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年纪长不高了[电竞]》 第 1 章 春光烂漫，几格玻璃窗中，细细天光落入。 一群少年跟着二队教练进了俱乐部，远远看到一个人披着队服，靠在贩卖机边，喝着可乐。 那人碎发落在釉白的脸颊边，阴影错落，略稚气的小圆脸上，戴着一副无镜片眼镜，应该是刚跑完商务回来，还提着品牌方送的礼品袋。 “宿宁，是宿宁！” “我就是因为他学ad的。”少年中，有人兴奋地说。 二队教练听到后面的骚动，回头调侃：“好了好了，你们以后也是职业选手，别这么不值钱的样。” 宿宁咳了两声，将可乐罐放在一边。 二队教练道：“这些都是青训刚提上来的打野，经理说了，你看上哪个，就提哪个上一队。” 宿宁淡淡道：“我没看过他们的比赛，你们衡量吧。” 一个少年抢着道：“我是阿岚卡在榜国服第一，天梯榜在榜第1名，哥你选我吧。” 宿宁抬眼看了看他。 他不由得挺直了背。 “这个不要。”宿宁道。 二队教练忍笑：“好。” 少年们面面相觑哄堂大笑，趁着宿宁转身离开，二队教练小声道：“真会说话，阿岚卡是谁的成名英雄你不知道？” 那少年一脸懵逼：“谁啊？” 有人抢答：“池溟啊！出了名的吃钱野核吃发育，那会儿也就宿宁能在池溟的阿岚卡手底下拿buff，其他人连个小野怪都吃不着。” “难怪不要你，”另一个少年幸灾乐祸，“怕出第二个某某。” 少年沮丧道：“我还有别的英雄国服，我还是国服碎月！我真的喜欢宿宁，就是想跟他打比赛才来的BQ青训！” 教练在名册上记了一笔：“那确实不能让你去，池溟几个出名英雄你全跟他重合了。” 少年傻了眼：“前人砍树后人遭殃啊！” 下午，一队训练赛的空档里，宿宁出来拿咖啡。 外卖小哥把袋子放在了楼下，宿宁顺便在一楼看了看新来的青训比赛。 “那个选手，阿岚卡和碎月都玩的不错，”二队教练一边看一边说：“难得蓝领野玩的也好，能配合宿宁。” “宁神不是说不要他吗？”旁边赛训调侃。 “宿宁从不插手人员调动，”二队教练莞尔：“不过他要是真不喜欢，也可以放放。两条腿的马不好找，两条腿的打野还不好找吗？” 正说着话，就见一人走了进来。 二队教练抬头一看，竟然是宿宁。 他没穿队服外套，只穿着件T恤，白皙的手臂微微弯着，双手插袋，坐在一边。 室内气氛瞬间变了，一群新来的小选手一改刚才谨慎小心的打法，个个疯狂炫技，短短两分钟，人头爆发声此起彼伏。 那个毛遂自荐的少年在游戏间偷觑了眼宿宁，见他居然正看着自己，头脑一热，连局内形势都没分清，冲进人群里，想拿个五杀让宿宁看看。 下一秒，他屏幕黑了，被对面五个人联手击杀。 队友在语音里骂：“**打野，撤退都摁烂了，一个人冲上去送死啊？” 少年脸热之际，听到有人笑了声。 他扭头，看到宿宁对教练道：“让他来二楼打一把。” 一瞬间，少年感觉到周围视线里的杀气有如实质化。 二楼是一队的训练室。 由于一队的打野合同到期，BQ急需在转会期签一个新打野。已成名的老打野正在接触，青训里的天才少年们也在把关。 但是真正决定BQ新赛季会启动哪一位打野选手的因素，不是他们的历史成绩，而是他们和一队选手们的适配程度。 一队训练室内。 宿宁走进来，少年在他后面探头探脑，冲里面的人道：“李哥好，徐哥好，于……” “去开电脑。”宿宁打断了他。 “好嘞！”少年一边跑去占了个座位，一边说：“宁宁我游戏ID微风，你加我啊。” 一队上单徐庭将吐槽：“叫我们都是哥，叫宁宁这么亲热？真不要脸。” 微风支着耳朵当没听到，只接收宿宁那边的信号。 “感冒好点了吗？”中单于文数一边问，一边给他拿了外套：“都说我下楼拿咖啡就好了，你还下去干什么。” 宿宁：“没事。让他跟你们打一把。” “新来的打野？”于文数瞥了眼微风：“行。你觉得好那肯定没问题。” 微风嘴角还没开始上扬，就听到宿宁道：“我没觉得好。” 微风：“……”可恶，肯定是刚刚那波一打五送死让宁宁不相信他的实力！ ＊ BQ二楼的消息不一会儿就走漏风声，各种五花八门的传闻惊呆了粉丝们。 有说宿宁看上谁BQ就用谁的，有说Parrt战队打野为爱出走，甚至有人说池溟和BQ战队旧情复燃准备复出。 “你别说，Parrt的打野是上赛季一阵，我看他给宁宁当野王真的行。” “最后一个哪儿传出来的？晦气啊。” 刚在一队打了一场训练赛，正意气昂扬的微风打开手机，一看这场激烈的讨论里压根没有自己的姓名。 微风：“……” 就算是点花名册，都点不到他吗？他这个在榜天梯第一就这么不堪吗？ 宿宁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道：“二楼比较受关注，你要是在乎网上舆论，就早点退出。” 微风欲哭无泪：“根本没人提我。” 宿宁没想到他是在纠结这个，顿了顿，低头翻看名册，半晌，道：“晚上六点一队直播。你可以来我这里挨骂。” 微风没听懂，还在懵逼，旁边徐庭将一睨：“他还没打出成绩呢，看他刚成年估计也没当过主播，没人关注不正常吗？宁宁，打把比赛没什么，但你要跟他双排打排位我可不同意了。” 微风这下听懂了：“甜蜜双排？我同意，我同意。” “同意个鸡毛。”徐庭将道：“我都没跟宁神双排过，你凭什么？” 宿宁被两人说得微微赧然，将耳机收起来，准备撤出训练室。 微风已然掷地有声道：“我可以不吃buff把野区留给宁神，你可以不吃兵线把上路让给宁神吗？” 宿宁神情一顿。 徐庭将气急败坏：“卑鄙，你还不是要去偷对面野区！” 微风小人得志，侧头看宿宁表情，却见他神色冷淡，些微有些愠色。 “对不起，”微风立刻端正态度认错贼快：“我不该轻视平时的排位，应该认真对待每一局游戏。” 教练指责他上头冲动他不以为然，宿宁一个皱眉他直接滑跪。 徐庭将却道：“没事，你宁神他就喜欢拿打野的双buff开，平时不好意思说而已。只不过你刚才的话太像某人了……” 这次不用别人提醒，微风也知道了这个“某人”是谁。 他还没进一队，就被某个名字的阴影笼罩了。 微风表面笑眯眯地，心里已经在磨牙，什么时候狙击一把那个池溟，好让宁神知道前任不值得留恋，他微风才是世界第一打野！ ＊ 晚上六点，宿宁准时上号，拉了好友里显示“在线16分钟”的微风进入组队。 他懒得问微风为什么提前这么久上号。 或真或假说崇拜他的人实在太多，宿宁不至于一一去追根究底。 他凌晨两三点才睡下，这会儿困意涌上来，抓着水杯去倒柠檬水，顺手打开电脑上的摄像头。 BQ全队跟某牙签的直播合同要求每月50小时。 宿宁是永远打不满的，开播也从没有提前通知。但是也没人能怪他，毕竟他除了比赛，商务压力是最重的，全队的商务几乎都是他在跑。 镜头里，宿宁午睡后换了身带帽子的白色薄毛衣，上面印了BQ的卡通吉祥物图案，他头发软软凌乱地被压住，连额发也用帽子上的带子绑起来。 他一边喝柠檬水，一边看游戏内今天的版本更新公告。 微风进了组队喊了声“宁神”。 宿宁嗯了一声，就开了排位。 微风还以为宿宁会和训练赛的时候一样沉默寡言，没想到bp环节之前，宿宁抽空跟弹幕说了句：“新打野。” 那个刷屏问“队友是谁”的弹幕也傻了眼，不敢相信宿宁竟然会解释。 【这人谁啊，有此殊荣，不仅能跟宁宁甜蜜双排，还能让他破例回答一下弹幕的没营养刷屏？】 【好家伙，开局红蓝buff全给宁神，这什么打野？吃草流？就差给下路当狗了吧。】 【能给宁神当狗，也是他的福气。】 宿宁见微风坚持要把野区留给他，也没拒绝，将红区刷了一遍，打了个信号让微风去吃他的线。 微风也没闲着，去对面打野的野区抢劫了一波，顺手还捎回来对面打野的项上人头。 很快，敌方打野在第三次被入侵野区后，直接退出了游戏。 微风：“他退什么，我也妹干嘛啊。” 可恶，要是宿宁只跟他打这一把，这局这么快结束了，都不够他仔细回味一下。 宿宁：“下路的线你吃了吧。” 微风立刻道：“不用！野区这点哪够射手发育，这个版本射手很吃发育的，我去对面抢就行了，你不用给我留线。” 一队训练室里。 徐庭将正在补直播时长，扭头瞅见宿宁屏幕黑了，在死亡等待时间。 那边语音里还在吵吵嚷嚷的，说什么“怎么保护我宁神的，要你们有什么用”。 徐庭将正寻思这小子不知道宿宁最讨厌戴高帽子逢迎拍马的人吗，下一刻，就见宿宁揉了揉额头，白皙的手指间，隐约看到他脸上一点笑的涟漪。 徐庭将：“……” 好像出现幻觉了。 第 2 章 徐庭将还记得宿宁第一次来BQ基地那天，是个大雪天，宿宁穿了白色的羽绒服，站在教练他们后面，压根看不见人。 池溟喊了几声，不见人出来，训练室里响起几声笑，还有人说“不会拉了个小孩哥吧”。 徐庭将心思一转，放下鼠标溜到边上去，从侧边看到池溟后面的那个人，才到池溟肩膀，躲在后面，正在偷偷看训练室里这些笑声不太像好人的新队友们。 似乎察觉到徐庭将的目光，他扭过头看过来。 徐庭将看到他戴着毛茸茸的帽子，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鼻子上面被冻红了点，像个快露馅的红豆馅小汤圆。 池溟被扯了一下衣袖，也往这边看来，发现徐庭将竟然偷看，立即赶人：“凑什么热闹，打排位去。” 徐庭将不服气：“我看看新ad怎么了？不让看啊？这么金贵？” 池溟：“行啊，徐庭将加练二十把排位，打完再走。” 徐庭将：“……” 那天对宿宁的第一印象，好像是站在池溟后面双手插袋，有点装酷的少年，还借着池溟的威风，狐假虎威……似乎也不对。 徐庭将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定位，他是忠直劝谏的直臣，池溟是滥用队长生杀大权的昏君。 那宿宁岂不是烽火台上的褒姒。BQ休矣！ …… 但是后来徐庭将才发现，原来丢了一地烂摊子的是池溟，他这位两朝老臣的真明主是宿宁。 所以调微风来一队这件事上，徐庭将的反对尤为激烈。 激烈到了微风都怀疑他是男同，在争风吃醋的程度。 连教练都旁敲侧击地问：“老徐啊，你跟微风游戏里有什么过节吗？” 徐庭将老泪纵横：“教练，你看他的英雄池，这不就是第二个池……” 教练变色，左右看看宿宁不在，才说：“这、这个，他和池溟都是野核玩家，英雄池完全吻合也没什么不对。” 顿了顿，教练有点感动：“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你放心，微风这孩子挺老实的，不是那种人。” 徐庭将：“排位开局给宿宁送俩buff的那种老实？” 教练咳嗽了两声。 徐庭将：“我不是担心他也半路出走。我是怕他来了以后，也跟池溟一样，野区全给下路吃，可着我上路来祸祸！” 教练又猛烈咳嗽了两声。 徐庭将悲愤道：“见过射辅谈恋爱的，见过中野谈恋爱的，没见过射手和打野两个经济黑洞竟然蛇鼠一窝的！” “应该不会。” 身后响起的声音引得徐庭将一激灵，回头看去，宿宁抱着保温杯站在门口。 宿宁道：“微风来打蓝领，不打野核，吃不了你的经济。” 徐庭将想到自己刚才那番“蛇鼠一窝”的慷慨陈词全被宿宁听去了，脸上发热，一时间没有了再反对的底气。 教练无奈：“我刚刚可提醒你了，是你自己要往下说的。既然你现在不反对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把微风加上春季赛大名单。” 没有了徐庭将的异议，一队其他人自然唯宿宁马首是瞻。微风从一个新人成了联盟一队选手，引来粉丝质疑一片。 春季赛的赛程出来后，各大战队都在加紧训练，BQ也不例外。 宿宁近两年虽然成绩不显，但从前的粉丝还在，支持BQ的人也不少。 比赛当天，梅赛德斯比赛场馆内座无虚席，两队的观众都很捧场，全场都能听到开场时的加油声。 宿宁入场时，观众席又是一阵骚动。 他穿着BQ蓝白色的外套，一身的赞助商标都是冲着他绣在了BQ队服上，白得出奇因而略显稚气青涩的小圆脸上，谁都能看出他情绪不佳。 微风一直没话找话地问宿宁游戏相关的问题，说蹩脚的冷笑话，别的队友都不忍直视他那糗样，也不见宿宁表现得高兴点。 微风正纳闷原因，远远瞅见观众席上中间一排的几个人，一人举着一个发光的字牌，连在一起就是“你忘不了的是阿岚卡还是他”。 宿宁看着那排观众席，眼睫未动，只是表情愈发冷漠。 微风看到“阿岚卡”三个字就有点坐立不安。 坏了，这波冲他来的。 ＊ 第一局微风反了对面野区的蓝buff，立刻献殷勤要让宿宁拿家里的蓝。 “射手要不要蓝？” 宿宁打了个信号让法师拿。 