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乐于助人的古森同学》 第 1 章 1. 三年级重新分班的时候，三重绫乃和佐久早圣臣分到了一个班。 中午吃饭的时候，女生们聚在一起讨论这个在学校里总是戴着口罩的男生。 “看起来好阴沉啊，总觉得有点可怕呢。” “但是听说他是打排球的，我们学校的排球部今年不是又打进全国了吗？” “感觉不像是正选。” “啊，这倒不是，我去看过排球部比赛，佐久早同学是主力。” “不会吧！那他打比赛的时候还戴口罩吗！” …… 初中的女生们聊天的话题天马行空，就算谈起运动社团，比起排球大家也更关注国民度更高的棒球和最近几年因为全是池面的“奇迹的世代”而话题度更高的篮球，一个看起来阴沉还不熟的排球部男生并不能占据她们太多的时间，很快话题就被转到了其他地方。 三重绫乃不关心运动社团，也没想到自己和排球部的人很快就有了交集。 新学期对三重来说是最忙的时候，她是学生会的成员，最近要核算各个部门和社团的经费拨款交给老师，等三重忙完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换好鞋准备回家的间隙，本来还好好的天气已经下起了雨。 ——偏偏今天没带伞。 三重躲在屋檐下看雨，有点傻眼。 雨不是很大，却也不是细雨，这种情况最为讨厌。 如果是大雨，她就心甘情愿等待雨停了；小雨的话也尚可忍耐，淋着雨回家也不算大事。 唯独这种不大不小的雨——三重看着不远处雨水落到地面溅开的碎点，皱了皱眉，联想到了被雨水带起的泥点脏污的袜子与鞋面、带着潮气的衬衫和下雨天本就不好闻的味道，退缩了。 她后退了几步，避免飘进来的雨点打到自己的身上，安静地等雨势变小。 “三重同学？”就在三重的思绪因为这场雨发散到更糟糕的地方前，她听见有人叫她，回头看见佐久早和古森元也一起走出来。 她和古森是一年级时的同班同学。古森很健谈，运动神经也不错，刚入学时在班上的人气就很好。 不过他们国二没分在一个班，也就没什么交集了。 无论是古森还是佐久早，她都不是很熟，突然被主动打了招呼，三重还稍微愣了一下。 她看着应该是结束部活出来的两人，略有些迟疑，还是决定先维持一下表面社交礼仪，向二人点了点头，打招呼道：“佐久早同学，古森同学。” “好巧，三重同学没带伞吗？”听见自己的名字，古森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先一步上前，十分自然地就聊起来了，词典里好像没有“不熟”这个字。 ——这到底那里巧了啊，而且你们不都带了伞吗？ 三重无言地扫了眼两人手上的雨伞。 因为自己在学生会的工作，她会常常和学校里很多这种自来熟类型的运动少年们打交道，所以完全不介意这种没有逻辑的聊天方式，顺着聊了下去。 “嗯，等雨停了就回家。” ——所以你们两个有伞的人就赶紧走吧，别逼我跪下来求你们借一把伞给我。 “啊，这样。但已经这么晚了啊，不介意的话用我的伞吧？”古森走到屋檐和外界的交接处，用手挡了挡额头探出脑袋，看了眼天色后说，“听说你们学生会最近也很忙，我们班上的和树午休的时候吃饭都能吃着就睡着，还是赶紧回家休息吧？” 古森说的和树是学生会会长，现在还在学生会和副会长一起加班。 三重被提醒了，与其这么等雨也可以直接回去跟着他们一起加班。 ——不要，不想看那堆东西了。而且她作为那两个人中间发光发热的电灯泡真的很想休息一下，不想一直看他们暧昧啊！ 三重赶紧把回去加班这个想法扔出脑后。 她有些意动，看向主动提出借伞的古森：“……那古森同学你？” 古森眼睛微亮。他大大方方的把伞递向三重，笑得灿烂又热烈，很符合三重对运动少年的刻板印象。另一位戴着口罩单手插兜远远站在角落看他们社交的同班运动少年佐久早同学则和他完全不一样。 “雨不是很大，我没关系的。”古森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我也不会淋雨。” ——诶？ 三重不太理解古森的意思，又隐约感觉到等在另一边看他们说话的佐久早圣臣周围的气压有点低，因此仍有些犹豫。 古森见状直接拉起三重的手，将伞塞到三重手里：“没事的，我和圣臣一起走。” ——圣臣？ 就在三重还在思考这个亲近的称呼时，她就听到佐久早同学冷酷的声音：“我不会和你打一把伞的。” ——好冷酷！果然刚才不妙的感觉不是错觉啊！ 不过他们的关系似乎很好，三重难以想象竟然有同学直接用名字称呼看起来生人勿近的佐久早。 见似乎会拖累古森淋雨，三重还是准备把伞还回去。刚要说话，古森就已经以三重料想不到的惊人速度蹿到了佐久早身边。 “诶——圣臣你居然直接这么说出来了！好歹可怜可怜乐于助人的我啊。”隔壁班的运动少年大大咧咧地指责同伴的拒绝。 佐久早已经走到另一侧的屋檐边撑开伞，一脚踏进雨幕，回头看了眼古森：“走了。” 古森欢呼了一声，跟着一起钻进伞下，口中满是对佐久早的赞美之辞，然后得到佐久早几句“离我远点”、“别靠那么近”。 三重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古森突然对佐久早说了什么停下来，然后转身看向三重，摇着手臂挥手：“那再见了，三重同学。对了，排球部这学期的经费拨款也辛苦三重同学尽快审核完交给老师。” 三重：“……” 三重：“？” 原来这把伞的代价是让她加班吗？！ 看着古森一如既往的元气笑容，她突然觉得手里这把伞有点烫手。 ——现在冲上去把伞塞回去还来得及吧？ 三重这么想着的同时，佐久早同学似乎难以忍受地先一步迈开步子。 差点淋到雨的古森连忙赶上去：“圣臣——！” 不知为何，三重绫乃微妙地觉得自己似乎和此时的佐久早同学的心情差不多。 而另一边，背对着三重的古森用手捂住嘭嘭嘭跳个不停的胸口，和旁边的表弟搭话：“圣臣。” “怎么了？” “三重同学居然和我说话了。” “……你不是主动和她打招呼了吗？她不和你说话才奇怪吧？”佐久早在旁人的社交问题上倒是说得头头是道。 古森反驳：“这不一样，你根本不知道，国一那会儿很难和她说得上话，我都以为她根本不记得我。” 佐久早：…… 那你刚才还主动打招呼？ 第 2 章 2. 第二天三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还伞时机。 她本来打算课间去还，结果课间休息的时候要么是老师找，要么就是同学找。放学前她想干脆直接拜托佐久早同学帮忙带给古森同学，可只是放学拿个伞的功夫，佐久早同学就已经不见了。 “请问，有看见佐久早同学吗？”三重问佐久早的邻桌同学。 “佐久早？啊，不见了？没注意什么时候走的，应该已经去社团了吧。” 三重：“……” 这也太积极了吧？！ 三重倒是想过要不直接把伞放进古森的柜子，但一来被别人看见放东西去男生的柜子容易被误会，二来三重觉得归还物品最好是当面致谢。 她看了眼现在的时间，还有一点余裕，便拿起伞往排球部训练的体育馆赶。刚跑了两步，她又缓下步子，作为三年级学生会的前辈，带头在走廊狂奔被传出去一点也不好听。 三重走得脚下生风，到了室外立刻狂奔起来。 “新人入部也有两个星期了，今天可以……喂——三重同学？！” 体育馆外，和副队长说着话的古森正要和同伴一起去更衣室，一转过弯就看到一个人影正向旁边摔去。 古森下意识跨步过去伸手接住，等看清穿着制服的少女后眼睛都瞪大了。 豆豆眉少年惊得声音都高了好几度：“你没事吧？” 三重鼻子发痛，感觉眼泪都要撞出来了，有种这辈子的脸都丢尽的感觉。 古森同学及时伸出的手没让她直接摔在地上，但她现在基本可以说是被古森同学抱在怀里的样子也着实不好看。 她跑过来时太急，意识到前面有人想避开已经停不下了，最后的努力是给自己换了个方向摔。 结果还是“撞”上了人。 她听到乐于助人的古森同学低声“嘶”了一口。 三重：……果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她稍微缓了一下，这才默默退开，一只手捂着脸和古森道谢：“没事，刚才谢谢古森同学了。” 三重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把眼泪憋回去，又忍不住去看古森。 规规矩矩穿着学校制服的古森只是看起来比其他男生高大一些，完全想象不到身体会这么硬，果然是运动少年吗——这么一想，三重的鼻子更痛了。 见三重一直捂着鼻子，古森微微弯下腰看她，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需要去医务室吗？有伤到哪里吗？” 三重连连摇头，而后想起此行目的，把另一只手上一只拿着的伞递过去：“昨天也谢谢古森同学了。” 古森呆呆地举起双手接过伞，歪了歪脑袋：“诶？特意来还伞吗？” “因为今天课间一直没找到机会，嗯……总之十分感谢！”本来很正常的事被这么一问就显得奇怪起来。 三重头皮发麻，在自己人情似乎越欠越多的同时，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古森了，只能先找借口离开：“我还要去学生会，先告辞了。” “哦，好哦。”古森举起手告别，但脚下很自然地跟着一起迈开，像是要和三重一起走，还是旁边的副主将手快拉住他他才回过神停下。 看着三重离开，古森和队友面面相觑。 副主将表情狰狞：“你这家伙，运气意外地好啊，这种桥段不都是漫画特供吗！” 古森抓了抓头发，笑着摆手：“巧合罢了巧合罢了，说起来还要训练呢。” 副主将想想也是，放过这茬。 直到进了更衣室拉开衣柜，副主将才惊觉：“古森，你刚才不是真的想跟着三重去学生会吧？” 古森元也刚把伞放进柜子。他解开衬衫扣子准备换上队服，突然被这么一问，不由愣了一下。 “看见别人要走，自己也下意识跟着要走不是很常见吗，刚才只是没反应过来而已。”古森想也没想就解释了一句。 队友抓住重点：“你当时走神了？” “……怎么一直问这个，难道你喜欢三重？”古森合上柜子，反客为主回头看过去，一脸看八卦的样子。 副主将：……感觉不对，但说不上来。 3. 还伞事件告一段落，三重接连几天在班上看见佐久早都感觉有点不自在。 当时摔倒的时候古森旁边还有一个看起来也是排球部的同学。佐久早同学也是排球部的，虽然觉得不至于，但三重总忍不住去猜测排球部的人是不是都知道这件事了。 本来摔倒就很丢人了，还摔在…… 春季的怒所，校内的樱花都开了。三重坐在窗边，透过窗户从楼上看到一些交往的情侣走过落满了樱花的走道时，猛地收敛自己的思绪，摇了摇脑袋，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除出去，继续听会长的安排。 ——算了，之后好好回礼感谢吧。 她想。 结果还没想好回礼是什么，三重就又遇到了古森。 已经春季了，三重周末的时候清了一下自己衣柜，打算买点新衣服。 她准备速战速决，也没有约朋友，直接去了商场。买好衣服从店里出来后，三重在商场的导览图处看见了少年熟悉的背影。 “古森同学……？”三重不确定地问了一声。 古森闻声回头，眼睛一亮：“好巧，三重同学，你也来买东西吗？” 他说着目光移向三重手臂上挽着的购物袋，发现自己问了多余的话，转而道：“对了对了，三重同学知道这里的运动服装在哪里吗？我不太常来这边的店。” 三重回忆了一下：“在二楼，不介意的话我带你过去吧？” “诶——可以吗？那谢谢三重同学了！” 三重因为这直接的接受懵了一下，好几秒才点头：“没问题。” 其实话一出口三重就有点后悔，本来提出带路是因为想感谢之前古森帮的忙，但说出来后三重又觉得似乎有些冒昧。 古森问“可以吗”的时候，三重都要以为古森要拒绝了。 她又想起之前古森主动借伞给她时，也是这么一副光明正大直接坦荡的模样，想通了。 ——古森同学大概是性格如此，自己就不要这觉得不合适那害怕冒犯了。 一起上二楼的时候，古森主动和三重交谈起来，三重从而知道古森是来买更合适的排球鞋的。 她稍微问了下排球鞋的种类，古森便说起不同排球鞋适合的位置。古森说得开心，中途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三重：“三重同学会不会觉得无聊？” “唔，还好？不过我不怎么看排球，不是很了解。” 这就是不感兴趣的意思了。 古森立刻转移话题，问起三重今天来买什么。 “已经买得差不多了，只是几件春装。”三重说。 古森看了眼时间，又问：“那三重今天有其他安排吗，我们等会儿可以一起吃午饭？三重有什么忌口吗？” “没什么忌口。”三重也跟着确认时间，看见已经要到中午了，等顺口回答完她才发现不对，这样回答岂不是默认答应中午一起吃饭了？ 三重：“……” 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 古森买东西也没有花太多时间，他还多买了一对护膝。 等离开的时候，他一边拿着袋子一边和三重说久等。三重也没注意自己手上的购物袋究竟是什么时候到的古森的手上，直到两人在商场里找了家快餐店进去，手上空荡荡的她才惊觉不对劲。 古森仰着头，一脸自然地看着点餐处告示牌上的菜单，而后转头问三重想吃什么。 “啊？”盯着古森手上的购物袋思考怎么委婉地把袋子要回来自己拿着的三重一愣，跟着看向菜单，思索道，“好像都可以……唔，咖喱饭？” ——不对。 这种熟悉的不受控制感。 “好——店员小姐，两份咖喱饭。”古森点餐了。 三重瞳孔地震，情急之下抓上了古森的手腕：“等等，古森同学，我们可以分开点——” 古森回头看她，对她笑了下：“没关系，就当是感谢三重同学抽出时间陪我买东西的回礼好了，今天也多亏三重同学指路嘛。” “……但是之前古森同学你也帮了我啊，完全不用那么客气！”三重还待挣扎。 古森眨了眨眼睛，偏灰的蓝色眸子闪过笑意，颇有些理直气壮：“那三重同学再找机会还回来？反正今天中午我抢先了。” 说着他还点了点自己头。 