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媚娘》 第 1 章 他从北方回到南方的这几天,见到的天色都融在阴沉的乌云里。 快餐店门前红白的招牌照着他一身的黑,外套、裤子、鞋子、就连他的大伞都是黑的。 店里坐着的一个棕袄少年见到他,眼睛发亮,隔着玻璃向他挥手。 等黑衣少年推门进去。 棕袄少年响亮地喊:“孟泽。” “王辉,好久不见。” 名叫孟泽的这个少年,初中在这座城市就读,中考结束,他迁至北方。 王辉是和他比较聊得来的同学,两人也不是三年没见,去年暑假,他俩见过一回。 王辉上上下下打量孟泽:“是不是天气的关系,我觉得你比去年更……” 更什么呢? 王辉思索片刻:“更内敛了。” 也许是玩笑,也许是当真,孟泽居然点头:“是天气的关系。” “今天说好的,我请客。”王辉买了两份汉堡套餐,要了三包番茄酱,一坐下,他撕开包装,手上来来回回,把满满的番茄酱挤在薯条上,“你转学这么突然,是不是有什么事?” “父母工作调动。” “哦,只剩半个学期了。”高考报名已经是去年年底的事,王辉说,“你的学籍没有转过来吧?” “转不过来,六月份要回原学校高考。” “这个时候转学是比较麻烦,不过,我们以后能常常见面了。”王辉笑着问,“你转学到哪个学校?” “岩巍中学。” “哈?”王辉又惊又喜,“这么巧,我就在岩巍,你在几班呢?” “还在等安排。”孟泽好不容易才抽出一根没有沾上番茄酱的薯条,入口嘣脆。 “我在五班,高三的年级第一名就在我们班,你要是能来五班就好了,最好不要去七班,虽说岩巍没有分快班和慢班,但是吧,七班的牛鬼蛇神特别多。”王辉伸出粗短的尾指,“好几个年级倒数的同学都在七班。” “我无所谓。”他不至于会去七班。 天意喜欢捉弄人,不是吗? 开学的第一天,孟泽到了教室门前。 “同学。”班主任微笑,“进来吧。” 被朝阳照着的“高三七班”几个字澄亮亮的。 班主任站到讲台:“同学们。” 过了十来秒,教室里安静下来。 “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一个新同学。”班主任转头说,“这位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孟泽。”他的声线和今天的温度一样凛冽。 班主任等了有十秒钟,没等到接下来的话,她又和同学们说了些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的鼓励词,当她的目光扫到窗边,她的笑容消失:“李明澜在哪里?” 无人回答。 李明澜三个字,像一枚针,刺了刺孟泽的神经,但是,“Li Ming Lan”的发音不是很特别,有大把大把的同名同姓。 这时的教室里空着三个座位。 班主任再问:“胡翰然在哪里?” 又无人回答。 寒假结束,迟到的人仍然在迟到。 班主任暗自吐一口气:“孟泽,你暂时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倏地,一个男生低喃:“王座。” 班主任不自然地咳两下。 迄今为止,学校开除过四个坐在后排靠窗的学生。 同学们戏称那里叫“王座”。 其实这都可以是人为的,比如这个班,走后门蒙混日子的几个同学都坐在倒数三排里,当然出状况的多,被开除的几率大。 班主任见过孟泽的档案,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 他坐在“王座”,正好破除封建迷信。 * 第一堂课的钟声响起,李明澜刚刚跑到教学楼下。 她把两级楼梯并成一步,上到三楼,猫起腰,沿着教室窗下的墙,慢慢,慢慢,挪动到高三七班的后门。 原来第一堂是数学课。 教室里只空了她一人的座位,连“迟到大王”胡翰然都来得比她早? 而且,她还有一个发现,一个男生坐在她后面的“王座”上。 郭老师刚在黑板上写完公式,转身就见到后门探出来的头,郭老师负责四个班的数学课程,但在七班,他无需点名册就能准确喊出那人的名字:“李明澜。” 李明澜直起腰:“到。” 郭老师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现在几点了?” 李明澜面不改色:“老师,我早上去助人为乐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哄笑。 郭老师吹胡子瞪眼:“是不是要上新闻报道了?” 李明澜:“报告老师,做好事不留名,上新闻是没戏了。” 一问一答,很是流利。 算了,郭老师不想浪费课堂时间:“过去坐着吧。” 越接近那一个王座,李明澜越觉得那个男生似曾相识,她绕过他的身边,回头望。 对方抬起眼睛。 的确是见过的。 * 去年,高二期末考的试卷发下来了。 李明澜的数学试卷格外醒目,满眼都是“×”,唯有最后一行才露出一个细不可察、微不足道的“??”。 她第一时间折起试卷:“数学,令人绝望的科目。” 胡翰然兴冲冲来问:“明天放暑假了,李明澜,你有没有暑期计划?” “活着。”李明澜答。 算算日子,她的哥哥今天要回来。 哥哥比她大十岁,早已成家立业,搬出去住,但周末时,他会回来吃饭。 果然,她一到家就见哥哥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哥。”李明澜张望,“阿嫂呢?” 李旭彬收起报纸:“她要出差几天,爸妈出去旅游,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你忙自己的事儿,不用替我担心。” “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李旭彬的谈吐间俨然是长辈的口气。 李明澜:“……” 李旭彬从这停滞的时间里猜出来:“考得不理想?” 何为理想?她弯起一弯清澈的笑,无辜又天真。 李旭彬的脸色沉下去。 李明澜劝说:“哥,你不到三十,天天摆出一副老成的脸,当心长皱纹。” “不要岔开话题,给我讲一讲期末考试。” 蒙混不过去,李明澜只好将各科试卷展示出来。 李旭彬被妹妹从小气到大,这时对着妹妹的试卷,他用了好半晌,缓过来了:“你天天上学,学的是什么?”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李明澜见到哥哥额上青筋跳跃,她乖乖听训,不敢反驳。 哥哥性格成熟稳重,她曾怀疑,她和哥哥的其中一个是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可是兄妹二人眉目相似,她只能解释,自己是基因突变。 她又说:“哥,你别生气,新闻上有报道,青年高血压很吓人的。” “迟早被你气死。”李旭彬虽然气上心头,但他还要为妹妹的学业操心。 妹妹文理分班的时候,李旭彬分析过,妹妹在文理两个方向的成绩很平均,理科的高考志愿比较广,他和父母商量,让妹妹报了物理班。 李旭彬梳理着妹妹的过往。 李家祖上几代曾经出过一个有名的艺术家,不过,李爷爷,李父、李旭彬三人都没有艺术细胞,唯有李明澜,儿时起就喜欢画画,常常用水彩笔描绘斑斓的世界。 小时候,她得过奖。 长大了,她很懈怠。 她将要上高三,再这么混下去,不要说本科,专科都不一定考得上。 李旭彬认识的一个美术老师开了暑期班,招的都是有美术意向的学生。 他联系上这个老师,第二天,就和妹妹一起去拜访美术老师。 路上,李旭彬说:“我一个高中同学曾经上过这位老师的课,照他的说法,这个老师常常指点在艺术路上的迷途人。” 可李明澜不是在艺术迷途,她在高考的迷宫。 李旭彬鼓励妹妹:“你小时候很喜欢画画,画得很漂亮。” “多少年前的事了,我都忘了。”李明澜向着窗外的风景笑了笑。 “你就是上了初中才越来越懒,我记得你小时候还得了奖。” “哦。”她还是笑。 正因为李旭彬不擅长绘画,他更了解,某些学科是需要天赋的:“你有艺术天分,但是生性懒惰,自己把自己拖累了,早些时候,爸妈考虑让你往艺术方面发展,我觉得可行,这个美术老师曾经当过统考评委,他有自己的考试套路,现在时间这么紧,只能临时抱佛脚了,你争取通过美术统考。” 于是,李明澜报了暑期班。 * 开课的那天,李旭彬赶着去公司开会,他把妹妹送到画廊,叮嘱说:“你上美术课的同时,不要忘了高中课程。” “知道。”李明澜背起书包,“哥,我去上课了。” 画廊建筑有棱有角,斜顶高高翘起,直飞冲天,寓意是美好的。 李明澜喜欢斑斓色彩,但她很久没有画画,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拿得起画笔。 她来得太早,老师还没有到。 李明澜进去教室,将笔袋子挂在其中一个画架上,算是抢到前排的听课位置,她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向外走。 正好一曲终了。 迎面走来的花裙子女孩说:“嘿,有帅哥。” 李明澜喜欢美丽的皮相,听到这话,她立即摘下一边的耳机,这时,另一个耳机里传来的清脆风铃声——这是周杰伦新专辑的歌曲《半岛铁盒》。 风铃响过的同时,她见到一个少年正低头玩着手机。 她的手机和他的是同一型号,她常常和他一样,手指快速按动,她猜测,他正在玩贪吃蛇的游戏。 他身姿卓越,只斜斜靠枕着栏杆,就是一幅比例恰当的画。 有人经过少年的身边。 少年不抬头,只移了移步子。 那一个花裙子女孩站在他的身边,但不敢再说话。 唯有李明澜迎面而上。 少年玩完一局游戏,抬起头,撞见她明目张胆的目光。 她坦然一笑。 他冷下脸。 李明澜吹起一声调侃的口哨。 口哨响亮,入了少年的耳朵,他掉头就走。 是个帅哥,有着和这个盛夏不一样的冷然。 * 李明澜的肚子空空的,她下楼去买早餐。 画廊一楼的北边有一间咖啡厅,上个月刚开张,李明澜那时排队抢到了一张限量券。 券上画着两个咖啡杯,一杯冒热气,一杯泛寒冰,折扣力度很大,两杯加起来的价格比一般的都便宜,券上注明了使用条件,点餐必须是一冷一热的两杯,这券的截止日期就在今天。 李明澜只有一个人。 不过,刚才那个少年也在咖啡厅。 炎热夏季,他的纯白T恤冒了点汗,透出浅浅淡淡的肤色。 他和店员说:“爱尔兰咖啡。” 爱尔兰咖啡呀,须得是热的,李明澜笑着跟他打招呼:“Hi。” 少年扫过来轻轻的一眼,仿佛半秒都不停留。 她指了指自己:“我们见过,在刚才的教室外面。” 少年浏览着服务台上的咖啡品种。 李明澜把优惠券夹在现金里,递给店员:“加一杯冰摩卡。” 店员微笑着接过优惠券:“二位是一起的吗?” 少年摇头。 李明澜对着他笑:“我请你的,“她之所以请客,只是为了用掉这一张优惠券。 少年又要开口。 李明澜抢先一步:“不用谢。” 少年不答。 她笑:“对了,我也是美术班的学生,我叫李明澜。” 少年对服务员说:“爱尔兰咖啡,结账。” 调子很冷,是冰块在玻璃杯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第 2 章 李明澜在美术班上了两堂理论课。 到了第三堂课,美术老师笑着说:“今天我们就从基础的几何体开始动笔。” 教室的光线恰恰正好,李明澜把画架摆在窗边。 画板方正,纸张细腻。 她买的是业内认定一流的绘画工具,可等她削完铅笔的木皮,执起画笔,心里却一阵烦躁,无法心平气和。 从前她以为自己并不热衷绘画,此刻才知道是厌烦着。 那天听哥哥说起她的天份,她心存侥幸,也许她真的天赋惊人。 然而,幻想而已。 画不了就画不了吧,她就是这么顺其自然的。 有李旭彬这一层的关系,美术老师格外关照她,过了十来分钟,他见她的画上一片空白,询问:“李明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李明澜微笑:“老师,不好意思,这几天我手腕疼,暂时没有办法画了。” 美术老师和善地说:“没关系,身体才是本钱,缓几天吧,开始的几堂课是打基础,对了,你哥说你的美术底子很不错,加油。” “谢谢老师。” 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个暑假。 八月初,很突然的,李爷爷心口吃疼,被送进了医院。 李明澜赶过去。 老人家鼻子上插着吸氧管,气息比较微弱:“你正在跟一个美术老师上课?” “是啊。”李明澜握住他枯瘦的手,“爷爷,你别担心我了,好好养身子。” “我早说……我们家明澜……”李爷爷讲话断断续续,“你小小年纪,画画无师自通,这……是一条出路。” 她连连点头。 “你给我讲……讲你在美术课上……学了……什么?我听……”李爷爷越说越慢,到了最后只是嘴皮子在动。 李明澜贴得很近,才听清他的话:“画画是靠练,你很久没练了……画一张,给爷爷瞧一瞧,我见着了,上手术台都安心些。”这语气像在交代遗言。 “我……”李明澜本想实话实说,自己没有绘画的本事,但是喉咙梗住,再开口时换了一个坚定的字,“好。” 待李爷爷睡着了,她回头再望,手指发麻。 她想让爷爷安心治病。 越是着急,越是无力,她逼着自己握笔,手在抖动,笔尖颤颤,跟画纸接触时发出哑哑的声响。 纸上一塌糊涂。 她很久没有画画,哪怕不是因为对绘画有抵触,她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里一鸣惊人。 * 这天下课,李明澜又是沮丧,上了公车。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她向外张望。 路边榕树下坐了一个少年,曲着膝盖,凳子不高,他的背弯了弯。 再次见面,她承认这是得天独厚的一张脸,俊俏非凡。 他又低着头玩手机。 李明澜在前方车站下车,往回奔跑,停在少年的面前。 他的游戏界面果然是贪吃蛇。 他的面前摆了一个半米高的画板,板子上夹了几张白纸,最上面的那一张画着一个人头像。 不是写实画风,极其考验画师的观察力,但是如果抓住五官特点,哪怕是夸张的线条都能十分逼真。 可见画画的人功底很强。 一个念头在李明澜的心里萌生,她冲他说:“Hi。” 显然,少年认出了她,他的眼神和在咖啡店时一样冷漠。 她问:“咖啡好喝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少年听明白了:“还行。” 她露齿一笑:“不用谢。” 谁谢她了?他收起手机,又收起画板,大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时间紧急,李明澜说:“我能不能和你谈一笔生意?” 少年站起来,合上折叠凳。 “我五百块买你一幅画。”她说,“我是美术班的学生,但是我没有美术基础,学得特别辛苦。” 她辛苦,与他何干?他就要走。 她挡住他的去路,双手合十:“拜托,拜托,我爷爷生病了,他想要看一看我的画,我不能拿着破烂作品去刺激老人家,请你帮我画一幅,五百元,不开玩笑。” 少年微微垂眼,长睫毛如扇子一样扇下来:“老人知道你坑蒙拐骗,岂不是更刺激?” 她却说:“这哪是坑蒙拐骗,这叫善意的谎言。” 少年径自向前走。 突如其来的口哨声穿过街道,和树上的鸟啼遥相呼应。 交通灯下站了几个人,年轻着,一个个吊儿郎当,刚才的口哨是其中两三人的合声。 为首的那个穿一件夏威夷风的花衬衫,配一条半筒裤子,虽是高中生的模样,他却叼着烟,正吞云吐雾:“李明澜,你在这里做什么?” “真巧啊,我随便走走。”李明澜笑。 公车到站,停下,开门。 少年趁着李明澜和花衬衫说话之际,身形一闪,上了公车…… * 第二天,李明澜又去了那一棵榕树下。 天很热,她光是这么站着,满脸满身地冒汗。 对面的冰室一开门,她就进去了,买了杯冒着冷气的饮料,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画画的摊档,可以摆在这座城市的任一角落,她不知道少年会不会再来? 冰室玻璃门贴了彩笔绘画的饮料广告,她望过去,只见一行一行反转的字,渐渐的,她有了困意,把脸贴到冷饮的玻璃瓶,把自己冻个舒爽。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再睁开眼。 透过清亮的玻璃,她见到对面榕树下的人影。 她立即冲出去。 这一个背着画架的人不是少年。 而是一个老人,他放好折叠凳,落座的动作比较迟缓,一坐下,他立即伸直右腿,抖几下,这才慢慢地放下画板。 “老爷爷。”李明澜的笑比朝阳都灿烂。 老人发色几乎全白,秃了半个脑袋,亮堂堂的,朝阳从左边打过来,把他照得满面通红:“小姑娘,早上好啊。” “老爷爷,你天天来这里画画吗?” “不一定,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李明澜又把自己的情况讲了一遍:“我想如果老人家能开心,病情也能更快地好转。” “原来如此,那得帮忙。”老人扶住右膝盖,想要站起来,一时无力,他就坐着,“生意都是我外孙关照着,一会儿他来了,我告诉他,这个忙一定要帮。” 李明澜喜出望外:“谢谢老爷爷。” 老人又问:“你要画什么画呢?或者拍个照片儿,或者描述一下。” 照片就不必了,只是基础的美术课,她从书包里拿出纸和笔,随随便便画了几笔:“就几个简单的几何体,圆柱,方形。” 老人家接过她的画,眯眯眼睛,笑着说:“没问题,等我外孙来了……” 人不就来了吗? 少年又是穿着一件白T恤。 李明澜这时注意到,他的T恤和面前这位老人的这件,应该是亲子装。 他将要到榕树下。 她用双手捧住饱满的脸颊,还好,汗水干了,不算狼狈:“Hi,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当着老人的面,他没有了冷言冷语。 她趁胜追击:“昨天我盘算过了,我还有一千的压岁钱,全压在你的身上,怎么样?” 少年抬头向上望。 她跟着看过去。 万里无云,青蓝一片。 几个经过的路人也向上望,谁也不知道大家到底在望什么。 老人喊:“说话啊。” 少年问:“多少钱?” 李明澜伸出一个手指头:“一千。” “成交。” 老人挤眉弄眼,把大大的一双眼睛挤得一边大一边小,似是不满外孙坐地起价的行为。 千金难买爷爷高兴,李明澜觉得很值,“就这么说定了,我叫李明澜。” 少年在咖啡厅里听过了。 李明澜:“你呢?” 他半晌不说话。 老人开口:“他啊——” 少年拦截老人的话:“什么时候要?” “我下午五点左右过来,就画一个圆柱,一个方形,摆放的位置随便吧。”李明澜卸下背包的肩带,“要不要我先付定金,不过,我现在身上只有两百块。” “没关系。”老人终于站起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谢谢。”李明澜深深地鞠躬。 老人哈哈一笑:“小姑娘真是有礼貌。” 少年只是向上望,望着绿叶,望着蓝天,无语。 李明澜蹦蹦跳跳地走了。 老人夸她个性真活泼,再转向冷淡的外孙:“好歹人家一片孝心,你摆什么臭脸?” 孟泽望一眼李明澜的背影:“不要被她的外表骗了,她自己就是狐朋狗党的一员。” 外公充耳不闻,把她画下的几笔画摆来摆去,左看看,右看看:“这个小姑娘的笔触有点东西啊。” * 李明澜的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医院那边却传来李爷爷紧急手术的消息。 李家父母,李旭彬和妻子,连腿脚不便的李奶奶都赶了过来。 李明澜扶着奶奶,一家人等在手术室之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迟迟没有手术结束的通知。 中午,一家人没什么胃口,送来的几份快餐,搁在一旁,由热变凉。 直到下午将近五点多,手术结束。 医生说:“今天晚上要送ICU观察。” 李奶奶握着李明澜的手,险些撑不住身子。 李父扶住李奶奶:“妈,我先送你回去,你要早点休息。” 非探视时间,光在外等着,李奶奶的腿脚受不住,她坐李父的车回去了。 李明澜跟着哥哥走。 直到出了医院,她都没有想起来约定的时间,坐上哥哥的车,到了半路,她才“哎呀”一句。 这时已经是七点多。 她急急地说:“哥,我要在前面那个路口下车。” “去哪儿?”李旭彬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今天和人约了在那里见面,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在等。” 李旭彬靠边停车。 李明澜匆匆下去。 榕树枝上挂了一盏灯,树下其乐融融,站着一群欢歌热舞的阿姨,哪里还有老人和少年的身影。 也是,没有人会在这里傻傻的等。 李明澜回到车上:“哥,走吧。” 车子经过公车站,一晃而过,又在前面的红灯处停下。 有什么东西晃过她的眼睛,只是一秒,被她捕捉到。 她突然说:“哥,我在这里下车。” “又有什么事?” 然而妹妹已经开了车门。 她往回走,跑到公交车站,目光搜寻,果然见到一张用透明胶带贴住四角的素描画纸。 一个圆柱,一个方形,不多不少,明暗光影,十分逼真。 少年兑现了他的承诺,她却没有。 第 3 章 李明澜不是没有见过帅哥,父母在外貌上出类拔萃,把她哥和她生得俊秀皆宜。 但这一个少年不止是俊,他还是她的恩人,手术后的李爷爷心情大好,配合医生,身体恢复得还可以。 盛夏之后,李明澜以为再也见不到少年,不料他成了她的同班同学。 下课铃一响,郭老师还没出去,李明澜就回头:“Hi。” 新同学表现得冷淡。 他的同桌很热情:“Hi。”声音高八个度,尾音有点颤。 她笑着:“我叫李明澜。” 他的同桌跟着说:“我叫冯天朗。” 她的同桌也回头:“我叫周璞玉。” 新同学一声不吭。 李明澜直接问:“同学,你呢?” 他像个哑巴。 冯天朗多管闲事:“他叫孟泽。” “哦,孟泽。”李明澜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上次谢谢你。”这句话早就该说的,只是去年夏天没机会。 冯天朗一脸好奇:“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孟泽合上课本,走出教室。 见过不等于认识。 * 去年暑假,孟泽从北方飞来南方,住到外公家。 外公起床比较晚,人又坐不住,喜欢到处跑。 孟泽跟着外公在城市的东南西北摆画摊,他也只能利用上午的时间去观展。 他去得太早。 展厅门上扣着一把铜锁,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玻璃上只照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厅外空间不大,又竖着广告牌,孟泽站得很拘束,索性到三楼去了。 三楼比较热闹,楼下有介绍,这里开了一个美术培训班,人来人往,孟泽找了一个廊柱边的空位,摆弄着他的相机,侧过头,突然见到建筑的斜顶之下,跑过一个人。 那人头发飘扬,连带的,是她这个人在飞。 孟泽的手指不自觉按下快门,当他抬起眼睛,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他不知道对方是年轻的或者年长的,但是刚刚那一幕的确美极了。 摄影者没有一个人不热衷美丽,对比之下,其他的景象平平庸庸。 孟泽收起相机,开始玩手机里的贪吃蛇游戏。 当他打完一局游戏,听见一声上扬的口哨。 吹口哨的女孩和她年纪相当,五官张扬,面上有点稚嫩,将来长大了应该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但她有着孟泽不喜的轻佻。 只是一个过客,不喜就不喜了,不料,他又在咖啡厅里遇上她。 后来,接二连三,他又见到她。 她果然喜欢玩小心思,明明欺骗老人,却又理直气壮,而且她和吊儿郎当的二流子还能用口哨对歌。 外公将那一幅画贴在公交车站的广告框上。 之后,孟泽没有再见到她。 那天他把胶卷送到照相馆,照片洗出来以后,他挑出其中的一张。 照片上的是斜顶之下的人影,有着动态的模糊。 外公却凑上来说:“咦,这不是那个小姑娘吗?” 是吗?这谁看得清?可孟泽不怀疑外公的敏锐。 * 孟泽出了教室,剩下的三人互望几下。 李明澜问:“老师有没有介绍他的来历?” 周璞玉摇头:“老师没有说,但我观察他的行事作风,是个很清高的人呢。” 李明澜弯着唇角:“去年暑假,我见过他。” 周璞玉一下子就明白这是谁,从去年暑假以来,李明澜只说过这么一个人。 李明澜写作没有文采,对少年的描述非常贫瘠,她当时这样说:“那是一个绝世人物。” 周璞玉问:“长什么样的?” 李明澜没有给答案。 到了这时,周璞玉真正见到孟泽,点头说:“你说的绝世二字,恰如其分。” “是吧。”李明澜思索怎样去描绘孟泽的长相。 他这个人很轻,没有重量的可以是羽毛,也可以是叶子,还可以是一片刀片,他是锋利的,却没有戾气,轻飘飘,乍看之下攻击力很低。 李明澜突然打开新的思路,也许孟泽不愿意长得这样唇红齿白的。 她说:“他这是不受控的俊俏。” * 孟泽从卫生间出来,恰巧遇到王辉。 高三的走廊栏杆贴满鼓舞人心的横幅。 王辉站在“努力”两个字的面前。 孟泽一过去,挡住“毅力”的标语。 王辉的表情有点惊喜,又带着暧昧:“一大早我就听班上的女同学说,我们年级来了一个美少年,我立即猜到是你今天转学过来,你被分到几班?” 孟泽:“七班。” 王辉差点自抽嘴巴,早知,他就不在寒假时跟孟泽讨论七班的牛鬼蛇神了,王辉捶了一下手掌,挑着七班的优点说:“七班的班主任很负责任,对了,有个叫李明澜的女生在七班,她很漂亮。” 孟泽又听见这个名字:“你知道她?” “当然了。”王辉自信一笑,“岩巍的美女,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们学摄影的不就是要追求美吗?” 孟泽和王辉聊得来,除了因为初中三年同班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两人都对摄影有兴趣。 “摄影不只是追求美。”孟泽话中有话。 王辉:“还有什么?” 孟泽:“内涵。” 王辉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关于李明澜的传言,不好听的总是多过好听的。 这时,一个女生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恰巧给了王辉岔开话题的机会:“上次我跟你说过,我们班有一个女学霸,就是那个,名叫李宜嘉。” 她斯斯文文,戴一副无框眼镜,面容干净,肤色健康。 王辉有点儿自豪:“李宜嘉长得也不赖吧,而且,头脑好的人就是有不一样的气质,这几次考试,她稳坐年级第一名。” 孟泽看着楼外花坛正中的光荣榜:“下次的年级第一名未必轮得上她。” 王辉仰头望天:“你这人就是没有绅士风度,才第一天,就对着小美人下战书了。” * 正如王辉所说,五班一大早就有女同学讨论新来的转学生,李宜嘉听见了,她这时更看见了。 她和王辉在五班的教室门口撞上。 王辉立即后退一步:“抱歉。” 李宜嘉像是不经意地问:“刚刚和你聊天的同学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是啊,他刚转学过来,名叫孟泽,他是我的初中同学。”王辉说,“他跟你一样,学习成绩非常优秀。” “哦?”李宜嘉停了停步子,“他原来的高中肯放人走吗?” “没办法,他爸妈换了工作,到这边来了。” 李宜嘉轻轻一笑:“那我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王辉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太吹捧孟泽,像在贬低李宜嘉,又说:“你俩不相上下,不相上下。” * 孟泽再回到教室,迎接他的是李明澜灿烂的笑脸。 “孟泽。”她很响亮。 他坐下来。 “你还没有课程表吧,我给你抄了一份。”她热情得不得了,递过来一个小卡片。 孟泽没有接,转头问冯天朗:“下堂是什么课?” 冯天朗愣了愣,看一看李明澜,他灵光一闪,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语文。”李明澜将小卡片放到书桌上,“不用谢。” “我们班的同学很热情啊。”冯天朗在边上当旁白。 孟泽不和李明澜说一句话。 不,他半句都不说。 小卡片摆在正中,其上有裁剪的痕迹,看得出来,方格是她用尺子一道一道画下来的,她的字迹还算工整。 孟泽一目十行,默记了各科目的顺序,之后把小卡片扔给冯天朗。 冯天朗又是一愣。 “既然你不知道课程安排,你自己留着吧。”孟泽低下声,不然李明澜听见了又要来打扰他。 冯天朗望了一眼李明澜的背影,点头,把小卡片夹到语文书的扉页。 孟泽的记忆不只接收文字,还会跟拍照一样记录画面。 他这时嫌弃自己的高超记忆力,因为小卡片角上的大红花朵不得不留在他的脑海深处,想忘都忘不了了。 * 孟泽一个人吃完午饭,逛了逛校园。 实验楼前立了一块两米高的石板,板上刻有细细的字,是学校的捐赠者名单。 有个人恰巧和他一样,来到这一个安静的角落。 烈风摇摆,那人凌乱的长发裹住了脸,一缕一缕发丝飞扬。 远山、暖阳、以及这一个犹如黄金比例构图的半个身影,是孟泽在这个中午见到的最美一幅景。 突然的,那人甩甩头发,向前走了。 安静的世界顿时有了喧嚣——因为她是李明澜。 似乎从另一方面证明,那天在斜顶下的人,也许就是她。 * 李明澜今天偷偷带了手机来学校,她拜托一个去澳门游玩的朋友代购。 朋友在商场拿不定主意,打电话来问。 李明澜在教室里不方便接听,想来想去,实验楼比较偏僻,她就跑来了。 她和朋友聊完,收起手机走人。 突然被石墩子绊了一下,她一回头,觉得有影子一闪。 李明澜猛然窜出去:“谁啊?” 没人…… 孟泽突然想,他为什么要躲她?想归想,他紧紧贴着石板,抬头见到天上一直鸟飞过。 他听见李明澜的笑:“哈哈,说不定是个鸟人。” 孟泽:“……” * 星期六,孟家父母约了朋友去酒楼饮茶。 雨雾细细。 孟氏夫妇共一把伞,走在前面,他们觉得学生就该读书,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分心,二人商量另一房子装修的事,从来不问孟泽的意见。 孟泽撑一把大黑伞,默默跟着。 前方一群学生模样的人聚在酒楼外,其中一个身穿大红外衣的女生笑靥如花,她没有撑伞。 身边的一个男生伸长胳膊,替她打伞,他自己反而湿了半个肩头。 孟泽把伞压下来,下一秒又觉得,他为什么要怕李明澜?他再抬高伞。 那群人已经进去了。 孟母见儿子落在后面,喊:“孟泽,怎么慢吞吞的?” 孟泽:“脚下滑。” 孟家三人刚到包厢,孟父就接到朋友的电话。 对方说了几句。 孟父笑着回答:“没事没事,你慢慢来,不急啊。” 聊完电话,孟父脱下外套:“路上塞车,他们大概晚二十分钟。” 孟母接过丈夫的外套,挂到衣架上,她自己却把外套扣子扣得更紧,说:“我们先点吃的,天太冷了。” 孟父注意到儿子单薄的衣着:“你冷不冷?” “还行。”所以,孟泽不是只对同学才冷淡,他生性如此。 服务员敲开门,上了一壶热茶:“各位请慢用。” 孟母摆弄着小小的化妆镜,用纸巾抿掉唇上的口红。 孟父又接了两个电话,茶在他的口中实在太淡,他点上一支烟,和朋友继续聊,某个空档时,他和孟母说:“先让服务员上点小菜吧。” 至于孟泽,他百无聊赖,低头玩手机游戏。 偌大的包厢,一家三口各顾各的。 孟母放下化妆镜,问:“孟泽,你在新学校过得怎么样?” “还行。”孟泽的回答像是标配。 孟母:“考试了吗?” 孟泽:“才刚开学,没那么快。” 孟母轻轻叹气:“岩巍中学的口碑不大好,但是高三下半学期转学很麻烦,只能安排你进那里。” “妈,能不能考得上大学,全在个人。”孟泽正好又打完一局游戏。 服务员端着食盘,把各色小菜一一摆放在桌上,某个瞬间,她摸到碟子边溢出的油,手指一滑,小碟向外倾斜,红辣的酱料被甩到孟泽的肩上。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员连连道歉。 “没事。”孟泽拿纸巾擦了擦,越擦,酱料越粘,他站起来,“妈,我去卫生间。” 上天常常把玩笑砸下来,譬如在他开门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干嘛?这里好冷。” 对面的装饰镜映出大红外衣的一角。 又是李明澜。 孟泽正要关门,听见有人问:“李明澜,情人节到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门被掩上一半。 孟泽的手搁在门把上,人迟迟不动。 他静静地立在门边。 第 4 章 五分钟前。 李明澜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指尖在手机键盘上滑来滑去。 她左右两边坐着一男一女,两人隔着她说话。 李明澜的左耳响完右耳响,“嗡嗡嗡嗡”,没完没了。 这是同学的生日会,但主角迟迟不到。 一个端着啤酒的男生来到沙发边:“李明澜。” 她伸了伸懒腰:“啊,郑克超。” 郑克超的头向着门边抬了抬:“出去说,这里太吵。” 她把手机塞到牛仔裤的后袋。 在场的都是高一同学,而郑克超,从高一到高三,都和李明澜同班,可谓是老同学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人来到尽头。 大窗户开了半扇,一团混着雨雾的冷风灌进来。 李明澜被吹得特别醒神。 郑克超却没有,他踌躇着,欲言又止,他把啤酒瓶握得更紧,瓶子瘪了,扭曲出凹陷的痕迹。 李明澜抱起手,靠着门:“干嘛,这里好冷。” 郑克超又喝一口啤酒:“李明澜,情人节到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情人节呀。”是李明澜式的嬉笑调调,“追我的人能从东校门排到西校门,我索性自己一个人过,讲求众生平等。” “李明澜,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郑克超涨红了脸,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借着酒意来表白,却得到一个如同玩笑的回答。 李明澜把手插进外套的口袋:“我喜欢智商高的男生,最好嘛……” 雨突然变大了,泼辣地撞到窗上的玻璃。 她的笑声被雨声冲着:“是一个天才。” * 孟母见孟泽靠着门,没什么动静,她问:“孟泽,你怎么了?” 孟泽关上门,耳边听不见外面的对话,只剩下瓢泼大雨,他回到座位:“雨变大了。” 孟母正要问儿子:不是要去卫生间吗? 孟父的手机响起来,他立即起身:“应该是他们到了。” 孟母的问话就此搁下。 朋友一家三口来到包厢,正是大雨倾盆时。 孟泽看着父亲打开门。 那件大红外衣已经不见了,李明澜后来说了什么,一点都不重要。 孟父迎着朋友进来:“哎呀,真是不知道今天会下这么大的雨。” 朋友挨了风雨,还是笑着拍拍孟父的肩:“有风有雨,这是好兆头。” 孟父领着朋友入座:“你们家的孩子长得很快呀。” 朋友夫妇和孟氏夫妇年纪相当,但是因为结婚晚,孩子比孟泽小了好几岁。 朋友比了比孟泽的身高,哈哈一笑:“你们家孩子不也长这么高了,上回见他还是在他读初中的时候,现在孩子的伙食比我们那时候好。”朋友说完自己坐下了。 朋友妻子的座位背对窗户,她转头见到窗户上方的通风口,和朋友说:“来,我和你换个位置。” 朋友和孟父坐在相邻座位,听妻子要换位置,朋友嘴快:“你就是多事。” 朋友妻子:“我怕冷。” 孟父立即说:“来,跟我换吧,我这里暖和,我来坐迎接好兆头的位子。” 朋友妻子戳戳朋友的肩:“瞧瞧,老孟才叫体贴。” 朋友:“快坐,快坐。” 朋友妻子坐在孟母的旁边,她不大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和他三天两头就吵架。” 孟母微微一笑:“夫妻嘛,斗嘴是常有的事。” 朋友妻子:“我早听我们家那口子说,你和老孟是模范夫妻。” “哪里,也有吵架的时候。”孟母唤,“孟泽。” 孟泽放下手机,站起来给几人倒茶。 朋友:“孩子都高三了,怎么让他转学呢?” 孟母看了看孟父。 孟父解释说:“我们都搬过来了,留他一个人在那边,我们不放心,这可是最关键的半年。” 孟泽正好站在母亲边上,给朋友妻子倒茶,他发现母亲此刻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孟母的嘴角稍稍向下撇一撇,又飞快扬起,附和说:“是啊。” 朋友问:“孩子现在转到哪里上学了?” 孟父:“岩巍中学。” 朋友:“哦,不错啊。” 孟母慢悠悠地说:“孟泽以前的学校设了尖子班,每月一大考,如果谁的名次掉出前五十,就会被踢出去,分到普通班之后,又再考试,名次回到前五十,才有资格再进尖子班,虽然孟泽名列前茅,但作为家长的我们,常常提心吊胆,生怕孩子承受太大的压力,如今距离高考只剩几个月的时间,岩巍中学没有尖子班和普通班,正好给他松松神经。” 孟父问:“你的孩子呢?” “刚上初二。”朋友对着儿子说,“叫孟泽哥哥。” 朋友儿子大声地说:“孟泽哥哥。” 孟泽淡淡地“嗯”一声。 朋友又说:“你要向孟泽哥哥学习,孟泽哥哥可是个天才般的人物。” 倏地,孟泽的听觉神经又跳了。 “天才”二字和李明澜刚才说的“天才”撞上,仿佛撞得耳朵直响。 孟泽转头,原来是酒楼对面的一个阳台挂了一个玻璃风铃。 风雨飘摇,叮叮当当。 响的是风铃,而非李明澜的话。 * 李明澜和郑克超回到包厢。 田滨和郑克超关系要好,当然知道好友今天的目的,他暧昧一笑。 郑克超瞪过去。 田滨莫名其妙,很快明白过来——郑克超脸这么臭,估计……事没成。 田滨搭住郑克超的肩:“来来来,我们今天的公主来了,给她庆祝一下。” 过生日的人是六班的女同学,这里没什么暖气,她穿着纯白的公主裙,又披上一件白羽绒长外套,站在三层的白色蛋糕面前,真的像一个公主。 郑克超挤出一个笑容:“钱菲,生日快乐。” 钱菲露出甜甜的微笑:“谢谢各位的捧场。” 郑克超吐了一口气:“是不是可以吃饭了?” 钱菲:“再等会,还差一个人。” 郑克超:“谁啊?” 钱菲:“孙境。”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的脸色有了微妙的变化。 孙境不是他们的高一同学,事实上,这群人上高一的时候,孙境已经读高三了。 如今,他们上了高三,孙境还在读高三,他成了钱菲的同班同学。 七班的牛鬼蛇神多,但论起质量,远远比不上六班。 六班一个孙境,足以秒杀七班的一众小喽啰。 孙境过了十来分钟才到,他从暴雨里而来,湿了半头的黑发,衣袖湿漉漉的,裤脚更不用说,直往下淌水。 孙境的到来,令包厢有短暂的寂静。 “生日快乐。”孙境朝钱菲说。 钱菲眉开眼笑:“好了,人到齐了,大家坐下吃饭吧。” 有两人和孙境有交情,很恭敬地说:“孙哥。” 一人为孙境拉开椅子:“孙哥,之前没听说你要来。” “临时决定的。”孙境摸了摸口袋,摸出沾了雨水的一盒烟。 另一个男生递上一支烟:“孙哥,抽我的吧。” 孙境又再掏出一个金属打火机,点上烟,向另一张桌望去,目光正对上李明澜的背影。 聚会除了吃饭,就是玩乐。 吃饱了饭,田滨放下筷子:“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今天的这顿饭,郑克超吃得很乏味,干什么都不起劲:“玩那么多次,这个游戏没新意了。” 田滨:“那再加一个掷骰子?酒瓶口转到谁的方向,谁就得掷骰子,单数真心话,双数大冒险。” 这是把个人选择给封死了,Yes Or N,全凭运气。 郑克超:“这还差不多。” 田滨一个个点名,同学们表示同意。 第五轮,轮到郑克超,他选了真心话,很坦然回答了一个隐私话题。 第六轮,由他来转酒瓶,他两指捏住酒瓶嘴,把酒瓶口对着李明澜,眼神深沉。 酒瓶滑溜溜的,一圈、两圈、三圈,转了六圈停下来,瓶口正是对着李明澜。 田滨:“来来来,李明澜,掷骰子。” 李明澜一把抓住,撒出去,结果是“六”。 田滨:“哦,大冒险啊。” 如果郑克超出难题,显得太刻意,于是他把权力让给田滨。 田滨和郑克超,根本就是一伙的,他说:“请李明澜同学给全场年纪最大的人表个白。” 全场年纪最大的人,当然是复读两年的孙境。 郑克超也趁机拱火了:“不去表白就罚酒,照规则来。” 孙境不怎么吃饭,抽了两支烟,这时嘴上叼着第三支,他的眼前烟雾缭绕。 一人悄悄地说:“孙哥,那桌的人把你当赌注了。” “哦?”孙境望过去。 李明澜也向后转头,勾了下唇角。 郑克超看着这一幕,手指在桌底下点着自己的大腿。 谁都知道孙境复读两年也没考上大学,这是名副其实的学渣。 李明澜如果真的喜欢天才,万万不会选择孙境。 李明澜没有考虑太久,耸肩:“我放弃。” 田滨乐了,拿起一瓶啤酒:“来来来,李明澜,我知道你满十八岁了,罚酒不可少啊,本来是罚五杯酒,但念在你是女孩子,减两杯,给你面子了啊。”田滨把满满的三杯酒,摆在李明澜的面前。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盯着李明澜。 同一场聚会,却并非全部人都在一个战线,有几人抱着看戏的态度。 孙境把打火机的盖子一开一合。 金属的清脆响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孙境敲敲桌子:“喝酒的事,竟然不算我的份?” 无人吱声。 孙境拿起打火机,几步过去,用打火机碰碰其中一杯啤酒的玻璃瓶,弯腰,凑到李明澜的耳旁:“我替你干了这三杯,你欠我一个人情,这笔生意划算吧?” “杀人放火的事我可不干。”李明澜同样低声。 “杀人放火的时候,我哪用得上你。” 李明澜和孙境不曾同班,但也认识两年多,她权衡一下,绽放笑颜:“你请便。” 孙境一口一杯,爽快地干了三杯酒,他把杯子倒转,以示空杯:“李明澜的酒,都算到我的头上。” 郑克超和田滨面面相觑。 鸦雀无声的时候,李明澜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不好意思,我去洗手间。” 出去关上门,包厢的一切就和她无关了。 但有人跟着她出来。 钱菲一路沉默,到了洗手间才说:“你和孙境的关系很好呀。”醋溜味无法掩饰。 李明澜反问:“谁说的?” “有人这样传。”钱菲穿的外套太长,不想去卫生隔间,但既然来了,干站着又尴尬,于是她打开水龙头,假装洗手。 李明澜:“捕风捉影而已。” 钱菲:“孙境长得很帅啊。” 李明澜摇头,与此同时,她的食指跟着摇:“他成绩差。” 凭这一项,孙境出局。 第 5 章 生日会其实已经结束,李明澜跟钱菲道了别,自己先走了。 李明澜那一把小小的伞,在凶悍的暴雨里脆弱无比,她赶在伞骨被大风吹歪之前到了地铁站。 当她走出地铁站,雨势渐渐小了,但是她的伞也已经塌了。 她用手掌撑起伞,感叹这场生日宴会又不是非去不可,莫名其妙欠了孙境一个人情。 “明澜。” 李明澜回过头。 一辆车慢慢地停下来,车窗被摇下,一个女人招着手:“明澜。” 李明澜双眼一亮:“阿嫂。” 这是李旭彬的妻子于骊,她说:“来,快上车。” 李明澜收起将要散架的伞,坐上车,对着驾驶位的人喊:“哥。” 李旭彬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大风大雨的,你去哪里了?” “同学生日。”李明澜用纸巾擦了擦沾湿的衣服。 “生日年年都能过,明年考上大学了,开庆祝宴不是更愉快。”李旭彬连声音都是死板的。 “是。”李明澜只得听训。 一回到家,她被哥哥赶去做作业。 台灯照着她心不在焉的脸。 数学真的太难了,她只看懂了题目上的一、二、三、四,其他的什么数列、几何、函数,组成了一个个晦涩难懂的文字。 她撅了撅嘴,把铅笔放到鼻下,嗅到外皮的木香。 她无心向学,拿起卷笔刀,慢慢卷笔,再撕开卷下来的木皮,拼成花瓣状,之后,她又翻起了小人书。 “女怕嫁错郎”几个字映入她的眼帘。 李明澜翻了几页,再倒回去,嘀咕:“嫁对了人不就行了嘛。” 她仰起背。 椅子前腿被吊起,后腿左右摇晃,稍有不慎,她就要向后跌个四脚朝天。 她把交叠的双腿搭在书桌边上,用脚跟蹭着数学试卷。 对了,她将来一定要嫁一个数学天才。 到了李明澜的这个年纪,说少女不思春就太假。 她是标准的美人,五官出色,脸颊上还有青春期的婴儿肥,眸色明亮似秋水,鼻头挺尖,红唇饱满。 里里外外鲜艳明媚。 家中有一个才貌双全的哥哥,她眼高于顶,少女的怀春只对着纸片人男角色。 今天这页的小人书里,有一个新登场的冷酷男角色,她觉得有点孟泽的神韵…… 她合上小人书,再把各科试卷装进书包。 算了,星期一去学校抄答案吧。 * 为了抄作业,李明澜今天早早去学校。 孟泽也是算着时间来的。 一人走得慢些,一人走得快些,二人正好遇上。 “Hi。”李明澜的灿烂几乎能刺破乌云。 孟泽一如既往的冷淡,脚尖一转,向着后门去。 李明澜顾不上他,她忙着去和各科课代表讨要周末的作业。 当她回到座位。 巧了不是,孟泽正在奋笔书写。 李明澜望着他的作业本好一会儿。 孟泽终于受不了落在书桌上的阴影,抬起头。 她高高站着,微微低头。 他见到她清晰又柔和的下颔。 她把借来的作业本放到他的桌上:“来,借给你抄。” 孟泽:“……”他是为了抵抗“天才”二字,才不做作业,但此刻望着她,他明白这个抵抗微不足道,而且相当幼稚。 “你先抄英语的,等我抄完其他科目,再借给你抄。”李明澜慷慨又大方。 孟泽:“……”但她这样误会,也没什么不好。 李明澜经验丰富,速度惊人,“唰唰唰”填着答案,忙碌的同时,她不忘把一科一科的作业本丢到后排。 孟泽刚想解题,“啪”一下,他的手又被她丢过来的作业本砸中了。 他索性直接忽略她,把作业本移到跟前,只占着一个小小的桌角写答案。 早读课结束,副班长来收作业,就见李明澜从后排拿回几本作业本。 副班长疑惑,他上周去教师办公室,无意中听老师们讲起孟泽,说是从尖子班转学过来的。 但……尖子生为什么要抄李明澜的作业? 李明澜的身子歪了歪,像是要挡住孟泽抄作业的姿势,她冲着副班长笑笑:“不要告密哦。” 副班长点头,快步离去。 孟泽也不想自己的眼睛这么利,偏偏他只一下就捕捉到了副班长泛红的脸。 为谁而红? 显而易见。 看看前面李明澜的马尾辫甩得多活泼。 孟泽放下笔。 冯天朗这时才说:“刚才见你抄作业抄得手忙脚乱,我都不敢打扰你。” 他抄作业?他手忙脚乱?孟泽转头。 冯天朗像是安慰,像是鼓励:“李明澜和各科课代表很熟,你抄她的准没错。” 孟泽懒得开口,出去教室了。 他和一个人擦肩而过,听见那人说:“去他妈的情人节!” 孟泽认出这把声音——这就是周末在酒楼询问李明澜的人。 下午,孟泽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是李明澜喊出来的:“郑克超,你真小气。” 孟泽望了望窗外,明天开始要戴一副耳机来学校。 七班很吵。 * 二月十四日。 正是去他妈的情人节。 还不到放学时间,一个男生经过高三七班,朝李明澜使了一个眼色。 李明澜不知道是真的没看见,又或者是假装看不见,她的眼睛向着黑板。 男生明目张胆,抬起腿,踢踢坐在后门的同学的凳子腿,同时,他递过去一张纸条。 同学会意,收下了。 最后一排的同学们,趁着老师在黑板写字的空档,一个接一个,手上此起彼伏,把纸条传向窗边,直到到了冯天朗的手里。 孟泽用眼角余光扫到这一切动静。 如果冯天朗把纸条给孟泽,孟泽一定直接丢到窗外。 幸好,冯天朗忽略了孟泽,将纸条传向前去。 周璞玉头也不回,用两个手指夹住纸条,给了李明澜。 一连串的接力,默契十足。 孟泽看在眼里,猜测这不是第一次了。 李明澜拆了纸条,竟然有闲心思把长条的纸折成一个窄窄的纸飞机。 她从身侧摆手,捏着飞机头,向着孟泽飞。 她的力气很小,纸飞机飞到一半停下来,落在孟泽翻开的课本上。 孟泽合上书,再翻开,跟倒垃圾似的,把已经压扁的纸飞机倒在冯天朗的书桌上。 冯天朗傻眼。 * 李明澜从来不上晚自习,一到放学,准时走人。 孟泽今天比她还快,铃声一响,他立即背起书包。 她跟在他的身后,看着斜斜的夕阳把他的影子送到她的脚下。 两道影子有了并肩而行的错觉。 突然的,一个人的影子叠在孟泽的影子之上。 一个顶着高辫发型的女生,挡在李明澜的面前。 这人是柳灵韵,和孙境一样,是六班的复读生,她说话的声音倒是很有磁性:“今天晚上孙老大请客,你应该知道时间吧?” “真是很不巧,今天晚上我一家人要聚餐,孙老大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李明澜甜甜一笑。 “不如你亲自跟他讲。”柳灵韵抱紧手臂。 “当然,改天我自然会跟他讲。”李明澜说完要绕道。 柳灵韵一把拦住。 李明澜转身,往回要去教室。 柳灵韵再次拦住:“李明澜,我发现你很嚣张啊。” 李明澜可无辜了:“我只是一个学生,上课听老师的话,下课听家长的话,我要如何嚣张?” “少在我面前装傻,你满嘴谎话,摆明了不给孙老大的面子。” “一口一个孙老大,认识的人知道你是个高中生,不认识的,听你这说话的口气,还以为是辍学的社会青年。”李明澜就是有本事用最亲切的笑脸讲刺耳的话。 “你——”柳灵韵扬起手掌,下一秒,她瞳孔收缩,手掌迟迟不落。 李明澜的影子边上,来了另一道细细长长的黑影。 柳灵韵的手在空中停了有三秒,她望着站在李明澜背后的人,终于收起手:“李明澜,我会把你的态度如实转告孙老大。” 李明澜点点头:“那就太好了,否则要到下次见面我才能告诉他,今天辜负了他的好意。” 柳灵韵哼一声,走了。 李明澜一转身,差点撞上人,她才发现孟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眉开眼笑:“孟泽。” 他假装不认识她。 她问:“你要回教室吗?是不是落了什么东西?” “别跟着我。” “我们是同班同学,而且去年暑假——” “李明澜。”孟泽停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念起她的名字,用着冬天里的温度。 孟泽:“去年暑假的一切都是老人家的意思,与我无关。” 李明澜热情不减:“孟泽,孟泽,你回教室上晚自习吗?” 他给她一个相反的答案,穿过草坪,朝着图书馆去了。 进了图书馆,自然有管理员制止李明澜的叽叽喳喳。 孟泽得以安静。 但是她没有走。 他在玻璃上见到后面跟着的人影,面色又冷几分。 他上二楼、三楼、四楼,他和她,一个东,一个西,穿梭在一排排的书架间,居然像是捉迷藏。 一个冷着冰脸。 一个盛放着笑。 他觉得李明澜是不是很享受这样的追逐?他绕不开她了。 转到里面的一排书架,他停下步子。 一个女生踮着脚在高高的书架拿书,她听到声音,转头。 这是王辉的同班同学,上学期的年级第一名。 李宜嘉有点迟疑,问:“你是王辉的朋友吧?” 孟泽的眼神是在打量对手:“嗯。” “我听王辉说,你以前在尖——” 孟泽迅速从书架抽出一本书,塞过去。 她一愣。 他动作大,指尖无意碰到她,他立即缩回来。 李宜嘉的手掌发热,她握紧书,低头看见封面,又是愣住:“你怎么知道我在找这本书?” 孟泽当然不知道,他随便拿的。 自从听李明澜说喜欢“天才”,他下意识地避开讨论成绩的话题,巴不得她以为他是差生,离他远远的。 但,李明澜就在四周。 孟泽问:“我猜对了,是吗?”他说得慢了,轻了。 李宜嘉对上他的俊脸,略有探究:“听说你寡言少语,但看着不太像啊。” 的确不像,这样的对话过于老套,李明澜从另一边书架探出头,见到孟泽的背影,以及李宜嘉微红的脸颊。 “因人而异。”孟泽又从旁边书架抽出一本书。 与此同时,对面的那本也被人拿走。 直通的书架,露出李明澜的半张脸,弯弯的眉,弯弯的唇。 孟泽:“……”阴魂不散,跟鬼故事一样,他把书放回去。 李宜嘉捧着书:“对了,下次考试——” 孟泽又说:“你的鞋带松了。” 他连续打断她的话,很不礼貌,但李宜嘉看见自己散落的鞋带,原谅了他,她正要蹲下去。 孟泽抢先一步,半蹲着,双手灵巧,给鞋带系上一个蝴蝶结。 李明澜又探头过来。 孟泽为女孩子系鞋带,真是很有意境的呢。 只是…… 她当下转身走了。 孟泽听见她故意发出的沉重脚步声,站起来。 “谢谢。”李宜嘉轻声细语。 “走了。”他的态度转变得很突兀。 李宜嘉不知所以,轻轻一笑:“再见。” * 周璞玉在岔路口见到李明澜从图书馆出来,惊掉了下巴。 高中三年,李明澜的图书证崭新如一。 周璞玉问:“你真的要去抱佛脚了?” 李明澜似笑非笑的:“没,我去看戏。” 可从图书馆里出来的同学,没有哪个浑身是戏,周璞玉不死心,走了一段路又回头,见到新来的转学生也从图书馆里出来。 孟泽……也没戏啊,就是冷。 李明澜侧头瞥去一眼。 孟泽是比其他男生有趣,但又如何?她又不是没见过帅哥。 他不理人。 她也不理他。 第 6 章 去年暑假,李明澜买的那一幅素描画,没有赶在李爷爷手术之前送过去。 后来她去ICU探望爷爷,展开那一幅画。 李爷爷半眯的眼睛泛着泪光,他欣慰地点头。 见到这一幕,不要说一千块,李明澜觉得花上两千、三千都是值得的。 李旭彬不会绘画,但略懂初学者的笔法,他可不像李爷爷那样老眼昏花,他把妹妹叫出来:“你到底还学不学美术?” 既然已经被戳穿,李明澜索性坦白:“哥,上了这几堂课,我觉得我不是画画的料子,我见过新闻,有的神童长大了平平无奇,童趣和现实终归是两码事啊。” “你想想你将来能做什么?” “要不就从服务业做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像我吧,天生就爱笑。”李明澜笑脸迷人,“服务行业的人员不都得端着个笑脸吗?” 李旭彬头疼:“你适合去街上耍嘴皮子。” 爷爷出院了,李明澜又去探望他。 爷爷对她赞许有加,笃定了她将来是个大艺术家。 她不好意思再蒙混过关,学完了暑期班的全部课程。 去年十二月,李明澜热血沸腾,去报名了美术统考。她用上了美术大师传授的应试套路,险险过了及格线。 李旭彬燃起希望,妹妹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有的美术学校不着重统考成绩,还会安排校考。 李明澜却说:“校考的标准比统考更严格,我这水平去了就是献丑,哥,另觅出路吧。” 她这一番话,让李旭彬都有点自暴自弃了。 今天李明澜和柳灵韵说,自己有聚餐,她可没说谎。 晚上,李旭彬将爷爷奶奶接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 席间,李爷爷又问起:“明澜的美术,学得怎么样了?” 李明澜给哥哥打眼色。 李旭彬不愿让老人家失望,说:“爷爷你别担心,明澜对美术还是很上心的。”同时,他给妹妹一记警告的眼神。 李爷爷开怀大笑:“我爸当年画什么都惟妙惟肖,可惜我们这一辈都没有继承到他的画技。幸好有明澜,总算没有彻底丢掉我们李家的艺术基因。” 李明澜转了转手腕。 同是抄作业的,为什么孟泽绘画功底那么强? 但,哪怕他的绘画功底那么强,不也和她一样抄作业?才来没几天,他就对着五班的女学霸献殷勤了。 * 李明澜说看戏就看戏,不把作业借给孟泽抄,甚至,她把他当成透明人,偶尔碰上,她目不斜视。 孟泽的耳机派不上用场,他只戴了一天就收起来。 冯天朗很久不见李明澜回头,悄声问孟泽:“她这几天是不是不对劲啊?” “不知道。”孟泽把冷漠表达得分明。 冯天朗:“李明澜往常跟团火一样的。” 她现在还是一团火,只是不冲着孟泽燃烧而已。 下了课,孟泽没有去闲逛,反而是李明澜和周璞玉出去教室。 七班的这一个角落非常清静,冯天朗更加有闲工夫观察窗外。 他发现,李宜嘉经过七班时,偶尔要向这边张望。 冯天朗嘀咕:“五班的女学霸不是瞧不起我们七班吗?” 孟泽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再次遇到王辉,他说:“你不要和别人透露我之前的成绩。” 王辉奇怪:“为什么?”他的班上有一个年级第一的女学霸,而且和他的关系还不错,王辉很自豪。 自己的哥们也学霸,王辉更是与有荣焉。 孟泽:“怕麻烦。” 王辉还是不明白:“等到了考试的时候,你一样暴露自己的成绩啊。” 孟泽:“以后再说。” “你是不是被岩巍的名声吓坏了,其实也没那么差,七班的牛鬼蛇神都是滥竽充数。”王辉的眼睛向着某个方向扫一眼,压下声音,“岩巍真正的老大在六班,叫孙境。” “我对校霸风云榜不感兴趣。” 王辉给学校正名:“我们岩巍中学的校风算是中上,没有太多打架斗殴的事。” 他说的是:没有太多,并非完全没有。 * 这天又到了放学的时候。 一个人站在七班的教室后门,没有人传纸条了,他直接喊:“李明澜。” 李明澜歪了歪头,慢吞吞地转过去。 孟泽听见放学铃声,飞快地收拾书包。 教室后门的那人,斜斜地撇着腿,挡住整扇门。 其他学生不得不绕到前门去。 可孟泽不是其他同学,他站在这人的面前:“借过。” 这人的目光定了定:“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话里的“哪里”,肯定不在学校。 孟泽认出来了,这是去年暑假的那个花衬衫。 孟泽还是两个字:“借过。” 这人收起腿,侧身靠了靠门框,没一个正经样:“李明澜,我先走,老地方见。” 孟泽慢慢下楼。 那人也不快。 迎面走来一个同学喊:“孙哥。” 那人笑着:“我和李明澜说了,她今天晚上过来和我们聚一聚。” 姓孙?孟泽第一时间想到王辉说过的“孙境”。 * 李明澜出来的时候,孙境早没影了。 不过,一个穿黑风衣的男生等在教学楼下:“孙哥肚子饿,先去吃了。” 李明澜咯咯直笑:“马闵哲,你们还没高中毕业,就演起古惑仔了?” 马闵哲:“走吧,孙哥让我送你过去。” 孙境说的老地方,是岩巍中学侧门的一个海鲜档。 孙境和几个人吃过一轮,每个人的面前堆满了壳,台上的已经是残羹剩菜。 自从孙境替李明澜干了三杯酒,两人还没有聊过。 李明澜笑了下,拉过椅子,坐到他旁边:“今天又是孙老大请客啊?” 孙境仰靠椅背:“随便吃。” “那我不客气了。”李明澜点了四大盘海鲜。 孙境脸色不变,身子往这边靠,像要和她咬耳朵。 李明澜蹙起眉,移开椅子,摆明了拒绝。 众人都留意孙境的脸色。 孙境不发怒,反而又凑上去:“李明澜,你不是还欠着我人情吗?” “你想怎样?” “伪装我的女朋友。”他的声音极低。 她以为他开玩笑。 但他眸色清亮,是认真的。 孙境和孟泽都是冷峻性子,但肯定不一样。 孙境阴森,眼睛狭长,残忍似猛兽。大冬天的,他只穿一件黑衣以及黑外套,拉链敞开着,飕飕地进风,他仿佛不知道冷。 他是阴寒之地爬上来的人。 也幸好,他说的是“伪装”。 李明澜问:“你玩什么把戏?我先讲噢,我对你没兴趣的。” “彼此彼此。” “换其他的。” 孙境点点桌子:“我的三杯酒都喝完了,你才来讨价还价?晚了。” 李明澜望了望柳灵韵:“孙老大不会是拿我来当挡箭牌吧?” 孙境但笑不语。 * 海鲜档的热闹不只是因为食材新鲜,老板自制的调味料也是远近闻名的招牌。 李明澜挖了一勺调味料,装进小碟子。 刚刚走来的一个人撞到她的手肘。 碟子一翻。 李明澜回头。 来的人是柳灵韵,她的眉梢吊着恶意:“抱歉。”语气非常不诚恳。 调味料粘在李明澜的校服,留下黏黏的污渍。她拨了拨,指尖上粘到调味料,她又揉了揉,再拍拍柳灵韵的肩:“没关系。” 于是,柳灵韵的外套也不能幸免,留下几个脏指印。 两人的场合挪到了卫生间。 柳灵韵站在洗手台边:“一会儿我要跟孙老大告状。” “哦。”李明澜用纸巾沾着水,擦拭校服。 “我是不小心,你是故意的,孙老大曾说,心胸狭窄,不成大器。”柳灵韵的调子时高时低,犹如她的情绪起伏。 李明澜:“不用一会儿,你刚才就可以啊,你说孙境是信你还是信我?” 柳灵韵:“我认识孙老大四年了。” 李明澜:“多出的一年是因为你复读了,孙境不知道要复读多少年才能考上大学,你把自己的前程都赔在他身上了。” 柳灵韵:“我和他之间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 李明澜弯着眉:“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话激得柳灵韵立即扬起手掌。 仿佛又回到二月十四日那一天。 李明澜侧侧头:“你不敢吧?” “我怎么不敢?”说着,柳灵韵的巴掌狠狠地劈过去。 李明澜立即闪过。 柳灵韵握了握拳头,笑出声:“上次我不打你,是因为你不知从哪勾引来的一个新男人,冷冰冰盯着我,我才放你一马,不是因为我怕你。” 李明澜以为,那一天,孟泽是恰巧走到她的背后,她哪知,他还用眼神威胁了柳灵韵。 柳灵韵又要来撕扯。 李明澜来不及细想,拿起挂在墙上的水管。这根水管可能用来冲地面,位置较低,她用脚踢开水龙头,对着柳灵韵喷过去。 柳灵韵大叫一声,不得不后退,但也还是被溅到半条裤子,她脸色难看至极,又没办法接近李明澜,踩着重重的步子出去了。 等李明澜再回到桌边,只见柳灵韵委屈得像一只被咬的小兔子。 孙境笑得别有深意:“听说你很凶悍?” “是啊。”李明澜翘起腿,“所以,你还要继续你的计划吗?” 他问:“想清楚了?” “对啊。”李明澜就是要气一气柳灵韵。 孙境端起酒杯,碰了碰李明澜的那罐可乐,碰撞的声音沉闷,他的话却清晰:“成交。” 海鲜档用的是白炽灯,众人的脸蒙着半边的影子,柳灵韵的面色显得更黑。 李明澜爽快一笑,低问:“只是伪装,谁假戏真做,视作犯规。” 这两年接触下来,她多少有点摸清孙境这人,他在男女关系上,泾渭分明,或许只是“需要”一个女朋友。 她漂亮,也有遇到校外青年搭讪的时候,拉一个凶悍的男人来挡桃花,还是很方便的。 夜风狠劲,她把校风的拉链拉到最高。 孙境朝马闵哲抬抬下巴。 马闵哲立即起来:“这边暖和。”他和李明澜换了座位。 只是暖了一点点儿已,人在室外直面低温,李明澜不得不缩起背。 服务员上了一盘热气腾腾的烤蛤蜊,四周吵吵闹闹。 饭席之后,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李明澜是万万不会再参加了。 孙境抽一口烟:“不怕,有我在啊。” 她还是摇头,他不是她的骑士。 思绪翻飞时,李明澜好奇孟泽阻拦柳灵韵的巴掌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无论如何,孟泽嘛,还算有点良心。 * 于是,李明澜再见孟泽,又是笑盈盈的。 孟泽明明已经甩掉她,但一夜之间,两人之间断掉的线又连上了。 她喊“孟泽”、“孟泽”,跟魔咒似的。 他一到下课就出去。 课间时间,他在走廊里散步。 中午时,他在校园闲逛,偶然发现了一片小树林,这是未开发区域,校方设置了简陋的围栏。 林子清净,他有了惬意的片刻。 这一天的数学课上,郭老师说:“以后我们会在课堂上增加练习的时间,通过实际解题,让同学们摸清自己的弱点、难点,有针对性地攻破。” 郭老师嗓子沙哑,频频看时钟,发完测验题,他走出教室,伴随着几声咳嗽。他的咽喉炎一到气候更换的季节就发作。 数学课成了自习课。 当李明澜的长发扫过书桌,孟泽就知道她要回头了。 果不其然,她甜甜一笑:“孟泽,你的数学是不是很烂?” “是。”他果断回答。 “我去借答案,我先抄来你再抄。”听上去,和“你耕田来我织布”有异曲同工之处。 孟泽漠视她。 冯天朗低声说:“李明澜真是一个小太阳啊。” 何止小太阳,她就和烈日一样,当头照射着孟泽。 孟泽拒绝这么猛烈的光,这是最后一堂课,又是自习,他索性翘课早退。 周璞玉转头说:“这新来的转学生也很明目张胆啊。” “也”,说明班上不缺这样早退的同学。 李明澜“也”在收拾书包。 周璞玉:“……” * 李明澜没有追上孟泽,连影子都没见着。 和她一起出来的人,还有郑克超。 郑克超那天借酒表白被拒绝,之后他时时观察李明澜,他早发现,她对新来的转学生有很大的热情。 转学生没露出什么“天才”的苗头,在早读课上和李明澜一起,奋笔抄各科作业。 郑克超在心上较着劲,见到李明澜被冷落,他有大仇已报的爽快。 他吃过的瘪,迟早她都会吃回来。 * 孟泽难得翘课。 不是说他多么热衷上课,只是因为懒。一旦翘课,老师满怀关切,家长一脸担忧,太麻烦。 是李明澜,让他连复杂的人际关系都愿意应付了。 孟泽飞快地出校门,飞快地进地铁,到家时,竟然热得冒汗,他在大堂脱下外套。 电梯里,身着大棉袄的孕妇慢慢地出来。 都是邻居,孕妇随口问:“放学了啊?” “嗯。”孟泽为她让路。 孕妇也不好奇为什么一个学生在不到五点的时候就放学。 孟泽到家,轻轻开门。 第一眼,他见到玄关处的两双鞋。 摆得凌乱,女式高跟鞋倒下去,男式运动鞋的鞋跟被踩扁了。孟家父亲一年穿运动鞋的次数,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卧室里有声音,来自孟家母亲,带点儿高音。 孟泽当下警戒,轻手轻脚过去。 门半掩着,“啪啪”的响声泄出门缝。其中夹杂的男人喘气,是孟泽不曾听过的声线。 没有到房门前,孟泽已经走不动。他觉得自己在原地站了许久,抬头望时钟,却连一分钟都不到。 他闭闭眼。非常遗憾,他听不出母亲的拒绝。 孟泽再出来,跟做贼的一样,左看右看,不见其他邻居。 他轻轻地关门。 孟家没什么不一样,如同他没有回来过。 孟泽直到走出小区,才把绷紧的呼吸放出来。他有点喘,形形色色的路人在他面前走过,没有一个进入他的眼里。 就在不久前,他听人说,他家父母是模范夫妻。 家的崩坏,只需要一个短暂的下午。 第 7 章 对面的咖啡馆玻璃上流淌着金辉。大门朝西,冷到哆嗦的人被光笼罩,暖洋洋的。 孟泽坐在临窗的位子,面向刺眼的落日,又热得冒汗。 他坐定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如果不是因为他翘课,他挖不出藏在家里的炸/弹。可是,在他不翘课的日子里,这个炸/弹是不是引爆过无数次? 这件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孟泽现在能说出来的蛛丝马迹,都叫“马后炮”。他承认自己不了解父母,是他误信谣言,听了所谓的“模范夫妻”的客套话。 他低眼见到服务员在木地板上的斑驳人影。 “你好,这是您的咖啡。” “嗯。”孟泽没有抬头,看着人影渐渐远去。当周围只剩下静物的影子,似乎才是他的空间。 他冷静下来,是十分的冷静。 炸/弹炸了,接下来要么收拾残局,要么遍地狼藉。 他做题时很喜欢选择题。有的题目无需计算,只用排除法就能得出正确答案。而当下,他就在两个选项里做出了决定。 他抬头,一直望着小区门口。 终于,他见到母亲出来了。走在她前方一米距离的,恐怕就是喘气男人。 毕竟是在自家小区,这一男一女保持着客气的距离。渐渐的,前面的男人慢下步子,后面的女人跟上去,二人并肩了。 倒是有说有笑。 他们走在嫩绿萌芽的树下,走在这条春光明媚的大街。 孟泽一路目送,直到再也不见。 他一口把冷咖啡灌进肚子里,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只觉得咖啡味道怎么是涩的。 孟泽等到放学时间,才走出咖啡厅。他驻留片刻,确定母亲没有再回来,慢慢回家。 他成了他母亲的帮凶,因为他要替母亲善后。 那对男女没有留下实质性的东西,唯有主卧室飘着淡淡的味道。 父亲今天不会回来。但孟泽还是搬来电风扇,朝着房间呼呼地吹风。 母亲很谨慎,把枕头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反倒是电风扇的大档风,吹起了花色的枕巾。 大风横扫过去,终于一切无痕。 孟泽靠了靠门框,目光在父母的婚纱照上停留不到一秒。 这是父母在前几年补拍的婚纱照。母亲遗憾自己没有穿过婚纱,父亲安排了补拍事宜。两人还年轻,又有妆容点缀,倒是组成了琴瑟合鸣的模样。 在婚纱照下做那事,孟泽很佩服母亲心理的强悍。 这才二月份,有什么惊涛骇浪,等高考结束再说了。 * 在班上,孟泽偶尔和冯天朗说几句,其余时间沉默不语。 他在同学间得到了“孤僻”的评价,别人知道他不喜交际,也不和他交谈。 他乐得清净。 唯有李明澜,不知打哪里来的迎难而上的精神,一见到他就笑。 笑得甜,声音也甜:“孟泽,孟泽。” 孟泽由始至终,冷冷淡淡。 周璞玉打抱不平:“摆什么架子?” 李明澜却笑:“说不定是害羞。” 孟泽恰巧听见,他怀疑李明澜是故意讲这么大声的。他就不该管她的闲事。 当孟泽又在卫生间撞见王辉。 王辉惊喜地问:“我才知道你坐在李明澜的后面,天天对着一个美女,岂不是很养眼?” 养眼? 不,烦透了。 * 七班热情的人不止李明澜,其实冯天朗也是,他时不时就去挑起话题。 趁着还没上课,冯天朗逮住空档说:“对了,现在没有新课程,一天到晚就是不停考试、考试。” 才说完,郭老师捧着一沓试卷进来,他咳几下,站上讲台:“今天是数学的随堂测验。” 冯天朗以手掩口:“我就说吧,基础知识学完了,剩下的几个月,小测验、模拟考,习题库,我们淹没在试题里咯。” 郭老师的目光扫过来。 冯天朗坐正了。 郭老师发下的试卷,经同学们一排一排传下去。 李明澜晃了晃笔,马尾辫一甩,回头:“孟泽,你不要怕。” “……”怕什么? 她又说:“数学的随堂测验,第一堂课考试,第二堂课解答,郭老师根本不收试卷。就算我们交白卷,他也不知道。” 听她的口气,孟泽猜测她以前就是这么干的,而且没有出过差错,他还是沉默。 她鼓励他:“别怕。” “……”他该拿个大喇叭昭告天下,他不怕。 她转了身子过去。 顺着一头黑亮的长发向上,孟泽见到她今天别整一个新的海棠红发卡。一般人穿不来的花里胡哨,在她身上出奇的合适。 她有一张比五彩斑斓更斑斓的笑脸。 李明澜把试卷传下来,郑重其事:“加油。” 试卷到了手上,孟泽没有动笔的念头。 他替母亲隐瞒,不是念及母子之情,他想反击。 母亲在意他的成绩,他就不给她成绩。 他放下笔,只是用眼睛浏览试卷。交白卷是理所当然的。 相比之下,李明澜勉强做完了选择题,至于大解答题,她的脑子一片空白,试卷也一片空白。 其实,她没有撒谎。高三的上半学期,郭老师从来不看随堂测验的解题情况,测验完毕,上来就是题目分析。 然而,今非昔比了。 到了下课,郭老师说:“好了,大家先把试卷收上来,同学们仔细想一想今天的题目,下午的课,我来分析一下同学们的错题率。” 收试卷?李明澜立即回头。 孟泽正好撞上她的眼睛,他以前常常见她弯如月牙的眼,这一刻见到弯月被铺成了圆。 她一眼望见他空白的试卷:“孟泽,你这么信任我?”貌似……她辜负了他的信任。 冯天朗大吃一惊:“孟泽,你连班级姓名都没有写。” 副班长已经过来收试卷。 什么都来不及,孟泽只填上了班级姓名。 副班长对李明澜的空白卷子并不意外,但是他瞟到孟泽,又觉得古怪。 这位新同学究竟是什么水平? 副班长收齐全部试卷,交给郭老师。 郭老师又咳两下,出去了。 “孟泽!你连选择题都不会做?”李明澜的身子不自觉向后靠。 他答:“不会。” 没想到,还有比她更过分的,这不就是惺惺相惜吗?“我也不会,我是瞎填的,我们也算难兄难弟了。”李明澜向他伸出手。 谁和她难兄难弟? 可是她的手停在半空,半天都没有放。而且,她又露出一双如星月的眼。 鬼使神差的,孟泽拍了拍她的手。 她的掌心有点凉,冻了他一下。 他一秒抽回,将手收在桌底。 * 下午的数学课,郭老师是显而易见的面色不善。 他把试卷放到讲台。 他的力气有点重,讲台的粉尘飞上半空,又呛得他连连咳嗽。 坐在下面的李明澜不禁低头,暗暗咳了一下,再绷紧脸,一本正经。 郭老师扇了扇风,拿出最上面的两张试卷,高高地在空中扬了扬。 同学们一眼能望见,大题的答题栏一个字都没有。 说起来,七班有几个同学都是在年级倒数排得上号的,其中有一个交白卷的同学在上个学期犯事,被开除了。当时学校整顿了七班的班风。之后,同学们遇到答不上来的题目,乱填公式,也算是解题。至今还这么嚣张的人嘛…… 郭老师语重心长:“我发现,有的同学不把随堂测验当回事,堂而皇之交白卷。” 同学们做出哗然的表情,却又非常默契,全都回头望后排的方向。 上学期交白卷的同学就坐“王座”。 郭老师极其严肃,但张张嘴,终究没有当场批评,他说:“接下来,我给大家讲讲错误率高的题目,第一道题啊,就有十几个同学做错了。” 郭老师一一讲解题目。 李明澜实在听不懂,低头写纸条,向后传去:「郭老师换了新的教学方式。」 孟泽握住纸条,看都不看,揉成一团,就要扔。 他的动作不大,却被郭老师发现。 郭老师气不打一处来:“孟泽!”他光听孟泽在从前的学校怎样优秀怎样出众,就是没见过这人有认真刻苦的态度。 “到。”孟泽手心还攥着李明澜的纸条。 郭老师敲敲黑板的题目:“你来解答这道题。” 孟泽不假思索,流利说出解题思路。 郭老师的面色稍稍缓和了:“坐下来,认真听课。” “是。”当郭老师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孟泽把纸团向着前面抛过去。 纸团撞到了李明澜的发夹,被弹回来,最后还是落在孟泽的桌上,甚至,她可能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丟掷。 孟泽把纸团夹到了数学课本。 将下课,郭老师望着后排靠窗的位子:“孟泽,李明澜,你们俩放学后到我的办公室来。” 李明澜清清嗓子:“是的,老师。” 郭老师转眼:“下课。” 他一走,李明澜的头垂了下去,趴到桌上,下一秒又抬起来,她和孟泽说:“一般来说,放学以后去老师办公室,没什么好事情。” 哪用她说,孟泽当然知道。 “孟泽,是我对不起你,如果老师问起,你就把责任推给我。”她拍拍胸脯,大有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气势,“不过,我发誓,以前的随堂测验,郭老师从来不收卷的。周璞玉,冯天朗,你们说是不是?” 周璞玉和冯天朗点头。 话虽如此,但没有人会听李明澜的话去交白卷。唯有孟泽。 冯天朗斟酌着用词:“没想到……你对李明澜……” 孟泽:“嗯?” “言听计从……” “……”什么眼神才能看出“言听计从”四个字? 第 8 章 郭老师靠窗而坐,角落有一个混凝土柱子,边上还有一株笔直的罗汉竹。 这是办公室里最不宽敞的空间。 两个人站在郭老师的面前,已经拥挤了。 孟泽宁愿挨着罗汉竹,也要和李明澜拉开距离,但当他的手碰到了罗汉竹的细长叶片。 郭老师看过来。 孟泽明白郭老师的皱眉,于是远离罗汉竹,却因为突然和李明澜靠得太近,撞到了她……他不知道撞哪里了,又靠向罗汉竹。 郭老师又说:“当心竹叶。” 孟泽索性后退一步,和李明澜拉开了垂直距离。 李明澜揉揉肩,瞥一眼,孟泽这是依她的意思,将她推出来当挡箭牌了? 当孟泽和李明澜站到一起,郭老师算是找出这两同学的共同点了。 长相极其出色,行为相当嚣张,孟泽一脸平静,李明澜板着脸,状似严肃,其实两个都没有多少认错的态度。 紧接着,办公室又进来一个同学,正和另一个班的班主任说事情。 李明澜三心二意,听着对方的谈话,似乎在说什么大会? “李明澜。” 郭老师的喊声拉回了李明澜的注意力,她立正,如同站军姿:“到。” “孟泽。” “在。”比起李明澜刚才响亮的应答,孟泽的气势弱了。 郭老师推一下眼镜,扬着那两张试卷:“你们俩为什么交白卷?” 如果孟泽不在场,李明澜会解释,她没有交白卷,她只是不会做大题,可是,已经把孟泽牵连进来,她主动认错:“郭老师,是我的责任。” 李明澜做了选择题,乍看之下,好像比孟泽的全白试卷要好那么一点点,但是郭老师凭试卷上的答案判断,李明澜是乱填的。 郭老师皱皱眉头:“是李明澜出的主意?” 李明澜立即承认:“是。” 孟泽说:“不是。”这下顾不上竹叶了,他上前一步。 她的头没有转,眼睛余光却在扫旁边,没想到,孟泽这个人还是讲义气的。 郭老师也不计较是谁的主意,他指了指墙上的日历:“今年是调整高考时间的第一年,六月比去年的七月,足足少了一个月的时间,很紧迫了,你们到这么个时候还抱着随意的态度,等于自暴自弃,放弃前程。”说完,郭老师咳两下,他连忙拿起保温杯,喝两口润喉咙。 “老师,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李明澜对数学一窍不通,她不怀疑郭老师的教学水平,岩巍的学生资质平平,跟不上郭老师的步调,听郭老师这几堂课都在咳,她有点心虚。 郭老师转向孟泽:“你有什么话说?” “我错了。”孟泽就有点敷衍。 李宜嘉和五班的班主任汇报完情况,正好听见孟泽的话,她暗暗吃惊,向外的步子缓了缓,回头望。 这位转学生来的第一天,李宜嘉听到的讨论都是关于他的长相。 孟泽的俊之外,还有“傲”,眉峰挑,弧形有力,眼神从容不迫,李宜嘉觉得其中有一股决断的冷。 李明澜突然转头过来。 李宜嘉一惊,立即出去办公室。 郭老师点着孟泽那张空白试卷。 李明澜吧,属实是天资平平,郭老师几近放弃了,但是孟泽,他来到岩巍中学之后,没有露出尖子生的端倪,郭老师很失望。 郭老师把试卷还回给二人:“这次是随堂测验,我看你们有改过之心,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通知你们的家长。” * 西斜的余晖洒在走廊,将教室玻璃上的人影镀上了金边。 孟泽走在前。 李明澜双手插在校服口袋,一步一步跟着他。 她的美术学习,可以说以失败告终,她自己也放弃了,她真的不会画画。 但这一刻,她的手指暗暗地在勾绘孟泽的背影。 劲、瘦,兼顾着成人的力量以及少年的细腻。 他走得快了。 她追着,像在追他轮廓外的霞光:“孟泽。” 夕阳推着光走,光不停地向前。 “孟泽。”李明澜跑上去,“这次是我的责任,要不是我告诉你可以交白卷,你就不会只填了班级姓名。” 她没那么重要,话到嘴边,孟泽又咽了下去。 “我给你道歉。”李明澜深深地鞠躬。 她的腰弯了九十度,长长的头发垂下来,被夕阳光拍打着,仿佛是挑染了几缕绚烂的金。 李明澜是有美到极致的瞬间。 但和他无关,他绕过她走。 她直起腰:“孟泽,我以后再也不误导你了。” 他都不信她,他回到座位,收拾书包。 “孟泽。”李明澜突然伸手过来,掌心上放了一个不知打哪来的透明盒子。 里面装了一个圆滚滚的小东西。 小蛋糕?小糖果?他对甜品知之甚少。 她先解释了:“这是雪媚娘,我中午买的,特别甜。” 孟泽拉上书包拉链。 “第一次进那个办公室的同学都和你一样,习惯就好了。”李明澜轻轻叹气,“我知道,你心里苦。” 孟泽:“……”她知道个鬼。 李明澜把盒子塞到他书包的侧袋,拍了拍:“你吃完这颗雪媚娘就不苦了。” 他应该把这劳什子雪媚娘丢出窗外,但……算了,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再扔,他拎起书包就走。 “孟泽。”李明澜才出教室,被副班长喊住。 “李明澜,我和你说一下值日安排。”副班长招手。 等副班长说完,走廊上早已不见孟泽的身影。 李明澜耸耸肩,正要走。 又听人喊住她:“李明澜。”这次说话的人是郑克超。 李明澜甩了甩书包的肩带:“干嘛?” 郑克超看着孟泽和李明澜一起去教师办公室,再一起回来,最后,孟泽独自走了。 可无论孟泽怎样冷淡,郑克超都没有在李明澜的脸上见到一丝沮丧。 她喜欢笑,眉目舒展,对异性有巨大的冲击力。 她对孟泽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郑克超的心里冒着酸溜溜的泡。 班上还没有考试,孟泽的成绩排名暂且未知,但一个交白卷的人,学习态度能好到哪里去。 “孟泽是走关系转学的吧?”郑克超语带讽刺。 “谁知道。”李明澜毫不在意。 “我记得你说,你中意天才,不要让我失望了。”郑克超笑起来,“我还没有见过除了李宜嘉之外的天才。” 李明澜斜过去一眼,见郑克超嘴巴咧得大,心眼却极小,她露齿一笑:“你孤陋寡闻了吧?再说了,同学友爱的关键是人品,周璞玉不是天才,不也和我很要好嘛。” 周璞玉一出来就被点名:“你们挡在门口干什么?” “放学回家咯。”李明澜和周璞玉一起下楼。 周璞玉问:“你和孟泽怎么回事?” “孟泽很有意思啊。”李明澜弯着唇,“特别好玩。” “好玩?他又不是玩具盒。” “说不定他就是我的,崭新的玩具盒。” “就知道你爱玩。” * 李明澜晃荡着书包,和周璞玉走出校门。 常常有三轮小车在这个时间来摆摊,做学生们的生意。 周璞玉见到一个油炸豆腐的摊子,馋嘴了。 摊主白发苍苍,有一把年纪了,手脚还很麻利,她用锅铲翻动豆腐,放油,煎炸至金黄色泽。 三轮车旁边,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坐在小木凳上,东张西望,坐不住了,他下来凳子,要向外去。 才走两步,他被脚下石块绊了下,摔在地上,“哇哇”的哭声响亮。 摊主顾不上手里的活,弯腰去抱小男孩:“不哭,奶奶在这里啊。” 豆腐“滋滋”作响,眼见要烧焦了,周璞玉反客为主,拿起锅铲,把豆腐夹进碗里。 李明澜从书包里拿了一个雪媚娘,对小男孩说:“不哭就有糖吃。” 小男孩边哭边伸手,又望望摊主。 摊主:“不好意思……” 李明澜笑笑:“来,吃一个吧,这个时间,我们肚子都饿了,更何况还是孩子。” “要说谢谢姐姐。”摊主擦擦小男孩的泪眼。 “谢谢姐姐。”小男孩的声音低低的,过了一会儿,他嘴巴里尝到甜味,收住眼泪,不哭了,睁着大大的圆眼睛。 摊主向等候的顾客道歉,又忙碌起来。 周璞玉和李明澜一人端了一碗油炸豆腐。 周璞玉问:“郭老师这么快就放你们回来了?我以为要训半个小时。” 李明澜用竹签串起炸豆腐,放进嘴里,长长“嗯”一声,才说:“也许郭老师觉得烂泥扶不上墙,懒得浪费口水,反正不叫家长就行。” “没有惩罚?” 李明澜摇头,吃完一个炸豆腐,她咬住竹签:“就是连累了孟泽,怪不好意思的。” “他?他高高在上,不大会听同学的吧?”周璞玉问,“他为什么信你的话,交了白卷?” 李明澜作出冥思苦想样:“可能觉得我真诚吧。” 周璞玉:“不是吧……” * 孟泽到小区外,卸下半边肩带,要掏钥匙,无意摸到了侧袋里的东西。 他一捏,半软不硬的盒子就要塌似的。 湛蓝的垃圾桶在不远处。 他几步过去,一把揪出包装盒,抬着手,定在垃圾桶的上方。 三秒过后,一只白色小猫从底下窜出来,它的爪子稳稳抓住垃圾桶的边缘。 也许是流浪猫,但在脏污杂物之中很显雪白,它那如透明玻璃的眼睛直勾勾地和孟泽对视。 孟泽转身走了。 自从撞见母亲的事,他一直记着那天咖啡的苦味,他进去电梯,拨开包装盒,把那一颗雪媚娘放进口中。 软糯的甜,冲淡了舌尖上的苦。 迄今为止,这是孟泽唯一感谢李明澜的时刻。 * 孟泽一开门,听见厨房油烟机传来轻轻的响动。 父亲的背影在这一刻变得高大。 说实话,用交白卷的方式去反抗母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望子成龙的人不止他的母亲,还有他的父亲。 “爸。”孟泽平静,和从前一样冷淡,事实上有点刻意。 孟父回头笑:“我刚刚回来,飞机餐不好吃,我一落地就觉得肚子饿,赶紧回来炒个河粉,你饿了没?你妈说她今天加班,晚上只有我们两父子吃饭咯。” “哦。”加班,在孟泽的心中有不一样的含义了,天晓得母亲是不是真的在“加班”,“爸,我也饿了。” “再等等,很快就好。”孟父系着粉红的花围裙,手腕转得轻松,从几个方向翻炒河粉,“闻到没有?香喷喷,这是我家传的手艺。” 他把两盘干炒牛河端上了桌。 鲜香牛肉,清爽干葱,色香味俱全。 孟父又撒了些萝卜丝到河粉上,问:“孟泽,你在岩巍有没有什么不习惯?” 孟泽:“没有,一切都好。” 孟父的朋友有几个为了孩子鸡飞狗跳,于是大赞孟家儿子懂事有规矩。 别人家羡慕孟家孩子不让父母操心,可孟父羡慕别人家的孩子与父母亲近,孟泽太安静了,从不袒露心声。 是个好孩子,但孟父感觉差了些什么。 吃完饭,孟泽收拾碗筷,进去厨房洗碗,之后回房做作业。 一道门又将父子俩的生活隔开。 孟泽坐下,翻开数学试卷。 这时,手机滴滴两下。 王辉发来一条短信:「我收了一本摄影杂志,很辣。」 第 9 章 周末,王辉的父母外出。 秉着“好东西要与好兄弟”分享的道理,王辉诚意邀请孟泽上他家,一起欣赏摄影杂志。 从前,王辉对女生的想象停留在文字上,这是第一次,他见到火辣杂志,他的少男心怦怦跳了几天。 他指指沙发:“孟泽,坐。” 孟泽坐下。 接着,王辉也坐到孟泽的边上,他双腿并拢,两手搁在膝盖。 这是他家,他居然很局促。 孟泽不习惯与人这般近距离,他起身,移到单人沙发:“有事说事。” 王辉面色泛红,莫名有了点小媳妇的姿态:“孟泽,就是这个。”他递杂志的动作有点鬼祟。 杂志封面上的女人穿着一件素白的比基尼,跳跃在金黄沙滩,活力四射。 孟泽觉得这不是“辣”,这是自信的,健康的,他说:“运动美。” 王辉自己看得脸红,却没在好友的脸上见到该有的好奇或者羞怯,他又把杂志拿回来,哗啦啦地翻,一页一页都是鲜香画面。 孟泽什么都没看清,又接过书:“你在哪里买的?” “我发现了一个卖香港旧货的店,里面宝藏多多。”王辉倾身过去,“怎么样,见到这些,是不是觉得现实里的人都索然无味了?” 孟泽随意翻着杂志,直到某一页他停下来。 这应该是全本书里最保守的一个女模特,穿一件白衬衫,松了两个下摆的扣子,她把下摆扎成一个结,绑在了肋骨处,露出的细腰似白玉,短短的流苏牛仔裤,颜色鲜亮,是天空的蓝,令人耳目一新。 模特侧脸对着镜头,鼻尖高峻却不陡峭,这侧脸有点像某个人…… 王辉见孟泽突然停顿,催促着:“快,下一页。” 孟泽把这一页翻过去。 女模特还是刚刚那一个,但是她脱了衬衫,凹凸曲线,玲珑有致。 “这个最绝!”王辉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瘦归瘦,很有料。” 女模特的正面就不像那个人了,孟泽有点冷淡:“身材不错。” 王辉拍拍他的肩:“你怎么回事?对这些都心不在焉?不会真的一门心思只扑到学习上吧。” 孟泽又继续翻了几页:“摄影技巧值得学习。” 王辉一手捂住额头:“有什么技巧,就是逮着美丽的部位使劲拍呗。” 孟泽合上杂志:“哪一家店?” 王辉嘿嘿两下:“走,我带你去长长见识。” * 卖港货的商店也不是藏在人烟罕至的小巷,相反的,这店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不过装饰的门面比较低调,门外挂了一道长长的花色帘子。 这里销售的不只有摄影杂志,还有时下流行的摄影启蒙片。 王辉上一次来时,东张西望,东躲西藏,这会儿有了孟泽当同伴,他直起腰板,昂首挺胸,不过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还是比较低:“老板,来几个动态的指导。” 孟泽翻着摄影杂志,望了望那边,就见王辉手里多了几张VCD。 VCD封面上的女人又是穿着比基尼。 王辉跟老板套近乎:“老板,你有没有什么推荐?要漂亮的,惊艳的。” 老板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粗糙的大拇指向后一弯:“这个系列在青少年间很有口碑。” 王辉爽快地说:“要了。” 结账完毕,王辉急着回家接受指导,就要掀起花帘子,突然,他一手抓紧装着VCD的塑料袋,踏出去的半只脚收回来:“慢着。” “什么?”孟泽险些撞上王辉的背。 “有人。”王辉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迅速放下帘子,“是你们班的美女。” 孟泽猜到他在说谁,但又说:“我们班上哪有美女。” “不只有美女,美女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帅哥。”王辉用尾指挑起帘子的一角。 透过空隙,孟泽正好望见外面。 隔着车水马龙,他见到的是她的侧脸。 李明澜鼻子高,但弧度是柔和的,不娇气不硬朗,恰到好处。 对面站着的人正是李明澜,至于王辉说的帅哥,是那个姓孙的。 她和姓孙的说着什么,进去了网吧。 “哦,是李明澜。”孟泽掀开帘子出来。 “对啊。”王辉跟着孟泽,“大名鼎鼎的。” 不知孙境是否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 王辉来不及收回自己打量对方的目光,神态有点扭曲。 过了几秒,王辉再望过去,孙境已经不见了。 王辉问:“李明澜和孙境是不是有什么事?” “谁知道。”孟泽很平静,云淡风轻。 “你和李明澜坐得这么近,就没捕捉到蛛丝马迹?” “没注意。” 王辉替孟泽着急,但转念一想,孟泽在初中时就是这副德行,五行缺火,名字又有水,能把空气都冻得哆嗦。 王辉说:“孙境在学校可是个风云人物。” “你们这所学校的风云人物真多。” “什么叫我们这所学校?你已经转学过来了,我们是校友,你刚来不久,人还低调,日后等你的成绩上了光荣榜,你铁定也是个风云人物。” “我没有在光荣榜上见过这个名叫孙境的人。”李明澜说,她喜欢智商高的,估计是胡扯。 “他的风云可不是在光荣榜上,孙境是复读生,已经复读两年了。”王辉啧一声,“照我说,他这种成绩的人早早毕业出去打工,好过留在学校里耽误时间。” “原来是成绩太差才上的风云榜。”是和李明澜属于一类人。 王辉:“成绩差是一回事,主要是孙境长得帅,人狠话不多,他是岩巍中学的龙头人物,总而言之,他的社会关系很复杂,有事没事,我们见着他绕着走就对了。” 孟泽:“那和他一起的,就是狐朋狗党了。” 王辉灵光一现,琢磨过来了:“你是不是在暗示李明澜?” 孟泽不答。 王辉:“李明澜和孙境能玩到一块不奇怪,李明澜这人很嚣张的,因为有孙境的关系,她在岩巍算得上称霸江湖了。” 不学无术,逞凶斗狠,孟泽不意外李明澜是一个坏学生,他至今记得她那二流子般的口哨,吹得贼溜。 “走吧,回我家,我爸不在。”王辉刚说完。 王父来了一通电话。 当王辉接完电话,窃喜就烟消云散了,他沮丧着:“我爸回来了,非得拉我去爷爷家。” 哪怕王辉说自己和孟泽在一起,王父也不乐意,世上有一种学生,不需要刻苦认真就可以考得好成绩,偏偏这是别人家的孩子,王父哪有不气的。 “我要回家了。”王辉问,“你呢?” “我有点事,先不回去。” “那我走了啊。”王辉走两步,又撤回来,提了提手里的东西,“这个……” 孟泽把两只手插进外套的口袋:“放你那里。” “没问题。”王辉把袋子打一个结,“我一会去买两份报纸,包一下,就能瞒过去。” * 网吧玻璃上的白纸被太阳照得泛了旧,上边的早晚营业时间形同虚设,因为这里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网吧占了五六间的店面,门前停着一辆一辆的自行车,将宽敞人行道挤得只剩一条小道。 网管坐在一条淡粉的帘子边上,他常年不见太阳,肤色有点苍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见有个学生模样的人进来,网管打一个哈欠,坐直了:“小子,成年了吗?”他指了指后边另一张白纸。 「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孟泽点头,站在网管的面前。 啧,这人长得真高,网管仰着头,仰着腰,差点把屁股下的电脑椅都给仰翻了,他站起来:“有没有身份证?” 没办法,警察查得严,前阵子正好是寒假,常常有高中生过来玩,其中一个女孩差几天才满十八岁,偏偏那天有警察过来巡逻,幸好网管的风险意识高,把女孩拦在门外,否则不知道要罚多少钱。 对了,今儿个,女孩又来了。 网管对她印象深刻,不只因为她的年纪,还有她的长相,漂亮分几类,她是顶级的。 孟泽拿出身份证。 网管一看他的出生日期,乐了:“你和那个女孩是同一天生日啊。”他随口一说,并没有道出究竟是哪个女孩。 * 门店的进深比较大,光线不足,基本上靠日光灯照明,一排一排,露出在电脑屏幕前发亮的脸。 孟泽有意忽略某人。 但是她的红白相间宽外套在这一群灰不溜秋色系的人中格外醒目。 孟泽穿着一身的黑。 沉迷电脑的人没有几个注意到他的模样,可他还是拉上了兜帽,扣了扣帽檐,盖住上半脸。 他目不斜视,耳朵却很尖,经过某个座位,就听见欢快的声音。 李明澜说:“打这个,打这个呀。”她没有坐在自己的电脑前,而是把椅子滑到孙境身边,指着他的游戏屏幕。 “嗯。”孙境简单地回答。 孟泽刻意地去角落的位置。 孟父承诺,等孟泽高三毕业了,就给他买一台电脑,偶尔的时候,孟父会允许儿子使用他的工作电脑,处理和学习相关的事项。 孟泽没有□□,对游戏没什么兴趣,只是浏览网页。 李明澜的声音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孟泽平日里听惯了这喧嚣,她的欢呼在他耳边被放大:“哇,赢啦。” 孟泽将挂在侧面的耳机戴上。 那把声音穿透力极强:“孙境,你真厉害!” 孟泽心平气和,在网页搜索王辉购买的杂志刊号。 他见到电脑的右下角弹出的音乐器广告,打开软件,用震撼的摇滚乐挡住那边的笑。 * 孙境打完一局游戏,嘴里发干,他去摸烟盒。 很不适宜的,李明澜打了一个夸张的喷嚏。 孙境怀疑她是不是把口水喷到他的外套上了,当他对上她狡黠的眼睛,知道她是故意的,他抓起烟盒:“我出去抽一支烟。” 李明澜不会玩网络游戏,她到网吧来纯属凑个热闹,刚才顾着观看孙境打怪兽,她没注意到自己的□□图标,一直弹个不停。 她一一点开,都是些无聊的搭讪。 李明澜捧着一罐可乐,用单指敲键盘:「哥们,我一男的,挂个女娃头就把你给骗了。」 很快,那些人沉默了。 她笑了两下,一用力咬掉吸管。 垃圾桶在角落。 她站起来,就要去丢吸管,忽然见到角落位置的人。 多年后的李明澜有想,她是怎么在这时认出他来的?他穿着黑外套,用兜帽盖脸,耳机撑起他的帽子,他的头变得鼓囊囊的,他的帽子很大,只露出一点点的侧脸弧度。 能认出来才怪。 可她就是知道,那是孟泽。 李明澜想去吓一吓他。 她蹑手蹑脚,慢慢走过去,见到他的那台电脑屏幕划过的一个页面。 图有点模糊,她觉得是一个女人在光影之中沉浮,可能是海报之类的。 上栏的几个大字倒是清晰可见。 李明澜停下来,用手指转着长长的吸管,捏着,折着,之后她又把吸管扯平,她退几步,坐下,刚刚打开搜索页面。 孙境就回来了:“李明澜。” 她抬头,手上的鼠标定在搜索框。 孙境收起台上的杂物:“时间到了,走,你要出任务了。” 出任务,表示他要和她去伪装情侣。 李明澜想在临走前查一查孟泽浏览的图片,一时卡壳,她忘了关键字,当她转头向角落。 孟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 旧货店的花帘子,被剪出四片布,风一吹,缝隙里的花红酒绿,若隐若现。 老板透过缝隙看到有个黑影在门前停住,以为生意要来。 三秒后,黑影不见了。 老板以为是路人。 又过了十来秒,黑影再出现,掀开帘子进来。 老板有印象了,这是刚刚来过的少年。 少年之前光明正大,这会儿却戴了黑色兜帽。 老板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里就我们俩,不用这么含蓄。” 少年不吭声,把帽檐向上拉。 之前他和同伴过来,老板没有注意,这时才发现,这个少年俊得都能上杂志封面了。 但这么冷清的一双眼,和周围陈列的世俗之物格格不入。 老板纳闷着:“要动态指导吗?” “不,我是来买摄影杂志的。” 老板向左一指:“都在那里。” 孟泽没有见到王辉买的那一本,他问老板。 “那是去年的刊了。”老板扬扬手里的货,“我这有新的几期,瞧见没有?这是摄影大师的访谈录,千金难买的好东西。” 孟泽不接受老板的推荐,问:“那本还进货吗?” 那本只是普通刊,算不上纪念版,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珍藏价值?老板说:“进货数量不多,没几天就卖完了,有货我通知你。” “谢谢老板。”孟泽留了个号码,出去。 他正要摘帽子,又看见李明澜从网吧出来,他把帽檐拉得更低,转身走几步,不大放心,回头望向对面。 只见李明澜和孙境上了一辆出租车。 车子绝尘而去,孟泽才掀开帽子。 大冷天的,还有便利店推一个冰柜出来。 孟泽买了一瓶冰可乐,一大口灌下。 近来的味觉,尝什么都有点涩,甜饮料都不甜了。 第 10 章 孙境这个人,说是伪装,就真的只是伪装。 他和李明澜从来没有肢体接触,走路要么一前一后,要么并肩,中间隔着半米宽。 这么生硬的场面,也能把人骗得团团转。 比如,孙境身边的马闵哲和柳灵韵都信了二人的关系。 孙境出入的场合,不是食摊就是网吧,他来咖啡厅是一件稀奇事,他甚至提前丢了烟头。 他坐在玻璃边,转头就望见街道。 同样的,外面的路人也能轻易发现他。 李明澜舀着小勺,往咖啡里加了两包糖,尝一口,还是不甜。 冷冰冰的咖啡摆在孙境的面前,他一口都没喝,到了某个时刻,他的目光定了定,拿出一个东西,推到李明澜的面前。 这是一个方形盒子,棕色皮革材质,四周镶嵌金属银边框。 李明澜问:“这是什么?” 孙境:“情侣表。”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上多了一块男士手表,银白表盘,细黑指针,几乎没有装饰,简洁得过分。 她打开盒子,里面的女士表盘也是银白色,不过多了几粒璀璨的珠子:“想不到,你这么有仪式感。” “留点纪念。”他的口气言不由衷。 李明澜“噗嗤”一下笑了:“我和你又不是真的情侣。” “所以我买了一个假货。”孙境的长胳膊搭上长沙发靠背,舒展极了。 “你身边有弟兄,当然也有姐妹吧?为什么不在她们之间挑一个当女朋友,偏偏来为难我。” “她们没有你漂亮。”孙境实话实说。 “我就收下你这一句赞美。”李明澜捏住表带,左转右转,她眼睛利,刚才看出孙境的男士手表是高端货,这时也发现,这个女表材质普通,像个玩具,可能戴不了多久就会掉漆,至于那些璀璨的珠子,也许是玻璃吧,“说好的,我跟你只演四个月的时间,高考以后,你可别拦着我的前途。” 孙境:“当然。” 话音刚落,他接到一个电话,之后,脸黑得像墨水。 他合上手机盖:“今天的任务到此结束,我有事,先走了。”他点的那杯咖啡还是满的。 李明澜望着他迅风一般的背影,浅浅尝了一口咖啡,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 她突然想起自己有件事待办事项,孟泽搜索的究竟是电影海报?又或者是…… 她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脑袋,明明当时窥见了几个大字,就是想不起来。 * 孙境和李明澜出双入对,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八卦的流传速度比什么都快。 郑克超曾心仪李明澜,免不了被人告知她的近况。 “李明澜跟孙境?”郑克超并不意外。 惊讶的是田滨,他一拍大腿:“我就说,上次孙境替李明澜挡了三杯酒,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郑克超脸上只剩冷笑:“人长得漂亮,以为自己是众星拱月的小公主呢。” 田滨:“你该庆幸没有搅进她的浑水里。” “李明澜还缠着我们班新来的转学生,天知道她一脚踏了多少条船。”可是她脚踏几条船都没有踏到郑克超这里,又让郑克超丢了面子。 “哦,那个孟泽啊,也是个不合群的,平时都不拿正眼瞧人。”田滨歪了歪嘴角,“不知道李明澜看上他什么。” “据说。”郑克超的冷笑变成阴笑,“他对李明澜唯命是从,李明澜让他交白卷,他就真的交了白卷。” * 这一个星期,孟泽到学校的时间不早不晚。 李明澜经常迟到,她怕冷,穿厚厚的衣服,有时把自己裹得像个毛球,衣服胖,人跟着团了起来,小小座位显得狭窄了。 她和孟泽商量,愿不愿意给她腾一点位置。 孟泽当然愿意,否则她肯定烦他。 最后一排座位离墙壁还有很大的空间,他和李明澜中间再塞一排同学都绰绰有余。 “谢谢,谢谢。”李明澜双手合十,“孟泽,你真是个好人。” 为了否定她的话,他是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移了桌子,又移凳子。 她又问:“孟泽,离高考只有四个月了,你为什么转学?” 孟泽自顾自看书。 李明澜:“你是不是在原来学校犯了事?” 冯天朗不甘寂寞,插进来一句:“对了,孟泽,上个坐你这个座位的同学,在去年十二月被开除了,上半学期都没有读完啊。” “不要讲不吉利的话。”李明澜比了一个“停止”的手势,“万一孟泽上不了大学,你不就成乌鸦嘴了。” 明明是她开启的话题。 她的袖子向上滑,明明怕冷,也不拉一拉袖子来保暖。 一截纤细的白手腕晃在孟泽的眼前,他用书格挡:“这位同学,请尊重其他同学的学习时间。” 黑板上方挂着“分秒必争”的标语。 去年高考是在七月,今年调整至六月,个个老师都说时间紧迫,有的同学把体育课当成自习课,真正做到了分秒必争。 李明澜坐在座位上。 见她没有出去的打算,孟泽去了操场。 田滨是体育委员,他是高大瘦长的身形,面容有棱有角,梳着刺刺的短发,他组了两队同学打篮球赛。 冯天朗问:“孟泽,你要不要比赛?” 体育课是田滨最风光的时候,今天却不大一样。 孟泽哪怕一动不动站着,俊美外表也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田滨最瞧不上这样的小白脸:“这场比赛的人数已经够了。” 孟泽也就不开口了。 田滨又说:“对了,孟泽,今天没有女生来上课,我刚才还特地把女生的垫子和排球拉了过来,麻烦你跑一趟,把东西送回体育室吧,那边有拖车。” 田滨对男同学有一个习惯的动作,拍肩膀、拍手臂,他心里不屑孟泽,但表面上还是要表达同学之情,他去拍孟泽的肩。 孟泽一闪而过:“知道了。” 田滨的手落了空,他摘下钥匙,给了孟泽。 * 校道边有一间便利店,上体育课的同学们常常到这里买吃的喝的。 李明澜也是上体育课的同学,她闲闲地坐在遮阳伞下,她起初是不想来的,孙境的“任务”特别无聊,但现在嘛,她品出点什么了。 孙境穿着校服,蓝白相间,如同洗净的天空,他面前烟雾缭绕,又罩着一层树影。 白烟飘出,他的脸上阴影重重。 一个女孩从便利店出来,白白净净的,人比较娇小,她蹲下,弯腰抬起一箱饮料,却是力大无穷。 饮料的玻璃瓶和塑料架发出了哐哐的撞击声。 孙境从树影里出来:“方清染。” 名叫方清染的女孩抬着箱子就要进便利店。 孙境将烟叼在嘴里,拦住她的去路,他要去接饮料箱。 方清染测了侧身:“你要回去上课了,你还是个学生。” 孙境硬是从她的手里抬过那个箱子:“李明澜要在这里乘凉,我过来陪她。” 真是冤枉,这么个大冷天,李明澜巴不得回教室里避寒,哪里还会来乘凉? 方清染手上一空,但她又抢不过孙境,听到他的话,她回头看了看李明澜。 李明澜绽放一朵灿烂的笑,月牙的笑脸,眉弯弯,眼弯弯,这一弯新月都把天上的太阳比下去了。 方清染欲言又止,又无话可说。 孙境搬了箱子出来,回到树下,默默抽烟。 他对谁都是一副欠他几百万的样子,唯独在这间便利店,他的反应有点木讷。 这一幕着实有趣,不怪李明澜翘起了腿,满脸都是看好戏的兴致。 一个人拖着拖车,像要避开什么,沿着对面路边走过。 李明澜一转头。 清瘦的背,黑亮的发,这不是新同学孟泽吗? * 体育馆正在翻修,校方把实验楼的一个教室挪作临时体育室。 很不幸,从操场过去只有一条路。 孟泽经过便利店,走了没多久,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孟泽。” 李明澜喊他的名字,声调总是上扬,像弯了一道钩,随时要勾走点什么。 孟泽只当自己是一个耳背的人,脚下不停。 她追上来了,一把拽住了拖车:“是不是田滨让你来的?” 如果孟泽坚决要走,凭李明澜的力气拦不住他,但就算他要走,她也会追上来,他索性停下来了。 她哼一下:“田滨是体育委员,负责这些杂事,不过他经常让新同学去干,你上当了。” “我闲着。”孟泽猜得到田滨有意不让他打篮球赛,正好,孟泽要清静,去小道上散散步,无妨。 然而,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 有她在,哪哪都清静不了。 李明澜:“田滨肯定想在体育课上逞威风,下次他再喊你干活,你就报我的名字。” 这是真正坐实了岩巍中学大姐大的名号?孟泽不置可否,他发现她的手腕上多了一个手表。 “李明澜!”站在便利店抽烟的那人喊。 孟泽也不愿视力惊人,可他偏偏见到那人挽高袖子的手腕上,有一块男士手表。 是情侣款。 见李明澜的手还搭在拖车的把柄上,孟泽突然向前一拉。 她只得松开。 他冷眉冷眼,转身向着体育馆走。 李明澜冲着孟泽的背影扮鬼脸。 孙境是凶、是狠。 孟泽的冷,是忽略、是轻视,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第 11 章 实验楼的一个教室门贴着醒目的白纸,这是临时体育室。 里面的用品堆得比较杂乱。 孟泽一开门。 门后的足球被踢到墙上,又再弹回来。 他折好垫子,把排球定在墙角。 体育课才上了一半,他想直接回教室算了,他正要去关门,见到远处有人跑过来。 来的人居然是田滨,他速度很快,气喘得比较急:“孟泽,你忙完了吗?” 孟泽的右手一探,拿起扫帚,假装正在扫地:“体育室比较乱,我还是清理一下吧。” 田滨笑一笑:“孟泽,你刚转学过来不久,说实话,运动场上是最容易建立同学友情的,你回去操场吧。”田滨忍不住又想去拍孟泽。 孟泽再一次闪避。 “我来吧。”田滨一下子变得殷勤,抓住了扫帚。 转变突如其来,其中肯定有古怪,孟泽什么也没问,干脆把扫帚丢过去:“麻烦你了。” 他再出去,那间便利店门前已经空旷了,不见李明澜和姓孙的成双成对的身影。 * 班上的篮球赛已经结束。 冯天朗披上外套,站在树荫下,大口大口灌着矿泉水,他藏不住心事,一点颜色都在脸上显露。 孟泽见到的是冯天朗沮丧的灰色,问:“输了?” “你怎么知道?”冯天朗叹气,“我们队本来领先十几分,可是田滨中途走了,我们一时半会找不到替补,队里少了一个人,打什么啊,这不,反输了几分。” 孟泽问:“田滨组的比赛,他为什么走了?” “不知道啊。”冯天朗又灌了一口水,“李明澜来了,叫了他过去,之后,他就没有归队了。” 孟泽大可顺着这个话题问下去,李明澜是不是校园里的大姐大,然而,他有意忽略李明澜的话题。 树下停了一个篮球。 孟泽弯腰捡起,把球滚在手里玩:“你们在少一个人的情况下,不让对方拉大比分之差,已经证明了实力。” 听见这话,冯天朗的眼睛闪着星光:“孟泽啊,之前听李明澜说你是好人,我忘了鼓掌,我现在觉得你真是一个好人。” “……”孟泽快速运球,向着篮球场而去,他避开了冯天朗谈论李明澜,但是没有躲过其他人。 一个名叫丁彰的男同学问:“哎,田滨有什么事啊?竟然撇下比赛走了?” 郑克超有点不耐烦:“被李明澜喊走的呗。” 丁彰:“田滨那么听话?” 郑克超:“你没见到李明澜身后站着谁吗?” 丁彰:“哦,孙境啊。” 郑克超把目光斜向孟泽,拔高嗓子:“听说之前有几个不长眼睛的人去围堵李明澜,被孙境教训了一顿,现在的李明澜,已经当上岩巍的大姐大了。” 孟泽弹跳而起,如一只蓄势的豹,把篮球推向篮框。 篮球撞击篮板,之后命中。 这些人什么时候都能扯到李明澜,大可不必。 * 关于李明澜大姐大的传说,别人绘声绘色。 其实她只说了简单一句话,刚才她去操场提醒田滨:“别欺负新同学啊。” 孙境站在她的边上,一言不发,盯着田滨。 田滨觉得是被饿狼当成猎物,他自己露怯,急忙要去体育室,他跑得飞快,拿出了体育委员的真实力,他听见了李明澜放肆的笑,咬咬牙,跑得更快。 李明澜调侃说:“他这种人是不是就叫欺软怕硬?” 孙境扯起笑:“我在去年见过那个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明澜顿了三秒,听懂了:“他是我们班新转学过来的同学。” “坐在你后面?”孙境这是明知故问,他早知道的。 “是啊。” “他和你一起交白卷,一起被郭老师训了一顿。” “那是我的责任,我告诉他,随堂测验随便做做就行,他自己是很喜欢做作业的。”李明澜隐瞒了孟泽天天抄作业这一点。 孙境在这个时刻对男女之事极为敏锐,他点了点手腕上的情侣表:“李明澜,认识你这么久,没见你关注过谁,我以为你看不上岩巍这些男生,没想到你关心一个交白卷的人,我有点担心了,我不止交白卷,我连作业都不做。”说到后来,孙境开了玩笑。 李明澜白过去一眼。 “我听说,你喜欢智商高的,还指名道姓说我成绩差。” 这是钱菲去告状了?“孙老大的消息很灵通嘛。” “也有我不知道的事,譬如交白卷的这位同学的智商如何?” “普普通通。”孟泽不是什么高人,嵌不进李明澜设想的条条框框里,但她灵光一现,天才不仅仅局限在语数英的成绩上,孟泽不是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吗?她笑了,“每个人都是潜在的各行各业的天才。” 孟泽能说得上是天才,那么她呢? 这天回到家,她把压箱底的绘画工具拿了出来。 李明澜削了铅笔,铺上白纸,仪式感十足。 她转动手腕,起笔就是一个圆圆的脑袋,棍棒一样的身子和四肢。 她知道自己在画谁。 孟泽嘛。 很快的,纸上出来一个火柴人。 不要说血肉,这连骨架都算不上。 爷爷和哥哥把她的过去说得辉煌,她都有了自己是神童的错觉,结果呢,绘画从来不是凭借吹牛,只一张画,她就被打回原形。 她自己笑自己:“我也算是泯然众人的神童了吧。” * 夜里,李明澜做了一个梦。 四面的是白墙,但是上面贴满了训词,郭老师的名言,或大或小,横排竖列,密密麻麻的,将白墙模糊成了灰色、墨色。 梦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李明澜去推墙,没找着人的时候,猛然发现角落里沉默的半个轮廓。 这就对了,她和孟泽两人一起听训,梦境才叫完整。 可这一个梦又不真实。 孟泽说,他要去上大学,而且是一流的名校。 李明澜诧异:“你为什么能考上名牌大学?” “因为我是一个天才。” 掷地有声,宛如一道惊雷将李明澜从梦中惊醒。 朝阳未破天,窗外蒙蒙亮。 她睁了睁眼睛,又闭了闭眼睛,再也睡不着,轻手轻脚去洗漱。 没有吵醒父亲和母亲,李明澜换上了校服,一大早就出门了。 校门口的书店陆续开门,其中一家竖了一个英语周报的牌匾。 这条街上的几家书店,这里店面最小,但老板娘有一手漂亮的好字,中英双语,飘逸洒脱,生意极好。 “来一份英语周报。”李明澜刚吃完嘴里的包子。 “今儿个这么早。”虽然学生们来来往往,但对于长相出挑的人,老板娘过目不忘,她常常见到这个漂亮女孩踩着学校的铃声进校门。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李明澜言不由衷。 冷风撞到路旁的树,风势向上搜刮着树叶,哗哗直响。 这一次李明澜的刘海剪得比较碎,散乱地贴在额头,她拨弄几下,又被吹乱,她自言自语:“梅超风也不过如此。” 她捧着英语周报,差点撞上前方一人。 巧了不是,这就是昨天她梦到的那一位。 现实和梦境不一样,孟泽目不斜视。 李明澜低头见见到报纸上的英文诗,抬眼看他。 孟泽颈后的头发剃得很干净,他穿得比较薄,领子也不高,露出修长的颈,再向上,是他层次渐变的头发。 对比之下,李明澜立即理了理自己的乱发:“孟泽同学,早上好呀。” 他一声不吭。 “你将来的人生规划是不是当一个哑巴?” “……”他的沉默仿佛是默认。 她没再说话。 孟泽的耳边安静下来,以为她已远去。 然而,一个女同学冲着这边喊:“李明澜。” 孟泽拽了拽书包的肩带,真是噩梦一样的三个字。 李明澜扬着高高的调子:“早啊。” * 早读课上,李明澜看完英语周报,将其中那首诗读了好几遍。 她仰仰头,又低下去,来回几遍,终于背下了这首诗。 第一堂就是英文课。 杨老师讲解昨天试卷上的科幻类文章。 李明澜心不在焉,转头向着窗外。 树上绽放的新叶小巧、柔软,连叶子都是透明的,浮着翠绿的光。 李明澜喜欢春天的绿,生机盎然,她觉得夏季的深绿如同一个长大的证据,历经风霜。 春天,纯爱时节。 “李明澜同学。”杨老师直接点名,“你来背诵一下昨天课本上的文章。” 科幻,还是一篇和数学相关的硬壳文章,李明澜肯定背不出来,但是被点到名,她又站起来了,要读点什么呢?她索性把英语周报的那首诗念出来。 她念到某个句子,脑海里突然晃过孟泽的脸,想着想着,把这首诗完整背完了。 杨老师皱皱眉头,再看坐在李明澜后面的人。 他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先坐下。”杨老师目光犀利,“孟泽,你能不能简单概括一下李明澜刚刚背诵的大致内容?” 李明澜侧了侧头,用余光扫着孟泽。 他直截了当:“听不懂。” 前面有谁发出了笑声,等着看孟泽好戏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杨老师厉声:“上课要认真听讲。” 孟泽:“是。” 李明澜冲着他眨眼睛。 他不想猜测她的意思,生怕自己和她有默契。 她又玩起了纸条招数,传过来。 他见到对折整齐的白纸,觉得碍眼,过了好一会,他才打开。 上面是她用铅笔写下的一句话:「你的英语是不是很烂?」 无聊,他揉了揉纸团。 “孟泽。”杨老师用粉笔戳着黑板,“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要搞小动作。” 孟泽:“……”每回都是李明澜传纸条,每回都是他被老师点名,她简直祸害。 英语课结束,没有得到答案的李明澜回头:“孟泽,你的英语是不是很烂?” “是。”孟泽肯定地回答。 她的手搁在他的书桌,斜斜睇着他,睇了一会,她转身了。 也是她高估了他,岩巍中学没什么名气,不会有高材生转学过来,孟泽的水平和她相差无几,他听不懂她念的英文,再正常不过了。 但她仍然惋惜,他没有听懂这首诗。 她觉得其中的—— That lks n tempests and is never shaken. 四舍五入一下,这句也能用来描述孟泽面无表情的样子呢。 * 下一堂课是数学,郭老师说的话和摩斯密码没有区别。 李明澜的思绪到处飘,一会儿想,不知道今天的食堂有没有酱油鸡翅?一会儿又想,食堂的酱油鸡翅还是比不上炸鸡翅美味。 枯燥的数学课终于结束。 李明澜在习题上画几个圈,问:“孟泽,你会解这个题吗?” “不会。”孟泽不到半秒就回答。 李明澜点头,他和她一样,连题目都不懂,更别说解题了。 果然,出现在她身边的美男子都是学渣,但他比她还多了一个孤僻的属性。 她开导他:“孟泽,你别怕。” “……”孟泽终于告诉她,“我不怕。” “虽然我和你没办法在成绩上出人头地,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她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你绘画有功底,不要气馁,我们每个人都有闪光点。” “是吗?”他很敷衍,“你的闪光点是什么?” 她把他的书桌当成是她的,转过来,托起腮,笑着说:“乐观?向上?” 向上就算了,至于乐观?孟泽用笔戳戳她横过来的手。 她不是乐观,是过分乐观。 冯天朗在旁听着,突然问:“李明澜,你怎么知道孟泽绘画有功底?” 想到孟泽似乎不愿暴露他摆摊的事,李明澜低了低身子:“他给我托梦了。” 冯天朗无言,好一会儿又问:“对了,你在英语课读的是什么?” 李明澜把英语周报传过来,她用一个圈,圈住自己背的那一段:“喏,这个。” 冯天朗差点鼓掌:“你居然背下来了!” 孟泽起身,离座。 李明澜口齿清晰,说的是一口流利的英语。 他听出来了,她念的是情诗,来自莎士比亚的《Sn 116》,至于念给谁听…… 不知道姓孙的听不听得懂英文。 第 12 章 将要放学,孙境来到七班的教室门前,冲着李明澜抬了抬下巴,之后就走了。 什么鬼?李明澜可不认为自己和孙境有接头暗号,她揣摩不到孙境的意思。 下了课,她和周璞玉一起下楼。 孙境靠在花坛边上,他的校服里只有一件黑上衣,下摆被吹起,浑身被风卷着。 李明澜要去食堂,被他喊住了:“李明澜。” “干嘛?”她懒洋洋的。 孙境看了看周璞玉。 周璞玉察言观色的能力何其强大,她学着螃蟹,横向走两步:“你们聊,我去吃饭了。” 孙境迎着风,冲李明澜勾唇:“走吧,中午这一顿,记到我的账上。” 孙境和李明澜都是岩巍的风云人物,二人一同离去,高调张扬。 一个不知是几班的男同学问着:“孙境和李明澜……” 另一个立即接上去:“没听到他俩的风声啊?” “你消息不灵通吧?”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泽没有听见答案,因为这两人的讨论被其他同学的吵闹冲散了。 他刻意走了和李明澜完全相反的方向。 如同一个背道而驰的象征。 * 孙境和李明澜从学校侧门出来,又是去了海鲜店。 他只请了她一个人,顾及到上一次她吹了冷风,这次他选了室内的座位,他靠着椅背,右手的食指在烟盒上轻轻点着,朝着李明澜望过去。 李明澜扭过头,她又不是无底洞,受不住孙老大这么深的一眼。 孙境欲言又止,少了往日的利落画风。 服务员上菜飞快,端上来一盘白灼虾。 李明澜第一时间执起筷子:“孙老大,我能吃了吗?” “嗯。”孙境不像是来吃午饭的,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 李明澜故意咳两下。 他又把那支烟拿下来:“李明澜,我有急事。”他摸到打火机,按下去,火苗串起来之后,他又松了手,将打火机的盖子重重合上去,他没有点烟。 李明澜夹了一只虾到自己的碗中:“什么事?” “我要一封情书。”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去要啊。” “没人会写。” 她狐疑:“没人追你?一个都没有?” “没人有胆子。”他似笑非笑。 不一定是别人没胆子,也许是知道降不住他,李明澜慢慢地剥虾:“你要情书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处。”孙境玩着银色的金属打火机,灵巧地转动。 速度太快,以至于看在李明澜的眼中,打火机像是生出了一条柔软的尾巴,她笑了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写作文常常离题。” 孙境想了想:“有没有可能在书上抄几段?” “啊,你今天算是运气爆棚。”李明澜八百年都不会去抄情书,偏偏今天恰巧,她眉眼弯弯,“我正好知道有首情诗。” 孙境斜斜地飞起一边的眉毛。 李明澜:“莎士比亚的,下午你过来,我把英语周报给你。” “英语?不懂。”孙境一见英语就头疼,报纸的字还小,密密麻麻堆在一起,跟看字谜一样。 “查字典啊。”她才不会读给孙境听,他又不是孟泽。 吃完了饭,服务员送来水果和口香糖,李明澜拆了一片,放进口中嚼几下:“孙老大,我先走了。” 她学着孙境的步态,大摇大摆,边走边吹口香糖泡泡,想着香港的古惑仔电影也不过如此。 她远远地捕捉到一个人影,看着他远离人群,向偏僻的方向去。 李明澜从来不怕孟泽的冷言冷语,她喜欢去逗他,逗得他眉目飞霜了,他还是一声不吭,似乎没有反击之力。 * 孟泽一个人吃饭,又一个人在校园里闲逛,他去了小树林。 林中没有路,因为人迹罕至才安静。 在大自然面前,人特别坦诚,孟泽的脸上有难得舒缓,这是他很享受的午后时光。 但他被一声“啪”给吵到了。 声音轻,距离近,学校还没有开发计划,对方也是偷偷溜进来的。 孟泽的独处世界被破坏,他还有一种被人入侵领域的不愉,他准备离开。 接着,又传来“啪”的声。 有人叫他的名字:“孟泽。”尾音藏笑。 除了李明澜,还能是谁。 她嚼着口香糖,刚才的两个声响,是口香糖的泡泡破了,她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孟泽不想和她做没必要的交流。 她嘟起唇,又吹了一个大泡泡。 他等着泡泡破裂,糊到她的脸上。 然而,没有。 她“咻”一下,把泡泡吸回去,对着他弯唇一笑。 光影斑驳,这一刻,如果孟泽手上有相机,他也许会按下快门,这是出于对摄影的喜好。 李明澜的五官不是艳丽那一挂的,相反,她俏皮甜美,笑起来能伪装天使,不过对着他,她似乎总能弄出几分风情。 阳光洒在蓝白校服,她在林中像一个空降的妖精。 仅仅是像。 真正的李明澜有多烦,孟泽不是不知道的。 他走出小树林。 他当李明澜是空气,轻飘飘的空气,也能在他的耳边卷起风来,疾风骤雨一般。 孟泽到教室,用耳机塞住耳朵。 劲爆的摇滚乐震耳欲聋,世界反而清净。 今天的最后一堂课,班主任让同学们自习写作。 李明澜跟闲下来的人一样,东张西望,一扭头,看看孟泽的作文卷。 他一个字都没写。 她叹气:“唉!我们都一样。” 不一样,他是不想写,她是不会写。 李明澜的叹气仿佛是从丹田而出,极富感染力。 冯天朗跟着她长叹:“我们后排什么时候能来一个思路敏捷的同学,为我指点迷津啊。” 周璞玉更换了笔芯,将旧的那一支飞到后面这一桌:“你努力考一个好名次,跟老师说把座位调到前面去。” 冯天朗摸一下脑袋:“我太高了,坐前面会挡后面人的视线,早早长到一米八,看来不是件好事。” 孟泽倾身向同桌:“考好了就能申请调座位?” “你还不知道我们七班的规矩吧?我们班的关系户都安排在这里。”冯天朗的手指点了三下,暗示倒数三排的意思,他又指一指前面,“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不都在前面几排吗?” 李明澜又回头:“孟泽,你要换座位吗?” 孟泽可以爽快给她一个回答:是。 但他懒得说,既然已经是最后一堂课,他收拾书包,提前走了。 周璞玉惊叹,和李明澜说:“这新来的转学生比你还嚣张。” “连班主任的课都敢早退,他迟早再去老师办公室。”李明澜提笔,写下了作文的第一句话。 「我们不愿被时间奴役……」 之后,另一个逃课的人来了,孙境站在七班的窗外,惯性动作是抬下巴。 李明澜拿着报纸出去:“喏,这个。” 孙境只见满眼的英文字母:“果然头疼。” 她直笑:“英文情诗多浪漫啊。” 他收下了。 * 孟泽上次的翘课有过非常体验,这天他没有直接回家,去校门口的饮品店坐了很久。 他点了一杯甜度爆表的热奶茶。 他的味蕾给了这本东西一个差评。 不是所有的甜都和那天的雪媚娘一样恰到好处。 太甜的,一沾牙就腻。 太淡的,散不去他舌尖的涩。 孟泽在放学之后又坐了十来分钟,猜测这时候万无一失了,才回去。 刚到家,他收到旧货店老板的短信:「那本杂志到货了,只有两本。」 言下之意是催促孟泽尽快购买。 这可能是营销话术,但杂志是去年夏天发行的,回收不容易。 孟泽连书包也没放,又出去了。 旧货店老板今天看到的人影一站到帘子外,就进来了。 老板见多了这样地少年郎,一回生二回熟,成长速度惊人。 老板从一沓杂志里拿出一本,随意翻了翻:“是这本吧?”他翻到的那一页正好是白衬衫模特。 因为这本比王辉的那本要新些,衬衫显得更白。 老板说:“你来得早,否则过两天又要没货了,不知道为什么啊,这一期杂志是很抢手。” 孟泽接过:“谢谢老板。” * 天完全黑了。 父母工作忙碌,加班到八/九点钟是常有的事。 孟泽索性在小区外的快餐店吃了饭再上去。 孟父已经回来了,又是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他听见开门声,出来问:“今天放学这么晚?” 孟父觉得晚自习也是个拼搏的好机会,但儿子从不上晚自习,雷打不动。 这时却听儿子说:“老师在晚自习课分析题目,我就多留了一会。” 只要是和学习有关,孟父就赞成。 孟泽回到房间,关上门,打开书包,第一眼见到杂志。 和试卷差不多大小,但因为硬皮装,立得笔挺。 对摄影,孟泽没那么多墨守成规的理论,他更倾向以放松的状态感受“美”,他半靠在床,亮了台灯。 杂志上,吸睛的都是比基尼美女,那位衬衫哪怕在这一页绑了衬衫,到了下一页,还是以比基尼亮相。 孟泽看完了这本杂志的所有,还是回到这位模特穿衬衫的那页。 一个“美”字也是五花八门的,有香艳婀娜的直白刺激,也有若隐若现的欲说还休。 他的目光停在白衬衫。 只看这脸,和李明澜有七成相像。 他想到李明澜今天到小树林的那一幕,大自然能把一个喧闹的人衬得出尘,全凭光影。 台灯的光投下来,在杂志上照出一道道反光。 他捻起这一页,向左向右。 台灯的光从模特的后脑照下,斜向下巴。 光将模特的脸和身分离,他随意弯起页角,因为角度的关系,两页拼成一页,模特的侧脸嵌进下一页脱下衬衫的玲珑身子里。 孟泽的手定住。 乍看,像是李明澜穿了比基尼。 门外响起敲门声。 孟父喊:“孟泽,我洗了水果,出来尝尝。” 孟泽合上杂志,快速地塞到被子下,他从书包里拿出试卷,铺在书桌上,才去开门:“爸。” 孟父的左眉挑起:“在做作业?” “是啊。”孟泽靠着门。 孟父进来,把果盘放到书角,避免果盘的水珠溅到试卷:“这是同事送的草莓,很新鲜。” 孟泽点头。 “对了,还有个事啊……”孟父张嘴就要说,又转了个弯,“我现在先不告诉你。” 孟父没有在儿子脸上见到好奇之心,摸了一下鼻子:“你妈这两天很晚才回来,我也暂时瞒着她,等她忙完了,同样给她一个大惊喜。” 既然提到母亲,那么,孟泽也藏了一个对父亲来说是大惊吓的事。 “你空了,尝尝草莓,还有啊,注意劳逸结合。”孟父关上门。 孟泽掀开被子,正要把杂志放到抽屉,见到桌上那本比A4还大的历年高考真题册。 他把杂志放在题册下。 真题册在上,所以,高考更重要。 第 13 章 第二天,孟泽出门前打开鞋柜。 孟母的拖鞋还在那里,她一夜未归。 孟父的嘴角沾着牙膏泡沫,从浴室出来提醒:“也许,今天你们学校就会给你惊喜了。” “爸,我上学去了。”孟泽关上鞋柜门。 早读课的教室,一切如常,孟泽做作业,李明澜抄作业。 当班主任堆满笑容进来时,李明澜立即用课本遮住自己借来的各科作业。 班主任望向这个角落:“孟泽。” 孟泽看见李明澜小心翼翼的动作,他出去过道,替她挡了挡班主任的视线。 李明澜若无其事,拿出英语书,叽里呱啦说一通英语。 孟泽又去了教师办公室。 这时的氛围,和他交白卷那天,可谓是天壤之别。 班主任就不说了,扬起的嘴角都没有放下。 郭老师也和蔼可亲。 到处暖洋洋的。 班主任拿起桌上的一封信:“孟泽,去年年底,你参加了一个数学竞赛,得了一等奖,你的奖项本来是要寄送到你以前的高中,但是,你父亲打电话过来,说和你以前的高中沟通过,把奖项转到我们岩巍。” 奖项是转不过来,但是荣誉可以挂在岩巍中学的名下。 孟泽礼貌地回答:“谢谢老师。” 郭老师忍不住说:“孟泽,虽然你已经掌握了高中的数学知识,但是在各科的随堂测验上,还是要全力以赴啊。”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孟泽将要走。 班主任又说:“对了,孟泽,学校将要举行高考冲刺的誓师大会,七班的同学里,我准备派你上台演讲,你准备一下。” “好的,老师。” 郭老师发现,孟泽的脸上的表情和那天被训话时一模一样,无悲无喜,郭老师叹了叹:“年纪不大,心很深啊。” * 李明澜抄作业到一半,想想不对劲,她放下笔:“孟泽又被叫到老师办公室了。” 周璞玉不意外:“他昨天就翘课了啊。” “他刚刚因为交白卷的事挨训,我怕他承受不住。”李明澜在教室外的栏杆边等了一会,见到孟泽。 他神色如常。 李明澜迎上前:“孟泽,老师是不是又给你训话?” 交白卷那天,雪媚娘的味道拯救了他的味觉,于是他回她一句:“不是。” 他无意间向下望。 孙境拎一个垮垮的书包,才来上课。 孟泽眼神转冷。 面前这甜甜的笑脸又碍眼了。 李明澜问:“那是为什么?” 去年年底,上一个攻略“王座”的同学,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去了一次教师办公室,回来就被开除了。 七班的名声比较差,学生来来去去不是稀奇事。 假如还是因为交白卷的事,孟泽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她的头上,但其他呢?她不知道孟泽除了抄作业和交白卷,还有什么问题。 孟泽看着很规矩,没道理她还没被逐出岩巍,他先走了。 孟泽一个字都不愿意和她说,他回到座位,拿出一张试卷,飞快地填上答案。 李明澜灵光一闪。 对了,孟泽要调座位,他要考一个好成绩,才能摆脱“王座”的邪术,如果他被调走了…… 他还在七班嘛,她还是能见到的,她又笑了。 孟泽不知道她笑什么,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乐呵的事? 上午的课结束,孟泽二话不说,出去教室。 李宜嘉正好经过七班。 今天上午,老师说,七班今年也要派一个同学上台演讲。 李宜嘉以为,七班的同学是来公开检讨的。 老师又说,七班派出的同学叫孟泽,是数学竞赛的一等奖获得者。 这一刻,孟泽终于和王辉所说的“尖子生”画上了等号。 李宜嘉看着孟泽从七班出来,她还没有喊。 有人叫他:“孟泽。”声音清脆。 李宜嘉侧头,只见一个漂亮女生倚在七班的后门,李宜嘉想了想,这个漂亮女生似乎也姓……李。 李宜嘉微笑,喊着:“孟泽。” 孟泽走向的是李宜嘉。 “老师告诉我了,你也要上台演讲,前几年上誓师大会演讲的同学,都要互相配合,譬如主题呼应,时间分配、信息共享,避免重复观点。”李宜嘉低低头,再抬起,“要不中午一起吃饭,商量一下稿子内容?” 孟泽虽然还是冷淡,但是他点了头:“好。” * 孟泽和李宜嘉的组合,吸引了不少同学的注意。 路上就有男生讨论。 “李宜嘉喜欢这样的?她可是出了名的清高,三年来有不少爱慕者,但她毫不动心。”一人模仿李宜嘉的口气,有模有样,“学生要以高考为重。” “你信这一套?”另一人嗤笑两声,“所谓的理由都是用来抵挡那些不喜欢的,一旦有心仪的人,所谓的条条框框就如纸糊城堡一样崩塌。” 一人:“你的意思,李宜嘉对这个新来的转学生来了兴趣?” 李明澜和周璞玉坐在离孟泽不远的座位。 李明澜听不见他说什么,但观察一下就知道,孟泽和李宜嘉说了很长很长的话。 刚刚讨论的男生,又正好坐在李明澜的后面。 李明澜竖起耳朵,听见的还是他们的话。 一人:“说实话,俊男美女,很般配啊。” 另一人:“所以啊,李宜嘉说什么学习重要,其实都是看脸。” 李明澜闭起耳朵。 周璞玉忍不住加入话题:“我们清高的新同学和清高的女学霸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知道啊。”李明澜用筷子夹起一片青椒,放入嘴里,没想到青椒居然辣到喉咙,她被呛到了。 “可是,他俩有说有笑的。”周璞玉觉得,孟泽和李明澜说过的话,全部加起来都不如他和李宜嘉谈的多。 李明澜吃了一大口饭,嘴巴鼓包包的:“他不理人,我们也不理他。” * 李明澜说到做到,再见孟泽,她扯一下嘴角。 美还是美的,只是不甜了。 轮到她把他当空气,和冯天朗说话时,眼尾都不扫孟泽。 这个角落终于平静。 但又不是十分清静。 李明澜不跟孟泽说话,但她和别人谈天说地,她喊着:“副班长,拜托,数学真的好难呀。” 孟泽知道了,她不是只在叫“孟泽”的时候,尾音才上扬,而是她说话就那个调调。 她又喊:“胡翰然,我还你东西。” 同学们的名字在孟泽的耳中,全都是噪音。 * 放学了,李明澜走得比孟泽快,一溜烟似的。 副班长及时喊住她:“李明澜,明天你做值日,一定要早点来。” “知道了。”声音从教室外传来,她的人影早消失不见。 孟泽不急着走,享受着难得的清静,把作业做完了。 回到家,他无所事事。 高三学生其实没有无事可做的时候,但他懒得翻课本,看了几页摄影杂志之后,早早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他听见大门开锁的声音,之后,门被关上。 被吵醒的不止孟泽一人,孟父也醒了。 孟泽听见父亲和母亲的窃窃私语。 母亲抱怨:“公司项目紧张,不得不彻夜赶工。” 父亲安慰说:“以前你年轻时,工作忙没什么,现在上年纪了,别再通宵达旦,身子扛不住。” 孟泽起床,打开房门。 孟母解着外套的扣子:“孟泽,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有。”孟泽像是一个观众,在台上望着母亲的表演。 孟母笑了笑:“楼下的早餐店已经开门了,我给你们俩买了你们最喜欢的烧卖。” “你先吃,吃完好好休息,别太累了。”孟父要去拎外卖盒子。 孟母拉住他的手:“小心点,刚刚出笼的,还烫着呢。”话里暗藏娇憨。 孟泽知道,母亲在外是个女强人,回到家中,她是一个体贴的妻子。 孟母拽住孟父的手:“你这是怎么了?” 孟父:“被油溅到了,没事。” 孟母:“当年你这双手还能弹钢琴呢。” 孟父:“我老了,我老了。” 孟泽看完这出戏,浮现的是对演员演技的赞许。 孟母转头:“孟泽,一会儿我回公司,你坐我的车吧?” “不了,我很快就走,今天要早到学校。”孟泽自己也是个称职的演员,他吃完几个烧卖,“爸、妈,我上学了。” * 今天,李明澜和丁彰一起值日。 丁彰搬了椅子在窗边,站得高高的,擦拭玻璃,他在一扇玻璃上不停画圈,认真费力。 相比之下,李明澜比较闲,她擦完黑板,就没什么事了。 直到看见楼下的孟泽,她突然拿起扫把,把椅子反到桌子上,一排一排地扫过去。 孟泽以为李明澜会把“值日”二字当耳旁风,不料,她来得很早。 他来到教室,放下椅子,擦了擦其上的灰尘,坐下来。 不再有“孟泽早呀”的问候语,教室里冷冷清清。 丁彰见到孟泽,没说什么,下来把椅子移了个位置,擦拭另一面玻璃。 伪装差生是暂时的,孟泽不可能在高考前一直不发力。 他的作业在昨天做完了。 他今天早到是个意外,如果不是他的母亲要送他来学校,他也不至于一大早过来,坐在这个灰尘飘飘的教室。 李明澜戴了口罩。 满室灰尘只朝这孟泽一个人扑过去似的,他去开窗。 没有风,空气停滞。 李明澜低头,扫呀扫呀,到了孟泽这里。 他正在翻看昨天的试卷,他知道自己解题正确,但无事可做,只能在这里检查答案。 李明澜连“让一让”都没有说,直接把扫帚横到他的座位下,用扫把扫着他的脚。 孟泽抬头。 她全神贯注,眼中只有扫帚。 他抬起腿,但抬不了太高。 李明澜推着扫帚过去,还是撞上他的脚,她看见了,扫帚上的灰尘落到他的鞋面上。 她的眼睛弯了一秒,又恢复,她把扫帚横过来,竖过去,几次打到孟泽的腿。 他冷冷望她。 她看都不看,收起扫帚,跟丁彰说:“我扫完啦。” 一切就像是孟泽希望的那样,两人毫不相干,没有交谈,没有眼神。 孟泽擦拭鞋面灰尘,发现连鞋带都已经被扫帚弄脏了。 一根从扫帚上掉下的杂毛,插在鞋带的缝隙,直挺挺竖着,仿佛一道刺。 如有早知,他宁可在校园里散步几圈,也不会这么早来教室吃灰尘。 * 早读课是李明澜做作业的时间,她的背很直,头颈端正,没有半点向后扭动的角度。 无论有多少作业,她总能在早读课结束前及时上缴,这也是按时做作业的一个类型。 第一堂的英语课,杨老师讲解着上周的一次作业。 遇到理解的题目,杨老师说:“李明澜,你来朗读这三段文字。” 李明澜的校服领口,翻出一个雪白的宽领毛衣,松松垮垮,但崭新白净,灰尘没有留在她这个扫地的人身上。 哪怕孟泽再讨厌李明澜,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英语很流利,连那些深奥难懂的单词,她乱读一通,也没有磕绊。 或许这才是杨老师喜欢点名李明澜朗读的原因。 李明澜的腔调很有美式味道,孟泽不想听,又偏偏听懂了。 他让自己神游太虚,去发呆,去出神,去欣赏天外的云。 黑沉沉的云,将要下雨。 孟泽右手执笔,点了点课本。 这显而易见的心不在焉,被杨老师发现,她喊:“孟泽,根据李明澜的朗读,你给大家解析一下这道题目的答案。” 孟泽三心二意,漏了一大截的课,他计量一番,根据李明澜的朗读说出答案。 杨老师的眉心稍稍皱起,再松开,眼里有了失望之色:“孟泽,上课要认真听讲。” 杨老师又叫副班长回答。 孟泽的错误在于,他以为要答的是黑板上的题目,但杨老师问的,是口述的一道题,他因为走神,忽略了杨老师的声音,答错题了。 杨老师称赞副班长:“答得很流畅,这道题目有迷惑性,B和C的答案看着一个意思,但结合题意,B比C更准确。” 杨老师一出教室,李明澜就和周璞玉说:“副班长的英语很流利啊。” 周璞玉:“他上学期的期末考,英语是满分。” 李明澜:“副班长的数学也很厉害,真是全方面发展的三好学生。”一口一句副班长。 孟泽出了教室。 细雨已经飞下来了,轻得像层雾,人呼进的空气黏黏的,哪里都不清爽。 * 雨下了几天,终于放晴。 同学们跟憋坏了似的,一窝蜂要去上体育课。 一群男生在绿茵场上踢足球,剩下的同学,是为了躲避高三繁忙的学业,出来透一透气。 三三两两的学生站在树下,其中就有孟泽和冯天朗。 今天还有另一个班级在上体育课。 冯天朗猜测那是高二生:“虽然只差了一年,但是精神面貌完全不一样,高三的同学疯的疯,蒙的蒙,人人头上都有沉重的乌云。” 冯天朗说这话是有原因的,第一次模拟考的时间已经公布了,就在几天后。 冯天朗:“孟泽,你现在格外认真,是不是要调座位?” 孟泽淡淡“嗯”了一下。 冯天朗:“调座位是一换一,你不能把前排的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各科课代表等等换下来呀,我觉得,你来来去去也就是在后三排的。” “随便。”自从李明澜不来烦人,换不换座位,孟泽觉得无所谓了。 他的角落有点与世隔绝的意思。 绿茵场上的声浪大起来。 田滨在吆喝,他要组一个五对五的足球赛,上次的篮球赛,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跟着李明澜走了,队里输球,今天,他要把丢掉的威风赢回来。 田滨喊:“冯天朗,过来踢足球。” “我不了啊,跑不动,踢不动。”冯天朗转头说,“孟泽,你要不要去踢足球?” 从前的田滨觉得李明澜非常漂亮,如今,他和郑克超站在同一战线,瞧不起李明澜,连带的,和她纠缠的男生,没个好东西。 田滨没有胆子去反抗孙境,至于孟泽嘛,田滨不明着欺负,但有意在班上孤立孟泽。 田滨装作没有听见冯天朗的话,又喊:“丁彰,来打比赛。” 丁彰抬手:“来了。” 李明澜看着田滨那群人,暗自嗤笑。 难怪,田滨和郑克超那么要好,因为都是小鸡肠肚子。 她不关注球场,双手卡在双杠两边,撑起身子,在杠上荡了起来。 周璞玉靠在另一个杠杆,向天长叹:“一模考要来了,我这个时候抱佛脚,能得到佛祖的怜悯吗?” 李明澜泼了盆冷水:“佛祖会嫌弃你的。” “你真的不打算读大学了?” “我要能读肯定读啊,是大学抛弃了我,不是我不读大学。” 周璞玉握住杠杆的尽端,箍成拳头,枕起下巴:“说实话,我真羡慕你的心态,特别潇洒。” “我潇不潇洒,都不是读书的料,我当然选择潇洒。”李明澜并起腿,向后摆去,如一道灵巧的尾巴,她越荡越高了。 也就是在这时,有人大喊了什么。 李明澜没听清,就见周璞玉脸色大变:“李明澜,快下来。” 李明澜卡在双杠中间,是说下来就能下来的么。 她一转头,只见一个足球直往这边飞来,照这抛物线的驾驶,就要砸到她的身上。 她进退不得,第一反应是闭起眼睛,等着被砸。 “啊!”周璞玉又叫了一声。 李明澜睁开眼睛,发现侧边横过来一只手。 大掌宽且长,手背青筋隆起,遒劲有力,足球在这个掌心滚了滚,被拍了出去。 李明澜的身子因为惯性还在晃荡,她的眼睛却定在他的身上。 孟泽无疑是帅的。 她自己是个美人,哥哥才貌双全。 帅,对她来说,又不太稀罕。 孟泽,要说他友善吧,他的眼睛能冻死人,要说他冷血吧,她对他失望时,他能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很矛盾。 似深潭,也似深潭之上奔流的瀑布。 14.第 14 章 “孟泽。”李明澜有点记仇, 每回孟泽惹恼她,她都不理他,但他又有善意流露, 让她觉得一笑泯恩仇了, “谢谢你。” 孟泽面色冷峻,仿佛刚才冲到她面前拦球的另有其人。 “孟泽,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冯天朗捏了一把冷汗,当足球被踢过来时, 众人都屏住呼吸, 只有孟泽跟箭一样冲出去, “你反应好快。” 李明澜点头:“那叫迅雷不及掩耳。” 孟泽只觉得面前这两人一个叫“叽叽”,一个叫“喳喳”。 事件的始作俑者田滨跑过来捡球,面露尴尬:“李明澜,你没事吧?” 李明澜歪了歪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田滨猜不透这笑里的含义,他立即弓起腰, 连声道歉:“对不起,射门射偏了。”这个时候他冒出冷汗,他就算再鄙夷李明澜, 也不该招惹她,她的靠山可是孙境, 如果这件事被孙境知道……田滨觉得自己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李明澜,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跟孙境认识这么久,李明澜模仿很有一套,她学着孙境的样子, 不吭声,直盯着田滨。 田滨不敢起身。 李明澜欣赏够了田滨的怂态,摆摆手,像是赶苍蝇:“下不为例。” 说起来,自从孙境拿了英语周报,他就不让她出任务了,不知他是不是在便利店碰了一鼻子灰,心也跟着灰了。 李明澜冲孟泽笑:“孟泽,孟泽。” 孟泽耳边的魔咒又回来了。 下课回到教室,他当着李明澜的面,用耳机塞住耳朵。 他的冷漠镇不住她,她朝他探身。 他只见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哪怕耳边响着的是摇滚乐,但他清晰地听见她说:“徒劳无功。” 可不就是徒劳无功吗?这耳机里的声音光是大,却盖不住她清脆的嗓子。 孟泽翻了翻自己的手掌,非得去管李明澜的闲事,这不,她又缠上来了。 李明澜也没有闹,想想,孟泽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幕,好像挥之不去了。 孟泽额头高阔,眉清目秀,鼻梁高挺,下颌分明,他就是一个高素质的艺术模特。 她忍不住想要描画他的线条,拿起笔,撕开一张作业纸,在上面寥寥画几笔。 这幅画是画了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但算不上画人,她连脸都没有勾勒。 然而,周璞玉凑过来:“咦,是孟泽吗?” 李明澜也“咦”一声:“你怎么看出来这是孟泽的?”这拼凑的五官诋毁了孟泽的帅。 周璞玉仔细观察:“丑是丑了点,但我觉得这眼睛这鼻子凑在一起就是他。”她还把纸竖起来,左右转动。 孟泽摘下了徒劳无功的耳机,看见那张画。 孟泽住在外公家里的时候,将那些绘画书籍都翻了个遍,该有的理论知识他非常精通。 李明澜应该是随意画的,线条有点歪。 周璞玉说的也对,孟泽自己都觉得那是他,哪怕鼻子扭了扭,可五官比例和神态栩栩如生。 外公有一段时间也喜欢这简陋的画风。 这个时候,冯天朗一屁股坐下来:“一模考要来了,压力好大,我离我的理想学校还差好远。” 周璞玉放下了画:“你的理想学校是哪里?” “就是一本院校。”冯天朗怪不好意思的,“你呢?” 周璞玉的成绩和冯天朗的不相上下,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李明澜竖起大拇指:“你们的梦想都很远大。” 周璞玉问:“你不是去了美术统考吗?美术生的计分方式和我们的不一样,说不定你比我们高分。” “实不相瞒。”李明澜的眉眼耷拉下来,“我只过了统考的及格线。” 这会儿是下课时间,不是每个同学都乖乖坐在座位上,有几个特别爱溜达的,从前排走到后排,又从后排走到前排,其中就有田滨。 在体育课上,他还对着李明澜点头哈腰,但这时听到她的话,他克制不住笑出了声,尖利的,其中的刻薄暴露无遗。 李明澜不理田滨,她敲了敲后面的桌子:“孟泽,你为什么不去报考美术?” 