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不对劲》 1、第 1 章 盛夏八月,骄阳热烈。 人来人往的机场,姜元妙坐在行李箱上,张嘴叼住刚拆开的荔枝味冰棍,横着手机,给崭新的白鞋和地面来了张合照,发在名为“父与子”的三人群。 紧接着,又发了个兴临市机场的定位过去:孩儿们,我姜汉三回来啦! 十几秒的工夫,捧场王赵飞翔在群里回复:哟,您老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束了? 元气妙妙屋:圆满结束。 元气妙妙屋:中午来顿接风宴? 赵飞飞不高:不巧,我还在乡下看我奶,下午才回。 那确实不巧。 姜元妙吸溜了下嘴里的冰棍,腾出一只手拿着,另只手继续打字。 元气妙妙屋:气气,给你一个尽孝的机会@。 被艾特的句号本人毫无动静。 姜元妙又给他私发消息,才发出去一条,屏幕弹出一个红色感叹号。 ——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 姜元妙截了个图,私发给赵飞翔,问:气气公主又犯什么病? 赵飞飞不高:…… 赵飞飞不高:还不是你突然去跟网友奔现,放我们鸽子。 元气妙妙屋:什么奔现,我那是纯洁的面基。 准确来说,是去见棋友。 姜元妙的爷爷是象棋棋士,从小耳濡目染,她也挺喜欢下象棋。虽然没往专业水平去培养,但在业余棋手中算水平不错的。 现实中,姜元妙总被爷爷和祁熠虐,所以没事就去网上虐虐菜。 去年一月份,她在对弈网认识了一个同为高中生的棋友,水平很菜,却很执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下棋的时候会聊聊天,姜元妙还会提点他一二,也算是他半个师父。 就在前几天,她这个徒弟忽然说自己可能要出国,归期未定,想在离开前跟她见一面。 科技发达的现代,网友面基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姜元妙自然没拒绝,更何况对方为了让她安心,率先把身份证学生证和家庭住址这些私人信息,都给了她。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是—— 身份证和学生证上的照片,太、帅、了。 除了她的竹马祁熠,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连身份证照片都能拍得跟精修图一样好看的人。 作为一个颜控,姜元妙对好看的人毫无抵抗力。 比如她每次和祁熠吵架,只要多看看他的脸,就总是能消气投降。 于是,冲着这张帅脸,姜元妙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管他棋友还是网友,对象是男,奔现和面基,在赵飞翔看来都一样。 赵飞飞不高:这话您老还是跟祁熠说去吧。 赵飞飞不高:一路走好.jpg “……” 姜元妙无语地咬了口冰棍,拖着行李箱打车回家。 中午的太阳比祁熠的嘴还毒,走出机场,热浪随风滚滚而来,才只在太阳底下走了几分钟,姜元妙就出了一身汗,将将及肩的短发被汗湿,黏在白净的脸颊下巴上。 她今天穿着短袖短裤,短裤未过膝盖,细白的胳膊和小腿露在外面,和热辣阳光零距离接触,快被晒得脱层皮。 要不是有好基友那张帅脸撑着,她绝对不会在这种变态高温天气出远门。 终于坐上出租车,玻璃车窗隔绝了燥意,被烈日煎熬的姜元妙得以被冷气解救,浑身舒爽。 沿途风景飞速后退,阳光一片片掠过头顶,她试着再给祁熠发消息,还是被拉黑状态。 这人的气性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 姜元妙摇摇头,把祁熠的微信备注,从“逆子”改成“气气公主”。 才把备注改完,刚见完面的好基友发来消息,问她:到家了吗? 元气妙妙屋:刚坐上车。 元气妙妙屋:准备回家负荆请罪。 姜元妙这次面基是先斩后奏。 跑到江都市那么远的地方去见网友,显然是被美色蒙蔽才会做出的危险行为,抵达江都市的当晚,她就被她爸在电话里训了好一通,再三确认她安全,才勉强放心。 老姜好哄,祁熠就不一定了,要不然,也不会把她拉黑。 好基友问:谢什么罪? 姜元妙把被祁熠拉黑的截图给他发过去:正在思考怎么哄公主开心。 好基友给她转了五百块钱。 元气妙妙屋:? 好基友哄人的方式简单粗暴:买支口红给她。 显然,“公主”这个称呼让他误会了祁熠的性别。 姜元妙有些想笑。 公主这个称呼,源自祁熠小时候被迫穿过一次女装,在学校文艺汇演上扮演公主。 再加上他总是动不动不爽,生闷气,生气的时候还老爱找茬,所以每次他一生气,姜元妙就喊他气气公主。 姜元妙把钱给退回去,正想跟他解释祁熠不是女生,胃里传来一阵强烈的不适,从食管往上涌。 她忍住呕吐的欲望,飞快打下一行字发过去:晕车,回聊。 关掉手机,打开一点车窗通风,才总算好了些。 到家刚好是饭点,姜元妙在玄关就闻见了饭香,高喊了声“老爸万岁”,就立刻窜到桌前准备先拎块肉,刚伸出去的手被姜砺峰用筷子敲了下,“先去洗手。”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姜元妙嬉皮笑脸回了句,但还是听话洗完手再来。 姜砺峰打量她一眼:“还行,没缺胳膊少腿。” 姜元妙嘿嘿一笑,朝他伸手:“我亲爱的老爸,是不是该把生日礼物赏给我了?” 她是昨天的生日,面基的计划太突然,今年的生日稀里糊涂地跟好基友过了。不过今天这一大桌菜,一看就是给她补做的生日饭。 姜砺峰睇她一眼,说:“生日礼物有啊,但你得先给我交份三千字的检讨。” 姜元妙的妈妈病逝早,姜砺峰对她一贯是放养政策,养得糙。 虽说是放养,但该管教的时候绝不含糊,老姜家的规矩,做错事就得写检讨。 姜元妙的笑脸瞬间垮下:“爸——” “喊爸爸也没用,”姜砺峰一改以往的宽容性子,严肃道,“要是对方是个骗子,你哪还会坐在这里跟我吃饭?指不定把你卖到哪个犄角疙瘩里去。你也真是,整天只知道往外跑,难怪这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瞧瞧祁家那小子,天天在家里看书刷题,人考年级第一是有原因的。” 祁熠是姜元妙的发小,很不幸,她这个发小就是传闻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主业是学生,爱好是学习,日常是刷题,成绩是第一。 姜砺峰每次教训她都喜欢拿祁熠来当正面教材,姜元妙耳朵都听得起茧,她爸对祁熠的学霸滤镜未免太厚。 说什么祁熠整天待在家里看书刷题,其实人家是天气热懒得出门,才窝在家里,偶尔刷奥数题,经常看课外书,总是睡大觉。 姜元妙不怎么服气地小声嘟囔:“这么喜欢他,干脆让他来当你儿子好了。” 姜砺峰即便没听清也知道她说的不是什么好听话,语气里带上几分警告:“你说什么?” “您说得对,”姜元妙当然不会把炮火再往自己身上引,借机发挥,“我吃完这顿饭就去找祁熠,好好跟他搞学习!” 姜砺峰没想到她觉悟这么高,还挺惊讶,“也不用吃完饭就去,你刚坐飞机回来,在家休息休息。” 他到底还是宠,觉得她这两天在外面玩累着了。 姜元妙扒拉一大口饭嚼咽下,摆摆手,一副着急要学习的模样:“不,我吃完就去!” 还有一周就开学,她暑假作业比她的脸还干净,她忙着去把祁熠哄好,好借作业来抄。 吃饱就犯困,尤其这空调一吹,呵欠连天,但姜元妙顾不上睡午觉,吃完饭就往外跑,去给气气公主负荆请罪。 临出门前,她被姜砺峰喊住,被塞了一手稿子,说是新鲜出炉,让她给祁熠看看。 姜砺峰是个专职作家,写的小说都是以悬疑推理为主,在国内挺出名,好几本书还拍成了影视剧,知名演员领衔主演。也正是托他的福,姜元妙偶尔能亲眼见到电视明星,一饱眼福。 不过他写书有个毛病,又慢又卡,上班如上坟,码字如坐牢,一杯茶一包烟,一章三千写一天,那都算超常发挥。 自从有次跟祁熠聊天聊出了灵感,他就总是把新稿子拿给祁熠看,跟他讨论情节。 姜元妙家和祁熠家在同一个小区,就隔着一栋楼的距离。 小区里的樟树蔫巴巴耷拉着枝叶,聒噪的蝉鸣时远时近,她穿过热辣的阳光,几分钟的工夫,就跑到了祁家门口,也用不着摁门铃,直接输密码开门。 以前她还会摁门铃,她是个急性子,摁门铃都摁得着急,不止一次被祁熠说是像在催债。 不管她催得有多急,祁熠每次都还是慢慢悠悠地过来开门,她也不止一次吐槽祁熠比蜗牛还慢。 再后来,蜗牛索性把家里大门的密码告诉了她——因为懒得来开门。 祁熠家总是只有他一个,祁妈妈是兴临附一医院的急诊科医生,几乎每天都有手术,白天基本不在家,祁爸爸做医疗器械生意,商务更繁忙,一年四季都在出差。 今天的祁家也一如既往安静,冷清得像没人住。 姜元妙轻车熟路从鞋柜里拿出她的专属拖鞋,换鞋进屋,放轻步子走到祁熠的卧室门口,拧了下门把手,发现门被反锁,便咚咚咚敲门。 敲了好一阵,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打开。 少年站在门口,套着件宽松白t,撑起挺拔清瘦的骨骼。黑发蓬松也凌乱,几撮碎发毫无规律地往四周翘起,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不得不说,造物主在某些时候总是格外不公平,比如脸,比如身高。 自初中开始祁熠就长得飞快,只靠站着就能和他平视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姜元妙站在他面前,必须仰着脑袋,才能与他对视。 祁熠是双眼皮,眼皮薄薄的,内眼角稍尖,眼尾略上扬,眼型优越锐利,尤其抬眼看人时,很有攻击性。不过大多数时候,这双眼睛都只是懒懒垂着,没什么情绪起伏。 但是此刻,少年往下耷拉的单薄嘴角,明示着某种名为不悦的情绪。 对上那双恹恹的黑眸,姜元妙眨了下眼,踮起脚,抬手压了压他头顶乱翘的呆毛,咧出一个讨好意味十足的笑:“亲爱的气气,吃了吗?” 祁熠低头与她对视,也不作声,只抿着薄唇睇她。 两秒后,他修长的手握住门把,往回一拉—— “嘭”的一声。 房门被毫不留情关上,携满情绪的门风甩了她一脸。 姜元妙:“……” 2、第 2 章 果然,气气公主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 姜元妙摸了摸鼻子,没再敲门。刚刚没听见祁熠反锁房门的声音,她拧了下门把,自己推门进去。 房里的窗帘拉得严实,也没开灯,光线晦暗,祁熠仰躺在床上,一条长腿随意屈着,屈臂枕着头,脸上盖着本老姜同志写的推理文学。 姜元妙走到窗边,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争先恐后涌进,布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微尘在光线下飘浮。 她走到床边,弯下腰,掀开那本书。 骤然的亮光让人短暂失明,祁熠眯起眼睛,抬手挡在额前,眉心皱起。 要不是时机不对,姜元妙又想拿出手机来给他拍上一张。 即便是不悦皱眉的表情,也还是赏心悦目,这都得益于他那张脸。 用她朋友的话来形容,祁熠长着一张很容易成为少女心事的脸,就是那种在吵闹课间独自坐在教室角落的少年,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在微尘浮动的阳光下,安静地捧着一本书,他越遥远,你越想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越专注,你就越期盼他把落在书上的目光移到你身上。 只是,跟这张脸相当不匹配的,是他相当不美妙的性格。 见他睁开眼,姜元妙立刻扬起一个笑,然而还没说什么,祁熠就再次将眼睛阖上。显然,是不想搭理她。 姜元妙趴在他床边,小声唤他:“气气?” 没应。 “气气公主?” 还是没应。 姜元妙伸出食指,故意放在他人中去探他鼻息:“不会是死了吧?” “……” 祁熠闭着眼,照样精准拍开她的手,“是,被狗气死的。” 终于舍得开口,声音磁性悦耳,语气却冷淡到极点。 姜元妙知道他这么生气的原因,一是担心她的安全,二是他和赵飞翔早就计划好给她过17岁生日,没想到她突然去见网友,把他们俩给鸽了。 她自知理亏,能屈能伸,立刻接话:“狗子把老姜同志的新书给你带过来了,你要不要看?” “不看。” 气气公主铜墙铁壁。 姜元妙眼珠子骨碌一转,趴在他床边提议:“我给你唱摇篮曲吧!” 说完就开始给他哼摇篮曲,就是没一个在调上,还自己篡改了词。 “世上只有妙妙好,有妙妙的气气是块宝……” “……” 听五音不全的人唱歌是堪称灾难的酷刑,祁熠被吵得直皱眉,眼皮一掀,总算从床上坐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脸色很差。 姜元妙见好就收,抓住机会举起右手作发誓状:“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再做这种事。” 祁熠垂眼瞧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削瘦的下巴往上抬了抬,高贵冷艳地示意她继续。 姜元妙一脸正色继续做口头检讨:“以后我去见帅哥……呸,去见网友之前一定先跟你说,绝不再先斩后奏,让你们担心。” 祁熠冷笑一声:“还有下次。” 姜元妙对了对食指,没什么底气地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保不齐我以后会网恋嘛……” 祁熠脸色更沉,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她。 几秒后,仿佛是被气笑。 “想得还挺远,你可真是好样的。” 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姜元妙连忙为自己解释:“我就是觉得万事都有可能,不能把话说得太死,没准以后你也搞网恋呢,你说是不是?” 祁熠没搭她这个腔,直接抓着她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从床边拎起来,推着她往屋外走。 姜元妙还不知道他要干嘛,就被他推出房间,转身看他,还没来得及问,“嘭”的一声,她再次被毫不客气的门风甩了一脸。 “……” “咔哒”一声响,房门还被反锁了。 “…………” 气气公主真不愧是气气公主,脾气这么大,看以后哪个女孩子受得了他,单身一辈子吧! 姜元妙对着紧闭的房门忿忿举拳,捶了几下空气,转身回了他家客厅。 半小时后,祁熠洗完澡从卧室出来,毛巾挂在脖子上,头发还湿着,水珠沿着轮廓分明的侧脸往下淌。 随便擦两下头发的同时,趿拉着拖鞋往客厅走,瞧见窝在沙发上睡着的人,他脚步一顿。 女孩靠着长沙发一侧的扶手,脑袋下垫着个抱枕,怀里还抱着一个。 空调温度调得低,她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蜷缩成一团,精致的小脸皱着,看着还以为受了多大委屈,可怜兮兮。 姜元妙来认错的诚意还没她放假写作业的次数多,很难不怀疑她是专门来他家睡午觉的。 祁熠回屋拿了条毯子,脚步放轻走过去,盖在她身上。 柔软的毛毯带来温暖,少女鸦羽般长而密的睫毛微颤两下,皱着的秀眉渐渐舒展开来,呼吸变得更绵长平稳。 姜元妙长着一张很有欺骗性的乖模样,白净漂亮的巴掌脸,五官秀气标致,只不过平时太咋咋呼呼,还缺心眼,欠了吧唧的性子经常让人气得牙痒痒。 这会儿睡着,难得的安静乖巧,又叫人没一点脾气。 祁熠站在沙发边看了会儿,弯下腰,长指将她落在脸上的一缕头发撩至耳后,动作轻巧温柔。 收回手后,他返回卧室,去拿另一件东西。 - 姜元妙的睡眠质量毋庸置疑的好,一张沙发一张毛毯,就能睡得天昏地暗。 要不是睡相太差,压得脖子酸麻,她能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睡得太久,姜元妙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不过很快就意识回笼,记起自己还在祁熠家。 她揉着脖子从沙发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毯子跟着滑落。 “醒了?” 少年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变声期后,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磁性,像在炎热的夏日午后冰镇过的汽水,清冽,又带着点儿懒倦。 姜元妙循声转过头,祁熠正坐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上,换了件黑色t恤,长腿无处安放似地屈着,后背懒散地倚着沙发,也没看她,低着头,目光在手里的推理小说上。 她抹掉嘴角的口水,没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见缝插针恭维:“气气,你家沙发真好睡,比我家的床还好睡,以后我要是失眠,就来你家睡沙发。” “你还会失眠?”祁熠掀起眼皮,黑眸不加掩饰透露出几分嘲弄,“那猪是不是也会上树?” “……” 气气公主的嘴,比白雪公主她后妈给的毒苹果还毒。 姜元妙从来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索性开始摆烂:“所以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消气啊?” 没想到摆烂竟然管用,祁熠放下手里的书,真的给她指了条明路:“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给我买盒薄荷糖。” 这么简单? 姜元妙眨眨眼:“就买盒薄荷糖?” 看出她的心思,祁熠眉梢一抬,“或者你……” “买盒薄荷糖就消气这是你自己说的可一定要算数反悔的人是小狗!” 姜元妙才不会给他再刁难自己的机会,连忙抢在他面前飞快把话说完,话音落下,人也已经跑出了玄关。 祁熠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傻子。” - 姜元妙没想到气气公主这次这么好哄,一盒薄荷糖就能让他消气。 仔细想想,祁熠的脾气可能也没差劲到她想的那么糟糕。 比如喊他气气公主,虽然他总是嫌弃,但每次喊他,他都还是会回应。 气气公主这个称呼,是因为他小时候穿过一次女装,在文艺汇演上扮演公主,惊艳四座。 其实那一次,祁熠是为了她才去扮演这个公主。 当时还是在上小学,姜元妙因为长得可爱,被老师选中参加班级文艺汇演,扮演白雪公主。 那段时间,姜元妙每天放学都拉着祁熠和赵飞翔,陪自己练台词,即使是比课文还长的台词,她也能一点都不结巴地背完,还十分声情并茂。 倒霉的是,她在演出前一天吃坏了肚子,还送去了医院。 眼看第二天就要上台表演,自己却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姜元妙急得哇哇大哭。 赵飞翔以为她是错过这次表演机会才哭,还安慰她:“今年上不去还有明年呢。” 姜元妙一边哭一边摇头:“不行啊,没有白雪公主,七个小矮人也演不下去了,老师和其他同学一起排练那么久,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就让大家的努力白费。” 她是极其有责任心的人,被安排到了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好。因为自己而耽误别人,这种事情,半夜想起来都会觉得愧疚。 姜元妙为此心焦得抓耳挠腮的时候,祁熠不声不响站出来,说了句:“我记得台词。” 姜元妙顶着满脸泪痕,泪眼汪汪看着他,不明所以。 小小少年板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动作生涩地用手指擦掉她的眼泪:“我替你上台。” 