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高考后》 第 1 章 ‘滋啦——’ 土墙灰瓦的厨房里，赵玲利索地把豆角倒入锅里，翻炒一会儿后，往锅里加少许水，盖上盖子焖煮。 “妈，”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打了声招呼，“洋洋闹着要去城里吃小笼包，彩娟一早带着他坐最早那趟班车去县里了，我今天早饭在这儿吃。” 赵玲应了一声：“嗯，粥煮好了，你倒进不锈钢盆里，放大洗菜盆用冷水晾一晾，我炒个豆角就能开饭。” “好。”中年男人端着煮粥的锅出去了。 几分钟后铁锅里的豆角熟了，赵玲给豆角加盐调好味，翻炒一小会儿，把豆角盛出来，又往锅里加了半瓢水和一个鸡蛋，用余火煮着。 菜端到桌上，她拿出一个空碗，往碗里夹几筷子豆角和一些小咸菜。 中年男人端着两碗粥走进来，看到后说：“给灵灵夹的？您还说彩娟惯着孩子，我看啊，咱们家您才是最惯着孩子的人，灵灵还没起呢？” 老太太白他一眼：“吃你的，少叽歪，孩子之前高三学习多紧张啊，人都瘦了好几圈，刚回来那会儿，看着跟个小竹竿一样，也不知道她妈怎么照顾的，好不容易熬过去了，放假就该松快松快。” 中年男人忙告饶：“行行行，我不说，我喝粥。 ———————————— 夏日早晨的阳光穿过下半截被报纸糊住的老式木窗，洒落在窗前的书桌上。 书桌上压着一大块透明玻璃，玻璃下面是几张铺展开用来垫桌子的报纸。 遮不住光的白色窗帘被清晨的微风吹得一荡一荡的。 有点掉瓷的搪瓷杯、木架床、白色蚊帐、粉色大牡丹样式的毛巾毯、荞麦枕、铁壳子蓝色扇叶的老式台扇、青砖瓦房…… 乔慕从床上坐起身，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有些回不过神。 自己这是在做梦，还是…… “灵灵——灵灵——”有个很熟悉，但后来只能在梦中听到的声音在喊她的小名。 随着声音由远及近，房门被人打开，一个圆脸眉目慈祥的老太太探头进来。 乔慕的视线转过去，看清了，真的是自己奶奶！ 赵玲往里看了一眼说：“已经起来了就赶紧刷牙洗脸去吃早饭，早饭在厨房大水盆里晾着。” “今天你大姑妈家的成林表哥订婚，我们得早点过去帮忙，我去菜地再摘点黄瓜、西红柿、豆角什么的，给你大姑妈带去，省得她还得去买，在城里吃颗菜都得花钱呢……” 老太太絮絮叨叨地往外走，拿起菜篓往自家菜园走。 床上，乔慕紧紧地攥着拳头，很努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因为见到没来得及尽孝的老人，而心中翻涌着五味杂陈的情绪，她指甲已经随着攥紧的拳头，陷入手心的肉里。 很疼，也说明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并不是梦。 老太太离开后，乔慕低头看一眼手心，还好，虽然很疼，但手心那层皮没破，没出血。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拿起挂在门边的大红色塑料框圆镜。 镜子里的自己，年轻、鲜嫩，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没有一丝皱纹，头发乌黑浓密发尾带着些微自然卷，扎成辫子有粗粗的一条。 上辈子她有段时间抑郁、失眠、掉头发，一度忘了自己还有状态这么好的时候。 梳好头发，走出房间就是堂屋。 堂屋的墙上挂着那种过一天撕掉一张的老式日历。 日历上有今天的日期——1996年7月26日星期五。 这一年，她十八岁，这是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漫长的暑假。 乔慕刷完牙，用沁凉的井水洗了把脸，沸腾的情绪彻底平静下来。 厨房的大洗菜盆里，放着一个装着浓稠大米粥的不锈钢盆。 这个年代，他们这儿镇子附近的村子不说日子过得多富裕，种水稻的地方，大米粥还是吃得起的。 尤其是石坡村这种距离镇上很近，又距离县城不太远的村子。 当然有些人家为了省点，也会往大米粥里掺一半玉米碎，但村里跟镇上大多数人家都爱吃白米粥、白米饭，毕竟以前那些艰苦的年月，他们吃粗粮、杂粮的粥饭已经吃到腻了。 乔慕把不锈钢盆拿起来，果然在盆下面的水里看到一个鸡蛋。 这肯定是奶奶特地给她煮的，倒不是偏心她，其实家里孙辈来奶奶家都会有这个待遇。 只是现在就她一个孙辈在奶奶家住着，奶奶才只煮了一个。 她爸跟她大伯早就分家了，原本奶奶该跟长子一起住，分房子的时候，大伯也能多分两间房。 可老太太跟两个儿媳关系都不太好，谁家都不想去，于是她就说要自己住，那两间房归她自己。 乔慕她爸妈在城里都有工作，厂子给分了房子，一家人不常回乡下。 而乔慕她爸在老家分家分到的房子，加上老太太自己的两间，刚好能把老宅一分为二。 老宅顺着院子中线砌一面墙，就这样分家了，之后老太太就一直住在乔慕她爸分到的这边，她自己的两间房。 而乔慕从小跟奶奶一起住，是奶奶带大的孩子，考上高中后才回到城里父母家。 乔慕拿起鸡蛋剥好，放进自己碗里，又往碗里盛了大半碗粥。 再打开碗柜，碗柜里果然有单独提前夹出来，留给她配粥吃的菜，除了小咸菜腌萝卜，还有她比较喜欢吃的炒青豆角。 吃完早饭，把碗筷都洗好放好，乔慕到小杂物房找出一顶草帽戴上，也背着一个背篓往菜园里去。 南方盛夏的早晨，才七点十几分，太阳已经有些热烈。 菜园里，赵玲已经摘了满满一背篓菜，看到乔慕过来赶紧摆摆手：“你来干嘛，我都摘好了，这一篓加上昨晚上摘的就够一担，多了他们也吃不了，你赶紧回去换衣服，等会儿我们赶八点钟的班车。” 乔慕没听：“八点钟的车还早着呢，大姑妈上次回来不是说现在县城西红柿价格又涨了吗？我多摘点，要是大姑妈用不上就带到县城菜市场去卖。” 关于奶奶的事，乔慕曾经在心里反复怀念，她的记性又非常好，所以很多事情她都记得。 即使有些事情光靠回忆记不太清楚具体细节，在接触到相关的场景、物件或者味道后，也能想起来。 前年她们这儿西红柿价格好，很多人一窝蜂地种植西红柿，结果可想而知。 去年跟风种植的人太多，西红柿泛滥，价格跌得非常狠，又没有别的销售渠道，白送都嫌采摘麻烦浪费人力物力，很多西红柿烂地里，今年都被拔了种别的作物。 所以今年种的人就少了，西红柿价格又慢慢回升。 奶奶去年也跟风种了一小片，好在她一个老人家，平时还要养鸡养猪养牛，没那么多心力去管理菜，就只种了菜园那一小片地，倒是没多大影响。 今年她种的西红柿拔了一多半，剩下的都是长得特别好的植株，实在舍不得全部拔掉，就留下继续种着了。 虽然只留下不到二分之一，但是菜园里的西红柿结果还是很多。 上辈子的这段时间，她们祖孙俩给所有亲戚，还有处得好的邻居送一圈，剩下的也还是吃不完。 家里的鸡吃西红柿都吃到腻，今年不如试着卖卖看。 “去县城菜市场卖？这能行吗？”老太太没去过县城卖菜，只偶尔去镇上卖。 因为她除了大儿子外的几个儿女都在县城工作，怕自己去县城卖菜被人家看不起，传出去给自家儿女丢人。 至于镇上嘛，村里很多老头老太太都去，她也混在里面就不显眼。 乔慕可不管那些，现在的人都能流传‘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这样的话，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没事，卖不出去我就带回家里，反正这玩意儿又不容易坏，切一切，买点白糖拌一拌，也是一道好凉菜呢。” “那行吧，”老太太也就问一句，有些事她自己不干，却也不阻止别人干，“你摘些好的，可别摘那歪瓜裂枣的。” 乔慕点头：“我懂，您放心吧，太阳这么晒，您赶紧回去喝口水歇一歇。” “不用，这么点活儿哪儿累得着我。”老太太又过来帮乔慕摘西红柿，她不觉得能卖出去，但这不妨碍她给孩子帮忙。 两个人一起摘，速度快得很，不到二十分钟，乔慕带来的背篓就满了。 她去旁边池塘里摘了两片大荷叶，盖在背篓里的西红柿上面，既能防掉又能防止西红柿被晒蔫儿，毕竟石坡村等车的地方可没有遮阳的东西。 祖孙俩回家换好衣服去路边等车的时候，离八点都还有好几分钟。 乡下的班车也不准点，而且一般会晚点而不是早到，八点过后，她们又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车。 等车去县城的人不少，乔慕挤上车，眼疾手快抢了个位置赶紧回过身去招呼：“奶，你快来坐，这儿有个位置！” 赵玲忙摆手：“你坐你坐，我又不累，二十来分钟的车程，我站一会儿没事……” 不等她话说完，乔慕已经拉着她按到座位上：“您忘了您还晕车呢，怎么能站着。” 坐都坐了，赵玲确实晕车，虽然不严重但还是坐着更舒服点，就没继续推让。 同样去县城的同村老人没抢到座位，站在旁边羡慕地说：“还是赵大姐你有福气啊，孩子又机灵又孝顺。” “我家灵灵确实从小就机灵，”赵玲忍不住笑眯了眼睛，“可别只说我，你这不是也去城里小儿子家过好日子嘛！你家小子是真有出息，听说在城里升官了？” “嗐，什么升官啊，就是在厂里当了个小领导，手底下才管着二十来个人，这算什么官呢！” 双方开始互相吹捧，一直到下车还唠得意犹未尽。 而乔慕眼睛看着车窗外，心里想的却是找个借口，回家城里父母家住几天，又不让父母知道。 她的录取通知书，应该就是这几天送达的。 第 2 章 “屯兴村快到了，要下车的收拾好东西，等会儿从后门下！” 售票员喊了三次，在屯兴村下车的人赶紧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到车后门处站着等。 班车上没有自动语音播报，全靠售票员用小喇叭喊。 收钱也不是上车的时候在前门给，因为上车时稍微磨蹭一点，车上的座位就被人抢完了。 等车子启动，售票员才会一个个过去收钱，顺便问乘客到哪儿下。 从不同的地方上车，下车的地方不一样，收费也不一样，下车的时候她也好提醒。 这会儿乡下去县城的车不是公家经营的公交车，而是私人买来自己挣钱的，票价比公交车高，价格还不固定。 有时候遇上节假日，价格还会翻倍涨。 往来镇上跟县城一共有四辆班车，归属的都不是同一个人，不过他们会互相商量好排车次。 车子一般是夫妻档经营，丈夫当司机，妻子当售票员。 要是某个站没人下车，也没人上车，司机会直接开过去，不在那个站停了。 车子还没到以往停车的地方，司机就缓缓靠边停下来。 要下车的人有点懵，不解地问：“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停？” “以往不是在这里停吧？” 司机转头说：“那地方一堆人围着，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不好停车，你们下车多走一小段路吧。” 车上人太多，要下车的人还真没注意到那边出事了，当即不顾上追究司机让他们多走路，赶紧下车看热闹去。 没下车的人一听司机的话，也从窗户伸头出去猛瞧。 司机自己也想看，启动车子后，以龟速慢慢往前开，想看几眼就继续开车走，没想到刚开到人群聚集的地方，车被人拦住了。 几个十来岁的小年轻站在车子侧前方，飞快地挥舞双手：“等等等等，别开走！有人受伤了，快来帮帮忙！” 看到司机车速慢，还有人跑到车子正前方去，司机只好停车。 “你们这是怎么了？”司机很懊恼，这不是耽误他挣钱嘛，早知道快点开过去了。 有人回答：“有人骑摩托车摔倒受伤了。” 乔慕看着拦车的那几个人，感觉有点眼熟，可能是曾经认识的人。 不等她仔细回想找出相关记忆，拦车的人里有人眼尖看到了她，突然喊出她的名字：“乔慕！你也在啊！快来帮忙，张键骑摩托车翻到水沟里，受伤了！” 张键？ 乔慕皱眉沉思，脑子里冒出跟这个名字配套的形象——模仿‘陈浩南’的几乎到肩的长发、皮裤皮衣、耳钉、左青龙右白虎的纹身以及各种挂在身上的铁链子…… 今年好像是‘古惑仔’电影上映的年份。 电影没被正式引进内地，但内地各个小录像厅都在偷偷放。 那电影在年轻人中爆火，不少年轻人都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打扮，还搞什么帮派之类的。 这几个人好像就是她高中班上赶时髦的同学，张键是他们所谓的老大，听说换女朋友比换衣服都快，还有不少爱慕者，他们不会以为她也是张键的爱慕者之一吧？ 这几个人学习成绩吊车尾，但家里是个体户，似乎挺有钱的，给他们买了摩托车，成天就翘课，开着摩托车载着妹子炸街。 曾经真正处于十来岁青春期时期的乔慕，心里曾羡慕、向往过这样的坏男孩，不只是她，很多女孩子都犯过这样的蠢，觉得这样的男孩子很酷。 不过要说真正发自内心地喜欢谁，那还真是没有，当时的她是个很听家长老师话的好学生，上学期间没胆子学别人赶时髦，也不敢去接触赶时髦的人。 只是觉得这样的男生真厉害真炫酷，大家都喜欢，好像自己不喜欢就落伍了，于是跟着从众罢了。 而现在乔慕的心理年龄，已经不是十来岁的时候。 乔慕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应这几个同学的请求，下车帮忙了。 她当时跟他们去医院，一直忙到晚上七八点才从医院离开，期间没回过家，连大姑妈家表哥的订婚宴都错过了。 然而最后也没能跟这几个同学成为朋友，后来更是没再有过什么联系。 这次，面对高中三年都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提出的要求。 乔慕内心没多少波动地做出了跟上辈子不一样的选择。 “你们最好别动受伤的人，没有处理伤患的经验，很容易对伤者造成二次伤害，最好去村里找个电话，赶紧给医院打电话，等医护人员来处理吧。” 找医护人员不是比随便找人帮忙更靠谱吗？ 更何况已经有不少大人在现场帮助他们，而这个时候的她，完全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去不去帮忙根本没什么区别。 司机被乔慕的话提醒，赶紧问正在帮忙的几个屯兴村的村民：“我记得你们村有个万元户家里装了电话，让人去给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吗？” 一个看热闹的村民抽空抬头说：“已经有人去借电话了。” 话音刚落，打电话的人跑回来了，喘着气说：“医院那边说，救护车，十几分钟后到。” 司机松了一口气，这下用不上他了：“那我走了，还得赶去县城呢，这都误点了，你们等医院派来的救护车吧，我载着去的话，路上容易错过。” “行，你走吧，别耽误干活。”大人们几句话就商量好了，他们其实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只等救护车来，压根没想到那几个小年轻会拦住班车。 但几个小年轻不乐意，一个男生走到靠近乔慕这边的车窗边说：“乔慕你下来，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医院啊！” 乔慕不懂他们为什么那么执着，找人帮忙还如此理直气壮，没用半个礼貌用语。 “我还有事，而且我奶奶在车上呢，我不能让她一个老人家自己一个人去县城。” 她话里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人还在说：“那让你奶奶一起跟着去医院呗！我记得你姐姐在医院上班来着。” “不行，我奶奶带着不少东西，不方便上救护车，而且我姐姐今天不上班。”乔慕很想翻白眼。 原来这么执着地让她去，是觉得医院有人好办事啊？ 她可算知道，上辈子这几个人为什么在去医院的路上对她那么热情，后来为什么又突然冷下来了。 她姐姐今天也要去大姑妈家，参加表哥的订婚宴，所以特地跟同事换班了，根本不在医院，而治疗张键的科室也不是她姐姐所在的科室。 站在车窗边的那个同学还想继续说，另一个同学过来拽了他一把，脸色很不好地斜着眼瞟乔慕，嘴上说道： “行了行了，不用再求人家好学生帮忙，没看人家都不稀罕搭理我们吗？人家是好学生，以后没准还是大学生，牛气着呢！跟我们这些混社会的坏学生不是一路人，哪能看得起我们这些坏学生！” 乔慕都要被气笑了，正准备也阴阳怪气一番反击回去，坐着的赵玲忍不住发飙了： “我们家灵灵本来就是好学生，用不着你们说！你们自己不学好，胡搞瞎搞，搞出事来，跟我家灵灵有什么关系？胡乱攀扯别人干什么！ 我家欠你们的？这事她一个孩子能帮得上什么忙？这里有那么多人给你们帮忙还不够啊？小陈！小陈！你怎么还不开车？这都误点多久了？” “诶诶，我这就开车，”司机也不敢再看热闹了，怕自己也被这几个小年轻要求非得开车载伤患去医院，他赶紧开车，“站在车边的让让，车子要启动了！” 班车上，乔慕把眼神从同学愤怒的脸上移开，看向前方。 今天她是打算抓紧时间，在父母没回家之前回家一趟看看的。 她上辈子很多年后才知道，自己考上的是T大，而T大录取通知书送达时间就是这几天。 乔慕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让自己错过的录取通知书。 所以哪怕只有极其微小的可能，在没把东西拿到手之前，乔慕一点也不敢赌。 第 3 章 医院里，五个小年轻面面相觑，他们面前是一些零钞，加起来不到五十块钱。 一个小年轻皱着眉问：“怎么办？我们身上的钱不够交医药费。” 之前一直想叫乔慕来帮忙的那个说道：“早知道就叫乔慕一起来了，她爸妈不是在县城开服装店吗？听说还要开分店，她肯定有钱。”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人家不想来还能强迫人家来不成？我们都被她奶奶那个老太婆骂了！” “不是说那个乔慕暗恋我们老大吗？为什么不帮忙啊？” “这谁知道呢，哎呀别管那些了，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有个小年轻想了想说：“回家跟家里拿？” 他这话说出来，本以为大家会积极响应，没想到其他人立刻不吭声了，看样子都不愿意回家拿钱。 这小年轻见状，也不说回自己家拿了，他心里想着：自己倒是能从家里那点钱，可凭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回去拿？ 以往凑在一起炸街的时候，一个个吹牛吹上天，都说自己家多有钱，想花多少就花多少，关键时候全成了哑炮！ 沉默半晌，另一个人说：“要不掏掏老大的口袋，看看有没有钱？现在交医药费要紧啊。” 几个人一商量，觉得急事急办，并不是自己不尊敬老大，于是掏了掏张键的所有口袋。 谁知道张键身上的钱，还不如他们五人中钱最少的那个钱多。 “这……还是不够啊……” “怎么办？” 几个人又犯了难，他们也以为老大很有钱来着，以前他还说过‘兜里没个千八百怎么好意思出门？’之类的话。 医院里几个人为了张键的医药费愁眉苦脸。 另一边，班车到达‘第一中学站’，车上的人已经不多了。 乔慕跟奶奶一起下了车。 两人随售票员去车尾到后备箱处，把带来的菜拿下来。 赵玲挑了一担菜，乔慕背上竹筐，两人一起往学校后门走，从后门去教师宿舍比较近些。 乔慕的大姑妈乔红是小学老师，大姑父富建平是初中老师，两人在学校都能分配宿舍。 但小学的教室宿舍是瓦房，初中这边是楼房，所以大姑妈一家人平时都住在初中这边分到的房子。 今天的订婚宴要过礼，主要是过彩礼，然后下午男女双方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一起在男方家吃顿饭。 正式的婚宴是在十月份。 两人刚走进学校后门，就听到一个响亮清脆的女声：“妈，我姥姥跟灵灵表姐来啦！她们还带了好多菜！” 乔慕扬起笑容，对声音传来的地方挥手打招呼：“巧巧，好久不见！” 她跟富巧巧同龄，从小一起玩到大，高中也是同班，关系好得穿一条裤子。 乔红赶紧从厨房出来，站在走廊上往下看，手上还沾着糯米粉：“妈，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你们人来我就高兴了，家里缺什么我让建平去菜市场买。” “这些菜自家多得是，犯不着去菜市场买，去菜市场买不得花钱啊？”赵玲嘴上没好气，脸上却带着笑，“自家种的不比菜市场的差，还不花钱，成林结婚要用钱的地方且多着呢，以后还有成光，不该花钱的地方你别大手大脚的！” “知道了知道了，”乔红明白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一心为她好，赶忙催促两个儿子，“快快快，赶紧去接接你们姥姥跟表妹，大老远挑这么多东西来，多累啊！” 赵玲道：“又不是几十年前，没车得走着进城的时候，我们坐班车来的，累不着。” 乔红：“累不着也把担子给您俩外孙挑，大小伙子长养得人高马大，这体力活不让他们干让谁干！” 话说着，乔红的两个儿子富成林、富成光已经把赵玲肩上的担子跟乔慕背上的竹篓接过来了。 “姥姥表妹吃过早饭没？”富成林笑着问，“我妈在做汤圆呢，有一锅应该熟了，等会儿上去吃点？” 乔慕和赵玲都说吃过早饭才来的，但是上楼后，乔红还是不由分说地给她们一人盛了一碗。 他们这里有订婚做汤圆的习俗，一般做的都是没有馅儿的汤圆，乔慕挺喜欢吃的，有馅儿的她反而觉得会腻。 两人吃汤圆的时候，还有一些没搓完，乔红把搓汤圆的活交给儿女，自己把手洗干净出来看赵玲跟乔慕带来的菜。 边整理边对丈夫说：“你看看咱妈种的菜就是水灵，不过西红柿有点多，妈挑来的两个箩筐里都有半箩筐西红柿，灵灵还背了一竹筐来，这么多怕是用不完，现在天太热，不赶紧吃完很容易坏。” “妈，你们怎么带这么多西红柿来？” 赵玲没说乔慕想着西红柿用不完要去菜市场卖：“这不是怕你们不够用，到时候又得去菜市场买，多出来的让灵灵背去你二弟家放着。” 到时候孙女想卖就卖，不想卖自家吃也行。 乔红以为她的意思是给二弟一家吃，点头说：“他们一家六口，赶着吃几天，吃这些西红柿应该能吃完。” 转头对乔慕说：“灵灵，你下午吃过晚饭，把这筐西红柿带回家。” 乔慕正想回父母家看看，听到这话立刻说道：“现在事情不多，要不我吃完汤圆就送过去？送完回来就能帮忙布置房子。” 虽然只是订婚宴，但男方这边也需要布置一些喜庆的东西，中午下午可能都抽不开身。 