孟泽突然想起外公的那一句:“小姑娘的笔触有点东西。” 外公认可的天赋,对孟泽来说是真理。 孟泽对美术生比较宽容,只是李明澜常常令他不愉,他缓下语气:“统考之后还有校考,现在说放弃早了点,你慢慢练。”不过,不知道她有没有报名校考。 李明澜望过来,这一眼明亮清澈,她扑哧一笑:“孟泽,谢谢你。” 她早知,他就是面冷心热。 她折起作业纸的画,得再练练,终有一天要精雕细刻一个完美的孟泽。 * 李旭彬最近繁忙,但是因为高考临近,他还是抽出时间,半个月回一趟李家。 他感觉是自己回到了读高三的日子,妹妹漫不经心的,他在一旁干着急:“你们学校还没有开始模拟考?” “下周。”李明澜知道瞒不过,老实地回答。 李家父母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望子成龙的愿望得以实现,见女儿实在逼不出学习的天赋,为了避免中年高血压,李家父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哥哥的成了督促妹妹的主力:“你这几个月不要到处乱跑,周末留在家里,看看书,做做题。” “知道了。”李明澜在哥哥面前立正。 但是这个周末她肯定要出去的,她要去为模拟考做一次垂死的挣扎。 星期日的上午,李旭彬回去他的新婚小窝。 他前脚刚走,李明澜后脚就出去了。 她去了寺庙。 还没进庙门,她哼唱《唐伯虎点秋香》的插曲:“三生真系无幸,专登出嚟拜神。” 门口的小和尚领着她到了佛祖的跟前。 李明澜跪在草垫上,闭着眼,把签筒摇了好几圈,终于才摇出一支签。 竹签落地,即现签文。 解签的和尚说:“这是下下签。” 李明澜还没有摆出沮丧的神色。 和尚又说:“但是此签并非无化解之术。” 李明澜问:“如何化解?” 和尚答:“请人祈福。” 李明澜又问:“请谁?” 和尚莫测高深:“高人。” 李明澜知道,说的就是这家寺庙的主持。 寺庙生意,古今皆有,求缘、求财、求学,没什么不能求得。 临时抱佛脚嘛,信则有,不信则无,李明澜为各科科目都求了祈福的符文。 将要走了,她的一只脚踏出寺庙门口,又折返回来。 孟泽的学习和她相当,索性她代他求一支签。 不料,和尚两指夹着签文,眉目舒展:“这位施主,这可是上上签啊。” 李明澜长叹一口气:“那就是不准了。” * 第一次模拟考如期而至。 李明澜给自己换上大红上衣,挑一个似红霞焰火的发绳,束起高高的马尾,她在镜子里检查自己身上的颜色,大红的,浅红的,深红的,就连裤子都是红棕条纹。 她捏一下耳朵。 可惜没有耳洞,否则再串一个鲜艳的耳环,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李明澜算着时间去学校,她在校门口买了一份小笼包,进教室时,嘴上叼了一个。 冯天朗趁着短暂的时间抓紧复习,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又闭上眼睛重复一次。 孟泽早到了,他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只手搁在桌沿,修长手指夹着一支签字笔,他的食指按住笔尖,中指挑起笔的末端。 笔在他的指上转了一圈,接着,又转一圈。 考前的李明澜也常常这样,什么书都不看,只等待命运的审判,她坐下来,望了望他。 他将头扭向窗边。 “我在来的路上才想起,我忘了上周老师圈出来的重点题。”周璞玉着急地翻着课本,见到一大段文字,欲哭无泪,“来不及背了。” “没事,我也没有背。”李明澜吃完了最后一个小笼包,拍了拍手掌上粘着的小油渍,“我去求佛了。” 轮到周璞玉泼冷水:“昨夜,佛祖给我托梦。” 李明澜:“说什么了?” 周璞玉:“你的心不诚。” “我心诚。”李明澜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袋子。 铜黄纸,系一条棕黄麻绳。 她捏起绳子的一端,麻绳松开了,里面倒出来几张纸,她夹起其中一张,放到孟泽的桌上。 那是细细的长方形纸,纸色和袋子一样,铜黄,其上用红墨画了乱糟糟的符号,像是驱邪之用。 但,在教室里驱什么邪。 孟泽冷然:“拿走。” “这是‘及格符’。”她解释,“保你及格。” “你自己留着吧。”谁稀罕这邪门歪道? “我有。”她手里还有好几张,“一个科目各一张。” 孟泽:“……” 冯天朗凑近来看:“这画的什么?” 李明澜:“及格。” 冯天朗惊讶:“寺庙还有求学的生意?”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几千年来,佛祖都习惯了吧。”她说得和真的一样。 第一科目是语文,李明澜勉强答题到考试结束。 到了数学科目,她勾选了选择题,之后就写写停停,时不时发个呆。 数学考试到一半,孟泽的余光扫到了桌角的“及格符”。 “及格”字样张牙舞爪,根本就是和鬼沾亲,而非佛祖。 李明澜低着头,手肘和手腕绕着圈圈,其实没有写字,她一下一下按着自动铅笔,声响很细,不仔细听,是注意不到的。 可是和时钟一样的“滴”、“滴”、“滴”,全被孟泽捕捉入耳,打断了他的解题思路。 面前的背影,蓝白校服上飞出一个大红的衣领,颜色过分鲜亮。 他再看她头上扎着的红彤彤发绳,知道她在搞封建迷信。 无聊时,他轻轻掀了掀她的长马尾。 几缕发丝跟蛇一样,穿梭而过,他的指间兴起微微的痒。 他把那张“及格符”夹在李明澜的衣领之下。 她能不能及格,全凭天意了。 * 高三学生习惯了无休止的做题,一场接一场的考试。 七班上个学期末的班风整顿,不是没有成效的,起码在这次模拟考期间,教室很安静,响的只有纸笔的动静。 李明澜遇到了难题,她转头看见玻璃头下的一片树影,高大的树干托着粉绿的芽孢,树边浮起一个银盘般的日光圈。 惬意极了。 紧迫的是在教室里答题的人。 终于考完了最后的科目。 “解放了。”李明澜一手捂住后颈,抬高了头,“考得怎么样?”她没有说名字,问的是周围几个人。 周璞玉唉声叹气:“好难。” 冯天朗连连摇头:“如果这次是高考,我肯定没希望。” 李明澜把目光投向孟泽。 他好半晌不说话。 她猛盯着。 孟泽只得说一句:“还行。” “保大家都及格。”李明澜将各科的及格符撒到后面的桌子。 冯天朗收起一张符纸,双手合十:“佛祖保佑。” 孟泽看着飞下来的一片一片鬼画符。 除了他,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 短暂的解放正如暴风雨前的黎明。 晴了没几天的天气又阴沉沉的,天天都有绵绵细雨。 七班的气氛从前排到后排,从严阵以待到自暴自弃,宛如一道陡然上升的折线。 过了三天,老师们批改完了试卷。 因为李明澜和各科课代表都有交情,课代表们在发放她的试卷时格外表达了情绪,尤其是兼任数学课代表的副班长,满脸同情。 孟泽不知道李明澜的数学到底考了多少分,当试卷发到她的桌上,他站了起来。 她却张开手掌,一下盖住了分数栏:“数学呀,真的太令人绝望了。” 孟泽看见一道一道批改的红叉,数不尽数。 副班长将数学试卷发给冯天朗,就算结束了,副班长解释说:“孟泽,你的试卷还在郭老师那里。” 孟泽点点头。 李明澜很好奇:“你不会又交白卷吧?” “吃一堑长一智。” “莫非你考得比我的分数还低?” 孟泽看一眼她的试卷:“也许吧。” 她鼓起腮,鼓了两下:“我特地在考试的时候穿了一身的红,没想到讨不到好运气,及格符都是骗人的。” 孟泽:“……”她才知道? 好笑的是,他自己也对那个鬼画符有过不切实际的迷信。 * 教室里免不了一阵喧闹。 郑克超的座位围了几个人,其中田滨的声音最大:“郑克超,你可真行啊。” 郑克超的嘴角藏不住笑意,眼角余光向后扫。 李明澜和孟泽的脸上都没有愉悦的表情,这是当然的,李明澜的成绩向来垫底。 郑克超从前门出去教室,停了一会儿,又从后门进来。 李明澜仿佛没见到他这个人,歪着脑袋看孟泽。 “李明澜。”郑克超笑容满面,“你这次考得怎么样?进步大不大?” “不知道。”她很敷衍。 郑克超在心里狠狠地“哼”几下,朝孟泽望一下。 孟泽和郑克超没有说过话,但孟泽察觉到郑克超的敌意。 郑克超站了足足一分钟,李明澜不问他这次的成绩,他要是自己坦白,炫耀的目的太明显。 算了,她迟早会知道,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而孟泽嘛,郑克超被“白卷”刻入了刻板印象,打心眼里瞧不上孟泽。 发放试卷后的第一堂是数学课。 郑克超进步大,被表扬在情理之中。 郭老师笑起来,眼角堆了几道皱纹:“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学习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只要同学们不轻言放弃,你们一定能在高考中发挥你们最大的潜力,比如这一次考试中,郑克超同学就有惊人的发挥。” 以前,郑克超排名居中,这次的成绩有“直飞冲天”的意思了。 因为在上课,郑克超不能及时回头观察李明澜,但他能想象她惊讶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 郭老师的讲台上还有一张数学试卷。 上一次,他在课堂上点名批评了孟泽,奖罚分明,今天郭老师觉得自己一定要重重表扬。 “另外,我们的孟泽同学……”郭老师不小心吸进了讲台飘起的粉笔层尘,咳嗽两下。 在这一个时间,郑克超皱起眉头。 郭老师又说:“我们的孟泽同学,解题步骤清晰流畅,他是全班的第一名。” 全班哗然。 “希望同学们以这两位同学做榜样,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坚定信念,不懈怠,不放弃。”郭老师收敛了笑容,“接下来,我给同学们分析一下,这次考试的难点主要在哪里。” 李明澜怔了怔。 如果孟泽是第一名,早读课抄作业的人是谁?随堂上交白卷的人又是谁? 李明澜的脑袋瓜子这时转得飞快的,立即明白。 她不顾现在是上课时间,回头。 孟泽最常见的就是李明澜的笑眼,哪怕在她不理他的时候,她都弯着眼睛。 这样的埋怨还是头一回,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大骗子。」她的眼睛被火烧得晶晶亮。 “李明澜。”郭老师见她半天不回头,忍不住喊。 李明澜扭过头,长长的辫子跟鞭子一样,把孟泽搁在书角上的数学试卷抽了一记。 孟泽将试卷放回原位。 也许是因为他和李明澜这几天都被圈在这一个小小的角落,两人进入和平阶段,他有预料,成绩公布时,李明澜会是什么样子。 他猜得都不大对。 她把笑敛得飞快。 一下课,回头的人不是李明澜了,而是周璞玉。 周璞玉上上下下打量孟泽。 冯天朗也转头,从郭老师宣布孟泽是数学成绩的第一名之后,冯天朗看孟泽的眼神就跟见鬼似的。 李明澜趴在桌子上。 正好孟泽起来了。 她侧头,朝上瞥。 对上他的视线,她立即移开。 孟泽出去了,他和李明澜的关系,和平很短暂,恶劣就恶劣吧。 周璞玉和冯天朗从对方的眼里见到了震惊。 周璞玉:“他那么厉害,为什么要抄作业?” “这叫深藏不露。”冯天朗煞有其事,“武侠里的扫地僧都是最强的。” 七班和爆炸了一样。 唯有李明澜,格外安静,懒洋洋的。 * 近来是雨季,哪怕阳光冒了个头,还是快速落下。 到了下午,天色昏暗,乌云一个接一个,滚滚而来,把天涂得像入了夜。 “要下暴雨了。”冯天朗喊。 李明澜见到摇曳的树叶,连忙关了窗:“不如今天我也留下来晚自习吧。”顺便躲一下哥哥。 既然她要留,孟泽就要走,哪怕暴雨将至。 教室里亮着白炽灯,他出去,跟步入黑暗一样。 他赶在暴雨来到之前上了一辆出租车,车子启动不久,天空倒下倾盆大雨。 雨势猛烈,哗啦啦砸在车顶上,到处白茫茫一片。 车子一直到楼下,孟泽三两步进去了大堂。 电梯镜面照出他半湿的头发,他斜了斜肩带,想着一回到家,就舒适了。 然而他一开门,见到一双运动鞋,和红色高跟鞋摆在一起,整整齐齐。 “孟泽。”孟母匆匆出来。 原来他的母亲早回来了。 “你放学了,外面这么大雨,有没有淋着呀?”孟母说着,递过来一条白毛巾。 孟泽见到了坐在沙发的男人。 不认识,以前从未见过。 “没有,我坐出租车回来的。”孟泽听自己的声音还算自然。 不自然的,反而是他的母亲,有点絮叨:“这是黄叔叔,我公司的同事,我把公司文件落在他那里了,他特地送过来,谁知道正好下大雨,我请他上来坐一坐,哎呀,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 心虚的人语速比较快,废话也比较多,孟泽把脸藏在毛巾下,扯了扯唇角。 姓黄的站起来:“这就是孟泽啊,长得真高,你妈在公司和同事们提起你,说你门门功课第一,以前我觉得她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没想到今天一见,气质是和普通学生不一样。”姓黄的也说了一堆废话。 孟泽拿下毛巾,一动不动的。 “刚刚给你爸打电话,没有人接,不知道他今天晚上回不回来吃饭。”孟母打开冰箱门,上上下下看几秒,“老黄,不如你留在这里吃晚饭吧,我点几样菜,让餐厅送过来。” 姓黄的:“太麻烦了,这雨下不久的,一会儿等雨小了我就走。” 雷电交加,光照在姓黄的脸,扑成一片银白,连带的,孟母盘起的头发也在发亮。 一声一声雷,一道一道电,把这对男女关于晚餐的讨论打得轰隆隆的。 孟泽丢下毛巾向外走。 孟母喊:“孟泽,你要去哪里?外面风大雨大。” 孟泽冷静:“东西落在学校了。” 孟母着急:“你带把伞啊。” 她来不及把伞递过去,孟泽已经关门了。 外面风大雨大,把他狠狠摔门的声音全都盖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这番举动真好笑,明明他的母亲才是欲盖弥彰的那一个,他却还要替她隐瞒。 一切是为了在高考前维持家庭的安定。 “孟泽,我知道学习很重要,但是也不能淋个落汤鸡啊。”孟母开门,把长柄伞挽在孟泽的手腕,“要不等一会再去吧。” 孟泽按住伞柄:“我打车。” 他再进电梯,又见到镜面的自己,头发比刚才上来时要干一些,但现在才称得上狼狈。 他到楼下打伞,有几滴水珠弹到他的脸。 雨的味道很辣。 他横穿过马路,到了对面的咖啡厅,照例的,点上一杯咖啡,坐在模糊的玻璃前。 他收回刚才的成见。 雨水的味道不是辣,而是苦。 他以为是上次的咖啡师少放了奶油,味道才苦,他哪知道,这家咖啡厅的咖啡又苦又涩。 家里还有一个“黄叔叔”,孟泽不想回家,于是在这个天黑得像夜的傍晚回到学校。 出租车停在校门口,雨势泼辣,路光昏暗,食堂的光倒像是灯塔了。 李明澜说过,那一个雪媚娘是在学校里买的。 孟泽去到食堂一楼的甜点区,却没见到。 卖甜品的大妈探过头来:“啊?” 孟泽缓慢重复一遍:“雪媚娘。” 大妈摇头:“没听过,我在食堂干了这么些年,都没听过这里有这个。” 那……李明澜是在哪里买的? * 李明澜托起腮,望了望窗外。 雨水撞在窗户,夜景发散成虚幻一片。 她百无聊赖,索性拿起铅笔在纸上盘蚊香。 周璞玉低头写着作业,眼角余光扫到李明澜的手腕在不停转圈,她问:“你在干嘛?” “练习控笔。” “我以为你今天留下来是要做作业。” “我也想啊,但我连题目都看不懂,我老爸老妈把优秀基因给了我哥,没有分给我一丁点。”李明澜突然见到孟泽在教室门外,她停笔,眨几下眼睛,“咦,他为什么回来了?” 她收回目光,端正姿态。 这个大骗子将她骗得可惨,她就说他是深潭,深藏不露,深不可测。 数学第一名的学生来抄她的作业,居心险恶。 枉她还觉得这是一个规矩人。 以往孟泽从教室后门进来,直接落座,无需经过李明澜的座位,但是今天,她一转头,发现他站在她的身侧。 她和窗户之间不是很宽敞。 他站在这里非常逼仄。 李明澜的身子向着周璞玉靠了靠,抬头:“干嘛呢?在这里碍着我欣赏夜景了。” “李明澜。”孟泽被风雨袭了一身,满身寒意,唯独这口气是温热的。 她挑起眉,也许是错觉,这会儿的孟泽有点低声下气,说起来,他转学到这里一个月,什么时候有过“低”、“下”的时候。 他问:“吃饭了吗?” 真是见鬼了,这哪里会是孟泽的问话,她的头越仰越高。 他的眉目平日里较轻,但这时刻着深沉的冷。 她问:“怎么?要请我吃饭?” “嗯。”孟泽点头。 不要说李明澜,连周璞玉都吃惊的看着他。 李明澜笑:“这不是我们班的数学第一名吗?什么时候学会说人话了?” “你要是没吃饭的话,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饭。” 有何居心?李明澜没有马上回答,她站起来。 她身材高挑,平日里站在女生中间太高,太突出。 孟泽更高。 她还是得仰头:“稀罕啊,我们的孟泽同学还会献殷勤呢。” “我们的李明澜同学接受这份殷勤吗?”孟泽的语气再缓和也还是偏冷。 班上好些同学向这边望过来。 田滨撞了撞郑克超的手肘:“他妈的!这两人怎么回事?” 郑克超的面色和暴雨夜一般深沉,他咬了咬牙,没说话。 李明澜将手伸到孟泽的鼻尖。 孟泽只见她纤细的手指,指甲修得整洁,指骨一弯一合。 她打了一个响指:“我喜欢吃食堂的炸鸡翅,如果食堂今天晚上还有炸鸡翅,你就算幸运,我就勉为其难,吃你请的这一顿饭吧。” 孟泽点点头:“我去食堂问一问。” 他要如何问,只能去一趟了。 他出去了。 李明澜拍一拍额头:“周璞玉,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周璞玉难以置信:“我也怀疑是我做梦,孟泽是不是中邪了?你的及格符到现在才发挥威力。” 李明澜跟着出去教室。 风雨太大,走廊的地面都被溅湿了,雨水拍在栏杆上溅起雨珠,打到她的脸。 她不得不撑起伞,从栏杆边向下望。 一个黑影下了楼,向着食堂方向去。 她回来,和周璞玉说:“孟泽真的中邪了!” * 当孟泽再回来,刚把伞放到水桶里,就见李明澜探出了头。 “没想到呀,孟泽的请客还很真心诚意。”她左看看,右看看,“有没有被淋着呀?” 当然有,他从大雨中而来,虽然有伞,但伞挡不住风将雨扑到他的身上,他半湿的头发贴着鬓角,沉沉地站在走廊阴影里:“食堂还剩下一个炸鸡翅,我让食堂的师傅给我留着。” 李明澜笑了,眼睛滴溜溜一转,顺着杆子向上爬:“那你可有面子,我好几天没有吃到炸鸡翅了。”其实她早已吃过晚饭,但是孟泽请客,这么大的稀罕事,不吃白不吃,“你等一等我啊。” 她回座位,三两下就收拾了书包。 周璞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孟泽真的要请你吃饭是啊?” “幸好是去食堂。”李明澜拉上书包的拉链,“不然我怀疑他想毒死我。” “那你还去?” “我肚子饿了。”李明澜背起书包,又回头,“周璞玉,如果明天我没有来上课,你一定要给我报警,凶手是孟泽。” 周璞玉无语。 暴雨拦下了不少人,有些从来不上晚自习的同学,也因为这一场雨,逗留在教室。 比如六班的柳灵韵,她坐不住,出来走廊对着雨夜咒骂。 孟泽和李明澜经过时,正是柳灵韵最烦躁的时刻。 外面狂风暴雨,柳灵韵不知道这一男一女要去哪里,喊:“喂!” 也许因为雨声大,听不见,也许李明澜听见了,不搭理,总而言之,孟泽和李明澜看都不看柳灵韵一眼,下楼去了。 柳灵韵气得又是一顿咒骂。 * 两人一路趟着水到食堂。 路灯昏暗,李明澜看不清脚下,不小心的时候一脚踩到水坑,她说:“孟泽,你还害我的鞋子脏了。” “赔你一双。”他倒是爽快。 她有一个新发现:“孟泽,你的书包呢?你不会回了家又在折回来请我吃饭吧?” 还真就是。 孟泽只是将这一顿请饭当作还人情,到了食堂,他收起伞,推门让她先进。 她在他面前停下来,侧头:“你真的要请我吃饭?” “你到底想不想吃?” 门前的光投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是雨夜的星辰:“想啊,吃啊。” 早已过了用餐时间,掌勺的大叔大妈收拾着餐具。 孟泽点了最后一份炸鸡翅,端着餐盘过来。 食堂左右两边的灯管都关上了,李明澜大喇喇地坐在正中的凳子上。 空旷的就餐区只有她一个人,她明眸皓齿,把简陋饭堂衬成了舞台,她是焦点。 孟泽放下餐盘,里面只有一个裹着金黄面皮的鸡翅。 她问:“只有一个?” 他说:“只有一个。” “可惜呀,这是我们岩巍中学的招牌,这炸鸡翅外皮酥脆,内里鲜香浓郁,鸡肉肥美丰满。”李明澜一边说,一边观察孟泽。 “我已经吃过了。”咖啡算是解决了他的晚餐。 “那我不客气了。”李明澜戴上手套,抓起鸡翅,一大口咬下,没有半点的矜持,她舔舔舌头,“食堂的炸鸡翅就是香。” 孟泽:“……”上次的苦味在嘴里蔓延了几天,孟泽无动于衷,今天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他就盼着能来点甜头,“李明澜,雪媚娘在哪里买?” 李明澜叼着炸鸡翅,一秒钟就琢磨过来,原来孟泽的弱点是雪媚娘?“你这是有求于我啊?” 但他冷着眼睛,态度不诚恳。 她用纸巾擦了擦,蹭到油渍的嘴角:“孟泽,你的心里是不是特别苦?” 净说废话:“雪媚娘在哪里买?”但是他看着她晶亮亮的眼睛,知道她不会直接回答。 果然,她跟他讨价还价:“你给我辅导,我就告诉你。”她倾身过来,唇上被油渍衬的发亮,弯起的弧度有点狡黠。 他向后退了退,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你要辅导什么?我先说明我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李明澜本来要说数学,但这也近似于逆天改命:“我想一想啊。”她一边吃一边想,“孟泽,你给我辅导一下美术吧,就像去年的素描画,我很快就要去参加美院的校考初试了。” 没想到是这个,孟泽说:“我只能说给你几个美术技巧的建议。” 李明澜叼着鸡翅:“一言为定。” “君无戏言。” 李明澜瞥着他:“胡说八道,我可没忘了,你个大骗子。” 孟泽:“那是意外,这次可以给你立字据。” 她叼着鸡翅,摸了摸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她冲着孟泽抬起下巴:“明天就开始辅导。” 他又点头。 她将那个小盒子放到他的面前:“没想到吧,我还真就有一个雪媚娘,你请我,我请你,礼尚往来。” 孟泽今天晚上是仓促了才回来学校,如果在有空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去酒楼点上一壶茶,再点一份雪媚娘,他以前喜欢咖啡,可是近来味觉不听话,他渐渐偏好这种甜滋滋的味儿。 奶油化在他的嘴里。 眉开眼笑的却是她:“我的雪媚娘是不是特别甜?” 孟泽浅浅表达一下礼貌:“谢了。” 她上下打量他:“你今天不对,是不是有心事?” 粗心大意的她也有这么敏锐的时候,孟泽说:“啃你的鸡骨头吧。” 等她啃完了鸡骨头,就是两人分道扬镳的时刻。 但无可避免的,两人要回家,还是要一起走到校门口。 孟泽腿长,一大步迈出去,不久就可以甩掉李明澜。 但是到了校道的岔路口,她喊:“孟泽,你跟我来。” 天气这般恶劣,他问:“去哪里?” 隔着雨雾,她笑着说:“雪媚娘。” 他明白了,跟着她走。 雨势渐收,除了偶尔从树上掉下来的水珠,其余的都是绵绵细雨。 吃饱了的李明澜声音更加响亮:“孟泽,你喜欢吃甜品啊?” “嗯。”他很敷衍。 一路过去,没什么学生,路灯照着绿叶,绿叶罩着树下经过的两人。 越往前走,是向着实验楼的方向了。 顿时,孟泽猜到那个雪媚娘是在哪里买的了,学校不止有食堂,还有一间便利店。 远远的,便利店的门沉在黑夜,似乎关门了,只剩下招牌上的浅白。 孟泽现在已经把味觉调整过来了,也不是非去不可:“回去吧,店里都关门了。” “没那么早关门啊。”李明澜不死心。 这时,便利店的玻璃里有灯亮了一下。 “还有人。”她向前走。 灯光像是短路了,一闪一闪。 孟泽不放心,跟了过去。 到了玻璃前,李明澜探着头,见到什么,她愣住,踮着的脚都忘了放下。 孟泽见状,顾不得踩到的一大滩雨水:“李——” 李明澜的左手迅速伸过来,捂住他的嘴。 孟泽吹了一个晚上的冷风,浑身都冷,她的手这么盖过来,于他而言,是发烫的温度。 下一秒,李明澜明白自己的反应太突兀,她收回手,用食指抵住唇,悄悄地说:“嘘,别说话。” 雨水盖住一切,除了他,没人听见她的话。 孟泽从窗外向里望,只见里面有两道模糊不清的人影,看不清脸,但姿势暧昧,是在……亲吻? 倏地,便利店的灯又暗了。 李明澜和孟泽互望一眼。 暗夜,细雨,也不知道自己落在对方眼中是什么样子。 孟泽转身,用指骨擦擦唇。 风一吹,他的唇上还是冷的,什么温度都没留下。 15.第 15 章 “七班孟泽”的大名传遍了高三年级, 有人直言孟泽是一模考的第一名。 王辉高高昂着头,逢人就说:“孟泽,我的老同学了, 他不得第一,谁得第一。” 他的声音也是大了些,一转头就见李宜嘉站在旁边的食摊。 恐怕她已经听到他的话了。 王辉立即敛起得意之色:“胜败乃兵家常事,李宜嘉同学,模拟考的成绩不代表你全部的实力。” 李宜嘉莞尔, 露出一个小巧的酒窝:“我现在信了你的话, 孟泽不是泛泛之辈, 在岩巍中学能遇到这样的对手,我很荣幸。” 面对竞争, 不卑不亢, 王辉称赞说:“李宜嘉同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宛如马屁成了精。 “上次我说要和孟泽讨论誓师大会的演讲稿,他说了一半, 没下文, 原来他卯足了劲备战模拟考。” “你要上台演讲?加油!”王辉有点纳闷,演讲还要对稿子?孟泽在初中时有过几次即兴演讲,没必要这么严肃吧? 但……李宜嘉说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孟泽是你的同学,你见到他, 就和他提一下这事。”李宜嘉抬一抬眼镜, “最好定个时间, 我和他交流交流。” 王辉满口答应:“没问题。” 李宜嘉遇到一个女同学, 两人聊起女同学的新发饰。 王辉插不进嘴, 他的步子又快,渐渐的,他自己走了。 很巧的是, 他在教学楼下遇到了孟泽。 “早。”孟泽对着老同学也没什么表情。 “早啊。”王辉回头,不见李宜嘉,“刚刚有人托我给你传个话。” “嗯?”出了七班,孟泽几乎不和除王辉之外的人聊天,这传话的人,数来数去没几个。 “李宜嘉要和你交流演讲稿,你有空吗?” “我还没写。” “我就知道。”王辉劝着,“我跟你说,李宜嘉很认真的,她每回上台演讲之前都要来来回回校对好几遍稿子。” “我是我,她是她,她关我什么事?”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辉坚持为李宜嘉说好话,“你夺走了她的第一名,可是李宜嘉有竞争精神,非但不生气,反而斗志昂扬,这一次她输了第一名,有同学对她指指点点,可人家呢,坦坦荡荡,这就叫胸怀。” “我都不知道她多少分,这就夺走她的第一名了?” “别装傻了,这次的年级第一肯定是你。”王辉掐了掐脖子,“我用项上人头做担保。” “胜败乃兵家常事。” 王辉一拍手掌:“我就是这么和李宜嘉说的。” * 李明澜今天来得可早。 周璞玉哪怕背着单词,也抵不过八卦之心:“你昨天晚上没事吧?” “一切安好。” 见李明澜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周璞玉放下单词卡:“孟泽是怎么回事?” “我猜啊。”李明澜真就猜一猜,“他转学到岩巍中学以后,不习惯,性格内向,把事憋在心里,憋坏了,来找我开导吧。” 周璞玉半信半疑:“成绩这么拔尖的人还能把自己憋坏了?” “智商高又不一定情商高,古时不是有书呆子的说法嘛。” 很有道理,周璞玉继续背单词了。 李明澜坐不住,频频向后望,直到孟泽出现。 别人穿校服,他也穿校服,但他是一支独秀。 孟泽还没坐下,就见她眨巴眨巴眼睛,摇着脑袋,加上她脸颊未褪的婴儿肥,像极了一只小松鼠。 她直冲他笑:“孟泽同学,早上好啊。” 孟泽点头,就算是问好。 “你记得我们昨晚的约定吧?” “不忘。” 她嘻嘻一笑:“我是先抄作业,还是向你拜师学艺?” “你不是要按时交作业吗?” “我直接抄你的就行了啊。” 他拒绝:“这不在我们约定的范围。” “你好无情,好残忍啊。” 但是没关系,李明澜去前排走一圈,再回来,拿到了一堆试卷,她从来不愁没有作业可抄。 她今天抄得有点草率,早早交上去,迫不及待要展开艺术课程:“孟泽,你给我画一些基础的就行。”万一画得太逼真,把她这一个美术生都比下去,她觉得惭愧。 她盼着他寥寥几笔就能画出精髓。 孟泽也说:“画画很简单。” 她点点头:“孟泽,什么对你来说是难题呢?” 也许没有,他简直是一个完人。 光是这么想,她的眼里生出璀璨的光,直对着他照。 孟泽低头避光,执起笔,三两下就画完,把纸递过去。 李明澜一愣。 这不就是火柴人吗?笔触还没有她的流畅,磕磕绊绊的线条是由两段接起的,完全是门外汉的涂鸦。 小松鼠鼓起腮:“孟泽,你耍我?” 孟泽:“我画完了。” 小松鼠不依不饶:“我要你画一张去年的素描画。” 教室里比较吵。 不过,有的话……孟泽还是不愿被别人听去。 冯天朗遭遇了一模考的重击,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埋头做试卷。 周璞玉翻着单词卡,抄抄写写。 角落里空闲下来的人只有孟泽和李明澜,他转了转笔,向着她勾了勾。 她倾身过来。 他要和她咬耳朵,忽然发现两人靠得太近,于是他又不动了。 没想到,先开口的人是李明澜,她压下声音:“去年,暑假之后,我又遇到老人家,依照我们的约定,我给他付了一千块。” 孟泽不知道此事,他说:“去年那一幅不是我画的。” 李明澜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乌黑、发亮,孟泽从中见到自己小小的影子:“是我外公画的。” 人无完人,绘画是孟泽的盲区。 外公想将他培养成继承人,当孟泽熟读了美术理论之后,发现脑子懂了,手却不会。 李明澜凑近了:“老人家不是说你关照着生意吗?” 少女肌肤似玉,白得透明。 孟泽不得不挪动椅子,让自己离她远些:“我关照着,动笔的人又不是我。” “我被骗了,你个大骗子。”李明澜这一回不生气,她交握双手,做出祷告的手势,“孟泽,你给我辅导数学吧。” 这一刻,她如同是一只从树上摔下的小松鼠,可怜巴巴。 孟泽将数学课本放到她面前:“数学,绝望。” “孟泽……孟泽……”她扁扁嘴。 “我可以给你教几个美术考试的速成方法。” 刚刚扁下去的嘴再度上扬:“成交!” * 课间时间,孟泽到教室外赏景。 他将外公教的技巧告诉李明澜,不知道她领悟了多少,这会儿,她蹦到他的边上。 孟泽很高,弯着背才能把手肘搁到栏杆,他背上微驼。 她反而觉得他有股难得的放松:“孟泽,听说学校要更新光荣榜了。” “嗯。” 她就是要戳穿他的冷淡,旧话重提:“你个大骗子,还没有把我的及格符还回来。” “扔了。”孟泽将鬼画符夹在她的衣领,她不知情,之后那张符文也不知去向了。 “你用小人之计骗走了我的及格符。” 孟泽一声不吭,回去教室。 他打开笔记本的空白页,写两个大字:「及格。」 这是李明澜第一次欣赏他的笔迹—— 刚劲,不羁,已经透出成年男性的威武。 孟泽撕下纸,递给她:“扯平了。” “你心不诚,这个不灵。” “比你的灵。” 想想,这是学霸的及格符,也许比佛祖的有用,李明澜收下了纸:“孟泽,要不你给我辅导数学吧。” “你不要得寸进尺。” “孟泽,孟泽。” 孟泽又戴上了耳机。 窗外传来鸟雀的啼声,李明澜望见被雨水洗礼的蓝天,清澈明净。 孟泽与她,天和地的差距啊。 然而,她弯起拇指和食指,把天地缩在她的两指之间。 也还行吧,不是坐得挺近的嘛。 * 还不到周末,李旭彬又回了李家,他去敲妹妹的房门。 李明澜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开门:“哥。” “算算时间,应该要模拟考了吧?” 李明澜如实向哥哥汇报各科的成绩。 汇报完毕,空气像死了一样安静。 李明澜眼观鼻,鼻观心,准备承受哥哥的雷霆之怒。 “关于你的成绩。”李旭彬还算平静,“你的老师有没有说法?” “老师尽力了。”岩巍中学不是一流高中,在岩巍垫底的,到了高考考场也是垫底的,这怪不到老师的头上。 “你不要把成绩告诉爷爷奶奶了。”幸好李旭彬素来镇定,否则他会在此刻对妹妹发出狮吼般的咆哮。 “我当然不会去刺激两位老人家。” “明澜。”李旭彬不信命,但也只能认命,“凭你的性子,可能适合去服务行业,就算遇上再刁难的顾客,你也能笑得出来。” “哥。”李明澜靠着门,突然说,“我要认真学美术。” 李旭彬当她是胡扯:“我不是爷爷,没那么容易被你糊弄。” “这一次我是说真的。” “是不是你们班上有同学拿你的成绩做文章?”妹妹虽然气人,但终归是妹妹,李旭彬尤其护短。 “我要为自己的高考谋出路。”她敛起笑,“我要奋发图强。” 李旭彬一时接不上话,只是盯着她。 李明澜惊叫:“哥,你怎么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你不是李明澜,你是谁?” “难道你瞧不起李明澜吗?” “不会发烧了吧?” 李明澜拍了拍哥哥的肩膀:“不和你开玩笑,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有些想法,当时还犹豫,但是一模考的成绩一公布,我别无选择了。” “你要奋发图强,哥哥很高兴。”李旭彬揉了揉妹妹的头,“如果你被人欺负,一定要告诉我。” 她任由哥哥把她的头发越揉越乱:“你放心吧。” “这一回你说话要算话,不要为了逃避训话,假装认真。” 李明澜点头:“哥,美术学院的校考考场特别远,你开车送我去好不好?” “好,谁让我是你哥呢。” * 高三年级的光荣榜更新了一个新的简介,榜首的“扫地僧”一鸣惊人。 高三七班里出了第一名,简直是天大的奇迹。 教室外,常常有人对孟泽窃窃私语。 教室里,三双晶亮亮的眼睛望着他。 “哇,孟泽,你是年级第一名呀。”李明澜仿佛自己得了第一名似的,笑容盛放。 冯天朗竖起一个大拇指,激动又澎湃:“孟泽,我们七班从来没有过这么厉害的人物。” “哦。”其他的,孟泽也不想说。 冯天朗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孟少侠,请受我一拜。” 孟泽只当同桌的武侠梦发作了。 没想到,李明澜和周璞玉也作出相同的手势,异口同声:“孟少侠,请受我一拜。” 孟泽:“……”一群神经病。 16.第 16 章 郑克超只享受了短暂的奉承, 就被孟泽抢了风头。 当班主任说起七班同学勇夺年级第一名时,郑克超“呸”了一声,很轻, 很轻。 只有田滨听见, 田滨低声说:“孟泽之前还交白卷, 他搞什么鬼?难道是故意的?” “可能有什么变/态的恶趣味吧。”郑克超耸耸肩,假装云淡风轻。 孟泽行事算是低调, 但是长相以及成绩是利器, 他成了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且他冷傲的个性也被津津乐道。 因为他在随堂测验上交了白卷,又多了一层和李明澜捆绑的关系。 郑克超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有人讨论七班的第一名。 贼烦。 中午, 郑克超在食堂见到李明澜和周璞玉,他向着田滨打眼色, 端着餐盘过去了,坐到李明澜旁边。 李明澜从眼角余光扫到这个人, 故意将头扭向另一边。 田滨咧着笑,坐下来:“对了,孟泽扮猪吃老虎, 骗过了我们班的所有人,你们跟他坐得这么近,也上了他的套吧?” 周璞玉笑了笑:“扫地僧嘛,深藏不露。” 郑克超发现,李明澜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的脾气又要上来。 田滨在桌子下踢了郑克超一脚,示意他忍耐,田滨问:“李明澜,你觉得呢?” 李明澜从餐盘里抬起头, 脸上哪有怒容,反而发着光:“这不是多了一个现成的辅导老师吗?” 田滨笑:“李明澜,郭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了两个同学,这另外一个嘛,也能当辅导老师的。” 郑克超为什么天天怄气?不就是没讨到李明澜的欢心嘛,田滨想着再给好友牵一牵线。 “我和孟泽的座位很近,方便。”李明澜吃完最后一口饭,“我吃完了,走了。” 周璞玉收拾餐盘和筷子:“你们慢慢吃。” 田滨拔高嗓子:“要我说呀,这清高的男同学就要配清高的女同学,比如五班的女学霸。” 不知道李明澜有没有听见,反正她没有回头。 田滨又在桌底下踢了郑克超一脚:“你啊你,自从上次生日会之后,你就在李明澜面前输了气势。” 郑克超阴沉的眼睛注视着李明澜的背影:“你跟她说孟泽干什么?” “孟泽和她。”田滨伸出两个拇指,上下动了动,“有猫腻。” “她和那个孟泽是一个调调的,不拿正眼看人。”郑克超一说起孟泽,就能听见自己牙齿“咯咯”响的声音,真正的咬牙切齿。 “李明澜和孙境……李明澜和孟泽……孙境和孟泽……”田滨冷笑,“我真期待这一出大戏。” * 誓师大会的日子安排在下周。 第一次有七班的同学上台演讲,班主任很重视,下午上课前,她把孟泽叫去了办公室。 “老师你好。”李宜嘉遇见二人,礼貌问好。 孟泽和李宜嘉擦肩而过。 李宜嘉回头。 孟泽却没有。 班主任坐下来:“孟泽,你这次模拟考的成绩很突出,成绩代表过去的辉煌,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戒骄戒躁,以百分之百的状态冲刺到最后。” 孟泽:“是。” “另外,等你写完了演讲稿,就给我过目一下,学校邀请了教育局领导,而且那天也有新闻台记者来做采访,场上千万不能出篓子。”孟泽曾交过白卷,班主任不大放心,觉得这个学生的骨子里有反叛。 孟泽:“是。” 班主任:“你先回去上课吧。” 李宜嘉刚刚没有走,就等在门外,见到孟泽,她笑:“上次我们商量过,在演讲上互相配合,不知你记得不记得?” 走廊上的田滨,目光在孟泽和李宜嘉的脸上打转。 没想到,李宜嘉也被孟泽这小白脸给蒙蔽了?假清高,田滨撇了一下嘴,他转眼又见—— 李明澜和周璞玉从卫生间回来。 田滨大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意思,以不高不低的音量说:“孟泽和李宜嘉有说有笑啊。” 只见孟泽朝李宜嘉点头,不说说。 李明澜把两只手插进外套口袋,进教室了。 直到孟泽坐下。 她喊:“孟泽,孟泽。” 他从口袋里拿出耳机,一左一右堵住耳朵。 美术,以美当先,孟泽就是美的。 长长的耳机线垂下,李明澜顺着望去,见到他流畅颈线止在平直锁骨。 老师进来那一刻,孟泽摘下耳机。 李明澜又说:“孟泽,孟泽。” 细细的,上挑的尾音到底还是钻进他的耳中。 像牵丝的春雨,不凶不烈,却渐渐浸润所有的空缺。 * 排名,有前就有后。 一模考之后,同学们讨论的都是名列前茅的那几个,在班上超出第十名就没什么浪花了。 岩巍的班级第十名,换在其他一流高中,已经是庸庸之辈。 孟泽和李宜嘉甩了第三名足足有一条街那么长,成了同学们口中遥不可及的存在。 李明澜半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数学,太绝望了。” 也有一个人时时留意李明澜的分数。 胡翰然鬼鬼祟祟地过来,压着声音:“李明澜,你这次模拟考总分是多少?” “干嘛?”她没什么劲头。 胡翰然:“比一比我们之间的名次,咱们以前都是旗鼓相当的嘛。” 李明澜:“前一名或者后一名,对我们来说都没差。” 孟泽从不去打听李明澜多少分,反正知道很差就是了。 他在卫生间洗手时,正好胡翰然进来。 李明澜要藏分数是藏不住的,肯定有人见过她的试卷。 遇上丁彰,胡翰然去打听:“你知不知道这次李明澜考了多少分?” 孟泽故意把水龙头开到最大。 “哗哗”的水盖不住丁彰的回答:“其他科目不清楚,只知道数学。” 胡翰然:“她的数学多少分啊?” 学校的水声太小了,孟泽关上水龙头,直接向外走,然而更加清晰听见丁彰的话:“十二分。” 多少?孟泽险些被门口的台阶绊倒…… 胡翰然:“什么?” 丁彰:“十二分!” 过了足足五秒,孟泽才走出去。 六班的马闵哲也在,他向外望:“那个是不是你们七班新来的第一名?” “是啊。”胡翰然和马闵哲在高一高二时曾是同班,又是同桌,聊起来很熟络,“孟泽坐在李明澜的后面,我们当然以为是差生,没想到啊,是高手,难怪郑克超说他鼻孔朝天,人家是有那个底气。” * 孟泽想起李明澜的数学试卷,在那些红叉里,他见不到一个勾。 她这分数也就不奇怪了。 奇怪的是,她得了这个分数,还能笑得出来? 孟泽再回教室,又听见她的笑。 胡翰然站在过道,脸上满是大惊小怪:“李明澜,我知道你的分数了。” 李明澜抬头,盯盯他。 胡翰然摸摸鼻子,说:“我发誓我不会说出去的。” 李明澜仍然不吱声。 胡翰然似乎才明白,自己抖落了李明澜迟迟隐瞒的东西,他低下/身:“李明澜,对不起嘛,我实在好奇。”他竖起手,“我发誓我一定给你保密。” 孟泽看着这个姓胡的,男卫生间里的吆喝,能保密到哪里去?把发誓当儿戏。 果不其然,李明澜扭头向窗外,不搭理胡翰然。 孟泽观察过七班,李明澜所说的,追求者从东校门排到西校门,其中就有班上的几人。 也许,还有这个胡翰然。 将要上课,胡翰然得不到李明澜的回答,悻悻然回座位去了。 李明澜半趴下。 长长的马尾辫铺上她的背。 孟泽见不着她的脸,但猜一猜,是不是她觉得在同学间丢了脸?笑容没了? 她很快抬起头,扭头向他,可怜的小松鼠又出现了,两腮被她鼓成一个大圆包子:“孟泽,我一定要练好美术。”听上去,她自己都放弃数学了。 他点头:“加油。” 她又笑了。 * 今天的孟泽到家时,孟母已经回来。 她开了盏落地灯,调暗亮度,把家衬得温馨平和。 听到开门声,她迎上前去:“孟泽,回来了。” 孟泽低头换鞋:“嗯。” 孟母倚在玄关木架:“模拟考出成绩了吗?你的各科怎么样?” “还行。”孟泽淡然,一一报出各科成绩。 孟母越听越开怀:“太好了。” 孟泽点头,倒不是害怕和母亲比拼演技,而是觉得浪费时间。 孟母望向墙上的时钟:“对了,你爸说今天要早点回来,估计快到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孟父开门,一愣:“哟,都回来啦?”他挽着厚厚的外套,身上穿一件暗纹格子毛衣,露出白衬衫的领子。 孟母第一时间接过他的外套:“我还以为你又有临时应酬。” 孟父解开领带:“你说对了,我遇到了老张,他儿子也是今年高考,成绩大不如前,说要和我取经,我本想答应他的,不过今天晚上已经跟你约了饭,改天了。” 孟母又接过丈夫的领带,挽在指间。 孟父转向孟泽:“我今天打电话问老师,才知道已经出一模考的成绩了。” 孟母笑:“老师有没有告诉你,儿子这次排名如何?” 孟父竖起食指:“第一名。”说完,他哈哈一笑。 孟母去挂衣服时,见到玄关柜上的明信片:“哦,我们家信箱今天收到了一封明信片,给孟泽的。” 孟父问:“谁寄的?” 孟母拿起明信片,递给孟泽:“看邮戳是从北方寄出的,也许是他以前的同学吧。” 写在明信片背面的字迹细致娟秀,邮票是一副雪景图,寓意北方。 孟泽:“是以前的同学寄来的。” 孟父皱了皱眉:“你有把家里的地址告诉同学吗?” “老师提过要寄送奖项,我留了地址给老师。”孟泽翻转着手里的信,“也许是同学问老师要的地址。” 孟父的眉心更紧。 明信片没有装存信封,卡上的诗句一览无遗。 孟母:“和同学多交流不是坏事。” 当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孟父又说:“高考如战场,选择战友至关重要。” 孟母给孟父舀了一碗汤:“能给儿子寄信的同学也不会差,明信片上的祝福语很有学问啊。” 孟父:“这学问又不是高考的学问,暂且不论这寄信人是什么心思,就孟泽来说,现阶段不能有半点的分心,这明信片也别回信了。” 孟母:“不就一封信。” “防范于未然。”孟父放下汤碗,“说真的,转学到岩巍中学,我也有担忧。” 孟泽发现,这时母亲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和上一次在酒楼时一样,她的嘴角向下撇,又迅速扬起。 “岩巍的风评真一般,今天我知道儿子的成绩没有下滑,才算放下心里的大石头,老张家的孩子就是被拖累了。”孟父想转头,扯到了筋,他“哎呀”一下,“今天开了八个小时的车,肩骨疼。” “你太拼了。”孟母给孟父揉了揉。 “不就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吗?想想有老婆,想想有儿子,奋斗啊!”孟父见儿子迟迟不答,说,“孟泽,无论是从前的学校,又或者是岩巍中学,总而言之,和那些志向不同、追求不同的同学,当断则断。” 明信片的寄信人是孟泽以前的一个女同学,信上没有出格的内容,只不过明信片上有一个粉红爱心,令孟父担忧。 孟泽看着被妻子和儿子蒙在鼓里的父亲,一个劲说为了家庭,再苦再累都值得。 他终于开口说:“爸,我有分寸。” 寄信人是以前班上名列前茅的女生,志向追求一致。 反而是他今天刚知道的数学十二分的李明澜…… 17.第 17 章 孟母给孟父捏了捏肩:“我们儿子又不是不懂事的, 你啊,管不住唠叨。” 孟父一笑:“是我啰嗦了,吃饭, 吃饭。” 吃完饭,孟泽将明信片递给父亲。 孟父一愣, 随即明白,这是儿子的一个保证, 但他哪里能接?他干咳一声:“既然你已经收到了,就留着吧,等以后高考结束了, 再谈谈这诗词的学问。” “你爸不是怀疑你,而是被老张吓坏了, 明信片这么漂亮, 你自己收着吧。”孟母这时候还不忘给丈夫打圆场。 如果不是孟泽亲眼目睹,他也会相信这是一个温馨的家。 “爸,妈, 我去做作业了。”孟泽关上房门, 隔绝了外面那一个如舞台般的空间。 当他坐到书桌, 一抬眼,只见那本杂志比上面的高考真题册更醒目。 杂志上留有他的翻阅习惯, 他只要一掀开,杂志自动定在白衬衫的那一页。 孟泽看模特看得久了, 发现模特的线条更锐利,偏硬朗。 某人的,是灵动,是轻盈。 门外响起了孟父的痛呼:“哎哟,明天我要上医院去按摩一下, 疼得难受。” 想起父亲的叮嘱,孟泽合上杂志。 * 王辉逢人就说孟泽是他的老同学,但是两人没有在岩巍中学共用午饭。 一个同学半信半疑:“孟泽不是独来独往的吗?人怪孤僻的咧。” “他刚转学,跟大家都不熟。”可王辉心里也觉得,自己是要和孟泽建立校园友情了。 还不到中午的时间,王辉到七班门前张望,向着孟泽招手。 孟泽以为有什么大事,出来教室。 王辉说:“中午一起吃饭。” “有事?”初中时,两人是同班同学,组成了饭搭子,到了岩巍,一个在五班,一个在七班,孟泽没有等来等去的习惯,索性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 其实也没什么事,但王辉忽然想起来了,他和孟泽还没有接受动态指导:“上次说好到我家来的,但临时有变,之后我们俩也没有再聚聚。” 原来是为那件事,孟泽点头答应。 中午,下课铃声一响,王辉就要走,被同学拦住,聊了几句。 当他出去走廊,见到李宜嘉捧着几页纸,也等在七班外面。 王辉吹捧李宜嘉,其实也是了解过她的。 她在岩巍格格不入,本来么,以李宜嘉的成绩,不会到岩巍中学来,她中考时生了一场病,发着高烧上考场,属实是考砸了。 她对待同学的态度很友善,但王辉也知道,她很傲气,心里是瞧不上岩巍中学的。 跟她聊天,跟她说话,以及她主动跟人聊天,她主动跟人说话,完全两码事。 这会儿等在七班…… 王辉有点惊讶:“李宜嘉。” “王辉。”李宜嘉一笑,又露出酒窝,“你是过来找孟泽吗?” “是啊,约了中午一起吃饭。”王辉停顿,迟疑,“你是来……” 李宜嘉:“还是那件事,演讲稿。” 王辉恍然大悟,也对,她当然是为正事而来:“我上次和他说了,他有拖延症,稿子写得特别慢。” 李宜嘉:“那把我的完稿给他,让他斟酌着写稿,不过,我这样占了便宜,把题目抢先说了。” 王辉笑了:“没事,他不介意的。” 两个五班的人,站在七班的门外交谈甚欢。 当孟泽出来的时候,王辉已经自作主张,说:“孟泽,要不三个人一起吃饭吧?正好,我听一听学霸的学习理念。” 看来这稿子非对不可了:“嗯。”孟泽也没意见,甚至有王辉同行才好。 虽然是三人行,但在同学们的眼中,只看得见孟泽和李宜嘉。 才过了一个中午,田滨又溜达到李明澜的书桌边:“大家都在传,孟泽和李宜嘉是天作之合。” 李明澜露出两排整齐的牙,从牙缝里发出“嘻”的一声,“田滨,你这么关注李宜嘉,是不是……” 田滨脸色微变,挑拨离间是一回事,自己卷进绯闻的漩涡又是另一回事,他抬了抬肩:“我就是听说而已。” * 其实,刚才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李明澜一眼就见到孟泽。 他的对面坐着李宜嘉,边上还有一个男生,应该是五班的人。 三人气氛融洽,孟泽时不时点头,时不时又说几句,好像他在五班同学的面前就不是一个哑巴了。 当李明澜打了饭菜,一回头,孟泽三人收拾餐盘,走了。 她不是没有听到有人讨论孟泽和李宜嘉。 毕竟,在岩巍中学吃饱撑着没事干的人还是有大把的。 * 李明澜才不听信谣言,她索性问当事人:“孟泽,你是不是和五班的同学要在誓师大会上演讲?” 孟泽不答,这件事与她无关。 李明澜最大的本事,是能对着孟泽自说自话:“你在以前的学校是不是也是年级第一名?” 孟泽沉默,这件事也与她无关。 冯天朗见气氛冷场,于是接上了话茬子:“肯定啊,没有长年累月的刻苦,哪能攀上高峰呢。” 但是,孟泽抄作业、交白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冯天朗只能将这些解释为一个学霸偶尔的任性。 冯天朗:“孟泽,你说对吧?” 孟泽点头。 李明澜的脸向着他凑近,鼓腮了:“孟泽,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这些成绩一般般的同学?” 她的成绩哪叫“一般般”,她离“一般般”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孟泽开口:“不是。” 给点阳光,她就灿烂:“我就知道,你仁者爱人。” * 五班的李宜嘉,放学时又来到七班的门外。 天空放晴了,夕阳照到她姣好的脸。 孟泽出去,站到她的面前,恰恰被阳光稀释了清冷的气质。 二人立于光中,验证了流言蜚语。 又有男生在八卦这两人。 不是田滨了。 其中一人叫刁坤,天生的大嗓门,经过李明澜座位时,他大声嚷嚷:“学霸也玩高考前的刺激啊。” 另一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叫曹运盛:“期待下一次模拟考,不知道他俩是进步还是退步咯。” 李明澜将一只铅笔横在人中,撅着嘴,嗅着笔上的木香。 周璞玉这几天听闲话听得多,问:“孟泽和李宜嘉是不是有事?” “不知道啊。”李明澜一开口,铅笔掉了下去。 她接过来,铅笔黑芯刺到她的掌心肉,很轻,她翻开手掌,却见上边留下的小小黑点。 周璞玉:“我现在觉得,孟泽不止是冰块,还是被封住的石头,又硬又冷。” 窗外,寒风吹过李宜嘉的长发,将一缕发丝吹到了孟泽的面前。 李明澜又撅嘴:“他是一个好人。” 不是她瞎说,有些蛛丝马迹是他自己暴露的,但更多时候,他的确又硬又冷。 他和李宜嘉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五班的两人和七班的同学有什么不一样?也许七班的同学比较幼稚,孟泽喜欢和成熟的人交流。 * 对孟泽和李宜嘉的绯闻,田滨恨不得热烈鼓掌:“李明澜被甩,那是迟早的事。” “她没了孟泽,还有孙境。”郑克超输给孙境,还算隐忍,因为他不敢惹孙境。 但是对孟泽,郑克超可以说是痛恨。 “孙境能忍受李明澜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田滨左右张望,见四周同学各有各忙,才说,“而且不是有传,孙境和李明澜有一阵子没有聚一起了。” 郑克超:“哦?” 田滨:“放心吧,我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这天,郑克超约上三五个同学去校门外吃饭,美其名曰是为了庆祝他在模拟考的进步。 来的同学不全在七班,柳灵韵、马闵哲是六班的。 郑克超在明面上要和孙境攀关系,邀请了孙境。 孙境没来。 郑克超也不问。 反倒是柳灵韵开口:“孙老大呢?” “孙哥……心情不好。”马闵哲只能这么说。 “为什么?”柳灵韵好几天不见孙境来上课,正担心着。 马闵哲:“可能是私事吧。” 田滨不动声色,突然把话题兜到李明澜:“李明澜最近怎么没有和你们一起混了?” “她不是和我们一起。”柳灵韵的嘴角向下撇,“她是黏着孙老大。” “她这黏人的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田滨捏起可乐罐子,“她和我们班上那个叫孟泽的,也是黏来黏去,跟牛皮糖一样。” “孟泽?”柳灵韵问,“男的?是不是个子很高,目中无人的那个?” 田滨:“是啊,你不知道?我们七班的转学生,很风光,年级第一名呐。” 柳灵韵说的,田滨说的,究竟能不能对得上号,查一查就知道了。 要查年级第一名很简单,柳灵韵还没吃完,就说要回教学楼。 待柳灵韵和马闵哲一走,田滨笑了笑。 郑克超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们来来去去也就是嘴皮子说几句玩笑话,但李明澜听了跟没听一样,当然了,我不是要干坏事,我只是推波助澜。”田滨说话间,手上比了一个推的动作,“柳灵韵对孙境的那点心思,大家心知肚明的吧,她早就把李明澜视作眼中钉,你猜柳灵韵是不是会做些什么?” 郑克超心下一紧:“李明澜她……” “瞧你紧张的。”田滨拍拍郑克超的肩膀,“柳灵韵能干出什么事儿?顶多就是给李明澜使使绊子,这也是替你消气啊。” * 柳灵韵出了大排档,急匆匆往学校走,她绷紧一张脸,抿紧嘴唇。 马闵哲见到她这面色,就有不妙预感:“你要干嘛?” “去看看那个叫孟泽的,是不是当初跟李明澜站在同一战线的人?”柳灵韵跑了起来。 马闵哲拦不住她风风火火的性子,只得跟着。 光荣榜榜首的位置,贴了一张新生入学照。 柳灵韵认得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她问:“马闵哲,你知不知道李明澜和孟泽是怎么回事?” 马闵哲摇头。 柳灵韵:“你知不知道李明澜和孙老大又是怎么回事。” 不久前,马闵哲一直相信孙境和李明澜是一对,但突然的,他在某天灵光一现,领悟到了孙境真正的意思。 这一切,马闵哲不方便对柳灵韵说,他只能装傻:“我哪里晓得啊,这些都是孙哥的私事,你也别打听了,不然孙哥要不高兴的。” 柳灵韵冷笑,原来李明澜在孙境和孟泽之间左右横跳? * 誓师大会前的日子,风不平,但也掀不起巨浪。 流言传来传去,孟泽不解释,李明澜似乎也不在意。 她这几天回头望他,脸上没有小松鼠的模样,严肃着,一本正经。 偶尔,孟泽有一个想象,李明澜突然哈哈大笑,来吓一吓他。 几天过去,无事发生。 她喊其他同学还是用原来的调调,唯有到了他这里,她压着嗓子,故作深沉:“孟泽,孟泽。” 孟泽:“……”不知她又犯什么毛病。 * 誓师大会的日子到了。 体育馆的翻新工程尚未完工,校方本来计划将会场设在操场,然而,天色阴,偶尔有点儿小雨。 校方安排清扫,将会场改在体育馆了。 早上,班主任还是不大放心,又把孟泽叫到办公室:“等会儿上台放松心情,不要紧张,李宜嘉先上,孟泽,你是我们的压轴。” “是。”孟泽将要走。 班主任想起一事:“对了,你现在那个座位怎么样?要不要把你换上来。” 孟泽:“谢谢老师,前排的同学估计没人想调到后边去,而且我长得高,就坐在那里吧。” 李明澜不吵不闹,他自然没有换座位的理由。 18.第 18 章 体育馆空荡荡的, 没有椅子,每个同学手上还得搬一张凳子。 高三七班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后几排的左侧。 李明澜还没放下凳子, 眺望说:“这里看不清台上的人。” “这才舒服。”周璞玉坐下,舒展身子,“我们看不清台上,台上也看不清我们,打哈欠都没人知道。” “今天有我们七班的压轴好戏,我去和前面的换个位置。”李明澜窜到七班的第一排, “刁坤,能不能和我换一下位置?” 刁坤巴不得坐到最后:“当然。” 李明澜坐下了,高高抬头,其实还是看不大清台上。 她是挨着副班长。 副班长抬起眼镜:“终于有人能代表七班去演讲了。”他羞惭, 他是班干部,输给一个转学生。 班长比副班长坦率:“不说我们这一届, 过去几年,七班都没有这么辉煌过。” 没办法, 岩巍中学的关系生大多集中在七班,高三七班是出名的学渣营。 李明澜:“难怪学校同意让他在这个学期过来。” 班长:“他的荣誉应该不在岩巍。” 李明澜:“为什么?” 班长:“这都高三下半学期了,孟泽的学籍没转过来吧?要回原来的高中去高考。” 副班长:“以后他考上了一流大学,也不算岩巍的份?” “不算。”班长说, “但我们学校拿他做宣传还是可以的。” 副班长:“孟泽以前在什么高中就读?” 班长转向李明澜:“我们班上就你和孟泽的关系最好了吧,你知道不?” 原来在其他同学的眼中,她和孟泽的关系算是好的?事实真相未必如此,但李明澜笑了:“不知道, 下次我问问。” 周璞玉也搬着凳子过来:“刁坤在凳子上坐不住,左摇右晃,撞了我好几次。” “坐这里。”李明澜挪了挪位子, 给周璞玉留出空间,“来,给七班打气!” * 孟泽和李宜嘉在后台做准备。 都是有经验的同学,二人不慌不忙。 岩巍中学以往没有这般阵仗,也就是今年,场馆的前排齐刷刷坐着好几位领导,教导主任第三次叮嘱了:“你们俩要给我们岩巍中学争光。” “是。” 台上,校长声音洪亮,台下,学生掌声雷动。 李宜嘉先是安静听着,后来她去照镜子,整理仪表。 她比孟泽矮一个头,但是二人影子重叠在一个平面里,仿佛他是紧挨她的身后。 他散漫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幕布。 李宜嘉从镜中望他的眼睛:“孟泽,我这个发饰的颜色,和校服搭配得怎样?” 她今天挑了一个湛蓝的满天星发饰,比校服蓝的更深,几颗星星扑闪扑闪在黑亮发间。 孟泽:“还行。” 可她听他的语气,其实“不怎么行”,她正要说话。 一个老师匆匆进来:“孟泽,李宜嘉,临时有变,今天教育局的领导要上台讲话,你们把稿子压缩一下,预留时间给领导。” 时间仓促,孟泽和李宜嘉迅速拿起各自的稿子,用笔删删减减。 之后,两人各自对一下。 真巧,他删的部分,她留了,她删的部分,他留了,讲的就是一个主题配合。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喜欢和聪明人一起……”李宜嘉微微停顿,后半句非常轻,“做事。” 不知他有没有听见最后两个字,他看向镜中,和她的眼睛撞上。 她浅浅一笑。 孟泽的身边不乏才华出众的女生,譬如李宜嘉,譬如寄送明信片的女生。 他的求学之路畅通无阻,见的听的都是优秀的同学。 王辉算一个例外。 这么些年,有的女同学会和他接近,但也仅此而已。 她们足够聪明,也相当克制,断然不会在关键时刻误入歧途。 父亲的担忧多此一举。 * 老师见到两人改过的稿子,松了一口气:“非常好,你们还有交叉引用的主题,配合得天衣无缝。” 上台前,李宜嘉问:“孟泽,我这个状态还行吗?” 他点头。 “我这一回信你。”她掀起幕布出去。 李宜嘉自信坚定,演讲无疑是成功的,她回到幕后,说:“孟泽,加油。” 孟泽登台。 李明澜对尖子生的演讲没什么兴致,因为台上的人是孟泽,她才听得入神,时不时点头,她和副班长说:“他说的有道理。” 副班长:“是啊,不愧是第一名。” 但李明澜只是听听而已,孟泽的解题捷径,她一窍不通。 体育馆的天花昨天还在维修,顶上的吊灯稀稀疏疏。 舞台临时加了几盏灯,孟泽格外发着光。 李明澜为他热烈鼓掌。 某个时刻,顶上有什么影子晃了一下。 同学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台上,什么也没发现。 台上的孟泽却见到,昏暗中,一盏灯架向外倾斜,倒扣的铝扣板歪向一边,有向下滑的趋势。 这盏灯架底下坐着的,正是七班的人。 李明澜呢? 孟泽一眼扫过去。 她把手横在脸前,使劲鼓掌,就算见不到她的脸,他都知道,她一定笑盈盈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吊架似乎又再向下倾斜。 台上的演讲中断,孟泽静默五秒,才又接上。 副班长一愣:“孟泽忘词了吧?” “紧张,很正常啊。”李明澜继续鼓掌,“黑压压的同学们一个一个盯着他,人会害羞的嘛。” 话音刚落,孟泽又停住,之后迅速做了结束语。 同学们窃窃私语。 班长不敢大声,伸出五个手指头,一个接一个往下按:“孟泽开头不是说,概括起来有五点吗?怎么只说四点就完了?” 副班长顺着李明澜的说法:“应该是紧张。” 周璞玉摸索下巴:“我有个猜想。” 众人望过去。 周璞玉:“他不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吗?也许因为……他只要说长句子就会卡壳,卡着卡着就没下文了。” 丁彰:“对,有些性格内向的就这样,擅长纸上做题,但嘴巴磕磕绊绊,孟泽平时在班上一天都说不了几句话。” 众人左一句,右一句,个个都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孟泽的演讲戛然而止,连李明澜都听得出来。 她为他辩解紧张,可她知道他明明很冷静,他是冷静地终止演讲。 他下台前的那一眼,像是在望这边? * 刚刚孟泽讲到一半停止,教导主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会场上的任何差错,丢的都是岩巍中学的脸。 一见孟泽,他就要训斥。 孟泽却先开口说:“老师,体育馆上方的铝扣板可能没有放平,万一砸下来,人命关天。” 教导主任掀开幕布一望,可不是嘛,他立即让老师安排疏散。 另一个老师给施工方打电话。 沟通之后,老师说:“铝扣板上焊了螺丝,可能是边上的松了,一会儿再固定就行。” 教导主任了解了情况,沉着脸:“孟泽,你观察细微,但是分不清主次。”不是特别危急的状态,完全可以演讲结束,再来汇报。 孟泽只是听着,也就是现在没出意外,教导主任才振振有词。 教导主任赶时间,又出去接待领导。 李宜嘉演讲时只注意第一排领导的反应,不曾留意其他,她佩服孟泽观察力惊人:“孟泽,你今天的演讲很出色。” 她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他仅仅点头示意,向后门走了。 李宜嘉又从镜中望自己。 没有了孟泽。 但她有直觉,他和她是一类人,区别不过是,他用冷漠当表面,她则用微笑。 平静之下?谁知道呢。 * 七班的同学们最先离场,但他们不是离门最近的一个班。 同学们嘟嘟囔囔,有的凳子腿撞到一起,大家的挪动速度更慢。 “你有没有觉得刚刚班主任催促我们‘快快快’的时候,像是赶鸭子一样?”周璞玉是小跑着出来的,发绳系得比较松,已经垮下来。 李明澜的肚子饿了:“可能为了让我们最先到达食堂。” 大家搬着凳子,得先回教室才能去食堂。 从教学楼再出来,李明澜拐了一个弯:“我有事,你们先去吃饭,给我打一个饭。” 孟泽的演讲不算成功,她想给他一点鼓励。 她去便利店,又见方清染。 方清染对这位熟客不陌生,何况,还有孙境的那一层关系。 李明澜今天不是出任务,没有戴情侣表,不过,她生怕露馅,把校服的袖子放下来,盖到手背,问:“今天有雪媚娘吗?” “有。”方清染从冰柜拿出一个透明盒子,打上包装,“现在天气还冷,雪媚娘能保存到晚上,等以后天气热了,只能当下吃。” 李明澜甜甜一笑:“你的手艺真好,留在这里当店员是屈就了。” 方清染只当李明澜是一个顾客:“谢谢。” 李明澜拎着小方纸袋,晃着晃着要出去。 不料,玻璃门被人一推,门外站着的是好久不见的孙境。 “哟。”他面无表情。 “哟。”李明澜和他擦肩,悄悄地说,“要不要我出去等你?” 孙境把一个袋子放到收银台:“方清染,这是你的。”声音跟含着冰一样。 那个雨夜,李明澜虽然没有看清窗里的男人是谁,但她猜正是孙境,她要去观察方清染的表情。 方清染已经背过身去。 孙境:“走吧,李明澜。” 李明澜的八卦之魂就此熄灭,知道这位老大此时不痛快,她还是在笑。 于是,刚刚追着孙境而来的柳灵韵见到的是,李明澜欢快惬意,孙境阴郁森冷。 柳灵韵忍着气:“孙老大,你这阵子去哪里了?今天的誓师大会都不见你。” 孙境:“忙私事。” 柳灵韵:“什么私事?” 孙境:“既然是私事,就和你无关。” 柳灵韵:“这……” 李明澜兴味一笑。 柳灵韵被扫了面子:“孙老大,我不打扰你,先走了。” 李明澜:“孙老大,我要回教室,你呢?” 孙境:“我有事。” 二人在路口分别。 李明澜一路哼着歌,回到七班的教室,一探头。 孟泽还没回来。 她把小方纸袋放到他的书桌,再写一个小便签,贴在袋子一角。 * 孟泽从体育馆出来,时间就是不凑巧,看见了那两人在路口道别的样子。 孟泽低头,踩着路上一颗被水坑浸着的湿石头。 李宜嘉挽着伞出来:“孟泽,一会儿可能要下雨,我有伞,一起去吃饭吗?” 孟泽头也不抬:“我在等人。” 李宜嘉笑笑,走了。 孟泽再转头,直到看不见李明澜的背影,他才去食堂。 他打了饭,在角落的位子坐下来。 柱子边有一个人见他坐下,跟着过来。 这一个当初要对李明澜扇巴掌的女生,发质比较硬,头发还是有点向上冲。 孟泽冷冷淡淡:“旁边有位。” 柳灵韵偏要坐下来:“孟泽?我要跟你谈谈。” “我们不认识。” “我们之间还是有一个连接人物的,比如李明澜。”柳灵韵抱起手臂,“我知道,你眼馋李明澜,可是,她和孙老大还在藕断丝连啊。” 孟泽眸色的冰冷不亚于孙境。 “你刚转学过来,还不清楚李明澜的个性,她只要见到长得不错的男同学,就忍不住要去纠缠,有你,有孙老大,还有一些她可要可不要的,比如郑克超啊。”柳灵韵的话或真,或假,“这还只是在岩巍,要是在校外,她更放肆了。” “哦。” 柳灵韵暗自咬牙:“我是看你被蒙在鼓里,才来告诉你。” 孟泽站起来:“你误会了,我和李明澜没有关系,以上的那段话,你对着你的孙老大说,才能点醒他这个局中人。” * 再见李明澜,孟泽的脸和窗外天气一样,阴阴沉沉,久不放晴。 他把小方纸袋贴的,写着“奖励”字样的小便签撕成了两半。 碎纸在李明澜的眼前飞了几下,落到桌上。 她还记得要深沉,低低地说:“孟泽,你是不是不满意今天自己在台上的演讲?”比起李宜嘉的流利顺畅,孟泽结束前可以说是磕磕绊绊。 冯天朗:“五班的女同学有演讲经验,你第一次在岩巍中学登台演讲,怯场是情理之中。” “是啊。”李明澜倾身,“你可是年级第一名,孟泽,你来给我辅导数学吧,我最佩服天才了。” 她喜欢天才? 谁都喜欢和聪明人一起做事,他也是。 将来的身边人,肯定和他才华相当,二人默契十足,说话只要起一个头,对方就能猜到结尾。 总之,和李明澜相反就对了。 “李明澜,我和你没关系。”这话,说给柳灵韵听,说给李明澜听,也说给孟泽自己听,“别来和我讲废话。” “好凶。”李明澜才鼓起脸,下一秒眉目骤冷,望了他最后一眼,之后再也不看,她收回小方纸袋,连被他撕开的碎纸,都一一收回来。 她学着他的口气,留下冷冷的一句:“你就一个人在心里苦着吧。” 19第 19 章 我发现一个秘密。 李明澜在前两天无视孟泽, 忽略孟泽,仿佛七班没有这个人。 除了冯天朗,七班没有同学和孟泽说话, 慢慢的, 传出来一个七班无人搭理孟泽的流言。 后来, 李明澜换了一个玩法,她挑衅孟泽。 过了没几天,晴转多云,风又大了。 李明澜穿着浅紫毛衣,高领托起她被吹得发红的脸蛋, 她一来到教室就去关窗:“今天又冷了, 阳春三月都是唬人的。” 孟泽给她留下了足够宽的空间。 她一回头,空落落的,她将自己的凳子向后移, 凳子磕到了他的书桌。 他抬眼。 她露齿,从牙缝里发出“嘻”的一下。 他低头看书, 突然的, 书桌被她拉上去,他立即扶住。 李明澜索性直接转过身, 面向他, 双手在他的桌腿下发力。 孟泽冷冷地喊:“李明澜。” 她皮笑肉不笑。 他使劲按住桌子。 她再也拉不动, 放弃,大喘口气:“呼, 终于不冷了。” 敢情是拿他的桌子做运动?孟泽问冯天朗:“我这个年级第一名是不是可以申请调换座位?” 冯天朗点点头:“是吧,但是才开学一个多月,不到全班调整的时间,班主任也许会给你单独安排。” 这是最荒废的一个角落, 如果前排的同学被换下来,肯定有怨言,不在乎自己坐在哪里的人,估计只有后三排的。 冯天朗刚刚目睹了孟泽和李明澜的较劲,悄悄说:“你俩分开点也好。” 李明澜不光是挑衅,她在观察,孟泽的冷也是分层次的。 这几天吧,说他冷反而浅薄,他还有额外的情绪。 李明澜猜不透,但她觉得好玩,觉得有趣。 迟早会把孟泽逼急的,但是逼急了又怎样?她认识他一个多月,他除了冷,没有其他武器。 可她猜不透他,又如何断定他敢怒不敢言? 美术校考即将来到,李明澜抓紧时间,利用发呆的时间练习控笔。 这一堂数学课,她思绪乱飞,就去打开她的双层笔盒。 她抬起上层那一格,只见美术铅笔被摆得满满当当,甚至比上一格的笔还要挤,毕竟美术才是她的出路了。 她突然想到,孟泽这人不是和这个笔盒一模一样吗? 表面一层,里面应该还有一层。 她早知道他是矛盾的,但是爸爸和哥哥讨论新闻时曾说:“一个人善变的表面之下,一定有恒定的本质。” 爸爸和哥哥的话肯定有道理。 * 王辉耳朵尖,收到风,新来的年级第一名比李宜嘉更孤傲。 王辉觉得是七班的同学孤立了孟泽。 他很讲义气,身为孟泽的初中老同学,他铁定要出面陪伴孟泽。 中午,王辉还没到七班门口,看见李明澜。 她没有穿校服外套,穿的是一件鲜绿的毛衣,两侧有画着熊脸的大口袋,她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把衣角拽的左摇右晃。 她走两步,望过来。 是朝着他这个方向吧……隔了五六米的距离,王辉不大确定,他憨憨一笑。 她侧侧头,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当孟泽出来,王辉愣了一愣。 今天的孟泽,脸色如同雨季,有天空的暗灰,以及大地的土褐,总而言之,没有生气的颜色。 比起刚刚出去的,生机勃勃的李明澜的精神面貌,孟泽输了。 王辉以一副老熟人的口气打趣说:“孟泽,你荣登光荣榜的榜首,到现在都还没有请客呢。” 孟泽没有拂王辉的面子:“走吧。” 时节已是春天,纯净的蓝天被满树的绿叶抢了风头。 王辉又见到前方那一个穿得跟树上嫩芽一个色系的女生,鲜亮又夺目。 李明澜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王辉说:“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岩巍中学有一个校花大赛?” 问了也是白问,孟泽不可能知道,他的消息闭塞着呢。 校花大赛不是全校投票,是一群闲着的男生口口相传,比一比谁谁谁更美。 当然了,女生那边也有校草大赛,但是王辉还没有打听到今年的赛况。 往年,孙境蝉联榜首。 今年吧……估计战况激烈。 “校花大赛有一个春季赛,有一个秋季赛。”王辉笑得神秘,“你想不想知道上一个秋季赛的冠军是谁?” 莫名的,孟泽的右眼皮跳了几下,他说:“不想。” 王辉仿佛没有听见孟泽的话,自顾自说:“是李明澜。” 果然,又是这一个如梦魇般的名字,孟泽看见鲜绿的那一道背影欢快又轻松。 她特别喜欢这样的大红大绿,除了朴素的校服,她其余的装扮说得上色彩斑斓。 孟泽轻轻吐字:“哦。”事不关己似的。 * 下午有一堂真正的自习课,后面的几排很喧闹。 胡翰然百无聊赖,伸伸懒腰,东张西望时,见到李明澜。 有的人把大红大绿披在身上,又村又土,但是李明澜…… 胡翰然怎么瞧,都觉得她生来就是孔雀,开屏越花越耀眼。 他撕下作业纸,折了一个纸飞机,站起来一掷。 纸飞机直冲李明澜飞过去,落到她的书桌上,她放下笔:“胡翰然,你真无聊。”她也站起来,对着飞机哈一口气,又朝他飞回去。 纸尖扎到了胡翰然的额头,他“哎哟”一声,坐下了。 孟泽望一眼那个姓胡的,幼稚。 李明澜坐下来,翻了翻习题册。 孟泽的余光扫到她的发丝。 窗户玻璃大开,哪怕她坐着不动,她的头发也和鞭子一样,被风吹着在他的面前摇来摆去。 他索性去关窗。 她托起下巴,歪着脑袋:“孟泽,你怎么知道我冷?” 他才不知道。 李明澜觉得,孟泽这时的冷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顾他的冷淡,遇到问题了,转头就问:“孟泽,这道题怎么做?” 他不回答。 她正好有了观察他的时机,冷傲之外,是不是还有生气?但他还是敢怒不敢言呀。 冯天朗凑上来,巧了,他正好有这道题的答案解析,他很乐意效劳:“李明澜,这道题我会。” 李明澜用眼尾瞥着孟泽,正如那天值日扫灰尘一样。 孟泽暗自吐出一口气,她是校花,但在他眼里是个笑话。 * 王辉和孟泽一起吃饭,一起放学,高三年级的人都知道了王辉和孟泽是哥俩好。 王辉和孟泽无话不谈,当然要聊起启蒙片:“最近我爸妈的工作闲下来了,把我看得很紧,我还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开拓眼界,幸好我的一模考成绩还算过得去,不然我爸妈的脸色更难看。” 孟泽听王辉说起几次:“我以为你已经看完了。” “开玩笑,我是丢下兄弟独自享福的人吗?我现在觉得我将来能靠着摄影技术过日子,说真的,孟泽,我很庆幸跟你学了摄影,现在算是有一技之长,不至于前路渺茫。”说起二人的共同爱好,王辉更来劲,“对了,我爸新买了一个相机,日本进口的,我想着去摄影比赛投个稿,你觉得怎么样?” 孟泽没有反对的理由:“投稿又不花钱,去又何妨?” “以什么主题呢?”王辉的眼睛到处飘,望见李明澜远去的背影,“对了,我们岩巍中学的校花争霸赛,今年又没有悬念了,你们七班的那个遇鬼弑鬼,见佛杀佛。” 孟泽对校花争霸赛没有兴趣,但王辉着迷李明澜的脸蛋。 下课了,王辉校门口见到前方的少女,眯起眼睛,吹起一声口哨。 孟泽听在耳中,和李明澜的一样轻浮。 王辉:“李明澜发育得很不错,长得也漂亮,抓拍几下很上镜啊,她还坐在你前排,要是我,上课都倍儿有精神。” 李明澜背着书包,正欢快地奔向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孟泽冷冷看着她拽起男人的衣角:“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王辉拍了一下孟泽的肩:“知道你身边美女如云。”王辉忍不住对着李明澜举起相机。 这一个瞬间被发现,西装男人皱起眉。 李明澜回头,鼓着嘴,还是用眼尾扫了孟泽一眼,脸上映的不知是少女红,还是晚霞红。 孟泽移开了眼。 * “有人在拍照。”车里坐着的男人也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他望着王辉手里的相机,“是那个人。” 李明澜拉开车门,笑着喊:“南岳哥。” 这人名叫王南岳,是李旭彬的高中同学。 两人在高中时就关系要好,现在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来往更密切,王南岳负责的是公司法务,对边缘行为十分敏感。 李旭彬挽起袖子,大有要去算账的意思。 李明澜喊住了:“没事,哥,那个是我的高三同学。” 李旭彬:“认识的?” “是啊。”李明澜点头。 王南岳:“也要警惕男同学的不轨企图,李家妹妹长这么漂亮。” 李明澜嘻嘻哈哈:“有我哥,还有我的南岳哥,我就是天下无敌的。” “不要贫嘴。”李旭彬一手搭着车门,他没有坐进来的意思,“是不是真的认识?不然我当场报案。” 李明澜摇下车窗,双手搁在外面,鼓着腮:“哥,你太严肃了,高二分班的时候,我到处和同学拍照,不知道多少同学的相机里留有我的照片,你是不是要一个个去抢相机?” “这是两码事。”李旭彬有点无奈。 王南岳哈哈一笑:“你妹妹的嘴巴这么能行,不如和我一起学法律吧。” 李明澜:“不,我最怕背书了。” 王南岳:“明澜,你以后想考什么专业?” “美术。”李旭彬说,“这周她要参加美术学院的校考初试,等会我就载着她到考场逛一逛。” 王南岳:“我想起来了,明澜以前画画很棒。” 李明澜笑一笑,却没有说话。 李旭彬:“绘画嘛,不练就手生,她太懒,只能临时抱佛脚,勉强过了统考的及格线。” 王南岳:“那有没有安排第二条路?还有什么专业是明澜比较擅长的?” “英语吧。”李明澜聊上了,“南岳哥,你知道《老友记》吧?我看完之后,英语就打通了任督二脉。” 李旭彬泼过来一盆冷水:“你的模拟考成绩呢?” 李明澜燃起的兴头顿时被浇灭:“我纠正一下,任督二脉只是通了一半,考试和美剧不一样嘛。” 王南岳:“口语通了,还有出国这条路。” 李明澜摇头:“我不要出国,外面人生地不熟,要被欺负的。” 车窗被关上了,车子驶过去。 外面,孟泽转头和同学说话。 他对谁都冷冷淡淡,没点人气,对,少了七情六欲。 她也可以冷淡,于是冲他扮鬼脸。 也就在这时,高高的一个广告牌亮起霓虹灯,电光火之间,她想起孟泽在网吧查看的海报大字了。 夕阳光在车玻璃上流动。 孟泽只见里面的人脸和霞光一起闪过,流光溢彩。 * 孙境很久没有在七班露面,别说七班了,他在六班也经常不见踪影。 这天将要放学,他来到七班的教室后门,两指夹一张纸条,飞到最近的书桌上。 纸条一路被传过来,到了冯天朗的手上。 冯天朗一看孟泽冷冰冰的脸,万万不敢把纸条交过去,于是用笔戳了戳李明澜的背。 李明澜用两个手指把纸条夹走了。 她以为孙境要布置新任务,正思索用什么理由推脱,却见纸条上写的是网吧名字。 有机会了,她要去查一查那天孟泽搜索的东西。 * 李明澜放学去到网吧。 总是跟着孙境的马闵哲,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坐在门边的座位,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不知道在打键盘,还是打游戏。 李明澜望去一眼。 原来他正在问候别人母亲。 今天的孙境坐在角落,很巧,就是上次孟泽坐过的那里。 孙境吞云吐雾,白烟下的脸冻得跟冰似的。 难怪马闵哲躲得远远的。 “孙老大。”李明澜拉过椅子,坐下,“有什么指示?” 孙境没有回答,咬着烟,把游戏里的怪兽当真人打,他的键盘敲得比马闵哲得更响。 看起来,孙老大今儿个心情不痛快。 当电脑屏幕弹出“WINNER”的字样,孙境的脸比刚才更沉郁。 李明澜猜得到原因——孙境的手腕空空的,没有情侣表了。 估计是被方清染刺激到的。 李明澜问:“孙老大,是不是不需要再做任务了?” “李明澜,你除了长得漂亮,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孙境自己的成绩烂得不像话,他从不以分数作评价。 李明澜不是普通漂亮,她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这般姿色能周旋在各路追求者中,全身而退,要说蠢笨,绝不可能,她自有她的精明之处。 外人说她是“笨蛋美人”,觉得她好骗,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骗到了她。 孙境挑选对象时,有斟酌过,如果她真的无脑,他不可能和她“出任务”。 李明澜笑着转了转手腕,摘下那一个塑料玩意:“你的人情,就当我还清了。” 她把自己的那一只表放在他的手腕边。 如果孙境有戴男士款,其实能对比出来,她的和他的不是一对,她的这个是仿品,孙境的“情侣表”,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戴在她的手上。 正是因为知道孙境对她没兴趣,她才和他玩嚣张的游戏。 李明澜坐到斜对面,开机,打开搜索网站,她一一点开网页,搜索结果令她十分吃惊。 察觉到有人接近,她立即关上网页。 孙境熄了烟:“你笑什么?” 她笑盈盈的,眼睛一闪一闪:“我发现一个秘密。” 孟泽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20第 20 章 周末, 王辉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约了孟泽去照相馆,说是让孟泽给他点评他拍下的照片。 照相馆老板将洗出来的照片装在一个信封里, 他和王辉是老熟客了,说:“你这次拍得很漂亮。” 受到赞美, 王辉大笑, 一点都没客气:“是啊。” 他迫不及待想要欣赏的作品, 指着路口的一家麦当劳:“孟泽,今天我请客, 走吧。” 手里揣着这一个信封,王辉迟迟没有打开,他买了两份套餐,尝了一口冰可乐,这才郑重其事拆开信封。 他像玩扑克一样,把一张一张照片铺成扇形。 李明澜的照片被照相馆老板放在最上面。 当铺开来的时候, 她成了最右边,但是她也最夺目。 王辉将这一张调到中间的位置:“孟泽, 觉不觉得, 我的构图和光影更上一层楼了?” 出色的是人, 王辉却吹嘘自己的摄影技巧高。 李明澜落到了相纸上, 孟泽觉得自己才看清她的身材。 教室里只见她花里胡哨。 王辉啧啧赞叹:“身材真火辣,难怪李明澜这么嚣张, 男生吧, 对美女总是特别宽容, 而且她又爱笑,爱笑的美女,我看着心都酥了。” 孟泽两指夹着照片, 食指的指尖正好停在火辣处。 他把照片还给王辉,之后看着自己的食指。 估计是垫了海绵,山坡才这么高耸。 * 也是周末,李明澜去美术学院参加校考初试。 李旭彬一路不说什么,到了考场,他让妹妹宽心:“我跟美术大师聊过了,能抱佛脚就抱佛脚,抱不了,以后还有其他学校可以选择。” 李明澜握起拳头:“哥,我会加油的。” 去年十二月,她参加美术统考时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能及格都是上天保佑了。 为了迎战校考,她天天练笔,练得比以前多,画技却大不如前。 鬼知道她之前是如何得奖的。 人呢,真是不能有胜负心,因为李明澜想要好成绩,绘画速度反而慢。 考试时间结束,她自己都觉得完整度欠缺,只能硬着头皮交上去了。 * 李明澜一回到家。 李母上前问:“考得怎么样?” “可能和统考成绩差不多。”佛祖肯定不会保佑她了,“妈,听天由命吧。” 李母看得很开:“没关系,初试之后还有复试。” 李明澜暗想,也许到了复试,她的压力更大。 星期天上午,她在家里画画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她聊完,出去喊了一声:“妈,我出去一会儿。” “你又去哪儿?”李母从卧室探出头来。 李家父母对儿子和女儿用的是同样的管教方法——顺其自然,给子女极大的自由。 这不,养出了截然不同的两兄妹。 “一个朋友旅游回来啦,要请我吃饭。”一停雨,雨天就放晴,气温慢慢升上来,李明澜换上一件简单的薄外套。 “你这个高三学生过得比大学生都惬意呢。” “吃个饭就回来,我走啦。” “不要玩太久。”李母从卧室出来,女儿都不见踪影了。 * 李明澜的这一位朋友,余明熙,头发挽成松散的发髻,系着一朵蓬松的浅蓝丝带。 她穿着薄透的衣裳,米白衬衫里面透出来黑色内衣,很招人眼球,衬衫下淡蓝的连衣裙,裙摆宛如花瓣,绣着青绿细纹。 她坐在西餐厅的正中央,像是舞台绽开的美丽花。 李明澜比余明熙小几岁,两个人的名字都有一个“明”。 李明澜亲切叫一句:“熙姐。” 余明熙用手抚了抚垂下来的头发,露出的指甲上也描绘了浅蓝花卉:“我前两天就回来了,想到你要上课,今天才敢通知你。” 李明澜坐下:“我爸妈现在管得严了,不到周末不让我玩手机。” “来,我给你买了一份礼物。”余明熙推过来一个纸袋子,“看看喜欢不喜欢。” 李明澜还没看,嘴上已经说了:“当然喜欢。” 纸袋里装着一条围巾,余明熙相中这份礼物,不是因为这是一线大牌,而是围巾色彩鲜亮。 李明澜生来就是鲜艳的,尤其满身色彩斑斓时,格外出挑。 李明澜今天的外套就是黄澄澄的:“谢谢熙姐。” “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余明熙把菜单递过去:“学习上怎么样?” 李明澜扁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状况,这一次模拟考,惨败。” 余明熙打趣:“我见你灿烂得跟花一样,无忧无虑。” 李明澜的脸上阴转晴:“希望上天看在我爱笑的份上,到高考扇我巴掌时,别那么用力。” “明澜,我真羡慕你,无拘无束的。” “哇,熙姐,你名牌大学毕业,我羡慕你还来不及。”李明澜故意垮了垮脸,“我要考美术学校,不然我哥要把我送出国,他也许接受了烂泥扶不上墙的现实,以后不大想见我了。” “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昨天去参加了校考,至于结果,我想不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当明星?”余明熙敢肯定,以李明澜的美貌,进娱乐圈绝对有竞争力。 “我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演技就更加谈不上了。”李明澜评估自己和孙境出任务时的演技,不合格。 “我们明澜身边早就有追求者了吧?” “桃花债,不提也罢,我喜欢智商高的天才。”说到天才,不免想到那个人,“熙姐,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第一次模拟考就是年级第一名呢。” “哦,合你的条件吗?” 余明熙无意间的话,令李明澜怔了一怔。 孟泽皮相好,智商高,毋庸置疑,他是合条件的,但是他脾气坏。 李明澜注意到余明溪的衬衫:“熙姐,你有好多的追求者吧,他们更喜欢你哪一方面呢?”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们当然更爱我的脸蛋和我的身材。”余明熙既直接又有些玩味,“但是喜欢我外表的未必能理解我的个性。” 孟泽也是男人…… 余明熙注意到李明澜的沉默:“这位天才和你有瓜葛吗?” “有啊,他坐在我的后排。”李明澜强调,“脾气特别坏。” “怎么个坏法?” “熙姐,等我把这人研究研究,以后告诉你。” 余明熙笑了:“你要记得,你是高三学生,研究男人的同时,别忘了研究学业。” “我以为你会说学业为重。” 余明熙桌上正中花瓶摆着的一株玫瑰,花期正盛,娇艳欲滴:“我要是能回到过去,我肯定不会学业为重。” 余明熙有着完美的履历,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到工作,她无一不令人艳羡,可李明澜听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求学过程不大满意。 李明澜不去寻根究底,说来说去,她正是高三的时期。 要不是偶然的发现,她都不相信长了一张禁欲主义脸的孟泽,会去网吧搜索十八禁杂志。 * 李明澜去报刊亭,找不到那本杂志。 她问了问卖报的老大爷。 卖报的老大爷侧着头,把耳朵靠过来:“你说什么?” 算了,限制级的东西不应该在大众中传阅。 李明澜去了网吧。 有好心人在论坛分享海报的内页,她一一浏览。 把页面定在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模特脸上。 李明澜扭扭头,抬抬自己的侧脸,又再正回来。 她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像素低,勉强能看出个轮廓。 网吧不通风,遇上暖和的天就闷闷的。 李明澜热得慌,一脸的汗,她抹抹脸,黏黏的,一到家就去洗澡。 她在浴室见到镜中人。 忽然在底衫外摸了摸自己的熊,她想起杂志上那些比基尼的美女,又想起余明熙说男人是视觉动物。 她在原地抖了两下,肉摇了两下。 她又用手指去按了按,软绵绵的。 她侧过头,再正脸,又再侧头,她是不是和那个白衬衫模特有点像? 孟泽是更喜欢杂志上的白衬衫?还是比基尼? 李明澜自己都对比基尼女模特赞叹不已,他肯定更喜欢穿得少的。 天才都不免世俗。 李明澜素来偏爱缤纷的色彩,她的衣柜里只有几件纯白的衣服,可是她在这一天发现了朴素的美。 到了星期一上学时,她挑了一件没有任何点缀的白衫,穿上校服外套。 她扎起长发,绑上了纯白的发绳:“妈,我去上学啦。” “记得要认真读书。”李父说完,只见到女儿摇晃的马尾辫。 * 校门口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因为天气热,好多同学敞开着拉链。 李明澜将拉链拉到最上面,回想起余明熙那件从衬衫里透出来的黑内衣,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胆大。 孟泽在前方的书报摊买报纸。 李明澜慢慢过去,躲到他的身后,准备给他一个大大的臭脸。 不料周璞玉先喊:“李明澜。” 李明澜转头:“早上好呀。” 长长的马尾辫打到孟泽的背,他一回头,只看见蓝白校服的背影。 孟泽的手指搓了搓。 王辉的那一张照片并没有改变什么,李明澜还是个草包美人。 他去到教室,她向他望过来,面无表情。 二人之间的较劲,孟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李明澜有时冷脸,有时笑脸,天天不一样,他吃不准她今天要用哪一招。 “夏天是不是要来了?”李明澜嘻嘻哈哈说着,脱下校服外套。 前不久,也是她哆哆嗦嗦,直喊冷,要去关窗户。 早读课上,李明澜没有回头。 她坐不住,长长的头发晃来晃去,柔亮的黑发从肩上坠下来,像是飞流直下的瀑布。 朝阳从窗外射进来,照到了雪白的布料。 孟泽还是第一次见她穿白衣服。 李明澜撩了撩马尾辫,将头发拨到前面去了。 瀑布被掀起,衬衫变得有些透明,隐约露出背上的内扣。 好久好久,那长长的马尾辫都没有再回到她的背上。 孟泽就对着这么一件白衬衫。 上课时,四周安静,内扣似乎更清晰。 放晴的天格外明媚,照亮着所有同学的衣服,李明澜肤色白皙,闪闪发着光。 这一天的课,孟泽心不在焉,对着李明澜更加没有好脸色。 * 下课铃一响,孟泽立即回去。 今天他都没有等王辉,反正他孤僻的名号在高三年级已经打响了。 孟泽父母今天要忙工作。 孟泽转学过来是为了顺从父母之意。 父母没有兑现承诺,所谓的“照顾”是,孟泽自己照顾自己已有多年。 他今天没有做作业的心思,倚在阳台赏明月。 光顾着给王辉指点拍摄技巧,孟泽自己好久没碰相机,今天他等着乌云,等着明月,等着它们的重逢,之后按下快门。 蚊子跟着嗡嗡直叫。 孟泽回房以后,做了一个顺手的动作。 他抽出那本杂志,稍稍一晃。 杂志自然开到了白衬衫的那一页。 李明澜的白衫和女模特的这一件只是普通的款式,但是有身材的人穿起来鼓囊囊的。 一只蚊子飞了过来,也许是南方的变异品种,身形大,特别黑,叫的声音异常坚定,蚊子腿落在了杂志的白衬衫上。 孟泽掀了掀书页。 蚊子飞走了。 他合上书,厚硬的纸张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他把杂志放回去了。 * 孟泽从来没有梦见过白衬衫。 这天的梦,有一件薄透柔沙的,雪白雪白的衬衫。 穿衣服的人解了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锁骨之下的肌肤,他望着这两颗扣子,始终没有将目光向上移。 直到梦醒了,他都不知道这个穿白衬衫的女人是不是李明澜。 梦中人有极佳身段,也许是女模特呢。 孟泽脱下已经脏了的裤子。, 19.第 19 章 我发现一个秘密。 李明澜在前两天无视孟泽, 忽略孟泽,仿佛七班没有这个人。 除了冯天朗,七班没有同学和孟泽说话, 慢慢的, 传出来一个七班无人搭理孟泽的流言。 后来, 李明澜换了一个玩法,她挑衅孟泽。 过了没几天,晴转多云,风又大了。 李明澜穿着浅紫毛衣,高领托起她被吹得发红的脸蛋, 她一来到教室就去关窗:“今天又冷了, 阳春三月都是唬人的。” 孟泽给她留下了足够宽的空间。 她一回头,空落落的,她将自己的凳子向后移, 凳子磕到了他的书桌。 他抬眼。 她露齿,从牙缝里发出“嘻”的一下。 他低头看书, 突然的, 书桌被她拉上去,他立即扶住。 李明澜索性直接转过身, 面向他, 双手在他的桌腿下发力。 孟泽冷冷地喊:“李明澜。” 她皮笑肉不笑。 他使劲按住桌子。 她再也拉不动, 放弃,大喘口气:“呼, 终于不冷了。” 敢情是拿他的桌子做运动?孟泽问冯天朗:“我这个年级第一名是不是可以申请调换座位?” 冯天朗点点头:“是吧,但是才开学一个多月,不到全班调整的时间,班主任也许会给你单独安排。” 这是最荒废的一个角落, 如果前排的同学被换下来,肯定有怨言,不在乎自己坐在哪里的人,估计只有后三排的。 冯天朗刚刚目睹了孟泽和李明澜的较劲,悄悄说:“你俩分开点也好。” 李明澜不光是挑衅,她在观察,孟泽的冷也是分层次的。 这几天吧,说他冷反而浅薄,他还有额外的情绪。 李明澜猜不透,但她觉得好玩,觉得有趣。 迟早会把孟泽逼急的,但是逼急了又怎样?她认识他一个多月,他除了冷,没有其他武器。 可她猜不透他,又如何断定他敢怒不敢言? 美术校考即将来到,李明澜抓紧时间,利用发呆的时间练习控笔。 这一堂数学课,她思绪乱飞,就去打开她的双层笔盒。 她抬起上层那一格,只见美术铅笔被摆得满满当当,甚至比上一格的笔还要挤,毕竟美术才是她的出路了。 她突然想到,孟泽这人不是和这个笔盒一模一样吗? 表面一层,里面应该还有一层。 她早知道他是矛盾的,但是爸爸和哥哥讨论新闻时曾说:“一个人善变的表面之下,一定有恒定的本质。” 爸爸和哥哥的话肯定有道理。 * 王辉耳朵尖,收到风,新来的年级第一名比李宜嘉更孤傲。 王辉觉得是七班的同学孤立了孟泽。 他很讲义气,身为孟泽的初中老同学,他铁定要出面陪伴孟泽。 中午,王辉还没到七班门口,看见李明澜。 她没有穿校服外套,穿的是一件鲜绿的毛衣,两侧有画着熊脸的大口袋,她的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把衣角拽的左摇右晃。 她走两步,望过来。 是朝着他这个方向吧……隔了五六米的距离,王辉不大确定,他憨憨一笑。 她侧侧头,没什么表情,转身走了。 当孟泽出来,王辉愣了一愣。 今天的孟泽,脸色如同雨季,有天空的暗灰,以及大地的土褐,总而言之,没有生气的颜色。 比起刚刚出去的,生机勃勃的李明澜的精神面貌,孟泽输了。 王辉以一副老熟人的口气打趣说:“孟泽,你荣登光荣榜的榜首,到现在都还没有请客呢。” 孟泽没有拂王辉的面子:“走吧。” 时节已是春天,纯净的蓝天被满树的绿叶抢了风头。 王辉又见到前方那一个穿得跟树上嫩芽一个色系的女生,鲜亮又夺目。 李明澜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王辉说:“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岩巍中学有一个校花大赛?” 问了也是白问,孟泽不可能知道,他的消息闭塞着呢。 校花大赛不是全校投票,是一群闲着的男生口口相传,比一比谁谁谁更美。 当然了,女生那边也有校草大赛,但是王辉还没有打听到今年的赛况。 往年,孙境蝉联榜首。 今年吧……估计战况激烈。 “校花大赛有一个春季赛,有一个秋季赛。”王辉笑得神秘,“你想不想知道上一个秋季赛的冠军是谁?” 莫名的,孟泽的右眼皮跳了几下,他说:“不想。” 王辉仿佛没有听见孟泽的话,自顾自说:“是李明澜。” 果然,又是这一个如梦魇般的名字,孟泽看见鲜绿的那一道背影欢快又轻松。 她特别喜欢这样的大红大绿,除了朴素的校服,她其余的装扮说得上色彩斑斓。 孟泽轻轻吐字:“哦。”事不关己似的。 * 下午有一堂真正的自习课,后面的几排很喧闹。 胡翰然百无聊赖,伸伸懒腰,东张西望时,见到李明澜。 有的人把大红大绿披在身上,又村又土,但是李明澜…… 胡翰然怎么瞧,都觉得她生来就是孔雀,开屏越花越耀眼。 他撕下作业纸,折了一个纸飞机,站起来一掷。 纸飞机直冲李明澜飞过去,落到她的书桌上,她放下笔:“胡翰然,你真无聊。”她也站起来,对着飞机哈一口气,又朝他飞回去。 纸尖扎到了胡翰然的额头,他“哎哟”一声,坐下了。 孟泽望一眼那个姓胡的,幼稚。 李明澜坐下来,翻了翻习题册。 孟泽的余光扫到她的发丝。 窗户玻璃大开,哪怕她坐着不动,她的头发也和鞭子一样,被风吹着在他的面前摇来摆去。 他索性去关窗。 她托起下巴,歪着脑袋:“孟泽,你怎么知道我冷?” 他才不知道。 李明澜觉得,孟泽这时的冷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顾他的冷淡,遇到问题了,转头就问:“孟泽,这道题怎么做?” 他不回答。 她正好有了观察他的时机,冷傲之外,是不是还有生气?但他还是敢怒不敢言呀。 冯天朗凑上来,巧了,他正好有这道题的答案解析,他很乐意效劳:“李明澜,这道题我会。” 李明澜用眼尾瞥着孟泽,正如那天值日扫灰尘一样。 孟泽暗自吐出一口气,她是校花,但在他眼里是个笑话。 * 王辉和孟泽一起吃饭,一起放学,高三年级的人都知道了王辉和孟泽是哥俩好。 王辉和孟泽无话不谈,当然要聊起启蒙片:“最近我爸妈的工作闲下来了,把我看得很紧,我还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开拓眼界,幸好我的一模考成绩还算过得去,不然我爸妈的脸色更难看。” 孟泽听王辉说起几次:“我以为你已经看完了。” “开玩笑,我是丢下兄弟独自享福的人吗?我现在觉得我将来能靠着摄影技术过日子,说真的,孟泽,我很庆幸跟你学了摄影,现在算是有一技之长,不至于前路渺茫。”说起二人的共同爱好,王辉更来劲,“对了,我爸新买了一个相机,日本进口的,我想着去摄影比赛投个稿,你觉得怎么样?” 孟泽没有反对的理由:“投稿又不花钱,去又何妨?” “以什么主题呢?”王辉的眼睛到处飘,望见李明澜远去的背影,“对了,我们岩巍中学的校花争霸赛,今年又没有悬念了,你们七班的那个遇鬼弑鬼,见佛杀佛。” 孟泽对校花争霸赛没有兴趣,但王辉着迷李明澜的脸蛋。 下课了,王辉校门口见到前方的少女,眯起眼睛,吹起一声口哨。 孟泽听在耳中,和李明澜的一样轻浮。 王辉:“李明澜发育得很不错,长得也漂亮,抓拍几下很上镜啊,她还坐在你前排,要是我,上课都倍儿有精神。” 李明澜背着书包,正欢快地奔向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孟泽冷冷看着她拽起男人的衣角:“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王辉拍了一下孟泽的肩:“知道你身边美女如云。”王辉忍不住对着李明澜举起相机。 这一个瞬间被发现,西装男人皱起眉。 李明澜回头,鼓着嘴,还是用眼尾扫了孟泽一眼,脸上映的不知是少女红,还是晚霞红。 孟泽移开了眼。 * “有人在拍照。”车里坐着的男人也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他望着王辉手里的相机,“是那个人。” 李明澜拉开车门,笑着喊:“南岳哥。” 这人名叫王南岳,是李旭彬的高中同学。 两人在高中时就关系要好,现在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来往更密切,王南岳负责的是公司法务,对边缘行为十分敏感。 李旭彬挽起袖子,大有要去算账的意思。 李明澜喊住了:“没事,哥,那个是我的高三同学。” 李旭彬:“认识的?” “是啊。”李明澜点头。 王南岳:“也要警惕男同学的不轨企图,李家妹妹长这么漂亮。” 李明澜嘻嘻哈哈:“有我哥,还有我的南岳哥,我就是天下无敌的。” “不要贫嘴。”李旭彬一手搭着车门,他没有坐进来的意思,“是不是真的认识?不然我当场报案。” 李明澜摇下车窗,双手搁在外面,鼓着腮:“哥,你太严肃了,高二分班的时候,我到处和同学拍照,不知道多少同学的相机里留有我的照片,你是不是要一个个去抢相机?” “这是两码事。”李旭彬有点无奈。 王南岳哈哈一笑:“你妹妹的嘴巴这么能行,不如和我一起学法律吧。” 李明澜:“不,我最怕背书了。” 王南岳:“明澜,你以后想考什么专业?” “美术。”李旭彬说,“这周她要参加美术学院的校考初试,等会我就载着她到考场逛一逛。” 王南岳:“我想起来了,明澜以前画画很棒。” 李明澜笑一笑,却没有说话。 李旭彬:“绘画嘛,不练就手生,她太懒,只能临时抱佛脚,勉强过了统考的及格线。” 王南岳:“那有没有安排第二条路?还有什么专业是明澜比较擅长的?” “英语吧。”李明澜聊上了,“南岳哥,你知道《老友记》吧?我看完之后,英语就打通了任督二脉。” 李旭彬泼过来一盆冷水:“你的模拟考成绩呢?” 李明澜燃起的兴头顿时被浇灭:“我纠正一下,任督二脉只是通了一半,考试和美剧不一样嘛。” 王南岳:“口语通了,还有出国这条路。” 李明澜摇头:“我不要出国,外面人生地不熟,要被欺负的。” 车窗被关上了,车子驶过去。 外面,孟泽转头和同学说话。 他对谁都冷冷淡淡,没点人气,对,少了七情六欲。 她也可以冷淡,于是冲他扮鬼脸。 也就在这时,高高的一个广告牌亮起霓虹灯,电光火之间,她想起孟泽在网吧查看的海报大字了。 夕阳光在车玻璃上流动。 孟泽只见里面的人脸和霞光一起闪过,流光溢彩。 * 孙境很久没有在七班露面,别说七班了,他在六班也经常不见踪影。 这天将要放学,他来到七班的教室后门,两指夹一张纸条,飞到最近的书桌上。 纸条一路被传过来,到了冯天朗的手上。 冯天朗一看孟泽冷冰冰的脸,万万不敢把纸条交过去,于是用笔戳了戳李明澜的背。 李明澜用两个手指把纸条夹走了。 她以为孙境要布置新任务,正思索用什么理由推脱,却见纸条上写的是网吧名字。 有机会了,她要去查一查那天孟泽搜索的东西。 * 李明澜放学去到网吧。 总是跟着孙境的马闵哲,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人坐在门边的座位,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不知道在打键盘,还是打游戏。 李明澜望去一眼。 原来他正在问候别人母亲。 今天的孙境坐在角落,很巧,就是上次孟泽坐过的那里。 孙境吞云吐雾,白烟下的脸冻得跟冰似的。 难怪马闵哲躲得远远的。 “孙老大。”李明澜拉过椅子,坐下,“有什么指示?” 孙境没有回答,咬着烟,把游戏里的怪兽当真人打,他的键盘敲得比马闵哲得更响。 看起来,孙老大今儿个心情不痛快。 当电脑屏幕弹出“WINNER”的字样,孙境的脸比刚才更沉郁。 李明澜猜得到原因——孙境的手腕空空的,没有情侣表了。 估计是被方清染刺激到的。 李明澜问:“孙老大,是不是不需要再做任务了?” “李明澜,你除了长得漂亮,其实还是很聪明的。”孙境自己的成绩烂得不像话,他从不以分数作评价。 李明澜不是普通漂亮,她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这般姿色能周旋在各路追求者中,全身而退,要说蠢笨,绝不可能,她自有她的精明之处。 外人说她是“笨蛋美人”,觉得她好骗,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骗到了她。 孙境挑选对象时,有斟酌过,如果她真的无脑,他不可能和她“出任务”。 李明澜笑着转了转手腕,摘下那一个塑料玩意:“你的人情,就当我还清了。” 她把自己的那一只表放在他的手腕边。 如果孙境有戴男士款,其实能对比出来,她的和他的不是一对,她的这个是仿品,孙境的“情侣表”,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戴在她的手上。 正是因为知道孙境对她没兴趣,她才和他玩嚣张的游戏。 李明澜坐到斜对面,开机,打开搜索网站,她一一点开网页,搜索结果令她十分吃惊。 察觉到有人接近,她立即关上网页。 孙境熄了烟:“你笑什么?” 她笑盈盈的,眼睛一闪一闪:“我发现一个秘密。” 孟泽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20.第 20 章 周末, 王辉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约了孟泽去照相馆,说是让孟泽给他点评他拍下的照片。 照相馆老板将洗出来的照片装在一个信封里, 他和王辉是老熟客了,说:“你这次拍得很漂亮。” 受到赞美, 王辉大笑, 一点都没客气:“是啊。” 他迫不及待想要欣赏的作品, 指着路口的一家麦当劳:“孟泽,今天我请客, 走吧。” 手里揣着这一个信封,王辉迟迟没有打开,他买了两份套餐,尝了一口冰可乐,这才郑重其事拆开信封。 他像玩扑克一样,把一张一张照片铺成扇形。 李明澜的照片被照相馆老板放在最上面。 当铺开来的时候, 她成了最右边,但是她也最夺目。 王辉将这一张调到中间的位置:“孟泽, 觉不觉得, 我的构图和光影更上一层楼了?” 出色的是人, 王辉却吹嘘自己的摄影技巧高。 李明澜落到了相纸上, 孟泽觉得自己才看清她的身材。 教室里只见她花里胡哨。 王辉啧啧赞叹:“身材真火辣,难怪李明澜这么嚣张, 男生吧, 对美女总是特别宽容, 而且她又爱笑,爱笑的美女,我看着心都酥了。” 孟泽两指夹着照片, 食指的指尖正好停在火辣处。 他把照片还给王辉,之后看着自己的食指。 估计是垫了海绵,山坡才这么高耸。 * 也是周末,李明澜去美术学院参加校考初试。 李旭彬一路不说什么,到了考场,他让妹妹宽心:“我跟美术大师聊过了,能抱佛脚就抱佛脚,抱不了,以后还有其他学校可以选择。” 李明澜握起拳头:“哥,我会加油的。” 去年十二月,她参加美术统考时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能及格都是上天保佑了。 为了迎战校考,她天天练笔,练得比以前多,画技却大不如前。 鬼知道她之前是如何得奖的。 人呢,真是不能有胜负心,因为李明澜想要好成绩,绘画速度反而慢。 考试时间结束,她自己都觉得完整度欠缺,只能硬着头皮交上去了。 * 李明澜一回到家。 李母上前问:“考得怎么样?” “可能和统考成绩差不多。”佛祖肯定不会保佑她了,“妈,听天由命吧。” 李母看得很开:“没关系,初试之后还有复试。” 李明澜暗想,也许到了复试,她的压力更大。 星期天上午,她在家里画画的时候接到一个电话。 她聊完,出去喊了一声:“妈,我出去一会儿。” “你又去哪儿?”李母从卧室探出头来。 李家父母对儿子和女儿用的是同样的管教方法——顺其自然,给子女极大的自由。 这不,养出了截然不同的两兄妹。 “一个朋友旅游回来啦,要请我吃饭。”一停雨,雨天就放晴,气温慢慢升上来,李明澜换上一件简单的薄外套。 “你这个高三学生过得比大学生都惬意呢。” “吃个饭就回来,我走啦。” “不要玩太久。”李母从卧室出来,女儿都不见踪影了。 * 李明澜的这一位朋友,余明熙,头发挽成松散的发髻,系着一朵蓬松的浅蓝丝带。 她穿着薄透的衣裳,米白衬衫里面透出来黑色内衣,很招人眼球,衬衫下淡蓝的连衣裙,裙摆宛如花瓣,绣着青绿细纹。 她坐在西餐厅的正中央,像是舞台绽开的美丽花。 李明澜比余明熙小几岁,两个人的名字都有一个“明”。 李明澜亲切叫一句:“熙姐。” 余明熙用手抚了抚垂下来的头发,露出的指甲上也描绘了浅蓝花卉:“我前两天就回来了,想到你要上课,今天才敢通知你。” 李明澜坐下:“我爸妈现在管得严了,不到周末不让我玩手机。” “来,我给你买了一份礼物。”余明熙推过来一个纸袋子,“看看喜欢不喜欢。” 李明澜还没看,嘴上已经说了:“当然喜欢。” 纸袋里装着一条围巾,余明熙相中这份礼物,不是因为这是一线大牌,而是围巾色彩鲜亮。 李明澜生来就是鲜艳的,尤其满身色彩斑斓时,格外出挑。 李明澜今天的外套就是黄澄澄的:“谢谢熙姐。” “别客气,想吃什么就点。”余明熙把菜单递过去:“学习上怎么样?” 李明澜扁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状况,这一次模拟考,惨败。” 余明熙打趣:“我见你灿烂得跟花一样,无忧无虑。” 李明澜的脸上阴转晴:“希望上天看在我爱笑的份上,到高考扇我巴掌时,别那么用力。” “明澜,我真羡慕你,无拘无束的。” “哇,熙姐,你名牌大学毕业,我羡慕你还来不及。”李明澜故意垮了垮脸,“我要考美术学校,不然我哥要把我送出国,他也许接受了烂泥扶不上墙的现实,以后不大想见我了。” “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昨天去参加了校考,至于结果,我想不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当明星?”余明熙敢肯定,以李明澜的美貌,进娱乐圈绝对有竞争力。 “我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跳舞,演技就更加谈不上了。”李明澜评估自己和孙境出任务时的演技,不合格。 “我们明澜身边早就有追求者了吧?” “桃花债,不提也罢,我喜欢智商高的天才。”说到天才,不免想到那个人,“熙姐,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第一次模拟考就是年级第一名呢。” “哦,合你的条件吗?” 余明熙无意间的话,令李明澜怔了一怔。 孟泽皮相好,智商高,毋庸置疑,他是合条件的,但是他脾气坏。 李明澜注意到余明溪的衬衫:“熙姐,你有好多的追求者吧,他们更喜欢你哪一方面呢?”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他们当然更爱我的脸蛋和我的身材。”余明熙既直接又有些玩味,“但是喜欢我外表的未必能理解我的个性。” 孟泽也是男人…… 余明熙注意到李明澜的沉默:“这位天才和你有瓜葛吗?” “有啊,他坐在我的后排。”李明澜强调,“脾气特别坏。” “怎么个坏法?” “熙姐,等我把这人研究研究,以后告诉你。” 余明熙笑了:“你要记得,你是高三学生,研究男人的同时,别忘了研究学业。” “我以为你会说学业为重。” 余明熙桌上正中花瓶摆着的一株玫瑰,花期正盛,娇艳欲滴:“我要是能回到过去,我肯定不会学业为重。” 余明熙有着完美的履历,从初中、到高中、到大学、到工作,她无一不令人艳羡,可李明澜听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求学过程不大满意。 李明澜不去寻根究底,说来说去,她正是高三的时期。 要不是偶然的发现,她都不相信长了一张禁欲主义脸的孟泽,会去网吧搜索十八禁杂志。 * 李明澜去报刊亭,找不到那本杂志。 她问了问卖报的老大爷。 卖报的老大爷侧着头,把耳朵靠过来:“你说什么?” 算了,限制级的东西不应该在大众中传阅。 李明澜去了网吧。 有好心人在论坛分享海报的内页,她一一浏览。 把页面定在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模特脸上。 李明澜扭扭头,抬抬自己的侧脸,又再正回来。 她用手机拍下几张照片,像素低,勉强能看出个轮廓。 网吧不通风,遇上暖和的天就闷闷的。 李明澜热得慌,一脸的汗,她抹抹脸,黏黏的,一到家就去洗澡。 她在浴室见到镜中人。 忽然在底衫外摸了摸自己的熊,她想起杂志上那些比基尼的美女,又想起余明熙说男人是视觉动物。 她在原地抖了两下,肉摇了两下。 她又用手指去按了按,软绵绵的。 她侧过头,再正脸,又再侧头,她是不是和那个白衬衫模特有点像? 孟泽是更喜欢杂志上的白衬衫?还是比基尼? 李明澜自己都对比基尼女模特赞叹不已,他肯定更喜欢穿得少的。 天才都不免世俗。 李明澜素来偏爱缤纷的色彩,她的衣柜里只有几件纯白的衣服,可是她在这一天发现了朴素的美。 到了星期一上学时,她挑了一件没有任何点缀的白衫,穿上校服外套。 她扎起长发,绑上了纯白的发绳:“妈,我去上学啦。” “记得要认真读书。”李父说完,只见到女儿摇晃的马尾辫。 * 校门口到处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因为天气热,好多同学敞开着拉链。 李明澜将拉链拉到最上面,回想起余明熙那件从衬衫里透出来的黑内衣,她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胆大。 孟泽在前方的书报摊买报纸。 李明澜慢慢过去,躲到他的身后,准备给他一个大大的臭脸。 不料周璞玉先喊:“李明澜。” 李明澜转头:“早上好呀。” 长长的马尾辫打到孟泽的背,他一回头,只看见蓝白校服的背影。 孟泽的手指搓了搓。 王辉的那一张照片并没有改变什么,李明澜还是个草包美人。 他去到教室,她向他望过来,面无表情。 二人之间的较劲,孟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李明澜有时冷脸,有时笑脸,天天不一样,他吃不准她今天要用哪一招。 “夏天是不是要来了?”李明澜嘻嘻哈哈说着,脱下校服外套。 前不久,也是她哆哆嗦嗦,直喊冷,要去关窗户。 早读课上,李明澜没有回头。 她坐不住,长长的头发晃来晃去,柔亮的黑发从肩上坠下来,像是飞流直下的瀑布。 朝阳从窗外射进来,照到了雪白的布料。 孟泽还是第一次见她穿白衣服。 李明澜撩了撩马尾辫,将头发拨到前面去了。 瀑布被掀起,衬衫变得有些透明,隐约露出背上的内扣。 好久好久,那长长的马尾辫都没有再回到她的背上。 孟泽就对着这么一件白衬衫。 上课时,四周安静,内扣似乎更清晰。 放晴的天格外明媚,照亮着所有同学的衣服,李明澜肤色白皙,闪闪发着光。 这一天的课,孟泽心不在焉,对着李明澜更加没有好脸色。 * 下课铃一响,孟泽立即回去。 今天他都没有等王辉,反正他孤僻的名号在高三年级已经打响了。 孟泽父母今天要忙工作。 孟泽转学过来是为了顺从父母之意。 父母没有兑现承诺,所谓的“照顾”是,孟泽自己照顾自己已有多年。 他今天没有做作业的心思,倚在阳台赏明月。 光顾着给王辉指点拍摄技巧,孟泽自己好久没碰相机,今天他等着乌云,等着明月,等着它们的重逢,之后按下快门。 蚊子跟着嗡嗡直叫。 孟泽回房以后,做了一个顺手的动作。 他抽出那本杂志,稍稍一晃。 杂志自然开到了白衬衫的那一页。 李明澜的白衫和女模特的这一件只是普通的款式,但是有身材的人穿起来鼓囊囊的。 一只蚊子飞了过来,也许是南方的变异品种,身形大,特别黑,叫的声音异常坚定,蚊子腿落在了杂志的白衬衫上。 孟泽掀了掀书页。 蚊子飞走了。 他合上书,厚硬的纸张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他把杂志放回去了。 * 孟泽从来没有梦见过白衬衫。 这天的梦,有一件薄透柔沙的,雪白雪白的衬衫。 穿衣服的人解了上面的两个扣子,露出锁骨之下的肌肤,他望着这两颗扣子,始终没有将目光向上移。 直到梦醒了,他都不知道这个穿白衬衫的女人是不是李明澜。 梦中人有极佳身段,也许是女模特呢。 孟泽脱下已经脏了的裤子。 21.第 21 章 李明澜只有那一件薄透的白衫。 她摆弄衣柜里的衣架, 从左拨到右,从右拨到左,她挑了中间的白色长T恤, 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秋装布料厚实, 略显宽松, 衣服正中画了一个夸张的卡通图。 风情一旦和幼稚撞击, 则烟消云散。 她昨天也不是白白给孟泽占便宜,刺激一下他罢了。 早读课过了大半, 李明澜才到教室, 落座时,格外注意了孟泽。 孟泽摊开了数学习题, 脸向着窗外。 狭长的眼,尾端上扬, 沉静中隐有阴郁。 “李明澜。”副班长喊。 “来啦。”李明澜立即到前排去了。 孟泽这时才把脸转正。 他能窥见的, 别人一样可以。 她大剌剌地跑到副班长面前, 正敞开着拉链……孟泽合上书, 力气狠, 像是重重摔在桌上的。 冯天朗吓一跳:“孟、泽……早啊。” “嗯。”孟泽站起来,去了前排。 李明澜半弯腰, 站在副班长的座位边:“这份借我吧。” “好,好。”副班长连连点头。 班长向她探头:“李明澜,英语试卷要吗?” “也要啊,谢谢班长, 谢谢副班长。”她把两人喊得娇滴滴的。 孟泽直接撞到她的手。 “哎呀。”李明澜转头过来。 过道就这么点宽,她已经尽量靠向副班长了。 孟泽呢,双手插在外套口袋,一个人当两个人走, 撞着了人,他不道歉,只是冷冰冰盯着她。 李明澜不甘示弱,瞪回去,身子又向副班长挨近了,不小心的,她和副班长的手肘擦了一下。 副班长顿时面红耳赤,主动向另一边挪椅子。 孟泽的手突然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他不摆姿态,空间顿时宽敞。 李明澜把借来的试卷抱在怀里,转身走了,校服的衣摆甩在了他的手背,马尾辫也近似在他面前抽了一记。 很轻,不疼。 孟泽看清了,她今天穿的不是昨天的轻薄白衫,而是一件类似于春秋款的厚布料,正中有一只瞪大眼睛的小猫,身子圆滚滚的,该遮的都给挡住了。 他抚了下手背,回座位去。 李明澜展开副班长的数学试卷,奋笔抄写。 突然,她停下笔,问:“这个是什么字母?β还是B?” 周璞玉自己也是个数学无能,她摇头:“不知道。” 李明澜回头,冲着冯天朗笑笑:“请问哦,这个是什么字母?” 冯天朗凑上前,仔细辨认:“副班长这题写得比较潦草哦,是β吧?” 她又问:“真的吗?” 冯天朗不确定:“孟泽,你来说说呢?” 蠢不蠢?借作业给别人抄,还不把β或B写清楚,孟泽正要回答。 李明澜把试卷收回去了:“算了,我照抄,反正让老师去认β还是B吧。” 冯天朗点头:“对啊,你照抄就是了,不过,我解题时怎么对这题没印象啊。” 孟泽冷冷的:“副班长用的是迂回思路。” 冯天朗:“怎么说?” 但孟泽没有说。 冯天朗摸摸鼻子,换作是他考了年级第一名,不得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只有孟泽,一天比一天阴沉。 * 天气由冷变暖,空气黏黏的,正是季节交替时。 到了数学课,李明澜又鸭子听雷了。 她摸了摸早上被孟泽撞到的手。 她还以为他除了冷脸,什么都不会,没想到他学会撞人了。 但她今天也惹他。 今天中午吃什么好?要不还是吃炸鸡翅吧,食堂的炸鸡翅最香了。 郭老师的声音令李明澜回神。 他的咽喉炎发作,刚进教室就咳了好几下,他不得不提着尖尖的声音说话,讲不到几句,他又清嗓子。 郭老师解释说:“我这是老毛病了。”他今天要讲数学大题,一边在黑板上写公式,一边哑着声音慢慢说。 遇到了复杂题目,郭老师被粉尘呛得连连咳嗽:“孟泽,你上来解一下这道题吧。” “是。”孟泽站出来,去讲台。 李明澜托起腮,这一刻他是高瘦挺拔着,怎么不和早上一样大摇大摆走路了? 她又揉揉被他撞到的手。 孟泽站上讲台,破天荒的,礼貌地向郭老师颔首。 没有往常目中无人的傲气了。 他拿起粉笔,一行接一行地写公式,毫不停顿,似乎早把答案熟记于心。 郭老师止不住点头,满脸笑意,他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哑哑地说:“孟泽,你来讲一讲这道题的思路吧。” 这道题有三个不同的解题方法,孟泽选了最慢的一个,如果是他自己做题,他直接跳到第四条公式,但李明澜这个笨脑袋肯定听不懂。 她一脸心不在焉,八成是在畅想今天中午食堂的炸鸡翅。 孟泽的漠然嵌入骨子里,讲题的语气硬邦邦的。 郭老师听得激动:“孟泽讲得真好。” 以数学渣渣著称的李明澜倏地坐正,她发现经由孟泽讲解之后,好像明白了。 她不是没有问过副班长解题,但是副班长自己会做题,但不擅长讲解。 能解题的同学未必能当解题的老师。 她问:“周璞玉,你听懂了吗?” “懂了,明明很复杂的题目,但他的思路一步一步,很顺畅啊,不愧是年级第一名。”周璞玉悄悄地说,“我觉得孟泽打心眼里鄙视我们七班吧。” 李明澜若有所思,他脾气坏,但他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数学天才。 铃响了,郭老师就算想拖堂,嗓子也受不住,按时下课。 李明澜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她不和孟泽比臭脸了,说:“孟泽,你刚才讲题讲得真好,给我讲一下其他题目吧。” 周璞玉也回头:“孟泽,你给我们讲讲题吧,就早上那道分不清β和B的题目,给我们讲讲吧!” 孟泽不理,分不清β和B的是副班长,不是他。 李明澜双手交握,直嚷嚷:“要考试了,帮帮我们这些可怜的小女孩吧!” 唇色鲜艳,一张一合,臭不要脸,孟泽直接出去。 * 下午有体育课,田滨吆喝着男生们出去打球,但有一半的同学埋头做习题。 李明澜懒洋洋地敲桌子:“下个月就是二模考,要认真复习啊。” 其他人不知信不信,反正孟泽百分百怀疑,既然她留在教室,他就去上体育课。 今天来上体育课的只有四个女同学。 一个女生小跑经过篮球场。 被捡球的田滨见到,他对着女生的背影发出感叹:“春天真是美妙啊。” 刁坤扩了扩胸:“春天好啊,春天来了心里热,哎……”他拉长调子,是那种山歌前的高音。 他眼看着女生到了树下。 树荫里只有一个男生,就是孟泽。 田滨嘀咕:“孟泽是不是怕晒黑啊?” 等四个女同学都过来,孟泽才走出去。 篮球场上,刁坤还在高谈阔论:“春天嘛,可是我们作文里的好时节,对了,过了一个冬天,李明澜都不一样了,记得她在冬天几个月包得和粽子一样,这两天嘛……”刁坤有点儿回味,“是很曼妙。” 曹运盛笑起了:“她变朴素了吧,除了校服,我没见过她穿这么纯洁的白布。” 刁坤:“我喜欢纯洁的白布,但李明澜……和纯洁也沾不上边。” 这里没有六班的人,他们才说她两句,他们也不愿这些话传到孙境的耳中。 郑克超站在边上,他有意和李明澜划清界限,不参与关于她的话题,却忍不住嗤笑一声。 孟泽不知何时,站在了篮球场边,面无表情,盯得几人都住口了。 田滨还有替郑克超打抱不平的冲动,朝孟泽挤挤眉毛:“孟泽,你坐在李明澜的后面,有没有注意到什么?” “你们很无聊。”孟泽的声音也像是从树荫里出来的,透着阴凉。 这一刻的孟泽有向孙境靠拢的趋势,田滨的后肩生硬地耸起,瞬间提气,但又说服自己憋回去。 郑克超拍了拍掌:“来来来,我们打一场篮球赛吧。” “好啊。”冯天朗正要向孟泽招手,被田滨挡了一挡,又被刁坤拉走。 刁坤搭上冯天朗的肩,低声说着什么。 田滨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孟泽,我们人满了。” 篮球赛本来没有孟泽的份,他又走到另一棵树的树下。 球赛进行到一半,比赛的两组人情绪越发高涨,刁坤手上的劲跟着大了,狠狠一丢球。 无人去接。 篮球砸到地面发出沉闷声响,再弹跳,弹着弹着到了场外。 刁坤喊着:“冯天朗,去捡球。” 冯天朗要跑着过去,见到树下有孟泽,喊:“能不能帮忙捡个球?孟泽。” 郑克超抱臂,他觉得孟泽不会去捡,可能装作没听见。 田滨也是这么想。 但孟泽弯腰捡了球。 冯天朗拍手:“孟泽,把球给我。” 孟泽把篮球扣在掌心,抬起手臂,用力一掷。 冯天朗要去接。 球却向着旁边飞去,猛然砸到背向这边的刁坤。 刁坤不设防,肩上一疼,被推着踉跄两步,他回头:“妈的!长不长眼睛啊?” 孟泽沉在树荫里,一声道歉都没有,阳光浅,他的影子特别黑,脸也不见光似的。 刁坤不爽了:“年级第一名不代表砸到人不需要道歉啊。”他要冲过去。 冯天朗眼疾手快,拦住他:“我没接到球,我也有责任,是孟泽丢错方向了。” 刁坤抬起粗粗的眉毛:“是不是丢错方向?我没看清,你们看清没有?” 田滨没说话,他感觉孟泽是故意的。 郑克超问:“他怎么回事?” 曹运盛小声地说:“也许读书读傻了,运动细胞萎缩,连球都丢不中。” 刁坤骂骂咧咧,一连串蹦出来的都是脏字眼。 天生的大嗓门很洪亮,体育老师听见,立即过来:“这位同学,你得收敛一下啊,球场上比拼的是球技,其余的情绪都给我收着。” 刁坤闭嘴了,但又觉得气愤难忍:“老师,是他……” 田滨及时将刁坤的手按下去,示意他不要闹大:“老师,没事,球场上大家兴致上头了,没事啊。” 体育老师点头:“田滨,你身为体育委员,也调节一下场上的气氛。” “没问题。”田滨拍拍刁坤。 刁坤闭嘴了,但是他在赛场上无法施展不开,肩膀一阵一阵地疼,中途退场。 他也到了树下:“孟泽,你可别仗着成绩高,就给同学们摆脸色啊。” “哦。”要说孟泽没听见,又不是,但他听见了,也还是那副摆谱的模样。 刁坤看一看篮球场边的体育老师,警告说:“孟泽,今天暂且放你一马。” 孟泽连“哦”都懒得说了,谁放过谁还说不定呢。 天气渐渐热起来,李明澜会穿越发轻薄的料子,要是大红大绿还好,她这个人是真的不适合白白的。 但她不是和“纯洁”沾不上边。 不过,也许她就是和“纯洁”沾不上边,因为要招来觊觎。 才正想到李明澜,却又听见女生那边也在讨论这个人。 名叫林菀的人说:“孙境是不是真的把李明澜给甩了?” 另一个韩晓燕说:“应该真的吧,孙境和李明澜都没什么同框的时候了。” 林菀:“怎么就是孙境甩了李明澜,不能是李明澜甩孙境吗?” 韩晓燕:“李明澜是觉得多多益善吧,她巴不得吊着一个又一个,才不会甩掉男生呢。” “你见没见到她穿着白衬衫?”林菀“啧”两下,突然止住声。 班上的转学生盯她们的眼神……瘆得慌…… 她赶紧拉起韩晓燕跑另外一边去了。 孟泽又是一个人罩在树荫里。 哪里都能听到李明澜的名字,她有岩巍中学的老大罩着,还被认到处嚼舌根。 姓孙的靠山不怎么样。 22.第 22 章 李明澜执笔, 在笔记本上回忆孟泽的解题步骤。 他讲解时一字一字逻辑完美。 轮到她自己对着题目时,她绞尽脑汁,想不出从二到三的因果, 她趴了下去, 半掀眼皮。 “李明澜,睡着了?”周璞玉问。 李明澜撑起脸:“我又忘了刚才那题的解析。” “我正想问你呢。” “来来来。”李明澜坐正, “我们合力解题。” 好不容易,终于拼凑出了孟泽的解题思路。 两人一击掌。 李明澜挽住周璞玉的手臂,笑眼弯弯:“难怪说,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周璞玉:“但是如果我们自己来答题, 没戏的。” “我要孟泽来辅导数学。” “他软硬不吃。” “我研究一下。”李明澜转着笔,托腮看着窗外流动的白云, 数起了云上的朵朵飞絮。 要是余明熙在就好了,肯定有拿捏男人的制胜招。 为了避免排队,李明澜和周璞玉趁着还没下课, 去了卫生间。 二人再回来,上体育课的同学们陆续回来了。 刁坤歪着腰,斜斜靠在冯天朗的书桌,突然说:“怕什么,李明澜和周璞玉又不在。” 冯天朗却是见到李明澜了,面色尴尬,冲刁坤打眼色。 刁坤浑然不觉:“这本漫画很绝的。” 李明澜一听漫画,好奇地探出头:“什么漫画?” 刁坤被吓一跳。 冯天朗用物理书压住漫画书,按得死死的, 指骨泛着白。 刁坤假装若无其事:“就男生喜欢的漫画。” 周璞玉:“漫画又不止男生喜欢。” 李明澜:“我也喜欢热血漫画。” 冯天朗面上的红润漫到了耳尖,他的物理书底下压着的是一本泳装美女漫画,但他不能说。 电光火石之间, 李明澜的脑子转了弯,想起孟泽搜索的杂志,她的目光投过去。 巧了,孟泽也在看她,下一秒,他冷脸以对。 她坐到座位上,耳朵朝后面竖起。 冯天朗稍稍放开物理书,想起孟泽目睹了全程,他问:“孟泽,你要不要?班上大半的男同学都看过这个,作品有口碑,你要的话,我看完就偷偷借给你。” “不。”孟泽很果断。 “哦,对,你是乖学生。”冯天朗满是钦佩,当见到李明澜的马尾辫晃起来时,他的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她应该没听见他和孟泽说的悄悄话吧…… 幸好,她没有回头。 冯天朗收起漫画书。 下课时,刁坤又来了,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对里面的哪个角色更有感觉?” 冯天朗无法回答。 李明澜侧过头。 冯天朗更加羞惭。 她没有问他,说:“孟泽,孟泽,你平时有没有课外书籍?” 孟泽自动关闭和李明澜之间的神经系统,装听不见,装看不见。 反倒是冯天朗不好意思,走过去,把漫画书还给刁坤,回来时,他说:“老师把孟泽安排当我的同桌,是对我的鼓励,以后我都要把孟泽当榜样,做个乖学生。” 李明澜打量孟泽。 她哥哥也是个冷静学霸,他上高中时,她是个小屁孩,天天到哥哥的房间捣乱,从未发现不可告人的东西。 她的哥哥绝对正直。 孟泽嘛…… 她明知故问:“孟泽,你一直这么乖吗?” 孟泽不予作答。 “哼,你是小哑巴吗?”她猛地用手掌按住他的书,使劲按下去。 孟泽不明白她在做什么。 当她放开手,他的书封上多了一撮墨水印,她伸出手指,三百六十度展示着指上的墨渍。 孟泽面上没表情,眼神极冷:“李明澜,这是最后一次,别来惹我。” “惹你又怎样?” 孟泽:“你再来,我会在你的卡通猫上涂满墨水。” 这似乎震慑到她,她捂了捂胸前的小猫,转身了。 冯天朗目睹这一幕。 结合历史来讲,孟泽和李明澜关系是从冷战到爆发了吧…… 短短一个下午,孟泽一改之前的策略,不给她挪空间了,将桌子向前靠。 李明澜缩起身,猛吸一口气:“幸好我瘦成一道闪电。” 孟泽摆正桌子:“你最好真的是一道闪电。” 冯天朗打圆场:“其实吧,孟泽,我们最后一排的空间特别宽敞,就给他让一让吧。” 李明澜将被抵在孟泽的桌边,与他对抗。 孟泽将桌子又移了下来,好像是给了冯天朗面子。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冯天朗觉得自己是牵起孟泽和李明澜的桥梁,但是这一座桥不是时时守在二人的身边。 有的是孟泽和李明澜针锋相对的时刻。 班上前十名的学生不用当值日,倒数的肯定要。 这天又是李明澜当值日的日子。 孟泽来得特别早,第一眼见到教室里的人,他停下脚步。 郭老师画三角函数的力道,尤其重。 李明澜正在擦黑板,右手向上,使劲擦拭,坡上的两座山丘,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 有女生讨厌李明澜,讨厌的也许就是这样的片段。 但…… 孟泽无意识地做了一个按快门的动作,之后想起,他这时没有相机。 有也没用,他不拍蠢货。 孟泽就是在王辉拍了李明澜的照片,李明澜又穿了那件白衫之后,不由的关注她的身段。 李明澜的外表是她唯一的长处,她仗“色”欺人,值日只是擦擦黑板。 上次的扫地都是难得的。 班上的丁彰经常和李明澜一起做值日,他常年当苦力,接管了她的其他活。 不过,今天正在擦窗的苦力,却不是丁彰,而是胡翰然。 孟泽站了太久,背光的脸隐藏了他的眼睛。 李明澜擦完黑板,扇了扇周围的粉尘,随手一抛。 黑板擦轻轻落到讲台上。 她见到教室门前的人,杵得跟木头似的,笑着问好:“早晨,孟泽,你今天又来的好早啊。” 孟泽回座位。 她跟着他走,喊着:“孟泽,孟泽。” “班里倒数前三的同学,别和我说话。”他的口气冷得能掉冰渣子。 她委屈着:“天才少年的架子好大呀。” 他拿出课本。 “孟泽。”李明澜面对着他坐下,双手托腮,一脸天真,“你次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会不会觉得生活挺没意思的?”所以偷偷去网吧,用帽子盖住自己,生怕被别人认出来,上网搜寻十八禁内容。 孟泽暗自冷笑,难道她这样考个倒数的人生有意义? “老师对你的评语几近完美,可我觉得人无完人。”她突然倾身靠近。 少女芬芳扑在他的脸,他闻到了口香糖的清新味道。 她坏坏地笑:“我想抓你的小把柄。” 她已经有他的小把柄,她要撕下孟泽那一张冷静的脸,不择手段。 一个上午,孟泽不再和李明澜说话。 中午,他躲去小树林。 这里荒废多时,但不是无人问津。 他刚刚进去林中,就见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沿着林边的树荫缓缓行来。 这两人都上过光荣榜,男的是年级第六名,女的是年级第二名的李宜嘉。 男生欲言又止:“李宜嘉,我想要说的话,只能等到高考结束再说。” 李宜嘉的脸上是惯有的微笑:“高考要加油。” 男生略有迟疑,停在原地。 李宜嘉快他一步,回头:“怎么不走了?” 迟疑之后,男生脱口而出:“班上有传你和孟泽的风言风语。” 孟泽不是故意偷听,只不过这两人站着不动了。 “是吗?”李宜嘉还是笑,“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正因为捕风捉影。” “你……和他……” “我和孟泽是同一类人,我们有坚定的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其余的人和事,都是求学路上的绊脚石。” 男生静默几秒:“我明白了,李宜嘉同学,我们肯定能进同一所大学。” “拭目以待。”两人远去。 孟泽从林中出来。 李宜嘉是聪明人,她不会听不出来,男生委婉表达的某些意思,她的那番说辞并没有澄清她和孟泽的流言,反倒是捆绑了二人的关系。 但李宜嘉的话也没错。 孟泽现在是七班最早放学的人,比李明澜都快。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家,万一“姓黄的”又来吃晚饭,太尴尬。 他绕了一大圈才回去。 * 孟父的项目第一阶段结束,他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整天待在家中。 人不出去,生意还在继续。 一个客户打电话来,谈起二人的合作项目。 孟父左手翻开笔记本,歪歪头,抬起肩,夹住手机,右手拿起笔,想要计算客户口中的数字出入。 笔在纸上划几下,写不出来。 孟父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其他笔。 明知道儿子不在家,孟父还要虚空表达一下礼貌,到儿子房前敲了敲门,之后才推门进去。 平日里,孟父称赞儿子井井有条。 可现在桌面太整洁,孟父愣是没找到笔,他打开抽屉,才见到一个透明的笔盒。 计算完毕,他把笔放回抽屉里。 刚才聊电话,他不留意眼前物品,这时他见到抽屉里有一本类似于涂鸦的本子。 孟泽外公经常去街上给人画像,赚钱是其次,老人家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孟泽跟在外公身边时,学过几下。 孟父以为这里收的是儿子的画作,拿起一看,脸色微变。 孟泽的冷静是天生的,孟家没有天才人物,孟家奶奶戏称,孟泽是基因突变,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一双眼睛和孟父一模一样,恐怕别人要怀疑他是不是孟家的孩子。 孟家父母常常理解不了儿子的想法,两代人之间交流不多。 在师生面前,孟泽当一个学霸就行了,他一路走来太顺利,没人管教他,因为也管不住。 正是因为管不住,孟父觉得更要耳提面训,在关键时刻拉儿子一把。 * 孟母喜欢温馨昏黄的落地灯。 孟父则要灯光大亮。 孟泽一开门,光凭灯光的亮度就知道,父亲回来了。 孟父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不停按遥控器换台,终于等到儿子回来:“才放学啊?” “数学老师的嗓子哑了,交代我给同学们讲题。”半真半假最容易蒙混过关。 孟父信了:“孟泽,过来。” 孟泽看见茶几上摆着的本子,这是他抽屉里的东西。 孟父问:“这是什么?” “同学纪念册。”上学期末,班长得知孟泽要转学,很热情收集了全班的祝福语送给他,封面的涂鸦正是班长的作品。 孟父是明知故问了,他已经翻看过纪念册的内容,令他在意的是夹在其中的一张明信片,画着红白小花,蜿蜒深绿的藤蔓,清新淡雅。 这张明信片和上次孟泽收到的不是同一张,但娟秀字迹却是出自同一人。 孟父直接把明信片摆到茶几:“这是什么?” 孟泽看一眼:“同学送的。” 孟父:“写得乱七八糟。” 孟泽拿起明信片。 少女文采动人,情思悠长,孟泽突然想到李明澜念的那首英文诗,她胸无点墨,只能照抄莎士比亚。 孟父:“她是谁?” 孟泽:“同学。” 孟父:“女同学?” 孟泽:“女同学。” 孟父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见儿子听话,孟父叹气,语重心长地说:“孟泽,你爸也是年轻过的,青春期的孩子都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但是高考在即,自我约束是重中之重。” “爸,不是你发现这个,我到高考结束都不知道。”孟泽在从前学校也没有太好的人缘,能收集到全班同学的祝福,只因为是班长号召。 孟泽收下这本纪念册,浅浅翻了几页,就放到抽屉了。 孟父未必相信儿子:“孟泽,当初给你安排下半学期转学,你是不是有过疑问?” 有是有,而且,母亲曾经因为父亲两次提到转学,而变脸两次,孟泽猜测,他的转学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孟泽只说:“爸做事自然有爸的道理。” “我和你实话实说了吧,去年学期末,我去开家长会,你们班主任告诉我,有几个女生给你写信。”孟父点了点明信片。 “我没有收。” “但学校校风已经坏了,碰巧我和你妈都要调到这边来,我就安排你转学了,孟泽,你须得一心一意为高考,至于明信片……”孟父不会承认自己擅自查看儿子的私人物品,“这个女同学分不清轻和重,写这些东西是拖累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孟泽说,“爸,这本纪念册先放在你那里吧。” “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收着吧,我相信你。”在“相信”之后,孟父又说,“不要再和这个女同学联系了。” “爸,我欣赏和我一样的女生,理性先行,不纠结不困扰。” “这就对了,将来你上了大学,能遇到很多优秀的女同学,另外,岩巍……你的班上没有心思活络的女同学吧?” “没有。” “男女之间讲求门当户对。”孟父笑,“我和你母亲就是门当户对。” 戴着绿帽子的父亲越发可怜,孟泽索性给他一个定心丸:“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 他回房,将纪念册放回抽屉。 一抬眼见到杂志。 不知父亲是否发现了这一本杂志,也许父亲觉得尴尬,只能拿纪念册说事。 孟泽又看了看白衬衫。 他的记忆力惊人,但对于李明澜的动态却常常忘记。 但王辉拍的那一张照片,孟泽又能把角落里的花也描述出来,或许是因为动态的李明澜太娇太媚,连班长和副班长都被使唤得团团转。 孟泽喜欢清纯的女孩,前提条件还必须是学霸,正如李宜嘉所说,他和她才是同类人。 孟泽把杂志丢到垃圾桶。 23.第 23 章 周末, 清明节。 孟家的爷爷奶奶走得早。 孟母从未见过公公婆婆,她嫁到孟家以后,也跟着孟父去拜祭。 后来孟家迁至北方, 孟母说工作忙, 没有再回来。 渐渐的,孟家夫妻在清明节各过各的。 上午, 孟父、孟泽,以及孟父的兄弟去了拜山。 中午,孟父开车送儿子回来:“我有工作, 不陪你们去了。” 孟泽下了车, 却没有回家, 而是自己拦了车,出发至另一个墓园。 外公是在寒假前走的,急性心梗, 送到医院时已经过了最佳抢救时间门。 孟泽没有见上他的最后一面。 孟泽三岁时,孟母的工作焕发生机,忙得团团转,孟父的事业也在上升期, 二人商量,把孟泽送去了外公家。 孟泽和外公一起生活十年, 学了十年绘画, 结果是外公死心了, 承认自己的艺术基因断代。 孟泽上了初中,孟家父母觉得儿子能自己照顾自己, 接他回去了。 和外公生活时,孟泽常常穿白色系的衣服,外公酷爱亲子装。 亲情随着外公离世而淡去, 孟泽至今再也没有穿过白T恤。 天上不见太阳,到处压着黑沉沉的伞。 墓园肃静。 孟泽把一束白花放到墓前,不一会儿,花瓣就被雨水打得湿透。 墓碑的照片上,外公还没衰老,头发丰盈,面容俊朗。 外公有一副遒劲的字画,是他最常念叨的:“家和万事兴。” 孟泽将字画的每一笔都铭记于心了:“外公,我换学校了,这是我拍的校园景色。” 他将一张照片放到墓前。 岩巍中学的校门是最有气势的一景,石柱雄伟,台阶宽阔,照片拍摄于放学时间门,照片里的脸青春洋溢。 孟泽:“我一直遵循你的叮嘱,为家庭和睦贡献了微薄之力。” 父亲是“乘龙快婿”,母亲是外公疼爱的女儿。 有的事情,外公知道了要生气,索性一并隐瞒。 * 这几天,七班的这个角落,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 冯天朗夹在中间门,只觉火星子四溅,他悄悄地问孟泽:“你上次模拟考的成绩是年级第一名,老师为什么没有把你换到前面去?” 老师问过,是孟泽自己拒绝了,他说:“反正第二次模拟考就要来了,到时候再向老师申请。” 听这话,孟泽是要走,冯天朗有点别扭,生怕孟泽以为,是他不愿当孟泽的同桌:“孟泽,其实你在这里和在前面是一样的,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拘泥于环境。” 孟泽:“我近视。” 为什么不戴眼镜?冯天朗也不问了。 李明澜今天又把大红大绿挂在身上。 头上系了一个跟喜庆灯笼一样红红火火的发饰,坠下来一条手指宽的红绳。 红绳长,有重量,时不时甩在孟泽的桌角。 冯天朗算是明白了,孟泽和李明澜谁也不让谁,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明澜是真的喜欢笑。 孟泽真的不笑。 冯天朗这个打圆场的都快圆不下去了。 * 太阳终于露出了头。 李明澜说什么也要出去晒太阳,仰着头在栏杆边迎着日照,不一会儿,脸就被晒红了。 她笑笑:“就是要暖和才是春天啊。” 周璞玉起的话题凉飕飕的:“就要二模考了,我爸给我设了进步五名的远大目标。” 李明澜撑住栏杆,左摇右晃:“我家对我绝望了,要想突飞猛进,只有一条路。”她竖起食指,强调这个“唯一”。 周璞玉问:“求签?” 李明澜摇头:“当然不,上次佛祖把我骗得好惨,我再也不信了,出路是——” 周璞玉洗耳恭听,听到的却是。 “作弊!” 周璞玉发现孟泽经过,还朝她们这里看了一眼。 周璞玉拉拉李明澜的衣袖:“小声点,你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李明澜面向蓝天,不知孟泽在场,真诚地建议:“我分数比你的低,我能抄你的,但你就只能抄孟泽的了。” 孟泽:“……”算了,当没听见。 * 对待考试,冯天朗可以说是严阵以待,他的成绩不上不下,嗯,中间门往下,不然他也不会被分到这一个角落。 