热！ 伍静安眨巴眼，都没反应过来。 另一个男青年说话了，“小伍老师，你好，我是汪爱华哥哥的同事赵劲松，我来搬汪爱华同志的东西。” “我大哥”在搞什么鬼？ 伍静安看看他再看看汪国庆，没说话。 汪国庆的笑声爽朗极了，“我们在县城遇上了。正好我要给你送东西来，赵公安要来搬东西，我们就凑一起借了个板车。” 伍静安这才看见大门一边不挡人路的地方停着一辆板车。板车上东西真不少，有两篓炭，有两床新被絮，还有一个搪瓷脸盆和一大一小两个木盆一个脸盆架子一个小陶缸，还有三个大腰篮，腰篮上盖着布，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哥哥来晚了，这几年你吃苦头了。”汪国庆拍拍伍静安的肩膀，把夹在手指缝里的烟咬嘴上，“咱们动作快点，赵同志还要搭熟人的车把小汪老师的东西送给人家呢。” “人家”这个词听起来是很舒服的。 伍静安冲这个词去搭手解拴在板车上的 8. 其实是被爱着的 [] 汪国庆愣了好一会儿，笑出声来，说：“你这套对柳家人有用吗？” “外婆发现我懂事以后不管我遇到什么事都要跟我念叨，说我妈这样那样有多么的不得已，其实都是为了我好。念多了我就懂了，大舅舅把我扔在水塘边是为了我妈好，外婆对我好也是真心实意的为我妈好。” 伍静安继续微笑，“只要是为我妈好，我这套就肯定有用。” 伍静安讲的是反话。 不过汪国庆听得懂，他满意的点头，“作为你的亲人，我代表全家尊重你的意愿，你想怎么对待柳家人都可以。不过，柳慧珍把你拐走的帐，爸爸妈妈是必须要和她还有柳家清算的。” “我同样尊重你们的意愿。”伍静安继续笑，“汪大哥，还请继续尊重我的意愿，不只是在对待柳家人这方面。和你我都有关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着办，比如给我送东西这种事。” 汪国庆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我们是一家人。” “现在还不是。我现在和柳慧珍才是一家人。”伍静安推亮手电筒，“我送你回公社大院搭车吧。” “送个鬼，你一个姑娘家，哪怕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夜路！”汪国庆在伍静安脑袋上敲了一个栗子，“你都知道不许爱华走夜路，难道你就能一个人走夜路了？” 栗子敲在头上是疼的，但是汪国庆是会说话的，伍静安心里有点甜。 她没说话，掉头朝宿舍的方向走。 汪国庆现在大概有点了解他的亲妹妹了。 他的亲妹妹从小就很知道谁都靠不住，养成了对人表面乖顺的习惯。考察妹妹的心意不要管她讲过什么话，要看她怎么做事。比如现在，她嘴上不说话脚尖的方向朝着宿舍方向，那就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也没有再说话，默默走在妹妹身后。 快要走到宿舍大门口的时候，他扬声说：“小妹，下回到梅坡县出差我再来看你。” 伍静安配合他装神弄鬼，客客气气回应他：“大哥你慢走，回头我给你写信。” 汪国庆挥挥手，转身朝公社大院的方向走。 伍静安在他背后，用手电筒给他照亮，一直到他走到手电筒灯光照不到的远方。 汪国庆回了几次头，最后一次发现枣树下那个人影不见了，才笑着摇摇头，大步朝公社大院的门口走。 大院门口，赵劲松正坐在板车的把手上，眼巴巴的正等着他呢。 程主任也正眼巴巴的等着伍静安把手电筒还给他。 伍静安进院门却径直回了后院厢房，点亮煤油灯就赶紧把手电筒关掉了。 手电筒今天晚上是肯定要还给程主任的。但是人家一家四口动手帮忙搬了半天东西还借手电筒这么金贵的家用电器给她，与情与礼她都不能空手还东西。 她把手电筒搁在桌上，先去看那三个大腰篮里有没有可以拿来回礼的东西。 第一个腰篮装着一个米袋子。米袋子上面还压着五束挂面。 第二个腰篮里装着两床土布被里子两块被面和两块床单，还有两盒纯羊毛毛线。第三个腰篮里全是布料，有厚有薄目测有十一二块。 伍静安看完三个腰篮，非常怀疑“我大哥”跟她的签到系统可能也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她拣了一束挂面，和手电筒一起单手搂在怀里，端着煤油灯去前院程主任家。 “哎呀，小伍老师，你这是干什么！”程师母的嗔怪里全是喜欢。 “小学义他们跑来跑去累半天，肯定饿了。师母你给他们烧宵夜吃。”