万一她的录取通知书就是今天到，吃完席再回去就晚了。 乔红想了想：“那也行，今天席面在新房子那边摆，你回家放好东西，直接去你表哥新房那边吧，我们等会儿也过去，你爸妈前几天带保宗和保耀去市里了，今天回来也得下午才到，你姐住医院宿舍，家里钥匙带了没？” 乔慕点头：“带了。” 吃完汤圆，表哥富成光帮乔慕背上竹篓，送她去校门口的候车亭坐公交车。 富成光是T大的学生，今年九月份开学上大三，乔慕比他小两岁，小时候这个年龄差距不算大，大姑妈夫妻俩忙起来顾不上孩子，就把孩子送姥姥家，所以两人小时候也经常一起玩。 虽然后来长大后，各自上学的学校不同，不太能经常见，但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两人路上闲聊，乔慕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高考和大学志愿上。 “我之前填志愿，除了努努力踮踮脚应该能够得着的Q大和B大之外，也填了T大，不知道录取通知书什么时候到，成光哥，你还记得你当初考上大学那年，是什么时候收到录取通知书吗？” 这年头大学还没扩招，考大学是真正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录取通知书到的那一刻，可谓是富成光人生中第一个高光时刻，他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7月25号，”富成光这会儿说起来还稍显激动，“那天我本来想约朋友去游泳，我妈死活不让，说是录取通知书就是这几天到，压着我非得让我在家等。” “我还记得邮递员把录取通知书送到我家的时候，我正在吃西瓜呢，那西瓜皮薄瓤红籽还少，我捧着半边西瓜用勺子舀着吃，特别甜！” 7月25号……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也想过有可能因为自己的重生，这辈子没准会跟上辈子有所不同，考上的学校不一定跟上辈子一样。 即使一样，她的录取通知书到达的时间，也不一定跟表哥是同一天，但乔慕心跳仍然快了几拍。 大姑妈说，前几天她爸妈就带她两个弟弟去市里了。 所以，7月25号，他们肯定不在家。 乔慕心里那股隐隐约约的预感，此时此刻更为明显，她似乎可以确认，自己上辈子是如何跟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错过了。 她曾经因为学历，遭受过很多本不该遭受的歧视和嘲讽，以至于录取通知书被烧这件事，几乎成了她的心魔。 看来选择不帮那几个同学是对的。 说话间，公交车来了。 乔慕压下心里的情绪，脸上故作轻松地把竹篓接过来，玩笑道：“你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吃西瓜，那我吃西红柿好啦！” 富成光忍俊不禁：“成，一般本科录取通知书送达时间就是最近这段时间了，等你好消息！” 他知道乔慕平时的学习成绩：他们县城重点高中重点班的尖子生，以往模拟考从没掉出过前五，在市里省里联考的时候，排名也没掉下过前二十。 虽说乔慕考最后一科时，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困得睡过去了，出考场时哭得稀里哗啦。 但前面几科，她跟学校里的老师同学一起估过分，都考得很好。 最后一科的卷子，她也说过，并不是一点没写，所以富成光完全没想过，乔慕会没大学读。 第 4 章 昌谷街是沧浦县的一条老街，乔慕父母家就在这条街上。 这边离县中心不远不近，不像县中心人流量那么多、那么热闹，是相对安静的街区，比较适合居住。 近些年，在县城开店做生意的人，大部分都选择在昌谷街买房子或者租房子住。 昌谷街的房子大多是两三层的自建房，通常一楼会被当做仓库，二楼及以上楼层用来居住，乔家也是如此。 乔慕到家的时候是十点多，将近中午，太阳已经非常晒。 不需要出去工作的人，绝大部分躲在家里吹风扇，有些家庭条件更好的人，家里还装有空调。 街上没什么人在走动，所以乔慕回来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每一栋自建房上都有自己的信箱，给孩子订牛奶的人家还有牛奶箱，乔慕家就两个都有。 信箱被钉在房子侧边强的墙角，牛奶箱则被订在正面的墙上，两个箱子之间形成一个夹角。 信箱被牛奶箱挡住，如果不刻意拐过去看，从正面完全看不出信箱里是否有信件。 而乔家装了电话，家里比较亲近的亲戚朋友几乎都在县城或者附近乡镇居住，极少会用到信件沟通。 以至于信箱几乎等于没用的废物，要不是录取通知书会以信件的方式送达，连乔慕自己平时也不会去看信箱。 回到家，乔慕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她连家门都没开，第一时间跑去看信箱。 信箱平时不怎么用，也不会有人故意来偷信箱里的东西，所以信箱的钥匙就插在钥匙孔上，附近几乎所有人家都这样。 从上面的投信口往里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乔慕拧了一下钥匙。 咔哒一声，锁开了。 信箱被打开，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传单扑簌簌往下掉， 有一个东西随着那些传单一起往下掉。 它比起其他东西都大，还很有厚度，看起来格外显眼夺目。 那是一个很特别的信封！ 信封掉到地上之前，被乔慕眼疾手快地接住。 乔慕把信封正面举到眼前，看清楚上面‘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眼泪立刻憋不住汹涌而出。 她心里既恨父母，又气自己。 果然，上辈子就是因为自己多管没必要管的闲事，今天没能及时回家才错过了！ 也许是信箱里的传单太多，邮递员投递的时候塞进去比较艰难，信封四周有被剐蹭的痕迹，乔慕分外珍稀地摩挲了一会儿才取出小刀，小心翼翼地打开。 没让信封表面再有任何损伤。 看到大红色封皮里面，那张白底红框、写了T大校名、盖着T大印章的纸上，写着‘乔慕同学：你被录取到我校外外国语言文学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学习’的字样后，她的心在一瞬间的心潮涌动，紧接着又很快平静下来。 乔慕左右看了看，确认自己确实没被人看见后，立刻把散落在地上的所有纸张捡起来，重新塞回信箱里，再次把信箱锁上。 回到大门口，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放下背上背着的竹筐，乔慕转身把大门关上锁起来。 一楼有不少货堆着，如果楼下不留人，家里人都会顺手把大门锁好再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乔慕马上把装着录取通知书的信封锁进自己放衣服的木箱里。 她没有衣柜，这木箱还是奶奶在村里找人帮她打的樟木箱，没什么花纹，看起来很朴素，但可以防虫蛀防蟑螂，很实用。 做完这一切，她稍稍放松下来，才察觉自己的手有点抖，还有点腿软。 坐在床上缓了十来分钟，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流了一身汗。 她的房间在三楼，天花板就是楼顶，没东西遮挡，又是边户，夏天的时候，天花板跟靠边的两侧墙壁会被太阳直射，白天房间里热得跟烤箱一样，中午和下午根本没法待。 还要去大姑妈家的新房帮忙，乔慕赶紧起身打算洗把脸擦擦汗就出门，谁知她刚打开房门，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响动。 先是一些听不太清的说话声，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 这样的声音乔慕经常能听见，她小弟回家的时候，要是门关着，他会直接用脚把门踹开。 楼下，庄桂红收起钥匙，笑着夸小儿子：“咱小宝可真有劲儿！” 另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跟在最后面，听到这话隐晦地翻了个白眼，慢慢跟在前面三人身后往家里走。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得出他的腿脚有些轻微的跛。 乔保宗一马当先跑进去，一眼就看到放在楼梯边上的背篓，冲着身后大喊：“妈！这里有一大框西红柿！” 庄桂红惊喜地走过去：“好大一筐西红柿！可能是你二姐带回来的，今天你大姑妈家成林表哥订婚，她肯定也得回来吃席。” 庄桂红边说着心里边盘算，这么多西红柿自家吃好几天也吃不完，可以分出一半送到娘家去，最近西红柿价格涨上来了，就跟娘家人说是自己买的。 楼上乔慕这时已经走到二楼，站在楼梯上说：“这是我帮奶奶带到县城卖的。” 听到这话，庄桂红不由撇了撇嘴，不吭声了，她那婆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心里不高兴却不敢再打这些西红柿的主意。 但乔保宗可不管这些，他再街口下车后，从外面跑进来，早就渴了，看到西红柿口中不由自主地分泌口水：“我渴了，我要吃西红柿！” 庄桂红板着脸哄小儿子：“别吃那玩意儿，西红柿有什么好吃的，妈等会儿给你买雪糕，我们吃雪糕去。” “我现在就要吃西红柿！”乔保宗不做选择，他全都想要！ 现在吃西红柿，等会儿出门的时候闹一下，照样能然后他妈给他买雪糕吃，这种事他经验十分丰富。 自家种的西红柿，就算是拿来卖的，没必要斤斤计较，自家人都不给吃。 乔慕拿着一个平时洗菜洗水果的塑料沥水篮走下来，先挑了两个又大又红的西红柿，分别塞两个弟弟手里，然后往篮子里装了半篮。 把沥水篮递给乔保宗：“这几个用凉水湃着，留着我们自己吃。” 乔保宗原本即将哭闹的脸变得眉开眼笑，接过沥水篮就噔噔噔往楼上厨房跑。 乔慕还算了解这个小弟，他确实被父母惯得有些任性，但如今只有八岁的他还能轻易哄住，不像长大后那么讨厌。 当然，八岁还被父母宠溺的小男孩也没多讨喜。 庄桂红看乔慕三言两语就哄好了小儿子，脸更臭了，毫不客气地低声骂了一句：“就这小贱人会当好人！” 暂时还不能跟她撕破脸，乔慕当没听见，转身上楼，把庄桂红气得够呛。 她伸手狠狠掐了一把也自己从竹篓里拿了个西红吃啃的丈夫：“你看看你女儿！这就是你妈教的！对待长辈一点礼貌也没有，她摆脸色给谁看！” 乔大志嘶了一声往旁边躲了躲：“我妈不是教得挺好，孩子都没跟你顶嘴，你看你自己还生起气来了，要不吃个西红柿降降火气？” 庄桂红更恼火了：“不吃！” 她小声地骂骂咧咧往楼上走：“成天就知道憨吃憨喝，噎不死你个老狗！” 乔大志也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了，心想：这老娘们怕不是进入什么更年期了，天天脾气那么暴躁，活该孩子都不爱理她！ 乔慕原本想去大姑妈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没法马上去了，即使箱子上有锁，她也不放心自己留在家里的录取通知书。 父母一回来，她就如同那惊弓之鸟。 毕竟父母和小弟翻她箱子这种事可不是没有过。 事实证明乔慕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乔慕从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就看到小弟钻进了她的房间。 乔慕赶紧赶过去，冲进房间一把薅住那小子的后衣领：“你干什么？” 乔保宗略略略地吐了吐舌头：“你每次回来奶奶都给你好吃的，这次肯定也有！” “不是给你吃西红柿了？” “西红柿算什么好东西，你是不是不像把奶奶给的好东西分给我？我要告诉爸妈！” 乔慕无语死，恨不得给这熊孩子一巴掌：“真没有什么好东西！” “那你让我找找！”以前每次二姐回家，他都得来翻找一次，有时候能找到一些好吃的，有时候不能，但不管能不能，他都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意思。 庄桂红跟乔大志也没教过儿子，姐姐大了，不能随便进姐姐的房间。 以前乔慕在房间里换衣服，甚至换姨妈巾的时候，他还会突然在外面推门，吓得乔慕每次换衣服都要用一根棍子顶住，来大姨妈就不敢回家住。 乔慕知道不弄点什么把他忽悠住，转移他注意力，他肯定是不搜自己房间不罢休。 跟乔保宗闹起来，父母也只会骂她当姐姐的不懂事，竟然不让着弟弟。 以前她房间里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让乔保宗在房间里翻翻没什么，可她的录取通知书还在箱子里呢！ “奶奶要是让我带好东西回来，能不分给你跟保耀？” 乔保宗挣扎的身子一顿，觉得二姐说的好像没错，以前不管奶奶给二姐什么东西，他跟二哥大姐都会有份。 只是他总会很快把自己的先吃完，然后就能吃大姐二姐的那份，有时候二姐不愿意把她那份全部给他，总是悄悄藏起一点，所以他才会进二姐房间搜。 乔慕看他停了，立刻找其他事转移他注意力：“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花篮小蛋糕？爸妈回来肯定要洗澡换衣服再去大姑妈家，我现在带你去买行不行？” 一听到花篮小蛋糕，乔保宗眼睛都亮了：“快去快去，别让妈发现！” 以前他妈经常给他买蛋糕，后来不知道是谁说的他体重超标，吃得太胖以后长不高，他妈就很少买了，总是让他求好久才买一回，他都好几天没吃到了！ 这方法有用，让乔慕松了一口气：“那你先出去看看妈在不在客厅。” 乔慕把乔保宗哄出自己房间，然后飞快地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从箱子里拿出来放进斜跨书包。 出门的时候忽悠乔保宗：“我带个包去，等会儿买两个花篮蛋糕，你在店里吃一个，我再给你偷偷带回来一个晚上吃。” 其实乔慕知道，自己带乔保宗出去，估计没办法瞒住庄桂红和乔大志，不过她想瞒住他们的也不是这件事，而是另一件。 乔保宗被哄得心花怒放：“二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乔慕骗小孩的瞎话张口就来：“那当然，你是我弟弟，不对你好对谁好？” “以后你还给我买花篮蛋糕吗？” “给，肯定给。”反正说归说，她也不会负责。 出门坐上公交车，来到蛋糕店。 乔慕果然给乔保宗买了个花篮小蛋糕，甚至还给他买了瓶橘子汽水：“保宗，你在店里这里慢慢吃，别乱跑，我去隔壁小卖部给你哥买包方便面，要不然，他该跟爸妈告状了。” 乔保宗沉迷于蛋糕和汽水，哪顾得上搭理她，肥手一挥，说了句：“去吧去吧”立刻埋头吃喝起来。 乔慕没去隔壁小卖部，反而往另一头一个巷子里的复印店走。 复印店店面很小、很不起眼，之所以把店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是因为这家店最赚钱的，并不是给人打印复印，而是隐藏在后面的小录像厅。 复印店也离她家挺远，位置还偏僻，她父母几乎不会往这边来。 走进复印店。 乔慕拿出一张纸，问老板：“老板，你这里能彩印对吧？” 第 5 章 乔慕带着乔保宗回到家，站在家门口，她余光瞥向信箱的位置。 “保宗，你先进去看看妈在不在。” 乔保宗不太乐意：“为什么让我先进去，万一被妈发现，她肯定骂我，你先进去！” “我先进去包里的花篮小蛋糕肯定被发现，你自己好好想想，蛋糕被发现你还能吃吗？你好好想想，被骂难受还是蛋糕被没收难受。” 乔保宗被乔慕引着，顺着她的引导去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还有第三种选择。 他没怎么仔细想就决定了：“我选先自己进去。”反正他妈只是嘴巴厉害，也就嘴里骂几句，根本舍不得动手，这点念叨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之前乔慕带乔保耀出门后，庄桂红洗完澡出来，只注意到小儿子不在，到处找小儿子，完全没在意乔慕也不见了。 “保耀，你弟呢？”庄桂红问大儿子。 乔保耀眼睛盯着电视，随手一直楼下：“出去了。”他也没说乔保宗跟谁出去，什么时候出去的。 反正他妈只问乔保宗，又没问二姐，乔保耀回答是回答了，但多一句话都懒得说。 庄桂红拉着乔大志下楼找，她倒是也想叫大儿子和二女儿一起下去，但大儿子不搭理她，二女儿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放在以往，庄桂红肯定嘭嘭嘭敲乔慕房间的门，让她出来帮忙找。 可是今天要去大姑姐家吃席，她婆婆那老虔婆肯定也在，庄桂红怕二女儿跟她奶奶告状，就没敢跟以前一样。 而大儿子脾气大得很，一向是叫不动的，多说他几句还要冲她甩脸子发脾气，干脆也不叫了。 夫妻俩在附近找了半天没找到，这会儿还在外面找乔保宗，正好跟回家的乔慕和乔保宗岔开。 乔保宗悄悄摸摸上楼，乔慕则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后，顺势从包里拿出伪造的录取通知书。 把它装进原本装录取通知书的信封里，重新塞入信箱，又若无其事地站回原来的位置。 她除了最后一科发生了一点意外之外，其他几科都考得很好，所以不可能考不上大学。 如果家里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父母肯定会怀疑被她拿走了，到时候可能不太好办，所以乔慕干脆搞个假的先糊弄住他们。 乔慕没想着能瞒过一辈子，能糊弄住一段时间就够了。 现在的录取通知书原件没有十几二十几年后那么多花样，伪造起来不说百分百相似，总能有九十分。 她父母看过成光表哥的录取通知书，不过已经过去两年，具体细节他们不一定记得住，可能记住大概的样子。 有真的信封和封皮外壳在，他们又要做亏心事，肯定不想到怀疑录取通知书是假的。 乔保宗上楼发现庄桂红不在，顿时支棱起来，跑回楼下喊乔慕：“二姐，妈不在，你赶紧上来！” “好，”乔慕上楼，把花篮小蛋糕交给乔保宗，“你自己藏好，我可没地方帮你藏。” 乔保耀瞥了他们俩一眼，嘴角不高兴地耷拉下来。 直到乔慕拿出两包方便面给他，他才高兴起来。 乔慕：“你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等下去大姑妈家没那么快开饭的。” “是康师傅的方便面！”乔保耀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乔保宗那小蛋糕才两块五块钱一个，要是两包方便面都归他，那就是三块钱。 这说明二姐更偏心他！ 他看了旁边还在到处找地方藏蛋糕的乔保宗一眼，问乔慕：“二姐，这两包全都给我吗？” 乔慕点头：“嗯，全是你的。” 以前在他们这个小县城，很多人觉得方便面很高级，一般有钱人才能经常吃得上，它还是过年过节时，可以用来送礼的高档食品，甚至现在农村的大部分人都这么认为。 虽然他们家现在开着服装店，不缺买方便面的钱，但父母也不会主动买回家，因为一买就要一次买好多包才够全家人吃。 而一包方便面便宜的要几毛钱，贵的比如康师傅这种，要一块五一包，一包还只够一个人吃，他们觉得不划算。 像乔保耀这样的大小伙子和乔保宗这样胃口大的小孩子，吃一包还不一定能吃饱。 一筒挂面也才两块多，加上点青菜鸡蛋，够全家吃得饱饱的，肯定比方便面划算得多，父母就算图方便也是更喜欢买挂面。 乔慕跟乔保耀还小的时候，庄桂红跟乔大志还在工厂上班，没下海当个体户，拿着死工资，花钱的地方却不少，平常就比较节省，给孩子的零花钱很少很少，乔保耀也没钱自己买。 只在过生日的时候，或者某些节日才能吃上一顿方便面，导致他现在特别喜欢吃这个。 乔保耀开心地去厨房煮方便面吃，乔慕背着包回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乔慕在房间里听到楼下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那是庄桂红上楼的声音。 她人未到声先至：“刚刚街口小卖部的老板娘说，看到你二姐跟你弟弟一起从公交车上下来，他俩回来没？” 庄桂红话音刚落，乔保耀反驳：“怎么可能，肯定是小卖部的老太婆看错了，你还不知道那老太婆什么德行？她最爱瞎说别人闲话。” 煮面的水开了，他边往水里加调料包，边继续说：“你们出门找保宗后，我想吃方便面才让我二姐出去给我买的，保宗刚刚已经回来了，他说他想去玩，自己跑出去的。” 这时乔保宗把蛋糕藏好了，跑出来，听到哥哥撒谎，下意识想揭穿他。 不等乔保宗说话，乔保耀便用嘴型无声说‘蛋糕’威胁他，乔保宗立刻不敢了。 出口的话变成：“我哥说得对，我刚刚是自己跑出去玩了，没跟二姐一起。“ 加入调料包的开水散发出方便面特有的诱人浓香。 乔保宗闻到那个味道又馋了，跑到乔保耀身边扯他衣摆：“哥，你的方便面好香，给我吃一口。” 乔保耀一把将自己的衣摆从他手里拽出来：“想得美，不给！” 方便面煮好，乔保耀关了火，连煮面的小锅一起端进自己房间。 没占到便宜的乔保宗立刻跟父母闹起来：“我也要吃方便面！我也要吃方便面！” 他哭着闹着就往地上滚。 庄桂红出去找孩子累得一身汗，刚刚的澡白洗了，心里正窝着火呢，抬手就想往孩子身上打。 然而手刚抬起来，看到是小儿子又舍不得了，只能骂几句：“你看看你胖成什么样了！吃吃吃就知道吃，以后胖成大肥猪！” 又骂大儿子：“那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让着点弟弟！” 骂完大儿子想起方便面是乔慕买的，又站到乔慕门口去骂乔慕：“没事去买什么狗屁方便面！老话说老大憨老二奸真没说错，家里一天天就你心眼子最多！买方便面怎么只买那么两包，你是不是想故意挑拨他们兄弟俩？我就知道你这小贱人跟你奶奶那老东西不学好！” 庄桂红发起火来也顾不上担心二女儿跟婆婆告状了，想到什么骂什么。 