微风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了。 开局后12分钟的红buff一向是宿宁拿，不要说微风，历任BQ打野就没改过这个规矩。 比赛到了12分钟，微风主动去下路帮忙清线，让宿宁方便拿红。 宿宁：“不需要。你先发育。” 微风：“……” 宁神这段时间从来没拒绝过他的玫瑰……啊呸不是，从来没拒绝过他的红buff！ 这下不光是微风，连徐庭将都察觉到了异样。 一向打射核的宿宁虽然不会让队友四保一，但也绝不会拒绝送上门的经济。 宿宁吃钱多发育的好，团战就打得好，对团队更有利。这一向是BQ几个人的共识。 毕竟实力摆在那里，谁拿经济都没有宿宁能carry。 法师感觉到脚底下踩着的蓝buff有些烫脚了，怀疑自己去下路支援次数太少，惹毛了宁神， “等我下波线清完，我来下路抓一下。” 徐庭将道：“给ad留波线。” 宿宁也不再多说，给对面下路组放了个烟花，拿下双杀，在满场欢呼声里，他淡定推塔走人。 不到三十分钟，宿宁用12杀0死5助攻的战绩，交出了完美的小局首胜答卷。 这把整整28分钟，射手没动过野区一分一毫资源，也让联盟许多解说和职业选手深感困惑。 宿宁打完第一把，拆开桌上的水喝了两口，和教练讨论了几句。 比赛直播间的弹幕节奏乱飞。 【谁说这打野是吃草型打野的？三十分钟不给下路一个buff，放在整个联盟都是极其炸裂的。】 【平时宁神跟他排位的时候，真的一直是给宁神三分钟拿红蓝buff。不知道比赛怎么突然变了。】 【呵呵，真好意思说。平时宿宁吸血全队，这一把他稍微不那么吃经济，就成队友的错了？】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最大的节奏不是粉丝互喷，而是宿宁自己的采访。 第一局结束后，联盟惯例对两队选手进行采访。 解说小芦挑着比较温和的观众提问念：“某扑网友想要提问宿宁选手，为什么不拿打野一针一线，吃草挤血，拿着全队三号位经济打最高输出。是想证明自己吗？” 梅赛德斯比赛场馆中，观众席一片黑暗，只能看到星星点点手机和灯牌的光芒。 宿宁又一次看向那一排集字观众席，那行“你忘不了的是阿岚卡还是他”的字牌还在举着，似乎是一群人在跟他较劲，一定要让他看到。 解说以为他没有听清楚问题，又问了一遍。 宿宁平静道：“因为同样是玩阿岚卡的打野，有的实力够强，18岁就是天梯第一，拿经济没问题。” “我相信他的实力，也相信他能带我走向胜利。” 解说小芦边点头边道：“原来如此，是出于对微风选手的信任吗？同样是玩阿岚卡的……同，同样……”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这句话是个大节奏，猛然顿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救场。 徐庭将：“哈哈哈是啊，我玩阿岚卡就特别菜，每次我补位的时候，宿宁两分钟直接接管我的野区。” “是这样啊。”小芦赶紧顺着说：“看来微风选手在BQ融入得很顺利，得到了大家一致认可。” 所有人都知道，宿宁说的另一个人，当然不会是徐庭将。 一下台，教练赶紧把宿宁拉到边上，狠狠思想教育。 “带什么节奏啊！谁不知道你说的是池溟？他已经不打了无所谓，到时候挨骂的都是你。你……” “我也无所谓。”宿宁道。 教练噎住，道：“我有所谓，我有所谓行了吧。我想你少挨点骂，行不行祖宗？” 宿宁：“行。” 教练还想说什么，见他昨晚加练新体系眼下的乌青，和难掩的倦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两把，打完下班带你们去吃火锅，我请客。” 接下来的对局中，众人心思各异，输了一小局。 最终，BQ有惊无险地取得了春季赛大场首胜。 回去的路上，微风一直心不在焉。 宿宁戴着耳机看比赛复盘。微风犹豫半晌，坐到了宿宁的旁边。 宿宁当没看到他，继续调游戏录像。 微风说：“我今天打的还行吧？” 宿宁：“嗯。” 见宿宁没有别的反应，微风也低下头，跟着他一起看比赛复盘。 看到宿宁正在复盘自己玩阿岚卡的那一把，微风心里隐隐的猜测又涌上来。 微风：“那个字牌什么意思，说的是谁，以前的打野吗？” 边上，正在吃苹果的徐庭将差点崩到了牙，呛了两口，才道：“你特么少哪壶不开提哪壶，宁宁看你是新人不好意思说你，我可没这么心软。” 宿宁收起平板，沉默看了眼微风，才说：“你想问什么。” “青训里挺多厉害打野的，”微风抱着一丝希望问：“为什么宁宁就选了我来一队啊？” 第 3 章 BQ回程的大巴车上，刚好经过A市一条闹市的路，外面热热闹闹的人声透过玻璃传进来。 新年刚结束不久，气温还没转暖，但是繁华的A市已经先恢复了生机，甚至有专程来现场看比赛的战队粉丝。 宿宁看到有人穿着他的纪念队服，在一个摊子上买烤饼吃。那件队服是俱乐部割韭菜卖的，只在背面印花了他的游戏ID，最普通的材质，就敢挂在官网卖158块。 但是销量竟然也还不错。也因为这样，这两年他的风评的确不太好。 有人骂他只能打打弱队，一碰上强队就给对面磕一个，骂饭圈经济割韭菜的也不少。 三天前，宿宁还听说，管理层本来想签的是那个青训状元打野。 不过人家小孩儿心气高，看不上BQ这个饭圈队，转头跑去YUKI战队追求真正的电竞精神了。 或许有这样的原因，宿宁对微风还算是客气，即使有时候他有失误，宿宁也很少人前指出，给刚成年的打野留点面子。 这在宿宁看来很平常，在别的队友眼里，却好像有点区别对待的味道。微风自己当然也有所察觉。 现在，微风的明知故问，也没有让宿宁生气。 他平静看着微风，坐在车上，他的脸在白色的车灯下也苍白沉静：“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回答？” 微风微微怔了一下。 微风自己问出口都有一丝后悔，更遑论想要什么回答。 “不是这样回避的回答。”微风说。 “你的技术好到让我抬一手吗？”宿宁摘下耳机，放在膝盖上，“如果你想听这样的话，当然也可以。” 不等微风接着问，宿宁说：“我不喜欢回答我们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微风眼尖，看到宿宁打开了游戏营地页面，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连忙道：“那当我没问。”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下一秒，微风自己的手机也响起了营地推送。 “召唤师BQ.宿宁 向你发出解除亲密关系申请。” “召唤师BQ.宿宁已确定，关系已解除。” 这是两周前微风用连续十把排位的红buff换来的绑关系，因为一个问题，就这么被单方面解了。 微风如遭雷劈。 边上，徐庭将耸了耸肩：“活该。得了便宜还卖乖。” 赢了比赛的日子，队伍超话和各大游戏论坛气氛都不错。 甚至宿宁和微风游戏内亲密关系绑了又解的事，都被粉丝当成两个选手关系好闹着玩。 只有微风自己失魂落魄地过了三天，打排位都水准失常，频频连跪，惹得粉丝都吐槽他一副失恋状态。 ＊ 三天后，BQ对战YUKI。 这场比赛在开始之前，就被联盟各种宣传预热，把流量和热度拉满。 三年前，宿宁首次作为BQ的首发ad上场，正是对战当时三连胜的YUKI战队。 那一年的YUKI风头无两，不仅是国内第一战队，更是世界赛竞争冠军的一号种子。 然而三年前YUKI对战BQ的那一场，被宿宁打断了连胜，从此状态直线下滑，在败者组直接跌出晋级线。 随后，YUKI的明星选手纷纷出走。 一直过了三年，YUKI还没能恢复元气。 现在，BQ也经历了老板卖队，五人组四分五裂，明星选手出走的风波，同样元气大伤，年年在败者组打转。 两队多多少少算是有宿仇，今天也是新仇旧账一起算。 而更抓马的是，BQ老五人组的辅助，正是跑路到了YUKI战队。 对于两个队伍来说，这是正常的人员交接。但是对于战队粉丝来说，前队员和老东家正面对枪，简直是在踩脸。 比赛还没开打，在联盟的推波助澜煽风点火下，两边粉丝已经先干了一架。 BQ官博底下的评论就差要求立个军令状了。 【我只能接受3:0或者3:1，要是输了就别坐车住酒店了，直接睡大街沿路乞讨回来】 【对面都在嘲讽你队没电竞精神只会圈钱，连赛前海报都在内涵你队是名利场没实力。打不下这把，谁还会尊重你们？】 【给宿宁拿修斯，给宿宁拿修斯，给宿宁拿修斯，我要看100%胜率神话】 BQ教练看着这评论区，又看看大巴车上面容严肃的队员们，有些头疼。 “小徐，我能保证你bp阶段一定能拿到石头，你对线能压住对面上单吗？” 徐庭将：“……应该能。但是只有我一路优势也没用吧？” 教练道：“长他人志气，难道小于不如对面中单吗？” 于文数：“别，人家三冠中单，我拿什么比。” 发现教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微风硬着头皮道：“我只是一个刚打了四天比赛的新人……” 教练：“宿宁不在你们就不会打比赛了？你们都是俱乐部精挑细选上来的天才，能比他们YUKI的差吗？”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么重要的比赛当天，宿宁出了状况，他昨天去跑品牌商务，出于礼貌喝了点酒，胃疼到今天白天还没好。 这种状态肯定是上不了首发，教练直接把他摁在酒店，不打算带他去了。 免得比赛输了，他在现场看着心情不好更胃痛。 教练对于宿宁老被高强度塞商务任务，早有微词，不止一次抱怨别总压榨小宿，把人家当摇钱树养也别竭泽而渔养死了。 管理层这下理亏，不得不答应教练组，接下来一个月停了宿宁的商务活动，让宿宁能安心训练，有时间好好休息。 但是今天的比赛，到底还是让人心里没底。 果然，比赛前，BQ进场的人员里面没有宿宁，引起了轩然大波。 现场嘘声一片，微博上#宿宁 没来#的话题直接进了热搜第一。 平时再怎么骂，真到了比赛的时候，就算是黑子也不得不承认，没有宿宁的BQ胜率直接下降了70%。 而某些非法交易平台开设的赌场，已经因为宿宁不在首发，赔率瞬间涨到了1:9的无限高。 然而，就在粉丝人心惶惶，现场观众席大喊“退票”，YUKI战队心里偷偷安定窃喜之际，比赛场馆外，一个工作人员接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宿宁下了出租车，将调出来的选手界面交给工作人员检查。 工作人员看了他好几眼，才说：“我认识你宁神，不用检查，我带你进去。大家都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宿宁微微点头。 工作人员一边带他走选手通道，一边问：“宁神怎么晚了这么多，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宿宁：“没事。” “没事奶奶个腿，”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接人的教练气急败坏，“你不在酒店躺着你……” 宿宁微抬头，满脸无辜：“为什么我要留酒店？” 教练：“……”当着外人，家丑不可外扬，总不能把俱乐部的骚操作说出来。 宿宁就知道他没法说，向工作人员道：“教练瞎操心。” 见他坚持，教练也不能再把人塞回车里送回酒店。 其他首发四个人都松了口气。 被赶鸭子上架的二队射手就差喜极而泣了——这比赛谁上谁背锅，他还年轻，他不想输了之后微博被喷出上万评论。 宿宁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坐在首发席上，检查耳机和设备。 现场淡蓝色的灯光落在他苍白的面容耳廓，镜头切到他正在和队友说话，他镇定的神情，无端令人感到安心。 只有教练知道，他今天的状况就不该上场。 比教练更生气的，大概只有被宿宁支开去买水的队医。这会儿她正在酒店里对教练微信狂轰滥炸，要求把宿宁原样遣返。 教练在台上BP，强装感觉不到手机消息的频繁震动。 徐庭将倒是不意外：“我就猜到你会来。” 宿宁：“专心比赛。” 三年前，这句话是徐庭将对宿宁说的。 其实第一次上场比赛的宿宁并不担心会输，即使对手是成名已久的豪门俱乐部。 