三重目瞪口呆：“你……” 古森不解看她。 三重把那句快出口的“你是小学生吗”咽下去，稍微有些赌气地扭过头：“找就找！” “那先找座位吧。”古森憋着笑提议道，又没忍住笑了一声。 捕捉到古森笑声的三重刚看过去，就感觉手里有什么挣了挣。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抓着古森的手后就没松开，现在意识到时大脑都快宕机了。 ——会被误会吧？！ 她连忙松开手要往回收，少年就反客为主握住了她的。 三重不由僵住。 古森坦然地环视店里的座位，回头问她：“窗边还是靠里一点？” “靠里吧。”三重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理智回笼。 ——他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对劲吗？ 古森点点头，指向角落的空位：“去那边？” 三重沉默点头。 ——古森同学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得到答案，牵着三重的手走过去。 三重面色凝重，直到分开坐下才问道：“古森同学，刚才你……” 被古森看着，三重反而有些问不下“你刚才为什么要牵我的手”这种问题，直接问还是太暧昧了。 万一他并没有其他意思呢？就算真的有—— 她又能怎么办啊？ “怎么了？”见三重说到一半突然不说话了，古森有些奇怪。 三重摇了摇头：“没什么，谢谢。” 豆豆眉少年缓缓眨了下眼，“嗯”了一声：“说了算谢礼啦，三重同学你不用那么在意哦，说起来——” “说起来？” “我可以叫三重同学的名字吗？我记得三重同学你是叫绫乃对吧？”古森一只手支在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嘴角翘着，笑着看她。 三重因为这个请求受到了不小冲击：“诶？！” “对不起，果然太突然了吗？也是，突然提出这种事还是太冒昧了吧。”古森移开视线，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地点头。 见古森似乎有些泄气地道歉，三重连忙摆手：“不是的——” “那绫乃同意了吗？绫乃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哦。” ——你改口也改得太快了吧！ ——而且怎么就自顾自地让我也改口了！ 看着古森期待的眼神，三重艰难地张开唇：“元、元……” 古森飞快地眨了两下眼。 “果然有点说不出口，对不起古森同学！”三重闭上眼，头埋在桌上道歉。 “……” 古森没有说话，三重看不见古森的表情。 一阵沉默后，她才听到古森的声音：“不改口也没关系……说起来绫乃同学，你额头没事吧？听起来好痛。” 三重：…… 确实好痛。 第 3 章 4. 最后这场偶遇导致的同行莫名其妙地延长到了下午。 他们吃完饭后又看见了影院摆在门口新上映电影的海报，古森提议下午也没有安排，要不要一起去看。 刚好主演是三重喜欢的影星，被说动的三重就答应了。 等待电影开场期间，他们为了打发时间又在商场的电子游乐区玩了不少项目，看完电影后还意犹未尽地继续去打了几局游戏。 打完游戏出来，天色也快黑了，古森又主动提出送三重回家。 理由很正当，这一带商业街很多社会人士，天快黑了不安全。 回家的电车上，三重没有忍住，问道：“古森同学对其他同学也这么热情吗？说起来，你叫佐久早同学也是叫‘圣臣’呢。” 车上的人有点多，三重站在电车的角落，古森抓着栏杆，挡在她外面护住这里。 听到三重问他，古森垂下头看着低着头的少女柔软的发顶，脸上稍微露出了些许苦恼之色。 只是低着头的三重没有看见。 “圣臣的话，我和他是兄弟关系哦，他算是我的表弟，我们从小就一起打排球了。”古森选择性地忽略了第一个问题，解释道。 三重有些讶异地抬头：“兄弟？” ——完全看不出来，他们俩竟然有血缘关系吗？ “完全看不出来对吧？”古森笑了笑，“不过我们在排球上……啊，又说到排球了。” 古森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有些歉意地笑笑：“绫乃最近过得怎么样？学生会还忙吗？” 虽然今天已经被叫了很多遍名字，但三重还是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脸：“好多了，过段时间要开始准备换届，最近反而闲了不少……其实古森同学说排球的话题我不会觉得困扰，你很喜欢排球吧？” 古森眨了下眼：“那绫乃你要来看排球部比赛吗？下周我们有一场和高中的练习赛。” “高中？！”三重有些惊讶，既而想起之前在学生会看到的社团信息，怒所的排球部确实很厉害。 不过像外校生来学校的练习赛这类报备信息不是她处理，她也不是很清楚排球部会有的练习赛对象。 “嗯，是井闼山的排球部。像这种练习赛，高中的教练也会来，也有选拔选手的意思。”古森解释道，说完又有些懊恼，就算是选拔选手，这也和不在排球部的绫乃完全没有关系。 “井闼山……”从古森口中听见井闼山的名字后，三重已经有些走神了，“说起来，古森同学高中后还要打排球吗？” “嗯，可以的话我以后想打职业，”古森又道，“时间真快啊，我们认识的时候还是国一，转眼就都面临升学了，绫乃想考哪所高中？” 三重轻轻眨了下眼：“……井闼山。” “诶？”古森发出了一声惊讶短促的疑问声。 ——果然太凑巧了吧。 三重又解释道：“井闼山的教学资源很丰富，和海外学校有很多交流……我大学应该会去国外读。” 古森的表情严肃起来：“那练习赛的时候我要更加努力了。” 三重：“？” 豆豆眉少年看着三重疑惑的目光，又忍不住笑起来：“因为，如果拿不到体育保送的名额，不就得和绫乃竞争井闼山的入学名额了吗，绫乃成绩那么好——” 他说到这里又是一副故作苦恼的模样。 三重想起之前偶然看到的张贴出来的成绩单，古森的成绩并不差，显然这是在开玩笑。 但她没有跟着附和，而是认真地看着古森：“那我们一起加油吧，古森同学。” “嗯？”古森有点没反应过来。 三重弯了弯唇：“不管是体育还是考学，既然我们有一样的升学目标，那就一起努力，希望我们都能进入理想学校。” 古森定定地看着三重，然后在听到播报站台声音的时候突然回神。 他猛地别过头，拉起三重的手一口气跑到站台后都没停下，被夜风一吹才冷静下来。 他悄悄看了眼被突然跑着自己拉下车有些不明所以的少女，三重的侧脸上还残留着些许茫然，因为突然跑动而轻轻喘着气。 古森轻轻咳了一声：“那、那我们一起加油，练习赛——” “有时间的话我会来看的，只不过我可能看不太懂，古森同学不要觉得被打扰就是了。”三重说道。 古森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只能握紧牵着的手，随后意识到他们的手还没松开。他有些提心吊胆的看向三重，不过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古森微微松口气，略微放松下来。 并肩走了好一会儿，古森才“嗯”了一声：“怎么会嫌弃，绫乃想得太多了。” 等到顺利到家，和刚在楼下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古森发了自己已经回家的邮件后，三重不由拉开窗帘往楼下望去。 路灯下，排球社的运动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影子拖得老长。他正低头看着手机，而后确认了什么以后这才转身离开。 绫乃不由摸摸了自己的脸，似乎有些发烫。 而后她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今天的经历，从和古森同学见面后，这场行程就奔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一起购物、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玩游戏、一起看电影，还一起回家。她甚至还同意了古森同学直接叫她的名字，约好去看他们练习赛！ 不管怎么想，今天都和普通的约会没有区别。 这真的是偶然吗，还是古森同学其实没意识到这一点？ 三重有些懊恼捂住脸：怎么就什么都答应了呢！ 5. 绫乃对排球的认识更多的还是体育课教的。 不过既然答应要去看古森和井闼山的高中练习赛，绫乃还是特意抽空去图书馆看了关于排球的书。 知识进脑了，关上书没多久又忘光了。 没办法，她也没怎么看过几场完整的球赛，上面那些概念性的东西完全找不到东西对应。 三重稍微在知识的沼泽里挣扎了一下，很干脆地放弃，毕竟她也不是专门研究排球的人。 ——反正古森也说了没有关系的。 练习赛在周六的下午，虽然是周末放假，但听说是和高中比赛，看台有不少来看比赛的同学。 三重看见了两个认识的学妹，就凑过去打招呼。双方寒暄了几句，三重得知她们是井闼山的粉丝，几人坐在一起等着比赛开始。 “井闼山的成员不是主力，他们的主力一般有和成年队打的实力，”了解排球的学妹和三重介绍道，“今天的二传手是去年参加了JOC的饭纲前辈，今年高中的关东大赛可能会上场，其他人也都是很厉害，11号是……” 三重看了眼对排球选手们如数家珍的学妹，稍微有点羡慕。 双方队伍握手准备比赛，三重认出古森的号码，然后在开局后询问他打的是哪个位置。 “是主攻，现在在后排，再过三个轮次就会上到前排——这位前辈接球好厉害！是三重前辈认识的人吗？” “嗯，之前同班。”三重点了点头，听见古森被夸奖，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两个女生看了过来，显然对三重的理由不是很信服，不过紧接着她们就被场上的战况夺去目光。 “那个黑头发学长的球太刁钻了——”其中一个女生抓着三重的手，面色凝重，替井闼山担心起来，“有点不妙，井闼山加油啊！” “……”三重，“佐久早同学好歹也是我们学校的？” 两个女生看过来，三重领会到她俩的意思，解释：“佐久早同学今年和我同班。” 三重看着两人对视一眼，又用很微妙的表情看她，不由有些疑惑：“怎么了？” “三重前辈以前都对排球不感兴趣的——”另一个女生靠着她，悄悄问，“你是来看前一个同班同学，还是来看现在这个同班同学的呀？” 三重：…… 她呆滞地眨眨眼，而后正经说道：“我是来看排球赛的。” 见两人不信，她强调道：“真的！” 两个女生互相眨眨眼，点头：“嗯嗯，那三重前辈还想知道场上什么信息？” 三重有感到被微妙地敷衍，但转头就问起刚才球场上那一球为什么判了犯规，明明也没有出界，怎么突然就吹哨了。 6. 看完比赛后，三重发了封邮件给古森，大意是她去看了比赛，古森打得很好，旁边的同学都夸他。 ——虽然她们更多的是在给井闼山加油。 不过三重觉得这种事可以适当隐瞒。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两个结伴而来的学妹告别。刚准备回家，手机就响起来了。 是古森同学的电话。 三重接通后，古森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对面的少年压低着声音和她说话，背景音传来其他人模糊的交谈声，似乎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绫乃，你现在在哪里呀？”古森问她。 三重看着校门的标牌：“在学校门口，正准备回家……” 她微微挪开手机，在门口让开了点位置，看着打完比赛修整好后鱼贯而出的井闼山高中生们，不由对古森说道：“我看到井闼山的队员了，他们好高。” ——但是队服的颜色让他们看起来像一根根行走的高大香蕉。 三重脑补了一下古森高中去了井闼山排球部后穿着排球队运动服的样子，没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有几个井闼山的队友看过来了，三重连忙向对方比了道歉的手势。 “怎么了？”古森在手机另一端听见三重的笑声，问道。 三重转过身不再看那群高中生们：“就是看到他们之后，更加希望古森同学高中能如愿去井闼山了。” 古森握着手机，往常很随意就能说出来的活跃气氛啊引导话题的话是一句都想不出来，局促得像陷入初恋的——不对，这本来就是初恋！ 他猛地回神，又听三重问他打电话来做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我们一起回家吧”之类的话。 身后主将催问他：“古森，你怎么了，还不走吗？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好！马上！”古森抽空回了身后一句，又对着手机发愁，最后憋出一句，“绫乃能来看我比赛，我很高兴。” 三重举着手机，感觉听电话的那只耳朵逐渐烫了起来。 “毕、毕竟答应了古森同学嘛，”三重有些心虚，“好了，刚才听到古森同学你今天还要和社团聚餐，我不打扰你了！” 古森不想挂电话，但是找不到理由来延长这段通话，最后只得道：“嗯，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古森同学也是。”三重低着头，挂了电话后捧着手机发了几秒呆，然后像是意识到丢脸一样跑着离开了校门，这才慢慢停下来。 三重身后，走远的井闼山一年生们有几个听见了刚才三重的电话，忿忿道：“都是排球部，为什么国中生都有对象了！对吧，饭纲？” “你们好歹也是学长啊。” “古森吗……明年要是来了我们学校，一定要让他加训！” “喂喂喂，太残忍了吧！再怎么说也是后辈啊！” 第 4 章 6. 三重有些苦恼回礼的事。 她应该在还伞的时候就解决这件事，越拖反而越不好选择时机。 