乔大志一听她教训孩子牵扯到自己亲妈身上，顿时皱起眉：“你说孩子就孩子，扯到老人身上干什么，我妈最近可没惹你。” 庄桂红立刻转头把火气撒向丈夫：“你给我闭嘴！二丫头变成这样，还不是你妈教的！” 乔大志被她口水喷了一脸，还梗着脖子反驳：“我家兄弟姐妹几个全是我妈一个人养大，每个人都有工作，村里谁不说我妈会养孩子？” “你看不起我妈，那当初别把二丫头送给我妈养啊！你怎么不送你娘家去？” 庄桂红被噎得一梗，这个她无法反驳，当初她先找自己娘家人帮忙，娘家人不愿意帮她，她才找的婆婆帮忙。 而且丈夫家兄弟姐妹几个，确实过得不错，就算留在乡下的大伯子，也是接替了当初公爹的位置，在村里当大队长来着。 不过庄桂红可不会那么轻易认输，她马上转移话题，翻出陈年老事：“当初上户口的时候就该听我的，给她起名叫乔木，保准跟木头一样老老实实，肯定不会长成现在这奸猾样！你非要听你大姐的，我生的女儿，我连起名的权利都没有，这像话吗？”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哄我生二胎，赌咒发誓以后一定对我好，还说什么第一个孩子他取名，第二个孩子就让我取名！” 她也不管这事跟今天的事情相不相干，只要能赢了丈夫就行。 乔大志一看她又翻旧账，觉得很无语，懒得再跟她挣，只要老婆不继续说他亲妈就行。 乔大志板着脸一言不发地闷头回房间吹风扇去了，留下庄桂红在原地得意洋洋地哄小儿子。 原本乔慕想中午过去跟表妹富巧巧一起，帮忙布置房子，结果这一通闹，一家子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表妹快把成林表哥的新房布置好了。 乔慕一脸抱歉地走到富巧巧身边，帮忙搭把手做剩下的活：“不好意思啊巧巧，我来迟了。” 富巧巧一看她跟家人一起来的，就知道八成是二舅妈不知道闹了什么妖，她不在意地摆手：“没事，这点活我一个人做绰绰有余。” “对了，”富巧巧很疑惑，“我妈早上接过二舅的电话，他那时候还在市里呢，还跟我妈说他们要下午两三点才到，到家肯定还要收拾一番，怎么着也得四点多才能过来，他们怎么跟你一块儿过来了？” 乔慕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其实隐约记得一点，好像是庄桂红遇上一个以前纺织厂的同事，人家顺道把他们载回来的。 第 6 章 乔慕的大姑妈乔红的大儿子富成林是前两年毕业的大学生，他们那一届还包分配工作。 富成林分配到县政府，乔红给大儿子买婚房的时候，选的是比较靠近县政府的新小区。 庄桂红一进门就抓了一把客厅待客的花生瓜子糖果，给小儿子塞满兜，又往自己兜里揣了些慢慢吃。 她边吃边参观大姑子的新房：“大姐，你这房子挺不错，可惜没电梯，怎么不买新区那边的电梯房？电梯房多好啊！” 乔红正在忙着灌糯米血肠，要不是今天是自己儿子的好日子，不好跟人置气，她都不太想搭理这个弟妹。 她抽空从忙碌中抬起头：“新区离县政府远，买这边的房子，离县政府和县一中高中部都很近，以后方便成林和欣欣上下班，欣欣也挺喜欢这个小区。” “也是，你家这房子在三楼，也还行，我听我们街上那些买了小区房的人说，三楼也是步梯楼最好的楼层。”庄桂红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是这么认为，她觉得电梯房才是最好的。 转悠一圈，三室两厅两卫的房子很快就转完了。 庄桂红回来坐下，又忍不住说起电梯房：“我前几天去市里我娘家大侄子的新房，他买的电梯小区特别高档！人家上楼不同爬楼梯，一上电梯，蹭蹭蹭没几秒就能到十几楼，这要是用腿走得累死！” “我大侄子的新房在十楼呢，好家伙那楼高的呀！我站在窗口往下瞧都腿软，不过慢慢也就适应了，站在高楼上看风景，那感觉啊，你们没见过，肯定没法理解。”去过娘家大侄子的新房后，庄桂红跟乔大志商量过了，他们也要买高楼。 “你这么喜欢，怎么不见你也买一套，光说有什么意思？”乔红不耐烦了，话里带刺，“你们两口子挣的不少，不会干出自己还没有电梯房，就把钱借出去给别人买房这种傻事吧？” 别的亲戚过来都知道帮忙干点活，就这二弟妹光知道叭叭，一张嘴不是吃就是说。 他们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订婚的时候，男方亲近的亲戚过来，就是要帮忙干活的。 这次我办酒席你帮我，下次轮到你家我帮你，有来有往。 庄桂红哪能听不出大姑姐话里有话？ 她觉得大姑姐八成是听她说娘家大侄子买了电梯房，以为自己借钱给娘家大侄子不借给她，她这步梯房不如人家的电梯房高档，她心里不平衡了，故意诈一诈自己。 庄桂红虽然确实给娘家借钱了，但她可不上大姑姐的当！ “大姐这说的什么话呢，我要是借钱给别人，你二弟那么听你的话，能不告诉你？我们那钱都是打算留着自家买……”‘买’字没说出口，庄桂红眼角余光瞥到另一边帮忙布置好房间，走出来的两个女儿。 她跟丈夫可没打算这么快让两个女儿知道家里要买新房。 没出口的话顿时改成：“自家儿女上学用，大姐估计不知道现在上学可不比以前，那些学费、书费、杂费蹭蹭地翻倍涨，保宗刚上小学，保耀明年要上高中，想让孩子去读好点的学校也要花不少钱。” 乔红无语，她跟丈夫都是老师，怎么就不知道了？ 不过今天不想跟她吵架，于是顺势说：“是啊，特别是现在上大学，也要自己交学费了，大学学费也涨了很多，我们家成光从今年起一年要交两千，这还只是学费，没算上书本费、住宿费。” “巧巧今年也考上了，这几年我跟你姐夫压力也不小，”乔红说完顿了顿，停下手里的活看过去，“诶，对了，灵灵的录取通知书应该也到了吧？” 庄桂红身体僵了一下，她还真没留意，甚至已然完全把这件事忘到脑后：“还没见邮局那边送来，我明天抽空去邮局看看，那丫头考试的时候都能睡着，没准地址没填好呢。” “这不可能！灵灵不是那么马虎的人。”乔红急了。 她当了多年教师，这年头教师很得家长尊重，那是连当领导的学生家长做不好都敢批评，更何况这家长还是自己弟妹。 “那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当家长的怎么能这么不上心！这可是关乎孩子一生、能改变孩子命运的大事！” 庄桂红心里不以为意，别以为她不知道，现在不比以前，大学毕业出来，国家已经不给分配工作了。 现在学费还那么贵，一年几千块钱，花在女儿身上有什么用？以后女儿还不是要嫁人？ 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何必在她身上白白浪费那么多钱！ 富巧巧从房间里出来，发现自己妈妈在发火，急忙上前打圆场。 今天是大哥的好日子，她妈早上就说过好多次，有什么矛盾都得延后再掰扯，看到她被惹火，一定要及时上前制止她继续生气。 “妈您别着急，录取通知书送到的时间有快有慢，没准灵灵表姐考到的学校距离我们这里比较远，录取通知书要晚几天才到呢？” “对对对，巧巧说的没错，而且不是我们不上心，实在是这几天忙得脚打后脑勺，真是顾不上。”庄桂红忙顺着富巧巧给的台阶下。 乔红还不知道这二弟妹的德性？ 说什么忙得顾不上，顾不上自己孩子的人生大事，却有时间去市里好几天，就为吃她娘家大侄子的乔迁席。 乔红恨不得马上把二弟夫妻俩劈头盖脸骂一顿，但女儿一直在旁边小声劝，她还分得清轻重，也听得进女儿的话。 如果灵灵的录取通知书是因为考上了北方的学校，离这边比较远还没送达，那肯定是首都的好学校！ 想到这里，她的怒火立时消下去一半，深呼吸几下就平静下来，盯着二弟妹说：“你最好别再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庄桂红立马跟她保证：“大姐放心，绝对忘不了！” 富巧巧担心二舅妈在这里又跟她妈吵起来，就引着二舅妈去阳台：“二舅妈能不能来帮忙看看这窗帘？以前你在纺织厂工作，现在还做服装生意，看布料的眼光肯定很好！” “行，我看看这料子，”庄桂红过去随手摸了摸，看了看，点头说，“还不错，订婚结婚就得用这种喜庆的料子。” 富巧巧笑眯眯地说：“我也觉得这个好。” 她跟二舅妈其实没什么话题好聊，很多时候心里也气她对乔慕不好。 但这会儿没办法，自己成了‘救火队队长’只能没话找话说：“二舅妈，你们不是说下午三四点才能到，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说到这个庄桂红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有些激动地说：“你不知道！我在市里遇上以前纺织厂的同事了，人家现在可阔气，已经开上小汽车了！” “我们坐她的小汽车回来的，出市区就走高速，那高速路可直了！车子开在上面一点颠簸都没有，可惜高速路没修到咱们县城，走到高速走到一半就得下来走县道了，巧巧你坐车上过高速没？” 富巧巧老实摇头：“没有。” 别人没坐过的小汽车自己坐过，庄桂红得意得仿佛是自己拥有了小汽车，开始炫耀起来，对小汽车和高速路反反复复地大夸特夸。 富巧巧应付了好一会儿，实在支撑不住，急忙找了个借口溜走。 “二舅妈可真能吹，吹起来都不带停的。”富巧巧一屁股坐在乔慕身边。 乔慕正在餐厅帮忙择菜，看到她为了应付庄桂红，说话说得嘴唇都干了，转身给她倒了杯水：“你润润嗓子，她说什么了？” 富巧巧端起杯子连喝两大口：“反反复复说她那个纺织厂的阔气前同事、阔气前同事的小汽车以及那一段高速路，然而说来说去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乔慕没忍住笑出声：“难为你能应付她那么久。” 她止住笑后继续说道：“她说的那个同事我知道，也是我们县城的，没想到我妈还跟人家有点交情，我妈以前工作的那个纺织厂不是倒了么。” 富巧巧闻言点头，县城纺织厂倒闭这事她也知道，那是她们县城第一个倒闭的厂子，当初在县城非常轰动。 毕竟是国营厂子，以前大家都觉得进厂里当工人是铁饭碗，所有人都觉得那铁饭碗可是稳当得很，肯定砸不了。 能有个铁饭碗以后一辈子都着落了，工作还能传给后代。 谁能想到，这铁饭碗也是说没就没呢。 乔慕继续说：“后来不是有人把纺织厂买下来吗？” 这事富巧巧也知道，纺织厂被人盘下来，改成服装厂了：“买下纺织厂的人难道是二舅妈那个同事？” 乔慕：“对。” “听说纺织厂被改成服装厂后，生意非常红火，”富巧巧感叹，“那个阿姨也太牛了，怪不得人家买得起小汽车，真羡慕，我什么时候也能买得起小汽车就好了，不过小汽车那么贵，我也许一辈子也买不起。” 乔慕心想，肯定不会的，那位很牛的阿姨是你未来婆婆的妹妹，以后阿姨的姐姐也会在那位阿姨的鼓励下做生意，你跟你对象一结婚，婆婆就送了一辆车。 其实就算没人送，表妹用自己的工资也买得起，以后的车可没有现在那么贵。 不过这些乔慕现在可不能跟表妹说。 她转移话题说起别的，边聊边干活。 将近五点钟的时候，女方那边的人都到齐了，先过彩礼，过礼的时辰是提前找人算过的，流程全部结束之后才能开席，时间也有人专门控制好。 其实过彩礼也就是对一下彩礼单子，看看男方答应给的东西有没有到位。 像现金、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今天就要交给女方，冰箱、洗衣机、电视机这样的大件直接留在新房，让女方那边的人知道确实买了就行。 彩礼里的自行车，早就送到女方家，让富成林的未婚妻凌欣骑着上下班了。 女方的要求男方这边都做到了，女方父母很满意，现金只象征性地提出一个吉利的数字：一千八百八十八，还说嫁妆钱会翻倍，连带彩礼钱一起，让女儿带回小家。 庄桂红看到女方只要了这么点彩礼，还翻倍给嫁妆，不禁在心里冷哼一声：赔钱货。 她转头跟乔大志对视一眼，夫妻这么多年，乔大志哪能不知道她眼神在表达什么，没什么表情挪开眼睛，继续看别人过礼。 过礼的流程一直持续到五点半结束，然后就是开席吃饭。 这顿饭一直吃到七点多才散，庄桂红吃饱喝足，却说小儿子闹着要回家。 她不到七点就拉着乔大志跟乔保宗提前走了，把乔红气得不行，觉得这夫妻俩真是不懂礼数、不懂人情世故！ 按照规矩，吃完席，男方家这边的近亲也要留下帮忙收拾的。 乔红憋着气，等到送走所有女方的人后，在自己这边亲戚们面前大骂庄桂红： “以前她生完孩子办满月酒，我哪次不是去帮忙，从早忙到晚！她倒好，白天不能来帮忙就算了，晚上还找个破借口溜走，她以为她自己最精明，别人都是傻子是吗？以后轮到她儿子，看我还帮不帮她！” “等以后庄桂红的儿子订婚结婚，我绝对不会去帮忙，到时候你们一个都不许劝！别跟我说什么‘都过去了、都是一家人、毕竟是亲弟弟，他就你这么一个姐姐’之类的话！” 乔保耀还在客厅没心没肺地吃着零食，刚才庄桂红也叫他一起走，他没理。 这会儿乔红骂人，他也跟没听到似的，仿佛自己不是大姑妈口中庄桂红的儿子、不是被殃及到的池鱼。 庄桂红着急忙慌回到家，让丈夫带着儿子上楼洗澡，自己悄摸趁人不注意去看信箱。 天色昏暗，昌谷街还没有路灯，信箱所在的那个角落光线更暗。 她没注意到信箱钥匙上的灰尘被人蹭掉了，拧开锁，发现里面还真有个录取通知书。 庄桂红捏着录取通知书，心中十分郁闷，不耐烦地小声嘀咕：“都那样了，竟然还能考上大学，这走的什么狗屎运！” 第 7 章 富成林的新房里，乔红大骂一通，赵玲心里也对二儿子夫妻俩很不满，觉得他们夫妻俩太不像话。 可是老二的三个孩子还在这里，赵玲觉得在孩子面前一直骂他们父母也不太好，就出来劝了劝女儿。 亲妈出来劝，乔红可算停下了，在场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这件事确实是乔红不对，但乔大志夫妻俩跟乔红都是他们亲戚。 双方没有彻底撕破脸断绝关系，其他人帮谁都不好。 毕竟乔红从小就挺疼乔大志这个二弟，他们可不敢跟着一起骂，要是以后人家姐弟俩又和好，他们可就里外不是人了，所以啊，能不掺和还是别掺和的好。 留下来帮忙的人不少，其实每个人要干的活都不多，乔红骂人的时候其他人一直在帮忙干。 乔红收声后，一看时间都八点了，就剩下一点活，她带着家里人随便干干，用不了一会儿就能干完。 担心再晚错过公交车，再晚路上也不安全，赶紧把准备好的礼品分给留下帮忙的亲戚，然后让儿子送亲戚们回去。 留下帮忙的亲戚，除了乔红的大哥乔大强一家，其他亲戚的家都在县城，不用特地送到家，送到公交车站，看着人上车，顺便把车钱付了就行。 乔慕跟她亲大姐乔丽、还有弟弟乔保耀是最后走的。 富巧巧送他们出小区去公交车站，路上对乔慕说：“可惜家里地方小，要不我都想让你今晚跟我一起睡。” 回乡下的班车晚上六点半就没了，赵玲跟乔大强一家都回不去。 赵玲今晚跟富巧巧一起睡，乔大强夫妻俩跟外孙葛洋洋被乔红安排到小学那边，她分到的单间宿舍将就一晚上。 他们这的老规矩，婚房在新娘住进去之前，不能留亲戚住进去，要不然乔红这边是安排得下的。 富建平在学校里分配到的宿舍虽然是三房一厅，但面积不大，以前富巧巧的大哥跟二哥都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两人回家一直住同一个房间。 其余两个房间，一个是乔红跟富建平夫妻俩住着，另一个房间是富巧巧自己住。 富巧巧的房间比较小，只能放下一米三五的床。 一米三五的床两个人挤挤还行，三个人就没法睡了。 其实乔大志跟庄桂红的房子还有空房间，但赵玲看不惯二儿媳，跟二儿媳一直处不来，不乐意去住。 更何况乔大志夫妻俩今天做的事不地道，走的时候也完全没想起，要跟自己亲妈说一声，让老人家去他那里住，赵玲就更不会去了。 富巧巧叹了口气，惆怅地说：“往后几年，我们俩可能要在相隔很远的地方上学，一年都见不上几次。” 乔慕也很感慨，但她觉得与其为未来难过，不如把握现在：“那不如我们好好珍惜当下？” “啊？什么意思？”富巧巧有点懵。 乔慕悄悄在富巧巧耳边说：“其实今早我之所以带那么多西红柿来，就是想着要是你家用不上，我就拿到菜市场去卖！” 富巧巧瞪大了眼睛看着乔慕：“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是要跟姥姥一起去摆摊吗？” 乔慕说：“不是，奶奶年纪大了，那么热的天，我可舍不得她跟着到处跑，所以我打算自己来县城摆摊卖西红柿，到时候挣了钱，我跟奶奶平分！” “我们都商量好了，你要是也加入的话，我们三个平分怎么样？” 乔慕其实没跟奶奶商量过钱怎么分，以她对奶奶的了解，即使西红柿是她老人家种的，也肯定不愿意要这个钱。 所以到时候她打算在自己离开之前再塞给奶奶。 富巧巧想了想，自己身边认识的同龄人里，她见过给家里帮忙看店、看摊的，还没见过不是给家里人帮忙，自己单干的。 虽然想想万一遇到熟人的话，会有点丢人，可还是觉得好酷！ 她想了一会儿就猛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乔保耀走在她们后面，看二姐跟表姐两个脑袋凑在一起，说着说着，突然就兴奋起来。 他走上前说：“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 不等富巧巧反应过来，乔慕已经毫不犹豫拒绝：“不行！你还要上补习班。” 其实是乔保耀身体不太强壮，虽然不至于动不动就生病，但大夏天在外面还是会比其他人更容易中暑。 乔慕怕大热天带他出去到吹跑，他受不了暑气病倒，到时候又是一番折腾。 可乔保耀自尊心非常强，乔慕不好用这个原因拒绝。 乔保耀只比她小一岁，但因为小时候腿意外受伤休学过两年，后来复学的时候成绩跟不上，庄桂红又让他留了一级，他今年九月份才上初三。 “那我不去上补习班了。”乔保耀一点不喜欢学习，更不喜欢补习。 “那更不行了，你不去补习的原因妈早晚会知道，到时候肯定又要骂我。” 听到乔慕会被骂，乔保耀有点犹豫，家里父母都偏心小弟，只有二姐偏心他，他不希望二姐因为自己被骂。 当然，很多时候不是他不希望乔慕别被骂，乔慕就不会被骂了。 乔慕看乔保耀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再接再励以利诱之：“等我挣了钱，给你买一箱方便面。” 到时候去批发市场买，比单买划算得多。 乔保耀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嗯，我自己说的，不过康师傅太贵了，我可买不起。” “没事，是方便面就行。”他就爱吃方便面，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吃不腻。 乔慕的大姐乔丽一直在旁边默默跟着没说话，听他们提到方便面，突然说道：“灵灵你怎么只给保耀买，不给保宗？” 其他三人齐齐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话，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乔丽还在说：“妈今天告诉我，你买了两包方便面，只给保耀，不给保宗，既然买了两包，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人一包呢？” 不等乔慕解释，乔保耀就不悦地哼了一声：“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怎么她说什么你都信？二姐也给乔保宗买花篮小蛋糕了！” 乔丽讪讪道：“原来是这样啊，灵灵你应该早点跟我说。” 乔慕：“……”不是，你们让我说话了吗？ “保宗太胖了，妈不让她多吃方便面。” “也是，”乔丽又看向乔保耀，“不过到时候保耀你有一箱，也该久不久给保宗吃点才是，你们是兄弟，以后要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自家人不应该斤斤计较这点吃的。” 乔保耀一听这话心里就冒火：“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斤斤计较？” 乔丽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当哥哥的，应该多照顾照顾弟弟，年纪大的该多让着点年纪小的，我跟你二姐平时不也这么对你吗？” “又不是我求你照顾我、让着我的，你可以不让啊！”乔保耀气炸了，“我用不着你照顾，也用不着你让！你也少来要求我这些！” “我……”乔丽还要解释，但回昌谷街的公交车到了，乔保耀气冲冲地跑上去，乔丽没能拉住他。 昌谷街离乔丽工作的医院比较远，平时她多是住在医院宿舍，而且今晚她还要上夜班，不能住家里。 只好叹了口气对乔慕说：“要不是你说给保耀买一箱方便面，也不会闹成这样，你回去后好好劝劝保耀，别让他跟保宗闹起来，等我过几天有空会回去再劝劝他。” “…………” 乔慕无语到忍不住翻白眼：“你自己气的保耀，关我什么事？这事我才懒得管，你还是好好工作吧。”最好多加班努力搞事业，别有空回家。 过几天回家劝？过几天这事都过去了，还劝什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乔慕也上车走了。 只剩富巧巧一脸尴尬地留在原地，继续陪着乔丽等回医院的公交车。 回到家，乔慕就跟她说的一样，完全把乔丽的话当耳边风。 她没觉得乔保耀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分给乔保宗有什么不对，人家愿意分就分，不愿意分就不分呗。 更何况那箱方便面只是承诺，都还没兑现，连影都没见就为它闹起来算怎么回事…… 乔慕回房间拿了套换洗的衣服，正打算去洗澡。 走出房门看到乔保宗，他一脸心虚地看了她一眼，留回他房间去了。 乔慕一时没反应过来，往洗手间走的时候，路过垃圾桶，看到里面的蛋糕盒，才明白乔保宗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得，这下也不着急去洗澡了，要不庄桂红能在她洗澡的时候，把洗手间的门踹开骂人。 没骂到人她是不会消停的。 乔慕转身回房间，刚把衣服放床上，拿出一本书坐到书桌前翻开，开始看书。 庄桂红知道她已经回家，果不其然过来站在门口双手叉腰开始骂。 