但是舆论都不站在他们一边，赛前大量的唱衰无孔不入地涌现在社交平台，各大平台都有分析他们会怎么输给YUKI战队的帖子。 所有矛头直指向BQ不补强射手，买个新人滥竽充数。 对于一个刚成年的新ad来说，这样的舆论环境似乎有些过于恶劣。 那天池溟想着法子地让宿宁千万别紧张，甚至大巴车半路上停下来，就为了让池溟带宿宁去说悄悄话。 徐庭将很想说老哥哥我也有话想跟宁宁嘱咐，可惜宿宁只和池溟说话。所以，徐庭将只能在比赛开始前，匆忙和宿宁说了一句“专心比赛，别管舆论”。 宿宁也第一次回答他：“好。” 那场池溟三分钟让出红野区，让粉丝们大跌眼镜，直呼“这还是野核池溟吗”。 而宿宁踩着YUKI的三连胜，用一场漂亮的3:0，堵住了悠悠众口，打出了身价，赢得了无数粉丝。 对于经历了五年无冠黑暗的BQ来说，那天的宿宁简直是天神下凡。 出于这样的历史遗留原因，池溟走后，BQ的成绩再烂，再跌入谷底，队粉也没有对宿宁说过一句重话。 只要他的名字前面还带着BQ的前缀，BQ队粉永远还能借他回忆起那时候的风光和辉煌。 徐庭将记得，那日是A市正式入冬，街道上都积了雪。 下车的那十五分钟里，池溟和宿宁说了什么，徐庭将至今没从宿宁口中探听到。 直到今天，徐庭将依然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只要宿宁来了，他们打YUKI就不会输。 “今天是本次春季赛常规赛的第五天，本次对战双方是BQ和YUKI，选手们都已经入场……” ＊ A市机场。 候机室里，屏幕上也在放本轮春季赛的比赛直播。 一张桌子上，放着一只手表，一枚老版式的BQ选手徽章。 屏幕上面，镜头刚好切到宿宁。 他微闭着眼，似乎在听教练和他商量BP选择，神情看似如常。那副胜利在握的沉静模样，和三年前一样唬人。 第 4 章 如果问宿宁，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场比赛是什么。 黑粉觉得是S3赛季的蛇女五杀，那一年宿宁初登赛场，就踏入世界赛总决赛的舞台。 在天才云集的竞技场，他率先斩获冠军的入场券。 粉丝偏爱他S4赛季八强赛力挽狂澜，扛着整个摇摇欲坠的队伍，硬生生打满了七局。 打出了BQ最后的血性和荣光，打出了王朝覆灭前最后一批慕强粉。 那时候没有了池溟，他在BQ成为了唯一的战术核心地位。 YUKI打野花生看得出，宿宁并不缅怀过去的辉煌。 他也不为所谓的战术核心地位沾沾自喜。 面对像宿宁这样的选手，花生说不出负面评价。 YUKI战队对花生很不错，但是就连花生都不敢保证，如果有一天YUKI散队，他能不能牺牲职业生涯留队三年。 BQ只给了宿宁那一把首秀的机会，此后宿宁却将整个职业生涯都留在BQ，花生扪心自问无法做到。 比赛开始前，花生特意在比赛房间里打字，发了句“宁神好”。 比赛直播中，上一秒还在嘲讽宿宁马上要被花生军训的黑粉：【……？你一阵打野这么没牌面？？你跟他问好什么？】 花生粉丝：【对不起我们队打野是这样的，一看到宿宁就天天想当人家挂件。宁黑不要装花生哥的粉丝了，花生哥粉丝早就粉随蒸煮投诚了。】 第一局，花生往下抓了五六次，好不容易帮自己家的ad稳住了局面，结果被宿宁反手一狙压爆了线。 宿宁很少拿这个射手，毕竟开狙需要时间，意味着他在团战参与程度有限。 然而仅仅第一局，他枪枪命中敌方C位的枪法，就技惊四座，让比赛现场的气氛也热了起来，观众的期待到了顶峰。 输了比赛，花生却还是乐呵呵地笑着对采访的主持人道：“宁神这狙真帅吧？我菜我就多练，跟宁神学习。” 主持人：“说实话你是不是加入了宿宁的真爱粉丝一群。” 中场休息空档里，YUKI辅助溜过来找宿宁。 宿宁一边喝矿泉水，一边听对方诉苦他现在的射手多么笨蛋，竟然被宿宁一个人对线压爆一路。 宿宁记得这个辅助，他刚来BQ的时候，就是对方辅助他。 那时候池溟天天点名批评“辅助你在干什么，宿宁怎么又被集火了”。 给人家整的压力爆棚，申请下调二队去了。 YUKI辅助显然也记得陈年旧事，感叹：“以前池哥老说我辅助菜，保不好宁神，我还有点不服。现在摊上这个笨蛋射手，我才知道宁神你的好。你竟然会自己走位躲钩，你还会自己换复活甲，你简直是天才。” “池哥真有先见之明，说起来，他为什么离开BQ啊？” 宿宁：“……” 以前池溟老输出他是有原因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第二局比赛很快就要开始了，YUKI教练来抓人，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第二局，宿宁明显感觉到身体强烈的不适，胃疼反馈到了操作上，连带着走位也有些力不从心。 宿宁连续两次在草丛被蹲死之后，观众席响起嘘声。 对局经济差迅速被拉开，YUKI有惊无险地取得了胜利。 教练立马问：“宿宁，能坚持吗？不行就轮换。” 宿宁比了一个k的动作。 徐庭将在旁边给他拧开瓶盖：“喝点水。” 教练：“……他要是连拧瓶盖的力气都没有就赶紧换下去。” 徐庭将：“我乐意拧，你别管。” 第三把，宿宁在微博上一片质疑声里，以7杀1死5助攻的战绩，对位碾压，毫无悬念地赢了下来。 第四把，宿宁拿出新英雄走中路，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不到十九分钟，平推了敌方水晶。 赛后采访中，宿宁没有出席。但是出席的九个选手都提到了他在比赛中的发挥。 YUKI教练更是忍不住跟主持人抱怨：“当年竞价，就差两万块，真的就差两万我就买到宿宁了。要是有宿宁，我已经三冠了；宿宁要是不在BQ，他也绝对不止现在的成绩。” ＊ 而没出席采访的宿宁，躺在医院里边挂水，边看新赛季更新内容。 队医坐边上，把手里的苹果当成他，一刀比一刀削得狠。 “喜欢浪，喜欢浪，我看就应该把你反锁起来，无法无天了，医生的话都不听，以前怎么看不出你这么叛逆？” 宿宁也不反驳，看完游戏内容，又去逛贴吧锻炼心态。 队医；“是我太温柔了，还是你叛逆期了？” 刚说完，队医就看出宿宁脸色微微变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话说得太重，往回找补：“你今天打得确实好，就是有点冲动。” 宿宁根本没听清队医在说什么。 他看着贴吧首页一直被顶上来的热门贴，久久没有点进去。 “【切瓜】A市机场外面拍到的，大家伙都来看看，是不是以前BQ那个池溟？他会不会回BQ啊？” ＊ 宿宁以前并不看贴吧和微博，他罕有游戏外的交流，刚来BQ的时候，徐庭将还一直喊他原始人。 他第一次看贴吧，是一次赢了比赛，池溟神神秘秘给他看一个贴，是一个BQ粉丝发的，标题是《浅谈BQ新人ad带给BQ的影响，以及天才射手在本赛季的商业价值》 教练不让他们看外界评价，怕他们心态崩裂，又怕他们容易飘。 池溟可不管这些，他只要看到有夸宿宁的，就直接转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只有一次，池溟骂骂咧咧地不让宿宁看。 宿宁起了好奇心，偷偷自己摸去那个比赛贴吧，看到那个被池溟藏起来的贴，说的是《宿宁长点心吧，离池溟远点，这小子能是什么好人？别让人卖了！》 下面一堆戴BQ牌子的粉丝都在“附议”。 只有池溟的小号在那里回复：“有吗？我觉得池溟和宁神配合得挺好啊，你们什么居心，不要挑拨离间。” 池溟一声不吭离开BQ的那个赛季，BQ没来得及补打野，又赶上队伍被卖，成绩一路挂零，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差点直接解散。 那一年，宿宁的职业生涯差一点结束了。 宿宁还是会看贴吧，从那个赛季开始，粉丝对他不再全是褒扬，许多人质疑他“离开池溟什么也不是”。 徐庭将经常夸宿宁心态好，这都不恨池溟，要搁他身上，起码开十个小号天天开池溟黑贴。 此刻，宿宁看着这个热门贴，终于还是点了进去。 他顶着全是乱码的号，在最底下回复了一句：“BQ现在很好，不需要他回来。” ＊ BQ休息了三天之后，又迎来了下一场比赛。 微风这三天里明显不太对劲，连徐庭将都看出他在躲着宿宁，每天固定的训练赛也不怎么和宿宁打配合。 宿宁没兴趣听他的少男心事，他躲着不进宿宁的组队，Q.Q里还有七八十个打野组着五排车队等着宿宁临幸。 很快，微风也发现了这一点，又厚着脸皮挤到了宿宁旁边：“宁宁，下把带我呗？” 宿宁：“？” 微风：“前几天我思想出了问题，现在我想开了。” 宿宁还没来得及问他思想出了什么问题，就听到微风说：“兄弟关系解除了没事，宁宁跟我绑个恋人呗。” 徐庭将噗一口把水喷在了键盘上：“……你这思想问题是挺大的。” 微风故作镇定：“很多队伍的选手都绑啊，又不是真的，就是开玩笑而已。” 宿宁这才开口：“没兴趣。” 微风年纪轻，脸皮厚，不肯放弃，狗狗似的不停给宿宁账号送玫瑰花道具讨好：“就当我赢了两场比赛的奖励，我还是新人，需要鼓励的。” 徐庭将面色古怪：“我劝你别。宁宁比赛外挺好说话的，但是有人要是看到了你跟宁宁绑恋人……你真可能会倒霉。” 宿宁游戏内的操作一滞。 微风：“谁啊？教练吗？我不怕他。” 宿宁道：“绑吧。” 微风动作很快，麻溜地给宿宁发了申请。 训练室内吵吵闹闹一片游戏声音，经理推门进来，微微颔首：“行，精神头都不错，你们这把游戏打完了就别开下一把了，出来见一下人。” 徐庭将显然已经知道内情，躺在椅子上，一脸看好戏地看向微风：“小伙子，跟宁宁的关系绑完没有啊？” 微风美滋滋地道：“绑了。” 徐庭将高深莫测：“绑了就好。对了，跟你说个事，咱们俱乐部这两年收益不太好，老板又跑了，换了个富二代接手。” “按照惯例，新老板应该要检查一下我们账号的天梯排名和国服数量，你没问题吧？” 微风感激道：“谢谢徐哥提醒。” 宿宁越听徐庭将的语气越奇怪，看看徐庭将，又看向经理。 没想到经理也在看他。 见宿宁看过来，经理立刻心虚地移开目光。 宿宁结束了这局排位，关了电脑，平静道：“谁？” 经理也知道一会儿人来了肯定瞒不住，咳嗽了两声：“大家都认识……也算熟人吧。” 门外，脚步声传来。 第 5 章 宿宁坐在椅子上，他的电脑对面就是玻璃落地窗，可以看到对面的大楼，也能照出他自己的神情。 他下意识又开了一把排位。 经理见状，也没有阻止他，只是说:“其他人先出去吧，我跟宿宁说。” 徐庭将捡起自己的耳机和指套，笑笑:“行，我先去见见人。” 微风一脸状况外，被徐庭将他们强行拉了出去。 宿宁看着游戏界面。经理坐到了他的旁边，看他打游戏。 宿宁:“我认识？” 经理道:“认识。他也是刚回来。你也知道，这两年我们没出成绩，老板早就想脱手了……这次也是提前说好的。” 玻璃窗外早春的光线落进来，桌台映得澄净，宿宁披着队服，游戏语音里时不时传出击杀声。 少年人略清瘦的身躯坐得笔直，比平时排位还要更紧绷一些。 看出他的抵触，经理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上个赛季我们就在和他接触。俱乐部目前大部分股份已经被他购下，他也是一名职业选手。” 宿宁手稳刀快，收下对面人头:“好。” 经理见他神色无异，才说:“如果你能接受，一会儿去见见。毕竟……” 宿宁道:“微风怎么办？” 经理没料到他已经完全猜到是谁，微微别开脸，更有些难以面对宿宁。 “没关系，他也很久没打比赛了。目前比赛还是微风来打，这个你不用担心。” 宿宁垂眼:“我没问题。” 外面。 徐庭将坐在桌边，看到池溟，打了个招呼，大大咧咧坐下来。 “前几天经理说是个富二代接手的BQ，还说什么是熟人，我就猜是你。挺好，大家都认识，好沟通。” 池溟目光往里面看了看。 徐庭将:“你别指望他对你一下子回到从前，经理搁里头给他做思想工作呢，你今儿能不能进这个门还不太好说。” 池溟笑了笑:“我可以等。” 微风在边上打手游，时不时偷瞄他们两眼。 徐庭将:“你也别觉得稳了。这两年俱乐部靠宿宁吸了不少金，拿人吸血，这种重要的事，肯定也得考虑一下人家心情。” 池溟这次没有笑，抿住唇，神情沉肃:“我知道。” 徐庭将见他变了不少，不像以前一样嬉笑怒骂，又想到宿宁也变了不少，心中无限唏嘘，再一看到旁边的微风，就道: “喏，这个新打野。英雄池挺像你，宁宁也挺喜欢他的。” 