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郡主清醒后》 1.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景泰二十九年,冬,京城。 沁香阁中,丝丝缕缕的蘅芜香从鎏金的香炉里蔓延出来。内室的妆奁前,萧映绾身着一袭窃蓝穿花云锦裙,坐在灯下,低着头在天青色的缎面上绣几根翠竹。 修长如玉一样的手指捏着针线,在绣绷上下穿梭着,极为熟练,几针点缀下来,那缎面上的翠竹栩栩如生,犹如风过,扬起竹叶翻飞的姿态。 最后一针落下,萧映绾抬起绣好的翠竹在灯下仔细地端详,嘴角扬起,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 啪! 烛台上的烛花,爆了一声。 随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廊下响起,萧映绾不明所以,抬起头向外张望。 千霜推门进来,一脸焦急,她疾步走到萧映绾身边。 “发生什么事情,这般慌张。”萧映绾问道。 “郡主,公主府传话,国公爷兵败归来,受了重伤,现下正在府中医治,听公主府的人禀报,国公爷似乎是不好了。” “什...什么?” 尽管萧映绾听得清楚明白,可身子却像是一时未反应过来。 千霜见萧映绾这副模样,急道,“郡主,您一定要挺住,国公爷一定会没事的。” 萧映绾的心狂跳不止,面色发白,整个身子似乎都要战栗起来,双膝软得不像话。 可是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这个时候要冷静,父亲在外征战多年,用兵如神,从未有过败绩,况且出征前,她得知此次只是北境小战,为什么父亲又会在这样的战役中重伤兵败? 萧映绾强忍住哭意,“带我回去。” 萧映绾的乳娘周嬷嬷此时进来,双手拿上一张狐皮大氅披在萧映绾身上,又把手炉里填好了碳,递到萧映绾的手中。 “郡主,莫要慌,老奴会陪您出府。” 萧映绾见周嬷嬷做事井井有条,并不慌乱,心下安定不少,到底是有见识的老人家。 “夫君可回府了?” “家主还未归。”周嬷嬷回。 萧映绾深吸一口气,管不了那么多,今夜她必须回府去看父亲。整理好后,萧映绾带着千霜与自己的乳娘周嬷嬷,去往慈安堂,那里是婆母柳氏居住的地方。 江家门第规矩森严,一切都为江夫人为首。即便萧映绾身为郡主,嫁进江家后也同样要遵守,更何况媳妇深夜离府。 到了慈安堂,迎接萧映绾的却是紧闭的大门,萧映绾知道这个时辰,柳氏早已经睡下,她平日里绝不敢在这个时间打扰。 可此时,萧映绾却顾不上一切,父亲还在等她啊。想要出府,必须经过柳氏同意,才可。 面对紧闭的院门,萧映绾鼓起勇气,伸手拍门。 “母亲,您开开门,儿媳有要事要禀。” 等了半晌,并无动静,想来是守夜的婆子睡得熟了。 萧映绾再次拍门,“母亲,您开开门,儿媳有要事要禀。” 片刻,慈安堂终于传来窸窣的动静,有守门的婆子,一边穿着袄子,一边咒骂着开门。 “谁啊,大晚上吵嚷,惊扰了夫人歇息,担当得起吗?” 开门一瞧,见是萧映绾主仆三人,那守门的婆子眉眼落下。 “呦,是少夫人,这大晚上您来闯慈安堂,真不怕夫人急了?” 刘妈妈眼中满是不屑,因为萧映绾扰了她的歇息,自然心里不顺。 萧映绾敛身,十分有礼,“扰了刘妈妈歇息,实在对不住,只是我有要事出府,叨扰母亲,还请通传。” 刘妈妈见萧映绾穿戴整齐,面色似有焦急,更是拿腔作调,“少夫人,这江家规矩森严你不是不知道,戌时门禁,这历来无人敢破,你这番打扰夫人,不怕触犯家法吗?” 萧映绾见刘妈妈这副模样,仍旧好性哄她,“刘妈妈,我省得,只是实在是有要紧事,要出府,还请刘妈妈帮帮忙。” 说着,便把一早预备好的金稞子塞进刘妈妈的手里面,那刘妈妈掂量手里的分量,心里满意,扔下一句,“等着吧。” 萧映绾点头,站在外面等,雪花簌簌地落下,萧映绾的脸色被冻得越发的泛白,双耳如同麻木了一般,可是跟心里的焦急比,那些娇气早已经算不得什么。 她时不时朝院内望去,只盼那刘妈妈能快些出来,她好可以出府。 未几,刘妈妈才迟迟出来,萧映绾上前,“刘妈妈,夫人可同意了?” 刘妈妈道:“夫人让少夫人进去。” 萧映绾对着刘妈妈点头,“劳刘妈妈带路。” 萧映绾疾步进了慈安堂,此时堂已经掌起了灯。她进到正堂内,只见上首坐着一名美妇人,她衣冠齐整,发髻光洁,并未因临时被人打扰而见丝毫凌乱,虽年近半百,保养却极为得当,这便是江家夫人,柳氏。 萧映绾自知深夜打扰,柳氏必定恼怒,上前直接跪拜,阐明缘由,“儿媳深夜叨扰母亲,实属不该,触犯家规,儿媳愿领责罚,只是父亲兵败重伤归来,儿媳心有不安,必定要今夜前往,还望母亲恩准。” 柳氏垂眸望着跪在地上的萧映绾,脸色不怒不喜,却带压迫人的威严。 过了良久,柳氏发话。 “此事,我不允。” 萧映绾听见柳氏说这话,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你说,镇国公兵败伤重归来,你可知,兵败一事可大可小,镇国公从无败绩,而却输在这场小战之上,镇国公战功赫赫,但功高盖主,若是有人借此事做大文章,你身为江家儿媳若此时去探望,你可想过我江家会如何?” 柳氏的每一句话何曾不是萧映绾考虑过的,只是柳氏考虑的是江家,而她考虑的是父亲。萧映绾明白,柳氏此时的态度,多说无益,她此时相见的是父亲啊。 压不住心里的失望,萧映绾不敢再违背柳氏的话,敛身道:“儿媳明白。” “你夜闯慈安堂,去浅云阁闭门思过吧。” 萧映绾低头,“是。” “周嬷嬷扶少夫人回去。” “是。” 周嬷嬷上前将萧映绾扶出慈安堂,柳氏叫来身边的张嬷嬷低声吩咐几句才起身去往内室。 回沁香阁的路上。 萧映绾自然不会死心,如今求婆母出府这条路已经行不通,而夫君还未归来,无人替她做主。 那也唯有硬闯这一条路,那是她的爹爹啊,最宠爱她的爹爹,他伤重,他又怎能不见呢? 萧映绾带着周嬷嬷与千霜,去了侧门。 可今夜的侧门,竟然有四个家丁在守门。 萧映绾人不死心,去了江府的西北角门,也是同样的情况。 她心下凉透了,“看来,婆母是铁了心地不让我出府。” 周嬷嬷与千霜上前安慰,“郡主不必担心,待大人归来,一定会让郡主出府的。” 萧映绾摇摇头,泫然欲泣,“嬷嬷,我等不及,我没有时间了。” 那个人,即便真的归来了,会真的带她出府吗? 不,他不会。 他比婆母,更冷漠。 周嬷嬷见萧映绾这般焦急,毕竟是她从小奶到大的孩子,绾绾是她的心头肉啊。 她心下一横,“郡主不必着急,老奴我今日跟他们拼了,我也要让郡主出府,见国公爷。” 千霜也点头,“嗯,我也是,郡主放心,我们一定拦住那些人。” 萧映绾没有想到,心生绝望之际,这两个从小伴着自己长大的人,会这般对她,她们的坚定,好像也给了自己信心,她收起绝望,冷静起来,“嬷嬷,千霜,绾绾谢谢你们。” 说罢,萧映绾对着二人施礼,惊得两人急忙将她扶起,“郡主,快别这样。” 萧映绾不再多礼,三人商议,去往守卫最薄弱的西侧门出去。 萧映绾看着,有三个家丁,在此巡视。 周嬷嬷轻声道:“郡主,我去拦住他们,届时您和千霜跑出去便是。” 萧映绾拉住周嬷嬷,“不可硬闯,我们还需要一点方法才是。” 萧映绾对着两人耳语几句,便带着千霜隐在墙角。 寂静的雪夜,一弯月挂在夜幕之上,一切都悄然无声。 “有贼啊!”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引起一阵一阵骚乱。 “啊,抓贼啊!快来抓贼。” 2.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2 萧映绾回过头,看着逐渐要追赶上的家丁。 她知道,若就此罢手,必然是会被抓回去的结果,若是求一求那个人,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尽管他是那样冷漠,对她又是那样不屑一顾。 想到这里,萧映绾咬着牙,不顾脚上的剧痛,踉跄着站在那马车的前方,张开手臂,拦住那马车的去路。 萧映绾站在街道中央,对着车内的人大声道。 “夫君!绾绾有事求您...求您帮帮我。” 驾车的小厮,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紧紧拉住缰绳,终于在离萧映绾还有一尺的距离停下。 雪夜中,小厮看不太真切,怎么大半夜地会有女子站在街中央,对着马车之中的人喊夫君? 他知道他家大人颇受欢迎,经常受京中贵女追求,可这么奇特的追人的方式,他还是第一次见。 “发生何事?” 车内传来一道清冽又冷润的声音。 “家主,有人拦住我们去路。”小厮回到。 萧映绾听见,那正是她夫君的声音,大理寺少卿,江家家主江遇。 萧映绾的手仍未放下,好像担心,这一放这马车就会离她而去,而江家的家丁也恰好在此时赶过来。 一群人举着火把,看到萧映绾站在雪中,也不顾发生了什么,带头家丁只记得今夜夫人下的命令,看好少夫人,绝不可让其出府,否则家规伺候。 尽管加强了守卫,还是让少夫人跑出府,现在见人就近在眼前,哪还顾上别的,带头的上前大吼,“快!将少夫人抓回府!决不能让她再跑了!” 那家丁见能将功补过,不忌尊卑,上前就将萧映绾按在雪中。萧映绾本就畏寒惧冷,在被那些家丁死死地按在雪中,凉意好似顺着骨头缝往身上钻。 千霜惊呼,“郡主!”她拼命想将萧映绾从那些家丁手下挣脱开,可最后连自己也被按下。 萧映绾此刻心里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马车之中的那个人身上,她借着机会朝马车内的人道:“夫君,是我,我有要事要禀,爹爹危在旦夕,求您让我去见他一面。” 话语间落下,只见马车吱呀一声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人来。 借着隐隐火光,尽管微暗,可仍能看清楚那人身材颀长,一袭月白的长袍,从容地从马车走下,清冷的气质好似要与这风雪融为一体,可走近,看清楚那人的容颜,却如同画中走出的谪仙,剑眉星眸、高鼻、薄唇,五官像是上天亲手雕刻出来,一切都好看得那样恰到好处。 萧映绾看向江遇,他深夜归来,想来是办完公下值。她在心里轻轻叹息,这个成了亲一年多的夫君,从不曾与她同榻而眠,也从不与她多说一句话。