孟泽和往常一样,冷着脸出现。 冯天朗不禁问:“孟泽,你在考前会不会做些放松?”冯天朗握着拳手,手心都冒汗了。 “没有。”孟泽说,“平常心。” 冯天朗:“哦。” 放松的人不止是年级第一的,还有班上倒数第三的那位。 她笑着走进教室:“早啊。”和一个个同学热情招呼。 等她坐下,冯天朗问:“李明澜,你有没有考前放松的方法?教我几招。” 李明澜爽快地给出答案:“平常心吧。” 除去成绩这一因素,冯天朗感觉孟泽和李明澜的个性是有相似之处。 我行我素,目中无人,其实是一个调调的。 但冯天朗也说了,是“除去成绩”之后。 今天的两门考试,李明澜的做题过程说得上是苦哈哈。 “考试太难了。”她向着窗外长叹,“我下辈子要不就投胎去当树木吧,一到春天又能生机勃勃。” 周璞玉:“不了吧,这树长得太高,学校又要安排人过来砍了。” “哦,我还是当李明澜吧。” 考试令她元气大伤,她懒得和孟泽厮杀了,背起书包走人。 * 晚上李旭彬要加班,于骊一人在家,索性到李家来吃晚饭,经过地铁站的时候,她买了两盒鸭舌。 李明澜经历了考场的打击,在饭桌上很安静,埋头就吃。 李父吃不得辣,尝几口放下了,转眼见女儿一人吃了半盒,他说:“以前没见你这么喜欢吃辣啊。” 李明澜是不喜欢吃,但又不得不承认鸭舌的味道调得极好,她的嘴里满是辣劲,吐吐舌头:“爸,我今天考了两门科目,人已经麻了。” “胡说八道。”李母斥责。 李父:“对哦,今天是二模考,怎么样?” 李明澜不吱声。 于骊舀起一碗鸡汤:“来,炖鸡汤,正好给你补一补。” 李父连连摇头:“一上考场,什么汤都不顶用。” 不仅佛祖放弃她,连父亲都放弃她,只剩李明澜自己在挣扎:“我全力以赴了。”只是力气不足。 吃完饭,洗了碗,于骊将要回去。 李明澜蹦出来:“阿嫂,我送你。” “送什么送?于骊认得路。”李父数落着,“我算看清了,你每次送你阿嫂都是逃避学习的手段。” 于骊拉拉李明澜的手:“乖,明天还要考试呢。” “阿嫂,你慢走啊。”李明澜灰溜溜地回房了。 明天考英语。 她翘起腿,闭着眼睛想了想,叽里呱啦念了几句《老友记》的台词,再翻开一张英语试卷。 一见理解是科幻文,她把试卷倒过来,正回去:“这都是什么题目啊……” 还是上床睡觉吧。 * 孟父近来闲了下来,早早回家,他倒是记得儿子二模考的日子了,见到儿子,问:“考试怎么样?” “还行。”孟泽点头。 之后,两父子各自回房。 孟泽已经将那本杂志收拾了,真正丢到了楼下的垃圾桶。 习惯性的动作,一时半会改不过来,他抬眼会去搜寻真题册的位置。 但脑子也告诉他,没有杂志了。 之后,孟父接到电话,出去应酬。 孟母比孟父回来得早些,她今天也是去聚餐,喝了点儿酒,微醺,一进门就喊一声娇滴滴的“老公”。 无人回应。 一室漆黑,湛蓝的客厅突然有一道瘦长身影,她立即开灯。 孟泽刚从浴室出来,他把毛巾盖在头上,沾在鼻尖、下巴的水珠滴落到锁骨,沁凉沁凉的。 孟母松一口气:“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停电了。” “妈。”孟泽礼貌性唤一声。 “今天黄叔叔说起你。”孟母弯下腰,甩掉高跟鞋,踮起脚跟,“他对你赞不绝口。” 孟泽扯了扯毛巾,盖住自己的上半脸。 “他的女儿现在读大三,跟着社会青年大半夜去酒吧蹦迪,黄叔叔发愁得不行。”孟母嘟嘟囔囔,“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女儿过日子,真是不容易。” 姓黄的人与他何干?母亲说来说去都是那个姓黄的,没有问起父亲去了哪里,或者,她都不知道丈夫已经回来过。 * 孟父回来了,右手上勾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领带不知丢哪里去了,衬衫皱巴巴的,他也醉了,醉得比孟母厉害,进门来,不停地说:“那谁啊,升官了。” 孟母倾身,只听到他的哼哼唧唧。 孟父没说出个所以然,丢下了那件西装。 孟母拿过来抖了一抖,发现尺码有点小:“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孟父只抓了这么一件回来,估计是和谁的调包了。 “你也真是离谱,瞧你高兴的,跟你自己升了官似的。”孟母戳了戳孟父的额头,她无意间门看见,孟父松垮的衣领上有淡红痕迹。 一抹,一撇,不成形。 红唇印? 孟母揪起孟父的衣领:“你到底是去哪里了?” 孟父晕着头,闭上眼,意识模糊,突然被这么拽一下,他睁开眼睛:“做什么?”他口里吐出的全是酒气。 孟母皱了皱鼻子,不松手:“这是什么?” 孟父低头,不要说他现在酒醉昏沉,就算他的视线还清晰,凭他这个角度也看不见自己衣领:“去酒楼里吃饭,开了两瓶白酒,大家不醉不归。”他打一个酒嗝。 “不醉不归?我看你真的要不归了。”孟母一把扯住孟父的衬衫,扒着扣子。 孟父本就头晕,这时更是天旋地转:“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身上不止有唇印,还有女人香。” “你胡说八道!”孟父拂开孟母的手。 孟母当然没闻到女人香,因为孟父满身酒气,她悠悠地说:“你最近经常出差啊?” “你真是莫名其妙。”孟父扯开衬衫,掀起衣领,这才见到那一抹红,他面色一怔。 孟母冷笑:“说不出话了吧?我看你今晚不干净。” 孟父猛地一拍桌子:“今天服务员端菜时撞了下,不就沾了点儿酱料,上次我们去饮茶,孟泽不也沾上了酱料?” “你这叫酱料,你当我傻子一样骗是不是?” “懒得跟你说,我要去洗澡。” “我偏要跟你说,你今天不说清楚,你就别洗了。” 隔着一个门板,孟泽听到父母声音越来越吵。 孟泽相信父亲沾上的是酱料,上次在酒楼,他也是沾了些暗红酱料。 母亲越气,孟泽心里冒出的是站在父亲立场上的愧疚。 很快就是二模考,接着还有三模考,之后就到高考了,孟泽画了一条起始线,以高考作为家庭破碎的起点。 他出去了。 门一开,吵闹的二人立即收声。 孟父理一理衬衫,去了浴室。 孟母在沙发上叠着腿:“孟泽,早点休息吧。” 孟泽点头:“我去倒杯水。” 这个夜晚,一家三口没有再说过话,这是惊涛之上的平静。 * 早上,孟泽故意避开了父母。 一家人无话可说的画面,也许美,但实在没什么氛围。 自从尝了雪媚娘,孟泽有点嗜甜。 他去路口的包子铺,说:“来一笼奶皇包。” 老板娘略有歉意:“今儿个不凑巧,奶皇包要再等几分钟。”见他穿着校服,知道是赶时间门的学生,以为他肯定不等了。 孟泽昨天没有喝苦咖啡,但今天嘴巴有点儿苦等就等吧,他不急着去上学,只是无意介入父母的冷战。 等到奶皇包出笼,老板娘喊:“来了,来了,奶皇包来了。” 一笼三个,软绵绵的白圆润包子被裹在保鲜袋里。 孟泽捏起一个,咬一口。 包子露出绵密的奶黄,入喉香甜,他其实偏爱这么清爽的口感。 但正因为不像雪媚娘的甜腻,才压不下嘴巴的苦。 吃了奶黄包,反而和吃了黄连一样。 孟泽想着买个雪媚娘当早餐。 他来得太早,便利店只开了半扇门。 有几个纸箱子摆在外面,可能店员还没整理货架。 孟泽快步过去,就要到门边,他听见一道女声:“孙境。” 姓孙的也在?孟泽立即闪到墙边。 “呜”一下,女生像是被捂住嘴巴,过了几秒,她再开口,声音低下去:“你在胡说。” “我胡说什么。”孙境的轻松自在有几分李明澜的调子,“是谁昨天偷看我洗澡的?” “你……是你不关门。”女生急了,结结巴巴。 理直气壮的是孙境:“方清染,你的脸红得跟小兔子似的。” 之后,无声。 孟泽转身。 雨夜里躲在便利店暧昧的男女应该也是这一对。 孙境背叛了李明澜。 24.第 24 章 李明澜垂涎那盒鸭舌的时候, 万万没料到,她的反射弧这么长。 当杨老师捧着英语试卷进教室,李明澜的肚子响了响, 她忍一忍,又没事。 她笑自己大惊小怪,偶尔“咕噜噜”而已。 杨老师站上讲台,说:“今天是第二次模拟考,大家心态可以放松,但是做题一定要有面临高考时的慎重。” 李明澜知道自己是倒数, 不觉得紧张,紧张的是她的肚子,一抽一抽, 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翻滚的剧痛。 她直不起腰,驼着背,举起手。 杨老师问半天。 李明澜不回答,趴到桌上去, 一来不方便当着众人面说,二来, 腹痛剧烈, 仿佛被刀子绞了肠,她浑身发冷, 却是很快渗出汗。 杨老师走过来:“李明澜, 你怎么了?” 李明澜提不上气:“老师, 我肚子疼……” 杨老师看了看李明澜的脸色, 是有点不对劲,她说:“去吧。” 李明澜站起来,撑一下腰。 周璞玉连忙说:“我扶你过去。” 谢天谢地, 否则李明澜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到卫生间。 过了一会,周璞玉回来考试。 李明澜迟迟不归。 孟泽知道她没回来,却时不时抬头,见到李明澜的桌上的英语试卷,再望空荡荡的走廊。 他做了些题目,算算时间,李明澜去了将近十五分钟。 杨老师没有出去找人的想法,稳稳坐在讲台边。 窗外,姓孙的经过。 孟泽停笔,举手。 杨老师立即过来问:“孟泽,有什么事?” “肚子疼。”理由简单得如同敷衍。 杨老师点头:“去吧。” 孟泽健步如飞地追出去,见到孙境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边。 直到楼下,孙境只有一个人。 李明澜不是跟着他走了。 这个时间,能待在卫生间的,除了老师,剩下的就是中途溜出考场的学生。 孟泽去男卫生间洗手,水龙头开得小,水流顺到他的手,再落下时,几近无声。 直至外面传来了动静,他立即关上水出去。 李明澜摸到白墙,发现自己的手更冷,她不是在卫生间待了那么久,空了的时间,她去栏杆处站着,腹痛了,又再回来。 两轮下来,有些发软。 她见到孟泽,该吃惊,但没什么气力,半掀着眼皮看他一眼,又向外去。 孟泽挡在她的面前:“李明澜,请假吧。” 李明澜把整个人的重量靠在墙上:“要请假,一开始就请了,蹲了两次,没事了。” 她的额上粘着汗,几缕凌乱的发丝黏着。 逢考图吉利,她穿着大红的长袖衫,衬得她的脸色越发白,不是豆腐的白嫩,反而是刷墙般的干涩。 孟泽问:“能走吗?” 她拍拍墙:“我有靠山。” “靠山”两个字,不免和孙境划上等号,一个靠不住的靠山,连小白兔是红脸还是红眼都分不清。 李明澜的唇色有点淡,如一朵焉了的花。 不打击她了,孟泽没有说出孙境的事:“你慢点走。” 她点头,揉揉肚子,驼着腰,歪向墙边,她走了一段路,想起孟泽不是应该在考试吗?出来干嘛? 她回头。 咦,他人呢? * 李明澜错过了英语的听力题。 刚才在卫生间,她太过无聊,灵感倒是飞腾,她揣摩英语作文题目,自己串联了一个小故事。 回到座位,面对周璞玉关心的眼神,李明澜笑一笑,示意没事。 她见到作文题目,暗自吃惊。 今天真是有如神助,她居然蒙对了题,鸭舌也不是一无是处。 她思路活络,顺畅写完了作文,偶尔,她扫一眼教室外。 孟泽不知道去哪了,迟迟不回。 当李明澜回去做选择题时,孟泽的脚步声响起。 他落座,凳子轻轻响一下。 她分了分心,年级第一名真拽,当着杨老师的面,在考场来去自如。 接着,她的背被什么戳了一下。 混蛋!她回头瞪。 她的手肘又被什么敲了两下。 她看过去,瞪起的眼更圆了。 孟泽递过来的是一盒肠胃药,他似乎刚刚运动过,气息被刻意控制,有点微喘。 但他这冷淡的脸,这药不是没有毒/药的可能…… “李明澜!”杨老师发现李明澜的回头,站起来,“注意考场秩序!” 李明澜迅速夺过,紧紧抓住药盒,五指的骨节泛起白。 她又被戳一下,她回头。 孟泽递过来卷成卷的纸条。 李明澜按住一端,另一只手滑开。 她给他传了那么多纸条,这是他第一次回她,上面是苍劲如松的几个字:「温水送服,一粒。」 她的肚子有好转,但还有隐痛。 李明澜晃了晃保温杯,还有温水,她不顾还在考试时间,吞服了一粒药。 混蛋孟泽,打乱了她去校医处的计划。 25.第 25 章 药也许没有那么快起效, 但是温水下肚,李明澜觉得上腹至下腹暖洋洋的。 她偏头,一道一道勾着选择题的答案。 今天的理解不是科幻文, 但她缺考了那么久, 没时间细看, 只能猜一猜答案, 赶在交卷前涂满了答案。 她见到桌角的药盒, 才发现,肚子的隐痛也缓解了。 她呼出一口气,抬手,舒展身子:“又考完一科了。” 她扭头。 孟泽低着头, 考完了还在翻英语书。 同是孤冷的性子, 孙境会调侃,会玩笑, 还是很接地气的。 孟泽完全不笑, 无欲无求,甚至高高在上。 李明澜低低身子,把下巴磕在他的桌角:“孟泽,孟泽,你真是一个好人。” 孟泽合上课本:“还你上次的人情。” “哪次?”她不记得了。 孟泽也不说。 冯天朗现在才有时间梳理孟泽送药的用意,是不是不愿自己的对手死得太快?无论是或不是,冯天朗承认:“孟泽,你真是一个好人。” 孟泽:“我不是。” 李明澜插话:“你就是害羞, “。 孟泽:“……” 冯天朗:“你们没有做完试卷吧?” “听力题没办法,好歹把作文写完了。”李明澜笑,“至于选择题,四个选项选最长, 听天由命咯。” 孟泽离开的时间比李明澜的更长,交卷时,冯天朗扫了一眼孟泽的试卷,他回来得太晚,作文题那栏,空白一片。 冯天朗叹气:“孟泽,你是可惜了,不过,肚子疼也没办法。” 李明澜:“咦,你也肚子疼?” 孟泽面无表情。 冯天朗点头:“是啊,要不是紧急情况,孟泽也不会在考场离席啊。” 李明澜将那一盒药还回去:“来,你也吃一粒。” 她就奇怪,孟泽哪里来的药?学生要买药,得出校门,一直到岔路口才有药店,不至于,他为了她跑那么老远出去,原来是他自己也肚子疼。 不过,他愿意分享他的药,还算有点同学友谊:“孟泽,谢谢。” 周璞玉:“是不是季节问题啊?你们都闹肚子。” “是吧。”李明澜站起来,顺时钟揉肚子,“孟泽,你学我这样,就很舒服了。” “谢谢。”然而,他的手一动不动。 周璞玉:“英语题目比一模考的要难啊,我进步五名的幻想破灭了。” 李明澜停下动作:“比一模考难吗?怎么我觉得难度不大?” 周璞玉:“题讲什么时光机,换成中文我都看不懂,何况是英文。” “讲的不是科学家的时光机发明以失败告终吗?”李明澜的口语是跟美剧学的,她对语法和比较生疏,一模考的英语成绩一般般,今天不知怎的,开了窍,把之前不理解的复杂句式给拆解了。 “是吗?”周璞玉震惊,“你看懂了?” “我猜的。”李明澜鼓着嘴,把嘴唇向左撇,向右撇,补充说,“应该是错的?” 对或错,问孟泽就行。 但她刚刚转头过去,他先说:“不知道。” 李明澜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她掐一下脸颊:“孟泽,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脸白里透红呀?” 他不想看,但她硬凑过来,白嫩的豆腐肌肤回来了,被她一掐,留下淡淡的红。 她笑:“我这般美貌。” 孟泽:“……”能自吹自擂了,可见肚子没事了。 “孟泽,我们下辈子互换身份吧?” 孟泽:“……”他为什么要和她有下辈子? “我来当天才,你当个混子。” “白。” 李明澜眨巴着眼睛看他。 “日。”孟泽起来。 她鼓了鼓脸颊。 “做。”他站着。 她把镜子摆到自己的脸颊:“怎么样?”她戳戳自己的脸蛋。 孟泽望着这只小松鼠,倾身到她耳边:“梦。” * 小小的一粒药,扫清了李明澜和孟泽的恩怨。 七班这个角落开始阳光普照。 孟泽还是一样冷。 只不过,冯天朗觉得,李明澜一笑,天山之雪也化了。 二模考的试卷发放是从数学开始,这摧垮了李明澜的笑脸,她的脑袋垂在桌上:“二模考又完蛋了。” 孟泽的数学分数,依然是全班第一。 李明澜回头:“佛祖从来没有对我上心过,我这么好的孩子,唉。” 孟泽听她念佛祖,唱佛祖,天天盼着天上掉馅饼:“佛祖没学过数学。” “孟泽,你学过数学,救救我吧。” “我要是能救你,我自己都当佛祖了。” 英语课是在下午。 杨老师进来教室,笑容满面。 李明澜觉得,自从孟泽转学过来,老师们脸上的笑纹越来越深,哪个老师不喜欢好学生呢。 课代表分发试卷。 李明澜经受了数学的打击,对其他科目反应平平了。 黑板上方的那一个倒计时,一天天更换数字,一眨眼,竟然只剩五十四天了。 李明澜想了想,假如自己再练两个月,是不是能上美术学校? 父母和哥哥都说,实在不行也还有后路,但她不想出国,从小到大都待在父母身边,到了国外,孤身一人,遇事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哪有在家里舒服。 英语试卷发到她的手上,她大吃一惊:“咦?” 周璞玉看了看:“咦?”但她的惊讶很快被她自己试卷的分数给覆盖了。 杨老师:“这一次的模拟考,七班在英语科目上尤其突出,我们要表扬进步最大的同学,李明澜。” 连孟泽都忍不住想发出一个“咦”了。 杨老师:“李明澜同学,继续加油,争取更大的进步。” 李明澜被流星砸中了,直到下课了还晕头转向,分不清方向,她把试卷反过来,正回去,铺在桌子上,用手拍几下:“佛祖啊,还是慈悲为怀。” 她摇来摇去的马尾辫,有几缕打到孟泽的课本上。 发丝上折着浅浅的光,又黑又亮。 突然,马尾一甩。 孟泽来不及收回望向她的目光,被她撞了个正着。 李明澜还记得要来关心一下同为病友的同学:“孟泽,你这次英语考得怎么样?” “还行。” 那是好或不好?李明澜注意到冯天朗的表情。 冯天朗的做题时间占满全场,英语分数却不及孟泽的。 一模考,冯天朗被孟泽震惊。 二模考,冯天朗又被李明澜震惊。 周围的同学都是“扫地僧”,只有他一个普通人。 冯天朗咳两下:“李明澜,你生病了还能考出好成绩,真的不容易,恭喜你啊。” 李明澜眉开眼笑,一点都不谦虚:“也许是孟泽的那盒药,令我醍醐灌顶。” 灌她个头,孟泽说:“与我无关。” 周璞玉问:“李明澜,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大进步的?” “因为佛祖的怜悯。”李明澜心知肚明,自己的突破,纯属运气,可她又无法不得意。 这一次,轮到她去问胡翰然的总成绩了:“胡翰然。” 胡翰然一回头。 就见李明澜站在他边上,微微低着身子,笑得狡黠。 胡翰然立即用课本压住试卷上的分数:“你干嘛!” “这次二模考的总分多少啊?”李明澜伸出手,右手食指按一按左手食指的指甲,“怎么说来着?我们嘛,水平相当,这就要来算一算,是谁的总分更高了。” 胡翰然一点都不肯说:“李明澜,你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不是这么用的。”她瞥向坐在胡翰然前面的丁彰,“丁彰,胡翰然的?” 丁彰连连摇头:“我不知道。” 孟泽回来教室,就听见她清脆的笑。 她的粉红针织衫衣领似花瓣起伏,她的脸被花托着,又绽放出更娇艳的花苞。 她的分数不算高,是进步大才得到表扬,她眉飞色舞,跟考了年级第一名似的。 李明澜也要回座位,转头见孟泽。 班上没有校方的“倒数排名”,其实是几个学生私下比一比分数,从一二三四五倒着排,至于分数更高的,大家也懒得去算名次了。 校方有的,是名列前茅的光荣榜。 孟泽缺席半个多小时,英语分数被拉了下来,恐怕他的“年级第一名”无望了。 李明澜两步蹦过来:“孟泽,别怕,等下次模拟考,你又会是第一。” 失去了第一名的宝座,也许父亲母亲要不高兴,但这是孟泽自己的选择,他说:“我不怕。” * 李明澜回到家,掩不住自己的神气。 李父一眼见到女儿:“干嘛呢?今天用鼻孔看人了?” “爸,你信不信,我出息了。” 李父思索很久:“不信。”他扶着膝盖坐下来。 李明澜过去给父亲揉了揉膝盖:“二模考的成绩公布了,我的英语成绩有了大大的长进。”她自己都强调大大的三个字。 李父来了点兴致:“多少?” 李明澜报出分数。 李父笑了:“我就说嘛,我们李家基因是非常优秀的,明澜,你以前不开窍啊,其他科目呢?” 李明澜的眼尾往下掉:“和从前一样。” 李父以左手手背去击右掌:“光一科也拉不到多少分,但是,你英语流利,将来出国了,我也放心些。” “我不要出国。” “你如果考得上国内学校,就不出去了。”女儿得了前所未有的高分,李母笑着鼓励,“明澜,你要加把劲。” 李明澜抱起沙发抱枕,仰靠着:“其他科目吧,也不是没有转机。” “怎么说?”李家父母异口同声。 “我们班来了个转学生,特别牛,他讲题很有技巧,我顿时听懂了。”李明澜从果盘里挑起一块苹果,咬一口。 对了,还要和孟泽商量辅导的事。 她至今还没有和他摊牌,她抓住了他世俗的小尾巴。 第 27 章 教室安静。 有的同学只听过孟泽演讲和讲题,除此之外,他们没听他在七班说过话。 这把嗓音陌生着,却是铿锵有力。 李明澜忽然听见风吹进来的声音,吹起她展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被掀起几页,露出数学题旁边的一只蜷缩的小猫。 画猫很简单,一气呵成。 她在儿时就学会了如何一笔画一只小猫。 她和哥哥说,她早忘记了儿时绘画的乐趣,然而她也就是在这件事上撒了谎。 * 李明澜小时候有点顽皮,小学时,她和班上的男同学打架,出名了。 其他班的同学一听到“李明澜”三个字,就和机器猫的胖虎画上等号,但她长得一点都不壮,遇到太欺负人的男同学,她才会挥动拳头。 她很珍惜自己的手,因为她喜欢绘画。 李明澜的确参加过绘画比赛,小学生的比赛都是用水彩笔乱涂乱画,能画出一个太阳,一家三口,就不错了。 她的想象力很丰富,她在比赛中画了四个小女孩,一边跳皮筋一边唱歌儿,边上她还配了对白框:“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小小的李明澜自己夸自己,画得特别棒,班上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她。 果不其然,大大的小红花就挂在了她的衣领上。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自己涂涂画画。 父亲见她对画画是有天赋,每逢寒假暑假,就去报美术班。 李明澜一直不停画画,直到初一的那一年。 她无意中发现,学校的西北面,围墙外是农家的一口池塘,水上游着几只鸭子,嘎嘎叫着。 她当时想着什么呢?她想到“春江水暖鸭先知”,她要是能将这一句话画到纸上,多有意思。 当然,她承认其中有虚荣心作祟,她喜欢听家长和同学对她绘画的吹捧。 李明澜一放学就去池塘边观察鸭子,看一会,心里记一会,晚上回来画几笔。 那天她去到教室,听到同学们讨论,西北角围墙边上的草地起了一场火。 李明澜不当一回事。 经校方调查,草丛里有一个遗落的打火机,当时没有目击者,没有监控头,查不出来谁在玩火,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校方就不了了之了。 李明澜的班主任名叫冷音,她骑的摩托车就停在围墙边,大火将她的摩托车烧得只剩一个铁架子。 李明澜得知此事,依旧不当一回事,她继续画她的鸭子。 当她最后一天去池塘,她将自己的观察落到纸上,可算明白了新学的词语“栩栩如生”怎么回事。 李明澜兴冲冲地回家,才知道班主任冷音到李家来家访。 “冷老师好。”李明澜奇怪着,有没有考试,老师为什么来家访?但是,气氛不大对劲。 “明澜。”父亲眼 神锐利,沉沉地喊她。 “爸。”她不明所以。 李父:“最近,你在放学后去哪里了?” 李明澜:“我去我们学校后面的一个池塘了,池塘里有鸭子。” 冷音说:“那个池塘就是在起火的草坪外。” 李父:“明澜,你知道你们学校起火的草坪吗?” 李明澜点头:“知道啊,池塘在围墙外,草坪在围墙里。” 李父:“你有没有见到有人在玩火?” 李明澜摇头:“我没见到其他人。” “李明澜。”冷音的声音如同她的姓,“我问过其他同学,他们都说,只有你,每天放学都会去那里。” 李明澜眨眨眼睛,愣了一愣:“冷老师,我放学去那里,是去看鸭子。” 冷音看都不看李明澜:“李先生,我也说得很明白,同学们都点名道姓,只有李明澜去了那里,至于玩火的事,没有目击者,没有证据,想耍赖,想撒谎,我也没办法。” 李明澜终于听懂了,说:“老师,我没有玩火啊。” “明澜。”李父拉起女儿,“坐着。” 冷音看着李父:“我家住的远,省吃俭用才买了一辆新的摩托车,如今被烧的什么都不剩,就因为没有监控摄像头,我的苦不知上哪里诉。” 李明澜坐在旁边,双手搁在膝盖,忍不住说:“爸,我和这场火没关系。” 李父点头:“我知道。” 面前的冷音坐定,像是不走了。 李父想了想:“冷老师,你是明澜班上的班主任,我知道你平时比较费心,可是这一件事,非同小可,还是要等一个证据。” 冷音点头:“好吧,我就去把那几个同学都叫过来,让他们一一排在你的面前,告诉你,只有你家女儿去了那里。” 李明澜从电视剧里学到一个新词:“冷老师,你含血喷人。” 冷音冷下脸:“李先生,你听听你女儿的话,这是对一个老师说话的语气吗?” 李父摆摆手:“冷老师,身为家长,首先,我认为第一时间要寻求证据,如果只是凭借同学的口述,没有实际证据,我们明澜是不是和玩火有关系,都是未知数,另外,无论是老师或者家长,我们都要做到不冤枉一个好孩子,不伤害孩子,竟然这件事闹得比较大,不如我们寻求法律来解决吧。” 冷音只能走了。 校方到最后都没有查出来是谁放的火。 家长委员会会长说,冷老师太辛苦了,不如家长们凑一点钱,安慰冷老师。 家长委员会会长还说,事情大概率就是李明澜引起的,李父要出双份的钱。 李父拒不承认:“冷老师太辛苦,给她点赔偿是应该的,但是,我反对空口无凭,肆意污蔑。” 确实没证据,家长委员会会长也就没办法坚持。 李父只出了一份的钱。 李明澜愤愤不平:“凭什么我们家要赔偿? 冷老师的摩托车又不是我烧的。” 李父说:“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 李明澜去问哥哥。 哥哥说:“爸爸是息事宁人,毕竟她还在你的班上当班主任。” 李明澜更加不服气,这不就是打落牙齿或血吞吗? 李明澜上课本来就经常走神,之后越发不专心,一到了冷音的课堂,她十分嚣张,直接在课堂上画起了画。 那天被冷音发现了,冷音怒喝一声:“李明澜,给我站起来。” 李明澜放下笔,直起身子,站得正义凛然。 “不想上课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冷音夺步到她的跟前,猛地将她的书本丢扔到地上,之后,冷音发现她的画,“上课不好好听讲,干的什么事?” 冷音歪着嘴角,狠狠地撕烂了李明澜的画:“画的什么东西?正方形?圆柱体?三角形?这就是你编排的放学后去围墙外边画画的杰作吗?” 李明澜望着纸张慢慢飞落,再观察冷音的脸。 她有一个癖好,画画前,她的眼睛会自动将各类物体转换成简单几何体,美术老师夸她对形体比例的揣摩非常精准。 冷音的五官化成了一个个畸形的三角。 冷音指着李明澜的鼻子:“既然你不想上课,那就去外面站着。” 李明澜出去罚站,两手揣在外套口袋里,背靠教室,抬高下巴,满脸不驯。 冷音见她还是自由自在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出去教室:“李明澜,你给我站好了。” 李明澜立正。 下了课,李明澜去问同学:“你们知不知道有谁去了围墙边?” 大家都说不知道。 一个同学说:“李明澜,只有你去了啊。” 另一个同学说:“李明澜,你别骗人了,大家都知道只有你去了,反正冷老师现在得到赔偿,不会再计较的。” 第三个同学说:“是啊,而且你也不是干不出玩火的事情。”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认定她就是纵火犯,没有一个同学想听她的解释,没有一个同学出来澄清她不是作奸犯科之人。 李明澜回到座位,纸张的碎片还铺在她的脚下,她见到碎片中的几何体,有一股无法发泄的愤怒烦躁。 自从冷音撕烂她的画,她的眼睛就失去了观察能力。 她不想亵渎绘画,从这一天起,她越来越疏于绘画,渐渐就画不出来了。 * 田滨突然举手:“那个……我有个问题,二模考之前,有同学亲耳听见李明澜说要作弊的,而且不止一个同学听见吧。”当时是在走廊,来来往往的同学,有七班的,也有其他班的。 孟泽:“你们如果真的想查清真相,应该请求公布李明澜的试卷,别玩口供断案那一套。” 林菀也学着田滨一样举手:“不就是你给他作弊的吗?你们俩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你当然不承认了。” 孟泽:“冯天朗。” 冯天朗愣了一下:“什么事?” 孟泽:“我和李明澜的关系如何?” “这……”冯天朗迟疑,“水深火热吧。” 孟泽:“你认为我会给她作弊?” 冯天朗真的捉摸不透,只能说:“应该不会,倒不是因为你们俩的关系,而是,我觉得你不会替人作弊,李明澜……不会作弊。”冯天朗挠挠头,“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真相如何,得靠老师去调查。” 孟泽:“那么,真相大白之前,你们每一个人嘴里说出的李明澜作弊几个字,都是谣言。” 郭老师进教室,就见学生们站的站,坐的坐,都向着角落的方向:“上课铃已经响了,你们站着做什么?” 学生们这才回座位。 郭老师:“上课。” 一直到数学课下课,李明澜还是没有回头。 孟泽去关窗,站在她的侧边:“不是作弊,为什么不反驳?” “反驳没用啊。”老师不会信,同学不会信,谁让她李明澜没有好名声呢。 但是,在这宽敞的教室,她不再只有一个人了。 孟泽说:“她没有作弊。”这是他说过最动听的话。! 第 28 章 然而,李明澜没有回头,到了这一刻,她不和孟泽说话,连道谢都没有。 简单的道谢不足以表达,她宁愿藏着。 孟泽问她为什么不反驳? 可是她不反驳,他不也站在她这边吗? 澄清有的时候反而是一种示弱。 * 下午有一堂体育课,田滨站上讲台,击掌说:“今天有体育测验,大家尽量上课啊。” “去去去,当然去。”郑克超第一个响应。 李明澜头也不抬。 周璞玉弯下腰,系了系鞋带:“好不容易可以走动走动,你不去上体育课吗?” 上午,她从卫生间回来时,听到孟泽的几句话,她也好奇李明澜的英语分数是怎么回事。 “不去。”李明澜一手捂起肚子,“哎呀,肚子疼。” 周璞玉哪里不知道同桌的把戏,不过还是说:“你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去校医室看一看。” “知道了。”李明澜挥手和周璞玉告别。 孟泽似乎向这里看了看。 当她望过去,他已经走了。 李明澜听着窗外的风,叶,以及遥远的,似乎是校门外传来的汽车鸣笛。 窗外,杨老师经过七班,习惯性转头。 空荡荡的教室只有李明澜一人,似乎在睡觉? 杨老师敲了敲教室门:“李明澜。” “在。”李明澜歪歪斜斜地站起来。 杨老师在课堂上喜欢点名李明澜朗读,李明澜以为自己在杨老师的眼里能有好印象。 结果呢?什么也抵不过别人去打小报告。 杨老师的声线越发严厉:“今天不是有体育测验吗?” “是啊,哦,我身体不舒服,肚子疼。”李明澜格外强调最后三个字。 杨老师一听这三个字就头大。 有些学生被老师训几句,听话的,当即改正,李明澜则不是,字里行间全是小情绪。 “李明澜。”杨老师指了指倒计时日历,“强词夺理,只会害了你自己。”说完,她不管李明澜了。 李明澜发出嘲弄的笑,笑自己,笑别人,安静的教室对她来说真不是舒畅的地方。 她伸了伸懒腰,没什么劲头,嘴巴渴了时,想念起了校门口的奶茶香。 走廊上没有人,李明澜低下/身子,她有经验,弯着腰就能避开其他人的视线,迅速下楼。 跟着孙境混久了,她还知道从哪里翻围墙不容易被保安发现。 校门口的奶茶店不止经营奶茶,还有做租借漫画的生意。 早几年,校园刮起一阵言情风,老板将俊男美女的封面摆在最醒目的位置,漫画书反而缩在角落里。 李明澜的人也缩在店里的一角,她喝完一杯奶茶,惬意地看完一本漫画,慢悠悠地出来了。 她赶在下课之前回到教室,照着原来 的姿势趴下去,脑袋向着窗外绿叶。 哪哪都生机勃勃▄▄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但是人呐,远不及树木的活力。 * 同学们陆续回来,喧闹声和催眠曲似的,李明澜又犯困了。 班上林菀的嗓子极有穿透力,一声大叫几乎把全班人震住。 林菀喊:“我的CD机怎么不见了?” 学校有规定,不允许学生将课外娱乐设备带进教室,但是,课后戴耳机的同学不是没有,一个个伪装成练习英语听力。 前面嘈杂着,有同学和林菀说了什么。 李明澜听不清楚,也觉得事不关己。 林菀却跑过来:“李明澜,你有没有见到我的CD机?” 李明澜只觉得莫名其妙:“你的CD机关我什么事?” 林菀:“上体育课之前,我明明装在书包里,现在回来不见了,你没有去上课,难道不知道有谁来过我的座位吗?” 李明澜坐正了,她又成了全班的焦点:“不知道,我又不是每时每刻都在这里,我还要去卫生间的嘛。” 林菀问:“你没见到可疑的人?” “没有。”李明澜的回答是惯常的语气。 可林菀平时瞧李明澜的样子就很敷衍,她心头火起:“李明澜,我要检查你的书包。” 李明澜冷下脸:“你什么意思?” “谁知道是不是你偷了我的东西?”林菀振振有词,“全班只有你没有去上体育课,你的嫌疑最大,尤其是,我的东西,就放在教室里,你却没见到可疑的人。” 李明澜站起来,弯着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一点:“同学,玩侦探推理游戏是要有证据的。” 林菀:“你的书包不就是证据?你不敢就是心虚。” “是啊。”站在林菀后边的韩晓燕附和着。 同时又有几个同学也嘀咕着:“是啊。” 李明澜掀起书桌板。 柜子里的杂物一目了然。 她再拉开书包的拉链:“喏,没有就是没有。” 林菀一时语塞:“你肯定猜到,我要检查你的柜子和书包,把东西藏起来了。” 李明澜抱起手臂:“林菀,同班半年多,你和我总共说不到几句话,你能猜到我要做什么?” 林菀也没料到,李明澜的气势压她一头,说:“你什么德行,大家心知肚明。” 教室里一会儿静,一会儿闹。 孟泽猛然将书砸到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他的声音却极轻:“上课了。” 林菀被他吓到了,冲李明澜撂下话:“我会找你算账的。” 上课铃还没响,有“嗡嗡嗡嗡”的窃窃私语集中在林菀周围。 有同学向她献策。 孟泽数了数围在林菀周围的那几个人头,再转头看李明澜。 她跟晒太阳的懒猫一样,蜷缩着,对周遭不理不睬,连林菀对她的指责都似乎与她无关。 * 哪能无关呢? 林菀从上课起就一直在跺脚,放学铃声一响,她按耐不住,去教师办公室,将这事汇报给班主任。 班主任立即将李明澜叫过去。 本来么,关于二模考的作弊事件,班主任已经和杨老师商量,不上报教务处,但是如果涉及到盗窃……班主任满脸严肃:“李明澜,体育课上只有你一个人留在教室,你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李明澜的两手揣进校服的口袋里:“没有。” “老师,就是她干的。”林菀插话。 班主任:“李明澜,你说实话。” “我说没有就没有,正如我说我没有作弊,我也没有盗窃。”李明澜歪着嘴角,“上体育课的时候,我去校门口的奶茶店坐了半个小时。” 班主任厉声呵斥:“上课时间,你擅自离校?” 李明澜点头:“口渴了,出去买杯奶茶。” 林菀更加激动:“老师,她把校规当耳边风。” “盗窃是违法行为,学校一定会调查此事,如果确定是我们班的同学所为,我们绝不姑息。”班主任说,“李明澜,你想一想,有没有遗漏什么事?另外,你无视校规,我们一定会叫你家长过来的。” 这话是最后通牒了,李明澜闭着眼睛,也没有再说什么。 * 林菀一回教室嚷嚷,李明澜是小偷,只是暂时没有证据。 跟她要好的几个同学表示赞同,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又聚焦在这一个角落里。 李明澜没听见似的。 林菀的声音越来越大。 周璞玉:“林菀,话不要乱说啊。” 副班长:“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还是等学校的通知吧,不能冤枉了同学。” 班长也出来打圆场:“小偷这个罪名太严重了,说话要谨慎。” 林菀瞪过去,谁不知道呢,李明澜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笼络了不少男生的心,林菀冷冷一笑:“等学校的通报吧。” 周璞玉悄悄地问:“体育课上发生了什么?” 李明澜只说:“没什么。” 将要放学,班主任匆匆过来,通知大家暂且留下。 老师们一一检查同学们的柜子和书包,没有发现。 班主任只得宣布放学,同时告诫学生,如果谁有线索,务必第一时间汇报。 李明澜拢了拢散落的头发,用一条红色发绳绑起来:“我走了。” 冯天朗皱起眉头:“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啊,孟泽,你头脑好,要不要分析一下?” “我又不是警察。”说完,孟泽也走了。 * 李明澜将她在教学楼下寻到的小石头,一路踢到了便利店。 她进去店里买了东西,出来坐下。 室外竖了一把太阳伞。 孟泽远远望去,她的脸躲在伞下。 阴沉沉的天,也就是到了黄 昏时才露出一点天光。 他走到她的身边。 她面前放着一罐可乐,她低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咬着吸管。 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可乐。 “李明澜。”他低眼看她。 “干嘛?”她只是掀起了眼皮,望见他垂在桌边的手。 “你这么喜欢含冤,不如改名叫窦娥吧。” 李明澜侧过头,仰起望他:“孟泽,你相信我没有偷林菀的东西吗?” “我信不信?要紧吗?” “当然。”孟泽澄清她没有作弊,可能是因为留言里说,他给她作弊,玷污了他的名声,他只得出来作证。 然而,盗窃一事与他完全无关,他如果还信她…… “李明澜,世界就是如此,多的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云亦云。”孟泽低头。 她也低头了,望见他垂在桌边的手。 霞光透过绿叶跳在他的指尖,一会儿暗,一会儿亮。 接着,他的手撑在桌边,半弯下腰:“清者自清,这类自欺欺人的把戏,你玩起来太菜了。” 孟泽也见到,垂直的太阳伞挡不住西斜的光。 光投在她的脸上,被风吹拂着,被叶拨弄着,也是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曾经,在这一个便利店,他们俩也见到有忽明忽暗的灯。 灯下,有暧昧的男女。 孟泽站直了。 “孟泽,你为什么就相信我了?我很坏的。”李明澜抿了一口可乐,“你才太菜呢。” “你是聒噪。”还不至于作奸犯科,孟泽又说,“我是为了还你的人情。” 算一算,他还人情几次了:“孟泽,幸好你转学过来了。” 他不再说话。 她一转头。 他进便利店了。 孟泽再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小小的方盒子。 里面的东西她再熟悉不过。 他把雪媚娘递过去:“我不喜欢欠人情。” “你确定我没有作弊和盗窃?”凭她的风评,大概没几个人相信她的,万一她在卫生间里偷偷翻字典呢?他也不知道。 孟泽:“还你。” 她望着圆润的小圆字东西,想着甜腻的口感:“孟泽,你是不是相信?” 孟泽:“拿着。” 夕阳的光,红的黄的,仿佛被涂满了金漆,再泼到孟泽的脸上,冷峻都被照得暖烘烘的。 她又问:“你是不是相信我没作弊?” “你要不要?”问这么多废话。 他不回答她的问题,但她已经知道答案。 李明澜将那一个小盒子握在掌心里,塑料尖尖刺到她的掌心:“孟泽,谢谢。”! 第 29 章 李明澜在便利店坐一会,又去买了一个雪媚娘。 免得嘴馋时,还没尝出孟泽的这个甜味,她就囫囵吞枣了。 方清染说:“天气热了,雪媚娘不能留太久。” “谢谢提醒。”李明澜把一个雪媚娘放进书包侧袋,另一个放进内格。 才出校门口,她又见到上次的油豆腐摊。 摊主煎油豆腐时,不小心飞起热油,溅到小男孩的腿上。 小男孩疼得直哭。 摊主立即放下铲子,弯腰抱起小男孩,哄着:“不哭啊,不哭啊,不疼啊,不疼啊。” 一个等着买油豆腐的学生喊:“还做不做生意了?我付了钱的。” “抱歉,抱歉。”摊主放下孩子,立即忙活。 小男孩哭声不止。 李明澜有时很羡慕这些疼了就哭的孩子,她不喜欢哭,越到要哭的时候,她越绷着一股劲。 等候的顾客中,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小男孩察觉到什么,停止哭声,哽咽着,睁一双恐惧的眼睛望向等候的人群。 李明澜半蹲身子,从侧袋拿出一个雪媚娘:“来,这个和上次的一样,是甜滋滋的哟,吃完就不哭了。” 小男孩握着那个雪媚娘,没有马上吃,他反应有点慢了,擦干眼泪说一声:“谢谢大姐姐。” 早已不见大姐姐的身影。 他捏着盒子,突然发现面前又有一人,高高的。 他仰起头,他见多了这样的大哥哥大姐姐,穿一样的衣服,蓝的,白的,有的人穿得漂亮,有的就不。 面前的大哥哥像一棵大树。 小男孩眼角泪水未干,仰头累了,使劲打开盒子,把那一个小小的奶白色小团子塞入口中,他冲着摊主笑:“奶奶,真甜。” 孟泽漠然。 * 孟泽在路口见到母亲的车驶进停车场,他收了收脚步,慢慢的,慢慢的一路赏花赏景。 他和母亲在过去并非知心的关系,到如今,他是什么礼貌都没有了,表面的戏僵硬客套。 将要到家门,他听见里面响起陶瓷破碎的声音,撞击到地面,如一场高亢的爆炸。 隐约的,有父亲的声音传来。 父母是别人口中的恩爱夫妻,正如父亲所说,他俩门当户对,能力相当,平时各忙各的,不常吵闹,像今天这样的“乒乒乓乓”,“叮叮当当”,真不多见。 但是,孟泽仔细回想这一两年,父母同框的时刻越来越少,不是这个加班,就是那个出差。 孟泽一个晚辈,无法插手长辈之间的家事,也许父亲发现了母亲的蛛丝马迹,炸/弹要提前引爆了? 果然,孟泽听见的父亲声音冒着火气:“你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你收到的这些短信是什么意思?姓黄的说的都是什么荤话?” 孟泽没有走。 万一有邻居经过,会被人看 去笑话,他干脆站在门边,当一个望风的。 里面的男女,一个粗口,一个喊叫。 一把尖利的声音穿过门板,直砸孟泽的耳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过什么事,你和孟泽同学的家长勾搭上了吧?对方逼你离婚,你不敢声张,不敢公开自己玩婚外情,哪怕孟泽再过半年时间就要高考,你也非得要他转学,一家人因为你,灰溜溜地迁回来。” 孟泽目光一缩,他没有听见父亲的反驳。 转学一事,是父亲提出的。 母亲当时有疑虑,说没有必要,不如两个家长辛苦,奔波两地,让孩子安稳。 父亲坚决要卖掉北方的房子,迁回南方。 到了这一刻,又有一些可以称之为“马后炮”的东西在孟泽的心里浮现。 难怪,得知有同学知道他们的家里地址,父亲如临大敌。 难怪,父亲要求他和旧同学断绝来往……父亲生怕对方找上门来。 里面的二人还在扯旧账,一人翻一边,翻到去年,翻到前年,孟母居然还扯出了孟泽没出世之前的恩怨。 一场戏唱得没完没了。 孟母理直气壮:“论起这场婚姻的崩塌时间,你才是罪魁祸首。” 父亲的声音低下去,转成低音炮一般的轰鸣。 渐渐的,二人安静。 孟泽拉了拉书包的肩带,猛然一抽,勒紧自己的胳膊。 他去了对面的川菜馆,点了一盘夫妻肺片。 吃几口,他的喉咙被辣得疼,他灌了一口冰冷的凉开水,让自己发麻的舌头得以短暂歇息。 他又坐了二十来分钟才回家。 孟家已经安静了,黑漆漆的。 他开门进去,也不开灯,借着这昏沉的月色,换上鞋,再向前走。 走不到几步,薄薄的拖鞋底踩到什么,他又踏出一脚,随后脚跟传来疼痛。 孟泽这个时候才回去开灯。 瓷片散在地砖上,无人打扫。 他刚刚被碎片扎中,留下一抹小小的红血迹,陷在花石的纹理,谁也发现不了。 孟泽打开药箱,给自己贴上创可贴。 家里装修比较简约,黑、灰、白,三色调,墙壁的白甚至带着点冷光,四面墙沉在深海里,摸不着边际。 父亲收集的古董冷冰冰的,母亲喜欢的珠宝也没有温度,孟泽的校服有点发青。 没有料到,距离高考还剩二个月,这个家就揭开了残酷的伪装。 一个比一个藏得深,荒诞的孟家,无一是真实的。 * 孟泽听到门声,先是望一眼时钟。 九点多了,他开门出去。 先回来的是母亲,她脱下小西装外套:“孟泽,我今天在公司加班,回来晚了,你吃饭没有?” “我已经吃过了。”短短的时间里,他从之前替母亲隐瞒而觉得麻烦,到这一刻轻松又自然。 孟 母拎了一个小袋子:“作业做完了吧?” “嗯,对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们二模考出成绩了。” “怎么样?” “考英语的时候突发肠胃炎,没有做完试卷。” 孟母关心地问:“这一次排名是多少?” “第二。” “孟泽,越是临近高考,我这一颗心越发不得安宁,高考一分压千人,在岩巍中学你是从第一退到第二,但是到了高考的考场,你已经退步了上万名。” 孟泽点头:“下次我会注意的。” 孟母笑了一下:“今天晚上给你带了碗仔翅,过来尝一尝吧,这阵子我比较忙,照顾不了你,不过到了六月份,我会给自己放一个假,送你回北方考试。” 孟泽坐到餐桌边,打开小饭盒。 碗仔翅应该有海味鲜香,但是孟泽被夫妻肺片给呛到了,味觉失灵,什么也没有闻出来,他尝一口,机械式地回答:“味道不错。” 孟母捶了捶肩膀,再扭一扭脖子:“忙一天了,累得半死,你慢慢吃,我先去洗澡。” 浴室门一关上,孟泽就放下勺子,无论吃什么,都食不知味。 过了两分钟,又有人开门,父亲回来了,他摇摇头,解下领带:“最近公司又开始忙了。” 孟泽没有抬头,都是在演戏,有的时候观察太仔细,反而容易发现父母的破绽,还不如精雕细琢自己的行为,当一个本分的儿子。 孟父:“这么晚,在吃什么?还没吃晚饭吗?” “妈刚回来,给我带了一份碗仔翅。”孟泽舀一口,再尝尝,仍然吃不出味道。 孟父:“我今晚有应酬,光喝酒没吃多少东西,饿到慌,我去煮个面。” 仿佛有□□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延伸出来,浮在上方,狰狞着,扭曲着,圆窟窿一样的眼,空洞无神。 人皮之下的皮囊,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孟泽也是人皮里的一个。 否则,为何短短一个晚上,他接受家庭破裂的事实,还能这样平静如水? 孟泽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曾经被人说不像孟家孩子,此言有假。 这浑然天成的伪装可不输孟家父母娴熟的演技。 脸还是那张脸,狭长上扬眼睛里,藏匿着的不可言说的情绪一一飞出来,比从前更寒凉。 * 当李旭彬和妻子不来的时候,李家收窄餐桌,齐到墙边。 李家父母和女儿坐在一起,三个人簇拥着,靠得极近。 李母给女儿的碗中夹去一大块鱼片:“明澜,学习压力大,营养要跟上去。” “妈,你放心,我的营养大大的好,孔武有力。”李明澜将鱼片换到父亲的碗中,“爸爸最近工作忙,多补补。” 李父一笑,咬下那块鱼片,接着把一个鸡腿放到妻子的碗里:“来,李家妈妈辛苦了,一家人都要补补。” 李明澜没有将今天学校发生的事告诉父母, 她自有一番计量。 吃完饭,她放下碗筷:“爸、妈,我吃饱啦。” 李母问:“要不要再喝一碗汤?” “我已经喝满满一碗汤了。”李明澜站起来,“我去做作业了。” 李母喜笑颜开:“我就说啊,人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能轻言放弃,明澜自从二模考有进步,人都勤奋起来了。” 李明澜关上房门,从书包里拿出那一个孟泽送的雪媚娘,准备来一个饭后甜点。 雪媚娘已经满满融化,圆滚滚的小团子软下去,饼皮奶油糊成一片,盒子里留下几抹湿润。 本来想着,孟泽难得送东西,不得好好留着吗?可偏偏,他送的是保质期极短的雪媚娘。 李明澜从盒子里捻起软趴趴的小团子,咬上一口。 时间过去太久,口感大不如前。 幸好,嘴巴里留下绵长的甜腻味。 味觉留在舌尖,久久不散,以至于光是想起孟泽这个人,李明澜的味觉跟着泛起甜。 她整个人趴在床上,翘起腿,翻起小人书。 那个酷似孟泽的角色只是配角,出场之后就隐形了。 她时不时翻阅他的出场镜头,用着指尖在他的脸上勾来勾去。 孟泽的真人比这个漫画角色更冷,也更俊。 * 第二天早上,孟泽洗漱完,穿上校服时,再望镜中的自己。 似有蜕变。 下勾的眼角和微翘的眼尾,对比更猛烈,沉着更深邃的山或海。 他是轻松的。 无需勉强维系这一个家庭的和平。 倒是孟家父母,也许觉得高考至上,哪怕已经摊牌,还得做表面夫妻。 孟家父母,一人从主卧出来,一人从次卧开门,又正好和从浴室出来的孟泽遇上。 三人皆有漂亮的外表,在这么尴尬的时刻,都保持了绝佳的仪态。 “爸,妈,我去上学了。”孟泽垂首。 孟母挽了挽头发:“要不要吃了早餐再去?” 孟泽拨了下刘海:“不了,我在路上买几个包子就行。” 孟父没有在头发上做动作,而是靠墙点头:“孟泽,加油吧。” 前面还有一座高考大山,需要一家人齐心协力通关,哪怕这是同床异梦的一家人。 孟泽站在候梯厅,电梯门面将他的身形映得瘦长,歪歪斜斜。 扭曲人像,映照的,或许正是孟家骨血里的虚伪。 电梯门开,里面站着的是楼上的孕妇,以及她的丈夫。 邻居可能要生了,捂着大肚子,靠在丈夫的怀里。 当丈夫的紧张不已:“救护车就要到了。” 孟泽望着这对夫妻匆匆出去。 不可否认,他的父母也曾有这样一段岁月,那是十八年前的事。 他对父母没有深刻的依恋,但得知父母双双背叛家庭,却有些悲愤。 昨夜,悲愤化为乌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被夫妻肺片辣到的味觉变得淡了。 * 李明澜的脚步就和自己儿时的绘画一样,欢快奔跑,嘴里哼着:“马兰开花二十一。” 校门口的一个男生,不好好穿校服,而是披起外套,慢条斯理向前。 风速大了,他的衣摆张风飞扬。 把一条上学之路,走得如同赌神出场,除孙境莫属。 “孙老大。”李明澜跳到他的边上。 孙境回眸,不知是不是通宵达旦玩游戏,他打一个哈欠:“早。” “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 “你听说过我二模考作弊的事吗?” 孙境不刻意打听,但有人说给他听:“传得沸沸扬扬。”他步子快。 李明澜跟上,像在追着他跑:“你能不能帮忙打听,是谁在老师面前嚼舌根?” 孙境挑眉:“我以为你不在乎呢。”更夸张更难听的流言不是没有,李明澜以前完全不理,孙境几乎以为她看破红尘了。 “我哪有孙老大这么洒脱。”李明澜轻笑,“我不信我就这么背,坏事接二连三砸到我的头上,肯定有人捣鬼。” 孙境点头:“我去问问。” “另外,我们七班有个女同学丢了一部CD机,你路子广,给我留意一下,看看我是当了谁的替罪羊。” “行。”孙境爽快答应。 孟泽转过路口就见到,风扬起孙境衣摆的同时,还吹起李明澜的碎发。 这两人之间也许不是李明澜被孙境耍了,而是他们互相耍玩对方。 如同孟家父母一样。 孟泽摸一下唇角。 从中医角度来说,口苦,可能是肝胆上火,口淡,可能是脾胃气虚。 不知道今天早上吃的鸡肉卷究竟是墨西哥的,还是老北京的,他想着去买个雪媚娘。 远远的,周璞玉走在前面。 韩晓燕过去,二人聊着什么,也是去了便利店。 便利店门已大开,孟泽就要进去。 里面传来了韩晓燕的话:“哎,李明澜的事真的假的啊?” 声音从货架那边传过来,人见不到外面,谈话肆无忌惮。 周璞玉问:“什么事?” “冯天朗说,孟泽和李明澜的关系水深火热?” “他们啊,吵的时候有,静的时候也有。” “孟泽冷冰冰的,是李明澜热脸贴冷屁股吧?” “你哪听说的?”周璞玉有意为李明澜说话,“李明澜亲口告诉我,她只是把孟泽当玩具盒。” “孙境也是她的玩具盒吗?” “韩晓燕,别管闲事。” 孟泽刚刚攥了个挂在门把手的礼品卡,已经被抓皱了。 他转身,出去,顺势将礼品卡丢到了垃圾桶。! 第 30 章 就在王辉觉得父母将要把他管教到高考结束的时候,王家父母忙得不可开交。 王辉等不到星期六,这一天放学,他约着孟泽一起回家:“对了,李明澜这几l天,接一连三的出爆炸性新闻。” 孟泽随口一问:“你又听到什么?” 王辉听到的可太多了,新闻、旧闻,似乎有人要把李明澜高中三年的黑历史都扒出来。 其中有一个流言,她脚踏两条船,岩巍中学的校草榜中,竞争最激烈的一位都被她收入囊中。 王辉不敢将这事告诉孟泽,只说:“听说她有盗窃的嫌疑,而且,你们班那个叫林菀的要去报警?” 确有此事。 上了体育课的第一天,林菀在教室里说,她的CD机是日本进口货,一千块不是小数目,如果学校查不出来,她就去报警。 李明澜一万个支持。 韩晓燕却说:“就要高考了,如果警察来学校调查,我们这个班的同学是不是都得去作证?” 后边的刁坤也说:“警察查案……闹很大啊,会不会打扰我们的学习时间?” 说来说去,同学们同意让校方调查,但不愿惊动警察,总觉得出了这个校园,一切就不可控了。 林菀心里也打鼓,还是选择相信校方。 没有监控,没有证据,李明澜这一个“嫌疑人”比谁都耀武扬威。 今天课间时,她告诉林菀,她周末要去商场买最新款的CD机,除了支持MP3播放之外,还支持MD格式的音乐文件。 直把林菀气得牙痒痒,险些去报警。 孟泽:“等校方通报。” 王辉听孟泽的口气,这……是意兴阑珊? 说话间,两人进了快餐店,各自吃了一个套餐,之后一起去王辉的家中。 快到家时,王辉指了指旁边的一幢楼:“对了,你有没有和初中同学联系?我们初中班上的刺头搬到这里了。” “没有。” 王辉顿时受宠若惊,敢情孟泽的朋友圈就只有他一个?“我上次遇到他,说起你,他特别崇拜你,觉得你跟我一起混了,是拉低了你的身份。” 孟泽觉得好笑:“他一个喊打喊杀的人崇拜我什么?” “人嘛?总是渴望得不到的,他考试从来没有及格过,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当三好学生呢。”王辉领着孟泽进去候梯厅。 孟泽靠着电梯,铝合金的金属面,人影模糊,他也看不清自己的脸:“成绩好不一定就是好学生。” 王辉笑了一下,直到他们回到家,他才说:“看个片而已,算不上坏学生。” 孟泽放下书包,仰靠在沙发:“只是,不再需要披着一层好学生的外皮。” 王辉愣了一下,不大明白孟泽的意思:“你爸妈现在不怎么管你了吧?你都是一只脚踏进名牌大学的人了。” 王辉进去房中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碟片,又迅速地 出来:“孟泽,要不先看这个?” 封面的女人眼神清纯又无辜,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观众。 孟泽点头:“随你。” 王辉倍有仪式感,拿出两罐可乐,放到茶几l上。 他和孟泽各自坐在长沙发的两端,虽然彼此是好朋友,但是吧,万一观影途中有什么意外,还是给各自留点空间比较好。 “开始了啊。”王辉深呼一口气,按下播放键。 影片一开始闪出一道黄澄澄的金光。 “卧槽,太刺眼了吧?”王辉转头,才注意到,孟泽今天有点散漫。 王辉以前觉得,孟泽长得帅,但行事作风正义凛然。 王辉知道,孟泽跟着外公长大,打小就背诵“仁义道德”,后来回到父母身边,家教也严格,尤其是在扼杀早恋这一方面,孟父称得上铁石心肠。 也没听孟泽有心仪的女孩,对谁都冷冷淡淡。 今天,他的坐姿都不正了,斜斜靠在沙发一侧,一手撑住扶手,支起额头,屏幕上的光一闪一闪投在他的侧脸,他的眉目像是被影片里的妖娆同化了。 王辉自己口干舌燥的,拿起可乐,一掰拉扣。 可乐的气向上冒,他迫不及待地灌两口,吞咽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孟泽没怎么动,如同静止的溪水。 王辉用纸巾擦了擦嘴:“孟泽。”他几l乎怀疑孟泽睡着了。 “嗯。” 还好人是醒着的:“孟泽,你觉得怎么样?”王辉说完话都还觉得喉咙里直痒痒。 “画面太糊了。” 要不怎么说人家就是优秀学生呢?孟泽是真的在研究画面技巧,王辉一拍大腿:“我也觉得,下回要买高清的。” 只是柔光滤镜已经让王辉红了脸,他羞答答地跑去了卫生间。 孟泽轻轻呼了一口气,开了可乐,尝一口。 今天父母说会早早回来的,他却不按时回家。 可乐的气泡冲到舌尖里,有点发酸。 自从在便利店撞见周璞玉,孟泽就不去买雪媚娘了,没有东西可以冲淡他嘴巴的无味。 王辉从卫生间出来,不止洗了手,还洗了一把脸,他用半湿的手梳了梳头发,一屁股坐下来:“我真是开窍太晚了。” 头发沾了水,向上翘起,迟迟没有盖住他的额头,映得他的眼睛傻呆呆的:“太晚了。” 王辉对岩巍中学的美女了如指掌,但是论起少年心,他还很懵懂:“孟泽,我要是开窍早的话,一定会早恋吧。” “没有如果。”孟泽的手指扣着可乐瓶口,轻轻摇着。 “对了,孟泽,你初中时就很受欢迎,高中在北方也一样吧?” “不是。” 王辉才不信,径自说:“我也就只跟你说实话,我觉得我们班的李宜嘉很不错,但是她一头栽进习题库,听说有人和她告白,直接被她用校训三戒拒绝了,高材生啊,一 言一行都这么有紧迫感,我对她只敢远观,可是我又觉得,要是我不跟她说点什么,日后又有遗憾。” 孟泽仰起头,枕在沙发靠背,随口一说:“你挑一个坏学生尝尝鲜。” “坏学生?我们班上有个谁,是很坏,但是太凶悍了,我喜欢软绵绵的。”王辉冥思苦想,灵光一闪,“哦,对了,要说坏学生,你们七班的那个——” 孟泽的眼睛直直盯着墙上的壁画。 影片结束,又自动重播,金光一闪一闪,壁画的天使翅膀若隐若现,似是要飞起来了。 王辉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他只是说:“她真漂亮啊。” 漂亮。 而且坏。 孟泽的那一句话不是提醒王辉,而是在提醒自己。 * 李明澜的周末之约是早和余明熙约好的,才不是为了和林菀赌气。 逛了一圈,她没见到特别喜欢的衣服。 反而是余明熙,又买衣服又买鞋子,手上拎了好几l个袋子。 中午,余明熙挽起李明澜的手:“走吧,上面新开了一家东南亚餐厅,去尝一尝。” “又要熙姐破费了,谢谢熙姐。” “我还要谢谢你陪我来逛街,说真的,明澜,你对服饰搭配的见解,还是很独到的。” “是因为熙姐你漂亮,把麻袋当披风,也是大美人。” 席间,李明澜接到李父的电话,转身去包包里拿手机时,不小心碰到桌上的半碗汤:“哎呀。”汤汁溅到她的牛仔裤上。 余明熙立即把纸巾递过去。 李明澜就着纸巾擦了擦,擦不干净。 她穿了一条浅蓝的牛仔裤,浓郁的汤汁留下一个巴掌大小的棕色印子。 余明熙:“吃完饭,去买件衣服吧,这一上午你光是顾着陪我逛,自己都没有收获。” 李明澜:“夏天又要来了,到时候只穿校服上衣和裤子,什么也穿不了。”也不能和以前一样,坐在孟泽面前时,她脱下校服,等离开他的视线,她又穿上校服。 只给他看那一件白衬衫。 这间商场的少女服饰只有两三家,吃完了饭,余明熙有意拉着李明澜去逛。 乘扶梯向下时,她指着楼下一个橱窗前的鲜绿裙子:“明澜,我觉得你穿那条裙子一定很好看。” 不是谁都能穿饱和度这么高的颜色,至少余明熙觉得自己未必能穿得漂亮。 可李明澜就是有张扬的气质。 远看只是见着满片的绿,一人走近了,发现这是一条柔软的丝绸长裙,底色的绿之上添了些纯白的小花。 余明熙双眸一亮:“明澜,就这件吧?” “我好久没穿过裙子。”李明澜买的都是牛仔裤,休闲裤,运动裤,裙子已经是小学时的事了。 余明熙:“你就要高考了,之后上大学就没有校服可穿了,还惦记校服呢。” 李明澜进去店里,穿上裙 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上身窄,纤细的腰间,束起一个藤条一般的腰带,下/身裙摆蓬松,摇曳至小腿。 ▋这碗粥的作品《雪媚娘》最新章节由??全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牵起裙摆,转了一圈。 嘻,她也能假扮淑女了。 * 今天一大早,孟父咳了几l嗓子:“老王约了我们一家人吃饭。” 孟家至今风平浪静,就是氛围有点沉闷而已。 孟母扎起长发:“哦,什么时候?我今天要出门做头发。” “中午。”孟父想了想,又说,“上回,老王跟我借了点钱。” 孟母直到这时才正眼看孟父:“什么时候?我一点都不知道。” “你那时工作忙,我没和你说。”孟父靠墙而站,“这次他是连本带利还回来了,所以请客。” 孟母点头:“老王这个人还是很讲信用的。” 孟父:“你的时间能安排吗?” 孟母点头:“正好,吃完饭我就去商场逛一逛。” “也好,很久没有给你送礼物了,今天,我陪你逛一逛。”看得出来,孟父想和孟母重归于好。 孟母浅浅一笑:“既然老王是请我们一家人,那么孟泽也一块去吧。” 孟泽很配合:“好。” 这一次,朋友又迟到了。 孟家三人坐在包厢,一张大圆桌,三人的位置摆成一个等腰三角形。 孟父照例和朋友聊电话。 孟母跟人聊着短信。 孟泽打完一局游戏,百无聊赖,站起来:“我去卫生间。”他出了包厢,索性又出了餐厅。 餐厅在商场的七楼。 孟泽站在中庭,见到六楼扶梯旁的数码产品店,他知道,李明澜说周末去买CD机是为了气林菀。 但突然的,一抹嫩芽的鲜绿人影从五楼乘着扶梯向上。 他第一次见李明澜穿裙子。 她倚着扶梯,身子似柳枝,裙子是挂在枝上的纱,点缀着婉约的白点点。 她的另一只手将裙摆拂来拂去,宛如拨开碧湖的浪。 她踏出扶梯,走到数码店的橱窗前,仰望海报。 纯白的大幕照出清透的碧绿,也就是多年后的孟泽,才能道出心中念想。 是李明澜这一座春天,降临于他的漫天飞雪之上。! 第 31 章 手机在口袋里震着,孟泽迟迟不接。 直到楼下的绿裙子消失在转角,他拿起手机。 孟父:“孟泽,你到哪里去了?” 孟泽:“刚刚才从卫生间出来。” 孟父:“过来吧,快开饭了。” 孟泽回去的时候,包厢里正热闹着。 孟父的朋友一家人都过来了,寒暄话少不了,一见到孟父就拍马屁,说什么只羡鸳鸯不羡仙。 这个笑话能从年前笑到年尾了。 朋友握住孟父的手:“老孟啊,我的朋友之中就属你最讲义气,这一次的恩情,我没齿难忘。” “好说,好说,是你有本事,短短时间就把问题解决了。”孟父领着朋友坐下。 朋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以示恭敬,他双手把烟递过去。 孟父接过。 朋友按一下打火机,倾身替孟父点烟:“运气好,之前囤的货,一下子出去了。” 孟父吸一口烟,半眯起眼睛:“哎,你这是什么牌子的?味道很浓啊。” 朋友翻转烟盒:“怎么样?这也是别人送的。” 孟父不喜这般浓郁的烟味,但碍于朋友面子,他说:“近来嘴巴比较淡,这烟呢,用来刺激味蕾倒是很不错。” 孟泽现在最烦的就是吃饭,因为食不知味。 他看着孟父面前缭绕的白烟,将手机竖着搁到桌上,转一圈,再转一圈。 他给王辉发去短信。 * 孟泽又去了王辉的家里。 王辉神秘兮兮,拿出一张VCD。 封面有几l个披着红纱的女人,红唇微张,眼神迷离,和昨天的很是相似,港台片流行这一风格,柔光滤镜的莹白若隐若现,足够让少年们痴迷。 王辉说:“新出的。” 孟泽问:“你看过了?” “没,等你。”王辉说,“是兄弟就要一起爽,啊!”后面这一声用力而急促。 茶几l上放了一堆照片,有人,有景。 孟泽一眼看见的是李明澜,他的手指像是自己在动,捡起那张照片,想丢回去又止住了,他问:“你拿这些照片做什么?” “哦,我在整理这阵子的街拍。”王辉说,“我发现李明澜这张随意拍的最好看,后悔没给她多抓几l个镜头。” 孟泽的眼睛在李明澜的脸上停留:“她就是静态骗骗人,动来动去的时候,不知道多烦。” 王辉微讶:“很少见你这么直接批评一个女孩子。” “我深恶痛绝。”孟泽这样说。 王辉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烟盒,重重地放在茶几l上:“这个我爸说味道很好,你没试过吧?” 孟泽:“你学会抽烟了?” “尝过几l口,确实很不错,有点上脑吧,刚抽的时候喉咙不大舒服,现在就没事了,俗语有云,万事开头难。” 王父在外做生意,常有应酬,王辉满十八,王父觉得儿子已经长大了,抽烟喝酒的应酬伎俩,该学的还得学。 王辉抽出一根烟,递过去,殷勤地说:“试一试?” 孟泽接了过来:“打火机。” 王辉拿过打火机,给孟泽点了烟:“怎么样?” 香烟的味道没有王辉讲得那么好,孟泽第一次抽烟,味道很呛,烟圈呼出去之后,又被鼻子吸了回来。 烟雾缭绕的一刻,李明澜照片里的笑脸变得模糊。 “你第一次抽啊?”王辉看着吞云吐雾的孟泽。 “嗯。”孟泽点头。 王辉猛地吸一下烟,竟然被呛到了:“靠,你动作比我还娴熟。” 孟泽夹下烟:“没见过猪跑,起码也吃过猪肉。”香烟有几l分上头,可并不持久。 王辉掏了烟,把烟盒丢回茶几l上,翘起了二郎腿,说:“学好十年,学坏一天,孟泽,你学什么都快,是不是也有弊端?不用一天,几l秒钟你全上手了。” “我抽烟也不影响我考年级第一。”孟泽鼻上还有烟气,“今天不止是学抽烟的吧?” “还有,来了来了。”王辉按下了VCD播放键。 这片和上回的没有太大区别,悠远音乐,模糊的柔光,以及一样的女演员。 男演员是谁,孟泽不认识,他靠着沙发眯了眼,见到女演员解内扣的时候,不经意想起李明澜。 他不再留意电视画面,看着茶几l上的照片。 静止的李明澜才漂亮,而不是天天勾着妖精的笑容,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那个。 过了一会儿,王辉“啊啊啊”地冲进了厕所。 孟泽从记忆里回神,拿起李明澜的照片,再吸一口烟。 香烟的味道和刚才不一样了。 * 李明澜和余明熙逛了一天。 将要到晚上了,余明熙问:“明澜,要不我们再一起吃个晚餐。” “不了,熙姐,我得回家去,我出来一天,我爸妈心里肯定不大乐意。”李明澜笑,“我要早点回去哄哄他们。” “好,我送你回去。” 二人搭乘电梯下去。 商场的电梯总是人山人海,里面的人还没出去,外面的人挤着要进去。 李明澜觉得有什么东西朝着她甩过来,她眼疾手快,猛然拍过去,她的手撞到一只凉飕飕的大掌。 她抬头见到对方时,立即顿悟,对方是想趁着混乱占她便宜。 余明熙反应极快,一脚踩在男人的皮鞋。 男人发出野猪一样的粗嗓。 余明熙又把鞋盒砸过去:“色狼!” 对方吃疼,捂着头跑得飞快。 余明熙转头问:“明澜,你怎么样?” “我没事。”李明澜用包包挡在前面,把自己护得紧紧的。 余明熙开车送了李明澜回去,再三追问 :“是不是真的没吃亏?” 李明澜笑:“他碰到我的手,我使劲打了他。” 余明熙这才放下心来。 李明澜都没将这段插曲当回事。 她过了一个快乐的周末。 哪怕班主任真的叫了家长过去,她也不担心了,她的家长肯定站在她这边。 李明澜自己都想不到的,孟泽只是给她送了一个雪媚娘。 普普通通,与她去便利店买的一模一样,而且,因为她舍不得吃,险些过了保质期,味道逊色。 然而,她豁然开朗。 当年她有着急,老师盛怒时,同学们讥笑时,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替她回避众人讽刺的目光。 她的爸爸、妈妈、哥哥再爱她,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在教室里为她挡风遮雨。 李明澜实在是名声太坏,她几l乎以为自己又要孤立无援。 可是有孟泽啊。 * 李旭彬上周五来吃饭的时候,落下了一个文件。 星期一,他一大早过来,见到妹妹背起书包,说:“明澜,我顺路送你过去。” “哥,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兄妹俩一起下楼,李明澜将书包丢到后座,坐到副驾驶位,“哥,去年暑假的那个美术大师,他现在有开周末班吗?” 李旭彬摇头:“他只开暑期班。” “哦。”李明澜有点懊恼去年暑假没有认真听课。 李旭彬问:“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校考复试也要准备了,我想如果有老师,估计进展能快一些。” “我去联系一下,我和他有点交情,实在不行就请他给你上私课?” “好啊。”她要逼自己回到当年游刃有余的状态。 李旭彬在路口停车:“明澜,你从这边走过去吧,前面太堵了,我赶着去上班。” “好,美术的事就拜托啦。”李明澜下车,从后座拿起书包,再关上车门,笑嘻嘻地冲着车里挥手。 李明澜一转头,见到红灯口的那个人。 他微微仰着头,像是在数红绿灯的读秒。 她迫不及待地奔向前去:“孟泽,早上好呀。” 他稍稍侧了侧脑袋,不和她说什么,只觉得烦。 更烦的是,又响起了一把大嗓门,是胡翰然:“李明澜,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啊,再过这样子就要穿夏装了。”她和胡翰然聊起天气。 天气是好的,孟泽的眼睛是阴沉的。 李明澜不是坏得张扬的人,她藏着,但又能从她的言行举止中感觉得到她的自由,她不被束缚,她也不畏世俗。 她笑着像一个太阳,但是能烤得人发慌。 不只是胡翰然,各科的课代表,哪一个不是对她趋之若鹜,班长和副班长也在林菀面前替她说好话。 李明澜的确很有手段。 玩具盒?不知道是谁把谁 当成玩具盒。 绿灯亮了。 ?这碗粥的作品《雪媚娘》最新章节由??全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明澜和胡翰然嘻嘻哈哈的笑声响在耳边。 孟泽向前走,甩掉了这两人。 但是到了校门口,李明澜的声音又到了他的跟前:“孟泽,你吃了早餐没有?我等会儿去买小笼包,要不要给你带一笼?” 孟泽终于停下来,低下眼:“李明澜,别跟着我。” 以前他也警告,和纸老虎无异,但这时他的眼珠子黑漆漆的,有警告,但是也有挑衅。 挑衅?这不是她李明澜才干的事吗? 她还是跟着他:“孟泽,你给我辅导功课吧。” 孟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李明澜。” “孟泽,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心里又苦了?” “总而言之。”周围喧哗,他不得不挨近她的耳边,“别跟着我,否则,后果自负。” 后面四个字有加重的音调,他呼出的气扫过她的耳旁。 她猛然抬头。 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 孟泽在周末没干一点正经事。 课代表过来收试卷,孟泽没有东西可交,只说自己去和班主任做交代。 早读课下课,他主动去了教师办公室。 李明澜作弊的事,班主任没空追究了。 CD机一事,经过排查,至今没有线索,班主任现在一个头两个大,见孟泽进来,她直觉没好事。 当初得知有这一个学生转学到七班,班主任不知道多高兴,虽然升学率不一定算到她的头上,但是老师对尖子生总是偏爱的。 然而,孟泽身上的不稳定因素太多。 尤其是他坦白,周末家里有事,顾不上学习,各科试卷空白一片。 班主任的眼皮直跳:“孟泽,你最近有点懈怠,你上课时的状态……有点分心啊。” 孟泽:“我会调整自己,不让老师担心。” “加油吧,孟泽。”班主任鼓励说,“三模考的时候,期待你有好的表现。” 孟泽向外走,正好郭老师进来,他点头:“郭老师。” 郭老师抬了抬眼镜,和另一个班上的数学老师说:“对了,我们一模考和二模考的时候有一个类型题没出啊,这不行啊。” 孟泽一路想着郭老师的话,到了七班的教室门口,听到李明澜喊着:“胡翰然,你信不信我?” 胡翰然求饶似的:“信!我哪里敢不信我的姑奶奶。” 孟泽心下讥嘲。 那为什么李明澜被质疑的时候,姓胡的不站出来?这些男同学无非贪她长得漂亮,哪是真的相信她? 也就李明澜这个蠢货才和他们打成一片。 * 周末过去,王辉至今心潮澎湃,中午,他站到七班门外,直冲着孟泽挥手。 孟泽出去。 “一起吃饭?”王辉有一种二人同谋之后的窃喜,正要回味周末的事, 却在楼梯口撞见了李宜嘉。 “真是不巧,今天我的同桌有事不跟我一起吃午饭,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吃。”李宜嘉说话间,看了看孟泽。 “当然可以了。”王辉满口答应。 有李宜嘉在场,不能说起周末时的话题,王辉一本正经:“李宜嘉,你想考什么大学啊?” 李宜嘉:“我的愿望和父母的不一样,到时候要权衡一下,找一个双方的平衡点。” 王辉:“是啊,两代人多沟通。” 李宜嘉:“孟泽,你呢?” 王辉有点被冷落,转头看孟泽。 孟泽:“北方。” 王辉:“你这一趟转学有点多余,也就半年时间吧,不,算一算,不到半年,反正你将来大学也要去北方,怎么就不在北方呆着呢?” 李宜嘉却说:“没有多余啊,孟泽转学到岩巍挺好的,要不然我在这里眼界狭窄,是他让我见到这么强劲的对手。” “我和孟泽初中的时候常常在一块玩,后来他走了,我怪不习惯的,现在回来这半年了,我和他呀。”王辉拍了拍孟泽的肩膀,“旧情复燃。”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上。 李宜嘉和王辉有说有笑。 孟泽不怎么说话,今天的午饭没味道,他特地点了一个炸鸡腿,上次见李明澜吃的津津有味,他以为是天下美食,结果也就一般,咬上去,连脆香都没有,只觉得嚼蜡。 他吃了几l口白饭:“我有事先走了。” 王辉抬起头:“什么事啊?” 孟泽没说话,拍了拍王辉的肩。 他一走,李宜嘉也不怎么说话,但王辉想想,也不对呀,刚才也就只有他和李宜嘉说话,怎么这会儿就冷场了? 王辉无奈地说:“孟泽的脾气比较古怪。” 李宜嘉微笑:“他有他的底气。” 孟泽对香烟没有上瘾,但在小树林一个人静静待着,闲着没事,就点了支烟。 尼古丁制造的愉悦不像王辉说得那样令人着迷,对孟泽而言,差了些东西。 抽了半根烟,安静的午后还是被打破了。 “终于被我逮到了吧。”响起的是李明澜的贼笑。 孟泽衔着烟,转过头去。 她双手叉腰:“我要是举报给校长,你就算年级第一名也要写检讨了。”她鲜眉亮眼,多得意的样子。 孟泽拿下了烟:“你又跟着我。”他明明警告过她。 李明澜扮了个鬼脸:“我就知道,你中午偷偷出来干坏事,没想到,你还敢一个人来这座鬼林子。”她见今天孟泽怪怪的,偷偷跟过来,原来他在抽烟。 “鬼林子?” “这里曾死过一个女生,后来就闹鬼了。”李明澜笑嘻嘻,“怕不怕?” “你究竟想怎样?”孟泽抖了抖烟灰。 “我不是说过了吗?捉你的小把柄。”她笑出了小酒窝,“要挟你给我当辅导。” 孟泽冷冷地说:“我不教蠢货。” 她笑容更大:“说了是要挟,当然前提是你不情愿。” 他沉着眼。 李明澜挑眉:“不答应啊?不答应我就去告状了!孟大学霸偷偷抽烟??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大新闻啊。”说完她转身向外走。 孟泽不信她真的去告状,但他咽不下这口气,一见到她就怒火攻心,他大步追过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暗笑,正要迈腿跑,不料被脚下的树枝绊了一下,她来不及平衡,趔趄地摔了一跤。 她扑倒在草地,好一会儿没动。 孟泽见嚣张的女孩没了气焰,走上前:“还要去打小报告吗?” “还去。”她两手撑地时,右手手腕扭到了,一时间使不上力,只得半趴在草地。 他不费吹灰之力就从背后制住她,半跪着想去擒她的双手。 她怕他碰到她的伤,立刻缩起,转过身去。 这时,他的手掌擦到一个极为柔软的东西,他动作定住了。 “孟泽。”她被他半压在草地,上半身抬到极限了。 孟泽左手还有半支烟,他吸了一口,看着她侧过来的脸,他再吸一口烟。 烟雾里,他的眼睛黑不见光。 李明澜:“好了,先让我起来,我告诉你,我最讨厌打小报告的人。” 孟泽自顾自抽烟,一手忽然爬上了山丘,他先是轻轻罩着,这么大,之后狠劲上来了,揪得用力,不是棉垫撑起来的,这座山丘是自然风貌,他嘴上抽烟,手下爬山。 原来香烟是要这样搭配才刺激。 孟泽看着她:“李明澜,少来招惹我,否则下次就不客气了。” 如果闯进来的是乖巧女生,见到他的动作,听到他的威胁,肯定要吓破了胆。 但,李明澜出了名的叛逆性子,初初那一刻,她稍稍吃惊他的真面目,他尽兴了松开她,她爬了起来,抬腿向他下面踢去。 孟泽敏捷地闪开。 李明澜转身跑了。 少女穿出了树林,他的世界恢复了安静。 * 一个下午,李明澜的心都怦怦直跳,不只是左心口,就连右边都跟着发烫发热。 孟泽变坏了?他突然变坏了?她以为他只是浏览十八禁杂志,她哪知道,他居然敢…… 她应该去告发他,让老师狠狠记他一过。 真是过分。 李明澜心不在焉,上完今天的课,她背起书包,一次都没有回头,直接跑回家去。 她扯下一张纸,用铅笔在上面画一个圆脑袋。 将自己堆积的情绪,描在上面,生气的,愤怒的,震惊的……不对,她不惊讶。 她很早就捉住了孟泽的小尾巴。 不一会儿,圆脑袋里排着好几l个表情,她画上一个大叉。 周末逛街时,她见着那个流氓就厌恶。 可当孟泽低下头,她觉得被他抓住的那里充着一股气,时刻要爆炸了…… 她自己抓自己。 用点力。 没感觉。 再抓一抓。 “哎哟。”她把自己抓疼了。! 第 32 章 夜晚,李明澜躲在被窝里,撑起被子望自己的胸前。 她一日三餐营养充足,身子发育得比同龄女孩的更早。 学校订制校服时,她报大了一个码数,衣服宽松,身材不会很突兀。 该有的,藏也藏不住。 她的衣服五颜六色,不薄不透,不给谁占便宜。 上回,是她故意穿起白衣服去刺激孟泽。 他当时一本正经。 既然撩不动他,她渐渐就把这事给忘了。 她想撕开孟泽的伪装,她也不料,人一旦把面具揭下来,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她不知道如何是好,第一时间想到余明熙,但下一秒,她自己否定自己。 要是余明熙知道,肯定怒发冲冠,要去讨一番公道。 算账这种事,她李明澜就能干,犯不着麻烦别人。 那么,她无法对任何人开口。 说什么呢?说她被孟泽占了便宜,没有当场提刀杀人,反而躲在被窝里胡思乱想,这不是李明澜会干的事。 她突然下床去拿手机。 相册里有几张她在网吧拍下的杂志内页,低像素挡不住比基尼美女们的波涛汹涌。 孟泽是不是将她幻想成了女模特们? 李明澜拉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脑袋。 生气,不想他了。 * 不是只有一个人夜不能寐。 被子凌乱成团,被堆在一角。 春夜,孟泽靠在床头,曲膝而坐。 他的房间没什么装饰,当时搬家时,父亲说什么也要把往年的奖项弄回来,连小学时候的奖状都不放过,说要陈列在书柜。 最终都被孟泽扫进了抽屉里。 书柜里摆着几本外公翻阅的美术书籍,其他的多是各科目的习题。 乏善可陈的人生。 孟泽在下午打了一通电话到旧货店,询问那一期的杂志。 老板说:“没有了啊,太旧了,我也没去收过时的期刊,其实我这还有更曼妙的啊。” “谢谢老板。” 世上最廉价的就是后悔。 只是如果有早知,孟泽不会为了对父亲的可笑内疚而丢弃杂志。 孟泽去摸烟盒,一眼见到床头的全家福。 那时家里只剩外公这一个大家长,他坐在正中,笑眯眯的,半秃的头比谁都抢镜。 全家福的背景,是外公最喜欢的“家和万事兴”。 孟泽摸到烟盒,却又放开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要是被外公知道他今天干的事,不把他的腿打断才怪。 干也干了,宣泄出一阵肆意,直到碰了她,才生出早就要教训她的想法。 孟泽的手指点了点烟盒,拿起烟盒,出去阳台。 没有灯,黑暗里只有孟泽嘴上的一朵火花在跳。 暖不到人 心,烧起的是一股邪火。 他第一次碰到少女的身体,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狠劲,不是不想温柔,只是见到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瞪他,小树林的寂静天地,只剩一个凶戾的他,一个柔软的她。 孟泽嗤一声。 控制不住的。 * 李明澜还是我行我素,不过,这之后,她回头观察孟泽,不像从前勾着惑人的笑,而是怀有探究。 她似乎没有在意他的狼爪。 孟泽甚至觉得,比起他的失眠,她睡得挺好的,脸颊白里透红。 他看她的眼神依旧冷淡。 一如既往热情的,是他的同桌,冯天朗。 冯天朗的脑子转弯之后,也和周璞玉分析过,李明澜不可能是小偷。 他对李明澜有歉意。 自从他家楼下开了一间蛋糕店,他殷勤得很,时不时就给她捎上小甜点。 蛋挞蛋糕罗宋包,芝士吐司小酥芙。 过了几天,冯天朗问:“李明澜,你最喜欢吃的甜点是什么?” 李明澜回答:“雪媚娘。” 冯天朗的脸有点僵,因为他家楼下的蛋糕店没有雪媚娘。 孟泽看着同桌,可别第二天又不知道上哪弄一盒雪媚娘过来吧。 冯天朗没有,但是他说,他家那条街有一家饮茶的酒楼,招牌茶点就是雪媚娘。 这招比外带雪媚娘到学校要新鲜,因为,这样的话,还能坐在一起吃个饭。 冯天朗说完,对上孟泽的视线,又觉得自己不能冷落同桌:“孟泽,要不我们一起去尝一尝雪媚娘吧。” “没兴趣。”孟泽现在靠烟味来刺激味觉。 “没想到啊,李明澜居然喜欢雪媚娘。”冯天朗说,“不过,李明澜笑起来,甜甜得就像雪媚娘。” 孟泽假装没听见。 * 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李明澜每一回要起来,都得伸展手臂,故意扯一扯左右两边的袖子,之后,慢慢将凳子向后移,抵住后面的桌腿,这才站起。 孙境在七班教室外面冲她抬下巴。 她磨磨唧唧的,人起来了,不急着走,敞开拉链,扬起校服,再拐个弯出来。 孙境看见,她的校服衣摆打到坐在她后边的人。 那个男生,姓孟是吧? 孟同学低眼不抬头,好像不介意被她这么抽一下,也可能是被打习惯了。 李明澜出来教室:“孙老大,我等你很久了。”既然孙境点头帮忙,他肯定会去打听的,一天天过去,李明澜没有去追问。 “你就不怕我对你说一声,无能为力。” “在岩巍中学,如果孙老大的无能为力为,我只能认命。” 孙境笑了:“李明澜,平时见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到处树敌呢?” 李明澜反问:“孙老大和我是朋友吗?” “我这个人没朋友,但是你和我 出任务,传出了流言,也算是我欠了你的人情。”他近了一步,像是要讲悄悄话。 她却向后退。 孙境斜飞起一边眉毛,压低声音:“我既然欠了你的人情,当然要还你,我已经找到向老师举报你作弊的人。⒉⒉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明澜抬起眼。 孙境:“她不小心见到,你和那个孟什么的,在卫生间门口鬼鬼祟祟,她以为你俩作弊。” “不小心见到?”可是当时,走廊上只有她和孟泽。 “不凑巧,我也欠了她一个人情,我只能向你透露这些。”孙境说,“之后,她怎么秘密去向老师举报,她会再怎么秘密去向老师认错。” 李明澜点头:“有孙老大的保证,我就放心。” “你不问这个人是谁吗?” “问了也白问,你又不会说。” “我以为你是厌恶别人去打小报告,没想到,你居然不是作弊得来的成绩。”连孙境都吃惊。 是吧,只有孟泽相信她没有作弊,她又问:“孙老大,我们班丢东西的事有眉目了吗?” 孙境摇头:“等校方调查吧。” 李明澜的腰抵着栏杆,见到孟泽从座位上起来,她对他捉摸不透,但又想寻出些缘由。 孟泽似乎目不斜视,却在一秒里和她的目光撞上。 她借着栏杆发力,顺势一顶,因为太过用力,险些撞上孙境。 孙境只能扶住她的手腕。 她扫过孟泽,却见他向着卫生间而去。 所以,孟泽根本就不是在意她。 混蛋! 李明澜回来座位,暗暗瞪了孟泽一眼。 孟泽低着头,当然不知道。 冯天朗比较注意李明澜,察觉到,她今天下午没有回头,大概是心情不太好。 而令李明澜生气的大概率是身边这人。 冯天朗问:“孟泽,你有没有觉得,李明澜对你有些什么?” 孟泽反问:“什么?” 冯天朗若有所思:“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和看我的不一样。” 孟泽给出解释:“李明澜最擅长的,不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不同的人,她自有一套不同的系统。” 冯天朗:“你还挺了解她的。” 孟泽:“人蠢,心事都写在脸上。” 冯天朗瞪大双眼,扯了一下孟泽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人各有所长,李明澜的英语不是念得很流利嘛,你不要太伤她的心。”他看了看李明澜,也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总之,她没有回头。 孟泽甩了甩手。 冯天朗这才松开他。 孟泽转头向窗外。 李明澜的护花使者尤其多。 不止在七班,就连王辉,自从上次他拍过李明澜的照片,他似乎着了魔,跟孟泽说:“李明澜细腰长腿,如何刁钻的角度拍起来都大有魅力。” “ 美色不过是青春饭。”孟泽劝好友一句。 孟泽在李明澜含苞欲放的年纪爬了山,他在梦里回望那一座山丘,和棉花完全不一样,软,但很充实。 之后很久,李明澜没有再过来小树林,除了第一次,其他的终究是梦而已。 * 李明澜也不是没去,她在林外徘徊。 也不知道林子里有什么宝藏,孟泽天天跑那里。 她踢着脚下的石头,算算时间,要走了,她从树干里探出身,却见刁坤在前方岔路走过。 怎么回事?这些同学都喜欢在中午到处闲逛? 李明澜要回教室,到了岔路口,无意间回头,却见刁坤进了体育馆。 奇怪,翻新工程还没完工,他去那里做什么? 忍不住好奇,或者说,李明澜觉得有莫名的直觉驱使她跟过去。 体育馆工程进行到后期,常常锁门,今天却是开了门。 她从门口探头。 馆里好像已经停工,这时没有开灯,昏昏黑黑,她看不大清。 “李明澜。▼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吓一跳,定睛一看。 刁坤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他站在里面,双手插在口袋。 她忽然眼尖,见到他的口袋里勾勒出一个圆圆的东西……她连忙站起来:“我才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正在翻新,当心天花板上掉一块什么垃圾,把你砸成脑震荡。” “那你跑来做什么?”刁坤的口气有点沉。 李明澜学着他一样,把双手揣进口袋里:“随便逛逛。”她转身就要走。 “李明澜。”刁坤喊着她。 她却没有停,反而走得更快了。 刁坤追上去,一把掰过她的肩膀。 “你干什么啊?”李明澜白他一眼。 刁坤的左手紧紧按着里面的东西,逼问:“李明澜,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啊,哦,我看见你进去里面,又出来了。” “你肯定看到了。”连刁坤自己都觉得左边的口袋有点明显,“你要去和老师告状?李明澜,别以为有孙境当你的靠山,我就怕你。”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装傻。”刁坤要去揪她的手。 “你别乱来,我要喊人了。” 刁坤要把她拉回体育馆。 李明澜张嘴就喊:“来人——” 刁坤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声说:“李明澜,有话好说。” 她一脚踢向他去,拉开嗓子喊:“孟泽——”孟泽在小树林里,不知道能不能听见? 刁坤人高马大。 李明澜挣不开他的力量,被他拖进了体育馆里。 施工材料被收拾得七七八八,关门的声音有回响。 刁坤:“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李明澜:“切,一个问题来来回回地问 。” 刁坤这个时候手终于从左手的手袋里出来了,里面的东西失去了他手里的支撑,重重地向下坠成一个圆形。 这是CD机的形状。 他盯着她:“李明澜,我知道你看见了。” “我说我没看见,你信不信呢?”她想要去贴门。 刁坤拦住:“别打哑谜了,李明澜,你如果敢说出去,我不会放过你。”同班同学在这时狰狞得陌生。 李明澜又要扯开嗓子:“孟泽——”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 李明澜紧紧挨着门,只觉得,外面卷起一阵风,打到她的身上。 孟泽立于门边,冷冷地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李明澜一把推开刁坤,立即躲到孟泽的背后:“他欺负人。” 孟泽的拳头紧了紧:“刁坤。” 刁坤举起双手:“我没有打她,我是在跟她沟通。” “沟通什么?”孟泽一眼就将刁坤口袋里的东西收入眼中。 原来小偷在这里。 “孟泽,李明澜,息事宁人,好不好?”刁坤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背呢? 上体育课的那天,田滨组织打篮球赛。 刁坤的隐形眼镜掉了一只,如果他说他回教室里拿眼镜,田滨会觉得他拖延时间,不让他上场,刁坤撒了一个谎,说要上厕所,实际上跑回教室。 全班就只剩李明澜没有去上课,她却不知道去哪里去了。 刁坤拿了眼镜,看见前面林菀的书包拉链露出的耳机线,不知怎么的,就在那一念之间,拿走了CD机。 他想好了,把事情推给李明澜。 林菀和他是前后桌的关系,有交情,他怂恿几句,林菀肯定也以为是李明澜干的。 李明澜出了作弊的事,本来就在风口浪尖,是一个很不错的替罪羊。 刁坤不敢把东西留在教室,担心老师要检查全班同学的柜子和书包。 他想着先把东西转移出去,等放学了再去拿。 他先是要去实验楼的体育室,不料,有高二学生在,他只得折返,经过体育馆的时候,他见大门开着,里边又没人,他溜进去,把东西藏在舞台室。 当然,他回去时晚了,没有参加篮球赛,但无人怀疑他。 放学后,他过去体育馆,发现大门居然被锁了,他惴惴不安,生怕施工人员发现藏的东西。 这几天,他经常在这附近散步,终于,今天门开了,他拿了东西,却遇上李明澜。 刁坤又说:“息事宁人,好不好?” 孟泽:“你要拿出诚意。” 刁坤点头:“东西我会还回去,这事就当没发生。” 孟泽:“没发生吗?那闹得沸沸扬扬的是什么?” 刁坤:“等我把东西还回去,林菀就没有丢东西,她就不会再计较了。” 李明澜还是躲在孟泽的背后:“我还有名誉损失呢 。” 刁坤:“李明澜,我赔偿你,赔偿你的名誉损失。??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明澜:“我考虑一下。”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刁坤有点着急:“我告诉你们,不是只有孙境才和社会上的人有来往,我要教训你们,方法多的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装傻。” 孟泽侧了侧头:“好大的口气。” “孟泽,你也是。”刁坤指着孟泽的鼻子,“不要逞一时之快,我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你最好想想,学校现在能保护你,等你高考结束,学校保不了你。” 孟泽拨开刁坤的手指:“你这态度没什么诚意啊。” “息事宁人,我有诚意。”刁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孟泽和李明澜出了体育馆,两人走得慢,反倒是刁坤跑得快。 刁坤面露狰狞时,李明澜还在想,如果孟泽不出现,她就永远都不理他了。 他还是来了。 孟泽的校服衣摆上粘了一片小小树叶。 李明澜见着,伸手想去拿叶子,但是,他一动,她的手一歪,扯住了他的衣摆。 孟泽被拉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 她松开手指,见他要往小树林走,她又跟着。 孟泽头也不回,说:“别跟着我。” 她不理,比他走得更快,到了他的前面:“刁坤的这件事,我们该怎么办?” 两人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孟泽问:“他的社会关系是不是很复杂?” “我只是听说,刁坤的哥哥,以前在学校里打架,退学了,其他不清楚,我和刁坤不太熟。”李明澜想了想,“但是,也许能问一问冯天朗。” 两人自然而然地到了小树林子。 李明澜说:“就算我们不去告诉老师,但永远不对家人说吗?不对朋友说吗?刁坤要怎么相信我们真的守口如瓶?他肯定不信,对他来说,我们始终是个威胁。” 她的这些道理,孟泽自己也能想得到。 她就站在小树林里,两人上一次的场景过于猛烈,以至于,孟泽没怎么听她说话。 美景,美人,他没有相机,只能用眼睛记录。 他丢掉的那一本旧杂志,找不回来了,旧货店不再进货。 没有杂志,但他自己是个摄影师,他能自己拍。 李明澜比杂志上的白衬衫模特更漂亮,但是吵。 他可能要堵住她的嘴巴,之后,她会用那双大眼睛瞪着他,哪怕没有笑眼,她的眼睛也和太阳一样闪亮。 李明澜又说:“如果我们假装不知道这事,刁坤等于逃脱了,等高考结束,我们没了学校的保护,说不定他还是要报复我们,总而言之,刁坤的话未必可信,孟泽,我们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孟泽见到她嫣红的唇色。 堵住了,太可惜。 他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从烟丝飘出,他夹着烟的手晃两下,烟雾摇曳起来,模糊眼前的人和树。 难怪外公说,学好十年,学坏三天。 要是在以前,他都不会任由自己的野心,如筋斗云一般,翻出十万八千里远。 俗称,歪念。! 第 33 章 烟烧到尽头,烟雾消散,只余点点的火丝。 李明澜等着孟泽的回答。 他没什么反应。 她抬头。 他居然一直在玩烟,不是抽烟,他用手指夹着烟,来回不停晃。 这座小树林仿佛有魔法,孟泽站在树下,冷淡被绿影摇匀了,显出一阵玩性。 她唤她:“孟泽。” 他的手指夹住烟头,折了一折:“这事你别管,如果刁坤再来威胁你,让他直接跟我谈。” “你想怎样?”孟泽比她聪明,办法肯定比她的多。 “总之,你别管。” 李明澜鼓起腮:“和我说说你有什么办法嘛。” 孟泽想戳扁她的小松鼠模样,但是,他没有动,别开眼睛,扫清刚才的贪嗔痴,冷冷地说:“回去上课了。” * 孟泽衣服上的那一片小树叶仍然摇摇欲坠。 李明澜忍不住伸手去拿,她终于捏起这片树叶,但她又把他的校服拉了一下。 这一幕,正好被楼上的林菀见到。 直到二人到了教室门前,林菀扭着身子,语带讽刺:“不会等到三模考的时候,李明澜又能爆出惊人的成绩吧?” “借你吉言,我也盼着有惊人的成绩。”李明澜要回教室,又折回来,神秘兮兮地说,“对了,林菀,你可能也有个惊人的消息。” 林菀皱眉:“什么?” 李明澜却不说了。 “你个小偷。”林菀要追过去,突然被孟泽挡了一下,她对上他的眼睛,背脊一阵发凉。 一个大活人,天天摆出一张死人脸,想吓唬谁呀。 可林菀不敢再去追李明澜。 孟泽的步子有点慢,转头见到刁坤朝这边望过来。 林菀刚刚说得出“小偷”二字,说明刁坤还没有把CD机还回去。 孟泽的右手摩挲几下,摸到自己的笔茧,他又出去教室。 郭老师已经到了教室门口:“孟泽,你要去哪里?已经上课了。” 孟泽说:“我有事情要向班主任汇报。” 郭老师摇头叹气,真是管不着了。 刁坤一直注意着孟泽的动向,见到孟泽突然离开,刁坤的屁股坐不住了,在凳子上左摇右晃。 李明澜也在观察刁坤,刁坤想的也许和她想的一样,孟泽到底在搞什么鬼。 孟泽再回来,明目张胆。 甚至,李明澜觉得,孟泽刻意地在教室门口停顿片刻,朝着刁坤投去莫测高深的眼神。 她心下有些猜疑,等到孟泽坐下来,她给他传纸条:「你是不是先下手为强了?」 孟泽回了她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你别管。」 李明澜托起腮,在这有听没有懂的数学课上,她想着刁坤说的“报复”,又在想到孟泽说的“别管”。 郭老师在黑板上写公式, 嘴上念着:“因为……所以……” 李明澜不禁想,她的“因为所以”是怎样的?因为刁坤可能报复,所以孟泽让她别管?可如果不管,就此放刁坤一马,她心有不甘。 李明澜想来想去,又回到了先前的问题,孟泽是不是真的去了老师的办公室? 无需再做猜测,一到下课,班主任立即将刁坤叫出去,班主任的表情说的上是又惊又怒。 刁坤明显慌了,灰溜溜地跟着班主任走。 李明澜正要回头问孟泽。 孟泽却起身离开。 “冯天朗。”李明澜在冯天朗也要离开座位的时候,及时叫住他。 “在。”冯天朗哪有不应的道理?立即坐回来,他早就纳闷,李明澜人美嘴甜,不知怎么惹到孟泽的。 李明澜:“你知不知道刁坤哥哥的事?” 冯天朗:“知道啊,他哥哥以前也是岩巍中学的学生,纠结了几个男同学,欺负另一个男同学,把人打伤住院了,之后,刁坤哥哥被开除了。” “他哥哥一直在霸凌同学吗?” “听说是的。”虽然刁坤不在教室,冯天朗还是压低声音,“时间挺久的了,以前没被发现,那一次对方的伤势很严重,住院住了很久,学校瞒不过去,处理了刁坤哥哥,一开始,刁坤因为这个事被同学们指指点点,但他哥哥这么狠辣,不知道当弟弟的性格上有没有什么差池,渐渐的,大家不敢说。” 李明澜的身子向着冯天朗斜过去:“刁坤有没有表现出和他哥哥一样的狠辣?” “这……我倒没发现。”冯天朗又觉得奇怪,“你问这些做什么?” “八卦。” 两人刚刚说完,班主任又进来,把林菀也叫出去了。 李明澜若有所思,只要事情抖落出去,刁坤肯定会怀疑到她和孟泽的头上,孟泽这样大摇大摆,岂不是更加招来刁坤的怨恨。 李明澜忍不住出去走廊,不见孟泽,她只能回教室里等。 她很懊恼,她不了解刁坤哥哥的事情,就和孟泽胡乱分析一通。 万一,刁坤真的睚眦必报…… 当孟泽再回来上课,李明澜已经写下了长长的纸条,介绍刁坤哥哥的事迹。 孟泽还是回三个字:「你别管。」 到了将要放学时,班主任匆匆过来,后边跟着刁坤和林菀。 班主任心平气和,让两位同学各自坐下。 林菀抱着CD机,坐下来了,背挺得笔直。 刁坤也很僵硬。 班主任站上讲台:“同学们,林菀的CD机已经找到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近来班上出了些事,有的同学因此分心,接下来大家一定要集中精力备战高考,时间不等人,日子一天一天逼近了。” 对班主任来说,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CD机物归原主,刁坤认了错,当场写下检讨书。 班主任宣布放学。 * 教室里响起韩晓燕的声音,询问林菀究竟怎么回事。 问到关键的问题,同学们纷纷望向林菀。 林菀只是说,东西找到了,至于是在哪里找到的?她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刁坤收拾书包,假装若无其事,和曹运盛说:“放学回家了。” 李明澜只觉得,一块巨石滚下来,却是沉入湖中,悄无声息。 真是不可思议,她冲着孟泽眨眨眼睛:“孟泽,事情是不是真的解决了?” “嗯。”孟泽收拾书包的速度比刁坤更快,说完就走了。 他去了卫生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站在洗手台,突然听见脚步声,像是钉鞋刮在地板发出的刺耳响。 更刺耳的,还有说话人的声音:“孟泽。” 刁坤提着书包的肩带,慢慢走过来:“我知道是你,肯定是你,迫不及待去向老师邀功?你们这些高材生啊,心眼太小。” 孟泽低着眼睛,手指先是松开,接着慢慢收拢,将要握成拳头了,又再放开。 刁坤没有注意到孟泽手上的动作,他紧紧盯着孟泽的脸,早就瞧这张小白脸不顺眼,没想到还是八字犯冲。 外面又有同学的笑声传进来。 刁坤舔了舔唇:“孟泽,我记着你了。”他甩起书包,向外走去。 事情至此,一切都在孟泽的预料之中。 观察平时班主任的行事作风就知道,她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 当李明澜被怀疑作弊,班主任私下里说几句,就算了。 林菀的CD机不见了,事情闹得比较大,但老师也只是内部调查。 如今真相大白,恐怕班主任觉得,既然刁坤愿意归还CD机,这事就算了结,她是很愿意为林菀和刁坤的和解牵线搭桥的。 这个结局也还行,至少,刁坤由始至终没有提起李明澜。 孟泽关上水龙头。 李明澜那个傻子,她哪里玩得了先下手为强。 * 李明澜直到晚上,才将这事盘算一遍。 她在纸上画了几个小人头,依时间顺序,将事情经过一一串联。 她猛然发现,孟泽这一个局外人,居然成了当事人。 她在体育馆门前遇见刁坤之前,这事和孟泽毫无关联。 到了结局,刁坤的箭头也向着孟泽去了。 这么一想,孟泽有点多管闲事。 李明澜如果胆大,她几乎以为孟泽是故意抢在她的前面拉仇恨。 她放下笔,仰靠着椅背,纸上的几个小人头在她的脑海里晃着晃着,最后,只剩下孟泽。 不止今天这一件事,在此以前,还有些孟泽冷脸下的蛛丝马迹…… “明澜。”门外,李母喊着,“时间有点晚了,你还没有洗澡呢。” “妈,我就来了。”李明澜捧着换洗的衣服,进去浴室。 脱掉上衣,她见到 镜中只穿着内衣的自己,随意摆几个姿势。 是不是有比基尼的风情? 她捏了捏自己的丰/满,之后,她的手掌盖到上面,感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她窥见了孟泽这一座深渊。 那天在小树林,他叼着烟,半伏在她的上方,他面无表情,上扬的眼尾犹如潜伏的蟒蛇,露出凶残的攻击力。 李明澜戳了戳自己的脸颊,水嫩嫩的。 她侧过头,学着杂志里的白衬衫模特,半垂着眼睛,再翘一翘上唇,颤巍巍地眨一眨眼,长睫毛扇几下。 她斜斜瞥着镜中的自己。 不愧是模特的姿势,真勾人。 不知孟泽上当不上当。 * 在高压的学习环境里,王辉的心思活络得不像话。 他铁了心想要当摄影师,什么摄影比赛、杂志投稿,他都去凑热闹。 这天,他正和孟泽说起,自己要用俊男美女当噱头,玩一把大的。 刚说完,他在楼梯口遇见李明澜,以前不是没见过,但,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波流转,居然有些超龄的风情。 这不就是一个天降的大美人吗?王辉惊艳万分,连忙上前去,自我介绍说:“我是孟泽的朋友,五班的。” 王辉走得快,比孟泽下了几个台阶。 孟泽高高在上,看着王辉过去套近乎的嘴脸,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朋友。 李明澜抬起头,先是看一看孟泽,再转向王辉:“你好,我是孟泽的同班同学,李明澜。” “你好,你好。”王辉说,“我和孟泽是摄影同好,这个周末想拍摄一场运动专题是要去,杂志评奖的,我组织了一场羽毛球赛,邀请俊男美女过来当模特,不知道李明澜同学乐意不乐意?” “俊男美女啊。”李明澜指了指孟泽,“这位帅哥去不去啊?” 王辉回头看老同学:“如果不是他要拿相机的话,他也可以上镜。” 孟泽才不。 李明澜扬起笑:“他去,我就去啊。” 王辉大笑着拍了掌:“就这么说定了。” 孟泽的脸逆着光,李明澜看不见他的表情,无妨,她笑了一笑。 如果孟泽觉得,李明澜只是李明澜,她就原谅他。 孟泽要是把她当成杂志女模特的替代品,她永远都不理他。! 第 34 章 羽毛球赛啊。 李明澜第一时间回忆自己的衣柜,樱花粉的,晴天蓝的,葡萄紫的,缤纷的色彩中没有纯洁的素白。 到周末还有些时间,她得去备一套奶白的运动服。 为什么是奶白?因为前方是奶茶店,门前挂起一块小黑板,上画着热气腾腾的奶茶杯,白/粉笔涂了四个大字:最新到货,底下罗列的新品就有李明澜追更的小人书。 不知道最新一期里,酷似孟泽的男角色有没有戏份? 李明澜点上一杯奶茶,拿起小人书,坐到边上。 她终于等到这一个男角色的出场,她高高举起书,将这两页翻来覆去地看。 突然,隔间里面传来一句:“天呐,你那天说的人是孟泽?”是韩晓燕。 奶茶店太窄,角落虽然说是隔间,却是半开敞的,既然同学们讨论的是孟泽,李明澜当然竖起耳朵。 “是啊。”这一道细细的声音,是班上的彭莹。 韩晓燕叽叽喳喳的,道人是非也不知道压低声音:“你别看孟泽冷冰冰的,其实我知道有好几个女同学心仪他,彭莹,你天生害羞,怎么抢得过那些人呢?而且孟泽前面坐的可是李明澜啊。” “李明澜那么漂亮,我觉得也许孟泽……”彭莹迟疑着。 “孟泽不是肤浅的人吧——”话音中断,非常突兀,也许韩晓燕觉得自己不该替孟泽辩护,又说,“你别看班上的男同学对李明澜特别友好,其实是碍于面子,她有孙境当靠山,谁敢不给她好脸色。” 彭莹:“孙境和她……是不是分手了?” “分分合合的事,外人哪里说得准。”韩晓燕说,“彭莹,不管怎么说,孟泽是个香饽饽,你这么害羞可不行啊。” “你不要这么大声。”彭莹说,“先不说李明澜的事,我们是高三的学生,孟泽又是光荣榜上的人,我的那些话……我不敢告诉他。” “正因为孟泽是光荣榜上的人,你想一想,我们和他,以后肯定不在一所大学,你能把握的时机,就是高考前的时间。” “三号桌,丝袜奶茶。”老板的一声喊声,像是给隔间关上了门,之后韩晓燕和彭莹的声音低下去,李明澜再也听不着。 彭莹,在七班几乎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同学,她和林菀、韩晓燕是三人组,但是彭莹说话性格内向,一直都是林菀和韩晓燕的听众。 李明澜觉得自己要对彭莹刮目相看。 不是谁都敢将少女心事坦白给同学,尤其是说给压不住嗓门的韩晓燕听。 孟泽到哪里都是焦点,哪怕他的脾气又臭又硬,可拦不住女生的喜欢。 李明澜望着漫画中的酷脸,她自己不就是心心念念这一个男角色吗? 高考后,孟泽应该会去北方吧?他是从北方转学过来的,她报的校考都在南方,不要说二人在一个大学,他和她甚至不会在一座城市。 李明澜合上了小人书。 要是两人高考结束就各奔东西,怪舍不得的。 * 李父有应酬,李母要加班,李明澜趁着今晚去买了一套白色运动服,之后她在路口打包一份煲仔饭。 一个人在家,她放肆到不行。 她打开电视,吃饭吃的慢吞吞,一门心思都在电视剧情上。 她嘴上叼着一根青菜,按下遥控器换到香港台,正好响起经典的《倩女幽魂》主题曲。 女主角身着白衣,从镜头前飘过,眼睛仿佛亮着一汪池水。 这般的梦幻风情,不要说男生,就连李明澜这一个女生都着迷得不行。 杂志上女模特的姿势太过刻意,有点搔首弄姿的意味。 聂小倩就不一样了,绝艳却不媚俗,风情万种,却也楚楚可怜,招人爱,招人怜。 李明澜吞下那一根青菜,左右摆了摆头,学着电影里聂小倩的神态,放柔眼神,轻启红唇,低低地喊一声:“公子。” 不解瘾,李明澜解下发绳,撩了撩披散的长发。 黑亮的发丝掀起波浪,之后归于柔顺。 她去搬来电风扇。 天气有凉意,她不敢吹大风,开了最小的一档,她将脸凑到电风扇前,高高仰起头。 也就是李旭彬习惯了十八年来不按牌理出牌的妹妹,当开门见到一个女人对着电风扇左右甩头,他镇定自若:“请问,你在做什么?” 李明澜一转头,被风扇吹起的头发凌乱地扑到她的脸上,她轻轻拨开额头的头发,露出晶亮的双眸:“哥,你觉不觉得我这样很漂亮?” “今天的作业做完没有?谁允许你在这个时间看电视的。” 李明澜吐吐舌头,立即关上电风扇:“哥,我还没有吃完饭。” “你不赶紧吃饭,在那里扮什么鬼?”李旭彬探一探外卖盒,“饭菜都凉了,你就顾着玩。”说着,他端起外卖盒进厨房。 李明澜跟过去:“哥,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又不是周末。” “爸有先见之明,给我打电话说他俩不在家,你肯定要捣乱。”李旭彬将外卖盒的饭倒入瓷碗,转头见到厨房外的妹妹,她的长发凌乱披散,几缕粘在毛衣,几缕缠上她的脖子,他训斥,“乱七八糟。” 李明澜梳了梳头发:“哥,你们男的是不是喜欢聂小倩啊?” “我不喜欢聂小倩。”李旭彬开了炉子,准备蒸饭,说,“我喜欢你阿嫂。” 李明澜笑了:“阿嫂真幸福。” * 李明澜开始注意班上的女生,有谁、有谁、有谁对孟泽有兴趣。 以前,她总是回头,不曾留意前方。 现在才知,除了彭莹,还有女生会有意无意的经过,哪怕,她们不需要从后门而来。 李明澜知道自己太钝了。 可是,孟泽喜欢杂志女模特那般汹涌的身材吧? 春光灿烂的天,与夏天的衔接就在短短时间。 一到炎热的夏季,高考结束,她和孟泽的关系就是句号了。 李明澜望着日光的圆,歪起头,转动角度时,她见到弯下来的树枝接上太阳的圆,像是一个句号变成一个逗号。 她要和孟泽画逗号。 这样想着,她向后瞥,她记着诀窍,要柔,要美,凝聚起神,掀起眼皮,不料,正巧撞上孟泽的目光。 他冷冷淡淡,低下头。 这几天的李明澜跟中邪似的,弯月笑眼成了圆月。 朦朦胧胧,焦距模糊,像是在望他,又像在望空气。 见鬼了。 * 王辉为了这一次的杂志评奖,豁出去了,他租了一辆大巴车,约在岩巍中学大门的路口候车。 王辉跟车,之后捎上了孟泽。 比起王辉的兴奋劲,孟泽有点懒散。 王辉撞了撞孟泽的肩:“打起精神来,一会儿来的全是美女。” 孟泽近来的睡眠不大好,夜半时常醒来,他问:“不是俊男美女吗?㈨_[]㈨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你是俊男,我请的其他都是美女。”王辉凑上前,“花了巨款。” “专业模特?” “有两个是。”王辉比了个“二”,“我怕有些人不上镜,还是请专业的放心些。” “嗯。” 树下站着的一群女人,也许就是王辉所说的美女。 孟泽的眼睛自动忽略她们,转向路灯边的那一个。 她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先捶捶左边的肩,再拍拍右边的腰,一大早,她的劲头还比不上公园晨练的老年人。 什么运动专题?好吃懒做就有她的份。 王辉站起来:“来了来了,我下去招呼这些美女姐姐们,孟泽,要不要一起来?” 孟泽摇头。 王辉恨铁不成钢:“我说你,知道什么叫摄影师?追求美啊。” “我是你师父。” “得得得,你自己最美。”王辉下车了。 他迎着那群女人,一一鞠躬,一口一个“姐姐”,嘴甜得不行。 学校里的女同学,王辉只邀请了李明澜一个人,他有想,美女们个个身材高挑,妆容精致,他担心李明澜会自卑,然而他一下车—— 原来,素面朝天的李明澜才是天生的美人胚子,眉似弯弓,眼若秋水,一身素色却十足抢镜。 “李明澜同学。” “Hi,早上好呀。”李明澜提了提背包,“王辉。” “谢谢你赏脸,没有打扰你学习的时间吧?”这真是客套话,王辉早知她的成绩马马虎虎。 她笑:“劳逸结合嘛。” 王辉:“李明澜,上车吧,到了羽毛球场,你不用刻意摆姿势,自然随意就行了。” 李明澜听王辉说的是俊男美女,但是站在这里的一群全是女生,她好奇地问:“车上有没有美男子呀?” “有。”王辉肯定地点头 ,“我们孟泽,美男子。” 见李明澜轻轻掀动眉毛,王辉说:“除了他,还有的,还有的。”王辉没说的是,他请过来的帅哥可比不上孟泽的美貌。 王辉礼让。 李明澜先上车了。 前排坐着争奇斗艳的美女们。 李明澜的目光向里望过去。 孟泽在最后一排。 他的旁边有空位,平日里他这么受欢迎,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坐到他的边上,他就是性格怪,喜欢独处。 偏偏李明澜不如他愿,一下子坐到他的身边:“Hi。”她和他打招呼。 孟泽转眼向窗外。 天气渐渐热起来,萌芽的绿,长得成熟了,树叶越发繁茂,大巴的一半都被笼罩在绿荫里。 李明澜靠向他,问:“外面有什么?” “黄金。”很敷衍的一个答案。 她翘了翘腿:“很冷淡啊,我可是被邀请过来的。” “不是我邀请的。” 不知道王辉说了什么笑话,逗得前边的美女们合不拢嘴,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大巴上。 除了结冰的孟泽。 笑声中,李明澜轻声靠近孟泽的耳边:“我可是知道你的小秘密。” 孟泽的目光转了转,第一眼望见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粉嫩脸上还有婴儿肥,嘴巴稍稍一嘟起,鼓起一个圆包子。 “你呀……想学坏。”李明澜伸出五爪,放到他的跟前。 他又移眸,她的手指莹白如玉,指甲剪得圆润。 接着她把手附在他曾经抓握的地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坏透了。”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没有指责他的侵犯。 孟泽想到孙境,想到那一天和她亲密的西装男人,班长,副班长,胡翰然,甚至,向她表白被拒的郑克超。 李明澜的性格里,不,她的长相里也没有“安分”两个字。 这么一想,孟泽更加不愿见到她的这一张脸。 * 因为有李明澜在,孟泽很懒,他不想拍摄,也不想打球,坐到了羽毛球场外。 知道自己要入镜头的女生们,个个花枝招展。 李明澜是穿的最素的一个,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运动服,带一顶浅粉色的太阳帽,她扎起长长的马尾辫,走起路来,一晃一晃。 从李明澜平时的吃穿用度,孟泽判断她的家境应该不错,是有足够嚣张的资本。 李明澜的羽毛球打得比较烂,虽然长相逼人,但王辉考虑到这是要送正经杂志社的照片,不好把镜头专注在美女的脸上,于是去拍其他人。 没几下,李明澜就累了,她没有过来休息区,而是靠在另一边的树下。 她躲在树影里,她压低了帽檐,帽檐遮住她的眼睛,谁也不知道她的视线焦距在何方。 孟泽在明,她在暗。 她面向羽毛球场,像是 在观赛,她特别注意时间,先是抬起表,点点头,时不时再看看时间,她最后一次看手表,离开了树下。 素白的运动服被太阳光一照,亮白新鲜,她抬起帽檐了。 ⑸想看这碗粥写的《雪媚娘》第 34 章吗?请记住.的域名[]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孟泽见到她比阳光明媚的笑脸,知道她过来一定是为了纠缠他。 他看着场内的一个蓝衣女生,她穿着紧身的运动衣,裹着两个大大的圆球。 “孟泽。”李明澜到了他的身边。 他还是看着蓝衣女生,除了圆球,还有纷飞的短裙,煞是养眼。 李明澜俯下/身,凑到他的耳边,说:“我又发现了你一个秘密。” 这时孟泽才抬眼看她,她的鼻尖浸了几粒小汗珠,眼睛因为帽檐的影子而变得更深邃,其中的眼神很是狡诈。 她把声音压得更低:“你刚刚有在偷看我吧?” 他反问:“李明澜,你哪里来的自信?” “当然是你给我的,我发现你经常偷看我。”她指指手表,说,“刚才五分钟内,你偷看了我二十四次。” 她的巴掌翻过来又翻过去,表示一双手都数不完呢。 孟泽向后靠了靠,反着拇指指向场上的蓝衣少女:“我在看她,你的方向错了。” 蓝衣女生毫不掩饰自己傲人的身材,玲珑曲线下,还有一双白皙的大长腿。 李明澜看着自己的一身长衣长裤:“上次是谁抓着我不放?” 孟泽:“比较起来,你这也和平板一样了,而且,她腿上肌肉非常健美,头身比例均匀,简直是为镜头而生。” 王辉正在抓拍观众席的动向,他把相机镜头朝这边转过来。 孟泽坐在休息椅,抬头看着李明澜。 她稍稍低腰,俯视他。 风吹过,少年和少女的头发飞扬起来。 王辉眼前一亮,赶紧拍下这一个瞬间,幸好他拍得快,因为下一秒李明澜就走了。 他已经上手了,知道真实大小。 混蛋孟泽,睁眼说瞎话。 她不打球了,搬了一张凳子,自己坐在场外,时而仰望蓝天,时而眺望远山,她再也不朝孟泽望过去。 回程的车上,李明澜第一个上车,坐到刚才孟泽的座位。 王辉隐约觉得李明澜好像闹了一点脾气,他是组织者,还是得把人哄高兴才行,于是,他和她坐到了一起。 孟泽只能坐到李明澜的前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在场上对蓝衣美女望了几眼,她过来这边:“这里有人吗?” 他不回答。 王辉说:“没有,你坐吧。” 蓝衣女生坐下:“今天好热啊。” “是啊。”王辉到处献殷勤,“来来来,这一上午出了不少汗,你们都口渴了吧,我买了饮料,冰糖雪梨,能解渴,还滋润。” 蓝衣女生笑靥如花:“王辉,谢谢你,下一次有比赛还要叫我呀。” “一定一定。”王辉转向身边 ,“李明澜同学,你也渴了吧?来,我特地挑了一瓶不那么冰的。” “谢谢。” “不客气,这都是举手之劳。”王辉笑哈哈的。 “Hi。”蓝衣女生偎向孟泽。 孟泽贴紧玻璃。 蓝衣女生问:“你也是岩巍中学的吗?” “嗯。”孟泽冷淡。 蓝衣女生:“我是一中的,其实我们的学校相隔不是很远啊,有空可以出来玩。” 孟泽:“要高考,没时间。” 蓝衣女生:“高考以后吧,我今年读高二,九月升高三,王辉说,你还是高材生,能不能给我辅导一下呀?” 后边的人也说起高考。 “你要报考美术啊,说起来这也是艺术,我们也算半个同行的。”王辉吹牛也不打草稿,人还没出学校,就说起“同行”了。 李明澜:“你呢?” 王辉:“我想去报摄影,说实话呀,上一次我得了个三等奖,信心倍增。” 李明澜很感兴趣的样子:“你是自学的吗?” “差不多吧。”偶尔接受孟泽的指导。 “你以后肯定大有前途,你连自学都能得奖。”李明澜都鼓掌了,“王辉,你真的好棒啊。” 王辉哈哈大笑,挠挠头:“李明澜同学,你这么称赞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也会不好意思?真正自学的孟泽一声不吭,他后悔今天出来,哪里都这么吵。 蓝衣女生也是叽叽喳喳:“你叫什么名字呀?王辉说你和他是老同学,而且你的摄影技术也很棒。” 孟泽闭上眼,靠着座椅,像是睡着了,他不搭理蓝衣女生,只想着今天忘了带个耳塞过来。 王辉将一众美女们送回到路口,挥着手告别:“谢谢各位啦,周末愉快。” 他和大巴司机说了目的地,坐回座位:“今天真是累得慌,以后我不当摄影师,也许能当个中介,这组织能力不是盖的吧。” 孟泽由始至终都没睁开眼睛。 王辉拍过去:“你真的睡着了?” 孟泽掀起眼皮:“世界清静了。” “你怎么回事?这些可都是美女啊,尤其李明澜。” “你在她面前像个狗腿子。” “情不自禁。”王辉说,“对着美女的笑脸,我魂都找不着北,你别说,平时我和李明澜都保持距离的,今天发现,近看着人更美。” 但是孟泽天天坐在人家后面,无动于衷。 “兄弟,你也到了青春期了,真的就没点儿反应?”初中时候,孟泽从不正眼看女生,那时候可以说是年纪小,现在已经高三了,过了十八岁都是成年人,对着李明澜这样的大美人,孟泽还能摆出冰山脸,王辉是真的忧心,“你该不会修炼了什么断情绝爱的神功吧?” “扯。”孟泽终于坐正了,“我是没兴致,不是没能力。” “哦,早上醒来,要不要换裤子呀?”车上的乘客只剩他们两个,司机又离得远,王辉说话肆无忌惮了。 “关你屁事。” “你要能换,我还信你。”王辉说,“不然我真担心,照你这心静如水的样,下半辈子是出家的命。” 孟泽还巴不得自己心静如水。 车子停在红灯口,他从窗外看过去,还能见到刚才下车的李明澜。 她长发及腰,随风摇曳。 上午,羽毛球场上袭来一阵山风。 风势猛烈,李明澜突然扯下发绳,迎着风,撩了撩头发,像是在享受大自然。 突然间,她回眸。 发丝被风卷起,拂过她的脸。 她的眼神像是春水里游动的鱼,灵动夺目。 她一眨眼。 鱼钻进水里,她又回头不望他了。! 第 35 章 星期一,李明澜早早到学校,见着哪个同学,她都热情打招呼。 她放下书包,来到走廊,向着楼下张望。 直到见到孟泽,她整一整衣裳。 走在前边的是副班长,本来垂着头,看见李明澜的笑脸,副班长立即端正姿态。 她热情着:“副班长,早上好呀。” “李明澜,早上好呀。” 李明澜的目光从孟泽的脸上扫过,定在副班长的身上,她一边和副班长说起周末她去打羽毛球,一边跟着副班长进教室,还到了副班长的座位前。 不知道班长说了什么笑话,二人一起笑哈哈。 她再回来,敛起笑脸,长辫子甩得用力,打在孟泽的书上。 孟泽将书移下来。 却见李明澜扭来扭去。 他竖起一本硬皮笔记本,挡住那和钟摆一样摇晃的长长马尾辫。 * 早读课上,李明澜将复杂的英语单词填在单词卡。 她常年看美剧,口语难不倒她,以前遇到不认识的单词,她叽里呱啦乱读一通,也能蒙混过关,不过,高考场上,能高一分是一分,她开始背诵英语单词了。 她刚刚把各个英语卡片排在书桌上,杨老师却过来:“李明澜,出来一下。” 既然孙境说“那个人”会秘密得向老师认错,那么,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杨老师还来找她说什么? “杨老师。”李明澜的小情绪还没有消散,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肘搁在栏杆上,一脚踩着栏杆底下的踏板,吊儿郎当的。 “李明澜,有个同学来作证,你在二模考的英语考场上没有作弊,这位同学详细地和老师说明了情况。”杨老师说,“是老师错怪你了,李明澜,加油,我很期待你在二模考的表现,要争取更大的进步。” 李明澜的眼睛先是睁了睁,之后低垂。 学校是一个小社会,老师有至高的权威。 李明澜以为,老师心知肚明,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实话,差生对作弊没有太多的道德枷锁,况且,李明澜和周璞玉说过作弊一事,同学们一致认为,李明澜作弊是人之常情。 是李明澜自己咽不下那一口气。 到了这时,她放松下来,站直了:“杨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李明澜很想冲着唯一相信她的孟泽说:“我不是窦娥了。” 她告诉周璞玉:“杨老师相信我没有作弊的。” 周璞玉竖起大拇指:“李明澜,你凭实力考了这么高分,你真的很厉害。” 李明澜轻轻瞥了后面一眼,孟泽应该听见了周璞玉的话吧。 哼,她还是不和他说话。 * 早读课结束,李明澜完成了单词的背诵,她刚刚收集卡片,却见彭莹抱着一本A4大小的模拟题册,朝着这边走过来。 彭莹经过倒数第二排的 座位。 李明澜的身子向后贴过去,她以为彭莹是过来询问孟泽的。 彭莹问的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却是冯天朗。 冯天朗做梦也没有想到,彭莹会过来问他数学题,这可难倒他了,他很尴尬。 她是带着答案解析过来的,他连这答案都看不明白。 他抓了抓头发:“哎呀,你说的这个我也不知道。” 李明澜侧头看了看彭莹。 彭莹的目光有意无意向着孟泽投过去。 冯天朗一拍大掌:“对了,孟泽你会不会做这道题?书本上给出的答案是不是错的?” 在七班,能和孟泽说上话的男同学只有冯天朗。 孟泽对同桌还算友善,转头看过来,只看了几秒:“答案没错。” 冯天朗和彭莹面面相觑。 彭莹的耳尖开始泛红,细声细气地说:“孟泽同学,我不明白这个答案。” 冯天朗连连点头:“是啊,我也不懂。” 孟泽用铅笔在第一行公式和第二行公式之间,写了另一个公式。 冯天朗和彭莹豁然开朗。 “孟泽同学,谢谢你,要不……我中午请你吃饭。”彭莹怕孟泽听不见,提高了音量,没想到,这个时候教室忽然安静,她自己听着像是很大声。 没有了冯天朗当中间人,孟泽十分冷淡:“举手之劳,不用道谢。” 彭莹低头,跑回座位去了。 李明澜抬起手,平放在书桌,又再放下去。 她在心中计量一番。 到了第一堂课的课后,孟泽出去了,李明澜跟着出去。 他去了卫生间,他回来的时候是要经过六班教室的。 李明澜站在六班的门口,学着孙境,冲着他抬下巴。 算她运气好,今天孙境过来上课了,他踱着缓慢的步子出来:“怎么了?” “孙老大办事很干净。” 孙境笑了:“这个人和我比较熟,我才能替你说话,要换成别人,我没那么大本事。” “谢了。” 这时,孟泽从卫生间出来了。 李明澜故意向着孙境挨近。 孙境就要后退一步,却见柳灵韵从六班教室出来,他不动声色。 李明澜的手沿着他校服的肩线,顺势摸了上去。 孙境挑眉,看着她有点狡黠的笑:“看来你的感谢不简单。” 她从他的肩上捻起那一片绿叶:“瞧,这一片叶子,绿油油的。” 孙境望向走廊尽头的树干:“树长得太快,学校很快又要开始砍树了。” 二人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孟泽经过。 李明澜转动着手里的绿叶,歪斜靠向栏杆,她的注意力随着孟泽而去,没听清孙境又说了什么。 算了算时间,孟泽已经进七班教室,她将绿叶递给孙境:“孙老大,送你的,谢谢你替我澄清冤屈。” 孙境的脸有点黑,哪有人送绿叶的? 可是李明澜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她回到教室,站在窗前,举起双手,尽情舒展身子,发出长长的一声叹:“天气真凉快啊。” 可不是吗,天气预报说将要来台风。 今天的风势,和周末的山风一样,勾着空气,卷起漩涡。 李明澜推开窗户,耳旁的发丝凌乱飞舞。 窗户开得大了,就连孟泽的头发都左摇右摆。 狂乱之中,孟泽看见一片叶子从树上旋着飞下来,像是李明澜刚才把玩的那一片。 孟泽不知道,她的那一片绿叶的“绿??[]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是暗示孙境呢,或是其他什么人? 孟泽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可惜是在教室,不然的话他真想来一支烟。 * 过了两天,就是台风天,暴雨如注。 中午,同学们留在教室里,埋怨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就在午饭时间倾盆大雨。 李明澜出去教室好一会儿,也没走。 孟泽出去走廊,正好见到她拿了一把伞。 她转过头见到他,和周璞玉说了什么话。 周璞玉惊讶地看着孟泽,跟着笑了。 “李明澜。”这个时候,副班长出来,殷勤地问,“要不要我去给你打饭?” 李明澜灿烂一笑:“谢了,我自己出去吃。” “这么大雨,饭堂门口的路肯定会淹了一部分,你自己小心啊。”听得出,副班长真心关心她。 李明澜连连道谢:“知道了,谢谢你啊。” 副班长挠头,脸红一下:“不客气。” 外面的雨水像是结成的蜘蛛网,孟泽双手插兜,看着食堂的方向。 李明澜和周璞玉一起下楼了,她撑一把大伞,走出了蜘蛛网外,她穿了件黑色上衣,对比一个白色T恤的女同学沾上水之后的清透,李明澜特别保守了。 孟泽也知道,就是打了一场羽毛球赛之后,她就开始穿深色系。 眼见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王辉过来问:“孟泽,去不去吃饭?” 孟泽回头:“你给我打一个饭回来吧,雨太大了,我不想走。” “……”王辉说:“你不想走,我也不想走啊。” 孟泽再看一眼李明澜离去的方向。 彭莹正要跟着韩晓燕出去,听见孟泽的话,同时接收到韩晓燕的眼色,彭莹鼓起勇气,过来问:“孟泽,要不要我去给你打一个饭?” 孟泽点头:“和上次一样,我给你讲题。” 彭莹又惊又喜:“好啊,我去给你打个饭,你想吃什么?” “辣的吧。”这么一个被蜘蛛网笼罩的雨天,孟泽想呛一呛谁。 “好的,好的,我给你买有辣椒的菜。”彭莹拎着伞,追上韩晓燕和林菀。 二人不知说什么,传出几声笑。 王辉拍了拍额头,说:“ 我太惨了,我居然找不到一个愿意为我打饭的人。”反倒是他,突然想到,李宜嘉是不是也需要一个跑腿的?他赶紧回五班去了。 彭莹回来得很快。 ?这碗粥的作品《雪媚娘》最新章节由??全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既然她当了一次跑腿,孟泽就陪她一起,在她的课桌吃饭,顺便讲解她圈起来的难题。 讲题到一半,连韩晓燕和林菀都围上来了。 韩晓燕说:“这题我也不懂。” “是啊。”林菀拿着一张试卷,“还有这一道题。” 孟泽的舌头被辣得滚烫,也只能强忍着,毕竟是他自己答应讲题的。 他抬起头。 她看了他一眼,唇上勾了勾笑,之后就没有再看他。 这一刻起,辣椒的味道变淡了。 * 放学了,孟泽到五班的教室门外,等着王辉。 王辉向李宜嘉献完殷勤,背起书包出来。 王辉早就和孟泽约好这天要去照相馆,风雨无阻。 照相馆老板见到二人,递过来一个厚厚的信封:“王辉,你这批照片不简单啊。” 王辉:“人靓景美,技术都沦为陪衬了。” “上次你拍的那个女孩,这次更漂亮。”老板竟然还记得,王辉上次拍的李明澜。 雨水淅淅沥沥,王辉说他请客,拉着孟泽去了快餐店。 王辉对照片中的美女赞不绝口。 孟泽意兴阑珊。 王辉:“真别说,如果不是你不肯上镜,我真想拍下你这副全世界欠你八百万的样子去参赛。” “你不是要去比美大赛吗?”孟泽咬下一根薯条,辣椒也没办法调整他的味觉,他的舌头又淡了。 “你美呀。”王辉说完,自己捂捂嘴巴,“知道你不爱听美这个词,但是,你和李明澜的那一张合照特别有味道。” 王辉倒出信封里的照片,这一次的拍摄量大,他本以为要在其中找上好半天的。 不过,孟泽和李明澜太过出色,两人从众多照片里露出眉目,王辉一眼发现,他将照片推到孟泽的面前:“你看是不是?” 孟泽坐着,李明澜站着。 两个人靠得近,他面上的表情死气沉沉,她却是生机勃勃,她的一颦一笑,都将自己的心事写在脸上。 灿烂的天,明媚的人。 “当然,主要还是人物出色,你们俩很有镜头感,不去当明星太可惜了。”王辉把照片递过去,“你要不要收着?” 孟泽没有接:“你是摄影师,你的作品你自己留着吧。” 孟泽咬着薯条,望着玻璃淌下的雨水。 照片仿佛印在他的眼睛里,哪怕王辉收起照片,哪怕窗外白茫茫一片,他也能勾勒照片中的笑。 晚上回到家,孟泽做完一份高考数学真题试卷,他只想着公式,仿佛忘记了李明澜。 然而,梦里的李明澜穿着紧身衣和超短裙,打了一场超级烂的羽毛球,喊:“好累呀,好累呀。” 她回头笑:“孟泽,过来给我捶捶背。” 孟泽唯一一次见到李明澜穿裙子,是那天在商场。 裙子垂至她的小腿肚,裙摆如海浪,她是舞在海面上的妖。 一旦李明澜穿上超短裙,该是有一双笔直的美腿。 没见过,他只能想象。 孟泽在半夜醒来,雨势渐收,但还有淅淅沥沥的声响。 他不压抑自己,急促的喘息被放大。 身子像是经历了一场运动,冒着汗,被子倒是将人压得喘不过气了。 他抬腿,踢着被子,坐起来,背靠着透凉的墙壁。 心烦意乱。 王辉多虑了,青春期的成长,该有的,孟泽一样不少。 孟泽第一时间去摸烟盒。 黑暗中,他险些撞倒相框。 他将烟盒放在相框的后面,抽烟的时候也只去阳台,仿佛这样就不被外公发现。 但是,外公不知道的事情岂止这一件,他的乘龙快婿,他的宝贝女儿,全将他蒙在鼓里。 孟泽觉得自己是继承了父母的骨血,才染上了抽烟的恶习。 他打开阳台门。 他只穿一件薄薄的T恤,浑身滚烫着。 风推着雨水,劈头盖脸砸过来。 将他冻了一下,却也没有降温。 孟泽按下打火机,点了烟,衔上了,嗅到烟味,就一口接着一口。 抽得急,猩红的烟丝迅速直向上窜。 不一会,就烧了半支烟。 想起李明澜的时候,孟泽想抽烟。 抽烟的时候,孟泽又想起李明澜。 尼古丁和李明澜似乎是一样的。 刺激着,但有害健康。 不过,孟泽现在也不能称之为好学生。! 第 36 章 天还没亮,孟泽醒了。 晚上抽烟,半夜抽烟,黎明时分他也站在阳台抽烟,这台风天也不怎么凉快。 反正睡不着,孟泽早早到学校。 前边,田滨和郑克超勾肩搭背。 校门口嘈杂,孟泽没听见两人说什么,到了教学楼下,他跟着他俩上楼。 旁若无人似的,田滨说:“孟泽和彭莹……” 郑克超却说:“彭莹对孟泽……” 到了楼梯平台,两个人转身,发现当事人就在后面,立即闭嘴。 课间,彭莹又抱着习题册过来。 冯天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很有自知之明,还没看题目,他就摇头:“彭莹,我的数学一般般,坐你前边的副班长是数学课代表,为什么舍近求远啊?” 冯天朗是真傻还是装傻?李明澜托起下巴,转头向着窗外,她的食指不停地在脸上点着。 彭莹今天有了底气,嗓子比较高:“可是上次那么难解的题目,我也是过来问你,才得到答案。” “那个又不是我解出来的,我有一个靠谱的同桌。”冯天朗的一根筋终于转过来了,“彭莹,要不你直接问孟泽吧。” 冯天朗站起来,让出座位给彭莹,自己走到孟泽和窗户之间的小过道:“彭莹问的题目很有代表性,我正好听一听。” 彭莹低着眼睛,看了看孟泽。 孟泽却是抬眼望前方。 李明澜没有动静。 孟泽冷着调子:“什么题目?” 彭莹立即将习题册放过去,她不敢坐在冯天朗的凳子,还是站着:“林菀,韩晓燕,也不懂这道题。” 冯天朗点头:“这道题我也不知道。” 李明澜这时向后靠了靠,背抵住孟泽的书桌。 孟泽的书桌晃一下。 她站起来,动作大。 他的书桌又被她晃一下。 “冯天朗,让一让。”李明澜笑了笑。 “是。”冯天朗立即让道。 李明澜的手指在孟泽的桌边点了两下,像是不经意的。 “就是第一行到第三行之间,这两个公式的转换,我们不明白。”彭莹强调“我们”,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提问。 孟泽没说话,用笔在草稿纸上罗列了解题过程。 冯天朗激动万分:“我就知道,孟泽,你是数学之神。” 孟泽按着自己的书桌,他刚才想让数学渣渣也听一听这道题的解析,谁知道数学渣渣大摇大摆走了。 活该她考十一分。 同学间传起了孟泽和彭莹的绯闻,大家不敢当着孟泽的面说,私下里窃窃私语。 彭莹出来澄清:“不是的,不是的。” 孟泽没有理会。 李明澜周旋于狂蜂浪蝶之中,他却孤身只影,他觉得自己只在这一次扳回一局。 * 放 学了,李明澜在路口见到哥哥的车,她跑上前去。 李旭彬从后视镜见到她,摇下车窗:“上来吧,我回爸妈家。” 李明澜上了车:“哥,你最近回家很频繁啊,阿嫂呢?” “她和同事吃饭。”李旭彬启动车子,“上一次你让我联系美术大师,很不凑巧,他出国了,这些天我也比较着急,你有练习绘画吧?” 李明澜点头:“当然。” 李旭彬常常预见,他将来的坟墓刻字也许是:被亲妹气死。 但毕竟是亲妹,妹妹要高考,等于是李家在接受考验,李旭彬知道,父亲给妹妹铺好了后路,一家人舍不得她吃苦。 李旭彬探出手,摸了摸妹妹的头:“明澜,尽力而为就行。” 吃完了饭,李明澜回房练习绘画。 哥哥说着急。 眼见校考复试的日子逼近,她自己也着急。 她今天没有直接提笔,她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要不今天就不练习线条,画点什么吧。 目之所及,从书柜的大熊玩偶画起。 去年暑假至今,李明澜是凭着所谓李家艺术基因在支撑,她的统考、校考初试都是险险过关,如无意外,校考复试也是马马虎虎的。 她定定望着大熊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子,再顺着大熊圆嘟嘟的脸,望着它的牛仔背带裤的长带子,肚子鼓成一个椭圆,立着两个胖胖的壮腿。 小时候的李明澜,眼睛就是一个构图镜头,她研究绘画对象,去拆解结构,去丈量比例,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后来,冷音撕烂她的画,丢到她的脚下。 安静教室里,她孤零零一人。她的眼睛忽然迷茫了。 尤其当哥哥说起她小时候得过奖,她心理的抵触更加强烈。 而这时,她先是用手掌盖住自己的眼睛,之后慢慢放松手指,从指缝里去窥探世界。 她的眼睛又能看见了。 之前冥思苦想要从哪里下笔,这一刻,大熊像是自己化成几何体,在她眼前一个接一个拼接成块。 孟泽,不完全是混蛋,但他说,她比不上羽毛球场上的蓝衣女生。 蓝衣女生那么热络,估计是被孟泽的那张俊脸欺骗了,不了解他的烂脾气。 然而,烂脾气的人用震耳欲聋的声音,力排众议,扫清了她曾经的憋屈。 李明澜绽放大大的笑,趴在桌上,笑了一会,她抬头,用笔戳着纸。 戳戳戳,她要戳穿混蛋的面具。 * 田滨和郑克超,七班出名的八卦精,什么流言都得在他们的嘴上走一遭。 中午,李明澜和周璞玉在食堂角落吃饭。 两个八卦精坐在斜前方。 “平时彭莹在班上安安静静,话不多说,没想到啊。”田滨啧啧出声。 郑克超撕着干面包,一块一块往嘴里送:“其实,孟泽如果不是在成绩突出,他在班上也没有存 在感,孤僻的两人互相取暖呗。” 周璞玉不解,没见孟泽和彭莹有来往啊,班上和孟泽交流最多的是李明澜,偏偏这两的关系最恶劣。 李明澜咬一口炸鸡翅。 她也和孟泽一起吃过饭,光明正大,在食堂,坐在正中央,可惜当时是晚上,除了食堂的大叔大妈见证,没有同学在场。 李明澜“咔嚓咔嚓?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咬着酥脆的面皮:“周璞玉。” “嗯。”周璞玉的注意力从田滨和郑克超那边收回来。 李明澜吃完炸鸡翅,拍了拍手:“我们班的某些同学在紧迫的考试中长出一对长耳朵,生出一条长舌头。” 周璞玉:“他们闲不住,起了风,他们立即见到雨,听到雷,掀起浪。” “你有没有听过关于我的闲话?”碍于孙境的面子,没几个人会舞到李明澜的面前,她和孙境的故事,是孙境故意放出去的,等到他要收,他自然会收。 周璞玉咬了咬筷子。 李明澜的流言蜚语中,有一个特别火热的话题,就是她与众多男生的关系。 学校里喜欢李明澜的男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有的人憋在心里,有的人则明目张胆。 传言最广的是李明澜和孙境。 今年,转学过来一个冷面帅哥,他和李明澜有过几回的同学互助,于是,孟泽上了李明澜的备胎榜。 周璞玉不禁拿孙境和孟泽来做比较。 孙境的气质太痞。 孟泽比较单纯,是个学生模样。 将孙境比作匪徒,孟泽应该是个状元,李明澜当状元夫人比当压寨夫人更风光。 咬筷子的瞬间,周璞玉的思绪百转千回。 “周璞玉。”李明澜还在等着答案。 周璞玉说:“我有听人编排你和孟泽的事。” “怎么说的?”李明澜这个当事人也不生气,还很感兴趣。 “孟泽败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胡说八道,我一年四季都穿裤子。”李明澜问,“他和我的绯闻,跟他和彭莹的绯闻比,哪个热度更大?” “肯定是你,风口浪尖的人物。” 李明澜托起下巴,指尖在自己的脸颊点了点。 她和孟泽,天作之合。 她当下做了一个也许在很久以前就做好的决定。 吃完饭,李明澜说自己要去散步消食,太阳高悬,她脱下校服外套,让周璞玉带回教室去。 要往小树林走,李明澜忆起上次孟泽对她做的事,她折回便利店,买了一片口香糖。 比一比她和孟泽谁更像流氓。 * 天晴了,孟泽的午后时光回归,久违的林间空气,同时来了一个久违的人。 李明澜又是嚼着口香糖,吹着大泡泡,歪头怪笑的样子,十足像一个流氓:“孟大学霸,你不是要把坏事给做尽吧,连女朋友都给交上了?” 孟泽提醒她:“你忘 了我上回的警告。” 她笑起来:“又想来抓我啊,说实话,我就见过有人被一个丑兮兮的男人抓了,我想,就你的长相啊,我挺满意的,也不吃亏吧。▁▁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明澜。”孟泽冷冷地说,“你真令人厌恶。” “不是令人,是令你吧?”李明澜很有自知之明。 是,令他,上天格外偏爱她,林子里阴森森的,偏偏她站的那一片有阳光穿进来,照在她嚣张跋扈的脸上,她穿着一件宽大的黑T恤,底下是裤子,就这打扮,看着确实有些平板。 孟泽走上前。 李明澜的黑T恤下摆有一个大大的口袋,她两只手放在其中,一脸挑衅。 他走近了。 她也没在怕的,说:“你天天装好学生,装得有够累的吧,还不如和我一样自由自在。”她嚼着口香糖,话模糊了几个字。 孟泽停在她的面前:“吐掉。” “嗯?” “口香糖,吐掉。” “干嘛?” “吐掉再和我说话。” “要给我当辅导了吗?我可盼着成绩可以进步啊。”她说完,把口香糖吐到了树丛中,才一转身,就被孟泽捏起了下巴。 “不是辅导,只是履行上次的警告。”说完,孟泽低头咬住了她,盖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她嘴上是口香糖的味道,草莓的,当然比食堂打的饭好吃,他另一手揽住了她的腰。 吻久了,稍稍分开,他又再狠狠地吻上去,他的理论知识足够丰富,到了这时无师自通。 暗绿的树林里,一束明媚的阳光落在相吻的少年少女周围,这是大自然给他们的舞台。 孟泽没有在李明澜的脸上见到惊慌,他离开时,又重重地咬了咬她的下唇。 她半抬眼,睫毛和扇子一样,展开她眼睛的浮光。 其实,李明澜的长相是俏丽的,只是偶尔打量他的时候,藏了些韵味,这给了孟泽错觉,他以为,她是风情万种的。 李明澜的美丽停止在她开口说话以前,她一说话,孟泽就冷了脸。 她问:“孟泽,我们这是交往了吗?” 两人相距十公分,孟泽闻得到她口香糖的味道,草莓味,很甜,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候,他却说:“刚才只是警告,你要是再敢闯入这里,我会对你更不客气。” 李明澜的脸颊像是挂了两个水蜜桃,比着小桃子更鲜艳的是她的双唇,红润润的:“可是,我想让你给我当男朋友。” “那就想想好了。”孟泽站直,收回了手。 李明澜踮起脚尖,倾身向他:“我忽然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恶劣啊。” 孟泽:“我从来没有在你面前当一个好人。” 她挑挑眉:“你就不怕,我向老师家长告状,说你猥亵我?” “你不会。” “这么笃定啊,孟泽,哪来的自信?”她把他的话还回给他。 孟泽伸出手,做了一个亲昵的动作,他把她一边的头发别到耳后,之后,手指停在她的耳垂,他低声说:“凭你刚才被我吻得意乱情迷。” 李明澜看着他:“这应该是你的初吻吧?” 他神色一顿,手指离开了她的耳垂。 她说:“磕到我牙齿了。” 他一手扣住她的半边脑袋,沉着嗓子:“李明澜,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的食指在他的脸颊戳了一下:“好吧,我喜欢帅哥。” 孙境是帅哥。 那天在她身边的西装男人,长相也很不错。 孟泽想起她拽着那人的衣角,心烦着,甚至,他今天亲了李明澜,但从她的表现,他觉得是他的初吻被夺走了。 但又很神奇,也有一种自己契合到了另一个半圆的荒谬感。! 第 37 章 磕到的牙齿,从离开孟泽的唇之后就开始发软,像是尝到了什么高浓度的酸甜,从牙尖到牙根,再蔓延到周围的牙齿。 但她不动,反而像很镇定似的。 李明澜坐在教室里,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咚、咚、咚,从被孟泽吻住,震撼如鼓的声音就没有停止过。 老师的讲解,李明澜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放学了,她走在校道,故意贴着路边的树影。 枝繁叶茂的大树,到盛夏时又要被修剪一轮。 小树林里的树叶更浓密,层层叠叠,孟泽才能躲在阴影里干坏事。 