不给弟弟买东西会挨骂，给弟弟买东西也会挨骂，乔慕对这种境遇已经麻木了，整个人沉浸在书里，耳朵习惯性自动屏蔽庄桂红的声音。 不过今天庄桂红没能骂多久，乔保耀这会儿心情很暴躁，一听庄桂红又因为二姐给他们买东西这件事骂二姐。 他忍不住了爆发了。 “给我闭嘴！”随着一声怒吼，椅子砰地一下被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庄桂红被吓了一跳，声音直接在喉咙里卡住，一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天天叭叭个没完，闭嘴闭嘴闭嘴！听到了吗！”乔保耀狠狠地关上自己房间的房门，那力道震得窗户都跟着抖。 庄桂红不知道大儿子为什么会生气，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镇住了。 乔慕看完一本书，看向房间门口，房门开着，庄桂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再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把书放下，拿上衣服去洗手间。 洗完澡顺手把衣服搓洗干净，拿到楼顶晾晒。 现在天热，晚上晒的衣服，用不了几个小时就干了。 说来讽刺，她爸妈开店卖衣服，她换洗的衣服却没几套，还都是奶奶给她买的。 晒好衣服下楼，回房间的路上，经过父母房间门口。 自建房隔音不太好，她站在房间门口，不用把耳朵贴到门上，也能听到里面两人说话的声音。 第 8 章 乔慕站在门口自虐一般静静地听着。 房间里，灯光下，乔大志算出家里全部能动的钱，脸色有点难看：“你是不是有给你娘家人送钱了？” 庄桂红靠在床头坐着，听到丈夫的话有点心虚。 坐直身体色厉内荏地反驳：“什么叫给我娘家人送钱？娘家大侄子结婚买房，我当姑姑的难道不该帮一把？亲人互相帮助有什么错？而且我大哥又不是不还，他可是市里食品厂的车间主任，这点钱难道还不起？” 屋外，乔慕在心里冷哼，好好好，有钱借给别人，没钱供女儿读书，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哪怕他们不是直接断了她的前途，而是提出只按照法律养她到十八岁，以后给她用的每一分钱都是借的，等她上完大学出去工作后要还，她可能都不会那么恨。 屋里，乔大志也冷哼了一声，“这点钱？这么多钱叫‘这点’？你口气还挺大，他们要是还得起，还用得着借吗？再说你敢保证一定还？你拿小儿子赌咒发誓！” 庄桂红理亏，送给娘家的钱，她跟丈夫说是借出去，跟娘家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近些年她跟丈夫当个体户挣了钱，回娘家的时候出手阔绰。 不用说她父母和两个哥哥，连娘家原本因为她妈当年把工作给她的事，而看她不顺眼的两个嫂子都得讨好她。 以前她年初二回娘家，还得进厨房帮她妈做饭，现在一回去，两个嫂子见到她只有笑脸，好饭好菜伺候着，一点杂事都不让她沾手，庄桂红心里别提多得意。 她尝到了被巴结讨好的甜头，哪能受得了娘家人的态度又回到以前？ 庄桂红也不舍得随便拿小儿子赌咒发誓，干脆摆烂：“反正借都借出去了，我大哥说明年还，你要不乐意，明天你就自己去找我大哥和我大侄子，让他们马上回来吧！” 乔大志哪抹得开这个面子：“你简直不可理喻！以后家里的大钱你不许动！” 庄桂红不说话，那些钱又不是他乔大志自己一个人挣的，自己凭什么不许动！她想花就花！ 她不说话，乔大志就当她默认了。 夫妻俩各有各的心思，但在接下来说的这一件事上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乔大志放下笔，回床上躺下，伸了个懒腰：“幸好剩下的钱加上卖掉以前单位房的钱，还够给两个儿子买房。” 说到这个，庄桂红顿时不装哑巴了：“真要在你大外甥那个小区买房？” 乔大志：“之前不是商量好了，决定就在那里买吗？” 庄桂红气恼地在他手臂上拍了一下：“谁跟你商量好了？我可没答应！” “在成林那个小区买房有什么不好的，我听说成林跟凌欣的单位里，不少人都在那个小区买房，跟县政府的人和高中老师们当邻居不是挺好 ？” 庄桂红心说好个屁！全都是一群死拿工资的，现在有本事的人都下海做生意，人家有钱人办个狗证的钱，能顶这些人一年工资！ “跟他们当邻居是挺好。”庄桂红当然不可能把心里话说出来，不然乔大志又得说她挣了点钱就狗眼看人低，总爱说他大姐坏话，想挑拨他们姐弟俩关系。 她先肯定乔大志的话，再提出自己的想法：“但那小区都是步梯房，我想给儿子买电梯房。” “我其实也想让咱们儿子以后跟成林住一个小区，”庄桂红十分苦口婆心地继续说着，“毕竟是一家子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住得近以后也能互相有个照应，成林当哥哥的肯定会多照顾两个弟弟，可那小区没有电梯房啊，要是有电梯房，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乔大志皱着眉：“非得要电梯房吗？买电梯房我们手头上的钱就不够买两套了。” 庄桂红一听他这话，觉得有希望！ 同床共枕二十年，她敢说自己比乔大志他妈还要了解他！ 如果乔大志真的不乐意买电梯房，他肯定不会去想自己手上的钱够不够买。 她敢肯定在自己提出来之前，这狗男人肯定早就想过了！ 庄桂红心想之前自己提的时候，乔大志谈都不想谈，看过实物之后，态度马上就松动了，真不枉费自己特地带他一起去市里，看娘家大侄子的电梯房，果然有用！ 她再接再励继续劝：“买不起两套电梯房，不如买一套步梯房一套电梯房？步梯房就在成林那个小区买，这样你之前的打算也不算落空。” 乔大志很心动，可他面上没显露出来，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我们有两个儿子，一套步梯一套电梯怎么分？” 分配问题，庄桂红当然早就想好了，这会儿因为乔大志也有买电梯房的想法，一个激动，没过脑子就把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当然是我们跟小儿子住电梯房，让保耀结婚后带着儿媳住步梯房了，他住那里成林还能照应他。” 乔大志也是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庄桂红一说，他也是想都不想就摇头：“不成不成，不能这样分，保耀腿脚不太好，该把电梯房分给保耀才对，而且保耀是长子，按照老规矩，以后我们老了得跟长子过，不然要被人笑话。”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管什么老规矩！”庄桂红觉得这狗男人真是封建，“新时代当然有新时代的过法，什么都跟以前的老人学，那以前的老人还吃不饱饭、还要打仗、还穷得叮当响呢，你怎么不学？” 乔大志不耐烦跟她争论这个：“你别抬杠，我说的是以后要面临的现实问题，你再说些有的没的，我干脆直接买两套步梯房拉倒！” 庄桂红没了好好劝说的耐心，不屑地说：“你少吓唬我！你自己算算现在保耀几岁、保宗几岁？保耀到结婚的年纪，保宗还在上学，我们到时候不跟他一起住，难道让他一个孩子自己住？” 乔大志也不妥协：“难道大儿子结婚马上就要分家，把他分出去吗？” “那你说怎么办？你不能因为当年的事情，就一直偏心他吧？”庄桂红放软了语气说，“我知道你对当初你疏忽，让保耀受伤的事一直很自责，心里觉得对不起保耀。” “但是你看看我们身边的人家，现在谁家孩子结婚后不分家？” “我们又不是把保耀光溜溜一个人分出去，给买房子、给钱、给他娶媳妇儿还不行？大姐家成林以后结了婚，不也是带着媳妇儿去住新房里吗？也没见大姐跟大姐夫非要跟成林一起住。” 乔大志沉默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是仍旧不松口：“别的我都能不计较，但房子这事，真不能对孩子厚此薄彼。” 听到‘不能对孩子厚此薄彼’这一句，乔慕觉得讽刺极了。 她跟大姐难道就不是他的孩子吗？ 庄桂红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实在不行，我们贷款买？我看也有人贷款买来着，就是吧，欠银行钱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而且现在买衣服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也不如以前好了，我怕万一还不上反而房财两空。” 乔大志也有想贷款的意思，但庄桂红担心的事情，他也同样担心，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于是他想了另一个他觉得更好更稳妥的方法：“但凡我们两个人里，有一个是稳定工作，每个月旱涝保收领工资，我都敢贷款买。” “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庄桂红撇嘴，“要是还领着死工资，你敢有一次买两套房的想法？” 那确实不敢有，乔大志说起大女儿：“丽丽倒是领着工资，可惜在医院当护士那点钱，还不如我们当初在厂里干的时候。” 庄桂红说：“你这不是废话，我们俩什么工龄，她才工作几年？我当初还是仓库主管呢！早知道不让丽丽读那三年中专了，她第一年复读没考上的时候，直接出来跟我们开店买衣服多好，给别人干活拿工资永远都是穷鬼！” “话也不能这么说，”乔大志老神在在地说道，“给别人打工干活也有挣得多的，成林那个快进门的媳妇儿，在县一中高中部教英语你知道吧？” 屋外听着的乔慕心中了然，原来最先有让她出去打工，给家里挣钱这个想法的人，是乔大志，上辈子庄桂红闹得最凶，所以她一直以为是庄桂红出的主意。 这会儿庄桂红还没反应过来呢，她说：“知道啊，怎么了？” “成林说他对象英语说得好，她快毕业的时候有外企，就是那个外国人开的公司，想请她去上班，坐办公室，风吹不到雨淋不着，也不用下车间辛辛苦苦干活，一个月都能给开一两千块钱的工资！” 庄桂红惊呆了：“这么多！” “是啊，我们家二丫头，不是英语也不错嘛，刚刚看了她录取通知书，她考上的那个大学，好像也是什么英语专业？”乔大志瞥了一眼锁着的抽屉，那抽屉里放着乔慕的录取通知书。 他想的倒不是让二女儿去上大学，毕竟大学学费上涨的事他也听说了。 如果供二女儿去上学，四年供下来，就要几乎花掉五分之一套步梯房的钱，闺女都是给别人养的，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在她身上花那么多钱，那不是当了冤大头嘛。 庄桂红生怕丈夫起了给二女儿去读大学的念头，急忙说：“她？可拉倒吧！等她毕业再挣钱，黄花菜都凉了！大学要读四年，四年后保耀也高中毕业了，他学习成绩不好，要是考不上大学，也该准备结婚的事，到时候房子没着落怎么办？” 乔大志又叹气：“太可惜了，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要是二丫头早生几年多好，她没准也能去那个什么外企工作。” 庄桂红眼珠子一转：“那个外企，只要大学生吗？高中毕业不知道行不行？我以前听大姐说，二丫头英语特别好，跟老师都能用英语说话，成林他媳妇那个工作，她既然不去，不如给我们家二丫头介绍一下，让二丫头去啊！” 乔大志故作犹豫：“这能成吗？会不会不太好？” “怎么不能？”庄桂红觉得很有希望，坚定地说，“就这么办！” “到时候我亲自去劝二丫头，别看我平时骂她骂得那么凶，就以为她不喜欢我这个妈，其实只要我跟她说话的时候，语气稍微好点，再多关心关心她，保准叫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她越说越激动：“到时候我们贷款买房子，丽丽跟二丫头一起在单位工作挣钱，旱涝保收还贷，还用担心什么生意不好、还不上贷款？” 两个闺女工作帮还贷的话，就不会花到他们夫妻俩挣的钱了，这样他们贷款跟不贷款也没什么两样！ 乔大志见自己目的达到，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就算不能进外企，也能去特区那边打工，听说那边工资也高！” 庄桂红觉得丈夫有时候跟自己真是心灵相通：“对对对！不过最好还是进外企。” 乔慕觉得这夫妻俩真是异想天开，不愧当了二十年的夫妻，不管吵得多激烈甚至打起来都打不散，果真是一张床睡不出两种人。 人家是外企可不是冤大头，什么人都要。 上辈子乔大志装得好，在家里总是和稀泥的角色，让别人总以为他被老婆管着、拿老婆没办法。 现在想来，他比庄桂红更坏！ 只是他更会隐藏，总是躲在庄桂红身后，让庄桂红冲锋陷阵，骂名是一个不用背，好处是一个没落下。 听到这里，乔慕觉得很没意思，转身回房间睡觉去了。 反正不管他们要算计什么，她都不可能顺他们的意。 次日一早。 乔慕六点钟就背着装西红柿的竹筐，带上家里翻出来的塑料布出门了。 以前家里不管什么东西，她都不敢随便拿。 但往后这段时间，庄桂红跟乔大志要讨好她，正是她可以随便折腾的时候。 乔慕到县城的菜市场时，这边的早市正热闹，随便找个地方，把塑料布往地上一铺。 再把竹筐里的番茄往塑料布上一倒，开始摆摊！ 第 9 章 这次摆摊带来的东西不多，乔慕昨天就没跟富巧巧说让她一起来。 县城早市卖菜的人很多，全都聚集在菜市场前面的大空地上临时摆摊卖。 这些卖菜的人大部分来自县郊附近的村子。 人家的菜是今天早上，甚至凌晨就早早地起床采摘，摘好马上运到早市上卖，看起来比她放了一天的西红柿水灵多了。 好在乔慕摆摊之间看了一圈，卖西红柿的人除了她，只有另外一个大爷。 大爷带来的西红柿看起来比她的新鲜，数量也比她多，但也就多一筐，竞争不大。 西红柿现在价格好，在早市一斤也能卖一块钱。 要是要是晚点早市散了，买菜的人再进菜市场里面的固定菜摊买西红柿，就要一块五一斤，有些甚至敢卖到一块八、两块钱。 现在物流没那么发达，本地产的又少，有时候就会这样。 刚刚乔慕偷偷注意过大爷的价格，人家大爷就是买的一块钱一斤，量大或者吧西红柿全部包圆，可以给到九毛钱一斤。 乔慕在心里跟大爷说了声对不起，她要打‘价格战’了，然后在有人问价的时候给人家报：“八毛一斤。”比大爷包圆价还低一毛。 蹲下身碰碰那个、摸摸这个的大娘一脸嫌弃地说：“你这西红柿看起来没人家的新鲜啊，能不能再便宜点？” “大娘我也不瞒你，这西红柿是我姥姥昨天摘的，确实过了一天，不如人家当天现摘的新鲜，但是吧，西红柿这东西能留好些天不会坏，比别的菜耐放，早一天其实也影响不大，我这八毛已经是实在价了，明天我还会再来，但是明天再来带来的都是新鲜现摘的西红柿，您花这个钱可就买不到了，不信的话，您可以明天再来看看。” 大娘也知道乔慕这个价是真便宜，问那一句就是看她面嫩，想着摆摆脸色嫌弃一下，小姑娘一个容易不好意思，保不齐就让步。 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能说，她刚说一句，小姑娘叭叭说好几句，看起来对讨价还价这种事熟练得很。 不是个别人说几句就会不好意思的小姑娘。 大娘正想说自己要几斤，乔慕又开口了：“其实也不是不能便宜，您要是能把我这些西红柿包圆了，我给你七毛五一斤。” 五分看着少，但现在很多人也会用分币买东西的。 比如小孩子，在村里的小卖部买糖，一分钱能买两颗，村里的哪个小朋友兜里能揣着两分钱，能让小伙伴羡慕一星期。 不过这几年物价飞涨，现在一分钱能买的糖，要不了几年，就得一毛钱才能买到了。 大娘听完乔慕的话有点纠结，这筐西红柿说少吧，一家子六口人每天每顿都吃西红柿的话，得吃一周才能吃完。 可南方人夏天完全不缺菜吃，一连几天顿顿吃一样的菜，谁都受不了。 说它多吧，给人送一点也没法把关系好离得近的亲戚家全都送一圈。 但是好在它比其他蔬菜更能放。 大娘想了想，自家孙子孙女多，小孩子嘛，特别喜欢吃西红柿炒蛋，一个个吃起来跟小猪抢食似的。 往常隔个一两天就得催她来菜市场买点西红柿回去炒蛋吃。 这近段时间，卖西红柿的人少，要是哪天有人把那老头的西红柿包圆了，她还真不一定能买得到，这个价钱合适，买回去后吃不完，给闺女家送一点也行。 就在大娘犹豫的时候，另一位卖西红柿的大爷家的西红柿被人包圆了。 大娘一看，包圆那老头家西红柿的人还在左看右看，别是买完那家的还没买够吧？ 她不敢再犹豫了，果断下手：“七毛五就七毛五，这些我全要了。” 乔慕把塑料布四角往里一扯、一绑交给大娘：“这些西红柿大概三十来斤，你按照三十斤给钱就行，不信的话，去可以借隔壁的称，称称看。” 打让人包圆的主意是乔慕临时有的，因为她来到菜市场才发现自己忘记带称了。 现在卖菜倒是不用准备塑料袋，多是网兜，而且别人来买菜都会挎着菜篮，像西红柿这样的菜，可以直接放菜篮里。 不过菜市场里从来不缺有称的人，这年头大部分人都是热心肠，她问人家借一下也不是不行。 当然有人一次全买光是最好的，她今天运气还不错，真遇上了。 大娘去借隔壁卖水果的人的称，一称，小姑娘果真没撒谎，竟然多出来三斤多，赚了赚了！ 她喜滋滋地掏钱付账，叫来自己正在看猪肉的老伴儿，两口子一起把这些西红柿扛回去了。 乔慕收起钱，在早市上逛了一圈，买了些包子、豆浆、油条，坐公交车去大姑妈家。 她到的时候赵玲正好起床。 看到乔慕这么早过来，心疼地说她：“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多睡才能长个子。” “我这不是想着您不怎么常来县城，想给您买点好吃的么。”乔慕说着从竹筐里拿出一袋小笼包，其实奶奶也喜欢吃小笼包跟豆浆，只是她从来不说，“这是在菜市场那边最好吃的那家店买的，您尝尝。” 赵玲看着乔慕放到她面前茶几上的小笼包，心里熨帖得很，老大总说她爱惯着孩子，这么好的孩子，惯着点怎么了？ “你去菜市场卖西红柿了？”赵玲问。 乔慕拿出竹筐里给大家买的早餐，招呼大姑妈一家吃，然后点头回答：“对，今天运气好，一去就卖光了，挣了22块钱！卖完早餐还剩十块。” 赵玲一听，有点心疼，可转头一想，这是孩子自己挣的钱，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吧。 左右也不是乱花，都是吃进自家人肚子里了，西红柿不也是用来吃的么，不算亏。 乔红手里拿着个豆沙馅的包子，也不问乔慕怎么把昨天带回家的西红柿拿去卖了，这会儿她还在生二弟两口子的气呢。 不过侄女挣了钱，能给她买早餐吃，她也很开心，夸道：“没想到咱们家灵灵也能挣钱了，这钱你自己拿着，以后来大姑妈家不用买东西，直接来吃饭就行。” 乔慕听了不说话，只是笑。 亲情也是需要维系的，她不会只一味索取不知道报答，对她好的人，她也想对她们好。 富巧巧喝了一口豆浆，满足地眯起眼睛跟她爸妈说：“爸妈，今天姥姥跟表姐回石坡村，我也要跟着一起去，我跟表姐说好了，跟她一起去摆摊卖西红柿，一起挣点零花钱！” 乔红不反对：“行，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可别淘气给你姥姥和表姐添乱，也不许去村里危险的地方。” 富建平也叮嘱道：“你妈说的没错，放假期间更要注意安全，去了村里不准上山下河，也不准爬树，我听说隔壁县有个高中生都考上大学了，结果因为下河游泳溺水，人没了，你说说多可惜！” 赵玲听了女婿这话，脸上满是遗憾，这种千辛万苦培养出来一个大学生，结果人出意外没了的事情，总是格外让人揪心。 富巧巧担心姥姥一听这个就不让自己跟着去了，急忙表态：“我肯定听话，每天就在菜园子跟姥姥家院子里玩，肯定天一黑就不出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不带去的。” 富建平一看，把自己闺女吓着了，忙道：“也不用这么紧张，你在村里别乱跑就很安全。” 赵玲惦记着家里的鸡鸭猪牛，吃过早饭就说要回去了。 乔红给她们准备了不少东西，赵玲不想要，母女俩又在门口掰扯半天，最后走的时候依然是大包小包的。 富成林吃过早饭上班去了，今天虽然是周六，但现在没有双休，周六也得上班，周日才能休息。 富成光其实也要去做兼职，不过他时间比较自由，就负责送祖孙三人上车，看着她们乘坐的班车开走才转身离开。 在城里父母家，乔慕即使睡觉的时候，精神跟身体也一直紧绷着。 直到回到奶奶家，她才能放松下来，一放松，就感觉有点累，人显得懒洋洋的。 姥姥也惯着她们：“你们俩先去洗个澡、睡个回笼觉，我去地里摘西瓜，吊井里用净水湃着，等你们睡醒就能吃了。” 乔慕哪能让老人家自己一个人去，立刻站起来戴上草帽：“奶奶我跟您一起去，我好久没去咱们家西瓜地了，正好去看看西瓜长得怎么样。” 富巧巧兴致勃勃地表示自己也要去：“姥姥今年也种西瓜了呀，要是长得好咱们能拉到县城去卖吗？” 乔慕倒是也想卖：“可是西瓜太大了，我们没有车，不好往城里拉呀，而且现在西瓜到处都有卖，也卖不上价。” 第 10 章 庄桂红昨晚想着自家准备要买电梯房的事，兴奋得差点睡不着，早上将近十一点才起床。 她一起床，想起昨晚的事情，第一时间想找乔慕，谁知走出房门，只看到两个儿子坐在客厅看电视。 去乔慕房间看，里面也没人。 “保宗，你二姐呢？” 乔保宗起得也不早：“我怎么知道，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就不在。” 在小儿子这里没得到答案，庄桂红下意识看向大儿子，想问他又想起昨天晚上他发脾气的样子，心里有点打怵。 乔保耀知道乔慕去哪了，早上他起床的时候，看到二姐门上贴着一张纸，纸上说她要去大姑妈家找奶奶，今天就跟奶奶回石坡村。 但是庄桂红没问他，乔保耀就不说，以前他妈主动找二姐就没什么好事，而且二姐已经跟奶奶回村里，他妈就算找不到后生气，也不能拿二姐怎么着。 庄桂红看大儿子不搭理自己的眼神，只能无奈先去洗漱吃东西。 收拾好后庄桂红去了一趟服装店，乔大志起得比她早，就先过来开门看店。 早上到中午这段时间都没什么生意，晚上太阳下山，没那么热的时候出来逛街的人才多。 