在外人面前,她与他相敬如宾,可到了内宅,萧映绾知晓,她连见上他一面都很难,更别提夫妻情分。 若不是郡主身份压着,萧映绾怕是在江家的日子要无比艰难。可她又能怎样呢?若不是当初的一见倾心和一腔孤勇的爱慕,她也不会嫁给他,尽管他那样冷,她也仍然不后悔。 “住手!”江遇喝止住江府家丁。 他眉间微蹙,良好的教养,让他看不惯一群男人对一个弱女子动粗。 江府家丁借着火光,认出江遇,纷纷跪下施礼,“参见家主。” 江遇冷声,“起来。” 千霜将萧映绾扶起,萧映绾看着深夜归来的江遇,仍旧是一副清风霁月、矜贵高雅的模样,而自己现在确实狼狈至极,心里十分不自在,什么时候,她抖应该是体面的。她顺手拂过凌乱的鬓发,抬眼望着他。 江遇终于看向她,萧映绾看到他眉心微蹙,大概是恼怒,他的妻子在雪夜逃出家门,被家丁追赶,撞在他面前。 可她心里还是隐隐地期待,希望能够用两人为数不多的夫妻之情,帮她这一次。 “上车,你们散了。” 江遇冷冷地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上了车。 一句话让萧映绾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样,这一次她赌对了。 江遇任大理寺卿,对于镇国公战败归来一事,不可能不知,想来今日他这般晚下值,也定是因为此事,若是再向他打听一番,圣上的处置,他知晓也未可知。 车内温暖如春,千霜为萧映绾搓着冰凉麻木的双手。萧映绾低下头,心里思绪万千,想要开口相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可她还是很不安,她唯一担心的就是爹爹伤势,还有战场上的事情。 北境的战场,爹爹打过不下数十仗,从无败绩,爹爹对哪里的气候、地形、敌方军队了如指掌,为何又会这场仗败下阵来,实在是让人不解,只是担心,圣上会作何处置。萧映绾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江遇,又垂下眼眸。 “天亮,圣旨就会下,你要有心理准备。”江遇的声音响起。 萧映绾听见江遇告诉她要有心理准备,这是什么意思? “圣上会怎样处置爹爹?” 江遇的抬眸冷眼看向萧映绾,“圣上未下旨意之前,无人能够揣测圣意。” 萧映绾看到江遇疏冷的眼眸,那是她熟悉的情绪,他厌烦她。她知道的,他能告诉她这句话,已经是好意了。 她不应该得寸进尺想要探听得更多,毕竟他从不会与她多说一句话。 今夜婆母已将此事蹊跷利害关系说与她听,保护江家不让她出府没有错,可江遇更应该清楚这里面的内情,更知晓此时带着她去公主府,会为他为江家添上许多麻烦,可他还是带着她去了。 他又将圣旨一事提醒她,他已经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做到最好。 她又能奢求什么呢? 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萧映绾看着公主府灯光如昼,上下步履匆匆,没有挂白,她不顾脚上伤,下了马车,疾步走向主院。 推开门,看见侍女端着一盆血水出门,萧映绾往内室走去,整理好忐忑的心绪。 她看见赵昭正坐在床头,握住一个人的手。 “母亲,爹爹如何了?” 像是怕惊扰了床上人的休息,萧映绾问得小声,赵昭转过头,见是萧映绾,擦了擦眼角的泪,“绾绾,你回来了?快跟你爹爹说几句话吧。” 赵昭知道萧慎这一次挺不过去,为了不给绾绾留遗憾,她才差人去传信。 江遇坐在外间,赵昭有些意外竟然是江遇送绾绾过来。 萧映绾看着躺在床上的萧慎,他紧闭着双眼,身上缠绕的绷带已经渗出血来。 “爹爹...” 良久。 萧慎才努力睁开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萧慎嘴角涌现笑意。 “绾绾,爹爹无碍。” 萧映绾点点头,“爹爹,你快些好,等你好了还要带绾绾骑马呢。” “好...” 萧慎知晓自己已经是弥留,能够在死之前还能再见自己的女儿一面,已然无憾。只是担心这一仗,又会给女儿和长公主带来怎样的变故,他思虑良久,只想他只想保女儿与妻子在往后的时光无虞。 “绾绾,江遇对你可好?” 萧映绾点头,“他待女儿很好,今夜就是他带我来的。” 萧慎看见自己女儿嫁了个神仙一般的郎婿,江遇此人才华横溢,将来必定会在朝堂之上大有作为,而成亲一年,几次接触下来,看着将江遇与绾绾相敬如宾,也算放下心。 又艰难地从枕下摸出一封信笺交给萧映绾,“答应我,一定要亲手呈到圣上面前,此信可保...呕...” 萧慎吐出一口血来,染红了床褥,看上去触目惊心。 “爹爹!” 萧映绾的呼唤,让赵昭与江遇走进来。 萧慎吊着最后一口喘息着,“此信可保你和你母亲无虞,务必...务必,呈至...呈至圣上跟前...” 萧映绾握紧手中的信,“爹爹放心。” 萧慎最后看了一眼赵昭、萧映绾,“阿昭...绾绾...你们...好...好...活着...” “爹爹!!” “公爷!!!” 一屋子的人纷纷跪 3.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赵昭与萧映绾不敢怠慢,跪在面前. 李德扬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今有镇国公在北境一战中,与匈奴通敌叛国,失我大宣北境安昌城池,致百姓民不聊生,赐挫骨扬灰之刑。不可戴孝,不可办丧,不可哭丧。因镇国公以多年功绩相抵,特派云阳长公主守先皇陵墓五载,朝月郡主褫夺封号,降为县主,钦此。” “臣妹接旨。” “臣女接旨。” 赵昭心痛至极,听闻萧慎竟然犯了通敌叛国之罪,满是震惊。 萧映绾亦是同样的反应,可看着赵昭险些晕倒,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接旨,端庄得体将李德送出府。 回到赵昭身边后,萧映绾看着赵昭旦夕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母亲,他们说爹爹通敌叛国,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萧慎的走,给赵昭带来巨大的打击,她抱着萧映绾,“绾绾,你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在江家,知道吗?” 赵昭知道,此刻百年氏族的江家就是萧映绾唯一的庇佑。 萧映绾点头。 此时,院内响起一阵嘈杂,萧映绾出门看,是羽林卫将白番都撤了下去,可看到有人动向萧慎的棺木时。 萧映绾的心一阵绞痛,她跑过去,用身体死死抱住萧慎的棺木,“你们不要碰我爹爹,不要碰...我只想好好跟他道别。” 可羽林卫是受了圣旨而来,自然要按旨办事,萧映绾此刻泪如雨下,爹爹去北境半年有余,伤重归来话说不过三句,就离她而去,而她现在连保全爹爹的能力都没有,哪怕让她再多陪一会爹爹也好。 羽林卫没有想到,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会有这般大的决心,尽管她身份尊贵,可是在圣旨面前又能如何。 羽林卫再次出手,将萧映绾拉开,“爹爹...我求求你们,不要碰我爹爹...我还没有跟爹爹道别,求求你。” 她不顾形象,声嘶力竭地喊叫,只想陪着爹爹哪怕片刻都好。 “住手!” 堂内,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威严而不失力度。让人停了不得不停下手的一切。 众人回过头,看着江遇走近,他对着羽林卫指挥使,说道:“张大人。” 那羽林卫指挥拱手道:“江大人,怎么,江大人是来给岳丈大人送行的?” 江遇深看了一眼那羽林卫指挥使。 “只是想跟张大人谈论一下,明园那桩案子。”语气仍旧是一贯温和的态度。 这一眼让张朝有些胆寒,明园的案子自然是归这位大理寺卿审理,只是翻案人是他外甥,他也从中捞过些好处,若是被这杀人,手下一抖,他怕是连这羽林卫指挥使也难做下去。 更何况江遇这人,颇受圣宠,往后仕途定然是平步青云,若是得罪他,怕是以后仕途不顺,这镇国公又是他岳丈,何不借此事卖他个人情,以后遇事也好说话些。 “江大人,半炷香的时间,不能再多了。” 说着,羽林卫退出了灵堂。 萧映绾看着刚才那一幕,她不知江遇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只是刚才他... 他是在帮她吗? 萧映绾理了理衣裙,走到江遇面前,恭恭敬敬屈膝施礼,“谢过夫君。” 江遇转身,朝萧映绾扔下一句,“半炷香。” 萧映绾点头,转身去往内室,将赵昭扶到灵堂前,母女二人,将棺盖推开,与萧慎好好道别。 半炷香后,萧映绾与赵昭终于整理好情绪,任由羽林卫带走了萧慎。 萧映绾看着江遇,她知道爹爹被带走了,她也要跟他江府了,可是她还有许多话要与母亲说,若不好好安慰母亲,往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过? 不管了,无论江遇是怎样的态度,萧映绾都决定一定要留下来陪一晚母亲再走。 她深吸一口气,来到江遇的马车前,轻敲车窗,窗子被打开,露出江遇半张脸。 “夫君,我有一事相求。公主府徒遭变故,我想陪一晚母亲,明日...明日再回府。” 江遇看到萧映绾正在车外仰头看着她,她十七岁的脸,美的那样极致,那样倾城,此刻她看向他的眼眸满是祈求。 江遇冷冷地收回眸光,放下车窗,“回府。” 自上传来这句话,萧映绾松下一口气,看着江遇的马车离开,这两日跟他对她说的话好像已经超过这两个月对她说的话。 萧映绾看着马车离去,他对自己这个样子也没关系,至少他让她留下来了,不是吗? 这一夜萧映绾与赵昭同榻而眠,她怎么也想不到,显赫一时的萧家,怎么会一瞬间分崩离析,爹爹死了,母亲去守墓,而她失去了郡主的身份,她知晓这已经是父亲尽最大努力,保全她们的结果。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怎么能在一时之间接受,而那些失去亲人的伤痛,却是需要长久的时间去治愈。 