不过很快三重就没心思苦恼这件事。学生会的三年级们准备引退，前段时间处理好开学各个社团的事务和新人的事后，现在忙起了换届。 等到换届结束又是期末考试，连排球部的训练都停了。三重再度闲下来的时候也到了暑假。 古森邀请她去看暑假的全中赛。 三重想着要不趁这个机会回礼，然后又纠结起回礼送什么。 她决定再去逛逛街，看有没有合适的。 这次就没有那么巧遇到古森，三重也是约着发小一起去逛街的。 发小千花比她大一岁，和她一起长大，去年从怒所考去了枭谷。 逛街的时候三重把自己的困扰讲给千花听，千花听了后若有所思：“所以只是为了借伞回礼吗？可以选的礼物有很多吧，糖果什么的都可以？” 三重哽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其实……也不止那次借伞。” “……而且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三重有些不自然地解释。 “唔……这样吗？”千花看着发小的神情，挑了挑眉，“那就选他能用得上的吧。” “他是排球部的，”三重大概有了点思绪，她想起上次古森来买鞋时顺便买了对护膝，于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护膝？” 护膝是磨损率比较高的消耗品，尤其是对经常训练的排球队队员来说。 千花的学校排球部很有名，她也了解过一些，送护膝确实能用得上，只是…… “绫乃，那是给男生哦？”千花提醒道。 送穿戴的东西给异性，有些过于亲近了。 绫乃这才反应过来，脸上的浅浅的红渐渐蔓延开，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她摆了摆手，欲盖弥彰：“你不要误会，我们去运动区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吧。” 千花看着不自知已经暴露得差不多的的绫乃，忍住笑点头：“好哦，我没有误会的。” 不过打排球需要用到的大多是穿戴的护具，三重几乎没有可以选的，最后买了一大盒防护贴布。 抱着防护贴布的三重发愁。 这样的回礼未免太奇怪，感觉比一开始的千花提议的糖果更随意了。而且她也不确定古森会不会用到。 见三重站在店门口一动不动，似乎思考着什么，千花问她怎么了。 三重有点难以启齿：“……我还是想买护膝。” “那就去买护膝吧。”千花没有反对，从刚才三重的反应她就发觉发小对这个回礼对象的态度不太一般，但一开始话都出口了，她再改口反而会引起三重抗拒。 她的赞同明显给了三重鼓舞，绫乃拉着千花又进了店，直奔护膝区，挑选起款式来。 “不知道哪种适合古森同学呢。”三重看着这些护膝，想象了一下打排球时穿着护膝的古森，脸又渐渐发起烫来。 她赶紧摇头，晃掉那些不妙的联想，凭着记忆选了之前古森买的那一款——同款有白色——三重不舍地盯着白色的护膝好半天，这才重新看向之前古森买的黑色款，从货架上取了下来。 “总之……和防护贴布一起送的话，就是防护套装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三重自欺欺人地看向千花，想寻求认同。 千花能怎么办，面对发小当然是鼓励认同。 7. 所以全中赛的时候千花也被拉着去看了。 三重把礼物包好装进纸袋，等着比赛结束后交给古森。 千花坐在观众席，终于有机会见到发小在意的人，等怒所上场后问三重几号是古森。 三重小声答了，千花仔细看向场上的人，而后道：“看起来很可爱呢。” “可、可爱？！”三重被发小的评价惊到，瞪大了眼睛。 千花只是随口一说，见绫乃反应这么大，不由调侃道：“放心啦，我喜欢成熟一点的，对年下不感兴趣。” “我没担心这个……不是，我的意思是，就是、古森同学明明很可靠，怎么也和可爱不搭边呀！”三重有些语无伦次。 “唔，只看长相多多少少有点可爱嘛，你不觉得吗？” 三重：…… 她无法反驳。 热身结束，怒所的比赛开始。 三重现在也能看懂比赛了，古森的表现着实亮眼。 虽然和进攻屡屡得分的佐久早同学有些差距，但是古森的一传总是很稳，进攻失误率也很低。 看到后面，连千花也跟着感叹起来：“我们学校的排球真厉害啊。” “……”三重看着现枭谷学生.前怒所学生的发小，隐约记得枭谷的排球部也挺厉害，一时之间也不能说发小的话有问题。 “不过绫乃是准备考井闼山吧？”看着看着，千花提起考学的事。 三重怔了一下，点头。 “虽然我是希望绫乃和我一起来枭谷的，但是既然井闼山是绫乃自己定的目标，我也没办法啦，”千花笑了笑，委婉地提醒好友，“如果目标是井闼山的话，竞争可是很激烈的，要尽早开始复习。” “……我知道的，”三重听懂了好友的言下之意，给出了回应，“升学前我的重心都会放在考学上。” ——不会去考虑恋情之类的事。 更何况古森同学的目标也是井闼山，她也和对方说了自己的目标，到时候她如果没考上岂不是很丢脸？ 怒所的比赛全部结束后，三重通过手机联系了古森。 他们约在体育馆的走廊见面，三重到的时候古森已经套着怒所的外套等在那里了。 “绫乃——”豆豆眉少年远远看见她，向她跑过来，“辛苦啦。” 三重摇摇头：“没有的事，另外古森同学今天在场上也超帅气。” 排球部的攻手被这么直接一记攻击打得手忙脚乱，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看向少女：“今天绫乃是一个人来的吗？我们一起看接下来的比赛吧。” “和朋友一起来的，她还在等我，对了——”三重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这是之前说要找机会给古森同学的谢礼，之前借伞和……总之希望古森同学能用得上。” 被委婉拒绝的古森没有丧气，他接过三重手中的礼物，还在笑着：“只要是绫乃送的我都很需要，那明天……” “全中赛我会看完的，”三重许下承诺，“不过之后我大概没有时间来看排球了。” 古森轻轻屏住呼吸。 三重扬起头与古森灰蓝色的眼睛对视。 “我们都要为高中加油，明年可以的话……”三重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有些退却，“算了，明年再告诉古森同学吧。” 古森下意识抓住了三重的手腕，在绫乃看过去的同时有些焦急地问道：“明年我们会再见吧？” 三重点头：“我是这样希望的。”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大概能上同一所高中。 “那明年见面的话，绫乃能不能……”古森说到这里也停住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三重的手：“和绫乃一样，我的话也留在明年说。” 三重：…… 她头一回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泄气感。 这话一说，她就超级好奇。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可能改口要求古森也现在说了。 懊恼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回观众席找到千花。 千花注意到她的心情状态，问了一句后发出无情嘲笑。 三重忿忿地看着自家发小。 “有什么关系嘛，你们可是同校，”千花揉了揉三重的脑袋，“学校可没有大到一次面都碰不上。不过一年之约啊，还真是青春——” 三重有些难为情：“什么青春啊……只是一个普通的约定。” 千花笑着点头：“嗯嗯，普通的约定。” “……”三重脸更红了。 第 5 章 8. 备考的日子过得似乎很快。 三重在准备考学的同时，拿到了学校的井闼山学院推荐名额，要准备接下来的保送测试，笔试在十二月中旬，面试在一月。 除了在学校里遇到古森外，他们平时会通过邮件联系。 偶然休息的时候，三重也听说佐久早和古森再一次通过了今年东京都的JOC名额选拔，可以参加年末的JOC大赛。 能参加这种赛事，三重估计他们大概是能拿到井闼山体育保送名额的。 进入冬季后，气温降低了不少。三重在井闼山考完试走出教室的时候，天上正在下雪。 试卷做得差强人意，她在天文上有两道题不太确定。 她向校门走去，凉丝丝的雪粒落到暴露在空气之下的肌肤上，很快融化了。三重打开手机，没记错的话今天也是井闼山的体育推荐生们面试的日子。 手机有一封未读邮件。 ［Frm：元也 主题：下雪了 内容：绫乃现在应该正在考试，东京突然下雪了，这一定是你能通过测试的吉兆。 今天和圣臣在井闼山进行了面试，刚结束，因为和父母一起所以要先回家。我拜托校门的警卫帮忙保管了一把伞，绫乃记得拿走，注意保暖，小心感冒。］ 三重轻轻抿了下唇，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她又不是每次都会忘记带伞的性格！ 这么想着的她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朝着校门的警卫室小跑起来。 ——她又欠了一次古森同学一次。 因为考完试不久后就是寒假和新年，笔试结果迟迟没有公布，三重或多或少有些被影响。 新年的时候，注意到三重状态的千花和爸爸妈妈都让三重适当放松一下。 刚好学生会里已经引退的三年生们相约一起去新年祈福，三重就跟着一起去了。 硬币投入钱箱发出丁零当啷的清脆声音，三重摇铃后合掌许愿，随着离毕业越来越近井闼山那边却还没有消息而越发焦虑的心也沉静下来。 正如之前千花劝她那样，到了这个时间段，自己再焦急也没有用，最重要的是保持一个好心态。 最后三重没有许愿考学相关的内容，而是许了家人身体健康。 许完愿后抽签，中吉，不算坏结果。 三重的心情渐渐好了些。 接着临近毕业的三年生们聚在一起说了说之后的打算。虽然各有各的苦恼，但是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大家都在这一天选择了完全放松。他们最后一起去聚餐，也不在乎形象吃了很多肉，当作对这三年的学校生活的告别。 稍晚些的时候，三重和古森通了电话。 古森家里人很多，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就有好几个。新年他们一家人都聚在一起，和她通电话的时候，古森不禁吐露心声：“有时候感觉打排球都没有处理这些关系累。” 三重不禁笑了一声。 古森在另一边的声音却罕见地严肃起来：“绫乃。” “嗯嗯？”三重问他。 古森却突然说起了自己在排球的事：“我们排球部训练的时候真的很累。” 三重坐在街边的长凳上，昨晚下的雪堆积在了对面建筑物的屋顶上，从这里看过去总觉得雪下的建筑物有些摇摇欲坠。 她眨了眨眼，以为古森在撒娇，又有些因为这个猜想而不可置信。 古森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是就算排球部的训练很累，我们每周也会空出一天休息。” “教练说这是必须且至关重要的休息，”古森说道，“我也觉得这一天的休息很重要，不管是训练还是学习，大概都是这样吧。” 这还听不出古森的弦外之音，三重这三年在学生会就算白干了。 她看着对面的房子，感觉雪下的两个正方形窗户就像房子的眼睛，一时之间被这个联想逗笑了。 三重问古森怎么知道她最近压力很大。 古森沉默了片刻：“……我问了圣臣，你们不是同班吗。” “……”好几次想向佐久早同学打听古森状况的三重突然意识到，她和古森的关系在佐久早同学眼里说不定是清清楚楚的，接着她联想到自己之前看着佐久早同学犹豫地想要打听消息时被对方发现的情景，当即尴尬地想把自己埋进雪里。 “你、你可以直接来问我嘛！”三重捂着脸，向着电话那头的少年抱怨道。 “要是打扰到绫乃就不好了。而且，我们不是约好了吗——我怕我等不及直接告诉绫乃了。” 三重直接道：“那你打电话的时候就不怕了吗？” “很害怕哦，我现在一直在提醒自己要忍耐住。”古森带着些笑意的声音温和而沉稳。 “……不说了，我挂了！”三重脑袋被古森的话语搅得像黏糊糊的糖汁，她怕再说下去自己也说出本该等到录取结果出来后再说的话，“还有，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绫乃。” 9. 大概笔试那一天下的雪真的是吉兆，寒假结束的第一天，三重收到了井闼山的面试通知。 知道三重为了得到井闼山入学名额有多努力的爸爸妈妈还特意在面试当天好好打扮了一番，和三重一起参加了这场面试。 有相当一部分问题都是对三重父母的提问，涉及到家长的工作、教育理念等多方面。而问三重的问题则更偏向于人生规划、学习习惯与方法、在校期间的成绩、学生活动等。 等到面试结束，无论是三重还是爸爸妈妈都算松了一口气，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落地了。 她已经做到了她能做到的最好了，接下来无论是保送还是落选都不是她能决定的。 除开要走复杂的、且让人一直在不确定中受折磨的井闼山保送流程，她还有期末的升学考要准备。 三重的状态在面试结束后出乎意料的好，复习效率也比之前高了很多。 步入二月的第一个周五，三重在备战升学考的时候收到了井闼山的保送录取通知，校方提醒她在半个月后的周末到学校试穿新生的校服，并且领取学校的相关材料。 在此之前，古森和佐久早在第三学期开学时已经拿到了井闼山的体育推荐生保送通知。 三重直到收到录取通知才知道原来她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收到通知时有多开心，她在等待结果期间其实就有多忐忑。 晚上的私塾补习结束后，三重回到家，直接扑到了爸爸妈妈怀里挨个抱住，边哭边说道：“我能去井闼山了！” 