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边缘反复试探的工藤君》 开端 “根据前线记者的回报,3月29日,由东京开往京都的新干线列车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伤亡人数众多,截止目前未发现生还者,警方已介入调查。” 阿笠博士看着电视中记者,按下电视遥控器的开关调大音量。 “我回来了。” 玄关处的响起叮铃铃的门铃声,阿笠博士转头看过去笑眯眯地开口:“新一,你回来啦!”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小男孩,他面上的笑容愈发扩大,“重回小学的感觉怎么样啊?” 男孩干笑了笑,简短的回忆了一下备受折磨的一天,总结道:“一言难尽啊。” “博士,这是......”男孩放下书包,很快便被电视中播报的新闻吸引了注意,他看着播音员字正腔圆地给广大民众讲述前几日的新闻,和在警方允许后可呈现给大家观看的那一张张列车烧焦的残骸的照片,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捏紧,有悔有恨。 播音员的播报还在继续:“据悉,知名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也登上该辆列车,截止日前警方仍未与其取得联系。” 清楚听出播音员话语中的惋惜,男孩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掌,叹了口气。 “新一,今天白天目暮警官来找过我了,你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他很担心你。”阿笠博士平静地转达目暮警官的嘱托,此前因着工藤新一的缘故他与这位警部也有过几面之缘,不论哪一次都远不及今日见面时的疲态尽显,愁容满面,“他说,如果联系到你,让你立刻给他回个电话。” “啊我知道了,让我想一想吧。”男孩点点头,神情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的手机大概早化为焦炭了,就是想接也接不了。” 叮铃铃—— 餐厅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阿笠博士接起电话,话筒那头传来工藤有希子近乎崩溃的哭声。 “博士,新一他......是不是真的?” 远在大洋彼岸的有希子伏在丈夫怀中止不住的哭泣,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曾经的荧幕女神即便模拟过再多次悲伤到极致的哭泣,也远不及切身处地来的要痛彻心扉。 她此刻心中十分后悔,为什么要丢下孩子一个人。 “有希子,那个......新一他、还活着。只是......”阿笠博士张张嘴,低头看了还不到自己腿根的工藤新一一眼,仔细斟酌着字句欲言又止。 听到阿笠博士模糊而肯定的回答,工藤有希子的眼中又燃起希望,她不愿去考虑缀在“只是”之后的可能,不论这个转折是什么,只要她的孩子能够平安,她便心满意足。 半晌过后,阿笠博士郑重其事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有希子,他现在的名字是柯南,江户川柯南 ” 小小的手掌探了过来,接过话筒,陌生而熟悉的童声萦绕耳畔:“老妈,我现在很好,不用担心。” 虽然声线稚嫩,但确确确实是她的孩子,没有分毫的伪装,这并非是她悲伤到极致后的幻想。 “新一……” 她甫一张口,只堪堪呢喃着念出孩子的名字,眼泪便簌簌落下,再也无法吐出其他的字句。 “老妈,你别哭啊!”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泣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少年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他无措着组织语句,却始终是不得要领,反而惹得对面的哭声变得更大了。 最终也只能是放轻了语调,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着温柔地重复同一句话:“妈妈,我在。” 听着儿子记忆中遥远的声音,工藤有希子再一次放声大哭,她无法思考这般改变背后的残酷真相,更不愿想象自己的骨肉在这之中又遭受了多大的痛楚。 “有希子,新一平安便是最好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日后都有我们陪他一起。”男人稍显低沉的声线从话筒对面传来,他抬手一下一下拍打着爱妻的背脊,耐心安抚着她的情绪,良久的沉默后,久到工藤新一以为不会听到父亲的声音时,电话中传来他的问候。 “新一,你还好吗?” 工藤新一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习以为常的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轻快回应:“我没事的老爸,不用担心。” 工藤优作叹了口气,自己的孩子他比谁都了解。 自幼便怀揣了一颗想做名侦探的心,不论何时总是信心满满,冒险精神更是从不缺失,也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荆棘坎坷的准备,但纵是如此,为人父母的他们也难免忧心。 “我看过新闻报道,不久前刚与目暮警官通过电话。”他顿了顿,没有给予当事人半分思考的时间,话锋一转便将种种证据与推理开门见山地摆出,“警方发现新干线上的□□残留有多处,显然是人为所致。此外,根据警方调查在某节列车的洗手间内发现车窗玻璃有被人为损毁的痕迹,地板上有少许血迹残留,而门锁则被破坏无法从内部打开,由此可以判断有人曾被短暂的□□在此。” “新一,我说的对吗?” 一字一句,直中红心。 不知过了多久,青涩的童音无奈而熟练地夸赞全球知名推理家的推理,“果然瞒不过爸爸呀——不过也不用太担心,目前来说没什么问题。” 他抬手下意识抚上头上的伤口,电话一端是工藤优作平静的反问,最终妥协的叹了声,“好吧我承认,是受了些伤,不小心被爆炸的余波波及到了,阿笠博士接我回来后我便已经处理了。”说完,他温柔笑笑,“我很好,爸爸,你可以放心。” “新一。” 工藤优作方念了声,便听见话筒中传来儿子加重的呼吸声,他默契地止住话头,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对面的动静。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呀?”阿笠博士慈祥和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还夹着几声童音,工藤新一微微皱眉把整个身子都藏在烤炉前,只探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小心观察。 欸——? 他半眯起眼,不确定地又看了一眼。只依稀瞧见几个矮小的身影绕在阿笠博士身边叽叽喳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附近有小孩子吗?是新搬来的吗? 他垂下眼想着。然而下一秒超高分贝的声音在耳边乍响,没等他回头冷不防被人从后一推,一番努力仍旧未改变之后的命运——他的脑袋结结实实的磕在了烤箱上,撞得他眼冒金星。 “喂——我说你们几个,随随便便跑到人家里是要做什么!?” 工藤新一揉着脑袋没好气地看着不请自来的三个小鬼,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是来和新转学来的同学成为朋友,以帮助他更好的融入。 “我说你小子——”略显高大强壮的孩子撸起袖子,攥紧拳头,威胁般的晃了晃,“步美和我们好心来找你,你还不领情!” “元太不要这么凶呀!”黑色短发戴着蝴蝶结发箍的女孩子嗔怪地看了伙伴一眼,转头甜甜地笑着:“我是吉田步美,他是小岛元太。江户川同学,我可以喊你柯南吗?你也可以喊我步美。” “是啊元太,步美说得对!”脸上长着雀斑的瘦小男孩连声附和,不忘露出友善的笑容,“我是圆谷光彦,江户川同学请多指教。” 看着不请自来的三人无奈地露出半月眼,对此戏码早已是见过不怪。原因无他,因为这样的戏码今天在学校已经发生过一次。 “吉田同学,你们怎么找过来的?”工藤新一温声开口,他不记得自己有把家庭住址告诉这几个孩子。 那些黑衣人身份不明,他无意与任何人产生过多牵扯。而且,他也不愿与几个一年级的小鬼玩cspy或是过家家、找朋友之类的幼稚游戏。 “是小林老师告诉我们的!”吉田步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揉皱的便签纸,“我们说你有东西忘带了我们要给你送过去,小林老师就告诉我们地址了。” 猝不及防被露了地址的人了然,然后直切主题:“所以,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当然是来邀请柯南加入我们少年侦探团的!”吉田步美兴高采烈的开口,见他没有反应又解释说:“柯南刚到新的环境一定很孤独吧?我看你今天一天都在座位上发呆,是不是很不习惯?” 尚不及回话,便被热心同学一句接着一句如连珠炮般的关切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小孩子的善意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作不得假。即便是他,在面对如此直白热烈的关心也难免丢盔卸甲险些落荒而逃。 “谢谢你吉田同学,我很好,只是有些不习惯。”工藤新一轻轻勾唇微笑着致谢,自然地接受了她的说法,平和的目光多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感激之色,他移目看向另外两人,“也谢谢小岛同学和圆谷同学,谢谢你们来找我。” “那、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她亮闪闪的双眼直直地望过来。 良久的沉默过后,工藤摇摇头,“十分抱歉,我选择拒绝加入。” 他话音刚落,吉田步美明亮的眸子上蒙上层灰色,曾闪烁着的光辉不在。眼见喜欢的女生情绪低落,余下的两位护花使者自然是当仁不让地冲上前去,可对上那一双满含真诚与歉意的湛蓝色眸子,顿时便偃旗息鼓,什么也做不出了。 “那柯南,明天我们......学校见吧?”将将脱出口的邀请在嘴边转了个弯就已换了个意思,吉田再度看向他,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始终不愿看新同学独身一人。 “好呀,明天学校见。”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浅笑着应下明天的约定,走到大门送三人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才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吐槽道:“现在的小孩真是难缠诶。” “新一,你现在也是小鬼哦。”阿笠博士咳了几声,意有所指道。 “真是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小鬼头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你呀,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抱怨也没用。如你所说,既然他们能研制出将你身体变小的毒药,想来势力不小,若想得到解药怕也会更加困难。”看得出他表露出的急躁,也理解他的心情,阿笠博士摸了摸他的脑袋,耐心劝慰着。 他走到烤箱前俯身捡起掉落的话筒,本以为早已挂断的连线仍旧连接着大洋彼岸的父母,工藤新一挠了挠鼻侧,小声问道:“你们都听见了?” 电话那端依旧是工藤优作沉稳的声线,“新一,既来之,则安之。不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我会的,爸爸。” 回家 高尾山在东京近郊,许是地理位置特殊,这里天然拥有许多自然园林,和栖息在这里各种这样的野生动植物。再加之配套设施完善,选择不同的登山线路可以领略不同的风光,也因此高尾山是许多登山爱好者的首选之地。 但基于同样理由,高尾山依旧充满了尚未开发的神秘地带,纵然景区工作人员有在尽职尽责的反复提醒,但私自越探险的行为屡见不鲜,不少探险都因自己的好奇在被夜色笼罩的高尾山下丢了性命。 所以,在景区值班室的工作人员接到了警视厅警官打来的电话时先被吓了一跳,慌张的思绪慢慢回拢才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进一步配合警方的工作。 某处从未被人踏足的洞穴 “那个……江户川同学,我们还要等多久啊?”圆谷光彦颤巍巍地举起手,“我觉得我好冷,手要冻掉了。” 一双尚未长开的手掌冻得通红,他用力搓了搓又跺着脚但是收效甚微,瘦小的身体不住地打着冷颤,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眼角落就挪开了视线,逃避意味明显的看向另一边。 “从报警到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工藤新一低眼看着腕表,“大约再有半个小时,警方就能到了。”他大概估算了个时间,“不过在警方到来之前,先赶到这里的应该的景区值班的工作人员吧。” “啊?!还有半个小时啊!?”小岛元太显然对这个大概的结果并不满意,“你为什么要到这种深山老林力来啊!而且这好像还是未开发的地带吧。”他左右环顾着不确定的开口,“我记得听爸爸说过,高尾山里有狼的!” “又不是我要来这里,你应该问他们为什么要把宝石藏在这里。”被当成指责对象的工藤新一睁着半月眼,转目看向角落里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三个宝石抢匪,“而且我没有让你们跟过来吧,真是的,放学回家不好吗?干嘛偏跟着来这深山老林里?” “温度这么低,明天上学感冒就舒服了?” “可是……”吉田步美张口话没说完就先打了个喷嚏,他叹了口气拢了拢上身单薄的蓝色西装外套,低头解开纽扣默不作声地上前把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回想起今天的惊险刺激,抬起眼睑就瞪了三个始作俑者一眼,忍不住说教了几句。然而没说几句便叫几人七嘴八舌地驳了回来,工藤新一瞪圆了眼睛看着再度活力满满的三人,甚至有闲心畅想明日的头版头条,全然不见不久之前被逼入险境的无措与惶惶,不禁哑然失笑,满腹怒气在此刻已是烟消云散。 他揉揉眼,仰头看着天际皎月,又是一天过去了,幼儿的手掌在眼前晃了又晃,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凝目望着掌心的红痕,工藤新一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七岁的孩童与十七岁的高中生的差距,堪比天堑。 他垂下脑袋笑笑,抬头便见三人抱作一团,搓了搓略略发冷的手,起身到洞穴之外寻了些枯枝落叶堆在一处,又从宝石抢匪身上摸出了打火机,燃了簇篝火取暖。 吉田步美抱膝坐在火堆边,看着跳跃的火苗边忍不住用余光去瞟身边一言不发的伙伴,一阵风拂过,火光暗了一瞬很快又燃了起来,她不满地瞪了眼打闹的两人,“真是的,元太光彦你们不要打了。” “抱......抱歉。”圆谷光彦垂下头松开了拽着小岛元太的手,小岛元太也讪讪着松开勾住圆谷光彦的手臂,两人暂且安分下来。 她转目捧着脸,拽着肩上的一片衣角,目光灼灼:“柯南同学懂得好多呀!” 不论年龄大小,人总是崇拜强者的。 看着新同学只靠自己一人便就解开了令抢匪困惑不已的暗号,不但找到宝藏,还将其抓捕归案。而且..….她红着面颊看向身边的人,方才面对枪口的威胁,他们害怕的放声大哭,可他却坚定不移的挡在所有人身前,把他们三人护在身后,没有丝毫退缩, 不得不说,那样的柯南同学真的帅呆了!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衣服内侧还残留着主人的体温,吉田步美吸吸鼻子,隐隐约约闻到股好闻的柠檬的清香,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孩一眼。 饶是自幼成长在鲜花与掌声的环境,可每一次面对其他人直白的夸赞,内心十七岁外表七岁的工藤新一的脸颊微微发烫,他不太自然地接下了七岁新同学的夸奖,转而又摸着脑袋谦虚了几句悄悄地笑了。 冷风拂过,笑意凝固在唇角。 被捆的结结实实扔在角落里的三个宝石抢匪发出不安分的呜呜声,工藤新一掏出别再腰后收缴来的手枪,动作利落地上膛瞄准,手指虚虚搭在扳机处,他的手很稳没有一丝摇晃,被当作靶子的三人登时停止挣扎一动不动,生怕他一时晃神擦枪走火。 见威胁有效他慢悠悠地退膛收枪,转头又收获了不一样的崇拜。圆谷光彦看向,“江户川同学,能给我玩玩吗?” “步美也想要!” “还有我!” 其余两人紧随其后,他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不可以哦,小孩子不可以玩这么危险的玩具。” “什么啊,说什么小孩子,你自己不也是吗?”三人不开心地小声嘟囔,虽然没有再提,留恋的目光仍然落在他腰后厉害的武器上。 他一怔,旋即哑然。 低头看着腕表上匀速转动的指针,默默计算余下的时间和他在外面留下的显眼标识,忽然听见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中传出一声又一声的叫喊,伴随着划过黑暗的光束,似乎是手电筒的灯光。 回头望了明显紧张起的孩子们一眼,抬手比了个悄声的手势,工藤新一起身警惕的四下张望,扭开手表上光源的开光,朝着远处黑暗连续开合三下,而后屏息等待对面的回应。 光束晃了三次,他顿时放下心长舒一口气,扯开嗓子高声表明自己的具体位置。 窸窸窣窣的响动吵醒了树梢上栖息的野鸟,它们扑扇着翅膀纷纷飞离去新的休憩之所。拨开泥泞的路边碍事的灌木丛,工藤新一半跪在地,脚底稳稳踩在地面,探出大半个身子伸手拉住堪堪冒出个脑袋的救援人员的手掌。 这只手掌的触感让他异常熟悉,指间有薄茧是常年握笔留下的,他拉着人慢慢后撤,救援人员借了把力动作利落地翻了上来,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 “没什么,是我们给叔叔你们添……”道谢的话在看清救援人员面容的一刻戛然而止,工藤新一看着站在身前一身西装的儒雅的男人,他抿了抿唇低声说:“爸爸。” 在他身后的是警视厅搜查二课以目暮警部为首的警员和景区的工作人员。 工藤优作望着已经变了样貌的儿子,不知怎的生出中久别重逢的欣喜。他蹲下身子和小学生的儿子平视,沉默着将他拥入怀中,嗓音微哑: “辛苦了,新一。欢迎回家。” 他松开时这样说道。 工藤新一被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少有的红了脸,颇有些不知所措。从他小学一年级开始,和父母便没有这般亲昵过。 倒不是工藤优作工藤有希子不肯,反而他们是更乐意与自己亲亲贴贴抱抱的那一方,有希子尤爱将他抱在怀里走来走去,甚至没少抱怨他的成熟让她平白少了很多乐趣。 然而关键原因还是彼时年方七岁的工藤新一,已自觉将自己划进了大人的范畴,直言撒娇求抱是小孩子的权利。最喜欢做的事便是躲在家里各个角落看藏起来的福尔摩斯,或者去警察学院找新认识的哥哥们玩。 “爸爸,我没事。” 他踮起脚尖轻轻握住工藤优作垂下的手,就和父亲小时候每一次牵起自己的手一样。 “柯南君,明天方便的话来警视厅做下笔录。”目暮警官领着脸颊红扑扑的三个孩子走了过来,紧攥成拳的右手舒展在他眼前,“另外,柯南君需要把手枪交出来。” “啊十分抱歉,我忘记了。”工藤新一仰头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后腰处收缴来的武器已是完璧归赵。看着目暮十三严肃的面容,他干笑着往后退了几步躲在工藤优作身后,垂下脑袋再次双手合十真心实意的道歉。 目暮十三叹了口气,平心而论江户川柯南的的确确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孩子。想到方才那几个小鬼一脸崇拜的说着某些帅气举动,江户川柯南的身影诡异的和记忆中的某人对上了号,可是那个人如今…… 他隐晦地望了工藤优作一眼,再度叹了口气。 宝石抢匪已被押解回警视厅,三个孩子也安排警员一一送回家中,等回过神时已只剩下他们四人。 回东京的路程中,一路无言。 驾驶警车的是位美女警官,目暮十三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始终沉默不语的老友,犹豫许久终是选择开口打破车内的安静。 “优作君,新一、他有和你们联络吗?” 工藤优作瞄了身侧瞬间僵住的身影一眼,摇摇头:“没有。” 目暮警官叹了口气,再开口时话中已自然而然带了分悲悯,“洗手间内残留血迹的检验报告已经出来,是新一的......” 余下的话已不必多说,现场残留的血迹虽然少,但警方却发现了大量火药残留,依照列车爆炸后的残骸进行推断,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未经过训练的高中生很难自保。此外,经过调查警方发现列车上的紧急报警器在爆炸前三十秒曾急促响过,后来根据车内安装的电子系统顺藤摸瓜发现警报来源就是那个洗手间。 