这会儿乔大志就搬了个椅子坐在店门口，跟隔壁开鞋店的老板唠嗑。 看到庄桂红来了，乔大志一拍大腿说：“我老婆来了，让她看店，我跟你去你说的那个好地方！” 庄桂红一听脸就黑了：“去什么去！我没空看店，你得继续在店里待着！” 乔大志心里对庄桂红在外人面前不给自己面子很不爽，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生气，不然更让人笑话。 “啧，你个女人懂什么，老李好不容易找到个好钓鱼点，正好你在家，他老婆今天也有空看店，我们去到下午就回来，耽误不了晚上做生意，钓到鱼还能给家里添个菜。” “家里不缺这个菜，”庄桂红扯着他的衣袖，“你进来，我跟你说！” 乔大志看她这不识大体的样子，想发飙，庄桂红看出来了低声说了一句：“房子的事！” 他立刻跟庄桂红走进店里。 “什么事？不会是你娘家又要借钱吧？” 庄桂红瞪眼：“我不就给娘家借了一次钱，你还没完了是吧？” “那你要说什么？” “二丫头的事，我今天起床的时候她不在，不知道是不是找你老娘去了，你去你姐家把她叫回来，我去医院那边找丽丽。” 乔大志听完她的话，一脸微妙，看起来有点不太乐意。 庄桂红看出来了，问他：“你怎么回事？叫你去你大姐家一趟，怎么露出这副表情？” “早上你不在，我有个亲戚路过，跟我说昨晚我们被我大姐骂惨了，我现在过去不是找骂吗？”乔大志埋怨道，“你说你昨晚干嘛那么急着走，你让我现在怎么好意思去见我大姐？” “你现在反过来怪我？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要是回来晚了，让二丫头先拿到那个录取通知书，我们再说不让她去读，她肯定要闹起来，到时候你更没脸！” 这道理乔大志也知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反正现在我大姐生气，我妈肯定也生气，等她们气消了再说，反正二丫头跟我妈回村，在村里又不会乱跑，过几天我问问大哥，确认等我妈消气了，再跟她说让二丫头回城。” 庄桂红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那我先去找丽丽，你看店，别总是想着去钓什么破鱼！” 乔大志还是想去钓鱼：“去找丽丽什么时候去不行？老李就今天下午有空。” 庄桂红最烦他去钓鱼，成天不着家，孩子不管、生意也不管：“那钓鱼的地方还能跑了不成？” “是跑不了，可会被别人发现啊，我们女儿不是更跑不了？” “少来，女儿跑不了，钱会跑！你忘了丽丽找的那个对象？穷鬼一个，丽丽那么老实，万一他哄着丽丽把钱花在他身上怎么办？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你两个儿子的房子重要还是你那破鱼重要！” 乔大志惆怅地抹了把脸，他哪能不知道轻重，当然是房子更重要。 庄桂红到医院的时候乔丽还在补觉，她昨晚上夜班，今早八点才下班。 回到宿舍吃东西洗漱，一番折腾下来已经九点多，庄桂红来宿舍找她的时候，她才睡下不到三个小时，被吵醒时，脑袋都一抽一抽地疼。 “妈，你有事吗？”睡眠不足让乔丽很没精神。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不如往常那么好，庄桂红听着眉毛就竖起来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妈，来找你都不行？” “不是，我只是有点累。” 庄桂红这才注意到她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那我把事说完就走，不耽误你休息。” 乔丽想起昨晚在大姑家新房小区发生的事，还以为弟弟妹妹们在家里闹起来了，想着要不等有空了，今晚就回去劝劝。 却听到庄桂红说：“家里要买电梯房，钱不够，你也工作快一年了，手头有没有存下什么钱？先给我应应急。” 乔丽有些犹豫，“我手上只有一千多，这点钱不够吧？” “少是少了点，但是一千多也是钱，积少成多，不够的我跟你爸再想想办法。” “可是……” 一看乔丽脸上露出有点不情愿的样子，庄桂红立刻板起脸来：“怎么，我跟你爸累死累活供你读书，你现在工作了，连回报我们一点都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乔丽只是无法理解，“家里的房子不是够住吗？怎么突然要买房了？” 如果他们家跟那种一家几口人或者一家三代人，挤在筒子楼十几、几十平的小房子里，那么有买房改善居住环境的需求很正常，可他们家的房子大得很，为什么还要买房呢？ “那街上的自家房跟小区里的电梯房能一样吗？现在谁有钱不买电梯房！” “可你不是说我们家钱不够……” 庄桂红气恼道：“你不给就算了，我就当白养你这个女儿，没想到我费心费力就养出来这么个白眼狼，以前你初中毕业考中专，第一次考不上我还让你复读，要不然你能有现在的工作？ 你看看别人家，有些人家的女儿连小学都不让读完，我跟你爸供你穿衣吃饭上学读书，对你掏心掏肺，最后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还有没有良心！” 乔丽被她这些话说得既羞愧又难受，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懂事了，赚了钱竟然不想着给父母分忧…… 回想自己毕业一年多，总是忙着医院里的工作，很少有时间回家，更别说在爸妈身边尽孝，现在竟然还让妈伤心，真是太不应该了。 “妈，对不起！”乔丽一把抓住庄桂红的手，“我不是不想给，只是景波家人生病了，急需用钱，我之前答应了把这钱借给他应急……” 庄桂红听到她这话，气得险些原地蹦高：“你傻呀！还没进门就胳膊肘往别人家拐，都说女生外向，今天我算是见着了！这钱说是借，他以后仗着跟你处对象不还怎么办？” 乔丽低下头小声说：“他会还的。”她跟对象感情很好，其实没想过要他还，但她对象也说了以后不但会还钱，还会翻倍地还。 想起他们两人在一起商量这件事时的浓情蜜意，乔丽此时心中越发煎熬。 庄桂红手指狠狠地在乔丽脑门上戳了几下：“你真是笨死了！不让男人给你花钱就算了，还倒贴，处对象哪有你这样的？别人处对象都知道让对象给自己花钱，你倒好，反过来给男人花钱！！ 我早就跟你说别找穷鬼、别找穷鬼，你偏不听！我现在问你，你这钱是给他还是给你妈我？！” 乔丽抬头跟她对视一眼，庄桂红那愤怒中带着失望的眼神，让她揪心地难受。 她纠结地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起身打开衣柜，又用钥匙打开衣柜里的小抽屉，只给自己留下两百块钱备用应急，还有一些散碎的零钱，留作日常花销。 其他的全都交给了庄桂红：“都在这里了。” 庄桂红一把将钱拿过来，又狠狠地瞪她一眼：“以后你每个月的工资交给家里一半……不，你自己留一百块钱日常花销，其他的都交给我帮你保管，我全都存着以后给你当嫁妆，不然你傻乎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骗光了！” 拿到钱，庄桂红没说几句就说家里有事，拎着包离开。 庄桂红离开后，乔丽的对象严景波下午估摸着她应该睡醒了，就来找她。 他父亲要去市里做手术，手术费还差一点，他早就跟乔丽说好，今天过来拿钱。 两人还商量好，以后他发工资自己留一半，另一半给乔丽。 给够一千块钱后，只要他们不分手这一半的工资照样给乔丽拿着随便花。 结果他来了说到钱的事，乔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它。 严景波察觉出不对劲，追问之下才问出，钱全被乔丽的母亲要走了。 “你跟你妈说我家里人生病急需用钱了吗？”他压着心里翻腾的情绪问道。 乔丽偏过头不敢跟他对视，看她这样，严景波明白了：“你跟她说过我家的事，她还是把钱拿走了？” “我妈也不是故意的，我家里也有急事要花钱。” 严景波质问：“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吗？” 乔丽低下头不说话。 两人最后只能不欢而散。 第 11 章 清晨五点，天还没亮，小村庄就从夜晚的休眠中慢慢苏醒过来，断断续续地传来各种鸡鸣猪叫、蛙声狗吠，还有人起床洗漱、开门等声音。 乔慕打了个哈欠，低头用凉水洗了把脸，沁凉的井水让她整个人瞬间精神起来。 “你们要不先吃点东西再去吧？”赵玲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乔慕拒绝了：“不用了奶奶，吃早餐要赶不及早市，我们先走了。” “对啊姥姥，不用担心我们饿肚子，等到了菜市场，那边卖早饭的摊子多着呢。” 两人收拾好，背上竹筐往菜园走。 家里只有一个手电筒，乔慕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带路，富巧巧在后面跟着。 到了菜园，她们边聊天边摘西红柿，倒是也不觉得累。 富巧巧摘了半筐，起身走到乔慕那边看了一眼。 看到乔慕也摘了大半筐，提议道：“灵灵姐，我把我筐里的倒到你筐里，凑满一筐其中一个人背回家倒出来，另一个人继续摘，这样速度会快点。” 乔慕下意识想点头，想了想又说：“这样不太好。” “为什么？”富巧巧不理解。 乔慕让她看看四周：“现在天色还暗着，四周又没有其他人，单独留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出事就糟糕了。” 这年头可没有几乎随处可见的监控。 而且乡下可不是什么清净的桃花源，坏人哪里都有。 现在的治安也不算好，由于下岗失业的人越来越多，走偏门的人也越来越多。 虽然今年开始了第二次严打，可总有光找不到的地方。 即使菜园离奶奶家不太远，乔慕也不敢赌。 富巧巧往四周看了看，原本没有多注意的时候还不觉得，但一听乔慕这么说，她就感觉有点害怕了。 “那我还是听你的。” 其实两个人一起摘，一个人摘满了就帮另一个摘，再一起背回去，速度也不慢。 过了十来分钟，奶奶也过来帮忙摘，这么一来速度更快了。 她们背着满满一竹筐的西红柿回到家，就把西红柿倒进更大的一个竹箩里。 一个竹筐装满，大概能装四十斤西红柿，竹箩容量是竹筐的两倍。 她们要装四个竹箩。 昨天乔慕就去借了大伯家的自行车，奶奶这里有一辆是以前买给她用的。 坐班车去县城要花两块五的车费，两个人就是五块钱。 乔慕跟富巧巧都觉得还没挣钱呢就要花钱，非常不划算。 要是她们带上车的东西多，还要每人交五毛钱的放货费，不如自己骑自行车去县城划算。 班车因为中途有人上下车，总是走走停停，去县城花费的时间才要半个小时。 不如她们骑自行车去，中途不需要停下，花的时间也是半个小时左右。 这时候的二八大杠非常能载东西，自行车后座绑着一根扁担，装满西红柿的竹箩分别被捆在扁担两头，固定在自行车后座上。 要是力气够大，甚至还能再前车杠上再带一些货。 不过乔慕又不用挣钱养家，没打算那么拼命。 赵玲帮她们固定好竹箩，一遍遍叮嘱她们要注意安全，目送她们骑着自行车远去时，时间还不到六点。 两人到达菜市场，时间也才还不到六点半，早市正是热闹的时候。 乔慕没想到昨天遇到的大娘，今天还真来了。 一看到乔慕带来的西红柿大娘就知道这姑娘没蒙自己：“你家西红柿还真不错，我家孙子孙女都爱吃，他们吃着说比之前买的好，空口都能啃两个当水果吃了。” 现在西红柿的价格跟普通的菜比贵一些，但是一跟水果比就显得便宜了。 家里孩子把西红柿当水果吃，是大娘买回去之前完全没预料到的事，毕竟以前他们可没这样。 乔慕高兴道：“那是！我奶奶伺候这些西红柿可精心，留下的也都是长得好的西红柿，她其实也是前年跟风种的，结果去年西红柿卖不上价，别人全都把西红柿拔了，我奶奶原本也要拔掉的，谁知道看有些长得太好，愣是舍不得拔掉。” 大娘听她说这事听得津津有味：“怪不得你家的长得比别家的更大，吃起来水分也多，酸甜酸甜的。” “那大娘你还要点不？”乔慕玩笑着问。 大娘忙摇头：“不买了不买了，家里的还没吃完呢，改天吃完再来光顾你生意。” “好，谢谢大娘！”乔慕说着，随手拿了个西红柿塞她菜篮里，“您是我第一位客人呢，送您一个，您也尝尝刚摘下来新鲜的。” 大娘得了便宜，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这可怎么好意思。” 两人推让了两个来回，大娘最后还是收下西红柿，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天乔慕带来卖的西红柿多，一次性买得多的客人有，但包圆的就没了。 来买的人，更多的是早上来给一家人买新鲜肉菜的老大爷老大娘，他们多是买个几斤回去自家吃。 乔慕这回没忘记带称，除了称，还带了些用来装西红柿的网兜，要是有人没带菜篮，就用网兜给人家装。 网兜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做来卖的，有人会上门收，老人们也能挣点钱。 村里人想买网兜装东西，也能去跟做的人买一些，价格很便宜。 乔慕负责称西红柿，富巧巧负责收钱、找钱，两人忙的不亦乐乎。 客人一多起来，乔慕就非常庆幸自己叫了富巧巧一起来，要不然她一个人还真不太能应付的过来。 她们卖的价格是零卖九毛钱一斤，五斤以上有优惠价，一斤八毛五。 很多人为了拿到优惠价都会买五斤以上。 早市里，还是只有乔慕跟另外一个大爷的摊子卖西红柿，她们的生意很好。 只是大爷知道她们这边卖的价格之后，脸色就不太好了。 她们的西红柿半个多小时就卖完了，她们的卖完去早餐摊子吃早餐后，大爷家的生意才渐渐好起来。 两人回到石坡村的时候才八点多，有些人都还没起床呢。 进村时路过大伯家，乔慕停下车，从竹箩里拿出一份小笼包一袋豆浆，走进院子里：“大伯娘，洋洋起床了吗？” 乔大强的妻子彭彩娟从厨房里走出来：“是灵灵啊，洋洋刚起，正在堂屋里迷糊着醒困呢，有什么事？” “我跟巧巧从县城回来，给洋洋买了小笼包。”她们借大伯家的自行车不只借一两天，要借挺长一段时间，虽然只有早上要用，但每天要载的东西不轻呢，总该有点表示。 不过乔慕辈分小，若是给大伯大伯娘东西，他们是不好意思要的。 所以干脆给他们的小外孙买点好吃的。 听到小笼包，葛洋洋立刻不困了：“小笼包！”他冲出来抱住乔慕的大腿，抬着头眼巴巴地盯住她提着早餐袋的手。 彭彩娟笑骂：“你个小馋猫，眼里只看到小笼包了，给你买东西的人是谁？幼儿园里老师怎么教来着？小朋友平时要懂什么？” 葛洋洋眨了眨眼睛：“老师说小朋友要懂礼貌，给我买东西的人是表姨，表姨早上好！表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富巧巧没跟进来，在门口听到葛洋洋这童言童语，笑得差点把自行车摔了。 “好好好，洋洋真棒！”乔慕也是笑得不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今天提前过早年了。” 葛洋洋喜滋滋地松开抱着大腿的手，接过小笼包：“嘿嘿，谢谢表姨！” “吃吧，”乔慕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转头对彭彩娟说，“那大伯娘我先回去了，奶奶还在家等我们呢。” “不留下吃个早饭再回去？我炒个菜就得了。” “不了不了，奶奶在家都煮好了，她还在家等着我们呢。” 回到家，赵玲果然坐在院子里等着，一看到她们回来，立刻站起来迎出去：“回来啦！饿不饿渴不渴，看这汗流的，都累了吧，赶快坐下来歇歇，要不要吃西瓜？还是先喝点水？” 乔慕跟富巧巧在院子里停好自行车，背着包走堂屋：“不累，也不饿，我们在县城吃过东西了，就是有点渴，想吃西瓜。” 说着把给赵玲买的红糖糕拿出来放桌上，昨天奶奶吃过小笼包了，今天就给她换了另一样：“今天看到有红糖糕，就给您买了点，等会儿您去找王奶奶玩的时候带去一起吃吧。” “怎么还买了这个，你们挣钱多不容易呀！以后可别再买了，我就不好这一口。”赵玲嘴上说着不爱吃，实际上心里高兴着呢，脸上故作生气但眉眼间仍旧有藏不住的笑意。 稀罕地摸了摸孙女和外孙女给买的红糖糕，收回手继续说：“你们坐着歇歇，我给你们开西瓜去。” 赵玲去院子里，把吊在水井里的篮子拉上来。 篮子里放着三个西瓜，水井里的水冬暖夏凉，放进井水中浸过的西瓜吃起来有点凉飕飕，又不像放在冰箱里冷藏过那样冰到刺激牙齿。 她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去厨房一刀切两半，又拿了两个不锈钢勺子，等会儿让两个姑娘一人拿着半个西瓜，用勺子挖着吃。 堂屋里，乔慕在八仙桌旁坐下，把斜挎着的背包拿下来打开拉链一倒。 纸币跟铜板被哗啦啦地倒在桌面上。 赵玲端着西瓜回来，看到八仙桌上那么多的钱，瞬间惊呆了！ 第 12 章 “挣了这么多啊！”赵玲端着西瓜走进来感叹了一句。 乔慕正在跟富巧巧一起给这些钱分类：“看着多，其实应该也就两百多、不到三百块钱，只是毛票比较多，看起来就很壮观。” “两百多也不少了，能顶别人半个月的工资呢，”赵玲还真没想到，去县城菜市场卖西红柿这么挣钱。 八仙桌上没位置放西瓜了，她把西瓜先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你们先吃东西，我帮你们分。” 乔慕没拒绝，从善如流抱起半个西瓜，拿起勺子挖着吃。 一口西瓜入喉，感觉夏日的炎热都退去不少。 今天赚的钱乔慕跟富巧巧都没开始分，暂时全都放在乔慕这里，她们说好了，等卖西红柿活动结束后再分钱。 吃过西瓜，乔慕跟富巧巧回房间睡回笼觉。 赵玲虽然也起得很早，但她上了年纪觉少，一点不觉得困。 她寻思着孙女跟外孙女卖西红柿要用到网兜，就打算去村里跟派发手工活的人买点做网兜的材料。 她每天空闲的时候不少，觉得可以在自己空闲的时候做网兜，买材料自己做比买别人做好的更便宜，能省一点是一点。 这会儿家里没什么事要做，把做网兜的材料买回来，赵玲便摇着蒲扇挎着篮子带上做网兜的材料出门。 打算去村中心那棵大树下乘凉做网兜，顺便跟村里的老姐妹唠嗑。 几个老太太凑一起做活，自己比在家做有意思多了。 在村里就是这样，总有一处地方，几乎每天都时常聚集着人。 家里的菜拿到那地方去，用不了多久就有人帮忙一起择好，连家里有孩子的，把孩子带到那边，也有的是人帮忙照看。 赵玲在去的时候，中途路过一个老姐妹家，没想到她竟然在家。 “你往常不是说一到夏天家里就闷热得很，总爱去树下乘凉吗？怎么今天这个时候还在家待着？”赵玲看到老姐妹在家觉得很稀奇。 老姐妹有些激动地冲她招手：“你来得正好，快进来快进来，我正想去找你呢，有一桩好事要跟你说！” 赵玲走进老姐妹家：“看你兴奋的，到底什么好事？” 老姐妹卖了个关子，没先说事，反而先问她：“你知道屯兴村那个鸡场吧？” 赵玲嗔她一眼：“你这不是废话，不就是屯兴村那个出了我们这几个村里第一个万元户的鸡场么，这十里八乡谁还能不知道，怎么了，难道鸡场要倒了打算贱卖鸡场里的鸡？” “你可别瞎说，不是这个，”老姐妹顾不上卖关子，“我有个亲戚的闺女在那里上班，听她说那鸡场搞了什么冷库，把鸡腿鸡翅鸡肉什么的拆了，冻在冷库里，再运到城里卖， 不过鸡场里的鸡架城里没人要，卖不出去，现在特别便宜，她说如果想买的话，可以自己去鸡场买，就是买的时候一次买的量不能太少，我一有好事就想到你了，够意思吧？” 赵玲很心动：“太够意思了，这可是大好事啊！什么时候去？” 鸡场的人拆分鸡的时候，八成不会在鸡架上留什么肉，可鸡架好歹也算荤腥，价格合适的话，买回来煮个汤、熬个粥什么的也不错。 “白天太热，傍晚吃过饭你有空吧？到时候能不能让你孙女跟外孙女骑自行车载我俩去？” 赵玲打趣着说：“感情是盯上我家的两个小劳力了，在这儿等我呢！” “这不是觉得坐班车去不划算嘛，去屯兴村也不远，我们要买的东西也不多，早上我去菜地浇水，正巧看到你家俩姑娘骑车从外面回来，就寻思去找你说说，那就说定了啊？” 赵玲应道：“成，我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跟灵灵她们俩说一声。” 两老太太结伴去了村中心大树下，赵玲带去的网兜材料没到中午其他人帮着一起做完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乔慕做好了午饭，来叫她回去吃饭。 两人回到家，却发现富巧巧没在家里。 “咦，巧巧去哪儿了？”乔慕在家里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奇怪地说，“我刚刚出门叫您吃饭的时候，她还在家里摆碗筷，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回来她就不见了？” 她正要出去找找，走到院门口，却看到富巧巧从外面跑回来了。 “你上哪儿去了？”乔慕问。 富巧巧说：“刚刚大舅妈来家里找我，说我妈打电话来，我接电话去了。” “是你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算是吧。” 富巧巧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焦急的神色，乔慕就猜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先回去吃午饭，有什么事吃过再处理，需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吗？” 富巧巧却说：“不用我回去，是我爷爷病了，我妈电话来就是跟我说一声，她跟我爸带着我二哥回老家，让我这段时间在姥姥家住着，他们会在我开学之前赶回来。” 乔慕了然：“原来是这样，大姑妈没让你跟着回去看看老人？” “没，我爷爷只想见到我大哥二哥，根本不会在意我，我每次回去他们老两口都把我当空气，”说到这个，富巧巧脸上庆幸的神色很明显，“幸好我跟你来姥姥家了，要不然我爸妈肯定要我跟着一起回去，以前每次回老家，吃肉从来轮不到我，更别说其他好吃的， 我妈就跟我说忍几天就好了，等回城就给我买好吃的，其实我都没跟我妈说过，小时候有一次在老家，她跟我爸不在，吃饭都没人叫我一声，那时候我饿了一天。” 