祁熠原本就长得好看,穿上公主裙一打扮,更是粉雕玉琢。但那时候很多小孩子的观念,男孩就得有男孩样,怎么能去穿女孩子才会穿的裙子? 因为这事,祁熠被很多男生喊娘娘腔。 每次想起这件事,姜元妙都觉得挺感动,于是从便利店的货架上多拿了一盒薄荷糖。 付钱的时候,却觉得有些奇怪。 是她的错觉吗?收银员小哥反复好几次在偷看她。 不只是收银员小哥,这一路走来,她今天的回头率,简直要刷新高。 难道…… 她去了趟江都市,整个人就都变潮了? 姜元妙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眉毛,虚荣心的满足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直到在小区门口,碰见刚从乡下回来、正也要去祁熠家的赵飞翔。 赵飞翔在看见她的第一秒,狠狠愣住。 随后,发出一阵爆笑。 姜元妙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赵飞翔捂着笑疼的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的胡子……” 胡子?她怎么会长胡子? 姜元妙一头雾水,又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拿出手机调出自拍模式,看见镜头里一张被画了猫咪胡子的滑稽脸。 ……果然。 去一趟江都市就变潮的概率,跟赵飞翔不再恐高的概率一样低。 祁熠会恶整报复她的概率,跟祁熠是狗的概率一样高! “祁熠!” “我跟你没完!!!” 姜元妙愤怒的咆哮在小区门口拔地而起。 她冲到祁熠家,就要跟他拼老命。 赵飞翔照旧又成了劝架的一方,抓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妙妙,算了算了,你打不赢他。” 姜元妙怒发冲冠,指着自己的脸:“难道打不赢就让他为所欲为!” 赵飞翔搬出万年不变的话术:“消消气消消气,多看看他的脸。” 姜元妙龇牙咧嘴地怒视祁熠,后者至始至终没给他们一个眼神,不慌不忙从冰箱里拿了罐冰镇汽水,单手拎着易拉罐,骨节分明的食指屈起,扣进金属拉环。 易拉罐还在冒着寒气,他捏住罐身的手指在寒气中氤氲出诱人的轮廓,食指微微用力往上一勾,手背的青筋随之微鼓,同他总是漫不经心的脸一样,透出某种微妙的性感。 随着易拉罐被打开的“啪呲”一声,姜元妙积攒愤怒的排气阀门也像被人打开。 视线从他的手,不由自主上移,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真要命,怎么单手开个易拉罐都这么帅的! 姜元妙嘴角往下一撇,轻哼一声,越过拦着她的赵飞翔,径直朝卫生间的方向走。 赵飞翔在她身后喊:“你干啥去?” 她头也不回:“洗脸!” 算祁熠还有点良心,用的是水溶性的马克笔,能被水洗干净,但姜元妙还是把脸都给搓红。 赵飞翔看到她脸上两坨红,跟年画娃娃似的,没忍住又笑出来。 姜元妙瞪了他一眼,又转而瞪向罪魁祸首,祁熠唇边也有淡淡笑意,看得出来,整完她之后,他心情就变好了。 祁狗就是这种把快乐建立在她的社死上的人! 姜元妙仰着脸,咬牙切齿冲他放狠话:“你等着,我迟早报复回来!” 话刚落,她气鼓鼓的脸被祁熠单手掐住。 拇指和食指分别扣住她脸颊两侧,稍一用力,她柔软的脸蛋就被捏得变形,被迫像小金鱼吐泡泡一样嘟起。 他的指腹还残留着冰镇汽水的凉意,紧贴着她脸上的皮肤,冷得她一激灵。 少年的俊脸在她眼前缓缓放大,黑黢黢的眸子盛着她愤怒的倒影。 “哦,”祁熠垂眼瞧着她,语气懒散,“我等着。” 3、第 3 章 姜元妙简直气到爆炸。 她伸手去锤他,祁熠熟练地退后一步,掐着她脸的手松开,扣在她头顶,手臂伸直,躲开她的攻击。 他人高手长,姜元妙怎么伸直手都够不着他分毫,更生气了。 “祁熠你松手!” “不松。” “手长了不起啊!” “确实了不起。” “……祁熠!” 目睹两人小学鸡式斗嘴的赵飞翔,无奈摇摇头,插在他们俩中间,熟练地分开两人,问:“火锅还是烧烤?” “火锅。” 二人异口同声,一个语气忿忿,一个气定神闲。 “得嘞。”赵飞翔马上在手机里搜那家常去的火锅店,提前订位。 昨天是姜元妙的生日,原本他和祁熠早就提前订了家餐厅给她过生日,但姜元妙见色忘友,鸽了他们,而他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把生日饭推到了今晚。 三人常一起吃饭,互相都知道对方的口味喜恶,点餐时基本上只需要一个人勾选菜单。祁熠嘴刁,很多东西都不爱吃,姜元妙和赵飞翔就是什么都不挑的垃圾桶。 姜元妙报复的第一步,就是抢先拿起菜单,故意勾了很多祁熠不喜欢吃的菜,比如他一直不爱吃的香菇和连味道都讨厌闻的香菜。 祁熠坐在她对面,瞥了她一眼,她藏不住心思,做坏事的时候总会偷笑。 他挑了挑眉,也不着痕迹地翘了下嘴角,气定神闲地提醒:“这家店是餐后结账。” 姜元妙在菜单上打勾的铅笔一顿,屈服于金钱,艰难地用橡皮擦去香菜后面的标记。 不过香菇要保留,这是她最喜欢吃的菜。 姜元妙和赵飞翔是牛油锅底爱好者,还必须是中辣以上,祁熠不吃辣,只吃清淡的菌汤锅。 于是一张餐桌分割成两个世界,姜元妙和赵飞翔在红油锅的这边吃得大汗淋漓,还经常发生筷子打架的抢食事件,祁熠在菌汤锅这边慢条斯理,优雅独享美食。 又一块肥牛被姜元妙抢走,赵飞翔声东击西,试图用话题转移她注意力:“妙妙,你那个网友奔现奔得怎么样?” “都说是面基,我还没跟他网恋呢。” 姜元妙一边去捞锅里的香菇,一边不厌其烦地纠正,顿了下又咧嘴一笑,“不过确实很帅,长相完全是我的菜。” 坐在对面的祁熠抿了抿唇,隔着火锅的腾腾热气,没人注意到他变得差劲的脸色。 赵飞翔对她这句话已经完全免疫:“你哪次见到帅哥不是这么说?” “这次是真的!”姜元妙忙着捞锅里的最后一个香菇,漏勺捞半天,终于找到,还没捞上来,又听赵飞翔说,“无图无真相,没照片我可不信。” 作为一个阅遍帅哥的资深颜控,姜元妙决不允许自己的审美被质疑,还好在江都市玩的那几天,她拍了不少照片,还有合照。 她暂且放下捞香菇大业,拿出手机翻照片:“不信我给你看啊。” 赵飞翔接过手机看了眼,照片里对着镜头比耶微笑的少年,染了一头惹眼的红毛,耳朵上还打着几枚银色耳骨钉,眉骨优越,眼神炯亮,鼻挺唇薄,一身张扬的少年气。 还真别说,确实长得不赖,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小明星。 赵飞翔赞同地感慨:“帅是帅的,就是有点非主流。” “你懂什么,人家那叫潮。” 证明了自己的审美后,姜元妙拿回手机,继续捞锅里的最后一只香菇,刚才还看见的香菇,现在却怎么也捞不着。 她疑惑地嘟囔:“咦,我香菇……” 嘟囔到一半,余光无意间瞧见鸳鸯锅另一边的菌汤锅里飘浮着淡淡的红油,和一只眼熟的香菇。 她愣住。 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从刚才起一直没吭声的祁熠,拿起筷子,夹起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锅的香菇,涮掉辣味的红油,慢条斯理吃掉。 末了,他还嫌弃地皱眉:“啧,难吃。” 姜元妙:“……” 这菇要是见手青该多好。 - 姜元妙由衷觉得,这世上就没有比祁熠更狗的人。 从小到大,他做过的不当人的事,手指头脚趾头加起来都数不清,姜元妙的宽广心胸,就是被他一点一点给撞宽的。 当然,姜元妙能跟他玩到现在,还没有友尽,除了他那张好看的脸,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每年寒暑假的最后一天,离不开他。 ——离不开他的寒暑假作业。 姜元妙完美继承老姜同志的拖延症,凡是有死线的事,都得踩着死线做完。老姜同志是拖稿大王,小姜同志是欠作业大王。 高二开学的前一天,能屈能伸的小姜同志放下个人恩怨,带着一摞雪白的暑假作业,一大清早,跑去祁熠家投奔他。 祁爸爸又在出差,祁妈妈也已经去医院上班,早知道他们都没在,姜元妙省了摁门铃的工夫,直接输密码开门进屋,换鞋,比来自己家还熟练。 祁熠家总是过分安静,不像她家,老姜同志整天在家写稿,老拿着他的手机外放短视频,要么是电视声开老大,还时不时引吭高歌,一个人折腾出十个人的动静。 姜元妙把书包丢到客厅沙发上,踩着拖鞋正要去开祁熠的房门,才走到他房间门口,还没动作,房门被里面的人率先打开。 她没想到祁熠会先开门,祁熠大概也没想到她会不声不响出现在门口,两人同时愣住。 姜元妙知道祁熠有不穿上衣睡觉的习惯,但没想到他还会不穿上衣在家里晃荡。 入目即是少年光.裸的上身,皮肤白到发光,纹理细腻,他看起来清瘦,腰腹却有一层清薄的腹肌,形状漂亮,是经常运动才会有的紧实。 不光腹肌好看,连胸前的浅粉,都十分诱人。 她睁大眼睛,两眼发直,嘴巴也惊愕地张开,无辜和好色两种完全矛盾的情绪毫不违和地在她脸上表达。 “菩萨啊……” 祁熠原本因为困倦而耷拉的凤眼也微微睁大,听见她的喃喃,第一时间回神,脸一黑,正要说她一句,忽地想起什么,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裤子。 灰色的休闲裤,根本遮不住晨起后的凸起。 暗骂句脏话,祁熠立刻黑着脸退回屋内,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姜元妙再次被门风甩了一脸,但这次毫无意见。 她站在门口,嘿嘿直笑,隔着门朝里喊:“谢谢款待!” 房里的人没搭理她,姜元妙也不在意,跟偷到腥的猫似的,一个劲傻乐呵。 直到过了十分钟,祁熠还没从房间里出来,她敲门喊他,他也没应。 又过了十分钟,祁熠还没一点动静。 姜元妙等得不耐烦了,敲他的门:“就看了下你的腹肌,用不着这么害羞吧?” “你不会又回去睡回笼觉了吧?” “气气?气气!气——” 房门终于被人打开,祁熠面无表情站在门的另一边,换了件白t,黑裤,脖子上搭了条毛巾,头发湿漉漉。 “大清早你来索命?” 不知道是不是姜元妙的错觉,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低哑,莫名性感。 姜元妙拿起手里的暑假作业,一脸正色:“我来创造奇迹。” “……” 祁熠径直越过她,走去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修长的手指拧开瓶盖,仰头往下灌,脖颈的线条流畅干净,薄薄皮肤下冒着尖的喉结上下滑动。 姜元妙屁颠颠跟过去,看着他轮廓分明的冷淡侧脸,双手合十作虔诚状,跟他打商量:“气气菩萨,以后能不能多来几次这样的失误,就当行善积德。” 祁熠慢条斯理拧上瓶盖,随手往流理台那边一扔,哐当一声,水瓶精准无误投入垃圾桶。 他半侧过身,姜元妙睁大的杏眼满含期待,目光真诚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祈求什么正经事。 祁熠嘴角轻扯:“可以啊。” “真的?” 姜元妙跟中彩票一样惊喜。 但还没来得及多欢喜一秒,就又听见他说:“把菩萨换成爸爸,我可以考虑考虑。” 姜元妙瞬间扫兴:“你还不如不答应。” 她就知道祁熠没这么好心,气气公主是爱生气的气,也是小气的气。 “不干拉倒。”祁熠本来也没想真做这笔交易,径直从她身边越过。 姜元妙耸耸鼻子,闻见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雨后果园里还没完全成熟的荔枝,荔枝的香味混着雨水的气息,清冷中带点酸涩,在燥热的夏季,光是闻着就觉得清凉舒爽。 她往祁熠的方向多嗅了两下,原来是他身上的沐浴露味。 “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还怪好闻的。” 姜元妙好奇问了句,一边跟上去,往他身前靠,像小狗一样耸着鼻尖凑过去嗅,想再确认是不是真的是她喜欢的荔枝味。 鼻尖不经意间蹭到他的右臂,温热的鼻息像羽毛一样扫过皮肤,祁熠右臂一紧,另只手掌心抵住她额头推开她,“你是狗吗?” 姜元妙被推得往后连退两步。 “哎呀!”她嘟囔着抱怨,“闻一下都不行,真小气。” 想起今天来这的正事,姜元妙立刻把问沐浴露牌子的事抛到脑后,风风火火跑去客厅抱来书包,冲他道:“快把暑假作业借我,留给我创造奇迹的时间不多了!” 祁熠气定神闲抱起双臂:“不借。” 姜元妙傻眼:“啊?为什么?” 祁熠扯出一个冷淡的弧度,皮笑肉不笑:“因为我小气。” 姜元妙:“……” 祁狗果然有仇当场报。 一点委屈都不受! 4、第 4 章 为了姜家的大和谐,为了老姜同志不在开学第一天就劳苦奔波,为了节省新班主任的茶叶……这声爸爸,姜元妙到底还是叫了。 不光她叫,同样带着暑假作业来投奔的赵飞翔也跟着叫。 毕竟,创造奇迹的首要前提,是抱紧祁熠的大腿。 从小到大,一贯如此,经常没有大人在的祁熠家,是他们吃喝玩乐补作业的安全据点。 自小学以来,姜元妙每年夏天的回忆,都离不开这里。 小时候,是她披着祁熠的床单和赵飞翔满屋子乱窜,打打杀杀玩过家家。祁熠嫌幼稚无聊,拒绝参与其中,独自捧着本奥数书,在他们的吵闹声中,心无旁骛看书刷题。 再长大些,过了过家家的年纪,赵飞翔更乐意和祁熠一块打游戏,在虚拟世界里大杀四方。看书的人变成姜元妙,霸占祁熠的床,或翘着腿趴着,或双手把书举着,以千奇百怪的看书姿势,在小说的幻想世界畅游。 有时候,是姜元妙和祁熠象棋对弈,一个抓耳挠腮,一个气定神闲。 还有些时候,他们会在白天拉上窗帘,薯片汽水各种零食摆满茶几,窝在他家的客厅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影。 祁熠总是被迫坐在最中间的那个,情节恐怖的时候,姜元妙和赵飞翔就一人抱紧他一条手臂;情节刺激时,就大喊大叫;开心时放肆哈哈大笑,无聊时就东倒西歪睡大觉。 直到天黑,家里人喊回家吃饭,才带着被零食塞得满满当当的肚子,心满意足离开。 暑假的每一天,都像是缤纷画笔描绘出的五彩插画,唯独暑假的最后一天,永远一成不变。 ——永远是她和赵飞翔埋头伏案奋笔疾书,狂补作业,祁熠在书桌的另一边,看看课外书,打打游戏,优哉游哉。 - 开学当天。 姜元妙打着哈欠起床,睁着困倦沉重的眼皮,从衣柜里翻出两个月没穿的校服,不情不愿地往身上套。 兴临一中的夏季校服是白色polo衫,衣领和短袖是猪肝红,胸前是同色的一中校徽。 就……挺丑的。 前几年的校服还是清新的蓝白配色,据说是新来的校长觉得红色更喜庆吉利,愣是校服改成如今的猪肝红。 一中学子厌学的理由中,丑校服绝对能占一席之地。至今还有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在学校论坛里庆幸,多亏自己毕业早,避开了这么丑的校服攻击。 姜元妙一开始也嫌弃这校服,穿在身上感觉连头发丝都冒着土气。 直到她看见穿上一中校服的祁熠,才切身体会,什么叫时尚的完成度纯粹靠脸。 吃完早饭,姜元妙拿手机给微信备注是“逆子”的联系人扣了个一。 ——自从祁熠把她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她又把祁熠的备注从“气气公主”改回“逆子”。 祁熠已经等在她家楼下,姜元妙走出大门,就看见祁熠屈着长腿蹲在路边的香樟树下,正勾着手指招呼着藏在矮树丛里的一只三花猫。 清晨的阳光穿过翠绿枝叶落在他肩头,朦朦胧胧的光晕下,他的发梢闪着棕色的光。被大家都嫌丑的红白校服穿在他身上,仿佛变成锦上添花,随性松弛。 夏日清晨,少年和猫,姜元妙刻入dna里的偷拍本能动了,立马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调出相机模式,简单构图,按下快门。 她手机没开静音,快门声传到那边的少年耳中。 祁熠收回逗猫的手,从地上起身,不咸不淡瞥过去。 同他穿着一样校服短袖的女孩站在不远处,纤细的手臂举着手机,遮住了大半张脸。及肩的黑色短发柔顺地垂着,一侧被撩至耳后,露出白净小巧的耳廓。 她有一双漂亮的杏眼,形状钝圆,眼尾内双,棕瞳澄澈,盯着人看时像单纯无辜的小狗,笑起来又变得灵动,藏不住鬼点子的狡黠。 祁熠毫不意外她的偷拍,姜元妙的手机相册里有一半是他的照片,美其名曰要抓住所有养眼的美好瞬间。 即使他本人就在她身边,大多数时候,她更关注手机照片里的他。 “别念书了,”祁熠故意损她,“去给人当狗仔。” 可惜姜元妙听不出他的阴阳怪气,还挺兴奋:“你还别说,我真想过,又能赚钱又能每天看到帅哥美女,多划算!” “……” 祁熠抬手搭上她的头顶,手掌像扣球一样扣住她的脑袋,不轻不重拍两下:“先去趟小区门口的便利店。” “去便利店干嘛?”姜元妙问,“你还没吃早饭?” 祁熠:“去买罐六个核桃给你补补脑子。” “……你才没脑子呢!” 姜元妙这下总算听懂他的损话,拍开他的手,离他远一步,瞪着他说:“少拍我的头,我长不高都是因为你。” 祁熠抬抬眉:“哦,要我负责吗?” 姜元妙重重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 上学期期末分科,高二开学会重新分班,昨晚睡前,她收到了分班的短信通知,原本还想告诉他,她分到了哪个班,现在她一点也不想说了! 走到小区门口,瞧见已经在那等着一起去坐公交车的赵飞翔,姜元妙走过去跟他说话:“分班结果出来了,你看到没?” 赵飞翔:“我在十班,你呢?” “太可惜了,我在三班,”姜元妙扼腕,“以后上课吃零食不能找你打掩护了。” 高一的时候他们俩就分在一个班,上课互相打掩护搞小动作是常有的事。 赵飞翔惊讶:“那你上期末考得不错啊,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高二分班并非完全随机,而是按照成绩来分配,年级前一百会依次分到前三个班,剩下二十七个班才是随机分配。上学期期末考只公开了分数,没公开年级排名。 姜元妙摆摆手,一副“为生活妥协”的模样:“都是为了玛尼,老姜说我要是考进前一百就给我转五千块钱,我这不得撸起袖子加油干?” 还多亏那五千块钱,她才有资本任性,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江都市见到她的好基友。 “哼,你就是个叛徒,”赵飞翔哼哼了句,又转头问祁熠:“熠哥你呢?” 祁熠还没说什么,姜元妙先替他说了,“这还用问吗,他肯定在一班呗。” 赵飞翔想想也是,祁熠的成绩稳如老狗,这次按成绩分到一班,肯定也是妥妥的。 赵飞翔是这么想的,姜元妙也是这么想的。 开学当天的校门口比平时还要热闹,再加上跟高一新生一块入学,不少家长送新生来,人挤人车挤车,热闹翻天。 走进学校大门,姜元妙和赵飞翔夸张地同对方说了几句肉麻的分别话,尤其强调一点——苟富贵,勿相忘。 夸张地演完戏送走赵飞翔后,姜元妙又看了眼旁边一直没作声的祁熠。 祁熠去年也没有跟他们分到一个班,他这性格应该挺难交到什么朋友,要不然也不会高一一年,每天跨班来找她一块吃中饭。 姜元妙戳戳他的手臂,在他扭头看过来时,说:“要是觉得寂寞,就来三班找我,我勉为其难地陪你吃中饭,我请客,你刷卡。” 祁熠扯了扯唇:“我会寂寞?” 姜元妙就知道他会嘴硬,脾气很好地顺着他的话说:“当然我也会寂寞,看不到你这张好看的脸,我都要厌学了。” 她的语气无比真挚,末了,还踮起脚,像安抚小狗一样摸摸他的头,“放心,我会想你的。” 祁熠站着没动,深沉淡漠的黑眸,情绪不明地盯着她。 几秒后,嗤笑了声:“是会想我的作业吧?” 竟然被猜中。 姜元妙捂着心口,做出心碎模样,语气夸张:“气气!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不舍不得我就算了,我在你心里竟然是这种只会利用你抄作业的形象吗?我要心碎——诶诶你干啥,带我去哪?” 她戏没演完,祁熠不耐烦“啧”了声,抓着她的书包带,拎小鸡一样拎着她往三班教室走。 