回到家,李明澜放下书包,倒在床上,她将脸趴进枕头里,将自己闷着,直到喘不过气了,才抬起头来。 她伸手去摸床头柜的小镜子,将镜子对准自己的脸。 头发有点乱,她用手梳了梳。 镜中的女孩还有稚嫩,两颊布满苹果红,眼若星辰,唇角上翘,看着就是一个抢夺孟泽初吻的采花贼模样。 他和她,谁是花? 李明澜又从床上爬起来,拿出喜欢的小人书,翻到酷似孟泽的男角色初次登场的那一页。 他穿了件白衬衫,下摆松了两个纽扣,露着纤细的腰,以及若隐若现的腹部肌肉。 她今天忘了抱抱孟泽,摸摸他有没有腹肌。 * 一切像是意外,又像是蓄谋。 孟泽丢下书包,摸出烟盒。 一个下午,他心不在焉,就是盼着尼古丁上头的时候。 烟味没有冲散他舌尖的记忆。 李明澜是草莓味的,她镇定得过分,还挑剔他的吻技。 真烦。 孟泽咬一口烟,烟嘴上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当初就该狠狠地咬破她。 一支烟抽完了,下边却支起一个帐篷。 孟泽用力将烟按熄在阳台栏板上,向外轻轻吐气,呼吸好几l轮,听见手机传来的一声响。 是王辉发来的短信:「明天见。」 周末,王辉升级了自己的VCD播放机。 邀请孟泽过来的时候,王辉还准备好了烟。 王辉拉了窗帘,调暗了灯光。 两个少年一边抽烟,一边看片沙发各分一边,茶几l上放了两个烟灰缸。 王辉自认自己处于新鲜期,有时抽烟抽得比较多。 但是,孟泽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这也太夸张了。 王辉问:“孟泽,你是不是上瘾了?” 孟泽呼着烟圈,回答说:“不是。”他对香烟没有上瘾,他享受的是和香烟搭配的某些东西,他懒懒地靠着沙发,从烟雾里看影片中的女人。 空气中烟雾缭绕,像是和影片里的妖气重叠了。 王辉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门通风。 外边阳光猛然照进来,孟泽眯起眼睛:“你每回买的碟片 都是这个女的,下次能不能换另一个新鲜的?” 王辉回头说:“香港的嘛,来来去去就那几l个,要么是单独演的,要么是她们一群人演的,小少年,不要只重欲,多留意一下故事情节嘛。” “我要看故事情节,就不上你这里了。”再说了,这有什么故事情节,无非是互相看对眼了,直奔主题。 王辉:“你想看什么样的?以后我买碟的时候给你挑一挑。” 孟泽把烟圈吐向了天花板,想了想才说:“长得清纯,又有风情,胸不大又不小,合适我的手,还有,这女的脸跟胸是整的,不自然。” 王辉猛地一拽窗帘:“你这么挑剔,怎么不自己去拍呢?还合适你的手?合着你想隔空掏桃啊?” 孟泽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要是他拍的话,有一个人选,但是个讨厌的人。 王辉过来说:“对了,我改天去搞几l个日本的过来,听说她们的拍得比香港的直白。” 孟泽瞥过去一眼:“直白到什么程度?” 王辉比了个手枪的手势:“真枪实弹。” 孟泽坐直了些:“有马赛克吗?” “没有。”王辉再看一眼影片里披着红纱的女人,“妈的,现在觉得这种借位拍摄的索然无味了。” 孟泽抽一口烟:“是啊。” * 已经进入了初夏,孟泽还是穿着蓝白的冬装校服,里面套一件黑色T恤,他敞着拉链。 李明澜穿上短袖了,她的校服比较大,走起路来,衣摆和裙摆似的飘来飘去。 蓝色的松紧绳束起她纤细的腰,她的裤子码数也大,松松垮垮。 孟泽抬起眼。 李明澜望过来,弯起意味深长的笑,唇色更嫣红。 他冷脸,到了座位。 她的背靠在他的桌沿,几l缕黑亮的发丝蹭到他的桌上。 上周,孟泽抓过这一把长发,柔顺得宛如流水从指尖划过。 王辉说影片索然无味。 可不是么,孟泽爬过高山,品过草莓,对那些朦胧的男女都提不起劲。 李明澜左手支起额头,右手在纸上画着什么。 班上的男生一个个换上夏装,有的同学还嫌不够,将短短袖子反到肩头,露出一整个手臂。 她细细数一数,男生中居然只有孟泽穿外套。 他可真怕冷。 李明澜偶尔回头。 孟泽低头看书,似乎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观察的他手指,修长有力,手背有隐隐青筋,骨节分明,顺着向上,他的手腕藏在袖子里了。 许是她盯得有点久,他缩回了手。 * 离高考越来越近,同学们之间有了“最后”这一个说法。 先来到的,是“最后”一堂体育课。 体育老师披着一件深蓝运动外套,一手叉腰,一只脚斜斜撇开,姿势特别潇洒,但他的语气有点 惆怅:“还有一个多月,你们就要毕业了。” 体育老师脱下外套:“以前我就说,我一定要跟六班打一场篮球赛,但是,我跟他们班总是撞不到一起上课,今天很巧啊,他们调课了,大家也知道,我跟他们班的体育老师早就结下梁子,再不打一场,以后就没有课了,怎么样?大家要不要跟六班比一比?” 田滨摩拳擦掌,第一个响应:“要。” 郑克超也跟在后面大喊:“要!” 体育老师扬起外套披到肩上,走起路来,两只袖子左右摇晃:“走,给六班发挑战书。” 体育老师说的,自己和六班的体育老师仿佛有仇,其实这两个人是大学同学,不知道关系多要好,聊起天来,没完没了。 孟泽对体育课没太大的兴趣,尤其田滨是体育委员,以前上课的时候,孟泽都站在篮球场外,漠然旁观。 今天七班挑战的是六班。 而六班那边站着的学生里,有孙境。 孟泽记得孙境在便利店时与女人的暧昧,但是之后呢?孙境也没有和李明澜断绝关系。 田滨拍着手掌,吆喝组队。 孟泽说:“这次我要上场。” 冯天朗很奇怪:“孟泽,你这是第一次要加入我们的比赛,唯一的一次。” 田滨听见孟泽的话,抬了抬头,故意用俯视的角度看着孟泽:“我们队伍已经满员了。” 但是,见到孙境走过来,田滨转念一想,孟泽和孙境这不就是一场好戏吗? 田滨又说:“既然是孟泽主动要上场,怎么着我们也得让他在最后的高中时光留下点纪念,才算没有遗憾嘛。” 冯天朗附和:“是啊。” 田滨笑起来:“冯天朗,你做替补,让孟泽上。” 冯天朗主动退下:“孟泽,你加油。” * 孙境双臂交叉,身姿挺拔,虽然他换上了球衣,但他不擅长篮球,他的名声更多是在,逞凶斗狠里得来的。 孙境没有上场,只是当一个替补。 马闵哲在边上热身,跳跃两下:“孙哥,看我将七班打个落花流水。” “随你。”孙境摆摆手。 柳灵韵拿着一瓶矿泉水,递给马闵哲,悄悄地说:“那个孟什么就是替李明澜撑腰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 马闵哲知道柳灵韵是想要在球场上报仇,但是他提醒她:“场外两个体育老师看着,不要动小心思。” 柳灵韵满脸不高兴。 马闵哲咳一下,低声说:“我看机会吧……” 柳灵韵点点头,退到场外去。 看孟泽不顺眼的,岂止是柳灵韵。 七班要上场的刁坤,阴森森的眼睛直盯着孟泽,但他也忌惮体育老师,毕竟是在学校,动不了手脚。 “柳灵韵。”李明澜不知何时,贴到柳灵韵的背后。 柳灵韵只觉得浑身发凉,她向前一蹦:“你干嘛?是要 吓死人呢?” “是不是你?”李明澜怀疑看着柳灵韵。 “什么?”柳灵韵莫名其妙。 “造谣我作弊的人,是不是你?” 柳灵韵瞪大双眼,辫子似乎更向上冲了:“李明澜,你不要赖得就赖,你作不作弊关我什么事?我才不多管闲事。” “哦?”李明澜还以为,能让孙境欠人情的是柳灵韵呢。 柳灵韵:“你才是造谣。” 李明澜踱着步子,回到七班这边。 体育老师吹响了口哨:“比赛开始!” 李明澜的眼睛在对面扫了一圈,除了柳灵韵,她想不出其他嫌疑人。 冯天朗却发出爆喊:“以前上体育课,孟泽不表现,我以为他是一个书呆子呢。” 李明澜抬眼望过去。 孟泽运球流畅又迅速,将球扣进篮框,他从空中落地,敏捷上前跑。 这又是李明澜从未见过的孟泽,她冲着他的背影吹起一声口哨。 她庆幸自己的绘画天赋回来了,她捕捉得到孟泽的轨迹,凶猛似豹,又轻巧如雨燕。 突然,马闵哲以一股强悍气势向着孟泽冲过去,两人在篮下撞到一起。 马闵哲的动作太过明显,连冯天朗都看出来了:“犯规啊!” 两个体育老师顾着谈笑风生,却没有吹哨子。 孟泽面无表情,球又到了他的手中,他逮着马闵哲的防守缝隙,一跃而起,凌空投篮。 “好!”场外爆出喝彩。 就连孙境都轻轻的拍了两下手。 李明澜似乎又听见胸腔里“咚、咚、咚”的鼓声,比周围的掌声更震撼。 见孟泽一眼,她似乎自己也更热烈一分。 她为孟泽鼓掌,比当时在誓师大会的那一天,拍得更用力。 大太阳照下来,场上的几l个男生,汗水淋漓。 胡翰然扯扯领口,又掀起衣摆,用球衣朝自己扇风,他坦然地向众人展示结实的腹肌。 韩晓燕吃惊:“看不出来呀,胡翰然这么有男人味?” 李明澜的眼睛追着孟泽而去。 他脱了校服外套,里面穿了件长袖的黑T恤,他脸上有汗,却不像其他男生撸袖子,掀下摆。 他只是抹抹脸。 李明澜望一眼胡翰然的腹肌,再看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孟泽,她嘀咕:“别是有小肚腩吧?” 接下来,她的注意力都不在比赛上,而是盯着孟泽的衣摆。 他跳跃,衣摆飘起,什么也没露,衣摆又落下来,遮住他的腰。 *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七班胜利。 冯天朗张开双臂,像是要去拥抱孟泽,下一秒,他被孟泽的漠然浇了一盆冷水。 冯天朗收回双臂,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孟泽,赢了!” “嗯。”孟泽没有胜利者的喜悦。 他哪里知道孙境只是个替补,早知就不打这一场比赛,浪费时间。 他到树荫下乘凉。 李明澜慢吞吞过去,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他口渴着,接过来,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李明澜见边上没人,低声问:“孟泽,你是不是有小肚腩?” “噗!”他还没吞下的那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幸好她闪得快,她说:“胡翰然有腹肌。” “所以?”孟泽沉下脸。 “你要是有小肚腩,我一定狠狠嘲笑你。” 姓胡的不好好打比赛,只顾着炫耀腹肌?而且,她盯着姓胡的腹肌?孟泽冷冷的:“肤浅。”! 第 38 章 不知道是谁肤浅。 孟泽在羽毛球场上看着蓝衣女生的眼神,直勾勾的。 不过,在回程的大巴上,他全程侧头睡觉,冷落蓝衣女生。 李明澜勉强原谅他了:“刚才韩晓燕说,胡翰然的腹肌很有男人味。” 孟泽用拇指抹去嘴角的水珠,咕噜噜灌一口水,压着胸腔里向上冒的气:“他是打比赛还是走台步?” “那时候,我们班的分数遥遥领先,胡翰然露一露腰,也算是赏心悦目啊。” “分数是谁抢回来的?他卖弄风骚的时候,被六班截了多少次的球,腹肌顶什么用?” “凶什么凶?”李明澜掐掐自己的细腰,“反正我没有小肚腩,希望你也没有。” 孟泽一口喝了大半瓶的水:“我有没有关你什么事?” 一般来说,不正面回答就是心虚,她瞥瞥他的腰。 看上去不粗,但是衣服能遮的东西太多了。 她以前觉得胡翰然是好吃懒做的人,要不是胡翰然掀起上衣,她还不知道人家的肌肉结实着呢。 这时,不远处传来胡翰然的笑声:“哈哈哈哈,我天天练,从不懈怠。”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朝胡翰然望去一眼。 见她看着卖弄风骚的胡姓人士,孟泽将矿泉水塞回她的手里:“无聊。”他向篮球场走去。 李明澜瞪着他的背影,吃什么长大的?脾气这么臭。 “李明澜。”胡翰然冲着她招手。 她过去了:“刚才表现不错。” 胡翰然又是哈哈大笑,见她拿着矿泉水,说:“我正口渴呢,是不是给我送水来了?” 什么眼神?这是一瓶已经喝了大半的水,李明澜说:“你自己去开一瓶新的,这是我的。” 为了证明这一瓶水真是她自己的,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与孟泽的亲吻只留下草莓味的记忆,淡淡的矿泉水也没有他的气息,但是二人共饮一瓶水,岂不就是间接亲了亲? 她才喝了一口水。 孟泽又冷着脸过来。 她握紧矿泉水瓶子。 他站在她的前面,一声不吭,也没表情。 这人莫名其妙,李明澜当着他的面,又喝了一口水。 唇抵在他刚刚喝过的瓶口。 见他冷冷盯着自己,她故意用嘴含了一下矿泉水的瓶嘴。 红唇微微张合,生出万般风情来,孟泽侧一侧头,别开眼睛。 不远处,刁坤对上孟泽的眼睛,他刚才是在观察李明澜。 孟泽却突然出现,挡住了她。 刁坤斜起一边的嘴角,一个、两个,都和他八字犯冲。 * 最后一堂体育课之后,班主任宣布了三模考的时间:“这个学期的第三次模拟考,也是你们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摸底,希望大家当作是真正的高考,全力以赴。” 沉甸甸的声音紧迫地压向学生。 冯天朗叹气:“说起来,我一模考和二模考的成绩非常稳定。”稳定到他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 周璞玉算了算自己两次的成绩分数,勉强有个进步,但是,进一尺艰难险阻,落千丈却轻而易举,她也长叹。 李明澜跟着说:“我也要加把劲,不然总分太惨烈,美院也不收我。” 三个唉声叹气的人边上,坐着孟泽。 冯天朗突然说:“孟泽,你在随堂测验和模拟考试都出过状况,这一次三模考,你可要调整心态呀。” 李明澜说:“不要乌鸦嘴,还一个月就高考了,说点吉利的,祝我们都考上理想的大学。”她和周璞玉击掌。 周璞玉大喊一声:“祝我们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李明澜明目张胆,指间夹着笔,敲敲孟泽的桌子:“孟泽,孟泽,你有没有起死回生的绝招?” 他回答:“去问胡翰然的腹肌。” 她用笔头在他的手背划了一道,叫他:“小肚腩。” 孟泽收回手。 * 中午,下课铃响了一会,王辉站在七班的教室外。 还没到周末,他按耐不住,老师宣布的三模考也压抑不住他的少年心。 王辉和孟泽勾肩搭背,正要聊起旺盛的少年心。 孟泽先开口问:“你送去杂志评奖的照片,结果如何?” “这才几天,哪那么快。” “你跟杂志记者熟不熟?” “我是通过杂志社邮箱送稿。”王辉摇头,“我没和记者联系过。” 孟泽不再问了。 二人到楼下,王辉故意绕开人群:“哥们,这下我对不住你了,昨天我先偷偷看了一个。” 孟泽抬眼:“嗯,如何?” “太劲爆了,对比之下,咱们以前的那些都是小儿科。”情绪激动时,王辉狠狠拍了一下孟泽的背。 孟泽面无表情:“小儿科?你的反应那么大。” “我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嘛。”说起这个,王辉忽然想起一件事,他和孟泽一起欣赏佳片好几次,急的都是他王辉,没见孟泽有掏裤子的动作,王辉低问,“你对小儿科一点反应也没有?” 孟泽:“还好。”有是有,程度不深。 “难怪你要挑三拣四,原来是口味重。”王辉说,“这个周末到我家去,让你尽情释放。” 正说着,他看到前面的李宜嘉。 她步子慢。 他和孟泽几步就要追上去。 话题转变很突兀,但王辉语气相当自然:“孟泽,你回北方学校高考,试卷和我们这边的不一样,是不是觉得有压力?” 李宜嘉听见王辉谈起高考,停下,回头。 孟泽看着刚才心猿意马的王辉,表情忽然严肃认真,孟泽也一本正经:“没有。” 王辉笑了两声:“高材生的 心理素质就是强悍。” “高考试卷不一样,但学习系统是相似的。”李宜嘉微笑,“我做过北方历年的高考真题,其实是大同小异。” 王辉对着李宜嘉,十次有八次都要竖起大拇指:“我最佩服你们了,做题就和吃饭一样简单,像是与生俱来的技能。” “孟泽。”李宜嘉侧头,抬一抬眼镜,“三模考加油!我特别期待与你一决高下。” 孟泽点头,没什么应战的激情。 二模考之后,李宜嘉又是光荣榜第一名,同学吹捧她的同时,说孟泽在一模考夺得第一名是凭运气。 当李宜嘉得知,孟泽在英语考场上缺席了半个多小时,她的成就感一下子烟消云散。 她花了十分的精力,才追上他的一分。 他漫不经心。 考高分对他而言,也许真的是与生俱来的技能。 * 孟家三个人有想法,只剩一个月就高考了,熬一熬,过去再说吧。 表面的平静,不是漩涡起浪的时候。 孟泽今天回来得比较早,要拿钥匙开门,听见里面传来瓷器落地的声响。 紧接着,传来孟母的喊声:“是我要和你算账,不是你要和我算账,你要记着我们之间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你先做错了。” 孟父的声线比较低,穿不过门板。 之后,又有“乒乒乓乓”的响动,应该是谁又摔了一个玻璃杯。 孟泽吐出一口气,收起钥匙。 他不想放风了,索性到外面随便逛一逛。 咖啡也不用喝了,他嘴里发干。 他脱下校服的外套,塞到书包,去了便利店。 店员见到他的书包,却没问他是否成年。 孟泽买了一包烟,站在门前的吸烟区,狠狠按下打火机,点上烟,缓慢抽了一口。 他从玻璃门上看到自己娴熟的动作,他学东西就是快,学坏那就更快了,仿佛骨血里浸淫了劣性,一旦涌现,立即冲破他冷淡的外皮。 初夏的天,圆圆夕阳吊在高楼中间,溅出的红,如血一般蔓延至天上。 孟泽将烟灰抖落在泛绿的垃圾桶。 鲜艳的大红大绿都比不上烧尽的烟灰。 * 孟泽过了一个小时再回去。 家里干干净净的,地面已经被收拾过。 孟父不知去了哪里。 孟母问:“你爸有没有和你说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 孟泽:“不知道,他没说。” 孟母进去厨房:“我们两人一起吃晚饭吧。” “妈,我在外边吃过了。” “哦。” 母子无话。 孟家的黑、灰、白三色装修,如今像雾霾蒙在空中,落了一层灰。 孟泽关上房门,靠在阳台点烟。 楼上,婴儿突如其来的“哇哇哇”的啼哭划破了已然黯淡 的天空。 孟泽按熄剩下的半支烟,出去房间。 孟母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黄金档的电视剧,这可不是她平时的喜好。 孟泽无意探讨母亲心境的变化,直接说:“妈,自从楼上邻居生了孩子,我一直都睡不好,刚刚做作业的时候,又听见他家小孩哭个没完。” “是啊。”孟母也听见了。 大胖小子不分白天黑夜,哭起来中气十足。 昨天,孟母遇到楼上邻居,委婉表示自己儿子要高考,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邻居除了道歉,别无他法,刚出生的婴儿懂什么,他想哭就哭,谁也控制不住。 “不如……去酒店?”孟母说完摇头,“不方便啊。” “外公不是有个房子吗?那边比较安静,不如我到那里去住。”孟泽说,“妈,二模考我没有夺得第一名,接下来的三模考,我不想再让你和爸失望。” 孟母问:“你搬来搬去会不会太麻烦?” “我东西不多,衣服、书籍、试卷,简简单单。” 孟家父母工作忙,儿子自己照顾自己是常有的事,如今是关键时候,考前状态尤为重要,孟母点头说:“这样吧,你外公那里很久没有人住了,我安排一下家政上去收拾一下。” “谢谢妈。” 孟母愣了一下,家人之间是需要说感谢的吗?她忽然觉得儿子的转学是多此一举,因为他们也没有照顾到儿子。 儿子搬走也有好处,她和丈夫越闹越大,有点收不住,万一影响到儿子高考…… 孟母:“你们学校又要模拟考了?” 孟泽:“是啊。” 孟母:“加油。” “嗯。”孟泽由始至终都没有情绪的变化,平平静静。 * 王辉藏不住燥热的心,一到中午就要和孟泽诉说情怀。 孟泽冷冷淡淡。 王辉时不时怀疑:“你行不行啊?” 但是,想一想,是他把见到的销魂场面描述给孟泽听,他的语文嘛,要词汇没词汇,要氛围没氛围。 把活色生香的女人都讲得枯燥无味。 “是我的错。”王辉说,“孟泽,等你真正见到了,你自然知道其中滋味,我说再多,也比不过你亲眼目睹。” “嗯。”走出食堂,孟泽一转眼,正好见到李明澜走在前方。 她穿着校服,是浅浅淡淡的蓝色。 的确,王辉说再多也比不过孟泽亲眼目睹,孟泽想着那天,李明澜含了一下瓶口,顿时浑身的血都往一处去。 李明澜,纯与欲,自由自在的。 到了岔路口,孟泽和王辉说:“我去散步。” “行,去吧,才高三,你过得跟老年人生活一样。”王辉说完,往教学楼走了。 * 小树林是一道屏障,孟泽藏在其中,只有树窥见了他对世界的不耐烦。 “孟泽,孟泽。”精灵般的声音,响彻这一座孟泽领域。 上上次之后,上次之后,李明澜没有退却,她还是来了小树林。 孟泽几乎认定,她是故意的,直到她来了,他才知道,他也在等。 “李明澜。”孟泽说,“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大大方方:“我知道啊。” 有的时候,孟泽都嫉妒她的这份坦率。 她想什么,她就去做。 论起比坏,他都不及她。 他按住她的肩,将她抵在粗壮树干,扣住她的下巴:“当时怎么想的?你喝我喝过的水?” 李明澜睁着一双朦胧的美目。 他也不听她回答了,低头,用力吻住她嫣红的唇……! 第 39 章 李明澜刚才在食堂吃了蒜香骨。 她预感到什么,来小树林之前,给自己备了一片口香糖。 她记得上一次被磕到牙齿,不禁屏住呼吸。 孟泽今天用力,用的是巧劲,将她的两片柔软的唇贴合到与他默契的形状。 彼此端正的五官,他眉峰犀利,黑眸深邃。 李明澜在他的碾压下,软绵绵的。 密林遮日,遮住一切教条规则。 孟泽得以宣泄,手上的劲还可克制,唇上嗅到她的芬芳,就再也控制不住,舌尖抵住她的牙根,再卷起她的舌尖。 直至她发出微弱呜咽,喘不过气了。 孟泽稍稍放过她,却也是几乎贴着她的唇,告诉她:“用鼻子呼吸。” 李明澜屏气过久,提起了肩,听到他的话,她大口一张,猛然吸气。 二人鼻尖对着鼻尖,黑睫星眸。 她觉得自己像在和他抢氧气。 这一次,轮到他过分镇定了,他垂眼,轻轻用手指刮去她鼻尖上的一滴汗。 他的注意力向下,见到她嫣红的唇被他涂上一抹亮色。 娇艳欲滴。 李明澜眨眨眼睛:“孟泽……” 她只能说出这么两个字,又被他封住唇。 意乱情迷之时,李明澜忽然想起一件正事,她要去揽他的腰,将孟泽发狠在她唇上的力气,还给他的腰。 她还有理智,要是不小心掂到他软软的赘肉,有点尴尬,于是就隔着他的衣服去摸。 她拍拍他的这里,按按他的那里。 手心碰到阳刚的触感,她越发没有章法,手掌四处乱摸。 她自己不知道,胡乱之中,她的中指指腹从某处刮过去。 孟泽僵了一下,立即抓住她的手,他拉高她的手,并到她的头上。 她挣脱不得,说:“孟泽,你的小肚腩硬邦邦的。” “不要轻易和男的说硬这个字。”他在她耳边低哑地说,“乱摸乱按,你是流氓吗?” “你乱亲人,你才流氓。”贴得这么近,李明澜鼓起腮时,倒像是自己去蹭他的唇,立即把自己的两腮瘪下去。 孟泽嗤一声,不接受这无端的指控。 他只是亲人,没有“乱”。 * “李宜嘉,你是不是特别喜欢这条路?” 林子外,突然响起一道男声。 李明澜吃惊,还没说什么,又被孟泽吻住。 这小树林不是围墙,如果外面的人有心,向里张望,说不定就能发现里面的动静。 孟泽胆子也太大了,但是李明澜又挣不开,也不敢挣,生怕弄出声响,惊动来人。 “你不觉得这条路很宁静嘛,我遇到难解的题目时,到这里走一走,思路就开阔了。”李宜嘉声音含笑,“难道你偏爱喧闹的教室?” 男生:“不,这里有点 荒,路面也没打扫干净,我怕弄脏了你的新鞋子。” 李宜嘉又笑:“鞋子就是用来穿的,又不当传家宝,脏了就洗。” 两人的声音由远至近。 李明澜听得断断续续,她和孟泽的喘气被放大,仿佛要从林间扑到林外去。 男生问:“对了,你的高考志愿,考虑得怎么样了?” “不到填志愿的一刻,都下不了真正的决心。”李宜嘉问,“你呢?” “我也还在斟酌……”男生停顿,又说,“你会留在本市吗?” 李宜嘉没有回答。 “我可能留在本市……”男生笑了下,“不过就算你报考其他城市的学校,我们以后也能联络,Email很方便,□□,短信等等。” 李宜嘉:“我自己的话……可能想去北方。” 男生:“你的成绩没问题的。” 李宜嘉:“我要加油才行,我在追赶一个人。” 男生很吃惊,话都磕绊了:“是……谁?” 李宜嘉:“七班的孟泽。” * “唔。”孟泽被咬了一下,只得放开李明澜。 李明澜探着头,想向外张望,又担心被发现,缩起肩,竖起耳朵去听。 “他……”男生干笑,“他二模考不是输给你了嘛,他比不上你。” 胡说,李明澜用唇语给孟泽正名,孟泽是因为考英语时肚子疼,不然秒杀你们。 李宜嘉:“我觉得他来岩巍中学可能是为了玩。” 男生:“玩?” “他不是很在意第一名或者第二名。”李宜嘉笑了,“我觉得,我和他还是不大一样,但迟早,我会和他一样。”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李明澜也没听明白,只听出,孟泽在玩。 她回头。 孟泽抚着嘴角,她刚才那一下不知轻重,他的舌头还疼着。 渐渐的,李宜嘉和男生走远。 李明澜猛然去抓孟泽的衣摆。 他眼疾手快,及时挡住:“你干什么?” 没得掀衣服,她去戳他的手,然后张开手指,硬是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二人十指交叉:“五班的女同学说你在玩?” 孟泽:“难道我和你不是在玩吗?” 李明澜睇着他:“孟泽,你要当心,玩火自焚。”她缩回手,同时,夹了夹他的食指。 孟泽不疼,但是手里一空,想再去抓,她人已经溜了。 * 李明澜出去时,踩到一块石头。 她抬脚,低头看到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 拦路算不上,但是也印着她的前掌。 她踢着石头,一直踢到岔路口。 孟泽,还是个混蛋。 回到教室,李明澜自己没觉得不对劲。 周璞玉惊讶:“你中午吃了什么?嘴怎么有点肿了?” 李明澜捂住 嘴唇:“很明显吗?” “有点。”周璞玉拿出一面小镜子。 李明澜接过,自己照了照,是有点,嫣红鲜艳着,她说:“吃辣椒了。” 周璞玉没有怀疑,说:“辣椒很上火。” 孟泽回来时,李明澜偷偷瞥过去。 他没肿。 虽然他是进攻方,但力的作用不是相互的么?他怎么就受得住这么高频率的对抗。 孟泽看着她。 她立即正坐,把混蛋当灰尘。 她大声说:“我要全力备战三模考,千万不能被耽误学习。” 她那点可怜的成绩能被耽误到哪里去?他才是不能被耽误的那个。 他听见李明澜的诉苦:“高考为什么要考数学?世界太残酷了。” 孟泽用笔戳了戳她的背。 她搬起凳子向前移,头也不回。 连冯天朗都看出端倪了:“孟泽,你是不是又做错什么,惹她生气了?” 孟泽不吭声。 要说错事,他亲她,算一件,但她不生气。 他们是高三学生,身处考前备战关键时期,谁有空玩男女朋友的游戏,他拒绝,算不上错事,她却生气。 李明澜分明是无心向学。 副班长恰巧经过,听见她念叨数学,说:“李明澜,你如果有不明白的数学难题,尽管来问我,我一一解答。” 孟泽觉得好笑,一一解答,怕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说不完。 但他也管不着。 人家副班长乐意。 * 孟母的安排速度很快。 孟泽回到家,见到玄关柜上贴了一张纸。 上边有孟母的留言。 外公的房子已经打扫完毕。 孟母出差去了,没办法和儿子一起过去,祝他考试顺利。 孟泽随便拿了几件衣服,拿起钥匙,关门离开了孟家。 外公的房子位于老城区,这边都是旧房子,年代久远,墙漆早已褪去,满是斑驳。 这里没有管理员,大门上方挂着的蜘蛛网也无人打扫。 楼梯级因为当时施工的缘故,高低不一。 孟泽从小就喜欢两步并一步,跳跃着上下楼,他的活泼只在这一幢楼。 他上楼,开门,迎面正中的书法大字:「家和万事兴」,倒成了讽刺。 边上是孟家三口和外公的全家福,还有几张外公和孟泽的合照。 孟泽打小就不笑,照片里的小孟泽也绷着一张脸。 外公说,这天天摆臭脸的样子,和孟母有点像。 但,儿时不爱哭不爱笑的母亲,经过外公的言传身教,长成了圆滑的社会人。 外公懊恼怎么就扭不过孟泽的冷性子,只能感叹是孟父基因作祟。 孟泽将自己的衣服挂在衣柜。 他和外公一起时,才穿鲜明崭亮的色系,外公走了 ,他的白T恤就留在了这里。 孟泽蹲下去,打开一个大塑料箱。 ?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离开这里时,没带太多东西。 但是孟父过来,非得把孟泽历年的奖项拿到孟家去。 留给外公的,是孟泽做过的作业本,以及小学的全部课本。 外公舍不得卖掉,装满了四个大箱子。 孟泽偶然翻起一本笔记本,手上一顿,再翻几页。 外公有意向他传授美术精髓,他虽一窍不通,却非常仔细,记录下了重点知识。 他掂着笔记本,掂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把笔记本放进书包。 * 孟泽终于在熟悉的床睡了一个还算安稳的觉。 黎明时,他又醒来,到阳台,关上门,站在晨雾里抽了一支烟。 这一天就是三模考。 他在教室门口遇见李明澜。 她笑着和同学问好:“早上好啊。” 转头见到他,她进教室去了。 孟泽用笔戳她。 她没理。 他一直戳,逮着一个部位戳。 把她戳疼了,李明澜回头瞪他:“混蛋!” 孟泽给了她一张纸。 她问:“什么啊?求和信?” 他不说,直接递给她。 她接过来,自己拆开,却是眼睛瞪得更大。 孟泽冷冷淡淡,实在谈不上求和:“理解不了就不理解,死记硬背答题过程。” 李明澜半信半疑,自己琢磨这张纸去了。 上午,考完语文。 周璞玉问:“考得怎么样?” 李明澜:“和一模考二模考差不多,你呢?” “我昨天正好见到一篇类似题目的作文,今天作文写得比较顺。”但是周璞玉也叹息,“可是到了高考,我未必有这样的运气。” “相信佛祖。” 中午,李明澜拉着周璞玉去食堂,她步子极快,吃饭的速度也很快,像是迫不及待。 周璞玉奇怪:“你不是最怕数学吗?不愿意面对,今天怎么容光焕发了?” 李明澜:“我求了佛,等着佛祖关照呢。” 到了发放数学试卷的时候,她的脚向上提,再向下踩。 试卷到了她的手里,她第一时间翻开大题。 她震惊不已。 三模考的数学最后一题和孟泽早上给她的题目,是一个类型。 她照着孟泽的话,背下几条公式,稀里糊涂就算做完这道题了。 至于选择题,哪个选项长,她选哪个,遇到一样长的答案就乱填。 交卷的时候,她双手合十。 押题押对了?求佛不如求孟泽啊。 李明澜回头。 孟泽也看着她。 她算一算时间,昨天才不理他,今天他就来求和,他投降时间越来越短。 孟泽,狠话讲得多,好事也干不少。 果然是混蛋。! 第 40 章 在李明澜以为数学这道题就是孟泽的求和信时,他又用笔戳她。 不知他是怎么计算的,每一次都能戳到同一个部位。 李明澜真的怒了,她坐在凳子上,转身时抬起腰,臀轻轻离开凳子,再重重坐下去,整个人仿佛跳了一下:“你再戳,你再戳,我就戳死你!” 威胁不奏效,孟泽连眉毛都没动,指了指桌上的一本笔记本。 “难道是……”她眼睛一亮,“明天的英语题?” “想得美。”孟泽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我教你的美术速成方法,都是我外公留下的,他自有一套绘画技巧,我懒得转述给你,我记在本子上,你要是信得过我外公——”孟泽的话还没说完。 李明澜双手捧起笔记本,虔诚地喊:“外公。” “那是我的外公,不是你的,你如果真的要考美术,自己多练多画,别一天到晚求神拜佛,搞封建迷信。”他看看她今天又扎了一条红色头饰,几乎怀疑她是不是还穿上红内裤,只为在考场图个吉利。 “孟泽,我宽宏大量,之前的恩怨,我和你一笔勾销了。”李明澜停顿,“但是,我话说在前头,我要给你列一个分数表,你再惹我生气,我就给你扣分,哪天你加分到及格线,我才理你。” 她还是小松鼠,但有的时候,孟泽觉得她是聊斋里的艳妖,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他冷冰冰的:“幼稚。” “马上扣你的分数。” “笔记本还我。” 李明澜抱起笔记本,压在自己的胸口,回他三个字:“想得美。” 然而,她在心底偷偷给孟泽加分。 * 周末,冷空气来袭。 到了星期一,天下还飘着细雨,雨雾不紧不慢,落地无声。 校门笼罩在灰色的雾中,学生们撑起伞,站在边上的食摊前,伞和伞排起的队伍更长。 孟泽排到了书店门前。 破天荒的,今天书店门前站着岩巍中学的两大帅哥。 孙境没有伞,他里面穿着短袖校服,罩一件黑色卫衣,把卫衣的帽子当伞用。 他从雨中跳上门前台阶,喊:“老板娘,复印。” 他站在复印机旁,从卫衣口袋拿出一份折成小小方形的报纸。 “来了,来了。”孙境在岩巍中学里呆了三年,来书店只为买饮料,今天可真稀奇,老板娘接过报纸,发现竟然是英语周报,她调侃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学英语了?” 孙境言不由衷:“为了高考。” 报纸上圈出来的却是一首情诗,老板娘拆穿他:“交女朋友了吧?满脸春风得意。” 孙境扯起笑:“老板娘有眼光。” 复印完毕,老板娘展开报纸,沿着原来的折线对折。 孟泽站在台阶下,看不清老板娘展开的报纸小字,但上面的圈,和当初李明澜画的一模一样。 孟泽记得,这条线叠在一个句子之上—— Thatlooksontempestsandisnevershaken. ?想看这碗粥写的《雪媚娘》第 40 章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明澜果然是念给孙境听的。 * 孟泽的脸比天色更阴郁。 班里的胡翰然在早上不小心触及孟泽的目光,觉得自己被刀子狠狠割了一记,他打了个寒噤,躲开孟泽,转头见到笑盈盈的李明澜。 难为她了,对着孟泽这么一张脸,还能笑得出来。 三模考的各科成绩一一公布。 李明澜的英语成绩又有小小进步。 她打开窗户,张开双臂,拥抱外面的雨雾。 而且,她的数学成绩比之前高了三十分,虽然还是不及格,但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进步,哪怕天阴沉沉的,哪怕后边的人一副臭脸,李明澜心花怒放。 她过去胡翰然的旁边:“胡翰然同学,让我瞧一瞧,你三模考的成绩是不是像你的腹肌一样坚不可摧?” 本来嘛,胡翰然觉得他的成绩有点丢脸,但是转念一想,这是不是明贬暗褒?李明澜夸赞他的腹肌呢,他拍拍肚子:“硬得不得了。” 孟泽转头向窗外,李明澜似乎忘记了,二模考之后,风骚胡口口声声说她英语作弊。 李明澜:“三次模拟考,我一次比一次高分,胡翰然同学,你要加把劲啊。” 胡翰然站起来:“李明澜,你这得瑟的个性,只有我忍得了你。” 她哈哈地笑:“咱们这是倒数的交情啊。” 孟泽轻轻吐出一口气。 雨天,他没有去小树林。 中午的时候,他和王辉在食堂胡诌了一个小时才回来。 他有意避开李明澜,早早放学走了。 * 外公的房子已经停了电话线。 为了方便联络,孟母允许儿子将手机带过去。 孟泽的通讯录联系人寥寥无几,这半年,除了父母之外,他只和王辉打过电话。 这天,孟泽突然接到以前班主任的电话。 “刘老师。”他确实冷漠,转学到岩巍中学的这几个月,几乎没有想起高三上半学期的老师和同学。 刘老师:“孟泽,你在那边怎么样?” 孟泽:“还行。” 刘老师笑了:“别人要是回答这两个字,我心里很忐忑,但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对了,你模拟考的分数如何?” 孟泽报上了三模考的成绩,至于之前的起伏,他只字不提。 “再接再厉。”刘老师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机票是否紧张,记得提前做准备。” “我六月初回去。” “等考场安排好了,我给你发信息,你回来,先去熟悉一下考场,走动走动,给自己放松心情。”刘老师鼓励说,“孟泽,加油!” “谢谢刘老师。” 离高考还有一个月,北方的电话来得有点早。 孟泽只能解释,他以前的高中竞争太激烈。 学生身处尖子班和普通班的高压机制,各班的老师也在比拼升学率。 刘老师是理科尖子班的班主任,自从去年文科尖子班大放异彩,刘老师的白发明显增多。 当孟父提出转学的时候,刘老师激动万分,坚决反对,然而,家长做了决定,老师也没有办法。 刘老师只能叮嘱孟泽,千万不能出岔子。 孟泽拆开崭新的一包烟,点燃,抽一口,再缓缓吐出。 香烟只是消遣。 色与欲,人类本能,算不上出岔子。 他就要离开南方,将来天高海阔,这座城市里的一切都只是路过。 * 之后,天放晴了。 王辉摸出规律了:“你是不是又要去散步?” 孟泽:“是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王辉就自己回去了。 孟泽去了小树林。 他回头见到李明澜也来了。 就算没有刘老师的一通电话,孟泽也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北方。 他去高考,去读大学,甚至,他都不愿回南方见父母。 孟家迁过来之前,孟父将北方的房子挂到中介去放盘。 孟母不肯卖,让中介撤了房源,她算准了儿子要报考北方的大学:“以后孟泽读大学了,也有个落脚之处。” 于是,孟家的房子暂时留着。 孟泽如今也想直接在北方定居。 他和李明澜,不过是高考前的消遣,他庆幸她的“玩具盒”一说,两人玩玩就算。 两人在某些方面非常有默契。 她把口香糖吐掉,他抱住她,给她惩罚。 二人难耐地分开时,又会迅速地贴回去,吻技的提升是毋庸置疑的。 孟泽已经可以娴熟地让她软在他的怀里,他知道她在享受,于是又爬上了那一座山丘。 李明澜和他唇贴着唇,喃喃问:“孟泽,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孟泽拧着山丘,问:“当你的男朋友有什么好处?” “可以干坏事呀。”她晶亮亮望着他,笑得可坏。 美人在怀,他拒绝的话将要出口,忽然停顿,说:“李明澜,别拖我下水。” “烟是你自己抽的,人也是你自己过来吻的。”李明澜抱起手,不让他碰了,“说不上是我拖你下水,你本来就坏。” 孟泽之前也觉得,自己骨子里是坏,但父母不是违法乱纪,只是道德观念淡薄,算得上坏吗? 孟泽对好坏黑白的界限比较模糊,他抽烟碍不了谁,他吻李明澜也是。 坏的人是她,不是她一而再、再而三跑到小树林,他哪能干坏事?是她一直想将他推进深渊。 孟泽拒绝当李明澜的男朋友。 * 下午,李明澜拿 出一个小本本,写上“孟泽”两个大字,给他扣了一分。 她很仁慈,给孟泽打了个“六十五”的基础分。 拒绝一次扣一分。 孟泽接下来还有四次机会。 他还在树林享受安静,李明澜就去打扰。 李明澜有时以为,孟泽放不开她,她一走,他就凑上来,但她不走,他又不在意似的。 李明澜憋着的心事像一个将要爆炸的气球。 对着学校里的同学,她一个字都不能讲,她只能告诉余明熙。 她的话很直白:“熙姐,我上次和你说过一个天才嘛,我和他偷偷亲了。”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余明熙不敢打扰李明澜,自从上次二人逛街回来,她没有再打扰李明澜。 她哪里知道,李明澜自己反倒不当回事。 余明熙惊讶:“你玩战前刺激?明澜,这个时候是你的紧要关头,关系着你的前程大事。” 李明澜:“熙姐,我月中会去参加校考复试,你放心吧,我现在的信心可比前两次强百倍,我愁的,是我的高考分数能不能达到美院的录取分数线,我高考的数学科目,说不定还要指望着这位天才呢。” “他有这么大的利用价值,也还行。”余明熙说,“但我给你提个醒,你说他是天才,那么他肯定奔着前程去,你如果觉得他有趣,自己尝尝小甜头也行,千万别玩大了,否则高考结束,他拍拍屁股走人,你什么也没剩下。” 李明澜贴着手机,低声地说:“熙姐,你不是说,花季雨季就要肆意放纵,随心而行嘛。” “有时候,我是想追回自己的高中,但是,明澜,我就是想想而已,我始终不如你胆大,尤其是高考前,我走的每一步,都会深思熟虑。”哪怕余明熙真的回到过去,她也觉得自己改不掉性格,她的遗憾是必然的。 和余明熙聊完电话,李明澜坐在桌边,用笔在画纸上画了一撇墨水。 孟泽像墨。 孙境是一滩浑水,没有人会在意泥浆里的墨渍。 但白纸上醒目的墨渍,是静谧的反叛。 * 李明澜对男女朋友似乎有执念,每次都要问:“孟泽,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我的男朋友?” 问过几次了,孟泽想,给她一个女朋友的头衔,也没什么影响。 反正高考结束就分手。 他亲她一下:“当我的女朋友可以,前提是不许声张,你要是向外炫耀一个字,我绝不会放过你。” 李明澜攀着他的肩:“孟泽,你给我当家教吧,和三模考时一样,我也要做数学大题。” 孟泽不是押题,他只是凭郭老师的话去猜题,而且,辅导李明澜可不是短短十分钟,或者半小时一小时的事,这是长久的独处信号。 他说:“教不了,你这是智商问题。” 她瞪他一眼:“我要你这个男朋友干什么?” “男朋友不是给你当家教用的。”孟泽点了点她的唇,“用处在别的地方。” 她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唇微微向下撇,之后翘起夸张的弧度,她哼笑一声:“上课了,我回去了。” 他还想继续吻。 她溜得飞快。 这一次,孟泽没有追过去。 他即将远离污浊的孟家,将来去了北方,他戒烟、戒色,他又是外公的好孩子。 他笃定自己的自控力。 他不是非李明澜不可。! 第 41 章 下午下了课,李明澜拿着练习题,走到副班长的面前,问:“副班长,这道题怎么做啊?” 副班长从书堆里抬头:“哦哦,我看看先。”他给她让了位置。 她搬来一张凳子,坐到他的旁边,占了大半的走道,不知和副班长说了什么,她笑得开心,招来几个男同学的目光。 李明澜是一只猖狂的妖。 平时解题迅速的副班长在这一刻晕眩了眼睛,他看着题目,直到将要上课,也没有解出答案。 他讪讪地笑:“李明澜,下一堂课后,我再给你讲解吧。” 孟泽冷眼旁观。 恐怕就算到了下一堂课后,副班长还是答不出题,倒不是题目多难,而是副班长的注意力都不在题目上。 冯天朗听到前面的笑声,嘀咕说:“孟泽,李明澜以前不是找你解答问题的吗?” 孟泽:“不是我,是你。”冯天朗是很喜欢将已有的答案解析复述给李明澜听的。 冯天朗干笑一声:“她问的是你,你不回答,我就捡了个便宜。” 孟泽想,她不来烦人更好。 第二天,孟泽到小树林抽烟。 近来没有雨,但是林子里阴湿湿的。 打火机的火苗燃起烟丝,香烟的味道还是很淡,他无意识地玩着打火机,一开一合。 李明澜没有来。 孟泽收起打火机,看着满地的烟蒂,最近抽烟有些狠了。 大树下,是李明澜每一次站的位置。 他用脚在草丛里拨了拨,没有见到口香糖。 还没有到上课时间,孟泽提前离开,去便利店买了一瓶草莓味的口香糖。 他放在口中,像是吃到了李明澜的味道。 * 孟泽搬出去之后,孟母天天发短信问一问儿子的学习情况,孟父是隔天发一次。 孟泽属于无人看管的状态。 周末,他又去了王辉家。 王辉迷上了日本影片,将以前买的香港影片全部扔进垃圾桶。 因为着迷,他的速度更快,开场没多久就已经“啊啊啊”大叫不行了。 孟泽半躺在长沙发上,他闭起眼睛,听着影片里的声响。 在爬过山,接过吻之后,再看这些,体会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的刺激是幻想,现在么,事实更加美妙。 王辉在卫生间解决了一轮,出来以后,见孟泽躺着没动,甚至姿势都没变,他问:“我说,兄弟,你究竟行不行啊?” 孟泽睁开眼睛,斜睨向王辉:“这个女人声音太刺耳了。” 王辉:“有毛病是不是?瘾头上来的时候,你管她刺不刺耳,要求这么多,你以后能不能找到女朋友啊?” “能。”有一个人眼巴巴的盼着当他的女朋友,孟泽坐起来,拿了一支烟,熟练地点燃,吸了一口,他看着影片里的男女,说,“这男的也太丑了。” “……”王辉说,“你他妈,当天下男的都和你长一样帅是不是?这些属于励志片,长得丑也能有美女喜欢。” 孟泽:“我们是学摄影的,讲究美感,构图艺术。” 王辉不耐烦了:“你想要帅哥就自己去拍,你自己出镜。” 王辉坐下来,大剌剌叉开双腿,他探身去拿烟盒,夹起一支烟,发现自己的动作远不及孟泽的娴熟。 他点烟,将打火机丢到茶几上:“孟泽,你什么时候回去高考?” “下月初。” “你以后还回来的吧?家在这边?” “两头都有家,那边的房子没卖。”孟泽斜斜倚在沙发上,一腿屈膝,一手随意搭着椅背,半垂眼睛。 王辉恨不得立即去拿相机,将这一幕拍下来。 也难怪孟泽嫌弃影片里的男人,孟泽对着镜子照自己的时候,赏心悦目。 王辉这时候也觉得影片女人有点刺耳,他按一下暂停。 偌大的客厅瞬间安静,两人一时没有声响,各自抽烟。 王辉起身,拉开窗帘,再打开门通通风。 “下个月就毕业了。”王辉瘫在单人沙发上,“孟泽,我大学是和你凑不到一起了。” “你跟我凑一起做什么?” 王辉深深吸一口烟:“你也许能和李宜嘉能凑一起。” “别开玩笑。” “她估计也是报考北方的大学,将来我跟她隔得那么远,肯定没戏。”王辉的烟惆怅着。 “你如果对她有意思,高考考完了,自己去和她说。” “别人瞧不上我,最长久的感情是什么?”王辉自问自答,“友谊!李宜嘉肯定喜欢——” 王辉停顿,他忽然发现,三人一起吃饭时,哪怕是他和李宜嘉在聊天,她的眼神也是朝着孟泽的。 高中三年,李宜嘉只和孟泽传出流言。 孟泽呢?他的绯闻对象有李明澜,李宜嘉。 李明澜,绝色美女。 李宜嘉,聪慧才女。 王辉感叹,就连传绯闻,孟泽都将最好的女生挑了过去。 等等。 李明澜的绯闻,和孟泽的,和孙境的…… 再等等。 王辉一拍大腿:“对了,孟泽,你们班的李明澜有新鲜事啊。” “什么?”孟泽骤然冷下调子。 “之前我们不是撞见她和孙境去网吧嘛,我以为他俩有事,结果,前两天孙境放话了,说一切是误会,他和李明澜只是普通同学。” 孟泽咬了一口烟。 “孙境还说,谁要是再传他跟李明澜的事,他就让谁毕不了业,这不神经病吗?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他一声不吭,流言消停了,他反而出来说两人清清白白。” “你们只负责传谣,不辨别真假?” “怎么辨别?有的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呢。”比如,王辉就没有告诉 孟泽,孟泽也是当事人之一,“高三嘛,学习压力那么大,只能靠八卦是非解解闷,不过,我觉得李明澜很和气,你和她坐得近,要不你去问问她?” 孟泽当然不问,问了,显得他特别在意,他说:“我和她不熟,我先走了。” 王辉惊讶:“这就走了?你一次都没有冲啊?” “男的太丑了。”孟泽摇头。 * 天气热了起来,孙境也不披外套甩袖子装逼了,他穿一件短袖校服,露出结实的肱肌。 不久前,他还站在六班门前和李明澜欣赏绿叶,今天他见到她,侧身,绕着走。 李明澜不甘示弱,见孙境朝着十点钟方向走,她则向着两点钟方向去,二人越走越远。 她东张西望时,见到不远处直线而行的孟泽,她哼出一声,追上前面的胡翰然。 “李明澜,早啊。”自从被李明澜称赞过腹肌,胡翰然巴不得将自己的全部肌肉展露出来,他把袖子反上肩膀。 她问:“胡翰然,你是不是要去考体校生啊?” 胡翰然鼓起臂上肌肉块:“以后上了大学,方便交女朋友。” 李明澜哈哈一笑。 胡翰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讲的话,解释:“我的意思是——” 李明澜没听见。 因为周璞玉过来喊:“李明澜早,胡翰然早。” 胡翰然恨自己嘴巴太快,他不是想着上大学交女朋友,他现在就想交啊。 孟泽看着风骚胡又把袖子放下来。 不说六班的孙境,李明澜在七班就能招蜂引蝶。 比如副班长,现在是李明澜的御用解题机。 一到下课,不用李明澜出马,副班长就会走到她的书桌前,殷勤地问:“李明澜,刚才的课听懂了吗?” 她摇摇头。 孟泽阴着脸,她当然听不懂,因为她是猪脑子。 副班长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我把课堂上老师讲的重点都画了出来,这笔记给你吧。” “谢谢你啊。”李明澜不吝啬笑容,不吝啬道谢。 冯天朗悄悄地和孟泽说:“孟泽,你是不是失宠了?”他比孟泽还哀怨。 孟泽低头看书。 这个中午,他没有再去小树林,他坐在这里看戏。 吃完午饭,副班长趁着周璞玉离开的时间,赖在这里,强行给李明澜答题。 可笑的是,副班长不了解她。 要给李明澜讲题,一定不能省略任何一个步骤,否则,她就会像现在一样,托着腮,像在听,其实什么也不懂。 孟泽拿出那瓶草莓味的口香糖,倒出一粒,放进嘴里,嚼了几口,再看前面的人。 李明澜扭过头,和副班长说话的时候,长长的马尾甩在孟泽的书桌上。 孟泽直接拿出几本书,往那上面一砸。 李明澜的马尾辫被书重重地扯了一下,她用手捂着头,回 过头,对上他冷漠的眼。 他轻轻嚼着口香糖。 她像是看懂了他的暗示:“我也想吃口香糖啊。”她伸手过来。 孟泽递过去。 只见她用牙齿轻轻咬住,把口香糖吸进嘴里,再向他勾起一抹笑。 她转过身,也和副班长那样笑:“刚刚说到哪了?⒍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副班长不小心回头看一眼,紧接着,被孟泽冰冷的眼神砍了几刀,副班长的思路一断,顿了好几秒,之后磕磕巴巴的。 讲完题,他问:“听懂了吗?” 李明澜诚实地答:“听不懂。” “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更简单的解题思路。”副班长灰溜溜地回去了。 李明澜长叹:“数学,真是太令人绝望了。” 孟泽再也受不了副班长啰嗦的讲题,他吐掉口香糖:“哪道题,我来给你讲。” 她斜斜头:“我好多道题,好多道题都不会呀!” 空气突然安静。 不止李明澜,冯天朗也在等待孟泽的回答。 孟泽的嘴里结了冰,喷出的全是冷气:“哪、些、题?我、来、讲。” 李明澜拿出纸巾,把口香糖吐在那上面,包起来丢给了他,她笑着答应:“好啊。” 红唇嫣红。 孟泽觉得自己被缠进了深渊,深渊里的是妖,是魔。 如果是二人独处,他就低头吻下去了。 * 二人又有了默契。 中午到了小树林,李明澜问:“孟泽,我们是男女朋友了吗?” 到了小树林,她又问:“孟泽,我们是男女朋友了吗?” 孟泽不置可否。 不回答就是默认,李明澜当是了,踮起脚尖亲他:“男朋友。” 随便她吧。 李明澜很快进入女朋友的角色:“孟泽,我还没有你的手机号码呢。” “上学不带手机。” “我们放学以后可以聊天,男女朋友都要聊天的。” 孟泽也是第一次当男朋友,他缺乏聊天的经验:“有什么好聊的?” 李明澜把竖起的手指一根一根压下去:“聊聊每天的天气,一日三餐吃什么?你晚上几点睡觉?” “今天天气晴,早上吃小笼包,中午吃蛋炒饭,晚餐还没吃,晚上十点钟睡觉。”孟泽平淡到不行,“聊完了。” 她捶他一下:“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不然我又扣你分数。” 孟泽只好报上自己的手机号码。 李明澜听的时候,连连点头,听完了,却说:“记不住。” 孟泽:“……” “我把我的给你,你到时候给我发一条短信。”她还强调,“你要用男朋友的自称。” 有够无聊的,但孟泽还是记住了李明澜报出来的十一个数字。 * 李明澜撕下一张纸,写下“奋斗”二字,放 到孟泽的桌角。 他提醒:“放错地方了。”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给我看的。”摆明,她要经常回头了。 为了辅导,两人留下来晚自习。 李明澜满怀期待:“孟泽,你能不能高考押题?” “上一次是凭运气。”孟泽说,“别说废话,听题。” “哦。”她拿起笔记本,照着他的答案抄一遍。 孟泽的教学水平高于副班长,他像在教小学生,将每一个答题步骤写得井井有条。 李明澜想,自己如果能早点遇上孟泽,也许她的数学是能及格的。 她抄得认真。 孟泽没说话,不经意抬头,见到刁坤正看向这里。 刁坤耸肩,拎起书包离开教室。 * 李明澜问起孟泽的睡觉时间,但她没有说起自己的。 美院的校考复试安排在这个周末。 她最近熬夜到夜晚一两点,时不时翻阅孟泽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的字迹不像成年人,应该是孟泽自己的,纸张泛黄,有些年头了,孟泽小时候的字迹不及他如今的飘逸潇洒,但也流畅工整。 星期五,下了课,李明澜告诉孟泽自己的考试时间、考场地点。 他漫不经心,不知听进去没有。 临睡前,她给他发短信:「男朋友要过来接女朋友。」 她望一眼时钟,已经过了十点,他估计睡着了。 考场离市区较远,如果孟泽和她一样喜欢睡懒觉,那么等他睡醒,她都已经考完了。 不过,两人第一次成为男女朋友,还在磨合期,他照顾不周是人之常情。 这么一想,李明澜酣然入睡。 一大早,李旭彬来到李家,开车送妹妹去考场。 李明澜坐上车,说:“哥,一会儿我考完了,你就自己忙吧,不用大老远过来了,我坐地铁回去。” “画几个小时,你会不会太累?” “我没事的。”李明澜学着胡翰然的样子,想鼓起臂上肌肉,无奈什么也没有,她只能比一个手势,“我力气大着呢。” “那下午我去接你阿嫂了。” “祝你和阿嫂有个美妙的周末。” “有你,美不起来。”李旭彬觉得是他要赴考场,“等你上大学了,我才能睡一个舒舒服服的觉。” 李明澜下了车,和哥哥道别。 她深呼吸一口气,再拍了拍背包。 背包里面有孟泽的笔记本,这像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及格符……不对,她今天追求的不止是及格,她一定要考上美院。 “李、明、澜?”旁边有一个人似乎不太确定,一字一字念得僵硬缓慢。 她转过头。 对方是一个陌生的男生,小平头,露出一张硬朗的脸:“李明澜,对吗?” “你是?” “我和你在初试考场见过。” “没印象。” 小平头没想到她这么直白,有点尴尬:“我当时在你后面,无意中见到你的名字,我后来想,如果我们能在复试考场见面,就太有缘分了。” 李明澜没工夫搭理这个闲人,说话也不客气:“一般来说,只要初试成绩不是太离谱,都会来复试碰一碰运气的。” 小平头笑了,他从小学美术,对人体比例有强烈的偏执。 李明澜的皮相不用说,美得剔透。 她扎着简单的马尾辫,大光明发型最考验人的骨相,高颅顶,头包脸,这是女娲捏人时的良心之作。 倒也是巧,两人又被安排在同一间教室。 小平头冲着李明澜笑:“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她歪了歪嘴角,皮笑肉不笑。 直到老师进来画室,小平头才离开。 老师宣布:“今天的绘画主题是《同学》,绘画时间,三个小时。” 铃声一响,老师严肃地说:“考试开始。” 李明澜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她捧过孟泽的脸,握过他的手,按过他的腰,这是她最熟悉的一个同学。 枯燥的考试时间活络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像和孟泽相处了三个小时。 考试结束,李明澜刚刚把画挂到陈列区。 “李明澜。”烦人的小平头又来了,“你住在哪里呀?我朋友有车,要不要送你一程?” 她收拾颜料盒,擦了擦不小心沾上颜料的指尖:“我男朋友来接我。” 这么漂亮的女生,没有男朋友才奇怪,小平头很有竞争精神,仍然跟着她走。 李明澜走得很快,下楼时踩到梯级的一支笔,笔滚动一下,她跟着滑,险些摔倒,她连忙扶住栏杆。 “小心。”小平头要来拉她。 她立即避开。 小平头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收了回去。 李明澜再走两个台阶,又踩到滑下去的那支笔,接着,脚下传来一阵疼,恐怕是扭到了筋。 小平头问:“你没事吧?” 有事,但不跟他讲,李明澜一瘸一拐,出了教学楼。 短短路程就令她冒出冷汗,她不得不蹒跚到路边,坐上花坛。 小平头劝着:“李明澜,你的脚受伤了,不如坐我们的车回去吧。” 谁稀罕他的车?她说:“我男朋友来接我。” 但孟泽至今没回复。 李明澜发了短信:「孟泽,你的女朋友受伤了,有个男生让你的女朋友上他的车哦。」她狠狠按下发送键。 中午了,孟泽该起床了。 估计孟泽也猜到自己再不回复又要被扣分,他问:「你在哪?」 李明澜:「考场。」 小平头的影子越来越近,落到她的脚上,她缩一下:“我男朋友来接我。” 小平头点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等他来了我再走。” 李明澜不知道孟泽什么时候来,她的男朋友高深莫测,难猜得很。 小平头要献殷勤,居然跑去向一个女生买了一把太阳伞,他替李明澜撑起来,好声好气:“我陪你一起等你的男朋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校门口不见孟泽的身影。 如果他刚起床,坐地铁过来,要将近一个小时,李明澜想,出去拦的士吧。 突然的—— “李明澜。??[]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这冷淡调子响在初夏的天,能令人从脚下一直凉上心头。 李明澜仰头,望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孟泽,什么委屈都上来了,她鼓起小包子脸:“你怎么才来?” 奇怪,他为什么不是从校门口出现? 孟泽看都不看撑伞的小平头:“哪里受伤了?” 李明澜指指左脚脚踝:“好疼啊。” 他向她伸出手。 她一把握住。 他转身,将她的手勾到自己的肩上,半蹲腰:“上来,背你回去。” 李明澜顺着杆子能爬十万八千里,立即趴到他的背上。 原来他的背很结实,她紧紧抱住孟泽,大声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反正这时不是在岩巍中学,陌生人知道了又如何。 小平头低下伞,伞有点晃,再仔细一看,是他的手在抖。 孟泽只当小平头不存在,慢慢走出校门。 李明澜用脸蹭蹭他的后颈:“孟泽,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丢下我的。” 后颈仿佛有一小片特殊的神经,延伸至尾椎,发麻发热,孟泽偏过头:“李明澜,说好了不公开,你嚷嚷这么大声,脸皮真厚。” 她一手抬了抬自己背上的包,之后,另一只手箍着他的手向上移,摸过他的锁骨、脖子,再到脸上,她揪起他的脸皮:“你也不见得薄啊,厚颜无耻,我们很般配。” “你数学十二分,我数学满分。” 李明澜扯上瘾似的,捏一捏,揪一揪:“互补嘛,我们互相探索对方未知领域。” “你有什么未知领域?” “孟泽,我们来聊聊未来吧。” “你的未来,逛逛街,遛遛狗,上美容院,喝下午茶。” “照你这么说,我将来的老公是有钱人。” “……” “孟泽,你以后一定飞黄腾达吧?” 他不该提起这个话题,他侧头发现,她看他像在看一座金矿。 她轻轻朝着他后颈的碎发吹一口气:“孟泽,你要努力赚钱养我啊。” 孟泽停顿一下:“想的美。”! 第 42 章 二人坐上的士。 李明澜拉起孟泽的手:“孟泽,你今天睡懒觉了吧,你是从哪个校门进来的?” “侧门。” 她不怀疑,笑着把玩他修长的手指。 孟泽向着车窗外,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怎么会睡懒觉,他天天都早起。 幼稚的李明澜埋怨他在短信上没有情侣氛围。 逗她开心很简单,给一个惊喜就行,他“勉为其难”过来接他的女朋友。 李明澜只是告知孟泽她的考场学校,没有说明画室。 考试结束,孟泽上楼才发现,报考专业不同,校考复试考场也不一样。 他还没找到画室,她的短信先到了。 不过一场考试,她又招来男生献殷勤。 李明澜见孟泽冷着脸,抱住他的手臂,像树熊一样,挂在他的臂上:“孟泽,孟泽,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就拖着伤腿,不知走到何年何月。” 说着,她把脸埋在他的手上,像是要“吧嗒吧嗒”掉泪了。 孟泽完全没有感觉到湿意:“李明澜,不要装可怜。” 她抬头,哪有什么眼泪,灿烂得不行:“孟泽,你怎么都不问一问我,今天考试怎么样?” “反正我把外公的秘籍传授给你了,你悟性如何,全看你的造化。” 她的笑容淡了:“你不关心我考得怎么样。” “你要我努力赚钱养你,说明你对你的未来不抱希望。” 有道理,她又笑了:“我对这次复试信心满满。” “你觉得行就行。” “但是你要关心问一问。”她揪住他的脸,威胁说,“不然扣分。” 孟泽先是吐了一口气,才问:“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 “信心满满。” 孟泽:“……”他问或不问,她的答案也没区别。 算了,懒得和她辩。 车子停在医院外。 李明澜觉得他大惊小怪:“只是崴了脚,我自己养养就行了。” “给医生看看。”孟泽先下车,大开车门,半蹲下。 李明澜磨磨唧唧的。 的士司机也淡定,只见女乘客不紧不慢,蹭着蹭着才到车门前,攀上男乘客的背。 孟泽腾出手关车门,走上急诊科的台阶。 李明澜戳戳他的脸:“我以前也有崴脚,但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阵仗,来急诊太夸张了吧。”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丢在这台阶上。” 她不说了,抱紧他,用自己的力气箍他的肩,折腾着毫无意义的置气。 咦,她忽然发现,孟泽说话的字数变多了。 当然,口气没变,全世界都亏欠他。 她的脸颊压在他的肩:“孟泽,你什么时候能成为一个暖男?” “下辈子。” 她狠狠瞪他,恐怕下 辈子也不行呢。 冰山男将她放到候诊区的椅子上:“坐着别动,我去挂号。” 他人一走。 李明澜晃了晃受伤的那只脚,刚刚扭到时,疼痛难忍,过了这么久,阵痛缓过,不疼了似的。 她张望过去。 孟泽为她排队挂号的样子帅呆了。 医生检查完李明澜的脚踝,说:“小伤,休养两天就好了。②_[]②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开了一瓶跌打药酒。 孟泽又去药房取药。 李明澜的目光追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画没有画出孟泽的十分之一。 孟泽就是能用一张冷脸将她烘得暖烘烘的。 旁边来了个腹痛的女人,而候诊椅已经坐满了人。 李明澜立即站起来,给女人让座,她自己在旁站着。 孟泽回来,又是冷脸,边上一个陪同家属没让座,她一个伤者让什么让? 李明澜走两步,学着医生的口气:“小伤,不碍事了。” “既然是小伤,我就不管你了,你自己回家去。”别再想来爬他的背。 “孟泽,孟泽。”她扯扯他的袖子。 也就是因为冷空气还没走,孟泽还穿着薄薄的黑外衣。 李明澜扯完他的袖子,不禁又去戳他的手臂。 还行,有点硬。 她说:“你背我出医院吧。” “小伤。”孟泽也学着医生的口气,“自己走。” 李明澜懊恼,早知道她就演成重伤。 * 李明澜回到家,步子有点拖拽。 李父一眼看出来:“你的脚怎么回事?” 李明澜:“不小心扭了一下。” 李父:“严重吗?” “没事。”李明澜扬起药袋子,“擦擦跌打药酒就好了。” 李母从厨房里出来:“赶紧坐着。” 李明澜放下书包,直接倒在长沙发,她脱掉袜子,露出红肿的脚踝。 李母一边观察她受伤的情况,一边问:“今天考试考得怎么样?” 李明澜一只手的手肘枕在扶手,托起自己的脑袋,半侧身子:“你们猜?” 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用得着猜吗?李父不配合女儿L:“不猜。” 李母又要进厨房:“明澜,你上午考完试肯定很累,妈今天给你炖了甲鱼汤,先过来尝一尝。” 李明澜顿时坐正,一时间忘了脚疼,踩上地面,立即“哎呦”一声。 李父说:“急什么?你的那一碗肯定给你留着。” 李明澜喝完汤,给母亲的厨艺拍了十个马屁,之后回房休息。 她这几日养成了新习惯,动不动就翻阅自己和孟泽的短信。 那天,她放学回来,一直在等孟泽的消息,她等啊等,想着,如果他不联系她,明天她就狠狠凶他。 好不容易,她收到一个不在通讯录里的短信:「是我。」 李明澜:「你谁?」 又过了三分钟,对方说:「李明澜的男朋友。」 她想象,孟泽肯定是咬牙切齿打下这几个字的。 但是,这样才加分。 孟泽没有聊天的天分,她和他说起日常,他的回复都是:「嗯。」 要么,他像写流水账,报上一日三餐的菜名、睡觉时间。 李明澜看完自己和孟泽这几天的短信,全是没有营养的废话。 她告诉孟泽:「我回到家了。」 孟泽:「脚伤怎么样?」 「好疼啊。」 李明澜翘起左脚,转了转脚踝,自己呲牙喊一声:“真的疼。” 孟泽:「这两天自己休息,不要到处乱跑。」 想跑也跑不动。 李明澜在床上翻了身,半趴着。 她的男朋友今天表现还算可以,给他加分。 她还想给他一点点奖励,他在学校时常常吃蛋炒饭,太朴素了。 食堂的蛋炒饭,一点肉碎都没有。 送他一顿大鱼大肉吧。 * 跌打药酒的效果相当不错,星期一,李明澜照常去学校。 她在上学之前,发了一条短信:「孟泽,我要给男朋友一个大大的奖励。」 是不是男女朋友,对孟泽而言没有区别,两人又不会在班上手牵手,交往是一个形式,没有这个形式的时候,他们一样亲热,就像是多年的情侣。 但李明澜却是当真的。 中午,她兴冲冲到小树林给他送便当,饭盒上面有一只可爱的粉红小猪。 猪脑袋的猪。 孟泽叼着烟,看她一眼:“我吃过饭了。囍_[]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明澜笑:“这是我照着书上的步骤给你做的爱心便当,尝一口总要吧。”她打开饭盒盖子。 说不上来里面煮的是什么菜,饭,除此之外,其他的菜有糊成一团的,有灰不溜秋的。 孟泽觉得背上有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你这分明是下了毒,不能叫爱心便当。” 李明澜却理直气壮的:“我第一次做饭啊,卖相是比较差,但味道应该不错的。” 他摇摇头:“太冒险了,我还想留自己一命。” 她把盖子扣了回去,说:“你真是一个不合格的男朋友。” 她天天把“男女朋友”挂在嘴边,孟泽不得不提醒,“我们只是表面交流,别太当真。” “可我觉得有一个帅哥当男朋友很值得炫耀。” “李明澜,记住我的话。”孟泽抽完了一支烟,“我们的事泄露出去,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李明澜又打开饭盒,自己拿起筷子,扒了一口米饭往嘴里塞,嘴里鼓包包的:“我想知道,你所说的不好说话是指什么方面的?” 这话提醒了孟泽,他的话对李明澜构不成威胁。 她巴不得缠着他,拥抱和亲吻,他所谓的惩 罚,她其实很享受。 今天的阳光没有落在她脸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又穿上了白衣。 白衣的李明澜在林子间媲美艳阳,孟泽觉得自己应该留下实质性的东西,才可以牵制她。 他生出一个念头:“李明澜,你给我当一个摄影模特,我可以配合你短信聊天。” 李明澜又吃了一口饭:“听你的摄影朋友说,你的拍摄技巧比他的高。” “还行。”孟泽喜欢一切美丽事物,比如不说话的李明澜,可惜,她叽叽喳喳的。 她还在吃饭。 他看一眼她的饭盒:“你为什么只吃米饭?” “菜可能不大好吃。” 孟泽:“……”她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李明澜这时放下饭盒,笑着看他:“我想知道,你的镜头下我是什么样子的?” 他伸手挽起她的长发:“比你现在漂亮。”因为照片是静止的。 “真的吗?原来我在你心里是个漂亮的女孩。”她露出了小酒窝。 “不是在我心里,是在我的相机里。”两者大不一样,心理是主观的,相机是外在的客观,她再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一张无死角的好脸蛋。 李明澜讨价还价:“我不只想短信聊天。” 孟泽收回手:“你还想怎样?” 她主动挽起他的手:“我们周末去约会吧。” “没空。”他想抽回手。 她抱着不肯放,说:“我看你平时也不复习作业,难不成周末的时候偷偷地在家用功?” 孟泽的手臂枕在了她的山丘,懒得挣扎了,说:“周末约了王辉。” 李明澜挑眉:“你要和他见面四十八个小时?” 孟泽:“李明澜,我们说好只是地下情。” “可我觉得,跟你也没培养出多少情,只是一对地下同学。”李明澜跟他咬耳朵说,“我想在枯燥的学习之外,发展一段美丽的感情。” 他低眼问:“哪怕是假的?” 李明澜点头:“是啊。” 孟泽看着被绿叶遮盖的天空,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也被蒙住了眼睛,答应了李明澜的条件:“好。” * 林菀和刁坤从高三开始就是前后排的关系,算是有交情。 林菀拿回了自己的CD机,在老师的劝导下,没有对周围的同学说“偷”这个字。 但是,班上的同学看得明明白白。 那一天,老师叫了刁坤出去,之后又把林菀叫出去,二人再回来,CD机就找到了。 学生们不是傻的,都有自己的猜测。 不知谁,第一个说,是不是刁坤拿了林菀的CD机? 如果只是“拿”,当林菀声称东西不见的时候,刁坤就应该“拿”回来。 拿了不还,这不就是“偷”吗?于是,渐渐又传出来,“是不是刁坤偷了林菀的CD机?” 一传十,十传二十,问 号变句号,疑问句成了肯定句。 这话传到了曹运盛的耳中。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曹运盛和刁坤是篮球场上的搭档,他们一起打球三年,很有默契,哪怕上了高三,两人不再是同桌,也形影不离。 曹运盛瞒不住事情,跟刁坤说:“大家都在传你的闲话。” “说什么?” 曹运盛说出几个关键字:“林菀的CD机。” 刁坤跟喷火似的:“谁传的?” 曹运盛摇摇头:“不知道源头。” 难怪刁坤觉得这些天周围的气氛不对劲。 谣言找不到源头,但是对于刁坤来说,这一件事有一个罪魁祸首,假如孟泽不曝光此事,刁坤找一个机会将CD机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一切太平。 刁坤和曹运盛吃完午饭,回到教室,每个人对他投过来的目光都跟钉子一样。 郑克超和丁彰几个正在聊天,哈哈大笑。 刁坤凑过去:“聊什么啊?” 郑克超几个人全部闭嘴,打量又探究的眼神若隐若现。 刁坤有过被孤立的时候,当年他的哥哥被开除,所有人都在背后议论他,到了他的跟前,所有人都小心翼翼。 刁坤忍不住好奇,他们会说什么?怎么说?想想都知道,肯定肆无忌惮,什么歹毒说什么。 田滨是体育委员,跟几个爱打球的人比较熟络。 刁坤却发现,连田滨都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到头来,他只能和曹运盛说说话。 甚至,刁坤对曹运盛也有怀疑:“你是不是有在背后讲我的坏话?” 曹运盛立即澄清:“我没有说啊,他们在一旁议论,我一声不吭。” 刁坤质问:“他们是谁?” “班里的,隔壁班的。”曹运盛低下声音,“刁坤,你不要把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刁坤炸毛了,猛然一拍桌子,他转头看见孟泽出去食堂,心中涌出一口恶气,吐又吐不掉。 刁坤最恨打小报告的小人。 而且,他和孟泽之间还有一笔旧账,他在体育课上被孟泽用篮球砸过。 “对了。”刁坤问,“孟泽这种半学期转学的人,学籍不在我们这里吧?” “是啊,他要回原来的学校高考,听班长说,孟泽以前在北方的一流高中上学。” 刁坤点点头,他一定要赶在孟泽去北方之前给他一个教训。 他将这件事告诉哥哥。 刁坤哥哥正在外地,于是派了一个兄弟过来。 这个兄弟观察了孟泽上学、放学的路线,都在闹市区,没有落单的时候。 他告诉刁坤:“兄弟别急,只能等等。” * 孟泽一声不吭待在角落,对班上人的言行举止一目了然。 刁坤名声败坏,是他咎由自取,班主任没有过分追究,本来可以了结此事。 刁坤却藏不住眼睛里的怨毒。 孟泽偶然发现,刁坤在跟踪他。 孟泽很快就要去北方,到时候刁坤找不着人的。 但是,第一个发现刁坤是小偷的人,是李明澜。 孙境已经和李明澜撇清了关系,李明澜不再是岩巍中学的大姐大了,如果孟泽一走了之,刁坤极有可能迁怒李明澜。 冯天朗说过,刁坤哥哥的事情千真万确,人家是真正的社会人。 孟泽拦了一辆的士,直接去往旧货店。 他要在离开岩巍中学之前,解决刁坤这一个不稳定因素,不给李明澜留下麻烦的尾巴。 * 旧货店的帘子被掀开,老板第一时间转头。 “哟。”他已经认得孟泽,知道这位少年对去年夏天的某期刊尤其偏执,他说,“上次的杂志真的没有了,不过我新进了很多货,不比那一期的差。” 孟泽却问:“老板,你这里有没有血腥暴力的片子?” 老板:“什么方面?” 孟泽:“古惑仔。” “哦,有。”老板介绍说,“你想要哪个?古惑仔是系列片,有人在江湖,猛龙过江,之后等等几部,《新古惑仔之少年激斗篇》,《洪兴十三妹》,应有尽有。” 孟泽:“我全要。” 老板看着孟泽,几回见他,回回不一样,如今连眉目都染上戾气了。 但老板无意过问别人的气质蜕变,收钱了事。 孟泽拎起塑料袋,直接去对面的网吧。 网管对他有印象,大帅哥一枚,想不记得都难,见塑料袋里有一堆碟片,网管喊住:“等等,你这儿L……” 他翻了翻,没有黄色东西:“去吧。” 孟泽到了角落的位子,开机,按照电影系列顺序,他将《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碟片放入CD盒,戴上耳机。 观影十分钟,手机闹铃“叮铃铃”响起。 孟泽按下暂停,单手在手机打字:「请问,我的女朋友回到家了吗?」 对方回得很快:「到家了,你呢?」 「路上。」 「到家了要和我说一声哦,亲亲。」 对着空气亲什么亲,无聊透了。 但孟泽还是面无表情地按下两个字:「亲亲。」! 第 43 章 刁坤哥哥不是莫名其妙给自己的弟弟配一个兄弟的,这个兄弟未满十八岁,花名叫蜥蜴,人瘦,牛仔裤裹着的双腿跟竹竿似的。 刁坤觉得,这细细长长的腿是有点像蜥蜴的尾巴。 刁坤:“学校快给我们安排毕业照了,之后没什么课,万一孟泽早早就溜回北方去了……” 蜥蜴:“刁哥说了,实在没办法就挑那一段比较少人的路段下手。” 刁坤点头:“只能这样了。” 天助他也。 今天,李明澜早早放学走了。 孟泽留下来上晚自习,过了半个小时,他背起书包,离开教室。 刁坤中午刚跟田滨置气。 田滨不敢得罪刁坤,过来道歉,但他去吃饭时,突然锁上了抽屉。 这一举动刺激了刁坤,他觉得周围人把他当成小偷一样提防,他恨不得狂扁孟泽一顿,发泄胸腔怒火。 眼见天色暗下来,刁坤拎起书包,跟上孟泽。 刁坤和蜥蜴在路口碰了面,就见孟泽走出最热闹的街道,左拐右拐,越走越偏僻。 这条街道住的大多是老人,建筑以平房居多,有人将衣服晾到大门外,花衣随风飘扬。 有的房子地势比较低,要走下坡路,坡路又窄又小。 路灯昏黄,孟泽像要沉入黑暗里去。 刁坤差点笑出声,孟泽走这么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他和蜥蜴在坡道口站定,窥见巷子里一团模糊的人影。 刁坤喊一声:“孟泽。” 过了有十来秒,孟泽从黑影里走出来:“刁坤,这么巧,你也在这里。” “孟泽,我跟你说过吧,我。”刁坤指了指自己的胸前,“记住你了。” “你想怎样?” 刁坤笑了一笑,双手抬起来,居然做了一个类似于投降的手势,他后退一步:“我不想怎样,不过我这个兄弟,天生仗义,他要替我打抱不平。”他真佩服自己的哥哥,有个未成年的蜥蜴,事情好办多了。 刁坤见到黑暗里亮起一朵金黄的花。 是孟泽按下了打火机,接着火苗熄灭。 刁坤这才发现,孟泽点了一根烟。 孟泽居然是抽烟的?人不可貌相啊,刁坤还以为他是个乖乖牌。 刁坤说:“蜥蜴,麻烦你关照关照我这个同班同学。” 蜥蜴沿着坡道慢慢向下走,两只腿外八,走路时屈成一个椭圆,歪歪斜斜的姿态,一看就是反派。 孟泽衔住烟,歪在嘴角。 他就读的都是一流学校,他不是混子,也没有打过架。 逞凶斗狠,有的拼蛮力,有的拼巧劲,他在网吧泡了两天,一是观摩□□片,一是武打片。 当蜥蜴冲过来的时候,孟泽没有躲,挨了一拳。 “哇哦。”刁坤还是站在坡道口,发出诡异的声响,“别以为你抽 几口烟,你就牛逼了。” 但是,当蜥蜴飞起一脚。 孟泽闪得非常及时,同时逮住一个空档,他朝蜥蜴的脸上挥出去一拳头。 力道发狠。 蜥蜴踉跄两步,不知道是不是瘦巴巴的两条腿和地面的摩擦力不够,他向后跌倒了。 “蜥蜴。”刁坤已经满十八,他担心出什么事,他要负责任,只能眼睁睁看着蜥蜴摔得四脚朝天。 蜥蜴迅速爬起来,擦了擦嘴角,他的一拳头没有打掉孟泽嘴上的烟,但是,他却被孟泽揍得流出鼻血。 蜥蜴骂着脏话,又冲孟泽冲过去。 孟泽轻轻嗤一声:“浑身没几两肉,真不中用。” 刁坤就见蜥蜴嘴上“啊啊啊”直叫,手上乱挥,但是一次都没有打中孟泽。 刁坤大喊:“蜥蜴,加油啊!” 喊话加不了油,蜥蜴被孟泽一拳打中腹部,发出的声音比他战斗时更响亮。 巷子那边有老人的问话:“谁呀?大晚上的叫什么!” 孟泽夹下嘴里的烟,拧灭在墙上,冲着蜥蜴踢去一脚。 刁坤咬着牙,可能是因为蜥蜴太瘦才输给孟泽,他上前去,一把拉起蜥蜴:“一起上。” 蜥蜴被揍得浑身发疼,听见刁坤的话,有点怨愤,刚才你怎么不上? 刁坤本来要冷眼旁观,只要他不动手,就赖不到他的头上,但他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年级第一名打起架来这么狠。 刁坤冲着地上啐一口唾沫,也挥着拳头过去了。 昏暗中传来花盆落地的响动,又有个老人在喊:“是谁在吵闹?” 刁坤转头对蜥蜴说:“速战速决。” 不料,蜥蜴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外面跑。 刁坤喊:“蜥蜴!” 蜥蜴的两条小细腿之前踉踉跄跄,站不稳似的,这时却跑得飞快。 刁坤在这个时候想起来,自己是将要高考的高三学生,万万不能在考前出事,他也转身跑。 腿刚刚迈出去,领子被拽一下,刁坤被狠狠推到墙上。 砖砌得不平,凸出来的一块砖角抵住他的左背。 他要挣扎,又被按回去。 “刁坤。”孟泽喊了这一声,没声了,他单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用手指轻轻拨开,再摇一摇烟盒。 一支烟被晃了出来。 他低头叼起那支烟,再盖上烟盒,放回口袋,又慢悠悠地拿出打火机。 火苗窜起,熄灭,孟泽呼出烟圈,一连串的动作慢条斯理。 可他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刁坤被他这么按住,完全挣不开。 孟泽这个时候才又说:“班主任何尝不是息事宁人,可是你不满意,非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惊动警察……” 左背传来一阵剧痛,刁坤觉得自己要被砖角捅破心脏了。 孟泽:“打架斗殴是愚蠢的报复,你只能想到这一招,说明你不太聪明。 ” 刁坤从未设想过这般场面,他以为他和蜥蜴两个人怎么都能把孟泽痛扁一顿的,他咬牙:“孟泽,你想怎样?” “你们先动手,我正当防卫。” “孟泽,我求和,我发誓事情到此为止。”形势逼人,刁坤如果不求和,今晚可能就耗在巷子里了,他为自己解释,“我没有打你,刚才打你的是我的兄弟,他还未成年,凭着一股江湖义气替我出头,太冲动了。” “你应该满十八了,自己要对自己负责。” “孟泽,你先放开我,我左边背可能……流血了。”因为疼痛,刁坤的呼吸变得急促微喘,“后面有砖头,顶到我的背了。” 孟泽终于松开了刁坤:“我的话说完了,刁坤你最好是真的求和。”否则今年高考就没戏了。 刁坤立即挪了挪背,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对了。”孟泽捡起墙角的书包,嘲讽地说,“你的兄弟真的很仗义。” 刁坤算是明白了,蜥蜴之所以叫蜥蜴,不是因为瘦,而是断尾逃生的本领强。 妈的,怎么不叫壁虎呢! * 孟泽回到外公的房子,第一时间从书包里拿出录像机,检查今晚的拍摄。 那条偏僻小巷,是他上学、放学的一条捷径,他走过无数次。 他读小学时,那里还是很热闹的,后来,年轻人搬走,只剩下老人,也就夜深人静了。 他料想的没错,刁坤的确在那里下手。 录像机的夜摄功能很出色,清晰拍下了蜥蜴揍出的第一拳。 孟泽关上录像机,先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摸脸的时候,触及上面的破皮,他去浴室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眼角下被划了一道血口子。 打架时没什么感觉,这时候轻轻一碰,火辣辣地疼。 他以前从来不用拳头解决问题,但今天很痛快,这几个月憋在他心里的东西,都在这一架发泄了出去,打架,这么舒爽。 他拧开水龙头,就着凉水,冲洗自己受伤的脸颊。 洗净了脸上的污浊,他出去,拿纸巾按着伤口。 白纸巾染上渗出的血色,触目惊心。 这时,手机响起一声短信铃。 自从交了一个麻烦的女朋友,孟泽现在上学都带着手机了,他这几天发出去的短信,比他过去的十八年都要多。 李明澜:「明天不要睡懒觉,早点休息,以完美的姿态迎接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孟泽忽然想,她明天会不会穿裙子? 那条绿色的,像纤柳,像翡翠,像一切妖娆又剔透的美丽。 * 李明澜的裙子挂在衣柜的另一边门。 她打开,足足看了两分钟,最后还是关上了。 不能第一次约会就亮出自己的底牌,等日后再惊艳孟泽。 她挑了一件短款白衬衫,搭配Boyfriend牛仔裤,背上一个迷你书包:“爸,妈,我 今天和同学去学习。” “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有出息的同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自从女儿考完了校考,李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卸了一半,早起浇花的劲头更足。 李明澜探头向阳台:“实不相瞒,我们的年级第一名最近在给我辅导数学。” 李父慢慢转头:“年级第一名给你辅导数学?为什么?” “他坐在我后面,他心里苦,我帮了他几次,他感激我呗,说要还我人情。” “年级第一名,他苦什么?” “有本难念的经,不说了,爸,刚才第一盆你已经浇过水,记住了啊。”李明澜从厨房拿起一个包子,叼在嘴上,“妈,我走啦。” * 约会时间定在上午九点。 反正孟泽起得早,无事可做,他在约定路口的快餐店坐下,顺便解决自己的早餐,他叫了一个薯条汉堡套餐。 服务员要递过来一包番茄酱。 孟泽委婉拒绝,他坐在玻璃边上,干啃着薯条。 外面突然停下来一个人,他转头,对上李明澜的笑脸。 她半弯腰,因为反光太厉害,她不得不将脸贴进来,才看得清里面的他。 孟泽看见她的白上衣,宽松牛仔裤。 他以为,她这么在意男女朋友之间的仪式感,今天一定会穿裙子,但是,在他出现的场合中,她没有穿过裙子。 路边吵闹,快餐店里熙熙攘攘,除了李明澜,没有人听见她向他敲下的三声。 正如,她和孟泽亲密时,只有她听见自己心口的咚咚咚直响。 她突然将手掌贴到玻璃上,孟泽见到她手掌细微的纹理。 她不说话,笑盈盈的。 孟泽不想和她有默契,可他就是猜得出来,李明澜又要干无聊的勾当。 他的指尖沾了些薯条的碎渣,他用纸巾擦了擦,擦完,再换一张纸巾。 她不催促,安静等着他。 孟泽将指尖擦干净了,伸手也贴到玻璃上,他的手掌比她的大,仿佛罩住她一般。 两人隔着一扇略有厚度的玻璃。 店面不是朝东,早上晒不着太阳,两人掌心触及的都是玻璃的冰冷。 然而路人经过,见到这一幕,却又觉得,这一对小情侣正手牵着手,温暖着呢。!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 :, 希望你也喜欢 第 44 章 李明澜刚刚在外面只看见孟泽一侧的脸,当她进来,一眼发现他眼角下的创口贴。 她问:“孟泽,你脸上怎么受伤了?” 孟泽早就想好了说词:“早上刮胡子的时候,不小心蹭到脸,划出一道口子,我想,第一次约会,顶着一张破脸不大礼貌,就贴了一个创口贴。”他说得漫不经心。 李明澜觉得他对这一次约会郑重又慎重:“孟泽,你要小心,刮胡刀很锋利吧,当时肯定很疼。” “不疼。” 她叮嘱说:“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 孟泽点头了事。 李明澜吃了两口薯条,觉得少了味道。 她以为孟泽忘记了番茄酱,于是去了服务台,再回来,她把三包番茄酱一一倒在薯条盒。 孟泽看过去。 王辉也有一样的癖好,都是三包,也喜欢把番茄酱挤满薯条盒。 李明澜吃完大半,才发现,自己抢了他的早餐,她把薯条推过去。 孟泽:“你自己吃。” “我吃饱了。”她拿起一根薯条,递到他的面前。 他还是摇头。 一个男人从旁边经过,他在服务台见到李明澜,惊艳万分,他特意过来欣赏美色,盯住人不放。 除了她,他看不见其他人,包括坐在李明澜对面的孟泽。 孟泽冷眼瞥过去,突然倾身,一口咬住李明澜拿着的那根沾满番茄酱的薯条,他咬薯条的劲,不是在咬薯条,他冷眼看男人。 男人终于发现孟泽了,他坐到旁边等餐,托起下巴,目不转睛盯着李明澜。 李明澜又拿了一根薯条,要送自己的嘴里:“薯条就是要蘸着番茄酱才好吃啊。” 孟泽拽起她的手,把薯条送到自己口中,又吃掉了,然后,他拉过李明澜的手,用纸巾给她擦拭指尖。 她任由他握着,问:“孟泽,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 “那今天听我的安排。”李明澜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有她圈出来的情侣约会须知。 有的事项被她画了删除线,有的则被她圈起来,再打一个大大勾。 走出快餐店,孟泽觉得嘴里还有番茄酱的甜酸,他拿出烟盒,夹起一支烟。 摸半天,没有找到打火机。 李明澜眼疾手快,撤下他的烟。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别闹。” 她用另一只手递过去一片口香糖,是她常常嚼的草莓味:“吃完早餐,尝尝这个。” 孟泽也不找打火机了,他丢了烟到垃圾桶,把口香糖放入嘴中。 是他与李明澜亲吻的味道。 * 第一站是游乐园,李明澜说游乐园里的摩天轮是情侣约会的浪漫首选。 孟泽:“吹起来的广告吧。” 前面排着见不到头的队伍,谁想来这里浪费 时间? 李明澜却兴奋得不行,拉起他去排队。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最全的《雪媚娘》尽在[],域名[( 五分钟过去,队伍蠕动着,慢慢的,缓缓的,依然见不到头。 孟泽的脸色像一座移动冰窖。 李明澜拉起他的手,晃呀晃的:“孟泽,你会不会不耐烦?” 这不废话吗?这么长的队伍,估计半个小时都排不完,有这时间不如回家睡一觉。 但是,见她满脸期待,他吐了一口气,言不由衷:“不会。” “孟泽,我就知道,你是很有耐心的人。” “但愿吧。”他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头走人了。 李明澜挽起他的手,和他十指交扣。 他穿一身的黑,里面的T恤是纯黑,外面的黑衬衫有浅浅的暗色竖纹,但是太浅了,乍看之下也是一件纯黑衬衫:“孟泽你为什么又穿长袖?你的手臂是不是有小赘肉?” 孟泽看着又一轮摩天轮升上天:“对,你现在见到的我,是被困在瘦身胶囊里的幻象,其实我是一个两百斤的胖子。” 她扯一扯他的衣袖:“你别讲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他不想理她。 “改天我去问一问胡翰然。” 听到这个名字,孟泽十分不耐烦。 李明澜:“要如何训练才能有和他一样鼓起来的肌肉块?” “你再提别人的肌肉块。”孟泽把手抽出来,“当场分手。” 她冲着他说:“不不不不。”像是鱼在吐泡泡。 在孟泽想,再等三分钟,三分钟如果还排不到,他立即走人的时候,他们终于验了票。 两人坐进小圆球。 摩天轮的设计初衷是赏景,但李明澜扭伤的脚才好没几天,已经累着了,她靠在椅背,把腿横到对面的座椅。 对面的孟泽问:“是不是又疼了?” 她脱下一只鞋,忽然用脚跟去蹭他的膝盖:“我以为我已经好了,但刚才站太久了。” “跟你说了,别来这种无聊地方。” “摩天轮升到最高的时候能眺望整座城市。” “又不急于一时,这个月不行,下个月还可以——”孟泽停住。 下个月,是六月,他要高考,他要去北方,他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我希望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值得纪念嘛。”她抬了抬脚,“好累啊,孟泽,你给我按一按吧。” 孟泽面无表情,梦中的李明澜也让他捶背揉腿。 他的手抚上她的腿肚。 裤子很宽,她腿肚鼓出的弧度匀称纤细。 他轻轻捏了几下。 李明澜望向斜上方。 一对情侣大约一十几岁,贴着玻璃,互相拍照。 反观她和孟泽,花季雨季的少年坐在这里晾腿脖子。 “孟泽,你拍点照片吧。” “不拍。” “摩天轮排队这么可怕,我下次不来 了,你现在拍几张。” 我没有相机。?_[(” “你不是喜欢摄影嘛?” “摄影师拍照,讲求天时地利人和,这什么破景色,不值得。”孟泽说,“你自己拍。” 问题在于,李明澜觉得男朋友是摄影师,她带相机有点多余,她也没有相机。 两人又是大眼瞪小眼。 摩天轮将要升到最高处。 李明澜穿上鞋,拉起孟泽,向外指:“孟泽,那是我上美术课的画廊,我们初遇的地方。” 她向他吹起口哨,和初见时一样。 孟泽也和初见时一样,没什么表情。 她凑到他的面前,嘟起小嘴,吹起一连串的调子。 孟泽不稀罕窗外景色,只见她翘起的唇圆圆的,像是等人采摘的红樱桃。 他一把扣住她的头,低头吻上去。 从早上开始,从他和她隔着玻璃手贴手开始,从陌生男人盯着她开始,从品尝到草莓味口香糖开始,从不耐烦的排长龙开始,从坐上摩天轮开始。 他和李明澜要留下的纪念,是空中的唇齿交缠。 * 周末时间,游乐园里到处人山人海,不止摩天轮,其他项目也是大排长龙。 李明澜累得慌:“孟泽,我们转下一个地点吧,这边实在排不动了。” “你有没有安排可以休息的行程?” “要不我们去电影院吧,坐一两个小时出来了,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孟泽主打就是一个配合,他点点头。 为了避开人群,李明澜挑着少人的方向走,她见到有前方的空旷的大圆空间,于是拉着孟泽过去,她刚踩上圆形地砖的边缘,下一秒,地上冒出来三束水柱,直向上喷。 李明澜没料到这里是喷泉,她怎么能跟水柱拼速度,她知道自己闪不过,闭起了眼睛。 紧接着,她被拽走,靠在孟泽的怀里。 有水珠溅过来,但不是水柱。 李明澜睁开眼睛,见到孟泽站在她的前面。 他替她挡了些水,自己却被喷泉溅到,半边刘海湿了,粘着的水珠向下,滑过他的创口贴。 “孟泽,你脸上有伤不能碰水的吧?”李明澜连忙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替他擦额头,“我好久没来,不知道这里新建了一座喷泉,连累了你。” “只是被水打湿了,风一吹就干。” 他脸上水慢慢向下,创口贴的边缘变湿了。 李明澜担心他的伤口沾水,说:“孟泽,我给换新的创口贴。”说着,她向前跑去。 便利店里只有卡通图案的创口贴,管不了那么多,她买了又往回跑。 树下的孟泽已经用纸巾擦干了周围的水珠,但是,创口贴上的水痕迹还是很明显。 他说:“不用换。”伤口不是简单的破皮,不能让李明澜看见。 “孟泽,地底喷上来的水不干净,有细菌,你的 伤口要重新处理一下,不然愈合很慢的。”她抬抬左脚,“我的脚伤为什么好的那么快?因为我听医生的话,你要是不听,说不定会留疤。” 留疤的威胁也管不住孟泽,他很平静:“一点点伤,不要大惊小怪。” 李明澜抚一抚创口贴上的卡通图案,是一个咧开大嘴的叮当猫,印刷时调了淡色。 她说:“孟泽,这个创口贴贴在脸上的时候很可爱呀,你脸上肌肉又不会动,叮当猫的笑脸能让你显得平易近人。” 谁要平易近人? 李明澜见他无动于衷,撕了一片创口贴,贴到自己的脸颊上,她侧过脸,向着他:“孟泽,你看,我是不是很可爱?你可以和我一样的可爱。” “不稀罕。” 李明澜用激将法:“你有小肚腩,又有小赘肉,如果脸上再留疤,那就更逊色了。” 逊色?和谁比逊色?还能是谁,肯定又是那一个风骚胡,孟泽冷冰冰的:“当场分手。” 李明澜鼓起腮,脸颊的叮当猫有点变形:“当场复合!” 创口贴到她的脸上,叮当猫绽放笑脸,是可爱,但要是到了孟泽的脸上,他觉得是滑稽。 李明澜想起来游乐园的门口有一间小超市,那里应该有肤色的创口贴。 还没到门口,她跑过去,再回来,她跟献宝似的:“孟泽,我给你买了最朴素的创口贴。” 孟泽摸一摸脸:“水渍已经干了,不用换。” “你如果脸上留下疤痕,我肯定不要你。”她又威胁,“你就是长得帅才加分,要是没有了这一分数,不及格。” 终于,孟泽不情不愿地说:“我自己换,顺便我去卫生间。” 李明澜昂起头:“这才乖。” * 两人对电影院门前挂着的上映海报都没有兴致。 李明澜走得累,她说:“不如我们去网吧挑个片子,看完了去吃午饭。” 孟泽没意见。 一人常光顾的网吧离电影院不远,坐公车一个站就到了。 网吧门前照常挤满了单车,只余一人通道。 两人手牵着手,一前一后进去网吧。 懒洋洋的网管第一眼看过去,觉得是稚嫩的少年少女,他习惯性喊一句:“成年了吗?”当他看清两人的脸,立即想起来。 成年了,一个俊男一个美女,怕是很久都忘不掉。 李明澜正要出示身份证。 网管摆摆手:“不用了,我记得你们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 网管上一次这么说的时候,孟泽想,也许那个女孩是李明澜,没料到真的就是她。 李明澜很吃惊,拽拽孟泽的手指:“你是什么时辰出世的?说不定你比我小。” 孟泽:“不可能,我是零时出世的。” 她点头:“难怪长成这么阴森森的个性。” 孟泽:“……” 一楼的位置已经满了,两 人上了一楼,正好角落里有两个空位置。 李明澜开机,习惯性登录Q/Q,之后,她把椅子移到孟泽旁边:“孟泽,你喜欢看什么片子?” “都行。” “要不就《射雕英雄传之东成西就》?” “随你。” 李明澜心中是有计量的,她至今都没见孟泽有笑一笑,她就故意挑了搞笑片:“我们凑一起看。” 他给她让位置。 她拔掉自己座位上的耳机,转接到这台电脑的主机。 孟泽在上网找片子资源。 李明澜回头见到自己的Q/Q闪个不停,问:“孟泽你有没有Q/Q?” “没有。” “你不玩聊天室?” “和你聊天都费劲,还玩聊天室?” 也对,他这个闷葫芦是能闷一天一十四小时的,李明澜的手指在他的桌角敲了几下:“孟泽,我们注册一对Q/Q靓号吧?” “什么东西?” “独特的尊贵的Q/Q号码。”官网是这么写的,“有爱情靓号主题,男的一个,女的一个,成双成对。” “分手以后怎么办?” 李明澜的手立即握成拳头:“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你这话不吉利。” 她看见对面一人正在看周杰伦的MV,她把拳头砸在孟泽的背上:“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她对着孟泽一阵乱捶。 孟泽:“……”他是如实分析靓号机制。 “当场分手!”李明澜把椅子移回自己座位。 想起什么,她把刚刚插进孟泽那台主机的耳机线拔出来,重新插回她的主机上。 她立即上网,搜索周杰伦《双截棍》的MV。 过了一分钟,不见孟泽来讲和。 过了两分钟,他也没有来。 李明澜单曲循环了两遍《双截棍》。 她的脸颊像一个充了气的气球,鼓得圆圆。 还不解气,她打开邮箱,决定给自己发一封提醒邮件,记录第一次约会。 标题是—— 第一次约会:当场分手。 李明澜刚刚敲下开头几个字,孟泽终于过来了。 他和她一样,敲敲桌角。 她回他一句:“哼哼哈兮。” 他又再敲。 她说:“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气,哼!” 孟泽将自己的手机界面展示给她。 李明澜见到上面的付款信息,之后她的耳机被他摘下。 他说:“我买了两个五位数的Q/Q靓号,连号,我的尾号是十三,你的是十四,密码是我们的出生年月日,靓号会员以后从我的话费里扣,你只管用就是。” 李明澜抬起下巴,斜斜瞥着他:“分手以后怎么办?” 孟泽投降,说:“当场复合。”! 第 45 章 星期一,孟泽在镜子里检查。 伤口结了一道深紫色的痂,边上的肉向着伤口拥挤,凹陷在紫痂边缘。 他又贴上创口贴。 不巧,孟泽在校门口见到刁坤。 刁坤的背有点驼,左肩低,右肩高,身形扭向一侧。 曹运盛跑着上前,猛然拍一下刁坤。 “啊。”刁坤发出屠宰场的猪的哀嚎,“你干什么?” “什么?”曹运盛一脸懵,他看看自己的手掌,这都是他平时和刁坤表达友谊的方式。 刁坤的牙齿打了颤,抖着唇,终究也没说什么,慢慢向前去。 他这两天没有办法平躺着睡觉,他觉得自己有够倒霉,他没有挨孟泽的拳头,却被一块砖头磨得血肉模糊。 曹运盛那一巴掌,如同再一次捅破刁坤的心脏,左背传来钻心的疼。 刁坤走得很慢。 曹运盛不得不放慢步子,陪着这个老搭档。 到教学楼下,刁坤向楼梯走,眼角余光扫到孟泽,他猛然转过头,他觉得自己永远都咽不下那一口恶气了。 他走得更慢,慢着慢着,他停在楼梯平台。 孟泽越过刁坤。 刁坤微微喘气,轻轻地说:“孟泽,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孟泽仿佛没听见,刚走到七班教室门口。 正好班主任从里面出来,她见到孟泽脸上的伤,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伤了脸。”孟泽轻描淡写。 “对了,孟泽,少年宫有一个考前阳光心态的讲座,主讲人是权威的心理专家。”班主任说,“学校安排每个班级发两张票,你和班长去调整一下。” “谢谢老师。”孟泽转身进教室。 早读课下课,李明澜急匆匆跑进来,一坐下,大喘气:“幸好今天没有迟到。”早读课对她而言,都不算是上课。 李明澜转头打量他的脸。 人帅,哪怕贴着创口贴,也还是无损他的俊美。 “孟泽。”她点点自己的眼角,“怎么样了?” 孟泽冷漠依然:“结痂了。” 她很满意:“好好呵护,不要留疤。” 孟泽撕纸写下纸条:「我下午去少年宫听讲座。」传给她。 李明澜展开纸条,挑了一只红色的圆珠笔,写下两个字:「批准。」再传回去。 孟泽卷起纸条,他在小学就已经不玩传纸条了,没想到,十八岁了还得陪着李明澜玩幼稚。 他是很讨厌将时间浪费在过家家游戏的,他和李明澜约会,就当是为摄影做的牺牲。 不过,他发现,李明澜偶尔有可爱的时候,可爱的次数还比较多。 * 班长本以为班主任会安排他和副班长一起去听讲座,毕竟副班长在数学成绩上有优势。 没想到班主任这么偏心孟泽。 但是他想一想,当老师的都喜欢成绩拔尖的。 也是副班长技不如人吧。 班长说:“孟泽,虽然你是下半学期才转学过来,但是我们都把你当成岩巍中学的校友,老师很看重你,把这个宝贵名额给了你,你以后考了好成绩,要跟我们报喜呀。” 孟泽只是淡淡“嗯”一声。 班长也是第一次跟孟泽说话,没想到,二人说话字数差距这么大,班长一下子无语了。 二人到楼下集合时,五班姗姗来迟。 李宜嘉见到孟泽,丝毫不觉得意外,她用一种很熟络的语气说:“你要回北方高考了吧?什么时候回去?” 班长竖耳听着。 孟泽也只是“嗯”一声。 班长心理平衡了。 李宜嘉抬一抬眼镜:“高考结束,你还回来这边吗?” 孟泽觉得自己应该没有回来的理由,但是他说:“看情况。” 李宜嘉撩了一下马尾辫,她今天换了一个清爽的发型,她把刘海别上去,又把头发扎起来,干净利落,她说:“希望我们在高考之后还有交流的机会,在填报志愿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孟泽还是“嗯”一个字。 班长和李宜嘉当了三年的校友,说话次数屈指可数。 班长没有上过光荣榜,他知道,李宜嘉打心眼瞧不起排在她后边的人。 李宜嘉在岩巍中学的三年里,只有在高三下半学期才当过第二名。 去少年宫的路上,班长跟五班的另一个同学聊上了,两人一起下车一起进教室,甚至坐在一起听讲座。 孟泽一个人选择了最后排的角落位置。 李宜嘉说自己要去洗手间,走到教室门口右转出去。 她等其他同学坐定了,才进来。 她是要坐在孟泽的旁边,却发现他将书包放在旁边座位。 隔一个位置,也就不叫“坐在一起”,她坐到他的前排。 “亲爱的同学们,我非常荣幸能够在这里跟大家共同探讨,高考之前的——”主讲老师打开幻灯片,强调说,“阳光心态,我是一名心理学老师,多年来,陪着学生征战高考,高考不仅是智力较量,心理素质至关重要……” 坐在这里的,都是老师挑选过来的学生,哪有不懂道理的。 窗外有风吹过,前面的马尾辫轻轻摇晃,孟泽有些心不在焉。 相似的角落,相似的方向,相似的微风,相似的马尾辫,他觉得自己还是在七班教室。 前面坐着的是李明澜。 她弄了一个无聊的打分机制,动不动就扣分,就没听她说有加分的时候。 孟泽百无聊赖,拿起笔,先是在纸上写了“阳光心态”几个字。 外公说:“画人尤为复杂,尤其要表现情感,人类旺盛的生命力。” 孟泽谨慎地在纸上勾几笔,画出一个女生的背影。 画面粗糙,线条幼 稚,别提人类的生命力,连基本轮廓都失真。 孟泽不画了,直接在旁边写一个龙飞凤舞的“李”,算是用文字弥补绘画的缺陷。 “我提醒各位,高考是定义你们人生的最大因素,全力以赴!”主讲老师突然提高音量,麦克风发出犹如战鼓的轰鸣。 同学们爆出一阵掌声。 孟泽放下笔,欣赏自己的这一幅拙作。 唯有那一个“李”字才称得上漂亮。 * 风势在主讲老师最激昂的时候忽然变大,李宜嘉觉得头发似乎被书桌的缝隙卡了一下,她回头,扯回几根发丝。 却见孟泽无心听讲,边上放了一张,像是草稿纸的……不,是画。 她惊讶地望过去。 他抬起眼,一手遮住那幅画。 但李宜嘉还是看着他。 他手上用力,抓住了那团纸,之后揉成团。 李宜嘉正身过去,她没有在和孟泽说话。 学生们用热烈的掌声送别主讲老师。 李宜嘉慢慢收拾书包,余光扫到孟泽要走。 他的手里握着那一个纸团,将它丢到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一个人出了教室。 李宜嘉定定望着纸团,她在心里数秒,数了十秒,她站起来,走到垃圾桶边,快速地捡起纸团。 五班的另一个同学冲着她喊:“李宜嘉,走了吗?” 李宜嘉把纸团藏进裤袋里,微微一笑:“走了。” * 王辉约不到孟泽了。 周末孟泽说没空。 星期一中午,王辉要去找孟泽。 孟泽说要去少年宫听讲座。 星期二,不到中午,王辉去了七班门口,见到孟泽就埋怨:“孟泽,你周末怎么不到我家来了?跟你分享习惯了没?你在我一个人怪寂寞的。” 他的“啊啊啊”没有人听见,冷却了他的少年心。 “最近忙。”孟泽一手撑着栏杆,看着楼下的荣誉墙。 光荣榜的更新停止在三模考。 孟泽依然名列榜首,李明澜还是吊车尾,他已经不指望别的,她就当一个草包美人吧。 他看着她上楼。 殷勤的副班长一见到她,就去搭话。 她笑意嫣然。 哪怕听不见,孟泽也知道她喊得娇滴滴的:“副班长。” 副班长红光满面,笑着抬头,瞬间对上孟泽的一双冷眼。 星期三,是高三年级拍摄毕业照的时间。 学校规定,学生们统一着装。 李明澜贼贼一笑:“孟泽,你一定要穿短袖了,藏不住你的小赘肉咯。” 冯天朗不赞同:“我们最后一堂体育课的那天,孟泽跟猎豹一样,迅猛,敏捷,他肯定没有小赘肉。” 孟泽暗自讥讽,她没看见猎豹的迅猛敏捷,因为她只盯着风骚胡的腹肌呢。 周璞 玉去打听了一下。 有的女生说:“毕业照是留一辈子的,平时被试卷压得苦巴巴,但这一天一定要最最最漂亮。” 周璞玉回来说:“林菀和韩晓燕都说要化妆。” 李明澜问:“老师允许吗?” 周璞玉:“都要毕业走人了,老师也管不着了吧,过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们把毕业照给自己孩子看,万一自己是整个照片里最素的,怪不好意思。” 有道理,不过,李明澜又问:“你有化妆品吗?” 周璞玉:“我没有,不过,我表姐是上班族,她每天化得又精致又漂亮,明天一大早我就去表姐家蹭一蹭。” 毕业照啊…… 都怪约会那天,她和孟泽都没有相机,两人至今没有合照,毕业照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放学回到家,李明澜直接和李母说:“明天我们要拍毕业照,班上的女生都化得漂漂亮亮的,妈,我也想要化妆,你把你的化妆品借给我吧。” “这个没问题,不过——”李母天生丽质,人到中年,浅浅的几道眼尾纹、皮肤白净,一张脸漂亮又精致,她哪里需要化妆?“妈没有化妆技术啊。” “没事,我是美术生,化妆和画画没有太大区别,不就是刷阴影打高光,我懂。”李明澜拍拍胸脯。 晚上,她自己先试了一轮,轻轻扫上眉粉,刷上淡淡的眼影,涂个胭脂,抹上口红,简简单单几下,镜中人的五官更立体。 李明澜不禁为男朋友担忧:“孟泽要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可怎么办呢?” * 一大早,孟泽接到女朋友的短信。 真奇怪,李明澜竟然起得这么早?他拿起手机一看。 她说:「孟泽,我完蛋了。」 他迅速从床上坐起,这时候还发什么短信,他直接打电话过去:“怎么了?” “孟泽。”她的声音又是那种仿佛要吧嗒嗒嗒掉泪的调子。 “李明澜,不怕,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我听周璞玉说,女生们都要化妆,我也想漂漂亮亮的,就用我妈的化妆品化妆,没想到……”李明澜可怜兮兮,“化妆品太久没用,过期了,我脸上痒得厉害,只好洗掉了。” 孟泽:“……”他以为什么大事。 她委屈:“我今天没办法化妆了。” “不化就不化,毕业照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孟泽,我告诉你,男朋友肯定要贯彻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名言,我就算比不上别人,但你一定要夸,女朋友最漂亮。” “是,我的女朋友,李明澜,她最漂亮。”孟泽重新躺下来,语气有点敷衍,漫不经心。 但李明澜又开心了:“好吧,我不化妆了,因为我在孟泽眼里是最美的。” 挂上电话,孟泽又起来,出去阳台点了一支烟。 李明澜不化妆才是对的,否则,副班长,风骚胡,还有等等等等的男同学,他 们都会盯着她不放。 约会那天,李明澜没有穿绿裙子,也是低调的朴素。 * 李明澜没有盛装打扮,但她还是在头发上别了一个粉红色的爱心发饰。 她和孟泽之间的关系还不能公开,很是隐蔽。 这个爱心,只献给孟泽。 冯天朗站在孟泽的边上:“我就说吧,孟泽没有赘肉。” 孟泽皮肤白,他手臂线条硬朗,偏偏色泽如玉。 李明澜又觉得,孟泽回到初见时,轻飘飘,没有戾气。 冯天朗:“孟泽,你这次拍毕业照,不要再板着脸了,虽然你待了不到半年,但好歹也是从岩巍中学毕业的,给点笑脸嘛,将来我们回忆起青春岁月,就觉得当学生最快乐了。” 孟泽明显没听进去,冷着一张脸。 冯天朗仿佛吃透人生道理:“书上都这么说,人盼着长大,可长大以后又想回到过去,时光一逝永不回,要知道珍惜呀。” 各班级的学生们整齐排列,没有过多的自由活动时间,老师坐最前排,女生站中间,男生站后面,形成每个班级刻板的站位模式。 孟泽和往常一样,选了角落的位置。 李明澜蹭着蹭着,到了他的前面,她故意踮起脚尖,向后靠向他。 孟泽望见她粉红色的头饰。 她常常用大红色来点缀头发,少女粉令她柔和温顺起来。 摄影师机械地喊着:“一、二、三,茄子!” 紧接着,摄影师按下快门:“好!” 孟泽有一种预感,他在毕业照里直勾勾盯着李明澜……! 第 46 章 毕业照拍摄完后,老师宣布上午自习,但还没有真正放假,下午有课,提醒大家千万不要放学。 但是,李明澜却像解脱了一样,说自己追更的漫画今天将更新了,她打算去奶茶店看。 对了,她还想让孟泽看看那个与他有几分相像的漫画男角色。 思及此,她差点伸手去拉孟泽,意识到场合不对,她收回手,改为轻轻扯了扯他的短袖。 她稍微低下头,顺着他手臂线条向上看。 他提醒她:“注意场合。” 她会意,立即放手,她神秘地对孟泽说:“一会到奶茶店,我有东西给你看。” 冯天朗听见了,问:“什么东西?” 李明澜随意地说:“哦,我给孟泽写了一封信,冯天朗,你可能不知道,我能记住数学公式了。” 李明澜转身:“孟泽,我请你喝奶茶。”雄赳赳的。 孟泽正要走,突然问:“冯天朗,你要奶茶吗?要的话给你外带。” “好啊,谢谢孟泽。” “嗯。”冯天朗的嘴被堵住,就不会纠结他和李明澜一起去喝奶茶的事了。 奶茶店外,站了好几个学生。 丁彰和曹运盛也在,他俩笑着进去,就坐在门边的一张桌。 李明澜悄悄地对孟泽说:“地下情,分开行动。” 他看她一眼,看来不指望她说的“请客”了,看着奶茶店的菜单,他不知道该点什么口味的奶茶,转头看她。 李明澜四处张望,仿佛和他不熟。 孟泽决定点画着大红花的珍珠奶茶,他坐到店内角落的位置,面向墙壁。 李明澜也点了一杯珍珠奶茶,她向老板询问:“老板,最新的漫画到了吗?” 老板回答:“到了,我都还没来得及在黑板上更新,你就来了。” “把上一期的漫画也给我吧。”她拿起两本漫画,坐下了,恰好与孟泽背靠背。 地下情嘛,就是要在公共场合避嫌。 她坐下后,向后挪了椅子。 孟泽觉得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他向前移了移,没想到,背后的人又跟着靠过来,他侧目一看,果然是李明澜。 她用手指轻轻顶了一下孟泽的背。 突然,曹运盛朝这边看一眼。 李明澜小心翼翼,轻轻挪动椅子,以免她和孟泽的亲密过于明显。 曹运盛又和丁彰说说笑笑。 李明澜的手垂下,比椅子低,她偷偷用漫画书推了推孟泽的腰。 孟泽稍微侧头。 她低声说:“把手伸出来。” 他伸手过去,接过一本书,他打开一看,是本漫画书。 “翻到125页。”她说。 他翻到125页。 “这页的男生是不是很像你?” 孟泽:“……”哪里像?漫画这个男人的下巴尖得 能戳死自己。 “你再翻到126页。” 他按照指示翻到下一页。 李明澜转头,迅速说一句:他有腹肌。 孟泽:……漫画里的腹肌不就画几笔的功夫吗? 两人你一言?_[(,我一语。 丁彰和曹运盛在讨论篮球明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 老板端来两杯奶茶:“来了,珍珠奶茶,慢慢享用。”老板忙得很,说完立即转身。 李明澜的手被什么戳了一下,她张开手,摸到漫画书,她问:“怎么样?” 孟泽冷冷的:“我比他帅。” 她抿了一口奶茶。 纸片人当然比不上她的男朋友,孟泽是最耀眼夺目的人。 * 上天还算眷顾,上午拍摄毕业照时,天清气朗,阳光灿烂无比。 到了下午,云层成行,层层叠叠,跟羊毛卷一样堆积在天边,天色淡了下来,渐渐变阴。 第一堂是自习课。 对李明澜来说,高考已经完成了一半,揭下来就是争取高考分数到达美院录取线了。 她还需努力:“孟泽,你给我辅导数学吧。” 自从交了一个数学天才男朋友后,她才真正体验到数学乐趣,至今她已经掌握了两种题型。 孟泽怕她遇到新问题时不知变通,特意教了“一拆三”的方法,怕她学新忘旧,他反复用这两个题型来测试她。 他提出问题。 她拿出纸张,把已经掌握的公式一一列出来给他看。 孟泽提醒:“高考前一天,要记得将所有题型再背一遍。” 她笑着点头:“我会一直背到数学考试前。” 突然间,教室的荧光灯闪烁几下,之后熄灭。 班上爆发出一阵惊呼,埋头苦读的学生们抬起了头。 曹运盛大声宣布:“停电了!” 有人兴奋,有人哀叹。 还有半个小时就放学了,班主任走进来说:“同学们,因为线路问题,教室停电了,今天提前放学。” 有的同学藏不住笑。 班主任严肃地说:“记住,学校还没有放假,明天要准时到校。” 同学们:“知道了,老师再见。” * 孟泽给李明澜讲题,讲到一半,就这么被打断。 李明澜有点沮丧:“孟泽,要不我们去奶茶店,继续研究这一道题?” “太吵。”店里到处是叽叽喳喳的声音,空间狭窄,桌子也小,一张试卷就能沾满一整个桌面。 她想了想:“不知道图书馆有没有停电?” 二人收拾书包,去碰碰运气。 图书馆没有停电,但是,中学学生有教室,有座位,图书馆只有几张自习的桌椅,已经被人占了。 “要不就去麦当劳?或者肯德基?”说完,李明澜否定了,“那里也吵。” 倒是有一个清静的,无人打扰的场合,不过……孟泽转头又见到李明澜的粉红发饰。 一个爱心正正对着他,闪亮的绒面和她的心一样发光。 这几天,为了给李明澜上名次,孟泽和李明澜天天一对一辅导。 冯天朗大赞孟泽的同学友爱。 孟泽这时生出一丝念头,之后勾出“学习”之外的东西,他突然说,“不如到我家去。” 他给了她一个选择,她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风险。 李明澜回头,睁着圆圆的眼睛望他。 小树林之外的孟泽是个好学生,他的不正经,只藏在林荫里。 他们站在严肃的图书馆,她从他的眉眼里见到一点的反叛。 到了他家? 李明澜弯起嘴唇:“孟泽,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孟泽呼了一口气,他自己都不信。 她还是跟着他走了。 将要到家,她问:“你家有没有好吃的?” “没有。” “没有零食吗?” “没有。”但,零食也许是一个集中精力的方式,饱了口福,也许就断了其他的念想,“路口有超市,过去买零食。” 她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孟泽,你爸妈在家吗?” “我不和他们一起住。”孟泽回头,“李明澜,你想好了,来或者不来?” 她抬头:“谁怕谁。” 到了超市,李明澜拉出一辆购物车,推给孟泽。 迎面而来的一对夫妻,和小情侣的动作一模一样。 李明澜在前边,把薯条坚果,可乐果汁放进购物车。 孟泽推着购物车跟着,他望着半车的零食:“你是来做数学题,还是喝下午茶?” “兼顾。”她理所当然,“你负责讲题,我一边听,一边吃。” 随她。 东张西望时,李明澜见到一个烟灰缸,透着晶莹粉,还有可爱的小猪样。 “孟泽,你看这个烟灰缸跟猪一样,像不像你。”李明澜将透明粉的烟灰缸摆到孟泽的脸上。 他一手撑着购物车:“自己照一照镜子。” 她仔细比对烟灰缸和孟泽:“这只猪冷淡的眼神和你一模一样。” 圆圆的烟灰缸,上边儿冒了一个猪脑袋,是一只有点慵懒冷淡的猪。 “哎呀。”李明澜把那个烟灰缸晃了晃,“我的孟泽竟然是一只猪。” 孟泽:“……”真的不想理她。 结账的时候,她把烟灰缸拿出来,护在手上:“这只烟灰缸是我送你的礼物,我来买单。” 孟泽:“……”谁稀罕这东西? * 到了老式的居民楼,孟泽开门。 陈旧的铁门发出吱吱的声响,随后砰地一声关闭。 孟泽回头瞥了李明澜一眼:“你带手机了吗?” “偷偷带了。” 给家里人报个平安,免得真发生了什么事,你会后悔莫及。?_[(” “孟泽是个好孩子。” “你信?”他提着两个塑料袋,习惯性地把两步台阶并作一步,上楼。 李明澜一步一个台阶地数着级数,不快不慢,抬头时,孟泽的身影不见了。 当她慢慢上去。 他已在门前等她,他将手中的三个袋子挪到一只手上,从书包里掏出钥匙:“咔嚓”一声,开门。 门的开启也伴随着陈旧的声响。 李明澜跟着进去,心中有点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男同学家。 她轻轻地,拉住门把。 这时,对面房子走出一个中年女性,冲她投来一瞥。 李明澜眨了眨眼,关上了门。 这是简陋的二房一厅,收拾得很干净。 家具什么的都显得有些年头了,墙上的相框令她眼睛一亮。 她走上前去看,发现了孟泽和他外公的合影,即使外公笑得再灿烂,孟泽还是板着面孔。 李明澜问:“孟泽,你有没有其他小时候的照片?” “没有。” “小时候肉嘟嘟的你,挺可爱的。” 孟泽坐在沙发:“你嫌弃小肚腩,却喜欢肉嘟嘟?” “小时候和长大后,当然不一样。”她去购物袋翻找东西,拿出烟灰缸,她小心翼翼,把它放在茶几,“这是我占领孟泽空间的第一件物品。” 听她的口气,以后还有第二件?“高考在即,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是谁想些什么?谁在小树林紧紧抱着她不放的?“我爱学习。” “刚才那道题,如果你背不下来开头的三条公式”孟泽说,“李明澜,我立即赶你出去。” 她坐到他身边,紧贴着,用脸蹭他的手臂:“孟泽,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他不信:“你先把刚才那三个公式背出来。” 李明澜思索着,脸还贴在他的手臂上,她摸了摸,结实着硬邦邦的,也许不输胡翰然啊。 可惜,孟泽总是遮遮掩掩。 孟泽瞥她一眼:“李明澜。” “我还没想出来。” “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你是我的男朋友,你人是我的,摸你几下怎么了?小气。” 她松开他,将他的袖子往下拉:“好了,爱遮就遮去吧。” “三道公式。” 李明澜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停电前的那一刻,她明明记得,停电之后,就全忘记了,她绞尽脑汁。 孟泽望着那个烟灰缸,谁才像猪? —— “孟泽我忘记了,我想不出来。”她作出发誓的动作,“我一定,一定在今天之内,把这三道公式背的滚瓜烂熟。” “端正,坐好。” “是。”她自己到单人沙发去了,端正坐好。 茶几上太矮,讲题不方便,孟泽将餐桌收拾了一下:“过来。” 她听话地过去。 孟泽:“坐。” “孟泽,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个好孩子。”瞧他板着的脸,哪有半点的遐思,他一门心思要给女朋友夺高分,“你要是在高一时候就转学过来,说不定,我现在也是半个数学天才。” “把你白日做梦的功夫拿来做题。” “是。” 孟泽讲完题,留给李明澜静思的时间,没了说话的声音。 四周更加安静,窗外的大槐树上,鸟雀在细细啼叫。 孟泽望着李明澜的答案,见到她纤细的手指,目光顺着向上。 李明澜皮肤白,和他的不一样,她的晶莹剔透,嫩得跟豆腐似的。 孟泽沉下一口气,转头向外。 否则有的念想一旦断了弦,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第 47 章 李明澜做完题目,相当肯定自己的回答,她有点得意,哼起了歌。 望见孟泽和外公的照片,她问:“对了,孟泽,你的外公呢?” 孟泽:“因病去世。” 歌立即中断,李明澜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她也没料到,去年还见着的,乐呵呵的老人家,居然走了:“孟泽对不起。”她懊恼自己笨,怎么就没有猜到。 孟泽:“他走的时候很快,应该没有受太大的痛苦。” 李明澜搬起自己的椅子,挪到孟泽的身边。 孟泽从不流露情感,他说话就那一个调调,没有喜怒哀乐,和她出去约会,他也冷冷淡淡的。 也许因为孟泽的脑子太发达,占据了感性思维,所以,他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他刚才说起外公,语气平和,没有起伏,但是李明澜觉得,抬头看着外公照片的孟泽,是悲痛到极点了。 她和他紧紧挨着,一把抱住他的腰,她没有心思去探究腹肌,住孟泽:“外公走了,他给你留下了珍贵的回忆,亲人不在,但是我们的情感是永恒的,我知道,我说什么话都很苍白。”可是她不说,她的心里堵得慌。 孟泽拍了拍她的腰。 孟泽没有和谁说过外公,包括和他要好的王辉。 孟泽几乎不在别人面前表达情感,甚至他可能没有这东西。 他对“家庭和睦”的偏执,是因为外公的“家和万事兴”。 他替母亲隐瞒那件破事,也因为她是外公的宝贝女儿。 外公不愿见到破碎的家,孟泽也不想见。 幸好,楼上怀孕的邻居生了一个大胖孩子,他有借口离开孟家。 自从来到这里,孟泽不曾想念过孟父和孟母,有时见到墙上的全家福,他的心里还要泛起一阵讽刺。 父母在外公去世之后迅速投入工作,似乎忘记了悲伤。 是孟泽一直留在原地,他想,如果他能早些回来,也许能及时发现外公生病。 他无处诉说,无人可讲,如果李明澜不问,他也不会开口。 终究是第一次袒露心事,他很不习惯,他看一看李明澜的解题过程:“可以,你这道题完成要求了,奖励你零食时间。” 孟泽自己去阳台抽烟,刚刚想起外公,之前的一些杂念就被镇住了。 孟泽把这一支烟抽得很慢。 他常常站在这里抽烟,从前有浮想。 今天,李明澜和闯进他梦里时一样,闯进来这一个独属于他的外公的房子。 她才十八岁,再长大些,她一定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前提条件是,如果她能改掉幼稚性格的话。 李明澜坐在椅子上,看着孟泽倚着门框抽烟。 他抽烟的姿势很娴熟了。 也就是今天,她见到墙上挂着的孟家一家人的全家福,发现孟泽的眉目应该是遗传自孟父。 孟父有点邪,眼尾 斜挑入鬓。 儿时的孟泽和孟父很相像,长大了,眉宇间有正气,仿佛一个改邪归正的孩子。 * 孟泽抽了一支烟,收敛了心神,他一转头,就见李明澜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跟前。 她捧着那一个小猪烟灰缸。 他将烟头放进了烟灰缸,一下子污染了玻璃的剔透。 她笑着按了按烟头:“孟泽,不要抽太猛,烟瘾上来戒断很麻烦。” 孟泽:“我上大学就戒掉。” 李明澜看着他的眼睛,他一旦放松下来,眉目间有了轻率邪气,正如此时此刻。 然而,外公的照片就如关公门贴,驱邪镇魔,天色渐渐暗下来,孟泽只是讲题,和李明澜就像两个勤奋好学的学生。 直至天完全黑了。 孟泽说:“你该回去了,免得你家里人担心。” 李明澜收拾书包,动作缓慢,她往嘴里送了一片薯片,之后夹起另一片薯片,送到孟泽的嘴边:“孟泽,要不要尝一尝?” 她有点故意,挑的是碎掉的半片薯片。 孟泽要是这么低头咬下去,嘴唇不免会碰到她的手指,他摇头。 李明澜慢吞吞地向外走,到了玄关处,她回头。 孟泽还算有礼貌,人跟着过来送她。 她又向前挪了一步,再回头。 孟泽靠墙,淡淡地看她,玄关没有开灯,客厅的灯从他的背面打过来,他的脸落着一半阴影。 “我走啦。”她的手停在门把上。 孟泽点头。 她开门打开了半扇,又回头说:“孟泽,我走啦。” 他还是点头。 李明澜跟着点头,人出去了,她迟迟不掩门,不一会儿,她的脑袋又从门边探回来:“孟泽,我走了。” 孟泽双手抱臂:“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息。” 她将要关门,突然站定,她又打开门,几步回去:“孟泽,你真的是个好孩子。”她踮起脚尖,在他的嘴上亲了一口。 孟泽做了一个想要抽出双手的动作,但是不到一秒,他把自己的双臂扣得更紧。 李明转身出去:“明天见。” 门被关上,孟泽站直了,也就是她跑得快,否则他一定要将她按在门板上欺负。 * 李明澜一路跑下楼,想了想,孟泽不为美色所动,应该是好的,然而她又有些其他的想法。 回到家,李明澜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没道理的,她这么漂亮的小美人,孟泽一个下午都没有亲她一口,反而是她对着他这里摸摸,那里抱抱。 反而是……她有点色色的。 李明澜又想到自己以前小小勾引过孟泽,他一本正经。 但是要说孟泽坐怀不乱,他在小树林里狂野又放肆,小树林里魔法将孟泽变成另一个人。 数学题又有另一种魔法,将他塑造成一个正义凛然的孟泽。 自己的魅力比不上数学题,李明澜叹了一口气:“数学,我永恒的敌人。” 她打开衣柜,将仅有的几条裙子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在床上。 ?想看这碗粥写的《雪媚娘》第 47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边上的绿裙子,绿得清新,像深林中被日光反照的鲜绿。 她要不要穿这一件绿裙子去刺激孟泽呢? “孟泽。”低低细细的声音在热闹的校门口,就跟蚊子飞过似的,无人在意。 见到孟泽脚下不停,彭莹大声喊:“孟泽。” 孟泽侧头。 彭莹笑一笑:“孟泽,早上好。” 孟泽轻轻点头,他除了和她讲题,没有说过其他。 彭莹拽了拽书包,之前她找着借口去向孟泽问问题。 也不算是借口,一来,孟泽讲题很有水平,彭莹觉得自己获益良多,二来,她喜欢听孟泽的声音,像清晨的霜气,冷冽,却沁人肺腑。 但是那天,彭莹鼓起勇气,捧着习题册就要过来孟泽这边,却见李明澜也在向孟泽问问题。 李明澜问。 孟泽立即回答。 李明澜托起腮,笑盈盈的,她不用和彭莹一样走来走去,她一转身就可以和孟泽交流。 孟泽身体前倾,他和李明澜的头仿佛能碰到一起。 面对李明澜这样的大美人,彭莹不禁退缩了,没有再去问孟泽问题。 皇帝不急太监急,韩晓燕说:“毕业照都拍完了,彭莹,你要是再不加把劲就来不及了。” 可是彭莹觉得已经来不及了,昨天,她和家人商量,决定报考省内的大学。 彭莹问:“孟泽,你大学会去哪里?” “北方。”他的回答干净利落。 “嗯。”也是,最高学府嘛,其实彭莹知道的。 彭莹给孟泽打过一次饭,他也算欠了她的人情,于是给她讲了几次题,除此之外,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索性断了她的念想:“我以前就住那边,将来生活和工作都会在北方。”这是他早就规划好的。 彭莹点头:“我习惯这里的气候,以后我都在南方。”她也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念想。 孟泽在楼梯口见到李明澜。 她一回头:“孟泽,早上好呀。”她又见他穿上了薄薄外套。 真是的,一个姑娘家比他穿得少。 到了教室,李明澜说:“五月已经很热了,到六月,热得不行,你再穿长袖,在这座城市都活不过夏天。” 他挽起袖子:“天是很热。” 李明澜跟炫耀一样,把昨天的那一道题默写了一遍,交给孟泽,她眨眨大眼睛:“怎么样?”她满心期待他的夸赞。 “一字不差。”孟泽说,“不过要把你的记性持续到数学科目结束。” 她点头:“对了,孟泽,你的数学这么好,以后是要报考数学专业吗?” 然而,孟泽发现,他可以轻易对彭莹说起他将来的人生规划,对着李明澜,他无法启口。 不久,他就要启程回原来的学校去高考。 时间和空间是绝佳的冷却屏障。 他说:“等出了高考成绩再说。” 刁坤斜着高低肩,走进教室,他稍稍停顿,眼神阴狠地望向孟泽。 如果刁坤有悔意,孟泽就不计较了。 显然,刁坤怀恨在心。 孟泽想,他也不客气了。 * 孟泽这天正在考虑北方的定居。 晚上,他接到一个来自北方的电话。 手机同学录没有这一个联系人,当对方直接喊:“孟泽。” 孟泽问:“你谁?” 对方愣了一下:“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是龙正初,你的龙正初。” 龙正初是孟泽在北方时的邻居。 高一高二的时候,两人是同班同学,到了高三,龙正初选择了文科,他在初中时得过作文大赛的奖项。 当时他们的那一幢楼,一个得了文学奖,一个得了数学奖,两人常常被并列比较。 孟泽觉得自己和龙正初只有同学之间的来往。 龙正初却有二人牵绊极深的错觉。 龙正初长吁短叹:“才四个月不见,你就完全把我给忘了。” “有事说事,不要浪费我的话费。” 龙正初突然问:“你们的刘老师有没有联系你?” “怎么了?” “我猜。”龙正初神秘兮兮,“你们理科班的名校率今年又要输给我们文科班了。” 孟泽冷冷的:“你还不如猜一猜,我的高考成绩比你的高多少分?” 龙正初哈哈一笑:“孟泽,本来我很担心你呀,你下半学期突然转学,我少了一个对手,茶饭不思,现在听你这么盲目自信的话,我总算松一口气,看来你在那边没有出幺蛾子。” “别废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南方那边天挺热的吧?我看天气预报已经是夏天了,你的热性荨麻疹扛不扛得住南方的太阳?” “我穿长袖。” 龙正初又笑了:“你得赶紧回来,不要在高考前犯病,否则我胜之不武。” 废话这么多,孟泽挂上电话。 * 去年夏天,孟泽跟着外公在这一座城市东跑西跑。 过了大半个月,气温一天高过一天,他袖子外的手臂皮肤起了一大片红疹子。 外公吃惊,连夜要他上医院。 孟泽只得去医院。 医生说这是热性荨麻疹,属于皮肤的一种过敏症状,过敏原因是因为热。 孟泽吃完医生开的过敏药,缓解了症状,他觉得自己好了,他跟着外公出去摆摊。 一天晒下来,他的手臂又起疹子。 从前,孟父说要迁到北方。 外公舍不得,说孟泽虽然不住他这边,但每逢周末他过来,两人吃顿饭,聊聊天,也是好的。 自从孟泽得了皮肤过敏症,外公巴不得将他赶去北方,嚷嚷南方的太阳太毒辣了。 孟家父母不知道儿子的事,孟泽也不会主动说起。 龙正初的父亲是医院的副院长,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孟泽问起热性荨麻疹。 龙正初精得很,他发现,高三开学以来,孟泽没有穿过短袖,就猜是孟泽得了过敏症。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这样,只是日常的一句,对方就能举一反三,推算来龙去脉。 而李明澜那个草包,她只会想,他是不是藏赘肉。! 第 48 章 孟泽在为离别做准备。 他去网吧,把那天晚上自己和刁坤、蜥蜴的录像剪辑一遍,刻录成VCD。 班主任息事宁人的功夫一流,有几次,她表面上说要叫家长过来,结果一次也没叫。 有些事,是需要家长出马。 孟泽是一个学生,孤掌难鸣。 第二天一大早,他去邮局寄出VCD。 如非必要,孟泽很不愿意去联系孟父,他宁愿通过信件,没有打电话过去。 高三学生还有课,老师们不停让同学们做试卷,不停解析题目。 冯天朗想起一事,问:“孟泽,你们的考卷和我们的不一样,你在这里上了半年的课……”他又觉得多此一问。 孟泽还怕题型不同吗?也只有他们才会祈祷自己考的卷子简单些。 冯天朗:“对了,孟泽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孟泽:“下个月初。”好些人在问这个问题。 李明澜没有。 “下个月初啊……”冯天朗点头,“你考完了还回来吧?” “当然了。”李明澜回头,解释说,“孟泽的家在这里,他已经搬来这边住了。” 冯天朗:“我们以后还有相聚的时候,刚才就差那么一点,我都要搞离别的眼泪了。” 班里开始传阅毕业纪念册。 李明澜给每一个同学的祝福都是四个字:「万事如意」。 下了课,凑巧,冯天朗和周璞玉都离开了座位。 李明澜说:“孟泽,这个周末就是我们高考前的最后一次约会,我上你家玩。” “玩什么玩,你要高考。” “我上你家做题。”她立即纠正。 孟泽也豁出去了,恨不得把毕生所学传授给她,只要李明澜能上美院,她就有了新的前程。 一南一北,也算毕业之后各奔南北了。 * 高考日子一天天逼近,李旭彬不知道妹妹睡不睡得着,反正他彻夜难眠了。 今天是周末,于骊回了娘家,李旭彬早上过来李家,督促妹妹学习。 李明澜听到哥哥的声音,立即关上衣柜。 她犹豫着。 她想说她要出去学习,但是,学习不需要穿得花枝招展,面对聪明的哥哥,她能想到的蹩脚理由,可能都站不住脚。 然而,孟泽就要走了,她如果不留点什么,也许两人的逗号就要变成句号。 她开门出去:“哥,你来啦。” “明澜,你这些天还好吧?”李旭彬眼下泛起青色。 “很好啊。”李明澜的脸颊白里透红,“哥,我今天要和同学去图书馆,我想在高考时复刻我在三模考的辉煌。” “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不用,我和同学约在路口等。”她回房,换上白T恤,搭一条杏色宽松休闲裤,她背起小书包,“哥,我走啦 。” 李明澜远远看见超市的招牌,给孟泽打电话,她正想,他周末会不会睡懒觉? “到哪里了?”他无论什么时候,声音都没有浑沌的时候。 “孟泽,我们中午自己解决午饭吧?” “怎么解决?” “我们自己做饭。” “谁做?” “我啊。” 孟泽:“……” 李明澜跃跃欲试:“我又抄了几份食谱。” 孟泽:“……” “我在超市门口,等你一起过来去买菜,我们一直学习,一直做题,就不下来了。”她催促说,“你快点来。” 不管怎么说,孟泽还是要下去:“等我。” 李明澜还哼着歌,突然想起来,自己穿着普普通通,也许又要被数学题压下去,她松松肩膀,再转转腰,只能从姿态上魅惑孟泽了。 她慢下步子,从商店橱窗的倒影观察自己,扭扭腰,摆摆臀,见到孟泽时,要给他暗送秋波。 李明澜转头看见他的身影,停下来了,倚着路边的柱子,敛着表情,等他走近了,才绽放笑颜:“孟泽,你来啦。” 她的眼里漾着一湖春水,荡起涟漪,之后就能将他拉进湖中,浸下去。 孟泽牵起她,给她挡了身后一个男人的目光:“走吧。” 李明澜侧头望他,难道他没有为她着迷吗? 孟泽还真就漠然。 两人进去超市,直奔生鲜区。 李明澜第一次买菜,她照着家中菜色,抓一把青菜,放进购物车:“孟泽,我发现,你家的厨房特别大,正好给我施展拳脚。” 孟泽几乎以为,她说的拳脚只是字面意思:“出来吃个饭,花不了多少时间,自己做饭还得刷锅洗碗,麻烦。” “我让你吃一顿好的。”她朝着购物车丢牛排,羊腿,什么长肉买什么。 “我吃的也不差。”不一会儿,车里已经堆了七八盒肉,孟泽问,“你以前做过菜吗?” “我问过我妈,她也是照着菜谱做的。”李明澜笑着说,“你下周就要去北方,我们有一个多星期碰不到面,我怕你太想念我,染上相思病。” 说什么梦话?他把大鱼大肉放回货架上:“你还是从番茄炒蛋做起吧。” 她扯扯他的衣服:“孟泽,你没情趣。” “我有数学题。” “哼。”她一定要打败数学题。 * 一个上午过去,小情侣沉浸于学习氛围之中、 将来有大把大把的情侣约会。 高考前的学习时间,则是争分夺秒,连李明澜也忘记了自己要施展魅力这回事。 到了饭点,她站起来,左扭右扭,舒展身子:“孟泽,我们要吃午饭啦!” 蛋炒饭听上去很简单,只需要将米饭和鸡蛋翻炒几下就算成了。 李明澜是这么和孟泽说的。 他没有表情,眼里满是怀疑,也是凑巧的,李明澜准备的食谱里就有番茄炒蛋。 她一字一字念着:“番茄去皮,摘掉蒂头,在屁股上画十字。” “要不,我来吧。”孟泽想要拿走她手里的番茄。 她一把握住了:“不用,我来,孟泽,你很快就能吃到我给你做的爱心炒蛋了。” 孟泽却进房间,拿了几份报纸,打开,一一铺在厨房的操作台上:“你有事,就叫我。” 他步子踏出去,终究不放心,再回头:“不要勉强。” 李明澜点点头:“我知道了。” 在孟泽见过上一次小猪便当之后,他不认为,明澜可以在短短时间,掌握烹饪技巧。 他站在厨房外,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算了,眼不见为净。 孟泽到阳台外赏景。 “孟泽。”刚刚得瑟的人如今灰头土脸,脸上还沾了一点淡青的痕迹,她手里端着是一盘炒糊了的番茄蛋,“我照着菜谱做的,不过可能控制不好火候,炒得太猛了。” 他习以为常了,李明澜不出意外,才叫意外。 见他面色阴凉,李明澜有点委屈:“我是真的想给你做一顿好吃的,我很用心的,虽然炒糊了,但是里面融入的是我对你的无限关怀。” “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想毒死我。”李明澜将碗放到餐桌,自己先尝一口,是不怎么好吃。 番茄已经糊烂,鸡蛋尝不出原来味道,是火候过猛留下的焦黑。 她叹气:“我的爱心飞到天上去了。” “我来吧。”孟泽也有先见之明,刚才铺上的报纸,如今已经溅上了番茄汁,他卷起报纸,丢到垃圾桶里。 “孟泽,你会做饭?”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加分项。 孟泽打开冰箱,还留了些昨天吃剩的米饭,他说:“吃蛋炒饭吧,只需要米饭鸡蛋,比番茄炒蛋还简单。” 李明澜跟在他后面,朝冰箱看。 堆的基本都是刚才从超市买的食材,可见,他也不常做饭:“孟泽,你这么喜欢吃蛋炒饭,在食堂还吃不够,回家也吃蛋炒饭。” 孟泽关上冰箱门:“我只会做蛋炒饭。” “以后我会和战胜数学一样,战胜厨房。” 他不信她:“不要妄想逆天改命。” * 李明澜站在厨房,看着孟泽握住锅铲,翻炒几次,她就闻到了香气。 孟泽炒得这一盘蛋炒饭,他自己觉得味道一般。 李明澜很捧场,说这是天底下最美味的蛋炒饭,她吃了两碗大米饭,之后饭气攻心,早上又起得早,她打着哈欠:“孟泽,我睡个午觉,一会儿再起来学习。” “随你。”孟泽说着,进去房间,给她拿来一条毯子。 她躺在沙发上,盖上肚子,半阖眼皮,不一会儿睡过去了。 孟泽一目十行,看完了她上午的答题,再给她的薄弱项打个圈 ,下午还得重点讲解。 空气里还有一阵炒饭香,孟泽一人住的时候也这样,不想下楼就炒个饭,午饭后,周围都进入午休时间,楼下老人不出来溜达了,周围静得仿佛落针可听。 李明澜不把他当男性似的,大剌剌地躺着。 他如果不管不顾,今天就能把她欺负了去,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尤其,他顶着“男朋友”的头衔,亲她,吻她,再正常不过。 李明澜埋怨他没有情趣。 她是把无聊当有趣。 就这么看着,又觉得口干,孟泽拿起小猪烟灰缸,放到阳台栏杆边,点上一支烟,还没有燃起烟灰,他就把烟冲着小猪烟灰缸弹了弹。 只落下星点的火丝。 之后,落灰。 孟泽看着这个小猪,不知道李明澜这个美术生的眼睛怎么长得,一会说他像漫画的纸片人,一会说他像竖着耳朵的小猪。 李明澜才是猪脑子。 也就是长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 孟泽抽几口烟,手上夹着烟,画着圆圈,把烟灰一点点铺满烟灰缸。 景色宜人。 人更美。 他拧熄了烟,把烟头狠狠按在烟灰缸的正中。 孟泽回房拿了相机,他靠在门边,看看沙发上沉睡的李明澜,低眼调整相机参数。 他哄她,陪她玩,不都为了留住美的瞬间。 他曾经为了拍下日出一幕,在山头吹了一夜冷风,而一旦有了作品,他也就不再留恋那座山头。 孟泽把镜头对准了李明澜。 手指定在快门。 将要按下时,她突然动了动。 他停下动作。 她翻了身,面向沙发内侧去了。 孟泽又放下相机,他慢慢过去。 李明澜美的,不止是脸,她的身段如她的个性一般,放肆舒展,天真心性下的诱惑,若隐若现。 短短的白袜向上,有纤细的脚踝。 裤子宽,裤脚向上卷了卷,流畅的小腿线条向上,突然被截停。 明明可以用相机记录,但是孟泽却用自己的眼睛代替镜头,浏览名为“李明澜”的景。 她突然蹬了蹬脚,迷迷糊糊地说:“孟泽,几点了啊?我要学习了吗?” “才过了十五分钟,你还有十五分钟。” 李明澜睁开眼睛:“争分夺秒!”却是自己坐起来了。 她看见他手里的相机,双手捧住脸颊,歪着脑袋:“孟泽,你是不是在偷拍我?” 他把相机递给她:“没有,你睡姿太像小猪了。” “我不信。”她拿过相机检查。 他真的没有偷拍她。 她又被数学题打败了,李明澜推开毯子,像是在推开孟泽:“我去喝水。” 她跟在自己家似的,拿起杯子,自己去水壶里倒水,她喝了两口。 孟泽也 进来倒水。 她摆了摆腰。 他看过来:“你的腰怎么了?” 李明澜见他一脸冷漠,没情趣! 她喝半口水?_[(,故意在杯口停顿片刻,让嘴角沾上浅浅的一滴水,再轻轻舔一下:“这水真甜啊。” 突然,她的手猛然被拽起。 杯中水晃出来,落在她和他的身上。 “孟泽——”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被他抵到墙边。 “李明澜,我上次就想和你说了。”孟泽关上厨房门,隔绝了相框里外公的注视。 他神情一松,哪里还有正义凛然。 他盯她的眼神,轻飘飘的,但又是在盯一个猎物,他说:“千万不要在男性面前放松警惕。” 她被他罩在双臂之间,无处可逃,仰头望他。 孟泽的脸上流露出猛烈的乖戾,低头叼住她的唇,没有吻,而是用牙齿,叼住她下唇的肉,在齿间轻轻磨一磨。 她忽然嗅到了他身上的,干净的檀香皂味。 檀香该是禁欲的,可是此刻孟泽的眉目却有妖气。 他磨了好一会。 他唤他:“孟泽。” 他吻过来。 二人有过数次唇齿交缠,但都在小树林,偷偷的,尝一口,她担心有没有其他同学散步来到,发现他们的放纵。 也许孟泽也有担心,所以到了这里,他发起狠来。 他掌心冰凉,驱逐她上升的体温。 他唇舌热烈,将她逼得喘不过气似的。 他贴着她的唇:“李明澜,你自找的。” 之前,他是隔着屏障爬山,风景笼罩在山雾中。 这时山雾散去,他真正探到的,是山,也如软沙细腻柔和。! 第 49 章 “李明澜,你胆子真大。”孟泽在李明澜的耳边说。 她可冤枉,她什么都没有做,胆大的人明明是他,他做贼喊抓贼,她说:“孟泽,你不是好孩子。” “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好孩子。”真是好笑,他顺着她的耳边吻下去,“何况,我的坏在小树林就一览无遗了,李明澜,你来招惹我,你不是好孩子。” “我只是想亲亲你,其他没有做。” 孟泽的气喷在她的颈项:“委屈上了?” 她把头埋进他的肩:“孟泽,你会让我委屈吗?” 他的手停住。 李明澜凑上前,亲亲他的下巴:“你不能让我受委屈,否则我会生气,我生气了,就不理你。” “哦。”孟泽吻住她的唇,发出模糊的一声。 不知道她用的什么沐浴露,奶香味十足。 擦枪走火之际,忽然,外面响起门开的声音。 孟泽放开小美人,用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嘘。” 李明澜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这里不是只有孟泽一个人住吗、 住是只有孟泽住,但是有钥匙的人,还有孟父和孟母。 孟泽低低地说:“别说话,应该是我爸或者我妈。”他没有说爸妈,因为他觉得孟父孟母不会一起行动。 哇!李明澜立即捂住嘴巴。 来的人竟然是孟泽的爸妈?但是她还没想好见家长,而且,她现在衣衫不整,出去见人岂不是给孟泽爸妈当头一棒? 庆幸,孟泽关了厨房门,他说:“我出去应付,你就在这里,别出来。” 她连连点头,发现衣服还被掀了上来,立即拉下,整了整衣服。 