经历这一事,萧映绾想着,即便江遇不爱她,她也当好好敬他。她要好好活着,这是爹爹唯一的遗愿。 她那些负担又隐秘的爱,她会妥善收藏,他需要的是当好他妻子的萧映绾,不是爱他的萧映绾。 ...... 江府祠堂内。 满是牌位的桌案前,江遇光着上身跪在那里。 “啪!”的一声。 一道脆响落在他的背上,他闷哼一声,咬紧牙关。 “啪!”又是一声。 柳氏下手极狠,仿若借着手中长鞭,发泄自己无限的怨气,好似面前跪着的不是自己亲生儿子,而是不悲不喜的木头。 “说!你为何要帮她。” 柳氏的五官因为气愤,而变得微微扭曲。 江遇咬着牙,并未回答。 柳氏手持长鞭指着祠堂之上,正中的牌位,“你可对得起你的父亲,你的恩师! 你答应过我,有生之年一定要为他们手刃仇人...你亲口发的誓,你可是忘了?” 面对柳氏的咄咄逼人,江遇只是隐忍。 又有几鞭重重地落下,江遇咬着牙受下。 柳氏撒出气,扔下皮鞭,疲惫地走出祠堂,独留江遇一人跪在那里。 良久。 江遇慢慢起身,挪动僵硬的肢体,他的胸前与后背新伤加旧伤,无一处完好。 他颤抖着将衣服一件一件穿上身,艰难地走出门,他仰头看天。 风雪,似乎又重了几分。 是日。 一早,萧映绾与赵昭道别昨日赵昭与她彻夜长谈,两人下定决心,即便以后日子艰难,也会努力将日子过好,不会自暴自弃。 萧映绾性子高傲,赵昭只怕生出这种变故,会让萧映绾颓废,可是经历昨日,萧映绾好似一瞬间长大,对许多事情看淡了不少,赵昭也放下心来去守陵。 江府的马车过来,停在萧映绾身前,她最后抱了抱赵昭,“母亲,有时间,绾绾会去看您。” 赵昭知晓江府门禁森严,萧映绾嫁过去,明里暗里受了许多苦,可那又怎样呢,现在江府已然是庇佑绾绾最好的去处。 “绾绾,一切都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萧映绾点头上了马车。 赵昭目送萧映绾离去后,动身去往皇家陵墓。 到了江府,萧映绾知晓,自己硬闯出府,已然犯了家规,躲不过柳氏的责罚,早日去认错求得原谅才是正道。 萧映绾下了马车直奔慈安堂而去,萧映绾整理好心情,缓步走在廊下,不想叫人瞧 4.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4 “来人!将这两人给我押起来!”戒律婆子出声呵斥。 萧映绾抬眼看向江遇,此刻,江遇正坐在她的身前,一身月白云锦衬的他如中皓月,而她此刻在他面前,像是一团泥,泥泞不堪。 他冷漠地看着她发生这一切,冷漠地看着她被长嫂取笑,冷漠看着她被行刑,冷漠看着她在这个家中毫无尊严。 这就是江遇,一个丝毫不爱她的人,在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戒律棍落在她身上的时候,萧映绾瞬间蹙起眉,后背上疼痛,像是火蔓延到她的全身。 一下,两下... 萧映绾豆大的汗珠落下,她强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周嬷嬷与千霜拼命地喊,“县主...” 萧映绾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慢慢地,她听不见白若云的嗤笑,听不见柳氏的愤怒,听不见周嬷嬷千霜奋力地呼喊。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朝那片月白伸去,那是她唯一的光,江遇,她的丈夫,她所爱的人... 纤长的手指,捏住那片皓白,轻轻晃动。 硬闯出府是她的不对,可她心里还是隐隐地生出一丝期待,那点微不足道的期待,她知道江遇并不能为她做任何事情,她一定是糊涂了... 她不光不该求他,更不该在上元灯节遇上他,不该在那场大火中爱上他才是。 ...... 景泰二十六年,上元灯节。 萧映绾今年刚刚及笄,恩求了赵昭许久,赵昭才答应在上元灯节的这日让她出门。 上元这日一早,萧映绾早早地起床,“千霜,幼雪。” 千霜与幼雪听见萧映绾的动静,忙带着一众小丫鬟鱼贯而入。 千霜将账慢挑开,笑着问:“郡主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萧映绾起身趿上鞋,坐在妆奁前,屋里的地笼烧的热,让她皙白的脸上透着粉嫩嫩的颜色,更显明艳动人。 萧映绾任由一众小侍女伺候自己梳洗并上妆,及笄以后,母亲就允许她上妆,送来了许多胭脂水粉,她喜欢了好几个月。 她伸手抻了一个懒腰,感觉放松了许多,“今日不是上元节啊,我当然要早点起来。” 幼雪道:“那是天黑以后郡主才被允许出府呢。” 萧映绾道:“那不一样啊,我要去给爹爹、母亲请安,还要跟周嬷嬷一起包汤圆,恩,还要做一盏花灯,要做好多事情呢。” 萧映绾心里盘算着,忙碌一日,也不见累,反倒是更加期待夜晚的到来。 及至傍晚,萧映绾和萧慎还在给自己的小鱼灯安上蜡烛,周嬷嬷引着一人来到正堂。 “快看,是谁来了?” 萧映绾抬头笑着叫,“韫哥哥,你来了。” 陆韫是广平侯之子,两家是世交,陆韫从小就与萧映绾亲厚。如今陆韫十九岁有余,已然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 朝萧映绾一笑,上前为萧慎赵昭请安,“陆韫给世伯、长公主请安。” 萧慎手中的动作未停,仍在给手里的小鱼灯安装蜡烛,“我们很快就好。” 安好以后,萧映绾朝陆韫显摆,“韫哥哥,你看爹爹给我做的小鱼灯笼可好看?” 陆韫点头,“好看,街上还有更好看的大花灯,我带你去看。” 这一句话说萧映绾更加兴奋,两人见天色暗下,动身出了门。 萧映绾一出门像是撒了欢的小兔子,觉得这也新奇,那也有趣。她今日穿了一身银朱彩绣棉衣裙,外披着织锦镶毛斗篷,在人群中穿梭,看上去华贵至极。 可再华贵的衣饰,也无法让人忽视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倾城的五官是那样灵动、自然,走在人群之中,总是会叫人一眼就捕捉到这个明媚动人小姑娘。 世人都说,镇国公之女朝月郡主,生就得来一副好相貌,及笄后定是冠绝京城果真不假。在萧映绾未及笄之前,早有求亲世家踏破门槛,门第是一个比一个高,郎君的相貌更是一个赛一个的好。 只因为镇国公宠爱这唯一的嫡女,定要自己女儿嫁自己喜欢的郎婿,且家世才学容貌过得去才肯嫁。 如今萧映绾及笄,早有许多世家公子邀请萧映绾赴宴、赏梅、游湖,可她都不想去,觉得跟那些郎君玩乐无聊得很。 陆韫喜欢萧映绾,从小便喜欢。因沾着世交这一层,她占尽了先机,只是他还不急,他一定要让萧映绾喜欢他,他们两情相悦,他才会去提亲。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喧闹的街头,萧映绾看着精致的花灯、隆重的巡游,烟火不断地在四面升腾,在空中炸裂四散开来,装点整个京城每一处都热闹非凡。 忽听见前方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好...好...” 萧映绾好奇极了,“韫哥哥,前面是在做什么?我们一起去看看。” 陆韫说好,两人凑上前,原是在萃华酒楼前举办的赛诗会。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春闱,早有大批的举子在年后入京落脚,遂显得这个上元节格外热闹,随意都能碰见进京的举子。 随着各地书院的兴起,举子也分起了派别,南派为首的金陵书院,北派为首的华清书院,都是今年夺魁的热门书院。 举子进京,以比拼学识的斗诗、作画、对联,甚至奏乐等风雅之事,在京城之内渐起。京中的世家郎君贵女也频繁出街。 只是那有学识的郎君自然是想搓一搓外来书院举子们的锐气,而贵女们自然是想挑得如意郎君,只待春闱一举夺魁,好缘定今生。 萃华楼前,已经聚集了大批的公子贵女们,陆韫怕萧映绾被人碰到,在她身前,辟一条路来,挤到了最前方。 只见台上立着的屏风上写着金陵书院三,而华清书院为五。规则是十局之内,哪家书院的比分多,哪家赢,若是评分,那便要加赛一局。 萧映绾看着如此局面,说道:“这金陵书院会不会要输?” 陆韫看了看台上的情况道:“未必,这华清是整个大宣顶级的书院,只是这书院的束脩高,入选门槛更高,能够取得此书院的举子,自然是家世才学皆都拿得出手,而金陵书院则次之,但是今年,据说这金陵书院出了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他一出手,已经中了乡试、会试,连中两元,今天若是那位天才肯出手,这华清书院恐怕输了也未可知。” 话语间,只见台上的两位举子将做好的诗拿去给大儒平叛,不久后,华清书院再下一局。 台下纷纷鼓掌惊呼,那华清书院的举子,洋洋得意地拱手致谢。 金陵书院的举子颓丧地下台,对着正站在台下的一道:“少微,还是你来吧,你身为杨夫子的亲传弟子,你怎能看在金陵败给华清,你一定要替我们出口气。” 一旁的其他金陵举子附和道:“对啊,替我们出口气。” 只见那人将手中的折扇一收,负手踏上台阶,坐在桌前,沉声。 “金陵江遇前来讨教。” 江遇坐在那里的时候,台下众人从此便纷纷移不开眼,他的相貌足够亮眼,而他的才学... 第一轮,以咏梅为题。 还未等对面举子构思,江遇便起身拿起笔沾墨,在屏风上的宣纸写下。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这首诗,写出了梅花的幽独清高,恬淡自适。众人纷纷惊叹,这是怎样的才华,无需思量,竟然张口就来,且对仗工整,意境独特,立意高深。 江遇落下笔,半晌后,对面举子才堪堪完笔,在对方的内容,高低立下。 这一局,金陵胜。 第二轮,以送别为题。 江遇还是同样不加思考,提笔写诗。 匹马西从天外归, 扬鞭只共鸟争飞。 送君九月交河北, 雪里题诗泪满衣。 同样的精彩,经过品评,金陵再下一分。比分已经追平,来到加赛。萧映绾有些紧张,“金陵书院真的会赢吗?” 陆韫道,“很难说,华清书院人才济济,若是有高手也未可知?” 萧映绾笑着道:“韫哥哥,我记得你也是华清书院出来的,你不是也要参加今年的科考,你为何不上去试试? 5.