爸爸妈妈也接到了消息，不过看到三重的模样后，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惊讶地问她：“通知出来了吗？” “太好了，绫乃可以安心地睡一觉了，先擦擦眼泪。” “假期去北海道旅游庆祝吧？” “要和千花说一声吗？” “……” 绫乃坐在沙发上，情绪逐渐平息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爸爸妈妈，脑袋已经转回来了，学校肯定也会通知父母这件事的，所以刚才爸爸妈妈都是在配合她。 “那我先去和千花说这件事。”她不好意思道。 等回了房间，绫乃先给千花发了邮件说了被井闼山录取的事。 千花的信息回得很快，恭喜她后再度对绫乃没有和她一起去枭谷一事表示惋惜。 其实初二时绫乃就跟着当时准备升学的千花去了两所高中参观。千花更中意枭谷，绫乃则更偏向井闼山。她们互相说服不了对方，但也没有必要为这种事纠结个不停，两人最后都得偿所愿就是最好的结局。 和千花聊完天，绫乃看着手机，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弃了打电话的选项，而是发起了邮件。 她有很多话想说，这些想说的话将她的思绪扰乱，最后三重只发送了两句短短的话过去。 “我被井闼山录取了。”这是第一句。 “以后我可以称呼古森同学的名字吗？”这是第二句，也是在去年全中排球比赛时她想问的话。 10. 三重没有等到古森的回信。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三重接起的时候已经离她回家发邮件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三重接起电话，古森不匀的呼吸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古森同学，你怎么了？”三重惊疑不定地问道。 古森仍有些喘息，他的语气有些急切，又带着一种情绪外放般的激动：“绫乃，可以到窗边来吗？” “发生什么了？”三重走到窗边，仍在不解。她顺手掀开窗帘向外看去，而后目光定住，连帘子都忘记放下了。 楼栋外的路灯旁，很久没见的古森正站在楼下，少年耳边还听着电话，口中因为喘息而呼出一圈圈白色的雾气。 偏偏耳边就是他的呼吸声。 “古森同学？！”三重这下是彻底惊呆了，她猛地叫了一声对方就要转身冲到楼下问他怎么来了，接着听见了古森的制止。 “绫乃，就站在那里吧，我有话想现在马上说给绫乃听。”少年仰着头，路灯的光线下他的面容似乎清晰极了，三重被少年的话定在了原地。 她甚至可以看清古森的头发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 然后突然的一瞬间，三重与古森视线相交，对视了。 三重记忆中的古森是什么样的呢？老是笑眯眯的，提出的提议总能让很多人接受。稳重的、细心的，也是强壮的，成熟的。 豆豆眉的少年眼睛认真地睁大，从楼下望着她。 三重突兀地想起全中赛时千花对古森的形容——可爱。 三重觉得现在的古森同学，有一种认真的可爱。 他这么认真地看着她，让三重也忍不住去认真看他，古森同学的灰蓝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在星空下，像映照着明亮的星星——就像这双眼睛本来就是星星，或者月亮。 三重又想起月亮的表面是银灰色的，而古森同学的眼睛也是偏灰的蓝。 ——真可爱。 三重又想。 ——可爱得让她见到古森同学就制止不住地开心，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古森的沉默终于被他自己打破，他们互相对视着通着电话，古森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仿佛他们之间也不是楼上与楼下的距离，而是面对面、头靠着头，细细耳语。 “本来我应该在更合适的场合当着你的面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家门外了。” “然后，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到绫乃你可以看见的地方和你说话。可是跑过来后我又害怕打扰你，又害怕你会因为我的不理智害怕，”古森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少年对接下来的话感到紧张，不断地铺垫和拖延，却又不愿意真地等到下次再说，终于，“绫乃，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吧。” 少年的眼睛闪闪发光。 绫乃从听筒里听到少年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对方的呼吸比之前更为剧烈了。 明明刚跑完后的呼吸应该更急促一些，他站在那里后呼吸本该平缓一些的。 “……笨蛋古森同学，”绫乃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明明没有下雪，她却觉得有雪花飘到了眼睛里化开 。她的手撑着窗台，以此来支撑自己的身体不会因为害羞、喜悦这类情绪而缩成一团。 她看着楼下的古森：“你都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怎么回答你的问题呢？” “你听好了，古森同学，”绫乃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喜欢你，如果你同意我叫你‘元也’的话，我就同意交往。” 楼下的古森呆呆地眨了两下眼。 觉得古森同学怎么比往常可爱了那么多的绫乃没有等待古森回答，而是等下一句“你等一下哦”就挂断了电话，转身翻找起衣柜。 宽松的大衣、针织的驼色围巾、防寒的耳罩、遮住脑袋的帽子——绫乃披上外套抱起这些防寒套装，和客厅的爸爸妈妈说了句下趟楼马上回来，连电梯都等不了，沿着楼梯飞奔而下。 她出来时，古森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没有动作，眉眼耷拉着显得有几分失落。 “元、元也！”绫乃鼓起勇气叫了一声，向着古森跑去，二话不说就就像是装扮圣诞树一样把这些厚重的保暖物件向他身上套。 戴上耳罩，三重凶巴巴的：“不许问我为什么突然叫你的名字！” 戴上帽子：“低一点头啦，古森同学！对，再低一点点——” 围上围巾：“真是的，你之前还提醒我记得保暖，你好歹也要记得啊。” 抖开大衣——三重将衣服披到古森的肩上：“这样的话借伞的人情就又还给你了，这是我最大的一件衣服了。”她说着拢了拢大衣的领口，向中间拉紧，抓住古森的手逮住领子，催促道：“快穿上。” 此刻的古森比一开始的样子圆了一大圈。 古森反手握紧了三重的手。 三重的手颤了一下，眼睫快速轻捷地颤动了好几下，而后任由少年抓着。 不知道是不是中学男生体质的原因，或者运动少年都热血，虽然没有带手套，古森的手并不冷。 古森紧张地看着三重：“绫乃，你可以叫我元也的。” 说到这里的少年还有些委屈，又像撒娇：“去年的时候我就同意了——刚才为什么又变成了古森，你生气了吗？” 三重抬眼看他，高大的少年被她围成圆滚滚的一大只，此刻倒有些像主人讨好的大型犬—— 三重你在想什么不妙的东西啊！ 绫乃心虚地打住思绪，她的手虽然被少年握着，却能够动弹。她不由将手放在了古森的颊侧，在少年微微愣住的时候，踮起脚轻轻用唇碰了一下古森的脸颊。 古森诧异地瞪大眼睛。 三重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我为什么要生气，是元也你想太多了。” 第 6 章 11. 被录取后，三重没了升学压力，只用以平常心态考完已经报了名的升学考，然后参加毕业典礼。 和三重不一样，毕业后的春假，古森和佐久早因为是体育推荐生，要提前进到学校排球队开始训练磨合。 爸爸妈妈兑换了带三重去北海道玩的承诺，三重回来后带着手信去看古森训练。 体育馆有些热闹，和井闼山一起训练的是一队外国人，大概是海外交流的球队，或者是留学生队，看台上应该也是那些人的朋友。 三重只是看了他们几眼，便看向正在训练的队伍，寻找古森的身影，期间看到佐久早被正在监督打练习赛队伍的教练叫过去，换到了场上。 她有些印象，场上的二传手是去年在怒所打练习赛的饭纲前辈。 接着三重在另一边的训练场地看到了古森。三重手撑在看台的栏杆上，身体微微前倾看去，豆豆眉少年站在井闼山另一个比较年长的教练前，正在很认真地说着什么。 接着教练拍了拍他的肩，古森的脸上露出了稍微像是如释重负的表情，跑回场上继续训练。 三重眨了眨眼，完全无法从古森身上移开目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场上的练习赛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井闼山的队员们聚在一起，刚才和古森说话的教练到这边说了什么，而后又把古森叫了过去。 双方修整了不少时间，第二场练习赛就又开始了。井闼山的上场人员有些许变化，对面的队伍也进行了人员调整。 还没有正式入学的古森和佐久早都没有正式队服，只能先套着号码背心。三重看见古森换了件颜色的号码背心套上，等在了候场区，略有些不解。 根据她对排球不太深入的认识所知，队里用不同颜色队服区分开的成员似乎是自由人？ 她明明记得古森以前打的是主攻位。 三重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 练习赛再次开始，古森果然是自由人，三重虽然疑惑，但也继续看了下去。 初中时代，古森虽然是攻手位，但防守在怒所的队伍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三重不止一次听到观众在看到古森将球惊险救起时惊讶地和同伴讨论说他真的不是自由人吗。 练习赛双方打得你来我往，两队分数一直在拉锯，紧咬着对方不放。外国选手队的球总是又快又猛，古森救球时大多数时候动作都很剧烈，都看得三重心惊肉跳。虽然知道鱼跃这些动作是排球里常见的，但三重依旧担心古森受伤。 最后这场练习赛以打满三局拉锯到30分以上后井闼山险胜作为结果。 今天的练习就算全结束了，两队人列队互相致谢前，古森偶然看到了观众席上的三重，稍微愣了一下。 三重与古森对上视线，莫名想起古森告白的那天，少年也是在楼下，仰着头看她。 从这样的视角看着古森，他的各种表情都很有意思，也都很可爱。 她从北海道回来前没有提前告诉古森，准备给他一个惊喜。看到古森怔愣又怀疑的表情后，三重不禁失笑，站在看台向古森挥手，对着他无声说道：“打得很好哦。” 有些震惊的少年眨了两下眼，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自己还在场上。 而后他望向看台，也跟着笑起来，学着三重的样子用力朝她挥手。 “集合了！”一个井闼山的学长看着冲看台起劲挥手的古森，凶狠地招呼道。 古森莫名挨了一记沉重的拍肩，下意识应了一声，连忙对着看台的三重比着口型说了一句“等等我”。看见三重点点头后，古森的心情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刚才学长的影响快快乐乐地转身，跑回队伍列队。 只是准高一的学生，还在队伍磨合期就被派上场，加上其中一人打的还不是以前习惯的位置，打赢了在舆论场上向来更有优势的外国队伍，这个结果其实是很惊人的。 不过不常看比赛的三重并没有这个概念。排球部训练结束后，她站在体育馆门口等着古森出来，有些无聊地不断垫着脚朝体育馆里看。 先出来的是几个井闼山的前辈们，三重赶紧把通道让给这些高个子前辈们通过，不过他们出来的时候都很认真地打量了她几下。 “古森还在更衣室。”其中有个学长好心地说道。 三重认出这是去年练习赛见过的饭纲学长，听到对方的话后连忙道谢：“谢谢饭纲前辈。” 其他几个学长欲言又止，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三重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只听得几个渐渐走远的前辈的交谈声—— “我记得是的。” “居然真的都来了……” “凭什么啊！真是越想越难过！” …… “绫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三重刚收回目光，古森就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张开手臂想要抱住她，却在最后关头猛地止步，有些尴尬地将手收回来。 三重疑惑。 高了她有一个半头的少年谨慎地隔着绫乃一小段距离，又忍不住低着头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身上没有味道吧？” 即使刚从更衣室的淋浴间冲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古森还是担心被女朋友嫌弃。 三重憋着笑不说话，后方更晚一点出来的佐久早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我建议你们不要在大门这里堵着。” “嘶——”三重和古森齐齐看过去。 大概是知道了古森和佐久早是表兄弟的原因。