孟泽低了低头,压了压气,让火烫的身子稍稍冷却。 他开门,出去了。 李明澜小心翼翼,躲在门后。 看见儿子从厨房出来,孟父愣了下:“还以为你不在家。” 孟泽一眼见到放在沙发上的小书包。 背面有一个夸张的唐老鸭,一看就不是他的喜好。 他过去坐下,用毯子盖住小书包,问:“爸,今天放假?” “是啊。”孟父放下钥匙,进来看见餐桌半边的试卷,“我中午有饭局,就在路口的餐厅,我想着你周末可能在家,就直接过来了。” “爸,你来得正好,我房间的天花有裂缝,不知道严不严重。”孟泽说着,进去房间。 孟父跟着过去,对天花看了看:“没事,重新批灰就行。” “那我就放心了。”孟泽站在房门口。 孟父也不出去了,说:“我收到你的包裹了,孟泽,这么重要的事,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 “都是同学,不想把他逼得太紧。” “你念及他是同学,但是他呢?万一他把你打出什么事,你的高考怎么办?”孟父看完那天的录像,心有余悸。 孟泽剪辑了他威胁刁坤的那段,只留下刁坤放话,蜥蜴揍他一拳的画面。 孟泽在录像里是一个完全的受害者。 孟父:“孟泽,你的责任是高考,其他事不用操心,我来解决麻烦。” 孟泽向外走:爸,我去给你倒杯水。?[(” 孟父也走出房间:“我看楼上楼下都没什么住,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还行。”孟泽进去厨房。 李明澜从他出去,就没有变过姿势,跟着贼似的,一动不动。 他看她一眼,轻轻说:“别慌。” 她只要一想到外面的人是孟泽的家长,就不可能不慌,生怕给孟家爸爸留下坏女孩的印象。 孟泽倒了水,又出去,关上厨房门。 孟父四处打量着。 这实在说不上是一个好的环境。 孟父:“不如回家来吧。” 孟泽把水杯放在孟父面前:“爸,楼上的孩子还是经常哭吗?” “哭,半夜都哭。”孟父尝了一口水。 孟泽坐下来,压住了毯子:“爸,近来是不是比较忙?看你没什么精神。” “是啊,忙,就要高考了,到时候你又得回原来学校,我现在想起来呀,当初也许不该让你转学。”孟父叹气,“是爸爸糊涂,去年学期末,我以为你和一个女同学有不良发展,就想让你们分开,现在看来,是那个女同学一厢情愿。” 孟父至今也不知道,儿子已经知晓转学的“真正原因”。 孟泽望了一眼相框里的全家福:“没关系,读书在哪里都一样。” “以前经常出差来这边,我以为迁过来,就不需要再出差了。”孟父弹了弹手指,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没想到,现在又要出差去北方了。” 小猪烟灰缸还留在阳台栏杆上。 孟父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学会了抽烟。 孟父点上了烟:“孟泽,你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跟爸爸说,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憋着。” “知道。” 孟父也是今天见到同事和孩子其乐融融的样子,心有感触,为什么儿子和自己就没什么交流呢,哪怕是现在坐在这里,他表达关心,儿子也不领情,孟父说:“你回去就住家里吧,我已经安排人打扫了,另外,什么时候走,你给我个时间,我给你订机票。” “知道了。” 抽了一支烟的时间,孟父站起来:“我先走了,记得有什么困难就跟爸爸说。” “知道。”一如既往,冷漠的回答。 * 孟父走了,关上大门。 李明澜还是没敢出来,万一孟父杀个回马枪…… 孟泽等了好一会,没见她的动静,他进来厨房:“没事了。” 她这才探出头来:“你爸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自从孟泽搬到这里,孟父是第一次来,这样的人能发现什么。 “孟泽,你爸不知道你是坏孩子?” 他却反问:“有几个人知道你是坏孩子?” “我不是坏孩子。” 孟泽的目光停在她的脖子处。 “怎么了?” 他轻轻抚过去:“有痕迹。” 什么痕迹,不言而喻了:“哎呀。”李明澜捂住脖子,匆匆去浴室照镜子。 一道鲜明的红痕显在她白色皮肤上。 夏天都没有高领来遮一遮,她只好解下发绳。她不停把黑发拨呀拨,拨到前面,她再照镜子。 还行,只要不掀头发,就不会被发现。 她又扎起头发。 孟泽敲敲大开的门:“疼不疼?” 他也是第一次把她吻出印子。 或者是因为她的皮肤太薄,容易留痕,也许她的腰上,熊上,或许都有印记。 因为他用了力,一旦到了关键时刻,他收不住。 李明澜冲着他喊:“孟泽是一个坏孩子。” “李明澜是一个坏孩子。” 二人互相给对方扣帽子。 “孟泽,坏孩子都抽烟。”她笑,“你要不要给我抽一口?”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他拒绝。 最终以李明澜的一句“哼”结束。 * 李明澜等到太阳将下山,终于完成了今天的题型。 她还想继续学另外的。 孟泽说:“今天到此为止,学太多,你会乱。” “好吧,我晚上回去抄些其他菜谱。” “不要抄菜谱!”孟泽都咬牙了,“做题比菜谱重要。” “也是。”她笑着,“等高考结束,我再给你做饭。” 孟泽:“……”他发现,李明澜是个很执着的人。 她苦哈哈哭诉自己美术成绩勉强及格,但她要奋发的时候,一鸣惊人。 她的数学差,然而,一旦和他建立教学关系,她很认真。 她的厨艺惨不忍睹……孟泽觉得,这个不是必要项,希望她早日放弃研究厨艺。 李明澜又去浴室照镜子,把头发放下来,盖住自己的红印。 孟泽,坏孩子,这么快就学会印草莓了。 她披着头发,走出去。 孟泽望过来。 她在学校里扎起的高高马尾辫,像小松鼠的尾巴。 这一刻,黑发垂在她的脸颊,显得她的脸更小,也许不及他的手掌大。 李明澜眨眨眼:“孟泽,我的长发是不是很漂亮?” 他懒得回答。 她昂起头:“肯定是,你刚才流口水了。” 孟泽当然不会去抹嘴角,说:“你可真有自信。” 李明澜收起试卷,背起小书包:“我今天回去吃晚饭了。” 他半天不说话。 “孟泽?” “走吧。”他陪她下楼,走 到路口。 “孟泽,我走了。”两人相聚的时间越来越紧,她要天天见到他,她拽住他,“明天见。” 她记得,要一扭一扭,用妩媚多姿的背影告别他,她刚走两步。 孟泽问:“你的腰怎么了?” 她只好把腰正回来:“哦,腰酸。” * 夏天,太阳落山的速度跟龟速似的。 李明澜到了家的楼下,天上泼着紫红的亮色油彩。 山外见不到太阳,光却逗留在人间。 她远远见到一人站在楼下,唤:“南岳哥,你来了啊,是找我哥吗?” 王南岳刚才在仰头望楼上,转过头来,瞬间失神。 “南岳哥。” 王南岳回过神:“我和旭彬约了吃晚饭,他刚刚和你爸在下棋,棋局未完,人没下来。” “我爸就是这样,天大的事都得给棋盘让路,南岳哥,你等好久了吧?要不要上去坐一坐?”李明澜忽然想起,王南岳和哥哥都是职场精英,眼睛利着呢,万一被他们发现她脖子上的印记…… 但是已经把邀请发出去了,她又不能收回来,她按住胸前的头发,有意往脖子上扣。 以前的李明澜,穿校服,梳马尾,是个学生模样。 王南岳第一次见到她长发披肩的样子……原来,她长大成人了。 他如果上去,楼上有李父、李旭彬的两双锐利眼睛,王南岳担心自己会不会暴露什么。 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觊觎他的高中妹妹,对他和李旭彬的交情有影响。 李旭彬出了名的宠妹。 王南岳宁愿站在这里和李明澜单独说话:“不了,我上去,不是打扰了你爸和旭彬的棋局。” 话音刚落,李明澜就见大堂出来的人:“哥。” “明澜,今天的学习怎么样?”李旭彬问。 李明澜回答:“很好啊,哥,我又掌握了一个数学题型。” 李旭彬打量妹妹:“你头发怎么了?” 李明澜:“发绳断了。” 李旭彬了解这个妹妹,她得瑟时,会抬下巴,骄傲自得,这会儿,头一动不动的,身子也站定,没有蹦蹦跳跳奔向他,他问:“还发生了什么事?” 李明澜瞪大眼:“没有啊。”她哥就是太聪明,不好骗。 否认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摇,李旭彬更加肯定:“有事。” 李明澜:“哥,你是不是看刑侦片了,疑心变得很重!” 李旭彬:“你破绽百出。” 王南岳有意给李明澜解围,说:“旭彬,是不是要走了,让杨总等太久,不大好。” 李明澜:“哥,你和南岳哥吃好喝好,我上去啦。” 李旭彬的确赶时间:“这次就放过你。” “拜拜。”李明澜冲着李旭彬挥手。 “就要高考了,不要松懈。”李旭彬转头对王南岳说,“见笑了,我妹妹就是 不靠谱的个性。” “高考前,也不能把她逼得太紧,松弛有度吧。”王南岳笑笑。 很快,李明澜就高中毕业了,到时候她上大学,就自由了。 王南岳想,他借着和李旭彬的关系,约她出来不是难事,细水长流,日久生情。 这一切,全都不是李明澜在高中时能做的。 王南岳只能等。 * 晚上孟泽接到了孟母的电话:“孟泽,最近有贸易活动,机票紧张,我给你订了后天的机票,你过去之后,休息一下,适应下那边的气候。” “好的,谢谢妈。”孟泽不知道孟母有没有和孟父商量买机票的事,但是这也是他们两夫妻的事,孟泽不多嘴。 他和李明澜一起的时光所剩无几。 孟泽望一眼儿时自己和外公的合照。 据他外公的说法,他小时候是阴郁性子,不和其他小朋友玩,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不吭声,也不笑。 外公开玩笑说:“要不是你小小年纪展露出惊人的记忆力,我都担心,你是不是智障儿童。” 外公教导他,与人为善。 孟泽就和坐得近的几个人聊几句。 这个习惯维持至今。 李明澜、冯天朗,都是坐得近的人。 外公不在了,孟泽将要飞往北方,坐得近的几人终将远隔千里。 * 星期日,天上飞起了细雨。 孟泽期待离别,但又有什么更为复杂,类似于阴雨天的情绪。 李明澜一大早过来。 孟泽把整理的解题思路给她。 她默默抄写,背诵。 孟泽点了烟。 阳台地面湿答答的,半夜卷了些落叶过来。 他没有去捡,倚在门边。 雨冲淡了夏天的热气,却也不凉快,又湿又闷。 一双莹白的手臂伸过来,缠住他的肩:“孟泽,我背完了。”她说着,要来抢他的烟。 他一把拂过她的手,不让她碰到烟。 香烟不美好,需要搭配其他才能品出味道:“我的功劳。” 她笑了:“采阳补阴,你的智慧传给我了。” 孟泽无情地揭穿她:“李明澜,你只记了几道题,至于这么得意吗?” “几道题也是进步啊,虽然我觉得我的未来鹏程万里,但,现阶段还没有头绪。”李明澜抓了抓头,再把头发甩给他。 她早上出门,发现脖子上还有淡淡的红痕,于是又披着头发出来。 柔亮的黑发滑过他的手指,他问:“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鹏程万里?” “凭我是天才的女朋友。” 孟泽转过头继续抽烟:“世上最不要脸的人就是你,李明澜。” “谢谢夸奖。”她抱拳做了一个谢礼,又把手缠过来。 他一把捉住她的手,侧头呼出烟圈。 白烟下,他的眉目慵懒又散漫。 她退开,从头到脚审视他,唤他:“孟泽。” “嗯。”孟泽把烟灰抖落在小猪烟灰缸。 “感觉你的气质和从前不一样了。”初见时,只是冷,没有邪。 “我是什么样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还能比我了解我?” “你以前不是学霸吗?” 他拍了拍她的脸:“智商和人品不是一回事,学会带眼识人,李同学。” * 星期一,李明澜过来做题。 孟泽又在阳台抽烟。 她觉得这两天,他抽烟抽得太猛,她还没问。 “李明澜,我要回北方高考。” “我知道啊。”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她笑着,“我知道你一定能考一个好成绩。” 孟泽从不担心这一个:“你自己加油。” “我会的,等我们上了大学,孟泽,我们就是明目张胆的情侣了。”她笑嘻嘻的。 “明天我就走。” “这么快?”李明澜愣了下,说,“我去送你呀。” “不。”他背靠着门框,抽一口烟,低了低头,像是不忍让她发现他脸上的冷漠,“我是早班机,你起不了那么早,还是睡你的大头觉吧。” “孟泽,我可以为了你早早起来,就像我为了你去学厨艺一样。” “谢谢,我还要命。” 她又问:“孟泽,你高考完,什么时候回来?” “最近机票紧张,不知道。” 李明澜用食指的骨节敲他的头:“速去速回。” 孟泽抽着烟,不回答。 * 星期二,李明澜定了早上五点半的闹钟。 闹钟叮铃铃一响,她爬起来,脑子还留在梦里,睁着朦胧的眼睛,匆匆洗漱,匆匆换衣。 李明澜拦了的士,赶到孟泽外公的房子。 她按了一阵门铃,无人。 她打电话过去:“孟泽,你在哪里呀?” 可能是染上了晨雨,他的声音更冷冽:“我在机场。” “你走得也太早了。” “我要过安检了。”孟泽拖着行李箱,不再回头,“李明澜,再见。” 她愣了下:“哦,拜拜。” 她下楼,望见昏暗天上的浓重云层,莫名生出不好的预感。 她给他发消息:「孟泽,你到了要给我报平安哦。」 好久好久,她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第 50 章 孟泽只是比李明澜早出发五分钟。 天蒙蒙亮,他到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个蛋糕。 一转头,他见到李明澜下了的士。 他接到她的电话,聊完了,他关上手机。 到了在北方的家,孟泽也没有开机。 他拖着行李进大堂。 走来的那人发出惊呼:“孟泽,你回来了?不是说六月初才回吗?”龙正初上下打量孟泽,好像没什么变,但又觉得几个月不见,孟泽不大一样了。 “你今天没上学?” “我自己给自己放假。”龙正初说,“你高考准备得怎么样?” “还行。” “孟泽,我忘了告诉你,你离开以后,我又得了一个作文奖,羡慕不羡慕?” 孟泽不想废话,将要擦肩而过。 龙正初挑起眉,伸出半步,挡住孟泽的去路:“你这几个月是不是懈怠了?” 孟泽淡淡地看着龙正初:“何以见得。” 龙正初走近一步:“你的眼睛从一汪清泉变成静谧星空,有故事了,孟泽。” 孟泽不屑:“你就用这种水平去参加作文大赛?还得奖了?” 这股傲劲,还是孟泽,龙正初笑笑:“对了,你们刘老师有没有再联系你?” “刘老师没这么闲,天天打电话。” “我听到一个事。” “什么?” “刘老师的五名大将,折损了一个。” 孟泽停下脚步,一手搭在行李箱的扶杆上。 龙正初拍一下掌:“求我,我就告诉你。” “滚。”孟泽转身就走。 龙正初憋不住,跟过来:“你们班的戚恒,模拟考的成绩一次比一次低,不是低了三五分,对比他上学期末的成绩,可以说是一落千丈了,刘老师急得不行,三模考出成绩当天,她把戚恒叫到办公室,谈了两个小时。” “戚恒的成绩不是很稳定吗?” 龙正初大叹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戚恒也不能幸免啊……” “他跟谁?” “七班的,很漂亮的一个女生。” 孟泽的神经跳了一下,龙正初的形容能和李明澜画上等号。 “据说两人是从高三寒假开始的,考前发生这种事,太可惜了,刘老师还要和我的班主任竞争升学率,这不,愁得白发又多了。”龙正初似笑非笑,“孟泽,你这个冷血动物才是刘老师的定心丸。” 既然是冷血动物,当然不理龙正初,孟泽径自上楼了。 * 时间已经是下午。 孟泽坐的是早班飞机,早就该到了吧。 可是,李明澜没有收到他的短信。 她后面的座位,又是空着的。 之前在早读课,班主任过来说,孟泽已经回去原来的学校。 离开之前,他给 各位同学送来了高考祝福。 一听就是班主任瞎编的,尤其是,班主任说:“同学们,孟泽祝你们以坚不可摧的意志,驾驭高考,实现人生飞跃。” 李明澜想,除非孟泽要完蛋了,否则他不可能说这么慷慨激昂的祝福,他只会两个字:加油。?” 李明澜用手掌拍了一下唇,自己的这什么脑子?怎么能用“完蛋”这个词呢? 可是,她望向那乌云密布的天。 孟泽不会出意外了吧? 下午,上完第一堂课之后,李明澜偷偷溜到教学楼外面,给孟泽打电话。 他还在关机中。 她惴惴不安,哪还有心思听课。 她只怪自己,乌鸦嘴,不吉利。 她双手合十,冲着窗外祈祷。 佛祖,孟泽就是性格古怪了点,其实人还是很好的,希望他善有善报。 她不停给他发短信:「孟泽,孟泽。」 …… 放学了,李明澜背起书包,慢吞吞走出教室。 副班长跟在她之后下楼:“李明澜。”他在周末剪了头发,短短的平头,露出高额头,很显精神。 李明澜笑:“副班长,你这个新发型容光焕发呀。” 副班长不大好意思:“被我妈揪着去剪的。” “很好看啊。”她不吝于夸奖。 副班长和她并肩下楼:“李明澜,你会不会有压力?” “有啊,要是考不上,我就完蛋了——”她止住,她把“完蛋”挂在嘴皮上,不吉利。 “到了这个时候,你只管放松,下星期放假了,闷在家里可能更紧张,你就出去散散心。” “谢谢副班长。” 副班长一路跟着李明澜,今天是他和她同行最长的一段路,一旦放假,两人不能常常见面,他在路口停下,犹豫着:“李明澜。” “嗯?”心中惦记孟泽,但李明澜还是尽量笑眯眯着。 “等高考结束,我们出来玩吧?”副班长嘴皮子动了动,做一个吞咽的动作,欲言又止时,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高考加油啊。” “你也是。”两人在路口分开。 李明澜转过身,笑容敛了。 孟泽的手机一直关机,她又不笨,当然猜得出意思。 这个人真是无情。 李明澜憋着一口气,发短信过去:「孟泽,你要是不回我消息,我就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或许这条消息也是石沉大海呢。 孟泽,混蛋! 到了晚上,李明澜无心做数学题,她搬了椅子出去阳台,打开灯,拿着单词卡大声朗诵。 她坐在边上,雨雾飞进来,落在她的发丝,沾湿她的额头。 她把单词卡盖在头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不知道孟泽有没有想起过她? 肯定没有,这人无情无义,恐怕一上飞机就把她忘光了 。 他不理她,她也不要理他。 ⒌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最全的《雪媚娘》尽在[],域名[( 李明澜又背诵英语,背着背着,恍然想起莎士比亚的《Sn116》。 她以为自己背完就忘了,然而,忆起孟泽的身影,她竟然再一次完整背下了那一首诗。 李明澜不念英语了,她回到房间,拿起素描纸,低头画着。 用心画的,与用手画的大不一样。 她画了孟泽决绝的脸,起笔就是硬朗的线条。 她垂下头,下巴搁在桌子上,将这张纸立起来左看右看。 她以为孟泽是喜欢她的。 原来没有。 谁说的,相思就能种下相思豆,骗人。 * 孟泽从回来就一直待在家,北方这里才是他的“家”了。 太久没有住人,房子有一阵霉味,他开了所有的窗户,凉风飕飕进来。 孟泽又去阳台抽烟。 等他发现自己烟瘾太重的时候,他两天抽了两包烟。 他嘴里叼着的,是一支新的。 这违背了他来北方戒烟的决定。 他拿下来,按熄了。 他给李明澜辅导,是为了让她有一个稍微好看点的高考成绩,如果他和李明澜断了联系,她肯定胡思乱想…… 他所有的辅导就白费功夫了。 算算时间,李明澜应该还在上课。 孟泽开机了。 短信轰炸接踵而来。 他能想象她的样子,委屈的,可怜兮兮,或许还撅起嘴,她生气的时候,会跟那一天一样,唱着歌,对他乱捶乱打。 为了让李明澜在考前保持良好心态,孟泽说:「我到了。」 * 李明澜正在上课,无精打采。 周璞玉说:“是不是因为孟泽不在,你把他教的全忘光了。” “当然不是,他让我背的题目,我全都背熟了。”李明澜和孟泽还有别的,但是,高考之前,她不能和周璞玉讲。 她唉声叹气,又把头垂了下去。 下课了,李明澜打开抽屉,偷偷按一下手机。 见到有一条未读信息,她眼睛一亮。 下一秒,她想,说不定是运营商的垃圾短信。 李明澜的手指按着确认键,眨眨眼睛,狠狠按下去。 她的孟泽终于出现了,她差点以为,他就要丢下她,再也不回来了。 然而,他的这一条报平安短信,足足晚了一天。 她不想理他。 紧接着,她又收到第二条消息。 孟泽:「手机坏了。」 李明澜觉得,这是一个很蹩脚的理由,像是她才想出来的坏招,聪明人不会编这么假的谎吧…… * 晚上,两人通了电话,之后,天天煲电话粥。 长途漫游费贵得吓人。 尤其,李明澜的废话特别 多,没两天??[,她收到“余额不足”的提醒。 谁也没有想到,五月底了,高三七班还有一件大事。 有个记者发了一篇关于校园霸凌的报道,上面有一张清晰的配图。 一个男生穿着岩巍中学的校服。 这是刁坤第一次上报纸,他挥舞着拳头,露出狰狞的怒容,冲着黑暗中的一个人影冲过去。 新闻上没说被刁坤揍的人是谁。 事情一旦出了校门,就不是班主任能小事化了的了。 刁坤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呆了一个下午。 第二天,他没有再来。 班主任去校长室,替刁坤说情,离高考还剩不到十天,如果这个时候把刁坤开除,等于毁了这个学生的一生。 校方让刁坤提前放假了。 冯天朗听高二学生说起,有人将这事发到网络论坛了。 李明澜没有去网吧,也不知道舆论是否沸腾。 她告诉孟泽:“今天,老师把我们的毕业照发下来了,没想到,班上的你和刁坤都不在。” 孟泽像是不经意地问起:“毕业照拍得怎么样?” “还行吧。”李明澜哈哈一笑,“但是孟泽,你拍照的时候闭眼了,你是毕业照里最蠢的一个!” 孟泽:“……” 他咬上烟,点燃,他还是没有戒烟,暂时戒不掉,他还得哄着李明澜。 刁坤上了新闻,就算不被开除,高考心态也会失衡。 刁坤向自己的哥哥诉苦。 孟泽,就找了一个社会的上位者,孟父。 学生面对棘手的问题,选择让大人来玩。 大人自有一套看似文明,实则狠辣的手段。 * 孟泽回来的这几天,没有和其他同学联系。 刘老师给他打了电话,提醒他,先去熟悉考场,免得高考当天找不着教室。 孟泽走了一圈,遇到几个同学。 他们见到他,满是惊喜。 这有什么好惊喜的,他本来就要回来高考的,他依着外公的教诲,表达礼貌。 班长:“中午了,要不一起吃个饭吧?” 一行人去了小餐馆。 班长一边发信息,一边说:“等会儿,还有一个人。” 说完不到三分钟,班长冲着外面笑:“来了。” 孟泽背对着门,没有回头,直到他听见—— “孟泽,孟泽。” 他心下一动,明明知道,李明澜不会在这里,但是,只有她才会把他的名字喊两遍。 孟泽转身。 来的人是班上的女同学,正是寄明信片的那一位,名叫杨嫚。 “我不请自来了。”杨嫚冲他绽放大大的笑脸。 杨嫚刚刚喊他的声音,像极李明澜,正常说话时就不一样了。 “好久不见。”杨嫚咳了两下,“上个星期,我发烧了,我担 心死了,生怕自己带病上考场,幸好这两天病情好转了。” 杨嫚坐在孟泽的旁边:“你……我给你寄了明信片。” “是吗?”孟泽假装不知,“我没有和父母一起住,可能是他们收的。” 杨嫚笑一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你回来就好了。” 大家都是尖子班的人,话题都是高考以及志愿。 席间,没有人提起戚恒。 班长站起来:“大家将要步入战场,以茶代酒,干杯!” 一张圆桌,周围都是人。 孟泽莫名不耐烦,仿佛是杨嫚的两声,勾起他心里的某些情绪。 他听着同学们对于未来的憧憬,心不在焉。 杨嫚和他说了几句话。 孟泽敷衍而过。 吃完饭,孟泽先出去了,后面又传来两声叫唤:“孟泽,孟泽。”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杨嫚走上前,和他肩并肩:“想一想,我上一次见你还是一月份。” “嗯。”孟泽和杨嫚同班两年半,但杨嫚留给他的记忆,远没有他在岩巍中学的深刻。 要说杨嫚像谁,应该是李宜嘉,两人都是才华出众的女孩。 杨嫚:“孟泽,你想好报考什么学校了吗?” 孟泽:“我就留在这一座城市。” 杨嫚:“我也是。” 只要杨嫚不说话,二人就冷场。 孟泽比从前更冷漠,但是冷漠之外有散漫,杨嫚觉得他的气质却更放松。 她垂了垂眼睛,她有原则,话一定要留到高考以后才能讲:“孟泽,等高考以后,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吧。” “高考加油。” “孟泽,希望我们将来能在同一所大学。” 孟泽点头。 反正他又不准备回南方了。 高中生的世界,只有教室里的四面墙,眼界狭窄。 不只是他,李明澜也是,从封闭的高中步入开放的大学,充满无尽的变数。 李明澜追着他跑,因为她喜欢天才,他恰好符合条件,社会上,精英无数,她能遇到无数个“天才”。 戚恒,正是一个拘泥于幼稚过家家的反面教材。!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51 章 今年美院的校考时间比较晚,复试成绩好歹在高考前出了。 李旭彬不用问,只要见到妹妹左摇一下,右晃一下,下巴和天花板连线,他就知道妹妹过关了。 他的父母更不用说了,喜笑颜开。 李明澜得了出奇的高分。 李旭彬发出一声长叹,他的妹妹荒废美术多年,他几乎以为美术之路已被堵死,哪知,她稍稍用功追上了别人的几年。 这何尝不是一个天才。 * 各省的高考模式不一样,时间也不相同。 南方几个省的考试时间是四天,七、八、九、十,李明澜选了物理科目,到九号上午考试就结束了。 孟泽的高考时间是七号、八号,共两天。 六月五日。 孟家夫妇搭乘不同的航班过来。 二人没有向对方汇报行程,但一个拖拖拉拉,一个风驰电掣,偏偏在楼下撞见,各自朝对方摆脸色,再上楼。 孟父开的门。 孟母抱臂站在边上,仿佛是住在隔壁那户。 见到孟泽,孟父孟母及时调整表情,成了慈父慈母的模样。 孟泽宁愿他们别回来。 孟父进来,坐下,孟母只能站着,等孟父起身去卫生间,她才坐下。 孟父从卫生间出来,见没了自己的座位,他去了阳台。 是个人都能猜到这对夫妻的关系恶劣到极点,真不如三人分三处,各自安家。 晚上,李明澜例行和孟泽聊电话:“爸妈要收缴我的手机了,孟泽,加油!我等着你回来。” “加油。”孟泽不回答“回来”,或者“不回来”。 她静了一会,又说:“孟泽,我们高考之后再见。” “嗯。”话飘在空气里,也许永远不见了。 房间只有一扇小窗,孟泽要去阳台抽烟,得经过客厅。 孟母正坐在沙发看电视。 孟泽早有预料,昨天在楼下买了一盒口香糖。 起初想用来戒烟,但不是尼古丁,不上瘾,瘾头上不来,不刺激。 他纯粹品个和李明澜相似的味道。 * 六月八日。 “哗啦啦”的雨水从早上起就没停过。 高考结束。 考场上爆出热烈的呼喊,一个男生站在走廊边,使劲敲击栏杆,人和身子都被雨水溅起,他毫不介意,金属栏杆发出“哐哐”的声响,与雨水合奏。 孟泽轻轻说一句:“借过。” 男生悻悻然,让了路。 哪里都闹哄哄的,孟泽抬起伞,望见花坛边的杨嫚,他停下来,绕到另一边了。 不是他自作多情,以为杨嫚就是在等他,而是他现在不想应付同学。 他淌着雨水,去了网吧。 南方的考试还没结束,但应该有记者跟进了今年考 题。 孟泽进去几个论坛。 高考是大事,版主推出醒目的话题,但高考还没正式结束,议论的帖子寥寥无几。 孟泽百无聊赖时,想起那天,因为“当场分手”,李明澜气着了,两人没有一起看《射雕英雄传之东成西就》。 索性,他一个人看。 他面无表情,果然无法欣赏李明澜的喜好。 孟泽无聊地刷新网页,见到论坛的鬼故事板块,有一个「HOT」贴。 鬼故事正好来打发时间。 这年头,鬼故事也逃不过那点事,什么黎民苍生是次要的,谈恋爱才是正事。 无聊,明天再来。 * 六月九日。 孟父说工作忙,早上去了机场。 他一走,孟母的工作也忙了,订了中午的机票。 家里余孟泽一人,世界终于清静。 奇怪,孟父孟母一走,天上就出太阳了。 孟泽去了网吧。 中午,放在桌角的手机响起清脆的闹铃声。 李明澜的物理科目考试结束了。 他关上了网页和音乐,望了望手机。 过了二十分钟,手机屏幕仍然暗着。 她没有第一时间给他发信息。 又过了二十分钟,杳无音讯。 对了,李明澜的手机被她父母收了起来,她要回家才能联系他。 孟泽在网吧坐了三个小时,不停刷新高考话题,他连骗点击的帖子都没放过。 好不容易,他见到有个回帖人透露了数学题。 很巧,今年的大题是他给李明澜重点讲解过的。 佛祖真的在关照李明澜。 她很安静,一声不吭。 她不问。 他不会去问。 孟泽关上电脑,转身出去,见到迎面走来的人。 是戚恒。 戚恒抬了抬眼镜:“你回来高考了啊。”他的眼镜框又黑又大,土里土气的,但他轮廓深,高鼻子,是洋气长相。 孟泽见到戚恒第一眼就觉得,这人太装。 二人无交情,孟泽应声:“嗯。” 下午,孟泽买了几包烟和几盒方便面。 他在这里待了近三年,都不知道北方哪里有贩卖动态指导片,家里的有线电视早被停了,他只能去租借电影、电视来打发时间。 这条街上有两间网吧,大的那间,上下两层楼,常常满座。 小的那间,电脑比较旧,还被人埋怨网速破,生意比不过别人,老板隔了半个门面,做租借生意。 老板说,他的这些碟片全是珍藏的正版货,跟路边摊的档次不一样。 孟泽问:“有没有推荐?” “前年有个特红的偶像剧,火爆至今。”老板敲敲墙上的一份旧海报,“F4。” 孟泽随口问:“什么故事?” 问倒老板了,老板只负责吹嘘,自己没看过,他瞄一眼简介,凭借多年来的卖片经验,提炼简介:“讲一个女孩和四个男孩的爱恨情仇。” 孟泽:“……” 老板:“怎么样?” 孟泽:“这么多人,还是算了。” 老板瞅瞅孟泽,再瞄瞄简介,又再说:“讲的是男人的成功恋爱学。”管它三七二十一,只要是圆满结局的恋爱片,就能套用这一简介。 天天谈恋爱,能不能干点正事?“不要恋爱的。” “小伙子,这都是成功经验,学几招,哄女朋友开心,少走弯路。”老板嘴上劝着,手里不停淘碟,“喏,悬疑大师的改编电影,讲什么呢?讲一个男人的失败恋爱学,来来去去,走不出套路。” 孟泽被说烦了:“成功的,失败的,各五张,一并凑够十张。” * 孟泽用一天就看完了所有的失败例子。 李明澜没有消息,这不像她,她藏不住心事,肯定要和他说废话。 影片中,宁静之夜响起一阵刺耳枪声,女主角的尖叫能震破音响。 孟泽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他立即给李明澜打电话。 那边传来冰冷的机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手机险些从他的手里滑下去。 他和李明澜最后一次通电话时,她没什么异常,笑嘻嘻的,接通电话,说:“孟泽,孟泽。”硬是把两个字的名字,喊成四个字。 然后呢?她说她等着他回来,高考之后再见。 李明澜说的“再见”,莫非也是“再也不见”? 不是。 她生气就要发脾气,一定会冲着他发。 除非。 除非……他又被扣分至不及格。 影片中的女主角又喊出一声惨叫。 孟泽的听觉神经一下一下跳个不停。 李明澜和他一南一北,唯一联系途径是手机,或者网络,他和她有Q/Q靓号。 他向外跑,他听见自己没有关电视,女人只会惨叫,令人心烦,他狠狠一关门。 大的那间网吧已经满座,老板贴出了“高考学生八折”的优惠牌,门外站了几个学生排队等位。 孟泽只得去小的那间。 他忘了穿长袖,因为跑动,他出了汗,暴露于阳光中的手臂又痒又疼。 到了网吧,他在最近的位子坐下,趁着开机的时间望一眼手臂,一片掌心大小的区域泛起诡异的红云。 他狠狠拍下去。 皮肤陷下去时,白了一秒,之后,红得更迅速,像是影片里的血色一般的鲜红。 孟泽的Q/Q只有一个联系人。 李明澜不在线。 十三尾号的Q/Q号码虽是孟泽在用,但李明澜知道密码,她登录过一次,也没干什么,就是给双方设置了隐身可见权限,再把他拉进了高三七班的Q/Q群。 孟泽从来没有看过Q/Q群,他没有社交,把Q/Q号码交给李明澜打理,自己省事。 这时点开班级群。 页面一片空白。 孟泽点开群记录,一页一页翻看,今天刚刚考完试,没什么同学发言,留下的大多是高考前的信息。 孟泽泡了一天的网吧,只看到丁彰上线,在群里发了个表情。 * 孟泽的独处生活被龙正初打断了一下,他出去倒垃圾。 龙正初撞见他,扬一扬手里的优惠券:“咖啡,买一送一,我请你吧。” 孟泽不想去。 然而,去年暑假,他遇到李明澜的第一天,她用买一送一的优惠券请了他一杯咖啡。 “走吧。”龙正初推了推孟泽,“你要是没了我,就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倒也不是,不是还有个王辉么。 能和孟泽聊得来的人,少之又少,他去了岩巍中学之后,也没想着要和龙正初联络。 龙正初摇头:“你真得谢谢上天,给了你这么一张脸,否则,性格臭,人又丑,谁搭理你啊。” “肤浅。”孟泽只丢下这么两个字。 龙正初喜欢张扬,非得坐在最显眼的位子,他拉住孟泽要去角落的步子,说:“自卑的人才喜欢窝在角落。” “自恋的人才酷爱坐在舞台中央。” 龙正初撩了一下刘海:“我们这素质,就是登台的料。” 孟泽才不理他,径自去角落。 “切,反客为主了。”龙正初要了两杯咖啡,坐到孟泽的对面,“对了,你回来,见过戚恒没有?” “打了个照面。” “他就是钻牛角尖,上了名校,什么样的女孩子见不到呢?非得在高三时较劲。”龙正初就算在角落,也要仰靠椅背,舒展坐姿,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似的,“幸好,他听刘老师的话。” 孟泽反应冷淡。 “和女同学快刀斩乱麻。”龙正初比了一个剁刀的手势。 咖啡厅正在筹备夏日活动,装饰树上挂起几个小玩偶,其中一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翘起小小的尾巴,是小松鼠。 龙正初问:“孟泽,你这次高考预估多少分?” 孟泽没听见龙正初说什么,他站起来,捏了一下小松鼠玩偶。 真的,和李明澜的软绵绵红脸蛋一样。 * 六月十一日。 孟泽除了网吧,哪里也没去,饿了就在网吧叫外卖。 李明澜杳无音讯,手机关机,Q/Q下线。 这天,班级群才热闹起来,消息一串一串向上冒。 关键字的搜寻不需要动用高科技,孟泽的眼睛敏锐捕捉到了“李明澜”三个字。 有人设置了巨大的红色字体,混在其中。 孟泽看完消息才知道,用大字报字体的人是周璞玉。 周璞玉:「 李明澜去哪里了?」 之后,别人的聊天用的是“她”。 冯天朗:「考完试就在家了吧?」 周璞玉:「考物理那天,她说有点不大舒服,两天没消息了,联系不上人。」 孟泽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子跟着屏幕内容移了移。 过了两分钟,胡翰然冒出来:「她去医院了。」 这时,几个人同时问:「她怎么了?」 胡翰然打字比较慢,又过了一分钟,才说:「考试那天,我上午见到她,她脸色不对,惨白没有血色,唇都干了,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不大舒服,考完试,我又见到她,她说。」 周璞玉:「说什么?」 胡翰然:「说那天可能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了。」 周璞玉:「她现在怎么样?」 胡翰然:「不知道啊,我这两天也急啊!」 刚才的汗水没有擦净,贴在额头,落下水珠。 这一刻,孟泽又沁出了汗,凉意从皮肤上渗出来,化成水,不一会浸湿他的背。 老板猛然听见里面传来椅子倒地的声响,他“哎哟”一下。 开网吧最怕烂仔头闹事,偏偏沉迷网吧的属烂仔头居多。 老板急急要进来,却见一人冲了出去,速度飞快,险些把一百八十斤的老板撞得转圈圈。 老板定睛一看。 一个座位空了,他拔腿追过去,喊:“小子!你没有付钟费!” 跑出去的孟泽耳力尖,收住步子,掉头回来。 老板见他满脸阴戾,和他讲道理:“小伙子,人帅不能当钱使。” 孟泽丢下一张十块。 老板绕到桌子后边,打开抽屉,边找钱,边嘀咕:“该用金钱解决的问题,就用金钱解决。”等他抬起头,哪还有那小子的身影。 “但也不能只用金钱解决问题。”老板拿着零钱,追出去,在最短时间内说完剩下的话,“喂,小子,我要找你钱。” 老板把钱揣进口袋:“嘿,跟火箭似的,咻一下,不见人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2 章 机票钱不是小数目。 孟泽想好借口,打电话给孟父:“爸,能不能给我买一张最快回去的机票?” 孟父记得儿子说过暑假要在北方过,但也许记岔了,孟父问:“填志愿怎么办?” “现在是网上填报,等成绩出来,我和老师电话沟通就行。” “要最快的?”孟父疑惑,“为什么这么着急?” “爸,明天是妈的生日。” 孟父愣一下:“哎呀,我真是太忙了,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要不是孟泽要回去,他也不会提起这事,孟泽说:“我想给妈一个惊喜,只能拜托爸给我订机票了。” 给母亲庆生是孝顺的表现,孟父就算对孟母有诸多怨言,也不能在儿子面前发作,孟父虚虚应声:“应该的。” 时间紧,最快的航班是红眼航班。 孟父说:“要不买白天的机票吧?你今晚好好休息。” “爸,就晚上的吧,我明天还得去逛逛,给妈准备礼物。” 孟父只得答应。 孟泽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空空的房子,思绪慢慢回笼。 他的手机通讯录,只有两个岩巍中学的联系人。 一个李明澜,另外的是王辉。 王辉消息灵通,也许他知道高三七班的动向。 王辉接到孟泽的电话,笑了笑,之后有点埋怨:“你真是的,一声不吭就飞北方去了,我们连散伙饭都没吃。” 王辉能和孟泽混这么多年,全凭他自来熟的本事,而且“唯一朋友”这一个头衔,令王辉沾沾自喜。 响在孟泽耳中的,却是龙正初的“没朋友”三个字,孟泽还算有点良心,先是问了王辉的高考情况。 王辉:“马马虎虎吧,我的要求不高,能上大学就知足了。” 两个人聊了三五句。 孟泽像是不经意地问起:“你知道高三七班的考试情况吗?” “你们班?”王辉奇怪,孟泽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班里的同学了?王辉交友广阔,在每个班都有一两个聊得来的人,他的包打听的能力称得上一流,说,“有几个应该考得还不错,有的估计就要收拾包袱,另觅出路了。” “我周围的几个呢?”孟泽手臂有些痒,他拿着手机,进去卫生间照镜子。 “那几个啊,我不太清楚。”王辉停顿一下,“对了,李明澜在物理考试那天状态不大好,还没开考,我见她去了两趟卫生间,面色发白。” “后来呢?”孟泽一抬眼,看见镜中自己的脸色唇色跟着王辉的话变色,和手臂的红云形成了鲜明对比。 “后来我就没再见到她,我和她的考场教室隔着老远。” “你知不知道她在哪家医院?” “她还生着病?”问了这一句,王辉想起来,孟泽为什么关心李明澜? “听说。”孟泽也没多问了。 七班的人 都不知道消息,王辉更加不知道。 孟泽坐不住,收拾东西,就要去机场。 龙正初刚刚夜跑回来,他和孟泽喝完咖啡,就去烫了个卷发,他说他喜欢小丸子发型的女孩,他就烫个花卷头。 花卷被汗水打湿,焉了。 他使劲撩头发,低头,甩头,再低头,再甩头,就见孟泽背着个大背包:“你去哪啊?毕业旅行?” “回南方。” “昨天你不是才说,要在这里待到成绩放榜吗?我们还要比一比高考分数。”龙正初把头发梳到后边去了,“孟泽,你出尔反尔啊。” “我妈明天过生日。” “哦,难怪。” “分数只是一个数字,发个短信就能通知了。” 龙正初算是明白了,只有他耿耿于怀两人之间的竞争,孟泽压根不当一回事,龙正初恨恨地说:“冷血动物,活该你没朋友。” 孟泽差点回他一句:他没有朋友,但是有女朋友。 对,李明澜是他名义上的第一个女朋友,她生病了,他是要回去探望。 他上了车。 想起胡翰然说的“最后一面”,孟泽的肋骨突然错位似的,勒得他心口窒闷。 一个路人见他停下,向左前倾,关切地问:“小伙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孟泽顺过一口气:“没事。” 他仰望天空,他被李明澜传染了封建迷信,居然向佛祖求情。 李明澜只是笨了一点,人蠢不是她的错,她性格不坏。 他唯愿她长命百岁。 * 凌晨四点,飞机降落。 孟泽没有回家,直接去网吧。 高三七班的Q/Q群聊天记录里,班长问李明澜的病情。 田滨来了一句:「不会真的见不到最后一面了吧?」 冯天朗:「我在超市碰见林菀了!林菀没上网,不知道我们着急李明澜的病,那天是林菀给李明澜拦的车,李明澜说去S院的急诊科。」 急诊科一十四小时亮着灯,哪怕孟泽在凌晨五点就过去,这里也坐满人。 他问护士,他来找一个九号来急诊的女孩,名叫李明澜,他说:“很漂亮,她以前就有肠胃不舒服。” 护士想起来了:“哦,那个,你稍等,我问一问医生。” 她询问医生,又出来:“她住院了,在消化内科。” 急诊到住院楼的距离也不长,孟泽却花费了好大的力气,离消化内科越近,胡翰然“最后一面”的字体比周璞玉的红色大字还醒目似的。 字化做声,直击孟泽的耳朵。 到了住院部,孟泽平静着:“请问,是不是有一个叫李明澜的病人?”他昨天晚上没有吃晚饭,今天早晨没有吃早餐,所以声音有点发虚。 “哦。”护士检查病床表,“有,你是?” 有,就是人还在。 孟泽说:“我是 她的男朋友,不过我在北方考试,一回来才知道她住院了。” 还是异地恋的小情侣啊,护士笑了笑:“她应该还睡着。”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没事,让她睡吧,我在外面等。” 楼梯间边上有个小中庭,花坛边铺了简陋的木板凳。 孟泽跌坐上去。 静了静,他点了支烟。 错位的肋骨又不知在什么时候正回去了。 * 六点多,李明澜迷迷糊糊地听到护士来查房,之后要出去了。 她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都听得见“咕噜噜”直叫。 她轻轻叹气,从侧躺翻身至平躺,双手双脚张开一个大字。 肚子好饿啊。 今天要做肠镜,不能吃。 做完肠镜,得缓几个小时才能进食,还只能吃清淡的流食。 李明澜又叹了一口气。 那天,考完物理,她就到了医院,至今也没碰到手机。 她的男朋友怎么样了?他到了北方,也许乐不思蜀,抛弃了南方的女朋友!考前,他没有和她承诺一人的再见。 混蛋,扣分。 李明澜又翻了一个身,索性趴着,用床板去压她饿扁了的肚子。 不想孟泽,想想高考。 她的脸又垮了。 考场上,她的肚子一直在折腾,好不容易熬到考试结束,她忍无可忍。 她和林菀正好在一个教室,她扒着林菀的手,让林菀给她叫一辆的士。 幸好,林菀恩怨分明,不矫情,在李明澜将要瘫下来的那一刻,林菀将人送上了车。 那时,校门口挤满考生,堵住路。 的士缓慢向前移。 李明澜腹部绞痛,她咬咬牙,摇下车窗,冲着外面喊:“胡翰然,我去医院了,今天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胡翰然隔着人群,就要冲过来。 司机却将车子开走了。 不知道她的物理成绩怎么样?当她见到数学大题又被孟泽押中的时候,不知道多高兴。 然而,佛祖给她一颗甜枣,又抽她一巴掌。 稀里糊涂的,李明澜睡着了。 * 不知道李明澜能不能进食,孟泽到医院的便利店买了一份稀粥,他再回到消化内科住院部,和迎面走来的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今天没有穿西装,只一件白衬衫,挽起一截袖子,他眉目犀利,气势迫人,是已经在社会崭露头角的精英分子。 李旭彬望了一眼这个少年,看着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年纪,眼神却很阴沉。 这两天,李爷爷旧疾复发,李父和李母忙着那边。 李旭彬一大早过来探望妹妹,之后就上班去了。 * 李明澜的一张脸蛋藏在病床的被子下,可怜巴巴的。 十几天不见,她的脸蛋小了一圈。 孟泽礼貌性地 敲一敲门。 她掀起眼皮,见到是他,瞪大眼睛:“孟泽,孟泽。” 这把清脆声音压住了周围嘈杂的一切,他怎么会将杨嫚的叫唤误以为是李明澜的? 杨嫚克制,不像李明澜调子婉转,念他名字跟像念诗似的。 “孟泽,孟泽。”李明澜向他伸手。 孟泽把那碗稀粥放到桌上,他不去抱她,站在床前:“哪里不舒服?” 李明澜扁一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她眨眨眼睛,挤不出眼泪。 不一会儿,她的眼睛又笑成弯月:“孟泽,你回来啦。” 他不想回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来了:“你的病怎么样了?” “医生说禁食三天,下午做肠镜。” “你有过再考场上肠胃炎的教训,还敢乱吃东西?” “可能那天早上吃的酱菜太辣了。”李明澜坐起来,“都怪你,你不提醒我别乱吃东西,你没有尽到男朋友的责任。” 无理取闹,他转身:“你没事,我就走了。” “你要是敢走出去,我立刻拔掉针管,狠狠刺进你的皮肤。” 孟泽又掉头回来。 他想明白了,肯定是李明澜口无遮拦,对着胡翰然夸大其词。 胡翰然也是个猪脑子,随便听信这种胡话。 这么简单的事情,孟泽在北方时想不出来,偏偏要见到她的人,听到她的声,才能说出一句:“李明澜,你这个大骗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3 章 好几天没联系,她想骗他还没招呢,李明澜觉得他莫名其妙,说:“你凶什么凶。” 孟泽阴阳怪气:“那个有腹肌的胡翰然说你岌岌可危,我以为我都赶不上你的最后一面了。” 相邻病床的中年阿姨一听,立即坐起来:“哎哟,靓仔,医院可不能讲衰嘢。” 李明澜替孟泽向中年女人道歉:“他童言无忌。” 明显,将要做手术的中年阿姨被“最后一面”的说辞吓着了,“多大的人了,讲话不知轻重。” 李明澜立即拉起孟泽:“走,去门外散散步。”她还打着营养针水。 孟泽抬起吊针杆,陪她出去。 她转头,注意到他把吊针杆扛在肩上,说:“孟泽,你这个样子好像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 “你才像猪八戒。” 李明澜笑一下,边走,边揉肚子:“肠镜前还得吃泻药,又要遭罪了。” 他刚才见她下巴像被削尖了,这时再看这件病号服,不合码,她把全部扣子扣实了,但是领口宽大,她右手扎着针,抬了抬肩,领口向左滑,硬生生把病号服穿成露肩款。 他从背后揪起她的衣领,扯正。 孟泽:“医生怎么说?” “因为我之前有过这个情况,医生说做个肠镜放心些,应该没什么大碍。”李明澜还是不忘诉苦,“但是,孟泽,那天真的好疼啊,我以为我要升天当佛祖了。” “佛祖是谁都能当的?”她现在的唇色还是偏淡,他用手抹一下她的唇,“那考试怎么样了?” “孟泽,我偷偷告诉你,你不要骄傲。” 明明是她在骄傲。 “你押中题了。”李明澜眉飞色舞,“我做完了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给你加分。” “扣五分,才加一分。” “谁让你不努力,孟泽,我一笔一笔记着呢。” 幼稚。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住院啊?”李明澜好奇,“我想通知同学们来探望我,热闹一下,但是都联系不上。” 孟泽不知多冷漠:“碰巧过来。” 她怀疑:“这么巧?”病号服的袖子很长,盖住了她的指骨,她用食指刮了下鼻子。 “是啊,无巧不成书嘛。”孟泽想,也许是李明澜太蠢了,什么衣服穿到她身上都透出稚嫩的天真。 “孟泽,我们有十几天没见面了,你有没有想我?”她扬起头,满怀期待。 “没有。”他给了她冷酷的回答,“我回去和老同学聚会吃饭,忙得很。” “混蛋。”李明澜去捶他。 孟泽立即捉住她的右手:“当心针。” “惩罚你,现在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记着我。” “有加分吗?” 她瞪过去:“你敢和我讨价还价。” 孟泽望一眼吊瓶:“快打完了针了,回去。” 李明澜回到病床,赶着他:“孟泽,你走吧。” 他把吊针杆插回床头,看着她的眼睛:“干嘛,还有其他男朋友来看你?” 她拍一下他的手:“胡说八道。” 她清澈的眼睛,倒影的人是只有他一个,他哼一声:“那干嘛赶我?” “我就要吃泻药,有损我的美女气质。” “我又不在乎这个。”孟泽坐下,拆开打包的那碗粥,“你吃泻药,我吃粥。” 李明澜鼓起腮:“孟泽,你学坏了。” 他一手扣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包子脸瘪下去:“跟你学的。” 距离上一次两人的电话联络已经有一周,之前在电话里粗粗提到的事,等到二人见了面,李明澜才又说起。 比如,刁坤在九号那一天没有去考场。 李明澜说:“反正我觉得他前两天的高考状态也不是很好,我怀疑是他哥哥的事情,连累到了他。” 孟泽吃完了粥:“也许吧。”刁坤和他的哥哥本来就是一丘之貉,算不上是谁连累谁。 “而且。”她盘起双腿,“在高考之前吧,曹运盛说,记者做的报道引起了轰动,刁坤周围的邻居都在盯着刁坤一家人。” 孟泽:“嗯。” 盯着也好,刁坤被盯得紧了,也就没有其他报复的机会。 蜥蜴未成年,但刁坤是成年人,高考之后,学校保不住他,之后全凭他自己的造化。 孟泽问:“九号那一天,你是从考试一开始就肚子疼?” “是啊,我才刚到考场没多久肚子就不舒服了,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但是我想,我的文化分应该可以到达美院的录取线吧。”李明澜又说,“孟泽,我的复试成绩很高。” “吉人自有天相。”孟泽收拾了外卖盒。 李明澜惊讶:“孟泽,你的狗嘴里还能吐出好话来。” 他掰过她的脸,低声地在她耳边说:“如果我的是狗嘴,你就是被狗嘴啃过的人。” 两个人很久没有这么靠近,李明澜闻到檀香味,不知是沐浴皂,又或者是洗衣皂。 他说着亲吻,身上散发的却是禁欲的气息。 她将他俊美的五官收入眼里。 她的复试能够得到高分,全是因为她在用心画着这个人。 等她的身子好些,她要再画一张孟泽的速写,不是“同学”身份,而是李明澜的男朋友。 * 孟泽等李明澜做完肠镜,才开始去圆他对父亲说过的那一个话。 他既然原本不打算回来,当然也不准备给孟母庆祝生日。 但是做戏做全套,人已经回来了,他母亲又是他外公疼爱的女儿。 以前外公还给孟母送了一个小蛋糕,作为生日礼物。 今年,外公走了,孟泽又去外公经常光顾的店里买了一个小蛋糕。 孟泽没有约到孟母的晚饭。 孟母说工作忙。 孟泽从电话里听见孟母那边传来一声叫唤,原来孟母是忙着和姓黄的一起过生日。 虽然如此,孟母还是施舍了时间给孟泽,她说:“九点多吧,我很久没有去你外公的房子了,今天晚上我们母子俩就聊一聊吧。”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最全的《雪媚娘》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嗯。”一切也该画上句号了。 孟泽回到外公的房子放下了背包,他坐上沙发,第一时间就是去摸烟盒。 今天在医院里,他一天都没有抽烟,但是,李明澜叽叽喳喳在他的耳边闹着,他的烟瘾也不大。 当他一个人回到这里,望着孟家的全家福,他需要尼古丁的瘾头来驱散什么。 孟泽点了烟,抽起第一口,他又将烟搁下。 他到了孟家的全家福面前,一秒也没有停留,伸手从墙上取下相框。 不止这一个,之后,孟泽将墙上挂着的所有相框都取下来,装进储物箱,盖上盖子上边,压了好几本书。 年月落在墙上,相框留下一个又一个泛白的方格,一个一个比周围更亮,一眼望过去,像是一面打了补丁的墙。 忙完这一切,他叼上刚才那支未抽完的烟。 孟母没有准时到,她迟了半个多小时。 一进门她见到孟泽,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愣了一愣,从前的时候啊,也是这样,她想起自己的父亲了,而孟泽就是跟在她父亲身边的人。 她的父亲常常说,这个儿子是随了她小时候的性格,她觉得,儿子远比她小时候更冷漠。 “妈生日快乐。”以前是外公去买花,今天孟泽也去买了一束。 大人之间的情感和他没关系,他们出轨也好,复合也罢,都是大人的事。 孟泽今天是继承外公的遗嘱,过来给外公的女儿过生日。 孟母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孟母接过鲜艳的玫瑰:“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儿子送的花,以前你总是站在外公的边上,我觉得是你们俩一起给我送花。” 自从搬去北方,孟母生日就冷清了许多,因为外公在南方。 “孟泽,高考怎么样?” “还行。” “以后填报志愿也是在北方吧?” “嗯。” 玫瑰,爱情的象征,孟母在今天收到这一束花,只觉得讽刺,她说:“孟泽,昨天我和你爸聊了一个晚上。” 孟泽点头:“哦。”他庆幸自己早早收起了外公的照片,否则外公又要眼睁睁看着孟家破裂。 “我和他不合适,不打算再过下去了,可惜的是我们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悟出这一个道理。”孟母靠在玄关的柜子,没有踏进来,“孟泽,你已经长大了,你喜欢跟谁过,就跟谁过,我和你爸在工作上比较忙,但是无论你跟了我,或者他,我们都不会在经济上亏待你。” “既然我已经是大人,而且将来我要在北方上大学,你们两个确实留在南方的,其实我也是一个人过。” 孟母愣了一下,玫瑰花花瓣触到他的下巴,她触及芬芳的柔软,慢慢地走进来,坐在沙发叠起了腿。 很久不来,她一下子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过了一会,她才发现相框全都不见了,她又好像明白了。 “你爸和你班上一个女同学的家长,在高一家长会上见过一面之后,十分投契,他一去不回头,孟泽你没发现吗?虽然我们搬去了北方,但是我经常出差。”孟母叹了气,“这个家呀,早已经支离破碎,但是要说起是谁背叛谁,你爸绝对比我狠得多。” “妈,这一束玫瑰是我去外公常去的那家店里订的,生日快乐。”孟泽吐着毫无感情的调子,“既然不回头,那就永远别回头。” “孟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孟母不懂这个儿子,他太懂事太冷静,他甚至对破碎的家庭都无动于衷。 “我不知道。”孟泽表达了他对孟父、孟母演技的敬意。 那幅家和万事兴,挂在正中,五个字写得豪放有规整,当初外公为了裱这一幅字,特地定坐了一个巨大的玻璃框。 玻璃还没碎,家已经没了。 孟泽对外公有愧疚,到底还是没能维系孟家的和睦,哪怕是表面的。 * 肠镜报告出来,医生说应该是拉肚子造成脱水,肠道有几个小小的出血点以及溃疡表面,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行,没有大碍。 李明澜出院的那一天,李父开车过来接人。 她和孟泽才刚开始,当然不能双双见家长,她出院的那一天,孟泽就待在家里。 李明澜回到家,给手机充上电,开机。 她收到好几条同学的问候,但是没有孟泽的,难道他没有给她发过消息?高考这几天……不对,是高考结束这几天,孟泽一点都不想她? 同学们短信问候,只有孟泽到医院里去探望她,不知道孟泽对她的喜欢是几分。 李明澜给孟泽发短信:“孟泽,我出院了。” 孟泽今天一大早起来,用抹布清理了家和万事兴的玻璃,接着,他把那一个巨大的相框卸下来。 旧墙面留下一个崭新的,但也叫“补丁”的方框。 他听母亲说要和父亲决裂,还没有听到父亲那边的回答,回不回答都一样,貌合神离,三人都憋着一口气,憋不住了,自然要爆发。 孟泽的烟味道浅,也轻,只能稍稍缓解他的口淡。 他收到李明澜的信息,点开。 哪怕只是文字,他也能看见她的笑。 昨天晚上,他的母亲坐了一会儿,临走时,跟他说:“孟泽,你虽然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但我不太了解你,我想,我把母子关系搞得特别糟。” 孟泽是懒得应付点头之交,但和外公的深刻牵绊,他不是没有过,到了现在,他发现自己情绪的落脚点只剩下李明澜。 他打了几个字:「李明澜,我只有你了。」手指在发送键上,迟疑,终究他没有按下去。 他删掉,改成一个没有情绪的:「嗯。」 * 出院之后,李明澜在家里又待了一天。 她在镜子里端详自己的脸。 没有从前饱满了,饿几天肚子,饿出了病态。 她戳戳自己的下巴,好像没剩几两肉似的,她又按住自己的胸,是不是也瘦了?她对着镜子摆出杂志模特的姿势,抛一个媚眼。 高考结束,她和孟泽可以来一场纯粹的约会。 想到这里,她不用刻意扭腰,腰都能开心得左摇右摆。 没有数学题和她抢孟泽,孟泽是她一个人的,今天,她不扎马尾辫,她要让孟泽的眼睛离不开她。 李父听见女儿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唱什么歌,说:“你的病才刚好,不要得意。” 李明澜从房中探头:“爸,我和同学出去玩。” 李父:“去哪里玩?” 李明澜:“逛逛街,散散步,聊聊天。” “明澜,你这几天要注意饮食,不要大鱼大肉。”李父交代说,“不要嘴馋,雪糕、冷饮、辣椒,统统不能吃。” 李明澜:“好!” 李母收拾着药片:“明澜,你要出去一天吧、带上药,肠胃问题要慢慢调理,遵医嘱,按时吃。” “知道了。”李明澜打开衣柜。 她把鲜绿裙子摆在自己身上,照了又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迷住孟泽那个猪八戒。 “爸妈我走了。”李明澜背起小书包,向门边跑。 李父抬眼望过去,觉得是一棵树飘了过去,绿油油的,女儿很喜欢大红大绿,大粉大紫,什么招展她就穿什么,但是李父极少见到女儿穿裙子,他问:“你这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我和朋友一起去逛街的时候。”李明澜转了一个圈,裙摆掀起波浪,露出若隐若现的纤细小腿,“爸,你来说,你的女儿是不是天底下最美的?” 李父:“我不是魔镜,我不回答。” 李明澜哈哈一笑:“我妈才是我爸心中的第一大美人,我得靠边站。” 那么,她就去找把她当成心中第一大美人的那位。 她发短信:「孟泽,我们去约会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4 章 没有约会的时候,孟泽几乎都是待在家里。 他把那一面不太完整满是补丁框框的墙面擦了又擦,勉强让新旧两面墙有着均匀的色调。 他收到李明澜的短信。 很奇怪,短信上见不到人,他却能听见她的声音似的。 她用什么语气说什么样的话,他了如指掌,李明澜能有什么语气,她大多时候都是嘻嘻哈哈的。 孟泽出门。 刚下楼,他接到孟父的电话。 孟父和孟母已经摊牌,没必要再瞒着儿子,孟父直截了当:“孟泽,她和我谈过了,她说她也和你谈过了。”孟父不说“你妈”,直接说“她”,已然是陌生人了。 “哦。” “我和她决定离婚。” “嗯。”孟泽关上大门。 用力的一声“砰”,炸到孟父的耳朵,他耳朵嗡嗡直响,不得不把手机拉远,又再放上来:“孟泽,你已经满十八岁,你跟我过,或者跟她过,看你自己的选择,我承诺,你将来的学费生活费,我都会负责到底的。” 除了金钱,孟父和孟母也给不起别的了。 孟泽站在大门外。 门声的响动,不止震到孟父,孟泽觉得自己给自己放了一声响雷。 突然的,外面转过来一袭绿影。 李明澜黑发飘扬,裙摆摇曳,是骤然落于大地的精灵。 孟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回答孟父,他也听不清孟父的声音,他快步上前,简直小跑过去,一把握住她的手。 他觉得,她力大如牛,一把将他拽过去,拽到她的怀里。 李明澜窝在孟泽的怀里,却觉得自己还没有施展魅力,他就有点失神了,是他狠狠地把她拽过去,抱在怀里,他紧紧的,扣住不放。 她抬起头。 孟泽已经挂上电话,他微微低着头。 她看到他刚毅的下巴,想要亲上去,却也知道边上有路人正盯着,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三秒后,孟泽放开她。 她仍然腻在他的怀里:“孟泽,你还记得上一次的惩罚吧,你要每一分每一秒都想着我,你有没有做到?” “嗯。”他点一点头。 “我不信,你的样子特别敷衍。”而且冷漠。 “想你是放在脑子里,又不是摆在脸上。” 也有道理,但——“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 “对。”他还是点头。 李明澜戳戳他的下巴:“更敷衍了,你是不是为了加分不择手段?” “说了你又不信,你就学孙悟空,钻到我的脑子里去检查吧。” “算了,你说想了,就想了。”以孟泽的性子,要他在光天化日的大门口紧紧相拥,想必十分想念了。 李明澜生了一场病,下巴尖尖,她发量大,又厚又长,黑发披下来,显得一张脸不如他的巴掌大,他问:“医生 有没有交代这几天的饮食?” “只能吃清淡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李明澜兴致勃勃,“孟泽,我们中午回来,我给你做饭吃。” 孟泽拒绝:“想都别想。” * 六月的太阳越发猛烈,孟泽还是穿了一件很薄的长外套。 李明澜捏捏他的手臂:“小气鬼,有这么漂亮的线条也不愿意露出来。” 他跟着她去了热闹的步行街。 李明澜说:“有一个大帅哥男朋友,一定要到人山人海的场合炫耀。” 很无聊,但孟泽突然想,或许孙境的澄清是真的,因为他并没有被李明澜当战利品,作炫耀之用。 步行街也是美食街,空气里飘着各档口混杂的香气,往左是牛杂味,向右则是烤串香。 李明澜口水直流,抱住孟泽的胳膊:“孟泽,孟泽。” 孟泽硬是把她拉走:“下次再来。” 步行街不能逛了,孟泽牵着她去另外一条安静的街道。 街边有一间店面一米宽的小花店。 经营者是一个老婆婆,发色花白,人很精致,梳着端庄的发髻,描着细细的眉毛,眼睛含笑,她将玫瑰花摆在最前头。 李明澜又说:“孟泽,我早就想去光顾这间店了。”终于有男朋友了! 其实老婆婆早注意过这位姑娘,实在是长得漂亮,小姑娘之前都是一个人走,今天和一个小少年拉着手。 老婆婆笑着招呼:“小少年,买几朵玫瑰送给女朋友吧。” 李明澜转头望孟泽。 孟泽这个时候想起他送给母亲的那一束玫瑰,他的母亲随手一放,之后完全想不起来,走的时候,她两手空空。 之后,他将那一束玫瑰花丢到楼下垃圾桶。 他回答老婆婆:“太俗。” 老婆婆笑容不减:“玫瑰是俗气,但爱情就是个俗世的玩意,小少年不是和小姑娘正在拍拖吗?” 孟泽没有回答。 李明澜用脸蹭了蹭他的手臂:“孟泽,孟泽。” 孟泽:“……” 她有点委屈:“孟泽,孟泽。” 他只能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李明澜立即笑了。 老婆婆跟着笑:“小少年,要不要买几朵玫瑰花呢?” “九朵。”孟泽这时倒是干脆利落了。 老婆婆笑一笑:“九朵,好意头,长长久久。” 孟泽却非得解释:“挑Q/Q靓号的末尾两个数字,加起来等于九。” 老婆婆动作麻利,她扎起九朵玫瑰,绽放出一束鲜艳的花。 孟泽勉为其难接过,然后转交给李明澜。 李明澜不道谢,走两步路,再回头,她抱着大红的玫瑰,身着新绿的衣裙,冲着他笑:“孟泽,我现在相信你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在想我。” 她窃喜着,他的解释很多余,一三一四加起来是等于九,但一生一世也是 长长久久。 * 中午,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没有找到合适的清淡餐厅。 索性回家去。 街边有个推着小车的摊主,车上放两纸箱子,箱子里塞满了形形色色的CD以及VCD。 这就是卖片的。 煮粥要花时间,外公的房子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如今孟泽和李明澜已经不需要辅导数学,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多无聊。 孟泽说:“买几张碟回去,打发时间。” 北方网吧老板推荐的F4的偶像剧,相当火爆,这老板也推荐:“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李明澜摇头,她喜欢无厘头的搞笑剧,比如周星驰的电影,她问:“孟泽,你喜欢看什么?” 孟泽:“随你。” 李明澜鼻子动了动,闻到一阵香气,她觉得肚子又要咕噜噜叫唤了,转头望过去,只见另一个摊主正在烤馒头。 李明澜差点掉泪:“孟泽,终于有我能吃的东西了。”说着,她跑过去了。 孟泽:“……”算了,她饿几天了,随她去吧。 旁边也有两个男生在挑选碟片,老板殷勤地推荐:“这个好,文艺大胆,是泰国电影协会奖和银海豚奖的最佳摄影奖作品。” 摄影奖?这几个字勾动了孟泽的耳朵。 一个男生说:“我不喜欢泰国的。” 老板用手指点了点碟片封面:“虽然是泰国拍的,但女主角是香港的,钟丽缇,大家都知道吧?” 两个男生顺手买下了。 孟泽问:“最佳摄影奖作品?” 本来嘛,老板没想着给小情侣推荐,但是既然孟泽问起,而且小姑娘跑远了,老板没有不做生意的道理,低声说:“是啊,要不要来一个?” “嗯,结账。”孟泽望一眼封面,他听得出,老板和那个男生推荐的是禁忌片。 得奖作品,当然有其揣摩之处。 这种片拍美了,叫艺术,拍得庸俗粗糙,则沦为□□。 * 煮粥很简单。 家里还有米,孟泽洗好米,放上水,按下电饭煲的按键就算完成。 光吃粥,李明澜半天不到就要喊饿,她刚刚买的烤馒头也没什么营养。 孟泽说:“等会给你蒸一个水蛋。” 李明澜双眼发亮:“孟泽,你教教我,我也要蒸一个水蛋。” “免谈。”孟泽警告,“李明澜,你不要进厨房。” 她撅了撅嘴,不进就不进。 李明澜把九朵玫瑰插进花瓶,再跑去挑片子。 她一眼看到周星驰系列,她拆开一个包装,拿出光盘。 手指不小心勾到塑料袋,一扯,露出一个女人裸背的封面。 李明澜暗暗吃惊,这肯定不是她刚刚挑的搞笑片。 她放下《赌侠》光盘,拿起女人裸背的那一张。 她过去 厨房,站在门边,不踏进去:“孟泽,这是大尺度电影。” 孟泽回头:“嗯。??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听胡翰然说起过。” 孟泽冷下调子:“他说这个?” “是啊。”胡翰然大剌剌地和丁彰说,她恰巧听见,不过她没什么兴趣,不往心里去,这时才想起来。 孟泽打了个蛋,用力搅拌蛋清蛋黄,再用力地说:“你和他真是无话不谈啊。” “孟泽。”李明澜把头探进来,“你平时是不是很喜欢看这些?” “不喜欢。”他只是和王辉一起时看过,他自己更喜欢翻阅杂志。 “你不如胡翰然老实。” 孟泽放下筷子:“他用大喇叭和你谈这种片,他叫老实?” “他看了就说,你都不告诉我。” “我没看。” “你骗人。” 孟泽:“……” 他没看吗?他看过。 但他很感兴趣吗?又不是。 但他不行吗?更不是。 他在多少个夜里醒来,燥热难耐,他当然不可能告诉李明澜。 梦里,她被他压过无数次了。 “你又不说话,默认了吧?”李明澜盛气凌人。 孟泽懒得和她辩,蒸蛋去了。 “你坏!”他明明去网吧搜索十八禁杂志了,还在她面前装纯情。 李明澜自己也有好奇的。 碟片封面和封底拼起来是一张海报图。 她翻过来翻过去,看不完整,拆掉了包装。 光盘从包装袋里滑出来。 她抽出海报,展开封面封底,看到完整的电影海报图。 亮点还是女主角,性感诱人。 她半躺在沙发上,凹了凹背,可惜,她看不见自己有没有曲线。 孟泽端着蒸蛋出来,就见李明澜侧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他问:“你是不是困了?” 果然她不诱人吗?李明澜伸伸懒腰:“孟泽,下次你教我蒸水蛋,就轮到你躺在沙发上了啊。” “别动厨房的歪脑筋。”孟泽把碗放到茶几,“你先吃吧,免得下午又饿又困。” 李明澜端起碗:“孟泽,你去开VCD机,我给你讲《赌侠》的故事。” “吃你的蛋,不用讲,我自己会看。”她讲的,肯定是废话。 桌上有李明澜拆开的两张光盘,其中一张搁在《赌侠》封面上。 外公的VCD机都是老旧款,之前也没接线,等孟泽重新插上电源线,接上音响。 李明澜已经吃完一碗水蛋,她用勺子刮掉黏在碗壁的碎蛋,吃得干干净净:“孟泽,你又懂数学,又懂做饭,你生来就是要当李明澜男朋友的人。” “我人生还有更高的意义,谢谢。”孟泽坐下,按下遥控器的播放键。 从影片开始,就不对劲了。 不是中文。 而是 泰语。 李明澜吃了一惊,才发现自己刚刚把两个光盘都放在茶几上。 孟泽拿错了。 电影开场不到一分钟,就是男女一上一下运动的画面。 他没什么表情,转头看李明澜:“胡翰然和你聊这种片?” “他说大尺度,没说大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的……”她还一脸无辜。 孟泽盯着她。 她放下碗,连忙按下遥控器的停止键:“孟泽,我去换光盘。”她站起来,就要溜过去。 刚迈出一步,腰上突然搭过来一只大掌。 她被擒住,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猛然被提起,之后又被丢到沙发上。 她这下真的是躺着了,她还迷迷糊糊的:“孟泽,孟泽。” 他低下脸,问:“李明澜,你刚刚躺在这里,是不是想要勾引我?” 她扭一扭腰,又被他掐了一下,她说:“我刚才在睡觉。” “骗人。”孟泽学着她刚才说他骗人的口气,“你坏。” 她侧了侧头,望见电视屏幕上儿童不宜的画面:“孟泽,我起不来了。” “那就在这里躺着。”孟泽掰过她的脸,手指在她的唇上摩挲,“我早就和你说过,千万不要在男性面前放松警惕,你就是不听。” 李明澜张嘴,轻咬一下他的手指。 孟泽收回手。 今天听了几次“胡翰然”的名字,他早就想堵她的嘴了,当然,他是用唇去堵的。 孟泽是刻意的,冷静的,去和她谈无聊的恋爱。 他收敛着了,她偏偏要来招惹他。 她要他时时刻刻想着她。 他一个人呆着,世上也没有特别留恋的人。 以前是高中生,上课、做题,日子很单调,但这是社会给学生定的意义。 一旦高考结束,无聊极了,他也只能想她。 枯燥的想念。!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5 章 纠缠,难舍难分。 丝质的绿色长裙滑动在孟泽的指间。 两人的手,一会儿十指交缠,一会儿他扣住她的腰,一会儿她按住他的背。 回来之后,孟泽脱了外套。 李明澜顺着他的手指,向上,慢慢滑。 玩艺术的人,就该不徐不疾,慢条斯理,她探进他的短袖里,攀住他的肩。 见不到他刻意鼓起的手臂肌肉,此刻,指尖触及到他的遒劲阳刚。 二人略略分开,额头抵住额头。 近距离下,她的眼神比裙子更柔,能滴下水来:“孟泽,你当我的素描模特。” “画什么?” “画小赘肉。” 他爬上山去,故意说:“你有大赘肉。” 她又痒又疼,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求着饶,也撒娇:“孟泽……” 孟泽:“今天怎么舍得穿裙子?” 高三下半个学期,她扎头发,穿校服,马尾辫像她的一条尾巴,得意时,她摇头晃脑,马尾辫跟着翘起来。 约会了,在孟父嘈杂的声音中,她终于穿上他期待的风情长裙,宛如下凡的妖精,替他屏蔽孟父的废话。 “因为我要和我的男朋友约会。”因为他是她的男朋友,哪怕他做着放肆的事,她也依着他,“孟泽,我漂亮吗?” “你觉得呢?”孟泽用手梳梳她的头发。 她学着他,双手在他发间乱弄:“我和你最般配了。” “李明澜。”他俯身在她耳边,“想不想试一试,我们除了外貌般配,还有没有更般配的?”他好像很有礼貌。 她不回答,睁着朦胧的大眼睛,深深望着他。 真有礼貌的人懂得适可而止,孟泽却说:“我当你默认了。”他埋进她的发间,下巴蹭着她的脖颈。 清爽,馨甜,纵横交织。 他尝到了他为她蒸的蛋香。 她长得不矮,但到了他的身下,软软的,小小的。 难怪,外公以前没有灵感的时候,喜欢抱着抱枕,使劲揉,使劲捏,咬牙切齿。 有的时候,什么都画不出来,外公还会揍抱枕一顿。 抱枕毫无还手之力,李明澜也是。 孟泽如果狠心,他想和揉捏抱枕一样对她,澎湃的血液涌出贪婪,但他也怕捏爆气球。 他放缓了,珍惜着。 “孟泽。”李明澜跟缺氧了似的。 他居高临下,轻轻按住她:“李明澜,你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她动弹不得,她裙子的拉链骤然一松,她的肩膀凉了,却也热了,因为有他的手掌。 她在家时,常常观察镜中的自己,想着怎么才能让孟泽更着迷她。 他凶得像在对待一个仇人,可好像又在着迷,深邃眼眸似黑洞,困住她。 她要面临的,是她在网吧就窥见的他的本能。 她先见到的,是孟泽结实的“小肚腩”,腰很窄,浮着薄薄的一层肌肉。 她按上去,平实有力,她的手指动了动。 她的指甲刮过他的皮肤,如同穿破他的皮肉,刺进他的神经。 孟泽已经撤下了墙上的外公的照片,连那一个“家和万事兴”的书法,都被他收起来了。 他放任自己沉溺美色,他和梦中的李明澜,什么都干过了。 真正的李明澜,脸颊红红,眼若春水,搂住他的肩,一声一声唤:“孟泽,孟泽。” 比梦里的李明澜更可爱。 一触即发之际,孟泽把李明澜抱起来,他向后一躺。 她趴在他之上。 事发突然,他什么也没有准备,他咬了咬李明澜的耳朵:“这次你来做个手工活。” 李明澜隐约知道什么,却也不懂。 孟泽抓住她的手腕,示意她放上去。 学美术的学生,大多知道文艺复兴时代米开朗基罗的杰作,作品就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 艺术和杀器还是天壤之别的,尤其这个时候的孟泽不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 她是任由他欺负的那一个。 但她不服气,她也去咬他的耳朵,用牙齿磨着他的耳垂。 孟泽发出“嘶”的一声,有点疼,但更多的是其他:“你再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怎么就有这种人,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板着脸,她说:“孟泽,你给我笑一个,你笑一个,我就听你的。” 孟泽扯扯唇,勉强算是笑了。 “笑得真丑。” “你如果想一天都耗在这里,你就拖,我们比一比谁更有耐心。”孟泽当然要板着脸,否则,他都怕他那憋不住的火要吓跑她。 “孟泽,你的为什么会长大?” “因为你不努力,没有让他返老还童。” 于是,李明澜只能使劲努力…… “滴滴滴”。 粥煮好了,电饭煲发出三声响,之后归于平静。 孟泽抱起李明澜坐起来。 她还扯着他的裤脚。 他微微喘气,将纸巾递给她。 她擦了手,搂住他的脖子:“孟泽,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他只是给了一个平淡的回答:“还行。”他眉目放松,舒展的四肢一种餍足的慵懒。 这比尼古丁更刺激,他忍不住又亲了上去。 李明澜拉扯他的头发,虽然他没有笑,但她知道,现在的他正欢喜着。 * 两人不能只赖在家里,否则孟泽觉得他折腾她一天都不够。 出去了,才能逼着他克制。 吃完粥,李明澜觉得犯困,嚷嚷着要睡午觉。 孟泽没有再让她睡沙发,直接将她赶到床上去。 他还是可怜她生了病,饿了几天,暂时又只能吃素,刚才又被他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 ,是要好好休息。 孟泽退出房间,关上门,到阳台去抽烟。 烟味太淡了,他丢下烟,含着一片草莓味口香糖。 * 李明澜躺在孟泽的被褥里,翻过来翻过去,恨不得把自己也染上淡淡的檀香味。 她伸出右手,做了个抓握动作,刚才也算是做了精细的手工活,她圈一圈比例。 孟泽又不是人高马大的壮汉,能长这么大? 胡思乱想间,她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 孟泽收拾了一番,又是清心寡淡的禁欲系了,他半靠在沙发上:“你下午有什么计划?” “我前两天听说,今天晚上有流星雨。”李明澜真的记了行程表,拿出小本本,照念,“下午我们去爬山,山下有食堂,晚上吃斋菜,之后我们就到山顶上等着流星雨。” 孟泽转头看着她。 她眨眨眼睛:“你有意见?” “没有,听你的。”临走前,他深深吻上去,尼古丁、口香糖,都比不过李明澜更香甜。 * 知道孟泽不喜热闹,李明澜没有挑选人来人往的名山。 余明熙就读的大学,侧门出去有一座后山,山不高,连名字都没有,基本上都是高校小情侣去散步。 两人牵着手,大摇大摆进校园。 保安都以为他俩是本校学生,没有阻拦。 六月,大学还没放假,校道上也有手牵手的小情侣,谈天说地。 李明澜拽拽孟泽的手:“孟泽,你要考北方学校吧?” 孟泽:“嗯。” “我们今天假装在大学校园谈恋爱。”她和他十指相扣,“以后我有空了,我就飞去北方,和你约会。” 孟泽自从离开北方,没有再想过未来,和李明澜在一起,他成了敲钟和尚,有一天是一天。 数学的一个问题,无论用什么方法,敏捷的,迂回的,都会得到一个相同的结果。 李明澜不是数学题,他看不穿答案,甚至,连解题思路都没有。 两人下午在校园里散步。 从南到北,李明澜直喊累:“大学校园怎么这么大……” 爬山计划被搁置,孟泽拉着她,提前去食堂。 两人没有饭卡,就去了小餐厅,点上一个砂锅粥。 李明澜捶捶肩,拍拍腿:“孟泽,你累不累?” “还行。” 她想起来了,手工活是她在做:“你躺在那里,不知道多舒服,就我一个人干活。” 孟泽猛然抬眼:“我是为你好。”他也不是特别舒服,她的手艺很一般,只是她叫他名字时,娇滴滴,他耳根软的同时,也更硬。 “下次,不能就我一个人累着。” “李明澜,你话出口,就回不了头了。”孟泽冷冷地看着她,“下次,很快就来。” 她心虚,不敢说话了。 在食堂吃 完晚饭,又坐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上山。 孟泽望着黑漆漆的夜幕,怀疑李明澜的情报是否可靠。 哪来的流星,而且,这一座山,只能说是个山坡。 走这么一段路,她又喊累,坐在草地上,怎么也不肯走了:“孟泽,我们就在这里等流星吧。” “流星看到你不真诚,都不想理你。”但他还是陪她坐下了。 山风凉快,他脱下外套,披到她身上。 她一点也不客气,穿上来,靠在他旁边:“孟泽,孟泽。”她想不出话时,也喜欢叫着他。 孟泽都习惯了。 什么高校情侣的浪漫之约,他一路上来,就没见几个人。 呆坐了一个多小时,他说:“放弃吧,流星太累了,不来了。” “孟泽,我们在坚持一下。”她用头去蹭他,“我想许愿。” “随你。”反正累的不是他。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夜空骤然一亮。 李明澜大叫:“哇!流星,孟泽,这是不是流星。” “不知道。”孟泽仰躺在草地。 “是流星!”李明澜见到夜空里划过的星点。 但孟泽无动于衷,跟没见到似的。 她不管他,合上双手,低头闭上眼,嘴里喃喃地说了什么,说完了,她转过头笑看孟泽:“你猜一猜我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不想猜。”但他觉得自己也许猜中了。 “猜一猜,和你有关。” 孟泽把目光从夜幕转到了她的脸上:“如果你的愿望是想让我养你一辈子,那就很不幸了。” “孟泽,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李明澜笑着亲他一口,“因为你猜对了我的愿望。” “你有没有其他的志向?” “没有,你想呀,你长得帅,人又聪明,肯定是栋梁之材。”她振振有词,“我呢?成绩一般。” 孟泽纠正:“你那不叫一般。” “但我是个美人,我征服你这个栋梁之材,就行了。” 孟泽只能望夜空:“你的脸皮是有多厚,才能把花瓶属性描绘得这么清新脱俗?” “花瓶也有自身价值,我知道,让你养我,给了你很大的压力,但是有压力才有动力。”她得寸进尺了,“孟泽,你努力赚钱,一定要养我啊。” 孟泽坐起来:“我也向流星许一个愿望。” 李明澜眨眨眼睛:“和我有关吗?” 他点头:“我不养你。” “你的梦想要破灭了。” “走了。”孟泽站起来,“在这吹了一晚上的风。” “又有流星。”李明澜向着夜空大喊,“我的愿望是,孟泽终有一天会为我如痴如狂。” 想的挺美,孟泽转身。 李明澜还坐着,但是她抱住了他的腰:“孟泽,我走不动了,不如你背我下山吧。” “背不动。”孟泽要走人。 李明澜抱着他不放,越抱越用力。 相互拉扯间,孟泽咬牙切齿地说:“李明澜,放手,我的裤子要被你拽掉了。” “不放,除非你背我。” 和李明澜比脸皮厚,孟泽自认输了,他稍稍低了身子,说:“上来吧。” 李明澜爬上他的背,和他咬耳朵说:“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你没听过嘛,说出来的愿望全都是泡沫。” “你的愿望也说出来了。”她搂紧他,“孟泽,你追,我跑,好浪漫哦。” 浪漫个头!“我没有追,我是跑的那一个。” 李明澜拍了一下他的肩,说:“马儿快跑,驾,驾,驾。” 孟泽:“……”他是从什么时候瞎了,才挑了这么一个女朋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6 章 时间有点晚。 他们下山,要穿过大学校园,还要坐车回去,等到家,估计已经过了李家父母的睡觉时间。 李明澜发一条短信:「爸,妈,我和同学去看流星雨,今天晚一点才回去,你们先睡吧。」 这下放心了。 她搂紧孟泽,头靠在他的肩上,她想要和他说什么来着?什么都想不起来,她闭了闭眼睛。 山路没有灯,明亮月光为孟泽引路。 下山的路有点颠簸,他很慢,幸好,山不高,他经侧门进去校园,夜里忽然安静,他没有听见李明澜的叽叽喳喳。 她累得睡着了。 孟泽轻轻托了托她,步子放得更慢,一路向前走。 李明澜听到汽车的喇叭声,下意识把孟泽搂得更紧,半掀眼皮:“孟泽,我们到山下了吗?” “到了。” 她睁开眼睛,才发现,他们已经出了校园,他们甚至离开校门口有很远一段距离,孟泽就这么一直将她从山上背到这里,她问:“孟泽,你怎么不拦车?” “假装欣赏校园美景。”孟泽侧头,“下来,我都累了。” 她从他的背上跳下来,她查看自己发短信的时间,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前。 就是说,她在孟泽的背上睡了半个多小时。 要不是车喇叭吵醒她,她还能继续睡。 李明澜拉起孟泽的手,张开五指,用力夹他的手指,她问:“孟泽,你是不是为了不吵醒我,所以才不叫车?” “不是。”他拦了一辆的士,“上车,回家。” “肯定是。”她才不管他的臭脸,“如果我睡一个小时,睡两个小时,说不定你背着我就步行到家了。” “李明澜,你再啰嗦,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他扶着车门,“坐进去。” 上了车,孟泽的调子比刚才更冷:“你是不是回家?” “回去太晚,我爸妈已经睡了。”李明澜转头。 车窗外的霓虹灯,映在孟泽的眼睛,像是刚刚夜里划过的流星。 她试探地问:“孟泽,你是不是要收留我?” “随你。”他忍不过今天这一个晚上,他知道。 他想,她也知道。 但她还是向他靠过来:“孟泽,你背我下山,是不是很累?” “是。”他故意喘两口气,装作孱弱无力。 李明澜握拳,捶了捶他的肩膀:“我给你松松筋。”她一拳打在他的肩骨。 他抓住她的拳头:“剩下的半口气,就这么被你捶死了。” “孟泽,你说冷笑话的时候,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她哈哈大笑。 孟泽:“……” * 车子停在居民楼的路口。 小情侣手牵着手,李明澜要向里走。 孟泽站着没有动,一把将她拉回来:“到对面买点东西。” 她双眼一亮:“我肚子饿了。” 晚上的砂锅粥,李明澜本来想吃三大碗,但是被孟泽拦了下来。 他说:“你饿几天了,现在突然吃这么多,胃里消化不了。” 她只能咽着口水,看着他吃了五碗粥。 他的理由很充分:“不要浪费一粒米。” 孟泽进去便利店,拿了一包面:“冰箱里还有菜,我回去给你煮面。” “好好好。”李明澜听他这么说,饥肠辘辘。 他问:“你有什么需要的日常用品?” “我去拿。”她拎了个篮子,拿几件小东西,回来。 买单时,孟泽从边上货架拿了一个方盒子,他当着李明澜的面,放到收银台。 他很自然地结账。 她很自然地被他拉着出来。 一回到家,孟泽丢下购物袋,转身抱起她。 李明澜深切地感受到男女力量的差距,他轻轻托起她,她双脚离地了。 客厅的灯投在玄关处,照出他上翘的眼尾:“李明澜,你完蛋了。” 这是一只纸老虎,她可不怕他:“孟泽,我饿了。”她摸摸自己的肚子。 “只知道吃和睡,你和猪有什么区别?”他放下她,“我给你煮一碗面。” 李明澜缠住他的腰:“孟泽,我以后也要给你煮面。”不止煮面,还要蒸焖煎炒。 “你应该跟流星许愿,抹去你下厨的记忆。” 孟泽进厨房,很快煮了一碗青菜面,放到餐桌:“我去给你拿一件能穿的睡衣。” 李明澜在客厅里转悠。 她今天来到,发现孟家的全家福不见了,外公和孟泽的合照不知道去了哪里,墙面空荡荡了。 孟泽是不是心里又苦了? 早知道,她给他带一个甜甜的雪媚娘。 孟泽从衣柜里拿了一件旧T恤,这是几年前的亲子装,洗过很多次,布料被拉长,都能给李明澜当睡裙用了。 他从房间出来。 就见李明澜坐在餐桌边,溜溜吸着面条,吃一碗面,吃得心花怒放。 他担心她一下子吃得太油腻,刚才煮面时,没怎么放油,那碗面其实很淡。 她却很捧场,吃完面,她捧起那个比她的脸还大的碗,大口大口,咕噜噜几下,把面汤喝完了,一滴不剩。 放下碗,她觉得大快朵颐的样子有点像猪八戒,于是她推开碗,用纸巾擦擦嘴角,收敛坐姿,假装自己是个淑女。 她这般刻意,反而令孟泽觉得好笑,他把旧T恤递过去:“只找到这一件,你今天晚上将就一下,我去洗澡。” 他将要进浴室,转头。 她穿着他之前的长袖外套,袖子长到她的手背,一个穿错大人衣服的调皮女孩。 孟泽回房去拿相机。 李明澜不知道他来来回回是怎么回事,淑女的坐姿太累了,她松懈下来,望着花瓶里的玫瑰 。 花瓣层层叠叠,有七朵玫瑰略有羞涩,向着墙边去,剩下两朵热情的冲着李明澜绽开。 从孟泽这边看过去,只见鲜艳花瓣正在亲吻李明澜娇嫩的脸蛋。 他迅速按下快门。 李明澜听到动静,转头过来,弯唇一笑,比玫瑰更盛放:“孟泽,你还不去洗澡?” 孟泽放下相机,走到她的面前,俯身含住她的耳垂,轻咬。 她侧过脸,又被他掰回来,她说:“孟泽,我痒。” 他捏一下她的脸颊,进去浴室了。 孟泽的速度很快,不到五分钟,他就出来,他盖了条毛巾在头上,边走,边擦湿发:“今晚把中午的片看完吧。” 李明澜经过他身边,被他头发上的水给溅到,她转过头,踮起脚,伸手按住那条毛巾。 孟泽低着眼睛看她。 她将毛巾乱擦一通。 他的头发被她扯得有点疼,他一把扣住她的腰,报复式地也掐了掐她。 “孟泽,我疼。”她拍拍他的手。 他用额头磕了一下她的额头。 湿发沾到她的额头,凉冰冰的。 他的声音也凉:“一会儿,你还有更疼的。” 李明澜进浴室,捂了捂心口,她又听到“咚咚咚”响。 有点紧张,却不是害怕。 洗完澡,她换上了孟泽的T恤,太长了,垂到她的大腿,险险盖住她。 她在镜中照了照,往下拉衣摆,之后松手。 T恤弹上去,又再落下。 若隐若现。 李明澜从浴室探出头。 孟泽懒懒地靠在沙发上。 中午,她干了一场手工活,她发现,一旦他的慵懒劲散发出来,眼角眉梢就沾点邪气。 他好像是刻意当一个好学生,真正的长相是大不正经呢。 VCD机的音响有声音传来。 孟泽没有看电视,而是盯着茶几上的方盒子。 方盒子边上,小猪烟灰缸咧着傻气的笑。 李明澜的手抓住T恤下摆,紧紧扯住。 当他转头望过来。 她忽然松手。 孟泽只见下摆处有一片绚烂晃过去,半秒过去,什么也没看清,他滚了滚喉咙,压抑着:“过来。” 既然被逮了个正着,李明澜索性站出来了。 他向她伸手。 她慢慢走过去,人还没站稳,被他拉过去,她跌坐到他的边上。 影片中,女主角叼上了一支烟。 李明澜有样学样,想去拿烟盒。 孟泽拍下她的手:“不要胡闹。”他拿起另一个方盒子,握在手里,把玩好几下,故意让她看清盒子上暧昧的广告字样。 李明澜又把下摆往下扯,这次真的想遮,她发现她坐下来的时候,几乎暴露无疑。 孟泽按下VCD的停止键,猛然抓开 她的手,再环住她的腰。 她“哎呀”一声。 他站起来的同时,把她抱了起来。 李明澜再一次双脚离地,她两腿向后翘,乱摆乱晃。 孟泽的手臂很稳。 她借着他的力量,被他托着走,中途,她觉得腿似乎勾到了什么东西。 下一秒,上边放着的储物箱掉到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响。 李明澜吓一跳,生怕自己撞翻了重要的东西。 孟泽停下来,却不是去捡箱子,他把她提了提,举得更高,压到墙上去。 她担心自己的头要撞到天花板,缩了缩,她之前盘起的头发在这时松散下来。 孟泽仰头望去,是一袭瀑布落到一汪春水中。 她被凌乱的发丝遮了眼,摇摇头,低着眼睛望他,她用双手按住他半湿的头发,扯一扯,揪一揪。 他的手向下移,扣住她腰下,捏起来。 李明澜又说:“孟泽,我疼。”娇憨的呼痛,反而是撒娇。 孟泽将她放到床上。 这一刻,他的梦和现实相通。 多少个夜晚,他就在这张床上醒来,换裤子。 王辉以为,自己的老同学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 恰恰相反,真落在现实里,这叫君王不早朝般的荒废光阴。 李明澜拉起被子,要把自己盖住。 孟泽扯掉被子,她太坏了,身上只着一件他的旧T恤,她露出这么大的破绽,他没有放过的道理。 “孟泽,我冷。”她把诉求说得跟求饶一样,她又去拉被子。 孟泽索性扬起被子,把自己也盖进去:“我抱着你,你还冷吗?” “你抱着我,我就不冷。”不知道是谁抱谁,她搂住了他。 他扣紧了她。 她攀上他的肩,凑近欣赏他俊俏的眉眼。 他的唇齿咬上她的脖子,稍稍用了力。 李明澜斥一声:“吸血鬼。” 他嗤一下,用牙尖去磨了。 李明澜问:“孟泽,我好不好看啊?” 他松开牙齿,直起身子,静静打量她。 是香甜的蜜,流淌到了他的床上。 “嗯。”孟泽双手交叠,揪住自己的衣摆,将上衣从下至上,穿过头,再脱下。 李明澜至今,才算见到他的身段。 肩如山,锁骨平直,他浑身力量隐藏在清晰肌肉里,四平八稳的线条伏在她时常念叨的“小肚腩”上。 她抱了抱他:“孟泽,你长得真漂亮。” “肤浅。” 李明澜悄悄告诉他:“我也很漂亮。” “是吗?”他说,“等我细细检查。”!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 :,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7 章 李明澜虽然胆子大,可是,心跳的“咚咚咚”已经要震耳欲聋。 旧T恤的下摆说长也不长,她这么乱蹭,很快,下摆翻过腰上去了。 孟泽赤着上身,裤子还在。 她则相反,光溜溜的腿无处可躲,她想到,孟泽能窥见她自己都见不到的地方。 她脸颊红红,将他搂得紧紧的,把头躲到他的肩上。 “李明澜,我快被你勒死了。”他轻拍她的背,手移到哪里都舍不得离开,他隔着旧T恤在她的背上摩挲。 她稍稍松手,望他:“孟泽,我怕疼。” “我轻点。” 她的旧T恤已经过了腰,他把她的衣领向上一揪一扯,李明澜真的似一块玉石,窝在他的怀里。 担心她真的怕冷,他自己钻到被子里。 有森林,小径须得是他自己开辟出来,他沿着蜿蜒的道越走越深。 李明澜的脸露在被子之外,红彤彤,她浑身着了火,从头烫到脚。 被子里拱起一人的背。 她紧紧把被子按在自己的颈下。 “别紧张。”孟泽的声音藏在被子里,闷闷的,“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手工作业得过奖。” 李明澜眨眨眼睛,盯着天花板,绷紧一口气。 她想起孟泽修长的手指,做起手工活来,有耐心,又细心。 她没有尝试过,像在海浪里探险,浪推着她走,她不知道什么在前方等着。 于是,她咬唇,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她求饶时这样唤,无助时也喊,当她快乐了,她还是叫:“孟泽,孟泽。”除了叫他的名字,她别无他法。 她的每一声,如同在他的身上刻一个字,他也咬着牙。 忍耐纹身之痛?其实是因为他憋狠了。 李明澜唤了最后一次,之后就安静了,她有点累,翘翘腿,用脚趾头去蹭他的腿,之后,她又把被子按得更紧,像要把孟泽困在被子里,不让他出来。 孟泽索性从被子另一边出来,他掐掐她的脸,沙着声音:“红脸蛋的猪八戒。” “你才是猪八戒,猪八戒色色的。”反正她舒服过了,她滚一滚,用被子裹着自己,“孟泽,我们睡觉吧。” “开什么玩笑。”孟泽捏起她的下巴,“还没开始。” “可是我累了……”李明澜瘫着,“我没力气,不给你做手工活。” “到了这个时候,手工活——”他停一下,“满足不了我。” 她去抓他的手。 他松开她的下巴,把被子的下半截掀起来,拍拍她:“你躺你的,我干我的。” 李明澜真的闭上眼睛,假装要睡觉,不过还是没忘记,要把被子按住。 孟泽拆了方盒子,再回来。 套上的那一刻,他喘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慢慢来。 心里这么想,手指在打颤,其实是真想 不顾一切猛上。 孟泽抓了被子,手背青筋凸出。 不能野蛮,否则第一回就把人吓跑了。 他那么重重地压过来,她喘口气,还没开始就筋疲力尽了,抱着他,喃喃说:“孟泽,我饿了。” “乖。”他深深吻她,“等会给你煮东西。” 颠簸中,李明澜被泄了力气,她抓不住被子,双手无力搭在他的肩:“孟泽,孟泽。” 她抬头,他背着天花板的白炽灯,眼中的火烧得比灯还亮,他说:“李明澜,是漂亮。” * 天蒙蒙亮,已经有一个老大爷骑着三轮车到了居民楼下。 车子不大,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 一个大桶放左上边,三个小桶叠在一起,放在右边,一次性饭盒堆在左下方。 老大爷停了车,先把大桶卸下来。 车子的侧边挂着一个小小的煤气罐。 老大爷把大桶的东西一一分在三个小桶,再从另一个袋子拿出一筐的油条,油条色泽澄亮,有擀面杖那么宽,又长。 黄纸皮上写着的价格不贵,一元。 对面,石磨肠粉店的铁门被拉起来,店主推出肠粉机,按下开关,不一会儿,炉子在寂静的街道呼呼作响。 鸟雀也醒了。 李明澜抬头望去。 鸟儿跃过树梢,一个翻滚飞远了。 她掩上窗帘,回到床边。 孟泽抠门得很。 班上的男生在炎夏打球打累了,有时会掀起衣摆来擦汗,虽然不是每个都有健美的腰身,但男生露一截腰是很正常的事。 孟泽吝啬展示自己的身体,好比现在,他底下是光着的,但也要把被子盖到脖子上。 李明澜早就醒了。 昨晚,她疲惫不堪,从浪上滑下来,倒头就睡,累得忘记了肚子饿这会是。 孟泽还记着,半夜给她煮了碗蛋花汤。 她迷迷糊糊的,被他抱着出去,也不记得是自己拿着勺子,或者是被孟泽喂着了,她觉得自己在梦中吃了一碗蛋花汤,又被他抱回床上。 她早上睁开眼睛,神清气爽。 孟泽却睡得很沉,他裹紧被子,只露了一只手在外面。 她低下头,凑到他的脸颊。 少年美如玉,她轻轻地用手背刮刮他的背沟。 他没反应。 她伸手探进被子里,直接去戳他光裸的上背。 他仍然不动。 没有情趣。 李明澜拉开窗帘,推开一扇窗。 窗台铁栏杆挂了一个小小的盆栽,也许是兰花?她伸手取下钩子,捧起小盆栽,抱起回到床边,问:“孟泽,这是什么花。” 他懒得理她。 她脱下鞋子,抬脚去点他的手臂。 孟泽以不变应万变。 她的脚趾沿着他的肩膀,溜到他的手腕。 他应该是醒了,但不作回应。 李明澜踩在他的手掌,动动脚趾头,要去夹他掌心的肉。 他抽出来,把手藏到被子下。 她又用脚趾踮上他的腰,先是轻轻向下踮。 他任由她折腾。 这个假惺惺的混蛋!她踩在他的臀部,踩了两脚。 “李明澜。”孟泽终于说话了,“别吵我。” 她把盆栽放到他面前:“孟泽,孟泽,这是什么花。” 他索性拉上被子,把头也包住。 “人渣啊,睡完了就装死。”李明澜在他的臀肉上踩来踩去,这人屁股蛋的肉也这么硬呢。 他被扰得无法睡,掀开被子,转过头看一眼,说:“吊兰。” “嗯。”她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们的纪念之花。” 孟泽很冷淡:“知道吊兰的花语吗。” “什么。” “无奈。” “人渣!”李明澜这次狠了心去踩踏。 孟泽翻了翻身,想躲开她的脚,他忘了她的双手此刻不在平衡状态。 李明澜的金鸡独立果然立不住,她顾不上盆栽,张开双手想稳住身子,晃了两下,却还是向后倒去:“啊!” 她身后是一张木凳,她如果跌倒,后脑勺将直接磕到扶手。 倏地,孟泽从床上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扑过去,及时托住她的头。 撞到木凳的,换成了他的手背。 他忍住瞬间的疼痛。 李明澜缩在他的怀里,后怕不已:“我要是撞到脑袋,会变傻的吧?” 他用手掌盖住她的脑袋,说:“你现在已经很傻了。” 她抱着他,不肯起来。 孟泽只好抱起她,丢到床上,用被子将两人裹了个结实:“睡吧。” 她赖在他的胸前:“孟泽,我小时候就抱着大熊玩偶睡觉。” 他扣住她的腰,用手梳了梳她的长发:“我比大熊玩偶帅。” “肤浅。”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李明澜望一眼墙上的钟。 父亲有晨练的习惯,应该已经起床。 她拿起手机,果然见到父亲的短信:「你是去看流星雨,还是自己飞到流星上去了?人呢?」 她立即回复:「爸,我看完流星雨,时间很晚了,我留宿在同学的家里,今天回去。」 很快,李父回答:「幸好人没丢,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 李明澜再一次醒来,时间临近中午。 孟泽不在床上了。 她换回昨天的衣服,出去房间,步子快,她的手不小心撞到什么,回头一看,原来是昨天被她撞倒在地的箱子。 箱子有四个滑轮,也许是昨天掉下来的时候,撞掉了一个,现在少一个轮子,四个角高度不一,立不稳,她稍稍碰一下,都感觉箱子摇摇欲坠了。 她 轻轻地扶正箱子,之后放慢脚步?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避开箱子。 孟泽靠在沙发上,昨晚他说要继续看片子,结果也没时间看,直到现在,他才又开了VCD机。 李明澜过去:“孟泽,你一个人看片子,为什么不叫我?” “你睡得和猪一样。” “胡说,早上也不知道是谁。”她弯腰,戳着他的脸,“睡得和猪一样。” “李明澜,你不知道吧?”孟泽抬了抬头,让她戳得更方便,“昨天半夜,你说浑身是汗,睡不着,我又得起来帮你擦身子。” “是吗?”李明澜完全没有印象,“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睡得和猪一样。”他掐起她的下巴,反戳她的脸,“你睡着了,也不忘折腾人。” 她笑了笑,坐下来,给他捶背:“辛苦了,孟泽。” 他从鼻子出声:“哼。” 她再捶他的背,力气越来越大:“孟泽,我那里有点疼。” “嗯。”他云淡风轻。 “就这样?”不是应该讲讲甜言蜜语哄哄人吗? “你那里闭得连条缝都没有,就算是不大不小的鼻孔,用根粗棍子去捅进捅出,鼻孔也会疼。” 他还理直气壮?“都是你害的。” “李明澜,你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你以为你浑身是汗才睡不着?”孟泽停顿一下,“其实是床单太潮了。” 他半夜起来,换了床单。 她哼哼唧唧,一直说到处都是汗,却也没有掀开过眼皮。 李明澜自己戳自己的脸蛋,不说话了。 “好了,我给你煮点东西。”孟泽按下VCD机的停止键,这片子可能没有看完的时候了。 “嗯,我吃完了要回家一趟,不然我爸要去报失踪人口。” “好好歇着,你疼,我也碰不了你。”孟泽说着进去厨房了。 李明澜跟着过去,又被他禁足在厨房门口,她靠墙,盯了他一会儿,转身回去他的房间。 她不问自取,自己拿了纸和笔出来。 她早就想的,从见到孟泽身上的肌肉线条,她就想记下这一个人,不止是在心里,还要留点纪念。 孟泽转身去拿调料,见到李明澜搬了椅子,坐到厨房外面。 她正笑着,不是嘻嘻哈哈了,也不顽皮,反而有了柔情似水的韵味。 他知道,她正在描绘他。 他随便她。 李明澜能吃的东西很少,孟泽简单煮了两碗面,当他端着碗出来,被她拦在厨房门前。 她折好那一张纸,塞到他的裤袋里:“孟泽,这是我们的纪念。”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气质从少年蜕变成散漫不羁的男人,她觉得,从前的孟泽也不是个好学生,但迫于无奈,他板着脸才能装成好学生。 孟泽左右两只手,各端一个碗,他没有去拿李明澜的画,说:“这两碗面,也是纪念。” 硬凑的纪念 。 吃完了面,孟泽送李明澜出去。 到了转角,她将要走,转身,张开双手。 孟泽很想说:“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话说不出口,而且,他还是抱了她,紧紧的。 “你不要太想我。”她这么说。 “开什么玩笑。”他这样答。 * 孟泽望着李明澜走远。 她嘴上说疼,结果呢,蹦蹦跳跳,不过,她跳几步,就收住脚步,迈开小碎步走了。 孟泽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时,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他回到家,关上门,松了松筋骨,舒展身子。 梦境成真,他真的将李明澜压在身下。 她刚出院不久,他没敢太放肆,就着一个姿势,深深浅浅。 她什么都不会,只不停地喊他的名字,到了最后,婉转的调子犹如高歌。 孟泽走路的步子像是被李明澜同化了,轻且快。 动作大了些,他的手不小心扫到旁边。 少了一个轮子的箱子立即向下倾斜。 他连忙扶住。 这个房子并不大,外公却是念旧的人,什么都舍不得丢,只能用箱子来装回忆。 孟母的童年,孟泽的童年,孟家的过往,等等。 箱子放在这里很多年,孟泽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 既然这个箱子已经坏了轮子,而且撞来撞去好几次,孟泽想,不如将里面的东西腾到其他箱子去。 他搬下箱子,打开来。 里面叠放着几个小木盒子。 孟泽打开其中一个。 没料到,木盒子里装的一堆信封。 寄件人是孟父,收件人是孟母。 邮戳上的日期,是二十五年前,当时,还没出嫁的孟母住在外公家。 孟泽拆开第一封,他一目十行,面无表情地看完了。 情信,文字炽热,切切在心。 如果不是孟泽在二十五年之后拆开这一封信,当年谁也猜不到这一对男女的结局。 不是孟泽拆开这一封信,他也无法想象,二十五年前,他的父母是一对热恋的小情侣。 时间是战无不胜的毁灭利器,情字最经不起蹉跎。 孟泽将这一封信放回信封,合上盖子。 他没有兴趣其他的信件。 终究是外公珍藏的东西,就留着吧。 孟泽没有换箱子,而是把这个箱子推进了外公房间的床底。 恐怕,现在的孟母都不想再见到这些东西了。 孟泽一个人待着,没什么心思看片,他拿了烟盒和打火机,去阳台。 刚刚点上烟,他接到李明澜的电话:“孟泽,我到家了。” “嗯。”他吐了一口烟。 “我们今天就各自休息吧。”她可能是躲着讲电话,声音有点小,“之后我再安排约会计划。” “身体还没好,不要到处跑,免得又饿又困又累。”孟泽又把小猪烟灰缸放到栏板上,“约会不是上课,不需要按时间,按计划。” “孟泽,你九月就要去北方上大学,我是留在这里的,我们不常见面。”李明澜笑了笑,“我想,我们趁这个暑假制造甜蜜时光,将来,我们一南一北,各自想念时,因为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回忆,我们可以慢慢想,一天也想不完,这样就不会寂寞了。” 孟泽对这天真幼稚的想法,只觉好笑。 但是在这之后的许多许多年,他遗憾,遗憾他们没有二十四小时在约会。 他的想念,哪怕放缓速度,再慢,更慢,不让自己一念到头。 然而,终有到头的时候。 他怨恨,二人的回忆太短了,他不得不从头开始。 从他转学到岩巍中学……不,高三寒假,当他听到岩巍中学高三七班时……甚至更早,高二暑假,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有了他和李明澜的故事。 有了李明澜为他制造的甜蜜时光,虽然短短的几个月,但他慢条斯理,拆解,构建,再拆解,再构建。 那些年里,是李明澜的灯塔,照亮他岁月长河的孤帆。!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 :,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8 章 李明澜没有去网吧,她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在班级群里传来传去。 高考之前,她和周璞玉约了逛街。 但她临时住院,周璞玉找不到人,已经跟着哥哥去了省外的爷爷家。 堂哥家有拨号上网,周璞玉偶尔登录Qq,消息比李明澜灵通。 这天,周璞玉打电话过来,问起李明澜的病情,得知没事了,她说:“胡翰然这个乌鸦嘴,说他见了你最后一面,可把我吓死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李明澜翘起腿,仰靠在椅子上,把一张普通的木凳子,坐得像太师椅。 她是真的童言无忌,然而,孟泽在医院里说起“最后一面”,相当有情绪。 奇怪,他如何得知这个说辞? “班长说要组织毕业聚餐,但我去不了,听说有几个同学都旅游走了。”周璞玉说,“高考完没几天,同学们各自都去玩了,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聚。” “聚不聚都一样,玩得来,就算没有聚餐,私下里也联络,至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同班那么久都没说几句话,不会一到毕业就聊出花来。”李明澜问,“对了,你怎么知道胡翰然和我见了最后一面?” 周璞玉:“胡翰然在群里说的,你家里没联网啊?” 李明澜:“我爸的电脑是工作之用,只有msn,而且我担心搞乱了我爸的文件,不敢动。” 原来,孟泽登录了他们的情侣靓号? 孟泽的靓号在班级群,李明澜的却没有,她还是用着以前的Qq号。 她的靓号,只有孟泽一个联系人。 他的也是,他登录Qq当然是为了找她。 给他加分。 * 李家前天去探望了李爷爷,知道爷爷病情好转,大家都放心。 今天,李母顺路去了爷爷家,李父有应酬,两人都不回来吃晚饭。 李明澜到楼下吃了一碗面。 也许以后要常去孟泽那里,不能老是穿他的衣服,她打算去超市买几件睡衣。 还没有到服饰区,她因为馋嘴,停在零食区的货架前。 “李明澜。”远远的,传来一道声音。 她回头,立即笑起来:“副班长。” 副班长挠挠头:“都毕业了,还这么叫怪不好意思的。” “等你上大学了,当班长。” 副班长抬一抬眼镜,观察她的脸:“李明澜,听说你病了,怎么样了?”脸色是红润的,但是胡翰然说的太吓人,副班长心有余悸。 “我没事了,别担心。” “你高考怎么样?” “如果能正常发挥,应该能上美院吧,不过我考物理的时候,肚子闹腾得厉害,我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回答了什么。” “会好的。”副班长的安慰很词穷。 “你呢,你考得怎么样?” “一般水平吧。” 两人肩并肩向前走,副班长握了握拳头,想说什么,又觉得场合不对,不浪漫,他在家里待了几天,也没有胆子和她说话。 “李明澜。”副班长暗暗深呼吸,“岩巍中学校门那条路将要开一家茶餐厅,是连锁品牌,口碑很不错,我收到内部消息,新开业大酬宾,二人同行有优惠。” 一听优惠,李明澜双眸发亮:“什么时候?” “下个星期吧。”邀请的话就要到嘴边,副班长见到货架上的黑白巧克力,这个东西浪漫吧?他鼓起勇气就要伸手去拿。 李明澜抢先,把这一盒巧克力放到购物车。 副班长有点惊喜:“李明澜你喜欢吃这个?” “我要送人的。”甜甜的不一定是雪媚娘,给孟泽试试巧克力吧。 巧克力的外壳有romantic的英文,送人?副班长轻轻地问:“你要送谁啊?” 李明澜笑:“送给我的男朋友。” 副班长只觉得晴天霹雳,抖了抖唇,说不出话来,然而,他知道的,岩巍中学里暗恋李明澜的男生,没有三位数,也有两位数。 对了,她和孙境还有绯闻……一秒钟,副班长成了战败的公鸡。 * 当天晚上,李明澜和孟泽说起这一个餐厅。 孟泽“嗯”一声,他这么孤僻的人,没什么去处,她说什么,他就跟着走。 “滴答”,“滴答”,墙上的那一把旧时钟,秒针的走动有点响。 孟泽一个人待着,听到的“滴答滴答”,又长又重。 当李明澜冲着他笑,他听不见时光的流逝。 两个人的日子过得飞快,一天,和几秒钟一样。 他和李明澜在某些方面是相同的,她的叛逆在外,他的则在心底,不畏世俗的两人,搂搂抱抱,肆意嬉戏,一切顺理成章。 孟泽完成了他的拍摄,李明澜是他的艺术品。 同样的,孟泽也是李明澜的作品。 要不是孟泽见到那一张速写,他也不知道他还有这么松散的时刻。 不愧是外公认定的天赋之才,她画人,精髓在于神。 李明澜问:“孟泽,你有没有好好收藏那一幅画?” “有。” “将来我时不时就要检查的,丢了扣大分。” 来来去去,她的威胁手段就是扣分制。 也许,孟泽追求高分成了习惯,连这种过家家的玩意,他都要较劲,不允许自己低至及格线下。 李明澜不能天天找借口在孟泽家过夜,她白天来玩,晚上回去。 孟泽玩起花样来,好学又成才,每一回都能将她折腾得连连求饶。 这天下午,李明澜趴在床上,侧过头去:“孟泽,后天茶餐厅的开业大酬宾就要结束了,我们去凑热闹吧。” “你的肠胃怎么样?”孟泽从床上起来,他的习惯是,拉被子盖住自己。 她抬起脚,踢开 他的被子,目光溜溜,欣赏他的线条轮廓。 他有劲力,来了兴致时,会抱着她在这个房子里乱走,同时乱撞。 她说:“除了冷的,辣的,我现在不忌口了。_[” 李明澜抱了抱枕头:“今天好累啊,明天早上我不过来,我们中午约时间去茶餐厅见面。” 孟泽还是点头:“嗯。” 他自己照镜子能发现自己大变样了,是李明澜的女色勾起的野性。 * 很久没有听李明澜说起那一个小本本。 孟泽不知道自己现在几分,扣分多,还是加分少,约会时提前到场肯定是一个加分项。 李明澜喜欢说“纪念”,但这个名词似乎预示着他们将来会有一场分别。 那么,他也给自己留一个纪念。 孟泽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他进去茶餐厅。 本来要坐在角落。 但是—— 茶餐厅租了二楼的店面,南面迎向大马路,从北面玻璃望过去,远远立着的,是岩巍中学的校门。 也算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 孟泽坐在靠窗的中间位。 除了高三年级,其他年级的学生还要上课,校门口的书店依然竖着高考迎战的小黑板。 除非上学放学时间,其余时间,这条路的人流比较凋零。 有四个竖着头发,发色五彩缤纷的社会青年,在巷子边转悠,然后,他们见到什么人,全都朝着一个方向望过去。 孟泽侧过头。 来的人是孙境。 * 不止孟泽见到了,李明澜从另一条路走来,也看见这几个人。 四个社会青年围着孙境,对他指指点点。 孙境拨开其中一人的手,不知说了什么。 那几人挥起拳头。 孙境就是和社会青年一起混的,得罪仇家也不意外。 对李明澜来说,电影里的古惑仔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相识一场,她如果在这个时候掉头就走,太没有义气,她站在原地,思索要不要报警。 学校这边的治安还算可以,前两年比较乱,后来整顿过几次,倒是少了许多的江湖轶事。 她没有报警,因为那四个人落荒而逃了。 这一段路,一边是河道,另一边是巷子岔口,没有商店,没有路人,孙境一转头,见到李明澜。 李明澜歪了歪头:“我是不是应该为你鼓掌?孙老大,你赢了。” 孙境的额头有一个血口子,他这人性格就狂,像天上飞下来的鹰,双眸锐利:“李明澜,你不会报警了吧?” 她摇头:“不参与你们的江湖恩怨,万一他们要来报复我呢,我不管闲事。” 孙境笑:“这种临时放话的狗,没有勇气去找外人算账。” “明哲保身, ()孙老大,我走啦。” 他点点头,向巷子走一步,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踉跄着。 李明澜上前:“没事吧?” 孙境晃了晃脑袋:“头疼。”他进去巷子。 她探头,见他走几步,靠着墙,气有点喘,她说:“孙老大,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见到,那就没有了老大的气势。” “今年高考完,我不复读了。”孙境掏出烟盒,熟练地点上烟,“浪费时间。” “你早就不该读了,像我吧,我知道自己考不上,肯定不复读。” “我没你聪明。”又有一滴血落到他的剑眉。 “孙老大,要不要上医院啊?我知道有一种死法叫失血过多,虽然你赢了,但这伤口有点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最后一面呢? 孙境用手背摸一下额角,之后,把手蹭到衣服上:“没事。” 既然他这么说,李明澜也不多管闲事了,她就要走,却见远处跑来一人,她顿时有了看戏的心态,站定在巷子口。 方清染冲过来,见到巷子里低头抽烟的人:“孙境,你再这样胡闹,爸妈要担心的。”她跑得快,气喘得比孙境还急。 没有“你爸你妈”,“我爸我妈”,她直接就说“爸妈”?李明澜望着方清染,又再看看孙境。 孙境站直了:“知道了,不过我今天这事,你别告诉爸妈。” 方清染:“你没事吧?你疼不疼?” 巷子不是暗巷,正午烈日当头,清晰照出孙境额上的伤,他却轻描淡写:“不疼,习惯了。” 方清染仿佛在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的李明澜,她松一口气说:“有你照顾他,我就放心了。” 李明澜也想学孟泽的语气,来一句“开什么玩笑”,但方清染来得快,走得也快,转身拔腿就跑。 李明澜话还没开口。 方清染跑远了。 空气里的安静像是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孙境抽一口烟:“收起你那能塞下鸡蛋的嘴巴。” 李明澜配合他的话,用手托起下巴,合上嘴,过一秒,又说:“孙老大,你和她是一家人啊。” “现在是的,你以后见到她,要有礼貌,她是我罩的。” 如果孙境的语气不这么阴森,这话倒像是真的,李明澜笑了笑:“我走了。”她转身。 孙境极快地追上来,抓住她的一缕头发,扯了扯。 她吃疼,捂着脑袋,向后望。 孙境夹下烟,倾身向前:“李明澜,和你比,我的成绩也不差,不如我们凑一起算了。” * 孟泽阴着脸。 “先生,要点餐吗?”服务员见这位少年坐在这里,一直望着窗外,忍不住上前问。 “不。”少年站起来,向外走了。 服务员腹诽,搞了半天,是来这里白坐的。 * “开什么玩笑。”李 明澜后退一步,“我有男朋友了。” 孙境松开她的头发,扯起唇角:“就你班上那个年级第一名吧。” 她“哼”一声。 孙境问:“知道为什么我找你伪装我的女朋友吗?” 李明澜答:“不想知道。” “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岩巍中学的差生这么多,谁都和你是一类人吗?”见他血流不止,李明澜不忍心,从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 他不接。 她说:“别死了,否则你刚刚那位家人就要为你办丧事了。” 孙境面色微变,接过纸巾。 * 李明澜在下边看戏,耽误了时间,已经迟到了。 没想到,当她进去茶餐厅,孟泽还没到。 她去了角落的位置。 她知道孟泽喜欢这里,明明是耀眼的光,却又避人耳目似的。 角落里没有窗户,不过贴上了卡通的壁画,李明澜仰望着,觉得这笔触像是小朋友的。 “李明澜。”又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 她转头,真是巧,又遇到了副班长。 “你今天也来这里吃饭啊,我也是。” 李明澜点头:“我是听你介绍的,二人同行有优惠。” 副班长望一眼她对面的空座位:“我和我姐姐过来。” “我等我男朋友。” 副班长心里失落,将要走,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优惠券:“李明澜,我姐是这另一个店面的负责人,这才拿到的优惠券,给你吧。” “副班长,你是来吃饭,也要用券的。”她摇头,“我全额买单就行,只是过来尝一尝味道。” “你拿着吧,我姐有好几张,再说了,优惠券的截止日期就是今天,我不能中午吃一顿,下午又再来。” 李明澜这才收下,连连道谢:“谢谢你,副班长。” 副班长面色微红:“李明澜,哪天……哪天你要是不开心了,记得来找我。” 她笑了:“副班长要是不开心,也可以跟我说。” 但副班长无话可说了:“我走了,我在楼上包厢。” 孟泽进来茶餐厅,正好见到副班长上楼的背影。 他假装没看见,过去角落:“我迟到了。” 李明澜抬头:“你是不是睡过头了?” 他坐下:“嗯,昨天下午太累了。” 李明澜眨眨眼睛,咳了两嗓子,她迷迷糊糊时没有清晰地数数,但她隐约知道,昨天下午他干了好几次,难怪累着了。 “吃完了饭,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她翻着菜单:“孟泽,你喜欢喝什么茶?要不绿茶吧。” 绿,很生机勃勃,他听着不舒服:“不要。” “忘了你喜欢甜的,菊花茶有一点点甜味。” “嗯。” “你喜欢吃什么?今天可以多吃点。”李明澜扬了扬手 里的优惠券,副班长有优惠券。” 吃饱喝足,要不是在公共场合,李明澜估计要伸懒腰了。 孟泽去结账,刚起身。 她将优惠券推过来:“不要浪费了。” 孟泽夹起这张优惠券,到了收银台,他又折起这张优惠券。 副班长什么心意?孟泽了然,他不屑,他不用。 服务员见他手拿优惠券,却又遮遮掩掩,再腹诽,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泽结账回去。 李明澜问起价格。 他报了个七折的价格。 “这么划算。”她说着就拿起手机,要给副班长发道谢短信了,“幸亏副班长给我们送了优惠券。” 不是给“我们”,只是给她罢了。 李明澜说过的,追她的人从东校门排到西校门。 王辉曾说,孟泽深受女同学的喜欢。 孟泽没什么感觉,别人哪怕真的感兴趣,也会在和他接触之后,冷却、心灰,比如,班上的彭莹就已经死心了。 他比不上李明澜。 一个数学十二分的,却是众星拱月的小公主。 “孟泽,我困了,回你那里睡个觉再走吧。”开了门,李明澜反客为主,自己走在前边,蹦蹦跳跳,学着他,两步并一步上楼去了。 孟泽今天的步子反而缓慢,一步一步。 她早就站在门口了,见到他,伸手过来。 他将钥匙给她。 她开门。 他关门。 她脱了鞋子,光脚跳两下,正要向前走,忽然被擒住腰,之后,她旋了个身,背抵上了门板。 李明澜吓一跳,但因为面前是孟泽,又安心下来,她弯起唇:“孟泽,孟泽。” 她这么一笑,狂风浪蝶朝她奔过去。 他说:“李明澜,做了这么多次,习惯吗?” 数不尽数的,一群该死的雄性生物。 他说:“李明澜,我今天弄死你,好不好?”! () 第 59 章 “不好,不要,孟泽,不要弄死我。”李明澜揪起孟泽后颈的碎发,向外拉扯,“我害怕。” 他不说话。 李明澜最近常常穿裙子,她不喜欢太短的,她要假扮淑女,于是都选择长裙。 裙子漂亮,且方便。 孟泽只需一掀一扯就行。 李明澜先是踮着脚,之后,腿上没力气了,站不稳,搂住他的肩:“孟泽,孟泽。” “李明澜。”他掐起她的下巴,扣住她红润的脸蛋,像在捏一个桃子,“求饶没用。”因为他见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反而更加沸腾。 “孟泽,不要凶我。”她嘴上说着,手指把他的头发又扯又拉。 他用力。 她同样用力。 “你再扯,我迟早变成秃子。”孟泽咬住她的脖子。 “孟泽,你轻一点。”她低低喊着,“你轻一点,我轻一点,不让你变秃子。” “你明明很舒服。”他沾湿的手搭上她的大腿。 李明澜腿软了,连搂着他的力气都没有,就要跌下去。 孟泽及时用手托起她,将她的双腿环到他的腰。 “自己抱紧了。”他松开一只手。 她又要向下滑,立即紧紧抱住他。 孟泽把小臂横在她的腰下。 她等于是坐在了他的臂上。 长长的裙摆跟被子一样,盖住一切。 他迅猛蛮横。 一瞬间,李明澜克制不住喊他的名字。 她在他的面前,像一个没有重量的小人儿L。 她肯定是生病以后,饿得体重连连下降,否则孟泽为什么对她手上发力,底下也发力? 他明明没有大块纠结的肌肉,力却重得要捅破天去。 李明澜仰着头,后脑抵到门板上,她也想使劲,浑身软绵绵的。 只余一处与他对抗。 孟泽绷着一根弦,他今天有点失控,真的要弄死她一样,尾椎骨的神经连着敏感神经,他咬紧牙关,费半天劲才舍得出来。 他抱着她,走两步,停几秒。 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哭了。 孟泽喘一口气:“乖,我慢一点。” 他去找方盒子。 这玩意用得飞快,开始,他买了一盒又一盒,后来一买就十盒。 孟泽拆开方盒子,套上去,跃马扬鞭…… 当他抱着瘫软的她回到床上。 李明澜一时说不出话,腿仍然抖着。 孟泽用被子盖住自己之后,睡到她的旁边,用被子拢起她。 “孟泽。”李明澜喃喃的,“我真的要死了吗?” “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人活着回来了。” 刚才一刻,李明澜的大脑一片空白,混沌着,但绚烂着,她是真地觉得自己要在那一刻升天了,她没有力气,被孟泽搂了 过去,她抬头:“孟泽,你这么凶。()” 嗯,我凶。()”他承认,但是,“你刚才不是很舒服吗?” “你舒服吗?孟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舒服不舒服?他的表情一览无遗,他眼尾上挑:“当然,我就算死了,也是爽死的。” “嗯。”她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李明澜,你要是背叛我,我一定弄死你。” 她没有听见,她已经睡过去了。 孟泽忍不住,低头在她脸颊亲一口,得到了人,怎么都干不够。 从高考至今,他都没有惦记过自己的成绩。 * “滴答”,“嘀嗒”,时钟又飞快了。 孟泽的高考放榜时间比李明澜的早二天。 南方的大街小巷还没什么氛围。 孟泽发送查询短信,收到了成绩通知,他把手机调成静音,上床睡觉了。 大半夜,龙正初狂发短信:「孟泽,你多少分?」之后又打了电话过来。 孟泽纹丝不动。 第二天上午,龙正初从老师那里问到了孟泽的成绩,又发短信:「孟泽,你这个坏东西,居然考了这么高的分数。」 孟泽:「你多少分?」 龙正初直接打电话了,一接通,他盖不住自己的大嗓门:“孟泽,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关心我,还得我来催你。” “是不是你的分数太低,不好意思开口。”孟泽说着风凉话。 龙正初瞬间安静,过了二秒,报上分数。 没听到孟泽的嘲讽,龙正初又说:“其实是我粗心,见到某道题,一眼掠过就填上了答案,中了出题老师的陷阱,要是我再思索几秒,我肯定就过关了。” “你这成绩稳了。” 话虽如此,但是龙正初在高考前放话放得狠,这时候被打脸,输了气势。 胜败乃兵家常事,是龙正初的座右铭,他很快调整过来:“对了,你们班的戚恒这一次又考砸了。” 但之前的所有不都为了这一场考试吗?一战分胜负。 孟泽:“他多少?” “我是听你们班杨嫚说的,戚恒可能要复读。”龙正初说,“不过我猜,戚恒的成绩不一定是低分,也许成绩不理想,他想再来一次。” 孟泽那天在网吧见到戚恒,没觉得戚恒有什么大变样,还是一个字,装。 龙正初:“戚恒爱,被爱情毁了,不要说你们刘老师,连我听到这个消息,都心痛得不得了。” 孟泽:“我要去做饭,先这样吧。” 龙正初吃惊:“你们家是你做饭?你爸妈这么早就给你培养厨艺了?” 孟泽不回答,挂上了电话。 孟泽刚刚煮开水,电话又响,这一次是刘老师的。 “孟泽。”刘老师的声音有点发颤,“我通过系统查询了,孟泽,你可能是今年的状元。” ()“是吗?我还没有收到通知。” 刘老师听不出孟泽的情绪,最大的本事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这一个当老师的反而比学生还激动。 “刘老师,谢谢你多年的栽培。” “孟泽,你对填报志愿有没有想法?” “我还在考虑,刘老师,你有建议吗?” 刘老师打电话过来,除了报喜,还有另外一事:“我丈夫学校里的有一个老教授,他对于专业把控很有眼光,我咨询过他,他建议去报考计算机科学,将来,互联网肯定普及到家家户户,孟泽,信息技术行业对创新人才的需求是日益增长的,你逻辑思维非常强,我个人建议你往这个方向去考虑。” “谢谢刘老师。” 孟泽煮了一碗清淡无味的面。 吃完面,他拿着烟盒,到阳台点上烟。 孟泽不知道戚恒与七班女生发生了什么,才让戚恒一落千丈,他也不知道,戚恒选择复读,是不是已经和他的七班姑娘分开? 高考前,孟泽打定主意要和李明澜断了联系,因为她的口无遮拦,他才回来。 李明澜报考了本市美术学校的校考,她肯定不会去北方。 时间和空间,会无限放大两人的差距。 孟父的话是有道理的,和一个聪明人在一起,氛围全然不一样。 李明澜除了玩,还是玩。 他的父母,从热恋到决裂,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他们有家庭,有孩子,组成了夫妻,有经济利益的纠葛,但他们还是分开。 李明澜是一个富足的小公主。 他凭着年级第一名的虚名,在她面前占了一席之地。 他们认识不到半年,一旦见不着面,也许迅速冷却。 孟泽叼着烟,任由烟丝向上烧,烧了足足两公分长,他也没有抖落烟灰。 学校消息最灵通,刘老师说他也许是状元,可能就是了。 孟泽有点遗憾,他和李明澜走不了多远。 越是想,他越安静,一动不动,直到长长的半截烟灰自然地掉落,落到他的手背上。 烫得疼,他猛然吸一口烟,又再吐出,泛白的烟遮着他眼前所见。 阴天,空气里飞着细细的雨珠。 漫天灰色的街景里,一把缤纷的小花伞撞进孟泽的眼睛。 李明澜穿了一袭红裙子,她像是与他有默契,抬高伞,仰头望过来。 她一笑,顿时推开了空中层层的乌云。 * “孟泽。”孟泽给了李明澜一把钥匙,她现在不用敲门,自己开门就进来,她收起伞,“我昨天看中央新闻说,你们市里今天就放榜了。” 孟泽接过她的伞:“嗯。” 她观察他的脸,这是考得好或者不好呢?什么都观察不到,她说:“孟泽,你去玩过山车,也是面无表情吗?” “我不玩过山车。” ()她笑:“你害怕。” “不,懒得排队。”坐摩天轮的那一次,是他排过最长的队。 他打开伞,放到阳台晾着。 李明澜踩着拖鞋:“孟泽,孟泽,你的高考多少分呀?” “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放心,我不嫌弃你,哪怕你的分数比我的低。” 孟泽报了分数,表情称得上平淡。 李明澜立即跳一下,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要哭似的:“孟泽,你太厉害了!我突然有了母鸡养崽的成就感。” 孟泽被她搂得,不得不弯了腰,低了头:“第一,你不是母鸡,第二,我不是你的崽。” 她笑:“我的孩子如果是个天才就好了。” 孟泽捏起她的下巴,掐几下:“白日做梦。” “孟泽,孟泽。”李明澜像个跟屁虫,在他后边转悠。 他回头。 她兴高采烈,如同她自己夺得了高分,每一个人都比孟泽这个当事人更激动,但孟泽只有看到李明澜的笑脸时,才觉得—— 哦,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李明澜踮起脚,亲他一口:“孟泽啊,下午我们去庆祝吧。”她有各种名头去玩,去闹。 “嗯。”他跟着她去。 * 李明澜不知道是上哪里借来的ktv会员卡。 工作日下午包钟,送酒饮,送水果。 李明澜说:“太划算了!” 孟泽不喜欢这样喧闹嘈杂的场合,没办法,他的女朋友就是叽叽喳喳的人。 李明澜拉着孟泽,望着走廊的指示牌:“再拐个弯就到了。” 猛然,转角冲出来一人。 孟泽及时拉住李明澜,否则她就要和对面的人撞到一起。 对面那人“哎哟”一声,向后退的同时,自己绊自己,险些摔跤,她站稳了,抬起头,看了看李明澜,疑惑着:“咦?” 李明澜觉得这人眼熟。 那人先说了:“李明澜?是李明澜对不对?” 李明澜想起来,这是她的初中同学,姓张,叫什么来着? “李明澜,我是张非秋啊,还记得我吗?我们初中二年都是同班同学。” “记得,张非秋,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啊。”张非秋的目光瞄到后边的孟泽。 张非秋能这么迅速认出李明澜,因为李明澜的美貌令人过目不忘,没想到,边上还站着一个极有辨识度的俊美男生。 再看二人手牵手,什么关系一目了然。 物以类聚,美人也是扎堆的。 李明澜没有叙旧的心思。 张非秋却拦住她:“李明澜,中考之后,我们班在暑假组织了聚会,你怎么没有来啊。”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去就是不想去呗,因为当年冷音那件事,李明澜对初中同学没有好印象,她应付两句,说:“我跟着爸妈出 去旅游了。” 那时候,没有一个像孟泽的人站出来挺她。 张非秋:“聚会那天,我们还请了冷老师过来,大家都说起你。” 李明澜差点要翻白眼了:“张非秋,我们是包钟,就不耽误时间了。”她拉起孟泽,越过张非秋。 张非秋的眼睛溜到孟泽的脸上。 据孟泽的观察,李明澜跟谁都能聊几句。 林菀曾经当着同学们的面,指责李明澜是小偷,后来事件澄清,两人就没事了。 六月九日那一天,是林菀送李明澜上了车。 能让李明澜把“敷衍”摆在脸上的人,估计交情很浅,可能还有点恩怨。 孟泽冷冷盯着张非秋。 张非秋吓一跳,没再说话了。 * 到了包房,李明澜大坐在沙发上,拿起麦克风:“孟泽,你是麦霸吗?” “开什么玩笑?”这是孟泽是第一次来ktv。 “孟泽,你会唱歌吗?”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响彻包房。 “你唱就行。”孟泽就真的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李明澜在那里点歌。 “孟泽,我们是男女朋友,一起来合唱吧。”李明澜站在正中,宛如登上舞台,气势十足。 孟泽没什么表情:“哪条法律规定男女朋友就要合唱?” “李明澜恋爱手册记载,不然就扣分。” “不会唱。”扣就扣吧,他就不惯着她。 “我教你。”李明澜二两下点了歌,扬一扬拖拽着的麦克风线,站到孟泽的面前,她清清嗓子,“孟泽,开始了。” 孟泽:“……” 音乐响起,屏幕显示,这是《射雕英雄传之华山论剑》的主题曲。 李明澜还比了一个弯弓射大雕的姿势。 确实是男女合唱。 李明澜起了第一句,之后望着孟泽。 他说:“不会唱。” “很简单的。”李明澜跟着前奏喊了两声,“呼,哈!很简单吧。” 孟泽:“……”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她把话筒递到他的嘴边。 孟泽紧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李明澜眨巴着眼睛。 他不吭声,她也不唱,两个人像是在沉默的对峙。 她的眼里有点点的光,是灯照在她脸上的,她笑着,笑得眼睛弯弯,眉儿L弯弯。 如果他不开口,她会和他僵持到这首歌结束。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那段已经过了。” 这当然难不倒李明澜,她说:“从头开始来过。” 孟泽:“……”还非得唱了是吧? 激昂的音乐又起,李明澜唱着:“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她把话筒递到孟泽的嘴边。 “呼,哈。”孟泽万念俱灰。 李明澜:“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呼,哈。”孟泽生无可恋。 李明澜:“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呼,哈。”孟泽心如槁木。 李明澜却说:“孟泽,你唱错了,这里不呼哈!” 孟泽:“……”!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不好,不要,孟泽,不要弄死我。”李明澜揪起孟泽后颈的碎发,向外拉扯,“我害怕。” 他不说话。 李明澜最近常常穿裙子,她不喜欢太短的,她要假扮淑女,于是都选择长裙。 裙子漂亮,且方便。 孟泽只需一掀一扯就行。 李明澜先是踮着脚,之后,腿上没力气了,站不稳,搂住他的肩:“孟泽,孟泽。” “李明澜。”他掐起她的下巴,扣住她红润的脸蛋,像在捏一个桃子,“求饶没用。”因为他见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反而更加沸腾。 “孟泽,不要凶我。”她嘴上说着,手指把他的头发又扯又拉。 他用力。 她同样用力。 “你再扯,我迟早变成秃子。”孟泽咬住她的脖子。 “孟泽,你轻一点。”她低低喊着,“你轻一点,我轻一点,不让你变秃子。” “你明明很舒服。”他沾湿的手搭上她的大腿。 李明澜腿软了,连搂着他的力气都没有,就要跌下去。 孟泽及时用手托起她,将她的双腿环到他的腰。 “自己抱紧了。”他松开一只手。 她又要向下滑,立即紧紧抱住他。 孟泽把小臂横在她的腰下。 她等于是坐在了他的臂上。 长长的裙摆跟被子一样,盖住一切。 他迅猛蛮横。 一瞬间,李明澜克制不住喊他的名字。 她在他的面前,像一个没有重量的小人儿L。 她肯定是生病以后,饿得体重连连下降,否则孟泽为什么对她手上发力,底下也发力? 他明明没有大块纠结的肌肉,力却重得要捅破天去。 李明澜仰着头,后脑抵到门板上,她也想使劲,浑身软绵绵的。 只余一处与他对抗。 孟泽绷着一根弦,他今天有点失控,真的要弄死她一样,尾椎骨的神经连着敏感神经,他咬紧牙关,费半天劲才舍得出来。 他抱着她,走两步,停几秒。 她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似乎是哭了。 孟泽喘一口气:“乖,我慢一点。” 他去找方盒子。 这玩意用得飞快,开始,他买了一盒又一盒,后来一买就十盒。 孟泽拆开方盒子,套上去,跃马扬鞭…… 当他抱着瘫软的她回到床上。 李明澜一时说不出话,腿仍然抖着。 孟泽用被子盖住自己之后,睡到她的旁边,用被子拢起她。 “孟泽。”李明澜喃喃的,“我真的要死了吗?” “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人活着回来了。” 刚才一刻,李明澜的大脑一片空白,混沌着,但绚烂着,她是真地觉得自己要在那一刻升天了,她没有力气,被孟泽搂了 过去,她抬头:“孟泽,你这么凶。()” 嗯,我凶。()”他承认,但是,“你刚才不是很舒服吗?” “你舒服吗?孟泽。”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舒服不舒服?他的表情一览无遗,他眼尾上挑:“当然,我就算死了,也是爽死的。” “嗯。”她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李明澜,你要是背叛我,我一定弄死你。” 她没有听见,她已经睡过去了。 孟泽忍不住,低头在她脸颊亲一口,得到了人,怎么都干不够。 从高考至今,他都没有惦记过自己的成绩。 * “滴答”,“嘀嗒”,时钟又飞快了。 孟泽的高考放榜时间比李明澜的早二天。 南方的大街小巷还没什么氛围。 孟泽发送查询短信,收到了成绩通知,他把手机调成静音,上床睡觉了。 大半夜,龙正初狂发短信:「孟泽,你多少分?」之后又打了电话过来。 孟泽纹丝不动。 第二天上午,龙正初从老师那里问到了孟泽的成绩,又发短信:「孟泽,你这个坏东西,居然考了这么高的分数。」 孟泽:「你多少分?」 龙正初直接打电话了,一接通,他盖不住自己的大嗓门:“孟泽,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都没有第一时间关心我,还得我来催你。” “是不是你的分数太低,不好意思开口。”孟泽说着风凉话。 龙正初瞬间安静,过了二秒,报上分数。 没听到孟泽的嘲讽,龙正初又说:“其实是我粗心,见到某道题,一眼掠过就填上了答案,中了出题老师的陷阱,要是我再思索几秒,我肯定就过关了。” “你这成绩稳了。” 话虽如此,但是龙正初在高考前放话放得狠,这时候被打脸,输了气势。 胜败乃兵家常事,是龙正初的座右铭,他很快调整过来:“对了,你们班的戚恒这一次又考砸了。” 但之前的所有不都为了这一场考试吗?一战分胜负。 孟泽:“他多少?” “我是听你们班杨嫚说的,戚恒可能要复读。”龙正初说,“不过我猜,戚恒的成绩不一定是低分,也许成绩不理想,他想再来一次。” 孟泽那天在网吧见到戚恒,没觉得戚恒有什么大变样,还是一个字,装。 龙正初:“戚恒爱,被爱情毁了,不要说你们刘老师,连我听到这个消息,都心痛得不得了。” 孟泽:“我要去做饭,先这样吧。” 龙正初吃惊:“你们家是你做饭?你爸妈这么早就给你培养厨艺了?” 孟泽不回答,挂上了电话。 孟泽刚刚煮开水,电话又响,这一次是刘老师的。 “孟泽。”刘老师的声音有点发颤,“我通过系统查询了,孟泽,你可能是今年的状元。” ()“是吗?我还没有收到通知。” 刘老师听不出孟泽的情绪,最大的本事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这一个当老师的反而比学生还激动。 “刘老师,谢谢你多年的栽培。” “孟泽,你对填报志愿有没有想法?” “我还在考虑,刘老师,你有建议吗?” 刘老师打电话过来,除了报喜,还有另外一事:“我丈夫学校里的有一个老教授,他对于专业把控很有眼光,我咨询过他,他建议去报考计算机科学,将来,互联网肯定普及到家家户户,孟泽,信息技术行业对创新人才的需求是日益增长的,你逻辑思维非常强,我个人建议你往这个方向去考虑。” “谢谢刘老师。” 孟泽煮了一碗清淡无味的面。 吃完面,他拿着烟盒,到阳台点上烟。 孟泽不知道戚恒与七班女生发生了什么,才让戚恒一落千丈,他也不知道,戚恒选择复读,是不是已经和他的七班姑娘分开? 高考前,孟泽打定主意要和李明澜断了联系,因为她的口无遮拦,他才回来。 李明澜报考了本市美术学校的校考,她肯定不会去北方。 时间和空间,会无限放大两人的差距。 孟父的话是有道理的,和一个聪明人在一起,氛围全然不一样。 李明澜除了玩,还是玩。 他的父母,从热恋到决裂,用了二十五年的时间,他们有家庭,有孩子,组成了夫妻,有经济利益的纠葛,但他们还是分开。 李明澜是一个富足的小公主。 他凭着年级第一名的虚名,在她面前占了一席之地。 他们认识不到半年,一旦见不着面,也许迅速冷却。 孟泽叼着烟,任由烟丝向上烧,烧了足足两公分长,他也没有抖落烟灰。 学校消息最灵通,刘老师说他也许是状元,可能就是了。 孟泽有点遗憾,他和李明澜走不了多远。 越是想,他越安静,一动不动,直到长长的半截烟灰自然地掉落,落到他的手背上。 烫得疼,他猛然吸一口烟,又再吐出,泛白的烟遮着他眼前所见。 阴天,空气里飞着细细的雨珠。 漫天灰色的街景里,一把缤纷的小花伞撞进孟泽的眼睛。 李明澜穿了一袭红裙子,她像是与他有默契,抬高伞,仰头望过来。 她一笑,顿时推开了空中层层的乌云。 * “孟泽。”孟泽给了李明澜一把钥匙,她现在不用敲门,自己开门就进来,她收起伞,“我昨天看中央新闻说,你们市里今天就放榜了。” 孟泽接过她的伞:“嗯。” 她观察他的脸,这是考得好或者不好呢?什么都观察不到,她说:“孟泽,你去玩过山车,也是面无表情吗?” “我不玩过山车。” ()她笑:“你害怕。” “不,懒得排队。”坐摩天轮的那一次,是他排过最长的队。 他打开伞,放到阳台晾着。 李明澜踩着拖鞋:“孟泽,孟泽,你的高考多少分呀?” “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放心,我不嫌弃你,哪怕你的分数比我的低。” 孟泽报了分数,表情称得上平淡。 李明澜立即跳一下,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他,要哭似的:“孟泽,你太厉害了!我突然有了母鸡养崽的成就感。” 孟泽被她搂得,不得不弯了腰,低了头:“第一,你不是母鸡,第二,我不是你的崽。” 她笑:“我的孩子如果是个天才就好了。” 孟泽捏起她的下巴,掐几下:“白日做梦。” “孟泽,孟泽。”李明澜像个跟屁虫,在他后边转悠。 他回头。 她兴高采烈,如同她自己夺得了高分,每一个人都比孟泽这个当事人更激动,但孟泽只有看到李明澜的笑脸时,才觉得—— 哦,的确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李明澜踮起脚,亲他一口:“孟泽啊,下午我们去庆祝吧。”她有各种名头去玩,去闹。 “嗯。”他跟着她去。 * 李明澜不知道是上哪里借来的ktv会员卡。 工作日下午包钟,送酒饮,送水果。 李明澜说:“太划算了!” 孟泽不喜欢这样喧闹嘈杂的场合,没办法,他的女朋友就是叽叽喳喳的人。 李明澜拉着孟泽,望着走廊的指示牌:“再拐个弯就到了。” 猛然,转角冲出来一人。 孟泽及时拉住李明澜,否则她就要和对面的人撞到一起。 对面那人“哎哟”一声,向后退的同时,自己绊自己,险些摔跤,她站稳了,抬起头,看了看李明澜,疑惑着:“咦?” 李明澜觉得这人眼熟。 那人先说了:“李明澜?是李明澜对不对?” 李明澜想起来,这是她的初中同学,姓张,叫什么来着? “李明澜,我是张非秋啊,还记得我吗?