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5 萧映绾被陆韫拉进萃华楼,两人来到陆韫一早定好的包厢。那是在整个酒楼最深处,也是观烟火的最佳去处。 小二十分热情地招待两人,陆世子是这里的贵宾,第一次带着一个天仙一般的姑娘来,自然要伺候好。 萧映绾看着小二呈上的菜谱,点了几道自己爱吃的菜,就交给陆韫。 陆韫问,“怎么不再点一些?” 萧映绾道:“都不是很少想吃。” 相比这些菜,她更想吃的是冰糖葫芦、灶王糖、糖炒栗子,那些平日母亲不让吃小零食啊。 陆韫瞧出萧映绾的想法,只说,“你且先把这些吃下,想吃的东西,一会我去给你买。” 萧映绾听见陆韫这样说,自然开心,她推开窗,满城的烟花,在她面前绽放。 她惊呼,“啊,韫哥哥,哪里可真好看,啊,这个也好看,这个也好的。” 陆韫看着小姑娘欢呼,心里也高兴,不枉他苦求父亲多时,能得一个出来陪伴她的机会。 两人吃过东西,陆韫说道:“你在这里看,街头拥挤,我去买你的吃食,再送你回家。” 萧映绾点头,陆韫出了酒楼,先朝着冰糖葫芦的摊位走去。 萧映绾看着四散的烟火,眸光不自然地落在站在桥上的那一抹白。 是他。 萧映绾双手支着下巴,透过窗子光明正大地看他。他一个人站在桥头,一袭白衣,负手而立,抬头欣赏这漫天灯火,高洁清冷的气质与周遭的喧闹显得格格不入,可那并不妨碍在人群之中吸引别人的目光。 萧映绾看着那人的背影,怎么觉得他,有些... 落寞。 忽然想到刚才他与人斗诗那一幕,萧映绾不禁脸红起来,正瞧着,桥头上的人转过身来,朝她望去。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会,萧映绾猝不及防,无法收回目光,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也会看过来。 萧映绾愣了一刻,随后下意识地将目光挪走,可还是忍不住看向他,对方竟然没有看向别处,仍然是静立在桥头看她。 就在此时,一盏孔明灯落在了酒楼前的灯架上,酒楼上的灯架瞬间被燃着,那灯架正巧立在酒楼的包厢前,熊熊火焰立刻串向各个包厢内。 这座酒楼皆都是用上等的杉木建造,极易燃着。酒楼包厢内,有人惊叫着四散逃出去,萧映绾被一阵浓烟呛到,想要逃出去,却发现门口被拥挤的人群堵住。 眼看着屋内的火苗已经越来越高,萧映绾不得不缩在墙边。 火势燃烧的很快,有人在惊叫着,也有酒楼内的掌柜指挥小二太水灭火。 滚滚热浪朝萧映绾袭来,她匍匐在地,想要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可是包厢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开门,开门...” 萧映绾拼命地拍门,身后就是肆意蔓延的火苗,打开这扇门是她唯一的生机,可任凭她用尽所有的力气,皆都于事无补。 眼看着那火就要烧在身上,萧映绾心生绝望。她紧紧地靠在墙边,周围被灼热包围,滚烫的浓烟吸进肺腑,让她的意识开始慢慢涣散。 “快醒醒...” 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萧映绾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睁开眼,看清那个人的容貌。 是他。 萧映绾的心思晃了一下,随即她再也不济,晕了过去。 “绾绾!” 陆韫在大火前疯狂地喊叫,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扯下挂在隔壁布庄的布,浸过水,披在身上就往火场里窗。 “萧映绾!” 陆韫冲进火场,拼命地喊叫萧映绾的名字。 直到他看见一个人,抱着一个人从火光中走来。 “绾绾。” 陆韫看见那个人抱着的正是萧映绾,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看见竟然是江遇救下了萧映绾。 火场内温度极高,怕萧映绾受到伤害,陆韫将身上的湿布,披在江遇身上,护着两人一同出了火场。 两人站在酒楼下,江遇看着陆韫,将昏去的萧映绾交在他手里。 陆韫低头看着萧映绾,懊悔自己刚才出门为何不带着她。 “照顾好她...” 江遇扔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原来她叫萧映绾。 ..... “绾绾...绾绾...” 萧映绾听见有人唤她,勉力地让自己睁开眼,见是周嬷嬷。后背传来如火一般的疼痛,让她瞬间蹙起眉头。 “你醒了?” 周嬷嬷眼里含着泪,险些要掉出来,她的心肝,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叫人这般心疼。 “老天爷保佑,你可算醒了。” 身上的痛苦让萧映绾闷哼一声,“水...” 嘶哑的声音吐出,让她自己觉得难听极了。 周嬷嬷转身就将水端来,一点一点喂给她。萧映绾缓过神来,看着周围竟然跟自己的闺房大不相同,“这里是哪里?” 周嬷嬷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可怜见的,莫不是烧糊涂了?这里是沁香阁啊。” “沁香阁?” 萧映绾听见这三个字,才彻底清醒起来。 原来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她回到及笄遇到江遇... 梦中的江遇那样温柔,可现实中的江遇,却好像没有长心。 沁香阁,她嫁给江遇所住的地方,她记得爹爹没了,母亲走了,婆母打了她... 想到这里,萧映绾涌上一阵心痛,眼泪瞬间滴落而下。 “嬷嬷...”萧映绾喑哑着声音。 只觉眼中十分干涩,她红着眼眶看向周嬷嬷。 她轻声问,“那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周嬷嬷张口道,“是家...是家丁抬着你回来。” 萧映绾无奈地一声苦笑,原来她就算是死,他也丝毫无动于衷... 周嬷嬷看见萧映绾苍白着脸色,披散着发,可怜至极。她将萧映绾轻轻抱起,靠在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伸手奶大的姑娘,受了这诸多委屈和苦楚,心里不住地发酸。 那日萧映绾被打,回到沁香阁,整整烧了三日才退,这三日她食米未进,连药都喂不下。 “乖乖,告诉嬷嬷,身上还痛吗?” 周嬷嬷轻唤小时候她唤萧映绾的名字,这个名字只有她一人会这样唤她。 萧映绾摇摇 6.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萧映绾心中一紧,她望向江遇,对方在冷冷地看向她。她很少能够与江遇对视,因为他对她从来都是漠然与不在意。 可是她也见过别样的他,性子虽冷,可从不会苛待他人,身居高位从未滥用职权,为人子女他晨昏定省从不缺乏,他是那样的一个将教养刻进骨子里人。 沈白月这样的姑娘,也会得到江遇的温柔以待吗? 失落的心,像是被人敲碎一样疼痛,她无法控制在江遇身上的感情,唯一能够做到的,便是表面的风平浪静。 萧映绾敛下眼眸,轻声回应,“无妨。” 她深吸一口气,又朝江遇问,“夫君可是要去给母亲请安,不如同去。” 江遇淡淡道,“嗯” 三人一同进了慈安堂,萧映绾给柳氏请安,柳氏却不顾念她身上有伤,照旧让她随侍,半日下来,萧映绾全身酸软,回到沁香阁,她千霜和幼雪为她按了好一会身子才好。 漫长的冬季终于过去。 萧映绾早早地期待三月,因为三月十二那日是百花宴,达官显宦必然要参加,平日里不得出府,去赴百花宴,她可以见一见自己好友也未可知。 三月十二,萧映绾果真能够与江遇赴宴,她怀着期待的心情,来到城郊青山别院,今年百花宴是英国公家所办,英国公早年立下战功,在朝内颇有威望,来了许多世家捧场。 江遇带着萧映绾出现在别院之时,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一个是天才大理寺少卿,一位又是以容貌冠绝京城的县主,不得不引人注目。 只不过萧家陡生变故,萧映绾如今地位低了许多,但曾经的闺中密友并不会因此而轻看她,反而会因为她担心。 英国公之女燕锦书,礼部尚书之女姜欲晚是萧映绾的手帕交,两人在公主府陡生变故一事之时,十分焦急,奈何家中不允插手,两人也只能暗中给萧映绾送去书信与钱财,接济照顾。 萧映绾十分感激,三人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燕锦书道:“绾绾,你可知,这次的百花宴是特意为你办的?” “特意为我?”萧映绾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想见你,又见不到,我只能求父亲,办个宴。” 姜欲晚道:“燕姐姐比我快一步,若是她未办,那我就要来办了。” 两人见萧映绾瘦了许多,心里暗暗地心疼,镇国公一事,江遇对她是否好,前阵子被打,两人一个字都不敢提。 萧映绾的心情因见到好友放松了许多,她随意在宴中扫视,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韫... 是他回来了吗? 他不是一直在外面做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因有众人在场,男女亲疏有别,尽管两人曾经很是亲厚,萧映绾却无法与陆韫说上一句话,只能远远相望,看对方安好便放心了。 陆韫朝萧映绾微微颔首,示意他很好,萧映绾也点头。 江遇在这场宴中,没能留到最后,因临时有公差被叫走,临走之时,燕锦书在马车前叫住江遇。 “江大人,请留步。” 江遇转身看向燕锦书,“燕小姐何事?” 燕锦书带着淡淡笑意,“春光正好,我与绾绾许久未见,想借此机会踏青半日,傍晚便归,你可允?” 江遇思忖一下。 “允。” 语毕,上了马车。 得到江遇的允许,燕锦书负手轻松地回到宴中,对着萧映绾耳语。 三人很快坐上了踏青的马车。 马车上。 萧映绾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 燕锦书与姜欲晚交换一个眼神,“去了,你就知道了。” 