微风这边和平精英都快吃鸡了，莫名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他抬眼，和这个刚来的家伙对上视线。 微风扬起笑脸:“你好你好，池哥是吧？徐哥都跟我说了。一会儿我肯定好好劝宁宁，怎么老朋友见都不见一下，池哥从国外大老远回来也不容易。” 徐庭将:“噗。” 几人都看向他，他连忙把水杯放在桌上，摆摆手，示意没事。 他就是被这莫名其妙的硝烟味呛住了。 池溟微微一笑:“他比较腼腆，不怎么听别人的话。多谢好意。” 徐庭将火上浇油:“宁宁这两年变了挺多的，沟通起来没问题。你不能用老经验对付新一套。” 门恰在此时开了，池溟抬头看过去。 经理走在前面，宿宁在后面理耳机线，黑白色的外套略微有些鼓，显得他整个人还带着高中生的少年气，白皙的耳廓被电脑耳机压出一点点红痕。 过了两三年，大家都成熟了不少，不再是第一次认识时候那么肆无忌惮的稚气飞扬。 可是看着宿宁和几年前毫无改变的容颜，池溟还是毫没道理地想起来某次午后。 还没有十八岁的宿宁，也是缀在他的后面，拉着他的衣袖，听他和训练室里的队友们打招呼，他回过头悄悄说等你成年。 那天整个N市下了大雪，在比赛场外，宿宁坐在大巴车上，未满十八岁被锁着不能上场。池溟他们打完比赛回来，看到宿宁坐在车里，窗户结了冰花，他的脸就在车窗里，带着十几岁的懵懂安静，早就在等待的时候沉沉睡着了。 其他替补坐在他边上，连打游戏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不发出声音。 池溟记得，那时候边上队友的笑声忽然变小，好像也怕惊醒了他。 现在，宿宁仍是站在经理身后，和第一次的腼腆毫无变化。 池溟正要起身，宿宁却已经走过来，坐在对面。 “你好，我是宿宁。” 宿宁将手机调到营地选手认证的界面:“BQ的ad。” 池溟:“……我知道。” 宿宁点点头，不再多说，公事公办，神情礼貌生疏:“还有别的事吗？我还有一个国服没打完。” 池溟自然不能妨碍他。 宿宁起身，回了训练室里。 外面经理他们还在笑呵呵地说着话，左右都是客气话，嘘寒问暖，回忆往昔，好像当初他们经历了多少动人情肠的往事。 宿宁坐在关机黑掉的电脑屏幕前，两手交握，按着略有些发麻胀痛的手指。 有人推门进来。 “怎么不开电脑？我也有俩国服没打完呢，速速双排。” 徐庭将一边说，一边坐在宿宁旁边，替他把电脑打开，“别多想。” 门外面，不知何时安静下来。 池溟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经理还担心他们会有矛盾，见状也放了心，安排了工作，就不再多留。 宿宁始终表现如常，既没有和池溟有什么冲突，也没有交流，一下午待在训练室里没出去。 池溟抱着手臂，看了一下午，督战把徐庭将督得亚历山大，打到一半就把其他人都拉过来吸引火力，一起五排。 宿宁这才有了点反应，微皱起眉，白皙的脸上没有表情:“带一个拖油瓶，打表现分就慢了。” 微风:“就是，把徐哥踢了，换我来。我玩上单也贼厉害。” 宿宁扭头看他。 微风见宿宁似有疑问，忙道:“我国服第一克里文，韩服用上单一个月打出的世界排名。” 宿宁:“那你来吧。” 徐庭将:“？？等一下，我先来的宁宁！” 微风:“你什么世界排名？” 徐庭将:“……” 坐在宿宁右边，微风往后面瞥了眼，漫不经心道:“强者才有话语权，徐哥你两天不打天梯肯定手生，要是两年不打就更不行了。” 池溟正在回消息，听到这跟挑衅似的话，微笑了下。 他抬眸往训练室里看去，看到中间的电脑前，宿宁装作不经意地侧头，余光看了看他，似乎也听出来了微风的言外之意。 “还好吧，天赋这种东西很难说的，”池溟收起手机，“前两天把游戏下回来，打了两天才有世界排名，确实挺难。” 微风:“……” 明争暗斗中，宿宁就这么提前打完了国服任务，徐庭将提议一起去吃火锅。 他们最大的也才23，还没学驾照，经理出去谈正事，没人载他们，僵持在了基地楼下。 宿宁双手插袋，下意识往旁边看，池溟已经摸出车钥匙，正要开口。 微风推着基地专用小单车出来，兴冲冲道:“宁神宁神快来快来，我高中正儿八经校草，还没让人坐过后座，这不就是为了等着宁神你。” 宿宁就近选择，无可无不可地同意。 徐庭将左右看看，走到池溟旁边:“那池神你和我……” 池溟还是挂着微笑:“不会打车？” 宿宁回头看了看池溟，见他站在基地门口，看不清神色，春寒料峭，他没和以前一样单穿一件BQ队服，衬衣外套长裤，倒是有些大人模样了。 宿宁眼睫抖了一下，又转回去，神色平静，对微风道:“十几分钟的路，算了。” 微风不肯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天不助他，小单车掉链子了，他只能含恨放弃。 最后，六人决定步行十五分钟。 火锅店里，池溟负责点了汤底，点的都是宿宁以前喜欢吃的，他不知道宿宁有没有变口味，点了一半交给徐庭将。 徐庭将针对性地加了几道菜:“上次去日本比赛，宁神还挺喜欢这个。” 池溟:“行，知道了。” 微风:“知道了。” 徐庭将:“……你知道什么了？” 微风:“那他知道什么了？” 宿宁拿了饮料过来，一坐下就察觉几人气氛不太对，迷惑地看了看三人，又看向另外两个队友。 另外两个队友:“宁宁别管，他们犯病。” 宿宁“哦”了一声，果然没管，专心致志安静等着锅底冒泡。 渐渐氤氲起来的白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将他的脸热得发红。 服务员先上了两盘牛奶包子，徐庭将看看包子，又看看宿宁，只觉得和他简直神似。 宿宁:“……”徐庭将不说话他都猜得到这人在胡思乱想什么。 但是微风没有眼力劲，非要追问徐庭将在看什么。 在宿宁悄悄赧然之际，隔壁座似乎吵了起来，声音隐约传过来。 “他宿宁有什么冠军？五个位置里最爱出少爷的位置就是adc，adc当中最说不得的就是宿宁！只是留队三年，好像他对BQ有功似的。” “打野不帮下他有什么办法？对面打野都是两级抓下，你看看那个新来的微风，他哪次去下，宁神不是已经被围攻两分钟了？” “搞笑，辅助不是跟着他？” “你看看以前池溟是怎么抓下的！再对比一下现在。以前池溟打完两石像三猪，一只布鞋一把铁剑就敢往下路跑，野核给他玩成了下路保安。再看看现在！” 这边，桌上一时寂静。 宿宁沉默，回想自己以前真的有这么好的待遇吗。 池溟沉默，思考为什么现在随便一个新来的打野都能跟宿宁挂上钩。 微风抢先出声:“我以后下路开，三猪打完，不升打野刀就来抓下路。” 夹菜的徐庭将:……6，这反应速度，不愧是18岁的年轻人。 第 6 章 宿宁撩起眼皮，看向一脸期待的微风， “来干什么，送死？给对面养出一个下路大爹吗？” 十八岁的天才打野还没这么讨好过谁，还被无情拒绝，顿时受到一万点暴击。 微风心不在焉地帮宿宁烫牛肉卷，小声逼逼:“我一级抓下照样carry。” 池溟都懒得搭理这种心智不成熟只会撩“妹”的青少年，但又怕宿宁真的上这种老套甜言蜜语的当，当即嘲讽， “一级抓下送三个是吗？对面都得叫你爹，毕竟你养大的儿。” 微风:“池哥毕竟二十几了，可能一级确实能力有限。我有无限可能。” 宿宁抬头:“？( ˙-˙ )” 微风猛然意识到宿宁也满二十了，往回找补了半天:“那个……我是说我们打野位置是这样的，别的位置我不清楚。” 徐庭将看着池溟就说了一句话，微风搁这儿跟宿宁滑跪半天，不得不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小屁孩还得多练。 隔壁桌的人吃完就离开了，但是几人依然没有了刚来时的好心情。 徐庭将把盘子里的牛肉一下一下戳碎，“那个骂宁宁的串疯了吧，这种串子真□□。” 宿宁谴责地看了看他盘子里的碎牛肉，浪费食物。 池溟兀自想着刚才那些人的话，不冷不热地开口:“我看了BQ近期的比赛，确实稀烂。能赢是下路个人实力撑着，难怪粉丝不买账。” 宿宁眉头微微挑了挑。 徐庭将看看池溟，又看看宿宁，啧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你何苦还要带一个辅助，说什么下路实力，直接点名说宿宁是神带粉五排就行了。” 宿宁:“？” 池溟将柠檬水戳开，紧跟着说:“哟，巧了，我还真就是这个意思，不然怎么说【个人】实力。” 微风虽然听他夸宁神挺顺耳，但还是不服气:“我是宁神认可的打野，上中辅菜关我打野什么事？” 旁边的上中辅三位选手瞬间脸黑了。 池溟这次倒没立刻回怼，往对面看了看宿宁。 宿宁显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小学生斗嘴，火锅咕嘟嘟的白烟里，他白釉似的脸被熏得微微泛红，深色的红晕，在薄白的眼睑下一圈格外明显，因为牛肉都在辣锅，他辣得轻轻吸气，嘴唇红润。 即使听到微风的话，也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池溟垂眼，不再搭理微风。 微风得意地尾巴都翘起来了，接下来，全程都在给宿宁嘘寒问暖。 被不耐烦的宿宁和徐庭将调了座位，离开了宁神旁边的黄金位置，才被迫安分下来。 安分不到两分钟，微风又眉飞色舞道:“宁宁，我看到个用海底捞做蛋羹的教程，我给你整一个！” 他声音太大，旁边座位的人都听到了，侧目看是哪个显眼包。 宿宁尴尬地把头埋下去，又离微风坐远了些，不知不觉靠近池溟了一点。 池溟神色自若，已经在清汤锅里煮了个蛋羹出来，推到宿宁手边。 宿宁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池溟也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回手机消息。 过了会儿，宿宁把蛋羹小碗拿起来。 池溟嘴角上扬，依然忍着不投去目光。 尽管池神没有诱拐警惕心高的流浪小猫的经验，但是显然他无师自通炉火纯青，深谙其中道理。 ＊ 刚进BQ时，宿宁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偶尔也有被激将的时候。 他们拿到S赛正赛门票的那场比赛后，联盟老油条主持故意在采访里下套，想趁着比赛热度正高，搞波大的节奏。 “这三局比赛里池神的发挥依然很亮眼，宿宁选手对线期稳定压20刀，还上了热搜。网友们都说BQ野射配合默契得像夫妻一样，压根没别的队友的事儿了。那么，宿宁选手对于池溟选手有什么想说的吗？” 池溟知道宿宁不擅长接受采访，立刻凑过来抢着话说:“有什么说的？当然是非常满意。” 主持人保持着微笑:“池神，我在问宿宁。” 池溟单手抓着队服披在肩上，把宿宁往后面挡挡，扬眉:“什么？你都说野射夫妻了，还分什么你我，我回答不一样？” 主持人无可奈何，只能耸耸肩示意自己没有别的问题:“好吧，采访结束了，谢谢两位选手的配合。” 池溟以为没事了，拉着宿宁就要往后面走。 谁知宿宁挣开他，犹豫地走到正在查看录像的主持人面前。 主持人疑惑地看向他，见他汤圆似的脸绷得紧紧的，沉默着不说话。 对付社恐，主持人也是熟手，当即主动开口:“宁宁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池溟如临大敌，站在后面，怕他又提什么刁难的问题给宿宁，像只小老虎一样瞪着他，简直比在比赛中入侵敌方野区时还有压迫力。 主持人本来想趁机多问几个问题的心思也歇了，老老实实等着宿宁回答。 宿宁半天憋出一句:“有其他队友的功劳。” 池溟困惑地摸摸眉毛，显然不明白宿宁补充这么一句的意图，不过他尊重宿宁的意愿，也挺高兴宿宁难得愿意和外人说话。 “对，他们也打得很好。我们就是最正确的五个人。” 主持人失笑:“好好。” 看着两个少年转头离开，主持人才陷入沉思。 宿宁到底是听出来那句“没别的队友的事儿”里面的陷阱，怕被带节奏。 还是这个新人ad，真的在乎另外三个队友的感受？ 这件事当时的池溟感受不深，等到后来，他在家里争斗中摸爬滚打，成熟了点，才意识到那个问题的危险。 但是比起相信宿宁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陷阱，池溟更愿意相信，是宿宁表面冷淡，心里却一直在乎其他队友。 