我们初中二年都是同班同学。” “记得,张非秋,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啊。”张非秋的目光瞄到后边的孟泽。 张非秋能这么迅速认出李明澜,因为李明澜的美貌令人过目不忘,没想到,边上还站着一个极有辨识度的俊美男生。 再看二人手牵手,什么关系一目了然。 物以类聚,美人也是扎堆的。 李明澜没有叙旧的心思。 张非秋却拦住她:“李明澜,中考之后,我们班在暑假组织了聚会,你怎么没有来啊。” 这有什么好问的,不去就是不想去呗,因为当年冷音那件事,李明澜对初中同学没有好印象,她应付两句,说:“我跟着爸妈出 去旅游了。” 那时候,没有一个像孟泽的人站出来挺她。 张非秋:“聚会那天,我们还请了冷老师过来,大家都说起你。” 李明澜差点要翻白眼了:“张非秋,我们是包钟,就不耽误时间了。”她拉起孟泽,越过张非秋。 张非秋的眼睛溜到孟泽的脸上。 据孟泽的观察,李明澜跟谁都能聊几句。 林菀曾经当着同学们的面,指责李明澜是小偷,后来事件澄清,两人就没事了。 六月九日那一天,是林菀送李明澜上了车。 能让李明澜把“敷衍”摆在脸上的人,估计交情很浅,可能还有点恩怨。 孟泽冷冷盯着张非秋。 张非秋吓一跳,没再说话了。 * 到了包房,李明澜大坐在沙发上,拿起麦克风:“孟泽,你是麦霸吗?” “开什么玩笑?”这是孟泽是第一次来ktv。 “孟泽,你会唱歌吗?”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出来,响彻包房。 “你唱就行。”孟泽就真的是坐在沙发上,看着李明澜在那里点歌。 “孟泽,我们是男女朋友,一起来合唱吧。”李明澜站在正中,宛如登上舞台,气势十足。 孟泽没什么表情:“哪条法律规定男女朋友就要合唱?” “李明澜恋爱手册记载,不然就扣分。” “不会唱。”扣就扣吧,他就不惯着她。 “我教你。”李明澜二两下点了歌,扬一扬拖拽着的麦克风线,站到孟泽的面前,她清清嗓子,“孟泽,开始了。” 孟泽:“……” 音乐响起,屏幕显示,这是《射雕英雄传之华山论剑》的主题曲。 李明澜还比了一个弯弓射大雕的姿势。 确实是男女合唱。 李明澜起了第一句,之后望着孟泽。 他说:“不会唱。” “很简单的。”李明澜跟着前奏喊了两声,“呼,哈!很简单吧。” 孟泽:“……” “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她把话筒递到他的嘴边。 孟泽紧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 李明澜眨巴着眼睛。 他不吭声,她也不唱,两个人像是在沉默的对峙。 她的眼里有点点的光,是灯照在她脸上的,她笑着,笑得眼睛弯弯,眉儿L弯弯。 如果他不开口,她会和他僵持到这首歌结束。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那段已经过了。” 这当然难不倒李明澜,她说:“从头开始来过。” 孟泽:“……”还非得唱了是吧? 激昂的音乐又起,李明澜唱着:“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她把话筒递到孟泽的嘴边。 “呼,哈。”孟泽万念俱灰。 李明澜:“或者,另有高处比天高。” “呼,哈。”孟泽生无可恋。 李明澜:“在世间,自有山比此山更高。” “呼,哈。”孟泽心如槁木。 李明澜却说:“孟泽,你唱错了,这里不呼哈!” 孟泽:“……”!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60 章 孟泽什么歌都不会唱。 李明澜手握麦克风,大声质问:“你除了做题,还会什么?” “做饭。”他一句话就把她堵住了。 她一个人从头唱到尾,嘴巴发干,唱两首歌,灌一大杯水,中途不得不去卫生间。 然后,她和张非秋又遇上了。 李明澜打声招呼,准备要走。 张非秋喊住她:“李明澜,你有没有M巾?” “没有。”李明澜头也不回。 “我来那个了,内裤沾上一点了,我……”张非秋面色涨得通红。 李明澜停下:“问问和你一起来的朋友?” “他们都是男的,我怎么方便跟他们讲?李明澜,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买一包?”张非秋从口袋里掏出钱,恳求地说,“拜托了,我们好歹是初中三年的同学啊。” 都是女孩子,李明澜明白这些尴尬,还是答应了:“你等着。” 她跟孟泽说了一声,她要下楼买东西。 “买什么?要不要我去跑腿?”孟泽很想到外面透口气。 李明澜摇头:“这是女孩子家的东西,你不懂。” 他又坐下。 她买了东西,再回来。 张非秋一见到她,跟见到救世主似的,连连道谢:“李明澜,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李明澜把零钱还回去:“没什么事了吧,我走了。” “等等,等等,李明澜,还有一件事,等会告诉你,你别走啊。”张非秋匆匆进去隔间,关上门了还说,“李明澜,你等一会儿,先别走啊。” 李明澜突然有什么预感,她望着镜中的自己,KTV吵得犹如鼓乐齐鸣,可不是当年安静的教室了。 很快,张非秋从隔间出来,洗完手,她说:“李明澜,谢谢你。” 李明澜站在洗手台边上:“说吧,什么事?我今天来这里可是包钟的,你给我耽误时间,我少唱了好几l首歌。” 张非秋长话短说:“李明澜,你还记得冷老师的摩托车被烧的事吧?” 当然记得,永生难忘,李明澜点头:“你不会又来揪着我是纵火犯不放吧?” 张非秋摇头:“不是你,我知道不是你。” 李明澜愣了:“你知道是谁?” “黎吉浦。”终于说了出来,张非秋如释重负,“那天,我看见他一脸惊慌,从那里跑出来,第二天,学校就通报了火灾,我当时不敢说,他特别凶,我害怕他报复。” “你现在敢说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而且,黎吉浦没有上高中,他到外地读中专了,我们后来请冷老师吃饭,冷老师都说她不介意了。” 李明澜皱了皱鼻子:“她已经得到赔偿,她介意什么?” * 这一个下午,李明澜开了一场个人演唱会,观众只有她的男朋友一人。 歌曲有 没有走调?谁也不知道。 她放下麦克风,问:孟泽,你觉得我唱得怎么样? ?想看这碗粥的《雪媚娘》吗?请记住[]的域名[( “完美。”无论这是真话或者假话,他都没表情。 李明澜就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两人走出包房,刚到楼梯口。 张非秋从另一边走来。 这段时间里,张非秋琢磨出什么了,黎吉浦是去了外省读中专,不,也许,他很快就要回来,万一,哪一天黎吉浦和李明澜狭路相逢,又扯出她张非秋的事…… 张非秋和初中同学还有联络,她不愿意让同学知道她是个打小报告的人。 张非秋急急走到李明澜的面前:“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遇到黎吉浦,千万不要说是我把他说出去的。” 李明澜点点头:“知道。” 张非秋还是不放心:“李明澜,我和黎吉浦,以及另外几l个同学还有联络的,我就怕,他万一知道了……”张非秋也不知道要如何向李明澜要保证。 李明澜笑了一下:“这是我和他的恩怨,不会牵扯到你。” 张非秋也只能信了李明澜的话。 下了楼,孟泽才问:“这个叫黎吉浦的是什么人?” 李明澜不屑:“他是我初中同学,哦,不和他当同学,我以前当了黎吉浦的替罪羊,我哪天见到他,一定要教训他一顿。” 孟泽又问:“什么事?” 事情已经过去,她都走出来了,没有必要让孟泽因为她的经历而不高兴,李明澜牵起他的手:“大好时光,我们不要提这个扫兴的人。” 黎吉浦,能起这名字的人本来就离谱。 * 之前,孟泽的手机联系人,来来去去都只有李明澜,成绩公布了,从前的同学纷纷来祝贺。 孟泽几l乎是麻木的,对所有同学回两个字:「谢谢。」 杨嫚一直都想寻一个理由,约孟泽出来。 她偶遇龙正初。 龙正初说,孟泽去南方了。 回想自己寄出去的,没有回音的明信片,杨嫚犹豫,又犹豫,直到得知孟泽的高考成绩,她才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发短信:「孟泽,恭喜你。」 孟泽礼貌地问:「你考得怎么样?」 惴惴不安的杨嫚之前就在想,自己以一个句号作为结尾,岂不是孟泽回一个“嗯”就冷场了?没想到,他主动提了问题。 杨嫚报了分数:「孟泽,你想考什么专业?」 孟泽:「也许是计算机,你呢?」 杨嫚:「刘老师有其他建议,但我应该会选工商管理吧。」 孟泽:「你一向是有主见的人。」 杨嫚心里觉得开了花似的:「孟泽,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约个饭吧。」 孟泽:「我等录取通知书下来再回去。」 杨嫚:「孟泽,那我们到时候见了,我觉得,我们的录取通知书还是在一个学校,很期待与你再次成为 校友。」 孟泽:「嗯。」 孟父和孟母已经离了婚,他们各自打电话问起儿子的高考成绩,询问儿子的报考志愿。 孟泽是用同一个语气回复的。 破裂的家实现了望子成龙的期待,三人各待三个地方,口头上表示一下欣慰。 聚是没办法再聚一起了。 李明澜半躺在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腿的膝盖,晃荡着:“孟泽,我以为你没朋友呢,没想到,这两天,你的电话被打爆了。” 承蒙佛祖关照,听说是考了个状元,难免有些应酬。?_[(” 李明澜翘着的腿“噔”一下,抬起来,她迅速坐起来:“孟泽,你还是个状元?” “老师随口一说,又没上报,谁知道是不是?” 李明澜不止坐起来,她还站起来了,站在沙发上,比他更高,她俯视他:“老师说的,肯定是!” “就当是吧。”孟泽坐在沙发。 两人的高度有了更大的落差,她用脚踩了踩他的大腿:“你都不告诉我,我成状元夫人了!” 他按住她的脚背:“哪个状元夫人和你一样粗鲁的?”他的力气不大。 她将他的大腿当成一个球,脚底在上面滚过来滚过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孟泽抚一下她的脚踝:“再踩下去,我的腱子肉都要变成小赘肉了。” 李明澜这才坐下来,搂住他,亲了好几l下:“孟泽,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什么?” “我的男朋友最帅了。”她捧起他,在他脸颊印上一个吻,很轻,又柔。 孟泽觉得和羽毛拂过一样。 孟家父母问一问他的高考成绩,再问一问他的填报意愿。 其余,没了。 孟泽其实不稀罕奖励。 但他想起,童年时,一旦他在幼儿园太调皮,得不到老师的小红花,外公就剪一朵给他。 老师的小红花不值钱,外公的小红花却是无价之宝。 孟泽扣住李明澜的颈,反客为主,深吻住她。 * 南方还没有到放榜日,王辉想着,等到自己的成绩公布了再联系孟泽。 但李宜嘉那一天在Q/Q上问:「孟泽的高考成绩应该已经公布了吧?」 王辉愣了一下,这可是李宜嘉第一次在Q/Q上和他私聊,问的却是他的老同学。 王辉还真不知道孟泽的高考成绩,他打电话去问。 孟泽报了个分数,情绪稳定。 反倒是王辉狂拍大腿:“孟泽你牛啊。” 同时,他用力地,狠狠地,在键盘上敲下三个数,发送给李宜嘉。 李宜嘉回一个微笑的表情:「恭喜孟泽。」 王辉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说一句:「是啊,恭喜孟泽。」 李宜嘉终于问起:「王辉,你将来想要报考什么专业?」 王辉:「我 喜欢摄影,但我爸不同意。」 王辉想起来,李宜嘉曾经也说,她和家人在专业选择上有分歧。 王辉:「李宜嘉,你呢?」 李宜嘉:「正在考虑中。」 王辉不知道是劝自己,还是劝别人:「俗语说姜还是老的辣,大人们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多,听他们的,大概没错。」 * 公布成绩的前一天,李家严阵以待。 李旭彬和于骊都来了李家。 李明澜见到于骊拎了一个医院字样的塑料袋子,她问:“阿嫂,你生病了?” 于骊和丈夫看了一眼。 李旭彬替妻子回答:“没什么,只是调理身体的药。” 李明澜:“阿嫂,你工作忙,多注意休息。” 于骊笑笑:“嗯,谢谢明澜。” 一到放榜时间,短信通道爆了,李明澜发了查询短信,过了二十分钟,都没有收到回应。 官网服务器卡顿,李父使劲按刷新键,刷不出来。 这年头,互联网还未普及,手机不是人人都有,电视台设立的高考查询的频道,是最靠谱的了。 一家人坐在电视机面前,紧紧盯着慢慢刷过的准考证号。 李旭彬不禁抹了一下额角,当年,他等待自己高考成绩时,都没这么紧张。 他抓住了妻子的手。 于骊笑了笑,拍拍丈夫的手背,安慰说:“放宽心。” 准考证号一排一排向上滚。 将要到李明澜的准考证号,李旭彬闭了闭眼睛,猛然睁开,之后,他目不转睛,眼都不眨。 最后,李旭彬泄了一口气,他皱皱眉头,当李明澜的准考证号向上消失在屏幕里,他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 好半晌,一家人都没说话。 李父先开口:“好了,明澜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一切就成定局了。” 李明澜低着头,高三下半学期的三次模拟考,她的分数一次比一次高,她有点得意忘形。 真正到了考场上,她却回到了第一次模拟考试的水平。 只怪她考物理的那天早上吃了辣酱,肚子疼,脑子也浑了。 女儿带病上考场,李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他拍拍女儿的肩:“明澜,你的校考复试成绩非常高,还是有机会上美院的。” “嗯。”李明澜的头更低了。 “别沮丧,等美院公布录取线吧。”李父又说,“如果真的上不了美院,我早就联系了留学机构,可以把你送到国外去学画画。” 李明澜一直不想出国,她只想待在父母和哥哥的身边。 而且,除了父母和哥哥,她现在多了一个想念的人。 她在南方上大学,孟泽去北方,他们在同一片天空,她有时间了,就坐飞机去北方。 一旦她出国,她和孟泽有时差,有距离,不仅一年见不到几l面,一天都聊不上几l句。 这段恋情就岌岌可危了。 孟泽这个混蛋,上了大学,他的周围都是才华横溢的女同学,也许就再不惦记他的数学渣渣女朋友了。 半夜三点钟,李明澜还是没睡着,她翻来覆去。 她发短信:「孟泽,我完蛋了。」 孟泽应该睡着了,这几l天,电话和短信接连不断,他觉得烦,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李明澜翻了一个身,她的床和孟泽的床摆布方向是一致的。 他的床没有她的舒服,床垫比较硬,可能也有点旧,一旦他的动作大起来,床垫弹簧就发出“咿呀”声。 孟泽可能也不喜欢听到那声音,他俯身到她的脸旁,说:“李明澜,别忍着,想叫就叫。” 四周太安静,她不敢乱喊乱叫,低低的,细细的。 他咬她的唇:“大白天的,不怕。” 之后她实在忍不住,大喊他的名字。 孟泽很快发现了床垫的破绽,比如,如果她跪在床中间,床垫弹簧格外响。 他将她抱起来,让她跪在床沿。 他反扣她的双腕。 他撞过来,床垫弹簧没声音了,只剩下他们俩接触时发出的“啪”。 这么想着,手机震了一下,李明澜立即拿起来。 是孟泽。 他大半夜的居然还没睡? 孟泽:「是不是考砸了?」 李明澜委屈,打字都用着力:「孟泽,我明明把你教我的题型都背熟了。」 她按键按得手指都疼,干脆打电话过去:“孟泽。” “高考不是唯一出路。”孟泽其实也做了心理准备,他是真的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凭你的美术功底,饿不死的。” “你不知道,古今中外,多少画家在还没出名之前就饿死了。” “你没出名之前,向我借钱,等你出名了,你再还钱。” “我以为你会说,你来养我呢。”李明澜踢了踢被子。 “你将来赖着不还,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借钱和养你,有区别吗?” 李明澜一晚上的沮丧被扫了一半:“孟泽,我以后一定努力,但同时,麻烦你努力赚钱。” “我今天接到高校的电话,我有幸得了一笔奖学金,你省着点吃,我还是能养你一段时间的。” “哇!孟泽,我将来只吃素面好了。” “饿不死你。”孟泽望一眼时钟,都快要四点了,估计她这一晚上都没睡,“别想了,早点休息,我可不希望我的女朋友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孟泽,我以为我的未来日月无光了,但听了你的话,我安心了,我睡觉了。”李明澜笑,“来,我们亲亲,MUA!” 孟泽凉凉地说:“亲亲。” * 各省的录取分数线陆续公布。 李明澜达到了省内的艺考分数线,但距离往年的美院录取线差了些。 李旭彬联系了美术大师。 美术大师以前是美院的评委,后来退下来,才自己开设美术班,得知李明澜的校考成绩,他说:“以前也有这样的学生,被破格录取了,不过,校考评分存在老师主观上的审美偏袒,这样吧,我去给你申请一下,由评委团队重新批阅你妹妹的作品,如果你妹妹真是天纵奇才,还是有机会的。” 李旭彬道了谢,等着美术大师的回复。 过了两天,美术大师回电说:“你妹妹的那张画不见了。” 李旭彬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不见了?” “考完试,老师们评了卷,就把作品堆在画室了。”美术大师解释,“当时所有分数都已经录入了电子系统,可能在保管方面就疏忽了,按照以往的规定,这些画都要收起来入档案的,现在……” 美术老师叹一口气:“没办法了。”!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1 章 到了填志愿的阶段,李家人各忙各的。 李旭彬去联系美院。 李父咨询留学机构,留最后的退路。 李母说:“明澜,一个人在家里闷着,也想不出什么,不如和老师同学交流,也许他们有妙计呢。” 李父将手提电脑给女儿:“不要弄乱了我的文件。” 李明澜乖乖地点头:“爸,我只下载一个Q/Q,和同学们聊一下。” 她有大半个月没有上网了,一上去,群消息唰唰而过。 同学们问起分数,接下来又问填报志愿,其中也夹杂一些闲话。 田滨:「最新消息,刁坤进警察局了。」 郑克超附和几句。 曹运盛:「田滨,大家同学一场,不要落井下石了吧。」 田滨:「刁坤的结局是他自找的,我只是把他的事情讲出来,这哪里叫落井下石呢?」 曹运盛是刁坤仅剩的朋友了,他孤立无援,打字没田滨快,憋半天猜打出几个字:「刁坤这次是被冤枉的。」 田滨连连发送几个大表情。 曹运盛的消息被刷过去。 冯天朗:「哪个专业比较冷?」别人选热门专业,他反其道而行之,挑个冷门的,容易被录取。 班长建议:「高考结束以后,我们班还没有聚会呢,六班的人已经吃过三顿饭了,不如我们明天约个时间出来?大家顺便交流一下大学专业。」 李明澜敲字:「响应班长号召。」 副班长跟着赞同。 群里闹哄哄,无人在意田滨和曹运盛的小插曲。 李明澜托起腮,有几个比她考得更差的同学,她就去听听他们的出路在哪里。 * 与此同时,孟泽接到王辉的电话。 王辉的哀嚎又沉又憨,和猪叫没什么两样:“孟泽我翻遍了《填报志愿指南》,实在没有头绪,明天中午,你出来一趟,替我解解愁吧。” 高考之前,王辉口口声声说要报考摄影专业,真到这时候,他改变主意了。 他无奈地解释:“我过不了我爸那一关,没办法,孟泽,我们好久不见了,出来让我瞧一瞧,你是胖了,还是瘦了?” 孟泽:“你有没有心仪的几个专业?我到时候给你分析一下。” 王辉:“等着,我的铁哥们,明天不见不散。” 高三七班有聚会,李明澜想让孟泽去凑热闹。 没想到,他和她各自有约。 两天没见面了,既然今天要出门,她想着上午过去他那里。 便利店做生意,因时制宜,眼下是高考的火热季,店里橱窗挂起一串串制胜的卡通贴纸。 李明澜不相信佛祖。 可琳琅贴纸五彩斑斓,寓意灿烂,她忍不住买了几个。 李明澜几乎把孟泽的房子当成自己家,上楼,她用钥匙开门,换上鞋,还没见到 人,她喊:“孟泽,你今天要去哪里吃饭?” 日光猛烈,孟泽穿一件短袖,靠在阳台角落抽烟,听到她的声音,他拧掉烟:“随便一个快餐店就行。” 李明澜放下书包,坐到沙发,抬起一只脚,翘起来,横在扶手上,坐没坐相。 迷你书包传来手机的短信铃。 是周璞玉,她从奶奶家回来了,得知高三七班有聚会,她也要去。 李明澜问起高考。 周璞玉:「正常发挥吧,和三模考的成绩一模一样,你呢?」 李明澜觉得自己也算正常发挥:「我的也一模一样,不过,是跟一模考的时候比。」 班长住在郊区,坐公车过来老远了,他把聚会时间定在下午一点半。 时间早,周璞玉拉着李明澜去逛街,就要上大学,不再是天天穿校服的时候了,她想给自己备几件日常衣服。 二人约了时间。 李明澜放下手机。 孟泽正在讲电话,主题离不开高考,过了几分钟,他端着小猪烟灰缸进来。 李明澜侧头:“孟泽,你生平第一次接到这么多的电话吧。” 他把烟灰缸和手机放到茶几:“几个学校打电话过来,不过我已经选定志愿了。” “哦。”她的男朋友现在是真正的香饽饽。 她呢,只能用制胜贴纸。 李明澜坐起来,撕开贴纸,拿起茶几边的手机,仔细贴上“逢考必过”四个字。 当然,现在太迟了。 贴纸的花色挺漂亮,就当装饰之用吧。 她又在边角上贴一个奋斗的小拳头。 手机变得花里胡哨的。 李明澜很满意,放下手机:“对了,孟泽你这段时间有没有上网?” “没有去网吧。”孟父曾说,等孟泽高中毕业就给他买一台电脑。 家散了,山盟海誓都崩了,什么承诺都不作数。 “我们的班级群特别热闹。”李明澜想起一事,“对了,田滨说,刁坤进警察局了。” 孟泽将这件事交给孟父,之后不怎么过问,他也没料到,孟父把刁坤送进了警察局。 刁坤咎由自取,与孟泽无关,孟泽听了就算,问:“你们一点半才能开中午饭,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肚子?” “我们班去吃自助餐。”李明澜伸一伸懒腰,“可惜了,孟泽你有约,不然你和我一起,大吃特吃。” “你当心肠胃,不要暴饮暴食。” “孟泽,你真的不去啊?” “王辉为了志愿,焦头烂额。” “你怎么不问问我?”李明澜抱住孟泽的手臂,箍在自己的胸前。 “你除了美院,有没有其他想去的院校?” 她摇头:“去年美术统考的时候,我不在状态,成绩比较糟糕,而且我只报了一所美院的校考,没有其他选择。” 孟泽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 钞票,大方甩在茶几:“养你的。” 李明澜更是把他抱着不放了:“孟泽,孟泽,你养我一辈子吧。” “你一辈子都出不了名吗?” “万一呢?”做最坏的打算。 “只能继续养着了。” 李明澜没有坐太久,说:“孟泽,我先走,我和周璞玉约了去商场。” 她背起她的迷你书包,拿起那部贴着花哨贴纸的手机:“我走啦,不要太想我。” * 公车站有两路车都能去商场,正好有一辆车到。 李明澜上去,坐了一阵,才想起来,这路公车的站点在商场北门。 正好,北门有几家少女的服装品牌,她想着,和周璞玉约在北门等。 李明澜的指尖在“逢考必过”的纸上摩挲一会儿,翻转手机,一时间,她没发现什么,直到按下键盘的解锁。 她和孟泽的是去年春天的款,诺基亚的三防手机,两部颜色一致,新旧程度差不多。 刚才,两部手机都放在茶几,她顺手拿了离得近的,以为是自己的。 没想到,她错拿了。 李明澜的手机没有设密码,按一下解锁键,自然就开了。 孟泽的却设了密码。 这下糟糕,如果他不去看手机,估计一天都发现不了,两人的手机被调换。 手机又响起电话。 区号来自北方,可能是给状元郎贺喜的。 李明澜不敢接。 到了下一站,她下车,去一个杂货店问:“老板,借个电话。” 老板立起一个通话收费表。 她拿起电话,拨通自己的号码。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孟泽知道手机错了,这一首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分明是他那个幼稚女朋友的喜好。 来电号码是本地固话,他不接。 李明澜放下电话:“老板,不通。” 老板挥手:“不收费。” 她走出店外不远,默认铃音响起,她呼出一口气,有个聪明的男朋友就是行,不用她想办法,他已经回电了。 李明澜接起来:“喂。” 孟泽:“到哪儿了?” “过了六个公交站吧。”李明澜想说送回去,却在一念之间改变主意,“孟泽,你手机里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有。”他在沙发坐下,晃晃烟盒,没烟了。 “我今天就用你的手机,你怕不怕?” “不怕。” “密码多少?我检查。” “生日月日。” “好俗气的密码。” “比你这不设密码的,稍微不那么俗气吧。” “真的啊?我真的检查你手机。” “随便。” 这么爽快?“那……我不给你送手机了,天这么热,我懒得跑来跑去了。” “随便。”孟泽丢了烟盒,拿出口香糖,“我不接你的电话,免得我挖掘了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才没有!”顿一下,李明澜又说,“备注着可爱李家开头的来电,你不要接。” “嗯。” “你给周璞玉发条信息,让她到北门等我,她回短信到我的手机,你一定要及时,之后转发给我。” “嗯。” “先这样了。” “嗯。” 两人挂上电话。 孟泽相当大方。 李明澜回想,反倒是她神经兮兮似的,她按下手机密码。 他的手机界面比较简单,壁纸是空白的白。 通话记录,基本是区号北方的电话,或者是未收至通讯录的号码。 短信箱满是贺喜的氛围,发件人有的有名字,有的也未收至通讯录。 其中一个叫“杨嫚”的人,名字有女字旁的,肯定是女孩了。 孟泽以前就读的高中,放在国内都是排得上号的,他的同学并非泛泛之辈。 他们会讲些什么? 李明澜的手指按在确定键,迟迟不动。 公车的颠簸仿佛是天意,她的手指不小心地直直按下去。 果然,杨嫚是个才女,能和孟泽约定在同一所大学见面的人,出类拔萃。 反观李明澜这个女朋友,能不能上大学还是个未知数。 她锁上手机,看一看天空的蓝,目光再移至花丛野草的绿。 她伸出食指和拇指,丈量天与地。 短得犹如分寸。 假如她上不了大学,她是不是一定出国? 那么远,孟泽与她就不仅仅是高空与野草的距离了。 * 王辉和孟泽还是约在寒假时二人见面的快餐店,甚至,王辉坐的位置也和当时一样。 王辉见到玻璃外的孟泽,招招手:“孟泽,这里。” 孟泽当时坐在这里,第一次听到王辉说起高三七班的牛鬼蛇神。 “我这次吧,算是超常发挥,考出了前所未有的水平。”王辉咬着薯条,“但我爸觉得摄影没前途,非逼着我去搞工程。” 孟泽看着沾满番茄酱的薯条,懒得动:“你爸是个包工头,你学工程也算是子承父业。” “我就怕啊,将来毕业找不到工作,第一时间被我爸逮回他的公司。”王辉又拿起一根薯条,“咔嚓咔嚓”咬得脆响,“孟泽,除了摄影,我还想去学传媒,当记者,搞个大新闻。” 孟泽:“你不如听你爸的,当个包工头,等我将来要买房子,你给我打个折。” 王辉:“包工头,俗,你怎么和我爸想到一块去了?” “爱好和工作是两码事,也许你就厌恶摄影了。”孟泽说,“你如果想在摄影界讨得一口饭吃,就要有爬上金字塔顶端的本事,否则,你爸的话没错,摄影穷三代。” 王辉觉得这薯条 不脆了:“孟泽,忠言逆耳啊,我现在听的不高兴。” “爱听不听。” 王辉的手机响起来,他先是说了一句:“我不听你的,我听她的。” 她,正是李宜嘉。 王辉:“李宜嘉,对啊,我和孟泽在这里吃午饭,你如果有空,一块过来吧。” 合上手机盖,王辉又觉得这薯条香脆得不行:“巧了,李宜嘉一会儿过来。” 一会儿的时间非常快。 不到十分钟,李宜嘉的身影就出现在玻璃外。 她跑着过来,人还喘着气,走到王辉身边,坐下来。 王辉激动,给她腾了腾位子,逼得他自己的手臂紧紧贴住玻璃。 李宜嘉笑了:“我跟着我妈出来,就在不远处,一听你们在,我就过来了。” 王辉问:“李宜嘉,你要不要点一个套餐?” 李宜嘉笑一下,拿起一根薯条:“不了,最近喉咙有点上火,不敢吃太多。” 王辉这时倒是注意了,李宜嘉拿起的那一根……没有沾上番茄酱。 李宜嘉看着孟泽。 大热天的,周围只有他穿着薄薄的长外套。 她先是和王辉说起五班同学的成绩。 王辉收到了不少的消息,侃侃而谈:“不管怎么说,我们岩巍中学今年还算不错吧。” 王辉冲着李宜嘉竖大拇指:“李宜嘉,你是我们岩巍中学的总分第一。” 李宜嘉谦虚一笑,问:“孟泽,你今年考得怎么样?” 王辉不是滋味。 之前李宜嘉不是在Q/Q上问过这个问题吗?他也给出了答案。 孟泽报上分数,平淡如常。 李宜嘉的双眸亮如星辰:“孟泽,恭喜你,你还是报考北方的学校吗?” 孟泽点头。 王辉咳了一下:“李宜嘉,你的志愿考虑得怎么样?” “我爸妈觉得我适应不了北方的气候。”李宜嘉瞥一眼孟泽,“但是,我要去北方。” 王辉也不知道,嘴里的这酸涩味儿是薯条的番茄酱呢?或者是其他,他推理说:“说不定你俩还是校友。” 李宜嘉:“孟泽,想要报考什么专业?” 孟泽:“我老师建议,选择计算机相关的。” 李宜嘉的喜色都要透过镜片射出来了:“真是巧,我也非常看好这个专业。” “嗯。”孟泽裤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刚才,周璞玉分不清东北门和北门,跟李明澜在短信里,说她到了北门。 李明澜又说,她没见到周璞玉。 孟泽负责接收消息、转达消息。 他已经在脑海里构建出李明澜和周璞玉的位置图,以及她们的行进路线。 那两个当事人,愣是花了十五分钟才碰着面。 孟泽拿出手机,以为这两人又出幺蛾子。 不料,来电显示上的,是一个据说是在警察局的人——刁坤。 孟泽的语气都降了几个度:“喂。” 刁坤听到是个男的,说:“不好意思,打错了电话。”他挂上。 过了一分钟,孟泽拿着的这台手机又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还是刁坤。 孟泽这次不说话,等着刁坤先开口。 刁坤:“喂,是李明澜吗?” 孟泽冷冷地吐字:“不是。” 刁坤打了一个激灵,那个小巷里,他的左背被砖头捅得发疼的时候,耳边就听到这么一把渗人的声音。 刁坤切断了。 孟泽再打过去。 刁坤不接。 过了几分钟,孟泽收到周璞玉的短信:「李明澜,你在哪?刁坤有事找你。」 李明澜没有和周璞玉一起?孟泽给自己的号码打电话。 对方忙音中。 他站起来:“我有事,先走了。” 王辉愣住:“哎?这么快?你还没——”他没说完。 孟泽已经出去。 李宜嘉发现,孟泽面色骤然冷却,临走时……不大冷静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2 章 茫茫人海,孟泽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 李明澜和周璞玉逛的商场是在东边,同学聚会的餐厅,则要向西走。 红灯截停了孟泽的步子。 周璞玉打电话过来。 今天,她不止一次打电话,比如,在商场,她跟李明澜因为哪边是北门而绕圈圈的时候,电话沟通岂不是更方便?然而—— 孟泽不接,任由手机震动着。 周璞玉:「你今天怎么回事?就是不接电话,一定要发短信才回,你怎么还没来?人呢?同学们已经到餐厅了,你快点来吧。」 交通灯切换,人行,车停。 孟泽停在一辆的士前,上车,报了餐厅的名字。 司机望一眼人行道的绿灯。 行人走到对面拦车,节省掉头的时间,才最快。 孟泽的思绪还在刁坤身上。 刁坤哥哥是个烂仔头,他被逼急了,真能干出违法的事,而且不讲“冤有头债有主”那一套,迁怒李明澜不是不可能。 李明澜,一个漂亮的傻女孩,浑身都是破绽。 宽松的圆领口像是一个钢铁紧箍,孟泽觉得自己被勒住了。 这位乘客上车时,司机以为他冷,不然大热天的谁穿长袖?这时见乘客扯着领口,司机以为他热,调低空调温度。 孟泽的背正被衔着冰的一群蚂蚁爬来爬去,冰在皮肤游走,慢慢融化,化成水,沾湿他的衣服。 这位乘客似乎打了一个寒噤?又冷了?于是,司机调高空调温度。 孟泽坐直了,又打电话。 依然忙音。 哪这么多电话?他用手机在自己的腿上敲了好几下。 他发短信:「李明澜,回我电话。」 车子驶了几分钟,的士停在红灯前。 孟泽用手机敲大腿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再打电话。 这一回,她关机了。 看出后面的乘客着急,司机数着红灯的秒,还剩三秒时,他稍稍松开刹车。 绿灯一亮,的士抢跑,飞驰而过。 孟泽继续拨电话,听到关机提示音,他按掉,再打。 重复,连续,不间断。 终于,某个瞬间,那边通了。 孟泽呼吸一紧:“李明澜。” “孟泽……”通话断了。 孟泽的紧箍从脖子向上滑,箍住他太阳穴,箍得他疼。 他不死心,继续拨打电话。 她又关机了。 司机使劲踩油门,冲啊,冲到目的地,这回轮到他的车胎要冒火了吧。 自助餐厅的那条街人流大,车道窄,车子一拐进去,就被堵在路口。 司机踩着刹车,从后视镜瞄一眼,他担心这位乘客的手机和大腿要摩擦生火:“餐厅就在对面,你要不要先在这里下车?” 司机不说,孟泽也要下车。 车窗外,白衣的女孩黑发飞扬,两只手拽住书包带子,向前拉紧,小小的书包贴到她的背,又被她的黑发捆住。 她只有在二人约会时才穿裙子。 拥挤的车流或前或后,一辆一辆错落排列,摆在路中。 孟泽像是跑障碍赛,一会往左,一会往右,钻着车与车之间的空隙。 近了。 他与她再近了。 他喊:“李明澜。” 她停住,却不是立即回头。 孟泽几步上前。 她这才转头。 没来得及说话,他一把搂住她,扣在自己的怀里。 搂住她,他摸摸她的头,抚抚她的背,再拍拍她的腰。 人是好的,他的心落地了,问:“刁坤呢?” “刁坤?”李明澜一脸莫名,“他不是进警察局了吗?” 孟泽的思绪回笼,抽丝剥茧,再看地上,他的手机如今散落着零件,难怪她关机了。 他问:“你和谁打电话?” 李明澜匆匆从地上捡起手机壳,再捡起掉落的手机电池:“孟泽,你有个同学好烦!” * 两个小时前。 李明澜和周璞玉去商场。 周璞玉看见吊牌价格,目瞪口呆。 她说,聚会餐厅的不远,有一条步行街,那里才匹配学生的消费档次。 二人坐上公车,由东往西。 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 李明澜后悔,为什么要玩交换手机的游戏,她家的小木头突然这么有人气,她都不习惯了。 公车到站,又有一通电话来了。 李明澜把手机放到阳光下,反光也挡不住屏幕上闪烁的“龙正初”三个字。 她直接把手机塞到牛仔裤袋,偶尔,她拿出来,见孟泽没有找她,她又放回裤袋。 半个小时前。 李明澜和周璞玉去一家二十九元一件的小店。 李明澜对服装搭配很有见解。 周璞玉听李明澜的,一口气淘了八件衣服。 再出来,两人经过一间快餐店。 “我去卫生间。”李明澜把手机和书包给周璞玉,自己进去里面排队。 周璞玉见一个名字叫龙正初的人,不停给李明澜打电话。 一轮打完了,接着打第二轮。 谁呀?真是锲而不舍,难道李明澜的亲朋好友有急事? 步行街的卫生间太少,不是那么快能排上队。 周璞玉想了想,接起来:“你好,我是李明澜的同学,她现在不在,麻烦你过十分钟再打过来吧,谢谢。” 她没听见对方的声音,挂断。 过了八分钟,李明澜出来。 周璞玉坦白:“刚才有人一直打电话给你,我怕对方着急,我替你接了。” 李明澜愣住:“你接了?” “是啊。”周璞玉当时没想太多,这会儿觉得自己太莽撞,“对不起,他的名字叫龙正初,我让他过十分钟再打过来。” “他有没有说什么?”短信箱里,龙正初是高考放榜后第一个联系孟泽的人。 ?这碗粥的作品《雪媚娘》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周璞玉摇头:“他没说什么,李明澜,对不起,我擅自接了你的电话。” 李明澜不能当场责怪周璞玉,况且,周璞玉不是坏心:“没事,走吧。” 龙正初,似乎是一个吃饱撑着没事干的闲人,一天到晚,不停不停打电话。 李明澜觉得自己的左腿要被手机震麻了。 他发短信:「急事,惊天地泣鬼神。」 这几天正是孟泽填报志愿的时间,万一真有突发情况呢? 不是紧急事件,对方也不会打这么多个电话吧? 李明澜说:“周璞玉,你先上去餐厅,我跟这个人聊一聊。” 周璞玉拎着八件衣服上楼去。 龙正初又打电话过来。 李明澜接起的瞬间,刻意压沉嗓子:“喂。” “你好。”龙正初很有礼貌,“请问,你是这个号码的新主人吗?” “请问,你有急事吗?” “请问,这个号码的原主人现在在哪里?你和他有瓜葛吗?” “等以后他再跟你聊吧。”李明澜就要挂电话。 “有急事。” “什么事?” 龙正初可不急,他缓慢,沉着:“你关心他,不愿意错过他的急事,他为人孤傲,绝对不会轻易把手机交出去,我推断,你们两个人关系匪浅,第一次接电话的女孩子,声线比较高,你的比较脆,那位女孩说,你叫李明澜。” “讲重点,手机快没电了。” 龙正初严肃起来,像是刻意模仿孟泽的冷调子:“你是孟泽的女朋友。” “噔噔噔噔”,铃音响起,手机自动关机。 出门时,手机剩三分之一的电量,被龙正初轮番轰炸,至此,电量耗尽。 这人莫名其妙,啰里八嗦,讲一大堆废话。 李明澜再开机。 手机又是一震。 她差点要骂龙正初。 却是孟泽打过来的,她高兴地接起来:“孟泽……” 还没说几个字,又关机了。 李明澜不死心,不过无论怎么按,都无法再开机,她到旁边小店问,有没有诺基亚的充电线。 老板娘摇摇头。 算了,上去问周璞玉借个手机,再给孟泽发消息吧。 正想着,她听到喊声,手上一滑,手机掉到地上,摔得太猛,外壳破开了,电池弹跳出来。 她暗叫糟糕。 她一时半会只能捡个主机壳,回头去看,立即被孟泽抱了个紧。 她靠在他的肩,见到旁边小店的老板娘投来异样的目光。 为了不让老板娘以为孟泽是个登徒子,李明澜抱住他的 腰。 孟泽难得在公共场合这般热烈,她也狠狠拥抱㈩_[]㈩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把他的力气还给他。 没想到孟泽说起的第一句话却是刁坤。 * 半个小时前。 警察局。 班主任向警察鞠躬:“谢谢了,警察同志。” 她冲里面喊:“刁坤,走了。” 刁坤面色泛白,怕是很久都缓不过来,他走下台阶,脚尖抵在台阶边缘,蹭一下,滑到了下一级台阶上。 班主任立即扶住:“刁坤,抬起你的眼睛!” 他听话,抬起来,一夜未睡的眼珠子布满红血丝,因为情绪泛起红,眼白鲜红得渗人。 “没事了。”班主任扶住刁坤的肩膀。 刁坤还是无话。 他哪里知道,舆论这么可怕,因为他和蜥蜴合伙了一次,于是,所有和蜥蜴有关的案件,都与他有关了。 蜥蜴未成年,他却满了十八岁。 他是一个靶子,讨不到公道的家长,联合起来对付他。 昨天,刁坤牵扯进蜥蜴在去年犯下的校园霸凌的事中。 刁坤可冤枉了,他去年都不认识蜥蜴。 昨天夜里,刁坤坐在警察局的凉板凳,觉得自己这条命跟着凉了。 父母因为哥哥的事,吵过一轮,对这些麻木了,懒得再管。 他也没料到,班主任会过来。 他已经毕业了,他不再是岩巍中学的学生,他更加没脸当班主任的学生。 班主任还是来领了他走。 “刁坤,警察叔叔调查清楚了,你是被冤枉的。” 刁坤低着头。 班主任呵斥:“抬头,挺胸!” 刁坤不得不仰头,大晴天,万物闪耀,也照出他的脏污如泥。 班主任走出警察局,回头问:“刁坤,你只知道以暴制暴,但你忘了天外有天,法网无边,你认错了吗?” 他还是望着刺目的太阳:“是。” “错了要认,认了要改,刁坤,我今天能领你,以后却不会,九月份,岩巍中学有崭新的高三七班,我是他们的班主任,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刁坤的头又低下去:“我知错了。” “好自为之。”班主任说,“对了,今天中午,同学们有聚会,你要是想去,还能赶得上时间。” 刁坤站定了:“老师,上次的事,我当时向林菀道歉,不是真心,我写悔过书也不是真心的,但是,我这次再向她道歉。” 班主任拍拍他的肩,向外走。 刁坤先是打了林菀的电话。 林菀在外旅游,听到他的道歉,笑了:“刁坤,你最好是真的认错了。” “真的。”他做了一件坏事,后来,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如果不悔改,就是奔着哥哥而去,哥哥犯事,逃去了外地躲难,现实的巴掌彻底把刁坤扇醒。 “林菀,我 对不起你。” 刁坤对不起的,还有李明澜,他打电话过去,却是一个男人接的。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最全的《雪媚娘》尽在[],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没有认出那是谁,后来知道了,那是孟泽。 他对不起李明澜,却不觉得自己愧对孟泽,孟泽比他可怕多了。 他想挫挫孟泽的锐气,但望着班主任的背影,刁坤没说什么了。 同学聚会?或许问问周璞玉,能联系上李明澜呢。 刁坤又把短信发给了周璞玉。 * 不说刁坤,李明澜要狠狠向孟泽投诉那个龙正初。 孟泽轻轻吐了一口气,龙正初有几天没有联系他,他以为龙正初不会再来烦人。 事实上,今天龙正初打这么多电话,的确没说什么正事,他就是这么无聊的人,和李明澜结合起来,强强联合,荒诞不经。 李明澜窝在孟泽的怀里,她学着他,拍拍他的背,触及到他的湿汗:“孟泽,你这么热啊?出了好多汗。” 只有孟泽知道,在车上他冒的是冷汗,他不停想着,刁坤哥哥的身边还有多少个和蜥蜴一样的未成年,这些人仗着年纪小,逞凶斗狠,肆无忌惮,他的想法最终都是化为一滴又一滴的冷汗,渗透出来。 对李明澜孟泽只是“嗯”一声。 他再热也不会脱下他的外套,像一个不能晒太阳的病美人。 而且,她刚刚见到的孟泽,真的和生病一样,面色苍白。 李明澜把他的手机零件塞进小书包,之后,拿出太阳伞,替他撑起来。 他站在伞下,似乎健康了些。 她笑眯眯的:“孟泽,你如果没了我,谁来照顾你啊。”她再抽出纸巾,拭去他额上的汗。 孟泽捉住她的手:“李明澜,你就是一个大麻烦。” 李明澜的手腕被抓得疼。 他不知道是热还是冷,眼眸锐利,如猎人,紧紧盯着她这个猎物。 她说:“孟泽,我疼。” 他松开了手。 “你是不是生气我摔碎了你的手机?”她委屈,“我把我的手机换给你吧。” “诺基亚能砸核桃,摔碎了怕什么,拼起来就行。”他握住她握伞的手。 “你为什么说我是个麻烦。” “因为你就是。”他一旦不看着,她就要出状况,他想,等他将来去了北方上大学,她一个人要出多少状况? 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及时赶到她的身边。 能吗? 不能。 她住院,那些人只会在Q/Q群里问来问去,没有同学去医院探望她,敲敲键盘能顶什么事? 她撞见刁坤盗窃一事,没人想到,万一刁坤报复她,她该如何自处。 “有麻烦才有动力,我还没上大学,就要筹备赚大钱计划了,否则,我怕我养不起你。” “孟泽,你是准备要一直养我了吗?”李明澜把伞举得高高的,“我可能考不上大学了。” “不怕,有我。”他的大掌盖住她的头?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李明澜,我认命了。” 那些凡夫俗子垂涎她的美色,其余什么都不会。 唯有他。 * 李宜嘉怔怔望着小花伞遮盖下的男女。 是男女。 或者……小情侣? “嘉嘉。”旁边一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喊了一声。 “就来了。”李宜嘉走到中年女人身边。 中年女人是李宜嘉的母亲,旁边站着的另一位是李宜嘉的小姨,两人正说起高考。 小姨问:“嘉嘉要填报志愿了吧?” “是啊,刚才她跑去和同学商量,小毛头,懂什么?” 李宜嘉在孟泽走了之后,也被母亲叫走,说要来听听小姨的意见。 “那些小毛头,尽误事。”李宜嘉母亲叹了一口气,“高二的时候,我想让嘉嘉去当医生,可是嘉嘉一时糊涂,听班上的人说,物理更好,她填表就填错了,被分到物理班。” 李宜嘉垂着眼睛。 “我后来想,物理科目的专业更广泛,就不安排转班了。”李宜嘉母亲微微一笑,“嘉嘉的高考成绩很好,我打算让她去报考建筑学。” 李宜嘉忍不住插话:“妈,建筑学专业要复试素描,我没有绘画基础。” “建筑学不是美术专业,主要是看文化成绩嘛,凭你的分数,到了哪里,都是学校抢着要的。”李宜嘉母亲见女儿低着头,又说,“嘉嘉,你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妈妈说的没错,妈妈是为了你好。” “是啊,嘉嘉,你不会素描没关系,上了大学,学校有绘画课程的嘛,你的姨丈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 为什么李宜嘉母亲要来听小姨的意见?因为小姨的丈夫在房地产公司工作。 李宜嘉母亲盘算过的,这不失为一条门路。 说话间,三人向外走。 李宜嘉又回头望。 那对小情侣。 女的想替男的撑伞。 男的偏偏要把伞让给女的,直到他揽住她的肩,两人的头都被小花伞遮住。 多年以后,李宜嘉想,如果这一天,她没有见到这一对小情侣,她什么都不知道,孟泽是不是就能一直这么轻松自在? 没有如果,于是李宜嘉也得不到答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3 章 龙正初是一个无聊的人,闲得发慌,但又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晚上,孟泽把散落的手机零件装回去,充上电,他打电话过去。 龙正初接起电话,开了免提,使劲鼓掌,响亮的“啪啪啪”三下。 孟泽把手机放下,避开龙正初的开场白。 想都不用想,龙正初肯定酸不拉唧,嚷嚷女朋友的事。 两分钟过去,孟泽才拿起手机:“你今天有什么事?” “我今天早上,不,我昨天晚上见到你爸回来,今天一大早,有个阿姨急匆匆上楼,去拍你家的大门,嚷嚷着要你爸负责任,不然就闹大。”龙正初憋一天了,但,哪怕他已经憋一天,他仍然花了两分钟,给孟泽的女朋友做个总结。 龙正初对“善意谎言”嗤之以鼻,纸包不住火,一场仗免不了,该打就得打。 他又说:“孟泽,几个记者想要采访你,刘老师知道你不喜欢张扬,全部推掉了,你现在算是风口浪尖的人,警醒一下吧,不要突然爆出什么家丑。” “大人的事,由大人去定夺。”孟泽说,“龙正初,你别多管闲事。” “我如果管闲事,今天就把这事抖落给你的女朋友听。” “早点睡吧。”孟泽将手机抛到茶几上。 手机和玻璃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之后一溜烟地继续滑,又从茶几上摔下去了。 他的父母已经办了离婚手续,那天下午,两人给孟泽转了一大笔钱,说是大学学费。 孟泽去银行取了现金,成捆成捆放到抽屉里。 这是他和父母的分手费。 孟泽伸展手臂,搭在沙发的椅背,仰靠头,听着时钟的“滴答滴答”。 他与李明澜的日子,在“嘀嗒嘀嗒”之中,转瞬即逝。 * 李明澜还是填了美院的志愿,至于其他院校,她填上去只为混文凭。 李家人遵循四个字,听天由命。 李明澜在某一天突然发现,她的月事没有来。 孟泽一直有做安全措施。 除了从茶餐厅回来的那天,他将她抵在门板上,狠狠地欺负。 不,他当时有去拿方盒子,不过,时间晚了点。 前几天,李明澜想起月事,她以为是肠胃炎的关系,营养没跟上,她血气不足。 至今,推迟得太久,她有点慌张。 李明澜偷偷买了验孕试纸,她抱着侥幸心理,检测之前,她双手合十。 上天保佑。 然而,佛祖从来都不眷顾她。 她中招了。 镜中的李明澜脸色白得吓人,再怎么胡作非为,她还是个孩子,有话说,祸不及下一代,她真正慌了。 她求佛,再侥幸想一想,万一之前的操作失误呢? 她又测一次,结果一模一样。 李明澜听见李母说话,慌忙把试纸塞进自己 的牛仔裤口袋。 她出去卫生间,装作没事人似的:“妈。” 李母一转头,问:“明澜,是不是热?满脸是汗。?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是啊。”李明澜不敢多说话,她一开口,心里发虚,喉咙梗着,出来的声音飘渺着,没有底气。 木椅子沾上皮肤,是炎热夏季的寒霜。 李明澜双腿软绵绵,从椅子边伸长,直直陷在桌下的阴影。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桌上小小的时钟的秒针,发出“哆哆”的移动声。 她后来又觉得,这个“哆”更接近于“剁”,把她的人剁成片。 她幻想过自己和孟泽的未来,有了“他养她”的承诺,岂不是一片光明? 不,她被挥下当头一棒,回到真实,如果真的有孩子,她和孟泽就完了。 恋爱是一回事。 孩子指向的是婚姻,那太遥远。 李明澜望着窗外、山外、天外的圆太阳,暮色红艳的同时,又铺满夜色的死寂。 这是夜色吞噬天光的时刻。 她把房门关得紧,不能让家人知道她的魂不守舍。 她在心中说过无数次,验孕试纸不一定准确。 她想逃避,想自欺欺人。 她软趴趴爬上床,真的是爬,四肢并用才勉强上去,跌在床,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的头歪在枕头上,颈上传来别扭姿势的不适。 她的背越拱越弯,直至把头埋进被子里。 她的呼吸沉在被子里,待到氧气耗尽,她做出无比果断的决定。 这是大事。 第二天上午,她去医院。 挂了号,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边上的位置,她时不时抬头,观察人来人往,发现自己是这里最年轻的。 护士喊着叫号。 李明澜佯装镇定。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脚是踩在泥沼里,一脚塌陷,好不容易才能拔出来。 她坐下,整个人沉入泥沼似的,不得不扶住医生的办公桌,她看见自己手背发青的血管。 医生开了检查单。 李明澜又飘着走。 检查结果,和试纸结果一样。 女医生大为震惊:“要不要报警?” 李明澜沉默,摇头,出了医院。 * 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能扛得下。 她立即去找孟泽。 旧楼梯的墙有些涂鸦,孟泽说是外公留下的,其中一副是小朋友奔跑嬉闹的童趣。 她和孟泽,闹是有的。 李明澜掂了掂钥匙,在门前站一会,手指夹住薄博的钥匙片,第一次,插不进钥匙孔了。 她拍拍手背,镇定下来,开锁。 她每回进来,打开鞋柜,脱下鞋子,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 这一天,她慢吞吞的,花一分钟才换上拖鞋。 孟泽夹着一根烟,拍拍裤子上的烟灰,他靠在阳台门边:“手机怎么关机了?” 李明澜有点惊醒,拿出手机,按按屏幕,没反应。 阳台外没有猛烈的日光,天上的云如同浸满水的棉被,沉甸甸的。 她还是要去那光的下面站着, 孟泽看着:“李明澜??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一个星期没充电了。”笑僵在脸上,她面色白,唇白得发干。 突然,她的额头一凉。 孟泽伸手探探她的体温:“不会又生病吧?” 她的眼珠子满是惶恐。 他抚抚她的头发,用额头撞一下她的额头:“怎么傻呆呆的?” 李明澜藏不住事,何况,孟泽也是肚子孩子的当事人之一。她咬一咬唇,坦白了:“孟泽,我们有孩子了。” 她终于从他的脸上见到能称之为“情绪”的表情,他的脸色崩了,与她昨天在镜中见到的自己一样,是苍白。 “李明澜,今天不是愚人节。”孟泽的尾音有点抖。 这一刻,他和她都只是孩子。 “我知道不是。”医院的那张检查单,被她折得整整齐齐,像一个小小热水袋发着烫。 她摸出来,动作慢吞吞,想打开检查单,又合上去,她递给孟泽。 从李明澜开口,孟泽知道她没有骗人,她不会开这么大的玩笑。 明明白白的报告更是真相。 突如其来,孟泽拿着烟的那只手跟着抖,他抬起,指尖碰到检查单,又放下,他最终没有接。 李明澜觉得,他盯着检查单的眼睛,像见到仇人,她不想,是在这一个时刻看到他浓烈的表达。 她的手举得累,放下,她攥着单子,攥得皱巴巴。 这是她孩子的证明,她仔细将它又折好。 少年和少女是慌张的。 不过,孟泽的决定非常迅速,在这一个年纪,他们承受不起一个孩子的压力:“李明澜,对不起,我陪你去医院,打掉他吧。” 李明澜不回答,只看着他。 她的眼神不陌生,不意外,仿佛她早就知道这个答案。 孟泽有不祥的预感,他紧紧抱住她。 她一把推开,因为他的拥抱挤着她手里的检查单。 “李明澜,你听我说,时间太早,他来的不是时候。” 她后退一步:“你想都不想,就做了这个决定。” “这和做数学题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为什么要犹豫?”片刻之间,大脑启动,孟泽的理智回来了。 李明澜不是不懂道理,他们还年轻,他们是学生,她的心七上八下,迟疑不决,始终不敢想去打掉, 他却一秒都没有考虑,当下做出杀伐决断的选择。 烟丝燃烧,孟泽甩一甩手,烟灰飞溅。 她又后退,把检查单掩在心口,护住。 孟泽把那 支烟狠狠按在烟灰缸里,手心沁出凉意,湿哒哒的,又是夏天里的冷汗,他缓和调子:“我陪你去,李明澜,是我对不起你。” 她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望着他:“如果我不去呢?” “开什么玩笑。”孟泽试图和她讲道理,“李明澜,我们刚刚高中毕业,我们有各自的前途。” 她没有,前途是他的,她低下头:“可是,我知道,打掉很痛的。”她的嫂子曾经流产,休养大半年才恢复,嫂子跟她说,孩子是女人的一块肉,生生扯下来,哪有不疼的? “李明澜,你不是一个人的,我陪着你,你说的,让我一直养着你。”孟泽要去拉她的手。 她也不是遇谁,就让谁养的,那个人须得在及格线上。 她欣赏孟泽,做事沉着冷静,有条不紊, 可惜,她不是孟泽,她是李明澜。她做不到的,她开不了口。 她喃喃着:“我还没有想好。” “你听我说。”孟泽猛然抱住她,“这一次全是我的错,将来,等我们有能力才能培养下一代。” 李明澜又见到,她孩子的证明被他紧紧压着,她用力挣开他,把皱巴巴的纸团谨慎放进裤袋里。 胆大妄为是她的标签,捅破天却是头一次,她想着和孟泽商量,有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 大概没有。 他不对孩子表现一丝不舍。 李明澜瞪着大眼睛,她少有脾气,这是第一次爆发:“你说得好听,其实你去北方时根本想好了,要和我一刀两断,孟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笨,那么蠢。” 她有自己的贪恋,她舍不得孟泽,于是自欺欺人。 孟泽自北方回来,对她可好了,她不计较。 如果真的当面对质,她理性分析他从前的一言一行。 他和她说“将来”。 将来?渺茫呢。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预知未来,的确是一件特别愚蠢的事,但是——“我会一直养着你,我说话算话。” “孟泽,你哪怕……你哪怕有一点点不忍心,我都觉得是安慰。”难怪他说,她是个大麻烦,她现在是一个比天还大的祸害。 “我不忍心,我也不忍心,我们负担不起。” 他这么理智,除了开始的震惊,之后所有的话都是利害分析,她才不被他骗:“撒谎。” “李明澜,我不骗你。” “我不信你。” “你想怎样?难道你要将孩子生下来?”孟泽发现,比起他,她的胆子更大,她没有考虑过两人的处境,她只坚持,这是她的孩子,“我们是过江泥菩萨。” 她不知道要怎样,但她喜欢孩子,她转身要走。 他拦住:“发生这件事,是我不对,李明澜,解决问题需要冷静。” 他就是太冷静,李明澜绷着一股劲:“我是人,我有感情,我会犹豫,我会难过,而不是像你一样,将一个孩子当成一道数学题。”她跑出门外,把门摔得砰砰作响。 她飞快冲下楼,险些撞到一个邻居。 孟泽追出来,又差点撞到这个邻居。 邻居拦住他的去路,教训说:“年轻人,走路要长眼睛。” 孟泽和邻居道歉,再下楼时,已经不见李明澜的踪影,他打电话过去。 联系不上。 一路公车慢慢停靠在车站,李明澜跑上去了。 她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这路车开往哪里。 窗外的天,阳光推着乌云,乌云被烧出一个洞。 斑驳的光将洞口越撕越大,天空的底色由灰渐渐变淡。 阴转晴,万物被涂上白蜡,却若死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4 章 既然孟泽说要冷静,李明澜也给自己冷静的时间。 她没有出去,一个人待在房间,她画画,涂鸦。 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留下孩子她的未来在哪里?一旦没有孩子,她和孟泽又会怎样? 孟泽被龙正初传染了似的,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过来。 她不理。 他继续打。 两天,李明澜觉得冷静的时间够了,她才和他谈。 “李明澜,你考虑的怎么样?” 她侧坐着,抬起双腿,单手抱双膝,蜷缩在椅子上:“孟泽我还在想我比较笨,想不通。” “既然你想不通,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想不通我的,我也想不通你的。” “李明澜,你别闹。” 她不闹,她出奇冷静,声音比孟泽还冷,反倒他紧张着呢,她的肚子现在成了他的命脉吧。 “李明澜,这不是你一冲动就能决定的事,如果你生下来,他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要对他负责任。”孟泽吐一口气,“你负得起吗?” “你的意思只有我需要负责任吗?” “对,是我的错,我们要亡羊补牢,而不是大错特错。” 她错了,时间只会冷静他的思维,而不会勾动他的情感:“孟泽,这也是你的孩子,在你的心里哪怕有半点不舍呢?有没有?” “有。” 寡薄的两个字,李明澜不相信:“你没有,只有我疼他。” “李明澜,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 结果不欢而散。 他们不只谈过一次,电话说来说去只有一个结局。 大吵大闹之后孟泽冷冰冰的。 李明澜想冲着他撒一回泼,但没经验,她极少发脾气,她更多的是心灰意冷。 她想听听孟泽说,他也喜欢这个孩子。 由始至终,她听不到。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冥顽不灵。 夜深,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凶猛异常,十几秒过后,安静下去。 万籁俱寂。 孟泽更加听见,心潮如大海一样,推着浪,一浪接一浪,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还年轻,一时没有办法接受李明澜怀孕的事。 他点上烟放到嘴里,自己抽自己一巴掌。 响亮耳光,震得耳朵嗡嗡几下。 侥幸,那天抱着李明澜,他心存侥幸。 十八岁之前,外公还没有去世之前,孟泽觉得自己顺风顺水—— 其实也不是,这个家早有裂缝,是他被蒙在鼓里。 方盒子堆在这里,他只是遗漏一次,运气花光了。 一支烟抽完。 炎热夏季,逼得人直冒汗,风扇呼呼转头,只吹到孟泽的衣角。 孟泽又点上一支烟,站累了,去拉椅子 过来。 床头的杆子上,画了一个李明澜的艳红发饰。 图个吉利。 封建迷信。 椅子的前后腿横在阳台和房间高差不一的地面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孟泽的人向下倾斜。 事情无非两个结局。 第一个谈不拢。 第二个么,假设,他将来要和李明澜住在这里长久,以往。 有孩子她上不了大学,他一个人能扛起两个人的日子吗?不止两个人,是一家三口。 李明澜的想法,除了情绪没有现实。 这几天两人生物钟都乱了,他猜她半夜也睡不着,他再打电话过去。 她关机了。 孟泽摸着手机背面的卡通贴纸。 多幼稚,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就幻想过一家三口的日子。 真是荒唐。 * 第二天,李父约了朋友出去打球。 他想一想,女儿这几天一直窝在家里。 志愿填报结束了,学校的录取工作正在展开。 事已至此,郁郁寡欢可不是良策。 李父敲敲女儿的房门:“明澜,你几天不出门了,要不要跟着爸爸一起去踢球?” 李明澜脚下沉重,“嚏嗒嚏嗒”踩着拖鞋过来开门:“爸,我一会儿下去荡秋千。” 李父笑了:“我们家明澜还是个孩子。”他不及李母的细心,没发现女儿的面色白了白。 李明澜扯起笑:“爸,旗开得胜。” 李父一走,她换了衣服,下楼溜达。 她走了两条街,到公园散步。 远远的,她听见一阵欢声笑语。 公园东侧设有一个小小的儿童游乐场,正是暑假,孩子们争先恐后,轮不到她一个成年人去玩秋千。 她慢慢走,先是踩上彩绘的银河,再步入漫画海滩。 地上画着儿童奔跑的脚丫子。 她蹲下去,用手掌去比对。 脚丫子是她的半掌大小。 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落地,是不是也这么小小的? 孩子们爬上滑梯,又跳在沙堆里,他们踩沙子,堆城堡,滑梯上的一个男孩溜下来,双脚踹翻城堡。 小孩子们哇哇直叫。 缺了角的城堡,不一会儿全散了。 李明澜靠着滑梯的立柱。 小孩子太可爱,她站得越久,越舍不得肚子里的这一个。 她的孩子留不住……他的爸爸都不要他。 沙堆里的城堡散了,又被堆起,再被踹开。 滑梯下方堆城堡,本来就不牢固。 李明澜的腿有点发麻,正要换个站姿。 一个小男孩抱起足球快速跑过来,他低头,只看自己怀里的球,没头脑一样冲,险些撞到李明澜。 她护住肚子,连连后退。 小 男孩撞到沙堆里,兴奋地放下足球,踢起一脚,同时,扬起漫天的沙。 李明澜立即离开。 ?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有说,人在危险时的表现最真实,她不想失去孩子,才第一时间护着他。 再和孟泽商量吧。 她今天下来的时候忘记拿手机,她直接向孟泽那里跑跑两步停下来。 不能毛毛躁躁,不能乱蹦乱跳。 她放慢步子,她自己得肠胃炎的时候,都没有这般谨慎。 * 小猪烟灰缸里挤满烟头,孟泽抽了整整一包烟,再去抽屉里找。 没有了。 他下楼去买。 楼梯墙上,外公绘下的壁画落了灰尘,又被不知道哪家小孩涂上黑脸,童趣变得阴暗。 孟泽一步一步下楼。 如果外公还在,他会怎么做呢? 外公可能捶胸顿足,他骄傲的外孙怎么堕落至此? 女人怀孕,是他完全陌生的领域。 书是知识的海洋。 他不去买烟,转身。 李明澜拐过转角,见到孟泽的背影。 她就要喊,突然止住,她跟着他走。 他腿长,步子大,频率快。 她跟着跟着,和他越来越远,她看着他进去书店。 * 新华书店各层楼的导航贴在醒目位置。 孟泽望着四楼的育婴区,他上楼的步子更慢。 育婴区的顾客,没有像他这般年轻的,他像穿错大人衣服的小孩,误闯进来。 展览架上陈列着几本当下热门的母婴书。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翻了几页,去买单。 孟泽顺手拿起这一本。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书上,不曾留意周围,更不可能回头看见背后的人。 楼梯口的李宜嘉侧头,抬起眼睛,当她看清孟泽的书名时,整个人呆住了。 “借过。”一个人上楼,被挡住去路。 李宜嘉立即让开,她低着眼,扶在栏杆边,很久很久,喘了口气。 孟泽还在那里看书。 她毅然抬起步子,下楼去。 * 孟泽合上书,步子越发迟缓,慢慢,慢慢到了一楼。 “孟泽。” 他一回头。 李宜嘉又惊又喜:“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碰面了。” 孟泽点头。 她扬了扬手上的书,《零基础编程入门到实践》:“我的老师也建议我报考和计算机相关的专业。” “嗯。” “希望我们还是校友。” “嗯。” 李宜嘉将那本书抱在怀里:“孟泽,我期待和你一起学习,读硕、读博,我给自己排满了三十岁以前的计划。” 孟泽没心思讨论这些。 他给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让了路,他回头望 。 李明澜如果大着肚子,是不是也这样胖胖的?她犯肠胃炎时,脸色发白,折腾几天,下巴尖了。 ?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李明澜去做流产手术……也许瘦得更厉害。 那本书上讲,女性流产可能造成子宫内膜损伤,影响将来的妊娠,而且增加宫外孕的风险,如果子宫内粘连,更可能导致终身不育。 假如留下那个孩子。 养家糊口需要经济来源,他的父母之前给了一大笔钱,不过,凭这断联状态,父母不会一直支持下去了。 生下孩子是压力最大的选项,偏偏李明澜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人。 “孟泽?”李宜嘉半天没有等到他的话。 闹闹哄哄,孟泽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向边上靠了靠,肩抵在柱子:“嗯。” 李宜嘉抓着编程书:“我们九月能再见。” 她转身,背向孟泽时,卸下笑脸,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她死死抓着书,把书页抓皱。 她去收银台排队,结账,之后又看见。 孕妇一个人,没有丈夫,她小心翼翼地攀着扶手,抚摸肚子。 孟泽早走了。 李宜嘉收回视线,发现自己白得透明的手背泛着发青血管。 她微微放松。 大学,是她的开端。 她从报考专业到报考院校,走了一个急转弯。 不仅孟泽接到几所高校的电话,李宜嘉也是,她是全省理科第六名。 母亲念叨,北方冷,非要她留在本市,去读建筑学。 李宜嘉只有一次忤逆过母亲。 高二期末,高三分班之前,她擅自选了物理班。 母亲大发雷霆,逼她改选化学,要她去当医生。 后来么,母亲得知小姨丈夫在房地产公司,风生水起,这才让她读物理。 选报志愿时,母亲指定学校,指定专业,拿了准考证号和密码,登录网站,提交志愿。 李宜嘉站在边上,成了局外人。 建筑学需要美术基础,她只懂写字。 从母亲认定建筑学开始,这个专业就成了她的噩梦。 她向班主任求助。 经老师劝说,嘉母同意女儿报考计算机专业,但她坚持女儿留在本市。 李宜嘉想了想:“妈,高三下半学期来了一个转学生,他回去原来学校高考,考了个状元。” “是他抢了你的年级第一名?” “我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妈,我要超越他。”她不能说,她想去追赶。 她的母亲不允许她落后。 嘉母笑了:“嘉嘉,我知道,你遇强则强,他报考哪里呢?” “北方。” “嘉嘉,我很鼓励你在校园里结识优秀的男孩,他能夺得个状元,是有本事。”嘉母叹气,“不说北方冷,你一个人在那里,人生地不熟,遇到什么事情,没人替你出头。” “我是去上大学,又不是去走江湖,我不需要别人替我出头,将来我自己就能出人头地。” 嘉母这才松口。 李宜嘉选了和孟泽相同的第一志愿。 然而,孟泽,他怎么对得起他的状元头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5 章 暑假的书店人山人海。 李明澜在一楼转了一圈,没见到孟泽。 二楼是理工类书籍,计算机编程一类都在这里。 却也不见孟泽。 她再去三楼,再去四楼,望见育婴区的人,她突然发现,和她们比,她真小啊。 她下来一楼。 书店侧门对面,是一间快餐店,玻璃贴着暑期快乐儿L童餐的海报。 她现在对“儿L童”二字特别敏感,她环视书店,没见到孟泽。 她出了侧门,进去快餐店。 她去排队,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点一份儿L童套餐。 前面的小孩挥着手臂,乱划乱晃。 李明澜担心被他打到肚子,退到队伍后面。 她排了几分钟的队。 服务员问要哪个儿L童玩具。 李明澜指了指米奇的毛绒玩偶。 服务员亲切一笑,递给她。 她捏着,布质的,柔软轻盈的面料,她按几下,就笑了。 她端着托盘,去了角落的位置。 她都随了孟泽的习惯。 * 李宜嘉拉开书包,想把抓皱的编程书放进去,却见暗格的拉链被拉开,露出里面一张纸。 那天,听完讲座,她摊平这一张纸,折齐,放进背包里。 之后,纸被拉链压到,凌乱的皱褶里又多出一道印痕。 她打开纸,夹到编程书上。 书的尺寸比普通的A4纸更大,放不进背包。 她装进塑料袋,拎在手上。 李宜嘉走出书店,先是看见快餐店门边的儿L童餐大海报。 再转眼,李明澜的身影映在透亮的玻璃上。 李明澜捏着一个毛绒玩偶,弯着唇,一个人乐呵的。 李明澜的面相显小,看上去,像一个刚上高中的学生。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李宜嘉却觉得李明澜天真烂漫,不知世间险恶。 李宜嘉推门进去。 门把手撞到购物袋,里面那本书可能又折了一道。 李宜嘉不知道自己是为自己,为孟泽,或者,是为了李明澜。 她一直留意快餐店的桌位。 她排队领餐之后,在周围转一转。 突然,一个时间,坐满人了。 李宜嘉有了理由,走到李明澜的边上:“Hi。” 李明澜仰起头,见到她,她的眼睛睁圆了。 李宜嘉微微一笑:“你是岩巍中学的同学吧?” “嗯。”李明澜没有和李宜嘉说过话,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却是听过彼此。 “没有位置了,不知道能不能和你孖台?” 李明澜的眼睛转了转,四周坐满人,她点点头。 李宜嘉坐下,她还有一个购物袋,直接放在托盘上。 两人连寒暄都做不到。 小小的方桌,摆两个托盘显得挤,因为两人都把托盘向自己这边移,中间反而空出五公分的空白。 李宜嘉拿起薯条,轻轻咬着。 她的托盘里,没有番茄酱。 李明澜自己却把薯条沾上番茄酱,孟泽也是不喜欢番茄酱的味道,干巴巴啃薯条。 没想到,他和李宜嘉的口味这般接近。 李宜嘉:“你吃儿L童餐就够了?” 李明澜笑了:“我觉得玩偶好玩。” 李宜嘉早就不玩这些东西了。 快餐店的角落设了儿L童游乐场,一群小孩子哈哈大笑。 一个穿黑衣的家长牵着儿L子过去。 小男孩调皮,跑着跑着,撞到这张桌子。 李明澜的托盘歪了,眼见就要掉下去,她的反应却是护住肚子。 李宜嘉立即扶住对面的托盘。 家长道歉:“孩子还小。” 李明澜笑一笑:“没事。” 李宜嘉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她坐在这里,一根一根吃薯条,半晌没说话。 她转头望蓝天。 吃完薯条,如果还没开口,那就算了吧。 猛然,角落传来小孩响亮的哭声。 二人同时望去。 正是刚刚经过的小男孩,趴在海洋球里,家长不知因为什么,朝着他的屁股拍过去:“再哭!” 小男孩生疼,哭得更大声。 李宜嘉木然。 李明澜愣了下。 刚刚慈眉善目的女人骤然变脸,大骂小男孩:“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她一下一下拍着小男孩的屁股,其中力道,从她狰狞面目可知。 旁边一人看不过去,说几句。 黑衣家长对着那人大声喊:“我管教我自己的孩子,关你什么事?” 她拉起小男孩,气冲冲跑了。 李明澜皱着眉头:“孩子这么可爱,这么下得了手。” 李宜嘉笑了下,她只是在这里坐了一会就看出来了,对面的女孩涉世未深,玩心重。 大孩子如何养小孩子? 李宜嘉是何等聪明的人。 当见到孟泽翻阅母婴书,她有了猜测。 当她注意到李明澜抚肚子的动作,猜测就成了事实。 孟泽做事不会没有理由,他能站在那里翻阅母婴书,可见他心有动摇。 可惜,他一个高考状元,在辉煌的暑假玩出了火。 他也还是个孩子。 李明澜更是天真。 孩子出世,就会夺去她的天真。 “有些家长,未必是狠下心,只是那一刻,控制不住。”李宜嘉捏起吸管,慢慢搅着可乐中漂浮的冰块。 按一下,又浮上来。 “虎毒不食子,再怎么控制不住,也不能打自己的孩子。”她疼还来 不及呢。 “既是无法控制,当然有苦衷。”李宜嘉啜一口可乐,冻呛了喉咙,才开口,“我就知道一个人,她比我们大,那个年代吧,女孩子读书的少,她幸运,人是聪明的,考上了大学,这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她是全村人的骄傲,不过——。” 李宜嘉又吸一口冰可乐,凉意沁入肺腑,又说:“村里送来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李明澜猛然抓了下玩偶,又再松开。 李宜嘉:“女人一旦陷入爱情,头晕脑热,而且,可能激素影响,母爱作祟,觉得孩子落在她的肚皮上,就是缘分。” “她……”李明澜轻轻地问,“生下来了吗?” “生下来了。” “那不能上大学了?” “嗯。”李宜嘉的这声又长又重。 “男的呢?” “男的上山下乡去了,两人的婚事一直拖着,男的承诺,等回城了就娶她。”李宜嘉的喉咙涌出什么,堵住,她不得不用冰可乐压下去,“当时他们是热恋期,山盟海誓讲得特别好听,女人一个人带孩子,大多时候是温柔的人,不过,偶尔吧,和刚才那个家长一样,打一打,骂一骂,再哄一哄。” 至此,李宜嘉的声音低下去:“她也不是坏,就是控制不住,太累了。” 李明澜偷偷把玩偶放到自己肚皮上:“他们后来呢?” “后来,男的回城了,两人过了一段鸡飞狗跳的日子。”李宜嘉笑一下,“男女就是这样,恋爱是一回事,两人捆绑成家,油盐柴米都能吵个三天三夜。” 李明澜低着头,垂下来的刘海遮住她的眉目。 李宜嘉看不清她的表情:“尤其,当时他们还年轻,才十八、十九,没有成熟的恋爱观,要说他们不后悔吗?日复一日,她会想,她的大好前途,因为一个累赘的孩子而葬送,她后悔,她后悔极了,她也不是不爱孩子,只是,她常常假设,假设她当年不要孩子,去上大学,那将是多么灿烂的人生,人这一生,不可能没有悔意,但孩子嘛,出来了就塞不回去,她只能咬牙过下去了。” 李宜嘉有演讲经验,说话抑扬顿挫。 李明澜听得清晰:“李宜嘉同学,你不愧是岩巍中学的高材生,我觉得自己都跟着主人公难过了。” “有感而发。”李宜嘉喝一口可乐,“母爱不是万能的,谁都有看不惯孩子的时刻。” 李明澜也啜一啜可乐,她不知道孕妇能不能喝冷饮,只抿在嘴唇上。 李宜嘉问:“你以后去哪里上大学?” “我是差生。”李明澜坦然。 李宜嘉当然知道,她略有耳闻,男生们讨论过李明澜,因为她是大美人,哪怕她是个笨蛋。 李宜嘉没想到的是,孟泽也是个笨蛋。 李宜嘉和他说九月再见。 那声“再见”,给她一种强烈的预感,她九月可能见不到他了。 可他是孟泽啊。 他的智商足以碾压她,他不可能不知道,养育孩子意味着什么。 不成熟的父母会给孩子带来无尽的灾难。 ?想看这碗粥写的《雪媚娘》第 65 章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站在书架边,一页一页翻着母婴书,看得入神,似乎真要当爸爸了。 孟泽和李明澜,一个是水,一个是火。 新鲜劲过去,剩下的是永无止境的家长里短,他们的差距无限放大。 然后,步入故事主人公的后尘,成为对方最憎恶的人。 李宜嘉还是多管闲事了。 她比李明澜早熟。 她没有告诉李明澜,故事的后面,还有至今未完的结局。 女人终究和男人分开了。 她一个人抚养十八岁生下的孩子,她咬牙坚持,她和社会较劲。 她当年考上的是医学院。 她逼着孩子,一定要当医生,去实现她实现不了的梦。 李宜嘉对外说,自己和父母的相处。 她在同学面前刻意隐瞒,她只有母亲。 “李宜嘉同学。”李明澜捏住手里的玩偶,软绵绵的,一捏到底,“你是去哪里上大学啊?” “北方。” “哦,好远,你选的专业一定很热门吧?” “计算机。” “很有前景呢。”李明澜笑。 那个黑衣家长又带着小男孩回来,她推门。 小男孩跑在前,始终没有学会乖巧,猛然撞到了李宜嘉的托盘。 托盘没有摔,但是剩下的半杯可乐泼洒而出,倒在李宜嘉刚刚买的编程书上。 水从塑料袋的口滑进去。 李宜嘉立即拿起书,甩掉书封的水珠。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来,里面还夹着一张纸。 纸张慢慢飘下,飘到桌下。 李宜嘉手忙脚乱,水滴到她的裤子。 李明澜侧身,伸手要去捡掉下来的纸。 她随意一瞥。 这个人的画技实在一般,上面的字却是龙飞凤舞。 阳光心态。 以及—— 李。 是孟泽的字。 画上的女孩穿着岩巍中学的校服,扎马尾辫。 对了,李宜嘉正穿着从前的校服,梳利落辫子。 而她,李明澜,上次为了遮挡孟泽留下的痕迹,散了发,之后,她不扎马尾辫了。 李明澜直起身子,不去碰那张纸。 李宜嘉捡起来,夹回书本里,她像被窥见什么秘密,无地自容。 李明澜捏着玩偶,站起来,走了。 她听懂了李宜嘉的故事。 不管李宜嘉是什么心思,道理还是那些道理。 孟泽和李宜嘉用不同的方式讲出来,他们冷静理智,做出的是正确决定。 李明澜忽然想起,那天,她和孟泽偷偷在小树林里亲亲。 李宜嘉在林子外说,她会和孟泽一样。 李明澜当时一头雾水,现在却明白了。 这些人,是高高在上的天。 李明澜再飞,都飞不了这么高,何况,她都飞不起来呢。 李宜嘉的故事,过程真或假,无关紧要,结局是真实的。 李明澜想,如今孩子成了一根刺。 不要孩子,她忍不住会想,如果有孩子,她和孟泽的孩子,该有多可爱啊。 生下孩子,孟泽会在某个时刻,虚构另一个,一人自由自在的平行世界。 这些念头,会在两人争执的缝隙里钻来钻去。 直至,他们觉得“如果”的生活才完美。 李宜嘉要去北方上大学,读的还是计算机,也许她会成为孟泽的同班同学。 那个叫杨嫚的女生,和他约定了一起上大学。 他的身边,围绕着这么多这么多的才女。 她以为,他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 十八岁的李明澜,得不到孟泽的热烈挚爱。 孟泽不要她的孩子,他不喜欢她的孩子。 他也从来不说,喜欢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6 章 李父的一个朋友临时有事,比赛中途退了出来。 队伍少一人,踢得没劲,李父提前散场回来。 女儿出去逛街,至今未归。 李父给女儿打电话,已关机。 他皱皱眉。 下一秒,门开。 只见女儿拿着一个毛绒玩偶,长长的黑发被风吹乱,也不知道捋几下。 李父:“跟演聊斋似的。” 李明澜龇牙咧嘴,把小小的玩偶摆在自己的脸蛋旁,看上去,是和聊斋主人公有几分像。 李父:“你去干嘛了?” 李明澜笑一笑:“去吃了一个快乐儿童餐。”名不副实。 李父:“你妈给你熬了汤。” 李明澜点头,低垂眼睛。 这几天,她总要半夜才能睡着。 忽然,一道惊雷轰鸣:“哗啦啦”的夏雨席卷而来。 她爬起,打开浅灯,掀开窗帘。 夜被雨水浇灭,窗户玻璃上只有她在亮处的轮廓。 她发呆很久,再躺下来。 睡得晚,醒得却很早。 天亮了,雨小了,她又爬起来,从玻璃里望向玻璃外。 世界棱角在雨水折射中虚化。 她再也睡不着,下床走到书桌前,拿出削笔刀,慢条斯理削了一支铅笔。 她庆幸自己有一技之长,否则,百无聊赖之时,她只能发呆。 人呆,脑子就糊涂,容易钻牛角尖。 她手上在忙。 绘画和游思妄想,二者兼容。 她一边画,一边想,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或者女孩。 她都喜欢。 孟泽这么俊,她也不差,孩子肯定是大美人。 李明澜在纸上画了脸,画了头发,却没有向里填充五官,生怕亵渎孩子的美。 李父一早起来,去阳台,把被雨打湿的花盆挪到避风处,他弯腰,放下,直起身子,又见女儿跟演聊斋似的,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又飘回去。 李明澜换掉睡衣,背起一个大背包,拎上一把伞。 李父眉毛耸动:“前几天万里无云,你窝在家里发霉,天气预报说今天都下雨,却要出去?” “爸,我们高中同学聚会。”李明澜把长伞柄的弯钩钩在自己的手腕上。 李父点头:“和同学多多交流。” “知道,走了。”李明澜去卧室,探头,“妈,我和同学去玩几天。” 李母才起来:“还没吃早餐呢,我给你煮点什么?” “我出去吃。”李明澜出门,敛起笑,长叹一口气。 她至今没有做出决定,孩子留或不留,她不敢和父母说,再去和孟泽谈,谈不出什么花样的。 她只能去找听她诉苦的人。 * 雨越发厉害,泼到地面 ,溅起无数的大水花。 李明澜提着湿漉漉的雨伞,进去电梯,上楼。 她去按门铃。 她没有联系余明熙,自己跑过来了,站在门外,她想,万一熙姐不在呢? 伞面的水落下,在地面溅出一朵花。 一朵,两朵。 李明澜站了好半晌,突然,门开了。 余明熙套了件外套,里面穿的还是吊带内衣,像是匆匆而来,见到李明澜,她面露讶色:“怎么没有打电话就过来了?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雨。” 李明澜笑一笑:“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也不是不能充电,但是孟泽肯定要联络他,他急着要她去打掉孩子。 余明熙接过李明澜的伞,晾到了大阳台。 余明熙没有换衣服,敞着外套,丝绸睡衣向下垂坠,她拢一下。 两边吊带长短不一,左侧的似乎断过,打了个结。 她拿来一条干毛巾,轻轻披在李明澜的肩上:“擦一擦吧,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 李明澜的脸上也飞了雨雾,她拽起毛巾角,一把按在脸上。 余明熙认识的李明澜,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 余明熙问:“明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人都来了,李明澜没什么可隐瞒,她开门见山:“熙姐,我怀孕了。” 余明熙愣了愣,似乎两个月之前,她提醒过这孩子,转眼间就出事了,她叹:“你的胆子真大。” 李明澜低头,双手摆在膝盖上,分明又是乖巧的模样。 余明熙起身,沏了一壶茶:“明澜,你要好好想一想,你这一个年纪,现在的身份,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熙姐,我过来这里,就是想要有一个可以胡思乱想,不需要强颜欢笑的地方。” 余明熙笑了:“你这么一大早过来,吃了早餐没有?” “还没有,我肚子饿了。” “等着,我去给你煮早餐。”余明熙抚一抚李明澜的头,笑一下,“跟个小孩子似的。” 余明熙没有责怪,她就是一个知心大姐姐,接受李明澜的胆大妄为。 李明澜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李旭彬。 李明澜惊讶:“哥,这么大雨,你都过来呀?” 李旭彬没好气:“这么大雨,你不也出去了吗?” 她的声音笑嘻嘻:“哥,我高中的同学组织毕业旅行,我出去玩几天?” “今天下大雨,你们去哪里旅行?” “省内游,这里下雨,又不是全省都下雨。”和哥哥聊电话,她编理由的时候特别心虚,她卷着电话线,“去露营,长大了要锻炼野外生存技能。” 李旭彬:“自己当心,如果遇到熊啊豹的,老虎狮子,站着别动,死得比较有尊严。” “哥,你们讲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孟泽有时候也玩 这种僵硬的笑话。 “我们?”李旭彬问,“还有谁?” 李明澜掩了掩嘴巴:“比如……你和爸。” “你是个大人了,我管不着你,自己玩得开心点。”李旭彬想,是该妹妹自己出去飞了。 * 雨停得很快。 第二天,天空放晴,李明澜的毕业旅行有了充分的条件。 李家估计信了。 有些事情光是想,想不通,余明熙问:“明澜,你自己是想留下,还是拿掉?” 大阳台的藤椅,平时是余明熙之用。 这时,李明澜仰靠在藤椅,懒洋洋的,她半晌没说话,她想了很久,才说:“如果不是在这个阶段,我会留下来,他长得帅,智商又高,也许我肚子里的这一个,是个天才呢。” 余明熙失笑:“听说孩子的智商都是遗传母亲。” 李明澜叹了气:“那完蛋了。” 余明熙像一个家长,不忘给她递过去一杯温水:“所以,留还是不留啊?” 李明澜又想了很久,直到杯中的温水变凉,说:“我想留,但是当爹的不肯,哎呀,我早知道的,他就是贪图美色,一点真心都没有,现在心里恨我恨得牙痒痒呢。” 余明熙一手搭着栏杆,向外眺望:“这样你还想留?你会毁了自己一辈子。” 李明澜正要喝水。 余明熙拦住:“水凉了,我给你换一杯,你瞧瞧你,自己都还不会照顾自己。” 新的一杯又太热,烫嘴得很,李明澜放下杯子:“当爹的没有心,可我当娘的有。” 余明熙自己喝下那一杯凉掉的水:“你才多大?这一个男人不是一辈子,你的人生路还长,以后能见到形形色色,卓尔不群男人,你把自己吊死在这一棵树上,不值得。” “我见过的男生很多,可只有这当爹的,我最喜欢,有时候吧,我觉得他其实很喜欢我,但有时候吧……还是我想得太多了。”李明澜把手搁在肚子上,几天下来,这动作成了习惯性的,“但是……想起要去拿掉这个孩子,我心里很难过。” 余明熙:“人生艰难的是选择,更艰难的,是你日后回忆起自己当下的选择,会不会后悔。” 李明澜叹一声气:“我再想想吧。” 孟泽容不下这个孩子,他有他的大好前程。 假如留下这一个孩子,她的压力非常大,一来她要面对李家,二来她要生孩子,她要退学。 坐在这张藤椅上,李明澜想不出别的了。 她报了一个旅行团,就是露营,也算是压一压自己对父母兄长的心虚。 行程安排有亲子项目,适逢周末,大巴上坐着一群大人和小孩的一家人,有的闹,有的笑。 就算不是一家人,同行的也有情侣。 只有李明澜,独自坐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靠窗位。 她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她不是一个人,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通 通告诉孩子。 管他听不听得到。 这个当下,她的确舍不得这个孩子,至于将来会不会后悔,她还没有走到那个时候。 除了她,没有人期待这一个孩子。 包括她的父母,她的兄长,他们肯定大发雷霆,讲一堆她自己早就明白的道理。 下了车,一个母亲牵住孩子的小手,孩子一蹦一蹦向前跑,母亲大步跟着他。 李明澜站在人群中,突然被其乐融融的几家人围住。 她转身,没有跟导游,自己漫步林间。 她到一棵树下,倾身去看挂在树干上的牌子,她说:“这是银叶树。” 一棵,两棵……这是她叹气最频繁的日子了。 “别怪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看了才告诉你,但你想,如果你将来特别笨,数学考零分,我也不怪你呀。” 她又说:“如果我真的狠心不要你,你去投个好人家,忘了我,别恨我。” 不是不能恨。 “恨一个人太难受了,你不是没有母爱,要开心。” * 李家的气氛不似往常,反而有点凝重。 李明澜开门,站定,咳两下:“爸、妈,哥,阿嫂,我回来了。”她以为李父要先给她训话。 李父摆摆手,端起茶壶,给儿媳倒茶:“孩子这种事嘛,急不来。” 听到“孩子”二字,李明澜的心里落下一个“咯噔”,害怕自己哪里露出马脚。 过几秒,接话的是哥哥。 李旭彬也咳一下,才说:“爸,我和于骊去检查过,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李父沏茶的手顿住。 李母面露惊色,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 于骊垂下头:“是我的问题,上一次……之后落下病根,已经调理了一年半。” 李明澜才想起,嫂子上次又拎着医院的药袋子。 于骊吞吞吐吐:“医生说没办法了……” 李旭彬握住妻子的手,拍一拍。 之后,空气沉默许久。 李旭彬又说:“爸,妈,没关系,我和于骊商量好了,以后去领养一个孩子,给家里添添气氛。” 哥哥和阿嫂为了孩子到处求医,李明澜突然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坏事。 她不敢告诉父母,先找上疼爱她的哥哥,不能详细地讲,她三言两语讲完,视死如归。 李旭彬的面瘫脸在这时崩不住了:“李明澜,你简直无法无天!” 李明澜耷拉着脑袋:“哥,我错了。” “你知道错了?”李旭彬怀疑自己已经是高血压晚期,“你现在知道错了,你从小到大就不听话,哥迟早有一天是被你气死的!” 顺了顺气,他问:“男的是谁?” “这个就先别问了。”她说,“哥,你先别气,你说想去领养一个孩子,我肚子里的就是李家血脉,如果你想要一个孩子,我 就生下来,你不要的话,我只能放弃他。” 妹妹稚嫩,长相显小,在他心里一直是个孩子,他沉默很久:“你要怎么放弃这个孩子?” 李明澜:“医院有人流手术。” 李旭彬捏了捏额角。 于骊正是因为流产才造成终身不孕,于骊的事是意外,但他每每听见流产的事,心有余悸。 万一……妹妹也出了意外呢。 “我考虑考虑。”李旭彬疲惫不已,他还得想想如何向父母摊牌。 于骊建议,先带着李明澜去做产检。 于骊拉起妹妹的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没有办法了,接下来,千万不要沮丧,当妈妈的心情差了,对胎儿有影响。” “阿嫂,谢谢你。”李明澜低头,“我知道,这次我捅了天大的篓子,但是我突然长大了,以后不会再乱来。” 于骊握紧李明澜的手,握得紧。 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是福还是祸。 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未能如愿。 丈夫说去领养。 于骊想,领养哪有那么简单?反正丈夫还有妹妹,大不了,她把李明澜的孩子当自己的。 哪知,这孩子真的闯了祸。 李旭彬除了叹气,还是叹气:“于骊,你陪明澜去医院,爸妈那边,我去出面吧。” 第二天,于骊请假,和李明澜一起去医院。 有了陪伴,李明澜觉得自己心中大石落了一半。 于骊比当事人还紧张,坐立不安,徘徊在候诊室。 “于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于骊吓一跳,见来人是王南岳,她故作镇静:“王律师。” 王南岳看一眼李明澜,转向于骊,解释身边女人的身份:“我陪我姐姐过来。” 于骊笑笑。 这里是产科,王南岳以为是于骊怀孕,他笑着说:“恭喜了啊。” 于骊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王南岳:“你是几号?” 于骊的面色不大好,似乎快要到明澜的号了? 王南岳陪着他姐姐,一时半会走不了。 于骊急死了。 偏偏不凑巧,护士就喊号:“十八号,李明澜。” 王南岳愣了下,看看护士,又看看尴尬的于骊,他面色发白,眼神却不敢往李明澜的方向。 李明澜反而是最自然的一个,站起来,笑笑:“南岳哥。” 王南岳笑不出来,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可能会咆哮几下。 他好歹是阅历丰富的律师,花几秒调整表情,给李明澜让了路,然后和自己的姐姐坐到边上。 于骊牵着李明澜,一起进去诊室。 王南岳望着李明澜娇小的背影,她怀孕了……他低下头,咬牙的劲把肩颈的筋都绷起来。 他沮丧之外,其余情绪是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7 章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 李旭彬硬着头皮把这件事告诉父母。 李父勃然大怒,女儿跟着于骊出去了,他只能逮儿子大骂一顿。 李母震惊,之后掉泪:“她还是个孩子啊。” 李旭彬说:“我和于骊的确想要去领养一个孩子,而且,有了于骊这一件事,我对现在的人流手术还是不放心,我想,把明澜的孩子放到我家养吧。” 李父问:“男的是谁?” 李旭彬:“明澜还没说。” 李母突然站起来:“是那个人。” 李父和李旭彬异口同声:“谁?” 李母:“明澜曾经说,年级第一名给她辅导数学,而且,这个人坐在她后排……” “对,明澜说过这个人。”李父想起来,他当时还问,为什么年级第一名要给她辅导?“我们都大意了。” “爸,这件事,你交给我处理。”李旭彬担心如果李父出手,事情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家中最冷静的是他,最沉稳的也是他。 李父挥一挥手,口不择言:“李明澜就是李家的灾难。” * 于骊回来,立即将今天遇到王南岳的事情告诉丈夫:“医院的妇科和产科分开了,我们避无可避。” 家丑外扬,李旭彬一个头两个大:“我去跟南岳谈一谈。” 第二天中午,李旭彬和王南岳约了午饭,就在公司楼下的餐厅,为了防止隔墙有耳,李旭彬订了一个包厢。 他的叙述比李明澜的更简短,只说一个结果。 “男的呢?”王南岳端坐着,两手握拳,搁在膝盖上。 他恨,恨自己太自信,以为凭着他和李旭彬的关系,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把他的追求计划排在李明澜上大学之后。 李旭彬说:“明澜和他已经分手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这种事情,女孩子很吃亏。” 李旭彬:“南岳,我实话跟你说,我们准备留下这个孩子。” “留下来?”王南岳猛然一抬手,差点掀起桌子,“你妹妹还要上大学啊。” “对,她很年轻,从现实的角度考虑,终止妊娠是最好的方法,但是……我失去过一个孩子,我永远记得那个晚上,于骊在手术台,我坐在外面签了三张病危通知单。”李旭彬摇头,“南岳,我不想再经历那种心情。” 王南岳的拳头还是搁在桌下,他抓皱西装裤:“你做出决定,肯定有你的考虑,其实,明澜生完孩子之后,再去上学也可以。” “那是后一步的计划了。”李旭彬端起茶杯,“南岳,我有件事想麻烦你。” “你说。” “男的玩过火了,我要替明澜讨一个公道。” “旭彬,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我爸妈说,对方是年级第一名,岩巍中学的高三光荣榜还没有撤掉,上边 有大名。”李旭彬饮尽了杯中茶,“麻烦你⒈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去查一查这个人。” “我明白。”王南岳的手从桌下抬起来,松开拳头,他的手心全是汗,“是要给他一个教训。” 王南岳交流广阔,又是律师,跟正邪打交道,三教九流的手段,他玩得比李旭彬娴熟。 他告诉李旭彬:“那个小子叫孟泽,高考考得不错,如无意外,九月就要上名校了。” 李旭彬不是滋味:“他无事一身轻啊。” “他高中毕业了,中学管不住他,如果把这件事闹大,说不定大学会取消他的录取资格。” “我不想闹大,那会影响明澜的名声。” 王南岳想了想:“现在他只是完成了高考这一个阶段,如果他不去大学报道,大学无法录入他的学籍,他就上不了学。” 原来的设想里,李旭彬去走走关系,妹妹还是能混个文凭的,如今,她怀孕生子,不得不放弃学业。 男的却金榜题名,逍遥自在。 “明澜说,如果没办法,她只能放弃孩子,她才十八岁,就要承受这些痛苦。”李旭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有机会的。”王南岳问,“你想不想和他碰面?” “我怕见到他,克制不住,把他痛扁一顿,倒是我违法了。”光是提起这一个人,李旭彬都忍不住咬牙。 “这样吧,我来出面。”王南岳说,“我以明澜聘请的律师名义,去跟他交涉。” 李旭彬点头。 * 孟泽不止一次去新华书店的育婴区。 光顾的顾客或者是孕妇,或者已为人母,她们身边大多有人陪着。 仅有几个,孤零零一个人。 孟泽,学生模样的少年,站在这里,格格不入,他挑了几本书,买单回去。 书中描述女人流产和堕胎的危害,一本、两本,凭孟泽超强的记忆力,他倒背如流了。 书上的病例一个比一个惨烈。 孟泽知道,自己有点荒唐,他在想,如果放弃学业,留下他和李明澜的孩子……他今年只填了一个志愿,唯一的一个,他肯定能上。 要留在南方,他只能复读,或者,直接把学籍迁来这边。 他上不上课无所谓,但高三学生出去打工能不能养活一个家? 口香糖被他嚼得没有味道,烟乏味得很。 孟泽重新换了一个味道浓烈的牌子,他吸几口,自己呛得厉害。 他和李明澜的联系方式只有一个手机号,一个Q/Q号,她的手机一直关机,她也没有登录Q/Q。 周璞玉在问:「李明澜去哪里了?几天联系不上?」 谁也不知道。 班级群没有她的动向。 一个陌生电话打进来。 对方姓王,自称是李明澜的律师。 孟泽和王律师约在咖啡厅里。 孟泽先到,点了一杯苦涩的黑咖啡。 王南岳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初次见面,他还没坐下,就递过来一张名片:“你好,我叫王南岳,是一名律师。” “坐。”孟泽连一个“请”字都没有。 这位王律师,年近三十,看着是一个干练的社会人。 王南岳也在打量孟泽。 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皮相是好,资料显示他是出色的学生,不过,年纪轻轻色欲熏心,如同一个毒苹果。 王南岳坐下:“我受李明澜女士所托,过来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 “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一个外人能过问的。” “我能坐在这里,正是她委托我来。” “王律师。”孟泽捻起那一张名片,“我和她是男女纠葛,和法律没关系。” “其实,我们律师也接鸡毛蒜皮的小事。”王南岳叠起双腿,气定神闲,“我的委托人直言不讳,她决定结束你们之间的纠葛,她做了终止妊娠的决定。” 孟泽的耳朵仿佛被刺中:“什么时候?” “昨天做的手术。” “我不信,李明澜明明很喜欢那个孩子。” “孕妇受激素影响,思维方式会有些不一样,经过深思熟虑,她恢复了理智。” 李明澜哪有理智可言?孟泽冷冷地说:“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王南岳微微抬头:“流产也是手术,她身体比较虚弱,不方便见你。” “她怎么样?” 王南岳挑眉:“她和你再无瓜葛。” 孟泽靠在沙发背,面无表情。 不要孩子,是他一开始的决定。 当他改变主意,想给她养家糊口时,轮到她狠心放弃了。 王南岳见不到孟泽背上沁出的冷汗,只觉这个少年冷静得不像十八岁的人:“除此之外,我们有额外的要求。” 孟泽没说话。 “你主动退学。”王南岳语气变得严厉,没有转圜的余地,“并且承诺,永远不再见她。” “是李明澜的要求?” “流产不可避免会创伤女性身体,她术后要静养,只能暂时休学,我知道,你的父母刚刚离婚,一家人分三个地方住,你一个学生,赔不起精神损失费,我们折中,你退学就当是补偿。”王南岳停一下,不要说李旭彬想打人,王南岳也想,“不过分吧?” “我要见李明澜,我要她亲口对我说。” “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王南岳摊开两手,“她不想见你。” “见不到人,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她的意思?” 王南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代理书:“请过目。” 孟泽却推开:“让她亲自来和我谈。” “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南岳倾身向前,低声说,“必要的时候,我们会采取激进的措施。” 孟泽等着王律师的下文。 王南岳拿出一个档案袋,放 到桌上:“你的父亲,管理一个项目时,和客户达成灰色协议,批准一个低于行业标准的原材料进场。” 王南岳调查孟泽,同时调查他的父母,得知孟父最近待在北方,王南岳飞了一趟过去。 收获甚丰。 孟父惹上桃花债,他的枕边人手握把柄,扬言报复他。 王南岳撞见那一幕,和那女人搭讪,一拍即合。 孟泽拆开档案袋,快速浏览:“你威胁我?” “我们不想走到那一步,但必要的时候,会采取一切手段。”王南岳站起来,“年轻人,好好想一想,只要你主动退学,承诺和她永不相见,我保证,永远封存你父亲的秘密,否则,一旦启动法律程序,你父亲将面临牢狱之灾。” * 孟泽喝光了这一杯咖啡。 这个咖啡厅的出品,比以前更苦涩,难怪,生意冷清了。 孟泽给孟父打了一个电话。 孟父惊讶,儿子还是上次因为那个名叫刁坤的同学,才联系他,孟父问:“孟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爸,很久不联络,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孟父用着儿子惯常的口吻,回答,“我要在北方待到八月,你也是八月底去学校报道吧?我送你过去。” 孟泽只一个字:“嗯。” 孟父极少在家里说起工作来往,孟泽不能当面拆穿孟父的过错,他想起龙正初。 龙正初接到电话,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重色轻友,窝在美人乡,把我给忘了。” 孟泽问:“你上次说,有个女人到我家拍门。” “对。” “之后还有见到吗?” “有,怎么没有。” “我爸怎么处理的?” “你爸没在这边,女人闹了一两次,我从阳台上看见你爸拖个行李箱,拦车走了,后来没见过他。”龙正初收起玩笑,“女人好像不知道你爸离开了,她隔三差五就来,说话贼大声,她哪天砸了你家的门都不奇怪。” “她说什么?” “听她的口气……”既然孟泽打电话来问,此事不简单,龙正初也不卖关子,“我猜,你爸有什么小尾巴,被她踩中了。” 孟泽没说话。 龙正初又问:“有麻烦吗?” “没事,先这样吧。”孟泽挂上电话。 他到阳台上去吐烟。 孟家的全家福,早被他卸下来,放进储物箱了,孟家已成回忆。 王南岳是律师,讲法律,讲证据,他是赢家,他说他是李明澜的律师。 孟泽明白,王南岳是李家请来的,他代表的是李家的立场,是李家不要孩子,是李家让他退学。 孟泽曾经想要放弃学业,养一个家,前提是李明澜在他身边,他们的孩子也在。 孩子没了,李明澜也消失了,假设不成立,一切回归现实。 孟泽脸沉在弥漫的 白烟里,低下去,很久没有抬起。 她闹脾气,说不理就不理的。 李明澜从来都是狠心的人。 * 王南岳接到孟泽的回复,丝毫不惊讶。 孟泽说:“我退学,但我要见她。” 王南岳笑:“我的当事人不愿意见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笑里,藏着愤怒,藏着苦涩。 王南岳手持的那一份代理书,是李旭彬签上去的。 孟泽没有看,不知道上面的签名并非李明澜的笔迹。 李明澜不肯说孩子他爹是谁。 是李父强硬地说:“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他是谁,你要和他做个了断,你别去见,我让你哥去跟他说最后一句话。” 李明澜想了想,才开口:“跟他说,孩子打掉了,从此各不相干。” 她不想报复,因为她还惦记着这人。 想到这,王南岳如何不怒不苦? “孟泽答应退学,他以后都不会见明澜了。”王南岳猜到孟泽会答应,哪个儿子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入狱? 李旭彬出了口气:“辛苦了,南岳。” 李家不再提及这事。 李明澜去了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养胎。 李旭彬说是给妹妹收拾烂摊子,但终究有怨,他对妹妹没有好脸色。 于骊劝说:“明澜现在是特殊时期,我陪她去做了产检,医生说孩子很健康,但当妈妈的情绪不太稳定,你别紧绷个脸了,万一明澜得了产前产后抑郁?难道你心里好受?” “她知道什么是爱情?稀里糊涂就把自己赔了进去。”李旭彬说,“比起生气,我更替她难过。” 于骊:“顺其自然吧。” 李旭彬:“爸说,等她生完孩子,就送她去国外,免得她招来非议,以后我们就把明澜的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 于骊点点头,抱住丈夫:“换个角度想,可能是上天弥补我们没有孩子的遗憾吧。” 李旭彬搂住妻子:“哎,一笔糊涂账了。” 过了几天,李明澜打电话来问:“哥,你们不会去教训他吧?” 李旭彬淡然回答:“我们又不是□□,能怎么教训?” “各自为路,哥,希望你们能释怀。”当事人这样说。 李旭彬一个旁观者要气得爆炸了:“你别想东想西,照顾好自己,爸给你请了一位有经验的保姆,遇到什么不懂的,你听听她的说法,我有空就过去看你,不过,爸妈的心情你也知道,他们还在气头上。” “哥,你劝一劝爸妈,生气不要紧,不要气坏身体。” “你倒是很通透啊。”李旭彬咬牙切齿。 “也许这就是天意,不久的将来,我的孩子,也是哥哥和阿嫂的孩子。”不用担心自己要舍弃孩子,不用担心孩子得不到父爱,值得高兴。 李明澜天天到公园里转悠,将一草一木描述给孩子听。 她自己编 故事,讲童话,不讲悲惨世界,她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天天给孩子唱儿歌。 大房子里,只有她和保姆。 ?这碗粥的作品《雪媚娘》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在房间里放声高歌:“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嘎嘎嘎嘎……” 保姆纳闷:“这产前抑郁的小姑娘还挺爱笑的。” 李明澜不看任何不良新闻,她笑哈哈的,哪怕孕吐折腾得厉害,她不埋怨,生怕自己那点点难受被孩子听去,以为她不喜欢他。 她要给孩子最伟大的母爱。 她抚着大肚子。 关于父亲,她只说过一句:“你爹,他是世界上最耀眼夺目的男人。” 他什么都好,只是不喜欢她。 李明澜想过,孟泽性格古怪,某些方面还有变/态基因,再加上她自己不是安定的性子,这孩子继承两个人的基因,不大安全。 她告诉哥哥:“当爹的吧,骨子里比我还叛逆。” 李旭彬沉着眼:“怎么?是要生下一个混世魔王?” 李明澜:“我就是给哥提个醒。” 李旭彬:“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孩子教育成一个有正义、有道德的国家栋梁。” 国家栋梁?“听上去可不像我和那谁的孩子。” “他是我李旭彬的孩子,我不会让他走上歪路的。” 李明澜抱起孩子:“哥,我给他起了名字,叫李深。” “嗯。”李旭彬说,“深明大义,深得人心。” 李明澜哪里想的是这些,她觉得这一个字概括了孟泽的性格。 她祝他,勇往直前,前路辉煌。 她为自己的青春年少画上了句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8 章 四年后。 “孟老师,再见。”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跟着孩子的称呼喊。 经朋友介绍,她聘请这位孟老师过来当家教,她听说,朋友孩子的成绩有了很大提高,于是对他很客气。 十一月底,温度不是太低,不过乌云压下来,漫天阴晦。 女人吩咐保姆:“给孟老师拿把伞,送他去外面。” “谢谢。”孟泽转身。 保姆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到门口,弯着腰送他:“孟老师,再见。” 这一片是富人区,一座小岛,不通地铁,公车线路少,黄昏时分,路上行人只他一个。 他不疾不徐,也不担心自己要错过公车,慢条斯理,一路赏景。 他无聊时,喜欢听时间的声音。 “滴答”,“滴答”。 外公家的老旧时钟,数着日子,数着日出,数着日落,数着春夏秋冬,数了一年又一年。 除了电池没电,沉默半天,其他时间,秒钟摇着尾巴:“滴答。” 孟泽自己还没长几岁,却来给中学生当家教。 凭着一张名校的录取通知书,他在富人的朋友圈炙手可热。 他有规矩。 成绩中等的不教,他只教差生。 家长都不知道,请他过来是表示自己的孩子太笨,或者还有进步的希望。 孟泽把长柄伞当拐杖,借力行走。 一个拄着真拐杖的老人蹒跚而来,见到孟泽,他拄拐杖的那一只手格外用力,步子加快。 “你好。”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能不能帮我看一看这上边的地址是哪一幢楼?” 这边都是晚清时期的洋楼,有的自己挂了名号,老人见孟泽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又说:“我以前都是坐车去,今天出来散步,绕来绕去,迷路了。” 老人要去的这里,正是孟泽刚刚出来的那一幢楼。 孟泽:“沿着林道一直走,左拐再右拐。” 老人眉开眼笑,转身走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这人,似乎是…… “你是孟老师吧?”老人连连夸赞,“有学识,人品好,我孙子说,你是大学生?希望我孙子和你一样,考上理想学校。” 显然这位老人不清楚状况,误以为叫“老师”的一定是高学历。 孟泽向前慢慢走,他坐到公交站的休息椅,他想要摸烟。 想起老人那句“大学生”,他的手顿住,转而从另一个口袋拿出一片口香糖,拆开包装纸,含在嘴里。 * 当年,孟泽收到录取通知书。 王南岳不放心,打电话提醒:“你父亲未来几年在哪里过,全看你的选择。” 孟泽把录取通知书放在角落,不拆封,落灰了。 第一个发现孟泽没有上大学的人,是龙正初,他很敏锐:“孟泽,你是不是 闯了什么祸?” “没事。” “你肯定有事,我们好歹当过三年的邻居,是同学,是竞争对手,你瞒不了我。” “不读了。”给三个字已经是孟泽最大的友好。 龙正初恨铁不成钢:“你这半死不活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孟家父母得知儿子没有去大学报到,问他原因。 他不说。 孟父要安排儿子去复读。 孟泽拒绝。 孟父一股子气直往脑上冲:“我和你妈之间,和你无关,你不要闹情绪,虽然我和她离婚,可你还是我们两个人的儿子。” 孟泽只说:“爸,我已经决定了。” 孟父问:“为什么?” 没有原因。 孟父气不打一处来,直嚷嚷儿子不听管教。 过几天,孟父又说:“孟泽,我这边有点麻烦,之后的生活费可能要缩减。” 孟泽见过王南岳那天的档案袋,父亲的事数额较大,真的追究起来,没有好果子吃:“爸,如果你在工作上有什么纰漏,尽早修正。” “知道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孟父没有再提复读的事。 孟母和姓黄的住在一起,她劝不了儿子,一气之下,断了他的生活费。 每一个人都对孟泽放弃学业一事表示震惊,愤怒,刘老师、杨嫚,甚至高校的招生办都来问过。 孟泽都是三个字:“不读了。”谁也奈何不了他。 李明澜的手机号被注销了。 孟泽以前听到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听习惯了,时不时就要听一听这把机械音。 后来换了另一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他的听觉神经总是放大这把声音。 夜深人静时,孟泽躺在床上,将李明澜这个人翻来覆去的想,也许不是李明澜不要孩子。 她那么傻的人,揣着肚子里的一块肉不肯放的。 想到这里,孟泽猛然坐起来。 很奇怪,他的肋骨处近来常常疼痛,他以为是风湿。 毕竟南方比北方潮。 天高气爽时,那一块骨也疼,有时喘不过气,他就得想,李明澜是被逼的,她被李家藏起来了。 想法一通,疼痛骤然消失。 孟泽一个人闲逛,逛到他和李明澜第一次约会去的快餐店,他坐到上次一样的位置,点一份套餐,不吃,坐着发呆。 玻璃外面突然立了一道人影。 他猛然转头。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停下来,抬头看海报,很快,她走了。 孟泽依然转头,望着刚才女孩站立的位置。 路人一个一个,或向南,或向北。 没有一个是李明澜。 他从回忆里又见到她,他抬起手掌,贴到玻璃上。 玻璃外,没有人与他手贴手,于是他被玻璃冻到了。 孟泽留在快餐店打工。 国庆假期,冯天朗到这里来用餐,他以为孟泽是放假兼职说:“跟你比起来,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孟泽:“坐着吧,一会儿我送餐过去。” 冯天朗怪不好意思的,孟泽的分数,他是望尘莫及,结果他坐在这里,是孟泽来服务他。 孟泽一手搭在对面的椅背:“你知不知道李明澜去了哪里?” “不知道啊,周璞玉跟李明澜联系最多,但是找不到人,而且她手机号突然注销了,我们都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住哪里?” 冯天朗摇头:“只听说在什么街道。” 孟泽在问之前就猜到答案。 他有时告诉自己,不是李明澜不愿意见他,她是不能。 冷静下来,他嗤笑,什么找不到人?根本就是李明澜自己躲着。 哪怕找遍全世界,她自己不乐意,谁也找不到。 她发脾气就不理人,任性又可恶。 寒假时,孟泽遇到一个到快餐店做作业的学生。 孟泽一眼瞥见作业本上的题目,立即算出答案。 学生皱着眉,撅着唇,绞尽脑汁,好半天,用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无数的圆圈,迟迟寻不到答案:“啊,数学,太绝望了!” 像极了李明澜的口气。 孟泽:“A选项。” 学生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孟泽收起托盘,走了。 第一天,学生领着他的家长进来快餐店,指着孟泽说:“就是他,一眼知道答案。” 家长直觉这是一个出来打工的学生:“他昨天回去,本来还满脸不高兴,但今天去到学校再回来,突然说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哥哥,实不相瞒,他已经气走了十个家教,但他不是特别笨,他只是思路不大敏捷,不知道这位同学愿不愿意在寒假给我孩子辅导一下?” 孟泽看得出来,中年妇女家境良好,多一份工作,多一份保障,他兼职当了家教。 他只有一封名校的录取通知书。 家长问:“怎么不去上大学呢?” “家境贫寒。”孟泽言简意赅。 家长很同情。 一人约好,前三节课是试教,如果她的孩子过关了,那么就长期聘请。 这个学生没什么天赋,岂止是思路不敏捷,简直猪脑子。 正因为这个学生蠢,他才像李明澜。 孟泽教学生一道题目,就加深一次他和李明澜之间的回忆。 李明澜的脾气真大。 这么多年过去,他没有再遇见她。 * 孟泽下公车,把口香糖吐在纸巾上,再慢慢地包起来,放进垃圾桶。 嘴里还留着点草莓味,他正想着得去买包烟。 一个男人穿着黑夹克,紧身牛仔裤裹着两条小细腿,他跑得快,撞到孟泽,立即又跑。 瞬间,孟泽察觉黑夹克探过他的外套。 他一摸,钱包没了,他盯着黑夹克的背影,追了上去。 黑夹克跑得飞快,这是人家的职业,他推搡人群,他清楚这里的大街小巷,他规划好了逃跑路线,不一会儿,他就能甩掉后边的人。 然而,跑过了两条街,后面的那人紧追不舍。 眼见一人的距离越来越短,说不定自己要被抓住,黑夹克一边跑,一边去掏钱包,他扬手,把纸币撒在空中。 路人惊奇,几个人站住,急忙去捡钱。 这一群人正挡住了孟泽的去路。 孟泽的目光搜寻着从空中飘下来的纸。 一百的,五十的,十块的,还有他昨天买口香糖时找的零钱。 都是钱币,没有白纸。 李明澜很吝啬,送他的东西就几样,她也只送过他一张画。 孟泽将这张画藏在钱包。 漫天飞着的,只有钱币。 路人一哄而散,地上的钱都被分光了。 因为这一停顿,孟泽再追上去,早没了黑夹克的影子。 左边肋骨骤然一抽,孟泽不得不半弯腰。 疼痛成习惯,就不在意了,反正去医院也检查不出问题,孟泽就当是慢性劳损。 偶尔,有疼得厉害的时候。 天就要下雨,孟泽刚刚提着的那一把长柄伞,早就丢在垃圾桶旁。 雨水细细飞下来,落在他的背。 过了一分钟,疼痛缓过,他直起身子。 兜里的手机震起来。 庆幸手机和钱包放在外套的两边口袋。 孟泽接起电话。 对面男人叽里呱啦:“孟泽,你能不能回来一趟?老板说……” “没空。” 晚上,孟泽还有一个蠢货教学,他的学生全都是猪脑子,一个比一个蠢。 学生的家长总是夸他,孟老师有耐心,一道题讲一遍,学生听不懂,他能讲十遍。 他没有耐心,可谁让李明澜是猪脑子呢? 对了,做完家教之后,还得去药房。 * “咚咚咚”,又或者是“哗啦啦”。 老板希望他听见的是雨声。 但雨已经停了,半夜街道人烟稀少,一点响动都震耳欲聋似的。 老板极不情愿地从床上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骂:“知不知道现在几点?” 外边挂着一个亮灯牌匾,营业时间到十点,这都已经过了十点半了。 外头那一位可能真的不知道,一下一下拍着卷帘门。 老板踩着拖鞋,披了件长外套,将要去开门门。他又退回来。 夜深人静,最近似乎有什么团伙作案?他瘦得跟豆芽似,扛不住,还是开个音响给自己壮一壮胆子。 老板听到前奏,心安了些。 老板打开卷帘边上的门。 门前的这一棵大树,夏季绿荫重重,是凉快,但一到晚上,层层叠叠的叶子把路灯遮了大半。 老板的这一间药店门前,尤其昏暗。 对方要是穿着深色衣服,或者都能藏在夜色里。 来人穿着白衣,立在门前。 老板看清了。 来人的长相,那叫老天爷赏赐,龙眉凤目,鼻子高挺,唇薄,上翘。 人长成这样是赏心悦目,但老板说:“靓仔,你守在我门口扮鬼呢?以后你温柔一点,你知不知道我天生胆小如鼠,不,我见到水沟边的老鼠大得跟只猫一样,比我的胆子还大。” “买药。” “进来吧。”老板转身又说,“关门,别让老鼠进来。” 孟泽拉过卷帘小门。 “哗啦啦”的金属响让老板头疼:“你买什么药?” 孟泽把处方递过去。 老板接过一看:“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要去医院复诊一下,让医生给你瞧一瞧,你这病是好转了,或者……呸、呸,就是好转了,好转你就得减药。” 音响声大,老板提高音量说话。 孟泽转头。 两个木音响摆得整齐,这时正传出声音:“快使用双节棍,哼哼哈兮。” 孟泽过去,一下按了暂停键。 药店瞬间安静,老板听见外面不知什么发出的“啾啾”声。 “我胆小,你要干什么,你先吱一下声。”老板叠起药盒。 孟泽两手插在口袋:“我的钱包被偷了,今天先赊账,明天再还。” “遇到小偷了?你报警没有?” “没有。” “为什么不报警?” “我不是丢了钱。” “你丢了什么?” “我丢了一张画。”孟泽的手指在音响播放键来回摸,淡淡地说,“我遇到那个小偷,我弄死他。”他轻描淡写。 老板却觉得他不是玩笑。 老板刚才下来,只开了一盏灯,他在亮处。 孟泽那边昏黑着,一双眼珠子又仿佛发着光。 老板一哆嗦:“有事找警察,别冲动。”他不敢再问,生怕刺激到孟泽。 孟泽接过药袋子:“谢了,谢大哥。” 老板姓谢,名山河。 既然别人喊他一声大哥,谢山河觉得还是劝一劝吧:“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一个人埋头吃药,当然了,我不是让你停药,你得去医院,让医生再给你诊断一下。” 谢山河本想再提醒孟泽,明天记得过来结账,但他不开口了,他胆小如鼠。 孟泽出去,卷帘门又是“哗啦啦”直响。 谢山河的妻子披上外套,走出来:“谁呀,大半夜来开门,有事不会上急诊科啊。” 谢山河摆手:“没事,没事。” “什么没事,你忍气吞声,他得寸进尺。”谢山河妻子摆出架势,“人还没走远吧,我就去朝他吼一声。” 谢山河连忙把妻子拉回来,“别,别。”他指了指脑袋,“人这里有问题,我们不跟他计较。” “有问题也要看时间啊,扰人清梦。” 谢山河嘟囔:“这病发作起来,也不分白天和晚上啊。” * 孟泽淌过雨后地面的水坑。 这几年,楼下的这一扇大门越发沉重,开门“嘎吱嘎吱”响,得大力拉门,门开半扇。 孟泽斜着身子进去。 他上楼很慢,不再两步并一步。 回到外公的房子,他不会第一时间开灯,而是要抓玄关柜旁挂着的一个长条东西。 摩挲几下,他才去开灯。 灯一亮,照出他手里的红绳。 绳头有一个小小灯笼,喜气洋洋,粗长的红绳有重量,以前常常甩在他的桌角。 这是李明澜在一模考前系的发饰。 她后来不扎马尾辫了,就把发饰挂在书包上,当一个吉祥物。 她的离开很匆忙,来不及收拾东西,发饰也就留在这里。 孟泽捏一捏灯笼,念着一句话:“哪天我遇到那个小偷,我弄死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9 章 李明澜生下孩子之后,继续休养了一年多,直到孩子断了母乳。 她的人生进度比同龄人快,当要出来工作时,她却比同龄人晚了两年。 她能做什么呢?喜爱的绘画因为怀孕的原因而停笔了,难不成让孩子知道她这个当妈的一事无成? 她听从父亲的安排出国了。 父亲说,她在城堡里太久太久,不经风雨,头脑简单,他要她去历练。 值得安慰的是,这两年里,她不是完全停滞,她最大的进步是,在给孩子胎教时,她常常念英文诗,自己的英语水平跟着提高。 起码到了国外,语言这一关算是过了。 李明澜有个小姨,早年定居国外了。 李母拜托小姨多多关照。 李明澜和这个小姨有十年没见,关系很生疏,哪怕住在小姨家里,她也客客气气。 人生地不熟,她这不就是被父亲放逐了么。 她庆幸自己不知打哪来的超强适应力,过了狼狈的几个月之后,她和同学们建立了还算友好的关系。 父亲给她安排的是艺术学校。 她每每听见别人的夸赞,就要想起孟泽的那本美术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孟泽的字迹。 她是站在孟泽的肩上才能比别人走得更远更快。 李明澜一年才回一次家,一年才见一次孩子。 父亲向爷爷奶奶隐瞒她未婚生子的的事,只说是于骊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李明澜知道爷爷身体不好,心脏有问题,最受不了刺激。 瞒着是对的,反正以后她就是李深的姑姑,她也不想让孩子知道,她妈不读书就生下了他。 瞒着就瞒着吧,见不到就见不到吧,这是对孩子最好的安排。 * 当飞机穿过云层,李明澜忍不住把头抵在窗边。 她见到了她的城市,如蚂蚁一般的尘世。 飞机下降,她的心在向上飞,直冲云霄了。 机舱前,美丽的空姐绽放迷人的微笑,对着每一位经过的旅客说:“祝你生活愉快。” 李明澜也笑:“我爱我的祖国。” 接机人群中,她一眼见到哥哥和嫂子,以及嫂子怀里的孩子。 李明澜一边走,目光没有离开过李深的那张小脸蛋。 她也没有不放心,她知道哥哥嫂子对孩子很上心,孩子被养得白白胖胖,天有点冷,他穿着厚棉袄,鼓成圆球似的。 他向这边望,见到她,之后把目光移向别处。 李明澜冲他招招手。 引来他的注意,他又看她了。 “哥,阿嫂。”李明澜几乎是蹦跳,到了他们面前,太急了,行李箱被她拖得歪了一下。 李李旭彬点头:“嗯。”淡得近乎没有感情。 “哥,你怎么见到我还是板着脸?”李明澜拍拍哥哥的肩。 于骊 笑:“他一年四季都这样,没见到你之前,恨不得提前一天守在这里。” 李明澜转向于骊抱着的孩子,她眉开眼笑:“深仔,还记得我吗?” 李深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看看她的脸,再看看她的脚。 对孩子来说,一年见不到几次面的人,和陌生人有什么分别? 于骊捉住李深的小手,向着李明澜摇了摇:“深仔,叫姑姑。” “姑姑。”李深很听话,稚嫩的童音喊得又响又亮。 “哎。”李明澜长长地应声,“深仔真乖。” 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身份,她没有后悔,她庆幸,自己正是因为有哥哥当后盾才能把孩子生下来。 她握住李深的小手,恨不得紧紧拥抱,却又不敢用力,她轻轻捏一捏他的脸蛋:“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啊。” 李深睁着眼睛,看着她,没有笑。 于骊抬起孩子:“来,深仔,让姑姑抱一抱。” 李明澜立即站直,伸开双手。 李深不哭不闹,于骊把他送过去,他就顺势窝在李明澜的怀里。 李明澜一把搂住。 她抱住这个粉嘟嘟的小娃娃,不舍得放手:“深仔比去年长大了,长高了。”她低头,在儿子的脸蛋亲一口。 什么都是值得的,为了她的儿子,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 途中,顺路经过岩巍中学,李旭彬把方向盘一转,刻意绕了路,他是很久不走那条路了。 李明澜向窗外扫过一眼。 从这一个岔路口过去,是她曾经上学的路。 她只看了短短的一眼,又将注意力转到孩子身上。 李深坐在旁边的儿童座椅。 上车前,李旭彬让他乖乖坐着,他听话,很安静,轻轻晃起短短的小胖腿。 李明澜挨近他,抚着他小小的背。 过了一会儿,李深突然侧头,仰起脸:“姑姑。” “哎!”李明澜立即答应。 他指指车窗外:“那是我的幼儿园。” 她低头,贴一贴儿子的脸:“姑姑在家很闲,姑姑去送你上学放学,好不好?” 于骊笑:“正好啊,我近来工作好忙,深仔,到寒假前,都由姑姑接送你,要听姑姑的话。” 李深点头。 李旭彬没有去李家,开车回到他和于骊的家:“昨天夜里爷爷临时有事,爸妈过去了。” 李明澜问:“爷爷的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但小毛病不少。”李旭彬说,“你坐这么久的飞机,人也累了,休息一天,再过去探望爷爷。” 李明澜点头:“到时候抱着深仔去,老人家见到孩子,心情也舒畅些。” 到家已是饭点,于骊早就备了一桌的好菜,热一热就能上桌了。 李深有他自己的一张高凳,他爬不上去。 李明澜一把抱起他,将他 放到高凳,她坐到他的旁边。 李深拿着小勺子和小碗,端端正正。 李明澜逗着他:“要不要姑姑喂你?” 李深有板有眼:“我自己能吃。” “喜欢吃什么菜?” “爸爸说,吃饭的时候不要打扰别人。” 李明澜觉得自己反而被孩子教育了,她发现,这孩子似乎不大爱笑?她长了双笑眼,可孩子的眉目没有半点她的亲切……是和那人如出一辙。 * 孟泽在几年间更换过几份工作,比较稳定的是家教以及摄影。 摄影工作室的上班时间比较宽松,出外景时,可以好几天不到店。 昨天向他求救的同事一上午都不在,直到下午,他姗姗来迟,一来就诉苦:“孟泽,你终于来了。” “说吧,什么事?”老板给孟泽配了一台高配置的电脑,座位也安排得宽敞。 孟泽坐在电脑椅上,伸长腿,一人占了一个平方面积。 同事名叫柴星星,先唉声叹气,再说:“昨天一个客户过来闹,他们要在海滩拍照嘛,我跟着拍了一天,可是那天风浪太大了。” “你走之前,我提醒过。” “这是客观原因吧?他们非得说是摄影师技术有问题,想要重拍,老板让你救场,修一修就算了,客户只出一分钱,我们不能干两次活。”柴星星双手合十,“孟泽,救救我吧,你是个好人。” 忽然,孟泽看见李明澜双手合十,说:“孟泽,你真是个好人。” 孟泽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他好半晌不说话,等这股劲过去了,才开口:“我不是白干。” 柴星星撇一下嘴:“你这个人呢,就是贪财,什么事都要在钱眼里计较。” “干不干,随便你。” “行。”柴星星不情不愿,“我知道,你家境贫寒,你视财如命。” “什么时候要?” 柴星星又换了谄媚的口气:“越快越好,不是我提的要求,是老板。” “嗯。” 得到孟泽的应允,柴星星放心了,把屁股下的电脑椅一滑,到了自己的座位:“等会,我用Q/Q传给你。” “用共享,Q/Q传输太慢。”孟泽的电脑上开着两个Q/Q。 其中一个,联系人有同事有客户,工作时“滴滴滴滴”响个不停。 另一个是靓号,只有一个联系人,只有他给她发消息。 她不回复。 他知道她那个Q/Q的密码,但他不会去登录,他怕自己登上去,把她挤下来了。 柴星星共享了文件,又滑着电脑椅过来:“对了,有一对客户是岩巍中学毕业的,想回母校拍婚纱照,还要拍学生装,你以前是岩巍的吧?能不能走走关系,让我们进校门拍一组?” “我不是岩巍毕业的。”孟泽连高三七班的毕业照都没有,学校派发毕业照时,他去了北方,校方也没安排寄送。 曾经,王辉拍过一张孟泽和李明澜的照片。 孟泽去问。 王辉说:“对啊,我拍了,不是你和我一起去照相馆拿照片的嘛。” “照片呢?” “哦,我当时夹在一个文件袋,但是被我爸见到,他觉得我不务正业,把一袋子照片点火烧掉了。” 孟泽不是迷信的人,可又不得不解释,这是天意。 他和李明澜,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 孟泽忙着给柴星星的救场,险些忘了,今天要去给谢老板结账。 他又是晚上去的。 还差几分钟就到十点,树下的药店总是罩着大半黑影。 谢山河开了音响:“哼哼哈兮。”他自己唱完就准备关门了。 孟泽在外面喊:“谢老板,结账。” 谢山河立即出来,把钱揣进口袋:“你小子长记性了,十点的钟还没响,你下班了?” “嗯。” 才说完,店里的钟就响了,谢山河笑几声:“你算得真准。” “谢老板,早点休息,晚安。”孟泽没有逗留,转身走了。 谢山河见到有人从里面走来,说:“山蝶,关门了,你去把外边的牌匾收进来。” “好的。”名叫山蝶的女孩应声。 谢山河把钱揣兜里:“我这一天发愁啊,生怕这小子午夜来敲门,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 :, :, :, :, :, :, :,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0 章 李家人去探望李爷爷。 知道李爷爷需要休息,大家吃了个简单的午饭就回来了。 李爷爷还在病中,却给李深封了一个利是。 李深道谢,说:“祝曾祖父身体健康。” 李爷爷抱住曾孙子,眼睛笑得眯成缝。 每个人的脸上都暖融融,李深贴着曾祖父的脸,是最平静的一个。 刚生下来的时候,李明澜庆幸儿子不哭不闹,到了这时,她又计较,为什么孩子不笑呢? 儿子住在哥哥家,李明澜和父母聚了聚,还是回来哥哥家。 她第一次去幼儿园接儿子,不知道多欢快,仿佛自己回到了快乐的童年。 她去到教室。 李深转头望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老师见到一张陌生脸孔,上前来问:“请问你是?”不过,单凭这漂亮的五官,似乎就能猜到这是谁的家长。 “我来接李深。”李明澜的注意力还在儿子那边。 他边上的小朋友尖叫大喊,他跟没听见一样,小脸蛋只向着窗外。 老师再次确认:“以前没见过你,你是他的?” “我是他的姑姑。” 老师冲着教室喊:“李深,你的姑姑来接你了。” 李深转过头。 李明澜绽放大大的微笑。 他从小凳子站起,拿起边上的书包,迷你书包不过成年人一个巴掌大小,没装重物,轻飘飘地挂在他的肩上。 他到她跟前,礼貌地说:“姑姑好。” 他向老师挥别:“老师再见。” 放学时分,幼儿园全是喧闹声,唯独李明澜牵着的人格外安静,她低头望儿子:“深仔,姑姑来接你,觉不觉得高兴?” 他点头,仰起圆脸,被黄昏的光照得眯起眼:“高兴。” 李明澜为他遮挡夕阳:“可是你怎么都不笑?” “爸爸也不笑。” 李深说的“爸爸”当然是李旭彬,但是李明澜条件反射,想到的是某个哪怕考了年级第一名,脸色也如家中办丧事的那人。 她挥去那人的影像,说:“可是妈妈笑啊。” 李深理直气壮:“我是男孩子,我要和爸爸一样,我不笑。” 如果真的是被她哥带成这样,那还好些。 * 今天,李旭彬回来,就见李明澜靠在玄关,歪着他打量他。 他很久没有见过古灵精怪的妹妹了,他想念极了,可他再想念,面上仍然波澜不惊:“深仔呢?” “阿嫂在给他洗白白。”李明澜皱了皱鼻子,“深仔说,只许妈妈给她洗。”她倒成外人了,她戳戳哥哥的肩,“哥,你天天板着个脸,把深仔都带坏了。” “这叫稳重。” 四岁就不是稳重的年纪,她问:“深仔是不是都不喜欢笑?” 妹妹能发现的事,李旭彬怎么可 能察觉不到,他不提李深的另一半基因,只说:“深仔懂事乖巧,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胡说八道。” “不然,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嘻嘻哈哈。”李旭彬逮住机会训妹妹。 李明澜昂起头:“我变得稳重了。” “没看出来。”两兄妹的对话场合从玄关移至客厅,李旭彬脱下西装,松了领带,“国外怎么样?你出去还习惯吗?” 李明澜怪叫:“哥,你现在才来问这个是不是太晚了?” “谁让你嘻嘻哈哈的,就算把你流放到外太空,你都能找到乐子。” “乐子没有太多。”李明澜一抬脚,坐上沙发扶手,哥,我很忙的。” “忙着干什么?我以为你会一年回来两次。”他知道,他家妹妹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抱着李深。 “艺术学校的学费贵,日常开销又大,我省吃俭用才能省下……”李明澜竖起食指,“一次的机票钱。” “是不是缺生活费?” “不是。”她笑着,“我今年二十三,孩子都四岁了,哥,你不要把我当成孩子,你和爸妈为我操碎了心,我过意不去,现在我一有空就出去打工,自己能挣钱。” 李旭彬本想教训妹妹,有沙发不坐,坐扶手做什么,但出口却成了长叹:“这几年,苦了你了。” “你和阿嫂带孩子不容易吧?” “深仔很懂事,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 李明澜本想推翻某人的遗传力量,让孩子和她一样乐观爱笑,一听到儿子遗传了对方的智慧,倒也不坏。 * 晚上,李明澜下楼倒垃圾,听见小区有聊起岩巍中学。 其中一人说,岩巍中学近来搞工程,噪音很大,影响孩子上课,家长要去投诉。 又搞工程?李明澜上高三时,学校也是在翻修体育馆。 当年已成往事。 往事里的人穿梭在各自的旅途,也总有交集的时候。 第二天,李明澜牵着小李深去超市,一大一小在货架前东张西望。 李明澜突然见到那边货架上露出的一个头。 是副班长。 她大惊失色,弯下腰,躲在这边货架。 这些年,她刻意和岩巍中学断了联系,她觉得自己撒谎功夫比较弱,万一她露出破绽。 同学们猜出她早早生了个娃,肯定要讲闲话,尤其高三七班还有田滨和郑克超两个八卦精。 她不愿孩子被人指指点点。 她压低声音:“深仔,姑姑要和同学玩捉迷藏,我们偷偷藏起来好不好?” “姑姑也玩捉迷藏?”可是他爸爸妈妈都不玩。 “是啊。”李明澜回头望那边,牵着儿子急急后退,“深仔,你在幼儿园是不是和同学玩过捉迷藏啊?” “我不喜欢玩。” “为什么?”难道还遗传了那谁的“不合群”? “我很快就找到他们,他们找不到我。”小李深摇着小脑袋,“不好玩。” “……”李明澜探出头,好像不见副班长了? 她哪还敢在超市逗留,拉着小李深,速速回家。 * 李明澜和旧同学断了联络,但她结识了新朋友。 也就是当天晚上,她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 “明澜,李明澜。” “崔佩颐。” 崔佩颐是李明澜留学时认识的朋友,两人有个共同点,都是被父亲安排过去,其实两人对人生规划一片空白。 李明澜问:“你是不是也回国了?” “是啊,我比较无聊,想着去你的城市玩一玩,我还没去过南方呢。” “我不像你这么舒坦,我好多事忙。”李明澜要忙着和儿子玩。 “安啦,我又不是要你给我当导游,过去跟你聚一聚,见个面,其他时间我自己玩。” “倒也行。”李深还没有放寒假,他上课去了,李明澜无所事事。 “说定了。”就要挂电话,崔佩颐又说,“对了,我一个人路上无聊,我叫上姚希津,拼个双人游。” 李深洗完澡,换了干净的白毛衣,套着小棉裤,被于骊牵着出来。 李明澜见到肉乎乎的儿子,没心思再聊,她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应声:“好。” * 五年过去,高三七班的Q/Q群近些年冷清了,经常一个月也没一个人说话。 只要有人发言,孟泽都不会错过。 孟泽把柴星星上次海滩的照片整理完,放回共享文件夹。 柴星星大拜特拜:“孟泽,你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柴星星的动作神态比李明澜还夸张,孟泽一个字都懒得说,出去店外抽烟。 他又换了另一个牌子的烟。 有的人抽惯一种烟,一辈子都不换。 孟泽嘴巴淡,烟草在他舌尖一过,什么都不留下,于是,只能不停换牌子,想着有没有哪一种烟能纠正他的味觉。 他抽完一支烟,回到办公桌。 不料,班级群今天出奇热闹。 是副班长打破了冷清。 副班长:「同学们,这几年有没有联系上李明澜啊?」 孟泽不知从什么时候练就了“李明澜”的搜索功能,哪怕在密密麻麻的聊天记录里,他都能一眼望见这三个字。 先是无人回应。 之后,田滨来了:「这名字感觉是上个世纪时听过。」 周璞玉:「联系不上。」 田滨:「这不是很奇怪吗?是不是出事了啊?」 孟泽心里说,才不是。 李明澜只是躲起来了,这是她从小到大养出来的坏脾气。 副班长:「我昨天在超市见到一个人,有点像李明澜,但是后来她又不见了。」 仿佛炸了一个雷,几个同 学跳出来了。 胡翰然:「是不是她?」 林菀:「李明澜真绝情啊,一毕业就消失。」 班长:「李明澜的手机号是不是原来那个?」 周璞玉:「她之前把手机号注销了,后来,那个手机号被别人启用了。」 田滨:「运营商又不是傻的,一个号空置太久,当然重新进入选号区了。」 众人说来说去也没有结果。 之后的聊天记录,孟泽看不下去了,他左边心口瞬间抽疼,疼得他弯下腰。 他告诉自己,李明澜回来了。 疼痛缓解了些。 孟泽又去摸烟,起来,出外面去。 柴星星天生屁股烫,坐一会就得透口气,跟着去了外面。 《头文字D》电影上映时,柴星星第一时间去了电影院,被高桥凉介的抽烟镜头迷得不行。 柴星星试着抽两口,对着镜中摆姿势。 原来男人不是因为抽烟帅,先是人帅,抽烟才帅。 孟泽低垂着头,左边还有疼痛,他歪向左侧,有了点吊儿郎当的味道。 嘴上叼烟,烟没有摆正,斜在嘴角上。 打火机是杂货店买的,一元钱一个。 柴星星再看孟泽手里的烟盒,也是杂货店买的吧?最便宜的牌子。 但孟泽侧脸流畅,骨相完美,愣是把烟和打火机提高了十个档次。 柴星星就觉得孟泽不该学摄影,他该去当摄影师镜头下的男模,东倒西歪的站姿都盖不住他睥睨众生的冷峻。 柴星星问:“孟泽,你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很寂寞吧?” 孟泽瞥过来,像是哼了一声:“谁说我一个人?” “不然呢?”加班到十点,都没人催孟泽回家,怎么不是一个人? 孟泽突然探身过来。 一张俊脸放大,柴星星都恨不得把老板最珍贵的相机搬过来,给孟泽拍一个。 孟泽压了压声音,像在说秘密:“我有女朋友。” “啊?”孟泽长这么帅,没有女朋友才奇怪吧?柴星星又说,“哦。” “我的女朋友。”孟泽抖了烟灰,再放回嘴上,“喜欢我养着她。” 这……不就是拜金女?柴星星恍然大悟:“难怪你这么拼命赚钱!” “对了,你最好尽快给我结账,我不讲人情。” “行行行,给你,给你。”为了个女的,至于嘛。 谈钱伤感情,柴星星起了个新话题:“对了,岩巍中学要扩建,几辆泥头车进进出出,尘土飞扬,我担心啊,到时候拍了出来,客户又不满意。” 孟泽吐一口烟:“岩巍中学要扩建?” 柴星星:“是啊,听说前几年停滞不前,有一片区域今年才报建,就要动工了。” 孟泽低头。 他知道那片区域,在那里,他和李明澜第一次亲吻。 这几年间,他常常过去小树林。 既然要扩建,他留在那里的回忆也即将被泥头车铲平了。 转念间,肋骨的疼痛一点一点加重。 他得再去一趟。 孟泽急急抽一口烟,再缓缓吐出,狠狠几口下去,烟被抽到了尽端。 他还不熄灭,干抽一口。 柴星星纳闷,这么便宜的烟,味道真的好么? 烟草燃尽了,烟灰全部掉落下来,余下一截烟头。 孟泽过去垃圾桶,按熄烟,丢掉烟头,转身时,他的眼睛捕捉到什么,顿时僵住。 对面转角处,一个女人得意洋洋,步子轻快,长长的马尾辫荡过来荡过去。 肋骨传来愈合的声音,孟泽猛然冲出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1 章 李明澜刚刚买了一件小小的虎皮棉袄,一想到儿子穿上会有多可爱,她的心飞上天展开绚烂烟花。 她晃着纸袋子,哼起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她拽过转角,不经意回头,的确见到一个“跑得快”的人。 她看了一秒,但那人……是不是像极了某人? 念头一起,她拔腿就跑,见前方有一个旋转梯,她冲上去。 二楼是一家公司的办公点,立了一扇银白大栅门。 李明澜进不去,躲在门边。 她和对方距离远,其实刚才看得不真切,而且,刚刚那人穿着白衣。 某人喜欢穿黑的。 算算时间,他已经读完本科,他这么厉害的人会读硕读博吧?他应该在北方? 看错了吧? 李明澜哈哈两声:“一定是看错了。” 就算是他,她又躲什么?她大可笑着和他打一声招呼,告诉他,她过得相当好。 她抱住纸袋子,她的儿子又漂亮又聪明,她当然过得好了。 * 一个商场新开了一座海洋世界。 李明澜迫不及待要和儿子一起去。 小李深的生活很有规律,到了周末,他不睡懒觉,按时起床,他伸展身子,到阳台去做幼儿园的早操。 李明澜看着儿子伸长手,绷直腿,止不住地笑。 小李深已经会自己穿衣,动作虽慢,不过扣子扣得很整齐了,他套紧黑毛衣。 李明澜展开虎纹棉袄:“深仔,这件衣服是不是很可爱?” 他不喜欢:“我要黑的。” 虎纹棉袄基调是暖橙,纹理只是装饰,李明澜只能忽悠,指着黑纹说:“这就是黑色啊。” 小李深不大高兴,盯着他自己的黑外套。 