以前还不认识的时候还好，自从在认识了佐久早同学后重新和古森有了交集，三重就越来越在佐久早同学身上感到一种犹如教导主任般的威严。 见佐久早同学过来，三重收敛起来，然后从自己的手提袋拿出从北海道带回来的伴手礼分发。 “给，元也，这是北海道的名小吃，虽然好多人都说这个只有游客才会买回去——但是我就是游客嘛！”将礼物给了古森后，三重又在手提袋里拿出了另一份礼物转而向佐久早递去，“这是佐久早同学的。给，弟弟君——” 三重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抬手准备接过礼物的佐久早手也僵在空中。 佐久早转头看向了古森，语气甚至激烈到让三重听出了几分谴责意味：“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古森主动出来背锅：“抱歉抱歉，因为和绫乃聊天的时候提到你总是用‘弟弟君’来称呼，大概是我影响到她了。” “……”佐久早看着古森和绫乃两人，最后还是沉默地接下了伴手礼，对绫乃道，“谢谢……麻烦下次直接叫我名字。” 绫乃连忙点头，表示刚才的口误不会再犯了。 这一次古森反而提出了反对，强硬地挤到两人中间看着佐久早：“等等啊圣臣，绫乃为什么要叫你的名字，明明称呼‘佐久早’就可以了吧？” “……”佐久早的眉毛深深皱起来，“总比叫‘弟弟君’好吧？” 古森竟有些被佐久早呛住。 12. 井闼山有专门提供给海外交流生和特长推荐生的学生公寓，公寓坐落在学校附近。虽然还没正式开学，但因为要训练，古森和佐久早已经提前搬进去了。 经过公寓时佐久早先回了宿舍，还顺便帮古森把伴手礼带了回去，留下古森和三重面面相觑。 都是第一次交往的两人稍微有点局促，古森率先调整好状态，主动牵起三重的手握着问她之后有没有安排。 ——这不就是约会吗！ 三重一边回答一边红着脸悄悄回握回去，见古森察觉到后看向她，三重的大脑空白了一瞬，手上更用力了几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了出来：“不可以吗？” 古森憋着笑，弯腰轻轻吻了一下三重的脸颊：“没有哦，倒不如说我很开心的。” “！！！”三重连忙推了推他，“会被人看见。” “嗯嗯，”古森直起身，低头询问，“那我们先去吃晚饭？” “都可以啦，”三重又想起今天练习赛时古森接球的样子，有些担心，“今天练习赛的时候元也有受伤吗？” 古森举起三重的手放到颊边，像是撒娇般蹭蹭：“没有，只是看着吓人——而且今天我戴的是绫乃之前送我的护膝哦，简直就像有绫乃的祝福加持一样，状态特别好。” “这是什么中二的台词，”三重的手指不由微微蜷起，指腹轻轻擦过古森的脸，她的脸上涌起一股热意，不觉移开目光，“不要说这么犯规的话啦！” “诶——为什么？” “这样的话我会越来越越喜欢元也的。”三重不太好意思。 “那像这样的话我一定要天天和绫乃说才行，每天都要告诉绫乃我很喜欢你，”两个人往前走去，古森笃定地说着，又小声补充道，“绫乃不觉得讨厌的话。” 三重走在古森身边，微微垂着头，小声道：“怎么会呢，我也会这么回你哦。” “……” “……”古森好半天才缓缓道，“绫乃说我犯规，明明你才超级犯规嘛。” “诶？”三重听后笑了笑，轻轻摇了摇他们相互牵着的手，“可是明明是元也先说的哦。” 第 7 章 13. 和交往前比起来，古森的举止光明正大了许多。 两人吃饭的时候，和之前面对面坐着不同，是挨在一起坐的。他们坐在窗边，等待上餐的时候，古森就拖着腮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三重，靠着三重的那只手牢牢地握着三重的，十指紧紧交扣在一起。 三重被盯得不好意思，问他怎么一直看她。 “因为以前不敢这么一直看着绫乃，担心被绫乃发现，又担心不被发现，”古森回答得一点也不迟疑，十分自然，“现在我能不用遮掩直接看绫乃，当然怎么都看不够。” 三重听了又高兴又害羞，也抬眸去看古森。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夜晚的东京街头店铺的招牌亮起密密麻麻的霓虹灯光，打在玻璃上晕成一团团绚丽的色彩。古森靠窗坐着，一脸闲适地托着腮，晃眼之下仿佛他也融入了流光溢彩的街景当中。 三重不由看呆，下意识地凑近抬起空着的手去捉落在古森发边的光斑。 等到手指之间传来发丝细细的触感，三重才骤然回神，发现他们已经离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古森放轻了呼吸后轻微的气流流动。 三重轻轻仰着头，古森的脸近在咫尺。他的手早已放下，小半截手臂在桌边上垂着，灰蓝色的眼珠动也不动，视线定在三重的脸上。 她不知道自己明亮的眼睛里映出了古森和同样繁华绚烂的街道。 绫乃无措了一瞬，但想到已经这样了，干脆顺势而为，手下落搭在他的肩上，轻颤着眼睫用嘴唇贴了贴古森的，快得像只轻盈的蝴蝶转瞬飞走。 绫乃收回手，回到一开始的距离，垂着眸看搁在两人腿边交握的手：“那在补上以前没看够的份前，你可以一直看哦。” 古森又问：“补上以后呢？” “也可以呀，只要我们一直在交往。”三重想也不想地回答完后，又加了个交往的前提条件。 古森笑笑，没去追问三重怎么还特意加上前提，而是像当初听见三重说出自己的升学志愿是井闼山那样，一副为难的表情：“那我要努力了。” 三重看出他在演戏，依旧配合着问他：“怎么了？” “因为要是不努力做绫乃的男友，以后可以这么理直气壮一直看绫乃的人就不是我了，”古森声音越来越低，他的额头慢慢抵在了绫乃的额头上，微烫的呼吸与三重的交融，“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我就难受地根本不想松开绫乃的手了。” 三重眨了眨眼：“元也是在撒娇吗？” “……”古森顿了顿。 而后他就见自己喜欢的少女弯了弯眼眸，笑着又轻轻地啄了他的唇一下：“这样的元也也很可爱哦。” 被恋人评价为可爱，古森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但我想绫乃能更多地看见我帅气的一面。”他稍微有些丧气。 三重见状微微瞪大眼，赶紧道：“元也不是一直都很帅气吗？就连可爱的样子也很帅气哦。” 古森：！！！ 他终于受不了，脑袋搭到三重的肩上，用手环住她的背将少女搂进怀中。 这一下的动静可就比之前贴贴大了，三重明里暗里感受到旁边传来的视线，还听到了一些细微的笑声，耳朵红得几欲滴血。 “元也，会被看到的啦——” “怎么办啊绫乃。”古森苦恼的声音闷闷地从肩头传来。 三重的注意力被移开，问他：“发生什么了？” 古森：“要是时间不会过去，夜晚就停留在现在就好了，我就可以一直抱着绫乃不放手。” 三重忍着笑，她轻轻拍了拍古森的背，一本正经：“那元也也要学会把云雀认成夜莺才行。” 说完之后，三重想起这句调侃出处的详细内容，反而呆住，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慌乱地看向古森。 少年松开三重，疑惑地看着她，问这又和云雀夜莺有什么关系。 三重支支吾吾，避而不答，这时候他们点的菜也上了。古森见状也不追问，只是暗自记下。 吃完饭后时间已经很晚，就算有其他的安排也得延后。 三重这下就体会到了古森刚才的感受，希望时间能走得再慢一点。 他们慢吞吞地走到三重家楼下，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你们明天要训练吗？”三重有些不死心地问。 在意识到恋人语气中的不舍后，少年的唇角微微翘了一下，随即也因为即将分别压平。 “排球部在周四休息。” 三重皱了皱眉：好刁钻的时间，这样的话连周末都没有了。 不考虑以后，古森明天还要训练，三重也就不再好邀请古森去她家坐一坐。 浅棕发的少年微微俯身抱住了三重，看出了少女的失落，安慰她道：“明天训练结束我就和你联系。” 三重埋在古森胸前摇了摇头：“元也还要和前辈们处好关系吧？” 总是不和前辈们交流会出大问题吧？ 古森眨眨眼。 三重抓着古森的衣服闷闷道：“没关系的，我们周四见，有一整天呢。” 古森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三重的头发：“这种事完全不用担心。” 训练第一天他就和前辈们搞好关系，然后得知自己在去年就因为和绫乃的关系在前辈们眼中拉了一大波仇恨。 不过这种事就不用告诉绫乃了。 14. “元也以后都打自由人位置吗，还是只是暂时轮换位置？”周三的训练结束，踩着训练结束尾巴只看了个末尾的三重和古森汇合。 带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食物，他们准备去公园赏夜樱。 路上三重终于想起上次没问的话题，一手挎着野餐篮，一手揽着古森的手臂边走边问。 古森点头：“嗯，以后会专攻自由人的位置。” 三重更加好奇了：“是教练要求的？” “是我主动提出来的……不过就算我不要求，之后可能也会被安排去打自由人位。”古森说道。 “诶？” 听见三重的疑问声，古森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般，声音有些紧张：“绫乃喜欢主攻吗？” 绫乃摇头：“也不算是，我没有什么偏好啦——如果元也在场上的话，我一般会看元也。” 不妙。 十分不妙。 古森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作响，想世界上怎么会有绫乃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呢。 “不过元也为什么会主动提出换位置呢？”三重还是问了出来。 古森也不隐瞒：“有好几个原因。一个是我的接发能力大概更适合做自由人。从球队方面考虑，也更需要我做自由人。还有……” “还有？”三重注意到古森的神色有些迟疑。 古森抓了抓脑袋，冲三重笑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绫乃也见过圣臣打球吧？” 不等三重点头，古森便继续道：“虽然想和自己兄弟比个高下这种事听起来有点幼稚，但是我多少还是有点竞争心。圣臣的球风格很独特，我要和他比个胜负的话可以从防守方面入手。” 古森说我后便紧张地看着三重的反应。 三重倒是想了想后道：“这样的话以后你们如果成了对手，元也就是直面圣臣同学的第一道网，想想就很帅气，是正面对决呢。” 古森的眼睛稍稍睁大：“绫乃是这样想的吗？” “嗯。因为，在一开始接不起球的话之后的进攻策略都无济于事吧？自由人就是拦网员后最后的防线，要是能把圣臣同学进攻的球接起来，对他而言元也也是很难缠的对手吧？” 这么思考起来，三重的不由自语道：“元也原来在让人觉得很可靠的位置啊。” “……绫乃。” “嗯?”绫乃侧头去看古森。 这一带都是缤纷的落樱，游人三三两两而过。古森和三重的头发是都沾了几片樱粉的花瓣。 三重倏忽想起国三那次想起自己不小心摔到古森身上时，从学生会会议室一眼往下望就是校内种着樱花树的步道和走在那里的情侣们。 古森紧了紧自己的手：“我果然很喜欢很喜欢绫乃。” 绫乃眨眨眼：“我知道哦，今天元也已经说过啦。” “只说一次一点都不够。” “好吧好吧，”绫乃稍微踮起脚，攀着古森的手臂，扬起头轻轻凑过去吻了下古森发边的花瓣，“那我也再说一次好了，我特——别喜欢元也的。” 古森顺势揽住了绫乃纤细的腰肢，紧紧把人按在自己怀里：“好喜欢绫乃。” 绫乃无奈地拍拍古森的背，她发现古森真的很喜欢这样搂住她。 也不是讨厌啦，虽然这样是很有安心感——但是她更喜欢像亲吻一些的接触，不过元也在这方面就总是不主动。 “对了，元也。明天……要来我家吗？”明天周四，绫乃的父母白天不在家，排球部也放假，现在又没开学，她也还在春假。 古森：！ “可、可以吗？”初次受邀去恋人家里，少年紧张极了。 见古森的反应，绫乃以为自己还是太冒进了，他们的关系说不定还没到这一地步，便有些为难：“嗯……元也不想去的话也不用勉强。” “没有的事！我可以今天就去吗！” “……” 太积极啦，元也！ 第 8 章 15. 潺潺流过的河水倒映着树影，明月当空，河边作为赏樱的好位置已经有了不少游人。三重他们最后在河边的树下铺好野餐布，紧紧挨坐在一起。 他们四周也有不少人铺着野餐布坐着吃点心聊天。 相比之下，古森训练完没多久，还没有吃晚饭。又因为运动社团的成员有摄入营养的指标，所以他们的便当里带了不少饭菜，稍微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好在味道不是很大，没有影响到其他人。 两人的便当并不一样，凑在一起分享彼此的饭菜。三重吃得认真，垂着头一点点解决便当盒里的食物，侧脸的肌肉因为咀嚼慢慢地动着。 古森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伸手细细去理三重黑色的发间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摘下来，都忘了吃东西。 虽然古森的动作很轻，但总归是有些感觉的。三重一开始没有在意，但脑袋上的手一直没停下，她又注意到古森几乎没怎么动的便当盒，又好气又好笑，便夹了一小块丸子，抬头望向古森。 “元也。”三重叫他的名字。 古森放下手眨眨眼睛，自知打扰到了三重所以心虚地将手心摊开给三重看捡下来的花瓣：“绫乃的头上好多花。” 其实古森脑袋上也是，他们坐在樱花树下的话就不可避免会遇到这种情况。三重看了眼脑袋上的花瓣不比他手里少的古森，憋了憋笑：“元也，张嘴。” 