进教室门,松开她的手,自己找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因为他的举动,频频投来或惊讶或探究的视线,一中谁不知道他祁熠常年稳坐年级第一,怎么在三班坐下了? 姜元妙也一头雾水,连忙走过去问:“你坐这干嘛?” 祁熠挑她一眼:“我也在三班,不坐这坐哪?” 姜元妙傻眼:“啊?” 等等等等,她脑子转不过来了,什么情况? 祁熠气定神闲起身,推开座位旁边的窗户,清爽的风从外涌进,扬起他额前的碎发。 窗外的盎然绿意依稀勾勒出少年的轮廓,红白色校服下的骨骼清瘦颀长。他环胸倚在窗边,削瘦下巴微抬,唇边扯出一抹弧度。 往日总是面瘫着的冷淡眉眼,此刻因为这抹微小的弧度,竟带了点勾人的味道。 “这不是,怕你寂寞。” 5、第 5 章 窗外依稀可闻夏日的蝉鸣,教室里吵闹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未曾停歇。 姜元妙狠狠愣住。 分辨不清,是被他的美色勾住,还是被他分到三班的爆冷震撼住。 在她的印象里,祁熠的成绩比她家的电视信号还稳定,唯一一次考试发挥失常,是因为感冒发烧。 要不然老姜同志也不会每次都拿他来当劝学的正面教材。 “别人家的小孩”竟然也有考砸的时候,姜元妙莫名觉得爽到,在他前桌的空座位坐下,侧过身安慰他:“人生就是起起落落,别灰心,这次没考好,还有下次呢。” 嘴上说着安慰的话,眼角眉梢都藏不住幸灾乐祸的小心思。 祁熠从鼻腔里轻哼了声:“傻子,嘴角咧到耳根了。” 这么明显? 姜元妙连忙抬手压住嘴角。 不过,话说回来,祁熠分班考没考好,不会是因为她吧? 她这次能考到前一百,还多亏祁熠,要不然以她平时那成绩,得是阅卷老师闭着眼睛阅卷,才可能有那么一点希望。 姜元妙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不光对人,还有对学习科目。 最喜欢的语文,她次次能上一百三,作文还拿过满分。 最不喜欢的数学,拿六十分都算是对数学老师的尊重,离高中的及格线还差一大截。 但她同时又是前面吊根胡萝卜就能飞快拉磨的类型。 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老姜同志允诺她如果能考进前一百就奖励她五千块钱。 为了巨额奖金,她忍辱负重对祁熠大献殷勤,求着他给自己补课押题划重点,所以成绩大有长进,连最差劲的数学都拿到九十分,有生之年第二次及格——第一次是小学一年级。 她是挤进前一百了,没想到祁熠跟着掉到了三班。 姜元妙看了眼正在从书包里把书拿出来的祁熠,他手里的奥数题变得刺眼起来,仿佛在提醒她,这可是参加奥赛都拿过奖的尖子生,竟然滑档到跟她一个水平。 她忽然感觉心里过意不去,挠挠眉毛,问:“气气,你不会是因为帮我补课,自己没时间复习,所以没考好吧?” 祁熠瞥她一眼,也不知道她短短几分钟脑补了什么,不再幸灾乐祸,脸上愧疚情绪明显。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脊背往后一靠,“你想补偿?” 姜元妙心道果然是因为她,更觉得愧疚了,又很为难:“我那五千块钱差不多都花光了……” “啧,”祁熠嫌弃打断她的话,“谁说要钱了?” 姜元妙睁大眼睛,双臂护在胸前,人往后仰:“你想让我肉偿?” “……” 姜元妙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含羞带怯地夹着嗓子,很“不好意思”地说着没脸没皮的话:“人家是没什么意见啦,被帅哥亲一下什么的,也不亏嘿嘿嘿。” “…………” 祁熠着实被她能夹死苍蝇的夹子音恶心到,眉毛拧得也能夹死苍蝇,“我很有意见。” 姜元妙一秒恢复正常,木着张脸:“那你想要什么?” “先欠着。” “……哦。” 姜元妙转过身去,又寻思着得先跟他约定好不能提太过分的要求,正要开口,余光瞧见从门口走进来的女生,立刻把这事抛到脑后,朝好友招手:“绵绵!这!这!” 头发带了点天然卷的女孩咧着笑脸朝她跑过来,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一把搂住她,“老婆好久不见!” 祁熠刚喝完水,正拧回瓶盖,听见这称呼,手下动作一顿,抬眼便见姜元妙搂着卷发女生,亲昵地跟她脸颊蹭脸颊,“老婆贴贴。”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舌尖抵着前牙轻轻啧了声,刚拧上的瓶盖重新拧开,又喝了口水降火。 姜元妙忙着和一个暑假没见的好姐妹叙旧,早转过身去。 高一时她跟徐绵绵坐过同桌,她喜欢帅哥美女,徐绵绵喜欢嗑帅哥美女的cp,两人的友谊就是在那时候建立的。 早上坐公交车来学校的路上,她就在手机里问了徐绵绵被分到哪个班,得知她也在三班,所以一来就帮她占好位置,继续坐同桌。 徐绵绵撞了下她的肩膀,跟她咬耳朵:“祁熠怎么也分到三班了?他不是年级第一吗?” 提到这事,姜元妙还挺愧疚,小声说:“他上学期忙着帮我补课,自己考砸了。” 徐绵绵惊讶眨眼,虽然她跟祁熠不熟,但也知道他的成绩有多稳定,就算考砸,应该也不至于掉到三班吧? 她以前跟姜元妙和祁熠是同一个初中,但那是不同班,没什么交集。不过,在和姜元妙坐同桌发展革命友谊之前,她就早早听说祁熠的大名。 一是因为他过于出挑的长相,每次挂在荣誉墙榜首的照片,即使是不摆出任何表情的冷淡,也帅气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总会有女生偷偷约着去拍照留念。 让他出名的另个原因,是他次次考试稳坐第一的成绩,不只是名次第一,分数还甩第二名一大截。 徐绵绵转过身,偷偷瞥了眼坐在姜元妙身后的少年。 祁熠正低头刷奥数题,长睫垂着,投下冷淡的阴影。教室喧嚣吵闹,而他丝毫不受影响,修长的手指握着签字笔,在纸上行云流水演算解题步骤。 徐绵绵又将目光平移,落在姜元妙身上,她跟祁熠住同个小区,两人应该是一块来上学的,后者已经在看书,这人才开始收拾书桌,嘴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了根棒棒糖。 一本正经的高冷学霸,吊儿郎当的懒散学渣,对比着实有些强烈。 徐绵绵默默移开眼,忽然有些惭愧——她也是学渣行列的。 姜元妙从书包里拿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上学期没吃完的几根仔仔棒,拿了根给徐绵绵,又拿了根给祁熠。 祁熠眼皮都没动一下,“我要薄荷味。” “你家仔仔棒有薄荷味的?”姜元妙不客气怼了他一句,“爱要不要。” 她伸出手,就要把给出去的棒棒糖拿回来,祁熠没拿笔的那只手先一步把糖拿走,“又没说不要。” 徐绵绵看着这一幕,又默默捂住嘴。 糟糕,她有点嗑到。 - 随着上课时间临近,教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姜元妙和徐绵绵从暑假作业聊到暑期热剧,正聊得火热,身后传来一个并不陌生的娇滴滴的声音。 “祁熠,你旁边有人坐吗?” 抢在祁熠回答之前,姜元妙抢先转身,把祁熠正在写的奥数题扯到他旁边的空桌子上,护住那桌子,“已经有人了!” 方才笑得温婉的长直发女生,瞧见她,嘴角立刻垂下,声音都粗了几个度,“我又没问你。” 姜元妙不理她,视线往教室里一扫,扯着嗓子朝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喊了声:“彬哥!” 她招呼着走过来的眼镜男生在祁熠旁边的空位坐下,再朝祁熠挥了挥手,给他一个眼神。 祁熠无语地抽回被笔尖划了很长一道的奥数题:“你幼不幼稚?” 尽管嫌弃她幼稚,但还是遂了她的意,回了宋烟的上一句:“现在有人了。” 宋烟脸一阵青一阵白,狠狠瞪了姜元妙一眼,气愤转身离开。 姜元妙得意地轻声哼哼,就跟打架赢了的公鸡似的,雄赳赳气昂昂。 她和宋烟有仇,宋烟越吃瘪,她就越痛快。 姜元妙并不是会和人结怨的性格,唯独宋烟是例外。 她和宋烟的恩怨从初一就开始。 起因是宋烟对姜元妙很喜欢的一个女明星出言不逊,说对方的温柔都是人设,背地里玩得很花,还污蔑对方早就已经隐婚生子。 路黎是姜元妙最喜欢的女明星,不光因为路黎漂亮,更是因为她小时候见过路黎本人,接触过她本人才知道她有多好,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跟路黎根本不沾边。 姜元妙非说宋烟是造谣,两人就开始吵,吵着吵着忘记在上课,被老师喊出去罚站。 两人在教室外继续小声吵,宋烟提了一嘴姜元妙的妈妈,姜元妙当场爆炸,直接扯着宋烟头发跟她打起来,两人最后闹到在全校面前罚站,从此结怨。 宋烟喜欢祁熠,姜元妙一百万个不乐意祁熠跟她好。 朋友的朋友可以是我的朋友,但我的朋友绝对不能和我的敌人当朋友。 宋烟什么都要跟姜元妙比来比去,姜元妙也一样。 听到学校里很多人夸宋烟长得漂亮,姜元妙不服气地去问祁熠,她和宋烟谁更好看。 祁熠当时正低头写着数学试卷,闻言停笔,从题海中抬头,皱起眉,像在思考。 姜元妙立刻炸了:“你竟然还犹豫!你怎么能犹豫!气气,我要生气了!” “……我在想宋烟是谁。”祁熠有些烦躁地提笔往她脑门上敲了下,“安静点,耳朵要聋了。” 姜元妙揉揉脑袋,心里舒服了。 宋烟在学校那么出名,祁熠竟然还没记住她。 她可太喜欢祁熠不擅长记人脸的这个缺点了,不,这是优点,大大的优点! 其实学校里,不只宋烟喜欢祁熠,喜欢祁熠的女生,光姜元妙说得出名字的,就两只手数不清。 她上小学时认识的祁熠,在那时候,祁熠就因为长得好看,被很多人喜欢。当然,她也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最执着的一个,要不然也不会跟他成为发小。 上高中之前,姜元妙还单纯地觉得,大家都只是喜欢祁熠的脸,毕竟美好的事物被喜爱是理所应当。比如她,在还没学会说话的年纪就已经是个颜控,更愿意被长得好看的大人抱着。 上高中之后,姜元妙才发现,原来很多人不只是喜欢他的脸,还都想跟他谈恋爱。 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是在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姜元妙高一没和祁熠分在一个班,祁熠在一班,她在十五班,楼层都不一样。 开学第一天,她的新同桌徐绵绵热情地跟她分享入学八卦:“我们年级有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我知道。” 姜元妙一听超级无敌大帅哥,不用听名字就知道她说的是祁熠。 徐绵绵又说:“听说有人今天就跟他告白了。” “告白?” “据说是初一跟他同班过,就一直暗恋他,为了他才考上一中。” 姜元妙震惊,竟然有人喜欢祁熠喜欢到这个地步,更震惊,学习成绩竟然还能用这种方式提高。 “那他答应没有?” “不仅没答应,祁熠还说了句很伤人的话。” “什么话?” “祁熠问了那女生一句,”徐绵绵顿了下,模仿祁熠当时的疑惑语气,“我跟你同班过?” 姜元妙:“……” 确实很伤人。 但问这话的人是祁熠,她竟然觉得很合理。 祁熠有点脸盲,不大擅长记人脸,经常脸和名字对不上号。 姜元妙疑惑徐绵绵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明明她一整天都跟她待在一块。 徐绵绵从课桌里悄悄拿出手机,“那个女生自己在学校论坛里说的。” 姜元妙这才知道还有学校论坛这种东西,也好奇点进去看八卦,首页就是徐绵绵说的那个帖子,向祁熠告白的那个女生由爱生恨,控诉祁熠的无情。 除了这帖子,还有很多关于祁熠的帖子,讨论他的颜值、成绩、过往经历,甚至还有几条提到了她,因为她早上跟祁熠一块来学校报道。 姜元妙一直都知道祁熠受欢迎,但没想到他的杀伤力强到这地步。 高一一年,即便跟他隔了一层楼,姜元妙还是常常听到他花式被告白的“光辉事迹”,还有他万年不变的铜墙铁壁,张嘴就让人梦想破碎。 别人诉衷肠诉了大半天,他冷漠的一句“你谁”,能把人给噎死。 别人问他要联系方式想追他,他毫不客气的一句“不给”,让人无话可说。 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高一年级有个脸长得好看但性格差劲的帅哥,保持距离远观,更有利于身心,渐渐不再前仆后继地告白。 不过,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畏。新学期一来,姜元妙和祁熠升上高二,高一新生入学,不明情况的新学妹们还保留着这种勇气。 开学没多久的体育课,姜元妙跟徐绵绵一人叼着一根冰棍从小卖部回操场时,看见祁熠被两个女生拦在树下。 两女孩那朝气蓬勃的精神样貌,一看就是还没被高中生活摧残的新生,脸蛋红扑扑的,拿着手机在跟祁熠说话,毫无疑问是在问他的联系方式。 姜元妙摇摇头:“可怜的学妹,还没被高中生活摧残,先要被祁熠摧残。” 徐绵绵深有同感:“还是年轻,敢想敢拼。” 又说:“不过还有不少人不怕摧残,屡败屡战。” 姜元妙至今还不明白:“他那性格,怎么这么多人都想着跟他谈恋爱,只看看脸不好吗?” “这你就不懂了,”徐绵绵一副“我很懂”的样子,“反差萌知道吗?” “反差萌?” “比如说,在别人面前又拽又酷的校霸,在你面前变成容易害羞脸红的小奶狗,还跟你撒娇要跟你亲亲抱抱……” 姜元妙实在听不下去,连忙打断她:“打住打住,再说下去我要吐了。” 这种反差,在别的帅哥那里是萌点,但一代入祁熠的脸,就只剩下槽点。 姜元妙笃定否认:“祁熠根本不会这样。” 几秒后,又自我怀疑,“他不会真这样吧?” 徐绵绵耸耸肩:“我咋知道,我又没见他谈过恋爱。” 姜元妙尽管对祁熠十分了解,但也没见过他谈恋爱的模样。她又试着想象祁熠做出撒娇求抱举动的画面,立刻恶心得一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 一直到放学,她都没能缓过来,连同看祁熠的眼神,都变得一言难尽。 站在路边等着红绿灯的时候,在她第三次把一言难尽的眼神投过去时,祁熠终于不耐烦,啧了声:“有事就说。” 姜元妙抓住他的衣角,拽了拽,跟他打着商量:“气气,你能不能先别谈恋爱?” 祁熠愣了下,不耐的神色消解。 他轻咳了声,语气略不自然:“我谈恋爱……怎么了吗?” 姜元妙嘴角往下一垮,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太恶心了。” 祁熠:“???” 6、第 6 章 姜元妙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她语气真诚地解释:“我是怕你一谈恋爱就天天在我面前秀,你想象一下你猛男撒娇那画面,不觉得有点反胃吗?” “……” 祁熠面无表情:“你又在犯什么病?” 姜元妙有正事在身,不跟他吵,继续劝说道:“至少等我上大学,跟你见不着了,你再谈啊。” 她越说,祁熠脸越黑:“有病就去治。” 绿灯亮起,他甩下这句话就走。 他人高腿长,走得快,姜元妙连忙小跑追上去,抓着他斜跨包的肩带,一边还在劝:“你考虑考虑啊,我说真的!或者让我先谈,在你恶心我之后,我还能给你恶心唔唔——”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祁熠捂住了嘴。 祁熠被她烦得不行,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另只手揪着她的书包带子,押着她过马路。 姜元妙被捂住口鼻“唔唔唔”了一路,直到过了红绿灯,祁熠才松手,差点没把她给憋死。 她猛喘两口气,总算缓过来,不满冲他喊:“你搞谋杀啊!” 祁熠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口水,嫌弃啧了声,作势要擦她身上,物归原主。 姜元妙见状连忙躲开:“你想都别想!” 说完她拔腿就跑,也顾不上再劝他别谈恋爱的事。 她跑得飞快,也就没看见身后少年翘起嘴角的得逞神情。 - 姜元妙真的很重视祁熠会不会在高中谈恋爱的这个问题。 她不是轻易就放弃的人,在祁熠这里劝说不成功,她就开始另想办法。 她先跑去问她的好基友,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男生一谈恋爱就真的都变成撒娇怪。 对方没马上回复,姜元妙才想起来,好基友已经出国,现在跟她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 姜元妙又去拜托赵飞翔,让他劝劝祁熠,别在高中的时候谈恋爱。 赵飞翔不解:“为啥?” 姜元妙:“为了咱俩的消化系统。” “?” 赵飞翔莫名其妙,不明白这祖宗的脑回路又抽什么风。 周末和祁熠打球的时候,他想起这事,便问了嘴:“熠哥,你有喜欢的女孩了?” 祁熠运球的动作一顿,瞥他一眼,面不改色把问题抛回去:“为什么这么问?” 赵飞翔说起前两天姜元妙拜托他的事,“妙妙让我转告你,早恋遭雷劈。” 祁熠:“……” 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赵飞翔也起了八卦的心思,拦他走位的时候,坏笑着问:“所以你有没有?” “有什么?” “喜欢的女孩啊。” 祁熠没立刻回答,带球越过他,三步上篮,球被使劲扣进篮筐。 他这才不紧不慢开口,还是反问:“除了姜元妙,你见过我还跟哪个女生接触?” 这是压根不用思考的问题,赵飞翔秒懂:“好吧你没有。” “……” 祁熠抿了下唇,捡起地上的篮球,丢给他:“今天到这。” 赵飞翔还没尽兴呢,接住球“啊”了声,“就不打了?” 祁熠往放着矿泉水的树荫下走,“太热。” 赵飞翔只得作罢。 确实,祁熠本身就不是喜欢运动的人,准确点说,是不喜欢流汗的感觉,讨厌身上汗涔涔。 小时候赵飞翔和姜元妙玩奥特曼大战小怪兽,祁熠就从不参与,对他们玩得满头大汗的模样还很嫌弃。 不过,他又是很好强一人。 上小学的时候,祁熠的身高长不过姜元妙,姜元妙说了句“你再懒下去,以后都没我高”,祁熠从此开始运动,跑步打球摸门框。 某种程度上来说,姜元妙算是祁熠的克星。 克星没在,祁熠没顾忌地撩起球服下摆擦汗,小腹上形状漂亮的腹肌因此裸.露,薄薄的一层,亮晶晶的汗水沿着线条滚落,没入裤边。 身为同性的赵飞翔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忽然很懂那些女生,为什么这么喜欢守在篮球场旁边看祁熠打球。 他摸出手机,开玩笑似地吹了声口哨:“妙妙不来错亿。” 祁熠给他一个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所以你帮她偷拍?” 竟然被发现。 赵飞翔灰溜溜摸了摸鼻子,删掉那张露腹肌的照片。 如果说姜元妙天生能压制祁熠,那祁熠就天生能压制他。跟姜元妙混久了,他都快忘了,祁熠其实是个挺难亲近的人。 他虽然跟祁熠小学就认识还玩到了一起,但这完全是姜元妙的功劳,在姜元妙之前,都没什么人能跟祁熠说上几句话。 读初一那年,他跟祁熠分在一个班,祁熠在课间基本就是看书,托着腮发呆,或者趴桌上睡觉。 别人来搭话,聊不过三句,就被冷走,有时还会被气到——因为开学大半个学期,祁熠还没把同班同学的名字和脸对上号。 也就姜元妙串班来玩的时候,祁熠的话能多上几句。 尽管寡言孤僻,难以亲近,他身上还是落了很多假装不经意瞥过的恋慕视线。 即便他只是托着腮,望着窗外发呆。 长相出色的人似乎自带故事感,那些女生总能发挥出色想象力帮他脑补一出忧郁少年的青春虐剧,其实他只是在因为脸盲自闭。 打完球,赵飞翔才发现自己没带家里钥匙,爸妈都不在家,他只好跟着祁熠去他家先洗个澡。 从浴室出来,赵飞翔感觉自己像颗行走的大荔枝,好闻是好闻,但太甜了,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甜味。 