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妾灭妻?王爷他演戏上瘾了》 第三章 大哥的腿,我能治 沈落溪大步走进前厅,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挥墨已经冲上来厉声开口:“你还敢回来!若不是你,大哥的双腿怎么会被废!陆家又怎么会拆散湘云姐和大哥!” 他蒲扇大的手眼看就要扇到沈落溪脸上! 沈相与沈夫人骇了一跳:“住手!还不拦住二少爷!” 仆人们蜂拥而上,才将已经怒不可遏的沈挥墨拦下。 沈落溪垂眸,完全能理解沈二哥的心情。 沈家二子一女,大哥沈留白与他未婚妻陆湘云青梅竹马,在陆湘云及笄时,两家便定了亲,哪怕沈留白为了救原主双腿被废,陆湘云也不离不弃,每日过来照顾。 眼下陆湘云要被逼着嫁给已经要订亲的二哥,二哥怎能不怒? “母亲,此事如何决断,还是要问湘云姐和大哥的意思吧?” 沈落溪淡淡看一眼满眼怒意的陆夫人:“这婚约,可不是陆家和沈家,而是他们二人。” 陆父不过是个六品京官,她父亲却是当朝丞相,若不是湘云姐心思纯善,和大哥感情甚笃,这婚事无论如何也成不了。 沈夫人也自知刚刚的话冲动了,冲陆湘云柔声问:“那湘云……你怎么打算呢?” 陆湘云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跪在沈母面前声泪俱下道:“伯母,我只愿嫁给留白,哪怕他再也站不起来,我也要一辈子陪着他,照顾他!” 陆夫人怒不可遏:“荒唐!蠢丫头!现下沈留白就是个废人,你……” 她话音出口,才意识道自己的话说得过分露骨。 沈氏夫妇的脸色果然变得阴沉,沈挥墨更是眼神怒极! 沈落溪表情平静:“谁说我大哥是废人?不过是伤了腿,治好便是。” 陆夫人磨了磨牙,有些阴阳怪气道:“也是,大小姐现在可是瑄王妃,瑄王府中那么多名医,说不定还真能治好大公子的腿,就是不知道瑄王愿不愿意了。” 沈落溪听得出她嘲讽的意思,冷笑一声道:“不用那些庸医,大哥的腿,我能治。” 这话一出口,连一向护着沈落溪的沈夫人都皱了眉。 “溪儿,别再胡闹了。” 她将沈落溪拉到一边低声道:“你若是真为你哥哥好,便让瑄王府的大夫试试……若不行,便让你爹舍下脸去求!” 沈落溪紧了紧拳:“娘,您信我,我真的能治。” “你能个屁!” 沈挥墨气得爆了粗:“你这不学无术蠢笨如猪的东西,除了会闯祸还会什么!说你会医术,还不如说那狗能说出人话来!” “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这个祸家精!” 他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想扑上来将沈落溪赶走。 “挥墨……不许这样说小妹!” 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虚弱声音,沈留白坐在竹轮上,被几名仆人推上来,苍白的脸上满是关切。 “小妹,你别难过,你二哥的性子,你也晓得。” 他眉眼皱着,似乎在强忍腿上的痛,却努力展开笑颜:“瑄王对你好吗?大哥无碍的,你回去吧,若他欺负你,大哥拼着这断腿都不放过他!” “大哥……” 许是原主情绪作祟,沈落溪只觉得鼻尖一酸,大步走上前蹲下身卷起沈留白的裤管。 仔细检查一遍,她松了口气,抬头郑重开口:“大哥,你信不信我?” 沈留白一怔,而后毫不迟疑点头:“信。” “大哥一直腿疼,是因为有断骨没能接好,我有把握治好大哥的腿,但需要手术打上骨钉,再重新接骨。” 她正色开口,看见大家都有些疑惑,顿了顿:“就是用刀划开肌肉,处理里面的骨头。” “胡闹!荒唐!” 这下子,向来好脾气的沈相都动了怒:“哪有这样治病的!战场上那些士兵若是伤口深可见骨,都不一定能活下来!” 陆夫人更是说起了风凉话:“看来大小姐是嫌害大公子不够,要把大公子往死里弄啊,你这般要是能治好,我跪下给神医大小姐磕响头!” 沈落溪只是定定看着沈留白。 沈留白对上妹妹澄澈的眸子,慢慢握紧了竹轮扶手。 “爹,娘,我愿意让妹妹治。” 他扭曲枯瘦的腿丑陋不堪,上身却挺拔如竹:“孩儿的腿是什么情况,孩儿自己清楚,如若要一辈子做个废人,不如放手一搏。” 他握住沈落溪的手:“溪溪不会害我的。” “不行!我不同意!” 一向克制的陆湘云扑到他面前死死护住她:“留白,若不是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沈落溪,你想划开你大哥的腿,便先我身上踏过去!” 她拔下金簪,直接抵在了自己脖颈上! 这一下,相府众人都慌了神,沈留白伸手想夺过金簪,却险些倒在地上。 沈落溪眉心跳了跳,自空间中摸出一枚小弹珠,屈指一弹,隔空打到她穴道上。 陆湘云的身体瘫软下去,沈落溪夺下她金簪,毫不犹豫抵在大哥脖颈上。 “大哥同意,那今天我就治定了,谁若是拦我,我便只能对不住大哥,再用自己的命给大哥赎罪!” 她扔下这话,直接推着竹轮走进内院。 “你你,你这混账!” 沈挥墨同沈家父母虽不敢拦,却也大步追了上去。 第四章 陆夫人何时给我磕响头? 进入内室,沈落溪直接落锁,将柜子搬过去死死抵着门口。 沈留白脸上没有畏惧,唯有担心:“小妹,你打算怎么做?若是治不好便算了,大哥不想连累你被埋怨。” “小事,大哥睡一觉就行,醒过来保你活蹦乱跳。” 沈落溪笑了笑,直接点了他昏睡穴,将他搬到床上。 看着大哥合眼,她有条不紊从空间里掏出手术工具和麻醉药,先为大哥做了局部麻醉,消完毒之后,拿起手术刀慢慢划开他小腿肌肉。 鲜血喷溅而出,她夹出棉花止血,露出里面的血管和肌肉,还有零星的碎骨。 将碎骨夹出,翻开肌肉露出断裂扭曲的骨头,紧绷着唇将畸形愈合的骨折端断开,重新连接。 确认骨头衔接没有什么问题,她从空间里摸出一瓶药水倒在骨头上。 这是她前世的研究成果之一,成分和人骨相同,可以渗透到裂缝中,让骨头快速愈合。 房门外,相府的人已经开始撞门。 闻着里面的血腥味,沈夫人几乎要昏过去:“孽障!那是你大哥啊!他从小就那么疼你……” 沈落溪没有理会,将残余的药清除掉,开始缝合,又敷上止血和加速愈合的药膏,用纱布包扎。 【嘭】的一身巨响,门被狠狠撞开! 看着柜子倒地,沈落溪下意识护在大哥,额头被砸得鲜血淋漓。 “沈落溪!你该死!” 看着满地的血,沈挥墨再克制不住,扑过去紧紧掐住她脖子。 沈落溪本就因为集中精力手术有些恍惚,又被砸到脑袋,一时间竟然挣脱不开。 无人阻拦沈挥墨,沈夫人和沈相都扑到了儿子面前,看着床上的血,看向沈落溪的眼神恨极! “沈,挥墨……你做什么!” 床上的沈留白被惊醒,看见弟弟掐着满脸是血的妹妹,本能推开父母,跌跌撞撞扑过去拉开他,护在了妹妹面前。 “哥!他想害死你!” 沈挥墨厉声开口,可看见哥哥沾满血的腿,却是愣住了:“哥,你,你能站起来,还能走了?!” 沈留白也愣了,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这几日不要碰水,五日之后就好。” 沈落溪捂着嘴痛咳几声,抬手擦去那些血:“我说过,我能治。” 一时间,屋中静得针落可闻。 “沈……溪溪……” 沈挥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沈落溪却是冲着缩着脑袋的陆夫人道:“陆夫人何时给我磕响头?” 陆夫人的表情明显有些紧张,干笑道:“大小姐妙手回春,我,我不过是玩笑……” “那下次做不到,可就别开玩笑了。” 沈落溪嗤笑一声:“我不喜欢玩不起的人。” 说完这话,她转身便走了出去。 她回来本就是给大哥治腿,治好了自然是要走的。 沈家几人追出来想说些什么,却没想到相府外竟围着一群侍卫,赫然是瑄王府的人! “王妃匆忙离府,倒是让我等好找。” 为首那侍卫冷冷看着沈落溪:“您一离府,侧妃便中毒吐血,昏迷不醒,王爷命我过来带王妃回去调查,请吧!” 匆忙跑出来的沈家等人愣住了,沈留白跑上前急声开口:“我妹妹怎会给人下毒!” 那侍卫看见沈留白竟然是跑上来的,骤然拧了拧眉。 这沈大公子不是废了吗? 沈相也上前沉声开口:“我女儿乃是瑄王正妃,便是怀疑她,也不可这样越矩!” 那护卫犹豫一瞬,也不敢得罪相府,只能陪笑道:“只是请王妃回去问问,相爷莫要误会。” 沈留白正要说话,沈落溪却拦住他:“大哥,我经得起查。” 她掐算一阵,心中很快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前世她学了不少东西,卜卦算命倒也是会一些的。 王府最近没有血光之灾,那想必就是那女人……又在玩什么把戏了。 她拎着裙摆自顾自上了马车,若有深意道:“她最好,是真的中了毒。” 侍卫一愣,也没敢多说,将沈落溪带了回去。 刚进入宁嫣然的房间,一只修长的手便死死掐住她脖颈。 “毒妇!你怎么敢!” 他眼底杀意森然,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掐死沈落溪! 不过是些口角,她竟然就要害人性命!简直恶毒至极! 瑄王府,容不得这样的正妃! 旁边的御医看上去束手无策,脸色紧张得很。 一旁,宁嫣然的丫鬟跪在地上抹泪:“王爷,求您给我们侧妃做主,侧妃心善,府中除了王妃无人看不惯她,谁会害她呢!” 沈落溪闷哼一声,狠狠一脚踹在他膝盖上。 苍云瑄侧身避开,下意识将手松了松。 “你都不知我如何害了她,便笃定下毒的人是我?” 沈落溪捂着脖颈冷冷看一眼那丫鬟,声音凌厉:“她一个妾室,我要杀她,也需要这么麻烦?跟杀一只牲口有什么区别?” 苍云瑄眼神更怒,直接拔出剑横在她脖颈上:“还敢胡言乱语?!” 他的侧妃被正妃毒杀,说出去别人会如何看瑄王府! 沈落溪看他一眼,忽然冷笑:“我看你才该死,你的侧妃中没中毒不好说,你中的毒,怕是已经入了脏腑,都活不过半年。” “嫁给你这么个半只脚进入棺材的玩意,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苍云瑄眼神陡然一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他中毒之事是密辛,这个女人怎会知道?! 而那丫鬟则是表情怪异,悄然看一眼苍云瑄。 沈落溪没理他们,径直走向宁嫣然床边。 见她脸色青白昏迷不醒的模样,她伸手探了探她脉搏,忽然冷笑出声。 “这毒啊?好治得很呢。” 苍云瑄皱眉紧盯着她,面色阴晴不定:“这大话,你也敢说?若治不好呢?!” 沈落溪漫不经心道:“治不好,我给她赔命。” 苍云瑄的拳头紧了又松,寒声开口:“好……本王让你治!” 这几天这女人实在古怪,他倒是想看看,她还能有些什么他料想不到的秘密! 那丫鬟急了,扑上来想阻止:“王爷,她哪里会医术!肯定是要害你和侧妃啊!” “主子做事,轮得到你多嘴?” 沈落溪一脚将那丫鬟踹开,冲那御医道:“命人给我取一桶金汁来。” “金汁是什么?” 苍云瑄表情困惑,那御医却是神色古怪的看向沈落溪。 第五章 给宁嫣然灌粪! 那御医欲言又止,偷摸看一眼苍云瑄,还是出去对自己的药童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一股恶臭从门外涌来。 苍云瑄本能捂紧鼻子,便看见药童带着几个仆人带着粪桶走了进来。 “你要做什么?” 他瞪大了眼看向沈落溪,眼神含戾:“你敢乱来,本王要你死!” “我都说了,治不好给她赔命。” 沈落溪扯过白布系在脸上掩住口鼻,毫不迟疑舀起一勺粪水,捏着宁嫣然腮帮便往里灌! “侧妃!” 那丫鬟尖叫着想冲过去拦住沈落溪,苍云瑄却捂住口鼻使了个眼色,示意侍卫拦住她。 他倒要看看,这女人究竟怎么回事,竟然一眼便看出她中了毒。 至于这丫鬟,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也留不得! 沈落溪便将一瓢粪尽数灌进了宁嫣然嘴里。 “呕!” 宁嫣然哇的一口吐出混合着药汁的大粪,只觉得嘴里臭不可闻。 “王爷,妾身……” 她睁开眼,本以为是苍云瑄请来的医生救了她,正要卖惨,便看见沈落溪邪笑着往她嘴里……灌粪! 她惊惧的睁大了眼:“你要做什么,放……” “王爷瞧瞧,这不就醒了?” 沈落溪似笑非笑:“不过这毒没有拔除干净呢,还得多喝点!” 这宁嫣然喝下的可不是毒,而是能刺激胃的草药,对身体没什么妨害,只是能让人吐血。 再加上能让人昏睡的药汁,她才装出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 她想作,她就让她继续作! 沈落溪死死按着她腮帮,愣是将那大桶粪水给她灌进去一半,将宁嫣然灌得腹大如鼓,彻底涨昏过去,才扔下粪瓢。 “好了,王爷且慢慢查是谁下的毒,臣妾告退。” 她脱下沾了粪水的外衣走出房间,而苍云瑄紧盯着她背影,半晌不曾回神。 此时,侍卫匆匆来报:“王爷,沈大公子的腿好了!那陆家夫人说,真是沈落溪治的……还用刀划开了沈大公子的腿!” 苍云瑄眼底闪过一抹晦暗的光,悄然握紧拳头。 夜色渐深。 沈落溪刚涂抹完祛除毒疮的药,房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警惕的将药收回空间,回头便看见苍云瑄推开了门。 男人目光幽深:“你的医术,是在哪里学的?” 沈落溪挑眉:“我凭什么告诉你?” 苍云瑄看着那双冷漠,却唯独看不出一丝情意的眸,只觉得陌生至极。 这个女人明明痴恋他,为了嫁给他,舍下颜面下药自毁清白逼他娶她,为了他害得兄长断腿,让沈相舍下脸皮让父皇为他们赐婚…… 为什么她会这样看着他? 他忽然欺身逼近她,捏住她下颌狠狠掐住她完好的那张脸! 入手的触感柔软滑腻,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和药香,骤然让他愣了神。 不是人皮面具? 沈落溪捏住他手腕,重重一记膝撞踹向他子孙根! 苍云瑄险险避开,手掌一翻,想将沈落溪制住,却因着她的挣扎,将她压在了榻上。 两人鼻息相交,沈落溪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却无一丝心动。 “怎么?王爷不是看见我这张丑脸就恶心?” 她悠悠开口,笑容讥诮:“你该不会为了解自己身上的毒,想要献身于我吧?别人用过的,我可看不上,脏死了。” 苍云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你做梦!” 沈落溪嗤笑一声:“那,你等死。” 苍云瑄的拳头紧了又松,许久才寒声道:“你能解本王身上的毒?” 沈落溪瞟他一眼:“此毒名为天残,刚中毒时并不见征兆,而是慢慢摧残中毒之人的五脏六腑和筋脉,看你这模样,起码中毒三年了吧。” 看着男人面色越发难看,她伸手按住他胸口,男人顿时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丝黑血:“胸口隐痛,时常神思昏聩,啧啧,短命鬼。” 苍云瑄强忍怒意:“你如何才肯为本王解毒?” 沈落溪道:“你与我和离,我就给你解毒。”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讥笑:“你在欲擒故纵?” “你真是自信。” 沈落溪嗤笑一声:“你当场写,我当场治,从此你我再无关系,怎样?” 苍云瑄没底晦暗莫名,许久才开口:“好,但你若是治不好,本王保证……你会后悔!” “和离之事,本王同意,但须得你治好之后,才能和离。” 沈落溪拧眉冷冷开口:“不,现在就要!” 苍云瑄抬眸看她一眼,似笑非笑:“这样迫不及待离开瑄王府?当初是谁求着要嫁给本王的?沈落溪,你该不会以为本王会舍不得你,出尔反尔吧?” 他似乎抓住了沈落溪的把柄,慢条斯理道:“你不治的话,本王毒发死了,也要你殉葬,你这一生,也别想逃!” “……” 沈落溪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这死人渣这样无赖。 她一把推开他,走到桌边洋洋洒洒写下一连串药材:“准备好这些东西!” 苍云瑄拿过单子,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而沈落溪的眼神,却是逐渐变冷。 苍云瑄中的残月,可是云国皇室特有的毒药…… 为何他一个景朝皇子,会中这样的毒? 沈落溪正在思索,雪玉却匆匆进来,手中捧着一套华贵衣衫。 “王妃,管家刚刚命人送来这套衣裳,说是您明日同王爷一道参加宫宴穿的。” 沈落溪心不在焉点头,示意她将衣服放下,鼻尖却涌起一股异香。 她陡然拧紧眉头,目光落在那衣裳上。 第六章 这就迫不及待哭丧了? 沈落溪起身走向那衣服,异香反而变淡了许多,她伸出指尖划过样式繁重的图案,抬手时便看到了上面沾上的粉末。 她轻轻摩擦着指腹,锐利的美目闪过一抹杀意。 竟然是云国的毒药—落晖,这是慢毒,一开始只会稍感不适,到了时辰便会昏迷不醒,若是没有解药便不会醒过来。 沈落溪眯起眼睛,幸而这身子换了主,若是原身,明日穿上这衣服同苍云瑄进宫,怕是还没走出王府便会失去意识。 到时候谁会渔翁得利,自然不言而喻。 她冷笑着抚过衣服,才进府便有这么多心思,她若是不出手,倒是把她当病猫了! 沈落溪转身走到妆台前拿出纸笔写了一味药材,随即便将雪玉叫了进来。 “你拿着这方子去城里的药铺找到这味药,动作要快些。”她交代道。 毕竟麻烦将至,她可不打无把握的仗。 雪玉虽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收好那纸便转身走出了院子。 晚香堂内,宁嫣然悠哉地喝着茶,她微抬眼眸,看到侍女回来了,樱唇便勾了起来。 “事情都办好了吗?” 侍女笑着回答,“侧妃交代的事情,奴婢自然尽心竭力,那衣服已经让管事的送到那个跋扈的丑王妃那了。” “不过那料子可是王爷特意给侧妃挑的,用那么贵重的东西给她做身衣服,实在是浪费。” 宁嫣然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姐姐是正妃,自然要用最好的东西,侧妃何不随便去库房挑一匹布料?” 说罢,她便垂下了眼,眼底闪过几分狠戾。 侍女看到的只有衣服,她看到的却是明日陪苍云瑄进宫的位置就要变成她的了! 沈落溪在婚宴上让她丢了这么大的脸,她现在想想都气得手抖。 她本来以为嫁入王府,她便能把控王府,想不到沈落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若不能打压沈落溪,日后她就得看沈落溪的脸色过活了。 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宁嫣然很快便恢复了脸色,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头看向侍女,“天色已晚,王爷怎么还没过来就寝?” “奴婢瞧王爷去了书房,不如奴婢现在去请王爷?”侍女试探道。 宁嫣然眉头微蹙,今日是她和苍云瑄的洞房花烛夜,苍云瑄这时候不来她院里反而去了书房? 她目光闪了闪,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不用,我亲自去请王爷过来。” “是。” 到了书房外,宁嫣然看到门外站的侍卫,轻轻颔首示意,随即才抬手敲了敲门。 “参见王爷。” 苍云瑄将手上的书随意盖上,桌上散落的书信也被一并盖住,他淡淡看向宁嫣然,“你怎么来了?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要随意进书房。” 宁嫣然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书桌,抬眼对他盈盈一笑,“夜深了,王爷该就寝了,今日可是我和王爷的洞房花烛夜……” 话音落下,她的脸上便浮起了两抹绯红。 苍云瑄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才起身站了起来,“我看书忘了时辰,幸而你来找我。” 他吹灭烛台,跟宁嫣然并肩走出书房。 宁嫣然乖顺地紧跟着他,心中却有些奇怪,苍云瑄对自己,似乎不如往日热络了。 她美目转了转,挪着身子凑近了苍云瑄,有意与他亲近,可苍云瑄却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身子,与她拉开了距离。 宁嫣然并未察觉,反而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香。 她身子一震,这味道和沈落溪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因为香气独特,所以她便记住了。 为什么苍云瑄身上会有沈落溪的气味? 而且这香气不淡,可见当时两人离得有多近! 宁嫣然长袖下的手攥成了拳头,眼底的狠辣更浓。 她倒是小瞧沈落溪了,顶着那样一张丑脸却还能使狐媚手段勾引苍云瑄! 两人一路无言,走进房间,宁嫣然便服侍苍云瑄更衣,随后转身倒了杯茶,手指微动便有粉末落进了茶杯。 宁嫣然端着茶杯走到他面前,柔柔开口,“王爷喝些茶再睡吧,菊花茶明目安神,王爷看这么久的书,想必也累了。” 苍云瑄接过一饮而尽,声音清冷道:“就寝吧。” 宁嫣然红着脸点了点头,褪下衣衫便攀上了他的手,她气若吐兰,媚眼如丝,“王爷,让妾身伺候你……” 她拉着苍云瑄倒下,苍云瑄也任由她动作,手却悄悄对准了她的穴位,下一刻却一阵眩晕袭来,苍云瑄便没了意识。 “王爷?” 宁嫣然叫了他几声,见他脸色苍白,毫无反应,方才的妩媚便消失了。 她随便披了件衣服,打开门时便换上了一副慌张的神情。 “来人啊!王爷晕倒了!” 另一边,沈落溪刚将落晖的解药做好放进空间,院外便传来一阵嘈杂,她皱眉起身推开门,迎面便看到了苍云瑄的侍卫气势汹汹地走向了她。 沈落溪冷声道:“放肆,即便你们是王爷的侍卫,也没资格擅闯我的院子,王爷平日里便是这样教你们规矩的吗?” 侍卫们对上她那双冰冷的眼睛,顿时气势全无,但职责在身,开口时还是十分冷硬。 “叨扰王妃安寝了,可王爷中了毒,命我等来带王妃过去问话。” 沈落溪美目淡淡看向他们,在心中冷冷一笑,这是连查都不查,直接将她定了罪啊。 “王妃,请吧,可别叫我们动手,受罪的可是王妃你!” 侍卫面露凶光,沈落溪抬眼与那侍卫对视,眼底的冷意冻得侍卫浑身一颤。 “啪!” 沈落溪的巴掌又快又狠,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全都呆愣愣地看着她。 “拿了鸡毛当令箭,即便是王爷叫你们来的,我也是王妃,容不得你们造次!”她冷声道:“我倒是要看看,王爷是中了毒,还是脑子坏了!” 她大步越过那侍卫,其他人也给她让路。 众人面面相觑,赶紧跟在沈落溪身后。 沈落溪冷着脸走进宁嫣然的院子,还没进屋便听到了她的哭声,沈落溪嗤笑,“妹妹,王爷还没死呢,你现在便迫不及待哭丧了?” 第九章 怀疑 马车停下,沈落溪和雪玉停在一家药房前,雪玉不解地看向她,“王妃,您病了?” 可沈落溪看着神采奕奕的,眼睛仿佛透着光似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身子不舒服的模样。 沈落溪笑笑,“我没病就不能来买药材吗?若是遇到了事,手上无药可用,岂不是白白等死?” 雪玉闻言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好奇。 “王妃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昨日我瞧王爷身边的御医都要不好意思待在房间里了。” “我在冷苑无事可做,平日里只能看看书打发时间,想不到我还挺有天赋的。”沈落溪笑着解释。 她知道自己展露医术必定会被人怀疑,所以那时她便给自己想好了理由,只要有人问起,她便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原身到底只是丑,到底是相府的嫡女,读书识字不在话下。 雪玉崇拜地看着她,“不愧是王妃,未出阁前王妃本就聪颖,只可惜……” 她的话没说完,沈落溪已经猜到了后面。 沈落溪不以为意,现在她脸上的毒已经去了大半,用不了多久她的容貌便能恢复。 而且她不是软弱的原身,若是有人来招惹她,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主仆二人走进药铺,沈落溪挑了一会,但这里的药材都是陈年的,药效早就消散了,即便当她空间里的垃圾都不够格。 她带着雪玉走向下一家,结果挑挑拣拣也没买到合心意的。 掌柜瞧沈落溪挑剔的模样,立即明白是遇到行家了,他谄媚着走上前,“小姐挑了许久,还没有合心意的吗?” “我这药铺的药,可是京城最好的!” 沈落溪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上的灰,抬起美目冷冷看向那掌柜。 “你倒是敢把这话说出口,也不怕被人笑话。” 掌柜愣了愣,急忙追问,“小姐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我的药怎么了?” “治不好病,吃不死人罢了。” 沈落溪起身,带着雪玉便要离开却被掌柜拦了下来,“小姐说我的药不好,可有证据?” 掌柜横眉与她对视,可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他的气势便矮了一头。 “这些药短则放了两年,多则放了五年,有的还受潮了。”沈落溪淡淡道:“我也不想坏了你的生意,可你若要为难我,我也不会客气。” 掌柜听她这语气明白不是善茬,他是老人精了,自然明白与沈落溪为敌不可取。 他看了看四周,随即压低声音道:“既然小姐是个行家,我便也不装了,只要银子管够,什么样的药材我都能弄到!” “即便是宫里的药,我也有法子!” 沈落溪来了兴趣,她确定掌柜没有说假话,然后向他要来纸笔写了十几味药,将那纸和满满一袋的银子塞进了他手里。 掌柜一看是大生意,不少都是极贵重的药材,眼睛都笑没了。 “你不让我失望,我也不会让你失望。”沈落溪开口。 掌柜连连点头,“小姐放心,若是您不满意,您把我这店砸了都可以!” 沈落溪不置可否,带着雪玉上了马车往王府回。 “王妃,您不怕拿掌柜诓您吗?”雪玉担心道。 刚才沈落溪给的银子至少有一百两! 可王府里的下人向来都是克扣沈落溪份例的,若不是嫁妆丰厚,早就被那些拜高踩低的下人给折磨死了! 现在王爷对王妃只有厌恶,银子还是省着花比较好。 沈落溪轻笑,“我给他的那张纸上,留了王爷的落款,他不敢。” 反正现在也摆脱不了瑄王妃的身份,自然要充分利用苍云瑄的名号了。 雪玉赞叹不已,愈发崇拜她了。 片刻后,马车停下。 沈落溪下车时,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脚下踉跄了一下。 那人也险些跌倒,他急忙转头看向沈落溪,只见薄纱摇曳,露出沈落溪已经清除了一半毒疮的脸,他晃了晃神,反应过来便低头道歉道:“不好意思,我挡了小姐的道。” 沈落溪淡定抬头轻理面纱,说了句“没事”便走进了王府。 那人看着沈落溪的背影,眉眼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他转头低声询问身边的人,“刚才那女子便是三哥的王妃?” “回七殿下,应该是。” 苍晨儒摸了摸下巴,“三哥成亲这么久,今日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嫂嫂,与我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侍卫见他竟站在瑄王府前思索起来了,急忙催促道:“七殿下,咱们把东西送到了就快些回宫吧,让人看到不好!” 苍晨儒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如今我这副模样,不会有人认出我的,走吧,我还要去巡店呢。” 他转身上了马车了,侍卫也只能跟上,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了一句,“宫宴很快便要开始,七殿下还是快些比较好。” “知道了。”苍晨儒淡淡道。 他一路走走停停,不多时手边便多了不少账本,他快速扫了一眼,随后满意地点点头。 苍晨儒走进药铺,掌柜正算着账,看到当家的来了,赶忙上前道:“当家的,来大生意了!” 掌柜将沈落溪的单子递给了他,脸上笑开了花,“当家的,您何时能弄来这些药材?” 苍晨儒没有回答,而是看到了纸张下方的落款,他眼睛微眯,将纸折好收了起来。 “两日之后,你和我说说,要这些药的是什么人。” “是位浑身贵气,但戴着面纱的小姐,小人一瞧便知道不是普通人家!”掌柜嘿嘿一笑,“说不定那小姐能成咱们店里的常客呢!” 苍晨儒沉默不语,目光闪了闪。 戴面纱的?莫不是他那位嫂嫂? 只是这单子上的药有上好的救人良药,也有能置人于死地的毒药,沈落溪要这些药做什么? 这件事必须告诉苍云瑄。 “那小姐可有和你说何时取药?”苍晨儒问。 “这倒没说……” 苍晨儒沉吟片刻,“若她再来便想办法拖住她。” 他倒要看看她这位嫂嫂究竟有什么目的。 第十二章 狗男人 沈落溪浑身湿透地瑟瑟发抖,皇上和皇后带着一众人走向她。 “落溪,御医一会便来了,现在你先去偏殿换身衣服。”皇上说道。 皇后怜惜地上前将她扶起,可看到她手都遮不住的疤时,已经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沈落溪完好的那半张脸完整犹如羊脂美玉,可长了毒疮的那一半,实在让人不敢直视。 “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落了水呢?”皇上问。 不等沈落溪开口,怜王妃先一步走到皇上面前行了礼,眉眼间多了些许委屈。 “皇上、皇后娘娘,她对我出言不逊,骂我是狗,你们瞧,这都是瑄王妃抓的。” “妾身实在气不过便和瑄王妃争辩了几句,她便开始与我拉扯,若不是我机灵,方才跌入水池的人便是妾身!” 众人看向沈落溪的目光更加厌恶,即便压低了声音,那些恶语还是一字不差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真是人丑心更丑,心思也太歹毒了!” “骂了怜王妃是狗还不够,竟然还想置人于死地,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沈落溪垂眸不语,心中已经翻起了白眼了。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怜王妃手上那几道抓痕,略懂医术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是自己抓的。 皇上蹙起眉头,“落溪,你也说说吧。” 沈落溪垂着眼,身子微微颤抖,苍云瑄脱下外袍,冷着脸递给了她。 看到眼前的袍子,沈落溪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拒绝。 还算这个男人有点良知。 她披上外袍,抬眸看向皇上,“若非怜王妃先出言辱骂,妾身也不是与她发生口角。” “满城皆知我脸上有一块奇丑无比的疤,有几人没在背后笑话我?怜王妃两次三番以此讥讽,妾身才一时气急与怜王妃争执……” “如今妾身的丑样已被众人看去,大家乐也乐了,厌也厌了,怜王妃该满意了吧?” 沈落溪红着眼眶看向怜王妃,颤抖的声音字字泣血。 怜王妃愣了愣,急忙反驳道:“你血口喷人!你说我故意让你出丑可有证据?” “那怜王妃说我开口辱你,又有何人证明?”沈落溪反问,“我却是落了水、出了丑,还险些没了一条命。” 两人各执一词,可众人望向怜王妃的眼神却变得微妙了起来。 比起怜王妃的控诉,显然是沈落溪的话更有理有据。 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开口骂人? 怜王妃也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暗暗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看了沈落溪一眼。 她还真是小瞧沈落溪了! 一开始所有人都是向着她的,结果沈落溪三言两语便扭转了结果。 本来想让沈落溪和苍云瑄一起丢脸,现在倒好,偷鸡不成反蚀米。 现在她一时间又想不到反驳的话,只能沉默。 皇上和皇后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看了怜王妃的神情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朕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在宫宴上发生这样的大事,没闹出人命已是万幸,无论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都难逃罪责。” “怜王妃意图谋害瑄王妃,回去闭门思过一月,抄清心经一千遍。” 沈落溪听到皇上的决断,垂眼说了句“皇上英明”,心里却明白这个惩罚听着重,实则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但皇上已经开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她和怜王妃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怜王妃沉着脸被太监请走,怜王只是看了一眼并未说了什么,转头跟着皇上回到大殿,仿佛什么都发生一样。 还有些女眷走得慢了些,看向沈落溪的视线满是戏谑,眉眼间都是幸灾乐祸。 “真是倒胃口,好好的宫宴发生这样的事,瞧瞧她那张脸!” “难怪怜王妃会把她推下来,长得跟怪物似的,吓人!” 沈落溪不以为意,正要跟着太监去偏殿换衣服,苍云瑄便走都了她身边,她微微挑眉,以为苍云瑄要说些什么,结果苍云瑄还没开口,宁嫣然柔弱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诸位,今日之事姐姐已经受了罪,请你们不要再插上一刀,嫌弃姐姐了。” “你们若是想说,说我便是,这罪我替姐姐来受。” 沈落溪抬眼看向她,见她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宁嫣然这话听着像是在维护她,实际上是在火上浇油。 “我们说了又如何?她就是丑,我们还说不得了?” “不让说,我却偏要说,丑八怪就是让人恶心!” 宁嫣然楚楚可怜地瞪大眼睛,好似承受不住恶言般摇摇欲坠,“你们……你们别说了……”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正准备说点什么,一道冰冷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够了,再如何她也是本王的王妃,容不得你们说三道四。” 苍云瑄冷冷看向她们,吓得那些女眷赶紧转身离开。 他抬眼转向宁嫣然,“这里是皇宫,没有你说话的份,妾室在外就要有妾室的本分。” 宁嫣然没想到苍云瑄会对自己发难,张了张口,最后只是红着眼低声说了句“妾身错了”。 沈落溪有些意外地看着苍云瑄,原来他还有点良心。 “多谢王爷,我……” 不等沈落溪说完,苍云瑄便打断了她。 “够了,你还嫌今日丢脸丢的不够多吗?换了衣服就赶紧滚回王府!” 沈落溪沉下脸,她果然不能对这个狗男人抱有期望。 “怜王妃将我推下水池,我有什么可丢脸的?一开始丢脸的,难道不是王爷吗?” 苍云瑄蹙起眉头,“本王没心思与你分辨,你若是知趣便不要再让本王说第二遍!” 宁嫣然在一旁看着,心中暗暗窃喜,她就知道苍云瑄是不会护着沈落溪的。 她柔柔上前阻拦道:“王爷不要再斥责姐姐了,姐姐也不是有意与怜王妃起争执的,王爷就原谅姐姐吧。” 沈落溪正要开口,苍云瑄却比她快了一步。 “今日你也现了不少眼,也不必留着,你也同她一起回王府。” 第十四章 王爷瘫了 “王爷,王妃正在沐浴,您不方便进去!” 雪玉拼命阻拦,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根本不可能拦住苍云瑄。 “本王与她已结为夫妻,有什么不方便的?”苍云瑄冷声道。 “王爷,您不能这样!王妃她…….” 雪玉急得不行,正要继续阻拦,沈落溪的声音便淡淡响了起来。 “不必阻拦,让王爷进来便是,雪玉,你出去吧。” 听到沈落溪这么说,雪玉自然领命,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替她担心。 苍云瑄眯起眼睛,大步走进屏风后。 虽然雾气弥漫,但他还是能一眼看到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 他愣了愣,一时间很难将眼前的人和过去那个软弱愚蠢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王爷突然闯进来便是为了看我沐浴的话,下次我会提前告诉王爷的,不必这么迫切,好似王爷没见过世面似的,连丑女都无所顾忌。”沈落溪冷冷道。 她见苍云瑄像块木头似的站着,白眼几乎要翻上天。 一个男人能做到如此恶心人,原身究竟喜欢他什么? 若是只有脸,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还不够消磨好感? 苍云瑄回过神,神情冷了下来,走到浴桶旁用力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拖近自己。 水雾中的身体若隐若现,将那些令人生厌的肥肉都变得朦胧了,屋内还有淡淡的花香和药香,竟多了几分妩媚。 沈落溪一时没反应过来,窒息的濒死感瞬间涌入身体。 “我来这里是来警告你安分些的。”苍云瑄的声音带了几分杀意,“杀了你,对我易如反掌。” 话音落下,他的手又用力了些。 沈落溪的脸没了血色,樱唇也变成了紫色,她冷冷地看着苍云瑄,颤抖着抬起手覆在苍云瑄的手腕。 苍云瑄蹙起眉头,下一刻手腕剧痛,让他猛地松开了沈落溪。 他捂住逐渐失去知觉的手,转头对沈落溪怒声道:“你对我下毒?” 现在他越来越觉得先前自己中毒,沈落溪未必没有嫌疑。 沈落溪挑起美目,声音沙哑地回答,“王爷只是想看我沐浴而已,我何必为了这点小事浪费毒药?” “只是王爷下次再这么性急,手可就保不住了,现下王爷看也看够了,若是想去泻火就去找宁嫣然,我的时间宝贵便不陪王爷了。” 苍云瑄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他咬牙看着她,“马上治好我!” “方才我与王爷嬉闹了一番,实在是没力气了。”沈落溪慢条斯理道:“我提醒王爷一句,若是再不走,今夜可就要在地板上睡一夜了。”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难受的人也不是我。” 苍云瑄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门外的侍卫还在猜测苍云瑄今夜还会不会出来,下一刻房门便被一脚踹开。 他们吓了一跳,看到苍云瑄阴沉的脸,顿时心思各异。 最重要的是苍云瑄走路的姿势略显怪异,实在怪不得他们会想歪。 王爷和王妃……是不是太激烈了? “走!” 苍云瑄不知道手下在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再不走,便要出洋相了! 他疾步走在众人面前,不明所以的侍卫只能快步跟上。 雪玉看着苍云瑄走远后,急忙走进房间询问,“王妃,您没事吧?” 沈落溪慵懒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我没事,你不必在我身边伺候,浴桶里的水明日再处理便是。” 雪玉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红了脸。 看来王妃是累了。 “那奴婢便不打扰王妃休息了,奴婢告退。” 沈落溪淡淡“嗯”了一声,房门才关上,她便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她沉着脸披上衣服走到铜镜前,看到脖子上已经变得青紫的指印,她凶狠地磨了磨牙。 刚才她对苍云瑄还是客气了! 只是让苍云瑄瘫个一天一夜,实在是便宜他了! 沈落溪从空间里拿出祛瘀膏,一边上着药,一边掐算着,立刻在心中低咒了一句。 难怪她今日这么倒霉,原来今日不宜出门! 沈落溪骂骂咧咧躺在床上,咒骂了苍云瑄几句便沉沉睡去了。 翌日醒来时,沈落溪是被雪玉叫醒的。 她蹙着眉,迷迷糊糊睁开了眼,“什么事?” 雪玉急促道:“王妃不好了,王爷似乎瘫了。” 对于意料之中的事,沈落溪并没有什么兴趣,冷淡地“哦”了一声便转身闭上了眼。 雪玉一愣,没想到沈落溪竟然这么淡定! “王妃,您不过去看看吗?御医都急坏了,可都束手无策。” 沈落溪依旧不以为意,“那是御医该操心的事,我不必过理会。” “可这关乎王妃的下半辈子啊!” 沈落溪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咱们该做什么做什么,王爷的事自有人管。” 雪玉自知劝不动她,便也不再多说。 而苍云瑄的院子可就热闹多了。 御医苦口婆心道:“王爷,您的病来得蹊跷,我等已经将能用的办法都弄了,却也是徒劳无功。” “请王爷派人去请王妃来看看吧!这么拖下去不是法子啊!” 苍云瑄沉默不语,脸色阴沉得骇人。 现在他像个废人一样,全身上下只有眼睛和嘴能动,而这一切都要拜沈落溪所赐! 他怎么可能会去求沈落溪? 这天底下会医术的人,可不光她沈落溪一个! “司徒神医呢?他应该回京城了才是。” 御医们面面相觑,轻叹一声便不再继续劝。 “方才已经派人去请司徒神医了,王爷再等一等。” 苍云瑄不置可否。 很快,一个面容清俊,身着白衣的男子快步走进了房间。 他看到苍云瑄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急忙上前行礼。 “在下来迟,请王爷恕罪。”司徒岩说道。 苍云瑄淡淡道:“神医不必多礼,还请神医替本王看看,本王究竟怎么了。” 司徒岩点点头,挽起衣袖将手搭在他的脉上,随即眉头微蹙。 “还严重吗?”苍云瑄问。 司徒岩沉吟片刻,“在下再看看。” 他沉默不语,心却狂跳了起来。 让苍云瑄变瘫的手法,好似……他的一位故人的。 第十五章 占了大便宜 司徒岩不动声色,将手收回后便低声道:“王爷可否谴退旁人?在下有些话想问王爷。” 苍云瑄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们先出去,留司徒神医在这里伺候便是。” 众人行礼告退,房门关上,苍云瑄才看向司徒岩。 “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想问什么便问。” 司徒岩小心询问,“是谁将王爷变成了这样?在下才疏学浅,只有三成的把握能治好王爷。” “为了避免王爷病情恶化,最好是将那人找来替王爷医治。” 苍云瑄狠狠咬着牙,到底还是不能避免和沈落溪见面吗? 他不死心,“非要如此?” 司徒岩不明所以,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他疑惑道:“可是那人行踪不定,不好寻来?” 除了治好苍云瑄,他还有一点私心,他想见一见那人是不是自己的故人。 如若是,以目前的局势或许还来得及……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让司徒岩紧张了起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局促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王爷?” “你去和门外的侍卫说,让他们立刻去请王妃过来,态度务必要……恭敬。” 这些话才苍云瑄嘴里勉强挤出,司徒岩赶忙点了点头,转身便推门去找侍卫。 侍卫闻言神色变得略显复杂,司徒岩瞧见了,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哥为何如此神情?” 无论是苍云瑄还是侍卫,表现得太诡异了。 侍卫向房间看了一眼,拉着司徒岩走到了一边,“王妃未必愿意帮王爷治病,现在王府里谁不知道王爷病了?王妃要来早就来了,何必要去请?” 司徒岩疑惑地看着侍卫,“确是如此,莫不是王妃也病了?” “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一会王妃来了神医便知道了。”侍卫沉声道:“只不过王妃来之后,神医可要小心应对。” 说罢,那侍卫便快步离开了。 司徒岩更加疑惑了,只能回房间等待。 此时,沈落溪正不紧不慢地吃着早膳,除了晨起前被雪玉突然叫醒,她的心情很是不错,便在心中盘算一会去药铺取药。 她慵懒地抬起头,耳边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看到来人时,她便移开了视线。 “王妃,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侍卫自然看到了沈落溪的神情, 可依旧要硬着头皮继续开口,“王爷病得厉害,眼下只有王妃可以救王爷了。” 沈落溪淡淡道:“王府里御医、名医无数,用不上我,你回去让他们再想想办法,不然便进宫请旨,让皇上广招名医。” 侍卫的神情变得为难了起来,她的言外之意,傻子都能听懂是怎么回事。 沈落溪这是打定主意不管了啊! 可他若是不能把沈落溪请过去,他怎么和苍云瑄交代啊! “王妃,王爷实在耽搁不得了,请王妃去看看吧!” 沈落溪挑了挑眉,看他急出了满脑袋的汗,也明白他是领命办事的,没必要为难他。 “要我替他看病也可以,只要王爷能得了我满意的出诊费,我现在便能过去。” 侍卫一愣,王妃和王爷一家人还要什么出诊费啊? 但沈落溪已经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可以离开了,他欲言又止,可沈落溪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再开口也是多余。 沈落溪抬眸看着那侍卫大步跑出了院子,眉眼间满是愉悦。 她还以为苍云瑄能撑一天呢,想不到才一个晚上便着急了,还没到午时便让来人请她了。 这件事对她百利而无一害,只要苍云瑄点头,她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占一个大便宜。 反正只要装模作样去看一看,再喂苍云瑄吃些黄连丸糊弄过去便是。 沈落溪光是想想,嘴角的笑意便控制不住。 很快,侍卫便回来了,他喘着粗气说道:“王爷说了,只要王妃治好他,王妃要什么都可以。” 只是王爷答应时,脸色可不太好看…… “既然如此,我便去看看吧。” 沈落溪带着雪玉跟着侍卫到了苍云瑄的院子,她走进房间便和躺在床上的苍云瑄对上了视线。 她美目含笑走到苍云瑄床边,“王爷的脸色的确不太好,让我替王爷瞧瞧。” “不过等王爷病好了,可别忘了把出诊费给我。” 苍云瑄的脸色本就不好,听到她又强调了一次,他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 沈落溪分明是在故意让他难堪! 他咬牙切齿道:“本王向来信守承诺。” 沈落溪不置可否,抬手替他把脉,完全不理会站在角落的司徒岩。 谁都没注意到他正死死地盯着沈落溪,他看着沈落溪把脉的手法,眼瞳微微颤抖。 像、实在太像了…… 沈落溪收回了手,随即将手伸进袖子里,从空间拿出了一个瓶子倒出了两颗“药丸”。 “王爷的病不算严重,将这药吃下,明日便能恢复。” 她将“药丸”送到苍云瑄嘴边,苍云瑄却薄唇紧闭。 沈落溪不以为意,“看来王爷和孩子似的怕药苦,只是王爷不吃,这病怎么好?还是说王爷想一直像个废人一样被人伺候着?” 苍云瑄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才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沈落溪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手将半瓶黄连散倒进了他的嘴里。 在药粉入口的那一瞬间,苍云瑄额头的青筋爆起,喉咙滚动将嘴里的药硬是咽了下去。 他恶狠狠地看着沈落溪,自然没有错过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沈落溪是故意的! “好了,王爷已经吃过药了,我便不打扰王爷休息了。”沈落溪轻笑。 她敷衍地行了礼,转身便要走。 司徒岩急忙道:“我送送王妃,随便讨教讨教医术!” 沈落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转过头时眉眼多了些惊讶,但很快便掩去了。 她微微颔首,先一步走出了房间,司徒岩急忙跟上。 苍云瑄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目光闪了闪。 两人站在院子里,司徒岩问了沈落溪关于苍云瑄身体的事,以及后续需要注意的事。 沈落溪都一一回答了,随后他盯着沈落溪的眼睛认真问道:“不知王妃师从何处?” 第十六章 试探 司徒岩不愿错过她的神情,沈落溪神色自若,声音平静道:“我的医术皆是自学,无人教导。” 听到这个答案,司徒岩愣了愣。 即便是天赋异禀的人,自学也达不到这个地步,而且给人把脉的手法,几乎与他一样。 而他一半的医术便是他倾慕的人教的…… 本以为可以打听到想要的消息,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吗? 司徒岩紧了紧手,再次抬眼看向沈落溪,他觉得沈落溪没有说真话。 他沉吟片刻,再次开口试探,“不知王妃是从哪本书上学的医术?在下也想拜读精进医术。” 沈落溪沉着应对,随口说了十几本书。 她知道司徒岩没有相信她,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 现在不是和司徒岩相认的好时机,她还需要瑄王妃这个身份,她要知道究竟是哪些小人到云国皇帝面前诬陷她。 沈落溪淡淡道:“神医还有什么要问吗?若是无事便快回去照顾王爷吧。” 司徒岩还想继续试探,可沈落溪的说辞滴水不漏,他实在找不出漏洞,只能无奈目送沈落溪离开。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找点一点线索,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此时,沈落溪已经回到了院子,关上房门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司徒岩,在云国时两人偶然相识,相谈甚欢,一来二去便成了知己好友,互相探讨医术。 现在想想,司徒岩知道她身死的事,想必还不能接受吧? 沈落溪吐出一口浊气,将心中的动荡压在心底。 她不能被任何事情影响自己的计划,如今她走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保证她的安全和计划。 经过一夜的休养,苍云瑄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常了。 他接过侍卫递来的长剑,动作凌厉舞了一套剑法,剑锋地上的落叶随剑而动,易碎的枯叶都带上了杀意。 最后他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长剑递给了侍卫。 侍卫笑道:“王妃的医术果真厉害,才一个晚上,王爷的身子便恢复了。” 苍云瑄淡淡看了侍卫一眼,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沈落溪的确治好了他,可以往沈落溪一出手便能马上治好,现在却要过一夜才能做好,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仿佛,自己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苍云瑄沉下脸,转身大步走出院子。 他走进了沈落溪的院子,只有两个侍女正在院中洒扫。 “王妃呢?” 两个侍女听到苍云瑄的声音,赶忙行礼回答,“王妃刚刚出去了……” “去哪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王妃让雪玉去备马车了……” 侍女被来势汹汹的苍云瑄吓得不行,几乎要哭出来了。 苍云瑄攥成拳头的手“咔”地响了一声,两个侍女的身子立即抖如筛糠。 他拂袖而去,片刻后侍卫才来传话。 苍云瑄冷冷道:“备车。” 另一边,沈落溪已经到了药铺,她一进门掌柜便迎了上来。 “小姐,您来了!” 掌柜看着沈落溪就跟看到行走的银子似的,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沈落溪轻轻挑眉,“我要的药材呢?” “小姐放心,小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只是有些药材贵重,小姐得稍坐片刻。”掌柜谄媚道:“二楼已经准备好了茶点,小人带小姐上去。” 雪玉蹙起眉头,低声对沈落溪说道:“王妃,这掌柜瞧着有些怪,咱们别上去了。” 沈落溪自然也看出了掌柜的怪异,但她并不担心掌柜会对她下手,反正吃亏的人不会是她。 “怕什么?我会护住你的。”她轻笑。 说罢,她便示意掌柜带路。 雪玉无奈,只能乖乖跟上。 沈落溪坐下后便打量起了二楼,这里不大却布置讲究,墙上的字画和摆在角落的花瓶一看便不是凡物,瞧着不像招待客人的地方,反而像是某个人休息的地方。 她目光闪了闪,转头看向掌柜,“我是要在这等送药的人?” 掌柜笑着点了点头,“小姐要的药材,有些只有宫里有,想要把那药材运出来,少不得要打点一番,自然需要些时间。” 沈落溪眉不置可否,掌柜便离开了。 不多时,苍云瑄和苍晨儒便从后门进了药铺,掌柜早已恭候多时,带着苍云瑄进了密道,来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小房间的暗窗正对着二楼,苍云瑄抬眼便能看到沈落溪。 沈落溪静静坐着,楼梯传来脚步声才抬了抬眼。 “小姐便是买药材的人?” 苍晨儒拿了几包药材走到沈落溪面前,浅笑着将东西放在桌子上。 沈落溪应了声“是”,打量了一下眼前清秀的男人,随即移开视线,伸手打开桑皮纸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香。 她拿起其中一样到鼻前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宫里的货色,和店里的药材完全不一样。” 苍晨儒笑笑,“小姐要的药材不少,为了把它们弄出宫可费了我不少力气。” 沈落溪不以为意,“我给的银子不少,足够付你的辛苦费了。” 她将药材一一检查好,转头交给雪玉后起身便要走,却被苍晨儒叫住了。 “小姐走这么急做什么?再坐一会聊一聊如何?” 他笑盈盈地看着沈落溪,沈落溪却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没必要,钱货两清了。” “可小姐日后没了药,不还是要买药吗?”苍晨儒循循善诱,“这买卖若是谈好了,对你我不都有好处吗?” 沈落溪停下了动作,转过身看向他,眼底多了几分兴趣。 “你想怎么谈?” 见沈落溪上钩了,苍晨儒嘴边的笑意更浓了。 “只要银子到位,我什么药材都能弄来,只是我很好奇,小姐要这些药材做什么?” “我这人就喜欢听点故事,看到小姐在纸上留了瑄王的落款便来了兴趣,若是故事吸引到了我,日后小姐再买药,我给小姐算便宜些怎么样?” 沈落溪眯起眼睛,苍晨儒这是在探她的底啊。 她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第十九章 我替嫂嫂作保 管事对上沈落溪那双淬着冰的眼眸,吓得连连摇头,“奴才这就去替您包好!” 他捧着金钗快步离开,等将包装妥当的金钗递给雪玉时,他便恭敬得和送神似的把沈落溪送走了。 直到人走远,他才瘫坐在了库房满是尘土的地上。 沈落溪坐上马车,很快便停在了怜王府门前。 她站在一旁,看着雪玉上前叫门。 门房看了沈落溪一眼,随即转身进去通传。 可一刻钟的时辰过去了,大门还是紧闭着的。 沈落溪眉头微蹙,雪玉再次上前叫门,门也是过了好一会才打开。 这回走出来的除了门房,还有两个神情不耐烦的侍女。 两个侍女上下打量着沈落溪,眉眼间的轻蔑毫不掩饰。 “原来你们还没走啊,真是麻烦!” “我们王妃没空见你们,你们可以离开了。” 雪玉没想到对方说话这么不客气,顿时气不过上前了一步,“你们怎么敢对我们王妃如此放肆!难不成你们没学过规矩吗!” 其中一个侍女冷冷一笑,“规矩是对同样有规矩的人用的,宫宴上瑄王妃如何冒犯我们王妃,没有长幼尊卑,更是没规矩!” “赶紧走,怜王府不欢迎你们!” 雪玉还想和她们理论,却被沈落溪拦了下来。 她挑起美目,神色淡淡地看着两个侍女,让两个侍女觉得后劲一阵冷意。 “我今日登门,是来给怜王妃道歉的,这是歉礼,还请两位姑娘通融通融。” 沈落溪将雪玉手里的锦盒递给了两个侍女,两人对视一眼,伸手接过掂了掂,眼底的嫌弃更浓了。 “就这点东西也好意思叫歉礼?瑄王妃是觉得我们怜王府缺这点的东西吗?” 沈落溪平静道:“马车上还有,这些歉礼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希望怜王妃能原谅我在宫宴上的冒失。” “冒失?”一个侍女反问。 沈落溪点了点头,虽说她迫于苍云瑄的淫威来怜王府道歉了,可她自始至终需要反思的地方只有一个,那便是自己大意了。 若是自己警惕些,没让怜王妃得逞,现在她也不用过来受这窝囊气。 两个侍女冷笑一声,抬手便将锦盒丢了出去。 雪玉惊呼一声,急忙伸手去接,眼看着快要落地了,却被一只肥肿的手稳稳接住了。 沈落溪冷冷看向两个侍女,“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那侍女轻蔑一笑,“瑄王妃说是登门道歉,实则毫无诚意!甚至还说自己只是冒失!” “若不是瑄王妃在皇上面前诬陷我们王妃,皇上也不会禁足王妃,王妃现在也不会一病不起!” 另一个侍女跟着附和,“都是你这个丑八怪的错!你若再不走,我们便叫侍卫来赶你!” 沈落溪快速抓住了重点,她蹙眉沉声问:“怜王妃得了什么病?病过久了?” 两个侍女听到她这么问,神情愈发不悦。 “瑄王妃今日登门,其实是为了看我们王妃笑话的是吧?” “我们王妃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来人!送客!” 话音落下,门内走出了不少侍卫将沈落溪和雪玉围住。 沈落溪依旧平静地看着她们,“若是怜王妃久病不愈,或许我能治好她。” 侍女嘲讽,“你会医术吗?你把我们王妃弄出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一个丑八怪还敢口出狂言,你再不走,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侍卫又上前一步,尖锐的长刀闪着寒光。 雪玉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小脸惨白。 她惊恐地看向沈落溪,声音颤抖道:“王妃,咱们该怎么办?” 沈落溪虽厉害,可两拳难敌四手,未必能全身而退啊! 其中一个侍女冷笑着看向沈落溪,“既然瑄王妃不知趣,你们便帮她一把吧。” 侍卫得令,举刀逼近沈落溪和雪玉,雪玉浑身颤抖,张开手红着眼挡在了她身前。 “王妃快走!奴婢尽可能拖住他们!” 沈落溪面色古井无波,眼眸却多了几分冷意,她指尖微动,银光若隐若现。 她不动声色转动指尖,下一刻银针射出,精准刺入眼前侍卫的穴位里。 两个侍卫倒地,其余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眨眼间,所有侍卫倒地不起,只剩下两个侍女惨白着脸,颤抖地站着原地。 她们见沈落溪向前走了一步,立刻惊恐地大叫了起来,“你、你竟然敢在怜王府前行凶!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沈落溪淡淡开口,“他们只是晕过去了而已,现在我要见怜王妃。” 两个侍女泪眼婆娑,眼看着她越靠越近,赶忙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瑄王妃要杀人了!” 沈落溪眉头微蹙,抬手想要封住她们的哑穴,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清朗的笑声。 “今日二哥府前好生热闹啊。” “幸而二哥这僻静,否则就出大事了。” 沈落溪转过头,抬眼便对上了苍晨儒笑盈盈的眼。 “这不是三嫂嫂吗?我听三哥说嫂嫂身子弱,平日里不爱出门,今日怎么得空来二哥这了?” 两个侍女看到苍晨儒仿佛跟看到救星似的,狼狈地连滚带爬到了他身边。 “请七殿下救救奴婢!” 沈落溪见苍晨儒笑着打量着她,在心中腹诽了一句,来得可真是巧啊,苍晨儒若是晚来一步便能看到她手上又多两条“人命”了。 她面色不改,平静地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苍晨儒。 苍晨儒恍然大悟地摸了摸下巴,“原来如此,想不到我帮父皇跑腿送个东西还能遇到这样的事,既然嫂嫂想进去,我带嫂嫂进去便是。” 沈落溪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躲在他身后的两个侍女便不淡定了。 “七殿下,不可啊!” “瑄王妃与我们王妃有恩怨,让她见了我们王妃,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苍晨儒轻笑,“不至于,但你们不放心的话,我来给嫂嫂作保便是。” “若真出了事,我随二哥处置。” 侍女迟疑,苍晨儒则看向了沈落溪,“嫂嫂,我们进去吧。” 第二十一章 治好怜王妃 怜王听到沈落溪的话瞬间沉了脸,他冷笑着看向沈落溪,“你在威胁本王?难不成这是我的好弟弟云瑄教你这样做的?”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沈落溪蹙起眉头,她又不是牙牙学语的孩童,用不着别人教她说话。 不过怜王和苍云瑄之间的恩怨可真大,她随便说几句都要扯上苍云瑄。 沈落溪没兴趣和怜王争辩,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就事论事道:“怜王殿下应该为王妃请了不少御医来看,可王妃始终不见好转。” “可我不一样,只要我出手,王妃立刻便能好起来。” 怜王轻蔑地嗤笑一声,“说大话谁不会?无论你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本王都不会相信你!” “王妃自有御医照顾,现在你给本王滚出去!” 沈落溪沉默不语,一旁的苍晨儒便浅笑着开口替她说话,“二哥,你就让三嫂嫂试一试吧,由我替三嫂嫂作保,二哥总能放心吧?” 怜王淡淡瞥了他一眼,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烦。 “七弟,这到底是我的家务事,你插手不合适吧?” “父皇让你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你早些回宫,这些事我自己处理便是。” 苍晨儒嘴角的笑意淡了些,眼底冷意闪过。 他很清楚怜王和苍云瑄有多不对付,若沈落溪不是苍云瑄的王妃,或许怜王还不会为难她。 “瑄王妃,你已经害了王妃一次了,你还想害第二次吗!” “本王已经给了你脸面,让你现在能安稳地走出怜王府,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怜王黑着脸,见沈落溪不为所动,伸手便要去拽她。 “你给我……” 他的手还没碰到沈落溪,便先一步被反手抓住了,他愣了愣,急忙要挣脱,可握住他手臂的手微微用力,他便脱力般地跌坐在了地上。 怜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你对本王做了什么!”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满脸焦急的怜王妃,语气淡淡道:“你放心,怜王殿下没事,只是暂时没力气而已。” “你的身体关乎于你自己,治与不治只有你能决定。” 怜王妃抿紧嘴,看了怜王一眼,怜王便大声道:“你不要相信她!你忘了她是如何在皇上面前羞辱的你吗?” “若不是因为她,你怎么会怒急攻心病了这么多日?” 他大声地说着沈落溪的不是,沈落溪依旧神色如常,等着怜王妃的回答。 反正只是被人说几句而已,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口干舌燥的人只有怜王而已。 怜王妃纠结地看着沈落溪,内心动摇不已。 这两日她一直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实在是躺够了。 她暗暗打量着沈落溪的神情,瞧着也不像骗人的模样。 最重要的是无论能否治好她,对她而言都不会有损失。 毕竟沈落溪若是敢对她做什么,沈落溪都无法走出怜王府。 怜王妃下定决心般地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怜王,“王爷,我想让她试试。” “我的身子迟迟不好,太医都看遍了,却也不见好,我也是心力交瘁。” 怜王闻言,默默闭上了嘴,他面色不善地看向沈落溪,语气危险地警告道:“本王会盯紧你的!” 沈落溪不以为意,干脆地松开了怜王的手,转身重新拿出银针往怜王妃身上刺。 苍晨儒上前扶起怜王,视线却一直盯着沈落溪的动作。 沈落溪手法娴熟,落下每一针都没有迟疑。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沈落溪。 怜王妃看着自己布满银针的手臂,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请王妃躺下。”沈落溪开口。 怜王妃顺从地躺下,下一刻嘴里便被塞进了一枚药丸,她还来不及反应,药丸便在嘴里化开了。 银针再次落下,刺入了她头顶和脸。 怜王眉头紧蹙,手指烦躁地在手臂上敲了敲。 “你到底行不行啊?若是不行便停下,省得浪费时间!” 沈落溪全神贯注,继续落下更多银针。 怜王见自己被无视了,脸色有些难看,“本王和你说话呢!” 说罢,他上前便要伸手推沈落溪。 沈落溪一时没注意,手上的银针差点刺错了穴位功亏一篑了。 她冷着脸转过头,怜王对上她的视线时,身体抖了抖。 怜王正要开口,沈落溪抬手便将银针刺入了他的喉咙,锁住了他的穴道,将他的定在了原地。 “殿下从现在开始会全身发痒却动弹不得,希望殿下能长长记性,日后不要随便打扰郎中治病。”沈落溪冷声道。 怜王瞪大眼睛,感受到痒意从脚底升起,逐渐游走全身,自己却没办法给挠一挠。 苍晨儒看着他的神情,强忍住笑意才没笑出声。 “王爷……” 怜王妃想要起身,却被沈落溪一句话止住了动作。 “你若是不想好了,大可起身。” 怜王妃咬了咬牙,只能继续躺着。 片刻后,沈落溪拔出了所有银针,起身随手解开了怜王的穴道。 “怜王妃的心疾已经好了,怜王殿下可以过去看看了。” 怜王重获自由,立刻面露凶光,手握成拳向沈落溪的脸打去,沈落溪矮了矮身子,伸脚便是一记扫堂腿。 沈落溪冷冷看着怜王,“我治好了王妃的病,殿下不感激便罢了,竟还想对我下死手,是何道理?” “若是殿下执意如此,我也能奉陪。” 怜王狠狠摔在了地上,华贵的衣袍上沾满了灰尘,看起来十分狼狈。 “放肆!你竟然敢对本王动手!” “殿下动手,我自然不能任由立定挨打。”沈落溪平静道。 “你……” 不等怜王说完,怜王妃赶忙上前阻拦,“请王爷不要与她计较!” 怜王愣了愣,转身打量着她,见她脸上恢复了血色,神情缓和了许多,“你现在感觉如何?” 怜王妃柔柔一笑,“我的心口不疼了,也不觉得呼吸困难了。” 她感激地看了沈落溪一眼,沈落溪轻轻颔首。 “那我便先告辞了。” 说罢,她便毫不犹豫走出了屋子。 苍晨儒急忙跟上,头也不回地说道:“二哥,我送三嫂回去。” 第二十二章 望云楼 怜王蹙眉看着两人走远,脸色十分阴沉。 怜王妃看了看他的脸色,低声说了一句,“她虽是瑄王的王妃,但未必和瑄王是一路人。” “只要不能为我所用,她便可能是阻碍。”怜王冷声道:“不要因为一时的心软坏了计划,我和你说得够多了。” 怜王妃在心中轻叹一声, 低低应了声“是”。 虽然她已经猜到怜王会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感慨,但沈落溪切切实实救了她的命,她不想恩将仇报。 另一边,沈落溪和苍晨儒已经走到了王府门口。 苍晨儒一直在她身边说话,却没得到几句回应,苍晨儒也不恼,依旧喋喋不休。 “三嫂嫂,想不到你的医术这么厉害,你是跟谁学的?” “三哥能娶到三嫂嫂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走着,心里已经翻了好几个白眼了。 她知道苍晨儒能说,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说! 现在她只想快点回王府,没兴趣和苍晨儒聊天。 她敷衍地回答了几句,可她正要跨上马凳却被拦了下来。 沈落溪冷淡地转过头,抬眼便对上了苍晨儒笑盈盈的眼睛,“七殿下还有事吗?” “我想和三嫂嫂再聊几句,左右时辰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话如何?” 苍晨儒诚恳地看着她,沈落溪不为所动。 “我和七殿下似乎没熟到那个地步,所以吃饭就不必了。” 她想要推开苍晨儒的手,苍晨儒却已经打定主意,高大的身子死死地挡在沈落溪面前。 “嫂嫂,您就答应我吧!” “我自小便对医术感兴趣,可宫中的御医不常在御医院,现在好不容易遇到嫂嫂这样的名医,嫂嫂便成全我吧!” 沈落溪神情复杂地看着仿佛下一刻便要趴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苍晨儒,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苍晨儒见她有所松动,立刻乘胜追击。 “好嫂嫂,你就答应我吧!” 沈落溪见下人们都表情怪异地看着她,被逼无奈,她只能点头。 苍晨儒高兴地移开了身子,随即转身对下人吩咐道:“你们远远跟在身后伺候便行,别打扰了我和嫂嫂探讨医术。” 雪玉看着沈落溪欲言又止,见她也点了点头,雪玉才后退了。 怜王府距离街道有些距离,沈落溪便和苍晨儒一起往外走。 “嫂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医术是和谁学的呢,若也是京城的名医,下次出宫我也去请教他。”苍晨儒笑笑。 “我自学的。”沈落溪淡淡回答。 “竟然是自学,嫂嫂可真厉害。”苍晨儒惊讶地看着她,“连御医都对二嫂嫂的病束手无策,嫂嫂只是略施几针便治好了,这便是天赋吧?” “嫂嫂,你瞧我资质如何?可能做嫂嫂的徒弟?” 沈落溪闻言连个余光都没给他,“七殿下不要开玩笑了。” 苍晨儒笑笑,“毕竟嫂嫂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师父是谁,所以我只能麻烦嫂嫂了。” 他和苍云瑄私下调查了沈落溪许多次,可无论是出嫁前,还是加入瑄王府后,她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也就只有性格大变后多出了几次门。 可沈落溪也没和什么人见面,实在是让他们费解。 但他刚才试探了许久,沈落溪也没有透露出什么,嘴巴可真够严的。 “午时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如何?”苍晨儒提议。 沈落溪兴致缺缺,“不必了,若是七殿下已经没什么事想问了,我便回去了。” 她余光瞥见苍晨儒愣了愣便收回了视线,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苍晨儒在试探她? 她没兴趣和苍晨儒周旋下去,只想回府和苍云瑄说自己已经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了,她好继续制药,省得到了关键时候拿不出药。 苍晨儒急了,脑子飞速转动着,他急忙开口道:“嫂嫂,前头便是望云楼了,想来嫂嫂没吃过云国菜吧?可要尝尝?” 沈落溪身子一震,目光闪了闪。 “我的确是没吃过。” 苍晨儒见她没拒绝,赶忙开口,“那嫂嫂更应该去试试了,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他生怕沈落溪反悔似的,带着沈落溪便进了望云楼。 望云楼进出的客人不少,放眼望去几乎没有空位。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扫向二楼,很快收回了视线。 伙计是眼力见的,见沈落溪和苍晨儒穿着华贵,气质不同于寻常百姓,谄媚地上前招呼道:“二位客官是用膳还是打尖啊?” 苍晨儒浅浅一笑,“用膳,不过我瞧似乎没什么位置了。” “公子说笑了,望云楼大着呢,小的这就带着二位客官去找位置!” 伙计走在前头引路,一直走到角落才有一个空位。 苍晨儒询问沈落溪是否愿意坐在这里,她点了点头并无意见。 两人坐下,伙计便拿着菜牌递给两人。 “嫂嫂看看想吃什么。”苍晨儒菜牌递给沈落溪。 沈落溪没有拒绝,看着菜牌上熟悉的菜名,她有些恍神。 她很快调节了过来,随手点了几个菜便推了回去,伙计探头看了一眼,随即笑道:“小姐点的菜,一看便是个行家,这些菜可都是云国的特色。” 沈落溪冷淡地“嗯”了一声,伙计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很快,伙计便把菜端了上来。 沈落溪举筷吃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让她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动荡。 她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情绪,不让人发现。 “嫂嫂点的菜果然好吃,宫中的御厨也会做几道云国的菜,却不如望云楼的正宗。”苍晨儒评价。 沈落溪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放下茶杯时,指尖便多了一枚小钢珠,她弹出钢珠,直击苍晨儒的茶杯。 茶水泼了苍晨儒一身,在浅色的衣服上十分明显。 沈落溪递出帕子,声音淡淡道:“趁茶水还没浸入衣服,七殿下快去清理一下吧。” 苍晨儒点点头,叫来伙计带他去后院清理。 沈洛溪看着他走远,立刻起身往二楼走去,可才了几步便被人拦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沈落溪眉头微蹙,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我才回来王爷便说我苛责妹妹,王爷倒是说说,我如何苛责了?” 苍云瑄冷声道:“你罚嫣然跪了三日祠堂,还让她三日内抄经一千,现在嫣然的膝盖破了,手也抬不起来,你这不是苛责是什么!”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我是王爷的正妻,管理后宅事务理所当然,王爷却说是苛责,倒叫我不明白了。” “更何况这还是妹妹主动要求的,妹妹没和王爷说?” 苍云瑄沉下脸,手攥成了拳头,他正欲开口,屋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莫要怪姐姐,都是妾身的错……” 看到宁嫣然梨花带雨地扑进苍云瑄的怀里,沈落溪眼底满是嫌弃。 得,唱戏的角来了。 宁嫣然从苍云瑄怀里柔弱地抬头看向沈落溪,眼角微红还噙着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姐姐,妹妹拦了王爷好几次却没拦住……” “妹妹并未怪罪姐姐责罚不对,姐姐不过是按规矩做事罢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角滑落的泪水却更多了。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内心毫无波动,看向她的眼神仿佛在看笑话。 苍云瑄心疼地搂住宁嫣然的肩膀,神情凶狠地瞪了她一眼,明摆着已经给她盖棺定论了。 他轻轻拍了拍宁嫣然,温声哄道:“别哭了,我会替你主持公道的。” “你不该过来的,你的膝盖还伤着呢,万一伤得更厉害了怎么办?” 宁嫣然娇声回答,“妾身怕王爷怪罪姐姐便顾不得这么多了,王爷便饶了姐姐吧,姐姐是主母,无论如何责罚妾身都是对的。” “妾身只要能在王爷身边伺候,即便是吃苦也愿意。” 苍云瑄含情脉脉地看着宁嫣然,两人深情对望,仿佛此时天地间只有他们这对璧人。 沈落溪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这站着,两人还能当她不存在,果然是天造地设的狗男女! 既然她被膈应到了,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不就是恶心人吗?谁不会似的。 沈落溪的视线缓缓从两人身上扫过,随即慢条斯理地开口,“王爷和妹妹可真是情比金坚,可惜王爷事忙,今日才来替妹妹做主。” “不过也属正常,我这几日事多,都忘了妹妹这几日在祠堂跪着,还好王爷和妹妹今日过来提醒我。” 她话音落下,宁嫣然便变了脸色。 这三日她在祠堂跪着,一边抄经骂着沈落溪,一边在心中等着苍云瑄来救她,可她左等不到,右等不到,直到今日才见到了苍云瑄。 她不愿意接受苍云瑄是忘了她才没来救她,可沈落溪却一遍遍地戳着她的心窝子! 宁嫣然柔弱的脸变得扭曲了起来,看向沈落溪的脸多了几分恨意。 不仅是她,就连苍云瑄的脸面也被沈落溪的话说得有些挂不住了,尤其她说的还是事实。 沈落溪勾起红唇,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妹妹,你可不要怪罪王爷,王爷只是太忙了而已。” “王爷,你说呢?” 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沈落溪好整以暇地坐下看着两人,欣赏着他们的脸色。 这时,一个侍卫慌忙跑了进来。 他大步走到苍云瑄身边,俯身在苍云瑄耳边低语了几句,苍云瑄瞬间沉了脸。 “人都安置好了吗?” “已经安置妥当了,可军医都束手无策,王爷快些过去看看吧!” 苍云瑄推开了像菟丝子一样攀在自己身上的宁嫣然,起身便要跟着侍卫离开,但走到门口却在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因为没有好戏看,正失望的沈落溪冷冷开口道:“你跟本王一起去。” 沈落溪一愣,不明所以,“去哪?” 苍云瑄冷声道:“本王让你跟着便跟着,废什么话!” 说罢,他便伸手用力将沈落溪拽到了身边。 沈落溪吃痛地低吟了一声,刚要用力挣开却被苍云瑄轻易化解了动作。 苍云瑄危险地警告道:“别以为本王还会再着你的道,给本王老实些!” 沈落溪眉头蹙起,被他粗暴地拽出了房间,宁嫣然急忙跟上,“王爷去哪?可否带上妾身?妾身也想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不想被苍云瑄落下,柔若无骨的手还没碰到苍云瑄便被训斥道:“你身为妾室的本分又忘了吗?” 宁嫣然愣了愣,只能讪讪收回手,垂下眼时怨毒地看了沈落溪一眼。 凭什么沈落溪这个丑八怪就能跟着,她却不行? 正妻之位……本该是她的! 她眼睁睁地看着苍云瑄拉着沈落溪离开,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看了她一眼,赶忙便低下了头。 宁嫣然现在的神情仿佛要吃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宁嫣然才冷冷开口,“你说,在王爷眼里,是我重要,还是姐姐更重要?” 侍女身子一震,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她想也不想便回答道:“自然是侧妃!王爷排除万难娶侧妃,哪里是王妃比得上的!” 或许侍女的话是故意恭维的,还是让宁嫣然舒坦了些。 可一想到苍云瑄拉着沈落溪离开,却不愿带她一起的模样,她便攥紧了手,连指甲陷入细嫩的掌心都浑然不觉得疼。 她必须要尽快除掉那个女人! 此时,沈落溪正和苍云瑄同坐一辆马车,光是看苍云瑄一眼,她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王爷,这马车小了些,摇晃时我难免会磕碰到王爷,不如王爷下车骑马或者再弄一辆马车吧?” 才王府出来这一路,她几乎是被苍云瑄硬拖上马车的,并且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哪。 “只有这一辆马车,你若是不想坐马车便下去跟着马车跑,正好减去你那一身令人作呕的肥肉。” 苍云瑄说出这话时,眼底满是厌恶。 沈落溪闻言也冷下了脸,“王爷要我做事,那便是有求于我,这便是王爷求人的态度吗?” 第二十五章 是何居心 如今这副身子是她的,她决不允许任何人诋毁、嘲讽。 沈落溪冷眼直视着苍云瑄的眼睛,苍云瑄也没有半分退让,“本王是在命令你,而非有求于你,你是本王的妻子便该听从本王的命令。” “至于你的想法对本王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沈落溪闻言,突然嗤笑了一声,下一刻马车便剧烈摇晃起来,马儿也受了惊吓,马夫险些拉不住。 苍云瑄蹙眉怒声道:“你在做什么!” 她挑衅地看着苍云瑄,“我是在给王爷展示这身令人作呕的肥肉有用着呢,我不愿意做的事,谁也命令不了我。” 话音落下,她又抬起屁股用力坐下,马车顿时摇晃得更厉害了。 “停下!本王让你停下!”苍云瑄怒声道。 沈落溪充耳不闻,继续重复动作。 马夫在外头惊呼着,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停下了马车。 沈落溪趁机跳下马车,苍云瑄伸手阻拦,那衣角还是顺着他的指尖溜走了。 苍云瑄咬牙切齿道:“你给本王上来!” 沈落溪不以为意,而是扫了马车一眼,随即伸出脚尖轻轻踹了车轮一下。 轮子立即掉在了地上,马车也失去了平衡,随之倾倒。 苍云瑄反应极快,飞身跃出了马车。 “马车坏了,看来是去不了了。”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王爷自己去吧,我便不陪着了。” 苍云瑄阴沉着脸,转头看了马夫一眼,马夫急忙道:“修好马车需要些时间……” 沈落溪在一旁笑道:“时不待人啊王爷,还是快些出发吧。” 她看着苍云瑄阴沉着脸解开了一匹马,利落地翻身上了马。 正当她以为苍云瑄要离开时,苍云瑄却策马奔向了她。 沈落溪下意识转身要跑,却被一只大手拽住衣领拎上了马。 她趴在马背上,肚子被死死压着,几乎要喘不上气了。 “放我下去!” 苍云瑄冷声道:“时不待人,安静些。” 说罢,他用力夹了一下马背,就这么带着沈落溪飞驰而去。 沈落溪拼命挣扎,可这个姿势不好发力,她努力了许久也还是无济于事。 “王爷是去办事的,何必非要带上我!” “因为本王觉得只要你能治好他们的病。” 苍云瑄快速回答,随即便不再说话。 沈落溪一路颠簸,直到马停下她都没缓过神来。 她撑着树干呕了几声,惨白着脸看向苍云瑄,“若是王爷下回再如此对我,便是两败俱伤,我也绝不手软。” 苍云瑄挑了挑眉,拉着她便走进了一处营帐。 “王爷,您终于来了!您快来看看啊!” 一个身着军装软甲的士兵看到苍云瑄后急忙跑上前来,苍云瑄立刻跟着他走边营帐,沈落溪则在身后慢条斯理地跟着。 她看着躺在地上的将士,个个面无血色,嘴唇发紫,一看便是中毒的迹象。 沈落溪蹲下身子,伸手要替其中一个将士把脉,却被人重重拍开了手。 “你是谁!怎么敢擅闯军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来人!快把这个女人丢出去!” 沈落溪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粗旷的男人正横着粗眉瞪着她,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刀,只要她有所动作,男人即刻便会拔刀。 她淡淡开口,“带我来这的人是王爷,你若不满便去和王爷理论。” “王爷?”男人根本不信沈落溪的话,依旧警惕地看着她,“王爷最是守军规的,怎么可能会带个女人进来!” “你这个女人不仅擅闯军营,还胡乱攀附王爷,简直罪无可恕!” 男人大喝一声拔出长刀向沈落溪砍去,她蹙起眉头正要闪躲,身后便冒出一把长剑挡下了那一刀。 “周副将,你要对本王的王妃做什么?” 苍云瑄冰冷的声音响起,周副将顿时便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向苍云瑄,“这女人真是王爷带来的?” “可是王爷,当初是您规定军营不能女人进出的……如今您却带头坏了规矩,日后该如何管理军营?” 周副将为难地看着苍云瑄,纠结地垂下头,眼底却闪过一道精光。 苍云瑄面色不改,语气平静道:“周副将的意思本王已经明白了,等王妃给将士们看完病了,本王自会领军法。” “本王如此决定,周副将可满意了。” 周副将对上他冰冷的视线讪笑了几声,“属下如何敢置喙王爷的决定,方才是属下多言了,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苍云瑄淡淡回答,“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将士们的怪病。” 沈落溪闻言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他,难怪苍云瑄在将士中颇有威信,可见都是平日里言传身教的结果。 一个将领能严格以身作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苍云瑄对身后的军医使了个脸色,军医便走到沈落溪面前行了个礼,开口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她。 “大约未时后,将士们便陆续出现了不适之症,一开始只是头昏脑痛,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小人医术浅薄,不知他们中了什么毒,请王妃出手救救将士们!” 沈落溪点点头,随即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了他。 “他们中毒未深,服用些解毒丸便能救他们。” 军医接过她的药时,动作略显迟疑,“在下已经用了宫里最好的解毒丸给将士们服下了,可也是无济于事。” 他的言外之意是,宫里那么好的解毒丸都没能解开将士们身上的毒,她的解毒丸更不可能有用。 沈落溪神色淡淡,依旧将手里的药塞进了军医的手里。 “按我说的做。” 军医看向苍云瑄询问他的意思,见他点了点头,军医才转过身去准备给将士喂药,却被周副将拦了下来。 周副将沉声道:“王爷,这样来历不明的药,属下觉得还是不要轻易给将士们服用比较好。” “他们可是和王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请王爷三思啊!” 沈落溪道看着呼吸越来越饿虚弱的将士,抬眼与周副将对视,“你故意拖延时间是何居心?” 第二十九章 被参奏 翌日,沈落溪涂了药膏正洗着脸,外头便传来嘈杂的声音。 “侧妃留步,王妃还未醒!” 雪玉的声音很是强硬,宁嫣然却不以为意,还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侍女将她挡住。 “我是侧妃,理应每日请安、伺候姐姐,姐姐不嫌我忘了规矩而责罚我,我自然要弥补一番。” 雪玉蹙起眉头,却被宁嫣然身边的两个侍女死死拦着。 “方才奴婢已经说过了,王妃还未起身,侧妃便是要伺候王妃,也该等王妃醒来再来伺候!” 宁嫣然浅浅一笑,随即对着房间大喊道:“姐姐,你醒了吗?妹妹来伺候你洗漱用膳了。” 她走到房门前,抬手便要敲,下一刻房门却突然被推开,直接砸在她脸上。 宁嫣然哀叫一声,被门打到的脸火辣辣的痛,她颤抖着手想去碰,可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伤成什么样了,怕碰了会留下疤,她还怎么见苍云瑄? 她恨恨地瞪着沈落溪,沈落溪却是一脸意外地看着她,“哎呀,妹妹的脸怎么红了一大片啊?还冒了血丝。” “让我仔细瞧瞧,好似鼻子还有些歪了,这是怎么了?” 宁嫣然气得身子发颤,但有些话不能由她来说,她给一旁的侍女使了眼色,侍女便高声道:“这还不是王妃做的好事!” “我们侧妃好心来伺候王妃梳洗、用膳,王妃却故意用门砸伤侧妃的脸!奴婢必定要将此事禀报王爷,让王爷替我们侧妃做主!” 宁嫣然忍着痛低声道:“姐姐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到王爷面前乱说。” 沈落溪见她明明气得不行,却还要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宁嫣然愣了愣,心口更堵了,“姐姐笑什么?” “妹妹如此替我着想,我怎能不高兴?”沈落溪笑意更浓了,“不过下回妹妹可要离门远点,可别再不小心磕在门上了。” “我瞧着妹妹的脸都替王爷心痛。” 宁嫣然一听,脸色更加阴沉,沈落溪的意思是没了这张脸,王爷便不喜欢她了吗! 她有割肉救苍云瑄的情谊在,苍云瑄不可能不喜欢她!她为苍云瑄付出了这么多! 宁嫣然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但还是强忍住了怒气,咬牙切齿道:“姐姐提醒得是,日后我一定注意……” 沈落溪关切地看着她,“妹妹快快去找御医看看吧,我瞧着妹妹的鼻子怎么越来越歪了?” 宁嫣然身子一僵,当下也顾不得自己是来找茬的,带着侍女急忙跑出了沈落溪的院子。 看着她的背影走远,沈落溪嘴角的笑才渐渐退去。 她转身看向雪玉,将雪玉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放心,“还好你没事,否则刚才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日后她若再带人来闹事,你不必和她客气,出事了有我护着你。” 雪玉感动地点了点头,随即好奇道:“王妃是故意等着侧妃走到门前才开门的吗?” 沈落溪笑笑,“是啊,这个伤足够她消停几天了,若只是些不痛不痒的教训,她只会变本加厉。” 苍云瑄惯着宁嫣然,她可不会。 只要宁嫣然敢过来招惹她,她定要让宁嫣然终身难忘。 “闹了这么一通,我都饿了。” 雪玉轻笑,“早膳早就备好了,在小厨房里温着呢。” “说起来,奴婢觉得王妃的身量似乎比以前纤细了不少。” 沈落溪淡淡道:“是吗?” 如今她脸上的毒疮只剩三分之一了,再过些日子便能完全恢复,看来得找个日子去一趟布坊做几声衣服。 原身的衣服肥大,等身子纤细后再穿这些衣服只会行动不便。 她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在心中盘算着。 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进来。 侍女对沈落溪行了个礼,“相府那边传话过来,说沈大公子又觉得腿痛,想请王妃回去瞧瞧。” 沈落溪闻言放下了筷子,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去备车。” “是。” 雪玉不解道:“先前王妃不是已经替大少爷把腿治好了吗?” 沈落溪沉默不语,她也想不明白,按理来说,沈留白的腿已经全好,不可能留下后遗症才是。 她带着雪玉上了马车,一路催促马夫再快些。 等马车停下,她先一步跑进了相府,径直到了沈留白的院子。 她微微喘着气,看到沈相和沈留白正坐在院子里谈笑风生,眉眼间满是疑惑。 沈留白一眼便注意到了沈落溪,见她愣愣地站在院外,笑着对她招了招手,“来了怎么不进来?” 话音落下,他便起身拉着沈落溪走进了院子。 他心疼地看着沈落溪额上的薄汗,轻声说道:“下次回来不必这么着急,慢慢来便是。” 沈落溪看着他行动自如的脚,眼底疑惑更浓,“父亲不是说你脚疼啊?” 沈留白笑笑,按着她坐下后倒了杯茶推到她眼前,“我和父亲担心你不好回来,便找了个由头,你不必担心。” “你的医术高超,我早就好了。” 沈落溪松了口气,这才放松身子喝了口茶。 “这面具果然合适你,到时候我再找工匠再做几个花色,让你换着戴。”沈留白说道。 沈落溪摇摇头,“这一个便够了,大哥不必破费,不知父亲和大哥让我回来,可是出什么事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沈相才沉声道:“落溪,你昨日是不是和王爷去军营了?” 沈落溪闻言挑了挑眉,随即点头问道:“怎么了?” 沈留白立即轻叹了一声,“先前我听闻宫宴时你被怜王妃推入池水时,我和父亲便觉得大事不好,本想找机会让你回来一趟,却不想一直不得空。” “想不到这一拖,竟又出事了。” 沈相严肃地看着沈落溪,“你还记得你出嫁前,我与你大哥说的话吗?” 沈落溪点点头,“记得,父亲和大哥让我务必离怜王远些。” “是啊。”沈留白轻叹,“可现在你和王爷去了军营,还死了个人。” “朝上已经有人参奏你与王爷了,而参奏你们的,是怜王的人!” 第三十三章 不守妇道 沈落溪上了二楼,昊焱已经准备好茶水和吃食,她看都不看一眼,开门见山道:“我没时间吃东西,咱们长话短说。” “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昊焱可惜地看了看桌子上快马加鞭运来的茶,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正色道:“查到了不少东西,自从将军死后,那些人都升官发财了。” “如今敬安康还取代了您,当上了将军,出入十分威风,把将军教导的戒骄戒躁都忘在脑后了!依我看,他定是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昊焱愤愤不平,恨不得现在就冲回云国,将敬安康给杀了,反观沈落溪却面无表情。 许久,等昊焱停下来喝杯茶,沈落溪才淡淡开口,“你没必要这么激动,他们对我做的事情,我必定会十倍奉还。” “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清当年之事,我要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谁是主导。” 昊焱看着沈落溪凌厉的眼神,神情透出了一丝怀念。 “将军虽换了个壳子,但只要露出这个眼神,其他人肯定也能认出将军。” 沈落溪挑了挑眉,“你没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吧?” “将军已经下令,我怎敢违背?不过……”昊焱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咱们和将军相比,相差太大了,管理起来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能不能请将军留个章程再走?” 昊焱见沈落溪眯起了眼睛,急忙解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帮将军尽早收集好情报啊!否则事情还没办完,组织先黄了怎么办!” 沈落溪神情复杂地看向他,“我不在这段时间,你们都在做什么啊?” 昊焱心虚地移开视线,“将军您走了之后,咱们群龙无首,正经事一件事都没干,所以……有些荒废……” 说罢,他便垂头不说话了。 沈落溪深吸了口气,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 “我才离开一阵子,你们便如此颓废。” 昊焱太了解她的脾气了,立刻从凳子上站得笔挺,大声说道:“我甘愿受罚!” 沈落溪懒得理会他,让他拿来纸笔,快速在上面写满交代他们要做的事,随即塞进了他手里,临走前沉声警告道:“若是连这些小事都不好,你们就别跟着我了。” 她大步走出房间,昊焱只敢站在楼梯角目送她走远,然后转身离开。 一直盯沈落溪的人见她下楼了,赶忙收回了视线,确认沈落溪没有注意到自己,那人才起身往二楼去。 但那人还没走上楼梯便被人拦了下来,壮汉凶狠地看着那人,“闲杂人等不能上二楼,你要做什么?” 那人一看壮汉凶神恶煞的,立刻缩了缩脖子,他干笑了几声,“方才我似乎瞧见我的一个熟人上了楼,所以想去和她打个招呼。” 壮汉蹙眉,想也不想便否认道:“楼上只有我们当家的,不可能有你的熟人。” “当真?”那人目光闪了闪。 壮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他不耐烦地驱赶道:“什么当真当假的,赶紧走,这可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那人看了二楼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壮汉看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了一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但他并未放在心上,扭头便去做自己的事了。 沈落溪和雪玉吃完饭后,打包了些点心也走出了望云楼。 马车停下,沈落溪走进王府后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来往的下人频频用余光看着她,她眉头微蹙,伸手便拦住了一个侍女。 侍女吓了一跳,低着头不知所措。 “王妃有什么吩咐?” 沈落溪冷声道:“我才出去了这么一会,府里又出什么事了?” “奴婢……” 不等侍女说完,沈洛溪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王妃,王爷要见你。” 沈落溪沉下脸,转头看向苍云瑄的侍卫,“王爷又有什么事?” 她语气里的不耐烦毫不掩饰,侍卫愣了愣才开口,“王爷有要事和王妃说!” 话音落下,侍卫急忙后退了一步,生怕沈落溪因为心情不好给他一巴掌。 现在的王妃和以前比,变化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沈落溪冷冷道:“带路。” 侍卫赶忙在前面引路,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 到了书房,沈落溪大步走进去,看到宁嫣然柔弱地站在苍云瑄身边,见她来了便怯生生躲在了苍云瑄身后,好似她会做什么一样。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瞧妹妹还有些嘴歪眼斜的,不好好在屋里养着,又跑到王爷这来搬弄是非了啊?” “说来让我听听,妹妹又要做什么。” 宁嫣然听到她的话,瞬间红了眼,她伸手轻轻勾住了苍云瑄的衣袖,委屈地小声说了句,“王爷,妾身没有……” 苍云瑄握住了她的手柔声安抚,转头看向沈落溪时,脸上只剩下厌恶。 “你在外面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被人看到,现在却说嫣然的不是,你这个贱妇!” “难道沈相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礼义廉耻吗?接连做出这样的事,你还想让本王怎么丢脸!” 沈落溪神情平淡,从容地对两人笑了笑,“王爷说了半天也没说是什么事,若又是些莫须有的事,我便回去歇息了。” 她转身便要走,动作没有半点犹豫。 “站住!”苍云瑄怒声道:“你做出了不守妇道的丑事,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到底还要本王再丢多少脸才满意?” 宁嫣然乖巧地替他轻抚胸膛顺气,随即柔柔开口,“王爷别气,此事许是有何误会,不如先听姐姐解释解释。” 沈落溪闻言冷笑一声,她一副识大体的模样,听着句句是在帮沈落溪说话,实际上已经把这件事定了性。 即便她解释了,在苍云瑄听来大概也是狡辩。 沈落溪淡然开口,“我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做出任何有违礼义廉耻的事,王爷这么说便是污蔑,我是绝不会认的。” 苍云瑄抬了抬手,一个小厮便走了进来。 “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厮道了声“是”,缓缓开口,“奴才看到王妃和一个男人在望云楼搂搂抱抱,十分亲密。” 第三十四章 说还是变成废人 宁嫣然不动声色地看了沈落溪一眼,见她神色平平,心中有些焦躁了起来。 这么大的事,沈落溪为何还是无动于衷? 她便没有半分害怕吗! 宁嫣然握紧拳头,指尖刺痛了掌心,才让她勉强忍住了不暴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王爷,既然姐姐都这么说了,定是小厮看错了。”她柔柔看向小厮,“姐姐是绝对不会做出不守妇道的事的,说不定姐姐只是私下与旧友相见,却被你这个奴才随意编排了去。”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看到,那你倒是说说奸夫是谁?” 小厮将头压在地上,嘴里发着毒誓,“奴才若是编排王妃,天打五雷轰,死后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至于王妃的奸夫,是望云楼的当家,那时奴才想要跟上王妃,可还没上楼便被拦住了,拦奴才的人说二楼闲杂人等不能上去,守卫十分森严。” 沈落溪闻言眼睛微眯,她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跟着她,看来她的警惕性下降了。 “现在你还想如何狡辩?”苍云瑄冷声道:“你最好祈祷没有人知道这件事,若是此事传开,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王府。” 沈落溪勾起红唇,神情依旧没有半分慌张。 “莫须有的事,我为何要狡辩?” “我去望云楼只是为了吃顿饭而已,王爷去查一查便知,至于这个小厮,王府里采买的人都是距离王府不远处的集市上采买的,望云楼距离王府三条街之外,所以你是特地跟我去的?” 原身被关在冷苑这些日子,一直在默默观察王府里的情况,若不是原身对于王府里的杂事有所了解,她一时间还真说不清楚, 小厮脸上出现了一丝慌张,赶忙解释道:“奴才的家就在那附近,今日奴才告了假,但为了维护王爷的脸面,急忙便回来禀报王爷了。” 他赶紧和苍云瑄表了忠心,随即耳边便传来了沈落溪的嗤笑。 “看来指使你做这事的人没告诉你该如何狡辩,开口便是破绽,你说是吧,妹妹?” 沈落溪看向宁嫣然,宁嫣然一愣,立刻移开视线不与她对视。 她觉得沈落溪的眼神很可怕,仿佛能看穿她似的。 但她这回留了心眼,绝不会让沈落溪抓到她的马脚。 宁嫣然娇弱地靠近苍云瑄,“姐姐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姐姐是觉得此事与我有关吗?” “王爷,妾身没有……妾身晨起至今,一直在王爷身边伺候着,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姐姐要将妾身想得这样坏……” 说着,眼珠便像断线似的从她的脸颊滑落。 苍云瑄蹙眉,起身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他抬眼对沈落溪斥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守妇道的贱妇!” “本王对你一再容忍,以为你现在虽跋扈,却也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想不到你变本加厉!来人,上家法!” 他冷眼看向沈落溪,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他原以为沈落溪真的有所改变,只要沈落溪不挑战他的底线,他们也能相安无事,毕竟他还要让沈落溪解开他身上的毒。 可没想到他才有所改观,沈落溪便做出这样的事,果然就和沈落溪戴着描金面具的脸一样,表面看着是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实在面具下丑陋恶毒才是真实的! 宁嫣然梨花带雨地抹着眼泪,娇柔地低声道:“王爷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左右现下也无人知晓,还请王爷从轻处置姐姐,姐姐是王妃,还是要脸面的。” 苍云瑄冷哼一声,“她若要脸面,便不会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事!现在给本王打她三十大板!” 宁嫣然急忙去拦,实际上只是做做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先前沈落溪罚她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抄经一千时,她便暗暗立誓,一定要让沈落溪还回来! 侍卫听到了苍云瑄的命令,立即走了进来,伸手便要抓住沈落溪。 沈落溪却冷声厉喝道:“我是王府主母,谁敢动我!” 侍卫下意识便放下了手,无一人敢上前。 苍云瑄沉下脸,“你门都是本王的人,听她的做什么?动手!” 沈落溪冷肃道:“王爷和妹妹在那搭台唱戏这么久,也该轮到我说话了。” “还是说王爷想要做一个不明是非,便妄下定论,污人清白之人?那日后王爷岂不是也会冤枉身边的人?” 一顶帽子扣下,让苍云瑄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还想狡辩什么?” 沈落溪淡然一笑,“自证清白,怎么说狡辩?给我一柱香的时间,我定能证明他说的话是假的。” 宁嫣然微不可闻地抿了抿嘴角,想给苍云瑄吹点耳旁风,沈落溪便已经走到了小厮身边, 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不等小厮反应过来,沈落溪瞬间收紧了手,书房内便传来了一声惨叫。 “快放开我!王妃这是想对奴才做什么!” 沈落溪平静地看着他,“我扣住了你的气海穴,你若说真话,我便放了你。” “但你若不说,一柱香之后,你便会变成一个废人,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再无恢复的可能。” 小厮一愣,顿时慌张了起来。 “奴才、奴才说的都是实话!是王妃不守妇道……啊!” 沈落溪静静看着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快放开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宁嫣然见小厮脸色涨红,青筋凸起的模样,眉眼间多了几分焦躁。 她立即小声开口道:“王爷,姐姐严刑逼供,便是问出来了,也未必是真的……” 苍云瑄正要回答,沈落溪的冷笑声便传来了。 “妹妹的话可真有意思,你们问出来的话便是真的,我问出来的话便是假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嫣然,“话都让妹妹和王爷说了,我说什么?” 说罢,她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些。 小厮惨叫不已,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涕泪横流地和沈落溪求饶了。 “奴才错了,奴才不该编排王妃,都是奴才见钱眼开,请王妃放了奴才吧!我愿意供出收买奴才的人是谁!” 第三十五章 管家权 沈落溪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抬眼将视线落在宁嫣然身上。 “是谁?” “是梁管事!”小厮崩溃大喊,“先前王妃去库房时让梁观事难堪,梁观事便被不少人笑话,他怀恨在心许久,说只要有人能抓住王妃的把柄,他就一百两银子!” 沈落溪松开了小厮的手,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她现在竟然才值一百两银子,若是在她重生前,连悬赏她的赏金令上的零头都不够。 她抬头看向苍云瑄,“王爷还不叫人去把梁管事找来?闹了这么久,我可是累了。” 苍云瑄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却还是压下了情绪让侍卫去把人找来。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向宁嫣然,轻叹了口气,似有些遗憾,“想不到竟然是梁管事瞧我不顺眼,真是可惜。” 宁嫣然勉强笑了笑,长袖下的指甲已经深深刺入了掌心。 想不到还是功亏一篑了! 她从侍女那听说梁管事时常在背后骂沈落溪,她便让侍女去添了把火,有意无意地引导梁管事陷害沈落溪。 本以为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可还是没能拉下沈落溪。 但好在这一回她除了可惜,也没什么损失。 很快,梁管事被带进了书房,看到脸色苍白的小厮,心中隐隐不安。 “参见王爷,王妃……不知王爷召奴才前来有何吩咐?” 沈落溪浅浅一笑,“梁管事,他方才已经把你做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告诉王爷了,你可还有话要说?” 梁管事一愣,转身便给了小厮一耳光。 “你这个杀千刀的!当初克扣王妃份例的时候,你没沾上光吗!你出事还非要拉个人做垫背吗!你要拉就别人,拉我做什么!” 沈落溪轻笑,眉眼间满是意味深长,“看来还有意外收获,王爷打算如何处置?” 方才她就是故意那么说的,她不仅要自证清白,还要把其余隐患一并除去。 想要在王府里安稳活下去,这些个恶仆一个都不能留。 最好,能由她来掌控。 苍云瑄冷冷看向梁管事和小厮,厉声开口,“带下去问清楚,一一处置。” “是。” 梁管事还没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侍卫便将他和小厮带了下去,他拼命求饶也无人理会。 沈落溪不紧不慢道:“王爷公务繁忙,没经历处理后宅之事也属正常。” “我身为王妃,理应打理好后宅,不让王爷操心才是,王爷觉得呢?” 苍云瑄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看似在询问,其实已经在向他伸手要权,并且势在必得! 因为他冤枉了沈落溪,险些污了沈落溪的清白,而补偿便是将管家权交给她! 苍云瑄额头青筋凸起,最后只是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随你”,便大步走出了书房。 沈落溪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背影,眉眼间满是愉悦,她转头看向神情僵硬的宁嫣然,佯作惊讶地拖长了声音,“王爷怎么把妹妹落下了?” “不过没事,反正妹妹会自己追上去的。” 宁嫣然娇俏的脸扭曲了一瞬,沈落溪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嘲讽她在苍云瑄眼里,其实也没那么重要的吗? 还是说她对苍云瑄的感情,根本就是她一厢情愿? 宁嫣然想要对她怒吼,反驳她在胡说八道,可她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勉强从嘴里挤出一句,“姐姐今日受委屈了,早些歇息。” 说罢,她便走出了书房。 可她还没走远,沈落溪的声音便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妹妹的脸还伤着王爷都看不出来,王爷的公务可真忙啊。” 宁嫣然身子一顿,重重落下的步子,仿佛是踩在沈落溪身上一样。 沈落溪淡淡收回视线,转着眼珠子在书房看了一圈,随即落在了书桌上。 几本诗集散布在桌子上,诗集下露出了书信的一角。 沈落溪漫不经心地拿起诗集,余光扫向了那些书信,“小心监视”四个字映入眼帘时她挑了挑眉。 她正要继续看下去,门外便传来了侍卫小心翼翼的声音。 “王妃,王爷不喜有人在书房里逗留,您该出来了。” 沈落溪随意放下诗集,大步离开了书房。 翌日,王府格外吵闹。 苍云瑄正在院子晨练,本不想理会这些杂声,奈何声音越来越大,他便挽了剑花,将剑插回剑鞘,抬眸看向侍卫冷声问,“王府为何如此吵闹?” “王妃将府里的下人重新换了一批,现下他们正等着指派去各院伺候。”侍卫回答。 苍云瑄眉头蹙了蹙,沈落溪的速度还真是快,昨天刚处置了梁管事他们,今日便找了新的人接手。 “新来的下人里,可有相府的人?” 侍卫思索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大多外头买来的,或者是招工来的。” 苍云瑄有些意外,他还以为沈落溪得到管家权后会安插些心腹在府里, 好让自己立威,想不到沈落溪竟然没有这样做。 是怕被人说闲话,所以不敢吗? 苍云瑄目光闪了闪,擦了擦额间的薄汗便走出了院子。 他直奔前院,一眼便看到沈落溪威严地坐在主位,嫣然一副王妃的做派。 “今儿你们进了王府,除了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便是谨言慎行。” “话多嘴碎的人,王府留不得,我更甚,听清了吗?” 众人连连点头,显然都被沈落溪的气势给吓到了。 很快,沈落溪便将所有人安置妥当了,起身时便对上了苍云瑄晦暗不明的视线。 她撇撇嘴,大步走都苍云瑄面前,“王爷到这来是准备挑我的刺了吗?” 苍云瑄随口道:“在你眼里,本王便是这样不讲理的人?” “王爷对别人或许不是,可对我的话,王爷便自行判断吧。” 沈落溪的话句句带刺,气得苍云瑄牙痒痒。 他看着沈落溪井井有条安排一切时,心里还想着可以夸赞她几句,现在他只庆幸自己没白费口舌! “你还真是伶牙俐齿!”苍云瑄恶狠狠道。 沈落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多谢王爷夸奖,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 不等长云瑄说完,门房便急匆匆跑了过来。 “王妃,皇上派了公公过来宣您入宫!” 第三十八章 赏花宴 宁嫣穿着一身淡粉走到了沈落溪身边,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上前便想要挽住沈落溪的手,却连衣角都没碰到,只能尴尬将悬在半空的手收回。 她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姐姐是要去参加怜王妃的赏花宴吧?我昨日也收到了请帖,正好与姐姐一同前去,到了怜王府也好有照应。”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难怪妹妹穿得这么娇艳,一瞧便知道妹妹是王爷的宠妾。” “好在只是个赏花宴,妹妹虽是妾室也去得,无需什么讲究,但在外头,妹妹可别把规矩给忘了,省得丢了王爷和王府的脸。” 宁嫣然皮笑肉不笑,指甲已经陷入深深陷入了掌心。 她本想膈应一下沈落溪,等到了怜王府再出出风头压沈落溪一头,想不到沈落溪根本不在乎,甚至还嘲讽她妾室做派! 现在还用正妻的身份来压她,她恨不得现在就将沈落溪生吞活剥了! “姐姐说得是。”宁嫣然努力压制着怒气,“在祠堂跪的那三天,我想了许多,日后必定恪守规矩,绝不会让王爷和姐姐丢脸。” 沈落溪浅浅一笑,“妹妹好觉悟,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宁嫣然也要跟着上去,却被雪玉拦了下来。 宁嫣然蹙起眉头,“你拦着我做什么?” 雪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侧妃是孤女,想来有些规矩侧妃没学过,妾室不能和正室同乘一辆马车。” “侧妃方才还跟王妃保证要恪守规矩,转眼便忘了吗?” 雪玉示意马夫驱马,瞥了宁嫣然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跟着马车走远。 宁嫣然阴沉着脸,死死盯着马车,娇俏的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侍女看了她一眼,片刻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侧妃,咱们……” “还不快去给我弄辆马车来!你想让我在这站多久!” 宁嫣然将所有的怒气发泄在了侍女身上,吓得侍女急忙转身去找马车。 她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在心中不断咒骂着沈落溪和雪玉。 不光沈落溪嘲讽她,连那贱人的侍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一定要让沈落溪付出代价! 沈落溪先一步进了怜王府,侍女带着她走进后花园,还有些距离便听到了传来的说笑声。 她才踏入后花园,众人便停下了交谈,将视线全都落在了她身上。 沈落溪不以为意,落落大方的走到怜王妃面前打招呼。 “怜王府的花长得甚好,多谢怜王妃邀我来赏玩。”她露出得体的笑。 “今年王府的花开得格外的好,我想只有我一人赏玩,实在太可惜了,所以才开了这个赏花宴,好和大家热闹热闹。” 怜王妃对沈落溪虽冷淡,却不在夹枪带棒走,站在她身旁的两个女眷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对沈落溪也和颜悦色地打了招呼。 沈落溪礼貌回应,随即从空间里拿出了几个瓶子。 “王妃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差,我这里有些养颜丸和滋补身子的补药,王妃每日两次服用,一次两粒,三日便见效。” 怜王妃眼睛一亮,她是见识过沈落溪医术,立刻吩咐侍女收了下来。 “瑄王妃客气了,花园其他地方的花也不错,瑄王妃四处逛逛,不必拘束。” 沈落溪不置可否。 她扫了一眼四周,寻了个幽静的地方刚坐下,便有来者不善的女眷走了过来。 那几个女眷看向的目光里满是轻蔑与不屑,开口更是不客气。 “真不知道怜王妃为何要给你发请帖,如此娇艳欲滴的花都被你这个丑八怪影响了!” “是啊,咱们是来赏花的,可不是来赏丑八怪的,你若是识趣,就应该马上离开!” 沈落溪不以为意,还转头示意雪玉给她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抬眸看向她们。 “邀请我来的人是怜王妃,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走?” “而且你们既觉得我丑,却还上赶着过来看,怕是脑子出了问题,我略懂医术,可要我替你们瞧瞧?” 几个女眷涨红了脸,指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脑子才问题!” 沈落溪不痛不痒,甚至还笑着看向她们,“讳忌避医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早些找郎中来看看,免得无药可医。” 几个女眷愣了愣,没想到沈落溪的嘴这么厉害。 “你竟然敢羞辱我!若不是你用了手段嫁给王爷,满京城除了瞎子,谁会娶你!” 沈落溪连个余光都没给她,红唇勾起一抹浅笑,嘲讽至极。 可还没等她开口,宁嫣然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柔声替沈落溪争辩道:“你们、你们不许这样说姐姐……世间名医众多,必定有人能治好姐姐的脸!” 宁嫣然话音刚落,几个女眷便笑做了一团。 “你痴人说梦话吗?若能治哪还用等到今日?” “瑄王府的御医、名医多不胜数,谁看了这丑八怪的脸不是连连摇头?治好?下辈子吧!” 宁嫣然瞬间红了眼,“你们别说了,姐姐的脸一定会恢复的!现在、现在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其中一个女眷听了她的话笑得更厉害了,她抹去眼角的泪花,看向沈落溪的目光满是轻蔑。 “丑八怪就是丑八怪,我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不过这花园里的花开得娇艳,说不定有你这丑八怪的衬托,这花还能变得更好看呢!” 说着,她便要伸手去摘沈落溪的面具。 沈落溪蹙眉躲开,冷声警告道:“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那女眷冷笑一声,轻蔑地开口挑衅,“我今天还非要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们给我抓住她,好给怜王妃的赏花宴助助兴!” 其他两人上前将沈落溪围住,宁嫣然眼珠子一转,也跟着上前了一步。 她颤抖着挡在沈落溪面前,“你们不要伤害姐姐,有什么事冲我来!” “碍事!” 其中一人伸手推了宁嫣然一把,她便倒向了沈落溪。 沈落溪被她撞了一下,带头挑衅的人伸手便扯下了沈落溪面具的带子。 面具瞬间掉落,一张粉黛未施,却倾国倾城的脸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第四十二章 妹妹安的什么心 不等沈落溪走进去,沈挥墨人未到,声先至。 “父亲,你关了大哥这么久,也该……” 沈挥墨还没说完,看到沈落溪站在书房门外的背影,瞬间冷下了脸,他上前粗暴地拉扯沈落溪,语气不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 他看到了沈落溪美艳的脸,一时间连要说的话都忘了。 “你脸上的黑疮呢?” 沈落溪淡淡地拨开他的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和父亲还有话要说,能请二哥晚些时候再来吗?” 沈挥墨回过神,神情又恢复了先前的凶狠与嫌弃,“你来找父亲能有什么好事?不连累家里都算你有孝心了!” “赶紧走!父亲和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更加没有!” 他毫不客气地驱赶着沈落溪,沈落溪只是转头看向沈相,并不理会沈挥墨。 “走啊!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碍眼!” “挥墨,住手。” 沈相一开口,沈挥墨立刻停下了动作,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沈相。 “父亲,您还想被她拖累吗?她……” 沈相蹙起眉头,“落溪的确做错了事,但她也是我的女儿,你先出去,我和落溪单独聊聊。” 沈挥墨咬牙握紧了拳头,抬头瞪了沈落溪一眼才转身大步离开。 “你也别怪你二哥,他就是个直肠子。”沈相淡声道:“有什么话,进来坐下再说。” “我知道,二哥也是为了家里着想,毕竟我过去还不懂事,让父亲和母亲操了不少心。”沈落溪轻声道。 沈相不置可否。 他给沈落溪倒了杯茶,坐下后便静静打量起了变得沉稳的女儿,不禁有些恍惚。 回过神后,沈相才平静地开口,“你的脸是哪位名医治好的?” “是女儿误打误撞治好的。”沈落溪回答。 沈相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有些事情没必要深究,沈落溪这么说了,他就当这是真的。 “你今日突然会来,是听说了你大哥的事吧?” 沈落溪浅浅一笑,“虽然我未知全貌,却也猜到了七八分,父亲把大哥关起来这件事没有错,若换了我,也会做出和父亲一样的事。” 沈相眯起眼,目光闪了闪,“说说吧,你想要如何?” “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回相府了。”沈落溪沉声道。 沈相闻言,双手紧了紧。 他看着沈落溪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下了沉默。 沈落溪笑笑,“我对朝堂的情况并不了解,却明白王爷和怜王明争暗斗,也看出父亲还不想站队。”87 “可女儿执意嫁跟王爷,父亲在朝堂上必定受到了诸多非议,所以为了保全全家,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书房陷入沉默,许久,沈相才缓缓开口,“你……懂事了许多……” 沈落溪笑而不语。 两人便静静坐在书房里,谁也不主动开口。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沈落溪说道:“在走之前我想替大哥求求情,父亲关了大哥这么久了也够了,将我今日话说给大哥听,大哥为了父亲母亲,会理解的。” 说罢,她便起身往外走。 “落溪。”沈相突然叫住她。 沈落溪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他便接着说道:“现在朝堂局势不明,无论是我们,还是你,都要多加小心。” 沈落溪笑着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沈相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发出一声轻叹。 …… “站住!” 沈落溪小心避开所有下人直奔后门,身后却传来了沈挥墨的声音。 她转过身,抬眼便对上了沈挥墨阴沉的脸。 “二哥想和我说什么?” 沈挥墨冷哼一声,看向她的神情满是轻蔑。 “我不知道你和父亲说了什么,但日后你最好少回来,省得又连累家里,你知道当初为了你的一己私欲,家里受了多少白眼和笑话吗!” “还有大哥的腿,即便你治好了也弥补不了!” 沈落溪静静听着他说,无论他说得多难听,沈落溪也没有一句反驳,直到他停下,沈落溪才缓缓开口。 “二哥你放心,你不会再看到我出现在府里了。”沈落溪平静回答。 沈挥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人便已经走远了。 后门外,雪玉焦急地等着,看到沈落溪走出来时,顿时松了口气。 “王妃,您总算出来了!” 沈落溪笑了笑,“等着急了吧?” 雪玉摇摇头,“方才大少爷的小厮出来告诉奴婢,说王妃不见了,奴婢急坏了,生怕您出了什么事。” “现在看到您平安无事地出来了,奴婢总算安心了。” 沈落溪轻笑,“我在自己的家里能有什么事?好了,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们走吧。” 雪玉点点头,小跑着去雇了辆马车。 沈落溪看了一眼相府,才缓缓离去。 回到王府,沈落溪没由来地觉得有些疲惫和感伤,她攥了攥拳头,在心底说了一句,“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话音落下,那种疲惫和感伤才消退许多。 沈落溪重新收拾心情走进王府,随即便有一个侍卫焦急地跑到了她面前。 “王妃,您可算回来了!王爷出事了!” 沈落溪蹙起眉头,跟着侍卫快步走到了苍云瑄的房间。 她一进门便看到宁嫣然红着眼拿出了一瓶药,正准备给苍云瑄吃下。 “你在做什么?”沈落溪冷声道。 宁嫣然正要喂药的手抖了抖,眼底闪过了一丝狠戾,转头看向沈落溪时又恢复了一贯的娇弱。 “姐姐,我、我想救王爷……” “我虽不如姐姐医术超群,却也略知一二,想着姐姐还没回来,可王爷却这么难受便想试一试,或许能救王爷……” 沈落溪上前一把抢过宁嫣然的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看向宁嫣然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忘忧丹虽算不上毒药,却也不是什么好药,妹妹把这个药喂给王爷,即便王爷醒了、恢复了,日后必定会上瘾,变成一个废人。” “妹妹,你安的什么心?” 第四十三章 少管闲事 宁嫣然一愣,赶忙移开了视线解释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忘忧丹,更没有害王爷的心思……” 沈落溪给雪玉使了个眼色,雪玉立即上前将宁嫣然用力扯离了苍云瑄的床榻。 “你干什么!” 雪玉的力气不小,宁嫣然不仅手被拽得生疼,腿还撞到了一旁的凳子。 “侧妃在这里会耽误王妃给王爷看病,奴婢只是让侧妃靠边站站。” 宁嫣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恶狠狠地瞪着雪玉。 若不是现在人多,她绝不会放过这下贱的奴婢! 她转头看向沈落溪,眼底一片阴冷。 方才就差那么一点,只要把药喂进苍云瑄的嘴里,苍云瑄的身体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可她没想到沈落溪能回来得这么及时! 此时,沈落溪的手已经搭上了苍云瑄的脉。 苍云瑄的脉象很奇怪,有力强劲,仿佛只是睡着了,但被魇住了一样。 她上手掀开苍云瑄的眼皮,眼珠子在转动,心中便有了答案。 几个守在一旁的御医默默看了许久,忍不住小心开口询问道:“王妃,王爷怎么样了?” 沈落溪笑笑,“王爷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我这就把他叫醒。” 御医愣了愣,脸上写满了不解。 “王妃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吗?若王爷只是在睡觉,我们这么多人折腾了这么久,王爷怎么还不醒来?”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那你因为你们没有用对方法,我来给你们示范一下。” 只见她将手搭在苍云瑄的手臂上,随即用力一掐,苍云瑄猛地坐起来睁开了眼,喘着粗气看向笑着看向自己的沈落溪。 “王爷醒了,快给王爷倒杯茶。” 苍云瑄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青紫,神情变得危险了起来。 沈落溪不以为意,依旧笑得美艳,“王爷不必谢我,这都是我该做的,王爷醒了可有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苍云瑄活动了身子,随即摇了摇头,他要下床却被沈落溪拦了下来。 “王爷虽醒了,可还需要缓一缓,你们也别这么多人站在这里了,左右也只是干站着。”沈落溪淡淡道。 一众御医尴尬地对视了一眼,对沈落溪和苍云瑄行了礼,抬脚匆匆离开了房间。 “王爷,您总算醒了,妾身很担心你。” 宁嫣然想像往常一样扑进苍云瑄的怀里,但走一半沈落溪挡在了她面前。 “妹妹,我知道你想和王爷说说话,不过在此次之前,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刚才要给王爷吃的药是什么?” 她拿起那瓶药在宁嫣然眼前晃了晃,宁嫣然的身子立刻紧绷了起来。 宁嫣然勉强冷静了下来,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姐姐,方才我已经解释过了,我略通医术,这件事王爷也是知道的,姐姐若不信可以问王爷。” 说罢,她便看向了苍云瑄。 沈落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和苍云瑄对上了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苍云瑄蹙起眉头,看向她的视线透着不满,“怎么回事?” “王爷应该知道忘忧丹吧?这可是各国都不准许贩卖的药,除非是身患重病,命不久矣的人,否则不会有郎中给病人用忘忧丹。” 她将忘忧丹递给苍云瑄,苍云瑄刚接过,宁嫣然的哭声便在耳边响起。 宁嫣然低声抽泣了几句,眼角挂着泪楚楚可怜地看着苍云瑄,“王爷,妾身不知道什么忘忧丹,妾身怎么可能会伤害王爷呢?” 说罢,她便抬手擦了擦滑落脸颊的泪。 沈落溪看着她这副矫揉造作的模样,直接翻了个白眼,她看向苍云瑄,结果便看到苍云瑄将药瓶放在了床上,对着宁嫣然轻声哄道:“你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我相信你。” 宁嫣然破涕而笑,手上暗暗用力,将雪玉用力推开,快步冲进了苍云瑄的怀里。 沈落溪一看, 立刻明白刚才自己说的话都白费了。 好言难劝该死鬼。 她伸手扶住雪玉,然后声音冷淡道:“既然都是误会,我就不打扰王爷和妹妹说话了。” “毕竟王爷睡着的这几个时辰,妹妹必定憋了不少话和王爷说。” 她一说完,便拉着雪玉走出了房间。 苍云瑄和宁嫣然目送着她离开,神色各异。 回到冷苑,雪玉才忍不住开口说道:“明明王妃才是王爷的正妻,王爷却如此偏袒侧妃,实在令人心寒!” 沈落溪不以为意道:“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王爷是这样的人,这点小事也必要放在心上。” “奴婢就是替王妃不值!” 沈落溪笑而不语。 苍云瑄愿意栽在这对食人花身上,她可没什么好阻拦的,反正会没命的人又不是她。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宁嫣然的忘忧丹是从哪里来的。 如今还没禁止忘忧丹的国家,云国便是其中一个。 她想让皇帝彻底禁止忘忧丹,可惜皇帝没有点头,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加强管控,付出了不少心血。 沈落溪沉吟片刻,宁嫣然身上,怎么会这么的云国毒药? 夜晚,晚风微凉,沈落溪正要睡下,房门便被人敲响了。 她挑了挑眉,入夜之后,她便不会留人在院子里伺候,这个时候是谁来了? 沈落溪走下床,一开门便看到了苍云瑄冷峻的脸。 她漠然地看着苍云瑄,“夜深了,我该歇息了,王爷也早些睡吧。” “正是因为夜深了,才是说话的最好时间。” 苍云瑄无视她的不欢迎,长腿一迈便进了她的房间。 沈落溪眉眼间多几分不耐烦,转身抱臂看向他,“王爷这个时候不与妹妹共度良宵,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我来这里是为了警告你把忘忧丹的事情忘掉。”苍云瑄冷声道。 沈落溪嗤笑一声,看向他的视线多了些意味深长。 若是她没有记错,这已经是苍云瑄第二次有意阻止她调查毒药的事了。 “王爷就这么相信她?即便她可能要了你的命?”沈落溪反问道。 苍云瑄冷声道:“有些事,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 第四十四章 明示与暗示 沈落溪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目光闪了闪。 她细细打量着苍云瑄的神情,随即收回了视线。 “王爷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王爷就可以离开了。” 说罢,她便对苍云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毫不犹豫地下着逐客令。 苍云瑄蹙起眉头,“本王还以为你会刨根问底。” 沈落溪笑了笑,“没必要,现在我可是个识趣的人,不做这么惹人嫌的事。” “更何况妹妹是王爷心中挚爱,我身为正妻更要大度,省得传出去被人说我善妒。” 苍云瑄一愣,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他没有显露太多神情,只是冷冷说了一句,“你能有这个觉悟很好,能省本王不少事。” “但本王劝你不要在身后耍手段,否则……”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否则王爷便不客气,王爷不用一次次重复,我已经记住了。” 苍云瑄咬了咬牙,这个女人就不能好好和他说话吗! 他恶狠狠瞪了沈落溪一眼,才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沈落溪目送他离开,唇边的笑也慢慢淡去。 她垂下眼静静思考了起来,苍云瑄这样做袒护宁嫣然,究竟是单纯为了护住宁嫣然,还是另有所图? 现在,她还真是有些看不出来。 沈落溪关上房门,一夜无梦。 翌日起身没多久,宫里便来人了。 沈落溪早有心理准备,跟着传召的太监便进了宫。 可进宫后她发现,皇上和她聊了几句便让她去陪皇后了,聊的都是些寻常小事。 一开始沈落溪只是小心应对,可一连几日都被传召入宫陪皇后说话,她便感觉到不对劲了。 这实在太频繁了。 “倒茶这种小事让宫女来做便是,你不必动手。”皇后笑道。 沈落溪从善如流,“这茶是妾身亲手泡的,自然也要亲手给皇后娘娘倒,难不成皇后娘娘嫌妾身笨手笨脚的了?” 皇后嗔怪似的看了她一眼,“本宫何时这么说了?这几日有你陪本宫说话,凤仪宫都比以前有人气了。” “只要皇后娘娘喜欢,妾身愿意常伴皇后娘娘身侧。”沈落溪乖巧道。 “你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不怪皇上总是在本宫面前夸赞你,说你聪颖过人,懂得审时度势。” 皇后话里有话,多了几分深意。 沈落溪笑了笑,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稍纵即逝的精光。 她自然听出了皇后话里的意思,这几日她不是在御书房陪皇上说话,就是在凤仪宫跟皇后喝茶。 皇上和皇后的敲打,她怎么会不懂? 他们两个想让她做他们在瑄王府的眼睛,监视苍云瑄的一举一动,并许诺了她不少好处。 可她很清楚,她和苍云瑄是夫妻,一方出事,另一方必定会受到牵连,这些口头许诺的好处她能不能看到,这可说不好。 所以,无论皇上和皇后怎么暗示,她总是轻巧揭过。 “能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赏识,是妾身之幸。” 皇后细不可闻地蹙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快。 “好了,本宫有些累了,瑄王妃今日早些回去吧。” 沈落溪起身行礼,目送着皇后走进凤仪宫才抬头。 她盯着凤仪宫的方向,目光闪了闪,随即便跟着宫女往宫门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远远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玄金暗纹长袍的男子走来。 沈落溪眉头微蹙,很快调整了神情。 “参见怜王殿下。” 怜王上下打量着她,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本王听说你时常进宫,今日总算碰上了。” 沈落溪不急不缓地回答,“能进宫陪皇上、皇后娘娘说话,是妾身的荣幸。” “说话倒是圆滑,但父皇和母后不在这里,你用不着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的。” 怜王抬手让沈落溪身后的宫女退下,随即上前一步,高大的身体笼罩住了她,十分有压迫感。 他冷笑着看着沈落溪的脸,“没了脸上那块黑疮,的确有几分姿色,可即便你脱光了站在瑄王面前,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你继续留在他身边,只会蹉跎你的大好年华,可你若是跟了我,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你。” 说着,他抬手便要摸沈落溪的脸,却只摸了个空。 沈落溪和他相隔五步之远,进可攻退可守,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 她冷眼看向怜王,“这是皇宫,请怜王殿下自重。” 怜王阴沉着脸垂下手,“本王劝你识相点,趁本王还有耐心。” 沈落溪淡淡道:“这句话我同样还给怜王殿下。” 怜王闻言,立即嗤笑了一声,“你在威胁本王?你的确有些三脚猫功夫和医术,上次若不是本王大意,你以为你一个弱女子能碰到本王?” “现在本王给你两个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选吧!” 沈落溪沉默不语,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怜王说得倒是好听,实际上都是死路。 不愧是一家人,一个来明的,一个来暗的。 沈落溪从空间里拿出了涂有麻沸散的银针,只要怜王有所动作,她就直接动手。 毕竟这个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做的。 “本王问你话呢,你倒是回答啊!” 怜王不耐烦地走上前,沈落溪的身体也开始紧绷了起来。 “二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苍晨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落溪转身便看到和他一同走上前的苍云瑄。 她面露疑惑,但很快便恢复了原状,默默退到一边。 怜王连个余光都没给苍晨儒,而是直接看向苍云瑄,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今日可真是巧啊,原来三弟也进宫了啊。” 苍云瑄浅浅一笑,“进宫看看母妃,先前太忙,总是不得空。” “三弟可真是孝顺,本王听说前些日子温妃娘娘病了,可御医都在三弟的王府里,御医耽搁了许久才赶了回来。”怜王意味深长道:“幸好温妃娘娘身子强健,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苍晨儒蹙起眉头,想要和他争辩几句,却被苍云瑄暗暗扯住了袖子。 “多谢二哥如此挂心母妃,我听说皇后娘娘旧疾复发,二哥可别让皇后娘娘操心了。“苍云瑄笑了笑。 第四十七章 如何狡辩 沈落溪带着雪玉在街上到处乱逛,不少行人被她倾城倾国的容颜吸引住了目光,视线就仿佛粘在她身上似的。 “这是谁家的小姐,以前怎么没见过?” “你不知道?她是瑄王妃!我只听说她恢复了容貌,可没想到竟然变得这么漂亮了!” 行人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沈落溪的耳朵里,她依旧视而不见,反而让一旁的雪玉不自在了起来。 她在沈落溪耳边低声道:“王妃,看着咱们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逛?” 沈落溪不以为意道:“只是被人看两眼而已,又不会少块肉,你若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先去望云楼等着我。” 雪玉闻言急忙道:“奴婢怎么能抛下王妃一个人离开?奴婢只是担心王妃在着逛了这么久也该累了,所以才……” 沈落溪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四周确实围了不少人,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便点了点头,“咱们也逛了一个上午了,我的确有些累了。” “那咱们现在便去望云楼吧,晚了可就没了位置了。” 雪玉满脸欣喜,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叫马车过来!” 沈落溪淡淡应了一声,视线冷冷扫向行人,吓得他们赶紧移开了视线。 她在心中腹诽,若不是为了做戏,她才不愿意被这么多人当猴看。 到了望云楼,沈落溪的身影又吸引了不少目光,伙计笑着带她到了最角落的位置,他将菜牌递给沈落溪后便低声道:“当家的就在楼上等着,楼梯后有条密道,一会您直接进去便是。” 沈落溪细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点了好菜便找借口离开了。 她走进密道,直通昊焱的房间,她一出来便看到了昊焱灿烂的笑脸。 沈落溪毫不犹豫地抬手拍在了他脸上,“上次来时,我记得还没有这条密道。” “瑄王府里发生的事我知道得一清二楚,暗探回来告诉我之后,我就让人连夜挖了这条密道。”昊焱严肃道:“本想着等将军下次来了,我好负荆请罪,可没想到将军竟然这样忙。” “都怪我不警惕,让将军在瑄王府受了委屈。” 沈落溪淡淡道:“的确该罚。” 昊焱一听,刚要转身拿家伙,便听到沈落溪继续说道:“不光你要罚你,也要罚我,重生之后我的警惕性便大不如前了,武功也退步了不少。” “想要恢复到以前的程度,估计得花不少时间。”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压力一捏,茶杯也只是出现了几道裂痕而已。 昊焱见状急忙说道:“即便将军无法恢复,我们对将军依旧忠心耿耿!” 沈落溪颔首。 “你们是我带出来的人,我自然相信你们。” “昨日你递给我的信息我都看了,你说云国皇室没有私心,我是断然不信的。” 昊焱点点头,眉眼间多了几分惆怅,“我和将军的想法一样,云国皇帝都已经把除掉将军的想法写脸上了,可我什么线索都查不到,实在奇怪!” “或许,有人在暗处做了什么手脚,所以你才查不到。”沈落溪沉声道。 “这倒是有可能,可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将军,您觉得背叛您的人,和阻拦我调查的人,会不会是一个人?”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沈落溪见昊焱一脸纠结,开口安慰了他几句,让他慢慢来便是,桌子下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 “对了,我把将军的章程传给其他人后, 他们连夜便给我传了书信,问我是不是被夺舍了!” “尤其是穆行,说要过来给我驱邪!” 昊焱控诉似的拿出那些信给沈落溪看,她看着熟悉的笔记,忍不住有些感慨。 “看来大家都恢复了些精神。”她轻笑道。 “现在将军回来了,大家自然就恢复过来了,只可惜将军还不让我告诉他们您回来的事,否则他们肯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 沈落溪笑而不语。 她吩咐完昊焱事情后便走进了密道,刚走出拐角便撞上了一个熟悉的人。 “王妃?您怎么……” 司徒岩意识到自己失仪了,急忙垂头行礼道:“参见王妃。” 沈落溪冷淡地“嗯”了一声,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 “神医的脸色很差,可是病了?”她随口问道。 司徒岩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多谢王妃关心,可能是近来多劳累,所以才瞧着有些憔悴。” “我没想到王妃竟然会到望云楼来吃饭,毕竟王妃自小长在京城,未必吃得惯云国的菜。” 沈落溪眼睛微眯,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之意。 她从容不迫地回答,“先前七殿下曾带我来过一次,味道还不错,所以只要出来逛逛,我便会来这里吃些东西。” 司徒岩看着她平静的神情,心中有些焦急。 难道真的是他误会了吗?沈落溪和那个人,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吗? 他思索片刻,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若是王妃不嫌弃的话,今日我来请客。” 沈落溪委婉地拒绝,“神医来时步伐匆匆,似乎有事要忙,我若是耽误了神医会过意不去的。” “我的侍女还等着我,我就不打扰神医了。” “等等!” 司徒岩见她要走,下意识拉住了她的手,他看到沈落溪蹙起的眉头,立刻回过神猛然松开了手。 “我……” 不等他说完,一道矫揉造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王爷,我们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呀。” 宁嫣然柔柔开口,有些害怕地依偎在苍云瑄身上,可看向沈落溪的视线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先前那个小厮没能把沈落溪拉下来,她气了好几天,想不到今日直接就撞上了! 她倒是要看看,沈落溪今日还有怎么狡辩! 司徒岩看到苍云瑄冰冷的神情,呆愣了片刻后急忙解释道:“王爷,小人方才不小心拉了王妃一下,都是小人失仪,请王爷恕罪!” 苍云瑄连个余光都没给他,只是冷冷地看向沈落溪,“这回你想如何狡辩?” 第四十八章 众人非议 沈落溪对上他冰冷的眼神,神情也跟着冷了下来。 “王爷是想再冤枉我一次吗?” 苍云瑄冷声道:“本王亲眼看到你和司徒神医在这里,本王哪里冤枉你了?” 司徒岩急忙开口解释,“王爷,小人和王妃是偶然遇到,绝不是王爷想的那样!” 但苍云瑄并没有理会他的回答,只是冷眼看着沈落溪。 两人对视了许久,吸引望云楼里客人的注意,他们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许久,被苍云瑄冷冷扫了一眼后,他们赶忙低下了头,生怕惹上麻烦。 “瑄王殿下方才的眼神真是吓死人了!不过他和王妃在这里争执,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有热闹看你还嫌?你声音小些,你不想看,我们还想看呢!” “以前王妃容貌丑陋,完全比不上侧妃,现在看来,侧妃就是俗物!” 这人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并且一字不差地传进了宁嫣然耳朵里。 她娇俏的脸变得阴沉了起来,看着沈落溪现在这张脸,她自然有自知之明,但这样的事她自己知道就是了,绝不允许其他人在她面前说! 宁嫣然怨毒地看向沈落溪,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在沈落溪说话之前,宁嫣然便走到了她面前,神情关切道:“姐姐,这里的人太多了,无论是真是假,这都是我们的家事。” “有什么话,我们回府再说,好吗?” 宁嫣然上前去挽沈落溪的手,她愣了愣,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握到了。 以前她去碰沈落溪,沈落溪可都是不会让她靠近的,今天是怎么回事? 沈落溪淡淡看向她,“这些话妹妹应该和王爷说才是,现在是王爷在无理取闹。” “平日里王爷最听妹妹的话了,只要妹妹开口,王爷一定会听的,若妹妹一心为王爷着想就快去吧。” 说罢,她伸手推了宁嫣然一把。 宁嫣然站在苍云瑄面前时还有些恍惚,她怎么有些弄不明白是眼下的情况啊? 她迷茫地看向苍云瑄,苍云瑄将她轻轻拉到自己身边,对比跟沈落溪说话的声音温柔了不知多少。 “这是我和她的事,嫣然你别离太近,我来处理此事。” 宁嫣然被他推着站在了一边,她看着还在对峙的两人还想说些什么,沈落溪便先开了口。 “王爷对妹妹可真是温柔。”沈落溪阴阳怪气道。 苍云瑄冷淡道:“嫣然是本王挚爱之人,不对她温柔,难道对你温柔吗?”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和司徒神医是什么关系?” 沈落溪冷笑,“神医方才说的话,王爷没听清没?我们只是偶然遇到,又恰巧被王爷看到,仅此而已!” 苍云瑄蹙起眉头,“愈发没规矩了!你满京城看看,有谁家的正妻如你一般善妒?” 两人争吵了起来,司徒岩想要上前阻拦,宁嫣然却比他快了一步,她上前挡在沈落溪面前,神情柔弱地看着苍云瑄。 “王爷,都是因为妾身的缘故,才让王爷和姐姐有诸多矛盾,妾身只要能在王爷身边伺候就够了,还请王爷不要再因为妾身和姐姐生气了。”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苍云瑄,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苍云瑄眉头微蹙,将她拉到自己身旁,眉眼间多了几分怜惜。 他抬眸看向沈落溪,神情满是嫌弃和厌恶,“你身为正妻却没有嫣然的肚量!既然你说不清和司徒神医的关系,就别回王府了!” “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本王!” 苍云瑄搂着宁嫣然转身离开,留沈落溪在望云楼受人议论。 司徒岩见她低着头,想要上前说点什么,却明白现在四周都是盯着他和沈落溪的眼睛,若是他不管不顾上前了,只会惹出更多麻烦。 他轻叹一声,转身走上了二楼。 随着司徒岩的离开,四周议论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先前我只听说瑄王殿下宠妾灭妻,可没想到会到这个地步。” “侧妃是王爷心尖上的人,自然和王妃不一样,但王爷就这么抛下王妃离开了,实在是……” 沈落溪呆站了片刻,暗暗掐住了掌心的一处穴位,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众人看着她这副模样,都投向同情的目光。 “雪玉,我们走吧。”沈落溪疲惫地说道。 雪玉急忙上前搀扶她,快步走出了望云楼。 两人上了马车,雪玉真要安慰沈落溪几句,可沈落溪已经恢复如常,根本看不出来刚才的感伤。 她愣了愣,神情疑惑道:“王妃,您刚才不是正为王爷偏袒侧妃的事情伤神吗?” 沈落溪勾起红唇,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觉得现在的我是会为了这点小事伤神的人吗?” 雪玉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沈落溪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把苍云瑄放在心上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现在根本不把苍云瑄放在眼里。 但比起以前被苍云瑄冷落便独自落泪的沈落溪,她更喜欢现在的沈落溪! 不为别人而活,只专注于自己! 雪玉好奇地看着她,“那王妃在望云楼时要装出伤心的模样?” “你就当我是因为在外头,所以就给王爷留了些面子吧。”沈落溪笑笑,“若是在王府,我可不会畏畏缩缩的。” 雪玉恍然大悟,丝毫没注意到她眼底闪过的精光。 望云楼二楼,司徒岩一直看着沈落溪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转头看向昊焱。 昊焱悠哉地喝着茶,见他不满地瞪着自己挑了挑眉,“怎么这样看着我?” “方才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下楼阻止?”司徒岩激动道:“现在因为我的缘故,害王妃被王爷误会,还平白遭受到了恶语!” “若是你出面了,事情未必会这么糟糕!” 昊焱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我在景国的任务是潜伏和收集情报,自然不能让瑄王看到我的脸,将军的话我可是牢牢记着呢。” 司徒岩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许久才开口,“她真的死了吗?” 第四十九章 脸皮真厚啊 “将军府的废墟你不都看到了吗?”昊焱冷淡道。 “可我没见到她的尸首!”司徒岩大声道。 房间回荡着他的声音,昊焱掏了掏耳朵,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你没看到,但我看到了,将军一家七口还是我和穆行亲手埋的,由不得你不信。” “以后你来找我都是为了同一件事的话就别来了,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你浪费,若不是因为你是将军的好友,我早就不管你了。” 司徒岩垂下头,双手握成了拳头。 即便不用昊焱说,他也清楚这一点,可他还是忍不住存了些希翼,却得到了失望。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昊焱,“那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件事?” 昊焱挑了一下眉,伸手对他张开了手掌,“将军不在了,这么大个望云楼都是张口吃饭的,我总不能白干活吧?” 司徒岩愣了愣,神色踌躇了起来,他虽被人称作神医,却是个两袖清风的。 他总是给穷苦人家免去诊费,还自掏腰包替他们买药,即便手上有银子,转眼就会花个精光。 他很清楚昊焱的价格,即便昊焱看在熟人的面子上给他算便宜些,也不是他能给得起的。 司徒岩窘迫地看着他,“能不能先给一部分?” 昊焱嗤笑,“我们这行都是先给钱再办事,没钱啊,免谈!” “让我猜猜,你想让我去帮瑄王妃?” 司徒岩点点头,“毕竟她是因为我才受的牵连……” 他正要伤神,昊焱的笑声便更大了,他疑惑地抬起头,“方才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她开口让你帮忙了吗?人家都没开口,你却硬要帮忙,怕不是只会帮倒忙,我劝你还是老实呆着吧!” 司徒岩哑口无言,昊焱只是默默收回了视线。 凭他对沈落溪的了解,沈落溪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更何况还引起了这么大动静,说不定是在计划什么。 身为沈落溪手下的得力干将,他自然要阻止有人妨碍沈落溪! …… 翌日,沈落溪懒懒地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眉眼间满是惬意。 雪玉替她拿来切好的茶水点心,她伸手就能拿到。 她眯起眼睛,余光看到一袭粉衣走向了她。 沈落溪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若是没有人闲着没事找事,她这个早上堪称完美。 “我可有打扰到姐姐?” 雪玉伸手拦住了她,蹙着眉头冷声道:“侧妃既知道打扰了王妃,却还要上前,这不是明知故犯吗?” “王妃要歇息了,侧妃请回。” 宁嫣然脸色微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姐姐才起身没多久,怎么会需要歇息?” “雪玉姑娘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只是想来陪姐姐说说话而已,毕竟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姐姐的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她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却上扬着。 沈落溪抬了抬眼皮,抬手示意雪玉不必拦着,她坐起舒展着腰身,随即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嫣然。 “妹妹的脸皮可真厚啊,雪玉都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妹妹却还跟听不懂一样。” 宁嫣然闻言,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她在心中深吸了几口气,才好不容易用平静地回答,“她只是一个奴婢,说的话未必是姐姐的意思。” “雪玉是自小跟在我身边伺候的,难不成妹妹比雪玉更懂我的意思?看来妹妹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小。” 宁嫣然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若不是手心里的刺痛提醒着她,她可能就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了。 她嫁入王府后,府里有多少人嘲笑她的出身,笑话她就是个奴婢。 她能悄无声息地处理掉那些人,可她解决不了沈落溪! 沈落溪笑着看向她,“妹妹怎的不说话了?可是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我本来就不需要你陪。” 宁嫣然拼尽全力压抑住内心的怒气,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抬手示意侍女将手上的食篮放下。 “这是我亲手给姐姐的莲子羹,莲子清心补脾,王爷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姐姐,姐姐定受了委屈,喝些莲子羹正好。” 她从食篮端出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莲子羹,恭敬地推到沈落溪面前。 沈落溪看都没看,直接指着宁嫣然身后的侍女说道:“我现在没什么胃口,但这是妹妹的一片心意,我可不能辜负。” “你是妹妹的侍女,与妹妹亲如姐妹,便赏给你了。” 侍女急忙看了宁嫣然一眼,见她面色阴沉,苦着脸在心中暗暗叫苦。 可这是沈落溪的命令,她不能违背,再三权衡才心一横仰头喝下。 沈落溪勾起嘴角,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好了,妹妹的心意我已经收下了,说了这么一会话,我也有些疲乏了,妹妹回去吧。” 她起身回到房间,留宁嫣然继续站在院子里。 侍女看着宁嫣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侧妃,咱们走吧?” 宁嫣然瞪了她一眼,咬牙切齿道:“不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说罢,她便大步走出了院子。 但还没走到半路,跟在她身后的侍女突然哀叫了一声倒在地上。 “侧妃,我、我的肚子好痛……” 侍女疼得冷汗直冒,眨眼间脸上便没了血色,宁嫣然冷眼看着她,甚至还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一会就不会痛了。” 侍女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失去意识,没了呼吸,她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宁嫣然蹙着眉,抬脚用力踹在侍女身上泄恨,等踢累了才靠在假山上休息一会。 她怨毒看着地上的尸体,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应该是沈落溪才对! 她本以为沈落溪昨日丢了那么大的脸,她能借机羞辱一番,再给沈落溪些教训,可没想到受了一肚气,还折了一个侍女! 宁嫣然阴沉低喃道:“沈落溪,你不会一直这么幸运的。” 夜晚,沈落溪坐在屋顶上吹着晚风,看着明月星辰,耳旁传来脚步声后,她才转过头去。 她淡淡道:“王爷来得可真晚。” 第五十章 考虑 苍云瑄走到她身旁,开门见山道:“有事情耽搁了一会,如今本王宠妾灭妻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了。” “本该如此。”沈落溪淡声道:“先前王爷只想让宫里知道,可攸攸之口传出来的话更能让人相信。” “只是我没想到王爷会同意演这么一出戏,毕竟妹妹是王爷心尖上的人。” 苍云瑄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若是知道本王的处境,自然会理解。” 沈落溪浅浅一笑,“我看未必,妹妹也只是看起来善解人意而已。” “本王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诋毁她的话。”苍云瑄冷声道。 “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王爷可管不着。”沈落溪笑笑,“比起斗嘴,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怜王那边有什么反应。” “自然是将这件事当成了笑话来听,关于本王的事,他从不错过。” 沈落溪不置可否。 毕竟苍云瑄都能在怜王身边安插人,反过来也是如此。 这两个人的明争暗斗,她现在算是看清了。 沈落溪抬眸看向他,“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我也不必和王爷啰嗦,反正王爷明白该怎么做。” 苍云瑄点点头,余光却若有若无地看向她,然后随口问道:“你和司徒神医真的是偶遇吗?” 沈落溪坦然地点了点头,“我也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下拉住我,不过多了他,这场戏看起来更真实了。” 司徒岩是意外,但这个意外出现的时机正好。 瑄王和王妃有名无实,京城上下都知道,可外人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 不过一场戏演完,日后她和苍云瑄和离起来能省不少事。 沈落溪被轻柔的晚风吹得昏昏欲睡,她掩嘴打着哈欠看向苍云瑄,“王爷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吧?若是没事了,我可要进屋睡了。” 不等苍云瑄回应,她拍了拍身上的灰便站起来准备跳下屋顶。 “你的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苍云瑄突然开口。 沈落溪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王爷说笑了。” 说罢,她便跳进院子走回了房间。 苍云瑄眼睛微眯,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翌日一早,沈落溪边收到了怜王妃的拜帖,请她去怜王府坐坐。 她把玩把帖,起身便换了身衣服上了马车。 马车上,雪玉忍不住好奇道:“自打王妃治好了怜王妃的病后,怜王妃对您便客气了不少,奴婢瞧着怜王妃是想要与您交好的意思。” 沈落溪轻笑,“你变聪明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怜王妃见识过了我的本事,自然会想与我交好,换做是你,你又会如何?” 雪玉想了想,如实回答道:“若是奴婢,不仅会与王妃交好,甚至可能是讨好,毕竟王妃的能力,京城里可找不出第二个人。” “嘴巴可真甜。” 沈落溪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眼眸深沉。 在漩涡之中,只要有价值,便是香饽饽,却也是绊脚石。 要如何把握其中的度,可不容易啊。 沈落溪走下马车,门房便笑着迎了上来。 “参加瑄王妃,我们王妃一早便让人吩咐了,瑄王妃来了便快快迎进府里。” “王妃已经将茶水吃食准备妥当,就等着瑄王妃了。” 沈落溪勾起红唇,“怜王妃也太客气了,我两手空空地来,实在有些不合适。” “瑄王妃可别这样说,奴才这就带您进去。” 沈落溪道了声谢,跟在门房身后不紧不慢地往怜王妃的院子去。 她才踏进院子,怜王妃便笑着招呼道:“我等了你半天,可算是把你等来了,快坐下吧。” 沈落溪也没客气,开口和她寒喧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怜王妃轻轻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神情写满了心疼,“说起来我比你年长些,唤你作妹妹也合适。” “姐姐我听说了前日发生的事,你受委屈了。” 沈落溪闻言垂下眼,让人看不出情绪,她低声道:“多谢姐姐关心……” “我知道你嫁给瑄王后受了不少委屈了,可他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对你,姐姐实在心疼。”怜王妃温声道:“只要你愿意,日后你可以时常来我这。” “在姐姐这,没人能让你受气!” 沈落溪感动地看着她,颤声和她倾诉了几句。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呢?” 怜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落溪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再抬眼时眼眶已经发红。 “参见怜王殿下。” 怜王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竟有些晃神,若不是怜王妃脸色难看地轻咳了一声,他可能还回不过神。 他舔了舔嘴唇,扫向沈落溪的眼神多了几分贪婪。 “不必拘束,本王听说你来便过来看看。” 沈落溪略带忧伤地点头应下,坐在怜王妃的身边便不再说话。 怜王眼睛微眯,给怜王妃使了个眼色。 怜王妃看了沈落溪一眼,虽不想离开,但还是咬了咬牙站了起来。 沈落溪疑惑地看着她走远,随即便看到怜王离自己近了些。 她有些慌张地坐远了些,语气紧张地问道:“怜王殿下,您有话直说便是。” “你何必这么紧张?这现在就你我两个人,王妃何时也不知,我们想聊什么都可以。”怜王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我三弟当众斥责你的事,本王都听说了。” “他如此对你,你却还这么死心塌地,本王实在想不明白你图什么。” 沈落溪垂头不语。 怜王继续得寸进尺道:“本王先前和你说的话依旧作数,你只需要点个头就行。” “可你若是再拒绝本王,本王可就没有这个耐心了。”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声音多了些威胁。 沈落溪咬着红润的下唇,眉眼间很是动摇。 怜王勾起嘴角,须须诱惑道:“三弟能给的,本王能给,三弟不能给的,本王也能给。” “所以,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落溪紧抿着嘴唇,最后妥协似的垂下肩膀,“请怜王殿下给我些时间考虑。” 第五十一章 不是中毒 怜王笑笑,“可以,本王给你时间考虑,但你可不要让本王等太久了,毕竟本王的耐心是有限。” “若是本王等到最后,得到的还是一个令本王不满意的答案,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沈落溪神色纠结地点了点头。 怜王收回视线,没再继续逗留,毕竟他来只是为了敲打沈落溪。 他临走前最后看了沈落溪一眼,充满欲念的视线在美艳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才抬脚离开。 沈落溪垂着头,听着脚步声走远,眉眼间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过就目前看来,怜王比她想的好拿捏,只要她假意投诚,或许就能拿到有用的情报。 这时,怜王妃重新走进了院子,两人对上视线,沈落溪便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疲惫。 她自然猜得出其中缘由,却也没有多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沈落溪便准备离开,怜王妃却在这时开口了。 “妹妹,姐姐有些话想和你说。”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姐姐有话直说便是,这里也没别人。” 怜王妃闻言下意识看向了某处,又很快收了回来,却不知道自己的神情被沈落溪尽收眼底。 她不动声色地顺着怜王妃的视线看去,隐约能察觉到有一个人的气息藏在角落。 沈落溪心下了然,却又不禁感慨,嫁给天潢贵胄,随时随地都有人盯着,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 “方才王爷和你说了什么,我大致也能猜到,但妹妹的心思我便猜不透了。” “若是妹妹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 沈落溪垂下眼,怜王前脚刚走,怜王妃后脚便过来打探,可真是心急啊。 她轻叹一声,作出一副纠结的神情。 “姐姐既猜到了,我也不隐瞒了,我与王爷夫妻一场,虽无感情,可我对王爷的情谊,何人不知?“ “我、我实在是不舍啊……” 说罢,她还掉了几滴眼泪。 怜王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我明白,感情这种事,本就不是说断便能断的,是我多嘴了。” “你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多想,明日我带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沈落溪点点头,感激地看着她。 怜王将她送出王府,上了马车她脸上的哀伤便消失了,雪玉眨了眨眼,“王妃一出怜王府,整个人看起来都高兴了许多。” “莫不是怜王妃为难王妃了?” 在沈落溪和怜王妃说话时,她没在沈落溪身边伺候,而是在院子外等着。 可怜王妃若是为难了自家王妃,怜王妃也不会亲自送她出来啊! 沈落溪笑笑,“这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更何况人家客客气气地邀我来说话,若只是为了为难我,那也太无聊了。” 雪玉赞同地附和,随即忍不住感慨一句,“王妃现在可真忙啊,前些日子频频入宫,现在则是到怜王府来。” “日后我来怜王府的次数不会少,你可要早些习惯啊。” 雪玉还没反应过来,沈落溪便闭眼小憩了。 马车慢悠悠走着,突然猛地停了下来。 沈落溪睁开眼睛,雪玉立刻蹙着眉掀开了帘子。 “怎么回事?你……参见王爷!” 雪玉急忙行礼,下一刻帘子便被苍云瑄一把掀开。 他冷冷看向沈落溪,开口便是命令的语气,“下车。” 沈落溪眉头微蹙,虽不满意他的态度,但这里还是外头,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 “王爷想做什么?” 苍云瑄没有回答,伸手便将她拉下了马车。 结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又被丢上了马背,和先前一样趴着。 “驾!” 苍云瑄长腿夹住马腹 ,马儿立刻跑了起来。 颠簸的马背挤得沈落溪想吐,这回她直接拿出银针用力刺在马的身上。 马嘶叫一声,差点撞上了一旁的树,幸好苍云瑄及时拉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落溪趁机跳下马,她揉了揉发疼泛恶心的肚子,神色不善地瞪着苍云瑄。 这狗男人是真不把她当女人啊! “王爷要带我去哪,竟然让王爷张张嘴都不会?” 苍云瑄淡淡道:“那时在大街上,本王若是对你客气了,戏不就白演了?” “赶紧上马,跟本王去军营。” 沈落溪在心中低咒一句,瞪着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杀意。 “即便事出有因,但我和王爷同乘一匹马不合适吧?” “随便你,反正你会武功,也能跟着。” 苍云瑄拉住缰绳策马而去,沈落溪看着他背影,将他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早知道这样,刚才对马下手时,她就不该手下留情! 她深吸了口气,直到快看不见苍云瑄的背影了才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苍云瑄快马加鞭,余光看到沈落溪已经追上自己后,眼底闪过几分深意。 很快,两人便到了军营外。 沈落溪挑眉看着安静的军营,眉眼间多了几分疑惑。 她转头看向苍云瑄,“军营怎么这么安静,把守的将士都没有。” 苍云瑄没有回答,下了马便大步走了进去,沈落溪也不意外便紧跟在他身后。 军营里一片死寂,将士们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也毫无反应。 沈落溪眼睛微眯,若不是那些将士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她还以为他们都死了。 “军营来报,将士突然倒下,无一幸免,幸好军医在倒下之前飞鸽传书,所以本王才会直接去找你。” “王爷让御医来看过了?”沈落溪问。 “你比御医厉害,有你便够了。” 沈落溪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上前走到已经失去意识的将士,抬手探向他们的脉。 脉象很虚弱,犹如风中残烛。 她蹙起眉头,一连探了好几个人的脉,又拿出小刀割开了他们的指尖,她紧紧盯着那伤口,暗红的血缓缓流出。 沈落溪悄悄从空间拿出了一张试纸,让血沾上,片刻后试纸上的血就变成了浑浊的青色。 苍云瑄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发现她手上不知道多了一张小纸,疑惑地开口问道:“这是什么?” “验毒的东西罢了,但将士们变成这样,并不是因为中毒。” 第五十二章 使唤做事 苍云瑄看着沈落溪手里的小纸条若有所思,“仅凭这张小纸就能断定他们是否中毒?未免太过草率了吧?” 他伸手想要拿过那张试纸,却被沈落溪轻巧躲开。 “王爷方才还说我比御医厉害,现在就不信任我了?” 沈落溪把试纸收回空间,这毕竟不是这个时代该出现的东西。 这么想着,她的眼底闪过了一丝伤感。 她马上收拾好心情,不让苍云瑄发现她的异常。 沈落溪淡淡开口,“他们得支饮,并且已经有些日子了。” “军医也没发现,即便有人说了,他也只是随便开了点药没放在心上。” 苍云瑄蹙起眉头,“可你方才说他们没有中毒,那是怎么得这个病的?” “生活和日常的吃食发生了变化,身子自然会出问题。” 沈落溪找到了纸笔,快速写下药方拍在他身上,“王爷也没带侍卫,只能王爷亲自去抓药了,而且动作要快。” “有些将士已经很虚弱了,若是王爷回来慢了,有些将士可就撑不住了。” 苍云瑄沉下脸,“在本王回来之前有一个人出事,本王绝不放过你。” 沈落溪嗤笑一声,眉眼间多了几分挑衅,“现在这多将士都等着我来救,王爷觉得现在威胁我合适吗?” “你!” 苍云瑄抬手想要落下,可对上那双黝黑清澈的眼睛,手便停在了半空中。 他默默放下手,沈落溪挑了一下眉,她转了转手里的银针,方才她还以为苍云瑄会动手,没想到又放下了。 “本王现在就去,你尽量稳住他们的命。” 说罢,他便翻身上了马。 沈落溪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转身便从空间拿出了穿刺用的医用刺针。 她走到症状最严重的将士面前,抬手把将士的衣服拔开,有指腹按压将士的胸口。 “唔!” 本来没有任何反应的将士突然发出痛苦的低吟,沈落溪没有停手,而是加大了力度。 胸腔里明显的肿胀,显然是因为里面有积液囤积。 沈落溪拿出麻沸散放在将士的鼻腔下,她看着将士舒展了眉头,立刻将刺针刺入将士的体内。 囤积的积液顺着胸腔流出,她轻轻按压着将士的胸腔,感觉到里面的积液减少后,她才拔出刺针走向下一个人。 军营的人不少,光沈落溪一个人忙碌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但依旧赶在苍云瑄回来之前弄完了一切。 苍云瑄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不少侍卫。 他跳下马一把抓住沈落溪,丝毫不在意她惨白的脸色。 “将士们怎么样了?” 沈落溪刚站着休息了一会,还有些站不稳,被苍云瑄这么一拉,险些摔在了地上。 她沉着脸打掉苍云瑄的手,“王爷的眼睛是摆设吗?” 沈落溪不再理会他,直接走到那些侍卫面前,“你们现在赶紧去找一口干净的大锅把药煎上,若是耽误了时辰便是一条人命!” 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应不应该听她的话。 “快去啊!” 沈落溪厉喝一声,侍卫们才不再犹豫,抱着药便小跑了起来。 她转过身,苍云瑄便看来过来。 “日后不要随意使唤本王的侍卫。”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沈落溪冷冷道:“王爷让我治病,自然要听我的指挥。” “所以,王爷也别傻站在这里了,一会药好了就帮忙喂药。” 沈落溪抬脚走向煎药的大锅,丝毫不理会脸色阴沉的苍云瑄。 片刻后,几个侍卫就拿着药给将士们喂下,将士们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沈落溪站在大锅前分药,见苍云瑄走了过来,装了一碗便递给了他。 “王爷,人命关天,动作快些吧。” 苍云瑄紧抿着嘴,但还是伸手接住了碗,转身走向将士们。 等大锅里的药都分完后,沈落溪才舒展了腰身站起来,上前走到了将士们的面前查看他们的情况。 她看着众人都恢复了血色才松了空气,幸好发现得及时,之后再简单调理一下,将士们便能恢复。 “好了,该做的事情我都做了,剩下的事情王爷处理便是。” 沈落溪转身离开,却被苍云瑄一把拽住了手。 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让她蹙起了眉,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刚才给将士治病时消耗了不少体力,实在没力气反抗。 她冷眼看向苍云瑄,“王爷的嘴也是摆设吗?有什么话直说便是,用不着拉拉扯扯。” “本王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 沈落溪晃了晃手臂,“那也要王爷放开我,我才能告诉王爷。” 苍云瑄立刻松开了手,便看到眼前的人愤愤地看着自己揉了揉手腕。 只见沈落溪走向了将士平常睡觉的地方,她指着不远处的马棚道:“将士们休息的地方离马棚这么近,马棚清理得又不干净。” “风一吹什么脏东西都来了,将士们呼吸间便会把脏东西吸进身体里,长此以往怎么会不得病?” 苍云瑄愣了愣,“只是因为这个?” 沈落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否则王爷以为是什么?” 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随便挑了一匹马便翻身骑了上去。 侍卫一看,顿时大惊失色,“王妃,这是王爷的马,您……” 沈落溪不以为意,见马儿刚要抬起蹄子想要将她颠下去时,她拿出银针便刺在了马背上,马儿便安静了。 “事情我已经办完了,调理身子的药方我也放在桌子上了,现在我只是要骑走王爷的马,王爷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没有等苍云瑄点头,双手拉住缰绳便策马离开了。 侍卫们小心翼翼地看向苍云瑄,企图在他脸上看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有人开口问:“王爷,可要属下去把王妃追回来?” 苍云瑄淡淡道:“一匹马而已,随她去。” 比起这个,沈落溪知道的东西,比他想的要多了。 此时,沈落溪策马往王府赶,街上的行人纷纷避让。 下一刻,一个小孩却突然跑到了路上,眼看马蹄便要踩在他身上了,吓得小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落溪瞪大眼睛,赶忙拉住了缰绳,连人带马向后倒去。 她松了口气,找准时机准备缓冲一下,可跌落时却发现地面是温热的。 第五十四章 不得已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手上的动作变得强硬了许多。 药顺利喂进了怜王妃的嘴里,片刻后便让她恢复了力气。 “给王妃倒杯水来。” 侍女见怜王妃恢复了血色,立即欣喜地倒了杯水送到她嘴边。 沈落溪在一旁静静看着,等怜王妃把水喝完,她才开口问道:“今早我来陪姐姐说话时,姐姐的身子一切如常,怎么突然就犯了病呢?” 说话间,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了怜王,怜王的神情却没有半分变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病便是病了,左右你也治不好,走吧……” 怜王妃扭过头不去看她,沈落眉头微蹙,她正要说什么,一个拿着药箱的白发老者便走了进来。 “参见怜王殿下,瑄王殿下。” 苍云瑄淡淡看向怜王,“原来三哥也请了御医啊。” “有备无患,万一瑄王妃束手无策也不至于慌张。”怜王皮笑肉不笑道,“请方太医去给王妃看看吧。” “是。” 方太医走到怜王妃床前,直接无视了在一旁的沈落溪。 他将手轻轻搭在怜王妃的手上,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怜王妃肝火旺盛,老夫给王妃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便能好。” 方太医起身便要去开药,却被沈落溪拦了下来。 “方太医这样诊断是否太过草率了?” 屋内寂静一片,沈落溪冷眼看向方太医,方太医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瑄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几个御医之一,宫里宫外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的? 可沈落溪开始展露他的医术后,苍云瑄就用不上他了,在宫里有多少人在他背后说他老了,医术已经大不如前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沈落溪所赐! 方太医冷声道:“瑄王妃突然这么说,是想要为难老夫吗?” 沈落溪眉头微蹙,她只不过是在阐述一个事实,哪里为难人了? 怜王妃这明显是受了什么刺激,否则今天早上还活蹦乱跳的人怎么可能会病倒? 方太医却只是打算给怜王妃开点去肝火的药,根本毫无作用! “怜王妃是旧疾复发,根本不是肝火旺盛,若是这样的小病,方太医来之前我便治好了。” 方太医闻言愣了愣,回过神后眉毛都竖了起来,沈落溪好大的口气! 沈落溪这话分明就是在瞧不起他! 他压着怒气,不留情面地开口道:“先前是瑄王妃给怜王妃治病,老夫听说已经治好了,现在又旧疾复发,可见瑄王妃的医术不怎么样。” “老夫在宫里做了几十年的御医,或许一次两次不如瑄王妃您,资历也是摆在那的,比您这半路出家总要好上许多。” 方太医看着沈落溪的眼神充满了轻蔑和不屑,可耳边却传来了沈落溪的嗤笑。 他面露疑惑,这个时候沈落溪不应该觉得窘迫才对吗? 沈落溪淡然地抬头看向他,“我虽是半路出家,医术却比方太医厉害多了,我能治好怜王妃一次,自然能治好第二。” “一个医者,自当如此。” 方太医涨红了脸,同位医者,听到这话的可是诛心啊! 他深吸了口,声音冷硬道:“那老夫倒是要看看瑄王妃如何治好怜王妃!不过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怜王妃不久便又复发了,瑄王妃日后就不必给人看病了。” “省得给了人希望,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方太医恶毒地看着沈落溪,他故意加了这个条件便是不想再让沈落溪继续给别人看病医治了。 这样就少了一个阻碍,他也不必提心吊胆被比下去了! 他正想着,便听到沈落溪说了句“好”。 沈落溪冷冷看向他,“若我做到了,方太医打算如何?” 方太医被她紧紧地盯着,赶忙扭过不敢与她对视,虽然他觉得沈落溪做不到,但心里却没底,他思索了片刻才开口,“瑄王妃想要老夫如何?” “我要方太医和我一样,输了便不再给人看病!”沈落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脸一白,显然在动摇。 万一输了,他不能给别人看病还怎么待在太医院? “不行,老夫不能答应,你这是……” 他还没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声音多了几分挑衅,“方太医怕了?怕我治好了怜王妃,日后再不能在太医院立足?” “老夫、老夫为何怕!”方太医急忙否认,“瑄王妃的确有些天赋,却也不要太自傲了!” “既然瑄王妃想,老夫便奉陪到底!” 沈落溪勾起红唇,视线落在苍云瑄和怜王,“怜王妃是旧疾复发,医治起来需要些时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要出去。” 方太医冷哼一声,“瑄王妃可不要糊弄玄虚,屋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沈落溪没有理会,只是静静看着苍云瑄,苍云瑄了然,薄唇轻启,“我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二哥,我们出去吧。” 怜王眯起眼睛,“王妃病成这个样子,本王想在这陪着。” 沈落溪想也不想便说道:“怜王殿下放心,给我一刻钟,我便能还怜王殿下一个健健康康的怜王妃。” “我不是那些庸医,说出口的事必定会做到。” 方太医的嘴角抿成一条线,咬牙切齿道:“但愿瑄王妃能说到做到!” 苍云瑄看向怜王,“二哥,走吧。” 怜王虽不愿意,但沈落溪已经这么说了,他不好继续留下,最后看了沈落溪一眼才转身走出去。 房门关上,沈落溪才看向了怜王妃。 “现在这里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姐姐还是不愿意说真话吗?” 怜王妃紧了紧手,依旧不愿意看向她,“我不需要你治,这病……左右也死了不了……” “姐姐得的可不是小病,那时我虽治好了姐姐,可姐姐事后并未好好调理,我一探姐姐的脉便知了。”沈落溪一字一句道:“姐姐想要香消玉殒,含恨而终吗?” 怜王妃沉默不语,嘴角却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 “我又有什么法子?” 第五十六章 执念 沈落溪猛地向后一步,抬头看到一张眉头微蹙的脸时愣了愣。 “少爷,你没事吧?姑娘,你走路也要看着点啊!” 萧越泽抬手拦住了手下,语调温润,“姑娘,好巧。” 沈落溪抿嘴笑了笑,在心中小声腹诽,京城这么大,她没想到一天之内竟然能碰到同一个人两次。 她仔细地打量着萧越泽,见他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一身白衣长袍镶绣青竹纹,瞧着就不是寻常家的公子。 “的确好巧,公子的伤可有加重?” “并无大碍,姑娘不必挂心,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姑娘一个人在街上行走,实在有些不安全。” 沈落溪笑而不语,倘若现在有不长眼的登徒子来触她的霉头,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但比起这个,她现在只想冲回王府再让苍云瑄像废人再在床上躺几天! 莫名其妙! 她又不是导致这些事情发生的人,凭什么将错都甩在她身上? 难不成是觉得她好欺负? 想到这个可能,沈落溪的脸便冷了下来。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萧越泽见她突然变了脸色,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落溪,却发现沈落溪已经恢复了过来,仿佛那个黑脸是他看错了似的。 “没什么。”沈落溪冷淡道:“天色已晚,我便不陪公子说话了,有缘再见。” 说罢,她转身便走进了一条暗巷。 萧越泽目光闪了闪,上前查看了一番,里面早就没了沈落溪的身影。 两个侍卫也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想不到这姑娘还会武功,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嗯。” 萧越泽清冷地应了一声,看着空荡的巷子若有所思。 侍卫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道:“少爷似乎对那姑娘很有兴趣。” “兴趣倒谈不上,但她的性格很像将军。” 无论是行事,还是性格,都和将军太像了。 两个侍卫一听便知道萧越泽提起将军,随即沉默了片刻。 “少爷,我们现在根本没机会见到望云楼的当家,接下来该怎么办?” 萧越泽马上收拾好了心情,不急不躁道:“我们刚到京城,有的是时间,不怕见不到他。” “除此之外,我还想让你们去办一件事。” 侍卫疑惑地看向他,便听到他沉声道:“你们去查一查那姑娘的来头,越详细越好。” “那姑娘有什么问题吗?”侍卫不解。 他们回想起沈落溪艳丽的容貌,心中咯噔了一下,虽说自家少爷不近女色,可沈落溪的脸不似俗物,又与将军有相似之处,未必不会动心。 “你们还记得司徒神医传来的信吗?”萧越泽反问。 两人迷茫地点了点头,他便继续说道:“若是我的猜测没错,司徒神医提到那个可能遇到过将军的人便是她。” “若司徒神医的猜测是正确的,我们便能通过她找到将军的下落,无论是生是死,至少要看到人,执念才能放下……” 最后一句,萧越泽的声音很轻,仿佛风拂过便会消散。 另一边,沈落溪回到王府直奔苍云瑄的院子。 她猛地推开房门,抬眼便看到宁嫣然将苍云瑄压在了床上。 宁嫣然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下一刻却羞红了脸,起身站到了一边。 “姐姐怎么不敲门呀?万一……” 沈落溪现在没功夫理会她,直接了当道:“出去,我和王爷有话要说。” 宁嫣然楚楚可怜地看向苍云瑄,脸上写满了不想走。 可即便如此,苍云瑄也出声示意她离开,“一会我和她说完了,若还有时间便去你屋。” 宁嫣然咬了咬下唇,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后瞪了沈落溪一眼才走出了房间。 沈落溪用力关上门,目光冰冷地看向苍云瑄,“王爷说让我一边走回王府,一边想想自己错在了哪。” “可我想了一路,怎么想……都觉得王爷的错更大!” 话音落下,她张开手心便有粉末洒出。 苍云瑄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他不小心闻了一口,发现四肢竟然在发软,赶忙抬手捂住了口鼻。 “你要做什么!” 沈落溪冷笑,向后退了一步,“这是软筋散,只要王爷闻上一口,身子便会慢慢失去知觉。” “把解药交出来!”苍云瑄怒声道。 “软筋散要什么解药?” 苍云瑄沉下脸,立刻运转内力排出软筋散,可内力催动反而让四肢酸软得更厉害了。 他恶狠狠地瞪向沈落溪,沈落溪神色淡淡,“忘了和王爷说了,这是我特制的软筋散,越使用内力,软筋散起效越快。” “这一屋子的软筋散,足够王爷好好‘休息’几日。” 苍云瑄跌坐在地,手也无法捂住口鼻,即便他努力控制呼吸,也还是阻止不了软筋散进入他的鼻子。 “你这个……” “王爷让我走回王府反思,我让王爷躺在床上休息,如此以德报怨,王爷还有什么不满?” 沈落溪漠然地看着他,“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休息了,王爷若睡不着,也可以想想做错了什么。”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子,留一群侍卫面面相觑。 …… 翌日,沈落溪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除了雪玉在一旁伺候,还有两个侍卫神色抽搐地看着她。 “王妃,王爷他……” “王爷没事,只是躺在床上休息几天而已。”她抬眸看向他们,“你们也想休息几天?” 他们听出了沈落溪言语间的威胁,急忙摇了摇头。 自从他们见识过沈落溪的本事后,没人敢再不识趣地去招惹她。 “既然不想就可以滚了,王爷好得很,用不着你们担心。”沈落溪冷淡道。 侍卫们对视一眼,只能先离开。 这时,管事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本账本。 沈落溪抬眼看向他,“什么事?” “小的打扰王妃用膳了,只是这账出了些问题……” 管事将账本放在她面前,将有问题的地方一一指出。 沈落溪沉下脸,这些账目完全对不上,远远超出了先前的账。 “谁动过账本了?”她问。 “侧妃看了两次。” 第五十八章 贵精不贵多 话音落下,门外的侍卫立刻涌了进来。 沈落溪冷眼扫向那些侍卫,侍卫立刻走向了她。 她从空间里拿出了软筋散,侍卫却越过她抓住了宁嫣然。 宁嫣然连哭都忘了,急忙挣扎起来,“放开我!你们该抓不是我!” 沈落溪看着侍卫迷茫的神情,顿时便明白了,在侍卫眼里她已经成了不可招惹的对象了,毕竟她动手时,这些侍卫都是亲眼看过的。 苍云瑄怒声道:“本王让你们抓的是沈落溪,不是嫣然!” 侍卫赶忙放开了宁嫣然,转身围住沈落溪,却无人敢上前。 “动手啊!”苍云瑄斥道。 沈落溪嫣然一笑,让四周的侍卫都看呆了,她看向苍云瑄,“王爷何必为难他们呢?光凭他们是拿不下我的。” 苍云瑄沉默不语,因为他很清楚沈落溪说的都是对的。 他想即便是军营的将士,也未必有几人能打过沈落溪。 沈落溪会医术、善用药,还会武功,就是他也要小心对付。 “你们都出去吧。”苍云瑄冷声道。 侍卫们自然是求之不得,赶忙便走出了房间。 大门重新关上,苍云瑄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落溪嫣然一笑,“我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闹事的,我只是来问问王爷补贴了妹妹多少银子?走的公帐还是私账?” 苍云瑄冷声道:“本王给嫣然补贴银子,难不成还要和你报备吗?” 宁嫣然立刻在一旁柔声附和道:“姐姐虽是正妻,掌管后宅大小事,但妾身觉得姐姐这次僭越了。” “这个王府到底是王爷做主,姐姐应该懂分寸些才是。”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让沈落溪别管不该管的事。 沈落溪眼睛微眯,自然听出来了。 “这些银子走的是王爷的私账我无话可说,可若是公帐我便要管。”她冷声道:“王爷从不过问府中之事,府上规矩不成体统。” “我好不容易将王府打理妥当,自然不允许有人破坏,即便是王爷也不行!” 她与苍云瑄四目相对,谁也不退让。 宁嫣然正要开口,沈落溪便先一步出了声,“妹妹没有我和王爷允许私动账本,以王爷的名义向账房多要了银子,让账目出了问题。” “即日起,罚四个月的月份,反正王爷可以从私账补贴给妹妹,对妹妹来说也没有影响。” 她话音落下,宁嫣然便瞪大了眼睛。 “你不能这样做,王爷都没……” 沈落溪浅笑,“王爷不懂内宅之事,而我只要是王妃一日,内宅上下便由我统领。” “王爷,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她冷淡地看着苍云瑄,苍云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苍云瑄沉着脸看向沈落溪,他给沈落溪的权利,似乎太多了。 沈落溪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两人,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侍卫见她走出了,都赶忙低下了头。 沈落溪快步回到院子,翘首以待的雪玉见她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 她上前迎接,发现沈落溪脸色难看,不由得疑惑道:“王妃,您怎么了?” 自家王妃不是去找宁嫣然了吗?这才出去一个时辰,怎么黑着脸便回来了? 难不成宁嫣然给沈落溪气受了? “侧妃对王妃不恭敬了?奴婢去告诉王爷!” 沈落溪倒了杯茶,心口的火气才小了些。 “即便你去和王爷说了,王爷只会觉得是我的错,然后偏袒她,何必浪费口舌?”沈落溪沉吟片刻,“雪玉,你觉不觉得我身边的可用之人太少了?” 雪玉欣喜道:“奴婢早这样觉得了!一直以来都只有奴婢伺候王妃,奴婢虽有心,可也有伺候不周到的地方。” “若是王妃愿意多找些人伺候,奴婢必定会仔细挑选!” 沈落溪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也不需要你怎么伺候我,这冷苑大多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用这么累。” “不过我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我的人……贵精不贵多。” 这样日后遇到事,她也能有帮手,而不是单打独斗。 …… 翌日,沈落溪无视站在院子里候着侍卫,抬脚便越过了他们。 侍卫急忙拦住她,“王妃可是要去看王爷?”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王爷有你们照顾,我去做什么?” 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和苍云瑄斗嘴。 “王爷还有许多公务要办,现在这样耽误了不少时辰,还请王妃可以恢复王爷……” 沈落溪不为所,“王爷的嘴还可以动,耽误不了什么,实在做不了的事往后延一延便是了。” 她收回视线,带着雪玉走出院子。 上了马车,雪玉有些担心地问道:“王妃您这样对王爷,等王爷恢复了会不会惩罚王妃?” 沈落溪勾起嘴角,“他不敢。” 苍云瑄若是识相,现在也该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望云楼前。 沈落溪往里走,伙计便像以往一样带着她往角落走。 她照旧找了借口暂时离开,可她还没走到楼梯下的密道,抬眼便看到了正要往二楼去的萧越泽。 不出意外,萧越泽直接被拦了下来。 “我都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这里的二楼你不能上去!” “另一边的楼梯才是去客房的楼梯,你到底还要走错多少次?我说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萧越泽嘴里说着道歉,视线却不动声色看向了二楼。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下一刻便和他对上了视线,沈落溪轻轻颔首,算是打了招呼,随即便走向了望云楼的后院。 望云楼在昊焱的交代下都记下了沈落溪的脸,见她到了后院,赶忙上前询问。 “现在有人站在楼梯那,我不方便去找你们当家的,还有别的路能到二楼吗?” 伙计憨厚一笑,“望云楼四通八达,为的就是不小心暴露了能尽快撤离,小姐随我来。” 沈落溪跟上他,可走了两步后感觉身后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她猛地回过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蹙起眉头,低声在伙计耳边说了几句,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厨房。 萧越泽站在客房窗边,神情若有所思。 第五十九章 我要找的人 两个侍卫见萧越泽在窗边站了好半天,脸上写满了疑惑。 方才自家少爷突然让他们跟上,随即便进了一间能看到后院的客房,现在都快一刻钟了,自家少爷动也不动。 “少爷,你可有看到什么?” 萧越泽转过身,沉吟了片刻,“望云楼的人似乎都认识她。”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神情多了几分严肃。 “我们已经查到了那姑娘的身份,她是瑄王苍云瑄的王妃,云国皇室的人怎么会和望云楼有关联?” 望云楼是云国的情报站,绝不可能会和景国有勾连,否则景国就不会一直被云国压着。 “先暗中观察,找机会问一问刚才和她说话的伙计。”萧越泽冷声道:“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得才他的嘴里问出点什么。” “是。” 二楼的房间里,沈落溪将自己的需求告诉了昊焱,他立刻摩拳擦掌了起来。 “我早就想给将军安插几个得力的人在王府了,先前我瞧那个王爷当众那么为难将军,差点没忍住出手。” “若不是我想着将军可能有自己的打算,我真没办法在一旁看着。” 沈落溪夸赞了几句,“还好你动了动脑子。” “那是当然的了!我可是将军的人,怎么可能会笨?” 昊焱嘿嘿一笑,思考了一会便让手下找了几个人过来。 几个壮汉在沈落溪面前一字排开,昊焱起身站在他们身旁,抬手用力拍了拍他们结实的肩膀,神情自豪道:“这几个人可是望云楼最好的打手,有他们跟着,王府里肯定没人敢招惹你!” “怎么样?一会我让他们跟你回王府?” 沈落溪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几个神情认真的壮汉,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 “他们太招摇了,我就这么把他们带回去,如何向外人解释?” 苍云瑄对她本就有所怀疑,她若真这么做了可就麻烦了。 昊焱为难地挠了挠头,眼珠子转了转又换了一批人来。 “这些是望云楼的暗卫,善隐藏气息,这样总低调了吧?” “他们本是藏于暗处人,你却让他们到明面来,岂不是浪费了人手了?” 沈落溪再次拒绝,昊焱只能再换一批人来。 他像路边的小贩一样卖力吆喝着,向沈落溪积极介绍着身边的男男女女,可沈落溪还是摇头。 沈落溪看了半天,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抬眼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便让哭丧着脸的昊焱停下了。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下次再继续看。” 昊焱点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为您找到合适的人选的!” 他目送着沈落溪离开,随即挫败地坐在凳子上瞪着眼睛看向一脸迷茫的手下。 “你们为什么没被看上?这不应该啊!” 一众手下也觉得费劲,但比起这个,他们更好奇一件事。 “当家的,你什么时候和景国皇室走这么近了?咱们这是要叛变?” 昊焱闻言,直接一巴掌拍在了那人脑袋上,“不会说话就别说!我怎么可能会叛变!” “不对!我忠心的人只有将军,云国皇帝算什么? ” 众手下一听,都纷纷沉默了下来。 “可惜将军已经不在了……” 昊焱看着手下满脸悲伤的模样,很想再给他们一巴掌,然后大声告诉他们沈落溪就是他们的将军! 可惜,他不能说! “行了,将军若知道你们现在一个个都这个德性,即便还活着也不想见你们,赶紧回去做事!” 众人兴致缺缺地点头,相继走出房间。 此时,已经坐会餐桌的沈落溪和雪玉慢慢吃完了饭才离开了望云楼。 走上马车前,沈落溪又感觉到了那道视线。 她冷眼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身影,眉头微微蹙起。 “王妃,怎么了?” “没什么。” 沈落溪钻进马车放下了帘子,沉声吩咐马夫快些走。 在暗处盯着自己的视线,绝不是苍云瑄的人。 究竟是谁在监视她? 夜晚,沈落溪刚要睡下,窗外却闪过一道黑影。 她立即坐起身,披了衣服便跑出了院子快速寻找着黑影的踪迹。 不多时她便锁定了一个方向,足尖轻点便追了上去。 黑影的轻功很弱,把沈落溪远远甩在身后。 沈落溪扫向四周,随即掉转了方向。 黑影有所察觉,转头时发现她已经不见了踪影略显疑惑,等再将头转向前方,沈落溪便突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急忙停住向后退了几步,沈落溪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抬手便飞出了几根银针。 银针在月色下闪着银光,黑影蹙眉躲闪。 “你跑不掉了。”沈落溪沉声道。 黑影没有回答,快速避开了她的攻击。 瞬息间,黑影便躲开了上百根银针。 他微喘着停下,将刺入手背的银针拔出丢在脚边,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看向沈落溪。 “银针上沾了药,你的手现在应该没有知觉了吧?”沈落溪道。 “我并无恶意。” 黑影的声音有些耳熟,沈落溪上下打量着他,“你是谁。” “现在,你还不要知道。” 沈落溪挑眉,“你的意思是我之后会知道?” 黑影没有回答,下一刻却突然向沈落溪丢出一个瓶子。 瓶子破碎,浓烟四起,刺鼻辛辣的味道让她咳嗽了半天。 她向后退了几步,等烟雾散去,黑影早就没了踪影。 沈落溪蹙起眉头,这个烟雾瓶她太熟悉了。 因为这是她做的,云国军队的将士人手一瓶,用来干扰敌人的视线,好杀敌或逃跑。 刚才的黑影,是云国的人? 可云国的人为什么会找上她?难道是昊焱说漏嘴了? 但沈落溪很快否认了这个可能,昊焱不可能背叛她。 她看了看四周,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线索,只能先回府。 等她的身影走远,黑影才从树丛的阴影中走出来。 黑影收回视线,施展轻功回到了望云楼。 两个侍卫恭候多时,看到萧越泽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少爷,怎么样?” 萧越泽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声音难掩激动,“或许,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第六十章 猜测 两个侍卫张大了嘴巴,随即感慨道:“这就是缘分吗?我们才来京城不久,少爷便要得偿所愿了!” “恭喜少爷!” 萧越泽谁兴奋,却很快克制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神情又恢复了平静。 “现在我还有十足的把握,还不能妄下定论。” 他不想好不容易在黑暗中看到一抹光,轻轻一吹又熄灭了。 “我让你们去问那伙计,可有问出什么?” 两个侍卫闻言低下头,面露惭愧,“那伙计嘴严,我们什么都没问出来。” 萧越泽并不意外,若是望云楼的人嘴巴这么容易撬开,将军也不会重用他们了。 “望云楼的人那么多,一个不行便换下一个。” 两个侍卫点点头。 “那少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少爷想要从瑄王妃口中问出将军的下落,怕是不容易。”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瑄王妃身边有暗卫跟着,为防止暴露身份,我们不可妄动。” 萧越泽不置可否。 他是云国萧国公之子,瞒着父亲来了景国,若是被发现,不光景国会借机发难,云国也不会放过他。 所以无论他做任何事都要思考后果,不能莽撞行事。 想罢,萧越泽沉思片刻,“明日我们去找司徒神医一趟,他在云国和景国间游走,比我们更了解景国的情况。” “或许我还能问问他的意见再行事也不迟。” 两个侍卫没有意见。 翌日天刚亮,萧越泽便独自前往了司徒岩的住处。 他看着眼前老旧的院子目光闪了闪,抬手敲响了摇摇欲坠的木门。 萧越泽等了一会,里头才传来了脚步声。 “谁啊?” 司徒岩抬头看了一眼刚蒙蒙亮的天,这个时候谁会来找他? 他推开门,入眼便是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司徒岩疑惑地打量着萧越泽,“公子是来找我看病的吗?” 萧越泽摇摇头,而是对他张开了掌心,上面放着一枚玉佩。 看到玉佩,司徒岩瞪大了眼睛,“你是……” 他立刻止住声音,警惕地看向四周,伸手将他拉进了院子。 司徒岩严肃地看向他,“萧小公爷,你怎么到景国来了?” “萧国公怎么可能同意你到这来?” 他见萧越泽沉默不语,眉头拧成了川字。 “你果然是瞒着萧国公偷偷过来的,我给穆行传的信是不是被你截下了?” 被司徒岩拆穿了,萧越泽没有否认,直接便承认了。 “我看完之后又给穆先生送去了,穆先生不知道这件事。” “穆行和将军学的是什么?是五行八卦,以前将军时常夸他学到了精髓,他若想知道你能瞒住他?”司徒岩厉声道。 萧越泽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听着他的训斥。 “不说这些无用的话了,趁萧国公还没派人来找你之前,赶紧回云国去!” 萧越泽看着司徒岩微愠的脸,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平静地开口,“司徒神医说的那个人我已经遇到了,我今日来找神医便是为她而来。” 司徒岩本来还在用手推他,此时听到他这么说,司徒岩立刻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迟疑了片刻,“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神医的猜想是对的,那个瑄王妃或许知道将军的下落。” 萧越泽的声音多了几分坚定,但有一个猜想他还没有告诉司徒岩。 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他觉得沈落溪可能就是将军。 那时他听说皇帝除掉了将军,不顾父亲的反对策马跑到了已经变成废墟的将军府。 他已经不想回忆自己看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时是什么心情了,在截下司徒岩给穆行的信前,他没有一个晚上是能安稳入睡的。 明明只要再等半年,父亲便会同意他去军营…… 所以在看到那封信后,他想也没想便赶来了景国。 司徒岩见他脸上写满了认真,已经到嘴边的劝说又咽了回去。 “如今的你,变化真大啊。”他感慨道。 萧越泽笑了笑,随即问道:“神医可以和我说说瑄王妃的事吗?” 司徒岩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了他,看他听得认真,司徒岩补了一句,“你若是想要接近瑄王妃,我劝你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若是不小心被瑄王殿下发现,你的下场可就……” 司徒岩的话没有说完,萧越泽也明白他的意思。 “这点神医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不知神医可有试探瑄王妃?” 司徒岩点点头,眉眼间满是惆怅,“我自然有,但她的回答没有任何问题,我私下也有调查,可瑄王妃自小长在京城,养在深闺之中。” “无论如何,她都没机会和将军见面。” 萧越泽淡淡“嗯”了一句,心却狂跳了起来。 这话若是换个人来说,他只会觉得这是敷衍,未必是真话,可司徒岩和将军多年好友,是最了解将军的几人之一。 他的猜想,或许是真的…… 瑄王府。 沈落溪惬意地喝着茶,发现苍云瑄那几个侍卫今日没有过来便明白了,软筋散的药效已经过了。 她不以为意,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片刻后,苍云瑄不出意外走进了她的院子。 雪玉看到他阴沉的脸吓了一跳,沈落溪便用眼神示意她退下,她抬眸看向苍云瑄,也不起身行礼,而是勾起红唇指了指一旁的石凳。 “王爷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看来这两日休息得不错。” 苍云瑄额间青筋凸起,薄唇抿成一条线,“你们去院子外候着。” 侍卫领命,立刻退出了院子。 苍云瑄冷冷地看着沈落溪,“沈落溪,你虽是本王的王妃,本该安守本分,本王念你帮过本王,过往之事可以不计较。” “但你屡屡不将本王放在眼里,愈发肆意妄为,再这么下去,你必定会闯下弥天大祸,本王决不允许你坏了本王的计划!” 沈落溪静静听着,等他说完了,沈落溪才淡声开口,“眼下发生种种,会坏了王爷计划的人可不是我,而是王爷。” “我和王爷有言在先,王爷却连‘守信’二字都做不到,既然王爷有诸多不满,合作也不必继续了。” 第六十一章 平起平坐 苍云瑄愣了愣,他来找沈落溪是为了警告,可沈落溪现在却这么决绝,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他眼眸微眯,“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沈落溪浅浅一笑,却不达眼底,“我这样说不是遂了王爷的意吗?我的盟友可不能是连守约都做不到的人。” “和这样的人绑在一条船上,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苍云瑄冷声道:“本王以为我们合作还算愉快。” 沈落溪闻言,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狗男人未免太过自满了吧? 若是苍云瑄要求她做的事,她便要事事顺应、周到,可苍云瑄呢?不仅在她被怜王为难她时袖手旁观,事后还和她咬文嚼字。 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沈落溪冷淡地看向苍云瑄,“合作愉不愉快,可不是王爷一个人说的算的。” 她站起身,不打算继续和苍云瑄废话。 “沈落溪,本王说过,本王若是死了,你便要殉葬!”苍云瑄沉声。 “如今这样的情况,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沈落溪满不在乎道:“反正有王爷和妹妹陪着,即便到了阴曹地府,想必也不会寂寞。” 苍云瑄愣了愣,他见沈落溪的神情不像在说笑,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先前还能拿捏沈落溪的话,现在竟然不管用了。 院子陷入一片死寂,片刻后苍云瑄才咬了咬牙,妥协似的开口,“本王会守约。” 沈落溪嗤笑一声,“王爷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太晚了吗?” 苍云瑄蹙起眉头,“你想怎么样?” “我要与王爷平起平坐。”沈落溪毫不犹豫道:“我和王爷是合作关系,可不是王爷的手下。” 她直直看向苍云瑄,等着苍云瑄的回答。 苍云瑄沉默不语,周身却冷了下来。 从沈落溪下药设计嫁给他时,他对沈落溪只有厌恶,即便现在沈落溪对他有些用,他也从来没有平等地看待沈落溪。 他或许对沈落溪有所改观,但心底的厌恶从未改变。 苍云瑄冷冷与她对视,沈落溪便明白了。 “既然王爷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决断,可以先回去想想,等王爷想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说罢,她便毫不犹豫转身回了房间。 她需要这个权力,否则和苍云瑄合作也不可能双赢。 毕竟,她暂时还要继续留在景国,一个有力的合作对象还是很有必要的,而苍云瑄就是那个合适的人选。 站在院子里的苍云瑄目光冰冷地看着沈落溪闭紧的房门,转身拂袖而去。 他走进书房,让侍卫把这两日未完成的公务拿来,房门便被敲响了。 “王爷,妾身亲手制了些茶点。” 宁嫣然柔柔一笑,等苍云瑄点头了才走进书房。 一旁的侍卫很识趣,抱着公文便离开了书房。 宁嫣然将茶点放下,见苍云瑄眉头微蹙便挽起袖子替他揉起了太阳穴。 “王爷似乎心情不好,妾身愚笨,不能替王爷排忧解难,但王爷可以说与妾身听,或许能让王爷心里舒坦些。” 苍云瑄紧蹙的眉头虽被她揉开了,心结却揉不开,苍云瑄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嫣然,你真好。” “王爷怎么突然这样说?”宁嫣然轻笑,“不过王爷昨夜才恢复,今日便忙公务,可不要累着了。” 苍云瑄淡淡应了一声,“昨夜你彻夜不眠地照顾我,怎么不多睡一会?” “妾身心里记挂着王爷,知道王爷心里想着公务,妾身也只能为王爷做作这些小事了。” 苍云瑄握着她温软的手,心中一片柔软。 沈落溪和宁嫣然比起来,简直高下立见。 “王爷的眉头怎么又拧起来了?” 宁嫣然再次轻柔地揉开他的眉心,耳边便传来了他的声音,“若你才是我的王妃便好了,嫣然,委屈你了。” “妾身能陪在王爷身边已经很满足了,姐姐作为正妃,难免会强势些。” 苍云瑄蹙起眉头,宁嫣然看在眼里。 她自然知道苍云瑄心情不悦的原因不是公务,而是沈落溪。 在她走到书房门前看到苍云瑄的神情便猜到了,沈落溪肯定又触了苍云瑄的底线。 沈落溪最好一直这样下去,让苍云瑄对她越来越厌恶。 只要苍云瑄觉得她比沈落溪好,她迟早会有一天能彻底拿捏苍云瑄的,到最后沈落溪只会是一个有名无实的正妃! 她看向苍云瑄,眼珠子转了转,轻叹一声继续说道:“王爷别再想姐姐的事,姐姐如此对王爷,许是因为王爷宠爱妾身,心生嫉妒才会如此。” “为了王爷,妾身愿意委屈求全,日日侍奉姐姐左右,换王爷片刻安稳。” 苍云瑄闻言,突然松开了她的手。 “你出去吧,我要处理公务了。”他冷淡道。 宁嫣然一愣,方才气氛还好好的,苍云瑄怎么突然变了脸? 她想要补救,苍云瑄却唤来侍卫将她送回院子,她欲言又止,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苍云瑄看着眼前的公务,眉头微微蹙起。 宁嫣然虽善解人意,却也是浮于表面。 若是以前的沈落溪,宁嫣然自然没说错,可现在的沈落溪对他的感情,仿佛一夜之间便消失了。 他想到这个,心里突觉怪异。 苍云瑄深吸一口,暂时将注意集中在公务上。 夜色如墨,沈落溪坐在床边看着外面的皎皎月光,目光微沉。 昨夜的那个黑影便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今夜不知道还会不会来。 她用小六壬起卦,卦相显示今夜还会有人来访。 沈落溪眼底闪过几分杀意,她掐指继续推演,想要算出那人到底是谁,却算出那人与她相识。 她愣了愣,又掐算了两次,结果还是一样。 沈落溪沉吟片刻,这个卦象并未说是与原身相识的人,还是与她相识的人。 看来是因为她占据了原身的身体,卦象也没办法完全推演。 她吐出一口气,举起茶杯正要喝一口,茶杯却是空的,她起身去倒茶,窗户便传来了响声。 沈落溪目光一凛,转头便看到窗户上插了一支别了信的飞镖。 第六十二章 给她道歉 她立刻探身看向窗外,根本看不到任何身影。 沈落溪沉下脸,拔下飞镖将书信打开。 “明日,望云楼。” 字迹刚劲有力,笔锋利落。 她仔细端详着字迹,在脑海里搜索着原身和自己的记忆,可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字迹可能是谁的。 原身自从染上毒疮后,曾经的闺阁好友都与她断了来往,即便没断,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深闺小姐们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字。 至于她更想不到合适的人选了,昊焱的字一直没长进,顶多是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的程度而已。 但给她书信的人让她明日去望云楼,除了昊焱,也就只有昨夜那个黑影了。 沈落溪思索片刻,随即将书信收了起来。 翌日一早,她起身梳洗后走出了院子,没走来两步便碰上了苍云瑄。 两人冷冷对视了一眼,沈落溪白了他一眼便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苍云瑄冷声道。 “我出个门也要和王爷报备吗?”沈落溪反问,“还是说王爷已经想好了?” 苍云瑄蹙起眉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沈落溪却不给他这个,扭头便走出了王府。 他看着沈落溪走上马车,脸色暗沉一片,旁边的侍卫在心中暗暗叫苦,片刻后才敢开口询问,“王爷,要派人拦下吗?” “不必,让人跟着便是。”他挤出一句话。 “是。” 苍云瑄快速调整好情绪,骑上马向着宫里驰骋而去。 很快,沈落溪便到了望云楼,雪玉扶着她下了马车,随口调侃了一句,“看来王妃真的很喜欢望云楼的菜色,只要出来,王妃总要过来吃上一顿。” “要不要奴婢去问问,将望云楼的厨子雇下?” 沈落溪笑笑,“不必了,好东西也不能日日都吃。” 雪玉点点头,却又轻叹了一声,“王妃和王爷近来见面总是剑拔弩张的,奴婢换个新厨子,王妃和王爷再坐下吃顿饭,或许能缓和些。” “那你就不必废这个心思了。”沈落溪轻笑,“即便是山珍海味,王爷看到我也是味如嚼蜡,跟妹妹的话,面前摆的是一碗白水,王爷也能喝得津津有味。” “不说这个了,我们快进去吧。” 沈落溪大步走进去,余光快速扫视着所有人,却没发现异常。 她垂下眼,敛去眼底的冷意。 那个人或许还没来。 坐下后,她随便点了些吃的,目光便留意起了进出望云楼的客人。 来往的客人几乎都是京城人士,没有一个人有流露出云国的习惯。 沈落溪眉头微蹙,难道她猜错了? 正当她迟疑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对上萧越泽的视线不由得愣了愣,随即看到萧越泽向她走了过来。 “位置都满了,我可以同姑娘坐一桌吗?”萧越泽询问。 沈落溪看向四周,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即便是角落的位置也坐了人,思索片刻后她才点了点头。 萧越泽笑着道了声谢,“想不到今日来晚了些,竟然就没了位置,幸好遇到了姑娘。” “碰巧罢了。”沈落溪淡淡道。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越泽,京城不小,即便是缘分,她和萧越泽的“偶遇”的次数也太多了。 “望云楼的菜色不错,我吃过一次后便念念不忘。”萧越泽浅笑,“不过姑娘看起来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想不到也这么喜欢云国的菜。” 沈落溪正想开口回答,不远处便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你是怎么做事的?幸亏不是滚水,否则老子得去一层皮!”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拽着伙计不松手,声音越喊越大。 伙计赔笑脸道:“小的给您赔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小的计较了,只是希望客官别拉着小的,小的便不会不小心把水泼到您身上了。” 男人怒声道:“你说老子是故意的?我告诉你,今日你不给我赔十两银子,这事没完!” 他举起拳头便要打伙计,不得拳头落下,沈落溪突然开口道:“我看到你拉人家了。” 男子愣了愣,狰狞着脸顺着声音看去,但看到沈落溪那张脸时,男子的神情便多了几分不怀好意。 他走到沈落溪面前,一双鼠目贪婪地盯着沈落溪的脸,“姑娘这是要替这伙计出头?我可是怜香惜玉的人,所以我奉劝姑娘不要多管闲事。” 沈落溪站起身,她比那男子还高些, 垂眸冷冷看向那男子,“我说的都是实情,怎么是多管闲事?” “我没事拉他做什么,难不成我没事找事吗?”男子不屑道。 他目光猥琐地上下打量着沈落溪,“姑娘,不该管的事别管,省得惹上一身骚,你等我一会,我马上解决这件事,好回来请姑娘喝茶。” 男子搓了搓手,随即便听到沈落溪说道:“你一走进来便只要了一盘花生米和一壶茶,然后便盯着伙计看了半天。” “你在伙计最忙时叫他过来倒茶,趁他恍惚拉了他一把,你还说你不是来闹事的?” 在萧越泽出现前,她一直留意着望云楼客人的动向,吵闹声传来时,她转头便看到了男人还没收回去的手,自然可以肯定他做了什么。 男子脸色一变,沉着脸看向她,“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是来闹事的?” “我明白你为什么替那伙计出头了,你和那伙计是姘头吧? 你长得这么漂亮,想必是哪个花楼的头牌吧?” 雪玉一听,立刻站起身斥道:“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男子淫笑,“被我说中了也不必恼羞成怒,你跟着这个小伙计,还不如跟着我,我可比那小伙计有权有势。” “只要你好好伺候我,我保证你吃香喝辣的。” 他抬头自己的猪手要去碰沈落溪,沈落溪指尖微动准备动手。 可下一刻,那男子便突然飞了出去,撞倒了不少桌椅。 萧越泽一脚踩在男子身上,惨叫声响彻整个望云楼。 他眼底杀意翻涌,一字一句道:“给她道歉。” 