萧映绾眼看着马车出了城郊越走越远,最终来到了一片密林。 马车停下,燕锦书一行下了马车。 对着萧映绾道,“到了。” 萧映绾看着周围,是重重密林,风景倒是很不错。 燕锦书对萧映绾道:“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好。” 燕锦书带着萧映绾与姜欲晚一同往密林深处走去,行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三人停下。 萧映绾看着燕锦书在一个小土堆前面停住,那土堆前还有半块石碑。 一股奇异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萧映绾瞬间泪如雨下,转头看向燕锦书,“燕姐姐,是他吗?” 燕锦书与姜欲晚伸手抱住萧映绾,“是。” 萧映绾泣不成声,“燕姐姐,谢谢你。” 燕锦书摇头,“不必谢我,你应该谢的人在那。” 萧映绾看见密林边缘,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隔着重重树影,他在远远看她。 萧映绾对燕锦书道:“燕姐姐,帮我谢谢他。” 姜欲晚解释,“绾绾,陆大人知晓国公变故,从北境秘密赶来,无力回天,也只能暗中为你做到这些,他也会全力查明镇国公一案。” 萧映绾听闻陆韫为她所做,心里万分感激,只能对着他的身影,鞠躬行礼。 燕锦书与姜欲晚识趣地离开,为萧映绾与父亲多留些空间。 萧映绾知晓,爹爹是以通敌叛国罪论处,死后是要挫骨扬灰,绝不会立墓刻碑。 半晌后,萧映绾与爹爹话别,归来时,陆韫已经离开, 燕锦书道:“男女有别,陆大人怕惹非议,已经先走了,你的谢意我已经帮你转达。” 萧映绾心想,他哪里是怕惹非议,而是知晓江家家规森严,他不想给她惹麻烦,由此可见,陆韫对于她的情况心里应当有数。 三人再次坐上回城的马车。 萧映绾今日见了好友,见了爹爹,又见了远在北境的陆韫。心里郁结散去了不少,她下了车马车,连回到沁香阁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回到沁香阁,萧映绾刚跨进内室,反手便被人抵在房门上。 萧映绾吓了一跳,她于慌乱之中,抬眼望向那人。 “夫...夫君。” 江遇的眼中少了往日冰冷,此刻满是森然,他定睛看着她。 “萧映绾,你很开心是吗?” 江遇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萧映绾很少看见江遇这般动怒的时候。 她不明白,今日江遇为何这般生气。 “夫君,发生何事让你生气?” 江遇冰冷的眼眸看着萧映绾,像是有利刃要将她看穿。 他伸手掐住萧映绾的下巴,“萧映绾,你不配,你只配困在这一方天地,在这与我一同腐烂下去。” 萧映绾看着江遇愤怒的眼眸,江遇的手掐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夫...夫...君...” 她明白,他似乎是因为她出城而恼怒。 “我...我不...出...府...” 萧映绾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心里徒生绝望,他竟恨她至此。 她的脸色因为窒息而泛着白,萧映绾的手,用力地握住江遇的手,也难以减少他的力度半分。 一滴泪,控制不住地滑落在,江遇修长的手指上。 感觉到那只手渐渐卸了力, 7.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就是,你有心悦的女子吗?” 江遇愣了一瞬,没想到萧映绾会这样问。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看着她良久未说话,有些着急。 她探究一般的神色望向他,试探着问,“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江遇轻声一笑,看着萧映绾,回道:“没有。” 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惊喜一般,萧映绾再问,“那...你有婚约吗” “没有。” 她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喜欢的姑娘,没有婚约。 也是,这样天资聪颖,绝世俊逸的公子,又能轻易地喜欢上谁呢? 好在,她还有一线希望,有与他可以共白首的希望。 萧映绾看着江遇,“哦,我没事了。”说完,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江遇看着那抹蹦跳远去的红色,扬起嘴角。 再后来,当长公主问起萧映绾是否有属意的郎君时,萧映绾不再支支吾吾地搪塞,而是羞红着脸说出江遇的名字。 长公主派人去打听江遇的家世,新科状元,金陵百年氏族,颇有威望,且江遇事嫡子,年纪轻轻便接掌了家业,承袭家主之位。 长公主与国公爷对萧映绾挑选的郎婿甚是满意。 宫宴之上,太后亲自赐下婚约,萧映绾在满京城贵女的叹息和嫉妒中,看向江遇,他仍是霁月清风那般,接下懿旨。 萧映绾如愿嫁给他的那夜,当江遇将她的盖头掀起,她看见的不再是一张俊雅温和的脸,而是冷若冰霜、淡漠至极。 新婚之夜,他没有与她同榻而眠,往后的时光,他也很少踏进她的内室。 少女无知懵懂的爱恋,满付在他身上的一腔深情,被那个宛若神祇的人... 肆意践踏。 让她在一夕之间,痛彻心扉... 她想,一定是她不够好,所以起初的那些岁月,对外她端庄守礼,对内对他嘘寒问暖,可最终换来的只是他越发的冷漠和疏离。 萧映绾自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何曾受这样的冷待,她无所适从,良好的教养让她仍然能够在江遇的身前保持体面,可是对内,她的情思郁结。 彻夜,因为江遇辗转难眠。 她觉得她好像失恋了... 可是付在一个人身上的情意,怎么能说收回就收回,怎么说不爱就不爱。 她难以自我救赎,走出这一场痛彻心扉的相思。 萧映绾擦去眼角的泪,她告诉自己,若总是因为江遇而哭,那她怕不是要每日以泪洗面吗? 她要笑,要对每个人笑。 家规虽严,好在她用克己复礼的端庄,获得了每个人的尊重。 可其中的苦,也只有她自己明白。 翌日。 萧映绾照例去往慈安堂给柳氏请安,却在半路看江遇与沈白月,远远地看过去,沈白月不知对江遇说了什么,江遇万年冰山的脸上,竟浮难得地发现了几缕温和。 萧映绾有些恍惚... 一阵风过,沈白月又咳了几声,江遇又脱下自己的外袍,搭在沈白月的脸上。 沈白月对江遇的举动有些受宠若惊。“兄长,你衣服上的雪松香真好闻。” 萧映绾看见这一幕,心中抽痛,江遇,若是我从没有爱上过你,该有多好? 不想再看见,转身离去。 “姐姐?” 萧映绾止住脚步,转过身,带上合宜的笑容。 “是你们。” 江遇看她,仍旧是一副森然的眼神。 她想,他大概仍然为她擅自出府的事情生气。 萧映绾敛身行礼,“家主。” 昨夜的错,她不会再犯,从此,她不会再叫他,“夫君”。 江遇没有再理会她,自雇伸手拥着沈白月去往慈安堂。 萧映绾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花藤架下,萧映绾才迈步去往慈安堂。 午膳。 江家规矩,媳妇侍奉婆母布菜,江家三位儿媳,公平起见,大家轮换着来。 今日恰轮到萧映绾,她侍在柳氏身边,一年多的历练,她已然对柳氏的喜好了如指掌。 布菜之时,什么菜多一分,什么菜少一分,总能够精准掌握柳氏的口味。 只是今日,萧映绾却有些心不在焉,眸光时不时飘向江遇筷子。 他用膳的样子,十分的斯文好看,喜欢的菜色也大多偏好清淡,他不喜欢甜食,却喜欢吃鱼,所以萧映绾偷偷练了无数次的清蒸鱼,只希望某一日能够做给他吃。 江遇看着萧映绾在一旁忙碌,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筷,拿起公筷夹了一块水晶虾仁放在,沈白月碗里。 萧映绾看着江遇,怔愣了一刻,随即捏紧筷子,敛下眼眸继续手里的事情。 她何曾看过江遇给别人夹菜,就连柳氏也从未有过这般的待遇。 白氏看着江遇,打笑道:“怎么,二爷这是好事将近,打算何时收了沈家妹妹?” 江遇听见白氏如此说,抬起头看向她,冷寂的眼眸像是一把刀能将他凌迟。 白氏怕极了老二生气的模样,不愧是能够当家主的人,她立刻噤声。 萧映绾听见白氏的话,满脑子都是那句,“何时收了沈家妹妹。” 手下一时不察,夹错了几道菜,惹得柳氏放下了碗筷,抬眼看向萧映绾。 “老二媳妇,今日午膳你不必吃了。” 萧映绾屈膝,“是。” 午膳过后,各房散去,萧映绾因昨夜伤心之故,晨起,并未用多少膳食,中午水米未尽,午后只觉累及,躺在床上小憩,一觉醒来,竟睡到傍晚才起。 刚刚起身,幼雪体谅萧映绾身子虚乏,端来燕窝粥,可萧映绾还未喝,千霜急急地走进。 “县主,家主叫您过去。” 萧映绾看着千霜,她是听错了吗? 江遇叫她? 萧映绾起身,让幼雪伺候自己衣饰、鬓发、妆容,修整妥当后,她才起身去往江遇的仰止斋。 江遇的仰止斋并不大,里面的陈设家具,以雅致简洁为主,像极了他这个人。 萧映绾走到仰止斋门前,是江遇的近侍重云在把守,见是萧映绾来。 “少夫人。” 萧映绾点头,“嗯。” 重云将门打开,“家主在里面。” 萧映绾走进仰止斋,成亲一载有余,她还是第一次,进入他的居所。 内室的灯光并不明亮,有些昏暗。她慢慢朝内走去,见江遇与沈白月坐在桌前用膳。 萧映绾站在他面前,离他们很远。 “家主。” 江遇冷声,“过来。” 萧映绾听见江遇的吩咐,慢慢走到他面前。 “布菜”江遇吩咐。 萧映绾伸手将筷子拿起,挑拣了几样江遇爱吃的菜,放在他面前的瓷碟内,又转身为沈白月布菜。 看得出,江遇对沈白月很是不同,就只是因为她是他恩师的女儿,若是从小两人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那为何她问他是否有喜欢的人时,他亲口否认。 身为江家的少夫人,萧映绾此时却如同伺候主子的婢女。曾经高高在上的尊贵郡主,此刻却是如同跌落尘埃里的一株草,任人践踏。 