祁熠丢了罐冰镇汽水给他,把姜元妙刚发来的消息转告他:“姜元妙喊我们中午去她家吃饭。” “现在还早,打两把游戏再去?” “行。” 祁熠从电视柜里拿出游戏手柄,听见赵飞翔问:“你还用这么香的沐浴露?” 他动作顿了顿,放下东西回了房。 赵飞翔正想问他怎么了,就见他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了瓶还没开封的新沐浴露。 祁熠把这款味道不同的沐浴露塞给他:“你再去洗个澡。” 赵飞翔不明所以:“为啥?” 祁熠推着他往浴室走:“没洗干净,再洗一遍。” - 高二的生活和高一没什么两样,姜元妙依旧是语文老师的心头好,数学老师的老油条。 不过,比起高一,高二生活又有一点不一样,有祁熠坐在她后桌,她只要转身就能赏心悦目。 课间,姜元妙偷偷拿出手机,转过身。 祁熠正枕着手臂趴在桌上睡觉,他座位旁边的窗户敞开着,窗外的香樟树像绿色的海,夏风吹过,阳光透过轻晃的枝叶间隙,金色光斑落在少年的脸庞,游弋照亮他干净的眉眼。 空气里是南风送来的香樟叶味道,蝉鸣时远时近,叫嚣了一整个夏季。 姜元妙小心翼翼举着静音的手机,调好相机模式和构图,接连按下快门。 还没拍上几张,镜头里的少年眉心微动,眼皮一掀,黝黑的眸子对上她。 姜元妙适时再抓拍一张睁眼照,朝他嘿嘿一笑,企图萌混过关。 祁熠坐直身体,朝她伸手:“手机给我。” 姜元妙立刻把手机塞回课桌:“不给。” 祁熠冷哼:“迟早被没收。” 一中其实不让带手机,即使把手机带进校门,也最好关机,不然被老师发现就要上交。 姜元妙丝毫不带怕的:“没收了就让飞哥去帮我偷回来。” 虽然学校不让带手机,但其实管得不算严,很多老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收后被学生偷偷拿走,也不会追究,赵飞翔就做过好几次这事。 见她那得意样,祁熠凉凉讽刺:“你们还挺有经验。” 可惜姜元妙听不出这讽刺,更得意地说:“那是,毕竟我俩高一同班一年,这点风浪,还是经历过的。” 都升上高二了,她还时不时把和赵飞翔高一同班的事挂在嘴边。 祁熠抿了抿唇,脸上情绪一闪即逝,从课桌里摸出盒薄荷糖,往嘴里倒了颗,挨个在齿间咬碎。 有零食就要分享,姜元妙伸手朝他要:“我也要吃。” 祁熠今天不想分享:“不给。” “小气鬼,喝凉水。” 姜元妙骂了他一句,转回身,重新打开手机,去查看刚拍的照片。 原本想挑着没拍好的照片删掉,少占内存,但翻来翻去,好像没有一张拍得不好。 小气归小气,他这张脸长得可真是造福人类。 姜元妙最后还是把每张照片都保留。 手机很不合时宜地弹出内存不够的提示。 姜元妙深吸口气,回头扼腕:“你怎么什么角度拍都这么好看,怎么就没有一张丑照,都怪你,我手机都要没内存了!” “……” 祁熠给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绷着的唇角缓了弧度,但还是语气平平:“声音再大点,让路过的老师都知道你带了手机,请你去办公室一日游。” 姜元妙不满:“我夸你帅,你还咒我?” “是你太吵。”祁熠把那盒薄荷糖丢给她,“送你堵上。” 7、第 7 章 姜元妙被祁熠一语成谶,手机真被没收了。 晚修前她在走廊上给徐绵绵拍照,没注意教导主任路过,当场被教导主任没收手机。 被班主任没收手机还能偷偷拿回来,班主任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被教导主任没收,问题就大了,必须喊家长来学校亲自拿。 姜元妙为此愁到头秃。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单独一间,连赵飞翔也表示爱莫能助。眼下,只有把老姜同志喊来学校这一条路,但她绝对会被唠叨死。 姜元妙把主意打到祁熠身上,双手合十,可怜兮兮望着他:“气气……” 不用等她说下一句,祁熠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扯着唇嗤笑了声,语气淡淡:“你的好兄弟飞哥呢?” 姜元妙仰天长叹:“教导主任的办公室,他不敢去啊。” 祁熠气息拉长“哦”了声:“所以让我去?” 姜元妙理直气壮:“你是年级第一,就算被教导主任发现,他也不会为难你的。” 祁熠单手托着腮,签字笔在指间转了圈,悠哉哉道:“有句话,叫年级第一犯法,跟倒数第一同罪。” 姜元妙甩出肉痛的条件:“我请你吃饭!一周的午饭,不,一个月的午饭!” 祁熠还是油盐不进:“可别,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姜元妙终于没辙,恰好上课铃响,只好咬牙切齿转过身上课。 手臂被人拿笔戳了戳,她看过去,徐绵绵一脸抱歉:“妙妙,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你手机才被没收。” 如果不是因为她昨天说夕阳很好看,想拍几张照片,姜元妙就不会把手机拿出来,也就不会被教导主任看到。 “不用道歉,”姜元妙压根没觉得是因为她,“是我声音太大,才把教导主任引过来。” 徐绵绵跟她出主意:“要不然我们花钱雇个人,冒充一下你的家长?” 姜元妙早想过这个主意,更痛心疾首:“不行,他是我爸的书粉,见过我爸,也知道我。” 这就是老爸太出名的坏处,从小到大,总有一两个老师是他的粉丝。 老姜同志带着她开学报道,她立刻变成重点关注对象,不是那种“对你格外关照”的关注,而是“你一犯事我就能把偶像喊来学校咯”的关注。 徐绵绵没想到还有这茬,也跟着叹气,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说:“教导主任是宋烟的亲伯伯,要不然咱请宋烟帮忙求求情?” “不行,绝对不行,”姜元妙十分抗拒,“那我还不如请家长。” 她才不要请死对头帮忙,宋烟也绝对不会帮她。 徐绵绵还想劝劝她,见她这么抗拒,只好放弃:“好吧。” 手机被没收第一天,姜元妙变成泄气的气球。 手机被没收第二天,姜元妙成了一摊烂泥。 手机被没收第三天,姜元妙阴暗地趴在祁熠的桌上,抓着他手里的笔,往自己脖子上抵:“我要疯了,杀了我,快杀了我。” “……” 祁熠手腕一翻,食指抵住笔尖,轻描淡写瞥她一眼:“正好治治你的手机依赖症。” 姜元妙一脸痛苦:“再不把手机拿回来,我的容貌、我的品德、我的灵魂都会被毁了!” 不玩手机和不能玩手机,差一个字,天差地别,她难受得仿佛浑身蚂蚁在啃。 偏偏还祸不单行。 大课间的时候,姜元妙看见徐绵绵竟然跟宋烟一块进教室,一人抱着一摞英语作业,还有说有笑——宋烟是英语课代表,每天负责收发英语作业。 等徐绵绵坐回位置,姜元妙立刻问她:“你怎么帮宋烟发起作业来了?” 徐绵绵不太自然地摸摸脸,解释说:“刚去了趟办公室问题目,碰到她,又是阅读训练又是听写本,我看她一个人搬不完,就顺手帮了下。” 姜元妙轻轻“哦”了声,没再多说什么。 虽然她和宋烟过不去,但也不能干涉徐绵绵做好人好事。 只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开心。 开学占座位那天,她跟徐绵绵提过初中跟宋烟打架的事,所以徐绵绵知道她跟宋烟互相看不顺眼。 姜元妙闷闷不乐地从桌子里拿出那盒祁熠给她的薄荷糖,倒了颗含在嘴里,堵住她想抱怨的嘴。 没想到,被薄荷糖安抚好的情绪,没过几天,就被宋烟给挑起来。 课间去厕所的时候,宋烟找上姜元妙,提起她手机被没收的事:“徐绵绵都跟我说了,让我去帮你把手机拿回来也行,以前的事,你跟我道个歉。” 姜元妙一听徐绵绵还是跟她说了这件事,当即臭了脸,没好气道:“你别搞错,我可没拜托你帮我,而且我凭什么要道歉?” 宋烟气道:“就因为你,我这辈子第一次写检讨。” 姜元妙:“是你嘴欠活该。” 宋烟气得不行:“你别想拿回手机!” 姜元妙冷哼:“我还不稀罕呢。” 她甩甩手上的水,下巴一扬,梗着脖子高傲地走了,留宋烟一个人在那吹胡子瞪眼。 不过一离开宋烟的视线范围,她的骄傲就变成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下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点完名喊完解散,姜元妙就把徐绵绵拉到没人的地方,沉着脸问她:“你为什么要去找宋烟帮忙?” 徐绵绵惊讶她怎么知道,见她这脸色,大概猜出来是宋烟跟她说了,很有可能还吵了架。 她是觉得宋烟人不错,初中跟她当室友的时候还挺热心地帮了她好几次,所以才去找她,却没想到宋烟竟然这么幼稚地找上姜元妙又吵架。 徐绵绵有些头大:“我看你这几天没手机很不方便,就想着拜托她一下。” “那也用不着让她帮忙啊,”姜元妙的话里多了几分埋怨,“我都说了别去找她别去找她,你还去。” 徐绵绵也有些委屈:“我也是为了帮你嘛,而且我明明没跟她说是帮你,我跟她说的是帮我……” 姜元妙忽然问:“你跟她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 徐绵绵愣了下,有些犹豫地说:“妙妙,其实宋烟人没你想的那么坏,要不然你……” 徐绵绵接下来的话,姜元妙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她是把爱憎划得分明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讨厌宋烟,从宋烟诋毁路黎还扯到她妈妈身上那时候开始,就讨厌得要命。 真朋友是不会去亲近朋友的讨厌对象的,从徐绵绵帮宋烟搬作业的时候,姜元妙心里就一直不舒服。 这点不舒服的情绪在这刻爆发。 她气得声音都不自觉拔高:“徐绵绵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跟你说了我讨厌她,你还跑去跟她玩,你考虑过我什么感受吗?她人不坏,我看她不顺眼,所以是我人坏,是这意思吗?” 徐绵绵本意也是想帮她,被她这么尖锐地质问几句,也有了脾气,也拔高声音吼回去:“我都说了我是为了帮你,你这么凶我干嘛?而且凭什么你讨厌她就一定要我也跟着讨厌她啊?” 她把这些天一直憋着没说的事说出来,赌气道:“我跟她初二就是室友了,真要说起来,那也是我跟着她讨厌你。” 姜元妙没想到她跟宋烟还有这层关系,从来没听她讲过,这会儿听她这么说,气得眼睛都红了,冲她吼了句:“好啊,那你就跟着她讨厌我吧!” 说完就气冲冲跑了。 徐绵绵也湿了眼睛,气得在原地剁了好几下脚。 - 争吵之后,就是冷战期。 从体育课下课,到第二天上学,姜元妙和徐绵绵都没再跟对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下课比上课还安静。 两人之间的课桌缝隙,仿佛变成三八线,谁不小心越过一点,还会故意跟对方说声对不起,既客气又冷漠。 第四节下课铃一响,徐绵绵就立刻去找宋烟,跟她一块去吃饭。 姜元妙嘴上不说什么,憋在心里的气,放点玉米就能炸成爆米花。 就这么过了一天,傍晚放学,连身在十班不常来找她玩的赵飞翔,都发现了她的不开心。 一起回家的路上,赵飞翔问:“这是咋了?” 姜元妙双手抓着书包肩带,带着气说:“被背刺了。” 赵飞翔扭头问祁熠:“你坐她后面拿笔刺她背了?” “……” 祁熠木着脸开口:“你的语文水平,是怎么考上一中的?” 赵飞翔挠挠后脑勺,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买进来的,您又不是不知道。” 一中是兴临市的重点高中,有进了一中就半只脚踏进一本的说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考进来的,一些成绩不好但家里不缺钱的学生也能进来,只是学费会比普通学生高很多。 见姜元妙还这么垂头丧气,赵飞翔又问她:“喝不喝奶茶,我请你喝?” 姜元妙摇头:“没胃口。” 赵飞翔惊讶:“什么事愁得你连奶茶都不喝了?那你看看熠哥的脸?” 姜元妙闻言,还真抬起头来,朝祁熠看过去。 祁熠倒也没说什么,也偏头看着她,一双黑眸深沉淡漠,倒映她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无疑是好看的,养眼的,赏心悦目的,但姜元妙这会儿用忧郁的心情瞧着他,愣是把他瞧出了点忧郁美少年的气质。 看到祁熠,就想到喜欢他的宋烟,又想到在跟她冷战的徐绵绵。 一想到跟徐绵绵的争吵,她就委屈得想哭。 赵飞翔还在问:“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不问还好,这一问,姜元妙的情绪彻底崩了,在眼泪夺眶而出前,捂住脸蹲地上。 赵飞翔慌张问:“咋了咋了,连熠哥都变得辣眼睛了吗?” 刚说完就被祁熠踹了脚:“哪来这么多骚话?” 赵飞翔无辜道:“我这不是想哄妙妙开心嘛。” 祁熠不耐烦把帮倒忙的聒噪家伙轰走。 看了眼蹲在地上捂着脸的人,他从兜里掏出包手帕纸,在她面前蹲下,“人走了。” 眼泪已经把手心都打湿,指缝都黏腻,姜元妙没放下手,埋在手心里闷声问:“有纸吗?” 才问完,手背就被什么东西触碰,触感像是纸巾。她立刻腾出一只手接过,全程低着头给自己擦眼泪,末了还擤了把鼻涕。 但她还是没从地上起来,双臂圈着膝盖,眼睛红红的,吸着鼻子任性:“气气,我不想回家。” 祁熠“嗯”了声,并不意外,“想去哪?” 他平时说话总怼她,或是阴阳怪气嘲讽,问这话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却不知道是不是声音放轻的缘故,竟让人觉得温柔。 姜元妙摇摇头:“不知道。” 她很少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总爱耍很莫名其妙的小性子。 比如现在。 “我就是觉得走不动了,”她收紧手臂,身体更蜷缩起来,“我能不能蹲在这里变成蘑菇?” 祁熠没回答,从地上起身,把背在身后的斜挎包调整到身前,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她蹲下。 姜元妙抬眼就是少年瘦削宽阔的脊背。 “不是走不动?”祁熠微微侧过脸,“上来吧,小蘑菇。” 8、第 8 章 姜元妙没跟他客气,立刻趴上去,环住他的脖颈。祁熠双手托住她的大腿,背着她从地上站起来。 已经过了理所当然被人背着走路的年纪,姜元妙把脸埋在他肩上,挡住自己布满泪痕的脸。 他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味,带点涩的柑橘味,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可她的眼睛又起了雾,眼泪滚落,砸在他后颈。 姜元妙抽噎着开口:“气气,我的性格是不是很差劲?” “你这样的就叫差劲?” 祁熠的声音离得很近,低沉的少年音色,近距离听仿佛更有磁性,“那我这种叫什么?” 姜元妙吸了吸鼻子:“原来你也知道你性格差劲。” 话题不知怎么歪成了他的性格□□会,祁熠也没反驳她,顺着她的话,漫不经心开口:“性格再差劲,不还是没把你气走?” 能受得了他这种性格的人,脾气一定很好。 所以,她才不差劲。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姜元妙鼻子发酸,趴在他肩上,眼泪蹭到他的校服领子上:“被你夸奖一次还真是不容易。” 被夸奖后,低落的情绪缓和了些,也愿意敞开心扉倾诉了。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和徐绵绵吵架了。” “她明明知道我跟宋烟互相看不惯,还跑去跟宋烟玩,在我这给宋烟说好话,还拜托宋烟去帮我拿回手机。” “我把她当最好的朋友,她却跟我讨厌的人玩在一起,我很生气,就跟她说了很过分的话。” “但是……我也知道她是为了帮我,才去找宋烟。”姜元妙矛盾又委屈,“而且,我不知道她初中跟宋烟就是室友,她们俩初中就玩得好了,我才是后来的那个。” 她的声音又带上哭腔,埋在祁熠的肩上,眼泪在他的校服上浸湿一大块,“她和宋烟的关系一定比跟我的关系好,她以后肯定也不会跟我在一块玩了。气气,我把我最好的朋友给气跑了,我要被丢下了。” 她为徐绵绵哭得伤心,祁熠则无端烦躁起来。 赵飞翔是她最好的兄弟,徐绵绵是她最好的朋友,那他是什么?合着这地位得往后再往后。 心情固然不爽,但他到底什么抱怨都没说,托着她的大腿往上颠了下,闷闷开口:“谁丢下你?我这不是还在背着你?” “对哦,”姜元妙搂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些,“永远都不会丢下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永远”是个很郑重的词,因为没有限期,所以放在承诺里总是显得随意或虚假。 但当这个词从被承诺的人口中说出来,就又代表了一个更真诚的含义——信任。 无条件无理由的信任。 祁熠垂着头,嘴角翘了翘:“你这不是挺明白的?” 姜元妙趴在他肩上,没有搭腔。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敢对他耍脾气,情绪上头的时候,说不想走就真的不再走,蹲在地上装蘑菇。让他拒绝跟宋烟当同桌,他也真的配合。 可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惯着她。 她这次,对徐绵绵,是不是太任性了? “是不是觉得后悔了?” 她听见祁熠问她。 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他说:“觉得自己做错的事,才会后悔。你如果觉得吵架这事你也有错,那就先去道个歉,心平气和地跟她好好聊聊。” 姜元妙还在别扭:“可我觉得她也有错……” “道歉这种事,有先才有后,”祁熠问,“在你心里,徐绵绵更重要还是宋烟更重要?” 姜元妙想都不想就回答:“当然是徐绵绵。” 说完之后,就立刻懂了。 她固然讨厌宋烟,固然不愿意徐绵绵跟宋烟玩在一起,可比起这些,她更在乎的是她和徐绵绵的友情。 因为一个不喜欢也不那么重要的人,失去一个重要的好朋友,这是多大的傻事。 即便明白了这点,姜元妙还是犹豫。 她吸了吸鼻子,很没信心地问:“要是她不愿意和好怎么办,要是她也因为宋烟,不再愿意跟我当朋友了怎么办……” 跑去道歉被拒绝,是件丢脸的事。 她不怕丢脸,但害怕被拒绝,害怕得到一个不好的结果,害怕她在徐绵绵那里的重要程度比不上宋烟。 “那就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你说得轻松……” 姜元妙嘟囔着吐槽了一句,虽然很小声,但就在他背上趴着,再小声也被清楚听见。 祁熠微微侧过脸,表情不善:“你就不怕我松手?” 姜元妙连忙抓紧他肩膀。 尽管嘴上威胁,但他到底没松手,还托着她的大腿把她再往上颠了下,姜元妙也得以更方便地搂住他的脖子。 他们没坐公交车,从学校到家的路,祁熠已经背着她走了一半。 她没说要下来,祁熠也没说让她下来,就这么背着她,沿着临街的樟树,往家的方向走,白色板鞋偶尔踩过地上的落叶,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背影拉长。 姜元妙趴在少年宽阔的脊背上,听着他略沉的呼吸,试探着问:“气气,我重不重?” “还行。” “还行是重还是不重?” “……不重,”祁熠的语气又变得不耐烦了,“跟赵飞翔家的大黄没差。” 大黄是赵飞翔家养的狗,虽然叫大黄,但是只小泰迪。 “你才是狗呢,”姜元妙回损了一句,又做作地说,“一定是因为我的肚子空了,所以像羽毛一样轻。” 祁熠:“……” 原来在这等着他。 姜元妙继续做作:“嘴巴好饿,心里好苦,前面有家奶茶店诶。” 末了更做作地问:“你懂我意思吧?” “……” 懂呢。 怎么不懂。 五分钟后,姜元妙高兴地捧着珍珠奶茶狠狠吸一口,灵魂和胃一块原地复活。 她心满意足嚼着珍珠:“我命中注定的珍珠奶茶。”