李明澜玩着棉袄拉链,拉上来,拉下去,为什么孩子喜欢黑?难不成又遗传自那谁? 于骊摸摸小李深的头:“深仔,这是姑姑买给你的礼物,有姑姑的一片心意噢。” 小李深仰起头,看看李明澜,不情不愿地点头,这才穿上虎纹棉袄。 棉袄被肉嘟嘟的身子撑起来,纹路更鲜明。 小李深看看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变得傻傻的。 李明澜弯腰,给儿子拉上拉链:“可爱的深仔。” 她拎起兜帽的两只虎耳朵,发现帽子大了一圈,她放下帽子:“走,深仔,我们去海洋世界咯。” 小李深被李明澜牵着向外走,回头问:“妈妈,你去不去?” 于骊微笑:“你先和姑姑玩,妈妈忙完了就去。” * 母子俩在海洋世界逛了一圈。 小李深时不时问:“姑姑,这是什么鱼?它为什么这么大?” 李明澜也不知道,向工作人员问了问,才慢慢解答。 她想起来,怀 胎时她也什么都不懂,前一秒她刚得到答案,后一秒,她告诉肚子里的宝宝。 她真是一个拙笨的母亲啊。 李明澜抚抚儿子的圆脸蛋,感叹自己当年义无反顾却无比正确。 她牵着儿子走出场馆:“深仔,这里好不好玩啊?” “好玩。”小李深点头,抬着头,“姑姑,老师说鲨鱼很大很大,为什么这里没有鲨鱼?” “鲨鱼很凶,它要把其他鱼吃光光。” “哦。”小李深明白了,“它是坏蛋。” 李明澜牵着儿子,随着他的小短步:“深仔,肚子饿了吗?” 小李深点头。 “走。”李明澜晃着儿子的小手,“我们去吃快乐儿童餐。” 手刚荡起来,她突然见到扶梯上站着的人。 她总是能在人群里敏锐地捕捉到他,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扶梯向上,他低头,玩着手机,但他与她越来越近,只要他抬头就能发现她。 李明澜拽起小李深,匆匆后退,她猫着腰,穿在人群中。 说好了不躲的,但是她正牵着一个与他长得相像的孩子。 他们这些年各走各路,过得都不错,她不能让孟泽知道她留了他的骨肉,扰乱两人的生活。 不止两人,其实孩子的牵绊还是两家人的事。 太复杂了,她只想逃。 李明澜想要拉着李深跑。 孩子的小短腿哪里跑得起来。 她弯腰抱起儿子,掂一掂,向前跑。 虽然突如其来,但是小李深有了经验,问:“姑姑,你是不是又要和同学玩捉迷藏了?” “深仔真聪明啊。”李明澜按住儿子的背。 佛祖保佑,千万别被那谁追上。 她不敢下扶梯。 人从中庭向下望,扶梯上的人特别显眼。 商场这么大,躲在商店里是最方便的,于是她抱着孩子去了最近的一家店。 这品牌有男装有女装,分区设在前后两道门。 她从另一道门穿过去了。 小李深搂住李明澜的颈,眼珠子望着她的身后。 姑姑的同学在哪里呢? 那天出去买酱油,姑姑也说和同学玩捉迷藏,为什么姑姑的同学这么喜欢玩捉迷藏?是不是姑姑特别厉害?大家都找她玩? * 李明澜感激自己的眼睛,这是一双搜寻孟泽的利器,她刚刚一眼见到他。 现在又望见,他搭乘扶梯,下楼去了。 她终于把喉咙里梗住的气吐了出来。 “姑姑,你赢了吗?”小李深本来趴在她的肩上,见她停下来,他抬起头。 “应该赢了吧。”李明澜喘了喘气,“深仔,你先下来?”没想到,一个小人儿这么有重量,她走这么一段路,脚还没累,抱他的手臂已经快受不住了。 小李深立即要跳下来:“姑 姑抱得没有妈妈抱得好。()” 李明澜把儿子放到地面:难为我阿嫂了。?[(()”抱个小孩和扛一袋米差不多。 “姑姑,你和同学玩游戏,我就坐着等你。”他也被颠得不舒服,“我不跑。” “深仔,我这个同学不止要和我玩捉迷藏,他也要和你玩。” “为什么要和我玩?他不是我的同学。” “可是你和姑姑在一起啊。”李明澜给儿子理了理蹭上去的衣摆,“你不能让他看见你的眼睛。” 李深抬起那双如叶片的眼睛:“为什么?” “因为……”李明澜随口说,“你的眼睛很漂亮,他最喜欢夺走别人最漂亮的东西。” 小李深捂了捂眼睛:“姑姑不怕,我藏起来。” “对,藏起来。”她笑着站起来,“走,深仔,我们去吃饭了。” 再不吃饭,儿子的圆肚子都要瘪下去了。 * “深仔,你乖乖坐在这里,姑姑给你买儿童餐。” 小李深坐在玻璃边,向外望一眼。 好多人,姑姑那个玩捉迷藏的同学是不是就在那里? 姑姑很厉害,玩了两次捉迷藏都没有被发现。 他要和姑姑一样。 姑姑说,不能让她的同学见到他的眼睛。 他要怎么藏着眼睛呢?他用手掌盖住眼睛,到处黑漆漆了。 他分开指缝,偷偷向外看。 还是会被发现的。 小李深低头想一想,忽然,灵光一现,他把虎纹外套的帽子盖住头。 大大的兜帽把他上半脸全遮住了。 他又往下拉,直到帽檐垂到他的鼻尖。 这样就不会被看见眼睛了。 * 孟泽曾经在这个快餐店打工半年多,他当了家教之后,越来越忙,就辞了这里的工作。 他每次经过,都要在曾经的玻璃前驻留。 今天,坐在他曾经位置的是一个穿虎纹小袄的小孩。 孟泽也不管坐在里面的人是谁,他双手插兜,站在这扇玻璃前。 * 小李深的眼角余光扫到有人站在外面。 他是姑姑的同学吗?他发现他了吗? 小李深把垂得更低,稍稍侧头,又不敢抬头,他观察那人。 见到那人露出的白衬衫一角。 再向下望。 这人的白色鞋子上画了一条鱼,是不是鲨鱼?是不是坏蛋? 这人为什么不走?姑姑的捉迷藏游戏输了吗? * 冬日阳光晒着玻璃,孟泽双手插在口袋,玻璃折射出他的倒影,他其实看不清里面的虎纹小袄。 他旁若无人,伸出一手,轻轻贴上玻璃。 果然,被日光照那么就,玻璃也还是冷冰冰的。 * 小李深屏住呼吸。 这人的手为 () 什么要放在玻璃上?是不是要来抓他?这人真的是姑姑的同学吗? 小李深垂了垂头,又望着玻璃外的手掌。 这人的手瘦瘦的,没有肉。 见那人不走,小李深伸出手,猛然拍在玻璃上。 这一刻,一大一小的手掌搁在玻璃两边。 * 孟泽见到里面那只肉乎乎的小手。 他常常路过这里,唯一一个与他手贴手的,竟然是个小屁孩。 他低眼,贴近玻璃,想要把里面看得更清。 小孩戴了帽子,低着头,只露出红嘟嘟的小嘴巴。 也许是错觉,孟泽觉得这嘴巴有点像李明澜的轮廓。 孟泽撤回手,走了。 * 小李深呼出一口气,他完成了姑姑交代的任务,他没有被发现。 他把双手搁在桌上,突然,他翻开手掌。 他感觉到玻璃的冷,以及日光的暖。 真奇怪。 小李深托起腮,静静等待他的姑姑。 * 李明澜端着餐盘过来,见到儿子戴上帽子,竖起了两只虎耳朵。 她笑一笑:“深仔,是不是冷?冻着耳朵了吗?” 小李深抬起头,大帽子挡住他的视线,他用两只手顶开帽子:“姑姑,你说,不能让你的同学看见我的眼睛,我就藏起来。” 李明澜笑了:“游戏已经结束,我们赢了。” 小李深这才放心地掀开帽子。 吃完了午餐,李明澜知道儿子有睡午觉的习惯,抱起他:“深仔,我们回家了。” 出了门,起了风,李明澜又给儿子戴上帽子,自己也戴上了卫衣外套的大宽帽。 今天是周末,商场搞了一个儿童游乐场,在广场搭建了一个半室内场所,建了个蹦床,还有一个大大的沙箱。 小李深缩在李明澜的怀里,昏昏欲睡,听到小孩子的笑声,半掀眼皮,见到海报的汽车模型,他登时醒了:“姑姑,我要去玩。” 李明澜抱着他过去,再放下:“去吧。” 他跑着过去,加入孩子们的队列。 李明澜拍了拍自己的手臂,她要好好练一练,否则等孩子再长大些,她都抱不动了。 小李深踩在沙堆里,仿佛要跌倒。 李明澜紧张地想要往前去,一摆手,撞到一个人的背。 她向那个人道歉。 一转头,发现有另外一个人站到她的边上,她抚开帽檐,抬起眼。 和对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她瞪大眼睛。 相比起来,孟泽很冷静。 那天他在转角处看见李明澜,当他追上去,她没了踪影。 他知道那是李明澜,她化成灰他都认得。 李明澜回来了。 班级群里田滨说的,孟泽知道存在那个可能,书上也不是没有流产死亡的病例。 孟泽在心里回答田滨,同时是在和自己说话。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李明澜杳无音讯,这几乎放大了田滨猜测中的可能性。 他等着,等她来告诉他,她没事,她还活着。 * 两人都没说话。 趁着这一个空档,李明澜扯紧帽子的绳子,假装两人不认识,就要走。 孟泽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李明澜。” 仿佛是从天边传过来的呼唤,他很久没有叫过。 她很久没有听过。 “Hi,真是巧啊。”她露出大大的笑。 她和从前一样,束起长长的头发,长得永远都比实际年龄更小。 更没有形销骨立,相反,他觉得她容光焕发。 其实,李明澜急死了,她就怕小李深突然跑过来,那双眉目,简直就是孟泽的复刻版,凭孟泽的聪明,当然猜得出。 她急得只能扯帽子。 “你去了哪里?”五年来,孟泽问过无数次,但他反而不去寻找真正的答案。 “我高考落榜啦,随便找个学校混文凭,哈哈哈哈。”她故意发出爽朗的笑,眼睛溜向儿童游乐场。 小李深正看着汽车模型。 孟泽注意到她的眼神,跟着望过去。 李明澜心下一紧,问:“孟泽,你过得怎么样?生活愉不愉快?哈哈哈哈。” “没你愉快,笑得也没你大声。” 她笑不出来了,她见到小李深爬出了沙箱,似乎就要奔向他的姑姑。 当年,她让哥哥转达给孟泽,孩子没了,二人再无瓜葛。 如果孟泽发现她生了他的孩子,他会气她当年不听他的话,还撒谎骗他,他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况且,李深现在是她哥哥的孩子了。 速战速决,李明澜转身:“我要走了。” 但她的手还在他的掌心。 她又哈哈两下:“同学,能不能松一松?” 问了白问,孟泽抓得更紧了。 小李深迈着小腿,跑起来了。 李明澜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情急之下,她说:“你快点放开,不然一会儿我男朋友来了,很麻烦的。” 孟泽冷声轻问:“你、有、男、朋、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2 章 小李深冲着这边而来。 李明澜咬一咬牙,她觉得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既然要暴露,那么在此之前,她就撒撒气:“我人见人爱,有男朋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你以为我会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她嘴上不饶人,但因为手腕被抓得疼,她的另一只手不停扯帽子,把帽绳越扯越紧,松紧带箍住了她的脸蛋。 小李深跑着跑着,慢下步子。 姑姑在和谁说话? 那人穿着一件白大衣,大衣里面是不是白衬衫呢?鞋子上又是不是有鲨鱼呢? 姑姑戴着帽子,快要遮住眼睛了。 这人是姑姑的同学吗?姑姑的捉迷藏游戏又要开始了吗? 倏地,小李深戴起帽子,往回跑了。 李明澜见到儿子的老虎帽子上,两只耳朵一晃一晃。 他跑回沙堆去了。 李明澜略略松了口气。 面前的人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了。 孟泽沉着眼睛,不用说话,他只要手里不放,她就走不了。 她讲的道理没错,大美人的身边总是围绕狂蜂浪蝶。 可他没必要逼着自己讲理智,他轻轻地说:“李明澜,你真的交了男朋友?你好好回答,你的答案关系到,我放不放你走。” 李明澜转眼望见于骊从的士下来,走上广场的台阶。 小李深从人群中见到于骊,又爬出沙堆,跑向于骊。 谢天谢地,危机解除。 李明澜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轻松了,话也跟着客气:“孟泽,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牢牢扣住她的手腕,掌心里的温暖很久不曾拥有,有点不真实。 他抓握的力道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偏偏她还不讲好话:“李明澜,我问你话。” 手腕疼得很,李明澜还来气呢:“我跟你讲,追我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我就从里边挑了一个城中的。” “你别惹我。”孟泽附在她耳边。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为什么躲着他,因为她另结新欢。 但是这东西不能想,想一秒,他浑身的血仿佛要撕裂血管。 他不去追寻真相,见到了人,就不得不得知真相。 他在转学到岩巍中学之后的那个雨天就知道,她喜欢长得帅的,喜欢智商高的。 二人的距离这般近,他见不到她眼里团簇的光了。 李明澜不是痴情的人,她的“喜欢”肤浅至极。 气息喷在耳边的瞬间,她起了战栗,却软了调子:“凶什么凶。” 孟泽眉目骤然一松:“李明澜,我和从前不一样,我现在真的能弄死你。” 李明澜对这句话仍有回忆。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之前的后果是她怀孕了,她不计较那一天了,因为她已经有了好儿子。 他有时 是有那么一点点克制不住。 她再看他,他眼眸漆黑,沉淀的是阴霾,上挑的眼尾如一把狩猎的箭。 不能硬碰硬,李明澜笑一笑,软着调子:“孟泽,孟泽,有话好好说,不要弄死我。” 时间拨回到五年前的一刻,她扯着他的头发,娇滴滴哀求他,不要弄死她。 他的耳根瞬时软了。 只有她会把他的名字连唤两遍,念快了,有时变成“孟咋”,有时变成“孟呢”,无论如何变,终究是李明澜的声线,碾一碾他的听觉神经。 久不曾悦耳。 孟泽松开她的手腕。 上面已经被他握出红印子。 他又摩挲几下:“疼不疼?” “疼啊,好疼。” 是了,李明澜总是这样说话,像是呼痛,其实和撒娇一样。 他放开了。 她掉头就跑。 没跑两步,就被追上来了,孟泽冷下声音:“李明澜,你去哪?” 李明澜低一低腰,这次被捉的是另一只手腕,她头也不回,温和地说:“这里好热啊,我们去坐一坐吧。” 孟泽说:“去快餐店。”去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他坚持要在曾经的座位。 李明澜则要去角落。 小李深眼睛那么利,能从人群中见到于骊,那么,孟泽呢?万一他一转头,就见到小李深……虽然距离那么远,他不一定能辨认小李深的长相,但李明澜不想冒险。 尤其这人阴晴不定,一旦得知真相,估计又要弄死她。 “孟泽,这里好晒啊。”李明澜故意眯起眼睛。 他也只能去角落了。 李明澜坐下,贴紧椅背。 二人再次面对面而坐,物是人非了。 李明澜在外面也是吃了苦头的,她对着家里,报喜不报忧,遇到什么问题,第一做法都是打落牙齿活血吞。 每次回国,她都想,也许能遇上孟泽,她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了,当个普通同学,问候一下应付过去就行,反正已经是陌生人。 但是真的见面,忆当年,再想想她初到国外的狼狈样,什么气都来了。 他说他和以前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脸臭就是他的第一标签。 她才是不一样了。 从前她生活无忧无虑,如今她出国在外,一切靠自己。 父亲对着巨额学费一声不吭。 但她自己过意不去,她想着,生活费就不要太麻烦家里了,她申请了学校图书馆的兼职,同时还给一个老师当助理,干着打杂的活。 她和哥哥说忙,是真的忙。 她也想常常飞回来见儿子,但她长大了,不能任性一辈子,也不能总是倚仗家里。 她对着别人,从不讲自己的苦。 她对着孟泽也不说,但是她在他面前是能理直气壮发脾气的。 当时的事,算 起来,他是罪魁祸首。 “说吧,你有什么事?”李明澜翘起腿,“我先说好,你如果想要弄死我,你得先踩着我男朋友的尸体呢。” 孟泽盯紧了她:“你劈腿。” 她莫名:“胡说八道。” 他一字一句地说:“李明澜,我们之间没有说分手。” 她却想起,她和他在第一次约会时就说过“分手”,而且是一人说一回。 “李明澜,你的男朋友是第三者。” 李明澜不知道,哥哥是如何和孟泽谈的。 哥哥只说:“我把话传达出去了。” 她点头。 之后,李家没有再提起这人。 但在这么多年的分别之后,说分手反而多余了。 李明澜卷了卷头发:“我告诉你,不要污蔑我的男朋友,他对我可好了。”她甜甜一笑,如同忆起情侣间的甜美。 “你是说,他比我好?” “当然。”李明澜恍然明白,他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养成了极强的胜负欲,原来他不甘心自己输了。 “良禽择木而栖。”她睇着孟泽,“我的男朋友英俊多金,我随便混了个文凭,出来找不到工作,就什么都不干,全凭他养着。” 孟泽的脸都黑了。 李明澜还觉得不过瘾似的,倾身向前:“瞧瞧我这吹弹可破的肌肤,都是我男朋友的金钱堆起来的。” 才怪。 她累得很,靠的是母亲遗传给她的天生丽质,而这先天条件就是能用来吹牛的。 既然她把脸送过来,孟泽也不放过,抬手一捏,揪起她的脸颊。 “哎哟。”她叫一声,“孟泽,我疼,你个混蛋!” 他也倾前来,手上松了松,但也不放手:“李明澜,你浑身铜臭味。” “哼。”不是只有她天生丽质,孟泽的脸也没有瑕疵,她也扯起他的脸皮,“我就要男人养我一辈子。” 快餐店的服务员经过,就见这一男一女,互相揉捏对方的脸颊。 一个面无表情。 一个龇牙咧嘴。 两人都不甘示弱。 非礼勿视,服务员收起隔壁桌的餐盘,再用抹布擦一擦桌子,他一转身。 这一男一女还在互相较劲。 服务员只当没看见,目不斜视,走了。 是李明澜先忍不住,她脸上的肉比孟泽的多,红得也比他的快:“你好放手了。” “你放,我就放。”他冷冰冰的。 “一、二……”她松了松。 他跟着松。 她喊:“三!” 孟泽松手。 她松了不到一秒,又狠狠扯起,使劲一揪,之后她迅速向后靠,不让他捏到。 孟泽被揪起得红,来得慢,去的却快。 反倒是李明澜,天生红润的脸颊,半边像是涂了厚厚一层胭脂,半天消不掉。 她捂住脸,揉了揉。 这男人光长年纪,不长性格,真是气死她了。 “我要走了。()”李明澜站起来,我多少年不来这种快餐店了,我去的都是高级餐厅,到了纪念日,我男朋友还给我包场。?()” “李明澜。”孟泽猛然双手按住桌板,手背的青筋乍然凸起,“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哦,我们用餐结束还会跳一曲华尔兹,我要去和我男朋友约会了。”她侧身,从旁边溜走,到了门边,她回头。 孟泽没有追上来,他仍然抓着桌板,用的力气相当大,桌板摇晃起来。 李明澜跑了,气死他最好。 * 孟泽没有追上去。 他不能,否则下一秒,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他可能会掀桌。 他可能会拉她出去,拖她回家。 她当然要反抗,但她的丁点力气起不了作用,她还是会回到他家。 他们在那里留下过什么回忆,终究也会再制造什么新的回忆。 她大发脾气,但她应该不会哭,他没有见过李明澜掉眼泪。 她会闹,逼他养她一辈子。 她也会吵,吵着去见其他英俊多金的男人。 他关上门,任由她大吵大闹,她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她。 她又会软下调子,似求饶似撒娇:“孟泽,孟泽。” 一幕一幕场景在他脑海里滚过,如果他没有吃药,也许画面就成真。 他按时服药了,于是也就没有他和李明澜的拥抱。 只余他一人留在这里,强迫自己冷静地回到现实。 等他平复下来,对面早没了李明澜的身影。!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3 章 孟泽停了药。 少了药物的镇定,某些恶意的冲动随之而来。 他有一个合理的发泄渠道,他闲来无事,会去钱包被偷的那条街。 这街名叫醉美街,但不是酒吧的经营,多是奶茶、茶室、果饮店。 一个茶室外搭了一个大棚子,孟泽坐在棚下,观察来往的人群。 钱包里的那张画,对小偷来说毫无价值,应该早就被丢了。 越这样想,孟泽的脸越沉,他没有再见到那个小偷。 他说:“哪天我遇到了,我弄死他。” * 今天下午,孟泽要去做家教,他上了公车,却在半路接到电话。 家长临时有事,今天的课程取消了。 公车经过某个路口,孟泽远远望过去,隐约可见岩巍中学的门柱。 他在下一站下车。 岩巍中学的管理不是太严格,从操场侧门可以进去校园,施工队已经进场,正在另一边忙着。 五年前,孟泽来过这里,之后的每一年清明他都会过来。 他和李明澜有一棵树,他抵住她,在这一棵树边热烈地亲吻。 一年又一年,树干比他高三时更粗壮。 “突突突”,施工现场的挖掘机轰然作响,林木被震得摇曳落叶,鸟雀早就惊走。 孟泽却要享受平静,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烟盒里还剩最后一支烟,他点上,抽了好几口,他低下头。 得知李明澜做了流产手术之后,孟泽来到这一棵李明澜常常站立的树下,挖了一个小小的坑,他将自己的烟盒,以及身上携带的一片口香糖,放进坑里,埋上土。 紧实的土泥被挖出之后变得松散,填不平了,变成一个隆起的小土坡。 那个时期,体育馆的翻新工程已经完成,但仍有废弃材料遗留在现场,孟泽捡了一块废弃木板,插在土坡上面。 看上去是一个小小的坟墓。 孟泽没有刻字。 他蹲下去,摩挲着陈旧的木板。 空白的。 他的孩子,没有睁开眼睛望一眼世界,又走了。 只有李明澜是个傻子,只有李明澜心疼孩子。 如果孟泽的女儿在十八岁未婚生子,他仍会坚决不要。 李明澜的家人精明得很,不会允许她这么早就成为单亲妈妈。 这个孩子无名无姓,什么也没留下。 孟泽抽完了一支烟,向外走两步,突然回头,他使劲把小木板按下去。 木板往深处陷,半截插进了土堆。 也不是只有李明澜那个傻子才心疼孩子的。 走出岩巍中学的侧门,孟泽把手机从静音切换到正常。 手机有一通未接来电——来自通讯录里署名为“李明澜”的那一个号码。 他看一眼,没有理会,把手机放回口袋里。 他又去了醉美街。 不吃药,孟泽常常失眠,他会在这里坐很久很久,回去也是睡不着的。 * 崔佩颐和姚希津抵达之后,联系李明澜。 李明澜顾着和儿子玩,把聚会时间定在了儿子要上学的工作日。 崔佩颐和姚希津去周边城市玩了两天,再回来。 也不是久不见面的同学。 回国前一天,李明澜才和崔佩颐分别,没几天,又见面了。 李明澜问:“你们打算玩几天?” “大玩特玩。”崔佩颐剪着波波头,穿一件灰白厚实的短外套,里面配的里衣和裤子都是黑色系,紧身裤勾出一双长双腿,再搭黑皮长靴,酷劲十足。 李明澜的宽松白毛衣,挂着几颗细碎的白珍珠,牛仔裤宽且长,她不得不卷起裤脚。 她站在利落的崔佩颐身边,更慵懒了。 崔佩颐瞥向旁边的人:“姚大少花了三天时间做攻略,我如果早早回去,岂不辜负了姚大少的苦心。” “那些攻略都是随便上网摘抄的。”姚希津眉目清朗,嗓子温声和气,“Menie,Paige说你最近很忙?” “忙着洗衣、拖地。”李明澜弯起唇,“回国了,叫我李明澜就行。” “习惯了。”姚希津还是不改,“Menie,你今天都有空吗?” 李明澜坚持:“叫我李明澜就行。” 姚希津点头,却是自己去掉了姓氏:“明澜。” 她懒得纠正他了,她突然想起来,孟泽至今都没叫过她“明澜”,他只会“李明澜”、“李明澜”,和叫路边的张三李四没什么区别。 要到午饭时间,李明澜问:“你们想吃什么?” “麻辣火锅!”崔佩颐大声嚷嚷,“去他妈的西餐!” “走。”李明澜只一个字。 姚希津站在边上:“Paige。” “讲中文,我叫崔佩颐。” 姚希津:“你没有Menie沉稳。” 崔佩颐翻白眼:“算了,你就改不掉这洋人腔。” 自从有过高考时犯肠胃炎的教训,李明澜戒了辣,她点了鸳鸯锅底。 席间,崔佩颐想起一事:“明澜,我的教授给我推荐了一个服饰公司,兼职时薪比较高,你想不想去?” 李明澜停了筷子:“我已经够忙了。” 崔佩颐:“我想啊,先跟着设计师学点东西,之后我就自己来。” 姚希津:“你还有这么远大的理想?” “你别瞧不起人,我是这么计划的,我要创建一个品牌,属于年轻人的身份象征,不弄那些老气横秋的东西。”崔佩颐涮了一大块毛肚,“明澜,你天赋高,对服饰搭配的眼光很独到,你来给我搭把手吧?” 李明澜:“等你把品牌建起来了,我去给你打工。” “说起视觉感和创新力,你肯定比 我强。”崔佩颐么,她觉得自己做白日梦的功夫更到家,“你以后想不想留在国外?”() 李明澜摇头:我想回国。她的儿子在这里啊。 ?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国内是好,但国外更自由,我爸从我回来第二天就开始数落我,烦都烦死了。”崔佩颐半眯眼睛,向后靠,转头见到李明澜的侧脸。 也有人叫崔佩颐是“美女”,她有自知之明,她属于小家碧玉,在普通人面前能占点上风,一旦和李明澜比较,她就黯然失色了。 崔佩颐放下筷子,伸手勾一勾李明澜的下巴:“哎呀,你长这么漂亮,以后嫁给有钱老公,衣食无忧了。” 李明澜拍掉崔佩颐的手:“要不是我小姨收留我,我几乎穷得要去住贫民窟,我一平民百姓,上哪去认识有钱老公。” 姚希津正在清汤锅里烫菜,他听见这话,抬起眼皮。 崔佩颐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姚大少啊,人家是大集团未来的继承人,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吃麻辣火锅,是降贵纡尊了。” 姚希津和她们俩不在一个学校,他和崔佩颐是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 姚希津浅浅一笑:“我也是平民百姓。” “装,你就装。”崔佩颐用着夸张的口气,“李明澜,你知不知道,我晚上住的五星级酒店就是他家的。” “我身上没钱,只有这么一点福利。”姚希津说,“对了,明澜,如果你晚上玩得累,也可以到酒店来住,不差你那一间房。” 李明澜笑:“能交上姚大少这一个朋友,是我三生有幸。” 三人逛了逛,到了幼儿园放学时间,李明澜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崔佩颐和姚希津去逛了几个景点。 晚上十点左右,姚希津打电话来问:“明澜,这座城市有没有哪里有夜生活?” “夜生活?哪方面?”李明澜心想,你是五星级大酒店的太子爷,还愁没有夜生活? 姚希津笑了:“你别误会,我是说KTV,酒吧之类的。” “酒吧我没去过,KTV嘛,这个我熟。”她不是只在白天有空,小李深睡得早,她也闲了下来,“我带你们过去。” 临走前,李明澜到房间看了看儿子。 小李深仰躺着,不知什么时候踢掉了半截被子。 她盖上被子,拍一拍儿子的脸,悄悄地说:“深仔乖乖睡觉。” 小李深蹬了蹬肉乎乎的小腿,睡得熟了。 * 三人去到KTV,已经是晚上十点。 走廊上有鬼哭狼嚎,也有声情并茂。 李明澜:“我只能和你们玩一会,我太晚回去,会吵醒家人。” “明澜。”姚希津笑着,“你别担心,太晚的话,你到酒店住,不会叨扰家人。” 李明澜摇头:“不了,我唱一唱就回去。” 姚希津低头,真的拿出一张房卡:“明澜,不开玩笑,我给你留了房间。” 崔佩颐见状 () ,把房卡盖到李明澜的手掌:“收着吧,姚大少也是这么慷慨给我的,对他来说,九牛一毛。” “谢谢姚大少。”李明澜暂且收下,她也担心吵醒儿子。 “叫我姚希津就行。” 崔佩颐又问:“为什么叫中文名,你不叫Cyrus了?” 姚希津沉默以对。 时下有一首火遍大街小巷的韩国女团的流行曲,崔佩颐边唱边跳:“Iwantnobodynobody,butyou.” 姚希津坐在沙发的一角,他自己说自己是平民百姓,但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言行举止免不了尊贵潇洒。 李明澜则是懒洋洋,靠在沙发扶手上,想着儿子会不会突然醒来? 儿子真乖,她恨不得天天抱着儿子睡。 姚希津观察她,觉得她有点心不在焉:“明澜,你不去唱一首吗?” 李明澜:“我不会唱韩语。” 姚希津:“你和崔佩颐相同年纪,但是比她有历练。” 哪有历练?生完孩子,她不得不走出象牙塔,逼着自己成长。 她几年不来KTV,不是不喜欢唱歌,以前和孟泽在一起的时候,她高兴得全程开麦。 与他分开,她如同被剥离了天真。 不行,来了岂有不唱的道理。 李明澜立即点一首《射雕英雄传之华山论剑》的主题曲。 没有人在边上唱:“呼,哈。”她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当年的澎湃。 过去的几年里,她偶尔想起孟泽,不会太悲伤,她刻意淡化他的坏,抓着两人之间仅剩的美好。 唱到一半,服务员推门进来,送来两打啤酒。 崔佩颐坐在点歌板前,拿起麦克风问:“姚大少,你点这么多酒?喝得完吗?” “我点了个八折套餐,没想到酒水这么多。”姚希津的声音沉在伴奏里。 崔佩颐从沙发那边跃过来,一下子开了三罐啤酒,一人分一瓶。 “点了就别浪费。”崔佩颐喊着,“来,干杯!为了旅途愉快。” 李明澜也不唱了,接过崔佩颐递过来的啤酒:“干杯!”为了她的儿子。 啤酒醉不到哪里去,但喝完了一瓶,李明澜要去卫生间了。 她出去走廊,见到一个服务员站在一个门边。 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她去了洗手间。 再出来时,这个门边站了两个服务员。 李明澜好奇,经过时,冲着里面望去一眼。 只一秒。 她认出孟泽,从来只需要一秒。 那个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男人是他。 她立即站定了。 茶几上堆满了酒瓶,他点的不是啤酒,而是白酒,放在正中的是一个全空了的空瓶子。 不知道他灌下去多少,他以前抽烟抽得猛,她不知道他还酗酒。 李明澜急急进 去,想去拍,又觉得有外人在场,她关掉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喊:“喂,喂!” 服务员前来问:“这位小姐,你认识这位先生吗?” “他怎么了?” “应该是喝醉了,但我无法联系他的家人。”服务员说,“如果你认识,或者你联系一下?” 关她什么事?李明澜抱起双臂,想着撒手不管。 但她转念一想,打了一个响指:“死了算了。” * 李明澜花了小费,请KTV的服务员把孟泽抬上车。 KTV和酒店距离不远,坐车五分钟就到了。 李明澜又请酒店的服务员把孟泽送上楼。 没想到,姚希津准备的房卡真派上了用场。 孟泽在KTV时几乎处于醉死的状态,但到了堂皇的酒店大堂,被烁亮的灯光照得醒了点,但又不是真的醒。 他突然说:“李明澜,你这个猪脑子!” 李明澜:“……”就不该管他,死了算了! 服务员望了望她。 她哈哈两下:“不知道这个李明澜是谁,能让一个醉酒的人恨之入骨。” 服务员把孟泽送到床上,鞠躬退出。 不愧是酒店的太子爷,预定的还是豪华套间。 李明澜算一算自己打工的时薪,真奢侈。 她全程没有碰孟泽。 她坐到沙发上,刚才唱了半首歌,嗓子有点干,啤酒解不了渴,而且刚才冷冷灌下肚子,胃里不大舒服,她索性在这里烧点热水。 她按下电热壶。 床上那人很安静,大概是醉得睡过去了。 水还没烧开。 她无聊着,踱步到床前。 他睡得真舒服。 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她也困着,倒在另一边床头,望着天花板的水晶灯,听着烧水壶的声响,发着呆。 那人突然又说:“李明澜,你这个猪脑子……” 她猛地坐起来:“还得寸进尺了?” 他不说话。 她抬脚在他的臀上踩一下:“让你说我坏话!” 再踩一脚:“让你说我坏话!” 当想踩第三脚下去,却被他拦住了。 他转过头来,抓住她的脚。 她一缩。 他醉得迷糊,力气不大。 李明澜收回脚,就要下床,又被他扯住了另一只脚。 她回头。 他明明没什么力气,却整个人爬了过来,用半身重量压住她的腿。 这人怎么这么重?她还起不来了。 他吐着酒气问:“李明澜?” 她用膝盖去顶他的胸膛:“快起来,你个猪八戒。” 他继续向上蹭,把她整个人罩到身下:“你才是猪八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6 章 服务员嗅到不寻常的气氛,机智地退下去。 孟泽花钱请全场听了一首《分手快乐》。 女主声线低沉,她改了某些音调,听上去一点都不欢快,反而很悲情。 一曲终了,李明澜轻轻鼓了掌。 服务员端着菜上来,只见这桌的女客人笑容满面,男的那个么,臭着一张脸。 于是服务员站在李明澜这边上菜,介绍菜色时也是多看了她几眼。 男客人的脸上阴云密布。 服务员又退下去。 “这几道是这里的招牌菜色。”李明澜笑起来,“厨师的手艺很不错,这间餐厅能上米其林也是有分量的,你尝一尝,别浪费钱。” “李明澜,你是不是喜欢有钱人?”重逢之后,李明澜不是第一次谈到钱。 “谁不喜欢有钱人?少奋斗二十年。”李明澜撩了撩头发,“我又没什么本事,当然要傍一个有钱人,我的愿望就是,逛逛街,遛遛狗,上美容院,喝下午茶。”这是当年孟泽给她定下的理想。 刚才李明澜从屏风处转出来,因为长得小,孟泽就以为她和从前还是一样,她嘴上嚷嚷说让他养着,她说说而已,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 五年过去了,她远离年少,步入社会,真正懂得了赚钱的辛苦,她嘴上不离钱。 她曾经的养着和现在所说的,一个是玩笑,一个趋于真实。 孟泽:“你以前不这样。” “人会变嘛,何况已经过了五年。”她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出来社会之后,什么地方都要用钱,比如我坐在这里,一笼虾饺,只有四个,贵得吓人,没钱怎么吃啊?” 孟泽不怎么吃。 李明澜的胃口和从前一样好,她指着燕窝青柠蛋挞:“你不吃这个啊?” 他摇头。 她就一个人吃完了。 空中餐厅除了贩卖美食,其实还有赏景一说。 孟泽要么低头,要么抬头,他就是不转头向外面。 李明澜则偶尔望着窗外。 她和孟泽第一次去约会,去了摩天轮,当时他们热烈,罔顾一切美景,只想和对方亲吻。 当她真的和他一览这座城市的时候,却是到了分手的这一步。 用餐完毕,李明澜微微一笑:“让你破费了。” 孟泽结了账。 她望一眼价格,心里在抽痛,哪怕花的不是她的钱。 至于花钱的那一个,他淡定得很,盯着她,之前的胡搅蛮缠变成冷静漠然。 电梯从上至下,窗外一幕一幕而过,李明澜觉得宛如当初二人从摩天轮下降时一样,两人走了一个回合。 是一个圆,从哪里开始,从哪里结束。 从楼下仰望天际线风景尤其好,有些懂得做生意的人会在胸前挂一个纸皮,写上:“拍照十元。”拍的就是这边的景色。 一个大妈见着这俩男的 俊女的美,大妈立即上前来:“两位想不想在这里留个纪念照呢?” 都要走了,还留什么纪念照?李明澜说:“不用了。” 大妈:“不是时时都有这么晴朗的天,有的游客等一天都等不到这么漂亮的光线。” 李明澜继续婉拒这个大妈,之后和孟泽说:“孟泽,我走了。”这一句话早该在五年前说。 孟泽喊住:“李明澜,我们还差了点东西。” 她回头,她今天出来只是为了送个钱夹子,连包包都没有拿,她只在毛衣口袋装了一部手机:“没有啊,我没有遗漏东西。” “拍个纪念照。”孟泽两手插在外套口袋。 这件衣服,他还是从昨天穿到现在,从他到KTV去喝酒,至今没有换过,外套的布料软,易起皱,版型都没了。 他的确是刚刚那间餐厅里最朴素的一个人。 也许,在她的眼里,他这叫寒酸。 “孟泽,要说我们差了点什么,就是……我们五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比较狼狈,只有吵架,都不会好好说话。”李明澜笑一笑,“今天嘛,算是补了一个分手仪式,还不错,这一顿饭我吃得很饱。” “我怀念从前那一个李明澜。”他的李明澜天真又可爱,不会钻进钱眼里。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呀。” “既然要分手,那就留点实质性的东西当纪念。”他看一下那个大妈。 大妈一直没有走远,就在这两人的周围溜达,她没什么拍照技巧,但是在这里拍得久了,面对漂亮上镜的游客,她的心情也敞亮些,这一男一女没有走,大妈自然也不会远离。 孟泽付了十元。 大妈笑哈哈收过:“两位金童玉女,我一定给你们拍得漂亮。” “李明澜,我们从来没有过合照。” “是啊,没有。”孟泽拍过很多照片,明明他随便一个角度都无可挑剔。 但他不喜欢自己入镜头,他常常拍她。 “拍一张。”孟泽说。 算了吧,她二十三年来只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彼此留一张合照,当是分手的彩蛋。 大妈拍照,角度固定,景色一成不变,区别只是天空晴朗还是阴沉。 不过,游客来来回回,但基本上都带点笑容,这一男一女长得是漂亮,却都板着个脸。 大妈指着其中一块地砖:“你们站在那里,那里是最佳角度。” 这块地砖相邻的地砖有松动。 李明澜一脚踩中,差点陷进去。 孟泽伸手拉住她。 扶住他的手跳过去,站定了,她仰头望着他:“孟泽,我长大了。” 她不会在同学面前蹦蹦跳跳,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度,她生怕别人发现她的稚嫩,欺负弱小的她,她假装自己很强大。 她回到父母哥嫂的身边,才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孩子。 她也只有站在孟泽的面前,会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 高中,无忧无虑,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是啊。”孟泽说,“一点都不可爱了。” 她低一下头,所以他们才走到分手这一步。 随着大妈说:“一,二,三,好!” 李明澜仿佛听见钟声敲响了,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幻境都要落下帷幕了。 不一会儿L就出照片了。 大妈将两张照片都递给孟泽。 孟泽再分一张给李明澜。 照片里的两个人都板着脸,孟泽向来如此,但是李明澜奇怪,她是什么时候和他一样了?但既然是分手的纪念,面无表情才算是分手吧。 一个真正完美的句号。 她说:“孟泽,就这样吧。” 孟泽垂着眼睛,他想抽烟,他的思绪有什么在涌动,在膨胀。 他不吃药时,有时常常会纠结一点小事情,想不明白,不对,不是想不明白,是想李明澜想不明白,凡是和她有关的事情,都要在药物的控制下,才能理清思绪。 他自己还是高中时的他,李明澜不是。 但她是李明澜,她怎么变,她不还是李明澜吗?但她又不是李明澜,李明澜会笑,不会和照片里一样死板。 困住他的,是她的天真可爱,还是她只是李明澜? 最后孟泽说:“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大酒店就行。”她不让他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车子启动二人分别在后排的左右两边,各自望着左右两扇窗户。 孟泽先回头,望着李明澜的侧脸:“你换了手机号,是多少?” 她摇头:“以后不联络了,不给。” 午后二点多,路上车流行人,都比较空,车子很快就到了大酒店。 李明澜想要打开左边的车门。 司机说:“到右边下啊。” 孟泽先下车,一手搭在车门,看着李明澜从这边下来。 她搭着门把手,下了车。 她突然一笑,幸好是在五年之后,他们才有这么一个分手仪式,否则当年的他们都很傻气,无法像这一刻般和平,好聚好散。 她故意向着大酒店里面走,既然孟泽觉得她贪财,她当然要向着富丽堂皇而去。 她刚才在酒店洗手间,就已经想明白了她和孟泽的这一天。 孟泽望着她的背影。 她头也不回。 孟泽还是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他把玩着里面的烟盒,她这么一走,他们也许是永别。 他再也见不到李明澜。 李明澜成为他的过去。 李明澜从此消失。 李明澜……光是念着这一个名字,望着她的背影,他左侧肋骨的疼痛复发了他险些喘不过气。 他猛地大步向前,一把掰过她的肩膀。 李明澜吓一跳,圆眼睛睁得大大的。 孟泽说:“李明澜,你学坏了。” 她莫名其妙:“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跟着他学坏了。” “谁?” “他。” 李明澜倏地想起(),她曾经说过?()?[(),自己有一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这个“他”也许就是指这个,她笑:“孟泽,我只是发现了金钱的美好。” “不是。”孟泽低下脸,用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你是学坏了,你跟着我,你跟着我,能回到从前。” 李明澜怔住。 她看不透他了。 是不是那些才华横溢的女孩发现这人的本性特别坏?都不理他了?孟泽没什么好的,稍微帅了点,智商高了点,脾气大大的,一生气就嚷嚷要弄死她。 他就是基因优秀,给了她一个聪明可爱的宝宝,否则他没有一点的利用价值。 她又突然想到,是不是因为那天醉酒之后,二人之间又有一笔糊涂账,才令他怀念从前。 突然,有风吹过她毛衣的一角。 孟泽说:“你喜欢有钱人,我也可以有钱。” 李明澜不信:“佛祖可不听你的话。” “只要我要,我就能。”孟泽轻轻地说,“我现在买不起几十万的表,但是将来我一定送你七位数的,你跟着我,他不是好人,他世俗,他市侩,他就是有几个臭钱。” 李明澜推了推孟泽:“五年,横了太多的东西。” 曾经,李宜嘉说的话,她可以不听不听,她满心满意只看到他,盼着他的喜欢,两个人会不会天长地久,她没有想太远,青春岁月时,她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成长却告诉她,生理的亲密不足以跨越他和她那天与地般的鸿沟,她和他的路径只在高三时短暂交汇,之后轨迹越来越远。 她和他不是没有过快乐的时光,终究走到了最后。 哪怕没有孩子,她和他也终将是这样的结局。 她不能和一个过分聪明的人在一起,对她来说是负担。 横在两人之中的,有时间,有空间,人要学会舍得。 “李明澜,我知道你做了手术,身体可能不大好……”孟泽手上的力气松了些,身体不大好,心境自然一起变。 李明澜没怎么听他的话,一直留意着躲避路线。 大酒店门前有个公交站,这时正好见到一辆公车停靠,她大力推开孟泽,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飞快上车,她和司机说:“有个变/态追着我,快关门。” 其实也到了该关门的时候,而且对面确实有个男的直奔过来,司机关上门,开车走了。 李明澜喘了一口气,从车窗里望着越来越远的孟泽。 孟泽的外套布料太软,被风吹起来,衣摆摇曳,他追了上来,却也没有追太远。 她坐下来,她今天出来只是想送个钱夹子,结果折腾这么久,太阳辣得人眼睛生疼。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李明澜从毛衣兜里拿手机。 刚抓住手机,她觉得不对劲。 她新换了一部SonyEri的Walkman手机,现在这触感,不像啊…… 她拿出来一看,赫然惊住。 这是谁的? 她想起来,刚才,孟泽抱她时,她以为是风抚过她的毛衣,没想到…… 孟泽偷了,不,是调换了二人的手机。 “究竟是谁学坏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7 章 一站,李明澜下车。 她外漂泊多年,早就改掉高三时不设手机密码的习惯,孟泽不可知她的密码。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使劲往回跑。 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她不得不停。 来电显示却是……李明澜? 她的一反应是孟泽猜中了她的密码,立即接起来。 接通的霎那,听筒里传来崔佩颐KTV唱过的歌:“Iwantnobodynobody,butyou.” “阿扎。”之后,那端响起一把甜甜的声音,是个女孩,“阿扎。” 阿扎是什么?是韩语?李明澜不知如何解释自己接听了孟泽的电话,沉默着。 “阿扎,你又不说话。”女孩笑了笑,“我很想你哦。” 李明澜一惊,挂上电话,她的脚步慢了些。 也是,这么多年,孟泽认识更多的女孩,不止是李宜嘉,不止是杨嫚。 李明澜又奔跑了,她绷着一股劲,跑得更快。 这一通来自“李明澜”的电话仿佛是她的助跑器。 她迎着风,迎着暖阳,风吹进她的眼里,她干得难受,却又被日光照得辣,她睁大眼睛,和风抗衡,一路跑回去。 她见到孟泽站大酒店外面的喷泉边。 他当然知她要回来,就是站那里等的。 混蛋,孟泽真是个混蛋!她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李明澜,你学会用密码了。”孟泽扬一扬她的手机。 她喊:“还给我。” 他不动。 “孟泽,你不要太过分了。”李明澜高高举起他的手机,“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玩这小学生把戏,幼稚不幼稚。” 真是巧,两个换的手机又是一个牌子,他的是直板机,她的是滑盖的。 “不管幼稚不幼稚,至少你回来了。”孟泽轻轻吐字。 李明澜把手机扔过去,她以他一定接得到。 他却不接。 手机顺着她扬起的抛物线,掉到喷泉池中,这番动静完全掩盖喷泉的“哗哗”中。 李明澜说 “孟泽,我再把话说一遍,我有男朋友,你不要纠缠我,我喜欢长得帅的,我喜欢智商高的,我还要加一个条件,我喜欢有钱的。”她眼里的寒意像是跟他学的,“你跟我许诺你将来会有钱,画大饼谁不会。” “李明澜。”他一把拽住她,“你瞧瞧你这面目狰狞的样子。” 她冷笑:“你怎么不瞧瞧你自己?衣服皱成这样,脏兮兮的,你进酒店都会被说衣冠不整。” 不说了,不和她说了,孟泽拽着她向外走,脑子里要爆炸,有一个想法——他不让她走,她走了,她就不回来了。 “你放开我。”李明澜大喊,“你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李明澜,你最好闭嘴。”孟泽轻轻瞥她一眼,声音也轻,“否 则我不知会对你做出什么事。” “大庭广众之,你敢乱来?” “我也不知啊。”他捏起她的巴,毫不怜香惜玉,像是要掰断她的巴骨。 李明澜吃疼,就要喊救命。 路边一辆车急急停,驾驶位的车门被打开。 来是姚希津,他忘了关门,风驰电掣般冲过来:“明澜。”他横两之间。 但是这两手拉着手。 姚希津要去扯孟泽的手腕。 孟泽不让他碰,一闪开,他仍然拖着李明澜的手。 她被他一拽,踉跄一步。 姚希津见状,怒火中烧,说:“报警。” 李明澜用力去拍孟泽的手臂,她自己拍疼了,他应该也疼。 但他还是不放手。 见姚希津就要按号码,李明澜忙说:“他是我的老学。” 姚希津没有按110的最后一个0,停住了,身一个大集团的继承,他什么都要学,包括打架,他收起手机,不经意间,他挥出一拳。 孟泽担心他伤着李明澜,松开手。 姚希津彻底斩断了相牵的手,他护李明澜面前:“虽然是老学,但是表达学情谊可以有其他的方式。” “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孟泽的眼珠子黑漆漆,说话没有温度,整个像是冰窟里滚过一样,“李明澜,你过来。” “才不。”她躲姚希津的背后。 姚希津惊见孟泽的杀气,低声说:“明澜,你上车去。” 李明澜转身就跑。 孟泽要追上去,被姚希津挡住。 大酒店的一个保安见太子爷被纠缠,火速前来:“姚先生。” “拦住他。”姚希津命令。 高马大的保安立即横孟泽面前。 孟泽冷冷盯着保安,打算绕到旁边走。 保安用肩顶了李孟泽。 姚希津见李明澜已经坐到车里,松一口气,他转身要去开车。 不料,孟泽握起拳头,狠狠朝保安揍去,他至今都记得当年看过的古惑仔电影,他的拳头又猛又重,打保安的前胸,把保安撞得踉跄。 姚希津不知孟泽对李明澜是否也这般彪悍,他挡李明澜的车门前。 孟泽一脚踹到车的后尾箱。 李明澜察觉到车的摇晃,她不抬头,也听不见外面的声响。 铁皮结实,不至于破损,车漆却是被鞋底刮着了,姚希津冷冷勾起嘴角:“很好,你等着我的律师函,我很庆幸我有这位先生的联系方式。”孟泽写的那张小纸条,至今还姚希津的口袋里。 酒店里又冲出个保安,将孟泽团团围住。 “交给你们了。”姚希津上车,一踩油门。 孟泽望着远去的车,一动不动。 个保安面面相觑,等了好半晌,这没动静了,保安各自散开。 孟泽有点控制不住,他得吃药。 药剩得不多。 大酒店过去,去药店比去他家更快,他拦了车走。 * 谢山河远远见到孟泽,觉得这如武侠里的魔头,满是肃杀之气。 天边太阳刚落山,孟泽停药店的门前,谢山河笑起来:“今天班这么早啊?” 孟泽不说话,冷着一双刀片似的眼睛。 谢山河胆子小,被他这么盯着,浑身起鸡皮疙瘩:“你这一次来是?” “买药。”谢山河一愣,“这么快又要买药了。” “前些天停了药,剩的不知丢到哪个箱子。” “停了药?”谢山河问,“你去医院复诊了没有?” “没有。” 谢山河愣了:“你停什么药?” “我吃药是因失眠。”孟泽有理有据,“酒醉了一样睡。” “不是,大兄弟,你不要开玩笑,谁跟你说停药的?”谢山河急死了,但他知自己不急,慢慢说,“你听哥一句劝,去医院让医生重新给你开药方,你不要拿着一个药方吃个月都不换药,好吧?” 孟泽又说:“买药。” 谢山河再说:“药量怎么加减,得听医生的说法。” “买药。”孟泽把药方递过去。 “我不看了,你那盒药我都背了。”谢山河转身去药柜拿药,之后把药盒叠手里,不给孟泽,“正好,我沏了一壶茶,以前你都是黑漆漆的夜里过来,没尝过我的茶艺,今天有机会,坐一坐吧。” 孟泽站着不动。 谢山河指一指茶旁边的小矮凳:“是不是嫌弃大哥我这里太寒酸?” 寒酸两个字有点刺耳:“谢大哥,我不嫌弃。”孟泽小矮凳坐。 “你什么停药了?” “吃了这药,很理智。” “不然呢,你还想癫狂不成?” 孟泽这张矮凳上舒展开来,长腿一横:“我今天砸了车。” 谢山河一抖:“什么车?” “豪车。” 谢山河拍额头:“大兄弟,你真猛。” 孟泽端起杯子,尝一口,他嘴巴淡,其实品不出什么味,他说:“谢大哥这茶不错。” “大兄弟,你叫我一句大哥,我不不管你。” 谢山河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医生,他自己觉得自己没出息,开间药店,但是,他时时记着家中长辈念叨的“医者父母心”,孟泽常来买药,谢山河把他当成自己的病号一样,“大兄弟,你住得不远吧,总是独来独往的,你朋友呢?” “没有。” “不跟父母一起住啊?” “一个。” “以前见你风一样地来,风一样地走,今天你坐这里,是不是就愿意讲一讲有什么心事?”谢山河见孟泽一口饮尽那杯功夫茶,又给倒了一杯,“我比你长了岁,算有点生经验,我就听,保证不传出去。”谢山河比一个发誓的手势。 孟泽还真没和讲 过他和李明澜,但是也没什么好讲的:“我女朋友认识了一个阔少爷,跟跑了。” 谢山河叹气。 这时,里面传来一句:“哥,中药煲好了。” 谢山河回头:“哦,我来。” 那声音又说:“哥,我自己可以学着点。” “你还小,别烫着了。”谢山河急急进去,“山蝶,你出来,给这位大兄弟倒茶。” 名叫“山蝶”的女孩掀起帘子,才发收银台边上的茶坐了位顾客,谢山河叫“大兄弟”,她则是唤声:“大哥哥,请喝茶。” 孟泽转眼。 小女孩十来岁,还没长开,眼睛有点媚,看宛如勾着电。 他的手指杯子边点两,一声不吭。 女孩退到茶边,绞着手指,站桩似的,等到谢山河里面出来。 谢山河:“山蝶,你给刘姨打电话,说中药煲好了,她随时可以来拿。” “好的。”她进里面打电话了。 谢山河望见孟泽那杯茶,喃喃说:“这孩子,把茶水倒这么满。” “谢大哥终于请了?”孟泽出了李明澜的背叛之后,变得正常些,还闲聊了。 “这是我堂妹,她家里有点事,老家过来,暂时住我这里。”谢山河说,“她叫谢山蝶,我们这一辈是排到山字辈。” 正说着,谢山蝶端着一瓶中药出来,脆生生地说:“哥,刘姨说一会就来。” 药店侧墙上有一扇小小窗户,谢山河窗摆一张桌,谢山蝶不忙的时候就坐桌边做业。 谢山河回到正题:“大兄弟,你愿意把事情说出来,比你憋心里要强,不过,如果女真的喜欢钱,就真没办法。” 孟泽纠正:“她不是,她是被带坏了。” 谢山河摸一鼻子:“你和她一起多久了?” “快六年。” 谢山河没料到,孟泽这般花花公子的长相,居然这么长情:“大兄弟,男女这事说起来很简单,两个问题。” 谢山河伸出两个手指,先把一个按去:“你希不希望这个女幸福?” “希望。”李明澜就得笑着才漂亮。 谢山河按个手指:“她幸不幸福?” 孟泽抬着眼睛,没有回答。 不回答就已经给了谢山河答案。 孟泽还是说:“她被带坏了。” “大兄弟,切忌自欺欺,你希望她幸福,她已经得到幸福,你的愿望就成了,有什么好郁闷的。”谢山河两句话就堵住孟泽的一切。 孟泽说:“不是。” 谢山河:“山蝶,你来讲一讲,这位大兄弟的愿望是不是成了?” “是吧。”十来岁的小姑娘不懂这些,这么应答。 “我算是看出你的症结了。”轮到谢山河饮尽杯中茶,“你一个钻了牛角尖,六年了,你睁眼看看其他姑娘,不至于沦落至此啊,凭你一张脸,上街搭讪,分分钟的事情,怎么就吊死一棵树上。 ”() 孟泽的思路跟着谢山河的话跑了。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得知李明澜做了流产手术,孟泽又去翻了很多,她有男朋友,这说明她没有留病根,似乎是好事。 “勉强没有幸福。”谢山和站起来,拍拍孟泽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兄弟,有点出息,我们男不情困,你出去,说不定门外就有一个美。” 谢山河的眼角余光扫到外面有。 对方不进来,却频频朝着这里探头。 谢山河问:“靓女,你有什么事嘛?” 女这才踏进来。 谢山河细细一看,呵,他的嘴巴这么灵?来的这位女五官娇俏,是背有点低,态度比较卑微。 “老板,想买药。”女递过来一张纸。 谢山河一看:“这……这是进口药,医院里才有,我们这里不卖。” “哦。”女收起纸,转身要向外,却又停来,“老板,这药贵不贵?” “这……”谢山河有点不忍心,“靶向药都比较贵。” “谢谢老板。” 谢山河叹了一口气,对着孟泽说:“大兄弟,健康最重要,吃药,记得吃药,别把自己熬死了。”谢山河这时才把药盒放到孟泽的手里。 孟泽抓着药盒,随便放进外套口袋,喝完刚刚那杯茶:“谢大哥,谢了。” 门外的女孩没有走远,站药店门前边打电话:“大舅,是这样,我妈的病比较急用钱,你不……大舅,大舅。” 她叹口气,接着又打电话:“老板,对,是我,是我,你还记得我?老板,我想问一问,你上次说的那份高薪工还算数不?哦,好的,行行,要有钱,要有钱就行,嗯,好的。” 孟泽叼上烟,听着这的话。 她穿着一条洗的泛白的牛仔裤,有点朴素,但她的侧脸线条很流畅。 孟泽点烟:“你缺钱?” 女猛然回头:“嗯,是啊。” 他打量她。 对女来说,这样的目光不陌生,因长相,她常常遇上男,她问:“老板,你有工介绍吗?” “你干什么?” “洗衣、做饭都做。” 孟泽吸一口烟:“哦。”他转身。 “老板。”女追上来,着急地说,“我还做别的。” 孟泽停脚步,还是那个字:“哦。” 女看他年纪轻轻,不知是不是高中生,又问:“老板,你成年了吗?” “我十三。” “我十六,比你大三岁。” 正巧刘姨过来拿中药,听见这句,又见长得漂亮,说了一句:“女大三,抱金砖。” 女一脸尴尬,虽然比孟泽大,看上去却比他青涩。 孟泽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诺,我妈生病急用钱,老板真的……”她压了压声音,“要有钱,我什么都做。” “留个联系方式。”孟泽才想起来,他的手机还喷泉池中,“你报你的手机号吧。” “我进去问药店老板拿张纸。” “不用,你说就行。”他的脾气时好时坏,但记忆力没有衰退。 杜诺报出号码。 孟泽点头:“我记住了,有需要找你。”!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8 章 谢山河的“幸福论”有哪里不劲,但是当孟泽回到家,服了药,镇静下,敛起情绪,他再琢磨,忽然觉得谢大哥很有一番见地。 道理归道理,骨头又隐隐作痛。 他捏住玄关处的大红发饰。 什么“图个吉利”,李明澜讲的全是胡话。 他也是,荒唐地去她的封建迷信。 孟泽扯掉红绳。 长长的的绳在他手腕缠了缠,再溜走。 像当年卸下全家福一样,孟泽收拾着李明澜曾经留下的一切,连同把小猪烟灰缸都丢到了储物箱。 他有了一个外公一样的习惯,用储物箱装载回忆,然后永久封箱。 李明澜留下的东西真的不,要都是些小玩意,小玩偶,头绳,手绳等等,只占了半个箱。 孟泽把箱踢进床底。 他腻了现在这个香烟牌,下一次就换最贵的。 他今晚还有家教。 上一次漏了的课程,要在今晚补回去,因为孩这周有考试。 孟泽抽完一支烟,终于脱下穿了两天的皱外套,洗了个澡,坐公车去那座小岛。 这一个慷慨的家长支付的价格是他家长的三倍,她也直说:“孟老师,我家孩就喜欢你的辅导,他说只有你的讲解他才听得明白。” 也算感激那个猪脑,全凭给她辅导功课的经历,让他这份家教工如鱼得水。 此前,孟泽只见过这个女人,他的候,男人都很忙不在家。 这天到是晚上,男人已经回。 女人给丈夫介绍了孟老师。 当孟泽见到男人,才道,他在高二暑假,要去参观的摄影展,正是这位男人的品。 讲座之后,孟泽男人有过交流。 男人那就欣赏孟泽,今天得,儿成绩的提高全是孟泽的功劳,他心花怒放,直接留了孟泽吃晚餐。 男人问:“小孟,你就只做家教啊?” “有在摄影室打工。” 男人哈哈一笑:“下次小孟过,把品带过,你的观点很破格,但是人还年轻,年轻什么都不怕,有机会,我给你引荐行内大佬。” 孟泽礼貌道谢。 * 李明澜捡回了孟泽的手机。 她很不想拎着水淋淋的手机,可是她的手机还在他的手里。 他是计算机的,不道会不会破译手机,她的手机相册里有他不道的人。 姚希津很有风度,目睹了她老同的狼狈场,也保持礼貌,听她要回喷泉池捡东西,又送她回。 姚希津说:“明澜,你还是有我这个朋友的。” 李明澜去手机店咨询,这部泡水的手机能不能修。 维修小哥说:“你这部不是防水手机,如要维修,板芯片都要重换。” 那就是报废了。 李明澜打了个电给自己的号码,显示关机,也许没电了,她出门, 剩余电量不。 她从幼儿园接了孩,之后去了孟泽外公的房。 不道他几点下班,她是六点半过去的,她先上楼,观察门把手,没有灰尘,说明有人在此居住。 几年过去,不房有没有放租。 她敲敲门。 实她还有一把钥匙,但她这趟就是还钥匙的。 下一秒,隔壁大门打开了。 一个老婆婆出:“这家人没这么早回。” “谢谢。”李明澜问,“老婆婆,请问这里住的是租客吗?” 老婆婆:“不是租客,就是那个人,每天都三更半夜才回,我耳朵尖,我分辨得出他摇钥匙的声音,几年下,我现在听到他开门声才能睡得着。” 李明澜奇怪:“老婆婆,他要上大,也不是常年住在这里啊。” 老婆婆更奇怪:“上什么大?他一年季都在啊,走读生?” 李明澜停在梯级上,许久许久…… * 李明澜在小区门口遇上了哥哥。 “明澜,深仔呢?”平日里这个间点,妹妹都在孩玩,今天却只有她一人出。 “阿嫂带着。”李明澜没有追上哥哥的步,轻轻喊:“哥。” “嗯?”李旭彬回头。 五年了,李家完全不提那谁,她一旦开口,又会让家人挑起当年的题,她犹豫再三,笑了笑:“哥,你今天回这么早啊。” “我也想早点回深仔玩。” 她自己闯的祸,她就不拉家人下水了,李明澜上前,挽住哥哥的手:“哥,你把深仔照顾得真好。” 李旭彬拍拍李明澜的手:“是你阿嫂细心。” 家里的小李深刚洗完澡,坐在电视机前看《西游记》。 听到开门声,他才沙发上探头:“爸爸,姑姑。” 想了想,他跳下沙发:“爸爸,齐天大圣到此一游怎么写?” 李旭彬脱下西装,一把抱起孩,把他举得高高的:“我们深仔这么好,都要这么长的句了啊。” “孙悟空说的。” “,我教深仔写。”李旭彬索性把名义上的儿抱到沙发上,他拿铅笔业,一笔一画教孩,说“深仔就齐天大圣一样厉害。” 小李深点一点纸上的字,拿起铅笔,依样画葫芦,边写边念:“齐、天、大、圣、到、此、一、游。” 李旭彬赞不绝口:“深仔真聪明,写的字真漂亮。” “爸爸,今天老师说,我们从幼儿园出去,就要上小、中,然后读大。” 李明澜呼一口气,她明明祝那个人一路辉煌。 她等到晚上十点才出去,她不敢哥哥说,怕哥哥猜出什么,只告诉于骊:“阿嫂,我去朋友家,一会就回。” 于骊拉住:“天气预报说有今晚到明天有强流天气,要不,你改天再去。” “没事,我拿把伞。”李明澜终究担心自己的手机孟泽破译了。 * 孟泽从别墅区出。 女人再次吩咐保姆:“天气预报说可能有雨,给孟老师拿把伞。” 孟泽道谢。 幸亏服了药,否则遇到这家笨得李明澜一样的生,他很难沉得住气。 飞下的细雨落到孟泽的唇,他向外呼口气。 他没有打伞,淋着细雨向前走。 直到回到家门前,一切没有不同。 除了他转过楼梯就见到的李明澜。 她换了一件比较笨重的棉袄,双手插在毛茸茸口袋,衣服有点鼓,衬得她脸蛋更小了。 仿佛是高三的小松鼠。 正因为如此,孟泽要认真分辨,这人是现实或是梦境。 “孟泽。”她站直,开口打破沉默。 是真人,但今天是分手日,她坐着阔少爷的豪车绝尘而去。 孟泽吐了口气,倚在栏杆:“你做什么?” “你谈一谈。”楼道的灯一直都暗淡,照不清他的眉目,同,也盖住她的脸。 “今天谈了很,还没谈完吗?” 她在昏黄灯光中笑一笑:“你手脚不干净,留下的续集啊。” 以前的她想什么都摆在脸上,如今不从哪的阴阳怪气。 孟泽切一声,还能从哪,当然是小三带坏了。 “你如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了。”李明澜抬起手,指间夹着一枚钥匙。 “你有什么资格拿那把钥匙?” “我还给你,你开门。” 孟泽两步并一步上,灯投在他身上,再推出浑沌的黑影。 当他站在她的前,颀长身段挡住全部光线,她抬头看见了黑。 孟泽淡淡地问:“说吧,什么事?” “不会连杯茶都请不起吧。”她用钥匙碰了一下钥匙孔,却没有真正去开锁。 他凑近她:“孤男寡女,不怕你那个有钱人误会吗?” “他给予我百分之百的信任。” 听上去是一热烈的情侣,孟泽问:“李明澜,你现在幸福吗?” “当然。”她的儿是个好宝宝,当妈的哪有不幸福的。 他点头:“很好,你给我滚。” 这个“滚”字像重重喷在她脸上,她说:“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孟泽拿出钥匙,开门进去,按亮灯,头也不回。 隔壁有一个耳尖的婆婆,两人如站在这里谈,说不定都老婆婆听八卦去了,于是李明澜跟着进去。 当年她是跑着出去的,匆匆一走,几年才再回。 人变了,家具没有。 她关上门。 孟泽听到声音,冷嘲:“我这里可没有上好的茶叶。” “我的手机呢。”她又把手插进口袋里,棉袄有点鼓,她两手握拳,顶起下摆,肚跟着变圆了似的。 孟泽望一眼,突然刺目,他把她的手机丢过去:“没电了。” 李明澜立即伸手接住。 同,她从巨大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塑料袋:“你的手机泡水了,不一定能修,我当还给你了,是你自己不接。” 她把塑料袋放在茶几上。 袋里还有从手机里渗出的水珠。 孟泽坐到沙发上,抬起脚,横在茶几上:“没什么事的,你可以走了。”他仰靠沙发。 李明澜退几步,靠到另一墙,她问:“你没有去读书?” 孟泽散漫的姿势一顿,之后又舒展开:“是啊。” “你才二十出头,你有那么完美的高考成绩。” 孟泽嗤出一声,他觉得好笑,但也没有笑:“这不是你们家让我别读了么。” 然,实李明澜也猜到的,她低低头,又把手插进棉袄的大口袋里,一会握拳,一会松开:“当年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不要纠结谁谁错的问题,人要向前看。” “是向前看,还是向钱看?” “你还较真这个字眼?”李明澜正色,“你完全可以复读。” “关你什么事?”孟泽坐正,收起在茶几的腿,重重踩在地,粗喘一口气。 “你一个高考状元,这些年都在干什么?荒废光阴。”她忽然明白了哥哥她恨铁不成钢的心态,“我刚道你没有继续读书,凭你的才,你复读之后也能上大。” “我说呢。”孟泽的背贴紧了沙发,“你放着豪华酒店不住,跑我这破房,是觉得欠了我?” “就算是我家人气你,让你别读书,但你跑去北方读书,他们又不能真的拦着你。” “说得冠冕堂皇。”孟泽仰望着天花,顶上的白灯灯还是外公安上去的,这么些年,他擦了又擦,但也无法避免白灯罩发黄,换上白灯泡,也不是纯白色的。 是岁月的变色,如同二人。 “你觉得欠着我的滋味不好受,求一个良心安定?” “随便你怎么想,但你不能放弃你的前程,上大是个大好机会。” “我需要你告诉我什么是机会?”孟泽的下巴线条绷成了刚毅。 李明澜呛得气了:“我道你智商高。” “是你的智商让你走出过去的?” “我们现在讨论过去没有意义,我谈的是你的将,你在浪费你自己的才华。” “李明澜,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意见,你家人逼我退,你有愧疚了吧?屁颠屁颠跑过,想讨我原谅。”孟泽停顿一下,“不然呢,就人间蒸发一样,你以为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就,想走就走,大酒店啊。” 分手餐吃完了,分手合照也拍了。 她幸福了,他心愿达成。 孟泽前所未有的理智。 他站起:“你好走了。” “走就走。”音刚落,夜空划出一道惊雷,紧接着,银白的粗线条在天上画。 马上就要下雨了,眼见前这块顽石说不通,她想快快走。 正到玄关处。 又听天空奏乐,轰隆隆,劈啪啪。 之前的风细雨宛如听到召唤,骤然凶猛。 她立即拉开门,还没关上,就听到了倾盆而下的雨。 窗户传风撞击的声响,又雨水砸中,寂静夜色霎炸裂,哗哗响。 这下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孟泽过去关了窗,顺便望一眼路。 夜晚就行人稀少,这更是一个影都没有了。 李明澜有伞,但人在这样的雨中,不淋湿才怪,她又从门边回:“我就把你这里当成酒店,暂避避雨,当然了,我可以按钟点房算钱给你。” 阳台有水溅进,孟泽又去关门:“是要歇一歇,雨停了再走,不然万一你淋雨发烧了,有人找我算账。” 她还不道,孟泽都变得牙尖嘴利了。 她要是有勇气,她就立即冲下去,走了再也不见他。 她不想生病,生病了容易传染给孩。 李明澜能屈能伸,反正已经撕破脸了,她不怕打嘴仗:“我有伞,等雨小了我就走。” 孟泽一回头,就见她大剌剌地坐下,翘起二郎腿,晃荡着。 她上他的眼睛:“哼,谁怕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9 章 孟泽只用冷脸冻结空气。 李明澜晃荡的腿是唯一拨动氛围的:“我忘了问你,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他反问。 她忆起当年他意气风发时,说不出话,腿跟着不动了。 孟泽坐下沙发,换成他横起腿:“我过得不错。” “我现在做什么工作啊?”她轻轻地问,“隔壁的老婆婆说你早出晚归。” 他伸展手臂,搭上沙发,摆出粗鄙的姿态:“你看不起打工人?” 李明澜低了头:“孟泽,我很抱歉,我会去咨询教育机构,看能不能安排你重新上学。” “不了,我已经晚了五年,我什么题目都不会,离了学校,没有接触过各科目,我现在连数学题都忘光了。” “那么,再读一年呢。” “李明澜,你今天过来是因为同情吗?但同情不值钱。”他都开始和她谈钱了。 “你不是很在乎前程吗?”顾及他的前程,他们为了孩子争吵,他不要孩子,因为他有锦绣前程。 “我要是不在乎,你家人也不会拿这个来逼我。” 他的一句话又堵住了她,二人分开,但是她的祝福不变,唯愿他锦绣万里。 孟泽又说:“我在社会混这么多年了,学生时代思想简单,以为文凭是万能的,比如我现在打工店里的老板,就初中毕业而已,但他还是挣大钱。” “你甘心吗?” “人要吃饭,再不甘心都要去赚一碗饭。” “你爸妈呢?” “离婚了,各自安家。” 李明澜水汪汪的眼睛把灯泡的光折射出璀璨,又或者,她的眼眶里真的有水。 孟泽冷冷的:“李明澜,收起你的怜悯。” 无话可说了,她站起来:“孟泽,你有没有充电器?” 他没有起来,探身去茶几,扯出充电线。 李明澜拿了线,这里的所有摆设都和前几年一样,她甚至知道插座在哪里,自顾自去充电。 刚才顾着和他呛声,现在安静下来,身处曾经熟悉的房子,一幕幕场景里的自己,都是在笑。 她的手不停上下滑着手机盖。 冲了一会电,她开了机,刚想查看短信,余光见到旁边立着一道身影,她第一时间捂起手机:“你干嘛,想偷看我的手机?” 孟泽提了提充电线:“线太长,我怕绊倒你,出点什么外伤,又要扯皮。” “哦。”也不是和过去完全一样,两人都换了手机,这条充电线比过去的长得多。 她把多余的线缠在花瓶上。 曾经,这个花瓶上有过一束玫瑰,九朵,寓意美好。 也许正是因为现实不堪,世人才借万物许愿。 孟泽靠在柜边,不冷不热地说:“这么大雨,怎么有钱人不来接你?” 她滑下手机盖:“我男朋友很忙的,今 晚出去应酬了。” “应酬到这个时辰啊。”孟泽倾身过来,“我觉得,你应该打电话问一问,他是应酬男人,还是应酬女人。”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今年二十三了,有的是二十二、二十一,甚至十八岁的姑娘和你一样贪财,竞争激烈。” “你烦不烦。”李明澜觉得现在的孟泽脾气更臭,“你有这闲工夫,不如翻开高中课本,好好做几道题,你一个高中文凭的,说出去都丢脸。” “丢脸?”孟泽转了身子,腰背抵住柜面,仰头,让灯光照亮他的脸,“我的脸得天独厚,想丢都难。” “恬不知耻。”李明澜看都不看他,“你也就剩这张脸了。” “不然你有什么?” “我有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 “我有个才华横溢的女朋友。”比起吹牛,孟泽也不差,“她考上了研究生,非常忙。” 果然……那个讲韩语的就是他的女朋友吧?“你更要努力,不然和你女朋友比,你不是输了吗?” “她注重内涵,不像某人,只喜欢帅,喜欢钱,肤浅至极。” 冷静,不和他吵:“孟泽,你的手机有我一半的责任,我给你赔一半的费用,剩下的你自己负责。” “小气。” 真得很难不和他吵:“你自己去找维修店。” “泡过水,修不了。” “反正我只赔一半钱。”李明澜咳一下,“对了,你女朋友岂不是联系不上你,她会不会跑过来,误会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给予我百分之百的信任。” 李明澜不和他说话了。 她去了窗边,望着外面的雨,只盼着快快停雨。 从前么,她偶尔遗憾自己和孟泽的分别太匆忙,至少道声别啊。 终于她补上了分手仪式,这一刻却也遗憾,不如不见,至少彼此留个往昔记忆,孟泽仍会是当年的冷清少年。 不像现在,他说个字就能气死人。 雨跟豆子一样,把玻璃敲得响。 李明澜只把头扭向这边。 清亮的玻璃淌下水,却还有些里面那人的身影,和她的叠在一起。 她觉得别扭,侧一步,和玻璃里的人影隔开了。 这场雨下了四十来分钟,终于慢慢收声。 李明澜如释重负:“雨小了,我走了。” 孟泽开了阳台门,踩着满地的雨水去望楼下。 她说:“在这里避雨这么久,我按钟点费给你结算吧,顺带,你手机多少钱买的?我赔你一半,报个价。” “不稀罕你那点臭钱。”孟泽人还在阳台,只探头说了这么一句。 李明澜拿了手机就要走。 “李明澜。”他在那边喊。 她当没听见。 “雨下太大了,路面的水一时半会排不了,街道被浸了。” “ 糊弄谁。”但她停了下来。 “随便你。”他没进来,声音从阳台那边传来。 她最后望一眼昏黑的阳台,转身开门。 生怕吵醒隔壁老婆婆,她轻轻关门,尽量不让锁头发出太大响动,不过,在这样一个电闪雷鸣的夜,不知道老婆婆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关上门,李明澜下楼的速度飞快,跑下去。 打开大门,她低头望地面。 还行吧,只是有水坑而已。 她打开伞,小心避开了水坑,慢慢到路边。 她想着拦辆的士回家,等了一会,见不到一辆车。 太晚了么?已经是休息时间,她只能说,手机拿回来了,今晚算有所收获。 李明澜去向路口时,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车了。 越往路口,浸水越深。 路边车的车轮都淹在了水里。 孟泽最后的话倒是没有唬人。 李明澜犹豫着。 想着不如借着居民楼的台阶淌水过去。 正要迈步,忽然,她被人拽住了。 对方力道大,她的伞险些抓不稳,回头一望。 孟泽不知什么时候追过来:“往前水更深。”黑伞下,他的面色沉如墨。 李明澜憋着一口气:“我打车回去。” 孟泽讥讽一句:“车子浸水就熄火了,你喊渡船过来才能走。” “你说话气人!”她挣着手。 孟泽不为所动:“我不说话,回来。” 她站着不动,稳了稳伞:“再气我,我就走。” 孟泽真的沉默,拽住她不放。 她跟着他回去。 幸好回来了,人才刚进屋,雨势骤变。 她的鞋子湿了,不想弄脏他家地面,脱下来。 毕竟是客人了,她不好自己去开鞋柜。 孟泽开了衣柜,给她丢下一双拖鞋。 是男款的大拖鞋,他的。 他自己只穿着袜子,踩上冰凉的地面。 她曾经的粉嫩小拖鞋,估计早被丢了。 孟泽一路沉默,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阳台满是风雨,他就靠在门边。 他抽烟的习惯没有改,但是……李明澜早就看出来了,茶几上没有小猪烟灰缸,她曾经生活的痕迹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都有女朋友了,留着前任的东西就太对不起现任了。 刚刚她靠过的那扇窗,又被打开了。 雨水冲进来,打湿窗下的墙。 李明澜过去,关了下面的,她踮起脚,去关高窗,但是够不着。 眼见孟泽跟着哑巴似的背对她抽烟,她去搬了餐椅,放到窗下。 她的袜子也沾了水,她脱下来,踩上餐椅。 她松开高窗的固定器,被风陡然扑面,她呼吸一滞,手上松了松,失去固定的高窗扣下来。 险 些夹到她的手指。 她吓一跳,手上一晃,失去平衡,为了稳住身子,她立即去拽椅背。 她的手指在椅子边缘快速划过,抓了个空,她一个踉跄,差点跌落下来。 孟泽从阳台边回来了,扶住她的肩。 李明澜闪躲他的手,坐稳了之后说:“好了,好了。” 她脚踩地,再晃一下椅子,下一秒,她发出痛呼:“啊!” 她的脚趾被椅子脚压到,疼到她掰住一只脚,单脚乱跳:“好痛好痛啊!” 她跳到沙发边,倒下去,捂住右边大脚趾直喊疼,她在沙发滚了滚,好半晌才缓过疼。 孟泽一声不吭,进去房间,再出来,又站在她面前。 李明澜缩起脚:“都怪你。” “是你蠢。”孟泽递过来一瓶药水,“喷这个,有止疼药效。” 她拧开盖子,按不下去,细细一看,喷嘴有些发黄了,她抬起瓶底,找到保质期:“你这药过期了,放五年了吧。” “几年不用了。”这药就是当年给她买的,他清理了全部和她有关的东西,包括这个,封箱的袋子又被他拆开,“我这里没有和你一样蠢的人。”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坐着,我下楼给你买药。” “不用,缓一会儿就行了。”她摸摸受伤的脚趾头。 他见到那小小的肉红得变大,凸了出来:“肿得跟猪蹄似的。” 李明澜几乎要一脚踢过去。 孟泽去阳台拎伞。 “别去了。”这么大雨,谁出去都得被淋成落汤鸡。 他不听,径自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0 章 “孟泽,孟泽。”喊不回来人,李明澜拖着腿,先去窗前,望一会都见不到他。 风雨遮盖她的视线,她又去了阳台。 雨落在栏杆,飞溅到她的身上,她踩着拖鞋的脚一下子就凉了。 夜色沉沉,人冲进雨中,仿佛下一秒就被淹没。 她险些冲着楼下喊:“孟泽,回来。”夜深,她又不敢喊。 路灯只照出白茫茫一片的雨。 她点亮阳台灯。 孟泽回来的时候能一眼望见这里的光。 拖鞋脏了,她脱下,拎起拖鞋进来。 风把房间的窗吹得砰砰直响。 李明澜进去,一眼望见床底被拉出来的箱子。 盖子开了一半,露出里面的一个红得泛旧的小灯笼发饰。 李明澜看了一眼,关了窗,再经过,又看一眼。 他倒是收拾得干净。 * 路上没几个行人,孟泽淌着水去了药店。 雨从伞下泼进来,风向上灌,大伞被吹得鼓起,几乎要向上飞。 孟泽再拽下来。 这么个雨夜天气,药店早就大门紧闭。 他拍了拍卷帘门,声音都被盖在雨下,他用脚去拍门。 不一会儿,卷帘小门轻轻露出一道门缝,慢慢地,一个小脑袋从里面探出来:“啊,大哥哥。” “谢老板呢?”孟泽收起伞。 谢山蝶打开整扇门:“我哥胆子小,让我来看一看。” “你才几岁,他的胆子比你的还小?” “大哥哥,我今年十一岁了。”谢山蝶刚才过来时,没有开灯,而是打着手电筒。 手电筒的光反而让黑漆漆的店铺变得阴森,孟泽问:“谢老板是不是听见电闪雷鸣就缩在被子里哆嗦?” “我和我哥不在一个房间,不知道。”谢山蝶按亮灯,“大哥哥,你是要买药吗?” “跌打药。” 她眼睛还没适应灯光,眯起眼睛:“是撞伤了还是风湿疼?” “你懂药理?” “我要看店,跟着哥哥学了学。” “被椅子压到脚趾,买个止疼喷雾。” “啊……”谢山蝶这时才转头望他。 “她怕疼。”孟泽淡定得很,拿出旧瓶子,“买这个。” “哦,有。”谢山蝶从冰柜里拿出药盒,收了钱,她说,“大哥哥慢走。” 孟泽打开门,凄风冷雨扑面而来:“小妹妹,我看谢老板胆子不小,三更半夜的,竟然让你一个人来开门。” “大哥哥,我胆子大。”谢山蝶笑一笑,“我不怕。” 多年后的某天,她还是这样和他说:“孟泽,我胆子大,我不怕。” * 李明澜穿上鞋,又去了阳台,她索性搬椅子,坐在门边,她裹紧棉袄,也不回去里面了。 一个行人都没有。 所以当孟泽出现在楼下,她不禁站起来,任由风雨侵袭。 她看着那道人影消失在楼下雨棚。 过了不久,门开了。 李明澜迎上去,只见湿哒哒的伞,以及湿了半身的人。 “李明澜。”看她发丝湿了半截,他出口的话和风雨一样寒冷,“你跑到外面吹什么风?冻感冒了怎么办?” 她却问:“孟泽,你上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阳台的灯。” 当然见到了,五年间,这里的灯都没有为他亮起过,他淡淡地说:“药买回来了。” 李明澜翘了翘脚趾,想说自己已经不疼了,但是基于礼貌,她客气地说:“谢谢。” 他扯扯唇角,回以礼貌:“谢谢。” 李明澜的腿搭在长沙发的扶手上,她直接撸起裤脚。 “李明澜。”孟泽突然唤她。 她抬起头,见到他湿漉漉的裤脚:“你去换件衣服吧,不然要感冒的。” 他靠在玄关,离她远远的,一动不动,静默的脸隐在阴影里。 终于把往事收了起来,他把药抛过去:“你自己擦。” 她也没打算让他擦啊,她想问什么,问不出口,兜兜转转,她说:“你的女朋友是高学历,难道她不劝你去上学吗?” 孟泽接话飞快:“她对学历没要求。” “哦。”她又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摄影。” “哦,你以后就这样了吗?” “当然,我女朋友又不拜金,不是非得我养着她。” 李明澜只能说:“你有人照顾就好。” “我有没有人照顾关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评价好或不好。” “好歹同学半年,知道你酗酒抽烟都死不了。”她摆出笑脸,“我很欣慰。” 孟泽回避她,直接去浴室。 什么态度?他的女朋友也不管管他。 李明澜又想到,孟泽以前都不大愿意在人前承认她是女朋友,摆明了嫌弃她。 才华横溢,是李明澜永远到达不了的。 她不大会劝人。 如果是以前的两人,他不上学,她死缠烂打,他怎么都会听一听。 她揪了一把头发,她终究盼着孟泽好的。 * 孟泽人在浴室,却不是洗澡。 他靠着墙,半撑在洗手台,望镜中的自己,他的审美还在,只是面对自己时,常常见到扭曲的脸。 他嘴巴发苦,想抽烟。 烟盒和打火机都在外面。 他今天晚上给了李明澜一个下马威,但没有胜利的喜悦。 药物克制欲望,他几乎没有需求——但又不是完全没有,他见到李明澜的腿,忍不住想起从前,之后情绪就有点失控,接近于狂躁。 刚才应该见一见谢大哥,听一听谢大哥的高见,否则,孟泽又会把李明 澜当成一个擂台上的对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雨又停了。 李明澜摇摇喷雾,对着脚趾喷过去,冻得一哆嗦。 这药应该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她冲着浴室喊:“我要回去了。” 孟泽出来,没换衣服,头发的湿是因为淋了雨:“没有出租车,你如果想游水过去,尽管走。” 她突然缩起自己,抱住膝盖:“我告诉你,你不要乱来。” 孟泽打算再吃一粒药,那么,他想乱来,都乱不起来:“我睡了,你随意。” “孤男寡女不方便,一会儿我就走。”李明澜向着沙发角落蹭了蹭,“毕竟我们都是各自有男女朋友的。” 孟泽低腰,却没有走近:“李明澜,不要高看你自己,我是摄影师,我比以前眼光更高,你这种,跟我的女朋友比起来就是干煸豆角。” 她抓着抱枕,差点从他丢过去,为了反驳他的话,她挺了挺胸。 见得着,摸不到,孟泽忽然听见自己牙齿“咯咯”摩擦的声响,他是咬着牙,才没有靠近她。 他回房,锁上门,打开抽屉,干吞两个药片。 他一脚踹了桌前的木椅,踹到门前,挡住门。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真的冲出去,把自己幻想过无数遍的事情一一实现。 孟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药效起效大约半个小时,熬一熬就过去了。 他见不到李明澜,但是,他的李明澜正在这里,虽然隔着门板,物是人非。 可也有着与外面相连的空气,他不愿在这样的空气里睡过去,空气无色无味,他却似乎闻见李明澜的馨香。 * 李明澜趴在沙发背上,望着房门好一会儿。 两个人啊,磕磕绊绊,一开始就不合适,她执拗不信邪,到头来,落了个有亲生儿子却不能相认的下场。 孟泽呢,葬送大好前程。 应该是后悔的。 李明澜倒在沙发上,又想,假如回到高三的下半学期,她不知道未来,还是会走相同的路。 她是李明澜,她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 天冷着,她只能把自己的外套当被子,缩在沙发上,脚上的疼,远没有心里的疼更疼。 * 半夜,孟泽跟梦游似的,搬开椅子,打开门,在森然的夜光里,飘着到了沙发边。 李明澜把自己蜷缩得像一只虾,头都要低得碰上膝盖了。 他飘回房间,拿了被子,轻轻盖到她身上。 她动了动。 他在站着不动。 如果他没有退学,她不会来,原来退学有这样的好处。 孟泽坐到茶几上,也就是多吃了两片药,才能这么安静坐在她的身边,不急躁,不发怒。 * 李明澜醒来,伸一个大大的懒腰,一手撞到沙发。 半睁开眼,望见周围,嘟囔说:“孟泽,我怎么又睡在沙发了。”() 下一秒,她清醒了。 ?想看这碗粥写的《雪媚娘》第 80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不是高中时,但身上的被子是暖的,总不可能是鬼给她盖的被子。 天空放晴,天际露出鱼肚白,她该回去了。 孟泽吃了药,却是一夜没睡,一听到外边传来声响,他立即出来。 李明澜折好了被子,笑起来:“谢谢你的收留。” “李明澜。”孟泽兰在她的面前。 “我的脚不碍事。”她几乎是抢在他前面开口。 “不吃个早餐吗?” “不了。”她还要回去送儿子上幼儿园,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孟泽,如果你想继续读书,我还是会帮你的。” “为了良心?”他又有点讽刺的意味。 “随便你怎么想。” “人的一生每一个转折都是前一条线的断点,有的能接上,有的却不能。” “我走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孟泽还想说什么?李明澜的手机响起来,她拿起一看。 来电显示的名字很大,是姚希津。 姓姚的么,孟泽知道是谁,他让她走了。 孟泽去阳台抽烟。 当然能看见李明澜一步一步走出来。 他一手夹下烟,再抽两口,见她脚步慢了,他突然抓住栏杆,手背青筋暴露,他要是克制不住,他可能就会从这栏杆上跳下去,去追她,去抓她,去捆她,去让李明澜变成他的李明澜。 可他也只是抖了抖烟灰,把烟衔回嘴上。 李明澜越走越慢,直至停下来,猛然回头。 飘出的烟挡了他,也挡了她。 他的烟歪了歪,和她对望。 李明澜想挥手告别,却又握紧拳头,掉头走了。 * 今年的春节比较晚,李明澜的假期只到一月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不想错过和儿子的时光。 她送了儿子去幼儿园,之后去了继续教育学院,咨询退学之后的高考。 她回到哥哥的家。 见了孟泽几面,连她都心烦气躁了。 她很久不曾打开电脑,她的手提电脑和她父亲一样,装了MSN软件用来和国外同学联络。 和高中同学断绝了联系,她没有再上过Q/Q。 可能是这两天前尘往事回忆太多,她有些想念高三七班的同学,下载Q/Q,登了她的第一个Q/Q号。 班级群冷清了,李明澜翻几页历史记录就到顶。 她见到周璞玉和田滨那天的对话。 思绪一转,李明澜用力拍桌子,她把自己的手掌拍疼了,她“哎哟”两下。 她之前为什么没想到呢? 她好像知道那个给孟泽打电话却备注为“李明澜”的人是谁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1 章 李明澜觉得自己的记忆力真的差。 高中用了几年的手机号码,这时回想起来,竟然有点卡顿,好半晌才想起来全部数字。 她打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把甜甜的声音:“喂。” 同时传来了一首韩语歌。 李明澜知道是上次那人,但她能说什么?贸贸然打这么个电话。 “安妮哈塞哟。”女孩又说了韩语。 李明澜开口:“你好,我以前用这个号码,后来注销了。” “啊,你是阿扎西的女朋友?”女孩又惊又喜,银铃般的笑声传过来,“原来他真的有女朋友,我以为他骗人的。” “阿扎西?”李明澜至今不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 “他说他快四十了。”女孩说,“我就叫他阿扎西,而且,他的声音和我叔叔得很像。” “你叔叔?”孟泽的声线没这么老吧。 “我叔叔十年前走了。” 李明澜只能说:“节哀。” “我特别想我叔叔,哎,你和阿扎西是同学吧?我听他说过你的事,我也是美术生,我叫熊悦喜,将来的美术界一定会有我的大名。”熊悦喜笑呵呵地说,“你们俩虽然快四十,声音很年轻噢。” 李明澜不去拆穿孟泽的谎,她想,如果到四十岁都还是男女朋友关系,那也太菜了。 她出国之后换了手机,没了和孟泽的所有记录,她也没有他的好记性,她忘了他的十一个数字。 当她表示自己丢了手机,忘了孟泽的号。 姑娘非常热心,直接报来十一个数字。 李明澜真诚一笑:“谢谢你。” 听得出来,这个女孩也很爱笑:“不客气。” 李明澜上网查了成人高考的相关事项,抄下来,想打电话给孟泽。 她想了想,还是不暴露自己的手机号,出去找了公共电话亭。 孟泽没有接。 这是他的工作时间。 她出了电话亭,接到了继续教育机构的电话,匆匆过去了。 李明澜没有第一时间去和孟泽谈,她继续问了其他的教育机构。 过了两天,正好是周末。 小李深闹着要去小学学校。 上课时间,小学学校进不去。 他说要去大学学校。 大学城比较远,在李明澜的劝说下,小李深点头说:“等爸爸开车带我们过去。” 李旭彬今天没时间。 眼见儿L子一心向学,李明澜想不如去岩巍中学逛一逛,她知道从哪里有捷径进去。 这么多年过去,侧门也没有封,又碰上施工期,管理有点乱,难怪家长说要去投诉。 李明澜笑着抱起儿L子:“深仔,这里是姑姑的学校噢,姑姑以前就在这里念书。” 小李深东张西望:“姑姑,你和爸爸一样厉害吗?” 她笑,在心底笑得更大声,儿L子的爹可厉害了:“姑姑比不上你的爸爸。” “我要和爸爸一样厉害。” “我们深仔将来要当个状元。” “状元是什么?” “就是第一名。” 明白了,小李深点头:“我现在是幼儿L园的状元。” “深仔真乖。”李明澜忍不住在儿L子的小脸蛋亲一口,再亲一口。 校方不是完全没有管理,教学楼、图书馆的方向设了围栏,外来人士和施工人员只能在操场附近走动。 小李深闹着要下来:“姑姑,这里好大。” 李明澜放下他:“前面要施工,我们不去那里。” 小树林还没动工,林中比五年前更葱郁,曾经踩出的小径早已长满杂草。 一棵棵的树如同迷宫了,她找不着当年的入口,她站在一棵大树旁,是这里么? 再探头,她真的认不出来。 李明澜叹口气,一转头,却不见了儿L子的身影,她心下一惊:“深仔!” * 小李深沿着路边走,时不时向着林中望。 阴阴郁郁的都是树。 他身子小,轻易地从树中钻了进去。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不见钢筋混凝土的天地,这里像是唐僧取经路上经过的妖怪巢穴。 他用小手拍拍树干:“我不怕妖怪。” 他还向前跑,望着树缝里的阳光,跑几步,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他爬起来,回头望去。 才发现一个小土坡。 土坡上插着一块摆得端正的木板。 “什么东西?”他敲敲木板。 木板插得实。 他敲不动,他站起来,用脚踩踏小土坡的泥土,踩几脚,崭新的新鞋子沾了满面的泥。 他蹲下去擦鞋子。 望着木板,他灵光一现,拿起石块,左手按住木板,右手用石块在木板上写字,边写边说:“李深……到此一游。” 小孩子的字体歪歪斜斜,“李”字的木和子,分得开,“游”字的三点水写太大,木板上挤不下一个字最右边的笔画,他就不写了。 他点着字,再念:“李深到此一游。” 和齐天大圣一样。 “深仔,你在哪里?” 听见外面传来的喊声,小李深大叫:“姑姑,我在这里。” 李明澜跨过草丛,钻进来:“深仔,你没事吧?” 他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姑姑。” 李明澜一把抱起儿L子:“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姑姑,我在这里留了一个小秘密。” “什么秘密啊?” 小李深趴在李明澜的肩上,小小声说:“是我和齐天大圣的秘密。” * 晚上,李明澜等儿L子睡着了,才去孟泽那 里。 她和他重逢的那一天是周末,她想着也许孟泽也能过周末。 不料,摄影师的下班时间这么晚。 她坐在楼梯上等人,又见到那位老婆婆。 老婆婆还是那句话:“他啊,三更半夜才回来。” 李明澜突然问:“老婆婆,他是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啊?” “是啊,我以为他没朋友呢,没想到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来找。”老婆婆说完进屋去了。 李明澜又在楼梯口坐,楼道的灯暗下去,她咳一声,灯又亮起来。 直到楼下有脚步声传来,一步一步,稳稳地踏上来。 还没走到房门前,孟泽就溅到了里面了:“你怎么又来了?” 李明澜转过头:“我联系了一个复读机构,你可以去参加成人高考”。 “我不需要迟到的同情。” “你嘴上这么说,但是你肯定会因为这件事埋怨我一辈子。” “你知道就好。” 李明澜的手摸到了台阶,这时摊开来,掌心黑了一块:“我进去洗手。”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孟泽让她进来了。 李明澜去卫生间。 上次来,她只顾着和他吵架,这时留意就发现,墙上只挂着一条毛巾。 洗手台有一把剃须刀。 牙刷只有一支。 满室都是个人生活的痕迹。 结合刚才老婆婆的话,难道他的女朋友没有来过这里? 李明澜站在洗手台好一阵子。 孟泽性/欲大,如果真的有女朋友,不可能不在这里留下点什么。 她正要出去,迈开步子,觉得有什么从身下流出。 她立即检查,发现大姨妈来了。 真是尴尬,也许是之前坐在台阶地面太凉,她的肚子开始不舒服。 李明澜从卫生间出来,低了头:“孟泽,我要走了。”没心思跟他争论读书成才的事了。 “嗯。”他冷淡至极,但见她摸着肚子,有了不大好的猜想,“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要走。 孟泽拦在她面前:“李明澜,你怎么了?” “我走了,不是你不待见我吗?”她脾气上来,底下还越汹涌了,于是声势又低下去,“我洗完手就走了呗。” 孟泽只是盯着她抚摸肚子的手,他一把握住那只手:“说实话,你别想骗我。”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来那个了,我没有带那个。”她气呼呼的,“你再不让我走,我就血溅当场。” “卫生巾?” 这人怎么就这么聪明?她瞪过去一眼。 “知道了,我下楼去买。”说完,他觉得自己态度太自然,又板起脸。 她也板起脸:“你的女朋友都不留一丁点东西在这里吗?” “关你屁事。” “速去速回。” 孟泽转头望她,她也许忘了,他去北方高考时,她就下这种命令。() 李明澜见他停着不动,鼓了鼓腮:快点啊。她刚才只垫了纸巾。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最全的《雪媚娘》尽在[],域名[(() 他走了,回来得飞快。 他拎了三个袋子:“不知道你用哪个,我全都买了一包。” “买一包就行的。”应急时候,管它什么牌子。 李明澜去了卫生间,再出来时,还在揉肚子。 “休息一下吧。”孟泽缓和了语气。 “我躺一会。”李明澜倒在沙发。 他问:“要不要去房间?” 她摇头,半侧缩起自己。 孟泽把被子丢过去。 她睁开眼:“那天是你给我盖被子的吧?” “怕你死了,收尸麻烦。” 李明澜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严实:“孟泽,我问过教育机构,你可以去高考。” “欠人的滋味不好受吧?” “孟泽,当初我没有对不起你吧。”说完,她有点心虚,生怕自己露出破绽,索性把头缩在被子下,“退学的事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回到各自的轨道里?” 因为他已经脱轨太久了:“我现在就在我的轨道里,我的生活和你无关,李明澜,走不出来的人是谁呀?” “要不是因为退学的事,我才懒得管你。” 孟泽坐上茶几:“不需要你管。” “孟泽,你希望我照在你退学的愧疚下过一辈子吗?”她的声音从被子下闷闷地传来“你好坏。” “是啊,我坏,你不是早知道了,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李明澜没有接话,突然没了声,一动不动的。 孟泽站起来:“李明澜。”手上动作大,扫掉了他新换的一个大红塑料烟灰缸。 她还是没说话。 他一把扯下被子:“你怎么样?” 她半眯着眼睛,像是要睡,又皱眉说:“孟泽,孟泽,我好疼啊。” “我去给你买药。” “没有药,好疼啊。”她没什么劲头和他斗嘴了,“孟泽,我肚子好冷啊,你太晚回来了,我坐了冷地板。” “对,是我不好。”他的大掌盖住她的手,捂住她的肚子,“我去烧热水,给你敷一敷热毛巾。” 李明澜生完孩子,经痛比之前更厉害,每个月都要被折磨一天。 她留学时,寄宿在小姨家。 小姨定居国外,几乎不回国,和她没有深刻的亲情。 李明澜从娇生惯养的性格蜕变成了艰苦耐劳,她疼了也一声不吭。 她今天发现自己不如想象的坚强,如果有人替她披风遮雨,她还想回象牙塔里生活。 孟泽端了盆温水,探探水温,沾湿毛巾,拧干,塞在她的肚子下。 崔佩颐曾抱怨,男朋友生病时,她悉心照顾;当她生病了,他却去聚会玩乐。 李明澜微微阖眼,轻声嘀咕:“她的……男朋友没有你好。” 前面两个字太轻,孟泽没听见,他只想到姓姚的,说:“他算什么男朋友。” 小三而已,一无是处。! ()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2 章 阵痛袭来,李明澜的眼皮耷拉下去,嘴唇发干,她喃喃地说:“孟泽,我想喝姜汤。” “好。”孟泽给她换了一条新的热毛巾,“你自己焐着,别冻着了。” 她缩起腿,把肚子捂得更严实。 孟泽关紧门窗,不让风透进来,又用被子裹住她的肚子,之后才去厨房。 一个人生活多年,他的厨房常备葱姜蒜,他开了煤气,放上锅,倒上水,熟练切几l片姜,放进去。 他回头望她。 她蜷缩在沙发上,姿势不变,连她的发丝的角度都和刚才一样。 孟泽出去:“姜汤一会儿就好,你的肚子还凉吗?” 她摇头,又点头。 “真的不吃药?” “不,等痛过去就好了。”她抬起眼睛冲他笑了笑,“我以前也是这样,疼一疼就熬过去,我自己都懒得煮姜汤呢。” “有钱人不给你煮?” “他有钱,他忙嘛。”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她又说,“哎哟,好疼。” 孟泽又去厨房忙活,再出来时,端着一碗姜汤。 李明澜慢慢坐起来,伸手就要去端碗,手指碰到滚烫瓷碗,她又缩回来:“好烫。” “因为这是热姜汤。”他拿起碗中的勺子,“来,张嘴。” “我自己喝。” “你这么蠢。”孟泽舀起一勺姜汤,吹了吹气,送到她的嘴边。 李明澜不客气,喝完一口。 姜味很浓,辣,却又不呛人。 孟泽这么一口一口地喂,显得她像残废,但是很久没有人这么哄着她,她怀念得很。 当然,如果他的嘴巴能闭上的话就更好了。 李明澜想起来,自己这一趟过来是要劝他去上学,眼下气氛好,他呢……是有那么点心疼她的吧,她顺势开口:“孟泽,如果你去上学,我给你付学费吧。” 他讥嘲:“不会是用有钱人的钱吧?” “当然不是,你辍学的事有我的一点点责任,我给你赔不是,花我的钱。”她兼职时薪不高,但她自己省一省,还是能给他支持的。 “你瘦得跟干煸豆角一样,还是给你自己补补吧。”孟泽喂完了这一碗姜汤。 胃暖了,李明澜却更懒了,斜斜睇他:“孟泽,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你也不见得可爱。”孟泽见她还揉着肚子,又问,“还疼不疼?” “疼,要等到第二天。”李明澜懒得动,“孟泽,你还是当一个讨厌的人吧,不然我都要怀念起以前当大小姐的日子。” “李明澜,听起来,那个有钱人不怎么照顾你。” “他有钱。” “你怎么不去找他熬姜汤?” 她直接倒在沙发上。 孟泽还在嘀嘀咕咕:“李明澜,你现在的眼光真差。” “一直都差。”她呛声,“毛巾凉了。” 水温凉得快,孟泽来回烧了几l次水。 李明澜扒着沙发缝,仔细查看,突然问:“孟泽,你女朋友在哪里读书?” “关你屁事。”沙发被她占了,孟泽坐到茶几l。 “她如果知道你在这里给别的女人熬姜汤,会不会踩你的屁股?” “我认识的人里,只有你才有这变/态的嗜好。” “她会怎样?”李明澜像是好奇。 他反问:“你的有钱人会怎样?” “不怎样啊。” 孟泽点头:“他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你。” “难道你关心啊?”天气冷,水温凉得快,孟泽来来回回烧了几l次水,看上去是很关心。 “当然。”他冷漠地说,“我怕这里变成凶宅。” 李明澜打一个哈欠:“我困了,借你的沙发睡个觉。” “去床上,沙发不舒服。” “我睡一会儿就走。”被子太暖和了,她抱着不肯放。 孟泽起身,连人带被将她抱起来。 李明澜被吓了一跳,几l乎以为自己要滑下去,于是攀住了他的肩:“你干什么?如果你的女朋友知道了,一定会狠狠揍你的。” 他不为所动。 她又说:“我刚刚坐在楼梯上,裤子脏兮兮的。” “洗床单很方便。”更方便的是他把她扔到床上去。 她的身子陷在软弹的床垫,听见他说:“这里睡得舒服点。” 她扒着他的床单:“我为什么要睡你的床?你和女朋友在这里滚过吧?” “关你屁事。” 她扯一条头发,放到孟泽的枕头上:“这样你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哦。”他这般冷淡,转身出去了。 李明澜拉起被子,她闻到和以前不一样的烟草味,但是其中也有她曾经熟悉的檀香皂味。 她把头去压他的枕头。 假设他们各自都有男女朋友,其实两人都犯错了。 他们重逢之后有过一次荒唐的夜晚,虽然可以扯一扯借口,是那天晚上两人都喝了酒。 李明澜以为,孟泽的身边会有数不胜数的才华横溢的女孩子,她给了自己一个分手仪式。 但他被迫退学,与她脱不了干系。 他说不需要同情。 说同情太简单了,李明澜有愧疚,有惋惜,有心疼。 如果他不退学,他是炙手可热的名校毕业生,随随便便上个班,都比现在舒坦。 孟泽去洗了一个澡。 他把毛巾搭在半湿的头发上,里面换了一身长衫,外面披了件外套,他当她仿佛不存在,自顾自地钻到被窝里来。 前男女朋友再躺到一张床上,是大错特错。 李明澜问:“孟泽,你的女朋友不来这里吗?” “你三更半夜找上门,向有钱人报备了吗?” 她回答:“关你屁事 。” “肚子疼吗?” “疼啊。” “李明澜,你现在躺在我的床上不算是坏事。”反正有钱人不是什么好货色,孟泽一把搂她过来。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 已经过去五年,孟泽的五官没怎么变,他不报年纪,也许别人以为他是个高中生,时间在他身上停止了似的。 孟泽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李明澜吃惊,但也不意外,她去推孟泽。 孟泽的力气何其大,翻身压过来,男人的重量沉在她的身上,她向上推的手反而被他扣下来。 她朝着他踢腿。 其实上一次她就知道,她的这些挣扎对他都是无效的,他醉得糊涂时都能钳制她,何况他如今清醒着,用如薄刃般的眼睛瞥着她。 她咬他一口。 他“嘶”了一声。 她喊:“孟泽,我现在是不方便的日子。” “我知道,李明澜,我只是尝尝甜头。”他还没吃药,一种野兽般的澎湃汹涌而至,撕扯着他,逼着他去撕扯她。 他又知道,他不能伤害她,他磨着自己的牙齿,去咬她的耳垂。 她感觉到细细的疼痛,似疼也似痒,他嘴上说知道,可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知道,只好求饶:“孟泽,孟泽,你别乱来,女孩子在这个时期很容易感染,我肚子又疼。” “嗯。”他用手肘支起身子。 她想要躲,被他圈在臂弯里,无处可去,终于也只是窝进他的怀里,哄着他:“孟泽,你要听话。” “放心,我不脱光你。”除此之外,该是他的,她跑不掉。 他说:“李明澜,我比他好。” 见她不应,他又喊她:“李明澜。” “李明澜,他太差劲了。”孟泽揪起她的脸颊,“你以前脸上有点嘟嘟肉,为什么现在没有了?”她该被养得白白胖胖。 那是婴儿肥:“因为我长大了。” “不可爱,不是小松鼠了。” “谁是小松鼠?” “李明澜,我再检查一下,那个有钱人亏待了你多少?”他梳理她的头发,说,“我还是更欣赏幼稚的李明澜。” “你很幼稚,我比你有阅历。” 孟泽捏起她的唇瓣,轻啄几l下,之后扯掉她的外套。 她的挣扎是蚍蜉撼大树。 他剥了她,目光一定,惋惜地说:“还真的变成干煸豆角了。” 她和他斗气,不自觉拱起身子,她的双手被他制住,只能龇牙:“你胡说八道。” “你不信?我有你的照片,你身上的每一寸都有记录,对比一下就知道,十八岁的李明澜是块白玉。”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没关系。”孟泽低下脸,“你是被污染了,等你东西干净了,我给你去去浊气。” “你还是自己先去净化一下吧。”五年来,不知道 他学了些什么,满嘴吊儿郎当。 之后的孟泽不和她耍嘴皮子,在那里啃啃咬咬。 李明澜突然想起一件大事:“那些照片你还留着?” “当然。”他话音模糊。 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但当年如果让哥哥把这些照片要回来,哥哥会先吐血吧:“孟泽,孟泽,那是过去式了,你删掉吧,好不好?” “不好。”他抬头,“李明澜,你现在知道怕了?” 她搂住他:“孟泽,孟泽,我们来商量嘛。” 他扣住她的背,把二人翻了个身:“我以为你不担心呢。” 今非昔比,当今互联网发达,曝光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她蹭蹭他。 他拍拍她。 她发现撒娇这一招还很奏效,又笑笑:“孟泽,孟泽,你把底片放哪里?万一被别人见到,我的清白就毁了。” “那是我的作品。”他仰望她的半身风光,“谁觊觎,我就挖了谁的眼珠子。” 她伏在他的身上,娇滴滴地问:“连我都不能看吗?” 孟泽捧起她的脸,把她拉向自己:“李明澜,你被我亲几l下,就变得可爱了。” 于是,他又吻她:“你不方便,我也不方便。” 她察觉到底下有什么在苏醒,她还记得那如狼似虎的架势,稍稍蹭上来。 孟泽却像是忍耐到极限,猛地向上。 她被撞了一下,发出突如其来的“哎哟”声。 生怕有什么露出獠牙,她继续向上爬。 被他一把按住腰:“别动。” 李明澜不敢动了,大腿还能磨蹭到他的裤子,她觉得它像饮了酒的肚皮,鼓囊囊的。 镇定药效的时间过了,孟泽一把托起她的腰,恶狠狠吻上去。 他反压住她。 李明澜深陷在枕头和孟泽之间,朦朦胧胧时,却是想。 将来不知能不能遇上第二个男人,如果他问起:“你以前交往过几l个?” 她就答:“一个。” 哪怕中间隔了五年,她也是只交往过一个,就是混蛋孟泽。 她刚刚在沙发缝里看了看,又在床上看了看,这里没有其他女人的痕迹,连条头发丝都找不到。 她被他翻身,趴在床上了,肚子的热毛巾贴紧了皮肤,暖乎乎的。 孟泽借用她的并起的大腿,去拢他的东西。 她又说:“孟泽,你背叛了你的女朋友。” 孟泽微微喘气,换了一个回答:“关她屁事。”! 第 83 章 李明澜不知道,大腿那一片肌肤是因为摩擦生热,又或者那个滚烫的东西烫着她了。 她扭着头,见不得孟泽的脸,听着他越来越急的喘息,她低叫一声:“你好了没有?” 李明澜,你叫我。”孟泽的脸压下来。 她见到他刚毅的下巴。 他又说:“你叫一叫,很快就好了。” 她斥声:“叫你个大头鬼。” 他一手掐着她的腰:“想一想你的照片啊。” 李明澜能屈能伸,当下就服软,叫了两声:“孟泽,孟泽。” 一切和以前一样,在这一张床上,他们有过无数疯狂的时光,的,孟泽觉得,他那条狭窄的岁月成河终于汇入大海。 蓄势已久的东西来势汹汹,糊在了她的大腿间…… 孟泽端来一盆水,给她擦了身子。 李明澜半趴着,一动不动。 是孟泽给她翻了身,见她累着,他把被子盖到她的肚子:“睡吧。” 李明澜没什么心力说话,闭上眼睛,立即进入梦乡。 孟泽出去房间,从茶几拿了打火机和烟盒,出去阳台,点烟,吸一口。 香烟不再寡淡,无比畅快。 抽完一支烟,他披着夜色的凉,回去,把床上的她连人带被抱住。 他想试一试,在不吃药、不醉酒的时候,自己能不能睡一个安稳觉。 * 李明澜突然惊醒,发现只有自己是在被窝里。 大冷的天,被子外的那人只穿了薄薄的长衫。 她扯扯被他压住的被子,滚一下/身子,猛然,腰间被一股力气扣着,她回头。 他没有醒,只是肌肉发出一个动作而已。 她继续扯,慢慢和他较着劲,终于她把他裹进被子里。 他们争吵,他们斗嘴,他们很有默契回避了当年孩子的事。 李深四岁大,已经很懂事,一旦坦白真相,对孩子来说是一个大变故。 哥哥一家的生活都会掀起波澜,恩爱和睦的哥哥嫂嫂才是为人父母该有的样子。 反之,李明澜想,自己和孩子他爹都很幼稚。 她忍不住凑到孟泽的脸旁。 她的睫毛比较细,儿子的睫毛又长又翘,而且粗,眉目完全继承了他的。 她想一想孟泽的臭性格,还是让儿子留在哥哥家吧,她和孟泽之间只是两个人的恩怨。 对,就继续瞒着吧。 破天荒的,李明澜醒得比孟泽早,她还记得,她今天还要陪儿子玩呢。 她慢慢贴上墙,一点一点挪着自己的腰,再轻轻掀起被子,向下蹭,蹭到床尾,她坐起,再站立,一脚跨过孟泽下床。 她的动作顺溜,当她轻轻关上门,才大喘了一口气。 结果也没能把孟泽劝去上学,他尽养了些古怪的脾性。 * 李明澜刚回 到家,接到崔佩颐的电话。 崔佩颐在珠三角玩了一圈,说要启程去桂林。 “姚希津呢?”李明澜还惦记着,孟泽砸了姚希津的车,真是一点都不省心。 “他不和我一起走,他爸正好要去大酒店开会,他要迟几天才和我会合,李明澜,我们回学校再见喽。” “一路顺风。”李明澜和崔佩颐道别。 幸好姚希津还没走,车子的事情总要解决的。 她打电话过去。 “明澜。”姚希津念她的名字像是在品酒,醇厚,磁性。 思维跳脱时,李明澜想起来,姚希津才叫阿扎西吧?他的声音比他的年纪要大几岁。 李明澜一本正经:“上一次我的老同学太冲动,碰了你的车子,这件事因我而起,还是我来赔偿吧。” 姚希津很爽快:“既然你都这么说,你请我一顿饭,就当这事了结。” 好商量是好事:“行,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都说这是美食之城,我和Paige什么也不懂,只去了几个大招牌酒楼,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倒想领略一下这座城市的烟火气。” “没那么夸张,其实离你的大酒店不远就有美食街,路比较窄,不是临靠大马路,估计你见不到。” 姚希津笑:“我等着你给我做向导,明澜。”他似乎知道周末的她特别繁忙,将时间约在工作日。 地点么,就在大酒店了。 姚希津把玩手机,把手机转了两圈。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从第一次见面,姚希津就猜测对方和李明澜的关系。 姚希津扣下了这张纸,几番斟酌。 那个男人很傲,字如其人,潇洒飘逸。 姚希津定定望了一会儿,照着纸上的号码拨去电话。 那边响起的是清冷嗓音,很年轻,姚希津回忆这人的模样,长得也不成熟。 姚希津从小跟着父亲混迹商场,对比之下,他觉得那人还能称之为少年。 姚希津:“是明澜的同学,对吧?” 孟泽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小三:“是你。” “车子的定损已经出来了。”姚希津笑,“先生是要和我的律师谈,还是跟我谈?” “跟你谈。” 姚希津猜对了,凭这人砸车的架势,肯定是要面对面的,他报上时间和地点,轻轻一声笑:“恭候先生。” 昨天晚上,孟泽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关于高三的下半学期。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床上没有了人,他出去,也不见李明澜。 她别的本事没有,只学会了提上裤子就翻脸。 太久没有疏泄,身心的舒畅令孟泽忽然没了脾气。 她走不了太远。 他今天还有拍摄工作,晚上要去大别墅做家教。 姚希津的这一通电话,孟泽知道是挑衅,小三下战书,他没有 不接的道理。 他回答:“嗯。” * 朋友这一趟旅游,李明澜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多少有点过意不去,她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 她的印象里,姚希津是个非常准时的人。 崔佩颐第一次介绍姚希津时,李明澜就知道他不是泛泛之辈。 原来是大集团的富二代,亲和友善,没有架子,算是她认识人中的天花板人设了。 姚希津从电梯出来时,姿态从容。 那一刻,李明澜觉得他已经是上层精英,和她这样兼职打工的学生浑然不同。 见到她,他的步子快了,走近来,先道歉:“明澜,实在不好意思,你等了很久吧。” 她站起来:“没有,我五分钟之前才到。” “我爸提前过来了,所以提前跟我训话,耽误了一些时间。” “你会不会很忙?”她注意到他今天西装革履。 姚希津用手松了松领带,解了上面一个衬衫扣子,还揪了一下打上发胶的头发,卸下严肃的衣着,人也换上轻松的笑:“我爸跟公司的人开会,我还没毕业,算是个学生,被赶出来了。” “走吧,去美食街逛一逛,天南地北各色菜系,肯定能让你一饱口福。” * 两人向着酒店门外走。 门口的服务员见状,向着二人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与此同时,李明澜的眼睛像是自动启动雷达,捕捉到从外面进来的人影。 孟泽也是一眼瞥见她,他站定了,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声调上扬:“呵,真是巧。”想都不用想,孟泽知道这巧合是小三的安排。 小三还假惺惺地说:“真是巧,这位先生是过来谈车子定损的是吗?我这会儿没时间,不如叫我的律师过来。” 小小年纪,装什么老成?孟泽满是不屑。 李明澜瞄一眼他的脸,哪怕他面无表情,她都知道,他肯定正在讥嘲姚希津。 她眨几下眼睛。 孟泽不朝她看。 她不得不清清嗓子。 他这才用正眼看她。 她给他打眼色,她越发捉摸不透他,生怕他在奢华大酒店闹事。 孟泽的头向着她偏了偏。 姚希津快一步,挡住二人之间的视线:“先生,麻烦让一让。” 孟泽睇向姚希津:“讲个数就行,我不会不认。” 姚希津抬起价值连城的腕表:“现在就要到午饭时间了。” “去哪儿吃?一起走啊,路上谈也行。”孟泽不知道多随意。 “姚希津,他是我的老同学,上次的事我给你赔礼道歉了,走吧,我请客。”李明澜想息事宁人。 孟泽岂会让她如意,伸手要抓她。 姚希津反应极快,一把拦住,他抬起眼睛望孟泽。 孟泽低垂眼睛:“让开。” 一个保安认出孟泽就是在喷泉边上闹事的人,保安立即过来,只等姚希津的命令。 李明澜觉得,孟泽这几年越活越回去,高三时冷静镇定的性格,怎么演变成毛毛躁躁的混小子了? 她站出来:“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人纵容你耍性子。” 孟泽拽过她:“凭什么你替我给他赔礼道歉?” 姚希津冷笑:“明澜,你这个老同学,脾气不大好。” “你闭嘴。”孟泽斥一声,“我和她之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开口?” 姚希津挑了挑眉。 这人全身上下的打扮加起来不过几百块,偏偏拽出了百万的气质。 李明澜扯住孟泽到边上,压下声音:“凭你是砸车的一方,由我来捡起你丢弃的礼貌。” “错。”他反握住她的手,“凭我和你,比和他更亲近。”!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第 84 章 姚希津望着那二人交握的手,他转了转手腕,表盘上镶嵌的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一闪一闪。 他唤:“明澜。” 李明澜转头,对着姚希津说:“别和他一般计较。” 姚希津笑:“既然你的老同学这么有诚意,不如就三个人一起吃顿便饭吧。” “行啊。”孟泽玩着李明澜的手指,根本不把小三放在眼里。 “一顿饭,车损就一笔勾销了,不过,这就不劳明澜破费了。”姚希津用手捻了捻袖子上的金扣,“这位先生,意下如何?” 孟泽点头:“我没意见。” 姚希津再抬起腕表:“大家都很忙,就近解决吧,楼上就是餐厅。” “美食街很近,走过去花不了多长的时间,他一个穷小——”话未说完,李明澜被孟泽用指间一夹,指骨生疼,她的话断在半截,她对上他阴冷的眼睛。 他的眼珠子漆黑如夜:“行,就在楼上餐厅。” 她想剪断他的舌头,他知不知道楼上这家餐厅什么价位?一个退学的打工仔逞什么能? 赌不上他的嘴,她只好跟着那两人一起上去。 姚希津还算仁慈,没有去包厢,他在大厅正中的圆桌边坐下。 三个人,摆成一个等腰三角形,各坐一边。 姚希津入住大酒店以来,餐厅经理严阵以待,他站在姚大少爷的边上,毕恭毕敬地说:“姚先生。” 姚希津:“点菜。” 餐厅经理立即呈上菜单。 姚希津将菜单推到李明澜面前:“明澜,你来点吧。” 车子定损是姚希津说了算,于是李明澜摇头:“还是你来点吧,我不是很饿。” 姚希津对餐厅的出品不陌生了,不用打开菜单也能报上菜名:“前菜,现开法国生蚝,凯撒沙拉,汤嘛,龙虾浓汤。” 李明澜一听就觉得不便宜,她恨不得踢孟泽一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退了学,闷在家里,跟不上社会的成长,所以人越长越幼稚了。 姚希津:“惠灵顿牛排,澳大利亚羊排,巴塔哥尼亚犬牙鱼,甜点就是西班牙曼彻格奶酪吧。” 姚希津报一个菜名,李明澜心上滴一滴血,她忍不住踢了孟泽一脚。 孟泽望过来。 她朝他狠狠瞪过去,本来嘛,姚希津也不计较了,去美食街吃一顿就当两清,孟泽非要刺激人,非得赔上几个月的工资。 孟泽的身子向着她倾过来:“干嘛?腿抽筋了?” 不想理他,她的头转向姚希津。 姚希津微笑:“明澜,这几天我比较忙,本来打算过几天请你来这里。” 李明澜回他一笑:“没事,我也比较忙。” 三个人当中,坐姿最潇洒的人是孟泽,他靠着椅背,懒懒散散。 她忙,她当然忙,忙着和他滚到床上去,不过这是他和她的私事,他没有兴趣与这个男人 分享。 沉默时,孟泽见到餐厅经理匆匆出去,似乎又有大人物来了。 姚希津侧头,望见门外的人影,他突然一顿,束起已经松散的领带,眨几下眼睛,抿起嘴角,站起来。 “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临时有事。”姚希津大步向着餐厅的侧门走。 李明澜一脸莫名。 餐厅经理毕恭毕敬,对着进来的几人点头哈腰。 那群人大约四五十岁,个个衣着笔挺。 尤其为首的那一位,气势卓然,不怒自威。 孟泽心中猜到了七八分,对着姚希津的背影嗤出一声:“他自己都闻不惯他放出来的臭屁,灰溜溜夹起尾巴走了,他真像一只落荒而逃的黄鼠狼。” 李明澜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整天屁呀屁的,确实不用去高考了,你的语文作文会把改卷老师都熏着了。” 李明澜琢磨过来了,那一群人当中可能有姚希津的父亲。 正好,她叫来服务员,轻轻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和姚希津先生是朋友,不过他临时有事,我们这一顿饭就暂且不吃了,把那些菜都退掉吧。” 服务员:“这位小姐,前菜刚才已经在准备,也许都备好了。” 这上菜速度也太快了吧?“备好的那就上吧,其他的麻烦退掉。” 旁边,那个碍事的人不知何时将椅子挪了过来,他不冷不热地开口:“为什么要退?” 李明澜不理他,还是冲着服务员笑:“先生,麻烦你了。” 碍事的人又说:“她喜欢吃,不退了。” 服务员望一望孟泽,又看着李明澜。 她拍了孟泽一下,扬起迷人的微笑:“退掉吧。” “又不是请不起。”孟泽拆台。 李明澜高高扬起手,像是要狠狠拍下一巴掌。 孟泽眉峰微动,没有躲闪,只是说:“别打脸。” 她的手掌落到她的背上,发出响亮的一声“啪”。 服务员目不斜视:“好的,除了刚才的凯撒沙拉,其余的都退掉。” 李明澜:“好的,谢谢。” 等服务员离去,李明澜才转头向孟泽:“适可而止,这一顿饭对姚希津来说是小意思,对你可不是。” “他那一身的名牌是他父亲给的,你以为凭他自己的本事他能镶钻?”孟泽谈起姚希津,免不了轻蔑,“李明澜,没有人为我铺路,但我一样能直上青云。” “你还是先去读书吧。”李明澜不忘劝说,“读了书岂不是飞天飞得更快?” “赚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才懒得操心你。” 服务员端上一盘凯撒沙拉,介绍那是罗马生菜。 孟泽没怎么吃,他看着李明澜把这盘沙拉全都啃光了。 他结账,她离席。 孟泽问:“要不要再去吃点什么?” “被你气了一肚子饱。”但是她确实饿,“ 走吧,到美食街去,吃椰子炖鸡。” 孟泽点头,走出奢华的大酒店:“李明澜,这个有钱人看他表的时间比看你的脸还多。” 李明澜径自走。 孟泽慢悠悠跟在后面:“反正这个有钱人没什么存在感,你不如跟着我吃香喝辣。” “你现在变得啰里八嗦的。” “我在跟你分析利害关系,你和他说话客客气气。”孟泽停顿,盯着她的眼睛,“不大像是男女朋友。” “闭嘴吧你。”她就要向前跑,被他一把拉住。 “当心车。”孟泽拉起了人,没有再放手。 反正李明澜争不过他的力气,由着他去了。 * 一盘沙拉三位数。 付钱的那个面无表情,李明澜觉得吃了大亏,她在国外时不知道多想念中国美食,凭什么回国了还要吃罗马生菜? 椰子炖鸡是家老店,铺面不宽,进深较窄,一张长桌靠墙,所有顾客都是拼桌。 老字号店生意兴隆,孟泽排队。 李明澜占了角落的位置,等他坐下来,二人对着墙,勉强有个二人世界。 光是闻一闻椰子的香气,李明澜长长叹一口气,她舀一勺,送到口中:“还是这个味。” 孟泽不忘数落姚希津:“有钱人一点都不了解你的口味。” “你别说话。” 孟泽不和她说,接了个电话。 他今天在摄影室请了假,柴星星问他下午上不上班? 孟泽说:“不。” 之后就是“嗯”、“哦”,言简意赅,挂上电话。 李明澜竖起耳朵,没听见对方的声音,也不知是男是女,却故意提着嗓子:“是不是女朋友啊?” 孟泽点头:“是。” “是的话就赶紧走。”她冷冷哼一声,“我可不是小三。” “女朋友嫌弃我的学历。”孟泽说,“分了。” “噗”一下,李明澜差点喷出嘴里的汤,硬是憋回去,把自己呛到,咳了好几下。 孟泽给她递了纸巾:“我再去买一碗。” 她连连咳嗽,用纸巾擦擦嘴角的汤汁,她没有等太久。 孟泽回来:“庆祝我们和各自的男女朋友散了。” 李明澜捻着纸巾一角,斜睨他:“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散了?” “有钱人这么冷落你,你还屁颠屁颠跟着,为了那点铜臭味。” “孟泽。”她抬抬下巴,“我可记得我的小本本呢,你的分数惨不忍睹,对了,我给你送过一张画,有没有好好收着?” 旁边一个顾客这时大声和老板说话。 孟泽的声音很轻,又飘忽:“我一定弄死他。” 李明澜没有听见他的话:“什么?” 孟泽细细地咀嚼鸡骨头,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之后,他咬碎了一节一节的骨头,他吐出来时,只剩下骨渣,“李明澜 ,你再给我画一张。 我就知道。她也咬起了鸡骨头?,咬得比他还用力,“你没有好好珍惜。” “是我的错。” 李明澜哼一声:“等你上了及格分再说吧。” 柴星星的电话像是夺命连环Call。 李明澜一勺一勺往嘴里送汤:“是不是又是女朋友?” “分了的,叫前任。”孟泽说完,冷冷地跟柴星星说一句,“没空。” 柴星星哇哇大叫。 孟泽挂断了。 今天是工作日,李明澜问:“孟泽,你周末不放假吧?” 孟泽不回答,思索片刻:“上一次你说有继续教育机构?” 谈起正事,李明澜不再开他女朋友的玩笑:“你是不是想去上学了?我拿了几份资料,到时候斟酌一下。” “李明澜,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她摇头晃脑,假装没听见。 他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李明澜,你还有大把的照片。” 她揪起他搁在她肩上的手:“什么时候给我底片?” “我什么时候上及格分?” “你有底片。”她别过头,“负分。” 他把她的脸掰回来:“哦,那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其实李明澜的这一个手机号只是回国的时候用一用,给他也无妨,她把十一个数字念得飞快。 孟泽听过,就算记住:“你是不是不上Q/Q?” “我用MSN。” 一旦问她为什么不登录Q/Q,就要扯起陈年往事,二人还是很有默契地避开了。 似乎稀里糊涂,又仿佛心照不宣,两人吃完椰子炖鸡,又去对面吃了煲仔饭,之后再吃姜撞奶甜品。 柴星星锲而不舍,发了好几条短信过来:「孟泽,没有你我怎么活?」 李明澜算了算时间,得走了,她要去接儿子放学:“孟泽,谢谢款待,我回去了。” “你回哪里?” “我回我家。”说完,她转身就走。 孟泽伸手拉住她,和她并肩而行。 “孟泽,你慢慢上分吧。” 他知道,李家人对他有怨念,不然不会逼着他退学,没关系,只要李明澜在,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我送送你。” “不用了,碍眼。”一来,孟泽不能被哥哥撞见,二来,李深不能被孟泽撞见。 “送你到路口。” “哦。”那么,她就挑一条离哥哥家远远的路口。 到了路口,李明澜挥挥手:“拜拜。”她头也不回。 路面一道细长的影子向她逼近,之后她被抱住。 “李明澜,你跑不了。”他在她的耳边说,“我有底片。” 她转眼看他:“你还想威胁我一辈子?” 孟泽用额头去撞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李明澜,我养你一辈子。” “话不要说得太满。”否则她就要轻信了。 “等会我就去书店,买些关于刑法的书籍。” 李明澜眼睛亮了亮:“你打算读书了?” “也许吧。” “去考法学吗?”他以前学的是理科,但是他文科的成绩也不弱,他想学什么就去学吧。 “不。”孟泽说,“我研究一下赚钱的路子。” “这和刑法有什么关系?”她顿住,“你不会去犯罪吧?” 孟泽看她一眼。 她扯住他的领子:“孟泽,其实,没钱也不要紧啊。” 他在大街上亲她一口:“我要知道如何赚大钱又不会被抓。”! 第 85 章 幼儿园老师已经认得李深的漂亮姑姑,一见到李明澜,老师笑夸赞:“李深非常聪明,今天背诵英文字母,他又得了全班第一名。” 小李深礼貌地跟老师道别:“老师再见。”他不骄不躁,跟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 窗边有个小女孩冲着他大喊:“李深,明天见。” 他不应声。 李明澜半弯腰,摸摸儿子的头:“同学和你打招呼,你为什么不回答呀?” 小李深对小女孩说:“哦。” 李明澜想起,孟泽在儿时的照片上是这般没有笑容。 她牵起儿子的手:“深仔,幼儿园除了跳早操之,是不是还有唱歌跳舞?我们深仔很厉害吧?” “我不唱,我不跳。”小李深板脸。 李明澜试图在儿子的脸上找出自己的基因,他的嘴唇有点像她吧? 而且,孟泽应该不做早操,凭他的臭脾气么,应该是冷冰冰地靠在墙边,不屑与众人为伍。 李明澜安慰自己,在哥哥嫂嫂的良好教育下,儿子一定能脱离那人的成轨迹。 儿子叫自己姑姑,李明澜知道她只能是姑姑,儿子最亲密的关系是属于她的阿嫂。 阿嫂给他洗澡,哄他睡觉。 李明澜的阿嫂又温柔又贤惠,工作之余,还能给家人做一桌的好菜。 吃饭时,小李深拿小勺子,学幼儿园老师的作,竖起大拇指:“妈妈做的菜真好吃。” 李明澜想得到儿子的夸赞。她琢磨,是要研究厨艺了。 等小李深睡了觉,李明澜在网上搜索家常便饭。 短信音响起。 她的猛然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是盼那谁,或者不愿搭理。 孟泽:「发工资了,请你吃饭。」 谁稀罕,她说:「我睡觉了。」她等了几分钟。 他不再回复。 她暗骂他混蛋。 又过了十分钟,了一条短信。 却不是孟泽了。 余明熙出旅游,今天刚刚回,她和李明澜约时间聚一聚。 第二天,李明澜送了儿子去幼儿园,之后去了余明熙的家。 李明澜按门铃时,故意挪了挪步子,踩住和当年相同的地砖格子。 她那时无处可去,这里是唯一的安之地。 “明澜,好久不见。”余明熙一开门给了李明澜大大的拥抱。 李明澜抱了抱余明熙:“熙姐,你这趟玩得开吗?” “走走停停,十天的行程花了二十天。”余明熙拉开门。 李明澜进去,只见四周摆了大大小小,十几纸箱子,她问:“熙姐,你这是要搬家?” “是啊,我准备结婚了。”既是喜事,余明熙脸上的笑却淡下去。 “恭喜熙姐。”李明澜一直听余明熙惋惜高中,以为余明熙终会回到高中。 婚事突如其。 “以后要住到他家了,我收拾一下旧东西,能卖的卖,该丢的丢。”余明熙展颜一笑,“给自己一新。” “熙姐,冒昧问一下,你未的老公是谁呀?” “一适合结婚的对象。” 这样的解释好像无关爱情,既然余明熙不愿多说,李明澜笑笑:“能让熙姐相中的男人,一定是人中豪杰。” “我觉得他是一大冤种。”余明熙踢开沙发边的箱子,随意一指,“明澜,坐,我给你沏茶。” 箱子半开,露出里面的几条裙子,余明熙说是旧衣服,布料却崭新明亮,应该只穿过几次。 “明澜,你怎么样?在国有没有谈朋友?”余明熙坐上一张小圆凳,脚下一滑,凳子轮子滚到李明澜的对面。 “我忙奔赴前程。” “一都没谈?” “没时间。”关于孟泽,李明澜谁不能说,唯独对余明熙才坦白,“熙姐,我和那谁又见面了。” 余明熙不意:“他怎么样了?” “老样子呗。” “他的感情呢?” “我没有在他家发现女孩子的东西。”里面装的东西都是她的,除之,什么都没有,“熙姐,他和从前一样帅。” 余明熙细的柳叶眉向上一扬:“既然他这么帅,难道没有女孩子追他跑吗?” “我家人很气孩子的事,不让他读书,他真的不读了,可能那些女孩子嫌弃他没有学历吧。” “这么说,你们各自都单?” 李明澜皱一下鼻子:“我跟他说我有男朋友啊,他信了,他变傻了。” “别的我不知道。”余明熙慢慢倒上一杯茶,“明澜,我听你的口气,你们两人仍然藕断丝连。” “我本要和他一干二净,他是高考状元,身边的阿猫阿狗才华出众。”李明澜说,“当年的事,怪我们年轻,我以为只有我付出了代价,我没想到他为荒废了学业。” “明澜,我总是羡慕你,我见过多的男女纠缠于过去的爱和恨,但你还事事为他想。” “他不要孩子,是为了前程,可他的前程都没了……顺其自然吧,反正我现在没有遇上其他的数学天才。” 李明澜又想,孟泽再去高考的话,应该能上本科吧? 他死脑筋,犯得和自己的前程置气吗?她最看不惯天之骄子的自甘堕落。 * 李明澜喝完两杯茶,接到姚希津的电话。 他忙完了大酒店的事务,准备前往桂林和崔佩颐会合:“明澜,这些日子,我们没有时间坐下聊一聊,今天你有没有时间?我想在临走之前尝一尝特色美食。” 孟泽砸车的事还没有定论,李明澜想是要和姚希津谈一谈的。 从余明熙的家里出,她去了大酒店。 先道歉的人却是姚希津:“昨天实在是抱歉,我爸突然了,我没时间招待你。” “姚希津,我该道歉才是。”李明澜郑地说 ,“我那老同学脾气比较冲,你别放在上,他从小到大都这么德性,在班上没几朋友。” 姚希津又挽了挽袖扣:明澜,今天你的老同学不在场,我们不提他了吧。 ?想看这碗粥的《雪媚娘》吗?请记住[]的域名[( “车子的事……我赔偿吧。” 姚希津深深一笑:“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你请我去美食街逛逛,我不计较了。” “谢谢你。”孟泽没礼貌,脾气又臭,她瞎了眼才相中他。 * 李明澜让姚希津坐到椰子炖鸡店里的角落,她自己去旁边排队。 她眼角余光扫到有几人,其中一步子踉跄,嗓门高,叽里呱啦说荤腔,突然,这人停下,停了好半晌,向前一步。 她低了低头,不想搭理这人。 “李明澜。”那人却是大惊大喜,“你是李明澜吧?” 她这才转过头。 这男人颧骨高突,五官却扁平,眼睛小,下眼皮的眼袋很,他咧又粗又厚的嘴唇,笑两声:“你是李明澜。” 李明澜觉得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他自己介绍了:“我是黎吉浦,李明澜,我们是初中同学啊。” 自从上一次听张非秋说过这名字,李明澜是把“黎吉浦”三字钉到靶子上的,一旦把名字和这张脸对上,黎吉浦油腻的皮肤和头发更令人犯恶。 黎吉浦拍了拍一哥们的肩膀:“嘿,这漂亮妞是我的老同学。” 旁边两男的直勾勾盯她的脸。 黎吉浦露出一口黄牙:“李明澜,相逢是缘分,要不一起去吃午饭?” “没时间。”李明澜冷脸。 “哎哟,同学一场,这么不赏脸啊?”黎吉浦的眼睛先是在她的脸上垂涎,之后溜溜向下。 她穿了一件厚套,盖住了上身的身段。 黎吉浦只见她修笔直的双腿,啧啧出声:“女大十八变,李明澜,你越越漂亮了。” 李明澜用手扇了扇风:“有口气,麻烦让一让。” “正好是吃饭时间。”黎吉浦反而把脸凑上,“我请你吃饭。” 椰子炖鸡的队伍向前去,李明澜跟向前。 队伍中有人量黎吉浦。 黎吉浦瞪回去:“看什么看?我和她是老同学。” “谁和你是老同学?”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没算呢,李明澜冷哼,“当年的事情,你自己里有数。” 黎吉浦先是莫名,之后笑起:“你知道了?”他一手挡在她的前面。 “让开。”她抱臂。 “李明澜,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一起吃顿饭,我给你赔罪。”黎吉浦扬起手,要去搂她的肩。 李明澜早想揍他一顿,她高高举起手,猛然他一巴掌。 “啪”一声,黎吉浦的脸被她的往旁边一甩,他的酒气似乎被醒,他怒气冲天,反手要回她一巴掌,手扬到半空,落不下去,他转头一看。 边上站了一人,正扣他的手。 黎吉浦恶 狠狠地说:“放开。” 姚希津掀了掀嘴角:“这位先不大绅士啊。” 黎吉浦挥出另一只手,又被格挡:“你小子——” 姚希津兰在李明澜的面前:“留联系方式,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的律师谈。” 黎吉浦的哥们见这人风度不凡,立即拦住黎吉浦:“小误会,老同学之间闹了小误会。” 黎吉浦甩了甩胳膊。 姚希津这才放开手。 黎吉浦摸了摸自己的脸,妈的,抽疼,他舔了舔牙齿,盯李明澜:“老同学,后会有期。” 那俩哥们怕黎吉浦闹事,掰过他的肩膀,拉他走了。 李明澜用纸巾擦拭巴掌的那只手,恶的男人!但好歹算是报了一点当年的仇。 姚希津关地问:“明澜,你没事吧?” “没事,大庭广众之下,我谅他不敢做什么。”李明澜笑一笑,“你去坐吧,一会儿有美味的椰子炖鸡了。” 铺面窄,位子很紧凑,姚希津缩在角落里,尝一尝鲜香的椰子炖鸡:“明澜,谢谢你,这一口唇齿留香。” “真是不好意思,你都要走了,我才请你吃这么一口。” “最近不凑巧,你和我都很忙。”姚希津轻轻用勺子剥鸡块,“明澜,你一直是很有历练的女孩子,我不喜欢叽叽喳喳,毛毛躁躁的。” 可她是叽叽喳喳,毛毛躁躁的性格:“眼见未必是真。” 姚希津失笑:“有什么是真的?” “我到了十八岁都只是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到了国嘛,人地不熟,才算有了点历练。”李明澜说,“你和我都是留学,但我们的学校差远了,我很笨,学起费劲,比其他女孩子显得沧桑。” “阅历不是沧桑,我更欣赏内在美。” 李明澜哈哈笑两声:“你要是见到从前的我,一定嫌我烦。” “人的成是要付出代价的。”甚至,姚希津觉得,李明澜的成和那臭脾气的老同学有关,姚希津不急于一时,“明澜,我刚刚算是帮了你一点小忙,不如等假期结束,我们回到学校以后,你再请我一顿?到时候我们再讨论你的阅历不迟。” 李明澜不在焉,姚希津没有把话说得很直白,她若是直接回绝,是不是自作多情了?他说的只是“欣赏”,如果不是他在场,黎吉浦的那一巴掌可能甩在她的脸了。 算了,兵将挡。 * 李明澜不是无事可做了,她有了一奋斗目标,要给儿子煮一顿大餐,让儿子对她竖起大拇指,夸赞姑姑的好厨艺。 和姚希津分别之后,李明澜去书店买了一本大厨秘笈。 她说孟泽没几朋友,算起她自己没几,她想到的,能和她一起钻研厨艺的人唯有孟泽。 她买了一堆的食材,晚上等儿子睡,她问孟泽下班没。 他说,他提前回了。 她立即拎起三大袋东西出门。 李明澜去到孟泽的家,见到茶几上放了好几本法学书籍。 他的手上还捧一本。 她说:“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做高考习题。” 他问:“我做习题做什么?” “备战高考。” 孟泽只差没告诉她,他闭眼睛都能考。 “孟泽,你可不要去学旁门左道,有钱没钱,不紧的。”看他散漫的样子,她知道他没听进去。 她把几袋子放到餐桌。 孟泽站起:“你这是什么?” “我今天买了一堆菜。”她笑蹦到他面前,“孟泽,我给你煮一碗宵夜。” 他姿势不变,定定望她。 她叉腰:“干嘛?” “你发烧了?”说,真的探手过,摸上她的额头。 李明澜学了他的习惯,扣下他的手,垫脚用额头去撞他的。 磕碰的瞬间,他一把丢了书,扣住她的后脑,咬住她的下唇。用牙齿叼住,摩挲几下,松开。 她柔软的唇瓣被扯起,又弹回。 他眼底沉寂,深吻上去。! 第 86 章 自从孟泽睡过一个安稳觉,他又擅自减少药量。 服药状态下的他无欲无求,心中唯一念想是等着李明澜回来。 一旦过了药效,他与她曾经的时光,免不了要在记忆走一遭。 李明澜就在他的怀里。 这么一想,废了几年的东西都被点上一把邪火,他一手托起她的腰下,拍几下。 她和从前一样怕冷,裤子很厚实。 他一掌拍下去,触及到厚厚的手感,知道她不疼。 她非得“嘤嘤”叫两声。 孟泽捧起她的脸:“疼啊。” 李明澜抬头:“疼啊。” 他又拍了拍,这次力气大了,绒裤挡不住他的力道。 她“哎哟”一下。 他问:“你今天过来,真的只是为了给我做宵夜?” “是啊。”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撒谎。”他拧起她的腰,“二更半夜过来,有何居心?” “煮宵夜!”她义正言辞。 他不紧不慢:“李明澜,我们分手什么纪念都有了,就是差了分手炮。” 李明澜气得一脚踢过去:“当场分手!”什么时候了,他的嘴上还挂着“分手”二字。 他抱回她:“当场复合。”之后他的唇黏在她的唇上,流连忘返。 李明澜被封住了唇,却是想,孟泽欲/望这么强,这么多年不可能没有女朋友吧?可能有过?但对方嫌弃他学历,狠狠甩了他。 当他的舌头卷进来,她的思绪就断了。 他扣住她的腰:“分手没有纪念,但是复合可以。” 哪怕他不是记忆力强,他也有足够多的证据把她刻进骨子里去。 李明澜的身段比起从前略微瘦了,真可惜。 孟泽却不免想到,姓姚的是不是也攀过这一座山峰,念头一起,孟泽咬了一下她的舌尖。 她捶打他,之后天旋地转,被他放倒在沙发。 他开始轻轻柔柔,漫不经心地把眼神投射在她身上,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孟泽在亲热时会热烈,这一刻,犹如厉鬼归来,把她捏疼了,逼视着她。 她疼,她就要喊:“孟泽,孟泽。” 他这才放缓力气,附下/身,摸摸她的头发,捏起她的脸,和她说:“李明澜,你是被带坏了。” “你才坏。” “没关系。”他在她耳边低语,“从今往后,你还是天真烂漫的李明澜。” 沙发上没有被子,他只是把手探进去,没有掀开她的上衣。 终究不满足,他抱起她,一路往房间,一路撕扯她的衣服。 等到了床边,她的外套、毛衣都被他丢了。 她仅着一件白色底衣,被他放到柔软的被褥下。 他自己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李明澜忍 不住揪起他的领子,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穿浅色了?以前的孟泽总是黑不溜秋的。 对了,她还记得呢,他喜欢杂志上的白衬衫女模特。 她当年撩拨孟泽时,就是用穿的白衬衫。 孟泽也拨动李明澜的上衣领口,她在高中时花里胡哨,天天大红大绿,后来却偏爱白色了。 李明澜变了,李明澜又没有变,只要她还是李明澜。 “我冷。”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而且,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要煮宵夜的念头,“孟泽,孟泽,我给你煮碗面吧。” “我又不饿。”不,他很饿,他像饥肠辘辘的野兽,“我不吃面,我吃你下面。” 李明澜瞪过去,以前的孟泽是个闷葫芦,他是个实干派。 不知道这几年是不是被其他女孩子调教嘴尖舌快:“孟泽,你变了,你变堕落了。” 孟泽哼一声:“不知道是谁堕落。” 他的手指到处乱动。 他叼住她的耳垂:“李明澜,你还是和五年前一样紧啊。” 十八岁的那一年,他也没有发过这般的感叹,她仿佛揪住了他堕落的证据:“孟泽,你个混蛋。” “李明澜,你也没有变,骂人的词汇还是这么匮乏。”他居然很欣慰似的。 他变了,她骂:“王八蛋。” 但孟泽不理她。 李明澜只有他一个男人,所有的男女之事,她都是和他探讨来的,她不是纵欲的人,是孟泽的长相和身段合她的心意,她才忍不住接近他。 她在国内时胆大妄为。 去了国外,却格外保守,有时听国外的女同学聊起和男人的床事,李明澜如同一个性冷淡。 唯有孟泽,他对她了如指掌,他手指修长,骨节有力,几下就勾动了她的那一点。 她和被子一样软了,捶打挣扎渐渐缓下来。 孟泽冷哼:“本来就是花拳绣腿,现在更是和蚊子咬没区别。” 她鼓了鼓腮,像是受尽了委屈,水汪汪的眼睛里映着他。 他甚至把自己的脸横在她面前,遮住天花板的灯泡。 她的眼里只有他。 孟泽五年没有过女人,前两次的边缘行为,他始终没有餍足,生怕自己把她折腾坏了。 他用手指做铺垫。 听着她细微的喘息,他的血液里涌起一股很久不曾有过的,可以称之为兴奋的情绪,如同上了瘾。 他说:“李明澜,你是毒/药。” 她全无反抗之力,嘴上却不饶人:“你才是。” 他亲她,他吻她,他与她唇齿交缠。 “李明澜。”他呢喃,把一个念了五年的名字或轻或重地叫。 李明澜的快乐来得飞快。 孟泽喘了喘气,下床去。 如今方盒子有了各式小花样,但他选的还是当年的。 也许以后再和她试试其他,那是将来的事。 这一刻要紧的是使劲挤压二人分开的五年时间。 他沉浸她,二人贴紧,他被裹得严实。 他的李明澜,终于回来了。 * 李明澜差点忘了,孟泽这人欲/望强,是因为他有底气。 先天条件优越,耐力十足。 空窗太久的李明澜一时半会缓不过气,推搡他,不让他再来。 孟泽摘下套子,打一个结,丢进垃圾桶里,再回床上亲她。 时隔五年,才吃上一顿,孟泽心情大好,依着她:“来日方长。” 李明澜合上眼,感觉自己被他抱过去,之后,身边人一走,她周围空落落的。 她睁开眼睛,却见孟泽正在摆弄相机。 