六十三章 温妃娘娘不好了 男人痛苦地哀嚎着,他对萧越泽大骂道:“放开我,否则我便对你不客气!” 萧越泽冷声道:“不要再让我重复第三次,给她道歉。” 话音落下,他踩在男人身上的脚又加重了力气。 男人痛得脸上没了血色,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虚弱了。 “还不快帮忙!” 看热闹的食客里有几人走了出来,那几人满脸横肉,看走路的步伐便知道是练过的。 为首的大胡子凶狠地看着萧越泽,“赶紧把他放了!” 萧越泽冷眼看着他们,“不必浪费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你一个没几两肉的小白脸竟感敢这样嚣张,今天不把你打成残废,老子是你孙子!” 大胡子带着手下冲向了萧越泽,萧越泽不慌不忙,依旧紧紧采踩在男人身上。 他眼睛微眯,一道倩影便挡在了他面前。 沈落溪抬起手,数根银针飞向大胡子他们。 萧越泽瞪大眼睛看着她,视线紧跟着她的动作,生怕漏看了一招一式。 本来他把沈落溪约到这来,只是想用言语试探,想不到这个无赖的出现竟然帮了他。 沈落溪的招式和将军一模一样! 先前他还敢肯定,害怕空欢喜一场,毕竟借尸还魂这样的事只会在话本里出现,但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沈落溪便是将军! 只见沈落溪收回了手,大胡子他们也重重倒了下去。 大胡子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惊恐地看着沈落溪,“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一脚踩在了他蒲扇似的厚掌上。 大胡子惨叫一声,沈落溪视若无睹,“可有人指使?你若是不说真话,我便踩断你的手指。” “我……” 他才开口,指骨断裂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十指连心,可见有多痛。 大胡子哭喊道:“姑奶奶饶命!我们就是缺银子了,想来讹点钱而已!” “你们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把主意打到望云楼身上。” 昊焱的声音响起,他缓缓走到沈落溪身边,不动声色和沈落溪对视了一眼。 “把他们送去官府,顺便和知府大人知会一声,让他关照些。”他淡淡道。 “是。” 几个伙计一手一个,拎着他们走出了望云楼。 昊焱吩咐伙计收拾一下残局,随即笑着对看热闹的食客说道:“让诸位受惊了,这顿饭望云楼请了,还请诸位日后还来。” 看热闹的食客喜滋滋地退去,昊焱转头看向沈落溪和萧越泽,“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沈落溪平静道:“举手之劳。” 萧越泽也冷淡地回了一句,默默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遇到这样的事,我也没胃口了,我先走了,公子请便。” 沈落溪带着雪玉走出望云楼,萧越泽和昊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了视线。 昊焱看了萧越泽一眼,转身便要离开却被拦了下来。 他蹙起眉头,眼底多了几分警惕,“公子有事吗?” “能否借一步说话?”萧越泽问。 昊焱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改日吧。” “我很了解望云楼,表面是酒楼,实则……云国的情报组织。”萧越泽缓缓说道。 昊焱闻言,眼底闪过了几分杀意,“你是什么人?” 萧越泽不答,“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两人对视许久,昊焱才缓缓开口,“跟我上楼。” 萧越泽没意见,跟着他上了二楼。 他注意到二楼的守卫森严,即便有人潜入也会在这里被解决掉。 这时,一道寒光闪过,对准了萧越泽的脖子。 萧越泽眉头微蹙躲闪,昊焱和手下联手逼近他。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望云楼的事?”昊焱质问,攻击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萧越泽在防守的间隙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玉佩,昊焱看到玉佩立刻收起了匕首。 “这枚玉佩哪来的?” “我是司徒神医的人,有些事想问你。”萧越泽回答。 这枚玉佩是沈落溪亲手刻给他们和司徒岩的,看一眼便能确定。 昊焱不耐烦地撇撇嘴,“进屋说。” 走进房间,萧越泽开门见山道:“你认识刚才那个姑娘吗?认识多久了?” 听到萧越泽问的是这件事,昊焱愣了愣,他以为司徒岩派人过来又是为了问将军的事。 昊焱看了他一眼,目光闪了闪,“我不认识她。” 萧越泽知道他不会轻易回答,所以又换了一个方式,“我听闻那位姑娘是瑄王妃,你应该记得她第一次到望云楼吃饭的吧?” 他想知道将军为什么只把活着的事告诉昊焱,是其他人不能信任,还是另有隐情。 昊焱嗤笑一声,“每日到望云楼吃饭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记得?” “你若是想打听瑄王妃的事,直接找司徒岩不就行了?他时时进出瑄王府,比我清楚,你若是没有别的事了,我就送客了。” 话音落下,房门外便站了两个人。 萧越泽面色微沉,知道他是不会松口了也没坚持,起身便走出了房间。 “当家的,可要我们去处理他?” 昊焱沉吟片刻,萧越泽是司徒岩的人,他不能动手,否则沈落溪那边他不好交代。 “不必了,查清他的身份就够了。” “属下明白。” 另一边,萧越泽回到房间后,两个侍卫急切地围了上来。 “少爷,您没事吧?” 他们看着萧越泽走上二楼时,心都提了起来,他们没法跟上去,若是萧越泽遇到危险,他们也不知道。 现在看到萧越泽平安地回来了,提着心总算放下来了。 “我的武功如何,你们不是最清楚的吗?”萧越泽看向他们。 “少爷的武功自然是不必说,可两拳难敌四手,万一他们人多势众,少爷吃亏了怎么办?” “不会的,若到了那个地步,我会智取。”他平静道。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样,随即问出了他们最关心的问题,“少爷,你可有打探到什么?” 萧越泽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却不多说。 因为,他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第六十四章 阻拦治病 苍云瑄听到侍卫的话立刻站了起来,他大步上前,伸手用力抓住沈落溪的手腕。 “现在和本王入宫!” 沈落溪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苍云瑄拉着走出了王府,快速钻进了马车。 马车上苍云瑄也没有松手,沈落溪皱起抽回手,但她和苍云瑄力量悬殊,尝试了几次依旧纹丝不动。 沈落溪沉下脸,“王爷,你可以放开我了。” 苍云瑄冷冷看向她,将她的手甩开。 “沈落溪,本王警告你安分些,见到母妃不要开口,治好母妃是你唯一需要做的事。” 沈落溪蹙起眉头,若不是因为病的人是苍云瑄的母妃,她现在就会跳下马车。 “王爷,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手下,不要用命令的语气叫我做。”她冷声道。 苍云瑄冷淡道:“你名义上虽是本王的正妃,但说到底只是本王的附属,在本王眼里你不过是个婢子。” “所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本王的极……” 不等他说完,他便觉得舌尖一苦,还来不及吐出去,药已经在嘴里化开了。 苍云瑄瞪大眼睛看向沈落溪,他开口要说话,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抬手要掐住沈落溪轻巧躲开,沈落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王爷说了这么多也累了吧,不如休息一下吧。” “我提醒王爷一句,若是用内力将药冲出来,只会伤及经脉,王爷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苍云瑄沉下脸,抬手继续攻击沈落溪。 沈落溪面不改色,与他在狭小的马车里打得有来有往。 马夫平稳地驾着马车,马车摇晃着越来越厉害,马儿也感觉到了这不寻常的动静,逐渐变得焦躁了起来。 马儿嘶叫一声,随即抬起马蹄跑了起来。 “等……” 马车疾速向前跑,在到宫门口时险些踩到守门的侍卫。 “啊!” 侍卫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马夫用力拉住缰绳,可马儿的力气太大了,马夫根本没办法拉住马儿。 “快停下!” 这时,马车里突然飞出一根银针刺入马的脖子,一只白嫩的手抢过缰绳,立刻便将马儿控制住了。 马夫感激地看着沈落溪,“多谢王妃!” 沈落溪跳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随即抬头对马车上的苍云瑄说道:“王爷,快下车吧,温妃娘娘还等着呢。” 马车里一片寂静,片刻后苍云瑄才撩开了帘子。 他面无表情地走下马车,连一个余光都没给沈落溪便往宫门去。 沈落溪不以为意,紧跟在他身后。 引路的太监低着头,在心中暗暗叫苦,沈落溪和苍云瑄之间的氛围也太奇怪了,若是两人气不顺,拿他这个小太监开刀怎么办! 但他若是稍微留意一下,便能发现苍云瑄走路的姿势不自然。 苍云瑄努力让自己看着正常些,实际上他没走一步都疼痛难忍。 针扎似的痛楚连绵不断,等走到温妃的长乐宫,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三哥!” 苍晨儒急忙跑上前来,刚要开口和他说温妃的情况,却发现他脸色不太好。 他疑惑道:“三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苍云瑄摇摇头,转头看了沈落溪一样,随即露出一个笑脸道:“王爷不打紧,一会就好了,我们先去看看温妃娘娘的状况吧。” 苍晨儒暂时将疑惑放下,赶忙带着沈落溪进去。 温妃的床前站了两个御医,见沈落溪来了便侧开了身子。 “参见瑄王殿下、王妃。” 沈落溪点点头,“温妃娘娘怎么样了?” 两个御医对视了一眼,开口缓缓说道:“温妃娘娘突然晕厥,但温妃娘娘的脉象十分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我们二人试了许多方法,温妃娘娘也没醒来。” 苍晨儒急切道:“嫂嫂,现在只有你能救母妃了。” “七殿下别着急,温妃娘娘会没事的。” 沈落溪抬手要替温妃诊脉,宫殿外却突然传来了宫人的通报声。 “瑾贵妃娘娘驾到!” 沈落溪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温妃的脸色才起身行礼。 “参见贵妃娘娘。” 沈落溪走到苍云瑄身边,指尖转动将一枚药丸塞进了他的手里。 苍云瑄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把药吃了下去。 瑾贵妃的视线在大殿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落溪的身上。 “本宫听说瑄王带了王妃进宫,紧赶着便来了,温妃怎么样了?” 苍晨儒面色微沉,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他笑着答道:“多谢瑾贵妃关心,不过嫂嫂还没来得及给母妃看病。” 言外之意便是瑾贵妃来得不是时候,但瑾贵妃就跟没听到似的,笑着看向沈落溪说道:“本宫早听闻瑄王妃的医术比宫里的御医都厉害,本以为瑄王妃已经给温妃看上了。” “现在既然还没有,瑄王妃便和本宫走吧。” 沈落溪眼睛微眯,身旁的苍云瑄便上前了一步。 “瑾贵妃想让王妃看病自然没问题,但我母妃还病着,还请……” 不等他说完,瑾贵妃便打断了他。 “小公主病了好几日,宫里的御医都没能将她治好,本宫心急如焚。”她淡淡看向床上的温妃,“温妃身强体健,再等一等也无碍。” 苍云瑄沉下脸,他抬头冷冷看向瑾贵妃,“我母妃奄奄一息,等不起。” 瑾贵妃也毫不退让,“小公主是皇上的心头肉,若是不小心留下病根,即便温妃醒了也会自责不已。” “任何事情都要有个轻重缓急,瑄王可要分清楚。” 说罢,她便示意身边的侍女上前。 侍女立刻向沈落溪走去,苍云瑄抬手挡住了去路。 “等我母妃没事了再让王妃给小公主看病也不迟。” 瑾贵妃冷下脸,“看来瑄王分不清事情轻重,那今日便让本宫来教你,来人,请瑄王妃去明华宫。” 话音落下,几个太监侍女立刻走上前去,苍晨儒也跟着上前阻拦,他到底不如苍云瑄沉得住气,咬牙看向瑾贵妃说道:“你这是打算逼死我母妃!” 第六十五章 拿捏瑾贵妃 瑾王妃闻言,看向他的神情多了几分杀意。 “七殿下,本宫谅你心系温妃,言语不敬便不追究了,倘若再有下次,本宫绝不轻饶!” “你们动作快些,好生将瑄王妃带到明华宫。” 宫人们上前,伸手便要抓沈落溪,沈落溪挑了挑眉, 轻巧地抓住了那太监的手。 瑾贵妃见状蹙起眉头,“你要违抗本宫?” 沈落溪浅浅一笑,“贵妃娘娘说笑了,小公主的病我定是要去看的,但事情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娘娘若是着急,可让二位御医先去看见小公主,御医资历深厚,必定比我厉害。” 瑾贵妃闻言冷冷看向沈落溪,“瑄王妃,本宫想听的不是这一句。” “小公主的病是病,温妃娘娘的也一样。”沈落溪回答。 说罢,她便转身去给温妃诊脉。 “放肆!你竟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瑾贵妃怒斥。 沈落溪不以为意,眼睛只看着温妃。 片刻后她便微微蹙起眉头,正如太医说的那样,温妃的脉象很正常,没有中毒的迹象。 沈落溪将手放在温妃的鼻子下,呼吸微弱不连贯,若是不仔细感觉,还以为温妃没了呼吸。 她转头看向苍晨儒,“七殿下,你知道温妃娘娘今日吃了什么吗?” 苍晨儒愣了愣,回过神后小跑着拿了一碗羹汤来。 “母妃胃口不佳,便让人制了些草虫鸡汤,母妃喝了一碗后觉得身子不舒服,说是有些恶心,我便赶紧扶着母妃躺下。” “没想道到躺下没多久,母妃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我赶忙把御医找来也没看出什么。” 一旁的御医一听,赶紧开口,“温妃娘娘的吃食我们也看了,并无异样。” 瑾贵妃冷笑,“许是温妃无福享受这虫草,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苍云瑄和苍晨儒沉下脸,他们怎么会听不出瑾贵妃的意思?瑾贵妃分明就是在说他们母妃活该! 可是他们不能对瑾贵妃做什么,否则以瑾贵妃的性格,必定会对温妃做什么。 “贵妃娘娘这么说实在不合适。”沈落溪淡淡道:“因为温妃娘娘突然这般,是因为喝了掺进水仙茎汁子的羹汤所致。” “虽不知道是谁做的,但贵妃娘娘来得真是时候。” 她对瑾贵妃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瑾贵妃愣了愣,下一刻便大声怒斥起来。 “放肆!你竟敢污蔑本宫!你好大的胆子!” 瑾贵妃保养得当的脸变得涨红,抬手指着沈落溪怒声道:“给本宫掌嘴!教教瑄王妃应该如何说话!” 宫人领命,大步走向沈落溪,高高举起巴掌便要落下。 沈落溪藏在长袖下的手动了动苍云瑄却先一步抓住了宫人的手,宫人立刻惨叫了一声。 “本王的王妃,谁敢动?” 苍云瑄冷冷看向瑾贵妃,瑾贵妃身子一震,勉强维持脸上的镇定。 她很清楚瑄王是上过战场的人,一身的肃杀之气,不是她这样久居后宫的人能对抗的。 “瑄王在威胁本宫?” “本王只是想提醒贵妃娘娘,本王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苍云瑄冷声道:“本王不说、不做,不代表是怕。” 瑾贵妃脸色难看,转身便要走。 “贵妃娘娘留步。”沈落溪突然开口。 她将一根银针刺入了温妃的穴位,温妃本来还卧床不起,下一刻猛地起身伏在床边吐了出来。 苍晨儒急忙走到温妃身边替她顺气,直到她将所有东西吐出来之后,苍晨儒发现她恢复了气色,只是还有些虚弱。 他欣喜道:“母妃,您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温妃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 沈落溪缓缓走到故作镇定的瑾贵妃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贵妃娘娘,温妃娘娘已经醒了,现在我可以跟您去给小公主看病了。” 瑾贵妃长袖下双手紧握,她微微扬起头,神情轻蔑道:“瑄王妃对本宫如此不恭不敬,你去了也只会怠慢小公主的病,本宫可不敢让瑄王妃去。” 沈落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她突然凑近了些,“贵妃娘娘宫里的水仙花一定养得很好,花香如此浓郁,贵妃娘娘必定是亲自打理的。” 瑾贵妃闻言瞪大了眼睛,她怒声道:“大胆!你的意思是温妃的毒是本宫下的?” “连太医都没诊出来,更没从羹汤中验出毒,你凭什么看一眼便如此笃定?你诬陷本宫的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面对她的威胁,沈落溪神色淡淡地与她对视,“水仙茎汁子若小心使用,绝不会被人查出来,不算毒的毒,怎么可能会被人查出来?” “我和王爷才进宫,贵妃娘娘便赶来了,这未免太凑巧了,这两件事闹到皇上那,贵妃娘娘如何解释?” 瑾贵妃紧抿着嘴,微微发抖的身子却已经暴露了她的慌张。 “即便闹到了皇上面前,本宫也坦坦荡荡,瑄王妃,你别想威胁本宫!” 沈落溪笑笑,“贵妃娘娘,我和宫里的御医不同,若是娘娘不信大可试试。” “但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毕竟贵妃娘娘和温妃娘娘在宫里终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安无事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瑾贵妃沉默不语,许久才深吸了口气开口,“今日就当本宫没来过。” 她转过身,耳边便传来了沈落溪的声音。 “希望温妃娘娘恢复后,贵妃娘娘多照顾些,省的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影响了娘娘的声誉。” 瑾贵妃听到她的话,牙齿都要咬碎了,大步走出了长乐宫。 片刻后,外头便传来了瑄王妃斥骂宫人的声音。 沈落溪收回视线,重新走回温妃的床边再替她把脉,随即温声开口道:“温妃娘娘,您已经没事了。” 温妃笑着点了点头,抬手握住了她的手,“麻烦你来一趟了,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会如何。”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的,一会我写个药方,娘娘喝几日便好了。” “好。”温妃温柔地看着她,“我总听晨儒说你恢复了容貌,医术还厉害,可惜云瑄一直不带你进宫,今日可算见到了。” “你们两个真般配,日后生出的孩子必定俊俏。” 第六十六章 不欢而散 沈落溪闻言,笑容略显僵硬。 她可不想和苍云瑄有这样的未来。 所以她没有回答,只是笑笑垂下了眼。 温妃只当她是害羞,便抬眼看向了苍云瑄,“你呀,以后来看我便带落溪一起来。” 苍云瑄淡淡“嗯”了一声,回答模棱两可。 温妃嗔怪似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转头看着沈落溪,“落溪,你不用管他,他不带你来,你就自己来。” “平日里只有晨儒陪我说说话,你能来的话,长乐宫能热闹许多。” 沈落溪乖巧回答,“日后我定多多进宫陪娘娘说话。” “好,若是能多一个小世子,那就更热闹了。”温妃笑呵呵地说道。 沈落溪笑而不语。 她陪着温妃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天快黑了,温妃才恋恋不舍地目送沈落溪和苍云瑄离开。 苍晨儒将两人送出宫门,他笑着看向两人,“幸好今日三哥和嫂嫂来得及时,否则母妃可能就真的出事了。” 沈落溪在一旁笑笑,苍云瑄也只是嘱咐一句好好照顾母妃便跟沈落溪上了马车。 马车内一片寂静,片刻后苍云瑄才开口说道:“今日谢谢你。” 沈落溪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便靠在一旁闭目养神了。 苍云瑄看到她的态度,眉头微微蹙起,他刚想和落溪好好说话,沈落溪便这样对他! 一股火气从他胸口蔓延,再开口时声音很是不满与愤怒。 “你别以为救了母妃便肆意妄为,沈落溪,你身为妻子,这是你应该做的!”他冷声道:“而且你那样威胁瑾贵妃,万一她日后对母妃不利便是你的责任!” 沈落溪听到这话,直接气笑了。 她救了温妃的命,还帮温妃得了一个拿捏瑾贵妃的把柄,苍云瑄现在却倒打一耙,简直不可理喻! 沈落溪睁开眼,冷冷看向苍云瑄,“照王爷的意思,我便不该救温妃娘娘,省得王爷将一切是非对错都推到我身上。” “停车。” 马夫不明所以,但还是拉住了缰绳。 沈落溪利落地走下马车,苍云瑄立刻掀开帘子叫住了她。 “站住!你要去哪!” “我自己走回去,难不成还要像上次一样被王爷赶下马车?”沈落溪淡淡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现在累得很,不想浪费口舌。” 苍云瑄看着沈落溪决绝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沈落溪,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满京城哪个女子像你这般?” “我为何要和别的女子一样?”沈落溪冷淡道:“王爷若想要一个事事顺从听话的人,回去找妹妹不就好了?” “让妹妹来帮王爷,王爷必定更满意。” 她抬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有些事情,只有你能办。” 沈落溪勾起嘴角,声音却还是淡淡的,“既然只有我能做,王爷应该知道该如何。” 苍云瑄深吸一口,一字一句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本王……与你平起平坐……” 他艰难地把话说完,沈落溪依旧古井无波,冷淡地应了一句便没了。 因为她很清楚,苍云瑄为了合作,迟早是要答应的。 毕竟她对苍云瑄的作用可不小,他们相互利用配合,没什么不好的。 宁嫣然只是一株依附苍云瑄的菟丝子,站在他身边顶多是个漂亮花瓶。 只是这花瓶,她总觉得有些奇怪。 “上车。”苍云瑄沉声道。 “不必了,我用轻功更快。” 说罢,沈落溪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苍云瑄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眉眼间浮上了一层冰霜。 马夫在心中叫苦,小心翼翼问道:“王爷,咱们现在回府吗?” “回。” 苍云瑄冷冷吐出一个字便放下了帘子,马夫看得心惊肉跳,把马车开得更加平稳,生怕一不小心便惹怒了他。 此时,沈落溪已经回到王府,她拉起衣衫,看到身上的青紫一片片的,从空间拿出药酒慢慢揉开它们。 这副身体太过孱弱了,即便她好好调理也还是不行,不过幸好她也没吃亏,虽然现在药效退散,苍云瑄也不会太好过。 做完一切,沈落溪也觉得疲累了,洗了手便睡了。 凤仪宫内烛火摇曳,瑾贵妃垂着头跪在皇后面前,她将今日的事情告诉了皇后,可半天过去了,皇后依旧一言不发。 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踌躇片刻后才敢开口,“皇后娘娘,是贫妾没能做好皇后娘娘交代的事,请皇后娘娘责罚!” “妹妹说的什么话?本宫交代你做什么了?”皇后淡淡道。 瑾贵妃脸色大变,急忙改口道:“方才是贫妾胡言乱语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漠然地看了她一眼,“本宫照拂妹妹和小公主,可不只是尽皇后的义务,还是因为妹妹聪颖,本宫这才施以援手。” “妹妹刚进宫时的模样,本宫现在还记得,无论是家世、样貌、才识,都不是一等一的突出。” 瑾贵妃将身子伏得更低,“皇后娘娘的提携之恩,贫妾永世不忘!” “起来吧,别一直跪着,如今夜里凉,妹妹若是病了,可就不能伺候皇上了。”皇后说道:“公主日后如何,还得你这个做额娘的好好打算。” “是!贫妾明白!” 皇后摆摆手,“妹妹早些回去歇息吧,本宫乏了。” 瑾贵妃赶忙行礼离开,生怕慢了一步。 等她走远了,候在旁边的嬷嬷便走到皇后身边替她揉了揉头。 “贵妃是个不中用的,枉费皇后娘娘如此抬举她。” “这些年来她也听话,本宫让她做什么便做什么,从无怨言。”皇后沉下脸,“只是温妃命大,竟然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个瑄王妃,不简单。” 嬷嬷笑笑,“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王妃而已,瑄王对她没有半点情分,沈相也因为这个女儿丢了脸,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要皇后娘娘想,必定不会脏了您的手。” 皇后浅浅一笑,“嬷嬷办事,本宫没什么不放心的。” “为了皇后娘娘与怜王殿下,奴婢愿赴汤蹈火。”嬷嬷沉声道。 第六十七章 朝堂动荡 沈落溪晨起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她便站在院子里站桩,清风拂过吹得飒飒作响,一派宁静。 可惜总有人来搅乱清净 她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下一刻便宁嫣然笑盈盈地出现在了院门。 沈落溪懒得理会,刚给她泡茶回来的雪玉看到宁嫣然来了,放下茶壶便上前挡住了宁嫣然的去路。 “参见侧妃,王妃不见客,侧妃请回吧。” 宁嫣然对上雪玉不欢迎的神情,嘴角挂着笑淡了些。 “我瞧姐姐就只是站在院子里而已,有什么不方便的?” “而且昨日姐姐和王爷进宫给温妃娘娘看病,我心切温妃娘娘的身子,想要问问姐姐,所以还请雪玉姑娘让一让,别耽误了我和姐姐说话。” 她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立刻上前拉住了雪玉。 侍女笑道:“侧妃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雪玉姑娘这么拦着,万一不小心传出去了,外人必定会说王妃不待见侧妃。” “到时候坏的,不还是王妃的名声吗?” 雪玉感觉到抓住她的手力气越来越大,她吃痛地蹙了眉,“既然怕坏王妃的名声,侧妃就该少来!” 宁嫣然沉下脸,声音冷了下来,“看来姐姐平日里没时间管教雪玉姑娘,那就让我替姐姐代劳!” 她高举起手往雪玉脸上扇,雪玉急忙想要挣脱那侍女,可那侍女的力气不小,她实在挣脱不开。 眼看着巴掌便要落下了,她只能紧闭双眼,等着那个耳光落下。 “啪!” 耳光声响起,可雪玉并没有感觉到疼,她睁开双眼便看到沈落溪站在了她面前。 “我的侍女可轮不到妹妹来教训。”沈落溪冷声道。 宁嫣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没想到沈落溪竟然会为了一个侍女打她! 眨眼间,她娇俏的脸便高高肿起,可见沈落溪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敢打我!” 沈落溪冷淡道:“妹妹自小无人教导,没学过规矩,嫁进王府后王爷也没有请教引嬷嬷教导,自然得由我这个做姐姐的手把手教了。” “今日便是我教妹妹的第一课,在主母面前,一个妾不要做僭越之事。” 宁嫣然神情扭曲,恨不得撕烂沈落溪那张脸! 这个贱人!处处用正妻的身份压她一头! 正妻之位本该是自己的!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嫣然,“瞧妹妹的模样似乎很不服气?” 宁嫣然恶狠狠地看着,眼底满是狠戾,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现在憋着一肚子的火,若是开口的话,只能说出恶毒的咒骂。 她深吸一口气,愤愤瞪了沈落溪一眼便转身大步走出了冷苑。 抓着雪玉的侍女也赶紧跟上,雪玉才松了口气,她感激地看着沈落溪说道:“幸好王府里有王妃坐镇,否则王府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沈落溪笑了笑,随即拉过雪玉的手查看她手上的瘀青。 她眉头微蹙,带着她坐下后从空间里拿出了药酒。 雪玉赶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奴婢自己来便是!” 沈落溪强硬道:“你是因为我受伤的,怎么使不得?” “忍着些,我替你把瘀青揉开。” 雪玉不再拒绝, 同时在心中暗下决心变得更加机灵,而不是站着让人欺负。 此时,宁嫣然大步走到了苍云瑄的院子里。 苍云瑄刚下朝回来,静静等着侍女给自己脱下朝服。 今日在朝堂上,朝臣的态度愈发明显了。 虽然支持他的朝臣算不上多,但也能怜王的人分庭抗礼,可他没想到暗中倒戈的人竟然比他想的还要多。 他垂下眼,思考接下来的应对办法,转身要去书房时,宁嫣然便扑进了他怀里。 苍云瑄眉头微蹙,声音淡淡道:“怎么了?” 宁嫣然梨花带雨地抬起头,“王爷,您快看看妾身的脸,是不是、是不是变得不好看了……” 苍云瑄看到她红肿的脸蹙起眉头,“谁打的?” “今早妾身想去找姐姐说说话,顺便问问温妃娘娘的状况,想不到姐姐便打了妾身……”宁嫣然低声抽泣道:“姐姐还说妾身只是个婢子,没资格问温妃娘娘的事……” “王爷,姐姐为何要这样对待妾身?” 她趴在苍云瑄的胸口低声哭着,好不可怜,同时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让苍云瑄狠狠责罚沈落溪。 毕竟她脸上确确实实有被打的痕迹,苍云瑄必定会偏袒她。 “王妃不会无缘无故地打你,必定是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王妃才会如此对你。”苍云瑄冷冷开口。 宁嫣然愣了愣,抬头看向苍云瑄的眼神满是疑惑。 “王爷,妾身……” “既然你做错了事,王妃自然打得你。”苍云瑄冷淡道:“日后没事不要出现在王妃面前,你嫁入王府这么久,也该懂些规矩了。” 宁嫣然脸色一白,没想到苍云瑄会这么说。 她有些慌张地抓住了苍云瑄的手,“妾身没有不懂规矩……” 苍云瑄冷淡道:“回房间反思一下,这两日不要走出院子。” 近来他需要沈落溪的帮助,而且他也答应了要和沈落溪平起平坐,只要沈落溪不要做得太过分,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嫣然看着苍云瑄走过自己身边,连一个余光都没给她。 她低着头,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娇俏的脸变得扭曲了起来。 苍云瑄为了沈落溪竟然这样对她!沈落溪一定做了什么! 狐媚子!她绝不能让沈落溪得逞! 与此同时,沈落溪已经坐在了昊焱的房间,她淡淡道:“我要你去查一查昨日我身边那公子的来历。” 近来她只要出门便会遇到萧越泽,她不能不警惕。 昊焱点点头,“将军放心,我马上让人去查,近来我又为将军物色了几个得力的人,将军可要看看?” 沈落溪挑了挑眉,“你手下的人那么多,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阿焱,你懈怠了。” “我、我这不是重新振作了吗?将军就别打趣我了!”昊焱窘迫道。 沈落溪笑笑,“你不必再操心这件事了,比起这个,我想知道景国朝堂的局势。” 第六十八章 不要连累家里 上次进宫给温妃治病,瑾贵妃如此明目张胆地加害温妃,宫里的局势必定发生了变化。 但苍云瑄不说,她便无从可知,只能来找昊焱。 昊焱好奇道:“将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皇上已经有立储的意思,而我这副身体是瑄王妃,自然要筹谋一番。” “倘若坐上皇位的人不是瑄王,我必定不能独善其身。” 昊焱愣了愣,顿时慌张了起来,“将军想办法和瑄王和离不就好了?正好回云国,找那些王八蛋报仇!” 他激动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声音之大连外头的手下都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 沈落溪无奈地看着他,伸手拉着他坐下。 “事情要一件件做,哪能说做就做?”她解释道:“而且我之所以帮瑄王,也是在帮自己,没有东西做交换,像瑄王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答应?” 昊焱闻言立刻反应了过来,他重新露出笑脸,“我就知道将军有打算!将军等一等,我去拿情报!” 很快,他便将一个信封放在沈落溪面前。 “这是近几日的情报,现在景国朝堂分成了两派,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怜王的赢面大。” 沈落溪不置可否,她打开信封,眉头微微蹙起。 “支持瑄王的人怎么这么少?” “怜王是嫡子,皇后又一直替他筹谋,皇上的心又是偏,大臣们自然要选胜算高的人。”昊焱说道:“所以本来支持瑄王的人也开始动摇了,所以人就越来越少了。” 沈落溪放下信封,神色略显凝重,之前只是让怜王和皇上对苍云瑄放松了警惕,但局势并不容乐观。 看来,她要和苍云瑄商量一下了。 “无论是景国和云国的皇室,你都留意着。” 昊焱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说起来穆行最近在调查一件事,但他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说等查清之后再同我说,估计也就只有将军问他才愿意开口了。” 昊焱目光闪闪发亮地看着沈落溪,沈落溪面无表,伸手抬头弹了他额头一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该走了,你别和穆行说不该说的话。” 说罢,她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走出望云楼,沈落溪正准备走上马车,余光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哥?” 沈留白行色匆匆地走进望云楼,听到沈落溪的声音立刻停下了脚步,他急忙转过头,对上沈落溪的视线后脸上满是欣喜。 “落溪,你最近还好吗?” 沈落溪疑惑地点了点头,“大哥怎么这么问?” 沈留白大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松了口气,但他紧绷的肩膀没有放松下来,而是警惕地看向了四周。 “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拉着沈落溪往人少的地方走,停下来后才轻叹着和沈落溪解释,“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你来找我的第二天,父亲便把我放了出来,但父亲让我不要去找你,还派了不少人看着我、跟着我,今日才终于摆脱了他们的监视。” 沈落溪闻言,目光闪了闪。 她轻声道:“父亲说得对,大哥,你不应该来见我。” 沈留白欲言又止,最后还只留下了一声叹息。 “大哥现在也瞧见我没事了,现在快回去吧。”沈落溪开口。 “现在没事,不代表之后也没事!”沈留白沉声道:“朝堂愈发混乱,瑄王的处境也不容乐观,大哥担心……”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 “既然大哥也知道朝堂的情况,现在要做的便是与我避嫌,而不是来找我。” 沈留白想也不想便说道:“你虽嫁给了瑄王,但你也是我的妹妹,一家人便是要共患难!” “你若是愿意,我就去求父亲找皇上和离,即便日后瑄王失势,你也能逃过一劫。” 沈落溪张了张嘴,心中涌出一股暖流。 “大哥!我总算找到你了!” 沈挥墨大步走上前,一把将沈留白拉过,随即恶狠狠地瞪了沈落溪一眼。 “明明是你和父亲说日后少见面的,现在又反悔想要拉家里人下水了?” “沈落溪,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留白蹙眉斥道:“挥墨,你别这样和落溪说话!” “大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帮着她说话了!”沈挥墨高声道:“父亲因为她时时称病在家避嫌,你现在来见她,咱们这么久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沈留白想要反驳,沈挥墨却不给他机会。 “我们快回府吧,千万别被有心人看到了。” 他拉着沈留白离开,沈留白却纹丝不动。 “大哥!” 沈落溪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这时才开口道:“大哥,你跟着二哥回去吧。” “落溪……”沈留白心疼道。 沈挥墨脸色一沉,上前用力推得沈落溪踉跄了一下。 “你用不着你管!只要你离我们远远的,我们就谢天谢地了。”他毫不客气道。 “挥墨,你这是做什么!” 沈留白急忙上前护着沈落溪,沈挥墨更加不满蹙起了眉头。 “大哥,咱们家不光她一个人,你也该为其他想想!瑄王不可能赢过怜王的,舍她一个保全家才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大哥狠不下心,我来替大哥做决定!” 沈挥墨走到沈落溪面前,抬起蒲扇大的手便要落下。 沈落溪沉下脸准备动手,却有一只手抓住了沈挥墨。 “你要做什么?” 萧越泽冷冷看着他,不断加重手上的力气。 他在暗处看到沈落溪和沈家兄弟说话时是不想插手的,毕竟这是沈落溪的家事。 可看到沈挥墨对沈落溪动手时,他顿时就忍不住了。 沈挥墨哀叫一声,他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萧越泽大骂道:“快放开我!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萧越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沈落溪。 沈落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让他松开了手。 “大哥,你和二哥快回去吧,今日你便当没见过我。” 沈留白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她催促着离开。 直到他们走远,沈落溪便拿出一把匕首横在了萧越泽的脖子上。 “你听到了多少?” 第六十九章 遇刺 萧越泽的身体紧绷了一瞬,但很快便放松了下来。 他老实回答,“都听到了。” 沈落溪蹙起眉头,“你有什么目的?” 只要萧越泽有半分迟疑,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可她没想到萧越泽竟然摇了摇头,甚至语气坚定道:“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 沈落溪愣了愣,一时间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 思索片刻后,她将匕首收了起来。 萧越泽真想对她下手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她上下打量着萧越泽,“萧公子,我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人能毫无目的地做一件事,更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萧越泽对上她怀疑的眼睛,心中既高兴又难过。 虽然他让沈落溪注意到了他,可沈落溪没认出他是谁。 他深吸一口气,嘴巴刚张开,脸色突然大变。 萧越泽抓住沈落溪的肩膀向一旁躲闪,随即便有几支飞刀深深刺入了青石地。 沈落溪脸色一沉,立刻转过头,闪着寒光的飞刀又从暗处飞向了他们。 两人各自向一旁躲闪,眼睛警惕地环视四周。 沈落溪眯起眼睛,光天化日下便有人对她下手,会是什么人? 她余光扫向正留意四周的萧越泽,下一刻破空声起,她迅速躲开并锁定了飞刀的方向,足尖轻点向那冲了过去。 躲在暗处的人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也不再隐藏实力,而是甩出了更多暗器。 沈落溪侧身躲闪,但暗器的数量太多,身上还是被划出了一个伤口。 萧越泽看到点点鲜血从她的手臂冒出,神情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扫视四周,脚尖挑起一块石头向那方向踹去,一个贼眉鼠眼的人便跳了出来。 那人衣服肥大,却长得瘦弱,可见那身衣服下藏了多少暗器。 沈落溪瞧见人出来了,伸手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把软剑向那人砍去。 那人向后退了一步,同时掷出暗器。 暗器像雨点般飞向两人,却没有一个能打中的。 可等暗器散去,一条血色长索突然出现,直冲沈落溪面门。 沈落溪眉头蹙起,想要向一旁躲闪,可长索的速度太快,她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她咬着牙准备接下这一击,一股巨大的推力便把她推到了一边。 “唔!” 长索刺穿了萧越泽的肩膀,那人挑了一下眉,“小子,我的目标不是你,你若识趣离开还能留下一命。” 萧越泽看到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黑色,便知道长索上涂了毒药。 他在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自己推开了沈落溪。 “是谁派你来杀她的?”他冷声道。 那人发出阴冷地笑声,“这不是你该管的,既然你不愿意走,便做勾魂索下的亡魂吧。” “好好记住我的脸,到了阎王那你好告状!” 话音落下,他便用力拉拽起长索。 萧越泽发出痛苦的低吟,下一刻却看到寒光一闪,长剑犹如削泥般砍断了长索。 那人拉着长索踉跄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断成两截的长索,“这怎么可能?我的长索可是精钢锻造而成,刀砍不断,火烧不融……” 他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那把软剑便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沈落溪冷冷看着他,“这是世上没什么砍不断的东西,而下一个被砍断的东西,就是你的命。”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那人看了沈落溪一眼,突然大笑了起来。 “想不到我杀了那么多人,今日竟然会栽在你这个小女子手上!” 沈落溪将软剑更加贴近他的脖子,血立刻顺着剑留下。 “我没兴趣和你废话,快说。” “不知道,我只知道是宫里的贵人。”那人笑道:“小丫头,你招惹了贵人,贵人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这便是我的事了。” 那人笑了笑,随即猛地撞上了沈落溪的软剑。 软剑割断了那人的喉咙,他倒在了地上,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沈落溪将剑上的血擦干净便收了起来,她转身走向萧越泽,见他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从空间掏出一枚药便塞进了他嘴里。 “别咽下去,含着。”她沉声道:“把上衣脱了。” 萧越泽略显犹豫,但还是听话地照做了。 因为中毒没了血色的脸浮上了一层淡粉,他紧张地看着沈落溪仔细地清理着他的伤口,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忍不住战栗。 沈落溪以为自己弄疼他了,动作又轻柔了些,“忍着点。” 萧越泽点了点头,片刻后伤口的血污便被处理干净了。 “那人在长索上涂了穿心子,好在你身强体健,撑这么一会也没事。” “嘴里的药变苦了就吐出了,毒便解了。” 萧越泽乖巧地点了点头,片刻后便将在药吐了出来。 沈落溪看着已经恢复颜色的血便拍了拍身上的灰,她眼睛转了转,“萧公子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萧越泽系上衣裳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即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来京城本就是为了讨生计的,若姑娘不嫌弃,我愿意做姑娘的护卫!” 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下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才能来。 “你叫什么名字?” “萧越泽。” 沈落溪愣了愣,她认识的人里也有一个叫萧越泽的人,只是模样和眼前的人对不上。 “姑娘?”萧越泽轻唤道。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看向他,并不着急回答,“眼下我的确需要一个护卫,萧公子的武功也的确合适。” “只是今天发生了不少的事,我实在没有余力去想这件事了,下次见面我再给萧公子答复吧。”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萧越泽目送她走远,微微叹了口气。 此时,沈落溪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王府。 下了马车,她便直奔苍云瑄的书房,却没看到他的身影。 “王爷还没回来,王妃在书房里等一会吧。”侍卫小心翼翼说道。 沈落溪沉着脸点点头,想不到今天这么不巧。 她站在苍云瑄的书桌边,随手拿起一本兵书,一封信便飘落在了地上。 第七十章 十成的把握 沈落溪疑惑地捡起信封,她摸了摸信封,发现有些厚度,思索片刻后,她才打开了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能借此拿捏苍云瑄,对她来说是个相当不错的筹码。 她将里面的信拿出来,竟有十几页之多。 沈落溪有些意外,直到看完上面写的东西,她瞬间眯起了眼睛。 这里头的东西是暗卫传来的情报。 其中有怜王的,有大臣的,甚至还有皇上的。 暗卫记录的情报相当详细,所有人每日干了什么都被详细记录了下来。 其中有镇北将军的情报,她最为感兴趣,一个将军不看兵法,竟然对五行八卦感兴趣 沈落溪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信,苍云瑄的声音便在背后响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苍云瑄走上前,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冷了下了脸。 “谁许你乱动本王东西了?” 沈落溪不慌不忙,将情报重新塞进信封里,“我本是想看看王爷的兵书,然后便无意中看到了。” “但王爷也没什么紧张的,我又不会用这些事对王爷不利。” 苍云瑄眯起眼睛,“谅你也不敢。”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若不是因为王爷这个时候不在书房,我也看不到这个东西。” “不过近来朝堂动荡,王爷忙也是应该的。” 苍云瑄冷声道:“你怎么知道?” “无非是方才看的情报,以及……我遇刺了。”沈落溪沉声道。 她话音落下,书房立刻陷入一片死寂。 “问出是谁了吗?”苍云瑄蹙眉。 “没有,那人死之前只说是宫里的贵人。”沈落溪平静道:“近来我在宫里得罪的人只有瑾贵妃。” 苍云瑄沉吟片刻,的确如沈落溪所说,眼下瑾贵妃的嫌疑最大。 沈落溪看向她,继续开口道:“虽然我和王爷这么说,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觉得瑾贵妃没有这个胆子。” “我虽得罪了她,但我对她没有实质上的威胁。” 苍云瑄不置可否,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你觉得谁的可能性最大?” 沈落溪没有回答,“王爷比我更了解宫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沈落溪也不以为意。 “所以王爷是不是该和我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但若是王爷已经有了对策,我便不打扰王爷了。” 她转身要走,手却被苍云瑄给拉住了。 “你有主意?” 沈落溪平静地抽回自己的手,“即便有主意,也得听王爷说说朝堂的局势再做决定。” 苍云瑄沉下脸,最后还是告诉了她。 沈落溪闻言点了点头,基本和她在昊焱那看到的东西一样。 她抬眸与苍云瑄对视,“眼下王爷毫无优势,温妃娘娘更帮不了王爷,王爷想要扭转局势,得从最关键的人下手。” “比如……镇北将军。” 苍云瑄眼底闪过几分异色,“镇北将军现在是怜王的人,倘若真能将他拉拢过来,本王手里的兵权便不会被分散。” “但光凭钱财、美人,根本收买不了他。” 沈落溪浅笑,“这点我来解决,我有把握能让镇北将军倒戈。” 苍云瑄看着她的笑脸,嘴巴张了张,“本王等着看。” 翌日,沈落溪换上一身颜色稍暗的衣服,人看起来都沉稳了不少。 雪玉好奇地问道:“这件衣服王妃只穿过两次,今日怎么想起来穿这个了?” “今日镇北夫人开了马球会,我便穿得低调些,省的招摇。”沈落溪笑笑。 雪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即便沈落溪穿得再低调,配上倾国倾城的脸也低调不起来。 谁让自家王妃太过漂亮了呢? 沈落溪走出院子,苍云瑄已经王府外等着了,她冷淡地看了一眼穿得艳丽的宁嫣然,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宁嫣然可真是个显眼包,生怕旁人注意不到似的。 “原来姐姐怕打扮了一番,难怪这么久才出来。” 沈落溪懒理会她的意有所指,大步越过直接上了马车。 宁嫣然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苍云瑄也上了马车。 她急忙要跟上,雪玉却抬手拦住了她。 “侧妃的马车在后头。” 宁嫣然皮笑肉不笑道:“王爷和姐姐需要人伺候,雪玉姑娘放我上去吧。” “妾室不得和正妻同坐一辆马车,这是规矩。” “你!王爷,妾身想与你一起……” 宁嫣然娇滴滴地叫着,苍云瑄冰冷的声音却从里头传了出来。 “你别耽误了时辰,若不去便回府。” 说罢,他便让马夫驾马,留宁嫣然呆愣了许久。 她回过神后,急忙坐上小了许多的马车。 “赶紧追上去!” “是。” 马车内,苍云瑄看了沈落溪一眼,开口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沈落溪浅笑,“到了皇郊,王爷可要与我好好配合,别叫人起疑了。” “但愿你真的能做到。” 很快,马车停了下来,沈落溪先一步走了进去,苍云瑄则在门外等着宁嫣然。 宁嫣然急忙走下马车,小跑着到苍云瑄面前,委屈地看着他,“妾身还以为王爷的眼里只有姐姐呢……” 苍云瑄柔声安抚道:“今天这个场合与其他的不一样,我少不得要给她几分薄面,我们进去吧。” 宁嫣然楚楚可怜地点了点头,同时在心中暗自窃喜。 方才沈落溪必定用了什么法子威胁了苍云瑄,否则苍云瑄不会这样对她,在苍云瑄心中,她还是第一位! 她高兴地依偎在苍云瑄身旁走了进去,抬眼寻找沈落溪,想要炫耀苍云瑄对她的宠爱时,她便看到沈落溪正和一个穿着雍容,满面祥和的妇人有说有笑的。 “镇北夫人过誉了,我的医术也只是勉强能看过眼罢了。”沈落溪谦虚道。 “你可别这样说,京中官眷纷传你的医术比御医厉害,我本来还不敢信,现在你替我瞧过了,我可是十成十的信了。” 沈落溪笑笑,“只要夫人按照我的药方喝了,头风便能痊愈。” 镇北夫人赶紧让侍女把药方收好,随即对着放在矮桌上的《周易》佯作好奇道:“夫人对《周易》感兴趣?” 第七十一章 变天 镇北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示意侍女把桌子上的书收起来。 “这是将军的书,平日里除了练兵、练武,将军就喜欢在书房里研究这些东西,说老祖宗的东西大智慧。” “我之所以今日办这马球会,为的就是把将军从书房里拉出来了,每日看这些书,人都变得神神叨叨的了。” 沈落溪笑笑,“夫人为了将军也是费了不少心思,将军必定能明白夫人的苦心。” 镇北夫人摆摆手,“将军可不是这么想的,你别瞧他现在马球打得正欢, 其实他心里还想着他这些书呢。” 说罢,她余光一瞥,扫向了跳下马背的镇北将军。 “你瞧,他这才打了半个时辰便不打了。” 沈落溪转头看去,片刻后镇北将军便来到了她们面前。 “将军的马球打得真好。”她夸赞道。 镇北将军闻言看了她一眼,冷淡地回答了一句,视线便落在了空荡的矮桌上。 他愣了愣,急忙追问道:“夫人,我的书呢?” 镇北夫人嗔怪似地瞪着他,“我让侍女收起来了,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净想着那些书。” 她虽不愿,但还是让侍女把书拿出来了。 侍女刚小心翼翼地把书拿出来,镇北将军立刻就抢了过去。 他拿过汗巾一边擦着汗,一边翻开了书页,仿佛周遭的嘈杂都和他没关系。 镇北夫人阻止不了,只能由他去,镇北夫人看向沈落溪,“他就是这样,一旦看起书来便会沉浸其中,谁也不会离。” 沈落溪不以为意,反而笑着说道:“其实我对周易也有些见解,若是夫人愿意,我可以替夫人看看。” 说话时,她眼睛虽看着镇北夫人,余光却在留意镇北将军。 她看到镇北将军听到她的话后,耳朵动了动。 “当真?”镇北夫人惊讶地看着她,随即伸手推了推镇北将军,“将军,你快来让瑄王妃看看,若是有不懂的东西,正好可以让瑄王妃给你说说。” 镇北将军蹙起眉,“你又怎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我可不相信一个女子会这些大智慧的东西。” 他的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和不屑,镇北夫人无奈,只能抱歉地看向沈落溪,“瑄王妃别放在心上,将军是没见识过你的本事才会这么说的。” 沈落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夫人说得是,只要将军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将军绝不会说这样的事。” 镇北将军冷笑一声,将手里的书放到了一边。 “既然瑄王妃这么自信,本将军便给你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他上下打量着沈落溪,“若瑄王妃在我这个行家面前班门弄斧,本将军可不会给你留情面。” 镇北将军的声音不小,不少人听到他的话后,全都好奇地看向了沈落溪。 “出什么事了?” “瑄王妃好似挑衅将军呢,想不到瑄王妃的胆子这么大,若真出了事,瑄王殿下肯定不会帮她。” 众人用余光看向苍云瑄和宁嫣然,见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话,丝毫不理会这边发生的事。 宁嫣然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娇弱地靠在了苍云瑄的身上,“王爷,大家方才怎么突然那样看着我们?” “是不是姐姐和他们说了什么?妾身害怕……” 苍云瑄搂住她的肩膀安抚,余光却一直在留意沈落溪那边。 他目光闪了闪,沈落溪有些手段。 此时,沈落溪已经让镇北将军伸出了手。 她笑着问道:“将军想问什么?无论是过往还是未来,我都可以和将军说说。” 镇北将军根本不相信她,便随口说道:“你说说过往发生的事吧,最好是只有本将军的,这样也能证明你有真本事。” 围过来看热闹的官眷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发出了笑声。 “只有将军知道的事,瑄王妃怎么可能知道?” “不知道就瞎编呗,反正丢人的也是她。”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沈落溪的笑话,她的脸色却没有半分变化,依旧挂着一副游刃有余的笑。 “这不是什么难事。”沈落溪看着镇北将军开口,“从面相上看,将军有一位红颜知己,只是对方是有夫之妇。” “从将军手上的姻缘线看,应该是两年前断的。” 沈落溪话音落下,镇北将军顿时脸色大变,他立刻看向其他人,见他们都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 尤其是镇北夫人,看向他的眼神既难以置信又伤心。 镇北将军急忙解释道:“夫人,瑄王妃乱说的,我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沈落溪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想不到将军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低声些!” 镇北将军拼命地和镇北夫人说着,镇北夫人也只是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诸位继续玩,不必将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诸位不要将方才的闲聊说出去。” 她扫视着众官眷,他们急忙点了点头,随即四散开去。 镇北夫人将一切处理妥当后才重新看向沈落溪,“瑄王妃,这件事是真的吗?” 沈落溪看了镇北将军一眼,看到了他恳求地看着自己,沈落溪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往事随风,夫人应当注意眼下。”她平静道:“夫人与将军有相互扶持的情分,又是彼此的福星,不可分离。” “日后,将军给夫人的,可不会只有一个诰命夫人。” 镇北夫人闻言,身子一震。 她看向四周,招手唤来侍女,让她们守在四周,别让人偷听了去。 确保无虞后,她认真地看向沈落溪,“瑄王妃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沈落溪笑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 说罢,她便不再回答。 镇北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沈落溪起身微微颔首,转身将空间留给了镇北将军夫妇。 她与苍云瑄快速地对上视线,下一刻便移开了。 今日他们参加马球会的目的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朝堂,该变天了。 第七十三章 将怜王拉下马 暗卫没有废话,拔出长剑便往沈落溪的脖子砍去。 沈落溪从空间拿出自己曾经的佩剑云长应对,但肩膀上的伤让她不好发力,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 其他暗卫则瞄准沈落溪的破绽,群起而攻之。 她勉强应对,可不到一刻钟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沈落溪咬了咬牙,只能尽力应对。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挡下攻击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这时,一个暗卫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 “唔!” 长剑刺穿了沈落溪的胸口,她低头蹙眉看了一眼,立刻从空间拿出软剑向后刺去。 可惜她的动作太慢,只能在暗卫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剑从伤口拔出来的那一刻,胸口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 沈落溪粗喘了一声,暗卫却连片刻的喘息也不给她。 数把长剑即将落在她身上,她费力举起长云抵御。 下一刻,鲜血突然喷涌到了她脸上。 沈落溪愣了愣,随即便看到萧越泽犹如鬼魅般地出现了。 萧越泽看到她身上的伤时,眉眼间满是杀意。 “你们竟然敢伤她!” 沈落溪只看到他手上的长剑起落,那些暗卫根本没机会逃跑。 萧越泽踩着尸体走到了沈落溪的面前,他慌忙拿出金疮药给沈落溪上药,动作极尽轻柔。 “若是疼,你可以说出来。” 沈落溪摇摇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萧越泽想了想才开口,“我若说是直觉,你会相信我吗?” 他本来已经要睡下了,可突然觉得隐隐不安,赶忙便走出了望云楼。 或许是冥冥之中,他听到打斗声后便赶了过来。 看到沈落溪浴血奋战时,他的心都停了一瞬。 他简直不敢想自己若是来晚了一步,沈落溪会如何。 上好药后,萧越泽有些手足无措。 “我送姑娘回去吧,但是男女授受不亲,我……” 沈落溪虚弱地笑了笑,“没事,我只是手受伤了,脚没事。” “今日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现在也没法和你在这说话了。” 她向前走了一步,可惜对付暗卫时消耗了不少体力,她脚下踉跄向一旁倒去。 “小心!” 萧越泽急忙扶住她,沈落溪低声说了句谢谢。 “沈落溪!” 苍云瑄突然出现,眉眼间多了几分焦急,但在他看到沈落溪与萧越泽紧贴在一起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冷冷看向沈落溪,“本王可是打扰到你们了?” 沈落溪现在没心思和他争辩,只是低声萧越泽松开自己。 萧越泽乖乖放开了她,随即抬眸冷眼与苍云瑄对视。 “你没发觉她身上的伤,却盯着我在她差点摔倒时扶了她一眼,阁下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苍云瑄大步走上前,打量着沈落溪身上的伤后,伸手便要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却被萧越泽拦了下来。 “你这样会扯到她的伤口。”萧越泽冷声道。 苍云瑄眯起眼睛,“你可知道本王是谁?” “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才不允许你像对待一样物件似的对她。” 两人冷冷对视,谁也不让一步。 沈落溪看了两人一眼,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 被暗卫追杀了这么久,她已经累了,现在只想闭上眼睡一觉。 “若不是萧公子及时出手,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和王爷说话了。” “我们快些回去,然后从长计议。” 她看向苍云瑄,苍云瑄紧了紧拳头。 “你救王妃有功,本王便不与你计较。” 说罢,他转身便先上了马车。 萧越泽垂在一旁的手也紧握成拳,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沈落溪,其他的事都可以暂且按下。 他虚扶着沈落溪上了马车,沈落溪笑笑,“多谢萧公子。” “姑……王妃不必客气,我……” 不等他说完,马车上的苍云瑄便开口道:“看来你的伤也没那么严重,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和别人聊天。” “回府。” 沈落溪连帘子都没来得及放下,马夫便驾起了马。 萧越泽眸色一沉,眉眼闪过一丝血色。 马车上,沈落溪靠在一旁闭目养神,耳边便传来了苍云瑄冰冷的声音。 “你不打算和本王解释吗?” 沈落溪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怜王派人刺杀的事不是明摆着吗?王爷还要我怎么解释?” “我现在没心思和王爷争辩些没意义的事,我想休息一下。” 苍云瑄沉下脸,“你和本王还没和离,上次你便是和他在望云楼吃饭,现在又在无人处搂搂抱抱,若赶来的不是本王,本王的脸便被你丢尽了!” 沈落溪睁开,声音冰冷道:“我已经和王爷解释过一次了,我和萧公子是清白的。” “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解释第三次,比起这个,王爷还是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对付怜王吧。” 她重新闭上眼,不再理会苍云瑄。 苍云瑄想要再说什么,可看到沈落溪苍白的脸时,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怜王已经动手,说明已经撕破脸了,日后只会肆无忌惮。” “所以本王打算……” 苍云瑄突然闭上了嘴,他发觉沈落溪已经睡着了,只是身上带着伤,睡得并不安稳。 他低声示意马夫驾马平稳些,马车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的。 马车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沈落溪微弱的呼吸声。 苍云瑄静静看着她,目光闪了闪,他和沈落溪难得有这样相安无事的时候,现在这样他还有些不习惯。 他看着沈落溪长长的睫羽,心中微动。 马车缓缓停下,苍云瑄思索片刻,没有叫醒沈落溪,而是伸手想要将她抱下马车。 他的指尖才碰到沈落溪的衣服,沈落溪便睁开了眼睛。 苍云瑄默默收回手,冷冷开口道:“醒了便赶紧下来。” 沈落溪淡淡“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肩膀上的伤便被扯动了。 她微微蹙起眉,随即看向苍云瑄道:“王爷,我想到了一个主意。” 苍云瑄愣了愣,紧接着便听到她说道:“我们何不利用我身上的伤,借机将怜王拉下马呢?” 第七十四章 更不能留 听到这话,苍云瑄沉吟了片刻,再抬眼看向沈落溪时,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意。 “你的反应倒是快。” 沈落溪勾起嘴角,“王爷觉得如何?” 苍云瑄点点头,“明日跟本王进宫。” 两人一拍即合,随即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沈落溪换下带血的衣服,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伤口,却没有上药处理。 只有这样的伤口才能将怜王拉下。 翌日,沈落溪早早便起来了。 她特地换了件素色的衣服便走出了房间,苍云瑄已经在外头等着。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现在距离早朝还有些时辰,太监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御书房。 皇上看到两人走进来,脸上满是慈爱,少了几分威严。 “你们这么早进宫来见朕,可是遇到什么事需要朕做主了?” 沈落溪跪下行礼,扯到伤口时有意显露了出来。 皇上正奇怪,随即便看到她的肩膀渐渐变红。 “瑄王妃,你的肩膀怎么受伤了?”他沉声问道。 沈落溪作出一副痛苦的神情,“禀皇上,昨夜怜王府着人传话,说怜王妃病了,让妾身去瞧瞧。” “可妾身到了怜王府却只见到怜王殿下一人,妾身还来不及说话,怜王殿下便威胁妾身,让妾身不许再帮各位大人看病,妾身不愿意,怜王殿下便让手下刺伤了妾身。” 皇上沉默不语,看着她的衣服被血染成一片。 “来人,带瑄王妃下去上药,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宫女立刻上前将沈落溪扶进偏殿,片刻后便急匆匆走出来在皇上身边低语了几句。 皇上脸色微变,抬手让宫女退下,他看向苍云瑄说道:“你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于朕听。” 苍云瑄点头应下,把他和沈落溪商量好的话告诉了皇上。 “只要有人需要,王妃无有不应。”他低沉道:“可二哥竟如此霸道,竟还伤了王妃,若不是臣及时赶到,王妃便要被二哥的暗卫杀了。” “臣知道二哥向来不喜臣,但即便有万般针对,二哥也不该祸及他人。” 说罢,他便将身子压得更低了。 御书房一片寂静,许久,皇上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此事,朕绝不轻纵,你带瑄王妃回去休息吧。” “多谢皇上。” 沈落溪换了身干净衣服重新来到皇上面前,皇上嘱咐了她几句,便让她和苍云瑄离开了。 走出宫门上了马车,沈落溪才开口问,“皇上什么反应?” “微愠。”苍云瑄回答,“但这样已经够了,皇上最不喜手足相残,不会跟之前一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沈落溪不置可否。 她从空间拿出一枚药丸咽下,肩膀上的痛才彻底消失。 “在这段时间,王爷可要抓紧时间啊。”沈落溪意味深长道。 苍云瑄点点头。 此时,怜王被急匆匆传召入了宫。 不等他行礼,皇上劈头盖脸便斥道:“你怎么能对你的手足下手!朕何时教你手足相残了!” 怜王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父皇,您在说什么?儿臣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皇上冷冷地看着他,“昨夜瑄王妃可有去怜王府?” 怜王闻言顿时便明白了,他眼珠子一转,“有,她给王妃看完病后,儿臣便把她送回了瑄王府。” “所以在你将她送回去的路上,你便让你的暗卫去刺杀她?”皇上怒声道:“即便她有让你不顺心了,你也不该痛下杀手!” “如今你连你弟弟的王妃都能下此狠手,来日对手足更是如此!” 怜王急忙解释,“父皇,儿臣不是这样的人,儿臣为人如何,父皇不是最清楚的吗?” “以前朕觉得是清楚的,可现在却不确定了。” 怜王对上皇上那双冰冷的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父皇,这都是对儿臣的污蔑!儿臣没理由这样做啊!” “你让瑄王妃不要替其他大臣看病,不就是因为你担心瑄王借此夺了你的民心吗?”皇上直言道:“这些日子里,朝堂的暗流涌动,朕都看在眼里。” “你是如何针对瑄王的,朕更是一清二楚!先前朕不理会,只是因为觉得你们只是小打小闹,现在,朕不会再视而不见了。” 怜王张了张嘴,“父皇,儿臣真的没有……” 皇上示意将宫女把沈落溪带血的衣裙拿给他看,“瑄王妃的身上可不止这一处伤,你养的暗卫可真是凶残至极啊!” “朕不想再听你解释,回你的怜王府闭门思过半个月!” 这时,皇后从外面一路小跑了进来。 “请皇上饶了怜儿!” 皇后跪在皇上面前求情,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可皇上看到她,却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若不是你一味放纵,他也不会成一个残害手足的人!” “朕不想见你!” 他拂袖而去,皇后哀戚地叫了几句也没让皇上回头。 怜王急忙上前扶起她,“母后,我被那贱人算计了!” “现在父皇如此生气,我们该怎么办?” 皇后看着皇上远去的背影擦干眼泪,转头对怜王说道:“你做事太冲动了,先前我便和你说过,你拿捏不住瑄王妃。” “现在你已经被算计了,除了乖乖照你父皇的话做的,别再惹出什么事端了!” 怜王咬着牙,恶狠狠低咒道:“都是那贱人的错!可儿臣想不明白,父皇为何这么生气?” 皇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你父皇登基前,手足相残何等厉害,到了自己,自然不愿意再发生这样的事。” “你触碰到了你父皇的底线,他怎么能不生气?” 怜王想要争辩什么,被皇后瞪了一眼,只能不情不愿地闭上嘴。 “你在王府禁闭这段时间,什么事都不要做,若是实在闷得慌就抄抄经,让你父皇看到你的态度。”皇后沉声道:“至于其他事,我会替你处理好的。” 上次派人没杀死沈落溪,她便觉得是个隐患了,现在还算计到她儿子身上了。 沈落溪,更不能留了! 第七十七章 好心提醒王爷 他看向沈落溪,想也不想便开口道:“王妃,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苍云瑄冷冷看着他,“你如何能证明?” “我……” 萧越泽正要反驳,沈落溪便打断了他。 沈落溪走到苍云瑄面前,一字一句道:“我信他。” “即便日后真出了事,那也是我咎由自取,用不着王爷操心。” 苍云瑄几乎要气笑了,他狠瞪着沈落溪说道:“你可不要后悔!”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沈落溪不以为意,扭过头只当没看到他。 她看着萧越泽说道:“不必将王爷的话放在心上,你是我的人,不是他的人。” 萧越泽目光闪了闪,坚定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苍云瑄快步回到书房后,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片刻后宁嫣然便端着茶水站在了门口。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她急忙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担心地走到苍云瑄面前。 “我没事。”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苍云瑄的嘴里挤出来的,宁嫣然看着他手里快变成废纸的书,眼珠子转了转。 她柔声道:“妾身本不好在背后说嘴,只是姐姐如此违逆王爷,哪还有一个正妻的气度?” “方才妾身来书房的路上听到不少下人在悄悄话,好似在说姐姐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从古至今可没有那个正妻如此。” 苍云瑄冷声道:“现在王府上下都知道这件事了?” “应当是。”宁嫣然轻声道:“妾身听闻姐姐带回来的男子,似乎还是在望云楼相识的,姐姐一个自小长与京城的人,竟然会喜欢云国的菜。” 苍云瑄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意有所指? 先前沈落溪总是频频去望云楼,日常吃食和习惯都和云国有关,他一直有猜测沈落溪是云国派来潜伏在他身边的奸细。 他知道云国想要吞并景国,便是因为忌惮他才迟迟不下手,所以他便有收到情报,说云国派了奸细在他身边。 可他找不到任何证据,只有满心地怀疑。 宁嫣然见他沉默不语,摸不清他听进了多少,她倒了杯茶递给苍云瑄。 “王爷先别想这么多,姐姐这样做或许是有自己的打算。” “但妾身担心王爷,总忍不住要多说一句,王爷可要小心些,否则妾身会担心的。” 她犹如菟丝子一样倚在苍云瑄的肩膀上,垂下眼敛去眼底的精光。 夜晚,沈落溪正要睡下,一道黑影便出现在了她的房门前。 她立刻从空间里拿出匕首,随即便看到苍云瑄推门而入。 “沈落溪,本王要和你谈谈。” 看到他冰冷的脸,沈落溪缓缓收起了匕首。 “王爷,夜深了,你不睡我还要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一样。” “本王今夜来不是为了和争辩那男子的事,而是为了其他事而来。”苍云瑄说道。 沈落溪挑了挑眉,“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值得王爷深更半夜过来?” “望云楼的菜色本王吃过两次,味道和卖相不输御膳房,但也并非十分突出,”苍云瑄淡淡道:“但你和侍女出门必要去望云楼,可见十分喜欢。” “今日本王冲动了,对你说了些重话,不如本王将望云楼的厨子请回来,当作是今日的赔礼。” 沈落溪眼睛微眯,暗暗打量着他。 苍云瑄突然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些话,怕是有诈。 她没有丝毫慌张,神情一如既往,“那我就先谢谢王爷了,望云楼离王府的确远,有了望云楼的厨子,我也不必时常惦念了。” “不过王爷这么晚到这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一件小事,我觉得大可不必。” 苍云瑄面色不改,“本王想到此事便夜不能寐,只有说出来了才能得一夜好眠。” 两人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的神情,相互僵持着。 这时,一把长剑架在了苍云瑄的脖子上,苍云瑄一动不动,身后便传来了萧越泽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谁如此大胆夜闯王妃卧房,想不到原来是王爷。” 苍云瑄冷冷看着脖子旁闪着寒光的长剑,“你既已认出本王,还不快把剑收起来!” 萧越泽漠然道:“我只是想提醒王爷一句,今日是我偶然认出,否则王爷也不会好好站在这了。” “刀剑无眼,王爷以后可要当心啊。” 苍云瑄抿紧嘴角,“你在威胁本王?” 萧越泽笑笑,把长剑收回了剑鞘。 “我不过是好心提醒王爷罢了,夜深了,王爷请回。” 他侧开身子让出一条道,苍云瑄面容微冷,用余光斜了他一眼后才大步走出了冷苑。 萧越泽收回视线,转过头焦急地问道:“王妃,你没事吧?” 沈落溪轻笑,“你来得果然及时。” 萧越泽松了口气,“幸好我没来晚。” 他本来正在外头练剑,听到沈落溪的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便赶忙跑了过去。 还好苍云瑄没有为难沈落溪,否则他绝不客气! “王妃早些歇息,我会守好这个院子的。”萧越泽认真道。 沈落溪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翌日清晨,沈落溪是被外面的声音给吵醒了。 她每天微蹙,披了衣服走出院子,便看到一个白衣少年正在院里舞剑。 剑招流利,一看便知不会花架子。 白衣翩翩,少年俊朗,当真是君子如玉又如兰。 沈落溪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萧越泽片刻后才反应过来。 他急忙收了剑势走到沈落溪面前,可又不敢离得太近。 “晨起霜露,王妃只穿着点衣服是会着凉的。” “哪有这么娇弱?你的剑练的不错,我还没看够呢。”沈落溪笑盈盈道。 萧越泽红了脸,“不过是每日晨课罢了,想不到会被王妃看到,可是我动静太大吵醒王妃了?” 他紧张地看着沈落溪,沈落溪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若说不是,你还能继续练给我看吗?” 萧越泽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只要王妃想看,我随时都可以!” 话音落下,他便重新挽了剑花开始。 沈落溪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声音,眸色微沉。 眼前的人,似乎和她记忆中的少年慢慢重合了。 第七十九章 皇后吐血了 沈落溪看着萧越泽练完剑,便催促他去洗一洗,换身衣服,等雪玉来了吩咐她去多给萧越泽准备些吃的。 萧越泽瞧着年岁不大,估计还能长长身体。 雪玉点点头,转身去准备时却看到苍云瑄迎面走来。 “参见王爷。” 苍云瑄环视院子,冷淡地开口问道:“那个新来的侍卫呢?” 雪玉如实回答,“萧侍卫去净身了。” 苍云瑄眼睛微眯,拳头紧了紧。 “你下去吧?” 雪玉一脸疑惑,行了礼走出院子。 沈落溪正喝着茶,看到苍云瑄大步走来也只给了一个余光。 “王爷来得可真早。”她冷淡道:“所以王爷现在过来,可是又有什么事要说?” “不过我劝王爷下回有事一起说,省得多跑一趟。” 苍云瑄冷冷看着她,“本王不是来和你斗嘴的,这么早过来只是要你去梳洗后,换好些的衣服跟本王走。” 沈落溪闻言蹙起眉头,“去哪?” “今日有宫宴,皇宫贵族和诸位都会参加。”苍云瑄看着她,“本王要趁机多拉拢些人,你必须要配合本王。”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可别说本王没提醒过你。” 沈落溪沉下脸,“既然这对王爷来说是要事,为何现在才说?” 苍云瑄缓缓开口,“瑄王妃德才兼备,是瑄王的贤内助,即便本王不提前说,你也能做好。” 沈落溪冷冷一笑,他这分明是嘲讽。 而且苍云瑄这么做的原因,一是她没有经过长云瑄同意让萧越泽做了自己的侍卫,二是昨晚试探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她垂下眼,看来日后不能频繁地和昊焱见面了。 “我去换衣服。” 沈落溪转身回到房间,苍云瑄便坐在院子外等着,随即便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眼睛微眯,看着萧越泽站到沈落溪屋外,犹如一位守护神。 萧越泽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苍云瑄,只是径直看着前方。 苍云瑄嘴唇微动,一个侍卫便走到了他面前。 “王爷有话问你。” 萧越泽不为所动,将侍卫的话当了耳旁风。 侍卫面色不善,对他伸出了手,“我说王爷有话问你,你聋了吗!” “啊!” 一声惨叫响彻这个冷苑,侍卫捂着被折断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萧越泽冷冷开口,“不要随随便便碰我,再有下次,你的手一定会保不住。”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看向了苍云瑄,好似这话是对苍云瑄说的。 苍云瑄脸色微沉,示意其他侍卫把受伤的侍卫带走。 他起身走到萧越泽面前,声音不急不缓,却能清楚地听出他话里的威胁。 “你虽是她的侍卫,但本王是她的丈夫,能轻易拿捏她的生死,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侍卫?” “本王不知道你设计进入王府有什么目的,只要你露出一丝破绽,本王必会将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越泽与他对视,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那王爷可要瞪大眼睛盯紧些,可别将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不过还是要谢谢王爷的提醒,日后我若是不小心伤到王爷了,王爷可要多担待些,毕竟不知者无罪。” 他话音落下,沈落溪也走了出来。 沈落溪挑了挑眉,她一出来便看到两人之间戾气弥漫。 “王爷似乎有很多话和我的侍卫说,不过越泽是我的人,王爷可否也说给我听听?” 苍云瑄转过身,让人看不见他的神色。 “本王和他有什么好说的?换好衣服了就走,别耽误本王的时间。” 沈落溪看着他大步走出院子的背影,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她看向萧越泽,“王爷可有为难你?” 萧越泽浅浅一笑,“没有,王妃放心。” “那就好。”沈落溪问:“方才我在屋里换衣服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惨叫,出什么事了?” “王爷的侍卫说王爷有话要问我,我想着王妃还在里头换衣服便没有理会,那侍卫便要与我动手。”萧越泽回答。 “这不是为难?”沈落溪挑眉。 “没有得逞,自然算不上为难。”萧越泽笑了笑,“王妃和王爷是要去哪吗?” “要进宫一趟,你和雪玉跟紧我,记住了吗?” 萧越泽认真地点了点头。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外,正巧碰上了其他大臣。 沈落溪落落大方地站到苍云瑄身边,与大臣的家眷说笑。 距离宴席开始的时间还早,大臣会通过聊天交换情报,尤其现在怜王被关了禁闭,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苍云瑄的。 沈落溪挂着得体的笑,面对各位大臣女眷的旁敲侧击妥善应对。 对苍云瑄有用的大臣,她会多透露些苍云瑄的想法让他们去猜测,若是没什么用的,她便回答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该如何想便是他们的事了。 萧越泽会在她停下时将温度适宜的茶放在她手边,然后继续静静看着她。 她和苍云瑄的身边换了一群又一群的人,直到皇上和皇后来了才对暂时消停些。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行礼,等皇上和皇后坐到高位后,皇上才笑着说道:“平身,你们不必拘束,今日的宫宴是想让诸位瞧瞧前些日子新得的珍品而办的赏玩会。” “你们若是拘束着,这赏玩会还有什么意思?” 众人齐声称是,随即坐下欣赏歌舞。 等珍品被小心搬上大殿时,皇上有事情要处理暂时离席了。 皇上不在,众人也能放松些。 各女眷一起上前给皇后敬酒,沈落溪虽不想去,却也只能随波逐流。 她站在那些女眷身后,等前头的人退下,她才和其他人上前。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看向她,“近来本宫可是听说了不少瑄王妃的事情,沈相养出来的女儿果然不一般。” “皇后娘娘过誉了,妾身的雕虫小技,上不得台面。”沈落溪柔声道。 “瑄王妃太谦虚了,这可不好,本宫罚你给本宫倒一杯酒,以示惩戒。”皇后轻笑。 沈落溪屈手拿起酒壶,替皇后斟酒。 皇后仰头喝下,下一刻却吐出了一口血酒。 第八十章 被关大牢 沈落溪身边的女眷尖声叫了起来,皇后身后的嬷嬷慌张地扶住她,随即指着沈落溪大声道:“来人!拿下瑄王妃!” 大殿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御前侍卫便从殿外跑进来将沈落溪团团围住。 沈落溪眉头微蹙,“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嬷嬷替皇后擦去不断从嘴角流出的血,眼眶都红了起来,她厉声对沈落溪斥道:“这句话应该是奴婢问瑄王妃才对!瑄王妃为何给皇后娘娘下毒!” “我没有。”沈落溪冷声道。 “瑄王妃究竟有没有做,等御医来了才知道!”嬷嬷对宫女喊道:“还不快去把皇上和御医请来!” 宫女赶忙跑出去,萧越泽看着被御前侍卫围住的沈落溪,拳头紧握着。 他想去救沈落溪,可他很清楚,自己若上前,只会牵连沈落溪。 萧越泽用余光看向苍云瑄,但他毫无动作,也和其他大臣一起看着,眉眼间看不出波澜,仿佛被御前侍卫围住的人与自己无关。 这时,皇上和御医大步走进了大殿。 皇上看到皇后面无血色,嘴角鲜血不断溢出的模样,转头冷冷看向沈落溪。 “发生什么事了?” 沈落溪看着御医手忙脚乱地给皇后止血,目光闪了闪。 “妾身给皇后娘娘倒了酒,娘娘便突然这般了,究竟为何如何,妾身也不清楚。” 她说话时身体站得笔直,犹如青松。 “请皇上一定要替皇后娘娘做主啊!”嬷嬷抹着眼泪跪在了皇上面前,“诸位夫人都是用那壶酒给皇后娘娘敬酒的,唯独喝了瑄王妃的酒,皇后娘娘便吐了血。” “瑄王妃还要狡辩吗?” 沈落溪淡淡道:“我没做过的事,无论如何都是不会认的,除非嬷嬷能从我身上找到证据。” 皇上的视线在她和嬷嬷身上转了转,随即便听到嬷嬷怒声道:“瑄王妃善医术,这么说必定是已经将那毒药处理干净了。” “只是可怜了皇后娘娘生死未卜,却还不能治这歹毒之人的罪。” 沈落溪看了皇上一眼,屈膝跪在了他面前。 “皇上,妾身敢指天发誓,绝没有做过毒害皇后娘娘的事。” “嬷嬷毫无证据却红口白牙给妾身定了罪,妾身实在冤枉。” 皇上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御医,“皇后如何了?” 御医急忙走到他面前,“皇后娘娘的气息已经平稳,已无大碍。” “皇后中的是什么毒?”皇上问。 “是、是鹤顶红,幸好微臣来得及时,若是晚来一步,皇后娘娘可能就没命了。” 皇上沉下脸,“来人,给瑄王妃搜身!” 几个宫女立刻带着沈落溪走进后殿,一起把沈落溪的衣服一件件褪下。 沈落溪面无表情,配合地抬起手。 这时,一小包东西从她身后掉落,宫女立刻捡了起来。 沈落溪蹙起眉头,她的身上怎么有这个东西? 宫女已经将那包东西捧到了皇上面前,皇上示意御医过来查看。 御医打开一看,看到里面红色的粉末对皇上点了点头,“是鹤顶红。” “微臣猜瑄王妃担心这鹤顶红太过明显,所以才没有多放,皇后娘娘这才逃过了一劫。” 皇上沉声道:“即刻把瑄王妃关进大牢,让周侍郎审问。” “是。” 沈落溪被御前侍卫押出了大殿,她与苍云瑄对视了一眼,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她看了萧越泽和雪玉一眼,嘴角微勾,示意他们不要担心自己。 大殿众人看着她被带走,忍不住小声唏嘘起来。 “想不到大庭广众之下,瑄王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上一次瑄王妃在宫宴上算计瑄王殿下,现在轮到了皇后娘娘,怕是为了瑄王殿下吧?” 本来还围在苍云瑄身边的大臣立即四散开来,苍云瑄依旧面色不改。 发生了这样的事,宫宴自然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皇上带着皇后离开后,大臣们也作鸟兽散。 苍云瑄平静地往宫外走,萧越泽便紧跟在他身后。 “王妃被人冤枉,王爷竟然还如此淡定,王爷可是想到什么办法了?” 苍云瑄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径直往前走。 “王爷若是没有主意,我便是去劫狱也要把王妃救出来。”萧越泽冷声道。 “这是宫里,无论你有什么话,都给本王忍着。”苍云瑄漠然道:“她被抓了,本王不着急吗?若是坐实了毒害皇后的罪名,本王也会受她牵连。” 萧越泽沉下脸,即便到了这时候,苍云瑄先想到的也是自己的处境。 在他不在沈落溪身边的日子,他简直不敢想苍云瑄有多不是人。 但他暂时忍了下来,因为苍云瑄说得对,这里是皇宫,不能轻举妄动。 片刻后他们便回到了王府,宁嫣然一直在府里等着,看到苍云瑄回来了,立刻欣喜地迎了上去。 “王爷,妾身一直在等您回来。”她娇声道:“怎么不见姐姐呀?” 萧越泽脸色一沉,把宁嫣然吓了一跳,赶忙往苍云瑄身边躲。 苍云瑄淡淡道:“皇后娘娘病了,她留在宫里伺候,你回屋去吧,我去书房处理些事。” 说罢,他便大步走过了宁嫣然的身边。 宁嫣然愣了愣,转头看着跟在苍云瑄身后的萧越泽。 萧越泽不是沈落溪的侍卫吗?他跟着苍云瑄做什么? 宁嫣然觉得怪异,对着侍女耳语了几句,神情若有所思。 “王爷可有对策?”萧越泽直言道。 “本王有让你进来吗?出去。”苍云瑄冷声道。 “若是王爷有救王妃的法子,我愿意暂时听王爷的差遣。” 苍云瑄上下打量着他,“沈落溪看重你,可不代表人人看重你,在本王眼里,你毫无作用,甚至是个麻烦。” 话音落下,萧越泽依旧站在那里,显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王爷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他沉声道:“我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把王妃安然无恙的救出来。” “我比王爷的侍卫、暗卫加起来都有用,王爷与我合作,更事半功倍。” 第八十一章 可能不是男人 苍云瑄眯起眼睛,忽而笑了笑,“你可真是她的一条好狗。” “既然你坚持,本王就给你一个机会,但你若不听本王的指挥,就滚回冷苑继续做一条看门狗。” 萧越泽没有反驳,淡淡回答了一句,“请王爷随意差遣。” 只要能把沈落溪救出来,他什么都愿意做。 …… 大牢内,沈落溪坐在老虎椅上,身上鞭痕无数,气息也变得微弱了。 一旁的狱卒手拿长鞭,抬起手又狠狠打了她两鞭。 “瑄王妃的嘴巴真可硬, 可你细皮嫩肉的又能承受多少酷刑?还不如趁早招了,也能少受些罪!” 沈落溪没有回答,只是虚弱地看了他一眼。 在被审问前,她便吃下了除痛丸,否则这具身体也熬不住这么多严刑拷打。 虽然痛的问题解决了,但失血的眩晕还是让她不好受。 从她身上掉下来的朱砂一定是搜身的宫女放的,她虽一直留意着她们的动作,却还是有死角,这才让人得了可乘之机。 她在脑海里不断回忆给皇后倒酒时发生的事,无论是皇后还是与她一同的女眷,都没有异样的动作,那鹤顶红是怎么到酒杯里的? 沈落溪百思不得其解,随即便听到了周侍郎的问话声。 “瑄王妃,你还是不打算承认吗?” “我没做过,为何要承认?”沈落溪对上他的视线,“即便你们想要屈打成招,我还是一样的答案。” 周侍郎蹙起眉头,“你是不是在等瑄王殿下来救你?若是这样,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瑄王殿下对你如此厌恶,你现在又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瑄王殿下高兴还来不及,只盼着你死在牢里,好和侧妃双宿双栖。” 沈落溪闻言,嘴角微微勾起,“激将法对我没用。” “你!” 周侍郎气急败坏,他都已经审了沈落溪两个时辰了,可还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没问出来,他怎么和皇上交差啊! 他咬牙看着沈落溪,“在宫女从你身上搜出鹤顶红开始,一切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你认或不认,除非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所以瑄王妃还不如就这么承认了,这样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沈落溪不以为意,“我自然会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会在刑部大牢待太久的。” 周侍郎脸色难看,“死鸭子嘴硬!给我继续用刑!” 凤仪宫内,皇后靠坐在床头听着嬷嬷将沈落溪的事情禀报自己,她浅浅一笑,将燕窝放在一旁。 “事情比本宫想的还有顺利。” 嬷嬷笑道:“这是当然的了,皇后娘娘都亲自出马了,怎么会不顺利?” “现在周大人还在牢里审她呢,都过了这么久了竟还没把她打死。” 皇后勾起嘴角,“不着急,慢慢折磨她才能把怜儿这些日受的委屈一一还回来。” 说罢,她便举起了染得鲜红的指甲仔细欣赏。 谁能想到这染指甲用的凤仙花汁子里掺了一星半点的核顶红呢? 那时她将酒杯送到唇边时,指甲不经意间划过便能让酒混了鹤顶红? 只要她把指甲上的凤仙花汁子洗净,谁也抓不住她的把柄,就连剩下的那点鹤顶红都栽赃到了沈落溪身上,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看向嬷嬷,从床头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在了她的手心里,”这一次辛苦嬷嬷了。” 嬷嬷看着掌心那么大的夜明珠,眼睛都直了,她千恩万谢道:“多谢娘娘!” “不过那鹤顶红毕竟是剧毒,还是再让御医过来替娘娘看看吧。”嬷嬷说。 皇后点点头,眼底闪过几分凶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要能除掉怜儿最大的阻碍,本宫做什么都愿意。” “等怜王殿下出来了,必定会为皇后娘娘的筹谋感动。” 皇后不置可否。 在怜王放出来之前,她一定要为怜王清除一切阻碍。 此时,苍云瑄带着萧越泽到了药坊里。 萧越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跟着他上了二楼。 片刻后,一个模样清秀的男子走了上来,萧越泽与他对视了一眼,那男子便坐在苍云瑄的身边。 “这是京城所有鹤顶红卖出的记档,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这半个月不过八个人买,我已经派人去问了, 其中买鹤顶红的人的相貌了。” “出了记不清的,剩下的人画像都在这了。” 苍云瑄接过苍晨儒递来的东西,其中有一张脸让他有些在意。 “画像上这个人生得男身女相,有没有可能是宫里的太监?” 苍晨儒摸了摸下巴,“宫里的太监太多,想要在几千名太监里找到模样相似的人,怕是得花些时间。” 苍云瑄点点头。 宫里的太监各司其职,分布在宫里的各个地方,想要找到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而且现在时间紧,不可能慢慢找。 苍云瑄眉头紧锁,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瑄王殿下不必担心,瑄王妃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人去打听过了,王妃虽受了些罪,但也只是皮外伤而已,没有性命之忧。” 萧越泽一听,立刻追问道:“他们对王妃用酷刑了?” 苍晨儒愣了愣,“毕竟事关毒害皇后,自然要严加拷问,但只要瑄王妃一直不承认,周侍郎和狱卒也拿她没办法。” “这只是缓兵之计,若是不能尽快证明她的清白,皇上必定会重重责罚。”苍云瑄说道:“到时候皇上必定会迁怒于本王。” “你想想办法,如何尽快找到画像上的人。” 苍晨儒点点头。 “画像能给我看看吗?”萧越泽突然开口。 苍晨儒看了苍云瑄一眼,见他点头了才把画像递给萧越泽。 他不解地问道:“你还能把这些画像看出花来?” 萧越泽沉默不语,全神贯注盯着那张画像,从眼睛到嘴巴看了个来回。 苍云瑄看向苍云瑄,却也没得到回答。 他有些郁闷,但也只能安静等着。 “这个人,或许不是男人。”萧越泽说道。 “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看都是个男人啊?”苍晨儒把画像抢过来看。 苍云瑄沉吟片刻,“他说的不无道理。” 第八十二章 自证清白 苍晨儒疑惑地看着手上的画像,可是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画像的人是个女的。 “三……瑄王殿下,你们是怎么看出这画像是个女的?” 萧越泽淡淡回答,“看她的脸骨,女子的骨相小,尤其是眉骨,会比男子高上许多,你拿其他人的画像做比对便能看出来。” 苍晨儒赶忙拿出另一张比对,果然发现了差距。 他惊讶地看向萧越泽,“你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能看出来……” “有人教过我些医术,现在正巧用上了。” 苍云瑄闻言眉头微蹙,看向萧越泽的目光闪了闪。 “好了,既然已经确定她是女子就快些叫人重新画一幅画像吧。”他说道。 苍晨儒点点头,他正要将画像收起来,萧越泽便拦住了他。 “我觉得应该把这幅画像拿给王妃看。”萧越泽开口。 苍云瑄沉下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现在她被关在刑部审讯,本王现在该避嫌,而不是明知危险还帮宫。” 两人冷冷对视,一旁的苍云瑄看着两人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在王妃被带走时,王爷便已经不能独善其身了。”萧越泽冷淡道:“避不避嫌又有什么意义?王爷还不如尽快帮王妃证明清白。” “这才是王爷避免受牵连最好的办法。” 萧越泽的话毫不客气,苍云瑄瞬间沉了脸色。 “以下犯上,这便是你说的听本王差遣?” 萧越泽的嘴角抿成一条线,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我冒犯降王爷,请王爷恕罪。” 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没办法救沈落溪,所以他愿意为了沈落溪向苍云瑄低头。 苍云瑄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随即对苍晨儒说道:“今日到这,本王该走了。” 说罢,他便起身走下了楼。 萧越泽默默跟上,等马车走动时,他需要跑起来才能跟上。 他面无表情看了马车一眼,明白苍云瑄在为难他。 等马车停在王府门外,萧越泽的脸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本王方才说错了,现在掉头去宫里,再快些。”苍云瑄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是。” 马夫立刻调转马头再次驰骋起来,萧越泽什么都没说,只是继续跟上。 马车再次停下,苍云瑄慢慢走下来,看到他气息不稳冷冷地开口,“本王不会对你动手,因为本王还用得上沈落溪。” “日后说话掂量些,否则本王有的是办法折磨你。” 他转身走进宫门,大步向着刑部大牢走去。 萧越泽抬手擦掉额间的汗,紧紧跟着他,仿佛没听到刚才的警告。 很快,两人便到了刑部大牢前。 苍云瑄和狱卒说明来意,狱卒为难地对视了一眼。 “皇上吩咐过,没有他的口谕,任何人都不得见王妃,还请瑄王殿下不要为难我们。” 苍云瑄浅笑,“本王明白你们的难处,只是本王不知道王妃在里面如何了,实在有些担心,你们和本王说一说,说完本王便离开。” 狱卒稍微松了口气,“周侍郎刚审完瑄王妃,现在瑄王妃正在牢房里休息,瑄王殿下不必担心。” “那就好。”苍云瑄掏出几锭银子递给狱卒,“麻烦二位替本王照看王妃,这是一点谢礼,还有这瓶金疮药……” 他笑着看向两个狱卒,狱卒收下银子,立刻点了点头。 “瑄王殿下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苍云瑄没有逗留,转身走出了刑部大牢。 萧越泽则停留了片刻,看着其中一个狱卒拿着金疮药往牢里走时,他才跟上苍云瑄。 牢房内,沈落溪从空间悄悄拿出能快速愈合的药水滴在身上。 她看着身上的鞭痕慢慢消失,才略显疲惫地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沈落溪在脑海里思考着究竟是谁陷害了她,可她没看到有人动手,实在不正常。 给皇后敬酒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到她时便出事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耳边却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 沈落溪睁开眼,看到一个狱卒走到牢房前,手里还拿着一瓶东西。 “这是瑄王殿下给瑄王妃送来的金疮药,殿下让我们给王妃带句话,说王妃一定要上药。”狱卒说道。 沈落溪挑了挑眉,伸手接过把玩了片刻。 “王爷可还有交代其他事情?”她问。 “只有这一句。”狱卒笑道:“在盖棺定论前,我们会让瑄王妃过得好受些,王妃放心。” 沈落溪点点头,目送狱卒离开后便将药瓶给砸碎了。 她捡起碎片中的纸,展开看到上面的画像时,神情瞬间便冷了下来。 看来这便可能是陷害她的人。 沈落溪仔细端详,竟觉得有几分眼熟,她眼睛一眯,立刻回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 昨日被搜身时,她有留意过搜身宫女的容貌,其中一个便和画像上人有几分相似。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忽而勾起了嘴角,随即她走到牢门前大声道:“我要见皇上!” 狱卒不明所以,但在定罪之前,沈落溪还是瑄王妃,他们不敢怠慢,赶紧跑去问了皇上才将她带到了御书房。 沈落溪走进御书房便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皇上淡淡道:“狱卒说你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你打算如何证明?” “是,还请皇上将昨日搜身的宫女和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位嬷嬷请来,妾身方能证明清白。” 皇上蹙起眉头,“你的意思是皇后身边的嬷嬷陷害了你? 瑄王妃,若是错了,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沈落溪掷地有声地回答,“无论是何后果,妾身甘愿受罚。” 皇上见沈落溪神情坚定,便吩咐了太监去把人叫来。 等人到时,除了宫女和嬷嬷,皇后也走进了御书房。 皇后走到皇上面前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你的身子还没好,跟着过来做什么?”皇上蹙眉。 “臣妾听传话的太监说瑄王妃要指证臣妾的嬷嬷,臣妾担心其中有什么误会便跟了过来。”皇后柔声道:“所以得亲自来瞧瞧,省得冤枉了无辜之人。” 第八十三章 兹事体大 沈落溪垂下眼,她已经听出了皇后的意思,皇后这是打算护着那嬷嬷了。 她神色淡淡,直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嬷嬷清清白白,皇后娘娘自然不必担心,到头来嬷嬷还是皇后娘娘的忠仆。” “但若不是,皇后娘娘除了害您的恶仆可是好事一件。” 皇后声音微冷,“瑄王妃的话好似已经认定嬷嬷做了什么,凡事可要讲证据,而不是红口白牙地诬陷好人。” 站在她身边的嬷嬷斜了沈落溪一眼,上前跪在了皇上和皇后面前。 “奴婢伺候了皇后娘娘十几年,做人坦坦荡荡,从未做过一件恶事,如今却被瑄王妃如此诬陷!” “奴婢敢对天发誓,若是奴婢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必将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说罢,她还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沈落溪目光冷冷地看向她,随即便对上了她的视线。 嬷嬷嘲讽道:“奴婢敢发这样的毒誓,瑄王妃敢吗?” “我本就是无辜受冤,为何要和嬷嬷一眼心虚发毒誓?”沈落溪反问。 嬷嬷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 沈落溪不再理会她,而是走到那几个宫女面前淡淡开口,“还请诸位姑娘把手伸出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才将手拿了出来。 嬷嬷冷冷一笑,“奴婢还以为瑄王妃会拿出什么通天的本事,原来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若瑄王妃拿不出证据可别耽误了皇后娘娘休息,伤了皇后娘娘的千金之躯,你可担待不起!” 沈落溪面色不改,细细看着每一个宫女的手掌。 这时,一个宫女手上有一处被烧灼过的痕迹。 那宫女被沈落溪看得不自在,想要收回手却被她一把握住。 “姑娘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不等宫女回答,嬷嬷便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她一个洒扫的宫女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手上有些伤 不是最寻常不过的事吗?” 宫女看了嬷嬷一眼,小声回答道:“是奴婢烧火时不小心伤了……” “若是火烧伤的,应该有焦黑处,可这看着像是被水烫出来的。”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宫女瞬间紧绷了身子,支支吾吾回答道:“奴婢每日要干的活太多了,许是不小心记错了。” 听到她的话,在场众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宫女有问题。 沈落溪抓起她的手看向皇上,“皇上,她撒谎了,这个伤口既不是烧伤,也不是烫伤,而是被鹤顶红灼伤的。” “鹤顶红是剧毒,触及皮肤便会有烧灼感,这位姑娘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妾身方才探了她的脉,她已经中毒了,皇上可以请其他御医来验一验,看看妾身说的是真是假。” 皇后闻言脸色微变,长袍下的手握成了拳,指甲也陷入了掌心。 她看到嬷嬷,嬷嬷已经慌张得手足无措了。 “来人,去请御医。” “是。” 太监走出去时,嬷嬷的脸已经没了血色,她急忙看向皇后,皇后现在也只能示意她先不要慌张。 不多时,御医就跟着太监急匆匆跑进了御书房。 御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皇上和皇后行礼。 “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点点头,“劳烦许太医给那宫女看看有无中毒。” “许太医可要看仔细些,这毕竟是条人命。”皇后意味深长道。 许太医刚擦掉的汗又冒了出来,他抖着两条腿走上前给那宫女诊脉,刚要开口便听到一旁的沈落溪说道:“事关重大,倘若出了问题,不光是皇后娘娘会怪罪许太医,皇上更是如此。” “宦海沉浮多年才得了如今的地位,若是没了,未免太可惜了。” 这声音只有沈落溪和许太医能听见,旁人只能看到沈落溪的嘴巴动了动。 许太医的汗流得更厉害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太医,如何?”皇上问。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太医,他闭上眼咬了咬牙,转身跪在皇上面前说道:“这宫女好似是中毒了,微臣医术不佳,不如瑄王妃那般厉害,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眉头蹙起,并未责怪他,抬手便让他退出了御书房。 许太医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走了出去。 沈落溪不以为意,知道他这是两头都不想得罪,便对着皇上行礼道:“妾身有几句话想问这宫女,请皇上恩准。” 嬷嬷刚松了口气,听到她这么说又提了起来,“许太医可是宫里资历最老的御医,连他都说是好似中毒,未必真的中毒,瑄王妃却还步步紧逼。” “瑄王妃这是要逼这宫女自己承认不成?” 沈落溪神色淡淡,转身走到了嬷嬷面前,抬手便重重扇了她一巴掌。 巴掌的脆响响彻整个御书房,嬷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竟然敢打我!” “你一而再再而三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失仪,我打你有何问题?”沈落溪反问,“皇上和皇后娘娘念你是老奴,所以才如此宽厚,你非但不心怀感激,还恃宠生娇!” “我实在看不过眼,自然要替皇上和皇后娘娘管教嬷嬷,否则来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落溪说得振振有词,嬷嬷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沈落溪,“好了,不必为一个奴婢耽误了正事,瑄王妃想问什么便问。” “是。”沈落溪从善如流。 她站在那宫女面前,眼眸微冷,“姑娘,你还有半个时辰便会回天乏术,但你若是愿意说出是谁指使你将鹤顶红栽赃到我身上的,我愿意替你医治。” 宫女目光躲闪,“瑄王妃说的话,奴婢一也听不懂。” “你从昨日起应该便感觉到了心悸,甚至头晕目眩,浑身冒虚汗却手脚冰冷。”沈落溪平静道:“宫中的御医救不了你,指使你的人更不行。” “该如何抉择,你可要想清楚。” 宫女面无血色,身子也止不住地发抖。 她在宫里只是一个下等的洒扫宫女,一直小心谨慎地活着,根本不想死! 宫女看到嬷嬷,冲过去直接跪在了她面前,“嬷嬷,奴婢不想死!” 第八十五章 我和你不一样 苍云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皇后为了怜王,真是连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 “你帮本王拉拢了不少人,她自然会对你下手,以前真是没看出来,皇后会做出这样的事。” 沈落溪不置可否。 皇后对外向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又有几人能看出她伪装下的蛇蝎心肠? 她想,皇后敢在宫宴上如此,一是要除掉她,二是借机让皇上把怜王放出来,简直是一石二鸟。 沈落溪看向苍云瑄,“被皇后这么闹,本来想要支持王爷的大臣,怕是要犹豫了。” 说罢,她拿出了一瓶药放在书桌上。 “无需我多说,王爷也明白该怎么用吧?” 苍云瑄薄唇微勾,“这的确是最好、最快的办法。” “只需要一点便够了,剂量太大会被人发现的。”沈落溪提醒。 “知道了。” 苍云瑄看着她衣衫褴褛,淡淡开口道:“之后的事本王来处理,你可以走了。” 沈落溪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书房,苍云瑄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回到院子,正在打扫院子的萧越泽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了头,他看到沈落溪平安地无事地回来了,立刻激动地迎了上去。 “王妃!” 屋里的雪玉听到他的声音,赶忙也走了出来,她看着沈落溪笑盈盈的脸,瞬间便红了眼。 她心疼地跑到沈落溪面前,“王妃,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奴婢给王妃上药!” 沈落溪笑笑,“我没事,只是看着严重罢了,雪玉,你去帮我弄些热水来,我想洗一洗。” “奴婢这就去!” 雪玉急忙小跑出了院子,沈落溪便坐在石凳上休息。 被关在刑部大牢的一天一夜,她既没吃好也没睡好,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后只觉得疲惫。 她的空间里都是药和武器,一点吃的东西都没有,所以她决定等休息好之后去囤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不用担心食物变质的问题。 这时,沈落溪的思绪被出现在手边的热茶给打断了,她抬头看向萧越泽,见他眼底满是担心和欣喜,沈落溪挑了挑眉。 “如今我已经平安回来了,你怎么还是一脸担心?” 萧越泽看着沈落溪衣服上的血痕,他只觉得触目惊心。 那些鞭子打在沈落溪身上时,该有多疼啊? 若是可以,他希望可以替沈落溪承担这些痛楚。 “王妃能平安回来,我替王妃高兴。”萧越泽沉声道:“只是王妃身边的危险比我想得还要多,我发誓,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王妃。” 沈落溪笑笑,“我让你来做我的侍卫,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虽然苍云瑄有让暗卫在暗中保护她,但那些暗卫更多是监视。 在皇后派的人来刺杀她时,暗卫根本就不出手,只是回去告诉了苍云瑄。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小事,以后发生的事才是她在意的。 沈落溪垂下眼,眼底闪过几分杀意。 …… 休养了两日后,沈落溪也恢复了过来。 在她休息时一直有人来求见,但她全都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苍云瑄已经给那些大臣下药了。 她并不着急去给中毒的大臣治病,而是先吊着他们,让他们明白除了她,任何人都帮不了他们。 从一开始她便计划好了,借机让大臣们欠下一个大人情,好让他们和苍云瑄捆绑更深。 沈落溪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便走出了王府,萧越泽和雪玉紧跟在她的身后。 短短一天的时间,她给六七个大臣看了病。 “果然还是王妃有办法,现在我舒服多了。” 已经恢复了气色的杨大人感激地看着沈落溪,赶忙吩咐侍女奉茶来。 沈落溪笑着接过喝了一口,随即才看着他说道:“快入秋了,天气慢慢冷了下来,杨大人突然病倒也不奇怪。” “只要把药喝了,再休息几日便能恢复。” 杨大人点点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果然是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啊!” “大人正值壮年,一点都不老。”沈落溪眉眼弯弯,“皇上还指着杨大人继续报效朝廷呢。” 她话音落下,杨大人便略微停顿了一下。 沈落溪垂眼敛去思绪,她很清楚杨大人听懂了她的意思,至于之后该多如何做,那便是杨大人的事了。 她放下喝了两口的茶杯,浅笑着起身道:“杨大人恢复了精神,我也该走了。” “杨大人好好休息,药方我便放在这了。” 沈落溪转身,却在要走出房间时被杨大人叫住了。 “瑄王妃如此辛苦地治好了我的病,我得好好感谢瑄王妃才是。” 杨大人在小厮耳边低语了几句,片刻后便有两个大箱子被搬到了院子。 沈落溪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佯作惊讶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杨大人不必这样客气。” 杨大人笑了笑,意味深长道:“请王妃代我向王爷问好。”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落溪走上马车便靠在一旁闭目养神了起来,跟在马车旁的萧越泽轻声道:“出门前我吩咐过侍女给王妃准备了药浴和热乎的饭菜,王妃先睡一会,等到了王府我再叫王妃。” 雪玉惊讶地看向他,“你何时准备的?我怎么没看到?” 萧越泽淡淡道:“我替王妃拿早膳时顺便说的。” 他看到沈落溪早早起身便猜到今日免不得劳累,他没办法拦着,只能多做些准备,让沈落溪能减少疲惫。 沈落溪勾起嘴角,“越泽真细心,那我休息一会。” 萧越泽仔细听着马车里的动静,等里面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后,他便马夫走慢些。 马车停下时,沈落溪已经养好了精神。 她走下马车,指挥着侍卫把各个大臣送的东西小心送去库房。 “姐姐回来了,竟然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宁嫣然突然出现。 沈落溪只给了她一个余光便收回了视线,甚至连回她一句的想法都没有。 宁嫣然神情扭曲,“即便姐姐是王妃,可如此铺张浪费也不合适吧?” 沈落溪闻言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和妹妹可不一样,花些银子还得先问过王爷。” 第八十六章 白的说成黑 宁嫣然愣了愣,没想到沈落溪会这么嘲讽她。 她涨红了脸,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刺痛传来才勉强让她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 “我的确比不得姐姐……”她咬牙切齿道:“只是姐姐如此铺张,传出去还不知道会被如何议论。” “妹妹也是为了姐姐的名声着想,姐姐若是觉得妹妹话太多了,妹妹闭嘴便是。” 她微微红了眼圈,不知道还以为沈落溪欺负了她。 沈落溪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演戏,站在她身后的萧越泽却沉下了脸。 “王妃今日出去给各位大人治病,各位大人感谢王妃便送了些礼物,侧妃没遇到这样的事,自然会觉得王妃铺张浪费了。” “即便王妃当真如此,侧妃不过是妾室,竟然敢说王妃的不是,理当家法处置。” 萧越泽冷冷地看着宁嫣然,把她吓得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宁嫣然娇弱地举起帕子掩面,“姐姐的侍卫好没规矩,我与姐姐说话,他竟然敢打断我与姐姐,姐姐该好好管教才是。” 沈落溪嗤笑一声,看向她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他有说错吗?” “妹妹的确没见识过什么世面,我的侍卫指点妹妹几句,怎么就没规矩了?” 宁嫣然一愣,沈落溪接着说道:“明日我让人给妹妹请个教导嬷嬷来好好教一教妹妹,省得妹妹给王爷的脸。” 说罢,她便带着萧越泽和雪玉越过了宁嫣然。 宁嫣然双手紧握成拳,娇俏的脸变得狰狞可怕。 她身旁的侍女瑟瑟发抖躲在一旁,不敢说话。 只见宁嫣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大步走回院子。 侍女刚把院门关上,一个耳光便重重甩在了她的脸上。 “我让你关门了吗?打开!” 侍女红了眼眶,赶忙将门重新打开,生怕晚了又要挨一巴掌。 可当她转过头时,下一个耳光便落在了她另半张脸上。 她被打得跌坐在地上,随即便听到宁嫣然骂道:“方才我被那侍卫羞辱时,你为什么连个死人一样什么话都不说!” “你是不是也和那个侍卫一样笑话我没见过世面?贱婢!你和那个侍卫一样该死!” 侍女慌张地跪在她面前,颤颤巍巍地解释道:“奴婢没有……” 宁嫣然凶狠地看着她,抬脚用力踹在她的肚子上。 “都是因为你不帮我说话,我才会被那个下贱的侍卫羞辱!” 她脚上的力气一次比一次大,即便侍女求饶她也充耳不闻。 这样的酷刑一直到宁嫣然累了才停下,她走到石凳坐下,院里的侍女急忙上前将奄奄一息的侍女待下去,省得宁嫣然看了不高兴。 宁嫣然气顺了些,眉眼间却依旧满是怨毒。 她不明白沈落溪为什么没有死在宫里!沈落溪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倘若沈落溪死了,正妻的位置一定是她的,怎么可能还会受这样的气? 宁嫣然越想越气,同时还隐隐有些担心。 如今的沈落溪太厉害了,无论是才,还是貌,都远超于她。 她不是看不出来苍云瑄现在对沈落溪的重视…… 宁嫣然沉下脸,开口唤来侍女,“王爷呢?” “王爷还没回来。”侍女回来。 宁嫣然蹙起眉,“我要知道的是王爷去哪了,不是让你回答我王爷没回来。” 侍女身子一抖,“侧妃恕罪,奴婢这便去打听!” 她一路小跑往院子外走,迎面差点撞上苍云瑄。 “参见王爷!” 宁嫣然一听,并不起身迎接,而是将头扭到了一边。 苍云瑄没有理会神色匆匆的侍女,他大步走到宁嫣然身边,这才注意到宁嫣然的怪异。 “嫣然,怎么了?” 他轻轻搂住宁嫣然的肩膀,宁嫣然依旧没转头看向他。 苍云瑄眉头微蹙,用了些力气把宁嫣然的头转向自己,随即便看到了一双哭红的眼眸。 他心疼地替宁嫣然擦去眼泪,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若是受了委屈便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宁嫣然扑进他的怀里,声音哽咽道:“妾身、妾身只是太想王爷了……” 苍云瑄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还说没受委屈,都哭成泪人了,王妃训斥你了?” 宁嫣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姐姐如何训斥妾身都是应该的,毕竟在姐姐眼里,妾身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奴婢……” “王爷不要怪罪姐姐,妾身只要能陪在王爷身边便满足了。” 苍云瑄听到她这么说,搂着她的力气又大了许多,“嫣然,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宁嫣然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王爷近来时常和姐姐同进同出,王爷会不会喜欢上姐姐便不要妾身了?” “妾身不像姐姐那般貌美,更没有姐姐那般医术……” 她话还没说完,刚止住的眼泪便再次流了下来。 苍云瑄轻笑道:“你觉得我是看重容貌的人吗?” 宁嫣然乖巧地摇了摇头,“只是姐姐实在美丽,妾身自愧不如。” “傻瓜,我从未正眼看过她的相貌,即便她是天仙下凡也与我无关。” 宁嫣然目光闪了闪,轻叹了一声,“王爷说的话,妾身自然是信的,只是……姐姐身边的那个侍卫,说话实在是刻薄……” 苍云瑄蹙起眉头,“他说什么了?” “妾身实在说不出口……”宁嫣然红着眼睛说道。 “你不说,我如何替你做主?” 宁嫣然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道:“姐姐的侍卫说妾身没有规矩,该动家法好好教训妾身。” “可妾身只是和姐姐说了几句,那侍卫便如此不敬,妾身怕日后他会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 苍云瑄沉下脸, 宁嫣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随即又补了一句,“也不知这些话是不是姐姐教导的……” “这些话何需王妃教导?” 萧越泽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子里,冷冷地看着宁嫣然。 宁嫣然吓得直接躲在苍云瑄怀里,便听到他冷冷开口,“侧妃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在王爷面前即便是白的,也能被说成黑的。” 第八十八章你欠我的 沈落溪回到王府,大步往院子走,结果便在门口看到了犹如青松般站着的萧越泽。 萧越泽见她回来了,急忙上前道:“王妃,您没事吧?” 沈落溪闻言,掩嘴轻笑了一声,“我不过进宫一趟,能有什么事?” “我听闻王妃走得匆忙,我以为……” 萧越泽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她的手腕,“王妃,您的手怎么了?” 沈落溪垂眸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青紫。 她眼眸微冷,淡淡放下袖子,“小伤而已,不必在意。” “更深露重,你快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转身要进院子,萧越泽却抬手拦住了她。 她蹙起眉头,“你要做什么?” 萧越泽拿出一瓶药递给沈落溪,神情严肃道:“这是我常用的金疮药,王妃睡前抹一些,明日起来手上的青紫便能消退许多。” 沈落溪愣了愣,没想到萧越泽会给她一瓶药。 她伸手接过,目光闪了闪,她抬眼看了萧越泽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话要说?” 萧越泽点点头,“我想知道王妃手上的伤是王爷弄出来的吗?”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落溪,生怕错过她脸上的神情。 沈落溪挑了挑眉,“是他,我明白你的想法,不过你不必为我去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让自己吃亏就够了。” 萧越泽垂下眼,掩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他低声说了一句,“若是我在王妃身边,必定不会让王妃受伤。” 沈落溪笑了笑,“回去休息吧,明日我得早些进宫,你若是没有精神,谁来保护我?” 萧越泽点点头,“我等王妃进屋了便回去休息。” 沈落溪见他坚持,便也没有坚持,关上房门前,她还能看到萧越泽依旧站在原地。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越泽一眼,才慢慢关上了房门。 翌日,沈落溪梳洗完走出房间,萧越泽正好将早膳放下。 “这瞧着不像是厨房做出来的早膳。”沈落溪说道。 眼前的早膳有菜有肉,可不像平日里只会做些寡淡白粥的厨房。 萧越泽轻声道:“这是我早起给王妃做的,我瞧厨房的早膳都是些清粥小菜,吃起来没有滋味。” “王妃的手上还有伤,多吃些肉会能恢复快些。” 沈落溪嗤笑一声,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他,“不过是些小伤罢了,用不着那么仔细,即便放着不管,两日便能好。” “不可!”萧越泽严肃道:“王妃金尊玉贵,不可如此随便!” “在王妃恢复前,日常吃食便由我来准备。” 沈落溪没有意见,反正能吃到好吃的,她何乐而不为? 她喝着温热的肉糜粥,白皙的脸都因为热气变得红润了起来。 等吃完早膳,沈落溪的脸都变成了淡粉。 萧越泽看着她满意的神情松了口气,今日的早膳是他跟着厨房学的,幸好能入得了沈落溪的口。 “早膳不错,这是你之后买菜的钱,不够就和我说。” 沈落溪从空间里拿出一袋银子递给萧越泽,他下意识想要拒绝,但看到沈落溪的神情,他立即伸手接了过来。 “好了,我们快进宫吧。” “是。”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太监立刻带着沈落溪去了长乐宫。 她一走进大殿,一道冰冷的视线便落到了她身上,她面色不改,上前走到温妃面前行礼。 “参见温妃娘娘。” 温妃看到她,顿时笑逐颜开,“落溪来了,我刚才还在和云瑄念叨你呢。” “吃过早膳了吗?快坐到我身边来。” 沈落溪乖顺地坐在温妃身边,丝毫不理会苍云瑄几乎化成尖刀的视线。 她给苍云瑄喂的药,药效刚好可以维持到今天早上。 苍云瑄动弹不得,即便想要叫太医来瞧瞧,也得顾虑着温妃的身子,所以昨夜的他一定彻夜未眠。 温妃温柔地看着沈落溪,握着她的手便不松开,“云瑄和晨儒都把事情告诉我了,如今我年老色衰,想不到还能怀上龙种……” 沈落溪安慰道:“温妃娘娘还年轻,自然还能诞下龙裔。” “日后我替温妃娘娘好好打理,必定能平安诞下麟儿。” 温妃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头三个月的确要额外小心,我身子弱,怕是少不得要麻烦你了。” “娘娘客气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温妃看着沈落溪乖巧的模样,神情更加慈爱,“你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 “你和云瑄可也要抓紧些,我像你这么大时,云瑄都会喊额娘了。” 沈落溪笑而不语,随即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她看着温妃喝下了安胎药,又陪着说了会话才跟苍云瑄走出了皇宫。 两人坐上马车,马儿的蹄子刚抬起,苍云瑄的手便向着沈落溪的脖子抓去。 沈落溪眉头微蹙,立刻侧头躲闪。 “王爷好好的怎么突然发起火来了?”她冷声道。 “你肆意妄为,身为王妃却对本王以下犯上,本王自然要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苍云瑄眼底闪过一丝血色,沈落溪却不慌不忙抬手防御。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爷没听说过这句话吗?”她冷冷一笑,“王爷既动了手,怎么会猜不到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我可不欠王爷什么,没必要对你唯命是从。” 苍云瑄咬牙道:“沈落溪,你欠我的东西,一辈子都还不完。” 沈落溪闻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王爷滴酒未沾,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不如我帮王爷睡上一觉,省得王爷被人看笑话。” 两人在车上打得你来我往,马车也因此晃动了起来。 紧跟在马车旁的萧越泽立刻发现了异样,想也不想便掀开了帘子。 他眉头一蹙,举起剑鞘便击中了苍云瑄的手。 “你好大的胆子!” 苍云瑄沉下脸,萧越泽依旧面不改色,“王爷要伤害王妃,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恶狠狠地看了萧越泽一眼,起身走下了马车。 苍云瑄翻身上了侍卫的马,临走前留下一句,“沈落溪,若是母妃有什么闪失,本王绝不轻饶!” 第九十章 毒燕窝 宫女被吓了一跳,像木头似的站在了原地,她疑惑地看向沈落溪,便看到沈落溪向她大步走了过来。 沈落溪伸手拿过燕窝,舀起一勺闻了闻,看向宫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这燕窝你是从哪拿来的?” “御膳房……”宫女颤巍巍说道。 苍晨儒听到沈落溪这么问,马上反应过来这燕窝有问题。 他蹙眉看着宫女,“你可有亲眼看到御厨将燕窝倒在碗里?回来的路上可有遇到什么人?” 温妃见沈落溪和苍晨儒沉着脸审问那宫女,不解地开口,“出什么事了?” 沈落溪冷声道:“这燕窝里有毒。” 宫女一听,吓得急忙把手里的燕窝丢到了地上,然后跪下求饶道:“奴婢去御膳房时燕窝都是装好的,来的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请瑄王妃、七殿下饶命!” 沈落溪转头看向苍晨儒,“可以麻烦七殿下去御膳房一趟吗?” 苍晨儒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走出了长乐宫。 沈落溪又问了那宫女几句,但宫女实在什么都不知道,她便让宫女离开了。 她从空间拿出一张试纸在地上的燕窝上沾了沾,看着试纸意料之中地变成了蓝色,她只是默默将试纸收起,然后走到了温妃的床边。 “落溪,那燕窝里是什么药?”温妃害怕道。 “伤身滑胎的恶毒之药。”沈落溪回答,“温妃娘娘,看来是有人知道您怀有身孕的事了。” 温妃下意识摸向肚子,“我要不要将此事告诉皇上?” 沈落溪思索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出了这样大的事,的确应该告诉皇上,我这便让人去请皇上,等皇上来了,还请温妃娘娘配合我。”沈落溪说道。 温妃点点头。 很快,皇上便和七殿下走进了长乐宫。 沈落溪扶着温妃行礼,“参见皇上。” “朕听传话的宫女的说,温妃有要事与朕说。” 温妃双颊微红,略显娇羞道:“臣妾有身孕了。” 皇上闻言眼睛微瞪,他上前将手轻轻放在温妃的肚子上,“当真?” “瑄王妃替臣妾诊脉时看出来的,臣妾不敢说谎。” 皇上看了沈落溪一眼,“瑄王妃医术高明,想必不会有错。” “多久了?” 沈落溪回答,“不足一月。” 皇上暗暗算了时间,眉眼间难掩喜色,“好,朕立刻让御医侍奉在你左右,直至胎儿降生。” “多谢皇上,只是臣妾……实在不放心宫里的御医……”温妃低声道。 皇上蹙眉,“怎么了?” 温妃看向沈落溪,沈落溪便上前一步说道:“皇上,方才妾身替温妃娘娘诊脉时,宫女从御膳房拿了一碗燕窝来,不想那燕窝里竟然有落胎药。” “宫里的御医到底是男子,不如妾身心细,所以妾身请皇上准妾身照顾温妃娘娘安胎。” 皇上沉下脸,“是谁做的?” 沈落溪看了苍晨儒一眼,他便上前严肃道:“父皇,儿臣方才去御膳房问过了,在母妃的宫女去拿燕窝之前,只有瑾贵妃娘娘的宫女去过御膳房。” “温妃娘娘有孕的事,只有妾身、王爷还有七殿下知道。”沈落溪补充道:“本来温妃娘娘是想等胎像稳定再告诉皇上这个好消息,不想竟有人想要残害皇嗣。” “温妃娘娘身子娇弱,若是不小心喝了那燕窝,只怕是要一尸两命了。” 皇上眉头微蹙,叫来近侍太监,“你去告诉瑾贵妃,让她为朕抄经十卷,替朕祈福。” “再调些侍卫过去,让她静心抄经。” 太监点点头,一路小跑出了长乐宫。 皇上转头看向温妃,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这些日子你安心养胎,有事便和朕说,从今日起,你的胎儿便由瑄王妃照看。” “你心思单纯,入宫多年不争不抢,朕很是欣慰。” 温妃柔声道:“臣妾只要能陪伴皇上左右便安心了。” 皇上笑笑,陪着温妃说了好一会的话才起身去处理国事。 沈落溪目送他走远,这才站起身来。 她看向还沉浸在皇上柔情中的温妃,轻声开口提醒道:“温妃娘娘,皇上既知道你怀有身孕便是满宫皆知,日后在暗处盯着娘娘的人也是只多不少。” “所以请娘娘记住,想要保住胎儿,绝不能吃任何没经过七殿下手里的东西。” 温妃认真地应下,沈落溪才转身离开。 苍晨儒将她送出宫门,“今日多谢嫂嫂了。” “我既答应了王爷要照顾温妃娘娘,自然会尽心。”沈落溪看向他,“只是我不像七殿下能时时在温妃娘娘身边,还请七殿下多留意四周。” “我明白。” 沈落溪不再多说,起身走上马车。 回到王府,沈落溪眉眼间流露出些许疲惫,萧越泽担心地看着她,随即低声道:“一会我给王妃泡些安神茶吧。” 沈落溪笑笑,“我没事。” 两人走进院子,她抬眼便看到了苍云瑄。 她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大步走向前。 “温妃娘娘没事,不过瑾贵妃估计是发现温妃娘娘有孕了,所以送了一碗放了堕胎药的燕窝来。” 苍云瑄眉头蹙起,想要说些什么,可看到沈落溪身后和门神一样的萧越泽时便停了下来。 “出去,本王和王妃有话要说。” 萧越泽不为所动,依旧直挺挺地站在沈落溪身后。 “你!” “他是我的侍卫,要贴身保护我,王爷要他去哪?”沈落溪冷声道。 苍云瑄脸色阴沉,“沈落溪,别让本王重复第二次。”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瑾贵妃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温妃娘娘出手了,我们该想些办法让瑾贵妃再无下手的可能。” 她把在宫里发生的事告诉了苍云瑄,苍云瑄长袍下的手紧了紧,知道沈落溪是不会让萧越泽离开了,他也只能暂时按下。 比起萧越泽离不离开,母妃和她腹中的胎儿更重要。 “瑾贵妃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女儿,只要抓住这个软肋,自然可以拿捏她。”苍云瑄冷声道。 第九十三章 本王为什么帮你 马车停在相府门前时,沈落溪不等它停稳,赶忙便跳了下去。 她大步往内院走,看着沈夫人掩面流泪,立刻走到了沈夫人面前。 “母亲,父亲怎么了?” 沈夫人见她回来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也更加止不住了。 沈挥墨看到沈落溪,气得抬手用力推了她一把,“你还有脸问!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处处出风头,父亲怎么会被人陷害?” “你这个扫把星,到底还要害我们到什么地步!” 本来在安慰沈夫人的沈留白立刻起身训斥道:“挥墨!我让你遇事要冷静,你却屡教不听!” “你若做不到,现在就回房间去,而不是在这里埋怨落溪!” 沈挥墨不满地反驳道:“我哪里说错了?父亲现在被人诬陷,本就是因为她!” “我们小心翼翼地活着,可她呢?宫里宫外的四处招摇!” 沈留白蹙起眉,正要开口呵斥,沈落溪却阻止了他,“大哥,我没事,二哥只是太着急了而已。” “可以先跟我说说事情的起末吗?” 沈留白点点头,回想起来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今日父亲去上早朝迟迟未归,母亲便让小厮找父亲。” “可没想到小厮回来说父亲遭人弹劾,被皇上扣在了宫里,方才宫里来的人还在府里抬出了一箱子的东西,说是父亲贪墨来的……” 沈落溪闻言眯起眼睛,父亲绝不可能贪墨。 沈相经历三朝,是出了名的谨小慎微,怎么可能为了些金银折腰? 她思索片刻,“你们可有看到箱子里的东西?” “怎么可能看到?那些人闯进来胡乱翻了一通,我们连那箱子的模样都来不急看清,箱子便被那些人抬走了。”沈挥墨不耐烦道。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找证据证明父亲的清白。”沈留白沉声道:“父亲年纪大了,被关进牢里好几日,身子怎么受得了?” “落溪,你能想办法见父亲一面吗?” 沈落溪摇了摇头,“诬陷父亲的人显然早有准备,想要证明父亲的清白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沈挥墨嫌弃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能想出什么办法,想不到说的话和没说一样。” “你与镇北将军他们不是时时来往吗?即便是宫里你也来去自如,把父亲救出来,对你来说不就是抬抬手的事吗?” 沈落溪念着那一点血缘懒得和他争辩,她看向沈留白说道:“大哥,父亲被诬陷怕只是个开始,你们也要小心些,别被有心之人做了文章。” “父亲那边我来想办法,你们不必做什么。” 沈留白闻言,担心地看着她,“这怎么行?若是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你直接开口便是。” “如今父亲被抓,我们一家人就该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沈落溪笑了笑,她很清楚沈留白的性格,只是这件事他真的帮不上忙,反而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可沈挥墨看到她笑了,立即抓住机会嘲讽了起来,“大哥,你还没听明白吗?这是在嫌我们碍手碍脚呢!” “你若是真厉害,就别在这里和我们浪费时间,赶紧去想办法救父亲出来!” 沈留白斥道:“挥墨!” 沈落溪不以为意,“我会把父亲平安无事地救出来,今日之后,还请母亲和大哥多留意一下身边的人。”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一家人说话还云里雾里的。”沈挥墨冷哼道。 “挥墨,你不要总是这样针对落溪。”沈留白蹙眉,“如今她也不容易,更何况当年她还……” 不等他说完,沈挥墨便阴沉着脸打断了他。 “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年了,大哥还提这个做什么?” “好了……” 沈夫人沙哑地开口,“你们两个不要再说了,眼下你们父亲的事情更要紧。” 两兄弟立刻闭上了嘴。 此时,沈落溪已经回到了王府。 她刚走进去,等候多时的萧越泽便迎了上来。 “王妃,你还好吗?”他关切道。 沈落溪点点头,“现在跟我去找王爷。” “王爷去了书房,方才还有一位大人来过。”萧越泽汇报道。 “人走了吗?” “没有,现在应该还在书房和王爷说话。” 沈落溪表示自己知道后,加快速度往书房去。 她直接走了进去,苍云瑄蹙眉冷声道:“出去。” 沈落溪看了那大臣一眼,神色淡淡道:“王大人,我有话要和王爷说,能请你先去偏房等一等吗?” 王大人没有马上应下,而是先扫向苍云瑄的脸色,他犹豫片刻想要拒绝,下一刻便听到沈落溪接着说道:“王爷距离坐上龙椅还有些时候,只要不是天大的事,王大人都不必急于一时。” 王大人一愣,没想到沈落溪这么直白,他赶忙起身,“王妃请便。” 萧越泽将书房门关上,沈落溪冷冷道:“我要王爷帮我救出父亲并证明他说清白的。” “原来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苍云瑄冷淡地看着她,“但本王为何要帮你?弹劾沈相的人有备而来,人证、物证皇上皆看过了。” “倘若本王去替沈相求情,皇上便会认为本王有意偏袒,那本王的努力便烟消云散了。” 沈落溪沉下脸,苍云瑄的态度还明确,他不想因为给沈相求情自伤羽翼。 “我父亲是无辜的。”沈落溪盯着他的眼睛。 “证明沈相清白的证据呢? ”苍云瑄反问,“你若有证据,本王或许还会帮你,可你什么都没有,本王凭什么为了你去冒这个险?” “沈落溪,不要太放肆了。” 他冰冷地看着沈落溪,眉眼间满是凉薄。 沈落溪紧了紧拳头,“看来我和王爷的合作一开始就不对等。” 苍云瑄不置可否,“若是说完了,你便可以离开了。” 沈落溪冷冷一笑,转身走出书房。 萧越泽眼底杀意涌动,片刻后才收回视线跟上她。 “王妃,现在该怎么办?”他问。 沈落溪觉得烦躁,一时间想不出是谁要害沈相。 她脑子一片混乱,下一刻便停住了脚步。 是皇后! 第九十三章 是你害父亲被诬陷 沈落溪沉下脸,这么看来沈挥墨说得没错,的确是她牵连了沈相。 她才刚把瑾贵妃解决掉,皇后便对沈相下了手,这是皇后对她的警告啊! 沈落溪思索片刻,目光闪了闪,“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萧越泽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顺从地跟着她回到了院子。 夜晚。 沈落溪换上深色的衣服,打开窗户便翻了出去,转身关窗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眼底闪过一抹杀意,将匕首从空间里抽出来便往身后刺去。 萧越泽急忙抓住了她的手,“王妃,是我!” 沈落溪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日我瞧王妃的神情,想来是要出去的,便在这里等了一会。”萧越泽笑笑,“想不到真的等到了。”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你应该不止等了一会吧?” 她能感觉到萧越泽身上的寒气,绝对不少于两个时辰。 萧越泽笑了笑,转移话题道:“王妃要去望云楼吗?” 沈落溪点点头,萧越泽是司徒岩的人,所以也没有否认。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王府。 来到望云楼,沈落溪让萧越泽在楼下等着,自己走上了二楼。 昊焱看沈落溪走进来时还愣了一下,“将军?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最近盯着我的人太多了,我不好白天过来找你。”沈落溪开门见山道:“沈相被人诬陷贪墨,我要你帮我查一查这件事。” 听到这话,昊焱摸了摸下巴,“将军近来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沈相被诬陷的事还是现在才知道的。” “我这就派人去查一查,大概需要三日。” 沈落溪眉头微蹙,“三天时间太长了,我能等,沈相可不能。” 昊焱露出为难的神情,“我知道将军着急,但能诬陷沈相这样谨慎的人,必定下了不少功夫,想要抓到他们的马脚,得费些时间。” 沈落溪抿紧嘴,片刻后才开口,“应当用不了太久,沈相交际简单,下朝后也不会在外头逗留,弹劾沈相的人应当没有下手的机会……” “既然如此,你自己从相府里搜出来的那箱东西下手,或许能查到什么。” 昊焱觉得有理,立刻叫来手下吩咐了这件事。 等手下离开了,他便看着沈落溪说道:“将军,近来你因为瑄王变得招摇了许多,要不要我把那些盯着您的眼睛处理一下?” 他眼底血色蔓延,就等着沈落溪一声令下他便出手。 沈落溪摇摇头,“想要对我不利的是皇后,其他人不足为惧。” 听到她的话,昊焱撇撇嘴,“若不是因为瑄王,将军也不必遭这些祸事。” “现在瑄王和怜王明里暗里地斗法,将军又替瑄王筹谋了这么多,否则也得不到群臣的支持,虽然将军是不得不这么做的,可我还是忍不住替将军不值!” 昊焱愤愤不平恶,他跟着自家将军这么多年,最是了解自家将军的多谋善断。 可惜现在附身在了这样一具身体里,想想都觉得可叹。 沈落溪看着他又悲又叹的模样,勾唇笑了笑,“大概这就是我重生的代价吧。” 她话音落下,房门便被敲响了。 “当家的,查到了。”手下在外叫道。 “进来。” 手下推门而入,对两人行礼后开口,“沈相贪墨的那箱东西是沈二公子带进相府的。” 沈落溪沉下脸,“说清楚些。” “两日前,沈二公子得都察院吴大人家大公子送了些赏玩的字画,其中一箱便是那些金银。” 昊焱蹙起眉头,“想不到沈相如此谨小慎微的人,竟然生出了这么个蠢儿子。” 沈落溪沉默不语。 皇后真是好算计,知道沈相是个油盐不进的,干脆就从沈相身边最容易露出破绽的人下手。 沈挥墨略通些武艺,又懂些风月事,好卖弄才学,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她冷声道:“再去查一查我二哥还和什么人接触了。” “是。” 手下很快回来,把沈挥墨最近见的人、做的事全都告诉了沈落溪。 沈落溪仔细听完,目光闪了闪,那些人大多是皇后一派的人,她不用猜都知道那些人从沈挥墨身上套出了多少话。 “我知道了。”她淡淡道。 看着手下退出去后,昊焱看向沈落溪,“将军打算怎么做?若是有用得上我的事,将军尽管开口。”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是让你插手这些事的。”沈落溪沉声道:“苍云瑄已经怀疑过我的身份了,我必须谨慎行事。” 昊焱瞪大眼睛,拍着桌子怒骂道:“他是不是为难将军了?不行!我一定得跟他一点教训!” 他说着便要往外走,一推门便看到了萧越泽的脸。 守在一旁的手下赶忙说道:“当家的,我们没拦住他!” 昊焱正要出手,却发现萧越泽根本没有看自己,而是看向了屋里的沈落溪。 “我在楼下听到屋里传来响声,王妃没事吧?”萧越泽问道。 昊焱无语地看着他,他怎么可能会和沈落溪动手?他又不是疯了。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沈落溪给打断了。 “我没事。” 沈落溪起身走到他面前,“我们走吧。” 昊焱愣了愣,“将……王妃若还有事,尽管来找我。” 沈落溪点点头,抬脚走出房间。 萧越泽跟上,耳边便传来了昊焱的声音。 “保护好王妃。” “不用你提醒。”萧越泽淡淡道。 翌日,沈落溪早早就去了相府。 她让下人去把沈夫人他们叫到前院来,片刻后沈留白扶着沈夫人过来,沈挥墨则姗姗来迟。 沈挥墨睡眼惺忪,看到沈落溪便蹙起了眉头,“你这么早过来做什么?你不是说用不到我们帮忙,救父亲吗?” “你这么早过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救不了了吧?” 他嘲讽地看着沈落溪,沈留白则在一旁呵斥他。 “挥墨,你别这样说话!落溪来找我们,自然是有要事。” “我才不信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分明就是没办法救父亲,现在过来折腾我们呢!”沈挥墨冷笑道。 “是你害父亲被诬陷,这难道不是重要的事吗?”沈落溪冷冷看着他。 第九十四章 沈挥墨的疏忽 沈挥墨愣了愣,随即嗤笑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害父亲?” “那你倒是说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沈夫人认真地看着沈落溪,“这些事可不能乱说,否则可是会伤感情的。”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若是没查到,我也不会胡乱说嘴。” “宫里来人带走的那箱东西,是都察院吴大人儿子送给二哥的。”沈落溪看着他,“那些东西回来后,二哥应该没有看过吧?” “所以吴公子才会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将那箱东西混入其中,二哥,若不是因为你,父亲现在也不会被扣在宫里。” 沈落溪用同样的话说沈挥墨,沈挥墨脸色苍白,半晌说不出话。 “你、你乱说!吴公子为何要算计我!我与他多年好友,他绝不可能这样对我!” 沈夫人急忙走到沈落溪面前,“落溪,你是不是差错了?” “我说的是对是错,我们一起去库房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沈落溪说道。 沈挥墨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绝对是你查错了,父亲被扣在宫里明明是你的错,你怕父亲责备,所以才栽赃到我的头上来!” “走!我们现在就去库房!” 一行人走到库房,沈落溪神色淡淡地看着沈挥墨用力揪住管事的衣襟。 “我要清点库房,把记档拿出来!” 管事连连点头,将记档交给他后赶忙拿打开了库房的门。 沈挥墨快速地翻着记档,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东西,根本找不到想找的东西。 “二哥,你若是不知道怎么看,还是交给管事的来吧。”沈落溪说道。 沈挥墨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但他话音落下,直接把记档摔在了管事的身上,“赶紧把吴公子之前送我的字画找出来!” “是!” 管事翻开记档看了一眼,带着他走到那些箱子前。 沈挥墨点了点,发现只有四箱,脸色难看了起来,“不该有五箱吗?” “昨日宫里的人拿走了一箱。”管事的回答。 库房陷入一片寂静,管事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十分害怕。 沈落溪抬手示意他退下,管事迫不及待抬脚便走。 “二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她冷声道。 沈挥墨神情狰狞,尖声怒吼了起来,“你既然已经查到了,为什么不赶紧去救父亲,而是来嘲讽我!” “你分明就是故意来看我笑话的!我今日必定要好好教训你!” 他举起拳头便要往沈落溪脸上打,沈留白想要阻止,可他离得太远,实在来不及了。 “挥墨,住手!” 沈挥墨不管不顾,恶狠狠地盯着沈落溪。 下一刻,他眼前一黑,甚至还来不及反应,拳头便被人抓住,反手便按在了地上。 萧越泽没用什么力气,沈挥墨便已经动弹不得。 “沈落溪,你竟然敢对我动手!”沈挥墨怒声道。 萧越泽眉头微蹙,手动了动,他便发出了一声惨叫。 沈夫人急忙说道:“落溪,快让你的侍卫放开挥墨!” “放开二哥,如何救父亲?”沈落溪淡淡道。 沈夫人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要用你二哥去换父亲?你……你不能这样做!” 沈落溪淡淡看着她,“我只是要带二哥指认吴公子而已,二哥固然有错,错只错在轻信了他人。” “母亲,在您眼里,我是如此恶毒的人吗?” 沈夫人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母亲。”沈留白开口,“落溪与以前相比,做事有分寸了许多。” “您为了父亲担惊受怕,想必已是一夜未眠,您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沈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叹一声便离开。 沈留白目送着她背影远去,随即转头看向沈落溪,“我该做点什么?” 沈落溪心中一暖,沈留白从头到尾都在向着她,即便心有疑虑也不过问,而是问她该怎么做。 她笑了笑,“那就麻烦大哥带着二哥与我一同入宫见皇上吧,若是二哥说错了话,大哥可要及时拦住。” 沈留白点点头,伸手便将沈留白拎了起来。 “你都听清楚了?” 沈挥墨连连点头,也不敢再说沈落溪什么,顺从地便跟着他们上马车进宫。 御书房内,皇上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到众人身上。 “瑄王妃,你打算如何证明沈相的清白?” 沈落溪严肃地回答,“禀皇上,那箱东西并非父亲贪墨而来的,而是我二哥未能识人善辩,被吴公子算计了。” 皇上眼睛微眯,“说清楚些。” “吴公子将那箱金银混入了送给二哥的字画里,以此来陷害父亲,请皇上传召吴公子与我二哥对峙。” 皇上看了太监一眼,太监立刻跑了出去。 不多时,吴公子便走了进来,他看向沈挥墨,心中便猜到了七八分。 “参见皇上。” 皇上开门见山道:“瑄王妃说你送了沈二公子些字画,可有此事?” 吴公子露出愁苦的神情,“是,因为臣……不得不送。” 沈挥墨瞪大了眼睛,“吴公子,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那些字画分明是你自愿送给我的!” “那些字画皆是我辛苦收集来的,怎么舍得轻易送人?”吴公子怒声道:“若不是沈二公子用沈相来威胁我,我绝不会割爱!” “皇上,这已经不是沈二公子第一次用沈相的权势来威胁我们了,我们一直忌惮着,生怕沈二公子不高兴便去和沈相告状。” 沈挥墨大声道:“你胡说!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 “当着皇上的面,沈二公子自然不敢承认。”吴公子沉声道:“若不是沈相被抓进了牢里,即便是当着皇上的面,臣也不敢将这些话告诉皇上。” 说罢,他便将头伏在了地上。 皇上沉默不语,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沈落溪身上。 沈落溪面不改色,抬头看向吴公子,“吴公子的嘴可真是厉害,白的也能说成黑的,那吴公子如何解释这些书信?” 第九十五章 清白得证 吴公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沈落溪将一叠书信递给皇上。 他看到书信的用纸,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那些书信理应被他藏在暗格里,沈落溪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眼神闪躲,后背被冷汗浸湿,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狡辩。 “皇上,这些都是吴公子与其他大人的公子往来的书信。”沈落溪说道,“我父亲并不是第一个被他们如此诬陷的人,更不是最后一个。” “望皇上严查,避免再有大臣受这样的冤屈!” 皇上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些书信,脸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他冷冷看向吴公子,“私相授受是何罪,需要朕来告诉你吗?” 吴公子抖如筛糠,他急忙解释,“皇上,这都是瑄王妃对臣的污蔑!除非瑄王妃能证明这些书信是臣的!” 沈落溪挑了挑眉,“百花阁的花娘皆是见证,吴公子是如何在她们面前吹嘘的,难不成都忘了?” 她看到吴公子白了脸,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昨夜她回府后掐指一算,趁夜又赶去了望云楼一趟,把自己算出关键在百花阁后,昊焱便让手下去了一趟。 吴公子百花阁的常客,只要报上他的名号,再给足够多的银子,轻易便从花娘的嘴里问出了想问的东西。 面对花娘时,吴公子不光一掷千金,还百无禁忌,无论是否喝醉,他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些书信自然也是才花娘的口中知道的位置。 皇上冷眼看向吴公子,“吴大人在京中以家风森严闻名,不想竟然教出了你这么个儿子。” “你还有什么想狡辩的?” 吴公子惨白着脸跌坐在地上,一句话都反驳不了。 皇上冷声道:“来人,带下去。” “再将沈相从牢里放出来,让御医好生照料。” 太监领命,大步跑出了御书房。 皇上看向沈落溪,“幸好有瑄王妃在,否则朕便要冤枉沈相了。” “皇上明察秋毫,是景国之福,即便妾身没能找到证据,皇上也会想办法调查此事。”沈落溪垂眸。 “瑄王妃还是一如既往地会说话。”皇上笑笑,“有你在云瑄身边,朕很放心。” “你们带沈相回去好好休养吧,这几日先不必上朝了。” 沈落溪叩谢道:“多谢皇上。” 一行人走出御书房后便直奔太医院而去,他们进门便看到了憔悴的沈相。 “父亲!” 沈留白和沈挥墨急忙走上去,上下查看清楚,确定沈相毫发无伤后,他们才松了口气。 “我没事。”沈相虚弱地笑了笑。 御医收回把脉的手开口道:“沈相并无大碍,只是年事已高,受了些折腾,回去休养几日便能恢复。” 沈留白急忙谢过御医,随即小心地扶起沈相。 直到走出宫门,沈落溪都只是静静在身后看着,不发一言。 沈相走上马车时,他突然停顿了片刻,转身看了沈落溪一眼,“你……辛苦了。” 沈落溪神色淡淡,“这都是女儿应该做的,父亲快回去休息吧。” 沈相点点头,和沈留白一起走上马车。 在沈挥墨踏上马凳时,沈落溪淡淡说了一句,“二哥可要记住今日的教训。” 沈挥墨脸色难看,用力地踩在马凳上,仿佛泄恨一般。 她目送着马车走远,才转身离开。 沈落溪上了马车便闭目养神了起来,萧越泽听着里面的呼吸声变小后,便让马夫走慢些。 很快,马车停在了王府前,萧越泽轻声叫醒了沈落溪。 沈落溪走下马车,抬脚走进王府时迎面便遇到了苍云瑄和宁嫣然。 她眉头微蹙,正打算无视他们,宁嫣然却开口叫住了她。 “姐姐怎么出去这么早呀?我和王爷正要进宫去看看温妃娘娘,姐姐可要一起去?” 沈落溪闻言看向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妹妹可真关心温妃娘娘啊。” 宁嫣然娇羞一笑,“王爷的母妃,我自然要在膝前尽孝。” “可惜我只是妾室,不能像姐姐这般来去自如,若我也有姐姐这样的医术便好了。” 苍云瑄柔声道:“只要你想,我便带你入宫。” “王爷……” 两人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沈落溪只觉得反胃,她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温妃娘娘胎像未稳,我劝王爷还是不要带妹妹进宫的好。” “若是不小心冲撞了温妃娘娘,我这些日子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沈落溪的话说得直白,宁嫣然瞬间便红了眼。 她梨花带雨地看向苍云瑄,声音略带哽咽,“王爷,姐姐说得对,妾身不如姐姐机敏,万一不小心惊了温妃娘娘的胎,妾身实在担待不起。” “还请王爷代妾身将这些糕点送给温妃娘娘……” 苍云瑄沉下脸,抬手握住她的手,转头瞪了沈落溪一眼,“嫣然曾在沙场上细心照顾过本王,本王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你别以为你照顾了母妃几日,本王便会宽恕你的放肆!” 沈落溪不以为意,用余光瞥了宁嫣然一眼,“既然王爷执意如此,我也不必多劝。” “只是温妃娘娘的胎出了什么问题,妹妹可要担待些。” 她转身要走,苍云瑄伸手便要抓住她,却被萧越泽给挡了下来。 萧越泽挥开他的手,目光冰冷地与他对视,“王妃累了,王爷和侧妃想怎么做,王爷自便就是。” “反正王妃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后果如何,王爷自己承担。” 沈落溪开口道:“越泽,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王府,丝毫不理会身后的人。 苍云瑄脸色难看,缓缓松开了宁嫣然的手。 “王爷……”宁嫣然轻唤道:“我们快进宫吧,别让……” 不等她说完,苍云瑄便打断了她,“今日便不进宫了,你回院子吧。” 宁嫣然一愣,眼睁睁看着他翻身上马,向着宫里的方向而去。 她咬紧下唇,不甘地看着苍云瑄的背影。 就差一点了! 与此同时的怜王府,怜王不悦地看着眼前的暗卫。 “母后那边是怎么说的?她有没有替我向父皇求情?” 第九十六章 装模作样 暗卫沉声道:“皇后娘娘让属下告诉怜王殿下,她已经尽力了。” 怜王立刻瞪大了眼睛,“母后是要管我的死活了吗?我已经被关在王府里十日了!三弟几乎把我的人都拉拢到他身边了!” “现在就连父皇都开始让他处理国事了,再这么下去,等我出去了,还有什么人能用?” 他气得涨红了脸,抬手便将手边的茶杯往暗卫身上砸。 茶杯重重砸在暗卫头上,鲜血缓缓从额头流下。 暗卫一动不动,只是平静地说道:“皇后娘娘说怜王殿下再过几日禁足便结束,请怜王殿下沉住气,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再出问题。” 怜王神情扭曲,怒声大骂道:“我这些日子还不够沉住气吗?我一直在等母后去和父皇求情,好让父皇放我出来。” “可他们都像忘了我一样!母后还要我怎么做!” 暗卫只是个传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所以只能沉默。 怜王看他不顺眼,怒声大叫道:“滚出去!本王不想看到你!” 暗卫立刻消失在了房间里,房间里立刻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站在门外的怜王妃垂眸看了一眼手上的夜宵,默默叹了口气才走了进去。 房间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她看着赤红着眼的怜王,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去。 “王爷。” 怜王猛地看向她,“你进来做什么?本王被禁足在王府里,你什么忙都帮不上!” “是妾身无用……”怜王妃苦笑。 这些日子来,怜王为了能早日离开王府想尽了办法,其中一个办法便是让她吃药装病,好几次她都觉得自己要熬不过去了,幸好有沈落溪给的药,这才逃过一劫。 可也正因为如此,怜王对她有诸多的不满。 “王爷,再过几日您就能出去了,只要出去了,一切都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怜王妃低声道。 怜王闻言,上前便给了她一个耳光。 “你说这话是要在嘲讽本王吗?你明知道朝廷许多人都去支持三弟了,父皇又厌了本王,本王还有什么胜算!” 怜王妃捂着红肿的脸沉默不语,眼眶微微发红,却不敢让眼泪流下来。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调节自己心情。 “王爷不必焦心。”她沙哑道:“无论如何,皇后娘娘必定会为您筹谋的,眼下不过是一时困顿,您是嫡子,到最后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怜王闻言脸色好了许多,他冷哼一声,斜眼看向了怜王妃脸上的掌印,“本王可打疼你了?” “没有,方才是妾身失言了。”怜王妃低声道。 “那就好,本王还有事要做,你把宵夜拿走吧。” 说罢,怜王在书架上敲了敲,转身走进了打开的暗门里。 怜王妃看着暗门关上,眼里的泪水才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 她无声地哭泣着,默默回到自己的院子。 侍女看到她满脸泪痕地回来,急忙上前接过她手里已经凉掉的宵夜,侍女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怜王妃笑了笑,“我没事,我有些累了,今夜想早点歇息。” 侍女点点头,替她梳洗更衣,关门离开前听到了低声的抽泣。 她轻叹一声,悄悄将门关上。 …… 几日后,沈落溪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苍云瑄和宁嫣然,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我有雪玉和越泽帮忙就够了,王爷何必让妹妹屈尊降贵地来帮我?”她视线在宁嫣然身上转了转,“更何况我瞧妹妹似乎不情愿的样子,王爷疼妹妹,应该让妹妹留在王府才是。” 苍云瑄眉头微蹙,“嫣然没有不情愿,而且嫣然会些医术,比你的侍女和侍卫有用多了。” 沈落溪挑了挑眉,“妹妹的医术便是用忘忧丹?” “王爷若放心,从今日起便由妹妹来全权照顾温妃娘娘,日后若出了什么事,一概与我无关。” 说话间,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宁嫣然。 宁嫣然脸色微变,长袍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她没想到沈落溪竟然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时至今日她都想不明白,沈落溪是怎么认出忘忧丹的。 宁嫣然努力压抑着心中的焦躁,声音委屈地开口道:“王爷,既然姐姐这样说了,妾身便不进宫了……” 沈落溪浅浅一笑,“妹妹都这样说了,王爷何必强求?” 苍云瑄看着她刺眼的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不喜欢不受他掌控的感觉。 沈落溪违抗他的次数,实在多得让他烦躁! 他冷声道:“本王要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 “从今日起,嫣然便同你一起进宫照顾母妃。” 沈落溪蹙起眉,“王爷,妹妹方才已经说了她不去了。” “那是因为你用言语威胁她。”苍云瑄冷冷看着她,“今日本王陪嫣然一起进宫,你若是敢为难嫣然,本王绝不轻饶。” 话音落下,他便带着宁嫣然转身离开,根本不给沈落溪开口的机会。 萧越泽冷眼看着两人的背影,凑近沈落溪低声道:“我有办法让侧妃无法跟我们一起进宫。” 沈落溪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杀意,“你若做了,王爷绝对不会放过我。” “怜王就要被放出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她垂下眼,看来日后要提防一下宁嫣然了。 现在温妃的胎还不足三月,即便到了三月,也还是危险重重。 沈落溪压下心中的忧虑,抬头轻声道:“进宫吧。” 萧越泽点点头。 很快,他们便到了长乐宫。 苍云瑄和宁嫣然来得稍快些,沈落溪一进门便听到了宁嫣然和温妃的说笑声。 温妃是温良之人,自然不会嫌弃宁嫣然的出身,更何况宁嫣然还是个会说话的人。 宁嫣然见沈落溪来了,立刻起身行礼,简直做足了样子。 “姐姐快坐下歇歇吧,一会姐姐尽管使唤我,我必定尽心竭力。” 沈落溪直接无视了她,抬手替温妃诊脉。 宁嫣然微微抿紧了嘴,随即上前替两人倒茶,却无人注意到她将茶递给温妃时,指尖在杯口停顿了片刻。 第九十八章 打扰你们了 不等沈落溪回过神,耳边便听到了“扑通”一声,转头便看到沈挥墨脸色难看地跪了下来。 沈相严肃地看着他,“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和那些人厮混,可你从未把我的话记在心上。” “这一次若不是落溪,我怕是要死在牢里!” 沈挥墨急忙解释,“父亲,我真不知道吴公子他们是这样的人!若我早知道,必定离他们远远的!” 沈相蹙起眉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倘若你没有和他们主动接触,他们又怎么找到机会算计你?” 沈挥墨一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从沈相回来,他一直提心吊胆的,可这么多日了,沈相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虽松了口气,却也明白沈相迟早是要提起的,可他没想到沈相会在沈落溪面前斥责他! 屈辱和不甘涌入他的心头,让他根本没注意到沈相眉眼间的失望。 “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家门半步。”沈相沉声道:“你若不满就搬出去自立门户,我也不会再管你!” 沈挥墨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父亲,您不要儿子了吗?” “你毫无悔改之意,言语间颇为不满,怕是还有下一次。”沈相严肃地看着他,“与其等你连累全家,不如我将你赶出家门,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沈挥墨跌坐在地上,回过神后急忙去抓沈夫人的衣摆,“母亲,您快帮我说句话啊!” 沈夫人轻叹,转过头不去看他,态度表达得很明确。 沈挥墨转向沈留白,想要开口求助,可看到他冷峻的脸色,他便明白沈留白也不会帮他。 他绝望地看着沈相他们,随即将视线落在了沈落溪的身上。 “是不是和你父亲说了什么!否则父亲怎么会这样对我!”沈挥墨对她怒吼道。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沈挥墨有些害怕,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的这个妹妹有什么地方变了。 “这件事是你的错,和落溪有什么关系?”沈相蹙眉,“现在回到你的院子闭门思过!” 沈挥墨不能接受地大喊道:“我只是被人算计了,何错之有!” “明明是她得罪了人,害父亲被盯上!她虽救了父亲,却是无功无过!这都是她该做的!” 他面红耳赤地指着沈落溪,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冲过去。 “啊!” 萧越泽脚尖抬起踢在了他的小腿上,沈挥墨疼得哀叫了一声。 沈落溪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做得太过,随即转头看向了沈相身后的小厮,“还不快让把二哥带走?” 小厮急忙点点头,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沈挥墨便离开了。 院子安静了下来,沈相便浮现出一抹疲惫。 沈留白起身走到沈夫人面前,“母亲,落溪难得回来,想来父亲有许多话要说,我们就不在这打扰他们了。” 沈夫人不置可否,起身跟着他离开。 沈落溪目送他们离开,从重新将视线落在沈相身上,“父亲若是累了,也不必急于一时,日后再说也是一样的。” 沈相目光闪了闪,忍不住感慨道:“落溪,如今的你真的成长了。” “先前我以为只要和你保持距离,旁人便不会算计我,可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明白了,无论如何避险,我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落溪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你有能力处理大小事宜,我很欣慰,但我今日把你叫来,不止是为了说这些,而是要和你说一说朝堂上的事。”沈相说道。 沈落溪眼睛微眯,抬手让萧越泽和雪玉后退一步。 沈相认真地看着她,“如今两权分立,虽然现在是瑄王殿下更占上风,怜王殿下是嫡子,皇后娘娘插手朝堂,扭转局面是轻而易举的事。” “尤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皆是都察院的人,弹劾瑄王殿下也只是张张嘴的事,皇上或许一日两日还能不疑心瑄王殿下,可十日、百日呢?” 沈落溪沉下脸,苍云瑄本就树敌颇多,无论哪方面都能被人挑出错处来。 现在怜王的禁足结束了,皇后为了重新拉拢人心,必定是不予余力地抹黑苍云瑄。 她抿了抿嘴,迄今为止的努力,可不能就这样白费了。 “那父亲觉得,王爷应当如何从内分散都察院的人心呢?”沈落溪沉声问。 沈相赞许地看着她,“孔大人是最好的人选。” 沈落溪了然,“我明白该怎么做了,父亲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您。” 说罢,她便起身行礼离开。 沈相看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若是个男孩,定不会比留白差……” 回到王府,沈落溪直奔苍云瑄书房,可还没走进院子便被侍卫拦了下来。 沈落溪冷冷看向他们,“我有要事与王爷说。” “王爷正在和几位大人商议要事,怕是要好一会才能完。”侍卫回答,“王妃先回去等着,等王爷处理完事情后,我们会和王爷禀报的。” 沈落溪眼睛微眯,隐约听到院子里传来的说笑声,其中还有宁嫣然的声音。 她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难怪侍卫不让她过去。 沈落溪不以为意,嘱咐侍卫务必让苍云瑄来找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夜晚,萧越泽站在沈落溪身边给她倒茶,见夜间风大,拿了件披风便盖在了她身上。 “时辰不早了,王爷可能不会来了,王妃会屋歇息吧。” 沈落溪笑笑,“不着急,再等一会。” “越泽坐下陪我喝杯茶吧,光我一个人喝可就浪费这一壶好茶了。” 萧越泽闻言红了脸,“只是随意泡的安神茶,没有王妃说的那么好。” “即便是普通的安神茶,只要经过你的手便变成一壶好茶,可见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 萧越泽笑而不语。 这时,一阵风吹过迷了沈落溪的眼睛,萧越泽赶忙拦住她要揉眼睛的手,凑近上前查看,身后便传来了苍云瑄冰冷的声音。 “本王可打扰你们了?” 第九十九章 清醒些了吗 听到苍云瑄的声音,沈落溪不慌不忙,示意萧越泽让开,便抬眼和他对视。 “王爷终于来了。” 苍云瑄大步走到她面前,冷冷地看着她和萧越泽。 “本王应该再来晚一点,省得坏了你们的好事。” 萧越泽蹙起眉头,“我与王妃清清白白,麻烦王爷说话放尊重些。” 苍云瑄冷笑一声,“这个院子里只有你们两个人,如何算得上清白?” “若是方才本王来晚些,还不知道你们会发生什么。” 萧越泽默默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长剑上,等着苍云瑄再说出不中听的话,即刻便会动手。 沈落溪余光扫向他,不动声色按住了他的剑,随即抬眼淡淡看向苍云瑄,“清者自清,王爷若不信便罢了。” “而且王爷现在满身酒气,只怕会耽误事情,还是明日再说吧。” 在闻到苍云瑄一身酒气后,她就没了和苍云瑄说正事的心情,和一个酒鬼说正事,只会浪费时间。 她起身要回屋,苍云瑄沉下脸便要抬手拦住她,但苍云瑄喝了酒,反应有些迟钝,萧越泽抬剑便挡住了他的手。 “若是王爷醉得走不回去了,我可以送王爷回院子去。” 苍云瑄冷眼看着他,“让开。” 萧越泽纹丝不动,身后便传来了沈落溪冷淡的声音,“我瞧王爷精神很,自己能回去。” “越泽,你把王爷送出咱们院子就行。” 话音落下,沈落溪已经把房门关上。 那一瞬间,苍云瑄便和萧越泽动起了手。 两人从院中打到了院门,萧越泽拔剑便将苍云瑄逼出了院子。 苍云瑄看着近在咫尺的长剑,只要萧越泽再上前一步,剑便能刺进自己的喉咙。 站在院外等候的侍卫见状立刻拔出剑指向了萧越泽,萧越泽不以为意,声音淡淡道:“王妃要休息了,王爷可以回去了。” 苍云瑄的嘴角抿成一条线,“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绝不容许旁人觊觎她。” 萧越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与他对峙。 一旁的侍卫面面相觑,但没有苍云瑄的命令,他们也不会轻举妄动。 片刻后,苍云瑄才有所动作,他向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本王会记住今夜的事。” 他转身离开,侍卫大步跟上。 萧越泽看着他走远,才将剑收回剑鞘,再默默关上院子的门。 他的确对沈落溪倾慕已久,但他不会做任何僭越之事,即便只是远远看着他,他便心满意足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期盼,若是沈落溪能认出他就好了…… …… 翌日晨起,沈落溪刚坐下准备用早膳,苍云瑄和宁嫣然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子外。 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昨晚她下了苍云瑄的面子,苍云瑄一大早就带着宁嫣然来膈应她,心眼可真小! “我和王爷怕姐姐一个人用早膳太过孤独,今日便一起来陪姐姐。” “只是姐姐的早膳怎么这么少?可是下人怠慢了?” 沈落溪浅浅一笑,“我说妹妹每月支出怎么都这么多,原来是平日里多有浪费。” “按照王府的规矩,即便是王爷,每日早膳只能有三个小菜。” 宁嫣然脸色一变,没想到沈落溪竟然会揪住这点!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姐姐误会了……” “那妹妹倒是解释一下那些银子都花哪了?”沈落溪笑着看向她。 宁嫣然回答不上来,只能委屈地看向苍云瑄。 “以后嫣然的花销都从本王的私账上走。”苍云瑄冷冷开口。 沈落溪没有意见,吩咐雪玉去和管事说一声后便低头开始用膳。 苍云瑄眼睛微眯,宁嫣然察觉后眼睛转了转,随即开口道:“姐姐怎么自己吃起来了?难得我和王爷来陪姐姐用早膳,姐姐竟这么冷淡。” “妹妹一来便说我吃得简陋,我怎么能委屈了王爷和妹妹?”沈落溪头也不抬,“王爷可以等吃完了再过来找我商量事情,但王爷想等一等我,我也没意见。” 说着,她便夹了一筷子小菜送进嘴里。 宁嫣然脸色微变,转头看向苍云瑄,想要和他一起离开。 她可不想在沈落溪的嘲讽中吃早膳! 但苍云瑄却坐了下来,让她有些始料未及,“王爷……” “这些菜色看起来不像厨房的手艺。”苍云瑄开口。 沈落溪不置可否,缓缓将一口粥咽下。 “我现在每日的吃食走的也是自己的私账,王爷管不着吧?” 苍云瑄不动声色地看向了身后的萧越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样一团糟的菜也就只有你能吃下去。” “毕竟是条狗,会咬人也就够了。” 沈落溪擦嘴的动作停了一瞬,她面无表情地看向苍云瑄,“我的人,容不得王爷诋毁。” “若王爷不听劝,我不介意教教王爷如何说话。” 苍云瑄看她这么护着萧越泽,心中更加不满,“本王那句话说得不对?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狗,更何况是一条疯狗。” 萧越泽不在乎自己被骂,但他容许别人骂沈落溪。 “王爷慎言。” “本王要做什么,轮不到一条狗来指挥。”苍云瑄冷笑。 宁嫣然默默看着苍云瑄的神情,轻轻咬住下唇,苍云瑄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就像今日早上,她刚起身苍云瑄便来了,还带着她到了沈落溪的院子里。 刚来时她觉得苍云瑄处处向着她、护着她,可现在她感觉到了怪异,仿佛苍云瑄带她来这,只是为了气沈落溪一样…… 她攥紧了拳头,赶忙将这个想法赶出脑海。 这些日子苍云瑄都和她在一起,昨日还带着她见了其他大臣,苍云瑄不可能会对沈落溪动心! 宁嫣然努力让自己这么想,心中却还是惶惶不安,余光却看到沈落溪拿起茶壶便往苍云瑄头上浇。 苍云瑄的衣裳被茶水浸湿,直到茶壶里的水都倒尽了,沈落溪才停下了手。 “现在王爷酒醒了吗?若是没有,我屋里还有一盆洗手用的凉水可以帮王爷清醒清醒。”她冷声道。 第一百章 焦躁的怜王 沈落溪放下茶壶,神色淡淡地和苍云瑄对视,“看来王爷已经清醒过来,那我们就开始谈正事吧,谈完之后好让妹妹赶紧带王爷回去歇息。” 她用眼神示意萧越泽,萧越泽心领神会,迈开长腿走到了宁嫣然面前。 宁嫣然一愣,急忙说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只是想请侧妃出去而已,省得打扰到王妃和王妃说正事。” 说罢,他又上前了一步。 宁嫣然想和苍云瑄求助,可萧越泽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直被萧越泽赶到了门口才停下了脚步。 她不满地瞪着萧越泽说道:“放肆!你不过是个侍卫,竟然敢如此对我!” “我只是恭恭敬敬地将侧妃请出了院子,并未冒犯侧妃,有何不对?”萧越泽反问。 宁嫣然哑然,萧越泽故意露出锋利的刀锋,分明是在威胁她! “你……” 不等她说完,萧越泽便开口道:“我奉劝侧妃一句,日后再以下犯上,不必王妃开口,我便会替王妃动家法,省得侧妃坏了王府的规矩。” 宁嫣然彻底不敢说话了,只能愤愤地瞪着萧越泽,等着苍云瑄出来后她再告状! 此时,苍云瑄擦去脸上的茶水,目光冰冷地看着沈落溪。 “沈落溪,你是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便要掐住沈落溪的脖子。 可他的手连沈落溪的衣角都没碰上,一根银针便刺入了他的手臂。 沈落溪冷淡地看着他,“我与王爷相看两相厌,就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如今怜王解了禁足,对王爷来说是不小的威胁,想要让怜王和皇后应接不暇最好的办法便是从都察院下手。” 苍云瑄阴沉的脸瞬间便严肃了起来,“说下去。” “都察院的孔大人是最好的人选。”沈落溪淡淡道。 苍云瑄沉吟片刻,“孔大人也是皇后的人,但在都察院他总是独来独往。” “都察院的话语权不容小觑。”沈落溪说道:“皇后和怜王都盯着王爷的一举一动,所以王爷要早做打算。” “好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王爷可以回去歇息了。” 她毫不留情地说着逐客令,苍云瑄却没有马上动身。 两人对视片刻,苍云瑄才缓缓开口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沈落溪明白他问的是谁,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向了萧越泽。 “他值得我信任。” 苍云瑄暗暗攥紧拳头,“但愿他在背后捅你一刀的时候,你还能这么说。” “到了那时候,可别怪本王没有提醒你!” 沈落溪不以为意,“王爷也是如此。” 苍云瑄闻言,起身时顿了顿,“什么意思?” “王爷就这么笃定妹妹对你是一心一意的吗?” 沈落溪平静地看着他,话音落下便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回了屋里。 …… 几日后。 怜王烦躁地坐在皇后身边,“母后,我到底该怎么办啊!现在那些大臣看我失势,全都上赶着去讨好三弟!” “再这么下去,储君之位便是他的了!” 皇后也烦躁着,听到他这么说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我已经在想办法了,你也别着急,现在皇上还没有选出储君的意思,只要还有圣旨颁布,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她尽力安抚着怜王,可怜王丝毫不领情。 “您每次都这么敷衍我,如今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他大声道:“母后,您快快想想办法,让那些大臣重新回来支持我!” “我一定要证明给父皇看,我既是嫡子,也是所有皇子里最出色的!” 皇后眉头微蹙,“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是优秀的。” “但你的性子太浮躁了,万事要沉住气!” 怜王正要反驳,一个宫女便急急忙忙跑了进来。 皇后不满地看着她,“怎么急匆匆的?出什么事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外头传话来说近来瑄王殿下和孔大人走得很近。” “什么?” 方才还让怜王沉住气的皇后瞬间便坐不住了,她一把抓住宫女扯到自己面前,“你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宫女被吓了一跳,害怕地看着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说是这几日瑄王殿下都会去找孔大人喝茶,一开始孔大人没有答应,可不知怎么的,孔大人便和瑄王殿下有说有笑了起来……” “所以外头想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皇后神情扭曲,尖锐的指甲已经陷入了宫女的手臂。 宫女疼得红了眼,却只能紧紧咬住下唇不说话。 一旁的怜王仿佛看不懂眼下的气氛一样,愤愤说道:“我先前便说了让您多留意些,现在果然又出事了!” “母后,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住嘴!”皇后怒声道。 怜王被吼得身子一僵,委屈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凤仪宫一片寂静,等皇后调整好情绪后,她死死地盯着宫女问道:“瑄王妃今日入宫了吗?” 宫女急忙点了点头,“人已经在长乐宫了!” “去,把她请过来。”皇后冷声道。 “是!” 长乐宫内,沈落溪刚和苍晨儒嘱咐好之后需要注意的事,转头便看到宁嫣然殷切地给温妃端茶倒水。 她眉头微蹙,“妹妹照顾温妃娘娘是好事,可温妃娘娘喝多了茶水,会影响腹中胎儿的。” 正要喝下的温妃赶忙停住了手,宁嫣然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沈落溪,“姐姐说得是,可我也不是不谨慎的人。” “酸枣能帮温妃娘娘安神,得一夜好眠,姐姐给温妃娘娘开的药里不也有安神的补药吗?” 沈落溪正要反驳,传话的宫女便走了进来。 “瑄王妃,皇后娘娘要见你。” 沈落溪眼睛微眯,暂时将嘴边的话咽下,跟着传话宫女走出长乐宫。 宁嫣然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了闪,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很快,沈落溪便跟着传话的宫女到了凤仪宫,她看到坐在皇后身边的怜王时,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参见皇后娘娘、怜王殿下。” 第一百零一章 宫门遇刺 皇后笑盈盈地看着她,“快起来吧,这些日子你时时进宫来照看温妃,辛苦你了。” 沈落溪淡淡道:“皇后娘娘过誉了。” “快到本宫身边来。”皇后招手。 沈落溪不知道皇后和怜王打的什么主意,但还是顺从地坐在了皇后身边。 皇后笑着问了她不少关于温妃的胎像问题,沈落溪都一一回答了,只是怜王的视线太过于炙热,让她微微蹙起了眉。 “有你在温妃身边伺候着,本宫和皇上都很放心。”皇后柔声道。 “妾身必当尽心竭力。”沈落溪垂下眼。 “等温妃诞下龙种,本宫必定求皇上给你一份大恩典。” 沈落溪谦逊地回答,“这都是妾身该做的。” 皇后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所以为了让温妃平安诞下龙种,瑄王妃应全神贯注,切不可三心二意。” “后宫许久没有妃嫔怀上龙种了,皇上对一胎极为重视,瑄王妃做事时,一定要分出轻重缓急。” 沈落溪闻言垂下眼,原来皇后把她叫来,是为了敲打她啊。 看来是因为苍云瑄和孔大人走得比较近,所以皇后怜王着急了,要她不要插手这些事。 她平静地回答,“妾身明白,不过皇后放心,只要无人针对妾身,即便妾身‘三心二意’也一样能保全温妃娘娘腹中的龙种。” “若皇后娘娘已经把要说的事都说了,妾身便要回去找看温妃娘娘了。” 沈落溪站起身,怜王也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母后还没让你起来你便擅自起身,简直是不把母后放在眼里!” “反正也没人看到,本王便在这里和你新仇旧恨一起算!” 话音落下,他举拳便往沈落溪的肚子砸去。 沈落溪不慌不忙,一招借力打力便握住怜王的拳头,反手便将他重重按在了茶桌上。 桌上茶壶、茶杯剧烈晃动,洒出了不少热茶落在了怜王的身上。 “烫!” 皇后急忙说道:“瑄王妃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把怜儿放了!” 沈落溪见怜王挣扎得厉害,手上稍微用了些力气,怜王便动弹不得了。 她抬头看向皇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只要皇后娘娘能劝得动怜王殿下,让殿下不再出手,妾身自然会放了殿下。” “你竟然敢无视本宫的命令。”皇后冷声道。 “皇后娘娘的命令我自然不敢违抗,但妾身也不能平白无故地被怜王殿下打一顿。”沈落溪笑笑,“而且怜王殿下才解了禁足,可别刚出来几日,怜王殿下便以为不会再回去了。” 怜王怒声道:“你这个贱人!本王一定要……” 不等他说完,皇后便打断了他。 “怜儿,安静!” “母后!” “本宫和瑄王妃说话,你不要插嘴。”皇后蹙眉道。 怜王不情不愿,可还是按照她的话做了。 皇后看向沈落溪,眼底一片冷意,“瑄王妃跟本宫之间,再也没有周转的余地了吗?” 沈落溪挑了挑眉,“妾身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皇后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多说了,瑄王妃快些回去照顾温妃吧。” 怜王愣了愣,“母后,咱们不能放她走!” 沈落溪轻笑,直接松开了钳制,让怜王得以从她手上挣脱。 怜王想要上前,却被皇后拦了下来,他不解地看向皇后,随即便听到皇后说道:“本宫再给瑄王妃一个改口的机会。” “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妾身便不打扰皇后娘娘和怜王殿下聊天了。” 说罢,沈落溪便转身走出了凤仪宫。 怜王看着她的背影走远,急得跺了跺脚,“母后,你怎么能……” “她不是能轻易打动的人。”皇后冷声道:“你忘了先前她是如何拖着你的?倘若权势、金银能打动她,瑄王也不会放心让她做这么多事。” 怜王沉默不语,眼底闪过几分杀意。 傍晚,沈落溪和宁嫣然走出宫门。 沈落溪走上马车,宁嫣然有些不满地坐上了后面的小轿子。 “我不在时她可以什么怪异的举动?”沈落溪问。 “没有,我一直盯着她,只能看到她对温妃殷切,甚至有些殷切过头了。”萧越泽回答。 沈落溪揉了揉眉心,现在她只希望温妃能顺利诞下龙种,这样她也能轻松许多。 她疲惫地闭上眼,下一刻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她急忙掀开帘子说道:“有人伏击!” 萧越泽一听,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周,暗器也在沈落溪声音落下时从暗处掷出。 “王妃小心!” 他赶忙抓住沈落溪的手,将她拉到身后护住,眼睛警觉地扫视四周。 马车已经为被暗器扎成骰子,马夫吓得瑟瑟发抖。 “请、请王妃救救小人,小人不想死……” 沈落溪沉声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一会我将人引走,你乘机逃走,记住了吗!” 马夫连连点头,眼前便突然闪过了一道黑影。 只见沈落溪站在马车前对着暗处说道:“你们的主子让你们要了我的命,你们却躲在暗处,难不成是觉得光凭些暗器便能杀了我?”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去,随即耳边便传来了破空声,紧接着便是几个袋着獠牙黑色面具的人顺着暗器冲向了她。 沈落溪从空间里拿出长剑,萧越泽却比她快了一步。 萧越泽挥舞着手中的剑,眨眼间便让那些暗器打落在地。 几个杀手蹙起眉向后退了一步,萧越泽自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正面迎敌,招招狠辣,直击杀手命门。 但两拳难敌四手,再加上杀手默契配合,一时间他竟也占不到便宜。 萧越泽沉下脸,耳边便传来了沈落溪的声音。 “闭气!” 萧越泽不需要思考,身体便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屏住呼吸,几个瓷瓶在他身边应声摔碎。 一时间烟雾四起,将他和杀手包围其中。 杀手反应过来时已经吸入了大量迷香,直挺挺地便倒在了地上。 沈落溪走到还残存意识的杀手面前,冷声问道:“谁派你来的?” 杀手沉默不语,嘴角却突然溢出了鲜血,沈落溪急忙阻拦,可还是晚了一步。 第一百零二章 抢功 沈落溪蹙起眉头,伸手掐住杀手的下巴,随即便看到已经被咬断的舌头。 她转身去查看其他杀手,结果也是如此。 沈落溪站起身,萧越泽便递来了帕子让她擦擦手。 “看来这些杀手都是死士,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他低声道。 沈落溪点点头,但心中却有一个疑惑,“他们的身手都不差,却不是最顶尖的。” “他们之所以出现,好像只是为了拖延我……” 话音落下,她仿佛想到了什么,赶忙找到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马夫。 她快步走上马车,对萧越泽大声道:“回王府!” 萧越泽立刻坐到马夫身边,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缰绳,随即缰绳一甩,马儿便在街上驰骋起来。 马车还没停稳,沈落溪便跳了下去,萧越泽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就到了苍云瑄的院子。 侍卫看到沈落溪急匆匆的模样还愣了愣,“王妃有急事找王爷?” “对。”沈落溪简明扼要,“王爷回来了吗?” “半个时辰前便回来了,现在侧妃在陪着王爷。”侍卫回答。 沈落溪直接越过侍卫,带着萧越泽往房间走。 守在房门前的侍卫见她要硬闯,赶忙拦住了她,“侧妃在里头,王妃怕是不方便进去。” 他说得委婉,沈落溪却不以为意,抬手直接扣住了他的命门往屋里推去。 房门被侍卫撞开,她大步走进去,看到宁嫣然衣裳不整地从苍云瑄的身上起来,吓得羞红了脸。 “姐姐,你怎么……” 不等她说完,沈落溪上前便把她拉下了床。 她看到苍云瑄双眼微阖,气若游丝,即便他们这么吵闹,苍云瑄也没有任何反应。 沈落溪沉着脸探向他的脉,下一刻便从空间里拿出银针刺入他的眉心。 宁嫣然还搞不清楚状况,看向沈落溪的视线多了几分怨毒。 她好不容易在院子里等到了苍云瑄回来,看到苍云瑄的模样仿佛吃醉了酒一样,在心中窃喜不已,以为终于可以和苍云瑄圆房了,没想到沈落溪竟然突然闯了进来! 宁嫣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姐姐急匆匆地闯进来,等王爷酒醒了怕是要怪罪姐姐,不如姐姐先出去,我来照顾王爷便是。” 沈落溪刚把一颗药塞进了苍云瑄的嘴里,听到宁嫣然的话才冷冷转过头看向她,“你觉得王爷喝醉了?” “难道不是吗?”宁嫣然理直气壮,“这些日子里王爷时常和其他大人应酬,喝醉是常事,倒是姐姐大惊小怪了。” 沈落溪冷冷一笑,“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得逞,否则王爷便回天乏术了。“ 宁嫣然一愣,下意识看向了床上的苍云瑄,她看不出苍云瑄有什么不对,以为沈落溪是在吓唬自己。 她浅笑着看向沈落溪,“我也懂几分医术,也懂得分辨如何是醉酒。” 沈落溪看着宁嫣然自信的模样嗤笑了一声,她真是低估了宁嫣然的自大。 “王爷是习武之人,若非有人给他下药,王爷怎么可能会喝醉?” “妹妹,王爷这副似醉非醉的模样,是中毒了。” 宁嫣然眉头微蹙,“可王爷什么反应都没有……” “天下毒药众多,妹妹的医术还不足以看出来了。”沈落溪冷声道:“现在妹妹可以出去了,你待在这里也帮不上任何忙。” 她话音落下,萧越泽立刻上前一步,神情冷峻。 “王妃的话,侧妃没听到吗?” 宁嫣然知道他只听沈落溪的话,无论她做什么都讨不到好。 她抿紧嘴角,即便不想离开,也只能暂时离开。 屋内安静了下来,萧越泽走到沈落溪身边低声询问道:“王妃可有需要的东西?” 沈落溪沉思片刻,“去厨房要一碗油过来。” 萧越泽点点头,立刻走出了房间。 屋外的侍卫面面相觑,苍云瑄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中毒了啊! 等苍云瑄恢复过来,他们必定少不得一顿责罚。 这时,萧越泽已经拿着满满一碗油走进了房间,沈落溪接过便掰开了苍云瑄的嘴往里灌。 整整一碗油都进了苍云瑄的嘴里,他的肚子瞬间鼓了起来。 沈落溪见他蹙起眉,动作极快地捂住了他的嘴。 “拿一个盆过来。” 萧越泽将铜盆放在床边,沈落溪立刻松开手拉着他后退了几步。 “呕!” 苍云瑄猛地伏在床边吐了起来,大约过了一刻钟才停下。 侍卫身体紧绷,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王爷好了吗?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是你们的主子,要看自然是你们去看。”沈落溪淡淡道:“难不成我给王爷治了病,还要亲自照顾他吗?” 侍卫一听赶忙走进房间,强忍着恶心将铜盆搬走,下一刻却大叫了起来。 装满秽物的铜盆被摔在了地上,在地上洒了一地。 “有、有东西在动!” 萧越泽沉下脸,侧身将沈落溪护在身后。 “没事,那些东西离了人活不了多久。”沈落溪说道。 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像头发丝一样的虫子,眼睛微眯,云国特有的毒虫游丝,可以无声无息地进入人的身体里。 等发现时,它已经遍布人体的各个角落,除了等死没有别的办法。 苍云瑄体内的天残和游丝,想必都是同一个人下的。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这倒是有意思了。 她敛去眼底的情绪,抬眼看向脸色苍白的侍卫,“王爷已经没事了,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了。” 说罢,她便带着萧越泽离开了。 回院子这一路,沈落溪一直在心中思考,想要杀苍云瑄的人是怜王还是皇后。 若是他们的话,他们和云国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沈落溪眼眸微沉,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萧越泽若有所思的神情。 翌日,苍云瑄醒来时还有些恍惚。 他环视四周,完全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正当他沉思着,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宁嫣然端着清粥小菜走进来,见他醒了便欣喜地走上了前。 “王爷,您终于醒了。” 苍云瑄点点头,“昨日是你一直在照顾我?” 宁嫣然勾起嘴角,“是。” 第一百零五章 怜王落水 怜王疑惑地看向她,冷声警告道:“本王带了这么多人,可都不是吃素!” “你别以为还能用那些药逃过一劫,本王已经摸清你的招数了,绝不会再吃亏了!” 沈落溪浅浅一笑,“既然怜王殿下这么自信,我也不必手下留情了。” 话音落下,她从空间里抽出匕首向挡在怜王面前的侍卫刺去。 怜王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但看向身前的侍卫便挑衅道:“本王倒要看看你如何能打过这么侍卫!” 沈落溪没有回答,藏在长袍下的手从空间里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她勾起嘴角,“那怜王殿下可要瞪大眼睛看清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了嗡嗡的声音。 有侍卫定睛一看,赶忙大喊道:“是马蜂!快保护怜王殿下!” 怜王呆愣了许久,若不是被侍卫猛地撞了一下,根本回不过神。 他怒声道:“你们就是这样保护本王的吗!” “啊!” 本来挡在怜王面前的侍卫四下逃窜,根本顾不上怜王。 马蜂把那些侍卫蜇得满头包,躲又躲不掉,只能四处逃跑。 船因此剧烈晃动着,怜王脸色难看地握紧船的围栏,以防自己掉下去。 他蹙眉对逃窜的侍卫斥道:“都给本王停下来!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但没人听到他的声音,全都只顾着逃走。 这时,一个侍卫被蜇得实在受不了了,大喝一声后直接跳下了船落入水中。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眨眼间船上便少了一半的人。 怜王看着逼近自己马蜂尖叫了起来,无论他跑到哪里,马蜂都会追上他。 “你这个贱人,快点把它们弄走!本王若有闪失,绝不会放过你!” 他刚说完,一只马蜂便狠狠扎在了他脸上。 怜王惨叫一声,脸颊瞬间肿了起来。 沈落溪低声吹了一声口哨,马蜂便让开了一条道,她笑着走到怜王面前,“现在怜王殿下可看清我的本事了?” “怜王殿下满意吗?若是殿下不满,我这里还有蝎子。” “放肆!”怜王惨白着脸,“你竟然敢威胁本王!本王若有三长两短,母后绝不会放过你!” 沈落溪不置可否。 “皇后娘娘如此疼爱怜王殿下,殿下若掉了一根头发丝,皇后娘娘必定是要着急的。” “可惜,皇后娘娘不在这里,毕竟这里是河心,插翅也难飞,这话可是怜王殿下说的。” 怜王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竟然敢算计本王!” 沈落溪笑笑,“借姐姐诱我入局的人不是怜王殿下吗?” “你!” 怜王哑口无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恍了一下神,一只马蜂便猛地冲到了他面前,他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摔下船。 “你、你想做什么!” 此时的怜王已经没了气势,他看着密密麻麻的马蜂,心中只觉得害怕。 沈落溪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模样,勾着红唇不紧不慢道:“我想知道刺杀我的人是怜王殿下吗?” 怜王愣了愣,“什么刺杀?” 沈落溪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见他不像是说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收敛视线,淡淡地转移了话题,“今日的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若怜王殿下不能听进我话,下次可就不会只有马蜂了。” “你敢威胁本王?”怜王冷声道。 “我和怜王殿下彼此彼此。” 怜王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实在气不过,涨红着脸上前一步,一群马蜂便围住了他。 他只得后退,可还没等他说话,马蜂又上前了一步。 怜王瞪大眼睛,眼前一黑便大叫着摔下了船。 “扑通”一声,他重重跌进水里。 “王爷!” 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怜王妃赶忙跑到船边,沈落溪吹了口哨,马蜂便重新进了瓶子。 她将瓶子收好,上前一步站在怜王妃的身边低声道:“我只能趁着这个间隙和姐姐说一句,若姐姐需要我帮忙,姐姐尽管开口。” “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必定尽心竭力。” 怜王妃看到怜王被侍卫救上来时刚松了口气,听到沈落溪的话又紧绷了身体。 她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有些事情,妹妹插不了手。” “可只要姐姐帮忙,这样看不到头的日子,或许可以改变。”沈落溪意味深长道。 怜王妃转过头,嘴巴张了张,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落溪也理解,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姐姐可以慢慢想,我等着姐姐的答复。” 她看了怜王妃一眼,随即转头对萧越泽使了个眼色。 萧越泽一直在等她的命令,两人一前一后落在了绑在画舫边上的小船上,寒光闪过小船便落入水中。 怜王被冰冷的河水冻得瑟瑟发抖,见沈落溪和萧越泽要离开,急忙大喊道:“你们愣着做什么,快追啊!” 侍卫们为难地对视一眼,他们倒是想追,可萧越泽的速度太快,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怜王殿下,我们怕是追不上了……” “废物!回去之后,本王一定要把你们……” 怜王的话还没说完便打了个喷嚏,怜王妃默默上前给他披了件衣服,“瑄王妃的事固然重要,可王爷的身子更加重要。” “现在我们先回王府,之后再从长计议。” 怜王不满地看向她,“你为什么不拖住她!你知不知道日后再想用你的身份把她约出来就难了!” “你和他们一样是废物!” 怜王妃垂下眼沉默不语,长袍下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 另一边,沈落溪和萧越泽已经赶回了王府。 她直奔书房,丝毫不理会侍卫的阻拦。 苍云瑄正在查看公文,听到沈落溪的脚步声便蹙起了眉头。 “你再擅闯书房,本王便让人打断你的腿。” 沈落溪不以为意,开口将怜王的事告诉了苍云瑄。 苍云瑄放下了手中的公文,眼底一片冰冷,“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本王造成多大的麻烦?沈落溪,你的脑子呢?” 沈落溪沉下脸,她回来和苍云瑄商量对策,倒成她的不是了? 第一百零六章 被卷入漩涡的七殿下 “我一没伤人,二没杀人,何来的麻烦?”沈落溪反问。 “怜王刚解了禁足,现在正愁找不到本王的把柄,现在你却说你将怜王推下了河,即便是为了自保,你也不该这样做。” 沈落溪眼睛微眯,她冷声道:“那王爷倒是教教我在那样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我究竟如何自保,又不会得罪怜王?” “如果你连这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本王要考虑是否还要和你继续合作。”苍云瑄漠然道:“沈落溪,你近来的确帮了本王不少忙,可惹出的麻烦一个比一个大。” “日后若是出了问题,本王是不会让你牵连本王的。” 沈落溪闻言,几乎都要气笑了。 “王爷说的话可真是冠冕堂皇,我做好了一切应的事,反倒是王爷说是保护我不受怜王伤害,可实际只是让暗卫监视我。” “即便我遇刺,王爷的暗卫也只是在一旁看着,还不如路边的狗有用!” 她的话毫不留情面,冷冷地对上苍云瑄的视线。 她和苍云瑄本就是各取所需,她可不会任人践踏。 “既然王爷不愿意与我商量对策,我也懒得浪费时间。”她转过身冷淡道:“只是日后出事了,王爷可不要来求我。” 说罢,她便转身走出了书房。 苍云瑄蹙起眉头,下一刻一根飞针深深刺入了他的脚边。 “王妃还得上王爷,我杀不了王爷,但王爷只要还剩一口气,王妃也一样用得上。”他意味深长道:“但愿王爷不会让我有机会用第二根飞针。” 他大步跟上沈落溪,丝毫不理会苍云瑄阴沉的脸。 …… 皇宫内,皇后听到宫女来报,猛地站了起来。 “怜儿落水得了风寒?怎么回事!” 宫女急忙说道:“怜王殿下带着王妃游河,没想到竟不小心摔下了河。” “不小心?伺候怜儿的下人都眼瞎了吗?”皇后怒声道:“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还活着做什么?” “御医过去了吗” 宫女点点头,“皇后娘娘放心,王妃一回府便让人到宫里请了。” 皇后放心了些,可坐下后却想越不对劲。 怜王会些武功,怎么会“不小心”掉进河里? 她一把抓住宫女的手,声音冰冷,“除了怜儿和王妃,船上还有别人?” “瑄王妃在船上,可不到半个时辰便独自上了岸。” 皇后沉下脸,“瑄王妃也在?马上让怜儿身边的暗卫来见本宫!” “是。” 片刻后,一个暗卫便出现在了皇后面前,他将船上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皇后,随即便被滚烫的茶从头上浇了下来。 “本宫费心培养你们,你们便是这样回报本宫的?”皇后冷声道:“瑄王妃才带了一个侍卫,你们有十余人,却连怜儿都保护不了。” “一群废物!” 暗卫觉得自己的头皮已经没有知觉了,但他也只是默默攥紧了拳头。 “是属下无用。” “该怎么做,还用本宫说吗?”皇后冷漠道。 暗卫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皇后折磨人的方式可比怜王毒辣多了。 怜王罚人不过受些皮肉之苦,可皇后却是让人生不如死。 她会让人跳进沼泽里,看着他们不断挣扎,直到奄奄一息才会用绳子将他们吊起来,然后周而复始,美其名曰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记住失败。 暗卫垂下头,若是可以,没有谁不想逃离皇后的掌控,可皇后在他们体内种了蛊虫,他们没得选。 “滚下去,若是日后你们还是这样的无用便自行了断。” “是……” 皇后看着暗卫消失,神情便狰狞了起来。 沈落溪比她想的还要难对付! 如此放任下去,日后更难根除。 她思索片刻,目光闪了闪。 “来人,替本宫给外头传个口信。” …… 翌日,苍云瑄早起上朝,听到怜王告假的话后,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他不动声色敛去思绪,静静听着各大臣的汇报。 “各位大人可还有事要上奏?”近侍太监高声问道。 苍云瑄准备行礼,一个言官却走上了前。 “臣有一事上奏。” 以往这个时候大家都在等着退朝,鲜少有人这个时候上奏。 皇上淡淡道:“何事?” “臣觉得七殿下可担大任!” 这话一出,大殿鸦雀无声。 众大臣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皇上神色淡淡,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方大人为何这样觉得?” “七殿下这些年长进了许多,再众皇子中也是拔尖的,先前臣偶然与七殿下闲聊几句,发觉七殿下被温妃娘娘教养得极好。” 方大人娓娓道来,“温妃娘娘懂得教养子嗣,无论是瑄王殿下还是七殿下,与皇上的气度、学识都有七分相似,等温妃娘娘诞下龙裔,想必依旧如此。” 皇上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苍云瑄身上,苍云瑄身体紧绷,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 他不明白方大人为什么会这样说,以往在朝堂上提及立储的事,也只会说他和怜王姐,可他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人将苍晨儒也牵扯其中。 苍云瑄不想让苍晨儒卷入朝堂之争,可现在他不好开口。 若是说了,只会让皇上疑心更重,觉得他们两兄弟与方大人串通好了。 所以,他只能沉默。 方大人滔滔不绝地说不少苍晨儒的好,皇上也只是静静听着。 “听方大人这么说,朕似乎许久不过问晨儒的功课了。”他沉声道:“其他大人可还有公务要禀报?” 大殿一片寂静,皇上便站了起来。 “退朝。” “恭送皇上。” 苍云瑄走出大殿时,巴结他的大臣都躲得远远的,只敢用余光看他。 他面不改色,大步走出宫门,上了马车才沉下了脸。 一连几日上朝都有人提及苍晨儒,皇上对他也越发冷淡。 苍云瑄在书房里坐立不安,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他这些日子能顺风顺遂,都是因为有沈落溪给他出谋划策,他只需要开口下令便够了。 可现在…… “王爷,妾身可以进来吗?”宁嫣然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若是她死了就好了 沈落溪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还以为苍云瑄的嘴只是个摆设,想不到竟然听到了一句人话。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王爷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毕竟王爷出事了,对我也没有好处。” 苍云瑄听到这话,舒展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吗?” 沈落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们本就是各取所需,这么说有什么不对? 她懒得去猜苍云瑄的心思,直接转移了话题。 “今日温妃娘娘惊动了胎气,显然是有人有意而为之,王爷打算如何?” 苍云瑄紧了紧手,明白眼下温妃的事更重要,只能先压下心中的怪异。 “可即便我们知道是皇后做的,一时间也扳不倒她。”他冷声道:“就算没了瑾贵妃,她也能找到其他替罪羊。” “她的母家太过强大,轻易便能搅动整个朝堂。” 经过这次事情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他想要扳倒皇后和怜王,不是拉拢几个朝臣便能做到的。 沈落溪虽然厉害,可也仅此而已。 “王爷说得没错,皇后的确不容小觑,可一旦撕开一个口子,皇后一定会变得孤立无援。”沈落溪看向他,“王爷觉得皇上不懂皇后的所作所为吗?” “皇上之所以什么都不做,一是皇后没有触及皇上的底线,毕竟多年夫妻,皇后不可能不了解皇上,二是皇上还用得上皇后的母家。” 她和苍云瑄详细分析完,马车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沈落溪淡淡看向他,“王爷,孔大人就是那个关键,否则皇后不会下这样的狠手。” 苍云瑄不置可否。 “母妃和她腹中的胎儿便拜托你了。” 沈落溪点点头,“我会的。” 马车停下,两人一起走进王府时,门口的侍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王妃和王爷难得如此和颜悦色地回府,若是往常,两个人只要走在一起,总得有一个人黑脸。 …… 翌日,沈落溪起身后觉得身子有些虚弱,她疲惫地捏了酸胀的手腕才勉强缓解了些。 为了保住温妃的胎,她一边稳住温妃的心脉,一边给输送内力,一来一回地几乎将她消耗殆尽,但只要能保住温妃腹中龙种,她受些累也是值得。 沈落溪吐出一口气,在心中思索着该如何给温妃滋补身体,随即便闻到了一股清甜的香味。 她好奇地走出房间,看向萧越泽小心地把一盏汤盅放下,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什么汤这么金贵,竟然要你如此小心?” 萧越泽见她醒了,立即上前站在她身侧替她挡去了拂过的凉风。 “是桂圆乌鸡汤,昨日王妃消耗巨大,必须要好好补补,否则会伤了精气。” 沈落溪笑笑,坐下打开汤盅便看到了色泽金黄的汤,清甜的气味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你真细心。” 萧越泽微微红了脸,“只要是王妃的事,我自然要尽心竭力。” “王妃趁热喝,这汤我熬了半宿。” 沈落溪愣了愣,“你一夜未眠?” 萧越泽摇摇头,“倘若我这样做了,王妃一定会生气的,所以我都是每隔半个时辰便起身看一眼。” 沈落溪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目光闪了闪。 “你可真是摸清我的脾气了。” 萧越泽笑笑,“王妃快尝尝吧。” 沈落溪喝了一口便觉得喜欢,一刻钟的时间便喝了精光。 “你的手艺可真不错,让你当我的侍卫,似乎有些屈才了。” “只要王妃喜欢,我便满足了。”萧越泽坚定地回答。 沈落溪笑笑,“今日陪我出去走着,顺便买些东西。” 萧越泽点点头。 两人到了药铺,一进门便看到了来查账的苍晨儒,他笑着放下账本上前迎道:“王妃来了,今天又要买些什么药?” 沈落溪淡淡地将手上的药单递给他,苍晨儒接过一看便低声道:“都是些滋补的药啊……” “不行吗?” 苍晨儒笑道:“怎么会?这些药材比姑娘平时买的药好找多了,明日我便能给王妃弄来。” 沈落溪点点头,“这回多少钱?” “这回不要钱。”苍晨儒笑道:“王妃只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萧越泽闻言立即挡在了沈落溪身前,眼神冰冷地看着苍晨儒额额,“你想做什么?” 苍晨儒对上他的视线,赶忙向后退了一步,“我不过是觉得王妃这么照顾我的生意,想好好谢谢王妃而已!”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越泽冷冷道。 “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若是这样的人,王妃早就不在我这买药了!”苍晨儒赶紧解释,“毕竟瑄王殿下也是我的老主顾,我总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吧?” 沈落溪一听便拦住了萧越泽,“王爷与你是旧识?” 苍晨儒见沈落溪对自己有兴趣了,立即说道:“是啊,王妃若想知道得更多,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除了药材生意,我能帮上王妃的事情还多着呢。” 他狡黠地对沈落溪眨了眨眼,还挑起了沈落溪的兴趣。 两人随便找了繁华的酒楼坐下,伙计看到苍晨儒时还愣了愣,“当家的?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啊?” 沈落溪好奇地看向他,苍晨儒只是平静地笑了笑,“今天我就是想吃个饭,不必张扬,你把招牌菜都上一份,记我账上。” “得嘞!” 伙计离开后,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你在京城有不少生意。” 苍晨儒浅浅一笑,“都是为了讨生活罢了,所以王妃想从哪方面问起?” 沈落溪正要开口,不远处传来的嬉笑声便打断了她,她眉头微蹙,随即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沈二公子好不容易解了禁足,今日我们可要不醉不归!” “还是别了,母亲千辛万苦才求得父亲把我放出来,我可不想又被禁足。”沈挥墨的声音响起。 那人一听,声音便多了几分不满,“你胆子也太小了,禁个足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沈挥墨沉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会被禁足都是拜我那个妹妹所赐!若是那时她死了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掌嘴三十 “我常听王爷提起孔大人,想不到今日能在王府前见到大人。”沈落溪笑了笑。 孔大人笑了笑,“瑄王妃竟然认得我这样的小官,实在是我的荣幸。” “都察院的孔大人即便是没见过的人,也会听过孔大人的名号,更何况王爷还十分欣赏孔大人,我自然对孔大人印象深刻。” 孔大人笑而不语。 沈落溪也识趣,恭维了几句后便转移了话题,她看向正在搬箱子的小厮好奇地问道:“孔大人怎么搬了这么多箱子来王府?” 据她所知,苍云瑄还拿下孔大人,最多是熟识了些而已。 “这是瑄王殿下送给我的东西,我本想早些来的,想不到公务繁忙,一直到今日才得空。”孔大人浅笑。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孔大人亲自把东西送回来,态度太明显了。 孔大人很清楚苍云瑄的心思,但试探了这么久,苍云瑄打动不了他,所以今日将这些礼物送上门便是要苍云瑄日后不要再费心了。 沈落溪笑笑,“看来王爷,送的东西不合孔大人的心意。” “我不喜金银玉器,也不喜山水字画。”孔大人淡淡道:“闲暇时也只是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吹吹风,让瑄王殿下如此费心,我实在过意不去。” “虽然王爷是好心,却让孔大人有了负担,那便是王爷的不是,王爷现在应该在王府里,我给孔大人带路吧。” 孔大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沈落溪,沈落溪也是面不改色。 他有些意外,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已经着急了。 但沈落溪不仅没有着急,也没有帮苍云瑄说话的意思。 先前他来王府时只见到了宁嫣然,宁嫣然只会一味地帮苍云瑄说好话,根本不知道如何辅佐夫君。 他有些好奇地看向沈落溪,很快收回了视线,然后跟着她走进了王府。 此时,苍云瑄和宁嫣然正在书房说体己话。 宁嫣然几乎坐在了苍云瑄的腿上,她娇羞地看着苍云瑄,眼波暗含春光。 “王爷,您许久不来妾身房里了……” 苍云瑄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我……” “王爷,孔大人来了。” 沈落溪的声音不小,像是刻意提醒似的。 苍云瑄立刻推开了宁嫣然,让她踉跄了一下。 宁嫣然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沈落溪又来坏她的好事! 她用余光扫向沈落溪,便看到沈落溪和孔大人一起走了进来。 苍云瑄笑着说道:“想不到孔大人会在这个时候来王府。” “我这个时候来找瑄王殿下,是来告诉殿下答案的。”孔大人说道:“我的回答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若瑄王殿下有一天能让我看到那个定数,或许我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瑄王殿下送给我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搬进王府了,殿下可派人清点清点。” 苍云瑄嘴角的笑渐渐消失,“孔大人的答案令我意外,这些日子我和孔大人相谈甚欢,以为我们的政见合得来。” 孔大人不置可否,“政见是政见,可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只能如此。” 下官告退。” 苍云瑄看着他转身,脸色一沉,宁嫣然想要表现,看到苍云瑄的脸色便感觉到机会来了。 “大人留步。” 孔大人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宁嫣然,“侧妃有什么事?” 宁嫣然柔柔一笑,“王爷如此屈尊降贵,孔大人却如此不领情,可见孔大人不把王爷放在眼里。” “识时务为俊杰,孔大人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她说得振振有词,言语间的威胁丝毫不加掩饰。 孔大人眉头微蹙,抬眼看向苍云瑄。 苍云瑄显然没料到宁嫣然会这么说话,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啪!” 