离开BQ的日子里，池溟每每想到这件事，就很难不想到， 连一句“没有其他队友的事”都难以忍受的宿宁，面对现在五人组分崩离析的局面，会不会伤心难过。 电竞实在是人员变动最快的行业，池溟只能寄希望于宿宁也在人来人走中，练了一副铁石心肠，不会为了任何人的离开失望。 其中当然也包括他。 但是如今，宿宁竟然真的没有反驳微风那句话，依然让池溟有些如鲠在喉。 吃完海底捞，他们打车回基地。 队友们都去训练，只剩下池溟待在外面，在冷风里独自冷静。 思考他当年养的好好的白馅儿汤圆怎么被别人养歪了。 宿宁下楼，接了杯水，探头出来看了看，看到池溟靠在墙边，夜色里，晦暗的神色有些模糊不清。 不等宿宁多站一会儿，队医就气势汹汹地来抓人了。 “宿宁！！让你九点来队医室报到，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宿宁脑袋猛然缩回去，转头对上队医怒气冲冲的表情，先蔫了三分，但还是理不直气壮:“……在排位。” 队医:“排位重要还是你以后还能打比赛重要？哦哟我真是服了你们这群小年轻，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没点数？你手伤多久了还没好，都是你拖出来的！” 宿宁怕声音传到外面，让外面的人听到队医的胡说八道，他干脆直接变哑巴了，不再反驳，跟在队医后面，往队医室走。 队医难得看他不嘴硬，欣慰不已:“这样才对，你看你当年刚来的时候多听话，都是这两年学叛逆了。” 宿宁:“……” 徐庭将站在走廊里，边啃苹果边看宁神被数落得一句话都不说，十分缺德地乐了:“宁宁，你怎么了，怎么又变哑巴了？两年前不是已经医学奇迹治好了吗？” 宿宁:“……我觉得她说的对。” 队医顿了顿，再多的怒火也瞬间软化了，见他们队的这位天才ad安安静静跟着自己，不反驳又听话，也不再数落他的七宗罪，只说， “来做个手操。成天比赛前贴止痛贴也不像话。” 宿宁回头，确定后面没人，才点点头，忍不住道:“好了，我知道。” 队医听出这是宿宁希望她别往下说，顺了他的心:“那你跟我来。” BQ这边算是都接受了池溟回来，但是第二天，官博发出这个消息之后，BQ超话还是炸了。 哪怕不是宿宁粉丝，光是别的队粉，都被这B俱乐部气得七窍生烟。 【什么时候的事？不声不响就换了管理层，换的还是这么个人……瞒着粉丝，真有你们的。】 【以前风杂说你们是渣男俱乐部，对选手一个比一个渣，我还不信，帮你们对战三百回合。现在我真想抽自己两耳光，你们特么对宿宁是个人？？我不信宿宁能同意这件事。】 【尊重祝福，夏天转会期给宿宁挂个低价，谢谢您。】 BQ管理层亚历山大，顶着自家粉丝的骂声，和全联盟看好戏的吃瓜目光，迎来了他们春季赛的第四场比赛。 联盟要流量热度不要命，当天还给BQ买了个热搜话题:#池溟会上场吗#。 BQ经理急得头发都白了几根，急着撤话题，谁知这买上去的热搜竟然被粉丝骂成了真热搜，花钱也撤不下去。 宿宁和其他人下了大巴车，进比赛场地，在外面接他们的粉丝里，举着的应援牌五花八门，里面无一例外，都提到了三年前的五人组，和三年前的射野组。 当然，也有粉丝举着骂池溟的大字牌。 这几个牌子，宿宁倒是多瞄了两眼，偷偷学了下上面的顺口溜。 两边虽然都站在BQ粉丝的应援队列里面，但是现场气氛硝/烟味浓得就差线下PK。 联盟官方面对这样的危险气氛，只能说是喜上眉梢。 这都是热度！都是他们联赛的流量！ 打！打得再激烈点！ 下一秒，微博上的热搜就被人不声不响撤了。 联盟工作人员去问，得到的也是微博方面的敷衍回复。 多方打听，才得知是一位池姓神秘人不想看到宿宁在热搜上陷入舆论焦点，微博方面难抗强权，不得不屈服于淫/威之下。 第 7 章 最终，顶着舆论压力，BQ赢下了第五场比赛，正式确定进入季后赛。 在过去两年，BQ成绩不稳定，一轮游不止一次，有时候侥幸进八强，也终被淘汰。 人员轮换和教练组配置，和池溟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完全没有更新和变化。 然而这一次春季赛，宿宁三场连续超神状态正热，微风驯龙高手关键时刻抢夺大龙，很快，BQ顺利进了季后赛胜者组。 粉丝们忍了三年成绩惨淡，被各种队伍轮流上嘴脸“你们什么冠军”，终于也等到可以自称强队的一天，到处都在开香槟。 连老解说都感叹“上次看BQ赢得这么顺利都不记得是哪年哪月”。 对于BQ来说，这是最有希望的一年。 池溟显然也不打算让BQ的基础建设烂下去，买人和赛训都在处理，青训梯队也在重新选拔。 他并没有告诉宿宁，出于难以绕开的某种情绪，池溟决定把一切都整顿好再将这个队伍交给现在的小队长。 队员们有时候半夜睡不着来打两把排位，都能看到池溟搁电脑边上充满激情地处理正事。 有一瞬间，宿宁的确想过，就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他们也会代表身后的俱乐部，赢下一切，赢下S赛的冠军。 如果现实真的有粉丝设想中那么容易冰释前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中野决裂射辅离婚的传闻，哪有那么多分崩离析的宇宙战舰，哪有那么多的少年气盛从此退出职业赛场的双子星。 宿宁已经尽量忽视池溟的存在，去接受俱乐部的变化。 但就像几年前他刚来时对全新的环境难以适应一样，几年以后，他对池溟亦然。 池溟回来后，教练一直很关注宿宁这边的心理建设，每次训练赛后都会找宿宁单独聊十几分钟。队内心理咨询也时不时来一趟。 宿宁的回答总是“没有什么问题”。 教练再旁敲侧击，也问不出他别的想法。 直到3月7日，这一天，春季赛即将进入尾声，宿宁提出下名单替补。 这一场赢和输都已经影响不了BQ的总积分，教练只当他是打累了，想休息休息，放了他去替补席。 粉丝们在抽奖庆祝战队进了季后赛，队友们在三三两两笑着商量赛后去哪里吃饭宰一顿教练。 宿宁独自坐在比赛场后台角落的台阶上，工作人员是他的粉丝，看他来得早没吃晚饭，偷偷给他捎了包子。 年纪轻时人们总愿意相信越是七拐八弯深巷里的包子才最香最正宗，这正是距离比赛场馆十万八千里送来的包子。 不过宿宁其实吃过一次。 那时候YUKI战队向他抛出橄榄枝，赛季末各种小动作向他示好，暗示他转会过去。 气得池溟在游戏里堵了YUKI队长七八回，每次都堵着泉水问， “还惦不惦记了？还惦记我们ad？” YUKI队长直播被杀得自闭，憋屈地讨饶：“不惦记，不惦记，宿宁生是你BQ的人，谁敢打主意。” 原本在贴吧阴阳怪气宿宁《身在曹营心在汉，还在BQ就已经红杏出墙，和YUKI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楼主，也在池溟这番操作之下，灰溜溜删帖。 堵了一晚上YUKI队长，把敢觊觎他们ad的不轨俱乐部打得熄火，池溟简直神清气爽，毫无困意，下楼又跑了几公里，路上碰到包子铺，就顺手买了回来。 宿宁记得当时那些包子都黏在了店家特色的油墨报纸包装纸上，包子面皮上都印上了字。 现在，坐在比赛场地台阶上，宿宁翻开油墨报纸包装，去包子上分辨报纸上的字。 依稀看到“最大电竞赛事……A市举办……到场……祝贺”一类的字眼。 十年前，宿宁第一次接触这个游戏时，人们视之如洪水猛兽。 为此，宿宁离家出走，他害怕和别人产生太多的牵绊。如果不是池溟当年一次次冲上来，一定要拉着他走，或许他也不会在BQ留这么久。 宿宁低头看着手指上沾到的一点油星。 即使今天没有比赛，虎口依然有轻微的痛意，平放在膝盖上，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偶尔微微的颤动。 这天晚上比赛结束后，宿宁提前离开了现场。 BQ正式确定进入季后赛准备阶段的第一天，宿宁向俱乐部提交了退役申请。 退役申请书当天下午就被摆到了池溟的桌上。 宿宁下午的排位都打得乱七八糟，心烦意乱，怕池溟来找麻烦，又怕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然而一整个白天过去了，池溟并没有来训练室。 如果不是经理信誓旦旦说，池溟已经当着自己的面看完了申请书。宿宁都会怀疑，是不是申请书被谁偷偷扔进了垃圾桶。 不过池溟不管这事，倒是正合他意。 晚上的时间，宿宁一般用来复盘和训练，并不直播。今天他却破天荒地开了会儿直播。 粉丝惊喜之余，难免有了些活泛心思。 【宁宁怎么突然想起来我们了？是不是终于决定跟BQ分手了？】 【摄像头开小一点，美貌影响我仔细观察宁神的操作了】 【世界很大，出去看看！YUKI从宁宁新秀期就开始勾搭宁宁，这么多年了还没放弃，老诚心了！转会期优先考虑我们YUKI好吗！】 【看看蓝队，队长人帅个高还是铁血宁迷，上赛季成绩不错就差个好ad。上回蓝队经理说愿意给宁神出到3000万，限薪令之后的最高报价了吧？】 宿宁扯了扯耳机，调整了一下位置，目光落在屏幕上，开视野，清线，单杀敌方英雄。 他的声音和平时一样平静，“我会在BQ打到退役。” 直播间弹幕消停了一会儿。 粉丝们都已经习惯了他偶尔开口就是暴击粉丝，装作不在意地讨论他局内的操作，背地里只能又开始敲木鱼祈祷BQ新赛季从上到下不犯病，打出好成绩。 训练室门边。 池溟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 徐庭将脸色也不太好看：“之前比赛回来还好好的……哪个龟儿子惹他了？” “他不会拿职业生涯开玩笑。” 徐庭将几乎要跳起来了，看了眼里面，又压低声音：“这还不够儿戏？春季赛才打完，他就准备着夏季退役了？真服气。” 池溟瞥了瞥徐庭将。 徐庭将莫名其妙：“怎么了？我说错了？” 池溟不答，只是边走进训练室边关了门：“你别进来了。” 训练室中，宿宁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垂了眼，将直播间关闭，然后不疾不徐地推掉敌方水晶，结束了这把排位。 池溟抽了张椅子坐下，“怎么不打了？我还差点表现分，就有阿岚卡国服了，带带？” 宿宁警惕心起。他不怕池溟上来就开门见山劝他别退，就怕池溟来迂回战术。 “我分满了。”宿宁低头收拾外设包，准备起身直接走人。 “宁宁。” 宿宁站住脚步。 隔了快三年，再次见面以来，池溟第一次喊他。 “肯定不掉你的分，好不好？” 宿宁半天不说话。 池溟一开始的近乡情怯稍稍消散，尽管强烈的愧疚感还是让他没办法和三年前一样叫住宿宁，但是终于还是往下接着请求：“新版本我不太熟，想你来教教我。” “不太熟？” 池溟听到宿宁反问。 他连忙道：“对，还没来得及看。” 宿宁忽然笑了声。 “是作为俱乐部大股东要求我带你公费上分吗？” 池溟以为他在开玩笑，也轻松了些：“当然不是，我们……” “我们是什么关系？”宿宁说。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冷冷的单个音节，毫无干联地吐出来，不带一丝容情。 池溟顿住。 宿宁语气说不清是笑还是冷漠：“我走了反而对你更好，至少在BQ，你不会那么讨粉丝嫌。” 门外，徐庭将听完了他们全程的对话，整得汗流浃背，看到宿宁走出来，完全不敢拦着，默默让开。 这事儿只要提上日程，就瞒不住粉丝。俱乐部上上下下运营这么多只眼睛，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季后赛开打前，宿宁有意离开BQ的消息，就半真半假传得满天飞。 刚打了个盹安生了一阵子的联盟立刻又沸腾起来，国内外疯传宿宁自由人的话题。 池溟这阵子本来就看谁谁不顺眼，逮到条狗从BQ门前过都想对着吠两声，这些话题热搜更是火上浇油。 话题全被下了之后，粉丝骂骂咧咧：“池溟你是不是手举身份证，举报键都摁烂了，全是用【侵权BQ俱乐部名誉】理由删帖！无耻！” 宿宁没参与网上的话题，也没有进行任何回应。 毕竟季后赛还要打，风波闹大只会影响队友们状态。 但是有人显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晚上九点，宿宁手机挂着直播间补直播时长，自己在洗漱刷牙，手机扔在沙发上，他注意不到直播间情况。 【YUKI.