目暮十三无法想象在短短的三十秒前后那个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经历了什么,在爆炸发生时又该是怎样的绝望。至今虽然未发现尸体或人体组织,但调查的警员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有了个一致的猜想:工藤新一因为爆炸的缘故,已经尸骨无存了。 “目暮警官,我相信新一,他会平安的。”似乎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工藤优作平静地开口。 年长的警部转过半个身子,惊讶地看着老友,在他的脸上看不到半分丧子的悲伤,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那是种对全局掌握的自信。 他稍稍一怔,而后重重点头,心中又燃起了些许希望,发自内心的祈祷着那位多次给他们警方提供帮助的少年可以平安无事。 时针慢慢悠悠晃过一周,警车在工藤宅门前停下,工藤优作带着江户川柯南下了车,同警官们道别后径直走向隔壁阿笠博士的宅邸。 此时此刻尽管已经是东京的凌晨时分,可眼前的屋子依旧灯火通明,似是在什么人回来。工藤新一难得踯躅住脚步,站在门前犹豫不决,无论如何也不敢推门进去。 “新一,记得爸爸说过的话吗?” 什么?他茫然地抬起眼,工藤优作和他说过不少话,骤然一提确实有些想不起来。 工藤优作温和笑着,重复说:“新一,欢迎回家。” 他一愣旋即莞尔,双手轻轻推开了玄关的大门,门扉上的铃铛随着滑轴的移动轻轻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急促的步伐从屋内响起且不断向外扩散,他蹬掉鞋子踩在木地板上,一步一步往屋内走。 倏地,他顿住脚步,歪了歪头看着风尘仆仆跑过来的身影,曾经荧幕上的女明星眼眶微红,再精致的妆容也遮不住露出的疲惫。 工藤新一抿抿唇,红着脸几步小跑着扑进她的怀里,“我回来了,妈妈。” “欢迎回家,新一。”女明星紧紧抱住险些失去的孩子低声呜咽,工藤优作从身后把母子二人齐齐拥住,哑着嗓音再次重复: “欢迎回家,新一。” 深渊 小口吃着出自工藤有希子之手的西班牙海鲜饭,工藤新一一声不敢吭。 昨夜他是被担惊后怕的有希子抱在怀里睡了一夜,起初他十分抗拒这过分幼稚的举动,可当他感知到颈部微凉的触感时,全身的气力顷刻间消失殆尽,他抬手回拥住微微颤抖的母亲,软软地应了。 “阿拉小新~再不吃的话饭就要凉了。”工藤有希子捧着杯热乎乎加了多倍奶糖的可可俏皮地说。 他慢慢回神抬头对上女明星明亮的双眸,咬着勺子含糊应了声,顾左右而言他:“对了,老妈你和老爸这次要待多久?” 话音刚落,有希子瘪瘪嘴眼睛一眨晶莹的泪珠便簌簌落下,“优酱,小新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个母亲呐。”她红着眼眶看向楼梯上的男主人,“可是我也只是……只是……” 看见公主的眼泪,平成的福尔摩斯懊恼极了,虽然依着过往的记忆来看眼泪但多半是装的,但他仍是下意识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于是,罪恶感满满的福尔摩斯抽了纸巾,略显无措地抬起手,想要擦去公主的眼泪。 其实,从记事起工藤新一就有了一个秘密——他平生最怕的就是母亲工藤有希子的眼泪。 印象中,有希子几乎从未掉过眼泪,因为工藤家的父子会把她宠成公主,不论发生什么事,都是惹公主伤心的人的错。 仅有的几次,还都是与自己有关。 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也很简单,以一言已盖之就是曾经被工藤优作侦破的某起案件的凶手在若干年出狱后依旧对他怀恨在心,于是绑架了身为他儿子的工藤新一,并在他身上绑了炸弹录了视频打算同归于尽,顺带还可以在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身上捅上一刀,可谓一举两得。 只可惜他自以为完美的计划最后被聪明过头的小男孩掀翻棋局再次喜提□□,终身的那种。 而始终沉着冷静甚至还饶有余力猛踩犯人痛脚还将其冷嘲热讽一番的聪明过头的小男孩,在对上工藤有希子担忧的面容时,瞬间失去了所有语言功能,摩挲着被粗糙麻绳勒的发红的手腕,毫不犹豫的背手藏在身后。 后来在医院进行各项检查时,他不止一次瞧见了偷偷擦眼泪的有希子,彼时年仅九岁的工藤新一,攥紧了小肉拳,下定决心: 他绝对、绝对不要再看见工藤有希子的眼泪! 可是,他好像又食言了…… 工藤新一无措地垂下脑袋,来自成人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肩上,抬起头对上工藤优作温和的视线,耳边是家一贯简洁的话语,“这可不像你啊,新一。” 听出话中的揶揄他略感心虚地偏移视线,低头捧着黑咖啡浅浅饮了一口,而后转移话题:“啊老爸,是不是要去警视厅做笔录了?” 工藤优作意味不明的哼一声,驱指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轻轻推了推,“说起来新一,你是不是也该满足一下我和你妈妈的好奇心呢?” 有希子歪着脑袋目光灼灼地望过来。 “好吧,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工藤新一挺直脊背缓缓讲述了3月29日发生的事情。 …… 工藤新一之所以会搭乘新干线的列车是受服部平次的邀请。最终会演变成爆炸的恶性事件或许不能说是起意外,而应该说是蓄谋已久,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 在车站候车时工藤新一便注意到了两个行踪诡异的黑衣人,。 他乘坐的中央新干线隶属于东海旅客铁道,这是一条连接东京都与大阪府的线路。因为正值学校的春假,故而在接到去往大阪的邀约时,工藤新一想也没想地答应下来。 他上车的地点是品川站。 在候车厅候车时,工藤新一望着来来往往的旅客,根据他们的穿着打扮、步伐规律,又或是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暴露的特性,飞速运转大脑从福尔摩斯的论点出发,推测出他们的身份职业。 忽然,他的目光一顿,和两个黑衣男子对上了视线。 那是一个满头银发和一个大块头的日本男人,他们都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黑色墨镜。金发男人的手一直插在大衣口袋里,他的口袋鼓鼓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大块头男人则是拎着一个毫不起眼的黑色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金发男人的身边。 在眼下樱花开放的时节,他们的打扮无疑十分惹眼。侦探下意识多看了几眼,然而当金发男人转头看过来的刹那,他身子陡然一僵,全身血液似乎在一刻冻住,额头渗出点点冷汗。尽管男人带着墨镜,他也依然从男人的双目中看出了残忍,从他的面上窥出几分若有若无的杀意。 那是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是对生命的漠视,是杀了许多人也浑不在意的肆无忌惮的猖狂。 工藤新一谨慎地收回了探视目光。 他几乎是下意识抬手压了压棒球帽的的帽檐,心底涌上股不好的预感。侦探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继续接近那两个男人,情况会很难预料。 肾上腺素飙升的结果就是他心如擂鼓,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敲击在耳边,工藤浅浅呼出几口气,慢慢调平了呼吸,让心跳的频率回落在一个正常的范围之内。这时,播报员甜美的声音透过车站的喇叭发散在候车厅的每处角落,拥挤的人潮开始涌动,黑衣男子的身影不知何时没了踪迹,目之所及拥拥攘攘的人潮中不见了那身显眼夺目的打扮,他控制着回头张望的冲动,顺着人流依序排队检票进站上车。 上车后,在找到自己的座位的同时也找到了他的目标,工藤新一略略勾唇,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心中的那点惶惶感被悉数抛诸脑后,比起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他还是更喜欢探索未知的领域,从而达到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目的。 他的座位恰好是在黑衣男子的后一排,过近的距离十分方便他动一些不引人注目的小手脚。 工藤从口袋里摸出两张圆型的贴纸,这是阿笠博士最新研发的贴纸型的便携窃听器,只需轻轻将它贴在一处就可以达到窃听的目的,且无需进行回收,达到一定时间会自动销毁,届时即便发现贴纸的存在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等那时只是张普通的贴纸。 但是它也有其弊端——存在时间过短,大约只有十五分钟左右。 他将贴纸藏在两指之间,便携式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然后划开屏幕选择播放音乐,听着耳朵里回荡的标准的英式英文,他紧张的心绪奇迹般的平稳下来。 随着新干线列车的开动,车窗外的树木建筑正在飞速后退,向着大阪驶去。而工藤也趁着弯腰捡东西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将那枚贴纸贴在了他们的座位下。 “大哥,都已经安排好了,保证让他插翅难飞。” 工藤新一后仰在椅子上闭目假寐,听到耳机中传出的动静,偷偷掀起眼皮露出一道缝隙观察着前座的动静。 是那个大块头?他们要做什么? 金发男人开口回应,但偏偏这时候耳机中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只听见断续的几个字眼并不真切,工藤暗自懊恼方才窃听器应该冒险贴得再近一些,不然也不至于听不到半分有用的信息。 “......即便真有什么万一,用那个药也无妨......” 用那个药? 他不安分地动动脑袋,佯装出副睡不安分的样子。耳机中男人的交谈声断断续续,他只能根据仅有的线索判断一二,但对于他们的目的仍不清楚。 不过,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琴酒,伏特加。这明明是酒名,是代号吗?工藤新一手指微微屈起无意识地敲击扶手,若有所思。 …… “原来如此,这便是你盯上他们的契机。” 工藤新一点点头,“我知道我可能是有莽撞,也清楚遇到疑似危险分子应该立即报警,只是……”回来后他不止一次复盘自己当日的行动,思忖着当中有几次可以救下所有人的机会,“我只后悔没有早点醒来。” 他轻轻地说。 工藤优作不置可否,工藤有希子则是心疼地抱紧了自己的孩子。 他任由自己被母亲揽在怀里,继续说着。 …… 而最终促使他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是两个同样大小样式的行李箱。 他观察过,两个行李箱的重量不一,不存在拿错的可能。但偏偏是这样,两个男人在在车厢连接处碰撞、跌倒、行李散落,余下的一切已是顺理成章。 行李箱中装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交换? 工藤新一没有犹豫,起身离开座位,离开前把手机耳机一并藏了起来。他站在走道上,除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整个人清清爽爽没有携带任何杂物,迈步往车厢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他按下开关,装作不耐烦的旅客敲了敲门高声催促几句,转身背靠着车壁藏着录音笔的袖口悄悄贴在了门缝上。 直到里面发出冲水的噪音提醒他事件的结束,侦探收回手将录音笔藏进了袖子里转身就要离开,他转身的刹那对上银发男人冰冷的绿色眼眸,心跳猛的漏跳一拍,不清楚这个男人到底站了多久又看了多少,可他清楚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短暂的沉默过后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脸,工藤新一强笑了笑,“里面好像有些忙碌的样子,我换一处等等,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他侧身往前走,下一秒,腰间的硬物感让不得不他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瞳孔骤然一缩,低头看着借由大衣的遮挡抵在自己腰部的漆黑枪口,工藤新一无声地叹了口气,四下环顾一圈瞬间否决了脑海中冒出的几个逃生方法,抬头对上金发男人冰冷的视线,他耸了耸肩,状似无奈地温和笑笑:“何必这么粗暴,有话好说。” 男人言简意赅:“进去。” 工藤新一别无选择,顺从地拧开洗手间的门把手迈步进入,下一秒后脑一阵剧痛传来,他趔趄着扑倒在洗手间的地面上,浓稠的鲜血沿着脸侧滑下模糊住视线,只依稀看见两双黑色的皮鞋,不断袭来的眩晕感将他全部笼罩,余下的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只记得不知多久过后心脏传来的绞痛和全身骨骼仿佛被人捏碎重组宛如凌迟的蚀骨痛楚,以及耳边滴滴答答响个不停的计时器的声音。 后来…… 侦探迎着冲天的火光,坠入深渊。 濒死 接到通讯器传出的讯号时,阿笠博士正在摆弄他的新发明。是以,等他想起寻找声音来源已经是半小时过后。 “喂——这里是阿笠。”他拔出天线说。 “博士,我是新一。”少年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滋滋的电流声中终于传来的回应,于他而言无异于溺水中的人怀里最后一根浮木,“博士你现在能来接我一下吗?我遇上点麻烦。” 满是血污的手撩了撩额前乱糟糟的刘海儿,大声地呛咳声后他断续着报出了地址,“拜托了博士,来接我……不要报警,也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好吗?” 话至最后,尾音几不可闻。 阿笠博士低头看了眼腕表,没记错的话与他通话的工藤新一此时此刻应该在通往大阪的新干线列车上。他还想再问几句可对面不知是单方面掐断了通讯还是联络器遭到毁损,还有刚刚新一与他说话时的声音,明显可以感到他话中气力不足,还有微微的颤抖…… 他没来由的感到心里一慌,选择性的忽略了刚刚声音中透出微妙的违和感,抓起通讯器就匆匆出了门,黄色甲壳虫汽车沿着公路向大阪的方向驶去。 而堪堪驶出东京时,阿笠博士明白了他心慌的来源。 前线记者字正腔圆的播报,以及上空盘旋而过的印有警视厅标识的直升机,一切的一切都彰显了危险情况的发生。 “新一!” “新一!” “新一!” 他一遍又一遍喊着少年的名字,迫切的期待从通讯器的另一边传来他期盼的回应。 阿笠博士心慌的厉害,抓住通讯器的手指渗出些许汗水,湿淋淋的黏在上面,下意识的想要报警可想到不久前少年的嘱托又停下了拨号的动作,十年来亲密相处的情分,和对工藤新一能力的认可,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高中生侦探的判断。 不要报警,一切事情都会水落石出,在他找到新一之后。 喇叭的催促声从后方传来,阿笠博士抬头发现和前方车已空出好大距离,深吸一口气勉强按下焦灼的心绪,再次启动车辆朝着目的行去。 “博士……” 通讯器中再次发挥作用是在十五分钟后,只是这次的声音比之刚刚又微弱不少。阿笠博士满腔担忧,焦急着连连喊了几次对方的名字,确保每一次都得到回应才略略放下心,“新一,到底发生什么了?新闻已经报道了,警方也在赶去的路上。” 沙沙的声音从通讯器传出,隐隐还听到几声滴水的声音,而后是少年嘶哑的音线,“啊……我看到目暮警官他们了,博士你来的时候记得避一下。” “新一,到底发生什么了?!”他再次问道。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年龄多大,在初初接触世界的时候,家中长辈教导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有困难,找警察。 更不要说工藤新一这种从小开始就和警视厅的警官们打交道的人,对于警官们他会比一般人更加信任才是。眼下却是要千方百计的避开熟悉的警官,这本来就是有问题的。 对面一片沉默。 工藤新一掩住嘴咳出口血来,脱力地仰躺在草地上,轻轻地喘息,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传来,不久前为了逃生选择用身体撞碎玻璃的疼痛也延迟而至,还有心口至今未停止的如擂鼓般的跳动,都让他无时无刻不在体验濒死之际的绝望。 可他不想死,也不愿意死。 在这个方向,他可以听见警笛的声音,也可以看见天空中盘旋的直升机和源源不断抵达的警员,以及冲上天空的滚滚黑烟。 回想列车上发生的一切,工藤新一有种预感,他已经涉入了某个危险地带并深陷其中,走不掉挣不开,而其中的危险是绝对不能警视厅的普通警察们知晓的。 一瞬间,想到了某个早已失去联系的两个家伙,思念如潮水般涌来,他慢慢地抬起手捂住了脸。 “……新一?!” 手指大力地敲击镜腿上的按钮,因爆炸导致的收讯不良让他倍感烦躁,一时间不知是懊悔手机没有带在身上还是庆幸提前藏起了手机,“博士,我在。” 温柔坚定的回答让对面的长辈安心不少,“新一,你在哪?我已经到附近了。”阿笠博士停车熄火,趴在方向盘上向远处望了望,“警方已经封锁了附近公路的进出口,许出不许进。” “啊我马上来。”工藤新一说着揉着脑袋起身,左右望了望提起宽大碍事的衣袖裤腿艰难地奔跑起来,很快就望见在路边停靠着的黄色甲壳虫,灰蒙蒙的眸子重新迸出光亮。 他跑上路肩,拉开后排车门,一骨碌钻了进去便整个人扑在后座笔直的躺下,闭着眼睛抬起手打了个招呼,“博士,好久不见啦。” “说什么好久不见,明明早上才……”余下的话没有说完,在看到后排座椅上与宽大的衣物不相符合的小男孩戛然而止,“你……真的是新一吗?” 明晃晃的怀疑让工藤新一倍感无语,蜷缩着身子转过脸,有气无力说:“自然是我了,博士。”从口袋里取出特制的黑框眼镜,抓着镜腿转了个圈,“博士,你的发明立大功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终于明白了声音中的违和感是什么的长辈难掩担忧。 “这样子真的可以吗,新一。”发动车子重新起步,阿笠博士借着后视镜看向后排,忍不住提议,“去医院吧,检查一些才好安心。” “我这满身的火药味去了医院肯定被医生第一时间通知警察了。”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拒绝了提议,纤小的手掌抬起在眼前晃来晃去,视线的清明让他松了口气,“不过也确实需要去医院看看,等我伤好以后。” 左手无意识地按压心口,到现在为止,那种感觉已经几乎感受不到了,心跳的频率也已回落到一个较为正常的数值范围,是结束了吗? 工藤新一不敢肯定。 回想起自己晕迷时隐隐约约听到的几句话,和那颗奇怪的毒药,对不久之后的医院之行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他闭上眼叹了口气,身体微蜷双臂无意识地环抱住自己慢慢沉睡过去。 …… “后面的事情博士应该都告诉你们了。”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着疑问的句式,工藤新一笑了笑,摊开双手神情轻松,“嘛我现在除了变成七岁小学生以外,其他各项指标都很健康,属于正常人的范畴,所以你们不用太担心啦。” 看着自己的孩子装出一派轻松的样子,作为阅历更加丰富的成年人的工藤夫妇心情无疑是无比沉重的。 正如他所说,在昨夜回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听阿笠博士说了大概经过。但仍是无法想象,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平静接受,可当九死一生却变了模样的儿子出现在眼前时,精心维持的表情管理在瞬间崩溃,工藤有希子紧紧抱着她的孩子哭得不能自已。 他们差一点就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在回到日本前,工藤优作就已经收到了来自警视厅的关于新干线爆炸的案的详细资料。警方提供的照片上是列车的残骸、是焦黑破碎的行李箱、是辨不出模样的断肢残垣、是万千家庭一个又一个的悲歌…… 他不止一次的庆幸,庆幸工藤新一不在其中。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于他们而言。 “要离开吗?新一君。”工藤优作单手插兜肃了面容,家平和的面容添了几分厉色,他看向被爱人抱在怀里的儿子,“和爸爸妈妈一起离开日本这个危险的国家,如果那两个黑衣人知道你还活着,你会很危险。” 每一次当被工藤优作用“新一君”来称呼时,工藤新一便清楚对方是在严肃认真的和他谈话,他轻轻挣脱了母亲的怀抱向前走了几步,微微昂起头望着从小到现在依然敬仰的父亲,唇角扬起十分坚决,“当然不会!”他自信满满地笑着,眼中闪烁的光芒依旧,“我不会逃,我会继续追踪下去,直到把他们彻底解决,至死方休!” 对于他的答案,工藤优作早已预料,如果新一真的想要逃到安全的地方,那么在他平安之后就会主动联系,而不是等到他们看到新闻才选择被迫告知。唇角微挑露出的是和儿子如出一辙的笑容,俯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不要让我和你妈妈担心,新一。” 