如果江遇这么做是为了羞辱她,那他的目的达到了。 萧映绾闪过一丝晕眩,她勉力支撑。江遇用膳很慢,低沉的气氛,压得萧映绾喘不过气来。 此时,重云在外敲门,“家主,有密信。” “进来。”江遇吩咐。 重云进到内室,将迷信呈上,江遇接过,拆开迅速扫过上面的字。 阅完后,江遇瞬间变了脸色,一掌拍在桌子上。 “倒酒。” 江遇再次吩咐。 萧映绾看着江遇的脸色似乎很不好,那信上到底是什么内容会让他这般愤怒,她很想安慰他。 萧映绾上前伸手握住酒壶,忽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沈白月被吓了一跳,“姐姐... 8.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萧映绾一愣,“家主怎么了?” 千霜道:“慈安堂那边刚传来的消息,家主被派往怡江府为承宣布政使。” 萧映绾知晓,江遇这一走,看似明升实为暗降,京中世家多为京官,不愿外放,因为只有在天子脚下,才可筑建根基,留得百年基业。 那日他那般生气,想来是接到远调的消息。 萧映绾刚嫁到江家之时,柳氏对她处处刁难,江遇那时也对她改变了态度,日日冷待于她。 那日,她无意之中听闻柳氏提及,“娶了一个郡主回家做郡马,大宣历来有防外戚专权的惯例,往往不会给外戚过高官职,而江遇即便再有才华,娶了她这个郡主回家,相当于仕途尽废。” 江遇仍旧一贯冷静,并未因柳氏的抱怨而恼怒,“母亲尽可放心,不过就是要多费些时间,我会做到的。” 萧映绾看见柳氏的盛怒之下,江遇隐忍的模样,心里十分不忍。 她觉得,江遇天纵子资,一定是有树朝堂清正、望海晏河清之志。她不想因为她,而耽误他一生的基业和理想。 事实证明,此事却如柳氏猜想,江遇入朝堂,资质不如他的同窗擢升都比他快一步,就算江遇的公文写得再漂亮,而他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下像是被圣上遗忘了一般,始终长待于翰林院。 萧映绾心里十分愧疚,她央求赵昭带自己进宫,堵在宣帝在路过御花园的路上,大着胆子跪在宣帝面前。 “臣女参见圣上。” 宣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萧映绾,“起身吧,今日你倒是有空来看看朕。” 萧映绾并未起身,直接道,“臣女今日是有事来面见圣上。” 宣帝不解,“你有何事?” 萧映绾不卑不亢,臣女近日偶读史书有几处不解,特来请教圣上解惑。 宣帝一听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 萧映绾道:“《汉书传》记载,云帝之妹昌平公主嫁与彭州世家贾化为妻,后贾化官至宰相,将北汉国力推至鼎盛,这是其一。 《史列传》中有云,南后主嘉惠帝任用章皇后弟弟为大夫,后将解南陈积贫积弱之症,将摇摇欲坠的南陈挽救国家于危难,继而海晏河清,开创新局,这是其二。” 萧映绾接着道:“敢问圣上,这两位名臣皆为外戚,为何能够成为名臣,为后世所敬仰。” 宣帝轻笑一声道:“自然是君主任贤为能,不拘身份。” “那为何君主不怕这两家势大,最后专权。” “自然是君主有能,而臣有贤。” 萧映绾再次叩拜,“圣上,您乃我大宣君主,您开创景泰中兴之局,您在百姓眼中有能之君,却为何不能任贤为臣呢?” 宣帝听此瞬间变了脸色,方才明白萧映绾说的事江遇一事。 帝王的威信不容挑衅,萧映绾此举无疑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宣帝变了脸色,怒斥道:“放肆!” 说罢,便拂袖而去。 而萧映绾并未起身,一直跪在原地,她打定主意,就算是跪死在这,也要为江遇求一个前程似锦。 帝王被她一个不是亲生的甥女所挑衅,无人敢在宫中置喙此事,懂得局势眼色的宦官,暗自将此事压下,只派人秘密监视着御花园中萧映绾的状况。 暗夜,丝丝缕缕的细雨飘下,萧映绾不为所动,尽管五六个时辰跪下来已经全身像是已经被拆散一般,但是她还能坚持。 逐渐,雨越下越大,御书房内,宣帝抬头望向外面的天色,已然是雷声阵阵,风雨交加。 李德上前禀道:“圣上,朝月郡主还在御花园跪着呢。” 宣帝有些恼怒,“她想跪就随她去。” 就这样,萧映绾跪了三日三夜,最后有人来禀,江遇已被调出了翰林院,入大理寺承大理寺少卿。 她不明白宣帝最后为什么能够为她破例,大概是真的惜才,也真的是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的把握驾驭江遇。 但是此事,知晓之人极少,宣帝一直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也恰好圆了萧映绾的心愿。 如今江遇明升暗降,萧映绾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萧映绾,京中世家现实得很,拜高踩低的这件事,在萧映绾眼中已经见怪不怪了。 若不是江家有家训不得休妻,她怕是早就会被柳氏赶出家门吧。 江遇离府的那一日,萧映绾原本觉得他日日需要她照顾,会带上她外任,但是江遇没有,他带上了沈白月。 江遇外任的一年来,萧映绾的日子归于平静,没有江遇的世界,她的心已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任何波澜。 这日,萧映绾照例到柳氏近前侍奉,忽见得柳氏近前嬷嬷来报:“夫人,不好了,南边的人来报,家主在南边身染恶疾,性命堪忧。” 此话一出惊的萧映绾落了手中的瓷勺,柳氏也是吓得脸色泛白,勉强镇定住,立即吩咐道:“去叫人多备些药材,送往南边,再寻上两位名医许以重金,定要送到遇儿哪里去。” 张嬷嬷速速领命而去,而萧映绾的心却像是被重石压下,江遇走后,她未敢写信问候她,每日来侍奉柳氏,能够得到江遇的近况甚好也就足够了。 他到了江南,审冤案,剿山匪,兴水利,重农耕,哪一样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地方政绩斐然。 未曾想,他竟会在江南身染恶疾,萧映绾心中暗自祈祷,江遇于她虽然不是一个好丈夫,却是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官,于公务一事上,她从无懈怠。 柳氏因一时急于江遇的身子病倒,三位儿媳轮流侍疾多日,终见好转,但仍是惦念江遇。 萧映绾打从那日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动了去南边的念头,可柳氏病倒她也不敢再提。 而后柳氏情况好转,萧映绾在柳氏身前,终于提出自己的想法。 “母亲,家主迟迟未见好转,我祖父在江南一带建有药铺,那里也有许多名医,或许我可以一试,去往江南为家主寻药。” 柳氏见萧映绾提出为江遇寻药,因最近迟迟未有江遇转好的消息传来,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同意萧映绾的请求。 得到柳氏的允准,萧映绾不敢耽搁,当日带着周嬷嬷与千霜启程去往南边。 行至半月,萧映绾行至临津镇管道上,眼看着距离江遇的怡江府还有两日路程,驾车的把式告诉萧映绾要小心这一带有山匪出没,提议绕路走,只是会多费些时日。 可萧映绾哪里肯,她想她若是晚到一日,那江遇就会多一日的性命之危,所以她决定冒险走夜路。 萧映绾的马车在荒凉的官路上行进,偶有几只寒鸦飞过,惊起一阵林涛。 忽然,有几个蒙着黑色面巾的人,拿着砍刀逢人就砍,惊得家丁把式纷纷弃车逃走,萧映绾坐在车上,看着外面的情况。 周嬷嬷与千霜瑟缩在一起,脸上惊恐万分。 萧映绾想到此刻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走,她趁着劫匪不注意之时,推开车门,带着周嬷嬷与千霜,拔腿就要逃。 劫匪见,夫人家丁四散,留下几箱财物,十分满意,可看到萧映绾一副贵妇人模样,自然不想放弃,惯例,将人绑了,送去家中,总能换来更多的金银。 萧映绾见劫匪追来,她知道他们的目标只有他,她对着周嬷嬷道,“散开跑。” 两人听从指示,散开跑走,果不其然大部分的人去追赶萧映绾,而周嬷嬷与千霜像是被有意放走一般。 萧映绾没跑两步,便被那劫匪抓住。她扬声道:“我夫君是承宣布政使,你们胆敢对我不利,将来我夫君必定会带兵将你们清缴。” 她只想即便他们不能因此放了她,但吓唬他们不敢对她乱来也是好的。 劫匪自然有劫匪的规矩,敢劫的人非富即贵,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往后的生意还能做。 9.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萧映绾听见萧这般说,心里一沉,“祖父可是说的那味药材?” 萧昌点头,“你在心中给我写了那江家小子的病情,依我所见他患的应当是瘟疫。” “瘟疫?” 萧映绾惊奇道,“江遇他怎么会患瘟疫。” 陆韫张口道:“他身为布政使,要到各处去巡查,若是接触了感染瘟疫的人,自然也容易患上这种病。” 萧映绾转头问,“祖父,怡江各处可有患有瘟疫的村子和山寨?” 陆韫道:“是彩蝶镇。” 萧昌点头,“前阵子临津下属的彩蝶镇发了山洪,死了不少的人,山洪退去后,开始暴发瘟疫,我记得江家小子似乎在那耽搁很久,直到病倒才被人拉回怡江府。” 萧映绾道,“祖父,那味药我去采。” 萧昌有些担忧,“那血灵芝,生长之处陡峭,并不好采。” 萧映绾笑了笑,“没关系的,在我小时候祖父不是经常带我上山,我都记得的。” 坐在一旁的陆韫,自然看不得心爱的姑娘冒险。 “萧祖父,不若让我去采,此去太过危险,绾绾一人去我不放心。” 萧昌摇摇头,“陆家小子,这味药还需药引,而这药引便是蛇毒,若是能够制成,那彩蝶镇还未痊愈的百姓也算是有救了,我见你武艺高强,你可愿冒险一试。” 陆韫自然义不容辞,萧昌道:“陆小子,镇国公一事还是要多谢你,此事目前你调查得如何了?” 