伍静安就近找了个地方把两样东西放下，等程师母拿起挂面准备住她怀里塞，就掉头逃跑。 程师母意思意思追了两步，继续欢喜嗔怪，“这个小伍，怎么这样多礼！天气冷了我们打糍粑多打一块给小伍老师还礼呀。” 程主任说：“你下回不要嘴这么快，等我先说话。我还要问人家小汪老师的事情呢。” “小伍老师那个嘴，紧的像蚌壳一样。她不想张嘴你问不岀来！加林的事，还是不要指望小汪老师那头了吧，那两个要去上师专的，这学期可还来上班？” “等他们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才好跟他们讲其他话。加林也是运气好，搞不好能混到一个正式老师当当。”程主任把手电筒挂到墙上，满意的叹气，“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伍静安回了屋，慎重考虑她和汪家以后要怎么相处。 汪国庆今天送来的东西都是她生活必需的，短短几天弄到这么多有钱有票也不太好搞到手的东西，显示了汪家和汪国庆对她的诚意。她是真有点感动的。 但是汪国庆也和柳慧珍讲过“抱错孩子好大事”的话。就算是忽悠柳慧珍的意思更多一点，同样也说明了汪国庆或者说汪家其实并没有把血缘关系看的很重要。汪爱华和她一样是受害者，跟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就算不是汪家父母亲生的，他们仍然把她当女儿对待是合情合理的。 然而哪家父母都不可能对所有子女做到完全公平。“既要又要”的汪爱华和汪家的孩子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汪家会让谁顾全大局牺牲自己？ 只能是她这个从来没有和他们相处过的外人。 她要是指望汪家的好处，必然陷落在和汪爱华掐来斗去的泥潭里拨不出来。 可是她需要汪家吗？ 汪家现在给她的这些东西能改善她的生活。但是没有这些东西她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她现在的生活在下乡知青当中甚至能算中等以上的水平。 她有工作，现在过的不差。她努力学习，考上大学还能换更好的工作。 她有签到系统，别人辛辛苦苦做买卖当老板可能都不如她躺平当咸鱼更富有。 她又不是五行缺爹妈，不补齐了就活不下去，为什么要回汪家呢？ 把汪家当成友好的亲戚处理，有来有去就可以了。汪国庆送她的这堆东西，她尽快找机会还情给他！ 伍静安拿定了主意，就把她那一匣金豆子拿出来，倒在一个小布袋里，拿绳子拴在教鞭的 9. 慈父和有爱哥哥 [] 汪国庆已经说过，在伍赵两家把事情搞清楚之前汪家不说话。这事十天半个月根本搞不清楚。她现在去林城送人头，汪家就很被动。 伍沪生的这个慈父是真的还是演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伍沪生送她回汪家的行为本质上是用汪家的女儿换取汪家对他的原谅和社会对他的体谅。 汪家并不需要伍沪生送还女儿。但是伍沪生大张旗鼓送女儿回去他们不能不收，还要捏着鼻子友好对待伍沪生。 谈感情就意味着要放弃物质补偿嘛，这个亏吃的都没法说出口！ 她又能得到什么？伍沪生的几滴眼泪，汪家藏在心里的失望。甚至可能还有伍沪生以后都以她慈父自居，蹲在她头顶给她当爹。 伍静安眨巴眼，特别诚恳的说出拒绝理由，“这个事情林城公安局还没有审清楚吧。公安都没有找我了解情况，我就自己跑上门去认亲生父母太不礼貌了。我不去。” 伍沪生愕然。 伍静掉头出门，敲隔壁办公室的房门，特别有礼貌的喊了一嗓子：“胡书记，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呀。” 胡书记隔着门板也喊：“没有事了，小伍老师你回去吧。” 伍静安头都没有回一下，径直回了宿舍。 伍沪生没有再来找伍静安。 星期三上午。汪国庆来了，当着桃溪小学几乎所有老师的面，笑嘻嘻对伍静安说：“小妹，林城公安局调查清楚了，是你养母在儿童医院故意换走了你。走走走，我们回林城给你办家庭关系变更手续去。” “去林城要请好几天假的呀。等寒假再办不行吗？”伍静安问。 “你养母干了很多坏事，就是不算你这一件她也要坐一辈子牢。趁她判刑之前把手续办了，你的档案都好看点。”汪国庆拍她一下，“赶紧写请假条，办手续要跑好几个地方，写半个月。” 档案上有一个当劳改犯的养母，明年参加高考就是能考出不错的分数，怕是也没有学校肯录取她。 