书房内突然响起一道响亮的巴掌声,宁嫣然瞪大眼睛看向面无表情的沈落溪。 “你……” 不等她说完,又一个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沈落溪没有控制力气,宁嫣然小巧的脸瞬间便肿了起来。 苍云瑄急忙上前护住她,以防沈落溪再动手。 宁嫣然靠在苍云瑄的怀里,梨花带雨地看着沈落溪,“姐姐为何打我?” “你身为妾室,竟然敢对王爷的贵客如此说话,难道你不该打吗?”沈落溪冷冷看着她,“王爷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再这么下去,还不知道你要给王爷惹出多少麻烦!” 苍云瑄蹙眉,“即便是这样,你也不该……” “看来王爷不知孰轻孰重,既然如此,我来替王爷做决定,妹妹冒犯了孔大人,立刻家法处置,越泽,把她带下去,让管事的嬷嬷掌嘴三十。” 宁嫣然一听,赶忙抓紧了苍云瑄的衣襟,“姐姐这是要打死妾身,王爷,救救妾身!” “妾身那样说,只是想帮王爷而已,妾身没有想对孔大人下手!” 沈落溪淡淡看向苍云瑄,“王爷如此娇纵妹妹,到头来害人害己,叫人寒心。” 说罢,她便对萧越泽使了眼色。 萧越泽立即上前一把将宁嫣然拽离苍云瑄的怀里,宁嫣然哭喊起来,却被萧越泽封住了哑穴。 她只能用眼神不断哀求苍云瑄,苍云瑄却将头扭过了一边。 院外很快传来了掌嘴的声音,即便听不到哭喊,却也让人心惊。 沈落溪转头看向孔大人,“让大人见笑了,都怪我平日管教不严,日后绝不会再让孔大人看到这样的笑话。” “无论孔大人做出何种决定,大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在前路不明时,谁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对方身上,不过来日方长,还请孔大人仔细看着,王爷不会让大人失望。” 孔大人沉默不语,眼底却有一道精光稍纵即逝。 沈落溪说完便离开了,因为她很清楚,话已至此,足矣。 孔大人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转头看向苍云瑄。 “瑄王殿下该庆幸有王妃这样的贤内助。”他沉声道:“只有王妃在,王爷才可能得偿所愿。” 他的话意味深长,随即拿出一张拜帖递给了苍云瑄便走出了书房。 苍云瑄看着手上的拜帖,神情晦暗不明。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知道你会来 晨起时,沈落溪正要叫雪玉,雪玉急急忙忙便跑了进来。 沈落溪疑惑地看着她,“怎么急匆匆的,出什么事了?” “方才王爷派人来说,要和王妃一起用早膳。” 沈落溪眉头微蹙,苍云瑄大早上发什么疯? “知道了。”她淡淡道:“王爷的意思是过来吃,还是我过去?” “自然是我过来。” 雪玉还没来得回答,苍云瑄就走了进来,他示意雪玉出去,雪玉却看向了沈落溪,直到沈落溪点了点头,雪玉才走出房间。 “王爷有话直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的。”沈落溪冷淡道。 苍云瑄眉头微蹙,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我只是想谢谢你替我解决了一桩棘手的事,若是没有你说的那些话,孔大人也不会答应跟我合作。” “这样的小事王爷不必特地来和我道谢,毕竟帮王爷就是在帮我自己。”沈落溪不以为意,“比起这个,王爷应该多管教管教妹妹。” “在王府里,王爷如何娇宠妹妹是王爷的事,可到在外人面前,王爷不该教妹妹什么叫谨言慎行吗?” 苍云瑄抿紧嘴,“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日后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了。” 听到这话, 沈落溪有些意外,她挑眉看着苍云瑄,见他满脸写着认真,只觉得不习惯。 “王爷不必和我保证,重要的是结果。”她平静道:“若是王爷再如此放纵妹妹,便是有十个我也未必能次次都妥善处理。” 苍云瑄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叩叩。” 房门声敲响,两人一起看向门外便看到萧越泽端着早膳站在门口。 萧越泽看向苍云瑄的视线多了几分冷意,但对上沈落溪时,他的神情变得柔和了许多。 “这是王妃今日的早膳,只是我没想到王爷竟然也在,我做的早膳怕是不够两个人吃。” 苍云瑄沉下脸,“既然你已经知道不够了,便去再准备些,而不是在这说这样的话。” 萧越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耳边便传来了沈落溪的声音,“不必了,越泽的手艺王爷可能吃不惯,王爷还是让厨房的人给王爷做吧。” 苍云瑄沉下脸,长袍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可他没有发作,而是紧抿着嘴起身离开。 沈落溪见他走得这么干脆,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王妃日后不必为了我如此,王爷迁怒于我,也好过迁怒于王妃。”萧越泽轻声道。 沈落溪回过神笑了笑,“你是我的人,我自然要护住你。” “而且以王爷的性子,无论你做得是否好吃,他都有无数的理由挑你的错处,既然如此,何必让他 暴殄天物?” 萧越泽目光闪了闪,“是……” 之后几日,苍云瑄都会准时到沈落溪的院子里一起用早膳。 即便每次来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苍云瑄也还是风雨无阻。 沈落溪猜不透,甚至好几次都直白地告诉他,让他别来了,苍云瑄也熟视无睹。 不仅如此,近来苍云瑄出席酒宴都会带上她,即便她不想去,苍云瑄也会半强硬地让她去。 她忍无可忍地看着又一次不请自来的苍云瑄坐在院子里时,语气冰冷道:“王爷,我明白你如此频繁地来找我,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一场戏。” “让大家知道宠妾灭妻不过是假象,你知道孰轻孰重,想必这是孔大人给王爷提的醒吧?” 苍云瑄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本王给了你足够的体面,你还有什么不满?” “现在无论是在王府,还是在外头,本王都满足了你要和本王平起平坐的要求。” 沈落溪翻了个白眼,“王爷是给了,但只是表面工夫罢了,实际上王爷还是把我当成了呼来喝去的侍女。” “所以从今日起,我不会再陪王爷去见任何一位大人,我是王妃,不是陪笑的,这样的事,王爷还是去找妹妹吧。” 苍云瑄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落溪,却不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悄悄看着他和沈落溪。 “王爷又去找那个贱人了?” 宁嫣然神情扭曲看向侍女,侍女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是,王爷现在就在王妃的院子,陪、陪王妃用早膳……” 她话音刚落,一个茶杯就在她的脚边摔碎了。 “贱人!那个贱人竟然敢勾引王爷!” “她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做了什么? 否则王爷先前明明还那么厌恶她,现在怎么日日都去她院里!” 侍女看着她扭曲如恶鬼般的脸,说话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那是因为你们废物!我让你们盯紧她,可你们呢!只会告诉我做不到!”宁嫣然怒声道:“滚出去!” 侍女迫不及待地跑出了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里头传来的打砸声就更大了。 不过一刻钟,宁嫣然屋里的东西就被砸了个精光,她站在废墟中气喘吁吁,心中的火气还是没能消去半分。 这几日苍云瑄都没来找过她一次,仿佛将她忘了一样! 她并非什么都没做,可她遣人去请苍云瑄过来,苍云瑄都是百般推脱。 即便她亲自去找,也一直在吃闭门羹。 宁嫣然越想越气,可根本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她紧紧地攥住拳头,指尖已经刺破了掌心才勉强冷静下来。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放任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了。 这时,她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她勾起嘴角,随即叫来了侍女在她耳边仔细嘱咐。 “都记住了?” “奴婢都记住了。” 夜晚,宁嫣然坐在院子里吹着冷风看向四周,可始终没有半点人影。 她不禁气恼,难道侍女没有把她的意思传到? 宁嫣然看了一眼天上高悬的月亮,外头也在这时响起了两声梆子声。 她不愿意再等下去,起身要回屋时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她勾起红唇,眼底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 “我便知道你肯定会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欲念 萧越泽冷淡地看着她,“若不是涉及王妃,我一定不会到这来见你。” 他收到宁嫣然的口信时有些意外,本不想理会,可听到她要说的话和沈落溪有关,他自然不能无视。 “别这么严肃啊,我找你来只是想和你合作而已。”宁嫣然笑了笑,“然后大家各取所需,何乐不为?” “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你找我是为了什么,若侧妃是来让我猜谜的,我便不陪侧妃浪费时间了。” 萧越泽转身要走,宁嫣然急忙叫住他,“我想把王爷抢回来,有何不妥?” “若不是现在能帮过我的人只有你了,萧公子。” 萧越泽冷淡地看着他,“我为何要帮你?所以这便是你说的和王妃有关的事?” 他就不该相信宁嫣然的话,白白浪费时间。 “萧公子不是喜欢姐姐吗?若王爷时时在我身侧,一来我不必再忍受相思之苦,二来你也能独占姐姐,这对你我不是都好吗?” 萧越泽的脸被隐藏在月光之下,让宁嫣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即便看不到,她也猜得到,肯定又是那副要把她活剥的眼神。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萧越泽,“萧公子,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们……” 不等她把话说完,闪着寒光的长剑便抵在她的脖子上。 宁嫣然脸色苍白,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努力维持身体不颤抖,稍有不慎她今夜便会死在这里! “萧公子……有话好好说……” “我与侧妃有什么好说的?”萧越泽反问,“侧妃前些才被掌嘴,才过了几天便忘了?看来侧妃是想要我帮忙回忆一下了。” 话音落下,他手上的剑贴近了宁嫣然的脖子一分。 前几日被掌嘴的痛和此时的恐惧结合在一起,泪水一下子便从她的眼角滑落到了下巴。 “别……我不想死……方才我的话,萧公子便当是我的梦魇了吧……” 萧越泽闻言也没有放松力道,他的脸出现在月光下,阴沉又嗜血。 “既然侧妃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再动手,只是祸从口出这四个字,侧妃可要时刻记得啊。”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了。 萧越泽平静地回到房间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狂跳。 他紧紧地握住胸前的衣服,他自然对沈落溪有非分之想,可只要没有人点破,他可以一直这样自欺欺人的下去。 骗自己什么都不图,留在沈落溪身边便足矣。 可他在沈落溪的身边越久,不该有的幻想,总是会控制不住出现在脑海里。 萧越泽自嘲一笑,只要点破这点的不是沈落溪,他还是能如往常一样站在沈落溪的身边。 …… 翌日,沈落溪进宫给温妃请脉,见她面色红润,还丰腴了些,沈落溪便轻笑着说道:“温妃娘娘腹中的龙种已经三月有余了。” 温妃摸着愈发圆润的肚子温声道:“是啊,为了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些日子我的食量大了不少,前两日裁的新衣,今日便觉得有些紧了。” “这是自然的。”沈落溪笑道:“温妃娘娘现在胎像稳固,能多吃些是好的,可也要不能毫无节制的吃。” 温妃点点头,“你和御医嘱咐的话我都记得呢,晨儒这两个月来对我耳提面命的,每日都要嘱咐个三四次。” 她嘴上轻声抱怨着,眉眼间却满是温柔。 “如今胎像稳了,我总算是可以安心了。” 沈落溪不置可否。 她重新给温妃开了新药,正低头写着,外头的太监便高声道:“皇上驾到!” 沈落溪暂时停下起身行礼,“参见皇上。” 皇上免了她的礼,大步走到温妃面前抬手轻抚她隆起的肚子,“虽然御医每日都和朕说温妃安好,但朕还是想听听瑄王妃是如何说的。” 沈落溪认真回答,“温妃娘娘的胎像已有三月,只要不受惊,不磕碰便能平安顺遂。”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朕要设宴与众人共享喜事,等来日温妃顺利诞下龙裔,朕重重有赏!” “多谢皇上。” 沈落溪留下药方后识趣离开,回到王府后便碰上了在门口哭得梨花带雨,拉着苍云瑄袖子不撒手的宁嫣然。 她挑了挑不打算理会,可刚抬脚往里走,苍云瑄便叫住了她。 “你下回进宫见母妃时本王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我进宫的时辰也是王爷进宫的时辰,王爷下朝再去看温妃娘娘也是一样。” 沈落溪回答得飞快,同时大步走进王府,不想牵扯进两人的事,可偏偏就是有人要她不如愿。 “求姐姐替妹妹求王爷吧,妹妹、妹妹只是想求王爷垂怜,请姐姐帮帮妹妹……” 宁嫣然拦住沈落溪的去路,抓着苍云瑄衣袖的手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 萧越泽立即挡在了沈落溪的面前,神情冰冷地看着宁嫣然,不动声色地露出闪着寒光的剑刃。 宁嫣然一看便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吓得赶忙向苍云瑄走去,希望可以得到他的怜爱。 可苍云瑄并没有如她所想安慰她,而是冷漠地抽回了衣袖,“本王还有事要忙,你先回院子里等着,本王得空自然会去找你。” 说罢,他扫了沈落溪和萧越泽一眼才转身离开。 “王爷!” 宁嫣然的叫喊换不来苍云瑄的一个回眸,她咬紧下唇,指甲深深刺进掌心。 苍云瑄会这么对她,都是沈落溪的错! 她一定要让沈落溪万劫不复! 只需要,再等一会…… …… 两日后的宫宴上,皇上满面红光地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一旁的温妃也是难得听到这么好话。 她羞红着脸坐在皇上的身旁,温柔地替皇上布菜、倒酒。 皇后也同样坐在皇上身侧,可风头全都被温妃给抢了去,但面上还要维持着大方得体的笑脸。 “今日大家不必拘束,给温妃添添喜气。”皇上说道。 “温妃今日得了大家的喜气,日后必定能生出一个乖巧懂事的皇子。”皇后附和道。 皇上笑笑,“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朕都喜欢。” 这时,宫女端了安胎药放在温妃面前,“温妃娘娘,该喝药了。” 皇后不动声色地扫向那碗药,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安胎药里有红花 温妃摸了摸不烫手的药,喝了半碗后觉得不适便放下了。 她强打着精神和皇上说话,可没说两句,她的嘴角便溢出了血色。 “不好了!温妃娘娘吐血了!” 沈落溪闻言站了起来,顾不上礼数赶忙跑到了温妃身边。 她探向温妃的脉,神情瞬间便凝重了许多。 “温妃怎么样了?”皇上追问。 “有人给温妃娘娘喝了红花,现在必须给娘娘催吐!” 沈落溪动作极快,拿出两根银针便刺入了温妃的头顶,随即按住她颈部的穴位,温妃立即吐了出来。 温妃还很虚弱,但已经吐出刚才喝下的安胎药后,脸色已经恢复了许多。 “快扶温妃娘娘去休息。”沈落溪说道。 宫女连连点头,带着温妃离开后便立即查看温妃刚才的膳食,但都没有发现问题。 她余光一扫,发现一个宫女正端着一个空碗站在一旁。 沈落溪冷声道:“这是什么?” “这是温妃娘娘的安胎药。”宫女回答。 沈落溪走近她查看,见碗里连药渣都没有不禁奇怪,“温妃娘娘是什么时候喝的。” “半刻钟之前。” 皇上在一旁蹙眉问道:“这药有什么问题?” 不等沈落溪回答,宫女便先一步开口了,“这是瑄王妃开的药,温妃娘娘一直喝着,从未出过错。”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我的药的确没问题,但今日宫宴,说不定会有人浑水摸鱼残害皇嗣。” “皇上,这药究竟有什么问题,妾身需要看过药才能判断。” 皇上点点头,“来人,把温妃的安胎药拿来。” “是。” 很快,一个太监便拿着药壶走进了大殿,众人随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也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害温妃娘娘腹中的龙种!” “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下场,瑄王妃的医术这么厉害,肯定马上便能查出来。” 宁嫣然听着众人对沈落溪的夸赞,脸色阴沉了起来。 现在沈落溪的名声可真好啊! 无论是否受过她的帮助,人人都要夸她一声好,先前谁对沈落溪不是嘲笑和轻蔑。 这些人全都是墙头草! 她阴沉地看着沈落溪,恨不得沈落溪现在就死在这里。 沈落溪专注地查看着药渣,随即在里面找到了几根头发丝粗细的红花,她沉下脸问道:“安胎药里哪来的红花?” 宫女急忙道:“奴婢都是按照瑄王妃给的药方煎药的,不敢有错漏!” “我的药方上不可能有红花。”沈落溪冷冷道。 宫女像是有备而来似的拿出一张药方递给了皇上,随即惊恐地跪在了地上,“请皇上过!奴婢从来都是按吩咐做事的!” 皇上拿过药方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上面写的红花二字,他冷冷看向沈落溪,“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沈落溪看向药方,眉头微微蹙起,“这的确是妾身写给温妃娘娘的药方,可这上面的红花,绝不是妾身写的。” “皇上,有人想要陷害妾身。” “朕不是仅凭你的一面之辞便相信你。”皇上冷冷道:“除非你能找到证据,否则残害皇嗣的罪名,可不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沈落溪沉默不语,她自然明白,可眼下想要找到证据谈何容易? 她用余光看向不远处的宫女,陷害自己的人有备而来,还是用皇上当前最看重的皇嗣来陷害,若是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她必定走不出这大殿。 “皇上,王妃没必要做这样的事。”苍云瑄突然起身说道。 宁嫣然本来在心中窃喜,听到苍云瑄竟然在替沈落溪说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先前发生这样的事,苍云瑄不都是明哲保身吗! 为什么这一回他要站出来帮沈落溪说话!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苍云瑄走上前,神情认真道:“皇上,瑄王妃从母妃怀有身孕开始便小心伺候着,若她要害母妃腹中的龙种,何必等到现在?” “请皇上明鉴!” 皇上淡淡地看着他们,皇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一尸两命,怎么看都更合适,只是可怜了妹妹和腹中的龙种,竟然要遭受这样的折磨。” 她轻叹一声,皇上的神情便更加冰冷了。 “瑄王妃,枉费朕如此信任你,把温妃和龙种都交于你,你却心怀歹毒,朕绝不轻饶!” “来人,把瑄王妃带下去!” 御前侍卫立刻拿着刀走上前,众人大气不敢喘。 “想不到瑄王妃如此歹毒……” “是啊,方才还假惺惺地救温妃娘娘。” 众人的低语让苍云瑄沉了脸,他拦住了上前的侍卫,对皇上高声道:“皇上,臣愿意替王妃作保!” “这些日子瑄王妃是如何照顾母妃的,臣都看在眼里,她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皇上冷声道:“仅凭这些话,可是证明不了瑄王妃的清白的。” “瑄王妃,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沈落溪平静地看向那个宫女,“这药方是妾身前几日时开的,若温妃娘娘一直喝的都是这个药方,绝不可能今日才出事。” “妾身想请皇上查一查先前的药渣,倘若先前的药渣里也有红花,妾身便无话可说。” 皇上看到近侍太监,可那太监很快便回来了,“皇上,先前的药渣都被运出宫了。” 沈落溪笑笑,“陷害妾身的人动作可真是快,她猜到妾身一定会查药渣,早早便处理干净,叫妾身死无对证。” “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是谁陷害你了?”皇上冷声问。 “后宫妃嫔何其多,臣妾怎好胡乱猜测。” 沈落溪这么说着,视线却若有若无地看向了皇后。 皇后不以为意,只是轻叹着说道:“皇上快去看看妹妹吧,让臣妾和瑄王妃好好说说。” 皇上点点头,转身走入偏殿,皇后便走到了沈落溪面前。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落溪,随即高声道:“瑄王妃残害皇嗣,即刻关入大牢严刑拷问,务必问出她的目的,替妹妹讨个说法。” “是!” 沈落溪沉下脸,皇后这是想快刀斩乱麻,直接杀了她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嫉妒 皇后厉声呵斥着,宫女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只能绝望地看着她。 “如此歹毒的人,留着也是祸害,拖出去处置了吧。”皇后淡淡道。 “是。” 御前侍卫即刻便把人拖了下去,宫女连替自己喊一句冤都做不到。 沈落溪看着宫女认命似的被带走,默默垂下了眼。 在这个宫里,哪个宫人不是命如草芥? 皇后看了身旁的宫女一眼,宫女立即上前把沈落溪扶起来。 “今日差点让你受委屈了。”皇后温声道:“幸好本宫没有冤枉无辜之人。” 沈落溪笑了笑,却不达眼底,“皇后娘娘公正,自然不会让我受冤。” “这样大好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扫兴,现在温妃可能还没醒过,你的医术比宫里的御医都好了,你和瑄王快去看看吧。”皇后笑道。 沈落溪应下,跟着苍云瑄一起走向了偏殿。 两人并肩而行,沈落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个宫女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王爷可以救下她吗?” “已经来不及了,尸体现在怕是已经运到乱葬岗了。”苍云瑄说道。 沈落溪在心中轻叹一声,也是可怜。 走进偏殿后,沈落溪和苍云瑄把大殿上的事告诉了皇上,皇上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宫中的人心竟然到了这个地步,看来朕得找个时间整顿整顿了。” “眼下温妃更要紧,你来看看温妃为何还不醒。” 沈落溪上前给温妃诊脉,眉头微蹙,虽然温妃是不小心喝了掺有红花的安胎药,但她一直替温妃仔细调理着,即便出了这样的事,温妃也不该一直昏迷着。 可现在温妃平稳有力的脉象却突然变了,连她腹中的龙种都变得虚弱了起来。 她立即拿出银针往温妃手上刺去,温妃便像从梦魇中惊醒一样猛地睁开了眼。 温妃还没回过神,迷茫地看着围在床头的沈落溪等人,“我这是怎么了?” 沈落溪温声道:“温妃娘娘喝的安胎药出了些问题,娘娘便不小心晕了过去。” “那……”温妃紧张地看着她。 “温妃娘娘放心,您和腹中的龙种一切安好。”沈落溪安抚她,“只是温妃娘娘的身子还有些虚弱,温妃娘娘这几日要好好休养,不可多思忧虑。” “我记住了。” 她看向皇上,瞬间红了眼眶,“臣妾差点没有保住皇嗣,请皇上责备……” 皇上见温妃梨花带雨地看着自己,满心都是怜惜。 “先祖庇佑着你和腹中龙种,你们不会有事的。” 他轻搂着温妃,沈落溪和苍云瑄见状识趣地走出了宫殿。 出了这样的事,宫宴自然没办法继续了。 两人走出宫门,上了马车沈落溪才开口道:“王爷,皇后这一次来势汹汹,今日偶然脱险实属侥幸,我怕日后皇后为了除掉我,手段只会越来越激进。” 苍云瑄不置可否。 皇后这样做,显然是着急了。 “明日起我会派些人去保护你。”苍云瑄说道。 沈落溪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有越泽便够了,人多了反而累赘。” 苍云瑄一听,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长袍下的手紧握成拳,许久才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你就这么信他?” 沈落溪点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爷应该很清楚,无需我赘述。” 苍云瑄看着她眉眼间对萧越泽的信任,声音便冷了下来。 “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吗?”他冷冷道:“自从怜王开始拉拢你后,他便突然出现了,并时时出现在你身边。” “你不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吗?” 沈落溪笑而不语,她的确怀疑过,但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萧越泽和司徒岩是熟识,但司徒岩除了瑄王府,便没有再和皇室的其他人接触,倘若萧越泽和怜王有往来,司徒岩不会和他走得太近,甚至还告诉了他望云楼的事。 光是这一点她便能笃定萧越泽对她的绝对忠诚。 苍云瑄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锋利的薄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但愿他不会辜负你的信任。”苍云瑄冷声道:“现在是你说不需要本王的人手的,往后若是出了事,你可不怪本王是没有提醒你。” 沈落溪笑笑,“王爷放心,若真发生了那样的事,那也是我自作自受。” 她话音落下,马车便陷入了沉默。 等马车停下,苍云瑄先沈落溪下了马车,大步走进了王府。 王府的侍卫一脸疑惑,前几日苍云瑄和沈落溪还其乐融融的,今日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啊? 沈落溪不以为意,刚踏入王府便看到萧越泽走了过来。 萧越泽上下打量着她,见她毫发无伤,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些。 沈落溪好笑地看着他,“我没事,你不必这么紧张。” 今天是小家宴,她便没带萧越泽和雪玉进宫,她还记得告诉萧越泽这件事时,萧越泽的脸上便多了几分幽怨。 但即便是这样,萧越泽还是一直在等王府门口等着她。 “我只是太担心了……” 沈落溪笑笑,“我知道,日后再有这样的家宴,我会带上你的。” 萧越泽闻言,黯淡的眸子瞬间又亮了起来。 “好!” 沈落溪掩嘴轻笑,她没想到这样的小事都能让萧越泽这么高兴。 “你倒是容易满足。” 或许,她以后该多留意些萧越泽。 …… 翌日,沈洛溪才睁开眼雪玉便走了进来,她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卯时了,只是刚才老爷派人来传话,说昨日宫里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了,想要和王妃见一面。” 沈落溪蹙起眉,想不到这件事这么快便传到沈相那了。 “我知道了。” 她起身梳洗,随便穿了件俏丽的衣服便走出了王府,跟在马车旁的萧越泽低声道:“沈相找王妃的时间是不是太早了些?” 沈落溪明白他的意思,即便是担心,也至于这么早把她找来。 她目光闪了闪,到了相府便看到了等候多时的沈相。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找故友 沈落溪闻言掀开帘子,看到昊焱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她让马夫停下,示意马夫先回王府。 马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听从了沈落溪的命令。 沈落溪带着萧越泽走向昊焱,她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昊焱严肃地看着她,“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回望云楼再说。” 沈落溪眼睛微眯,昊焱平日里都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今日竟然这么严肃,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的心紧了紧,跟着昊焱大步顺着暗巷离开。 到了望云楼,沈落溪便让萧越泽等在了房门外。 房门一关上,昊焱立即开口道:“将军,出大事了!” 沈落溪沉下脸,“你慢慢说。” “将军还记得我先前说穆行一直在神神秘秘地做一件事吗?” 沈落溪严肃地点了点头,她看着昊焱的神情,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难道穆行是背叛她的人? 想到这个可能,沈落溪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重生后她时常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怀疑过很多人,可从来没有怀疑到穆行身上。 她垂下眼,如果真的是穆行,看在往日的情意上,她会给穆行一个痛快。 “将军?”昊焱叫了她一声。 沈落溪回过神,“你继续说。” “穆行说您母亲可能没有死!” 沈落溪一愣,下一刻便猛地站起来抓住了他的衣襟追问道:“你说什么?” 昊焱再次重复,“您母亲可能没有死!穆行偶然发现了夫人的踪迹,没想到查了一段时间后,竟然真的找到了夫人留下的蛛丝马迹!” “只可惜线索太少,穆行还没有找到夫人,但他已经在调查了,或许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找到夫人了!” 沈落溪愣愣地看着他,昊焱便笑道:“将军高兴得都傻了吧?我也没想到穆行那小子最近在调查的是这件事。” “那小子的嘴可真够严的!” 沈落溪还没回过神,但她的眼睛已经忍不住开始泛红了,她还以为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现在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她的心情难以言喻。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替我好好谢谢他。”沈落溪轻声道。 昊焱嘿嘿一笑,“将军放心,我已经给他回信了,过两天他就能收到。” 沈落溪笑笑,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如果穆行有了消息,你便马上来告诉我。” “这当然的了!”昊焱露出一口大白牙,随即又收敛了笑容,“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将军。” “云国正在计划来景国访问,瞧着阵仗还不小。” 沈落溪暂时压抑住了激动的心情,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 她沉声问道:“知道他们具体出发的时间吗?” 昊焱摇摇头,“他们还没定下呢,虽说是访问,实际就是打探景国的情况,毕竟现在将军不在了,他们想要攻打景国就得掂量着点了。” “谁让景国有一个瑄王呢?” 沈落溪不置可否。 当初她还在时,和苍云瑄苦战了许久,结果快要赢下这场战役前夕,她却被皇帝派人乱箭射死了。 现在云国还没能攻下景国,也是活该。 沈落溪看向昊焱,“他们想好派谁出使了吗?” “无非是两个六品侍郎而已。”昊焱嫌弃道:“将军不知道,现在他们还觉得云国没了将军后还能像以前一样四处征战吞并呢。” “可云国除了将军,谁还有这样的能力?将军便是云国的气运,没了将军,云国还能成什么气候?靠那几个歪瓜裂枣吗?” 每每说起云国,昊焱都会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沈落溪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行了,这些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仔细留意他们便是。” 说罢,她便站了起来。 昊焱送她出了房间,随即和萧越泽对上了视线。 他眼睛微眯,威胁似的看了萧越泽一眼,萧越泽不以为意,转身跟上沈落溪。 可下楼时,沈落溪却碰上了一个不想在这里遇到的人—司徒岩。 司徒岩的模样比上一次遇见时还憔悴,幸而他们还有些距离,司徒岩不会发现她刚从二楼下来。 沈落溪神色自若地上前打了招呼,“司徒神医。” 司徒岩本就有些恍惚,听到她的声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他抬头看向沈落溪,愣了半晌才行礼道:“参见王妃。” “神医不必客气。”沈落溪笑笑,“现在正是用午膳的时候,想必神医也饿了,我便不打扰神医了。” 她转身便要走,司徒岩却叫住了她。 “王妃留步。” 沈落溪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司徒岩,“神医有事吗?” 司徒岩看了萧越泽一眼,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先前因为我的原因,王妃被瑄王殿下当众责备,我实在过意不去,本想找个机会和王妃好好道歉,可始终不得空……” “今日能在这里遇到王妃实在幸运,可否请王妃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道歉?” 沈落溪挑了挑眉,“神医不必放在心上,事情已经过去了。” “虽然王妃这么说,可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司徒岩神情真诚,让沈落溪不好拒绝,思索片刻后,她便点了点头。 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萧越泽和司徒岩便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多谢王妃赏脸。”司徒岩笑笑,“王妃不必和我客气,喜欢什么都可以点。” 沈落溪点点头,随便点了两道菜便和司徒岩闲聊了起来。 她打量着司徒岩的脸色,开口问了一句,“神医似乎不太舒服?” 司徒岩勾起嘴角,却多了一抹苦涩。 “只是没休息好罢了,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便能好好休息了。” 沈落溪好奇道:“若是我能帮上忙,神医不必客气。” 司徒岩看向她的目光闪了闪,“我在寻找一位故友,她的医术和王妃一样厉害,可惜被奸人所害,现在生死未卜。” “倘若王妃能帮我找到这位故友,我感激不尽。” 第一百二十五章 做侍女的样子 沈落溪面色微沉,“妹妹这个时候不在院子里休息,怎么跑出来了?” 宁嫣然巧笑倩兮,“姐姐,等你好久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皇上叫得这样急,万一温妃娘娘出事了,姐姐这么磨蹭岂不是要出大事?” 沈落溪眯起眼睛,今日宁嫣然说话可比平日里更夹枪带棒。 她冷冷看向宁嫣然,“所以呢?” 宁嫣然一愣,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我只是好心提醒姐姐而已,若是姐姐不喜欢,日后我便这样做了。” “只是温妃娘娘那……” 不等她说完,萧越泽便打断了她,“侧妃明知道王妃不喜欢,却还是要这么说,可见是又想挨家法了。” “否则侧妃屡屡挑衅王妃,我实在想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他冷冷看向宁嫣然,宁嫣然脸色难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许久,宁嫣然才勉强憋出一句,“王爷说过,只要姐姐进宫给温妃娘娘看病,我便要跟着一起进宫伺候。” “我只不过是在按王爷的吩咐做事罢了,即便是这样,姐姐也要怪罪吗?” 沈落溪淡淡瞥了她一眼,“既然妹妹这么想当侍女,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不必拦着。” “来人,把后面的轿子撤了。” 宁嫣然不解地看向她,“姐姐这是做什么?没了轿子我如何进宫?”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说道:“自然是用妹妹的腿走着去啊,毕竟妹妹要当侍女,规矩可不能乱。” “不好,我光顾着和妹妹说话,差点便忘了正事了,宫里和王府离得远,一会妹妹跟着马车时,可要记得走快些。” “若是耽误了温妃娘娘,出了大事可就不好了。” 说罢,她便走上了马车。 宁嫣然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沈落溪的马车扬长而去。 “侧妃……”一旁的侍女低声唤道。 “什么事!” “王妃的马车走远了,若是再不跟上,怕是就跟不上了……” 侍女的声音越说越小,生怕不小心被宁嫣然迁怒。 宁嫣然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住了胸腔里的怒火,现在是在外头,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性情! 她认命似的跟了上前,中途还雇了辆马车才勉强追上沈落溪。 沈落溪走下马车,抬眼便看到了一身狼狈的宁嫣然。 她挑了挑眉,“妹妹现在这个样子可见不了温妃娘娘,只是我因为妹妹耽误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把先进去了,妹妹在这好好整理一下吧。” 说罢,她便勾着嘴角走了进去。 宁嫣然恶狠狠地看着沈落溪的背影,把她弄得这么狼狈的人,分明就是沈落溪! 可沈落溪竟然还敢说她耽误了时间! 宁嫣然越想越气,沈落溪这样的性子,苍云瑄怎么能心动啊! 她除了医术不如沈落溪外,其他那一样比沈落溪差! 宁嫣然快速整理好了衣服跟上沈落溪,生怕晚了一步。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长乐宫, 沈落溪便对着皇上和温妃行礼道:“参见皇上、温妃娘娘。” 温妃温柔地看向沈落溪,“让你急匆匆地过来,是想让你替我看看我恢复得怎么样了。” “毕竟那是红花,我事后越想越觉得不放心,便让皇上把你请来了。” 沈落溪走上前给她诊脉,发现脉象又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奇怪的脉象是她的错觉。 她眉头微蹙,皇上也沉了脸,“温妃肚子里的龙种怎么样了?” “温妃娘娘和龙种一切安好,幸而温妃娘娘没有将那碗安胎药喝尽,否则即便是我也回天乏术。” 皇上松了口气,“只是让那宫女被乱棍打死,真是便宜她了。” 沈落溪没有搭腔,起身默默写下新药方后便递给了温妃。 “温妃娘娘,这个药方一定要交给七殿下,不可假人之手,最好让七殿下看着娘娘吃药,免得又发生这样的事。” “我知道了。”温妃坚定道。 片刻后,皇上便因为政务离开了,温妃痴痴地看着皇上的背影出神。 沈落溪见她眼波流动,眼底满是对皇上的爱意。 “皇上近来似乎日日都来陪温妃娘娘,温妃娘娘有皇上的龙气滋养,面色又好了许多。”沈落溪笑笑。 温妃绯红了脸,“皇上近来的确常来看我,但我记得落溪的话,尽可能不和皇上独处。” “等五个月了,我是不是就可以……” 她还没说完,便红着脸飞地垂下头。 沈落溪了然地看着她,“只要温妃娘娘好好调理身子,自然是可以的,但不可剧烈,还要节制。” 两人在这么说着话,宁嫣然便端着泡好的茶走到了她们面前。 “温妃娘娘和姐姐说了这么的话,想必也渴了吧?” “的确有些渴。”温妃笑道:“云瑄能娶到你们,也不知道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落溪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走到一边后便听到了宁嫣然和温妃的笑声。 “温妃娘娘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比得过姐姐?” “你也是个好孩子,不要拿自己和落溪比较。”温妃温声道。 她举起茶杯小口喝尽,宁嫣然的目光闪了闪。 宁嫣然用余光看向沈落溪,见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中满是得意。 她一定要让沈落溪万劫不复! 两人并未陪温妃坐太久,现在温妃的月份渐大,整个人很是嗜睡,她们看着温妃睡下了才转身离开。 回到王府时,苍云瑄也正好回来,宁嫣然一看到他,立刻扑了上去。 “王爷今日回来得好早呀,王爷累不累?妾身去给你做些吃的。” 苍云瑄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我不累,做饭这种事让厨房做便是,不必像个下人一样。” 他话音落下,没有注意到宁嫣然的不自在,而沈落溪却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沈落溪见两人都看向了自己,便笑着说道:“王爷和妹妹不必顾虑我,我现在就走,不会耽误王爷和妹妹说话的。” 宁嫣然埋在苍云瑄怀里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她抬头看向苍云瑄想要告状时,苍云瑄却推开了她,上前一步拉住了沈落溪的手。 “我有话对你说。”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昨晚去哪了 沈落溪挑眉看着苍云瑄握住她的手,眉眼间满是意外,她的余光扫向宁嫣然,宁嫣然娇俏的脸已经变得狰狞了。 她收回视线将手抽回,神色淡淡看向苍云瑄,“王爷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苍云瑄手上一空,嘴角抿了抿,但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在这里说不方便,有些话只能我们两个知道。” 沈落溪眉头微蹙,“非要如此吗?” “是,这件事很重要。”苍云瑄沉声道。 沈落溪撇撇嘴,虽然心中不情愿,但若真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们在这里僵持着也只是浪费时间。 “那我们去哪谈?去王爷的书房,还是我的院子?” 苍云瑄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了萧越泽,“去我书房。” 沈落溪没意见,正准备和苍云瑄往王府里走时,宁嫣然却拉住了苍云瑄。 “王爷……”宁嫣然楚楚可怜地叫了一声,“妾身可以陪着吗?即便是站在书房外也好,妾身不会打扰王爷和姐姐说话的……” “妾身已经许久没有和王爷好好说话了……” 她红着眼睛看着苍云瑄,瞧着便让人心生怜悯。 苍云瑄嘴巴微张,宁嫣然在心中窃喜,以前她只要在苍云瑄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苍云瑄必定会心软。 她很了解苍云瑄。 “嫣然。”苍云瑄叫了她一声。 宁嫣然抬头看向他,等着他怜惜自己,可下一刻她的手再一次被苍云瑄拨开,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苍云瑄,随即便听到苍云瑄说道:“我和她有重要的事要说,你在旁边不方便。” “妾身绝不会打扰到王爷和姐姐的!”宁嫣然急忙道:“妾身只是想在王爷和姐姐身边伺候而已!” 她急得惨白了脸,可苍云瑄依旧不为所动。 沈落溪在一旁看热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方才宁嫣然的神情她都尽收眼底,本以为苍云瑄会和以前一样向着她,结果却失算了。 那模样真是狼狈。 她收敛了笑容,淡淡地看向苍云瑄,“王爷,若是妹妹愿意站在院子外等着,你就顺着她吧。” “反正妹妹愿意,只是像个侍女一样站在门外又如何?” 宁嫣然脸色难看,指尖深深刺入了掌心,拼命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在苍云瑄面前发任何脾气,她要确保自己在苍云瑄眼里,永远都是那样的单纯。 宁嫣然暗暗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沈落溪,声音沙哑道:“姐姐想要怎么说我都可以,我只是想待在王爷身边而已……” “我发誓我绝不会耽误王爷和姐姐说话……即便是这样,姐姐也还是容不下我吗?” 沈落溪冷冷看向她,不让宁嫣然跟着的话可不是她说的,苍云瑄说的话,怎么就成她容不下宁嫣然了? “侧妃的嘴巴真是厉害,明明王妃和王爷都在这里,侧妃还能颠倒黑白。”萧越泽冷声道:“不让侧妃跟着去的人是王爷,可不是王妃。” “侧妃不敢说王爷的不是,所以就要将这怨气发泄在王妃身上吗?” 苍云瑄看了萧越泽一眼,薄唇轻启,“嫣然,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他神情淡漠地看着宁嫣然,宁嫣然身子抖了抖,只得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苍云瑄拍了拍衣袖的褶皱,转头对沈落溪说道:“走吧。” 说罢,他便先一步走进了王府。 沈落溪有些意外看着他的背影,苍云瑄竟然会对宁嫣然说出这么冷漠的话,而且是真心的。 她瞥了宁嫣然一眼,才转身离开。 宁嫣然垂着头,将下唇咬得发白,见萧越泽也跟着离开,便低声说了一句,“你像条狗一样对她忠心又能得到什么?” 萧越泽没有回答,大步跟上沈落溪。 他对沈落溪忠心,不需要得到什么。 等他们走到书房外时,侍卫便拦住了萧越泽。 “你不能进去。” 萧越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向沈落溪。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吧,我和王爷不会说太久的。”沈落溪说道。 “是。” 萧越泽目送着她走进书房,随即便像个门神一样盯着书房的大门。 侍卫让他站到一边,可他就跟没听到似的,纹丝不动地站着,侍卫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 书房内,沈落溪坐下便给自己倒了杯茶,她连一个余光都没给苍云瑄,开门见山道:“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让王爷如此神秘?” “希望王爷说快些,今日我进宫陪温妃娘娘说了许久的话,现在疲乏得很。” 苍云瑄眉头微蹙,勉强克制住了已经到嘴边的难听话,“昨夜你的侍卫离开了王府,似乎去见了什么人。” 沈落溪垂下眼,声音淡淡道:“什么人?” “他似乎发现了暗卫在身后,所以甩开了他们。”苍云瑄看着她,“沈落溪,这样不知根知底的人,你真的还要将他留在身边吗?” “趁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紧盯着沈落溪,可沈落溪的神情依旧毫无波澜。 “王爷连越泽要见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如何判断?” “再说了,这个世上谁没有秘密?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他会背叛我,我都会相信他。” 话音落下,她便站了起来。 “我还以为王爷要和我说的是什么大事,想不到只是这样的小事。”沈落溪平静道:“我有自己的判断,王爷不必把越泽盯得这样紧。” 苍云瑄见她要走愣了愣,“为什么这么相信他?你们才认识多久,你竟然愿意把命交给他!” “沈落溪,本王和你还没和离,你依旧是本王的王妃!” 听到这话,沈落溪转过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王爷若是病了就好好休息,我相信妹妹会好好照顾王爷的。” 她说完便走出了书房,一眼就看到了门神一样的萧越泽。 沈落溪走到他面前,低声说了一句“走吧”,身后的书房便隐约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 她不以为意,回到院子后,不等萧越泽开口,她便开门见山道:“昨晚你去哪了?” 萧越泽闻言,瞬间绷紧了身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埋伏 沈落溪直视着他,“不能说?” “方才王爷把我叫去书房,为的便是这件事,但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但你至少给我随口胡诌一个借口,若是再有下次,我也好搪塞王爷。” 萧越泽愣了愣,“王妃不怀疑我吗?” “自然是怀疑的。”沈落溪直言道:“但你从未对我不利,我私心不想因为这种模棱两可的事怀疑你。” “你回去好好想想搪塞的借口,然后尽快告诉我。” 萧越泽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垂下眼微微抿紧嘴,将军,还是和以前一样…… 只要沈落溪认可了一个人,便会放心地将后背交给那个人,而他现在终于成为了那个人…… 萧越泽的身子微微颤抖,有欣喜也有惆怅。 欣喜是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实现了这个目标,惆怅是他还没办法告诉沈落溪自己真实的身份。 “王妃。”他突然叫了一声。 沈落溪抬眼看向他,“你这么快便想好了?” 萧越泽摇摇头,“我昨夜去见了司徒神医,司徒神医说云国皇室想要霄云将军的手下下手,他抽不出时间去望云楼,希望我能帮他走一趟。” 沈落溪一愣,“霄云将军”这四个字,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听到了。 这是云国皇帝亲封的封号,当初有多荣幸,现在便有多嘲讽。 她回过神后,立即一脸认真地看向萧越泽,“时间紧急,一边走一边说。” 萧越泽点点头。 沈落溪没有坐马车,而是和萧越泽施展轻功离开了王府。 在路上,萧越泽事无巨细地和她说完了一切,沈落溪也因此沉了脸。 她带着萧越泽直奔望云楼二楼,昊焱还被猛然推开的房门吓了一跳。 “将……王妃?您怎么来了?”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让萧越泽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司徒神医收到消息,说云国皇室想要对将军以前的手下下手,第一个目标便是穆行。”萧越泽简明扼要道。 昊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我什么消息都没收到啊?司徒岩哪来的消息?” 沈落溪打断了他追问的话,“眼下最重要的事马上让穆行他们撤离云国,他们继续留在云国,只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现在立刻给他们传信,绝不能再耽搁了。” 昊焱点点头,转身便要去拿纸笔,却被萧越泽拦了下来。 “你拦着我做什么?方才将……王妃说这事不能耽搁,你没听到吗?” 萧越泽看向沈落溪,“这样做不妥,他们都离开了云国,云国皇室必定会发现,若是被云国皇室发现他们离开了,他们依旧危险。” 昊焱是个急性子,听到他这么说便忍不住怒声骂了起来。 “不让他们离开,难道要他们死在云国吗?你安的什么心!” 他一把抓住萧越泽的衣襟,恶狠狠地瞪着萧越泽,“虽然我不能杀你,但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萧越泽神色依旧,将视线落在了沈落溪身上,“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继续留在云国,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地方。” “最好让他们放出自己的行踪,把云国皇室的人蒙在鼓里,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沈落溪沉吟片刻,方才她只想着让穆行他们撤离云国,完全没想过这一点。 穆行他们离开了,云国皇帝也不会善罢甘休,反而会变本加厉。 毕竟穆行他们对云国皇帝来说是巨大的隐患,他不能拿自己的皇位和性命冒险。 沈落溪吐出一口气,感谢地看着萧越泽,“谢谢你提醒了我,差一点我便给了错误的建议。” 昊焱在她的视线下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难怪将军这么相信这小子,脑子倒是机灵。 “当家的就按越泽的话做吧。”沈落溪沉声道:“最好是明天就能到,这样也能争取到时间。” 昊焱点点头,抬脚便走出了房间。 房间立即安静了下来,沈落溪抬头看向萧越泽,“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望云楼的当家都会好好谢谢你的。” 萧越泽浅浅一笑,“我不过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这可不是小事。”沈落溪认真道:“你这样做能救不少人的性命,现在当家的不在,便由我代他谢谢你吧。” “王妃对我也太客气了,倒是叫我有些为难了。”萧越泽笑道,“而且,我总要对得起王妃对我的信任。”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对我的忠心,不过是王爷对我不经过他的同意便收你做了侍卫,所以对你我有诸多的不满罢了。” “王爷那边你无需理会,我来处理便是。” 萧越泽点点头。 很快,昊焱走了进来。 “信已经让人快马加鞭送出去了,明日便能送到他们手里。” 沈落溪不再多说,起身便准备离开,“今日贸然前来,怕是打扰到了当家的。” 昊焱笑笑,配合她演戏,“王妃能来告诉我这样的大事,避免我的兄弟出事,我心中很是感激。” “方才对王妃的侍卫略显无礼,我该好好道歉才是,不如等王妃和公子下次来时,我再精心设宴款待二位吧。” 沈落溪指了指萧越泽,“这都是越泽的功劳,你要谢便谢越泽,我就不必了。” “我心中有数。”昊焱浅笑,“我亲自送二位离开吧。” 沈落溪点点头。 两人走上望云楼的屋顶,足尖轻点便消失了。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王府,沈落溪跳进窗户,转头要嘱咐萧越泽什么,可身后突然传来了细小的声音,让她瞬间眉头紧蹙。 萧越泽注意到了她示意自己不要出声的眼神,萧越泽便放缓了呼吸,视线紧紧盯着她向屋里走。 下一刻,泛着寒光的利刃突然从黑暗中出现,直直刺向沈落溪。 “王妃小心!”萧越泽大喊。 沈落溪堪堪躲过,脖子被划出了一条血痕。 她摸向脖子,眉头微蹙,抬头看向房梁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在做什么 萧越泽闻言沉下了脸,虽然他想要反驳苍云瑄,可他的确没能保护好沈落溪。 他低头看着手上沾着的鲜血,眼底闪过一丝害怕。 如果当时他走远了,沈落溪现在会怎么样,他根本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萧越泽抬头看向苍云瑄,“等王妃醒了,我自然会向王妃请罪,用不着王爷责问我。” 苍云瑄眉头微蹙,“你明知道沈落溪不会罚你,你的请罪有什么意义?” “本王开始怀疑那些人是不是你故意找来的,毕竟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话音落下,萧越泽的刀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萧越泽的速度快得苍云瑄身边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便看到萧越泽用锋利的剑刃已经在苍云瑄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了。 侍卫大惊失色,赶忙呵斥道:“快放开王爷!” 苍云瑄神色淡淡,抬手拦住了想要上前的侍卫,随即对萧越泽冷声道:“本王对沈落溪的意义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本王若是出事了,沈落溪便是再信你,她也不会再留你。” 萧越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故意的。” “你故意在我心神不宁时故意这样说,想让我因此冲动,等王妃醒了你就能找到一个理由,让王妃名正言顺地把我赶走。” 苍云瑄眼睛微眯,下一刻便猛地伸手夺过了他手上的刀,反手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看着萧越泽毫无波澜的神情,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你的反应比本王想得快。”他冷声道:“下一次,本王便不会再用这样的小伎俩了。” 说罢,苍云瑄便把长剑丢在了萧越泽的脚边,转身走进了沈落溪的房间。 萧越泽垂下眼,神色晦暗不明。 房间内,苍云瑄大步走到了沈落溪的床边,他看到沈落溪双眼紧闭,脸上血色尽无,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若不是沈落溪的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他真的会觉得沈落溪死了。 苍云瑄不动声色地调节着自己的心情,恢复正常后才平静地开口问,“司徒神医,她怎么样了?” 司徒岩把着沈落溪的脉,脸色凝重,“情况很差,但勉强能保住一条命,可王妃何时能醒过来,我也不能确定。” 苍云瑄身子一顿,声音多了几分急切,“即便是用上最好的药也不行吗?” “是。”司徒轻叹了一声,“王妃身上的毒十分凶猛,若是普通人中了这毒,不到半刻钟便会一命呜呼。” “王妃现在还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门外的萧越泽一听,立刻冲了进来。 “司徒神医,如今京城也只有你能救王妃了,你必须想办法救王妃!” 萧越泽的声音多了几分嘶哑,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司徒岩,他轻叹了一声。 “即便你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救王妃的,但剩下的,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萧越泽看向床上毫无反应的沈落溪,只觉得心脏仿佛有一把钝了的匕首反复在同一个扎刺一样。 很疼,却无可奈何。 苍云瑄看着他焦急的模样,暗暗压下了心中的不悦。 “王妃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休息,你在这里吵吵嚷嚷的,只会打扰她休息,出去。” 萧越泽没有理会他,只是不再开口,静静看着床上的沈落溪。 “本王再说一次,滚出去。” 苍云瑄这一次的声音多了几分杀意,萧越泽依旧不为所动。 司徒岩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急忙先一步开口道:“让王妃安稳地休息吧,只有休息好了,身子才能尽快恢复。” “王爷和公子快出去吧,我去找王妃的侍女来给王妃换衣服。” 他先一步走出了房间,萧越泽和苍云瑄对视一眼后才先后离开。 一连两天,沈落溪都没有醒来。 雪玉替沈落溪仔细地擦拭着脸,眉眼间满是心疼,才短短两天,沈落溪巴掌大的脸又小了一圈。 她微微红了眼眶,用袖子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王妃,您快些醒过来吧……” 雪玉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才走出了房间,随即便看到了门神似的萧越泽。 这两天沈落溪没有醒来,萧越泽便一直守在门外,几乎没有闭上过眼睛。 “萧公子,你回去睡一会吧,王妃这里有我守着,若是王妃醒了,我会马上告诉你的。”雪玉说道。 萧越泽摇摇头,“我不困,我想守着王妃。” 雪玉知道自己劝不动他,只能说道:“既然如此,萧公子去给王妃做些吃的吧,这样王妃醒了便有东西吃。” 萧越泽想要开口拒绝,雪玉便先一步打断了他,“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给王妃做饭,王妃的嘴巴都养刁了,吃不下厨房做的东西。” “所以便麻烦萧公子了。” 萧越泽不想离开,可雪玉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点头。 雪玉看着他略显摇晃的背影松了口气,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人两天两夜不吃不喝,还不睡觉,若是沈落溪醒了看到他这副模样,说不定会被吓一跳。 但愿萧越泽给沈落溪做饭的时候,能趁机吃着,再小憩片刻,否则便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雪玉转身离开去洒扫时,一个人便走了进来。 宁嫣然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她一直让人盯着沈落溪的院子,侍女回来告诉她萧越泽离开后,她立刻便赶了过来。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再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碰到了。 宁嫣然示意身边的侍女守在门口,随即大步走进了房间。 她走到沈落溪的床边,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脸上满是快意。 “姐姐,你的命可真大啊,中了这样的剧毒,你竟然还能活着!” “不过一直像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姐姐一定还痛苦吧? 所以妹妹我今日来看姐姐,为的就是帮姐姐解开痛苦的!” 宁嫣然满脸狰狞,敲开沈落溪的嘴便往里灌。 “妹妹,你在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命真大 沈落溪还有些虚弱,却依旧可以轻巧躲开宁嫣然的动作。 她冷冷看向宁嫣然,“我还没死呢,妹妹便这么迫不及待了?” 宁嫣然愣了愣,想要后退时已经被沈落溪抓住了手,她想要挣脱,却被沈落溪扣住了穴位。 她手上的药瓶跌落在地发出响声,萧越泽正准备进屋把吃食放下,听到声音立刻沉着脸冲进了房间。 萧越泽看着沈落溪已经醒来时,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妃……您终于醒了……” 沈落溪虚弱地笑了笑,“这个一会再说,先把她处理了吧。” 他闻言立即上前,看到宁嫣然脚边的手药瓶便捡起放在了沈落溪手边。 “王妃松手便是,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沈落溪没意见,手刚松开,下一刻耳边便传来了惨叫声。 “我的手!” 宁嫣然的手瞬间被萧越泽扭断,没有一丝犹豫。 沈落溪挑了挑眉,她没想到萧越泽会这样做,她还以为顶多是把宁嫣然赶出去而已。 但他不知道,刚才听到屋内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时,他的心几乎要停住了。 若是沈落溪出事了,他一定会疯的。 萧越泽冷冷看着宁嫣然,“侧妃偷偷摸摸到王妃的房间来,我没注意,以为是遭了贼,不小心折断了侧妃的手,想来王爷也是不会怪罪的。” “只是这一瓶药该如何解释,侧妃可要想清楚了。” 宁嫣然疼得冷汗直冒,脸上血色尽退,她恶狠狠地瞪萧越泽,很恨不得现在就手撕了他。 可她现在除了用眼睛不痛不痒地瞪萧越泽几眼,其他的事什么都做不到。 “那个药是我自己吃的,有什么问题?”宁嫣然咬牙切齿道。 沈落溪一听,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原来是妹妹的药啊,看来是我错怪了妹妹。” “越泽,妹妹的手不舒服,你帮一把。” 宁嫣然见萧越泽已经拿着药瓶走向了自己,吓得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但她的后背已经贴在了墙上, 完全是退无可退。 “你不要过来!” 萧越泽不以为意,打开药瓶便往她嘴里灌。 大半瓶药进了宁嫣然的肚子,宁嫣然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她想要伸手去扣喉咙把药吐出来,可她的手被萧越泽折断了,根本做不到。 沈落溪冷冷看了她一眼,“越泽,我还有些累,你送妹妹离开吧。” 说罢,她便重新躺了下来。 萧越泽应了声“是”,拎着宁嫣然便走出了房间。 宁嫣然拼命挣扎着,“放开我!你想对我做什么!” 萧越泽对于她的叫喊充耳不闻,反而加快了脚步,吓得宁嫣然挣扎得更厉害了。 “希望侧妃今日能长记性,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冒犯王妃。” 他像丢垃圾似的把宁嫣然丢在了门外,随即关上了大门。 宁嫣然想要破口大骂,身后便传来了苍云瑄的声音。 “嫣然,你怎么在这里?” 在听到苍云瑄声音的那一刻,宁嫣然便迅速换上了楚楚可怜的神情。 “王爷,我的手被那侍卫折断了,姐姐竟也不阻止……” 她哭得梨花带雨,想要引起苍云瑄的恋爱,可苍云瑄听到她说沈落溪醒了,眼底难掩激动。 “嫣然,你先回院子,我一会便让司徒神医替你看看。” 宁嫣然蹙眉正张口,苍云瑄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走进了院子,连个余光都没给她。 她呆愣一瞬,只觉得彻骨的寒。 “侧妃,王爷吩咐了,要我们送你回去。” 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扶起宁嫣然,快步将她送回院子,丝毫不理会她几近杀人的神情。 回到院子,宁嫣然吃下的毒药也开始起效了。 她脸色大变,怒吼着让侍女把她身上的解药拿出来给她吃下。 侍女手忙脚乱,直到她吃下解药,房间才安静下来。 宁嫣然放松了身体,等着郎中替她把手臂接上。 她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司徒岩,司徒岩熟练地替她接上手,随即嘱咐道:“三日内侧妃最好都不要活动手臂,免得受伤。” 司徒岩说完便要离开,却被宁嫣然叫住了。 “神医姗姗来迟,想必是先去了姐姐,不知神医可否告诉我,姐姐的身子如何了?” 司徒岩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王妃的身子并无大碍,仔细调养便能恢复。” 宁嫣然听到这话,长袖下的手紧握成拳,指尖已经刺破了掌心。 尖锐的刺痛勉强让她克制住了神情,随即皮笑肉不笑地问道:“神医的医术真是出神入化,我先前听闻姐姐伤得很重,还中了毒,几乎奄奄一息。” “若不是神医出手,姐姐怕是已经在阎王殿了。” 司徒岩眉头微蹙,觉得这话听着不舒服,“侧妃过誉了,我的医术可比不上王妃,侧妃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离开了。” 宁嫣然看着他的背影脸色难看,她几乎要把后槽牙给咬碎了,沈落溪的命怎么就这么大! 她拽过一个侍女,抬手便要打,可想到司徒岩的话便一脚踹在了侍女的身上。 “贱人!为什么那些刺客没把你杀了!为什么你还活着和我作对!” 宁嫣然将一切怒火发泄在侍女身上,侍女连哭喊都不敢,只能默默忍受。 而房梁上则有一双眼睛静静看着这一切,片刻后才消失。 夜晚,宁嫣然喝下安神汤后便沉沉睡去了,直到感觉到身上的刺痛后才蹙眉睁开了眼。 但她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有些恍惚, 一时间回不过神。 “你终于醒了。” 宁嫣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这才明白自己在凤仪宫里。 “参见皇后娘娘。” 她起身行礼,却被皇后笑盈盈地扶住了。 “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让人把你带到这来吗?” 宁嫣然迷茫地摇了摇头,“妾身愚钝……” “本宫知道你也同本宫一样,对瑄王妃多有微词,只可惜没有办法除掉她。”皇后温声道。 宁嫣然一听,瞬间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沉声回答,“皇后娘娘想要妾身怎么做?”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审问刺客 皇后勾起嘴角,“本宫最喜欢和聪明人说话了,因为不必白费口舌,可以省去很多功夫。” “至于你该如何做先不必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嫣然疑惑地看向皇后,皇后也只是笑笑,“这些日子多进宫来走走,陪本宫或者温妃多说说话。” 说罢,她便让人把宁嫣然送了回去。 回到王府后,宁嫣然辗转反侧,脑海里回荡着皇后说的话。 皇后说不着急,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个想法在宁嫣然的脑海里闪过,她勾起嘴角,皇后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啊。 若是日后东窗事发,她便可以推到皇后头上,说自己是被胁迫的。 毕竟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侧妃,哪里有胆子和皇后作对啊? …… 翌日,沈落溪刚起身便被雪玉给吓了一跳。 她疑惑地看向雪玉,眉眼间满是疑惑,“雪玉,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雪玉眼眶微红,瞧着像是哭过似的。 “奴婢昨晚一直守到王妃门外,不敢离开……” “昨日若不是奴婢疏忽,侧妃可能就……” 说着,她的声音又哽咽了起来。 沈落溪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昨日解决了宁嫣然后她便又睡了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但看到雪玉这个样子,想来是被萧越泽说了什么。 她倚靠在床头,笑着说道:“如今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也不必自责。” “至于越泽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雪玉摇摇头,“萧公子说的是,是奴婢太疏忽了,明明王妃遇刺客差点没了一条命,奴婢却像是忘了一样……” “请王妃责罚!” 沈落溪笑笑,“好啊,那便罚你现在去给我弄些吃的来,我昏迷了这么多日,还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呢。” 雪玉立刻抹了眼泪,“奴婢现在便去!” 她刚转身便看到了端着鱼粥走进来的萧越泽,萧越泽见到她便微蹙起了眉,“雪玉姑娘又要去哪?” 雪玉急忙回答,“王妃说了饿了,让我弄些吃的来。” 萧越泽一听,眉头这才舒展了些。 “不必了,我已经给王妃做好了,你去给王妃泡些花茶来便是。” “好!” 萧越泽目送着她小跑着离开,随即走到沈落溪床边将手里的东西小心放下。 沈落溪嗔笑道:“昨日雪玉也不是故意放宁嫣然进来的,你何必苛责她?” “可却是因为她的一时疏忽让侧妃钻了空子,若不是王妃及时醒来,还不知道侧妃会如何伤害王妃。”萧越泽沉声道。 “不会的。”沈落溪淡淡道:“我只是睡着,并非失去了意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她,否则我也不能这么早醒来。” 萧越泽不答,默默将鱼粥吹凉递给沈落溪。 沈落溪看着他这副模样只觉得好笑,“明明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却还是闷闷不乐的,怎么?要我给你道歉才算完?” 萧越泽闻言急忙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在自责,今日种种皆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王妃才会如此,可我却迁怒他人……” “请王妃责罚!” 沈落溪无奈地看着他,“你和雪玉都要我责罚,好似我这个做主子如何苛责下人似的。” “我……”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好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何必再纠结?”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那些刺客怎么样了?” 萧越泽立即回答,“都已经被王爷关进了地牢,但审了两日,谁也不肯将幕后的人供出来。” 沈落溪面色微沉,“嘴巴倒是挺硬,派他们来的人,也只有宫里那位了。” “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萧越泽不置可否。 沈落溪慢条斯理地喝完鱼粥,便让萧越泽把自己的外袍递过来。 “王妃要出去走走吗?”萧越泽问。 “对。”沈落溪勾起红唇,“去看看那些人的嘴是不是比石头还硬。” 萧越泽犹豫了片刻,“王妃的身子还没全好,去那样阴冷污秽的地方,怕是不方便。” 沈落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只是逛逛而已,去哪不是去?” 萧越泽拗不过她,只能跟着她去地牢。 地牢的侍卫看见沈落溪向他们走来时还愣了愣。 “参见王妃!” 沈落溪笑笑,“你们看到我很惊讶?还是说我来不得?” 侍卫急忙摇了摇头,“王妃误会了,我们只是没想到王妃会来……” “想来看看那些刺客,带我进去吧。”沈落溪说道。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人便带着她走进了地牢。 地牢里阴冷潮湿,隐约能听到痛苦的哀嚎声。 沈落溪环视四周,这是她第一次到这里来,瞧着还有些新奇,想不到皇上竟然会让苍云瑄造地牢,这样的恩宠,却也是催命符。 她垂下眼,跟着侍卫走进地牢深处。 越往里走,散发出的腥臭味越浓。 沈落溪微微蹙眉,一旁的萧越泽便低声道:“若是不舒服,我们便回去吧。” “都走到这里了,回去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沈落溪大步跟上侍卫,随即便看到苍云瑄神情冰冷地看着眼前已经被砍断双手的刺客。 刺客奄奄一息,听到脚步声勉强抬起了头,他看到沈落溪安然无恙走到他面前时,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 沈落溪笑了笑,“我自然不会遂了你们的愿,只是我没想到王爷手段众多,却没能从你们嘴里撬出一个字。” 苍云瑄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知道王爷还问出什么便过来看看,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说罢,她便走到了刺客面前。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们背后的人到底给了你们什么东西,竟然让你们连命都可以不要。” 刺客冷笑道:“我到瑄王府时,便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 “你们要杀要剐都可以,赶紧动手便是!” 沈落溪浅浅一笑,“是条汉子,既然如此,那我便成全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刀要一击毙命 刺客没想到沈落溪竟然会这么痛快地应下,他正疑惑着,下一刻沈落溪便突然拔出了萧越泽腰间的长剑,举剑便一刀刺入了刺客的大腿,随即手腕一转,大腿上的肉瞬间被挖了下来。 血淋淋的肉掉在地上,伤口处深可见骨,守在旁边的侍卫都吓得一移开了视线。 刺客惊恐地看向沈落溪,“你不是答应我会给我一个痛快吗?”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是答应了,现在你不痛快吗?” “你放心,我的速度再快些,会让你又痛又快的。” 话音落下,她便举剑刺入了刺客的另一条腿。 “等等!” 在沈落溪准备转动手腕时,刺客突然叫住了她。 沈落溪勾起嘴角,“是觉得我不够快吗?” “你这分明是凌迟!” 刺客已经感觉不到痛了,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而且只要他低头便能看到露出的森森白骨。 他抖如筛糠,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楚。 “别这样对我……” 沈落溪笑了笑,“你终于觉得害怕了?” 刺客看着她的笑,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同样是折磨他,苍云瑄却为了从他嘴里问出情报,是想留他一命的,可沈落溪全然不在乎他的死活! 他咽了咽口水,“你不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 “我自然想,可你和你的人嘴巴都很硬,王爷都拿你们没办法。”沈落溪浅浅一笑,“我又不擅长审问之法,只能用些笨方法。” “反正你们一心求死,无论我怎么做,对你们都是不痛不痒。” 说罢,她的手便有了动作。 刺客赶忙拦住她,“等等!我愿意说!” 沈落溪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你不必勉强自己,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反正我现在还活着,你们背后的人必定还会对我下手。” “来日方长,即便你们不说,其他人未必有你们这样嘴硬。” 刺客见她没有停手的意思,急忙大叫道:“是怜王让我们这么做的!” 沈落溪眼睛微眯,“你刺杀我时,我似乎听到你说要为你大哥报仇,你们大哥是两月前用勾魂索的人暗杀我的人?” 刺客听到这话,神情瞬间扭曲了起来。 “看来你没有忘记我大哥!” “怜王告诉我们是你杀了大哥!还把他剥皮去骨,丢到荒郊野外喂狗!最毒妇人心,我只是刺了你一刀真是便宜你了!” 沈落溪闻言神情沉了下来,“怜王是这样告诉你们的?” 刺客冷笑,“你敢做不敢做?我告诉你,即便我今日死了,做鬼也会缠着你!” 沈落溪不以为意,重生前她在沙场上杀人无数,身上的肃杀之气根本不可能有鬼敢近身。 她淡淡看向刺客,“怜王还和你们说了什么?” 刺客愣了愣,为什么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沈落溪根本不害怕? 他看着沈落溪的神情,突然害怕了起来。 此时她的模样,瞧着根本不是久居后宅的深闺夫人会有的,反而像杀人如麻的杀神! 刺客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开了口,“怜王给了我们一瓶毒药,说只要有这瓶毒药,你必死无疑。” “只是没想到,你的命竟然这么大……” 沈落溪不再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了苍云瑄。 “王爷,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苍云瑄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听到她这么说,很快便点了点头。 沈落溪拿出帕子把剑上的血擦干净后还给了萧越泽,随即低声道:“在这等我一会。” 萧越泽收回了迈出半步的脚,静静看着沈落溪和苍云瑄走到了角落。 “你想说什么?”苍云瑄问。 “那个刺客说的话不能全信。”沈落溪开门见山道:“但他的话倒让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我们何不好好利用他们?” 苍云瑄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皇上对王爷的信任起起伏伏,便是因为他有王爷和怜王两个选择,若是有一件事能皇上对怜王侧彻底失望,对王爷来说不是件好事吗?”沈落溪说道。 苍云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沈落溪点点头,“送上门的刀,若是不好好利用,实在是可惜了。” 苍云瑄目光闪了闪,“沈落溪,你比本王想得要聪明,难怪孔大人对你赞许有加。” “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沈落溪平淡地看着他,“这些刀子,王爷可要等到关键时刻再用,若是不能一击毙命,只会惹无穷无尽的麻烦。” “总是让这些苍蝇围着,实在是吵闹。” 话音落下,她看了苍云瑄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苍云瑄看着沈落溪带着萧越泽走远,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 一个月后,司徒岩替沈落溪诊脉,收回手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王妃体内的余毒终于全部清除了。” 沈落溪平静地收回手,“先前我已经和王爷说了好几次,不用再让神医过来的。” 司徒岩笑笑,“俗话说医者难自医,或许王爷便是出于这样考虑才将在下找来的吧。” “王妃放心,如今王妃痊愈,在下不会再来了。” 沈落溪眉头微蹙,这话听着像是她在赶司徒岩似的。 只是司徒岩这一个月来得太过频繁了,并且聊起天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试探她。 现在她还不能告诉司徒岩她的真实身份,一直这么应对,她也是疲惫,干脆便避而不见。 “神医这样说实在让我愧疚,我只是觉得我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让神医日日,我心中过意不去。” “医者父母心,只要能治好王妃,我累些也值得。”司徒岩说道。 沈落溪无话可说,便笑了笑。 她醒来后便用百解丹解了体内的毒,若不是那药凶猛,她不必休养至今。 司徒岩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犹豫片刻后便要开口。 “姐姐,我们该进宫了。” 宁嫣然人未到,声先至,司徒岩暗暗叹了口气,将嘴巴的话压下,起身收拾药箱,告辞离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眼见为实 萧越泽想也不想便挡在了沈落溪的面前,他拔剑警惕地看向所有人。 “请皇上听王妃分辩几句!” 皇上冷冷看着他,“一并拿下!” 萧越泽沉下脸,准备带着沈落溪杀出去,身后的沈落却拦住了他。 沈落溪转身将死胎轻轻放在已经没了气息的温妃身边,随即走上前说道:“有人给温妃娘娘喝了堕胎药。” 她平静地看向皇上,皇上却只是怒斥道:“朕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敢狡辩?” “温妃临死前一直让朕救她,你却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朕若是不处置你,如何对得起温妃和皇儿的在天之灵!” 沈落溪沉默不语。 温妃临死前满脸泪痕地看着向皇上求救,已经坐实了她的罪责。 即便温妃没有死,她也洗脱不了残害皇嗣的嫌疑。 沈落溪紧抿着嘴,任由御前侍卫把她拿下。 萧越泽想要救她,却再次被拦下。 沈落溪轻轻摇了摇头,如果萧越泽动手了,她的嫌疑便彻底洗不清了。 萧越泽握紧拳头,额头青筋凸起,勉强压下了自己的冲动。 沈落溪转头看向皇上,“妾身是无辜的,害死温妃娘娘和皇嗣另有其人。” “请皇上明鉴。” 她语气沉着冷静,让皇上更怒了。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诡辩!朕只相信眼见为实!” 沈落溪平静地开口,“若妾身真是杀害了温妃娘娘和皇嗣的人,为何不在皇上和王爷赶来前离开?妾身留在这里,不是死路一条吗?” 皇上蹙起眉,“朕与云瑄来得及时,你来不及逃走,所以才会被我们撞见!” “枉费温妃如此信任你,你却要置她于死地!将她关入天牢!” 沈落溪不再多说,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皇上都不会相信她。 她被御前侍卫带走,路过苍云瑄时,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冰冷的眼睛。 苍云瑄亲眼看到自己的母妃死在他面前,怎么可能不恨她? 她看向萧越泽,嘴巴开合了几下才转过头去。 萧越泽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茶桌上。 皇上走到了温妃的床边,看着她身边那个已经成型的男胎,瞬间沉下了脸。 “今日朕要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长乐宫。 长乐宫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鼻尖的血腥味述说着方才这里的惨烈。 苍晨儒急急忙忙跑进来,还被倒地的凳子绊了一下。 他看到已经没了气息的温妃时,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母、母妃!” 他连滚带爬地来到温妃身边,哭得声嘶力竭。 苍云瑄也红了眼眶,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拼命克制着几近崩溃的情绪。 这时,萧越泽走到了茶桌旁,拿起那茶杯便要往外走,身后却有一股巨大的拉力阻止了他的脚步。 “你拿了什么东西!” “沈落溪要害母妃的事,你是不是一早便知道!” 苍云瑄怒声质问着,举起拳头便往他脸上挥去。 萧越泽蹙眉挡住,“我没时间和你浪费,王妃是无辜的。” “她如何无辜!”苍云瑄怒吼,“本王亲眼看到她取出母妃肚子里的孩子,母妃哭着求助的模样,本王看得一清二楚!” “王妃说得很清楚,有人给温妃娘娘喝了堕胎药,至于是谁做的,王爷心知肚明。”萧越泽淡淡道。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直到一道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三哥,你别和萧公子吵了。”苍晨儒沙哑道:“在尘埃落定前,我们不要先下结论。” “这几个月来,嫂嫂是如何对待母妃的,我们有目共睹,嫂嫂没有理由害母妃。” 苍云瑄蹙眉,“知人知面不知心,晨儒,你当真这么信她?” 苍晨儒摇摇头,声音哽咽道:“我相信眼见为实,三哥,你先让萧公子去查吧。” “我们……便先处理母妃的身后事吧……” 苍云瑄紧咬着牙,只能看着萧越泽离开。 …… 萧越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司徒岩,他刚从农户家走出来便被萧越泽拉到了一边。 司徒岩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遭劫匪了。 他疑惑地看着萧越泽,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他突然紧张起来,“还是王妃受伤了?” 萧越泽深吸了口气,将宫里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司徒岩,司徒岩闻言,神情严肃了起来。 “茶杯呢?” 萧越泽立即从怀里拿出茶杯递给司徒岩,他接过仔细看了看,眉头拧成了川字。 “这杯子看起来并无异样……” 他看了许久,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了一个白瓷瓶。 “这是将军先前给我验毒粉!” 萧越泽沉声道:“堕胎药也算不上毒,验毒粉能验出来吗?” 司徒岩闻言也为难了起来,“如今我也只能想到这一个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说着,他便将验毒粉倒进了茶杯里。 “若药粉变成红色那便是有毒!” 他的话音刚落,茶杯瞬间变成了赤红了。 司徒岩瞪大了眼睛,“这、这茶杯到底碰过多少毒啊!颜色红成这样,即便是神仙下凡也得去上半条命!” 萧越泽沉下脸,拿过茶杯转身便要走,司徒岩急忙拦住了他。 “你要去哪啊?” “进宫面圣,让皇上看看这杯子。”萧越泽认真道。 司徒岩一听,赶忙抢过茶杯。 “你这是关心则乱啊!”他给萧越泽分析道:“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你觉得你说的话,皇上能听进去吗?” “说不定不仅听不进去,连你都要被抓起来,若是也被关进了大牢,将……王妃怎么办?现在能救她的人,只有你了。” 萧越泽收回了抬起的手,神情凝重。 是了,他现在不能冲动,能救沈落溪的,只有他了。 …… 夜晚,沈落溪浑身是伤地被丢进大牢。 虽然她脸上血色尽无,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方才经历了数种酷刑的人不是她。 侍卫看着她狠狠啐了一口,“今日什么都没问出来,皇上定要狠狠斥责咱们了!” “哎,少……” 两人话还没说完,便突然倒在了地上。 沈落溪缓缓起身,冷冷看着他们。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找到证据 沈落溪走到牢窗边,从空间里拿出一枚小巧的信号弹,她拉动信号弹上的引线,一团烟雾瞬间冲破了天空。 她收回视线,闭眼盘腿坐在草席上。 与此同时,正准备给穆行回信的昊焱被手下突然的推门吓了一跳。 他拍着桌子大骂道:“你这样急匆匆地像什么样子!出什么事了!” 手下缩了缩脖子,“方才刑部大牢那边发出了一枚信号弹,属下这才突然闯进来的……” 昊焱蹙起眉头,“刑部大牢?你没看错吧?我们有人被抓进大牢了?” 他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若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没有啊,我们的人都在楼里,一个都没少。”手下回答。 昊焱闻言愣了愣,“那是谁啊?” 他话音刚落,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猛地站起身来。 “不好!” 手下见他突然变了脸色,急忙追问道:“当家的,出什么事了?” 昊焱一巴掌拍在了他头上,“问这多做什么!你只要知道是大事就够了!立刻联系宫里的人,让他们接应我!” 手下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但还是马上应下,转身便去传消息了。 片刻后,昊焱和一个手下便伪装成了换班的守卫。 他大步往里走,直到看见沈落溪浑身是伤地坐在草席上时,平静的神色瞬间便破碎了。 “将……王妃!” 沈落溪听到他的声音才睁开了眼睛,她浅浅一笑,真是为难昊焱了,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也还记得他嘱咐的话。 “你来得比我想得快。”她声音平静道:“来之前你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吧?” 昊焱点点头,他沉着脸说道:“明眼人都能看出王妃是被冤枉的!可狗……”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以防他说出不得了的话。 “我要你帮我去查一查皇后身边的人,只要是和皇后有接触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她冷声道。 昊焱眉头紧蹙,“王妃要证明清白,这法子也太慢了,不如我现在就带王妃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沈落溪无奈地看向他,“这法子行不通,我若是就这样走了,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 “可是……” 沈落溪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笑了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心中有数,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刻都不留。” “眼下先证明我的清白最重要,这件事便麻烦你了。” 昊焱委屈地点了点头,可他一想到自家将军还要在这里受苦,他心里便不舒服。 “若王妃还有别的丰富,再发信号弹便是,我会马上赶来的!” 沈落溪点点头,随即开口道:“我猜越泽会去找你,麻烦你告诉他不必担心,若是他让你帮忙,只要不是劫狱,你能帮便帮。” 昊焱撇撇嘴,心中虽然不愿意,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他转身离开大牢,回望云楼这一路一直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帮沈落溪证明清白。 昊焱一边思考着,一边推开房间,结果一抬眼便对上了萧越泽的视线。 “你来得倒是快,王妃刚和我说起你,你便来了。”他眯起眼睛。 萧越泽的脸色略显憔悴,听到昊焱提起了沈落溪,立刻追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不好就对了。”昊焱不耐烦地回答,“现在不说这个,反正说得再多也救不出王妃,你来找我做什么?” “王妃嘱咐了,让你不要做劫狱的傻事!” 萧越泽抿紧嘴角,手也攥成了拳,仿佛在压抑什么。 许久,他呼出一口气,勉强克制住了自己,“我找到了能证明王妃清白的东西,但我查不到下毒的人是谁,我需要你的帮助。” 昊焱眼睛一亮,“什么证据?” 萧越泽拿出怀里沾满红色的茶杯,昊焱愣了一下,“这茶杯怎么回事?” “我去找了司徒神医一趟,他便用验毒粉验了这茶杯,若是有毒,验毒粉便会变成红色。” 昊焱瞪大眼睛,“看来司徒岩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方才我进宫见王妃,王妃让我去调查皇后这些日子接触过的人,若是能找到那个人,王妃便没事了!” 萧越泽沉声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查到,皇后是个谨慎的人,即便有留下马脚,现在怕是已经处理干净了。” “你调查时记得看看皇后身边最近有没有太监宫女不见了,说不定能查到什么。” 昊焱冷哼一声,“该如何调查,我比你熟,用不着你来提醒。” 萧越泽不置可否,昊焱可是沈落溪培养出来的最好的情报贩子。 他垂下眼,在昊焱调查的时候,他也不能闲着。 出事那天,宁嫣然似乎不太对劲,说不定她也和这件事有关。 若是这样,或许很快就能救出沈落溪了。 …… 夜晚,宁嫣然被暗卫带到了凤仪宫。 她跟着宫女走进大殿便看到皇后正笑盈盈地望向自己,她上前恭敬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这么客气,事情能如此顺利,可都多亏了你。”皇后笑道。 宁嫣然浅浅一笑,“若不是皇后娘娘运筹帷幄,妾身也帮不上这点小忙。” 皇后笑笑,“如今你也除掉了心头大患,为免夜长梦多,本宫会帮你彻底除掉这个祸患。” “日后瑄王身边,便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可要好好把握。”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宁嫣然也勾起了嘴角。 这时,皇后突然拿出了一包药递给宁嫣然。 宁嫣然疑惑地看着她,随即便听到她开口,“这是本宫得来的偏方,只要用了便能怀上男胎,你进王府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个孩子傍身,更能名正言顺地坐上正妃的位置。” 说罢,她便药塞进了宁嫣然的手里。 宁嫣然看着手上的药,目光闪了闪,“多谢皇后娘娘指点,妾身会记住皇后娘娘对妾身的好的。” 皇后笑笑,“本宫就是喜欢识趣的人,不止只是这件事,只要是本宫能帮的,一定都会帮你的。” 宁嫣然认真地点了点头,却没看到皇后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狡辩 翌日,宁嫣然起身便要去找苍云瑄,可走出院子却看到了萧越泽冰冷的脸。 宁嫣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但想到现在自己身边还跟着侍女,萧越泽也不敢在人前对她做什么。 “你在我院子外做什么?若是闲着没事,便去前院伺候洒扫。”她轻蔑道。 萧越泽冷冷看着她,“昨夜你去哪了?” 宁嫣然一愣,目光立刻扫视四周,“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昨夜我在屋里睡得好好的,哪都没去,你……” 不等她说完,长剑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一旁的侍女被吓得大叫,拔腿便跑,谁都没有救宁嫣然的意思。 萧越泽淡淡看着她,“我没兴趣和你浪费时间,你可以选择不说, 但若是我没了耐心,我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宁嫣然脸色惨白,看着近在咫尺冒着寒光的刀刃冷汗不止。 她看向萧越泽,发现萧越泽竟然是认真的,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多了几分颤抖。 “你对我下手,王爷绝对不会放过你!” 萧越泽冷声道:“我只是把剑放在侧妃的脖子上一会而已,但侧妃不小心乱动了一下,伤到了可不是我的责任。” “我不过是想知道侧妃昨夜去哪了而已,只要侧妃回答了我,我把剑收起来。” 宁嫣然的身子不住地颤抖,萧越泽竟然敢威胁她! 她没想到萧越泽竟然知道她昨晚不在屋里,必定一直在盯着她,她若是承认了,萧越泽肯定会拿她去换沈落溪! 可现在她若是继续狡辩,怕是也不会有好下场。 宁嫣然万分纠结,嘴巴张了张,随即便看到苍云瑄远远走了过来。 她一脸欣喜地大喊道:“王爷!” 萧越泽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却丝毫没有挪开剑的意思,“麻烦侧妃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他手里的长剑又贴近一分。 “你想对嫣然做什么!” 苍云瑄大步走上前,想要让侍卫控制住他,可萧越泽用宁嫣然做人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宁嫣然看着他,瞬间红了眼眶,“王爷,救救妾身……” 苍云瑄沉下脸,“即便你想救沈落溪,也不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难不成你想让嫣然替那毒妇背锅吗!” 萧越泽沉默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宁嫣然,“昨夜侧妃可是去了凤仪宫?” 宁嫣然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楚楚可怜地看向苍云瑄,“王爷,妾身正要去找您,萧公子便将妾身拦在了这里……” “妾身昨夜好好地睡在屋里,萧公子开口便要冤死妾身,姐姐做的错事,为何要妾身来担?还要平白受这些污蔑……” 宁嫣然梨花带雨,瞧着便让人心生爱怜。 苍云瑄是最吃她这一套的,当即便沉下了脸。 “不要让本王重复第二遍,马上放开嫣然!”他怒声道:“那个贱人害死母妃和未出世的弟弟还不够,难道还要弄死嫣然才够吗!” “马上给本王滚回冷苑!” 萧越泽充耳不闻,锋利的刀刃直接在宁嫣然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宁嫣然身子一僵,生怕不小心动了,自己便会人头落地。 “你不能……” 不等宁嫣然说完,萧越泽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昨夜侧妃不在,我便在侧妃的房间里找到了些好东西。”他不急不缓道:“我对毒药一窍不通便连夜去打扰了司徒神医。” “司徒神医一看便看出来这和温妃娘娘中的毒一模一样。” 宁嫣然脸色难看,用余光看了苍云瑄一眼,对上他的眼神时心头一跳。 她急忙叫了苍云瑄一声,“王爷,妾身没有……” 苍云瑄紧了紧拳头,随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东西是嫣然?万一这是你在外头买回陷害嫣然用的怎么办?” “为了救那贱人,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萧越泽一点都不意外苍云瑄这么说,他冷冷看向宁嫣然,“若是我没有证据,也不会这样当众质问侧妃。” “为了避免冤枉了侧妃,我们现在便进宫面圣,到皇上面前分辩,免得侧妃像王妃一样被冤枉。” 宁嫣然的脸色有一瞬变得狰狞,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她盯着自己脖子上的长剑,语气委屈道:“王爷,妾身没罪……” 苍云瑄沉默不语,神情晦暗不明。 “侧妃若是坦荡,为何不敢进宫面圣?”萧越泽质问,“若我是错的,皇上英明神武,必定能还侧妃一个公道,我也会因为污蔑被关进大牢。” “反正侧妃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进宫面见圣上对侧妃一点损失都没有。” 他语气平静,宁嫣然却听着冷汗直冒,她不清楚萧越泽手上有什么证据,若是进宫见皇上,她不死也得剥层皮。 宁嫣然看向苍云瑄,眼睛泛着泪花,“王爷,您也怀疑妾身吗?” “这些日子妾身尽心伺候温妃娘,都是姐姐让妾身做什么,妾身便做什么,怎么可能会伤害温妃娘娘?” 萧越泽蹙眉,宁嫣然的言外之意明明就是即便有什么,也都是沈落溪做的。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身形一闪便站在了宁嫣然身后,抬眼看向苍云瑄。 “麻烦王爷准备车马,我们也好快些解决这些事。”萧越泽冷声道:“若不见到皇上,有些话我是不会说的。” “王爷……”宁嫣然害怕地轻唤道。 “嫣然,这件事便让皇上做定夺吧。”苍云瑄开口。 宁嫣然脸色大变,“王爷不信妾身,妾身……” 不等她说完,苍云瑄便打断了她,同时示意侍卫去备车。 “本王只是不想冤了你,也不想冤了她。” 宁嫣然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以为苍云瑄是向着自己的,可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她用力地攥紧拳头,沈落溪到底给苍云瑄灌了什么迷魂汤! 此时,沈落溪正在吃着狱卒送来的饭,她将窝头掰开便看到了里面的字条,看到里面写的东西后,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第一百三十七章 狗咬狗 “皇上要见王妃。” 狱卒走到牢门前,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沈落溪不以为意,将字条放进空间后便站了起来。 她被带进了乾清宫,抬眼便看到了萧越泽他们。 萧越泽已经有两日没看到她了,见她一身的血污,眼底满是心疼,但他很快收敛了心绪,神情认真道:“现在王妃来了,小人也该拿出证据了。” “什么证据?” 皇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断了萧越泽的动作。 沈落溪垂下眼,目光闪了闪,皇后在皇上身边安插的眼线可真不少,她前脚刚到,皇后后脚便来了。 皇后用余光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在了宁嫣然身上。 宁嫣然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皇后这才移开视线看向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臣妾听闻瑄王找到了证明瑄王妃清白的证据了,本宫便想来看看。”她轻叹一声,“温妃妹妹的命苦,皇上可要为温妃妹妹作主啊。” 沈落溪听到这话,在心中冷笑了几声。 皇后这是连装都不装了,当着皇上的面便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抬头看向皇后,神情意味深长,“皇后娘娘说得是,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肚子里的那颗心是黑的还是红的,若不是不挖出来,谁也看不出来。” “皇上明辨是非,必定会让真相水落石出的。” 说罢,她还对皇后笑了笑。 皇后眉头微蹙,她不明白沈落溪满身伤痕,为什么还能如此从容? 皇上冷声道:“朕要看到证据,可若是证据不能让朕信服,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可以承担的。” 萧越泽朗声道:“小人明白,只要皇上看到了小人的证据便会知道一切真相。”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茶杯和一包药粉,将它们摆在了皇上看得最清楚的地方。 “这是温妃娘娘生前常用的茶杯,小人请司徒神医验了这杯子,神医肯定地告诉小人,这杯子长久以来都被不同的毒侵着。” “而让温妃娘娘香消玉殒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这副毒药所致,试问温妃娘娘经年累月地喝下这么多毒药,如何能平安诞下龙种?” 皇上蹙起眉头,“这药是哪来的?” 萧越泽看向宁嫣然,“这是小人托侧妃的侍女在侧妃的屋内找到的,小人已经请司徒神医看过了,这茶杯上便沾了这毒。” “幸好下毒之人以为可以洗去这毒,又或者是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这茶杯,心思何等的歹毒。” 说罢 ,他便意味深长地看了宁嫣然一眼。 宁嫣然身子一僵,余光看向皇后求救。 皇后淡淡开口,“谁知道这包东西是不是别人故意栽赃?瑄王妃聪颖,或许早有准备,所以今日才会让她的侍卫到皇上面前说这些话。” “皇上,切不可被蒙骗了,让无辜之人受冤啊!” 沈落溪静静听完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皇后冷声道:“本宫说的话在瑄王妃听来这么好笑吗?” “皇后娘娘误会了,妾身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和妹妹的关系可真好。”沈落溪笑笑,“正好妾身还有别的法子证明清白。” “妾身记得温妃娘娘有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休息了几日,请皇上将她找来。” 皇后神情更冷,“ 瑄王妃和侍卫一唱一和的,分明是诡辩,皇上,臣妾瞧瑄王妃分明是给侧妃泼脏水不成,所以想要找其他人背锅。” “瑄王妃这样做,难道就不怕温妃妹妹泉下有知,不得安宁吗?” 沈落溪平静地看着她,“妾身坦坦荡荡,温妃娘娘若知道妾身被如此冤枉,才是不得安宁。” 皇上闻言,身子一顿。 “既然如此,那便去把那宫女找来。”他突然开口。 皇后不赞同道:“皇上,若是您信了她的话,必定会冤了无辜之人,温妃妹妹那样温良的人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只会魂魄不宁!” 沈落溪观察着皇上的神情,见他又开始动摇了也不意外。 温妃新殇,即便皇上对温妃没有多少感情,但现在面对外人,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自古帝王多凉薄,永远不会为谁心伤。 沈落溪敛去眼底的冷意,随即抬头说道:“温妃娘娘死得不明不白,此事若是不能水落石出,温妃娘娘才会魂魄不宁 。” “请皇上查明此事,让温妃娘娘可以了无牵挂地去投胎!” 皇上不再犹豫,立刻让近侍太监去把人带来。 皇后暗暗咬牙,目光恶狠狠地瞪了沈落溪,她是绝对不会让沈落溪翻身的! 很快,那宫女便走进了乾清宫,她小心翼翼地行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瑄王妃,你想问什么便问吧。”皇上看向沈落溪。 沈落溪点点头,起身走到宫女面前,宫女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把手伸出来。”沈落溪说道。 宫女不解,但还是老实伸了出来。 下一刻寒光一闪,宫女的掌心便被划出了一条血痕,血不住地往外流。 “啊!” 宫女大惊失色,沈落溪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转头对皇上说道:“皇上请看,这道刀口只有这么一点,她却血流不止,还不到半刻钟便浸湿了衣袖,那是因为她中了毒。” “皇上应该在古籍上见过败血丹,败血丹是慢毒,日久天长地吃便会坏了脾肾,日后即便是一个小小的伤口,也会血流不止,那一日,妾身本是可以救下小皇子的。” 她话音落下,皇上瞬间沉下了脸。 沈落溪松开宫女的手,冷冷看向她,“那毒已至你的肺腑,你至多再活一月,一月后便会秋日落叶般凋零。” “让你日日下毒的人,一开始便没想让你活下来。” 宫女脸色惨白,她猛地看向宁嫣然,宁嫣然急忙移开了视线。 “侧妃!” 宫女连滚带爬地来到宁嫣然身边,用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裙摆,“您当初说让我帮您把温妃娘娘的茶具泡在那药化成的水里,可以让温妃娘娘安胎,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您当初不是这样说的!” 宁嫣然支支吾吾半天,最后看了皇后一眼,随即小声道:“这药……是皇后娘娘给我的……” 沈落溪冷笑,看来要狗咬狗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皇后被禁足 沈落溪冷冷地看向宁嫣然和皇后,下一刻便看到皇后用眼神对身边的宫女示意,宫女上前便抬手重重给了宁嫣然一巴掌。 “侧妃竟然敢污蔑皇后娘娘,好大的胆子!” 宁嫣然被这一巴掌打得恍惚,她愣愣看向皇后,回过神后她的眼底便闪过一丝狠戾。 反正她和皇后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她垂下眼,掩着嘴楚楚可怜地低声抽泣,“妾身在被皇后胁迫后,早就猜到东窗事发后,皇后娘娘会如何对妾身。” “皇上,妾身和温妃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加害她与小皇子?若不是皇后以权势逼之,妾身为何要害温妃娘娘?妾身没理由这样做啊!” 宁嫣然的眼泪像不要钱似的不断滴落在地上,瞧着便让人想要怜惜。 沈落溪神色淡淡,转动视线落在了皇上和皇后身上。 皇后面色不改,却能依稀发现她眼底的不安。 相较于宁嫣然,的确是她的嫌疑最大,怎么可能会不慌? 只见皇后落落大方地走到皇上面前行礼,神情平静,“皇上,自从温妃妹妹怀有身孕后,臣妾为免有心之人设计陷害,臣妾不敢独自一人去见温妃妹妹。” “即便是送补药,也是让御医从太医院挑好了送去,臣妾和皇上多年夫妻,旁人不懂臣妾,皇上还不懂吗?” 皇后掷地有声地说着,说到情动处声音还多了一丝哽咽。 宁嫣然闻言不甘示弱,起身用力地跪在了皇上面前,“皇上,妾身是卑贱之人,得王爷喜爱已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怎么敢害温妃娘娘?” “温妃娘娘可是王爷最重要的人,妾身只恨如今死的人不是妾身,这样皇上和王爷也不会伤心至此!” 皇后眉头微蹙,不等她开口,宁嫣然便继续说道:“皇后娘娘为了逼妾身就范,不仅用权势威逼,还用王爷的性命做要挟!” “妾身怎么能让皇后娘娘伤害王爷?所以只能应下了这违心之事,只是妾身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如此狠辣,竟然让温妃娘娘一尸两命!” 提到了温妃,皇上的脸瞬间便沉了下来,“皇后是怎么和你说这药的?” 皇后听到皇上这么问,身子一僵,皇上这么问宁嫣然,便是已经在怀疑她了。 “皇后娘娘告诉妾身,说这药只会坏了温妃娘娘的容颜,这样一来皇上便不会时时来看温妃娘娘了。”宁嫣然哽咽道:“妾身一开始便没有相信皇后的说辞,可皇后不断胁迫妾身,妾身实在是迫不得已……” “皇后娘娘,您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都怪妾身胆小,到了这个时候才敢说出口,让姐姐在牢里受了那么多委屈。” 说着,她还看向了沈落溪。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把宁嫣然心头一紧,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赶忙便移开了视线。 此时,皇后见局势不对,也跟着跪了下来,“皇上切不可听她的一面之词啊!臣妾为何要害温妃妹妹?” “温妃妹妹怀有身孕,为皇上开枝散叶是好事,臣妾只有欢喜!” 皇上冷冷看着她,“究竟做了还是没做,为何而做,你心中有数。” 皇后愣了愣,没想到皇上会这么说,这下她彻底慌了,急忙说道:“皇上,臣妾没……” 不等她说完,皇上便打断了她,“够了,朕不想让你难堪!来人!送皇后会凤仪宫!皇后病了,这些日子要好好将养着!” “皇上……” 皇后颤声呼唤,得来的却是一个冰冷的眼神。 “朕今日说的话够多了,现在疲乏得很!” 皇后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恶狠狠地看向宁嫣然,想不到她筹谋多时,不仅没扳倒沈落溪,还被宁嫣然摆了一道! 两个太监走到了皇后身边,她咬着牙起身给皇上行礼,转身大步走出了乾清宫。 皇上收回视线,缓缓落在了苍云瑄身上,“瑄王,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你处理了。” 说罢,他便若有若无地看了沈落溪和宁嫣然一眼。 苍云瑄心中肚明,点点头应下。 沈落溪眼睛微眯,行礼后便跟着苍云瑄走出了乾清宫。 走出宫门这一路,只有宁嫣然在说话。 她楚楚可怜地跟在沈落溪身边,声音沙哑地请求着原谅。 “都是我太过懦弱,心中只想着王爷的安危,差点害了姐姐。” “只要能让姐姐消气,姐姐想要如何惩罚我都行。” 沈落溪没有理会她,径直往前走,但宁嫣然还是不依不饶,想要伸手拉住她要一个态度。 但她的手刚伸出,萧越泽便挡住了她,“侧妃又想害王妃的话,我绝不客气。” 宁嫣然看着他怀里的长剑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她靠近苍云瑄,想要得到一点怜惜,可她的手刚碰上苍云瑄的衣袖便被拂开了。 她呆愣了片刻,抬眼难以置信地看向苍云瑄,“王爷……” “你帮皇后害死了母妃,本王不可能再留你。”苍云瑄冷声道。 宁嫣然顿时慌了神,“王爷,妾身是被皇后娘娘逼迫的!” “那你为何不告诉本王?”苍云瑄反问。 “妾身实在担心皇后娘娘会对王爷不利,所以才……” “借口。”苍云瑄冷声道:“只要你告诉本王,本王便有法子应对,可你却没有,还害本王的母妃和未出世的弟弟双双殒命!” “明日本王便会让人送你去外头的庄子,本王不想再看到你!” 他大步上了马车,连一个余光都没给宁嫣然。 沈落溪挑了挑眉,她对萧越泽使了个眼色才上了马车。 “王爷!” 宁嫣然想要跟着上马车,却被萧越泽拦了下来。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他漠然道:“侧妃该受的罚,是逃不到的。” 话音落下,他便跟上了马车,留宁嫣然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翌日,沈落溪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身子,正要走下床,却看到床头多了一张纸条。 她眼睛微眯,昨夜有人进了她的房间?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想帮的只有她 沈落溪环视房间,除了这张纸条,房间内并没有留下其他痕迹。 她拿起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娟秀的字迹不用猜便知道是谁的。 沈落溪沉吟片刻,随即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她将纸条握在掌心,抬头便看到了端着早膳走进来的萧越泽。 “王妃怎么起这么早?” 萧越泽放下早膳便担心地走到了她面前,见她脸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沈落溪忍不住笑了笑,“昨日回来时我便和你说我没事了,你不相信我?” 萧越泽抿着嘴摇了摇头,可沈落溪浑身血污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只要他闭上眼,眼前便会浮现沈落溪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中的样子。 他拼了命地向着沈落溪的方向跑去,可火光四起,将沈落溪吞没,他根本无法靠近。 萧越泽醒来时,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之后他便再也不敢入睡,一直在沈落溪的屋外徘徊。 他靠坐在房门前,听着里面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只有这个声音,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这一坐便到了天明,他才起身去厨房给沈落溪坐早膳。 沈落溪见他沉默不语,眉头微蹙,“你的脸色很差,身子不舒服?” 她走下床给萧越泽诊脉,确定只是没休息好之后才松了口气。 “可是这两天替我搜集证据累着了?”沈落溪轻声道:“你这两日可以不用来伺候我,好好休息两天,有雪玉在便够了。” 萧越泽想也不想便说道:“我没事,能为王妃找到证据证明清白,累些也是值得的。” “现在王妃觉得如何?要不要去请司徒神医来看看?” 沈落溪拒绝,“只是些皮外伤而已。” 她已经用过速效恢复剂了,再用祛疤的膏药涂一涂,那些伤痕便会消失,见司徒岩的话,她还要费心思应对。 “我的身子并无大碍,一会想要出去走走,你陪我一起吧。”沈落溪说道。 萧越泽应下,将已经放凉着药膳粥端给了她,看着她喝光。 简单收拾后,两人便走出王府。 沈落溪没有坐马车,而是慢悠悠地走到了离王府不远的茶楼里。 她径直走到了二楼,很快便在角落里找到了乔装打扮的怜王妃。 怜王妃粉黛未施,脸上的憔悴显而易见。 “妹妹快坐下吧。” 沈落溪担心地看着她,“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越来越差了?” 怜王妃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只是没休息好而已,不说这个了,妹妹看了那纸条,应该知道我今日来找妹妹是因为什么。” 沈落溪不置可否,她看向怜王妃,“怜王殿下知道姐姐来找我吗?” “不知道。”怜王妃淡淡道:“所以我的时间有限,希望妹妹能帮我和瑄王殿下说说情,让皇上不要过分迁怒皇后娘娘。” 沈落溪垂下眼,“那日发生的事姐姐应该不必我来重复,皇上的意思,岂是王爷能左右的。” “皇上不仅失去了温妃娘娘,还失去了一个皇子,姐姐应该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怜王妃脸色苍白,许久才开口说道:“我明白妹妹的意思,可眼下我没有别的法子了,皇后娘娘不在,还有谁能护住王爷?” “为了王爷,我……” 不等她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她。 “姐姐,昨日在乾清宫,我和王爷什么话都没说,种种结果皆是皇上作决断的。” “如今皇后娘娘只是被禁足,已经是皇上看在多年夫妻情谊上开恩了。” 她的语气不紧不慢,堵死了怜王妃所有的话。 茶桌上陷入了沉默,怜王妃只能苦笑着站起身来,“是我为难妹妹了,今日妹妹便当我没来过吧。” 沈落溪见她要走也不拦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姐姐回去后要小心些。” 怜王妃轻轻“嗯”了一声,“妹妹放心,今日跟着的都是我的家仆。” 说罢,她便走下了楼。 沈落溪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喝光茶杯里的茶后才站起身。 萧越泽见他面色微沉,便轻声问道:“王妃想要帮怜王妃?” “我想帮的,只有她。”沈落溪淡淡回答,“如今的怜王府风雨飘摇,怜王会如何对待姐姐,谁也说不好。” “她是豺狼虎豹里唯一的好人,只要她愿意,我会帮她。” 萧越泽垂下眼,目光闪了闪。 两人走下楼,准备慢慢走回王府,可刚走出茶楼,门外停着的奢华马车便让沈落溪停住了脚步。 怜王正在和怜王妃说话,余光扫到沈落溪时又看了怜王妃一眼,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冷冷一笑,“难怪你会到这个茶楼来,原来是来见瑄王妃了!” “既然让本王碰到了,不如和本王说说,你们方才都聊了什么!” 沈落溪看了怜王妃一眼,见她红了眼眶便知道怜王必定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怜王凶狠地盯着她,结果却得不到回应,顿时气得红了脸,“本王和你说话,你却装作听不见,分明是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你是不是觉得母后被禁足了,本王便没人撑腰了,你便瞧不起本王了!” 他越说越激动,抬起便要去打沈落溪。 可他的手还没落下便被人抓住了,他转头一看,抬眼就对上了萧越泽冰冷的眼眸。 “大庭广众之下,怜王殿下想要做什么?”他冷声道:“如今皇后娘娘被禁足,怜王殿下再闹事,终究是害人害己。” 怜王一愣,片刻后才回过神明白了萧越泽的意思,萧越泽这是在用母后威胁自己! 他用力甩开萧越泽的手,可萧越泽却仿佛铁钳帮紧紧抓住他的手。 “放肆!还不快放开本王!” 怜王妃顾不得心中的苦楚,急忙上前拦住了怜王。 “王爷,我们快回府吧,如今皇后娘娘处境艰难,我们回去从长计议……” 她话音落下,一个巴掌便狠狠甩在了她脸上。 他们站在茶楼前本就惹眼,看到怜王打了怜王妃,路过的行人都吓了一跳。 “贱人!你不和本王站在一起,还替他们说话,信不信本王休了你!” 第一百四十章 示好 怜王妃捂着脸不知所措,她神情迷茫地看向怜王,仿佛做了错事的懵懂孩童。 沈落溪蹙眉走上前将她护在身后,“怜王殿下这是做什么?怜王妃什么事都没做的,怜王殿下却要如此打骂,是何道理!” 怜王冷笑着看向她,“现在本王的确一时困顿,竟然被你和她骑在头上!” “而且本王便是打骂了又如何?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想如何对她都是本王的事!今日本王便是将她打死,你也管不着!” 沈落溪沉下脸,怜王还真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她能感觉到身后的怜王妃有多绝望和无助,她握住了怜王妃的手,示意她不必害怕。 “我和怜王妃只是偶然碰到,随便说了几句,怜王殿下也要管吗?那怜王殿下未免太闲了吧?难不成这里只有怜王殿下能来吗?” “你……” 怜王刚张开嘴便感觉舌尖尝到了丝丝苦涩,他急忙要吐,可嘴里的东西入口即化,他回过神时为时已晚。 “你给本王吃了什么!” 沈落溪淡淡道:“是能让怜王殿下平息怒气的好东西。” 怜王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他伸手便要揪住沈落溪的衣袖,一把长剑便落在来他的脖子上。 “请怜王殿下小心些,若是殿下不小心撞上了我的剑,可是会受伤的。”萧越泽冷声道。 怜王身后的侍卫见状急忙拔出了刀,对着萧越泽怒斥道:“你要对怜王殿下做什么!” 四周的行人发现情况不对,全都躲了起来,生怕被波及,却又忍不住好奇想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妹妹,你的侍卫……”怜王妃紧张道。 沈落溪平静道:“姐姐放心,越泽有分寸。” “我给怜王殿下吃的药能让他暂时冷静下来,可要药效过了,姐姐该怎么做办?” 怜王妃一愣,紧咬着下唇不语。 她很清楚沈落溪的意思,也明白怜王为什么会出现在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是去瑄王府的必经之路。 怜王来这里便是为了去找苍云瑄闹事的,她太了解怜王了。 现在皇上根本不可能见他,所以才会气冲冲地出现在这里。 沈落溪看着她的神情,并没有逼她做决定,只是平静地说道:“姐姐若是想通了,我们可以约在望云楼。” 说罢,她便让萧越泽回到自己身边来。 “怜王殿下在这站了这么久必定累了,你们身为侍卫却只是看着,真是枉费怜王殿下平日里对你们的栽培了!” “还不快些送怜王殿下和怜王妃回去?” 面对沈落溪的指责,侍卫愣了好半天才急忙上前扶怜王。 “怜王殿下,我们现在回府吗?”侍卫问。 “回……” 此时的怜王看起呆愣愣的,无论侍卫问了什么都只回答了一个字。 侍卫觉得奇怪,转头看向沈落溪,却只能看到萧越泽满是杀意的脸。 他们赶忙把怜王塞进了马车,怜王妃也跟着上了马车,在放下帘子前,她深深看了沈落溪一眼,才吩咐马夫离开。 闹剧收场,一切归于平静。 沈落溪看着马车走远才收回了视线,她和萧越泽不紧不慢地到王府,结果凳子还没坐热,苍云瑄便满头薄汗地走进了冷苑。 他大步走到沈落溪面前,语气焦急道:“我听说你和怜王起了争执,你没事吧?” 沈落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越泽在,我自然没事。” “这样的小事我能解决,王爷不必担心。” 苍云瑄焦急的脸色在听到沈落溪说起萧越泽时,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他冷淡地看向萧越泽,“你虽保护了王妃,可你当街拿剑架在怜王的脖子,让怜王丢尽了脸。” “现在他没有对你发难,日后也不会放过你。” 萧越泽不以为意,只当听不见他说的话。 苍云瑄蹙眉,还想再说些什么,沈落溪便先一步打断了他,“王爷放心,若是怜王发难,我会妥善处理,绝不会给王爷惹麻烦。” “我不是这个意思……”苍云瑄沉声开口。 沈落溪并不放在心上,“王爷急匆匆地来找我,为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 先前她和怜王起了争端,便是苍云瑄见她第一句便是责问她惹了大麻烦,时至今日,她相信苍云瑄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听到这话,苍云瑄哑然。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只是定定看着沈落溪,眼底思绪翻涌。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想要好好补偿沈落溪,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做之后,得到的却是沈落溪这样的反应。 沈落溪神色淡淡,“若王爷没有别的事便可以去忙了,温妃娘娘的身后事,王爷和七殿下还没处理完吧?” “王爷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我随时都可以帮忙。” 她赶客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苍云瑄也不好继续留下来,他看了沈落溪一眼,才转身离开。 走出冷苑,跟着苍云瑄身后的侍卫都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冷意。 谁也不敢出声,生怕会恼了苍云瑄。 这时,一个小厮跑到了苍云瑄面前,喘了几口大气才说道:“王爷,侧妃说想在去庄子前见您。” 苍云瑄眉头微蹙,他刚在沈落溪那里碰了钉子,实在没心情应付宁嫣然。 “你去告诉她本王没时间,让人赶紧把她送出王府,去庄子的路上走人少的路。” 小厮为难地看着他,“小的一开始也告诉侧妃,说王爷您没时间见她,可侧妃不依不饶,还说若是见不到王爷,她便一头撞死在房间里。” “已经闹了半个时辰了……” 苍云瑄冷冷看着他,“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本王要你们何用?” 说罢,他便大步往宁嫣然的院子里去。 他才走进门,房间里传来打砸声便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苍云瑄走进房间,见里面一片狼藉,也只是神情冷漠道:“闹够了吗?即便你闹也还是要去庄子。” 宁嫣然听到他的话身子一僵,苍云瑄竟然如此绝情? 她松手让手里的花瓶,默默捏住了皇后给的偏方。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离开王府!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宁嫣然怀孕 宁嫣然娇弱地走近苍云瑄,想要像以前一样依偎在他的身上,可看了苍云瑄的脸色后,只能讪讪地站在原地,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妾身知道王爷现在是厌了妾身了,觉得妾身是心思歹毒之人,可妾身这么做,全都是为了王爷,但王爷怨妾身,妾身也只能受着。” “只是妾身想在离开前,和王爷喝一杯酒,王爷就当是为妾身送行,可好?” 她字字恳切,一双杏眼微微泛红,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实在我见犹怜。 苍云瑄瞧着她的模样轻叹了口气,“本王知道了,来人,去拿壶酒来。” “是!” 宁嫣然颤声道:“妾身虽做了错事,但王爷还是愿意怜惜妾身的,妾身此生无憾了……” 苍云瑄见不得她这样,心中虽怨她,还在沙场上他奄奄一息时,宁嫣然拼死相救的情谊他不可能全然不顾。 “你放心,你虽去了庄子,但一切如旧,本王不会亏待了你。” 宁嫣然轻轻点了点头,垂下眼,敛去眼底的精光。 这时,侍卫拿着酒走了进来,苍云瑄要伸手拿过了,宁嫣然青葱似的手便从他身旁伸了出来。 宁嫣然柔声道:“让妾身来倒酒吧。” 苍云瑄没有意见,看着她端着酒壶走到桌子前,将两盏酒盅倒满。 “王爷,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了。”宁嫣然哀伤道:“愿王爷不要忘了妾身。” 说罢,她便先喝下了酒。 她放下空酒盏,拿起另一盏酒时袖子掩住了一瞬。 宁嫣然柔柔地将酒盏捧到苍云瑄面前,“王爷,妾身不在您身边,您要保重身体。” 苍云瑄接过,眉眼间多了几分动容,他仰头将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开口道:“走吧,本王送送你。” 宁嫣然乖顺地点了点头。 两人走出院子后,苍云瑄便觉得下腹隐隐发热,额头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路,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蹙起眉,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连路都走不稳了。 “王爷,您怎么了?” 宁嫣然上前扶住他,心中却暗喜了起来,皇后给的药,药效竟然这么大! 她钻进苍云瑄的怀中,让苍云瑄抱了满怀。 而此时的苍云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只觉得身体更加炙热。 “沈落溪……” 宁嫣然本还高兴的心,听到苍云瑄的话,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她紧咬着下唇,她怎么也没想到,苍云瑄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叫沈落溪的名字! 宁嫣然深吸了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压下,“王爷,您身子不舒服便回去休息吧,妾身可以自己去庄子。” “别走……” 苍云瑄的声音低哑,可却语气坚定,宁嫣然听到了,一旁着急的侍卫也听到了。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只能对宁嫣然说道:“侧妃,王爷今天这个样子,您离开也不方便,等王爷恢复了再说吧?” 宁嫣然自然是一口应下,她温声道:“还请二位可以搭把手,将王爷送回房间。” 侍卫赶忙上前,小心地把苍云瑄送回房间。 刚将他在床榻放下,苍云瑄便一把拉住了要起身的宁嫣然。 宁嫣然惊叫一声,苍云瑄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侍卫愣了愣,赶忙退出了房间。 门刚关上,里头便传来了暧昧的声音。 几个侍卫红了脸,都心照不宣地向外走了几步,随即便有一个侍卫说道:“王爷的模样不太对,咱们要不要把王妃找来?” “可是王爷现在正在里头和侧妃……王妃来怕是不方便吧?” 几人满脸纠结,片刻后才开口,“还是把王妃找来吧,若是王爷出事了,我们可担待不起!” 等沈落溪赶来推开门时,屋内只剩一片狼藉。 她挑了一下眉,走到床边看到衣衫不整,面色潮红的两人,脸上也没有一丝波澜。 宁嫣然见她来了,羞红着脸,急忙用被子盖住了自己,“姐姐,我……” “我已经听侍卫说过了,你不必再重复。”沈落溪淡淡道:“妹妹好好休息,为免再发生什么,我便带王爷去别的房间了。” 话音落下,她便让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苍云瑄扶了出去。 宁嫣然看着沈落溪的背影沉下脸,视线仿佛化成了刀子,要将她碎尸万段。 等门关上,她便整理好衣裳走下床了,转头看了一眼只是略显凌乱的床榻,脸色更加难看。 另一边,沈落溪已经把苍云瑄安顿好了,她抬手替苍云瑄把脉,除了气血翻涌外并无大碍,好好睡上一觉便能恢复。 沈落溪收回视线,刚走出房门,侍卫便迎了上来。 “王妃,王爷没事吧?” “没事,只是肝火太旺,喝几碗凉茶就好。”沈落溪平静道:“在王爷变成这样之前,他吃了什么,碰了什么?” 几个侍卫回忆了起来,“王爷从王妃那离开后便去了侧妃那,应当只喝了那一杯酒,旁的应该就没了。” 沈落溪眼睛微眯,“酒呢?” 侍卫急忙把酒递给沈落溪,沈落溪摇了摇头,“药不在酒里,那便不是一开始便在酒里的。” “不过木已成舟,王爷醒了你们如实告诉他便是。” 说罢,她便带着萧越泽走出了院子。 “王妃不处置侧妃吗?”萧越泽问。 “不急,发生了这样的事,直接把她送走不合适,等王爷醒了再说。”沈落溪吩咐道:“你找几个做粗活的婆子去宁嫣然那守着。” “是。” …… 夜晚,沈落溪刚躺下,外头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蹙眉起身便看到雪玉带着看守宁嫣然的婆子跑到了她面前。 “王妃不好了,侧妃晕倒了!” 沈落溪披了衣服和婆子到了宁嫣然的院子,她余光扫见做桌子上还有没动的晚膳,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她走到宁嫣然床边,见宁嫣然脸色苍白,伸手便诊上了她的脉,随即便沉下脸了。 宁嫣然的脉,怎么是喜脉?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恨意 沈落溪眉头微蹙,她从空间里拿出了一张试纸,随即用银针刺破了宁嫣然的指尖取血。 她看着试纸慢慢出现两道杠,眉眼间多了几分疑惑。 这些日子,苍云瑄和宁嫣然虽有接触,但他几乎不会在宁嫣然的屋里留宿,那宁嫣然是怎么怀有身孕的? 她打量着昏迷不醒的宁嫣然,心中更加疑惑,她起身走出房间,转头看向看守的婆子,“侧妃并无大碍,你们好好看着她,若是她醒了,你们便来告诉我。” “她若有什么要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别让她情绪激动。” 婆婆点点头,目送她走出院子。 沈落溪一边向前堂走去,一边对萧越泽说道:“你去把那几个近身伺候宁嫣然的侍女找来,我有话要问她们。” “是。” 萧越泽的动作很快,片刻后便把那些侍女带到了沈落溪面前。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给沈落溪行礼,“参见王妃。” 沈落溪开门见山道:“这个月来,王爷和侧妃见过几次,每次见面多久,有无人在旁,王爷可有在侧妃的屋里留宿。” “这些问题你们要仔仔细细地回答我,若有人在说谎,便不必留在王府了。” 众侍女身子一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越泽冷冷扫视她们,“王妃问你们话,你们哑巴了吗?” “如果你们的舌头是摆设,我可以帮你们处理干净。” 话音落下,他便将剑出了鞘。 一直在后宅里做事的侍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们却都跪了下来。 “请王妃让我们想一想!王妃突然这么问,我们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来!” 沈落溪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快些想,我没那么耐心。” 几个侍女不敢耽搁,一股脑将苍云瑄和宁嫣然在一起的时间都告诉了沈落溪,生怕说晚了,沈落溪便会让萧越泽动手。 沈落溪听罢眼睛微眯,按照侍女的说话,虽然宁嫣然和苍云瑄见面的时候不少,但实际上待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长。 她垂下眼沉思着,侍女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自从孔大人提点过苍云瑄后,苍云瑄便早出晚归,放在宁嫣然身上的时间便没有那么多了,反而和她在一块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不少。 沈落溪抬眼看向那些侍女,那些侍女顿时身子一抖,她便淡淡开口道:“我要问的事问完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侍女一愣,没想到沈落溪会这么轻易放她们离开。 众人对视一眼,赶忙起身离开,不敢有片刻逗留。 等前堂安静下来后,萧越泽便在她身边低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可以去查查。” 沈落溪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了他,“宁嫣然怀孕了,我怀疑其中有诈,只是我找不到证据。” 萧越泽沉下脸,“若是侧妃真的怀有身孕了,怕是没法送去庄子了。” “送不送去庄子是小事。”沈落溪沉声道:“她有了孩子做依仗,对我来说不是好事。”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你也看出来了。” 萧越泽不置可否。 “那咱们该怎么办?”他问。 “她有孕的事,王爷迟早会知道,既然如此,我们自然是要先发制人了。”沈落溪平静道。 话音落下,她便起身走向了苍云瑄的院子。 苍云瑄刚醒来,现在只觉得浑身酸涩、疲累,他起身走下床,迎面便碰到了沈落溪。 他揉了揉眉心,“这不是我的房间,发生什么事了?” 沈落溪平静道:“看来那药的药效还不弱,竟然能让王爷忘记发生过的事。” 随即她便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苍云瑄,苍云瑄听罢,眉眼间露出了一丝迷茫。 “我怎么会……”他眉头微蹙,“你确定你没诊错脉?嫣然怎么可能会有身孕?” “我并不清楚王爷和妹妹的事,这个时候妹妹应该醒了,王爷要去看看吗?”沈落溪淡淡道。 苍云瑄神情晦暗不明,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走进宁嫣然的房间时,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哭声。 “我要见王爷,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 听到宁嫣然的哭声,苍云瑄垂在身侧的手便握成了拳头,他深吸一口气才开口道:“嫣然,我来看你了。” 宁嫣然眼睛一亮,连鞋子都没穿便推开满脸纠结的婆子,直直扑进了苍云瑄的怀里。 “王爷!” 苍云瑄下意识看了沈落溪一眼,站在沈落溪身后的萧越泽不动声色地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苍云瑄眉头紧蹙,但他并未过多表现。 他将视线落在了宁嫣然的身上,本来悬在半空的手也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地上凉,小心伤了身子。” 宁嫣然乖顺地点了点头,任由苍云瑄将她带到床边。 “王爷,您的身子怎么样了?妾身本想去看看王爷的,可姐姐找了人来看着妾身,妾身走不出这房间……” 说着,她还若有若无地看了沈落溪一眼。 沈落溪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这样做,可都是为了妹妹好,妹妹却不领情。” “如今妹妹怀有身孕,若是让王爷继续和妹妹同床共枕,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可就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宁嫣然的神情。 “我、我有身孕了?”宁嫣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沈落溪眼睛微眯,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 “王爷,妾身卑贱之身,竟然能怀上王爷的孩子,妾身实在是……” 宁嫣然语无伦次,苍云瑄却没有那么欣喜,而是温声问,“这的确是件大好事,只是这些日子我鲜少让你伺候,实在记不得我们是什么时候同房的了。” “王爷果然不记得了……”宁嫣然娇羞地红了脸,“一个月前王爷回来得晚,已经醉酒得不省人事了,根本没注意妾身在房间里等着王爷,王爷情难自禁,我们便……” “没想到竟然就一次,妾身便能有幸怀上王爷的孩子,如今我先姐姐一步怀有身孕,姐姐不会生气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突发意外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这点小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更在意的是宁嫣然的身孕是不是真的。 从宁嫣然的话里,她的确挑不出错处,但宁嫣然的模样并没有突然得知有孕时的惊讶,反而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沈落溪冷淡地看着她,“妹妹这是什么话?你能为王爷开枝散叶是好事,届时我必定会找最好的郎中和稳婆来照顾妹妹,妹妹只需要安心休养便是。” 她笑着看向宁嫣然,却笑不达眼底,宁嫣然对上她的视线,身子都忍不住抖了抖。 宁嫣然心虚地移开视线,“有姐姐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她看向苍云瑄,“王爷,那妾身还要去庄子吗?无论王爷是何决断,妾身都听王爷的。” 宁嫣然楚楚可怜,娇弱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 苍云瑄神情很是动摇,最后轻叹了声说道:“你既怀有身孕,自然不必再去庄子,在王府安心养胎便是。” “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满足你的。” 宁嫣然高兴地抱住他,“妾身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王爷得空了陪一陪妾身!” 这样的小要求,苍云瑄点头答应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沈落溪,“你的医术我信得过,希望你能照顾些嫣然。” “王爷,姐姐才从宫里出来,这样的小事还是不要麻烦姐姐了,妾身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宁嫣然柔声道:“而且妾身怕让姐姐想起不愉快的事……” 沈落溪冷冷看向宁嫣然,她这么说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是不愉快的事还要提,不仅是在膈应她,也是在告诉苍云瑄,她怕重蹈温妃的覆辙。 苍云瑄这几日一直在处理温妃的事,听到宁嫣然的话,必定会有所思量。 “侧妃不愿麻烦王妃是好事。”萧越泽突然开口,“王妃身上的伤还没恢复,正是不能伤神,好好休养的时候。” “方才王妃也说了,必定会为侧妃找最好的郎中和稳婆,王爷何必折腾王妃?” 他话音落下,苍云瑄瞬间便沉了脸。 “沈落溪,管好你的狗!”他怒声道:“你若不愿意,用不着让你的狗替你说话!” “出去,本王现在不想看到你!” 沈落溪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王爷便好好陪着妹妹吧,为了避嫌,这些日子我便不在王爷和妹妹面前出现了。” “反正妹妹只需要王爷便够了,我祝妹妹平安诞下麟儿。” 说罢,她便带着萧越泽走出了房间。 苍云瑄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脸色阴沉,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泛白,他似乎永远不能和沈落溪好好说话。 他让沈落溪照顾宁嫣然,只是为了证明即便再遇到这样的事,他会选择相信沈落溪,可沈落溪似乎误会了他。 苍云瑄在心中泛起一抹酸涩,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缓和和沈落溪的关系。 “王爷,您不必为了妾身和姐姐生气,妾身怎样都可以,只要王爷怜惜妾身,妾身受什么委屈都可以。” “如今妾身有了王爷的孩子,只想平安生下王爷的孩子,其他的事怎样都好。” 说着,她便依偎进了苍云瑄的怀里,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她不是瞎子,虽然苍云瑄现在在她身边,可苍云瑄的心已经跟着沈落溪离开了! 沈落溪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宁嫣然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在事情败露前,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 翌日,沈落溪准备出门补充空间里的药,刚走出院子便遇到了宁嫣然。 萧越泽想也不想便上前挡在了她身前,护着她不让宁嫣然靠近。 “姐姐这是要去哪啊?”宁嫣然皮笑肉不笑道。 “王妃去哪,难道还要和侧妃很汇报吗?”萧越泽冷声道。 宁嫣然嘴角抿了抿,脸上依旧挂着笑,“我怎么敢过问姐姐的事?我不过是姐姐打声招呼而已。” 沈落溪淡淡道:“妹妹的身孕才一个月,可要当心些,若是自己不小心摔了,可是会牵连旁人的。” “我还有事要忙,便不打扰妹妹散心了。” 她抬脚便要走,宁嫣然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昨日王爷赔我说话,说要我多走动些比较好,这样身子也能强健些。”她笑着说道:“不知道姐姐要去哪,可否能让我随行?” 沈落溪向后退了一步,始终和她保持着距离,“妹妹现在最应该做的便是好好休息,毕竟妹妹身子娇弱,若是一个不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可就危险了。” “你们是怎么照顾妹妹的?妹妹不能多走动,应该在院子里静养才是,送妹妹回去,若是妹妹出了差池,可不是你们担待得起的。” 沈落溪冷冷看向宁嫣然身后的侍女,侍女身子一抖,急忙去扶宁嫣然。 “侧妃,咱们回去吧。” 宁嫣然暗暗咬牙,在袖子的遮掩下用力拧了一下侍女的手臂,侍女疼得咬紧了下唇,眼角泛起泪花。 “多谢姐姐提醒,只是整日不是坐着便是躺着,实在无趣。” “更何况这还是王爷的孩子,不会像我这样娇弱,姐姐便带我一起去吧。” 说话间她向前走了一步,脚下踉跄了一下,直直扑向沈落溪。 沈落溪立刻伸手扶住了她,宁嫣然勉强稳住了身形,随即勾起嘴角对沈落溪笑了笑,“我太不小心了,若不是姐姐在,我必定会摔倒。” 沈落溪神色淡淡,想要抽回扶住她的手,可宁嫣然的力气竟然不小,紧紧抓住了她的袖子,若是她强行收回手,宁嫣然一定会摔倒。 到时候,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神情冰冷地看向宁嫣然,“妹妹站稳了就可以松开我了,这路也没有陡到让妹妹站不稳的地步。” 宁嫣然慌张地松开手,“我、我不是故意的,请姐姐不要生气,我这就……” 她话还没说完,顿时脸上血色尽褪,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沈落溪,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深深刺入她的腹部,宁嫣然的嘴角溢出鲜血,“姐姐,为什么……” 话音落下,她便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没有怀孕 宁嫣然的侍女尖叫起来,场面陷入混乱。 “王妃,杀人了!” 萧越泽蹙眉,上前将沈落溪护在身后,“我会护住您的。”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冷冷看向倒在地上的宁嫣然。 在宁嫣然抓住她的手时,宽大的袖子便挡住了视野,她只看到宁嫣然的袖子动了动,没想到竟然是匕首。 宁嫣然为了留下来,真是煞费苦心。 很快,宁嫣然便被送回了房间,紧接着苍云瑄也赶了过来。 他看到宁嫣然腹部的匕首时,沉着脸看了沈落溪一眼,随即大步走到了宁嫣然床边。 “司徒神医什么时候到!”苍云瑄厉声问道。 “大概不到半炷香就能到!” 宁嫣然听到了苍云瑄的声音,勉强睁开了眼睛,她虚弱地低唤道:“王爷,妾身好疼……” 苍云瑄急忙握住了她的手,“司徒神医很快便到了,你再等一等!” 他话音刚落,外头的侍卫便大喊道:“王爷,司徒神医到了!” 司徒岩急急忙忙走进房间,看到床上的宁嫣然面无血色,眉头拧成了川字。 苍云瑄为了不耽误司徒岩看诊,立刻让出了位置。 “请司徒神医一定要治好嫣然!”他沉声道。 司徒岩点点头,“王爷放心,我必定尽力而为。” 说罢,他便开始拿出药给宁嫣然止血。 苍云瑄后退了几步,看了宁嫣然几眼后才将视线落在了沈落溪身上。 他冷声质问,“为什么这么做?即便嫣然有了身孕也动摇不了你在王府的地位,本王许诺你的东西也不会改变!” “本王不想再看到一尸两命的惨剧了!” 沈落溪面对他的质问不以为意,“匕首刺中的地方不致命,把血止住了就没事。” 苍云瑄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人命在你眼里难道是草芥吗!” 他抬手便要打沈落溪,萧越泽便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萧越泽冷声道:“王妃没必要这样做。” 若是沈落溪真的要动手,以她的本事,宁嫣然怎么可能还活着? “本王在和她说话,轮不到你来插嘴!”苍云瑄沉声道。 “保护王妃是我的职责,无论是谁,我都不会让王妃受伤。” 萧越泽神情认真,用力甩开了苍云瑄的手。 沈落溪淡淡道:“王爷有时间来质问我,还是先去看看妹妹吧,省得妹妹没有机会在王爷面前表演。” “嫣然被你一刀刺入腹部,你却说她在表演,你还有没有心!” 苍云瑄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沈落溪却依旧冷淡,”随便王爷怎么说,我没做过,问心无愧。” “你!” 苍云瑄沉下脸,开口想要说什么,耳边却传来了宁嫣然微弱的声音。 “王爷……” 苍云瑄深吸了口气,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转身走到宁嫣然身边。 “嫣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他柔声道。 “妾身觉得好疼……王爷,孩子、孩子怎么样了?”宁嫣然追问道。 苍云瑄看向司徒岩,司徒岩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小人并没有诊出喜脉。” 宁嫣然一听,瞬间红了眼,她紧紧抓着苍云瑄的手,声音哽咽道:“王爷,妾身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一个刚失了孩子的女人的眼泪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好的武器。 苍云瑄心疼地看着她,“嫣然,孩子还会再有的……” 司徒岩看着他们的模样,眉眼间更加疑惑。 他转头看向沈落溪,沈落溪便走上前,神色漠然地看着苍云瑄,“王爷先不用这么早伤心,我瞧司徒神医还有话要说。” 苍云瑄眉头紧蹙,“还有什么好说的?嫣然的孩子已经被你害死了,为什么你还要火上浇油!” “滚出去!本王不想再见到你!” 沈落溪一脸平静,“等这事完了,王爷自然不必再见我。” “司徒神医,你和王爷说说妹妹的情况吧。” 司徒岩点点头,“侧妃的伤口不深,休息几日便能恢复,至于有孕……小人并未诊出来。” “倘若真的有孕,也不会因为被刺了一刀便失了孩子。” 苍云瑄眉头微蹙,宁嫣然却哭着说道:“王爷,姐姐和司徒神医的关系本就不一般,如今他为了姐姐,竟然当着王爷的面污蔑妾身。” “先前替妾身诊有喜的人可是姐姐啊,现在却让司徒神医说谎,姐姐为什么这么做?若是姐姐恨我,如何对我都可以,但不要对王爷和我的孩子下手!” 宁嫣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苍云瑄立刻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顺气。 他不悦地瞪着沈落溪,“本王让你滚出去,你听不懂吗?” “来人!把她给本王轰出去!” 外头的侍卫立刻跑了进来,却只敢围着沈落溪,谁也不敢动手。 苍云瑄怒声道:“你们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吗!” 侍卫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萧越泽便拔出了长剑,他抬眼扫视着那些侍卫,“别打扰王妃,我来陪你们动手。” 说着,他便上前了一步。 沈落溪清楚萧越泽的分寸,只是让他小心些便走上了前。 “王爷不信我便罢了,竟然连司徒神医的话都不信。”她淡淡看向宁嫣然,“只要服用大量的生子药便会暂时出现有孕的状况。” “先前我还想不明白,今日司徒神医来了,总算是解开我的疑惑了。” 司徒岩附和,“侧妃若是有孕,不可能诊不出滑胎的状况。” 宁嫣然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但很快又被脸上的娇弱掩盖了,她楚楚可怜地轻轻晃动苍云瑄的手,“王爷,姐姐和司徒神医一唱一和的,妾身笨口拙舌,实在不知道如何替自己辩解。” “王爷责罚妾身吧,妾身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本就闯下了大祸,若是王爷不惩罚妾身,妾身也是寝食难安。” 她的哭声娇柔,让苍云瑄更加怜惜。 “别哭了,我会为你做主的。”苍云瑄低声道。 听到苍云瑄这么说,沈落溪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烦。 看样子苍云瑄是打算不分青红皂白将她一棒子打死了。 “王爷,我现在就能证明妹妹说的话是真是假。”沈落溪冷声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拆穿 苍云瑄怒斥道:“你闹够了吗!你还嫌你做的错事不够多吗!” 宁嫣然倚在他的怀中,沙哑着嗓子轻声安抚道:“王爷别气,姐姐想要怎样都可以,妾身受得住。” 说罢,她还怯生生地看了沈落溪一眼,不知道地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 沈落溪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她直接上前掐住宁嫣然的脸颊,眼疾手快地将一颗药塞进了她的嘴里。 宁嫣然瞪大了眼睛,急忙想要吐出那药,却被沈落溪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你在做什么!”苍云瑄怒声道。 他急忙上前阻止,萧越泽却及时挡在了他面前。 苍云瑄用余光看了一眼自己的侍卫,发现他们都已经被打倒在地,脸色更加阴沉。 萧越泽冷声道:“还请王爷不要打扰王妃。” “沈落溪!你要做嫣然做什么!”苍云瑄吼道。 “我只是在证明给王爷看而已。”沈落溪缓缓收回手,“倘若妹妹滑胎了,死胎便会从体内滑出,越泽,你去找个嘴严的婆子过来。” “是。” 萧越泽警告似的看了苍云瑄一眼,抬脚走出了房间。 苍云瑄立刻上前扯开沈落溪,可他的手还没碰到沈落溪,手上传来一阵刺痛。 “王爷用不着这么着急,婆子马上就来。”沈落溪冷淡道。 说罢,她便看向了宁嫣然,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让宁嫣然打了个冷颤。 她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肚子,急忙看向苍云瑄。 “王爷,妾身不想被人像个物件一样随意翻开!” “若要妾身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妾身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 苍云瑄急忙要上前阻拦,沈落溪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妹妹若有这个胆气,我倒是佩服妹妹了。” 她的言外之意便是不相信宁嫣然敢这样做。 宁嫣然的神情扭曲了一瞬,她自然不可能真的撞死,她不过是想让苍云瑄愧疚,并且怜惜自己。 她只是想要留下来而已,为什么沈落溪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过不去! 这时,萧越泽便带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婆子跑了进来。 婆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才有力气对沈落溪和萧越泽行礼,“参见王爷、王妃。” 沈落溪冷淡地指了指宁嫣然,“还请嬷嬷好好看看侧妃的身子可有见红。” 婆子点点头走上前去,沈落溪便转头对在场的几个男的说道:“越泽和司徒神医先在外头等着,王爷转过身便可。” 萧越泽和司徒岩听话地走出房间,随即帷帐后便传来了害怕的尖叫声。 “王爷,救救妾身!妾身好疼啊!” 苍云瑄听到她的声音,立即想要转身,沈落溪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此事关乎王爷的子嗣,王爷要慎重。”她冷冷道。 苍云瑄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了一句,“若是嫣然出事,本王绝不放过你!” 沈落溪不以为意,转头看向了帷帐。 里头传来的叫声小了许多,那婆子也一身狼狈地走了出来。 “如何?”沈落溪问。 “回王妃的话,我没看到侧妃见红。” 婆子的话落下,苍云瑄便沉了脸,他看向沈落溪,“你到底给嫣然给吃了什么药?” “能帮助妹妹排出死胎的药。”沈落溪淡淡道:“王爷,若是还不信妹妹是假孕,可以请御医来看,滑胎这样的事,他们自然能看出来。” “够了!你闹得这事人尽皆知吗!无论嫣然是否有孕,这都是你的错!” 沈落溪闻言,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脏水到底是泼在她身上了。 “王爷……” 帷帐后传来虚弱的声音,沈落溪便看到苍云瑄瞪了她一眼便走了进去。 沈落溪不以为意,赏了婆子一锭银子说道:“今日之事若是在王府传开了,嬷嬷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那婆子冷汗直冒,忙点了点头,“王妃放心,奴婢心中有数。”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萧越泽和司徒岩便迎了上来。 “王妃,您没事吧?” 萧越泽和司徒岩异口同声,沈落溪笑了笑,“我能什么事?今日辛苦司徒神医了,这是赏你的。” 司徒岩急忙摆手拒绝,沈落溪一句话便堵住了他的嘴,“王府暗流涌动,稍不留神便会出事,给司徒神医这点钱也弥补不了神医每次来王府的担惊受怕。” “司徒神医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安心收着吧,越泽,送神医出去。” 萧越泽点点头,“司徒神医,请。” 司徒岩轻叹了口气,双手接过收下。 沈落溪笑笑,抬脚走出了院子。 两人收回目送沈落溪的视线,才一前一后地走到了王府门口。 “这些日子王妃的处境如何?”司徒岩低声问道。 “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萧越泽说道。 司徒岩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正是因为他看到了,所以才会忍不住开口问萧越泽。 如今沈落溪的处境,比先前还糟糕。 明明是正妻,夫君却连应有的尊重都不给,活得还不如王府里的下人。 萧越泽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神色淡淡道:“王妃不会让自己吃亏,司徒神医不必担心。” “若是有人对王妃不利,我也会保护王妃。” 司徒岩不置可否。 萧越泽的武功在云国是数一数二的,沈落溪的安危自然不必太担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明箭能防,暗箭难防,小心些总没错。” “王妃……就拜托你多上心些了。” 萧越泽认真地点了点头,“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司徒神医该回去了,我也不能离开王妃太久。” 司徒岩笑了笑,“好,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随时来找我。” “好。” 说罢,萧越泽便转身进了王府。 …… 翌日,沈落溪让萧越泽去叫了马车,走出王府时便碰上了正要出门的苍云瑄。 她不以为意地和苍云瑄打了声招呼,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苍云瑄则目光闪了闪,扭头便上了马车,根本不理会沈落溪。 萧越泽蹙眉,想要给沈落溪抱不平,沈落溪却轻笑了一声。 苍云瑄需要她的地方还多着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毒不解挺好 马车停在了药铺门口,沈落溪一进去掌柜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好久不见姑娘来了,今天要买些什么?” 沈落溪笑笑,照例给了他一张单子,掌柜接过看了看,忍不住叹了口气。 “都是些名贵的药材啊,但姑娘怕是要多等些时日了。” 沈落溪挑了挑眉,“出什么事了?” “最近我们当家的都没来,我也联系不上他,不知姑娘能不能多等些时日?” “那位公子大约多久没来了?”沈落溪好奇道。 掌柜想了想,“七八日了,我们当家的可从来没这么久不来铺子查账。” 沈落溪眼睛微眯,温妃去世的日子,也有七八日了。 她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思绪,“没事,这些药我不着急。” 掌柜松了口气,幸好这位大主顾人好! “等我们当家的来了,我一定和他说这件事!” “麻烦了。”沈落溪笑笑。 她带着萧越泽走出药铺,萧越泽便低声道:“先前王妃被关在大牢时,我曾和王爷来过这里,这药铺的当家身份神秘,和王爷还是熟识,瞧着便可疑。” “要不要查一查?” 沈落溪沉吟片刻,“查一查吧,我觉得他的身份不简单。” 萧越泽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一个戴着描金面具的人从一旁冲了出来。 “沈落溪,你给我站住!” 听到这声音,沈落溪挑了挑眉。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二哥,二哥的身子好些了吗?” 沈挥墨气不打一处来,他怒声道:“你明知故问!” 这些日子他试了许多办法,脸上的疮却不减反增,本就见不了人,现在更是破相了! 一开始他还能收到些诗会雅集的邀请,太长时间不露面了,那些邀请全都没了! 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人脉,全都没了! 今日本来是想出来散心的,想不到竟然碰上了沈落溪。 “快把我身上的毒解了!我已经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你现在也该高兴了!” 沈挥墨对沈落溪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底的轻蔑更是毫不掩饰。 萧越泽沉下脸,侧身挡在沈落溪面前,沈落溪却示意他不必如此,自己则上前了一步。 “你又想对我做什么!”沈挥墨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沈落溪嗤笑,“二哥想要我解开身上的毒,可又害怕我会做什么,那我该如何给二哥解毒?” 沈挥墨迟疑了片刻,“你真的要给我解毒?” 他看向沈落溪的眼神多了几分期望,看起来十分滑稽。 “二哥现在比以前精神多了,看来这毒对二哥也并非一无是处。”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如就不解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坏处。” 沈挥墨瞪大了眼睛,“不行!你必须给我解开!” 说着,他伸手要抓沈落溪,一把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即便你是王妃的兄长,该有的分寸也要有。”萧越泽冷声道:“再有下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沈挥墨脸色苍白,僵硬地点了点头。 “二哥还有什么事吗?”沈落溪浅笑,“若是没有别的事,我便先走了,等得空了,我会回相府看二哥的。” 话音落下,她转身便走,连一个余光都没留给沈挥墨。 沈挥墨看着他们走远,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小厮急忙安抚道:“二少爷,您别把大小姐的话放在心上,大小姐不会任由您这样下去的。” “实在不行,咱们再去和老爷、夫人说说,他们说的话,大小姐一定会听的!” 沈挥墨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才那贱人在的时候,你怎么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现在你和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 “滚!” 小厮灰溜溜地退到他身后,跟着他气冲冲地往花楼走。 花楼的老鸨没认出来他,只见他的衣服价值不菲,满脸堆笑地便迎了上去。 “这位公子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可有喜欢的姑娘?要不要奴给公子介绍介绍?” 沈挥墨阴沉着脸,“周妈妈,你连我都认不出了?” 周妈妈愣了愣,思索了片刻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沈二公子!您可有些时日没来了,瞧着都……都健壮了许多!” 她说罢,额头便冒出了一层冷汗。 现在沈挥墨遮住脸就算了,身材还肿成了一个球,若不是她记得沈挥墨的声音,日后可就少了这位大主顾了! 沈挥墨听着周妈妈的吹捧心里舒服,他抬起下巴高傲道:“我这些日子没空,今日得了空闲便来了,绿箩呢?” “这……”周妈妈为难道:“绿箩现在正在招待别的客人,不如让红袖陪您吧?红袖可一直念着您呢。” 沈挥墨蹙眉,“绿箩现在在陪什么人?我出十倍的钱让她马上过来陪我!” 周妈妈一听,眼睛都亮了,可现在绿箩陪的,是位贵客啊…… 她咬咬牙,“这样吧,奴先让红袖去陪您,绿箩有空了奴便让她去陪您!” 沈挥墨不满道:“绿箩陪的是客人是谁啊?竟然还要本少爷等!” “你马上带我过去看看,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和本少爷抢人!” 周妈妈一脸纠结,几乎是被沈挥墨推着走的。 两人一路走到了一处奢华的包房,不等周妈妈敲门,沈挥墨便推开了门。 “本少爷要带绿箩走!你……” 他话还没说完便紧紧闭上了嘴,赶忙向后退了几步。 “参见怜王殿下……” 怜王沉下脸,眼底闪过了一丝杀意,“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扰本王的兴致!” 他正搂着衣衫半解的花娘,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沈挥墨却敢闯进来,坏了他的兴致,简直胆大包天。 周妈妈急忙上前打圆场,“怜王殿下息怒,这位是沈相的二公子,一时情急才冲撞了殿下。” 她知道怜王的性格,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若是怜王还生气,她可拦不住怜王大开杀戒! “这位是沈二公子?”怜王若有所思道。 “没错,奴知道不小心打扰了怜王殿下的兴致,奴这就带着沈二公子离开!” 她急忙转身去拉沈挥墨,怜王却笑盈盈地说道:“不必了,本王想请沈二公子喝一杯。”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你要见死不救吗 周妈妈打量着怜王的脸色,立即笑着说道:“那奴便不打扰怜王殿下和沈二公子喝酒了,绿箩,好好伺候着。” 说罢,她便退出房间。 沈挥墨不知所措呆愣在原地,怜王笑了笑,“本王也不是吃人的怪物,沈二公子不用紧张。” “绿箩,你带沈二公子坐下。” 绿箩款款起身,凌乱的衣衫也没有整理,雪肌就这么展露在沈挥墨面前。 沈挥墨看直了眼,连自己是什么时候坐下的都不知道,自然也没看到怜王给绿箩使的眼色。 “沈二公子,您许久不来看奴家了,今日奴家可要和公子不醉不归。” 绿箩亲自将酒杯送到了他嘴边,喂着他喝下。 这酒是烈酒,喝了五六杯后,沈挥墨便觉得晕乎乎的,转头看向一旁的绿箩都是模糊不清的。 “绿箩,你怎么变成两个了?”他含糊道。 听到他这么说,绿箩便看了怜王一眼。 怜王勾起嘴角,想不到沈挥墨这么快就醉了,真是轻而易举! “方才沈二公子进来时,似乎心情不好?”怜王问。 沈挥墨闻言,顿时酒意上头,一把将还要给他灌酒的绿箩推得摔在了软塌上。 “都是那个贱人的错!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怜王殿下您看,如今我成了这副模样,简直生不如死!我恨不得现在就让沈落溪死!” 沈挥墨解开面具,露出的脸把绿箩吓了一跳,她急忙别开脸,怜王爷不适地蹙起眉。 一直延伸到脖子的毒疮香一大块腐肉一样,还能看到露出的些许粉肉,看起来令人作呕。 “现在父亲、母亲也不帮我想办法,大哥更是向着她,今日我偶然碰到她,想要让她给我解毒,那贱人却当众羞辱我!” “若是现在有人能帮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怜王眼睛一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本来他只是从沈挥墨嘴里套出点把柄,或者用绿箩来坏他名声,借机要挟他,现在却意外听到这些话。 他勾起嘴角,突然送上门的机会,若是他不好好把握,岂不可惜? 怜王意味深长地开口,“沈二公子这么恨瑄王妃,可要本王帮你?” “你只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沈挥墨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他只听到了“帮你”这两个字便点了点头。 怜王勾起嘴角,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 翌日,沈落溪吃早膳时,雪玉便拿着一张拜帖满脸迷茫地走进来。 她疑惑地看着雪玉,“怎么了?” 雪玉将拜帖递给沈落溪,“是二少爷的拜帖,说是昨日失言,想要给王妃赔礼道歉。” 沈落溪蹙眉,以她对沈挥墨的了解,沈挥墨根本不可能道歉。 现在沈挥墨突然转了性子,她很难不怀疑出了什么事。 雪玉看着她的神情,随即问道:“奴婢去回绝?” 沈落溪点点头,“直接说便是,不必顾虑。” “若是他日后还递拜帖,一样拒绝。” 雪玉点点头,“奴婢记住了,方才看到二少爷的小厮来送拜帖时,奴婢还吓了一跳。” “王妃不去也好,反正二少爷对王妃从来没有好脸,现在她突然给王妃赔礼道歉,肯定不怀好意!” 沈落溪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只要沈挥墨没有把事情做绝了,在她拿到和离书离开这里前,她会帮沈挥墨解开毒的。 她慢条斯理地吃完早膳,准备去后花园消消食,院子外却传来了说笑声。 “想不到沈二公子的见识如此广阔,真是让我涨了不少见识。” “侧妃过奖了,我妹妹就住在这个院子?” 沈落溪蹙眉,抬眸便看到宁嫣然和沈挥墨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宁嫣然浅笑着看向她,“姐姐,你看谁来了?” “方才我正要出门便碰到了被侍卫拦住的沈二公子,沈二公子说急事找姐姐,我便把人带进来了。”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妹妹可真是热心,肚子上的伤不疼了?” 宁嫣然脸色一变,站在沈落溪身后的萧越泽便走上了前。 他冷冷扫视着宁嫣然和沈挥墨说道:“王妃没空,我送侧妃和二公子出去,省得打扰了王妃。” 宁嫣然一见萧越泽,便忍不住抖了抖。 刀剑无眼,更何况萧越泽是真的敢动手,若真惹恼了他,即便苍云瑄在这里,萧越泽也不会手下留情。 她暗暗咬牙,准备离开院子,沈挥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主子说话,你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敢插嘴!落溪,你也太放纵下人了!” “今日我既然碰上了,那就让我来帮你管教下人!” 沈挥墨抬手便要打,完全忘了自己不是萧越泽的对手。 只见萧越泽反手钳住沈挥墨的手,下一刻便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啊!” 沈落溪神色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丝毫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宁嫣然被吓得向一旁躲去,生怕被牵连。 “越泽,二哥受伤了,送二哥回去。”沈落溪冷漠道。 “是。” 萧越泽单手便把沈挥墨拎了起来,他立刻挣扎了起来,“沈落溪,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沈落溪不以为意,“我看二哥受伤了,让人送二哥回去有什么不对?说起来二哥应该谢谢我才是。” “不过我们是一家人,二哥不必道谢。” 说罢,她还对沈挥墨笑了笑。 沈挥墨脸色难看,想要对沈落溪破口大骂,可对上萧越泽冰冷的视线,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萧越泽已经开始拎着他往外走了。 沈挥墨急忙道:“落溪,我是真心实意来给你赔礼道歉的,昨日是我说错了话,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 “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啊!” 沈落溪充耳不闻,而是看向宁嫣然,“妹妹不是要出门吗?怎么还在这里?难不成也想让我找人送你?” 宁嫣然急忙摇头,转身便要走,却听到沈挥墨怒吼道:“沈落溪,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跪下我就帮你 沈落溪挑了挑眉,“越泽,把他放开。” 萧越泽直接松开了手,沈挥墨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沈挥墨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沈落溪面前,神情多了几分认真,“妹妹,我知道我做了很快错事,但念在一家人的份上就别和我计较了。” “如今我遇到了大事,除了你没有人可以帮我了!” 沈落溪打量着他的神情,随即看向萧越泽,对他使了个眼色,“即便二哥这么说,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帮二哥?” 宁嫣然还维持着离开的姿势,耳朵却留意着沈落溪和沈挥墨的对话。 沈挥墨来找沈落溪究竟是为了什么? 若是能让能因此抓到沈落溪的把柄,她今日可就来对了! 她正全神贯注地听着,下一刻却眼前一黑,抬头便看到了萧越泽冰冷的脸。 宁嫣然吓得差点叫出声,萧越泽却先一步点了她的哑穴。 “侧妃在这里待得也够长了,我送侧妃出去。” 宁嫣然张了张嘴,这才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即便被萧越泽丢出了院子。 院子的大门在她眼前重重关上,宁嫣然气得直跺脚,等在外头的侍女赶忙迎上前。 “侧妃,您没事吧?” 宁嫣然斥骂了一句,可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更加生气了,狠狠甩了侍女一巴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院子内,沈挥墨一直在扯皮,半天没有一句重点。 沈落溪没了耐心,她看向沈挥墨,“看来二哥来找我也不会要紧事,我今日还有事,二哥可以回去了。” 沈挥墨愣了愣,“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二哥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何救?”沈落溪冷声道。 沈挥墨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他本来就是为了不被沈落溪赶出去随口胡诌的,现在沈落溪这么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的眼睛转了转,立刻有了主意。 沈挥墨重重叹了口气,“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昨日我与你分别后去了一趟酒楼,结果不小心喝多了,便不小心伤了礼部尚书家的三公子……” “如今他伤得不轻,我不敢找郎中和御医,只能来求你了。” 沈落溪眼睛微眯,“当真?” “这样的大事我怎么敢瞎编!我已经闯过一次祸事了,不能再让父亲知道了!”沈挥墨急切道:“落溪,帮帮我吧!” 沈落溪冷淡地看着他,“你也知道自己已经闯过一次祸了,如今还敢再犯。” “好,我可以帮你。” 沈挥墨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但你要跪下求我。” 沈挥墨一愣,神情瞬间变得扭曲了起来。 “我可是你二哥!这世上哪有哥哥跪妹妹的道理!” “你这分明就是想羞辱我!我不可能答应你!” 沈落溪不以为意,“有求于我的是二哥,不是我,而且我已经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情面上对二哥格外优待了。” “否则你又做出这样的事,我必定要替父亲、母亲打断你的腿,让你这辈子再也不能踏出了相府半步!” 沈挥墨沉下脸,长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沈落溪可真是狠啊! 不仅让他毁了容,还要让他变成残废! 他气得浑身发抖,可还是硬生生压下了怒火。 沈挥墨皮笑肉不笑道:“落溪,我是做了错事,可你也别太过了……” “既然二哥不愿意认错,那便等东窗事发,让父亲和母亲来处置吧。”沈落溪冷声道:“到时候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会如何罚二哥,那也是二哥的事了。” 沈挥墨哑口无言,垂下头思索着对策,结果沈落溪却站了起来。 “越泽,送二哥出去。” “是。” 萧越泽话音落下,立刻走上前去,吓得沈挥墨叫了一声。 方才他被萧越泽摔的地方还疼着呢! “落溪,咱们有话好好说!” “下跪,还是回去,二哥自己选。”沈落溪冷声道。 沈挥墨张了张嘴,看了萧越泽一眼,又看了沈落溪一眼,最后咬着牙跪了下来。 他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一句,“现在你满意了吧!” 现在他十分后悔说了这个借口,可换一个的话,沈落溪未必会答应,毕竟这个借口关乎都整个相府。 沈落溪冷淡地看着他,“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我必定替父亲、母亲打断你的腿。” 说罢,她便越过了沈挥墨。 沈挥墨恶狠狠地瞪着地面,恨不得看穿一个洞,随即他便被用力地扯了起来。 “王妃要你带你。”萧越泽冷声道。 沈挥墨见识过他的本事后,眼底闪过一丝害怕,“放开我!我会走!” 萧越泽冷冷警告道:“不要耍花招,我能在瞬间取你性命。” 沈挥墨顿时冷汗直冒,不敢再和他独处,等他一松手,拔腿便追上了沈落溪。 很快,他们便到了一处奢华的酒楼。 这是皇家酒楼,不接待普通百姓和富绅,只接待官宦人家和权贵。 沈落溪眉头微蹙,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因为她觉得这样的地方劳民伤财,除了让官宦、权贵声色犬马外,毫无益处。 这也是她被其他官员排挤的其中一个原因。 “就在这里,时间不等人,我们快进去吧。”沈挥墨催促道。 沈落溪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酒楼里的布置比外头看着还要奢靡,丝竹声不绝于耳,还有阵阵香风飘进鼻子。 沈落溪余光扫了一眼便看到几个衣冠楚楚的男子分别搂着官妓狎玩,场面不堪入目。 她沉着脸收回视线,“到底还有多久?” “快到了,就在楼上。”沈挥墨回答。 沈落溪紧了紧手,萧越泽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不由得担心道:“王妃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离开这里。” 沈落溪摇摇头,“事情总要解决的。” 片刻后沈挥墨才带着她停在一处房间前,“就是这里,我在外头守着,你快些把三公子治好!” 沈落溪不置可否,推开房门走进去便看到一个男人躺在床上,她走进男人,那男人却猛地坐起来,抬手便往她脸上撒了一捧药粉。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中计 沈落溪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但刚才情急之下,她不小心吸入了少许药粉。 “王妃!” 萧越泽急忙上前,房梁上却跳下了不少暗卫。 暗卫将萧越泽团团围住,只要他敢动,暗卫便会一起动手,对他十分不利。 沈落溪沉下脸,她中计了! “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她冷声道。 暗卫沉默不语,可她的话音落下,房间内便有一条暗道出现,里面缓缓走出笑盈盈的怜王。 “瑄王妃可喜欢本王给你的这个惊喜?”怜王冷冷一笑,“刚才那迷药的滋味如何?现在药效应该起效了。” “你可有觉得身子热了?” 沈落溪眉头紧蹙,气息开始不稳,她急忙从空间里拿出药,可药效发挥得太快,她还来不及吃下,暗卫便先一步打掉了她手里的药。 怜王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模样,立刻大笑了。 “瑄王妃,你也有今天!”他恶狠狠地瞪着沈落溪,“你三番两次妨碍本王和母后,本王今日便要你付出代价!” “你猜一个失了贞洁的王妃会有什么下场?” 沈落溪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些,不至于被迷情药所支配,可这药的药效比她想的还要厉害。 不过片刻,她的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了。 萧越泽见沈落溪这样,眼底满是杀意,他冷冷扫视眼前的暗卫,“滚开!” 暗卫纹丝不动,怜王也冷笑着嘲讽起来,“你是有点武功在身上,但本王今日带的人可不是先前那些小喽啰!” “你是第一个敢把刀架在本王脖子上的人,今日本王就要将你的头砍下来!” 他话音落下,暗卫立刻有了动作。 这个房间虽大,可到底只是个房间,萧越泽无法完全展现实力。 他一边挥刀,一边看向沈落溪,见怜王靠近沈落溪,他额间青筋暴起,“不许碰她!” 怜王不以为意地大,“你现在自身都难保,本王便是碰了,你又能把本王如何?” 他挑衅似的看向萧越泽,抬手准备落在沈落溪身上。 “啊!” 怜王一声惨叫让暗卫的动作一顿,让萧越泽抓住了反击的机会。 他举起长剑,瞬息便解决了大半的暗卫。 萧越泽看向沈落溪,只见她面色潮红,用尽力气折断了怜王的手。 怜王的手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被扳到身侧,疼得满头大汗。 “殿下!” 暗卫停手想要上前,沈落溪却用手掐住了怜王的脖子,另一只手则从空间了拿出了一把匕首。 怜王瞪大眼睛,颤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高举着匕首落下。 “啊!” 怜王大叫一声,可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他余光扫过,发现沈落溪将匕首刺穿了自己的大腿。 “王妃!” 萧越泽急忙跑到她身边,沈落溪却像恢复了清明似的对他摆了摆手,她面无表情地拔出血淋淋的匕首,将它架在怜王的脖子上。” “现在我是第二个将刀架在怜王殿下脖子上的人了。”沈落溪淡淡道:“让暗卫退下,否则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殿下,殿下可不要怪我。” “本王可是……” “眼下这个情况,怜王殿下是谁重要吗?”沈落溪将匕首又贴近了些。 怜王浑身颤抖,半晌说不出话,“你、你想做什么……” 沈落溪平静道:“怜王殿下放心,我不打算伤害殿下,只是想安全地离开这里而已。” “所以怜王殿下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怜王颤声大喊道:“全都给本王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若是本王因为你们少了一根毫毛,你们全都得死!” 暗卫面面相觑,只能听令离开。 房间瞬间空旷了许多,但沈落溪也没有因此放松警惕,她架着怜王向窗边移动,推开窗户后用力将怜王推开,随即转身纵身一跃。 萧越泽紧随其后 等房间只剩下怜王一个时,他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守在外面的沈挥墨却在这时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狼狈的怜王。 他急忙上前搀扶,扶的却是怜王被折断的手。 “你要弄死本王吗!”怜王脸色苍白。 沈挥墨连连说对不起,转着眼睛环视狼藉的房间。 “怜王殿下,那贱人怎么样了?您答应我的事……” “闭嘴!” 沈挥墨闭上嘴,只能缩着脖子看向一脸阴沉的怜王。 另一边,沈落溪和萧越泽离开皇家酒楼一段距离后才停了下来。 停下来的瞬间,沈落溪瞬间卸去伪装,直直向后倒去。 “王妃!” 萧越泽急忙接住她,眉眼间很是焦急。 沈落溪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不必担心,我没事,只是怜王的药太凶猛了……” 萧越泽一听,立刻将她打横抱起,“我这就带您去找司徒神医,王妃,您要撑住!” 沈落溪无力地点了点头。 在去司徒岩家的路上,萧越泽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温度越来越高,他沉下脸,立刻加快了进步。 此时,司徒岩刚刚把看完病的左邻送出门,一转身便看到了满脸焦急的萧越泽,以及他怀里脸色红得异常的沈落溪。 “司徒神医,你快看看王妃!” “进屋!” 屋内,萧越泽把沈落溪小心的放下,司徒岩便抬手给沈落溪诊脉,随即便沉下了脸。 “好烈的迷情药……” 萧越泽一听,心一下便提了起来。 “能解开那药效吗?” 司徒岩摇摇头,“解不开,只能冲淡这药效,而且那迷药太烈,即便冲淡了也会损害王妃的身子……” “日后若是怀有身孕,极易小产。” 萧越泽眉头紧蹙,“先处理好眼下,旁的事日后再说,以王妃的医术,未必不能调理!” “司徒神医快动手吧!别让王妃继续难受了。” 司徒岩点点头,立刻着手去准备药材。 他在存放药材的药罐前来回走动,随即放进药碾里细细磨碎。 萧越泽看着他取出一小点,准备给沈落溪喂下,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司徒岩动作一顿,转头对门外高声道:“今日不看诊了。” “我不是来看诊的,而是来提醒你,你的药错了。”门外的声音说道。 第一百五十章 云国皇帝重病 司徒岩听到这声音愣了愣,萧越泽却马上认了出来,他对司徒岩沉声道:“是穆先生。” “他怎么来景国了?” 司徒岩自语了一句,赶忙去开门。 “你……” 不等他说完,穆行就抬手打断了他,然后大步走进了院子,来到沈落溪床边。 穆行直勾勾地看着脸上泛着异样红晕的沈落溪许久,一旁的萧越泽便蹙起了眉。 虽然他知道穆行不会伤害沈落溪,可穆行的视线太过于专注了,他没办法不警惕。 “你想做什么?” 萧越泽侧身挡住穆行的视线,穆行这才收回视线淡淡看了他一眼。 “床上的女子就是将军吧?”他淡淡道:“毕竟能让萧小公爷违背国公爷的命令偷偷溜出云国,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小公爷呢。” 萧越泽沉下脸,“先生误会了,我不是……” 穆行嗤笑,“别和我耍这样的小把戏,将军认不出来是你很正常,毕竟将军常年在外带兵打仗。” “但我一直是勋爵人家的座上宾,怎么可能认不出你?” 说话间,穆行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颗药要给沈落溪喂下。 “这是什么?”萧越泽冷声道。 “这是可以稀释将军体内迷情香的药,我不会害将军的。”穆行说道。 萧越泽迟疑了片刻,随即让开了位置。 他看着穆行把药给沈落溪吃下,沈落溪的呼吸便平稳了许多。 萧越泽松了口气,转头便看到穆行正盯着自己,他不解道:“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不过我们到外面说,别打扰王妃休息。” 穆行点点头,伸手便把想要留下的司徒岩一起拉了出去。 三人站在院子里,穆行开门见山道:“本来我是不打算来景国的,但国公爷请我占了一卦,想要找到小公爷的下落。” “想不到这一算竟然算出小公爷在景国,再加上昊焱藏不住的性子,我便确定将军就在景国。” 萧越泽蹙眉,“你告诉我父亲我的下落了?” 穆行摇摇头,“将军在这里,我为何要说?所以我便随便打发了国公爷,让他不必急于一时,等着便是。” 萧越泽松了口气,余光却看到司徒岩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眉眼间的欣喜毫不遮掩,被萧越泽看到了也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终于找到了将军,我、我实在太高兴了!日后我……” “司徒神医,王妃还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真实身份。”萧越泽提醒道。 司徒岩立刻闭上了嘴,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她总是一个人扛下所有……” 穆行不置可否,抬眼看向萧越泽,“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将军知道这件事?” 萧越泽闻言垂头不语,这件事他不是没想过,可怎么想都不知道合适的时机在哪。 他抿紧嘴角,许久才说道:“还请先生帮我保密,日后我会主动告诉王妃的。” 穆行点点头,“以将军现在的身份,需要面对的事情不少,有你在将军身边帮衬着也不错。” “我和昊焱,还有司徒的身份太明显,会给将军带来麻烦。” 司徒岩附和道:“虽然我们不能在明面上帮将军,但只要你有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萧越泽认真地回答,“我明白。” 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沈落溪,哪怕是拼上性命。 …… 沈落溪睁开眼看到坐在床边笑着看向自己的穆行,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昊焱说漏嘴了?” 穆行笑着说道:“没有,难得他忍住了,我是自己猜出来的,否则也不会出现在将军面前了。” “看到将军还活着,属下真的很高兴……” 说话时,他的声音多了几分哽咽。 沈落溪轻叹着坐起身,穆行便伸手扶了她一把。 “将军的药效才解,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必勉强自己。” “哪有这么娇弱?”沈落溪无奈道:“比起这个,我更担心的是你,司徒岩说你被云国皇室的人盯上了,你是怎么平安走出云国的?” 穆行颇为得意道:“我有什么本事,将军不是最清楚了吗?” “我的易容除了将军能一眼看出,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所以我便大摇大摆走出了云国,谁也没有发现。” 沈落溪笑笑,穆行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在她面前便狡黠得像只狐狸,而穆行的年纪又是最小的,她总会多关注些。 “其他人呢?”她问。 “其他人还留在云国,不过也在计划着离开了。” 沈落溪挑眉,“他们也要到景国来?” 穆行知道她的意思,立即解释道:“我没有和他们说将军的事,将军放心便是。” “我们不会集中在一个地方的,若是被一锅端怎么办?” 沈落溪点点头,随即她突然严肃了起来,“昊焱说你找到我母亲了?” 穆行一听,赶忙拍着脑袋说道:“光顾着高兴和将军相遇了,我竟然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我来景国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这个!我查到有人看到过和老夫人相似的人出现在景国,听闻老夫人的身边还有一名男子。” 沈落溪沉吟片刻,母亲竟然来过景国? “什么时候的事?”她追问。 穆行不好意思道:“我还没查到,但估计有些时候了。” “将军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和昊焱查就是了!” 沈落溪没有回答,母亲还活着,并且还来过景国,是她重生前来的,还是重生后来的,全都不清楚。 虽然昊焱调查情报的本事不小,可信息太少,调查起来也不容易。 她不动声色地在袖子下推演,但什么都算不出了,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沈落溪紧了紧手,心中生出几分不安。 穆行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赶忙问道:“将军,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沈落溪摇摇头,“只是在思考些事而已,你继续说你的事吧。” 穆行迟疑,但还是听了沈落溪的命令,“皇上得了重病,怕是不久于人世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不必谢我 听到这话,沈落溪立刻回过了神,她神情严肃道:“说清楚些。” 穆行点头,娓娓道来,“这些事情是我听那些大人说的,他们说皇上的身边围了好几个御医,但皇上的病就是不见好。” “一开始皇上想要见我,后面可能是觉得我是将军的人,又硬生生忍了下来。” 沈落溪毫不意外,云国皇帝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即便她死了,她留下的人在云国皇帝的眼底也是一根刺。 她抬眸看向穆行,“多久了?” “有两个月了。”穆行说道:“这段时间皇宫可热闹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进出,可见皇上病得不轻。” 沈落溪不以为意,现在的云国皇帝本就不是贤明的君主。 “昊焱先前和我说云国打算派人出访景国,他们定下了吗?” “定下了,我离开云国时使者已经出发了,不过我的脚程比他们快,他们得晚两三日才能到。” 沈落溪挑眉,“出使的人是谁?” “是礼部侍郎,带了几个侍卫和几箱不值钱的东西,生怕景国的人看不出他们的傲慢似的。”穆行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的确是皇上能做出来的事。”沈落溪笑笑。 她很了解云国皇帝,无勇无谋,没有半点筹谋,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而她苦口婆心地劝,得到的结果只有挫骨扬灰。 “这些日子你去昊焱那住着吧,望云楼这么大,有的是房间。”沈落溪说道。 “明白。”穆行认真道:“我看得出将军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将军尽管吩咐!” 沈落溪浅笑,“我知道,若是我用得上你和昊焱,即便你们不说我也找你们。” 说罢,她便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然后走下了床。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穆行点点头,跟着她走出房间,目送着她离开。 …… 沈落溪和萧越泽施展轻功,很快便回到了王府。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王府,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刻互相使了眼色,随即便有人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沈落溪眉头微蹙,她前脚刚走进院子,苍云瑄便带着宁嫣然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萧越泽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直接挡在了沈落溪面前。 “王妃刚回来,王爷晚些再来。”他冷声道。 苍云瑄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来做本王的主?” 萧越泽面无表情地回答,“我只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王爷这么说便是折煞我了。” “让开!本王要和她说话!” 沈落溪眉头微蹙,抬手轻轻拍了拍萧越泽的肩膀,随即走上前道:“王爷有事直说便是。” 苍云瑄见她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你方才去哪了?” 沈落溪一听,立刻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看向宁嫣然,“二哥请我吃了顿酒,王爷这也要责问?” “若是这样,王爷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宁嫣然被她看得不自在,挪着步子往苍云瑄的身后躲了躲,随即开口道:“姐姐,王爷这么问也是在关心你啊。” “是关心还是质问,妹妹听不出来吗? 若是耳朵有问题,我不介意帮妹妹治治。”沈落溪淡淡道。 宁嫣然见她动了动,急忙抓住了苍云瑄的手。 苍云瑄安抚地搂住了她的肩膀,随即转头对沈落溪呵斥道:“你吓嫣然做什么?本王问你话,你却将早早准备好的借口糊弄本王,真是越来越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她不用猜都知道宁嫣然是如何和苍云瑄添油加醋说的。 她抬眸看向苍云瑄的眼睛,“这就是事实,王爷若是不信便罢了,清者自清。” “你怎么敢说自己清者自清?”苍云瑄提高了声音,“嫣然的侍女看到你二哥和怜王一起走出皇家酒楼,却迟迟不见你出来。” “现在太阳都要下山了你才回来,你要本王如何想?” 沈落溪闻言眼睛微眯,转头看向宁嫣然,“妹妹可真是关心我啊,不仅做侍女替我二哥引路,还派人跟踪我。” “看来,妹妹很清闲啊。” 宁嫣然身子一抖,但苍云瑄温热的体温就在身边,所以她也没那么害怕,开口时都硬气了几分。 “我只是在关心姐姐,但姐姐不领情,便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完,宁嫣然便红了眼。 苍云瑄温声安慰,沈落溪看到只觉得有碍视瞻。 “我若是和怜王有什么,以我的能力和手段,王爷觉得会发生什么?”她问,“我若真要做,又怎么会被人发现?” 苍云瑄愣了愣,顿时心头一紧。 如果沈落溪和怜王有首尾,他或许这辈子都发现不了,并且早就死在了沈落溪的手里。 毕竟沈落溪的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药,想动手实在太简单了。 他沉下脸,宁嫣然眼珠一转便开口道:“姐姐的确坦荡,即便姐姐和怜王殿下真的清白,但人言可畏,还不知道要传出多少难听的话。” “所以姐姐……” 不等她说完,沈落溪一把将宁嫣然从苍云瑄的怀里扯了出来。 “嫣然!” 苍云瑄想要动手,萧越泽却先一步挡下了动作,“王妃不过是想和侧妃说几句话而已,王爷也打扰吗?” “滚开!” 两人打了起来,只有宁嫣然在看着沈落溪瑟瑟发抖。 “姐、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落溪笑道:“七出之罪,妹妹犯的最多便是多言,可惜王爷喜欢你,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眼将妹妹毒哑了。” “即便没了声音,妹妹也能伺候好王爷。” 宁嫣然脸色大变,急忙挣扎了起来,“你不能这样对我!” 沈落溪不以为意,掐住她的下巴便把一瓶药灌了进去。 宁嫣然想要吐出来,可沈落溪的力气比她大多了,只能被迫咽下,然后才被沈落溪松开跌坐在地上。 “妹妹不必谢我,我这样做也是妹妹好。”沈落溪浅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坏卦象 宁嫣然惊恐地看着沈落溪,嘴巴用力地开合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紧紧地抓住沈落溪,张着嘴无声地咒骂着,沈落溪只是笑着看向她,“妹妹,快回去歇息吧。” “来人,送妹妹回去。” 侍女根本不敢上前,直到沈落溪冰冷的视线扫向她们,侍女才急忙上前把她扶起来。 “侧妃,我们回去吧。” 宁嫣然面目狰狞地推开侍女,张手便要往沈落溪身上扑,但她还没碰到沈落溪,雪玉便先一步推开了她。 她狼狈地抬头瞪着雪玉,雪玉却神色冰冷地看着她,“侧妃好没规矩,若是不小心伤了王妃,侧妃可吃罪不起!” 宁嫣然怨毒地看向沈落溪主仆,沈落溪也不以为意,她对萧越泽使了个眼色,萧越泽便停下了和苍云瑄打斗的,随即走到了沈落溪身边。 苍云瑄气息不稳,停下时身子还有些摇晃,他眉头微蹙,看向萧越泽的目光闪了闪。 他知道萧越泽的武功不差,可他没想到萧越泽的武功比自己强这么多,并且他能感觉到萧越泽没有用尽全力。 若是再拖下去,他一定会输得很难看。 苍云瑄暗暗咬了咬牙,确保自己没有露出太多破绽才敢上前将宁嫣然扶起来。 宁嫣然看到他,怨毒的神情瞬间收了起来。 她楚楚可怜地看着苍云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苍云瑄蹙眉,抬头看向沈落溪,“你给嫣然吃了什么药!” 沈落溪淡淡道:“哑药,王爷看不出来吗?” “我身为王妃有管理后宅的权力,妹妹好在背后嚼人舌根,已经犯了七出之罪,若不是因为王爷喜欢,我也不会如此轻易饶过妹妹。” 苍云瑄沉下脸,将一个人毒哑了,沈落溪竟然还觉得不够! “你这个毒妇!快点把嫣然的毒解开!” 沈落溪笑笑,“无药可解,王爷可以找司徒神医看看。” “越泽,送客。” 说罢,她便转身往房间走。 “沈落溪!你给本王站住!” 苍云瑄想要追上去,但宁嫣然娇弱地伏在他怀里,萧越泽也一定会挡住他的去路。 他只能先带着宁嫣然离开,再让人去请司徒岩。 房间内,雪玉替沈落溪愤愤不平道:“为什么王爷总是向着侧妃?王妃可是王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妃!” 沈落溪笑了笑,的确是八抬大轿,但也是只有八抬大轿。 那时苍云瑄被迫娶原身已是百般的不愿,根本不愿意给她一个完整的仪式,用八抬大轿迎娶原身,已经是看在皇上和沈相的份上的妥协了。 “不必放在心上,刚才闹了那么一通我也饿了,越泽,你去给弄些吃的吧。” 萧越泽点点头。 沈落溪和雪玉聊着天,院子外却传来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雪玉疑惑地走出房间,沈落溪便听到窗户传来了什么东西砸在窗户上的声音。 沈落溪眉头微蹙,起身去开窗,一眼便看到一把飞刀将一封信扎入了窗户。 她快速取下飞刀,随即便听到雪玉走进来的声音,她将飞刀和信收进空间,转身平静地看着雪玉。 “方才出什么事了?” “屋顶的瓦掉了下来,可能是野猫弄的吧。”雪玉回答。 沈落溪闻言,目光闪了闪。 夜晚,万籁俱静,沈落溪这才拿出了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行娟秀的字体,“今夜子时,怜王府偏院。” 沈落溪将信放在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被火舌吞噬,只留下了些许灰烬,转身换上夜行服便离开王府。 片刻后,她便到了怜王府。 沈落溪一路走到偏院,抬眼便看到怜王妃坐在院中。 她走到怜王妃面前,“夜里风大,姐姐怎么不到屋里等着?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怜王妃嘴角泛起一抹苦涩,“身凉,怎么比得上心凉?不说这个了,妹妹先坐下吧。” 沈落溪坐在她身边问,“姐姐这么晚要见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自然是出了大事才将你找来的。”怜王妃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云国遣使者来访,明日便到了,王爷打算借此事帮皇后娘娘解了禁足。”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使者来访,皇后娘娘自然要露面。” “若只是这样我也不会这么晚见妹妹了,王爷是打算让你当众难堪,再让皇后娘娘替你解围,到时候皇上龙心大悦,既免了皇后娘娘的禁足,又能让妹妹出丑,一箭双雕。”怜王妃说道。 沈落溪眉头蹙起,这是要利用她邀功请赏啊。 若她在皇上和使者面前丢了脸面,再想挽回皇上的赏识,只能等待机会了。 她看向怜王妃,“多谢姐姐提醒。” 怜王妃疲惫地摆摆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的小事了,今日王爷回来后便发了好大的脾气,句句与妹妹和瑄王殿下有关。” “等王爷冷静些后,王爷便和我说这件事,让我到时配合他。”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姐姐将这事告诉我,可是已经想好了?” 怜王妃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沈落溪温声道:“姐姐,我明白你的顾虑和思量,如今皇上已经有决定储君的意思,无论最后是谁,王爷和怜王殿下都不可能容下对方。” “姐姐比我更了解朝堂,应该能看出谁赢谁输。” 怜王妃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妹妹,你当真能救我?” 她的声音多了几分颤抖,眼底还有些许迷茫。 沈落溪握住她的手用力了些,“我必定护姐姐周全。” 怜王妃红了眼,轻轻点头。 两人说了一会话,等怜王妃恢复了些精神后,沈落溪才离开了怜王府。 回到房间,沈落溪轻叹了一声,以眼下的局势来看,苍云瑄和怜王都在用尽全力讨好皇上,并且想做出成绩,让皇上高看自己。 但她却隐隐有些不安,事情当真如此顺利吗? 沈落溪垂下眼,掐指一算,眉头紧蹙了起来。 前路未卜,似有虚像,这不是一个好卦象。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狼狈为奸 翌日,云国使者进京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城门大开迎贵客,禁军守在两侧,随即便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走了进来。 坐在马车上的云国使者只撩开帘子看了一眼,眉眼间的嫌弃毫不掩饰。 “景国果然小家子气,我好歹是云国使者,竟然只安排了这点人来迎接。”礼部侍郎不满道。 “等大人打探好了景国的虚实,景国便是云国的了。”侍卫笑道:“到时候大人可是大功臣,回了云国必定加官晋爵!” 徐侍郎得意地勾起了嘴角,“我若是高升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多谢大人!” 徐侍郎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若不是云部的人不听皇上的调遣,我也不必千里迢迢地来一趟,害我受累!” 侍卫附和道:“自从将军死了之后,将军手下那些人便无法无天了!简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叫大人受这跋涉之苦!” “罢了,反正他们已是将死之人,用不着将他们放在心上。”徐侍郎冷声道。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驿站前,徐侍郎下了马车便看到了怜王笑盈盈的脸。 “徐大人路途辛苦了,本王恭候多时了。” 徐侍郎淡淡道:“想不到来接我的人竟然是怜王殿下。” 怜王笑笑,“徐大人可是远道而来的贵客,自然得本王亲自迎接。” “驿站已经布置妥当,徐大人进去看看,若是有哪里不好,本王立刻着人去收拾。” 徐侍郎疏远地笑了笑,并未回答他。 怜王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勉强维持住了笑容。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驿站,徐侍郎眼底的嫌弃显而易见,但当怜王问他觉得如何时,他只是敷衍地回答了几句。 怜王露出尴尬的笑脸,他示意其他人站远些,随即凑近了徐侍郎,“徐大人,驿站简陋,的确有些招呼不周,但若是徐大人不嫌弃,可以随本王回王府。” “王府应有尽有,美酒佳肴,绝色佳人,本王都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意味深长,徐侍郎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徐侍郎挑了挑眉,“怜王殿下直说便是。” 怜王请他坐下,不急不缓地倒上两杯茶后才开口道:“本王只是想让徐大人帮一个小忙而已。” “只要徐大人答应,本王还赠徐大人黄金百两。” 徐侍郎目光闪了闪,“只是一个小忙的话,怜王殿下何必送我这么多东西?” 怜王不置可否,他压低声音告诉了徐侍郎要怎么做,徐侍郎勾起嘴角。 “看来这个忙,我不得不帮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瑄王府,沈落溪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宁嫣然不为所动。 “即便妹妹说不了话一样可以参加宫宴,何必执着于开口说话呢?” 宁嫣然闻言攥紧了拳头,她已经一天说不出话了,这种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她只能靠写字和苍云瑄交流,可这样实在太麻烦了。 虽然司徒岩来看过,但也无计可施。 宁嫣然拿着毛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了不少,沈落溪却连个余光都没给她,等她停笔后,沈落溪才开口,“妹妹,咱们就要进宫了,你也该回去准备了。” “若是耽误了时间,王爷可是会怪罪的。” 沈落溪笑着看向她,雪玉便上前将她拉起,冷声道:“王妃说的话,侧妃应该听清楚了,现在可以离开了。” 宁嫣然急得不行,只能挥舞着手里的纸,却也没得到沈落溪的一个眼神。 这时,苍云瑄大步走了进来,他看到雪玉在拉扯宁嫣然时,立即上前推了雪玉一把。 雪玉猝不及防,直接向后倒去,沈落溪及时扶住了她,这才没摔在地上。 沈落溪将雪玉扶好,随即冷冷看向苍云瑄,“王爷一来便推我的侍女,这是什么道理?” 苍云瑄沉下脸,“是你没有管教好你的侍女,放眼京城有谁家侍女像你的侍女一样放肆?” “一个低贱的婢子,竟然敢拉扯主子!更何况嫣然还被你毒哑了,你却还不放过她!” 他将宁嫣然护在怀里,安抚的动作温柔至极,在沈落溪看来只觉得恶心。 沈落溪冷笑道:“王爷连事情的始末都不问,直接便把所有的过错推到我和雪玉的头上,王爷可真是霸道。” “纵容侍女欺负妹妹这样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苍云瑄蹙眉,“你还敢狡辩!沈落溪,本王虽许诺你与本王平起平坐,可你如此放肆,简直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沈落溪淡淡道:“妹妹来纠缠我,让我没法换衣服,王爷不责备妹妹耽误了时辰,反倒怪罪起我来了。” “若是误了进宫的时辰,王爷打算如何跟皇上交代? 还是说王爷又要和从前一样跟皇上说我病了,见不得人,只带着妹妹去宫宴?” 苍云瑄脸色难看,如今他需要沈落溪,无论他在王府里和沈落溪如何水深火热,可到了外头,他们就得把表面功夫做好。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对怀里的宁嫣然说道:“嫣然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真的失了声音,我会想办法的。” 宁嫣然红着眼,乖巧地点了点头,她垂下眼更加依偎进苍云瑄的怀里,眼底却闪过一丝怨毒。 她已经见识过沈落溪的本事了,只要是沈落溪下的药,京城便无人可解,她想要重新开口说话,除非沈落溪愿意放过她,否则她这辈子只能做个哑巴。 一想到这个可能,宁嫣然就恨不得杀了沈落溪泄愤。 沈落溪看着两人深情款款的模样,她嫌弃地翻了个白眼,“王爷,你若还不打算进宫可以带着妹妹回院子去。” “反正我一个人进宫也没什么,即便皇上问起,我也会替王爷找一个合适的理由骗过皇上。” 苍云瑄咬牙切齿地看着沈落溪,许久才挤出一句,“备车!” 沈落溪笑笑,等他们走出去后便让雪玉替自己快速换好了衣服。 进了皇宫,麟德殿内已经来了不少人。 沈落溪走进人群一一打着招呼,徐侍郎便走上前来笑着问道:“敢问可是瑄王妃?” 第一百五十四章 无人能解的毒 沈落溪看着眼前的人眉头微蹙,前世她和徐侍郎是打过照面的,这人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却也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 现在徐侍郎主动和她说话,必定有鬼。 她浅浅一笑,“大人过奖了,大人必定是云国派来的使者,不知大人何事找我?” 徐侍郎朗声笑道:“瑄王妃不必紧张,方才和其他大人聊天时无意中说起了王妃,各位大人都说王妃是京城第一名医,我好奇得紧,便斗胆上前讨教讨教了。” 沈落溪眼底闪过一道昏暗不明的光,这话听着便让人不舒服,必定是来为难她的。 徐侍郎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是心虚了,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开口正要说什么,太监的声音便传进了大殿。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立刻退至一边行礼,皇上和皇后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皇上不经意扫视着众人,看到徐侍郎后便笑着走到他面前,“徐大人,朕听闻你住不惯驿站便去了怜王府,怜王府可有不习惯的地方?” 沈落溪闻言眉头微蹙,接徐侍郎的差事本来是苍云瑄的,不知怜王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他抢了去。 不仅如此,怜王娟娟还让人住到了府上。 想到这,沈落溪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徐侍郎会找上她,必定是怜王和他说了什么。 她垂下眼,怜王真是蠢,竟然去找云国的人帮忙,而且这人还是徐侍郎。 “怜王殿下心细,又事事尽心,没什么不习惯的。”徐侍郎笑道。 皇上朗笑,“那就好,徐大人落座吧,朕想和徐大人好好聊一聊。” “是。” 徐侍郎跟着皇上走上高位,两人便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徐侍郎,结果还不到半刻钟,徐侍郎便看向了她。 “皇上,我听闻瑄王妃本事不小,不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尤其是一身医术更是出神入化,我正好有一事想要请教瑄王妃,希望可解我心中疑惑。”他笑道。 “瑄王妃的医术即便是宫中御医也无人能及。”皇上夸赞道:“徐大人尽管问,瑄王妃必定能答出来。” 徐侍郎笑道:“看来皇上对瑄王妃很是赏识,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我云国有一奇草,可治百病,但稍有不慎便是绝世毒药,我今日带了些过来,想要献给皇上,所以想请瑄王妃解开这奇草的毒,又能让它继续治百病。” 大殿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问题分明是在为难人。 照徐侍郎的话来看,那奇草之所以能治百病便是因为它的毒,只要解了毒,那奇草便会成杂草,可若是不解,皇上如何服用? 这可关乎皇上的安危和景国的颜面! 所以沈落溪只有做到和死这两条路,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这样的难题,瑄王妃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她做不到也得做到,难不成要丢景国的脸吗?若是这样,她还不如直接请皇上赐死!” 萧越泽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垂在一旁的手握成了拳头。 他想要上前帮沈落溪,可他对医术一窍不通,根本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不必担心王妃。”雪玉突然开口,“即便这大殿所有的人都不相信王妃,我们也要相信王妃。” 萧越泽一听,蹙起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的确如此,他不该怀疑沈落溪的本事,沈落溪在云国可是神明一样的存在。 他调整好心情,重新看向沈落溪,只见沈落溪起身走出座位,上前将徐侍郎递来的瓶子接过。 沈落溪打开瓶子闻了闻,略微凝重的脸色便放松了许多。 徐侍郎见她没有动作,以为她这是怕了,转着眼珠子不动声色地和怜王交换了一个眼色。 怜王勾起嘴角,他倒是要看看沈落溪这回该怎么帮! 在皇上面前出丑,这辈子再想翻身就难了! ”瑄王妃怎么还不动手?若是不会的话,可以直接说,我也不会为难你,我云国珍宝众多,即便少了这一样,送给皇上的依旧是世间少有的宝贝。” 皇上的脸色有些难看,徐侍郎这分明是在嘲讽他,说景国贫瘠,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他看向沈落溪,声音多了几分冷意。 “瑄王妃若是有需要,可以直接说出来,别让徐大人久等。”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这药的毒已经解开了。” 徐侍郎刚喝了一口酒,听到沈落溪这话直接噎住了,他根本没看到沈落溪有所动作,毒怎么就解了? 他死死地盯着沈落溪,“瑄王妃在开玩笑吗?我一直留意瑄王妃的动作,但瑄王妃只是一动不动便把毒解了?” “瑄王妃当着皇上的面说谎,可是欺君之罪!” 沈落溪面色不改,“我的确已经解开了,徐大人不信大可来找人来试一试。” 徐侍郎看着她从容的模样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沈落溪一点都不慌张?这若是换了别人,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他脸色阴沉地看向沈落溪,难道沈落溪是在诈他? 其实沈落溪根本没有解开那毒,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蒙混过关而已! 这么一想,徐侍郎便舒展了眉头,他冷笑道:“瑄王妃这么自信?若是这药还有毒,瑄王妃便是欺君的大罪!” 沈落溪神色淡淡,“徐大人尽管找人试便是。” 毕竟这药是她培育出来的,若是她都解不了,还有谁能解? 