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祁熠,很有眼色地拍个马屁:“我命中注定的气气公主。” 祁熠扯了下唇:“再这样喊,我不介意帮你把剩下半杯喝完。” 姜元妙连忙给嘴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有了奶茶,她不再让祁熠背,跟他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正埋头专心吸着珍珠的时候,她听见少年低低的声音:“开学那天欠着我的人情,明天可以还了。” 姜元妙动作一顿,就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奶茶,免费的果然是最贵的。 她慢吞吞咽下嘴里的珍珠,不情不愿开口:“你想让我做什么?” 如果是太过分的事,她绝对要耍赖。 正想着要怎么耍赖时,她听见祁熠沉吟一声,说:“明天去找徐绵绵,告诉她,你很珍惜她这个朋友。” 姜元妙停下,愣愣地看着他。 夏日的傍晚,街道商铺被霓虹灯点亮,茜色夕阳落在少年肩头,将他的发梢照得发亮。 他转过身来,总是懒洋洋垂着的眼皮抬起来,逆着朦胧光晕,朝她勾出一抹笑,声线懒散,却带着十七八岁独有的少年气—— “再告诉她,她只能排第二。” “跟你第一好的人,是我。” 9、第 9 章 第二天,姜元妙起了个大早。 去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给徐绵绵的课桌里塞零食和小纸条,在对方进教室后,立刻趴桌上,假装睡觉。 眼睛闭着,竖起耳朵偷听旁边的动静。 一阵零食包装被打开的窸窣动静后,她听见徐绵绵的声音:“这曲奇什么牌子啊,还怪好吃的。” 姜元妙立刻坐起来回答:“聪明小熊!” 徐绵绵“哦”了声,问:“吃了能变聪明吗?” 姜元妙:“吃了会变胖。” “……”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撇开脸,嘴角像是绷不住似地,无声翘起来。 姜元妙挠挠眉毛,不太自然地说:“我家还有两盒,你要是喜欢吃的话,我明天可以再带过来。” 徐绵绵别扭着拒绝:“吃多会变胖,你想让我长胖啊?” 姜元妙对答如流:“你这么好看,就算长胖也不影响你的颜值。” 没有女孩子不爱听这样的夸赞,徐绵绵的嘴角又翘得高了些,但嘴上还是说:“油嘴滑舌。” 姜元妙连忙为自己辩解:“我是真心的,我是颜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的人,就没有长得不好看的。” 徐绵绵当然知道,顺着她的台阶下:“好吧,就信你一次,我勉为其难多吃点。” 她又拿了块曲奇,但没自己吃,而是递给她:“喏,要胖一起胖。” 姜元妙笑着接过:“好,一起吃一起胖。” 愿意和对方分享好吃的零食,接下来的和好也顺理成章了。 一块吃着曲奇的时候,姜元妙跟她道歉:“对不起啊绵绵,我前几天对你说了过分的话,我不知道你和宋烟以前就认识,我要是知道你和宋烟玩得好,我就……” 徐绵绵问:“你就不跟我玩了?” 姜元妙连忙否认:“当然不是,我要是知道你跟她玩得好,我就不说那些事情了。我不跟你玩,体育课仰卧起坐谁给我偷偷加数啊。” 徐绵绵故意说:“哦,我对你就只有帮你作弊的作用?” 姜元妙真以为她误会了,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好啦,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徐绵绵不再逗她,也道歉说,“其实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那么抗拒让宋烟帮忙,我还去找她,我也没有考虑你的心情,对不起。” 姜元妙认真说:“我现在已经想通了,真朋友是不会干涉好朋友交朋友的自由的,你想跟她玩就跟她玩,我以后都不介意了。” 她想了想,又更认真地说:“但你可别因为她冷落我,她要是跟你说我的坏话,你也千万别信。” 徐绵绵被逗笑,给她喂了一块曲奇:“好嘛,我答应你。” 又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你才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她跟我说你的坏话,我肯定不跟她玩了。” 姜元妙总算松一口气,含着曲奇口齿不清地嘿嘿笑:“这还差不多。” 这盒小熊曲奇,似乎比平时还好吃,酥酥脆脆,甜到心里。 - 和徐绵绵和好后,姜元妙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心情很好的气息,连翘着的呆毛都是愉悦的。 傍晚放学回家,赵飞翔看见她这模样,“哟”了声:“麻烦解决了?” 姜元妙昂首挺胸:“有你妙姐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赵飞翔捧场地给她竖大拇指:“妙姐厉害!那你的手机拿回来没有?” 哪壶不开提哪壶,姜元妙一秒泄气:“还没呢,再不拿回来,我的人都要没了。” 她又提议:“要不然咱俩合作一下,你引开教导主任,我偷偷去拿回来?怎么样?” 赵飞翔坚决摇头:“很不怎么样。” 一中的教导主任出了名的严厉,他再混也不敢招惹。 姜元妙垂头丧气,长唉一声。 赵飞翔撞了撞她的手臂,在她看过去时,下巴朝祁熠那边指了指,示意找他帮忙。 姜元妙又是一声叹,压低声音说:“我早就找过了,气某人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话音落下没多久,她听见一阵熟悉的音乐。 反应了两秒,竟然是她的手机来电铃! 姜元妙立刻朝声源处看过去。 祁熠右手拿着他的手机在打电话,左手拿着的,可不就是她的手机! 姜元妙眼睛都睁大了:“我手机!怎么在你那?” 祁熠没搭理她,恹恹耷拉着眼皮,右手操作自己的手机,点进微信,随便打了个句号发送过去。 随着微信提示音的叮咚一声,他扫了眼姜元妙手机里的来信人备注,扯了扯嘴角,果不其然地冷呵一声:“原来我是逆子。” 姜元妙连忙要去把手机抢回来。 他扬起左手,手机举过头顶,仗着身高优势,轻松躲开她。 “我错了我错了,”姜元妙干啥啥不行滑跪第一名,一边跳着去拿手机,一边认错,“我马上把微信备注给你改回来,好气气,你把手机还我吧。” 祁熠仍旧举高左手,气定神闲瞥她一眼:“哦,改成冷血无情气某人么?” “……” 这人看着什么都不关心,怎么还竖着耳朵偷听墙角啊? 祁熠人高腿长,姜元妙怎么跳起来,都够不着他举着的手机,求他他也不答应。 她心里一急,想出个馊主意—— 双手抱住他的腰,双腿圈住他的腿,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仰着脑袋朝他耍赖:“你给不给我?不给我就不下来了!” “……” 祁熠眼皮直跳,扣着她的头要把她推开:“下来。” “不下!除非你把手机还我!” 姜元妙把他抱得更紧,使劲箍住他精瘦的腰身,仿佛要勒死他,连他的衣领都被她往下拽了不少,露出一侧的精致锁骨。 祁熠似乎也确实被她勒得喘不过气,脖子红了一片。 一旁的赵飞翔对这两人的打闹喜闻乐见,早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拍,还是录视频,嘴里还在幸灾乐祸地笑:“打起来,打起来。” 姜元妙还真把祁熠当树,把自己当成树袋熊,还想着往上爬。 祁熠脸都黑了,利落分明的侧脸绷紧,喉结重重地上下滚动。 到底比不过姜元妙的无赖,他先败下阵来,咬牙道:“下来,我给你。” “好耶!” 姜元妙总算如愿拿到手机,不过她也懂得见好就收,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点进微信,把祁熠的备注改了,逆子改成气气公主。 改完还举到他面前让他检查:“这下可以了吧?” 祁熠理了理被她给拽得皱巴巴的校服,往屏幕上扫了眼:“有什么区别?” 姜元妙抱着手机连退一步,生怕他再抢走:“怎么没有区别?一个是普通称呼,一个是我对你的专属爱称。” 祁熠:“……” 在旁边录视频看热闹的赵飞翔也收了手机,好奇问:“熠哥,你怎么把这手机偷回来的?” 姜元妙也好奇:“对啊对啊,你怎么偷回来的?” 两人好奇的表情如出一辙,仿佛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祁熠瞥他们一眼,轻描淡写道:“进办公室,拿上手机,出办公室。” “……”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虽然听起来很没谱,不过姜元妙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她清了清嗓子,跟他道谢:“为了感谢你帮我拿回手机,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祁熠却说:“请吃饭就不必了。” “真的?” 姜元妙眨眨眼,没想到他这次这么大方,免费帮忙。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窃喜,就听到他下一句话。 “你帮我写个一千字的检讨,我下周一要用。” 姜元妙:“???” - 事实证明,年级第一犯错,确实跟倒数第一同罪。 周一的升旗仪式,所有学生按照惯例在运动场集合,旁听祁熠因为偷手机这事,被教导主任通报批评。 教导主任站在主席台上,拿着话筒,横眉竖眼,愤怒而严肃:“高二三班的祁熠同学,犯了很严重的个人错误,现在对他进行严厉批评!” 台下的学生们一阵骚动,相互之间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祁熠犯什么事了?” “偷手机啊,你没听说吗?” “听说他把教导主任没收的手机全偷回来物归原主了,十几部呢。” “我靠,这么帅!” “我的手机就是他还回来的,我还奇怪他怎么知道是我的,原来上面还贴了我的班级和名字。” “这哪里是偷?这是劫富济贫啊。” “原来年级第一玩手机也会被没收。” “可我听说他压根没被没收手机啊。” “啊?那他为什么干这事?” “谁知道,可能学神的生活需要一点刺激。” “……” 周围的议论声传到姜元妙耳里,她越听下去,表情越复杂。 她以为祁熠只是帮她把手机给偷回来了,没想到他玩这么大。 十几部手机,这不被发现才怪吧? 站在她前面的徐绵绵,转过头来小声感慨:“祁熠上台这一亮相,感觉又要在论坛大杀四方。” 要不是不敢顶风作案,她现在都想偷拿手机来给他拍张照。 姜元妙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反常地没去附和。 她抬头往主席台上看了眼,祁熠正站在教导主任旁边,接受通报批评,等着念检讨。 他人高腿长,像棵挺拔的青松,把旁边的教导主任衬得更臃肿。 少年双手负在身后,稍有些长的碎发垂在额前,深邃眉眼仿佛被工笔精细描绘过,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透着不可一世的冷淡倨傲。 学霸光环太强,他站在那,丝毫不像是正在被通报批评,反而像是接受什么表彰。 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祁熠朝这边看过来,视线穿过人群,同她对视上,那双漆黑的眼睛被阳光照得明亮,锋芒耀眼。 少年抿着的唇角往上翘了翘,眉宇间的冷淡随之少了几分。 他薄唇轻启,无声做出一个口型。 台下又一阵骚动,议论他是不是在跟谁说话,又猜测他说了什么。直到教导主任拿着话筒厉声呵斥一句“安静”,骚动的人群总算安分下来。 姜元妙也早就撇开脸望向天空,湛蓝的天际,曳过一条轨迹平直的航迹云。昨夜才下过雨,初秋将至,空气有所转凉。 分明凉爽,却好像又有些热。 她抬起手,在脸边扇了扇风。 10、第 10 章 都怪祁熠在主席台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做小动作,姜元妙当晚做梦,都梦见他喊自己傻子,还是语气宠溺的有声版。 摸着她脑袋一脸宠溺喊她傻子的祁熠,差点把她从梦里吓醒。 原本昨晚就跟好基友连麦下象棋下到很晚才睡,又做了这样一个梦,姜元妙从起床到吃早餐都在呵欠不断。 祁熠已经等在楼下,天气转凉,他也换上了秋季校服,斜挎着黑色单肩包,红白配色的校服外套没拉拉链,松垮穿在身上,戴着耳机,双手抄在兜里。 姜元妙走过去,抬手跟他打招呼打到一半,又一个大大的呵欠。 她困得连卷刘海的卷发筒都忘记摘,祁熠扫了眼,抬手摘掉她刘海上的东西:“昨晚去做贼了?” 姜元妙艰难睁着困倦的眼皮:“还不是因为你。” 祁熠摘下一侧耳机,颇有兴致地问:“因为我?” 姜元妙下意识要转述那个梦,转念又忽然觉得挺别扭,讲出来怕不是要被他说恶心。 她换了个说法:“你昨晚在我梦里非追着我喊爸爸,把我都给吵得睡不着了。” “……” 卷发筒粘回她脑门上,祁熠面无表情重新戴上耳机。 走去公交车站,姜元妙走几步一个呵欠,站那等车,整个人都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站着睡着。 跟他们在公交车站遇上的赵飞翔,都忍不住说:“你不会又把你爸的褪黑素当成软糖吃了吧?” 老姜同志写不出稿子的时候会失眠,买了助眠用的褪黑素软糖,包装瓶还是全英文。姜元妙第一次见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糖,一次吃了好几颗。 要不是当时祁熠刚好在,及时发现,她再吃多得点,得送去医院洗胃。 姜元妙这会儿困得毫无精神,黑历史重提,也懒得跟他吵,敷衍摆摆手:“跟人聊天聊忘时间,睡太晚。” 赵飞翔以为她又是跟徐绵绵聊,之前高一同班的时候就见她们俩天天黏在一块,这么久竟然也不嫌腻歪。 他很真诚地疑惑:“你跟徐绵绵究竟哪来这么多话题?” 姜元妙:“谁说我跟她聊。” 赵飞翔更疑惑:“那你跟谁?” 在旁边低着头切歌的祁熠也顿了顿,手指点下暂停键。 姜元妙正要说,眼尖瞧见公交车来了,顾不上回答,赶着上公交车占座。 上班上学高峰期,车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刚好中排单人座上的一个乘客下车,她立马坐上那位置,脱下书包放怀里。等祁熠不紧不慢上了车走过来的时候,冲他叮嘱了句“车到站喊我”,就立刻闭上眼睛补觉。 实在困得紧,几乎是公交车才起步,她就已经睡着。 姜元妙的睡眠质量十年如一日的好,以前上课被罚站,都能站着睡着。 她的位置靠窗,窗外的阳光时不时掠过她身上,密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阴影。意识混沌地做着梦,身体的平衡就由不得自己,跟着公交车摇摇晃晃。 赵飞翔坐在后排咋舌感慨:“还得是我妙姐,秒睡。” 才感慨完,坐在他旁边的祁熠就起身,朝那边走过去。 祁熠停在姜元妙座位旁边,一只手扶着她的座椅靠背,另只手扶住她摇摇晃晃的头,托着她倚向自己。 姜元妙迷迷糊糊感觉有了可以靠着的地方,虽然疑惑,但混沌的大脑已经顾不上思考那么多,只管更舒服地睡过去,脸上还带着傻笑。 祁熠低头看了会儿,嘴角跟着翘了翘。 赵飞翔坐在后排目睹全程,有些傻眼,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 什么情况? 是他眼睛出问题了,竟然看见这么温柔的祁熠? 赵飞翔揉了揉眼睛,重新看过去。 方才还露出温柔神情的少年,又板回了那张厌世脸,正面无表情地举着手机,对着姜元妙的脸给她拍睡觉流口水的丑照。 赵飞翔:“……” 好吧。 祁熠的温柔果然是错觉。 - 在公交车上补了个简短的觉,姜元妙总算恢复些精神,上课的时候坚强地没有摇摇欲睡。 不过,上数学课打瞌睡是不可抗力。 瞌睡虫被数学老师勾出来,一下数学课,姜元妙就跟一摊烂泥似地趴桌上,一侧的脸蛋贴着桌面,两只手没骨头似的垂在身侧。 眼神涣散,仿佛下一秒灵魂就要从嘴巴里飘出来。 “人为什么要学数学……” “为了让数学老师不失业。” 徐绵绵一边敷衍她,一边从桌子里拿出编了一半的手链继续编。 几根彩色的细绳在她手指间灵活地打出漂亮的结,姜元妙看得眼花缭乱,问:“你这是在编什么?” 徐绵绵:“幸运手链,我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戴着能转运。” 姜元妙半信半疑:“这东西灵吗?” 徐绵绵:“求的就是一个心理安慰嘛,你要不要也编个?” 姜元妙嫌麻烦,一脸拒绝:“算了吧,我手残。” 安利失败,徐绵绵有些可惜,又想到什么:“对了,最近学校附近有那种混混专门堵落单的学生敲诈勒索,听说隔壁班就有人遇见了,你回家的时候也小心点,别遇上他们。” 她编这幸运手链也有这个原因,不求心想事成,但求一个平安。 姜元妙的瞌睡又上来了,打了个呵欠,没太当回事:“没事,我有护法呢。” 她指了指后座。 徐绵绵顺着她的话,看了眼后座的祁熠。他十一月底要去参加奥数竞赛冬令营,这会儿又在刷奥数题,低着头,细碎的刘海垂在额前,眉眼间是心无旁骛的冷淡。 想想也是,姜元妙每天都和祁熠一块上下学,安全问题自是不用操心。 下课的这会儿,姜元妙又打出了两个要吃小孩的呵欠。 见她这呵欠连天的模样,徐绵绵问:“你今天咋这么困,昨晚没睡好?” 姜元妙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回答:“跟人聊天聊到三点。” 徐绵绵敏锐地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你有别的狗了?” 后座的祁熠倏地停笔,薄薄的眼皮一掀,盯着前面的人。 “什么别的狗,”姜元妙没精打采地解释,“是我那好基友,他不是出国了吗,在国外好像不太适应,昨晚找我谈心呢。” 徐绵绵对她这个下棋认识的好基友略有耳闻,赶紧八卦:“你跟他到底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姜元妙无奈道,“我们俩就是单纯的棋友,顶多算师徒。” 又话锋一转:“不过他长得是真帅,人间尤物,我的菜。” 说完还嘶溜吸了吸口水,表示真的很帅。 才说完,椅子腿就冷不防被人踢了下。 她被吓一跳,转身看向罪魁祸首:“你踢我椅子干嘛?” 祁熠面无表情:“脚滑。” 姜元妙莫名其妙,扭回头继续跟徐绵绵说话:“之前忙着补暑假作业,忘记跟你说,我开学前跟他面基了。” 徐绵绵兴奋问:“帅吗?高吗?有照片吗?” “有啊,我给你看。” 姜元妙正要从桌子里拿手机出来,椅子腿又被人踢了下。 她转过身:“你又踢我干嘛?” 祁熠面不改色:“另一只脚也脚滑。” 姜元妙:“……” 这人今天又犯什么病噢? 课余时间本来就短,被祁熠这么一打岔,姜元妙还没来得及把照片给徐绵绵看,下节课的上课铃就响了。 这节课又是上午第四节课,下课就要冲刺食堂去吃饭,这么一折腾,关于好基友的话题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高二的课程还不算太紧,不过老师布置的作业总是很多。 尤其是周末,好像在家里能把一天过成48小时,每科老师都把自己这科的任务安排得满满当当。 姜元妙并不是那种把每科作业都兢兢业业写完的老实类型,她学习一向随心所欲,喜欢的就学得多点,不喜欢的学不来一点。 随心所欲的后果就是偏科,期中考之后,她又经历了一次冰火两重天,一边是对她赞不绝口的语文老师,一边是看见她就要气得吐血的数学老师。 带着成绩表回家,又免不了被老姜同志一顿念叨,从周五晚上念到周六早上,姜元妙终于受不了,跑去祁熠家逃难。 想着是周末,祁妈妈医院休息,应该会在家,她没直接输密码开门,故作矜持地摁门铃,没想到来开门的是祁熠。 已经是深秋,他竟还只穿着件薄薄的短袖,一看就是才套上去,领口还斜着,露出精致锁骨,皮肤白得像没晒过太阳。 