古森不明所以地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三重用筷子塞了块丸子，眼睛倏地就震惊地瞪大了。 舌尖几乎连味道都没尝到，他囫囵地吞下口中的食物，头一次在三重面前失措害羞起来。三重唇边的笑完全抑制不住了，倒映着明月和河边彩灯的眼眸亮晶晶的，少女问他：“味道怎么样？” 古森什么味道都没尝到，但是三重这副放纵小孩子玩闹的模样深深刺激到了他。 他胡乱地点了两下头，转回自己的便当盒面前，很认真地盯着自己的食物开始解决晚饭。 三重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见三重的笑声，古森还是抑制不住地看向三重，就见三重将自己的便当盒推了一些过来。 “别生气了。”三重冲他眨了眨眼。 古森见状，眉眼无奈地舒展开：“我没有生气。” 他只是不想让绫乃觉得他很幼稚，可很多时候，他面对绫乃会忍不住去做一些平常根本不会做的事，就像刚才放着饭不吃去捡花瓣。 古森把便当盒里绫乃喜欢的菜夹过去，又从绫乃的便当盒里挑走绫乃不爱吃的西兰花，以为绫乃是让他帮忙解决。 筷子正要收回去，就见绫乃俯下身一口叼住了她最不喜欢的菜。 少年的瞳孔震颤了一瞬，筷子悬在半空都忘了收回去。绫乃将口中的食物吞下，抬起头时眉头还稍稍皱着，而后认真对古森说道：“还回来啦。” 古森想，绫乃之前说他笨蛋，她自己也是笨蛋才对。 他下意识地避开三重的视线，感觉自己有哪里不太对劲，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明明都已经交往了，现在却会害怕去看绫乃。 他拧开果汁瓶盖喝了一口，这才感觉平静了些，抬眼又对上绫乃有些不解和疑惑的目光。 古森觉得嗓子又有些干了。 16. 古森第二天上门拜访时，三重总觉得古森有些不对劲。 他们交往之后，几乎不再避讳牵手拥抱这些接触了，但今天只是在接过古森带来的伴手礼时手指稍微碰到了他一下，古森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了手，整个人拘谨过头了。 落座之后，三重放下水杯推给古森，问他到底怎么了。 古森瞬间就像做了坏事被抓包一样连连否认，让三重更为怀疑。 “……”三重不由联想到最坏的结果，“元也，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交往了？” 古森的反应比她还大，惊慌起来：“怎么会！绫乃是不喜欢我了吗？” 这下三重也猜不到原因了。 她安抚了一下古森，又问道：“元也今天像是在避开我？” 古森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耳后连着脸一大片都红了起来。 三重有些无奈：“那好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会注意的。”本来今天一天都可以约会，但是看元也现在的状态，像贴在一起看电影呀之类的事似乎也做不了了。 那还能做什么呢？ 果然他们目前的状态邀请来家里还是太快了吗？ 这么想着的三重还在思忖着是可以两个人没有肢体接触又能玩的活动，古森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她旁边坐着，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绫乃有些讶异地看过去，就见古森的脸还红着，灰蓝色的眸子糅杂了些她不太能理解的情绪。 豆豆眉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问她：“绫乃，我可以吻你吗？” 绫乃当古森说的是他们平常那种一触即离的吻，虽然疑惑古森怎么还要特意问一句，仍是点头了：“可以呀。” 大概是绫乃的目光让古森升起了几分罪恶感，新晋自由人伸手蒙住了少女的眼睛，另一只手抵在她的脑后，在绫乃无法视物时，像终于暴露出自己捕猎意图的猛兽般，强势地垂下脑袋咬住了猎物。 绫乃的大脑有些发胀，眼睛被少年的手遮住，除却视觉的五观变得更加敏感。 她看不见此刻古森的表情，只能从古森的力道判断出他依旧是平日里表现得稳重随和的恋人，就连对方钻进来的唇舌都透着股细腻的温和。 只是表象终归是表象，温柔是织网的假象，三重渐渐有些换不过气，她的身体有些发软，手无力地勾着古森的衣服免得自己滑下去。 大抵是三重的动作惊醒了古森，浅棕发色的少年终于回过神，从三重的唇上离开，并松开了遮挡视线三重的手，还留着一条手臂揽着三重的腰，以免失去力气的三重突然摔倒。 古森注意到少女有些湿润的而显得睫羽更为黑亮的眼角、因为刚才自己的放纵而发红的双唇，喉头又动了动，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三重还靠在他怀中轻轻喘着气，缓和着呼吸，少女柔软的身体就这么贴在他的，随着他的呼吸两人逐渐同频。 古森觉得有些不妙。 三重也感觉不太妙。 以前虽然会觉得古森是不是除了抱抱外都不太主动，还会因此有些苦恼，但三重也没想过古森的主动亲吻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倒是能理解了，如果古森今天一直在想这个，那他一开始避着她实情有可原。 都是上过生理保健课的人，三重并不傻，她只是之前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原来元也之前是没开窍。 开窍的元也有些让绫乃承受不住。 以前热衷于抱抱蹭蹭的男友像是找了新的爱好，总爱抱着她索吻。 当古森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的时候，三重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的请求。 ——而且亲吻的感觉其实也不差啦。 接连搂着她亲了好几次，古森这才有些不舍地松开三重，和她道歉。 三重狠狠剜了眼古森，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痛的嘴唇——这下好了，反正今天门是出不了了。 两人合计了一下，翻出家里的电影看起来。 三重选了自己一个人不敢看的恐怖片。她的胆子说小其实也不小，只要有人陪着看这些东西她就不害怕。 果然，整场电影下来，并没有古森所期待的女友吓得抱住他撒娇的剧情发生。他还失落着，三重就问他有没有兴趣做手工，然后被拉去房间和三重一起拼袖珍小屋。 古森：！ 少年克制地环视了一圈恋人的房间，三重的房间里并没有值得让人说上几句的地方，收拾得很整齐，书桌旁的书柜塞着密密麻麻的书。 古森只大略扫到几本书名，就被三重拉着坐到了房间的小桌前和她一起做手工。 手工一做起来就容易忘记时间，加上三重的小屋其实算是很复杂的制品，他们拼了一下午进度也没有推进多少，都还是三重的父母回家，妈妈敲门问是不是她朋友也在房间，两人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已经要晚上了。 不过眼下更紧急的状况是如何面对三重的父母才对。 三重急急忙忙地应了一声，刚要去开门，又想起古森在她唇上留下的杰作，连忙翻开书桌上的梳妆镜看了一眼，确认没问题后才拉着古森去开了门。 古森和三重父母的正式见面就在这么突兀的情况下发生了。 门外只有三重的妈妈在，她先看见自家女儿房间里的男生，眉梢刚抬起了一半，就见到他们身后的小桌上没做完的手工制品。 三重妈妈：“……” 她不由又看了看这个和女儿在房间里和她一起做手工的男生。 总觉得有些微妙。 三重的爸爸就是这时候回家的，这让本就尴尬而复杂的状况更为奇怪。 几方都互相见了面，三重主动开口：“我们在交往。” 三重交往的事三重父母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三重的交往对象。井闼山录取结果出来那天晚上，三重抱着那么多东西往楼下跑，明眼人都看出有情况了。更何况她也没刻意隐瞒这件事。 不过这句话倒结束了眼下的尴尬，你来我往的客套之后，古森提出告辞，三重连忙说去送古森，两人一起逃离了这个奇怪的场景。 古森在三重家的时候表现都很正常，等到出了门后，才慢慢僵硬起来，担心自己在三重父母那里留下坏印象。 第 9 章 17. 自己在三重父母那里留下了怎样的印象这个问题，让古森回家后还通过手机向三重打听。 三重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古森离开后，三重爸爸应该是从妈妈那里得知了他们俩一起待在房间里的事。 她和古森告完别后回来时，爸爸就在客厅里叫住她，颇有种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在三重爸爸刚开了个头，一脸担忧地讲着青春期交往的男女朋友们在亲密时一定要注意什么时，三重妈妈打断了三重爸爸的青春期教育讲座。 “我觉得讲一讲手工技巧更合适哦。”妈妈这么说着。 三重爸爸：“？” 妈妈解释道：“这两个孩子在房间里研究手工模型怎么做，很认真呢。” 三重不太想回忆爸爸当时的表情。 她头一次看见爸爸脸上露出又羞愧又抱歉、又像是松了口气又有些担忧的表情。 ——原来一个人的脸上能同时容纳这么多种情绪吗！ 最后三重告诉古森：“爸爸妈妈很放心元也哦，一定是觉得元也也很可靠。” 电话那头的古森松了口气，而后想起今天还没来得及提出的邀请：“黄金周假期的时候，三重有安排吗？” 那都是快五月份的事了，现在离四月的开学还有三天，三重的行程自然没安排到那么远。 “没有哦。”三重猜想古森提这个是要做什么。 黄金周的时候井闼山排球部肯定没什么空，估计要训练。 “排球部今年会去大阪参加黄金周期间的黑鹫旗，一共六天……你要不要一起来看比赛？”古森看着日历上排得紧密的比赛行程，紧张地等待着三重的回应。 “黑鹫旗？”三重或多或少还是听过黑鹫旗的大名，因此有些惊讶。 这是每年都会在大阪举办的，由顶尖的职业俱乐部球队、大学球队和高中里顺位第一的球队参加的排球循环赛。 她找到日历，翻到五月那页，准备做标记，同时也有些为难。 对于一个刚上高中的学生而言，在假期一个人跑去大阪待六天，至少在三重家几乎是不可能的。 三重想了想：“元也有学校球队后援会的联系方式吗？”虽然肯定是自费，但如果和后援会一起去大阪的话，像食宿之类的行程安排会方便很多，加上是学校的后援会，父母也不会太担心。 这就是同意了。古森轻轻欢呼一声，和三重约好要后援会的联系方式。 等放下电话，古森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作为球队的一员，虽然不一定能上场比赛，但他的父母肯定也会和后援会一起来看比赛。 ——这样绫乃和爸爸妈妈不是就要见面了吗！ “圣臣！！怎么办，帮帮我！！！”古森冲进房间，向自家表弟求助。 几分钟前刚听完古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他女朋友的父母前留下好印象烦恼的佐久早圣臣：…… 佐久早：想换宿舍，没开玩笑。 18. 和国中不太一样，井闼山在新生入学时就会根据学生今后的升学意愿分班，因此高中时古森和三重就不在一个班了。 三重班上基本都是三年后准备去海外的同学，而古森他们班多数是准备走体育特招线路的学生。 三重和井闼山排球部后援会联系上的刚开学，时间是正好。今天的黑鹫旗在四月三十号就开始了，比赛开票时间在四月初。 后援会刚好还在收集这次会去应援的成员名单。 正式入学后，三重深感排球部训练的不容易，日程可谓塞满了。 像为期六天的黑鹫旗结束后，排球部会顺道前往尼崎和当地的强校稻荷崎打练习赛。同时，黄金周假期的最后一天是关东大会都内预选的第一天。 还好井闼山是种子校，只用参加15号的决赛，他们从关西回来后好歹还能休息一下。接着就是月末的关东大会和紧接着而来的六月IH预选，几乎毫无喘息时间。 由于四月末开始到六月之间紧促的赛程，即使刚开学，排球部也会训练到很晚。又因为排球队的休息日在周四，除却午休一起吃饭的时间，他们只有周四放学后的一段时间能够相处。 三重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在和元也网恋。 午休的时候三重将自己的感受如实地告诉了古森，收获了少年可怜巴巴的眼神。 这招对三重很有用。 他们交往的初期——包括还没正式交往的那段时间，古森更多的是以成熟可靠的面貌出现在三重面前。 交往之后，三重渐渐发现古森偶尔也有可爱 的一面，阳光又稳重的同时偶尔也会向恋人示弱撒娇，主动表达自己的依恋感。 就像以为是硬糖，咬开坚硬的糖衣后里面是香软浓郁的流心。 “我没有抱怨啦，”她抓着古森的手放在颊边轻轻蹭了一下，而后脑袋靠在他肩上，“虽然多多少少会感觉有些寂寞，不过我也能理解社团训练很辛苦的。” “以前在学生会的时候，回家的时候学校也总是很安静，一开始也会有一起回家的同伴，但后来大家也因为部门不同和其他原因渐渐分散了，”三重轻轻道，“所以有时候回家的时候我也会想，‘好烦啊，为什么不去一个轻松一点的社团呢’，‘可以早一点回家就好了’，‘同伴多一点就好了’，‘为什么刚好是我回家的时候就下雨了呢’。” “所以那天元也叫住我的时候，虽然有些惊讶，其实我稍微有一点点开心的——”三重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不是为了催我快点把审核表交给老师就更开心了。” 古森回握着三重的手收紧了些。 他不安地眨了眨眼睛，才缓缓解释道：“那个时候……找不到其他理由。” “其他理由？”三重有些疑惑。 “一年没有见过的同学突然很热情地要把伞强塞给你，怎么都会觉得奇怪吧，”古森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像是有些丧气，“因为旁边只有圣臣，所以那个时候看见绫乃，就没忍住和绫乃说话了。自顾自说了一大堆话，又担心绫乃会想多，所以才画蛇添足一样又提到了社团审核。” 绫乃注意到古森的用词，轻轻抬起头看着古森不知何时已经变红的耳廓，若有所思地重复：“担心我会想多？” 古森有些紧张：“一年级的时候，绫乃看起来有些不容易搭话，我其实找过绫乃说过好几次话的。” “……”三重这次是真的有些茫然了。 她回忆起国一时自己和古森寥寥的几次交集，不确定道：“……元也你指的是，文化祭和体育祭的时候问我要参加的项目那几次吗？” 古森：…… 三重没忍住，抓着古森的制服领口，转过身埋进他胸前笑得肩膀不停地颤：“你是笨蛋吗，可爱的元也同学？那种公事公办的话都算不上搭讪吧？” 古森下意识搂住三重：“我也是第一次遇到有好感想要接触的女孩子嘛……” 三重继续笑：“我那个时候的感觉就是，‘哇，班上的人气同学居然一个个挨个问我们要参加什么项目，难怪那么受欢迎呢’。” 女孩子笑够了，在他怀中抬起头，手也搂住他的脖子，春季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她的面庞上，天台上的风柔软地勾住三重的发脚。 古森垂着头，他的头脑有种晕乎乎的胀满感，只是看着像是在发光的三重，就有种目眩神迷的恍惚。 三重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话语间温热的吐息也让他沉溺不已。 “不管怎么样，我很喜欢专注着某一件事的人，像元也专注于排球，我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我觉得这样其实也很好哦，就像我们去年都在为了升学目标努力一样。” 古森稍稍移开眼：“绫乃这样说，我又是开心，又有些吃醋。” “诶？” “因为我也不是像绫乃说的那样特别一心专注于某件事嘛……” 三重睁大眼睛，微微后仰和他拉开了些距离，以便能更完整地看见古森的表情，好笑地改口：“好吧，那我喜欢打着排球的元也，喜欢以前是主攻的元也，喜欢现在是自由人的元也，也喜欢和我交往着的元也。” 搂着三重腰肢的手臂微微绷紧，少年盯着那张说着甜言蜜语的唇，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俯身吻了上去。 ——绫乃的唇釉是什么味道的呢？ 意识迷乱之间，古森的脑袋里无数的想法转瞬即逝。 19. 高中的时候，三重加入了话剧社，相较于国中时期的学生会，三重更喜欢现在的社团氛围。 新生们跟着学习制作道具、表演理论和技巧，入社原因千奇百怪，她也交了不少朋友。 四月一晃而过，转瞬就到了黄金周的假期。 不过令三重没想到的是，爸爸妈妈的假期安排也是去关西近畿区域玩。 “看完比赛后绫乃可以直接坐电车到宝塚，我们一起去剧团看演出再回家呀。”这是三重和父母说了自己假期安排后父母的反应。 宝塚市也在兵库县，和比赛后排球部要去的尼崎市临近，三个市之间的交通也很方便。 刚好井闼山和稻荷崎的练习赛也不在校内，是在尼崎的公共体育馆举行。 爸爸妈妈定的票又在七号晚上，绫乃算了算时间，觉得白天可以在尼崎看井闼山和稻荷崎的练习赛，晚上再赶到宝塚看演出。 爸爸妈妈：“……也不是不行。” 黑鹫旗的井闼山应援团人数并不多，只有少部分学生，大多数是学生家长和已经毕业的前排球部成员。 毕竟涉及到了学生，后援会对有需求的学生们的食宿进行了安排。 三重跟在应援团的学生群体里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不出意料井闼山只□□鹫旗比赛的前三天。 黑鹫旗一共十六支队伍，分为四组。 前三天在组内打循环赛决出八支小组第一和第二的队伍。从四天开始，八支队伍以淘汰赛的形式决出最后的优胜队伍。又因为最后三天的比赛基本都是职业队伍的比赛，现场的气氛会比前三天热烈很多。 而作为高中参赛队伍的井闼山，参加黑鹫旗的主要目的更多的是开阔眼界，体验与职业排球队伍比赛的感觉，让本就优秀的种子选手们找到努力的方向。 “这么说来，三重是有认识的人在排球部吗？”应援团的高年级学姐问道，她是排球部一位前辈的妹妹。 绫乃点头。 学姐的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忍的表情：“按我们井闼山的传统吧……虽然他们是新生，但是开学前也已经在和队伍磨合了，所以教练应该会在第一天轮流派新生们上场，这场比赛下来说不定会大受打击。” “……”绫乃低头想了想，然后道，“没问题的，能和职业选手或者厉害的大学选手们交手，他肯定会很高兴的，因为他是以职业为目标的。” “如果这是必然面临的失败，那他一定会从中吸取养分，变得更强。” 她虽然不是很了解排球，但也能体会到一开始元也和她说起黑鹫旗自己可能也会上场的期待。 元也肯定比她更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对手有多强大。 强大的对手可遇而不可求，多少队伍都还没有这个机会上场。比起比赛的结果，比赛的过程才或许对他们而言更为重要。 学姐听了后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绫乃的肩：“听起来你们关系很好啊。不过确实，都走到这了，面对强敌应该也会高兴吧——虽然我哥第一次从赛场上下来后哭得很厉害。” 井闼山的男子排球部是高中里的热门夺冠队伍。每年都会有来自全国各地渴望进入强队的学生为了排球部报考井闼山，能入选的学生们在国中时期何尝不是在自己学校甚至地区的优秀选手。 就连佐久早同学和古森国中所在的怒所，也是中学里全国赛的常客。他们两兄弟在国中的时候也是很有名的选手了。 这些优秀的选手们在黑鹫旗的赛场上乍一体验到巨大的落差感，肯定还是会被影响到。 现在三重说得信誓旦旦，其实也有些担心古森赛后的状态。 第 10 章 20. 第一天的比赛，井闼山和属于divisin1的球队阿德勒对上。 三重听到隔壁的学姐介绍这是divisin1联赛中的热门夺冠队伍并且是上个赛季的联赛冠军后吓得手都在抖了。 “不、不会吧？！”说是一回事，但是真的看到井闼山和阿德勒分到一组还是第一天比赛的时候，三重还是不免慌张。 学姐握着三重的手让她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要相信场上的队员。我们本来就是客场，更要把我们的支持传达给他们。想想你之前说的话。” 绫乃：…… 她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在满场球迷的欢呼声中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在学姐的带动下给井闼山应援。 果然，虽然说是新生们会上场，不过井闼山的首发队员还是高年级们，赛前教练一直十分严肃地和队员们说着什么。 比赛开始，三重目不转睛地盯着比赛。 职业队和不久前还是国中生们的高中队实力完全不同，连球落地的声音听起来都可怕极了。 轮次期间，教练陆续换了新生们上场。 古森作为球队的自由人，和另一位自由人前辈在替换时的限制倒没有其他球员那么多。 不过，如果说之前看古森和其他球队练习赛时她都在担心古森会受伤，那这场比赛三重就是在担心打完后古森会直接进医院了。 职业队的成年人的扣球力度是能将普通人砸伤的。 到第二局的时候，新人们也逐渐下场，三重注意到古森上场的间隔变得越发得长，更多时候都是另一位自由人前辈。出于莫名的直觉，她不由紧张起来。 她看向在替换区的古森，少年垂手的姿势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很认真地看着场上的比赛。 比赛结束得很快，阿德勒顺利拿下三局获胜。今天最后一场比赛的队伍也很快到了场上开始热身。 三重注意到比完赛的古森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回到选手的观众席，佐久早同学也不在。不安的预感越来越重，三重害怕起来。 她和学姐说了一声，跑出比赛场馆和古森打电话，接电话的是佐久早同学，说古森正在医务室这边处理伤势。 电话那边传来古森焦急和模糊的声音：“等等圣臣，都说了随便找个理由，你怎么直接说了！” “受伤的时候你就应该直接下场处理伤势。”佐久早的语气十分不悦，直接在电话还在接通时和表兄弟争执了起来。 “啊，你不要再说话了！”古森抓狂。 耳边的声音一下子嘈杂起来，听起来像是古森把手机抢了回来。 少年的声音试探地在另一边响起：“其实伤势不严重，只是一些擦伤。” 三重又听见了佐久早隐约的声音在那头问了句“你确定？”。 “……” 她咬了咬唇，吞下即将而出的哭声，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好的，你先处理伤。” 古森的声音一下就慌乱了起来：“绫乃，你哭了吗？” “我真的没事、你现在在哪，我来找你，你看看我就知道了，真的没事！” “你先把伤处理好啦！”听见古森还打算乱跑，绫乃没忍住大声说了一声，然后哭声也忍不住了，一抽一抽地说，“比赛结束后我来看你，你们队内会议结束了和我说一声哦。” 后援会安排给学生们的统一酒店在排球部住的酒店的附近，几分钟就能走到。 “好……对不起，绫乃。”那边的古森恹恹地道歉。 三重继续抹眼泪：“我没生气，你又没对我不好。” “……我让你哭了。”古森继续道歉。 “那你下次就不要受伤了还硬撑，你要学宁愿在一场比赛里把手打废以后可能再也打不了球的网球队长吗？”三重当初看到漫画里这个剧情的时候就哭得很伤心，没想到男朋友也差点来这么一着。* “……我知道自己没有漫画角色的外挂啦。” 古森安慰了三重好半天，她才重新回到观众席，不过已经完全看不下眼前的比赛了。 比赛进行到一半，古森和佐久早同学一起回了选手观众席，她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看见古森被教练叫过去了。 显然又被教训了。 21. 一天的比赛结束，应援团的学生们一起回了酒店。 三重跟着学姐和前辈们一起去吃晚饭，期间听前辈们讲起了去年黑鹫旗的事。 他们不少人就是因为在黑鹫旗看了职业球队的比赛成了他们的球迷。不过虽然都有喜欢的球队，在学校比赛的时候还是要给自家球队加油。 其中一位学长是阿德勒的球迷，今天比赛的时候沉默煎熬极了。 大家又安慰了一下因为比赛结果有些丧气的一年生们，毕竟是去年的职业联赛冠军，要是井闼山真的赢了那才奇怪。 解决完晚餐不久，古森就打了电话过来。三重顺便问了问他有没有吃饭，得知吃了后才带着慰问品到酒店大堂。 古森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见三重后，少年很是局促，和三重找了位置坐下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三重的眼睛。 “我没有哭得很厉害。”三重说。 ——那就是还是有点厉害。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我没说的时候大家也没有发现。”古森谨慎地解释道。 三重垂着头看向古森的手，果然是他的手受了伤，缠上了绷带。 她轻轻碰了下古森的手臂上的绷带，也不敢用力，想到比赛的时候注意到他的异常，眼圈又红了。 古森顿时手忙脚乱，掏出手帕折好去擦三重的眼泪。 三重哭的时候又不发声，就这么静静地掉眼泪。 “别哭了……我下次一定不逞强了！”古森第一次这么惊慌失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还想让圣臣同学骗我。” “我保证不会了！” …… 三重又看他，最后小声问道：“比赛的时候，你开心吗？” 古森愣了一下，眼睛闪烁奇异的光彩，抿了抿唇：“……虽然最后还是输了，很不甘心。但是和阿德勒比赛的时候，我很激动。” “——原来职业的选手有这么厉害，在场上的时候，体会到被对手逼到了只有眼前这颗球的困境，旁的什么都注意到不到了。” “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球员，不、是更厉害的球员！” 说着这些话的古森眼睛都在发光。 “所以才不想提前离开赛场吗？”三重又问。 古森沉默了一下，点头。 三重轻轻捧着古森的脸，和顺势低头的古森额头相抵。 她好像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但没分心，继续道：“但是，太过沉迷眼前这一次的赛场，反而可能失去以后站在赛场的机会，我相信元也迟早也会成为激励他人的球员的。” ——所以不要再做这种可能会透支自己未来的事了。 “我知道了，”古森抱着刚刚哭过的恋人，让她将头放在他肩上，手轻轻地拂过三重脑后的头发，“不会在做这些让你担心的事了。” 古森一边安慰着女朋友，一边抬眼，突然就和正在酒店门口和自家队长说些什么的父母对上了眼。 最先注意到这边的是古森的父亲，他正在环视着酒店似乎在找人——应该是从老师那里得知他受伤的事来看他的。 接着古森的父亲示意了他的母亲，于是正在和队长说话的母亲眼神也移了过来。 然后队长也看了过来，注意到古森的状况后，队长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很奇异的表情：有点像是抱歉，又有点像唏嘘，也像幸灾乐祸。 至于他父母的表情，就更为古怪了。 