徐侍郎眼睛微眯,颇为挑衅道:“好,既然瑄王妃如此笃定,便请皇上试一试,我瞧皇上眉眼间略显疲惫,想来是案牍劳累。” “此药不仅可以解百毒,还可以清心明目,最适合皇上了。” 这话一出,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因为谁也没想到徐侍郎竟然要皇上试,万一出了事,岂不是国家大乱! 皇上面无表情,心中却明白了徐侍郎的意思,这分明是不把他这个一国之主放在眼里! 他沉默不语,皇后却开口道:“皇上,让臣妾来试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皇子归来 皇后站起身,走下台阶来到沈落溪面前,对她伸出手,“皇上万金之躯,绝不容许有半分差池,本宫与皇上夫妻一体,由本宫来试也是一样的。” 沈落溪不以为意,直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她,“皇后娘娘,请。” 皇后捏着瓶子,嘴角微抿,她已经提前吃过解药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想罢,她仰头吃下了三分之一,宫女急忙递来茶水,皇后一饮而尽,脸色却苍白了几分。 徐侍郎伸长了脖子,见皇后身子不住地颤抖,仿佛抓到了把柄似的,指着沈落溪大声道:“来人,快把瑄王妃拿下!” 御前侍卫没有反应过来,徐侍郎便大声斥骂了起来,“一群蠢货,你们没看到皇后娘娘不舒服吗!这分明是中毒的迹象!” “瑄王妃根本没有解开那个毒,她的医术根本没有那么厉害!” 御前侍卫还是没有,而是看向了皇上。 皇上沉着脸,目光冷冷地望向沈落溪,“瑄王妃,皇后这是怎么了?” 沈落溪看了一眼皇后的脸色,“皇后娘娘受了惊吓,缓一缓就好了。” 说罢,她抬手便抓住了皇后的手。 一旁的侍女愣了愣,急忙大叫道:“你要对皇后娘娘做什么!” 沈落溪淡淡道:“我只是帮皇后定一定神而已,那药即便没毒,一次也不能吃那么多。” “皇后娘娘吃了不少,恢复需要些时间。” 徐侍郎蹙眉,大步走到了她面前,随即转身仔细打量着皇后,“你肯定是在胡说八道!皇后娘娘就是中毒了,你竟然还敢狡辩!” “皇上,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危,你一定要……”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掐住他的嘴,也给他灌了三分之一。 徐侍郎想要挣扎,可他发现自己的力气竟然还不如一个女子! “放、放开我……” 徐侍郎的声音含糊不清,那药粉更是糊了他一嘴,看起来十分狼狈。 沈落溪平静地收回手,抬头看向皇上,“皇上,这药的药效,徐大人没有说全。” “它除了可以治百病,还有镇定的作用,皇上瞧皇后娘娘和徐大人的神情,想必也看出了端倪。” 怜王一听,立刻狠狠咬了咬牙,原来是这样! 难怪皇后没有按照计划晕倒在地! 皇上仔细观察,发现两人都有些呆呆的,仿佛没什么东西可以引起两人的兴趣一样。 “所以他们没中毒?”他问。 沈落溪点点头,“若是皇上不信,可以请其他御医来看看。” 皇上龙心大悦,“朕信你!” 今天沈落溪替景国保住了颜面,可是个大功臣! “你回去坐下吧。”皇上说。 随即他又吩咐太监把两人带下去,大殿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皇上高兴,举杯邀众人共饮。 这时,一个人从大殿外走了进来,他的皮肤是有些黝黑的小麦色,俊朗高大的身姿让人瞪大了眼睛。 “父皇,儿臣回来了。” 皇上看到苍明朗立刻站了起来,“明朗,你回来怎么不让人传信回来?” 苍明朗笑着说道:“儿臣也是紧赶慢放回来的,便没来得及告诉父皇。” 众人看着他,都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只有宁嫣然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大皇子替皇上南下巡视,终于回来了!” “几个皇子里,除了瑄王殿下和怜王殿下,也就是大皇子最得皇上的心了。” 苍云瑄听着他们的话,不动声色地和苍晨儒对视了一眼。 他们根本没有收到暗探的消息说苍明朗要回来,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回来! 这下可真是打得他们措手不及了…… “南下快一年了,你健壮了许多。”皇上欣慰道。 苍明朗浅浅一笑,“儿臣南下时恰逢江南洪涝,地方官府人手不够,儿臣便和各位大人一起治水,幸好治理得当,百姓没什么损失。” “朕知道,江南的官员上交的折子都说了。”皇上心疼道:“你才回来,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有些事想要亲口和父皇禀报,所以便直接过来了,望父皇别嫌弃儿臣殿前失仪。”苍明朗说道。 皇上想也不想便说道:“不会,有话我们去御书房说。” 说罢,他便带着苍明朗离开了。 麟德殿的众人四散离开,沈落溪和苍云瑄并肩往宫门走,宁嫣然则安静地跟在身后。 “大皇子回来了,王爷打算怎么办?”沈落溪问。 如果说皇上对怜王有偏爱,那对大皇子便是溺爱。 即便是有皇后撑腰的怜王,在皇上面前也不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甚至不用行礼。 更何况苍明朗还替皇上南下江南巡视,可见皇上对他的重视。 “不知道。”苍云瑄冷声道:“父皇对大哥向来宽待,不是其他人所能及的。” “你若是有主意就说出来,不要拐弯抹角的。” 沈落溪眉头微蹙,“我不是王爷的幕僚,不会对王爷言听计从。” “王爷若是着急可以自己想办法,毕竟王爷比我更了解大皇子。” 苍云瑄低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做什么!” “本王若是失势,对你没有好处!” 沈落溪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苍云瑄也只会用这种事情来威胁她,她得赶紧把他治好拿好和离书,好尽早离开王府! 她深吸一口气,随即开口道:“似乎快秋猎了,若王爷能拔得头筹,或许还有转机。” 苍云瑄沉默不语,陷入了沉思。 沈落溪看着他这副模样也乐得清静,便先他一步上了马车。 …… 夜晚,沈落溪正要入睡,窗户便传来了敲击声。 她挑眉起身,从空间里拿出了短刀以备不时之需。 推开窗户,昊焱和穆行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眼前,沈落溪无奈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昊焱一脸严肃道:“穆行算了一卦,说将军今日有劫数,我们两个就赶紧过来了!” 沈落溪平静地点点头,“的确有,但如果你们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就可以回去了,省得被人看到。” 说着她便作势要关窗,穆行却拿出一样东西举到她面前。 “将军你看这是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徐大人病危 沈落溪看着穆行手上的东西愣了愣,她急忙拿过看了看,发现竟然是母亲的手帕! 母亲的针脚和其他人不一样,她自小的衣服和手帕都是母亲绣的,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难掩激动,看向穆行和昊焱追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找到的?” 穆行正要回答,昊焱便先一步回答了,“说来也是巧,我和穆行去外头买东西时偶然往一个小摊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这条帕子。” “但我们不能确定这是夫人的东西,所以就先买下来了。” 说罢,他还有些不好意思。 当初夫人给他们每个人都绣了一条帕子,明明是日日看的东西,可他们还是不能确定。 沈落溪握紧手上的帕子,随即问道:“那小贩怎么说?” “那小贩说自己是从一个布庄的,他瞧着精致便买了几条在摊上卖。”穆行说道,“我和昊焱马上便赶去了,但那布庄的人说来卖帕子的人是个男子。” “但他们都记不清那男子的模样了,线索又断了。” 沈落溪轻叹,布庄人来人往的,不记得一个萍水相逢的人的模样也是正常的,只是好不容易找到母亲的下落,如今又没了,她实在有些不甘心。 她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情绪,只要母亲还活着,旁的事可以等一等。 “母亲的下落就麻烦你们了。”沈落溪说道。 穆行和昊焱急忙异口同声地回答,“即便将军不说,我们也会尽力而为!” 沈落溪笑笑,让两人早些回去,目送着两人离开后,她便转身走到房门前,抬手推开了它。 萧越泽站在院子里,皎皎月光洒在他身上,给冷峻的脸平添了几分疏离和哀伤。 他一听到开门的声音,立刻转过头,随即走上前询问,“王妃别出来,现在外头风大。” 沈落溪打量着他,“你在外头站了多久?” 萧越泽急忙解释道:“没有很久,我听到王妃的院子有异响便过来看一眼,我看到是望云楼的当家和司徒神医的好友,我站远了些。” “王妃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他焦急地看着沈落溪,生怕沈落溪不相信似的。 沈落溪没忍住嗤笑了一声,“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相信你。” “不过你每个晚上都这么守着我?” 萧越泽犹豫了片刻,这才回答道:“是……” 沈落溪挑眉,“你不必担心再发生上次刺杀的事,我不会再让自己吃第二次亏了。” 萧越泽沉默了一会,“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想守在王妃身边。” 他这么做不光是为了保护沈落溪,还是为了自己,他在沈落溪身边才半年已经目睹沈落溪经历了好几次九死一生。 若是稍有不慎,沈落溪现在就没办法站在他面前。 只要想到这些事,他就没办法安稳入睡,即便能睡着,半夜也突然惊醒,继而起身到沈落溪的屋外守着,听到沈落溪平稳的呼吸声,确认沈落溪是安全的,他才能安心。 次数多了,他也成了习惯。 沈落溪看着他有些低迷的神情,也没多说什么。 “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累垮自己。”她平静道:“你若倒下了,还有谁能保护我?” 萧越泽听到她这么说,眼睛闪了闪,“我会注意的!” 沈落溪笑笑,“好了,现在你也看到我是安全的了,回去休息吧。” “是!” 沈落溪看着萧越泽真的离开了院子,才抬手关上了房门。 她躺在床上时,脑海里闪过了萧越泽见她没有责怪时闪闪发亮的眼睛,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这模样,和那人真像…… …… 怜王府内,怜王不悦地看向了徐侍郎,“你不是说会万无一失吗!” 徐侍郎被他如此大声斥责也沉下了脸,他冷声道:“我可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都是怜王殿下臆想的。” “更何况这一次失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怜王殿下没有和皇后娘娘说清楚,这才让瑄王妃抓住了破绽,还连累了我。” 怜王瞪大了眼睛,想要反驳,可又硬生生憋住了。 现在的他得罪不起徐侍郎,即便再生气也只能忍着! 他深吸了一口,脸上重新挂上了笑脸,“方才是我着急了,徐大人别放在心上,只是经过这次的事后,再想对瑄王妃和瑄王下手就不容易了。” “不知道徐大人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徐大人足智多谋,我可就仰仗着徐大人了。” 怜王这马屁拍得徐侍郎舒心,神情也缓和了许多。 “这有何难?明日我便让她再无翻身的可能。” 怜王在一旁赔着笑,眼底却闪过了几分冷意。 翌日,沈落溪刚起身,外头便吵吵嚷嚷的,她披上衣服蹙眉走出院子,一眼便看到了拿着刀站在院子里的御前侍卫。 萧越泽和他们无声地对峙着,沈落溪便缓缓走上前说道:“出什么事了?” 御前侍卫见她来了,冷冷开口道:“请瑄王妃和我们走一趟吧。” 沈落溪淡淡道:“我和你们走自然没问题,但我总要知道理由。” “昨日瑄王妃在大殿上给徐大人吃下了那药,徐大人现在生命垂危,御医正在经历救治。”御前侍卫说道。 沈落溪眼睛微眯,已经没了毒性的药,怎么会让人生命垂危? “容我换身衣服便随你们去给徐大人治病。”她说道。 “皇上并不打算让瑄王妃救治徐大人,若是徐大人出事了,如何给云国交代?” 沈落溪沉下脸,“放眼京城,除了我还有谁能治好徐大人?” 御前侍卫冷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瑄王妃照做便是。” “皇上正在宫里等着,瑄王妃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沈落溪沉默不语,转身回屋换了衣服,随后跟着御前侍卫离开。 萧越泽和雪玉想要跟上,御前侍卫却拦住了他们,“皇上让瑄王妃一个人进宫。” 两人蹙起眉,沈落溪转身对他们说道:“你们在王府等我。” 话音落下,她便走出了院子。 萧越泽看着她的背影紧了紧手,随即抬脚往苍云瑄的院子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大皇子的讨好 很快沈落溪便进了宫,御前侍卫带着她到了御书房,抬眼便看到苍明朗正在和皇上说什么。 沈落溪沉声道:“参见皇上、大殿下。” 皇上示意她平身,苍明朗便走到了沈落溪面前。 “想必御前侍卫已经把发生的事告诉你了。”他说道。 沈落溪点点头,她平静地看着苍明朗,“我没有对徐大人下手。” 苍明朗笑笑,“瑄王妃的为人如何,我已经有所耳闻,所以你可以放心,我和父皇都相信你是清白的。” “只是光我和父皇相信还不够,毕竟瑄王妃当众让徐大人吃下那些药,云国的人瞧见了,若是不能解决此事,只怕会挑起战事。” 他为难地看着沈落溪,一副焦急又关切的模样。 但沈落溪已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嘴上说着相信她,实际是想让她去扛下所有。 她垂下眼,这的确是避免战争的最好办法。 沈落溪淡淡看向他,“我有把握治好徐大人,为何不让我去?” 苍明朗温声回答,“瑄王妃的医术在京城的确无人能及,可在外人看来这一切皆因瑄王妃所起,若父皇让你去了,会发生什么事,瑄王妃应该也能猜到。” “所以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言蜚语,也为了保护瑄王妃,父皇这才不让瑄王妃去治的。” 沈落溪看着他的笑脸,神色微冷。 谎话连篇。 苍明朗说的话冠冕堂皇,句句为她着想,却透着一股虚情假意,而且皇上还在一旁沉默不语,分明是在默许苍明朗的意思。 可她怎么可能会妥协? “既然大殿下对我有所耳闻,那便更应该让我给徐大人治病了。” 苍明朗闻言,嘴角的笑淡了些,“瑄王妃何出此言?倘若……”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她盯着苍明朗的眼睛说道:“京城除了我没人能治好徐大人的病,我不去更会引起两国矛盾。” “难道一个完整的徐大人还没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徐大人好吗?” 苍明朗眉头微蹙,没有马上反驳沈落溪。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皇上突然开口道:“瑄王妃说得并非全无道理,明朗,你带瑄王妃去怜王府吧。” 苍明朗听到皇上的话,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是,儿臣这便去。” 他转头看向沈落溪,嘴角重新挂上浅笑,“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沈落溪心中生出了几分疑惑,皇上怎么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她压下心中的怪异,和皇上行了礼,便跟着苍明朗走出了御书房。 两人一前一后往宫门外走,一路上几乎都是苍明朗在说话。 “虽然我才回来了两日,可时时能听到关于瑄王妃的事,我一直好奇瑄王妃的医术究竟有多厉害,想不到今日便能看到。” “日后我若是病了,便麻烦瑄王妃了。” 沈落溪冷淡道:“只要大殿下需要, 我乐意效劳。” 苍明朗笑道:“三弟可真是娶了个好王妃,能让各位大人对你赞不绝口。” 沈落溪笑笑并不搭话,从她见到苍明朗的第一眼开始,她便感觉到这个人不好对付。 虽然总是挂着温润的笑,却不达眼底,这样的笑面虎永远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直到他们到了怜王府,苍明朗才停下了嘴。 门外的门房看到他们来了,急忙走上前迎接,“参见大殿下、瑄王妃。” 苍明朗点点头,“带我们去见二弟。” “是。” 门房带着他们走进一座布置奢靡的院子,还未走进房间便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这可怎么办啊!” “诸位再想想办法!” 御医的声音满是焦急,可又毫无办法。 苍明朗笑着看向沈落溪,“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沈落溪不置可否,先他一步走进了房间。 “徐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御医听到沈落溪的声音,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赶忙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瑄王妃,您可算来了!” “徐大人现在喘不上气,我们实在无从下手啊!” 沈落溪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情况,随即走上前准备给徐大人诊脉。 可还没走到床边,怜王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怜王嫌弃地看着她,“你竟然敢到怜王府来!若不是你,徐大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滚出去,省得继续害人!” 沈落溪无视了他的驱赶,“现在除了我,还有人有把握治好徐大人吗?” 怜王嘲讽道:“站在这个房间的御医哪一个不是在宫里伺候了十几年的老人?他们未必治不好!若让你来给徐大人治病,徐大人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毕竟天下最毒妇人心,徐大人不过是在大殿之上说了你几句,你便能下如此毒手,谁知道你会不会趁徐大人虚弱,再对他做什么?” 他滔滔不绝,将沈落溪说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沈落溪静静听着,神情没有半分变化。 “二弟,让瑄王妃来给徐大人治病是父皇的意思。”苍明朗走上前,“二弟若信不过瑄王妃,我可以替王妃做保。” “若徐大人出事,我便去和父皇请罪。” 怜王没注意到苍明朗也在,眉头微蹙,“徐大人可是云国派来的使者,若出了事,即便大哥作保又有什么用?” 苍明朗浅浅一笑,“因为我相信瑄王妃可以治好徐大人,现在徐大人命悬一线,二弟何不让瑄王妃试一试?” 怜王沉下脸,他看出苍明朗的意思,这分明是要和他对着干! “大哥未免太容易相信人了。” “因为我知道瑄王妃不会让我失望。” 苍明朗笑着看向沈落溪,沈落溪便走到了徐侍郎的床边。 徐侍郎满头虚汗,嘴唇毫无血色,呼吸急促又杂音,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似的。 沈落溪替他诊脉,才放上便挪开了,她二话不说,拿出银针便在刺入了徐侍郎的眉心,随即转头对的其他御医说道:“去弄些马尿和锅底灰来。” 她话音刚落,怜王便厉声道:“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绝非池中物 御医正要迈出的步子生生停了下来,只能等着怜王松口。 怜王沉着脸看着沈落溪,“回答本王!锅底灰便罢了,你怎么敢让徐大人喝马尿!徐大人可是贵客!”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自然是为了治病,汗血宝马的尿可是上好的药,正好可以治徐大人的病。” “胡说八道!”怜王斥道:“本王绝不会让你给徐大人吃这样的秽物的!” “来人,把瑄王妃拿下!” 外头的侍卫抬脚要进来,却被苍明郎给拦了下来。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赶紧去把瑄王妃需要的东西拿来。”苍明朗说道。 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话。 怜王余光扫过,见侍卫还站在门外不知所措,怒声道:“你们还站在那里什么!你们没听到本王的话吗!” 苍明朗示意他们退下,转头看向怜王说道:“二弟,瑄王妃这样做自然有她的用意,我瞧徐大人的脸色越来越差了,还是不要耽误时辰的好。” 沈落溪看向他,目光闪了闪,苍明朗这样向着她,和在宫里时简直是两个人。 她垂下眼,看着苍明朗和怜王僵持。 片刻后,怜王咬了咬牙。 虽然母后陪着父皇出席了宫宴,可父皇还是没有解了皇后的禁足,若和苍明朗起了争执,他无人可以撑腰! 怜王费了不少力气将情绪压住,咬牙切齿道:“大哥,徐大人到底是贵客,怎么能喝马尿?” “即便只好了徐大人的病,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了,外人必定会说景国连草药都不给外来使臣用,那可是会被耻笑的!” 苍明朗轻笑,转着眼睛扫视着众人,“现在在场的诸位会把这件事告诉徐大人吗?” 众人急忙摇头,他便接着说道:“既然谁也不会说,二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二弟切记不要不小心说漏了嘴,徐大人怎么会发现?” “再说了,在场众人皆是为了治好徐大人才这样做的,药材本就不该拘泥于花花草草,二弟放宽心便是。” 他对御医使了眼色,御医立刻走出了房间,去准备沈落溪说的药材。 怜王欲言又止,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抿紧嘴角。 沈落溪看着两人的神情,眼底的精光稍瞬即逝,苍明朗这样帮她说话,她只觉得奇怪。 不仅如此,她能明显地看到怜王眉眼间的杀意。 她并不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被刺杀一次而已,怜王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很快,去拿药的御医便回来了。 他们捂着鼻子将腥臊的马尿递给沈落溪,沈落溪神色淡淡地接过,走到徐侍郎身边扒开他的嘴就把满满一碗的马尿喂给了他。 屋内众人不忍直视,全都不适地扭过了头。 沈落溪将空碗放下,再将一些锅底灰塞在了徐侍郎的舌根下。 她捂住徐侍郎的嘴,片刻后徐侍郎便喉头滚动,她这才松开了手。 徐侍郎猛地直起身,伏在床边便吐了起来。 一开始吐的都是黄水,再过一会吐的才是昨夜吃的东西。 沈落溪静静看着,直到看见一枚红褐色的药丸出现在地上后,才用帕子包着手上前捡起。 苍明朗捂住口鼻,不适地问道:“这是什么?” “红蛇果,吃了能让人好似将死之人。”沈落溪似笑非笑道:“徐大人可真是不小心,竟然会不小心吃下它。” “现在徐大人已经把它吐出了,一会就能醒来。” 苍明朗点点头,余光不小心扫到徐侍郎吐出的秽物时,抬脚便走出了房间。 怜王脸色难看,他没想到沈落溪竟然解开了徐侍郎的毒! 红蛇果是云国才有的东西,沈落溪怎么会知道? 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沈落溪缓缓走到了他面前,“怜王殿下,徐大人住在王府里,你怎么没有好好留意徐大人的吃食?” “幸好我及时救治,否则徐大人出事,可不是怜王殿下可以担待得起的。” 怜王半晌说不出话,许久才挤出一句,“看来是伺候的小厮和侍女疏忽了,本王定会重重责罚……” 沈落溪勾起嘴角,“一会我随大殿下回宫时,会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的。” 怜王狠狠磨着牙,扭头不去看她。 不多时,徐侍郎睁开了眼,他觉得嘴里有酸涩的味道,抬眼便看到沈落溪笑盈盈地看着他,“徐大人终于醒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告诉我便是。” “只是可别再自己乱服用药,万一不小心吃鹤顶红、断肠散之类的东西,徐大人可就回天乏术了。” 徐侍郎惊恐地瞪大眼睛,他扭头看向怜王,只看到了怜王阴沉的脸。 他突然觉得一股恶寒从脚底升起,赶忙向后挪了些,和沈落溪拉开距离。 “我、我没事……” 沈落溪浅笑,“徐大人没事便好,皇上知道徐大人病了心急如焚,幸好大人已经转危为安,我也能给皇上一个交代了。” “想来徐大人刚醒,身子还疲乏着,我便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苍明朗上前和徐侍郎客套了几句,便和沈落溪一起离开了王府。 徐侍郎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直到怜王走近把他吓了一跳,他才反应过来低声自喃道:“ 我要回云国,我现在就要走……” 计划又失败了,怜王烦躁不已,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徐大人说什么呢?劳烦徐大人再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徐侍郎没有理会,一直在喃喃自语道:“得马上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两人鸡同鸭讲,谁都没有理会对方。 御书房内,沈落溪把怜王府的事一一告诉皇上后便离开了,皇上和苍明朗看着她的背影,眉眼间多了几分深意。 “明朗,你已经见识过她的本事了,觉得她如何?” 苍明朗沉声道:“绝非池中之物,京城闺秀无人能及。” “三弟能娶到她,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皇上不置可否,转头看向他,“若她能辅佐你,景国必定能千秋万代。” “秋猎就快到了,别让朕失望。” 苍明朗勾起嘴角,“儿臣明白。” 第一百五十九章 拼一把 沈落溪坐在院子里,神色淡淡地看着侍卫拿来的新衣,语气平静地让雪玉接过。 侍卫恭敬道:“这是王爷让人赶制的,王妃试一试,有哪里不合适的地方,可以尽早让人改。”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王爷这几日都在秋猎的事吗?” 侍卫不明白沈落溪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是。”他想了想继续说道:“王爷这些日子早出晚归,每日也不过睡两个时辰,一直强打着精神,若王妃能去看看,王爷必定很高兴。” 沈落溪笑笑,“现在妹妹已经能说话了,有她照顾王爷就够了。” “你们回去复命吧,我就不留你们了,省得耽误王爷的事。” 侍卫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雪玉见他们走远后才仔细看了看手上的衣服,“这衣服的料子摸着真舒服,就是不知道侧妃是不是也有。” “侧妃说不出话的这几天,王府可清静了不少。” 沈落溪不置可否。 不过说不了话的这几天,宁嫣然怕是寝食难安,怕自己这辈子都这样子吧? 可惜,她不能真的毒哑宁嫣然,否则外头的人知道了,京城又得有不少风言风语。 沈落溪收敛思绪,让雪玉去把衣服放好,随即转头看向萧越泽,“秋猎那天你跟紧我,毕竟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萧越泽眉头微蹙, 他下意识想要让沈落溪不要去,可秋猎一年一次,各官眷都要去,沈落溪身为王妃不能不去。 他紧了紧手,“王妃放心,我一定会守在王妃身边寸步不离的。” 沈落溪勾起嘴角,“我知道。” 再过两日便是秋猎了,必不可能风平浪静。 …… 皇宫内,一个宫女带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在黑夜中穿梭,并悄无声息地带他进了凤仪宫。 凤仪宫烛光昏暗,皇后便坐在内室等着,看到怜王走到自己面前便示意他坐下。 “来的路上没人发生吧?” “儿臣早就打点好了,即便被人看到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怜王得意道。 皇后点点头,“那便好,但还是不能太招摇,两日后秋猎就开始了,可皇上依旧没有带我一同去的意思。” 怜王沉下脸,“都是那个徐大人的错,我本以为他能帮我解除母后的禁足,结果只是个废物,今日还急匆匆地回了云国,害我被父皇说了半天!” “旁人是指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了。” 皇后轻叹,“靠自己,谈何容易?” “你外祖和舅舅想要替我求情,皇上一面都不见,递上去的折子也没有回应,皇上这是、这是真的厌了我了……” 说这话时,她眉眼间多了几分苦涩。 怜王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道:“父皇怎么会厌了母后?你们多年夫妻,伉俪情深,岂是死了的温妃能比的?” “都是瑄王妃挑拨,否则母后和父皇也不会变成这样,母后你放心,我不仅会处理掉瑄王妃,还会处理掉大哥,扫清路上的阻碍!” 皇后闻言眉头微蹙,“怜儿,你要做什么?” 怜王勾唇冷笑,“儿臣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妙计,只要这事成了,我们便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挡路了。” “母后别担心,儿臣都已经计划好了,绝对不会出差错的!” 看着他自信的笑脸,皇后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怜儿,你对大皇子下手,无论事成与否都太过冒险了,皇上必定会严查,你……” 怜王直接打断了皇后,“母后,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秋猎这样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弃?” “我们没有退路了,现在不拼一把,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皇后欲言又止,可见他如此认真,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她才神情认真地看向怜王,“现在母后能帮上你的不多,只能让暗卫尽力辅佐你。” “你外祖培养出来的暗卫不比你的那些暗卫差,秋猎上,你也要小心。” 怜王笑笑,“这是自然,我和母后筹谋多年,终于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能功亏一篑?” 皇后紧紧握着他的手,看向怜王的视线满是期许与担心。 但愿所有事情都能顺利…… …… 两日后,沈落溪换上黛绿的新衣在镜子前看了看,这衣服轻便,没有累赘的衣摆,走动起来裙边仿佛翻滚的浪花,绣的花色也是大方典雅的玉兰,又十分合身,的确适合秋猎。 雪玉笑道:“虽然王妃今日才试这衣服,想不到竟然这么合适。” 沈落溪笑而不语,她也没想到苍云瑄竟然会知道她的尺寸。 她并不放在心上,转头嘱咐雪玉道:“我不在时,王府便有你替我看着了,别让老鼠钻了空子。” 雪玉明白沈落溪的意思,神情认真道:“奴婢定会看好王府的!” 沈落溪笑笑,抬脚走出了房间。 萧越泽看到她走出来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又垂下了眼,好似害怕不小心冒犯她似的。 沈落溪注意到了他的神情,笑着调侃道:“雪玉说这身衣服合适我,你怎么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若是不好,我也好回去换一身新的。” “没有不合适!”萧越泽急忙解释,“这身衣服很适合王妃,我只是怕被人瞧见了,别人又要编排王妃……” 沈落溪不以为意,“几句闲言碎语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好了,我们走吧,王爷等急了又要说些不中听的话了。” 萧越泽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王府,苍云瑄和宁嫣然已经在马车前等着了。 苍云瑄看到沈落溪时,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一旁的宁嫣然却沉下了脸。 她听说苍云瑄给沈落溪送了身衣服,用的还是上好的料子,想来便是这一件! 宁嫣然用余光看了苍云瑄一眼,见他看见沈落溪后眼睛都直了,立即在心中咒骂起了沈落溪。 沈落溪无视两人的视线,轻轻颔首便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径直上了马车。 苍云瑄也跟了上去,等马车走动时,他低声说了一句,“衣服很适合你。” 第一百六十章 我的骑射上不得台面 沈落溪神色淡淡,“王爷的眼光也不错,一会到了皇郊,王爷该如何做,应该不需要我提醒吧?” 听到她公事公办的语气,苍云瑄的神情变了变,他攥紧了拳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后才开口,“都已经大点妥当了,你只要跟紧本王就够了。” 沈落溪点点头,不用她来操心,她也乐得清闲。 两人不再说话,马车陷入了沉默。 沈落溪不以为意,苍云瑄心中却不是滋味,他想了想便开口道:“你将嫣然毒哑了这么多天,天大的气也该消了,到了皇郊你就别对她摆脸色了。”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你至少将表面功夫做足了。” 沈落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便给她扣了一顶帽子,真不愧是苍云瑄。 若是可以,她真不想和苍云瑄坐同一辆马车。 她翻着白眼回答,“王爷若觉得我对妹妹摆脸色了,麻烦王爷让妹妹躲着我点,我也好清静些。”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苍云瑄。 苍云瑄眉头微蹙,“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话还没说完,马车便停了下来,随即一个侍女的声音便从马车外传来。 “王爷,侧妃的嗓子又疼了,奴婢让侧妃吃药,可侧妃说什么都不愿吃,王爷快去看看吧!” 苍云瑄一听立刻掀开了帘子,但在跳下马车时停顿了片刻,“本王去看一眼便回来。” 沈落溪体贴地笑了笑,“王爷去吧,不必理会我。” 她很清楚,只要苍云瑄走下着马车,宁嫣然便有上千种办法留住苍云瑄,但对她来说不是坏事。 一是不用再听苍云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二是马车能宽敞许多,她也能自在不少。 她何乐而不为? 苍云瑄看着她的神情,脸色有些难看,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下了马车。 片刻后马车再次走动,沈落溪便知道宁嫣然留住了苍云瑄,她放松了身子闭目养神,直到马车停下。 萧越泽屈指在马车外敲了敲,“王妃,皇郊到了。” 沈落溪睁眼走下马车,抬眼便看到了同样刚到的怜王夫妇。 怜王看到她,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他想要开口嘲讽沈落溪,却被怜王妃拦了下来,还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怜王这才没有上前,只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进了别苑。 沈落溪神色如常,走到怜王妃身边时,一张纸条便飞快地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捏紧手里的纸条,目送着怜王妃离开才抬脚走进去,随即她寻了个角落,打开了纸条。 纸条只有两个字,马和林。 沈落溪眉头微蹙,然后便将纸条丢进了空间。 萧越泽见她神情凝重,神情认真地说道:“王妃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沈落溪嗤笑了一声,她抬头看向萧越泽,“你不必和我再三保证,我相信你。” “只是皇郊太大了,想要提防暗箭比较麻烦。” 说罢,她沉吟了片刻,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件软甲递给萧越泽。 “穿上,以备不时之需。”沈落溪沉声道。 萧越泽没有问她是从哪里拿出的软甲,只是听话地穿上。 沈落溪看着萧越泽穿好之后,两人才往皇郊里走。 等候多时的太监引着沈落溪进去,沈落溪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苍云瑄和宁嫣然。 宁嫣然对上她的视线时,害怕似的往苍云瑄的身后躲去。 “姐姐怎么来得这样晚?可是碰上什么事了?” “只是即便遇到了什么事,姐姐也不该让王爷等着,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可是王爷挨骂呀……” 她柔柔地说着,沈落溪却神色不改,甚至还勾起了嘴角。 “许久没听到妹妹说话了,我都忘了妹妹的嘴有多厉害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嫣然,“今日秋猎来了不少人,我知道妹妹定是憋坏了,但妹妹可不要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 “否则皇上怪罪下来,挨骂的可是王爷。” 宁嫣然脸色一变,没想到沈落溪会用她说过的话会回怼自己。 她轻咬着下唇,委屈地看向苍云瑄。 苍云瑄沉声道:“沈落溪,嫣然因为你吃了好几日的苦 ,现在你竟然还在外头嘲讽嫣然,你身为正妃的气度呢!” “马车上本王和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 沈落溪浅浅一笑,“王爷如此偏袒妹妹,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苍云瑄不悦道。 沈落溪懒得浪费时间继续和他争辩,便不再理会他们,可苍云瑄不满自己被无视,伸手便要去拉沈落溪,却被萧越泽挡了下来。 萧越泽淡淡道:“王妃的话说得够清楚了,王爷若听不懂可以再想一想。” “不要什么脏水都往王妃身上泼。” 苍云瑄的脸瞬间阴沉了许多,宁嫣然见状想要把火扇旺些,可余光看到某个人走了过来,她立刻把那些话咽回了肚子。 “三弟,你来了。”苍明朗笑着说道:“方才父皇还问我怎么没瞧见你,原来是在这里躲着说话呢。” “父皇正念着你呢,你快过去吧。” 苍云瑄点点头,“麻烦大哥亲自来找我了。”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些?”苍明朗浅笑。 苍云瑄嘱咐了沈落溪几句后,转身便离开了。 苍明朗若有若无地看了宁嫣然一眼,然后才将视线看向沈落溪,“今日瑄王妃一身轻装,看来是要大显身手啊。” “三弟的骑射俱佳,瑄王妃如此厉害,定不比三弟差。” 沈落溪垂下眼,语气谦逊道:“大殿下过奖了,我不会骑射。” “瑄王妃未免太谦虚了,说不定今日的头筹会是你呢。”苍明朗说道。 沈落溪笑而不语,从怜王妃给她的纸条来看,她的马一定会有问题,林中也被布下了埋伏,若是可以,她会避免离开这里。 但看苍明朗这副模样,她应该是做不到了。 “在王府时王爷时常和我说起大殿下的骑射与他不相上下,想来今日的头筹,说不定是大殿下的。”沈落溪恭维道。 苍明朗意味深长道:“我的骑射上不得台面。”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狩猎猛虎 苍明朗和沈落溪说了好一会话,若不是太监来找,苍明朗还能和沈落溪继续说下去。 沈落溪目送他走远,转头看向难得不插嘴的宁嫣然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妹妹的脸色不太好,可是嗓子又难受了?”她淡淡道:“找王爷陪着,不如让我来给妹妹治一治。” 宁嫣然立刻回过神,赶忙摆了摆手,“不麻烦姐姐了……” 万一沈落溪又给她吃了什么药,可能就不是哑几天这么简单了。 沈落溪不以为意,只是移开视线前多看了她几眼。 很快,众人便各自去挑选了马。 沈落溪看了几匹,发现她和萧越泽的马状态都不太好,瞧着病怏怏的。 她看向其他人的马,随即便看向了牵马的太监,“只有这些马了吗?” “马厩里还有几匹,但都是老马了,虽也能骑,但估计也是走两步就累了。”太监说道。 沈落溪想也不想道:“带我去看看。” 即便是骑老马,也比这些病怏怏的马好多了,毕竟马病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太监立刻领着她去了马厩,几匹垂垂老矣的马正慢条斯理地吃着草,看到人来了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若王妃能看上它们,也是它们的福气。”太监说道:“这些马的年岁大了,再过两天便送到军中杀了吃肉了,也算是给军中将士改善伙食了。” 沈落溪闻言垂下眼,“这些马我要了,反正也是死,正好给我当药材。” 太监神情为难道:“这些马虽老了,可也是汗血宝马,奴才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便放在了他手上。 “够了吗?” 太监捧着有些硌手的钱袋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够了,这些马是瑄王妃您的了!您想骑哪一匹都可以!” “剩下的,奴才一会就给您送去王府!” 沈落溪点点头,挑了两匹状态最好的让萧越泽牵着。 萧越泽等沈落溪和太监商量完后,才牵着马跟着她离开。 “王妃,要不要将这件事禀报皇上?” “今日是秋猎,围在皇上身边的又何止是皇子?”沈落溪平静地说道:“即便和皇上说了,这样的小事也不会被放在心上。” “只有等出了事,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抬手摸了摸一旁的马,嘴角微勾。 即便是老马,也未必会比年轻的马差,想要算计她,她必定会百倍奉还! 沈落溪牵着马回去,远远便看到一群人簇拥着皇上。 皇上平日都在宫里批奏折,难得有这样放松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比以前多了许多。 “今日能拔得头筹的人,朕有重赏!” 众人齐声附和,高呼皇上万岁,随即齐齐上马,等着皇上发布号令,一群人便一起冲了出去。 其中最快的便是苍云瑄,其次是苍明朗,其他皇子紧随其后,只有怜王慢悠悠的,对头筹毫无兴趣。 他看到沈落溪和萧越泽往另一个方向离开,扯着缰绳便到了沈落溪面前。 “你这马……瞧着像要死了一样,你竟然骑这样的马,跑都跑不了,当心被人当成猎物射伤!” 怜王笑着嘲讽着,沈落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这么看着本王做什么!本王说的不对吗!” 沈落溪笑笑,“怜王殿下说得是,若我骑的是殿下的马,一定不用担心这样的事,不过我这马也曾经是皇上的爱马,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怜王冷哼一声,“巧舌如簧!本王的马可不是你这样的卑贱之人骑得了的!” “不过本王好心提醒你一句,三弟和父皇说你骑射俱佳,若是连只兔子都猎不到,可没有你好果子吃!本王就等着看你的笑话!” 说罢,他便驾马离开了。 萧越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在沈落溪耳边低声道:“这话听着像在故意刺激王妃似的。” 沈落溪笑而不语,这不就是怜王的目的吗? 让她着急、害怕,从而掉进他的陷阱里,好借机除掉她。 沈落溪面上毫无波澜,示意萧越泽往人少的地方走。 跟在他们身后的侍卫看着沈落溪走的地方越来越偏,别说是猎物了,简直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他欲言又止,再一次被树枝刮到后,他再也忍不住开口道:“王妃,这不像有猎物的样子,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走吧?” 沈落溪淡淡道:“不必了,就走这里。” “可我们走了半天,连只兔子都没瞧见……”侍卫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打猎又不是治病,这么走叫个什么事啊!” 萧越泽闻言,冷眼看向那侍卫,“王妃如何做,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不满可以离开,我一个人能更好地保护王妃。” 侍卫蹙眉,随即又看了看沈落溪的神色,瞧她是默认了萧越泽的话,他便开口道:“既然王妃嫌我碍事多嘴,我走便是。” “皇上若问起,王妃可说我的不是。” 话音落下,他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 沈落溪连余光都没给,冷淡地说了一句,“我想猎的东西,可不是兔子那样的小打小闹。” “猛禽藏匿深林,蛰伏暗处,瞄准了便是一击毙命。” 她的话别有深意,若那侍卫还在,必定会觉得沈落溪莫名其妙,萧越泽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萧越泽留意着周围,将手放在腰间的剑上,随时可以拔出。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随即耳边便传来了猛禽的低吼声。 沈落溪挑了挑眉,“看来我们要找的东西找到了。” 萧越泽绷紧身子,驱马紧跟在她身边,随即一道明黄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一只半人高的老虎正在小憩,马儿感受到老虎的气息也变得焦躁了起来。 老虎听到了动静,猛地睁开了眼,对着沈落溪和萧越泽便大吼了起来。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拿出弓箭便在箭头抹上了一层药水。 她将弓箭拉满,对准老虎的眉心松开了手。 箭矢射出,直冲老虎而去,一道身影却突然出现在了老虎身后。 “小心!” 第一百六十二章 问老天爷 苍明朗突然出现在老虎身后,老虎受了惊吓,大吼一声躲向了一旁,本该向老虎去的箭冲着苍明朗直直飞去。 沈落溪眉头微蹙,想要出手时却被萧越泽抢先一步。 萧越泽一跃而起,速度极快地向苍明朗冲了过去。 苍明朗还没反应过来,长剑和箭矢便在他眼前碰撞,霎时间火花四溅,直到逼近他的箭被萧越泽砍断,一切才归于平静。 他松了口,转头看向一旁的萧越泽,“多谢,你……” 话音未落,暗处传来破空的声音,不远处也有人叫喊了起来。 “大殿下在这里!” 沈落溪眉头微蹙,在心中低咒一声不好,耳边立刻传来了利刃破肉的声音。 她瞪大眼睛,看着萧越泽的胸口被箭矢穿透后重重跌落在地上。 苍明朗的马儿被撞到,嘶叫一声便将他从身上摔了下来。 “越泽!” 沈落溪立刻跳下马,苍明朗也顾不上疼,急忙上前去扶萧越泽,可他也受了伤,根本没办法把萧越泽扶起来。 “大殿下!” 侍卫突然出现,苍明朗立刻命令道:“快把人扶起来!” 苍明朗的衣袍沾满了不少血,脸上还有几道擦伤,吓得冷汗直冒,急忙把人扶起来,随即便看到沈落溪拿着弓走了过来,侍卫全都拔出了刀,对她大声呵斥道:“站住!” “瑄王妃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刺杀大殿下!” 沈落溪沉下脸,把手里的弓和箭篓远远丢开,眼睛一直盯着萧越泽,“我什么都没做,但我的侍卫受伤了,先让我给他止血!” 萧越泽看着她着急的眉眼,想要挣扎起身,苍明朗的手却轻轻搭在了他,制止了他的动作。 苍明朗淡声道:“先去见父皇,其他事情随后再议,瑄王妃可以先帮你的侍卫止血,毕竟是他救我了。” 侍卫闻言欲言又止,苍明朗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开口,并让他们让沈落溪过来。 沈落溪不敢耽误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查看萧越泽的伤势,见软甲帮他挡下了不少,虽然受伤了,但也没有伤到心脉处。 她松了口气,拿出止血散往萧越泽的伤口处撒。 萧越泽微微蹙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落溪帮自己把箭拔出来。 “王妃,这箭……” 沈落溪正要仔细看,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侍卫便一把抢了过去。 “这是证物,还是由小人来保管吧!” 沈落溪蹙眉,那箭上还连着萧越泽的血肉,瞧着便让她不快,可那些侍卫根本不给她时间细想,伸手便将她粗暴地扯了起来。 “现在血也止了,瑄王妃可以离大殿下远些了!” “还请瑄王妃老实些,省得受伤!” 萧越泽见沈落溪竟然被这么对待,想要起身去阻止,耳边却在这时传来了苍明朗的声音,“先顾好自己才能保护她。” 他动作一顿,现在他动弹不得,只会给沈落溪添麻烦,他抿紧嘴角,任由那些侍卫没轻没重地将自己扶起,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流了出来。 沈落溪看在眼里,却不好做什么,因为这些侍卫已经认定她刺杀苍明朗了,只要她有所动作,这些侍卫见了皇上必定会添油加醋。 她垂下眼,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躲在暗处的人一直在等待时机,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现在她回想起来,定是有人故意将苍明朗引到了这里。 “快走!” 沈落溪被侍卫用力地推了一下,她蹙起眉,片刻后便被带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看到一瘸一拐,很沾了一身血的苍明朗和被人抬回来的萧越泽,瞬间沉了脸。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快步走到苍明朗的面前,厉声让御医仔细给苍明朗检查,直到听到御医说苍明朗只是皮外伤这才松了口气。 皇上让人给苍明朗搬来椅子,这才看向了被侍卫押着的沈落溪。 “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朕。” “有人在暗处用箭射伤大殿下嫁祸在妾身身上,请皇上明察。”沈落溪平静道。 沈落溪身边的侍卫反驳道:“皇上,我等赶去时看到瑄王妃正拿着弓要靠近大殿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补上一箭。” “幸而我等及时赶到,这才没让大殿下受伤。” 沈落溪用余光看了那侍卫一眼,心中有了猜测,这侍卫从一开始就要将这口锅扣在了她头上,所作所为都是要把她往死里逼。 她冷淡开口,“我和大殿下是偶然相遇,我如何知道大殿下何时会出现在那里?更何况一开始我和大殿下走的便是不同方向。” “倘若我要设计大殿下,应该一直跟着大殿下,好找机会下手才是。” 侍卫高声道:“瑄王妃自然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只是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找到大殿下,所以瑄王妃才没找到机会下手的。”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知道瑄王妃要害大殿下,必定会向着大殿下。” 沈落溪沉默不语,仿佛默认了似的。 苍云瑄神色阴沉,垂在一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果真是人心隔肚皮,瑄王妃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模样,果然是骗人的。”怜王站出来,神情轻蔑地看着她,“大哥才回来,便已经有人看大哥不顺眼,欲除之而后快了。” “皇上,这件事必须严查啊!一定要查出来是瑄王妃一人所为,还是有人指使。” 怜王意有所指,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他的意思,这分明是在说这件事和苍云瑄脱不了干系。 沈落溪抬眼看向怜王,怜王便挑衅道:“瞧瑄王妃的模样,似乎觉得本王说得不对啊。” “可是现在人证物证俱在,瑄王妃还有什么可以反驳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根本不觉得沈落溪能翻身。 “箭未必是瑄王妃射出的,若真是她所为,她为何还要侍卫来救我?”苍明朗突然说道。 怜王不屑道:“大哥竟然这么相信一个要杀你的人,就不怕她背后再给你一箭吗?” 苍明朗沉默不语,沈落溪却突然开口道:“既然辩不出是非,不如问问老天爷?”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短弓是怎么回事 怜王听到这话,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又不是天师,如何问天?” “瑄王妃不会是太害怕了,所以开始说胡话了吧?” 沈落溪平静地看向皇上,“方才那侍卫说他们能及时赶到,是因为老天爷在保佑大殿下,老天爷保护大殿下不奇怪,毕竟大殿下是皇上的子嗣,老天爷自然庇佑。” “所以妾身相信刚才发生的事,老天爷都看到了,必定能证明妾身的清白,希望皇上可以给妾身一次问天的机会。” 怜王冷笑一声,转身对皇上行礼道:“父皇,瑄王妃必定会动什么手脚,父皇绝不能相信她!” 皇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沈落溪,见她神情坚定,缓缓开口道:“你想要怎么做?” “掷茭。”沈落溪认真地回答,“皇上是真龙天子,无论问什么都能直达上天,所以妾身的三个问题,妾身想请皇上来问。” “这样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公平的。” 怜王眉头微蹙,摸不清沈落溪想要搞什么花样,但直觉告诉他,绝不能让沈落溪这么做。 他沉声道:“皇上,您是万金之躯,怎么能做这样的小事?瑄王妃这样说,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把您当成了戏子取乐!” 沈落溪闻言,面色不改,心中却冷笑了起来。 怜王真是不遗余力地给她泼脏水,可惜她可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 她开口道:“这事关乎大殿下的安危,倘若处置了我,大殿下和其他皇子,乃至怜王殿下也遇到了这样的事,岂不是还要让皇上费心?” “不如现在一并处置了,好让所有人安心才是,可怜王殿下处处阻拦,难不成是在包庇刺杀大殿下的人吗?” 沈落溪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沈落溪竟然这么大胆,敢在皇上面前这么说! 怜王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扭头看向她,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瑄王妃红口白牙地污蔑本王,本王可是会生气的。” “我不过是在说一种可能罢了。”沈落溪淡淡道:“毕竟从开始到现在,怜王殿下的表现都很奇怪。” “怜王殿下若不心虚,怎么会百般阻止我证明自己清白呢?” 苍云瑄见状想要上前,宁嫣然却紧紧拉住了他,他蹙眉看向宁嫣然,宁嫣然软声道:“这个时候王爷应该避嫌才是,刺杀大殿下可不是小事。” “王爷要慎重啊,妾身不能没有您……” 她抱苍云瑄的胳膊,抬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苍云瑄看向不远处的沈落溪,内心十分纠结,他既想帮沈落溪说几句话,可又怕被沈落溪拖下水。 犹豫间,皇上已经让人搬来了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香炉和一对圣茭。 皇上看向沈落溪,“朕信你一回,倘若老天说你与此事有关,朕绝不会留你。” 沈落溪点点头,“妾身明白,请皇上执茭。” “第一个问题,妾身与大殿下是否偶然相遇?” 她话音落下,皇上便把手里的圣茭抛在了桌子上。 一阴一阳,正明老天认同了沈落溪的说法。 皇上目光闪了闪,怜王毫不慌张,依旧神色淡然,这才一次而已,他不信沈落溪能一直这么幸运。 沈落溪继续道:“第二问题,方才那侍卫同皇上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圣茭再次落下,两阳,这证明侍卫说的话是假的。 皇上看向那侍卫,侍卫急忙跪了下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侍卫才说完,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响起几声闷雷,吓得那侍卫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我……”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老天爷听到了你的话,万事还是得谨言慎行啊。” “第三个问题,我是否清白。” 皇上快速掷出,一阴一阳,答案已经够明确了。 怜王这下彻底急了,“这些卦算不得数!巧合罢了!皇上别被这样的小把戏给迷惑了啊!” 皇上冷冷看着他,“你是在怀疑老天,还是在怀疑朕?” “朕连掷三次,在你眼里也是假的?” 怜王哑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落溪平静地看向他,又转头看了那侍卫一眼,那侍卫身子一抖,根本不敢和沈落溪对视。 “你还不打算说真话吗?”沈落溪冷声道。 那侍卫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说的话句句属实……” 可他话音刚落,天空又响起了几声闷雷,吓得他急忙说道:“这、这都是怜王殿下让我说的!” “我身上还有怜王殿下给我的银票,我只是被钱迷了心窍,其他什么事都没做!” 怜王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背刺,他瞪着眼睛气冲冲地上前狠狠一脚踹在了那侍卫身上。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编排本王!” 侍卫被踹得蜷缩在地上,怜王还想再来一次,沈落溪便上前拦住了他。 “怜王殿下在皇上面前如此,难道就不是放肆吗?” “你……你这个贱人!”怜王转身猛地跪在皇上面前,“皇上,您是最了解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瑄王妃要害大哥,还要害我!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储君之位,所以瑄王妃才会这样做的!” 苍云瑄听到这话,立刻从宁嫣然怀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宁嫣然踉跄了一下,随即便对上了某道视线,她急忙垂下头,仿佛一尊石像。 “皇上,臣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反而是心虚的人才会如此污蔑别人。”苍云瑄意有所指。 沈落溪看着混乱的场面,目光闪了闪,她的视线紧盯着怜王和他的人,随即她眼睛微眯,立刻大步走到了一个侍卫面前。 那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沈落溪便一把扯开了他的外袍。 “瑄王妃,你……” 一把短弓从他身上落下,那侍卫瞬间变了脸色,他急忙弯腰去捡,沈落溪却比他快了一步。 “这把短弓是怎么回事?怜王殿下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带血的护身符 怜王脸色难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狠狠挖那侍卫一眼,片刻后他才看向沈落溪,眉眼间满是轻蔑。 “侍卫要带什么东西,本王还要事事过问吗?” “再说了,他们是本王的侍卫,身上没有些武器如何保护本王?”? 沈落溪淡淡道:“怜王殿下说得是,只是大殿下遇刺,还有人指认怜王殿下教他污蔑我,这也太巧了。”? “皇上,妾身觉得此事需得好好查,若是普通的弓,不可能射穿越泽的胸口,但短弓就不一样了。” 她意有所指,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出来,看向怜王的视线也复杂了起来。 怜王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长袍下的手紧了紧,可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心虚和怒火,转头冲着沈落溪大喊道:“你胡说八道!”? “父皇,这个贱人不仅想要挑拨我和大哥间的手足之情,还有我和您的父子之情!”? 沈落溪和苍云瑄对视一眼,沈落溪不急不缓道:“我只是想要怜王殿下解释一下,可怜王殿下却顾左右而言他,实在奇怪。”? 苍云瑄附和道:“方才王妃被污蔑了清白,想的都是如何证明自己,二哥,你为何不这样做?”? 怜王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事已至此,谁的嫌疑最大,在场众人也看出来了。 在场的官眷间便传来了窃窃私语,“怜王殿下连大殿下都想杀,当真是为了储君之位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难怪皇上更器重瑄王殿下和大殿下,没了皇后撑腰,怜王殿下什么都做不好。”? 众人的议论声传进了怜王的耳朵里,像一根根刺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他身上。 他额间青筋爆起,抬头看向皇上,希望皇上能替自己说话。 可当他看到皇上冰冷的神情时,他彻底支撑不住了。 “够了!你们都给本王闭嘴!”? “你们这些低贱如蝼蚁般的人懂什么!等本王登基,本王一定要杀了你们!”? 沈落溪一听,抬眸看向皇上,皇上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怜王当着皇上的面说这样的话,一是多要夺权,二是盼着皇上死。 无论是哪一个,怜王都翻不了身了。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皇后在身旁替他打点,怜王果然沉不住气,若是皇后在,或许今日还有周转的余地。 “来人,把二弟拿下!”苍明朗突然开口道。 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歇斯底里的怜王拿下,他被重重压在地上,连一声痛都来不及叫。 苍明朗被人搀扶着走上,看向他的视线满是失望,“二弟,你糊涂啊!”? 怜王动弹不得,开口便大骂道:“少到我面前假惺惺的!除了苍云瑄,众皇子里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 “明明你只会讨好父皇,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你却能在朝堂上左右逢源,凭什么!你和苍云瑄都该死!若不是那贱人的侍卫替你挡下了那一箭,你以为你还能站着和我说话吗!”? 在场众人闻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都纷纷向后退了一步,可怜王像是觉得还不够似的,继续大骂着,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都在今天发泄出来。 “你和瑄王都应该死在树林里!瑄王妃,你这个贱人,为什么总是妨碍我!”? “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把你和大哥弄死了!”? 怜王赤红着眼,面色狰狞地看向沈落溪,沈落溪神色淡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怜王殿下注定不会成功。” “你……” 不等怜王把话说完,皇上就先打断了他。 “把怜王带下去,关押起来!”? 怜王听到这话,绝望地大笑了起来,皇上蹙眉,“你在笑什么?”? “父皇。”怜王哑声道:“说到底我最恨的人还是你,若不是你偏袒大哥和三弟,我或许也不会做得这么绝!” 他知道自己已经完了,便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皇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御前侍卫将他带走。 “今日便到这,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接着猎。”? 说罢,他便带着苍明朗转身离开了,只是离开前,苍明朗笑着看了沈落溪一眼,然后才跟上了皇上。 沈落溪眉头微蹙,眼底闪过几分疑惑。 众人散去,她便走上到了萧越泽身边,看到再次溢出鲜血的伤口,她立刻吩咐太监帮忙把萧越泽搬到厢房去。 但萧越泽作为侍卫,怎么会有单独的房间? 太监为难地看着她,沈落溪想也不想便说道:“把他送去我房间。”? 苍云瑄就在一旁听着,听到她的话瞬间沉下了脸。 “他虽是你的贴身侍卫,但到底是外男,你让他去你的房间,是觉得今日的事还不够多吗?”? “本王可不想被人在背后说闲话!沈落溪,难道你连这点事都想不到吗?” 沈落溪冷声道:“我坦坦荡荡,没什么好怕的。”? “越泽伤得不轻,王爷不要耽误时辰。”? 她不理会苍云瑄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带着太监便越过了苍云瑄身边。 苍云瑄脸色阴沉,长袍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片刻后便有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他的拳头。 宁嫣然柔声道:“王爷不必和姐姐生气,姐姐只是太关心萧公子了而已。”? “毕竟他们整日待一起,萧公子还为了姐姐多次出生入死,情谊自然不是旁人所能及的。”? 她话音刚落,苍云瑄的脸色便更难看了,这一切都被宁嫣然看在眼里。 另一边,萧越泽已经躺在了沈落溪的房间,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沈落溪按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是你的主子,我说什么你就该听什么。”? 萧越泽欲言又止,只能任由沈落溪动作。 太监才把门关上,沈落溪就拿出了一支消炎针刺入了他体内,沈落溪看着他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这一次,多亏你了。”? 萧越泽摇摇头,下意识想要直起身子,一张沾了血的护身符便从他的衣服里掉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脱离苦海 他瞪大了眼睛,想要弯腰去拿,可他现在身负重伤,根本动弹不得。 沈落溪见他似乎很紧张,帮他捡起来后笑着调侃道:“是谁送的?”? 她看了看指尖那张被血染红的护身符,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折三角的手法倒是和她一样。 “护身符已经沾上血了,已经不能用了。”沈落溪问,“这是心仪的姑娘送的?”? 萧越泽没有血色的脸浮起两抹淡粉,“是一位重要的人送的……” 沈落溪忍不住笑出来声,能让萧越泽动摇成这样,可见是把心栽人家身上了。 她将护身符放回萧越泽的手里,“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可不能随便碰。” “不过护身符沾血不吉利,你若实在喜欢得紧,我可以陪你再去找那人要一张,或者我给你画一张。” 萧越泽眼睛一亮,但高兴之余又有些犹豫。 毕竟这护身符,本就是将军先前给他的东西。 这么多年了,他放在离心跳最近的地方,用这样支撑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站在沈落溪身边,可惜他没能等到,只等到了沈落溪身死的消息。 幸好,噩梦终于结束了…… 也幸好,沈落溪没有认出那枚护身符是她做的…… 萧越泽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情绪,他轻声道:“若是王妃可以给我做一枚新的护身符,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沈落溪笑笑,“只是一枚护身符而已,丢了、坏了都是挡灾,没了我还能给你做新的。”? “好了,先不说这么多了,刚才的药会让你觉得困,现在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暂时别想。”? 萧越泽点点头,“好。”? 说罢,他便闭上了眼。 沈落溪看着他沉沉睡去,呼吸也变得均匀了,伸手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瓶快速愈合喷剂悄悄喷在了他的伤口上。 愈合剂很快就起效了,她看着伤口快速愈合结痂,血也彻底止住了,这才走出了房间。 她抬头看了一样万里无云的天空,目光闪了闪。 现在怜王是解决了,接下来便是怜王妃了。 怜王出事,怜王妃想要彻底脱干系,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沈落溪看了看四周,转身便从院子的角落翻了出去。 她一路到了怜王妃的院子,但还没到走到院子门外,她便停住了脚步。 院子的四周被侍卫团团围住,形同软禁。 沈落溪眼睛微眯,一眼便找到了能进入院子,又不会被发现的死角。 她翻身进入,抬头便和坐在廊下的怜王妃对上了视线。 一旁的侍女愣了愣,回过神后给沈落溪行了个礼后便退到了角落,免得打扰沈落溪和怜王妃。 “妹妹,你来了!”? 怜王妃看到她,眉眼间满是欣喜,急忙上前将她拉进了房间。 沈落溪拍了拍她的手,“我进来时已经看到外面的状况了,姐姐不必担心,我答应救姐姐脱离苦海,决不食言。”? “我这个时候过来,便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怜王妃紧了紧手,眼睛亮了起来,可下一刻嘴角却泛起一抹苦涩,“妹妹,如今皇上派人守住这院子,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即便、即便妹妹没能把我救出去,我也不会有所怨言……” 沈落溪挑了挑眉,她能猜到怜王妃的顾虑是什么。 怜王意图弑兄,已经触及了皇上的底线,无论怜王结果如何,怜王妃作为妻室也脱不了关系。 沈落溪握紧她的手,轻声说道:“姐姐相信我吗?”? “我自然是信的,只是……”怜王妃犹豫道。 “只要姐姐信我就够了。”沈落溪认真道:“若是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来找姐姐。”? “想要化解眼下的困顿,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怕是再难等到这样的机会了。” 怜王妃对上了她清澈的眼睛,吐出一口浊气后才下定决心似地开口,“我该怎么做?”? 沈落溪勾起嘴角,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药放在她手边,随即凑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 “不好了,王妃晕倒了!”? 院子里传来了侍女的惊呼,外头的侍卫立刻跑了进来。 侍卫看到已经失去意识的怜王妃,赶忙分出一个人去找了御医。 御医急匆匆跑来,连气都还没喘匀便伸手给怜王妃诊脉。 他脸色凝重,收回手时指尖竟然沾了些血色。 御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是小心地拉高怜王妃的衣袖,看到白嫩的手上伤痕累累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去把皇上找来!”? 侍卫不明所以,“皇上日理万机,今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大人你……”? 不等他说完,御医直接便打断了他,“这事可能和怜王殿下有关,你说该不该禀报皇上!” 侍卫闻言,立刻转身跑出了院子。 片刻后,皇上便赶来了。 他沉着脸扫视众人,“究竟出什么事了?”? 御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怜王妃是因为气血不足才晕倒,但若只是这样就的小事,臣也不会贸然将皇上请来。”? “一会皇上看了,皇上便会知道了。”? 皇上疑惑地看着御医,不知道他想说什么,直到折起怜王妃的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手时,皇上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这时,怜王妃缓缓睁开了眼,看到床边站了这么多人,其中竟然还有皇上,惊得她赶忙要下床,却被皇上制止了。 “朕听说你晕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怜王妃浅笑,“多谢皇上关心,妾身已经没事了。”? 皇上眉头微蹙,“你若没事,手上为何会有那么多伤痕?”? 怜王妃脸色微变,“都是妾身不小心摔的……”? “你还要瞒着朕吗?”皇上沉声道。 怜王妃沉默不语,一旁的侍女却突然跪在了地上,随即对皇上大声道:“请皇上为我家王妃做主!” 皇上看向那侍女,怜王妃急忙上前阻止,“云绯,皇上面前不可乱说!”? 侍女红着眼,“奴婢再不说,王妃就没命了!” 皇上冷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立太子 怜王妃咬了咬下唇,声音颤抖道:“云绯,别说了……”? 云绯没有听从她的命令,而是对着皇上用力磕了几个头。 “请皇上救救王妃吧!” “不知从何时开始,王爷在外头受了气便回府将气撒在王妃身上,如今王爷做了大逆不道的事,王妃无辜却要受牵连,王妃身子娇弱,哪里受得了那些罪?” 怜王妃苍白着脸,急忙下床跪在了皇上面前,“请皇上恕罪,是妾身未能管教好侍女,让她在皇上面前胡说八道了!” “若要责罚,责罚我一人即可!” 皇上示意侍女把人扶起来,“把怜王妃的衣袖挽起来。”? 怜王妃一听,赶忙便要收回手,可她现在病弱,哪来的力气抵抗? 侍女轻易地就化解了她的挣扎,直接将她手上的伤痕展露在皇上的面前。 皇上看着她手上密密麻麻地伤疤,眉头微蹙。 “不光是手上,其他地方也……” “云绯!”? 怜王妃打断了她,垂头不敢和皇上对视,云绯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皇上,我们王妃受地苦已经够多了。” “本来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除了侍女抽泣的声音,皇上和怜王妃都没有开口。 片刻后,皇上才开口问道:“你可有什么想法?只要你说,朕一定答允。”? 怜王妃紧了紧手,后背被冷汗浸得发凉,她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口,“妾身……想与王爷和离……” 皇上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走出了房间。 怜王妃和云绯看着他走远,云绯才擦去眼泪低声开口道:“王妃,皇上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答应了,我们只要等着圣旨降下便是。” 怜王妃低头看着手上的伤痕,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她终于要逃出那个虎狼窝了…… 她终于可以露出真心的笑容,随即抬头看向云绯,“让人把这个消息递给瑄王妃。”? “是。” …… 沈落溪半夜收到这个消息时,怜王妃已经拿到和离书离开了皇郊,她由衷替怜王妃高兴,在暗卫离开时,让他带走了一瓶补气血的药,然后才转身看向熟睡的萧越泽。 她看了一眼萧越泽已经完全愈合的伤口,便小心地走出来房间。 沈落溪一跃上了屋顶,抬头看着天上的点点明星,目光闪了闪。 希望她也能顺利地拿到和离书。 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皇上都没取消秋猎,能当上皇帝的人,果然冷血无情。 她缓缓闭上眼,盖天席地地进入了梦乡。 翌日鸡才打鸣,沈落溪便感觉到身边传来了动静,她睁开眼便看到了萧越泽愧疚的脸。 “我竟然让王妃在外头睡了一夜……” 沈落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以前带兵打仗时,累极了尸山血海都睡得着。 “别想太多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萧越泽认真地回答,“已经恢复了八成,王妃今夜不必再将房间让给我了。” 沈落溪嗤笑一声,“我自愿让的,你不需要愧疚。”? “好了,这些闲话回王府再说也不迟,现在我们先简单收拾一下,然后便该出发了。”? 今日是秋猎的最后一天,昨日虽耽误了,但只要能在今日拔得头筹,也一样能得到皇上的青睐。 她带着萧越泽去了猎场,没了怜王后,太监给他们挑的马都是一等一的宝马,而昨日的老马,应该已经被送到王府了。 回想昨日,那两匹老马着实帮了他们不少,遇到老虎也不害怕,十分的沉稳,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鼓声响起,苍云瑄先一步冲了出去,沈落溪紧随其后,把想要超过苍云瑄的苍明朗挡在了身后。 苍云瑄瞥了她一眼,“不要拖本王后腿。”? 沈落溪淡淡道:“王爷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究竟是谁拖后腿。”? 话音落下,她便超过了苍云瑄,苍云瑄眉头微蹙,策马紧跟在她身后。 树林里,只要沈落溪拉开弓箭,苍云瑄也同样拉弓,本就不相上下的两个人在树林中疾驰,即便有人偶然看到他们,也只看到了两道快得只剩下残影的身影。 有几人不禁感慨,“瑄王殿下的骑射可是景国第一啊……想不到瑄王妃竟然不相上下!” “瑄王妃可真厉害!京中闺秀无人能及,看来今日的头筹是瑄王殿下的了!”? 他们刚说完,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笑盈盈的苍明朗,吓得他们立刻噤了声。 苍明朗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你们可以当我没来过,方才你们说的话,我也没听到。”? 几人冷汗直冒,赶忙找补道:“大殿下的骑射是皇上悉心教导的,只要大殿下想,必定能拿到头筹!”? “没错,大殿下若不嫌弃我等愚钝,我等愿意帮忙!” 苍明朗浅笑,“不必了,头筹罢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三弟喜欢,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能和弟弟争抢?” 他的话别有深意,那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干笑两声。 苍明朗不以为意,毕竟对他来说,今日还有比头筹更重要的事。 狩猎结束的鼓声响起,沈落溪和苍云瑄这才慢悠悠地回到了营地,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拉着他们猎到的猎物。 其他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兔子和狐狸,简直不能和沈落溪他们猎的老虎和熊相比! 皇上笑弯了眼,让两人到自己面前来。 “你们随便一个人猎到的东西,比所有人加起来的都多,你们辛苦了。” 沈落溪和苍云瑄谦虚道:“献给皇上的猎物,自然不能少。”? “好,你们的心意,朕都记下了,来人啊,点一点瑄王和瑄王妃猎了多少。”? 太监立刻上前轻点,一刻钟后才将东西清理完毕。 “瑄王殿下猎了六十只,瑄王妃猎了六十六只!”? 沈落溪勾唇,用只有她和苍云瑄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王爷拖后腿了啊。” 苍云瑄沉默不语,抬头看向笑不拢嘴的皇上,“今年大丰收,是个好兆头!” “趁现在高兴,朕要宣布一件事,朕打算立明朗为太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你还会跟着我吗 在场众人听到皇上的话立刻面面相觑了起来,皇上立太子并不奇怪,更何况现在怜王已经与储位无缘了,剩下的也就苍云瑄和苍明朗了。 可在苍云瑄拔得头筹时,皇上竟然宣布要立苍明朗为太子,这个时机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但皇上跟前,众人心中再疑惑,也还是笑着祝贺了苍明朗。 “恭喜太子殿下!”? “有太子殿下辅佐皇上,必能千秋万代!”? 苍明朗谦逊地接受着众人的祝贺,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了苍云瑄。 苍云瑄的脸色算不上好,但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他也上前祝贺着苍明朗。 “大哥当之无愧。”? “我定会尽心竭力。”苍明朗笑道。 沈落溪在一旁看着两人虚与委蛇,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今天这个结果太过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她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思绪,那时候卜卦算出来的变数,竟然是这个…… 沈落溪看向被众人包围的苍明朗,从头到尾都挑不出错处,却也没什么突出的才能,和苍云瑄比起来,差距大得不是一星半点。 “太子的册封大典朕已经让钦天监看好了,下个月十五便是好日子。”皇上说道。 众人一听,声都神色各异。 皇上果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计划。 他们忍不住看了苍云瑄一眼,苍云瑄神色淡淡,还笑着和苍明朗说到时候要送一份大礼。 随即皇上便暂时将这件事揭过了,将作为头筹的汉白玉镶金玉佩给苍云瑄后,秋猎也结束了。 众人恭送皇上和苍明朗的马车离开后,才各自离去。 沈落溪和苍云瑄沉默着上了马车,萧越泽看着帘子垂下,彻底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微微蹙起眉。 马车缓缓走动,车内一片沉默。 沈落溪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刚收回视线,苍云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大哥成了太子,本王的心思白费了。” “你的那些筹谋,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沈落溪愣了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王爷的意思是皇上没有立你为太子,都是我的问题?” 苍云瑄冷冷看向她,“和你脱不了干系,若不是你总惹出这么多麻烦,皇上对本王有了顾忌,皇上未必会这么早做决定。” “说到底都是因为你太过招摇了,早知如此,本王就不该让你只有出入王府,否则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 沈落溪听到这话,几乎要气笑了。 苍云瑄和宁嫣然果真是一对,甩锅、泼脏水都是一绝! “王爷没有当上太子,便要迁怒我?王爷只有在需要我时会找我,我也总是不留余力地帮王爷。” “先前王爷得了好处时,王爷想不起我,如今有了错处,王爷便要往我身上推,我可不会答应。” 苍云瑄沉下脸,“你敢说这件事和你的招摇没有关系?你处处树敌,本王帮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你知道吗?” “即便皇上想要立本王为太子,因为你处处惹事,皇上怕你成了太子妃会更加肆无忌惮!” 沈落溪听着他的话,直接翻了个白眼。 她冷声开口,“我何时处处惹事了?无论是怜王还是皇后,都是因为王爷的原因,我才会受到这些无妄之灾的。”? “既然王爷觉得今日境地和王爷没关系,全都是我一人之错,王爷便写了和离书,我们也好聚好散。” 苍云瑄一愣,脸色更加难看,“原来你一直在盘算这件事,所以便做出这许多事来逼迫本王与你和离!” “沈落溪,你果真是好心机!” 面对这些无端指责,沈落溪神色冷淡,“王爷想得可真多,你当不上太子,自然是因为皇上觉得你不如大殿下。王爷现在却迁怒于我,实在可笑。” 这些话像一根根刺一样扎在苍云瑄的身上,他涨红了脸,怒声斥道:“放肆!” 他抬起蒲扇似的大手便要往沈落溪脸上打去,沈落溪面无表情,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一把匕首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苍云瑄的手停在了沈落溪脸庞,他抿紧嘴角,冷眼与沈落溪对视,他很清楚沈落溪的性格,假设他有所动作,沈落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刺向他的脖子。 沈落溪淡淡开口,“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王爷还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只要我拿到和离书,我保证绝不会再出现在王爷面前。” 苍云瑄咬牙看着她,“沈落溪,本王是不会如你所愿的。”? 沈落溪眉头微蹙,“当初我和王爷的约定是解开身上王爷的毒,王爷便会同意和离,如今王爷这么说,可是要食言?” “难怪王爷迟迟没有把药找来,原来都是为了拖着我。” 苍云瑄沉默不语,他的确有自己的私心,但被沈落溪说出来,他心中升起几分怪异。“本王答应的事,决不食言。” 沈落溪冷冷一笑,“但愿吧。现在王爷不冷静,我便自己先回王府了,等王爷冷静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说罢,她便收起匕首要下马车。 “站住!”? 苍云瑄抓住了她的衣袍,沈落溪看了一眼,抬手便用匕首割断了衣袍。 “停车。”她冷声道。 马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马上停了下来。 沈落溪立刻走下了马车,离开的背影没有一丝犹豫。 苍云瑄看着手上的断布,眉眼间满是阴沉。 沈落溪这是想要和他一刀两断啊! 这时,马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王爷,现在回王府吗?” 苍云瑄深吸了一口气,“回。”? 听到他的回复,马车才开始走动。 苍云瑄握紧手里的断布,他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放沈落溪离开。 另一边,沈落溪和萧越泽已经回到了王府,雪玉见他们回来,眉眼间满是欣喜。 沈落溪笑着说想要吃她做的汤圆,雪玉笑着应下。 她看着雪玉的背影走远,转头看向萧越泽,“来日我离开了王府,没了王妃的身份,你还要跟着我吗?” 萧越泽想也不想便回答,“会。” 第一百六十八章 王爷吐血了 “当初我跟着王妃,并不是因为王妃的身份,我只是在遵从我的本心而已。” 这是萧越泽的真心话,无论沈落溪问多少次,他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沈落溪勾起嘴角,“你这么回答,我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越泽想了想,随即开口道:“王妃和王爷在马车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王爷如此迁怒王妃,即便王妃什么都不做,王爷也会挑王妃的错。” 沈落溪不置可否。 现在的苍云瑄必定愤愤不平,他筹划了这么多,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自然要找个人发泄出来,他不愿意让宁嫣然受这样的委屈,更不可能迁怒一直以来跟着自己的手下,也就只剩下他一个了。 所以她要尽快拿到和离书,太子已经选出来了,景国必定会越来越乱,再继续留下来,她只会被牵扯得越来越深。 她垂下眼,看来她要好好计划一下了。 …… 夜晚,宁嫣然在书房陪着苍云瑄,她见苍云瑄的眉头鲜少有舒展的时候,视线便往苍云瑄手上的信扫了扫。 但苍云瑄拿的方式很是巧妙,即便她伸长了脖子也还是看不清楚。 苍云瑄将信夹在了兵书里,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虽然现在怜王已经被关起来听候发落了,但他还是不轻松。 这时,两只细白的手便放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替他温柔地按摩着。 “王爷忙了一个晚上了,该歇息了。”宁嫣然柔声道。 苍云瑄闭上眼舒展了眉心,“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歇息吧,不必陪我到这么晚。” 宁嫣然轻笑,“只要能在王爷身边,无论做什么,妾身都甘之如饴。”? 苍云瑄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擦了几下,“我让人送你回去,明日我去你院里陪你用早膳。” “妾身自己回去就好。”宁嫣然善解人意道:“王爷继续忙吧,但也不要忙得太晚。” “好。” 宁嫣然缓缓走出书房,随即消失走廊的尽头。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眼底闪过几分忧愁。 “唔!”? 不等宁嫣然反应过来,暗处突然出现一个人捂住了她的嘴。 她被黑衣人扛上了肩膀,一跃而起离开了王府。 宁嫣然拼命挣扎,直到看到不远处熟悉的背影,她便停止了动作。 黑衣人将她放下便消失了,宁嫣然紧了紧手,低声道:“殿下……” “我让你做的事,你一件也没做到。”苍明朗冷冷开口,“看来你是不想要你家人的命了。” 苍明朗的话让宁嫣然身子一僵,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她到底是逃离不了这种被人拿捏的日子…… 若不是苍明朗抓住了她的家人,逼迫她去勾引苍云瑄,然后找机会杀了苍云瑄,或许她这辈子也碰不到苍云瑄,更不会倾心于他。 可她孤女的身份是假,即便喜欢苍云瑄,她也没办法将自己的一切展露给苍云瑄。 宁嫣然深吸了一口气,“我有按照殿下的意思行事,只是瑄王妃总是阻拦我,我才一直没有得手。” “先前我给温妃下毒,想要让瑄王妃被处死,可她实在厉害,竟然能找到证据翻身。”? 苍明朗挑了一下眉,“温妃的事我在江南时听说了,你能皇后来摘出自己,还能苍云瑄继续宠爱你,也算是聪明。” “只是你下手还是不够快、不够狠,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吗?” 宁嫣然闻言身子一抖,急忙跪在了他面前,“殿下恕罪!” 苍明朗冷声道:“我暂时还没有生气,但时间长了,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说罢,他把一块帕子丢到了宁嫣然的面前。 宁嫣然不明所以, 但还是颤抖着手拿了起来,下一刻一截血淋淋的断指便掉在了地上。 “啊!”? 她尖叫着向后退,苍明朗冰冷的声音便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这是你母亲的小指,若你还不能把我交代的事做好,下一次可就不是断指了。” 宁嫣然连连点头,豆大的泪水相继滴落在地,她却不敢放声大哭。 苍明朗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没有办法怜惜与同情,“你应该去苍云瑄的面前哭才是,当初我选中你,便是因为你哭起来能让人怜惜。” “说到底,苍云瑄也只是个凡夫俗子而已。”? 宁嫣然颤抖着回答,“我知道了,殿下放心便是,我一定会尽快做好此事的。” “望、望殿下能放过我的家人……” 苍明朗冷冷道:“那也要看你的表现,若你又让我失望了,我总要让你长长记性。” “来人,送她回去。”? 他话音刚落, 一个蒙面人便再次将宁嫣然像物件一样扛上了肩膀。 宁嫣然回到房间时,脸上满是呆滞与泪痕,她木讷地看着黑衣人交给她的毒药,眉眼间满是绝望。 她在心中低声道:“王爷,妾身也是不得已的……” 翌日,苍云瑄如约到了宁嫣然的院子。 宁嫣然早就摆好了早膳,看到苍云瑄来了,便笑着上前迎接他。 她看着苍云瑄疲惫的神情,忍不住心疼道:“王爷又是一夜没睡吧?瞧王爷的眼睛满是血丝,妾身恨不得替王爷受苦。”? 苍云瑄笑笑,“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宁嫣然嗔怪道:“王爷是妾身的天,妾身怎么能不担心?” “幸好妾身猜到王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些清淡的早膳,王爷吃起来也能舒服些。” 苍云瑄心头一暖,拉着宁嫣然坐下,“让你替我费心了。” “王爷今日怎么对妾身这么客气?” 宁嫣然脸上笑着,长袍下的手却深深陷入了掌心。 “王爷快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听厨房说,这是他从别人那学来的药膳。”? 苍云瑄点点头,吹去上浮的热气后便喝了一口粥。 宁嫣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说话时声音有些紧张,“王爷觉得怎么样?” “还不错,这药膳……” 苍云瑄的话还没说完,嘴角便溢出了鲜血,滴落在碗中。 宁嫣然急忙道:“来人啊!王爷吐血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毒还是无毒 沈落溪赶来时,苍云瑄还在不住地吐血,他身下的床单已经被鲜血染红。 宁嫣然在床边哭红了眼,一直在用手巾替苍云瑄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可她擦拭的动作始终比不过苍云瑄吐血的速度。 她看到沈落溪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似的。 “姐姐,你快来看看王爷啊!”? 沈落溪眉头微蹙,上前查看苍云瑄的情况。 她掀开苍云瑄的眼皮,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是已经陷入休克了。 “侍卫来找我时,说王爷用了早膳便这样了,王爷吃了什么?”? 宁嫣然急忙回答,“只有一碗药膳粥。” “拿来让我看看。”沈落溪说道。 宁嫣然立刻吩咐侍女去拿,沈落溪浅尝了一口便吐了出来,萧越泽立即给她递了杯茶水漱口。 沈落溪擦去嘴角的水渍,神情阴沉了下来,“这粥有毒,想要逼出王爷体内的毒不容易。”? “屋里的人出去,越泽你守在门外,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萧越泽点点头,立刻将所有人赶出了屋外。 宁嫣然越过萧越泽看着他身后紧闭的房门,眉眼间满是焦急和担心。 她根本没想到那毒已经这么厉害,她内心纠结,既想让苍云瑄死,好保住家人,又希望苍云瑄没事。 里头静悄悄地,宁嫣然伸长了脖子想要探听里面的声音,可还是一无所获。 屋内,沈落溪已经解开了苍云瑄的衣服,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随即便从空间里拿出了心脏起搏器,将它压在苍云瑄的心口上。 她紧盯着苍云瑄的脸色,虽然血还是吐个不停,但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血色。 现在苍云瑄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太微弱了,在她把苍云瑄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前,苍云瑄绝不能出事。 她收起东西,拿出银针刺满了苍云瑄上半身的大穴,但这还不够。 宁嫣然手中寒光一闪,苍云瑄的脚底便多了两道刀痕,瞬间便有黑血从伤口里缓慢地流出。 她紧紧盯着,可黑血流出的速度太慢了,她将手放在苍云瑄的额头上,把内力缓缓传入苍云瑄体内。 黑血流出的速度变快,苍云瑄也在这时睁开了眼睛,他看不清眼前东西,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但他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沈落溪……” “王爷先别说话,保留力气。”沈落溪沉声道。 苍云瑄还没脱离危险,但多亏了他体内的另一种毒,让他有了耐毒性,否则她还没进门,苍云瑄就已经没命了。 沈落溪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大约半个时辰后,苍云瑄状况才稳定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倚靠在床边休息了一会才从空间里拿出一包药递给苍云瑄,“把这个吃了。”? 苍云瑄有了些力气,拿过后仰头吃光那药粉,苦涩回甘的味道在他的嘴里蔓延,等味道彻底消散,他才看向了沈落溪。 “我怎么了?”? “王爷被人下毒了,那毒叫慕血,会让人将体内的血流尽而亡。”沈落溪解释,“王爷命大,撑到了我赶来的时候,若是我晚到一步,怕是只有神仙才能救王爷了。”? 苍云瑄眉头微蹙,“我怎么会中毒?”? 沈落溪意味深长道:“王爷应该问一问自己的枕边人,而不是来问我。”? 苍云瑄沉默不语,沈落溪不以为意,转身打开房门,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僵持的萧越泽和宁嫣然。 “姐姐,王爷怎么样了?” 宁嫣然一看到房门开了,急忙便询问了起来。 “王爷已经醒了,妹妹进去看看吧。” 她话音刚落,宁嫣然便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 “王爷!”? 苍云瑄脱下了沾满血的衣裳,挣扎着想要下床,见宁嫣然来了,动作便顿了顿。 “我没事。”? 宁嫣然想要扑进他怀里,但苍云瑄现在一身血污,她有些介意,所以只是走到了床边,红着眼框和苍云瑄对视。 “还好王爷没事……真是吓死妾身了……” 苍云瑄沉默了片刻,“我也没想到那药膳粥会有问题。”? 宁嫣然不平道:“王爷昏迷时,我已经让人把那厨子带来了,王爷可要审问?”? “带进来吧。” 很快,一个穿着围裙的厨子便被侍卫带了进来,厨子满脸惊恐,看到苍云瑄后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小的什么都没做啊!”? 沈落溪站在房门口淡淡道:“我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便不打扰王爷审问了。”? 苍云瑄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有开口阻止。 他冷冷看着厨子问道:“是谁指使你在药膳粥里下毒的?”? 厨子急忙道:“小的哪有这个胆子啊!那药膳粥……”? 苍云瑄察觉有异,厉声喝道:“药膳粥怎么了?”? “那药膳粥是我和王妃的侍卫学的!连做药膳粥的药材都是他剩下的!”厨子急忙喊道。 沈落溪和萧越泽还未走出院子便听到了厨子的话,萧越泽沉下脸,低声解释道:“王妃,我什么都没做。” 沈落溪点点头,萧越泽虽因为她对苍云瑄不满,但绝不会做出给苍云瑄下毒这样的事,她转身远远看向苍云瑄身边的宁嫣然,眉眼间一片冰冷。 她走回房间,直视着苍云瑄的眼睛说道:“我要看看那药材。”? 苍云瑄没有反对,示意侍卫去拿。 侍卫动作很快,马上把剩下的碎药材拿来了。 沈落溪指着那些药材问厨子,“这就是你给王爷做药膳粥的药材?”? 厨子点点头,“萧公子这些日子都在给王妃做药膳,余下这些边角料都是不要的了,小的瞧着都是上好的药材,便问了萧公子能不能拿走。” “恰逢今日侧妃说做些清淡的早膳,我便想到了用这些剩下药材依葫芦画瓢给王爷和侧妃也做了一顿药膳……” 宁嫣然在一旁转着眼珠子,随即轻声道:“姐姐的侍卫,果然为姐姐着想,可这法子实在是……” 沈落溪没有理会,捻起一些碎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沉下脸,苍云瑄便沉声道:“有毒还是无毒?”? “无毒。”沈落溪平静地回答。 第一百七十章 把证据算出来 厨子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萧公子给王妃做药膳的东西,自然无毒!”? 苍云瑄淡淡看了厨子一眼,厨子赶忙闭上了嘴。 “仅你一人之言,本王无法相信你,来人,去请……宫里的御医来。”他开口。 沈落溪一听,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若是以往,苍云瑄找的人必定是司徒岩,现在却让人去请宫里的御医,可见是怕她和司徒岩相勾连来害他。 想到这个,沈落溪面色更冷,苍云瑄谁都怀疑了,却不怀疑宁嫣然,简直可笑! “无论是谁看了,这些药材都是无毒。”沈落溪冷声道:“王爷要查,应该查得全面些。”? “这药膳粥经手的人可不止厨房的人,还有妹妹和妹妹的侍女,王爷不该查一查吗?” 她看向宁嫣然,宁嫣然紧了紧手,面上不敢显露半分。 宁嫣然怯生生地捏住了苍云瑄的袖子,苍云瑄立即护住了她。 “本王来时嫣然刚把早膳摆好,这事和嫣然没关系。”? 沈落溪翻了个白眼,“那王爷为何要怀疑我?这毒若是我下的,我为何还要来救王爷?”? “我直接等王爷死了再赶过来不是更好?何必费这个力气?”? 苍云瑄哑然,宁嫣然却在一旁说道:“王爷,或许姐姐真的和这件事没关系,但萧公子就……”? 她意有所指,打定主意脏水泼到萧越泽身上,反正他是沈落溪的人,只要苍云瑄认定是萧越泽下的毒,沈落溪也脱不了干系。 昨夜在决定下毒时,她便已经盘算好了。 沈落溪和萧越泽都是阻碍,无论苍云瑄是死是活,他们其中一个一定要死! 宁嫣然垂下眼,敛去眼底杀意。 她转头看向苍云瑄,娇弱地开口,“王爷,萧公子到底是姐姐的人,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萧公子为了姐姐出生入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王爷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放过萧公子吧,即便真是萧公子做的,或许也是一时糊涂。” 宁嫣然的每句话都直指萧越泽就是下毒之人,苍云瑄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沈落溪眉头微蹙,大步上前将她从苍云瑄的怀里拉出,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力气之大,响彻整个房间。 宁嫣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姐姐为何打我!”? “妹妹哑了那几天,我以为妹妹能长些教训,没想到还是毫无长进。”沈落溪冷声道:“妹妹口口声声说越泽给王爷下毒,说得仿佛和亲眼看到一样。” “既然妹妹如此笃定,怎么连证据都拿不出来?”? 宁嫣然脸色难看,眼睛通红地看向她。 苍云瑄急忙把宁嫣然护在怀里,看到她红肿的脸,立刻转头对沈落溪斥道:“你打嫣然做什么!你的侍卫本就有嫌疑,难道还说不得?” “整个王府谁不知道你的侍卫仗着你的权势狐假虎威,他为了给本王下毒,有什么奇怪的?沈落溪,他心里安的什么心,你看得出来吗!”? 沈落溪听着他的斥骂和宁嫣然的抽泣声,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烦。 “既然王爷和妹妹口口声声说越泽做了这样的事,可又拿不出证据,既然如此,我便找出下毒之人是谁。”? “让王爷看看究竟是谁才是下毒之人。”? 宁嫣然身子一抖,眼底闪过几分慌张,但她已经把装毒的东西丢掉了,沈落溪不可能找到。 这么一想,她便放松了些。 她看向沈落溪,脸上依旧一副娇弱的模样,她柔声说道:“若姐姐有办法能证明萧公子的清白,自然是好的。” 沈落溪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了苍云瑄,“王爷是什么时辰到这里的?”? 苍云瑄眉头微蹙,“你问这个做什么?” “为了找到真凶。”沈落溪冷声道:“王爷想要找到证据,就快些回答我。”? “还有你,你是什么做的药膳粥,又是什么时候做好的?”? 跪在地上的厨子愣了愣,没想到沈落溪会问自己这些事,他想了想才回答道:“侧妃的侍女大约是一个时辰前到厨房来的,她说完之后小的就开始做了。”? “做好时,正好是半个时辰后。”? 沈落溪点点头,随即面无表情地看向苍云瑄,苍云瑄对上她的视线,眉眼间多了几分疑惑,但还是缓缓开口,“大约一刻钟前。” 得到了答案,沈落溪便掐指算了起来。 宁嫣然见状,疑惑之余多了几分嘲讽,“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在皇上面前用过的把戏,姐姐又在王爷面前用一次吗?”? “要不要妹妹去给姐姐找一对圣茭?好让姐姐再问一次老天爷?”? 她的语气满是调侃,沈落溪充耳不闻,萧越泽则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目光冷冷地看向宁嫣然,“不要打扰王妃。”? 短短一句话,立刻让宁嫣然闭上了嘴。 这时,沈落溪停下了手上的掐算,她看了宁嫣然一眼,上前一把扯过宁嫣然身旁的侍女。 侍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便被沈落溪的视线吓了一跳。 “把你身上的东西拿出来。”沈落溪冷声道。 侍女不明所以,沈落溪便自己上手从她身上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白瓷瓶。 宁嫣然看到那瓶子,身子顿时被僵住了。 这个瓶子怎么会在侍女手里!她明明已经丢掉了! 沈落溪拿起瓶子晃了晃,“这便是王爷要的证据。” “说吧,你从哪得到的瓶子?” 她开口时,刻意用身子挡住了侍女看向宁嫣然的视线。 侍女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沈落溪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光是毒害亲王这一条罪,已经够让你死十次了。”? “只是可惜了被你连累的族亲,等到了牢里,你再慢慢和他们解释吧。”? 侍女一听,顿时惨白了脸,她赶忙跪在了地上,“是我从侧妃要丢的东西里捡来的!我只是瞧着这瓶子精致,想着拿去换些银子!” “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毒害王爷啊!”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巧舌如簧 沈落溪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宁嫣然,“既然这瓶子是妹妹的,妹妹又是哪来的毒药呢?”? 宁嫣然冷汗直冒,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略显慌张道:“我没见过这瓶子,这贱婢胡乱说话!”? “再说了,姐姐随便拿了一个瓶子便说这里头装了毒药,未免太草率了。”? 说罢,她便看向了苍云瑄。 苍云瑄冷冷开口,“嫣然说得对,本王可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沈落溪并不意外会发生这样的事,她让萧越泽站在身后,随即吩咐苍云瑄的侍卫去找一条活鱼来。 侍卫不解地应下,小跑着端来一条在水盆里游动的活鱼。 沈落溪直接把瓶子丢进水盆里,眨眼间水里的鱼便翻了肚子,一缕缕的血也从它的身体里涌了出来。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这毒竟然这么厉害! 沈落溪淡淡看向苍云瑄,“王爷还需要我证明吗?” 苍云瑄脸色难看,转头看向了宁嫣然。 宁嫣然顿了顿,下一刻便红了眼,她用手轻轻握住苍云瑄的袖子。 “王爷不相信妾身吗?王爷可是妾身的命啊……” “那贱婢不知从哪得到的瓶子,开口便污蔑妾身,妾身知道王府有人不喜欢妾身,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然恨到了这个地步……” 她的话意有所指,在场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视线都不由落在了沈落溪和萧越泽身上。 毕竟在王府里最讨厌宁嫣然的人,也只有沈落溪了。 “王妃没必要做这样的事。” 萧越泽站在沈落溪面前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冷冷扫视着众人,“王妃何必大费周折毒害王爷,再嫁祸到侧妃身上?”? “这不是摆明了让人怀疑自己吗?反而是侧妃将自己瞥了干净,不承认这瓶子是自己的。”?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女,侍女立刻垂下头,耳边便传来了萧越泽冰冷的声音。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若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等到了牢里你觉得你和你的家人还有活路吗?” 侍女张了张嘴,脑海里回想着宁嫣然做过的种种,随即咬了咬牙,开口说道:“今早奴婢帮侧妃收拾房间时,无意中在侧妃要丢的东西里看见了这瓶子。”? “那时奴婢还问了侧妃,侧妃只让奴婢赶紧丢出去,奴婢走出房间后便悄悄藏下了瓶子,做工这样精细的瓶子,奴婢的月钱哪买得起啊!”? 沈落溪笑着看向宁嫣然,“妹妹记性不好,但有人替妹妹记着呢。”? 宁嫣然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即大步走到了那侍女面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这样对我!我甚至把你当成至亲姐妹,如今却被姐妹在背后捅了一刀!”? 她话音落下,“咚”的一声便跪在了苍云瑄面前。 “若王爷觉得妾身真做了这样歹毒的事,王爷处置妾身便是,妾身毫无怨言。”? 沈落溪眼睛微眯,余光扫了苍云瑄一眼后,冷声开口道:“来人,把她关到祠堂去。” 侍卫领命上前,苍云瑄便拦下了他们。 “谁也不许动嫣然。”他蹙眉道:“本王相信嫣然。”? “嫣然性子软,本王知道有不少人不喜欢嫣然,先前本王不加以制止,是因为都是些风言风语,想不到这一回有人会如此大胆!” 宁嫣然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她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扑进了苍云瑄的怀里。 “妾身就知道,王爷一定会相信妾身……” 苍云瑄垂眸看了她一眼,目光闪了闪。 沈落溪见状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在心中腹诽几句后,漠然开口道:“接下来的事便交给王爷处置吧,我便不插手了。”? 话音落下,她便带着萧越泽大步走出了院子,萧越泽离开时,冷眼扫向宁嫣然才转身跟上了沈落溪。 宁嫣然抿紧唇,脸色阴沉。 …… “王妃就这样放过侧妃,怕是日后还会再出现这样的事。”萧越泽沉声道。 沈落溪接过他递来的茶杯,缓缓抿了一口茶。 “我知道。”她平静地回答,“虽然这对我们来说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可她还算有本事,总能逃过一劫。”? “除非我们能抓她个现行,否则她巧舌如簧,我们还是奈何她不得。”? 而且她看得出来,苍云瑄也并非完全相信宁嫣然。 沈落溪垂下眼,但这和她没关系,她要做的是确保自己在离开王府前的安全。 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她再出手将这许多事一并奉还,也是一样的。 她不着急。 这时,雪玉走了进来,将一张拜帖递给了沈落溪。 “王妃,怜王妃派人送来了拜帖,想和您喝喝茶、说说话。” 沈落溪接过拜帖,看到拜帖上的字有生气多了,勾唇露出来一抹笑。 她放下拜帖说道:“现在应该不能再叫怜王妃了,而是应该叫纪小姐。”? 雪玉反应了过来,“瞧奴婢这脑子,都忘了纪小姐已经和怜王殿下和离了。”? 沈落溪笑笑,“你去备车吧。”? “是。” 片刻后,沈落溪便到了侯府,站在外头等候多时的云绯急忙上前迎接。 “瑄王妃,我们小姐已经备好茶在里面等着了。” 沈落溪轻笑,“你的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 云绯轻叹一声,“奴婢做梦都想不到能从那虎狼窝离开,这都多亏了瑄王妃!”? 沈落溪笑而不语,她不过是帮纪馨蓉抓住了机会而已。 她跟着侍女走进侯府,一路到了后院,抬眼便看到了纪馨蓉正笑着向自己招手。 “妹妹,我可是等了你好一会了。”? 纪馨蓉现在面色红润,说话有了力气,离开了那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人也恢复生气。 “恭喜姐姐脱离苦海。”沈落溪笑着祝贺道。 “这都是妹妹的功劳。”纪馨蓉握住她的手,“我听说皇上下令,让王爷离开京城,今日便是出发的日子。” “王爷让人给我送了封信,妹妹能不能替我看看?” 沈落溪点点头,打开后眼底闪过几分厌恶。 幸好纪馨蓉没有看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大哥成亲 信里写的都是些污言秽语,怜王斥纪馨蓉无情无义,还诬陷她对自己不忠,竟然在他落魄时与他和离。 这些话写了整整两页,话一句比一句难听,直到最后一句,怜王还在用最难听的话命令纪馨蓉帮他向皇上求情。 沈落溪将信递给了萧越泽,萧越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萧越泽接过,直接用内力弄碎了它。 纪馨蓉愣了愣,“妹妹怎么……” “怜王殿下没说什么重要的事,姐姐不必放在心上。”沈落溪轻声道:“更何况姐姐已经和怜王殿下和离了,为免有心人说闲话,日后再有怜王殿下的信,姐姐还是别看比较好。” “云绯,你作为姐姐的贴身侍女,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云绯一眼。 云绯心领神会,“今日是奴婢疏忽了,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沈落溪将视线重新将视线落在纪馨蓉身上,“事情已经过去,姐姐不要再回头看了。”? 纪馨蓉轻轻应下,随即笑着说道:“不说这个了,我把你找来可不光是为了和你聊天的。”? “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就要开始了,皇上的意思是大办,到时皇后娘娘必定要在场,你要小心些。” 沈落溪闻言沉吟了片刻,因为怜王殿下的事,皇后定是恨毒了她,册封大典上出什么事,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多谢姐姐提醒,我会注意的。”沈落溪笑笑。 纪馨蓉嗔怪道:“你怎么和我这么客气?往后若是有我能帮上你的地方,你尽管说便是。”? “若不是你替我想出装病的主意,我和王爷和离也不会这样容易。”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天,一个侍女却在这时走进了院子。 侍女对两人行了礼,随即将一张请柬递给了纪馨蓉。 “这是相府递来的帖子,沈大公子说大小姐是瑄王妃的闺中好友,希望大小姐和老爷、夫人一起来吃杯喜酒。” 沈落溪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沈留白要成亲了,她竟然不知道。 纪馨蓉高兴地应下,转头看向沈落溪,“你大哥和陆小姐早就定了亲,如今总算修成正果了,你给我出出主意,应该送些什么好?”? 沈落溪敛去思绪笑道:“我大哥对礼数没那么看重,随便送些就好,陆小姐则喜欢苏绣,你送些料子给她制衣服,她必定高兴。”? “我一会就吩咐人去办。”纪馨蓉笑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沈落溪便起身告辞了。 走出侯府这一路,她思考要不要回一趟相府,却一眼看到了站在马车边的沈留白的贴身小厮。 “王妃!”? 沈落溪意外地看着他,“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小厮笑了笑,“小的来给纪小姐送请帖时就看到了王妃的马车,想着王妃大抵是侯府里和纪小姐说话,小的便在这里等着了。”? “大公子这些天忙坏了,府里的人都是一个当两个使,今日才得了喘息,让几个小厮来送请帖。”? 沈落溪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两日秋猎,我竟然没有帮上大哥的忙。”? “大公子不会在意这个的。”小厮笑道:“大公子这两日还提起了王妃,王妃若得空,可要去相府看看?”? 沈落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时间还早,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小厮笑着跟在马车旁,到了相府门前后便对门房喊道:“快去告诉大公子,王妃来了!” 沈落溪走下马车便看到了这一幕,眉眼间满是无奈。 萧越泽替她把马凳放好,抬手扶她下马,看着满目喜庆的红,他轻声道:“大公子成亲,相府上下都很热闹。” “要不要去找些人来帮忙?” 沈落溪点点头,“你找几个老实的人过来帮忙,省得忙没帮上,只会添乱。”? “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相府,沈留白便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 沈落溪好笑地看着他,“大哥不必这么着急。”? 沈留白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说道:“听说你来了,我放下手头的事便过来了。”? “秋猎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他轻叹了一声,眉眼间满是心疼。 沈落溪不以为意,而是笑着催促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哥就别想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大哥操心呢。”? “大哥什么时候选的吉时?看来我得尽快选礼物了。”? 沈留白见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不由更心疼了,这是已经习惯遇到那些破烂事了啊…… “我们到后院再说吧。”? 沈落溪点点头。 “二公子在身后偷偷看着王妃。”萧越泽低声道。 沈落溪淡淡“嗯”了一声,“由他去吧。”? 现在怜王倒了,沈挥墨没胆子直接上来找她,更何况现在沈留白也在,他找不痛快,也得掂量着点。 她和沈留白坐下后,沈留白便给她倒了一杯茶,“这是父亲的意思,父亲说皇上已经定下太子,朝堂的局势会暂时稳定下来,是我成家立业的好时机。”? “我入了仕途,也能对家中有所助益。” 沈落溪不置可否,苍明朗当上太子,朝堂的确会稳定一段时间。 下一次动荡,便是皇上病危的时候,所以沈相自然要抓住这个时机。 “无论如何,还是要恭喜大哥,终于能和陆小姐修成正果了。” 沈留白笑了笑,正要回答时,沈相便走了进来。 “父亲。”沈落溪和沈留白站起身。 沈相笑着点了点,“我听说落溪来了,便赶忙过来了,不过我来的路上听到有下人找你,留白,你去看一看吧。” “你的婚事可不能出岔子。”? 沈留白眉头微蹙,他抱歉地看向沈落溪,“我去看一眼再回来。”? “大哥去忙吧,我在和父亲说话等你回来。”沈落溪善解人意道。 她目送着沈留白走远,才缓缓将视线落在沈相身上,脸上再无半分笑容,“父亲,大哥已经走了,您要说什么只说便是。” 沈相尴尬地移开视线,虽然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开了口,“留白要成亲了,挥墨那个样子,实在不合适……” 第一百七十三章 教教你 沈落溪并不意外,沈相来找他,也就只有这一个目的了。 但沈挥墨和怜王设计害她,她为何要听沈相的? 沈落溪淡淡看向他,“二哥戴着面具也碍不着大哥成亲,何必解开?” “父亲和母亲不会管教二哥,总会有人替你们管教,难道父亲还想再经历一次被皇上关在宫里的事吗?” 沈相脸色难看,他张了张嘴,最后挤出一句,“他已经改过了,不会再这样了……” “更何况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这样做不合适,还是……” 沈落溪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二哥真的改了吗?那为什么二哥依旧流连烟花柳巷之地?这就是父亲说的改吗?” “若是真心悔过,应该再也不去那样的地方才是,可我偶然听旁人说,二哥和怜王殿下有所往来,这件事意味着什么,父亲不知道吗?” 沈相抿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一共有两个儿子,沈留白足够优秀,不需要他操心,所以面对有些不成才的沈挥墨,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即便他上次被皇上扣在宫里时,出来后也只是不痛不痒地禁足沈挥墨了一段时间而已,但他没想到沈挥墨竟然和怜王有来往。 万一被有心人抓住这件事,他和沈留白都会受到牵连。 沈落溪扫了他一眼,“大哥就要入朝堂了,二哥这样下去,日后大哥和父亲还要遭不少的罪。” “我虽有能力帮忙,可也不能次次保证能将父亲安然无恙地救出来。” 沈相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出了房间,一直等在门外的沈挥墨急忙上前,“父亲,您和她谈得怎么样了?” “她……”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相便重重给了他一巴掌。 “孽子!” 沈挥墨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可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沈相便愤愤拂袖而去了。 他呆愣在原地,回过神后,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房间对沈落溪大喊道:“你对父亲说了什么!” 萧越泽上前一步,目光冷冷地看着他,“若是二公子不会好好说话,我可以教教二公子。” 说罢,他便拔出了手里的长剑。 沈挥墨吓得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步,“这、这可是相府,你不能对我下手!” 萧越泽不以为意,继续上前。 沈挥墨转身要跑,结果还没跑出房门便被门槛给绊倒了,他脸朝地,重重摔在了地上,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叫出口,萧越泽就把他提了起来。 他拎着沈挥墨走到沈落溪面前,然后松开手再次让他摔在地上。 “啊!” 沈挥墨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咬牙切齿地看向沈落溪,想要开口骂几句,可对上沈落溪冰冷的视线,他瞬间就怂了。 “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过几天大哥就要成亲了,你敢对我下手就是触大哥的眉头!” “在这样大喜的日子出了事,父亲和母亲是觉得不会原谅你的!” 沈落溪闻言勾起了嘴角,弯起眉眼看向他,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方才我听到外面传来响声,父亲还狠狠斥责了二哥,要坏了大哥婚事的人,怎么看都是二哥吧?” 沈挥墨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我、我不过是被父亲斥责一句而已,定是你和父亲编排了我的不是,所以父亲才会这样对我的!” “你到底和父亲说了什么!你这个贱人!” 他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手刚撑在地上,萧越泽便抬脚踩在他的后背,把他重新踩在了地上。 沈落溪淡淡看着他,“二哥自己做过什么事,还需要我说出来吗?现在怜王殿下被皇上关了起来,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可你和怜王殿下一起出现在皇家酒楼的事,看到的人可不少。”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沈挥墨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房间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他才咬牙挤出一句,“我和怜王殿下不过是偶遇,即便有人胡乱编排,我也不怕!” “你少拿这件事吓唬我!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落溪轻笑,“既然如此,父亲听到我说出这事后,为何要打二哥?二哥和怜王殿下私联,当真只是件小事吗?” 沈挥墨正要反驳,沈留白的声音便传进了房间。 “落溪说的话是真的吗?你和怜王殿下有来往?”他蹙眉看向沈挥墨,“挥墨,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全家!” “如今外面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你却一点都不谨慎,先前父亲的事,还足以让你长记性吗!” 沈挥墨很清楚以后相府就是沈留白做主了,他不能得罪沈留白,所以他急忙解释道:“大哥,我和怜王殿下只是偶遇,打了个招呼便没了!” 沈留白失望地看着他,“这话你和别人说,有几个人能相信你?” “大家只会相信想要看到的和听见的,到时候墙倒众人推,你说的话根本没人会听。” 沈挥墨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落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随即站起身,示意萧越泽把脚挪开。 “大哥,这件事就别交给父亲和母亲处理了,再过几日你就要成亲了,还是尽早处置比较好。”她淡淡道:“我便先回去了,明日我会让人来帮大哥布置。” “若还有其他需要,大哥直接说便是。” 沈留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早些回去吧。” 沈落溪点点头,抬脚便大步离开了。 夜晚,沈挥墨灰头土脸地走出了书房,耳边仿佛还有沈留白责备的声音。 他走到廊下一屁股坐了下来,终于有机会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吃过晚饭后,他便跪在地上被沈留白训了两个时辰,这一切都是沈落溪的错! 若是她不告诉父亲和大哥,说不定还能瞒上一段时间! 可惜现在怜王失势,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低咒了一句,然后起身准备回房间,抬头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他面前。 第一百七十四章 蒙面人 “啊!” 沈挥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叫了起来,可声音还没传出去,身后便有一个人捂住了他的嘴。 他惊恐地看着缓缓靠近自己的人,那人蒙着面,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走到他面前,“沈二公子不必这么紧张,我是来帮你的。” “我知道你讨厌你妹妹,她害你容貌尽毁,还被沈相和沈大公子训斥,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若不是因为她,你怎会如此?” 沈挥墨疑惑地看向眼前的人,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么多事? 蒙面人示意捂住沈挥墨嘴巴的人松手,继续笑着说道:“沈二公子甘心吗?我愿意帮沈二公子报复她,给沈二公子出一口气。” “只要沈二公子点头,我便会帮你。” 沈挥墨听到这话自然是心动的,可这人突然出现,还说了这样的话,实在很难让他不起疑。 他思索了片刻,随即上下打量着蒙面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蒙面人轻笑,“我是谁很重要吗?我只是想帮沈二公子而已,若是沈二公子不愿意,我现在便可以离开。” 话音落下,他便有要离开的意思。 “等等!”沈挥墨急忙叫住他,眉眼间的犹豫久久不散,“为什么帮我?我可不信你会无缘无故地帮我!” 蒙面人慢条斯理地回答,“我和你妹妹也有些恩怨,反正沈二公子也要动手,我们为何不合作?” “两个人对付一个人,可比一个人孤立无援好多了。” 他循循善诱,彻底把沈挥墨给说动了。 沈挥墨攥紧了手,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若是你真能帮我,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 蒙面人闻言,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那我便等着沈二公子的谢礼了,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罢,他便凑近沈挥墨低语,沈挥墨勾起嘴角,点了点头。 …… 沈挥墨的婚期如约而至,沈落溪早早便起来了。 她让雪玉替自己更衣,见雪玉想要给自己涂粉,她便抬手阻止了。 “今日要出风头的是大哥和嫂嫂,我不必过多打扮。” 雪玉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脂粉,但又忍不住多看了沈落溪一眼。 即便沈落溪粉黛未施,容貌也不是普通人所能及的。 如此倾城之貌,世间少有。 沈落溪感受到了雪玉的视线,忍不住笑着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雪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觉得王妃美得和仙女似的,无论怎样都好看。” 沈落溪伸手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别在这里油嘴滑舌了,再去帮我清点一下礼物,然后去看看王爷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是。” 她目送着雪玉走出房间,萧越泽便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萧越泽见沈落溪难得穿得明艳,目光闪了闪,他放下早膳,看向沈落溪的眼睛多了几分温柔。 “这身衣服很适合王妃。” 沈落溪笑笑,“连夜叫人赶出来的,幸好赶上了。” “快到了吉时了,大哥应该已经出发去接嫂嫂了,我们也快些吧。” 萧越泽点点头,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吃完早膳,然后适时递上手帕给她擦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王府门口,抬眼便看到了苍云瑄和宁嫣然。 宁嫣然穿着一身艳粉,惹眼又不合时宜,沈落溪瞬间蹙起眉,大步走到了她面前。 “今日是我大哥的大喜之日,妹妹这身衣服不合适,赶紧回去换了。”沈落溪冷声道:“若妹妹不愿意就别去了,省得丢人现眼。” 宁嫣然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狠戾,看向苍云瑄时却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模样。 “王爷,妾身这么穿不上合适吗?” 苍云瑄摇摇头,沉下脸看向沈落溪,“一件衣服而已,你用得着这样说嫣然吗?” “今日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本王不想斥责你,赶紧出发吧,别耽误时间了。” 他想要带宁嫣然上马车,但他的手还没碰到宁嫣然的手,沈落溪便先他一步把宁嫣然拉到了身边。 宁嫣然还没反应过来,外袍便被沈落溪一把扯了下来。 “啊!” 宁嫣然惊呼,艳粉的外袍缓缓落在了地上,沈落溪冷冷看向她,“方才我说的话,妹妹没有听到吗?” “来人,送侧妃回院子。” 门口的侍卫对视了一眼,这才走到宁嫣然面前。 “侧妃,请。” 宁嫣然脸色难看,但还是压着心中的怒气,转过头娇弱地看向苍云瑄,“王爷……” “都给本王让开!”苍云瑄上前护住她,怒声呵斥沈落溪道:“沈落溪,即便是你大哥的大喜日子,你也要出点事来吗?” 沈落溪淡淡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这样做。” “妹妹穿成这样,是打算抢风头吗?还是要让人在背后议论王爷治家不严?” 苍云瑄脸色难看,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沈落溪继续说道:“王爷若怕妹妹一个在府里孤独,也可以留下来陪妹妹。” “找个理由搪塞外人,对我来说也不是件难事。” 她话音落下,苍云瑄和宁嫣然都变了脸色。 宁嫣然用余光看了苍云瑄一眼,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才柔柔开口,“姐姐要我换衣服,我自然会换,何必迁怒于王爷?” “更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姐姐这样做,实在不合适。” 沈落溪冷淡地看向她,“我和妹妹好好说时,妹妹听了吗?既然妹妹不听,我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我大哥婚宴就要开始,王爷和妹妹自便,但妹妹还要跟着王爷去相府,穿的衣服依旧不合时宜,妹妹就别我不客气了。” 说罢,她不再理会,带着萧越泽和雪玉便离开了。 宁嫣然脸色狰狞,垂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外袍,指甲几乎陷入了掌心。 很快,沈落溪便到了相府,正好赶上沈留白背着陆湘云进府,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红润。 她跟着人潮走进相府,跟在身后的萧越泽却脚步一顿,转头看向身后,可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却突然消失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再手下留情 萧越泽眉头微蹙,眉眼警惕了起来。 “越泽,怎么了?” 沈落溪察觉到他没有跟上,立即停下脚步看向了他。 “我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们。”萧越泽回答。 听到这话,沈落溪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缓缓看向四周,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她收回视线,声音淡淡道:“先留意着,不着急。” 萧越泽点点头。 大堂里,沈留白和陆湘云已经拜完了高堂,然后在众人的祝福中走进了洞房。 在沈留白出来前,沈相和沈夫人替他招待着外面的宾客,沈挥墨则站在他们身后陪笑,时不时附和一句。 沈落溪看了一眼,便笑着转头去应付其他官眷了。 “沈相真是好福气,两子一女都那么优秀,不过怎么不见瑄王殿下?” “出来时妹妹突然身体不适,王爷便让我先过来。”沈落溪笑笑,“妹妹一直被王爷娇养着,身子骨差些,王爷少不得要过顾及些。” 众官眷一听,神色变得复杂了许多。 这时,苍云瑄突然带着已经换上素色衣服的宁嫣然走了进来。 宁嫣然一进来便感觉到了刺人的视线,她顺着视线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她们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嫌弃。 她愣了愣,虽然看不上她的人很多,但有苍云瑄在身边,那些人会收敛不少,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如此明目张胆。 宁嫣然心中不解,随即看向沈落溪,瞬间便明白了。 她攥紧拳头,必定是沈落溪说了什么! 沈落溪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也不以为意,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神色如常地看向了宁嫣然,甚至还和她颔首示意了一下。 方才她可没有和其他人说宁嫣然的不是,但旁人听完会怎么想,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毕竟这些招数,她也是跟宁嫣然学的。 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很快,沈留白便带着闹洞房的人走了出来,然后走到每一张酒桌前敬酒。 沈落溪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药递给萧越泽,“拿去给大哥,让他吃两粒,今日他要喝不少酒,可以不那么容易醉。” 萧越泽点点头,拿着药便走到了沈留白身边。 站在不远处的沈挥墨听到了萧越泽和沈留白的对话,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他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看着沈留白吃下那药,然后趁所有人都不注意时,用袖子挡住众人的视线给沈留白倒了一杯酒。 沈留白伸手接过,举起酒杯笑着和眼前的人寒暄。 “刘大人能来,我不胜荣幸。” “沈大公子客气了,你和陆小姐终于修成正果,可喜可贺啊!” 两人的酒杯碰到一起,随即一饮而尽。 沈留白笑笑,正准备走向下一桌客人,抬眼便看到苍明朗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恭喜沈大公子娶得美娇娘。” 众人看到苍明朗来了,全站了起来,“参见太子殿下。” 苍明朗笑道:“大家不必拘束,孤便是怕你们拘束,所以才没让人通传的,你们这样可就白费我的一番苦心了。” 众人从善如流,沈留白直起身,走在前头给他引路却突然脚步一顿。 苍明朗疑惑道:“沈大公子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沈留白嘴角竟缓缓溢出了鲜血。 “留白!” 沈相和沈夫人都吓白了脸,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大堂众人全都站了起来,伸长脖子去看发生了什么。 “快去请郎中!”沈相着急道。 沈落溪闻言,立刻挤进了人群里。 萧越泽高大,将她小心护在怀里,用最快的速度给她开了一条路。 “让我看看。” 可还没等沈落溪走近,沈挥墨就用力推了她一把,她一时没设防,狠狠撞上了萧越泽。 不远处的苍云瑄看到萧越泽的手握住沈落溪的肩膀时,脸色阴沉了下来。 宁嫣然没注意,满心只有幸灾乐祸,她轻叹道:“还好有萧公子护着,不然姐姐就……” “闭嘴。” 宁嫣然一愣,转过头疑惑地看向苍云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王爷……” “现在在外头,你应该知道规矩。”苍云瑄冷声道。 宁嫣然抿紧唇,不敢再开口。 另一边,沈挥墨已经对沈落溪破口大骂了起来。 “方才你给大哥吃了吗?吃之前大哥还好好的,吃之后就吐了血!” “枉费大哥对你这么好,你竟然要害他!” 众人听到这话,议论声便传了出来。 “沈大公子和瑄王妃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若真是瑄王妃做的,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沈落溪听到这些话,神情也没有半分变化,她对上沈挥墨的眼神,“我没有理由害大哥,这是我给大哥吃的解酒丹,无毒。” 沈挥墨冷笑,“你说我们便要信吗?谁知道这瓶药还是不是原来那瓶?” “是不是原来那瓶,二公子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萧越泽冷淡道。 沈挥墨瞪大眼睛,“你疯了吗?万一我也被毒死了怎么办?你看看我大哥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这一切都是落溪的错!” “她竟然想要在大哥的大喜之日害死大哥!你身为她的侍卫,自然像狗一样护着她了!但这里的许多人都看到发生了什么,别想狡辩!” 苍明朗突然开口道:“沈二公子先不要着急,先把事情查清楚再说也不迟。” “而且我相信瑄王妃的为人,她不可能毒害沈大公子,更何况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沈挥墨脸色微变,“大殿下不了解她,她若想要害一个是不会留情的,如今我变成这副模样,不就是拜她所赐吗?” 说罢,他猛地扯下了自己的面具,让众人看清他脸上的毒疮。 “若不是因为我被她害过,也不会这样笃定!”他高声道:“大哥从未苛待过她,可她却恩将仇报,当初我大哥可就是因为她才废了两条腿!” 沈落溪眼睛微眯,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意。 沈挥墨在这个时候惹事,这是踩在了她的底线上了,即便有原身这点血缘在,她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送去军营 苍明朗蹙眉,“沈二公子,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果,不要轻易下定论。” “比起这个,还是先让瑄王妃给沈大公子看看吧。” “不行!”沈挥墨厉声道:“难不成让她继续害大哥吗?父亲、母亲,你们快说句话啊!” 沈相和沈夫人顶着众人的视线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落溪看着他们的神情,直接上前道:“既然父亲、母亲拿不定主意,就让我来替你们决定。” 她大步上前,沈挥墨立即上前阻拦,“今天有我在,你别想害大哥!”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沈落溪,沈落溪反手就折断了他的手。 沈挥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一根银针封喉,不仅叫不出声,但动弹不得。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转着眼珠子看向沈落溪,却连一个余光都没得到。 沈落溪走到沈留白身边,刚把手搭上他的脉便捏住了他的下巴,沈落溪头也不回地说道:“越泽,拿一壶茶来!” 萧越泽刚转身,苍明朗便先一步将茶壶放在了沈落溪的手边。 苍明朗对他笑了笑,“孤也想尽些绵薄之力。” 萧越泽沉默不语,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沈落溪身上。 只见沈落溪捏着沈留白的下巴,将一整壶茶水都倒进了他的嘴里。 沈留白的肚子明显鼓了起来,下一刻沈落溪便用力按住了他的肚子,方才灌进去的茶水瞬间就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茶水混着丝丝鲜血,依稀还能闻到酒气的味道。 大约半刻钟后,沈留白才停了下来。 沈落溪看着他恢复了脸色,又伸手给他喂了一颗药,沈留白这才慢慢醒来。 他觉得嗓子烧灼,开口时声音嘶哑,“我怎么了……” “大哥被人下毒了,但那毒不算厉害,只是大哥的嗓子得疼上两天。”沈落溪回答。 沈留白疲惫地点了点头,想要站起身,沈落溪便伸手扶他,但沈留白的脑子还有些昏沉沉的,脚下踉跄了一下。 “小心。” 苍明朗先萧越泽一步扶住了沈留白,“现在下毒的人还没找到,沈大公子放心,孤今日必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沈落溪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 苍明朗这么说,一是给沈留白说明情况,二是……替她说话,将下毒的帽子从她头上摘下去。 她扫了苍明朗一眼,猜不透苍明朗为何要帮她。 沈落溪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疑惑,和苍明朗一起把沈留白扶坐在凳子上。 萧越泽将这一幕默默看在眼里,垂在一旁的手紧了紧。 “今日是沈大公子的大喜之日,却有人在孤的眼皮子底下下毒。”苍明朗冷声道:“无论如何,孤都要找出下毒之人,严惩不贷!” “省得日后还有人做出这样的事,不知道得害了多少人!” 众人自然是配合苍明朗的,但这事发生得突然,即便要查,也不知从何查起。 苍明朗看向沈落溪,低声问道:“瑄王妃比孤更了解相府,想必也很清楚谁最有嫌疑。” 沈落溪神色淡淡,“虽无证据,但在大哥中毒时,二哥事事为大哥着想,不如就让二哥先做个表率,下毒之人怕了,说不定自己就招了。” 沈挥墨身子一僵,可他现在动弹不得,跑也跑不了,眉眼间满是绝望。 他看着苍明朗的侍卫走向自己,眼睁睁看着他们从自己身上找出那张包过毒药的油纸。 油纸被拿到了苍明朗面前,展开还能看到里面剩余的毒药。 苍明朗看向沈落溪,沈落溪上前拔下封住沈挥墨的银针,沈挥墨立刻跌坐在了地上。 “沈二公子,这是什么东西?”苍明朗冷声道。 “那是、那是……” 沈挥墨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不敢抬头。 他这副心虚的模样,在场众人自然心下了然。 沈落溪冷冷地看向他,“二哥,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我……”沈挥墨张了张嘴,随即咬牙切齿道:“这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我怎么会……” 他话音未落,一巴掌便狠狠打在了他脸上。 “为父对你太失望了! ”沈相怒声道:“你怎么能在你大哥的大喜之日做出这样的事!留白可是你大哥!” 沈挥墨捂着脸,支支吾吾地狡辩,“我不想害大哥,我只是……” 苍明朗走上前,开口安抚道:“沈相,沈二公子许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 “不如送他去历练历练吧。” 沈相听到苍明朗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沈留白突然开口道:“父亲,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沈相看着他一副虚弱的模样,最终点了点头。 “挥墨,你肆意妄为,在各位大人面前失了礼数。”沈留白淡淡道:“我决定将你送去兵营磨一磨性子。” “你什么时候沉稳了,我再把你接回来。”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这个惩罚对沈挥墨来说,确实比以往和禁足严重了许多。 更何况沈挥墨从来都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去军营一趟,不死也得脱层皮。 她看向沈挥墨,沈挥墨果然脸色大变。 沈挥墨拖着骨折的手,连滚带爬地来到沈留白面前,涕泪横流,好不凄惨。 “大哥,我知道错了,别送我去军营!” 沈留白轻叹一声将他扶起,随即对小厮说道:“送二公子回屋。” “大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你弟弟!” 沈留白淡淡道:“正是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才更应该这样做。” 沈挥墨瞪大眼睛,被下人捂住嘴带了下去,大堂才恢复了安静。 “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沈留白浅笑。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笑着便把这件事给揭过了。 此时,正在喜房等着的陆湘云从侍女那听到这件事时,先是松了口气,很快又沉下了脸。 侍女疑惑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陆湘云冷声道:“我这个小姑子是个厉害的,若是不好好应对,日后还不知道又会惹出多少事。”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浪费口舌 侍女听到陆湘云这么说,眉眼间满是疑惑,“这事不是二公子弄出来的吗?夫人怎么说得这事像是瑄王妃的错似的?” “若不是因为她,小叔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陆湘云冷声道:“当初若不是因为她肆意妄为,我和相公怎么会拖到现在才成亲?” “从那时开始,我便看出来她是个祸害了。” 提到这件事,陆湘云依旧对沈落溪不满,沈落溪害自己差一点就要被嫁给沈挥墨,即便沈落溪解决了这件事,那也是她应该做的。 侍女看着她略显阴沉的脸色,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侍女小心翼翼道:“夫人说得是,幸好她已经嫁出去了,平日里也不怎么侯府来,夫人可以不用应付她。” 陆湘云冷冷道:“但愿她能识趣些,不要时时回侯府来。” 侍女陪笑着附和,不敢再说什么。 …… 傍晚,苍明朗瞧着天色差不多了便起身回了宫。 众宾客恭敬将他送走,沈落溪和苍云瑄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脸上挂着笑和他寒暄。 苍明朗笑着看向沈落溪,“今日瑄王妃又一次让孤长了见识,如此厉害的医术,说瑄王妃是京城第一神医,想必都谦虚了。” “放眼整个景国,怕是都没人能比过瑄王妃。” 沈落溪浅笑,“太子殿下过奖了,我的医术和宫中各位御医比还差得远,日后还要多多学习才是。” “你太谦虚了。”苍明朗笑了笑,“皇上时常和孤夸赞你,还说只要你愿意,太医院院首都可以让你来做。” 沈落溪笑而不语,苍明朗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上了马车便扬长而去了。 萧越泽不动声色地看着马车消失,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送走了苍明朗,宾客也开始各自离去。 原本热闹的相府慢慢冷清了下来,沈落溪看向沈留白,“大哥,剩下的事情让父亲、母亲处理便是,你快回去休息吧。” “我给你的药,你记得按时吃。” 沈留白点点头,“今日幸好有你在,否则还不知道出多少乱子。” “小事而已,天色已晚,我和王爷便先回去了。”沈落溪说道。 她跟着苍云瑄一起上了马车,等离相府有些距离后,苍云瑄便冷声道:“太子对你的态度不一般。” 沈落溪听到这话根本不想回答,直接闭上眼睛假寐。 苍云瑄见她这副模样,瞬间黑了脸,“本王正在和你说话,你听不到吗!” “即便我和王爷说我和太子什么都没有,王爷也已经盖棺定论,觉得我和太子必定有什么,否则太子也不会这样做。”沈落溪冷声道:“王爷已经是这个想法了,我还能说什么?” “王爷,怀疑便去查,若是查到了什么再来质问我,我也很好奇我和太子究竟有什么。” 苍云瑄斥道:“放肆! 本王问你便是想给你解释的机会,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落溪挪动着身子离远了些,“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明明是王爷从未相信过我,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浪费时间去解释?” 马车陷入一片死寂,下一刻马车便剧烈摇晃了起来。 “啊!” 萧越泽眉头一蹙,立刻掀开了帘子。 沈落溪和苍云瑄已经交起了手,一时间难分高下。 萧越泽看准时机,直接将长剑架在了苍云瑄的脖子上。 苍云瑄停下了动作,他面无表情地看向萧越泽,声音冷冷道:“真是一条好狗,来得这样及时。” “多谢王爷夸奖。”萧越泽不以为意,“王爷应该庆幸王妃没有受伤,否则这把剑就不会只是架在王爷的脖子上了。” 沈落溪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衣服,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走下了马车。 “你当真什么都没做吗?”苍云瑄质问。 沈落溪翻了个白眼,“方才我便说过,即便我解释,王爷也不会相信我。” “既然王爷这么想知道,不如去问太子吧。” 说罢,她便和萧越泽离开了。 苍云瑄看着沈落溪和萧越泽的背影,脸色阴沉。 听到动静的宁嫣然从轿子上走了下来,她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见沈落溪不在便柔柔开口道:“王爷 ,这是怎么了?姐姐又和您发脾气了?” “姐姐性格向来如此,王爷何必放在心上?” 说话间她已经上了马车,娇柔地倚靠在苍云瑄身上。 “今日在相府时,妾身就察觉到王爷不高兴了。”她轻声道:“妾身都明白,若是王爷心中不痛快,可以和妾身说说。” “妾身比姐姐,更懂王爷……” 她搂住苍云瑄的腰,并用眼神示意马夫驾马。 马车缓缓走动,车内一片安静,宁嫣然也不着急,就这么埋首在苍云瑄的肩膀上。 片刻后,苍云瑄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今日在相府发生那些事时,你觉得太子对她的态度如何?” 宁嫣然一愣,没想到苍云瑄会问这个。 她垂下眼,没有马上回答苍云瑄,以她对苍明朗的了解,苍明朗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件事。 “太子殿下帮姐姐说了不少话,秋猎时太子殿下对姐姐也是如此,瞧着并无不妥。”宁嫣然说道。 苍云瑄抿紧嘴,所以是他想多了吗? 可苍明朗和沈落溪才见过几次?苍明朗却如此为她说话,无论他怎么想,心中依旧怪异不止。 他深吸了口气,“我只是随便问问,不必在意。” 宁嫣然轻声道:“比起这个,妾身更关心的是王爷,姐姐的脾气不好,在外人面前还勉强给王爷些面子,私下却无所顾忌。” “妾身担心再这么下去,即便是在人前,姐姐也会如此,妾身猜姐姐之所以会这样,想来有萧公子的原因。” 她话里有话,余光一直留意着苍云瑄的脸色,见苍云瑄的脸色越来越沉,她嘴角微勾,随即继续说道:“王爷,妾身觉得姐姐身边留着这样的人,只会招惹麻烦。” “还不如王爷找两个得力的人伺候姐姐,有他们在姐姐身边,说不定还能规劝姐姐,而不是任由姐姐胡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非要是他吗 苍云瑄沉默不语,但宁嫣然看得出来他已经听进了自己的话。 若是能将萧越泽从沈落溪身边赶走,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沈落溪本就难对付,再加上一个萧越泽简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她要把两人分开,一个个对付,总比两个人一起对付更轻松。 宁嫣然看着苍云瑄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 翌日,沈落溪刚起身梳洗,苍云瑄便来了。 她看到苍云瑄时挑了一下眉,“王爷这么早过来,可是已经查到了?” 苍云瑄没有回答,“本王有话和你说,就我们两个人。” 沈落溪看了雪玉一眼,雪玉行了礼便走了出去,正好撞上端着早餐准备走进房间的萧越泽。 她抬手拦住萧越泽,压低声音说道:“王爷在里头,说是有话单独和王妃说。” “早膳先温起来,等王爷出来了再给王妃送进去吧。” 萧越泽冷眼看向守在屋外的侍卫,端着早膳的手紧了紧。 屋内只剩下沈落溪和苍云瑄,苍云瑄还侍卫把门给关上了,不让人窥见里面的情况。 沈落溪淡淡看向他,“王爷这么神秘,实在令我好奇,王爷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本王给你找了两个得力的人,往后便让他们贴身伺候你。”苍云瑄开口,“那个萧越泽太过莽撞了,说不准日后会给你惹出多大的麻烦。” “在事情发生之前,你还有得选。” 沈落溪闻言,眼睛微眯,随即嗤笑了一声,“原来王爷一大早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件事啊?” “我倒是要问问,王爷找来的人有多得力?是在我和王爷起争执时来阻止我的得力,还是在我遇到危险时,先去告诉王爷的得力?” 苍云瑄蹙眉,“本王这样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领情!” 沈落溪不以为意,“王爷,先前你派人暗中保护我不就是这样吗?” “对于王爷来说,他们的确得力,毕竟他们是王爷的人,可对我来说,他们能为我出生入死吗?” 苍云瑄脸色难看,许久才挤出一句,“你这是要拒绝本王的好意?” “王爷这不是好意,而是想让我去死。”沈落溪冷冷回答,“虽然怜王已经没了威胁,可皇后还在宫里。” “不仅是皇后,难道王爷能保证不会再有其他人想要我的命,王爷树敌颇多,这无须我多说。” 沈落溪这些话一点面子都没给苍云瑄留,苍云瑄还无法反驳。 本来他和怜王分庭抗礼,优势在他,可苍明朗却回京了,皇上还将他立为了太子,本来支持他的人,已经有不少人加入了苍明朗的阵营。 他一直以来做的筹谋,仿佛是一场笑话一样。 苍云瑄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沈落溪瞥了他一眼,“若是王爷已经说完了,王爷便可以去忙了。” “现在只是立储,王爷还有机会,可别时间浪费了。” 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便是让苍云瑄日后不必白费功夫来和她说这些话了。 苍云瑄咬着牙,“沈落溪,非要是他吗?” “还有比越泽更忠心的人吗?”沈落溪反驳。 苍云瑄额上青筋凸起,猛地站起身拂袖而去,把桌上的茶水撞洒在了桌子上。 沈落溪眉头微蹙,萧越泽便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妃,您没事吧!” 沈落溪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你方才不是一直在屋顶听着吗?” 萧越泽也不意外被她发现,坦然地回答道:“我虽听着,可还是不放心。” “那你听到王爷和我说的事了吗?”沈落溪问。 萧越泽点点头,“王爷带来的两个侍卫我看过了,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在屋顶上,可见武功不如我。” “这样的武功,如何保护王妃?” 沈落溪不置可否,“王爷不过是想让我换掉你而已,好安插别人来监视我、牵制我。” “这些日子他对我颇有不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萧越泽沉下脸,“王妃放心,我会保护好您的。” “我知道。”沈落溪笑了笑,“今日我要去一趟药铺,所以我的早膳呢?” 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睛,萧越泽心漏一拍,他双颊绯红,急忙垂下眼掩盖自己的慌张,“正在外面,我就给王妃端进来。” 沈落溪撑着脸,看着他脚步凌乱地跑出了房间,眉眼柔和了许多。 用过早膳,沈落溪便带着萧越泽到了药铺。 她一进门,眼尖的掌柜便看到了她,“姑娘,您今日来得真巧! 我们当家的今日终于来查账了,先前您要的药也都拿来了!” 沈落溪被掌柜带上了二楼,抬眼便看到了正在算账的苍晨儒。 “当家的,咱们的贵客来了!” 苍晨儒抬起头,和沈落溪对上视线后便勾起了嘴角,摆手示意掌柜下去。 “许久不见王妃,王妃风采依旧。” 沈落溪打量着苍晨儒的神色,“公子倒是憔悴了不少,先前来时我听掌柜说公子许久不来铺子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苍晨儒笑笑,“的确遇到了些棘手的事情,最近刚忙完。” “这些是王妃需要的药,让王妃等了许久,这一次便不收王妃的银子了。” 沈落溪没有拒绝,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视线便停在了他的脸颊处。 那里有一道明显的分界,肤色也略微有变化。 她眼睛微眯,人皮面具这东西,她可是熟得很。 先前她并未留意,也无意去猜测苍晨儒的身份,今日仔细一看,破绽还真是不少。 苍晨儒的人皮面具像是匆忙戴上的,还没来得及好好打理。 她移开视线,“公子真是辛苦,要打理那么多产业,但要处理家中事务。” “习惯了。”苍晨儒流露出些许感伤,“日后应该会清闲不少……”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难得今日能碰到公子,等公子忙完,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喝杯茶如何?” “先前因为有事打断我和公子的聊天,我可一直惦念着呢。” 苍晨儒没意见,反正他也想帮苍云瑄打听一些事。 第一百七十九章 统领太医院 他快速处理好手上的事,又和掌柜嘱咐好事情后,便和沈落溪一起走出药铺。 沈落溪和苍晨儒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萧越泽却察觉到了不对,他转身向后看,仔细地查看着四周的状况。 可还是在相府时一样,他能感觉到暗中有人在看着沈落溪,但街上来往的人太多了,他想要快速锁定一个人有些难度。 他收回视线,重新跟上沈落溪。 在他转头后,一辆马车便从角落里走出了。 “瑄王妃身边那个侍卫实在敏锐,我们离得这样远,他竟然还能察觉到我们。”马夫低声道。 苍明朗撩开了帘子,远远看着沈落溪的背影,仿佛盯上猎物的毒蛇一样。 “瑄王妃是个厉害的人,她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差。”他淡淡道:“跟上去,别让他发现了。” “是。” 此时,沈落溪两人已经到了苍晨儒的酒楼。 两人找了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点了几样点心和一壶茶后,苍晨儒便转头对沈落溪笑道:“王妃想问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回答得上来,必定知无不言,言而不尽。” 沈落溪似笑非笑看着他,“公子能从宫里弄出这么多名贵的药材,想必不是普通人,所以我一直很好奇公子的身份,不知道公子愿不愿意告诉我?” 苍晨儒了然一笑,“这点小事没什么不愿意告诉王妃的。” “我之所以能从宫里拿到这么多药材,不过是因为我使的银子够多而已,我是个商人,手上的好东西越多,赚到的银子也越多。” 沈落溪挑了挑眉,“只是个商人?” 苍晨儒面色不改,“王妃觉得我不像?那在王妃眼里,我是什么人?” “能轻易从宫里弄出这么多名贵的药,还和王爷往来频繁。”沈落溪慢条斯理道:“公子怎么看都不是个普通的商人,反而像宫里的人。” “毕竟我对王爷还算了解,公子若无过人之处,王爷也不会和你来往,更别说王爷还十分信任你,不像是朋友,反而像兄弟。” 苍晨儒闻言,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他摸不准沈落溪这话是看出什么了,还是随口说的。 若是沈落溪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日后再和沈落溪来往,必定会被提防。 苍晨儒笑道:“我哪有王妃说得那么厉害?士农工商,商人可是排在最末位的,哪里是什么贵人?” “再说了,我可没有那个福气和瑄王殿下称兄道弟,若不是看在我人脉众多的份上,瑄王殿下也不能和我有所交集。” 沈落溪笑容依旧,随即开口道:“公子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说着,她便伸出了手。 苍晨儒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葱白纤细的手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瑄王妃?好巧啊。” 苍明朗就是没看到沈落溪的动作一样,径直走到了她身边,“想不到孤竟然能在这里遇到瑄王妃,不过这位是?” 苍晨儒看到他走过来时,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苍明朗。 “一个朋友。”沈落溪平静地收回手,“参见太子殿下,能在这里遇到太子殿下,实在喜不自胜。” 方才就差一点,她便能抓住苍晨儒的人皮面具,她便能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了,可没想到苍明朗 竟然出现了。 “看来孤不用一个人喝茶了,只是不知道瑄王妃和公子可愿意和孤一起?” 苍晨儒一听,立刻站起来苍明朗行了礼。 “参见太子殿下。”他笑道:“能和太子殿下一起坐下喝茶,小人三生有幸。” “公子不必拘礼,这不是宫里,需要守的规矩没那么多。”苍明朗说道。 两人寒暄了许久,沈落溪便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茶。 她的余光在苍明朗身上扫了两眼,这世界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不信。 “孤看到瑄王妃和公子时,你们似乎在聊很重要的事,孤可有打扰到你们?”苍明朗问。 沈落溪浅笑,“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们只是随便聊天而已。” “不过我瞧太子殿下眉眼间略有疲惫,想必是刚从宫里出来吧?” 苍明朗点点头,“这些日子需要处理的事,难得闲暇便碰上了瑄王妃和公子,实在是幸运。” “疲累之后能有人和孤闲聊几句,能让孤放松下来,暂时忘记繁忙的公务。” 沈落溪余光扫过他,发现他正看着自己,虽然还是笑盈盈的模样,但那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 她淡淡道:“能者多劳,皇上委以重任,让太子殿下处理宫中事务也是历练,可见皇上对太子殿下有许多的期许。” 苍明朗轻叹,“孤只希望皇上不会对孤失望,册封大典在即,孤已经好几日没睡过安稳觉了,找太医开了安神汤也无济于事。” “不知瑄王妃可否能帮孤看一看?” 沈落溪点点头,伸手搭在了他的脉上,随即找来伙计要了纸笔写下一个药方递给他。 “太子殿下睡觉之前喝一碗,便能安眠到天明。” “多谢。”苍明朗笑着收下,“今夜孤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沈落溪笑而不语,她和苍明朗才聊了几句,心中便猜出了七八分。 苍明朗这是在有意靠近她,难道是为了对付苍云瑄? 她垂下眼,敛去思绪,而身后的萧越泽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苍明朗。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苍明朗有什么意图,但他的别有用心,任谁都能猜出一二。 苍晨儒听着沈落溪和苍明朗说笑,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秋猎时苍明朗对沈落溪便表现出了兴趣,但出了刺杀的事,他便没来得和苍云瑄说,眼下的情形让他现在就想去找苍云瑄。 他可不信苍明朗接近沈落溪毫无半点私心! 几个心思各异,只有表面和谐。 苍明朗突然说道:“不知瑄王妃可还记得昨日孤说的话?” 沈落溪目光微闪,“记得,但……” 不等她说完,苍明朗便打断了她,“昨日回宫后,孤便和皇上说了此事,皇上说只要瑄王妃点头,便能统领整个太医院。” 第一百八十章 怒火攻心 苍明朗笑着看向沈落溪,“皇上和孤都十分欣赏瑄王妃的医术,若能效力于宫里,那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了。” 沈落溪沉默不语,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一开始她还猜不透苍明朗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苍明朗这是想要拉拢她,说出这些话,是要和她谈条件。 只要她点头便能成为太医院之首,若是拒绝,事后会发生什么,估计就不好说了。 沈落溪垂下眼,快速隐藏自己的思绪,笑着说道:“承蒙皇上和太子殿下厚爱,只是我资历尚浅,即便去了也不能服众。” “太医院里医术高超的御医众多,我实在不算什么,我还需要多历练,或许才能胜任。” 她没有把话说死,苍明朗自然也听出来了。 苍明朗轻笑,“瑄王妃实在谦虚,既然瑄王妃都这么说了,孤便再等一等。” “只要瑄王妃愿意,随时可以跟孤开口。” 沈落溪笑着应下,维持着桌上的和谐。 三人说笑着,直到天色晚了才起身准备离去。 到了楼下,沈落溪和苍晨儒恭敬地目送着苍明朗上了马车,在帘子放下前,苍明朗笑着对沈落溪说道:“孤等着瑄王妃好好历练。” 说罢,他才放下帘子示意马夫回宫。 沈落溪看着马车走远,眼睛微眯,苍明朗避开苍云瑄来找她,这显然不合适,可苍明朗还是这么做了。 她沉下脸,转头看向苍晨儒,“想不到今日竟会碰到太子殿下,看来我和公子的聊天,只能有空再继续了。” 苍晨儒笑笑,“不过小事而已,小人随时奉陪。” “只是我瞧太子殿下如此看重瑄王妃,若是王妃能进太医院,不是好事一件吗?说不定对瑄王殿下也有好处。” 他紧盯着沈落溪的神情,想要看出点什么,但沈落溪神色从容,他实在看不透。 “这对别人来说是好事,但对我来说不是。”沈落溪浅笑,“公子把今日的事告诉王爷时,可不要添油加醋,如实告知便是。” 苍晨儒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被看透的尴尬。 沈落溪不以为意,“天色不早了,我先回王府了,今日公子陪太子殿下说了这么久的话,想必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罢,她便上了马车。 马车走动前,萧越泽看了苍晨儒一眼,“希望公子能记住王妃的话,不要给王妃添乱。” 苍晨儒看着沈落溪走远,心中有了一个猜测,转身便让人去准备马车。 …… 回到王府,沈落溪坐下,萧越泽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太子临走前那样说,便是要王妃给一个态度,王妃打算如何应付?”他问。 沈落溪淡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况且太子若是真心拉拢我,为何不先去和王爷说,而是假装偶遇来找我?” 萧越泽沉声道:“王妃发现了?” 沈落溪点点头,“去酒楼的路上我发现你一直在留意四周便猜到了,只是我没想到那人是太子。” 萧越泽不置可否,“王妃,我觉得上次在相府察觉到的视线可能也是太子,太子盯上王妃,想来有些时间了。” “若真是如此,日后就要多留意些了。”沈落溪沉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着思考起了对策。 王府书房内,苍晨儒把酒楼里发生的事告诉苍云瑄后,苍云瑄沉下了脸。 “太子这么做一看便知道别有用心,三哥,你可要和嫂嫂好好说说,别让她被太子说动了。” “她敢!” 苍云瑄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她若是敢答应,我便让她走不出这王府!” 苍晨儒一愣,没想到苍云瑄会这么说,他急忙道:“三哥,你和嫂嫂好好说便是,不要吵起来!” “嫂嫂是个好相处的人,三哥你也别对嫂嫂太凶了!” 苍云瑄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比你更了解她,她若想做,可不是我好好和她说就能阻止她的。” “这……” 苍晨儒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结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苍云瑄便大步走出了书房。 “三哥,你去哪!”他叫道。 可苍云瑄没有回答,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苍云瑄走进沈落溪的院子,看到沈落溪正在和萧越泽说话,两人还离得不远,他的脸色便更加难看了。 “沈落溪,本王有话要问你!” 苍云瑄语气不善,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沈落溪一看便蹙起了眉。 “王爷有事吗?” “你先让你的狗出去。”苍云瑄冷声道。 沈落溪沉下脸,“越泽是人,不是狗,若是王爷不能好好说话,该出去的应该是王爷,而不是越泽。” 苍云瑄闻言,立刻攥紧了拳头,“沈落溪,你真是越来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你和太子在外遇见,回府后你却不主动告诉本王,本王还有从别人嘴里听到,你是不是想加入太子阵营与本王作对!” 沈落溪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告诉王爷这些事的人,便是这样和王爷说的我?说我要加入太子阵营,背刺王爷?” “我若真要这么做,怎么可能暴露在人前,王爷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蠢了?” 她的话怼得苍云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苍云瑄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后也明白自己冲动了。 当他想到沈落溪可能背叛自己时,他便觉得气血上涌,头脑一热便跑到了沈落溪面前质问。 “你……” 不等苍云瑄把话说完,萧越泽便挡在了沈落溪面前,他冷声道:“王爷已经给王妃扣上许多莫须有的罪名了,如今还要说什么?” “这是我和她的事,和你没关系。”苍云瑄冷声道: “王妃是我的主子,我的职责便是保护王妃,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王妃,自然也包括了王爷。” 苍云瑄沉默不语,看向他眼神多了几分杀意。 这时,沈落溪突然开口道:“王爷有时间在这里质问我,还不如多打点打点朝堂的事,太子册封大典在即,王爷在朝堂上的日子不好过吧?” 第一百八十一章 命令 苍云瑄脸色一变,抿着嘴没有回答沈落溪。 储君之争已经尘埃落定,朝堂大多数官员都是墙头草,现在纷纷倒戈苍明朗不是奇怪的事。 他在朝中的处境虽大不如前了,但也还能应对,只是略显狼狈罢了。 现在从沈落溪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苍云瑄觉得有些窘迫。 “朝堂上的事,本王自会应对。”苍云瑄冷声道:“比起这个,你安分些比什么都重要,即便我们再如何不和,你我也是夫妻。” “若是出了事,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沈落溪翻了个白眼,“所以王爷气冲冲地过来,只是为了警告我?” 苍云瑄冷哼一声,“自然要提醒你,免得你鬼迷心窍!”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沈落溪撇撇嘴,懒得理会苍云瑄。 关于苍明朗的事情该怎么做,她比苍云瑄更清楚。 她可不要做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 收敛思绪后,沈落溪便对萧越泽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夜晚,沈落溪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皎皎明月,随即便有两道黑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将军。” 沈落溪点点头,“都带来了?” 昊焱立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沈落溪,“皇宫的情报都在这里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关于云国的消息。” 沈落溪一边翻开情报,一边问道:“什么消息?” 她头也不抬,眼睛盯着手里的情报。 苍云瑄在朝堂上的情况和她猜的一样,确定储君后,苍云瑄身边可用的人越来越少,除非苍云瑄有新的筹码,否则什么都不会改变。 “云国传来消息,他们准备要攻打景国。”昊焱说道。 沈落溪看情报的动作一顿,蹙眉看向他和穆行,“什么时候得来的消息?” “就是今日。”穆行回答,“本来我和昊焱就准备今夜来找将军,想不到将军先派人来找了我们。” “将军,景国不安全了。” 沈落溪沉默不语,即便云国没有她,但她训练出的云国军还在,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她沉吟道:“不必太过担心,景国有瑄王在,云国没办法轻易拿下景国。” “我和昊焱倒是不担心景国会怎么样,只是还没找到夫人,景国在这时候乱的话,找起夫人来有些难度。”穆行说道。 沈落溪眉头微蹙,突然舒展了眉心,“你们想办法将云国要攻打景国的事传出去,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昊焱闻言满脸疑惑,“我们为何要把情报告诉景国?景国没了对我们也没有坏处。” “嗷!你为什么打我!” 昊焱猝不及防地被打了一下脑袋,恶狠狠地瞪着穆行,穆行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当然是为了把你打聪明些啊!将军的意思这么明显,你竟然听不出来?” “将军这么做就是为了尽快找到夫人啊!如果你是夫人,听到云国要攻打景国必定会现身,到时候找起夫人来不就简单了吗?” 昊焱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拍着脑袋说道:“你说得对啊!我要是夫人,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重新找地方躲起来!” “不愧是将军!” 沈落溪笑笑,“少拍马屁,你们让还在云国的人小心些,别出事了。” “是。” 两人离开,沈落溪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才关上了窗户。 …… 不到一天的时间,云国要攻打景国的消息便传遍了京城,京城大街小巷的百姓都人心惶惶,只要是在闲聊,便会提起这件事。 朝堂之上,皇上冷冷看着下面的官员,怒声质问道:“云国要攻打景国的消息,为什么百姓比朕先知道?” “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所有人罚俸三个月!” 大殿中的官员全都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这便是你们给朕的解释吗?”皇上冷声道。 众官员不敢说话,赶忙看苍明朗。 “皇上,此事儿臣已经让人去调查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水落石出。”苍明朗说道。 苍明朗的话让皇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他淡淡道:“幸而有太子在,今日无论如何,你们都要给朕想个办法。” “是打是和,若是打,如何打,若是和,如何和。”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众人恭送皇上,直到脚步声消失,众人才松了口气。 “方才若不是太子殿下,臣等怕是难逃一劫。” “有太子殿下辅佐皇上,即便云国攻打景国,景国会安然无恙。” 苍明朗笑笑,“诸位大人不必担心,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未可知,但即便是真的,有三弟在便平安无事。” “三弟,你说呢?” 苍云瑄看了他一眼,配合地点了点头。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有大臣打断了他。 “可瑄王殿下已经许久不带兵了,遇到云国的军队,能赢吗?” “说的也是……” 朝堂官员看向苍云瑄的眼神充满了质疑与不信任,苍云瑄面无表情,长袍下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 “孤相信三弟。”苍明朗认真道:“整个景国除了三弟,还有谁有把握击退云国?” “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先准备起来,省得手忙脚乱。” 苍明朗一呼百应,顺着官员请示了做的事后便纷纷走出了大殿。 “孤已经替三弟打了保票,若真起了战事,景国能否平安度过,可就要靠三弟了。” 最后一句话苍明朗说得意味深长,苍云瑄眼睛微眯,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走出皇宫,苍明朗看着刚蒙蒙亮的天,眉眼间多了几分凝重。 他上了马车,立刻让马夫快些回府。 这个时候沈落溪还没醒,但重重的敲门声已经将她吵醒。 沈落溪沉着脸起身,推开门便看到了一脸阴沉的苍云瑄。 “若王爷这么早来找我只是为了扰人清梦的,那王爷现在便可以走了。”她冷声道。 苍云瑄蹙眉,“本王有事找你商议。” 沈落溪兴致缺缺,“若不是重要的事,王爷可以晚些再说。” 说着,她便要将门关上。 “不许关!本王要你现在替本王破解眼下的困局!”苍云瑄命令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库房遭贼 他强硬地用脚抵在了门上,让沈落溪没办法轻易关上门。 沈落溪蹙眉,“若是王爷想要求我办事,就该拿出求人的态度来。” “我不是你手下,王爷命令不了我。” 苍云瑄见她还要关门,怒声道:“京城疯传云国要攻打景国,弄得人心惶惶,发生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还睡得着?” “天塌下来还有王爷这个高个顶着,我为何睡不着?”沈落溪冷声道:“王爷一早便怒气冲冲到我院来,想必是朝堂上遇到了挫折。” “王爷,我不是你的出气包,你想找人发泄心中的不满,可以和院外头那棵桂花树打一架,我不奉陪。” 她作势要关门,苍云瑄却伸手要掐住她的脖子。 “你没资格拒绝本王!” 他本就心烦意乱,还被沈落溪说中了心事,不由得恼羞成怒。 沈落溪立刻向后躲闪,沉下脸冷冷道:“看来王爷是不想放过我了,既然如此,我自然要奉陪!” 萧越泽端着早膳准备走进院子时,立刻听到了里头传来的打斗声,他蹙眉大步走进院子,见沈落溪正在和苍云瑄过招,放下手里的早膳便冲了上去。 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余光扫见萧越泽来了,也没人分出精力理会他。 沈落溪略占下风,等萧越泽替她接下苍云瑄的招式后,她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瞬息间,萧越泽和苍云瑄已经交手了数十招,苍云瑄向后退了一步,冷眼看向他,“这是我和她的事,你没资格插手。” 萧越泽没有回答,而是快速上前又击出一掌。 这一掌直击苍云瑄的胸口,让他嘴角溢出了鲜血。 “王爷,你不是我的对手。”萧越泽冷淡道:“但若是王爷还想和王妃交手,我可以继续奉陪。” “你……” 萧越泽还没说完,竟喷出了一口血。 沈落溪愣了愣,她很清楚萧越泽是一个有分寸的人,这一掌不可能让苍云瑄伤得这么重。 她急忙上前封住苍云瑄的穴位止住鲜血,然后才开始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落溪将手搭在他的脉上,顿时脸色一沉。 “王爷内力紊乱,所以毒发了,越泽,你帮我把王爷搬到廊下。” 萧越泽点点头,扛着他平放在了廊下。 沈落溪拿出银针,眨眼间便扎满了苍云瑄半个身子,直到他呼吸平稳,沈落溪才松了口气。 “我差点害了王妃。”萧越泽自责道。 沈落溪掰开苍云瑄的嘴给他喂药,听到萧越泽这么说,立刻抬头看向了他,“和你没关系,王爷近来忧思过度,睡得也少,他的毒到今天才发作,已经是命大了。” “这都是王爷自己的问题,你不必放在心上。” 萧越泽欲言又止,苍云瑄却在这时睁开了眼。 苍云瑄冷冷看向沈落溪,声音沙哑地质问,“你又给我下了什么毒?” “是王爷毒发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沈落溪淡淡道:“若是王爷已经找齐了药就赶紧拿给我,否则再这么拖下去,王爷只会毒发得越来越严重。” “但王爷一心求死,我也不会拦着。”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不打算再理会苍云瑄。 “越泽,去把王爷的侍卫找来,让他们把王爷带回去。” “是。” 侍卫来得很快,不仅如此,宁嫣然也来了。 她看着虚弱的苍云瑄,脸上满是心疼。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不等苍云瑄回答,沈落溪便开了口,“王爷病了,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在王爷恢复前,就有劳妹妹了。” 宁嫣然眉头微蹙,“我自然会照顾好王爷,可王爷是在姐姐这里出事的,难道姐姐就这么打算轻轻揭过吗?” 沈落溪淡淡道:“王爷公务繁忙,不小心病倒了我也只能开些药给王爷调理,这是药方,妹妹可别弄丢了。” “这会天色还早,我就不陪王爷和妹妹说话了。” 她毫不犹豫转身走进了房间,宁嫣然想要多讥讽两句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带着苍云瑄愤愤离去。 萧越泽站在屋外,看着所有人离开冷苑,这才收回了视线。 很快,宁嫣然便带着苍云瑄回到了院子,她用手巾仔细擦去苍云瑄脸上的汗,还有嘴角已经干涸的血迹,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虽然妾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王爷虚弱成这样,必定是姐姐的原因!” “王爷早出晚归地忙着公务,姐姐也不知体谅王爷,哪里有一点正妻的风范!王爷别怪妾身这样说,实在是姐姐做得太过分了!” 她替苍云瑄愤愤不平,苍云瑄心头一动,握住了她细嫩的手。 “不必生气,有你替我着想就够了。” 宁嫣然柔柔一笑,缓缓趴在他的胸口,“王爷,妾身进府这么久,从未真真正正地伺候过王爷,若是能替王爷生下一子半女,或许能替王爷分担些。” “妾身见不得王爷这么累,实在想为王爷做些什么。” 苍云瑄沉默不语,耳边便传来了她低声抽泣的声音。 “妾身明白自己的容貌、家世比不上姐姐,更没有姐姐德才兼备。”宁嫣然哑声道:“但妾身心中只有王爷……” 苍云瑄握紧了她的手,抬眼便对上了她梨花带雨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陷入了一片温香暖玉之中。 …… 册封大典在即,沈落溪看着略显空荡的王府只觉得乐得清闲。 这两日苍云瑄再也没有来找她的不痛快,连带着宁嫣然都出现得少了,她虽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放在心上。 “王妃,这是册封大典时要穿的衣服,您要试一试吗?”雪玉问道。 沈落溪看着针脚细密的绀色衣袍,描金绣边,显得庄重沉稳,可见绣坊是下了功夫的。 “绣房的手艺是最好的,不用试。”沈落溪平静道:“明日便是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奴婢每日都要清点两次,绝不会出差错。” 沈落溪点点头,刚要起身,管事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她蹙眉道:“怎么了?” “不好了,库房遭贼了!”管事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意外的卦象 沈落溪听到这话,瞬间沉了脸,他跟着管事往库房去,让他当着自己的面再清点一次,发现少了一枚蟒纹镶金翠玉扳指,那扳指是这些礼物里最贵重的东西。 在这个时候突然失窃,绝不是偶然。 沈落溪转过头,雪玉红着眼急忙解释道:“奴婢每日早晚检查,还让侍卫仔细把守,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请王妃责罚!” 管事有样学样,沈落溪平淡道:“你们再如何谨慎,也防不住有心的贼。”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赶紧找到那扳指,旁的事先放在一边。” 管事小心询问道:“丢了这样重要的东西,我们要不要报官?” 沈落溪摇摇头,“不可,这是送给太子殿下的册封礼,若是被人知道,旁人不仅不会同情,只会落井下石,说王府守卫不严。” “这件事绝不可声张,先从府里的下人开始排查。” 管事点点头,抬脚便要往外跑,可看到迎面走来的人时,急忙行礼道:“参见王爷。” 沈落溪听到这声音,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对上苍云瑄的视线,余光还瞥见了一旁的宁嫣然。 “库房这怎么吵吵嚷嚷的?”苍云瑄冷声道:“本王刚下朝,回来便听说你带着人到了库房。” 宁嫣然轻声道:“明日就是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了,姐姐可能只是想过来清点一下,姐姐谨慎,这是好事。” “姐姐,若是库房的事处理好了,可要和我们一起用早膳?” 她笑着询问沈落溪,眼底却没有一点要邀请的意思。 沈落溪不以为意,“不必了,我可不想吃个早膳吃出人命来。” 宁嫣然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这事明明已经过去了,沈落溪为什么还要提! 她用余光看了苍云瑄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最近她和苍云瑄在王府里形影不离,说一句蜜里调油也不为过,即便沈落溪乱说话,她也不会太担心。 现在的沈落溪可没有和她斗的本事! “嫣然好心邀请你,你说这话做什么?”苍云瑄蹙眉,“你就不能和嫣然好好说话吗?” “王爷不必帮妾身说话,姐姐如何对待妾身,妾身都受得……” 宁嫣然娇弱地说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沈落溪看着便觉得不耐烦。 “王爷和妹妹用不着给我扣帽子,如今库房失窃,我没心事应付些可有可无的小事。” “失窃?怎么回事?”苍云瑄沉声问。 沈落溪淡淡回答,“今早管事清点库房时发现送给太子殿下的册封礼少了,本来正要去查的,王爷和妹妹就来了。” “幸好明日才是册封的日子,若是今日能找到是再好不过的,但若是找不到,可能会有些麻烦。” 苍云瑄不满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不仔细看管?如今你还说得这么轻描淡写,是打算让本王和你一起背锅了吗!” “若是你连后宅都管理不好,便干脆让嫣然来!” 沈落溪眼睛微眯,缓缓看向宁嫣然,她看到宁嫣然极力掩饰嘴角的笑,但宁嫣然的心思已经暴露无遗了。 “妾身没有姐姐能干,但若是王爷将此重任交给妾身,妾身必定会好好管理王府。” 沈落溪面上毫无波澜,“王爷想让谁来管理王府,自然是王爷说了算。” “如今尘埃落定,王爷也不需要我来充门面了,只要王爷一句话,我现在就把管家权交给妹妹,让妹妹来处理这件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宁嫣然的脸色。 苍云瑄和宁嫣然在这个时候要夺她的管家权,怎么看都不是巧合。 若真是他们为了这点事情监守自盗,她马上把管家钥匙和账本交出去,反正她已经计划着离开了,这可有可无的管家权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没了也就没了。 但若不是,若明日册封大典之前,宁嫣然没找到失窃的扳指,这过错也是她来背,她更是没有损失。 可宁嫣然却变了脸色,立刻说道:“姐姐不必着急,我要学的事还有很多,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向她,“妹妹倒是好算计,好事都想要,坏事却一点都不想担,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宁嫣然抿紧嘴沉默不语,苍云瑄便侧身护着她道:“够了!如今是你弄丢了册封礼,你就该负责找回来,而不是在这里为难嫣然!” 沈落溪闻言,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苍云瑄。 “那王爷和妹妹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她冷声道。 她抬脚便要走,苍云瑄想要拦住她,萧越泽立刻便挡住了他的动作。 苍云瑄冷冷和他对视,同时开口质问沈落溪,“若是你没有找到,册封礼该怎么办?” “找不到自有找不到的办法,王爷又不着担心。” 说罢,沈落溪便带着萧越泽和雪玉离开了。 苍云瑄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回到院子后,雪玉便领了沈落溪的吩咐,和管事在府里搜查。 沈落溪看向萧越泽,一边说着,一边掐算了起来,“这次的事情有些棘手,我想让你帮我走一趟。” “王妃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萧越泽认真道。 沈落溪停下掐算的动作后没有马上回答, 眉眼间反而多了几分冷意。 “帮我拿纸笔来。”她说道。 萧越泽也不多问,立刻转身去屋里拿来放在沈落溪面前,随即便看着她在纸上画了一个地图。 “这是?” “这是现在扳指所在的地方。”沈落溪说道:“你到了之后不要冒险,等待时机便是。” “若能明日之前拿回来最好,拿不回来便罢了。” 萧越泽沉声道:“王妃放心,我一定会把扳指拿回来,绝不让侧妃借机诋毁王妃。” “这都是小事,你的安全更重要。”沈落溪说道。 萧越泽愣了愣,嘴角微微勾起。 为了这一句话,他愿意肝脑涂地。 “我去了。” 沈落溪点点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屋顶,随即又低头算了算,目光闪了闪。 苍明朗为什么这么做? 第一百八十四章 延年益寿的仙丹 她推演出扳指失窃和苍明朗脱不了干系,甚至有极大的可能就是苍明朗做。 这本就是送给苍明朗的东西,苍明朗为什么要偷? 想到这,沈落溪便沉下了脸。 看来只能等到明日才能验证她的猜测了…… …… 翌日,沈落溪早早起身,穿戴整齐略施粉黛后,起身便和雪玉走出了王府,等了一会才看到了姗姗来迟的苍云瑄和宁嫣然。 宁嫣然扫了沈落溪一眼,见她一身华贵,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让姐姐久等了。”她皮笑肉不笑道:“我和王爷有事耽搁了一下,姐姐不要怪罪。” “说起来已经过了一日了,姐姐可把失窃的东西找回来了?” 沈落溪淡淡道:“没有。” “看来姐姐对这件事也是无可奈何,不过瞧姐姐如此淡定,想必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宁嫣然笑道。 雪玉在一旁听着,看向她的神情很是厌恶。 宁嫣然分明就是想为难沈落溪! 可在苍云瑄面前,她还要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实在是令人生厌! “王妃自然有解决办法,无须侧妃担心。”雪玉冷声道:“侧妃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够了。” 宁嫣然脸色微变,狠狠瞪了雪玉一眼,开口时却还是温声细语的,“我只是想看看姐姐准备了什么东西来替代,若比不得丢了的扳指贵重,岂不是丢了王爷和王府的脸?” “所以姐姐就让我瞧瞧,究竟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那翡翠扳指?” 雪玉愤愤不平,想要说些什么,但被沈落溪拦了下来。 “妹妹想看,我自然不会拒绝,这便是替代的东西。” 沈落溪说着便从空间里拿出了一瓶药,宁嫣然一看,立刻担心地看向苍云瑄。 “王爷,姐姐的医术固然是好,做出来的药也不会差,可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送这个东西给太子殿下,怕是不合适啊!” “皇上为了这场册封大典费了多少心力,王爷说最清楚不过的,可姐姐现在却……” 后面的话宁嫣然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能猜到她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皇上如此器重苍明朗,瑄王府送的礼竟然只是一瓶药,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苍云瑄冷冷看向沈落溪,“这便是你昨日想的办法?这便是你说的不用本王担心?” “若不是出发前嫣然问了一句,到了献礼时,本王就要和你一起丢脸了!还不快去换一件东西!”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库房里最合适送给太子殿下的东西,便是那枚扳指,其他的东西都不合适。” “这药……” 不等沈落溪说完, 苍云瑄便打断了她,“无论这药如何,库房里的其他东西难道还比不上它吗?不要再让本王重复第二遍!” 沈落溪无语地看着他,“既然王爷觉得库房里有更合适的东西,那便自己去挑。” “距离册封大典的时间不多了,王爷快些吧。” 说罢,她便上了马车,不再理会。 苍云瑄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转身便大步走回了王府,半刻钟后却空手走了出来。 他脸色难看,沈落溪则在马车上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看来王爷没有挑到合适的东西,本该再给王爷些时间,只是再不进宫,我们可就要迟了。” 苍云瑄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随即发现道:“你的侍卫呢?” “这就不是王爷该关心的问题了。”沈落溪淡淡回答,“王爷,该出发了。” 苍云瑄沉着脸,转身走向宁嫣然的马车扬长而去。 沈落溪不以为意,吩咐马夫道:“慢慢跟上王爷。” “是。”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口,苍云瑄带着宁嫣然先沈落溪一步走进去,沈落溪慢悠悠跟着。 太监领着她站在宫道两旁,片刻后庄严的鼓声便响了起来。 皇上和苍明朗一身华服,缓缓走向高台面对众人。 礼部尚书宣读册封圣旨,苍明朗接过太子册宝、金印,对着黄天厚土行礼。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等着皇上将太子的通天冠戴在他头上,礼部尚书便在一旁高声道:“礼成!” 话音落下,繁琐的礼仪终于结束,众人跪拜,对着苍明朗齐声大喊,“恭喜太子殿下!” 苍明朗笑着应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便是接受众人送礼。 各位官员送的东西都是些奇珍异宝,让人眼前一亮。 直到沈落溪和苍云瑄一起上前行礼,太监在一旁宣读贺礼,“西域七彩宝刀一把,红玉珊瑚一株,福寿绵长玉如意一对……这、这是什么?” 太监看着托盘上的白瓷瓶,眉眼间满是疑惑,他翻开着礼单,也没看到上头有这个白瓷瓶。 苍云瑄眉头微蹙,沈落溪却从善如流道:“这是我与王爷献给太子殿下的药。” 她话音落下,人群里便传来了嘲笑的声音。 “太子殿下的册封大典,瑄王妃竟然送太子殿下一瓶药,这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这个给太子殿下送药,不是在咒太子殿下吗?瑄王和瑄王妃安的什么心?莫不是因为瑄王没当上太子,特意在这个时候羞辱太子殿下吧?” 众人的说话声清楚地传进了苍云瑄的耳朵里,他面无表情,长袍下的手却已经攥成了拳头。 “沈落溪,这都是你做的好事!” 苍云瑄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地说着,沈落溪依旧神色不改。 苍明朗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即笑着说道:“瑄王妃医术了得,即便是送药,也不会是瓶平平无奇的药。” 众人疑惑地看向苍明朗,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看得起沈落溪。 “这药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去?不也还是药吗?” “就是啊,我瞧瑄王他们就是故意的,幸而太子殿下宽宏大量,不与他们一般见识!” 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苍云瑄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沈落溪却依旧神色淡然。 “我送给太子的药,是可以福寿绵延的仙丹。” 第一百八十五章 死也拉你做垫背 沈落溪话音落下,议论声瞬间便消失了。 苍明朗和皇上对视一眼,皇上便示意太监把那药呈上来。 他打开瓶子,只能看到里面有一黑一红两颗药,他的目光闪了闪,抬眼看向沈落溪。 “瑄王妃上前来。” 沈落溪恭敬上前,皇上便问道:“这、真的是仙丹?” “是。”沈落溪沉声道:“吃了这两枚丹药便可消除百病,延年益寿。” 皇上眼睛一亮,抓着瓶子的手紧了紧。 他是已经上了年岁的人,如今身子还算硬朗,可时日长了必定多病痛,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所以他一直有在服用丹药,以求健康长生,只可惜效果不佳。 但今日沈落溪竟然给苍明朗送了可以延年益寿的仙丹,他怎么能不心动? 更何况他是亲眼见识过沈落溪医术的人,本来只信三分,现在已经信了五分。 “这仙丹当真有用?”皇上压抑着激动。 “是,为了炼制这两枚仙丹消耗了大量奇珍草药。”沈落溪回答,“这是瑄王府所能拿出的最好的贺礼,愿太子殿下千岁。” 嘲讽的声音瞬间便消失了,无论是送礼的人还是没送礼的人都面面相觑。 沈落溪送的礼这么厉害,跟她一比,他们送的东西简直就是俗物! “好,瑄王妃送的礼物果然别具一格!” “多谢皇上夸赞。”沈落溪说道。 她见皇上紧紧握着那个白瓷瓶不撒手,便知道皇上有多喜欢。 沈落溪余光看向苍明朗,发现他虽笑着却不达眼底,沈落溪便心中有数了。 这时,萧越泽突然出现,他向皇上和苍明朗行礼,随即看向沈落溪道:“王妃,方才搬贺礼的太监少拿了一样东西。” 说罢,他便拿盒子递给了沈落溪。 沈落溪接过,打开看到里面完好无损的扳指后,立刻将它转向了苍明朗。 “想不到太监竟然疏忽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苍明朗看到安稳躺在盒子里的翡翠扳指时,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他让人偷走这扳指,为的就是让沈落溪和苍云瑄当众出丑,他好施以援手,从而让沈落溪感激自己。 可他没想到沈落溪不光狠狠打了所有的人,还把这扳指给找回来了! 苍明朗皮笑肉不笑道:“这翡翠的成色世间少有,瑄王和瑄王妃有心了。” 沈落溪浅笑,和苍云瑄行礼退下。 她回到原来的位置,众人看向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沈落溪不以为意,淡淡看向高位上的苍明朗和皇上,皇上对那装仙丹的白瓷瓶爱不释手,苍明朗脸色微变,却还要继续维持笑脸,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即便萧越泽没能把扳指带回来,有这样两颗可以延年益寿的仙丹在,扳指就只是俗物而已。 她嘴角微勾,苍明朗的计划失败了,而且一败涂地。 “沈落溪,那瓶子里装的,真的是仙丹吗?”苍云瑄问,“若是你给皇上的东西是假药,那可是欺君的重罪!” 现在虽平安解决了这件事,但他还是难免会好奇,毕竟皇上要是发现所谓仙丹只是哄骗他和苍明朗的幌子,他和沈落溪一样在劫难逃。 “我制的药,自然都是灵丹妙药。”沈落溪回答。 现在皇上手里把玩的白瓷瓶里装的药,是可以排出毒素,清肺化瘀的良药,吃了它们便能神清气爽,说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仙丹,倒也不算是骗人。 册封大典终于结束,众人走进德麟殿开始欣赏歌舞与美酒。 大典上没有露面的皇后,终于和换下繁重礼服的皇上一起走了进来。 沈落溪起身行礼,立刻感觉到了刀子般的视线,她不用猜也知道,那一定是皇后的视线。 在皇后眼里,她是害了怜王的罪魁祸首,皇后怎么能不恨她? 但她并不在意,如今册封大典已经结束,皇后唯一的指望怜王,现在也已经被送出京城,再无翻身的可能。 皇后若是对她动手,处境只会愈发艰难。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余光一直在留意皇后,等着看她打算如何动手。 这时,布菜的宫女突然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一抬眼,冒着寒光的刀子便直冲她而来。 “毒妇,受死吧!” 沈落溪眉头微蹙,随即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挡在了她的面前。 萧越泽沉着脸,动作凌厉地折断了那宫女的手,将她重重压在地上。 “啊!” 宫女发出一声惨叫,御前侍卫立刻上前将她团团围住。 等有人看清她的脸后,便有人疑惑道:“这不是伺候皇后娘娘的花穗吗?” 大殿众人立刻看向了皇后,皇后抿紧嘴,一言不发。 苍明朗立即走上前,怒斥道:“大胆! 你竟然敢在御前行凶!” “说!你为何要刺杀瑄王妃!” 宫女苍白着脸沉默不语,沈落溪则默默看向了皇后。 皇后脸色难看,和她对上视线后,神情变得狰狞了起来。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贱人!” 众人不明所以,随即便看到皇后发疯似的冲向了沈落溪。 “你这个贱人,若不是因为你,怜儿也不会被皇上送出京城,去那样偏僻的地方!” “我要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 萧越泽拦住下她,沈落溪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 皇后面容憔悴,眼底布满血丝,可见这些日子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什么疯!”皇上冷声道。 听到皇上的声音,皇后动作一滞,她失神地转头看向皇上,眼底蓄满了泪水。 “皇上……你怎么能这样狠心把怜儿送去那么远的地方? 那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怜儿是您和臣妾唯一的孩子啊……” 皇上冷冷道:“他残害手足,来日为了朕的皇位,说不定也能弑父,朕不需要这样的儿子。” 皇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下一刻,她突然凄惨地笑了笑,“看来,皇上也不需要臣妾了……” 她擦去眼泪,捡起地上的匕首猛地刺向沈落溪。 “我便是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怀疑 皇后动作虽快,但到底不是习武之人, 萧越泽就在她身边,轻易便能阻止她。 可在他抬手时,小腿被什么东西击中,让他的动作慢了片刻。 “小心!” 苍明朗眨眼间便挡在了沈落溪面前,皇后的刀子直直刺入了他的胸口。 沈落溪眉头微蹙,立刻上前封住了皇后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随即扶住苍明朗,给他清理了算不上严重的伤口。 皇上看到这一幕,急忙走过查看苍明朗的伤口,他看着苍明朗胸口上的刀口,转身对动弹不得的皇后怒斥道:“你这个毒妇!难怪怜儿会残害手足,原来都是你教的!” “来人!把皇后带回凤仪宫,没有朕的命令,再也不许她踏出凤仪宫半步!” 皇后瞪大眼睛,泪流满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直到御前侍卫粗暴地将她拖出大殿,她眼底那一点希冀才彻底消失。 沈落溪已经帮苍明朗止住了血,示意侍卫把苍明朗带回去,结果她刚直起身,苍明朗便开口问道:“方才瑄王妃没受伤吧?” 沈落溪摇摇头,“幸而太子殿下及时搭救,但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日后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了。” “孤看到皇后的刀向着瑄王妃时也没想那么多,等回过神,人已经挡下了皇后那一刀。”苍明朗虚弱地笑了笑,“看着瑄王妃没事,孤也就放心了。” “太子殿下伤得不轻,还是不要继续费神了。”沈落溪说道:“一会我会给太子殿下开一些药,好让太子殿下恢复得快一些。” 苍明朗目光闪了闪,随即笑着说道:“有劳了。” 话音落下,他便让侍卫把他送了回去。 宫宴早早结束,皇上没有多说什么,众人自然不会再提起刚才发生的事。 走出宫门,苍云瑄先一步上了马车,沈落溪挑了挑眉,正思索着要不要上车,苍云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上车。” 沈落溪眉头微蹙,“不必了,王爷和妹妹先回去,我随后便到。” “别让本王重复第二次。” 沈落溪看了一眼四周的人,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不快上了马车。 若不是因为在外面,她绝不会给苍云瑄这个面子。 可马车刚开动,苍云瑄便粗暴地握住了沈落溪的手,她吃痛地“嘶”了一声,想要用力将手抽回,但苍云瑄根本不打算松手。 两人僵持了一会,沈落溪冷声道:“王爷有话便说,何必动手动脚的?” “本王和你好好说,你会好好听吗?”苍云瑄蹙眉,“现在本王问你,你和太子之间到底有什么?他为什么要豁出性救你!” “沈落溪,我们还没和离!难道你不知道何为妇道吗!” 苍云瑄咬牙切齿地看着沈落溪,沈落溪神色淡淡,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我已经和王爷说过很多次了,王爷不信,何必来问我?” “停车!我自己回王府!” 马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从命令停下了马车。 马车突然停下,车内的两人晃了晃,沈落溪趁机便抽回了自己的手。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逃避吗!” 苍云瑄见沈落溪要走,急忙开口叫住她,可沈落溪不以为意,头也不回地下了马车。 他看着沈落溪的背影消失在帘子后,脸色阴沉得可怕。 沈落溪和萧越泽没有回王府,而是直奔望云楼。 望云楼的人见沈落溪来了,立刻领着她上了二楼。 “当家的和穆公子暂时出去了,王妃稍等一会。”望云楼的人说道。 等房门关上,沈落溪便转头看向了萧越泽, “当时你离我和皇后最近,为什么最后是太子挡在了我的面前,发生了什么事?” 萧越泽沉声道:“这件事我本想等回王府再和王妃说的,那时我想拦住皇后,可有东西打中了我的穴位,我这才迟了一步。” “王妃,我怀疑……”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沈落溪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怀疑这一切都是太子设计的。”沈落溪平静地开口,“他为了拉拢我,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皇后那一刀根本没刺中要害,伤口也不深,苍明朗替她挡下这一刀 ,分明就是做给别人看的。 以她的武功挡下皇后这一刀轻而易举,她不信苍明朗不知道。 她重新看向萧越泽,“你取回扳指时,可有碰到什么事?” 萧越泽点点头,“我按照王妃的地图找到了藏着扳指的地方,那地方十分偏僻,潜入时花费了我些时间。” “那是个小组织,鱼龙混杂,我躲在暗处时听到他们提到了王爷。” 沈落溪闻言,神情严肃了起来,“他们说了什么。” 萧越泽摇摇头,“我离得太远,只能依稀听到一些,但似乎是想对王爷下手。” 沈落溪沉默不语,苍明朗这是想要派人暗杀苍云瑄,以绝后患? 可苍明朗在京中动手,不怕被人怀疑吗? 正当她思索时,昊焱和穆行便猛地推门走了进来。 “将……王妃,您怎么来了?”昊焱擦着额头的汗问道。 沈落溪看着两人满头大汗的模样挑了一下眉,“你们这是去哪了?” 昊焱和穆行对视了一眼,萧越泽便自觉走出了房间,两人这才凑到沈落溪面前说道:“王妃,我们发现夫人的踪迹了!” “我和穆行收到消息后便赶忙走了一趟,虽然还没找到夫人,但已经可以确定夫人就在京城附近的小村里了!” 沈落溪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本来有些烦躁的心情,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的烦躁瞬间便消散了。 “若是真能找到母亲便好了。”沈落溪低声道。 现在她只希望母亲平安无事,这样她也可以安心去做其他事。 “我已经派人守在附近了,只要有夫人的踪迹,我们必定第一时间告诉将军!”昊焱露出一口大白牙,“不过今天不是太子的册封大典吗?将军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沈落溪立刻收敛思绪,随即沉声说道:“我要你帮我监视太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有几分把握 皇宫内,苍明朗换下带血的长袍后便舒服地躺在了床上,一旁的侍卫急忙给他递上了热茶,让他伸手就能拿到。 “皇上现在在凤仪宫吗?”他缓缓开口。 “是。”侍卫回答,“传话的太监说皇上正在训斥皇后,皇后哭得正伤心,已经晕过去两次了。” 苍明朗勾起嘴角,“现在把眼泪哭干,总比以后把眼泪哭干的好。” “她的宝贝儿子现在在那穷山恶水之地哭得和她一样厉害,也算是同甘共苦了。” 侍卫附和了几句,随即看到他胸口又溢出了鲜血,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太子殿下何必往皇后刀尖上撞啊?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苍明朗勾起嘴角,“皇后几斤几两,孤还不知道吗?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哪里知道往哪下刀子能刺死人?” “孤敢这么做,便是看准了这一点。” 侍卫不解道:“即便如此,太子殿下也没必要这样做啊?更何况现在瑄王妃还不领情,属下瞧着便觉得可恶!” 他义愤填膺,苍明朗却只是笑笑,“你什么都不懂,有些事只不过是为了做给别人看而已。” “瑄王妃是个聪明人,想必已经看出了孤的用意。” 侍卫更加疑惑,但苍明朗已经不打算再和他解释了,而是抬手让他退下。 等内室安静下来后,他便抬头看向了房梁。 “云国那边怎么样了?” 躲藏在房梁上的蒙面人低声道:“一切顺利,殿下只需要按计划行事便可。” 苍明朗点点头,“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们可不要出什么岔子,若是你们害孤的计划失败,孤一定会杀了你们。” “你们的家人,孤也不会放过。” 蒙面人急忙道:“殿下放心!” “该盯紧的人都盯紧了,不要漏了任何一个。”苍明朗冷声道。 “是!” 蒙面人离开,苍明朗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伤。 被捅一刀就让沈落溪欠了一个如何都抵赖不了的人情,对他来说很划算。 …… 半月后,前线战事频发,边境屡屡遭受云国来犯,景国将士死伤无数。 每日的早朝听到最多的话便是前方粮草告急,将士死伤惨重。 这半个月来,皇上的眉头都没有舒展过。 “如今云国来犯,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办法都想不到吗?”他震声道:“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再这么下去,云国的人就要打到京城了!” “可你们却白食俸禄,就不觉得羞愧吗!” 朝下众人无人敢出声,毕竟若是说不好,皇上这半个月来的怒火,可就要由他们来承担了。 “皇上,儿臣觉得眼下已是危急存亡之秋,若是不能快刀斩乱麻,景国便危险了。”苍明朗站出来说道:“我们应该派一名有能力之人带领将士们守住景国!” 他话音落下,众人便看向了苍云瑄。 苍云瑄神色如常,长袍下的手却攥成了拳头,直到皇上的视线也落在了他身上,他才上前一步。 “太子殿下说的是,臣愿前往!” 他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苍明朗立即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瑄王深明大义,竟然主动站出来担此大任,以瑄王的才略,定能击退云国!” 苍云瑄沉默不语。 自景国和云国开战以来,他一直保持着沉默,皇上不提及这件事,他便什么都不说。 毕竟他若是主动提及,必定会惹人猜忌。 “好!瑄王愿意主动领兵,朕很是欣慰。”皇上浅笑,“事不宜迟,今日你便带着五万大军,连夜赶往边境!” 苍云瑄抿了抿嘴,“是。” 下了早朝,苍云瑄直接回到了王府。 他坐在书房里略显疲惫,片刻后才让侍卫把沈落溪和宁嫣然找来。 宁嫣然来得最快,沈落溪后脚才到。 苍云瑄不满道:“为什么来得这么慢?” 沈落溪不以为意,“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苍云瑄瞪大眼睛,可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宁嫣然善解人意地给苍云瑄顺了顺气,随即嗔怪沈落溪道:“王爷刚下早朝,正是疲累的时候,姐姐不要这样对王爷。” 沈落溪翻了个白眼,平静地看着苍云瑄,“所以王爷现在可以说了吗?” 听到如此冷淡的话,苍云瑄拼命克制才忍住了对沈落溪的不满。 他咬牙切齿道:“本王今夜便要去边境抵御云国的军队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所以在本王不在王府时,你们两个可以相互照应。” 沈落溪一听,眉眼间多了几分意外。 景国和云国的战事惨烈,她有听昊焱和穆行说起。 她瞧皇上没有派苍云瑄出征,是怕苍云瑄动摇了太子的地位,所以另有打算,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沈落溪眼睛微眯,将苍云瑄凝重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便猜到了三分。 这件事只怕是皇上故意让苍云瑄主动提的,一来不会动摇苍明朗在朝中的地位,二来苍云瑄解决了云国的事回来后,倘若想要用军功做什么,皇上也能轻易找到错处。 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她收敛心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嫣然,“我自然没问题,只要妹妹安分守己,在王爷回来之前,王府必定能风平浪静。” 宁嫣然对上她的视心头一紧,赶忙楚楚可怜地看向苍云瑄。 “王爷,您能带妾身一起去吗?” “妾身绝不会给王爷添乱的……” 苍云瑄看着她微红的眼,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战场刀剑无眼,我会无暇顾及你,你若是出事,我绝不会原谅自己。” “你在王府好好等着我,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宁嫣然还想再说什么,最后也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她说。”苍云瑄说道。 宁嫣然闻言目光闪了闪,转身便走出了书房,留沈落溪和苍云瑄共处一室。 “本王长话短说,现在让你解开本王体内的毒,你有几分把握?” 第一百八十八章 瑄王上前线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只要王爷把我给的药方上的药找全了,我便有十成的把握治好王爷。” 苍云瑄的毒对她来说并不困难,只是需要的药材有些麻烦罢了。 她话音落下,书房便陷入了沉默,片刻后苍云瑄才开口,“什么时候开始?” “只要王爷想,随时都可以。”沈落溪回答。 苍云瑄深吸一口气,让侍卫把药都拿进来后,沈落溪便上前看了看,心中便有了猜测。 她看向苍云瑄,苍云瑄身子一僵。 “王爷开始打坐吧。”沈落溪说道。 苍云瑄愣了愣,他以为沈落溪看出了他的隐瞒后,两人又少不得争吵,可他没想到竟然什么都没发生。 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落溪却已经把需要的药材拿了出来,然后用内力将它们碾压成粉末。 苍云瑄见状只能将话咽回肚子里,然后盘膝坐到一旁的榻上。 他闭着眼睛,感觉着沈落溪慢慢靠近自己。 那股淡淡的药香,令他安心。 “一会我会封住王爷的四处大穴,王爷便将体内的毒逼到心肺处,这个过程必须十分小心,稍有差池,王爷片刻便会没命。”沈落溪说道。 苍云瑄紧了紧手,“ 本王没有你想得这么蠢,快些动手,今夜本王便要离京,没时间耽搁。” 沈落溪从善如流,掰开他的嘴把药粉喂到了他嘴里。 苍云瑄眉头微蹙,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调转内力,把毒逼到心肺。 沈落溪眼疾手快,立刻将银针锁住了他的大穴,然后将手贴在他的胸口,再将内力传入他体内调动那些毒。 “唔!” 苍云瑄闷哼一声,随即血色尽褪,嘴角不断有黑血涌出。 腥臭、黏稠的黑血缓缓染红了他的衣襟,直到他感觉沈落溪把手移开后,他才虚脱似的倚靠在榻上。 他看向沈落溪,声音沙哑道:“结束了?” 沈落溪点点头,“但王爷中毒太久,想要除去余毒还需要时间,王爷放心,余毒不会影响王爷征战沙场。” “王爷休息吧,我让妹妹进来伺候你。” 她转身要走,苍云瑄却一把拉住了她。 沈落溪看着衣袖上的手,眉头微微蹙起,“王爷还有什么要说?” 苍云瑄沉默了片刻,“你就没有别的话对本王说?” “有。”沈落溪冷淡道:“我已经按照约定帮王爷解开了毒,王爷若是无事可做,可以把和离书写了。” 