萧映绾也十分想知晓,“祖父,我知晓爹爹的死必然有蹊跷,可事关军情,圣上下定论太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韫道:“我曾去北境那场战役的城池去看,可当地的百姓却说,当时镇国公拼死抵抗,直到伤重也为投降,其中曾派人出城求援兵,可不知为何,援兵迟迟未到,导致城破,后在国公营帐中查出通敌信件,这才判了罪。” 萧昌道:“好小子,萧家暗卫还在暗中查,若是你需要尽管调用。” 说完将一块玉佩放进陆韫手中。 陆韫推辞:“祖父不必客气,萧世伯待我恩重如山,我这一身武艺都是萧世伯所授,能在他死后,为他血洗冤情,也是我应当做的。” 萧昌道:“好小子,若是需要祖父帮忙,尽管来找我。” 陆韫点头回是。 萧映绾看到爹爹死后,还有那么多的人在惦记他,心里也安慰许多。 两人短暂休整后,便起身出发。 萧映绾来临津的山野之中,她望着巍峨的悬崖峭壁,爬上山顶怕是也需要三个时辰,再下山来去则是需要六个时辰。 江遇的病耽误不得,萧映绾深吸一口气,拿起手中的手杖,开始爬山。 从小有祖父带着她走遍山野,而今日需要她自己独立爬上最险的山峰。 每当卸了力,萧映绾告诉自己,她决不能放弃。 因为她在她回府之时,幼雪曾偷偷地告诉她一个秘密。 爹爹出事的那日,江遇将她送至公主府后,深夜返回江府,被柳氏关在祠堂,用了家法,有人看见血都渗透了江遇的衣服。 从嫁到江家以后,萧映绾就感觉到,江遇其实过得并不是很快乐,他的一举一动都好像受控在柳氏之下。 江遇好像失去了感情的木头,他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从来不会哭,更不会笑。她为他受了柳氏的责打,她的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如今为他采一味药材,也算不得什么。 萧映绾此刻正趴在一方峭壁之上,她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利刃插进峭壁当中,艰难地向上攀爬,汗水已经浸透了她的衣衫,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可是她不怕危险,她只怕她来不及。 忽然,头上的石头松动,萧映绾一个不察,直直下坠,惊得她慌忙抓住一棵树干,树枝却把她的手臂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涓涓地流出。 萧映绾不敢向下看,抬眼看向最上方,血灵芝就在不远处,只消她再努力一次,就能得到。 她不顾疼痛,再次用尽全力,向上攀爬,直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的时候,终于将那血灵芝采到手。 萧映绾看着手里的血灵芝终于松了一口气,江遇你一定要等我。 回到萧府,陆韫那边也顺利地取到蛇毒,萧昌立即将药丸制好。并嘱咐萧映绾,若是出现视物模糊等症状,需要敷药草治疗,重症每日辅以药浴,疗效更佳,则是萧映绾一一记下,生怕有遗漏。 萧映绾手臂上的伤很深,让周嬷嬷心疼极了。好在萧昌拿出秘制的金创药膏,敷上药萧映绾的痛楚才减少一些。 萧映绾拿到配好的药丸,陆韫则是去了彩蝶镇救治百姓。不敢有片刻的耽误,上了马车直奔怡江府而去。 到了怡江府衙,萧映绾看见整个府衙守备十分森严,门口有层层的衙役把守。 萧映绾上前道,“我想找江大人。” 为首的衙役大手一挥,“江大人不见外客。” 萧映绾再次上前,“我是江遇的妻子,听闻他重病垂危,特送药而来。” 那衙役见萧映绾这般说,没有之前的不耐,仔细审视起来。自从江大人任命布政使以来,有许多人自称是江大人的妻子,可最后那些都只不过是爱慕江大人的姑娘。 眼前这姑娘,虽然长得貌若天仙,又说出江大人重病,可他还是不敢轻易放人进去。 萧映绾正在为不能进门而焦急,恰好此时重云从外归来。 “少夫人?” 萧映绾看着重云,惊喜一般,“重云,大人可好些了?” 重云的脸色瞬间布满阴云,“少夫人,随我进去吧。” 重云就这样将萧映绾领进府衙内,那衙役惊叹,想不到这次,竟然是本尊来了,他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萧映绾在重云的带领下进到内院,来到江遇的房间。 重云轻轻将门推开,萧映绾走进去,一股浓浓的草药味袭来,屋内帐幔重重。 重云将一条方巾递到萧映绾手中,“夫人,大人得的是瘟疫,你还需小心。” 萧映绾点头,伸手戴好方巾,穿过重重帐幔啊,走入内间。 她望向那张床榻,只见江遇躺在上面,双眼竟被一片白绫所覆盖。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身上瘦得不像样子。 萧映绾何曾见过清风霁月的江遇这般模样,仿若神明陨落神坛。 她心痛极了,伸手握住江遇的手,眼泪不住地上涌。 她无声地啜泣,生怕惊扰了榻上的公子休息。 像是感受到了来人,握住他的手,“是阿月吗?” 萧映绾转头看向重云,示意不要戳破。 重云道:“是。” 似乎感受到面前的人,因为他这副模样而伤心。 “阿月不要伤心,我很快就会好。” 萧映绾咬住唇,克制不住因为抽泣,轻轻抖动的身体,他放下江遇的手。 见萧映绾迟迟不说话,江遇道:“你不说话,是怕过了病气给你?这样也 10.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尽管江遇还没有退烧,但是已经能够用膳。 萧映绾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她准备今夜就让江遇泡药浴。 害怕江遇不配合,萧映绾试探着在他手心写下,要泡药浴才会好。 江遇点头,“好。” 萧映绾没有想到,江遇会这样配合,大概是因为祖父的药发挥了作用,让他恢复了一些气力。 萧映绾立刻让重云去安排,按照祖父给的方子,浴桶里已经洒满了草药。 萧映绾扶着一袭素衣的江遇,因为脚步虚浮,险些滑倒,还好萧映绾及时扶住他,可不巧,江遇的手正好压在她手臂上的伤口上。 立刻有血浸透她的衣衫,撕裂的伤口上痛感传来,萧映绾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抱歉。”江遇轻声道歉。 萧映绾立刻拿起江遇的手,“无碍。”她不想让他愧疚。 萧映绾引导江遇在浴桶前站定,来到他面前,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江遇的里衣慢慢解开。 借着昏黄的灯光之下,萧映绾的心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胸腔里乱跳。 可将江遇的里衣完全地脱下,萧映绾震惊了... 冷白的后背上,尽是深浅不一的疤痕,有新有旧。 似乎感受到面前人的震惊,江遇轻声,“很丑吧吓到你了吧。” 萧映绾的心似乎都要碎了,是柳氏吗... 这些年,江遇到底经历了什么?很早就听闻,柳氏对江遇极其严苛,自从公爹在一场意外中去世,婆母对江遇的管教便越发地严厉。 萧映绾想,难道她真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儿吗,看着那满身的伤痕,怎么能下得去手... 她很想告诉他,其实一点都没有关系,她一点都不介意。 她拉过江遇的手,“不丑,我无事。” 写下后,萧映绾扶住江遇的手臂,让他扶着她一步一步进入水中。 水汽氤氲之中,江遇的双眼被白绫覆盖,看不见任何东西。 萧映绾可以放肆地打量他,他走后每一个日夜,她都在暗暗地思念他,她甚至不敢,多想,他的生活和公务。 不敢写家书给她,只能偷偷就将思念写在小册子上,然后藏起来。 萧映绾从未看见这样脆弱的江遇,他好似在她的世界中,一直很强大。他是家主,管理万贯家财,他又是大理寺卿,是为民称颂的好官,他又是圣上的宠臣,大小事宜都要问询他的意见。 他文武全才,学识渊博,如此,上天还要赐给他一副好相貌。是真的害怕别人不嫉妒他吗? 半个时辰过去,药浴结束,萧映绾不便,让重云带着江遇去冲洗,她知道他极爱干净,又将躺了几天的被褥换了一套新的过来。 当江遇躺在榻上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舒适袭遍他的全身。 萧映绾看着江遇放松的神情,拉过他的手问,舒服吗? 江遇轻轻扬起嘴角,“谢谢你。” 萧映绾笑起来,将被被子给江遇拉好。 “今夜你会走吗?” 萧映绾在他的手心回,不会,会一直陪你。 得到这样一句话,江遇似乎很满足。 萧映绾拉来一张贵妃榻,在上面和衣而睡,快入睡前,她听见江遇说道。 “阿月,今日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萧映绾想了想,难道是被他察觉了?不敢发出任何动静,眼下装睡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终于长大了,学会照顾别人了。”江遇接着自顾自说道。 萧映绾听见江遇这般说,一时间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 喜的是他没有怀疑她的身份,悲的是江遇与沈白月的亲厚。 夜间,萧映绾怕江遇醒来需要人照顾,所以在睡前,她偷偷在江遇的手腕上绑上一根红绳,这样江遇下床时,萧映绾会立即发现。 夜间,江遇起夜,萧映绾感受到手腕上的晃动,立即起身,帮助江遇穿鞋。 江遇感受到手腕间的异物,瞬间明了,点头道:“谢谢。” 萧映绾嘴角的笑意渐深,她扶着江遇走向浴室。 翌日。 萧映绾早早地起身,去小厨房为江遇准备早膳,她做了抄手,肉馅透过薄薄的面皮,泛出淡淡的粉红色,放在水里煮熟,一颗一颗晶莹剔透,又烫了一些生肉。撒上细碎的葱花。晾到合适的温度,才拿给江遇面前。 厨娘不住地夸赞,说萧映绾聪慧能干。 萧映绾虽然是郡主,从小锦衣玉食,可是她却经常看到爹爹给母亲做膳食,母亲也会给爹爹做膳食,与她而言,为喜欢的人做膳食是表达爱的方式。 