祁熠单手撑在门框边缘,恹恹垂着眼皮,一脸没睡醒的模样,说的话也不客气:“有人撬开你的脑子,偷走了我家的密码?” 他刚睡醒的声音有些哑,但仍显少年音色。 “我还以为阿姨在家呢。” 姜元妙无辜地眨了眨眼,也不跟他客气,稍微一弯腰,直接从他横亘着的手臂下方钻过去,轻车熟路从鞋柜里拿拖鞋出来,换上,边问:“阿姨呢?” “有台急诊,刚走。” 祁熠关上门,随便抓了两下头发,趿拉着拖鞋往卧室的方向走,像是要回去睡回笼觉。 姜元妙拉住他:“大哥,你还要睡啊,这都快十一点啦。” 祁熠面无表情:“大哥我,早上八点才睡。” 姜元妙愣了下:“你又失眠了?” 祁熠没搭腔,一点一点掰开她拽着他衣角的手指,慢吞吞往房间里走,走了几步,转身,冲她扬了扬侧脸,“过来。” 姜元妙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去,口无遮拦地打嘴炮:“干嘛?你还要我陪-睡?” 话音落下,走着路的人倏然停住,姜元妙猝不及防撞上他坚硬的后背,鼻子被撞麻,她疼得嗷呜乱叫。 祁熠转过身,垂着眼皮,扫了她一眼:“也不是不行。” 姜元妙捂着撞疼的鼻子,微微睁大眼:“你认真的?” 他点头:“睡吗?” 11、第 11 章 在姜元妙的认知里,祁熠并不是一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而且现在,他的神情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姜元妙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是失眠睡得太少,脑子不清醒了。 但是她! 绝对没问题! 陪帅哥睡觉,亏的人怎么也不会是她啊,更何况还是大帅特帅的祁熠! 姜元妙挠了挠脸,双手在身前交叠,做出一脸娇羞的模样,声音也跟着夹起来:“你要是没意见,人家当然是可以的嘛,哦对你是不是习惯裸睡,你要脱个衣服吗?我能拿手机拍个照吗?” “……” 这夹子音能夹死一百只蚊子。 祁熠狠狠皱眉,不掩嫌弃:“算了,当我没说。” 姜元妙一秒变脸,瞬间变成李逵声线:“为啥!” “怕做噩梦。” 他甩下这句,转身就走。 姜元妙连忙跟上,挽留这好不容易的机会:“别啊别啊,一个人美声甜的美少女睡你旁边怎么会做噩梦呢?再考虑考虑?” 祁熠没搭理她,只管往房间里走。 走到门口,姜元妙抢先挤开他,从他身侧钻进卧室,正想跟他耍赖赖在这不走,忽然听见一声很轻的叫声。 她循声望去,房间角落放着一个塑料箱,铺着厚厚的毛毯,毛毯之上,躺着一只还没睁眼的橘色小奶猫。 姜元妙捂住嘴,压抑的尖叫还是跑出来:“啊!猫咪!”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直接跪在地上,两只手伸出去又退回来,想摸又不知从哪下手摸,生怕碰坏它。 小奶猫伸着懒腰哼唧了一声,细细的嗓子软得人都要跟着冒泡,粉嘟嘟的嘴巴和肉垫,嫩得能掐出水。 姜元妙深吸一口气,差点要激动得在地上打滚。她双手捂着心脏,急促喘气:“救命救命,我要被萌死了。” 又想到什么,她看向祁熠:“你昨晚没睡觉是因为它?” 祁熠走过来,坐在床边,一脸困倦地点头。 这小猫是他昨晚在楼下草丛里捡的,很可能是小区里的那只三花猫生的,但没找到三花猫的猫窝。 小猫眼睛都还没睁开,看着像刚出生没几天,照顾起来也麻烦,他连夜买了猫奶粉和宠物奶瓶,昨晚到今天,每两个小时给它喂一次奶。 每次喂奶都要现调,喂完后还要把奶瓶洗干净煮沸消毒,反反复复,他昨晚几乎没睡。 姜元妙听他讲完这喂奶流程,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猫妈妈,辛苦了。” “……” 祁熠已经懒得跟她掰扯,往后一倒,闭着眼睛仰躺在床上,嗓音懒倦:“奶瓶在旁边,今天交给你了。” 姜元妙立刻懂了他的险恶居心,睁大眼睛控诉:“原来你让我来陪-睡,是想让我给你喂奶!” “…………”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祁熠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黑着脸,太阳穴突突直跳:“姜元妙你——” “我什么?”姜元妙正拿着宠物奶瓶在研究,“这东西咋用?要怎么喂给它?” 虽然嘴上不乐意,但她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祁熠咽下那后半句话,抿抿唇,从床上站起来,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奶瓶:“过来,我教你。” 给小猫喂奶确实是件麻烦事,不光是泡奶调温这种准备工作要做足,还要注意喂奶的姿势,和给小猫喝的量,喂完之后,还得用手指轻轻拍拍它的背,帮它排出奶嗝。 姜元妙向来手笨,下手总是不知道轻重,平时跟赵飞翔那个壮汉开玩笑打闹,都会被他说谋杀,这小猫在她眼里就跟个易碎的豆腐块。 被祁熠手把手教着喂了一次,把小猫放回箱子里,她大大地松了口气,扯着卫衣前襟抖了抖,给自己扇风:“喂个猫都把我喂出汗来了。” 祁熠看她一眼,从小猫箱子旁边抽了张纸巾贴上她汗湿的额头,“我开了热空调。” 姜元妙这才后知后觉卧室的温度比外面高很多,难怪他只穿着件短袖,床边还架着台风扇。 她完全无法理解:“吹着热空调开风扇,你叛逆?” “小猫要保温。” 祁熠把擦了汗的纸巾丢到垃圾桶,抬手在她脑门上用食指弹了下,“笨。” 姜元妙“哦”了声,撇撇嘴,没想到他细心到这种程度。 箱子里的小猫又小小地叫了声,把两人的视线同时吸引过去。 它刚吃饱喝足,小肚子鼓鼓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粉嘟嘟的鼻子和嘴巴,在毛绒绒的毯子上轻嗅了几下,就开始趴着睡觉。 姜元妙要被这小猫崽萌得心都要化了,刚刚只顾着喂奶,全程小心翼翼,都没有好好摸过它。 她拽拽祁熠的衣角,在他看过来时,两眼亮晶晶地请求:“我可以摸摸你的小猫吗?” 这必然不只是想得到允许的客气请求,她是想摸但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怕自己力气没个轻重,伤到脆弱的小奶猫。 祁熠“嗯”了声,会意地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放在小猫头上,手把手带着她轻轻抚摸,消除她怕伤害到小猫的忧虑。 指腹传来的触感毛绒绒的,带着暖暖体温的柔软,少年的手指骨骼很硬,掌心却也是柔软的,干燥温热。 姜元妙眨了眨眼,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柔软地触碰了一下。 视线不自觉从软萌的小猫,移到身旁的少年。 他刚睡起,头发有些乱,看着蓬松毛绒绒,手感很好的模样。侧脸轮廓分明,眼睫微垂着,睫毛的长度令人羡慕,还带着些卷翘的弧度。 鼻梁挺直,嘴唇的颜色稍淡,像淡粉的樱花,专注时会微微抿着。 比如……现在。 姜元妙舔了舔嘴唇,不知是不是空调的温度开得高了,感觉口干舌燥的。 察觉她的视线,祁熠松开她的手,转头朝她看过来,眼里有疑惑。 姜元妙稍稍踮脚,刚摸完小猫的手伸向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 她咧着嘴笑,一脸无赖地先斩后奏:“摸完小猫也可以摸摸小猫主人的吧?” 祁熠:“……” - 小猫看了喂了也摸了,姜元妙朝祁熠挥挥手:“这里有我守着,你去睡吧。” 祁熠也没跟她客气,直接躺上床,刚躺上去,就听姜元妙“咦”了一声,语气十分疑惑。 他看过去。 姜元妙冲他眨眨眼睛,把无辜和好色两种矛盾的情绪毫不违和地同时表达:“你穿着衣服能睡着吗?” “……” 祁熠面无表情掀起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 不仅不脱,还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姜元妙抬手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这么见外,伤心了。” 祁熠懒得搭理这女流氓,闭上眼睛补觉,才闭上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他皱了下眉,撑着上身半坐起来,入眼就是女生脱衣服的画面。 姜元妙两手抓着卫衣下摆往上脱,里面的薄打底粘着卫衣被不小心带上去,无意识地露出一截纤细的腰,皮肤白得发光。 祁熠立刻移开眼,喉结重重地滚了两下,声音发沉:“你做什么?” 姜元妙的脑袋在卫衣的小圆领卡了半天,总算给脱下来,喘了口气:“脱衣服啊,你房间太热了。” 为了给小猫保温,室内开着热空调,她穿着件厚卫衣简直要热死了。 衣服一脱,整个人都凉快了不少。 姜元妙随手把脱下的卫衣丢到椅子上,转头就瞧见祁熠重新躺下,拉着被子盖过头顶,竟然连脑袋都给蒙上。 “你不热啊?” 她走过去,戳戳他抓着被子露在外面的手指。 然而才触碰一下,他的手指也立刻缩回被子,仿佛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姜元妙莫名其妙:“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嘛,我又不会真要你裸.睡。” 她以为他是因为那句问他怎么不脱衣服的玩笑话才这样。 蒙在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显然是不想搭理她。 姜元妙啧了声:“闷死你算了。” 她不再管这爱生气的气气公主,搬了把椅子回到箱子旁边,两手肘搭在大腿上,双手托腮,老母亲一般目光慈爱地看小猫睡觉。 原来小猫睡觉还会吧唧嘴! 原来小猫睡觉还会蹬腿! 原来小猫睡觉还会呼!吸! 姜元妙再一次被萌得脑子都要化掉,完全不能持续盯着十秒钟以上,实在太可爱了,她的心脏会受不了。 视线脱离小猫几秒钟,她的理智回来些,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这小猫叫什么名字。 “气气,你给小猫起名——” 话问到一半,看见床上已经睡着的人,她自动闭嘴消音。 到底还是向热空调投降,睡着后的祁熠没再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甚至被子都被他无意识地往下踢,滑到腰上。 床上的少年侧躺着,呼吸绵长,侧脸的线条利落分明,密长的眼睫毛垂落下来,看着很柔软。 他眼底有淡淡的青黑,姜元妙从进屋见到他就发现,他眉宇间透着疲惫,不只是通宵照顾一晚小猫,更像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休息好。 再过半个月,祁熠就要去参加冬令营,决赛通过就能进国家集训队,才有机会选拔到国家队,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 平时光是听数学老师简单提几句,就知道很多老师都对他寄予厚望。 期望越高,意味着压力越大。 虽然祁熠嘴上不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她能看出来,他最近压力挺大,下课也一直在做奥数题。 姜元妙在误吃褪黑素后,认识了这东西的功效,某次无意中发现,祁熠的卧室里也有这玩意儿,才知道,他压力大的时候会失眠。 但他从来不说。 姜元妙悄悄打开书桌抽屉,里面果然藏着一瓶褪黑素软糖。 她拿起来掂了下,比上次轻了一大半。 姜元妙抿起唇,把东西放回原位,倚在书桌边缘,盯着床上的人,烦躁地抓了抓发根。 她专门查过,未成年人最好别吃这东西,而且这东西吃多了有依赖性。 上次发现他吃的时候,就跟他说过,以后再因为压力睡不着,就跟她说,一起想办法,再不济就去看看心理医生,他嘴上应着,却还是把这话当耳旁风。 她真是…… 气得想一把掀开他的被子,把他吵醒狠狠骂他一顿! 姜元妙抹了下起雾的眼睛,朝床边走过去,弯腰把被子轻轻地往上提了提,盖住他蜷缩起来的上半身。 她坐在床边,看着就连睡觉都微微皱着眉头的少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生气又有什么办法呢,祁熠的脾气,她再清楚不过,有什么事永远都憋在心里。 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姜元妙抬起头,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摆着的一张合照,顿了顿。 照片里,扎着两羊角辫的女孩抓着旁边神色冷淡的男孩的手,逼着他举手比耶。女孩对着镜头笑得灿烂,男孩偏着脸蛋不情不愿。 那是她和祁熠的第一张合照,在遥远的十年前。 照片定格生活的瞬间,勾起不曾褪色的回忆。 望着这张照片,姜元妙的记忆不知不觉回溯到那个秋天。 十年前的秋天比现在还要凉爽些,七岁的姜元妙已经穿上了妈妈亲手给她织的针织衫。 凉快的天气适合搬家,姜元妙跟着工作变动的妈妈和爸爸,从溪川市搬到兴临市。 搬家也意味着转学,但她从小就是个自来熟,突然换个小学上课这种事情对她没丝毫影响。 转学第一天,老师让她在台上跟同学们自我介绍。 姜元妙双手背在伸手,昂首挺胸,头上的两羊角辫在她扯着嗓子讲话的时候跟着摇晃。 “大家好,我叫姜元妙!我今年七岁!家里有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伯伯伯母堂姐堂哥!” “不过我的爷爷奶奶伯伯伯母堂姐堂哥都在溪川市,没有跟我们一起搬过来。” “我的爸爸叫姜砺峰,是一位作家!我的妈妈叫夏萍,是一位编辑!编辑就是作家的老大!” 社牛的话多得用箩筐都装不下,要不是老师拦着,她估计能一个人讲到下课。 老师尬笑得脸都酸了,终于打住她的话头:“姜元妙同学,我们现在要上课了,等下课再跟接着跟同学们聊这些好不好?” 姜元妙听话地点点头,又仰着小脸,一脸真诚地问:“老师,我可不可以自己选一个座位?” 其实座位已经提前安排好,老师也没想到她会主动请求这事。 念在她刚转来,人生地不熟,老师没有拒绝她,亲切问:“可以呀,你想坐在哪呢?” 姜元妙毫不犹豫,指向教室里长得最好看的小孩。 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他了,尽管坐在最角落,但他还是漂亮得最惹眼。 姜元妙指着那漂亮男孩,脆生生的嗓音十分响亮:“我想跟他坐!” “……” 姜元妙自然是如愿,脱下书包,在漂亮男孩的旁边座位,一屁股坐下。 她扭过头,睁着圆溜溜的杏眼,近距离地仔细打量他。 小男孩的五官生得尤为精致,皮肤比她的芭比娃娃还要白,嘴巴也粉粉的,就像她刚吃过的樱花果冻。 虽然板着一张脸,眉眼间透着冷淡,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好看。 也丝毫不影响姜元妙的热情。 姜元妙圆溜溜的杏眼弯成月牙,冲他甜甜一笑:“你真好看。” “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12、第 12 章 父母都从事文字相关的工作,姜元妙小朋友的词汇量比同龄人要多很多。 不过“男朋友”这个词,是她远在溪川的堂哥教给她的。 最最喜欢的人,才能当男朋友,其他一般般喜欢的都不行。 姜元妙第一眼看到这个漂亮男孩,就觉得以前见到的好看的男孩子都变成一般般的喜欢,眼前这个是最喜欢。 但是可惜,对方并不搭理她,并丢给她一个“有病”的眼神。 姜元妙在社交方面从来不怕碰壁,且对长得好看的人有无穷的耐心。 就算对方不搭理她,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能跟他聊起来。 “你是不是不想当我男朋友,没关系,我堂哥说,日久生情。” “你知道日久生情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跟我再多待几天,你就会喜欢上我,就会愿意当我男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呀?” 对方依旧不搭腔,没得到回答的姜元妙,伸长脖子去瞄他的课本。 然而,瞄到课本上的名字也还是没用,二年级的小朋友认字不多,这个男孩子的名字,她一个字也不认识。 姜元妙苦恼地挠挠脑袋:“怎么读呀?” 男孩还是没理她,只偏头看她一眼,眼神里隐隐有着“这下总能安静了吧”的得逞。 姜元妙也确实安静了,不过只安静了一天。 第二天上学,男孩背着书包一进教室,就听见一个稚嫩又元气的嗓音,喊他的名字:“祁熠!” 他微微一怔,循声望过去,看见一张比太阳花还灿烂的笑脸。 姜元妙笑得露出八颗牙,脑袋上的羊角辫晃啊晃,像小狗在得意地狂摇尾巴:“嘿嘿,我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念了,我厉害吧?” 昨天放学后,她拿着祁熠的课本,把他的名字照着抄了下来,回家去问妈妈,让妈妈教她念的。 姜元妙把课本推过去,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祁熠”两个字,字的上方还标着拼音。 她跟着拼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七咦祁,一意熠,祁熠!对不对?” 祁熠还是没理她,无动于衷脱下书包,一言不发做自己的事。 没得到表扬,姜元妙小小地失落了下,但看看他的脸,她又原地复活恢复元气。 知道了祁熠的名字,姜元妙更积极地跟他说话。 “祁熠祁熠,你名字真好听。” “我妈妈说,熠是闪闪发光的意思。” “你长得跟你的名字一样诶,都闪闪发光。” “祁熠祁熠,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我叫姜元妙,以后你叫我妙妙吧!不说话就当你答应啦!” “……” 一个死活不开口,一个使劲开口,分不清他们俩谁更执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姜元妙唱了一周的独角戏后,终于等来了祁熠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不过,这第一句话,稍微有点……乌龙。 转学过来的第二个周一,姜元妙一家都睡过了头。 全家人都睡过头的早上,可以说是鸡飞狗跳。 夏萍手忙脚乱地赶着去上班,帮姜元妙扎头发的这个任务就丢给居家工作的姜砺峰。 姜家父女都是手残,平时夏萍三两分钟就能给姜元妙扎好两个精致的羊角辫,姜砺峰花了十多分钟,都还没能给姜元妙绑好一个马尾。 时不时被扯头皮的姜元妙,痛得嗷嗷叫唤。 姜砺峰最终认命放弃,姜元妙披头散发地去上学。 姜元妙喜欢好看的人,也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好看,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去上学,她人都蔫吧了。 无精打采地进了教室,走到自己座位旁边,正要坐下,忽然听见一句:“这里有人坐了。” 她茫然地抬起脑袋。 祁熠板着张稚气未脱的精致小脸,语气认真地重复:“这是姜元妙的座位。” 姜元妙疑惑地眨了下眼睛:“我就是啊。” 祁熠愣了下,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僵硬扭过脸:“哦。” 他肉眼可见的尴尬,但姜元妙完全没发现,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祁熠,你终于跟我讲话了诶!” 