苍云瑄一听,脸色阴沉得可怕,“若你现在就拿到了和离书,你便要离开王府吗?”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我和王爷和离了,自然没必要再待在王府了。” “如今我已经完成了约定,王爷这是要毁约吗?” 她语气瞬间冷了下来,用力抽回了袖子。 苍云瑄看着空空如也的指尖,心中生出几分烦躁。 “本王答应的事绝不食言。”他冷声回答,“只是本王何时能回京尚未可知,若你也走了,嫣然一个弱女子如何守得住偌大的王府?” “所以本王希望你能再留些时日,至少……等本王回来。” 沈落溪淡淡看向他,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 “可以。” 说罢,她转身要走,但走到书房门口时停下了脚步。 “王爷还是不要太相信枕边人了,但王爷若是不愿意相信,当没听到便是。” 苍云瑄看着她的背影走远,神色晦暗不明。 当天夜里,苍云瑄便带着手下离开了王府,宁嫣然哭得梨花带雨,几度晕厥,但苍云瑄依旧没有答应带她离开。 沈落溪冷淡地看着队伍走远,转身时却被宁嫣然拦了下来。 她眉头微蹙,宁嫣然却和没看到一样哽咽着说道:“姐姐,王爷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在王爷回来之前,我和姐姐可以互为依靠,希望姐姐……” 不等她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她。 “这些客套话妹妹就不必说了,只要妹妹不来招惹我,无论妹妹在王府里做什么,我都不会理会。” 说罢,她便转身大步离开,留下宁嫣然呆愣在原地。 宁嫣然回过神,恶狠狠地咬着牙。 她怎么可能让沈落溪安稳地过?在苍云瑄回来前,她一定要除掉沈落溪! 另一边,宁嫣然回到院子,雪玉便小声抱怨了起来。 “王爷不在,侧妃肯定不会安分,尤其是方才侧妃说的话,奴婢怎么听怎么奇怪!” 沈落溪不以为意,宁嫣然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 要宁嫣然安分守己,根本不可能。 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处理。 沈落溪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抬头便看到萧越泽走了进来,她平静地让雪玉去给自己泡杯茶,随即望向萧越泽,“如何?” “如王妃所想, 那个组织的人和太子往来密切,而且我发现他们似乎并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听到萧越泽的汇报,沈落溪也不觉得意外。 苍明朗要他们做事,必定不会允许他们暴露自己,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断地换地方是最省力的做法。 “辛苦你了,还让你替我跑这一趟。”沈落溪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萧越泽浅笑,“方才我回来时正好碰到王爷带着侍卫离开,王爷似乎看到我了。” 沈落溪淡淡道:“无碍,现在王爷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时间理会这样的小事。” 不过苍云瑄走得仓促,她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怪异,可她又想不出来。 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萧越泽急忙上前说道:“王妃,您哪不舒服吗?” 沈落溪摆摆手,“只是觉得即便王爷走了,需要应付的事情也是只多不少罢了。” 萧越泽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心疼,他见沈落溪这么烦躁,恨不得替她承担所有,甚至……想要带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沈落溪的身份摆在那里,根本没办法这么做,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他紧了紧手,却不知道他的神情都被沈落溪尽收眼底。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却什么也没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怀有身孕 东宫内,苍明朗淡淡地听着暗卫的禀报,眼底流转着些许杀意。 “我们的人已经跟上了吗?”他冷声问。 “已经跟上了,正在等待时机混入瑄王的队伍。”暗卫回答,“太子殿下只需要在宫中等着他们的好消息便是。” 苍明朗勾唇一笑,“但愿他们不会让孤失望,孤等了这么多年,可不允许有人来挡孤的路。” 尤其现在就剩这最后一步了,只要苍云瑄没了,他便再没有阻碍了。 哄了皇上这么多年,让他无条件地相信自己,这样陪笑脸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他光是想想,身子便忍不住微微发抖。 苍明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即对暗卫说道:“让他们不必太着急,若是不能一击毙命就不要出手。” “是。” 苍明朗看着暗卫消失,这才起身走到窗边吹了声口哨,片刻后便有一只隼落在了窗边。 他把一张纸条绑在隼的腿上,他看着隼飞远,目光闪了闪。 …… 沈落溪看着昊焱送来的情报挑了挑眉,苍云瑄的速度挺快的,这才去半个多月,前线便捷报频传。 但说是捷报,也不过是挡住了云国的军队而已,军队的死伤依旧不容乐观。 萧越泽在一旁给她倒茶,“王妃觉得以王爷现在的速度,何时能班师回朝?” 他从昊焱那把这个情报带给沈落溪时已经看过了,看到情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不屑,若是沈落溪在,半个月的时间早就结束了。 当年苍云瑄能顶住沈落溪的攻势,都是托了云国皇帝的福。 若不是云国皇帝一直在催促沈落溪,沈落溪怎么可能拿不下景国? 沈落溪看着他的视线变了又变,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萧越泽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得红了脸。 “我不小心走神了……” “没事,不过我很好奇你刚才在想什么,竟然能变化这么多神情。”沈落溪轻笑道。 萧越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神情有些紧张了起来。 沈落溪见他这个模样,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适时转移了话题,“景国和云国的兵力并不对等,王爷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尽力了。” “至于何时能归朝,或许不会太久。” 她收起掐算的手,只要不出现变数,苍云瑄半个月内便能平安回来。 可若是有变数…… 沈落溪垂下眼收敛思绪,一言不发。 这时,雪玉从外面走了进来,眉眼间满是无奈。 “王妃,侧妃今日又送糕点过来了。” 沈落溪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雪玉解释道:“今日本也是像之前一样拒了的,可今日侧妃身边的连翘又哭又闹地让奴婢一定要收下,若是不收便不走了。” “奴婢好声好气地说了许久,连翘依旧不依不饶的,现在还在外头闹呢。” 沈落溪不以为意,“随她去,不必理会。” “若是闹得太厉害,让管事带人把他弄走。” 雪玉点点头。 萧越泽询问道:“可要我去把她赶走?” 沈落溪摇摇头,“没必要。” 宁嫣然的侍女这么闹,无非就是想引她出去,若是萧越泽出去了,只会让连翘变本加厉。 她示意雪玉去做自己的事,却听到屋外传来了雪玉呵斥的声音。 “谁给你的胆子闯进王妃的院子的?” 沈落溪眉头微蹙,起身走出了房间便看到连翘站在院中低着头被雪玉训斥。 连翘听到了脚步声,猛地抬起了头。 她看到沈落溪,立刻瞪大了眼睛,“王妃,您总算愿意见奴婢了!” “这是侧妃亲手做的糕点,希望王妃能喜欢,若是王妃能去我们侧妃院里坐一坐,和侧妃说说便更好了……” 说这些话时,她眼底满是恳求,沈落溪没有半分动容。 “把东西放下你便可以走了。”她冷淡道。 连翘愣了愣,“王妃不打算去坐一坐吗?” “有你们陪着她说话就够了。”沈落溪说道:“日后有事便去找管事,管事自会解决。” “王府上下需要我操劳的事还有很多,倘若什么小事都让我来处理,还要这么多下人做什么?” 沈落溪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让连翘回去告诉宁嫣然,日后不要用这样的小事来烦她。 连翘脸色惨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些话她哪里敢回去说给宁嫣然听?若是说了,她一定没有好下场! 连翘急忙跪在沈落溪面前,“王妃,求您……” 不等她把话说完,管事急匆匆跑进院子打断了她,“王妃,方才侧妃在厨房晕倒了! 郎中已经来了,您快去看看!” 沈落溪眉头微蹙,苍云瑄上前线前,她答应了苍云瑄要照顾宁嫣然,虽然不愿意,但她还是跟着管事走出了院子。 一行人快步走进了宁嫣然的院子,还没等沈落溪踏入房间,里头便传来了郎中贺喜的声音。 “恭喜侧妃,您有喜了!” 沈落溪脚步一顿,调整好思绪后才走进了房间。 宁嫣然似乎还没回过神,她愣愣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看见沈落溪来了都没有反应。 沈落溪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随即看向郎中,“几个月来?” “一月有余了。”郎中说道:“不过侧妃体寒,月信向来不准,难怪没察觉到异样。” “我会给侧妃开些滋补的药,让她好好调理身子。” 沈落溪浅笑,“那就麻烦先生了。” 她让雪玉去拿药方,然后坐在宁嫣然床边,伸手要给宁嫣然诊脉。 宁嫣然下意识收回了手,反应过来后又乖顺地把手放在了沈落溪面前。 “姐姐不要生气,如今我怀有身孕,难免会小心些。” 沈落溪没有理会她的话里有话,将手搭上她的脉后,目光闪了闪。 她抬眸看向满面红光的宁嫣然,“这一回妹妹没有再吃什么药了吧?” 宁嫣然脸色微变,勉强维持脸上的笑,“姐姐说笑了,我哪有吃过什么药?” “我是个粗心大意的,日后怕是少不得要麻烦姐姐了。” 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仿佛在预示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丢了东西 沈落溪看过郎中留下的药方后便起身离开了,回到院子后,她便让雪玉去打听。 雪玉很快便回来了,她认真道:“这两个月王爷都宿在侧妃那,时间对得上。” 沈落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雪玉却轻叹了一声,“想不到侧妃又有孕了,上次是假,这次是真,等王爷回来,必定十分欣喜。” “王府才安稳了几天,想不到又要闹腾了。” 沈落溪知道雪玉这是在给她打不平,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不要想太多了,若是她要招惹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你找几个机灵的留意她的院子,有事及时来禀报我。” 雪玉应下,转身跑出了院子。 沈落溪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萧越泽,“你去找昊公子一趟,让他帮我找一个医术不错的人过来。” 萧越泽闻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沈落溪不光要找侍女看着宁嫣然,还要找一个信得过的郎中,让宁嫣然做不得手脚。 他没有耽搁,足尖轻点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沈落溪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眼底闪过一道光。 宁嫣然这身孕来得真是时候,她本想在苍云瑄回来前都不理会宁嫣然,如今宁嫣然怀孕了,她想避开也避不了了。 她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意,但愿宁嫣然心中有些分寸。 …… 翌日,宁嫣然睁眼便是侍女谄媚的脸。 “早膳已经准备好了,都是滋补安胎的药膳,侧妃现在要起身了吗?” 宁嫣然点点头,随即便有两个侍女小心翼翼地扶起她,仿佛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样。 她梳洗妥当坐下来用早膳时,侍女便在一旁恭维了起来。 “恭喜侧妃,等王爷回来必定十分欣喜!” “若是侧妃生下一个小世子,说不定日后能继承王府!” 宁嫣然听着众人的吹捧,嘴角的笑如何都掩盖不住,“赏!” 她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这个孩子来得不容易…… 她必须好好利用这个孩子,好将自己受过的苦,一并还给沈落溪! 宁嫣然眼珠子转了转,拿起筷子的手便放了下来。 “你们去把姐姐请来,就说我身子不爽利,想请姐姐看看。”她说道。 “是。” 可侍女才离开一会,便脸色难看地回来了。 宁嫣然眉头微蹙正要训斥,却看到她身后还跟着管事和一个面生的郎中。 她愣了愣,“管事怎么了?” 管事笑道:“昨日王妃吩咐了,让小的小心伺候侧妃。” “方才小的听连翘说侧妃身子不爽,赶忙便去请了郎中,这位是京城小有名气的严郎中,是这附近最好的妇科圣手。” 宁嫣然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管事,“这位郎中自然是好的,可严郎中到底是男子,即便再好,有些事情也不方便……” “所以我想请姐姐照顾我,管事能不能……” 不等她说完,管事便笑盈盈地打断了她,“侧妃放心,这些事情王妃都想到了,所以王妃让雪玉姑娘过来帮忙了。” “雪玉姑娘也跟王妃学了不少,侧妃若有什么小病小痛的,雪玉姑娘便能治。” 宁嫣然嘴角的笑彻底消失了,她冷冷看着雪玉和管事,那眼神仿佛要把两人千刀万剐。 管事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雪玉却神色如常,“侧妃实在有事要找王妃,奴婢可以代为传达。” “现在先让郎中给侧妃瞧瞧身子,可别让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 说罢,她便和郎中走到了宁嫣然的面前。 郎中拿出手枕,抬眼看向宁嫣然,她想要拒绝,可雪玉直勾勾地盯着,她只能咬牙把手放在郎中面前。 她看着郎中搭上自己的脉,随即便听到郎中说的:“侧妃的身子并无大碍,可能是被风扑着了,穿暖和些就好。” “侧妃身子虽娇弱,胎象却十分有力,可见会是个健康的孩子。” 宁嫣然皮笑肉不笑,“多谢郎中。” 雪玉淡淡道:“那日后就麻烦郎中多来王府给侧妃看看了,你们这些伺候侧妃的人也仔细些,若是侧妃和孩子出了问题,王妃唯你们是问!” 宁嫣然脸色难看,雪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一是说她小题大做,二是说她胎像稳固,让她日后别想用腹中胎儿文章! 她暗暗攥紧拳头,一个小小的侍女,竟然也敢这样羞辱她! 但雪玉是沈落溪的人,她便是想做什么,一时间也不能拿雪玉怎么办。 “看来侧妃已经没什么事了,奴婢便先回去禀报王妃了。”雪玉开口。 宁嫣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她看着雪玉离开,管家和郎中也没有多留,等房间安静下来后,宁嫣然拿起手边的茶杯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同样是侍女,为何你们连人家的十中之一都比不上!” “废物!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几个侍女都抿紧了嘴,不敢露出半点声音。 一连两天,沈落溪得了些清静,但雪玉急忙跑到她面前,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她便知道出事了。 等她赶到宁嫣然院子时,只看到了人头攒动的下人挤在前院面面相觑。 沈落溪沉下脸,“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她话音落下,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宁嫣然却笑着说道:“姐姐来了,姐姐快坐下。” “我前两日闲来无事整理了一下妆台,想不到竟然少了些东西,所以我便来过院子的下人都叫了过来,想要找一找丢了的东西。” 沈落溪冷冷扫向院内的下人,有不少都是专门在前头洒扫的人,根本不可能来过宁嫣然的院子。 “妹妹找东西便找,但把王府大半的下人找来,王府的秩序便乱了。”她冷声道:“不如让我来帮妹妹找,如何?” “只是不知道妹妹丢的是什么东西。” 宁嫣然浅笑,“姐姐来帮忙,我自然求之不得。” “我丢的是王爷送的翡翠镯子,那镯子一直在妆台上放着,那日雪玉姑娘来了便不见了,真是奇怪。” 第一百九十一章 瑄王坠崖了 宁嫣然说这时,眼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雪玉,雪玉愣了愣,急忙反驳道:“奴婢昨日根本没有进侧妃屋里,只是站在门外而已!” “管事和郎中都能为奴婢作证,奴婢绝对没有做那样的事!” 雪玉有些急切地看向沈落溪,沈落溪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雪玉便平静了下来。 沈落溪看向宁嫣然,“雪玉有证人,妹妹有证据吗?” “若只是随口胡说,我绝不轻饶。” 她冷冷看向宁嫣然,宁嫣然从容地笑了笑,“我若是没有一点证据,怎么敢在姐姐面前编排姐姐的侍女呢?” “连翘,其他人回来了吗?” 宁嫣然话音落下,站在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转头去看连翘。 只见连翘和其他两个侍女穿过人群走到了宁嫣然面前,将手伸到宁嫣然面前,一个翠绿的镯子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下人见状小声议论了起来,“想不到王妃的侍女竟然会做这样的事,真是想不到,若不是因为她,咱们也不用挤在这里!” “跟在王妃身边还要做这样的事吗?我还以为王妃身边人少,月份应该能比别的院多呢!” 众人的议论声让雪玉再次焦躁起来,她紧张地看向沈沈落溪,“王妃,奴婢没有……” 沈落溪握住了她的手,即便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她的脸色也没有半分变化。 “这镯子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她问。 宁嫣然浅笑,示意连翘回答,连翘上前一步回答,“这镯子是在雪玉姑娘的房间找到的,奴婢一看到这镯子便赶紧回来禀报侧妃了。” “只是不知雪玉姑娘屋内还有没有其他东西。” 连翘意有所指,在场下人看向雪玉的视线便多了几分埋怨。 “这事明明是她做的,为何要连累咱们?” “你没瞧见王妃一副要护着她的模样啊?雪玉姑娘肯定什么事都没有,说不定王妃为了她,还会从我们之中挑一个替死鬼呢!” 雪玉脸色难看,她虽是无辜的,可无论这件事结果如何,下人们对沈落溪都有了意义。 日后沈落溪管理起来定会麻烦,宁嫣然就能趁机钻了空子! 她惭愧地看向沈落溪,可下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些人甚至已经在说沈落溪不配管理王府,而是该由宁嫣然来管理。 雪玉深吸一口气,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沈落溪拦了下来。 沈落溪淡淡看着宁嫣然说道:“我曾经把一个翡翠镯子送给了雪玉,妹妹怎么知道连翘找到的镯子不是我送给雪玉那只?” 宁嫣然一愣,猛地看向了连翘,连翘顿时就慌了。 “这不可能,这可是奴婢亲手放……” 连翘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闭上了嘴,不敢再发一言。 沈落溪神色不变,萧越泽立刻上前将连翘拽到了她面前,吓得连翘瞬间红了眼。 “奴婢……” “王妃还没问你,不要插嘴。”萧越泽冷声道。 连翘急忙点了点头,转头害怕地看向沈落溪,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沈落溪和宁嫣然都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个,她的脸上满是绝望。 “看来连翘姑娘累了,雪玉,你送连翘姑娘回去。”沈落溪说道。 连翘一愣,没想到沈落溪竟然会这么说,她还没反应过来,雪玉便带她走出了院子。 宁嫣然眉头微蹙,“姐姐这是做什么?雪玉和连翘走了,偷窃之事还如何断定?” “还是说姐姐要包庇雪玉姑娘?不过也难怪姐姐会这么做,雪玉姑娘是姐姐的陪嫁侍女,情意自然不一般!” 她故意把这话说得很大声,引起了不少下人不满地看向了沈落溪。 宁嫣然悄悄勾起嘴角,她要是就是这样的结果。 她故意诬陷雪玉偷窃,为的就是让沈落溪袒护雪玉,让王府的下人对沈落溪不满。 若是管家之人不能服众,王府必定大乱,她便能趁机拿到王府的管家权。 这样一来,她就不必再看沈落溪的脸色了! 更何况她现在还怀了苍云瑄的孩子,日后谁才是王府的主人,简直一目了然! 宁嫣然的视线扫向那些下人,眉眼间胜券在握。 沈落溪将她的视线尽收眼底,“连翘找到的镯子是我送给雪玉的,我怎么包庇了?” “至于妹妹的手镯,想来只是不小心放在了什么地方,我帮妹妹找到镯子不就好了吗?” 宁嫣然愣愣地看向沈落溪,回过神后立刻看向她的手腕,确定沈落溪白皙的手腕上光秃秃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连翘手里的便是她的镯子,沈落溪去哪找一个一模一样的? 她略显轻蔑地看向沈落溪,“若是姐姐能找到,自然是皆大欢喜。” “只是我和侍女早就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找不到,我担心姐姐也和我一样无功而返啊。” 沈落溪不再多说,而是示意她带路 。 宁嫣然勾起嘴角,“既然姐姐坚持,我也不拦着姐姐。” 她带着沈落溪走进房间,随即站在一旁看着沈落溪走到妆台,眼底嫌弃更浓了。 “妆台上下我已经找遍了,姐姐还是不要白费……” 宁嫣然还没说完,立即等待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她看着沈落溪从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翡翠镯子,她顾不得礼数,上前一把抢了过来。 那镯子和她那一只几乎没有区别! 这怎么可能? 她的妆台应该没有镯子了才对啊!那这只镯子是怎么回事?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看来是妹妹粗心大意了,忘了自己把镯子放在哪了。” “既然镯子已经找到了,我便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她毫不犹豫地走出房间,留下宁嫣然继续呆愣在原地。 驱散了宁嫣然院子里的下人后,沈落溪和萧越泽才往冷苑走。 “我瞧王妃给侧妃的镯子成色十分透亮,是难得的翡翠, 实在有些可惜。”萧越泽说道。 沈落溪浅笑,“一个镯子换个安宁,这买卖很值。” 像是那样的镯子,她空间里有的是。 她收敛思绪,抬眼便看到一个灰头土脸的侍卫向她跑了过来。 “王妃,王爷坠崖失踪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接纳 沈落溪沉下脸,“说仔细些!” 侍卫红了眼,声音沙哑道:“前几日王爷已经带着人把云国的军队逼退了,只要等云国退兵,我们便大获全胜了!” “但王爷想要稳妥些,便驾马紧跟在云国军队的身后大杀四方,这一追便追到了悬崖,随即暗处便有一两支箭射了出来!” 他涕泪横流,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许久他才调整好了情绪。 “结、结果王爷一时没设防,竟然中了那暗箭摔下了悬崖! ” “我们已经在悬崖下找了两天,可……可什么都没发现……王妃,您替我们想想办法啊……” 五大三粗的侍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落溪沉默不语,长袖下的手不断地在推演,但她只能算出苍云瑄还活着,具体方位却算不出来。 沈落溪眉头紧蹙,双手握成了拳。 之所以会无法算出苍云瑄的位置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苍云瑄极可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侍卫,“你先不要着急,王爷不会有事的,其他人还在找王爷吗?” 侍卫点点头,“弟兄们都没有放弃,但一直找不到王爷的踪迹,我们实在心急……” 沈落溪不置可否,他们着急是人之常情,若是不着急,只怕是内鬼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让他们继续找,但不要找悬崖下。”她嘱咐道:“悬崖下的地方这么大,谁也说不准王爷掉下去后落在哪里。” “但无论结果如何,只要有情况,你们便想办法把消息递回来。” 侍卫应下,转身便快步离开了。 萧越泽看着侍卫走远才开口道:“若王爷真的出事,对王妃来说必定是一件坏事!” “我去请昊公子帮忙!有昊公子在,肯定能找到王爷!” 沈落溪轻叹一声,“就算是他,或许也找不到王爷。” 苍云瑄是在荒郊野岭坠崖的,昊焱的情报网只在有人的地方,他就算有心也是无力。 “不过多一个人,也能快些找到王爷,你去吧。”宁嫣然说道。 苍云瑄点点头,转身消失在了长廊里。 沈落溪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这个时候,宫里也收到消息了吧? …… 皇宫内,苍明朗听到暗卫的话,眉眼间的喜色如何都掩盖不住。 “你再说一遍!” 暗卫沉声道:“瑄王坠崖,那样高的山崖,想来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苍明朗眉飞色舞,向来不喜形于色的他差点高兴得手舞足蹈。 “好!很好!孤重重有赏!” “但为了稳妥起见,让他们继续埋伏在军中探听情报。” 他说完便让暗卫退下了,嘴角的笑不再压抑。 苍明朗放肆地笑出了声,他的第二块绊脚石终于没了! 当初离开京城,让苍云瑄和怜王斗得两败俱伤,真是他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如今他坐收渔翁之利,实在轻松。 苍明朗笑够后,又起身去写一张纸条。 口哨声落,隼又落在了他的窗前,他看着隼飞远,嘴角微勾。 这个时候可不能再让云国继续进攻了,他可不想得到一个破烂的景国。 苍明朗收回视线,现在的瑄王府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他嘴角的笑更浓了,想来沈落溪已经慌了神吧? 应该不会有比他更及时的及时雨了吧? …… 翌日,沈落溪起身时,眉眼间多了几分疲色。 雪玉在外头听到了她起身的动静,便端了温水进来。 她一抬眼,看到沈落溪满是血丝的眼睛时吓了一跳。 “王妃,您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昨夜没睡好吗?” 沈落溪揉了揉紧绷的眉心,昨夜她几乎没睡,好不容易闭上了眼,结果外面的鸡便打鸣了,即便她想睡,睡意也都散了。 她各种办法想要算出苍云瑄现在的位置,即便是一个大概的位置,可还是什么都算不出来。 沈落溪吐出一口浊气,示意雪玉替自己梳洗,雪玉却迟疑了。 “王妃瞧着便知道没睡,不如再睡一下吧?” “左右今日也没什么事,若侧妃来了,奴婢去应付便是。” 沈落溪看向她,“连翘的家人已经把她接走了吧?” 雪玉点点头,“昨夜已经把她带走了,临走前连翘和奴婢说了不少事,只是奴婢瞧王妃疲累得很,昨夜便没说。” “现在若不是王妃提起,奴婢一定等王妃舒服些了再说。” 沈落溪笑笑,“我哪有这么娇弱?说吧,连翘和你说了什么?” 雪玉拗不过她,只能老实回答,“连翘说她根本没有到奴婢房里来,而是提前收买了不少侍女,若事情暴露,她们便会群起而攻之。” “可谁也没想到王妃会让奴婢带连翘离开,完全打乱了侧妃的计划。” 听到这话,沈落溪一点都不意外。 她不觉得宁嫣然能想什么好办法,再如何算计也不过表面那一套。 “除了这件事,连翘还告诉奴婢侧妃身边的侍女已经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几个人了,虽派了人去找,可她们就仿佛人间蒸发似的。” “侧妃还常常打骂她们,连翘给奴婢看她身上的伤时,奴婢吓了一跳!” 沈落溪沉吟了片刻,她的确有留意这件事,可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宁嫣然做了什么,她只能暂且压下。 雪玉见她神色凝重,轻声说了一句,“王妃,天色还早,您再睡一会吧?” 沈落溪正要回答,一个侍女走了进来。 “王妃,太子殿下正在前院等着您。” 沈落溪愣了愣,根本想不到苍明朗会这个时候来。 她回过神,立刻站起了身,“知道了,我马上便过去。” 侍女退下后,沈落溪看向雪玉,“越泽去做早膳了,等他回来了便告诉他我在等前院,早膳放着便是。” 雪玉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很快,沈落溪便到了前院,苍明朗看到她便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云瑄的事情孤都听说了,瑄王妃若有困难,可以告诉孤。”他认真道:“如今云瑄很可能是回不来了,只要瑄王妃愿意,孤愿意……接纳瑄王妃。”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找到王爷下落了 沈落溪听到这话眉头微蹙,她没想到苍明朗会说这话。 她打量着苍明朗的脸色,见长明朗神情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沈落溪眼睛微眯,“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苍明朗浅笑,“孤很清楚,现在知道三弟生死未卜的人只有孤和皇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今夜这个消息便会传遍京城。” “京城里盯着三弟的人有多少,即便孤不说,瑄王妃心中也有数吧?你虽厉害,可也是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妇人,怕是应付不了这么多人和事。” 沈落溪平静地看向他,“的确如此,可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帮我?” “太子殿下说接纳我,是哪种接纳?” 苍明朗勾起嘴角,“想要保全瑄王妃有两个办法,一是派人来保护瑄王妃,可这样的办法治标不治本,只要你还是瑄王妃,那些眼睛便会一直盯着你。” “而第二种办法是最好的,若是你成了孤的女人,即便那些人想要动手也会望而却步。” 他紧盯着沈落溪的神情,可沈落溪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看向他的神情甚至还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苍明朗见状,嘴角的笑淡了许多,“孤今日过来找瑄王妃,和王妃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可都是为了三弟和你。” “若不是孤惜才,也不会特地上门唠叨,但瑄王妃不愿,孤也不会强求,只是现在留给瑄王妃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沈落溪沉默不语,甚至慢条斯理喝了口茶。 苍明朗嘴上说着不强求,事实上却步步紧逼。 “太子殿下的两个办法我都听清楚了,但无论哪一个,似乎都不是最好的办法。”沈落溪冷淡道:“虽说王爷现在生死未卜,可太子殿下却先一步下了定论,王爷已经回不来了。” “倘若我真的同意了太子殿下的提议,无论王爷能不能回来,我都会被千夫所指。” 苍明朗浅笑,“瑄王妃若答应了,这只是最小的麻烦,轻易便能解决。” “到时孤必定会让皇上赐婚,若有人敢在背后说闲话,为了维护孤的颜面,皇上自然会把他抓起来。” 沈落溪眼底闪过一道晦涩不明的光,她继续问道:“我记得太子殿下还未成亲,殿下若娶了我,我是正妻还是妾室?” “你到底是嫁过人的,已经不合适做正妻了,但做妾室还是可以的。”苍明朗笑道:“孤的妾室也不是谁都可以做的,瑄王妃应该知足才是。”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苍明朗觉得脊背发凉,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孤的提议,瑄王妃觉得如何?” 沈落溪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苍明朗这些提议连茅坑里的石头都不如。 高高在上的语气,犹如施舍一般,她现在还没落魄到去做别人的妾室的地步。 她淡淡看着苍明朗,“多谢太子殿下抬爱,只是我无福消受,请太子殿下另找他人吧。” 苍明朗沉下脸,“你竟然拒绝孤?瑄王妃别忘了,孤可是救过你性命的人!” “我只能为人妻,不能为人妾,至于太子殿下的恩情,先前我已经还礼了。”沈落溪说道:“更何况我觉得王爷没有死。” 院内一片寂静,站在房顶偷听的萧越泽眉头微蹙,时刻准备着跳下去保护沈落溪。 他静静地等着,片刻后再次听到了苍明朗的声音。 “若是孤让瑄王妃做太子妃,瑄王妃便会答应?” 沈落溪挑了挑眉,正要回答时,话在嘴里转了一圈。 “未必,毕竟做太子殿下的太子妃也没什么好处。”她慢条斯理地回答,“太子殿下虽是储君,可来日如何还未可知。” “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她说得足够直白,苍明朗也听懂了她的意思。 “孤能成为储君,既是孤的能力,也是皇上看重孤,觉得孤可以担此重任。”他看向沈落溪,“谁也取代不了孤的位置。” “来日,走上高位的也只有孤。” 沈落溪浅笑,“眼下太子殿下的确无可替代,可圣意难测,太子殿下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来日方长。” 苍明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瑄王妃这话听着真叫孤心寒,孤以为瑄王妃会明白孤的苦心,可惜瑄王妃还是决定一意孤行。” “那瑄王妃便等着吧,孤倒是要看三弟会不会回来,看你究竟能不能顶住那些明枪暗箭。” 说罢,他起身便要走。 沈落溪没有阻拦,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太子殿下要走了,我便不留殿下了。” 苍明朗脚步一顿,长袍下的手攥成了拳头,他以为自己佯作要走,沈落溪会留下自己,可他没想到沈落溪不仅没留,甚至还要起身送他,仿佛巴不得他快些离开似的。 他阴沉着脸看向沈落溪,“瑄王妃这是要赶孤离开?” “太子殿下生气要走,我自然不敢留。”沈落溪笑笑,“所以殿下这是不打算走了?” 苍明朗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沈落溪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若留下来了,岂不是成没皮没脸的了? 苍明朗拂袖而去,落在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踩在沈落溪身上一样。 沈落溪不以为意,她转身时抬头看向了屋顶,萧越泽便从屋顶跳了下来。 “都听到了?”她问。 萧越泽点点头,眉眼间满冷意,“王爷坠崖的消息才传回京城,太子便不怀好意地上门来折辱王妃,临走前还是那样的神情……” “王妃,太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落溪不置可否,“我今日拂了太子的脸面,太子肯定咽不下这口气,还不知道会再出什么事,你给昊公子传信,让他盯紧些。” 萧越泽应了声“是”,见沈落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禁有些疑惑。 “王妃怎么这么看着我?” 若是沈落溪想要他去解决苍明朗,他绝不会有半分犹豫,即便这样做会要了他的命。 沈落溪没有回答,半晌后才缓缓勾起了嘴角。 “我需要你帮我把王爷找回来。”她认真地看着萧越泽,“我找到王爷的下落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去找苍云瑄 萧越泽愣了愣,回过神后才注意到沈落溪正在掐算的手,他收回视线,沉声说道:“王妃尽管吩咐。” 沈落溪立刻找来纸笔,一边掐算,一边在纸上画下地图,等她停下时,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她颤抖着放下笔,略显疲惫地将画好的地图交给了萧越泽。 “现在王爷还在跌落的山崖下,你只需要顺着地图走便能找到王爷。” “你尽快出发,我会给你准备些药,你找到王爷后能尽快治好他。” 她休息了片刻,随即从空间里拿出了三瓶药放在桌子上。 这三瓶药有两瓶是快速恢复剂,一瓶是针对外伤的,一瓶是针对内伤的,只要苍云瑄还有一口气,喝下这三瓶药便不会死。 她放下掐算的手,敛去眼底的思绪,幸好在再次失去关联前她把苍云瑄现在的方位画了下来,也算是老天爷对苍云瑄的怜悯了。 沈落溪看向他,“越泽,麻烦你走一趟了,眼下除了你,我能相信的人不多。” 萧越泽见她脸上已经没了血色,他眼底闪过几分心疼和担心,“王爷的事交给我,王妃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我瞧王妃的脸色不太好,不如去休息一会吧?” 沈落溪笑笑,“我会的,你出发之后也要小心。” 萧越泽点点头,仔细把药收好,最后和沈落溪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王府。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后,沈落溪才收回了视线。 她回想起苍明朗说的话,目光闪了闪。 苍明朗的野心,比她想得还要大,等苍云瑄回来了,她得和苍云瑄好好商量。 …… 夜晚,宁嫣然又被蒙面人带到了之前的地方,她被放下后便对上了苍明朗冰冷的视线,赶忙低下了头。 “参见太子殿下!” “孤听说你有孕了?”苍明朗冷声道。 宁嫣然摸不准苍明朗的意思,但还是老实回答了。 “是……” 苍明朗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用不着害怕,比起除掉你的孩子,孤觉得留着他的作用更大,就是不知道你的肚子争不争气了。” 宁嫣然愣了愣,不明白苍明朗的话是什么意思,随即便听到他说:“孤今夜把你找来,是有事要交代你去做。” 宁嫣然闻言,迟疑地点了点头,现在苍云瑄不在,苍明朗想要她对付谁? 京城这些官宦人家没几个人瞧得上她的,即便她有意讨好,也还是一样。 她正思索着要做什么,苍明朗便丢了一包药到她的面前。 “想办法把这个东西下到瑄王妃的饭菜或茶水里。” 宁嫣然疑惑地抬头看向他,“殿下要杀了瑄王妃?” 她自然是巴不得沈落溪死在她面前,可沈落溪突然死了,她必定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怀疑到她头上! “殿下,这……” “孤没有问你的意思,你只需要照做。”苍明朗冷声,“尽快把这件事办好,孤没什么耐心等着你。” 说罢,他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宁嫣然咬紧下唇,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 她把轻轻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嘴角多了几分苦涩。 受制于人,选择只是奢望。 宁嫣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蒙面人便将她扛上了肩膀,重新送回了王府。 她躺在床上后,辗转难眠,心中烦躁不已。 苍明朗的命令她没法反抗,可要怎么做才能不让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宁嫣然将手轻轻放在了肚子上,面色微沉。 若是她不一起吃下那药,即便她浑身长满嘴,也不会有人相信她。 她攥紧肚子上的衣服,但愿这个孩子还能保住。 …… 萧越泽已经离开三日了,沈落溪揉了揉眉心想要推演,可这几天消耗太大,即便能算也只能算出一个模糊不清结果。 她轻叹一声起身梳洗,院子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虽然还没看到人,但她已经能猜到是谁了。 沈落溪示意雪玉站到她身后,随即便看到宁嫣然站在了房门。 宁嫣然笑盈盈地看着她,“姐姐刚起身吧?方才我过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送早膳的侍女,我便顺手拿来了。” “先前姐姐的三餐不都是萧公子做吗?姐姐今日怎么吃厨房做的了?” “妹妹今日过来便是为了说这件事吗?”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 宁嫣然尴尬一笑,“我不过是随口问问,这么早过来,一是来和姐姐说话,二是来给雪玉姑娘道歉。” “先前我不小心冤枉了雪玉姑娘,若不是姐姐替我找到了那镯子,我可真是对不起雪玉姑娘了。” 她抱歉地看向雪玉小,雪玉不为所动。 宁嫣然嘴上说着抱歉,可眉眼间毫无歉意,只有明晃晃地敷衍。 雪玉冷声道:“侧妃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人,身子金贵,没必要为了奴婢跑一趟。” 宁嫣然神情扭曲了一瞬,但马上便恢复了过来。 “雪玉姑娘这是什么话?你可是姐姐得力之人,怎么没必要?”她皮笑肉不笑道:“这是我给雪玉姑娘准备的赔礼,这翡翠虽比不上姐姐给雪玉姑娘的,却也是块好翡翠。” “来人,快送到雪玉姑娘手边。” 宁嫣然身边的侍女立刻拿了红木盒额上前,雪玉连看都没看到,让宁嫣然很是尴尬。 沈落溪伸手拿过,打开盒子便看到了翠绿的翡翠,的确很少见,苍云瑄给她的好东西还不少。 她随手关上,随即将盒子推回了宁嫣然面前,宁嫣然眉头微蹙,脸上却还陪着笑。 “姐姐怎么推回来了?可是觉得这玉配不上雪玉?” “是差些意思。”沈落溪笑着回答,“我送雪玉的好东西太多了, 也够雪玉用了。” “妹妹的心意到了就好了,至于这块翡翠,妹妹还是留着赏人吧。” 宁嫣然闻言,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脸色了。 沈落溪看不上她的东西便罢了,竟然还羞辱她的东西还比不上一个侍女的!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生气,因为她还要完成苍明朗交代的事情。 宁嫣然暗暗深吸一口气,笑着收回了那块翡翠,随即示意侍女把早膳端上来。 “和姐姐说了这么多话,早膳都要凉了,我陪姐姐一起用些吧。” 话音落下,她便盛了一碗先喝了一口。 第一百九十五章 蒙面人的威胁 沈落溪看着宁嫣然喝了好几口,目光闪了闪。 在宁嫣然把早膳端来时,她根本没打算吃,想不到宁嫣然竟然当着她的面喝了小半碗,让她有些意外。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粥,随即不动声色地嗅了嗅,并无不妥。 宁嫣然温声道:“晾了这么久,现在这粥的温度正好,姐姐快吃吧,再不吃可就凉了。” “还是说今日的粥不合姐姐的胃口?” 沈落溪没有回答,思索片刻后才喝了一口。 宁嫣然看到她喝了,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等沈落溪喝了快一半时,宁嫣然突然浑身冒冷汗,抬手护住了肚子。 她虚脱地看向沈落溪,“姐姐……我的肚子好难受……救救我、救救王爷的孩子……” 沈落溪沉下脸,立刻给宁嫣然诊脉。 宁嫣然中毒了,这毒十分凶猛,若是不快些解毒,宁嫣然和腹中的胎儿都会受到影响。 “姐姐……” “先不要说话,保留力气!”沈落溪沉声道。 她以最快的速度拿出银针往宁嫣然身上刺,一旁的侍女想要上前帮忙,雪玉直接把她拦了下来。 “不要给王妃添乱!” 雪玉担心地看着沈落溪,刚才沈落溪也喝了那粥,才过了这么一会,沈落溪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难看了起来。 她见沈落溪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却只能干着急。 要是这个时候萧越泽在就好了! 至少遇到这样的事,她还能有个人商量! 沈落溪努力集中着精力,可她能感觉到那毒正在蚕食自己的意识,她无暇顾及自己,只能先处理宁嫣然。 幸好宁嫣然中的毒不严重,只要把喝下的粥吐出来就好了。 宁嫣然伏在地上吐了个干净,脸上也慢慢恢复了血色。 她舒服些后,终于有心思看向沈落溪。 沈落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嘴唇发白,若不是雪玉及时扶住她,她已经摔在地上了。 “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把司徒神医请来?”宁嫣然假惺惺道。 她为了稳妥些,不光把药下在了粥里,还有沈落溪的碗里,所以沈落溪中的毒才比她严重。 “不必了,你可以走了。” 为了平稳地说出这句话,沈落溪拼尽了全力,她需要尽快解开体内的毒,因为她的身体开始发烫了。 她眉头微蹙,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毒。 “姐姐,我……” “雪玉,送客!” 雪玉把沈落溪扶坐好,立即走到了宁嫣然面前,“侧妃,请!” 宁嫣然看了沈落溪一眼,嘴角微勾,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希望她能听到好消息。 雪玉看着宁嫣然走远后,赶忙关上了院子的大门,她大步回到房间,随即便看到沈落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入了手臂。 “王妃!” 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急忙把自己的衣摆撕成布条给沈落溪包扎,却被沈落溪拦了下来。 “雪玉,你把我的话仔细记下。”沈落溪保持住了片刻清明,“你守好院子,不要让人靠近,记住了吗?” “奴婢去请司徒神医吧?您这个样子一个人怎么撑得住?”雪玉红了眼睛。 沈落溪摇摇头,“听我的,你快出去……” 雪玉欲言又止,可看到她如此难受,只能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门关上的那一刻,沈落溪拿出解毒丸吃下了大半瓶,却也是杯水车薪。 她把瓶子丢到一边,虚弱地对房梁开口,“出来吧,我已经听到你们的呼吸声了。” 话音落下,六七个蒙面人便出现在了沈落溪面前。 沈落溪抬眼看向为首的蒙面人,那人的身形颇为眼熟,但她的意识又开始混乱了,实在没心思去分辨了。 “瑄王妃可真敏锐。”为首的人轻笑了一声,“但这药可没有瑄王妃想得那么简单,这药名为艳红,一开始发作会剧痛难忍,随后会燥热不已。” “即便我不说,瑄王妃也感觉到了吧?” 沈落溪用力按住自己的伤口,疼痛能让她保持片刻的清醒。 “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沈落溪冷声道:“难道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说些废话吗?” 为首的蒙面人冷笑一声,“都这个时候了,瑄王妃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 “我们主子说了,至于瑄王妃答应他一件事,解药便双手奉上。” 沈落溪淡淡看向他,“所以解药在你身上?” 蒙面人蹙眉,“你想做什么?” 他话音落下,沈落溪便突然冲到了他面前,举起匕首便要刺向他,但因为中毒的缘故,沈落溪的动作略有迟缓,蒙面人及时躲开了。 “你……”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发起第二次攻击,她很清楚自己眼下的处境,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不会放过她。 所以为首的蒙面人身上有没有带解药,她都要奋力一搏,而不是坐以待毙。 蒙面人堪堪躲开沈落溪的攻击,高声对其他蒙面人怒吼道:“你们都瞎了吗? 快动手啊!” 其余人领命,在狭小的房间里吃力地围攻沈落溪,但一时间谁也占不到便宜,只能僵持着。 “废物!她还中着毒,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还打不过她!” “尽快解决,否则你们和她一起死!” 几个蒙面人眼神凝重,出招更加狠辣,沈落溪因为内力流转,体内的毒迅速在体内流转,让她的意识开始消散。 她紧咬下唇,凭借经验刺出匕首,很快便落了下风。 为首的蒙面人见状大笑起来,“瑄王妃,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沈落溪咬紧牙关,任由身上的刀伤越来越多, 匕首刺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唔!” 两个蒙面人前后夹击,她只能勉强躲开,避开要害,但刀子还是刺穿了她的两肩。 她动弹不得,手上的匕首还被打落在地,为首的蒙面人笑着走到她面前,“看来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既然得不到你, 那就麻烦你去死吧!” 说罢,他便举起刀子往沈落溪的腹部刺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怀疑苍明朗 沈落溪眉头微蹙,雪玉也正巧端着茶回来,听到宁嫣然的声音,立即和沈落溪解释道:“侧妃问了两日,奴婢都找理由打发过了。” “可侧妃不光自己来,还遣侍女来打听,所以即便是白天,奴婢也只能院门紧锁。” 沈落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看向苍云瑄,“暂时委屈王爷继续躲着了。” 苍云瑄十分配合,转身便进了房间。 沈落溪收回了视线,带着萧越泽去打开院门。 当门推开的那一刻,沈落溪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宁嫣然僵硬的脸。 “妹妹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舒服?”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记得我已经帮妹妹解了毒,不可能有事才对。” “还是说妹妹没想到会看到我安稳地出现在眼前?所以现在很惊讶?” 宁嫣然急忙回过神,努力挤出一抹笑,“姐姐在说什么? 我怎么会这么想?这两天我一直记挂着姐姐,担心姐姐怎么样了。” “毕竟姐姐当时只顾着我,根本没时间给自己解毒,现在姐姐平安无事地出现在我面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满是怨毒。 沈落溪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既然如此,沈落溪为什么要闭门两日? 整整两日,她让身边的侍女竭尽全力去打听,可雪玉口风严,让她以为沈落溪已经出事了,她终于能在这个王府里说上话了。 可她没想到,沈落溪竟然还好好的! 宁嫣然的指甲陷入掌心,刺痛让她勉强压住了心中的杀意,“姐姐没事就好,这是我亲手熬的补品,我瞧姐姐的脸色不太好,正好吃了补补身子。” 沈落溪笑笑,“妹妹有心了,以后这样的小事交给下人来做便是,妹妹何必亲自动手。” 她说着这些话,却没有伸手接过补品的意思。 宁嫣然的脸色扭曲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我是不是打扰到姐姐休息了?” 沈落溪笑而不语,安静了许久的萧越泽开口道:“既然侧妃心知肚明,为何还要王妃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若不是王妃尽力救治,侧妃怎么会健健康康地站在这里?” 宁嫣然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了,她的臆想全都破灭了,若不是她怀了苍云瑄的孩子,萧越泽只会对她更不客气。 她深吸一口,“我……” “侧妃若是识趣,现在就该回去才是。” 萧越泽话音落下,院门便在她眼前重重落下,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宁嫣然久久回不过神来,她紧抿着嘴角,一旁的侍女也不敢触她的眉头,只能陪着她罚站似的站在冷苑门前。 院内,萧越泽站在门前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失后,这才转过身对沈落溪说道:“人已经走远了。” 沈落溪不以为意,抬脚走进了房间。 宁嫣然是抱着什么心思到这里来的,不用猜都能知道。 若她真出了事,对宁嫣然百利而无一害。 苍云瑄见她回来了,便放下了手上的医术,“嫣然来找你做什么?” 沈落溪也没有隐瞒,简明扼要地把前两天发生的事和苍明朗说的话都告诉了他,他眉头微蹙,“我才离京多久,想不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也难怪会如此,毕竟我坠落山崖生死未卜,在那些人眼里的确是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他勾起一抹冷笑,随即看向沈落溪,“尽快帮我调理好,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些人知道我没死时的表情了!” 沈落溪淡淡道:“事情要一件件办,王爷不必着急,眼下重要的事不止一件,但太子的事是重中之重,一旦王爷露面,太子绝不会放过王爷。” “毕竟王爷坠崖太过突然,太子未必脱得了干系。” 苍云瑄沉下脸,对上沈落溪别有深意的眼睛,他坠崖时从未想过这事和苍明朗有关,毕竟苍明朗已经是太子,皇上又十分看重他,他对苍明朗的威胁微乎其微。 可现在听见沈落溪这么说, 他这才察觉到了不对。 若暗箭是云国的人放的,他坠崖的这些天,云国的人早就拿下景国了,可现在景国风平浪静,仿佛从未起过战事一样。 而且苍明朗还特地上门和沈落溪说了那些话……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太子竟然藏得这么深。”苍云瑄冷声道:“看来太子不除,日后我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险。” “你有什么好主意?” 沈落溪点点头,“王爷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静等待就够了。” 苍云瑄一愣,他下意识想要反驳沈落溪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沈落溪的计谋向来不错,他只需要相信沈落溪就够了,更何况沈落溪救了他的命,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听你的。”苍云瑄回道。 沈落溪眼底闪过一丝意外,苍云瑄出去这么一趟,竟然会听人话了。 虽然不知道苍云瑄能坚持多久,但这对她来说是好事,这样她就不必费尽心思去应付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萧越泽便起身走进了偏房,好似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沈落溪看向萧越泽,“辛苦你了,别站了,让我给你瞧瞧都伤了哪里。” 萧越泽乖顺地伸出手腕放在她面前,沈落溪看着他手上旧伤添新伤的,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萧越泽的新伤,几乎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她从空间拿出一瓶速效恢复药递给了萧越泽,“每日一次,记住了。” “好。” 萧越泽小心翼翼地接过,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他对于身上的伤不以为意,毕竟这些伤口在他眼里都是保护沈落溪的勋章,他想留下来…… “坐下吧。”沈落溪说道:“我很好奇你找到里王爷时,王爷的状况如何?” 她瞧苍云瑄现在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可见当时的状况不容乐观。 萧越泽思索片刻,“我找到王爷时,王爷离死也只剩下一步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动杀心 那时他顺着沈落溪给的地图找了许久,最后在悬崖上找到了那个山洞。 他走进山洞看到苍云瑄奄奄一息的模样,第一反应便是苍云瑄要死了,但他很清楚,苍云瑄现在还不能死。 因为沈落溪需要他,于是他便用最快的速度把药灌进了苍云瑄嘴里。 幸好苍云瑄的身子不错,才过了一晚上,苍云瑄就醒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真是百般不情愿,好在是安全回来了,否则时间再长一些,他们说不定会打起来。 毕竟相看两相厌,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他看向沈落溪,“我的话已经说完了,王妃才刚醒,可别累坏了身子,再休息一会吧?” 沈落溪点了点头,躺在床上后便沉沉睡去了。 萧越泽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眉眼变得柔和起来。 他静静看着沈落溪的侧脸,片刻后才转身离开,直奔望云楼。 伙计看到他来了,立刻带他上了二楼。 房内,昊焱和穆行正说着话,听到有脚步声立刻警惕地闭上了嘴,抬眼望去发现是萧越泽时,两人便放松了身体。 “小公爷怎么来了?”昊焱挑了挑眉,“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守在将军身边吗?将军的伤应该还没完全恢复吧?” “真可惜小公爷不能分成两半用,否则将军也不会受伤。” 昊焱的声音颇有些阴阳怪气,他知道沈落溪被人下药刺杀时,心中十分埋怨萧越泽,若是他能再快些回来,沈落溪怎么用遭这样的罪! 他越想越生气,想要再多说几句,却被穆行拦了下来。 “少说几句,小公爷离开也是将军吩咐。”穆行看向萧越泽,“小公爷这个时候拜访,是将军出了什么事吗?” 萧越泽点点头,“我怀疑给王妃下毒的人是太子,所以我想来问问这两日太子可有什么动静?” 昊焱摸了摸下巴,“这两日太子都挺安分的,每日就是上下朝和处理公务。” 萧越泽闻言眉头微蹙,救下沈落溪时他折断了一个人的手,其他蒙面人将那人围住时,他觉得那人和苍明朗的身形十分相似。 倘若那人是苍明朗,苍明朗的手已经废了才是。 他眼底闪过几分冷意,抬头看向昊焱和穆行,“我想去宫里看看太子。” 昊焱闻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太子有什么好看的?你想做什么?” 昊焱和穆行只知道沈落溪被人下药,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两人还不清楚,萧越泽便简明扼要把事情告诉了他们。 两人听罢,神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他们对视了一眼,“走,现在就进宫看看。” 一行人一拍即合,立刻出发。 此时,苍明朗刚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和宫女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 “太子殿下,该换药了。”宫女小声道。 苍明朗倚靠在榻上,闭着眼冷声道:“没有被人发现吧?” “奴婢很小心,不敢让人看到!” 宫女赶忙回答,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珠。 先前有一个宫女拿药时不小心被人看到了,苍明朗直接就乱棍打死了,从那以后伺候他的人都十分小心,唯恐这样的祸事落在自己头上。 “那就好,赶紧过来给孤换药,轻一些。”苍明朗冷冷道:“昨日的宫女粗手粗脚的,把孤弄疼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就是这样一句话让一个人没了性命。 宫女小心翼翼地解开苍明朗手上的绷带,随即便看到了一只略显扭曲的手。 苍明朗看了一眼,心中的怒火便有些压抑不住。 “你弄疼孤了!难不成你想让孤的手彻底废了吗!” “贱婢,你安的什么心!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宫女来不及反应,赶忙便跪了下来,“是奴婢手脚粗笨,请太子殿下恕罪!奴婢不想死! ” 可她的哭求没有换来半分怜悯,侍卫直接上前将她带出了宫殿。 不多时,凄厉的求饶声便响彻了这个东宫,其余的宫人听着,后背的衣衫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外面的惨叫声渐弱,苍明朗的脸色才好了些,他冷眼看向其他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给孤换药!” 离他最近的宫女急忙上前,等宫女把药换好后,宫女的身子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滚!” 宫人退净,殿内瞬间便安静了。 苍明朗看着自己根本活动不了的手,直接把桌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 “来人!” 他话音刚落,两个暗卫立刻出现在了他面前,“殿下。” 苍明朗赤红着眼看向他们,“孤要你们杀了那个下贱的奴才!他折断了孤的一只手,还杀了孤三个暗卫,即便将他五马分尸,孤也觉得尤为不过!” “为什么你们连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打不过!全都是废物!” 暗卫不敢解释,只能任由苍明朗骂。 但他们不知道,屋顶上的萧越泽等人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昊焱眉头微蹙,“太子藏得可真好,想不到探子竟然被骗过去了,幸好今日走了这一趟。” 穆行沉默不语,而是抬眸看了萧越泽一眼,他看到萧越泽的手正紧紧握腰间的剑,在心中暗道不好。 要是萧越泽动了手,他们想离开皇宫可就困难了。 他沉声道:“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至少目前看来,他暂时还对付不了将军。” 昊焱撇撇嘴,虽不情愿,但还是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但萧越泽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没听到穆行的话吗?还不赶紧走!” 萧越泽转头看向他们,眼底闪过几分杀意,“你们先走,我随后跟上。” 昊焱疑惑地看着他,直到穆行开口,他这才明白萧越泽想要做什么。 “如果你现在冲出去,若杀了太子还好,能给将军出出气,可若是运气不好杀透呢?”穆行冷声道:“你日日跟在将军身边,你认为会有多少人记得你?” “若事情败露,你不还是会连累将军吗?” 第一百九十六章 苍云瑄回来了 沈落溪躲闪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子刺向自己。 “王妃!” 房门被推开,谁都来不及反应,一道残影便冲到了沈落溪面前,随即房间便传来了骨折碎裂和凄厉的惨叫。 “啊!” 刀子掉落在地,为首的蒙面人的手正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悬在半空中。 “我的手!快来救我的手!你们这群废物快过来啊!” 其余的蒙面人见状也慌了,赶忙跑到了那人面前,可谁也不敢动手,却都围着他面面相觑。 沈落溪被他们松开后,便脱力般地向后倒去。 她倒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抬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脸,她笑着说道:“你回来得比我想象中的快……回来了就好……” 萧越泽看着她浑身是血的模样,眉眼间满是心疼。 回来的路上,离京城越近,他心中的不安便越强烈,那种感觉在他身体里挥之不去,干脆丢下苍云瑄便先一步赶了回来。 他一走进院子便看到了晕倒在地的雪玉,屋内还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他没有半刻犹豫,直接推门而入,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免了那刀子捅进了沈落溪的肚子里。 萧越泽小心地把沈落溪抱出了房间安置好,然后冷着脸回到房间关上门。 沈落溪虚弱地看着紧闭的房门,紧接着里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萧越泽才重新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身上多了几处刀伤,所幸并不在要害上。 “王妃再坚持一下,我就带你去找司徒神医!” 沈落溪点点头,随即便卸了力气昏了过去。 萧越泽咬紧牙,收紧了抱着她的手,立刻施展着轻功离开了王府。 …… 等沈落溪再睁眼时,看到略显破败的房梁,她便知道自己在哪了。 她活动了一下身体,想要确定自己恢复了多少,却注意到其中一只手被人握在了手里。 沈落溪愣了愣,萧越泽眉头紧锁的睡脸便出现在了她眼前。 萧越泽眼底的乌青很重,可见是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她柔和了神情,伸手拨开散乱在萧越泽脸上的碎发。 可这一动,萧越泽便猛地睁开了眼。 “王妃!” 萧越泽急忙查看沈落溪的状况,对上她微弯的眼睛,萧越泽激动道:“您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告诉司徒神医!” 他马上站起身,这才注意到不对劲,他愣愣看着自己的手还紧紧地握着沈落溪,双颊顿时通红了一片。 萧越泽急忙松开手,声音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不必解释,快去找司徒神医来吧。”沈落溪笑道:“我想问问他我现在的状况。” 萧越泽红着脸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间。 沈落溪看着他慌张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很快,萧越泽便带着司徒岩走了进来。 司徒岩急忙走到沈落溪床边,一边看着她的气色,一边给她把脉,终于松了口气。 他抬手擦掉额头上冒出的薄汗,“你昏迷了一天一夜,如今你体内的毒终于被排出了体外,总算是醒来了。” “艳红这个毒我在外行医时见过一次,有一个郎中教了我解毒之法,想不到竟然能用上。” 沈落溪运转了一下内力,除了力气还没完全恢复,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 她道谢道:“多谢司徒神医,我没听说过这毒,竟着了它的道。” 司徒岩轻叹道:“艳红是这几年新制出来的毒,它既能要了人的命,也能让人生不如死,江湖上不少人想要得到这毒,但小小一瓶便要千金,而且有价无市。” “这是解艳红的药方,我想王妃能用得上。” 沈落溪眼睛一亮,说了声“谢谢”后便伸手接过了那药方。 她一目十行地看着药方上的药,随即眯起了眼睛。 药方上所需的药材并不难获得,只是剂量十分苛刻,瞧着像一位故人的手笔…… 沈落溪将药方收好,“我已无大碍,该回王府了,这是给司徒神医的诊费。” 说罢,她便从空间里拿出了沉甸甸的钱袋放在床头。 司徒岩想要拒绝,伸出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王妃客气了,这都是我身为医者应该做的。”他轻声道:“这些诊费已经足够我给王妃看几十次诊了。” 沈落溪笑笑,起身要下床时踉跄了一下,萧越泽便突然出现在了她身边。 萧越泽将她重新扶坐在床上,然后蹲下身子替沈落溪轻柔地穿上了鞋袜。 沈落溪来不及阻止,只能无奈地任由他动作。 她扶着萧越泽的手再次站起身,最后和司徒岩说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墙外翻进王府,沈落溪便看到雪玉满脸担心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她挑了挑眉,“雪玉,你在院子里做什么?” 雪玉一愣,赶忙转过去。 看到沈落溪那一刻,她瞬间红了眼,“王妃!” 她虽然激动,却不敢太大声,仿佛害怕被人听到。 沈落溪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温声安抚道:“别哭了,我不是已经好好地回来了吗?” “我不在时,辛苦你了。” 雪玉摇摇头,“奴婢不辛苦!只要王妃能平安回来,奴婢怎样都可以!” 沈落溪浅笑,转身时却看到脸色略显苍白的苍云瑄从她的房间走了出来。 “你总算回来了。”苍云瑄沉声道。 沈落溪脸上的柔和尽散,她示意雪玉沏壶茶来,随即走到了苍云瑄的面前。 “真高兴能看到王爷平安回来。”她冷淡道。 苍云瑄紧了紧手,不愿去看沈落溪的神情,“也多亏了你能让他找到那个小山洞,否则我现在也没办法站在你面前。” 沈落溪不置可否,她上下打量着苍云瑄,“王爷回京的事,旁人还不知道吧?” 苍云瑄点点头,“你的侍女为了帮我隐瞒这件事,这两天费了不少心思。” “进去再说吧。”沈落溪说道。 她话音落下,外面便传来了宁嫣然的声音。 “姐姐的身子今日好些了吗?” 第两百章 许诺 苍明朗瞪大了眼睛,苍云瑄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直派人盯着还在山崖下寻找苍云瑄的侍卫,可昨夜他还收到消息说那些侍卫一无所获! 可苍云瑄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不光他震惊,大殿内的大臣都一脸惊讶,根本没想到苍云瑄会出现在这里。 只见沈落溪和苍云瑄跪了下来,“请皇上恕罪,今日所为实在是不得已。” 皇上回过神来,起身大步走到了他们面前,他仔细打量着苍云瑄,见苍云瑄消瘦了许多,眉眼间多几分担心和激动。 他抬手拍了拍苍云瑄的肩膀,“无论如何,平安回来了便好……” 苍云瑄沉声道:“臣被人暗害坠入山崖后,幸得老天怜悯,否则今日也没办法站在皇上面前。” “这些日子臣一直在怀疑军中是不是混入了他国细作,又或者是有人蓄谋已久,想借此机会除掉臣,所以为了安全,臣才乔装打扮,让王妃带臣进宫见皇上。” 听到这话,皇上的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怎么回事?” “臣也还在查,但好在已有眉目。”苍云瑄说道:“未免冤枉人,臣想调查清楚后再禀报皇上。” 皇上见他欲言又止,余光扫向了苍明朗。 苍明朗面无表情,心中却因为皇上这个视线慌张了起来。 在皇上眼里,放眼整个京城,最有可能对苍云瑄下手的人,他的嫌疑是最大的,毕竟他现在只是储君,皇上还没有写下密诏要传位给他。 他紧了紧手,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能看到瑄王平安回来,孤心中十分欢喜,不知瑄王怀疑的人是谁?可要孤帮忙?” “多谢太子殿下,在查清楚前,这件事还是我一个人便够了。”苍云瑄淡淡道。 苍明朗笑了笑,长袍下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掌心被指甲刺得生疼。 他看向沈落溪,这个女人比他想得还要厉害! 可惜是个不识趣的! 苍明朗正思索着该如何解决沈落溪和苍云瑄,随即便听到苍云瑄对皇上说道:“皇上,在臣坠崖前景国的军队已经将云国逼回边境线。” “如今臣已经摸清了他们的战术,云国再来进犯,臣有把握能保边境无忧。” 皇上闻言眼睛一亮,“好!即便生命垂危,瑄王依旧心系国事,不愧是朕的儿子! ” “你们可还有公务禀报?若无人禀报便退朝吧!” 大臣们都是识趣的人精,立刻行礼告退。 苍明朗见皇上和苍云瑄要往御书房去,他也想跟着去,可他刚抬脚,皇上便停下脚步看向了他,“太子不必跟着,瑄王好不容易回来,朕想和瑄王多说会话。” 苍明朗一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他神情狰狞,恨不得现在就把苍云瑄千刀万剐!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转头看向了沈落溪,他大步走到沈落溪面前,咬牙切齿道:“三弟能平安回来,瑄王妃费了不少力气吧?” “孤实在好奇,瑄王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沈落溪浅笑,“我有什么本事,太子殿下不是都见识过吗?” “太子殿下来找我时,我已经和太子殿下说过了,我相信王爷还活着。” 苍明朗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再一次燃了起来。 原来沈落溪那时就已经找到了苍云瑄的下落!现在沈落溪说这些话,是在嘲笑他吗! 他恶狠狠地瞪着沈落溪,高举起手便要打,可他的手还伤着,他立刻就因为疼痛变了脸色。 沈落溪将他的脸色尽收眼底,她目光闪了闪,“太子殿下的脸色不太好,若是身子不舒服,我可以帮太子殿下看看。” “毕竟御医不能治的病,我一定能治。” 说罢,她便伸出了手,苍明朗却避之不及,立刻向后退了两步。 “不要随便碰孤! ”他怒声道:“孤还有公务处理,便不陪瑄王妃说话了!” 他抬脚大步离去,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沈落溪眼睛微眯,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 一直到傍晚,皇上才放苍云瑄回府。 宁嫣然正在前院等着,看到沈落溪和苍云瑄一起回来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神色复杂,苍云瑄能回来,她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可这就意味着苍明朗还会让她下手。 宁嫣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等回过神时,苍云瑄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苍云瑄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入夜后吹的风都是凉的,万一吹到你怎么办?”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听王妃说了,你怀了我的孩子……嫣然,我很高兴。” 宁嫣然看着苍云瑄温柔的神情,竟有些不敢和他对视。 因为她之后还要害苍云瑄……可看到苍云瑄这样的神情,她突然害怕自己真的还能下得了手吗? “王爷,妾身……” “王爷和妹妹久别重逢,想必有不少体己话要说。”沈落溪突然开口,“但为了王爷和妹妹的身子着想,还是回屋再说吧。” “如今妹妹胎像未稳,许多事可要掂量些。” 她说罢便带着萧越泽离开了,丝毫不理会两人尴尬的模样。 深夜,宁嫣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后,便睁开眼从苍云瑄的怀里小心地走下了床。 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想不到苍云瑄根本没有醒,若是以前,只要她动一动,苍云瑄都会睁开眼。 宁嫣然留恋地看了一眼苍云瑄,然后才披了外袍走出了房间。 暗卫已经恭候多时了,宁嫣然也从善如流,任由暗卫带她离开王府。 到了老地方,宁嫣然还没来得及行礼,苍明朗便开门见山道:“瑄王没有死,孤要你做什么,应该不需要孤明说了吧?” 他把药丢在宁嫣然脚边,宁嫣然却没有弯腰去捡。 “先前我帮殿下给沈落溪下毒,已经被她怀疑了,我担心再来一次,她会……” 不等她说完,苍明朗便打断了她,“那又如何?若是他们都死了,孤可以帮你得到瑄王府的一切。” “只要你的孩子出生,便能成为瑄王。” 宁嫣然呼吸一滞,眼底满是动摇。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进宫 萧越泽沉默地握紧腰间的剑,他垂眸看向殿内还在斥责暗卫的苍明朗,眼底杀意更浓。 但穆行的话说得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落溪,若是做了反而会牵连沈落溪,那他所做的一切便毫无意义。 昊焱这下也明白了,看向萧越泽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想要杀太子,这么大的事,可不是你意气用事就能做到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会望云楼再说。” 萧越泽没有意见,最后看了苍明朗一眼,才转身跟着他们离开了。 到了傍晚,萧越泽才回到了王府。 他一跳进院子,抬眼便看到沈落溪和苍云瑄正坐在一起说话,他下意识蹙起眉头。 苍云瑄看到他走过来,毫不避讳地说道:“他身为侍卫却擅离职守,你不好好管教,就不怕来日他反咬你一口?” “狗还是要用绳子拴着的,任由他到处乱走怎么行?” 说这话时,他看到萧越泽的神情多了几分挑衅和不屑。 萧越泽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这些话一样,只是默默站在沈落溪身边替她倒了一杯茶。 沈落溪端起喝了一口,声音淡淡道:“我如何管教手下,和王爷没有关系。” “比起这个,王爷应该操心的应该是明日进宫的事。” 苍云瑄目光闪了闪,他回京三天了,的确应该做正事了。 他看向沈落溪,“明日你跟着我一起去。” 沈落溪挑了挑眉,并没有拒绝苍云瑄的要求,随即她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药推到苍云瑄的面前,“吃了这药,王爷就可以去休息了。” “明日可有不少事要忙,王爷可别撑不住了。” 苍云瑄点点头,拿起那药便仰头喝光了它,起身便往房间里走。 但在经过萧越泽时,苍云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嘴巴微动,然后便收回了视线。 萧越泽冷下脸,垂在一侧的手暗暗攥成了拳。 “现在盯着我的眼睛不少,下次你出去时当心些,可别让人暗算了。”沈落溪说道。 萧越泽一愣,忍不住问道:“王妃不打算问问我去哪了吗?” 沈落溪笑笑,“没必要,你总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注意安全。” “至于别人怎么说,我不会放在心上,因为我相信你。” 萧越泽紧了紧手,心中既高兴又苦涩。 倘若沈落溪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沈落溪会不会对他失望? 他光是想到沈落溪会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他便有一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王妃,我……” 话已经到了萧越泽嘴边,但又被他咽了回去。 沈落溪仿佛早就料到一般,开口说道:“不必勉强自己说不想说的话,你什么时候想说都不迟。” 说罢,她便走进了房间。 萧越泽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抿了抿。 …… 翌日,沈落溪让雪玉帮苍云瑄乔装打扮一番后,便带着他走出了院子,结果迎面就碰上了来找她的宁嫣然。 宁嫣然打量着沈落溪,发现她的身边竟然多了一个侍卫,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姐姐这么早是要去哪啊?而且还多了一个侍卫……姐姐什么时候找来的?” “我还以为姐姐有萧公子就够了呢。” 她以为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越泽一眼,萧越泽面色不改,却没注意到垂着头的侍卫紧了紧手。 “我要做什么事,还要和妹妹通报吗?”沈落溪冷声道。 宁嫣然身子一僵,“我只是想关心姐姐,毕竟姐姐的身子才恢复……” “劳妹妹挂心了,妹妹只需要好好养胎,等着王爷回来便是。” 沈落溪话音落下,苍云瑄立刻看向了她,但她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苍云瑄,抬脚便大步走出了王府。 等沈落溪上了马车,苍云瑄便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嫣然怀孕的事?” “王爷回来之后,也没有主动问妹妹的事。”沈落溪平静地回答,“王爷只在乎自己的事,我为何要像个侍女一样将府里的事一一告诉王爷?” “为免暴露,在进宫之前王爷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 苍云瑄咬牙切齿,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若不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他绝不会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时,萧越泽已经不知道何时将他和马车隔开了,只要他靠近,萧越泽便会冷冷地看向他。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后萧越泽才移开了视线。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口。 这个时候正是上朝的时候,不少官员正等在宫门外点卯,看到沈落溪走下马车,纷纷投去了视线。 孔大人第一个上前道:“参见瑄王妃,想不到王妃会在这个时候入宫,可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病了,所以召了王妃入宫?” 沈落溪笑笑,“皇上与太子殿下身体安康,我进宫是为了替王爷给皇上请安而已。” 孔大人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苍云瑄坠崖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难道沈落溪还不知道? 他立即沉下了脸,“王妃,王爷他……” “上朝!” 太监的高声呼喊打断了孔大人的话,孔大人满脸纠结,沈落溪便笑道:“孔大人快进去吧,可别耽误了上朝。” 孔大人无奈,只能先离开,但在离开前他对沈落溪说道:“若是王妃给皇上请完安还有空闲的话,希望我有些话想要和王妃说。” 沈落溪点点头,孔大人松了口气,对她行了个礼后才转身离开。 他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倘若苍云瑄能平安回来,只要有沈落溪在,说不定还有机会。 因为他看得出来,沈落溪不是一般的女子,只要她想要,苍云瑄日后必定能登上皇位,即便苍明朗是储君。 朝堂上,众官员给皇上禀报近来的公务后,苍明朗便走到了殿前。 “皇上,瑄王生死未卜半月有余了,云国依旧虎视眈眈,儿臣想为瑄王风光大葬,可为了景国的安定,只能委屈瑄王了。” “儿臣想现在放出消息,让云国知道瑄王已经平安归来,必定能震慑云国,保边境平安。” 皇上眉头微蹙,正想回答,沈落溪却带着两个侍卫走了进来。 苍明朗听到了脚步声,转头对上她那张精致的脸,眼底闪过几分杀意。 “大胆!现在是上朝的时候,瑄王妃未得传召擅自入内,分明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沈落溪笑笑,“妾身不敢,只是听到太子殿下的话实在不敢苟同。” 苍明朗蹙眉,随即便看到沈落溪身后的侍卫撕下了人皮面具,露出了苍云瑄的脸。 第二百零一章 当初的约定 苍明朗看着她的脸,慢条斯理地说道:“三弟生死未卜时,孤不信你没有想过这件事。” 宁嫣然抿紧嘴角,并不否认他的话。 苍云瑄没回来时,她时常会想她的孩子来得真是时候。 只要是个男孩,她的孩子便能承袭爵位,若是孩子争气,她或许还能得封诰命,到时候王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沈落溪没有子嗣傍身,她想怎么折磨沈落溪还不是她张张嘴的事? 可现在,苍云瑄回来了…… 宁嫣然咬紧下唇,片刻后才开口,“王爷回来了,对我也没有影响,而且还能让王爷保护我,不让被沈落溪为难。” “等孩子降生,只要是儿子,王府一切最后也会是他的。” 她话音落下,抬头看向苍明朗时,一个巴掌便狠狠甩到了她脸上。 “贱人,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苍明朗冷声道:“你别忘了你家里人还在孤手上,你有选择的余地吗?” “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沈落溪不会怀上三弟的孩子?到时即便是你先生下的孩子,依旧是庶出,他最后什么都没有。” 宁嫣然捂着脸愣愣地看着他,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苍明朗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只要三弟死了,你就不必担心沈落溪会怀上他的孩子,孤也会帮你处理掉沈落溪。” “只要你乖乖听话,孤保证你的孩子一定会下一任瑄王,你的家人也能跟着你在瑄王府里享尽荣华富。” 宁嫣然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苍明朗的每一句话都能让她动摇,只要她把这毒下在他们的饭菜里,她就能得到苍明朗许诺的一切…… 苍明朗看着她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松开手,“想好了就把药捡起来,不要让孤失望。” “倘若你坏了孤的计划,孤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宁嫣然赶忙捡起药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只要我按殿下的意思做了,事成之后,殿下会兑现承诺吧?” 苍明朗大笑道:“等孤成了皇上,这点小事还不是孤一句话的事?” “放心,只要你能做到,便是孤的大功臣,孤绝不食言。”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宁嫣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手上的药。 …… 沈落溪起身梳洗时,管事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疑惑地看向管事,“怎么了?” “皇上身边的公公送了些东西过来,现在公公正在前头等着王妃呢!” 沈落溪挑了挑眉,怎么在这个时候送东西过来? 她起身跟着管事到前院,果然看到了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她笑着走上前,“辛苦公公了,公公坐下喝杯茶吧。” 公公摆摆手,“奴才奉皇上旨意给瑄王殿下和王妃送赏赐的东西,王妃没清点完,奴才怎么敢坐下喝茶?” “这是赏赐的单子,王妃看看。” 沈落溪接过,才看了第一行,眼底便闪过了一丝惊讶。 单子上有不少东西是有价无市的草药,还有些名兵利器,更别提那些数不尽的金银玉器。 公公笑道:“王妃可看完了?” 沈落溪合上单子,浅笑着说道:“公公可是皇上身边得力的人,自然不会有缺漏。” “皇上赏赐了这么多好东西,妾身一会便进宫谢恩。” 说着,她便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了公公手上。 公公笑得合不拢嘴, “王妃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瑄王殿下平安归来,还想到了抵御云国的好法子,皇上龙心大悦,便赏了这些好东西给瑄王殿下和王妃。”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嘴上继续和公公寒暄,片刻后才把人给送走。 她转身回到院子,看着几乎摆满了院子的箱子,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小心搬进库房里。” “是。” 管事指挥着力气大的小厮搬箱子,沈落溪便回了冷苑。 雪玉帮她换着衣服,想到刚才那些个好东西,忍不住感慨道:“虽然皇上先前也不是没有赏赐,可也没有这一次赏得好。” “不过也难怪,王爷这一回立了大功,奴婢瞧王爷这几日都是天黑才回来。” 沈落溪淡淡道:“这算不上好事,也算不上坏事,一会你去和巡院的侍卫说一声,让他们日后留意王府里的人。” 雪玉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办。” 沈落溪看着她走远,站起身后便有一件衣服披到了她身上。 她看了萧越泽一眼,抬手将衣服穿好,随即便听到萧越泽说道:“王妃是担心太子下手?” “太子一定会下手。”沈落溪平静地回答,“你还记得先前刺杀我的人吗?” 萧越泽点点头,“王妃也怀疑是太子所为吗?” 沈落溪笑了笑,“看来你也有所察觉了,我记得你来救我时折断了 其中一个人的手。” “前日和王爷进宫,我发现太子的手有异,想必便是那时伤的。” 萧越泽沉声道:“我很后悔没彻底废了他的手。” “但他的手也已经和废了一样,再也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沈落溪说道。 萧越泽下手很重,若不是为了急着救她,苍明朗的手一定留不住。 沈落溪看向他, “我日后的吃食只能由你经手,越泽,之后便麻烦你了。” “王妃不必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萧越泽认真道。 沈落溪不置可否,带着他离开了王府。 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时便有一个人鬼鬼祟祟从暗处走了出来。 直到傍晚,沈落溪才和苍云瑄走出了皇宫。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便各自坐在了一角,谁也不主动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苍云瑄余光看向了她,“这几日忙,现在终于有了空闲,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嫣然的胎……” 苍云瑄的话还没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 “王爷是不是忘了自己在离开前说了什么话?”她淡淡看向苍云瑄,“王爷说回来之后便会与我和离,妹妹的胎让太医来照顾就够了。” 苍云瑄闻言,瞬间握紧了手。 第二百零二章 不如云瑄 他紧盯着沈落溪的侧脸,脸色变了又变,他没想到沈落溪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 苍云瑄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平静地开口,“我记得,只是这几天事忙,我抽不出空,而且……” 沈落溪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既然如此,王爷便更应该抓紧时间了,我答应王爷的事都做到了,王爷答应我的事,自然也要信守承诺。” 说罢,她便让马夫走快些。 苍云瑄攥紧拳头,“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若是这样,当初你又何必费尽心思地给本王下药,要本王娶你!” 沈落溪冷淡地看着他,“当初贪图王爷的美色,瞎了眼没看出来王爷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如今看清了,所以想要及时止损了。” “我和王爷和离,王爷便能和妹妹双宿双栖了,对王爷来说不是好事吗?” 苍云瑄沉默不语。 若是以前,这对他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和沈落溪相处久后,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需要沈落溪。 有沈落溪在,他便多了一个幕僚,对他助益颇多。 让他就这么放沈落溪离开,他实在不愿意。 所以在听到沈落溪要和他和离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将沈落溪绑起来,锁在自己身边…… 苍云瑄抿紧嘴角,许久才挤出一句,“本王不会食言,可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们现在和离,本王好不容易得到的信任,必定会被皇上收回。” “可不可以、再帮本王一段时间?” 沈落溪挑了挑眉,“我已经帮了王爷许多事,剩下的事即便没有我,王爷自己也可以做到。” 苍云瑄张了张嘴,片刻后才开口,“尘埃落定前,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太子虎视眈眈,若你不在,本王一个人实在应付不了。” “算本王求你,帮帮本王……只要事情结束,本王绝不再拦你。” 沈落溪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想不到苍云瑄竟然会主动低头。 她沉默不语,缓缓闭上了眼。 若是没有苍云瑄的和离书,她也没办法名正言顺地离开,只能再忍一忍了。 苍云瑄见状,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沈落溪没有拒绝就好。 他很清楚沈落溪是他留不住的人,眼下他只能尽量拖延了。 马车上的两人心思各异,在沉默中回到了王府。 …… 已是子时,皇上还在批奏折,苍明朗端着一碗甜汤走到他身边。 “父皇,您看了这么久的奏折也累了,儿臣特地吩咐御膳房给您做了碗甜汤。” “儿臣让人晾了好一会,现在温度正好。” 皇上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示意苍明朗把甜汤放下,“这两日朕冷了你,你可有怨朕?” 苍明朗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很快便垂下眼,敛去眼底的神色,“无论父皇做什么,皆有深意,儿臣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便够了。” “而且三弟的确得力,这两日有三弟帮忙,儿臣处理起公务都轻松了许多。” 皇上搅了搅甜汤,舀了一勺喝下,“你能这么想,朕很欣慰,你许多方面不如云瑄,即便朕特地让你南下江南,但朝中大臣还是偏向云瑄更多。” “云瑄和怜儿不一样,怜儿不堪大用,若不是皇后庇佑,也不会第一个被册封为亲王,如今他去了封地,对你已经没有影响,可云瑄才学出众,朕希望他能辅佐你。” 皇上说了许多替苍明朗着想的话,可他脑海里现在只回荡着四个字“不如云瑄”。 他嘴角下垂,长袍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也深深刺入了掌心。 这是他从小到大听到得最多的话,无论是出身、能力、 容貌,他都要被苍云瑄压一头! 若不是他费尽心思讨好皇上,现在他也没办法站在御书房里,说不定早早便被赶去某个穷山恶水之地做一个小小的亲王了! 可以他真正的身份,怎么可能只做一个小小的亲王? 苍明朗看着皇上把甜汤喝紧,嘴角笑意更浓。 “父皇的苦心,儿臣都明白,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的厚望。”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便好。” 他拿起朱笔准备继续批奏折时,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苍明朗假惺惺地扶住他,“父皇,您怎么了?” “朕有些不舒服……” 若是皇上现在照了镜子,必定会发现自己的脸色白得吓人。 “父皇今日批了一天奏折,还和三弟说了那么久的话,想来是累了,剩下的奏折儿臣来看便是,父皇快回去休息吧。”苍明朗说道。 皇上还想再说什么,可他愈发觉得自己没力气,只能点点头,随即让太监送他回寝殿。 苍明朗看着他走远,脸上闪过一抹癫狂。 翌日的早朝因为皇上身子不适而取消了,所有奏折全都送到了苍明朗的东宫。 苍云瑄直奔东宫,看到苍明朗正在埋头批奏折时,目光闪了闪。 他上前道:“参见太子殿下,这么多奏折都要太子殿下一个人批,实在是辛苦。” “这都是孤应该做的。”苍明朗笑笑,“皇上立孤为储君,孤怎么能辜负?” “孤瞧三弟的脸色也不太好,可是这几日陪皇上处理公务累到了?若是这样,三弟可得回去好好休息,万一病了可就不好了。” 苍云瑄浅笑,“多谢太子殿下挂心,不过皇上突然病倒,我想去看一看,可我方才去皇上寝宫时,伺候的太监却将我拦了下来。” “他们说太子殿下吩咐,需经过太子同意才能探视。” 苍明朗面色不改,“皇上这病突然,太医来看过之后让皇上静休,孤这才下了这样的命令。” “孤知道三弟挂心皇上,但这关乎皇上的身子,孤只能听从太医的话。” 苍云瑄沉声道:“不如让瑄王妃进宫给皇上看看吧,她的医术高超,必定会马上治好皇上。” “三弟说得有道理,但皇上只是得了点小病,让瑄王妃入宫反而大材小用了。”苍明朗笑道。 第二百零三章 障眼法 苍云瑄闻言眼睛微眯,心中闪过一个猜测,他垂下眼掩藏自己的情绪,“太子殿下说得是,可是病来如山倒,我担心皇上会病得越来越严重,还是让瑄王妃来看看更稳妥。” “我现在就让公公去把王妃找来吧,这样也……” 不等他说完,苍明朗便打断了他。 “三弟说得对,但太医已经给皇上看过了,现在让人去请瑄王妃,孤担心太医虽面上不说,但心中会颇有微词。” “这样可是会寒了太医的心,毕竟是在宫里伺候了十几年的人,孤不想这样做。” 苍云瑄顿了顿,随即附和了几句便走出了东宫。 他大步走出宫门,上了马车便让马夫快些回府。 马车停下后,他立刻走下马车,直奔沈落溪的院子。 沈落溪正在院子里安安静静地看医书,听到脚步声时抬了抬眼皮,发现是苍云瑄后便收回了视线。 “王爷怎么急匆匆的?” “本王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说。”苍云瑄看了萧越泽一眼又补了一句,“就我们两个人。” 沈落溪挑了挑眉,便示意萧越泽站远些。 萧越泽冷冷看向苍云瑄,转身向后退了几步,但依旧离得很近,轻易就能到达沈落溪身边。 苍云瑄明白他在防着自己,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冷意。 沈落溪注意到了两人无声地对峙,她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苍云瑄看向萧越泽的视线,“王爷不是有重要的事说吗?既然如此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苍云瑄收回视线,沉声道:“今日去早朝,太监来传皇上病了,现在正在寝宫静养。” “皇上病了?什么病?”沈落溪眉头微蹙。 “不知道,我去看皇上时被守在外面的太监拦了下来,说要得到太子的同意才能见皇上,于是我便去找了太子,太子却百般阻拦我。” 沈落溪沉吟片刻,“所以王爷怀疑皇上出事,和太子有关?” 苍云瑄点点头,“这几日我一直在皇上身边替他处理公务,皇上身子如何,我是最清楚的。” “皇上身强体健,若无人动手脚,怎么可能会突然病倒?” 沈落溪不置可否。 她屈指轻点石桌,苍明朗下手可真是狠辣,皇上对他的态度可不像对苍云瑄和怜王一样,那种绝无仅有的偏爱,即便是怜王都没有。 可他现在竟然给皇上下毒,现在皇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毕竟只要皇上死了,就算没有即位诏书,他便是景国名正言顺的下一个皇帝。 沈落溪抬头看向苍云瑄,“王爷想怎么做?” 苍云瑄认真地看着她,“今夜我想进宫看看,只要确定皇上现在危在旦夕,我们直接就能动手,不必再有顾虑。” 沈落溪点点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宁嫣然便走了进来。 她立刻闭上了嘴,看着宁嫣然端着点心走到了她和苍云瑄面前。 “王爷和姐姐在聊什么呢? 瞧着神情怎么这么严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宁嫣然笑着将点心放下,但谁也没有回答的问题。 苍云瑄握住她的手,用温热的大手给她捂着微凉的指尖,“先前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你日后不要再亲自下厨了吗?万一磕碰到了可怎么办?” 宁嫣然轻笑,“妾身只是在一旁看着厨子做而已,没有亲自动手。” “再说了,不是还有姐姐在吗?即便妾身真出了事,姐姐也能把妾身救回来。” 说着,她还笑着看向沈落溪。 沈落溪连个余光都没有给她,宁嫣然这么说,简直是话里有话。 一是警告她,让她不要做手脚,二来是告诉她,若是出事了也是她来治,何必费这个力气? 可惜宁嫣然想多了,她根本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沈落溪冷淡道:“王爷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还是早些陪妹妹回去吧,妹妹刚怀有身孕,真是需要王爷的时候。” “我瞧一直照顾妹妹的郎中也不错,在胎像稳定之前,不如让郎中住在王府吧,也省得妹妹出什么事,郎中没办法马上赶到。” 苍云瑄赞同了她的话,转头便吩咐侍卫去办了。 宁嫣然紧了紧手,余光落在了石桌上。 “每日我都按照姐姐和郎中的吩咐仔细身子,可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碰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我才想着来找姐姐说说话的。” “这是御厨新做的点心,还温乎着,听说是厨子新学的,王爷和姐姐快尝一尝。” 她笑着给苍云瑄拿了一块,自己也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抬眼看向沈落溪时,发现沈落溪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宁嫣然关切道:“姐姐怎么不吃啊?这糕点清甜,唇齿留香,实在是不错。” “我不爱吃糕点。” 沈落溪伸手要倒茶,宁嫣然离得近想要拿起茶壶,萧越泽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沈落溪身旁,先她一步拿起茶壶给沈落溪倒了一杯。 宁嫣然脸色微变,默默收回手,她看着萧越泽给她和苍云瑄也倒了一杯,便捏着茶杯沉默不语。 苍云瑄有些心痛,眼下却也不好责备沈落溪,他将糕点和茶喝尽,温柔地和宁嫣然说道:“我们回去吧,起风了,小心吹久了头疼。” 宁嫣然乖顺地点点头,起身时快速看了沈落溪,见她喝下了手上的茶,嘴角便勾了起来。 她跟着苍云瑄往院子外走,苍云瑄却突然变了脸色了。 只见苍云瑄张大了嘴,拼命地呼吸着,却还是一副呼吸不上来的模样。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落溪眉头微蹙,立刻站了起来,可脚下突然没了力气,若不是萧越泽及时扶住她,她可能已经摔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王妃,您没事吧?”萧越泽急切道。 他稳稳地扶住沈落溪,脚尖用力便将石凳挪了挪,然后扶着沈落溪坐下。 沈落溪脸色苍白,张嘴说话时,好似用尽了全力。 “我中毒了……” 她沉着脸看向桌子上的糕点,那盘糕点她根本没有动,怎么可能会中毒? 沈落溪百思不得其解,随即将视线落在了茶杯上。 第二百零四章 大势已去 无论是茶杯还是茶壶,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宁嫣然也没机会碰到它们,她又是怎么中毒的? 宁嫣然目光闪了闪,看着沈落溪和苍云瑄虚弱的模样,让她十分舒爽。 因为沈落溪和苍云瑄肯定想不到,她带着糕点过来,其实是为了迷惑他们两个。 真正有毒的,是那些杯子! 昨日趁着沈落溪和萧越泽入宫,她便偷偷潜入了冷苑,把毒药涂在了茶杯里。 本来她是想一个个解决的,想不到现在竟然能一箭双雕! 真是老天爷都在帮她! 宁嫣然眼底闪过一丝兴奋,随即便迫不及待地指着萧越泽斥问道:“你对王爷和姐姐做了什么!” “我知道你向来不待见王爷,想不到你竟然连姐姐都不放过!往日姐姐待你不薄,不想竟然养了一个白眼狼!” 萧越泽眉头微蹙,并不理会她的斥骂,而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沈落溪身上。 他将沈落溪打横抱起,想要施展轻功带着沈落溪去找司徒岩,可还没动手,沈落溪便拦住了他。 “不必去找司徒神医……把我手上的东西喂给我……” 萧越泽没有半分迟疑,立刻找到了沈落溪右手里的一小瓶药。 打开药的那一刻,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萧越泽有些迟疑,沈落溪便催促了起来。 “快……” 萧越泽不再犹豫,直接把半瓶药喂给了沈落溪喝下后,沈落溪便示意他把剩下的药给苍云瑄喝下。 他走到苍云瑄面前,宁嫣然上前便挡住了他,“你想对王爷做什么?有我在,我是不会让你伤害王爷的!” 萧越泽根本不理会她,抬手点住她的穴道便蹲到了苍云瑄的身边。 不过半刻钟,苍云瑄几乎没了进的气。 萧越泽直接掐住他的下巴,动作敷衍又粗暴地剩下的药灌进了他的嘴里。 舌尖的腥苦让苍云瑄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翻身伏在地上,下一刻便吐了出来。 冷苑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宁嫣然略带嫌弃地移开了视线。 她还以为沈落溪能有什么办法,原来只是些会让人吐的药。 前几日蒙面人离开前告诉她这药发作得极快,除非有解药,否则不可能解开这毒! 宁嫣然眼底闪过几分快意,沈落溪和苍云瑄必死无疑! 她静静等着,结果却看到苍云瑄竟然恢复了力气站了起来。 宁嫣然瞪大眼睛,为什么苍云瑄看起来已经和没事人一样了?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 “妹妹,无论做了什么事都要敢做敢当。”沈落溪冷声道:“你三番两次下毒,是自己所为,还是有人指使?” 宁嫣然一愣,下意识想要否认,却发现自己根本张不开嘴。 她急切地看向苍云瑄,苍云瑄缓过来后便挡在了她面前,“你没有证据,不要随便冤枉嫣然,更何况嫣然现在有了身孕,若惊到了嫣然的胎,本王绝不放过你!” 沈落溪眉头微蹙,想要上前搜宁嫣然的身,可还没动手,宁嫣然的侍女便颤抖着走上了前。 “奴婢有证据……” 沈落溪略显意外地看向那侍女,“你能找到什么证据?” 侍女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瓶子,“前几日王妃入宫时,侧妃便带着奴婢偷偷走进了王妃的院子。” “侧妃将毒药涂抹到杯子上时,奴婢就在旁边看着!” 她将那瓶子递给沈落溪,沈落溪便让萧越泽拿了一个茶杯过来。 沈落溪闻了闻茶杯,又闻了闻装毒药的瓶子,心中便有了答案。 她淡淡看向侍女,“为什么不开始就来告诉我?” 侍女苦涩地挽起袖子,大片青紫和伤口令人触目惊心。 “奴婢不是不想,是不敢。”她颤声道:“在侧妃身边伺候的侍女无一例外,再这么下去,奴婢怕会死在侧妃手里!” “求王妃救救奴婢!奴婢不想和其他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死了,还要被侧妃丢入乱葬岗!” 侍女哭得歇斯底里,抓着沈落溪的衣摆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根本不愿意放手。 沈落溪看向苍云瑄,见他脸色难看,抬手便解开了宁嫣然的穴道。 “王爷应该有很多话想问妹妹。” 宁嫣然可以活动后,抬脚便要往侍女身上踹,却被苍云瑄拦了下来。 苍云瑄死死盯着她,“本王要亲耳听你说。” 对上苍云瑄赤红的双眼,宁嫣然吓得不敢和他对视。 本来这件事就算失败了,她也把握全身而退,可她没想到会被侍女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刺! 她梨花带雨地看向苍云瑄,“王爷,妾身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不知道吗?” “这贱婢想要冤死妾身,妾身待她们不薄,最后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结局,说不定她受到了什么人的指使,所以才会如此冒险。” 沈落溪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把脏水往她头上泼。 她冷冷看着宁嫣然,还未开口,萧越泽便抢先了一步。 “侧妃不仅会说谎,还会苛待侍女,难怪伺候侧妃的人都不服气。” “王爷,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王爷还要继续包庇吗?侧妃下毒时,可没像王爷一样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动手啊。” 萧越泽的话直戳苍云瑄的心窝子,他抿紧嘴角,声音沙哑道:“嫣然,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嫣然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王爷,妾身……” 苍云瑄见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心灰意冷,“你入府时,本王便派人调查过你,你究竟有什么身份,本王一清二楚。” “本王一直留着你,一是因为你救过本王的情谊,想要给你一个机会,二是本王想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宁嫣然一愣,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沈落溪挑了挑眉,先前苍云瑄对宁嫣然的包庇,总算有了解释。 她淡淡看着宁嫣然,“所以指使妹妹的人,究竟是谁?” 宁嫣然咬紧下唇,明白大势已去。 “是、是太子殿下……” 第二百零五章 太子弑父 听到宁嫣然这么说,沈落溪和苍云瑄都不意外,只是苍云瑄亲耳听到宁嫣然说出来,眉眼间流露出了几分痛心。 沈落溪继续问道:“太子是怎么吩咐你的?我可不相信妹妹是自愿帮太子做事的。” 宁嫣然攥紧了拳头,她讨厌沈落溪这么敏锐,要她把所有的不堪展露在人前。 她双眼泛红地看向苍云瑄,声音沙哑道:“王爷,妾身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太子殿下抓住了妾身的家人,并以此相要挟。” “妾身不能看着家人去死,只能无奈照搬,但妾身对王爷的情谊,绝无虚假。” 沈落溪见宁嫣然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装出无辜的模样,实在令她佩服。 “方才妹妹给我和王爷下的毒,名为残霜,人吃下后便会犹如残霜般稍纵即逝,这药只有云国和上元国才能买到,妹妹又是从哪里得到的?”她冷声道。 宁嫣然见苍云瑄沉默不语,心中不由得有些着急,“那些毒药都是太子给我的,我也只是按照吩咐做事。” “姐姐,我真的从未有过想要谋害你和王爷的想法,倘若我有的选,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我不过是想常伴王爷罢了……” 说着,她的眼泪便像雨一样落了下来。 她故意看着苍云瑄,可苍云瑄不为所动。 宁嫣然暗暗咬牙,随即跪在他脚边抽泣道:“王爷,妾身知道做出这样的事,已是罪孽深重。” “但请王爷看着妾身怀了您的骨肉的份上,还请王爷等妾身生下这个孩子再责罚妾身,否则妾身实在害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活不下来……” 她说得字字恳切,苍云瑄也没有给她一个余光。 “来人,带侧妃下去,再不许人伺候。”苍云瑄沉声道。 宁嫣然一听,眼底满是不甘,她想再挣扎一下,可苍云瑄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示意侍卫封住了她的穴道,便看着她被带出了冷苑。 “王爷难得果决了一次。”沈落溪平静道:“今夜还要去皇宫吗?” 苍云瑄深吸了口气,迅速调节了自己的神情,“自然要去,不去怎么抓得太子的把柄?” 沈落溪不置可否。 …… 夜晚,沈落溪和苍云瑄趁着夜色进了皇宫,直奔皇上的养心殿。 两人远远看去,发现养心殿的侍卫多了不少,可见把守森严。 “等他们换班时,我们再找机会过去。”苍云瑄说道。 沈落溪点点头。 他们趴在屋顶上静静等待着时机,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苍明朗带着两个侍卫走到了养心殿门口,沈落溪和苍云瑄对视一眼,立刻施展轻功到了养心殿屋顶。 “皇上怎么样了?”苍明朗淡淡问道。 “皇上的身子还有些虚弱,吃过东西后便又睡过去了,这会也该喝药了。”太监回答。 苍明朗目光闪了闪,“既然孤来了,喂药的事便交给孤来吧。” 太监谄媚地拍着马屁道:“太子殿下的孝心感天动地,皇上必定会尽早恢复的。” 苍明朗笑而不语,接过药便走进了养心殿。 他大步走到皇上榻边,看着皇上毫无血色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父皇,儿臣来给您喂药了。” 皇上听到了苍明朗的声音,虚弱又缓慢地睁开了眼。 “你来了……” 苍明朗浅笑着扶起皇上,让他靠在床头,随即端起药喂到皇上嘴边,“儿臣处理公务时,心中一直记挂着父皇,所以一处理好公务便过来了。” “瞧父皇如此难受,儿臣心中不是滋味。” 皇上缓缓喝了两口,“朕身体强健,不会有事的,先瑄王妃送给你的仙丹,朕已经吃掉了,这样的小病很快便能恢复。” “但以防万一,你去传瑄王妃进宫给朕看吧。” 苍明朗笑笑,“这世上也不是只有瑄王妃一个会医术,太医都已经给父皇看过了,只要把这些药吃了,父皇的身子马上就能恢复。” “来,父皇再喝些吧。” 一大碗药被皇上喝了个干净,可他躺下时却觉得更加难受,他不适地看向苍明朗,“方才你喂朕的是什么药?朕喝完怎么觉得更难受了?” “这是正常的。”苍明朗勾起嘴角,“等父皇到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就不难受了。” “什么……” 皇上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看向苍明朗,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犹如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你为何要这么对朕?”皇上不解。 如今目的达成,苍明朗也懒得和皇上装父慈子孝了,他嫌弃地看着皇上,“孤从小讨好你,为的就是皇位,可你现在却让孤做个储君!孤到底哪里不如三弟!” “为了避免你将皇位传给三弟,孤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皇上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了一句,“你、你竟然敢弑父!” 苍明朗大笑起来,“孤不是你的孩子,如何说得上是弑父?” “你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临死前也该知道真相了。” 他的话让皇上彻底愣住了,自己精心培养的孩子,最后……竟然不是他的孩子? “怎么会……” 苍明朗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模样,笑得更大声了。 “孤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如今终于被孤等到了!” “父皇,您安心地去吧,日后在天上看着儿臣坐上龙椅,管理景国的模样吧!” 皇上呼吸急促,几乎要喘不上气了,眼看着只剩一口气了。 可苍明朗似乎还觉得不够,便笑着站在床边看着他,“父皇,您这样太慢了,还是让儿臣再帮你最后一把吧。” 他抓起被子盖在皇上头上, 正要用力时,人便被重重踹飞了。 “唔!” 苍明朗吃痛地捂住胸口,抬眼看到沈落溪和苍云瑄时,顿时杀意四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落溪快速给皇上把了脉,给他喂了一枚药才转头看向了苍明朗。 “太子殿下方才的话可真是精彩,所以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百零六章 大意 苍明朗沉下脸,但他没有慌张,只是浅笑着看向沈落溪,“瑄王妃说的话孤怎么听不懂?你和瑄王突然闯入皇上的寝宫可是重罪。” 说罢,他便转头看向了苍云瑄,“瑄王,孤知道你心系皇上,看在你我兄弟的面上,孤可以当没见过你们。” 苍明朗明里暗里地威胁着,沈落溪和苍云瑄却不为所动。 他蹙眉看着两人,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虽然他不确定两人听到了什么,但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这里! “方才太子和皇上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苍云瑄冷声道:“太子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就别怪我不顾兄弟情谊了。” 苍明朗轻蔑地看着他,“孤不知道瑄王在说什么,但你们夜闯皇上寝殿,意图谋害皇上,孤为了保护皇上,要将你们就地正法!” “来人,拿下他们!” 他话音落下,十几个侍卫便从寝殿外冲了进来。 沈落溪眉头微蹙,握紧手中的银针站在苍云瑄身边直视苍明朗,随即她发现守在养心殿外的人,根本不是皇上的御前侍卫。 她马上把银针放回了空间,换了一把匕首握在手里。 “王爷,这些侍卫都是太子的人,即便我们把这些侍卫都放倒了,只怕还会有更多的人,眼下的情况对我们不利。” “而且皇上的情况也不好,再这么拖下去,皇上可能会……” 不等沈落溪和苍云瑄说完,苍明朗便开口打断了她。 “孤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们乖乖束手就擒,孤还能放你们一马,若是执迷不悟,孤也不会手下留情。” 沈落溪和苍云瑄对视一眼,转头便冲了上去。 即便他们低头,苍明朗也不可能放过他们,左右都是死,还不如奋力一搏。 苍明朗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他冷声道:“看来你们已经做出决定了,那孤就送你们一程!” “瑄王和瑄王妃夜闯皇上寝殿,企图刺杀皇上,就地正法!” 侍卫得了他的命令,立刻拔出了刀。 但他们的速度没有沈落溪快,沈落溪从空间里掏出了一瓶麻沸散砸碎在地,冲在最前面的侍卫不设防,闻到弥散在空中的麻沸散便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地上。 苍明朗脸色难看,“废物! 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连两个逆臣贼子都抓不到吗!” “倘若抓不到他们,孤一定要处决你们!” 侍卫闻言,都纷纷握紧了手里的长刀。 沈落溪和苍云瑄见状,快速调整了策略。 一瓶瓶迷药和麻沸散用之不竭似的砸在地上了,苍云瑄则在前面清理漏网之鱼,如此一来一往,两人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压制住了苍明朗的人。 苍明朗看着自己的人大片倒在地上,神情变得烦躁了起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不断投掷着药的沈落溪,若是没有了沈落溪,他不信苍云瑄还能这样游刃有余。 “先拿下瑄王妃!谁能活捉她,孤赏金万两!” 侍卫一听,马上将手上的长刀对准了沈落溪。 眨眼间,沈落溪便被团团围住了。 沈落溪面色不改,只是冷冷扫视着围着自己的侍卫,那些侍卫便向后退了一步。 她毫不意外,这些侍卫只是看着人多,可实际上能打的没有几个。 沈落溪把视线落在苍明朗身上,苍明朗马上拉了一个人挡在自己面前,她似笑非笑道:“太子殿下这么害怕我吗?” “太子让宁嫣然毒害我们和谋害皇上时,你可没有一点害怕。” 苍明朗愣了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 他没想到宁嫣然竟然被抓住了! 一开始他还奇怪宁嫣然怎么还没动手,结果是宁嫣然已经把他给供出来了! “你……” 他的话没说完,沈落溪竟然就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围住她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沈落溪是怎么冲出人群的,回过神后他们都慌张了起来。 “太子殿下!” 殿内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脸上同时出现了慌张的神情。 苍明朗白了脸,身子微微颤抖,他斜眼看着脖子旁边闪着寒光的匕首,片刻后才挤出一句,“你谋害皇上,如今又挟持孤,可是罪加一等!” 沈落溪淡淡道:“谋害皇上的人,我们都心知肚明。” “让你的人退下,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苍明朗抿紧嘴角,脖子上的匕首便又靠近了一分。 他眉眼间满是惊恐,扯着嗓子嘶哑道:“全都给孤退出养心殿!” 侍卫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作,苍明朗脖子上的匕首瞬间便划出了一道血痕。 他攥紧拳头,怒吼了起来,“孤的话你们都听不懂吗!滚出去!” 侍卫这才急忙退了出去,只剩下动弹不得的侍卫。 沈落溪看向苍云瑄,苍云瑄马上走过来接手了苍明朗,她便走到了皇上的床榻边。 她看着皇上奄奄一息的模样,神情严肃了起来。 虽然已经给皇上吃下了抑毒的药,可她和苍云瑄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就算她现在全力救治,也不过是再让皇上苟延残喘几天而已。 沈落溪深吸一口气,将银针刺入皇上的檀中,让他能精神些,“皇上,在妾身给您医治时,您绝不能睡过去,可能会有些疼,您忍一忍。” 皇上虚弱地点了点,可等沈落溪落针时,他还是不适地蹙了眉。 苍云瑄和苍明朗在一旁看着,苍明朗眼睛一转,缓缓开口道:“三弟打算如何处置孤?” “太子犯下如此重罪,自然是等皇上恢复后再做定夺。”苍云瑄冷声道。 “三弟何必如此?只要三弟现在放了孤,等孤登基必定会让三弟辅佐左右,让三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对三弟来说不也一样吗?” 苍云瑄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太子用不着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从未……” 他瞬间变了脸色,低头看着肚子深深刺入腹部的匕首。 苍明朗以最快的速度夺走了他的匕首,冷冷一笑,“三弟,要怪就怪自己太不警惕了。” “孤怎么可能就这样束手就擒?” 第二百零七章 不会让你们好过 苍云瑄想要反击,却惊觉自己没了力气,他瞪大眼睛地看着苍明朗。 “匕首上有毒?” “可惜不是能马上杀死你的毒。”苍明朗勾起一抹嗜血的笑,“三弟,你和父皇在地府相遇吧!” 说罢,他便毫不留情地拔出了刀子,将苍云瑄推倒在地。 沈落溪全神贯注医治着皇上,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 苍云瑄握着沾血的匕首向沈落溪走来,榻上的皇上看到了,想要开口提醒沈落溪,他太虚弱了,医治带来的疼痛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苍明朗站在沈落溪身后。 苍明朗冷笑着举起刀子,“去死吧!” 沈落溪来不及反应,转头便看到了明晃晃的刀子悬在她的头上。 她看着匕首快速刺向她,下一刻便听到匕首落地的声音。 苍明朗难以置信地看着刺穿手腕的飞镖,随即又有几支飞镖刺入了他的身体。 他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重重倒在地上。 沈落溪愣了愣,抬头看向了屋顶漏进的一缕月光,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转头看向皇上,拔出最后一根银针,“皇上好好休息。” 皇上虚弱地点了点头,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落溪站起身,不由得晃了晃,方才为了压抑皇上体内的毒消耗了她不少内力,突然站起来让她眼前发黑。 快速调整好气息后,她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苍云瑄,她刚上前一步,暗处便有两个蒙面人出现扛起了苍明朗。 “什么人!”她大喝一声。 但两个黑衣人的目的很明确,并不打算和沈落溪动手。 两人扛着苍明朗便要走,沈落溪看了一眼地上的苍云瑄,抬脚便追了上去。 “站住!” 沈落溪追上去,但她内力消耗太多,即便用尽全力也不过是不跟丢他们。 其中一个黑衣人见她穷追不舍,速度便慢了下来。 沈落溪眉头微蹙,便看到那人拿出一样东西向她砸来。 一时间烟雾四起,沈落溪什么都看不见。 “王妃!” 萧越泽焦急地冲进浓烟里,抓着沈落溪的肩膀便把她带了出来。 沈落溪咳嗽了几声,抬眼便看到了萧越泽担心的脸,“不用这么担心,我没事。” “幸好王妃没事,否则我……” 萧越泽没有说完,沈落溪却心知肚明,她笑了笑,“他们只是想要带走太子而已,并不打算杀了我。” “我去追他们。”萧越泽沉声道。 沈落溪拦住了他,“不必了,他们不会轻易让人追上的,让昊公子去查一查,太子究竟是什么人。” “我觉得太子的身份,怕是不会简单。” 她回想起苍明朗对皇上说的话,眼底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 两人赶回了养心殿,沈落溪立刻给苍云瑄解了毒、处理了伤口。 苍云瑄看到沈落溪身后的萧越泽,脸色微沉,但他并未说什么,转而将视线落在了沈落溪身上,“你把太子跟丢了?” 萧越泽听到这话,眉眼间满是冷意,“王爷是在责备王妃吗?若不是因为王爷疏忽,被太子抓住了机会,太子怎么会被人救走?” 他的话毫不客气,苍云瑄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言以对,因为萧越泽说的话都是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他一时的疏忽,苍明朗已经被关进大牢了。 苍云瑄紧了紧手,“皇上的毒解了吗?” 沈落溪摇摇头,“皇上的毒已至肺腑,若是将毒彻底解开,皇上即刻便可能没命。” “这几天王爷得准备着了,皇上……至多不过三日。” 苍云瑄沉下脸,片刻后才点了点,“你回王府吧,宫里的事我来处理。” 沈落溪不置可否,她已经把能做的事都做了,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 她带着萧越泽离开,回到王府后轻叹一声便沉沉睡去了。 …… 皇上病重,太子意图弑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沈落溪看着苍云瑄忙进忙出的模样,便知道皇上是要不行了。 所以趁着皇上还活着,自然要抓紧时间把能办的事办了。 沈落溪乐得清闲,好好休息了两日,管事却在这时敲响了院子的门。 她抬眼看向一脸踌躇的管事,淡淡开口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 管事听到这话才敢说道:“王妃,侧妃想要见您。”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她想做什么?” “侧妃只说是想和王妃说几句话。”管事回答,“侧妃已经让送饭的婆子传了好几次话了,听婆子说侧妃吃得都比先前少了。” “侧妃不吃便罢了,可她肚子里还有一个……” 沈落溪思索片刻,随即站起来说道:“我去看看。” 管事等的就是沈落溪这句话,赶忙便在前面带路了。 沈落溪站在宁嫣然的院子前,两个守门的侍卫立刻就给她开了锁。 院门被推开,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院中的宁嫣然。 虽然才几日不见,宁嫣然却比先前消瘦了不少。 “妹妹不吃饭怎么行?王爷只是罚妹妹思过,可没有苛待妹妹。”沈落溪走进去说道。 宁嫣然转头看向她,“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来见我的,不枉费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姐姐。” 沈落溪坐在她对面,冷淡地看着她,“如今妹妹见也见了,话也说了,该吃午膳了,毕竟妹妹现在的身子可是两个人的了。” 宁嫣然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她本以为苍云瑄能因为这个孩子而怜惜她,可苍云瑄竟然如此狠心! 来日她生下这个孩子,这个院子便会彻底变成她的囚笼,说不定还会送到外头的庄子里,任人作践! 要让她过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还不如让她现在就去死! 宁嫣然恶狠狠地看着沈落溪,但即便她要死,她也不会让沈落溪和苍云瑄好过! 沈落溪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眉头微蹙,“妹妹若只是拿我当消遣,我便不奉陪了。” 说罢,她起身便要走。 “等等!” 沈落溪转过头,随即便看到宁嫣然拿了什么东西,一脸狰狞地冲向了她。 第二百零八章 皇上薨了 宁嫣然就在沈落溪半步之遥的地方,萧越泽想也没想便拔出了刀,可还没落下,宁嫣然竟突然转了方向,一头撞上了萧越泽的刀。 “嫣然!” 苍云瑄不知是何时回来的,一过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泛着寒光的长剑划开了宁嫣然的脖子,霎时间鲜血四溅。 萧越泽后退了一步,宁嫣然直直倒在了血泊中,这时沈落溪才发现宁嫣然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沈落溪沉下脸,想要上前时却苍云瑄用力推到了一边。 她踉跄了几步,萧越泽及时扶住了她。 两人看着苍云瑄赤红着眼,小心翼翼地抱起鲜血直流的宁嫣然,转头对着侍卫大喊,“还不快去请郎中!” 侍卫赶忙跑出院子,但沈落溪很清楚,宁嫣然是活不成了。 长剑几乎切断了宁嫣然的喉咙,除非是神仙来了,否则谁也救不了她。 “嫣然,你撑住……” 苍云瑄颤抖着握住她的手,宁嫣然想要开口,嘴角却不断有鲜血溢出,“王爷……妾身无福生下这个孩子了……” “妾身做了许多错事……今日下场,也是报应……王爷,保重……” 宁嫣然的身子软了下去,无论苍云瑄如何呼喊,也不能再唤醒她了。 苍云瑄抿紧嘴,转头冷冷看向沈落溪,“嫣然的确做了错事,可我已经把她关起来了,你为何还要杀她?” “更何况她还怀了我的孩子,你却如此歹毒!” 沈落溪沉着脸,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宁嫣然,怎么会猜不到她这样做的目的? 宁嫣然很清楚自己在劫难逃,她唯一的筹码便是这个孩子,可孩子生下来之后呢?苍云瑄又会如何 处置她?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还不如让拼了这命,让苍云瑄的心永远留着这根刺。 毕竟这一次,院子里除了她和萧越泽,便只有守在院外的侍卫。 只要宁嫣然死了便会死无对证,到时候无论她怎么解释,苍云瑄也只会相信“眼见为实”。 “是侧妃自己撞上来的,这一切和王妃无关。”萧越泽开口。 苍云瑄抿紧嘴角,暗暗收紧了抱住宁嫣然。 “本王不想听借口,现在嫣然已经不在了,自然是由你们说的算。” “沈落溪,本王对你太失望了!” 萧越泽闻言想要替沈落溪争辩,却被沈落溪拦了下来。 沈落溪淡淡地看着他,“既然如此,王爷该早些写和离书,这样一来王爷就不必再日日看到我,省得想起妹妹。” 苍云瑄咬牙切齿,“所以为了这一封和离书,你便要杀了嫣然换你自己的自由吗?” “有时我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否则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恶毒的人!” 沈落溪静静听着,仿佛是在听和自己无关的小事,可萧越泽不行,他听不得有人说沈落溪一句不是。 他挡在沈落溪面前,用高大的身体隔绝了苍云瑄的视线。 萧越泽冷冷看着他,“剑是我的,王爷要骂,该骂的人也应该是我,和王妃没有关系。” 苍云瑄沉着脸,“她是你的主子,怎么可能和她没关系?” “若不是她下令于你,若不是她平日里任由你胡来,嫣然怎么会死!” 萧越泽冷声道:“无论王爷信或不信,侧妃是自己撞上来的。” “嫣然为何要这样做!”苍云瑄高声道:“她怀了本王的孩子,即便她做错了事,看在孩子的面上,本王也不会为难她!” “分明是你们容不下她,所以对她痛下杀手!沈落溪,既然你要和离书,本王便给你!” 苍云瑄抱起宁嫣然大步走出院子,沈落溪的神情从始至终没有半分波澜,她看着苍云瑄的背影走远,缓缓收回视线落在满是鲜血的地上。 萧越泽在一旁低声道:“想不到侧妃临死前竟然还要算计王妃。” 沈落溪不以为意,“如今死无对证,王爷想怎么想是他的事。” “不过我还得谢谢她,否则这和离书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拿到。” 萧越泽沉默了片刻,“无论王妃去哪,我都会跟着王妃。” 沈落溪笑笑,“走吧,是时候收拾东西了。” 另一边,苍云瑄把宁嫣然安置好,连身上的血污都没处理便拿起纸笔写了一封和离书。 可落下最后一笔时,苍云瑄便冷静了下来。 他还不能和沈落溪和离。 皇上已是弥留之际,临死前必定是要见沈落溪的。 现在登基对他来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沈落溪作为他的王妃,便是未来的国母。 倘若这个时候和离,一是没办法和皇上交代,二是堵不住悠悠之口。 苍云瑄放下了毛笔,看着写了满满一页的和离书,抬手便把它用烛火点燃丢进了炭盆里。 他看着火舌彻底吞噬那封和离书,这才抬脚走出书房。 “王爷,侧妃身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一个婆子走到他面前。 苍云瑄看着她手上还沾着些许血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告诉管事,让他多准备些东西,嫣然的葬礼用王妃的礼制办。” 婆子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夜半,宫中便来人把沈落溪和苍云瑄请进了宫。 等他们赶到养心殿时,里头已经跪满了大臣。 沈落溪匆匆扫了一眼,和沈留白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她便跟着苍云瑄跪在了皇上的床前。 “云瑄,你来了……” 皇上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父皇,儿臣来迟了。”苍云瑄低声道。 皇上笑笑,“你和瑄王妃来得正好,朕比前两日精神多了,想和你们两个说说话。” “传位的圣旨朕已经让人拟好了,日后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持,景国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他话音未落,大臣中便传来了抽泣声。 “看来大家都知道朕大限将至了……瑄王妃,有你辅佐云瑄,朕便能安心地去见列祖列宗了……” 皇上嘴角含笑,放在榻边的手缓缓滑落。 一旁的太监愣了愣,转头对大臣高声道:“皇上,薨了!” 第二百零九章 拖延的和离 皇上薨逝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景国,皇宫一片缟素,所有宫人的衣服也换成了素白的。 沈落溪带着萧越泽和雪玉走在宫道上,沿途的宫人对她行礼后,便低头抽泣起来。 哭声在皇宫内断断续续地回荡着,让整个皇宫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哎,先帝薨了,王爷便忙得不见人影,王妃还要整日往返皇宫和王府,实在辛苦。”雪玉低声道。 沈落溪不以为意,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苍云瑄先前说要写和离书,可现在已经过了好几日了,和离书也没个动静。 她直白地和苍云瑄提过好几次,可每一次都会苍云瑄敷衍过去。 次数多了,沈落溪也看出来苍云瑄在故意拖延,但现在先帝的葬礼和苍云瑄的登基都是眼下重要的事,她虽能见到苍云瑄,可也说不上几句话。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站在一旁,和摆件似的看着苍云瑄和大臣说话,实在等不到苍云瑄忙完便先离开了。 沈落溪站在御书房前,门外的太监便谄媚道:“参见王妃,瑄王殿下正在里面和大臣商议国事,殿下先前吩咐过,若是王妃来了便让奴才带王妃去内务府。” 沈落溪疑惑,“王爷让我去内务府做什么?登基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 太监笑道:“王妃怎么会帮不上忙?瑄王殿下登基,王妃便是一国之母,内务府这几日正在赶制瑄王殿下登基用的衣服,可还没有王妃的呢。” “王妃快跟奴才过去吧,好让内务府准备上,否则耽误了仪式可就不好了。” 沈落溪沉默不语,苍云瑄根本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啊。 她若是跟着太监去了内务府,再和苍云瑄说起这事,苍云瑄必定会找别的理由敷衍她,将和离的事一拖再拖。 毕竟从古至今,可没有帝后和离的先例。 沈落溪眼睛微眯,没有理会太监的话,而是问道:“王爷和各位大人说了多久了?” 太监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了。” 沈落溪点点头,“进去替我传话,就说我有急事见王爷。” “这……” 太监满脸为难,不知道该不该听沈落溪的话。 “公公按我说的告诉王爷,王爷会明白的。” 沈落溪笑着把一样东西塞进了他的手里,“劳烦公公和王爷说时,把这个东西给王爷看。” 太监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白瓷瓶,这个瓶子平平无奇,连个花纹都没有,他实在瞧不出个所以然,但沈落溪身后的萧越泽突然上前给了他几颗金豆子。 他纠结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奴才这就去通传。” 毕竟谁会和钱过不去? 沈落溪看着太监的背影在御书房门前消失,便转头看向了萧越泽。 不等她开口,萧越泽便先一步说道:“若不这样做,那太监根本不会帮王妃办事。” 沈落溪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她话音未落,太监便走了出来。 “瑄王殿下让王妃进去。” 沈落溪挑了挑眉,刚要抬脚跟着进去,太监便拦住了她身后的萧越泽和雪玉。 “瑄王殿下说只见王妃一个人,其他人不必跟着进去。” 萧越泽眉头微蹙,沈落溪便转头对他说道:“你和雪玉在外头等着我。” 说罢,她便跟着太监走了进去。 萧越泽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闪过几分烦躁。 御书房内,苍云瑄正在和几个大臣商议登基大典的相关事宜,沈留白便在其中。 “瑄王殿下,王妃来了。” 沈落溪和沈留白对上视线,随即对苍云瑄行礼,“参见王爷。” 苍云瑄淡淡“嗯”了一声,抬眸对大臣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众人退去,沈留白在经过沈落溪时,脚步慢了一些,同时嘴唇微动。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等大臣都离开后,御书房便安静了下来。 苍云瑄拿起那瓶子在手上把玩,“本王知道你让太监把这个拿给本王是为了什么,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你何必现在拿这件事来烦本王?” “沈落溪,现在是什么时候,你难道不清楚吗?” 话音落下,他的神情便沉了下来。 面对苍云瑄的质问,沈落溪的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若是王爷信守承诺,我也不会不合时宜地提起这件事。”她冷淡地看向苍云瑄,“所以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把和离书给我?” 苍云瑄抿紧嘴角,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挣扎的痕迹,可苍云瑄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看出了几分决绝。 他暗暗攥紧拳头,“等登基大典结束,本王……” “登基大典结束,我便不可能再离开皇宫。”沈落溪打断他,“王爷到底还要拖延多久?” 苍云瑄被怼得说不出话,他眉头紧蹙,张了张嘴最后只挤出了一句,“你先回去,本王现在很忙。” 沈落溪不为所动,直接从空间里拿出一张早就写好的和离书。 “我知道王爷这些天一直在忙皇上的身后事和登基的事,所以我早就写好了和离书,只要王爷盖上金印,这件事便算成了。” 看到沈落溪手里的和离书,苍云瑄愣了愣,他以为沈落溪让太监拿来给先前抑制体内的毒的药,只是想提醒他和离的事,想不到沈落溪竟然连和离书都准备好了! 苍云瑄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出去,本王现在没工夫处理这件事!” 他上前一把抢过沈落溪手上的和离书,随即高声让太监把沈落溪带出御书房。 沈落溪看了一眼被揉成废纸的和离书,下一刻便被太监恭敬地请了出去。 门外的萧越泽见沈落溪终于出来了,便轻声问道:“王妃没事吧?” 他在外头等了许久,想要听里面的动静,可御书房前的几个太监根本不给他机会。 “没事。”沈落溪冷声道:“现在去相府,走。” 第二百一十章 唯一的温情 很快,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外,沈落溪大步走进去,门房立刻带着她进了后院,直奔沈留白的书房。 沈落溪走得快,门房差点没有跟上。 这时,陆湘云正好端着茶走了过来,看到沈落溪来了,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沈落溪轻轻颔首,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她准备走进书房时,陆湘云却笑着和她搭了话。 “落溪来了,前两日你大哥还念着你。”她温声道:“这几日你忙坏了吧?我瞧你脸色都消瘦了许多,你难得回来一趟,今日可要留下用晚膳?” “你可有想吃的菜?我让厨房准备。” 沈落溪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陆湘云因为原身害沈留白断了腿的事,导致陆湘云并不待见原身,今日怎么这么热情? 即便陆湘云嫁给了沈留白,她也不觉得陆湘云会把她当一家人看。 “嫂嫂不用这么客气,我今日只是来和大哥聊聊天而已,没想蹭饭。” 陆湘云脸上闪过几分尴尬,“落溪回自己家怎么会是蹭饭呢?落溪可真会开玩笑……” “你们怎么在书房门前聊起来了?” 沈留白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便走了出来,他伸手接过了陆湘云手上的茶,“我和落溪有话要说,你回去吧。” 说着,他便叫沈落溪进了书房。 陆湘云看着他们走进去,目光闪了闪。 书房内,沈留白让沈落溪坐下,“皇上薨逝,你也没闲下来吧?” “瞧你比先前瘦了许多,即便有再多的事,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沈留白心疼地看着沈落溪,她也只是浅浅一笑。 “方才嫂嫂也和大哥说了类似的话,我只不过是睡得少了些而已,没什么事。”沈落溪说道:“大哥找我过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唠叨我吧?” 沈留白嗔怪似的看了她一眼,“现在就嫌大哥唠叨了?你啊……” “罢了,现在你也会为自己拿主意了,我也不说这些了,我找你来是为了和你说王爷登基的事的。” 沈落溪闻言,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王爷登基,你便是皇后。”沈留白认真道:“先前我便问过你,想不想和王爷和离,如今我再问你一次。” “只要你想,大哥明日便进宫请旨。” 沈落溪愣了愣,她来之前便猜测沈留白找她就是为了苍云瑄登基的事,可她没想到沈留白要说的是这件事。 她呆呆地看着沈留白,许久才缓缓说道:“大哥,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苍云瑄即将要登上皇位了,这个时候不知会有多少人巴结相府,想要日后得些好处,更何况只要她成为皇后,好处更是多不胜数,沈留白竟然要把这个机会推开。 沈留白若真去和苍云瑄说这件事,要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你是我妹妹,你和王爷之间如何,我这个做大哥的怎么会看不出来?”沈留白轻叹道:“要我用妹妹去换高官厚禄,我还配做你大哥吗?” “落溪,大哥不想你为了家里委曲求全,大哥有才学,即便没有父亲的蒙阴,没有你成为皇后的锦上添花,大哥也能有一番作为。” 听到这些话,沈落溪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感觉眼眶发烫,心中涌出一股暖意,整个相府,也只有沈留白会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了。 沈落溪深吸一口气,神情坚定地看向他,“谢谢大哥,即便要做这件事,也只能由我自己来做。” “你去和王爷说这件事,王爷如何能答应?”沈留白眉头紧蹙,“登基大典在即,再这么拖下去可就来不及了。” “还是我……”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大哥绝不能插手。”沈落溪严肃道。 若是沈留白插手了,苍云瑄会记在心中,日后必定会影响沈留白的仕途,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可你能有什么办法?今日王爷已经和礼部确认了登基大典的流程,除了你大典时用的衣服,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沈留白说道。 沈落溪沉默不语。 苍云瑄的速度比她想的还要快,这是打算准备好一切后,直接赶鸭子上架。 她思索片刻,随即沉声道:“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大哥不必担心。” 沈留白一听,立刻追问,“什么办法?” 沈落溪笑笑,“天机不可泄露。” “大哥应该还有不少事要忙吧?那我便走了,省得耽误了大哥的公务。”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外走,根本不给沈留白挽留的机会。 沈落溪大步往相府外走,脑子飞速转动着。 虽然她和沈留白说有办法,可事实上她还没想到合适的办法。 想要解决这件事,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落溪,等等!” 陆湘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落溪停下脚步,转头看去便看到了陆湘云略显踌躇的脸。 她淡淡看向陆湘云,“嫂嫂不用让厨房准备我的饭,我这就回去了。” 陆湘云的手绞了绞手上的帕子,片刻后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落溪,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沈落溪看着她的神情,心中已经猜出了七分,她笑着说道:“我们是一家人,嫂嫂直说便是。” 有了沈落溪这话,陆湘云的神情瞬间放松了不少。 “是这样的,我父亲到现在也只是七品县令,官职实在低。”她温声道:“再过些日子你便是皇后了, 我想让你提拔提拔我父亲……” “这样一来,日后你在宫里也能多一个助力,对你来说也不是坏事。” 她紧盯着沈落溪,生怕错过她的神情,可沈落溪的神情没有半分变化,让陆湘云摸不准她的意思。 “嫂嫂能和我张这个口,定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沈落溪笑笑,“只是,我实在爱莫能助啊。” 陆湘云笑容一僵,“为何?这对你来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既然是一家人,难道你连这点小忙都不愿意帮吗?” 她气急败坏地看着沈落溪,她却只是浅浅一笑。 第二百一十一章 帮一个小忙 “我不帮嫂嫂便是在帮嫂嫂。”沈落溪说道:“嫂嫂,令尊能力几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若令尊是个有能力的,怎么可能为官十几年,还只是一个七品县令?”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令尊先前只是一个九品通判吧?” 沈落溪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陆湘云的父亲已经因为相府的缘故得到了升迁,并且最高也只能升到这个地步。 若陆湘云的父亲是个争气的,日后沈留白和沈相都会帮他,何必急于一时? 但陆湘云脸色难看,显然没完全理解沈落溪的意思。 此时她只觉得沈落溪瞧不上她的父亲,连带着瞧不起她! 她紧抿着嘴,眼底满是怨毒。 “既然你不想帮,我也不必浪费口舌。”陆湘云冷声道:“我还有事要忙,便不送你了。” 说罢,她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沈落溪看着她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虽然陆湘云对沈留白情真意切,可拎不清事情,若是一直如此,日后怕是会连累沈留白和相府。 萧越泽思索片刻,转头看向了雪玉。 “方才嫂嫂的话,你都听清了?”她问。 雪玉点点头,“王妃有什么吩咐?” “我想让你留在相府,帮我盯着她。”沈落溪说道:“从出嫁开始,你便跟在我身边伺候着,无论大事小事,你都十分得力。” “有你跟着嫂嫂料理相府,我能安心些。” 雪玉一愣,看向沈落溪的神情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王妃,奴婢、奴婢舍不得您……” 沈落溪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我又不是不要你了,只是让你在嫂嫂身边多提点些,别让她做了糊涂事。” “等嫂嫂明白些事理后,你还是要回到我身边的。” 雪玉一听沈落溪没有不要自己,顿时松了口气,她认真地看着沈落溪,“奴婢一定会办好王妃交代的差事的!” 沈落溪笑着点了点头,“若出了什么事,你便让人回王府找我,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奴婢明白!” 沈落溪最后嘱咐了雪玉几句,便带着萧越泽走出了相府。 “王妃这是要为离开做准备了吗?”萧越泽问道。 “本就是早该准备的事情。”沈落溪回答。 她离开后,不可能把雪玉留在王府,自然现在就要开始做打算。 现在正好借助这个机会,既把雪玉留在了相府,还能有人看着陆湘云,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接下来她得好好想想,究竟该怎么拿到和离书。 …… 夜晚,陆湘云伺候着沈留白更衣,随即便站在他身后替他按摩酸涩的肩膀。 “相公,你说落溪把她的贴身侍女留在我身边吗,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不满意我这个嫂嫂吗?” 陆湘云说这话时,声音多了几分委屈,沈留白却笑着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想多了,雪玉自小长在相府,落溪担心你才管理相府会手忙脚乱,这才让雪玉留在你身边的。” “雪玉是个机灵的,又帮着落溪打理瑄王府,和那些老嬷嬷一样经验老到,那些嬷嬷都是人精,我总担心你不好应付她们,现在有雪玉帮你,我能放心不少。” 陆湘云咬了咬下唇,没想到沈留白会这么向着沈落溪! 她思索片刻,接着说道:“这样的确不错,可雪玉到底是落溪贴身侍女,我怕会有人说闲话,说我和落溪不合,她这才特地让侍女跟着我,想要苛待我。” “现在这个时候,我实在不想让落溪徒增恶名。” 她说得头头是道,沈留白却不为所动。 “落溪在京中的名声口口相传,不会有人说这个闲话的。”他柔声道:“今日你也累了,我们早些歇息吧。” 陆湘云沉默不语,见沈留白疲惫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后,便抬脚走出了房间。 “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陆湘云一推开门便看到雪玉,眉头微微蹙起,“睡不着,想去后花园走走,你不必跟着。” 雪玉疑惑地看着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提醒道:“夜里风大,夫人披件外套再去吧。” 说完,她便去给陆湘云拿了外袍披上。 陆湘云冷冷“嗯”了一声,外袍刚披上,便大步走出了院子,似乎不愿多看雪玉一眼。 她径直走到花园,心里的火气才消了些。 到底是没能拒绝沈落溪的“好意”! 沈落溪这是什么意思?拒绝了她的请求便罢了,竟然还派一个眼线过来,分明就是瞧不上她,还变着法地羞辱她! 她越想越生气,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抬脚用力踩着打理得当的花草。 “夫人何必一个人在这里生闷气?” 陆湘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看去,便看到一个蒙面人正站在不远处。 悄悄跟在陆湘云身后的雪玉见状急忙转身要去叫人,可听到蒙面人接下来的话后,她便立刻止住了脚步。 “你是谁?怎么会在相府里?你想对我做什么!” 陆湘云慌张地看着蒙面人,蒙面人却只是冷淡道:“夫人不必紧张,我知道夫人现在憋着一口气却无处发泄,所以来帮夫人出主意了。” “若夫人不想帮令尊升官,又能教训教训瑄王妃,我便不打扰夫人继续生闷气了。” 陆湘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蒙面人淡淡道:“偶然得知,所以看不过眼,这才想要帮帮夫人的。” “而夫人只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就够了,对夫人来说,这个买卖可是稳赚不赔啊。” 他循循善诱,一点点动摇着陆湘云的心。 “夫人和沈大公子的家世相差太大,若是能门当户对,夫人怎么会被瑄王妃为难?” “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帮令尊成为大学士,同为正一品,日后夫人也不必担心有人说你配不上这桩姻缘了。” 陆湘云紧了紧手,门不当户不对是她的心病,若是真能解决…… 她看向蒙面人,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想要让我做什么?” 蒙面人笑笑,“只是让夫人帮我一个小小的忙而已。” 第二百一十四章 假死 事情发生得突然,沈相被撞倒在一旁,御前侍卫也还没来得及反应,全都呆愣地看着刀子刺向苍云瑄。 苍云瑄眉头微蹙,他向一旁躲闪,可他身上繁重的礼服让他行动迟缓,很难躲开那明晃晃的刀子。 “小心!” 苍云瑄一愣,随即便被沈落溪推到了一边,匕首就这么刺入了她的腹部。 “沈落溪!” 他看着鲜血从沈落溪的腹部涌出,眨眼间沈落溪的脚底就被流出的血染红了。 刺客蹙眉想要收回匕首,却被沈落溪反手抓住了手腕。 沈落溪嘴角溢出鲜血,“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刺客冷笑,“放心,我本来就没想过放过你。”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虽然眼前的人故意变换了声线,却透着些许耳熟,一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出现。 “来人! 快救下皇后! ” 刺客见御前侍卫包围了他,大笑着掐住沈落溪的脖子,将刺入她腹部的匕首又推进了一分。 站在人群里的萧越泽看到这一幕,已经将手放在剑上就要冲上前去了,若不是乔装成宫人的穆行拦住他,他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你现在上前只会破坏将军的计划。”穆行压低声音道:“你忘了昨夜将军是怎么吩咐我们的吗?只有等将军发信号,我们才能动手。” 萧越泽抿紧嘴,眼底杀意四起,沈落溪流出的血赤红了他的眼,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些血是他的,而不是沈落溪的。 这种心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的窒息感和刺痛,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你不想看就先看看别处,等将军发信号了我会告诉你的。”穆行说道。 萧越泽深吸了口气后摇了摇头,他自虐地继续盯着沈落溪看,不愿错过一分一毫。 等沈落溪发信号,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冲上去,绝不让沈落溪多等一分。 此时高台上还在对峙,苍云瑄沉着脸看着沈落溪越来越苍白的脸,眉眼间多了几分急躁。 “是谁派你来的?只要你放了皇后,朕可以答应你的条件。” 刺客嗤笑,“大典还未结束,礼还没成,你就敢自称朕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要我放了她可以,只要你放弃皇位!” 苍云瑄闻言,脸色沉了下来,这个要求在他的意料之中。 能在这个时候冒险刺杀他,为的也只有这件事了。 苍云瑄沉默不语,刺客便笑得更大声了,“你对她的情谊也不过如此,不过也难怪,皇位和女人比,自然是皇位更重要。” “瑄王妃,我会让你走得痛快些的!” 刺客抬手想要扭断沈落溪的脖子,可下一刻,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伸手便扭断了他的手。 “啊!” 惨叫声响彻整个高台,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萧越泽趁机将沈落溪救下,沈落溪乘其不备,伸手抓向他的脸,将人皮面具撕下。 当苍明朗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众人一片哗然。 苍明朗知道自己暴露了,转身便要跑,但萧越泽的速度比他,抬脚便重重踢在了他的肚子上。 “快点把他抓住!”苍云瑄一声令下。 御前侍卫立刻上前把苍明朗围住,苍明朗捂着肚子艰难地爬起来,然后开口大叫道:“快来救我!” 他话音落下,苍云瑄立刻警觉地看向了四周,但四周无人回应,只有一群大臣面面相觑。 苍云瑄余光扫过将沈落溪小心搬到一旁的萧越泽,这才将视线落在苍明朗身上,“大哥,看来你的帮手已经丢下你了,只要你乖乖束手就擒,朕还能给你一个痛快。” 苍明朗咬牙切齿,他没想到自己的人竟然一个都没出现! 他明明已经计划好了! 眼下,他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他一定会死在苍云瑄的手下。 “你做梦!”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白瓷瓶,迅速砸碎在地,瞬间浓烟四起。 沈落溪看着浓烟弥漫,眼睛微眯。 她没想到苍明朗竟然会利用陆湘云,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混进宫来,幸好她早就吩咐了昊焱和穆行,在苍明朗准备动手前就解决了他的手下,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落溪看向萧越泽,萧越泽点点头便拿出了一颗药给她喂下。 等她咽下药丸再看去,便看到浓烟中寒光乍现,她立刻起身冲到了苍云瑄的面前。 这一次匕首刺进了她的胸口,苍云瑄瞪大眼睛,双手接住倒下的沈落溪,根本分不出心思去理会已经没了踪影的苍明朗。 “沈落溪,你坚持住!我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苍云瑄颤抖地看着她,却看到她对自己摇了摇头,“不必白费力气了,匕首已经刺入心脏,我已是无力回天……” 苍云瑄急忙道:“你不要说胡话,太医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王爷平安无事便好,我有些累了,想要睡一觉……” 沈落溪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眼睛也缓缓闭上,苍云瑄满脸惊恐,不停地对她说话,“不要睡,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再坚持一下,求你了……” 苍云瑄声音沙哑地恳求着,可等太医赶来时,沈落溪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太医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轻叹着摇了摇头,“皇上,节哀。” 苍云瑄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躺在地上胸口再无起伏的沈落溪,眼底闪过的思绪晦涩难懂。 “皇上,别让王妃继续躺在这里了。”萧越泽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苍云瑄终于回过神,抬眼冷冷地看向他,“她已是朕的皇后,不是王妃了。” “来人,将皇后带下去,让宫女给皇后换身干净的衣服,登基大典,继续。” 他冰冷地下着命令,看着沈落溪的身影消失后,才收回视线,示意沈相继续大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登基大典和皇后新殇在同一天发生,当天夜里苍云瑄就让内务府准备好了一切东西。 他走进观德殿,看到萧越泽静静跪在梓宫前,神色漠然。 “皇后生前最器重的人便是你,想不到你面对梓宫,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他冷声道:“看来皇后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还是说刺杀之事,与你有关?” 第二百一十五章 身份暴露 苍云瑄站在萧越泽的身旁,可萧越泽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跳动的烛火。 “皇上多心了,自从我跟着皇后娘娘身边,皇上不就一直在派人盯着我吗?” “我若有问题,何必等到今日才动手?又为何动了手还要留下来等皇上审问?” 苍云瑄眉头微蹙,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倘若真的是萧越泽,以御前侍卫的能力,他可以轻松地全身而退,而是像刺客一样灰头土脸地逃跑。 他垂下眼,敛去眼底的复杂。 “她已经不可能回来了,你如此忠心,朕便让你继续守在她身边。”苍云瑄淡淡道:“明日,你便去守她的陵墓。” “多谢皇上。”萧越泽平静地回答。 随即,他便可看着苍云瑄走到梓宫旁,看着沈落溪略施粉黛的脸,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苍云瑄眼底闪过几分哀伤,转身大步离开了观德殿。 …… 翌日天还没亮,萧越泽便随着送葬的队伍到了皇家陵园。 宫人将梓宫小心搬进地宫,将大量陪葬品放下已经到了傍晚。 萧越泽看着小山似的陪葬品,目光闪了闪。 他看着宫人先后离开,只剩最后一个宫人在低头整理陪葬品。 那宫人听着脚步声走远,这才撕下人皮面具笑着看向萧越泽,“想不到皇上给了我这么陪葬品,可景国和云国的仗才打完不到一个月。” “如今办了先帝的葬礼,之后又是皇上的登基大典,还有我的葬礼,国库哪来这么多钱?” 萧越泽认真回答,“是七殿下。” 沈落溪挑了挑眉,“七殿下哪来的钱?” 温妃的母家可没有这个财力,她死后留下的那点东西,更是杯水车薪。 “七殿下是王妃常去的那家药铺的老板,昊公子无意中查到他的产业加起来足以富甲一方。” 沈落溪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毕竟相处下来,也不是没察觉其中端倪,只是一直没有证据,所以才不能确定那个男子是苍晨儒。 她收敛心神,浅笑着看向萧越泽,“这些事已经与我无关,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王妃,瑄王妃已经死了。” 萧越泽点点头,“是,小姐。” “昊公子替小姐准备的马车应该已经到了,小姐还有什么事要做吗?” 沈落溪淡淡道:“昨晚我已经安排好了,往后景国的事都与我无关了。” 处理陆湘云的事,她已经让昊焱把她写的信交给沈留白了,现在沈留白应该已经看到了,她相信沈留白会好好处置的。 此时的相府一片死寂,不光是因为沈落溪的死,还因为她留下的信。 雪玉将信交给沈留白时,沈留白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陆湘云在一旁不明所以,想要探头去看时,沈留白便将那封信递给了她。 “湘云,你知道谋害皇上是诛九族的重罪吗?” 陆湘云一听,腿瞬间就软了,她急忙解释,“相公,我、我什么都没做……” “夫人和那些蒙面人见面时,奴婢就跟在夫人身后。”雪玉冷声道:“更何况王妃已经查清楚了,夫人还想抵赖吗?” 她眼眶泛红,死死盯着陆湘云。 若不是因为陆湘云,沈落溪怎么可能会死? “我、我没有……相公,我是被冤枉的……我……” 不等她说完,沈留白便打断了她,“落溪找到了你收买的宫人,那些宫人虽拿了你的银子,却没人替你保守秘密,只要给他们一点银子,他们便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若不是落溪及时找到他们,又安排他们离宫,你知道你这些做会害死多少人吗!” 陆湘云红了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哽咽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们进宫是要做这样的事,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观礼……” 沈留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会做出这样的蠢事! 若没有沈落溪,他简直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相公,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没有以后了。”沈留白失望地看着她,“湘云,你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以防万一,今日你就去平林庄的庄子住下,若无重要的事,你都不能回来。” 陆湘云愣愣地看着他,“相公……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不过是一时糊涂,我之所以这样做,也都是为了相府啊!” 听到这话,沈留白眉头紧蹙,看着眼前强词夺理的陆湘云觉得陌生。 他在心中轻叹,随即沉声道:“无论你如何辩解,这个决定都不会改变。” “这是为你好,也是为我们好,来人,带夫人下去!” 两位力气大的嬷嬷立刻上前将陆湘云带离了院子,任凭她如何哭喊,也没有一个人心软。 “大少爷,奴婢想跟着夫人一起去庄子。”雪玉说道。 沈留白张了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他看着雪玉泛红的眼眶,明白雪玉这样要求的目的。 雪玉这么做,都是为了沈落溪的付出不会白费,同样也是为了报复…… 沈留白无奈,“到了庄子,就麻烦你好好照顾夫人了。” “是。” 他看着雪玉的背影走远,才转头看向了沈相和沈夫人。 二老面色憔悴,短短一夜仿佛老了十几岁,他伸手握住二老的手,声音哀伤又坚定道:“落溪不在了,接下来的路,我们都要谨慎小心。” …… 两天后,沈落溪回到了云国,景国的是是非非已经与她无关。 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上,眉眼间有几分怀念。 昔年景象依旧,只是她已经不是当时的她了。 “小心!” 萧越泽及时将走神的沈落溪拉住,避免她被马车撞到,萧越泽看着她有些发愣的脸,忍不住轻笑一声,“小姐怎么一直在走神?若是累了,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 沈落溪对上他关切的眸子,目光闪了闪,“我……” 可她话还没说完,两个人便走到了萧越泽面前。 “小公爷?”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的是将军 萧越泽身子一僵,根本不敢回应,但他的两个侍卫只顾着久别重逢的喜悦,根本没注意到他眉眼间的躲闪。 “小公爷,您终于回来了!” “大半年了,我们两个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两个侍卫激动地围着萧越泽,萧越泽急忙看向沈落溪,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更加慌张了。 “他们认错人了,小姐,我们快走吧。” 萧越泽越过两人,他们这才注意到沈落溪的存在。 看到沈落溪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两个侍卫瞬间僵住了身体。 他们发现萧越泽时,沈落溪正好是背对着他们的,要是一早就看到了她的脸,他们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哈哈哈……的确是认错人了……” “对不起,我们两个这就走!” 沈落溪听着他们拙劣的谎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说罢,她便看向萧越泽。 萧越泽看着沈落溪勾起的嘴角,一时间摸不准她的主意,但萧越泽从来没有违抗过她的命令,很快就点了点头。 一行人到了一个小茶楼的厢房,两个侍卫一脸拘束地坐下,余光不断看向萧越泽,但他目不斜视,眼里只有沈落溪。 他帮沈落溪倒上茶,沈落溪笑着说道:“这里没有旁人,你们也不必遮遮掩掩了。” “越泽,其实我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了。” 这句话瞬间让萧越泽僵住了身子,他垂着头,根本不敢和沈落溪对视。 他想过很多次被沈落溪发现的场景,可从来没想过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 现在沈落溪知道了,必定十分不满他的隐瞒,只怕是要把他赶走! 想到这个可能,萧越泽便觉得坐立难安。 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脑子里飞快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可现在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什么办法都想不到,让他更加焦躁难安。 “小姐,我……” “想不到这么多年没见,你的变化这么大。”沈落溪温声道:“越泽,辛苦你这些日子在景国保护我了。” 萧越泽一听,猛地抬头看向她,他眉眼间满是疑惑和不解,“小姐,你、你真的认出我了?” 沈落溪点点头,“一开始不敢确定,毕竟你的变化太大了,但相处的时日久了,我便发现你有不少习惯和幼时一样。” “尤其是你在舞剑时,和我教你时一模一样。” 萧越泽张了张嘴,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些事情沈落溪竟然还记得! 他激动地看着沈落溪,嘴巴张了又合,仿佛有千言万语。 沈落溪笑笑,“比起我认出你,你能认出我更令我惊讶。” 她有刻意隐藏自己,即便她的容貌和原身有七分相似,但她有自信不会被人认出。 只是在萧越泽眼里,她似乎无所遁形了。 “如今我们已经回到云国,你也该恢复身份了。”沈落溪认真道。 萧越泽想也没想便摇了摇头,“不用,我知道将军回云国后有很多事要做,我留在将军身边能更好地帮将军的忙。” 沈落溪失笑,“可你一旦帮了我,你父亲定会知道你回云国,若是我没有猜错,你父亲应该找你很久了吧?” 说罢,她的眼睛便看向了两个侍卫。 两个侍卫瞬间挺直了腰板,神情严肃地对上她的视线。 “国公爷的确已经找了小公爷半年了!” 沈落溪轻笑着看向他,“这半年来,想必国公爷应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越泽,回去吧。” 她话音落下,起身便要离开,萧越泽急忙叫住了她。 “将军才回云国,许多事已经和将军离开时不一样了,有我的话,无论将军做什么事都能轻松许多!” 他极力和沈落溪说着自己的好处,但沈落溪只是对他笑了笑,随即走出了厢房。 萧越泽失魂落魄地看着敞开的房门,好似被人点了穴道定住似的。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责备二字。 他们推搡了几下,其中一个侍卫便开口说道:“小公爷,咱们先回府再从长计议吧。” “国公爷已经念了您许久了,今日您回去,他定是要乐开花的!” 萧越泽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许久才回过神道:“我知道了,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们替我隐瞒了。” “以我父亲的性格,他没少为难你们吧?” 两人听到这话,差点没忍住流下两行悲伤泪。 “小公爷,您不知道您留在景国后我们被国公爷罚得有多惨!” “我们刚回府那天,国公爷各打了十个板子,让我们趴着睡了好几天!” 两人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样,不断和萧越泽诉苦,萧越泽也静静听着,只是思绪早就跟着沈落溪离开了。 沈落溪应该已经和昊焱他们汇合了吧? 此时,沈落溪来到了一座老旧的宅子,她轻车熟路地走进去便看到了等候多时的穆行。 “人都到齐了?”她问。 “都等着了,要是您再不来,他们可就要闹了。”穆行笑道。 沈落溪笑而不语,跟着穆行走到后院。 昊焱是第一个发现她的,赶忙就站了起来。 “将军!” 其他两人听到昊焱的话后眼睛闪闪发亮,可转头看到沈落溪时瞬间沉下了脸。 “你们说找到将军了,将军呢?”奕学文冷声道。 “穆行,你上哪找了这么个人来敷衍我们?将军要是知道你们做这样的事,定要骂死你们!”陶礼附和。 昊焱不满地瞪着他们,“她就是将军!我和穆行怎么可能拿这么大的事骗你们?” 奕学文瞥了沈落溪一眼,眼底满是嫌弃,“行,你们说她是将军,至少要拿出证据证明吧?这位姑娘,你打算怎么证明?” 沈落溪浅笑,“在你们说话的时候,我已经证明了。” 陶礼闻言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骗人也要有个限度,你……” 他还没说完,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上爬满了红丝,回过神后他一脸欣喜地看向沈落溪,“是千丝缕,真的是将军!”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竟然还活着! 千丝缕是沈落溪特地制出来在战场上用的,这个毒不致命,却会迅速让人犹如明日黄花一样日渐消瘦,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凭着这个办法,沈落溪刃不见血地拿下了好几个小国,不少敌国看着眼热,甚至偷偷派了细作潜伏到沈落溪身边,想要偷走那个药,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将军,你竟然还活着!” 陶礼激动地看着沈落溪,沈落溪笑着把解药递给他和奕学文,“我醒来的时候也没想到我还活着,或许是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我不明不白地死了吧。” “许久不见,你们变了不少。” 她见陶礼和奕学文都沉稳了不少,可见她不在的时候,他们经历了不少事。 “没有将军护着我们了,我们怎么敢不变?”陶礼感慨道:“将军不知道狗皇帝对我们做了多少事!昊焱和穆行都告诉将军了吧?” 沈落溪点点头,“他们两个说了一些,皇上病重后还在追捕你们吗?” “没有了,这些日子皇上在忙着找神医治病,没工夫理会我们。”奕学文回答。 沈落溪挑了挑眉,“神医?” 奕学文解释道:“这些日子找了许多坊间的名医入宫,但能活着出来的人寥寥无几,现在皇榜还在城门挂着呢,悬赏黄金万两也无人问津。” 沈落溪若有所思,寻找神医,她或许可以利用…… 毕竟她现在需要一个靠近皇宫的机会,离皇帝越近,她才能找到究竟是谁背叛了她。 她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扫过,随即垂下了眼。 穆行是反应最快的人,他看到沈落溪的神情便猜到了她的想法,“将军打算去揭皇榜吗?” 沈落溪笑了笑,“送上门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不过先前有使者到景国来访,我和使者打了照面,进宫时要乔装打扮一番。” 穆行摸了摸下巴,“到时我陪将军一起入宫,也好有个照应。” 沈落溪没有意见,穆行最机灵,若是她有什么疏忽的地方,穆行能帮她处理。 其他几人见沈落溪已经做了决定,全都哀怨地看向了穆行,“你小子又先下手为强!每一次都是你和将军出任务,我们只能留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将军,带我吧!我也很机灵!” 几人争相和沈落溪自荐,她无奈地看向他们,抬手敲了敲他们的脑门。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你们各司其职,少了谁也不行。”她忍不住轻笑一声,“方才我还夸你们沉稳了,现在怎么又和抢零嘴的孩子似的?” “等我和穆行进宫后,需要处理的事情不少。” 众人听到这话,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奕学文沉声道:“昊焱回来之前给我们传信了,我已经派人去寻找夫人的下落了,就是不知道夫人是不是已经进城了。”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母亲是谨慎的人,不可能以真面目进城。” 院子瞬间陷入了沉默,片刻后陶礼才轻声道:“至少将军和夫人都还活着,只要尽力去找,迟早能找到夫人!” 沈落溪不置可否。 “不过将军,竟然忍了这么久才告诉我们!”陶礼委屈地抱怨了一句,“昊焱和穆行还不透露一点风声,若是我们早就知道这件事,我们肯定马上赶到景国!” 听到这话,沈落溪便明白昊焱和穆行把景国发生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她笑了笑,“是我吩咐他们两个不要说的,更何况以我当时的身份,你们在我身边只会暴露我的身份。” “到时候不过是云国不会放过我,景国也是一样。” 陶礼和奕学文撇撇嘴,但他们知道沈落溪说得是对的,能把他们四个聚集在一起的人除了沈落溪,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 沈落溪看他们冷静下来了,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时候不早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和穆行去揭皇榜。” 众人点点头,转身各自离开。 可还没走出院子,墙边便传来了细小的动静。 “谁!” 昊焱大喝一声,其余几人立刻护住沈落溪,同时警惕地看向墙边。 沈落溪眉头微蹙,那动静断断续续的,可绝不会是老鼠能发出的声音,她向前走了一步,陶礼立刻说道:“将军别过去!” “无碍。” 沈落溪足尖轻点,一跃而上,垂眸看去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跳下墙,看着眼前面无血色的萧越泽,立刻伸手替他诊脉。 萧越泽的脉象十分虚弱,出气比进气多,身上还有浓重的血腥味。 “越泽,你怎么会在这里?” 距离她和萧越泽分开不过几个时辰而已,萧越泽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沈落溪眉头紧锁,难道在他们分开后,有人埋伏了萧越泽? 她的身份暴露了? 一时间许多想法充斥了她的脑海,等昊焱他们走近后,沈落溪立刻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带上越泽离开这里。”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听到沈落溪的命令后,他们抬起萧越泽便迅速离开了这里。 一行人到了郊外的宅子,这四周都是村庄,不必担心会被人发现。 沈落溪等人进了院子后,奕学文便把萧越泽放在了床上,他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床上的人是谁。 “这不是小公爷吗?小公爷怎么会知道那个宅子?”他不解。 其他人摇了摇头,随即便看到沈落溪动手解开了萧越泽的衣服,结果就被他身上的伤赤红了眼。 萧越泽的后背被辫子抽得血肉模糊,她伸手摸向萧越泽的额头只觉得烫手。 “阿礼,过来搭把手。”沈落溪沉声道。 “好。” 沈落溪和陶礼动手清理萧越泽的伤口,其他人便帮着打下手,半个时辰后才彻底清理好萧越泽的伤口。 萧越泽的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沈落溪松了口气,她看向其他人,“辛苦你们了,你们去休息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几人对视了一眼,才转身离开。 沈落溪坐在床边,从空间拿出消炎药准备给萧越泽喂下,可她的手刚到萧越泽的唇边便被握住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未必不能医好皇上 沈落溪愣了愣,以为萧越泽醒了,可视线移到他脸上,萧越泽双眼紧闭,并没有恢复意识。 “好好休息吧。” 说罢,她把手里的消炎药喂进了萧越泽的嘴里。 见他因为消炎药的苦涩蹙起眉头,沈落溪失笑,随即起身走出了房间。 …… 翌日一早,沈落溪过来看了萧越泽一眼,见他没有醒便嘱咐了陶礼几句。 “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麻烦你照顾他了。” 陶礼点点头,“凭我的医术,将军大可放心。” 沈落溪笑笑,转身便带着穆行走出了宅子。 陶礼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忍不住看向昊焱,“将军怎么对小公爷这么上心?” 昊焱瞥了萧越泽一眼,随即意味深长道:“说来话长。” 另一边,沈落溪和穆行换上人皮面具,径直走到城门前。 皇榜还好好地贴在墙上,一旁还有两个侍卫把守,但路过的行人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仿佛那个皇榜不存在一样。 沈落溪挑了挑,大步走到皇榜前,伸手便把皇榜揭了下来。 两个侍卫看到后,眉眼间满是嘲讽和不屑,“你知道揭下这皇榜意味着什么吗?”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自然是进宫给皇上治病,难道这皇榜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她的话,侍卫脸上的嘲讽更浓了,“是这个意思,但你若不是治不好皇上的病,可走不出皇宫。” “我瞧你这个模样,也不像懂医术的样子,但你想送死,我们也不会拦你。” 沈落溪不以为意,浅笑着说道:“我未必不能医好皇上。” “皇榜刚放出时有几百个郎中拍着胸脯说能治好皇上,还有不少是名医,结果还不是一样?”侍卫嘲笑,“你觉得你比那些名医还厉害?”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嘲笑的声音更大了,吸引了不少行人的侧目。 沈落溪面色不改,任凭他们笑。 一旁的穆行沉下脸,若不是沈落溪拦着他,他已经动手了。 等两个侍卫笑够了,沈落溪淡淡道:“现在可以带我入宫了吗?” 侍卫嗤笑,看向她的目光像在看一个死人,“跟我们走吧。” 他们在前面带路,沈落溪便跟在身后,耳边便传来行人的议论声。 “想不到还有人去送死!”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这个怪病什么时候能好。” 沈落溪静静听着,目光闪了闪。 很快,沈落溪便走进了皇宫,熟悉的红墙绿瓦让她思绪万千。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发现值班的侍卫都十分懒散,瞧着没有一点士气。 沈落溪眼睛微眯,和穆行交换了一个眼神。 侍卫带着他们走到了一座奢华的行宫,还未进入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丝竹管乐的声音。 沈落溪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思绪。 皇上果然还是一样,即便到危在旦夕的时候也不忘享乐。 以前她在外征战四方,回来述职时耳边都是皇上和宠妃间不堪入耳的嬉笑声,看来她不在之后,皇上变本加厉了。 “你们在这等一会,我进去禀报皇上。” 侍卫说罢便把沈落溪和穆行丢在了行宫外,过了半刻钟,侍卫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进去吧。” 沈落溪点点头,进了行宫后便看到骨瘦如柴的皇上靠坐在床边,目光浑浊地看着前方,木讷地吃着宠妃喂到嘴边的葡萄。 “参见皇上。”沈落溪和穆行行礼。 皇上听到他们的声音,这才转头看向他们,“就是你们揭了皇榜?你们揭了皇榜,却又治不好朕的病,你们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朕会将你们五马分尸,拿去百兽园喂猛兽!”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民女有把握治好皇上,只要皇上配合民女。” 皇上冷冷地看着她,身旁的宠妃便开口道:“皇上,先前那几十个名医刚见到皇上也是这么说的,可到头来皇上的病还是没治好,反而让皇上更加严重了。” “这女子一见到皇上就说这样的大话,想必也和他们一样。” 皇上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些日子他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流水一样的补品吃进肚子,可结果还是一样! 他不愿意再吃那些毫无作用的药,更不愿意被郎中用银针刺入自己的身体,让他生不如死。 “来人! 把他们拖下去斩了!” 沈落溪目光微冷,立刻高声问道:“皇上这是何意?民女还未给皇上看诊,皇上便如此笃定民女治不好您吗?” 皇上冷声道:“爱妃说得对,你和先前那些给朕治病的人有什么两样?他们都治不好朕的病,你一个黄毛丫头又能做什么?” “皇上不试试,怎么知道民女治不好?”沈落溪反问。 她话音落下,行宫内一片死寂。 宠妃看了皇上一眼,转头便怒斥沈落溪道:“大胆,你怎么敢对皇上如此无礼!” “立刻把她押下去,拖到中庭处置!” 御前侍卫上前将沈落溪和穆行团团围住,沈落溪面色不改,不急不缓说道:“皇上这不是病,而是中了毒。” “能解开这毒的只有民女,若皇上执意要抓民女,不出十天便会暴毙而亡。” 宠妃身子一僵,余光立刻看向皇上,她见皇上在动摇,急忙说道:“皇上,这女子在咒您,您春秋鼎盛,只不过是得了小病而已。” “再找几个郎中一定能治好,眼下应该是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女子押下去!” 她对为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大喝一声,“能活捉便活捉,若是这个贱民闹得太厉害,便格杀勿论!” “是!” 侍卫高举着手里的刀落下,皇上突然怒过,“谁允许你们动手了!都给朕退下!” “若是朕的病治不好,朕拿你们是问!” 侍卫赶忙退下,皇上便看向了沈落溪。 “你,上前来。” 沈落溪从善如流,皇上的行事她太熟悉了,只要是关乎自己的东西,皇上都会格外慎重。 她平静地走到皇上的床边行礼,皇上便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开朕的毒?” 沈落溪浅浅一笑,“喝猪油便可。” 第二百一十九章 皇上的病好了 沈落溪话音落下,皇上的脸也沉了下来。 猪油是平头百姓才会用的油,皇宫里有的都是茶油,他怎么可能喝那么低贱的东西!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皇上冷声道。 宠妃听到皇上的语气,看向沈落溪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 她在皇上身边侍奉多年,最是知道皇上秉性的人,沈落溪竟然让皇上喝猪油,而不是用名贵的药材,皇上必定会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只要皇上有了这个想法,绝对不可能放过沈落溪,她就在旁边看着沈落溪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 “皇上想要解毒,只要这个办法。”沈落溪平静道:“留给皇上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再不解毒,皇上怕是等不到春天了。” 皇上听到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 现在天气渐冷,连第一场冬雪都还没到,沈落溪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宠妃一直留意着皇上的神情,当即对沈落溪怒斥道:“大胆!越说越放肆!皇上身强体健,怎么可能等不到春天!” “皇上,您就不该相信这个贱民!臣妾瞧她根本不会医术,只是为了进宫咒皇上的!还是快些让人拿下她才是!” 这时,沈落溪突然轻笑一声,抬头看向宠妃,“皇上的身体究竟如何,娘娘作为皇上的枕边人还看不出来吗?” “娘娘一直在阻拦民女给皇上治病,让皇上讳疾忌医,难不成皇上的毒是娘娘下的?所以娘娘才会这样极力阻拦民女吗?” 宠妃一愣,没想到沈落溪会这么说,她回过神后急忙看向皇上,看到皇上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时,她吓得冷汗直冒。 她立刻跪了下来,“皇上,您别听着贱民胡说八道!臣妾怎么可能会、会谋害皇上?” “臣妾对皇上一心一意,恨不能替皇上承担着苦楚!” 她说得字字恳切,梨花带雨地看向皇上,瞧着便让人心生怜惜。 沈落溪却笑道:“有娘娘这句话,民女就放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宠妃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沈落溪没有理会她,而是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民女还有一个办法,便是让皇上的亲近之人替皇上引出这毒,皇上的毒便解开了。” “只是这毒凶狠,若不是甘愿为皇上付出的人,怕是承担不了这个苦楚,但娘娘为了皇上愿意赴汤蹈火,实在令人动容。” 一旁的穆行听着,忍不住在心中窃笑。 丽妃仗着皇上的宠爱,实在无法无天,朝中大臣都被她得罪了个遍,其他人因为皇上的缘故敢怒不敢言,可沈落溪不一样。 即便是当年,沈落溪对皇上也是毫不留情,皇上虽生气,却要倚仗沈落溪替他带兵打仗,即便心中有气也只能忍下来。 本来沈落溪也不想对丽妃怎么样,可她没有一点分寸,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沈落溪,那就怪不得沈落溪不客气了。 他抬眼看向皇上,见他直勾勾地看着丽妃,便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丽妃。”皇上淡淡开口,“朕独宠你多年,你也该回报朕了。” “来人,把丽妃抓起来。” 两个太监听令,上前一左一右地将她抓住。 丽妃急忙挣扎起来,可力气实在敌不上他们,她只能看向皇上求饶道:“求皇上念在臣妾侍奉多年的份上放过臣妾吧!” “臣妾想要长长久久地侍奉皇上,不如换一个太监或宫女,想来也……” 不等丽妃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她。 “娘娘是皇上的枕边人,得承皇上雨露,是最合适的人选。” 沈落溪的话彻底堵死了丽妃的生路,这个时候她已经进退两难,若是拒绝,让皇上去找其他嫔妃,等皇上恢复后,她便恩宠不复。 可要她替皇上引毒,万一她死了怎么办? 丽妃面如死灰,皇上也不以为意,他看向沈落溪,“快点过来替朕解毒,若你没有解开朕身上的毒,便不必走出这寝宫了。” 沈落溪垂下眼,只当没听到着威胁,她走到丽妃面前,捏住丽妃的下巴便把一粒药塞进了她嘴里。 丽妃还来不及吐出来,那药便在她嘴里化成了水。 她绝望地看着沈落溪,沈落溪连一个余光都没给她,抓住她的指尖便用银针刺出了一滴血。 沈落溪抓着她的手伸到皇上面前,随即说道:“请皇上伸出手。”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配合了她,眨眼的工夫,他的指尖也冒出了血珠。 他正要斥责沈落溪,下一刻就看到指尖有东西蠕动,他惊讶地张大嘴巴,死死盯着自己的指尖。 这时,一只黄豆大小的虫子从他的指尖钻出来,还带着阵阵恶臭。 丽妃花容失色,当初她只负责给皇上下毒,根本没见过这毒真正的模样,想不到竟然这么恶心! “娘娘,这虫子进入身体时会有些疼,但娘娘为了皇上,必定能忍着这痛楚。”沈落溪说道。 “不、不要! 别让这虫子碰我! ” 丽妃拼命挣扎,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虫子顺着她的指尖钻入自己的身体。 那一瞬间,丽妃觉得自己像是被吃掉一样,那虫子仿佛不是顺着自己的皮肉进入身体的,而是从自己的骨头啃咬出一个洞,钻得她千疮百孔。 短短半刻钟的时间,让丽妃冷汗直冒,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太监松开了她,她立刻跌坐在地上。 此时皇上神清气爽,犹如重获新生,他掀开被子走下床,目光炯炯有神。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丽妃一眼,径直走到了沈落溪面前。 “你比先前朕找来的神医厉害多了! 朕要赏赐你! 你想要什么?只要朕可以给的,绝不犹豫!” 沈落溪看着恢复了血色的皇上,又看了看犹如废物一样被丢在地上的丽妃,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面对没有用的东西,皇上便是这样无情。 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思绪,“民女不想要赏赐,民女只是想治好皇上的病,如今皇上已经恢复了,民女也该告退了。” 第二百二十章 进宫做御医 皇上闻言,有些意外地打量着沈落溪。 治好他的病可是天大的功劳,可沈落溪竟然不想要这样的功劳? 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沈落溪平平无奇的脸,突然大笑道:“好!很好!想不到这天底下竟然有姑娘这样不为名利所动的人!” “宫里的御医大多年事已高,医术也毫无长进,也是时候找些新人了,你可愿意进宫侍奉朕?做朕的御医?”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民女能得皇上器重,不胜感激,民女愿为皇上鞠躬尽瘁,保皇上身体安康。” “好,别叫朕失望!” 说罢,皇上便步伐轻快地走出了寝宫,留下一地的鸡毛。 太监笑着走到沈落溪面前,“恭喜姑娘,皇上难得如此器重一个人,姑娘算是宫里第二个得此殊荣的人。” 沈落溪浅笑,“公公过奖了,不过这第一位是?” 太监“哎哟”了一声,随即压低声音道:“姑娘不是云国人吧?” “我是个赤脚郎中,四处游历,今日才到云国。”沈落溪回答。 “难怪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太监恍然大悟,“我们曾经有过一位战无不胜的女将军,皇上极其器重她,可惜将军犯了糊涂,竟然想要谋反做女皇帝!” “幸好皇上及时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太监和沈落溪娓娓道来,她静静听着,用余光和穆行对视了一眼,见穆行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紧了紧拳头。 原来皇上对外竟然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不仅谋反,还想篡位,简直可笑至极! 她若想这么做,何必蛰伏这么久? 以她的威望在云国本就是一呼百应,根本不需要过多的谋划。 沈落溪快速调节自己的情绪,以防被太监看出什么,她重新抬头看向太监,笑着说道:“想不到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 太监轻叹,“知道这些事时,我们也很惊讶,因为将军对我们这些宫人十分不错,从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作践我们,也只有在将军面前,我们这些做宫人的才像一个人……” “罢了,不说这些事了,姑娘可别辜负了皇上的期望,现在就请姑娘随我去太医院认认路吧。” 沈落溪点点头,可刚转身,她的衣服便被紧紧攥住了。 她转头看向,便看到丽妃一脸狰狞地抓着她,“娘娘这是做什么?” 丽妃咬牙切齿道:“你要去哪?快给本宫解毒!” 那虫子钻入她身体后,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浑身乏力,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皇上不理会她便算了,想不到沈落溪竟然也要无视她! 她恶狠狠地瞪着沈落溪,沈落溪却只是笑笑,“我已经说过解毒的办法了,只要娘娘遣人去御膳房要一碗猪油喝下便可。” “若是娘娘不愿意,想必自己也能想办法解决。” 丽妃愣了愣,对上沈落溪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立刻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你现在马上替我解毒,你没听见吗!” 沈落溪平静地看着她,“看来娘娘的耳朵也有些问题,劳烦公公找些人送娘娘回去,让娘娘好好休息,说不定娘娘自己便有办法了。” 在宫里为奴为婢的都是人精,听到沈落溪这么说,太监立刻就明白了。 他立刻叫来侍卫把丽妃带走,无论丽妃怎么撒泼谩骂,都无人理会他。 等丽妃的叫骂声消失后,太监才笑着对沈落溪说道:“姑娘,我们走吧。” 太监带着沈落溪和穆行到了太医院,刚进门就看到了几个正无所事事的御医在清点药材,他们见太监带着沈落溪走进来,都纷纷停下了手上的活。 “公公,你带一个姑娘到这里做什么?” “就是,虽说皇上现在用不上太医院,可太医院也不是御花园,说来便能来的。” 几位御医都表达了对沈落溪的不满,沈落溪神色淡淡,穆行上前道:“各位大人贵安,我家小姐是皇上亲封的随侍御医, 和诸位日后便是同僚了。” “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诸位多担待。” 御医们瞪大眼睛,疑惑地打量着沈落溪。 “皇上为什么要让这个女子进太医院?” 太监解释道:“这位姑娘治好了皇上的病,皇上便留这位姑娘在宫里,各位大人可不要为难姑娘。” 御医们面面相觑,看向沈落溪的神情十分复杂,他们沉默不语,最后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有一个女将军还不够,现在竟然又来一个女太医!” 离说话的御医最近的人听到这话,用手怼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随即对沈落溪扬起笑脸,“既然皇上的吩咐,我等自然听命。” “只是,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 ?” 沈落溪看得出他们眼底的排斥,但她并不放在心上,她进宫也不是为了交朋友,其他人的看法对她来说并无意义。 她从善如流地说道:“我叫溪落,诸位日后如何称呼都可以,毕竟名字只是一个谓称而已。” 几位御医对视一眼,随便应付了几句便转身去做自己的事了。 太监见状并不意外,依旧笑着和沈落溪说道:“太医院的大人就是这样,等姑娘习惯了就好。” “方才来的路,姑娘可都记清了?” 沈落溪点点头。 云国皇宫的路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当初为了布置兵力,她走遍整个皇宫,记下每一个角落,然后回府将它们画下来。 但再次回到这里,她才看了一眼便知道当年的心血毁了。 她平静地看向太监,“我都已经记下了,劳烦公公带路了。” 说罢,她便给太监递了散碎银子。 太监笑容满面地收下,“这都是我该做,一会我送姑娘出宫吧。” 沈落溪没有拒绝,跟着太监说笑着往宫门去。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排场十足,油头粉面的男人。 男人看到沈落溪脚步一顿,随即大步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听说有人治好了父皇的病,你便是那个人?”男人冷声道。 第二百二十一章 相互试探 太监见到男人,立刻小声提醒沈落溪道:“这位是青王殿下,也是二皇子,姑娘快行礼!” 沈落溪不急不缓地行礼,“参见青王殿下。” 青王眉头紧蹙,上下打量着沈落溪,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本王听说你治好了父皇的病?你怎么做到的?” “父皇都病了这么些日子了,无数的名医来给父皇看诊都没办法,本王实在不相信你能治好父皇。” 面对青王质疑的目光,沈落溪神色淡淡,“无论青王殿下是否相信,我的确治好了皇上,青王与其在这里质问我,还不如亲自去看看。” 青王眼睛微眯,想不到沈落溪竟然敢对他这样说话。 他冷冷地看着沈落溪,“或许你瞎猫碰上个死耗子治好了父皇,但这也不代表你能如此放肆!信不信本王……” “二哥打算做什么?” 青王听到那个声音,脸色变了变,他抬眼看向笑盈盈走近的人,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 “四弟来得真可真巧,本王才和这个贱民说了几句话,四弟便来了。” “只要是在宫里,就没有四弟不知道的事呢。” 商康宁只当没听到他的嘲讽,脸上笑意不改,“二哥说笑了,我不过是偶然看到二哥正在和这位姑娘说话,所以过来看看罢了。” “方才我来的路上,便听说外头来了一个姑娘治好了父皇的病,我已经去看了父皇,如今父皇满面红光,精神极了,姑娘的医术实在厉害。” 青王听到这话,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四弟的速度可真快啊,本王才匆匆赶入宫,四弟便已经见过父皇了。” “如此孝心,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商康宁笑了笑,“二哥还是这么会说笑,这个时候父皇应该还在御花园,二哥现在过去或许还能见到父皇。” “父皇终于恢复了,必定想要好好庆祝一番,二哥可要抓紧时间。” 他的话意味深长,青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沉默不语的沈落溪身上。 “你给本王记住!” 说罢,他才拂袖而去。 沈落溪挑眉,转头看向商康宁,太监便提醒似的说道:“参见太子殿下。” 她跟着行礼,心中有些意外。 在众多皇子中,商康宁文采武略在皇子里算是突出的,但他是皇上醉酒时宠幸宫女生下来的,那宫女也因此被封为了答应。 这样的身份,竟然会被封为太子,实在令她意想不到。 商康宁笑着说道:“姑娘不必多礼,孤到这来其实不是偶遇,而是特地来谢谢姑娘救了父皇的命,想不到却碰到了二哥。” “方才姑娘没被二哥吓到吧?二哥就是这样的人,他说的话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沈落溪浅笑,“青王殿下是性情中人,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劳太子殿下亲自跑一趟,让我受宠若惊。” 商康宁上下打量着她,目光闪了闪,“姑娘治好了父皇,值得孤跑这一趟,孤送姑娘出去吧。” 太监听到他的话,立刻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和穆行对视一眼便迅速移开了视线,她便跟着商康宁往宫门走。 “孤去见父皇时,父皇不住地对姑娘夸赞,孤已经有些时候没见到父皇这么夸赞一个人了。”商康宁笑道。 沈落溪眼底闪过一道精光,“上一个得皇上夸赞的,可是那位女将军?” 商康宁轻笑,“看来姑娘是听说些什么了,的确,父皇过去时常夸赞将军,不过将军已经不在了,虽有些可惜,却也没办法。” “父皇已经让姑娘做了御医,孤便给姑娘提个醒,不要在父皇面前提将军。” 沈落溪佯作不解地看向他,“为何?过去皇上不是十分器重将军吗?更何况将军立了那么大功,即便现在不在了,皇上应该也时常想起她才是。” 商康宁不置可否,两人站在宫门,他便笑着看向沈落溪,“父皇的确时常想起将军,但父皇不是因为将军的功绩才想起将军的,而是因为害怕。” “将军虽不在了,可她的部下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沈落溪暗暗握紧拳头,面上毫无波澜。 “方才带路的公公只和我说了些只言片语,还望太子殿下可以和我多说一说那将军的事,日后我也能注意些。” 她嘴上这么说, 指尖却已经深深陷入掌心,她倒是要看看皇上到底编排了多少谣言! 商康宁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微勾,“姑娘进宫的时辰够长了,既治好了父皇,又听了这么多事,想必姑娘也累了。” “姑娘早些回去吧,这些事何时都能听,毕竟来日方长。” 沈落溪看着他转身回到宫里,眼睛微眯。 “将军,我怀疑太子是故意这么说的。”穆行低声道。 沈落溪沉声道:“我知道,我和他都在试探对方,看的便是谁更能沉住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吧。” 穆行点点头,跟着快速离开了这里。 很快,他们便回到了院子,一进门便看到陶礼正百无聊赖地熬着药,他听到了脚步声,猛地转头看去。 “将军,您终于回来了!” 沈落溪看了看四周,“阿焱和学文都去忙了?” 陶礼撇撇嘴,“他们本来就是大忙人,也就我和穆行能清闲些。” “据我所知,怀仁堂需要操心的事也不比他们少。”穆行平静地拆台,“将军,我们几个人里他最会偷懒了。” 陶礼瞪大眼睛,穆行竟然敢和沈落溪告状! 他正要反驳,沈落溪笑着说道:“怀仁堂什么样,我是最清楚不过的,阿礼忙里偷闲却被我抓来做苦力,也算是功过相抵了。” 陶礼听到这话,立刻得意地看向穆行。 穆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转身便走进厨房去给沈落溪沏茶。 陶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看向沈落溪,“将军,你们进展可顺利?” 沈落溪开口准备回答,一个人影便跌跌撞撞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留在你身边 沈落溪一愣,急忙上前扶住他,“你的伤虽然恢复了,但你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了,这么起身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看到沈落溪那一刻,箫越泽顿时便安心了下来。 他虚弱地对沈落溪笑了笑,“见环境陌生,我一时慌张便跑出来了。” 沈落溪无奈,她想再说箫越泽几句,可箫越泽还没恢复,她也只能先讲说教咽回肚子。 她扶着箫越泽回到床上,“你安分些,在你身子完全恢复前不要勉强自己。” 箫越泽点点头,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移动,“这里也是将军的据点吗?” “嗯,这个院子大又僻静,四周又是农舍也不起眼,不用担心会被发现。”沈落溪回答。 两人说着话,穆行和陶礼便站在门口看着,一时间竟插不上嘴。 陶礼嫌弃地看着箫越泽,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穆行说,“我瞧小公爷看将军的眼神不对劲啊!” 穆行面无表情,“我们先出去吧,将军一个人能照顾小公爷。” 说罢,他便拉着陶礼离开了房间。 沈落溪没有理会他们,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箫越泽身上,她给箫越泽诊脉确定情况,转身将陶礼熬好的药端到箫越泽面前。 “喝了吧,能滋补你的脾胃。”她温声道:“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点。” 箫越泽接过一口喝下,然后淡淡说道:“都可以。” 沈落溪让穆行给他煮了些肉糜粥,转头看着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箫越泽平静地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昨日我回国公府,父亲见到我还未说什么便让小厮把我捆了起来动了家法。” “小厮把我搬回房时,我趁他不注意逃了出来,强撑着身子找到了将军那处宅子,幸好我赌对了。” 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沈落溪有些无奈。 “你是怎么知道那处宅子的?司徒岩告诉你的?” 箫越泽点点头,“将军出事后我不相信将军真的死了,便去找了穆先生和司徒神医,穆先生什么都没说,只有司徒神医陪着我找了几处地方,其中一处便是这个宅子。” “逃出国公府后,直觉告诉我将军可能在这里,所以我便来了。” 沈落溪好气又好笑,“为什么要逃出国公府?国公爷虽动了家法,想来也是气你不辞而别这么久,如今你又逃走,国公爷怕是要气坏了。” “以后不要再冒这样的险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直觉错了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只要想想箫越泽可能没命,她就觉得胸口有一股火。 沈落溪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是再回去让国公爷打一顿消消气,还是另有打算?” 箫越泽紧盯着她,声音却多了几分恳求,“我想留在将军身边,继续保护将军。” “否则以父亲的性子,我再回去,父亲真的会打死我的……” 沈落溪听着这话,神情略显复杂。 箫越泽是国公爷的独子,即便再生气,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下死手,可箫越泽却故意说得这么可怜,让她有些不好拒绝。 她轻叹一声,“这里不是景国,情况不一样了,我不可能带着你冒险。” “你应该很清楚我在云国的处境,若是皇上发现了我的身份,你必定会受到牵连,难道你想连累整个国公府吗?” 箫越泽沉默不语,沈落溪也不再多说,准备起身离开让他好好想想。 涉及全族的事,她想箫越泽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我可以自毁容貌,只要他们认不出我的脸,父亲便不会被连累。” 沈落溪一愣,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她张了张嘴,却看到箫越泽神情坚定,显然是下了决心,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随即她便看到箫越泽拿出了匕首,准备往自己脸上划。 “住手!” 沈落溪急忙上前夺下他手里的刀,怒声呵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念头! ” 箫越泽垂下眼,“对我而言,跟着将军也同样重要……” 这句话他的声音极小,沈落溪没能听清,正想问他说了什么,穆行和陶礼便跑了进来。 “将军,出什么事了?” 两人警惕地看着四周,确定没有异常才看向沈落溪。 沈落溪垂下手,将匕首隐藏在衣袍下,她淡淡看向两人,“方才我不过是在训斥越泽而已,什么事都没发生。” 穆行和陶礼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底看到了迟疑。 沈落溪轻易不发火,能让她这么大的火,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平静地看着两人,“你们去忙吧,我可以应对。” 两人点了点头,抱着怀疑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 等两人离开后,沈落溪便把匕首还给了箫越泽,她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 “眼下太危险了,我没办法像在景国那样保全你。” 箫越泽认真道:“我不会给将军添麻烦,我只是想帮将军。” “我虽离开了云国一段时间,但我对云国的了解并不比他们少,而且……我一直在追查向皇上谏言的人是谁,如今已有眉目。” 听到这话,沈落溪目光闪了闪。 “你这么说不是为了留下的权宜之计?” 箫越泽摇摇头,“我只骗过将军一次,但也被将军识破了。” “将军,我绝不会拖后腿的。” 沈落溪被他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片刻后她轻叹着妥协道:“知道了,只是你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见她答应了,箫越泽露出了笑容。 “只要将军答应,我什么都愿意。” 沈落溪挑了挑眉,如今的箫越泽变化比她想得要大多了,以前箫越泽是这么偏执的人吗? 她正思索着,屋顶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她脸色一沉,立刻跑出房间一跃而上屋顶,抬眼便看到了一个蒙面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让本王好等 “你是谁!” 沈落溪蹙眉向前,蒙面人愣了愣,急忙转身逃跑。 “穆行,阿礼!” 听到沈落溪的声音,两人立刻跳上了屋顶,箫越泽费力地走到门框边,看着两人跟上沈落溪,不由得有些挫败。 方才他还和沈落溪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拖累沈落溪,可现在遇到了事,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躺下,眼下他能做到的,也只有尽快恢复身体了。 另一边,沈落溪和穆行他们将蒙面人逼入死角,蒙面人无路可逃,转身看着三个人围着自己,想也不想便跪了下来。 “别杀我!我只是来打探情报的!” 沈落溪从空间抽出长剑,将剑抵在他的脖子上,“是谁派你来的?” 她和穆行从宫里回来时一直很小心,想不到还是被人跟上了,若不是蒙面人不小心发出声音,他们可能就暴露了。 蒙面人看着颈侧泛着寒光的长剑,害怕得浑身发抖,可听到沈落溪这么问,他又一脸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 沈落溪眼睛微眯,看到背后的人大有来头。 “不愿说?”她将手里的长剑又靠近了一分。 蒙面人感受到脖子传来的刺痛,急忙说道:“我说!我说!是青王殿下派我来的!” 他说得又急又快,生怕晚了一刻,长剑便会砍下他的头。 沈落溪淡淡道:“当真是青王?” 蒙面人忙不迭地点头,“小的是青王殿下的探子,因为武功不高,只有轻功能拿出手,便一直帮青王殿下打探情报!” “小的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姑娘可以放了我吧?”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何时说只要你将背后的人告诉我,我便会放过你?” 蒙面人一愣,沈落溪似乎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眼底闪过一道怨毒,被沈落溪尽收眼底。 沈落溪见他的手动了动,她立刻抬手封住了蒙面人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蒙面人瞪大眼睛,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将已经拔出鞘的匕首丢到了一边。 “当真是青王派你来的?”沈落溪冷声道。 在她问蒙面人时,蒙面人的眼神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把主子供出来后的慌张。 像他们这样的暗卫,若不是严刑拷打,是不会轻易说出主子的名字的。 沈落溪见暗卫不说话,便对陶礼使了个眼色。 陶礼心领神会,拿出一瓶药便掰开暗卫的嘴灌了进去,他笑着看向暗卫,“这个药叫百足散,吃了的人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引来百虫吞噬。” “虫子不会马上杀了你,只会让你看着自己的皮肉被他们吞噬殆尽,直到你彻底断气,能看着自己是怎么死去的,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他笑得和煦,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脊背发凉。 暗卫说不出话又动弹不得,只能瞪着眼睛恶狠狠看向沈落溪。 沈落溪不以为意,从空间里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小罐子。 暗卫正疑惑,他便看到沈落溪打开了它,然后倾倒在他身上。 他惊恐地看着蜈蚣和蜘蛛那样毒虫掉落,并快速爬进自己的衣服里。 毒虫在身上爬行的感觉,让他瞬间红了眼,他用力眨着眼睛看向沈落溪,仿佛在恳求一样。 沈落溪示意陶礼解开他的穴道,暗卫立即哭喊道:“是、是太子! 我是太子的人!” “太子想要拉拢姑娘,自然要知根知底,所以便派小的跟踪姑娘,最好能找到姑娘的把柄,太子好拿捏姑娘,让姑娘为他所用!” 沈落溪眉头紧蹙,这个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在她不在云国的这些日子,云国真是暗流涌动啊。 暗卫跪在她面前,抓着她的衣摆求饶道:“这回我说的都是真话!请姑娘放过我! ” “那些毒虫正在咬我,我不想被它们啃食而亡,姑娘快把它们收回去吧!” 他涕泪横流,看起来十分狼狈。 陶礼看着他的模样嗤笑了一声,“你早这么说不就不用受这些罪了吗?” 他吹了一声略显怪异的口哨,毒虫就从他的衣服里爬了出来,自己回到了罐子里。 身上毒虫爬行的触感消失,暗卫才得救似的瘫坐在地上。 可他还未回过神,沈落溪便往他微张的嘴里塞了一颗药,暗卫一愣,随即便听到沈落溪说道:“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我也想对太子知根知底。” “每十日你来找我一次,告诉我关于太子的动向,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颗解药。” 暗卫张了张嘴,只得点头。 沈落溪浅笑,“既然交易成立,你便可以离开了,十日后准时来找我,否则……你会全身溃烂而亡。” 暗卫急忙点头保证,赶忙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沈落溪缓缓收回了视线,穆行便对她说道:“我虽时常进宫,但和太子接触的机会并不多。” “不过太子和青王相比,的确心思深沉,将军,咱们该怎么做?” 沈落溪笑了笑,“敌不动,我不动,太子不会是唯一一个敌人。” 两人不置可否。 …… 翌日,沈落溪早早进了宫,到了太医院便感受到了不少带刺的目光。 她不以为意,仿佛察觉不到似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诸位大人日安。” 几个御医瞥了她一眼,便转过头低声议论了起来。 “她的运气可真好,竟然歪打正着治好了皇上!” “皇上器重,昨日便遣人来说日后都由她请平安脉!” 嫉妒和不满的抱怨断断续续地传进沈落溪的耳朵里,穆行眉头微蹙,冷冷扫向他们。 沈落溪淡淡道:“不必理会他们,由他们去吧。” “皇上快下朝了,我们该去请平安脉了。” 说罢,她转头对正在议论她的御医笑了笑,御医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沈落溪带着穆行往皇上行宫去,半路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睛微眯,思索片刻才走上前去,“参见青王殿下。” 青王冷哼一声,“你可真是让本王好等。”