花生赠送了一个宇宙飞船】 【YUKI.FY 赠送了一个节奏风暴】 【YUKI.偏偏赠送了一个甜蜜风暴】 【YUKI.花生：主包这么高冷？不感谢礼物？】 【YUKI.偏偏：不用感谢，下赛季就是我们队的人了】 偷偷挂在直播间的池溟：……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神秘人赠送了十个宇宙飞船】 擦干净脸，宿宁揉了揉被擦红了的眼睑，转身从沙发上捡起手机，一眼看到了弹幕在发疯一样刷屏。 满屏全是粉丝在喊YUKI宿宁快快连接。 看完过程，小圆脸主包淡定地将YUKI三个人全都拖入了黑名单。 半晌，宿宁凭借着顶尖ad的敏锐直觉，沉思后拉黑了那个神秘人。 虽然这个ID只送了个礼物，全程没敢说过一句话。但是宿宁依然隐隐感觉到了这人的惹人嫌。 第 8 章 电竞选手大多数作息昼夜颠倒，凌晨五点宿宁才睡下，才过了一个半小时，他又醒过来，看了眼时间。 才六点半。A市的天已亮了，外面透白的天空在窗帘拉开的间隙里洒进光线。 BQ俱乐部基地在市中心，寸土寸金，本就繁荣，又赶上四月天气温暖，正值大型赛事，A市也热闹了起来。 本次季后赛的主比赛场，是A市拿出诚意争取来的，池溟也在背后推动了进度。 电竞不像传统体育，主场氛围不浓厚，但是BQ俱乐部落地A市的十年里，又是洒钱做公共设施，又是地铁站屏幕放宣传片，即使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也多多少少看这个队徽有些眼熟。 可惜的是换了一任又一任的人接手，这些年，终究没见BQ成绩有太大的起色。 A市人大多数有别的主队，不过对BQ多多少少也有些爱屋及乌的支持心理。 宿宁喜欢这个队伍，在他还没有成年的时候，BQ也曾经从网吧走到国内联赛，走到世界赛缔造传奇。 那时候电竞条件不成熟，奖金不丰厚，即使是世界冠军，也未必能衣食无忧。 宿宁赶上中间的时期，没有后来的天价奖金池，但也不至于过得狼狈。BQ在百废俱兴的时候，力排众议，签约了这个在国内名不见经传的新人ad。 那时候BQ的上一任ad是国内联赛冠军，五大赛区官方认证的tp10射手，可以说是一代名宿。 宿宁接任位置，最开始并不顺利。粉丝们对他心里也没底。 媒体们悄悄关注着他，有人说是池溟偶然看到他游戏里的操作，死活要俱乐部签他，不然就不回基地了。 这种无赖的操作让BQ无奈，只能带着宿宁来到了A市。 但是实际上，早在那之前，BQ的主教练早已经在接洽宿宁连线。 然而前面一种传闻，更为这对年龄相仿的野射添加了几分英雄相惜的色彩。 首秀对战YUKI的那一场，解说笑着调侃：“这位选手非常的年轻啊，才刚成年就被池溟队长拉上来军训，对面的下路组可不会对娃娃手软。” 结果众所周知，宿宁带着辅助在下路杀了个七进七出。 那一战直接打散了巅峰时期的YUKI。 YUKI下路明星选手当年出走，这场比赛的失利占了很大原因，悠粉至今还在到处流浪。 电竞就是这样。 宿宁自己既然亲手打散过一支王朝队伍，自然深知没有任何“正确的五人组”能永远留下来。 但是三年前，池溟走之前，他以为他们至少能一起拿一次冠军。 A市天光大亮。 尽管只睡了一个半小时，然而宿宁已经没有睡意，他干脆换掉了睡衣，披上队服去训练室打排位。 隔壁宿舍，微风刷着牙走出来，睡眼惺忪，看到宿宁，懵住了，口齿不清地喊：“银银（宁宁）？以（起）这么早？” 宿宁戴上队医让戴的手指保护套，在门口换鞋，听到声音也没抬头，淡淡道：“下午训练赛，你打一把上单。” 微风大惊失色：“为什么？” “教练安排。”宿宁没有多解释，转头去了训练室。 微风想了一上午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调去了离下路更远的地方。谁玩打野还能比他更给下路当狗？ 微风如何凄风苦雨暂且不提，宿宁粉丝消息灵通，已经偷偷开起了香槟。 【宁宁说什么在BQ打到退役，果然是客套话。我听我姑姑的儿子的同学的哥哥说了，他下赛季就不为BQ出战了。早该跑了！】 【抽奖，转会期等到好消息开奖。至于什么好消息，懂的都懂。不管是YUKI.宿宁还是岚狮.宿宁，我都大接特接！】 BQ队粉一开始还是“不要传谣”的态度，看他们悄咪咪在那里开香槟，也被点着了脾气。 【BQ欠宿宁什么？当年给他新人最高薪资位和高价签字费抬他的身价，首秀不想让他背锅，三把四保一阵容把他保护得密不透风。有些人真是白眼狼？】 【不说了，我还买了宿宁那个割韭菜的队服，要是他真走，我直接烧给他。】 两边骂骂咧咧中，有人灵机一动，在某电竞论坛发帖开了波团。 《有没有可能BQ和宿宁都没什么错，谁都对得起谁，两边应该一起骂的另有其人》 …… 在朋友戏谑地把这个贴转发过来的时候，池溟看到标题，已经预感到不妙了。 事实证明，曾经的顶级打野的预感嗅觉，就是这么敏锐。 主贴果然是在狠狠清算他。 本来他当初走就走了，也不是电竞圈的人了，大家跟他“谁啊真不熟”，懒得提他。 现在他回来了，这么久没挨骂，还让池溟感觉不太对劲。 看到这个贴，池溟终于放心了。三年过去了大家的嘴臭功力没有下降，只不过先前没想起来骂他。 池溟：“说的没什么问题。” 朋友：“？？6，忍辱负重啊池少。” 池溟关注点在于：“最近BQ超话有人骂宿宁？” 朋友：“没几个人骂，都被禁言了吧。你放心，人家宁粉经历三年黑暗，战斗力强着呢。” 池溟稀奇：“当初签名活动，来的只有几个小姑娘啊。宿宁比赛的时候喝了口桌子上赞助商的旺仔牛奶，被骂上热搜说他不尊重比赛，还是我开十五个小号挨个喷回去的。” 朋友听到他这见不得人的开小号对线战绩，汗颜：“你还真好意思说啊。” 池溟也就随口一提，放了手机，他和BQ的运营交流了一下，确定BQ社群里现在很干净，没有攻击宿宁的贴，才遗憾作罢。 BQ运营不知道，差一点点就又要有15个“极端宁杂”跳出来大战三百回合了。 ＊ 而微风刷完牙，偷懒没立刻去训练室，而是躺床边，刷贴吧和论坛。 看到这个涉及宿宁的贴，他啪一下就点了进去，噼里啪啦准备打字，就先被主贴内容吸引。 “当初BQ确实卖队，确实四分五裂，确实前途无光。但BQ没有对不起宿宁。 在这些事发生之前，BQ就开诚布公地告诉过他。 在这些事发生后，BQ又一次和宿宁长谈一夜，提出可以为他联系转会，好聚好散。 这些在BQ当年发的长文《关于宿宁选手合约事宜》里都有存证。欢迎宁粉去查，查完再来骂我不迟。 但是宿宁也没有对不起BQ。他知道BQ焦头烂额一团烂泥的情况下，依然决定要留下来，还告诉当时的经理金灿说，他可以自降薪资。他大概是想和BQ一起度过这段黑暗的。【官网截图】【官网截图】” “为什么呢？据经理金灿原话，宿宁那时候反复向俱乐部确认，自己的队友会不会被更换。俱乐部向他承诺池溟这些人不会走。 我想，在BQ大厦将倾前夕，宿宁做出留下来的决定，是他以为可以和五人组一起再打一年S赛。那一年，他们的确也有冲击S冠的资格。” 后面的文字，微风不用看也知道。池溟毫无预兆地走了，紧接着整个BQ雪上加霜，一个又一个选手出走。 宿宁早已签了留队合同，然而BQ早已经是个空壳。 剩下来的选手除了徐庭将，其他要么是没接触过正儿八经比赛的菜鸟，要么是混日子的老油条。 他临危受命成为BQ新的队长，顶着队粉的期待，带着这样一支BQ，在当年雨神没退役、Xbx正值巅峰期的群星璀璨时期，群狼环伺中，他甚至带队险中取胜，拿到了世界赛门票。 在解说、教练、别的选手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然而对于队粉来说，他们可见的事实是，池溟走了以后，宿宁所带队的这支BQ成绩一落千丈。 只要是竞技比赛，就会有对比。不只是异队，同队的队友之间，也逃不过被对比。 三年前，一半的宿宁粉都同时是池溟粉，毕竟池溟和宿宁的关系肉眼可见的亲密，池溟被戏称BQ太子，不少宁粉前身都是太子粉。 三年后，宁粉全都究极进化成了池溟黑，背后的原因令人汽化。 连粉丝都会在受到不公平对待时愤而转黑，连观众都会为宿宁收拾烂摊子受到的压力责难而不平。 更别提宿宁本人。 关于这段历史，微风在这阵子听了无数遍，早就倒背如流。 但是听别人随口提两句，还是比不过看这个帖子从头到尾完整梳理时间线，甚至带着各种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雷神之锤。 微风看得拳头in了。 帖子下的回帖也都是和他一样的心情，人迷和队迷团结一心，在底下队形一致地刷“池出”。 带着这样的心情，微风压着火气来到训练室，看到宿宁坐在椅子上悠闲喝着水，都忍不住心酸。 宿宁指指对面空位。 微风立刻坐了过去，主打一个听话。 宿宁不说话，旁边的教练已经开口：“来，你跟老徐练一上午上单，开房间sl，让他教你。” 微风看向宿宁，宿宁点点头。 尽管不太喜欢玩上单，但微风这会儿也没异议：“行，那我找机会溜去下路帮忙。” 教练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你上单不在上路孤独1v1，下去添什么乱？” 微风理直气壮：“谁替我的打野位啊？谁给宁宁当狗我都不放心。” 宿宁一下子喝水呛住，咳嗽好几声，欲骂又止，半晌，静静死亡凝视微风。 教练幽幽接话：“这你放心。给下路当……这方面，他比你更有心得。” 微风身为一位新锐打野，顶级嗅觉，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宿宁听说，YUKI打野花生有意转会，便猜测是花生想趁着休赛期来试训。 花生和微风打野风格差不多，都是又悍又凶的野核孤儿打法。下路能被养就有鬼了。 他不来下路吃钱，宿宁都谢天谢地。 教练安排完上午的训练工作，看了看手表，又看向宿宁：“关于退役的事，我们先不谈。不过最近网上都在说你要转会，你看要不要让运营帮你发个微博，澄清一下。” 宿宁疑惑：“澄清？” 教练委婉道：“主要吧，你粉丝都挺开心的，别让他们白开心一场。” 宿宁：“……” 第 9 章 粉丝是不是白开心一场还未可知，宿宁是白白微信欢迎了花生。 下午训练赛的打野一出现，宿宁差点扭头出门。 “换线。” 这是宿宁在训练赛中第三次开口。 微风沉默一下，艰难道：“要不宁宁你跟中单换？比较近。” 宿宁找了个敷衍的理由：“厄提洱手太长了，你对线打不过。” 微风本想反驳一句明明势均力敌，然而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贴，他沉默了下，才说：“行，换吧。” 教练在后面欲言又止，只能批评辅助：“别老跟着池溟，去保一下射手。” 辅助：“……” 他一个短腿辅助，怎么跟着多位移射手不停转线。 “我也想跟着宁神，但是他一会儿在上路一会儿在下路，不好支援。” 宿宁：“不用帮我。” 教练不得不提醒：“……训练赛会直播……虽然没什么人看。” 宿宁：“知道。” 微风一边收拾细软转线，还给宿宁卡住一波金币兵，一边说： “打野你也不用追在宁神后边帮了，宁神不需要你帮忙，你往哪路刷，他就往另外一路跑。一直换线，浪费时间。” 池溟没回微风，打了个信号“射手拿红”，就去龙坑打攻速龙。 中单于文数道：“往微风这边抓吧，宁宁能应付，不用帮。” 至于在队内攻速优先级一般的情况下，池溟打攻速龙的原因，于文数也不想拆穿。 微风：“不是，打攻速龙干嘛？宁宁买个日霄，攻速就叠满了，还需要你帮他叠？” 池溟抬眼：“我和ad都需要攻速。你0/1还要点龙？” 队内语音一下子充满了硝/烟味。 教练只能边擦汗边庆幸直播只有画面，不会放出队伍语音。 不然等不到季后赛，他们就要在舆论下原地解散了。 虽然宿宁明显拒绝和池溟合作，但是打团的时候，池溟一波极限Q把对面五个人都推进墙角， 宿宁没有犹豫，闪现跟上去，拿下三杀后完成包夹，将对面团灭。 游戏多余地滑过一条飘屏：“BQ.宿宁 和 111池溟 完美配合”。 宿宁血压高了。 这憨憨游戏不好好搞英雄平衡，整天整这些没用的飘屏。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111池溟关键救援 BQ.宿宁！” “BQ.宿宁 团战关键伤害！” “111池溟团战关键群控！” “BQ.宿宁 神兵天降 111池溟！” 不到30分钟，就平推了对面队伍的基地。 