她眼睛都亮了,早上没能扎漂亮辫子的郁结一扫而空,书包都没脱,一屁股坐下,热情地朝祁熠凑过去:“你是不是对我日久生情啦?” 她还惦记她那学了半吊子意思的“日久生情”,祁熠在第一天就回家问过他妈妈,这词是什么意思。 他耳朵红红,绷着脸否认:“不是。” 偏偏姜元妙的关注点是歪的,笑容更灿烂,语气更惊喜:“你愿意跟我聊天了诶!” “……” 凡事有一就有二,祁熠的铜墙铁壁到底被姜元妙给攻克。 虽然大多数时候,姜元妙还是在唱独角戏,但听她唱戏的人,逐渐会给些简短的回应。 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姜元妙还拉着祁熠,让妈妈给他们一起拍了张合照。 只是这段友情,又生出变故。 学校放寒假,过年的时候,姜元妙跟着爸爸妈妈回溪川市的爷爷奶奶家拜年,堂哥一家也在。 她被调皮的堂哥哄骗,说是要帮她做造型,像电视里的女主角一样,剪个头发换身衣服就能变成大美女。 姜元妙天真地相信,脖子上围条毛巾,在拿着剪刀的堂哥面前乖乖坐好。 然后就…… 变成了癞子头。 姜元妙气得哇哇大哭,堂哥被伯父追着满屋子揍。 一个寒假,还不足以把头发长回来,开学的时候,姜元妙也还是没能扎她最喜欢的羊角辫,变成了齐耳波波头。 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她顶着丑丑的短发去学校,吃早饭时伤心地多拿了一个大肉包。 但一看见祁熠,她低落的心情因为他那张好看的脸雀跃起来,嘴里的肉包子都没咽下去,就兴奋朝他打招呼:“祁熠祁熠!” 被喊名字的男孩朝她看过来,却没有回应,视线冷漠地平移,仿佛不认识她。 姜元妙跑过去,脸颊被肉包子塞得鼓鼓的,口齿不清地问:“你怎么不理我啊?” 祁熠皱眉看着她,眼神疑惑且陌生。 姜元妙不可置信,加快咀嚼速度,总算把包子给咽下去,着急说:“我是妙妙啊!你不会过了一个寒假就不记得我了吧?” 祁熠愣了愣,眼里的疑惑顿悟一般消散,又撇开脸,语气僵硬否认:“没有。” “你刚刚就是没认出我,”姜元妙不留情面地怪他,“你记性真差。” 祁熠板着的脸逐渐憋红,半晌挤出一句:“我记性很好。” 他还举例证明:“我会背九九乘法表。” 可惜才刚上二年级的小孩还没学过这玩意儿,姜元妙跟他完全是两个频道:“九九表是什么?” 祁熠:“……” 这是一块没文化的铁板,祁熠撇过头,放弃跟她继续交流。 姜元妙以为他生气了,连忙哄他:“好嘛好嘛,我以后不说你记性差了,你别生气嘛。” 祁熠不说话。 “我说真的,我发誓!” 祁熠还是不说话。 姜元妙原本就因为癞子头不开心,被他这么一冷落,也有脾气了。 “好嘛,不理就不理,我也不跟你玩了!” 她恶狠狠丢下这句跑了。 赶上开学第一天,班上换座位,姜元妙不再和祁熠坐在一块,各自有了新同桌。 姜元妙决定跟祁熠绝交。 然而当天课间,看到祁熠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都不跟别人玩,别人也不跟他玩,她又心软了。 他一个人待着真可怜。 多看了会儿祁熠托着腮无聊发呆的模样,她又更动摇了。 他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连发呆都好看。 多盯着祁熠看了会儿,姜元妙就自己消气了,于是又跑过去找他。 看见她跑过来,祁熠张了张嘴,像是也要说什么。 在祁熠开口前,姜元妙抢先说:“我不是来找你玩的,我是来问你问题的。” 祁熠咽下要道歉的话,改口问:“什么问题?” 姜元妙佯装虚心,向他请教:“九九表是什么?” “……是九九乘法表。” 祁熠拿起笔,给她默写了一遍乘法表。 姜元妙一行都没看懂,但不明觉厉,佩服地夸赞:“你好厉害,你记性真好!” 祁熠翘了翘嘴角,有几分自豪,又想到什么,眼神一黯。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其实……我记性也没那么好。” 姜元妙只当他在谦虚:“你都会背九九表,记性比我好多了!” “会背这个没什么了不起,以后你也会背,但是我……” 祁熠欲言又止。 姜元妙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乖巧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祁熠抿了抿唇,先让她保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准告诉别人。” 姜元妙立刻答应,举手发誓:“好!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祁熠总算肯开口:“我很难记住人脸。” 他有脸盲症,不擅长识别和记忆人脸,平时认人基本靠发型和衣服。 姜元妙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难怪每次她不扎辫子,祁熠就好像认不出她了。 想到什么,她又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跟别人玩的?” 祁熠板着脸僵持了几秒,别扭地点头。 很丢脸,所以不想被人知道这个缺陷。 也害怕……会被嫌弃。 “那以后我换身衣服你就不记得我啦?”姜元妙苦恼地说,“可是我有很多漂亮衣服呢,不上学的时候,每一天都穿不一样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果然。 祁熠抿起唇,垂着的眼睛,目光黯淡下去。 忽地又听她说:“有了!以后我叫你气气吧!” 祁熠抬起眼,面露疑惑:“气气?” 姜元妙连读了两遍他的名字:“祁熠祁熠,像不像气气?” 她为自己的机智而洋洋自得:“以后你听到有人喊你气气,那就是我啦,这样我不穿校服不扎辫子,你也能认出我。怎么样,是不是很聪明?” 祁熠提出实际问题:“别人也这么喊怎么办?” 姜元妙愣住。 可恶,她完全没想到这茬! 但她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误,强硬道:“这是我的专属称呼,不准你让别人喊。” 祁熠无奈:“嘴长在别人身上。” 姜元妙开始撒泼:“反正别人喊你你不准答应。” “……好吧。” 自那以后,祁熠在姜元妙这就痛失大名。 姜元妙每天都围在他身边,气气长气气短,气气你怎么这么好看。 祁熠因为记不住脸这事不愿多交朋友,她就把自己的好朋友拽过来介绍给他,比如她后来认的小弟赵飞翔。 连她自己都没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祁熠记住了她的脸。 在她还没喊出“气气”的时候,他会先看向她。 无论她穿什么衣服,换什么发型,即使混在漫漫人群中,他仍旧能第一眼就认出她,走向她。 刚上初中的时候,姜元妙和祁熠没分在一个班。 每次路过他们班教室,他都只是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看书,睡觉,或者发呆。 身边有女生在讨论帅哥的时候,总会提及祁熠的名字,紧跟着一句“性格孤僻难以接近”的评价,甚至有人给他安了个“冷酷校草”的称号。 姜元妙跑去他们班串班的时候,跟“冷酷校草”本人提起这事。 她开玩笑问:“你是不是还因为记不住人脸,所以不敢跟人多聊天?” 祁熠绷着脸否认:“不是。” “初中有三年时间呢,慢慢来嘛,你得多跟人交流,才能交上朋友。”姜元妙语重心长,“不然你每次课间都是看书睡觉,多无聊。” “不无聊。” “嗯?” 他抬眼:“现在不是在跟你聊着?” 姜元妙愣了愣,嘟囔着说:“我又不是每次课间都来找你。” “那我就看书,睡觉。” “……” …… 太久没梦见以前的事情了,姜元妙从梦里醒来的时候,还有些留恋。 这一觉睡得太久,外面的天都黑了,室内光线昏暗。 姜元妙感觉有些热,踢了踢身上的被子。 这一踢,才发觉不对劲。 她竟然睡在祁熠的床上,还盖着被子! 姜元妙惊了,瞌睡瞬间全醒。 她什么时候爬到床上来了?还自己钻进被子里睡? 她怎么没一点印象? “醒了?” 少年嗓音带着睡醒后的沙哑。 姜元妙一抬眼,就和睡在她旁边的人打了个照面。 祁熠侧躺在被子上,俊脸清瘦,线条干净利落,相比儿时的稚气,多几分凌厉。 他屈臂托在额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昏暗光线下的黑眸比平日更深沉,教人看不出情绪。 姜元妙咽了咽口水,缩在被子里,艰难地解释:“我说我是梦游了……您……信吗?” 祁熠唇角一扯,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 13、第 13 章 姜元妙这次真的很无辜:“我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爬上来的。” 她当然想爬床,谁不想跟帅哥一块睡觉? 但她属于是有贼心没贼胆,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她小时候胆子倒大,撒泼耍混赖在祁熠家不走,要跟他一块睡觉,那时被她妈妈严厉批评了一顿,教育她男女有别,自此收敛不少。 祁熠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拿着手机自顾坐起来。 姜元妙眼尖瞥见他的手机屏幕,赫然是她睡着时的丑模样。 “你竟然趁我睡觉拍我丑照!”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伸手要去抢,“你给我删掉!” “你的丑照还少吗?”祁熠轻轻松松伸直手臂,仗着手长的优势,让她一点也够不着。 “那就全删掉!” 姜元妙抓着他的肩膀,借力从坐着改成跪着,另只手抓住他的手臂,但还是够不着他手里的手机。 索性,她两只手都抓住他肩膀,使劲摁着一推,祁熠没设防,往后摔在床上。 姜元妙趁机起身,两腿跨在他身体两侧,跪坐在他腰上,压着他不让他起身,同时抓住他伸直的右手,去抢手机。 祁熠起初还紧攥着,被她掰了两下后,像是突然认输般松开。 姜元妙赶紧抢到手,拿起来一看,他竟然把手机息屏了,删照片要先解锁。 她气得不行,手机怼到他面前:“快解锁!” 祁熠比她动作更快地闭上眼,中断她的面容解锁:“不解。” 姜元妙气得急眼了,整个上半身扑过去,一只手掐住他脖子,凶神恶煞威胁:“你解不解?” 祁熠不仅不惧威胁,唇角反而翘了点弧度,闭着眼坚持,“就、不、解。” 两人都因为刚才的折腾累得有些喘,近在咫尺,对方的喘息声在耳边清晰可闻。 室内开着热空调,都出了些汗,皮肤和皮肤黏腻地相贴。男生坚硬的喉结贴着她的手指上下滑动,触感说不上来的奇怪。 姜元妙的手指不自觉松了些。 屋子里好像更热了。 在她分神时,祁熠薄薄的眼皮往上一掀,漆黑的眼睛对上她的,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他抬起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 姜元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阵外力给摁倒。几个天旋地转,她被祁熠用被子裹成只剩脑袋露在外面的“蚕蛹”。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还裹得很紧,等她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祁熠已经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姜元妙咬牙切齿,冲他喊:“你最好锁上门!” 话音落下,她还真听见门落锁的咔哒声。 “……” - 折腾得有些热,祁熠进浴室就抓住衣领,脊背微攻,一把拽下身上的短袖,又把遮不住凸起轮廓的休闲裤脱掉,丢进脏衣篓。 花洒开到最大,水温调低,自头顶淋下的水流自修长的脖颈滑落,淌过清薄的肌理,冲走身体的燥热。 他面容看着清瘦,身上的肌肉线条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腰腹一层薄薄的腹肌,像几块形状规整的白巧克力,肌理细腻。 水哗啦啦往下洒,祁熠在水下睁开眼睛,眼前闪过方才被女生压在身下时的目光所及。 因为屋里热,姜元妙脱了保暖的卫衣,身上只一件贴身长袖打底,圆领,领口有些低。她俯身扑过来时,那有些低的领口跟着凑到他眼前。 而她浑然不觉,跪趴在他身上,双腿还紧紧夹住他的腰,臀部在他的腰腹摩擦。这再没感觉,他才真是要去医院治治病。 祁熠低头看了眼不受控制起来的地方,认命叹了口气。 这个澡洗得有些久,祁熠挂着条毛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还待在这里的人,皱了下眉:“你还不回家?” 姜元妙正蹲在箱子旁边看小猫睡觉。 原本是想起来要喂小猫的,她这一觉睡到天黑,中间都过了几轮两小时。 但她走过来看到小猫肚子鼓鼓,安安静静地睡着,不像是饿着的样子,想着应该是祁熠先醒过来,起来已经喂了它。 “你早就醒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我白天睡这么多,晚上肯定睡不着。”姜元妙嗔怪了一句。 祁熠拿毛巾随便擦了下头发,轻嗤了声:“你还有睡不着的时候?” 姜元妙瞪了他一眼,不过确实反驳不了。 好吧,她的睡眠质量是比一般人要好那么一点,几乎没有失眠的苦恼,睡着后连打雷都很难把她吵醒。 但祁熠就跟她相反。 姜元妙从地上站起来,坐回他的床上,双手撑在大腿两侧,身体微微后仰,两条腿在床边晃。 她歪着脑袋看着他,问:“你呢,最近睡不着的时候很多?” 祁熠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轻描淡写道:“还好。” 姜元妙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紧接着问:“还好是什么程度?是一周两三次还是每天都睡不着,老实交代,撒谎的人没小鸡/鸡!” “……” 这人口无遮拦的毛病迟早会让她吃个教训。 祁熠使劲擦了两下头发,语气带着点烦躁:“吃了褪黑素就能睡着。” 说完就僵住。 得,他也被带着口无遮拦,把这事说漏嘴。 姜元妙之前就勒令过,不让他吃这东西,有依赖性,发育期吃对身体也不好。以前就因为这事吵过架,还把她给气哭。 祁熠松开擦头发的毛巾,朝她看过去,她果然板起脸。 他嘴唇动了动,思考先认错还是先解释:“我……” 姜元妙比他先开口,仿佛发现了什么真理,一脸严肃地下结论:“没想到我随口一激,你就说了实话,看来男生真的都很在乎自己的小鸡\鸡。” 祁熠:“……” 关于祁熠瞒着她复吃褪黑素这事,姜元妙当然是生气的。 不过在他睡着的时候,她就气完了,而且光生气也没用,祁熠该失眠还是失眠。 姜元妙提议道:“以后你每晚睡前运动半小时,洗完热水澡后再泡个脚,喝杯温牛奶,再躺着听听舒缓的音乐冥想,我刚刚查了有助眠向的冥想,还有asmr,网上有人说失眠听这个也有用。” “实在不行,我晚上打电话给你讲故事,你不是一直说我讲故事很催眠吗,这个办法也可以试试。”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办法,最后问他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祁熠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一点一点变得柔软。 他轻轻点头:“嗯。” 姜元妙嫌他态度不明朗:“光嗯干啥,你是想听轻音乐还是助眠向冥想还是asmr,给个准信,我好去给你搜集。” 看着她认真中又带点不耐的别扭神色,祁熠翘了翘嘴角。 他听见自己比平时要柔软很多的声音,故意示弱一般:“我想你晚上给我打电话,可以吗?” - 姜元妙算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 说干就干,为了让祁熠最近睡个好觉,她首先把需要照顾的奶猫,连猫带箱子一块搬回自己家,丢给对养崽有经验的老姜同志照顾。 回家后,她从书桌柜子里翻出自己压箱底的小说本子,晚上睡前,给祁熠打电话讲故事。 爸爸是小说作家,妈妈是文字编辑,受家庭环境熏陶的缘故,她也自然而然喜爱上文字。 别的小朋友睡前是听妈妈讲故事,她小时候睡前是给妈妈讲自己新编的故事。 随着长大,认识的字多了,她就开始在本子上写。 这爱好一直延续到现在,每节听不下去的课,她都埋头在本子上写小说。能写满几个笔记本,初中三年的数学课,功不可没。 姜元妙以前还给祁熠读过自己的小说,祁熠给了个“挺催眠”的评价,着实把她给气到。 没想到现在这“催眠”小说还真派上用场。 照着笔记本读了一会儿,姜元妙都有些口干,喝口水润润嗓子,问:“怎么样?” 祁熠在电话那边沉吟了声:“挺有趣的。” 姜元妙奇怪,这跟以前讲的明明是一个故事:“怎么还听入迷了呢,你可不能觉得有趣,这是在给你催眠。” 她想了想,怀疑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是不是我太抑扬顿挫了?我声音轻点?” 祁熠低笑了声:“怎么样都好。” 姜元妙赶紧准备读下一段,清了清嗓子,又嘱咐他:“你躺好,闭上眼睛听。” 电话那边传来窸窣声,是祁熠换了个更放松的睡姿。 姜元妙问:“你躺好没?” 祁熠“嗯”了声。 她又问:“眼睛闭上了吗?” 祁熠应答:“闭上了。” 姜元妙忽然感觉像回到了读幼儿园被老师哄睡觉的时候,只不过这次她的身份是哄睡觉的“老师”,祁熠是被哄的小朋友。 莫名有点好笑。 她忍住笑意,开始轻声给他继续读故事:“和恋人分开后,猫族公主每天坐在窗边,等着她的小狗骑士……” 她的声音很轻,像微风轻轻拂过风铃,让人不自觉想起儿时记忆里,妈妈温暖的手轻轻抚过头顶。 祁熠侧躺在床上,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枕头旁边,额前的碎发软趴趴地垂落,线条利落的下颚隐在黑暗中。 他阖着眼睛,睫毛长长地覆盖下来,习惯性蜷缩的手指,渐渐放松地伸展开。 过往总是难以抓住的睡意,像潮水般涌来。意识仿佛变成一叶小舟,在清醒与模糊之间荡漾浮沉。 脑海里朦胧地浮现一个画面。 他被几个女生围在座位上,争先抢后地询问打听他的联系方式和喜好。 那是刚上初中的时候,那几个新同学的面容都已然模糊。 唯一清晰的,是在教室门口探身的那个熟悉身影。 姜元妙那时因为学不会自己扎头发,赌气把她最珍惜的长发剪了,留着刚过下巴的短发。 她单手抓在门框边缘,探身朝教室里东张西望,像在找什么人。 女生的视线在扫过他这边时停住,杏眼亮晶晶,却又很快黯下光芒。 她没有进来,脸上隐隐有失落。 对上他的目光,立刻藏起了情绪,朝他笑笑,挥挥手示意让他先忙,自己转身离开。 眼前画面一转,场景没怎么变,但姜元妙这次进了教室。 她跨坐在他前桌的椅子上,霸占他的课桌,托腮看着他,目光忧愁:“你得多跟人交流才能交上新朋友,我们现在不在一个班,我不能每个课间都来找你玩。” 又话锋一转,语气幸灾乐祸:“再这么高冷下去,以后你身边只剩下我,到时候你可就离不开我啦。” 她杏眼弯弯,阳光照亮浅棕色的瞳仁,仿佛漂亮的琥珀,藏不住欢喜和狡黠。 回忆和梦境一起模糊,他记不清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 半梦半醒的混沌意识中,他弯起唇角,轻轻回应。 “嗯。” …… 姜元妙轻声念了会儿小说,听到电话那边没动静了,闭上嘴停住。 安静等了会儿,祁熠那边没出声,仔细听,只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平稳绵长。 她试探性地轻声唤了句:“气气,睡啦?” 那边没动静。 姜元妙看了眼时间,其实也没讲多久,没想到他睡得还挺快。 