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太子和丽妃的关系 沈落溪不卑不亢看着他,“青王殿下特地等在这里,必定是有重要的事,但我正要去给皇上请平安脉,实在耽搁不得。” “若是青王殿下不介意,可以稍等片刻,等我给皇上请了平安脉再听青王殿下差遣。” 她嘴上这么说着,只要能暂时摆脱青王,她自然不可能再回来。 青王来势汹汹,显然没有好事。 “哼,本王自然知道你要往哪去,正好本王要去见父皇,我们便边走边说吧。”青王冷声道。 沈落溪眉头微蹙,看来是没办法避开青王了。 她恭敬地应了声“是”,和穆行亦步亦趋地跟着青王的身后。 “听说昨日是四弟送你出的宫门,你们还在宫门聊了许久。”青王说道。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太子殿下只是和我说了些宫里的规矩,毕竟我本是平头百姓,若不是皇上施恩,我也不能以女子的身份入宫做御医。” 青王闻言便大笑了起来,“让女子入宫当差这事,父皇也不是第一次做了,瞧这样是不知道云国曾经有一个战无不胜的女将军。” “只不过那个女将军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若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可要站好队,这样才能保你平安。” 说罢,他便别有深意地看向了沈落溪。 沈落溪垂下眼,青王的言外之意,她自然听得出来,但是她不打算马上表态,毕竟除了青王,还有一个商康宁对她虎视眈眈。 一旦她和其中一个人走得太近,必定会引来另一个人的敌对。 沈落溪笑着打马虎眼,“看来我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多谢青王殿下今日的指点。” 青王眉头微蹙,他并不满意沈落溪这个回答,但现在已经到了皇上的行宫前,他想要逼沈落溪表态也只能等一等。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沈落溪余光一扫便看到皇上正在和商康宁说笑,丽妃站在一旁伺候。 她的视线在丽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参见皇上,民女来给皇上请平安脉了。” 皇上听到沈落溪的声音,立刻转头看向了她,皇上笑着说道:“溪太医来了,不必拘礼,你快过来给朕看看朕恢复得如何?” “昨日你替朕解毒后,朕便胃口大开,昨夜睡觉终于得一夜好眠,想来是完全恢复了!” 沈落溪没有回答,缓缓上前给皇上诊脉,她收回手后说道:“皇上身子强健,解了毒后身体便恢复了大半,但皇上的脉象还有些虚弱,还需好好调理。” “等民女回了太医院便给皇上开一副调养身体,这两日吃清淡些。” 皇上听到沈落溪说自己身强体健,笑得合不拢嘴,到了这个年纪,没有人不喜欢听这话。 “好,朕立刻就让人去和御膳房说一声。” 商康宁笑着说道:“日后有溪太医替父皇调理身体,儿臣也能放心了。” “溪太医,父皇的身体便拜托你了。” 沈落溪点点头,随即便听到丽妃笑着说道:“溪太医的医术在宫里的确一骑绝尘,若是可以,臣妾希望溪太医也能照看臣妾的身体。” “说不定有溪太医在,臣妾便能怀上皇上的龙种,也算是全了臣妾长久以来的心愿。” 她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沈落溪,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沈落溪不以为意,丽妃故意在皇上面前这么说,便是在告诉她,昨日的仇她日后一定会报的。 怀上龙种的事,不过是拿皇上看重的事做个幌子而已。 若是她日后做不到,她便可以用这件事做文章。 沈落溪目光微冷,“皇上和娘娘正是壮年,不愁怀不上孩子,这时候只需要放缓心态,说不定便能有好事发生。” 丽妃听着她的话,下意识看了商康宁一眼,这一幕被沈落溪尽收眼底,眼睛微眯。 “本宫看了不少太医,太医们都这么说,如今溪太医也这么说,本宫确实该放宽心。”丽妃浅浅一笑,“毕竟越是有所求,越是可能求而不得。” 她的话意味深长,青王便觉得不自在了。 从他跟沈落溪走进这里开始,无论是谁都在无视他,他在这个房间仿佛不存在一样。 他一直忍着心中的不快,以防坏了皇上的好心情,却想不到会听到丽妃这么说,好似这话在说自己一样! 青王怨毒地看向商康宁,若是没有他便好了…… 一时间行宫的气氛变得略显微眯,除了皇上,其余人都察觉到了。 商康宁率先打破了这样的气氛,他笑着说道:“父皇,现在天气真好,去御花园走动走动有利于父皇的恢复,不如儿臣……” 不等他把话说完,青王便抢先一步道:“让儿臣陪父皇吧,平日里都是太子殿下侍奉在父皇身侧,儿臣鲜少有机会陪父皇说话。” 皇上心情甚好,直接便点了点头,他对沈落溪说道:“溪太医退下吧,朕的身体便交给你了。” “是。” 沈落溪目送着皇上和青王离开,正要和商康宁行礼告退,商康宁却笑着说道:“想不到溪太医是和二哥一起来的,孤瞧溪太医似乎和二哥说了不少话。” “二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但本性不坏,若是二哥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孤便替二哥给溪太医赔个不是了。” 沈落溪笑笑,“太子殿下客气了,我还要会太医院给皇上开药,先行告退。” 她带着穆行退出行宫,等走远后,穆行才低声道:“方才在行宫里真是暗流涌动,也就只有皇上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沈落溪淡淡道:“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太子和丽妃,你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吗?” 穆行一愣,神情严肃了起来。 …… 行宫内,商康宁目送着沈洛溪离开后,嘴角的假笑便消失了。 他面容微冷,转头看向丽妃,伸手便将她揽进了怀里,丽妃双颊绯红,随即便听到他寒声说道:“想不到竟然有人能解开父皇身上的毒,孤的计划都被她破坏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拉拢 丽妃听到他的话,脸色也冷了下来,她依偎在商康宁的胸前,冷冷开口道:“是啊,我花了那么心思得到皇上的宠爱,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一步了,竟然被她给搅局了!” 她只要想到自己在皇上那肥腻的身下做小伏低的模样,心中便怨恨沈落溪了。 丽妃攥紧商康宁胸前的衣服,“殿下,那个女人留不得,否则无论我们下几次手,她都会坏我们的计划,说不定还会让我们暴露!” 商康宁眼睛微眯,他轻轻拍了拍丽妃的肩膀,“孤明白你的意思,眼下看来她的确留不得,可她若是可以为孤所用,我们的计划便轻松了。” “毕竟现在父皇看重她,许太医便用不上了,我们得想一个新法子。” 丽妃一愣,不赞同地看向他,“我觉得不妥,殿下瞧她今日是和青王一起来的,说不定她已经被青王拉拢了。” “这样的人,殿下用得放心吗?” 商康宁笑笑,“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昨日孤和她聊了几句,发现她对将军的事很感兴趣。” 丽妃眉头微蹙,“将军的事在皇上面前可是禁忌,而且我听说她不是云国人,她又没见过将军,为何会对将军感兴趣?” 商康宁不以为意,“父皇屠了将军全家,自然不愿意提及,怕人家说他卸磨杀驴。” “但无论溪太医有什么目的,我们都可以利用这件事引诱她,反正大家也是各取所需,等目的达成了,孤绝不留她,便当是替你报仇了。” 他笑着搂紧了丽妃,丽妃红着脸嗔怪道:“你对她是各取所需,对我就不是吗?等你继承了大统,说不定便要将我踹到一旁了。” 商康宁轻笑,目光闪了闪,“你为了孤做了这么多事,孤怎么可能会抛弃你?” “你可是孤的女人,孤登基后,身边必定有你的身影。” 丽妃甜蜜地搂着商康宁的腰,丝毫看不到他眼底的冷意。 …… 夜晚,沈落溪正要睡下便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她从空间里拿出匕首走出房间,随即便听到慌张的求饶声叫道:“别杀我!我是来找溪姑娘的!” 沈落溪一眼便看到了正跪在地上和箫越泽求饶的暗卫,箫越泽的剑只要再向前一点便能刺穿暗卫的脖子。 她松了口气,收了匕首走到了箫越泽身边。 “别伤他,现在他是我的线人。” 箫越泽见她来了,立刻收起剑,乖巧地站在她身边,看向暗卫的目光却依旧冰冷,吓得暗卫都要哭了。 沈落溪淡淡道:“我让你十日之后再来找我,怎么今日便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暗卫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开口道:“太子殿下派小的日日跟着姑娘,监视姑娘见过什么人,和青王可有往来。” 沈落溪眼睛微眯,商康宁盯得可真紧,看来她需要在商康宁和青王之间周旋了。 “我知道了。”她平静道:“我会给你准备一间客房,你平日可以去那里呆着,或许去别的地方都可以,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 暗卫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姑娘不必这样做,小的怕无福消受……” 他们这些做暗卫的,说穿了就是主子的一条狗,主子需要了他们便要出生入死,想不到在沈落溪这,他竟然能被当做人看待…… 暗卫思绪良多,沈落溪也只是浅浅一笑,“小事罢了,不必和我客气,走廊左边第三个房间以后便是你的房间,现在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暗卫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是干巴巴说了句“谢谢”,便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那个房间。 沈落溪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箫越泽时眉眼间多了几分责备。 “你的伤才刚好,这个时候不休息,是想让伤口复发吗?” 箫越泽犹如被斥责的稚子一样,低着头满脸真诚地认错,“许是白天睡得有些多了,所以到了晚上便睡不着了。” “将军别生气,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沈落溪无奈地看着他,人家一句认错了,她也不能继续咄咄逼人地斥责他。 “罢了,你已经恢复了力气,身体便是恢复了,我也不想唠叨你。” 箫越泽眼睛一亮,“既然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是不是可以和先前一样继续跟在将军身边,做将军的侍卫吗?” 沈落溪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现在我进出宫有穆行跟着就够了,宫里的情况他比你了解。” 箫越泽眼底的光变得暗淡,沈落溪看着竟有些愧疚。 “这是最好的安排。”她轻声道:“你若是觉得在这呆着无趣可以出去走走,或者去查一查当初向皇上谏言的人。” “你不是说已经有了眉目吗?每日你可以去找昊焱说一说,他会派人手帮你的。” 箫越泽点点头。 翌日,沈落溪进宫后,商康宁便找上了门。 他当着其他太医的面带走沈落溪,沈落溪已经能想到等自己回去后会遭到多少白眼了。 沈落溪抬眸看向他,“不知太子殿下找我有什么事?若是太子殿下身子不舒服,让宫人来便是。” “否则太子殿下公务繁忙,若是因此耽搁了可就不好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和明镜一样,商康宁亲自过来找她,分明是故意的。 商康宁想要让人觉得她已经是太子一党,让她和青王彻底站在对立面,商康宁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拉拢她。 这一招,的确厉害。 “孤的身子康健,只是有些话想要和溪太医说,所以才特地走了一趟。”商康宁笑笑,“不过孤相信溪太医是聪明人,必定一点便通。” “因为孤要说的话,溪太医应当已经从二哥那里听过了,那溪太医的答案是什么?” 沈落溪挑了挑眉,没想到他竟然开门见山地说了,这倒是让她不好回避了。 她垂下眼,似是思考了许久才开口回答,“此事太大,请太子殿下许我思量几日。” 商康宁闻言,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第二百二十六章 劫路 但他很快便敛去了眼底的思绪,笑着说道:“是孤问得太急了,溪太医自然可以慢慢思考。” “那孤便不打扰溪太医,等溪太医想好了,直接来找孤便是,只不过希望溪太医可以给孤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落溪不置可否,目送着他走远,穆行便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沈落溪的后背。 “太子和青王强迫将军做决定,眼下的情况并不乐观。” 沈落溪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谁都不会答复,还要放出假消息给他们。” 穆行好奇地看向她,“将军已经做好决定了?” 真不愧是他家将军,才回云国不久,便已经计划好了所有! 这么想着,穆行看向沈落溪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崇拜。 沈落溪笑笑,“未雨绸缪罢了,想不到一回来便遇到了这么多事。” 穆行点点头,“如今的云国比我离开时还要暗流涌动,先前太子和青王再怎么闹也没有闹到明面上,现在当着皇上的面都毫不避讳。” “将军,若是咱们再早些回来就好了,说不定情况能好些。” 沈落溪笑而不语。 以眼下的局势来看,即便她提前回来了,结果也还是一样,她注定要被卷入这场争端。 傍晚,沈洛熙和穆行走出宫门,耳边便传来了一声鸟鸣。 这鸟鸣不是随便叫的,而是他们间独有的暗号。 两人立即看向四周便看到一辆马车正停在不远处,“马夫”正向着他们招手。 他们对视一眼,抬脚走到马车边便听到“马夫”开口道:“小姐,我也接你了。” 萧越泽的声音响起,她哑然失笑,“想不到你会来接我和穆行。” “我能小姐做的事不多,自然不能错失良机。” 沈落溪没有多说, 和穆行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马车走动,外头的箫越泽压低声音道:“今日我和昊焱去调查,发现了些东西,将军请看。” 他从帘子外塞进了几封信,沈落溪接过打开一看,神情瞬间沉了下来。 “这些书信哪来的?”她冷声道。 书信里的内容另她触目惊心,里面全都是在说追杀穆行他们的指令,好尽快接手组织。 她冷着将最后一个字看完,箫越泽才回答,“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马儿突然受了惊,抬起前蹄嘶叫了起来。 “吁!” 箫越泽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马,让它勉强停了下来。 他警觉地看向四周,随即便有一群黑衣人跳了出来。 “是谁派你们来的?”他冷声道。 黑衣人自然不会回答,现在太阳已经下山,箫越泽走的又是人迹罕至的小路,根本不必顾虑。 “马车上的人下来!” 沈落溪慢条斯理地掀开帘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蒙面人,“不知诸位想要做什么?若只是打劫银子,直接说便是。” 为首的蒙面人大笑,“老子不光要银子,还要你!” “你若是个识相的,就赶紧从马车上下来,要是磨磨叽叽的,可别怪老子不懂怜香惜玉!” 沈落溪来了兴致,下了马车径直走到那个黑衣人,黑衣人愣了愣,没想到沈落溪竟然一点都不害怕他! 黑衣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沈落溪轻笑,“这么害怕,何必出来做劫匪?” 黑衣人闻言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怒声呵斥道:“臭娘们,你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老子说杀就……” 他的话还没说完,长剑便刺穿了他的嘴。 鲜血不断从黑衣人的脸色流出,他又疼又怕,想要张开说话,可他根本做不到! 只要他张嘴,这把剑一定会彻底撕裂他的嘴! 他惊恐地看着箫越泽,箫越泽只是冷冷看着他,“其他人也想和他一样吗?若是不想,就把你们背后的人供出来。” 说着,他便转动了一下手腕。 黑衣人痛得连连摆手,急忙抓住一个手下往前推,眨着眼拼命示意他快点把事情告诉沈落溪他们。 手下定了定神,颤声说道:“我、我们只是收了点钱,替人拦下你们而已……” “别杀我们,我们也是讨生活而已……” 沈落溪笑笑,“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人是谁?只要你们说了,我便放了你们。” “我们也不知道……那人给了我们一大笔银子后就走了,我们连他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沈落溪也不觉得意外,示意箫越泽把剑收起来。 她看了看四周,随即说道:“你们快走吧,若是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黑衣人一愣,赶忙捂着嘴转身离开。 沈落溪看着他们的背影,再开口时声音多了几分冷意,“马车不要了,我们也快些离开。” 箫越泽和穆行点点头,施展轻功跟上她。 等他们离开不到半刻钟的时间,一群骑马的人便停在了马车边。 商康宁阴沉着脸看着空荡荡的马车,转头看了身旁的手下,“人呢?你就是这样替孤办事的?” 手下后背被冷汗浸湿,“属下也不知道……给殿下发信号时,他们都还在这里,可一转头他们就没了踪影……” “废物!”商康宁痛骂,“你分明是被发现了!害孤的计划失败了!” 手下想要解释,下一刻却被长剑刺穿了胸膛。 他瞪大眼睛看向商康宁,死不瞑目地从马上摔了下去。 商康宁将沾了血的长剑丢在一边,又抬眸看了被遗弃的马车一眼,眼底一片冰冷。 他本想利用劫路救下沈落溪,再将着脏水泼到青王身上,好让沈落溪感激他,从而加入他的麾下,现在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商康宁握紧缰绳深吸一口气,“回宫!” 他就不信他连一个小小的太医都拿不下! 另一边,沈落溪已经回到了院子,昊焱正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回来了急忙上前道:“将军,您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沈落溪淡淡道:“的确是出了些小事,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昊焱兴奋道:“我找到夫人的下落了!就在城西一处宅子里!” 第二百二十七章 阴差阳错 沈落溪一愣,眉眼间难掩喜色,她本以为找到母亲的下落需要很长的时间,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她紧盯着昊焱,“你是什么时候收到消息的?” “大概一个时辰前。”昊焱和她一样激动,“我得了消息便马上过来,可惜将军不在。” “现在将军回来了,现在要过去看一眼吗?” 沈落溪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好不容易找到了母亲的下落,她怎么可能坐得住? 上次错过了,这次绝不能再来一次。 沈落溪让穆行留下,随即便带着萧越泽和昊焱离开了院子。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城西。 一个略显破败的院子映入眼帘,沈落溪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了,她低声问道:“母亲就在里面吗?” 昊焱没有把话说死,只是回答道:“探子说这附近看到了长得像夫人的人走进了这个院子,然后便没有再出来了。” “无论如何,我们先去看看吧。” 沈落溪点点头,深吸了口气才上前敲门,眼睛便紧紧盯着木门。 若真的是母亲,她现在这个模样,母亲怕是认不出她。 一时间她思绪良多,眼下真的是和母亲相认的好时机吗? 萧越泽注意到了她的思绪,轻声安慰道:“将军不必想太多,一切顺其自然便是。” 听到他的话,沈落溪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木门也在这时被推开了,一个老妪探出头来,看到沈落溪他们面露疑惑。 “你们是谁啊?” 沈落溪浅浅一笑,“老人家好,我们今日捡到了一个帕子,好似是你家女眷掉的,可惜等我追上来时那姑娘便进了院子,所以才会敲门叨扰。” “我瞧这帕子绣得精细,想来费了不少心血,可否让那姑娘来看看这是不是她掉的东西?” 她面上从容,事实上掌心已经布了一层薄薄的汗。 老妪看沈落溪面善,便转头冲屋里叫了一声,“月儿,你先把手里的活放一放。” “好。” 一道温婉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沈落溪绷紧了身体。 她太过紧张了,听得不太真切,看到那位被叫做月儿的姑娘走出来时,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不是母亲。 这女子面容清秀,年岁也不大,估计还没许人家,她擦着手走到老妪身边,“娘,怎么了?” “这位姑娘说你掉了帕子,你瞧瞧是不是你的帕子?”老妪说道。 月儿好奇地看了沈落溪一眼,然后才将视线落在帕子上,她笑着说道:“这不是我的帕子,看来姑娘认错人了。” 沈落溪垂下眼,掩去眼底的失望,“我捡到这帕子时追得急,所以才不小心看错了。” “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她带着萧越泽和昊焱离开,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月儿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月儿,刘婶,刚才是谁来了呀?” 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顺着月儿她们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左邻右舍忙碌的身影。 月儿解释道:“方才有一个陌生的姑娘说捡到了我的帕子要还给我,但那姑娘认错了。” “帕子?说起来我今天的确丢了帕子。”慈晚秋说道。 “哎呀,原来那姑娘捡到的是你的帕子啊。”月儿急忙道:“现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追上那姑娘,早知道就该让你也出来看看才是!” 慈晚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没了便没了。” “这两日麻烦你们收留我了,今夜我和清风便会离开,这是我和清风的一点心意。” 说着,她便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递给月儿和老妪。 两人见状沉下了脸,“我们让你借住可不是为了图你的银子,当初将军还在时,时常接济我们这些贫苦百姓,若不是因为将军,我们早就死了。” “将军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夫人太客气便是把我们当外人了!若是可以,我们还希望夫人可以长住呢!” 她们说得恳切, 慈晚秋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我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若是被皇上发现,你们会被我牵连,更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想要给女儿报仇,绝不能停下脚步。 月儿和老妪对视了一眼,“我们能苟活至今,都是因为将军怜悯,若是夫人用得上我们母女,我们愿意赴汤蹈火。” 慈晚秋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扬起笑脸挽着两人走进屋子,“饭快做好了,我们不说这个,清风应该已经把饭做好了,再不去饭菜可就凉了。” 她三言两语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再没有人提起这个话题。 另一边,失望而归的沈落溪揉了揉眉心。 昊焱看着她的模样愧疚道:“我办事不力,让将军失望了,日后我一定会确定了再告诉将军,省得将军跑空。” 沈落溪浅笑,“你不必放在心上,出发前我便有所准备了。” “母亲谨慎,慢慢找便是,只要母亲活着,我们迟早会相认的,眼下还有其他事需要你去做。” 昊焱一听,神情便严肃了起来,“将军吩咐便是。” “今日我和昊焱离宫后便遇到了劫路的人,我想知道指使的人是太子还是青王。”沈落溪冷声道。 无论是谁,目的是什么,她绝不会忍下这口气。 反正她回来便是为了将云国搅翻天的。 昊焱蹙眉,“云国本就暗流涌动,想不到将军才回来便要被太子和青王拉着搅入这浑水!” “太子和青王虽然看着一个沉稳,一个跋扈,但内里都是唯利是图的人!真不愧是皇上的孩子,这方面学了十成十的!” 沈落溪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可能这便是血脉吧,尽快查到吧,我好想办法应对。” 昊焱点点头,他抬脚要走,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可看到沈落溪身后和门神似的箫越泽,他又把话咽回了肚子。 他本想给沈落溪弄几个暗卫跟着,但有箫越泽在的,有几个能近沈落溪的身? 第二百二十八章 欺压百姓 沈落溪目送着他离开,才慢慢转头看向萧越泽。 “回来的路上你的话没说完,那些书信是从哪来的?” 此时的庭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月光落在沈落溪的脸上,神情略显冷漠和疏远,让箫越泽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急忙收敛心神回答,“将军认识的,是敬安康。” 沈落溪眼睛微眯,敬安康当初是他的副将,有野心却能力不足,遇到了事情大多是临阵退缩更多,所以她大多是让敬安康处理军中的杂事。 因为这个决定,敬安康一直对自己有所不满,即便她和敬安康明说,敬安康也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但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部下,再如何她都没想过将敬安康调离军营,而是继续找机会提拔他,最后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她冷淡道:“如今他真是得皇上器重啊,毕竟现在他才是云国的将军。”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比不上将军。”箫越泽说道:“他得意不了多久了,自从他上位后一直在贪墨,数额之多按律法当斩。” “无论将军想什么时候想动手都可以,我手上有许多证据,随便一个便能将他挫骨扬灰。” 沈洛溪闻言勾起嘴角,“看来你准备了很久,若不是找到了我,你估计早就动手了。” 箫越泽不置可否。 若不是截下了司徒岩寄给穆行的信,他那时便动手了。 害了沈落溪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时,一只葱白的手抚平了他紧蹙的眉心。 箫越泽半晌回不过神,愣愣地看向沈落溪,见她浅浅勾着一抹笑,箫越泽心漏了一拍。 “将军……” “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是蹙着眉,小心出褶子。”沈落溪笑了笑,“事情一步步来,用不着着急,这样才不会打败仗。” “日后还是你跟我进宫吧,穆行还要打理观星阁的事,让他日日跟我进宫的确不合适。” 箫越泽眼睛一亮,急忙说道:“我一定会保护好将军的!” 沈落溪点点头。 …… 翌日,沈落溪没有入宫,而是遣了人去告假,她要指使劫路的人今日着急着急,否则给他们表现的 机会? 这么想着,她便带着萧越泽出了门。 她需要做更多的准备,尽可能避免意外的发生。 沈落溪和箫越泽一前一后走在街头,她神色淡淡地看向四周的街道,发现街上的小贩叫卖的同时也在警觉地看向四周,她挑了挑眉,准备上前问一问。 可她还没走到小摊前,其中一个小贩便大叫了起来。 “他们来了!” 其余小贩一听,急忙拿上自己的东西便四散开去,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她眼睛微眯,随即便听到了马蹄声,她转头看去便被一个镶满了宝石的马鞍晃了眼睛。 沈落溪看向坐在马上的人,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想不到能在这里看到敬安康,她仔细打量了片刻,敬安康的变化比她想得大多了。 以前那个高壮的人,如今变成了满脸横肉,大腹便便的模样,她一看便知道敬安康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可见敬安康过着什么样声色犬马的生活。 她静静看着敬安康,随即便看到他不满地沉了脸,“那些小贩呢?他们这几日的占地钱还没给,先前的银子本就没给够,现在又逃了,分明是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 “你们赶紧去把人给本将军抓回来!” 手下急忙点头,拔出腰间的佩刀便散开了。 敬安康安稳地坐在马上远远看着手下抓人,高高在上的模样让人生厌。 很快,他的手下抓了几个小贩到他面前,他轻蔑地看着他们,“怎么本将军一来,你们就跑没影了?是不想看见本将军吗?” “本将军又不会吃了你们,你们跑什么?” 几个被抓来的小贩苦不堪言,只能恳求道:“将军,我们也不想跑的,可是您的占地费五六日便收一次,我们都是做小本买卖的,五六日也就能挣一、二两银子。” “求将军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小贩们哀求了起来,敬安康不为所动,“当初本将军把你们找来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银子是本将军替皇上收的。” “军营粮草紧缺,万一边境起了战事,没有银子怎么打仗?打仗还不是为了让你们安稳度日?难不成你们想颠沛流离不成?” 小贩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反驳,片刻后才低声说了一句,“可三两银子实在太多了……” “三两银子才够前线两个将士一天的口粮,哪里多了!” 敬安康呵斥道:“我看你们就是不想给! 既然如此,本将军也不必与你们客气了!” 他话音落下,手下立刻去抢夺小贩手上的东西。 小贩的力气哪里敌得过上过战场的将士,一拉一扯便被拽倒在地,货物也被尽数抢走了。 “将军,这些东西是我的身家性命,您全拿走了,我一家老小会饿死的!” “求将军高抬贵手,来世我给您当牛作马!” 敬安康看了一眼手下抢来的东西,看向小贩的神情满是不屑。 “你们这些破烂,本将军还看不上呢,若不是本将军心情好,你们今日全都得进衙门关上几天!” “赶紧给本将军滚远点,别碍了本将军的眼!” 小贩们自然不愿意放弃,一齐上前,“将军,求求您把东西还给我们吧……” 敬安康眼底满是不耐烦,“聒噪!” 他拉紧缰绳,驱使马抬起前蹄便要踩在几个小贩身上,小贩根本来不及逃跑,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 马蹄就要落下,一道黑影闪过,敬安康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 敬安康发出凄厉的惨叫,一旁的手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忙上前扶起他,但他摔的这一下太厉害了,手下挪动他一下,他就痛得破口大骂。 “你们有脑子吗!本将军断了骨头,还不快去找郎中!” “找郎中没用,你已经伤了根本,日后不仅会变成瘸子,也不能再人道了。”沈落溪冷声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似曾相识 敬安康听到这话瞬间就愣住了,他龇牙咧嘴地抬头看向沈落溪不由一愣,明明是两张不一样的脸,眼神竟然这么相似? 他愣愣看着沈落溪,曾经活在那个人阴影下的记忆开始充斥他的脑海。 手下小心将他扶起来,本以为会遭到他的训斥,想不到什么都没发生,几个手下面面相觑,最后有一个鼓起勇气小声问道:“将军,可要属下将这个狂妄的女子拿下?” 敬安康回过神,慌张地移开视线,“赶紧把这贱民抓起来!” 手下得到命令,拔出刀就走上前去。 沈落溪神色淡淡,她看向敬安康,“你真的要动手?” 敬安康身子一抖,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下意识想要回答“不是”,但在他把话说出来之前赶忙闭上了嘴。 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人的小跟班了,那个人现在也已经不在了,他为什么要害怕一双相似的眼睛? 想通之后,敬安康又恢复成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将军,他扶着几乎没有知觉的腰,脸色一沉,“你是在威胁本将军吗?本将军不吃你这一套!” “来人!把她给本将军抓起来!” 执刀的手下马上逼近沈落溪,沈落溪轻笑一声,随即抬了抬手指,下一刻那些围着自己的手下就倒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手下,敬安康愣了愣。 这是怎么回事! 沈落溪抬头看向敬安康,“还要继续吗?” 敬安康脸一白,想要转身逃跑,可他伤得厉害,连转身都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落溪向自己走来。 他慌张地看着沈落溪,开口时都结巴了。 “你、你想对我做什么!我可是云国第一将军,你敢动手,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别过来!来人啊!快点拦住她!” 一旁的手下对视一眼,可谁都不敢上前。 毕竟谁都不想因为敬安康丢了性命,那不值得。 沈落溪扫了那些手下一眼,赶忙又向后退了一步,生怕慢了一步会对自己下手。 “看来你的手下都救不了你,这倒是省了我不少力气。”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敬安康。 敬安康大叫一声,转头对远远站着的手下斥骂道:“你们这群白眼狼!你们从我身上得了多少好处,现在竟然敢弃我而不顾!” “我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禀报皇上,让他诛你们九族!” 听到这话,几个手下瞬间变了脸色。 若是沈落溪把敬安康处理了,他们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可若是没有,敬安康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再三权衡之后,他们便走向了沈落溪,箫越泽沉着脸拔出剑,却被沈落溪按住了。 敬安康见状又神气了起来,他挑衅地看向沈落溪,“你现在想跑也没机会了,敢当着这么多贱民的面下本将军面子,本将军绝不会放过你!” “还有你们这些看热闹的贱民,本将军也不会放过!” 小贩们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恳求地看向沈落溪。 沈落溪眉头微蹙,把手里的瓶子又收回了空间。 敬安康见她不动了,神情更加嚣张了,“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敢坏本将军的事,本将军怎么可能会放过你?” “若是你现在跪下来求本将军,说不定本将军还能给你留一个全尸!” 他得意地看着沈落溪,完全不考虑后果。 沈落溪沉默不语,视线突然看向了他的身后,随即勾起了嘴角。 “我不过是阻止了将军施暴而已,将军便打算滥用权力对我下手吗?看来将军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将军这样,就不怕东窗事发后皇上怪罪吗?” 敬安康冷冷一笑,“本将军替皇上做了那么多事,皇上绝不可能做那样事,你知道什么?只要本将军想,可以在京城横行无忌!”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将军这样说,分明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更何况皇上的身子才恢复不久,尚且是太子殿下监国。” “将军不仅不将皇上放在眼里,也没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 敬安康完全没有发现沈落溪的目的,不以为意道:“本将军从来没有把太子放在眼里,本将军是皇上的人,太子也不敢对本将军做什么!” “只要本将军想,本将军可以把太子……” “你要把孤怎么样?”商康宁的声音从他的背后响起。 敬安康猛地转过头,没留神便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他惊恐地看向商康宁,“太、太子殿下!” 商康宁笑盈盈地看着他,笑意却不达眼底,“方才将军的话还没说完呢,将军可以把孤怎么样?孤实在是好奇。” 敬安康冷汗直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恶狠狠瞪了沈落溪一眼。 沈落溪肯定一早就看到商康宁了,所以才会故意引诱她说出这样的话的! 他深吸一口气,换上谄媚的神色看向商康宁,“臣一介小小的武将,如何能做太子殿下做什么?” “都是这个贱民故意引诱臣说胡话! 臣这就把她拿下!” 话音落下,他便对不远处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结果他们刚上前一步,商康宁的侍卫便拔出了刀,冷冷看向那些手下。 敬安康一愣,疑惑地看向他,“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商康宁浅笑,“这是父皇的贴身侍奉的溪太医,今天告假休息,你把她抓了,怕是承担不了父皇的怒火。” “今日你说的话、做的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敬安康眼睛一亮,他都已经在脑海里盘算借口了,想不到商康宁竟然放过了他! 他喜出望外,“臣一定谨记太子殿下的教诲,臣告退!” 沈落溪看着他迫不及离开的背影,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商康宁做得可真够圆滑的。 既卖了敬安康一个人情,又让替她解了围,简直一举两得。 她垂下眼,恭敬地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商康宁笑笑,意味深长道:“溪太医不必客气,只是孤没想到溪太医身子不适,竟然还在这里行侠仗义。” 第二百三十章 牙都碎掉了 沈落溪不急不缓地回答,“在家中实在闷得慌,所以便出来走走,想不到会遇到将军仗势欺人,鱼肉百姓。” “我是个苦出身,实在见不得这样的事。” 说着,她走到那些小贩面前,拿了些银子递给他们。 “你们的货物没了,怕是拿不出银子买新的,这些钱你们拿去,便当是我的一些微薄之力。” 小贩们看着手上的碎银,眼眶蓄满了泪水,他们一齐跪下来道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沈落溪摇摇头,示意箫越泽和自己一起扶起他们。 “不必道谢,快回家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了。” 小贩连连点头,千恩万谢后才离开。 站在她身后的商康宁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眉眼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等沈落溪转过身时,商康宁便敛去了眼底的思绪,他笑盈盈地说道:“想不到溪太医如此心善,孤受教了。” 沈落溪谦虚地说道:“太子殿下过誉了,民为国之根本,若百姓过得凄惨,国家如何能安定?” “这世间若是能少些贪官污吏,百姓也能过得好些。” 商康宁笑道:“溪太医说得对,若是朝堂上多几个像溪太医这样忧国忧民的贤臣,云国必定能更上一层。” 沈落溪不置可否。 她才回来短短几日,便看到了数不清的龌龊,这样的云国能苦苦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沈落溪抬头看向他,平静地开口,“这个时辰太子殿下应该在替皇上处理奏折,想来是因为我和将军的事闹得太大了,连太子殿下都惊动了。” “若是我和将军好好商量,太子殿下也不必跑这一趟了。” 商康宁不以为意,“孤听说溪太医今日告假,本想去探望探望,等走出宫门才发现孤不知道溪太医的住处在哪。” “好似从溪太医进宫开始,溪太医便十分神秘,实在……令孤好奇啊。” 沈落溪浅浅一笑,“我的住处是一座茅草房,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如何能去这样的地方?” “第一次走出皇宫,若不是太子殿下提点几句,我这样生于乡野的人,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商康宁笑而不语,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箫越泽身上。 “溪太医的随行小厮,似乎不止一个,连侍卫都没有,孤可不相信溪太医生于乡野。” 沈落溪闻言,马上便听出了他的意思。 商康宁这是在借寒暄的话头打探她的消息。 她眼睛微眯,从容地回答,“我为了学习医术四处游走,偶然间救了他,大家无亲无故,便一起走南闯北,也算有个照应。” 沈落溪的话简洁明了,把自己的出身,为何会有侍卫都告诉了商康宁,让商康宁挑不出一点错处。 “原来是这样。”商康宁笑笑,没再继续问下去。 因为他并不完全相信沈落溪的话,可他派去调查沈落溪的探子什么都没查出来,仿佛沈落溪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他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开口道:“现在天色尚早,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说话,先前溪太医不是想听关于上一任将军的事吗?” “难得空闲,孤也想偷偷闲。” 沈落溪正要开口,青王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四弟偷闲可否带上本王啊?” 沈落溪后退一步行礼,“参见青王殿下。” 青王冷哼一声,看向她的目光很是不满。 他收到消息说沈落溪在集市上被敬安康为难了,他赶忙便赶了过来,想不到竟然会看到商康宁,实在晦气! 更何况他已经暗示了沈落溪好几次了,沈落溪却给不了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三番五次地和商康宁厮混在一起,果然是已经被商康宁收买了! 青王越想越气,看向沈落溪的视线也越发冰冷。 “溪太医才入宫做太医几日,便和四弟如此要好了,本王实在是羡慕。”他皮笑肉不笑道:“溪太医的本事,怕是不只是医术吧?” 萧越泽听到他几近羞辱的话,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不能跟青王动手,这样只会牵连沈落溪…… 箫越泽在心中努力平复心情,随即便听到沈落溪说道:“大庭广众下,青王殿下慎言。” 青王轻蔑地看着她,“本王说得不对吗?溪太医虽医术高超,可到底是个女子,再厉害又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溪太医如此殷切地巴结四弟,不就是想要成为太子妃吗?” 他的嗓门不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行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小声议论起来。 “那不是太子殿下和青王殿下吗?那女子是谁?” “无论是谁,能一次吸引到两位殿下的注意,实在不简单!” 行人的话越说越离谱,沈落溪冷冷扫了他们一眼,那些行人便鸟兽散了。 她平静地开口,“二位殿下站在这里实在不妥,前头有座茶楼,有什么话不如坐下说。” 商康宁和青王一起出现,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商康宁都来了,青王不可能不来。 他们两个现在都想拉拢她,毕竟她是皇上最近的人,还是位太医,轻易便帮他们达成想要的目的。 青王抱臂冷冷看向她,嘴巴微张,便有一样东西狠狠打在了他的牙上。 打到青王的东西落在地上,是一颗石子,不仅如此,还有半颗牙。 他掩嘴瞪大眼睛,冲着侍卫怒声道:“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有刺客!” “啊!” 青王连完整的命令都来不及下,下一颗石子又打了过来。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嘴,愤怒地看向四周,可来往的行人众多,他根本不能确定是谁做了这样的事。 沈落溪的视线从箫越泽身上扫过,她看向青王说道:“青王殿下,让我来替你看看,以防那石子上有毒药。” 青王一听,赶忙将手放下,沈落溪抬眸看去,便看到他的门牙全都碎了,只留下了根部一点点,配上青王微张的嘴,竟有些滑稽。 “怎么样!”青王急忙问道。 沈落溪神色如常地回答,“青王殿下的牙碎掉了,日后恐有不便。”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就不想帮本王治 青王听到这话一愣,慌忙地捂住自己的嘴,他愤怒地看向沈落溪,“你是太医,难道连这点小事都治不了吗?” “还是说因为本王不是父皇,你就不想帮本王治!” 他大声地斥责着沈落溪,可因为牙齿漏风,声音有些含糊。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青王殿下没有生病,我如何医治?” 青王一愣,有些下不来台,他阴沉着脸看着沈落溪,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 沈落溪看着他的背影走远,转身看向商康宁,“今日发生了不少事,不如我们还是下次再喝茶吧。” “到时候我请太子殿下,当是今日的赔礼。” 商康宁笑了笑,“今日之事也不是溪太医的错,溪太医不必自责。” “至于二哥的事,孤会替你说几句的,二哥虽有些急躁,但他也是因为担心自己的身子,溪太医别放在心上。” 沈落溪笑笑,“太子殿下的意思我明白,那就劳烦太子殿下了。” “小事而已,溪太医早些回去休息吧。” 商康宁说罢便带着侍卫离开了,沈落溪眼睛微眯,随即将视线落在箫越泽身上。 萧越泽对上她的视线,垂在两旁的手紧了紧,面上还保持着平静。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青王下手太危险了,日后再动手挑个稳妥些的时候。”沈落溪说道。 箫越泽愣了愣,他垂眸看着沈落溪的脸庞问,“将军不斥责我太冲动了吗?” 沈落溪勾轻笑,“你的确很冲动,但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我也不好过多责备你。” “他们只是骂几句而已,我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更何况日后这样的时候不会少。” 既然在商康宁和青王之间周旋,这样的事情便不会少。 沈落溪抬眼看向萧越泽,却看到他垂头不语,“怎么了?” 箫越泽低声道:“看着将军被人骂,比刀子扎在我身上还难受……” 听到这话,沈落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抿了抿嘴,暗暗轻叹了一声,“我们回去吧。” 萧越泽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 青王府。 此时府里鸡飞狗跳,不必进府都能听到青王斥骂的声音。 “本王把你们来不是为了听你们说做不到的!赶紧给本王想办法!若想不到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出王府!” 商康宁一来便听到了这样的话,他抬手拦住了门房,用眼神示意不必通报。 门房见他抬脚便要往里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低着头当没看到。 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门房,得罪不起太子。 商康宁不疾不徐地往里走,顺着青王的声音走进了一个院子,入眼便看到几位太医正满头大汗地跪在地上,青王就站在他们面前用自己漏风的嘴,一刻不停地骂着。 青王听到了脚步,以为是哪个没长眼的小厮过来打扰他,结果一抬眼便看到了商康宁。 他脸色一沉,大步走到商康宁面前,“你来做什么?” 几个小厮是有眼力见的,在商康宁开口前赶忙带着太医离开了。 院子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商康宁浅浅一笑,“二哥府里的小厮果然了解二哥,知道要是再不离开,怕是要听到不该听到的话了。” “既然这里没人了,我们说话也不必顾忌了,孤今日来找二哥,是为了让二哥对溪太医高抬贵手的。” 青王冷笑,看向他的视线多了几分不屑,“本王想要怎么做,和你没有关系,我们都想拉拢她,自然是各凭本事!” “你若是怕争不过本王,就别来碍事!” 商康宁暗暗攥紧长袍下的拳头,指尖深深刺入掌心,但他面色如旧,嘴角依旧挂着从容的笑,“孤自小便比不过二哥,若是二哥能念在兄弟情谊上高抬贵手,孤自然喜不自胜。” “不过孤想说的是另一件事,省得溪太医不小心冲撞了二哥。” 青王眉头紧蹙,“你有话便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商康宁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随即轻叹道:“方才二哥离开后,溪太医和孤说了一件事,她说……” “二哥派人刺杀她,想要了她的命。” 青王一听,立刻瞪大了眼睛,“本王何时做这样的事了?” 商康宁摇摇头,“溪太医和孤说起这件事时,孤也是不信的,还替二哥解释了一番,只是溪太医并不相信孤的话。” “她笃定刺杀的人便是二哥,还说明日进宫要将此事告诉父皇,可惜溪太医是个有主意的人,即便孤劝了许久,溪太医依旧坚持。” 话音落下,他还无可奈何地看向了青王。 青王本就是个急性子,根本不管其中虚实,立刻大骂起来。 “她竟然敢编排本王!看来她一点都没把本王放在眼里!” 商康宁立刻劝道:“二哥别生气,溪太医肯定是误会了,明日孤会再去找溪太医说说的。” “虽然孤和二哥在朝堂上有所分歧,但我们终究是兄弟。” 青王根本不理会他的话,满脑子都是他对沈落溪的不满。 他冷冷看向商康宁,“你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可以离开青王府了。” 商康宁急忙说道:“二哥别生气,溪太医生于乡野,是个性情中人,何必将她的无心之言放在心上。” 青王的心里本就憋着一口气,听到他这么说,更加火冒三丈了。 “她以下犯上,编排本王,本王绝不可能咽下这口气!”他冲着商康宁怒吼道。 他气得涨红了脸,商康宁想要再说几句,却被他不客气地赶出了青王府。 商康宁站在青王府门前,看着大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关上,脸上也不恼,嘴角还泛起了一抹笑。 一旁的侍卫在他耳边低声道:“殿下还要帮青王殿下一把吗?” “不用了,盯着些便是。”商康宁淡淡道:“孤和二哥做了这么多年兄弟,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吗?” 他勾起嘴角,这个一点就炸的性格,可是帮过他不少忙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要不要处理掉 翌日,沈落溪和萧越泽一起入宫,只是越靠近太医院,沈落溪便越能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她不动声色地看向四周,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将军,有人在偷偷跟着我们。”萧越泽低声道:“要不要处理掉?” 沈落溪低声道:“不妥,这毕竟是宫里,不能惹出乱子。” 若是让萧越泽去做了,那些盯在她身上的眼睛还不知道会如何对付她。 所以她尽可能不让那些人抓住自己的把柄,让那些人找不到可乘之机。 很快,两人便走进了太医院。 但沈落溪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个时候太医院竟然没什么人,而寥寥无几的几个人看到沈落溪后,全都别开了视线,仿佛不敢和她对视一样。 沈落溪眉头微蹙,她抬脚往自己的位置去,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她本没有在意,可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急促了起来,她警觉地转过头便眼尖地看到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向自己刺来。 “都是你抢了我的位置!” 一个穿着太医官服的瘦弱男人双手握住匕首,神情凶狠地看向沈落溪。 太医院的其他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很快都躲到了一旁,在角落窥探这一幕。 萧越泽准备拔剑,却被沈落溪按住了,这个太医死在这里,必定会惹出大麻烦。 她目光闪了闪,在那太医靠近时张开手心将迷香洒在了他脸上。 瘦弱太医还没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他惊恐地瞪大眼睛,随即他便看到沈落溪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个大人我似乎是没见过,不知我哪里得罪了大人,大人竟然要置我于死地。” “为了弄清这件事,我们只能去请示皇上,让他……” 她的话还没说完,青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太医院的门外。 “今日太医院的人怎么这么少?出什么事了?” 他扫视着太医院,最后落在了沈落溪身上,片刻后又落在了地上的太医身上。 青王嘴角微勾,他知道沈落溪厉害,这个太医肯定已经死了! 这样一来,他就能去父皇面前编排沈落溪! 他越想越得意,仿佛已经看到沈落溪被处置的模样了,反正他给了沈落溪许多机会为自己所用,但是沈落溪不识趣。 既然他得不到,商康宁也不能! 青王故意板着脸大喝道:“出什么事了!为什么有人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了瘦弱太医瞪大的双眼,他愣了愣,回过神后急忙将那太医上下看了一遍。 那太医身上竟然没有一点伤口! 青王黑着脸看向沈落溪,几乎是咬牙切齿问出的这句话,“王太医为何会躺在地上?” 沈落溪听着他漏风的声音,神色淡淡地回答,“这位太医跟了我一路,到了太医后便对我拔刀相向,我为了自保,只能用迷香放倒了他。” 青王闻言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原来是这样……可要本王替溪太医做主?” 他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没有这个意思,沈落溪一眼便看出来了,眉眼间多了几分疑惑。 青王想要拉拢她,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她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绪,“请青王殿下替我做主。” “既然如此便不必去父皇了,这些事情本王便能解决。”青王冷声道:“你先王太医身上的迷香解开,本王问他几句。”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便解开了王太医的迷香。 王太医能动弹之后,急忙爬起来离沈落溪远远的,生怕她再对自己下手。 沈落溪见状毫不波澜,只是静静看向青王,“青王殿下想问什么便问吧,我相信青王殿下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 这顶高帽她已经给青王扣下了,她倒要看看青王打算怎么偏袒王太医。 青王狠狠地咬着牙,看向沈落溪的视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么难对付! 倘若他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沈落溪还是会去找皇上,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冷冷看向王太医,王太医脸色苍白,急忙低下了头。 “为何要刺杀溪太医?你和溪太医之间的交集应该不多,更何况溪太医才进宫不久,不可能与你结下仇怨。” 王太医听着青王的话,在心中斟酌着应该如何回答。 指示他刺杀的人就是青王,可从青王的神情来看,他已经把这件事搞砸了,若是不能妥帖地回答,青王一定会杀了他! 想到这个,王太医的后背便被冷汗浸湿了。 沈落溪见他一脸局促,淡淡开口道:“青王殿下,看到了王太医不知从何说起,想来到了皇上面前,王太医必定能说出来。” “不如我们现在便带着王太医去见皇上吧,说不定马上便能有结果。” 听到她的话,青王的脸色更加阴沉,他伸手抓住王太医的衣襟,随即抬手重重给了他两巴掌。 巴掌声在太医院回荡了许久,可见青王下手有多重。 王太医被打懵了,只是呆愣地看着他,半晌回不过神来。 “本王问你话,你是哑巴了吗!”青王怒声道:“还是说你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王太医回过神,赶忙摇了摇头,“臣不敢!臣只是怨恨溪太医抢走了本该属于臣的一切,所以臣这才想要刺伤溪太医!” “但臣并不想要了溪太医的命,只是想要刺伤她而已!” 得到了答案,青王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他松开手让王太医跌坐在地上,然后抬头看向沈落溪,“王太医的话,想必溪太医都听清了吧?” 沈落溪点点头,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反正溪太医也没有受伤,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王太医在宫中也算老人了,溪太医多担待担待。”青王皮笑肉不笑。 “父皇的身子才恢复些,本王怕他为了溪太医大动肝火,对身子不好。” 沈落溪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这些话还真是她猜的分毫不差啊。 第二百三十三章 羞辱 “若不是小姐反应得快,只怕是没办法站在这里和青王殿下说话了。”萧越泽冷淡道:“王太医分明是蓄谋已久,但王太医畏惧青王殿下,所以才会这样说。” “许是青王殿下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还是请皇上来决断更合适。” 青王狠狠剜了他一眼,他没想到沈落溪的侍卫竟然敢插嘴,简直没规矩! 这侍卫分明是在嘲讽他不会办事! 他胸口憋着一口气,目光冷冷看向萧越泽,“本王虽比不上父皇,但也是能处理这件事的!” “溪太医,日后若是对本王的决断不满,大可自己说出来,用不着借他人之口,本王不是心眼小的人!” 沈落溪神色淡淡,青王的眼神恨不得活剥了她,这样的人说自己不是小心眼的人,实在可笑。 “青王殿下早作决断吧,我不想因为我的一点小事叨扰了各位太医做事。” 听到这话,青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想要偏袒王太医,但沈落溪和萧越泽一唱一和的,他若是再帮王太医说话,他也得跟着吃排头!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些,可他额头的青筋已经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王太医在内廷行凶,藐视皇上,即刻关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来人,拿下!” 王太医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在侍卫上前抓住他时,他下意识想要求救,但被青王狠狠瞪了一眼,他只能把满腹的委屈咽下,任由侍卫将他带走。 众人目送着王太医的背影消失,目睹了一切的太医满脸唏嘘,赶忙寻了借口便逃出了太医院,不敢再跟沈落溪同处一室,省得也落个像王太医的下场。 “本王这个决断,溪太医可满意?”青王咬牙道。 沈落溪淡淡回答,“青王殿下明察秋毫,如此决断也是为了我和王太医,也省得太医院其他人再做出同样的错事。” “我便斗胆代表太医院其他同僚谢谢青王殿下了。” 青王看着她从容的脸,胸口的气憋得更厉害了,他恶狠狠撂下狠话,“别以为你能一直这么幸运!本王能绝不会让你得意三次!”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沈落溪看着他的背影不以为意,只是有一点她有些在意,青王说不会让她得意三次,那上次出宫被劫,也是青王指使的? 她思索片刻,依旧觉得事情不对劲。 这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进来,看到沈落溪后急忙说道:“溪太医,幸好您在这,皇上下了早朝正等您过去请平安脉呢!” “您快收拾收拾,随奴才走吧!” 沈落溪收敛思绪,对着太监应了一声后,随即给萧越泽使了个眼色,然后便跟着太监离开了。 萧越泽心领神会,冷冷扫视太医院,身形一闪便消失了。 很快,沈落溪便和太监到了皇上的行宫,刚进门便听到了丽妃的娇笑声。 她眉头微蹙,抬眸便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丽妃衣裳轻薄地坐在皇上的腿上,皇上的手伸进了她的裙?,这副模样哪里是一个嫔妃该有的样子?简直和青楼里的花娘不分伯仲。 沈落溪垂下头,只当没看到,“参见皇上。” 丽妃瞥了她一眼,却依旧没有停下放浪形骸的做派。 “皇上,今夜继续留宿在臣妾那吧?” 丽妃软声撒娇,勾得皇上龙心大悦,他年事已高,许多时候力不从心,只有在丽妃身上他才觉得自己还年轻。 他笑着搂紧丽妃的纤腰,转头对太监吩咐道:“今夜不用翻牌子了,还是留宿在丽妃这。” “是。” 太监离开后,皇上这才将视线看向了沈落溪。 “溪太医,朕找你来是想要些强身健体的药。”皇上笑着说道:“朕子嗣不多,想要让后宫嫔妃继续替朕开枝散叶。” “以溪太医的医术,必定能制出一剂不伤身的良药,好达成朕的心愿。” 丽妃的娇笑声响起,一点也避忌在外人面前说起闺帏之事,甚至看向沈落溪的神情满是挑衅,仿佛在羞辱她一般。 “是啊,溪太医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做到其他太医做不到的事。” “溪太医可不要辜负了皇上与本宫的期望啊。” 丽妃眉眼间满是快意,她就不信沈落溪可以做到,只要沈落溪做不到,她就能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让沈落溪在宫中孤立无援。 这样一来,商康宁就能卖沈落溪一个人情,将沈落溪收至麾下。 但她不知道,在重生之前,沈落溪已经对皇上做出的事见怪不怪了。 每每她班师回朝,进宫述职时,皇上都会盛宴庆祝一番,让她一边述职,一边和宠妃放浪形骸。 所以丽妃这样的折辱,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皇上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饮食应当多清淡,不可剧烈房事,我给皇上开些补药调养调养,这些日子,皇上还是不要宿在丽妃娘娘宫里比较好。” “毕竟诸位大臣需要皇上带领云国,云国才能继续繁荣昌盛。” 丽妃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她余光撇向皇上,发现皇上竟然在沉思,便在心中不住咒骂。 自从沈落溪给皇上解毒后,皇上便十分信任沈落溪,沈落溪开的药更是一碗不落地喝,和以前动不动摔碗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打消皇上这个念头,下一刻却被皇上给推开了。 “溪太医所言极是,朕确实应该节制些。”皇上认真道。 沈落溪平静道:“皇上英明,皇上的身子本就强健,否则也不会病了这么久,精神也与常人无异,若皇上好好调理,必定能福寿绵长。” 皇上眼睛一亮,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听别人说自己可以活得长久,尤其这话还是从沈落溪嘴里说出来的,他便更加相信了。 “如何调理?” 沈落溪从空间里拿出一个药瓶交给太监,太监接过走到皇上身边时,皇上便迫不及待地抢了过来。 “这是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故地重游 沈落溪张口就来,“我游历时曾经经过一个村庄,那里有许多百岁老人,即便年过古稀也是一头乌发,眼神清澈,走路虎虎生风。” “我便采了些村庄附近的草药制出了这药,可使人容光焕发,强健身体。” 皇上惊喜地看着手上的瓶子,仿佛像在看一个宝贝。 “溪太医最得朕心,重重有赏!将城东那套宅子赏给溪太医,让溪太医不必日日出城回家!” 沈落溪谢恩,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她太了解皇上了,国色天香的女子犹如过江之鲫,对皇上来说算不上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关乎他自身的东西,他必定是放在第一位的。 所以丽妃用这种手段对付她,只会白费力气。 皇上欢喜地打开瓶子吃了一粒,才入嘴便满口生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吃了溪太医的药,朕觉得身子都轻盈了!” “朕许久不去皇郊狩猎了,正好今日去练练!” 他大笑着走出行宫,将呆愣在一旁的丽妃抛诸脑后。 沈落溪目送皇上走远,转头看向丽妃,“想来皇上得晚些才能回来,我便不打扰丽妃娘娘了。” 听到沈落溪的话,丽妃的神情都变得狰狞了。 “你是在嘲笑本宫吗!” 沈落溪平静地看向她,“丽妃娘娘怎么想都可以,但早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是我。” “更何况许多事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丽妃娘娘非要将某些话挑明吗?” 丽妃脸色一白,赶忙移开视线不敢和沈落溪对视。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宫听不懂!” 沈落溪不以为意,“丽妃娘娘听得懂也好,听不懂也罢,我言尽于此。” “只是我希望日后丽妃娘娘能安分些,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罢,她便转身走出了行宫,丝毫不在意背后传来的骂声。 此时,萧越泽正站在太医院的房梁上,听着底下太医们的聊天。 “日后我们可得离溪太医远些,她得罪了青王殿下,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她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真是什么事都敢做,但咱们当时看到青王殿下丢了脸面,青王殿下会不会迁怒咱们?” 两个太医立刻忧心忡忡了起来,片刻后其中一个太医才咬牙说道:“怕什么?王太医没替青王殿下办好事,要出事也应该是他先出,然后再是溪太医,怎么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我更担心的是日后青王殿下会不会也让我们对付溪太医,若我们也没办好差事,怕是也要和王太医一样!” 萧越泽将两人的话听得仔细,等两人说完便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啊!你怎么在这!” 两个太医吓了一跳,缓过劲之后眉眼间多了几分慌张,他们不确定萧越泽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若是听到了,他们可就完了!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板起了脸,“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身为溪太医的小厮,你不应该跟着溪太医吗?” “我们都是有些年纪的人,你突然这么吓我们,万一我们有个好歹,你担待得起吗!” 萧越泽平静地看着他们,“只是偶然听到两位大人聊了一些有意思的话,所以忍不住来凑凑热闹,若是两位大人能如实告知,我也能省些力气。” 两个太医身子一抖,急忙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还有事,没时间和你浪费!” 他们抬脚便要离开,却被萧越泽拦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两人怒声道。 萧越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我只是想知道青王殿下都吩咐你们做了什么,我们家小姐初来乍到,只是想恪尽职守给皇上治病而已。” “为了能更好应对,还请两位大人告知一二。” 两位太医都是见识过世面的,可对上萧越泽冰冷的视线,只觉得一股恶寒从后背升起。 “我、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霎时间两人气势全无,只有欲哭无泪。 萧越泽淡淡道:“我知道两位大人有所顾虑,如今我家小姐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们若是帮了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必定不会忘了二位的举手之劳。” 听到这话,两人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迟疑。 沈落溪现在的确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是能说上几句话的,若他们帮了沈落溪,即便日后前青王找了他们,他们没把事办好,有沈落溪这个人情在,他们也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想到这,两人便认真地看向萧越泽,“你可要信守承诺!” 萧越泽浅笑,“二位大人放心,我家小姐是最知恩图报的人了。” 两人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后才压低声音将所有事情告诉了萧越泽。 萧越泽听罢,眼底的杀意稍纵即逝。 傍晚,太监直接将沈落溪和萧越泽送到了城东的宅子。 宅子三进三出,距离皇宫不远,地处幽静,即便只是站在外头看也能猜出里面有多气派。 沈落溪神色冷淡,长袍下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若不是她拼命压制,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太监谄媚地替沈落溪引路,带着她在宅子里逛了一圈。 “皇上将这宅子赏给溪太医之后,奴才便带了几个手脚勤快的宫女过来打扫了。”他笑着介绍道:“这宅子先前被大火烧了,皇上特地命工匠重建,留下来赏赐得力的人。” “这宅子先前住的人可大有来头,溪太医住进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沈落溪沉默不语,静静听着太监说话,视线所到之处,既熟悉又陌生。 大火烧灼的焦黑已经无法窥见,里头的布置也换了个样子,只有布局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伸手用指尖抚过汉白玉石做的石柱,开口时声音多了几分冷意,“这原本住的人,是先前那位女将军吗?” 太监点点头,并没有注意到沈落溪的不对劲,“虽然皇上不许任何人提起,但这宅子还是留下来,现在又赏赐给了溪太医您这位女太医,可不是最合适的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会替你们讨回公道 沈落溪笑了笑,给了那太监一锭银子便让他离开了。 她站在中庭环视四周,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被困在将军府里万箭穿心,烈火烧灼的感觉涌向全身,让她克制不住颤抖了身子。 “将军,你没事吧?” 萧越泽见她脸色苍白,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陶礼找来。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沈落溪声音沙哑道。 萧越泽眉头微蹙,沈落溪的话他自然不相信,现在的沈落溪摇摇欲坠,仿佛一碰就碎,但他明白只有是沈落溪不愿意的事,无论是谁都不能撼动。 他深吸一口气,温声劝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这个宅子有沈落溪一切不好的回忆,当他走下马车看到这栋房子时,第一反应便是带沈落溪离开,可这是皇上重新赐给沈落溪的,若是他们离开了,太监回宫禀报时,还不知道会如何夸大事实。 为避免惹出更多麻烦,他只能忍下来,但现在太监已经离开,他们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 萧越泽看着沈落溪苍白的脸,眉眼间满是心疼,“将军,我们回去吧?” 沈落溪快速调整好了思绪,轻轻推开了他的手,“不必了,既然这宅子又赏赐给了我,冥冥之中便是有定数的。” “你回去找昊焱他们,让他们今夜把东西搬过来。” 萧越泽不赞同地看着她,“这宅子虽是皇上赏赐的,但只要做做场面功夫便是了,将军别委屈了自己,毕竟这里……”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但我做这样的决定,并没有委屈自己。” “日后需要做给外人看的场面功夫还多着呢,没必要来回折腾,反而容易暴露,也正好让我可以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我也能更好应对。” 现在无论是商康宁还是青王,明枪暗箭都使过了,接下来的动作只会更大。 但她没兴趣去应付这些小事,只要他们再动手,正好给她送上把柄,让她以绝后患。 沈落溪收敛心神,抬眸看向萧越泽,“快去吧。” 萧越泽抿紧嘴,但还是听从沈落溪的吩咐转身离开了。 沈落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后收回视线,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在宅子里乱晃。 这里的每个地方、每个角落发生过什么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葬身火海的人,失去呼吸之前的神情有多狰狞,她还历历在目。 沈落溪深吸一口气,松开了已经发白的拳头,血液重新流动,让她明白自己现在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真实地站在这里。 她收敛心神,轻声说了一句,“我一定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 很快,萧越泽便带着人回来了。 沈落溪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包袱,所有没有耽搁多长时间。 他的脚尖才落地,眼睛立刻看向了四周,直到看到沈落溪。 此时的沈落溪正坐在前堂喝茶,见萧越泽他们来了,抬手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让他们坐下。 昊焱他们都来了,在他们听完萧越泽的话时,神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然后一刻不敢耽搁地赶了过来。 现在见到沈落溪神色淡淡,眼底的担心更浓了。 “将军,小公爷已经把事情和我们说了。”昊焱愤愤不平道:“我瞧那狗皇帝就是故意的,他没有认出将军,还是这么会膈应人!” “咱们在城里的房子多得是,将军随便选一个,咱们不住这!” 其他人点了点头,沈落溪却笑了笑,“你们可以不住,但我要住在这里。” 奕学文不解地看着她,“将军这么决定可是有什么打算?” 沈落溪点点头,“我回云国才几日,在暗处盯着我的眼睛太多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以自身为饵,引蛇出洞。” 几人对视一眼,只是萧越泽默默站在了沈落溪的身边,其他人的脸上多了几分迟疑。 “将军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在这个宅子住着,将军怕是连一个安稳觉都睡不了。”穆行蹙眉。 沈落溪不以为意,“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我既决定这么做,自然也料到了往后会发生的事。” “不过我并不担心这件事,学文,到时候你给我几个机灵的人,这样比较稳妥。” 几人听到沈落溪这么说,便明白她是下定决心了,那他们作为部下,也只能听候差遣。 奕学文神情认真道:“将军放心,我回去之后马上派人过来。” 沈落溪笑笑,她自然放心,奕学文管理的影月阁的杀手在江湖上是数一数二的存在,保护她简直轻而易举。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萧越泽。 “这院子空荡,我派几个侍女来伺候将军吧?” 沈落溪没有反对,吩咐了他们几句后便说自己累了,转身便往后院走去。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各异。 昊焱伸手将萧越泽拉过,声音严肃地嘱咐道:“我们几个不像你一样可以时时跟着将军,你可一定要保护好将军!” “现在将军的武功不比从前,需要事事注意!” 其他人也嘱咐了萧越泽几句,但也是差不多的话,他淡淡道:“若是将军知道你们像对待瓷娃娃一样看待她,将军必定会生气。” “将军还是和以前一样,至于你们刚才说的话,即便你们不说,我也会这样做。” 几人愣了愣,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随即面面相觑。 昊焱小声嘀咕一句,“明明是我们跟在将军身边的事情更长,可为什么小公爷看起来比我们还了解将军?”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感觉,片刻后穆行才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好了,我们先把将军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其他事情稍后再说。” 话音落下,他便先一步离开了。 其他人也不再多说,转身便去办沈落溪交代的事了。 翌日,沈落溪一推开门,便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她眼睛微眯,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过往之事 敬安康笑着看向沈落溪,“我听说皇上去皇郊打猎,这两日不在宫里,让溪太医不必在宫里伺候,所以我早早就过来,生怕溪太医这个时候要出门。” 沈落溪扫了一眼他身后马车上的箱子,随即便猜到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敬将军的消息可真灵通。”她浅浅一笑,“只是不知道敬将军这么早来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只要是我能帮上忙的,敬将军尽管说便是。” 敬安康谄媚道:“先前我和溪太医之间不是有些误会吗?所以趁着溪太医休沐,我便登门拜访了,溪太医可不要嫌我不请自来啊。” 沈落溪笑笑,“敬将军多虑了,那天我和敬将军之间只不过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误会而已,更何况误会已经解开,敬将军也不必放在心上。” 敬将军皮笑肉不笑,站得腿都麻了,沈落溪竟然没有要让自己进去的意思。 他在心中咒骂沈落溪,但面上还是厚着脸皮说道:“现在天气寒凉,我们一直站在这里说话也不合适,溪太医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沈落溪不好意思道:“想不到和敬将军聊得太入迷了,我竟然忘记请将军进来了,将军快进来吧。” “不过舍下简陋,还请敬将军不要嫌弃。” 敬安康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宅子,再简陋能简陋到哪?” 沈落溪侧开身子,让他能进来,但敬安康迟疑了一下,“我第一次登门拜访,给溪太医带了些礼物,溪太医把门开大些,我也好让小厮把东西搬进来。” “敬将军太破费了。”沈落溪浅笑,“不过我算是初次接触朝堂,却也知道官员之间不能私相授受,这不合规矩。” “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少不得要拿来做文章,这些东西敬将军还是拿回去吧。” 敬安康听到这些话,脸色略显难看。 他没想到沈落溪竟然这么不识趣! 昨天夜里他为了挑这些礼物,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结果沈落溪竟然不收! 他眼底闪过几分不满,但稍纵即逝,他脸上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 “这些东西是我给溪太医的赔礼,怎么能算私相授受呢?溪太医未免大惊小怪了吧?” “对敬将军来说,这些东西自然指缝漏的,不算什么,即便如此,我也不能收。”沈落溪笑道:“这也是为了我和敬将军好,希望将军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 沈落溪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了,敬安康觉得自己要是再坚持,他便有些死皮赖脸了。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溪太医说得有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一心只想着给溪太医赔礼道歉。” 敬安康转过头时,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对等着搬东西的小厮摆了摆手才跟着沈落溪走进宅子里。 走到中庭这一路,敬安康目不转睛地将这个气派的宅子尽收眼底,眉眼间满是羡慕。 坐下后,沈落溪见他还在四处打量,目光闪了闪。 “看来是寒舍简陋,敬将军十分在意,让敬将军看笑话了。”她笑了笑。 敬安康闻言,在心中咒骂得更厉害了。 城中除了青王府最气派外,便数这个宅子最好了,因为这是皇上当年为了奖赏战功赫赫的沈落溪特地建的。 以前他每每进出沈落溪的宅邸时,满心满眼都是嫉妒。 那时他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做上将军,取代沈落溪的位置,成为这个将军府的主人! 可当他真的当上将军了,他依旧没有成为这个宅子的主人,反而被皇上赏赐给了一个新来的女太医! 他在家中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敬将军的脸色不太好,若是病了我可以替将军看看。”沈落溪说道。 敬安康回过神,眼底还有几分来不及藏起来的怨毒。 “皇上可真看重溪太医,城中那么多宅子,偏偏赏了这一间,实在是叫我羡慕。” 沈落溪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目光闪了闪,“这宅子可有什么故事?若是敬将军方便告知,我可是相当感兴趣了。” 敬安康一愣,马上移开了视线。 当年的事他并不想过多回忆,毕竟当年是他背叛了沈落溪,否则沈落溪现在可能还活着…… 他眼底的愧疚一闪而过,“溪太医想听,我自然是知无不言。” “只是这不是个好故事,溪太医确定还要听?” 现在沈落溪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实在想要巴结,若是一个故事能换一个人情,对他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沈落溪笑笑,“敬将军说得这么吓人,倒是有些吓到我了,难不成这个故事和那位女将军有关?” “说来也是奇怪,每每听到有人说起她时,说话都跟打哑谜一样。” 敬安康耸耸肩,“毕竟那位将军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好在溪太医略知一二,一会我给溪太医讲故事时也能少解释些。”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不如就从将军谋反开始吧。” 沈落溪眼底闪过几分冷意,面上毫无波澜,“那位将军竟然谋反了吗?” 敬安康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曾是那位将军的副将,将军战功赫赫,心中早就有了谋反之意。” “她养了不少手下,那几个手下在云国举足轻重,抬抬手便能让云国震三震,将军功高震主还不知收敛,甚至变本加厉,皇上怎么可能不忌惮?” 沈落溪眼底闪过一丝杀意,“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敬将军是那位的副将,想来知道不少的内情,所以那位女将军谋反后发生了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谋反便被皇上处置了。”敬安康浅笑,“毕竟天底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谁让她一时糊涂呢?” 沈落溪好奇道:“不过谋反这样的大事,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是皇上早就不信任她了,所以早就派人盯着了?” 敬安康正要回答,他的小厮便急急忙忙跑进来打断了他,“将军,出大事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时疫 敬安康沉下脸,“慌慌张张的,出什么大事了?” 小厮急忙说道:“军营的将士都病倒了,您快去看看吧!” “病倒就病倒,找军医和郎中便是了,你找本将军,难道本将军会治病吗?” 敬安康满脸不耐烦,像赶苍蝇似的摆了摆手,“本将军正在和溪太医聊天,没有天塌下来的大事,不要来打扰!” 小厮满脸焦急,“就是天塌的大事! 给将士看病的军医和郎中也倒下了!” 敬安康顿时变了脸色,“你怎么不早说! ” 小厮不敢多说,只是催促他快些出发,但他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随即扭头看向沈落溪。 “溪太医,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再遣人去请太医也来不及了,溪太医可否与我一同去军营看看?” “若是溪太医能救回将士们,我感激不尽。” 沈落溪思索片刻,余光看向了某个角落,萧越泽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出了这样的要紧事,我自然刻不容缓,别耽误时间了,我们快走吧。” 敬安康点点头,立刻大步走出了宅子。 很快,他们便赶到了军营。 沈落溪走下马车,抬眼便看到了躺倒在地的将士,他们的脸色苍白,仿佛行尸走肉。 她眉头微蹙,准备上前查看时立刻低喝了一声,“别上去!” 敬安康被吓了一跳,急忙收回了迈出的脚步,他疑惑地看向沈落溪,“怎么了?” “是时疫。”沈落溪沉声道:“贸然上前一定会被传染,先捂住口鼻向后退。” 听到沈落溪的话,众人立刻屏住呼吸向退,等退到马车后,敬安康一脸害怕地拿出手帕用力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狠狠丢在了小厮脸上。 “他们得了时疫,你还来找本将军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让本将军也染上?”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找人把他们埋了!” 沈落溪闻言冷冷扫了他一眼,这样的命令,敬安康竟然说得出口,军营里染病的将士至少有上百人,怎么能说埋就埋? 小厮转身要去找人,却被沈落溪拦了下来,敬安康不满地看向她,“溪太医这是何意?现在时间紧迫,一刻也耽搁不得!” “若是不小心传进了城里,可是出大事的!” 说罢,他又开口催促了小厮一次。 沈落溪依旧没有让小厮离开,她淡淡开口,“这里有上百条人命,敬将军就这么埋了他们,实在不合适。” 敬安康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死了便能避免城中的人染病,那是功德一件啊!” “敬将军就没想过治好他们吗?”沈落溪问。 “那可是时疫,有几个人能治?”敬安康上下打量着她,“难不成溪太医能治好他们?若是这样,我便不用禀报皇上此事了!” 不管时疫是怎么发生的,但他是将军,必定少不了一顿斥责。 若是有办法解决,他自然一百个愿意,若是不能……他还能拉沈落溪做垫背! 敬安康笑道:“所以溪太医打算怎么治?” 沈落溪面无表情,心中满是厌恶,敬安康那点的心思都摆在明面上了,实在是让人恶心。 她冷冷开口,“那就麻烦敬将军去买些艾草和醋来,越多越好。” “只需要这两样东西,溪太医便能把时疫治好?”敬安康满脸不信,“这可是上百条人命啊,溪太医这样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不等沈落溪开口,萧越泽便先一步说道:“我家小姐自有打算,敬将军想要治好得了时疫的将士,按我家小姐的话做便是。” “时不待人,敬将军还是快些比较好。” 敬安康脸色难看,想要斥责萧越泽,但对上沈落溪冰冷的眼睛,他立刻闭上了嘴,赶忙带着小厮离开。 等他们走远,沈落溪看向了萧越泽,“这么多将士突然得了时疫,事情必定不简单。” “你留在这等他回来,然后用醋浸泡艾草半刻钟后将它们丢进火里焚烧,记住了吗?” 萧越泽眉头紧锁,“将军打算自己一个人过去吗?这太危险了,还是让我……” 沈落溪打断他的话,“正是因为危险才更应该我去,你不懂医术,去了只会被染上时疫。” “按我说的做,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拿出一颗药吃下,用手帕捂住口鼻便走进了军营里。 萧越泽看着她的背影,用力紧了紧拳头,在心中暗暗祈祷。 希望将军可以平安无事,如若不然,一切灾祸皆由我承担。 很快,沈落溪便走进了将士中,她一眼便能看到他们脸上爬满的红疹。 她抬手探向他们的额头,温度一个比一个高,她蹙起眉头,情况比她想得要好些,众人应该都是刚染上时疫的,只要能退去高热便能遏制住病情。 但还有一件棘手的事,这里的人太过密集了,她只有一个人,没办法顾虑周全。 她思索片刻,随即开口问道:“诸位听我说,我是宫里派来给你们治病的太医,现下人手不足,若有人还有力气,希望你们能搭把手,尽快治好你们的时疫。” “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治好你们。” 无精打采的将士听到这话,虚弱地抬眼看向了她,“时疫根本无人能治,你别骗我们了……” “先前给我们治病的军医和郎中也看出了这是时疫,可试了那么多方子,没治好我们便罢了,他们自己也倒下了……” 沈落溪平静道:“我没必要骗你们,可即便我骗了你们,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没办法治好你们,我也会染上时疫而已,这对你们没有损失。” “可若是我治好了你们,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事一件吗?” 听到这话,将士们动摇,他们实在不想坐以待毙,随即便有几个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要我们怎么做?”几人问。 沈落溪将几个瓶子递给他们,“你们一人吃一颗,剩下的喂给其他人。” “我们的时间紧迫,速度要快。” 几人点点头,立刻按照沈落溪的吩咐行动起来。 在他们忙碌时,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第二百三十八章 萧越泽染上时疫 沈落溪和那几个将士以最快的速度把退热的药给所有人吃下,她环视众人,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药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起效,接下来她要找到引发时疫的原因,否则流入城中,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于时疫。 她转头看向那几个将士,“辛苦你们了,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染上时疫的?” 几个将士思索片刻,“好似是马棚有马病了之后便有人开始不舒服了,现在那匹马已经死了。” “现在想来,那么多人染上时疫,应该是吃了那匹马的肉才会变成这样的,若是早些发现,或许还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落溪沉默不语。 在军营马儿若是病了、死了,都会被厨子杀了吃肉,毕竟军营物资紧缺,绝不能浪费,所以军营这么多人染上病也不奇怪。 只是马儿都是有专人精心饲养的,不会轻易生病。 “那马肉还有剩下吗?” 将士为难道:“军营的将士上千人,应该已经没有了,即便有也只剩下骨头了……” “骨头也可以,我想看看。”沈落溪解释,“我想弄清时疫的源头,免得城中百姓也染上时疫。” 几个将士点了点头,立刻带着沈落溪去了军营做饭的地方。 沈落溪一眼便看到了摆放在外面的骨头,她走近看了看,不难辨别这就是那匹病死的马的骨头。 马的肉已经被剔干净了,只有残留的肉渣,她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药粉洒在马骨上。 白色的药粉很快便变成了红色,一旁的将士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由得好奇地开口道:“这药粉怎么变了颜色啊?” 沈落溪回答,“这是可以验出疫病的药,药粉的颜色越深,便证明这疫病越厉害,现在看来这匹马病的时候已经染上了时疫。” “但马和人得时疫的症状不一样,难怪喂马的将士没有发现。” 听了她的话,几个将士一脸疑惑,“可那马一直在马棚里好好养着,怎么会突然得了时疫啊?” 沈落溪意味深长道:“若是我的猜测没有错,应该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几个将士愣了愣,一时间想不出究竟是谁会这么做。 沈落溪的视线在他们脸上转了转,随即将视线转到了马骨上。 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怕不是云国的人。 她目光闪了闪,脑海里出现了几个人选。 正当她思索时,不远处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沈落溪转头看去,随即便看到敬安康正在对着箫越泽破口大骂。 “你一个小小的小厮竟然敢使唤本将军,你算什么东西!” “别以为你是溪太医的小厮就可以肆无忌惮,赶紧去烧艾草!本将军看着你做!你若是敢偷懒,本将军便替溪太医处置了你!” 沈落溪眉头微蹙,让几个将士去休息后便走向了他们。 敬安康看到她走过来,赶忙用帕子捂住口鼻向后退了好几步,跟躲瘟神似的,唯恐避之不及,但他开口说话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谄媚。 “溪太医,将士们怎么样了?” 沈落溪淡淡道:“这疫病厉害,只有等高热退了才能医治。” 敬安康蹙起眉头,“溪太医的意思是这疫病不好医治,未必有把握把将士们都治好?” 他略显不满地看着沈落溪,眼底的嫌弃毫不掩饰。 沈落溪不以为意,“我自然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医治他们,只是我方才听到敬将军想要处置我的小厮。” “我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来处置。” 敬安康脸色难看,但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溪太医说得是,我方才太激动了,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不过眼下将士们的性命更重要,现在艾草已经在白醋里泡着了,再等一会便能烧了,溪太医若是还有别的吩咐?” 沈落溪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了萧越泽,“你去用白醋洗洗手,然后把这个药吃了,掩住口鼻准备和我一起烧艾。” “至于敬将军便去多找些人手吧,染上时疫的人用的东西都要烧掉,绝不能让那些东西流入城中,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将军难辞其咎。” 敬安康攥紧了拳头,这种事他自然明白,哪里用着沈落溪提醒? 可惜他还要巴结沈落溪,不能撕破脸!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平和些,省得暴露自己此时的情绪,“我这便去叫人。” 说罢,他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沈落溪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便淡淡收回了视线,“我们动作快些。” 萧越泽点点头,推着车子便到了军营里。 每个营帐都放好了燃起的艾草,艾草和白醋的味道弥漫在四周,这味道虽刺鼻,但对于正在难受的人来说却是一种舒缓。 沈落溪转身从推车上拿下最后一束艾草,没有留意四周的动静。 一枚银针向她飞来,萧越泽听到了声音,顿时脸色一变,侧身将她护在身前。 细微的刺痛从手背传来,他面色不改将艾草递给了沈落溪。 “将这些艾草燃尽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平静地问道。 “先看看将士的高热有没有退下去,这样便可以开始医治了。”沈落溪回答,“等敬将军回来了,你带人把该烧的东西都烧了,这样便可以控制住时疫继续蔓延。” “好。” 沈落溪和萧越泽兵分两路,她去查看将士们的状况,伸手探向他们的额头,见温度有所下降便从空间拿出了治疗时疫的疫苗。 她动作极快,片刻后空间里便堆满了注射完的针管。 沈落溪给最后一个注射完之后,眉眼间才露出了些许疲惫。 她直起身子看向萧越泽,便看到他正带着一群人将需要烧掉的东西搬到空地。 沈落溪缓了缓,抬脚上前帮忙。 一直到太阳下山,事情才勉强忙完。 沈落溪擦去额头上的汗,转身看向萧越泽,“今日辛苦你了,跟着我忙到了这个时候。” 萧越泽笑了笑,却没来得及开口,便直直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迎娶溪太医 “越泽!” 沈落溪急忙上前扶起他,指尖传来的热度瞬间便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 敬安康正不耐烦地指挥手下干活,余光看到沈落溪慢慢将萧越泽扶起来,立刻凑热闹地走上去。 “溪太医,你的小厮怎么了?” 沈落溪没工夫搭理他,冷声道:“他染上了时疫。” 敬安康本来还想凑热闹,听到这话,赶忙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扯来一个手下挡在他面前。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这便派人送溪太医回去,这里有我就够了。” 沈落溪没有说话,带着萧越泽直接转身离开,连一个余光都没给被敬安康推上前的手下一眼。 敬安康看着沈落溪的背影走远,眉眼间满是轻蔑。 他啐了一口,“不就是会点医术吗?神气什么!别以为皇上现在看重你,你就敢骑到我头上!” “说不定你的下场比那个女人还惨!我就睁着眼看着!” 敬安康把这一天来的不满全都骂了出来,神情才舒爽了些,却没看到转身后自己的手下的脸上有多嫌弃。 此时,沈落溪用最快的速度把萧越泽带回了宅子。 幸好现在昊焱他们不在,她不必担心他们会被染上。 她把萧越泽扶进房间,立刻给他喂了退热的药,然后便去打了水,帮他用最快的速度降温。 可过了半刻钟萧越泽的热度还是降不下来,她眉头紧蹙,伸手替萧越泽诊脉。 沈落溪的脸色沉了下来,萧越泽染上的时疫和那些将士染上的时疫不一样。 这个时疫更为凶险,刚才那些退热的药都没办法起作用,必须用更猛的药。 但沈落溪有些迟疑,退热的猛药她自然不缺,可药效太猛容易起反作用,毕竟急冷急热会弄坏他的身子,可不用,还在不断上升的体温也会对萧越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沈落溪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拿出了药,只能赌一把了! 她把药喂进萧越泽的嘴里,不到半刻钟,萧越泽的温度便降了下来,却也因为急冷颤抖着身子。 沈落溪急忙将被子盖在她身上,同时用银针刺入他的几处大穴,让他的血流动得更快,好让身子尽快暖和起来。 但萧越泽还是颤抖得厉害,沈落溪眉头紧蹙。 现在她想唤来侍女去备水,可她吩咐过侍女夜里不必过来伺候,她也没办法离开萧越泽。 她思索片刻后,俯身将萧越泽抱在了怀里。 温度从薄薄的衣衫下传递,让萧越泽好了些。 迷糊间,萧越泽睁开了眼,但他难受得厉害,只能依稀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根本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强烈的眩晕让他再次失去了意识,再睁眼时外面已是一片大亮。 萧越泽想要撑起身子,但他的手酸软无力,头也疼得厉害,只起来了一点又摔了下去。 身上的酸痛感让他闷哼了一声,随即便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他抬眼看去便对上了沈落溪疲惫的眼眸。 “你醒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沈落溪浅笑,“既然醒了就过来把这药喝了,你染上的疫病比军营里的将士们严重,可能在要床上躺几天。” “等你恢复力气可以下床后,身子便好了。” 萧越泽看着她走近,这才发现她眼下的乌青有多重。 他满脸愧疚,声音沙哑地道歉道:“劳烦将军昨夜照顾我一夜……” “无碍,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如何染上时疫的。”沈落溪问。 萧越泽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陪将军放置艾草时,暗处有暗器飞来,我便替将军挡了下来,但我没找到身上的暗器,便没有和将军说起这件事。” “想不到那暗器上竟然带着疫病,不过好在染上病人是我,不是将军。” 他庆幸地对沈落溪笑了笑,却被沈落溪弹了弹额头。 “虽然我很感谢你替我挡了下来,但你日后你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应该马上告诉我。” 萧越泽乖巧地点了点头,沈落溪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只是微微发热后,她放心了许多。 昨夜萧越泽反复发热,她便在萧越泽身边守了一夜,直到天明才好些。 她看着萧越泽把药喝光后走出了房间,随即把萧越泽用过的东西都集中起来丢进火堆里。 沈落溪静静看着火舌吞噬那些衣物,脸上满是深沉。 对她下手的人想要阻止她继续干涉这件事,可惜那人没料到萧越泽会发现,还拦了下来,以至于失了手,想来那人不会善罢甘休。 她得想办法抓住那人,问清他背后的人是谁,她也好想办法应对。 …… 翌日,沈落溪刚走进太医院便被太医们团团围住,她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先前这些太医面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现在怎么转性了? 沈落溪浅笑,“诸位大人有事吗?” 太医们眼睛发亮,紧紧看着她,“军营发生时疫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想不到溪太医才用一天就治好了染上的时疫的将士。” “我们翻遍医书也没找到见效如此之快的药,所以实在好奇溪太医是怎么做到的。”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们一个药方,“不过这个药方,也不是什么疫病都能治,诸位日后若遇上了,需要酌情更改药方。” “这样的小事对诸位大人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众太医接过药方,都在暗自争抢,这么宝贝的药方若是自己拿着,万一再起疫病,他们也是有功之臣! 他们不再理会沈落溪,注意力都在药方上,沈落溪不以为意,转身往自己的位置去,却看到商康宁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想不到太医院竟然这么热闹,孤来得可不是时候?” 商康宁的声音响起,众太医立即停了下来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商康宁笑道:“既然诸位太医都在,孤正好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 “钦天监已经选好了良辰吉日,孤不日便会迎娶溪太医。” 第二百四十一章 假扮夫妻 沈落溪提早走出了宫门,便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她眼睛微眯,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不止一双眼睛。 她面色如常,大步转身离开。 很快,她便回到了宅子,一进门她便看到萧越泽正在前堂等着自己。 侍女正好经过,无奈地走到她身边说道:“我们劝了小公爷好几次,但小公爷执意要在这里等着将军,我们拗不过他,只能由他去了。” 沈落溪点点头,“我回来时身后跟了几只虫子,尽量活抓。” 侍女一听,严肃地应了声“是”,眨眼间便消失了。 沈落溪收回视线,大步走到了萧越泽面前,抬手探向他的额头。 萧越泽愣了愣,回过神后便乖巧地任由她检查自己。 “看着是比今天早上精神了些,但现在你的身子是最虚弱的时候,天气又越来越冷了,若是害了风寒怎么办?”沈落溪眉头微蹙。 萧越泽笑笑,“不能跟着将军身边,我实在担心,好在将军平安回来了。” “不过将军回来时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落溪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伸手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眼下让你的身体尽快恢复更重要,只是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并且只有你能帮我。” 萧越泽看到她的脸上多了几分严肃,神情也跟着认真了起来,“我必定竭尽全力。” “我需要你假扮我的夫婿。”沈落溪平静道。 萧越泽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耳边传来沈落溪的轻笑,他才瞬间红了脸。 “将军,这……” 沈落溪笑着和他解释了前因后果,萧越泽闻言眉头紧锁,“太子别有用心,竟然敢在将军身上打这样的主意!” “只是假扮夫婿……”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又红了起来。 沈落溪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目光闪了闪,“当时他们逼得太紧,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明白突然让你这么做,你未必会愿意,毕竟……” 不等她把话说完,萧越泽便打断了她,“我愿意的!” 话音落下,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急忙说道:“只要能帮上将军的忙,我什么都愿意。” 萧越泽垂下眼,他虽仰慕沈落溪,可从来没想过能和沈落溪成亲,即便是假的,他不敢想。 现在有这样的机会,他实在不想放手。 沈落溪笑笑,“既然你同意了,那这件事便这样办吧。” “太阳快下山了,入夜后会冷,你快回房间休息吧。” 说罢,她便催促着萧越泽离开。 萧越泽只能不情不愿地点头,跟着侍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沈落溪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眉眼间多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她轻叹一声坐下。 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垂眸看着茶叶在里面飘荡,片刻后她听到落地声,这才抬起头。 只见一个侍女将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放在地上,随即快步走到沈落溪面前。 “将军,您快过来看看!” 沈落溪眉头微蹙,立即站了起来,等走近了她才发现眼前的人是谁。 “你怎么伤成了这个样子?” 地上奄奄一息的人竟然是商康宁派来监视她的暗卫,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替他医治,半刻钟后那暗卫才恢复了些力气。 “姑娘……快让您的夫婿躲起来……” 沈落溪眉头紧蹙,“太子已经派杀手过来了?” 她一边问,一边给那暗卫喂下一颗吊住精神的药,暗卫这才又有了些力气,“是,太子殿下在责罚我办事不力时已经下令让杀手出发了。” “我被扔回房间后,便拼命跑来找姑娘了……姑娘快别管我了,快去救他吧……” 沈落溪吩咐侍女照顾好暗卫,自己大步往萧越泽的房间走。 刚走进院子,她便听到打斗声从房间里传来。 沈落溪脸色一沉,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房间,一眼便看到萧越泽正在虚弱地抵抗着闯入的杀手。 杀手出招凌厉,每一次都对准了萧越泽的致命处,他们看到沈落溪来了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动作更加快了。 萧越泽想要开口让沈落溪离开,可他现在根本没有余力开口。 他咬着牙忍不住想若是他能尽快恢复就好了,否则这些杀手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萧越泽用尽全力挡下杀手的攻击,可还是免不了受伤,他眉头紧蹙,思索着应该如何解决这些杀手,鼻子便闻到了一股甜香。 不等他反应,杀手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一道人影闪过,大半杀手倒在了地上,萧越泽愣了愣,立刻强撑着身体解决了剩下的一半。 沈落溪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杀手,“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软筋散会让你们两个时辰内动弹不了。” 杀手沉默不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我不会杀了你们。”沈落溪平静地说道:“我不是你们的主子,暴虐无道,以杀人为乐。” “但我猜你们就这样回去复命,怕是只有死路一条,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杀手们一愣,没想到沈落溪会这么说,毕竟他们这些人命如草芥,主子可以随意处置他们的生死,更别提死在任务中了。 可现在竟然有人说可以放过他们,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回答呢?”沈落溪问。 她把萧越泽扶到一旁,淡淡扫视杀手,杀手思索片刻,“天下白吃的午餐,姑娘想要我们怎么做?” “你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需要把太子让你们做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我就够了。” 杀手们有些迟疑,商康宁让他们干了不少脏事,随便一件便能让朝堂动荡。 沈落溪也不催促,给了他们时间思考,同时给萧越泽解开了身上的软筋散,再看向他们时,他们便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我们愿意将所有事情告诉姑娘。” 沈落溪勾起嘴角,“我会让人将你们平安送出京城。” 等她听完了杀手说的话,神情便凝重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二章 贵客来访 东宫内,商康宁烦躁地屈指轻敲着桌子,耳边留意着四周的动静,可暗卫还是没有在料想的时间内回来。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报时的梆子也已经响了三声,再过一会天便要亮了。 商康宁已经不想继续等下去了,他冷声道:“来人!” 他话音落下,一个暗卫便出现在了他面前,“请殿下吩咐。” “去溪太医那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商康宁冷声道:“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交代。” “是。” 暗卫离开后,商康宁就控制不住摔碎了一个茶杯,一旁伺候的太监被吓了一跳,又不敢马上上前收拾,只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商康宁的神情,却看到他满脸狰狞,吓得他几乎要哭出来了。 商康宁恶狠狠地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仿佛这茶杯就是沈落溪一样。 他在宫中筹谋多年,不知用了多少手段才当上了太子,他这往后余生应该都是顺风顺水才是,可没想到现在竟然在沈落溪身上摔跟头! 明明就差那么一点了,沈落溪竟然早就成亲了! 商康宁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把沈落溪抓来,将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否则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他已经派人去警告太医院那些太医了,可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定已经有太医院以外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笑话他! 商康宁愤怒地就将凳子踹倒,暗卫正好回来,凳子便重重砸在了他身上。 暗卫不敢让他看出自己的痛苦,暗暗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后才平静地开口,“殿下,已经查清了,那些暗卫都死了。” “属下赶到时,溪太医已经在吩咐下人把尸体运出去了。” 商康宁一愣,赶忙追问道:“一个都没剩下?” “是,属下已经数过了,是六个人,他们的身上都有信物。”暗卫沉声道:“不仅如此,属下似乎还看到了青王殿下的人。” “你看仔细了?”商康宁脸色一沉。 “是,那人不是溪太医府里的人,他的身上还有青王府的玉佩,所以属下笃定那是青王殿下的人,殿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商康宁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想不到他盯得这么紧,沈落溪和青王还有往来! 上一次他明明已经挑起了青王对沈落溪的厌恶,青王怎么可能还会派人去和沈落溪见面? 难不成那个蠢货的愚蠢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这个可能,商康宁不敢肯定,因为凭他对青王的了解,青王没有这个脑子,可仔细想想,他又担心青王一直以来都是在演戏。 商康宁越来越烦躁,语气不耐烦道:“立刻让人去盯紧溪太医和青王,有任何动静都要及时回来禀报孤!” “是。” 暗卫离开,东宫便传来了打砸的声音,吓得东宫四周的宫人都垂下了头,生怕自己的下场也会和那些瓷器一样,四分五裂。 …… 翌日,沈落溪缓缓起身。 侍女见她醒了,便将昨晚东宫的情况告诉了她。 沈落溪淡淡点了点头,所有发展都在她的料想之中。 商康宁的疑心症极重,知道青王派人过来,必定是彻夜未眠,越想越会钻进死胡同。 这样一来,她可以安稳一段时间,让商康宁和青王慢慢斗就是。 她梳洗好,换好衣服后抬脚走向了萧越泽的房间。 但她走到萧越泽的院子时,便看到了他舞剑的身影。 沈落溪挑了挑眉,慢慢走上前,舞动的长剑下一刻便被收进了剑鞘。 她看着萧越泽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显现出结实的身体,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 “我昨日和你的话,今日便忘了?”沈落溪冷声道。 萧越泽立刻像犯了错的孩童一样站直身子垂下头,“我已经有两日没有练剑了,今日便忍不住练了一会。” “将军放心,我只练了一刻钟!” 他紧张地解释着,生怕沈落溪不相信。 沈落溪轻叹一声,“罢了,我知道你在床上躺的这几天也憋坏了,只要你有分寸,练一会剑也好。” 萧越泽露出笑容,随即问道:“现在我已经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今日……我可以陪将军一起进宫吗?” 沈落溪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让萧越泽多动一动能加快身体恢复的速度。 她沉思片刻,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该给萧越泽用什么药,余光便看到了萧越泽绯红的脸。 “你的脸有些红,是不是身子又难受了?”她追问道。 萧越泽略显踌躇地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嘴,许久才将想问的事问出口。 “如今我是将军的夫婿,是不是应该较之前改变些比较好,这样也能避免暴露。” 他一脸认真,脸却还是控制不住红了脸。 沈落溪看着他的模样,心猛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她紧了紧手,将心中的怪异压下。 “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不必太过刻意,和先前差不多就好,这样太子和青王也察觉不出来,毕竟这场戏便是演给皇上和他们看的。” “我明白了。”萧越泽认真回答。 但只要想到现在自己是沈落溪的夫婿,即便是假的,他也难以克制上扬的嘴角。 这样的日子若是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萧越泽想罢便恢复了过来,他温声说了一句便走进房门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不多时,两人便进了宫,准备直奔太医院时,沈落溪却发现宫人们都行色匆匆。 她想要拦下一个宫人,可他们没有时间理会沈落溪,都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自己手上的活。 沈落溪一脸疑惑,加快了去太医院的步伐,没想到太医院上下也忙疯了。 药材被重新清点,这活十分繁重,又不能做。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伸手拦下了一个太医,“今日怎么清点起药材了?大人怎么下令让宫人来做?” 那太医重重叹了口气,“因为有个贵客到了京城,若是不小心怠慢了,那可是会被杀头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熟悉感 使臣一愣,随即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太子千金贵体,怎么可能会命不久矣!” “皇上,您的这位神医竟然敢咒我上元国的太子,简直没有一点规矩! 若是皇上不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说法,上元国绝不罢休!” 沈落溪神色看着使臣激动的模样,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也没有开口辩解,而是等着他说完。 皇上见使臣咄咄逼人,视线落在了沈落溪身上,用眼神示意她快点解决这件事。 等使臣说得口干舌燥后,沈落溪才慢条斯理道:“难怪太子殿下的病迟迟不好,都是因为有大人这样的人在旁伺候。” “讳疾忌医这个道理,大人难道不知道吗?” 使臣瞪大了眼睛,几乎要被她气笑了,“你说太子殿下不久于人世,那你倒是说说太子殿下得了什么病?”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太子殿下这病叫诛心,是心病,若是再不医治便再也治不好了。” “大人,这可是关乎太子殿下生死的大事,大人必须慎重啊!” 她神情认真,让人抓不出错处,使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太子明明没病,沈落溪偏说有病,使臣想要反驳,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使臣下意识看向太子,太子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口道:“那么多名医来给孤看过病,最后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有神医说得煞有其事。” “若神医不是在骗孤,神医打算如何医治孤的病?” 太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落溪,却看到她浅浅一笑,“虽然太子殿下病了有些时日了,但想要治好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有一个古方,太子殿下回去煎水服用三日,身体便能恢复如初。” 说罢,她便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药方放在太子面前。 上元国太子挑了挑眉,随即用眼神示意使臣仔细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错处。 使臣心领神会,神情轻蔑地看向她,“我便先替太子殿下看一看,若是这药方不妥,神医可难逃罪责。” 他把药方上的每个字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可他越看,脸色越难看。 太子注意到了他的神情,眉头微微蹙起,“这药方如何?” 使臣知道他在催促自己,可他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把药方递给了他。 太子眉头微蹙,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 这药方乍一看没有任何问题,都是些寻常可以清热解毒的良药,唯一不寻常的地方便是这些药一味比一味苦。 黄连、鱼腥草之类的药草写了一整页,他很难不怀疑沈落溪是故意的。 他抬眼看向沈落溪,沈落溪淡淡道:“太子和使臣大人的脸色有些奇怪,可是这药方有什么问题?” 太子抿紧嘴角,“神医这药方可真是别具一格,孤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将这么多苦药写在同一张纸上。” “孤想知道这些药如何能治好孤的病?无论孤怎么看,这药方都像是胡乱写出来的。” 沈落溪笑了笑,“身为医者怎么可能随便写一个药方呢?这样做既是侮辱我,也是侮辱得了病的人。” “这药方清热解毒,能让太子殿下的心病尽快好起来,难不成太子殿下是怕苦?” 太子额间青筋凸起,尽可能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些,“孤病了这么久,自然是什么苦药都吃过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孤也算是久病成医了,看到神医的药方难免会觉得奇怪,孤瞧着这些药,怕是对孤没什么作用,神医可还有别的方子?” 沈落溪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这是治好太子殿下最好的办法,只需三日,太子殿下便能看到效果。” “太子殿下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他沉下脸,高位上的皇上便开口附和道:“溪太医的医术出神入化,只要太子殿下按照溪太医的话用了药,身子必定能慢慢好起来。” “太子远道而来,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沈落溪和皇上一唱一和,摆明了在和太子说,你若不愿意,是好是坏便和他们没关系了。 太子暗暗紧了紧拳头,突然来访为的就是让云国毫无准备,他好借机跳出错处,可他没想到这个太医有点本事! 难不成他要这么灰溜溜地回到上元国? 沈落溪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她转身对皇上行礼,“皇上,太子殿下舟车劳顿,突然到云国来许是还没适应。” “不如派人先送太子殿下回驿站吧,其余的事可以等太子殿下休息好后再议。” 皇上求之不得,不等使臣开口他便先开口道:“溪太医说得是,朕瞧太子也是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来人,立刻送太子和使臣回驿站!” 几个太监立刻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对太子他们说道:“太子殿下,请。”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沈落溪和皇上都已经把这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若是再不识趣点,可真是没皮没脸了。 他起身时看了沈落溪一眼,随即才带着使臣转身离开。 沈落溪只当没看到他眼底的杀意,等他们走远,皇上喜笑颜开。 “溪太医果然机灵,上元国的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 “朕要好好赏赐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朕!” 沈落溪神色淡淡,只回答不需要,心中却盘算了起来。 那太子的行事作风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她今日狠狠下了太子的面子,她不信太子能轻易放过她。 …… 驿站内,太子一回到房间就把看到的东西都砸在了地上。 使臣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缩着脖子站在一旁,毕竟他今日没有把太子交代的事办好。 直到太子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太子才停了下来。 他把脸上的描金面具摘下丢在了一旁,恶狠狠瞪了使臣一眼,若是沈落溪看到了必定一眼便能认出来。 因为他不是别人,而是先前被人从云国救走的苍明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军队压境 沈落溪脚步一顿,淡淡地回答道:“我虽游历过许多地方,但并未去过上元国,更何况殿下千金贵体,想来也不会去些市井的小地方。” 江明朗上下打量了她许久,“上前来。”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蹙起眉头,顺从地走上前,下巴便被他捏住了,他像是看什么物件似的将沈落溪看了个仔细。 光看容貌,江明朗的确看不出来眼前的女人和沈落溪有相似之处,可两人的医术、行事作风却如此相似。 “你的医术是和谁学的?”他冷声问道。 “爷爷去世前将所有的医术交给我了,让我可以混口饭吃,不至于会被饿死。” 沈落溪张口就来,江明朗想要挑出错处也找不到,他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你的医术和先前遇到的女子同样厉害,孤才会忍不住好奇,所以才多问了几句。”江明朗皮笑肉不笑。 “即便殿下认错了人,我能让殿下想起友人,是我的荣幸。” 江明朗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听到她这么说,脸便阴沉了下来。 “你可以离开了,孤若有事会叫你的。” 说罢,他便躺下来闭上了眼。 沈落溪在心中冷笑,江明朗想要试探她,她怎么可能让江明朗得逞? 结果第二天进宫时,她便听说江明朗昨晚连夜离开了。 其他太医忍不住议论道:“上元国的太子怎么走得这么着急啊?莫不是嫌我们怠慢了?” “是啊,他的身子才刚恢复,应该休息两天再走才是,溪太医,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沈落溪闻言浅浅一笑,“昨日我替殿下医治时,殿下并为表现出什么,想不到今日竟听到殿下已经离开的消息。” 几位太医众说纷纭,想要猜到江明朗离开的原因,正讨论在兴头上,一个太监便急匆匆跑了进来,他喘着粗气环视太医院,看到沈落溪后急忙说道:“溪太医,您终于来了!皇上正等着您,您快跟奴才走吧!” 沈落溪眉头微蹙,对萧越泽使了个目光才跟着太监离开。 太监带着她一路到了参政院,她的脚才刚踏进门,大殿里的人便转头看向了她。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准备向皇上行礼时,青王便高声道:“伺候上元国太子的宫女说昨日溪太医和太子说了好一会的话,等溪太医离开后,他便变了脸色。” “现在上元国大批军队正在靠近云国边境,若不是溪太医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上元国太子怎么会连夜离开,甚至还挑起了战事! 本王瞧这里头有猫腻!” 沈落溪听青王分析得头头是道,等他说痛快后才开口,“昨日青王殿下陪皇上去探望殿下时,青王殿下也和殿下说了不少。” “那如今上元国压境,青王殿下也有嫌疑。” 青王立刻瞪大了眼睛,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竟然敢污蔑本王,信不信本王……” 不等他说完,皇上便先一步打断了他,“青王,等溪太医说完再做定论也不迟。” “还有什么好等的?”青王高声道:“以本王看,溪太医分明是上元国派来的细作!否则所有的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 “父皇,您想想,自从溪太医进宫后,军队得时疫、上元国突然来访,那太子还险些丧命于此!这一桩一桩的事串联起来,父皇还不觉得奇怪吗?” 皇上沉默不语,只是冷冷看沈落溪。 青王见状,嘴角的笑意便更浓了,他一直在收买太医院的太医,一是搞好关系打探情报,二是借机算计沈落溪。 可惜给了他们不少银子,他却没有丝毫成果,无论是让其他太医孤立沈落溪,还是将名贵的药材放在沈落溪身上,沈落溪都平安无事。 现在,他终于抓到机会了! 大殿里其他大臣看向沈落溪的眼神很是不满,仿佛一把把刀子似的刺在沈落溪身上。 “原来是她是上元国派来的细作啊,难怪医术如此高超,又擅长讨皇上喜欢!” “天佑我云国,若不是青王殿下,咱们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依我看,应该把她带到上元国的军队面前斩首示众!” 这大臣的话音落下,立刻得到了其他大臣的附和,他们纷纷和皇上请命,要皇上处死沈落溪。 青王得意地勾起嘴角,“溪太医,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沈落溪神色淡淡,毫不在意他的嘲讽,而是坦然地对上了他的眼睛,“青王殿下口口声声说我是细作,证据呢?仅仅只是因为我昨日是最后一个离开行宫的吗?” “那伺候的宫女一直在旁边的话,想来也能听到些只言片语,不如让那宫女来与我对峙,也好让我证明清白。” 青王轻蔑地看着她,“这么多证据已经足够治你的罪了,没必要再让宫女过来,省得浪费时间!” 沈落溪闻言轻笑了一声,“青王殿下问我还有什么要说的,却连让我证明清白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此事重大,也由不得青王殿下决定。” “请皇上慎重定夺。” 青王黑了脸,抬眼看向皇上,便在心里低咒了一个。 皇上没有马上表态,分明就是打算偏袒沈落溪! 他还以为能借机除掉沈落溪,让沈落溪明白和自己作对的后果有多严重! “好了,青王说得也并无道理,可溪太医想要证明自己不是细作,那便拿出些证据来。”皇上淡淡道。 “当时在行宫里伺候的不止那一个宫女,进出的还有其他宫女和太监,皇上想问,随便问一个人便是了,我对皇上的忠心天地可鉴。” 皇上露出满意的笑脸,青王立刻便坐不住了,“即便宫女不能证明你是细作,可你离开后上元国太子便变了脸色要求离开,这是不争的事实,你抵赖不得!” 沈落溪平静回答,“让我好好照顾殿下是皇上的意思,难不成我要置之不理吗?” 她把青王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只是干巴巴说了一句,“就算你说得有道理,可上元国的军队压境,肯定是你没有照顾好上元国太子才招来的这祸事!” “只要我击退上元国的军队,青王殿下便无话可说了吧?”沈落溪淡淡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准备上前线 青王一愣,回过神后大笑了起来,“溪太医,你可真会开玩笑,你知道什么是行军打仗吗?” “你到了战场,只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怎么击退上元国的军队?” 其他大臣也跟着露出了嘲笑的神情,本来安静的大殿顿时变得嘈杂了起来。 沈落溪面色不改,她不需要去在意别人是怎么看的,因为能决定这件事的只有皇上。 她静静看向皇上,“请皇上下令。” 皇上对沈落溪的医术还是十分认可的,但让沈落溪去战场,他难免有些迟疑。 毕竟沈落溪看起来太过纤细,仿佛风一吹就能倒,让她去战场的确是去送死。 他正要开口,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便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众人吓了一跳,还没等回过神,士兵就大喊道:“皇上,不好了!敬将军节节败退,再这么下去,不出五日上元国的军队便会攻入城中!” “什么!” 皇上猛地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商康宁急忙上前扶住他,“父皇,您别着急,事情还有转机!” 皇上一听,仿佛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追问道:“还有什么办法?康宁,若是你有法子能阻止上元国进犯皇城,朕即刻写诏书传位给你!” 他急切地看着商康宁,想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商康宁却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安慰皇上而已,哪有什么办法? 虽然他想要得到皇位,但若是胡乱说一个办法,云国的情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皇上见商康宁不说话,脸色沉了下来,他将视线转向青王,“既然太子想不出什么办法,那青王呢?” 青王也不敢看向皇上,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如今情况复杂,需得好好商议一番才能下决断。” “那诸位大臣呢?”皇上冷声道。 大殿里的大臣哪里敢说话?更何况他们大多久居朝堂,哪里知道该如何打仗? 偌大的大殿一片死寂,不少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废物! 平日里个个能说会道的,今日怎么都哑巴了!”皇上怒声道:“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连一个对付上元国的办法都想不出来吗!” “都给朕想办法!想不出来,今日就别走出这里了!” 众人一听,赶忙跪下来求皇上息怒,只有沈落溪在跪倒的大臣中,依旧腰背挺直地站着。 皇上眉头微蹙,“溪太医可是想到办法了?”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方才我已经说过了,只要皇上派我去前线,事情自然可以解决。” “反正眼下无人可用,皇上为何不试试?若是输了,结局也不过是和皇上料想中的一样罢了,赢了对皇上来说更是百利而无一害。” 皇上沉默不语,青王却又在一旁嘲讽了起来。 “溪太医还真是迫不及待地去送死啊,不过溪太医坚持,儿臣觉得皇上答应也可以。” “如今战局不容乐观,兵力必定紧缺,多个人也能在前线多挡一会。” 皇上看了沈落溪一眼,随即开口道:“溪太医,你真的要去前线吗?” 沈落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明白无论我现在说什么,皇上和诸位大臣都不相信我的话,既然如此,皇上只需要用眼睛看,等皇上看到了结果便知道该不该相信我了。” “时不待人,请早做决断。” 她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旁的商康宁目光闪了闪,转头看向皇上,“父皇,儿臣相信溪太医。” “溪太医如此笃定,必定有自己的打算,我们等着便是。” 沈落溪的视线从商康宁身上扫过,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商康宁是会拉拢人的,在她孤立无援时替她说话,若是换一个人,她必定心怀感激,但商康宁浑身透着“别有用心”几个字,让她只有厌恶。 “罢了,既然如此,溪太医便去前线吧。”皇上下决心般说道:“一会朕便派人送你过去,在出发前,溪太医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沈落溪摇摇头,“多谢皇上成全。” 皇上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毕竟沈落溪只是一个太医,即便会制些药,也聪颖,但战场刀剑无眼,谁也不知道在发生什么。 最后,他摆摆手便让她退下了。 “你们可以离开了。”皇上冷声对大臣们说。 “是。” 大臣们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大殿,青王才敢上前一步说道:“父皇,您不应该答应让溪太医去的,毕竟她还没洗脱嫌疑,万一到战场上,和上元国里应外合,云国岂不是更危险?” “父皇,依儿臣看,还是把她抓起来,拎到上元国面前杀了最合适。” 皇上没有回答,商康宁却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 “在父皇点头前,二哥怎么没有开口阻止?如今父皇已经答应溪太医了,二哥又说这样的话,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青王瞪了一眼,“本王方才不说,自有本王的打算,不像你明明作为太子,却什么法子都想不来,实在有愧父皇对你的期望!” 商康宁浅笑,“是,我的确应该多向二哥学习。” 青王愣了愣,觉得自己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皇上冷声道:“够了,现在是争吵的时候吗?若是云国战败,难道你们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有这个时间吵架,还不如想想怎么应对上元国!” 青王说不出一句话,皇上也并不意外。 “行了,你去忙吧,和上元国的战事你就别管了。”他不耐烦道。 青王想再说点什么,商康宁却先一步打断了他,“昨日孤偶然路过二哥的案牍,公务都已经堆成了小山了,二哥再不去处理,可就做不完了。” “孤还记得上一次二哥是威胁孙相替你做完的,不知道二哥可有好好谢谢孙相?” 青王身子一僵,没想到商康宁会在这时候揭他的老底! 他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皇上缓缓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只让溪太医去前线略有不妥,我们何不让景国帮忙?” 第二百五十章 求助景国 皇上眼睛微眯,他一听便明白了商康宁的意思,但上一次他派人去景国试探,还派兵攻打,虽然输了,但景国必定不待见云国。 “景国现在的皇帝是那位让人闻风丧胆的瑄王,上次便是他亲征前线大败我们,他们怎么可能会帮我们的忙?” 商康宁笑着安抚道:“儿臣明白父皇的顾虑,可眼下这是儿臣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父皇也不必担心,儿臣让景国皇帝点头的。” 皇上点点头,将这件事完全交给商康宁去办。 “是,儿臣必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商康宁勾起嘴角。 …… 景国。 苍云瑄放下朱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余光扫向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瓷瓶,他脸上闪过几分黯然,但 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这时,勤政殿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抬头看去便对上了苍晨儒的视线。 “难得看到皇上休息,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可真是没有一日懈怠啊。”苍晨儒笑道。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苍云瑄看到他手上的信时,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什么?” “是云国寄来的信,我进宫时正好碰到送信的侍卫,便顺手接过拿过来了。” 说罢,苍晨儒便把手里的信递给了他。 苍云瑄打开快速扫了一眼便放了下来,苍晨儒好奇道:“里头写了什么?” “前两日朕不是和你说过上元国的军队正在逼近云国的边境,云国这封信便是让朕帮一帮他们。”苍云瑄回答。 苍晨儒撇撇嘴,“他们的脸皮可真厚啊,上一次他们派兵来攻打景国的事,他们都忘了?” “皇上可不能答应! 省得他们觉得咱们好说话!” 苍云瑄没有回答,而是垂眼思索了起来。 云国向他们求助,一来是有结盟的心,二来……怕是还有别的心思。 现在景国比先帝在时更加繁荣,全都是他和苍晨儒的功劳。 为了让百姓过得轻松些,他减免了三年的税收,苍晨儒的产业遍布景国,即便没有税收,国库也不会吃紧。 而且他们还处置了不少贪官,若是仔细算来,景国比云国还要富庶。 所以云国来求助他,倒也不奇怪。 苍云瑄淡淡看向他,“朕打算答应下来。” 苍晨儒一愣,神情疑惑地看向他,“皇上为何要答应?帮他们抵御上元国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更别说云国已经大不如前了。” “要帮还不如帮上元国,至少上元国国富兵强,交好还能带动两国的商贸!” 他洋洋洒洒地说完了自己的想法,苍云瑄却只是浅浅一笑,“朕虽说要云国,却也没有说要和上元国为敌啊?” 苍晨儒更加疑惑了,“不为敌怎么帮云国?” 苍云瑄将那封信推到他面前,示意他仔细看看。 苍晨儒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看了,脸色便慢慢变得复杂了起来。 “云国这个时候还邀请皇上去拜访,这不是故意的吗?要是上元国的军队正好在这个时候破开城门,皇上不就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了吗?” “不会让上元国有机会的。”苍云瑄认真道:“朕之所以会答应帮他们,也是在帮我们,倘若上元国攻破了云国,你觉得接下来会是谁?” 苍晨儒闻言,神情严肃了起来。 唇亡齿寒,云国没了,接下来自然就是景国了,他光想着不能帮,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皇上打算怎么做?”他问。 苍云瑄笑着看向他,“朕许久没有骑马了。” 苍晨儒心领神会,“皇上不在时,臣会替皇上打理好景国的。” 说话时,他的余光扫向了苍云瑄的桌子,看到那个小瓷瓶时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皇上这是又想嫂嫂了?” 苍云瑄知道他的意思,伸手便将那个小瓶子收回了怀里。 “她已经死了,没什么好想的。” 苍晨儒见他一脸漠然,仿佛已经放下了一样,但事实上,他一直将沈落溪藏在心里念想着。 沈落溪被送去陵寝时,苍云瑄公务繁忙,连目送着棺椁出宫的时间都没有,有不少人因此在背后说他冷血无情,对自己的结发妻子竟然如此冷漠,可怜了替他挡下那一刀的沈落溪了。 但除了他,没人知道苍云瑄在事后,亲自替沈落溪操办了葬礼。 无论大事小事,苍云瑄事无巨细,不允许葬礼上出现任何错处,甚至还给沈落溪守了一天一夜的灵,第二日一早又要匆匆去上早朝。 那时候他真担心苍云瑄会日渐消瘦,幸好一切如常。 “皇上的话,臣不敢置喙。” 苍云瑄无奈看了他一眼,“你去替朕准备准备,朕今夜便出发。” “是。” 苍晨儒走出勤政殿,在心中默默感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可惜,一切都晚了。 …… 经过一天一夜的赶路,沈落溪和萧越泽终于到了军队驻扎的地方。 沈落溪才靠近营帐,血腥味便扑鼻而来,她眉头微蹙,掀开帘子便看到了几十个身负重伤的将士。 将士们都记得沈落溪,见她来了想要挣扎着起身行礼 ,马上便被沈落溪拦了下来。 “你们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就不必拘泥于这样的礼数了。” 她大步走上前替他们把脉,有不少人的伤口已经感染,必须尽快剔除腐肉,否则受伤的手和脚可能就废了。 “越泽,出去打盆水来。” 萧越泽立刻转身,营帐的帘子却被敬安康先一步撩开了。 “溪太医,你要来的事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敬安康谄媚道。 沈落溪抬眼看向他,眼底满是厌恶。 相较于见血见肉的将士们,敬安康的衣服可以说是一尘不染,难怪前线节节败退,原来是敬安康一直在让将士们去送死! “临危受命,敬将军也不必这么客气。”沈落溪冷声道:“只是不知道,敬将军接下来打算带着这些残兵败将怎么做。” “方才我进来的时候,上元国已经遣先锋来叫阵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审问 商康宁眉头紧蹙,随手抓了一个人冷声质问道:“为什么将军和大部分将士都不见了?他们去哪了?” 那人老实回答,“将军带着两千人去突袭云国军营了,昨晚半夜就走了,殿下不知道吗?” 江明朗沉下脸,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祁远骞在瞒着他做了这样的事! “为什么将军私自带兵离开这件事没有人告诉孤!现在马上去把将军找回来!” “是!” 那人赶忙转身去办,江明朗只能在心中期待一切都来得及。 可祁远骞带着将士离开已经好一会了,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回来时,脸上满是为难。 江明朗眼皮狂跳,怒声道:“说!” “将军和那几千将士已经全军覆灭了……” 虽然早有预料,可江明朗听到时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祁远骞带走的都是精兵,剩下的大多是没打过两次仗的新兵,根本没办法压制云国! 江明朗平复不了自己的心情,他猛地抓住那人问道:“将军还活着吗?” 那个将士听到江明朗这么问,眼神忍不住转向了另一边。 “说!” “我赶到时,将军已经被乱箭射死了……” 江明朗脸色惨白,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祁远骞死了,这个军队便不成气候了,再继续留下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你马上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马上收拾东西撤离!多余的东西不要带,省得累赘!” “是!” 将士们的速度很快,片刻后便集中到了营地前,江明朗已经没有心思清点人数了,随便扫了一眼便准备出发,可刚转身就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脸。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啊?” 江明朗对上沈落溪的脸,被吓了一跳,他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整个军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包围了。 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线,故作淡定地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太子殿下这么问倒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沈落溪笑笑,“毕竟解决失败者是没有话语权的,若是太子殿下乖乖束手就擒,我会下手轻一点。” “究竟该如何做,太子殿下可要想清楚了。” 江明朗脸色难看,沈落溪分明没有让他选的意思!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冲出去,却马上就被沈落溪给识破了。 “现在包围太子殿下的不过百人,太子殿下想要突围也不难,不过景国的援兵就在外围,太子殿下便是逃了,怕也是跑不远。” “太子殿下,选吧。” 沈落溪笑盈盈地看着他,看得江明朗背脊发凉,他垂下眼攥紧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把沈落溪碎尸万段。 可权衡利弊后,他明白自己这么做是一件愚蠢的事。 他沉默不语,手不动声色地摸向了自己的腰侧,下一刻一把长剑划破了他的手。 “啊!” 江明朗捂着手向后退了一步,腰侧的信号弹也落在了地上。 萧越泽用剑将信号弹挑起丢到了一边,他冷冷看向江明朗,“不要做多余的事。” 沈落溪笑笑,“所以太子殿下是决定好了?既然如此,那……” “等等!” 江明朗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了,挣扎了许久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我、我投降……” 沈落溪勾起嘴角,“太子殿下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来人,把他们的头用黑布蒙住,关进营帐里押送回云国。” “是!” 江明朗眼前一黑时,心中满是绝望,却无力反抗。 他与皇位,彻底无缘了…… 夜晚,将士们围着篝火大口吃肉、喝酒,说笑声不绝于耳。 沈落溪便坐在一旁静静看着,萧越泽则站在她身侧替她挡住夜晚的寒风。 几个将士说着话,突然便抱头痛哭了起来。 “想不到我们都还活着……” “这都是溪太医的功劳,若不是她,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坐在这里喝酒吃肉!” 他们根本不敢想在战场上还能不用受伤,也不必明知会战败,还要被推去送死。 将士们感激地看向沈落溪,她也只是回以浅笑,“你们不必谢我,这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将士们沉默不语,本该最寻常的事,对他们来说却是奢望。 这时,一个将士跑过来在沈落溪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这才发现苍云瑄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眼睛微眯,起身带着萧越泽走向了关押江明朗和祁远骞的营帐。 沈落溪还未进去,便听到里头传来了叫骂声。 “你竟然敢算计老子,等老子离开这里,一定要带兵踏平景国!” “你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难不成你觉得饶了你一命,你便能安稳地走出这里了?”苍云瑄冷淡的声音响起。 祁远骞脸色难看,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看向一旁的江明朗,“明朗,你快帮舅舅说话啊!” 江明朗不耐烦地蹙起眉头,根本不想理会他,若不是祁远骞擅自行动,他也不会被抓。 现在他巴不得祁远骞死了,也算是解了他的心头之恨了。 他平复心情,勉强回应祁远骞道:“舅舅,现在我们被俘虏了,继续挑衅他们没有意义,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他们开条件。” “景国的人会出手帮云国,想必云国给了不少好处吧?” 否则他实在想不到景国为什么也冒着和上元国作对,毕竟上元国的实力可远超云云国。 但他话音刚落,苍云瑄便变了脸色,因为江明朗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根本不是自愿帮云国的,如果可以,他更愿意中立。 可惜他已经被迫上了这艘贼船,他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苍云瑄掩去眼底的情绪,他冷冷看向江明朗,“看来太子殿下已经有所觉悟了,殿下和景国的渊源,太子殿下也不必我多说。” “现在景国上下都是太子殿下的通缉令,我们皇上想知道,你是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事后知道的?” 不等江明朗回答,沈落溪也笑着走了进来。 “我似乎打扰到二位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谈条件 苍云瑄没想到沈洛溪会突然出现,眉眼间的嫌弃毫不掩饰。 “溪姑娘,我有些话想要和太子殿下说。”他直言道。 沈落溪笑笑,“我在这里也碍不到大人的事,难不成大人要问的是什么景国机密?” “我虽是个太医,但身上也有不少药可以用来审问人,只要大人开口,我必定倾囊相助,让大人一定能问出想问的话,报答景国这一次的帮助。” 苍云瑄沉下脸,沈落溪是故意这么说的,让他即便问完了话,想要放了江明朗也做不到。 毕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沈落溪当着江明朗他们的面这么说,就是要他一条路走到黑了。 可沈落溪就像没看到他的神情似的,继续笑着说道:“太子殿下,我已经派人去上元国传信,说你要在云国作客些日子,你可还有什么话需要传?” “若是没有,我便先退下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沈落溪的每一句话都踩在了苍云瑄和江明朗的底线上,看向她的眼神有相同的狠辣。 “云国的女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能怪我前些日子会在上元国看到慈念秋的身影,本以为是我眼花,现在想来她肯定是来上元国替云国打探情报的。” “我真不明白云国那个皇帝杀了她们全家,她为何还要对皇上这么忠心?” 祁远骞的话让沈落溪愣了愣,她急忙想要追问,但一旁的萧越泽不动声色地拦下了她的动作,这才让她冷静一些。 她暗暗攥紧了拳头,这才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马上问清楚的举动,否则若是问了,她的伪装可能就被人识破了。 “虽然我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但想来应该是重要的事情,所以将军的话我会如实禀报皇上的。”她笑吟吟道:“那我就不打扰大人和太子殿下说话了。” 说罢,他便带着萧越泽痛快地走出了营帐。 但两人并未走远,而是潜伏在不远处的将士营帐内,能清楚地听到苍云瑄和江明朗说话的声音,又不会暴露自己。 沈落溪面无表情,萧越泽却看出了她的心思。 “将军,等景国皇帝离开后,我会替您去问关于夫人的消息。”他认真道:“这样一来也不会暴露将军的身份。” 沈落点了点头,她低声道:“麻烦你了。” 随即便将视线转向了苍云瑄和江明朗说话的方向,难怪这些日子昊焱再也找不到慈念秋的下落,原来她去了上元国。 可她想不明白,慈念秋为什么要去那。 不过慈念秋年轻时便天南地北地到处走,旧友遍布天下,否则组织也没办法在各个地方发展起来。 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去上元国走一趟了。 “将军,他走了。” 萧越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听着苍云瑄的脚步声走远后,她才对萧越泽点了点头。 她看着萧越泽的身影走进关押江明朗的营帐,便屏住呼吸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此时的营帐内,祁远骞看到萧越泽来了,一脸嘲讽地看向他,“景国的人前脚刚走,你后脚便来了,那个女人想要你问我们什么?” “问完了赶紧滚!” 江明朗眉头微蹙,祁远骞这是笃定沈落溪不会杀了他们,所以才会这么嚣张,可沈落溪若是想,完全可以想一个理由杀了他们,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他淡淡看向萧越泽,“公子有什么话直接问就是,不用避讳。” 识时务者为俊杰,想要活命,他就必须配合他们无休止的审问。 “我是背着溪太医过来的。”萧越泽冷冷看向祁远骞,“方才你说在上元国看到了什么我家夫人,具体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 祁远骞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嘴角立刻挂上了一抹嘲讽,“想不到云国皇帝的身边还潜伏着组织的人,云国皇帝知道了必定会杀了你!” “但你若是个识趣的,现在便把我本将军和太子殿下放了,否则本将军在云国皇帝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你可就大难临头了!” 他嚣张地看向萧越泽,却发现他不为所动,看向他的眸子仿佛像在看一个死人。 “回云国的路最快都要一天一夜,这段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并且只要我想,即便是到了云国,我也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将军的命。” 祁远骞闻言,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太医身边的小跟班竟然也敢威胁他!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张开嘴要骂,泛着寒光的长剑便刺进了他的嘴里,他惨白着脸,身子僵硬不敢动弹分毫,生怕动一下,那把剑便会划破他的嘴。 萧越泽冷声道:“我的耐心有限,希望将军可以快些告诉我。” 祁远骞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辣,想要点头却不敢动弹,只能拼命地对他眨眼,表示自己一定会配合。 他能感觉到长剑虽一动不动,但凛冽的剑锋刺得他生疼。 萧越泽没有马上抽回长剑,而是转头看了江明朗一眼,“若是太子殿下也知道我家夫人的下落,也请太子殿下告知一二。” 江明朗紧抿着嘴角不语,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萧越泽将长剑收入剑鞘,冷冷看向两人,“二位开始吧。” 祁远骞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颤声回答道:“我大概是在出征前的最后一天在街上看到了她,身边还跟了一个男人进了遥阁。” “遥阁虽是个花楼,却也是上元国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只有要银子,任何东西可以在遥阁买到!” 萧越泽冷声道:“你跟上去了吗?” 祁远骞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我自然是跟上去了,只不过不是因为她……” 萧越泽并不意外,他看祁远骞的身体就知道平日里过得有多声色犬马,他看向江明朗,“太子 殿下呢?” “我大多时候都在宫里,不像舅舅那样可以随意走动。”江明朗平静地回答,“但公子若是愿意,我可以替公子找到她的下落。” “只要……公子将我们放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自作自受 萧越泽想也不想便回绝了,“这便不劳烦太子殿下了,我家夫人我自己找就够了。” “毕竟让其他人找到夫人的下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说罢,他便毫不犹豫地走出了营帐。 江明朗看着他的背影,眼底满是杀意,祁远骞却在一旁害怕地说道:“明朗,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杀了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听到这话,江明朗收敛了思绪,看向他的神情满是不耐烦,回答的语气也十分敷衍。 “舅舅若是害怕他们会对我们下手,在父皇派人把我们接回上元国前,不要挑衅他们了。” 祁远骞连连点头,一副一定会好好配合的神情。 江明朗不再理会,而是沉思了起来。 萧越泽一走出营帐,便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等他的沈落溪,他大步上前,“将军。” 沈落溪浅浅一笑,“辛苦你了,天亮后便要动身出发了,快回去休息吧。” 萧越泽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她说道:“现在要给昊焱传信,让他马上派人去上元国查吗?” 沈落溪眼底多了几分无奈,萧越泽事事以她为先,也不管今天是不是累了一天。 “母亲的事我一会便会给豪言传信,这件我会处理好的,眼下你去休息才是最要紧的。” 她能看到江明朗眼底的疲惫,毕竟从昨夜祁远骞突袭到现在,军营里大部分人都没有合眼,其中就数萧越泽出力最多。 可萧越泽却对她浅浅一笑,“为将军办事,不累。” “但我觉得你现在已经很累了。” 为了能让萧越泽安心回去休息,她微微板起了脸,“明日你若是连精神都没有,如何能替我办事?” 萧越泽乖巧地点点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翌日,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苍云瑄的队伍紧随其后,所有将士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脸。 本来一场注定会输的战争竟然能不用受伤便打赢了,他们的喜悦溢于言表。 坐在马车里的敬安康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色比锅底都黑。 他用力放下帘子,在心中不断咒骂沈落溪。 现在这场战不光赢了,还得到了将士们的敬仰,他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回到云国之后,皇上会怎么奖赏沈落溪,而他只能像小丑一样站在一旁被人嘲笑! 敬安康越想越气,随即眼睛一转,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停车,本将军要骑马!” 沈落溪坐在马车里,掀着帘子听着敬安康聒噪的话,即便他几次打断,敬安康也和没有感觉一样继续自说自话。 “溪太医可真厉害,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等回到云国面见皇上,我一定要替溪太医和皇上请赏。” “若是溪太医愿意,我还可以和皇上请旨,请皇上将溪太医调入兵营,否则只是在皇上身边当一个太医,也太可惜溪太医军事上的才能了。” 沈落溪听着敬安康的奉承与巴结神色淡淡,她知道敬安康这样做是为了捧杀她,可惜敬安康这么做毫无意义。 她冷淡地看向敬安康,“敬将军这两日也辛苦了,若不是有将军坐镇后方,我也不能在前线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 “等见了皇上,我可要替敬将军请给头功。” 敬安康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在心中把沈落溪骂了个遍。 沈落溪这么说,分明是故意的! 虽然只有短短两日,可他连离开营帐的自由都没有,犹如一个战俘! 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去! 他摸向袖子里的药,眼底的狠戾一闪而过。 “那我就先谢谢溪太医了。”敬安康笑道:“我们打了胜仗,不必这么走得这么急,等到了前面的镇子,我们便休息一下吧?” 沈落溪思索片刻后并没有反对,将士们打了这么久的仗,一直在透支身体,能多休息休息是好的。 “按敬将军的意思办吧。”她淡淡道。 敬安康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我现在就吩咐下去。” 说罢,他便驾马到了最前面。 沈落溪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了闪。 “将军,他突然这么殷勤,我担心有诈。”萧越泽低声提醒道。 “看着点。”沈落溪沉声道:“别让他对将士们下手。” 毕竟敬安康的目标是她,没必要牵扯无辜的人。 到了傍晚,一行人才到了客栈落脚。 敬安康大手一挥点了不少菜,用的还是自己的钱,却没有看到他点完菜后将银票和那包药递给了客栈的伙计。 将士们没想到他会这么大方,即便菜上桌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动这个筷子。 敬安康见将士们面面相觑,举起酒杯笑道:“咱们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我实在高兴,你们不必和我客气,敞开了肚子吃!” “等回了云国,皇上还会重重赏赐你们,今天这顿饭便是给你们提前庆祝了!” 他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将士们才敢动筷子。 敬安康看着他们吹着菜,余光瞥向了沈落溪,他一定要让沈落溪万劫不复! 他一直在静静等着,可等将士们酒足饭饱回去房间休息了,他也没有等到药效发作。 敬安康愣了愣,难不成伙计收钱不办事吗! 想到这个能力,他便准备去找伙计理论,可才走了两步,他便觉肚子绞痛难忍,几乎走不了路。 他重重跌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 为什么这药会出现在他的吃食里! “敬将军,身子不舒服吗?”沈落溪似笑非笑地走过来,随即在他耳边低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什么……” 敬安康瞪大眼睛看着沈落溪笑盈盈地看着他,“敬将军吃下去的药,可不止将军那一种,若是再不吃解药,敬将军可就麻烦了。” 听到这话,敬安康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知道沈落溪的医术有多厉害,沈落溪若是想要他生不如死,对沈落溪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溪太医,我错了,我不想死!都是我一时糊涂放过我吧!” 沈落溪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药放在敬安康面前,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苍云瑄顿时变了脸色。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要对我娘子做什么 苍云瑄死死地盯着沈落溪手上的白瓷瓶,用力攥紧了袖带里的那个。 这个白瓷瓶他日夜把玩,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白瓷瓶了。 可是眼前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白瓷瓶? 他克制着想要上去的冲动,在一旁静静看着,他需要再确认一下,而不是空欢喜一场。 但若真是她…… 苍云瑄的视线不再从沈落溪身上移开,而萧越泽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眉头一蹙便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沈落溪对这些一无所知,注意力全都在敬安康身上。 “我并不想为难敬将军,只是有些事想问问敬将军。” 敬安康不等她说完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生怕再晚一点自己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只要溪太医开口,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可以!” “当真?”沈落溪笑笑,“若是敬将军没能做到,可不是说一句对不起便能解决的。” 敬安康现在只想让她解毒,根本没听进她的话,只是紧紧抓着她的衣摆恳切道:“无论溪太医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溪太医不要再问了,快给我解毒!” 沈落溪示意萧越泽把写得满满的纸放在敬安康面前,“只要敬将军把字签了,画了押,我自然会帮敬将军解毒。” 敬安康扫了一眼,连上面写了什么都没看清便拿出印子盖在纸上,随后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落溪看着纸上的签名,嘴角微微勾起。 “好,我现在便开始给你解毒。” 说罢,她便从空间里拿出一包药递给敬安康。 敬安康眼睛一亮,不等她说什么,伸手便抢过来仰头吃下。 可当“药”碰到的舌尖时,他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呆滞,“这药为什么像糖粉一样?溪太医,这真的是解药吗?”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敬将军,你并没有中毒,何来的解药?将军只不过是吃了一点泻药而已。” “什么?” 敬安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他猛地起身想要扑到沈落溪身上,萧越泽却先一步拦住了他。 他被萧越泽用力踩在脚下,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能爬起来,他只能勉强抬头看向沈落溪,“为什么骗我!你就不怕我禀报皇上,让皇上治你的罪吗!” “你不过是一个刚在皇上身边伺候不久的太医,还是个女子,你根本不知道我为皇上做了多少事!只要我开口,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沈落溪笑了笑,“敬将军一定没有看清方才签了什么东西,将军若是知道,一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敬安康愣了愣,“你让我签了什么?” “是罪己书。”沈落溪笑着回答,“那上面写满了敬将军做的恶事和错事,其中还有一条叛国通敌。” “即便皇上可以原谅敬将军贪墨,与其他大臣私相授受,若皇上看到这一条,真的还能原谅敬将军吗?” 敬安康回过神来,眼神多了几分闪躲,心虚地对她怒吼道:“你胡说八道!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皇上不会相信你的!” 沈落溪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或许我一人之言不可信,但军中将士这么多人,皇上便是不信也信了。” 听到这话,敬安康的脸上彻底没有了血色,沈落溪竟然要串通那些将士对他不利! 他很清楚自己对将士们做过多少恶事,这一次他还强迫将士们去送死,他们自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沈落溪将他的绝望和慌张尽收眼底,随即示意萧越泽把脚移开,她淡淡开口道:“只要敬将军配合,我不会赶尽杀绝的。” 敬安康苦涩地看向她,“溪太医,你到底想要我什么……” “你会知道的。”沈落溪冷冷看着他,“越泽,送敬将军回去。” 萧越泽一把拉起敬安康,把他拎上了楼。 沈落溪目送他们离开才缓缓收回视线,她不会就这样让敬安康死掉,否则她将军府近百口人的怨气如何消散? 她要利用敬安康,找到其他害自己的人,直觉告诉他们,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以她对敬安康的了解,若是没有其他人,敬安康自己一个人做不出这样的事。 沈落溪收敛思绪,转身时差点撞上了苍云瑄的胸膛,她眉头紧蹙向后退了一步,“大人,你站得离我太近了。” “沈落溪,你竟然还活着。”苍云瑄冷声道。 他死死盯着沈落溪的神情,想要找出一丝波动,可看了许久,他只从沈落溪眼底看到了冷漠。 “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落溪冷淡地向后退了一步,却被苍云瑄粗暴地抓住了手,即便她不看也知道自己的手腕已经青紫。 “我不可能会认错你。”苍云瑄肯定道:“这样的医术,这样的性格,除了你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 “为什么假死!你知不知道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 “大人,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我活得好好的,为何要假死?” “我自小长在乡野,及笈后便四处游历学医,根本没见过大人。” 苍云瑄看着她冷漠的神情,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前的人的确和沈落溪的容貌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更找不到人皮面具的痕迹,可他就是笃定,眼前的人一定是沈落溪!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些,“无论你承不承认,我都会带你回景国,景国远比云国安全,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太危险了。”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回房间再说。” 说着,他再次抬手去抓沈落溪的手,眼前却寒光闪过,手背便多了一道血痕。 萧越泽将沈落溪护在身后,眸中杀意四起,“大人想对我娘子做什么?” 第二百六十章 你输了 苍云瑄愣了愣,回过神后脸色阴沉得可怕,“让开。” 萧越泽不以为意,用自己的身子把沈落溪完全挡住,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让苍云瑄看到。 他冷声道:“大人想要对我娘子意图不轨,我不可能假装没看到。” “麻烦大人离我娘子远点,否则再有下次,便不是手背上划一下这么简单了。” 苍云瑄身边的侍卫听到这话,立刻上前护住他,然后神情警惕地看向萧越泽。 面对那么多长剑,萧越泽也没有半分慌张,握紧手中的长剑随时准备动手。 苍云瑄冷漠地看向他的身后,却连沈落溪的衣角都没看到,而且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沈落溪竟然也没有否认! 他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和萧越泽僵持了许久,他才冷声道:“沈落溪,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沈落溪自然不会回应,她若是出声,不就等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吗? 她用指尖在萧越泽的身后写了两个字“帮我”,萧越泽心领神会,随即抬头看向苍云瑄,“看来大人是把我娘子错认成其他人了,我和娘子成亲已有五年,其间从未去过景国。” “即便是五年前,娘子游历也多在乡野,替贫苦人家治病,不可能遇到大人这样的贵人。” 苍云瑄沉默不语,眉眼间多了几分动摇。 难道他真的认错人了? 可那个白瓷瓶是怎么回事? 苍云瑄心乱如麻,想要抓着沈落溪大声质问,得到一个答案,但有萧越泽护着,他觉得自己若是贸然动手,未必能占到便宜。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痕,又最后看了萧越泽一眼才转身离去。 听着楼上传来关门的声音,沈落溪才从萧越泽的身后走出来。 “将军,他认出你了。”萧越泽沉声道:“现在他虽然走了,只怕会继续纠缠。” 沈落溪淡淡道:“我知道,但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为了之后不被他看出端倪,我们之间的举止要亲密些,越泽,麻烦你了。” 萧越泽呆滞了片刻,下一刻便突然红了脸。 当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把沈落溪救回来,根本没想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回过神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出“娘子”两个字时有多自然。 他不敢看向沈落溪,生怕让沈落溪看出自己的思绪,但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慌张,“将军,这么说便是见外了,先前我便说过,只要能帮上将军,我什么都愿意做。” “更何况这样做,是我占了将军的便宜。” 沈落溪看着他的反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没什么占不占便宜的,都怪我说错了话。” “越泽,有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萧越泽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赶忙垂下了视线。 虽然他一直在心中告诫自己,要克制住自己对沈落溪的感情,可他对沈落溪的感情,从来一潭死水,而是活水。 永远有新的水在流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控制不住变成巨大的浪。 他用力攥紧拳头,让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萧越泽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心中汹涌的情绪,然后才重新看向沈落溪。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了,将军快回去休息吧,为了避免他夜里意图对将军不轨,我会守在将军屋外,将军可以放心睡。” 沈落溪刚要张口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你小心些,若是应付不了便敲门叫我。” “好。” 萧越泽亲自送沈落溪回屋,他便像门神似的站在屋外,静静听着屋里传来的动静,直到沈落溪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他才将注意放在了四周。 入夜后,客栈渐渐安静了下来,任何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萧越泽听到脚步声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冷声道:“不要再上前了,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了大人,大人可不要怪我。” 苍云瑄眉头紧蹙,他特地等到深夜,好来找沈落溪谈谈,想不到这小子竟然会站在这里守着,简直就和沈落溪当时收的那个侍卫一样! 他脑海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沈落溪假死,萧越泽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所以沈落溪死的时候,萧越泽的脸上才没有半分伤心…… 想到这个可能,苍云瑄的脸色便更加阴沉了。 原来这一切都可能是沈落溪早就计划好的! 苍云瑄冷冷看向他,“现在我不想找她,我想找你。” 萧越泽抬眼看向他,“我没什么好和企图对我娘子图谋不轨的人说的,夜深了,大人可以回去休息了,不要打扰我娘子歇息。” 听着这一声声“娘子”,苍云瑄额头青筋突起,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在他眼里,沈落溪无论是生是死,都是他的人! 现在竟然有人企图染指,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苍云瑄再也克制不住,拔出腰间的佩剑向萧越泽刺去。 萧越泽轻松挡下,可是两剑相碰时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他眉头蹙起,余光瞥了一眼沈落溪的房门。 他看向苍云瑄,“大人想和我谈,便不要在这里扰我娘子的清梦。” “走廊狭窄,大人也不好施展。” 说罢,他便用力推开了苍云瑄,随即对苍云瑄指了指楼下,便先一步跳下了楼。 苍云瑄紧随其后,房门也在这时打开了一条缝隙。 两人从客栈一楼打到了门外,守夜的伙计见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生怕会被牵连。 客栈外,两把长剑相碰火花飞溅,不过瞬息间两人便过了几十招。 两人每一次出手都在往对方的致命处刺去,若是被刺中,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萧越泽从容地接下苍云瑄的每一剑,苍云瑄却慢慢吃力了起来。 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萧越泽都没有破绽,再这么打下去,他一定会落于下风。 正当他思考对策时,他眼前突然寒光一闪,手中的长剑便飞了出去,萧越泽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输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又有一个女将军了 苍云瑄握紧了拳头,这是他第一次和萧越泽认认真真地打,他知道萧越泽,却没想到他能厉害到这个地步。 他不过是片刻的分神,萧越泽便抓住了他的破绽。 “大人还有话要和我说吗?”萧越泽冷声道。 苍云瑄抿紧嘴角,“来日方长,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看得出你对她的心思,你别以为自己在她身边待了些时日,与她扮作夫妻,你们便是真的了,你也只能到这个地步,而我是和她拜过天地,喝过合欢酒的人。” 萧越泽面无表情,垂下的手却攥成了拳头,又无力地松开。 即便这层关系是假的,他也想放任自己沉浸片刻,也算他美梦成真了…… 这时,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两人齐齐看去,随即便看到沈落溪向他们走来。 他们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直到巴掌声响起,两人才反应过来。 苍云瑄瞪大眼睛看向沈落溪,想要开口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 沈落溪这一巴掌极为用力,眨眼间他的脸便高高肿了起来。 “你……” 不等苍云瑄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大人深夜前来找我相公比试,是想杀了他吗?” “若不是我相公的武功比大人略胜一筹,怕是我再晚来一步,我相公便身首异处了,难道大人想要我守寡吗?” 沈落溪的话让苍云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能死死盯着沈落溪,仿佛要看穿沈落溪的心里在想什么。 但沈落溪没兴趣让他一直看着自己,上前拉住萧越泽的手便转身离开了。 苍云瑄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紧咬着牙根,嘴里血腥味蔓延,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这件事,他必须好好盘算才行。 …… 沈落溪带着萧越泽回到房间,仔细确定他没有受伤后便轻叹了一声,“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你也不必和他打,省得浪费时间。” “这是迷香,下回直接往他脸上洒便是。” 萧越泽乖乖点了点头,“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今夜我料定他会过来,若是不给他一些教训,他只会变本加厉。” 沈落溪淡淡道:“他自然会变本加厉,他是王爷时需要顾虑着皇上,如今登基了,需要顾虑的事便没有了。” “他下死手杀你,什么都不需要顾虑,可你若是不小心杀了他,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萧越泽不置可否。 不过他和苍云瑄动手,两人都想杀了对方,谁也没有手下留情,后果如何也就不重要了。 “虽然我已经尽量小心了,可还是吵醒了将军。” 萧越泽说起这时,眉眼间多了几分自责。 沈落溪无奈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这件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受伤。” “好了,不说这些了,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 萧越泽点头应下,转身便要走,沈落溪立刻叫住了他。 “你要去哪?” 萧越泽疑惑地转身,“回屋休息。” 沈落溪掩嘴轻笑,“现在我们是夫妻,你若和我分房睡,万一被他抓住把柄可怎么好?” “到时候他会比现在还难缠,所以今夜你便和我睡一个房间吧。” 萧越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一刻脸便通红了起来,开口都变成了结巴。 “我、我一定不会打扰将军的,将军先睡吧,我、我先回房间里拿被褥!” 话音落下,他便逃也似的跑出了房间。 沈落溪挑了挑眉,看向了柜子里的另一床被褥,但她并未说什么,脱下外袍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若是萧越泽回来见她没睡,必定会觉得不自在,所以她早些“睡着”,对他们两个都好。 翌日,沈落溪睁开眼睛便不见了萧越泽身影。 她并不觉得奇怪,慢慢穿衣洗漱才走出了房门。 客栈一楼已经坐满了正在吃东西的将士们,将士们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立刻转头看向她,纷纷热情地打着招呼,只有敬安康看到她后惨白了脸,垂头假装没看到。 沈落溪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浅笑着回应着将士们。 她刚坐下来便感觉到了一股灼热的视线,但她并不打算理会,拿起筷子便慢条斯理地吃着早膳。 不远处的苍云瑄紧盯着她,却看不到她脸上有半分波澜,心中有些不舒服。 偏偏这个时候萧越泽坐在沈落溪身边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眉头微蹙,随即便看到萧越泽正在亲热地给沈落溪夹菜。 他额上青筋突起,“啪”的一声便折断了手上的筷子。 站在他身后的侍卫连忙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会被迁怒。 这一顿早膳苍云瑄吃得压抑,他向上前和沈落溪说句话,却被当成了空气,径直便从他的眼前走过,连一个余光都没有。 苍云瑄攥紧拳头平复着呼吸,转身上了马车。 回云国这一路风平浪静,苍云瑄也没有继续纠缠,萧越泽却有些不安,他担心苍云瑄到了皇上面前会说什么。 万一让皇上察觉到了什么,沈落溪便危险了。 所以,他绝不能让沈落溪陷入危险。 不多时,军队便进了城,百姓都站在路两旁等着,看到沈落溪的马车后便欢呼了起来。 “溪太医回来了!咱们又有一位文武双全的女将军了!” “还好有溪太医在,否则我们可能就被上元国的军队杀了!哪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百姓们的欢呼声和议论声,沈落溪都听得一清二楚。 以前她回城时,百姓们也是这么为她欢呼的,她以为百姓已经忘了她了…… 沈落溪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感动和惆怅。 马车缓缓停在宫门口,她走下马车便看到了萧越泽伸来的手。 沈落溪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这一幕被苍云瑄看到,脸瞬间便沉了下来,但这里是云国皇宫,他不能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们,跟着引路的太监便先一步走了皇宫。 一行人一前一后到了德麟殿,皇上早早便等着了,看到沈落溪后立刻露出了笑脸,“溪太医,你终于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有我替你断后 沈落溪上前行礼,“是,幸好我没有辜负皇上的期望。” 皇上笑得合不拢嘴,在送信的将士把捷报带回来时,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不过短短三天,沈落溪便把这事给处理好了,比敬安康那个废物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还好他那时同意了沈落溪,否则 云国可能就要毁在敬安康的手里了! 这么一想,他看向敬安康的眼神便多了几分不满。 站在大殿下的敬安康感受到了这个视线,一肚子的憋屈无处发泄。 他很清楚皇上现在对他有多不满,毕竟沈落溪才去了几天便击退了上元国的军队,甚至还俘虏了江明朗和祁远骞,实在是大功一件。 不像他,做将军做了这么多年,连沈落溪的边都比不上。 皇上不再愿意看他,而是笑盈盈地转向沈落溪,“溪太医,你到朕跟前来。” 沈落溪恭敬地走上前,随即便听到他说道:“溪太医这回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都可以说出来,朕一定会尽量满足你。” 一旁的商康宁跟着附和道:“父皇都这么说了,溪太医可别太客气,父皇接到前线传来的捷报时高兴了一宿,然后便盼着溪太医能早些回来。” “那时父皇和孤商量,等溪太医回来了,究竟给什么赏赐才合适,孤想了许久,溪太医淡泊名利,与其送溪太医一些无用的金银,还不如溪太医自己选。” 沈落溪听到这话,自然听懂了商康宁的意思,这是在告诉她,她能够得到自己选奖赏的殊荣,都是因为他的功劳,这份恩情她要记得。 她在心中冷笑,商康宁还真是不浪费任何一个可以卖她人情的方式。 “多谢皇上和太子殿下厚爱,我不胜感激。”沈落溪淡淡道:“我并不想要什么赏赐,皇上若要给,不如就多赏赐些银两给将士们吧。” “这场仗之所以能赢,便是因为将士们的齐心协力,否则我初出茅庐,怎么可能赢得了上元国?” 沈落溪贬低了自己,抬高了将士们,皇上听了龙心大悦,有一个什么赏赐都不要,还对自己的尽心尽力的臣子,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好,既然你如此要求,朕便满足你。” “来人,马上给回来的将士每人赏黄金百两!若是战死和重伤的将士,便再给五十两!” 得令的太监立刻领命退下,皇上笑着看向沈落溪,“朕这样处理,溪太医可满意?” 沈落溪恭敬道:“皇上英明,将士得此赏赐,日后为了皇上,必定更加尽心尽力。” 皇上听着她的恭维,脸上满是得意,“溪太医辛苦了,今日便早些回去吧,明日朕会设宴替溪太医好好庆祝。” “至于景国的使者,云国感谢你们的帮助,朕已经叫人备好酒菜,好好招待你。” 苍云瑄看了沈落溪一眼,随即点了点头,“皇上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 “上元国来势汹汹,如此景国意图赶尽杀绝,景国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和皇上寒暄了几句,沈落溪不想听,和皇上告罪后走出了大殿。 等在殿外的萧越泽走到她身边,见她脸色略显难看,便和沈落溪大步走了皇宫。 他扶着沈落溪上了马车,然后接过马夫的缰绳准备驾马,“将军,现在回去休息吗?” “不,去望云楼。”沈落溪冷声道。 “好。” 萧越泽的马车很稳,很快便停在了望云楼门前。 正在招客的伙计他们,立刻停下了手上的活走到萧越泽面前,他压低声音道:“我们当家的就在里面,小的带二位过去。” 三人一路穿行走到二楼尽头的包厢,进去之后伙计便帮他们打开了一条暗道。 “顺着光亮走到尽头便是当家的房间,若是姑娘还有吩咐,随时可以招呼小的。” 沈落溪点点头,“你退下吧。” “是。” 房门被关上,沈落溪和萧越泽这才走进了密道,一路到了昊焱的房间。 昊焱听到密道传来脚步声,立刻站了起来,等着沈落溪走出来。 “将军。” 沈落溪点点头,看到他的手边是各地递来的情报,便拿起其中一张看了看,“我交代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 昊焱笑道:“都很顺利,太子和青王给我们送了不少银子,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怀疑我们的身份,还觉得我们假扮的上元国细作是真的。” “可他们也不仔细想想,上元国怎么可能帮他们,实在是痴心妄想。” 沈落溪淡淡道:“只要现在他们没时间拉拢朝臣便够了。” 萧越泽的脸上露出了片刻的迷茫,他几乎一直在沈落溪身侧,为什么这件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看向沈落溪,沈落溪便回答道:“我们在军营时学文来找过我一次,他说太子和青王想要拉拢朝臣,想要夺位,但萧国公并不想卷入其中,太子和青王想要对他下手。” “所以我便让学文回来和阿焱说,让他假扮成上元国的人,假意要帮他们夺位。” 萧越泽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虽然他和父亲暂时闹掰了,但心中还是记挂着他的。 幸好有沈落溪处理了一切,父亲才平安无事。 “多谢将军。” 沈落溪笑笑,“不必谢我,你要谢便谢阿焱吧,云国的事大多是他在操心。” 萧越泽转向他恭敬行了个礼,“多谢昊公子。” 昊焱摆摆手,“你是将军重要的侍卫,你好好保护将军便是,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说起来,小公爷不打算回去见见萧国公吗?探子时常来报,说萧国公时常回去你的书房坐一两个时辰,小公爷若得空,不如回去见见他吧。” 萧越泽听到这话,瞬间抿紧了嘴角。 他并非不想回去,而是想回回不去,更何况现在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还是小心为上。 沈落溪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不必顾虑这么多,想回去便回去,其余的事我来处理,你不必担心会暴露自己,有我替你断后。” 第二百六十三章 互相牵挂 萧越泽闻言,目光闪了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光是他在保护沈落溪,沈落溪也在保护他。 苦涩又甜蜜的感觉在他的心中蔓延,不断流至全身。 “好了,你跟着我在战场上辛苦了这么久,这两天便好好休息吧。”沈落溪浅笑,“你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开口。” 萧越泽轻声道:“是。” 他对沈落溪行了个礼,转身便走进了密道。 沈落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这才转头看向了昊焱,昊焱笑着调侃了几句,“将军对他的好都快赶上我们了,可惜我们没办法时时跟在将军身边,否则也轮不到这个小子。” “你们有更要紧的事忙。”沈落溪说道:“先不说这个了,我有更重要的事告诉你,我找到母亲的下落了。” 昊焱一愣,急忙追问道:“夫人在哪?” “她现在很可能在上元国。”沈落溪回答。 “上元国?夫人去上元国在什么?不过这也能说通,若是夫人还在云国的话,我怎么会这么久都找不到她?” 望云楼的探子遍天下,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算难,但他派出去的人几乎把云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最大的可能便是夫人不在云国了。 夫人能悄无声息地离开,实在是厉害。 昊焱摸了摸下巴,“那将军知道夫人最后现身在上元国的什么地方吗?” “知道,那地方你还去过。”沈落溪笑道。 “哪里?” “遥阁。” 听到这话,昊焱的脑子里瞬间浮现起了那段不好的记忆,他努力保持着淡定,可他实在做不到啊! 当初要不是他躲去了景国,遥阁那个女人鞭长莫及,他还不知道要被纠缠多久。 “夫人去遥阁在什么?”昊焱小心翼翼地问。 “母亲自然不是去寻乐的,那便是去买情报去了,你去查一查吧。” 昊焱的脸上写满了“为难”两个字,他看着沈落溪笑盈盈的模样便明白沈落溪这是在打趣他了。 “将军,我哪敢去见遥阁的人啊?那女人疯得厉害,为了找到我,几乎把组织里所有人的脸都记下来了。” “我若是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沈落溪笑笑,“这还不是你自己惹出来的风流债,如果倒是后悔了?” “我冤枉啊!”昊焱委屈道:“我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谁知道从此便被纠缠上了?” “幸好我那时候去了景国才消停了一会,现在若是让她知道我回云国了,肯定马上便会赶过来。” 沈落溪瞧着苦着脸实在有趣,便忍不住多调侃了几句,“时过境迁,如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她或许已经对你没有兴趣了。”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实在不行我来帮你应付。” 昊焱听着这话,并没有放松的感觉,身体反而更加紧绷。 那女人有那么好应付,他也不必苦恼这么久了。 景彤纠缠了他三年,这三年来景彤从来没有停止收集他的信息,这便是遥阁成为情报组织的原因之一。 他每次回来起来都觉得懊悔, 若是当年没有多管闲事救下被调戏的景彤就好了。 毕竟景彤外表看着人畜无害,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多少人因为她那张妖冶的脸被迷得神魂颠倒,然后前仆后继地死在她的手上?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飞蛾扑火。 “将军,这件事我怕是做不到……你让穆行去吧! 穆行的易容术肯定你瞒过她!不像我每次都会被她认出来!” 他实在不明白,明明他已经变了模样,景彤还是能轻易认出他,即便是百丈之外。 沈落溪看着他一副害怕的模样,也不再为难他,“我明白你的顾虑,一会我去找穆行他们,你便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便是。” 昊焱连连点头,“将军放心,我会的!” 沈落溪笑笑,便坐下和他查看这些情报。 …… 国公府。 萧越泽轻而易举便翻身进了国公府,根本没有发现他。 他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书房,不出意外地看到萧国公正轻叹着翻阅桌子上的兵书。 这时,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端着茶走了进来。 “老爷,越泽会没事的。” 萧国公摇摇头,“若不是我上次气急将他打狠了,他也不会好不容易才回来又逃走。” “都怪我当时太冲动了,我们父子俩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坐下好好说的吗?” 萧夫人放下茶杯,替他揉了揉眉心,“越泽不是气性大的孩子,他不会不知道老爷的用心良苦的。” “只是现在朝堂局势动荡,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跑到哪去了……” 萧越泽躲在书房外听到这些话,眉眼间多了几分愧疚。 他不愿意牵连父母,也不愿意牵连沈落溪,一时间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现身。 “少爷?” 萧越泽的侍卫看到他,立刻兴奋地叫了起来,“老爷、夫人快来看啊!少爷回来了!” 书房里的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跑了出来,看到萧越泽真的回来了,不由得红了眼眶。 萧越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父亲、母亲,不孝子回来了。” 萧夫人心痛地上前将他扶起来,“越泽,你怎么消瘦了许多?这些日子你又去哪了?” “我和你父亲很担心你,生怕你出事……” 不等萧越泽回答,萧国公红着眼哑声道:“都是为父对你太过严厉了,日后为父不会这样了,你、你就回家住吧……” 萧国公恳切地看着他,萧越泽却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只是我心中记挂着父亲和母亲,所以才会回来看一眼的。” “父亲、母亲,我明白如今朝堂暗流涌动,但太子殿下和青王已经打算对父亲下手了,我若留在明处,根本保护不了父亲和母亲。” 两人对视一眼,眉眼间多了几分无奈和苦涩,“你都知道了?” 萧越泽点点头,“父亲、母亲不必瞒着我。” 萧国公轻叹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两封信递给他,“既然你都知道了,你就看看这两封信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帮帮我 萧越泽眉头微蹙,伸手接过了那两封信,信的内容大差不差,都是让萧国公识趣些,否则就用他的安危威胁国公府。 他看到信尾的落款,眼神便冷了下来。 这两封信一封是商康宁写的,一封是青王写的。 他抬头看向萧国公时,萧国公便叹着气说道:“这两封信是前后脚送到府里来的,我看完的时候只觉得晴天霹雳。” “我向来不愿意参与朝堂争斗,没想到这一回却逃不掉了……本来这件事是不想让你知道的,想不到你还是听说了……” 萧夫人苦笑道:“越泽,宦海沉浮,你父亲能平安无事多年都是因为从不站队,但朝堂上的争斗越演越烈,你父亲再想独善其身也困难了……” 萧越泽沉默了半晌,“父亲、母亲,这件事我来想办法。” “你不能用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萧国公不赞同地看向他,“我年事已高,他们想要折腾便折腾,可你不一样,若你受他们掣肘,这辈子便完了。” “所以每每看到这两封信,为父都会松一口气,幸好你不在,他们便是想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萧越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是要他离开便别回来了。 他垂下眼,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都明白,可他若是真的离开了,不是不忠不孝之辈? “父亲、母亲,我们不必如此。”萧越泽声音坚定,“我既知道了这件事,怎么可能自己逍遥自在,然后看着你们水深火热?” “我今日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萧国公和萧夫人对视一眼,脸上满是迟疑,萧夫人忍不住问道:“越泽,你离家这些日子是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我和你父亲只在乎你的安危,若你有个好歹,我们可怎么活啊……” 萧夫人说着,眼眶已经泛红。 萧越泽温声安抚道:“母亲,我已经不是三岁孩童了,知道该如何自保,我向你们发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并且把这件事解决。” “无论是父亲,还是我,都不会有事的。” 他神情坚定,萧夫人想再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哽咽着点了点头。 两人目送萧越泽离开,脸上虽写满了忧虑,但也没有阻止他。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萧国公才轻叹了一声,“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萧夫人赞同地点点头,她轻声感慨,“以前越泽在家中时,我只觉得他是没长大的孩子,现在看来,他为了陪在我们身边,让我们安心退让了许多。” “或许,我们当初不应该将他束缚在身边,而是让他去闯一闯更好。” 萧国公不置可否。 …… 夜晚,沈落溪和昊焱正在房间里商量寻找慈念秋的事情,听到院子传来脚步声便停了下来。 沈落溪一眼便注意到了萧越泽的脸色,她挑了挑眉,随即转头对昊焱说道:“你把我们刚才说的话都告诉穆行,其余的事之后再说。” “今日就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昊焱看了萧越泽一眼,顿时心领神会,他对沈落溪行了个礼,起身便离开了。 她看着昊焱的背影走远,便对萧越泽招了招手,示意萧越泽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萧越泽顺从地走过来,“我是不是打扰到将军和昊公子说话了?” 沈落溪浅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若是有事没说完,必定会让你先在门外等一会,而不是马上结束对话。” “说吧,是不是萧国公那出了什么事?” 萧越泽没有否认,他垂着头轻轻将手攥成了拳头,“将军,太子和青王想用我的安危逼父亲站队,我想帮父亲解决这件事。” “以我的能力,没办法同时解决两个人,我想请将军帮帮我。” 他不敢看向沈落溪,因为沈落溪需要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他怕自己贸然提出这个请求会打乱沈落溪的计划,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他抬头看向沈落溪,眼底满是迷茫,“将军?” 萧越泽回忆自己刚才的话,生怕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沈落溪笑够后抬头看向他,“你能主动和我提起这件事我很高兴,在你回来之前我和昊焱还说起了这件事,昊焱还担心你会不会冲动,然后自己去处理这件事。” “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好在我猜到了。” 萧越泽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你放心,我早就计划好这件事该怎么做了。”沈落溪笑了笑。 萧越泽回过神,他自然是相信沈落溪,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将军打算怎么做?” “你还记得先前我吩咐学文,让他派人假扮上元国的人哄骗太子和青王的事吗?”沈落溪问。 萧越泽点了点头,随即便反应了过来,原来沈落溪那时便已经布好了局! 沈落溪见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嘴角微微上扬,“我早就想处置太子和青王了,只要他们能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我永远都是被动的。” “我和你去往边境时,太子和青王在背后小动作不断,甚至还给皇上出谋划策,倘若我若是败了,便让我当讨好上元国的物件,让上元国随意处置,我怎么可能遂了他们的愿?” 萧越泽眉头微蹙,他是第一次听到沈落溪说起这件事,他没想商康宁和青王的算盘打得这么响。 沈落溪见他沉着脸,只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你不必放在心上,一开始便没有人觉得我能打赢这场仗,他们为了把云国的折损降到最低,自然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这件事你不用插手,只需要看着便够了,学文已经派人去做了。” 说罢,她的嘴角便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与此同时,青王正在和“上元国的人”说话,下一刻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匕首直直刺向了他的喉咙。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请君入瓮 青王一愣,赶忙向一旁躲闪,但脖子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刀痕。 他身旁的侍卫急忙上前将他护在身后,将刀尖对准了那个人。 那人眉头微蹙,“青王殿下躲得可真快,明明就差一点了,我便能去和太子殿下交差了。” 青王闻言,立刻将挡在他面前的侍卫推到了一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各为其主罢了。”那人耸耸肩,“青王殿下,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但太子殿下想要拿到皇位,你始终是个阻碍,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说罢,那人足尖轻点,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青王府里。 青王见侍卫一动不动,抬脚重重踹在了他们身上,“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追啊!” 侍卫急忙追上去,青王在院子里等了半刻钟,侍卫们便回来了。 “人呢!” 看到他们无功而返时,他拿起手旁的茶杯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人都抓回来,本王还养着你们做什么!” 侍卫们急忙跪了下来,“请殿下息怒!” 青王听到这话都气笑了,指着他们的鼻子痛骂道:“有你们这群废物在,本王如何息怒?” “那人轻功了得,我等拼尽全力,可还是追不上他。”侍卫解释。 青王没兴趣听他们的解释,他阴沉着脸,看向这些侍卫的眼神满是杀意,“若不是本王一时找不到人来接替你们的位置,本王绝不会留你们!” “滚!” 侍卫不敢有一刻逗留,转眼便消失干净了。 但青王还是觉得心口憋着一口气,一旁的小厮上前安抚道:“那人固然可恶,但青王殿下也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 “奴才马上便找人画下那人的画像,把他挂上悬赏令!” 青王狠狠剜了他一眼,“你没听那人临走前说他是太子的人吗!即便把他挂上悬赏令,太子也能保住他!” “本王真没想到四弟竟然敢让上元国的人刺杀本王,四弟能给得起好处,难道本王就给不了吗!” 小厮附和道:“殿下比太子厉害多了,上元国的人真是瞎了眼才会选了太子!” “反正现在太子已经动手了,不如咱们也动手吧?否则太子还以为殿下是好欺负的!” 青王觉得小厮说的话有理,便想要下令遣人去教训商康宁,但他刚张口便沉思了起来。 “这样做不妥。”他意味深长道:“这样做的后果说不定是两败俱伤,那还不如不做。” 小厮见他嘴角勾起,疑惑地眨了眨眼,“殿下有主意了?” “是啊,是一个可以让我那好四弟万劫不复的好主意。”青王冷冷一笑。 …… 翌日,沈落溪将手上的药碾磨完毕后,抬眼看向外面的天色,她瞧着快到请平安脉的时间了,便带着萧越泽到了皇上的行宫前。 太监看到沈落溪来了,脸上立即扬起了谄媚的笑,“溪太医来了,皇上下了早朝便等着您了,不过这个时候太子殿下和青王殿下都在里头,溪太医怕是要等一会。” “奴才先领您进去,您在外殿等着便是。” 沈落溪笑了笑,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他,“有劳公公了。” 太监揣起沉甸甸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溪太医也太客气了,这是奴才应该坐的。” 他领着沈落溪走进去,最后还给她搬了一张凳子放在身侧,随时可以坐下。 太监离开后,沈落溪便笑着看向了萧越泽,“竖起耳朵仔细听。” 萧越泽不明所以,只是乖乖听从她的命令,随即便听到里面传来了声商康宁和青王的争执声。 他正疑惑,青王的大嗓门便传遍了整个大殿,仿佛要让整个皇宫听到自己的声音一样。 “父皇,你可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昨晚若不是儿臣躲闪及时,今日便见不到父皇了!” 说话间,他还拉开衣领露出了被划伤的脖子。 皇上眉头微蹙,冷冷看向商康宁,“你们一早过来就吵吵嚷嚷的,真是丢尽了皇室的脸!” “说!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对于他们兄弟俩之间的明争暗斗,皇上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懒得去理会而已。 想不到这回竟然已经到了要对方性命的时候! 商康宁攥紧了拳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儿臣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臣是什么人,父皇不是最清楚了吗?” 沈落溪在外头听着,白眼都要翻上天了,皇上这么问,即便正是商康宁做的,他也不会承认。 不过,现在发生的一切还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只需要站在这里听热闹便够了。 若是有什么变数发生,她在这里也能及时出手解决,但愿青王不会让她失望。 而听到商康宁这么说的青王瞪大眼睛,满脸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四弟,我便知道你不会承认,若不是你做得太过分了,为了咱们的兄弟情谊,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你现在却要置我于死地,所以为了自保,我也只能将这件事禀报父皇了。” 青王的话信息量极大,皇上呆愣了片刻,看向商康宁的眼神更加锐利。 皇上冷声质问,“这样的事竟然还不止一次?” 商康宁看到皇上的神情心头一震,赶忙解释道:“儿臣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二哥这么说,分明是污蔑!” “明明是二哥一直对儿臣不满并处处针对,父皇去问问其他大臣,他们却都看在眼里,可没想到儿臣如此忍让,二哥还是如此!” 青王眉头蹙起,“我怎么不知道自己针对过你?能为你作证的大臣,只怕都是和你往来密切的人!那无论父皇怎么问,他们自然都是向着你的!” 商康宁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再看向皇上时,眉眼间满是隐忍和委屈。 “二哥一口咬定我派人刺杀二哥,二哥可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是我做的?” 青王目光闪了闪,他等就是商康宁这句话! “来人,把他带进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青王话音落下,两个侍卫便压着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瘦弱男人押到了皇上跟前。 但瘦弱男人连一个余光都没给皇上,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商康宁叫喊道:“太子殿下快救救小的,小的不想死!” 商康宁沉下脸,嘴角抿成了一条线,他根本没见过眼前这个拼命往他扑来的男人,这分明是青王设下的陷阱! 青王要把他逼入陷阱,皇上便会对他彻底失望,日后怕是再难得到皇位了。 想到这,他便用余光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恨不得将青王千刀万剐。 商康宁暗暗吐出一口气,咬牙切齿挤出一句,“二哥,这个人是谁?我根本没见过。” “想来二哥是被人挑拨了你我兄弟的关系,二哥可不能被不怀好意的人迷惑啊!” 青王不屑地看着他,“四弟,若是我没有问清楚,怎么敢带他过来与你对峙?” 他上前狠狠踹了那人一脚,“把你和本王交代的事,再和皇上交代一次。” “你若是敢耍花招,本王现在便要了你的命!” 那人吓得不行,赶忙连连点头,他想要挣脱那两个侍卫,可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力气。 他只能放弃似的停止了动作,然后费力地抬头看向皇上,“我是上元国的人,已经暗中和太子殿下来往许久。” “昨晚太子殿下让我去青王府杀了青王殿下,好替他扫除登基的阻碍,结果却被青王殿下给抓到了……” 皇上眼睛微眯,“你是上元国的人?你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那人点点头,“我的身上有一份密信,皇上看了便明白了。” 皇上示意太监上前,太监走到那人身边,按照他的指示找到了藏在鞋底的密信后便递到了皇上面前。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但还是仔细看完了。 这封信的内容是让刺客尽全力帮商康宁拿下皇位,并按他的吩咐做事,那这刺客刺杀青王也是合情合理。 皇上将信丢在脚边,冷冷看着他,“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商康宁立刻上前把那封已经皱巴巴的信捡起来看,他才看了一眼,信上写了帮助他得到皇位以及之后的利益交换。 他背后冷汗直冒,现在皇上春秋鼎盛,他怎么可能敢明目张胆地搞这么多动作? 而且他和上元国的人私下有往来的事,青王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除了他身边的人,他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商康宁心下慌张,脸上却面无表情,“父皇,儿臣没见过这样他,若是我认识上元国的人,怎么可能让上元国来攻打云国?” “这么做对儿臣一点好处都没有,父皇,您一定要相信儿臣啊!” 说罢,他便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响头。 青王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脸上多了几分得意。 现在无论商康宁说什么,皇上就是再相信他,心中也会变得迟疑。 所以他绝不能让商康宁抓住机会翻身! “父皇,兵行险招可是孙子兵法最常用的招式啊!”青王认真道:“倘若他赢了,父皇的龙椅可就是四弟的了!” 商康宁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青王这是要将他赶尽杀绝啊! 原本他不想在皇上面前弄得这么难看,毕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可既然青王已经出招,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青王在滔滔不绝地煽风点火,商康宁直接开口打断了他,“说起来我也有些东西要给父皇看,究竟谁是谁非,只要父皇看了便能证明儿臣的清白。” “父皇请看。” 