这一次,他没有很快得到料想中答案,冗长的沉默后,是工藤新一经过深思熟虑后模棱两可的回复。 他说:“我尽量吧。” 对着儿子摆出的无辜笑脸,工藤优作十分无奈,正想张口说些什么,玄关处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父子二人进一步交谈。 工藤有希子走向玄关,可视门铃接通后看着显示屏摄录出的四个穿着帝丹高中校服的男男女女,她一时间犯了难,扭头看向父子二人。 “新酱,是你的同学诶。”有希子仔细辨认着铁门前的四道身影,“是园子还有……应该是你足球社的朋友,我记得是叫中道和会泽的……咦,还有一个女孩子,也是你们足球社的吗?” “他们是为你来的。”工藤优作低下头,“看样子你休学的借口并不能令所有人信服,他们很担心你。” 被担心的人双手摘下了眼镜,虚虚搭着鼻梁,一时间竟也恍惚了起来,工藤新一思索了一番,“我上去躲一躲。” 言下之意就是请他们进来,交给你了,爸爸。 月光 “新一,关于那封信你有什么看法?” “很令人在意啊,影子消失之类的。”工藤新一趴在船沿眺望远处被浓雾笼罩的海岛,若有所思,“还有他打电话过来的声音是经过变声器处理过的,以及和信一起送过来的一张50万日元的支票。” 从口袋里取出被妥善保管的信纸和支票,一封姑且可以称作委托书的信纸,上面的内容是从报纸上剪贴下拼接成的,不管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信和支票大约是一周前送到工藤宅的邮箱的。米花町邮局的工作人员每天下午五点会统一派发当日的邮件,而他一般是三天清理一次家门口的邮箱,最近因为发生了些事情所以邮箱一直没有清理,上一次清理是在他登上新干线列车的前一天。 “你认为什么人在什么样的状态下会采取这种方式,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新一。”工藤优作站在他的身边,循循善诱。 “一般来说这样做最大的目的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笔迹或者书写时的小习惯,以及为了达到某种警示的目的。”说出自己推断一边仔细思考确认是否有遗漏的可能,工藤新一想,“或许这是一封杀人预告信?” 工藤优作不置可否,“我以为你更会认同这是给你的挑战书。” 手指摩挲着下颔,瞬间否定了这个可能,如果是挑战书言辞应该更犀利些才是,他摇了摇头。 轮船的鸣笛声打断了思绪,轻微的撞击后轮船在岸边停靠,工藤一家三人下船登上月影岛。 工藤有希子低头翻开着夹在信封里一并寄来月影岛地图,“我觉得寄信的人有可能是位医生或者从事医疗相关行业。”手指指在地图上的某处标注,“你们看,这种标注方式在医生开的病历上不是很常见吗? “确实。” 三人根据地图的指引一路向前,路上有一辆挂着大喇叭拉票的面包车呼啸而过。 “选举村长啊……刚刚也有听路过的村民说过。”工藤新一喃喃着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仍在思索那封信代表的真实含义。 “欸——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吗?”一道活泼的女声插了进来。 梳着黑色马尾身穿医用工作服的女性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工藤新一露出天真无邪的笑脸,“是啊,我们是从东京过来的,大姐姐你是谁呀?” “我是这里的医生,浅井成实。”她笑眯眯地说,“不过还真是巧啊,我也是东京人。对了对了,这里的环境你们看是不是比东京棒多了?” “确实呢,我都有些想留下了。”工藤优作微笑着接过话头,自然而娴熟地与人攀谈起来 “呐新酱,优作好像发现了什么。”工藤有希子笑眯眯地看着浑身气场都发生变化暗夜男爵,弯下腰在工藤新一耳边说,“你这个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怎么看呀?” 工藤新一没回答,眉头愈发紧皱。 “要不要妈妈给你点提示?” “我才不要。”工藤新一哼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早晚有一天一定会超过老爸,绝对!” 工藤有希子捂着嘴笑出了声,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不顾人脸上写满的拒绝,心情愉悦地牵起儿子的小手,另一边又挽起工藤优作的手臂,“好啦,我们该继续了。” 单手把笔记本翻过一页,崭新的字迹是他刚刚记下来从浅井成实医生那里得来的信息,寄信人麻生圭二的名字被他圈起,并在旁边的位置标注了阿拉伯数字十二。 麻生圭二已经在十二年前一个月圆之夜的钢琴演奏后葬身家中大火,并且在大火中,这为演奏者一直在重复弹奏同一首曲子——贝多芬的《月光》 浅井成实在讲述这个村中人人都知道的故事时,眼中各种情绪交织,有好奇有惊讶有恐惧,还有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恰到好处的悲伤。 她眨了眨一副十分后怕的模样,“从那之后,村里就有了传言,这是钢琴的诅咒。” 工藤新一撇撇嘴。 对于鬼神之说他向来嗤之以鼻,钢琴的诅咒更是无稽之谈。在他看来一切的传闻都是幕后之人弄出来为了掩盖某件事情的噱头罢了。 他们站在社区活动中心的门前,门口的院子里已停了不少车辆,方才在路上看到的面包车也在其中。身穿黑色衣服前来吊唁的客人进进出出 工藤新一后退几步让出路来,习惯性的抬头却没有看到工藤夫妇二人,就连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脑子转了几转,顺着来往人潮,轻而易举地混了进去。 他在一扇闭合木门前停下脚步。 古色的门扇嵌入长方型的玻璃,工藤新一微微踮起脚尖趴在玻璃上,视线穿过门扇将屋内的状况尽收眼底, 房间的正中央,一架黑色的钢琴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他推开门进入,钢琴表面浮了层飞灰,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使用,手指按下一个音键,发出了虽算不上悦耳但也在接受范围的声音。 “也没什么特别的。”试探着又奏出几个音符,跳跃的琴键奏起了《月光》的序曲,杂乱的脚步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工藤新一停下动作扭头看向乌泱泱站在门口满脸惊恐的村民,他歉意的笑笑,将钢琴恢复原样后再次致歉。 再次回到原位方才忽然不见的两人已经重新出现,抬手接过工藤有希子递来的罐装咖啡,凝目望着工藤优作腋下夹着的文件袋上,很快移开了目光。 “钢琴的琴音近期被调过。”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工藤新一拉开了咖啡封口的拉环,“如果真的如成实医生所说已经封存多年,就不会是现在的音调。” 他擅长的是小提琴,对于钢琴的了解虽然不多但也有所涉猎。 那琴音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还有,那封委托信的谜题,如果他的推理没错,那么信中所提到的“月圆”指的应该救是被村民视为诅咒的钢琴曲《月光》。 “关于麻生圭二,我从这里的警局知道了一些事情。”工藤优作不疾不徐的开口,从文件袋里取出两份资料,“麻生圭二有一个儿子,叫麻生成实。因为体弱长年居住在东京养病。” 纸页翻动的声音哗哗响起,“以及,当初麻生圭二留下的琴谱。” 工藤新一慢慢抬起头,从工藤优作手里接过了那份资料,最上面的是一份居民身份信息,上面登记的名字是麻生圭二。 资料上的照片是主人幼年时期,虽然面容有所改变但眉眼间透着几分熟悉,他仔细回忆一下,很快变和月影岛中的某个人对上了号。 压在身份资料下的是一份琴谱,泛黄的页面显然是有些年头,多亏了警局的妥当保管,哪怕经年过去琴谱上跳跃的音谱依旧清晰可见。 对于暗号一类的文字游戏工藤新一素来喜爱,从他离开始接触福尔摩斯后,就经常玩这类游戏。用他的话来说这样子可以让大脑转得更快,增强灵活性。 所以,琴谱上留下的暗号讯息于他而言几乎是毫不费力,瞬间就明白了麻生圭十二年前留下的讯息。 等等……工藤新一猛得抬起眼,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那封寄过来信上蕴含的谜团,霍然起身匆匆丢下句“我回去再看一下 ”就转身拔腿像刚刚的钢琴房跑去。 拜托,一定、一定要赶上啊!他想。 被告知去向的大人对视一眼,看着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工藤有希子望着身边的丈夫,一锤定音,“看你这幅表情就知道谜题都解开了。” “有希子,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愚蠢诶。”工藤优作笑笑,“新一现在也全都明白了,虽然这次又没有超过我。” 有希子抿嘴笑了起来,这话就是把之前他们母子间的悄悄话听见了。 “优酱,寄那封信的人到底是谁啊?”她不甘心地晃着工藤优作的手臂,“快点告诉我啦!小新好坏一点也不和我这个当妈妈的透露。” “这……就是一个关于月光的悲伤的故事了。”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这般说。 …… 今晚的月亮很圆,月光皎洁没有一丝杂质。 狂风卷集着浪潮一下一下拍击着海岸,夜色下的海滩像是一个吞人的怪兽,张牙舞爪着想要吞噬掉生命的奇迹。 一道孤影立在岸边,无悲无喜。影子忽的一动,似乎是低下了脑袋凝望着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另一团黑影。 澄澈的月光疏落着洒下,影子伸长了手臂去接自天际落下的光辉,荧荧的光点落了满身,细长的马尾扫过脸侧,他再度看向地上的人影,整日言笑晏晏的和蔼面容也添上几分冷色。 “不可以——成实医生!”工藤新一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远远望见岸边一站一卧的两个身影心中焦急万分,他高声喊道。 浅井成实转头对上一双充满真诚的湛蓝色眼眸。 钢琴 “成实医生,不要放弃啊!”他真诚地说。 浅井成实怔怔看着满头薄汗的少年,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男孩。”他俯身把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川岛英夫往海水深处拖了拖。 刺骨的海水渐渐蔓延而上,悄无声息的掩住了口鼻,川岛英夫本能地挣动几下却终究抵不过药物的作用,始终不曾恢复意识。 “不要在往前了,麻生先生。”五指无声地攥紧,修剪圆润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浅浅的印痕,工藤新一轻轻咬了下唇跟着涉入海水。 “你、喊我什么?” 麻生成实直直地看过去,这个敬称过于熟悉,熟悉到让他有些陌生,自从他十二年前被父亲的朋友收养后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喊过自己。 他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麻生成实”,或是在本子上一次又一次写下“麻生成实”的名字。 不然的话,他怕他会忘记,忘记父亲带给他的姓氏和伴随一生的对他的美好祝愿。 十二年太久了,久到时转事移,物是人非,久到人们都忘记了十余年前曾大放异彩惊才绝艳的钢琴演奏家,久到曾经犯下恶行的混蛋们忘却了当年的惨案,不加悔改甚至于沾沾自喜。 心中的恐惧和内心的谴责又如何? 麻生成实讽刺地笑了。 三年前,当龟山勇又惊又怕的说出掩藏在大火中的真相,那副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份平日里佯装出伪善面容的面具在瞬间崩溃露出了小丑的嘴脸,显得滑稽又可笑。 他不明白,明明是这样胆小如鼠的一个人,怎么敢跨过法律的界限?后来他明白了,是因为利益,利欲动人心。 那藏在钢琴中的秘密,是他们前赴后继的渴望。 冷眼旁观着龟山勇紧捂着心脏瞪大双眼不甘的倒下,心脏麻痹的黄金抢救时间很短,短到仅仅是将他临死前姑且称作的真言悔语在脑中转了一圈便已停止了呼吸,麻生成实蹲下身手指搭在他的颈部感知脉搏又伸手探了探他的呼吸,直到确认他完全死亡,才划开手机确认死亡时间而后打电话报警。 入夜,在曾经表演过钢琴演奏会的琴房内,贝多芬的《月光鸣奏曲》再次响彻夜空。 有人难以入眠,有人辗转反侧。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声声的海浪声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那道温柔而坚定的声音让他十分怀念,麻生成实微微回神,他扯着川岛英夫的领口,让他的脑袋勉强露出水面。 “麻生先生,麻生成实。”工藤新一神情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一步一步踩着隐藏在海水下的沙石慢慢地靠近。小孩子的身体在无情的海潮中不具有任何优势,潮涨得很快,刚刚才没过他脚踝的水现在已经没到腰间。 “麻生先生,你父亲希望你可以好好活着。”他低头解开外衣纽扣,露出从刚刚就一直被护在怀里的纸页,“成实,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来。” 他语音温柔地念着琴谱中的暗语,如柔和的春风悄然拂过,又似绵绵的春雨润物细无声。 一时间,眼中映出的小小身影与记忆中的妹妹重叠在一起。 “小朋友,你是什么人啊?” 工藤新一眉梢飞扬,双眸熠熠生辉,“我是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 “侦探呐……”麻生成实喃喃着,“你知道吧,我有一个妹妹。” 侦探无声地点点头。 “她离开时和你现在是一样的年纪。妹妹从小就和体弱多病的我不同。《月光》这首曲子我第一次听不是从父亲那里,而是妹妹弹的。”他眼中盈满悲戚的情绪。 “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景色,那是一个很美的春天。那天妹妹给我打了很久的电话,她和我说今天又学了新的曲子,告诉我爸爸又开了新的演奏会,靠近舞台中心的VIP座位依然有我一席之地,还和我说她长大后的梦想…… 她说,她长大后要成为像父亲一样的钢琴家。 说实话,在妹妹告诉我的刹那,我其实有些迷茫,因为比妹妹大了许多的我,那时候梦想于我而言只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我不知道日后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假以时日妹妹一定会实现她的梦想,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始终相信她。 而后,妹妹她弹琴给我听,对,就是父亲的成名曲《月光》。 妹妹弹得很好听,和父亲是不一样的感觉。虽然隔着听筒,但我可以听得出妹妹琴音中蕴藏的情感,那一刻我真的好开心。 妹妹说让我等等她,等她再大一点,她就来东京找我,届时她要亲自弹给我听,只弹给我一个人。 可是后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也无需再说下去:后来,他再次知道妹妹的消息就是在报纸上,连同知名钢琴家杀死妻女后自焚这一爆炸性社会新闻一起。 麻生成实微微闭眼,不愿再回想这段痛苦的记忆。 “其实我在妹妹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了东京养病,和妹妹相处的时间细细算下来并不算多,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多数是靠妹妹主动的。 后来想起我其实是有些后悔的,当初打电话回家里,除了父亲和母亲我应该再多问问妹妹的。” “你知道吗?柯南君。”他含笑看这水里的少年,“你方才说话时像极了妹妹,她也是这样的。” “我叫麻生美咲,是名钢琴家。” 他低声重复着。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动作让他的手腕酸痛,垂下的手施了几分力把川岛英夫沉重的身体又往上提了提,忽然他呆愣地看着大半身子都浸泡在水里的工藤新一,“快上去,柯南君!海水一直在涨潮,你会死的!” 低头用嘴咬住了至关重要的两份资料,侦探固执地摇摇头,他艰难地涉到川岛英夫的身后,双手抵住男人的后肩将其上半身往上推,以此来缓解麻生成实手部的压力。 他抬眼看着不知何时双目泪光闪闪的麻生成实,空出一只手来同他打着手势,工藤新一对手语不算熟练,仅仅是可以日常交流的程度。因此他动作很慢慢,一笔一划着说着无法说出口的话,他希望可以劝成实收手,在一切事情还未发生前。 麻生成实看懂了工藤新一想要告诉他的话,他说:“不要放弃啊,成实,你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冗长的沉默后,他松开手换了个方向,提着川岛英夫的后领口一点一点地往岸上拖。 工藤新一松了口气,跟着上了岸。 脚掌久违地踏上坚实的土地,一股劫后余生的真实感油然而生。他转头掩着口鼻打了个喷嚏,双手不停地搓着双臂缓解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的寒意。 “柯南君,你……” 麻生成实的话没说完,双肩上已落下层薄毯,他扭头,是今天在岛上见过的儒雅男人,而一边的江户川柯南也被茶色卷发女性手中的薄毯裹了个严严实实。 “麻生先生,我想,有什么话不如移步到钢琴房中再说。”工藤优作凝目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暴风雨就要来了。” 顺着来时的路,三位大人和一个小孩子,外加一个倒地不起的的大人,五人半拖半拽着从后门回到了被诅咒的房间。 他把琴谱放在琴架上,因为他的保护除了方才起浪时沾上些水珠外,其余地方依旧干干净净的还是最初的模样。 “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先生。” “我叫工藤优作,是一位家。” “我是有希子。” “工藤君他……”麻生成实诧异地看了过来,不曾想到眼前这位第一个看破他计划的人竟是那位高中生侦探的父亲。 工藤优作神秘莫测地竖起食指做出嘘声的动作。麻生成实点点头会意的没有继续下去,转而说“在我动手前,我一直很犹豫。所以寄了那封信给工藤君……本来我以外不会有结果了,没想到在我彻底下定决心的时候还有人会愿意对我伸出手。” 他偏头看着整个人被裹紧毛毯里捧着热可可小口啜饮着可依然不住地瑟瑟发抖的男孩,“谢谢你呐,小侦探。” 工藤新一把暖手的热可可放在地上,炽热坦诚的目光望过来,“我只是做了每个人都会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你要谢谢的是你自己。”小孩子稚嫩的声线如一记惊雷在耳畔乍响,“不是每个人都有坦然面对命运的勇气,是麻生先生自己鼓起勇气走出了那个深渊。” 他见过了太多的凶案现场,也听过不止一个凶手被揭露后的失声痛哭或是巧言辩解,行凶的理由多种多样,为情为爱甚至于因为一件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可以引燃人心中恶的火星,只要一点点的欲望,就会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麻生先生,你看。”工藤新一露出小拇指,藏在指甲里的白色药粉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十分显眼,“没有人可以逃过法律的判决,川岛英夫是,黑岩辰次是,西本健也是。他们每个人在今后的每一天都会为曾犯下的过错赎罪。” “……只是这一天来得太迟了些,我很抱歉。” 他的声音渐渐低落下来,麻生成实微笑着倾身轻轻环拥住他瘦弱的身躯,他附在他的耳边再次说道:“谢谢你,小侦探。”而后从工藤优作手中接过工具,把他指甲里残留的□□清理干净后作为证据谨慎地归到一起,等待警方到来。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我向你保证!” 委托 工藤新一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翻找信件的三个孩子。 自从宝石抢匪的案件结束后,步美几人对少年侦探团的成立可谓是热情高涨,不单单在学校通过宣传单大肆宣扬,他请假的这几天还接了不少委托,尽管只是些寻找丢失小猫小狗之类,单足够他们进一步扬名。 从课桌里抽出报纸浏览今日的新闻,知名企业家失去踪迹的消息高居榜首,甚至一度压过银行十亿日元失窃的案件。 大拇指抬起悠悠翻过一页,忽的他停下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凝在只占据了一小小版面的一则寻物启事。 丢失的是一只形似狐狸的萨摩耶。主人声称是在月余前走丢的,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踪迹,因为是从小陪在身边的,所以很舍不得。 文末的位置附上了主人的联系方式和萨摩耶的照片。 工藤新一盯着这则寻物启事微微出神,作为曾经十天有九天都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好友,侦探先生瞬间解码了这则启事中蕴含的意思 你在哪? 