对面教练在公屏夸赞：“Gd Game.宁神跟池神配合还是强啊，这么多年没一起打，完全没下滑。” 教练眼疾手快，赶紧解散了训练赛房间。 但是五个人都已经看到房间公屏那句话了。 微风：“对面没拿出实力来。我上我也行。” 池溟嗤笑：“春季赛几把虐菜也没见你站出来。” 宿宁挪了挪鼠标位置，头也不抬：“BQ不缺好打野。” 池溟顿了顿：“懂了，我是好打野。” 这次，连微风都被他的智能断章取义功能惊呆了。 教练倒不担心宿宁会反对。 毕竟宿宁这么多年还是以队伍成绩为主，没人比他更在意BQ的荣誉，也没人比他更想赢比赛。 正是因此，教练才相信，只要他看到微风走上池溟打野的效果，就算有抵触情绪，也不会直接否决这个方案。 如果宿宁真的打算退役，那么这最后一次季后赛，他肯定也想打出一个完美的职业生涯句号。 但是训练赛之前，教练差点拉不来池溟。 用池溟的话说：“你找死别拉上我，我从负好感刷回0好感不容易。” 教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都没用，只能道：“你就不想跟宿宁打一把？他现在射手风格变了很多，比赛你肯定看了，但没实战跟他打过吧？” 池溟：“……” 好恶毒的招数啊，根本拒绝不了。 于是，就有了下午这一场除了宿宁，其他人都在汗流浃背夹缝生存察言观色的训练赛。 果然，宿宁沉默片刻，才平淡说：“确实还行，可以当微风的替补。” 看着宿宁起身走出训练室，教练探出头，确认宿宁已经走远了听不到，才回过头，对着池溟说： “嘴硬，他好容易心软你还不知道？就纯纯嘴硬。” 池溟本想说什么，闻言顿了一下，想起以前宿宁每次赛前都说要拿一红，真进了比赛看都不看野区资源，甚至偶尔放点线故意留给他。 他笑了笑：“是。” 微风一听他们对话就拳头in了：“仗着人家脾气好就薅是吧？真出生啊。” 训练室一下子安静了。 教练和几个队友都看向微风。 微风：“！” 糟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教练：“……犯病了？” 微风既然说了，也不怕承认，当即道：“网上的贴我都看了。” 教练指着微风，扭头对着于文数他们道： “看到没有，这就是爱逛贴吧的人的下场。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别看那种地方。全是节奏。” 池溟沉吟一下，倒略略明白过来微风看到的是那个帖子，难得没嘲讽，承认：“说的也是客观事实。” 徐庭将笑嘻嘻地打圆场：“当年的事你知道什么啊微风同志，那时候你还未成年小屁孩，瞎掺和什么。背后水深着你把握不住。 池溟你也别瞎撺掇，给人小孩儿整冒火了。” 微风听到池溟承认，确实更火大了，扔下耳机，出了训练室。 池溟平静地拿起桌上的手机，也离开了。 辅助、徐庭将、中单面面相觑。 中单：“说真的，我觉得我们季后赛能不能维持一支完整队伍，都是问题。” 徐庭将：“宿宁你可以放心，他是最不愿意散队的。今天就是训练赛他有点脾气，真到了正式比赛，池溟不来下路他都得点信号让池溟滚过去。” “你真要退？” 徐庭将耸耸肩：“都快30了，不退还等着俱乐部给我发养老保险？” 辅助闻言也有些伤感：“电竞就这样，职业寿命短。宁宁才二十几，不也……” 说到这里，三人又沉默下来。 BQ训练室的风波，粉丝不会知道。 然而训练赛效果喜人，人民群众都看得到。 虽然前期宿宁频繁换线，让粉丝们有些琢磨不透， 但是赢得如此丝滑，粉丝们坚信， “一定是教练领先版本的战术！他太超前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让池溟进训练赛。毕竟三年前的一切历历在目，谁知道会不会旧事重演。 选手个人粉们的观点五花八门，总之是都满意也都不满意，具体还得看队伍成绩。 至于BQ队粉，他们的反应则是：“两个月前不是刚过完年吗？怎么又过年了？这多不好意思啊。” 【听我说，#宿宁完美配合池溟#and#池溟关键救援宿宁#，今天我就要看到这两个话题上热一】 【都让让，从今天开始，我们池宁双子星要从阴间爬回阳间了！我们家双子星不是阴间双子星！】 【今夕是何年，我何德何能看到宿宁和池溟头像同队亮着，同时弹出双杀飘屏】 随着时间推移，粉丝们本也接受了训练赛这样的安排。 计划却赶不上变化，5月季后赛正赛前，微风被爆出和别队选手天梯赛对骂三十分钟，言语极其激烈，十八分钟内连点三次投降。 赛后甚至不等联盟重视，就直接被系统检测禁言365天。 这样没有职业精神的恶劣行径，别说他是十八岁成年正赛选手，哪怕他是未成年储备军，联盟也不会坐视不理。 当天，联盟官号就发布了选手微风被禁赛两个月的处罚决定。 BQ俱乐部装死了两天，也被别队粉丝和自家粉丝混合双打，骂出了两万多条评论。 宿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队医室里，不等队医给他弄完，他直接把指套摘了，直接往门口走。 队医：“你特喵的！站住！有你什么事儿，你去了联盟就不处罚了？” 宿宁：“问问情况。” 队医：“还能有什么情况，隔壁队那小子也不好，逆风的时候在队内语音说了两句不好听的，微风年纪轻脾气冲，几句话不对付就吵起来了。” 宿宁半晌没说话，而后坐了回去。 队医瞅他：“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 宿宁平静：“既然确实是他出言不逊，那他的确没有做好成为一个职业选手的心理准备。我也不该提他上一队。” 队医：“……你要是知道隔壁那个队员说的什么，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宿宁：“对方说了什么，都可以交给联盟处理。” 队医看他的确不打算管这事了，才点点头：“是这样。那小子说BQ离了池溟不会转了，靠个断手ad带进世界赛，年年十六强。微风直接野区挂机，跟他对喷了三十分钟。” 半天没等到宿宁对此评价，队医感叹：“其实我觉得吧，他错肯定错了，不至于被罚禁赛。你有没有什么要安慰的？我给你捎句话？” 宿宁：“三个队友被他们拖了三十分钟才输？” 队医：“……铁石心肠！” 宿宁：“不铁石心肠的时候吃过教训了。” 第 10 章 晚上，隔壁百弧打野容骸约宿宁出去吃烤鱼。 等鱼的时候，容骸调侃：“我们这边处罚通知也下来了，都禁赛两个月，挺公平。” 宿宁靠在椅子上，垂眼看手机亮着的屏幕，“公平什么？你们一个青训换下我们主力打野，玩的真脏。” 对方尴尬挠了挠头：“那天一出事就批评教育了，这帮小孩你也知道，脾气冲，游戏里不爽了有什么骂什么，对你也不是有恶意。” 宿宁没回答，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显得他有些冷漠。 还好这时候烤鱼端了上来，容骸也脱离了沉默气氛，主动替宿宁处理鱼刺，一边开口： “这事儿我们俱乐部官博下面。被你粉丝骂的也不轻。我给你道个歉，你就当那人比赛没打过你怀恨在心无能狂怒。” 容骸也是心里苦，他和宿宁关系一直不错。 以前打表现分，微信叫一声，宿宁十次有三四次都会来。 这次宿宁粉丝骂归骂，也没牵扯到他身上，显然不想影响他跟宿宁的感情。 自家俱乐部的队员出了事，跟BQ的人对骂，按规矩来，禁赛就行了，本来也不该他这个队长出来外交。 谁知道，容骸了解了一下事件发生的过程，听到青训那个队员骂的话，一个头两个大。 你说你骂什么不好，扯宿宁进话题，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要拉他容骸当垫背。 游戏里宿宁在线他都不敢拉，还不得不来跟宿宁解释。 宿宁：“评价游戏可以。后面骂的有点过了。” 容骸回忆了一下，自家青训前面一直骂宿宁菜比，后面被微风骂急眼了，持续了五分钟户口本大战。 他乐了：“那不是你们打野先骂的？骂你肯定是他不对，但你们打野小小年纪，骂人跟说贯口似的三分钟不带停，搁谁都急。” 宿宁：“你不是来道歉的吗？” 容骸：“……是这样，我替他道歉，真的对不起，宁神，大人有大量。” 宿宁没立刻开口，专心消灭鱼肉。 容骸硬着头皮说：“也不算你们主力打野吧……那谁，不是回BQ了吗？” 宿宁从盘子上抬头，茫然看了看容骸。 容骸见宿宁表情迷惑，也有些惊讶：“季后赛你们不打算上池溟？训练赛效果不是挺好的？” 宿宁面无表情：“转移话题，还想打探情报？” 容骸听他说话声气，知道他没生气，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也有了笑意：“这也算情报啊，对不住，记我大过，罚我这个月都带宁神双排上分。” 宿宁：“给你脸了。” 容骸笑着笑着，又微微皱眉： “虽然联盟只罚了两个月禁赛，不过我跟教练讨论了一下，我们这边想法是直接让这小孩儿离开百弧，电子厂拧螺丝去。不打算再让他留在青训梯队了。” 宿宁：“哦。” 容骸正色：“毕竟不能让一个fw影响我跟宁神甜蜜感情啊。” 宿宁：“……”盘子里的鱼肉不想吃了，有点想吐。 时间很快到了九点，容骸准备回俱乐部，顺便送送宿宁。 天气已经逐渐热了起来，A市的夜晚也愈发繁华，容骸拿起宿宁放在椅子背后的外套，在后面追上宿宁。 “外套忘拿了宁神，你不要小心我挂闲鱼卖一万二。” 宿宁扭头就要拿过来，容骸一伸手，把外套举起来，笑眯眯地：“说真的，我真打探个情报。下赛季你是不是要离开BQ？考不考虑来百弧？” 夜幕下，周围人群吵闹的声气都像隔着烟听不清楚，容骸一副玩笑的口吻，眼睛里却是难得的认真，抓着宿宁队服外套的手指都紧张用力得泛白。 宿宁：“不考虑。” 容骸泄了气，把外套团吧团吧，摁宿宁头顶，隔着衣服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还没说条件，你拒绝这么干脆？是不是已经被哪家不要脸的捷足先登了？” 宿宁双手摁住头顶外套：“不是。” 容骸大惊失色：“你不会还要在BQ打吧？三年不出成绩，这种俱乐部给我五千万我都不来，你……” 宿宁淡定：“这个不出成绩的队长目前是我，请你礼貌。” 容骸失笑，追问：“BQ给你什么合同啊，你这么死心塌地的，真就一人一城了是吧？” 宿宁：“不是，下赛季退了。” 容骸一边笑着一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住，脸上笑容瞬间消失，大脑飞快运转了三秒钟。 “……退了？” 宿宁低头，回复教练催他回去的消息，“嗯，不打了。” 容骸重组笑容没组成功，克制着问：“为什么？不能是因为那个小崽种骂了你吧？你不能是把他的话当真吧？” 宿宁看了他一眼：“别想多了。” 容骸勉强微笑点头：“所以为什么？” 宿宁被他问烦了，随口说：“你太菜了，跟你们打比赛没技术含量，不打了。” 容骸：“……我菜我多练，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跟你退役是两码事。” 宿宁见他坚持要问，干脆装听不到。 容骸喋喋不休劝他的时候，红灯转绿，有人从对面马路走过来。 四月份晚上的风还带着凉意，烧烤烤鱼和各种水果的香气混在一起，汽笛声，红绿灯上的BQ队标，季后赛之前随处可见灯火通明的网吧，构成这个城市独特的夜晚。 隔着人头攒动的人群，池溟走到路灯下，将手机定位关了，从宿宁手里接过了队服，瞥了瞥旁边的容骸。 容骸：“哟，池神，特意来接人？我打个车送宁宁回去就行，麻烦了。” 池溟：“怕有些人一顿烤鱼就想拐人。” 容骸：“……” 宿宁看了眼池溟。 微风禁赛已经是板上钉钉事实，季后赛打野也只能上池溟。 那这段时间训练赛中，他和池溟的磨合是完全不够的。 宿宁正在纠结，池溟已经敏锐察觉到宿宁那一瞥的余光，嘴角上扬，也没听到容骸说了什么，敷衍：“嗯，滚吧。” 容骸：“我特么，我说我跟宁神还有话说，外人回避。” 池溟稀奇，指了指宿宁T恤上的BQ队标，又指指自己袖子上的BQ队标：“外人回避。” 宿宁压根不搭理他，扭头看容骸：“说。” 容骸扭扭捏捏半天，还是在池溟不善的目光下当面开口了：“别退，没有你的话，我比赛打得也没意思了。” 池溟一开始还没听清楚他这小声逼逼什么，脑海里转了一圈，才连蒙带猜猜了出来，笑容里带了点森森杀气，声音硬了起来。 “他不退。” 宿宁则压根没听到容骸说了什么，摆了摆手表示下回见。 容骸也不好意思再说一遍，只能含含糊糊点头，伸手又想揉揉他脑袋，被池溟打开手。 池溟：“说完了还不走？我给你打车？” 打野核的脾气都傲，容骸一下子反骨上来，换了只手薅了薅宿宁。 这一下手贱，为容骸后面季后赛被池溟疯狂针对，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此时宿宁摸了摸头发，淡定道， “发型赔500。” 这一天之后，BQ和百弧都发了声明平息风波。 选手们过了一段时间安生日子，终于迎来了季后赛开赛抽签日。 平时BQ都是让宿宁去抽签，毕竟其他人谁抽到烂签，都顶不住被怼。 这回池溟自告奋勇主动找骂，果然抽了一手下下签，第一场比赛就对阵冬季赛冠军队伍蓝狮。 BQ队粉梦回几年前连败时期，眼前一黑，超话里全是求神拜佛拜大龙的微博。 宿宁也站在台上，看着池溟将签交还给主持人，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又被拉回到第一次完整地随队出征春季赛那天。 那时候也是池溟去抽签，他们抽到了那一年的大魔王队伍，粉丝们哀嚎遍野，池溟他们也故作哀叹，但是其实谁都不觉得会输。 那一年宿宁的英雄池很浅，对线也还很青涩，又是这样的签运，他们本来就不可能拿到冠军。 可是少年胆气豪，在垃圾话环节，甚至敢嬉笑怒骂，调侃三冠队伍，剑指世界赛冠军。 以至于那年输了以后，几个队友的垃圾话也被做成圣经无限鞭尸。 教练从此叮嘱他们，垃圾话不要说太满。 宿宁则不用叮嘱，因为他根本不说话。 此时，主持人很快cue到了垃圾话环节，先让另外三个队友说完，才把话筒交给宿宁。 “那么我们宁队有什么想对蓝狮说的吗？” 宿宁半晌没出声。 池溟微微侧头，刚要开口说什么。 宿宁：“手下败将，没什么可说的。” 主持人“啊？”了一声，又慌忙把话筒给池溟。 池溟笑了，挑眉道：“对面打野是谁来着，世界第一野核？跟我对位就安心吃草吧。” 其他三个队友：“……” 徐庭将抢先道：“他们俩说的不代表我们，要做新圣经别带我，我已经被挂圣经三年了！” 主持人被逗笑了，转头去采访别的队伍。 隔着老徐，宿宁看了眼池溟。 池溟刚好也在看他。 宿宁冷漠地收回目光。 池溟还是在看他。 徐庭将左右看看，迟疑道：“我是不是影响你们眉目官司了？” 第 11 章 宿宁从不在比赛期补直播时长。平时哪怕时长不够，他也是直接交罚款鸽了粉丝，比赛时发挥出最佳状态，让人又爱又恨。 但是今天节奏太大，经理一趟晚饭耳提面令三次，让他回应一下粉丝问题。 宿宁拿着经理给他的稿子，看着直播间那些付费留言问题，陷入沉思。 【池溟签运这么烂为什么让他抽？】 宿宁：“……否极泰来？” 至于别的问题，宿宁看了几遍稿子，都没找到合适的回答，有些无奈。 徐庭将从后面瞟了一眼，看到满屏幕的“池溟”，吓了一跳。 “他们干什么呢，刷这个。” 宿宁没回答，揉了揉手腕，打开电脑，开始匹配排位。 徐庭将站在边上，弯腰给他读弹幕。 “宁愿季后赛一轮游，也不想看你勉强跟池溟当队友……” 徐庭将挑眉：“吵这个啊？这事儿也不是宿宁能决定的，让他开直播回应，他又不是俱乐部管理层。” 宿宁：“别吵。” 徐庭将做了个封住嘴巴的动作，不影响宿宁排位选英雄，接着看弹幕，兴致勃勃地跟弹幕聊天。 “蓝狮欢迎宁宁连接？这话说的，哪里不欢迎啊，他工资帽又不贵，隔壁一个IVI够买三个他了。” “涨工资？确实，宁宁，弹幕老板们给你竞拍呢，你有没有心仪俱乐部啊？” 宿宁：“…我很贵。” 徐庭将也知道宿宁工资没那么不堪，算得上联盟射手里一档工资帽，只是开个玩笑，见弹幕都当了真，更是乐不可支。 “行了，要跟谁当队友，工资怎么样，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事。给他上压力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徐庭将背在身后的手里，被一个人塞了盒牛奶。 徐庭将回过头，看到池溟从身后不声不响经过。 他眨了眨眼，反应过来，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宿宁肩膀。 宿宁手一抖，闪现慢了，被对面收下人头。 在宿宁满脸黑线低气压的沉默中，徐庭将硬着头皮把热好的牛奶盒放在他电脑旁边。 “经理晚饭的时候一直催你，你不是没怎么吃饭吗，喝点东西。” 宿宁确实有点胃不舒服，说了声谢谢，趁着死亡等待时间，拆开吸管喝了两口。 弹幕夸了一会儿老徐贴心，还有人跑去给徐庭将关着的直播间刷礼物，让他多照顾照顾宿宁。 徐庭将心虚地摸摸鼻子，认领下了宿宁粉丝的夸奖。 他转头，看了看里面，池溟已经坐在一台电脑前，也开始排位了。俱乐部来不及重新定制池溟的队服，用的还是从前的样式。 徐庭将看了一会儿，忽然笑着开口：“要真不想看宁宁跟池溟同队，下赛季也看不到了。” 宿宁游戏内又一次失误，掉了个复活甲，被队友点了头像。 宿宁忍着不痛快，看了一眼徐庭将。 徐庭将也自知自己多嘴，但想到宿宁真要退役，还是难以自制，草草丢下一句“我胡说八道”，扭头走了出去。 宿宁看着弹幕满屏的节奏，和粉丝刷屏的问题，一个头两个大，局内连连失误，艰难打完了这局游戏。 没人猜得到他会在当打之年退役，只是都旧事重提，问他是否真的想要转会。 屏幕里，他的脸还和三年前一样年轻稚气，宁静得像是从不会为任何波澜动情绪。 他耐心地回复弹幕：“只要能赢，我不在乎和谁做队友。” 粉丝这一次却不买账：“两年前俱乐部想买小棵棵，你如果真的不在乎，为什么要反对？” 宿宁难得笑了下，浅浅的笑涡在他左颊陷下去，好像被拆穿了似的，罕见流露出一两分不好意思。 “我不喜欢打菠菜的，年轻不懂事也不行。” 他说得平淡，神情却难掩年少成名的不驯。 “如果联盟不能处罚他，我也不会让他有比赛打。” 【小棵棵菠菜还没实锤呢，你带什么节奏？】 【6，人家当初还说把你当偶像，替你骂过池溟。结果你反感他，不反感池溟？】 宿宁还是浅浅笑着，也不反驳弹幕，他很少表达自己的观点，但不代表没有锋芒。 粉丝都没想到他会带这么一波节奏，小棵棵虽然不在赛场了，可人家如今还在同平台直播，人气比BQ这些正赛选手还高。 弹幕一时间有点不太好看，吵得不可开交。 另一边，池溟摘下耳机，走到宿宁电脑旁边，征询他的意见。 “直播关了？” 宿宁：“时长差点。” 池溟：“罚款已经给你交了。” 宿宁：“行。” 池溟替他关了直播之前，瞥了瞥弹幕，笑了。 “还需要联盟实锤？长了眼睛的都知道是不是菠菜。惯的你们，再骂一句禁言了。” 宿宁：“他禁的，我没禁。” 池溟：“……我还没，算了，对，我禁的，骂我就行了。” 说完，池溟也不让他们白骂，挨个送了365天禁言套餐。 宿宁全程目不斜视地看屏幕里的游戏界面，打完一局就盯着结算看，丝毫没向池溟投去目光。 池溟关了直播小窗，收回手准备直起身，不小心碰到了宿宁耳廓。 宿宁下意识抬头，撞上他视线。 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一时间不能像刚才一样正常交流，都沉默了片刻。 宿宁头发不长，落在连耳骨都软的耳朵边，完全遮不住耳朵尖的变化。但他的脸却苍白下来。 池溟还是先一步移开目光，僵硬地开玩笑：“看你打了好几天米娅国服了，怎么每天都差20分。” 宿宁神色冷淡：“我菜。” 池溟心中一涩，险些皱起眉，明明可以当一句调侃，但还是控制不住说：“没有比你更好的ad。你要是菜，那世界上也没有好ad了。” 宿宁一直避免和他发生正面的冲突，也极力克制着自己，可是刹那间一下子对上话题，他声音有些尖锐。 “那你三年前……” 他猛然收住声音，紧紧抿住唇，垂下眼重新打开排位，不再说下去。 问池溟三年前为什么不告而别？ 真有意思，他为什么要问，好像池溟离开对BQ对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一样。 反而容易显得狼狈。 池溟略微沉默了一会儿。 “我有不得已的原因，你可以留下来吗？” 宿宁冷冷看向他。 “我不会。” 训练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雪白的灯光落在白色的队服上，周围一切都白得泛凉，连楼下一支圆珠笔落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我不在乎你有什么原因，也不在乎你为什么走。” 窗户外夜色浓得看不见月光。那支圆珠笔滚动了几圈，每一圈都像一个冷冷的“泠”声，割断开时间空间。 “不在乎和谁做队友是安抚粉丝的，”他收回看着池溟的视线，“再多跟你打一个赛季，都让我觉得恶心。” 池溟静了一下，笑笑：“我知道了。” …… 几年前，第一次完整地随队征战春季赛那次，他们好不容易赢了一小局，在休息室里两岸猿声啼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已经勇夺冠军。 宿宁坐在池溟背后，被挡得死死的，谁也看不到他在抱着手机，边喝牛奶边刷微博。 教练要是知道他们比赛还没打完就敢看网上评论，得被气个半死。 他看粉丝夸夸看得心里偷偷高兴，双腿悬空摇摇晃晃，靠着池溟才没摔下去。 教练正好点到他的名：“下把就给他们上上强度，直接让宿宁打射核，四保一。” “打野换小永来吧，小永的坦野玩的可以，保护射手我更放心。” 池溟抬头失笑：“我保护射手你老人家不放心？” 教练：“你玩的刺客，多吃经济你没逼数？不信你让宿宁说，训练赛的时候，他肯定跟小永打的更舒服。” 池溟知道教练是在玩笑，但还是故意扭头问宿宁：“真的吗？跟我打比赛不开心啊？要不要换小永？” 教练哎哟一声：“你逼问他干嘛，有什么冲我来！不许动用队长淫威！” 池溟也没指望宿宁真的回答这种没营养的问题，笑着摇头：“糟老头子少说话。” 几个队友都吵吵嚷嚷的，习惯了宿宁不爱开口，抢着替他损池溟。 “就是，谁跟你这种孤儿野核打比赛会开心啊？我去支援个十几秒，回来一个兵都不剩。” “池队认不清谁是大腿，要是我打野，我第一个红直接给射手，野区栓我自己。” 池溟还没笑骂回去，就听到宿宁说了句什么。 他哎了声，让其他人别吵，又回过头：“宁宁说什么？” 其他人也都看向宿宁，等着他开口。 宿宁差点把头埋进手机里。 半晌，他还是低声说：“开心的。不用换。” 那天打完比赛，池溟嘴角都还没下去，甚至不想计较教练的酸言酸语，抢着帮宿宁拿外设包。 教练不甘心：“宿宁，你在BQ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也可以跟我说，我也很亲切的。” 宿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又躲到池溟后面去了。 池溟扬手挡住教练，“哎，干嘛？” 教练：“……他池溟能是什么好人！” 池溟：“对，我不是好人，宁宁就乐意跟我打比赛，怎么着吧。” 宿宁憋了半天，象征性劝架：“队长挺好的。” 池溟不跟教练斗嘴了，外设包扔给旁边的上单，转过头，趁宿宁没防备，低头亲了下他的侧脸。 “你怎么不早签过来，”池溟扬眉，“早点过来，我三连冠都打下来了。” 宿宁被亲懵了，摸了摸脸。 边上，其他队友也凑过来一人搭一只手，宿宁连忙蹲下去躲开，原地站定，看了眼池溟，没说话，跑回了BQ的大巴车。 夜风里，池溟的声音被传得很远。 “那个成语怎么说？相见恨晚！” …… 打了一晚上排位，宿宁看了眼米娅国服榜，他的排名在第三，基本稳了下个月国标。 微博上，因为他和池溟说小棵棵假赛的言论，也吵了一晚上。 像这种事，经理和运营不会来打扰他。他的直播间，他想说什么从来没人管他。 但宿宁还是控制不住心烦。 池溟回来了以后就没有好事。当初他说什么相见恨晚，也未必不是真心话。 但是现在，积恨不泯也不假。 怀着这样烦躁的心情，第二天，季后赛第一局，宿宁打了个2/7。 前期大顺风局，被对面拿了个弱势射手光头军训。 休息室里，教练大发雷霆的同时，不忘严禁他们看手机。 宿宁不用看比赛论坛，也能猜到又因他起了多少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