商康宁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皇上,皇上看完后,看向商康宁和青王的神情便微妙了许多。 因为商康宁给他看的信,也是上元国写的。 他没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都和上元国有来往! 站在一旁的青王伸长了脖子想看清皇上手上的信写了什么,下一刻那封信便被皇上扔到了他脸上。 “你们两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朕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子!” 青王顾不得脸被信划伤,捡起地上的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后,便脸色惨白地看向皇上,他刚要开口解释,皇上便呵斥道:“从今日起,没有朕的命令,你们谁也不许踏出房间半步!” “你们若是刚违抗朕的命令,朕便当没有你们这两个儿子!” 商康宁和青王一愣,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两人对视一眼,眼底满是怨毒。 现在两人谁也没占到便宜,反而都被皇上罚了,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对方,可眼下这个情况, 继续在皇上面前晃悠不是明智之选。 所以即便不愿意,两人还是灰溜溜地离开了行宫。 沈落溪拉着萧越泽退至一边,看到商康宁和青王走出来后便行了个礼。 “参见太子殿下、青王殿下。” 听到沈落溪的声音,商康宁和青王都沉下了脸。 “你听到了什么?”商康宁冷声道。 沈落溪浅浅一笑,“我是否听到,取决于太子殿下和青王殿下。” 两人脸色难看,想要说些什么,内殿便传来了皇上的声音,“朕头疼得厉害,溪太医快进来给朕瞧瞧。” 沈落溪恭敬地应了声“是”,抬头笑着看向他们,“皇上的身子要紧,我便不陪太子殿下和青王殿下说话了,告辞。” 她转身带着萧越泽离开,丝毫不理会身后骇人的目光。 “将军这一招狗咬狗,实在是高。”萧越泽低声道。 一开始他还不知道沈落溪打算怎么做,现在他全都明白了。 与其用蛮力让他们受些皮肉伤,不如智取,坐享渔翁之利。 青王是个暴脾气,做事容易冲动,也不考虑后果,事情能进展到这么顺利,可真是多亏了他。 也只有他能逼得商康宁能抛下理智,和他玉石俱焚了。 这样一来,商康宁和青王都会失去皇上的信任,他们再想把手伸到朝堂上,这些日子怕是难了。 沈落溪和萧越泽到皇上跟前行礼后,萧越泽便退到了一边,沈落溪则上前给皇上诊脉。 片刻后她拿开了手,神情严肃道:“皇上不能再动气了,否则好不容意养好的身子可就白费了。” 皇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随即抬头看向她说道:“溪太医,朕那两个儿子都是不中用的,这件事朕也只能交给你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死皮赖脸 沈落溪听到皇上这么说,眼底闪过一丝警觉,但面上她还是一副恭敬的模样,“皇上尽管吩咐便是。” 皇上笑着说道:“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 “这事说来对你也不难办,无非就是你抓回来的上元国太子和将军而已,在你回来之前,上元国便传信过来了,让我们尽快把太子放了,这件事朕不好应对,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 沈落溪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她去当背黑锅的。 她垂下眼,敛去眼底的冷意,“只要是皇上的吩咐,我义不容辞。” 皇上喜笑颜开,“溪太医办事,一向是最合朕心意的,再过两日,上元国的人便来了,到时候朕会派人去接你和朕一起接待上元国的人。” 沈落溪没有意见,毕竟即便她有意见也没用,皇上开口询问她,不过是看在她对自己有用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而已。 皇上留她说了好一会的话,一个小太监便急急忙忙跑进来通报道:“皇上,景国的使者有事求见皇上。” “快快请进来!”皇上急忙说道。 “是。” 小太监很快带着苍云瑄走了进来,沈落溪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那灼热的视线,她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苍云瑄这么直勾勾看着她,分明是想害她。 沈落溪等着苍云瑄和皇上行了礼后,她便开口道:“想来大人和皇上有要事商议,我便先退下了。” 她脚尖微转,准备离开行宫时,苍云瑄却叫住了她,“溪太医留步,我听闻溪太医的医术了得,我正好觉得身子不适,不知道溪太医可否给我看看?” “昨夜我难受得厉害,可找来太医,太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想了许久,也只能麻烦溪太医了。”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蹙起眉头,苍云瑄面色红润,说话中气十足,看起来哪像身子不适的人? 若苍云瑄这样的都算身体虚弱,那些得了病的百姓岂不是得直接见阎王? 但当着皇上的面,她还是得给几分薄面的。 她平静地看了苍云瑄一眼,“大人的身体并无大碍,想必是因为水土不服,所以才会觉得不适。” “一会我给大人开一副药,大人喝下便能舒服些。” 苍云瑄暗暗紧了紧手,他没想到沈落溪会这么不待见他,竟然连给他看诊都不愿意,只想给一张药方就打发了。 他好不容易拉下脸,绝不可能让沈落溪轻易逃脱! 沈落溪吩咐太监去拿纸笔,苍云瑄却开口打断道:“虽然我知道溪太医医术了得,可即便是望闻问切,溪太医这样也太敷衍了。” “景国帮了云国这么大一个忙,难道连让太医看个病都不行吗?” 苍云瑄字里行间满是威胁之意,皇上看了沈落溪一眼,便笑着看向苍云瑄说道:“使者言重了,既然使者觉得不稳妥,溪太医自然会尽心帮使者医治。” “溪太医,你快去给使者看看,若有不妥,务必尽力医治。” 沈落溪刚要点头,苍云瑄便先一步开口,“这里是皇上商议国事的地方,让溪太医在这里替我看病实在不妥,不知溪太医可否随我回去,给我好好看看?” 他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沈落溪。 沈落溪眼睛微眯,苍云瑄的意图太明显了,只要她开口拒绝,苍云瑄就会用别的理由堵住她的嘴,更何况苍云瑄是用两国之间的关系威胁她,她不愿意根本没有用,否则苍云瑄也不会当着皇上的面说这些话了。 她垂下眼,脸上毫无波动,“大人不必这么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苍云瑄满意地勾起了嘴角,转头对皇上告退道:“那关于景国和云国货物往来的事,等我身子好之后,我再来和皇上详谈。” 皇上没有意见,他看着两人的背影目光闪了闪,随即对身边的太监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才挥手让他离开。 不多时,沈落溪便和苍云瑄回到了他的行宫。 苍云瑄转头看向沈落溪时,萧越泽便侧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两人冷冷对视,片刻后苍云瑄才开口道:“溪太医,你应该好好管管你的小厮,省得在外丢了你的脸,还给你惹上麻烦。” “若不是我身子难受得厉害,今日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溪太医,你可以让他出去候着了,我不想看到碍眼的人。” 苍云瑄的话说得已经很直白了,萧越泽还是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他眼底杀意涌现,沈落溪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他不是碍眼的人,他既是我的小厮,也是我的夫君,万一大人出了什么事,我夫君还能帮上忙,也不会耽误大人的病情。” “若大人嫌殿内的人太多了,可以把屋里的侍卫谴出去。” 苍云瑄听着“夫君”两个字,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想大声质问沈落溪,可心里也明白若是自己真这么做了,只会让沈落溪更加厌恶自己。 他想带沈落溪回景国,不能用太过强硬的手段,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可要他要一直听沈落溪叫萧越泽“夫君”,他怕自己忍不下去。 苍云瑄深吸一口气,退而求其次道:“既然他留在这里有用那便留下,但我希望他能站远些,别打扰我和溪太医说话。”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在萧越泽身后将一根金线递给他,让他把金线系在苍云瑄的手上。 “我和大人没什么好说的,先前大人在客栈里做的事,我还记忆犹新。”她冷淡道:“大人可以不在乎名声,可我是个女子,又在这宫闱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 “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我真的没见过大人。” 苍云瑄看着萧越泽把金线拿过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抬眼向沈落溪看去,却始终只能看到衣服的一角。 苍云瑄抿紧嘴角,挥开萧越泽伸过来的金线。 “我觉得身子没事了,你们可以离开了!” 说罢,他便转过身留下了一个决绝的背影,却不知这一幕被站在角落的太监尽收眼底。 第二百六十八章 质问 东宫内。 商康宁静静听着太监的禀报,眉眼间多了几分若有所思。 “你可听仔细了?” 太监点点头,“奴才为太子殿下办事不敢不尽心,所以溪太医和景国使者说话时,奴才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将他们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可惜他们还没说一会,景国的使者便让溪太医离开了,若是能知道那使者究竟把溪太医认成了谁就好了。” 商康宁不置可否,若是可以知道,说不定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和景国搭上线,日后登基也能多个筹码。 “你这次办得不错。”商康宁赏了他一锭金子,“景国的使者日后说不定还会找溪太医,到时候你找人来告诉孤,孤有重赏。” 太监捧着手里颇有分量的金子喜笑颜开,“太子殿下放心,奴才一定会办好这差事的。” 商康宁点点头,“你退下吧,别让人发现你来过东宫。” “是。” 太监鬼鬼祟祟地走出东宫,门外把守的侍卫好似没看到他一样。 商康宁收回视线,一旁的侍卫便帮他斟满了茶水,随即低声道:“殿下,您说皇上想罚您到什么时候?” “都过了两日了,皇上也该罚够了吧?” 商康宁不以为意,“父皇这回发了这么大的火,还得几日才能消气呢,如今父皇当真看重溪太医啊。” “可惜,是个不识趣的,若她能为孤所用,孤也不用和二哥争得头破血流了。” 侍卫询问道:“既然她这么不识趣,殿下何不除掉她?万一她被青王殿下收买了,岂不是会成为殿下的绊脚石?” 商康宁冷冷一笑,“二哥不可能有这样的脑子,他若有,太子这个位置也轮不到孤来坐了。” “殿下说得是。”侍卫附和道:“那接下来殿下打算怎么做?” “不着急,等上元国的使臣到了,父皇自然会解除孤的禁足。” 更何况他还有丽妃在皇上身边吹枕头风,和青王相比,他想要破除困局,轻而易举。 只是回想起方才太监说的话,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若是能用这件事拿捏沈落溪和苍云瑄,对他来说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 傍晚,沈落溪带着萧越泽离宫,走出宫门的这一路,萧越泽的身体都是紧绷的。 直到沈落溪走上马车,萧越泽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沈落溪挑了挑眉,看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心思,“你不必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要他做得不过分,那便随他去。” 萧越泽抬头看向她,眉眼间满是担心,“可我看他愈发得寸进尺,今日还在皇上面前说了那番话,皇上面上不说,心里怕是已经有什么了。” “若是再这么下去,我担心将军还被他害了,而且这件事将军不方便出面,不如让我来处理吧。” 沈落溪眉头微蹙,正要回答时,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立刻张嘴叫住了那人。 “敬将军,好巧啊。” 敬安康被叫住后,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迈出的脚步,他望向沈落溪,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是啊,的确很巧……” “太阳都要下山了,溪太医怎么还不回去?” 沈落溪给萧越泽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这件事之后再说,然后才重新笑着看向敬安康,“今日太医院比较忙,所以离宫得晚些。” “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敬将军,说起来,回京后我们便没有见过面了。” 敬安康听到这话,后背冷汗直冒,回来之后他一直有意避着沈落溪,想不到还是躲不开! 他害怕地看向沈落溪,却看到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吓得他打了个激灵。 沈落溪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本来还想着哪日有空了去找敬将军喝茶的,既然今日遇到了,不如找个地方坐下一起吃饭吧?” “我有不少话想和敬将军说,将军意下如何?” 敬安康自然是想拒绝的,但沈落溪的手上有他的罪己书,他除了妥协别无选择。 他咬了咬牙,“好,那我们去哪里吃饭?” 沈落溪佯作思考道:“我一直听说望云楼的饭菜不错,我们去那吃吧?” 敬安康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最后说了一句说道:“还是换个地方吧,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菜色也不错,那里的掌柜和我是老相识了。” “我这就叫人……”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敬将军说起望云楼的反应怎么这么大?难不成望云楼和敬将军有什么过节?” “若是敬将军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我作为局外人,或许可以帮一帮敬将军。” 敬安康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下,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溪太医想多了,我只是觉得其他酒楼的饭菜也不错而已……” “既然溪太医想去望云楼,那我们便去望云楼吧……” 沈落溪笑笑,只当没有看到他脸上的不情愿,“那我们快些出发吧,我听说望云楼的生意不错,若是去晚了可就没位置了。” 敬安康没法子,只能上马跟上沈落溪。 很快,他们便到了望云楼,敬安康垂着头跟在沈落溪身后,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四周,见大堂和二楼已经人满为患,顿时在心中松了口气。 人这么多,肯定没有位子了。 他在心中窃喜,等着伙计上前告诉他们已经满客了,却没注意到沈落溪和伙计对视了一眼。 沈落溪笑着问,“伙计,还有厢房吗?” 伙计心领神会,热情招呼道:“客官来得可真巧,现在就剩一间了,若是客官再晚来一步可就没了。” “我们要了,麻烦小哥带路了。”沈落溪勾起嘴角。 “好,三位客官里边请!” 敬安康一愣,猛地抬头看向沈落溪,显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但他身后的萧越泽却强硬地推了他一把,并冷声对他说:“敬将军快跟上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可别饿坏了肚子。” 说话间,他便被萧越泽半推半就带走上了二楼尽头的厢房。 伙计带上门离开后,沈落溪便开门见山道:“我记得先前敬将军说你帮皇上做了不少事,我很好奇都做了什么,毕竟以敬将军的能力,根本当不了将军。” 第二百六十九章 无用的挣扎 敬安康一听,眼神便躲闪了起来,“溪太医在说什么?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溪太医听错了吧。” “虽然溪太医手里握着我的把柄,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是溪太医想要冤枉我,尽管去皇上面前说吧,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他将自己撇了个干净,他在心中打定主意,无论沈落溪怎么说,他都不会承认。 若是他承认了,可就不只是得罪沈落溪了,甚至还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敬安康放在桌底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额头也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看起来十分慌张。 沈落溪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看来敬将军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既然如此,我便换一个话题。” “那位女将军被皇上治罪,和敬将军可有……” 不等沈落溪说完,敬安康便打断了她,“那是皇上治的罪,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溪太医若是好奇,可以直接问皇上,现在皇上如此看重溪太医,即便溪太医提起,皇上也不会怪罪溪太医。” 敬安康这些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足见他的心虚。 沈落溪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和身后的萧越泽使了个眼色。 萧越泽点点头,抬手便抓住了敬安康的手,随之用力折在他的后背,将他重重压在了桌子上。 敬安康下意识想要挣扎,但萧越泽先一步预料到了他的动作,轻易便压制了他的动作。 “我奉劝敬将军一句,若是想保住这两只手,还是不要乱动比较好。”萧越泽冷声道。 敬安康瞬间僵住了身子,生怕不小心乱动了一下,萧越泽便会把他的手扭下来。 他费力地看向沈落溪,脸上血色尽褪,“溪太医,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冲动……”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要你别让他伤了我……” 这些年他过得顺风顺水,油皮都没破一点,想不到遇到沈落溪和萧越泽后,自己竟然会过得如此凄惨!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咬牙将这些委屈咽下! 沈落溪看着他不情不愿的神情便嗤笑了一声,“方才我不就和敬将军好好说话了吗?只是敬将军把我当成傻子,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求知若渴,敬将军应该也能理解我吧?” 敬安康看着沈落溪嘴角的笑只觉得刺眼,这分明是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的心中的火,然后才开口道:“溪太医先让你的侍卫把我放开如何?这些事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 “正好现在时间也不少,我们慢慢说便是了。” 沈落溪没有意见,抬了抬眼皮,示意萧越泽放开敬安康。 萧越泽立刻松开了手,却是向反方向松开的,房间里回荡着骨头断裂的声音,以及敬安康的惨叫声。 他冷冷看着敬安康,“我奉劝敬将军如实回答我家小姐的问题,若有假话,敬将军的另一只手也别想要了。” 敬安康冷汗直冒,脸上彻底没了血色,他故意哀嚎得很大声,想要让人听到,好有人来救他。 可是他喊得嗓子都哑了,还是没能引来人。 这个房间仿佛与世隔绝了一样,只有他们三个人。 敬安康只能闭上嘴,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下,他害怕地看向沈落溪,“溪太医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少,而且都不是小事,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落溪淡淡道:“敬将军放心,你的顾虑我全都明白,只要你将所有的事告诉我,你的安危我会处理的。” 敬安康抿了抿嘴,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只要他告诉了沈落溪,皇上一旦听说了什么都会知道这些事是他说的。 皇上要他死,沈落溪怎么可能拦得住? 现在他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根本逃不掉! 敬安康看向沈落溪,还是想要挣扎一下,“溪太医,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更何况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对这些事刨根问底啊?” “不如直接放了我,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溪太医就当是救我一命吧!” 他哀求着看向沈落溪,沈落溪却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他,“我以为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想不到敬将军还要我重复第二次。” 说罢,她便看向敬安康身后的萧越泽。 萧越泽故意将脚重重落下,吓得敬安康后背僵直,他急忙说道:“溪太医的确已经说清楚了,都是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 “我说!我会把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溪太医!” 沈落溪平静地看向他,也不开口催促他。 敬安康咬了咬牙,才下定决心似的看向沈落溪开口道:“方才溪太医问我那女将军被定罪,是否与我有关,那件事的确和我有些关系……” “但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 若是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他说得煞有其事,脸色也无比真诚。 沈落溪见了却只是冷笑一声,谁来说这话她都能信三分,但敬安康说,她连半个字都不会信。 如今回想起来,敬安康早就露出了马脚,只是她太相信身边的人了,觉得敬安康不会背叛自己,到头来她不过是个笑话。 她冷冷看向敬安康,“继续说下去,你是如何的逼不得已,又做了什么,敬将军可要说清楚些,否则说得模棱两可的,我可是会觉得将军在骗我。” “敬将军也不想再断一只手吧?” 敬安康急忙说道:“溪太医不要冲动!我这就继续说!” “我是将军的左膀右臂,在军中也是有些威望的,所以便有人和我说,我的能力也不比将军差,难道要一辈子在将军身边做一个小小的副将吗?我当时便动摇了,所以就……” 他看了沈落溪一眼,见沈落溪神色平平,一时间摸不准她的想法,心中不免有些纠结。 “和你说这些话的人是军中的将士吗?如今可还在军中?”沈落溪冷声问道。 第二百七十章 当年的真相 敬安康摇摇头,声音突然小了许多,“那人已经解甲归田,早就不在军中了……” 沈落溪眉头微蹙,萧越泽看到了,立刻上前抓住了他完好的手,揪住一根手指用力向后掰。 十指连心,即便只是轻微的刺痛感,也足够让他惊恐了。 “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溪太医为何还要这样对我!” “溪太医,快让他放了我!” 萧越泽冷声道:“先前我已经说过了,若有假话,敬将军的另一只手也不必要了,敬将军这是忘记了吗?” “既然如此,我便来帮敬将军回想起来。” 话音落下,他便毫不犹疑地撅断了敬安康的食指。 敬安康的惨叫声在房间里回荡,却没有人同情他,全都冷眼看着他。 沈落溪平静道:“现在敬将军可以说真话了吗?” 敬安康惨白着脸连连点头,“我说……我都说……” “那人是上元国的人……那人帮了我不少忙,否则将军的下场也不会如此凄惨……这回我说的都是真话……饶了我吧……” 他说完这些话,几乎用尽了自己的力气,他在心中暗想,若是此时自己晕死过去,这场酷刑是不是便可以结束了。 但沈落溪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抬手便掐住了他的穴道,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即便闭了眼,也会立刻睁开。 沈落溪慢条斯理道:“我还有许多事没有问清楚,敬将军可要坚持住啊,否则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听到这话,敬安康只觉得绝望,他到底还要在这里受多少折磨才能结束啊! 他苦笑着看向沈落溪,正准备开口时,饭门便被敲响了。 “三位客官,饭菜都已经好了,小的现在方便进去吗?” 敬安康闻言,黯淡的眸子又多了几分希望,他也不管这里是昊焱的地盘,急忙对着房门外大喊,“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只要你能把我救出去,我可以给你黄金百两!” 他拼命对着门外叫喊,却没发现沈落溪和萧越泽连拦都没拦,只是像看小丑似的静静看着他。 门外的伙计沉默了片刻,很快便回答道:“看来客官正在忙,那我便不打扰了,客官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小的便是。” 伙计的脚步声渐渐变小,无论敬安康怎么喊都喊不回来,他惊恐地转头看向沈落溪,沈落溪也只是笑着看向他。 “敬将军怎么不叫了?要不要我替你把伙计叫回来?” 敬安康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哀声求饶道:“溪太医,我、我方才没想叫的……您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之后我一定老实配合……” 他哭得涕泪横流,好似要用眼泪把这个房间淹掉似的。 沈落溪神色淡淡,“但愿敬将军真的可以做到,现在告诉我,那个上元国的人都帮了你什么忙?” “你们又是如何筹划把那位女将军害死的,都一五一十地说告诉我。” 这下敬安康再也没有了耍心眼的心思,倒豆子似的将当年的事都说了出来。 “上元国觊觎云国多时,只是碍于有将军坐镇,所以迟迟不能得手,所以他们便找上了我,承诺让我取代将军。” “他们还承诺等上元国拿下云国后不会杀我,还会给我个一官半职,我久居人下,自然被他们说动了,便和他们里应外合做了不少事……” 沈落溪听到这话并不意外,在客栈时她就察觉到了敬安康的不对劲,如今听来,和她猜测的事情相差无几。 她垂下眼,眼底闪过几分杀意,原来她会被皇上处置,不光是因为皇上忌惮她的实力,还有上元国在背后推波助澜。 有这两方势力盼着她死,她不死也难! 沈落溪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胸口的火气给压下来,“除了这些可还有别的事?” 敬安康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溪太医还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必定知无不言,言而不尽!” 他害怕地看向沈落溪,眉眼间满是恳求。 沈落溪内心毫无波澜,伸手便把他被折断的手给接上了。 “暂时就先这些了,你可以回去了。”她冷冷道。 敬安康如释重负,千恩万谢沈落溪可以放过自己,但他将手放在门把手上时,突然转过身看向沈落溪。 “虽然我今日把所有事情都和溪太医说了,但我还是要奉劝溪太医一句,不要在皇上面前提及将军的事,这是皇上最忌讳的事。” “而且溪太医你现在又是皇上最宠信的人,还立了大功,几乎可以比肩当年的将军了,若是你想安稳地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罢,他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萧越泽上前将房门关上,房间里的密道也随之打开,昊焱黑着脸走出来,对着房门啐了一口。 “说得冠冕堂皇的,好像多关心将军似的,到头来还不是怕将军把这些事捅到狗皇帝面前后,自己会受牵连吗?” “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贪生怕死!反正我们已经知道当年的事了,留着他也没用了,不如让学文把他给结果了,好出一出当年那口恶气!” 他躲在密道里听着敬安康那些话时,差点没忍住直接冲出来给敬安康一刀,可这样做会彻底暴露沈落溪的身份,他只能先忍着。 现在事情已了,他觉得已经没必要再忍下去了。 昊焱看向沈落溪,“要是将军觉得找学文太麻烦,我来做也可以,反正敬安康那小子只是酒囊饭袋,我一个人便能轻松解决!” 沈落溪摇摇头,昊焱不解道:“将军不恨他吗?若不是他,将军也不会……” “就这么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沈落溪平静地看向他,“有时候活着,远比死更折磨人。” “你去找陶礼拿些药,就要我以前那些。” 昊焱一听,顿时眼睛一亮,以前沈落溪那些药可是最折磨人的了,若是全用在敬安康,绝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一会就去办!将军放心便是。” “说起来刚才收到了消息,说上元国前来谈判的使臣已经到云国了。”昊焱严肃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无法压抑的情感 沈落溪眉头微蹙,上元国的使臣比她预计的时间早了一天。 她淡淡道:“明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阿焱,你让人去听一听晚上他们说了什么悄悄话。” “毕竟他们是为了被俘虏的太子而来的,必定有备而来。” 昊焱不置可否,他笑着说道:“他们带了不少东西过来,估计是想用那些东西把太子换回来吧。” “将军,皇上可有说如何处置那个太子吗?就这么把人放回去,未免也太浪费了。” 沈落溪摇摇头,“皇上并未和我透露如何处置他,只让等上元国的使臣来了之后,让我陪他一起接待。” 昊焱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狗皇帝的算盘打得也太响了吧?这不是让将军去当靶子吗?” “以前狗皇帝就喜欢这么对待将军,过了这么久竟然还是如此!” 沈落溪不以为意,“小事罢了,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上元国在暗中到底插手了云国多少事。” 她的死,上元国是罪魁祸首,并且还通过敬安康一点点蚕食云国,上元国的布局恐怕比她想得还要早。 为了慈念秋和自己,她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去上元国。 “阿焱,你的人和遥阁联系上了吗?” 昊焱身子一僵,不情不愿地开口,“还没有,可能得我亲自出马,那边才可能会回信。” “将军放心,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沈落溪点点头,随即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这个时候皇上可能已经遣人去找我了。” “若是上元国那边有消息传来,你便让人去告诉我。” 昊焱明白她的意思,“将军你也不要着急,我们一定会找到夫人的下落,早晚的事罢了。” 沈落溪笑而不语,和他最后嘱咐了几句后便带着萧越泽离开了。 萧越泽扶着沈落溪上了马车,马车慢悠悠地走动。 等沈落溪走下马车时,果然看到了宫里的马车正停在府门外。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走进宅邸后侍女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然后带着她走到大堂。 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看到她回来了,赶忙起身去迎。 “溪太医,您可算回来了!”太监欢喜道:“皇上让奴才来告诉您,上元国的使臣已经到了,明日溪太医可要早些进宫,可别出差错。” “皇上还说若是溪太医有什么吩咐可以和奴才说,奴才会准备妥当的。” 沈落溪笑笑,“那就麻烦公公回宫之后告诉皇上给上元国太子好好梳洗一番,省得上元国的使臣觉得我们云国亏待了他。” “这是可以滋养身体的药,给上元国太子净身时可以放一些进去。” 太监笑着接过,“溪太医心细如发,难怪皇上如此器重,那奴才便先回宫准备了。” 沈落溪目送他离开,一旁的萧越泽低声道:“皇上把将军推出去当靶子,明日必定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既来之则安之。”沈落溪平静道:“现在的我对上元国可是非常感兴趣,希望他们不会浪费我太多时间。” 萧越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一会便去给昊公子传信。” 沈落溪是想扣下他们,好问出更多消息,毕竟眼前的迷雾逐渐散开,沈落溪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那就是皇上承受的了。 萧越泽跟在她身后,目光闪了闪,两人快到沈落溪的院子时,萧越泽忍不住问道:“将军,审问敬将军时,您明明还有不少话要问,为什么把他放走,而不是继续问下去?” 他不觉得沈落溪是心软了,毕竟从敬安康的神情来看,他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吐露,估计是想留些自保的筹码。 沈落溪看着他严肃的神情,突然嗤笑了一声,“我的确有不少话想问,但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和上元国之间的联系还不少,我想要的是一网打尽,而不是各个击破,否则也太浪费我的时间了。” 萧越泽恍然大悟,他突然有些羞愧,想不到跟在沈落溪身边这么久,他还是不能完全揣测沈落溪的心思。 他正在心中暗暗斥骂自己,额头却被弹了一下,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抬头呆愣地看向沈落溪。 沈落溪轻笑着看向他,让他呼吸一滞,心跳声震得他耳朵发疼。 “你又在那里胡思乱想什么?明日还要早起呢,你快回去休息吧。” “即便要烦恼,也该是我来烦恼,你只需要紧紧跟着我就够了。” 她神情坚定地看着萧越泽,随即小声说了一句,“我绝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受伤……” 沈落溪的声音极轻,犹如一声自喃,她很快便恢复了神色,然后笑着催促道:“快回去休息吧。” 说罢,她便走进自己的院子。 萧越泽看着她关上房门,攥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他垂眸苦笑了一声,方才他看到沈落溪眼底一闪而过的黯淡时,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 他差点克制不住伸出手,想要将沈落溪拥入怀中,但他很清楚,这样是僭越,他不能这样做。 可是那犹如潮水般的感情,他还能压抑多久? 萧越泽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翌日,沈落溪和萧越泽早早便进了宫,太监便引着他们到了一处金碧辉煌的行宫,和先前接待使臣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沈落溪的视线在行宫内扫视了一圈,她淡淡开口,“今日怎么换了这个地方接待使臣?” 太监笑着回答,“皇上说没有比九华殿更合适的地方了,所以昨夜便让奴才们连夜将这里布置好了。” “溪太医稍坐片刻,皇上很快便来。” 沈落溪冷淡地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但最先到的不是皇上,而是江明朗和祁远骞。 两人看到端坐在大殿内,脸色便沉了下来。 祁远骞恶狠狠地开口道:“等本将军自由了,一定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沈落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祝将军美梦成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嚣张的上元国 祁远骞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难看,恨不得冲上前掐死沈落溪。 沈落溪笑盈盈地看着他,仿佛没看到他眼底的杀意,沈落溪将视线转向江明朗,“太子殿下的气色不错,虽然是战俘,但皇上也没有亏待太子殿下。” 江明朗暗暗咬着牙,沈落溪这分明是在嘲讽他! 自从进入云国后,他本以为能见到皇上一面,他也好略施小计让皇上有所顾虑。 可他和祁远骞就这么被关着,每日能看到的人只有送饭的宫女,那些宫女把饭放下就走了,他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不仅如此,送来的饭菜都是冷的,有几次他还闻到了馊味,恶心得他一口没吃,只能忍着饿。 所以昨日偷听到宫女说上元国的使臣已经在云国时,他只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他一定要让上元国的使臣看看,他在云国究竟受了多少苦! 可他没想到,昨夜几个太监替他和祁远骞净身后,他们因为挨饿而萎靡的模样,突然便变得精神了、有气色了,让他的计划一下子就落空了。 他担心使臣看到他这副模样,说不定会觉得他在云国过得很好,等回上元国后和父皇添油加醋说些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江明朗的脸色便更加阴沉了。 “皇上驾到!” 太监的声音传入大殿,沈落溪起身迎接,余光便看到皇上身边除了上元国的使臣,还有苍云瑄在侧。 苍云瑄的视线毫不遮掩地看向她,甚至还挑衅地瞥了萧越泽一眼。 萧越泽眉头微蹙,可惜眼下这个情况,他没办法替沈落溪挡下苍云瑄露骨又失礼的视线,否则他一定不会让沈落溪经受这样的折磨。 皇上笑着请上元国的使臣坐下,“使者舟车劳顿辛苦了,上元国到云国的路程得有四五日,现在使臣才用了两日便到了,合该休息几日才进宫才是。” 上元国的使臣冷冷看向江明朗和祁远骞,“我国的太子和将军已经在云国作客好几日,我们皇上心中十分记挂,自然不能耽搁了时间。” “事已至此,我便开门见山了,我们皇上要我把太子和将军平安无事地带回上元国,皇上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明战败的是上元国,上元国的使臣态度却高高在上的,仿佛命令般地看着皇上。 皇上勉强维持住了嘴角的笑,他不动声色地看向了沈落溪。 沈落溪微微颔首,随即站起身开口道:“使臣大人的意思,我们皇上自然明白,只是最重要的事使臣大人还没提呢。” 上元国的使臣听到沈落溪的声音,眉眼间多了几分不悦,“我在和皇上说话,你插什么嘴?难不成云国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若是不懂,我不介意教一教你。” 他的态度嚣张,看向沈落溪的视线满是轻蔑。 沈落溪不以为意,脸上笑意不改,“使臣大人要我守规矩,自己就该做个表率才是,而不是败犬狂吠,反而丢了脸面。” 上元国的使臣一听,瞪着眼睛便拍桌而起。 “放肆!这就是云国的待客之道吗!我千里迢迢到这来,可不是为了被你羞辱的!” “若今日你们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上元国绝不会放过云国!” 皇上愣了愣,悄悄看向了沈落溪,沈落溪却神色淡淡,看向上元国使臣的视线仿佛在看一个小丑。 等上元国的使臣骂够后,沈落溪才慢条斯理道:“云国能击退上元国一次,便能击退第二次、第三次。” “更何况使臣大人今日来的目的,难道不是求和,而是来挑衅云国的吗?看来上元国也并不在意太子殿下和将军的生死。” 使臣脸色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落溪轻笑,“想不到上元国派来的使臣也不怎么样,我说的话已经够明白了,使臣大人竟还要问我是什么意思。” “想来使臣大人也没什么诚心,既然如此,使臣大人也不必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使臣一愣,他没想到沈落溪竟然会赶他走,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沈落溪服个软,然后给他一个台阶下吗? “你……”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使臣大人有话直说便是,反正已经撕破了脸,何必再维持表面的和气?” “上元国派兵攻打云国,让云国损失无数,若是上元国不能给云国一个满意的答案,云国也同样不会善罢甘休。” 沈落溪不卑不亢,使臣一时间不知如何反应,坐在不远处的祁远骞忍不住低咒一句,“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皇上怎么还选他出访啊!” 江明朗沉默不语,视线冷冷地看向沈落溪,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一招以进为退就已经能把上元国的使臣打得溃不成军。 他眼睛微眯,总觉得沈落溪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沈落溪究竟是谁,他又说不出来。 这时,使臣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方才我说的话多有失礼,还请皇上和姑娘别往心里去。” 皇上看着使臣吃瘪的模样,心中大快,“这点小事朕不会放在心上的,只不过溪太医说的话,朕觉得极对。” “不知上元国打算如何补偿云国的损失?上元国的皇帝应该和使臣交代了吧?” 使臣皮笑肉不笑道:“这是自然,补偿的东西都已经在外面放着了,皇上看到了必定满意。” “只是除了补偿,我还有重要的事和皇上商议,这里的人不少,实在不方便啊。” 他瞥了沈落溪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沈落溪牙尖嘴利的,若是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怎么可能听不懂使臣的言外之意? 只是谁也没有主动开这个口,让使臣有些尴尬。 使臣将众人的视线尽收眼底,准备再重复一次时,苍云瑄却比沈落溪先一步开了口。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多余的,使臣大人想要尽快把太子殿下和将军带回去,还是不要再耽搁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锋芒太露 使臣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苍云瑄, 景国的人为什么要帮那女子说话? 他上下打量着沈落溪,只见沈落溪一身素色,脸上粉黛未施,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可苍云瑄和皇上都向着沈落溪,实在让他奇怪。 使臣不满地看着沈落溪,开口便嘲讽道:“让一个女子留在这里听我们商议国事,实在奇怪,更何况女子大多优柔寡断,除了碍事也没别的用了。” “皇上还是听我一言吧,省得浪费时间。” 说罢,他还轻蔑地瞥了沈落溪一眼。 “哎哟! 什么东西打我脸上了!” 使臣捡起地上的碎银,然后瞪着眼睛看向众人,企图找到那个用碎银打他的人,可众人都神色平平,只是眉眼间还多了几分莫名其妙。 皇上关切道:“使臣没事啊?若是伤着了可以让溪太医看看。” 使臣刚要张嘴回答,另一枚碎银便飞进了他的嘴里,险些让他噎住。 他趴在地上狼狈地将嘴里的碎银吐出来,随即破口大骂道:“是谁!马上给我站出来!” “还是说云国早有预谋,打算让我有来无回?”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看了萧越泽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使臣,“使臣大人这么说,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皇上听说使臣大人已经住进驿站,立刻吩咐宫人扫榻欢迎,可见对使臣大人的重视。” 使臣斥骂道:“胡说八道! 你……” 不等使臣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 “使臣大人,眼下正事要紧,我们皇上一定会追查此事,给大人你一个说法的。” 沈落溪三言两语便压下了使臣的火气,但他看着沈落溪愈发的不顺眼了。 “皇上还未开口,反而是你这个小女子做起了主,当真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啊!”使臣嘲讽道:“看到了皇上管教不了身边的宫人啊!” 沈落溪神色如常,“我向来是把皇上放在心里,只是放在眼里,未免太过于浅显。” “使臣大人,你这个臣子也不够尽责啊。” 使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白白吃了哑巴亏。 苍云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神情都变得柔和许多。 终于又看到了沈落溪牙尖嘴利的模样,他竟觉得恍如隔世。 过去的他只觉得沈落溪是累赘,恨不得将沈落溪远远甩在身后,如今他和沈落溪再次重逢,心中更多的是欢喜。 所以在回景国之前,他一定要说动沈落溪和他回去。 他正静静看着,萧越泽的身体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苍云瑄眉头微蹙,冰冷的视线犹如刀子般想要把他撕碎。 他攥紧拳头,除了让沈落溪答应自己,萧越泽的存在也是一个麻烦。 “使臣大人。”沈落溪的声音响起,“你可以把太子殿下和将军带走,但若是上元国的补偿达不到我们的预期,太子殿下和将军继续在云国作客也未尝不可。” “反正,云国还不缺这两张嘴吃饭。” 使臣看了江明朗和祁远骞一眼,忍不住在心中低咒了几句,随即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份名册递了过去。 “这是上元国带来的补偿,请皇上过目。” 沈落溪和皇上对视一眼,皇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后,她便伸手接过了名册。 “我先替皇上过目吧,万一图穷匕见可就不好了。”沈落溪笑笑。 使臣沉着脸,用力挤出一句,“姑娘说笑了……” 沈落溪笑而不语,打开名册一目十行地看完后便将它放在了桌子上。 她淡淡看向使臣,“上元国也不是小国,想不到送的东西竟然如此上不得台面,这些东西可买不了死去的百姓和将士们的命。” “还是说上元国觉得云国的人都命如草芥?要不然便是使臣大人拿错了名册。” 使臣脸色难看,“上元国已经足够有诚意了,难道云国是想狮子大开口吗?” 沈落溪冷冷开口,“名册上所有东西加起来不过百金,原来上元国的国库连百金如此费力,不如归顺了云国,说不定还能过得更好。” “你!” 使臣想要反驳,可沈落溪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使臣大人想必是累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来人,送使臣大人回驿站。” 几个太监立即上前围住了使臣,半拉半拽地把他弄出了九华殿。 目睹了一切的祁远骞气得涨红了脸,对着沈落溪大骂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你想把我们关在这里一辈子吗!” “本将军告诉你,明朗可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云国这么做便是和上元国宣战,云国别想再有好果子吃了!” 沈落溪平静地看着他,“是吗?既然是最宠爱的皇子,为何还有带些破铜烂铁过来换你们的自由?” “太子殿下,看来此一时彼一时啊。” 她的话每一句都在助诛心,即便是最沉得住气的江明朗,脸上的平静也装不下去了。 可他无法反驳,因为他很了解父皇是什么人,父皇这是在告诉他,他的价值也只有这么一点。 祁远骞不知道江明朗此时的想法,只看到了他的沉默,便恨铁不成钢道:“明朗,你说话啊!我可不想被一辈子关在这里!” 江明朗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看向沈落溪的眼神多了几分杀意。 沈落溪不以为意,转头看向皇上,“皇上,先让宫人带太子殿下他们回去,左右今日是不会有结果了。” 皇上不置可否,抬抬手便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 等大殿安静后,皇上才轻蹙着眉看向沈落溪,“溪太医,你今日如此,是否锋芒太盛了?朕怕……” 沈落溪浅浅一笑,“皇上不必担心,若不如此,上元国必定会蹬鼻子上脸,只有比他们锋芒更盛,才不会让上元国轻视我们。” “我的所作所为皆有分寸,皇上大可放心。” 皇上笑笑,“溪太医做事最是妥帖的,朕没什么不放心的,之后也交给溪太医来办了。” “是。” 沈落溪恭送皇上离开,一转身便被人扯到了身前。 苍云瑄不赞同地看着她,“你如此和上元国作对,云国的皇上可保不住你!”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帮你抱得佳人归 沈落溪蹙眉看向四周,幸而皇上离开后随侍的宫人也跟着走了,否则让他们看到这一幕,她便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她沉着脸用力抽回手,可是纹丝未动,正要开口时,眼前寒光一闪,一把长剑抵在了苍云瑄的脖子上,温热的大手揽住她的腰向后拽,后背便贴上了一个宽广的胸膛。 沈落溪微愣,下意识想要挣脱,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乖乖依偎在萧越泽的怀里。 “我多番警告,大人还是屡屡轻薄我的娘子,看来大人是笃定我什么都不敢做,是吗?” 话音落下,萧越泽的长剑已经划破了苍云瑄的脖子,此刻又深入了许多。 流出的鲜血缓缓染红苍云瑄的衣襟,只要萧越泽再用力些就能切断他的脖子。 苍云瑄面无表情地看向沈落溪,仿佛感觉不到脖子上的疼痛一样。 “我是不会相信你们是夫妻的。”苍云瑄沉声道:“沈落溪,和我回景国吧,云国的皇帝只会让你去送死。” “现在的景国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无论是抵御外敌,还是与人结盟,主导权都在我的手里,我有能力保护你,让你再也不会遇到危险。” 沈落溪闻言,在心中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倘若站在苍云瑄面前的是原身,原身或许会感动得痛哭流涕,但从她离开景国之后,她便再也感知不到原身的存在。 想来是心愿已了,所以已经离开了吧。 否则苍云瑄说这番话,或许她还会被原身影响。 萧越泽一听,揽在沈落溪腰间的手收紧了些,他冷声道:“我先前说的话,大人真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大人若想发疯就自己发,别牵扯上旁人!” 苍云瑄并不理会萧越泽,只是紧紧盯着沈落溪和她腰间上碍眼的手,“只要你点头,你和他的事我不会计较。” 沈落溪嗤笑了一声,苍云瑄还是这样自大,不过也难怪,现在他已经是皇帝了,所有人自然要理所应当地顺从他。 她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萧越泽迟疑了片刻才松开了手。 只见沈落溪走到了苍云瑄的面前,苍云瑄立刻勾起了嘴角,他对沈落溪伸出手,一张药方却落在了他的手上。 苍云瑄疑惑地看向她,却看向沈落溪一脸认真地说道:“大人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我这里有一个药方可以缓解癔症,大人记得服用。” “我便不打扰大人了,我和我夫君先告辞了。” “夫君”两个字,沈落溪咬得极重,像是故意说给苍云瑄听的一样。 苍云瑄想要再次抓住沈落溪,但他若是动了,脖子上的剑顷刻间便会切断他的脖子。 他抬起的手慢慢放下,眉眼间多了几分不甘,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开口,“我不会逼你马上做出决定,你可以好好考虑一段时间。” “但我希望最后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而不是继续用这样的理由搪塞我。” 沈落溪轻笑,“大人快些回去吃药吧,癔症这个病可大可小,为了避免大人的癔症加重,日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说罢,她便拉着萧越泽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你……” 苍云瑄想叫住她,却被身旁的侍卫给拦住了。 “大人,眼下还是先处理伤口要紧!” 侍卫急忙把他按坐下来,拿出金创药撒在他的伤口上。 可即便如此,苍云瑄的视线却依旧紧紧盯着沈落溪离开的方向,不愿收回视线。 侍卫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心中轻叹。 昨夜苍云瑄便吩咐他们,无论沈落溪对他做什么,他们都不能插手,可他们看到苍云瑄把命都交到别人手里了,沈落溪也没有搭理他。 他们这些做侍卫的,看着都替苍云瑄心酸。 苍云瑄没心思理会他们的想法,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沈落溪离开时说的那句“日后不要再见面了”。 他垂着眼,眼底一丝冷意,他没想到沈落溪会这么决绝,当初那个拼了命要嫁给他的女人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苍云瑄压下心中的不快和暴怒,等侍卫清理好伤口后便离开了九华殿。 月上树梢,万籁寂静,他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的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沈落溪今天说的话。 现在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干脆直接把沈落溪绑回景国,这样一来也不必再问她的意见了。 反正沈落溪对他的厌恶有增无减,再多一点又何妨? 他沉下脸,思考着这样做的可行性,窗户却传来了敲击声。 苍云瑄警觉起来,他的房间四周都有侍卫把守,若是有人来,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拔出短刀,起身靠近窗户,窗户外便传来了一声轻笑,“我知道大人还没睡,也知道大人今日在九华殿发生的事,大人何不出来和我聊一聊?” 苍云瑄眯起眼睛,他握紧手上的短刀,抬手推开了窗户,看向商康宁站在窗外笑盈盈地看着他,神情更冷了。 “太子殿下不是被禁足了吗?这个时候怎么会到这里找我?” 商康宁笑笑,“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挑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来找大人。” “不过大人愿意推开窗见孤,孤是不是可以认为大人有兴趣和我交谈?” 苍云瑄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太子殿下想要聊什么?” 他用余光扫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卫,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商康宁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轻笑着回答,“大人的侍卫没事,只是吸入了迷香,得一个时辰后才能醒过来。” “我不过是不想让旁人打扰而已,大人应该能理解我吧?” 苍云瑄淡淡看向他,“太子殿下有话不妨直说,我没兴趣猜太子殿下的心思。” 商康宁笑道:“大人果然是爽快人,那孤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孤可以帮大人除掉溪太医身边那个小厮,让大人得以抱得佳人归。” 苍云瑄抿紧嘴角,心中竟然有几分动摇。 第二百七十五章 诬陷 他沉默半晌,商康宁也并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等着他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苍云瑄才缓缓开口道:“不知道太子殿下有什么好主意?” 商康宁勾起嘴角,“除掉那个小厮的办法多得是,至于溪太医那边,孤只能给你创造机会,大人自己去争取。” “只是事成之后,孤想请大人帮孤一个小忙。” 苍云瑄并不意外,“什么忙?” 商康宁笑笑,“大人应该也能看出来,孤虽是太子,可父皇却没有传位的意思,若是景国可以帮忙,孤必定能顺利登上皇位。” “到时候云国和景国互为盟友,互相扶持,对两国来说不也是好事吗?这对大人来说,应该是举手之劳吧?” 他笑着看向苍云瑄,眼底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 无论苍云瑄愿不愿意,他都会想办法让苍云瑄点头,毕竟他和沈落溪的关系,可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把柄,他怎么可能不伸手接住? 他笑盈盈地看向苍云瑄,随即便听到苍云瑄说道:“听起来太子殿下的手段不少,不过太子殿下至少要让我看到你的本事,我才能考虑是否和太子殿下合作。” 商康宁笑容一滞,他还以为苍云瑄会为了女人不顾一切的人,毕竟他在九华殿时可是还没等父皇走远就抓住了沈落溪的手。 没想到苍云瑄竟然还有理智,让他没办法占便宜了。 商康宁很快便恢复了神情,“孤自然会让大人看到孤的诚意,大人只需要等一两日。” 苍云瑄目光闪了闪,“那我便静待佳音,只要太子殿下能帮我这个大忙,等我回了景国,一定帮太子殿下促成此事。” “一言为定。” …… 翌日,沈落溪和萧越泽刚进宫不久,一个宫女便急匆匆跑进了太医院。 “溪太医来了吗?” 沈落溪刚把昨日给皇上请平安脉的记档写完,听到宫女的声音才抬起头。 “我在。” 话音落下,她便蹙起了眉头,这个宫女她认得,丽妃身边的宫女来找她做什么? 宫女一副快要急哭的模样,大步跑到了沈落溪面前,“溪太医快和奴婢走吧,丽妃娘娘突然腹痛难忍,脸上都没有血色了!” “您快去看看丽妃娘娘究竟怎么了,若是娘娘有个好歹……” 之后的话宫女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若是丽妃出事,遭殃的一定是伺候的宫人。 沈落溪放下笔,“你别着急,我现在便跟你去看看。” 宫女连连点头,带着她和萧越泽一路小跑到了丽妃的寝宫,但走进寝宫时萧越泽便被门口的宫女拦了下来。 “男子不得入内。”宫女开口道。 萧越泽眉头微蹙,却也清楚宫里的规矩,便对沈落溪低声道:“我在外面等着小姐。” 沈落溪点点头,抬脚便跟着宫女走了进去,然后大步到了丽妃的床边。 丽妃脸色苍白,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显然是遭受了巨大的苦楚。 沈落溪也不耽搁时间,伸手替她诊脉,随即拿出银针刺入她头部的穴位,她的脸色才好受些。 丽妃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沈落溪站在她面前时,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溪太医来了……本宫这是怎么了?” “娘娘似乎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所以才会腹痛难忍。”沈落溪淡淡道:“不知娘娘吃了什么,可否让我看看?” 丽妃苦笑一声,示意宫女把自己扶起来,“这件事本宫原是不想告诉外人的,想不到这一回竟然出了问题,还麻烦了溪太医。” “既然溪太医问了,本宫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本宫……本宫只是吃了些求子的偏方。” 沈落溪眼睛微眯,然后便看到宫女拿了一碗药递给她,她伸手接过闻了闻,立刻眉头紧蹙。 “只要是偏方,药效都极其猛烈,即便娘娘真的怀上了,身子也会垮掉,孩子也未必能保住。” “娘娘还年轻,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丽妃深吸了口气,美目蓄着泪,像是要将自己的苦楚都倾倒出来一样。 “溪太医说的这些,本宫如何不知道?”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沈落溪,“只是本宫圣宠多年,却迟迟不得子嗣,本宫终究会年华老去,没有子嗣在侧,如何在宫中立足?” “本宫知道溪太医有办法帮本宫,可溪太医为什么不帮本宫?” 她伸手拉住沈落溪的衣袖,沈落溪眉头微蹙。 “子嗣一事,娘娘何必强求?等皇上调理好了身子,娘娘定能一举得子。” 丽妃抽泣了一声,“先前溪太医也是用这个借口来敷衍本宫和皇上,想不到过了这么久,溪太医还是如此。” “是不是本宫哪里得罪了溪太医,所以溪太医才会如此针对本宫?” 丽妃越说越激动,紧紧拽着沈落溪的袖子,仿佛要逼她点头一样。 沈落溪沉下脸,用力扯回自己的袖子,让丽妃的身子晃了晃。 “娘娘多心了,我说的都是事实,只是娘娘现在太心急了,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等。”沈落溪冷声道:“倘若娘娘不相信我,大可继续服用生子偏方,若是坏了根本,即便是医仙在世也帮不了娘娘。” “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娘娘听与不听,便不是我能管的了。” 说罢,她便转身走出了行宫。 丽妃脸色阴沉,指甲几乎要刺破锦被,宫女在一旁瑟瑟发抖,可又不得不开口询问,“娘娘,现在要去请皇上吗?” 丽妃冷冷看向她,“快去!” “是!” 宫女一路小跑着离开行宫,片刻后皇上才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皇上见丽妃背对他,笑着走上前道:“朕听宫女说你想朕了,现在朕来了,爱妃怎么不行礼迎接?” “皇上……” 丽妃沙哑的声音响起,皇上急忙坐到她床边,将她转向自己,随即便看到了她哭得通红的双眼。 皇上眉头微蹙,“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丽妃扑进他怀里,梨花带雨地哭诉道:“皇上一定要给臣妾做主啊……” 第二百七十六章 来人,拿下 皇上搂着她轻声哄道:“有朕替你做主,你尽管说便是。” 丽妃抬起头,红着眼看向他,“有皇上这句话,臣妾便安心了……” “今日臣妾腹痛难忍,宫女便去太医院把溪太医请来了,想不到溪太医身边那小厮一点规矩都没有,竟不顾宫女的阻拦闯进了寝宫,若不是臣妾反应快,可能便被他看光了……” 皇上沉下脸,“溪太医没拦住他吗?” 提到沈落溪,丽妃目光闪了闪,看向皇上时便更委屈了。 “溪太医不仅没拦着,甚至还说臣妾小题大做,臣妾可是皇上的女人,只穿着里衣的模样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看到?” “臣妾知道皇上宠信溪太医,只要溪太医做得不太过火,臣妾自然不会计较,可皇上不知道,溪太医她……她竟然说臣妾怀不上皇嗣是臣妾福薄,臣妾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皇上听罢脸色难看,转头看向一旁的宫女,“方才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 宫女不敢有半刻的迟疑,连连点头,“奴婢一直拦着溪太医的小厮,可惜奴婢人微言轻,溪太医得皇上的恩宠,自然不将奴婢放在眼里。” “只是奴婢没能护住娘娘,让娘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请皇上恕罪!” 她跪在皇上面前重重磕了两个响头,仿佛这样做能让皇上更加相信自己的话似的。 丽妃从皇上的怀里抬起头,声音哽咽道:“还请皇上不要责备她们,她们都尽力了,到底比不得溪太医那会武功的小厮……” 皇上沉默不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丽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心中有些焦急。 她可以笃定皇上会责罚萧越泽,可她摸不准皇上会不会罚沈落溪,毕竟沈落溪现在正是得用的时候,皇上很可能只是说两句便放过了。 丽妃在心中咒骂,沈落溪可真难对付! 沈落溪和萧越泽又是那样的关系,说不定沈落溪求情,皇上也能放过他! 她越想越慌张,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被皇上训斥的可就是她了! 丽妃眼珠子转了转,随即叹了口气,“臣妾知道皇上的顾虑,臣妾理解……只不过是一点小委屈而已,臣妾没事……” “只是臣妾觉得溪太医太过张扬了,万一成为第二个朝云将军,那可就麻烦了……”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号再次在皇上耳边响起时,他瞬间冷下了脸,“她已经死了,朕也不会再让同样的事发生。” 丽妃抬手在皇上的胸膛轻拍,替他顺着气,“臣妾只是担心罢了,溪太医现在立了大功,即便现在对皇上忠心耿耿,可还是不免怕她恃宠生骄。” “皇上还是提防些好,只要皇上和云国都好好的,臣妾受些委屈也没事。” 她善解人意地看着皇上,眉眼间的委屈却毫不掩饰,让人心生爱怜。 皇上看了她一眼,松开搂着她的手便站了起来。 “此事随后再议,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丽妃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娇柔尽数褪去,只剩冰冷的杀意。 宫女从地上起身,给她递了温热的手巾和茶水,“娘娘,您觉得皇上会处置溪太医和那个小厮吗?” 丽妃擦去脸上的泪痕,冷冷看向她,“你问本宫,本宫问谁去?” “圣意难测,等着便是,但这样大的事,本宫不信皇上不生气,更何况本宫还提起了朝云将军,皇上不可能不在意。” “朝云”这个称号是皇上特地给沈落溪取的,寓意让她永远为云国效力。 现在溪太医和当初的朝云将军如此相似,皇上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只是暂时不想理会而已。 丽妃垂下眼,商康宁的吩咐是让她定萧越泽一个擅闯后宫的罪,但她实在不想放过沈落溪。 若是能把沈落溪也拉下水,商康宁会不会夸赞她比沈落溪有用? 明明她才是帮了商康宁最多的人,她不明白商康宁为什么张口闭口只有沈落溪? 没有她在皇上身边吹枕头风,商康宁怎么可能当上太子? 丽妃抿紧嘴,恨不得沈落溪现在就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压下,她不能太着急,只有沉住气才能成大事。 夜晚,沈落溪正在看昊焱传来的情报,萧越泽便静静守在她身边。 烛火摇曳,让沈落溪的脸忽明忽暗的,让冷艳的脸变得柔和了许多,萧越泽神情温柔,宛若一对真夫妻一样。 “将军,宫里来人了。”侍女急匆匆走进来。 沈落溪将手上的情报收好,眉头微微蹙起,“他们可有说是什么事吗?” 侍女摇摇头,“他们什么都没说,反而来者不善,属下看到有不少御前侍卫跟着。” 沈落溪沉默不语,若只是普通传召,御前侍卫怎么会跟着? 萧越泽在一旁低声道:“将军要不要找个理由先搪塞过去,等打听清楚了再进宫也不迟?” “不妥。”沈落溪严肃道:“连御前侍卫都来了,若是搪塞过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不必跟着,我出去看看。” 萧越泽想也不想便开口,“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将军身边,我对将军来说就是一把剑、一面盾。” 沈落溪张了张嘴,眉眼间多了几分无奈,“罢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房间,他们到了前院便看到了沉着脸站在院中的太监。 沈落溪眼睛微眯,下一刻便挂上了一抹浅笑,“公公这个时候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太监没有理会她,而是瞥了一眼她身后的萧越泽,“来人,拿下。” 萧越泽听到这话,正要抬手去拦,最后发现那些侍卫竟然是冲着他来的,他立刻垂下了手,任由侍卫将自己拿下。 沈落溪眉头紧蹙,“公公这是做什么?即便要抓人,也该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才是。” “擅闯后宫,还对丽妃娘娘出言不逊,光是这两条便足够他死个几次了。”太监冷声道。 第二百七十七章 防患于未然 沈落溪一愣,“公公是不是弄错了?我夫君何时做过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他有没有做过,得皇上说得算。”太监冷声道:“麻烦溪太医和奴才走一趟吧,皇上正在宫里等着呢,别让皇上等着急了。” “倘若溪太医不愿意配合,奴才只能得罪溪太医了。” 说罢,他便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沈落溪抿紧嘴角,被侍卫紧紧抓着的萧越泽对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个太监,“那就麻烦公公带路了。” 太监冷哼一声,“溪太医还算识趣,那边走吧。” 他转身大步走出宅邸,将沈落溪甩在身后。 沈落溪看着萧越泽被侍卫从眼前粗暴地带走,她却只能暗暗攥紧拳头。 进宫的这一路,沈落溪连一顶轿子都没有,只能跟着马车旁小跑到了宫门口。 太监走下马车,见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脸上多了几分不悦。 “想不到溪太医的脚程这么快。” 沈落溪冷淡道:“公公还是快些带我去见皇上吧,我也好知道我夫君有没有做过这些事,又是什么时候做的。” 太监脸色难看,给她甩了一个脸色便大步走进了宫门。 沈落溪紧随其后, 到皇上的行宫前,太监气喘吁吁的,她却面色如常。 太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不等开口,她便催促道:“公公快些进去通报吧,我在外面等着呢。” 太监已经到嘴边的嘲讽被沈落溪噎了回去,他只能先进去通报。 沈落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心中便有了准备。 皇上这个时候让人去她的宅邸抓人,必定是气急了,不可能不教训她。 她虽着急,想要马上替萧越泽洗脱罪名,但面上不显,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不过是来给皇上请平安脉一样。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晚风刺骨,太监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溪太医快进来吧。” 沈落溪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跟着太监走进行宫看到皇上后,她便跪了下来。 “参见皇上。” 皇上遣退了太监,随即神情冷淡地看向她,“溪太医应该已经知道朕为何这个时候宣你入宫了,朕便不白费口舌了。” “你没有管教好你的人,又仗着朕的恩宠便胡作非为,溪太医是觉得朕没你不行吗?” 沈落溪低垂着头,“皇上,我夫君并没有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想必这些事情都是丽妃娘娘和皇上的吧?” 皇上怒声道:“丽妃和伺候的宫女都看到了,难不成她们还冤枉了他不成?男人不可进入后宫的规矩你是头一日知道吗?” “溪太医,朕今日可以重用你,自然也可以重用别人!” 沈落溪闻言,立刻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丽妃的枕头风吹得可真快啊,今日才发生的事,不到第二天皇上便遣人来抓了。 “皇上,我以性命担保,我夫君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她沉声道。 “够了。”皇上冷冷开口,“朕只罚他一个,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若继续纠缠,即便是你,朕也一并罚!” 沈落溪毫不退让,“我们夫妻共进退,若是皇上不信便一并将我们罚了,我们夫妻坦荡,一向恪尽职守。” “请皇上明察。” 皇上不悦地看着她,“溪太医,朕给了你台阶,你也不要吗?” 沈落溪不卑不亢道:“皇上的苦心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希望皇上不要冤枉了无辜之人。” “丽妃娘娘身子不适,我可以和目睹一切的宫女对峙,必定能证明我们夫妻的清白。” 皇上抿紧嘴角,他怎么可能让沈落溪和宫女对峙? 他根本不在乎萧越泽有没有冒犯丽妃,因为这个罪无论如何他是一定要治的! 丽妃的话给他提了个醒,沈落溪既会医术,又会兵法,还深得他器重,简直就是第二个朝云将军。 若他不加以制止,一定会重蹈覆辙! 所以他这一回要拿捏住沈落溪,让她想反也反不了! “朕今日看了许多的折子,实在疲乏得很,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皇上蹙眉道:“溪太医这几日就不必进宫伺候了,等朕传召再入宫吧。” “来人,送溪太医回去。” 等候多时的太监马上走了进来,“溪太医,请吧。” 沈落溪没有理会,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皇上,“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我夫君?” “擅闯后宫是死罪。” 皇上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进了内殿。 沈落溪攥紧拳头,目光冷冷看着皇上的背影,一旁的太监催促道:“溪太医快走吧,可别再惹皇上生气了。” “这件事虽是溪太医夫君的错,但皇上已经牵连溪太医,若是溪太医还想和从前一样继续伺候皇上,等皇上气消了,溪太医服个软便是,皇上如此看重溪太医,一定不会重罚你的。” 太监的话,沈落溪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把萧越泽救出来,但皇上的态度已经表明这绝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 沈落溪站起身,跟着太监走出了行宫。 她缓缓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显得十分落寞。 站在不远处屋檐上的苍云瑄将一幕尽收眼底,身旁的侍卫低声道:“皇上,您要上去吗?” 苍云瑄沉默了一会,最后摇了摇头,“她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朕贸然上前也不好,这样远远看着便够了。” “她终究会知道,谁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 东宫内,丽妃依偎在商康宁的怀里,娇羞地看着他。 “殿下,这次的事,妾身做得怎么样?” 商康宁笑道:“你办事,孤从来都是最放心的。” “只是孤没想到父皇会发这么大的火,竟然连你都不见。” 丽妃心虚地移开视线,她没有完全按照商康宁的吩咐做,而是擅作主张想要连沈落溪也一起拉下水。 好在皇上更在意的是沈落溪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朝云将军,并未将她那些挑拨的话放在心上。 毕竟她再得皇上宠爱,到底也只是一个……玩意。 第二百七十八章 趁火打劫 “皇上阴晴不定,最难揣测。”丽妃娇声道:“也幸好皇上不愿意见妾身,妾身才能来见殿下。” “只要能帮上殿下,妾身便高兴。” 商康宁笑着搂紧她,与她耳鬓厮磨,“孤能有你这样聪颖的女人,是孤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丽妃羞红了脸,满心满眼都是商康宁,却不知道搂着她的男人,眼底全是算计。 在商康宁看来,丽妃是一枚好棋子,可等尘埃落定后,这个女人是留不得的,因为她知道得太多了。 他为了皇位做了多少脏事,一旦被旁人知道,他便是万劫不复,他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所以,他一定要榨干丽妃最后一丝价值再扔掉,这样才不枉费自己在她身上花的心思。 “殿下究竟还要多久才能登基?妾身已经不想再伺候皇上了……”丽妃低声道。 商康宁温声安抚道:“用不了多久了,只要你在父皇身边继续旁敲侧击,让父皇写下传位诏书,孤便马上让你脱离苦海。” “再忍一忍,好吗?” 他的声音温柔缱绻,像浸了蜜的毒药,让丽妃甘之如饴。 丽妃痴迷地抚上他的脸,“为了殿下,妾身会继续忍下去的。” “你真好。”商康宁笑道。 …… 公鸡啼鸣,沈落溪却是坐在茶桌旁一夜未眠。 她抬头看向慢慢亮起的天际,眉眼间满是疲惫。 她想了一夜的办法,可最后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 想要让皇上心甘情愿地放了萧越泽太难了,即便她和丽妃对峙证明了清白,皇上也有无数的理由扣着萧越泽。 无论是软的,还是硬的,似乎都走不通。 “什么人!” 侍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落溪立即起身走出了房间,随即便对上了苍云瑄关切的眼睛。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所以我想来看看你。” 沈落溪用眼神示意侍女退下,然后冷淡地看向他,“大人的话我不太明白,但大人私闯民宅,是否有些不妥?” 苍云瑄上面一步,将手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豆浆晃了晃,“还瞒着我?你那个侍卫被关进天牢的事,我晨起时便听说了。” “先前我便和你说过,他迟早会给你惹麻烦的,可你不愿听我一句劝。” 沈落溪眉头紧蹙,“大人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明白,请大人快些离开,我没时间和大人纠缠。” 她话音落下,一旁的侍女立刻上前了一步。 苍云瑄轻叹一声,“你何必瞒着我?我们可是……”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大人慎言,我与大人萍水相逢,大人却屡屡冒犯,大人是觉得我是个女子,所以可以随意欺凌吗?” “我可是不是养在深闺之中的女子,只要我想,我便能让大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苍云瑄的眉头紧了紧,很快又舒展开来,“我自然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但我也知道你想要救他,现在能帮你的也只有我了。”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沈落溪听到这话,眉眼瞬间浮上了一抹冷意,“大人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想帮你。”苍云瑄尽可能温柔道:“虽然我不喜欢他,但为了你,我愿意尽我所能地去帮你。” “难道眼下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沈落溪冷冷一笑,“无功不受禄,大人说要帮我,必定是有条件的,大人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只想要你和我回景国,这个条件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苍云瑄说道。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原来大人这是来趁火打劫了啊。” “为了我这样一个有夫之妇,大人可真是煞费苦心啊,可大人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低头?” 苍云瑄脸色难看,“难道你想看着他死吗?擅闯后宫、冒犯嫔妃,足以让他杀头,等处置了他,接下来便是!” “你锋芒太盛了,云国皇帝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兔死狗烹,你的结局会是什么,难道还需要我说出来吗?跟我回景国吧,回了景国你便是皇后,除了我,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沈落溪闻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大人区区一个使臣,竟然说要让我做皇后,看来大人是打算篡位啊。” “这样的事,大人还是另寻他人吧,我便不奉陪了。” 侍女看到了她的暗号,立刻拔出短刀将沈落溪护在身后,“离我家小姐远点,你若敢上前,我手上的刀顷刻间便能割断你的头。” “在我动手之前速速离开,否则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苍云瑄看着沈落溪冰冷的视线,垂在一旁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沈落溪,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亦是如此,送客。” 沈落溪转身走回房间,苍云瑄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便眼睁睁看着房门在眼前关上了。 他冷眼看向侍女,随即大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心存芥蒂,但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你若想通了就到宫里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的,只是留给你的时间可能没那么多,毕竟他还在天牢里关着,你考虑的时间越久,他受的折磨也越多。” 他足尖轻点跳出了院子,房间里的沈落溪这才放下了被自己捏碎的杯子。 苍云瑄来得这么快,仿佛别有用心一样…… 沈落溪突然一顿,心中立即有了主意。 既然苍云瑄拿这件事威胁她,她何不将计就计,借苍云瑄之手把萧越泽救出来呢? 她起身走出房间,抬眼对侍女说道:“带我去见学文。” …… 天牢内,萧越泽浑身是伤。 一天一夜未进食了,他的力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过他很庆幸,这一回被关起来的人是他,而不是沈落溪。 “喂,你可别死了!皇上只让我们折磨你,若是你死了,我们可就交不了差。” 萧越泽连眼皮都没抬,根本不打算理会他们。 侍卫不满地咒骂了一句,“这小子的嘴够硬的,挨了这么多打,竟然连句疼都没喊!” “喊又能怎样?谁让他得罪……参见太子殿下!”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不得不救 两位侍卫赶忙转身向商康宁行礼,商康宁笑着摆摆手,抬眼看向萧越泽。 他浅笑着站在萧越泽面前,“想不到公子竟然这么惨,溪太医还没来救你吗?” “孤还以为你们情比金坚,结果看来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商康宁每一句话都像挑拨一样,可无论他怎么说,萧越泽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当他是空气。 他眉头微蹙,看向萧越泽的视线满是杀意,但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在这里杀了萧越泽。 “萧公子,孤瞧你这副模样都有些同情你了。”商康宁笑道:“虽然孤没办法让父皇放了你,但让你少受些罪还是能做到的。” 萧越泽依旧没有回应,商康宁便有些恼了,旁边的侍卫看到他的神情,立即拿起鞭子往萧越泽身上抽。 “太子殿下和你说话就要回答,你还有气装什么死!” 鞭子的抽打声在牢房里回荡,每一次落下都比上一次重,可即便是这样,萧越泽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停下。” 商康宁的声音响起,侍卫马上停下了手,然后讨好似的看向他,“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把他的头抬起来。”商康宁开口道。 侍卫照办,粗暴地把萧越泽的头掰向商康宁,他便看到了一双冷淡的眼睛。 商康宁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他想看到的是萧越泽求情的表情。 “公子就这么不愿意理会孤吗?孤可是一片好心啊。”他笑盈盈地看着萧越泽,“难不成公子还等着溪太医来救你吗?凭父皇对溪太医的恩宠,她要救早就救了。” “若换了孤,孤已经另谋生路了,只要工子开口求一求孤,说不定……” “滚……” 不等商康宁说完,萧越泽便打断了他,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大胆! 你怎么敢对太子殿下这么说话,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侍卫再次举起鞭子,让萧越泽皮开肉绽,冷汗混着鲜血滴落在地,让萧越泽的视线变得愈发模糊。 商康宁冷冷看着,即便侍卫打累了都没有叫停。 “啪!” 鞭子不知落下了几次,竟然毫无预兆地断了。 侍卫看着手上只剩半截的鞭子,有些无措地看向商康宁。 商康宁蹙起眉头,“孤没让你停下。” “是!” 侍卫急忙换了一条新鞭子,刚抬起手突然面露疑惑,商康宁不耐烦地开口道:“怎么不动手?” “他的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商康宁脸色不悦,“能有什么东西?他满脸的污血,你能看到什么?” “难不成你想放过他,所以故意说这些话故意拖延时间,好少让他受点罪吗?” 侍卫急忙摇了摇头,“属下不敢,只是属下真的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有所犹豫。” 萧越泽听到这话,暗暗握紧了拳头,他听到侍卫这么说,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脸上有人皮面具,行刑这么久,他的脸上自然不可避免会有伤,现在竟然让侍卫看出了破绽。 若是被商康宁发现他的身份,国公府必然会受到牵连! 萧越泽警觉地看着侍卫走近自己,思考着该如何阻止他。 可他的四肢被绑着,接连的拷打也让他没了力气,即便有办法,却也是有心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侍卫把手伸向自己的脸,嘴角多了一抹苦笑。 “住手。”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彻牢房,及时制止住了侍卫的动作。 商康宁转头看去,见沈落溪和苍云瑄就站在不远处时,脸上多了几分疑惑。 “大人,溪太医,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也没想到太子殿下才解了禁足便到这来了,殿下可真关心我夫君啊。” 商康宁有些反应不过来,询问似的看向苍云瑄,但很显然,苍云瑄并不打算回答他。 “我要带走他,现在把他给放了。” 苍云瑄说出这句话时,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侍卫迷茫地看向商康宁,商康宁直接沉了脸,“没有父皇的旨意,即便是大人也没资格带走他。” “我便是带着皇上的旨意来的。”苍云瑄冷声道:“皇上说为了两国的来往,同意由我来处置他。” “太子殿下若是不信,现在便可以遣人去问皇上。” 商康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处置萧越泽,难道不是他们商量好的事吗? 若是让萧越泽回到沈落溪身边,苍云瑄还怎么横刀夺爱? 可惜他没办法从苍云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看着苍云瑄带着萧越泽离开。 到了天牢门口,苍云瑄的侍卫立刻松开了萧越泽。 沈落溪眼疾手快地稳稳接住他,随即抬头看向苍云瑄,“多谢大人出手救我夫君。” 苍云瑄听到这话,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若不是你威胁我,我怎么可能会用商市做交换,替你把他救下来!” “沈落溪,你可是……” 沈落溪直接打断了他,“大人,我已经说过许多次了,我不是你嘴里说的那个人。” “更何况大人以商市做交换也不是我强迫的,比起商市,景国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给大人做交换,只是大人一时没想到罢了。” 苍云瑄握紧了拳头,沈落溪根本没有给他考虑的时间! 他今日刚从沈落溪的宅子离开,没多久便有人闯进了他住的宫殿,除了守在他身边的侍卫,宫殿四周的宫人和侍卫全都倒在了地上。 那人以一敌多,他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然后他就被强行喂下了毒药,便扬长而去了。 他当时想要把药吐出去,并让侍卫赶紧去请太医,可等太医赶来时他已经毒发,几个太医束手无策地围着他,他便明白这是沈落溪的计! 沈落溪的药有多厉害,他实在太清楚了,除了沈落溪能解,天下再无第二个人! 苍云瑄咬牙坚持了许久,最后还是低了头。 沈落溪无视了他想要杀人的目光,浅笑着说道:“我瞧大人的脸色还没完全恢复血色,还是快些回去吧,我夫君的伤这么重可耽搁不得。” 第二百八十章 累赘 苍云瑄咬着牙,拂袖转身离开,生怕再多看沈落溪一眼,他便会控制不住掐死沈落溪! 沈落溪淡淡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才收回了视线,她扶住萧越泽准备往外走时,萧越泽突然小声道:“将军,我身上的血会污了你的衣裳……” “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沈落溪厉声道:“一件衣服,难道还没有你一条人命重要吗?” 沈落溪将他扶出了宫门,路上无数宫人侧目,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她并不觉得意外,萧越泽被诬陷的罪名,估计早就在宫里传遍了,若是有人敢上前,简直是在和丽妃作对。 沈落溪带着他上了马车,便一边替萧越泽擦去血污,一边吩咐道:“尽量走平坦的大路,不必太过着急。” “是。”马夫回答。 马车稳稳地走着,沈落溪便在车里替萧越泽清理身上的伤口。 看着这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沈落溪在给他上药时,指尖都止不住地颤抖。 即便是审问犯人也不会折磨到这个地步,可皇上几乎要将萧越泽打死了! 沈落溪简直不敢想,若是自己的速度再慢一点,萧越泽会发生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把已经腐烂的肉给剔除。 萧越泽抿紧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落溪,她注意到了萧越泽的视线,轻轻开口道:“你若是觉得疼可以告诉我,即便是叫出来也没事。” 萧越泽摇摇头,他很想回答沈落溪,可光是不让自己晕过去,他便已经拼尽了全力。 明明他只是一天一夜没见到沈落溪,却恍若隔世,在那个侍卫上前想要揭开他的人皮面具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沈落溪和相府。 现在活着从天牢出来了,他只觉得庆幸,幸好他坚持住了、幸好他等到了沈落溪。 马车终于到了宅邸,沈落溪让马夫帮自己把萧越泽搬进屋里,现在她已经把萧越泽身上的腐肉全部剔除了,必须要小心搬运,免得让伤口加重。 两人一左一右将萧越泽往屋里搬,陶礼早早便在前院等着了,见沈落溪回来,立刻上前搭了把手。 把人放下后,萧越泽的意识已经彻底涣散,但手还是紧紧抓着沈落溪的袖子,不愿让她离开。 沈落溪没有阻止,抬头看向陶礼,“麻烦你过来一趟了,我要的药带来了吗?” 陶礼点点头,眨眼间便在茶桌上摆满了沈落溪要的药,他看了萧越泽一眼,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公爷养尊处优的,想不到竟然能忍下这么重的伤。” 沈落溪拿药的手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他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 陶礼不置可否,“不过这也是小公爷自愿的,毕竟他那么崇拜将军,如今在将军身边肝脑涂地,想来他也是高兴的吧?” 沈落溪沉默不语,即便崇拜她,也没必要如此卖命。 萧越泽和陶礼他们的情况不一样,陶礼他们一直跟着她,无论是福是祸,他们都在自己身边,可萧越泽是后面才跟着自己的,其中的感情……自然不一样。 她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件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替萧越泽治疗。 “阿礼,你拿着这个药方去煎药,煎到只有一碗的量便拿来给我。” “好。” 陶礼大步走出房间,沈落溪便把萧越泽已经成破布的衣服脱了下来,然后从空间里拿出快速愈合的药剂喷在了他身上。 药剂起效得很快,但萧越泽的伤口太多、太重,起效再快也还是要等一等。 她坐在萧越泽的床边,替萧越泽拿下了人皮面具后,便静静端详着萧越泽的睡脸,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继续让萧越泽跟着自己太危险了,她得找个借口让萧越泽离开…… …… 萧越泽睁开时,外面的天才蒙蒙亮,他挣扎着要爬起来,这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拿了东西。 他迷迷糊糊看向手边,随便便瞪大了眼。 沈落溪疲惫趴在他的床边,娟秀的眉微微蹙起,睡得并不安稳。 萧越泽下意识放缓了呼吸,生怕打扰了她。 可即便他再小心,也还是弄醒了沈落溪。 沈落溪缓缓抬起头,即便意识还没回笼,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脉上。 “幸好你受的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问题,你好好休息两日便能下床了。” 萧越泽乖巧地点了点头,有些好奇地开口道:“将军是怎么让景国皇帝出手救我的?之后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对将军做什么?” 沈落溪笑笑,“我用了些小计谋算计他,可即便他知道是我做的,他也找不到证据,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毕竟是他先算计我的,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萧越泽抱歉地看着她,“虽然我已经被将军救出来了,可还是牵连了将军,而且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太子可能就要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 “若是我能再小心点,或许就能避免这样的事发生。” 沈落溪挑了挑眉,“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而且苍云瑄和太子的目标本来就是你,你便是再小心,他们也会往你身上泼其他的脏水。” 萧越泽一愣,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原来我早就在他们的圈套之中了。”他冷声道:“我竟想不到他们会合作。” 沈落溪没有搭话。 苍云瑄和商康宁合作,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一个想要借此威胁她,让她跟着回景国,一个想要景国的力量,好顺利登上皇位。 可惜,最后谁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惹了一身腥。 不过这也是他们活该。 沈落溪收敛思绪,略显冷漠地看向萧越泽,“等你的养好后便离开吧,当初我虽是好意收留你,可有你在,更多的却是累赘。” “我需要忙的事有很多,为了把你从天牢里救出来,你知道我耽搁了多少事情吗?” 萧越泽闻言,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他呆呆地看着沈落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手下留情 “将军……”萧越泽艰难地挤出一句,“即便将军想要赶我走,也不必说这样的话……” “从我决定跟着将军开始,我便已经决定好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 “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先前一直没说,只是觉得你在我身边还有用处,可现在看来,你带来的麻烦比用处多太多了。” “越泽,我们好聚好散。”她冷声道:“我不会再见你,在你恢复之前,我会让阿礼来照顾你。” 说罢,她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萧越泽伸手想要拦住她,可衣袖还是顺着他的指缝溜走了,他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人先一步按在了床上。 他抬头看去,发现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进来的陶礼时便再次挣扎了起来。 陶礼叹了口气,抬手便点住了他的穴位。 “为了让你好好听我说话,我只能这样做。” “小公爷,我们将军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让你打哪来回哪去,即便你不愿意,想要继续纠缠,将军也不会再理会你。” 萧越泽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恳求,陶礼摇摇头。 “没用的,将军已经下定了决心,根本不会因为你装装可怜就动摇,毕竟这些日子来,你的确给将军带来了不少麻烦。” “将军能留你至今,已经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若是你想消磨掉这最后的情分,我也不会拦你。” 萧越泽垂下眼,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两日后,萧越泽彻底恢复了,完全看不出来先前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陶礼啧啧称奇,“小公爷的身子可真是好,难怪总有人说你能接将军的班。” “不过和将军比起来,你还有些距离。” 萧越泽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收拾着为数不多的行李,余光却频频看向门口。 陶礼看出了他的心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军不会来的,她已经说过不会再见你便一定会做到。” “将军是什么性子,你不是挺清楚的吗?” 萧越泽暗暗攥紧了手上的衣服,“将军有没有让你传话?” “没有。”陶礼一脸理解地看着他,“说实话,我昨夜见你能下地之后便去问过将军要不要再见你最后一面,但将军的态度很坚决,说绝不见你,省得让你又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所以今日给小公爷送行的只有我,小公爷就别耽搁了,快走吧。” 萧越泽还是有些不死心,他抬头看向陶礼问道:“我若是走了,岂不是会让人发现端倪?” 陶礼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小公爷,你是忘记穆行和学文了吗?只要戴上人皮面具,除非你去告诉皇上,否则谁能发现人变了?” “你就安心回国公府继续做你的小公爷吧,将军这里有我们打点,不用小公爷操心。” 说罢,他便连推带拉地将萧越泽推出了房间。 “马车已经替小公爷准备好了,只要小公爷上了马车,马夫便会送小公爷回国公府。” 萧越泽抿紧嘴,紧紧地看向四周,可他最想看到的人直到她上了马车也还是没见到。 陶礼站在后门目送着马车走远,随即才转头看向从角落里走出来的沈落溪。 “小公爷的马车已经走远了,将军觉得这样做他便不会纠缠了吗?” 沈落溪摇摇头,“他不是能轻易说动的人,如今他能乖乖听话离开,也不过是他的计而已。” “想等着我心软,让我开口留住他。” 陶礼笑笑,“将军办事永远不会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所以将军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沈落溪浅笑,“自然是先处理上元国的事,阿焱估计已经处理好了一切。” “昊焱看着不正经,但他处理事情的速度永远是最快的,将军现在要去找他吗?”陶礼问。 “反正这几日也不用去上朝,非召不得入宫,这可是皇上自己说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很快,沈落溪便到了望云楼。 伙计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后,便带着她走进了后院的密道走到地牢。 即便还没走近,惨叫声和求饶声已经传进了她耳朵里。 “别打了、我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可是上元国的使臣,你们对我滥用私刑,等我出去之后,你们谁也逃不了!” 昊焱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根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是啊,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你能离开这里之上,以你现在的处境,你觉得自己能安稳地走出这里吗?” 使臣脸色难看,他看到沈落溪走进来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忙开口叫道:“姑娘,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无论是钱,还是权,上元国都可以给你!” 沈落溪闻言嗤笑了一声,让使臣愣了愣,但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他马上就回过了神。 “我可以用性命做担保,绝不食言!” “难道大人就没想过,将大人扣在这里的人是我吗?”沈落溪笑道:“而且比起钱和权,我对大人的性命更感兴趣。” “大人愿意把自己的命给我吗?” 使臣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看到沈落溪走向自己时,吓得直接大叫了起来。 “你、你别过来!不要杀我!” 沈落溪止住了脚步,不再继续吓唬他,而是转头看向了昊焱,“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昊焱摇摇头,“十句话里有八句假的,若不是我知道这些情报,可能已经信了他的鬼话了。” “估计在出发之前,上元国的皇帝就已经嘱咐过他了,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沈落溪挑了一眉,“看来大人也没有我想的那么一无是处,不过嘴硬对大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现在我给大人两条路选,一是把上元国的计划告诉我,二是我用些手段强迫大人开口,大人可要慎重啊。” 使臣冷冷一笑,“我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会被你的三言两语吓到?” 沈落溪勾起嘴角,“既然如此,那大人可就不要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多多照拂 使臣一愣,“你想做什么!” “只是让大人可以乖乖听话的东西而已。”沈落溪笑笑。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可是上元国的人,难道你想和整个上元国作对吗!” 沈落溪挑了挑眉,“大人觉得你们皇上会为了大人做到这个地步吗?大人到了云国这么久,可有办好你们皇上交代的事情?” “据我所知,云国可没有打算放了你们的太子和将军,大人唯一一次进宫,最后可是被赶出来的。” 听到这话,使臣的脸色难看了起来,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监视我! ” “我若是不说,大人应该这辈子都不知道吧?”沈落溪浅浅一笑,“我们还是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大人一会可要坚持住了。” 话音落下,她便示意昊焱和他的手下后退,随即从空间里拿出了一支笛子。 笛子抵在她的唇边吹出一段诡异又急促的乐声,使臣神经紧绷,以为这是能迷人心智的音乐,但一曲结束什么都没发生,顿时松了口气。 他嘲讽地看向沈落溪,“所以你说了那么多吓唬我的话,就是为了给我演奏一曲?那你这一曲可真是不如不奏。” “这么难听的曲,根本不是人能听的!” 沈落溪勾起红唇,“大人可真聪明,这曲本就不是吹给大人听的。” “你说什么……” 使臣话音未落,便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身上,他扭头看去,瞬间便瞪大了眼睛。 一只掌心大小的蜘蛛落在了他的手上,此时正顺着他的手臂向他爬来,他还没来得及尖叫,从屋顶落下的蜘蛛便更多了。 眨眼间,他的身上便爬满了蜘蛛,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惨白着脸,死死咬着嘴,生怕蜘蛛会爬进他的身体里,可惜他能防住的地方也只有嘴。 蜘蛛缓缓爬向他的耳朵和鼻子,瞬间便让使臣坚持不住了。 “你快让这些蜘蛛停下!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求求你,别让蜘蛛爬进我的身体里!” 沈落溪嗤笑,“我还以为大人为了上元国能有多衷心呢,想不到不过如此,这还不到半刻钟,大人便已经坚持不住了。” “放过我!我不想死!” 使臣涕泪横流,十分狼狈,直到沈落溪吹响笛子,他才松了口气。 蜘蛛从他的身体爬下停在脚边,并不打算就此离去,他看着脚边密密麻麻的蜘蛛只觉得头皮发麻。 “姑娘,这些蜘蛛……” “只要大人说的都是实话,自然不必害怕会发生什么,可若是大人说谎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看着沈落溪笑盈盈的脸,想要开口斥骂又不敢,毕竟现在沈落溪将他死死拿捏着,他除了听之任之,根本无力反抗。 使臣满脸绝望,“我说、我便是了……” “皇上要我在不损失任何东西的情况下,把太子殿下和将军接回去,还要敲打敲打云国,让云国不敢和上元国作对,现在城外正有一队精兵埋伏,以备不时之需。” 沈落溪并不意外,在看到那个名册时她便已经猜到上元国是打算空手套白狼了,只是她没想到上元国还派了一队精兵过来。 她和昊焱交换了一个眼神,昊焱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沈落溪眼眸微冷,上元国可真是小心,这事真是藏得滴水不漏,竟然连昊焱都没察觉。 “上元国派精兵埋伏在皇城外,这是想要打云国一个措手不及啊。”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使臣,“想必你们皇上十分介意输给云国吧?” 使臣看着脚边虎视眈眈的蜘蛛点了点头,“自从云国没了朝云将军,我们皇上便盯了云国许久,本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拿下,想不到却是全军覆没。” “皇上知道这个消息时气急了,若不是觉得太子殿下留在云国丢了他的脸面,根本不会派使臣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沈落溪的神情,生怕自己没说好,沈落溪便再次操纵这些蜘蛛往他身上爬。 沈落溪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对他笑了笑,“大人不必担心,大人已经如此配合了,我自然不会为难大人。” 听到她这么说,使臣仿佛看到了希望,“那姑娘打算什么时候放了我?姑娘放心,我离开之后绝不会向外人透露姑娘的事!” 沈落溪片刻,随即轻叹一声,“我也想现在放了大人,可我实在是为难啊。” 使臣愣了愣,急忙说道:“姑娘有什么为难的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忙解决!” 他焦急地看着沈落溪,生怕沈落溪把他一直关在这里。 沈落溪为难道:“其实我一直想去上元国走走,可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人照应,不知道大人可否帮我这个小忙?” 使臣张了张嘴,心中生出一种被沈落溪算计的感觉,他觉得沈落溪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这个! 若他真帮了沈落溪,日后被皇上发现了,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他脸色难看地看着沈落溪,“姑娘想做什么?是想在上元国插入云国的细作吗?” 站在一旁的昊焱一听,立即翻了个白眼。 “我们虽在云国,但并不是云国的走狗,我们家姑娘这么做自有自己的用意,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难道大人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知道得越多越危险,大人想要保住自己的命就该管好自己的嘴巴。” 使臣立刻闭上了嘴,赶忙点了点头。 沈落溪浅笑,“我一会就会放大人离开,并送大人回上元国。” 使臣疑惑地看着她,“我还没有把太子殿下和将军救出来,怎么能回上元国?若是皇上怪罪……” “你们的皇上不会怪罪你的,你回去告诉他,云国为表诚意,不日便会亲自送太子和将军回去。”沈落溪笑着开口。 她看了昊焱一眼,示意他放开使臣。 使臣呆愣地看着她,直到嘴里被塞了一枚药才回过神来。 “等我到了上元国,可就麻烦大人多照拂了。”沈落溪意味深长道。 第二百八十三章 信守承诺 上元国使臣离开云国后,皇上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怒斥道:“为什么使臣离开了驿站,你们却现在才过来通传!” “你们这群废物,若是上元国又找借口来攻打云国,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众人急忙跪倒在地,“皇上息怒!我等发现使臣大人离开驿站时,使臣大人的马车已经快到边境了,我们便是想拦,也是有心无力!” 皇上气红了脸,拿起手边的茶杯便摔在了他们眼前。 “滚!” 几个大臣连滚带爬地跑出了行宫,站在一旁的商康宁倒了杯新茶端到皇上面前。 “父皇不必生气,上元国的使臣离开,对我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 皇上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好事?先前上元国攻打云国害我们损失了多少将士和银子,要是再来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赢!” “你身为太子,也该多为云国想想,而不是整日和那些大臣厮混!” 商康宁的脸色有些难看,指尖几乎要将掌心刺穿才勉强维持住了脸上的笑,“儿臣记住了,但儿臣让父皇不必担心,实在是因为溪太医的缘故。” “在儿臣禁足期间,儿臣听说溪太医和上元国使臣唇枪舌剑,丝毫不落下风,儿臣想有溪太医,即便上元国想攻打云国,估计也得掂量掂量。” 皇上移开了视线,“溪太医只是偶然打赢了这场仗,再来一次谁知道结果如何?”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太医,总让她上战场也不合适。” 商康宁闻言眼睛微眯,父皇这是话里有话啊,父皇这是开始忌惮溪太医了?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上的神情,心中慢慢有了猜测。 皇上这是不想再出现第二个朝云将军了。 这也难怪,先前能那么顺利处置朝云将军,是因为她身边有个不安分的敬安康,否则事情也没有那么顺利。 如今看来,敬安康的处境可不乐观。 他收敛心神,笑着附和道:“父皇思虑周全,有许多事都是儿臣想不到的。” “既然如此,不如再多提拔几个人吧?儿臣瞧萧国公家的独子萧越泽便不错,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丝毫不逊色于敬将军。” 皇上眉头微蹙,“萧国公家独子体弱,他能做什么?” 商康宁笑笑,“小公爷体弱多病虽是众所周知,却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了,若是父皇不放心,可以让溪太医去给小公爷看看。” “倘若能让小公爷替父皇效力,对父皇来说可是好事一件,毕竟敬将军他……” 他的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话头,一切尽在不言中,皇上自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皇上沉思片刻,随即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吧。” 比起拿捏沈落溪,还是萧越泽更好拿捏些。 对于大宗大族来说,家族上下的安危便是他们最大的弱点。 …… 沈落溪听完商康宁说的话,眉眼间多了几分冷意。 “想不到太子殿下竟如此关心臣子的身体,太子殿下果然是忧国忧民啊。” “他日太子殿下若能登大宝,必定是云国之幸。” 商康宁皮笑肉不笑,“这是孤分内之事,所以我们也不必耽搁了,溪太医快收拾一下,我们便出发去国公府吧。” “父皇记挂着小公爷的身子,等着孤回去复命呢。” 沈落溪放下手中的茶杯,拍了拍身上的浮灰便站了起来。 “没什么好收拾的,直接去便是,有皇上的天恩庇佑,想必小公爷的身子定不会有事。” 商康宁笑而不语,先一步走出了院子。 很快,两人便到了国公府。 国公府的门房见商康宁下了马车,急忙上前迎接。 “参见太子殿下,国公爷知道太子殿下今日来访,已经让人备好茶点,静待太子殿下光临了。” 商康宁笑笑,“国公爷太客气了,父皇和孤记挂着小公爷的身子,这才前来探望,如此兴师动众的,岂不是叨扰了小公爷休养?” 门房陪笑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心,许是因为太子殿下亲临,我们家小公爷的精神都比往常好了许多。” “外面风大,万一吹着太子殿下可就不好了,殿下,请。” 商康宁点点头,带着沈落溪走进了国公府。 沈落溪静静跟在他身后,余光扫向四周又默默垂下了眼。 国公府倒是一如往昔的质朴,不似其他大臣那样表里不一。 不过这也不奇怪,萧国公在朝堂上一向中立,虽是世袭的爵位,在朝中能说上话的地方也不多,除了那些俸禄,日子自然过得平淡。 “参见太子殿下。” 萧国公和萧夫人带着萧越泽起身行礼,抬头时萧越泽不动声色地看了沈落溪一眼。 沈落溪并不理会,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他。 “不必多礼。”商康宁和煦道:“孤许久不见小公爷了,脸色虽比先前好了些,却还是没血色,实在是令人担忧。” 萧国公浅笑,“太子殿下如此关心犬子,是犬子之幸。” “臣听闻太子殿下带来的这位太医,医术超群,若是能治好犬子的身子,臣感激不尽。” 商康宁指着沈落溪说道:“这点萧国公大可放心,先前父皇病重便是溪太医妙手回春治好了父皇,小公爷的病自然不在话下。” “溪太医,你快给小公爷看看吧。” 沈落溪对萧国公他们行了礼,随即走到萧越泽的面前抬手替他诊脉。 可萧越泽的视线实在太过炙热,她想要无视都困难。 她缓缓收回手,转头对商康宁和萧国公说道:“小公爷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需要调理调理亏空的气血,我给小公爷开两副药方,小公爷按时喝便是了。” 商康宁勾起嘴角,“溪太医与其他太医就是不一样,这才一会便已经看出了小公爷的病症。” “那在小公爷好起来之前,便麻烦溪太医多照顾小公爷了,好让小公爷早日为国效力。” 沈落溪眉头微蹙,只是点了点头。 夜晚,萧越泽站在院中看着天上的半轮明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才转过身去。 商康宁笑道:“孤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小公爷也该信守承诺了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代价 萧越泽冷冷看着他,“我自然不会失信于太子殿下,从今日起,我为太子所用。” 商康宁满意地勾起嘴角,“小公爷比萧国公识趣多了,若是萧国公也能和小公爷一样就好了,这样孤的身边也能多几个得力之人。” “不如小公爷得空时多帮孤劝一劝萧国公吧,上阵父子兵,你们也好相互照应。” 萧越泽收回视线,“我父亲年事已高,又是个迂腐之人,即便我是他儿子也劝不动他分毫,太子殿下还是不要费这个心力在我父亲身上了。” 商康宁笑笑,“既然小公爷都这么说了,孤也就不多说了,不过孤很好奇,小公爷为何要执着于溪太医?” “小公爷和溪太医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萧越泽淡淡回答,“我听闻溪太医医术超群,让我想起幼时一位故人,结果却是失望。” 商康宁挑了挑眉,“什么故人能让小公爷念念不忘多年?小公爷可以说一说,或许孤可以帮你找到那位故人。” “多谢太子殿下的美意。”萧越泽直接拒绝道:“老天一直不让我与她相遇,那便是老天的安排,等时机到了,我们自然会重逢。” 商康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正他也是随口一说,既然萧越泽不需要,他也能省些力气。 “那孤便祝小公爷得偿所愿吧,明日让你去军营的旨意便会送过来,小公爷在府里等着便是,夜也深了,孤便不打扰小公爷歇息了。” 萧越泽行了个礼,“恭送太子殿下。” 他目送着商康宁离开,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只是……用这样的办法和沈落溪产生交集,沈落溪应该会很生气吧? 想到这个可能,萧越泽的嘴角便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苦笑。 可现在除了这个办法,他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萧越泽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酸涩彻底压下,转身走进了房间。 …… 翌日,沈落溪晨起后便跟昊焱和陶礼一起用早膳。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谁也不敢先起这个头说话,只能用眼神催促对方先说。 “我知道你们两个想说什么,不用这么顾虑。”沈落溪轻叹了口气,“在你们眼里我什么时候变成独裁专制的人了?” “虽然越泽是被我赶走的,但我从没说过不让你们再提起他。” 两人闻言,瞬间松了口气。 “我们只是觉得那小子那么算计将军,实在有些不厚道,我们怕将军生气,所以才不敢开这个口的。”昊焱说道。 陶礼点头附和,“若是将军不想去,我可以替将军去,这样小公爷便知道将军的态度了。” 沈落溪看向他们,“他能用手段见我一次,难道就不会有第二次了吗?” “越泽看着听话,实际上也是个执拗的人,让他放弃可不是简单的事。” 听到这话,昊焱和陶礼的神情有些复杂。 萧越泽听话吗? 沈落溪刚出事时,萧越泽简直像疯狗一样! 他横冲直撞地到处寻找沈落溪的下落,和他们反复确认沈落溪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无论他们怎么说,萧越泽都没有听进他们的话。 若不是他最后将自己折磨病了,他还不知道要疯多久。 所以沈落溪觉得萧越泽听话、顺从,也不过是仅对她而言,换了其他人,萧越泽还是冷冰冰的时候更多。 两人没有把这些腹诽说出来,只是询问道:“将军这是打算去见他了?可要人跟着一起去?” 沈落溪思索了片刻,“找个人戴上越泽先前的人皮面具跟我一起走,省得让人起疑心。” 两人点点头,随即转头吩咐侍女去把人找来。 吃过早膳后,戴好人皮面具的杀手已经站在马车旁等着沈落溪了。 沈落溪看了他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形和越泽一模一样,这样便不会被人看出破绽了。” 昊焱嘿嘿一笑,“这是学文连夜选出的,为的就是不耽误将军的事。” “他的身手也不错,在影月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沈落溪点点头,“学文办事向来妥帖,即便我没交代过的事也会记在心上。” “反倒是你,不知道有没有把我交代你的事办好。” 昊焱心虚地移开了视线,陶礼便在一旁幸灾乐祸了起来。 “阿焱哪还敢再见十娘啊?哪一次十娘见阿焱不是想把他吃干抹净?” “将军,我觉得这事还是交给穆行做吧,虽然十娘不待见他这只狐狸,可也比阿焱好啊!” 昊焱狠狠给了他一拳,转头看向沈落溪时,见沈落溪竟然在认真思考这件事,赶忙便开口道:“将军别听他胡说!虽然我不敢和那女人见面,可该派去的人、传的信可一个都没少!” “只是、只是那女人欲擒故纵而已!” 沈落溪嗤笑一声,“我知道你为难,先前我也和你说过这件事可以让其他人来做,你和十娘绝不会有见面的可能。” 昊焱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我一点都不为难!我、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个疯女人!” “我都不知道和她说了多少次我俩不可能了,她就是听不进去!将军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尽快从那女人嘴里打听到夫人的下落!” 沈落溪笑了笑,并没有阻止他,“你慢慢来便是,等处理完了云国的事,我便会动身去上元国,只要你在那之前打听到就行了。” 昊焱一听,顿时如临大敌,他想要克服那女人带来的恐惧,看来得努力一把了! 沈落溪见他下定决心般暗暗替自己打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便停在了国公府门外,她一下车便看到了在门口等着的萧越泽。 萧越泽见她来了眼睛一亮,她却只是冷淡地移开了视线,自然也错过了萧越泽眼底闪过的落寞。 她大步走上前,“小公爷身子虚弱,还是快些进屋比较好。” 萧越泽紧了紧手,声音沙哑了起来,“只要能见到将军,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二百八十五章 筹码 沈落溪一愣,转头看向四周,确定国公府附近只有他们后,便抬手将萧越泽推进了府里。 “所以你付出的代价就是进入太子门下?”她厉声质问,“你选择站队太子便意味着和青王站在了对立面,你知道自己这个决定会拖多少人下水吗?” “越泽,你这样做会害了这个宗族的。” 她沉着脸看向萧越泽,却看到萧越泽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她觉得疑惑,随即便听到萧越泽开口道:“我很清楚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但我在做这个决定前便和父亲商量过了,父亲也赞同了我的做法。” 沈落溪眉头微蹙,静静看着他,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萧越泽便小心翼翼道:“我会和将军解释清楚,我们到后院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恳求,沈落溪也不忍拒绝,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后院,沈落溪便发现院子里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她常吃的茶点和茶水。 她在心中轻叹一声,面上还是保持着冷漠的模样。 “说吧。” 萧越泽轻声道:“先前我曾经和将军说过太子和青王都给我父亲送了一封信,信里写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他们以我的性命做要挟,逼我父亲站队,幸而有将军帮忙解决了这件事,可禁足也只是一时的,在他们拼出个你死我活之前,他们都不可能放弃拉拢我父亲,既然如此,不如让我来做这个饵吸引他们的注意。” 沈落溪不赞同地看着他,“这样风险太大,太子也不会完全信任你。” “我知道。”萧越泽认真道:“但只要太子吩咐我做事,我总能抓到他的把柄。” “只要把把柄交给将军,将军必定能好好利用,救国公府于水火之中。” 听到这,沈落溪终于明白他要做什么了,萧越泽这是想要在商康宁额身边收集情报! 她沉着脸,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这样做太危险了,你……” 不等她说完,萧越泽便开口打断了她,随即认真地看着她说道:“这样的我对将军来说还是累赘吗?” 沈落溪有些反应不过来,片刻后抬手使了些劲敲在了萧越泽的头上。 她没好气道:“你就为了这个?” 萧越泽勾起了嘴角,“既是为了宗族谋一条生路,也是为了将军得偿所愿。” “不破不立,这一步迟早是要迈出去的。” 沈落溪不置可否,萧越泽考虑的事情,倒是比她想得还要全面。 她看了一眼天色便站了起来,萧越泽下意识伸手去拦,却又缓缓落下。 “将军要去哪?”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你的身体本就没有事,我也没必要在这逗留太久。” “我该问的话都问了,剩下的事你自己也能处理好了,这就够了。” 她抬脚便要走,萧越泽却又一次叫住了她,“之后将军还会来见我吗?现在我对于将军来说,应该算是埋伏在太子身边的细作。” “将军知道的情报越多,将军也能更好应对。” 他将自己的筹码全都摆在了沈落溪面前,等待着沈落溪的“挑选”。 沈落溪略显些无奈道:“我知道了。” 说罢,她便走出了院子。 萧越泽欲言又止,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但沈落溪最后说的那句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沈落溪不会再抗拒看他了? 他勾起嘴角,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 …… 沈落溪离开国公府后不久,宫里便遣了人过来传她入宫。 她跟着太监走进行宫里,看到苍云瑄端坐在皇上的斜下方时,她便不动声色地蹙起了眉。 “参见皇上。” 皇上笑呵呵地看向沈落溪,“朕和使臣等了溪太医许久,可算是把你等来了。” 沈落溪淡淡道:“皇上如此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的确有些事情要劳烦溪太医。”皇上说道:“再过些日子,使臣便要回景国了,但在回去之前,使臣想要和溪太医讨教讨教医术。” “使臣说景国的太医医术不佳,若是能得溪太医指点,说不定能开窍,朕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了下来,溪太医不为难吧?” 沈落溪嘴上答着“不为难”,心中却翻了一个白眼,皇上看似给了她些许选择的余地,实则只是让她听令行事,假装自己是个开明的君主罢了。 她转头看向苍云瑄,“不知大人想要如何讨教?不过我曾听说过神医司徒岩就在景国,大人想要讨教,问司徒神医似乎更方便。” 苍云瑄浅浅一笑,怎么可能听不出沈落溪的言外之意,这是在说他舍近求远,多此一举。 “司徒神医的确暂住在景国,可神医心系百姓,若是遇到了要紧事,他未必能及时赶到。” “所以我才想着若是溪太医能在我离开之前指点我几句,等回到景国,我还能教一教那些个太医,溪太医别看我这副模样,我对医术也是有些见解的。” 沈落溪没有搭话,只是笑了笑。 苍云瑄不以为意,转头看向皇上,“真羡慕皇上能得一位能文能武的太医,若是景国也能有这么一位女中豪杰,也是景国的之幸。” “不如皇上割爱,让溪太医随我回景国好了。” 最后一句话他虽然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却也让皇上嘴角的笑意淡了许多。 “如今朕可离不得溪太医了,这两日溪太医告假在家中照顾夫君,其他太医来给朕请平安脉时,朕总觉得心神不安。” “这日后朕可是要继续重用溪太医的,不如大人看看其他太医,如何?” 两人笑了笑,苍云瑄将视线缓缓落在沈落溪身上,“一直都是我和皇上在说话,倒是谁都没有听听溪太医的意见。” “溪太医,我们就是随便聊聊,你也不必往心里去,和我们说你的想法吧?” 苍云瑄意有所指,一旁的皇上也紧紧盯着她,沈落溪却气定神闲。 “只要能悬壶济世,我为谁效力都是可以的,但皇上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不能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她瞥了苍云瑄一眼,“我这里有一本我自学时用过的古籍,大人回去的路上慢慢看,说不定会受益匪浅。” 第二百八十六章 难道要我杀了他吗 苍云瑄脸色一沉,沈落溪这么说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是绝对不会和自己回景国的。 他暗暗握紧了手,他没办法一直待在云国,毕竟景国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回去处理。 一旁的皇上听到沈落溪的回答很是满意,既拒绝了苍云瑄,又和他表了忠心,他笑盈盈地看着沈落溪,“溪太医真是细心,若是能帮上大人的忙实在再好不过了。” “宫内的藏书阁也有不少古籍,溪太医可以挑挑,有合适的也可以给大人带上。” 沈落溪从善如流道:“是,不知大人何时启程,我好去给大人准备东西。” 苍云瑄死死盯着她,恨不得直接把她绑回景国! 他自觉已经表现得够有诚意了,可他不明白沈落溪为什么还是不领情? 苍云瑄百思不得其解,但在皇上并不显露,他笑着转头看向皇上,“再过两日我便启程回国了,就麻烦皇上把溪太医借我两日了。” “大人客气,溪太医是最热心肠的。”皇上看着沈落溪,“这两日便辛苦溪太医了。” “溪太医若是有什么事吩咐,尽管和宫人说便是。” 沈落溪点点头,随即便跟着苍云瑄离开了。 皇上看着两人的背影走出行宫,嘴角的笑意便消失了。 在一旁伺候的太监见状立刻上前,“皇上这是不放心溪太医?” 皇上冷冷一笑,“嘴上的忠心不过是说给外人看的,究竟有几分真心又有谁知道?” “若是你,你身边有一个如此得用的人被他人觊觎,你能安心吗?” 太监答不上来,只能讪笑几下,皇上不以为意,淡淡收回视线后,眼神更冷了,“虽然景国这回帮了我们不小的忙,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溪太医,朕如何不担心?” “若是溪太医被说动了,和他里应外合算计朕,朕的江山岂不是要拱手让人?” 这样大的事,太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皇上若是担心,何不拘着她?反正溪太医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医,皇上是天子,想做什么都可以。” 丽妃从屏风后走出来,用眼神示意太监下去,太监顿时如释重负,赶忙退出了行宫。 “方才臣妾让宫女去给皇上泡一壶新茶,宫女回来时告诉臣妾,说她看到溪太医和使臣大人退出行宫后有说有笑的,瞧着十分亲近。” “臣妾还以为溪太医是如何清高的女子,想不到也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 丽妃不遗余力地抹黑沈落溪,说话时还看了一眼皇上的神情,见皇上抿紧了嘴,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溪太医和使臣见面的次数不多,即便见面也大多是在朕面前,他们怎么会有说有笑?”皇上冷声问。 “这臣妾便不知道了。”丽妃轻声道:“这都是宫女看到的,臣妾不过是转述而已。” “要不皇上派人去看看吧,省得万一有什么,丢的也是皇上的脸面。” 皇上的嘴角抿成一条线,立刻让太监去找沈落溪,依偎在皇上身侧的丽妃垂下眼,眼底满是畅快。 现在皇上对沈落溪如此不放心,真是不枉费她在皇上耳边吹了这么久的耳旁风。 “朝云将军”这四个字对皇上的威力太大了,沈落溪越是突出,在皇上眼里越是威胁。 若是能借机除掉沈落溪就好了……这样一来,她就不必总是听到商康宁提起沈落溪了! 这个名字太令她讨厌了,讨厌到她恨不得沈落溪现在就去死! 作为女人,尤其还是一个在后宫得宠的女人,她太了解商康宁说起沈落溪时眼神里的那种渴望了。 她不明白,商康宁先前被沈落溪下了这么大的面子,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他,他为什么还要执着于沈落溪! 丽妃握紧拳头,柔声对皇上说道:“皇上,臣妾瞧着溪太医不是个安分的,还是多敲打敲打比较好。” “尤其是那使臣救下溪太医夫君的事,臣妾怎么想都觉得奇怪,使臣好好的,无缘无故为何要用商市救溪太医的夫君,这事皇上可要多留意。” 皇上没有回答,而是搂着她的腰往怀里带。 丽妃惊呼一声,便被皇上发泄似的压倒在了软垫上。 …… 沈落溪和苍云瑄到了藏书阁,她和看管的太监说明了来意,太监便带着他们走进深处。 藏书阁很安静,只要有声音响起便会无限放大。 直到太监把他们需要的古籍找出来后,藏书阁的深处便只剩他们俩了。 “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景国?”苍云瑄冷声道。 沈落溪低头翻阅着古籍,余光不动声色地看向不远处正盯着他们的太监,然后拿出纸笔写下四个字,“有人监视”。 苍云瑄看到了,转头看向那个太监,随即蹙起眉头。 “这里不需要人伺候,你出去等着便是。” 太监自然不能离开,他得了皇上的旨意来盯着沈落溪和苍云瑄,免得错过两人说的话、做的事,到时候他还怎么回去交差? 他笑着说道:“大人别在意奴才,您就当奴才不存在便是,奴才是绝对不会打扰大人和溪太医的。” 苍云瑄冷冷道:“你只是站在这便已经打扰我了。” 太监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皇上让奴才好好伺候大人和溪太医,若是奴才便这么走了,皇上是要怪罪的,请大人让奴才留在这里吧。” “皇上那边我去说便是,你尽管走便是。”苍云瑄不悦道:“但你若还是不识趣,皇上依旧会怪罪你。” 见苍云瑄把皇上搬出来了,太监想继续留下也找不到别的借口了,只能转身离开。 等太监的脚步声消失,藏书阁这才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苍云瑄重新看向沈落溪。 “现在只剩下我们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沈落溪慢条斯理地将需要的书挑出来,转头笑着看向苍云瑄,“这些都是大人需要的书,大人过来看一看,若是有哪里看不懂,我会给大人解释的。” 苍云瑄不耐烦道:“难道要我杀了那个小跟班,你才愿意跟我回去吗!” 他话音落下,一把匕首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第二百八十七章 敲打与试探 沈落溪冷冷看着他,“大人可以试试。” 苍云瑄与她对视,看到她眼底的杀意时,几乎都被气笑了,“沈落溪,你竟然能为了他做到这个地步!” “你别忘了我们还没和离!名义上你还是我的正妻!” 沈落溪想也不想便点了他的哑穴,要是放任苍云瑄这么大喊, 引来太监和侍卫可就麻烦了。 “我和大人解释的次数够多了,大人还是不以为意。”她冷声道:“若大人只是想要个女人,我不介意帮大人找一个。” “反正以大人的条件,有的是人想要巴结。” 苍云瑄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落溪,他没想到沈落溪竟然想把他往外推! 他想要质问沈落溪,可开口之后才意识到沈落溪封住了自己的穴道,他正准备冲开,下一刻便听到沈落溪高声道:“来人啊,大人身子不舒服,快送大人回去。” 一直留意着藏书阁里动静的太监赶忙跑进来,看到苍云瑄倒在地上时,吓得心脏都要停了。 “溪太医,使臣大人这是怎么了!” 沈落溪笑笑,“藏书阁许久不见阳光,十分沉闷,大人闻不惯这的味道便晕了过去,休息一会便好了。” “你们小心些把大人送回行宫,别碰着大人了。” 两个太监点点头,小心把苍云瑄抬起来,丝毫没有怀疑沈落溪话的真实性,更没有察觉到苍云瑄的不对劲。 此时的苍云瑄动不得、说不得,只能瞪着眼睛死死盯着沈落溪,就在刚刚,他不过输了沈落溪半招便点了麻穴,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他想要的答案始终没办法从沈落溪的嘴里得到,明明沈落溪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可沈落溪丝毫不在意他凶狠的神情,而是温声嘱咐道:“大人好好休息,这些古籍我会让宫人送过去的。” 她目送着宫人把苍云瑄抬下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里,神情瞬间便冷了下来。 苍云瑄实在太难缠,幸好他马上就离开了。 等苍云瑄再来云国时,想必她已经去上元国了。 沈落溪走出行宫,门外便有一个小太监走上前来,她挑了一下眉,转头看向小太监。 “皇上说溪太医和使臣大人说完话后去御书房等着,皇上想和溪太医说说上元国的事。”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我知道了。” 她跟着小太监走向御书房,进去之后发现里面连个伺候的太监都没有,反而让她看到了案牍上散落的奏折。 即便她目不斜视,也能轻易看到上面写的字,“景国密函”。 沈落溪垂下眼,在心中冷笑,皇上想要试探她的想法太过明显,从她和苍云瑄说第一句话开始,皇上看向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怀疑。 怀疑她是否背叛了自己。 有了前世的经验,她早就有所察觉,即便不用猜她都知道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站在御书房中静静等着,反正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出现。 “溪太医,好巧啊。” 商康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沈落溪转身行礼便看到了他笑盈盈的脸,眼底闪过几分厌恶。 “参见太子殿下。” “这里现在就你我两个人,溪太医不必多礼。”商康宁笑笑,“孤过来时听说使臣大人在藏书阁突觉身子不适,被宫人送了回去。” “使臣大人没事吧?” 沈落溪平静回答,“大人并无大碍,睡上一觉便能恢复。” “那就好,有溪太医在,父皇和孤便能安心了,说起来孤先前和使臣大人聊天,还时常说起溪太医呢。” 商康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沈落溪神情,“使臣大人说起溪太医时可是赞不绝口,父皇听着都害怕溪太医会被使臣抢了去。” 沈落溪神色淡淡,“能得使臣大人高看也是因为皇上重用,使臣大人才能看到我,若不是皇上赏识,我也没办法为皇上效力。” 她的话无懈可击,商康宁想要继续挖坑也没办法。 商康宁浅笑,“溪太医对云国可真是忠心耿耿啊,若是真心话,父皇听了必定开心。” “我说的话自然都是真心的。”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即便我再真心,也害怕有人会在皇上面前说我是假意。” “到时候我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了,若是太子殿下遇到了这样的人,还希望殿下可以替我分辩几句。” 商康宁不置可否。 这时,皇上缓缓走进御书房,看到沈落溪和商康宁在说话,便笑着上前道:“看来朕不在时,康宁和溪太医聊了不少事情。” 沈落溪从善如流,“太子殿下关心皇上的安康与云国的安定,说得兴起竟然没注意到皇上来了,请皇上恕罪。” 皇上朗声笑道:“既然是为了江山社稷,朕怎么会怪罪?” 商康宁附和起来,“父皇说的是,我们也别继续站着了,还是快坐下吧。” “父皇,这是儿臣刚从其他大臣那里拿来的折子,都是询问父皇打算如何处置上元国太子的。” 沈落溪眼睛微眯,等着皇上赐座后便听到他说,“朕正打算和溪太医商量此事,上元国使臣突然离开后便再也没有传信过来,朕实在摸不准上元国的想法。” “所以想要听听溪太医的意见,好妥善处理上元国的事。” 皇上看着沈落溪,她便淡淡开口道:“这件事不难处理,上元国使臣虽突然离开,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已经在我们这里吃过一次亏,断不会轻举妄动。” “但再起战事,无论是对我们,还是对上元国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寻个由头把上元国太子送回去。” 皇上眉头微蹙,转着眼珠子对商康宁使了个眼色。 商康宁心领神会,“溪太医,就这么送上元国太子回去,怕是不妥吧?” 沈落溪正要回答,皇上便突然打断了她。 “好了,今日便到这吧,溪太医,你先回去,朕还有别的事要和太子商议。”皇上冷声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截胡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皇上,发现他将一本奏折反扣在桌子上,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皇上不可能会突然中断上云国的事。 毕竟现在对云国的最大的威胁就是上云国。 但她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神色平静地行礼,“是。” 她缓缓退出御书房,看着太监将御书房的门关,她目光闪了闪,然后才转身离开。 御书房内,商康宁看着紧闭的门,神情疑惑地看向皇上,“父皇,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阴沉着脸,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奏折,“你看了便知道了。” 商康宁更疑惑了,上前拿起那本奏折,随即瞪大了眼睛,他惊恐地看向皇上,“慈念秋还活着?” “可当年她不是和朝云将军一起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吗?侍卫还找到了她们烧焦的尸体,怎么可能会……” 皇上冷着脸说道:“你问朕,朕如何回答得了?朕也想知道她怎么还活着!当初敬安康带着禁军去包围将军府时不是信誓旦旦地和朕说她们插翅难飞吗!” 他气红了脸,抬手将桌子上的奏折都打翻在了地上。 现在他不光是生气,还有害怕,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没有斩草除根! 慈念秋这个女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可实际上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商康宁,“若是慈念秋来找朕给朝云将军复仇怎么办?” “康宁,你可是朕最看重的孩子,朕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 商康宁一听,立刻挺直了腰板,“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朕便放心了,青王不是个能扛事的人,日后还得是你来照拂这个兄弟。” “把江山交给你,朕很放心。” 商康宁勾起嘴角,“是。” 皇上最后嘱咐几句后,他便走出了御书房,转身大步回到了东宫。 他示意大殿内的人都出去,然后拍了拍手,他的面前便出现了几个暗卫。 “参见太子殿下。” 商康宁冷声道:“孤有一件事交代你们,这件事你们必须给孤办好了,若是没有办好,你们便提头来见!” 几个暗卫绷紧身体,将头压得更低,仔细听着商康宁的吩咐。 片刻后,几名暗卫便消失了,商康宁收回视线,眉眼间满是志在必得。 …… 此时,沈落溪把昊焱和穆行叫到了宅邸里,并将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两人听完,神情都凝重了起来。 “狗皇帝的反应确实奇怪……我一会便让人去查一查。” 穆行沉声道:“你估计查不到了,眼下皇上最在意的就是上元国的事,现在却突然打断将军,还把将军赶出了御书房,必定是让他更害怕的事情。” “在将军说话时,我用小六壬推算了一下,卦象说这是皇上的心病。” 昊焱“啧”了一声,“狗皇帝做过的亏心事太多了,你怎么不算算是哪一件?若是我们能知道的话,说不定还能用来威胁他。” 穆行翻了个白眼,“虽然我能卜卦算命,可也没有厉害到这个地步,你把我当仙人了吧?” 沈落溪看到两人斗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好了,先说正事吧。” “穆行说得有道理,虽然皇上昏庸,但若是关乎他自身安危的事,他必定是慎之又慎。” 昊焱闻言脸上露出了几分为难,“那这件事察起来可就麻烦了,虽然咱们安插了不少在皇宫里,可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并不多。” “狗皇帝疑心病重,尤其是将军离开后,他这个毛病便更加严重了,每过半个月他便会换掉身边伺候的宫人,想要打探他的情报不容易。” 沈落溪沉思片刻,皇上这个情况想要打探,的确不容易。 她眼睛微眯,萧越泽的脸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现在萧越泽是商康宁的人,或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 “尽量查便是,我今日找你们过来不光是为了这一件事。”沈落溪看向两人,“我想知道敬安康和上元国的人有联系了吗?遥阁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穆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用手肘怼了昊焱一下。 “将军问你话呢!” 昊焱欲哭无泪道:“敬安康的事我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了,一会我就让人过来和将军禀报。” “至于遥阁的事……那边已经回信了,过两天我可能得去一趟……” 话音落下时,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生无可恋。 沈落溪嗤笑一声,看来昊焱付出了不少代价,否则景彤也不会愿意见他。 “让穆行陪你一块去吧。”她说道。 穆行调侃道:“将军说得对,有我跟在你身边,也省得你被囫囵个吃掉!” 沈落溪点点头,然后从空间里拿出几瓶药递给两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危为主。” “这是能快速复原的药,这是保命的药,一定要贴身带着。” 两人接过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将军放心,我们一定会安全回来的。”两人异口同声道。 沈落溪垂下眼,却还是掩盖不住眼底的担忧。 另一边,商康宁的暗卫刚打听完情报往宫里赶,可还没到宫门,人便被一伙人给打晕了。 等他们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处地牢里。 暗卫赶忙挣扎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 快点把我们放了!” “本王当然可以放了你们,但你们要告诉本王,太子让你们出城做什么。” 几个暗卫看到青王向他们走来时,立刻就闭上了嘴。 青王蹙起眉头,抬脚狠狠踹在了他们身上,“一群贱骨头!本王和你们好好说话还不领情,简直不识好歹!” 踹在暗卫的脚,一脚比一脚重,眨眼间便将他们踹出了血。 一旁的侍卫怕青王把他们都踹死了,赶忙上前阻拦道:“王爷,他们若是死了,您可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属下有一计,必定能让他们开口。” 第二百八十九章 解除禁足 青王冷哼一声,将沾上血点子的脚往他们的衣服上蹭了蹭。 “行,这件事便交给你做了,做得好的话,本王重重有赏!” “若是问不出来,你的下场会比他们还惨!” 侍卫的身子抖了抖,他看着地上几个奄奄一息的暗卫,后背冒出的冷汗已经将衣衫浸湿。 他急忙蹲在那几个暗卫身边小声说了什么,他们瞬间变了脸色。 侍卫满意地看着他们的神色,继续开口劝道:“所以你们还是识趣些吧,省得遭这些罪。” 青王听到侍卫的话挑了挑眉,随即便看到几个暗卫对视了一眼,神情略有动摇,不禁好奇那侍卫对他们说了什么,竟然能不用重刑就能让他们动摇。 他对那侍卫招了招手,低声问道:“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侍卫得意道:“宫中对男人最残忍的刑罚便是阉刑和刺字,属下一看便知道他们不是死士,这招对他们一定有用!” 青王勾起嘴角,还法子的确歹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较为年轻的暗卫坚持不住了,抬头看向青王说道:“只要我把所有的事情告诉青王殿下,殿下便不会对我动刑?” 青王笑着看向他们,“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本王不仅不会动刑,还能保你们平安。” “反正你们已经没办法再回到太子身边了,还不如留下来替本王办事,太子能给你们的东西,本王一样能给!” 几名暗卫低下了头,太子的话不可信,青王的话同样不可信,可眼下除了选择青王,他们根本没有第二条可以选。 “太子殿下要我们去调查朝云将军之母,慈念秋的下落。” 青王一愣,“她不是死了吗?” “她没有死,有人在上元国见到了她。”其中一个暗卫回答,“我等正准备回宫将这个消息告诉太子殿下,想不到就被青王殿下给拦下了。” “皇上知道这件事吗?”青王问。 “应该还不知道。”暗卫如实道。 青王眼睛一亮,兴奋地来回踱步。 商康宁早早就解了禁足,可他始终等不到皇上解除禁令的命令,仿佛皇上已经忘记还有他这个儿子一样。 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该如何出去,现在从天而降这样的好事,他终于可以走出王府了! “很好,日后你们跟着本王,本王是不会亏待你们的!”青王大笑道:“现在本王真想看看太子算盘落空的样子!” 他转身离开地牢,对身边的侍卫说道:“马上遣人入宫告诉皇上,本王有一件大事和他!” “是。” …… 翌日,东宫内。 商康宁等了一个晚上都没等到暗卫回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屈指敲了敲桌子,准备让人去找那些暗卫,结果暗卫还没出现在他眼前,一个太监便急急忙忙跑进来给他带来了一个噩耗。 “太子殿下不好了! 皇上突然解了青王殿下的禁足,现在正在御书房伺候笔墨呢!” “什么?” 商康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皇上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解了青王的禁足? 他有丽妃替他在皇上耳边吹枕头风,难不成青王也和他一样安插了人? 可若真是这样,青王怎么也不会现在才从王府里放出来。 商康宁阴沉着脸,“摆架御书房!” “是!” 不多时,商康宁便到了御书房门外,可他还未走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了皇上和青王的说笑声。 他嘴角抿成了一条线,抬脚跨进门槛后便看到了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青王最先发现他,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淡了,甚至多了几分嘲讽。 “参见太子殿下。” 皇上这才注意到商康宁来了,他笑着说道:“太子来了,朕不是让太监去传旨,让你今日不必过来了吗?” 商康宁皮笑肉不笑道:“儿臣来时没有碰到传旨的太监,想来是错过了,不过也幸好错过了,否则可就见不到二哥了。” “许久不见二哥,二哥竟消瘦了许多。” 青王冷冷一笑,“父皇罚本王在王府里禁足思过,本王自然要好好反思。” “若是在王府里大鱼大肉,不思悔改,岂不是辜负了父皇的一番苦心?本王瞧太子殿下竟丰腴了些。” 两人句句带刺,对视的眼睛里满是对对方的厌恶。 可皇上就像没察觉一样,笑着说道:“在所有皇子里,你们兄弟俩的感情是最好的,许久不见了确实应该好好说说话。” “不过青王今日要帮朕批折子,还是等下次了,太子回去休息吧,正好可以休息两日,有青王在就够了。” 商康宁攥紧拳头,他没想到皇上会赶他走! 他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但皇上已经发话,他若是继续死皮赖脸地待在着,只会让皇上生厌。 “多谢父皇体恤。”他勉强从嘴里挤出一句,“若是父皇有其他用得上儿臣的地方,尽管让太监去找儿臣,儿臣随时都能来帮忙。” 皇上点点头,“朕知道。” 商康宁见皇上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狠狠瞪了青王一眼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但他走出了御书房后并没有回东宫,而是让人备了马车出宫。 马车很快停在了国公府门口,他一走下车,门房立即迎了上去。 不等商康宁开口询问,门房便说道:“小公爷这回正在书房看书呢。” “带孤过去。”商康宁冷声道。 “是。” 门房带着商康宁一路到了萧越泽的书房后离开了,他站在书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框,萧越泽才缓缓抬起头。 萧越泽面无表情,放下手里的兵书起身行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这个时候来找我,所为何事?” 商康宁沉着脸说道:“孤亲自登门找你,自然是有大事!” “如今青王解了禁足,现在正围在父皇身边,分了孤的圣恩,孤要你解决他!” 萧越泽眉头微蹙,“太子殿下这是要我杀了青王殿下?” “孤想要登上皇位,他便是最大的阻碍。”商康宁看向他。 萧越泽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漠然,“太子殿下的吩咐,我自然要尽心去完成才不辜负殿下的恩泽,只是杀掉青王殿下并非易事。” “更何况青王殿下若是死了,只怕第一个怀疑便是太子殿下,若是殿下信得过我,不如给我些时间准备一番。” 商康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有什么好主意?” 第二百九十章 处心积虑 萧越泽淡淡道:“好主意算不上,能为太子殿下分忧便够了。” “现在一切的关键都在皇上身上,只要想办法让青王殿下再一次失去皇上的信任,太子殿下便能兵不血刃处理掉青王殿下了。” 商康宁眉头微蹙,“孤自然知道,但是这样又要筹谋一番,费时费力。” “更何况现在二哥好不容易放了出来,必定十分警觉,若是被他察觉,你也是白费力气。” 他脸上多了几分烦躁,他还以为萧越泽能说出什么好主意来,结果说了和没说一样。 萧越泽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脸上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太子殿下心急我能理解。”他平静道:“可太子殿下越急,越是正中青王殿下的下怀。” “倘若太子殿下因为心急露出了一个破绽,青王殿下绝不会放过,难道太子殿下愿意把筹谋多时才得来的东西拱手让人吗?” 商康宁一愣,他慢慢冷静下来思考萧越泽的话,这才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迟迟等不到暗卫回来,又看到皇上只留青王在身边,却把他赶走时,他的确急了。 当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杀了青王,什么筹谋、什么算计他都不想顾虑了,他只要青王死! 可他若真这么做了,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一定会是他。 商康宁看向萧越泽,目光闪了闪,“幸好有小公爷在一旁提醒,否则孤可能就要酿下大错了。” 萧越泽随手给他倒了杯茶,“太子殿下身为局中人,被浓雾迷了眼睛也不奇怪,只要太子殿下能听劝,便为时不晚。” “青王殿下的事,便由我替太子殿下代劳吧,太子殿下只需要在一旁看着。” 商康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随即勾起嘴角,“敬安康占着将军的位置也够久了,只可惜孤身边没有可用之人,现在总算是等到一个了。” “若是小公爷能把这件事办好,孤一定会提拔你。” 萧越泽恭敬地行了个礼,“我定不辜负太子殿下的期望。” 他将商康宁送出国公府,看着商康宁的马车走远后才转身回到了院子,抬眼便看到了萧国公担心的脸。 “越泽,你真的能应付得过来吗?我听门房说太子殿下进门时气冲冲的。” “太子殿下的脾气阴晴不定,虽然你现在得用,可我和母亲怕他会对你……” 不等他说完萧越泽便打断了他,萧越泽轻声道:“父亲,我已经不是未经事的少年了,我能应付得过来。” “先前我也和父亲、母亲说过了,若是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我是不会硬撑的。” 萧国公欲言又止,他认真地看着萧越泽,“你的那个朋友怎么会这么厉害?上次太子殿下和青王殿下逼我站队的事也是他解决的,这一次真的也行吗?” 萧越泽的神情不自觉柔和了许多,“这世上没什么事可以难倒她,父亲放宽心便是。” “我现在去找她,很快就回来。” 说罢,他便施展轻功离开了。 萧国公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眉眼间多了几分迷茫。 为什么萧越泽说起那个神秘朋友时,不像在说普通朋友,反而像是思慕已久的人? 此时,萧越泽已经到了沈落溪的宅子。 他跳入院子时,一把匕首便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来是小公爷啊。” 奕学文收回了匕首,向后退了一步,“小公爷,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萧越泽转身看向他,“将军呢?” “将军去找敬安康了,估计得晚些才能回来。”奕学文回答,“小公爷的事不急的话,可以明日再过来找将军。” 萧越泽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不是什么大事,但也不是小事,敬安康那小子是什么样的人,小公爷不也清楚吗?”奕学文意味深长道。 萧越泽不置可否。 …… 将军府。 敬安康烦躁地在屋里踱步,他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信,脸色更加阴沉了。 “将军,您先别着急,现在事情还没走到死胡同,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一旁的小厮安抚道。 敬安康听到这话,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怎么能不着急?这两日都来了多少书信了,上云国那边就知道催! ” “他们派使臣过来都没把太子和将军救出来,光指望我一个人有什么用!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说起这件事,敬安康便觉得烦躁。 他处心积虑让皇上觉得沈落溪有异心,可沈落溪什么事都没有,他却在这提心吊胆! 敬安康越想越气,沈落溪为什么这么讨厌! 他曾经派人去沈落溪那找他签下的罪己书,可那些人都是有去无回,几次之后他便不敢这样做了,只能继续担惊受怕。 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想,若是沈落溪能给他一个痛快就好了,至少他不用这么煎熬。 “若是那个贱人被人杀了就好了!”敬安康怒声道。 小厮想要附和,却对上了书房门口那人似笑非笑的眼睛,吓得直接叫了出来。 敬安康蹙眉道:“本将军都没叫,你叫什么!” “是啊,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沈落溪的声音响起时,敬安康身子一僵,他慢慢转头去看,也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他看着沈落溪笑盈盈地走向自己,赶忙手脚并用地向后爬。 “你、你别过来!” 沈落溪笑道:“我听到将军说希望能有人杀了我,我还以为将军想要见我呢。” 敬安康惨白了脸,他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被沈落溪听到了! 他急忙解释道:“这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只是……” 敬安康支支吾吾地解释不出一句话,随即他便看到沈落溪走向了书桌,他愣了愣,然后才猛地想起书桌上有什么。 “别看!” 可惜他已经来不及阻拦,沈落溪早就看光了那些信。 沈落溪看着信上的落款,抬眼看向了他,“敬将军想把上元国将军救出来可以和我说啊,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帮帮将军。” “省得将军被上元国威胁,寝食难安。” 第二百九十一章 好好利用 敬安康脸色难看,根本不敢对上沈落溪的视线。 为什么沈落溪会出现在这里?门外的侍卫是瞎了吗! 他思考了许久都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溪太医登门拜访,怎么不从正门进来?” “书房凌乱,实在不好让溪太医直接进来。” 沈落溪轻笑一声,“我若是从正门进来,哪里能听到敬将军说这些话?” “至于这些信……” 敬安康急忙抬起头,语气慌张地解释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若是我不和他们这么周旋,上元国会派人来要我的命的!”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所以你便在信里煽风点火,让他们来杀我?” 敬安康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理由来。 “这、这也不是我的本意……” 沈落溪不以为意,她对敬安康实在太了解了,永远是嘴上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不过她这个时候过来找敬安康,可不是来说废话的。 “我想知道上元国打算怎么救走太子。” 敬安康自然不想回答,下一刻却被沈落溪掐住了脖子,他赶忙挣扎了起来,却被沈落溪轻易化解了。 他惊恐地看向沈落溪,“你、你想对我做什么……” 沈落溪冷声,“我有什么手段,敬将军还不知道吗?” “所以敬将军不愿意开口的话,我会帮一帮将军。” 敬安康下意识想要摇头,却被沈落溪紧紧掐住命门,想动都动不了。 他瞬间红了眼,声音颤抖地求饶道:“我错了……请溪太医不要杀我……我说、我都说……” “上元国想要我打点一番,然后偷偷把太子和将军送出皇城,到时便会有上元国的人接应……” 沈落溪眼睛微眯,“这对你来说不是件难事,你怎么一直没动手?” 敬安康欲言又止,脖子上的手便收紧了些,他的脸瞬间便涨红了,“因为溪太医的原因,自我回来后皇上便不待见我!” “我在宫中行走起来也不如往日了,即便想要打点也是有心无力!所以只能在信上敷衍他们,上元国这才一直在催促我!” 沈落溪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并没有说谎,掐住他脖子的手这才松一些。 江明朗对她还有大用,她可不能让上元国把江明朗救走。 她冷冷看着敬安康,“除了这件事,敬将军可还有别的事没交代吗?” 敬安康身子一僵,想要对她讪笑几声敷衍过去,可沈落溪已经把书桌上的信都看完了,他要是再耍小心机,沈落溪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他再三权衡,最后还是咬牙说道:“有……我想让溪太医失去皇上的信任,便在宫里散布了些谣言……说溪太医跟上元国和景国有往来。” 沈落溪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话。 毕竟这么做的人除了他,还有丽妃。 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没有合作,但若是没有,两人还真是配合默契,在皇上面前相继给她泼脏水。 “还有吗?”沈落溪看着他。 敬安康用力摇了摇额头,“已经没了!幸好溪太医平安无事,否则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沈落溪嗤笑一声,她平安无事吗? 那天在御书房时若不是皇上打断,她未必能那么顺利离开御书房。 她松开了手,将敬安康重重摔在地上,“看来敬将军还是没有完全说真话啊。” 敬安康一愣,后背冷汗直冒,一时间连反驳都忘记了。 沈落溪缓缓说道:“敬将军可真厉害,即便没有了皇上,将军这匹千里马还是能遇到伯乐。” “自我入宫后一直对丽妃娘娘十分好奇,丽妃娘娘是敬将军的伯乐,敬将军应该很了解吧?” 她虽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看得敬安康后背发凉。 “我……” “敬将军不必着急,时间还多着呢。”沈落溪笑笑。 敬安康欲哭无泪,他突然有些后悔和沈落溪做对了…… 他本以为自己有机会摆脱沈落溪的魔爪,现在看来,他一直被沈落溪玩弄于股掌之中! 事到如今,他就是再蠢,也猜到沈落溪有派人监视他了,否则沈落溪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巧! 敬安康张了张嘴,无奈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沈落溪。 “其实我和丽妃娘娘也不算熟识,只不过是都讨厌溪太医,所以才会一拍即合做了这许多的错事……” 沈落溪静静听着,可越往后听,神情越凝重。 …… 沈落溪离开将军府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大宅去,这一路上她思绪繁多。 敬安康说的不少事和她的猜想一模一样,但有一件事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因为她没想到丽妃的胆子竟然这么大…… 这个世上果然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若是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龌龊事,最好的办法便是什么都不做。 她回到院子,抬头看向萧越泽用手背碰了碰茶壶时便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越泽?” 萧越泽听到沈落溪的声音立刻抬起了头,本来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起身走到沈落溪面前,确定沈落溪没有受伤后松了口气,“将军累了吧?茶的温度正好,将军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将军可不要着了风寒。” 萧越泽带着沈落溪走进屋里,又转身将那壶热茶拿进屋里给沈落溪倒上,他坐下乖巧地看着沈落溪。 沈落溪喝了热茶,身子也暖和了起来,她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自然是有事才敢过来找将军,否则也不会轻易登门打扰将军。” 沈落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话听着怎么有些委屈? 她笑着说道:“当初把你赶走是因为眼下的情况愈发危险了,我不能再留你在身边了,不过现在看来,你依旧在险境之中。” “说吧,出什么事了?” 萧越泽敛去了眼底的委屈,便神情认真地将商康宁和青王的事告诉了沈落溪。 “将军,我觉得可以好好利用这件事。” 沈落溪勾起嘴角,“的确可以好好利用。” 第二百九十二章 鹬蚌相争 萧越泽看着沈落溪问道:“将军需要我做什么?” 沈落溪浅浅一笑,“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听到她这么说,萧越泽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知道了,行事时请将军小心些。” “我会的。”沈落溪说道:“不过我们交手时未免暴露,你可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萧越泽立刻局促了,他知道沈落溪想要让商康宁和青王斗得你死我活,想要两人进入棋局,他和沈落溪便要做饵引路。 这样一来,两人便无可避免地要交手,他根本想象不到那个情形。 他为难地看着沈落溪,沈落溪却神色淡淡,“越泽,这件事你必须做到。” “与其让太子和青王没完没了地斗下去,不如我们帮他们一把,云国的事是时候结束了。” 萧越泽神情严肃了,“将军要收尾了吗?” 沈落溪点点头,她抬眼看向屋外渐渐消失的霞光,眼底多了几分坚定,“昊焱和穆行已经去上元国了,等他们把消息带回来,我也该出发了。” “云国和上元国设计害我身死,杀了将军府几十条无辜的人命,这个公道我是一定要替他们讨回来的。” 萧越泽紧了紧手,眉眼间多了几分心疼。 他很清楚沈落溪背负了多少东西,即便他想,这些东西也不是他能替沈落溪承受的,他只能默默站在沈落溪身侧,尽自己所能去帮沈落溪达成这个目标。 萧越泽深吸一口气,神情严肃了起来,“我不会让将军的计划落空的。” 沈落溪笑笑,“我知道,辛苦你今日过来一趟了。” 萧越泽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因为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他想对沈落溪说自己一点都不辛苦。 他这么着急过来,为的就是见沈落溪一面,所以等待的时间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熬,他只觉得甘之如饴。 “将军在敬安康那待了那么久想必也累了,那我便不打扰将军休息了。” 萧越泽虽不想离开,却也无可奈何。 “我送你。” 沈落溪起身将他送到后门,看着他一跃而起,消失在了高墙之后轻叹了一声,转身便看向了奕学文调侃的脸。 “小公爷对将军的事可真上心,几乎要赶上我们了!”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越泽和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许多事我本不想将他牵扯进来的。” 奕学文不置可否。 沈落溪拦了很多次,却都拦不住,所以只能暂且放任他,省得发生什么意外。 毕竟这一回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萧越泽的胆识,为了沈落溪,萧越泽是真的豁出去啊! “等云国的事情结束后,小公爷缠着将军一起去上元国怎么办?”奕学文问。 “不会让他去的。”沈落溪淡淡道:“我和他便到这了。” 话音落下,她便走回了房间。 奕学文看着她的背影撇了撇嘴,“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啊!” “可惜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留了一声轻叹。 …… 翌日,沈落溪拎着药箱去给皇上请平安脉时,半路便碰到了青王。 青王满脸嘲讽地看着她,“这不是溪太医吗?许久不见,本王甚是想念。” 沈落溪垂下眼恭敬地行礼,“参见青王殿下,殿下虽禁足许久,却风采依旧,可见殿下这些日子过得不错。” “你!” 青王瞪大了眼睛,抬起蒲扇似的大手便要往沈落溪脸上打,若不是一旁的侍卫拦住,可就出大乱子了。 侍卫一边拦着,一边小声劝道:“溪太医是去给皇上请平安脉的,若是皇上看到溪太医身上有伤,殿下如何解释?” “殿下好不容易解了禁足,再来一次可就不知道何时能出来了!” 听到这话,青王勉强压下了火气,他冷冷看着沈落溪说道:“算你走运!” 沈落溪笑笑,她这个时候在这里碰到青王可不是巧合。 “多谢青王殿下手下留情。”她笑盈盈道:“不过青王殿下只靠一时的手段得到圣恩,又能维持多久?” “等圣恩不在,青王殿下又拿什么和太子殿下斗?” 青王眉头微蹙,“你想说什么?” 沈落溪意味深长道:“青王殿下也要去见皇上吧?我与青王殿下同行如何?” 青王眼睛微眯,有些摸不准沈落溪的意思,一旁的侍卫便小声提醒道:“溪太医这是要帮殿下的意思啊!” 听到侍卫的话,青王的眉头瞬间便舒展了。 他和商康宁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拉拢沈落溪,最终沈落溪选择了他,他实在难掩脸上的得意。 “溪太医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那便走吧。”青王愉悦道。 沈落溪垂下眼,眼底的算计一闪而过。 两人一前一后往皇上的行宫走去,青王的侍卫都识趣地站远了些,免得打扰到两人的对话,可他们在身后听着,越听越觉得心惊肉跳。 “我入宫侍奉也有些时日了,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沈落溪沉声道:“太子殿下虽有些头脑,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机。” “可纵观青王殿下便不同了,殿下坦荡,比太子殿下更心系国事,只是少了一个机会让皇上看到罢了。” 青王听着沈落溪说的话,嘴角的笑根本掩盖不住。 这些话真是说到他心坎上了! 当初他和商康宁争夺储君之位,若不是商康宁耍手段、使心机,太子之位必定是他的! 青王认真地看着沈落溪,“溪太医看得如此透彻,可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了?” 沈落溪不置可否,“想要让皇上看到青王殿下的能力,便是和太子殿下好好比试一场,云国的明君应该是文武双全的。” “景国的使臣就要离开了,青王殿下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为了稳妥,这个药便送给青王殿下了。” 她从空间里拿出一瓶药递给青王,青王接过端详了片刻,“你帮本王,可是想从本王身上得到什么?” 第二百九十三章 好好表现 沈落溪垂下眸,敛去眼底的精光,“我只是觉得青王殿下比太子殿下更适合做一位明君,等殿下登基之后可以励精图治,造福于百姓,我便没有白费力气。” 青王挑了一下眉,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溪太医快进去给父皇请平安脉吧。” 沈落溪点点头,转身走进了行宫。 “殿下信得过溪太医吗?”侍卫低声问。 “有什么信不过的?”青王瞥了他一眼,“她有什么本事,你不是也知道吗?现在她主动帮本王,必定是太子做了什么让她不痛快的事。” “我真是要谢谢太子把溪太医推到本王这边来,本王正愁身边无人可用呢!” 侍卫迟疑道:“话虽如此,可属下觉得殿下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啰啰嗦嗦的! 本王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不知道这些吗!”青王斥道。 侍卫急忙道歉,不敢再开口提醒。 行宫内,皇上正在和丽妃嬉戏打闹,看到沈落溪走进来后,丽妃脸上的笑便消失了。 沈落溪不以为意,依旧神色如常地行礼,“参见皇上,参见丽妃娘娘。” 皇上拍了拍丽妃的后腰,示意她从自己的腿上下去,然后才看向沈落溪。 “溪太医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 “我在来时的路上碰到了青王殿下,青王殿下问了我关于皇上身子的事,路上便耽搁了一下。” 皇上了然,笑呵呵地说道:“青王一向关心朕的身子,他有心了。” “是,青王殿下还嘱咐我,让我给皇上配些凝神安定的汤药,免得皇上操劳国事累坏了身子。”沈落溪说道,“青王殿下还说为了让皇上少操些心,这两日便时时往礼部去。” 她话音落下,余光便不动声色地看向了丽妃。 丽妃的脸色沉了下来,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和她预想的表情一模一样。 毕竟这些话,她就是故意说给丽妃听的。 “这些日子的奏折都是青王来处理的,朕轻快了不少,有他在累不着朕,现在又操心起宴会的事,实在令朕意外。”皇上笑道。 丽妃闻言在心中咒骂,沈落溪竟然倒向青王了! 这两日她和商康宁温存时,商康宁时常叹气,说起青王更是直接沉了脸,原来是因为沈落溪在背后给青王出谋划策了! 她怎么可能让沈落溪如意? 丽妃娇柔地依偎在皇上身上,“青王殿下的确有心了,若是太子殿下也来辅佐皇上,皇上岂不是更轻松?” “先前太子殿下帮皇上处理政务,即便皇上还没提起便已经把事处理好了,臣妾常在皇上身边伺候笔墨,全都看在眼里呢。” 她撒娇似的抱怨着,实则是在为商康宁抱不平。 皇上或许没听出她真正的用意,沈落溪一听便听出来了。 先前她便有猜测丽妃和商康宁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可她没想到丽妃已经把两人的关系都搬到明面上来了。 沈落溪淡淡开口道:“丽妃娘娘说得对,先前皇上和丽妃娘娘总是问我何时才能怀上龙裔,得偿所愿,如今皇上的身体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只要皇上再喝最后一副药便结束了。” “若有太子殿下和青王殿下操劳国事,皇上便能将精力都放在皇嗣身上了。” 丽妃一愣,没想到沈落溪会这么说,她下意识流露出一抹厌恶,直到皇上看向她才急忙恢复了神情。 她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溪太医还记挂着这件事,本宫还以为……” 不等她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她,“这是皇上和丽妃娘娘的大事,我自然时时记在心中。” “先前丽妃娘娘太过着急,竟让娘娘误会了我,好在事情已经结束,现在也能证明我对皇上的忠心了。” 她笑着看向丽妃,丽妃却心虚地不敢与她对视。 “是啊,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件事便不要再提了。”丽妃尴尬道。 沈落溪笑而不语,抬眸与皇上对视,“皇上觉得如何?” 皇上思索片刻后点了点头,“溪太医说得对,太子和青王该多历练历练,朕也是时候放放手了。” 丽妃抿紧了嘴,脸上娇羞全无,虽然她一直说着想要给皇上诞下龙嗣,但事实上她根本不想怀上皇上的孩子。 她怨毒地瞪了沈落溪一眼,为什么沈落溪总是和她作对! 丽妃深吸了一口气,“臣妾都听皇上,溪太医若真能做到,皇上可一定要重重赏赐溪太医。” 皇上朗笑道:“这是当然的了,溪太医快去给朕准备药吧,朕已经等不及要听好消息了。” 沈落溪垂下眼,“是。” 她顶着丽妃恶狠狠的眼神走出了行宫,青王还在外头等着,看到她走出来了便准备进去。 青王和沈落溪对视了一眼,准备越过沈落溪时听到她低声道:“青王殿下好好表现。” 他脚步一顿,嘴角便勾了起来,“本王会的。” 两人擦肩而过,仿佛什么话都没说。 …… 东宫内,商康宁的指尖略显烦躁地在桌子上敲击着,在一旁伺候的太监大气都不敢出,直到萧越泽大步走进来时,他的脸色才好了点。 “小公爷,你来得有些慢啊。”他不满道。 “想要保证事情万无一失,必定要费心费力。”萧越泽漠然道:“太子殿下太心急了,昨日才来找我,今日便要结果。” 商康宁眉头微蹙,很快又舒展了眉心,“孤的确很着急,因为孤没有看到小公爷有所行动。” “若不是这样,孤也不会把小公爷找来。” 萧越泽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太子殿下一直盯着我做了什么,想必还不知道溪太医正在帮青王殿下得到皇上的青睐吧?” “你说什么?” 商康宁瞬间沉下了脸,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太监。 太监急忙摇了摇头,“殿下这两日让暗卫去找失踪的人,便、便没有再监视青王殿下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压得越来越低,根本不敢和商康宁对视。 商康宁额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道:“溪太医可真是好样的! 孤高看她几眼,她便如此践踏孤对她的期许!” 萧越泽瞥了他一眼,“我正要处理这件事,太子殿下不必生气。”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是不是失忆了 商康宁一时间还平复不了愤怒的心情,转头看向萧越泽的眼神还带着几分凶狠。 “你打算如何解决?杀了溪太医吗?父皇如此器重她,即便她有通敌之嫌,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敲打几句。” “小公爷若真能杀了她便罢了,若是不能,父皇严查起来,你未必能逃掉。” 萧越泽垂下眼,眼底闪过几分杀意。 他语气平平道:“我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所以我并不打算这么做。” “与其明目张胆地下手,还可能失败,不如让她和青王殿下自己进入圈套。” 商康宁蹙起眉头,“溪太医可不是傻子,若是她这么好对付,现在早就不在宫里了。” “小公爷,孤很相信你的能力,可你现在让孤失望了。” 他冷冷看着萧越泽,萧越泽却不以为意。 “聪明人反被聪明人误这句话,太子殿下没听过吗?”他看着商康宁说道:“明日便是景国使臣离开的日子,皇上要设宴欢送景国使臣。” “太子殿下不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吗?若是错过了,太子殿下再想找机会对付他们可就不容易了。” 商康宁有几分迟疑,“在这样的宫宴上做这样的事,孤担心事情会闹得太大,更何况等孤登基后还要和景国有来往。” “若是关系闹僵,对孤没有任何好处。” 萧越泽不以为意地开口,“太子殿下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了,一直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青王殿下和溪太医,否则等他们成了气候,太子殿下再想除掉他们便难了。” 他的话句句敲在了商康宁的心上,商康宁本就着急,听到他这么说便更急了。 商康宁犹豫片刻,萧越泽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太子殿下,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机会仅此一次。” 商康宁咬了咬牙,最后点了点头,“小公爷说得对,孤的确不能再犹犹豫豫的了。” “这件事……便按你说的办吧。” 萧越泽目光闪了闪,躬身行礼道:“是。” …… 为了明日的欢送宴,宫人们忙里忙外,即便是深夜也能听到宫道上来往匆忙的宫人。 苍云瑄看着行宫外的点点火光,眉眼间晦暗不明。 他身后的侍卫看了看他的神色,忍不住低声道:“皇上,明日咱们便要启程了,可皇后娘娘还是……” 苍云瑄抿紧嘴,“她不过是耍些小性子而已,但她终归是朕的人,迟早都是要回到朕身边的。” 侍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们这些侍卫都看得出来沈落溪不愿意和苍云瑄回景国,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装作不认识苍云瑄,甚至还和别人假扮夫妻气苍云瑄。 但他们这些做侍卫的除了在一旁看着,也做不了别的事了。 这时,苍云瑄突然抬脚走出了宫殿,几个侍卫愣了愣,赶忙跟了上去。 “皇上,您要去哪啊?” “朕要去找她,你们不必跟着。” 苍云瑄说完,足尖轻点便在宫墙上消失了。 侍卫面面相觑,纷纷叹了口气。 “你们说皇上能说动皇后娘娘吗?” “说不好,但皇上都这么低头了,皇后娘娘也能看到皇上的诚意了吧?” 侍卫说话间,苍云瑄已经到了沈落溪的院子里。 他上前一步,随即便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他眼睛微眯,在身后的人出手的那一瞬,立即偏头躲开了。 苍云瑄转头便对上了“萧越泽”满是杀意的眼睛,他眉头微蹙,快速躲避着“萧越泽”的攻击。 在他躲了十余招后便发现了不对,眼前的人的招式,似乎变了许多,若是以前,光是这十余招已经让他招架不住了。 苍云瑄冷声道:“你不是那小子,你是谁?” “萧越泽”自然不会回答,只是冷漠地攻击着,但他并不是苍云瑄的对手,不到三招便落于了下风。 苍云瑄掐住了他的脖子,手指一点点地收紧,“说,你究竟是谁!” “大人与其问他,不如来问我。” 沈落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苍云瑄立即转身与她对视,看到她眼底的冷漠后,心中竟有些刺痛。 他深吸了口气,快速压抑住情绪,“我只是在担心你,云国皇宫对你虎视眈眈,若是有人假扮成你身边的人刺杀你,我怕……”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打断了他。 “大人觉得我是如此不警觉的人吗?”她冷声道:“若是如此,我现在也没办法安稳地站在大人面前。” “但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大人也想刺杀我吗?” 苍云瑄一听,下意识松开了手,“萧越泽”马上抓住机会挣脱了他的束缚。 沈落溪看了“萧越泽”一眼,示意他暂且退下,随即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她和苍云瑄。 她缓缓走到石桌旁坐下,“大人明日便回景国了,漏夜前来必定是有什么话要说,反正我也被大人吵醒了,大人想说什么便说吧。” “即便是老生常谈的那些话,我也愿意再听一遍,毕竟明天之后,我与大人便不会再见面了。” 苍云瑄沉下脸,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下一刻却被按住了穴道疼得松开了手。 “大人说话归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沈落溪冷冷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回景国?在景国你便是尊贵的皇后,受万人敬仰,掌管三宫六院,哪一样不比你在云国提心吊胆强?” 苍云瑄咬牙质问,却听到沈落溪嗤笑了一声,“大人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看来大人并没有服用我开的药。” “既然大人不相信我,等大人回景国后可要找郎中看一看,省得病入膏肓。” 苍云瑄不解地看着她,好似听不懂沈落溪说的话一样。 他不明白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可无论他怎么说,眼前的人就是装作不认识他? 突然,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浮现,他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意,“你是不是失忆了?所以那小子便借机编了些谎话诓骗你,让你彻底忘了我。” 第二百九十五章 嫌疑也不小 沈落溪闻言笑得更大声了,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 苍云瑄还是一如既往地自大,他想了这么多种可能,却没有一种可能是想到自己身上的。 当初原身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沈落溪笑够后,神色冷淡地看向他,“大人想多了,我没有失忆,麻烦大人不要往我夫君身上泼脏水。” “不过大人应该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完了吧?天色已晚,大人可以走了。” 说罢,她便站了起来。 苍云瑄伸手便要拦她,她反手便折断了苍云瑄的手。 他捂着吃痛的手,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两步。 “沈落溪,你就这么想我离开吗?” 苍云瑄死死地盯着她,想要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他看着沈落溪冷漠地转过头,说着他最不想听到的话。 “是,我再也不想再见到大人了,大人的纠缠让我生厌,若不是有皇上的旨意,我连大人的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 话音落下,她转身回到了房间,连一个余光都不给身后脸色惨白的苍云瑄。 苍云瑄踉跄了几步,眼睛恨不得将沈落溪的房间盯出一个洞来。 他站在院子里吹着冷风,嘴角泛起了一抹苦笑,“沈落溪,你现在不愿意跟我回景国不要紧,我可以等。” “我的皇后只有你,也唯有你才能与我并肩而立。” 苍云瑄狼狈地离开了,屋里的沈落溪却神色厌恶。 她说了这么多,还折断了苍云瑄的一只手,到头来苍云瑄还是听不懂人话。 沈落溪抬头看向窗外的明月,目光闪了闪。 明日便有好戏开场了。 …… 翌日,皇宫一早便热闹了起来。 大臣们早早便带着送的厚礼进了宫,等着欢送宴开始。 沈落溪跟着太监走到了最靠近高位的位置,落座后便和不远处的萧越泽交换了视线,很快又移开了。 萧越泽被安排在商康宁身边,一来是在告诉所有人,萧越泽是太子的人,二来是在告诉萧越泽,他多么器重萧越泽。 很快,皇上便带着苍云瑄走进了大殿,商康宁和青王紧随其后。 两人分别看了沈落溪和萧越泽一眼,仿佛是在提醒他们似的。 “参见皇上!” 众大臣起身跪拜,皇上笑呵呵地免了他们的礼。 “今日大家不必拘束,当作是普通的家宴就是。” 众人嘴上应下,实际上谁也不敢松懈,否则皇上雷霆之怒,他们如何抵挡得住? 皇上并未将众人的想法放在心上,他向苍云瑄举起了酒盏,笑着说道:“今日这宫宴是太子和青王准备的,若是使臣有所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他们也有虚心学习。” “太子、青王,你们听到了吗?” 两人点了点头,一起向苍云瑄举起了酒杯,“我们敬使臣一杯。” 苍云瑄笑着喝下,余光却一直在落在沈落溪身上,希望能等到她改变主意,甚至都没察觉到酒的味道有什么不对。 商康宁和青王看到他一饮而尽,嘴角的笑意便更浓了。 “使臣大人豪爽,这酒是宫中珍藏已久的佳酿,若不是托使臣大人的福,孤与二哥可喝不上这样的好酒。”商康宁笑道:“说起来这个欢送宴都是二哥筹备的,二哥亲力亲为,实在是辛苦了。” “来,孤敬二哥一杯!” 青王举杯一饮而尽,心中却生出了几分疑惑,为什么商康宁要特意说出来?他可还记得他在内务府忙着时,听到商康宁说的阴阳怪气的话。 这个时候商康宁不应该明里暗里说些嘲讽他的话吗? 他不由得多了几分警觉,下意识往沈落溪那看了一眼,沈落溪晃着手里的酒杯对他浅浅一笑,示意他不要心急。 青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重新将视线落在了苍云瑄身上,他笑着说道:“使臣大人可是我们的贵客,本王自然要尽心尽力地操办。” “既是为了两国的情谊,也是为了替父皇分忧。” 皇上欣慰地看着青王,“你沉稳了许多,朕很满意。” 商康宁听到皇上夸奖青王,指尖深深刺入掌心才勉强克制住了怒火,他皮笑肉不笑道:“看来日后孤得多和二哥学学,否则可就要被二哥比下去了。” 青王虚伪地笑了笑,“本王才应该和太子殿下多学一学,毕竟本王在父皇身边辅佐的时候,可没有太子殿下多。” 两人虚与委蛇,句句带刺,表面却依旧兄友弟恭。 苍云瑄将一切尽收眼底,仿佛看到了当初自己和怜王相斗的样子。 他并不怀念那段日子,可当时的他有沈落溪陪在身边,而不像现在站在高处后却是孤身一人。 苍云瑄眼神黯淡,再次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下一刻他却喷出了一口血,吓得坐在皇上身边的丽妃尖叫了起来。 青王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咬破舌尖,唇边也溢出了鲜血。 皇上看到满目的血慌了神,急忙喊道:“溪太医,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皇上的叫喊,沈落溪立即走上前去,她伸手探向苍云瑄和青王的脉,便以最快的速度封住了两人的穴道。 “使臣和青王殿下中毒了。”她沉声道:“请皇上下令让御前侍卫包围宫殿,别让下毒之人逃走了。” 皇上赶忙点头,刚要开口便看到青王死死抓住了商康宁的手,他痛苦地开口道:“太子,你害本王便罢了,为何还要对使臣下手,你疯了吗?” 商康宁一愣,下意识便反驳道:“孤没有。” 等他反应过来后,脸色有些难看。 他的确下毒了,并且就下在苍云瑄的酒里,他和萧越泽的计划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脏水泼到青王身上,可他没想到竟然被青王抢先了一步! 商康宁立刻看向皇上,见皇上沉了脸便赶忙解释道:“父皇明鉴,二哥在污蔑儿臣!” “父皇若不相信儿臣,可以让人搜儿臣的身,儿臣绝对是清白的!” 沈落溪眼睛微眯,“太子殿下这么说,想必已经把身上的东西处理干净了吧?” 皇上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斥责,萧越泽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照溪太医这么说,青王殿下的嫌疑也不小。”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可有可无的儿子 萧越泽走上前,神情冷漠地站在商康宁身边对皇上行礼,“皇上,此事不能妄下定论,这关乎两国的关系。” “更何况喝下这酒的不光是青王殿下和使臣大人,在场的人哪一个喝的不是同样的酒?若要搜身,那便一起搜,省得让人钻了空子。” 商康宁听到他的话,立刻点头附和了起来,“小公爷说得对,这酒这么多人喝了都没事,偏偏就使臣大人和二哥吐了血,其中必定有大问题!” “儿臣坦荡,不怕搜身,就是不知道二哥是否也如此。” 他的话意有所指,青王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青王暗暗握紧了袖子里的瓶子,眼睛扫过了沈落溪,示意她快想办法。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给苍云瑄喂了解药后便开口道:“小公爷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便请皇上下令,让御前侍卫挨个搜身吧。” 青王一愣,他没想到沈落溪会这么说,难道沈落溪不知道他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吗! 若是让侍卫搜身,他必定会暴露! 可眼下他根本不能开口拒绝,否则皇上必定会怀疑。 他深吸一口气,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办,但御前侍卫已经走进来了,根本没有给他想办法的余地。 皇上对着御前侍卫冷声道:“给朕搜仔细了,无论是谁,绝不放过!” “是!” 御前侍卫兵分两路,一路去搜大臣,一路去搜沈落溪他们。 沈落溪和萧越泽已经顺利过关,萧越泽淡淡看了商康宁一眼,长袍下的手微微动了几下,但众人此时的注意都在御前侍卫身上,除了沈落溪,无人发现他的动作。 两个御前侍卫走到了商康宁和青王面前,对他们低声说了句“得罪了”之后,便先后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个瓶子。 两个瓶子大同小异,商康宁和青王却神色各异。 一个慌张,一个不解。 皇上沉下脸,“这是什么东西?溪太医快看一看。” 沈落溪点点头,立即上前将两个瓶子打开,将里面的粉末倒出一部分,随即拿出银针分别站上一点,眨眼间银针就变了色。 这下即便沈落溪不说,皇上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们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说!” 商康宁和青王马上跪在了地上,然后异口同声道:“父皇,儿臣冤枉!” 听到这话,皇上几乎要气笑了,这些日子他还以为自己这两个儿子转性了,可没想到还是和之前一样! 皇上冷冷看着他们,“你们如何冤枉?难不成这药是别人偷偷塞你们身上的吗!先前你们和上元国有所往来,险些叛国通敌,现在又对景国的使臣下毒,包藏祸心!” “你们实在是令朕失望!” 青王张了张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沈落溪,沈落溪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根本没有帮自己的意思。 他瞪大眼睛,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开始就被沈落溪给算计了! 沈落溪一开始说要帮他,实际上已经是在挖坑,等着他傻傻地自己跳进去! 青王想明白后急忙说道:“父皇,是溪太医要害儿臣!这药是溪太医给儿臣的,儿臣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眉头微蹙,转头看向沈落溪,要她解释解释。 沈落溪从善如流,脸上没有丝毫慌张,“启禀皇上,我的确给了青王殿下一瓶毒药,但这并非我自愿给的。” 青王瞪大眼睛,“你胡说八道!若不是你自愿给的,本王手上怎么会有这瓶药?” “父皇,溪太医把药给儿子那日,儿臣的侍卫都看到了,他们能替儿臣作证!” 皇上听着青王的话,脸色愈发阴沉,“你的侍卫自然都是向着你的,如何能替你作证?” “更何况你先前便屡屡针对溪太医,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你自己知道!” 青王的脸上满是绝望,“父皇,您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儿臣?” “那得问问你自己!若不是你做过那许多的事,朕怎么会不相信你?”皇上冷声道:“亏得溪太医这两日在朕面前时时夸赞你,你却恩将仇报!” “来人,把青王带下去!朕不想再看到他!” 御前侍卫立即上前,青王想要再替自己辩解几句也被捂住了嘴,被御前侍卫生拉硬拽带出了大殿。 沈落溪垂下眼,解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 她将视线看向商康宁,见商康宁的脸上还有些迷茫,便知道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丽妃看着心疼,便在皇上耳边低声道:“皇上,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人,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 皇上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谋害他国使臣这样的大事,可不你能插嘴,即便有误会,那也得朕问了才知道!” 丽妃知道皇上这是嫌她多嘴了,只能讪讪闭上嘴,然后毫不掩饰地看向商康宁。 “太子可有什么话要问自己辩解的?”皇上质问道。 商康宁此时既慌乱又迷茫,早就没有了当初的冷静,他只是下意识回答,“儿臣没有……儿臣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怎么在儿臣身上……” 皇上失望地看着他,“朕怎么会生出你们两个这样的儿子!” “从今日起收回太子的金印,把他带下去!” 本来商康宁还没什么反应,听到这话立刻激动了起来,“父皇,您不能这样对儿臣!儿臣是无辜的!这东西根本不是儿臣的!” 他看向萧越泽,想要萧越泽替自己说几句话,可萧越泽连一个余光都没给他,显然不准备帮他。 商康宁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但他还来不及发作,御前侍卫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他被御前侍卫架起,赶忙挣扎了起来,“父皇,儿臣真的什么都没做!” 皇上沉默不语,只是冷冷看着他被带走,一旁的丽妃急得不行,想要替商康宁说点什么,可看到皇上冰冷的神情,丽妃根本不敢开口。 因为她不知道,无论商康宁有没有对苍云瑄下毒,皇上都要在苍云瑄表这个态度。 反正这两个儿子对他而言,已经可有可无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丽妃不见了 苍云瑄吃了解药后,身子已经恢复了过来,他直起身子时视线若有若无地看了沈落溪一眼,忍不住暗暗咬了咬牙。 他没想到临走之前竟然还要被沈落溪利用! 可即便如此,沈落溪看向自己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皇上,使臣大人并无大碍。”沈落溪淡淡开口,“这药的毒性不强,使臣大人吃了解药便能过来,不会耽误今日启程。” 听到沈落溪的话,皇上松了口气。 本来已经定下的行程若是出了问题,解决起来会十分麻烦,说不定还会影响两人的商市往来。 皇上不好意思地看向苍云瑄,“让使臣看到了这样不像样的事,都是朕管教无方,请使臣大人见谅。” 苍云瑄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落溪一眼,却被萧越泽挡住了视线。 他眉头微蹙,直到看清萧越泽的脸后便沉下了脸。 方才他中毒时只觉得这声音听着耳熟,想不到竟然是熟人。 云国的小公爷竟然跑到景国做侍卫! 苍云瑄沉着脸看向他,萧越泽也冷冷回望,两人无声地较量着,周围的气氛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皇上,今日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这欢送宴继续办下去也不合适,不如早做准备,早些送使臣大人出城吧,省得有人心中还藏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沈落溪开口便打断了令人压抑的气息,皇上觉得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 他也不想在苍云瑄离开前再发生任何意外了,所以快些送苍云瑄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皇上立刻着人去安排,然后带着苍云瑄走出了行宫,用眼神示意沈落溪处理剩下的事情。 沈落溪没有意见,笑着看向在大殿面面相觑的大臣,“各位大人都是朝堂上的老人了,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即便不用我说,大人们也知道该如何做。” “若是宫外传出了什么风言风语,可别怪我没提醒各位大人。” 大臣们身子一抖,赶忙点了点头。 “既然各位大人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在便可能回府休息了。”沈落溪说道。 大臣们迫不及待跑走出了行宫,生怕耽搁了片刻都会惹沈落溪不快,明日便会被皇上责罚。 不多时,大殿便只剩下了收拾残局的宫人。 沈落溪带着萧越泽去了皇上和苍云瑄待着行宫,站在门口时她便停下了脚步。 她转头看了萧越泽一眼,萧越泽心领神会,向沈落溪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 现在他出现在皇上面前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毕竟他是搅浑水的人,若是皇上看到他便回过味来了,沈落溪的计划便白费了。 沈落溪目送他走远,随即让太监要了一个海碗的茶水,这才抬脚走进了行宫了。 皇上见她来了,不动声色地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皇上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下来。 “溪太医来了便坐下吧,朕和使臣正说起你呢。”皇上说道。 “想不到我来得这么巧。”沈落溪笑道:“这是我给使臣大人准备的一点补药,可以将使臣大人身体里的余毒排尽。” “虽然那毒的毒性不大,也还是小心为上。” 她将药放在苍云瑄面前便走到了皇上身边坐下,根本不理会苍云瑄犹如实质的目光。 苍云瑄紧了紧手,“让溪太医费心了,可惜我今日就要走了,若是可以,我还想多和溪太医多探讨些医术。” 沈落溪笑而不语,身旁的皇上便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等景国和云国互通商市之后,使臣可以时常来云国走动,朕随时欢迎,使臣可以随意来找溪太医指教。” 苍云瑄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看向沈落溪的目光闪了闪,“有皇上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景国和云国日后可要多走动啊。” “一定。”皇上笑道。 在这期间,苍云瑄无数次将话题引到沈落溪身上,想要和她多说几句,却都被她避开了。 若不是天色渐晚,侍卫开始催促,苍云瑄根本不想就此离开。 他深深看了沈落溪一眼,“我也该启程回景国了,等我得空了,一定会再来云国拜访。” 皇上笑盈盈道:“随时欢迎。” 沈落溪起身和皇上一起送苍云瑄出了城门,直到苍云瑄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她和皇上才转身回宫里。 “今日幸好有溪太医在,否则可就出了乱子了。” 沈落溪笑笑,“我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做了该做的事而已,只是谁也想不到太子殿下和青王殿下会做这样的事。” “这可是应了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说到这件事,皇上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那两个逆子!现在使臣离开了,朕定要好好处置他们!” 沈落溪不置可否,眼睛却在皇上身边转了转,这才发现丽妃竟然不在皇上身边。 她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心中有了猜想,她勾起嘴角说道:“皇上如何处置太子殿下……不对,现在应该叫宁王殿下和青王殿下都是可以的,不过皇上也不要太过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影响了子嗣。” “毕竟皇上和丽妃娘娘盼了这么久,可不能功亏一篑。” 皇上认真地点了点头,突然发现丽妃竟然不在身边,他眉头微蹙,“丽妃去哪了?她不是一直跟着朕吗?” 沈落溪意味深长道:“丽妃娘娘许是累了,估计是怕打扰到皇上和使臣大人,所以才悄悄离开的。” “不如我陪皇上去看看丽妃娘娘吧,若是丽妃娘娘身子不适,我也能给娘娘开些补药调理身体,省得耽误皇上和娘娘的大事。” 皇上闻言,神情便严肃了起来。 现在他已经不指望商康宁和青王了,只能寄希望于新的皇子。 “丽妃应该是在寝宫休息着,你随朕一起过去吧。”皇上说道。 “是。”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丽妃的行宫,而此时的丽妃正鬼鬼祟祟地徘徊在东宫外。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关入宗人府 丽妃躲在角落,看着宫人把商康宁的东西往外搬,神情阴沉得可怕。 她帮商康宁一步步走到今日,却因为一瓶不知何时出现的药毁了一切! 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是沈落溪的错! 沈落溪拉青王下水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牵连商康宁! 可恨的是现在她没办法帮商康宁求情,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而且从皇上现在的态度看,商康宁想要翻身怕是不可能了…… 丽妃思索片刻,眼睛便焦急地寻找起了商康宁。 只见商康宁一脸阴沉地站在角落,她立刻发出声响吸引了商康宁的注意。 商康宁听了动静,不耐烦地将视线转向声音的方向,发现是丽妃后,眉头便紧锁了起来。 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才抬脚走了过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商康宁冷声道。 丽妃抓住他的手, 神情认真道:“殿下,你带妾身离开吧。” 商康宁冷冷将衣袖抽了回来,“你在说什么?嫔妃私逃出宫是死罪。” “殿下,您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妾身再继续待在宫里已经没有意义了。”丽妃恳求道:“现在妾身只想伺候殿下一个人,不想再伺候皇上了……” “而且皇上想要妾身替他诞下皇嗣,可妾身……” 不等丽妃说完,商康宁便打断了她。 “我现在也需要你尽快诞下一个皇嗣。” “什么?” 丽妃愣愣地看向商康宁,像是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前几天耳磨鬓厮的人重合在一起。 “殿下,你……” 商康宁烦躁地蹙起眉头,“现在我已经不是太子了,想要父皇重新立我做太子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只要你诞下子嗣,父皇高兴时你再替我说说好话,父皇一定会答应你的要求,但你诞下的是个皇子的话就不必留着了。” 丽妃瞪大了眼睛,她难以置信看着商康宁,不明白商康宁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殿下,在你眼里,妾身只是一个玩意吗?” 商康宁“啧”了一声,现在他根本没有以往的耐心哄丽妃,他只想重新做回太子,而不是做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被踢出皇宫。 “当初我将你从一个舞姬送上宠妃的位置,为的就是让你替我在父皇身边说好话,而不是让你现在忤逆我。” “你只需要和以前一样听我的吩咐做事就够了,旁的事不是你该考虑的。” 丽妃凄惨一笑,下一刻便和发疯似的扑到了商康宁身上,她紧紧地抓着商康宁的衣襟,声音嘶哑地 抽泣道:“殿下,妾身为了您奉上了一切,您让妾身去侍奉、拉拢其他大臣,随后又将妾身送进宫里被皇上肆意玩弄,妾身都可以忍耐。” “妾身只要殿下对妾身有一丝真心便够了,可到头来殿下也只是把妾身当成一个玩意!” 商康宁不以为意地推开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快回到父皇身边,按我说的做,这样我就能重新做回太子了,到时候……” “到时候如何?” 皇上冰冷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商康宁瞬间白了脸,他猛地转头看去,便看到皇上和沈落溪便站在不远处。 “父皇,您怎么会到这来?” 皇上听到他这么问都要气笑了,“朕本是来找丽妃的,可惜到了行宫却没找到她的踪影,便四处找了找,想不到竟然会听到这些话!”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若不是朕偶然听到,还不知道丽妃是你安排到朕身边的!” 商康宁吓得直接跪了下来,他颤声解释道:“父皇,这、这不是真的!儿臣可以解释!” 皇上恶狠狠地看着他,“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朕听得一清二楚!逆子!朕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竟然敢算计朕!” “来人啊,从今日起将宁王废为庶人,关进宗人府!” 商康宁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跪爬着到了皇上脚步,伸手拉住皇上的衣摆,“父皇,您不要儿臣了吗!儿臣什么都没做,这一切都是误会!” “丽妃娘娘,你快说句话啊!” 他急忙转头去看丽妃,丽妃只是呆愣在原地,似乎还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 商康宁咬了咬牙,明白丽妃是指望不上了,他看向皇上身边的沈落溪,眼珠子一转便扑了上去,“溪太医,你又算计我!先前上元国的事便是你设计陷害,如今你故技重施,竟然想要我万劫不复!” “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无论这些事是否和沈落溪有关,他都要把这个脏水泼到沈落溪身上,皇上多疑,他不信皇上听到他这么说会不怀疑沈落溪! 沈落溪毫不慌张,甚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没等他疑惑,皇上便气冲冲地抬脚将他踹倒在地。 “逆子,你竟然还敢编排溪太医!明明是你犯下弥天大错,若不是溪太医在,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朕不想再看到他,现在就把他带下去!” 几个侍卫立即上前,无论商康宁怎么叫喊、挣扎,只能看到皇上厌恶的神情。 一旁的太监看了丽妃一眼,低声问道:“皇上,丽妃娘娘如何处置?” 皇上冷哼一声,“关入冷宫,终身幽禁!” “是。” 太监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几人便上前将犹如断线人偶一般的丽妃带了下去。 沈落溪垂下眼,她和皇上到了丽妃的寝宫没看到人后,她便猜到丽妃到商康宁这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皇上往这里引,来时便听到了丽妃对商康宁的控诉,所有的时间都是那么合适,多一分则快,慢一分则晚。 这才只是开始。 沈落溪调整神情,语气关切道:“皇上的脸色不太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怕皇上的身子会支撑不住。” 皇上轻叹,略显疲惫地看向她,“朕寄予厚望的皇子竟然都靠不住,日后朕可怎么办啊……” “难道朕的云国就要毁在朕的手里了吗?溪太医快帮朕想想办法……” 第二百九十九章 审问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皇上不必担心,除了宁王殿下和青王殿下,皇上还有许多皇子,好好指点,他们必定能替皇上分忧。” 皇上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希望,“放眼整个云国,只有溪太医对朕是忠心耿耿的,溪太医可愿意替朕做这件事?” “朕能信任的,如今只有溪太医一个人了。” 沈落溪没有拒绝,毕竟这也是她所料想的,要让云国皇帝生不如死,这只是第一步。 将军府几十口人的公道,她要加倍云国皇帝身上讨回来! 她敛去眼底的思绪,谦逊回答道:“皇上如此器重我,我必尽力而为。”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有溪太医这句话,朕便放心了。” “今日发生了不少事,溪太医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落溪恭送皇上离开,直到皇上走远才抬起头,她看着皇上的背影,完全看不出来少了两个儿子的痛苦,反而步伐轻快。 她冷冷转身离开,皇上向来如此,只要不触及自己,旁人做了什么都和自己无关。 所以对付这样的人,一定要往他的最痛处上刺。 倘若让他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会发生什么呢? 沈落溪收敛思绪,抬脚大步离开了皇宫。 …… 夜晚,萧越泽踏着夜色来到了沈落溪的院子,当他看到沈落溪正坐在廊下浅笑着看向他时,他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走到沈落溪面前,“将军,外面风大,当心着凉。” 沈落溪笑笑,“我穿了不少,不会着凉的,你来得比我想得要早。” 萧越泽温声道:“我怕来得太晚打扰将军休息,所以便来早些。” “你有心了。”沈落溪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其他话坐下再说。” 萧越泽乖巧地坐在沈落溪身边,眼底透着连他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沈落溪移开视线,“没了太子和青王,你父亲也不必再提心吊胆了,不过你作为曾经的太子一党可能会难过些。” “我会帮你处理这件事的,你不必担心。” 以她现在在皇上身边的分量,轻而易举便能护住萧越泽。 她看向萧越泽,“你有没有想做的官职?继续让你留在军营不合适,毕竟当初是太子把你调进去想要分走敬安康的兵权。” “现在太子已经被贬为庶人了,敬安康估计会针对你。” 萧越泽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我不怕,我继续留在军营对将军的用处更大。” “这些日子我待在军营察觉到了不少事情,敬安康虽是将军,却也只是表面风光而已,实际上军权还是握在皇上手里,可见皇上并不信任他。” 沈落溪挑了挑眉,皇上这么做,她倒是不觉得奇怪。 毕竟敬安康可以背叛她,皇上又怎么能保证敬安康日后不会背叛他? 她平静地看向萧越泽,“你继续留在军营会很辛苦,你不怕吗?” 萧越泽浅浅一笑,“我怕的从来不是吃苦,而是怕自己帮不上将军,成为将军的累赘。” “虽然我进入军营的日子不长,但我已经和军营里的将士打好了关系,说起来我们谈天时还会时常说到将军呢。” 沈落溪深深看了他一眼,“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更希望你做的事是为了自己。” “是为自己,也是为了将军。”萧越泽轻声道。 话音落下,他这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可能会让沈落溪觉得有压力,赶忙说道:“进入军营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也不完全是为了将军……” 沈落溪看着他慌张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不必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还是说说正事吧,毕竟你这么晚过来也不只是为了来和我聊天的。” “现在太子已经被关进了宗人府,我想去问问他当年的事,他知道的事情一定比敬安康多。” 萧越泽认真地点了点头,“我陪将军去,昊公子和穆先生现在都不在云国,奕公子和陶公子想必也有事要忙。” 他略带恳切地看向沈落溪,生怕她拒绝自己。 沈落溪无奈地笑了笑,“行,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萧越泽立即站起身来,侧开身子给她让出一个位置,随即两人便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 两人潜入宗人府时,关着商康宁的院子传来了打砸的声音,让静谧的夜晚变得嘈杂了许多。 “你们这些下作的奴才,竟然敢如此作践本王! 如今本王一时困顿,等本王从这里出去了,定不会放过你们!” “本王要见皇上,快点去替本王通传!” 商康宁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把守着院子的侍卫却无动于衷,仿佛没听到一般。 沈落溪淡淡收回视线,这样的事宗人府的侍卫见得多了,只要是被关进来的宗亲,几乎无人能从宗人府里走出来。