确认安全的话快点联系我,新一。 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报纸的边缘轻易就弄出了些许褶皱,他很清楚,这是那家伙在找他,或者说还有公安的人。 从月影岛回来的路上,工藤优作接到了目暮警官打来的电话,新干线爆炸的案子被高层叫停并封存,从警部的话来看不难猜出这背后是公安的手笔。 此外,公安的人似乎在怀疑他死亡的真实性。工藤宅附近莫名多出的盯梢的警官,还有分散在帝丹高中、街角的书店等一些他常去的地方,无一例外都被人监视起来。 而能做到这一点又如此笃定他还活着的家伙,只有那两个人了。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从加密文档中拖出两个电话号码,手指迟迟不能按下拨号按键。工藤新一有些犹豫,当年他们从警校毕业之后,和他一直保持联系的除了那三个人之外,其余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音讯全无。 最初的惊慌过后便慢慢安心下来,心里隐隐的猜测也只会让担忧过甚乃至于影响判断,索性也不再多思。直到七年前在车站远远望了一眼,从他们二人多打扮来看,自己当年的猜测判断无疑是正确的。 可是,现在呢? 工藤新一沉吟良久,他不敢赌,所以他选择合上了手机盖。 “咦?”吉田步美探出脑袋,“这个大姐姐我好像见过诶!”她竖起食指点点额头,努力从大脑中翻找熟悉感的来源,“啊我想起来了!就是在阿笠博士家隔壁的房子前见到过这个大姐姐?” 那不是我家吗?工藤新一心里缓缓扣出个问号。 “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可以帮帮这个大姐姐。”步美热情提议,很快和光彦元太敲定了计划,转头拉上少年侦探团的另一位成员一齐行动,“少年侦探团,出发!” …… 他不理解,为什么事情会被变成这个样子? 他们刚出校门就撞见了在校门口徘徊的一名女性,她自称是广田雅美,是那位知名企业家广田健三的女儿。 她来帝丹小学就是想委托最近名声大噪的少年侦探团的诸位帮助她找到她的父亲。 工藤新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自称广田雅美的女性,首先关于她与广田健三的父女关系就已先打上了个大大的问号。 且不说父亲失踪为什么不去找警察反而要找几个小学生,即便是信不过警方那么去找侦探帮助也是合乎情理的。可是她却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几个刚刚满足刑事责任年龄的一半的小一学生身上,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用意。 而且,他能感觉到之广田雅美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最为重要的是,对于眼前的人有一股莫名的十分强烈的熟悉感,尽管对面这张脸他没有丝毫记忆。 工藤新一对于自己的记忆力向来很有自信,他一定在某个时候和广田雅美过接触,甚至这个时间就在不久之前。 “说起来,雅美小姐为什么要拜托我们呢?”他一脸好奇地询问,“虽然是我们是少年侦探团,可我们只是小孩子,雅美小姐不会觉得我们是在玩侦探游戏吗?” 听他这么说,步美光彦元太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不开心地看着他。 “非常不好意思,我最开始是想拜托工藤新一同学,可是最近他突然没了消息。然后我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少年侦探团的功绩,所以就想来委托你们了。” 尽管不是第一次被夸奖,步美三人还是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可是新一哥哥已经死在不久前的爆炸中了。”工藤新一冷静开口,直言不讳的将自己的死亡挂在嘴边,“你为什么还想来委托他?直接报警不好吗?” “我相信他还活着,他一定还活着。”广田雅美目中露出些许悲伤,似乎想起了什么。 被确信活着的主人公眨眨眼,向广田雅美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内内~雅美姐姐,最后一次见你父亲是在什么时候呀?”吉田步美问 “是在一周前了。”广田雅美回忆说,“父亲每天都有晨跑的习惯,所以我也没有很在意。他一般会在公园晨跑到八点左右然后在外面用完早餐才慢悠悠地回来。” 一周前?那不是米花银行十亿日元失窃的时间吗?些微的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工藤新一仔细聆听着广田雅美的讲述,心底刚刚冒出头的怀疑正不断滋长而生。 圆谷光彦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根据她的话画下了广田健三晨跑的路线。 “然后呢,在广田先生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没有呢。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广田雅美认真地回忆后缓缓摇头。 “那么,雅美小姐可以把广田先生失踪前三天做过什么事都复述一遍吗?”工藤新一冷不丁地开口,“不好意思,我刚刚好像遗漏了些什么,想听雅美小姐再讲一遍。” 广田雅美点点头,好脾气地又重复了一遍。 工藤新一低头摸出手机开始浏览查询一周前的新闻消息,忽然他停下动作举起手机问,“雅美小姐,这只黑猫是广田先生养的吗?” “是啊,“快”是爸爸小时候就养的了。”广田雅美笑得十分温柔,“爸爸他格外喜欢动物,家里还养了“帝”、“豪”、“王”三只猫咪。” “是什么暗号吗?” “应该不是吧,只是普通猫咪的名字。” “为什么要给猫咪起这种名字,是我的话就起名叫鳗鱼饭!” “元太你真是的,不要老想着鳗鱼饭啊!” 三个人的话题争论点逐渐想不可预知的方向偏移过去。 广田雅美始终安静地听着,既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高声催促,从刚刚开始表露出的急切似乎在瞬间消失无踪,她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三个孩子争辩,眼角余光不时划过沉下心思考的黑发蓝眼的男孩身上。 “我想到了!”工藤新一欣喜地喊出声,侃侃而谈着自己的推理,从手机调出了今天的赛马广播,主持人说出的赛马名字和广田健三饲养的四只猫咪的名字也一一对应。 “好,下一个目的地是赛马场,出发!” …… 东京赛马场距离米花町不算,他们五人赶到时赛马比赛刚刚开始散场,每个人顺着人潮一步半挪到往外走。 走走停停的人群摩肩接踵着挨蹭在一起,受限于小孩子的身高除了瞧见来来往往的脚跟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左右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目标,工藤新一助跑几步后动作利落到翻上了路边一人多高的垃圾桶,就是落地时没控制好脚掌只踩了个边,微微皱着眉趔趄一下又很快稳住了身子,向远处眺望排队离场的人群。 锐利的目光扫来扫去搜寻着此行的目标,忽的他目光一顿,侦探偏过头不偏不倚和投来视线的广田雅美对上了眼。 她在观察我吗?工藤新一想。 广田健三低头看着赛马的报纸顺着人潮往外走,向下的视线渐渐开阔不只是一个又一个的脚后跟时,他知道自己出了场馆。广田健三抬起头,不待他作出反应广田雅美如一枚炮弹般扑进了他的怀里,埋在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诉说着连日来的思念担忧之情。 工藤新一跳下垃圾桶,静静地看着这出父女重逢的戏剧完美落幕。 广田健三动作僵硬地拍了拍广田雅美的背脊,脸上适时的浮上几分懊悔歉疚之色,低声向最宠爱的女儿致歉。 “真的是太谢谢你们了!少年侦探团的诸位。”广田雅美深鞠一躬,她的眼尾尚泛着一抹红色,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真的很感谢。” “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被夸奖的三个孩子骄傲的扬起下巴,一副十分得意的模样。 始终冷静自持的侦探往前走了几步,下一秒似乎是被脚下不平的石砖给绊了一脚,整个人扑倒在广田健三脚边,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柯南,你没事吧?”吉田步美担忧道 “不要紧,嘶——我没事的。”工藤新一低头抱着腿倒吸一口凉气,他垂下脑袋不开心的抿起嘴,小声抱怨着今天的不顺利。 后来,他是被广田父女送回阿笠博士家的。步美三人已经先被各自送回了家,出租车开往二丁目的路程中,除了司机也就只剩他们三人而已。 出租车在阿笠宅邸门前停下,工藤新一拉开车门蹦下了车,他转身朝父女二人摆摆手说再见。而后就被喷了一身的汽车尾气,侦探先生愉悦地目送出租车消失在视野中直到再也看不见,脸上的笑容顿时敛起,呈现出与小孩子天真面容全然不符的严肃。 “新一,你这是做什么?”阿笠博士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的少年侦探,他探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中呈现出星星点点的标记,在如蛛网般展开的东京线路中快速移动。 “我把发信器和窃听器黏在了广田健三的裤子上。” “广田健三?那不是那个失踪的企业家们吗?”发明家回想着近日的新闻,“送你回来的广田雅美,应该是她的女儿吧?” “两个人间有关系是必然,但父女关系可就未必了。”侦探淡淡解释,今天大半天下来广田雅美全身上下几可以说得上是到处都是疑点,对于她说的话他根本不会相信。 ?阿笠博士缓缓扣出过问号。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继而是广田雅美冷漠的声音和广田健三惊慌着求饶的颤音。 他拿笔一边记录信息一边头脑风暴思考这之中可能存在的某种联系。 那边的争论还在继续,不对,与其说是争论倒不如说是广田雅美对广田健三单方面的碾压。哪怕是在广田雅美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面前,广田健三也提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他到底在怕什么呢?工藤新一想。 房门闭合的声音传来,窃听器中只能听到广田健三一个人的呼吸声。侦探思考着广田雅美离开的用意,手指习惯性的转笔,正在这时窃听器中传出一声微小的咯吱声。 那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工藤新一眸光一凛暗道不妙,打去附近警局的电话刚刚被接通就听见那边传出一声沉闷的重响,紧接着是翻找东西的动静隐隐约约的窸窣作响。 警方赶到时,只发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和疑似遭遇入室抢劫的杂乱现场。 …… 翌日,在即将踏进帝丹小学校门前,他不出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柯南君。”广田雅美笑眯眯地递来一瓶未开封的乌龙茶,“谢谢你昨天帮我找到父亲,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客气。”工藤新一伸手接过乌龙茶扭开瓶盖浅浅饮了一口,“雅美小姐今天来找我,是有新的委托要给少年侦探团吗?” 广田雅美没有回答,她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站着。 工藤新一无奈地耸耸肩,也不挪步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一副打发时间的无聊样子。 “工藤君?”广田雅美忽然开口。 “嗯,怎么了?”被人在耳边称呼原本的姓氏,工藤新一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声源,正好对上广田雅美含笑看过来的双眸。 他表情一僵,旋即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目视前方,“雅美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声音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平和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虽然面容稚嫩了些,但已隐隐可以看出十年后那位高中生侦探的风采。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工藤新一点点头,并不意外。 “我想请你帮忙救救我妹妹。”低头对上侦探疑惑的目光,广田雅美轻轻说,“我妹妹是组织中的人,你服下的毒药就是出自我妹妹之手。” 广田健三和广田明的死,让她意识到组织是不会放过她,甚至于初初开始时组织给她的承诺也是无稽之谈。 她唯一的希望只有眼前的孩子,因为他的立场,就注定他与组织会是敌对的。 猝不及防听到关于自己服下那枚奇怪药物的线索可谓是意外之喜,但眼下工藤新一却提不起丝毫喜悦,垂下的手掌倏地攥紧,刚刚淡然的情绪一扫而空无端的愤怒涌了上来,所幸他还有理智尚存,深吸了几口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为什么是我?就立场而言,你们也是我的敌人。” 在“你们”二字上侦探咬了重音。 “工藤君,到现在为止你应该知道一周前的十亿日元失窃案件是我们三个做的吧。”感知到他的敌意广田雅美温柔地笑了,转而提前那件至今悬而未决的案件。 工藤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不知道工藤君你是怎么和组织扯上关系,但你的判断很正确——及时的抹去了工藤新一存活的一切痕迹,至少目前而言,你是安全的,不出意外你会一直安全下去。”她的语气轻缓,不疾不徐地说,“组织的存在已经很久了,具体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是组织的一个外围成员。” “组织的行事作风一直都是抹杀掉一切知晓组织存在的人,这也是鲜少有人知晓组织存在的原因之一。当然,对待失去作用的工具更是如此。”广田雅美垂下头,目中笼上层薄怒,“就像是广田健三和广田明那样,被组织毫不犹豫的抹杀,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一起,都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工藤新一沉默地看向远方,手机屏幕闪烁着新的邮件提醒,警视厅的回应无不在佐证着广田雅美的一番话。 “我能怎么帮你?”他自嘲地笑了笑,“以我如今小学生的身体,自保都是问题。” “组织的人约我今天晚上见面,一个人。”广田雅美平静地说,“我知道我已经犯下了过错,但我有我的理由,尽管这个理由是我自己的私心。”她蹲下身手掌轻柔地搭在工藤新一的肩上,“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工藤君可以保护我妹妹,不需要多费心,只要给他一个庇护之所救够了。” “可以吗,工藤君?” 工藤新一没有回答,他微微低头看着落在她肩上的手掌——白皙修长的手指带着淡淡的清香,是特调香水的味道。 他终于想起来了,对于广田雅美的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彼时,他抱着炸弹跳窗逃生,尽管在爆炸前已尽力将怀里的行李箱高抛向天空,但依然抵不过炸药的威力——他被爆炸的余波波及到,被翻卷着的气流重重拍进湍急的河流,他浑身上下火辣辣的疼,心脏的疼痛让他无法闭气或是自救,四肢无力的水中毫无章法的胡乱划动,直到力气耗尽他不再挣扎,任由身体慢慢下沉顺着水流把他带向远方。 有一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把他从水中救了出来,带到河边的草丛中。 那时仅存的意识无法使他看清救命恩人的容貌,只有鼻尖萦绕着股浅淡的香气,是他晕迷前最后的记忆。 他回过神,移目对上广田雅美恳切的视线,工藤新一绽开抹笑容“雅美小姐,我好像还欠你一声谢谢。”他指了指自己,“谢谢雅美小姐救了我,也谢谢雅美小姐没有把我存活的消息上报组织,真的非常感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工藤君不必道谢。”广田雅美柔和一笑,“那么,工藤君可以答应我的请求吗?” “我想,雅美小姐的妹妹更希望的还是和姐姐在一起。”他歪了歪头,“既然雅美小姐这么相信我,不如再多信任我一些?” 广田雅美迷惑地眨眨眼。 “你们都会平安的!”侦探这般说。 …… “这样真的可以吗?”广田雅美不安地看着围在身边跑来跑去的工藤新一。 “啊……说不定可以呢?”工藤新一头也不抬继续鼓捣手里的东西,“既然他们注定会杀死雅美小姐灭口,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顺利的话也能赚取一线生机。”螺丝刀在指间悠悠打转,“倘若失败的话,左右也有人陪我们一起,如此倒也不算吃亏。” 广田雅美欲言又止,“可是工藤君,你在摆弄的是炸弹吧?” “不,准确的说是火药。”侦探一本正经的纠正她话中的谬误,“我现在做的是要把它改造成炸弹,嗯……定时的话意外比较多,还是遥控的好一些。” 说着,他转头埋到一边的工具箱里翻找制造遥控器的材料。 “可是工藤君怎么知道广田健三家里有剩余的火药的?”依组织的作风,是不应该有此纰漏的。 “简单,时间上来不及。”终于从工具箱里翻出了自己需要的电路板,工藤新一抬头笑笑,“还记得我们最开始找到广田健三时他的反应吗?当雅美小姐你扑进他怀里时,他表露出的不是喜悦,那种情绪与其说是茫然倒不如说是惊慌恐惧。而这种情绪在雅美小姐你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时达到了顶峰。”扭开电防胶的盖子倒了几滴在电路板上,“那么问题来了,一个父亲为什么会惧怕自己的女儿呢?”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根本不是他的女儿!” “仅仅就是这样子吗?”广田雅美给他递过去个工具。 “当然不是。”侦探竖起食指左右摆了摆,“在校门口,你说第一句话时我就有怀疑了。” “雅美小姐来时做了些许伪装,但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伪装竖起来说还是不够的。”他这话倒是不假,得益于他影后的母亲,对于人物形象的记忆辨别他向来是得天独厚的。抬头对上广田雅美的惊愕的目光,话语间已不自觉带上了些许的小得意,“广田健三是有美人尖的,而雅美小姐你没有,应该是在伪装时候忽略了。美人尖是显性遗传,如果父母都有美人尖的话是不可能生出没有美人尖的女儿。”【1】 他的手机屏幕在广田雅美眼前大方展示,屏幕中是广田健三多年前和夫人一起参与某次活动的照片。 “工藤新一,果然名不虚传。”广田雅美鼓起掌来,“可是工藤君,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时间上会来不及?” “啊——那个就算不上什么推理了。我趁着跌倒在广田健三脚边的时候,在他裤子上黏了个发信器和窃听器。”他双手取下眼镜,给她指了指黏在镜腿位置的小道具,“所以我知道了些事情,察觉事情不对时就用变声器打电话报警,可惜警方还是晚了一步。” “至于这我知道广田健三房间里有部分炸药残留,是因为在你们弃车逃逸的那辆车上发现了些微的火药残渣,所以有些猜测。后来从窃听器里听到的对话来判断,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好了!”工藤新一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小巧的遥控器在掌心掂了掂,“这么一来简单的遥控主体就完成一半了,下面该做炸弹内部的遥控装置了。” 静静地看着他动作,广田雅美忽然开口,“我以为工藤君会选择更为平和的方式,没想到会利用炸弹。” “平和?不好意思,我觉得平和对他们而言没有丝毫用处,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地位。”工藤新一讽刺地笑了声,如果不是当时没有办法,他一定会拽着琴酒伏特加一起跳河,不过那时他就不会把装着炸弹的行李箱往天上扔了。 他低下头,继续专心手里的工作。 侦探一直都是游走在黑与白之间那片灰色地带的职业,严格来说他也算不上真正的正义之士。因为有时候为了获取真相或是得到证据,他并不介意使用一些违法手段。 比如窃听器和发信器。 他喜欢福尔摩斯,尊重福尔摩斯,也想要成为福尔摩斯。这是他从小开始就为之努力的梦想。诚然如今已有种种赞誉加身,但工藤新一很清楚,这些不过是虚名而已,以他目前的能力是承担不了如此高的名誉。 所以,他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再者说,日本的警察还是很优秀的!