家庭关系变更手续既然要办就趁早办。 伍静安十分怀疑办这个手续并不需要半个月这么长的时间。但是当着学校领导和老师们那一张张好奇的面孔，她不能和汪国庆说这些。她就依着汪国庆说的，写了请半个月的假条，请程主任给她开去容城和林城探亲的介绍信。 走出学校不远，汪国庆就忍不住了，问伍静安，“听说伍沪生来找过你，你是怎么把他打发走的？” “这人跑来跟我谈父女感情。可是在这之前我都没有见过他，没有办法跟他谈感情的呀，我只好跟他讲礼貌。”伍静安回忆那天还是有点开心的，“看他的反应像是接受不了我是一个讲礼貌的人。我就没管他，先走了。他后来也没再找我，是不是找关系走林城公安局的后门去了？” “电话里讲这些不方便，爸爸没有具体说。”汪国庆说：“不过我知道一些其他人的情况。赵刚的老婆叫顾秀珍，小叔在林城当领导。这个领导比较要面子，这次他们家跌了大面子，不从柳慧珍身上找回来也要从别的地方找补。伍沪生不找人走后门顾家可能还会放过他。他去走后门顾家只会连他一起收拾了。” “这样。”伍静安追问：“赵刚和顾秀珍会离婚吗？” 汪国庆笑着摇头，“他俩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呢。离婚把事情闹大了孩子们的前途多少都要受到影响，估计在他们家最小的孩子工作之前两家长辈都不会允许他们离婚吧。” 伍静安愉快的说：“因为不能离婚，有气都要撒到柳慧珍身上是吧。” “嗯，等他们几家算清楚了帐我们再和柳慧珍算帐。”汪国庆也很愉快，耐心和伍静安解释，“我们家现在插手，怎么做顾家都会嫌弃我们下手太轻。” 柳慧珍坐牢了，不只她和伍沪生的两个孩子前途肯定会受到影响，伍沪生的前途同样会受影响。所以伍沪生才会来演慈父，试图让人可怜和同情他，避免前途受影响吧。 她果断拒绝伍沪生是对的。 伍静安笑笑，问：“爱华恢复的怎么样了？” “赵家老太太把爱华接到家里养伤去了。爸爸才回城休养，还没有恢复工作。妈妈还在干校。赵家老太太放话说不欢迎我们家上门。”汪国庆笑，“所以爱华现在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你还给我买那么多东西！”伍静安嗔怪。 汪国庆被嗔得非常舒服，解释道：“爸爸妈妈不方便离开林城来见你，总要有点表示吧。全家人谁的工资都比你工资高，给你花点钱不应该吗？” 上辈子的爸爸妈妈爱她，给她花多少钱伍静安都心安理得的接受。因为她像他们爱她一样，毫无保留的爱他们。 现在，她档案里的父母栏换成汪家父母容易，让她像对上辈子的爸妈那样对待汪家父母很困难。她做不到对汪家父母毫无保留的付出女儿对父母的爱。相应的，她也不太能接收汪国庆转达的父母爱。没有付出，受之有愧。 她现在不知道说什么话合适，只有沉默。 汪国庆在心里怒骂柳慧珍和伍沪生不是东西，按住亲妹妹的肩膀，说：“妹妹，我不是一个人，我是在代表全家人欢迎你回家。” 谢谢这个词现在是不能说出口的，伍静安笑眯眯看着汪国庆，眨眨眼。 汪国庆拍拍妹妹的肩膀，“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家的家庭情况。爸爸是参加革命工作之后改姓汪的，本来他姓赵。” 哎哟，难道还有真假少爷梗？ 伍静安睁大眼睛，“不会是赵刚家的那个赵吧？” 汪国庆的沉默震耳欲聋。 看别人家的热闹可以，亲身下场没必要的。 伍静安挤出干巴巴的笑，“姓汪就很好。” 汪国庆说：“我和你说这个，主要是……你也到找对象的年纪了，万一你找个赵家的小伙子。家里再跟你说反对就太迟了。这事爸妈没有跟爱华说过，现在她回了赵家，也没必要跟她说了，明白？” 伍静安身为二十年前的微博资深吃瓜选手，秒懂：“爱华谈的对象不姓赵。” “前对象。听说那人和爱华散伙前就谈了新对象，他现在和爱华没有关系了，和我们更加没有关系。不用管他。”汪国庆继续说：“反正爸爸是孤儿。妈妈姓姜，外婆家就在林城，外婆只有妈妈一个女儿，外公去世很早，外婆跟外公那边的亲戚也很早就不来往。外婆娘家的亲戚本来不少，因为外公的弟弟一家跑去了外国，我们家受到牵连。这些年一直跟外婆有来往的亲戚就只剩下一两家了。爸爸妈妈本来在京城工作，去干校的时候爱华年纪小又多病，就交给了外婆抚养。我和爱民跟着爸爸妈妈去了干校，都是十几岁进的部队。我今年年初转业，到了梅坡县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