她抬抬腿,踢不到人,又缩回来:“你又要威胁我。” 他满不在乎:“照片多一张少一张有什么区别。” 李明澜扯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藏起春光。 孟泽无所谓,把她嫣红的脸记录在镜头里。 * 一觉到第二天早上,李明澜迷糊间,翻了翻身子,像是怕冷,逮住旁边的暖意,就贴了过去。 眨巴眨巴眼睛时,她见到眼前鼓起的结实胸肌。 真奇怪,他现在睡得比她还晚。 她起来,要下床。 他瞬间醒来,抓住她的手:“去哪?” “我给你煮早餐。”李明澜笑嘻嘻的。 她褪了婴儿肥,稍显瘦削,但模样还是十八岁上下,而且,嬉皮笑脸的李明澜才是他的李明澜。 “你行不行?”他坐起来。 被子从他的胸肌滑到他的腹肌,轮廓分明的肌肉一览无余。 她盯着。 以后再画孟泽的裸照吧。 她又笑:“我会呀,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外生活的时候有多么勤俭持家。”反正吹牛不用打草稿。 小姨聘请的厨房大娘,技艺惊人,中国八大菜系,样样都会,而且还钻研西餐。 李明澜见过厨房大娘忙碌的状态,她觉得不难,只是她没有发挥机会而已。 孟泽的眼睛亮如星辰,明若皎月。 她抬起下巴:“你等着吧。” 孟泽听不见什么勤俭持家,他只捕捉到一个信息,她一个人在外生活,姓姚的呢? 他再问:“你行不行?你一个人在外生活?” 李明澜知道自己说错话:“你有女朋友,你不也一个人在外生活吗?又不是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总是有自己锻炼的时候嘛。”她简单整理了自己,就要去厨房大展身手。 他不放心,想跟着过去。 她拉上厨房门,坚定地说:“我来煮。” 孟泽听见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明明应该慌张,但是这安静的房子太久没有这般响动,他不忍心去打断。 他洗漱完再出来,久违的舒坦之后,他的人 反而更懒散,补上了昨天晚上来不及抽的事后烟。 他抖了抖烟灰?_[(,继续研究法学。 过了二十分钟,厨房门开了,李明澜系着一条崭新的围裙,端着一个大盘子:“很简单的,意大利面。” 面条是面条,但是有点糊了,上面的酱料五颜六色。 李明澜介绍说:“红色的是红酒洗过的小番茄,黄色的嘛,我挤了一点柠檬汁,不过黄色的饱和度不大高,我又加了一点土豆泥,这绿色叶子特别鲜嫩吧。” “当然能。”李明澜见过小姨家的厨娘煮意大利面,而且她研究了大厨秘籍,步骤没有错,只是她自己添了些漂亮的酱料,“孟泽,这是我为你做的爱心早餐。” 听到“爱心”两个字,孟泽的脑子变得混沌,他执起筷子,尝了第一口。 顿时,他的脸绿了。 见鬼的,凭这手艺,她能一个人生活?那么她活到现在真是佛祖保佑。 “怎么样?孟泽。”她笑着问。 他想吐出这一口面条。 但是,她满怀期待,柔顺黑亮的长发下是水灵灵的漂亮小脸蛋,岁月给她增添风情,却没有留下沧桑。 孟泽咽了那一口下去,之后稀里糊涂的他吃了半盘所谓的意大利面。 他再也吃不下去:“你要吃面的话还是我来吧。” 他进去厨房,见到满室凌乱,只能说他有点怀念。 李明澜从厨房外探着脑袋,嘟着小嘴,她已经尝过那面条,明明也是照着步骤做的,味道却千奇百怪。 孟泽学着她,关上厨房门。 他简单煮了两碗清淡的斋面,再开门。 她还站在门口。 他把斋面放到餐桌。 意大利面的颜色更饱满。 李明澜闻一闻斋面的香气:“孟泽,你调了什么酱料?” 她坐下来:“早知道我就泡一碗方便面给你。”也算是爱心早餐嘛,她挑起面条,送入嘴中。 她在异国他乡寻找的就是这个味道,她以为自己垂涎中国美食。原来,她怀念的是孟泽的味道。 “李明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别进厨房了。”孟泽刚吃了两二口,忽然肚子传来绞痛,他一咬牙。面色几秒就煞白。 李明澜抬起头,惊觉他唇色顿失:“孟泽,你怎么了?” 孟泽双手握拳,强撑起身子:“我去卫生间。”步子蹒跚,不过几秒,他不得不扶墙。 李明澜慌了,抱住他的肩。 “李明澜,你去。”说话间,他大喘气,“去拿纸和笔。” 她急得不行:“孟泽,你怎么样?拿纸和笔做什么?” 他有气无力地说:“写遗嘱……”! 第 87 章 半个多小时,孟泽去了三趟卫生间。 李明澜守在卫生间的门外,扶着他进去,扶着他出来。 见他双腿打颤,她轻轻地问:“孟泽,你要不要上医院?”她生怕声音太大会将他震倒。 孟泽满脸是汗,长长的睫毛如同被霜打了,垂下去,他摇头,干巴巴地吐字:“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探探他的额头,没有烧,反而发凉,她有点慌张:“好,去休息。”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扶起他。 他把半身重量靠在她的肩上。 昨天晚上无比彪悍的男人,这一刻像是林黛玉,李明澜倒是怀念起抱着她到处乱撞的孟泽了。 孟泽跌在床上,闭起眼睛,他听到她出去,又再回来。 “孟泽,喝口水吧。”声音委屈极了,可怜兮兮的人是她。 她扶他起来,喂他喝了几l口水,又扶着他躺下。 她记得五年前摆放药箱的抽屉,她去翻找,没有发现肠胃药。 这时,手机闹铃“叮铃铃”响起。 儿子的上学时间就要到了,可是,孩子他爹病怏怏躺在床上…… 李明澜到床头细看孟泽的脸色。 惨败灰暗,像涂了层灰泥,他一动不动,眉头皱了又松,似乎睡着了。 李明澜转身出去,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孟泽,简单的关门动作,她小心翼翼,花了近二十秒才锁上门。 * 疲惫只是让孟泽睡了一会儿。 耳边没有什么响动,他伸手往床头探过去,没抓住人。 他的另一只手在被窝里摸索,扑了个空。 他猛然睁开眼睛。 床头哪里还有人? 他立即坐起来:“李明澜。” 无人回应。 房子回到这五年间的安静,只要他不开口,他能听到的只有时钟的“滴答”,他数了那么久的“滴答”,他听都听烦了。 房子这么点大,藏不住人,他去了另一间卧室,又去厨房。 操作台上还放着李明澜昨天买回来的食材,来不及清理的脏兮兮的锅,还有,她挤了一半的柠檬,切了一半的土豆,倒了一点点的红酒,剩下的一袋小番茄,而且她的那条围裙也被挂在门边。 唯独少了她这个人。 孟泽从阳台向下望。 居民楼下坐着几l个老人家,一大早聚集闲聊。 不见李明澜的身影。 她提上裤子就走人的本事越发见长,丢下了半死不活的他。 孟泽拿起烟盒,刚刚叼上烟,却到处找不着打火机,他掷下那支烟,急匆匆去拖床底的箱子。 他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小东西。 该回来了。 李明澜已经回来,那么,他也不必再收着。 孟泽的记性有多强?他仍旧记得这些物品的摆放位置。 她那么 随性,一走就不回来。 他把大红灯笼发饰握在手中,狠狠捏一下,然后又把它挂到玄关。 如同这五年来的每一天,他一回来见到,捏一捏,想起李明澜爱玩的把戏,图个吉利。 对了,李明澜有问起那张画。 画丢了,他被扣分。 胆敢动李明澜的东西,他绝不放过那个小偷。 孟泽突然感觉不到肚子的疼痛,如同神经被剥离。 直到手机铃声打破室内的死寂。 可惜,这一通电话不是来自李明澜,孟泽按下通话键,只听到柴星星的大嗓门。 “孟泽,从岩巍中学毕业的那对客户不好搞啊,我应付不了。”柴星星哀叹连连,“孟泽,救救我吧。” 孟泽这时才察觉到肚子的阵痛:“今天请假。” 他不给柴星星在说话的机会,挂断电话,也不再接之后的夺命连环Call。 * 为送儿子上幼儿园,李明澜设了三个闹钟。 一个,两个,三个,闹铃响完了,她再不回去,恐怕儿子今天要迟到。 她联系于骊:“阿嫂,今天麻烦你去接送深仔,有国外的同学来玩,我被他们缠得没办法。”肯定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她又见到了孩子他爹,而且孩子他爹比高三时更加混蛋。 于骊满口答应。 “阿嫂,拜托你了。” “我们之间哪需要说这些客套话。” 李明澜痛经时,受过孟泽的照顾,她觉得不能在这个时候撇下孟泽,她去了路边的药店。 谢山河见有顾客来,从茶几l旁站起来:“要买什么药?” “肠胃药。” “有什么症状?” “腹泻。” 谢山河又问:“是什么原因?” 李明澜的声音低下去:“吃错东西了。” 谢山河再问:“有没有呕吐?” 李明澜摇头:“没有,不过他拉三次以后好像睡着了。” 谢山河出生于医学世家,虽然他没考上医学院,但他懂些药理:“腹泻啊,最怕脱水。” 他转身去药柜,拿出两个盒子:“这一个呢,止泻,另一个补充电解质,如果止不住,还是要上医院,就怕食物中毒。” 李明澜拿药,结账,朝店外走去。 谢山河正要继续泡自己的功夫茶,又见一人进来,他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常有俊男美女光顾,他的这间药店也算蓬荜生辉。 来的那人不是第一次见面,谢山河见过孟泽跟这位美人搭讪。 谢山河颇感欣慰,他帮孟泽解决了一段无望的纠葛。 孟泽心结一解,也许病就好了。 谢山河笑呵呵地冲着来人问:“要买什么药?” 杜诺低头绞着手,听见问话,她抬起头,脚步急促。 李明澜着急要走。 二人面对面,险些撞上 ,之后,彼此各退一步,擦肩而过。 * 李明澜一开门,风从阳台灌进来,直冲大门而来,长长的发绳迎风飘起。 她没看清,反射性地闭起眼睛,再一睁眼:“什么东西?” 她定睛一看,发现原来是自己曾经戴过的发饰,她在高中考试之前,最喜欢这般鲜艳的吉祥物。 她又低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拖鞋也回来了,被洗得干干净净。 沙发上散落着她曾经的一件上衣,她当年走的时候是在夏天,那件上衣白得薄透,她只是穿给孟泽看而已。 茶几l上突然冒出来一个小猪烟灰缸。 仿佛有人回拨时钟,回到高考后的夏天。 李明澜走进房间。 孟泽躺在那里,不知是痛昏过去还是真的睡着了? 她再向前一步。 他的眼睛突然睁开,下一秒,他坐起来:“李明澜。” “孟泽,你怎么样了?”她站在床边,观察他的脸色。 白得令人心慌,但他的眼珠黑得惊人。 孟泽说:“你没走。” 她把药递过去:“吃药吧。” “李明澜。”他声音虽轻但坚定。 “孟泽,你今天是不是要上班?要不要我给你请假?” “你没走。”他如同复读机。 “你是不是因为拉肚子变傻了?”她给他倒了一杯水,“孟泽,你感觉怎么样?不如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孟泽拿起一片药,就着水吞服:“不去医院,我的遗嘱还没写,死不了。” “不要讲不吉利的话。”什么遗嘱,死啊死的,多少个红灯笼都盖不住他的乌鸦嘴。 他抱住她。 她发现他的力气回来了,她不得不跌坐到床沿。 他低头啄着她的唇。 她警告他:“你现在身子骨正虚弱,不要乱来。” 孟泽想来也来不了,他元气大伤,亲几l口又回床上躺着。 这一天轮到李明澜照顾孟泽。 眼看着生龙活虎的人,病中挣扎。 李明澜却是坚定的决心,她要加把劲,迟早让孟泽和儿子吃上香喷喷的饭菜。 * 孟泽休息一天。 第二天早上,他和李明澜在路口分别,之后他去摄影工作室。 柴星星像是被赶了出来,半蹲在门口,跟个乞丐似的,他一见到孟泽,扶着膝盖站起:“孟泽,我的救世主,你可算来了。” 孟泽不予理睬。 柴星星跟在孟泽身后:“要拍就拍吧,他们讨价还价,我听了脑壳疼。” 孟泽仿佛没听见。 柴星星满嘴苦水:“难怪在银行工作,谈钱头头是道。” 银行?孟泽停下:“老板怎么说?” 柴星星差点亲上孟泽的后脑勺,他后退两步:“老板说交给你,对了,他们俩还 是想去岩巍中学拍。” 知道了。孟泽坐到办公桌,开了电脑。 ?想看这碗粥写的《雪媚娘》第 87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嘿,孟泽,你接了?” “嗯。”柴星星大喜过望,和客户敲定了拍摄时间,对着孟泽抱拳:“孟泽,我和你一起去,我给你扛器材。” “嗯。”孟泽还是登了两个Q/Q。 狼心狗肺的李明澜可能忘了Q/Q靓号,她一定是被姓姚的带坏了,赶潮流用上了MSN。 李明澜通常在晚上十点钟过来。 过了两天,孟泽问:“你现在是在上学还是上班?” “上学啊,混个文凭。” 他没有问她在哪里混。 李明澜觉得,现在的孟泽不关心学业,他一有空就翻看法学书。 他不仅研究刑法,他也研究民法通则,她见到其中一本关于监狱法,又有一本讲禁毒法,其他的什么证券法,信托法,证券投资基金法,等等等等,一本叠一本,足有半人高。 李明澜说:“孟泽,你这么喜欢研究法律,不如去考法学吧,你想啊,现在还来得及报名明年高考,剩下半年你努力一把,也许能考个好成绩。” “我去高考做什么?” 他尽问废话,她回答:“去上大学啊。” “到了我这个年纪,别人都大学毕业了。”他在北方的同学已经读硕士了。 “孟泽,大学知识和高中知识很不一样,更有专业性。”李明澜苦口婆心,“你上了大学,自己研究之余,也能听一听教授的心得啊。” “李明澜。”孟泽放下书,叫了她的名字,又不往下说。 她应声:“嗯?” 他拉过她,掌心摩挲着她的细腰:“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 她实话实说:“你没有学历。” “全球经济危机。” 李明澜留学在外,当然听过华尔街金融海啸,新闻报道金融失控,全球股市大崩盘:“这个形势之下,不是读书更稳妥吗?” “危机就是时机。” 她抬头,冷静的孟泽总有睥睨天下的傲气,她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一定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物,但他读法学书是为什么呢?“孟泽,你不要动歪脑筋,你乖乖去读书,我帮你付学费。” “前不久,有个人提出加密货币的概念,我觉得很有意思。” “有什么用?” “国外的犯罪分子不想伏法,是不是要玩转法律的空子?”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国外的法律条文不可能十全十美,犯罪分子要钻漏洞,不受监管的领域就能成为风口,如果将来加密货币能成为灰色地带的硬通货,那它的价值不可估量。” “孟泽,我不懂。” “你混你的文凭,我们之间有一个是大学生,足够了。” 李明澜偎进他的怀里:“你说这些,我害怕。” “国内也有国内的玩法,现在股票、楼市、黄金都在低位。”孟泽用指尖勾起她的长发,“李明澜,我许诺你的,七位数的手表,我说到做到。” “孟泽,不是非要大富大贵啊。” 他听了,却是封住她的唇。 * 这对客户既是校友又是同班同学,两人坚持要在岩巍中学拍摄学生制服的纪念照。 教学区设有围栏,拍摄地点只能选择操场附近。 孟泽和柴星星到了学校,但客户还没来。 路边停了一辆工程车,即将进行伐木。 孟泽撇下柴星星,独自去了小树林,他能在密林里迅速找到他和李明澜的回忆。 然而…… 木板上突然有了歪歪斜斜的笔画,像是刚学写字的样子。 孟泽的寒眸定在那一列字。 哪里来的小屁孩,胆敢在他孩子的小土坡玩涂鸦。! 第 88 章 工程车的“哐哐”响回荡在林间,这里的一切即将被填平。 孟泽转身出去,远远见到两个客户已经到了。 柴星星正聊天,转头冲孟泽摆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孟泽提到他高三转学到岩巍,这对客户算是他的师兄师姐。 柴星星掀起眉毛,睁大眼睛,孟泽上次不是不承认他从岩巍毕业吗?柴星星猜不透孟泽,他觉得孟泽神秘,于是更加恭维。 女客户毕业之后有去探望过老师,她记得班主任说起过一个转学生,女客户恍然大悟:“是年级第一名吧?成绩惊人,我们老师说起你,激动不已。” 男客户有点不耐烦,他被前几次的沟通搞得烦了,终于到拍摄时间,男客户以为又是柴星星过来忽悠。 孟泽站出来提出几点,把二人唬得一愣一愣。 男客户态度转变了,和善地说:“不愧是高材生。” 孟泽这几年攒了些钱,但是当启动资金还不够,如今银行利率下调,也是个机会。 孟泽和这两个在银行的师兄师姐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 李明澜看着桌上的书一本本地减少。 孟泽时,显露出高三做题时的认真。 之外,他抽烟,他纵欲,他行为不端。 他看完一本书,又去阳台点烟。 李明澜问:“你不做笔记?” 他叼上烟,回头说:“我已经记住了。” “这就记住了?”她觉得他看书和她看漫画时一样,一页一页翻过去,图个消遣。 “我想记的,没有记不住的。” “佛祖不公平。”都是人,都是吃米饭长大的,他比她聪明一百倍,但他不去读书,他的聪明又缺了一角。 每当这个时候,李明澜就使出撒娇的杀手锏,她拿掉他的烟,借着烟丝飘出的白雾,把烟放在他的眼前,像是女巫做法:“孟泽,孟泽,速去读书。” 隔着一层缥缈,他的黑眸转淡,变成灰。 他夺过她手里的烟,手指交叠,同时断了烟丝:“李明澜,太迟了。” 孟父官司缠身,自顾不暇,他说儿L子已经是大人,前程由儿L子自己做主。 孟母曾来劝孟泽去上学,后来,她和姓黄的男人组了一个新的家庭,不再管孟泽。 孟泽的记忆就被框在一个名为“李明澜”的领域,他早就不惦记高考了。 李明澜知道是迟了,如今的孟泽事事以社会角度去考量。 她和他如同调换了思维,她以前不喜欢读书,想着早点入社会,得知赚钱不易,她无比怀念学生时代无忧无虑的日子。 可是她笃定他前程锦绣的信念一直未变。 李明澜的寒假时间不长,过了圣诞节,她就要回学校,一到周末,她在家陪儿L子,和孟泽说有事。 孟泽忙着钻研他的法学,似乎也不在意。 她不知她和他是复合了,还是藕断丝连。 她将要出国了,机票都定了,瞒下去不是办法。 再见到孟泽,李明澜清了清嗓子,学着他当年说他考了一个高考状元时的语气,不经意地说:“孟泽啊,我又要去混文凭了。” 孟泽合上书:“去哪里混?” 他总算问了,如果他始终不问,她铁了心就不告诉他,她说:“实不相瞒,我留学了。” “嗯。”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听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瞪大眼睛的反而是她:“你知道了?” 他点头:“现在知道了。” “你怎么都不惊讶?” “你的选项只有几个,留学是其一。”过去的五年,他清醒的时候,清醒地知道,是她自己躲着不见他。 他害她丢了一个孩子。 他了解流产手术的情况,那是割肉之痛,他迟迟不和她提起当年的事。 他们谁也不愿意提起孩子的话题,心知肚明,又各自装傻。 “原来你都知道。”他能不能猜得出,他有一个儿L子?他不曾问过,她想他应该不知道。 他说选项,可见他是分析得知,理性之下,当年的她没有理由生下他的孩子。 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事事都了如指掌,他问:“你和有钱人是在国外认识的?” “是啊,姚希津也是留学生。” “你白天不会还在和他厮混吧?”孟泽的口气没什么变化。 但他的眼神冷得让她打了一个寒噤:“不要胡说八道,我白天要干活。” “干什么活?”他盯着她。 “赚学费啊。”李明澜拍拍胸膛,“孟泽,以后我跟你读书,为了我的这一番苦心,你一定要去上学啊。” “李明澜,你撒谎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有种故作镇静的心虚。 “我没有撒谎。”半真半假最能骗人,她正了正脸色,“我们家为了供我留学,花了大笔大笔的钱,我毕业以后都不知道能不能赚到这些年的学费,我不好意思再向家里要钱,只能自己出去打工啊,我白天辛辛苦苦,晚上挤出时间来见你一面,你还怀疑我。” 她的原意是哄骗他,但她从未向人讲述过在国外的辛酸,这时的撒谎像是倾诉,真的涌上了诸多委屈。 孟泽抱住她,低头,他把脸埋在她的发间:“李明澜,我去国外看你。” “你会英文吗?”她斜睨着他的脑袋。 “你知不知道我高考英语多少分?” 提及高考,她不忘再说:“孟泽,孟泽,你去读书吧,不要浪费你的才华。” 他抬起头,亲了她一口:“你的寒假真短。” 李明澜的这一个寒假,要么送儿L子去上幼儿L园,要么劝导孩子他爹去高考。 说来说去,她操心的就是父子俩上学的事。 孩子他爹呢,张嘴闭嘴都是芝麻蒜皮的小事 ,比如,他说:“那个有钱人也要去留学。” 讲的什么废话?她瞪他。 ?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雪媚娘》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孟泽撂下狠话:“你如果敢胡来,我不放过你。” 她哼一声,算是答案,她可算明白了,这就是一只纸老虎。 孟泽的“不放过”,就是抱起她去床上。 说什么要先预支几个月的欢爱。 李明澜腰酸背疼的时候,斥责他:“纵欲过度,未老先衰。” 餍足的孟泽轻轻抬眉。 这一眼惊艳绝世,大概离“未老先衰”还有很长一段年月。 * 李明澜之前想找黎吉浦算账,无论如何就是遇不上。 如今狭路相逢,报仇雪恨的机会又来了。 李明澜在出国之前想着和余明熙聚一聚,约在咖啡馆见面。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顾客都选择了室内。 里面满座,李明澜出去室外。 视野开阔,她转头就见到黎吉浦。 他仓皇狂奔。 追他的那群人,一身打扮和黎吉浦是一个德性,估计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黎吉浦越跑越快,风把他两颊的头发向左右吹,颧骨更加高突,他用力跑,面目狰狞。 李明澜背对着他坐下,轻轻把伞斜立,慢慢横出路面。 他就要跑过去,突然的,边上横出来一截长长的伞柄,他收不住脚,膝盖撞上伞柄,当即跪下,跌了个狗吃屎。 他来不及大骂那个始作俑者。 那群人追上来,逮住他,抬脚冲着他的身子踹。 黎吉浦抱起头,侧过身子,缩起来,连连求饶。 李明澜挽起长柄伞,走下台阶,她给余明熙发去短信,更改聚会地点。 转过转角时,李明澜回头望一眼黎吉浦。 那群人仍然不放过他。 她冷冷一笑:“活该。” * 送李明澜去机场的不只是李旭彬一家子,连李父和李母也都来了。 李父交代说:“到了那边常打电话回来,你妈和小姨通了电话,衣食住行,她都会关照着的。” 李明澜忍不住抱住父亲:“爸,我以后不让你操心。” “你是我女儿L,我能不操心吗?”当年的李父气愤难平,但他冷静下来想了又想,女儿L这性子还不是他惯出来的嘛。 幸好,她生下来的胖小子乖巧懂事,李父渐渐消气了,也怜惜女儿L一个人在外,他拍一拍女儿L的背:“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扛着,要记得跟我们商量,知道不?” 李明澜点头,又抱了抱李母。 李母擦拭着眼角的泪:“好好读书。” 于骊把小李深送到李明澜的怀里:“深仔,祝姑姑一路顺风。” “祝姑姑一路顺风。”童音稚嫩,也许小李深都不明白一路顺风的意义,他搂住李明澜的脖子,几乎是挂在她的身上。 李明澜听得很欣慰:“深仔,姑姑去上学,你会不会想姑姑啊?” 小李深点点头。 “下次姑姑再回来,你要第一眼就认得我哦。” 小李深再点点头。 李明澜抱着儿L子亲了好几口,真是舍不得这软绵绵的小身子。 她庆幸自己生下他,如果当年打掉孩子,她一定会遗憾,她将永远记得割肉之痛,怨恨孟泽的舍弃。 是因为有了可爱的小李深,她才无怨无恨。 李明澜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过了安检,在候机室坐下。 李父是消气了,但李家避而不谈小李深的生父,孟泽是李家的大忌。 孟泽说什么别人是第三者,他和她只在晚上见面,明明他才是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昨天晚上,孟泽丢了五个套。 她精疲力尽,这时坐下来还觉得腰酸背疼,她打了一个哈欠。 这时,有一人在旁边座位坐下来。 她歪了歪脑袋,望见这人的手。 她一愣,她能认出孟泽的每一寸。 她转头望过去。 果然是他。 她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孟泽扬了扬手里的机票:“你要和你家人道别,我只能来这里送你了。” 她夺过他的机票,机票上的名字的确是孟泽,他真的买了票:“你浪费钱。”她捶他一拳。 “还行。”孟泽观察四周,“你没有和有钱人一起走。” “你浪费钱!”李明澜的心直滴血。 他置若罔闻:“李明澜,如果你背叛我,我就弄死你。” 她揪着机票,把机票的一角揪得皱巴巴,她立即抚平了,他一门心思要赚钱,但是却又不把钱当回事,她气得牙痒痒:“你呢?你有那么一天,我也弄死你。” 孟泽伸出尾指。 她意会,用自己的尾指狠狠扣住他的:“拉勾。” 孟泽摸着她后颈的碎发,低头吻她:“一路顺风。” 直到工作人员催促,李明澜才和孟泽分别,她将要登机,再回头望他。 他穿一件白外套,面无表情就是他的表情。 如果她和孟泽在遥远的彼方互相思念,战胜时间和空间,那么,李宜嘉的假设就不成立了吧。 李明澜朝孟泽挥手。 她毕业了就回来。 这里有她的孩子,以及孩子他爹。! 第 89 章 后来的李明澜回忆她和孟泽的恋爱,她反省了自己的自大自信。 高三时的孟泽若即若离。 高三时的李明澜却笃定,孟泽非李明澜不可,这不,他去了北方,他还是回来了。 他们分别五年,各自谈朋友是人之常情,李明澜又不知从何生起自信,觉得与孟泽最般配的人始终是她。 她在自大自信之余,也半信半疑,可能吗?孟泽一个大男人空窗五年? 就他那德行,就算她问了也没有答案,说不定他还要讲不中听的话。 她索性不问,就当他这么些年只有她一个女人吧,只要这一次她和他能走到最后,她就收起她的半信半疑。 异地恋的见面只能通过一个像素不清的摄像头。 孟泽棱角分明的轮廓自带柔光滤镜。 李明澜居然从他黑漆漆的眼珠里瞧出些温柔来,她笑嘻嘻地说:“孟泽,你在摄像头里更帅。” 他大概不高兴,但摄像头无法把他的冷漠传递出来。 李明澜捧起自己的脸:“孟泽,你变得和我一样可爱了。” 孟泽戳了戳屏幕,可惜他不能真正地捏起她的脸颊:“李明澜,那个有钱人没有纠缠你吧?” “我和他不同校,再说了,人家又不像你一样烦人。”孟泽才喜欢纠缠。 打情骂俏之余,李明澜终于登录了她的Q/Q靓号,她收到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冬天的。 那时,她和孟泽还没有重逢。 他却还是联系她,说:「李明澜,你再不回来,我绝不放过你。」 时间太久远,其余的消息没有被服务器传送过来。 孟泽挂着Q/Q,但已经不计入联络工具了,他注册了MSN,深夜才睡,跨越时差给她发信息。 他说要来看她。 看什么看?太浪费钱。 他买一张机票只为了送她上机,他当时来不及办签证,买的是飞往东南亚的机票,虽然不是特别贵,但粒粒皆辛苦。 李明澜比他心疼钱,她又劝他:“孟泽,你不如去报一个高三的辅导班,冲刺高考。” “我都二十三了。”他们很快就要过生日,过完生日就是二十四岁,“我还上什么大学?” 有时候她都要自暴自弃,不想管他,由他自生自灭,将来他就知道,放弃大好前程是愚蠢之极的决定。 她怀孕时,悄悄告诉肚子里的孩子,他爹将来是个顶尖的黑客。 结果呢?孩子他爹连计算机的门槛都没踏进去。 孟泽却像没事人似的。 除夕,他把电脑摆在厨房:“我今晚要做一桌好菜。” 李明澜两眼发光:“孟泽,孟泽,我以后跟着你学做菜吧!” “免谈。”滤镜盖不住声线,声卡传过来的话仍然冷冰冰的。 “孟泽,我会认真学。”她凑近摄像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几下。 “李明澜,我不想英年早逝。”他不看楚楚可怜的她,留个背影对着摄像头。 李明澜仰靠在椅子上,见他挪过来,又挪过去,她说:“孟泽,孟泽,你的屁股真翘啊。” “浅薄,我更翘的在前面。”他调整摄像头,把镜头对着砧板。 菜刀在他手上转了两圈,她以为刀将滑落,但刀柄似乎黏在他的掌心,稳稳落下。 她鼓掌:“孟泽,孟泽,你收我为徒吧。” 他懒得理她,手起刀落,刀锋快速刮过砧板,土豆如丝般堆积。 李明澜鼓着腮,凭什么她读书不如他,连做菜也输给他。 她立即上网搜索中式食谱,但是小姨家的厨娘从不让她进厨房。 迟钝的李明澜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留学在外,也有和小姨共度除夕,孟泽却独自一人? “孟泽,你不回家吃年夜饭啊?” “嗯。”他低头切菜。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你爸妈呢?” “嫌弃我没有上大学。”他没有说谎,母亲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孟泽,你太让我失望了。” 李明澜翘起的腿慢慢放下去,寒窗十二年的学子落得这般境地,父母当然心痛惋惜,她低了低头:“那你还不去上学?” “浪费时间。” “冥顽不灵,死脑筋。” 除夕夜,他只有一个人,于是,李明澜请了假,陪孟泽倒计时,她喊:“孟泽,孟泽,新年快乐!” 一月末,到了生日那天,姚希津在北京时间的零点发来一条祝福信息。 零点是孟泽的生日。 李明澜说:“孟泽,孟泽,生日快乐!” 不止新年,不止生日,她愿孟泽一世无忧,快乐常在。 * 李明澜和姚希津在一次留学生的聚会碰面了。 姚希津几次约李明澜出来吃饭,她推脱学业繁忙。 这时见面,姚希津旧话重提:“明澜,什么时候有空赏脸吃顿饭?” “这学期……兼职的事情特别忙。”她略有歉意。 他笑:“不急。” 闹腾的崔佩颐给姚希津端来白酒,给自己和李明澜倒啤酒,高呼友谊万岁。 李明澜抿一口。 姚希津干了一整杯,这点酒对他不算什么,他脸上未现晕红,目光更深沉,紧锁着。 李明澜垂眼望着玻璃杯的琥珀啤酒。 二人沉默。 只有崔佩颐吹牛皮,她成功打入了设计公司,为将来的创业作铺垫。 当崔佩颐被另外的同学拉走,冷场的气氛里又只剩姚希津和李明澜。 李明澜故意耸肩:“太闹了。”她去露台赏月。 “明澜。”姚希津的声音响在门边,“你在二月十四日有什么安排吗?” 没想到,姚希津的问话形式和郑克超的一模一样。 姚希津 点到为止,今天是暗示最明确的一次。 李明澜打着哈哈:“我该回去了,我想起来,我今天还没有和男朋友汇报行踪呢。” 姚希津眉峰微动:“平时见你只和Paige来往。” 但李明澜觉得,姚希津猜得出她的男朋友是谁,她笑:“他在国内。” 姚希津的目光移至明月。 月亮有点糊,像是周围飞了一层毛茸茸的棉絮。 他轻叹:“异地恋考验人心。” 崔佩颐曾说,姚希津和前女友是因为异地而分开,他来国外好几年了,读完硕士就要回国继承家业。 豪门联姻才是他的归宿。 李明澜想,她还是和穷小子凑一对吧。 * 一个学期居然像眨眼般过去。 往年的暑假,李明澜忙着兼职赚钱,今年亦是如此,她只要算一算惊人的学费,就不敢再向父母索要生活费。 她告诉男朋友:“我寒假的时候再回去。” 男朋友告诉她:“我飞过去见你。” “我要上班,哪有时间接待你。” “难道你没有睡觉的时候?” “你不许折腾我,我要保持充沛的精力,勤快干活。” “嗯。”孟泽的回答很敷衍,哪有不折腾的?光是想一想见面,他恨不得抱着她干个三天三夜。 他递交了签证资料,将要去面试时,他忽然说临时有工作,要忙一段时间,等时间空了再过来。 她嘴上推辞,其实心里盼着孟泽过来,但她也知道,孟泽很受射影室老板的重用,有什么搞不定的客户,老板都派孟泽上阵。 李明澜笑着说:“忙了也要注意休息。” * 一天下午,湖面被石头砸中,崔佩颐打电话过来:“明澜,你有没有上留学生论坛?” “没有,我一天到晚忙得要死。”李明澜把手握成拳,捶了捶肩膀。 “论坛有个人要爆料。”隔着电话,崔佩颐居然也压了压声音。 “爆什么料?” “爆你的料。” 李明澜奇怪:“说我什么?” 崔佩颐似乎难以启口,改用网络聊天,她发了一个网址过来。 前几天,这一个爆料就冒出了苗头,对方指名道姓,说李明澜私生活不检点,留学在外,勾三搭四,还和白人黑人大混战。 崔佩颐第一时间上去留言:「空口无凭。」 楼主说只要帖子的热度一到,他自然放证据。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不停地顶贴,帖子热度极速上升,直到标题前出现一个大红的火焰图标。 留言纷纷让楼主上证据。 楼主只说:「热度欠缺。」 和李明澜相熟的人,比如崔佩颐,她知道这个楼主在造谣,但论坛上聚集了各国留学生,多的是不清楚真相的看客,李明澜的名字一夜爆红,甚至有男人打 听到她的联系方式,开门见山要约/炮。 这个楼主连证据都没有,搅乱了李明澜平静的生活。 李明澜出国以后养成一个坏习惯,她报喜不报忧,她对着父母,对着兄嫂,全然不提自己遇到的困难。 如今她和孟泽聊天时,不想让他担心,于是也不开口。 她对前来搭讪的男人没有好脸色,她不再参加留学生聚会。 姚希津得知她的纷扰,跟着崔佩颐一起过来。 “明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姚希津才说完,就听见远处有人冲着这边吹口哨。 姚希津的脸色骤然深沉,上前挡住那人的视线:“这个人没出息,被他爸那个暴发户送来混日子。” “姚希津,谢谢你。” “明澜。”他温和一笑,“朋友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有姚希津护着,那些男人不敢太放肆。 李明澜直白地说:“姚希津,我有男朋友了。” “公主除了王子,其实还需要一个骑士。”姚希津绅士有礼,从头至尾都没有逾越,甚至他和她保持半米距离。 有这么一个挡箭牌,李明澜的日子清静了,她随他去。 * 余明熙婚期将至,她发来一封请柬,邀请李明澜参加婚宴,她考虑得很周到:「明澜,你的行程都由我负责,你把你自己带来就行了。」 这阵子孟泽很忙,上网时间少了。 李明澜对他思念得很,那么她就回国一趟吧,她想着回去给孟泽一个大惊喜。 她也收到了惊喜,因为小李深认得她这一个姑姑,在机场见面,他叫一声:“姑姑回来了。” “深仔乖。”她啄啄儿子的小脸蛋,把自己的脸贴过去,蹭了蹭,“深仔真乖。” 难得惬意的周末,妹妹又回国来了,李旭彬接了几个电话,推辞公事。 直到王南岳打电话过来。 李旭彬说:“南岳,有什么正事都到公司再说。” “旭彬,我周一出差,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交代给你。” 李旭彬拧拧眉心:“我在家,你过来吧。” 过了一个半小时,王南岳按门铃,他也没料到,李明澜今天突然回来,见到她抱着孩子来开门,他愣了半晌。 “南岳哥。”李明澜唤他,然后捏起小李深的手,“叫王叔叔。” 小李深奶声奶气:“王叔叔。” 王南岳抬起如千斤重的脚步:“你回来了?” 李明澜笑:“是啊,我回来参加朋友的婚宴。” 见李旭彬出来,王南岳立即收拾心情,摆出公事公办的脸:“旭彬。” “到书房来谈吧。” 王南岳跟着李旭彬到了书房,放下文件袋,他脸上还有点恍惚。 “南岳?”李旭彬指指沙发,“坐。” 王南岳这才坐下来。 李旭彬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南岳?你来我家都变得拘谨了?” “旭彬,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王南岳说得慢。 李旭彬倒是干脆:“什么事?” 王南岳:“我今天在江南派出所见到一个人。” 他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一句话,这个人肯定是两个人都知道的,而且……李旭彬猜测,关系可能有点尴尬。 王南岳说出一个名字:“孟泽。” 李旭彬的头皮炸起来了:“他?” 王南岳想遮掩自己的情绪,却又克制不住,他自己都听见自己幸灾乐祸的声调:“他被抓了。”! 第 90 章 李旭彬注意到好友不寻常的口气,他觉得好友是在替自家妹妹抱不平,他问:“是因为什么?” 王南岳调整自己,又摆出平日里公事公办的正经样,他变得严肃,出口的话也比较谨慎:“也许是因为……□□。” 刚才,李旭彬顺势关门,却没有关严实,王南岳的话从门缝里漏出去。 李明澜要去卫生间,正好经过书房,她脚下一顿,四周忽然静悄悄,耳边只有王南岳的声音。 李旭彬站起身,关上书房门。 听见门落了锁,王南岳这才说起今天的所见所闻。 他今天因公事去了一趟派出所,办完事后,他下来一楼。 门前站着一群披头散发的女人,个个垂头排成一列,女人们不是穿吊带就是超短裙。 王南岳猜测:“刘警官,今天有扫黄行动吗?” 刘警官:“接到报案,突击检查。” “难怪今天局里这么热闹。”王南岳收回视线,却又猛然转头。 角落里的人看起来有些眼熟,那人半靠墙,仰着头,闭起眼睛。 王南岳瞳孔一缩,他不敢确定,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刘警官挑眉:“王律,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王南岳紧握拳头,佯装若无其事:“曾经办过一个案子,牵扯到这个人,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孟泽吧?” 刘警官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他什么也不说,好像也听不见我们的话,问他什么都没反应。” “这个年轻人是比较倔。”王南岳向着刘警官摆摆手,“刘警官,我先走了。” 正是因为今天见到了孟泽,王南岳迫不及待地来李家,他低叹:“当年闹出那么大的事,可见他就是管不住下半身的人。” 李旭彬的反应比较平淡:“事情已经了了,这人和我们家再无关联,只怪明澜识人不清。” 李明澜贴着门板,书房传出来的声音有点模糊,她却是听清了。 她高三时对周璞玉说,孟泽是绝世少年。 经过这么多事,她一直没有否定过当初对孟泽的初印象,但刚才,她年少时的梦碎裂了。 她的脸几乎是贴到了冰凉的木板上,眨眼间她见到儿子。 小李深探了个头,他正要张嘴。 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小李深心下有些猜疑,姑姑不是只和同学玩捉迷藏吗?为什么王叔叔来了,也要玩捉迷藏? 小李深迅速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这样盖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与孟泽如出一辙的眼睛。 李明澜怔怔的。 小李深又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睛,他始终记得李明澜的话,玩捉迷藏的时候,他不能让人发现他的眼睛。 李明澜过去抱起儿子,远离书房,去了阳台,她把儿子抱得紧紧的。 小李深动弹不得,被她抱在颈下 ,他唤她:“姑姑。” 她抚抚他的小脑袋:“深仔的作业做完了吗?” 小李深的脑袋被扣,点不了头,只能闷闷发出一声“嗯”。 李明澜松了松手上的力气,现在才发现她手心都是汗,她轻轻拍拍儿子的背:“深仔,你可不能学坏。” 不能像他的父亲,但是要学他的母亲吗?其实也不行,因为李明澜是一个大笨蛋。 小李深:“我跟爸爸学,我不学坏。” “对,你要像我哥。”规规矩矩,平平淡淡过一生,不搞特立独行,不玩惊世骇俗。 虽然少年老成,但是……无所谓了。 * 王南岳从书房出来,见到阳台上抱着孩子摇晃身体的李明澜。 她育有一子,身材却纤细如柳。 对比下,这五年间他老得很快。 她未婚生子,出国留学,她的人生里没有他的足迹。 他知道她和孟泽再无可能,李家人不会允许李明澜和那样荒唐的男人在一起。 关于李深身世,王南岳是除了李家外的唯一知情人,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份变得尴尬。 他只能祝福李明澜有一个幸福的人生,但是千万不要再被孟泽祸害,那个男人比李明澜更加胆大妄为。 李明澜瞥见窗玻璃上的影子,她回头,见到是他,她嫣然一笑:“南岳哥,你要走了。” 王南岳定了定心神:“明天要出差,我今天晚上还要回去加班。” 李旭彬从书房出来:“南岳,我送你下去吧。” 李明澜不知道哥哥和他的好朋友又聊了什么,应该已经和孟泽无关。 孟泽□□?他血气方刚,似乎不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可因为他是孟泽,她又难以置信。 “姑姑,我累了。”小李深被她越抱越紧,他嘀咕,想从她的怀里下来。 李明澜放下儿子,之后拨打孟泽的手机。 那边关机了。 其实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 帽子和口罩是严密的盔甲,镜中的李明澜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她轻轻压了压帽檐,又把口罩摘下来:“哥,我约了一个朋友见面。” 李旭彬看过来,眼神深邃。 小李深靠在李旭彬身边,歪着头看她。 “是一个和我一起回来的朋友,她一个人住酒店,肚子饿了都找不着好吃的店。”撒谎时气定神闲,如今盖了一顶帽子,更是自然。 她生孩子后性格有了转变,一回国就围着孩子忙,李旭彬希望妹妹仍保有那份天真,哪怕她已为人母:“去吧,深仔交给我。” “对了,哥,你把车钥匙给我,我今晚开车出去。” 李旭彬抛出车钥匙。 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李明澜的掌心。 李旭彬:“早点回来,不要玩太晚。” “哥,我先走啦。”门一关上, 她收起笑脸。 * ⑻本作者这碗粥提醒您最全的《雪媚娘》尽在[],域名[( 车子停在江南派出所的对面。 李明澜的手握在方向盘,迟迟不动。 她进去,不一定就能见到孟泽,也许她可以等他出来。 她这次回来,不会逗留太久,也许她等不到他出来。 广场入口立着的雕塑据说是艺术之作。 李明澜欣赏不来。 她坐着不动,人和车也像是僵硬的雕塑,她至今不相信孟泽会□□,她非得亲自来看一看,万一是王南岳认错了人? 夕阳隐入山中,商店的霓虹灯一一亮起,来人往的路上热闹非凡,有人脸上挂着笑,有人拎着公文包,一脸愁容,灯光绚烂。 唯有对面的灯静谧冷冽。 李明澜下车,她要过去,可她又在路口站了很久,如果她在亮光中撞见孟泽,她也许要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地上的一滩污水照不出她的脸,但她知道她表情僵硬。 她压低帽檐,戴上口罩,过了好久,慢慢踱步过去。 像是慢条斯理,像是饭后散步。 站岗的民警询问。 李明澜抬起头,声音从闷闷的口罩里传出来:“我丢了钱包,来报案。” 民警示意她进去。 似乎这次抓捕的人比较多,门前还站着一批。 有男的,有女的。 李明澜一眼望过去,目光在一个女人的红裙子上停留了几秒,她在余明熙收拾的衣服里见过这款裙子,颜色都一模一样。 余明熙穿的都是大牌,可见今天被抓来的女人不是简单的角色。 “杜诺。”门里传来一声严肃的叫唤。 红裙子女人仓皇地抬起头,她咬唇,似乎不敢应声。 民警再次喊:“杜诺。” 红裙子女人怯生生应了一句:“我在。” 李明澜靠近门边,心里的响声震耳欲聋,一声声“咚咚咚”,从心里震到她的鼓膜,她感觉脑子快要炸裂,她在门外望去,里面又站了一群人。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搜寻,有的时候,她真恨自己,她总是能第一时间看见孟泽,哪怕只是他的背影。 一个民警走出来,对着另一人说:“那边的你去审吧。” 她真糊涂,王南岳当了那么久的律师,眼锐如鹰,怎么会出错? 民警注意到她:“请问你有什么事?” 李明澜轻拍裤袋:“民警同志,不好意思,我以为我的钱包丢了,现在想起来,原来我放在裤袋里,打扰了,真是抱歉。”她退出,她的仓皇和刚才红裙子女人一样。 李明澜落荒而逃,但她比六年前更加谨慎,也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她要等一等孟泽。 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宜回哥哥家,但她无处可去,既然孟泽不在家,那她就去他家。 她之前退还的钥匙,她又取了回来,她开门进 去,看到玄关挂着的小灯笼发饰。 鞋柜里还有她的拖鞋,沙发上放着她的衣服。 她明明离开了这么久,这里仍留有她的生活痕迹,她自我安慰,孟泽还是惦记她的。 李明澜独自在玄关的墙边靠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只是借月光观察。 当月亮隐入乌云,四周漆黑。 她开灯。 玄关处的小灯笼,沙发上的衣服,并非幻觉。 餐椅上挂着另一件裙子,巧了,李明澜也在余明熙收拾的衣服里见到过类似的裙子,甚至颜色仍然一模一样。 她回忆余明熙那天的话,突然想,这些衣服会不会就是余明熙的?怀疑一旦在内心生起,就如雨后春笋,落地生根、,发芽茁壮。 床底曾经收纳她的小物件的箱子,仍放在床底。 李明澜蹲下,拉出箱子。 箱子里有一件睡衣。 李明澜揪起睡衣的吊带。 两边带子长短不一,一边系了一个结。 她没有好记性,偏偏对衣服印象比较深刻,她曾在六年前见过这件睡衣。 她坐到床边,拨打余明熙的号码。 余明熙没有接。 李明澜望着孟泽的枕头,低身细看。 枕巾和床单似乎都洗过,干干净净。 她又去沙发,一遍一遍拨打余明熙的号码,俯身在沙发缝里扒着。 一条长长的卷发,派出所里那个红裙子女人就是烫了长长的卷发,似乎染的是棕黄? 这根缠在李明澜手指的头发也泛着淡淡的棕色。 李明澜最讨厌做数学题,她头脑不灵活,逻辑思维很差。 电话通了,那边传来余明熙的浅笑:“明澜,什么事?见你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我刚刚在和未来婆婆讨论婚纱的事。” “熙姐,打扰你了,抱歉。”李明澜的声音低,“你之前收拾的衣服,有没有转卖的?” “有啊,很多衣服我只穿了一两次,扔了实在可惜,就放到二手市场了。”余明熙察觉不对劲,“突然问起这个。” “熙姐,我今天遇到一个女人,她穿的好像是你的那条红裙子。”李明澜停顿,“她叫杜诺。” “杜诺啊。”衣服是余明熙亲自寄出去的,她记得收件人的名字,“她买了几件裙子,我记得我其中有一条,断了吊带的睡衣也是被她挑中的。” 李明澜觉得,她从来没有这么聪明过,她宁愿自己不这么聪明。 怎么就猜对了呢? 李明澜轻轻关门,用钥匙转锁头时,她的指尖有点颤抖。 她在楼梯上遇到隔壁的老婆婆。 老人家的腿脚比她这个年轻人更轻快。 擦肩而过时,李明澜突然问:“老婆婆,他还是深夜才回来吗?” “是啊。”老婆婆上一级台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说,“不过小伙子的社交圈子比之前大。” 李明澜没有问,他的社交圈子是来了女的?,还是男的。 孟泽过几天就能出来吧?□□通常不涉及刑事拘留…… 高三之后的分别太仓促,这一次,她就和他说个明白,别再等到重逢的时候弥补分手纪念。 * 第二天,李明澜和哥哥一家去探望父母。 吃完午饭,她联系孟泽。 他的手机一直关机。 她抱起儿子,教他玩魔方。 小李深托着腮,坐在茶几边,他的长睫毛扇了几下:“姑姑,我听懂了。” “真的呀?”她把魔方递给儿子,“深仔,你来玩。” 小李深数着魔方的块数。 趁着这个空当,李明澜又拨打孟泽的号码,听到的还是机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当她再回客厅,就见小李深高举着魔方,对着李母说:“奶奶,我会玩魔方了。” 李母抱起小李深,笑得合不拢嘴:“我们深仔真是聪明啊。” 李明澜想,李家所有人应该都知道,小李深的智商遗传自她。 她这么大的人都玩不来魔方。 她又想到,孟泽这般聪明的人应该不会让自己置于困境,事情或许有转机? 李明澜坐在家人中,有些心不在焉。 于骊泡了茶,正要端着茶盘给公公和丈夫送过去。 却被小李深拽住裙子:“妈妈,我要睡觉觉。” 小李深有午休的习惯,而他睡觉只让他的“妈妈”陪伴。 李明澜见儿子揉着眼睛,站起来:“我去端茶吧。” 于骊抱起小李深:“我哄哄他睡觉。” 李明澜捏一下儿子的脸,冲着于骊笑:“实不相瞒,阿嫂,我当年还想着,我高考考不上的话,就出去当服务员,专门干端茶的活。” 父亲和哥哥正在棋盘上决战。 李明澜刚到门口,听见哥哥说:“爸,手下留情啊。” 李父:“旭彬,最近我公司的资金周转不过来,你先垫一下你妹妹新一年的学费,我给你打借条。” “爸,我们之间就不用借条了。” “父子间明算账。” “明澜也是我妹妹,我不会让她半路辍学。” “她是孩子心性。”李父笑起来,“她心里是不是怨我把她送到国外去了?” 李明澜眉眼一弯,她哪里会怪父母呢,明明是她这个当女儿的闯了祸。 李旭彬温和地说:“明澜不笨,她知道你为了她好,再说了,明澜在外历练几年,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李明澜低头,再抬起,面上有了笑,她敲敲门:“爸,哥,阿嫂泡了茶。” 李父和李旭彬非常有默契,终止关于学费的话题。 李父把茶当酒喝,一口干了,狠狠在棋盘落下黑子:“旭彬,骄兵必败。” 李明澜笑:“哥,你又 输了。” 李旭彬浅尝一口茶:“姜还是老的辣。” * 晚上,李明澜再一次拨打孟泽的号码。 她以为又要听见机械音。 但是电话通了。 那一刻,她心脏犹如被捏紧,疼了一下。 那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喂。” 却不是孟泽,李明澜冷着调子:“你是谁?” 对方愣了愣:“我姓谢,孟泽大兄弟,礼貌喊我一声谢大哥。” “孟泽呢?” “他不方便接电话。”谢大哥说,“你有什么话,我可以替你转达。” 李明澜让自己平静:“他在哪?” 谢大哥叹气:“他一时半会都没法接电话。” “他什么时候有空?我和他谈谈。” “这个吧……我也不知道。”谢大哥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小姑娘,你能等,就等等他,你如果不能等,就别等了,我听大兄弟说,你是个漂亮姑娘,还有阔少爷追求者,人啊,为情所困是大忌,海阔天空任你飞。” “孟泽不能亲口和我说吗?” “他要能对你说,我站在这里干嘛?小姑娘,实话跟你说,我就是个传话人。”谢大哥的叹息飘在风里,又从远方传送至她耳中,“大兄弟是让你……别等了。” 李明澜的心脏被捏紧,越来越紧,最后也感觉不到疼,她深呼一口气,突然笑了:“谢大哥,你转告孟泽,我才不会等他。” 她过去几年的成长都是自欺欺人,她沉迷情情爱爱,对着孟泽就胆怯,她害怕听到自己不乐意见到的真相,她掩耳盗铃,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一直没有真正长大。 父母兄长把她捧在手心里当宝,她不会让自己再在孟泽身上荒废光阴。 她发誓,李明澜要破茧成蝶。! 第 91 章 十一年后。 * 每一次飞机降落,李明澜都要向下望那细细的城市脉络,大江蜿蜒,山川锦绣。 她已不再是留学生,时间宽裕,想回来就回来,可她比学生时代更忙。 儿子上了高中,紧张的学习之余似乎没有多少玩乐的时间,她回来也待不了多久,又要飞去国外。 下飞机,她多年的习惯未改,她对着亲切的空姐说:“我爱我的祖国。” 今天来接机的不是李家人,对方西装革履,用发蜡梳起高高的刘海,人显得特别精神,他站得笔挺,一手捧了一束鲜花。 当然不是玫瑰。 李明澜这次回来是因为公事。 这位接机的是时尚周刊的助理。 助理没有见过她,他高举一块英文牌子,见她向着他走来,他还有点不确定:“Menie?” 李明澜点头。 “欢迎。”助理把花递过来。是一大束轻盈如云的百合。 她接过来:“回国了,叫我李明澜就行。” “李明澜小姐。”助理毕恭毕敬,他接过她的行李箱,“车在门口,请随我来。” 助理替李明澜开车门:“李明澜小姐,请上车。” 等她上了车,他把行李抬进后备箱,这才坐进来:“我们为你订了酒店,请问你是想先用餐,还是先回酒店休息?”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我现在想躺一躺。” “好的。”助理和司机说,“去酒店。” 车子驶出机场。 助理和李明澜慢慢聊开来:“李明澜小姐,听说你在国外十几年了,你现在还常回来吗?” “一年回两二次。” “看来你虽然在国外生活,但心系祖国啊。”助理笑笑,“这次能邀请到李明澜小姐参加我们的宴会,真是太荣幸了。” 车子驶入繁华商区,巨幕广告格外张扬。 横在中间的是珠宝广告。 女人挑起颈上的项链,再秀出指间华丽绚烂的戒指,她已成为当红明星,早已没了当年的胆怯和慌张。 “李明澜小姐。”助理说,“我们订的酒店就在这一条路,这里很热闹,晚上有空还能到处逛一逛。” “嗯。”李明澜的目光从珠宝广告移开,却又见对面的商业广告又有这位女明星,这次是彩妆广告。 大街小巷都有这位女明星的代言,着实碍眼。 前方亮起红灯,车子停下来。 李明澜转头向窗外,索性观望车流。 车子停在第二排。 旁边第一排车的副驾驶位车窗开了,一只手从车窗垂下来,随意点在车门上。 她见不到车里的人,只是观察这只手。 这么些年过去,李明澜觉得自己也许和从前不一样,至少没那般敏锐了,她分辨不出是或不是,只觉得这修长骨节,柔润指尖 ,像极了当年的那个谁。 绿灯亮起来。 这辆车继续直行。 那辆车从左转车道转了一个弯。 两辆车渐行渐远。 * 车子转弯,进入浓密的林荫道。 空中飘起的一片叶子,旋转飘下,擦过了孟泽垂在窗外的手,似乎还带有灰尘的感觉,脏兮兮的。 孟泽收回手,关上车窗。 车子进了岛屿。 远远的,他就见到别墅门前有站着一个像柠檬的东西。 说像柠檬,是因为那人穿着一身的鲜黄,他靠在紧闭的大门前,见到车子驶来,他站直,迎上来。 车速缓下来了。 柠檬见到驾驶位的车窗摇下,大笑一声:“高山蝶小妹妹,我们又见面了。” 今天开车的人是高山蝶,她戴着墨镜,从黑乎乎的镜片望对方,倒不知他是柠檬还是石块:“关煜先生,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就来了?是不是在这里等很久了?” 关煜扶住车窗,弯腰:“突如其来才叫惊喜嘛。”关煜扫了一眼副驾驶位的孟泽。 高山蝶笑:“如果我们不回来,关先生岂不是要在门口等很久?” 关煜从她的墨镜里看到自己的脸被反射得扭曲,他站起来:“甘之如饴。” 孟泽下车:“山蝶,你去停车吧。” 高山蝶开车进了院子。 孟泽打量关煜。 关煜留了过肩的长发,扎起一条马尾,系的是黄澄澄发绳,发绳长至他的腰,乍看像多了一条黄尾巴,他穿一件柠檬色的衬衫,黄裤子的左右两边各挂着A5大小的口袋。 关煜很瘦,偏偏喜欢穿宽大的衣服,像是行走的竹竿衣架。 关煜看向孟泽。 孟泽也喜欢穿宽松的衣服,但常年都是白色,没有新意。 关煜说:“孟泽,你的衣柜真单调。” “你什么时候能把这头长发剪了?”孟泽迈步进院子,“没你小平头的时候好看。” 关煜阴阳怪气:“我留小平头的时候,你也这样说。” “也许剃个光头才最适合你。” “有人说我如今的长相比较阴柔,像神仙。” 孟泽嗤声:“这么大的人了,首先要学会分辨玩笑和真话。” 两人谈话间,高山蝶停了车,走到门前,她开门,说:“进来吧,外面太阳大。” 孟泽先进去。 高山蝶笑看关煜:“关先生,请。” 关煜正要踏进去,却又停在她的面前,他低头,靠近她。 她抬眼望着。 关煜的鼻子动了动,凑近她的发间:“山蝶妹妹今天用了什么香水,这么迷人。” “关先生。”高山蝶莞尔,“我中午去吃了麻辣火锅,浑身沾了火锅味。” 关煜哈哈一笑:“不知什么时候才有荣幸和山蝶妹妹尝尝新鲜的麻辣火锅。 ” “关先生似乎不吃辣。” 关煜挑眉:“山蝶妹妹记得我的口味,我倍感荣幸。” 孟泽回头:“别对着我家山蝶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犯恶心。” 关煜耸耸肩。 别墅里面全是浅色装饰,不止墙漆,连家具也是,装修用了铁艺和雕塑的元素。 关煜始终觉得,孟泽的审美很单调。 “关先生,你先坐。”招呼人的是高山蝶,“我去泡茶。” “山蝶妹妹体贴入微。”关煜转向长厅,突然又说,“对了,我将要开画展,山蝶妹妹有没有时间来捧场?” “有时间的话是一定的。”高山蝶嫣然一笑。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于是关煜问:“孟泽,你有没有时间?” 孟泽坐下来了,仰靠着,他压根没听见关煜的话:“什么?” “我的画展,我送你嘉宾票。”关煜坐到孟泽的对面。 “你那些精神病作品?”孟泽斜斜翘了腿,“正常人欣赏不来吧。” “这个世界谁没点精神病呢,只是病情轻重之分。”关煜坐下来时,不小心压到长长的发绳,绳子结松开,他的头发散落下来,一旦遮住俊朗的轮廓,是有几分阴柔的味道。 他从超大的裤袋里掏出两张票:“我亲自送票过来,孟大摄影师,凭我们俩的交情,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我和你没交情。” 关煜叹气,朝着外面喊:“山蝶妹妹,我每次来这里,都要经受钻心之痛,幸好有你在,我才能活过来。” 孟泽泼来一盆冷水:“早点死吧。” 高山蝶进来,放下两杯茶:“关先生,请慢用。”说完也不管关煜的钻心之痛,她又出去了。 关煜的眼睛追随她的背影:“山蝶妹妹越来越有风情。” “没什么事,你喝完这杯茶就滚吧。”孟泽下了逐客令。 关煜展开双手,横在沙发靠背:“我才坐了不到五分钟,孟泽,我请你吃晚餐,交流一下感情。” “我晚上约了阿Sir。” 关煜啧两下:“孟大摄影师交游广阔,还有阿Sir的朋友。” 孟泽端起茶杯:“我进过局子,你进过吗?” “听山蝶妹妹说,你进了两次局子。”关煜鼓掌,“我自愧不如。” “承让。” “饭是你自己选择不吃的,我就实话实说了啊,孟泽,我过来是想向你借个东西。” 孟泽的茶杯停在嘴边,只露一双薄叶般的眼睛:“什么?” 关煜促狭一笑:“一幅画。” * 关煜被孟泽赶了出去。 临走前,关煜可怜兮兮对高山蝶说:“这一刻,我只觉得万箭穿心。” 孟泽差点踢过去。 关煜急忙跑,样子是很像落荒而逃。 孟泽晚上有约,不是谎话,夕阳漫天时,他去车库, 开了一辆敞篷跑车出来。 他把车开进商场地下车库,之后上扶梯,从商场侧门出去,穿过马路,到了对面的大排档。 今天约饭的人格外准时,甚至总是早到。 他见到孟泽,说:“你真是,到哪都穿一身的白,吃完这一顿,你回去又得洗上二遍。” 大排档的桌子凳子都像抹了油,在夕阳落山之后还泛着光泽。 孟泽不嫌弃,直接坐下,挽起了衬衫袖子:“刘Sir。” “哎,我前天退休了,现在不是阿Sir,就是个普通退休老人啊。”刘Sir,全名刘天罡,人如其名,浑身皆是浩然正气,“今天用我的退休金请客了。” “刘Sir,你才退休就领导退休金了?”孟泽轻轻一笑,“这顿算我的,等你真正领到退休金再请我。” 刘天罡睇过去:“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我?” 孟泽做出投降状:“行,听刘Sir的,你请客。” “叫我刘伯。” 服务员上了一盆拍黄瓜。 刘天罡咬上一口,爽脆劲来了,又说:“我虽然退休了,但我还盯着你呢,你以后别犯事啊。” “是是是,谨遵刘Sir教诲。” 刘天罡佯怒:“叫刘伯。” “叫了那么多年,一时改不了口。” 服务员再送来啤酒。 刘天罡说:“你今天开车,别喝酒了。” “刘Sir,你还没见到我的车,怎么知道我开车过来的?” “你要是走路过来,经过前边的菜市场,白裤子早就脏了。”刘天罡步行过来,先开罐啤酒,“对了,我妈念叨你呢。” “嗯?”孟泽剥了一粒花生。 刘天罡把花生抛进嘴里,再喝一口啤酒:“你也到结婚年纪了啊,你今年二十五了。” “你一退休就不普及法律了?开始讲家长里短了?” “不是,念叨你的人是我妈。” “代我向她老人家问好。”孟泽招手,“服务员,赶紧上菜。” 菜上来了,堵住了老人家的话题,催婚的事也就不再提起。 吃完饭,孟泽陪着刘天罡走了一会路,之后回商场。 他没有坐扶梯,而是搭乘电梯。 电梯门一开,里面广告灯箱闪烁的是当红女明星的零食代言,她已经是娱乐圈的常青树,哪都有她的广告。 孟泽开车出来,夜幕深沉,霓虹灯闪烁人间。 空气闷,夜风吹过来,宛如扑来一层热浪。 他继续开着敞篷。 他播放音乐。 音响传来气势磅礴的歌声:“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 孟泽在红灯前停下,旁若无人哼了一句:“呼、哈!”! 第 92 章 时尚周刊寄来一封邀请函。 前两天,孟泽在Q/Q上收到过“时尚之夜”的邀请。 他有怪癖,不喜欢用微信?,至今沉迷Q/Q,五位数的Q/Q靓号,依然只有一个联系人。 对方不曾再上来,她的心一直都狠。 时尚周刊的主编打来电话:“请问孟先生能否赏脸光临?” 孟泽委婉表示工作繁忙,他在摄影界成名很早,如今闲下来,全凭兴趣摆弄镜头。 这天是阴天,他在庭院里立一把太阳伞,半靠在躺椅,享受夏日午觉。 从时间上来说,现在应该是秋天,这座城市的夏天格外长,哪怕到了十一月,仍可称作夏日。 孟泽常年穿白衬衫遮阳。 他在前几年遇到了杂志上的女模特。 杂志上的侧脸本该美不胜收,但真的见到本人,他发现当年的照片只是机缘巧合的拍摄角度。 这个女模特一点都不像李明澜。 “李明澜,李明澜……”孟泽闭上眼睛,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有些时候是催眠曲。 他渐渐睡得香沉。 * 为了孩子上学方便,李旭彬在几年前搬到了学区房。 李明澜对外称自己住酒店,她从来不公开说她是本地人。 她结束了和时尚主编的面谈,回了哥哥家。 刚开门,就见李深从浴室出来,他的头上盖了条白毛巾,用来擦拭半湿的头发,除此之外,他的上衣裤子均为黑色系。 李明澜晃着钥匙,问:“你不用上课?” “学校开会,散会就回来了。” “不上晚自习?” “上晚自习做什么?” 青春期的男生,几个月不见,个头猛长,当年窝在她怀里的胖娃娃,如今长身玉立,比她还高。 李明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礼盒:“当当当当。” 李深看一眼:“又来。” “我给你选的礼物。”她笑嘻嘻地拆开礼盒,露出里面的白衬衫。 李深毫无表情。 李明澜昂起头:“我亲自设计的。” “哦。”他只是点头。 “臭小子,你就这反应?” “不喜欢白色。”李深的语气有点嫌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常见她穿白色,她应该偏好大红大绿,但也酷爱白衬衫。 李明澜学着他的嫌弃:“深仔,你现在是阳光少年,天天穿得黑不溜秋的。” “这件布料太薄。” “会吗?这里夏天酷热,穿薄的透气。” “你留着自己穿。” “不孝子!”她使劲瞪他。 李深沉默。 她再瞪他。 他把毛巾挂在肩上,接过礼盒:“收下了。” “这还差不多。”礼物送了出去,她得 意地哼起歌儿。 李明澜不是个藏得住事的人,假设她留在国内,一天到晚陪在儿子身边,她会忍不住和儿子坦白。 就是因为她长居国外,她才能隐瞒这么多年。 * 李深在上初中之前,和她比较亲近,他们还一起玩过捉迷藏,上了初中,他越发安静。 她在国外思念儿子,常常打电话给他讲述趣事,她告诉他,街头有个流浪艺人能弹唱中国调子,是许多年前她喜欢听的流行歌曲。 她向他分享生活点滴。 不知道是不是李深到了叛逆期,他说无聊。 李明澜那天挂了电话,又去听了流浪艺人的歌,很无聊吗?她觉得好听,还会跟唱:“哼哼哈兮。” 她问李深:初中生活如何?⊿_[(” “还行。”简单两个字,冷冷清清。 她的回忆被拉回高三,那谁也喜欢说这么两个字,哪怕他拿到了年级第一名,他也说:“还行。” 儿子上初中了,她仍记得那谁的话,她自嘲是很无聊。 也许李深是学了她哥的少年老成,她却不愿承认,那谁的基因太强大。 她突然感觉自己与儿子的成长脱节了,在和儿子越来越疏远的关系里,她需要什么东西来维系二人的感情。 某天,她在慈善拍卖会见到一对情侣表,这对情侣表是出自一个华人设计师之手。 她通过关系联系上这位设计师。 不料,对方脾气又拽又硬。 直到她和这人在服装周遇见,对方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直言和她十分投契。 她订制了一对独一无二的情侣表。 女款是她的,男款,当然要送给她心爱的儿子。 这位设计师特别热情,念叨有缘千里相会,手表算是见面礼物。 李明澜直言不欠人情。 对方想了想,说:“不知能否请你为我的未婚妻设计一套婚纱?” 也行,就当扯平了。 无人能想到,她竟在国外站稳了脚跟,成了时尚界的宠儿。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大画家,如今,她成了自创服装品牌的首席设计师。 她说到做到,李明澜成功了。 于骊明白李明澜的思念,常常发李深的照片过来。 李明澜把这些照片藏在隐藏文件夹,她的身边,没人知道她有一个儿子,她不希望被发现她天天欣赏一个男学生。 转眼间,儿子长成了大人。 李明澜笑着说:“哥,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国一趟。” 她住在哥哥家,但李深一直都很冷淡。 儿子闭门做作业,香港台这段时间正在重播1995版《神雕侠侣》,她借此打发时间。 和儿子交流太少,她忍不住去敲他的门:“深仔,你在做作业吗?” “已经做完了。” 她见到他手上的那一本 是哲学书。 “也对,你是天才,我以前做作业要花一个晚上,有时候一晚上也做不完,第二天去到学校就请教学霸。”十几年前的事情,如今回忆起来,仍然历历在目,“他太牛了,闭着眼做题都比我厉害。” 她坐上李深的床。 床单是枕头床单被套都是简简单单,素白的、素灰的,一般当妈的都要给孩子整理床铺吧。 她没有跟他挤过一个被窝,哪怕在他小时候。 李深问:“姑姑有事吗?” 儿子还是稚嫩的脸,但眉目真是像极了那谁,她清了清嗓子:“深仔,你承受能力如何?” “还好。” “如果有一个惊世骇俗的爆炸大新闻,炸到了你,你会怎么样?” “不怎样。” 他的个性偏向那谁,完全没有遗传到她的开朗。 “那就好。”万一他将来得知真相,也许没有那么排斥?她突然见到他桌上的礼盒。 是情侣表的其中一只,她问:“你没有戴表啊?” 她的已经带上了,她把自己的手比上去:“果然合在一起更好看,本来我想大大的,可是我的手腕小戴不住,委屈一下你,你戴大的,我带小的。” 李深看着两个人的表,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姑姑,我觉得你最好找一个适合你的男朋友。” “是吗?你也觉得我这么漂亮的女人,没有男人疼,特别可惜,是吧?”李明澜笑起来,“深仔,你真会体贴人呢,才貌双全,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说的,对,我要谈几个男朋友了,我喜欢智商高的男人。” 李深咳了一下:“姑姑,我要做明天的作业了。” “好,不打扰你,改天我酝酿酝酿再和你说惊世骇俗的爆炸大新闻。” 可是在这天之后,儿子更疏离了,她几乎是逮着空档就跟他说话:“深仔,周末想不想去公园散步啊?我好久没去,我怕迷路了,你有空给我带路吧。” “姑姑,我要做作业。” 她又和他说:“深仔,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咖啡豆,我给你冲杯黑咖啡吧。” “姑姑,谢谢,不用了。” “深仔,我……” “姑姑,我做作业了。”他关上了门。 李明澜不喜欢哭,当年离开那谁,她都没有哭过,没有男人值得她掉泪,但是在儿子面前吃闭门羹,她的眼眶还是红了。 于骊安慰她:“深仔就是这个性,你不要放在心上。” 李明澜点头,一时之间她分辨不出李深的冷静,是因为他哥哥的教导,还是因为他生父的遗传? 公司那边不停的传来消息,李明澜不得不出国回去了,她和李深说:“深仔,我要走了。” “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到了她离开的那一天。 他的哥哥看不过去:“深仔,走吧,一起去机场。” 李深却说约了同学打球。 李明澜拖起行李:“深仔,我走了啊。” 李深没有去送行。 不舍的人是她,孩子什么反应都没有,是她自找的,她打小就不在他身边。 直到第二年的春节,李明澜有了教训,不再纠缠李深。 可她真不是靠得住的人。 一天晚饭,她喝了不少酒,满嘴胡话,她说她喜欢智商高的男人,要是天才就最好了。 李深沉默地走开。 李旭彬训了妹妹两句,让她去休息。 李明澜睡了一觉,酒没醒,反而更糊涂了,半夜来敲儿子的门。 他不理。 她一直敲,很轻很轻,但是“咯咯咯”地响。 李深开门。 李明澜呼出一口酒气,走路很稳,一屁股坐上他的床,说:“深仔,我好难过啊。” 他冷冷地提醒她:“姑姑,请自重。” “我的辈份是你姑姑,可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你瞧瞧你,面对我一脸防贼的样子。”李明澜呜咽啜泣说,“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生下的是一个不孝子。”她不知哭了多久。 但她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李深一动不动,回神时,他把她推了出去。 李明澜的酒醒了,呆在当场,她知道自己又闯大祸,躲了起来,直到走的那天,她约李深在咖啡厅见一面。 她以为他不会来。 但他只是迟到。 她向他道歉:“如果你嫌弃的话,就当没我这个亲妈吧。”说完,她拖起行李,就去机场。 她狠了心,不愿再回国了。 长着那双眼睛的男人都绝情。 不过,于骊再发照片过来时,李明澜见到儿子的腕上多了一只男款表。 李明澜乐了,早该坦白的,儿子这么懂事,也许早一点和他讲,母子相认的场面能更感人。 * 李明澜仍然喜欢唱歌,但她不去KTV了,生怕又遇见哪个不想见的人。 她身处时尚圈,不可能没有听过孟泽的名号,他是炙手可热的摄影师。 也许包装得还可以,没听别人说起他的黑历史。 她不去打听,管他呢。 她有亲亲儿子,才不理他。 时尚之夜的活动不在这座城市举办,行程由时尚周刊的助理安排,机票和酒店已预订。 李明澜和崔佩颐创建的服装品牌都在欧美经营,目前,她们尚未准备打入国内市场。 她接受邀约,不过是想着能回来见儿子。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时候,李明澜在电脑上弄了卡拉k,拉着李深去合唱。 李深麻木了,他和她的合唱,只会一首歌。 她感叹儿子没有遗传她的音乐细胞:“深仔,开始了。” 李深的脸很臭,但也唱了几句。 “我是一条小青龙。”李明澜沉浸在自己的歌喉 中。 “小青龙,小青龙。李深万念俱灰。 李明澜:我有许多小秘密。 小秘密?[(,小秘密。”李深生无可恋。 李明澜:“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 “就不告诉你。”李深心如槁木。 “就不告诉你。”李明澜摸摸儿子的头。 李深吐出一口气,可算是唱完了。 * 孟泽挂着摄影师的头衔,不务正业,做事全凭喜好。 近来阴云密布,他常到庭院里休息。 高山蝶早上拿进来一份快递:“周刊例行送来了杂志。” “嗯。”他半躺着,似乎睡着了。 “我今天有课。”她说,“今天的药我放在里面,你别忘了吃。” 孟泽微微睁眼:“要不要我送你?一个人会不会不安全?” 她笑了笑:“我坐公车去学校,谅别人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胡来。” “有事联系我。”他又闭上眼。 临走前,她给他在伞下挂了一个驱蚊袋。 孟泽再次醒来,已近中午,他懒得动,随便拿起旁边的杂志,翻几下。 突然的,他坐起来,动作太大,险些从躺椅滚下。 杂志的最后一页有一则国外服装设计师的采访预告,这位设计师受邀参加时尚之夜。 孟泽丢掉杂志,光脚踩在草坪上。 他竟忘了将前几天的邀请函放在何处,是不是丢垃圾桶了?头疼,记忆瞬间消失。 他从院子进来,第一反应是用头撞墙。 皮肉疼痛与神经抽搐同时袭来,他喘了口气:“山蝶,山蝶。” 下一秒,他记起,她上课去了。 他急忙向里走去,他先是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水,先喝一口,再拉开抽屉。 他开瓶时手有些颤抖,扭开瓶盖,他倒了药片,用水送服。 他早上睡太久,忘了吃药。 他放下杯子,倒在沙发上。 对了,邀请函就被他随意丢在了茶几下方。! 这碗粥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93第93章 李明澜接到姚希津的电话, 不算突然。 姚希津一直和国外朋友保持联络,他的成功比起李明澜和崔佩颐的要更早。 “明澜,我一听到我们酒店要接待时尚晚宴的嘉宾, 我想是不是和你有关。”姚希津的态度很是温和,“我不小心在入住名单上见到你的名字。” 李明澜打趣说:“大总裁还有这样的闲工夫去留意入住客人的名字?” “听到时尚两个字, 我自己都坐不住。”姚希津轻笑, “我还真的猜对了。” 李明澜和姚希津的关系, 在外人眼里是有点暧昧,尤其在留学生的热帖之后。 因为姚希津出面,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有所收敛。 姚希津请了一个计算机系的朋友, 调查对方的IP地址,对方用的是代理IP, 查不出所以然。 姚希津说:“清者自清。” 李明澜问:“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他答:“我的朋友不是那样的人。” 那年, 李明澜参加了余明熙的婚礼, 回到学校, 留学生论坛的帖子热度不减,大家怂恿楼主尽快放证据。 楼主再也没有出现过。 渐渐的, 生活平静了。 帖子还在,只是无人再顶帖。 姚希津联系到版主,要求删帖。 版主卖了姚希津一个面子, 此事了结。 姚希津说:“虚张声势而已。” 崔佩颐问:“姚希津的关心打动你了吗?” 李明澜摇了摇头,那时,正是她对男人失望的阶段。 当崔佩颐再来邀请她去服饰公司兼职,她点头答应, 工作繁忙时,人没有心思去伤春悲秋。 李明澜不知道姚希津是什么时候放弃的,某天想起时, 他很少出现了。 姚希津结束学业回国继承家业,李明澜和崔佩颐留在国外。 三人的交流不太频繁,渐渐只剩君子之交。 “明澜,你难得回来,有没有时间和我聚一聚?我很久没有见过大设计师了。” “我早上飞过去,中午到。” “不见不散。” * 临走的前一天,李明澜给手表上弦。 她和儿子的这对情侣表不是长得像而已,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配对。 一只的机械柄轴和另一只的机械柄轴,合在一起相互旋转,上发条的速度会比单只上发条时更快。 男款手表的柄轴有特别设计,比常规款的更大。 母子俩摘了手表。 李明澜慢条斯理,冒出一句:“深仔,你要好好读书。” “嗯。”李深的声线和孟泽的不大相同。 否则,李明澜低头听到这样冷漠的一句,会觉得和孟泽如出一辙。 孟泽现在是时尚界的红人,他是否也会参加时尚之夜? 她没问姚希津,入住名单上是不是有混蛋的名字?如果问出去,倒是她自己放不下似的。 李明澜不和李家人说起孟泽,却对儿子坦诚:“深仔,你的爸爸,亲生的那个,他是世界上最耀眼夺目的男人。” 但她又说,某人不喜欢她,连带的不喜欢她的孩子,她拍拍李深的肩膀:“没事,有我爱你,我们又不稀罕他。”她说得多么轻巧。 李深也是波澜不惊的性子,听到父亲的嫌弃,他未露难过之色,轻轻抱了抱她。 她从来不和人说起孟泽,能说的人只有儿子。 那一刻,她忍不住落泪。 * 孟泽很久不出远门,他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不出去。 高山蝶上课之余,不忘给他备药,同时提醒:“现在你的病情比较稳定,已经逐渐减量了,记得保持冷静,切忌大喜大悲。” 从小到大,孟泽最不擅长的就是“大喜大悲”,他只在一个人的面前失控。 高山蝶又叮嘱:“你如果情绪波动比较大,就加半片药。” 他点头:“你一个人住这里会不会不安全?” “我上晚课时,就住学校宿舍。” 孟泽拉起黑色行李箱:“我走了。” 刚到机场,他远远见到前方和他一样拖着黑色行李箱的身影。 这人是吴临远,正是孟泽做家教时,遇上的最笨孩子的父亲,也是孟泽进入摄影界的伯乐。 孟泽礼貌地喊:“吴老师。” 吴临远惊喜:“孟泽,好久不见!” “老师好。” “最近过得怎么样?你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 “老样子。” “很久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又和当年一样,避世隐遁了。”吴临远就要提起“当年”。 孟泽立即问:“老师要去哪儿?” 吴临远:“今天下午有场讲座,和圈子里的人进行艺术交流,你呢?” “去参加时尚庆典。” 同样是摄影师,二人如今身处不同的领域,吴临远主要负责学术交流,孟泽则涉及娱乐圈。 吴临远听说,有些女明星指名道姓请孟泽拍摄。 也是巧,两人乘坐的是同一航班,他们一起办理了登机牌,先后进入贵宾室,又一起登上飞机。 下了飞机,因为目的地不同,两人各自拖着黑色行李箱在机场门口告别。 * 时尚周刊的主编名叫邓玲英,她得知孟泽要来,早已候在酒店大堂。 这一次的晚宴是秀场,邀请的都是设计师、摄影师、模特以及时尚界的名人。 邓玲英有一档期是要和女明星谈合作,她想和杜诺洽谈。 杜诺最近刚刚拿下电影大奖,再攀人气巅峰,她未回复是否合作。 邓玲英手握独家消息——杜诺最喜欢孟泽的拍摄。 不过,邓玲英不知道脾气古怪的孟大摄影师有没有档期。 “孟先生。”邓玲英乍见从外面进来的男人,眼睛一亮。 饶是她接触过不同的男明星,仍然惊艳于孟泽的外貌,他今年三十五岁,如果不谈真实年龄,她会以为他不到三十。 “孟先生,这边请。”邓玲英说着客套话,“今天非常荣幸能邀请到孟先生。”因为这人极少参加公众活动。 孟泽应一声。 邓玲英:“这次晚宴汇聚了众多杰出的设计师和时尚界的领军人物,另外,我们今晚也有一些独家发布。” “嗯。”他依旧冷淡。 邓玲英一时半会没找到机会谈及杜诺的事。 小助理跑过来:“邓编,李明澜小姐说她遇到朋友,中午没时间,下午才能接受采访。” 邓玲英皱了眉:“你下午提醒她。” 助理点头:“是。” 孟泽的步子慢下来,手指不由自主揉了揉,搓了搓,再握成拳头。 他的指甲剪得圆润,刺不进掌心,没有疼痛,只有心像被石头砸中似的。 当着孟泽的面说起别人,像是冷落了他,邓玲英简单介绍说:“李明澜小姐是国外PM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去年,她的金龙礼服在红毯大放异彩。” “哦?是吗?” 邓玲英觉得孟泽这人太孤傲,似乎眼里瞧不起人,对国外一流设计师也不显热情。 她不敢再提及李明澜,送孟泽到了客房,把房卡交给他。 孟泽进去,随意放下行李箱。 他解了解衬衫扣子,给自己汹涌的呼吸一个渠道。 李明澜岂止是去年了得,事实上,国外几个时尚大典都有她的设计。 高三时数学十二分的学渣如今混出头了。 孟泽咬咬牙。 她没有了他,她风生水起。 他猛然踹了踹行李箱。 行李箱的滚轮一溜,撞到了沙发,又被弹到墙角。 冷静,切忌大喜大悲。 * 李明澜收到一个微信提醒:「准时吃饭。」来自姚希津。 她去了餐厅。 姚希津出来迎接,服务员列队鞠躬。 她失笑:“这么夸张。” 二人进去包厢,李明澜坐到上席位,把姚希津打量一番,她长叹:“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以前他是富贵公子哥,如今成了运筹帷幄的商业巨子。 彼此都在打量,姚希津觉得她的变化更大。 在国外留学时,李明澜是个有阅历、懂进退的女孩。 后来某一天,她变了,变得和崔佩颐一样叽叽喳喳,笑容比崔佩颐更天真。 崔佩颐反抗父母管教,执意留在国外。 姚希津是一定要回国继承家业的,他知道李明澜不太喜欢国外,等两人一起回去,他再慢慢琢磨她这个人。 回国前一天,他和崔佩颐、李明澜聚餐。 崔佩颐拍拍李明澜的肩:“你现在很拼啊。” 李明澜浅浅尝了几口酒,也许因为酒意,她说:“养我的人不见了,我不靠男人一样能赚钱,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姚希津第一次听见她说起她的男人。 “俗气的愿望。”崔佩颐耸肩。 李明澜又喝了半杯酒:“我以前挺傻的,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哥哥为我撑起一片天,在那之后,我以为有另一个男人能为我延续这一片天。” 姚希津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但那个男人除了外貌出众,性格太恶劣。 “我真得很傻,我的十八年,每一年都活得像个三岁的小孩儿,不懂人情世故,我以前很讨厌出国,我最讨厌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酒意染红李明澜的脸颊,“可我那个时候也很讨厌国内,大概是有点接受不了吧,我逃跑到国外,陌生的国度也行,这里没有人认识我啊,我还能重新塑造自己的另一面,成长,长大,真正的变成一个大人。” 姚希津受家庭环境影响,做事很克制,他的婚姻大概率无法自己做主。 他将要到三十岁时,家里催得很急,很不凑巧,集团深受舆论风波,股票大跌。 父亲建议联姻,姚希津凭着自己的能力扭转乾坤,彻底断了父母联姻的念头。 如果他和李明澜直来直去,她回绝之后,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也采取迂回的态度。 她今年三十五,有时候扎起马尾辫,像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 她是真正的童颜。 二人聊的还是留学时期的趣事。 坐了四十来分钟,李明澜朝腕表望一眼:“哎呀,我下午还有个采访。” “吃饱了没?” 她点头,双手合十:“谢谢姚总的盛情款待。” “我还要感谢大设计师肯赏脸陪我吃午餐。”姚希津打开包厢门,“请。” 她跳一步到门外:“Cyrus,你一直是绅士。” “我的荣幸。”姚希津发现,孩子气的李明澜眼里也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餐厅的角落,一人正在品尝意大利面。 李明澜瞥去一眼,假装没见到。 那人刀刃般的眼睛像是出了鞘,他放下刀叉,站起来,向着门边走。 李明澜不紧不慢,和姚希津谈笑风生。 姚希津注意到那个男人,略略挑眉,岂不是孽缘? 那人的步子算得恰恰好。 三人在同一时刻到了门边。 李明澜假装没见着人,迈开步子就要走。 那人修长的身影却横在她的前面。 她冷哼一声。 孟泽听出她从鼻子里发出的气音,说:“真巧。” “是啊。”她的笑容变大,却是夸张,她向姚希津介绍,“Cyrus,这是我的高中同学。” “原来是高中同学。”姚希津配合着她的戏码,“有幸见过。” 孟泽扯了扯唇,像是笑,又像是讽。 李明澜还没见他笑过呢,时间真能刷新性格。 他眼睛还是凉薄。 她弯起嫣红的唇,挽起姚希津的手臂:“麻烦让让。” 孟泽的目光向下,定在二人绞缠的部位,如果他手上有刀,他划一个整齐的刀口…… 姚希津抬起表:“我和明澜赶时间,让路。” 孟泽像一座冰雕,一动不动。 李明澜可以从旁边走,但那样的话,气势上就输了,她白一眼:“同学,好狗不挡道。” “既然明澜这么说。”姚希津冲着餐厅经理示意,“叫保安上来。” “试试?”孟泽两手插进裤袋。 李明澜和姚希津站在一边,但是她穿着白衬衫,孟泽也是,一身黑西装的姚希津倒成了局外人似的。 而且,孟泽和李明澜都不显年纪。 姚希津在商场摸爬滚打,气质上早已脱离少年气,他又抬腕表。 孟泽盯着李明澜的手腕。 她的袖口有斑斓刺绣,袖子长,盖住表盘,只露出一截表带。 高中时,她和孙境戴过情侣表。 她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纪念,却偏偏,和他一起时,她从未提过情侣表。 姚希津拉起李明澜:“明澜,走吧,你不是还有采访吗?”他要绕路走。 李明澜不动,站在孟泽面前:“请你让开。” 姚希津步子一顿,她是在和这个高中同学暗地里较劲。 她上前一步,要用高跟鞋去踩孟泽。 孟泽脚下一退,避开了。 李明澜的高跟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她用肩撞开孟泽:“Cyrus,我们走。” * 孟泽匆匆上楼。 他的手有点抖,开门时,房卡掉下来,他弯腰捡起,深呼吸之后才开了门。 姓姚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改掉用腕表装逼的习惯,变化是手表的价格比当年翻了十倍。 但孟泽一眼就知道,姚希津的和李明澜的不是情侣款。和李明澜配对的那只表在谁的手上? 孟泽忆起高山蝶的交代。 实在烦躁得很,可以多吃半片药。 行李箱被踹跑之后,可怜兮兮靠在角落。 他拉过来,当望见行李箱上的托运牌,他就知道不对劲了,他去按行李箱的密码。 错误。 他和吴临远同进同出,一路交谈,他只在吴临远提起“当年”时,心不在焉,也许是在那时,他和吴临远各自拿错了行李箱。 孟泽拨打吴临远的电话。 无人接听。也许讲座已经开始了。 孟泽推了行李箱。 行李箱再次滚到角落。 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没有药。 孟泽扯了扯领口。 晚宴就在今晚,一切似乎来不及了。 94第94章 窗外, 一朵宛如勺子状的云朵像是被颠了一下,散开,聚拢, 成了一个锅盖样。 李明澜有点分神,她的余光扫到门外的助理。 助理向着这里探头又缩回去, 再探过来, 欲言又止。 邓玲英也察觉到了, 她停止说话,转头看助理, 采访被打断, 她有些不快。 助理终于鼓足勇气,迈步进来:“邓编。” 邓玲英舒展眉目, 和颜悦色:“什么事?” 助理到了邓玲英身边, 压低声音:“孟泽先生说他的行李箱被调换了, 他没有衣服, 今晚不出席。” “什么?”邓玲英皱起眉。 名单早已公布出去,如果人不来, 岂不是她被放了鸽子?玩她是吧?行李箱调换,一听就是推脱之词。 邓玲英说:“联系服装师,给孟泽先生准备衣服, 务必请他赴宴。” 助理点头,向外走了。 “李明澜小姐,实在不好意思。”邓玲英堆满笑容,“我们继续之前的采访。” “好的。”李明澜只当没听见刚才的话。 她与崔佩颐活跃于欧美, 仍有留意国内的动向。 孟泽行事低调,几乎不上杂志。 有一次,李明澜在中文刊上见到他的获奖作品。 孟泽两个字就像是焦点, 她掠过一眼,都能定格在他的名字上。 只是一眼,她翻页过去。 她猜得没错,他终将是金字塔顶尖的人物。 * 助理一路慌慌张张,隔几分钟就看时间。 合作的服装店离这里不远,送货师傅准时抵达。 助理喘口气,拎过几个纸袋子,匆匆进电梯。 助理也知道,这些衣服非当季新品,非量身定制,肯定不合孟泽的尺码。 无奈时间紧急,况且,助理也觉得孟泽的行李箱调换说辞太过敷衍。 时下电视剧早不这么演了好吧。 当他助理看见酒店服务员从孟泽的房间推着餐车出来,心下又一咯噔。 他拦住服务员:“请问那间房的先生订了什么餐?” 服务员微笑:“先生叫了一瓶酒。” 助理暗自叫糟,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喝酒?到晚宴再喝不行吗?他去敲门。 无人开门。 他再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板紧闭。 助理如面壁般,背上冷汗直冒,将要拔腿就跑,门突然开了。 开门的人手上拎了一个白酒瓶。 玻璃瓶身清晰映出只剩半瓶的酒。 助理心凉了半截,却还是躬身,毕恭毕敬:“孟先生,我们为你备了几件衣服,你不妨先试试?” 孟泽看都不看那些纸袋子,又对着酒瓶灌一口:“放下吧。” “是。”助理低头,“孟先生,请你准时赴宴。” 孟泽没有回答,因为他的手机响了。 助理退出去,眼见着门被关上,心彻底冷透。 半瓶白酒灌下去,人不昏也醉了,哪还能赴宴啊!国内的大摄影师比国外的大设计师更难伺候。 * 那通电话来自高山蝶。 她今天有实践课,手机静音,直到下课才见到孟泽的信息,她立即打电话:“还没联系上吴老师吗?” “他有讲座。”酒在肚中烧,孟泽出奇地冷静,“我今天就走,搭晚班机回去。” “不参加晚宴了吗?” “不去了,她在场。” 那还是不见面为好,高山蝶放柔声音:“我查查机票,你早些回来。” 挂上电话,孟泽摩挲着酒瓶子,又尝一口,他的味觉有问题,品不出酒的美妙,他觉得烧胃。 这瓶酒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另一条退路。 * “孟泽酗酒?”很好,哪怕备了衣服都没辙,邓玲英满腹怒气无处宣泄,冲着助理大发雷霆。 可怜的助理那头碰了冷钉子,这厢被骂得狗血淋头,心里叫苦连连。 邓玲英叉着腰。 对面商场的大幅灯箱上,闪现美丽女明星的回眸一笑。 邓玲英不禁想,如果没有杜诺,孟泽还不知道在哪里打杂呢! 杜诺?孟泽?邓玲英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 近段时间,杜诺的广告拍摄几乎都由孟泽掌镜。请了一个,等于请了另一个。 邓玲英琢磨,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 这是李明澜第一次参加国内活动,因为邓玲英的宣传,几位设计师前来交流。 李明澜礼貌地应答,寒暄一番,她回房休息。 主办方安排得很周到,李明澜提前回国,调整时差后才来赴宴。 可东奔西跑实在令人疲倦,她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敲门声响起。 她嘟囔一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到了玄关,她调整脸上表情,笑盈盈去开门,低垂的眼睛瞥见对方的领口,她收起笑容,抬眼。 果然又见到讨厌的人。 她皮笑肉不笑,立即关门。 孟泽的脚横在门缝里。 李明澜使劲拉门,想要夹扁他的脚。 他手上一推。 门开了,他堂而皇之地进来。 李明澜抱臂,斜倚门边:“干嘛?”多年不见的人,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他一走近。 她闻到阵阵酒气,浓得仿佛浸透他的白衬衫:“喂,你走错门了。” “李明澜。”孟泽吐字时的酒意更猛烈。 她捏住鼻子,毫不掩饰:“说话前,先去洗洗你的臭嘴吧。” 外面走廊有声音传来。 这层楼几乎住的都是时尚嘉宾,也许即将经过门口的这位,认识孟泽或李明澜。 孟泽反脚一踢。 门“砰”地关上。 刀片般的眼似乎也是被酒打湿了,眸子亮得惊人。 李明澜见识过这个醉鬼的无耻,她不再惯着他,她张嘴就要喊:“救——” 喝了酒的男人反应极其敏捷,一步上前,一手扣紧她的后脑,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李明澜睁着大大的圆眼睛,不知怎的,她觉得他面无表情的脸像个手起刀落的顶级杀手。 也可能是太久不见,二人独处在紧迫的场景里。 酒店客房很大,她被困在小小的玄关,她的呼救传不出去,她抬脚去踢门,再被他拦下。 “李明澜。”孟泽开口的第二句话,依然是三个字。 高三时,鬼迷心窍的李明澜觉得孟泽连名带姓喊她名字,都比别人喊得好听。 现在?她只想呸一声:混蛋! “李明澜。”孟泽的声音低下去,变成呢喃般。 他在睡不着的夜里,把她的名字当作催眠曲,轻轻呼唤,再想,也许她睡着了才不回答他,假设她仍在身边,他就能慢慢睡去。 他俯到她耳边:“嘘。” 烈酒的气息扑向她的脸颊。 他看见她细小的绒毛轻轻摆动,这一刻,她的一切与他有关了。 但她又和他无关,她的眼眸此刻比孟泽的更亮,眼中燃烧的是怒火。 于是,他转了冷调子:“李明澜,你记得吗?我说过,如果你背叛我,我就弄死你。” 当年,谢山河说,李明澜简单问了几句他的近况,没得到答案,她却当机立断,说不会等孟泽。 她真的没有等。 很快,留学生论坛就传出她和姚希津的绯闻。 孟泽早知道的,次次都是她丢下他,李明澜这个没良心的。 李明澜的嘴巴说不出话,只能用鼻子哼气,表达不屑。 孟泽眉峰略动:“想辩解?” 辩解个头!他仿佛是在酒里洗过澡,她和他靠这么近,她要被酒熏着了。 “给你个解释的机会。”他松开手。 李明澜弯起一抹讽笑,她才不会和醉鬼讲道理,何况,她不需要解释。 “孟泽,老大不小的人了,别这么幼稚,你和我之间已经是上半辈子的事,我跟你不一样,我心胸开阔。”她特意损他一句,又说,“不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戏码。” “李明澜,我和你的上半辈子还没完。” 不,早完了,她可不是当年的李明澜,她要去开门。 他一把拦住。 她喊:“救命啊!” 孟泽无动于衷。 姓姚的集团在几个大城市都有五星级酒店,服务至上,用料扎实,门板的隔音效果奇佳。 孟泽说:“你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孟泽,你要发酒疯,就到别人面前去发。”李明澜见他扯了扯唇角。 她没看错。 他学会了笑。 她从玄关镜见到自己的脸,她笑似朝阳,不知道他跟谁学了笑,阴森森的。 哪怕两人的上辈子还没有过完,他们也只是两条平行线。 她恶狠狠的:“孟泽,你到我跟前,就像个小丑。” 孟泽也从镜中望自己。 他的白衬衫沾上了酒渍,从领口向下滑成一道细线,像是粗鄙之人大口灌酒留下的。 李明澜黑发柔亮,她的白衬衫衣型略呈A字,肩头窄,下摆宽,她在一边下摆打了个结,露出一半细腰。 她谈工作时才显出这个年龄的成熟,一旦放松下来,她在他眼中仍是高中的李明澜,水灵灵的。 对比之下,他是比较狼狈。 她说他发酒疯。 其实孟泽的酒意没上头,他脸不红、气不喘。 酒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失态时有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她说他发酒疯,他就是发酒疯。 他想了她那么久,她却挽着姚希津站在他面前。 他没有当场发疯已经很克制了:“李明澜,你为什么要回来?” 她不回来,他想象中的李明澜还和他在一起。 她一回来,倒是碎了他的梦。 他冷冷盯着她:“你为什么要回来?” 李明澜夸张一笑:“我的国籍在中国,我是中国人,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定居国外这么久,明明她讨厌陌生的国度。 这个男人没完没了,真烦。 她歪了歪头,笑了:“孟泽,你不会是怕我回来吧?不会只有你沉浸在过去吧?” 仿佛点燃了导火索,孟泽不甘心,只有他惦记曾经,她却拍拍屁股走人。 他一把擒住她的下巴:“我捏碎你都不带一丝眨眼。” 李明澜紧咬牙关:“你想当杀人犯,我才不成全你。”她踮起脚,跳起来,用头狠狠地撞他。 她跳得高,撞得狠。 孟泽的牙齿咬到舌尖,不得不放开她。 李明澜张嘴,下巴左右摆动。 她扯了扯蹭上去的衣摆,把两边衣摆都系成结。 李明澜的好脾气都没了:“一把年纪的男人竟还耍酒疯。” 高三的李明澜没有和孟泽说再见。 后来她也不说。 哪怕老死不相往来,她仍希望各自留有美好时光。 她对着儿子夸赞,耀眼夺目的孟泽是高中时的孟泽。 反正已经是陌生人,就给儿子留一个正面形象吧,她不会告诉儿子,孩子他爹品行不端。 如果儿子得知孩子他爹是被扫黄抓走的,肯定和她一样难过。 孟泽是坏,他坏得清高,蔑视世俗,但他不能成为世俗。 95第95章 此为防盗章, 持续时间24小时。  下课铃一响,郭老师还没出去,李明澜就回头:“Hi。” 新同学表现得冷淡。 他的同桌很热情:“Hi。”声音高八个度,尾音有点颤。 她笑着:“我叫李明澜。” 他的同桌跟着说:“我叫冯天朗。” 她的同桌也回头:“我叫周璞玉。” 新同学一声不吭。 李明澜直接问:“同学, 你呢?” 他像个哑巴。 冯天朗多管闲事:“他叫孟泽。” “哦, 孟泽。”李明澜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上次谢谢你。”这句话早就该说的, 只是去年夏天没机会。 冯天朗一脸好奇:“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孟泽合上课本, 走出教室。 见过不等于认识。 * 去年暑假, 孟泽从北方飞来南方, 住到外公家。 外公起床比较晚,人又坐不住, 喜欢到处跑。 孟泽跟着外公在城市的东南西北摆画摊,他也只能利用上午的时间去观展。 他去得太早。 展厅门上扣着一把铜锁,里面没有开灯, 黑漆漆的玻璃上只照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厅外空间不大, 又竖着广告牌,孟泽站得很拘束, 索性到三楼去了。 三楼比较热闹, 楼下有介绍, 这里开了一个美术培训班, 人来人往,孟泽找了一个廊柱边的空位,摆弄着他的相机,侧过头,突然见到建筑的斜顶之下,跑过一个人。 那人头发飘扬, 连带的,是她这个人在飞。 孟泽的手指不自觉按下快门,当他抬起眼睛,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他不知道对方是年轻的或者年长的,但是刚刚那一幕的确美极了。 摄影者没有一个人不热衷美丽,对比之下,其他的景象平平庸庸。 孟泽收起相机,开始玩手机里的贪吃蛇游戏。 当他打完一局游戏,听见一声上扬的口哨。 吹口哨的女孩和她年纪相当,五官张扬,面上有点稚嫩,将来长大了应该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但她有着孟泽不喜的轻佻。 只是一个过客,不喜就不喜了,不料,他又在咖啡厅里遇上她。 后来,接二连三,他又见到她。 她果然喜欢玩小心思,明明欺骗老人,却又理直气壮,而且她和吊儿郎当的二流子还能用口哨对歌。 外公将那一幅画贴在公交车站的广告框上。 之后,孟泽没有再见到她。 那天他把胶卷送到照相馆,照片洗出来以后,他挑出其中的一张。 照片上的是斜顶之下的人影,有着动态的模糊。 外公却凑上来说:“咦,这不是那个小姑娘吗?” 是吗?这谁看得清?可孟泽不怀疑外公的敏锐。 * 孟泽出了教室,剩下的三人互望几下。 李明澜问:“老师有没有介绍他的来历?” 周璞玉摇头:“老师没有说,但我观察他的行事作风,是个很清高的人呢。” 李明澜弯着唇角:“去年暑假,我见过他。” 周璞玉一下子就明白这是谁,从去年暑假以来,李明澜只说过这么一个人。 李明澜写作没有文采,对少年的描述非常贫瘠,她当时这样说:“那是一个绝世人物。” 周璞玉问:“长什么样的?” 李明澜没有给答案。 到了这时,周璞玉真正见到孟泽,点头说:“你说的绝世二字,恰如其分。” “是吧。”李明澜思索怎样去描绘孟泽的长相。 他这个人很轻,没有重量的可以是羽毛,也可以是叶子,还可以是一片刀片,他是锋利的,却没有戾气,轻飘飘,乍看之下攻击力很低。 李明澜突然打开新的思路,也许孟泽不愿意长得这样唇红齿白的。 她说:“他这是不受控的俊俏。” * 孟泽从卫生间出来,恰巧遇到王辉。 高三的走廊栏杆贴满鼓舞人心的横幅。 王辉站在“努力”两个字的面前。 孟泽一过去,挡住“毅力”的标语。 王辉的表情有点惊喜,又带着暧昧:“一大早我就听班上的女同学说,我们年级来了一个美少年,我立即猜到是你今天转学过来,你被分到几班?” 孟泽:“七班。” 王辉差点自抽嘴巴,早知,他就不在寒假时跟孟泽讨论七班的牛鬼蛇神了,王辉捶了一下手掌,挑着七班的优点说:“七班的班主任很负责任,对了,有个叫李明澜的女生在七班,她很漂亮。” 孟泽又听见这个名字:“你知道她?” “当然了。”王辉自信一笑,“岩巍的美女,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们学摄影的不就是要追求美吗?” 孟泽和王辉聊得来,除了因为初中三年同班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两人都对摄影有兴趣。 “摄影不只是追求美。”孟泽话中有话。 王辉:“还有什么?” 孟泽:“内涵。” 王辉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关于李明澜的传言,不好听的总是多过好听的。 这时,一个女生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恰巧给了王辉岔开话题的机会:“上次我跟你说过,我们班有一个女学霸,就是那个,名叫李宜嘉。” 她斯斯文文,戴一副无框眼镜,面容干净,肤色健康。 王辉有点儿自豪:“李宜嘉长得也不赖吧,而且,头脑好的人就是有不一样的气质,这几次考试,她稳坐年级第一名。” 孟泽看着楼外花坛正中的光荣榜:“下次的年级第一名未必轮得上她。” 王辉仰头望天:“你这人就是没有绅士风度,才第一天,就对着小美人下战书了。” * 正如王辉所说,五班一大早就有女同学讨论新来的转学生,李宜嘉听见了,她这时更看见了。 她和王辉在五班的教室门口撞上。 王辉立即后退一步:“抱歉。” 李宜嘉像是不经意地问:“刚刚和你聊天的同学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是啊,他刚转学过来,名叫孟泽,他是我的初中同学。”王辉说,“他跟你一样,学习成绩非常优秀。” “哦?”李宜嘉停了停步子,“他原来的高中肯放人走吗?” “没办法,他爸妈换了工作,到这边来了。” 李宜嘉轻轻一笑:“那我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王辉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太吹捧孟泽,像在贬低李宜嘉,又说:“你俩不相上下,不相上下。” * 孟泽再回到教室,迎接他的是李明澜灿烂的笑脸。 “孟泽。”她很响亮。 他坐下来。 “你还没有课程表吧,我给你抄了一份。”她热情得不得了,递过来一个小卡片。 孟泽没有接,转头问冯天朗:“下堂是什么课?” 冯天朗愣了愣,看一看李明澜,他灵光一闪,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语文。”李明澜将小卡片放到书桌上,“不用谢。” “我们班的同学很热情啊。”冯天朗在边上当旁白。 孟泽不和李明澜说一句话。 不,他半句都不说。 小卡片摆在正中,其上有裁剪的痕迹,看得出来,方格是她用尺子一道一道画下来的,她的字迹还算工整。 孟泽一目十行,默记了各科目的顺序,之后把小卡片扔给冯天朗。 冯天朗又是一愣。 “既然你不知道课程安排,你自己留着吧。”孟泽低下声,不然李明澜听见了又要来打扰他。 冯天朗望了一眼李明澜的背影,点头,把小卡片夹到语文书的扉页。 孟泽的记忆不只接收文字,还会跟拍照一样记录画面。 他这时嫌弃自己的高超记忆力,因为小卡片角上的大红花朵不得不留在他的脑海深处,想忘都忘不了了。 * 孟泽一个人吃完午饭,逛了逛校园。 实验楼前立了一块两米高的石板,板上刻有细细的字,是学校的捐赠者名单。 有个人恰巧和他一样,来到这一个安静的角落。 烈风摇摆,那人凌乱的长发裹住了脸,一缕一缕发丝飞扬。 远山、暖阳、以及这一个犹如黄金比例构图的半个身影,是孟泽在这个中午见到的最美一幅景。 突然的,那人甩甩头发,向前走了。 安静的世界顿时有了喧嚣——因为她是李明澜。 似乎从另一方面证明,那天在斜顶下的人,也许就是她。 * 李明澜今天偷偷带了手机来学校,她拜托一个去澳门游玩的朋友代购。 朋友在商场拿不定主意,打电话来问。 李明澜在教室里不方便接听,想来想去,实验楼比较偏僻,她就跑来了。 她和朋友聊完,收起手机走人。 突然被石墩子绊了一下,她一回头,觉得有影子一闪。 李明澜猛然窜出去:“谁啊?” 没人…… 孟泽突然想,他为什么要躲她?想归想,他紧紧贴着石板,抬头见到天上一直鸟飞过。 他听见李明澜的笑:“哈哈,说不定是个鸟人。” 孟泽:“……” * 星期六,孟家父母约了朋友去酒楼饮茶。 雨雾细细。 孟氏夫妇共一把伞,走在前面,他们觉得学生就该读书,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分心,二人商量另一房子装修的事,从来不问孟泽的意见。 96第96章 孟泽忙完回拨电话。 吴临远的手机又关了。 孟泽发消息解释行李箱的事。 但吴临远什么时候会开机就不得而知了。 高山蝶订不到今天晚上的机票, 她不放心,劝告孟泽来医院开药。 想想也是,李明澜像个定时炸/弹。 医生给孟泽开了镇定剂。 孟泽说, 自己喝了酒, 胃上烧得慌。 医生又开了些胃药。 孟泽以为, 不赴宴就见不到李明澜,她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的面前,镇静剂都白白浪费了。 “你哪里不舒服?”李明澜上下打量孟泽。 他手背上的血已经止住了, 除此之外, 似乎没有外伤。 南方的夏天格外漫长, 他的肤色却偏白, 仿佛依然常年不见太阳。 高三时,他就和健壮的男生不一样, 喜欢穿着长袖遮阳, 比女生都爱惜自己的皮肤。 “胃疼。”孟泽冷冷的。 李明澜的笑容跟着冷:“是因为喝酒的关系吧?”她可还记着,今天下午他冲着她发酒疯。 “嗯。” 果然是自作自受:“哦。” “你来这里干什么?”放眼望过去,只有李明澜是盛装来医院的。 也正说明她一个人过来, 无人陪同。 有的男人, 譬如那个姓姚的,表面上做足了追求姿态, 却总是遗漏细微之处。 李明澜今天晚上也喝了酒,她说:“我来看病。” “什么病?” “胃疼。”为了表示自己不是一个复读机, 她补了一句, “宴会上吃的菜太辣了。” 这时, 一个护士拉着吊针的针管:“十六号床的病人呢?还没有打完针,人去哪儿了?” 无人应。 护士看看针水上的名字,喊:“孟泽, 孟泽。” 李明澜总算知道孟泽手背上渗出的血迹是怎么来的。 既然人没事,她就不哭丧了,她要走,拢起裙摆,利落地打一个结,蓬松的裙摆被她系得像一束花。 她纤细的手腕上有一个淡淡的手表印,她常年戴着情侣表,以至于这一片的皮肤比周围的略白。 小小一圈白,对孟泽来说简直刺目。 他眼见这束花向着门外的夜色而去,就要跟着去。 护士收起针管就要走,又停下,喊:“十六号床的病人!孟泽,孟泽,你的手机落在这里了。” 当孟泽过去病床,铃音已经停了。 未接来电是高山蝶的。 孟泽抬眼。 李明澜左手提着裙摆。 情侣表留下的那一抹白隐入昏暗中。 她戴这只手表好多年了,至今没有换,似乎她是个长情的人。 他突然想将这一束花摘到自己的世界,他想摆一个窄口阔身的大瓷瓶,瓶口一定要窄,比她的身段还要窄,这一束花才能被困住逃不出。 手机又响。 孟泽回神。 高山蝶始终不放心,叮嘱说:“今天晚上早点休息。” “知道。”他再转头,已经看不见那一束花。 “明天是早班机,我会准时给你M Call。” “我自己设闹钟,你好好休息。” 高山蝶猜着,这个时间里孟泽和李明澜应该见过面,说不定出了状况,她没有问,笑着说:“孟泽,晚安。” * 李明澜拦了出租车。 车子刚拐了个弯,经过车祸现场,路障已经被清理完毕。 她见到新闻时脑子一片空白,居然忘了她是在南方见到孟泽开那辆车。 出租车驶到红灯口,碾过什么,车子一个颠簸,李明澜的胃里突然翻江倒海。 这个时候似乎是应了她刚刚编的“胃疼”的借口。 她抬头看见,圆圆的红灯之上是不圆满的缺口月亮。 今天她这一番折腾真是莫名其妙,为了不让太莫名其妙,她回去医院。 孟泽已经走了。 李明澜挂了号,坐在候诊区,听见护士说:“过来十六号病床。” 新的病人抱着肚子躺上十六号病床,他压到被子,蹭了蹭身子。 一张纸从病床上飘落,掉在墙角,又被病床的轮子滚了过去。 反正今天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夜晚,李明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她过去捡起那张纸。 她没什么逻辑,却是猜对了。 这张纸正是孟泽的病诊单。 诊断原因一栏被轮子滚来滚去,划烂了,缺一个大口子。 病因那一栏只剩一个“目”的偏旁,之后是胃疼的诊断。 医生开的药,的确是治疗胃疼的。 急诊内科门前的屏幕上亮起“李明澜”的名字。 她收起孟泽的病诊单,拿着自己的挂号单进去诊疗室。 问诊结束,她去药房。 果然,药房窗口上方滚动着“孟泽”的名字。 他没有拿药就走了。 等她领了自己的药。 他的名字仍然滚动着,医生拿着喇叭喊:“孟泽,孟泽。” 李明澜展开孟泽的那张病诊单,同学一场,她替孟泽拿了药。 反正她回到酒店,直接把药交给卢澎就行。 李明澜去敲卢澎的房门。 他不在。 她给他打电话。 他没有接。 李明澜拎了两个药袋子回到房间,吞服了自己的胃药,换下漂亮却也狼狈的湖绿晚礼服,再慢吞吞洗一个澡。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穿简单的白衬衫。 她不喜欢红色吗?不是。 她穿红色不美吗?也不是。 但某一天她发现,她的日常衣着几乎只剩下白衬衫。 岁月流走,她的脑子里塞不了那么多的记忆,对于这些没有来由,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生活方式,她不深究,反正自己穿着舒服就行。 李明澜挽起衬衫袖子,戴上手表。 儿子已经睡觉了,无人陪她唠嗑。 高楼大厦灯火通明,照得她了无睡意。 要说今天有什么风险因素,就是那个狗仔。 狗仔应该是冲着孟泽去的,和她没关系。 但如果孟泽私生活混乱,被人曝出黑历史,肯定牵连到她,说不定,她也要被人扒个底朝天,万一她的儿子被人发现…不能让儿子的生活陷入不安定。 但是去敲门太冒失了。 除了狗仔那一个理由,李明澜还做了一件人美心善的好事。 孟泽胃疼,却没有吃药,打的吊针也被扯掉了,不知道他能扛多久。 同是病友,给他送个药吧。 李明澜过去,用中指的骨节轻轻敲门,同时,她故意抓起手里的药袋子,塑料发出“爪爪”的声音。 过来开门的孟泽又是拎着酒瓶子。 走廊上有人声传来。 她进去,半掩上门,方便自己逃跑,问:“我问你,狗仔的事怎么样了?” “解决了。” “真的?” “当然。”他灌一口酒,他失眠时,要么吃药,要么喝酒,但今夜的酒却挑起躁动的神经。 “那行。”本来这人就没什么优势,这些年光长年纪,德行越发嚣张,跟着酒鬼似的。 “你的药。”她把药袋子挂到门把手,袖子向上。 他看见半个情侣表盘。 她转身,袖子被药袋子勾住,拉门的动作慢了一拍。 紧接着,后边伸出的手掌狠狠拍住门板。 门被关上。 她转头看着他。 孟泽居高临下的眼神有些陌生:“你来做什么?” “给你送药。”她仰头,“我知道胃疼的难受,不能见死不救。” “就这样?” “是啊。”她拍拍药袋子,“谁让我是人美心善的李明澜。” 孟泽冷得凶戾。 李明澜歪头,吊儿郎当地嗤一声:“药,我给你带到了,吃不吃是你自己的事。” 这么些年不见,她不知道孟泽除了酗酒之外,还有没有染上更坏的习惯。 应该是有的。 他猛然低下头。 她迅速偏过脸,躲不过,被他咬住嘴唇。 李明澜闪过一个念头——孟泽不是开玩笑,这人又来耍酒疯。 她在医院里的那点伤春悲秋,荡然无存了。 她张嘴去咬他的舌头。 她的下巴被他拧住,牙齿使不上劲,她冲着他挥拳头。 没用。 她被他抬高手,按在门板上,她冲着他踢腿。 也没用。 他挤进她的腿间。 孟泽的唇上有浓烈的酒意。 怒气攻心时,李明澜摇晃头,后脑和门板摩擦。 他不得不放开她的唇。 她冷冷地说:“我怀孕了,你不要乱来。” 酒意瞬间被浇醒,孟泽的脸像被刷上白漆,漆里沾着灰泥,整张脸失去生气,他的唇开始抖,但其实是他全身有些发颤了。 他的眼珠子移到她的脸,细细打量的样子像是不认识她:“谁的?” “当然是我男人的。”李明澜灿烂一笑,“孟泽,醒一醒,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他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她的肚子。 平坦着。 “刚怀上不久。”她说,“孟泽,放开我。”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抓她,反而是他要握着她的手,撑在门板上才不让他自己滑下去。 四面八方传来一阵一阵“哇哇哇”的哭泣,声音如绳,缠住他的听觉。 他需要疼痛来逃离。 李明澜正要开口,却见他松开她的手之后,掌握成拳,猛然砸向侧墙。 她被吓到,瞪起大眼睛,又很快地闭上眼。 接着,响起拳头撞击的闷声。 她掀起眼皮,她不想去数孟泽究竟染上了多少坏习惯,酗酒、暴力…… 她把自己紧紧贴在门板上,僵着头望他。 孟泽几乎控制不住胸腔的起伏了,他的拳头握得死紧,甚至他在这一刻感受不到皮肉砸到墙壁时的疼痛。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李明澜,你不该回来。” 他早知道的,只是他自己不愿相信。 他虚构了一个李明澜。 这个她和他只是异地恋,正如十一年前,她去留学,他在国内,他们在恋爱。 时间不算什么,距离更不是障碍,因为他们在恋爱。 李明澜回来了,扯掉了他所有的自我催眠,逼他站在现实世界,清楚地告诉他,她另有所属。 “凭什么我不能回来?”李明澜的嘴角向下撇,再扬起来,“孕妇又不是不能坐飞机。” “孕妇”二字之后,孟泽再也听不见她说什么,耳边“嗡嗡嗡嗡”直响。 他猛然放开她,踉跄两步,步子虚浮,一脚撞到沙发,把沙发带歪了。 他进去房间,关门,他阻止自己再去开门。 他和李明澜曾经有过孩子……曾经。 他听得见孩子的哭泣,如今那哭声又响起。 手机的震动令孟泽从幻觉里回神。 吴临远的来电像是救命稻草:“孟泽啊,刚才手机没电了,这会才见到你的消息,你在哪里?我们约个地方,把行李箱换回来。” 当然要换回来。 行李箱里有药。 孟泽喉咙发干,想应一个“嗯”,却发不出声音。 耳边回荡着细细的婴儿哭声…… 他卸了力气,脚下如棉花,失去了支撑。 97第97章 孟泽滑到地上, 连脖子都托不住脑袋似的,他不得不把头靠在门板。 他在岩巍中学立下的土堆早已不见,但孩子的哭声从不停歇。 稚嫩、凄凉, 有气无力, 那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 早死了的。 * 李明澜无声一笑。 简直滑稽。 不想想他们今年几岁了,不要说怀孕, 即便她牵着孩子去上小学都不稀奇。 她没见过失态的孟泽, 不料她一句怀孕令他变了脸色。 也许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当孟泽是陌生人,他这样的混蛋只能是陌生人。 月亮高高挂上去,离灯罩老远, 弯着冰冷锐利的角。 此时不走, 更待何时。 * 李明澜今夜的梦乱七八糟。 有时,她还是个高中生。 更多时候, 她挺着个大肚子, 看着孩子他爹去违法,去犯罪, 去赚钱,他如他所愿站到青云顶端…… 纵然是破败结局, 她仍然一觉到天亮。 李明澜不等卢澎替她安排行程,她订了上午的机票。 她一大早就要走, 想着早点回去南方和儿子见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酒店走廊到餐厅, 都见到一个戴着口罩的寸头男人,早餐后, 她去大堂办理退房,一转身,又见这个男人站在旁边。 都是酒店的客人, 吃早餐,办退房,人之常情。 但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酒店外等着几辆出租车。 李明澜扬手。 却见一辆白车横过来,停在她的面前。 从驾驶位下来的男人戴一副墨镜,衣服还是白色系,他的白衬衫和她的这件款型相似。 她显露出不耐,歪了身子,半靠在行李箱拉杆:“你干嘛?” “上车。”他连询问都没有。 她冷笑:“一个合格的前男友应该自动消失。” 他非但不消失,他站到她的面前,低头凑上来:“你被跟踪了。” 李明澜要回头望,被他一掌扣住后脑:“别回头,他正要出来。” “是狗仔?” “也许吧。” 李明澜偏一偏头:“不是你惹上的人么,为什么跟踪我?” “因为——”孟泽吐字冷冰冰的,“他是冲你来的,上车。” 对国内人来说,她不过是个过客,她不信他的话,但她又相信那个寸头男人正在盯着她。 “你一个人不安全,上车吧。” 她站直了。 孟泽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再替她打开副驾驶车门。 李明澜弯腰,一人坐到后排:“送我去机场。” 车子启动时,她有一种上贼船的念头:“你不会骗我吧?” 孟泽沉默。 任凭她如何追问。 他一声不吭。 车子驶过一段路,李明澜回头看见一辆黑色商务车。 孟泽拐过弯,黑车跟着拐弯。 孟泽停在直行车道,黑车也停一下。 过了一个红灯口,孟泽掉头,黑车也掉头。 李明澜不得不相信了,她扶住驾驶位的椅背,身子前倾:“真的有人跟踪我?” 孟泽:“嗯。” “他们是谁?” “不知道,我无意间发现这人。” “我和人无冤无仇。” “是你觉得自己和人无冤无仇。”他这股冷冽的劲仿佛就是她的冤仇。 李明澜再张望那辆黑车。 对方跟得紧。 直到孟泽驶入高速:“你坐稳了。” “你不会要飙车吧?” “你受不受得住?” 岂能让他小看?李明澜正要拍胸脯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倏地住口。 她和他说,她是一个孕妇,孕妇受不得惊吓,她摸一摸肚子,说:“害怕。” 柔软的李明澜格外可爱,不过她摸着肚子,半低头。 后视镜里只见她垂落的头发。 孟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之后放松,脚下踩刹车:“系好安全带。” 车子提速。 李明澜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你注意安全。” 他用一脚油门给了她答案。 她紧紧握住门把,觉得自己是在被车架着向前跑。 半路,手机铃声响起来。 她接起:“Cyrus。” 姚希津的语气不寻常,他在她面前常常刻意温和,这会却带着冷意:“明澜,你在酒店吗?” “我已经离开了。” “我遇到些事,被人盯上了。”姚希津说,“昨天你和我吃过午饭,可能会牵连到你。” “是什么人?” “说来话长。”姚希津的怒意极快地压下去,“这几天你留意一下,有不对劲就联系我,我来处理。” 李明澜哪里料到,和他吃一顿饭还招来了麻烦。 昨天那个黑衣人……究竟是狗仔?还是对方是因为姚希津而来呢? 她喊:“孟泽。” 孟泽不作声。 正事要紧,李明澜不和他使性子,问:“昨天晚上你有没有追上那个狗仔?” 他轻巧地转动方向盘:“追上了,解决了。” “狗仔要拍谁?” “随便溜达一下,觉得能拍点什么就拍什么。” “照片呢?” “已经处理了。” “今天跟踪我的人是谁?” “不清楚。” 能盯上姚希津的估计是不得了的人物,她不能回南方,万一对方跟到了她儿子,那就是大麻烦:“先不去机场了。” 车子下了高速,驶进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 李明澜问:“这是什么地方?” “我家,我当年回来这里高考。”如果他高考之后就狠心留在这里,他和李明澜的人生大不一样。 可没有和李明澜的时光,他整个人也没意义了。 “我回酒店,谅别人也不敢在酒店撒野。” “你有孕在身,在酒店不方便。” “别人跟不到什么料,自然就放弃了,我住几天,不碍事。” “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出差池。”孟泽咬紧牙关说话,带着磨牙的尖利,“你暂时留在这里养胎。” “开什么玩笑?”李明澜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早点回家和儿子团聚。 她靠着车门,身子歪歪斜斜,一只脚蹭上座椅,坐没坐相。 孟泽下车,坐到后排纠正她:“不要挤着肚子。” 她很快地向着车窗外翻一个白眼:“孟泽,我有什么立场在你家养胎,如果被我的男人知道,他肯定要吃醋的。” 孟泽眼里的刀不只能削皮,还能剔骨,锋利至极。 李明澜摆出老练的二流子姿态:“再说了,你酗酒,酗酒之后耍酒疯,耍到尽头了,说不定还有暴力倾向。”她晃了晃脸,没有甩掉脸颊的发丝。 发丝粘在脸颊,映在孟泽的眼中,像是伤口。 他迅速拨开那几缕发丝。 是头发,不是伤。 他的声音有点飘,是从回忆里飘出来的:“李明澜,我不伤你,否则断子绝孙。” 李深没有上孟泽的户口本,但是他流着孟泽的血,这句诅咒岂不是把李深算进去了? 李明澜仰靠车窗:“不要搞封建迷信。” “嗯,你是孕妇,别听这些。”孟泽的手又伸过来,双掌捂住她的耳朵,轻轻说,“我自己断自己。” 然而,在密闭的车厢,她其实听见了。 * 李明澜可以让姚希津安排她的去向,但她如果去找姚希津,等于自己暴露自己。 或者让邓玲英安排?她和邓玲英是因为公事相识,在私事上完全不熟络。 孟泽的家如今成了老旧小区,他不在这里住,只安排人定时打扫,装修还保留当年的样子。 他提了提李明澜的行李箱:“你有没有准备孕妇装?” “我回国才发现怀孕了,没准备,想着出国之后再去做检查。”她撒谎和说顺口溜一样。 她想着再问问姚希津,他什么时候能处理完跟踪者,之后她就走人。 孟泽进去主卧,从衣柜里拿出床单被子枕头:“我会买一套新的床上用品,在此之前,你要休息就先用这个。”他弯腰到床边,把床单的短边从这边抛到另一边。 床单飞起,落下。 李明澜从门口探头:“什么时候变成家庭主夫了啊?” “第一次。” 但孟泽要认真做事,他一定能做到百分百。 她斜斜靠在门框,看着他一点一点把四个床角铺得平整。 他拍拍被子,扬臂展开,平放。 曾经照顾李明澜的保姆也有这般手法。 当然,孟泽的不如保姆的熟练。 李明澜低头摸出手机,发消息:「儿子,要不要我替你出一口恶气?」 上课时间,李深没有回复。 孟泽回头,恰巧瞥见她的聊天界面,难怪她不上Q/Q,原来改用微信了。 她很久没动静,对方不回复,她呆呆地等。 李明澜着迷一个人的时候不假,但她要撤退也是抽刀断水般决绝。 唯一的长情证明只有她手腕上的手表圆印记。 “孟泽。”她抬起头:“我住这里可以,但是约法三章。” 孟泽点头。 “你不能对我不轨,否则,我刀你命根。” “嗯。”他在床上只放了一个枕头。 “另外,我是孕妇啊,免不了矫情任性,我都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坏事。”她的口气从这会儿就掩不住嘲讽,“你一定要大人有大量。” 她要替儿子出一口恶气。 李明澜使唤孟泽去做饭,她说早上没吃饱,又体验了一把《速度与激情》,她又说她心慌慌,估计是饿的。 孟泽二话不说进厨房。 这里常年不开伙,其实什么也没有,冰箱里空空如也。 李明澜呢,大剌剌地躺在床上,晃荡着腿等饭。 她怀孕时没这么嚣张,她那时觉得母子连心,别让孩子学了她的吊儿郎当。 她在孕期时,强迫自己乐观向上。 照顾她的保姆说,她肯定能生个活泼的奶娃娃。 某人的基因太过离谱,儿子生来就不喜欢笑。 十七年前的事了,仍然历历在目,李明澜伪装孕妇太容易了,何况,是骗孟泽这个男人。 但她不是真的孕妇,没有孕期反应,她不困,不想睡,百无聊赖时,她玩起了手机游戏。 她一会儿侧躺,一会儿平躺,打完一局不过瘾,又再开了第二局。 再转身,才发现床前站了个人。 “吓死人啊。”李明澜嗓子提高,口气冲得很,“干嘛不敲门?” “敲了,你没听见。”没想到,孟泽也是来训人的,“不要躺着玩手机。” 她不起来。 他强行来拿她的手机。 手机即将脱手时,她及时按下锁屏键。 孟泽刚刚只看见游戏屏幕,他不知道,她的主页壁纸是一张俊美男生的照片。 锁屏壁纸则是李明澜的灿烂笑脸。 她托着腮,腕上情侣表闪闪发光。 孟泽知道她真心喜欢这块表,他把手机还给她。 她赶着他出去:“不要耽误我睡觉。” “没有油盐柴米,我出去一下。” “快去快去。” 却不是曾经她爱说的:速去速回。 98第98章 苦行僧? 此为防盗章, 持续时间24小时。  下课铃一响,郭老师还没出去,李明澜就回头:“Hi。” 新同学表现得冷淡。 他的同桌很热情:“Hi。”声音高八个度, 尾音有点颤。 她笑着:“我叫李明澜。” 他的同桌跟着说:“我叫冯天朗。” 她的同桌也回头:“我叫周璞玉。” 新同学一声不吭。 李明澜直接问:“同学, 你呢?” 他像个哑巴。 冯天朗多管闲事:“他叫孟泽。” “哦,孟泽。”李明澜将这个名字含在嘴里, “上次谢谢你。”这句话早就该说的, 只是去年夏天没机会。 冯天朗一脸好奇:“你们之前认识吗?” “不认识。”孟泽合上课本,走出教室。 见过不等于认识。 * 去年暑假,孟泽从北方飞来南方, 住到外公家。 外公起床比较晚, 人又坐不住,喜欢到处跑。 孟泽跟着外公在城市的东南西北摆画摊, 他也只能利用上午的时间去观展。 他去得太早。 展厅门上扣着一把铜锁, 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玻璃上只照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厅外空间不大, 又竖着广告牌,孟泽站得很拘束, 索性到三楼去了。 三楼比较热闹,楼下有介绍, 这里开了一个美术培训班,人来人往, 孟泽找了一个廊柱边的空位,摆弄着他的相机, 侧过头,突然见到建筑的斜顶之下,跑过一个人。 那人头发飘扬, 连带的,是她这个人在飞。 孟泽的手指不自觉按下快门,当他抬起眼睛,那人早已不知去向。 他不知道对方是年轻的或者年长的,但是刚刚那一幕的确美极了。 摄影者没有一个人不热衷美丽,对比之下,其他的景象平平庸庸。 孟泽收起相机,开始玩手机里的贪吃蛇游戏。 当他打完一局游戏,听见一声上扬的口哨。 吹口哨的女孩和她年纪相当,五官张扬,面上有点稚嫩,将来长大了应该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但她有着孟泽不喜的轻佻。 只是一个过客,不喜就不喜了,不料,他又在咖啡厅里遇上她。 后来,接二连三,他又见到她。 她果然喜欢玩小心思,明明欺骗老人,却又理直气壮,而且她和吊儿郎当的二流子还能用口哨对歌。 外公将那一幅画贴在公交车站的广告框上。 之后,孟泽没有再见到她。 那天他把胶卷送到照相馆,照片洗出来以后,他挑出其中的一张。 照片上的是斜顶之下的人影,有着动态的模糊。 外公却凑上来说:“咦,这不是那个小姑娘吗?” 是吗?这谁看得清?可孟泽不怀疑外公的敏锐。 * 孟泽出了教室,剩下的三人互望几下。 李明澜问:“老师有没有介绍他的来历?” 周璞玉摇头:“老师没有说,但我观察他的行事作风,是个很清高的人呢。” 李明澜弯着唇角:“去年暑假,我见过他。” 周璞玉一下子就明白这是谁,从去年暑假以来,李明澜只说过这么一个人。 李明澜写作没有文采,对少年的描述非常贫瘠,她当时这样说:“那是一个绝世人物。” 周璞玉问:“长什么样的?” 李明澜没有给答案。 到了这时,周璞玉真正见到孟泽,点头说:“你说的绝世二字,恰如其分。” “是吧。”李明澜思索怎样去描绘孟泽的长相。 他这个人很轻,没有重量的可以是羽毛,也可以是叶子,还可以是一片刀片,他是锋利的,却没有戾气,轻飘飘,乍看之下攻击力很低。 李明澜突然打开新的思路,也许孟泽不愿意长得这样唇红齿白的。 她说:“他这是不受控的俊俏。” * 孟泽从卫生间出来,恰巧遇到王辉。 高三的走廊栏杆贴满鼓舞人心的横幅。 王辉站在“努力”两个字的面前。 孟泽一过去,挡住“毅力”的标语。 王辉的表情有点惊喜,又带着暧昧:“一大早我就听班上的女同学说,我们年级来了一个美少年,我立即猜到是你今天转学过来,你被分到几班?” 孟泽:“七班。” 王辉差点自抽嘴巴,早知,他就不在寒假时跟孟泽讨论七班的牛鬼蛇神了,王辉捶了一下手掌,挑着七班的优点说:“七班的班主任很负责任,对了,有个叫李明澜的女生在七班,她很漂亮。” 孟泽又听见这个名字:“你知道她?” “当然了。”王辉自信一笑,“岩巍的美女,没有我不知道的,我们学摄影的不就是要追求美吗?” 孟泽和王辉聊得来,除了因为初中三年同班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两人都对摄影有兴趣。 “摄影不只是追求美。”孟泽话中有话。 王辉:“还有什么?” 孟泽:“内涵。” 王辉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关于李明澜的传言,不好听的总是多过好听的。 这时,一个女生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恰巧给了王辉岔开话题的机会:“上次我跟你说过,我们班有一个女学霸,就是那个,名叫李宜嘉。” 她斯斯文文,戴一副无框眼镜,面容干净,肤色健康。 王辉有点儿自豪:“李宜嘉长得也不赖吧,而且,头脑好的人就是有不一样的气质,这几次考试,她稳坐年级第一名。” 孟泽看着楼外花坛正中的光荣榜:“下次的年级第一名未必轮得上她。” 王辉仰头望天:“你这人就是没有绅士风度,才第一天,就对着小美人下战书了。” * 正如王辉所说,五班一大早就有女同学讨论新来的转学生,李宜嘉听见了,她这时更看见了。 她和王辉在五班的教室门口撞上。 王辉立即后退一步:“抱歉。” 李宜嘉像是不经意地问:“刚刚和你聊天的同学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是啊,他刚转学过来,名叫孟泽,他是我的初中同学。”王辉说,“他跟你一样,学习成绩非常优秀。” “哦?”李宜嘉停了停步子,“他原来的高中肯放人走吗?” “没办法,他爸妈换了工作,到这边来了。” 李宜嘉轻轻一笑:“那我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王辉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太吹捧孟泽,像在贬低李宜嘉,又说:“你俩不相上下,不相上下。” * 孟泽再回到教室,迎接他的是李明澜灿烂的笑脸。 “孟泽。”她很响亮。 他坐下来。 “你还没有课程表吧,我给你抄了一份。”她热情得不得了,递过来一个小卡片。 孟泽没有接,转头问冯天朗:“下堂是什么课?” 冯天朗愣了愣,看一看李明澜,他灵光一闪,摇摇头:“我不知道。” “是语文。”李明澜将小卡片放到书桌上,“不用谢。” “我们班的同学很热情啊。”冯天朗在边上当旁白。 孟泽不和李明澜说一句话。 不,他半句都不说。 小卡片摆在正中,其上有裁剪的痕迹,看得出来,方格是她用尺子一道一道画下来的,她的字迹还算工整。 孟泽一目十行,默记了各科目的顺序,之后把小卡片扔给冯天朗。 冯天朗又是一愣。 “既然你不知道课程安排,你自己留着吧。”孟泽低下声,不然李明澜听见了又要来打扰他。 冯天朗望了一眼李明澜的背影,点头,把小卡片夹到语文书的扉页。 孟泽的记忆不只接收文字,还会跟拍照一样记录画面。 他这时嫌弃自己的高超记忆力,因为小卡片角上的大红花朵不得不留在他的脑海深处,想忘都忘不了了。 * 孟泽一个人吃完午饭,逛了逛校园。 实验楼前立了一块两米高的石板,板上刻有细细的字,是学校的捐赠者名单。 有个人恰巧和他一样,来到这一个安静的角落。 烈风摇摆,那人凌乱的长发裹住了脸,一缕一缕发丝飞扬。 远山、暖阳、以及这一个犹如黄金比例构图的半个身影,是孟泽在这个中午见到的最美一幅景。 突然的,那人甩甩头发,向前走了。 安静的世界顿时有了喧嚣——因为她是李明澜。 似乎从另一方面证明,那天在斜顶下的人,也许就是她。 * 李明澜今天偷偷带了手机来学校,她拜托一个去澳门游玩的朋友代购。 朋友在商场拿不定主意,打电话来问。 李明澜在教室里不方便接听,想来想去,实验楼比较偏僻,她就跑来了。 她和朋友聊完,收起手机走人。 突然被石墩子绊了一下,她一回头,觉得有影子一闪。 李明澜猛然窜出去:“谁啊?” 没人…… 孟泽突然想,他为什么要躲她?想归想,他紧紧贴着石板,抬头见到天上一直鸟飞过。 他听见李明澜的笑:“哈哈,说不定是个鸟人。” 孟泽:“……” * 星期六,孟家父母约了朋友去酒楼饮茶。 雨雾细细。 孟氏夫妇共一把伞,走在前面,他们觉得学生就该读书,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值得分心,二人商量另一房子装修的事,从来不问孟泽的意见。 99第99章 一个午觉睡到了傍晚。 李明澜从主卧出来, 见到餐桌上放了个食盒。 正是熊悦喜提着的那个。 晚饭有着落了。 孟泽去厨房忙活。 李明澜听见微信的响声,眼睛一亮,到儿子放学的时间了。 她抓起手机就要往主卧跑。 孟泽的训斥又响起:“李明澜, 当心脚下滑。”他想想就知道,她这股兴奋劲是因为什么。 过这么大半天, 对方才回这么一条消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李明澜捧着手机,大摇大摆进房, 关门。 李深的消息极短:「?」 李明澜神秘兮兮:「等我有了战果, 我再告诉你。」 李深:「哦。」他习惯了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母亲, 懒得去追究她要出哪一口恶气。 李明澜:「在学校里怎么样?」 李深:「还行。」 李明澜:「有没有早恋的苗头?」 李深果断回复:「没有。」 她和儿子絮叨日常, 唯独没有提起孟泽。 虽不和儿子说,但她和孩子他爹大眼瞪小眼的免不了的。 她啃了一个香喷喷的大猪蹄,擦完手,她摸自己的肚子,圆起来的原因是大鱼大肉,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否则平坦的肚子就要暴露。 叼牙签, 翘起腿, 李明澜嗤声:“我们孤男寡女,住一起不行, 既然对方是冲着我来的, 你就自己去酒店住吧。” 孟泽正在收拾碗筷:“你一个人住, 我不放心。” 她鄙夷更甚:“我们两个人住,我更不放心。” “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他进去厨房,把碗筷放到洗盆。 哗啦啦的水声中断了二人的谈话。 孟泽想着明天要置办些新东西,加一台洗碗机, 又听李明澜在外喊:“如有不轨,杀无赦。” 他洗碗,不与她吵。 虽然她肚子里的孩子很可恨,但她已经做过一次流产手术了,她不能再有意外,否则,这一个别人家的可恨的孩子也会在他的耳边哭。 他只能用药量来告诉自己,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男人的,只要是李明澜的孩子,他就不得不顾着。 也许,能生出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像小小的李明澜,该骄纵的时候骄纵,该灿烂的时候灿烂,有圆圆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得理不饶人。 李明澜到厨房门外:“可是我这么美丽,我魅力无穷。” 他低头洗完,只当没听见。 她的几个拳头都打到棉花上:“谅你也不敢动我,一尸两命呢。” 孟泽足够冷静,两人也就度过一个平和的夜晚。 第二天一大早,李明澜刷新姚希津的朋友圈。 什么也没有。 她登陆了娱博。 几个新闻的评论区都是唇枪舌剑。 高挂的热搜就有被网暴的新闻当事人。 舆论,还真是了不得的东西。 十几年过去,观念革新,现在来看,她当年是成年生子,算不了大事,但网络神通广大,她不愿扰乱儿子的平静生活。 她一回国,尽可能低调,如果早知姚希津会招来麻烦,她会选择不见。 孟泽的确没有什么动静,李明澜渐渐卸下了防备。 又过了一天,他们在家里待了两天,她说什么也要出去透气。 孟泽跟着她下楼溜达,碰巧遇到了同在园子里散步的熊悦喜。 龙正初早已搬离了这个小区,熊悦喜这几天是住在公婆家:“阿扎西。”她改不了这口韩语范,见到孟泽就用这个称呼。 李明澜顿时记起熊悦喜是谁了。 熊悦喜也已经知道李明澜是谁:“我们这么有缘,却是第一次见面啊。” 李明澜莞尔一笑,她和熊悦喜用过同一个手机号码。 饶是孟泽的理论再丰富,他也终究是个男人,没有直接的怀胎体验,他直言,李明澜不懂照顾孩子,让熊悦喜给李明澜传授些孕期常识。 熊悦喜又惊又喜:“你们连孩子都有了?恭喜啊。” 知道她误会,孟泽却不解释。 李明澜斜斜给他一个白眼,她连生产那一关都过来,哪里需要别人来教育她。 孟泽退到林路边。 熊悦喜坐到凉亭,她的肚子有六个月大了,动作变得迟缓。 李明澜忍不住上前扶一把。 “谢谢。”熊悦喜靠着亭柱,“你有孕期反应了吗?” “还没有。”李明澜跟着坐下。 “我有一个记录的小本本,我让我老公去复印一份,你可以看看注意事项,不要走了弯路。” 知道是好意,李明澜就没有拒绝。 熊悦喜的孕妇装有一个大口袋,她从里面拿出一个迷你的小本本,翻一页看一眼。 “我原来有点担心你们,没想到你已经怀上孩子了,我认识阿扎西十多年了,他是个好男人。” 说谁?谁是好男人?其实,李明澜认识孟泽的时间比熊悦喜长几年,但要说密切,李明澜觉得自己远远比不上的:“这些年,你和他都有来往吗?” 熊悦喜没戒心,别人问什么,她自然答什么:“有来往,但不多,我和我老公认识还是因为阿扎西,他是我和我老公的媒人,见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倒过意不去。” 说谁?谁孤零零的?“他是半个娱乐圈的人,有才行,相当吃香啊。” 熊悦喜低头,把小本本再翻一页:“他是很念旧的人,个性比较内敛,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其实啊,他面冷心热。” 这倒是高三时李明澜对孟泽的评价。 熊悦喜:“但是男人嘛,要踏实要可靠,不能只听甜言蜜语。” 甜言蜜语对孟泽来说太苛刻,李明澜冷哼:“他不冷言冷语就不错了,对了,你和你老公怎么认识的?” 这难倒熊悦喜了,她再翻小本本,见到了空白页。 * 前天晚上。 熊悦喜因为怀孕,脚上常常水肿。 龙正初晚上给老婆做按摩时,听她说起孟泽家里来了个高中女同学。 龙正初稍稍一想,不,不用想了。 要让孟泽这个六亲不认的冷血怪留宿女人,除了当年的那个,没有第二人选。 他把答案告诉熊悦喜。 熊悦喜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我和他的高中女同学通过电话。” 龙正初打一个响指:“很巧,我也和他的高中女同学通过电话。” “原来他们又在一起了。”熊悦喜不提有多高兴了。 龙正初却不太乐观:“我那老同学吧,不单身一辈子都对不起他的脾性。” “那怎么办?” 龙正初搂住老婆的肩:“想不想吃他的喜酒?” 熊悦喜连连点头。 “我们要为他们摇旗呐喊。”龙正初又说,“老婆,你说话太直,我怕有些不该讲的,你也脱口而出,我拟一份大纲,你就着大纲里的主题绕圈子,超出大纲职外,一个字都不能说。” 熊悦喜捂紧嘴巴,连连点头。 * 熊悦喜这会儿有些着急,李明澜问的不在大纲里。 “我有一次丢了手机,我就打电话通知阿扎西,然后……他找到了那个小偷,嗯……我老公是律师,他来处理小偷的案子,我就和我老公认识了。”一段话,熊悦喜说得磕磕巴巴,“我不会讲来龙去脉,哪天遇到我老公,他讲给你听吧。” 她合上了小本本,眼若新月:“总而言之,阿扎西不善言辞,但心是好的。” 李明澜也弯起一抹笑:“他不讲,我如何得知他心是好的。” 熊悦喜抿抿唇,问:“你信不信他?” 李明澜觉得自己是个容易上当的人。 当年孟泽高考回北方,后来他又回来,她就不和他计较他曾经不想回来的事了。 他不要孩子——设身处地去想,当年那个场景里,不要孩子是人之常情。 重逢时,得知他退学,她也不和他计较了。 再后来,王南岳说,孟泽因为警方的扫黄行动被抓了。 李明澜仍然不死心。 他却留下一句让她别等。 机会不是永远都有的,她就不等了。 她下意识觉得孟泽不是那样荒唐的人,他面冷心热,他是个好人,甚至,她笃定的是,高三的李明澜虽然天真,但绝不会看错一个人。 她也怨,怨孟泽什么都不说。 凉亭进来一阵风,李明澜的话轻飘飘飞起来:“他说一句,我是信的。” 熊悦喜爽朗的声音击碎了风:“过去已过去,说与不说,他自有斟酌,也许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 孟泽买了孕妇装。 李明澜夸张一笑:“我的肚子还没有显露,没必要穿孕妇装。” “迟早要穿,先备着。”他给她挑了素白的色调。 他还买了崭新的床上用品,他挑材质挑花色,等了两天,店里才送货过来。 和孕妇装不一样,被单是鲜艳花哨的,像是曾经李明澜喜欢穿的大红大绿。 孟泽安排家政王姨过来。 勤快的王姨利落地撤掉孟泽铺好的床单。 孟泽当初铺床单时,可仔细了。 王姨掀起来,只几秒的事,床单滚成一团了。 孟泽曾经细细布置的四个角,都不见了。 王姨正要重新铺床。 李明澜突然开口:“慢着。” 王姨吓一跳,她定期过来打扫,偶尔碰见孟老板,但从没见过女人,今日一见,这女的气势比孟老板更强悍。 孟先生跟着她身边点头哈腰。 王姨战战兢兢,停住动作。 “孟泽。”那个漂亮的女人抱起手臂,扬着调子,“去,铺床。” 孟老板面无表情,不知是应了还是不应,说:“王姨,今天先这样吧,这阵子你不用过来,等我的消息。” 王姨走了。 李明澜搬来一张椅子,翘着腿,跟看戏的观众一样,欣赏孟泽在铺床。 她想,要有瓜子磕两口,就更痛快了。 孤零零的好男人。 暂且信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