赵玲最疼爱孙辈，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不疼爱自家孩子的人，那种人到底怎么想的，不管男女，不都是自家的么？ 即使她也是老人，此时也是无法跟亲家公共情的，她不觉得那老头儿生病了以往做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所以并不认为外孙女这时候不回去看望就是不孝。 赵玲心疼道：“以后不想回去就不回，你妈以前也是糊涂，竟知道让你回去受委屈，以后那老头儿死了，你再去随便哭几声就行，别的时候不用理他，你妈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富巧巧抱住赵玲的胳膊撒娇：“我就知道姥姥最疼我！” 乔慕把盛好的稀饭往她面前放：“奶奶最疼的明明是我！” “才不是，是我！” “是我是我是我！” 两人幼稚地斗嘴，将刚才稍显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 赵玲乐呵呵地说：“都疼都疼，来我给你们夹菜，对了，晚上吃过晚饭，你们载我跟同村的刘奶奶去一趟屯兴村。” 她把自己跟老姐妹想去屯兴村买鸡架的事情说了，乔慕跟富巧巧都点头说好。 同时屯兴村这个鸡场也被乔慕记在了心里。 县城富巧巧家里，乔红给女儿打完电话后，又给二弟家打了个电话。 她这会儿其实还生着气，除了气自家办订婚席那天的事，还气二弟过后竟然没意识到错误，不主动来给自己道歉。 不过现在为了重要的事情，乔红也顾不上这些，主动给乔大志打了电话。 乔大志看到是大姐打来的电话没敢接，最后还是庄桂红接的。 乔红不出他们所料地先骂了他们一顿，然后话音一转，说起乔慕录取通知书的事：“你们去邮局看过了吗？录取通知书有没有到？” 庄桂红开了免提，听到乔红的话，夫妻俩面面相觑。 眼神对视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有些心虚，但他们很快把这点心虚抛到脑后，应付起乔红来。 庄桂红睁着眼睛说瞎话：“去了，没找到，可能还没寄到，邮局那边让我们耐心等，说这种事急不得，我们家也没什么背景，没法让人特地帮忙查，也只能听话等着了。” “那你们记得每天抽空去邮局问问，这可是关乎孩子一生的大事，你们可别光顾着挣钱，不当回事！”乔红还要再说，但她这边丈夫在催着出门了，只好挂了电话。 她心想着等自己从老家回来，得亲自去邮局看看，二弟两口子看着就不太靠谱。 谁知辗转坐车，花了两天回到丈夫老家，才发现不但公公病了，在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婆婆竟然也摔断了腿，夫妻俩跟富成光都忙得焦头烂额。 乔大志听完乔红那一通教训，挂了电话回房间后，拿出乔慕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半晌。 庄桂红见了他这样子，生怕他又想供二女儿读书。 她一把将那录取通知书抢走：“这破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等以后儿子考上给你看个够！保耀成绩太差，补习也没效果，八成是考不上了，但保宗从小就很聪明，他老师都跟我说了，这孩子脑瓜子是聪明的，在学校里也机灵得很，只是年纪还小，比较跳脱，没把聪明劲儿放在学习上，等长大点就好了。” 乔大志没跟她抢，伸手搓了搓脸说：“我知道看看，又没说要供二丫头上大学，你急什么。” “哼，谁知道你会不会被你大姐劝动，你以前就听她的！以前给二丫头上户口……” “行了行了！”乔大志见庄桂红又要翻旧账，扯以前二女儿起名字那点事，直接打断她的话：“大姐跟姐夫要回姐夫老家，既然她都不在县城了，刚刚还在电话里骂了我们一通，那天的事应该就算过去了，你明天给大哥家打个电话，把二丫头叫回来吧。” 庄桂红不乐意，婆家人可都觉得那天是她作妖，把丈夫跟小儿子叫走，婆婆也许不跟乔大志计较了，可不一定不跟她计较。 刚刚她还被大姑姐说教，庄桂红可不想再在婆婆那儿找没趣，而且之前他们俩各自要做什么都说好了的：“凭什么是我打，之前不是说好了你打吗？” 乔大志不耐烦道：“你怎么连这个都斤斤计较，不管谁去办，能把事情办成不就行了！” “我斤斤计较？刚刚你大姐打来找你的电话都是我帮你接的，你还敢说我斤斤计较？我呸！”庄桂红办成了一件事这会儿说起话来，比他理直气壮多了。 “说好的我负责哄她们，你负责把二丫头叫回家，现在我都把丽丽哄好了，你连叫二丫头回家都办不到？想让我来打电话也行，咱俩换一换，我去打电话哄二丫头去工作！不然事情全让我干了，要你有什么用！” 第 13 章 村里晚饭吃得早，吃完晚饭后太阳还没下山，赵玲跟老姐妹就没着急出门。 先去菜园里给自家的菜浇浇水，浇完水回到家，还稍稍休息了一会儿。 等到天边看不到太阳，只看到被绚丽晚霞映红的半边天。 赵玲回房间拿了钱，又去杂物房拿跟装东西的袋子跟竹筐，出来后喊了一句：“灵灵、巧巧，你们把车推出来吧，该出门了。” 乔慕跟富巧巧两人不约而同应了一声，推着自行车出去。 富巧巧跟村里其他人不如乔慕熟，乔慕就让她载着奶奶，她们骑车的时候路过刘奶奶家，乔慕再停车把刘奶奶带上。 一行两辆车四个人出村上了县道，那路就比村道平坦多了。 到达屯兴村，乔慕跟富巧巧在两个老人的指点下，继续骑到鸡场的小侧门。 “就是这里了。”刘奶奶下了车，继续带她们往里走。 她们进去的时候，有好几个人已经买好东西，喜笑颜开地从里面出来。 赵玲跟刘奶奶遇到人就寒暄几句，不过没耽误事，很快来到卖鸡架的仓库。 那仓库有两个门，两个门都有人看着，买东西的人从一号门进去，买好之后从二号门交钱出来。 仓库里已经有不少人在挑选东西。 不过挑选也不是让人一个一个鸡架地随便挑，这仓库里的鸡架都是一袋一袋装好的。 乔慕走进去就听到有鸡场管仓库的人在大声说：“一袋鸡架二十斤，一袋起卖，选好了去那边另一个门交钱。” 一袋二十斤，一斤卖五毛钱，一袋正好十块钱，仓库的人也不用麻烦准备零钱找给别人了。 赵玲听到这话，想起今天老姐妹跟自己说的话，不禁说道：“二十斤确实很多，怪不得你得找我一起买才行。” 刘奶奶说：“可不是，家里有冰箱都存不下这二十斤鸡架，得有冰柜才行，村里也就小卖部有个冰柜，开小卖部的人虽然是我亲戚，可我也不好意思把这么多东西存人家冰柜里占地方，费别人的电，天这么热，人家那冰箱用来装冰棍、雪糕、饮料什么的，好卖得很。” 赵玲点头：“是这个道理，我们一人分十斤，我回去给老大家分点，吃个一两天也就吃完了。” 两个老人在那里排队买鸡架，没乔慕什么事，她跟富巧巧就在人家仓库转悠起来了。 转了一圈，发现这仓库里除了鸡架，还有很多鸡爪、鸡脖子、鸡屁股、鸡头之类的东西。 其他东西也是一袋一袋地卖，不过一袋没有二十斤那么多，像鸡爪、鸡脖是十斤装一袋，鸡屁股、鸡头是五斤装一袋。 乔慕看完后回到奶奶身边，跟奶奶说起还有这些东西卖：“我记得爷爷最爱吃鸡屁股，可惜他还活着的时候没有遇上今天这样的好事，要不然我肯定买一袋回去让他到过瘾。” 赵玲笑着说：“不用可惜，以前家里杀鸡，鸡屁股也都是给他吃了，老头子那张嘴可没亏过。” 乔慕也跟着笑了，她想了想说：“奶奶，我想买点鸡爪跟鸡脖子，回去弄点吃的。” 赵玲不解：“买那个做什么？” “我在书上看到几个新做法，特别好奇做出来味道怎么样，正好这里有得卖，价格也不贵，就像买回去试试看。” 赵玲想着那两样的价格也就比鸡架多两三毛钱，满足一下孩子的好奇心也没什么，就同意了。 乔慕本来想用自己的钱买，她没让，买鸡架的时候把鸡爪跟鸡脖都各买了一袋。 刘奶奶在旁边咋舌：“你也太疼孩子了，这三十斤的肉，你们三个加上你大儿子二儿子一家也吃不完吧？” “吃不完给村里亲近的人家分一分就是了。”赵玲觉得这就不是个事儿。 乔慕拎着鸡爪跟着说道：“到时候做好了，送点给您尝尝。” 刘奶奶也好奇这鸡爪除了炒、炖、煮、炸之外，还能有什么新奇做法：“那感情好，我也等着吃好吃的了。” 回到家，赵玲把买回来的十斤鸡架分出五斤，让乔慕给大儿子家送去。 她们买的时候跟跟鸡场要了些冰，也分出一些跟鸡架一起送过去：“跟你大伯娘说，把这些冰跟还没解冻的鸡架一起放桶里再吊进井里，这些鸡架可以放到后天，可别傻兮兮地把鸡架泡在水里解冻了。” 乔慕应了一声拿上东西就要走，走了几步，赵玲又叫住她：“你这些鸡爪跟鸡脖，是留到明天还是今天就做？” “今天就做，等会儿我回来去菜园里挖几头蒜。” 赵玲指了指厨房：“不用挖，厨房里还有几头蒜呢。” “太少了，十斤鸡爪要用很多蒜。” “那行，还缺什么你现在就跟我说，我帮你准备好，你回来就能做了。” 乔慕回忆着自己上辈子做蒜香酸辣鸡爪需要的食材和调料，一一告诉赵玲。 等乔慕挖好大蒜回来，处理好大蒜，鸡脖跟鸡爪就化冻好了，其他调料也已经准备好。 鸡爪跟鸡脖分别焯水、过冷水，然后鸡爪就可以调味了。 而鸡脖还得继续回锅卤。 半个小时后，整个院子里弥漫出一股香浓的卤肉香味，把隔壁洋洋馋哭了。 彭彩娟不太喜欢去婆婆那边，但孩子都馋哭了，她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外孙过来。 看到院子里只有乔慕跟富巧巧坐着乘凉，彭彩娟松了一口气，走进来开玩笑：“你们在家做什么好吃的那么香，恐怕半个村子都被这香味儿熏得口水直流，老太太怎么不在家？” 乔慕答道：“奶奶给刘奶奶送东西去了。”她们之前说好的，鸡爪跟鸭脖做好之后给刘奶奶送一份。 奶奶试过之后觉得特别好吃，特地亲自给刘奶奶送过去，顺便跟刘奶奶显摆去了。 她说话的时候葛洋洋已经先一步到乔慕身边，一把抱住乔慕的胳膊：“表姨，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呀，好香好香，可以给我吃一点吗？我只吃一点点。”他用食指跟拇指比划，做出一小撮的姿势。 乔慕看着就笑了：“你来得正好，我们做的东西也差不多能吃了，正想给你们送点过去，你们过来也省得我再跑一趟。” 鸡爪泡了半个多小时，还不是特别入味，但也算能吃。 她说话的时候，富巧巧已经去厨房把东西端出来了。 “灵灵姐做了辣的跟不辣的，小孩子不能吃辣，我就只给你们拿不辣的了。” 放辣椒的就是蒜香酸辣鸡爪，不放辣椒的是蒜香鸡爪。 鸡爪她拿得比较多，鸡脖乔慕说虽然已经能吃了，但还没达到她要的效果，所以富巧巧只拿出来三四根，让他们尝个味道就行。 彭彩娟仔细一瞧，那竟然是一盘鸡爪跟一盘鸡脖，她有点失望：“洋洋太小了，还不会啃这些。” 乔慕没在意：“给他一个啃着玩就好了，其他的你拿回去看电视的时候啃，或者让我大伯下酒都成。” “也是，你大伯每天晚上都爱喝几口小酒，这会儿还在喝着呢，我等下带回去，刚好能让他下酒吃。” 乔慕也拿了一个鸡爪在啃，有点遗憾地说：“可惜没有柠檬，要不然还能做个柠檬口味的。” “柠檬？不就是那个吃起来酸得要命的果子么，”彭彩娟眯着眼睛仔细想了想说，“那个在村里后山沟就有好几棵，这段时间结果多得很，不过太酸了，没人乐意摘，每年都落地上全浪费了。” 后山沟乔慕去过，但她还真忘记那里有柠檬树了。 “太好了！我明天有空就去摘，到时候做了新口味的再给你们送一点尝尝。” “那感情好，明天你大伯又有下酒菜，也省了我给他做的功夫，”彭彩娟端起两个盘子，“那我就先回去了，盘子明天再给你们送过来。” 隔壁院子的堂屋里，乔大强正就着花生米喝酒，他闻着隔壁传来的香味也觉得馋得很，可他不是小孩子，不好意思过去问，只好等媳妇跟外孙回来。 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乔大强伸长了脖子往彭彩娟手上的盘子看：“这就是那边做的好东西？” “是啊，”彭彩娟把盘子放到他面前，“你侄女跟外甥女说让我带回来给你下酒。” 乔大强筷子往鸡爪伸去，夹了一个放嘴里啃了几下，眼睛顿时就亮了：“好吃！” 酸香爽口，蒜香味很浓郁，夏天吃着一点不觉得腻，啃几口鸡爪再小嘬一口酒，那叫一个美！ 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味道浓郁的卤鸡脖相比之下都逊色很多。 看到他这表现，彭彩娟也伸手拿了一个啃，本来她也只对香味霸道的卤鸡脖感兴趣，这会儿吃到蒜香鸡爪也觉得在这种天气，吃蒜香鸡爪比吃卤鸡脖更合适。 而隔壁院子里，乔慕升起了一盆炭火，她没有烧烤架，只好拿平时奶奶放在锅里蒸蛋的不锈钢蒸架摆上。 然后将鸡脖架在蒸架上慢慢烤，把鸡脖考到干巴巴的状态。 不到十斤鸡脖，乔慕跟富巧巧两人一直考到晚上九点半还没烤完。 赵玲回来看到她们还没洗澡，赶紧把两人赶去洗澡，自己接手这个活：“你们明天还要早起摘西红柿去买，赶紧洗洗睡觉去，我明天没事干也不用早起，放着让我来烤吧。” 天那么热，还在炭火边坐着，乔慕担心她中暑就没同意，于是跟富巧巧两个把剩下没烤的鸡脖全吃了。 顺便把炭烤鸡脖从自己待售清单里划掉，炭烤鸡脖好吃是好吃，烤得干干的鸡脖在夏天没有冰箱的情况下，也能放好几天。 但是做起来实在太麻烦了，平时有空偶尔做一点自家吃还行，做来卖实在太消耗人、太辛苦，很不划算。 乔慕没想着挣很多钱，只是想在这个假期里，赚够大学第一年的学费。 少这一份钱不挣也不是不行，于是果断放弃它。 第 14 章 富巧巧跟乔慕一起睡，两人洗漱好回房间后，躺在床上聊天。 乔慕问她：“你觉得鸡爪好吃吗？” 富巧巧毫不犹豫点头：“好吃，我以前从买没吃过这样的鸡爪，要不是你做出来，我还真想不到鸡爪能这样做，以前见到的不是炖就是炒。” “我想做鸡爪带去县城卖，现在我们不需要做暑假作业，每天早上卖完西红柿就回家了，空闲时间很多，不如趁这个机会多挣点钱。” 富巧巧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卖西红柿回来数钱之后，她真正感受到了挣钱的乐趣，因此对于乔慕的提议响应得十分积极：“那我帮你卖！” “好，”乔慕双手放在脑后，被脑袋镇着，缓缓说起自己的计划，“我们明天卖完西红柿回来，路过鸡场就顺便去买鸡爪，带回家放水里化冻，天这么热，我们去睡个回笼觉起来，那些鸡爪应该解冻得差不多了，中午吃过午饭就做鸡爪，放到下午三四点等它们入味，然后就能去县城菜市场卖，正好……” “等等等等——”富巧巧翻身面对她，震惊地问：“我们要顶着下午三四点的烈日出门卖鸡爪？”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的后背要被晒出油来了。 “不能早上卖西红柿的时候顺道带鸡爪去卖吗？” 乔慕道：“早上卖东西的人一般是大爷大妈，他们大部分不会费钱买这样不当饱的东西，我们的目标是类似我们这样爱尝鲜的年轻人，还有跟大伯那样想买点耐啃的东西回家下酒的人。” 富巧巧躺平回去，叹气：“也是哦，大部分年轻人都不会在早上去买菜，就算自己做饭也会在下班的时候顺便买，别人喝酒也不是一大早就喝……可我又想赚钱又不想被暴晒，唉，太让人难以抉择了，怪不得大人常说挣钱难。” “要不，下午我自己去卖吧，一天卖十斤鸡爪，我一个人也能行。”听她叹气，乔慕都想跟着一起叹气了，这个钱她是一定要赚的，富巧巧却不一样，她有父母可以依靠，而自己只能靠自己。 奶奶年纪大了，乔慕不想让她还为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费心，所以才一直没跟她说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事。 “可我说好了要跟你一起的，”富巧巧既想赚钱也不想说话不算话，“要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就好了。” 两全其美？ 乔慕在心里想，要是自己在县城有家店倒是能两全其美，但是要是自己有店，哪里还用得着为学费奔波。 想到这里，乔慕翻身翻到一半身体顿住，貌似也不一定非要在县城有店，能有个地方做鸡爪不就行了！ 她一拍枕头：“我想到了！” 富巧巧看过去：“什么？” “两全其美的方法！” “你快说你快说！” 乔慕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刚刚竟然想出那么一个麻烦又累人的计划：“你忘了，你家就在县城吗？” 富巧巧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问的时候，突然感觉豁然开朗：“对啊！跟你在姥姥家住得太开心，竟然忘了我家在县城，我们可以在我家做鸡爪！” 乔慕激动得都不困了：“我们可以早上去县城，下午卖完东西再回来，就是可能又要让奶奶自己一个人待在家了。” “这有什么，我们就当我们去上班了呗！”富巧巧安慰她，“其他人去上班不也得在单位待一天，有些人要加班，回家还不如我们早呢，更别说那些要出差的人，可能十天半个月没法回家，你再想想等以后我们去上大学，一去就是几个月，放寒暑假才能回来呢。” “也是，你说得对。”乔慕总想着要多陪陪老人，有时候就容易想太多，“那我们明天早上就跟奶奶说。” 两人聊到半夜才睡下，第二天起来一个个轮着打哈欠。 好在身体还年轻，精力旺盛，稍微熬熬夜，早上也不耽误早起，觉得困的话洗把脸又精神了。 赵玲起得比她们还早，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早上煮粥不容易晾凉，她昨晚特地多煮了些米饭。 早起炒了蛋炒饭，让孙女跟外孙女吃了再去摘西红柿：“早上吃得饱饱的，再去干活才有劲，要是去县城卖完西红柿又饿了，也在县城吃饱再回来，不过可别再给我买东西了，偶尔给隔壁洋洋买点就行。” 乔慕跟富巧巧吃着蛋炒饭，齐齐点头，不过以后看到她老人家喜欢的东西，该买还是会买。 吃着早饭的时候，乔慕就把昨晚跟富巧巧商量好的事情说了。 吃完后，她们跟昨天早上一样，摘了四竹箩西红柿，骑上自行车载去县城。 中途路过屯兴村，乔慕还绕进去到鸡场那边看了看。 她想着要是早上也开门的话，可以顺便把鸡爪买了，省得还得再骑车回来一趟。 可惜她们来得太早，鸡场不赶早上做生意，人家没开门，她们只好先去县城卖西红柿。 她们卖西红柿的价格仍然跟之前一样，昨天听说这里有一对姐妹便宜卖西红柿的人，一看到她们摆摊就凑上来挑选了。 另一个卖西红柿的大爷脸色比昨天更差了，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像是他儿子。 乔慕看着有点担心，毕竟她们是两个女孩子，回去的路上不是坐班车而是骑着自行车，要经过一些玉米地、野地、小树林的，即使别人没有坏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等那个大爷的西红柿也卖完，去吃早餐的时候才跟着去那家店点了点东西，特地去大爷坐的个桌子。 乔慕在大爷诧异的眼神中主动搭话：“您在菜市场摆摊多久了？这菜市场早市就我们俩摆摊卖西红柿，我老早就注意到您了，可惜今天才找到机会跟您说上话。” 大爷哼了哼说：“能自由买卖的时候，我就在这个菜市场摆摊了。” 乔慕夸奖人的话张口就来：“那您真厉害，以前能看得懂国家政策，还能有魄力果断抓住机会的人可不较多。” “那可不，”说起这事，大爷也很得意，乔慕夸的那些话，算是直接夸到他心坎上了，“那时候可有不少人想看我的笑话，觉得我会被抓去批！哼，结果怎么样，我给几个儿子都在城里买房了！那些人还窝在乡下破房子里喝玉米粥呢！” 大爷说着突然想起这小姑娘可是自己的竞争者，原本他家西红柿卖起来顺当得很，要不了多久就能收摊。 现在有人价格比他家的低，他又不愿意降价，就不得不延长摆摊的时间，等她家的卖完自己家的生意才能好起来。 以前卖完后还能回去补一点货接着卖，现在也不行了。 大爷收起笑容板着脸说：“小姑娘，我也老早就注意你了，你卖西红柿那价格可不地道啊！” “这事还得大爷您见谅，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做，”乔慕说着把一瓶可口可乐推到大爷面前，“我考上大学了，可家里条件不太好，现在大学学费贵，家里供不起我继续读，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凑学费，等过段时间我凑够学费就不摆摊了，价格这个事情，确实是我们不地道，这个饮料就当给您道个歉。” 大爷今天带儿子来，确实是想让儿子给自己撑撑腰壮壮胆，找一下这俩姑娘的麻烦。 他也不是想怎么欺负人，就是想让她们把价格抬一抬，抬到跟自己一样就行。 可是在听到这姑娘考上大学后，他顿时就不觉得她们卖低价影响自己家生意太过分了。 再加上小姑娘特地来道歉，还给他送东西……这个可口可乐是汽水中价格最贵的，他挣钱不少，其实也没舍得买来喝过。 非亲非故、人家也不欠他什么，现在想想就算人家卖东西价格低，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涨价，他之前的想法其实比人家卖东西价格比他家低还要过分。 大爷一时间感觉很不好意思。 这年头大部分人没经历过火车站的大学生买笔、大学生兼职请求帮忙的骗局，在这方面警惕心不高，乔慕一说自己考上大学他就信了。 大爷有些讪讪地说道：“不用不用，这个饮料你拿回去自己喝，我自己家里多得是，那西红柿你继续按照你的价格卖，挣钱读书要紧。” 这年头考大学多不容易啊，他做梦都想自家能出个大学生。 大爷的儿子本来在旁边埋头吃东西，听到自家老爹这话，想起往常自己买点饮料回家都得被老爹骂，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乔慕坚持没收回来，她又跟他们聊了一会儿，确定这爷俩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后就跟两人告辞离开了。 回家的时候又去屯兴村看了一眼，确认鸡场开了才继续骑车回家。 到村里后山沟，摘柠檬去！ 第 15 章 柠檬可以放很久不坏，乔慕摘了小半篓才停手。 摘完回到家后，没忙着赶去买鸡爪。 