“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的名头还是太过夸张了,弄得他每次见到那些警官们都很不好意思的。 最后检查了一遍,而后小心翼翼地扣上了盖子。大部分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工藤新一终于放松下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又活动着发麻的脚掌,谨慎地思考着后续一切的可能。 “从见面我就想问了,工藤君是脚受伤了吗?”广田雅美看着他活动脚腕时谨小慎微的动作故而有此一问。 “嗯,不小心被绑架犯揍了一顿。”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事实却全然没有他说得这么轻松。 犯人绑架的是四年级A班的晶子同学。但最开始也只是这位董事长家千金和信任的管家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所求也只是董事长父亲的陪伴和关爱。 而最后演变成真正的绑架案件是谁也没想到的。 他当时发现了线索只顾着救人,一路追寻过去全然将自己现在小孩子的身体忘在脑后,这么用样的后果就是他的一切武力在绑架犯面前不过是小儿过家家般的蚍蝣撼树。 时隔月余他的脑袋再次挨了一棒子,脚腕也是这时候弄伤的。如果不是步美几人带着警方及时赶到,他恐怕就交代在那里了。 工藤新一把袜子变微微往下卷了卷,露出白色的绷带,他抬头笑笑,“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 把袜子往上卷起遮住了绷带,微微侧过脚掌,崭新的红白色运动鞋斜贴着地面,他指尖划过鞋尾处白色按钮,从未有过的跃跃欲试油然而生。 他,已经等很久了…… …… 黄昏时分,港口码头 广田雅美一步一步走进,她绕开了码头上堆叠着的集装箱,直直往里走。忽的她顿下脚步,夕阳的光辉将仓库前的两道身影拉的很长。 “辛苦你了,广田雅美。不对,应该喊你宫野明美才是。” 冷漠的声音从窃听器中传来,工藤新一身子猛地一僵,这道声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就是新干线列车爆炸案的始作俑者,那个代号琴酒的银色长发的男人。 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额间也渗出点点冷汗,列车上被他发现后从脚底到头顶一瞬间冒出的寒意令他有瞬时的僵住,这段不怎么美好的回忆再度席卷脑海,他忍不住唾弃自己的胆小,强迫自己集中起精神,认真地观测对方的动向。 “再问一遍,我妹妹到底在哪里!?你们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完成任务,就让我们姐妹脱离组织的!”手枪的上膛声清晰可闻,工藤新一知道雅美小姐已经掏出了手枪,一切都按他的计划稳步进行。 “不好意思,你妹妹和你可不一样,她是属于脑袋顶尖的那一批,所以就请你……” 琴酒的话没说完,眼前已有火光蔓延。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暂时阻隔了他的听觉,他转身扯着伏特加攒避到安全的地方,从来都一丝不苟带着头顶的黑色帽子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堙灭在火焰之中。 等一切恢复平静,已经是五分钟之后。 琴酒面色阴沉的站在方才宫野明美站立的地方,脸上黑的能滴出墨来。 伏特加用手扫了扫爆炸扬起的飞灰,“大哥,这个女人还是真是狠啊,居然搞了这么一出同归于尽。”他看着地上的一团焦黑,方才被女人拿在手里的手枪也卷成一堆废铁掉在一边,“不过她倒是失算了,平白搭上了自己一条命。” “伏特加,你错了。”琴酒冷酷地扫了一眼,“那个女人没这么大的本事。单单是这些炸药的威力,就不是她能做到的。” “对啊,大哥。这么大份量大炸药一般人是搞不到的,难道是组织的哪个对手?”仔细回忆了下刚刚爆炸发生时的威力和范围,伏特加皱眉思索。 “炸药的份量没有你想象的多。”琴酒冷笑一声,左右环顾一周后下了定论,“只是安装炸药的人精准的计算了每一处爆炸点,让它可以达到一个远远高于原本份量的威力。同时也会给我们一种错觉,好让我们把目标移到其他地方。” 冷白色的皮肤肌肉牵动唇角微微扬起,他嗤笑出声,“我越来越好奇布下这个陷阱的人到底是谁了?” “大哥?”伏特加惊讶地看着琴酒,上一次自家大哥如此趣味浓厚的时候还是因为赤井秀一那个FBI,眼下么……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期待那个人死时候的惨状。” 警笛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琴酒厌恶地皱起眉,“走了伏特加,在警方来前离开这里。” “那宫野明美呢?还需要再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还有部分的炸弹就是藏在她身上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是,大哥。” 确认码头彻底安静下来,微漾着的海面探出个脑袋,正是刚刚被确认死亡的宫野明美。她咬着一个便携式的供养器,深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后怕,她没有想到计划真的如工藤新一所料想的那般顺利,连琴酒竟也被他蒙骗过去。 琴酒的推断不错,但有一点错误——炸弹并不是同时引爆的,而是有计划的分次引爆。 最先引爆的是集装箱两侧的炸弹,爆炸的声音和扬起的飞灰杂物以及四散的火药足够暂时隐蔽住琴酒和伏特加的听觉视觉,而这段时间就是宫野明美逃离的最好机会。等宫野明美成功跳到水中后,接下来该引爆的就是剩下的炸弹。 这个计划听起来十分复杂,但是实际实行的时候也不过是短短几秒钟罢了。 “雅美小姐,警方很快就到。你顺着水流向下,我在那里等码头等你。” “好,我知道了。”宫野明美瞧了瞧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谢谢你,工藤君。” 极低极轻的笑音从耳机中传来,孩童稚嫩的声线此刻格外令人安心。 “待会儿见。”他说。 …… 宫野明美从洗手间里出来,刚刚沐浴一番洗去满身疲惫现下格外清爽。她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小主人,“我住在这里可以吗?不会打扰你吗?” 她方才大概看了看,屋子不算很大,是标准的两室一厅一卫的结构。房间还很新,家具虽然齐全但没有过多使用的痕迹,房屋的主人显然是刚搬来不久。 “不会呀。雅美小姐正好可以做我的监护人,也省得引起这片区域的警察和社区管理人员的注意。这里除了博士和步美他们,一般没什么人会来,尽管安心住下就是。” 侦探团的三位会知道这里还是因为前两天下学的时候他走了一条与平时截然相反的回家路。他又实在拿那三个孩子没办法,索性就带到这里了。 “因为我想一个人生活,所以搬出去了。”工藤新一摇摇手指,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在美国时也基本是一个人生活的,基本的自理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博士时不时也会过来看看我,所以不用太担心。” 被问为什么搬出阿笠博士家的侦探这般回答。 工藤新一从书中抬起头,勾唇笑了笑,“当然,如果雅美小姐愿意的话。” “那么,打扰了。”宫野明美微微俯身,语气柔和地说,“虽然工藤君大概也知道了,但我觉得还是该自我介绍一下。” 工藤新一跳下沙发,站在宫野明美的面前。 “重新认识一下吧。”侦探先生酷酷地双手插兜,朝她伸出一只手,歪了头温柔笑着,“我是工藤新一,是个侦探。” “我的名字是宫野明美,工藤君,请多指教。” 常盘 窗外,大雨倾盆。 “所以,你能告诉我的就只有这些了吗?”黑色的皮质手套稳稳握着一把手枪,手套边缘与袖□□接的位置隐隐露出些褐色的皮肤。 被枪口指着要害部位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咽了咽口水,动作飞快的摇头,他满头冷汗面色惊慌,只差指天誓日的表明自己没有丝毫假话。 站在他面前的金发黑皮的男人依旧不为所动。 金发黑皮的男人轻轻地咦了声笑容愈发甜蜜,轻声细语地细数起眼前之人曾经做下的那些个腌臜事。 他话锋一转,火烫的枪口已经紧紧贴在男人眉心,枪口下的皮肤很快泛起灼热的红色,“说说看,那个U盘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左右环顾着,饶有趣味的目光停留在摆在书桌上的相框,照片上是一位披着茶色的波浪卷发怀抱书本站在枫树下约摸十四五岁的女生。 他收起枪,拿起了相框,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照片中女生的颈部,“真是漂亮的小妹妹,只是可惜了......”他语带惋惜,怜惜的目光落在跌坐地上的男人身上,“才这么小就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 “不要!”地上的男人像是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一般,连滚带爬地拽住黑色西裤的裤脚,“我说!我全说......U盘在东京,我半月前寄到东京的一个福利院去了。”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金发男人耸了耸肩,没趣地把相框倒扣在书桌上,“非常感谢你的配合,我们合作愉快。”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 “辛苦你了,波本。”浅金色长发的美艳女人噙着笑意神情愉悦地和电话那边的伙伴聊天,纤长的手指划动屏幕浏览着日本的新闻报道。 “现在需要我立刻回到日本吗?”黑色的皮制手套摘下随手丢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听着电话中传来神秘女人的夸赞,波本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是说后续的工作由其他人完成?贝尔摩德。” “后面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波本。”贝尔摩德的声音依旧愉悦,但波本听得出这声音中已带上些不容置疑地警告,“好吧,既然如此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专注于收集信息的贝尔摩德并不知晓电话是何时被挂断的,她的目光已牢牢锁在半月前的一则论坛标题上。 标题的内容是:福尔摩斯之死 ...... “工藤君,谢谢。”宫野明美接过工藤新一递来的咖啡,低头抿了一口便放在一旁,她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侦探十指翻飞敲击键盘,调出一张又一张的资料文件。 “工藤君,这些资料......你是哪里来的?” 侦探的动作停滞一瞬,他若无其事地偏过眼,眼神飘忽,“我和他们集团的负责人是朋友,借的。” 他毫不心虚地扯着谎,为了增强真实性还肯定地又念了一遍。忽然间又想起了什么,随口扯开了话题,“说起来,明美小姐对这个金盏研究所了解多少?” “抱歉,我并不是很清楚。我至始至终都只是组织的外围成员。” 工藤新一收回目光,拖着脑袋盯着幽蓝色的屏幕缓缓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他按照宫野明美给出的消息深入调查了金盏研究所,但到底受限于身份,手上可利用的资源太少,让他的调查彻底陷入死胡同。 本来有考虑利用他之前做的系统进一步入侵金盏研究所的电子网络以此来获得更多更确切的信息,只是他的想法在发现对方防火墙的“漏洞”时不得不停止这一危险而冒险的大胆的想法。 而后,他选择了向可靠的大人求助。 之后从可靠的大人那里得到的信息和他从明面上公开的信息相差不大,但也有些出入就是了。但仅仅是这些出入是完全不够,如果没有一个合理且正当的理由,贸贸然攀扯上一般民众中颇负盛名的金盏研究所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侦探双膝并拢踩在转椅上,双手交叠十指指尖相触,陷入思考。 金盏研究所的背后是不亚于铃木财团的常盘财团,他们的产业遍布各个行业,经济、医疗、政治等等都有涉猎,甚至业内盛传在海外某些产业也有常盘财团的身影。不过随着近几年科技的发展,常盘集团已将研究的重心慢慢转移到计算机相关产业上就是了。 目前,常盘集团对外公开的总负责人是常盘美绪,她是前社长的千金,自从九年前常盘慎吾因车祸离世后,还在读大学的她已极快的速度修完学分顺利从帝丹大学毕业,接手了一团散沙的集团,并且以铁血手腕压下了集团内不和谐的声音,也使得常盘集团更上一层,业内对她更是赞誉满满。 而且,他伸长手臂从笔袋里掏出了一张帝丹小学的体检卡,是小林老师交给他的。 凡是帝丹的学校不论小学还是国中亦或是高中和大学,每学期学校都会安排组织学生进行体检,当然是不需要支付任何体检费用的。 当然,能有此福利自然是常盘集团的功劳。 帝丹小学的体检安排在每学期的开学前,而在春假后才转来的江户川柯南自然是无法体检的。所以在申请补加的手续下来后,小林老师就把空白的体检卡交到了他的手中,让他找时间去常盘集团名下的医院体检。 体检卡翻了个面,磨砂的卡纸上印着帝丹小学的校徽和常盘集团的标识,右下角的边边写着他的名字和班级。 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瓣,现在是半分去体检的念头也没有。 他现在的身体就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他刚刚变小那几天曾经由博士带着去医院检查过身体,然而检查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他的身体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健康。 然而,工藤新一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是这样的。 先不说他昏迷中从琴酒嘴里隐隐约约听到的“毒药”二字,还有他偶尔梦魇时心脏传来的阵痛,和突然间变得急促的呼吸,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预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蹦出来干扰他的行动和判断。 这些都让他无法彻底安下心来,而他能做的只是在关心自己的长辈面前强颜欢笑着粉饰太平。 如果常盘集团真的如宫野明美所说和组织有联系,那么他的前往难保不会是一出自投罗网的好戏。但若换个方向来看,这出戏或许是请君入瓮也尤未可知。 侦探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 门扇上的铃铛摇摇晃晃着响起,和蔼的店主微笑着说了声“欢迎光临”而后看向来客。 戴着蓝色棒球帽身穿黑色背带裤的小男孩礼貌问好,而后蹦跳着跑到悬疑推理区域的书籍,踮起脚尖动作流畅地从书架上取下新名香保里所著的《侦探左文字》系列最新一册 到柜台上付了钱又额外点了杯柳橙汁就跑到书店内的卡座上认认真真地读起书来。坠着小圆镜充当挂饰的自动铅笔在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时俯下身子在书上勾勾画画,不时又抬头透过眼前擦得锃亮的玻璃窗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湛蓝色的眼眸流露出渴望,而后又拽拽鬓边的几缕碎发,不甘地目光继续落在摊开的推理中。 伤脑筋,怎么还没结束啊! 看着转角处捧着报纸不时投向书店的目光,以及在他身后看似使用笔记本电脑正认真工作的打工族,工藤新一烦躁地揪了揪头发。 这里都安排了不下两个人盯梢,和工藤新一私交甚好的阿笠博士家附近的人只会更多。 他现在很想给某个混蛋打电话控诉他的混蛋行径,明明已经给了回复也保证了自己现状的安全,但眼下看来对方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一定要自己现身才行。 果然,干瘪乏味的语言根本无法让好友信任自己。 侦探趴在桌上无声地哀悼着自己在好友那里已经成功破产的信任值。 口袋里调成震动模式的手机嗡嗡地响了起来,他低头仔细翻看着博客账户中发过来一条条的私信和几条语音文字。 他先是仔细地浏览了传送过来的文字信息,又将图片放大仔细查看,而后把语音转化为文字阅览。他一边思考一边单手打字给对方回应,很快对面传来更进一步的信息供他判断。 咬着吸管小口喝着柳橙汁,忽的他眼前闪过一道并不存在的白光,陷入死胡同的思绪顿时豁然开朗,从店家手里借来废弃的报纸,抓起笔随手勾勾画画了几笔,一副略缩图已跃然于纸上。 工藤新一自信满满地笑着给对方最后的回复。 十分钟后,再次点开私信处的小红点不出意外已经是对他的感谢。工藤挑着唇再次回复,言语之间尽谦虚之意,博得对面不少好感。 他低着头指尖悠悠一弹,小圆镜高扬着落下来回摇摆,倏地耳边忽然响起的咳嗽声让他脸上一红,伸手抓住了还在摆动的挂饰,讨好地笑笑又低声诚恳表达了歉意,而后飞快地合上许久没动的书本头也不回的离开。 直到转了几个街口确认周围没有监视的人,才脚步一转钻进了一条是监控盲区的小巷。他一边走一边撕掉脸上的面具,而在另一端的巷口有一辆黄色的甲壳虫已经等候多时了。 “博士,好久不见了!”工藤新一动作迅速地钻上车,谨慎地四下张望,“博士,我要的东西呢?” “你之前做的系统,对吧?”阿笠博士从前置物箱里取出一个光碟递给了他,不放心地看他,“新一,你不会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怎么可能啊博士,我怎么会做危险的事情呢。”工藤把博士送来的光碟插进了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中,按下了电源开关头也不抬地说,“我只是要借助这个系统模糊我的IP地址,说的更准确些就是创建一个新的虚拟的IP地址,方便我给一个朋友发封E-mail。” 阿笠博士瞄他一眼,没忍心提起侦探先生的曾经的丰功伟绩。 过了一会,电脑屏幕上出现了绿颜色的‘设置成功’字样,侦探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转过头说:“博士_可以开车了,记得按我之前说的那样走哦。” 掩没 “吃我一球!” 鞋侧扫过微昂起头的绿草,脚尖踢起队友传到脚下的足球,足球高高飞起经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的规则运动,精准避开守门员的捕捉跃进了对方的球网之中。 “好耶!又得一分!”吉田步美拍着手十分开心 “真是的,怎么又输了。”小岛元太弯腰捡起足球,一脸狐疑地打量,“我说,柯南你小子不会作弊了吧?” “怎么可能啦。”工藤新一无奈摊手,“我刚刚可是只用非惯用脚的左脚在踢啊。” “那不如把你的左脚也封印起来?”光彦灵光一闪,跃跃欲试。 “拜托......”工藤新一正要开口,不知何时跑到树荫下的步美发出惊呼,她扭头朝他们热情招手,“柯南,你们快来看呀!” “玉川姐姐,你画得好漂亮呀!”步美看着画夹上在草地上奔跑着的四个模样鲜明的男孩女孩,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点画上的自己,“真好看,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工藤新一也从一边探出脑袋,赞同地点头。 玉川姐姐的全名是玉川纱记子,本名是宫野明美。【1】 那天在处理完后续的事情后,工藤新一就把不久前设计出的人物形象交给了宫野明美征询她的意见。 后来在出色的侦探的笔下,一位因家中变故而中途辍学但始终不曾放弃自己所热爱着的绘画事业的自强不息的女性形象已跃然纸上。 为了加深记忆,他还额外设计了几个有别于宫野明美的小习惯。不需要多引人注目,只是生活中行为举止间最微不足道也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小习惯。 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 “步美是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宫野明美温柔地笑着,抬手摸着她的发顶,“步美若是喜欢的,我可以教你。” “那太好啦!”吉田步美眉眼弯弯,偷偷瞄了走到一旁自顾自颠球的工藤新一一眼,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在画上。 把小女生心思尽收眼底的宫野明美微微叹气,没忍心戳破一个孩子对于初恋的最美好最童真的念想。 “这个姐姐也很漂亮呀。”征得宫野明美的同意后,吉田步美挨着她靠坐下,认真翻看着画夹上一幅幅的画作,她的目光一顿指着其中一副夸赞,“这个姐姐是在拉小提琴吗?一定很好听吧。” 黑发白裙的女性站在闪耀的舞台上沉心演奏,琴弓和琴弦相接奏出悦耳的曲调。虽然只是一副单薄的画作,可人物中心的边缘被主人随笔勾勒出的几个跳跃的音符,是足以让人想象到的掌声雷动。 “是啊,她是东京大学的学生,很漂亮是不是?”宫野明美笑笑,“她的小提琴很好听,听说是音乐社团的社长。