古森的身体僵硬了起来。 “怎么了？”注意到古森异常的三重从他怀里退出，在古森还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三重也和酒店门口的三人对上了视线。 三重认得排球部的队长，也记得自己在应援团见过那两个成年人。 她先是有些自己和古森亲近被认识的人撞破的窘迫，尴尬地和古森拉开了距离端正做好，而后听见了古森断断续续的声音：“那是、我的……父母。” “……”三重茫然地眨眨眼。 然后“轰”的一声，三重觉得自己的脑中思考的部分全都爆炸了，脸色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颤抖地问：“元也的爸爸妈妈？” 古森啊了一声，饶是平日里多能说会道、调节旁人关系，此刻的古森也深觉果然医不自医，当他身处这种尴尬的困境之时，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率先行动的是对视一眼脸上同样露出无奈的古森父母，向两人走来。 三重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又用手摸了摸脸上没有残留的泪痕。古森也站起来，率先叫了声爸爸妈妈，而后介绍道：“这是绫、三重同学，我们是国一时候的同学。” ——三重同学，国一的同学。 三重转头去看古森，心底刚隐隐浮出些失落，就听古森用很正式的语气继续道：“我现在正在和三重同学很认真地交往。” ——用井闼山队长的后来的话来说，他说这个时候的古森语气正经得像是在神前宣誓。 三重想，难怪那时候古森的妈妈对她说：“我家元也真是拜托你了，辛苦了，三重同学。” 总之，在刚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三重的脑中一片空白，停止思考。 第 11 章 22. 之后两天的比赛井闼山的主力都是二三年级的前辈，元也虽然是有机会上场的自由人，但也因为受伤只能在场外看着。 最后三天井闼山虽然不比赛，但仍然在选手区的观众席和教练一起看比赛，从职业队的比赛中学习。 三重跟着看起了顶尖的职业球队之间的比赛，也渐渐感受到了排球的魅力，虽然和同伴们喜欢的球队不同，不过也奋力应援着。 晚上和古森见面的时候，少年还颇有些吃味。 两人腻腻歪歪地说了好些话，古森又把吃醋的事抛在了脑后。 最后一天黑鹫旗决出了冠军队，是上赛季的联赛冠军阿德勒。黑狼位居第二。 结束后排球部的队长找到了三重，说是听说三重也要去尼崎看他们和稻荷崎的练习赛。 排球部因为刚比完黑鹫旗，队里很多事怕忙不过来，所以队长来问问三重能不能临时帮忙做些计分之类的经理工作，还说大家之后一起回东京也方便些。 三重看着很温和地向她发出邀请的排球部队长，隐约能感觉到是被照顾了。 井闼山排球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更何况井闼山又不是没有过外出练习赛的经历，怎么会突然需要人临时帮忙。 之后的练习赛后援会肯定是不去的。相比起计分这类工作的麻烦程度，她和球队同行的话安全也会有保障得多。 她谢过对方，又道：“不过我明天下午约好了要去宝塚市，就不能一起回东京了。” 队长有些震撼地睁大眼睛：“约、约好？和谁？！” ——古森！快来啊！有人把你女朋友约走了！ ——我们队的古森哪里不好吗！ 三重也意识到了话中可能带来的古怪歧义，解释道：“是父母，他们在宝塚市等我。” 队长缓缓舒了一口气。 “没问题，三重同学能在不耽误自己事情的情况下帮帮我们，我们就很感谢了。” 23. 本来是打算单独去尼崎的三重这下也能顺便跟着排球部一起赶路。 经过队长的介绍，她挨个把排球部的人都认了个遍，又向同意了她来临时帮忙的教练道谢。 坐在去往尼崎的电车上，不知道是巧合和其他人刻意为之，三重坐在了古森旁边。她刚好能拉着古森问经理要做的事并记上笔记，临时给自己补了个课。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二年生听见他们的讨论内容，原本抱着的吃瓜听八卦心态瞬间崩溃。 【他们在聊经理的工作，认真的吗？我不能接受。】 他传消息给其他人。 最后这条消息被传给了佐久早。 佐久早毫不意外，毕竟这是两个能够约好考井闼山然后隔着他打听对方消息的人。 等到了尼崎，三重跟着一起去了井闼山住宿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 六号排球部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毕竟之前黑鹫旗比赛的六天都没有休息过，最后三天虽然没比赛，但也没闲着，一直在进行理论技巧的输入。 三重本来以为这天是字面意义上的休息，就和春假的休息一样。结果排球部成员们集体去了第二天要打练习赛的体育馆，说是要熟悉环境。 一开始还是熟悉环境，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众人就开始热身了，三重眼睁睁地看着大家训练了起来。 她还以为是正常的，直到教练找了过来勒令众人停止加训。 被赶出体育馆发呆的三重思考了一会儿，和同样被赶出来的古森说这下她知道古森受伤后还逞强的习惯来自哪里了。 各个都是头铁人。 ——哦，除了严格遵守的圣臣同学。 “圣臣他训练起来的时候认真得可怕，不过他也确实很重视教练说的休息日理论。”古森和三重说。 没办法训练，两人就牵着手逛街去了，顺便聊起了三重明晚要去看的演出。 三重说道：“是以前的剧本，莎士比亚的剧本改编的音乐剧。” 古森想起之前在三重书架上一扫而过看到的书名，若有所思：“绫乃喜欢莎士比亚？” 三重想了想：“嗯，不止莎士比亚，其他的书也很喜欢。可以的话大学我大概会学英国文学。” “一定可以的。”古森一边说道，又有些因为三重大学要去海外而有些失落。 明明是还有两年多的事，他也正牵着三重的手，就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23. 第二天的练习赛进行得很顺利。 队长还特意和稻荷崎的队长说三重是他们的新经理。 对此三重和井闼山的副队长表情出奇一致的空白。 ——你就没想过全国大赛再见面的时候谎言穿帮吗！ 稻荷崎今年的新生里有一对双胞胎，三重因为好奇看了他们好一会儿。 她仔细地观察了对方一段时间，而后在旁边稻荷崎一年级计分员的科普下知道了如果看见两人吵架记得躲开一点 。 ——因为双胞胎这个时候很容易打起来。 “……”三重深觉比起打架，井闼山的队员们只是有些对清洁的强度比较执着、有些爱背着教练搞笑训练、有些受伤了还逞强的状况虽然有些麻烦，但总体…… 不相上下啊。 三重无法违心夸下去。 ——或许强校都这样？ 在没有经理的球队，经理的工作一般都是低年级和无法上场的学生轮流完成，稻荷崎和井闼山也是这种情况。 作为井闼山的临时经理，三重和稻荷崎轮到的经理角名同学一起去体育馆给球队接水。 两人作为萍水相逢的路人聊了一会儿，角名同学大概想着她是排球部的经理，觉得聊排球是最没有风险的话题，聊起了有名的球队和球星。 结果导致三重一路上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暴露了临时经理的身份。 等到两人回了体育馆，三重松口气地把水送到井闼山这边，并不知道另一边的角名同学正在和双胞胎分享自己刚发现的事。 “我怀疑井闼山的经理是假的。”角名伦太郎说。 “和我们又没有关系。”宫侑认真地盯着场上的前辈们，满心都是也想上场比赛。 “好恶劣啊。“宫治评价着角名的行为。 如果三重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必定要对不久前向她细数了双子战绩的角名说他也省心不了哪去。 不过三重的麻烦并不在这。 午休的时候，三重收获了一个满是醋味的古森。 古森：“绫乃今天看了很久稻荷崎那对兄弟。” ——因为第一次见到双胞胎。 “明明他们也没上场。” ——我又不会因为一个人打不打排球就喜欢上一个人啦。 三重叹气：“元也你这么撒娇可不行，我连宫兄弟谁是谁都分不清楚。不看头发和背号你能分清楚吗？” “……”好有道理，古森无言以对。 另一边，稻荷崎的一年级组们散步走过转角。眼尖的角名伦太郎看见不远处靠在一起亲密地说着话的井闼山两人，眼疾手快地一手一个宫又把人拽回了角落。 宫双子：…… 角名看着两人：“我说是假的经理吧？” 双子：你到底在因为什么得意啊？ 下午的时候两校都用上了有一年生的新阵容。 稻荷崎换上了和如今三年级风格截然不同的二传手，风格和上午的迥然不同。 井闼山这边的二传依旧是二年级的饭纲学长，变化不大，但新攻手的风格也没让稻荷崎讨到好。 因为作为临时经理帮忙，三重和排球部的前辈们也熟悉了起来。下午训练结束要分别的时候，几个前辈们还依依不舍：“三重酱真的不考虑来排球部吗？” “抱歉，我是话剧社的社员。”三重拒绝得很直接，一丝犹豫都没有。 邀请失败，排球部的学长们叹息一口气，摇摇头走了，留下古森和三重道别。 古森操心得就像送第一次要独自去小学的孩子出门的父母一样，说了一堆安全方面的叮嘱，恨不得跟着三重一起走。 “好了好了，我到了会和元也发信息的。”三重抱抱古森安慰他。两人坐的不是同一线路的电车，自然也就在车站分别。 等到三重走远了，排球部的学长们才来拍他的背：“人都走了，别看了。” 古森回过神，深深吸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 24. 忙碌而夹杂着各种比赛的第一学期一晃而过。今年的IH在8月举行，自六月末的IH预选赛结束后，井闼山稍微获得了一段长期连续的训练时间。 七月末的周六，三重和古森约好训练结束后去看立川祭的花火大会。 三重上一次参加立川祭还是在小学二三年级，不过那时候的花火对她的吸引力远远及不上餐布上香甜可口的小甜点。 三重也不知道这一次的自己到底是想看花火呢，还是想在公园野餐，早早就开始试穿晚上出门的衣服。 他们约在六点见面，她挑了好几套，才换了身樱粉色的浴衣赶到公园门口。这时候天已经将黑，公园里已经有了不少游人。三重一眼就看见人群中的古森——或许也有古森个子比较高的原因——穿着深蓝色浴衣的少年也在人群中看见了她，向她的方向快步走来。 见惯了穿着制服、运动服和休闲装的古森，乍一看见他穿着浴衣，三重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奇地盯着看他，连他头顶那两撮呆毛都没有放过。 古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地转过眸，牵住三重的手，又忍不住悄悄地看她。三重的发上插了几根坠着亮晶晶饰品的发簪，随着她的动作，发饰上的小物件摇晃间发出沙沙的声音。 公园暖色的灯光在少女脸上晕染开来，又在她发间的饰品上流转映着朦胧的光。 古森慌忙地别过脸：“先、先进去找位置吧。” 公园里人群熙熙攘攘，所幸地势开阔，倒不会显得太过拥挤。像每年三重看隅田川花火大会报道上人们挤在街道上看狭窄的楼宇间露出的花火都觉窒息。 他们来得已经算晚了，最后找到的位置也不算太好。 不过两个高中生没有因此抱怨，快快乐乐地在席子上铺开餐布，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点心。 离大会开始还有段时间，两人都不太习惯浴衣配的鞋子，人流也多，就没有先去公园逛。 古森和三重说起最近排球部的训练，前段时间井闼山和宫城县的强校白鸟泽合宿，对方的天才主攻很厉害，作为自由人他还差得太远要更努力才行，又说自己最近看了几本她看过的书。 三重静静听着，时不时回上几句话，心底间或掠过几丝奇妙的感觉。 刚和古森有交集的时候，他还不会这样对她无遮掩地说自己在排球上的事，她也并不对排球感兴趣。 现在都在为对方做出改变。 古森顿住，问三重怎么突然笑了起来。 三重抿着唇笑笑，伸出另一只手包住他们交握的手：“因为太喜欢元也了。” 周围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游人们齐齐倒数花火燃放的时间。天空只有零星星光，少女被旁边的声音吸引走注意力，和其他人一起抬头期待地望着天空倒数起来。 黑暗中古森看着三重的轮廓，当倒数结束时，随着天幕之上花火燃放的声音接连绽开，三重的脸也在几乎照亮天空的盛大花火下明晰起来。 立川祭的花火向来以大直径著称，亲身处在这里看见烟花盛开的震撼感远超通过视频所见的。三重看得入迷，好一会儿才回神转头看古森，发现古森已经在看她了。 “元也，你怎么不看天上？”三重凑近问他，以免打扰旁的人。 微仰着头看他的少女眼中映出天幕上如雨下坠的星光，少女微翘着的唇涂抹了鲜艳的红，古森移不开眼：“我有在看。” 三重好笑地看着说瞎话的古森，正要笑话他，高大的男孩子便捧着她的脸俯下身吻了下来。 他的身后，又一轮花火升空，在高处炸开，绚烂的火花纷纷落下。 像是盛大的花火占满了她的视野，又像是古森占满了视野。 他们很少在接吻的时候互相看着对方。 三重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手下意识地搭在他的肩上要推开，又在对上了古森的眼睛后缓缓松开，落到他腰间，松松勾着腰带和衣服相接的地方半搂着他的腰。 烟花在空中噼噼啪啪地炸开，三重却完全无暇顾及。古森紧紧将她抱着怀中，一只手压在她后脑上，灼热的吐息烧得她仿佛要化开，又像要和天空中的花火那样烧起来。 ——太乱来了。 三重这么想着，在满天花火下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