奶奶家有蜂蜜，现在的蜂蜜几乎都是野生蜂蜜，在城里可能比较难得，在村里反而有会找野蜂蜜的人，他们知道野蜂群的位置，几乎每年都去采。 家里的蜂蜜就是跟村里人买的，奶奶平时舍不得吃，总是留到她们放假回来她这里的时候给她们吃。 平时吃蜂蜜多是冲水，这次也是要冲水喝，却跟以往不一样。 乔慕把柠檬洗干净切片，先做了一壶蜂蜜柠檬水，又用蜂蜜跟柠檬做了一罐蜂蜜柠檬茶，以后想喝的时候舀一勺泡水非常方便。 因为担心奶奶总想着给她们喝，自己不舍得喝，乔慕还骗她说：“这蜂蜜柠檬茶一个星期内就要喝完，不然就坏了。” 她这么说，奶奶才会愿意跟她们一起喝。 乔慕做好的那一户蜂蜜柠檬水，做好没多久，她就往自己的搪瓷缸里倒了一茶缸，带着搪瓷缸跟做网兜的材料又到村中心树下炫耀去了。 看着她走后，乔慕也把剩下的蜂蜜柠檬水分别倒到自己跟富巧巧的军用水壶里，两人趁着太阳还没那么晒，抓紧时间去鸡场买鸡爪。 乔慕原本今天只想买十斤鸡爪先去试试水，要是好卖的话，明天再加量。 但是去买鸡爪的时候，鸡场的员工说：“一袋鸡爪十斤，一斤八毛钱，你要是买两袋可以给个优惠价十五块。” 成本一下子减少一块钱，看着少，但她们这是小本买卖，能少一点是一点。 今天她们卖完西红柿回家的时候遇到大伯，大伯还问她们那鸡爪怎么做的，家里还有没有呢，显然是昨晚吃过一次后，念念不忘今晚还想吃上。 乔慕答应了大伯，晚上会特地留一些鸡爪不卖，给他带回来。 大伯也不好意思白拿，已经提前给了钱，说是以后每天都给他带点鸡爪回来下酒，她们卖给别人多少钱一斤，他也按照那个价格买，哪天没给钱那天就是不买了，那天就不用带。 生意还没开张就有回头客了，乔慕对自己做的鸡爪挺有信心的。 乔慕跟富巧巧买了鸡爪骑车去县城的路上时，乔大强家的电话响了。 家里只有彭彩娟跟葛洋洋在家，彭彩娟在院子里洗衣服，就让外孙去接电话。 这年头电话也是个稀罕的东西，全村除了小卖部跟村委那边，也就乔大强家有一台。 葛洋洋把它当个玩具，可喜欢它，可惜电话上着锁，接电话也得先拿钥匙开锁才能接，大人不会轻易让小孩子碰，他也不怎么打过电话。 这会儿能打电话，葛洋洋高兴得进去都用蹦的。 先学着大人拿钥匙，然后开锁，接起听筒放在耳边，不等他学一下大人说声‘喂’，那边着急的人听到电话被接起已经脱口而出：“大哥？” 葛洋洋下意识大声又兴奋地应了一声：“诶！” 电话那头听出这边是个小孩儿声音的乔大志被噎了一下。 葛洋洋高兴地转头冲院子那边喊：“姥姥，这电话真有意思，里面有人叫我大哥呢！” 彭彩娟已经洗干净手上的洗衣粉泡沫，快步走进去接过话筒一问，原来是小叔子，就问他：“你找咱妈？” 乔大志说：“不是，我有事找我家二丫头，大嫂你让她来接下电话。” “哦，原来是找灵灵……”彭彩娟说话声音大，这时候很多人不习惯打电话，用听筒说话时生怕对面听不见，说话几乎都是喊着说的。 她话还没说完，赵玲从村中心大树那边回来，路过门口正好听到。 老太太就走进来了：“老大媳妇儿，谁找灵灵？是不是她老师？”乔慕的录取通知书还没见到，赵玲也有点为她着急。 彭彩娟干脆把话筒给她：“不是灵灵老师，是灵灵她爸，妈您跟二弟说吧。”小叔子家的事她可不掺和。 赵玲接过话筒问乔大志：“你找灵灵有什么事？” 乔大志对上亲妈有点心虚，声音都变小了：“没什么，就是想让她回家一趟……” “不行！”赵玲问都不问他让乔慕回家干什么，直接拒绝，“灵灵好不容易有个假期能休息，你们又想让她去城里给你们看店，好自己去潇洒？” 乔大志觉得自己冤死了：“不是，妈您听我解释……” 赵玲直接打断：“不用解释！你是我生的，一撅屁股我还不知道你是要拉屎还是要放屁？灵灵上高中后，去县城跟你们一起住，你们别以为我不常去县城就不知道，她每次节假日回家，你们都让她去服装店干活！” “虽然说她是给家里帮忙，没有工资也正常，可你们倒好，连零花钱都不给一分，只恨她假期不够长，还要上学，不能给家里多干点活！我看你别叫乔大志了，你改叫乔扒皮吧！” 赵玲骂完激动得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然后又想起来自己忘了骂他们两口子上次去他大姐家吃席没留下帮忙的事。 想打个电话过去继续骂又舍不得电话费，现在打电话、接电话都要钱，不过接电话没有打电话贵，赵玲担心打过去花太多电话费，最后只能作罢。 “他下次再打短话来，你去找我来接电话。”赵玲叮嘱了大儿媳一声，生怕孙女又被哄去城里当苦兮兮打白工的小白菜。 她孙女跟外孙女现在每天卖西红柿挣得不少，今天又要开始卖那好吃的鸡爪，可不能让那完蛋玩意儿给孩子们捣乱！ 彭彩娟忙不迭应下。 电话的那头，乔大志盯着被挂断的电话好几秒，无奈放下话筒，没敢再打过去。 乔慕跟富巧巧回到县城，先把鸡爪泡水里，解冻的同时也泡出鸡爪里的血水，这样多少能去除一部分腥味。 做完这些，又去批发市场买塑料袋、调料跟装鸡爪的容器。 葱姜蒜这些家里都有，她们来的时候带来了不少。 装鸡爪的容器找不到她想要的那种透明塑料收纳箱，只能买了三个尺寸差不多的带盖子的不锈钢盆。 容器密封性不太好，但是聊胜于无，只能在带鸡爪去菜市场的时候多注意点，别让里面的料汁撒出来了。 因为不需要从村里赶到县城，省下了一些时间，她们中午还睡了个午觉，起床后才开始做鸡爪。 做完鸡爪她们还有不少时间看电视，富巧巧家也有电话，这个赵玲也是知道的，但她完全没有给她们打电话说这件事的意思。 赵玲觉得，乔大志家离着菜市场不算近，他们两口子还懒得很，早上起得晚，还爱下馆子，不爱去菜市场买菜，碰上乔慕跟富巧巧的几率不大。 谁知她二儿子不按套路出牌。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乔慕跟富巧巧卖完西红柿，正准备回家的时候。 竟然在县城菜市场里，遇到了夜钓收获颇丰，一大早不急着回家补觉，反而来菜市场卖鱼的乔大志。 第 16 章 “诶？老乔，你看那边，”鞋店老板老李扯了扯乔大志的袖子，示意他顺着自己指着的一个早餐店看去：“你看看那是不是你家乔慕？” 乔大志一看：“还真是她！老李你先帮我看着鱼，我得找那丫头说几句话。” 乔慕背对着乔大志，正在低头吃早饭，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一转头，看到了乔大志那张带着怒气的脸。 乔慕只惊讶了一秒就很快恢复平静。 她恨乔大志跟庄桂红，但奶奶还在世，老人再生气仍然会很看重儿女亲情，所以她暂时不会跟他们闹翻。 当然想让她多听话也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面上装装样子。 乔慕淡定地说：“爸，你来吃早饭啊？这家米线不错，你要试试吗？” 乔大志拧着眉头问：“你一大早怎么在这里吃东西？早餐店一碗米粉一块五，才给二两米粉一点点肉，去菜市场里面的菜摊、肉摊买，一块钱就能买一斤米线，五毛钱能买二两肉，买回去自己煮够你们两个丫头吃到撑，你在这里吃不是浪费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旁边同样吃着米线的富巧巧听得想翻白眼。 她可听她妈说过，二舅跟二舅妈时不时会带保宗出门下馆子，那时候怎么不说他们是浪费钱了？ 再说灵灵姐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富巧巧愤愤不平地想给乔慕讨个公道，乔慕却在桌子下面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激动。 乔慕看向乔大志，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我买都买了，米线也吃了一半，还能还回去？这是奶奶特地给的钱，让我来县城打打牙祭，不吃点好的多辜负她老人家的好意。” 乔大志前几天刚被老娘骂一顿，乔慕把他老娘搬出来，乔大志也不敢说老娘不对，要不然这死丫头转头就能去告状。 他只得干巴巴地说一句：“你以后别再要老人家的钱，老人家平时种点地种点菜换钱不容易。” “那我没钱，你给我？”乔慕简直想冷笑着呵呵他一脸。 这话他一个盯着自己母亲钱袋子，生怕母亲补贴其他兄弟姐妹的人也有脸说！ 乔大志本想反驳：家里有吃有喝要什么钱？ 但话到嘴边，突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我身上哪有钱，家里的钱都是你妈管，你跟我回家，我让你妈给你拿点零花钱。” 让二丫头去工作，肯定要给路费跟第一个月的生活费，他跟庄桂红早有心理准备。 乔慕早就闻到他身上的鱼腥味，想到乔大志的爱好，猜出他来菜市场的原因。 她可不会那么傻，在那夫妻俩对自己有所求的时候，什么要求都不提，他一说就答应。 有权利不用，过期作废。 现在可是他们巴望着她回去：“你不是有鱼要卖吗？你把卖鱼的钱给我，我就跟你回去。” “我叫你回去又不是让你回家看店，做什么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要把卖鱼的钱给出去，乔大志心里很不情愿。 卖鱼的钱他能留下大部分做私房钱，这个钱给乔慕损失的是他自己。 回家再让庄桂红给的话，损失的就是家里明面上的钱。 乔慕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以前你也这么说过，结果我回到家，屁股都没坐热就被叫去店里干活，我可不上当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现在怎么一点也不听话！”乔大志色厉内荏地说，“我是你爸！亲爹叫你回家一趟，还得花钱请是吧？” 乔慕转过头继续吃米线，不再搭理他，把态度摆在那儿了，晾他不敢跟以前一样对自己动手。 他们家没有什么不打孩子的规矩，庄桂红大部分时候是动嘴，乔大志是气上头就会动手，要是喝点猫尿那更不得了。 不过打完人后，他气消了又会道歉。 乔大志道歉时看起来格外情真意切，把上辈子仍旧相信父母亲情、相信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相信天下没有父母不爱孩子这种鬼话的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对于打孩子这件事，乔大志自称严父，说是因为‘孩子不打不成器’、‘棍棒底下出孝子’，他为他们好才会动手。 也就是平时有什么事都是庄桂红当出头的椽子，他出头比较少，不如庄桂红蹦跶得欢，才没把他显出来。 乔大志指着乔慕出去工作给家里挣钱，老娘现在又盯乔慕盯得紧，把个丫头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周围还有那么多人。 所以纵使觉得乔慕态度不好，忤逆自己，此时心里很恼火，也确实不敢对她动手。 “行，等鱼卖完了钱归你！”乔大志心想，舍小换大，就当这点钱是前期投入的一部分了。 乔大志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但说出来后，仍然感觉这钱给出去，跟剜自己的肉一样心疼。 乔慕这时候也吃完了，她拿出随身带的干净帕子擦了擦嘴。 站起身说：“这钱既然给我了，怎么还能麻烦你去卖，我来卖就行，爸你歇着吧。” 其实她只是认为乔大志卖完鱼会偷藏钱，不如自己卖。 乔大志一想，这死丫头说的有点道理，反正钱又不归他，他又何必再辛苦去卖。 于是去跟老李说了一声，自己的鱼给乔慕买帮着卖后，又回到早餐店，点一碗米粉，找个位置坐下吃起来。 富巧巧看他这一系列操作看得目瞪口呆：“二舅这、这真是……” 刚刚他不还说，在米线店吃不如买回去自己煮划算吗？ 乔慕瞥了乔大志一眼，低声给富巧巧补充了个合适的词：“双标！” 富巧巧似懂非懂：“双标什么意思？” 乔慕简单解释：“双重标准，严已律人宽以待己。” “这词精准！” “走吧，”乔慕拉着富巧巧离开早餐店，“我们卖鱼去，卖完请你吃别的好吃的！” 乔慕先去打听了一下菜市场鱼的价格，然后稍微降了点价卖，别人一斤卖两块五左右，她卖两块钱一斤。 一共八条鱼，乔慕留了两条打算带回去留着晚饭添道菜，最后到手三十几不到四十块钱。 她们卖鱼期间，乔大志看到乔慕用称给别人称鱼，也当她是跟别人借的。 直到乔慕卖完鱼后，看到她们自行车上的竹箩，才察觉不对：“你们上县城过早怎么不把自行车上的竹箩拿下来，村里人让你们给她们稍东西？” “不是，我们帮奶奶卖西红柿。” 乔慕说是帮老太太卖西红柿，乔大志才想起来。 之前大姐家的成林订婚那天，乔慕也带着一竹筐西红柿回家，说是要帮奶奶卖。 他挺长一段时间没回老家了，还真不知道自己老娘竟然有那么多西红柿卖，他还以为就那一点，挣不了什么钱呢。 想到最近西红柿的价格，乔大志心头一动：“你们一天能摘多少西红柿，竹箩都能装满吗？” 他小时候在村里长大，也做过农活，知道他们村一个竹箩装满大概有多少斤。 乔慕没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我们来之前奶奶都会称一次。” 一听到这话，乔大志立刻讪讪地闭上嘴，没兴趣继续问了。 抠不出钱，问来屁用没有，他还以为能让女儿每天悄悄给自己匀出一点呢。 乔慕跟富巧巧在菜市场门口分开，她跟乔大志回昌谷街，富巧巧今天只能自己去鸡场买今天要卖的鸡爪。 她们的鸡爪卖得不错，现在卖出去的量已经相对稳定，每天在三十斤左右。 一天做三十斤鸡爪，绝大部分时候都卖得完。 有时候想吃的人来得晚了还买不到，给大伯的得特地留出来藏起来。 要不然让买不到的客人见到，人家可能会软磨硬泡，把她们特地留给大伯的那些买走。 偶尔遇上卖不完的时候，她们自己吃，或者多给大伯一些，又或者让奶奶去找人唠嗑的时候，带着去跟人分着吃，当天也就全部消耗掉了。 乔慕跟乔大志回到昌谷街的家里时，庄桂红还没起床。 乔大志进去喊了她几声，她还不耐烦。 直到听清乔大志说乔慕回来了，她才赶紧起床，生怕乔慕又跑回乡下去不露头。 第 17 章 出房门前，庄桂红提前在心里预演了一遍等下要说的话。 出门后面对乔慕，难得没有露出嫌弃，而是满脸带笑，对乔慕嘘寒问暖：“灵灵吃过早饭了吗？街上新开一家早餐店，听说有蒸饺卖，等会儿我带你去尝尝吧？” 她的演技在乔慕眼中略显浮夸，乔慕觉得自己演得比她好多了，面对一向不喜欢自己的母亲，此时的乔慕脸色诚惶诚恐，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不用不用，我吃在菜市场那边吃了一碗米线，现在不饿。” “看看你瘦的，要多吃点好好补补才行。”庄桂红拉住她的手，一脸慈爱，想到这丫头跟她奶奶关系好，又说，“我多买一份，你也带回去给你奶奶尝尝。” 乔慕故作犹豫地想了想说：“那我们多买几份，我顺便带回去给巧巧跟洋洋他们尝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庄桂红心里嫌她事多，面上仍旧好脾气地全部答应。 乔保耀看着这一幕惊呆了，等他反应过来，庄桂红已经带着乔慕跟乔保宗出门去早餐店。 十几分钟后三人带着好几份早餐回来，他吃着自己那一份，继续惊疑不定地看他妈对他二姐献殷勤。 吃到一半，乔保耀看到照进窗户的阳光，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心说：没错啊，今天太阳也是从东边升起，难道我妈中邪了？ 庄桂红心里存着事，顾不上两个儿子，看他们吃得差不多就把他们撵出门：“保耀，我今天有事没法送保宗去少年宫，你等会儿把他送到少年宫乒乓球活动室，再去你老师家补习。” 乔保耀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含糊应了一声：“知道了。” “对了，记得把保宗的画笔什么的也给他带上，今天他还有绘画课……”他们出门前，庄桂红又絮絮叨叨叮嘱了乔保耀一大堆，看着他们走远才转身回二楼。 看到乔慕也吃完东西了，她重新扬起笑脸，走到木质沙发边上，贴着乔慕坐下。 乔慕感觉被她碰到的地方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曾经是否有跟母亲这么亲密过。 实在无法接受，甚至很排斥这样亲亲热热的行为。 她站起来收拾桌子，以往这也是她要做的事，现在做起来倒不显得突兀，庄桂红也没看出她对自己接近的抗拒。 她跟乔慕抢着收拾桌上剩下的塑料袋和装豆浆的碗，收拾好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她们从来没好好坐在一起认认真真地交谈过。 没有其他人在场，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场面，两个人都不太适应。 庄桂红感觉有点尴尬，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目的，这点尴尬很快被庄桂红抛到脑后。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在脑中排演过无数次的话，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后，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说： “之前在你大姑妈家，她说我们没把你高考这个人生大事放在心上，其实是她误会了，我跟你爸一直很重视你高考的事，你想想，如果我们不重视这件事，会在你高考的时候亲自给你送水送饭吗？” 乔慕心想：你们可太重视了，生怕我考上，不重视点，怎么有机会在我毫不设防的时候下手呢？ 高考前她怕自己忘带准考证、忘带身份证、往带铅笔等等，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地把自己考试要用的东西，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这样或那样不该出现的失误而耽误考试。 她准备得很完美，没有任何遗漏，没想到却被亲生父母背刺！ 那时候他们每天中午坚持给她送饭，她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现在看来，他们没准还后悔给自己下的不是毒，竟然让她考上了，给他们平添麻烦。 虽然还要跟庄桂红虚以委蛇，但乔慕这会儿也不想说什么附和的话，而是说：“大姑妈也是关心我，她心是好的，只是脾气比较急，说话就有点不太好听，你别怪她。” 换在平时，庄桂红就要骂乔慕养不熟的白眼狼，胳膊肘往外拐了。 但她现在还要哄着乔慕：“跟她当了几十年姑嫂，你大姑妈的性子我还能不知道，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可惜，她对你的期待要落空了。” 乔慕装作不解的样子问：“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桂红也装着沉痛的样子说：“是关于高考的事，我说出来你别太难过……” 乔慕一愣，又很快明白过来，猛地抓住庄桂红的手臂，语气艰涩：“妈，你的意思是，我、我没考上？” “唉，我跟你爸每天都轮流去邮局问，昨天我去的时候邮局的人说有你的一封信，我高兴得不行，还以为你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谁知道竟然是这个……” 庄桂红说着竟然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乔慕看到那信封都有点懵，完全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准备了道具。 她差点破功嗤笑出声，急忙低下头掩饰脸上的表情。 换了一会儿，乔慕抽抽噎噎地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手接过那信封，想开又不敢开。 庄桂红等得不耐烦，想催也不敢催，担心乔慕因为没考上而发疯，让自己的谋划功亏一篑。 终于，乔慕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 那是一张‘未被录取通知书’。 这玩意儿是五六十年代，高考被废止前才有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夫妻俩从哪里弄来几十年前的‘古董’作参考，伪造这么一封信来。 这个乔慕也不想深究，反正都是用不上的东西。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落在‘未被录取通知书’上，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最后乔慕捂住脸哭了起来。 庄桂红仗着她看不到，一手捂着嘴偷笑，一手轻拍她的背，她不敢安慰乔慕，怕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 假哭了半晌，乔慕慢慢停下，她调整好了情绪，放下手，但仍然低着头，刘海遮着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庄桂红觉得时机到了，语气中带着为难说：“我跟你爸知道你平时学习成绩不错，复读的话没准能考上，可是吧，你看看我们家，我跟你爸都没有稳定工作，个体户看起来风光，不知道的人说起个体户，只会说个体户挣钱多，但真正干这个的人才知道，支撑那一家店有多难，别人有单位上班旱涝保收，我们自负盈亏，生意也不是时时都那么好的。” “你别以为我们家以前挣了点钱，家里就不缺钱了，我跟你爸以前要养着你们四个孩子，还要供养老人，花销也非常大，根本存不下什么钱，而且纺织厂倒了之后，我没办法拿到便宜布料做衣服，店里衣服的成本蹭蹭往上涨，现在做生意的人多，竞争很大，店里生意也不如以前好了，你姐工资又低，能顾得上她自己就不错了，家里她是一点帮衬不上，如果还要负担你的复读费用，我们家以后可能就更不好过了，唉——” 同样的说辞，她上辈子听过一次，然后跟个没脑子的白痴一样信了。 