她喜欢厨艺,十岁的时候,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让周嬷嬷教教她,做好自己喜欢的食物分给喜欢的人吃,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嫁给江遇后,总想给他做一餐他喜欢的膳食,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实现。 天色亮起,明媚的阳光洒进来,萧映绾看着江遇已经端坐在榻上。经过昨日,身上虽然还有病气,精神却好了许多。 萧映绾,拉过他的手,写道,吃饭。 江遇点头,“好。” 萧映绾将一颗透亮的抄手喂给他,清淡鲜香的味道立刻充盈了满口,他咀嚼鲜嫩的汤汁咽下。 “是抄手?很好吃。” 得到江遇的肯定,萧映绾很满意。 用过膳、吃过药,萧映绾伺候江遇浴发,这些日子,竟没有人可以好好为他浴发。 萧映绾拉来一张罗汉床,让江遇躺在上面,将他的发垂落下来,她开始用水用皂荚为他浴发。 过后又绞干,用犀角梳通开,她学着往日,千霜与幼雪在她头上按压穴位,不断地按在江遇的头上,轻轻按压,缓解他的疲劳。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惊得她掉落了手中的梳篦。 “你梳发的手法,很像一个人。” 萧映绾慌了,她似乎在江遇临走之前,伺候他梳发的时候,也是这个手法。 他会不会猜测出她的身份? 萧映绾心里小鹿乱撞,很怕江遇会认出她来。 忽然灵光一闪,萧映绾拿起江遇的手,回道,是跟雪翠学的,雪翠是沈白月在萧府中的婢女。 江遇慢慢放松了警惕,“你继续吧。” 萧映绾继续为他通发,在他脑后挽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别上一支碧玉簪,又为江遇选了一身宽松的月白外袍穿上,江遇躺在榻上休息,萧映绾抬眼看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心里不住地悸动。 重云走进来,看见江遇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这.这还昨日那个病恹恹的大人? 他朝萧映绾竖起大拇指,萧映绾笑了笑。 重云禀报了几件公务,江遇耐心听着,听完下了指示,领命而去。 从重云的禀报中,萧映绾知晓彩蝶镇的瘟疫已经彻底控制住,说明陆韫那边一切顺利,祖父的药起效了。 看着眼前的江遇,气色照比昨日也好了许多,萧映绾终于放下心来。 翌日。 萧映绾见天光正好微风不骄不躁,她想他缠绵病榻已久,定然没有好好晒过太阳。 再看江遇的气色照比之前好了很多,萧映绾在他手心提议道,去晒太阳吗? 江遇回,“好。” 于是萧映绾将椅子搬进院落中的海棠树下,这样既能晒到阳光,又不会感觉太热。 萧映绾带着江遇坐下,她站在江遇身后,伸手揭开他的发髻,拿出犀角梳,开始为他梳发。 江遇笑了笑,“就这么喜欢为我梳头发?” 萧映绾的手中一顿,险些将梳子掉下,她慌乱地随意想了一个理由,写给他。 梳发好得快。 江遇嘴角的笑意渐深,眼中已经能够隐隐地视光。 萧映绾在他身后,袖口里的荷包,里面已经积攒了江遇的一缕发。 她一根一根地搜集,每一根都珍视无比。 熟练地将江遇的发盘好,萧映绾为两人各自倒了一杯茶递到江遇手上,示意他一边喝茶,一边晒太阳。 微风拂过,恰好驱散了太阳带来的灼热,不急不躁,一切都刚刚好。 江遇转身努力想要看清身边的姑娘,可是除了模糊的身影,什么也看不清。 萧映绾心里 11. 第一追 《恋爱脑郡主清醒后》最快更新 [] 萧映去了彩蝶镇,找到陆韫,将一封公文呈在他的面前。 陆韫问:“这是什么?” 萧映绾道:“江遇的政绩。” 照顾江遇的那些日子,萧映绾听见他与重云的交谈,她又让重云找来江遇来到怡江所有的政绩,连夜写了一封奏疏。 她知道,在地方办事的官员往往很难上达天听,因为公文会被一层层压审,待到呈至御前,更不知要什么时候。 况且以她对江遇的了解,江遇是不会将自己的政绩做法详细地写出,她看过他的公文,都是简明扼要,直指实质。 而这次他为了控制瘟疫,自己重病,还不忘当地百姓,萧映绾知道他绝不会将此事写进奏疏当中。 而若是想要擢升回京,缺的正是呈在上面签的这本奏疏,既然他不写,那她代他来写。 而眼下,最能够让圣上快速或者说更加适合看到这封奏疏的人,就是陆韫,陆韫受皇命而来, 处理彩蝶镇瘟疫一事,将自己的见闻,写进奏疏是水到渠成之事。 那样,江遇就有机会了。 陆韫很无奈,“绾绾,他如何值得你为他做到如此?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萧映绾眼底闪过一丝暗淡,随即看着陆韫,“哥哥...我...对不起,你若是不愿意我自己想办法。” 她确实不应该让陆韫为她做这件事,他已经帮助她许多了,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麻烦他,更何况是为了江遇。 而这一声哥哥,让陆韫彻底失守,她怕是让他去死,他也甘愿。 陆韫收下奏疏,温和地轻抚了一下萧映绾的发顶。 “好,我帮你。” ...... 景泰二十三年,十月,江遇的擢升刑部尚书,调令下来,十一月江遇回京。 回京的那日正是京城入冬下第一场雪的日子,萧映绾随着众人一同在江府等候。 直至傍晚,江遇才迟迟而归。家宴之上,柳氏难得的开心,让众人饮酒听戏。 时隔五个月,萧映绾终于再见江遇,心里竟有一丝陌生。萧映绾从江南归来后,并不愿说江南所发生之事,只对柳氏说自己到时,江遇已经痊愈,她没有惊动江遇,原路返回。 江南那一段时光,依然是她最美的回忆,她不想破坏他,更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 江遇带着沈白月归来,宴中都众人听见是沈白月为江遇求医问药,悉心照顾纷纷为沈白月所感动。 萧映绾看着人群之中的明亮耀眼的一对璧人,默默离开宴席,江遇不久就应该快要纳妾了吧。 江遇任命刑部尚书,刚刚上台,便杀伐果断,审理了朝中许多贪墨官员,一时间朝野震动。 江遇不在的日子,柳氏见萧映绾侍奉她勤谨,对她宽泛了许多,允她出府。 萧映绾终于能够经常探望赵昭,又能与燕锦书姜欲晚常聚,很是高兴。 这日是萧映绾叔父生辰,萧映绾来到萧府。 萧慎有一个庶弟,名叫萧纲,萧纲虽然是庶出但两人从小关系要好。萧慎去世后,萧纲在朝中势力渐大,如今又荣升首辅,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萧纲从小对萧映绾极好,萧映绾小时也经常来萧府小住,只是后来嫁至江府,府规森严,她便很少出现在外人面前。 今日萧纲生辰,萧映绾自然要到场庆贺。她自小与叔父亲厚,与堂哥堂姐更是亲如自家兄弟姐妹。 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从小孤独着长大,萧映绾就只好往萧府跑,找哥哥姐姐玩。 萧府主堂内萧纲坐在主位,正妻李氏坐在一旁,长子萧辰上前拜寿,送了一幅亲手绘制的松鹤延年图,萧纲看后很是满意。 知道萧纲平日喜欢盘手串,长女萧婉送了一条开过光的手串,而萧婉送的这条成色极佳,同样令萧纲爱不释手。 次子萧瑜则是送了一条罕见的通体绛红的红色龙鱼,说是和萧映绾一同所赠。 众人惊奇,这般红色的龙鱼能够到何处去寻,萧瑜则是看着萧映绾笑着回,“是绾绾,我们在碧水山庄的湖里钓上来的。” 众人连连称赞两人竟然有这等好运气,能钓得红色龙鱼出来。 萧映绾道:“我只是从古书上看见过,这龙鱼喜欢吃籽虾,于是我便让二哥用籽虾试试,没想到真的钓上来,至于说什么颜色,那就要靠运气了。 想来是老天为二哥的孝心所感动,特意赐了一条红色龙鱼送给他呢。” 众人听闻萧映绾的解释纷纷笑起来。 萧纲感念道:“绾绾,你可真个细心周到孩子,只可惜你父亲...” 感伤过后,他话锋一转,“你母亲可好。” 萧映绾看着叔父还惦记着父亲母亲,很是欣慰。 自从她能出府,便时常去探望赵昭,“母亲一切都好,叔父放心。” 萧纲见萧映绾的神色,也宽慰许多,“替我问候你母亲。” 萧映绾看着萧纲,点头道:“好。” 众人入席,准备开宴,今日是家宴,明日才会在府中大肆宴饮,届时萧映绾还会再来,只不过那时是以江家少夫人的身份来贺寿。 翌日清晨。 萧映绾早早地起身梳妆打扮,昨日江遇便派人传口信给她,让她准备寿礼。刑部尚书江家送礼,萧映绾知晓,这份礼既不能过于显眼,又不能太过简陋,斟酌思量再三,萧映绾在库房里挑了一对天青冰裂斗笠碗盏。 她知晓平日叔父喜欢喝茶,所以暗里按着他的喜好来,这份礼自然能够到叔父的心坎里。 萧映绾命幼雪带着这份礼,来到仰止斋,见重云在门口,“大人可在?” 重云道:“少夫人,请进。” 萧映绾带着幼雪,走进仰止斋,看见江遇正在案上批阅公文,沈白月坐在一边,手里正看着一本书。 萧映绾道:“给阁老的寿礼挑好了,请家主过目。” 江遇闻言,抬起头来,看见幼雪手里捧着的瓷器,表示默许。 他冷声道,“动身。” 四人上了马车,江遇与沈白月一辆,而萧映绾与幼雪上了另外一辆。 自江遇从江南擢升归来,经常与沈白月走在一起,甚至让人把沈白月的住所搬至仰止斋旁边的秋霜阁。 江遇归来以后仍是,淡淡地待她,不会多瞧一眼,也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萧映绾总是在想,若是江遇知晓照顾的是她,他对她会不会好一点。 萧映绾垂眸,有些黯然。 到了萧府,四人下车,沈白月借着江遇之故,前来贺寿,并准备了一份寿礼,一同呈上。 沈白月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盒,她走至萧映绾身前,将手里的礼盒在萧映绾与江遇面前打开,是一个如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萧映绾自小见多识广,这种夜明珠也见了不下有千百颗并不稀奇,沈白月又将盒子扣上,递到萧映绾面前道。 “姐姐,这是给萧伯父的寿礼,待一会您与兄长一同呈上。” 萧映绾看着沈白月,心里觉得若是她单独准备的寿礼与江家的寿礼放在一起似有不妥,但是看江遇神色没什么变化,也就应下。 此时萧府内上下一派言笑晏晏,四人一同进入府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