这是帝丹大学的文艺汇演,本来我是打算去采风的,没想到却撞见了她在台上演奏,一时没忍住就用画笔记录下来了。” “只是可惜没得及把这幅画交给她,演奏结束后就不见了。” “喂——柯南,你要到哪里去呀?”圆谷光彦看着一个人往远处跑去的同伴高声喊道。 已经跑远的工藤新一听到身后的喊声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身子朝他们摆了摆手好叫人放心,没再理会身后的喊声转身继续往前。 他走到一片铁丝网前停了下来。 这片树林是在米花公园的后方,严格来说也是在米花公园的范围内。他记得小时候这里十分受大人小孩的青睐,只是后来因为有个小孩子迷路后发现了一具不知名的尸体后受到了很大惊吓,这里就被公园的管理人员封存起来,后来也就荒废了。 视线越过铁丝网投向后面的密林,郁郁葱葱的树木接连成片,许是久未人至的缘故,明明是日头正盛的白日也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感。 侦探耐心十足的顺着铁丝网一路向前,没走几步就在某处发现了被人用铁钳一类工具强硬绞开了一个可容一人出入的洞口。 他俯身钻过洞口,转开手表上手电筒开关的旋钮,鞋底踩在地上铺满的枯枝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窸窣响动隐隐约约从后方传来,伴随着几声“恶狠狠”的低语,工藤新一挑了挑眉加快动作,动作灵活地在密林里穿梭,转了几转之后身后已彻底没了动静。 他沉着脸又绕到另外一条小路,亦步亦趋地跟着前面鬼鬼祟祟的四道身影。掩唇咳了咳,而后捏起嗓子阴侧侧的开口:“我要把你们全都吃掉——!” 震耳欲聋的惨叫惊起林梢上休憩的飞鸟,工藤新一好笑地看着吓到不行的三个孩子,“明明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跟过来呢?”他单手插兜一步一步上前,安抚地拍了拍步美肩头,而后微昂起头看着把他们护在身后的宫野明美,表情无奈,“玉川姐姐也太惯着她们了。” “柯南君应该会理解吧?侦探什么的。”宫野明美神情无辜,微微笑着,“毕竟,侦探永远是无法遏制内心的那股好奇心的冲动。” 工藤新一无言以对,耸了耸肩已是妥协,“那就快点跟上,我们一起去看看。”他扭头截在孩子们之前补充,“先说好,这只是我的一点推测,至于是不是成真还要看最终的结果。” 一行五人最终在一棵树下停下。 “这里有哪里不对吗?”宫野明美顺着他的目光前,视线的尽头是一棵参天大树,仅仅是粗粗扫了几眼,她便发现和周围其他的树来说这棵树的营养要过于旺盛了。 “你们知道吗?在同样的条件下,同品次的树木是不会出现较大的差别的。”没有打断孩子们的交流探讨,而是等他们的话题告以段落工藤新一才冷静插口插入其中,“而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那么就代表有什么特别的营养单独供给。”【2】 他走上前用伸长手臂比着这棵树的粗度,转而又走到其他几棵树前比划着。 “看,这不是很奇怪吗?” 一些科学类的知识对于小一学生而言还是过于晦涩,宫野明美则是一点即通,“下面埋了尸身。” “这是最有可能的事情,人体的养分是最多的。” 工藤新一点点头,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打电话报警。 不久之后,呼啸而来的警车将这里彻底包围。 目暮十三带领搜查一课的警员赶到时,树下的泥土被翻开,湿润的土壤中露出一只满是泥泞的莹白手腕。 工藤新一递上从米花公园管理员那里借来的铁锹,一本正经地开口:“很抱歉目暮警官,在等警方来的时候我已经先自做主张地大概挖了下。”他歪了歪头歉意笑笑,“请放心,在发现那只手腕时我就已经停下了,没有进一步破坏。” 目暮十三深吸一口气到底没狠下心责怪推理兴致满满又行动力十足的工藤新一,只丢下句下不为例便匆匆安排警员进一步挖掘。 “工藤君知道了什么吗?”宫野明美压低了声音问 “不行,线索太少了。”工藤新一摇摇头,“我怀疑这里不止一具尸体,根据那只手腕的腐烂程度来看,根本是近期埋进去的。”他抬目环视周遭的树木,“可若要达到这种效果,绝对不是短短几天就可以完成的。” “警官,这里有新发现!” 他寻声而望,只见几个警员合力抬着几个裹着塑料布的布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撕开了最外层包裹住的塑料膜,人体的骸骨零星着出现在眼前。 果然!工藤新一暗了暗眼眸,抬手掩住口鼻试探的靠前,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一边的目暮警官拽住衣领丢到一旁去了。 “让鉴视课的警员来一趟。”目暮十三皱眉下令。眼前两具摆在眼前的尸身,一具已化成一堆白骨,一具已经开始腐烂辨不清原本样貌。他们的存在无疑不在告诉他:还有真相被层层掩埋,不曾大白于天下。 年长的警部抬手正了正头上万年不变的黄色渔夫帽,他走向被留在一边的第一发现者,“如果可以,稍后需要你们和我去警视厅做个笔录。” “好的,目暮警官。” 他乖巧着应声,警部转身的刹那湛蓝的眸子笼上层怒意,方才虽然是一闪而过,可他看得分明——在一堆白骨间分明有一根寸许长的铁钉嵌在其中。 绝对、不会饶过那个凶手! 失踪 “果然还是不行呐。” 双手取下眼镜捏捏眉心,工藤新一感到十分头痛。手上信息太过有限,至于警方那里想也知道不会把案件的线索透露给小学生。 他不禁怀念起从前高中生侦探的风光来。 现下他唯一的线索就是发现的一堆白骨。换句话说,尸体既已腐烂成白骨,那么是死亡时间至少一年往上,按照树木的粗壮程度,这个范围还可以再扩大一些。 只是几年前的网络远没有现在便利,如果想要获得确切的信息唯有去图书馆查阅往年的报纸。 “死者年纪不会超过十岁。”工藤新一闭眼仔细回忆鉴识课警员发现的白骨,骨骼没有完全长开,“那么初步怀疑是于十年前失踪的男孩或女孩。” 他暂且将时间限定在十年的范围。 “脚踝受过骨折一类的伤,医院打入钢钉但未取出。”一般而言,为了不影响患者的身体负重,在伤口愈合后几月会取出钢钉,“死者在过世前半年一年到一年内脚部动过手术。” 笔记本上又写下一段话。 捧着一大摞古旧报纸摇摇晃晃地走到阅览区,工藤新一跳上凳子拿起最上面的报纸快速地浏览起来。 十年间春始冬尽的种种往事在脑海中掠过,纷杂的信息交汇一处,他目不转睛地扫过每一条信息,直到找到了他的目标。 手上动作停滞一瞬,锐利的目光看向黑体加粗的标题印在该期报纸头条的位置——是五年前的七月。 看着报纸上怀抱小熊玩偶笑容甜美的女孩,不知为何竟和树下挖出的白骨诡异地对上号。他默了默旋即摇摇脑袋,想要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 报纸上小女孩的名字是宫崎雪,九岁。 “半年前在和同学踢足球时不慎弄伤脚踝,后在杯户中央医院进行治疗,失踪时穿着白色公主裙,头戴黄色蝴蝶结发夹,还有从不离身的棕色小熊玩偶。” 迅速提取了报纸上的关键信息重新排列组合,掏出手机记下上面的联系方式,依着时间继续往后翻看。他捏着一小摞的报纸若有所思,这些都是或多或少曾提到过这个小女孩消息的。 五年前日本的人口拐卖还比较猖獗,当时有一股犯罪团伙势力流窜到东京作案,弄得人心惶惶。他记得那段时间下学后街道上几乎见不到出来玩耍的孩子,就连他也被工藤有希子勒令待在家里不许乱跑。 后来记得这个犯罪团伙是被消灭了吧? 他茫然地抬起头,只隐约记得当时警视厅曾召开记者发布会说明过情况,但更具体的就没有什么记忆了。 暂且按压下心底涌起的微妙感觉,转而换了个方向重新切入。 宫崎雪的父母信息并不难查,因为女儿失踪的缘故他们夫妻曾多次在电视电台报纸等多种传媒渠道发声,寻找他们的女儿。 宫崎雪并不是家中独女,上面还有个年长她四岁的哥哥。而照片中的哥哥工藤新一并不陌生,是小他一级的学弟,也是帝丹高中足球社的成员。 他的名字是宫崎柊吾。 工藤新一第一次见到宫崎柊吾是国三的暑假。 彼时他正为了不久后都大会的决赛一个人在球场练习,一年前的那场比赛因为他的缘故让帝丹中学对以一分之差大败于奥穗中学,和全国大赛出场的机会失之交臂。 今年将是他最后一次代表帝丹中学出赛,如果可以他不想留下遗憾。 又一次的点球失误足球飞到一侧的人行路还险些砸到了人。工藤追着球过去时,就看到揉着腿的宫崎柊吾跌坐地上,脚边是他的足球和倒下的自行车。 “抱歉抱歉,我在这里练习不小心把球踢飞出去了。你还好吗?”工藤新一把自行车扶起靠在一边,蹲下身子试探的朝人伸出手,“我是工藤新一,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不要紧,我没什么大碍。”借着伸到面前的手宫崎柊吾借了把力重新站了起来,他凝目望着工藤新一,良久之后摇摇头俯身捡起地上的足球递到他手中,“你继续练习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面。 再次见面是升高二前的最后一学期,作为准高二的学长和足球社的前辈,工藤新一和足球队的其他成员一起选拔新年级的足球队成员。 在一众白色的球衣中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等全部结束后他追上前面的影子,友好地伸手: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工藤新一。” 被问候的人回忆了一番,想起了两年前夏日的那次称不上很愉快的初遇,他低低笑了笑,回握住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我的名字是宫崎柊吾,工藤学长,请多指教。” 之后因为足球社的训练和宫崎柊吾的联系也渐渐频繁起来,关系也还不错,工藤新一记得在放春假前,宫崎柊吾曾来找他似乎要委托他调查什么事件,只是后来却什么也没有说,他问起时便推脱到春假之后了。 他到底要委托自己调查什么事呢? 工藤新一百思不得其解。 宫崎柊吾从他认识开始就是一副温和冷淡的性子,看似极好相处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记得有段时间宫崎柊吾的心情的确不是很好,不但话少了连脸上平日里挂着的笑也不见踪影,那时候中道还私下里同他讲“那时候的宫崎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爆”,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发散的思绪渐渐回拢,工藤新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心底隐隐有种感觉——这起案子还并没有结束。 一周后,警方再次将米花公园封锁起来。 隔天,工藤新一接到了警视厅的邀请,作为第一起案件的第一发现人参与警视厅的搜查会议。 “黑川文,五十岁,有盗窃犯罪前科,三年前刑满出狱。出狱后在矢岛町的一家饭店打工,据饭店老板交代,截止尸体发现前,他已经已经旷工三天了。” 他凝目看向展示灯放映出的现场照片。 黑川文的尸身被悬吊在那颗树下,那棵沉眠着宫崎雪的树下。 黑川文袒露着上身,他的额头、前胸、左肩窝、右肩窝都凝结着一点血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面色安详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神圣的朝拜仪式。此外,他□□的胸膛上被人用小刀一类的锐利物品刻下了“天理昭然”四字。 这样的死亡方式,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凶手刻意报复。 “第一次发现的两具尸身的身份查清了吗?” “白骨的身份据我们的调查是宫崎雪,九岁。”佐藤美和子翻开警察手册,“自五年前失踪后便一直下落不明,她家里人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在查明身份后,我们立刻联系了她的父母,但因悲伤过度晕厥过去,已经送到杯户中央医院。” “另一具尸身是北川莹,二十六岁。她是孤儿,父母在她六岁时就已去世家中没有别的亲人,在福利院吃百家饭长大。国中时辍学,后来在红灯区做陪酒员,五年前突然离开不知所踪。” “五年前?” 经验丰富的警部敏锐发现了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查清黑川文和北川莹的关系了吗?” “我们从曾和北川莹同做陪酒女的一位女性口中得知,黑川文曾是他们店里常客。因为他的额角有一道疤,每次来又出手阔绰,所以印象比较深刻。”高木涉握住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文件。 照片的角度显然是偷拍的,像素比较模糊,只依稀辨认出人物面部的大致轮廓,和男人手里提着的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 相片的角落标注着日期:0713 拍摄日期是五年前的七月,正好是宫崎雪失踪的那段时间。再加上那个行李箱的大小,若要装下一个九岁的孩子,是绰绰有余的。 工藤新一的面色愈发沉重,尽管还没有证据,但那个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 他深吸了口气,举手示意后说,“警官叔叔,假若宫崎雪的失踪和死亡是黑川文和北川莹做下的,可他们为什么要对宫崎雪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动手?”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后大胆假设,“如果二人的死亡是宫崎雪家人的报复,那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这二人是凶手呢?” “更何况宫崎夫妇二人都只是大学教授,宫崎雪的哥哥今年也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他们三人说一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又如何做到可以不引人注意的犯下两起杀人案件?”他略停了停,接着说,“北川莹暂且不论,黑川文根据警方的调查显然是练过武术的,且他在死亡前三天便已失踪,那么这三天他又在什么地方?” “最重要的是,如果宫崎雪的死亡真的和这二人逃不开关系,那么当年致宫崎雪死亡的还有没有其他人?” 少年侦探落下重音,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能参与此次会议的警员无疑不是个中翘楚,小小侦探的一番见解他们未必没有想到,甚至他们未曾考虑到的这个孩子也想到了。 ——如果当年害死宫崎雪的凶手还有第三位,乃至第四位,那么就代表这场杀人复仇还没有结束。 以上的一切假设均是建立在黑川文和北川莹确实是杀害宫崎雪的凶手上。 ...... 宫崎雪的社会关系极为简单,警方并没有从这方面取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黑川文和北川莹的社会关系则较为复杂,但他们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每月的10号都出现在米花公园的车站前。 而那条路,也是宫崎雪下学路上的必经之路。 工藤新一站在马路对面看向另一边米花公园站站牌下穿着帝丹高中男式校服的身影,他扯了扯唇想笑又笑不出。 不曾想过和宫崎柊吾的见面会是在这般情况下。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宫崎,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死气,紫色的眼眸更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 他移目同看过来的宫崎柊吾对上视线,工藤新一像一个真正的七岁孩子一样,兴冲冲地朝对面的哥哥打招呼,也不在意有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就转身离开。 转过街角,确认自己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工藤新一停下脚步,将自己藏在墙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独自站在原地的宫崎柊吾。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刚刚一面他就已经十分确定:宫崎柊吾手里一定还有他和警方不知道的证据。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突然回想起以前与宫崎柊吾聊天时无意间透露出的一件事,湛蓝的眸子深处掀起波澜,工藤抬手撩起额前的碎发,苦笑着摇头。 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1】 侦探半阖上眼,神情难过。 “真的是这样吗?宫崎。” 棕熊 今夜无月。 凉风习习,厚重的云层遮去皎白月色,寂静夜色下的米花公园的密林只余下枝叶晃动的沙沙声。 火柴划过火纸燃起星火,男人满是油污的手指夹着根在普通不过的香烟凑近火源,袅袅白烟从口鼻吐出,男人斜靠着的树身心满意足地呼出口气。 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男人转身隐匿在黑暗中的面孔被直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束照耀,他勾起嘴角迎着光源向前走了几步,幽幽问候,“还记得我吗?宫崎同学。” 宫崎柊吾手一抖,手电筒掉在地上直直照向一侧。 “为什么会是你啊?佐藤叔叔?”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苦心孤诣求来的答案,竟是这般难以接受。 在得到那卷录音带后,他怀疑了所有人,独独没有怀疑过眼前这位认识多年的长辈。 佐藤源一耸了耸肩神情自若,“我也不想的,要怪就怪小雪她太善良了。” 曾经亲昵的称呼此时此刻只觉格外令人作呕,宫崎柊吾咬牙斥道:“不要这样喊她!你不配!” 他们一家是五年前搬到米花町来的,在这之前他们一直居住在矢岛町。在他们家附近有一家远近闻名的饭店,店面不大但胜在价格实惠味道也不错,所以回头客很多。有时候宫崎夫妇顾不上他们兄妹时就会选择在这家店里解决餐食,久而久之和这家店的老板佐藤源一就熟悉起来。 而宫崎雪失踪后,他们就搬离这个伤心地,但矢岛町的房子还在房间内也是从前的布置,他们每个人都在等着宫崎雪回家。 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而眼前人丝毫不知悔改的话语让宫崎柊吾的怒火更甚,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平淡的说出这样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卷录音带,“是你杀的黑川文和北川莹。” 口吻非常笃定。 “不错。谁让他们过了这多年却偏偏良心发现想要自首,这样子可不行呀。”佐藤源一大方点头,张口吐了口呛人的烟圈,“当初的事我们三人都有份,他们两个去自首我不就惨了吗?” “小雪当初明明是好心帮助,你们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捏住录音带的手骨节泛白,显然是用了大力,“就算......就算.......看在往日情面上,不能留小雪一口气吗?” 话至此地,他颤抖的声线中已带了些恳求。哪怕此刻已无多大用处。 然而由于宫崎雪的尸身已经化为白骨,许多证据都已经消逝在时间的长河中。直到在一月前他收到的一份匿名包裹,这才揭开了宫崎雪失踪的谜团。 原来,佐藤源一、黑川文还有北川莹,他们三人都曾经是人口贩卖团伙的一员。 五年前七月,宫崎雪每个周末都会在米花公园玩耍一会在独自回家,而那一天正是当月的十三号。 伪装成孕妇的北川莹佯装痛苦的跌倒,而后他们等来了心地善良的宫崎雪。在一大一小拐进小巷里的一刻,宫崎雪软软地倒了下来,等她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个类似仓库的房间中。 她左右环顾一圈,发现身边是和他差不多大小的昏迷着的男孩女孩,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已经做出了判断——自己被绑架了,是那个恶名昭著的犯罪团伙。 宫崎雪慢慢站起身,试探着大力蹦了蹦——门外寂静如初,她暂且松了口气。 由于双手被绑缚在身后双脚也被绑在一起,活动十分不便,于是她只能歪歪扭扭着蹦到角落,看着地上躺着的棕熊,紧提着的心又安定不少。 这只棕熊是不久前生日父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和市面上普通的玩具熊不同,这个玩偶才用了当下最先进的语音技术,可以模仿任何人的说话,同时内置一键报警系统,趣味的同时又保证了孩子的安全。 但美中不足的是它的内存卡很小,存储的内容不是很多,不免让许多人感觉十分鸡肋。 宫崎雪一直很喜欢这功能,几乎每天下学回来都要抱着棕熊耐心十足地说着简短的句子,而后按下功能键,就可以听到机器模拟出不同的音色语调。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高兴地直拍手。 确认内置的的装置没有被破坏后,她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白色的公主裙早已变得脏兮兮,伸手抓住了棕熊玩偶而后动作利索的按下了报警按钮和语音系统。 