她笑了下,笑容又忽地僵住。 所以,这是不是说明她写的小说真的很无聊很催眠? ……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姜元妙痛心扼腕,难不成她真的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不,换个思路,她或许是写催眠小说的天才! 不到一分钟的工夫,她逻辑自洽地安慰好了自己。 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间还在继续。 姜元妙弯弯嘴角,声音放到最轻:“晚安,气气小朋友。” 挂断电话后,她也合上本子,放到床头柜上,躺床准备睡觉。 才关了灯,手机屏幕就自动亮起,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白光。 姜元妙眯着眼睛看了眼,是好基友发来的语音消息。 她点开,放到耳边。 静寂的夜里,少年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委屈的意味明显。 “妙妙,我好想你。” 14、第 14 章 周一早上,姜元妙又不小心关掉闹钟,赖了会儿床,耽误了吃早饭的工夫。 祁熠已经在楼下等着,为了不让他等太久,她端起小米粥囫囵灌了两口,背上书包就往外跑。 电梯门一开,她一口气跑到祁熠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昨晚睡得怎么样?” 她出来得急,连头发都没梳,刘海胡乱四翘。祁熠抬手顺了顺她乱糟糟的头发,又压了压她的刘海,没压下来。 他收回手,语气淡淡:“还行。” 在祁熠这个别扭鬼这,还行就是挺好的意思。姜元妙满意一笑:“难怪看你精神不错。” 祁熠没否认,至少那瓶没吃完的褪黑素,现在躺在垃圾桶里。 往小区门口走的路上,姜元妙从外套兜里拿出卷发筒,粘在刘海上,盲羊补牢氏做造型。 她手笨,至今都还不会扎头发,自妈妈去世后就一直留着不过肩的短发。 但短发也有短发的苦恼,睡前要是洗了头,第二天起来,后面的发尾仿佛能翘到四海八荒。 即使没洗头,刘海也翘得千奇百怪。 所以她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那卷发筒卷刘海,即使来不及,也会在出门前把卷发筒揣兜里。 但是这会儿没有镜子,她卷住的刘海总遗漏那么一两缕,手都举得有些酸了,还没弄好。 她正艰难地扒拉着,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修长的手,掌心朝上,摊在她面前。 姜元妙会意,把卷发筒放他手里,转身面向他站着。 祁熠抬手撩起她的刘海,另只手把卷发筒粘上去,三两下就帮她把刘海全部卷好。 用不着开口请求帮忙,也用不着事先询问要不要帮忙,他们早已习惯互相依赖,这样无需言语的合作,是他们的日常。 秋天的早晨,常青的香樟树在晨风中簌簌,空气里弥漫着早点铺的香味,街道上最常见的是背着书包的学生和步履匆匆的上班族。 并肩往公交车站走的路上,姜元妙有些怨念地嘟囔:“怎么你们的手都这么好用?我的手就跟刚装上去似的。” 她一直对手残有怨念。 祁熠挑了下眉,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刚装上去的难道不是这里?” 这人拐弯抹角损她,姜元妙没好气用手臂撞他一下:“你脑子才是刚装上去的。” 走到公交车站,等着的工夫,她忽然叹气:“老姜同志今早把我骂了顿。” “因为猫?” “因为我昨晚一点还在打电话,今天早上起晚了。” 要不是老姜同志晚上起夜,定时给小猫喂奶,听到她房间里的讲话声,骂了她几句,她这电话估计又得聊到两三点。 祁熠皱了下眉:“你和谁聊?” 他们俩昨晚是十点打的微信电话,聊天页面显示通话时间没到一小时。 姜元妙打了个呵欠:“我那远在大洋彼端思乡心切想要回国的好基友。” 又是他。 祁熠抿起唇。 姜元妙继续说:“真是奇怪,明明感觉没跟他聊什么,一看时间,哦豁凌晨一点,难怪我……” 她话没说完,额头上刚粘好的卷发筒,被祁熠摘下来。 姜元妙疑惑看向他:“干嘛?” 祁熠没理她,卷发筒塞她手里。 恰好公交车到,他一言不发转身上车。 姜元妙:“?” 气气公主又在生什么气? - 一到学校,姜元妙就被徐绵绵拉着分享了一个好消息。 徐绵绵语气兴奋:“我偶像下个月要来兴临市参加音乐节!” 姜元妙跟着激动:“真的?” 徐绵绵狠狠点头,激动得都快小声尖叫:“昨晚在微博官宣的,十二月底,还是周末!” 姜元妙也跟着捂嘴尖叫,同时又很羡慕:“什么时候路黎也能来兴临市路演啊。” 路黎的新电影快要上映,电影上映期间,主创人员会到各个城市进行路演宣传,但可惜,这次的路演行程,并没有兴临市。 不过她已经做好去电影院一刷二刷再三刷的准备。 徐绵绵亮出手腕上的粉色幸运手链:“你要不要也试试这个?” 姜元妙还是半信半疑:“这真的有用吗?” 徐绵绵:“我才戴上没几天就收到这么好的消息,你说有没有用。” “有用!” 姜元妙立刻被说服,为了偶像,就算是手残也得试试,“赶紧把原材料链接发我,还有教程,看我不编他个十个八个。” 徐绵绵从课桌里拿出一堆团成团的五颜六色的绳子,还有纸质版图片教程:“我这买了不少,还剩好多,你尽管拿去用。” 姜元妙没跟她客气,大方收下:“好姐妹,那我就不客气了。” 想到什么,又转过身,看向后桌的祁熠。 祁熠又在利用课间写奥数题,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纸上飞快运算,思考时偶尔停顿,签字笔在手指间转两圈,又继续写。 他敛着长睫,眼下落了一片淡淡的阴影,薄唇微抿,神色冷淡专注。 姜元妙轻唤他一声:“气气。” 祁熠没停笔,继续写着解题步骤,“说。” 他写的公式,姜元妙一个也看不懂,深切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跟他读一个年级,不过照她这数学水平,要真能看懂,那祁熠也用不着去冬令营了。 姜元妙把手链教程的图纸亮他面前,让他选款式:“我打算给你编个幸运手链,你想要哪款?” 祁熠这才停笔,薄薄的眼皮抬起,“幸运手链?” “保佑你考试考得好的手链,”姜元妙把图纸往他眼前怼了怼,催他,“赶紧选个喜欢的款式,不然上课了。” 祁熠沉默几秒,扫了眼图纸,拿着笔点了下步骤最少也最简单的那款,“这个。” 姜元妙拿着图纸瞧了眼:“才三步,这简单啊!” 不过她觉得这款太简单太普通,配不上祁熠这张好看的脸,“这会不会太普通了?你要不要选个更好看点的?” 她指着另一个款式更好看步骤也更繁琐的,“这个怎么样?” 她难得有做手工的热情,祁熠为数不多说话委婉的次数用在今天:“你开心就好。” “那就这款了!” 姜元妙选定那款更好看的,拿绳子量了下他的手腕尺寸,就转过身开干。 没两分钟,祁熠又听见她说:“这是天书吧,我怎么看不懂?” “……” 又过两分钟,她转身过来,神色犹犹豫豫:“其实第一款看久了也蛮不错……” 没等她把话说完,祁熠就开口:“可以。” 姜元妙一脸欣慰地点头:“知我者,气气也。” 祁熠:“……” 姜元妙花了一天时间研究打结,又花了两天时间才终于编好第一根手链。 这是她为数不多独立完成的完整的手工作品,除了丑一点没别的毛病,她怎么看怎么喜欢,都有点舍不得送给祁熠了。 但她还是忍痛割爱,把手链送给他。 祁熠盯着这条和图纸上完全两模两样、丑得很有个人特色的手链,沉默很久,问:“这是你自创的款式?” “你也太高估我了,”姜元妙谦虚摆手,“我照着图纸编的啦,就是你选的那款,把手给我,我给你戴上。” “……” 到底没打击她做手工的热情,祁熠闭了闭眼,认命朝她伸出手腕。 戴手链系活结对姜元妙来说也是件难事,花了大半个课间,才帮他把手链给戴上。 她抹一把虚汗,长舒口气:“没想到这玩意儿看着简单,竟然这么折腾人。我本来还想再给我自己编一条,还是算了,再来一次要老命。” 才说完,祁熠朝她伸着的左手手腕一翻,掌心朝上摊开。刚戴上去的红色手链圈在他的手腕上,衬得他的皮肤更白。 他屈了屈手指:“绳团和图纸给我。” 姜元妙愣了下:“干嘛?” “我试试。” “这东西很麻烦的,你有空还是多刷刷题吧。” “一节语文课能搞定。” 姜元妙有被冒犯到:“我可是花了三天才编好。” “所以你要不要?” “……” 姜元妙把剩下的绳团和教程图纸塞给他,心里当然是想要的,嘴里还不服气地咕哝:“看你怎么一节课搞定。” “我就要最简单的这款好了。”她也没想太为难他。 祁熠拿着图纸扫了眼步骤,就剪下一截绳子准备开始编。 姜元妙把手腕伸过去:“你不先量下尺寸?” 祁熠眼皮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指捏着红绳灵活地打结:“我知道。” 姜元妙奇怪:“你都没量过,怎么知道?” 祁熠手上动作一顿:“目测。” 姜元妙是一点都不信:“你以为你孙悟空啊,火眼金睛,还目测……” 大概是她鄙夷的语气过于欠揍,祁熠不耐啧了声。 她话音未落,手腕就被指节分明的手指圈住。 少年的手指很长,圈着她的手腕还有很大盈余,骨骼很硬,攥着她的时候,莫名带着些霸道。 掌心是温热的,贴在她手腕的皮肤,很温暖。 温暖之外,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 姜元妙愣了愣神,下意识抬眼,没料祁熠也正在看着她,冷淡的黑眸一眨不眨盯着她。 姜元妙怔愣。 心脏像是忽然被人撞了一下,让她忘记移开目光。 上课铃突然响起,连同教室里的嘈杂声一起回到耳边。 她连忙抽回手,磕磕绊绊地冲他说:“上、上课了,下课你要是编不完,中午就请吃饭。” 说完就立刻转过身,正襟危坐,一副恨不得马上汲取知识的好学模样,脑子里却乱作一团。 奇了怪了。 平时也没少肢体接触,不就是抓个手腕吗?她慌什么? 难道是祁熠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又变帅了,那张脸的杀伤力又上一层楼? 确实啊…… 刚刚真是帅到她了。 他没事长这么好看干嘛! 姜元妙不自觉摸了摸手腕。 那块的皮肤,仿佛还残留不属于她的体温。 15、第 15 章 下课铃响的时候,姜元妙桌上多了条从后面丢过来的手链。 祁熠真的只用一节课就编好,编的还是她喜欢的那款款式复杂的。 姜元妙不得不服,让徐绵绵帮自己把手链戴上。 同时又很怨念:“可恶,手活好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我一个!” 徐绵绵一边给她系活结,一边深有同感地接话:“世上的帅哥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分我一个。” 姜元妙狮子大开口:“一个帅哥怎么够,我要十个。” 话刚说完就被祁熠卷着书敲了下头。 她瞪过去:“干嘛打我?” 祁熠面无表情:“叫醒你的白日梦。” 姜元妙:“……” -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转眼就到十一月底,到了cmo冬令营的日期。 今年冬令营决赛的举办城市就在兴临市,省去长途奔波,姜元妙放心不少。 不像去年,在江都市举办,祁熠去到那边就受凉感冒,发着高烧考试,不被刷下来才怪。 不过,为期一周的封闭式培训和考试,要上交手机。 一周不能联系,姜元妙又有点舍不得。 偏偏祁熠是个没良心的,早上不跟她说一声就走了。 姜元妙醒来拿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先看到他半个小时前的消息。 气气:走了。 姜元妙无语:你怎么不叫下我? 气气:? 气气:又不远。 姜元妙:我得当面叮嘱你啊,别太想我。 气气:…… 除了这句,姜元妙还有不少要叮嘱的。 他们上交了手机,晚上就不能打电话给他讲故事催眠了,她嘱咐了几句,如果他再睡不着觉,就多运动会儿再洗个热水澡,记得早点刷牙,别临到睡前才刷,刷牙容易醒瞌睡。 除了这些,还有件最重要的事。 姜元妙问:我编的幸运手链,你戴手上没? 祁熠过了两分钟才回:戴着。 姜元妙严重怀疑他这两分钟是在心虚,不信任地说:你拍个照给我检查下。 气气:…… 气气:收手机了。 姜元妙在这边忿忿,这人就是没戴,心虚。 她气鼓鼓地把祁熠的备注,从“气气”改回“逆子”。 手机丢床上,她起床去洗漱。 才刚下床,就听见叮咚一声的微信提示音。 姜元妙拿起手机看了眼。 是逆子祁熠发来的消息。 她点进去。 两人的聊天框里,多了张照片。 只有他的左手出镜,像是匆忙拍的,还有些糊,却莫名多了分动态感。 冷白的肤色在阳光下显出几分透明感,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手背的青筋冷淡地突起,像蜿蜒起伏的山脊,清劲有力。 清瘦腕骨上,圈着一条红色编织手绳,手绳的结歪歪扭扭,却丝毫不影响这只手的美感。 姜元妙一腔的忿忿瞬间烟消云散,嘴角不自觉翘起。 长按图片三秒点击保存,虽然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看见,但还是发了条消息过去。 元气妙妙屋:祝你比赛顺利,回来请你吃饭。 - 习惯了每天和祁熠一块上下学,平时没什么特别感觉,他一不在身边,姜元妙还真感觉有些不适应。 原本,赵飞翔住的小区也就在隔壁,跟她还算顺路,但赵飞翔是迟到惯犯,绝大多数时间都是踩着点去学校,姜元妙跟他老凑不到一块。 而且他最近喜欢上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前段时间,总有校外的混混围堵落单女生的传言,他就以这为由,每天放学都送那女生回家。 于是姜元妙放学也跟他凑不到一块。 祁熠不在学校的前两天,姜元妙勉强还能熬过去,只是课间有些无聊罢了,只是上完课少了点养眼的景色罢了,只是发现有趣玩意儿少了个分享的人罢了。 第三四天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像是扔进锅里煮了三四天的中药——实在难熬。 “人生真是……” “寂寞如雪啊……” 姜元妙跟蔫了的小白菜似的,无精打采趴在桌上幽怨。 这两天,她不止一次这么感慨。 徐绵绵已经见怪不怪,从桌子里拿了包零食投喂给她:“没事就捏捏干脆面吧。” 姜元妙接过去,两只手把干脆面捏得咔擦咔擦响,一边奇怪地问:“今天怎么才第四天?是不是谁在日历里多加了两天?还是谁把钟给调慢了?” 这人已经想祁熠想得病入膏肓,徐绵绵摇摇头:“异地恋是这样的,度日如年。” 姜元妙木着脸提醒:“您用错词了。” 徐绵绵:“你现在不就是度日如年吗?” 姜元妙:“我说异地恋,异地恋是指情侣啊姐姐。” 徐绵绵当然知道是异地恋是指情侣,但她已经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词:“那你说你们俩这算什么?” 姜元妙毫不犹豫:“父子分离,我父他子。” “……” 徐绵绵实在无语。 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很早就想问的问题:“你真没想过和祁熠谈恋爱?” “当然想过啊,”姜元妙一脸坦然,“谁不想跟帅哥谈恋爱?” 她可没忘,她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祁熠,就是诚邀他来当她男朋友,虽然是因为她当时对男朋友的认知,完全被她那不靠谱的堂哥带歪。 徐绵绵立刻兴奋了,嗑cp之魂熊熊燃起:“那你赶紧表白啊!” 姜元妙:“表什么白?” 徐绵绵:“跟祁熠表白!” “算了吧,”姜元妙扯了扯嘴角,“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跟他表过多少次,你看他答应了吗?” 徐绵绵一脸惊讶。 姜元妙竟然追过祁熠?她这个嗑cp的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徐绵绵不太相信地问:“你真追过他?” 姜元妙点头。 徐绵绵又问:“怎么追的?” 姜元妙往前回忆了下。 她干过的荒唐事还真不少。 比如学肥皂剧里的女主撞男主,故意朝祁熠冲过去,把他撞倒,然后装模作样摔他身上,跟他来个深情对视,只不过离得太近,她的深情对视变成斗鸡眼。 比如跟祁熠一起去学游泳,夸张地指着游泳池威胁他,不当我男朋友我就跳下去淹死自己,下一秒就被游泳老师警告认真听安全手册,还被强行套上游泳圈。 再比如,就是躲在祁熠家的床底下,想着等天黑了跟他一块睡觉,结果还没天黑就在床底下睡着,被大家以为走丢,两家父母都快找到警察局。 都是小学时候的黑历史了,现在想想都尴尬得脚趾抠地。 姜元妙还是要点脸的,含糊地回:“就使劲追着他跑啊,夸他帅啊厉害啊,然后问他要不要当我男朋友。” 徐绵绵听着觉得有些奇怪,还想继续问。 但姜元妙不愿意再让她继续这个话题,“好了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好吧,”徐绵绵妥协,又八卦地问,“那你现在还想没想过这事儿?” 姜元妙仿佛没听懂:“啊?” 徐绵绵看穿她的糊弄,轻推她一下:“别跟我装傻,你老实说,反正祁熠现在又不在。” 确实,祁熠不在,可以畅所欲言,为所欲为。 姜元妙想了想,一脸正色地说:“祁熠的脸,我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徐绵绵秒点头:“懂了,你只对他的脸没意见。” “也不能这么说……” 虽然祁熠不在,但姜元妙还是莫名地有些心虚,“主要是我喜欢性格温柔的,但他什么样你也知道,跟温柔完全挨不着边……” 这一点,徐绵绵挺赞同,她也想象不出,温柔的祁熠是什么模样。 老实说,她单独跟祁熠相处的时候,甚至会有点犯怵。 倒不是祁熠多凶多吓人,而是有种距离感,异于常人的优秀,和沉默寡言的冷淡,自然而然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但有一点,徐绵绵也不太赞同。 瞎子都能看出祁熠对姜元妙,跟对其他女生的态度不一样。 虽然这其中可能有两人是青梅竹马的缘故,但最起码,他们俩的相处很和谐,毫无距离感。 甚至,她这个旁观者觉得,祁熠平时挺惯着姜元妙,看着嘴上不饶人,实际上总给她收拾烂摊子。 反观姜元妙,整天没心没肺地嘻嘻哈哈,是个帅哥她都爱,完全看不出她对祁熠有什么特别心思,变相也证明了那句,她只喜欢祁熠的脸。 徐绵绵是个重度cp脑,北极圈cp嗑了一对又一对,平时最常做的事就是拿着放大镜在指甲盖那么小的细节里使劲扣糖。 现在,她翻身的机会来了! 她可以给自己嗑的cp,亲自制糖! 徐绵绵清了清嗓子,做出公平公正毫无私心的模样,一本正经道:“我反而觉得,祁熠其实对你很温柔,只是你没发现。” 她指了指姜元妙手腕上的红色手链:“你看他不是还特意给你编了个手链?” 姜元妙一脸狐疑:“这也算?” 这不是顶多算顺手帮个忙?毕竟只是他一节课的事。 “怎么不算?” 徐绵绵认真得都快用上播音腔,她继续举例,“他上次还帮你去教导主任那偷手机,这总不是顺手能帮的忙吧?” 这件事,姜元妙确实无可否认,祁熠还为此被全校通报批评,在主席台上当众作检讨。 虽然他本人没把这检讨当回事。 而且那检讨还是她帮忙写的。 但,祁熠确确实实是为了她,才去做这件事。 姜元妙这次没反驳,低着头,看着手腕上那条编得精致的红色手绳。 不知怎么,她又想起那个任性的黄昏。 霓虹灯点亮的街道,夏日傍晚的热风,时远时近的蝉鸣,落在少年肩上的夕阳。 他站在茜色余晖里,少年意气热烈张扬,如风浪席卷,扑面而来。 姜元妙怔怔出神。 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绪,在蠢蠢欲动。 她听见自己动摇的声音,“那我……” “再去表白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