其实以她的成绩，复读根本花不了多少钱，要是放出想复读的消息，那些想要重点率的普通学校恨不得免费让她去读，差一点的学校甚至会愿意再给她一笔生活补贴。 而且明明乔保耀还能上补习班、乔保宗还能去学乒乓球和画画，明明这些她也都知道，家里其他人过着怎样的生活，只要不是瞎子也都看得见，她眼睛没盲却偏偏选择让自己心瞎，去相信那些话，就那样毫无怨言地当个血包。 乔慕回想起上辈子这时候的自己，也许当时的自己什么都懂，但依然选择自我催眠，自己欺骗自己，就为了也许有机会获得的、别人施舍的那一点点关心，以及其实根本不存在的父爱母爱。 “原来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乔慕给自己脸上挂上了愧疚的表情，仿若一个真正的大孝女，这个她可太会演了，毕竟曾经当过，“我竟然没发现你们那么辛苦，刚刚看到那封信的内容后，还想着要复读，我真是……” 庄桂红叹气道：“也不怪你，怪只怪我们当父母的对子女总是喜欢报喜不报忧。” 乔慕深吸一口气，做出艰难的抉择：“妈，我决定不复读了，等这个假期结束后，我去找个工作，也跟大姐一样自己养活自己，给家里减轻一些负担。” “什么？你……”还要过完这个假期才去找活干？那不是白瞎一个月的时间，少挣一个月的钱嘛！ 那句话庄桂红差点脱口而出，好悬憋回去了，硬生生改口：“你其实不用这样，要是实在想读，也不是没有办法，我跟你爸到处去借钱、砸锅卖铁，哪怕借高利贷也让你读！” 乔慕听了这话，故意说道：“你跟爸对我真好，那我还是继续……” 庄桂红听到她这话，心瞬间提起来了，生怕她又说要继续读书。 “不行不行，我还是去找个工作挣钱吧，”乔慕说到一半摆了摆手，“家里条件都那样了，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你们举债供我读书。” 庄桂红提着的心又放下了，也不敢提让她别过什么狗屁假期。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她温柔地抓住乔慕的手，轻柔地拍了拍，夸道，“四个孩子里你是最乖巧最懂事的，不像你姐，以前连个中专都考不上，还得复读，花了家里不少钱，要是她没复读，剩下的钱现在就能供你复读了，唉，就她现在挣的那点工资，也不知道哪年哪月能把她读书的钱挣回来。” 乔慕装作被夸得害羞地低下头：“以后出去工作，可能没办法常回去看奶奶，我这段时间想多陪陪她老人家，然后再去找工作。” 她开始给庄桂红画饼：“听说东北那边工资特别高，到时候我就去东北找工作，那边有些地方靠近俄国，要是能在靠近边境的城市找到工作，没准还能挣外汇呢！” “怎么去那么远！”庄桂红不太乐意让乔慕离开本省，她听乔大志说过，当初找富成林的未婚妻凌欣的那家外企就在省城，何必舍近求远？ 而且她担心乔慕跑太远，万一以后不给家里寄钱的话，自己想找她都不好找。 也怕乔慕被外省的小子骗走，一旦嫁出去成别人家的人，就不好明着给娘家钱了：“其实在省城就有好工作，你等着我马上去帮你打听！” 第 18 章 庄桂红在沧浦县师专门卫处写完来访登记后，快步往师专教师家属楼走去。 走到家属楼前，看着面前的三栋家属楼有点发愁。 她只知道凌欣的父亲是师专的老师，母亲在师专后勤处工作，她家就在师专教师家属楼。 可没人告诉过她家属楼有几栋，凌欣家具体又在哪个楼层哪一户。 庄桂红担心事情还没成就让富成林看出什么，他又给他妈说，所以不敢打电话去问富成林，只能站在家属楼入口处等着。 好在她今天运气不错，等了一会儿，竟然看到凌欣下楼倒垃圾。 庄桂红赶忙叫住凌欣：“成林媳妇儿！” 凌欣对于这个人对自己的称呼，有点反感，看着她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谁：“你是……成林的二舅妈？” “是的是的，我有点事想找你问问。”庄桂红走过去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聊聊？ 凌欣很疑惑，对于富成林的二舅妈来找自己这件事感到很意外，她们根本就不熟，能聊什么？。 这个成林的二舅妈来找自己，看起来也不是要说关于成林的事，那么她们还有什么其他事情可以聊呢？ 她记得未婚夫这个二舅妈跟她未来婆婆关系并不是很好。 “只是有点事想问问你，”庄桂红指了指学校操场，那边空荡荡这个时间没什么人会去，“我们去那边说行吗？这里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凌欣不好拒绝，跟着她过去了。 到了地方，两人站定，凌欣不知道跟她说什么，面对未婚夫的亲戚她也有点紧张，于是干脆不说话，等着庄桂红开口。 庄桂红东拉西扯了几句才说到正题：“听成林说，你以前差点去外企上班，我想问问那个外企现在还招人吗？” 原来要问这个，凌欣放松下来点头说：“还招的，那个岗位想找到适合的人比较难，所以一直在招。” 庄桂红心中一喜继续问：“是不是要找英语特别好的人？” “算是吧，英语好是最基本的。” 庄桂红又问：“那英语好，学历不高的人，可以去那个企业吗？我有个亲戚英语特别好，只是差在学历。” “这我就不知道了，”虽然有过学历不高，但能力强的人得到过那个岗位，但这种事说不准，这个凌欣可不敢保证：“你说的不高指的是……” “高中毕业。”庄桂红期待地看着她。 凌欣一听就摇头：“要是中专学历，学的是对口的英语相关专业，并且真的非常优秀、能力特别强还有可能，高中……”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 其实即使达到她说的条件，也得有企业内部中高层管理内推，别人才会考虑给个机会，也就是得有关系，这个她还没说呢。 庄桂红不死心：“真的不行吗？我那个亲戚英语真的特别好，她能跟外国人对话的，那个活她一定能干好！” 实际上乔慕到底能不能跟外国人对话，庄桂红也不清楚，她想着就算不能，也可以先把工作拿下，到时候再学不就行了。 她们以前进工厂不就是这样吗？ 接父母的班时，大部分人都没干活自己岗位对应的活，都是进去后再由老员工带着慢慢学。 凌欣还是摇头，谁知道能跟外国人对话是怎样的对话呢？只会口语，不会读写也可以说自己能跟外国人对话。 而且那个外企招人的要求可不只是能跟外国人交流，人家的要求还有学过商务英语、懂得商务礼仪、大概了解行业相关知识等等。 凌欣把那家公司的要求详细地告诉了庄桂红，但庄桂红还是不愿意放弃，她想让凌欣给帮忙介绍一下：“你写个介绍信什么的也行，不成我也不怪你。” 凌欣很无语，却不得不应付她：“二舅妈，介绍信在人家私企没什么用的，而且我又没有在那个企业里担任什么重要的职位，怎么可能给你亲戚开介绍信呢？” 庄桂红依然不死心：“那、那你帮忙问一问？你肯定有那个外企的联系方式吧？” 凌欣看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只好回家拿了电话簿，带她去学校的小卖部打电话。 一通电话打完，得到的答复是：只要大专以上学历，学历不够直接不予考虑。 庄桂红这才彻底死心了：“怎么非得卡着学历呢，这公司格局真是太小了，唉，可惜了那么高的工资……” 不过她说完又逮着凌欣问：“你还知不知道别的要求不那么高的外企啊？给我亲戚介绍一下呗，工资低点也没关系，在省内就行！” 凌欣再次无语，她只想赶紧把庄桂红送走：“外企我是不知道别的了，工作倒是知道一个，管仓库的岗位，不上夜班的话一个月工资三百多，上夜班能有四百，包住不包吃，还有全勤和一些补贴……” 不等凌欣说完，庄桂红就一脸嫌弃地摇头：“不成不成，那么点工资有什么用，算了算了，我先回去了。” 今天要去付房子首付，可不能迟到。 虽说外企的工作没能给乔慕定下来，可这也不耽误买房子，贷款买房只需要支付首付的话绰绰有余。 乔慕没急着去富巧巧家，她知道庄桂红这一趟注定要无功而返。 上辈子庄桂红给她找了个特区那边的工作，这次乔慕可不会再变成听话的傀儡。 不到一个小时，兴冲冲出门的庄桂红就回来了。 乔慕主动询问：“妈，怎么样？你帮我找到工作了吗？” 出门的时候夸下海口，结果没把事情办成，庄桂红懊恼又尴尬：“那个工作不合适，我再给你打听打听别的，肯定能找到比那个外企更好更挣钱离家还近的工作。” 乔慕站起身：“那我去打电话跟同学说一声，不跟她一起去东北了，虽然那边工资高，可能还能挣外汇，但你给我找的肯定更好，我也想离家近些，以后挣了钱还能孝敬奶奶。” “等等！”庄桂红原本摊在沙发上，听到乔慕的话离开坐直了。 挣了钱孝敬奶奶？ 庄桂红突然意识到让乔慕离家近并不是那么好。 首先她不一定能给二丫头找到工资跟外企差不多高的工作； 其次这丫头有钱肯定要给那老太婆一部分，还得留一点当生活费，到时候自己能拿到的不就更少了！ 最最重要的是，让二丫头在离家近的地方工作，自己不让她上大学反而让她去工作这事，很容易露出马脚！ 到时候她婆婆跟大姑姐肯定会闹起来。 庄桂红顿时觉得，让乔慕去远一点的地方工作，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问乔慕：“你怎么知道东北那边工资高？” 乔慕道：“我同学说的呀，她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学，一拿到高中毕业证就去那边工作了，还说我英语那么好，那边正缺我这样的人，我只要过去就能给安排工作。” “她有没有说一个月到手具体是多少钱？” 乔慕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画饼：“没说具体的，因为要做销售工作，有提成的，每个月能拿到的钱不一样，得去了才知道，她英语那么差，底薪都有六百，生意好的时候，拿到的提成比底薪多多了！我英语比她好，以后底薪肯定比她高的。” 底薪就有六百！庄桂红一听到这个，眼睛唰一下地就亮了，恨不得乔慕马上去干活挣钱。 可惜这死丫头是个死脑筋，非得陪她奶奶到这个假期结束。 庄桂红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早点过去多好，能多挣一个月的钱呢，陪你奶奶待几天不就得了。” “可是、”乔慕故作为难地说，“可是我不想让奶奶伤心。” 庄桂红一看她这窝囊样就来气：“她能伤什么心！她成天吃饱饭啥也不用干就有子女给钱，日子美着呢，还伤心！” “奶奶一直觉得我能考上大学，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我没考上的事……”乔慕露出哀求的神情，对庄桂红说，“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一直待到开学，然后跟奶奶说我上大学去了？” “对呀！”庄桂红正发愁怎样才能把事情瞒得严实点，瞒个几年后，再被发现也成定局，改不了了！ 她一听乔慕那话就觉得，真是个好主意，她立刻改口：“你想多陪你奶奶一段时间就陪吧，等你要走的时候，你就那么说！” 等乔慕去工作，她也这么跟别人说，到寒暑假的时候，就说乔慕留在学校干那个什么……勤工俭学！ 过年可以让她回来几天，暑假那段时间就别回来了，跑那么远，一来一回车费肯定要花不少钱，花那冤枉钱回家，还不如用那些钱给她还贷款。 “那你把去东北的车费，还有我去那边后第一个月的生活费给我吧，”乔慕说，“我提前去买车票，生活费就说是考上大学学校给的奖励，不然没有录取通知书，又没有别的证明我考上大学的东西，我怕奶奶不信。” 庄桂红不太想出这个钱：“你考上大学，你奶奶不给你钱？到时候你用她给你的钱买车票，等你大姑妈回来，她那么重视你高考的事，知道你考上大学，肯定也会再给你点钱，这样生活费也有了。 至于录取通知书……我到时候给你弄一个假的东北那边学校的录取通知书，糊弄过去不就行了。” 乔慕说：“那不一样，我欺骗他们心里已经很不安了，怎么还能花她们给的钱，那些钱我以后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还回去，我不会花的。” 庄桂红嫌弃地瞪她：“你怎么那么死脑筋！钱给了你就是你的，你花掉那是天经地义，还什么还！” “不行，那些钱必须要还，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干脆在乡下陪奶奶种地算了！”乔慕一屁股坐在距离庄桂红最远的椅子上，背对着她表示抗议。 庄桂红还要继续说些什么，这时乔大志从房间里出来，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话。 然后走到乔慕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你妈说的确实不对，爸赞成你的想法和决定，既然你想那样做，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桂红，去给灵灵拿钱，让她抓紧时间去买票，要不然再过一段时间，学生开学，火车票就不好买了。” 乔慕这才转过身来，低声说：“谢谢爸能理解我、支持我。” 庄桂红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往房间走：“行行行，你们父女俩说什么都对，你们理解万岁，只有我错行了吧！” 过了一会儿，庄桂红出来，手上拿着五百块钱，走到客厅仍在茶几上。 乔慕看了一眼说：“妈，这些不够，从我们这里去东北得先坐火车到首都，在首都转车，我们这儿到首都的火车票就要两百多了。” 乔大志觉得庄桂红真是小家子气，事情办到现在，只差最后一哆嗦了，她怎么就不能装也装得大方点！ 只要这件事成了，前期投多少进去都是能回本的，怎么连这点都不懂，这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乔大志又给庄桂红使了个眼色：“再给灵灵五百，她要出远门的，孩子出门在外，不多给点钱傍身应急怎么行？” 庄桂红瞪了回去，但她也不想把事情搞砸，只好不情不愿地回房间又拿了五百。 乔慕面上沉重，心里美滋滋地收起这一千块钱。 还差一点她的学费就能凑齐了。 第 19 章 拿到钱，乔慕一刻都不想再在这个家多待：“爸、妈，家里没别的事我就买车票去了，买完我直接回奶奶家。” 庄桂红刚给出去一千块，心痛得很，暂时不想让她在自己面前晃：“去吧去吧，成天奶奶、奶奶的，就知道你奶奶，没见你孝顺过我，我这个亲妈都没你奶奶亲是吧！” 乔慕很想问她，自己为什么不跟她亲，难道她心里没点数？ 不过问出来也没用，庄桂红怎么可能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永远觉得自己是对的。 看在庄桂红刚拿出一千块钱给自己的份上，乔慕暂时不跟她一般见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 这些是除了书之外，她留在家里仅剩的东西。 原本用来装西红柿的两个竹箩现在都是空的，不过乔慕所有的行李加起来，连一个竹箩都没装满。 她骑着车来到火车站，买下前往T大所在城市穗城的火车票。 其实如果跟表哥富成光一起去学校，路上会更加安全。 九零年代，治安可没有二三十年后那么好，尤其是路上，车匪路霸特别多，有些甚至连火车都敢劫抢。 好在今年严打后情况比之前好了点。 在成功入学之前，乔慕不会再让除奶奶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自己考上的学校是T大。 乔慕把车票放到包里藏好，然后骑车去富巧巧家。 富巧巧看到她，急忙查看了她一圈：“你没事吧？你跟二舅走的时候，我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他没跟你动手吧？” 乔慕摇头：“没有，他现在不敢对我动手。” 富巧巧好奇：“为什么？” 乔慕：“暂时不能告诉你，等以后能说的时候我再说。” 她这么说，富巧巧就没再继续问，她们抓紧时间去补觉，起床后还要做鸡爪，挣钱的事情可耽误不得。 于此同时，庄桂红跟乔大志已经来到售楼部，把之前他们看好的两套电梯房定下，两套房子都是付了两成的首付。 “下个月就要还贷款了，幸好已经把丽丽那边搞定，不够的部分这一两个月得先用我们自己的钱还，”庄桂红喜滋滋地说，“等二丫头也去工作，拿到工资寄回来，她们给的钱应该能全部覆盖贷款。” 乔大志看不上她这小人得志那得意洋洋的嘴脸：“你别在外面说这些，多丢人啊！” “有什么好丢人的，你就是瞎讲究，乌鸦还反哺呢，让孩子孝敬我们怎么就丢人了？”庄桂红说是这么说，但也没再提起那些事。 下午回到家，一看时间两个儿子快要下课了。 庄桂红赶紧去他们家附近的小菜市买菜，这个小菜市跟乔慕买东西的小菜市不是同一个。 它就在昌谷街，价格比大菜市稍稍贵一些，但附近居民图方便，一般都去那个小菜市买菜。 庄桂红买了个猪脚，一进门就喊乔大志：“你处理一下这个，把饭做了吧，今天算是圆满办成那件事了，我们庆祝一下，也顺便给保耀和保宗补补身体。” 乔大志：“那你呢？” 庄桂红回来包都没放下，就又打算走出门：“服装店那边有熟客说今天要来看衣服，我跟人家约了下午五点带她去看，得抓紧时间赶过去，你做好饭记得去给我送点，我直接在那边吃，吃完继续看店。” 为了生意，乔大志倒是不好说她了，只能拿起猪脚去厨房，先用火烤一烤猪脚表面的皮毛。 他打开煤气，烧了一小会儿，燃气灶的火突然噗的一下灭了。 乔大志一看，原来是煤气罐没气了。 庄桂红刚刚说完话后要喝水，还没走成，乔大志就让她给买煤气的打电，叫人来换一下煤气。 电话打过去，那买煤气的却说他暂时没空。 乔大志没办法，只好把家里以前用的小煤炉跟家里冬天用剩下的碳拿出来，打算用炭火继续烧，等会儿顺便用炭火做菜。 乔大志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合适的引火物，毕竟他们家很久没用过炉子烧饭了，全都是用煤气，引火的东西找都不好找。 他想用乔保宗到处乱丢不用的练习本来引火，但庄桂红都收起来了，不让他用。 庄桂红坚信自己的小儿子很聪明，现在虽然有点调皮，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开窍，要看以前的书努力学习了呢？ 乔大志想去拿乔保耀或者乔慕留在家的书，走到厨房门口，他脚步一顿，没往乔保耀和乔慕房间门口走，反而走进了他自己跟庄桂红的房间。 没一会儿，他拿着个东西出来了。 看到那个东西，庄桂红差点吓到蹦起来：“你把这个鬼东西拿出来干什么！？” 她看那东西像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雷，生怕家里其他人突然回来发现。 因为老师家里有事，能提前回家的乔保耀看清那个信封后，也被吓了一跳。 他躲在楼梯后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乔大志手上的东西，想要确认刚才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可他看了好几遍，上面‘录取通知书’几个大字依然存在。 而家里近段时间能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只有二姐，所以它有可能二姐的录取通知书？ “当然是有用才拿。”乔大志不等庄桂红继续说话，径直走向小煤炉，用打火机直接把那信封，连带里面的录取通知书一起点燃。 他嘴上还有点嫌弃：“这个录取通知书的外壳真难烧，麻烦死了。” 庄桂红可那他烧掉放心了，低头看一眼表说：“我真要出门了，你可别忘了我刚刚说的话。” 乔大志：“放心，忘不了。” 庄桂红打算下楼的时候，乔保耀行动快于思考，第一时间往一楼仓库货品堆里躲了起来。 等到确认庄桂红离开，乔保耀立刻冲到二楼，可惜此时二楼只能闻到纸张被点燃后的味道。 乔大志已经把那录取通知书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边角，看到乔保耀他也没慌：“这个点你不是还在补习老师家上课？怎么提前回来了？” 乔保耀木着脸说：“老师临时有事，让我们提前回来，我没能去少年宫接保宗，你去吧？” 乔大志正好不想做饭：“那你帮我处理一下这个猪脚。” “行，你快去吧，保宗的画画课也该结束了。”乔保耀把乔大志支走后，疾步冲到小煤炉前，用火钳把没烧完的拿一点边角拿出来。 乔大志是连信封带里面的东西放在一起烧的，这会儿还剩不到五分之一还没被烧光。 他看着被自己救来的那一角纸片，上面隐约写的是——乔慕同学，你被录…… 录字被烧了下面一部分，他看半天才看出来那是录取的录字。 他看着抢救出来的小纸片，喃喃道：“这个是不是意味着，我二姐很有可能真的考上大学了，但是爸妈却……” 乔保耀第一时间想给奶奶打电话。 但是刚把听筒拿起来，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行，在家打电话的话，万一有人跟他一样突然回家，被听到会很麻烦，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带着这个纸片去石坡村，当面告诉奶奶比较好。 乔保耀把纸片藏起来，等乔大志去接乔保宗回来的时候，他看起来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 吃饭时，乔保耀说起乔慕之前答应过自己的事：“上次在大姑妈家，二姐说她给奶奶卖西红柿挣了钱，会给我买一箱方便面，补习老师这几天有事，没法上课，我想去奶奶家住几天，顺便让二姐兑现她之前答应我的事。” 乔大志没发觉任何不对劲：“既然不用去补习，你想去就去呗，不过车费去叫你妈要，我可没有钱。” 乔保耀低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咽下去后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