接下来这个空间内发生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只待来日。 开始的时候宫崎柊吾还可以听到妹妹压低的自言自语,后面便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哭泣声,和成年人的叫骂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和孩童们的惊呼。 而后是妹妹的一声惨叫,和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轻语问候。 就和不久之前的那声问候一样。 录音带还在转动,长久的空白后是另外两道陌生的声音,三人一言一语便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妹妹的生死,之后又轻飘飘着离去。 宫崎柊吾缓缓吐出口浊息,“那个犯罪团伙并没有被消灭,对不对?” 佐藤源一把手中的烟头随意地丢在草地上一脚踩灭,“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其实小雪本不用死,只怪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他竖起食指已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告诫说:“好奇心害死猫,这是真理。” 话音一顿,皱眉似在思索什么,恍然大悟地咦了一声,很快给出个实例:“就像那位高中生侦探一样。” 手指深深陷入掌心的皮肉,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工藤学长他......”宫崎柊吾一时间难以接受。 春假结束前新干线爆炸的新闻毫无意外的冲上榜首,而身为和工藤新一关系不错的几个朋友之一,对于他的行程也有所了解。 他们给工藤新一的手机打去电话,而毫无意外没有一个人能给打通。 春假结束后的第一天,新干线的乘客名单被警方公布,‘工藤新一’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当天班级里空荡荡的座位让本就揣揣的几人更是难安。 新干线的案子调查至今工藤新一仍旧音讯全无,如果不是老师交代工藤新一的父母已为他办理休学并叮嘱大家保密这个消息,他怕是无论如何也安不下心来。 佐藤源一的一番话让他本已安下的心再次提起来 和工藤新一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宫崎柊吾自认是比较了解他的——为了真相不顾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也可以抛诸脑后。 他曾经羡慕过工藤新一的这种性子,又无数次的渴望成为和他同样的人。 但他也深深明白,他成为不了工藤新一。 “看起来你认识?”佐藤源一摇摇脑袋,心情颇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你补充些细节,关于你妹妹的。” 他一字一顿地将当年发生的事一一复述,甚至还模拟着宫崎雪死亡时的情景。 宫崎柊吾目眦尽裂,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紧紧扼住佐藤源一的脖颈,他的力气越来越大,被禁锢在他掌下皮肤也开始泛起红色。 恰在此时,不知从哪里飞出个足球,佐藤源一来不及反应就被踢晕了过去。 宫崎柊吾恍然回神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慌忙地蹲下身去探佐藤源一的鼻息。手指感触到人温热的吐息后如劫后余生般跌坐在地,手掌撑在腿侧,他茫茫然地低下头看向掌心下的硬物——那是一柄染着鲜血的匕首。 他低头,左腹的衣料已经被划开,雪白的刀尖已在自己的皮肤上留下一点微小痕迹。 顺手一抓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匕首,泛着冷光的刀尖悬停在佐藤源一的正上方,他神色痛苦,犹在挣扎着。 刀尖一寸寸向下,离他的心口只有一指的距离。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身后突兀地传出少年人清朗的声线,宫崎柊吾的手一顿本能地转头去寻找声源,下一秒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转头对上那双阔别已久的蓝色眼眸。 “工藤学长......”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工藤新一语气温柔,淡漠的目光扫过地上佐藤源一,转目依然是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你才十六岁,宫崎。如果你刺了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你真的要为了这样一个人搭上你的前途和未来吗?” 宫崎柊吾松松手指,匕首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工藤新一摊开的掌心,轻轻笑着一只手落在学弟的肩头,“干嘛这幅表情?”他笑眯眯地眨了下眼打趣说,“看见我就这么令你难过吗?” “学长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宫崎柊吾嗓音发哑,他不自然地侧过脸,“我,是不是令学长很失望啊?”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工藤茫然地看向他。 “学长是侦探,对于我这种有过杀人念头的人应该是厌恶的吧?”他抿唇说着,“我知道我不当杀人,可我那一瞬间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杀意。”他闭上眼试图逃避这一切,很快又睁开双眼狠狠盯着地上的人,“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很想让他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虽然这么说很抱歉,尽管我可以理解杀人的理由,但我还是无法接受。”沉默了一会,工藤新一徐徐开口,“所谓报仇,也不过是再多搭上一个自己。” “但,当法律无法惩治罪犯时,私人的复仇无疑是正确的。” 侦探抬起眼帘对上宫崎柊吾飘忽的视线,“很抱歉,让你妹妹独自一个人等了太久。” “现在,她可以回家了。” SK “就这样让你同学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没有问题吗?”宫野明美站在洗碗池前擦洗碗筷,正在擦拭餐桌的工藤新一应了声,“宫崎不会乱说的,我相信他。”边跳下凳子扭开厨房流水冲洗着抹布,头也不抬地继续说:“而且当时如果我不出现的话,除了他的安全我也担心他会做傻事。” “事实证明,有的人的确是个混蛋。”他磨了磨牙,意有所指。 “你和他关系很好?”宫野明美颇有兴趣的看了过去,那夜借她的口说出和她印象中的工藤新一完全不符的一番话让她格外惊讶。 劳动中的男孩伸手扭上水流开关,拧干抹布里的水分,晾晒在一旁的架子上,而后抬头笑了笑,“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宫崎也算是我的志同道合了。” “高一的时候我高中生侦探的名头远没有现在这么响亮,有时候为了破案或者委托就会翘课翻墙到学校外面去。因为我成绩好,所以后面学校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时间久了,就摸索到一个翻墙的绝佳的位置。 高二刚开学后不久,我为了一个委托翘了当天的音乐课准备溜出学校。在学校的围墙下遇见了同样试图溜出去的宫崎。 那是我在足球社的见面之外第二次见到他,严格来说仅仅是我和他的第三面而已。” 说起曾经的幼稚壮举,侦探蓝色的大眼睛亮闪闪的似乎在发光,对上宫野明美含笑的目光面颊上不禁浮上些微红晕,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后面的事情不用说也就知道了,男孩子的友谊总是建立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很有活力嘛,工藤君。”宫野明美眉眼弯弯,并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需要羞窘的地方,高中的男生总是活力满满,偶尔会做些“出格”的事情也无伤大雅。 “所以,我怎么会让我的志同道合走上另一条路呢?” 工藤新一歪了头回忆了短暂的高中生活不禁露出个笑,他拿起桌子上的录音带晃了晃,方才的笑意一扫而空,冷静着开口,“况且,我也需要宫崎手里的那卷录音带。” 录音带是那个夜晚宫崎柊吾交到易容成工藤新一的宫野明美手中的。 不过由于这卷录音带是宫崎雪案件的重要证物之一,所以在征得宫崎柊吾的同意后将里面的内容拷贝再了电脑中,之后又重新复制再另一个空白的录音带里。 他把录音带放进客厅的录音机里,按下快进,等待几秒后转为播放。 “明美小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工藤新一凝神细听,在一片嘈杂的哭声中,他隐约听到几声曲调,似乎是什么歌曲。 但到底是年岁久远,音质模糊,他只能是听到这个地步了。 “抱歉,工藤君,我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宫野明美皱眉听了会摇摇头,“工藤君是怀疑和组织有关吗?” 侦探正色说,“我怀疑佐藤源一是组织中的人。” 尽管用着概率的字词,但口吻却极为笃定。他目光坚定,对于说出口的推论显然已有九成把握。 明面上新干线的案件至今警视厅也没有给公众一个交代,面对记者们刻意刁难的提问给出的仅仅是模棱两可的回复。而这种回答不能安下新干线上众多乘客家属的心,警视厅一时间也受到颇多的社会舆论谴责。 但警视厅的内部已经给这件案件定性为恐怖暴力犯罪,此外关于引爆列车的炸药来源至今也仍然是个谜。 而这些则是不会被外界所知晓的。 况且,他会关注琴酒几人的契机的的确确是好奇心的驱使,若说是‘好奇心害死猫’,倒也不失为一个诱因。 除了他自己外,能知道这些的唯有那些始作俑者。 宫野明美肃了面容 ,佐藤源一轻而易举的点出“工藤新一死亡”的真相,足以说明他对于新干线的案件有所涉猎。 至于涉猎多少,在他们看来是不多的。此外,这足以说明在案件发生后,对于工藤新一的生死组织是有派人确认过的。 把最后一个倒地的靠枕摆好,沙发平整的没有一丝褶皱。工藤新一看向一直帮他打扫房间的宫野明美,双手合十诚恳地再次道谢,并提出请了一顿饭。 “柯南君对这里很熟悉啊?”因为在外面便捡了另一个称呼,宫野明美小口喝着面汤,左右看了看热闹的店面,面条辛辣的气味刺激着味蕾的同时又让人流连忘返。 “是啊,我经常来这里解决晚饭。”他回答地十分坦然。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其实工藤新一的厨艺并不算好,仅仅是不饿死和把饭做熟的程度。 “柯南君,你......”宫野明美小心斟酌着字句,欲言又止:“你后悔吗?” 这些时日的相处,足以让她了解到另一个工藤新一,有别于报纸上光鲜瞩目的形象——剥下媒体公众给他带上的种种光环,他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高中生。 哪怕他已经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可只要和他相处过,就很难不被他散发出的光芒所吸引。 宫野明美忽然有些懊悔,不该就这样把人牵扯进来,十七岁的高中生不该深陷黑暗的漩涡无法抽身,他应该有更加璀璨的未来。 “明美小姐,我从来不会后悔。”静默半晌,工藤新一停下动作认真回答,“因为我觉得后悔没有半点用处,只会让你的大脑陷入混乱,从而进一步影响事态的发展。” “比起后悔我的选择,我更在意没有救下他们。” 侦探的声音低落下来,时至今日他仍然将新干线列车上上千人的性命压在肩上,这沉甸甸的重量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还有这么多的冤魂在等待着真相大白的一天。 “如果我的死可以换来他们的毁灭,可以换来更多人的平安。”他唇角微扬,湛蓝的眸子熠熠生辉,“那么,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 “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低低地笑了,“别犹豫,抛下我吧。” “这么做的话,柯南君的父母会伤心的。”宫野明美轻轻说着,面汤的热气氤氲了双眼,眼前雾蒙蒙的一片让人看不清神色,“还有那些关心你的人......” “所以,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呐,工藤君。” 是工藤新一,而不是江户川柯南。 ...... 去露营的路上,工藤新一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发呆,耳边是步美三人的童音奏唱出的帝丹小学的校歌,对于已经听了六年的高二年级生而言这无异于噪音。 “新一,你昨晚没有休息好啊?”阿笠博士指了指他发青的眼底。 “是啊,本来想休息来着,但突然发生了些事情。”工藤半耷拉着眼皮懒洋洋地回复,把口袋里手机给他看。 屏幕上是一条短讯,发件人是宫崎柊吾。 “佐藤源一死了,死因是心脏猝死。另外,他生前经营的饭店昨夜失火,妻子儿女全部葬身火海,警方初步推断是线路老化。” 他言简意赅地复述着案情,末了讽刺一笑,“不愧是组织,速度还真是快啊。” “我不太放心,所以就以‘推理爱好者’的身份问了问目暮警官,遗憾的是警方也没有进一步线索。”无奈地摊手,线索再次断绝让他十分失望,“目前是以意外结案了。” “推理爱好者......你是说你的那个博客吧?” “是啊,我可是鼎鼎有名的SK呢!” 工藤新一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SK是近几个月名声鹊起的侦探,容貌、年龄、性别、爱好等通通不详,只知道是个十分厉害的侦探。 他最开始只是在博客上分析一些未解决的案件,或者是科普些推理的相关知识,比如血迹的判断、指纹足迹的检验等等,内容丰富有趣,积累了不少粉丝。直到他远程协助警方解决了一起杀人案件后荣登报纸头条,SK的名字也被更多人熟知。 比起自幼生长在闪光灯下的工藤新一,神神秘秘的SK显然更受媒体的青睐。对于他的真实身份,网络上猜测如云,但始终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这份神秘也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实际上SK就是工藤新一本人,那个账号是他闲来无事弄的一个小号,除了阿笠博士没有人知道,而工藤新一本人的博客账号的最近更新依旧停留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 在决定要调查组织时,工藤新一就考虑过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就目前而言,工藤新一的死亡无疑是他最好的掩护,同时也是他的最大底牌。可若舍弃工藤新一的身份,凭一个小学生的身份获取的信息则会非常有限。 思来想去他记起了自己博客的小号,有内容有粉丝,即便突然出现也不至于引起太多怀疑,所以在一番准备后,神秘的推理爱好者SK正式登上舞台。 工藤新一低头神秘莫测竖起食指摇摇,“连老爸都说我安排的很不错呢。” 阿笠博士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宝藏 黄色的甲壳虫在停车区域稳稳停下,许是近几日天气不错,和他们一样来这里的人露营的人不在少数。 远处群山连绵起伏,流水潺潺而过,嫩绿的枝叶铺满枝头,目之所及尽是苍翠春色。 “这里好漂亮啊。”步美赞叹说。 温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察觉到汇集在他身上的目光,讲话的男性停顿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擅自加入你们的对话,我叫新出智明,是帝丹高中的校医。” 几人摇摇头,礼貌地回答。 等在营地搭好帐篷,工藤新一抬头发现三个孩子又不见了踪影,连宫野明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随即借着追踪眼镜确认几人的位置后便不再多管,转身钻进了帐篷。 ...... “我说,我们真的要甩开柯南行动吗?”元太搓了搓手臂,左右张望着近乎一样的参天大树,心底也有些忐忑,“如果真的有宝藏的话,有柯南在不是会更好些吗?” “我们是少年侦探团,才不要每次都依靠柯南。”步美认真地反驳,目光一转看向亦步亦趋跟着的宫野明美,眉眼弯弯:“而且我们还有玉川姐姐在,肯定没问题。” 看着三个孩子脸上的认真,宫野明美弯下腰同他们击掌,“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少年侦探团解决不了的,对吧?” 突然受到亲近的大姐姐的夸奖,三个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光彦摸着头非常不好意思,他拿着手机干巴巴地说:“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地图上的标注的下个地点是在那里。” 把图片进一步放大,而后左右环顾着寻找和图中相似的景致。 手指不自觉贴上下颔,步美微微皱眉凝神思索。 宫野明美也在观察,不过她想的是另一件事——这张藏宝书的字迹看起来很是眼熟啊...... 元太在附近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转,踢踢这踹踹那,倏地他脚下动作一停,趴在地上仔细嗅了嗅,顺着一股食物的香气来到一颗树下。 郁郁葱葱的枝叶间有一根钓鱼线贴着树根直直垂下藏进落叶间,他抬头看向茂盛的树顶,如荫如盖。耀目的日光穿过枝叶间的罅隙疏落着洒下,林间的倒影洋洋洒洒地映在地上。 “元太,你发现什么了吗?” 元太低下头揉揉有些发酸的脖子,“这树上是不是有什么啊?”他指了指地上的影子,“这种长方形网格样的......你们不觉得很像装便当的篮子吗?” 他边说边伸手拽住钓鱼线狠狠一拉,只听咔咔的声音响了几响,就见一个竹篮盖头砸下,在离几人头顶还有寸许距离时稳稳地停了下来。 “钓鱼线的长度是计算过的,不会砸到人。”宫野明美用手比了比竹篮离孩子们脑袋的距离,“对小孩子的身高很友好啊。” “你们看,我就说有吃的!”元太迫不及待的取下竹篮,里面是一张满是褶皱便签纸和一个便当盒,“鳗鱼寿司、鲑鱼子寿司、还有......都是我们爱吃的。” “元太你太着急啦。”步美话没说完,肚子已经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她拿过一个寿司小口吃着,“不过这些是谁给我们准备的呢?” “博士和柯南,那两个家伙。”光彦展开别在便当盒上的便签纸,一脸的生无可恋,“上面指示了下一个地点,还说在终点那里有礼物给我们。” 便签纸的右下角画着一个阿笠博士的卡通头像,而纸上的文字则是干净整齐满满的江户川风格的字迹。 “唔——下一个地方是,”光彦咬了口寿司在记事本上勾勾画画,他在尝试换一个方式思考,不是解密者的角度而是设置迷题人的角度, ——如果是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设置迷题。 “这是我前两天刚见过的老奶奶。”步美指着上面画得十分潦草的简笔头像,“在便利店门口,柯南也在。” 当时他们是去采购今天露营需要的物品,在便利店门前的长椅上遇见了一位老奶奶。 头发花白双目浑浊的老人坐在长椅上,拐杖横放在她的腿上,安静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从她面前走过,来来又往往。 “奶奶,请问你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听到女孩子的声音,老人转转脑袋低下头,她的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沉落下来,她指了指耳朵,嘶哑着嗓音说了声抱歉。 步美声音甜美地又重复了一遍。 老人摆摆手,“没有,我在等人,一个或许不会回来的人。” 红色的眸子眨了眨一时间没有理解老人的话她还想再问几句,满腹的疑惑在温热的手掌拉住她的手腕时戛然而止。步美侧头看着身边的伙伴,“柯南,怎么了吗?” 工藤新一温和说:“奶奶,您会得偿所愿的。” 听他说完,步美恍然大悟,从新买的明信片中抽出一张,转头向便利店的店员借了一根黑色的签字笔,趴在坑洼不平的长椅上认真写起来。 小一的学生大多是刚刚学会写字不久,铅笔尚且称不上熟练,更不要说是高年级使用的签字笔了。可她依然神色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着,用她知识范围内最美好的字词,歪歪扭扭的在崭新的明信片上写下最美好的祝愿,而后在文末的位置涂了一颗星星。 “奶奶,你会得偿所愿的。” 步美慢慢回忆起那天的细节,从光彦手里拿过便签纸,依着纸上原有的褶皱重复着折了几折,最后落在掌心的赫然是一颗星星。 “观星台!”光彦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地图,目光逡巡一圈落在图上一点,“这里以前有个观星台,后面废弃不用了。” “好耶,出发!” 看着眼前破败的神社,四人目瞪口呆。 “宝藏呢?”元太抓了抓脑袋,有些不甘心,“该不是我们速度太慢,被人捷足先登了吧?” “我想宝藏指的应该是这个。”宫野明美一步一步走到神社的牌匾下,从红色的漆柱后拖出一个木框,里面是盛满萤火虫的四个玻璃瓶,和一大堆的假面超人玩具以及各种玩偶。 “还有给你们的信。” 从洋娃娃的手里取出折了几折的信纸,她垂下眼帘一字一顿念着扉页上的话:“送给 最棒的少年侦探团。” “柯南这是在夸我们吗?”被本领超高的同龄人夸奖无疑让他们倍感喜悦,何况这个人还是他们想打败的“对手”。 “快!看看他写了什么?” 三人带着好奇一点一点看下去。 工藤新一将和他们初次遇见到经历宝石抢匪再到现在的点点滴滴都记录在这薄薄的三张信纸上,他用最美好的语言称赞少年侦探团的成员。 翻过一页,俊秀字体变得龙飞凤舞起来——后面是属于阿笠博士的世界。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步美三人瞬间变了脸色,抓紧手里的信纸,转身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晃动的树丛。宫野明美侧了半步,把三个孩子护在身后,目光一刻不错地直视前方。 “不......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神情怯懦的女性从树丛后钻出来,浑身尽是脏兮兮的泥土,膝盖还有着应跌倒造成的淤青,“我是星野奈奈子,我迷路了,请问营地怎么走?” if线 什、什么?谁在说话…… 黑发蓝眼的少年痛苦地闭上眼,他试图靠黑暗来逃避耳边不断传来的讯问,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相同的问题,没有给他留下半分思考的时间。素来引以为傲的大脑在多日药物的折磨下似已罢工许久,他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唯有脑海中有一道声音反反复复念着同一句话: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能说。 寒冷刺骨的水兜头浇下,混沌的大脑渐渐清醒过来。他慢慢摇着脑袋甩掉发梢上的冷水,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看着眼前数道黑影,工藤新一勾唇轻轻笑了起来: “看来你又没有得到你想要的情报啊,琴酒。 他笑着,湛蓝的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辉一如往常,满身的狼狈在这一笑间一扫而空。 “真让人意外啊大哥,没想到一个高中生的骨头居然这么硬。 伏特加说着一边重重一拳击在工藤新一的腹部,人体的本能让他登时痛苦地弓起身子呕出口血来。 “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琴酒大步上前,一手薅住工藤新一额前的碎发,强迫他仰视着自己,一手持枪,滚烫的枪管抵在他的下颚,阴森道:“大侦探,告诉我雪莉在哪,以及组织里的老鼠是谁,我便给你个痛快,顺便可以让你欣赏下你父母亲朋死亡时的惨状。” “呵……”侦探先生发出冷嗤,“真有意思,你们组织里的老鼠居然要跑来问我这个组织的敌人,不觉得可笑吗?” 他缓了口气,又道: “至于雪莉,在她逃出组织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 声音虽轻,却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琴酒冷笑,枪口顺着他的颈线慢慢下滑,目光落在侦探右肩凝好的血痂。细长的枪管强硬破开衣料的阻碍挤入血肉,狞笑着扣下扳机,看着侦探再度白了面色,满意地笑了。 他低低地喘息着,工藤新一再度合上眼努力缓解着子弹穿过人体所带来的灼热痛楚,但想是体内药物的缘故,疼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的清晰。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看着伏特加用注射器不知往手边的葡萄糖挂瓶中注入了什么,心跳的速度慢慢加快,渐渐的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胸膛中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下一秒,熟悉的撕扯般疼痛传达到四肢百骸,骨头碎裂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回响,他好像回到了那个游乐园的夜晚,回到了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瞬间。 “呃啊……” 十指紧紧扣住掌下的木制扶手,牙关紧咬努力遏制住将将冲破牙关的痛呼。太丢了人!实在是、他才不要在琴酒面前露怯呢…… 工藤新一昏昏沉沉地想着,渐渐再也无法抵挡这铺天盖地袭来的疼痛,他垂下头再也不动了。 “啧,真是无趣。” 他是在放学时被带走的。 在选择以工藤新一的身份重归大众视野的时候,工藤新一便想到了这一天。 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工藤新一方踏出帝丹高中的校门便停下脚步,直直地看向路边,面色凝重。 “怎么了,工藤?”中道抬脚一勾就抢走了工藤新一因呆愣而无暇顾及的足球,他顺着目光看去,“欸?居然是保时捷诶——真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开这种古董老爷车,也不知道车主是什么样的人。” 他说着,满满的好奇。 被万众瞩目的老爷车的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一位披着浅金色长发头戴宽帽的女人。 宽大的帽檐遮去了她大半的容貌,但曼妙的身材仍是让不少刚刚下学的高中生们被引去了目光。 虽然神秘了些,但足以料见必然是个美女。 “工藤?”中道忍不住看直了眼,扭头便要与好友探讨一二,却是第一次从那张往日温柔坚定的面容瞧见那样的笑容,是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笑容。 工藤新一常常笑着,他的笑容分很多种: 踢足球时喜悦的笑,推理时自信的笑,和同学逗趣时大笑,恶作剧成功时的偷笑……但唯独不会露出这样的笑,这宛如从地狱爬出来向恶鬼索命的孤注一掷决绝的笑。 张扬而恣意,又不同以往。 “抱歉中道,我点事情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工藤扭头同中道丢下句告别就往前走去,他一步一步靠近在路边停下,倚着车门的风情万种的美人朝他笑笑,“回到高中的感觉怎么样呀?” “感觉还蛮不错的。”工藤新一笑着,然而这笑意却未达眼底,“我是不是该说一声好久不见?或者是别来无恙?贝尔摩德,还有……” 他移目看向车内,四面玻璃都贴了黑色的防窥膜,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见。 伴着他的话声,右后侧的车窗玻璃慢慢降下露出黑洞洞洞枪口,贝尔摩德 绅士地拉开车门,“请吧,大侦探。” 工藤彬彬有礼地道了声谢,弯腰钻进车内在后座落下。他将将坐稳,方才遥遥指着他心口的枪已抵上他的太阳穴,大侦探笑了笑,抬手握住枪管,“何必这么紧张,你们既然在校门口等我想必是算准了我会来。毕竟刚刚在校门口我若是一走了之,只怕学生们的性命就难保了。”他举起空闲的右手,虚虚点了点两个方位,“基安蒂和科恩不就在那里吗?” “啊呀~高中生侦探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你呢!”贝尔摩德轻笑着说着半真半假的夸赞,微微倾身贴了过来,同他紧紧挨在一起,大腿挨着大腿手臂贴着手臂。 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发出声冷嗤笑,他轻轻敲了敲耳麦,简短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工藤新一松了口气。 他扭头,抵着他太阳穴的枪口移到眉心,他的手掌依旧稳稳握住没有安装□□的枪管,侦探勾唇露出个笑来,朝热情爽朗的咖啡店服务员问候:“真没想到安室先生居然会是组织的人,是我大意了。” “啊,我也非常惊讶呢!”金发黑皮的男人回以微笑,不同于往日示人时亲切和煦,他的身上散发出和琴酒一般无二的杀气。 “波本,还不动手?” 什、什么……! 没等他思考出琴酒话中的含义,工藤新一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腕一痛,随之传来的是骨节错位的咔咔声,他咬牙急促地呼吸着,唇边挑起个讽刺的笑容,正要开口便觉眼前一黑,太阳穴传来的痛楚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强提起几分精力也抵不过大脑传来昏迷的指令。 终于,他无力地合上双眼向前栽去。 ...... 工藤新一苏醒时已换了个地方,被血液打湿的额发黏在脸侧,他费力地睁开眼望着眼前影影绰绰的几道身影,晃了晃脑袋试图缓解疼痛带来的晕厥。下意识抬手想要抹去凝在眼处的血痕,双手的挣动引的用于禁锢他行动的手铐咔嗒作响,右手软绵绵地垂下提不起半分气力。 真糟糕啊......工藤新一忍不住叹了口气。 鞋跟扣在地面发出发出清脆声响,工藤偏过头看向笑盈盈走进的金发黑皮的男人,“我是该喊你安室先生还是波本呢?”他语气温和,似乎是在问一个很平常的问题。 “波本,这是我的代号。”此时此刻,波安室透已完全卸下了伪装露出了恶人的嘴脸,“虽然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工藤君,请多指教。” “以波本的身份确实是第一次。”工藤新一笑了声,他转目看向藏在黑暗中的男人,银色的发丝声这无尽的黑色中唯一的亮色,“所以你们没有直接杀掉我这个给你们组织带来麻烦的侦探反而是把我弄到这里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活动了活动稍显酸麻的脚掌,抬脚向后踢了踢暂时作为禁锢之地的这间屋子里的承重柱之一。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但我隐隐可以听见几声海浪的声音,还有这里潮湿的霉味,以及不远处红色墙砖的排列顺序。”他意味深长地顿住,“我猜这里应该是某处海岛吧,或者说得确切一些——海猿岛,对不对?” “真是精彩的推理,不愧是高中生名侦探!”波本面无表情的鼓掌,他停下动作,“不过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高中生侦探看着他们笑了起来,“我深有体会。” 下一秒,他的身子猛的一颤,低头看着右肩的血窟,帝丹高中的蓝色校服很快被鲜血洇染, “呱噪。” 琴酒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工藤努力勾起笑容,不及开口就见那恶魔一般的男人手中拿着跟细长的针管朝他走来。 他心里涌起股不好的预感。 “这是硫喷妥钠,你也可以叫它吐真剂。”琴酒难得耐心十足地告诉了猎物接下来的游戏,“我很好奇,没有经过训练的你,可以撑多久?” “别让我失望,大侦探。” 说完,他动作粗暴地揪住工藤新一的碎发强迫他垂下脑袋露出脆弱的脖颈,针头利落地没入他颈部的血管中。随着液体的不断注入,他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直到再也不动。 那双蓝色的眼眸也蒙上层浅浅的灰色,再也寻不见丝毫光亮。 福尔摩斯坠入了黑暗。 工藤新一漫无目的的走在白色的长廊中。 没有尽头,没有时间,只是不知疲倦地沿着脚下有且仅有的唯一一条向前走。 直到前方出现了一扇闭合的房门。 工藤新一停下脚步站在门前,只是这么站着已经感受都从门后传来的灼热,他伸手推开房门,火舌从他身体两侧侵掠而过,他忽然呆住了。 熊熊的烈焰在眼前燃烧吞噬,钢琴琴音奏起的《月光》回响在耳畔,工藤新一望着眼前燃烧的烈焰,一时竟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你怎么来了呀?小侦探。”成实医生弹奏着,侧头看着满身伤痕侦探无奈地停下弹奏,“你不该来这里,柯南君。” 侦探无谓地耸了耸肩,“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呢。” 成实医生摇摇头,“还有许多人在等你回去。”他望着侦探湛蓝的眼眸,手指虚点了点萦绕在少年身周的荧荧光辉,“你瞧,他们都在等你。” 少年歪了歪头,永远都挂着自信满满笑容的那张少有的流露出几分违约的歉疚,“很抱歉,我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他踩着火焰一步一步走到钢琴前,修长纤细的手指按下琴键,流畅自然的接上方才断掉的曲谱,轻轻续上了未完成的《月光》。 “你知道吗,成实医生,我后来有见过你的,在梦中,不止一次。” 他低头弹奏一边说道。 成实医生温柔地看着他,“在柯南君心中原来我这么重要啊。” “是啊。”声音陡然低沉下来,他的神情肉眼可见变得落寞,弹奏的速度渐渐变慢,“你是我杀的第一个人,我永远记得你。” 曾经多少夜晚工藤新一总能梦见烈火中的琴声,和那个在烈火中燃尽的灵魂,然而苏醒过后只能看着染满鲜血的双手兀自怅然。 “我曾无数次后悔没有带你一起离开。”工藤新一握住他的手,露出些许悲戚,“是我杀了您。” “为什么会这么想,柯南君。”成实医生仰头望了望扑簌簌掉着杂物的天花板,“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为此愧疚。” “用推理把犯人逼上绝境,再眼睁睁看着他自杀的侦探,和杀人凶手没什么两样。”神情平静地说着对自己的内心谴责,按下最后一个音键,工藤新一侧头看着成实医生,“我很抱歉,成实医生。” 当年没有亲口说出的道歉在这一刻得到圆满,一直压在心中的巨石仿佛落了地,工藤新一呼出口气,他拉住垂下的手掌,紧紧地握住,“成实医生,我们一起走。” 他指着残破的窗扇,微凉的夜风顺着破损的玻璃灌了进来,本就张牙舞爪着的火焰再次凭风借力似要将人彻底吞噬。 “来不及了,小侦探。”成实医生温柔地笑着,“我说过的,我的手上已经沾满了和那四个人一样的肮脏血液。”医生灵活的手掌轻而易举的就将少年侦探的手握在掌心,“我一个人背负着爸爸的仇恨走了太久,如今这条路已经到了尽头。” “但你还没有。” 他看向窗外,初升的日光洒下缕缕光辉,被火炎包围的琴房也久违地感受到些暖意。 “你的路还很长,千万不要放弃啊,柯南君。” 少年侦探瞪大了双眸,他再一次被人举起。 “谢谢你,小侦探。再见了。” 一如多年前月影岛的夜晚,他被人高举着丢出窗外,而后眼睁睁看着火焰再一次吞噬那个房间中仅存的生机。 他再一次杀了他...... —— 他的脑袋有些昏沉,双唇无力地开合着,缓缓吐出口浊息,扬头看想眼前虚实着的几道身影,飘散的记忆慢慢归拢,他都想起来了。 “如何,得到你想知道的事情了吗?” 少年的嗓音嘶哑得过分,嘴巴一张就先讥诮地笑了起来,左右转动着脖颈以缓解被人粗暴对待带来的酸痛。 “看你这样子就是什么也没有了。”工藤新一的口才向来好得过分,不然此前也不会一次次在案发现场指出凶手后用犀利的言辞令对手跪地大哭,“没关系,看在你白费功夫的份上我不介意告诉你。” 他晃了晃脑袋,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 “组织里的卧底是琴酒、伏特加、基安蒂......”他将在场的每一位代号成员一一点过,又皱着眉将记忆中的几位也补充在内,“如何,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琴酒没说话,只周身的杀气变得更重了些。 安室透双手抱臂笑了起来,斜睨了琴酒一眼,“原来琴酒你是组织的老鼠啊。”他笑得十分开怀,全然没有自己也在方才侦探吐出的卧底名单里的自觉,“真是令人惊讶啊。” “阿拉琴酒,怎么办,你的身份可是暴露了呢。”贝尔摩德阴阳怪气着开口,她偏头朝满身狼狈的少年侦探眨了个wink~ “呵。”发出意味不明的冷哼,琴酒上前阴鸷的视线落在工藤新一身上,少年侦探不甘示弱地抬眼回视,杀手勾了个笑,手掌一翻泛着寒光的匕首便穿过少年的肩部将他牢牢钉在身后的承重柱上。 侦探的面容扭曲一瞬,抿了下唇,转头一口含着鲜猩红液体的血沫就啐在杀手冷白色的面容上,他悠闲地往后靠了靠,脚下换了个支撑动作,淡然自若地挑眉,“不好意思,没注意。” “大哥......”伏特加慌张地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要伸手帮忙擦去琴酒脸上的污渍,却被他抬手拂开。 微凉的手指拭去脸颊上的血污,琴酒不怒反笑,已经许久没有人敢一次次挑战他的耐性,更不要说是不知死活的激怒他,眼前的少年还是第一人。 明明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却固执得异常,胆子也大得异常。在知晓组织存在侥幸逃过一死后,不夹着尾巴躲到他们组织看不见的地方,却反倒胆敢继续追踪,不知是该赞他一声勇气可嘉还是天真的愚蠢。 带着枪茧的手掌握住匕首,他饶有趣味的控制着刀刃在少年体内翻转搅裹,然而他的一切动作在看到猎物不改一色的面容顿时没了兴致,听不见猎物的惨叫让他觉得十分无趣。 匕首猛地拔出又狠狠插入,随着他动作飞溅出的不知是血沫或是骨沫,这让他郁郁的心情好上不少——他清楚听见从少年唇齿间泄露的不加掩饰的痛吟。 “琴酒,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少年急促地喘息着,疼痛让他无法思考,连一句完整的话语也无法准确流畅的说出,“组织如今已经到了危机关头,对吧?这些年你们组织争权夺利,内部早已腐烂不堪,败亡不过是早晚的事。”他一边组织着一句一边不忘把人冷嘲热讽一番,“即便今日我被你折磨致死,也改变不了你们组织将要毁灭的事实。” “是吗?”琴酒平静的反问,“可惜,你是看不到那一天。” “也许吧。”少年的嗓音清朗如玉,如清晨第一缕微风带着袅袅的花香拂过心头,“如果可以死在追寻真相的路途中,那么,我死而无憾。” “琴酒,我十分期待你进监狱的那一天。” 琴酒转身又将另一管不明液体注射进工藤新一体内,在离开时,他这样说道。 “祝你好运,大侦探。” 工藤新一闭上眼软下身子,沉沉睡去。 —— 他再度醒来,已经是午夜了。 湛蓝的眸子在眼眶中四处乱转,百无聊赖地观察四周。不知为何,他觉的身子发冷,不是体感温度的那种冷,而是从内而外的冷,腹部也隐隐传来绞痛。或者说的更确切一些,他急需某种药物来帮助他摆脱眼下的困境。 一瞬间,侦探明白了琴酒临走前给他注射的是什么了——□□。 他自嘲地笑了,没有什么能比让一个自诩正义的侦探沾染毒瘾来的要诛心。 工藤新一曾见过毒瘾发作时人的样子。 疯狂而六亲不认,在毒药的摧残下他们早已失去了自己神智,只是一个趁手的工具,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且可以随手丢弃的废物工具罢了。 他不会、也不能变成那个样子。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丧失侦探的本性,工藤新一想。 浅浅吐出口气,琴酒给他注射的量虽然多但还足够让人成瘾,工藤新一晃着脑袋分散思考,努力将刚刚爬升的欲望驱赶出去。 这时,暗中传出细微的响动。 “没有关系吗?就这样过来。”工藤新一动动脖子,看向黑暗的角落。 没有回答声,清晰地脚步声由远及近着传来,声源离他越来越近。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很抱歉,我身体好像已经到了极限。”似是痛到极致,咬着牙轻嘶了一气,他歪了歪头看向身边的黑影,“如果有下一次,拜托,找机会杀了我。” 脚背一痛,被人威胁性的踩了一脚,工藤新一咧嘴笑了起来,“你在生什么气嘛!我说的事不是很正常的么?应该很常见才是。为了秘密不被泄露,从而杀死得知秘密的人,毕竟只有死人才能确实地保守秘密。”他说话时语气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只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而不是事关自己的生死,“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连累你身份暴露,我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手铐晃动的声音停了下来,黑暗中传到耳边的呼吸声也变得急促了几分,似在隐忍着什么。 “不要犹豫,杀了我!Zer。”工藤新一昂起头看着黑漆漆的房顶,脆弱的脖颈被他无所顾忌露了出来,唇角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小声喃喃着在告诉身边的那个人也在告诉他自己。 “如果可以确实地让你毁灭,那么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迎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