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商康宁再怎么闹,也只是这几日而已。 她和萧越泽对视一眼,随即跳进了院子里。 商康宁正在院子里发疯,看到沈落溪时愣了愣,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点住了穴道。 沈落溪示意萧越泽把人扛进去,她转身关上门才随手解开了商康宁的哑穴。 “你们是什么人!” 沈落溪没有易容,只有萧越泽戴了人皮面具,商康宁根本认不出他们。 “殿下别担心,我们只是有些事想问问殿下而已。”她淡淡道:“殿下配合些,我们也能省些力气。” 商康宁眉头紧蹙,随即眼珠一转,笑着说道:“你们如此轻易突破重重守卫进入宗人府,想必也有些本事,若是你们能帮本王一些小忙,等本王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之后,必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沈落溪闻言嗤笑了一声,商康宁的脑子转得倒是快,即便已经被关进宗人府也要做最后的挣扎。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商康宁,“我对殿下给的好处没兴趣,我只想知道当年关于朝云将军的事,殿下曾经是太子,知道的事情应该不少吧?” 商康宁眼睛微眯,“你想知道朝云将军的事,就……” 他话音未落,沈落溪便冷冷掐住了他的脖子,“我并不是在和殿下商量,而是审问。” 第三百章 前朝公主 商康宁想要挣扎,可他全身上下只有嘴巴和眼睛能动,想跑也跑不了,只能感觉着脖子上的逐渐收紧。 他眼前发黑,痛苦地挤出一句,“我、我说……” 沈落溪松开手,看着他重重落在地上,“我的耐心不多,殿下若是骗我,会有什么下场,殿下应该不想经历。” 商康宁被萧越泽从地上拎了起来,他惊恐地看着沈落溪,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会杀了他! 他再三权衡后才抬眼去看沈落溪,“只要我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你就会放过我?” 沈落溪淡淡点了点头,“只要殿下说的都是真的,殿下自然不必受苦。” 商康宁无力反抗,即便沈落溪食言了,他也只能受着。 他暗暗咬了咬牙,本以为看到了希望,想不到竟是空欢喜一场,还受了这么大的罪! “当年朝云将军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想必姑娘也听过不少,姑娘应该也不想听废话吧?不如姑娘先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再把剩下的事告诉姑娘。” 沈落溪眼睛微眯,“用不着这么麻烦,殿下直接告诉我皇上为何要将朝云将军斩草除根,竟然连将军府的下人都不放过。” 午夜梦回被惊醒时,她便会忍不住思索这件事,想得多了便生出了一个疑惑。 若只是怕她造反,皇上没必要赶尽杀绝,大可设宴只杀她一个,可皇上却连下人都没放过,仿佛在防着什么似的,实在让她奇怪。 商康宁应该知道些内情,所以她今日才会到宗人府找商康宁。 沈落溪静静看着他,“其中的隐情,殿下应该很清楚吧?” 商康宁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迟疑,“这件事……” 不等他说完,泛着寒光的匕首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萧越泽的声音冰冷的声音响起,“殿下有话不妨直说,省得浪费时间。” 商康宁脸上血色尽失,他赶忙说道:“我说! 你快把匕首拿远些!” “父皇之所以赶尽杀绝,是因为慈念秋的身份!慈念秋是前朝公主! 前朝余党还四散各处,父皇担心江山不保,所以便借这个机会杀了朝云将军满门!” 沈落溪愣了愣,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母亲是前朝公主? 这么多年了,母亲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 沈落溪继续追问道:“你没有骗我?” 商康宁害怕地盯着脖子上的匕首,崩溃地说道:“我的命都在你们手上了,怎么可能还敢骗你们?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按照约定你们不能伤了我!”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就去问父皇! 前些日子父皇还找到了慈念秋的踪迹,她现在就在上元国!剩下的事我便不知道了!” 沈落溪眉头紧蹙,皇上也知道母亲的下落了? “皇上是怎么找到慈夫人的?” “有大臣偶然碰到便给父皇上了折子,但父皇应该还不知道慈念秋具体下落。”商康宁红了眼,“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去找父皇,当年是他下的旨意,和我没关系!” 他哭得越来越大声,沈落溪对萧越泽使了一个眼色,萧越泽便反手把他打晕了。 “将军,夫人的事……” 萧越泽没有把话说完,沈落溪也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可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即便努力平复,她的心情也没办法完全平静下来。 “现在我的脑子有些混乱。”沈落溪沉声道:“我想去望云楼一趟,问问他们关于前朝的事。” “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一个人就够了。” 说罢,她抬脚便要走,却被萧越泽拦了下来。 她蹙眉看向萧越泽, 便听到萧越泽说道:“我想陪着将军,我不会打扰将军,希望将军可以让我跟着。” “将军突然知道这么大的事,一个人待着会想不少事,为了让自己不去想,将军一定会强迫自己去做不少事,直至精疲力竭,我不想将军伤害自己的身体。” 萧越泽说得恳切,沈落溪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来。 她沉默着离开院子,萧越泽便紧随其后。 片刻后,两人到了望云楼,伙计看到两人便带着他们去了昊焱的房间。 “我要见你们二当家。”沈落溪说道。 伙计点点头,不多时便有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他气息微乱,可见来的路上有多着急。 男人快速调节了一下气息才走到了沈落溪面前,“参见将军,大当家离开前已经吩咐过了,若是将军来了可以随意差遣我们。” “不知将军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沈落溪抿了抿嘴,“我想知道关于前朝的事。” 二当家一愣,立刻转身吩咐人去把册子拿来。 “关于前朝的情报不少,想不到将军竟然想看。”二当家笑道:“这些东西一直压在最下面,今日终于重见天日了。” 沈落溪轻叹一声,“我也没想到会用到他们,麻烦你们了。” 二当家急忙说道:“将军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当初望云楼还是将军一手建立的,若不是将军收留,我们还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呢!” 沈落溪笑笑。 不多时便有两个人搬了两个盒子走进来,上面的浮灰不少,不知已经放了多少。 盒子被放在桌子上,萧越泽便给沈落溪递了帕子,“这盒子灰大,将军捂着些鼻子。” 沈落溪照做,看着他打开了两个盒子。 大片灰尘飘散在空中,萧越泽用手扇了扇,好一会才将灰尘扇走。 他垂眸看着里面泛黄的情报,然后小心地将里面的册子双手捧出来放在沈落溪面前。 沈落溪一页页仔细地看着,生怕错过什么,直到看到前朝皇室的姓氏是慈时,她这才敢确定商康宁说的话是真的。 她母亲真的是前朝的公主。 沈落溪吐出一口浊气,她与母亲生活了十几年,竟然到了今日才知道母亲的真实身份,难怪皇上会下此狠手。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第三百零一章 不得宠的皇子 沈落溪将两本册子看完,外面的天色已经亮起来了。 她抬头看向萧越泽,以为萧越泽已经睡着了,想不到竟撞上了萧越泽担忧的眼睛。 萧越泽温声道:“将军在看这两本册子时脸色不太好,现在将军的眉头都没有舒展。” “若是将军不介意可以和我聊一聊,或许能好些。” 沈落溪沉默了片刻,“我只是心疼母亲竟然要经历两次屠杀,即便死里逃生,却要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 “但愿昊焱和穆行可以带回好消息,这样我也能尽快找到母亲。” 萧越泽安慰道:“将军放心,昊公子和穆先生办事最为稳妥,一定能拿到关于夫人的消息。” 沈落溪不置可否。 她把两本册子重新收回,“让你陪我到这个时候,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萧越泽笑笑,“我只是静静坐在一旁等着将军而已,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将军还要入宫侍奉,不如就在这里小憩片刻吧?” 说话间他已经起身去整理床榻了,沈落溪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她无奈地走过去,“不用这么麻烦,我坐在椅子上闭眼睡一会就够了。” “坐着睡终究不舒服,既然这里有床,何必浪费?”萧越泽说道:“将军就不要推脱了,快些躺下吧。” 萧越泽认真地看着沈落溪, 一副她不答应便不罢休的模样。 沈落溪只能同意,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耳边便传来了房门开合的声音。 她轻叹一声,她在房间里躺着,萧越泽却站在门口守着她,她如何睡得着? 幸好半个时辰的时间不长,沈落溪睁开眼便下床去推开了房门。 萧越泽靠在门边小憩,听到声响立刻警觉地看向了四周,发现是沈落溪时,他便放松了下来。 “将军早,我这去借用厨房给将军做些吃的。” 他转身便要走,却被沈落溪拉住了衣角。 “别忙活了,望云楼的厨子的手艺也不差,让他们做就是了。”她强硬地拉着萧越泽进屋坐下,“你也一夜没睡了,趁早膳端来前小憩片刻吧。” 萧越泽想要拒绝,但看到她微蹙的眉头,萧越泽便把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 “是。” 他顺从地闭上眼睛,沈落溪才转身走出房间。 二当家就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了便恭敬地行了礼。 沈落溪摆摆手,“我没有这么多规矩,昊焱有传信回来吗?” “有,当家的说一切顺利,但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二当家回答。 沈落溪挑了挑眉,“景彤姑娘这么难缠吗?” “景阁主一直想要见当家的,却被当家的躲了这么久,现在自然不愿意让当家的离开,不过有穆先生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沈落溪笑笑,她让穆行跟着一起去为的就是这个。 应付人这种事,还是穆行更擅长。 “帮我传个话,让他们不必着急。”沈落溪说道。 “是。” 沈落溪坐在大堂看着来往的人群,不禁有些走神。 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了,用不了多久她便会了无牵挂地离开云国,可看着萧越泽的模样,她突然对自己的决策有了些许迟疑。 她若是不声不响地离开,萧越泽一定会追上来,即便她让人阻止,萧越泽也还是会偷偷摸摸地跟着。 沈落溪垂下眼,她熟读兵法,在沙场上运筹帷幄,可当面对萧越泽时,这些东西就没用了。 “将军,早膳做好了,现在端上来吗?”二当家小心翼翼地问。 他看到沈落溪叹了好几次气,他踌躇了许久才敢上前询问。 沈落溪收敛思绪,“端上来吧,随便把越泽叫醒吧。” 二当家应下,转身去叫萧越泽。 等萧越泽下来时,沈落溪已经快吃完了,她抬头看向萧越泽说道:“我该进宫点卯了,你慢慢吃。” 说罢,她便起身走出了望云楼。 萧越泽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沈落溪似乎在疏远他。 他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早膳瞬间没了胃口,抬脚也离开了。 此时,沈落溪已经进了宫,她敢在记档上写下自己入宫的时间,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便走进了太医院。 近侍太监笑着走到了沈落溪面前,“溪太医来得果然早,皇上让您去御书房一趟。”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我收拾一下便过去。” “溪太医什么都不用带,直接跟奴才过去便是了。” 沈落溪看着近侍太监笑盈盈的模样,心中猜到了七分。 很快她便跟着太监到了御书房,里面站着三个年纪各不相同的皇子,其中两人看到沈落溪走进来后便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眼底出现了几分不屑。 “父皇把溪太医说得天花乱坠的,到头来不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 “就是啊,父皇怎么想的,竟然要一个女人来教导我们,父皇定是被蛊惑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掩饰对沈落溪嫌弃。 沈落溪不以为意,她看到这两个皇子之后便明白皇上为什么要选商康宁和青王了,完全是矮子里拔高个。 她将视线落到一直沉默着的人身上,不禁多了几分兴趣。 沉默的皇子看起来年岁最小,穿着最为破旧,可见不是个得宠的皇子。 她正观察着,方才嘲讽她的两个皇子便不耐烦了起来。 “我可不想让一个女人来教导我的功课。” “李公公,父皇什么时候下朝?” 太监尴尬地笑了笑,“三皇子、五皇子别着急,皇上很快便来了,再等一等。” 三皇子翻了个白眼,随即看向了沉默许久的六皇子商天元。 “六弟,我和五弟对这个女人没兴趣,一会父皇来了你便和父皇说想要她来教导你,听到了吗?” 商天元漠然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沈落溪饶有兴趣地看着商天元,“六殿下若是也不愿意,可以和三殿下、五殿下一样拒绝。” 商天元淡淡看了她一眼,“无碍,我怎样都可以,全听父皇和兄长们的。” 第三百零二章 答应还是不答应 沈落溪看向商天元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等皇上下朝走进御书房后,三皇子和五皇子的神情便变得谄媚了起来。 “参见父皇!” 皇上淡淡看了他们一眼,面对沈落溪时脸上才露出了笑脸。 “朕早早让溪太医过来想必耽误了溪太医不少时间,但朕想让你仔细看看这些孩子,好和他们熟悉熟悉。” “他们天资不高,希望溪太医可以好好指点。” 沈落溪笑而不语,余光便看到三皇子和五皇子对商天元使了个眼色,商天元立刻上前跪在皇上面前开口道:“父皇,儿臣觉得溪太医与太傅不一样,十分想要溪太医教导儿臣,望父皇成全。” 三皇子和五皇子勾起嘴角,然后假惺惺地开口道:“既然六弟这么喜欢,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便不和六弟抢了,父皇就让溪太医教导六弟一个人吧。” “是啊,父皇一直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儿臣时刻谨记在心。” 皇上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既然你们兄弟如此谦让,朕便不再多说,那就让溪太医单独教导天元吧。” 三皇子和五皇子得偿所愿,便有意无意地将商天元挤到了角落了,不让皇上注意到商天元。 沈落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也难怪三皇子和五皇子如此心机,先前商康宁和青王在时,皇上根本不会注意到他们,现在有了机会,他们自然要竭尽全力在皇上面前搏关注。 她看着一脸漠然的商天元缓缓开口道:“皇上,我想和六殿下聊一聊,日后我也好教导。”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只看了商天元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天元的资质是诸皇子中最低的,溪太医怕是要多费心了。” 沈落溪笑笑,“皇上吩咐,我无有不用心的。” 说罢,她便带着商天元离开了御书房。 “麻烦六殿下带我去你温书的地方吧。”沈落溪浅笑,“我想看看六殿下平日的功课如何。” 商天元不以为意,带着沈落溪去了学馆。 沈落溪紧跟在他身后,耳边便传来了太傅教导的声音,她挑了挑眉,和商天元一路到了最里头的小房间。 房间破旧,书桌上的书也泛着黄,仿佛用些力气便会把书翻烂。 “这便是六殿下学习的地方?”沈落溪好奇道:“教导六殿下的太傅是谁?” 商天元淡淡道:“我没有太傅,自我能识字后,太傅便不曾来过。” “桌子上的功课都是我自己写的,若是溪太医觉得我愚笨,也可以和那些太傅一样离开,我自己练字读书也是一样。” 他拿出了纸笔,小心地抚平纸上的褶皱,找到纸上为数不多的空白练字。 沈落溪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在这深宫之中过得还不如一个宫人,即便可以出宫立府,依旧如履薄冰。” “六殿下甘愿这样过一辈子吗?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指望,若是不抓住,以后就没希望了。” 商天元练字的动作一顿,抿着嘴角握紧手上的笔,他红着眼死死地盯着沈落溪,“你不是我,如何明白我此刻的处境?” “你以为我不想跳出眼下的困顿吗?我既无母家的支持,也无人愿意帮我,我只能在这泥潭越陷越深。” 他激动地对沈落溪大喊,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宫人过来看看,仿佛这间房子没有人一样。 沈落溪静静看着他发泄, 直到他冷静下来后才开口,“我可以帮你。” 听到这话,商天元的脸上多了几分嘲讽。 “溪太医也想拿我来打趣吗?”他自嘲道:“我知道溪太医在父皇面前多得用,但对我而言并无区别,我没有筹码可以和溪太医交换。” 沈落溪笑着看向他,“我可以等六殿下登基之后再拿到代价。” 商天元一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沈落溪的神情那么认真,让他难免生出了几分期盼。 “溪太医……为什么要帮我?”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让沈落溪非选不可,他也怕自己给不了沈落溪想要的代价。 “六殿下有其他皇子所没有的坚韧。”沈落溪看着他说道:“作为一个君主要懂得韬光养晦,而不是肆意张扬,而我帮你,不过是不想让云国的百姓受苦而已。” “所以,六殿下的回答是什么?” 商天元垂下头握紧拳头,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溪太医可以给我一些时间考虑吗?”他低声道。 “当然可以,我会给六殿下三天的时间,六殿下想清楚了便来找我,毕竟六殿下答应与否,我教导六殿下的内容可是不一样的。” 话音落下,沈落溪便走了出去。 商天元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抿了一条直线。 …… 夜晚,沈落溪坐在院子里小酌,随即便听到身后传来了细小的动静。 她头也不回地举起酒杯说道:“既然来了就过来喝一杯吧,何必一直待在屋顶上?” 屋顶上的人迟疑了片刻,然后才从屋顶一跃而下。 萧越泽走到沈落溪身后,低声唤了一句,“将军。” “坐下吧,酒和酒杯都在桌子上,你自己倒吧。”沈落溪淡淡道。 萧越泽既没坐下,也没倒酒,就这么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她的发旋。 “有话可以说出来,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不必顾虑。” 沈落溪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开口便知道他这是闹别扭了,但沈落溪并不打算先开口,只是静静等着。 院子一片寂静,萧越泽有些按捺不住后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您在疏远我吗?” “若是我做了什么让将军觉得不快的事,将军可以告诉我,我愿意为了将军改变。” 沈落溪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今日皇上让我教导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对我不屑一顾,但相较于他们,我对六皇子十分感兴趣。”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云国的下一任皇帝,越泽,我想让你贴身保护他。” 第三百零三章 别让她失望 萧越泽看出了沈落溪的回避,他垂下眼,暗暗握紧了拳头,并未过多表露他的情绪。 他抬头看向沈落溪,“只要是将军的吩咐,我都愿意去做。” 沈落溪笑笑,“让你到六殿下身边去有我的考量,你若一直待在六殿下身边,陪着他直至登基,日后提拔你更为容易。” “越泽,但这件事还是要看你的意思,若你不愿意,我会替你想别的法子。” 萧越泽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听将军的。” “既然你答应了,那过两日我便向皇上请旨将你调到六殿下身边,若要不妥之处,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萧越泽点点头,他待了一会后便寻了借口离开。 沈落溪看着他略显烦躁的背影,只是默默垂下了视线。 在她离开前,她会为萧越泽铺好脚下的路。 翌日,沈落溪进宫后不久便看到太医院门口多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商天元站在太医院门口局促地向里面望,但来往的太医和太监仿佛看不见他似的,无人上前询问一句。 沈落溪眼睛微眯,放下手里的册子走上前,“参见六殿下。” 商天元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恢复了脸上的冷漠,“这个时候溪太医应该到书馆教导我功课才是,可我却迟迟不见溪太医的身影,难不成溪太医忘了吗?” 路过的人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蹙起了眉,连皇上对沈落溪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们没想到商天元竟然这么大胆。 他们看了沈落溪一眼,见她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都不约而同打了冷战。 沈落溪肯定气疯了,商天元惨了! “让六殿下亲自跑这一趟是我的不是,离给皇上请平安脉的时候还早,这段时间我便多教教六殿下功课吧。” 商天元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太医院。 沈落溪紧随其后,等他们走远后,太医们便纷纷议论了起来,“六殿下对溪太医如此趾高气昂,溪太医竟然没有生气!” “许是气了但不好发作罢了,六殿下到底也是个皇子。” 众人议论纷纷,甚至下注打赌商天元惹了沈落溪会有什么后果,却不知道沈落溪和商天元走到角落后,商天元如何软了腿。 他苦着脸扶在石狮子上,“溪太医,我一定要这么做吗?” 今天晨起时他看到自己的床头多了一张纸条,上面要他到太医院当众斥责沈落溪,他本来有些犹豫,但他昨夜已经下定决心听沈落溪的安排,最后咬了咬牙便照办了。 但他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突然做这样的事,实在让他招架不住。 沈落溪笑了笑,“我让六殿下这么做,为的就是锻炼六殿下的胆量和威严,难不成六殿下要一直这样唯唯诺诺的吗?” “这一步迟早都是要迈出来的,六殿下既决定做了,不就是有所觉悟了吗?” 商天元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尽快习惯的,溪太医尽管教便是。” 沈落溪不置可否,她会让商天元尽快成长起来,远超过其他皇子。 “我替六殿下找了个老师教骑射与武功,在殿下学成之前怕是要吃些苦。” 商天元自嘲一笑,“吃苦而已,我吃的苦还少吗?” “只要能达成目的,无论吃多少苦我都愿意。” 沈落溪勾起嘴角,“六殿下如此有决心,我今日便多布置些功课,明日我会仔细检查。” 说罢,她便从空间拿出了昨夜写的单子递给商天元。 商天元接过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上面写了十余本书,其中有三本要背,还要写心得,今日估计是没法睡了。 他小心地把单子收好,然后抬头看向沈落溪,“我先回去读书了,若是溪太医有别的吩咐直接去书馆找我便是。” 话音落下,他便小跑着离开了。 沈落溪目送着他离开才收回视线,但愿商天元不会让她失望。 …… 两日后,沈落溪便和皇上请旨将萧越泽调到商天元身边,皇上好奇道:“萧小公爷去做天元的伴读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 沈落溪平静地回答,“六殿下开蒙太晚,功课上落后其他皇子许多,萧小公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若是有他指点六殿下,必定能赶上其他皇子。” “若六殿下争气, 一定可以替皇上分忧。” 皇上点点头,“溪太医说得有几分道理,那便按溪太医说的做吧。” “不过天元接入宫得晚,溪太医不必把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沈落溪笑而不语。 她走出御书房后便回到了太医院,几个太医窃窃私语后便按捺不住好奇走到了她面前。 “溪太医,这几日你教导六殿下辛苦了,你被六殿下如此为难,我们都看不下去了,不如去和皇上说说吧,你在皇上身边如此得力,何必受这个气?” “就是啊,溪太医日后必定是太医院之首,地位何等尊贵,不该被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如此作践!” 几个太医一份义愤填膺的,沈落溪看着只觉得可笑。 她刚到太医院时,所有太医都在排斥她,如今倒是装出友善的模样来了。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六殿下并未为难我,诸位太医不必担心。” “至于太医院院首的事,皇上的确与我说起过,不过太医院里资质比我年长的太医比比皆是,我便举荐了其他太医。” 众太医听到这话,顿时双眼发亮。 有人试探道:“不知溪太医举荐的是哪位太医,我们也好祝贺。” 沈落溪笑笑,“我只是和皇上说希望能让德贤兼备的太医当上太医院之首,至于皇上选了谁,我也不知道。” “想来每位太医都有机会,诸位再等些时日便能知道了。” 她将众太医的神情尽收眼底,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们眼底的算计,看来日后不会再有太医过来烦她了。 傍晚离宫前,她便到商天元的行宫看了一眼,却没看到商天元的身影。 沈落溪眉头微蹙,竟看到商天元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零四章 疏离 沈落溪沉着脸赶忙走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后松了口气,还有呼吸。 她不敢耽搁,伸手替商天元诊脉,并没有发现中毒或者受伤的迹象,她思索片刻后按住了商天元的檀中。 片刻后商天元缓缓睁开了眼,他迷茫地看向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里。 “溪太医,你怎么来了?” 沈落溪将他扶坐起来,看到他眼下的乌青便明白发生了什么。 “六殿下因为疲惫晕倒了,若不是我出宫前过来看一眼,殿下可能得在这里躺一夜。” 商天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我刚回宫时宫人忘记给我送饭,我饿了两日,最后实在撑不住便倒在了院子里,一天后才被来洒扫的宫人发现。” 他的语气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但沈落溪听得出其中的苦楚。 宫人根本不是忘记送饭了,而是根本不想送,给一个不得宠的皇子送饭又捞不到油水,自然谁也不想来。 沈落溪将他扶起来,“六殿下日后不会再经历这样的事了,不过还请六殿下保重身体,不要为了完成我的布置的功课便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 “明日开始六殿下便要学习武功和骑射了,更应该调养好身体,否则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商天元好奇道:“溪太医安排的老师是什么样的?” 沈落溪笑笑,“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有他在六殿下身边,六殿下会尽快成长起来。” “等下了第一场雪,冬猎就要开始了,那便是六殿下的机会。” 商天元的神情严肃了起来,“我会牢牢抓住机会的。” “我很期待。”沈落溪勾起嘴角。 …… 翌日,沈落溪进宫时正好碰上了萧越泽。 两人在宫门口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萧越泽的视线便看向了站在沈落溪身后的人。 那人戴着自己曾经用的人皮面具,他垂下眼,敛去晦暗不明的神情。 此时他竟然有些嫉妒那人,那个位置曾经是他的,可惜他现在没办法再和以前一样和沈落溪形影不离了。 他想要多和沈落溪说几句,可还没开口便被沈落溪打断了。 “小公爷这个时候入宫,必定是有什么要紧事,那我便不耽搁小公爷了。”沈落溪冷淡道。 她转身离开,萧越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走远,连拦住她都做不到。 萧越泽紧了紧手,快速调整好了情绪,大步往御书房走去。 他在御书房等了一会,皇上从下了早朝走进来。 “参见皇上。”萧越泽恭敬行礼道。 皇上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朕似乎许久不见小公爷了,气色瞧着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这都是托了溪太医的福。”萧越泽沉声道:“若不是溪太医帮忙调理,我这身子也恢复不了这么快。” 提到沈落溪,皇上的神情便多了几分笑意。 “溪太医的医术在云国可找不出第二个,她和朕举荐你给天元陪读时,朕还犹豫了片刻,现在看来溪太医如此建议,果然有她的考量。” “有小公爷指点天元,朕便放心了,若是天元做了让小公爷厌烦的事,小公爷不必客气,该责罚便责罚。” 萧越泽淡淡道:“皇上说笑了,六殿下是皇上的儿子,有皇上这样的珠玉在前,六殿下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皇上龙心大悦,“那边麻烦小公爷多费心了。” “是。” 萧越泽退出御书房,太监便带着他往书馆走。 太监把他送到了书馆最里面便离开了,他眉头微蹙,抬手推开了最破旧的房门,随即便看到商天元正埋首在书堆成小山的桌子里。 商天元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他看到萧越泽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萧越泽是来做什么的。 他起身行礼道:“让萧小公爷见笑了,我一时看得入迷,竟没注意到萧小公爷来了。” 萧越泽笑笑,抬脚走到书桌前拿起其中一本书翻了翻,发现里面夹满了商天元写的笔记。 “这么多书,六殿下已经看完了吗?”他问。 商天元老实地点了点头,“溪太医要求我仔细研读这些书,不能是为了应付她而学习,这样从书中得来的东西都是浮于表面的。” “不过我还没有把溪太医今日布置的功课完成,萧小公爷可以等我一会吗?我还有几页便看完了。” 萧越泽没有意见,拿了一本书便坐了下来。 他随手翻了几页,目光闪了闪,难怪沈落溪如此看好商天元。 现在有几个皇子和商天元一样稳扎稳打?其余的皇子想的都是如何讨好皇上,不愿意将时间花费在提升自己身上。 他放下手上的书抬头看向商天元,眼底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商天元的确有成为君主的潜质,沈落溪把他安排在商天元身边也是费了心思的,可他对功名利禄没有兴趣。 他想要的……只是陪在沈落溪身边。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沈落溪在把他往外推,让他不禁纠结了起来。 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吗?所以沈落溪觉得害怕,便想断了他的念头,这才决定如此对他吗? 想到这个可能,萧越泽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萧小公爷?” 萧越泽听到商天元的声音回过了神,他淡淡看向商天元,“六殿下的功课做完了吗?” 商天元点点头,“方才我叫了萧小公爷好几声都不见回应,若是小公爷今日有事可以先回去,明日再开始教我也是一样的。” 萧越泽垂下眼,“不用,溪太医信任我才将六殿下托付给了我,我绝不能怠慢。” 商天元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并未放在心上,他跟着萧越泽走到院子开始扎马步。 因为商天元没有练过武功,只能寻着记忆里见过的练家子有样学样地做着,但他的身体比较僵硬,萧越泽费了些力气帮他调整。 幸好他是个虚心好学的,之后萧越泽只需要指点几句便足矣。 两人低声交谈着,气氛融洽,却有不速之客走向了他们。 第三百零七章 变成废人 沈落溪不动声色地看向萧越泽,萧越泽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便拉动缰绳跟上了其他出发的人。 她看着萧越泽消失在视野里才收回视线,她转头看向皇上,浅浅一笑,“几位殿下都很精神,果然是皇上的儿子。” 皇上朗声笑道:“溪太医悉心教导天元,朕瞧他的变化不小,不似以前那般低眉顺眼了,可见溪太医教得好。” “既然他们都出发了,溪太医便陪朕慢慢猎吧,朕让人准备了不少。” 沈落溪笑着应下,翻身上马跟在皇上身边。 两人走走停停,猎到了鹿和兔子,不过皇上不知足,想要猎些大家伙,但身后随行伺候的宫人太多了,只有这些小东西会靠近。 皇上不满地转头呵斥道:“都是你们,朕连头老虎都看不到!你们不用跟着了,有溪太医在便够了!” 沈落溪垂下眼,紧跟在他身后跑向远处,宫人们只能远远看到他们的背影。 这时,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沈落溪抬眼看去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眼睛微眯,手已经伸进空间握住了长剑。 萧越泽和商天元一前一后地策马跑着,三皇子和五皇子紧随其后,仿佛在追赶他们一般。 而沈落溪的猜想的确没错,萧越泽和商天元的确在躲避三皇子他们。 “六弟,你不是要让我们见识见识你这两日练习的成果吗?你和萧小公爷一直在跑,我们怎么看啊?” 三皇子死死地盯着商天元,仿佛瞄准猎物的毒蛇,若不是驰骋的马上不好拉弓,商天元一定逃不掉! 他和五皇子好不容易找到商天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放过他? 尤其是见识到商天元现在的骑射后,他想杀了商天元的心更强烈了! 现在父皇对他们几个皇子并不看重,这一次冬猎既是为了自己尽兴,也是为了看看他们有什么值得他多看一眼的本事。 他们这几天虽有练习,可练骑射实在是辛苦,每日也就练半个时辰,便理所当然想其他人也和他们一样。 但谁也没想到商天元竟然如此出彩! 他们找到商天元时,他正好猎到了一只半人的熊,若让父皇见识到商天元的本事,他们该如何自处?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除掉他! 三皇子冷冷地看着他,拉开弓箭射向了商天元的马,可惜他的骑射不佳,射出的弓箭连马腿都没碰到。 他黑了脸,转头对五皇子吼道:“五弟,动手啊!” 五皇子被他吼得吓了一跳,连弓都没拉开就掉在了地上。 三皇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拉动缰绳加快了速度,想要追上萧越泽和商天元。 沈落溪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夹住马的肚子,让马叫了几声。 萧越泽听到了暗号,愣了片刻便马上回过了神,他开始寻找沈落溪的身影,随即便在白雪皑皑中找到了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他神情严肃地看向了商天元,“六殿下,跟上我。” 商天元面露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他调转马头紧紧跟着萧越泽。 三皇子和五皇子见他们调转了方向,和他们的距离便近了许多。 “六弟的马是累了吧?三哥,这可是机会啊!”五皇子兴奋道。 三皇子也勾起了嘴角,“那就让六弟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拉开弓箭对准商天元的头,下一刻便松开了手。 箭向商天元飞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射中他时,他突然趴在了马背上,箭便冲向了皇上。 三皇子一愣,立即慌张了起来,父皇怎么会在这里! 父皇身边不应该有一大群宫人跟着伺候吗?为什么现在只有沈落溪在身边! “皇上小心!” 沈落溪执剑想挡住飞来的箭,手腕却转了一下,箭便擦出火花飞向了呆愣的皇上。 箭刺进了皇上的胸口,让他从马上摔了下去。 沈落溪焦急的脸闪过一丝冷意,她对着不远处的御前侍卫大喊道:“有人要刺杀皇上,护驾!” 她话音落下,御前侍卫便冲过来将皇上团团围住,其余人去拿下三皇子和五皇子。 三皇子和五皇子被御前侍卫按在雪地上,彻骨的寒冷冻得他们不住发抖。 “放开我!我、我什么都没做!” 三皇子挣扎了起来,可看到皇上流出的血染红了雪地,宫人们手忙脚乱地将皇上搬走,他顿时便愣住了。 他看着皇上被宫人背走,还是久久回不过神。 这时,一个人站在了他面前,他抬头看去便看到了沈落溪冷漠的脸。 “三殿下和五殿下意图谋害皇上,立刻押入天牢,等皇上醒了再发落。” “我没有谋害父皇!我想杀的是……”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示意御前侍卫捂住了他的嘴。 “三殿下有话等皇上醒了再说吧,现在没人有空听三殿下的狡辩,带下去。” 三皇子瞪大了眼睛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沈落溪收回视线和御前侍卫嘱咐了几句,这才抬头看向萧越泽和商天元。 “出了这么大的事,冬猎也没法继续下去了,劳烦六殿下去和其他大臣说一声,但皇上受伤的事先不要声张,否则会出大乱子的。”她沉声道。 商天元点点头,立刻转身去办。 萧越泽看了沈落溪一眼,才转身跟上商天元。 沈落溪目光闪了闪,将思绪藏在了眼底,大步跟上皇上的马车回宫。 回宫后,宫人小心地把皇上放在床榻上,沈落溪便上前替他快速清理了伤口,不多时皇上便醒了过来。 皇上张了张口,声音沙哑道:“那个逆子呢……” “三殿下和五殿下已经关入天牢了,随时等候皇上发落。”沈落溪轻声道:“比起这个,皇上的身子……可能伤及了根本。” “那一箭刺得太深了,再加上皇上跌入雪中,让伤口进了脏东西,皇上日后怕是只能躺在床上了。” 皇上瞪大眼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落溪,他要变成废人了? “溪太医的医术如此厉害也没有办法吗?” 沈落溪轻叹一声,“若是那箭上没有毒,我或许还有办法,可现在……” 话音落下,她便掩去眼底的冷意轻叹了一声。 第三百零八章 皇上中风了 皇上气得浑身发抖,他抓住身下的锦被想要坐起来,可腰以下毫无知觉。 他惊恐地看向沈落溪,“溪太医,你快替朕想想办法啊!朕绝不能变成一个废人!” 沈落溪轻声安抚道:“我必定会竭尽全力想办法治好皇上,不过皇上也没办法拖着这样的身子上朝,也没办法继续操劳国事了。” “为了皇上能好好养伤,皇上得找一个皇子帮忙处理国事。” 皇上急忙点了点头,他思索片刻,突然发现自己只剩下商天元这一个儿子了。 虽然不知道商天元能不能处理好繁重的国事,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现在只想让沈落溪治好自己。 “来人!传朕旨意,立六皇子为太子,即日起暂代朕处理国事!” 近侍太监不敢耽误,赶忙转身去办。 皇上看向沈落溪,“现在朕可以安心养伤了,溪太医,朕能否恢复全靠你了!” 沈落溪垂下眼,转身冷淡地示意宫人都出去。 宫人将行宫的门关上,皇上略显疑惑,随即便看到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溪太医这是要开始给朕治疗了吗?” 沈落溪摇摇头,“即便我能治好皇上的伤,我也不打算这么治。” 皇上一愣,“溪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沈落溪走近自己,竟觉得脖子一片寒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沈落溪轻笑,“我不会帮皇上治好这伤,因为皇上会变成废人,与我有关。” “三殿下那一箭本来刺得并不深,我便用了些小手段,让那箭刺中了皇上的穴道,不然皇上只会受点皮外伤而已。” 听到这些话,皇上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迟疑地看向沈落溪,“你不是溪太医?” 沈落溪嗤笑一声,“我是她又不是她,不过我换一张脸,皇上或许就能认出我了。” 皇上正疑惑,下一刻便瞪大了眼睛。 那张会在午夜梦回时出现的脸,现在竟然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惊恐地想要向后退,可他的下身已经没有知觉,只能用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 “你、你怎么会……这不可能!朝云将军已经死了!” 沈落溪不置可否,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曾经的脸,“我还以为皇上已经忘了我的脸呢,可惜我还活着,皇上失望了吧?” “我从地狱回来找皇上了。” 皇上害怕地大叫起来,“来人啊!快来人!把这个逆臣贼子拿下!” 可他喊了半天也没有一个宫人进来,他绝望地看着沈落溪,“别杀朕! 朕、朕当初也是不得已的! 谁让你功高盖主,还不知收敛!” “朕杀你的时候还给你留了全尸,也算是给你体面了!” 沈落溪挑了一下眉,让她死无全尸也算是体面吗? 她不以为意地勾起嘴角,“皇上说是便是吧,在我动手前,我几件事想问问皇上,希望皇上可以如实回答我。” “第一个问题……” 不等她说完,皇上便打断了她。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痛苦道:“你保住一条命苟活下来,理应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地活着,为什么还要回来找朕!” “朕不过是做了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换了别人同样会如此!为什么不能放过朕!” 沈落溪的眼神越来越冷,这些话,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皇上杀我,不光是因为我功高震主,更是因为我母亲是前朝的公主,所以便借机除掉我们一家,皇上真是好算计啊!” “你怎么知道?” 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后,皇上便猛地闭上了嘴,一副不会再开口的模样。 沈落溪神色淡淡,拿出匕首便刺入了皇上的肩膀。 “啊!” 皇上痛苦地哀嚎着,却换不来半分同情。 沈落溪转动手上的匕首,皇上的肩膀上便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别、别这样做……” 皇上的声音瞬间变得虚弱了起来,沈落溪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皇上,“皇上为了杀我买通了多少人?” 只有敬安康不可能做得这么周密。 “你母亲身边的贴身侍女都是朕的人……放过朕……朕后悔了,当初不该这样对你……” “只要你愿意,你依旧是朝云将军,朕还会和以前一样重用你!” 皇上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血窟窿,觉得眼前发黑,他颤抖着看向沈落溪,“你我好歹君臣一场,何必到这个地步?” “啊!” 一半的耳朵随着寒光闪过掉在了床上,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枕头。 “若是皇上顾及君臣之情,当初也不会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沈落溪冷声道:“幸好老天开眼,不让我就这样白白死去。” “皇上,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染血的匕首拔出,下一刻便被刺进了另一边肩膀。 沈落溪不理会他痛苦的求饶声,开口慢条斯理地问道:“现在皇上可知道我母亲具体的下落?”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朕只知道她在上元国,其余的事朕便不知了!” “那女人……你母亲行踪不定,朕若是知道她的下落,怎么可能还整日提心吊胆?” 接连两刀让皇上的脸上没了血色,若是可以,他真想就这么晕过去! 他颤声说道:“你想知道的,朕都会告诉你,你想要的,朕也能给你,只求你放过朕……” 沈落溪冷笑着拔出匕首,“看来皇上还不懂自己的处境,从今日起,直至皇上死了都没办法从这张龙榻上离开了。” “愿皇上,长命百岁。” 她转身走出行宫,对身后的叫喊无动于衷。 夜晚,沈落溪坐在院中独酌,萧越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院子里。 沈落溪头也不回,“你来了。” 萧越泽轻轻“嗯”了一声,“我刚从宫里回来,皇上中风了,除了眼睛还能活动,和活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是吗?”沈落溪平静道。 她将手里的酒倒在了地上,在心中低声道:“我终于替你们讨回公道了。” 第三百零九章 莫要被人左右 沈落溪放下酒杯才转头看向萧越泽,“这个时候宫里应该已经乱成一团了吧?” 萧越泽点点头,“六殿下作为太子正在处理此事,若是太医无法让皇上恢复,太子便会接替皇上掌管云国。” 沈落溪不置可否,皇上已经是活死人了,余生多活一天都是煎熬。 “御书房的匾额后面有一道圣旨,告诉太子殿下,他会知道怎么做的。”她淡淡道。 萧越泽握紧了拳头,他深深看向沈落溪,“将军解决完了云国的事,是不是就要去上元国找夫人了?” 沈落溪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太子殿下登基后会有不少事要忙,有你在太子殿下身边指点能少费些周折。” “太子殿下年轻,还做不到面面俱到,日后与他国来往,你要多帮着他点。” 她一句句地嘱咐着,却都是和商天元有关的。 萧越泽沉默不语,指尖却已经刺痛了掌心。 他想问的事很多,可话到嘴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毕竟沈落溪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无论他说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这些日子沈落溪一直在回避他的问题,仿佛下一刻就会在他眼前消失。 萧越泽听着她说话,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她。 沈落溪一愣,很快便恢复了神情,“越泽,怎么了?” 萧越泽回过神后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垂下眼低声问道:“将军去上元国,可以带上我吗?” “即便没有我,六殿下身边也有别的人辅佐,我……”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缓缓抽回了手。 “余下的事等六殿下登基后再说吧。”她浅浅一笑,“夜深了,你陪着六殿下忙到现在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忙呢。” 萧越泽看着空了的掌心,抿着嘴握紧了手,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丝苦涩。 他能感觉到沈落溪在回避他,他……只是想要站在沈落溪身边,不敢有所求,可即便是这样,沈落溪还是要推开他? 为什么? 萧越泽抬眼看向沈落溪,却对不上她的视线,萧越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思绪。 “好,将军也早些歇息。”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开了院子。 沈落溪轻轻摩擦着酒杯的边缘,一个人影便走到了她面前,将一杯花茶放在她面前换走了酒杯。 她抬头看向穆行,“辛苦你了,昨天刚传信回来说今夜到便到了,景阁主可有为难你们?” 穆行嘴角露出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我自然是没有,昊焱可就说不好是不是为难了。” “我们才到上元国,景彤就等着了,我和昊焱还没开口,景彤就给了昊焱一耳光,要不是我们在房间里,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骚乱。” 沈落溪挑了挑眉,“昊焱没事吧?” “他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景彤也没用力,本来我想替昊焱说两句好话的,结果两人就在房间里打了起来,差点把房间拆了!” 穆行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沈落溪哭笑不得地听着。 她一猜就知道景彤不会对昊焱下狠手,而且这么多年了,两人的武功都精进了不少,想要分出胜负也不容易。 “所以昊焱就被景阁主带走了,你便在客栈里等了一天一夜?”沈落溪问。 穆行点点头,“毕竟他们这个情况我也不好插手,否则肯定越掺和越捋不清,还不如让他们自己解决。” “我和景彤说了夫人的事后,她就让我先回来了,将军放心,景彤办事比昊焱利落多了。” 沈落溪抬手敲了敲他的头,“你倒是放心,直接把昊焱留在了遥阁,我让你跟着昊焱不就是让你应付这样的事吗?” “万一昊焱被景阁主生吞活剥了怎么办?” 穆行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昊焱是什么样的人,将军还不清楚吗?要是景彤能占他的便宜,以前早就得手了。” “景彤说了,在将军到之前她会把夫人的消息找齐,条件就是让昊焱做人质留在遥阁,云国的事将军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咱们很快就能把昊焱赎回来!” 他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沈落溪也由着他去了。 “替我准备车马吧,六皇子登基后我便出发。” “那将军打算怎么处理小公爷的事?”穆行收敛了笑意,“我回来时正巧听到了将军和小公爷在说话,小公爷的意思……将军也能看出来吧?” 沈落溪不置可否,“他留在云国更合适,他有教导新帝的功劳,能力出众,必定能有一番作为,何必跟着我去上元国出生入死?” 她并不熟悉上元国,到了上元国会发生什么事,她无法预测,没必要让萧越泽和她去冒险,就此别过是最好的结局。 沈落溪见穆行轻叹了一声,勾着嘴角说道:“快去帮我准备吧,省得后天急急忙忙的。” 穆行看着她的背影走进房间,摇着头转身走出了院子。 …… 翌日,沈落溪用早膳时宫里便来人传了话,让她去御书房一趟。 她并不意外,应下后便跟着传话的太监进了宫。 走进御书房,沈落溪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商天元身边的萧越泽。 两人短暂地对上了视线,下一刻便移开了,沈落溪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商天元遣退了御书房伺候的宫人后,赶忙上前将沈落溪扶了起来,“溪太医不必多礼,孤能有今日,都是溪太医的功劳。” “传位的密诏……孤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内务府也定下了日子,明日便是吉时,虽匆忙,但孤想着夜长梦多,溪太医觉得如何?” 沈落溪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浅浅一笑,“太子殿下即将要成为一国之主了,只要是殿下深思熟虑的结果都不必询问别人。” “我最后教太子殿下一课,莫要被人左右了心思。” 她说这话时,余光却是看向萧越泽的,仿佛既是说给商天元听的,也是说给萧越泽听的。 萧越泽暗暗攥紧了拳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 第三百一十章 成全 商天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溪太医所言极是,孤记住了 。”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了,孤想好好整顿宫中风气,太医院院首之位,孤想交给溪太医,有溪太医在,必定能治一治太医院拜高踩低的坏象。” 沈落溪直接摇了摇头,“请太子殿下另选他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替太子殿下办,殿下可还记得囚禁后宫的上元国太子和将军?” 商天元立即严肃了起来,“溪太医细说。” “上元国太子和将军在云国逗留的时间太久了,是时候送回去了。”沈落溪平静地看着他,“我们应该榨干他们的价值,替云国换取更多的利益。” “请太子殿下准许我护送他们回上元国,我愿意替太子殿下与他们谈判。” 萧越泽变了脸色,可他不能开口,否则会打乱沈落溪的安排,他低垂着头,怀着一丝妄想,想要听到沈落溪说会带他一起去。 但他什么都没听到,他只听到了沈落溪和商天元商量着该如何对付上元国。 “就按溪太医的意思办。”商天元感激地看着沈落溪,“溪太医有什么需要直接说便是,孤让人去准备。” 沈落溪笑笑,“太子殿下只需要派一位使臣随行就够了,其余的事我来处理。” “等登基大典结束后,我即刻出发,该说的话我也和太子殿下说完了,便不耽误太子殿下的时间了。” 商天元自然没意见,他目送着沈落溪离开,转头便看到萧越泽毫不掩饰的落寞,他愣了愣,“萧小公爷可是累了?孤这就让宫人去收拾偏殿。” 萧越泽拦住了他,“我不累,太子殿下不必费心,今日需要处理的政务不少,傍晚殿下还要去试登基用的礼服,还是不要耽误了。” 虽然萧越泽神色如常,可商天元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也没有多说。 等到了第二日登基大典时,商天元才明白萧越泽奇怪在哪。 因为登基的时间太过紧迫,一切从简,仪式很快便结束了,他亲自将沈落溪送到了宫门,嘱咐了沈落溪几句,马车便缓缓走远了。 商天元一转身便感觉到了萧越泽的低落,随即便反应了过来,萧越泽从昨天开始便不对劲,都是因为沈落溪的原因。 他纠结地看着萧越泽,最后咬咬牙开口,“溪太医一个人去上元国,朕恐生变故,命你随行保护溪太医。” 萧越泽闻言,黯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是!” 商天元看着他迫不及待冲出去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但想到自己现在是皇帝了,轻咳一声又板起了脸。 如果可以,无论是沈落溪还是萧越泽,他都不想让他们离开。 他刚登基,正是用人之际,有沈落溪和萧越在,他也能轻松些,但没有人比沈落溪更适合处理上元国的事,而且沈落溪这一走,萧越泽的心便跟着一起走了,他强把人留在身边也不合适。 还不如成全了萧越泽,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桩美事。 商天元在心中默默说道:“朕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随即便收敛了思绪,转身回到了宫里。 此时,沈落溪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城门,她看了一眼已经瘦得骨瘦如柴的江明朗和祁远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太子殿下和将军怎么这样看着我?我奉皇上旨意护送你们回上元国,你们不愿意吗?” “敬安康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现在他正在天牢呢,太子殿下可要看到他的证词?” 江明朗脸色一变,神情狰狞地瞪着她,“贱人!这都是你算计好的!” 沈落溪笑笑,“那又如何?上元国背地里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如今云国只是小小反击了一下,太子殿下便气急败坏了?” “太子殿下忍了这多年,如今怎么忍不了了?” 江明朗怒声道:“你如此折磨孤, 等到了上元国,孤一定不会让父皇放过你的!” “你这个贱人合该被折磨至死,再丢到乱葬岗喂野狗!” 面对他的辱骂,沈落溪内心毫无波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让骂得脸红脖子粗的江明朗瞬间没了声音,甚至觉得背脊爬上一丝冷意。 “太子殿下觉得到了上元国,你和将军便是自由身了?”沈落溪冷声道。 江明朗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贱人,你又想怎么折辱孤!” 祁远骞已经见识过沈落溪的厉害了,急忙阻拦道:“明朗,你别冲动!现在我们的命都捏在她手里,万一逼急了她,她可是会杀了我们的!” 听到祁远骞的话,沈落溪嗤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想不到将军现在如此识趣,先前可都是太子殿下劝将军不要冲动。” “时过境迁,将军倒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祁远骞暗暗咬牙,他也不想这样,实在是沈落溪太厉害,他和江明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们被关在行宫时,沈落溪三不五时便会来看他们,每一次来都让他们苦不堪言。 饿肚子都是小事, 可当沈落溪拿出一瓶瓶药时,他们生不如死! 他本以为沈落溪这么折磨他们,是想要从他们嘴里知道什么,可沈落溪却仿佛以折磨他们为乐一样,什么都没问。 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沈落溪为什么这么做。 “你究竟想做什么!”江明朗咬牙切齿道。 沈落溪笑而不语,放下帘子,只当没看到他们痛苦的神情。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了,江明朗他们受的苦楚,还不及她将军府被活活烧死的几十口人,这才只是开始。 这时,身后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转头看去便对上了萧越泽的眼睛。 沈落溪瞪大了眼睛,“你……” 萧越泽笑着回答,“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担心上元国凶险,特命我来保护溪太医。” 沈落溪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罢了,那便麻烦萧小公爷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凶险重重 萧越泽如愿跟在了沈落溪身边,可心中依旧隐隐不安,毕竟他是因为皇上的旨意,沈落溪才留下他的,他担心沈落溪还会把他赶回去。 直到落脚的客栈,他依旧惶惶不安。 每当他和沈落溪对上视线时,他都会移开视线。 沈落溪眉头微蹙,在他把江明朗他们关进房间后便走到了他面前。 “怎么了?距离上元国还有些距离,若是有事,你不必隐瞒。” 萧越泽没想到沈落溪会直接找上自己,他以为沈落溪还想避开他…… 他快速调整好心情,对沈落溪摇了摇头,“我没事,不过是……” 不等他说完,沈落溪便先他一步开口,“只是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而已,为什么?” “我把你留下来便不会再把你赶回去,无关皇上旨意,若我执意让你回去,谁都拦不住我。” 萧越泽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垂下眼,心中又涩又甜,沈落溪总能将他的思绪搅乱,却又能准确地安抚他,让他不必再顾虑。 “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萧越泽神情坚定。 沈落溪笑笑,“那边好,到上元国之后有不少事要做,不能松懈。” “看好他们,不要让人靠近这个房间,昨日皇上已经给上元国传信,我们未必能风平浪静地到达上元国。” 萧越泽点点头,“其中利害我明白,将军放心。” “今夜穆行就会追上我们,跟我们一起去上元国。”沈落溪说道。 两人看了一眼关着江明朗他们的房间,目光闪了闪。 夜晚,穆行准时到了客栈,立刻便和沈落溪汇合了。 “学文借了我些人手,他们会在暗处随时待命。” 沈落溪沉吟片刻,“明日得加快行程,省得夜长梦多。” “我也是这样想的。”穆行赞同道:“先前上元国就算计过将军,难保他们不会又做文章。” “路上我还算了一卦,这一路凶险重重,将军要格外小心。” 沈落溪不以为意,“他们敢找上我,我定要让他们后悔。” “你快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也能应付。” 穆行不怀疑这一点,在他眼里,沈落溪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只是上元国曾经算计得沈落溪连全尸都没留下,他难免会不安。 “将……” “什么人!” 房间外传来萧越泽的声音,沈落溪沉下脸,马上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她抬眼便看到萧越泽站在长廊上和一个人打了起来, 两道墨色的身影缠斗在一处,沈落溪正要上前,却在抬脚的瞬间又蓦地止住。 穆行察觉到沈落溪的动作,眉目间带了些许不解: “将军,您这是?” 他跟在沈落溪身边儿多年,自然最为了解这位女将军的脾气秉性。 她最是护短,若萧越泽当真有危险,她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除非…… 那人根本就没想着要对萧越泽下死手。 “看出来了?”沈落溪秀气的眉峰饶有兴味地一挑,而后随意地倚向一侧的栏杆,语气轻松: “这个人的武功并不在越泽之下,他们的剑风流派虽是截然不同,可却彼此掣肘,不像暗杀。” 更像是某种试探。 看来,是上元国那边儿开始自乱阵脚了。 “将军果真聪慧,属下佩服。”穆行由衷奉承了沈落溪一句,随即又叉着腰,看热闹不嫌事大道: “萧小公爷,将军问你是不是没吃饭啊?打的这么软绵绵的,一点儿都不痛快!” 萧越泽耳力即佳,即使耳畔不时有剑身的嗡鸣声作响,不远处沈落溪与穆行的谈话仍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穆行,你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然你来!” 许是不想教沈落溪觉着他无用,萧越泽紧了紧牙关,手中使出的招数陡然变得异常凌厉。 前来试探的黑衣人本想就此打住,不料萧越泽竟是来了劲儿,眼瞧着就要落了下风,他忽地从怀中掏出几枚催泪丸。 “咳咳——” 透过烟雾,黑衣人最后深深望了眼沈落溪所在的方向,而后提气消失在了原处。 萧越泽见状,正要去追时,一道清丽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好了,小公爷,先不用追了,他就是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即便是你捉住了他,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还平白费些力气。” 萧越泽有些不甘心,却在对上沈落溪那双通透如水的眸子后,变得哑口无言。 半晌。 他才闷闷地从唇间挤出一句:“都听溪太医的。” 只要沈落溪高兴,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刚才你没有受伤吧。”沈落溪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番萧越泽。 即使她可以确定那人不会下死手,却依旧想要从萧越泽口中亲耳听到那句“无事”。 萧越泽猝不及防地听到沈落溪的关心,抿直的嘴角是克制不住的上扬: “我没事,你没事儿就好,时候不早了,溪太医还是早些回房去歇息吧,这儿有我来守着。” 沈落溪扭头望了眼窗外,在状似平静的表面下,正有风暴蠢蠢欲动。 “只怕今晚还没个安稳觉睡呢,如今我们去往上元国,相当于是在明处,而那些有心之人,却都是藏在暗处。” 只等着沈落溪放松警惕,便会迫不及待地狠狠咬他们一口。 “溪太医,你的意思是……还会有第二批人来这客栈?他们是为了救走江明朗,还是另有所图?” 若是前者,倒是不足为惧,甚至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江明朗还是上元国的太子,而祁远骞又是颇有威名的将军,他们二人还有着可利用的价值。 可若是后者,事情岂非会牵扯得沈落溪更深? 想到这儿,萧越泽眼底的戾色不觉转深。 “照我看来,或许是二者兼有之,堂堂一国太子战败被俘,如今又被使臣押送回国,这要是传出去,怎么都是不光彩的,再者便是,上元国还藏着更大的猫腻和秘密。” 而为了守住那层遮羞布,那些人自然会对沈落溪一行人赶尽杀绝。 第三百一十二章 小公爷受伤 沈落溪无意识地娑婆着指腹,眸色间渐渐浮上了一层冷意。 无论是谁,都别想挡她去找慈念秋的路! 夜色转深,三更天的梆子才刚落了两声,便有数道绛紫色的身影破窗而入。 店伙计听到这动静,不耐烦地穿紧腰带出来,正要破口大骂,却在瞧见眼前这杀人不见血的阵仗后,当即被吓得抖如筛糠。 “各位大老爷,我们这小店就是小本买卖,实在经不起折腾啊,求求你们,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去外面儿打,成吗?” 为首的蒙面男人不屑地啐了口伙计,随即便将刀刃对准他的颈子,抬头向站在二楼的沈落溪道: “这位姑娘,这伙计的话未免实在太多,我听着心烦,不如我把他杀了,就当给咱们助助兴,怎么样?” 沈落溪的手肘撑着栏杆,眸光中的讽意浮动:“没想到听雪轩的人还是这般喜欢欺凌弱小无辜,当真是让我瞧不起啊。” 蒙面男人似乎没料到沈落溪会认出他们的身份,目露出几分忌惮,又喝道: “什么听雪轩,这大晚上的,姑娘怎么开始痴人说梦了!” 沈落溪伸出食指,不急不缓地轻摇了摇,越发吐气如兰道: “听雪轩以毒术暗器闻名,就连你们身上所穿的衣衫丝线,也全然是用浸过毒的金丝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早在三年前,那场上元国与云国的战争中,上元帝君就曾背地里命令听雪轩的死士混入双方对阵的营队。 为的就是自损八百而伤敌一千。 幸而沈落溪棋高一筹,以同样的金缕丝连夜制于几万将士的盔甲间。 如此,才避开了上元国的算计。 不想这么几年过去,听雪轩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还是照旧用着原来的招数。 当真是自取灭亡。 “没想到你们云国人的眼光还真是够毒,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和招式,那你们今天是非死不可了!给我杀!” 话音落下,十几道人影齐齐袭向二楼走廊。 “溪太医,你们先离开此地,这儿交给我就好!” 萧越泽以一敌十,而后一记飞脚,堪堪将一道试图对沈落溪不轨的人影猛踹向了栏杆。 “小公爷,我的字典里没有临阵脱逃这个词,既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合该一起并肩作战才是!” 周围是一片风声鹤唳,沈落溪置身其中,面上却不见半分的惧色,周身的气场更是从容。 恍惚间,萧越泽仿佛透过重重刀光剑影,瞧见了当年那位意气风发,惊绝天下的女将军。 沈落溪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萧越泽难掩兴奋地应了一声“好”,当他的背紧紧贴向女子尚有些瘦削的肩胛,心头的跳动越发加快。 “今日尔等不自量力,我便邃了你们的意,穆行,小公爷,杀!” 沈落溪脸上的温和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绝。 “是!将军!” 穆行的功夫虽不如奕学文等人好,但胜在有沈落溪与萧越泽从旁相助。 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到一刻钟,方才还叫嚣的蒙面男人早已流血不止,奄奄一息。 “让我猜猜,是谁派你们来的。” 沈落溪半蹲在蒙面男人的身前,欣赏着他满目的怨恨与不甘,幽幽道: “是太子在上元国的旧部呢,还是祁将军的人马,又或是上元帝君?”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 话末的猜测,更是让蒙面男人掠过一丝极快的慌乱。 “你意图不轨,自然人人得而诛之,识相点儿就快些放了太子殿下与祁将军,否则,即使你们进了上元都城,还未进城门,就会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男人的说辞听起来天衣无缝,但落在沈落溪眼中,更多了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太子战败,众国皆知,而我又是我朝新国君特遣的使臣,自古这两国交战,可是从不斩来使的,你这借口寻的,实在是太过拙劣。” 男人还想狡辩,下颌却陡然被沈落溪发狠似地一捏,“无论你的嘴有多硬,我有的是办法能让你自己把真话吐出来。” 说话间,沈落溪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似是要生生捏碎男人的骨头一般。 眼前的女子一半儿面容都隐在暗处,此刻眉眼中尽是化不开的冷色,像极了索命的女阎罗。 “你休想!” 蒙面男人正想挣开沈落溪的束缚咬舌自尽,却被一旁的萧越泽眼疾手快地拦下。 “穆行,你且把他押进后院的柴房,派人严密看守,明日起来我再行审问。” 沈落溪侧过身,不经意垂眸,正好瞥见萧越泽手背处那一排泛着青黑的齿痕。 “小公爷,你怕是中了听雪轩特制的情花毒,此毒药效甚猛,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可置人于死地,你先用下这枚解毒丸!” 萧越泽闻言,听话地接过沈落溪递来的丹药,丝毫不觉痛般摇了摇头:“我没事。” 下一秒。 他的身形径直向前栽去。 “萧越泽!” 沈落溪未做他想,伸手用力将萧越泽朝她所在之处一拉。 男子有些坚硬却炙热的胸膛直挺挺地撞向她的鼻尖。 无形中,沈落溪心底本该平静的某处,蓦然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将军,不如我来照顾萧小公爷吧,他毕竟是个大男人,这男女授受不亲,您身为女子,多少是有些不方便的。” 穆行试探性地开口,神色中藏着不易察觉的一缕不安。 沈落溪低头望向已然不省人事的萧越泽,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摇头道: “不必,萧越泽的毒终归是因我而起,我来照顾他便是,更何况,我久在军营,男女大防,本就是无稽之谈。” 见沈落溪的态度坚决,穆行不好再说些什么。 萧越泽的身形颀长高大,此刻他大半的重量都无意识地倚在沈落溪身上。 一男一女两道背影似乎极为亲昵地相互依偎着远去。 穆行怔在原地,袖袍下的双拳缓缓握紧,却又落寞地放松。 他的将军,终究还是对萧越泽动心了么?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来日方长 客房中,萧越泽躺在榻上,双眸紧阖,唯有唇瓣似乎在嚅动。 沈落溪一边儿替萧越泽配制着解药,身子微微朝前一倾,男子的呓语声有些不甚真切地响起: “将军……将军,那里危险,快躲到我身后,我即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也断不会让你受伤分毫。” 昏迷中的萧越泽似乎是做了噩梦,额间的冷汗不停向外渗着。 沈落溪附在萧越泽耳侧,轻声安抚道: “我没事,我现在很安全,你且先睡你的。” 见萧越泽安静了下来,她作势用半湿的帕子敷上他的额头,心头的那抹微妙伴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加深。 萧越泽对她的情意,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在景国时,便是他屡屡相助,才免得她在那瑄王府时少受了许多的无妄之灾。 而今时今日,萧越泽仍对她助力良多,不求回报。 可她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 云国皇帝虽然已是自食恶果,但蛰伏在上元国,促使云家军被灭的真凶仍逍遥法外。 慈念秋的下落才稍稍显出几分眉目,前朝公主的身份势必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沈落溪实在不愿将萧越泽也卷入其中。 良久之后。 她凝着男子优越俊秀的五官,眸中的复杂与晦涩交织。 与萧越泽相邻的另一处房间中,江明朗竭力将耳朵贴近墙,试图探听到更多的讯息。 方才客栈大乱,他和祁远骞被点了哑穴困在房中,本以为听雪轩的人能够结果了沈落溪一行人,顺利救他们离去。 谁承想,却也是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我刚才似乎听见那位萧小公爷中了毒,听说这飞雪轩的情花毒无药可解,若是他死了,咱们能逃走的胜算,可是会大上不少!” 祁远骞连着受了沈落溪几日的折磨,现下说话的时候虽是咬牙切齿,底气到底是不足的厉害。 “不急,既然沈落溪上赶着想去上元国送死,就不怕她能逃出父皇布下的天罗地网!” 江明朗狰狞的神色中渐渐掺杂上了疯狂。 等到时候,他一定要把沈落溪碎尸万段,方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次日,天色拂晓。 萧越泽挣扎着睁开眼,环视了一眼四周,正要抬起一侧的手臂,却在不期然间触碰到了一片嫩滑的肌肤。 只见沈落溪守在榻边,睡容恬静,发丝垂在她的颊侧,更多了些慵懒自在。 萧越泽贪婪的目光黏向沈落溪,莫名有些贪恋他刚才指腹间的细腻触感。 却又怕叨扰了女子的清梦,只敢在半空中虚虚勾勒着她的美好轮廓。 “若是早知道受伤会有这种待遇,我该早些中毒的。” 若是时间能永远停留在此刻,那该有多好…… 可惜。 萧越泽还没来得及再仔细回味,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随即便是穆行不解风情的提醒声作响—— “将军,伙计为了报答您昨晚的救命之恩,今个儿特意给您准备了早点,您辛苦了整晚,该是多吃些的。” 沈落溪惊醒,刚睁开的一对儿杏眸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穆行,什么时辰了?小公爷,你醒了,现在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萧越泽咬着牙瞪了眼大煞风景的穆行,扯出一抹温和的笑道:“好多了,有劳溪太医了,若非你,恐怕昨日就是我的忌日了。” 不知怎的,当沈落溪从萧越泽口中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像是被凭空抓了一下般。 “小公爷惯是会说笑的,正好你醒了,一起来用些早点,对你的身体恢复也是有好处的。” 沈落溪忽略心头涌过的异样,面上的笑意丝毫不错漏。 萧越泽正要点头,穆行却又抢先一步道:“将军,那伙计颇有些一根筋,就只做了一人份的膳食,怕是不够小公爷一起享用呢。” 穆行的话说得不算委婉,就只差指着萧越泽的鼻子,点明他就是有意要与他作对。 萧越泽的唇线不觉抿直了些,透出几分锐利与思量。 穆行在旁人眼中最是淡然自若,年纪虽不大,却自有一派风骨,让人不敢小觑,心生敬意。 可现下就是这样如高岭之花般的穆行,无意中乱了分寸,甚至变得有些幼稚。 究其根源,只怕还是因为沈落溪。 原来。 他也对将军有意么? 萧越泽掀了掀眼皮,在半空中与穆行的目光短暂地相撞,迸发出无形的火药味儿。 而后又在沈落溪启唇前,各自心照不宣地移开。 “无妨,我近日里胃口总是不大好,咱们三人对付着用些垫垫肚子,待会儿便去提审昨夜听雪轩的人。” 沈落溪既已发了话,萧越泽与穆行的心思即便再多,也只能先行按下。 用过早膳,萧越泽本想同去提审,却被沈落溪以他还需精心休养为由,强行留在了房中。 “小公爷,真是天公不作美,将军那儿自有我来照料,你就莫要操心了。” 穆行最懂杀人诛心,唇角的弧度加深,继续道:“只有无能之人才会想着用示弱的法子来赢得他人的视线停留。” 萧越泽垂在被面上的指节蜷紧,语调转为幽冷:“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穆先生,你的处境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如今怕是只有他知晓穆行对沈落溪的心意。 一旦这份心意被那位聪慧的女子探查到,结果会是什么…… 可就不得而知了。 “来日方长,不急。” 穆行低声笑了一下,再抬眸时,已然恢复了往日里那副如谪仙般淡若的姿态。 沈落溪先穆行一步踏进柴房。 经过一晚的磋磨,昨晚还趾高气昂的蒙面男人,现在已是眼窝深陷,望向沈落溪的目光中除去惊恐,更多的是懊悔。 他就不该接下这桩任务,不该平白惹上这尊煞神! “你的名字是叫清二,位列听雪轩杀手榜前三,家中有一老母,已是年逾六十。” 沈落溪缓声开口,陈述的语气里探不出半分的情绪起伏。 清二强压下心头徘徊的惧意,故作镇静道:“你倒是调查的仔细,看来你果然不一般,什么太医院的院首,你的真实身份,只怕是会引得天下大乱才是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公西家族 听得清二话末的反问,沈落溪的眉尾处不由划过一抹兴色。 她环抱着双臂,眉眼缓缓舒展开来,似笑非笑道:“那你觉着我该是什么样儿的人呢,嗯?” 清二似乎没想到沈落溪竟是又将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给了他,脸上的表情不免变得有些难看。 “我怎么知道!你这女子委实是狡诈得很,说不定你是景国埋藏在云国的奸细,只为了挑拨云国和我们上元之间的情谊!” 话音落下,先传入清二耳中的并不是沈落溪的辩驳,而是来自穆行的那声嗤笑。 清二恶狠狠地剜向穆行,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笑什么!莫不是被我戳中了痛脚,恼羞成怒了吧!” 穆行不怒反笑,只是嘴角挑起的笑意中更多了几分讥诮: “我笑你白长了一对儿眼睛,却识人不清,果真是愚不可及!” 无论谁背叛云国,他的将军都绝对不会作出任何一分有损云国颜面的事。 沈落溪才是云国永恒不灭的守护神! 清二闻言,冷哼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目光蓦地落在了沈落溪从袖袍中拿出的那方锦匣之上。 锦匣小巧,做工却极为精美,雕刻精致的花纹间反出幽深的绿光,更平添了一分难以言说的诡异。 “清二,这锦匣里面装着的是乃是诱神引,若它进入你的体内,会随着你全身的经脉而四处游走,每一分每一秒对你而言,都会如同生活在针尖刀山上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沈落溪说话的时候语调并不高,却字字诛心。 她轻轻抬眼看向早已面如菜色的清二,意味深长地继续道: “你是要乖乖交代清楚你的上家呢,还是尝尝我这诱神引的威力?如何选择,都在你。” 清二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光是这么听沈落溪的描述,他便觉着全身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内脏。 “我接这个任务是受我们阁主的命令,至于其它的,我一概不知。” 清二的言辞闪烁,眼珠子更是因心虚而来回瞟动,并不敢直视向沈落溪。 “看来,不让你吃点儿苦头,你是不肯说实话了。” 沈落溪不急不缓地打开锦匣,只见一只双眼凸出,冒着蓝光的蠕虫忽地冒出,一副恨不得钻入清二体内,饱餐一顿的模样。 “乖,不急,待会儿就有好吃的了。”沈落溪安抚似的用指腹轻轻婆娑着蠕虫泛着白的脑顶。 女子温柔的嗓音仿佛一记杀人不见血的刀,不断凌迟着清二濒临崩溃的神经。 清二的冷汗成汩地从颊侧流下,他拼命地向后退去,直至后背紧紧贴上了墙。 “溪……溪太医!我说!我什么都交代!” 就在蠕虫张大口,要从匣子里扑出来的刹那,清二紧闭着眼睛大喊道:“这次的任务不同以往,我只知道我的上家是一位名唤公西先生的男人!” “啪!” 沈落溪顺势将锦匣合好,随手扔给一旁的穆行,而后蹲在清二身前,盯向他道: “你的意思是,你们是单线联系,就连你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谁?” 清二用力地点着头,身体抖得更为厉害:“因为事关两国交好,且又有太子殿下被俘,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沈落溪闻声,眼底略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公西”这个姓在上元国极为罕见,且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高贵世族的象征。 若是真有人能称得上是“公西先生”,便只有她三年前见过的那人了。 穆行似乎也猜到了这位“公西先生”的身份,默契地与沈落溪相对视了一眼后,一前一后出了柴房。 回到二楼雅间,沈落溪正要为自己看一盏茶,穆行适时地将茶盏推向她的身前。 “三年前,在和上元国的那场战役中,我们和这位公西先生打过交道,他名唤公西乘,是公西家族的家主。” 沈落溪轻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思绪逐渐转回到三年之前。 当时。 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上元国的阴谋被沈落溪识破后,更是处处受制,彻底落了下风。 而也是那位公西先生连夜亲自造访沈落溪的营帐,恳求她鸣金收兵,放上元国一条生路。 “公西先生,我虽是一军主帅,可战争本就无情,若是我们不把你们上元国打痛了,打怕了,来日你们若再犯我边境,又当如何?” 沈落溪彼时身穿银冷色的盔甲,马尾高束,出众艳绝的面容之上显出肃杀。 公西乘叹了口气,而后站起身,向沈落溪郑重地拱手一拜: “将军,我此行前来,是为了上元国千千万万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战争连绵,国库早已被掏空,国君好战,重税苛政之下,更是惹得民不聊生,若再打下去,上元国怕是真的要灭国了!” 公西乘字字恳切,饶是沈落溪,也不免被他的这份悲悯胸怀所感。 最终。 在公西乘的极力促成下,上元国主动投降,并向云国开放边境互市,倒也维持了三年的和平。 只是可惜…… “后来,我便听闻公西乘被上元帝君所忌惮,为保家族安宁,他选择了隐退深山,再不过问世事。” 即使清二口口声声说他的上线乃是公西乘,沈落溪仍直觉这里面儿定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弯弯绕绕。 穆行斟酌了片刻,试探地出声道:“看来这幕后主使倒是很狡诈,想着利用公西先生来打掩护,为今之计,咱们须得想法子联络上他才成。” 一旦有了公西乘助力,沈落溪在上元国游走时,也会更如鱼得水些。 穆行的提议正中沈落溪的下怀,就在两人商议完毕后,才刚打开房门,便哭丧着一张脸走近道: “两位贵客,在甲子房住着的那两个人嚷嚷着要见您和那位昏迷过去的公子,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所以才……” 江明朗想要见她和萧越泽? 莫非,是他也觉察到了什么? “无妨,我一人去见他们就是,你且先下去吧。”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让他们走 店伙计不疑有他,恭敬地退出房外,却在不经意间又迎面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哟!公子,你怎么起来了?你昨夜不是才受了极重的伤么?” 是萧越泽! 沈落溪忙站起身,快步走向廊外,正巧瞧见萧越泽虚弱地朝她扯了扯唇角,“溪太医,我都听见了,我陪你一起去。” 男子的脸色苍白得厉害,唇瓣似乎因为长时间没进水而变得有些干裂。 “那怎么成?小公爷,你如今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子,若不然的话,我们只怕还要在此地再多耽搁些时日。” 萧越泽对上沈落溪眼中那抹分明的关切,心头的暖意更盛。 他就知道,将军是最关心他的。 “就让我在旁边坐着,光是那么看着你,都是好的。” 萧越泽的音量虽然轻,但一字一句却是极为清晰地回荡在沈落溪的耳畔。 “这……” 不等沈落溪启唇把话说完,穆行便也跟着从房中走出,先声夺人道:“小公爷,你出身尊贵,还是莫要强行逞强的好,伙计,送他回房吧。” 萧越泽固执地摇着头,态度强硬:“我不回。” “送他回去!立刻!” 穆行身上的气压陡然低了下去。 萧越泽同样不甘示弱,倔强地挺直脊背,与穆行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较量。 店伙计被夹在中间,更是左右为难,无奈之下,他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注向沈落溪。 “姑娘,您倒是说句话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明摆着眼前这两位面容不俗,气宇轩昂的男人都是为了争得沈落溪的青睐才会如此。 沈落溪并未再纠结,一锤定音道:“好了,穆行,你扶着小公爷,我们一起去见江明朗。” 萧越泽得偿所愿,一时激动,更是引得重重咳嗽了好几声。 穆行皮笑肉不笑地搀扶着萧越泽,刻意地压低声音道: “小公爷,你可走慢些,更得保重好身体,别哪一天,你就先撒手人寰了!” 萧越泽挪动步子时有些吃力,却也不愿在穆行面前落了下风。 他紧紧凝向走在前面的那抹身影,甘之如饴地勾唇道:“放心,为了她,我也会长命百岁。” 沈落溪并没有察觉到身后萧越泽与穆行之间的明争暗斗,待她走近关押江明朗的房中,最先见着的便是他那张写满幸灾乐祸的脸。 “溪太医,听说萧小公爷受了重伤,危在旦夕?我早提醒过你们的,只要你们敢动孤一根手指头,上元国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沈落溪沉吟了几秒,没有搭话,只是余光却留意到一侧墙壁上被悬挂着的字画。 如今正是春日里,难免风大,字画的一角被晃动,显出若有似无的幅度。 看来。 这座客栈的房间隔音似乎不太好…… 沈落溪透亮的眸色间浮动过一缕精光,却在抬眸时又转为寻常。 “小公爷不过是中了区区情花毒,有何难解的?况且,太子殿下如何就能确定那些人就是真的为救你们而来呢?说不准啊,是来杀你们这两个上元国的耻辱灭口的呢。” 话末的“耻辱”像是刺痛了江明朗本就脆弱的自尊心,一双阴冷的眸子如同毒蛇般射向沈落溪: “溪太医,这还只不过是一些开胃菜,真正的大招可还在后面呢,你们就等死吧!” 尾音未落,萧越泽冷得像是淬了冰的声音蓦地响起:“若还敢有人来犯,我必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江明朗看着完好无损出现在他眼前的萧越泽,眼仁因不可置信而瞪得几乎要凸出来。 “你居然还能下床走动?你们这位溪太医倒还真是有点本事,我就等着看你们到时候如何跪倒在我脚下摇尾乞怜,求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沈落溪淡淡地捂唇打了个呵欠,似乎并没有将江明朗的这些放在眼里。 趁着他叫嚣之时,沈落溪轻弹指尖,一记黑色的药丸凭空射入江明朗的喉头深处。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枚药丸便已经尽数化开。 “你这个贱人给我吃了什么!你敢害我!我可是上元国太子!” 江明朗下意识想去抠弄喉咙,吐出的却只有一片黄水。 沈落溪弯了弯唇角,显出几分恶劣的意味道:“自然是能让你长个教训的好东西,祁将军,你也在旁边儿好好看着,免得下次说话的时候,还这么的口无遮拦。” 只见江明朗的面皮上迅速显出十几条异常显眼的经脉,每当几乎要迸裂而亡时,凸起的经脉又会迅速归于平整。 如此循环往复,折磨得江明朗倒地哀嚎,恨不得当场撞墙而死。 祁远骞缩在墙角,用如同见到活阎王般的眼神颤声道:“你……你这个毒妇。” 毒身又杀心,这个沈落溪当真是不择手段! “我们走!” 沈落溪风轻云淡地拂袖离去。 待回到邻间的房中,萧越泽正想开口,便瞧见沈落溪朝着他与穆行各自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 “他们在偷听。” 沈落溪用指尖蘸着茶水,飞快地在深黑色的桌上写道:“今晚找机会放他们走。” 沈落溪要放走江明朗和祁远骞?! 穆行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无声地张唇道:“若是真的被他们逃走了,咱们的境地,可就真的被动了。” 沈落溪胸有成竹地一笑,再写字时的底气更足:“这招虽险,胜算却大。” 到时只看是哪路人马前来接应江明朗,他们便可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 或许。 还能探出更多有关慈念秋的秘闻及下落。 萧越泽微微侧目,专注地望向沈落溪:“我都听你的。” 穆行冷眼瞧着萧越泽这副做派,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厮摆出这么听话的模样,他若再不应允,岂不是只让他一人做了那恶人? “将军拿主意就成,我等悉听您的吩咐。” 当晚,本该宁静祥和的夜晚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原本负责看守江明朗与祁远骞的人手也被撤走了大半。 “下午时,我偷听到今夜是那位穆先生的生辰,那女人正在为他大肆庆祝,咱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 第三百一十六章 蛊女 祁远骞一边留心着外间的动静,脸上是难掩的兴奋。 江明朗才受完折磨,连说话的力气都再提不起来一分,只能眨了下眼作为回应。 “只是……你这身体恐怕?” 祁远骞用早前藏好的刀刃割断了绳索,正要去替江明朗解开,动作忽地一止。 江明朗捕捉到祁远骞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 强撑起身子:“舅舅,我就是有些累,其它根本没什么的,我不会拖累你的。” 见祁远骞不为所动,江明朗灵光一闪,又劝诱道: “咱们若是真的能顺利回到上元国,父皇那边儿少不了要对你我二人进行责问,我毕竟是父皇的亲子,可舅舅怕是要受些无妄之灾了。” 江明朗一语便戳中了祁远骞的要害。 若是祁远骞真想撇下他不管,即使真的逃了出去,这天下之大,也再无他的安身立命之地! “明朗啊,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祁远骞极会审时度势,眼珠子骨碌一转,当即便换了副谄媚的嘴脸:“舅舅这就带你一起离开。” 客栈大堂,十几人围坐在长桌旁,各自饮酒作乐。 沈落溪坐在正中,余光扫见那两道身影偷偷从房中溜出来后,唇角挨到酒杯边缘的弧度加深。 现在鱼饵已经出笼了,就等大鱼自动上钩了。 夜色转深,江明朗和祁远骞一刻不敢停地朝前奔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沈落溪发现。 约摸半个时辰后。 江明朗的体力达到极限,他粗喘着气,撑着一旁的树身,无力地摆了摆手道: “不行了,舅舅,我实在跑不动了。” 祁远骞回过头,心底暗骂了一句废物,面上却不得不小心地安抚:“明朗,咱们再走半个时辰,就不怕他们追上来了,你且再忍忍。” 江明朗环视了眼四周,入眼尽是一片荒凉破败。 再加上月色幽冷,更是多了些萧瑟诡谲的气息。 “舅舅,你瞧,那是什么?”江明朗的瞳孔忽地盯着某一处出了神。 祁远骞不耐烦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看清不远处似乎有一团人影在蠕动时,他的神色大变,一股不妙的预感爬上心头。 “这荒郊野岭的,前面的该不会是什么女鬼吧!” 江明朗的身体前倾,仔细辨认了片刻,摇头道:“不像,鬼是没有影子的,我们过去瞧瞧。” 说着,江明朗大着胆子,一步步朝前试探地走去。 等到走近,是一个瞧着只有十六七岁的女子正蜷缩在枯草地上,口中不时发出几声害怕的呓语。 俯身拨开那女子脸上所覆着的头发,竟是意外露出一张娇美可人的脸蛋。 “这小丫头的模样长得倒是不错,不如就留给舅舅我来享用,如何?” 祁远骞眼中尽是垂涎,正想搓着手去探向那女子,却被江明朗一拦。 “这女子来历不明,且深更半夜身着一袭红衣,即便舅舅再如何心急,也该从长计议才是,毕竟这越是美艳的花儿,便越有可能藏着剧毒。” 江明朗的话猛然教被蛊惑了心智的祁远骞心头一震。 这时。 女子气若游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 “救救我……公子……” 一双柔若无骨的手轻抬起,宽大的袖袍褪至胳膊肘处,那片雪白更是惹人打眼。 江明朗难得稳住了心神,视线掠过女子裸露的肌肤,正色问道: “姑娘,你为何会一人在此?是被仇家追杀,还是?” 那女子见江明朗竟是不上钩,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蹙。 “奴家名唤巧雀,是这附近村子里猎户的女儿,本是想去东边儿山坡上采药草的,不想竟是半路遇着了歹人。” 言辞间,巧雀期期艾艾地望向江明朗,微红的眼眶更多了些我见犹怜的意味: “幸好,我爹曾经教了我些防身的功夫,如此才算侥幸避开了那歹人的迫害,公子,我的脚疼的厉害,你能帮我揉揉么?” 江明朗下意识想要婉拒,却在对上巧雀目光的那一瞬,方才还算清明的眸子逐渐发起了直。 “好,我帮你揉揉。” 就在江明朗将要挨上巧雀的脚踝,一记银针破空而来。 “姑娘,这人你暂时动不得。” 在迷蒙的雾色中,沈落溪窈窕的身影显现在众人眼前。 她身后跟着的赫然是萧越泽与穆行。 “哦?我巧雀挑中的男人,还从来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你若识相,就快些离开,免得我待会儿连你一起做成傀儡!” 沈落溪不慌不忙地看向满目厉色的巧雀,脸上扯出清浅的一缕笑意道:“巧雀姑娘乃是南疆蛊女,其中傀儡术更是闻名江湖,但这位乃是上元国太子,你若杀了他,不仅我活不成,你也要死。” 传闻傀儡术是以活人炼蛊,利用蛊虫来迷惑被控制之人的神智意识。 只是此法实在歹毒阴狠,从古至今,便只有南疆巫蛊世家习得此术。 为何巧雀会千里迢迢前来云国与上元国交界处来做傀儡,其中的缘由,怕是更为耐人寻味。 “他若不是太子,我还不至于费这么大功夫,我认识你,你是辅佐云国新帝登基的那位溪太医,有脑子有手段,我很欣赏你,所以,还是趁早离去,免得我待会儿杀红了眼,连你一起做成傀儡!” 对于巧雀对她给予的评价,沈落溪莞尔一笑,照单全收。 “即便巧雀姑娘夸我夸得天花乱坠,我还是不能将江明朗交给你。”沈落溪的语调温和,却透出不容置喙的意思。 巧雀的脸色猝然转冷,从怀中掏出一只短笛:“看来你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落,笛声随之作响,伴随着绵长诡异的曲调,数十只蛾虫振翅从巧雀身后蜂涌而出。 “小心!这是南疆最厉害的傀儡蛊,万万不能被这些蛾虫叮咬破皮,否则会被笛声所控制,从而变成她的傀儡!” 沈落溪的神色紧绷,握向软剑的掌心渐渐收紧。 今晚的这场杖,怕是有些棘手!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杀了她 肃杀的气氛中,笛声与蛾虫扑动翅膀时所发出的嗡鸣声交织。 沈落溪挡在萧越泽身前,软剑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飞舞。 可不知怎的,这些蛾虫才刚被剑砍死坠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又会死而复生,且攻击性变得更为厉害。 “这些蛾虫不死不灭,甚至不怕毒,若是这么一味耗下去,终会是我们的体力先被磨得一干二净!” 沈落溪紧蹙着眉头,在极度的慌乱下强行保持着镇静。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完全没有天敌可克的。 这些蛾虫身上定然藏着什么致命的软肋。 可究竟会是什么? 沈落溪一时间竟也捋不出半分清晰的头绪。 巧雀似乎嫌不过瘾,一抬手,又召出了十数只个头儿更大的蛾虫。 穆行顾不得多想,大喊道:“将军!我们先进山洞里暂避!” 在完全暴露,无甚明显遮挡物的野外,祁远骞与江明朗早已被蛾虫所咬,变成了巧雀笛声下的傀儡。 “他们想要逃跑,祁远骞,江明朗,我命令你们,立刻把他们就地正法,碎尸万段!” “是,主人。” 江明朗迈着僵硬的四肢,步步向沈落溪所在之处逼近。 沈落溪,萧越泽与穆行三人彼此紧贴着后背,一面抵抗着蛾虫攻击,一面又以最快的速度向那处洞口靠近。 “就是现在!穆行,小公爷!快进山洞!” 沈落溪扬高音量喝了一声,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枚轻便型的炸药,猛力向前一掷。 下一秒,整座矮山发生剧烈的晃动。 巨石落下,堪堪将洞口挡了个严实。 沈落溪吐出一口浊气,“幸好,有惊无险。” 而在黑暗中,一只蛾虫随着狭小的缝隙悄无声息地溜进洞穴,随即落在萧越泽的脖后。 “嘶——” 萧越泽觉察到某种极为微妙的刺痛,掌心向后用力一抓。 在瞧见那只浑身泛着幽深绿光的蛾虫正张牙舞爪时,萧越泽墨色的瞳仁骤然一缩。 沈落溪留意到萧越泽盯着自个儿的掌心发呆,不解地侧目道:“小公爷,你怎么了?” 萧越泽默然地将掌心轻轻展开,而后无声地与沈落溪相对视了一眼。 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和外面的江明朗一样,失去意识,沦为被巧雀所控制的傀儡。 “你竟然也中了傀儡术!”穆行凑近一瞧,脸上的表情忽地变得有些难看,“将军,若是小公爷成了傀儡,他便不能继续留在这洞穴里了。” 否则,一旦萧越泽反水,无论他是否被迫,对沈落溪与穆行而言,都将是后患无穷! 沈落溪垂眸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萧越泽见状,不愿她为难,主动开口道:“溪太医,趁我还有些理智,我先从洞中离开,免得一会儿伤到了你们,你多保重。” 萧越泽隐藏在袖袍下的指尖发出轻微的颤动,眉宇间缓缓掠过一抹决绝之色。 若是要他做出一丁点儿伤害沈落溪的事,他宁愿现在就立刻自杀。 为了他的将军,他甘愿赴死! “且慢。” 就在萧越泽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转身离去之际,久未言语的沈落溪终于出声:“小公爷,外面现在很危险,你若是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穆行不赞同地拧紧了眉心,冷声劝道: “将军,您的仁慈未必会换来好的结果,只有他出去,我们才能生,小公爷,你认识将军的年月也不算短了,冲着往日的恩情,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萧越泽轻点了下头,声音染上了些许的沙哑:“穆先生放心,还望你照顾好溪太医。” 穆行的眼底划过一丝极快的笑,同样颔首示意,算是应允了萧越泽的“托付”。 横竖萧越泽今日是必死无疑,他日即便是真的计较起来,也与他无甚干系。 沈落溪的语速加快,强忍着喉头处的憋闷,斥道+ “萧越泽,你以为你这么做,就是舍身取义的英雄了么?你这是在做无谓的牺牲!事情还没有到非要你死不可的境地!” 只要她一想到萧越泽很有可能会命丧于此,沈落溪的心便像是被人扔到了醋缸里,泡的又酸又涩。 萧越泽欲言又止:“可是我不想伤害你。” 男子的那双凤眸里此刻盛着最真切的动容,沈落溪只匆匆扫了一眼,而后敛去多余的情绪道:“我刚才看这只蛾虫,忽然发现它似乎很怕明火,说不定这就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关键。” 因是夜里出行,沈落溪与穆行的身上都带了不少的火石,加之外面四周皆是荒草枯树,想要引起火势,并不是什么难事。 “果真?” 穆行当即接过沈落溪手中新点的火折子,试探性地将火光靠向那只蛾虫。 只见刚才还猖狂不已的蛾虫像是顷刻间被人捏到了什么致命的命脉,竟是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至最小,当火光靠得越近,蛾虫的挣扎幅度便越发微弱。 “巧雀所使出的傀儡术阴毒无比,而也正因如此,当这些蛾虫被消灭后,她所受到的反噬便也会越厉害。” 沈落溪点到为止,余下的话,即便不用她再挑明,萧越泽与穆行也是心中了然。 这时。 洞外的巧雀仿佛也意识到了有一只漏网的蛾虫进了洞中,娇俏的女声中含着不加掩饰的得意道: “溪太医,你们三人中恐怕已经有人中了我的傀儡术,若是你们还躲在里面不肯出来,我就只好吹动我的笛子,让我的新傀儡在里面结果了你们。” 话音落下,洞穴中却是安安静静,似乎不为所动。 巧雀等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好!既然这么不识趣儿,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萧越泽,给我杀了溪太医!” 笛声作响,穿透力极强地刺入萧越泽的耳膜之中。 “我的头好疼,我不能杀她,我不能!”萧越泽神色痛苦地捂着头,拼命与脑中的那道女声做着较量。 然而。 笛子的音律渐渐转急,萧越泽的目色也随即染上了瘆人的猩红。 “沈落溪,快杀了我!” 第三百一十八章 反噬 萧越泽竭力控制剑尖不指向沈落溪,却在目色彻底被猩红侵占后,抵抗渐渐转为对巧雀所发出命令的顺从。 “穆行,待会儿你看好萧越泽,我去重新炸开洞口和点燃火势,我们分头行动!”沈落溪清雅绝丽的面容上是一派沉静。 穆行瞧着这样的沈落溪,恍惚间,仿佛与她回到了当初在战场上时并肩厮杀的岁月。 “是,将军!” 沈落溪先以银针暂时封住萧越泽的耳道,而后从识海中的医药空间中取出了一枚麒麟弹。 这麒麟弹还是当年慈念秋在的时候,和她一同研制出来的。 它不同于普通的炸药,除去威力极大,可在眨眼间营造冲天的火势,还可迅速释放出一种愈合之息。 说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也不为过。 而因麒麟弹制作极为不易,又是慈念秋失踪前留给沈落溪的最后一物。 这么多年来,即使遇着再难打的仗,她也不曾将麒麟弹取出来过。 如今…… 沈落溪转眸看向萧越泽,忽地莞尔勾起了唇角。 东西再珍贵,也不及人命更重要。 “砰!” 一声巨响后,被封死的洞口重新打开。 巧雀还未来得及欣喜,便被迎面袭来的火光生生震离原地。 火星四溅,原本该是静谧的夜晚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该死!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蛾虫最怕火!给我停下,啊!” 蛾虫陷入火舌中,伴随着霹雳吧啦的烧灼声,尽数变为焦黑色的干尸。 巧雀的口鼻五窍缓缓流出深黑色的血,身体更是以异样扭曲的姿势跪地。 沈落溪踱步走至巧雀面前,声线平静:“巧雀,你用傀儡术害了这么多人,可曾想过有一日也会遭此反噬。” 巧雀再无方才一星半点儿的嚣张气焰,她抬起哀戚的双眸,向沈落溪低声恳求道: “溪太医,是我咎由自取,我知道你医术过人,你留着我还有更大的用处,别杀我,好不好?” 更大的用处? 沈落溪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反问道:“你倒说说,我若是救了你,你能给我创造出什么样儿的价值来?” 巧雀喘着粗气,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一般,急声答道: “你们是不是想去公西家族归隐的驼山?那儿的瘴气可是毒得厉害,还有各种上古密传的机关秘境,正好我通晓此术,可保你们畅通无阻!” 沈落溪没有先接巧雀的话茬,反而是隐晦地与身侧的穆行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 他们明明是今日白天提审完清二以后,才决定要去寻公西家族一探究竟的。 怎么到了晚上,这消息就泄露了出去? 看来。 是他们的人里面儿藏了奸细。 想到这儿,沈落溪的眼尾处闪过些许复杂之色。 “这是九转丹,服下它以后,可以暂时缓解你被反噬的痛苦。”说话间,她的掌心处已然安静地躺着一枚深褐色的丹药。 “不过,它的毒性也奇烈无比,发作时如处刀山火海般生不如死,每隔十日我会给你一枚解药,吃与不吃,都在你。” 巧雀犹豫过后,狠下心,将那丹药从沈落溪手中夺过,随即果断地吞入腹中。 “溪太医,我且信你这一回!不过,我的傀儡术可是无药可解,这三人都被我的蛾虫叮咬过,你预备如何?” 巧雀口中的那三人,自然是指萧越泽,江明朗及祁远骞。 夜晚的冷风轻轻拂过沈落溪的额间,几缕发丝吹动,更为女子添了些如世外谪仙般的气韵: “我方才所爆的那枚炸药足以抵消你的傀儡之毒,不信你瞧,他们是否已经恢复了清醒。” 巧雀闻言,不可置信地将视线先落向沈落溪身旁的萧越泽,而后转向不远处的江明朗与祁远骞,目光中的错愕几乎要化为实质。 “这怎么可能呢?明明你那会儿还表现出一副极为棘手的模样,现在竟然……” 沈落溪风轻云淡地抬了抬下颌,朱唇轻启:“自古兵不厌诈,哪有一上来就如你一般放大招的,这底牌自然是要留到最后再用,才算是真正的事倍功半。” 巧雀无言,良久之后,脸上的不甘之色被敬佩所取代。 今晚输给沈落溪,她心服口服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前来增援的人手才堪堪赶到。 “穆先生,实在是我等无能,中间因着月黑风高走岔了路,这才延误了战机,你们无事吧?” 为首的男人率先向穆行抱拳请罪,语气听起来极为诚恳。 穆行深深看了眼向他做小伏低的男人,“周平,你跟了我多长时间了。” 周平的心一惊,将腰弯得更低了些:“回穆先生的话,有五年了。” 他的回答落下,却迟迟没有听到头顶处传来穆行的声音。 就在周平以为他是露出了什么马脚时,沈落溪开了口,替他求情道: “穆先生,这位兄弟想来也是无心之失,左右咱们今日是有惊无险,就莫要再苛责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客栈暂时休整为妙。” 沈落溪的真实身份如今只有萧越泽,穆行,奕学文几人知晓。 其余的手下只知他们的头儿忽然又听命于一位女太医,并不知道真正的内情究竟如何。 也正因如此,沈落溪的“说情”才显得合情合理。 穆行收到沈落溪的暗示,从善如流地接应道: “既是溪太医张了这个口,我自然是要卖你这个面子的,但是周平,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回去后自行领三十军棍,以儆效尤吧。” “多谢穆先生,也多谢溪太医,我这就把江明朗和祁远骞押回去!”周平向两人拱了拱手,便快步走向后方的囚车。 只是在经过巧雀身侧时,周平的脚步有了极为短暂的停滞。 似乎是在惋惜,又像是在盘算着些什么。 “穆行,小公爷,你们猜猜,明天会是谁来客栈呢?” 萧越泽听到沈落溪的问话,心底已然有了八九不离十的答案,却不愿意将那个讨厌的名字说出口。 第三百一十九章 哪凉快哪待着去 穆行觑了眼侧颜晦暗的萧越泽,笑着道:“自然是如同狗皮膏药般,明明早该被甩掉,却又迟迟阴魂不散的苍公子了。” 沈落溪或许对苍云瑄曾经有过那么些许的情意萌动,但大多都是因着原主的缘故。 而在宁嫣然数次陷害之下,原主即使再如何蠢笨,那股执念也渐渐被消磨殆尽。 何况沈落溪本就杀伐果决,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男人而多加劳心劳神。 “他在云国待不了多长时间,咱们且跟他耗着就是。” 沈落溪不愿再多提苍云瑄,瞧见萧越泽的脸色似乎越发得苍白,不免关怀地问道:“小公爷,你的身子可还吃得消?” 方才麒麟弹爆炸,解了萧越泽所中的傀儡术,却也难免对他本就因中毒才愈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我好多了,溪太医不必担心我,咳咳。” 只是话虽然如此说,萧越泽却又像是难以抑制地从唇间溢出几声轻咳。 几分因咳嗽而引起的淡红也爬上了男子的颊侧。 沈落溪抿了抿唇,余光望向周平套来的马车,开口道:“这儿离客栈还有段距离,小公爷不妨坐马车回去吧。” 萧越泽听话地颔首笑道:“好,溪太医,夜晚更深露重,你是女子,身子骨吹风久了怕也吃不消,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光他一人坐马车,岂不是给了穆行可乘之机? 路途漫漫,还是有他的将军在侧陪伴,才算不辜负这大好月色。 “这马车狭小,若我与小公爷同坐,难免会有些拥挤,还是……” 不等沈落溪婉拒,萧越泽便似是神伤般垂下了眸,语调沉沉:“溪太医是不愿与我同行么?” 沈落溪摇头,“自然不是。” “那我们两人坐这马车,才是刚刚好。”萧越泽的嗓音温柔,拍板定案之后,更是侧身向沈落溪伸手示意:“那便这边儿请吧,溪太医。” 沈落溪无奈地扶额,最开始事情发展明明不是这样儿的。 萧越泽落后沈落溪几步,目送着那道倩丽的身影先进了马车,转而向穆行勾起了唇:“穆先生,这次我又赢了。” 穆行满不在乎地摊了摊手,绵里藏针道:“小公爷,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希望明日你见着苍公子的时候,也能这般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萧越泽道了句“借穆先生吉言”,便负手朝前走去。 巧雀在旁看了好一会儿的戏,笑吟吟地凑近穆行,揶揄道: “穆先生,你们方才口中提及的这位苍公子究竟是何许人也,该不会是溪太医的旧情人儿吧?要不我明日替溪太医试试苍公子,如何?” 穆行闻声望向巧雀,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了她一番。 片刻后,他状似满意地挑眉道:“好啊,巧雀姑娘长得如此娇美动人,任凭是柳下惠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细心呵护的。” 眼下他动不得萧越泽,那从苍云瑄身上替沈落溪讨些利息回来,也未尝不可。 次日午间。 沈落溪用过午膳,正好整以暇地品着茶,房门兀地被人从外推开。 下一秒。 苍云瑄的身影闯入她的视野范围中,开口便是一副如怨夫般的腔调: “为了甩开我,你当真是煞费苦心,我不过是不放心你,怕你孤身在外出了什么差池,你何必这般的冷酷无情。” 沈落溪不为所动地啜饮着盏里的茶水,语气波澜不惊:“我很好,你若实在闲得慌,就出去找棵树靠着坐会儿。” 苍云瑄乍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至他捕捉到沈落溪眼中那抹分明的讥诮,才变了脸色喝道: “沈落溪!你竟然敢讽刺我!你要始终记着你的身份,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你怎能让我哪儿凉快到哪儿待着!” 沈落溪作势将茶盏放在桌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响,看向苍云瑄的眸光异常平静淡漠。 “苍云瑄,你的妻子早在你的一次次猜忌与伤害中死了,她的牌位可还被供奉在宝华殿,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云国的溪太医。” 苍云瑄试图从沈落溪的神色间寻出半分的破绽,可那双曾经满眼是他的眸子里,此刻尽是不起涟漪的平静。 仿佛对她而言,他不过是比陌生人还要更不堪的存在。 苍云瑄眼中的危险意味骤浓,含着不甘心道: “沈落溪,你的心可真狠,不过,你既是一日是朕的皇后,那便永远都是,即便你不承认,即便你将来死了,你也只能入我苍氏的皇陵!这就是天意!” 沈落溪只是淡淡地阖上了眸,不愿再多看一眼苍云瑄。 和这个狂妄自大的蠢货多费口舌,是对她的侮辱。 苍云瑄怒极,拂袖从沈落溪的房中离去,在拐角处,怀里不期然地跌进一位陌生的女子。 “大慈大悲的公子,你快救救奴家吧,奴家快要被溪太医的手段给折磨死了。” 巧雀将头紧紧贴在苍云瑄的胸膛间,语气更是哀婉动人。 苍云瑄听到沈落溪的名字,原先推拒的动作忽地一顿,沉声问道:“她是如何折磨你的。” 巧雀的瞎话信守捏来,不时啜泣两声: “溪太医给我下了毒,逼迫我替她做事,如有不从,便用带了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奴家,若是公子不肯救我,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苍云瑄愕然,心底爬上几分狐疑。 沈落溪往日在景国的时候,虽一贯冷言冷语,嫉恶如仇。 但始终不曾害过任何无辜之人。 就连宁嫣然,也是她自己个儿去撞了刀。 想到这儿,苍云瑄的手下用了些力气,姿态强硬地将巧雀推开:“姑娘,我了解溪太医的为人,她若是扣下你,必是有她的道理在的。” 巧雀纳罕地眨了眨眼,这怎么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大一样呢? 暗处,萧越泽注视着苍云瑄与巧雀间的一举一动,眸色渐而染上了不可测的意味。 今时今日,苍云瑄似乎长进了不少。 想把他从沈落溪身边儿赶走,还须得仔细筹谋才行。 第三百二十章 腹黑小公爷 房中,沈落溪侧耳听着走廊外苍云瑄的说辞,唇角轻轻扯动,显出些许嘲弄的意味。 这时,“笃笃”的叩门声从外响起。 沈落溪用余光扫了眼门框间投射下的那片轮廓阴影,浅浅道了个“进”字。 萧越泽抬脚越过门槛,挑了个离沈落溪最近的软凳落座,“溪太医,你可都听着了?” 沈落溪状似专注地瞧着手中的地理志,又往后翻了一页,才应道:“听了个大概,不过是无稽之谈,做不得数。” 萧越泽闻言,蓦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而后从袖袍中取出一张羊皮地图。 “这是驼山的地形图,此去或许用得着,我就先不打扰溪太医了。” 沈落溪侧目望去,只见那羊皮的材质还新得很,想来是萧越泽昨日连夜命人绘制出来的。 他竟对她说过的话这般上心…… 在萧越泽将要离去之际,沈落溪深吸了口气,轻声道:“多谢。” 萧越泽没有回头,只是说话时的语气多了些不易察觉的亲昵:“你我之间,不必说谢。” 只要是为她做事,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沈落溪无言,目送着那道挺拔的身影离去,又看向桌上的羊皮地图,眼中的情绪变得深沉难辨。 天色渐暗。 沈落溪正瞧地图瞧得认真,房门猝不及防地被人推开,穿堂风吹过,掀起了羊皮地图的一角。 苍云瑄率先出声,心安理得道:“原来你在房间啊,我还以为你出去了呢,怎的连灯都不点?” 沈落溪险些要被苍云瑄这副故作无辜的模样呕出来,清绝的面上闪过一分不快: “我做什么,与你何干?下次进别人的房间,劳烦你提前敲一下门儿,省得别人都觉着景国人都如此的没教养。” 苍云瑄原是想和沈落溪平心静气地说会儿话,现下见她一开口便是讽刺,声音当即冷了下来: “沈落溪,你可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朕是宠着你,但这并不代表你就能够恃宠而骄!” 沈落溪看了眼苍云瑄,眼神冷漠,没有一丝的波动道:“麻烦滚远一点,我嫌你脏。” “沈落溪!你放肆!” 苍云瑄的神色陡然覆上了一层阴沉沉的狠厉,就在他要发作时,一道似笑非笑的男声适时地插入—— “苍公子,这是怎的了,如此大动肝火,溪太医说的也没错儿啊,你连宁嫣然那样的毒妇都下得了口,可不是真的饿了么?” 苍云瑄闻声剜向正倚靠着门框的萧越泽,眼眸半眯,透出森冷的杀机。 萧越泽直面向苍云瑄如毒蛇般阴冷的凝视。 因着他的五官比之苍云瑄要更为冷沉立体,现下眼皮朝下压的时候,不觉流露出一种天然的强势与凌厉。 “萧越泽,你在这儿得意什么?即便你是云国的小公爷,那又如何?你不也只能捡我不要的东西么?” 听得苍云瑄竟是将沈落溪这般轻蔑地比作“东西”,萧越泽周身的杀伐气不觉更重。 “在我眼中,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你若不把嘴巴放干净点儿,我不介意让景国的新皇突然暴毙!” 苍云瑄死死盯着萧越泽,斥道:“你敢!” 两人之间虽然瞧着依旧剑拔弩张,但在无形中,萧越泽的气场明显已经盖过了苍云瑄。 而苍云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等萧越泽说些什么,他便作势要拂袖而去。 “唔——” 就在苍云瑄迈出一只脚,将要从萧越泽身旁经过,男人的口中不期然地发出似乎痛苦的闷哼声。 “苍云瑄!” 沈落溪忍无可忍,见萧越泽紧蹙着眉头,脸色更如金纸苍白时,眉宇间的厌恶之色更盛:“小公爷的身体尚在恢复,你这般趁人之危,果真无耻!” 苍云瑄咬着牙反驳道:“我没有推他,沈落溪,他是故意的!” 然而。 无论苍云瑄如何解释,沈落溪都只将他视作无物,态度比之前更为疏冷。 “溪太医,我无事,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萧越泽说着,似乎胸闷得难受,又发出几声轻咳。 沈落溪掌心轻缓地替萧越泽顺着气,连一个多余的眼风都不愿再施舍给苍云瑄。 “小公爷,你不必替那等无耻之辈说情,我最是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苍云瑄,这儿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苍云瑄被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再加上他亲眼目睹沈落溪悉心照料别的男人,心头的憋闷与嫉妒更是来回交织! “沈落溪,你会后悔的!”丢下一句狠话,苍云瑄恼怒地转身离去。 萧越泽见状,眉心微微蹙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溪太医,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与苍公子又吵了一架。” 沈落溪摇了摇头,随即起身走向桌边,一边儿倒着茶水,一边儿开口道:“今日该是我要谢谢你替我说话才对。” 或许是因着苍云瑄的轻慢诋毁,萧越泽对她的这份儿情意便被衬得越发纯真可贵。 原先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逐渐被摧毁。 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刚才还一脸无害的萧越泽眸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客栈后院。 苍云瑄怒气冲冲地挥着手中的剑发泄,一张脸黑得几乎快要能滴墨。 巧雀在角落里观望了许久,趁着他喘气休息的功夫,忙快步走上前。 “苍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心里不痛快?不如说出来给奴家听听。” 苍云瑄动作粗鲁地接过巧雀递来的帕子,草草一擦,便顺势朝旁甩去。 “说给你听又有什么用?总有一日,我会让萧越泽后悔他今日的所作所为!” 巧雀了然地一笑,说话时的语调放得更为娇柔,“苍公子,在巧雀眼里,你是比那位小公爷要厉害千百倍的大人物,是他们有眼无珠罢了。” 温香软玉在怀,苍云瑄的脸色终于缓和,再看向巧雀时,目光中多了些柔和。 “昨日你和我说溪太医不辨是非,我还觉着你是在信口雌黄,今日才知,你我是同病相怜。” 第三百二十一章 生死蛊 巧雀闻言,心底暗笑,试探性地离苍云瑄更近,“公子现在看清她的真面目,还不算晚。” 苍云瑄嗅着从巧雀身上散发出的异香,以施恩般的语气满意道: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来日我回了景国,你便能有享不清的荣华富贵。” 左右他的后宫如今只有大臣们送进来的三位妃子,再多一个巧雀也是无伤大雅。 “多谢公子,巧雀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巧雀越发乖顺地靠在苍云瑄的胸前,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鱼儿终于上钩了。 夜深,苍云瑄独自站在窗前,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沉声问道:“卫临,可搜集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卫临恭敬地向苍云瑄拱手道:“属下从听雪轩那儿获得了新情报,说是皇后娘娘预备着要去驼山拜访公西乘,您看……” 驼山? 苍云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中划过一道异色。 那会儿他去寻沈落溪时,她便在一心瞧着一幅地图。 现下想来,多半儿便是驼山的地形图了。 “传闻公西一族三年前便归隐深山,不再过问凡尘俗事,驼山一带更是设下重重机关,卫临,你觉着她能有几成的把握见到公西乘。” 卫临听得苍云瑄的问话,思索了片刻,将腰弯得更低: “依着皇后娘娘的本事,属下觉得,当有八九成的胜算。” 在景国时,沈落溪便已是锋芒大露。 后来假死回了云国,她更是扶持了新皇登基,一跃成为新政权的核心人物。 这般有能力的女子,说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苍云瑄意味不明地眯了下眸子,“你对她的评价倒是很高。” 卫临的后背蓦然一凉,忙将话题转向别处道: “主子,公西家族是世家大族,若是能得到他们的助益,对我景国而言,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卫临的提议正是苍云瑄心中所盘算。 公西家族是一把再锋利不过的宝剑,若是能为他所用,将来称霸四国,也未尝不可。 可若是落到了沈落溪手里…… 苍云瑄的眼神转暗,寒光涌现:“卫临,你去替我准备一样儿东西,有了它,沈落溪才会心甘情愿地与我同去驼山。” 卫临的心跳不由加快,低头应了声“是”。 翌日,沈落溪特意起了个早,穆行瞧见她径直走向小厨房,笑道: “将军,我认识你这么久了,怎么还不知道你居然会做饭?这是要为哪家的郎君洗手作羹汤啊?” 沈落溪不急不慢地从腰间摘下一枚香囊,而后将其中的药材倒出: “小公爷这一路帮了我不少忙,所以我想着替他做份药膳,这样他用了以后,身子也能好的更快些。” 这份药膳是沈落溪昨晚研究了半个时辰的改良加强版。 又着意从医药空间里提取了一管千年灵芝的汁液。 只要萧越泽服下此药膳,不出三日,便可生龙活虎。 “将军对小公爷可真体贴。” 穆行的眼底有了一瞬的痛色,很快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我替将军生火,这样儿也能更快些。” 沈落溪未做他想,仔细地将药材浸泡,在水面快要沸腾之时,把一应的甘松,吴白芷等物都放入了药罐中。 “这药膳须得文火慢熬,多半需要一个时辰,穆行,你且先去忙吧,这儿有我来照看就够了。” 沈落溪轻摇着蒲扇,视线紧盯向药罐上空氤氲出的水汽。 “好,那我就不打扰将军了。” 穆行转身离去。 不多时,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沈落溪只当是穆行去而复返,问道:“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其它的要紧事儿和我说?” 话音落下,一道不算陌生的男声响起—— “落溪,我来是为了你要去驼山一事,我想跟你一起去,这样也能保护你,我心里总是能安心些。” 沈落溪轻抬了下头,正巧对上苍云瑄那双噙着深情的黑眸。 “哦?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驼山的?” 苍云瑄似乎早料到沈落溪会如此问,语气变得越发温柔: “若我想知道,自然有的是法子,落溪,自从你离开以后,我每日都生活在自责懊悔当中,所以这次就请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好吗?”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将衣袖从苍云瑄的指尖中抽回,“苍云瑄,你还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明明是觊觎公西家族的庞大实力,却非要在这儿和她演这么一出深情不寿的戏码。 当真是把虚伪二字体现得淋漓尽致。 苍云瑄故作神伤地捂着胸口,幽幽地反问道:“落溪,你这么说实在是太伤我的心了,你果真不肯同意吗?” 沈落溪回答得干脆:“不同意。” “那就休怪我无情了,落溪,这是你自找的。”苍云瑄的语调忽地变得诡异。 下一秒。 一只蛊虫从苍云瑄手中飞出,直袭向沈落溪。 “苍云瑄,你就这么点儿能耐?区区蛊毒,你能奈我何!” 一记银针自沈落溪指腹间破空飞出,精准无误地便将那蛊虫刺中坠地。 “落溪,你的本事有多大,我是再清楚不过的,所以我才专门儿为你准备了这个生死蛊。” 生死蛊?! 沈落溪暗道不妙,急忙捂紧口鼻,却为时已晚。 寻常的蛊虫必然是要进入人的体内才能够发挥其作用,可这生死蛊却不同。 只有生蛊死亡的那一刻,它的尸身才会散发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蔓延在空气中,极难被人察觉。 一旦吸入,就会与死蛊所绑定之人同气连枝。 换言之。 她生,苍云瑄生。 苍云瑄若是身死,沈落溪也会死。 苍云瑄仰天大笑,神色越发得癫狂:“沈落溪,你休想离开我,这辈子,我和你不死不休,噗!” 一大口鲜血从苍云瑄口间喷涌而出。 他艰难地转过身,正想反击,却又迎面被萧越泽再度重击了一掌。 “萧越泽,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我要是死了,沈落溪也活不了,不信你看,你打我的这两掌,可都是原模原样地反噬到了她的身上!” 第三百二十二章 初到驼山 萧越泽错愕地转过头,只见沈落溪的嘴角处竟不知何时也渗出了一缕血丝。 “我不是想要伤你的,我是听说苍云瑄到了厨房,担心你,所以我才……” 萧越泽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心疼地想要靠近沈落溪,神色满是愧疚不安。 “没事,一些皮外伤而已。” 沈落溪将一枚丹药塞入口中,稍稍缓和了片刻后,眸光冷然地射向苍云瑄: “你既然这么想去驼山,我就如你所愿,只是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可就不得而知了。” 苍云瑄受了萧越泽两掌,五脏六腑皆疼得厉害,却不甘示弱道:“只要你安全,我自然无恙!” 沈落溪将目光从苍云瑄身上收回,指着药罐示意。 “药膳熬好了,小公爷,你且先喝下,我先回房歇息会儿。” 萧越泽小心地点了点头,喉头慢慢滚动着,声线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涩: “好,溪太医,你好好休息,药膳我会全部喝光的。” 汤药入口,舌尖尽是苦意。 他的一颗更像是处在冰火两重天之中。 一边儿是心爱之人亲自为他下厨熬制药膳的甜蜜,一边儿则是对苍云瑄不择手段的痛恨。 短时间内,他是动不得苍云瑄了。 甚至为了他的将军,他还不得不再多分些心思到苍云瑄的安危上。 当真是…… 萧越泽仰头将余下的汤药一饮而尽,眉宇间积蓄着的阴沉更深。 房中,沈落溪正要阖眸,巧雀便被穆行提着衣领扔到了她的榻前。 “你不是南疆蛊女么?想必这生死蛊也不难解吧。” 穆行向来沉稳的面色上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字里行间皆藏着森冷的杀气。 巧雀极有眼色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这生死蛊我是真的不会解,我得写信问问族中长老才成。” “你说谎!” 穆行的耐性似乎已经濒临界点。 就在巧雀以为她今日就要交代在此处,一道清灵通透的女声恍若天籁般响起: “穆行,巧雀说的是真的,这生死蛊除了从蛊后身上提取出来的毒汁,还另外加印了一道灵符诅咒。” 这上面的诅咒与她识海中的医药空间来自同一脉宗。 说不定这加注诅咒的人,此刻还身在另外的时空。 “那怎么办?难道你要一辈子跟苍云瑄那个烂人捆绑在一起吗?” 穆行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懊恼。 沈落溪淡淡地一笑,气场从容不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会有法子的。” 穆行见状,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除了带苍云瑄一起去驼山,他们已经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沈落溪递给巧雀一个眼色,暗示她先离开后,才对着穆行继续道: “这次你不能和我一块儿去驼山,你得留下来看着江明朗和祁远骞,免得周平趁此机会作乱,反而坏了我们的大计。” 穆行深谙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没有反驳,只是又问道:“将军今日会想起来给小公爷准备药膳,也是存了要带他去驼山的心思吧。” 沈落溪不置可否地弯了下唇。 随即翻了个身,面朝向床榻里侧:“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乏了,想歇会儿。” 穆行深深地看了眼女子略有些瘦削的背影,而后无声地抬脚离去。 第三日清晨,一行人驱马前往驼山。 萧越泽陪伴在沈落溪的左侧。 至于她的右侧,则是同乘一马的苍云瑄与巧雀。 卫临则处在最末端,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五人之间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巧雀顺势解下马身上悬挂着的扁壶,巧笑嫣然道:“公子,现在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快喝些水润润喉吧。” 不知是颠簸的缘故,还是怎的,就在苍云瑄将要接过壶口时,巧雀的手蓦地一松。 “都是奴家笨手笨脚的,这水撒了,可是要走二十多里路才能有河呢,这可如何是好?” 苍云瑄的青衫被水浸湿了大半,更有些水渍已经渗进了里衣当中。 “无妨,你坐好就是,别乱动。” 苍云瑄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瞧见那一对儿状似很亲密的身影后,手下攥着马绳的力道加得更紧。 “是,公子。” 巧雀闻声乖巧地坐正了身子,眼尾处的幸灾乐祸之色一闪即逝。 太阳将要落山之前,沈落溪等人终于如期赶到了驼山脚下。 现下正是阳春三月的好时节,山口处俨然是百花齐放,郁郁葱葱的一片。 沈落溪打量了眼四周,心感清幽之余,目光却在掠过树身的某处时,猝然定格。 那树身上所镌刻的图腾花纹,似乎很是熟悉的模样。 等到再走近些,她用指腹无一错漏地拂过图腾的轮廓,眸光中渐渐浮起一丝惊讶。 公西家族怎会用慈念秋所创的凤凰花纹来作为图腾式样? 且沈落溪当初也只在慈念秋随手绘制的图纸中惊鸿一瞥见过这凤凰花纹,这公西乘是从何处知晓的花纹样式? 莫非。 他们二人是旧相识? 沈落溪越思索,便越觉着这种可能性更大。 萧越泽寸步不离地守在沈落溪身旁,见她久久盯着那图腾不语,不免关心道:“溪太医,可是这花纹有什么古怪?” 沈落溪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下头,顾忌着苍云瑄在场,她只将心中八九不离十的猜测暂时按下。 “现在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很快沼泽就会释放出瘴气,我们须在两刻钟之内越过沼泽。”沈落溪敛去眼中多余的情绪,转向不远处的苍云瑄三人,淡声启唇。 因着生死蛊的功劳,苍云瑄那日虽受了内伤,但在沈落溪调息身体得当后,他也随之痊愈。 他既惊讶于沈落溪的医术竟如此出神入化,又有些怀疑她是否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神仙秘术。 若是他能得到沈落溪的法宝,那岂非是如虎添翼? “两刻钟有些仓促了,且不说我们都是初次来驼山,算上这中间的脚程,起码也要半个时辰才够。” 第三百二十三章 玄武秘境 沈落溪闻声瞥了眼苍云瑄,敏锐地从他眸中捕捉到了一丝觊觎的意味。 “我这人脾气向来急,不愿花时间多等,若是你觉着时间不够,大可等明日天亮后再进山,我便不奉陪了。” 话音落下,她又将眸光转向萧越泽,发出无声的询问。 萧越泽莞尔,轻松的语气中满是迁就:“溪太医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明黄的光影笼罩在两人身上,更添了几分般配与默契。 苍云瑄的眼底闪过妒意,作势往前走了几步道: “我不过是随意说了几句,你不必真的往心里去,你我是至亲夫妻,我又怎会放任你只身前往那险境呢?” “夫妻”二字的字音更是被他咬得格外重了些。 萧越泽纵使再如何爱慕沈落溪,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沈落溪无论是何种身份,都只能是他苍云瑄的皇后! 萧越泽的面色淡淡,似乎并不为苍云瑄的炫耀所动。 “既然知道自己话多,那就该少说些,省得平白招人烦。” 沈落溪神色冷清望向苍云瑄,说出的话更是字字带着刺: “我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你如果再敢提及这些莫须有的事,我并不介意让你的弟弟们替你坐稳那大好的江山。” 景国先皇虽是资质平庸,又疑心深重,自私寡义,可却生下了足足三十余位皇子。 除去被废的怜王与青王,余下的诸皇子皆在苍云瑄登基以后,便被以各种名目打发去了偏远贫瘠的封地。 而据着昊焱搜集来的情报,其中一位十四皇子仿佛胸有谋略,如若他来执掌天下,倒也未尝不可。 苍云瑄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我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那些人不过都是区区鼠辈,根本登不得大雅之堂,你的期望恐怕是要落空了!” 沈落溪笑而不语,目光着意在苍云瑄身上停驻了片刻后,才悠悠地转过身,径直朝前走去。 苍云瑄站在原处,脸色越发得阴沉。 “公子,那溪太医是妇人之见,她哪里懂得天下大局,只是随口胡诌,为了给公子你添堵罢了。” 巧雀和稀泥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又曲意奉承,更是教苍云瑄的面色登时便好看了许多。 “巧雀,终归只有你最懂我,走吧,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沈落溪既然想要甩开他,想和萧越泽双宿双飞,他偏不让她如意! “好,公子。” 巧雀姿态乖顺地跟在苍云瑄身后,赶在太阳彻底落山前,堪堪越过了瘴气盛行的地带。 “卫临,这一路走过来,你见着沈落溪他们了么?” 苍云瑄一边儿往前走着,一边儿用余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不知为何,他总觉着这一片林子,他们似乎是来过的。 卫临摇了摇头,如实道: “回主子的话,属下以为皇后娘娘与那位萧小公爷或许已经去了玄武秘境,咱们……怕是迷路了。” 苍云瑄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表情并没有显出多少的惊讶。 “再走下去也只会是无止境的鬼打墙,卫临,你去寻些干树枝来,今夜咱们就地歇在此处。” “属下遵命。” 不多时,卫临去而复返。 一处背风的小山丘,苍云瑄与巧雀席地而坐,卫临则是沉默着往火堆中添着树枝。 “公子,奴家有一事不明白,为何你在听说溪太医可能去往玄武秘境之后,便选择了停止追赶,莫非……是他们闯关成功后,咱们就可从这森林迷宫里出去了?” 巧雀试探性地望向苍云瑄,在触及到男人转深的眸色时,一切答案不言而喻。 “巧雀,你果然是极聪明的,我没有看错人。” 面对苍云瑄的夸奖,巧雀滴水不漏地扯出婉约的笑意应付。 而在她垂下眼睫后,一抹浓重的忧虑从其中一掠而过。 希望沈落溪与萧越泽都要平安无事才好…… 另一边,玄武秘境内。 沈落溪孤身一人摸索着往前走去。 至于萧越泽,早在他们踏入玄武秘境的那一刻,便被从天而降的离奇幻境强行分开。 “真亦是假,假亦是真,虚虚实实,只在各人的一念之间。” 沈落溪走近一座石碑,仔细地浏览着碑壁上所镌刻的诗文。 这所谓的“假”,自然是指秘境中的十道幻境迷局。 而这“真”,则是大千世界外的残酷现实。 看来,公西乘对佛法研究倒是也参悟了几分。 “姑娘,欢迎来到玄武秘境的第一层,你可以选择现在就转身离去,我保你和你的情郎可以全身而退。” 就在沈落溪沉吟之时,一道玄妙的男声自天际作响。 她的情郎? 沈落溪的心底划过一丝微妙的异样,朝向声音的来源处,扬声道: “我既是敢入你这玄武秘境,就断断没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有什么招式,就尽管使出来吧。” “好,姑娘,请按下你面前的石门机关,祝你好运。” 沈落溪果决地按动机关,下一秒,浓重的烟雾从四面八方涌来,渐渐模糊了她的视野。 待到浓雾散去,几道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溪儿,你来得正好,这是你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糕,是小厨房才做出来的,正是最好吃的时候,你且来尝尝。” 沈夫人笑盈盈地招呼着沈落溪,眼神中的温情动人。 一股久违的暖意直击向沈落溪早已淡漠的心,她不由得抚上胸口处的位置,那里的跳动似乎因沈夫人的话而加快了许多。 沈落溪感受着莫名多出来的那份情绪,默声问道:“你想过去吗?” “我想,娘从来没有对我这么温柔过,你就过去替我尝尝,好不好?” 原主的意识重新在秘境中被唤醒,语气恳切。 沈落溪默默回应了一个“好”字,顺着沈夫人的指引,坐在下首的圈椅内。 “怎么样,可还合你的口味?瞧瞧你这孩子,吃东西也这般不小心。” 沈夫人站起身,而后用帕子温柔地拭去沈落溪嘴角处不慎沾染的糕点碎屑。 沈落溪的心不由跳得更快,眉心间隐隐蹙起一道不适的川纹。 是原主在试图将她的灵魂赶出“沈落溪”的身体。 第三百二十四章 幻境重重 沈落溪强忍着魂魄被攻击的痛楚,咬牙对着原主安抚道: “你且冷静些,这不过都是幻境,你若强行侵占身体,反而会使你自个儿受损。” 天道纲常,自有定数。 属于原主的命数,早在她寄居于她身上重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尽数消散。 而原主后来之所以还残留着一些意识,不过也是因着心里的那份执念作祟罢了。 那些执念对身经沙场多年的云国将军而言,便如羽毛时不时挠一下心尖儿,笑一笑就也过去了。 可现下身处这玄武秘境,沈落溪全身各处的五官知觉被放至最大。 原主执念对她造成的影响,更是被放大了无数倍。 “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什么叫侵占?明明你才是那个占据我人生的人!” 原主的恶念疯狂涌现,在模糊的一团光影中轮廓显出扭曲的妒忌: “你为什么不安分,非要放着好好儿的景国皇后不做,来云国瞎掺和,现在竟然还要去上元国!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都对你爱之入骨,这不公平!” 最初,原主在意识到她结束了短暂而痛苦的一生时,是庆幸的。 更对接手她人生的沈落溪抱以同情,以及一丝丝幸灾乐祸。 可让原主始料不及的是,沈落溪竟然生生将一手烂到极致的牌打成了逆风局。 不仅苍云瑄,萧越泽这样两位万里挑一的男人对沈落溪情深似海,更有望云楼,云家军听沈落溪差遣发落。 仿佛她无所不能,生来就是最骄傲的凤凰。 这样近乎残忍的对比,更让原主对沈落溪的恨意与日俱增。 “我离开景国,是因为我已经完成了作为沈落溪的使命,而我回到云国,是为了我的将士们。” 沈落溪耐着性子与原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解释道:“现下去上元国,并非一时兴起,是我想要寻到我的母亲,你莫要被这幻境迷了心智。” 这玄武秘境的一大厉害之处便是能够把人的心魔极为具象化地呈现,而后借着幻境中的一切将闯关之人永生永世地困住。 做到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以来,屡屡有人想要见到公西乘,却都无一例外地葬身在这玄武秘境中。 “原来是这样,果真是我痴心妄想了。” 原主似有所动,就在她将要动摇时,沈挥墨的身影从幻境深处涌现。 “妹妹,这是二哥给你抓的蛐蛐儿,你不是最喜欢看斗蛐蛐儿了么?咱们一起去玩儿,好不好?” 沈挥墨的脸上不再有对原主的厌恶与排斥,此刻更像是一位称职,极为疼爱妹妹的兄长般。 “二哥……” 原主的声音染上了哽咽,沈落溪的手随即不受控制地抬起。 “你看清楚!那根本不是蛐蛐儿,是毒蟾蜍,一旦触碰到,你我都将顷刻间灰飞烟灭!” 沈落溪只在天山脚下偶然见过一次这毒蟾蜍,不想公西乘竟然会将此物放置在幻境当中! 原主的理智逐渐被蚕食,不满地反驳道:“可是,那明明是蛐蛐儿啊,你误会二哥了。” 沈落溪无奈,狠狠朝着舌尖用力一咬。 当铁锈味儿在口腔里急速蔓延,沈落溪堪堪将手定格在了只离沈挥墨不到半寸的地方。 下一秒。 沈挥墨的身体骤然化作碎片。 疾风掠过,沈落溪的双脚忽地失重,直挺挺地往黑暗深处坠去。 原主才从刚才的第一层幻境之中反应过来,瞧着仿佛永远见不着底的黑暗,不安道:“天哪,你这是要被带去哪儿,你不会要死了吧?” 相比之下,沈落溪倒是表现得极为淡然自若。 “第一层秘境被我破了,现在自然是要被带往下一层秘境。” 不过。 依着这下坠的速度来看,怕是她早就经过了至少五层秘境。 不知过了多久。 沈落溪终于睁开了双眼,身体伴随着轿子的晃动而左右轻摆着。 显然。 这层幻境是回到了她与苍云瑄大婚那一日。 “待会儿无论苍云瑄说些什么,你都不要相信。” 原主低低地应了声“好”,听着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沈落溪深吸了一口气,当轿子停下,红色的轿帘被人从外掀开。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随即出现在她的眼前。 苍云瑄的声线低沉,含着柔情道:“夫人,下轿吧,为夫带你去拜堂。” 拜堂? 沈落溪冷笑一声,决绝地将红盖头扯下,露出一张清绝的面容:“苍云瑄,即便我知道你是假的,我也不想再嫁给你一回,这出戏,你还是自个儿唱吧!” 这公西乘未免也太会恶心人了。 更是精准无误地拿捏到了原主的致命弱点。 “夫人,是为夫哪里做的不够好么?今日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知道的,我对你早已是痴心不改,盼这一日,更是盼了许久。” 苍云瑄的这话更像是透过沈落溪,说给原主听的。 果不其然。 在他一番唱念做打俱佳的情感攻势下,原主再次不争气地动摇,甚至替苍云瑄说起了话: “我觉得你这么做有点不太近人情了,他毕竟是虚构出来的苍云瑄,你多少对他态度好些,要不然,他会伤心的……” 沈落溪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如果不是因为幻境当中原主能够影响她的行动,她恨不得现在就一把毒药将苍云瑄给毒死。 一了百了,干脆省事! “少废话,你若识相,就乖乖让开,走完这层幻境,我还要去下一层!” 沈落溪眸中的锐利尽显,周身的气场恣意张扬。 苍云瑄勾着唇角,眼底闪烁着诡异的精光,蛊惑道: “夫人,莫急,这已经是第九重幻境了,你对我耐心些,再对我笑一笑,我便告诉你如何通关。” 她竟然到了第九层?! 可她还未见到萧越泽。 难道? 萧越泽现下就在第十层幻境等着她? 沈落溪轻抿了下唇,眼尾处的深意盘旋。 “你莫要说想通关,必须要跟你再一次的拜堂成亲?” 苍云瑄满意地一笑,点头道:“夫人果真聪慧,咱们一起重温旧梦,再续前缘,也是公西先生对你我的恩赐照拂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万箭穿心 “恩赐?我看是我上辈子作孽了才对,成了,走吧。” 沈落溪抬脚越过轿杆,身形灵活地往右一闪,避开了苍云瑄试图再次伸来的手。 喜色绵延,只见姿容艳绝的新娘缓步走近正堂,美得教人移不开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沈落溪处处的动作都透着敷衍,偏生苍云瑄笑得宠溺,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喜房中,沈落溪瞥了眼一袭红袍的苍云瑄,开门见山道:“堂也拜完了,怎么还没有通关。” 苍云瑄不急不慢地替沈落溪斟了一杯喜酒,语气柔和: “夫人,为夫实在不愿意你去最后一层幻境受苦,你我二人永远留在这幻境里,做一对儿快活神仙,岂不美哉?” 说话间,酒面浮动,清楚地倒映出沈落溪的面容。 “我连多看你一眼都觉着恶心,少废话,我要去第九层幻境!” 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亲自趟一遍! 沈落溪本就雍容无双的五官此刻笼上了一层清冷,苍云瑄见状,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夫人,祝你好运。” 尾音未落,周围的景象再次天旋地转。 沈落溪负手背于身后,耐心地等待着最后一层幻境的来临。 在一片寂静间,原主幽怨的吐槽声响起: “哎,真是可惜,我还没喝那杯合卺酒呢,你说你就不能再稍稍耐心些,你就这般担心那位萧小公爷么?” 沈落溪的指腹发出轻微的颤动,语调无甚起伏地否认道:“我只是想要速战速决而已。” “嘁——你别忘了,咱们俩现在可是共生的,我能感知到你心底最深处的波动。” 原主似乎很得意她终于抓到了沈落溪的软肋,趁势敲起了竹杠: “如果最后一层幻境还是有关苍云瑄的,能不能让我沉浸式体验一下,也算是全了我的念想,我保证不把你的秘密说出去,如何?” 沈落溪没有出声,却更像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太好咯,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点儿吧!” 或许是原主的祈祷奏了效,当第十层幻境如期而至,迎面便是漫天的箭雨。 奕学文受了极重的刀伤,可此刻他仍奋力挡在沈落溪身前,嘶吼道: “将军,外面都被禁卫军包围了,咱们的人死伤惨重,抵挡不了多久了,穆先生就在后门那里等着您,您快走吧!” 沈落溪摇了摇头,音量极轻,带着几分英雄被逼上绝路的凛然: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今日若走了,明日要葬送的,便是整支云家军,学文,我命令你,立刻撤走余下的所有人马。” “不!将军,要走一起走,属下与您生死同命!” 沈落溪平静地看向奕学文,常年在军中积攒的威仪流露,不再给他半分拒绝的余地: “这是军令,将士们家中还有老母妻儿,你要眼睁睁地让他们全部都与我陪葬么?” 奕学文不甘地闭紧双眸,痛苦的挣扎过后,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眶。 “将军,属下领命!所有人,立刻撤退!” 当奕学文带着最后的人马安全撤离,沈落溪的身前再无半分的遮挡物。 箭矢仿佛长了眼睛,只朝着沈落溪所在的方向攻击。 她坦然地伸展双臂,等待着又一次的万箭穿心。 这时。 一股强势的力道从她的腰间袭来,熟悉的气息涌入沈落溪的鼻腔。 是萧越泽来了! “这是幻境,只要我万箭穿心而死,我们就闯关成功了。” 沈落溪瞧着萧越泽冷厉的侧颜,眸光中浮现出一缕动容之色。 “在我得知你的死讯后,我总是在无数次的午夜梦回中懊悔醒来,我恨我自己当日为什么没有赶来。” 箭矢在萧越泽的颊侧划出一道血痕,低沉沙哑的声线中蕴着复杂晦涩:“沈落溪,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即便这场戏的结局注定是死,他也想要尽他所能护着她。 沈落溪的喉咙深处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泪光涌现,模糊了她的视野。 半晌。 她笑着应道:“你这个傻子,那便如你所愿吧。” 最终。 萧越泽因体力不支而落了下风,无数只箭矢射进他的胸膛,他却丝毫不觉得痛般,仍扬起笑意道: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沈落溪,我终于没有遗憾了。” 少年的手重重地垂下,身体的温度冷了下去。 沈落溪用脸颊轻轻蹭着萧越泽冷硬的盔甲,声音轻得几乎不可闻:“萧越泽,谢谢你,我想,我是对你动心了。” 这一刻,沈落溪不再逃避她对萧越泽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就萌生而出的情意。 或许是在景国时,她数次陷入险境,萧越泽都及时出现。 又或许是无论她走到哪儿,做什么事,身旁都总有萧越泽身影的时候。 也可能是更早的时候。 “既见公子,云胡不喜,老天爷终究是待我不薄的。” 熟悉的天旋地转袭来,只是幅度比之前要更为剧烈许多。 片刻后。 浓雾散去,清晨的日光照映向沈落溪与萧越泽。 “小公爷,我们闯关成功了。” 萧越泽的意识还停留在将军府中被万箭穿心的那一幕,现下听到沈落溪轻缓的嗓音,竟生出了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你没事吧?” 萧越泽反应了一瞬后,便将关切的目光投向沈落溪。 沈落溪笑了笑,又道:“我无事,以后……你便唤我名字吧,这样总不至于太生分。” 萧越泽怔怔地眨着眼,心底的惊讶和不可置信来回交织。 沈落溪这是接受他的示好了? “那你以后也唤我越泽就好。”萧越泽有样学样地开口,咬字时却透出极轻微的紧张。 这趟玄武秘境,他闯的值了! 天色大亮,待日头升至最高,消失一整夜的沈落溪闯进苍云瑄的视线当中。 “落溪,你们这是哪儿去了?昨夜我可是担心了一晚,你可有哪里受伤?”苍云瑄状似关心地走近沈落溪,隐约中觉察到了几分不对劲。 第三百二十六章 杀了她陪葬 苍云瑄从一开始便知晓萧越泽对沈落溪是存着何种心思。 只是从前他的那份情意并不轻易外泄,似乎生怕被沈落溪发现一般。 可现下,沈落溪平日里惯是清冷无波的眼神中多了些许小女儿家的温柔。 看来。 在那玄武秘境中,萧越泽是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博得沈落溪欢心了! 想到这儿,苍云瑄的神色因妒忌而扭曲了一瞬。 “我瞧着你的精神头儿蛮不错的,面色红润有光泽,想来昨晚定是吃的好,睡的好。” 沈落溪含着讥诮的视线从苍云瑄的面上掠过,冷着声音道: “过了玄武秘境,再往上便是悬天索道了,这是我特制的金刚绳索,待会儿记着缚在腰间,不可取下。” 苍云瑄接过沈落溪凭空扔来的绳索,有些不相信似地撑了撑,怀疑道: “落溪,就你这绳索还没我的手指头粗,一会儿若真出了什么意外,这绳索怕是会变成夺命索吧。” 卫临站在苍云瑄身后,望着手中的绳索,同样存着些许迟疑。 “这是由金刚丝所制成的绳索,最是坚韧无比,即使是刀剑火油,也无法将这绳子割断,用它来攀岩过桥,最是稳妥不过。” 萧越泽出声解释,目光却始终专注地凝向沈落溪。 早在云国,萧越泽便曾听闻过沈落溪在战场上的诸多巧思发明。 这“金刚索”便是其中之一。 沈落溪的唇角适时地荡起一抹笑作为回应,“走吧,我们应当能在中午前登顶。” 萧越泽从善如流地道了声“好”,而后并肩与沈落溪朝前走去。 两人的背影挨得并不算很近,却因为彼此间的磁场意外得和谐,更是透出些缠绵的意思。 苍云瑄冷眼瞧着沈落溪和萧越泽“双宿双飞”,脸色越发得阴鹜。 不多时,在穿过一条极为狭长的小路后,一座索桥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是那索桥孤零零地一条绳横荡在悬崖中间,虽然看起来是联通了两处,可上面不过只有区区五六道木板。 稍不留神,便会是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这索桥只能承受得住一个人的重量,我先去探路,待会儿等我过去以后,你们再依次出发。” 沈落溪干脆利落地扣好锁扣,看向那索桥时,眼神渐渐浮上了征服的兴奋。 “不行,这是万丈深渊,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好?不如……” 苍云瑄的话锋一转,又道: “萧公子如此骁勇善战,又久在军中历练,想来功夫和胆识都超乎常人,那就由萧公子来先探路吧,你该不会不敢吧?” 沈落溪闻言,眉头有些不快地一蹙。 苍云瑄这是在对萧越泽使激将法? 正想反唇相讥,却见萧越泽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自然是敢,可我的功夫实在比不得苍公子,如此想来,也就只能是苍公子这样天命所属之人,才可担此探路过桥的大任了。” 萧越泽反手给苍云瑄扣了一顶高帽,话里话外仿佛尽是谦逊之意。 苍云瑄似乎没料到萧越泽会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回给他,咬着牙替自个儿开脱道: “按理来说,我当然是要身先士卒,但而今景国还有许多的朝务琐事等着我回去处理,实在是有心无力。” 沈落溪见苍云瑄吃瘪又不得不虚以委蛇的模样,只觉恶心之余,向萧越泽飞去一个赞赏的眼风。 借力打力,以退为进,才是兵家常行之道。 这时。 卫临向前一步站了出来,朗声道:“属下愿替主子前去探路!” “行了,你的身量再如何轻盈,都比不得女子,还是我去吧,休要再多言。” 沈落溪的语调不高,却自然流露出一种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顶着几人的注视,她踱步走至悬崖边。 在最初的晃动过后,沈落溪很快便在山风与桥身原本的剧烈摇摆中找到了平衡点。 “你们看,溪太医这是在做什么?” 巧雀眼尖地注意到沈落溪似乎从怀中掏出了什么。 下一秒。 尚且还留在原处的几人各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落溪居然想要在她过桥的时候,重新再搭一条新桥!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她不要命了!” 此刻苍云瑄忽然有些后悔。 一旦沈落溪不慎跌入万丈深渊,中了生死蛊的他同样也无法苟活。 苍云瑄气急败坏地向沈落溪怒喊,脖颈处的青筋暴起: “沈落溪,你给我回来!我命令你,立刻给我回来!我们下山!” 然而。 沈落溪置若罔闻般地继续朝前摸索。 女子一袭青色的衣衫随风拂动,仿佛她只是九天神界来下凡历劫的神仙妃子,让人光是瞧着,便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丝臣服之心。 巧雀看得有些入了神,猝不及防间,她的喉头猛地被人一锁。 苍云瑄的双目因充血而变得异常瘆人,头发披散,如同一只恶鬼: “沈落溪,你要是还不原地返回,我就杀了巧雀!让她给你陪葬!” 巧雀的下颌被迫抬起,悬在她喉头前的刀刃已经隐隐刺破了她的皮肤。 她并未流露出多少的慌乱,平静地反问道:“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用我来威胁溪太医么?她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了么?” 面对巧雀的质问,苍云瑄的语气多了几分理所当然和轻蔑: “你也配跟她相提并论?她的命可比你有价值多了,像你这样的女人,就算是死十个,上百个,也不如一个沈落溪!” 尾音未落,萧越泽便将冷剑横向苍云瑄,只是却顾忌着力道。 苍云瑄不无恶意地看着萧越泽,挑衅地勾起唇角: “萧公子,怎么?这次不敢动手了?你要知道,你若伤了我,沈落溪不仅会受同样的伤,很可能还会因剧烈的疼痛而坠崖!” 此时的沈落溪已然走过了一半儿的路程,一旦折返,便是前功尽弃。 “苍云瑄,你若杀了巧雀,我便从这桥上跳下去,咱们来个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过!” 第三百二十八章 爱慕者一号 公西乘笑了笑,示意沈落溪在梅树下的石凳落座后,双眸微微眯起,道: “我第一次见到念秋是在十六年前,那时候的我还不是公西家族的家主,而父亲当年其实更青睐于他的次子公西鹤。” 公西乘早年并不受公西放的喜爱,甚至因他的生母出身卑微,在府中更是受尽冷眼。 那日。 公西乘再次因公西鹤的刻意陷害而被公西放不分青红皂白地罚跪在池边。 彼时深更露重,他只着了一件单薄的外衫。 池面泛起的冷气折磨着公西乘的身体,心中的委屈更让他麻木不仁。 “傻小子,说你呢!这儿又没人看着你,你何须跪得这般实在?该偷懒的时候自然要偷懒,否则,你就算是跪烂了这双膝盖,也不会有人因此而心疼你半分。” 就在公西乘打着寒战,身子渐渐变得佝偻时,一道清丽的女声在夜色中作响。 他茫然地抬起头,似乎在消化着女子话中的“离经叛道”。 “好了,你快些起来吧,这是我新研制的断雪玉膏,你每日把它涂抹在伤口处各三次,不出两日就可痊愈了,且不会留下半分的伤疤,免费送你咯。” 女子身姿轻盈地从树干上一跃而下,笑意吟吟地将一瓶白釉瓷瓶递向了公西乘。 “无功不受禄,我……”女子的狐狸眼摧残,瞧得公西乘更是结巴了起来:“我不能要你的东西,夜里寒凉,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 眼前的女子生得极美,公西乘只敢看了第一眼,便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那时,我觉得我生如淤泥一般卑贱,更生怕我的注视会亵渎了你的母亲,可也是你的母亲告诉我:人的确分三六九等,可却也贵在要自重。” 公西乘许是想到了什么,常年自持的眸子里亮光转得越盛: “后来,你母亲就时不时会在深夜里陪我一块儿温书,也是她教我如何夺得父亲的欢心,怎么才能收服人心。” 在慈晚秋的殷切引导下,不过半年,公西乘就已是脱胎换骨。 与从前判若两人。 “我原想着我做了家主,就能有资本,有底气求娶你的母亲,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突然有一日,你的母亲便失踪了。” 任凭公西乘派出了多少人马去明察暗访,依旧没有寻得慈晚秋的半分下落。 她消失得彻底,仿佛从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公西乘的一场镜花水月。 沈落溪瞧着公西乘对慈晚秋这般情深义重,不禁生出了动容:“公西先生果真是位痴情人。” 公西乘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其实,沈姑娘,我很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或许。 当年慈晚秋不告而别,就是因为沈落溪的父亲。 “这……”沈落溪顿了顿,坦然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父亲究竟姓甚名谁。” 她也从未问过慈晚秋。 公西乘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睫,目光缓缓变得炽热: “你的意思是,你母亲和你父亲感情并不好?甚至在你出生以后,就再未见过面?” 沈落溪的嘴角轻轻扯了下,“你若是这么理解的话,倒也没错。” 话音未落,公西乘便殷切地注向她的眸子,言辞凿凿道:“落溪,不如让我来做你的父亲,以后你便是公西家族的继承人!” 沈落溪面露出几分迟疑,而后不动声色地将“认爹”的话题引开:“我来拜访公西先生,也是想要让公西先生助我寻得我母亲的下落,不瞒先生,我的母亲……又又失踪了。” 公西乘错愕地怔在原地,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呢?念秋是又去了哪里?” 沈落溪面色深沉地叹了口气,本想劝公西乘尽早放下执念,但话到嘴边,又成了变相的“勉励”: “公西先生,我母亲许是因为我当年身死,而以为我不在人世,所以伤心之下才选择避世,你若肯随我出山,共同前去上元国,想来也能更快找到我的母亲。” 提及慈念秋,公西乘几乎没有片刻的犹豫,当即拍着胸脯承诺道: “没问题!有我在,定让你母女二人团圆!” 沈落溪的目的达成,顶着身后公西乘热切的目光追随,如芒在背地走出了梅林。 “娘的魅力还真是不减当年,可惜了,按照惯例,公西先生怕只是爱慕者一号。” 从沈落溪记事起,慈念秋的身边儿便不乏有追随者出没。 若是她猜得不错,想来再往南走走,会在上元国遇着慈念秋更多的“蓝颜知己”。 月色如水,沈落溪忆起从前与慈念秋的日子,脚下的步子不觉更为轻快。 在将要走近竹楼时,她的步子忽地一顿。 “落溪,这大晚上的,你是去哪儿了?这驼山当中地势复杂,你也不怕迷路或是遇着了什么危险。” 苍云瑄的半张脸隐在暗处,眼中的精光不时掠过,恍若暗处蛰伏的毒蛇。 沈落溪没有给苍云瑄半分面子,神色清冷道:“我去哪儿,与你何干。” 苍云瑄似乎早料到会触沈落溪的冷脸,不仅没有生出半分的恼意,嘴角的笑意更是加深了许多。 “落溪,让我来猜猜看,你刚才是不是去见公西先生了?可我记着,你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景国,怎的如今会和这位公西先生关系如此亲厚呢?” 除非。 沈落溪并不是真的“沈落溪”。 “你不必步步试探,你的心思我最清楚不过,我也尽可以提早告诉你,你想要收服公西先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沈落溪答非所问,落在苍云瑄的眼里,更像是心虚之下的欲盖弥彰。 “有你在,公西家族早晚是我囊中之物,不过我现在倒是更好奇另外的一点。” 苍云瑄离得沈落溪更近,一双阴沉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之人的反应: “你到底是谁?真正的沈落溪是不是早就死了?你的魂魄是否寄居在她的体内?” 苍云瑄思来想去,只觉得唯有精怪志中所记载的“换魂术”可以解释沈落溪前后如此巨大的变化。 第三百三十章 巧雀之死 “卫临,将她的尸体扔去后山,再给南疆长老传去密信,说是沈落溪因巧雀蓄意勾引萧越泽而心生妒意,所以才将其残忍杀害。” 苍云瑄看向死不瞑目的巧雀,语气轻松,仿佛死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只随意可以丢弃的猫狗而已。 卫临后背蓦地一僵,却不敢反驳,只能低头应了声“是”。 次日天蒙蒙亮,沈落溪因着一夜的噩梦缠绵而醒得极早。 即使连饮了两杯泛冷的茶水,仍旧未能抚平心底那份莫名的烦躁。 “为何我总觉着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一般……” 莫非是穆行那边儿出了什么变故? 思及此,沈落溪盘腿坐至软榻之上,阖眸掐指。 然而。 卦象显示,江明朗和祁远骞仍被好好地关押在客栈当中,即使周平屡次想要借机生事,都被穆行巧妙地给挡了回去。 沈落溪心念一转,不由想到了同在驼山的苍云瑄,正想再以卦术来探寻一二时,她的精神头忽地有些不济。 “该死,原来明明能每日算两次的,怎的现在算一次都这般的吃力……” 自借着“沈落溪”的这具肉体重生之后,她便隐隐发觉自个儿的生命力仿佛在以极慢,而又不易察觉的速度消逝着。 从玄武秘境闯关成功后,这份异样与无力感便越发得加重。 难道…… 沈落溪的神色渐渐爬上了一层凝重,垂眸看了眼她的掌心,其中的纹路似乎变得更多了些。 “再给我一些时间,起码等到我把该做的事都做完,方才能不留遗憾地走。” 这时。 “笃笃”的叩门声适时地响起。 沈落溪极快地敛去周身外泄的情绪,淡淡地开口道:“进来吧。” “皇后娘娘,主子邀您前去曲觞亭观棋,他现下正与公西先生在对弈。”卫临站在门口处,恭敬地向沈落溪颔首。 观棋? 看来苍云瑄还真是不死心,竟还想着试探她与公西乘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渊源。 “知道了。” 就在卫临作揖准备离去之时,女子清冷的声音再度作响—— “从前的沈落溪已经死了,那些记忆和岁月通通都被埋葬进了皇陵,以后还请唤我一声沈姑娘。” 沈落溪的语调并不算高,甚至没有透出一分着意强调的意味。 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臣服。 半晌。 卫临声线晦涩地应道:“是,沈姑娘。” 当卫临的身影点地跃上房檐,穿堂风拂过,一缕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儿顺着涌向了沈落溪的鼻腔。 卫临常年游走在刀尖儿上,杀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空气中的这缕血腥味却显出些新鲜的气味,很明显是在昨日才沾染上的。 沈落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猛然一变。 “不好!巧雀有危险!” 待沈落溪快步走近巧雀房中时,床榻整齐冰冷,在枕头下塞着一封信。 “溪太医,族中忽然出了些事,我须得先行赶回处理,来日若有缘,我们上元国再会。” 信的内容简短,寥寥几眼,沈落溪便抬起了眸。 “越泽,你看这信的字迹是不是有些古怪?” 寻常女子的字迹大多以清秀婉约为主。 而在她手心儿中的这封信里,写信之人每逢落笔,都会刻意地将笔画放轻。 提笔时似乎因为某些下意识的习惯,不经意间显出了几分锐利刚毅。 “我们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巧雀的字迹如何,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猜……这封信十有八九是伪造的。” 至于伪造之人是谁,无需萧越泽明言,他与沈落溪也已然是心知肚明。 沈落溪沉默了一会儿,声线染上了分明的冷意: “越泽,你趁着我待会儿去曲觞的时候,秘密地去趟后山,那里常有野兽出没,说不定苍云瑄就会将巧雀藏在那儿。” 萧越泽了然,在离去之前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落溪,你万事小心。” 沈落溪无声地点了点头,而后朝着和萧越泽相反的方向径直前去。 驼山深处,曲觞亭。 公西乘手执黑子,不紧不慢地落着棋局。 只见棋盘之上黑子越来越多,苍云瑄的白子渐渐显出了颓势。 “苍公子,这盘棋再怎么下,你都是必输无疑,又何必这般浪费你我的时间。” 说话间,公西乘又吃了一颗苍云瑄的白子。 “公西先生,这常言道,醉翁之意不在酒,我若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就认输了,咱们这么干等着落溪来,岂不是实在没趣儿?” 苍云瑄浑不在意地从棋盒中又取出一颗棋子,尾音一扬,透着危险。 公西乘手下的动作不期然地一顿。 他竟不知道苍云瑄是何时去命人请的沈落溪。 此人的城府,当真是深不可测。 “苍公子,其实我倒是想提醒你一句,有时候算计太过,反而伤身伤神,这人生难得糊涂二字。” 许是因着心神微乱的缘故,苍云瑄趁着公西乘神游思索,反手超了他一颗黑子。 “公西先生,你瞧,那是不是落溪来了?” 苍云瑄如毒蛇般审视着公西乘的神色变化,在如愿瞧见他眼底略过的那抹温和之后,唇角的弧度加深。 他就知道,公西乘对沈落溪的感情不一般。 “苍云瑄,你唤我来此所为何事?不会就只为让我瞧你们对弈吧,依我看,你莫不是染上了什么失心疯,怎的昨夜拦了我发疯还不够,今日还要咬着不放。” 沈落溪开门见山,状似横冲直撞,实则却是在向公西乘发出暗示。 苍云瑄摇了摇头,视线意味深长地在沈落溪与公西乘之间来回打了个转。 “落溪,我不过是怕你一个人在房里憋闷着,所以才找借口让你出来走动走动,你瞧,公西先生见着你,可是喜不自胜呢。” 沈落溪见状,心底暗骂苍云瑄狡诈,面上却仍是一派沉冷之色。 “苍云瑄,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我且问你,你对巧雀做了些什么?她为何会突然不辞而别。” 苍云瑄无辜地摊手,“她贪生怕死想要离开,与我何干?”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吐血昏迷 “客官,这是您要的饭菜,还请慢用。” 小二殷切地端着托盘走近,却在离沈落溪仅有一步之遥时,身子猛地失重,而后向前扑去。 “哗啦”的碎片声传来。 萧越泽不动声色地将右脚收回,面色一派泰然。 沈落溪先发制人,对着浑身沾染油污的小二兴师问罪道: “小二,你这是怎么了?如此冒冒失失的,我们可还赶着时辰要上路呢。” 小二阴着脸,狠狠剜了眼萧越泽所坐的方向,咬着后槽牙回道: “小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这位公子,竟是惹得公子绊了我一下,这饭菜损失了事小,可耽误了客官的正经事,倒是不妙。” 萧越泽闻言,状似不解地转了下眸,“好端端的,我绊你做什么?” 小二冷眼瞧着面前之人那副无辜的做派,眼中划过一道狠厉的杀气。 “也罢,左右今天这顿饭我们是吃不成了,钱呢,我们照付,余下的,就请诸位慢慢收拾吧,我们走。” 沈落溪随意地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作势就要站起身。 “慢着,既是进了这家店,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 小二索性也不再伪装,伸手一拦,凶神恶煞地挡在几人的去路中间。 沈落溪见状,不仅没有显出分毫的意外,反倒是兴味盎然地轻挑了下眉尾。 “看来阁下是想要黑吃黑了,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又或者说……” 沈落溪的语气忽地一顿,意味深长地接着道:“该是说叫你们长老出来。” 小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说话时的模样丝毫不见方才的谨小慎微: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还想求见我们长老,当真是贻笑大方!你既是害的我南疆蛊女身死,自然也该血债血偿!” 沈落溪淡淡地阖眸,沉静的面容上笼着一层淡漠的浮光。 “我只跟你们长老说话,若是她不出现,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这个臭女人!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在小二抽出剑柄要指向沈落溪时,一道有些沙哑的女声适时地作响—— “江离,退下,不得无理。” 沈落溪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妇人身着将要及地的黑色祭袍缓缓走近。 “老身乃南疆第十五代长老南秋月,今日之所以要拦下姑娘,不过是为公道二字。” 与初闻时带着些许沧桑的声线不同,南秋月的容貌昳丽,瞧上去总不过才是三十出头的年岁。 沈落溪微微一笑,浅褐色的瞳仁透着坦荡: “南长老有什么问题尽管直说,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秋月似乎没想到沈落溪会这般爽快,邃也不再兜圈子,凌厉的目光直射向眼前人,问道: “我且问你,巧雀的死,你知不知情。” 沈落溪点头,一字一顿:“知道,但杀她的人并非是我。” 南秋月眸子里的温色极快地褪去,逼得沈落溪更近,“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不是凶手?” 沈落溪不答反问:“敢问长老一句,你是否是收着了苍云瑄的密信,才特意赶来只是为替巧雀姑娘报仇雪恨?” 南秋月见沈落溪大敌当前,还能这般临危不乱之时,不觉对她生出了一丝欣赏。 “我只在两天前收到了一封密信,至于写信之人是谁,我并不清楚。” 世人只知南疆巫蛊之术盛行,却鲜少有人知道,每代长老都会通晓龟卜之术。 在初收到那封密信时,南秋月也不免怀疑来人的用意。 然而。 待她替巧雀连占了三次龟寿壳后,却发现本该坚硬无比的龟壳竟是全部都出现了裂缝。 龟裂,便代表着身殒。 沈落溪看穿南秋月心中所想,缓缓道: “所以长老其实并不确定我是否当真为真凶,却可以肯定巧雀出了事,所以才会日夜兼程而来。” 南秋月不置可否地一笑,眼前的女子远比她想得要更为通透。 却也更难对付。 “长老,别听这个女人的鬼话,她定是想要蒙混过关,依我看,咱们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她要死,那个叫苍云瑄的男人,也得死!” 江离蠢蠢欲动地紧握着手中的剑柄,嗜血的眼眸中尽是闪烁着看到猎物时的疯狂。 “姑娘,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你就是杀害巧雀的人,但是可惜。” 南秋月话锋一转,婉转的语调丝丝冻着人心: “你拿不出证据来自证清白,我倒是可以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也算不枉你我相识这么一场了。” 沈落溪漫不经心地敛眸,语气越发得平静从容:“长老,有时候人多也不一定就能够真的胜。” 话音未落,方才还志得意满的众人竟是倒了三分之二。 南秋月望去,只看到众人口中皆不断往外渗着白沫,似乎是中了什么毒。 南秋月的神色剧变,镇静之色不再,破了音喝道:“你这女子果真阴险狡诈!你是什么时候下的毒!” 明明在沈落溪一行人进了这酒楼后,她便一直在暗处观察。 按理来说,沈落溪是没有任何机会下毒的。 “长老,你们露出的破绽实在太多了,我才刚进酒楼,便觉察到了不对劲,为求自保,我只好驱动我这玫瑰发簪间藏着的九肠粉了。” 九肠粉无色无味,如同花粉般,只需要风轻轻一吹,再加上日光这么一照,便可发挥出十成十的作用。 即便是屏住呼吸,这粉也会顺着耳道侵向大脑,防不胜防。 “放心,这九肠粉不会要了你们的命,最多就是一个时辰之内如植物人般不能动而已,我们就先走一步了,长老,咱们后会有期。” 沈落溪抬手打了个呵欠,就在转身之际,倒在地上的江离挣扎着将淬了毒的箭弩对准了毫无防备的萧越泽。 “萧越泽!小心!” 沈落溪未做多想,在那箭弩要正刺入萧越泽的心脉时,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推。 尖锐的箭弩深深刺进她的肩颈处。 喉头的血气翻涌,沈落溪终是忍不住,呕出了一大口黑血,随即失去了意识,陷入混沌。 第三百三十六章 苏醒 萧越泽冥冥中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巧瞧见沈落溪眼睫上下颤动的模样。 “落溪,你是要醒了吗?你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他的声线低沉而温柔,黑眸中更是盛着炽热的情意。 沈落溪睁开朦胧的双眼,在最初的不适感过后,她转过眸,刚好可以看到萧越泽英挺的鼻梁。 “水……” 沈落溪才发出一个轻弱的字音,萧越泽便极快地起身。 一眨眼的功夫后,他捧着一盏温水,小心地凑近她的唇边。 “落溪,你靠着我,这样你多少能轻松些。” 沈落溪无声地点头,顺势靠在男人坚硬的胸膛间。 待到一盏温水下了肚,她干涸的唇瓣才终于染上了潋滟的光泽。 “越泽,我是不是睡了很长时间,南秋月他们呢,现下可是被关了起来。” 按照计划,沈落溪本该在一天后就醒来的。 但因着实验室数据出现了一些偏差,她便只能耐心地待在睡眠舱中,等待时空再次链接。 “你睡了有整整三日,幸好你没事,南秋月被公西先生关在了后院,她的手下也被关了起来,并无人逃脱。” 萧越泽替沈落溪撩去额间散落的秀发,深深的目光中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 两人说话间,公西乘听到了动静,当即从睡梦中惊醒。 他一脸喜色地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太好了!落溪,你可算是醒过来了,你现在可还觉着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沈落溪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笑意清浅: “我都好了,你们尽管放心就是,以我现下的体格儿,活到一百岁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睡眠舱不仅修复了她的丹田溃败之象,更是意外解开了她与苍云瑄之间种下的生死蛊。 如今沈落溪的体内四处皆流淌着日月精气,神识当中的医药空间更是升了一阶。 “那就好,那就好啊!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年轻人叙旧了,书艺,咱们先回房去歇息吧。” 公西乘在确认了沈落溪果真安然无恙后,便识趣儿地提出先行告辞。 书艺见状,眼底虽拂过一丝不情愿,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跟在公西乘身后,默然离去。 “越泽,你先放开我,我体力已然恢复了大半,无须你再这般抱着我了。” 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萧越泽仍旧保持着环抱沈落溪的姿势,气氛越发得暧昧。 她轻轻挣扎了两下,不想来自男人的桎梏更紧。 无奈之余,心底又不觉生出了些暖意与淡淡的甜。 萧越泽的下颌贴向沈落溪的后脑勺,沉声道: “落溪,我害怕我只是做了一场梦,等我醒过来,你便又昏睡过去了。” 沈落溪在古代虽是处于昏迷状态,但对外界发生的事儿却了如指掌。 包括萧越泽涉险去为她求来雪灵芝。 “放心吧,我的身子都好全了,生死蛊也已然解开。” 话音落下,萧越泽先是怔了怔,而后用了些力气,扳正沈落溪的肩颈,直勾勾地盯着她追问道: “真的吗?可巧雀不是说过,这生死蛊是无药可解的,怎的你昏迷了一场,这蛊就解开了?” 莫不是…… 萧越泽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对上沈落溪笑而不语的眼神,眸中的亮光转盛。 现下生死蛊已解的事儿只有他与沈落溪知晓。 而苍云瑄必然还在一心盘算着借生死蛊来掣肘沈落溪。 “到时我们就且看着,苍云瑄是如何自掘坟墓的吧。” 沈落溪才刚苏醒,与萧越泽又说了一会儿话,困意便再度袭来。 “我先歇息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我要见南秋月。” 捂着唇打了个秀气的呵欠,沈落溪惺忪地阖上了那一对儿水眸。 连萧越泽究竟是何时离去的,也未有所觉察。 翌日。 后院厢房,南秋月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微微抬头。 在瞧见来人竟然是沈落溪时,她的眼中掠过一抹错愕。 “你那日不是中了江离的箭弩么?怎的恢复会如此之快?” 沈落溪不甚在意地勾了勾唇角,坐在南秋月的对面,朝着窗外看了两眼道: “吉人自有天相,我命不该绝,自然是好的格外快些,你是不是以为我今日来找你,是要杀了你。” 女子的直白让南秋月不禁侧目。 她冷着脸将头偏向一侧,音色冷然,却透出几分桀骜和不屈。 “那日江离试图对萧越泽不轨,结果被反杀,如今我又成了你的阶下囚,你是要杀,还是要剐,我南秋月都绝无怨言,但唯有一点,巧雀的死,我南疆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然而。 南秋月的话音落下许久,都未得到来自沈落溪只言片语的回应。 她下意识地望去,只见窗棂中伸进来的光线打在沈落溪颜色浅淡的眸间,其中的透亮仿佛能一眼就看穿人的心思。 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我不会杀你,江离既已身死,咱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我会带你一起去上元国,让你知道真凶究竟是谁。” 南秋月闻声,眉眼浮上了一层若有所思。 她此行本就是为速战速决,身为南疆长老,她是不可在外长时间逗留的。 “南秋月,其实你若是怕了,我也可以现在就放你离开,只是可惜了一点,巧雀的仇怕是……” 沈落溪点到为止,拖长的尾音像极了鱼钩,正不断动摇着南秋月的心智。 片刻的功夫后。 南秋月下定了决心,掷地有声地开口: “好,我随你一起上路,若你真能助我替巧雀报仇,以后你就是我南疆的座上宾!” 同南秋月顺利达成协议后,沈落溪脚步轻快地走出房门。 树荫下,萧越泽颀长的身影安静地立着,“可是都商量妥当了?” 沈落溪笑着轻点了下头,“她答应了,咱们待明日就出发,争取在日落前就回了客栈。” 听到话末,萧越泽用舌尖顶了顶腮帮。 回到客栈,可就又要见到穆行了,到时又少不得同他“争风吃醋”。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真假沈落溪 怒喝间,周平试图将右掌叩向书艺的肩头。 书艺身形轻巧地旋了一圈,堪堪避开了周平的进攻,而后朝他的面门扔了枚催泪丸。 待周平费力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早已不见书艺的人影。 周平直觉其中定然有鬼,思忖了片刻后,转身直奔向二楼穆行的房间。 “穆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周平行色匆匆地推门而入,在瞧见又一个沈落溪稳坐于房中时,警惕的目光顺势打量向她。 “沈落溪”不经意间抬眸,与周平相对视了一眼后,眼珠子便有些慌乱地向下瞥去。 周平见状,瞳孔骤然一紧。 眼前的这人,也是假冒的! “怎么了周平,出什么事了,至于这般紧张模样。” 穆行老神在在地替自己倒了杯温茶,似乎并不将周平的话放在心上。 周平试探性地开口道:“穆先生,方才我看到有人冒充溪太医从客栈中离开,那人的武功高强,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您看……” 穆行闻言,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沫,不甚在意地笑了声。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看到了就当作没看到,这是我与溪太医商议过后故意使出的障眼法。” 周平的揣测得以验证,当即兴奋地朝前走了几步,追问道:“敢问穆先生可是要用假的溪太医来迷惑上元国那边的人,咱们好金蝉脱壳?” 穆行递给周平一个孺子可教的眼色,又嘱咐了一句: “为保周全,真正的溪太医会和我们在一块儿,咱们等前面九位分身出发后再行上路,这件事万万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否则……” 周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保证:“穆先生放心,我的嘴最严了!我这就去通知手底下的弟兄准备。” 周平以为窥得了内里的天机,从穆行房里出来,便马不停蹄地将密信传了出去。 穆行负手站在窗前,望着那只从后院飞起的信鸽,眼底的思量变得越发高深莫测。 傍晚时分。 第九位戴着人皮面具的“沈落溪”已经离去。 周平坐在大厅里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正主露面,不免又生出了些不妙的预感。 “穆先生,太阳快落山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启程了?快让溪太医下来,咱们好躲开追杀,继续上路啊。” 穆行扬起一抹笑意,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真正的溪太医已然出发了。” 周平大惊,眼中的不可置信几乎要化为实质。 该死!穆行竟然敢骗他! 强压着被戏弄的不快,周平咬着牙追问: “那溪太医究竟是第几位出发的,属下怎么一直都没瞧出来呢?” 穆行侧目看了眼面色不善的周平,眼底的情绪耐人寻味。 “周平,溪太医什么时候出发的,对你来说很重要么?你只需要知道,溪太医会安然无恙地抵达上元国,而我们则是负责吸引敌人全部火力,这就够了。” 一番话说罢,周平的脸色早已没法儿用难看来形容。 穆行“贴心”地摆了摆手,示意周平先行退下。 沈落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穆行身后,眼眸微阔道: “他现下怕是急着去传新消息了,咱们这局棋,算是胜了大半。” 上元国的人只会兵分数路去追踪那些所谓的“分身”。 而对于真正的正主,反倒会以为仍是障眼法。 沈落溪更可大摇大摆地启程,且必定无人来追,安然无恙。 穆行扯出一抹轻快的笑弧,“方才我又算了一卦,卦象大吉,途中的这些波折总算是要都过去了。” 而待到了上元国,真正严峻的较量才会开始。 沈落溪眼眸中的坚定之色渐渐浮现。 这次,她一定能找到慈念秋! 半个时辰后。 周平如丧考妣地立在客栈外,听着动静抬头,只是扫了眼沈落溪的脸,便又懊丧地移开了目光。 新消息虽是被他给成功送了出去,但到底仓促,周平总是心有不安。 “周平,你去驾马车吧,一会儿发生变故时,切记要护好溪太医。” 穆行的吩咐从头顶传来,周平的眼中划过厌恶,面上却虚伪地作揖答应道:“属下遵命。” 沈落溪光明正大地坐进马车当中,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窥探的视线。 队伍启程,周平一边儿驾着马车,一边儿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在行至一处人烟稀少的官道上时,数千位黑衣刺客从半山腰直逼而下。 穆行一声令下,缓缓拔出剑身,喝道:“所有人!给我杀!” 因着队伍分散的缘故,沈落溪今日所带的人马不过只有三十余人,眼瞧着就要被团团包围,周平瞅准时机,借着打斗的契机,忙向为首的黑衣人提醒道: “咱们中计了!这里面坐着的根本不是真的溪太医!太子和祁将军也都不知所踪,你们快去追其它的队伍,莫要让他们给跑了!” 黑衣人闻言,却是有些将信将疑,又见那架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原地,眼中凶光闪烁。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能放过一个,小九,你带人分别去追那九支队伍,他们本就人少,咱们的胜算极大,记着,留活口!” 被唤作“小九”的黑衣人领了命,哨声落下,大半的黑衣人随即撤退。 沈落溪安坐于马车中,随意掀开车帘的一角,眸心的锐利转深。 现下外面的黑衣人只剩不到三分之一,该是他们收网关门打狗的时候了! “我奉劝阁下一句,你若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尚且还来得及。” 女子清泠的嗓音透过遮挡严实的轿帘,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离开?我们今日来,就是要斩草除根,乖乖受死吧!” 黑衣人说着提起剑,足尖用力一点,直直地朝轿帘背后刺去。 “蝼蚁之辈,果真是不自量力。” 沈落溪反手射出数道泛着寒光的银针。 黑衣人还未来得及挣扎,便觉银针入喉,下一秒毒素极快地蔓延至他的全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周平,你可知罪?” 第三百三十九章 抵达上元 周平对上沈落溪黑白分明的眸子,后背猛地一凛,仍嘴硬为自个儿辩驳道: “小的不知错在何处,还请溪太医明示,若是因小的保护不力而使得您差点遭了贼人刺杀,小的甘愿领任何责罚。” 沈落溪手下的云家军一向赏罚分明,彼此间更是过命的交情。 眼下见沈落溪身为一个“外人”,竟越俎代庖地问罪周平时,不免有人往前站了几步,抱起了不平: “溪太医,我等的确是奉穆先生的命令来护送你等前往上元国,但你这般责问周平,是否有些苛刻了呢?” 沈落溪闻声望向说话之人,面色沉静,并未显出一丝的不耐烦。 这人她是见过的,为人最是忠厚。 只是他不懂变通,有时太过实心肠,总难免被人所蛊惑利用。 “你就是奇风吧,你可知我因何而问罪周平。” 奇风似乎没料到沈落溪竟是知道他的名字,眼底的惊诧掠过,梗着脖子道: “我的确不知,但凡事尽有穆先生主持大局,溪太医还是少插些我们云家军内部的军务为好。” 穆行在旁边儿瞧着愣头青似的奇风一口一个云家军,额间的黑线落的更重。 若是他知道了眼前的人就是将军,依着奇风的性子,怕不是要当场以死谢罪。 穆行适时地开口,为沈落溪撑腰道:“无妨,溪太医是我的知己好友,我信得过她,奇风,不得无礼,速速向溪太医道歉。” 奇风听罢,虽心仍有不服,却还是照着穆行的命令,向沈落溪抱拳行礼: “溪太医,我是个粗人,说话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沈落溪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而后转向周平,眉目间自是一派波澜不惊。 “周平,你这上元国奸细做的可还舒心?今日如果不是我和穆先生联合设计了这场局,只怕你还要继续助纣为虐。” 遮羞布被她毫不留情地扯下。 周平见大势已去,仰天大笑了两声,怨憎的目光如刀子般剜向沈落溪。 “他们说的不错,你果然是个难缠而又极为聪明的女人,我只恨我一着不慎,竟然中了你摆出的迷魂阵,不过,你以为凭着你一人之力,就能缓和两国之间的关系么!你简直就是在痴心妄想!” 沈落溪静静听着周平长篇大论似的宣泄,如画的眉眼光影流转。 “有些事成与不成,总是要亲自做过才知道,我虽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扭转乾坤,但……” 沈落溪转过身,视线从众人的面上掠过,泠然的语调中字字铿锵: “上元国屡屡挑衅而不知悔改,若我们一味以德报怨,如何对得起那些冲锋杀敌死去的将士们! 我去上元国走这一遭,是为了社稷安康,更是为了他们的英魂瞑目!” 尾音落下,四周陡然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奇风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恍惚中竟透过沈落溪瞧见了当年将军的几分影子。 穆行温柔地笑开,果然沈落溪无论变成何种模样,唯一不会变的,便是流淌在她血脉里的那份赤忱。 萧越泽专注地凝向沈落溪,眸底翻涌着最为温柔深沉的爱慕。 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再看向沈落溪的目光中充斥着深切的敬佩。 “溪太医说得对!如此胸怀,我等佩服!” “周平!你背叛云国,为虎作伥,该立刻就地正法!” …… 最终,周平被一记断肠散送得归了西。 队伍在简单地整顿过后,重新启程。 昔日午时,沈落溪一行人成功抵达上元国的都城——洛京。 与云国淳朴的民风不同,洛京的女子要更为大胆火辣些。 沈落溪扫了一眼,只见闹市街头经过的女子大多数以束腰勾勒曲线极分明的骑装,又或是汉唐时的低胸襦裙。 只需要稍稍一低头,便是傲然的风景映入眼中。 穆行生得儒雅,今日身着白衣,此刻更如鹤立鸡群般教人挪不开眼睛。 “穆先生,你似乎很受洛京姑娘们的青睐啊,你说……会不会她们直接将你绑回家,做那压寨夫婿啊?” 穆行对上沈落溪明显是在幸灾乐祸的神色,语气无奈地低声道:“将军,你就莫要在这儿调侃我了,早知道如此,我就该学着点儿小公爷了。” 原本在将要抵达洛京城外时,萧越泽一反常态地喊了停,美其名曰说是要去更衣。 待他回来后,却是摇身一变从翩翩贵公子变成了灰头土脸的糙汉。 穆行再看向一旁环抱着手臂看好戏的萧越泽,心底直呼老马失蹄。 “将军,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寻一处落脚之地为妙,就莫要在此处继续逗留了。” 说话间,穆行的怀里已然被丢来数十方沾染着香气的手帕,各样的秋波更是恨不得将他淹没其中。 闹市街头本就狭小拥堵,如今因穆行的出现,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为免太过招摇,沈落溪身形灵活地挤进人群正中央,将不堪其扰的穆行解救了出来。 待避至胡同口中,萧越泽沉吟了几秒,建议道: “落溪,我父亲在落京有一处私产,位置隐蔽,只有我与他知晓,不如我们就暂时住在那儿,如何?” 沈落溪瞥了眼仍心有余悸的穆行,莞尔一笑,“如此自然是最好的,等明日早朝散去后,我会易容潜入宫中,到时……” 她的话还未讲完,萧越泽便先一步自告奋勇:“我随你一起去,我在上元国是生脸,想来是不会教人发觉的。” 穆行回过了神,食指反指向自己,问道:“那我呢?” 沈落溪理所当然地勾起唇角,“自然是留在宅子里等我们回来。” 穆行三国之内都颇有盛名,见过他的人数不胜数。 即使易容,依旧会被熟识他的人瞧出破绽。 穆行品出沈落溪未尽的言外之意,虽无可奈何,却也只能认命行事。 次日,掐着散朝的节点,趁宫门人来人往之际,沈落溪与萧越泽各自以侍卫装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其中。 第三百四十章 上元九千岁 侍卫当值每隔一个时辰便要换一次班,沈落溪走在队伍最末。 经过其中一道宫门时,一道跋扈阴柔的男声凭空传来: “前面的那队侍卫,你们先停下,九千岁有话要问你们。” 九千岁? 沈落溪的眉尾盎然地向上一挑,而后借着低头时的余光,望向宫门里侧那座华贵的轿辇。 在皇宫,寻常只有嫔位以上的妃子,又或是帝后太妃,皇子公主才有资格坐轿辇。 可如今端坐在那轿辇上的人却是一位太监。 看来。 这位九千岁可当真是不一般啊…… 侍卫长一路小跑至轿辇前,神色谄媚:“九千岁,您找我是有什么吩咐吗?小的悉听尊便。” 九千岁状似随意地掀起薄如蝉翼的轿帘,遥遥一指道: “我记着侍卫值守的规格每次皆是十五人,怎么好端端的,今天变成了十七人呢。” 话音落下,侍卫长先是一怔,不敢相信似地背过身仔细数了一遍,脸色剧变。 “小六,今天当值的人名册给我!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敢在这儿浑水摸鱼!” 众人面面相觑,周围的气压降至最低。 九千岁向来杀人不眨眼,若是今日那两个贼人落到了他手里,只怕千刀万剐都算是痛快的死法。 想到刑狱司的一百二十余种的死法,众人的面皮绷得越发紧。 “怎么办。”萧越泽无声地望向沈落溪,握着剑柄的手缓缓缩紧。 沈落溪递给萧越泽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唇侧的戏谑加深。 如果真能拿出正式当值的名单,那被唤作小六的侍卫又为何会是一脸苦色? “小六!你聋了?名册呢?拿过来!” 侍卫长顶着头顶愈重的威压,气急败坏地冲到小六跟前,“名册是没有拿,还是根本没有?说话!” 小六的头低得几乎要挨到胸前,蚊声道: “今日陛下要去秋猎园驯虎,得力的侍卫尽数被抽调去了,余下的都是小的好不容易才从各宫里搜罗出来的。” 侍卫长听罢,又急又怕地甩了小六连着三记响亮的耳光。 就在他的手臂高高挥起,正要落下又一巴掌,九千岁嗓音惫懒地开口道: “行了,你光打他有什么用?你们都抬起头来,让本千岁瞧瞧。” 沈落溪半垂着眼仁,明显察觉到那道如毒蛇一般黏滑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格外久。 九千岁斜倚着一侧的轿辇扶手,俊美的容颜雌雄莫辨:“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当差的。” 沈落溪闻声抬眸,正撞进九千岁似笑非笑的眼底,往前一步,回道: “属下是太子殿下宫里的,贱命张晋。” 太子?江明朗? 九千岁的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你倒是会挑主子,不过想来,咱们尊贵英勇的太子殿下很快就要回来了。” 沈落溪滴水不漏地回了句“千岁说笑了”,心下却是又生出了旁的计较。 看样子,这位九千岁和江明朗似乎不大对付呢。 或许,将来她同上元帝君谈判的时候,还能用得上他…… “你模样生得也算伶俐,以后就跟着本千岁吧。” 沈落溪的嘴角有些无语的抽搐了一下。 就她现在顶着的这张脸,怕是随便扔进一个人堆儿里,都再也找不出来的那种。 “九千岁厚爱,只是属下终归是太子殿下的人,若是不知会他一声,怪罪起来的话,属下担待不起。” 沈落溪一番话说得漂亮。 听着是在推辞,实则是不着痕迹的试探。 九千岁瞧穿沈落溪的意图,却没有拆穿,一对儿妖异的凤眸中探究之色涌现。 “太子那儿,待他回来,本千岁自会跟他打声招呼,如此,可放心了?” 沈落溪思忖了几秒,又摇了摇头,指着身侧的萧越泽,得寸进尺道: “九千岁那儿想来也不差多一个人的饭碗,我这兄弟和我一样在太子的宫中当差,不如千岁一并收下,如何?” 一旁的赵海瞧见沈落溪居然敢跟九千岁摆起了架子,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跟在九千岁身边儿伺候也有一年的时日了,这位主儿最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上一个有胆子和九千岁讨价还价的人,如今坟头草可都有三尺高了! 一眨眼的功夫,赵海已经想好了沈落溪上百种可能的死法 谁成想。 九千岁一言难尽地瞥了眼萧越泽,破天荒地点了头同意:“这个看着蠢笨了些,不过买一送一,倒也无妨。” 萧越泽被扣了顶“蠢笨”的帽子,眼神变得比方才更幽暗了些。 看在九千岁是个不折不扣的太监的份儿上,他忍! “九千岁英明,您先去忙您的正事,属下当完值,就去寻您报道。” 沈落溪笑吟吟地同九千岁挥了挥手,说话时的语气稀松平常,全然没有半分的畏惧。 赵海见状,脸上的表情更是如同活见了鬼一般。 轿辇远去,侍卫长神情玄幻地眨着眼,堪堪从坐过山车似的跌宕起伏中回过神。 “那个,你是叫张晋对吧?往后你跟着九千岁,可算是攀上了高枝儿,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咱们这些个旧日的兄弟。” 沈落溪游刃有余地应付道:“侍卫长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没有你的栽培,哪有今日的我,凡事儿都好说。” 侍卫长闻言,越看沈落溪越觉着满意,当下手一挥,免了她与萧越泽的当值。 待侍卫队伍远去,萧越泽盯着四周的动静,声线染着几分复杂与不解: “落溪,那个九千岁看着不像是泛泛之辈,为何他在知道你是江明朗宫里的人之后,便不再追问?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沈落溪的脑袋稍稍一偏,带着些悠然散漫,“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也是想进一步试探我们究竟有几斤几两,这原本就是一场局中局。” 她在做戏,九千岁自然也能与她虚以委蛇。 不过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那……落溪,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刚才我听小六说,上元帝君去了秋猎园,不如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第三百四十一章 驯兽 萧越泽的提议正合沈落溪的意。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径直朝着东南角的秋猎园走去。 走近秋猎园,猛兽发性时的嘶吼声与惊慌逃窜的呼救声交织在一起,显得诡异又刺耳。 “这个狗皇帝竟如此丧心病狂,以诱惑猛虎来追击无辜瘦弱的小太监!” 透过猎园外的高墙围栏,沈落溪清楚地瞧见被追逐的小太监面色惨白,体力已然逼近边缘。 这时。 坐在上首看戏的上元帝君似乎仍嫌不过瘾,随手一指,命令道: “你去那个小太监背后绑一块肉,记着,肉要最新鲜最嫩的。” 被指到的御前太监康聪听罢,三魂被吓散了七魄。 为了防止猛虎伤着上元帝君,他们提前三日便不再喂它任何食物。 若此时将肉放在它跟前,那被追的人岂不是要跟着被撕成肉沫儿?! “奴……奴才遵旨。” 康聪手里提着一块肉,硬着头皮走进围场。 “康公公,小的求您了,放我一条生路了,我当真是跑不动了。” 小太监哀求地看向康聪,干裂开的嘴唇更是没有一丝的血色。 “不是我不想救你,这是陛下的吩咐,不过这肉已经有些腐败了的,想来那猛虎应当不太爱吃。” 康聪手下的动作系得缓慢,直至上首传来帝君不耐烦的催促声,他才无奈地一步步起身离去。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余下的,就只能看这小太监的命数如何了。 猛虎被重新放了出来,湿漉漉的鼻子一嗅,便疾驰着朝小太监所在的方向飞扑而去。 “啊!救命啊!” 小太监挣扎着想要逃跑,裤脚却是教猛虎死死地咬住,动弹不得。 就在小太监的腿快要被咬断之时,一记银针以极快的速度刺向猛虎伸出的舌头当中。 下一秒。 刚才还恨不得立刻把小太监拆吃入腹的猛虎,现下僵硬地张大嘴,口水顺着齿的缝隙淌下,姿势莫名的滑稽。 “康聪,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那老虎好端端的不动了?” 上元帝君正看到兴头上,不想等了半天,竟是什么都没发生,眸色当即阴得越发厉害。 康聪隐晦地瞥了眼银针飞来的方向,却是暗暗松了口气,而后小心地答道:“许是猛虎因这会子天气太热,不大爱动弹了。” 本以为上元帝君会就此作罢,谁料他的视线一转,饶有兴致地开口道: “既然这老虎不行了,不如就把那只雪豹放出来吧,它的速度可是要比最上等的汗血宝马还要快上十倍不止的。” 雪豹乃是江明朗早前为博上元帝君欢心,特意命数百名精壮武士从北疆生擒了来的。 据说光是为了捉住这只雪豹,就死了足足上百人。 甚至平日里隔着铁笼来喂养这雪豹的宫人,也已被活活咬死了五六个人。 当用玄铁铸就而成的笼门打开,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豹子步步逼近。 天边儿的太阳也在此刻被淹没在阴沉沉的乌云中,围场内的气氛骤然转为肃杀。 小太监绝望地闭上了眼。 可不知为何,想象中的剧痛并未落下,耳畔适时传来上元帝君的责问—— “你是何人?竟然敢擅自闯入秋猎园,该当何罪!” 沈落溪莞尔一笑,态度不卑不亢,“属下乃是九千岁身边儿的张晋,特奉九千岁的令来为陛下驯兽。” 提及到九千岁的名字,上元帝君的面色明显缓和了许多。 他上下打量了眼沈落溪,语气轻蔑:“这雪豹可不是一般的猛兽,就凭你?也能驯服得了它?” 现下沈落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是教那雪豹定在原处,一动不动的模样。 沈落溪轻轻抬眼,却是看向那头近在迟尺的雪豹,气场傲然: “能不能行,陛下待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好,既然你这么胸有成竹,朕就给你个机会,让这豹子动起来,让朕瞧瞧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沈落溪颔首应了声“是”。 萧越泽带离小太监退出围场,在经过沈落溪身侧时,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沉声提醒道:“你小心些。” 虽说他的将军本就是万里挑一的驯兽师,曾经徒手驯服了一只烈性极强的酋耳。 但那终归是三年前的事了。 沈落溪递给萧越泽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余光目送着他们离去后,她的嘴角半勾,周身那种可睥睨一切的轻狂骤然迸发。 雪豹的穴道解开,仰天长啸,那双泛着幽光的眸子里充斥着对沈落溪的忌惮与凶狠。 一人一兽彼此对峙,似乎一触即发。 暗处,赵海心有余悸地转头望向缄默不语的九千岁,问道: “九千岁,这张晋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哪里能制服得了雪豹,定然是一时糊涂了!” 原本九千岁在允准了沈落溪要去当值后,便要回提督府的。 可走到半路,又忽地变了主意。 赵海原先还奇怪,等跟着九千岁到了这秋猎园外,才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看来。 九千岁是极为看重这个叫“张晋”的侍卫的。 这么想着,赵海又殷勤地劝道:“陛下一向对您的话言听计从,您若张了口揭过此事,他必然是会应允的,不如……” 不等赵海把话说完,九千岁微微一笑,透出几分邪魅的气息。 “不必,本千岁倒是很好奇,她会用什么法子来驯服雪豹。” 围场内,雪豹的耐性告罄,猛蹬了下后腿,嘶吼着先发动了进攻。 沈落溪身形轻巧地往旁边一闪,又回头一望:“过来追我啊,你怕不是就这点儿能耐吧?” 雪豹虽听不懂人话,却也能感知到眼前之人的挑衅,当即更是用了十成的力去再度进攻。 然而。 每当雪豹的爪子就要抓到沈落溪的衣角时,她总能用各种姿势避开。 数个回合后,雪豹吐露着舌头,原先高高耸立的耳朵也瞬时耷拉了下去。 反观沈落溪依旧游刃有余,面上连一滴多余的汗珠都不曾渗出。 “你若是肯乖乖听我的话,我就带你离开这秋猎园。” 第三百四十三章 千岁过往 听到沈落溪话末的反问,九千岁眉峰间蕴着的兴味转为深思。 眼前的这个人,未免太过聪明。 今日他不过才与她见第一面,她便已看穿了他三四分的心思。 若能成为盟友,自然是如虎添翼,他想报的仇也必将指日可待。 可若她站在他的对立面,还是要尽早除去,以绝后患才好。 九千岁心下的盘算与审量来回交织,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地应答道: “你既说是一条船上的人,总该拿出些诚意来,否则空口无凭,本千岁也不好信你。” 沈落溪微微抬起下颌,身前双手交叠的动作恰到好处。 “我在医术方面也算是略通些皮毛,方才雪豹袭击陛下时,我无意中把到了他的脉搏,似乎其中有一味千机子的药物潜藏在陛下体内。” 千机子乃治病良药,可明目护肝,但要是和雪茯苓一起普皖,那便是毁人精气根本的慢毒药。 若剂量把控得当,平常太医请平安脉的时候,是压根儿查不出来的。 九千岁凌厉的眸光中缓缓浮上了一层杀意,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除了千机子呢,还有什么。” 沈落溪泰然一笑,无声地启唇:“雪茯苓。” 九千岁沉静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视线往一旁的萧越泽转了一圈儿,又落回到沈落溪的身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 有如此胆色谋划,且医术这般高超的人,断断不可能只是江明朗宫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那么简单。 除非。 她就是那位以太医之身坐镇军中,生擒了上元国太子,又扶持云国新帝登基的使臣! “九千岁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沈落溪稍稍顿了顿,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今日我进宫一趟也是累了,等过两日再来拜访,告辞。” 说罢,沈落溪便与萧越泽转身离去。 只给九千岁留下一对儿风轻云淡的背影。 洛京城郊。 穆行记挂着沈落溪的安危,听到似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当即快步从前厅里走出。 “将军,你回来了,今日进宫可有什么收获,快喝杯茶润润喉。” 穆行倒了杯七分烫的茶递与沈落溪,至于她身后的萧越泽则是被他忽略了个彻底。 沈落溪饮了大半茶水,才开口吩咐道: “穆行,你让手底下的人去查一下上元皇宫里的那位九千岁,他不是等闲之辈,或许将来还能帮上咱们大忙。” 九千岁? 穆行凝神细想了一下,试探的语气里含着几分莫名的笃定开口道: “敢问将军,那位九千岁的长相是否阴柔俊美,为人亦正亦邪,而且上元帝君很是仰仗他?” 沈落溪点了点头,“看起来,你似乎认识他?” 穆行轻笑着勾起一侧的唇角,眼眸半眯着,“算是半个熟人吧,昔年我曾经在街头给过他一百两银子,他也是个可怜人。” 九千岁本名谢尚锦,穆行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因父亲的二十两丧葬费而跪在闹市街头,只为卖身葬父。 许是因着谢尚锦模样长得俊俏,引来了城中最好男风的周员外。 “当时围观之人众多,却无人一人敢出声阻拦,我正好路过,就教训了那周员外一顿。”穆行提到谢尚锦,语调里更多蕴着的是唏嘘。 他本以为那一百两足够谢尚锦在安葬了父亲以后,可以做个小买卖养家糊口。 谁料,谢尚锦竟是会进了宫,做了那首领太监。 沈落溪倒是没想到看似乖戾的九千岁还有这么一段儿过往,看向穆行,只听他接着往下道: “谢尚锦曾说过他是家中独子,母亲难产而死,父亲又意外夭亡,按纲常伦理来说,他这颗独苗是要延续香火的,为何会走这么一条不归路?” 穆行的疑惑正是沈落溪的不解之处。 短暂的思忖过后,她那对儿盈亮的眸中浮上了点点星光: “穆行,等过两日有空了,你跟我进宫,我原先还计划着待谈判的时候再向谢尚锦表示我的诚意,如今有你在,倒是省去了其中很多的麻烦。” 穆行不无应允地点头应了下来,浅漾的唇侧笑意久久不散。 萧越泽在旁边异常安静地伫立着,人皮面具已然取下,那张轮廓深邃的俊容却是隐藏在光影明灭中,渗出莫测的情绪。 沈落溪与穆行议完事,一扭头,才后知后觉她方才似乎冷落了萧越泽。 “你随我回房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清泠的女声落下,顷刻间便让刚刚还郁色难解的男人脸上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好,你无论给我什么东西,我都是喜欢的。” 若是萧越泽身后有条尾巴的话,只怕现在他恨不得立刻翘上天! 穆行在旁边冷眼瞧着萧越泽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模样,心底更多的是酸涩。 他还真是羡慕萧越泽,可以光明正大地吐露心声,表示情意。 趁着清冷的月色,两人相依偎着出了前厅,去到潇湘苑,沈落溪从妆奁最底层摸索出了一个绣着翠竹的香囊。 “我见你这几日总是时不时咳嗽,所以特意在这里面放了地骨皮,沙参,黄岑,青薄荷,还另外加了一味依兰花,想来你佩戴上以后,咳嗽能够好一些。” 沈落溪并不擅女工,这上面的竹叶纹样她绣了又拆,改了又缝,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十日的功夫,才勉强能送的出手。 “落溪,我……” 萧越泽的嗓音蓦然变得有些干涩。 沈落溪见状,以为他是觉着那竹蚊的针脚粗,偏过头不去瞧他,闷闷地道:“你若不喜欢这个绣样,改日我寻个绣娘来重新给你缝一个就是,你不必如此为难自个儿。” 轻快的笑声从男人的胸腔深处溢出。 下一秒。 他用力将沈落溪抱入怀中,掌心凝着炽热,一字一顿,郑重地道: “落溪,我特别喜欢这个香囊,你能给我绣,我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舍得嫌弃,你放心,我必定日日佩戴,片刻都不敢离身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一览芳泽 萧越泽用心诉说着自个儿的想法,低沉的声线里仿佛含着无尽缱绻的情意。 沈落溪伏在他的肩头处,一颗许久未曾起过涟漪的心渐渐跳得又重又快。 这时。 萧越泽忽地站直身子,黑眸定定地注视着沈落溪:“落溪,我可以吻你吗?” 沈落溪闻言,那张向来沉稳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上第一次浮上了羞窘之色。 这个呆子,想亲直接亲就是。 怎的还这般直白地说了出来? 她若回个“可以”,岂非显得她太过不矜持。 可若说“不可以”,沈落溪心底却也是有几分微妙的情绪在作祟。 “也罢,是我唐突了,落溪,你莫要放在心上,我……” 萧越泽见沈落溪垂着眸子不语,以为她是生了气,正绞尽脑汁地想要用话来弥补,不想女子清泠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花前月下,一览芳泽,倒也无可厚非,我自然是愿意的。” 沈落溪说这话的时候,颊侧泛起了淡淡的粉,在烛光的照映下,更显出迷人与朦胧。 萧越泽得到鼓励,周身流动的兴奋和热意一齐朝着头顶涌去。 他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当微凉的薄唇印在那对儿他朝思暮想的粉唇上时,他越发得想要再进一步。 沈落溪的手掌下意识地抵在萧越泽的胸膛前,却又在男人极尽温柔的攻势下渐渐失了理智。 两人颈项交缠的影子被倒映在窗户上,屋内气氛正好,甜蜜得似要流油。 屋外,穆行站在院门口,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穆先生,要不我还是明日再来寻沈姑娘吧,现在若是进去,怕会打扰了她与萧公子。” 在沈落溪要做局迷惑周平之时,南秋月自告奋勇站了出来,做了沈落溪九个分身中的其一。 在今日晚间她才顺利避开上元国刺客的追捕,又顺着沈落溪提前交代过的暗号,一路摸索到了这座城郊的宅子里。 穆行的脸上笼着一层晦暗,他笑了一声,开口道: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儿女情长终归只是小事,你的事到底更要紧些,去敲门吧。” 南秋月犹豫地看了眼穆行。 不知怎的,她总觉着今天的穆行有哪里说不上的奇怪。 但在深思熟虑之后,她还是一步步登上了台阶,抬手叩响了房门。 “笃笃笃——” 沈落溪依稀中似乎听着了三声轻响,着意将身子往后倾了些,想要凝神听得更仔细。 萧越泽察觉到女子的走神,掌心用力叩向沈落溪的后脑勺,试图将她重新拉入情潮。 “越泽,等一下,有人在敲门。” 沈落溪多用了几分力道,趁着巧劲儿从萧越泽的桎梏中退出,唇瓣上沾染着潋滟的光泽。 “是谁?” 萧越泽的眉宇间划过一抹郁卒,他可是还没亲够呢! “沈姑娘,萧公子,是我,南秋月。” 话音落下,沈落溪动作迅速地用冷水扑了下脸,确认无甚异样后,才打开了房门。 “南长老,你有什么话就进来说吧,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一个人? 南秋月不明所以地朝后望去,却发现穆行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心里暗道了声奇怪,面上笑吟吟地答道:“我记挂着沈姑娘,所以特地日夜兼程而来,其余的人还在路上,想来最多后日就能全部抵达洛京。” 沈落溪放心地点了点头,想到苍云瑄,嘴角忽而又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估算着日子,那苍云瑄应该也已经破了公西先生留下的幻境,不日就会跟着我们的步子一起到洛京。” 不等沈落溪说完,南秋月便接过了她的话头:“我知道沈姑娘的意思,是要我半路设下埋伏,尽可能地拖住他们进洛京的脚步,对吧?” 然而。 在南秋月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沈落溪却是摇头一笑。 “非也,我还就是得等他来了以后,再以溪太医的身份正式同上元帝君谈判。” 有时借力打力,也不失为一种破局,将利益最大化的好法子。 “这……能行吗?苍云瑄毕竟是景国的皇帝,到时候他如果以景国愿意和上元国联盟,反过来一起攻打云国,那咱们岂不是要真的大祸临头了?” 南秋月的担心不无道理,沈落溪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语调放缓,含着莫名让人信服的意味: “因利而聚,必将因利而散,依着我今日进宫察看到的情况,我倒觉着上元帝君不是那么有深谋远虑的人,他只会嫉妒景国比上元更强盛,更加不会愿意亲手推苍云瑄坐上三国霸主的位子。” 一旦三国被统一,处于最弱势的上元国无疑会在第一时间就被吞并拆分。 上元帝君当了一辈子的皇帝,哪里愿意向旁人俯首陈臣? 南秋月露出恍然的神色,再看向沈落溪时,眼神中充斥着最为真切的钦佩。 “沈姑娘的眼界和格局当真是非常人所能及,我只希望,有朝一日我可以亲手为巧雀报仇。” 她与沈落溪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自然也看出了眼前之人并非是那般做戏残忍之人。 相反,在沈落溪状似矜冷疏离的外表下,那颗心却是最为柔软善良。 所以即便目前沈落溪还无法拿出实锤的证据来证明苍云瑄就是杀害巧雀的真凶。 南秋月也愿意相信她这么一回。 “会的,南长老,实不相瞒,我已命我手底下的人去暗中联络景国的那位十四皇子,待来日他崛起,能够执掌景国政权之时,我会助你亲手报仇。” 南秋月得了沈落溪的保证,一时间心下更是百感交集。 “沈姑娘,谢谢你。” 南秋月的眼眶一热,下一秒,她竟是径直扑向沈落溪,痛哭声里夹杂着感动。 沈落溪展开双臂,任由南秋月抱着,眼风上瞟,在触及到萧越泽眼中的幽怨之色后,无声地启唇:“你先出去吧,明日我再去找你。” 萧越泽认命地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能够再抱着沈落溪重温旧梦的美梦破碎得彻底。 第三百四十五章 驸马宴 离开潇湘苑,萧越泽在经过锦湖旁时,步子忽地一顿,而后掉转了方向。 “穆先生,方才是你劝南长老敲门的吧。” 萧越泽抛出了问题,语气却不似在询问,更像是在陈述事实。 穆行注向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波澜不惊道: “小公爷,南长老是将军的客人,起码的待客之道我们还是要有的,总不能太过小家子气,将人往外推吧。” 小家子气? 萧越泽被嘲,却是不怒反笑,垂首好整以暇地抚摸着香囊的边缘,悠悠道: “我到底江湖经验不足,这点穆先生做的与想的,自然是要比我更为到位,我是该向穆先生好好儿地学习的,这样才算不辜负落溪。” 穆行本不想分给多余的注意力给萧越泽,只是余光还是不期然地一扫,最终落在了那个针脚并不算细致,却别出心裁的香囊上。 晚风拂面,将那股淡淡的药材香送入了穆行的鼻腔。 原来。 在他眼里不可一世,孤傲无双的女子,有一日也会愿意亲手为喜欢的人缝制香囊。 “将军待你果然是不一般的。” 穆行竭力保持着泰然自若的表象,只是眸底翻涌的暗潮却是渐渐加剧。 “她心悦于我,这就已经足够了,穆先生,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房歇息了。” 萧越泽达成目的,又往穆行心口插了一刀,才心满意足地负手离开。 穆行伫在原地,目色沉沉地盯着连背影都透露着炫耀的萧越泽远去。 他真的能够眼睁睁地瞧着沈落溪被萧越泽抢走,直到完全霸占么? 无形中,一种从未有过的疯狂悄然在穆行的心底深处埋下了根。 次日,沈落溪才起身,萧越泽的声音便透过门板作响—— “落溪,九千岁的人来了。” 沈落溪闻言,手里描眉的动作蓦然一止。 这个谢尚锦倒还真有几分本事,竟能在她与萧越泽完全易容的情况下,仅仅用一天的时间便摸到了他们的所在之处。 当真是不容小觑。 “我知道了,你进来吧,我已然起身了。” 沈落溪说着,从妆奁最里的夹层中取出两张人皮面具,顺手将其中一张递给了萧越泽。 待两人掩饰妥当后,才并肩出了院子,直奔前院而去。 前厅中,赵海一边儿品着茶,一边儿打量着这宅子里的陈设。 “乖乖,这花瓶儿可是南朝时候的宝贝啊,少说也值个五千两,千岁说得果然没错,这两位当真是非池中物。” 就连他现下嘴里喝着的茶,都是顶顶名贵的雪景高翠,就连宫里都是少见的好茶。 这么想着,赵海心下更对沈落溪生出了几分小心恭敬。 一盏茶的功夫后,沈落溪踱步走进前厅,瞧见来人是赵海,浅浅一笑道:“是哪股风把赵公公吹来了,不知是九千岁有何吩咐。” 赵海陪着笑脸,忙不迭地起身回答道: “张公子,九千岁邀你和你身边儿的这位……不知道姓甚名谁的公子一起去和硕公主的驸马宴,现在轿子已经在外面儿侯着了。” 当日沈落溪只说了她自个儿叫“张晋”,虽说这名儿多半也是假的,但赵海也只能这么将错就错地叫着。 至于萧越泽,他确实是不知该如何称呼。 “他姓萧,你唤他萧公子便好。” 沈落溪的话锋又一转,盯着赵海问道:“这位和硕公主又是何方人物,还请公公为我简单地介绍一二,想必公公不会觉着麻烦吧?” 赵海被沈落溪黑亮的眼仁盯得心里直发慌,忙摆了摆手,直言不麻烦。 “帝君膝下共有五子四女,除去太子最受帝君器重,这余下的就只有咱们和硕公主独占鳌头了。” 和硕公主排行老四,生母是当今慧娴皇贵妃,寻常只有公主出嫁的时候才会被赐予封号。 但和硕公主才过满月,上元帝君便大手一挥,赐了“和硕”二字,甚至还独独赐了她一块免罪金牌。 “公主聪慧机敏,待人接物也是极为周到妥帖,阖宫上下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但不知为何,自打半年以前的七夕过了以后,她便性情大变,从解语花变成了带着刺儿的娇蛮公主。” 赵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落溪听着,眸色中的深思浮现。 七夕这样的当口儿,委实是特殊了些。 而和硕公主自那以后就如同变了个人,必然是受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且巨大的刺激。 莫非…… 沈落溪猜测的矛头鬼使神差地指向了一个人。 她与萧越泽及穆行各自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彼此的眼里读到了一样的答案。 “如此说来,我倒是想去会一会这和硕公主了,不知我能否再多带一人。” 沈落溪侧身看向穆行,笑了笑,以退为进道:“这位穆先生是九千岁的旧相识,自然了,若是不方便,也是无妨的。” 赵海听罢,头摇得越发欢快。 他哪来的胆子敢拦谢尚锦的旧相识? “张公子这是哪儿的话,方便方便!咱们这就走吧。” 日头升得越发高,停在府门口的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随即径直朝着宫门口的方向奔去。 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终于停下,赵海殷切地掀开轿帘,往里面一瞧,眼珠子再度不可置信地瞪大。 只见方才还儒雅翩翩的穆行变成了满脸胡子的糙汉。 若不是他亲眼看见穆行上了马车,只怕还压根儿认不出眼前之人。 赵海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扯出笑道:“张公子,奴才先引着你们三位去碧桐园,九千岁这会子正在御书房伴驾,怕是得过会儿才能有功夫呢。” 沈落溪无甚所谓地点了下头,跟在赵海身后,渐渐走近碧桐园外。 “本公主今个儿不想考你们诗词歌赋,不如咱们玩点新鲜的,怎么样?” 和硕公主坐在珠帘后,视线直直地射向赵海,而后又极快地移至沈落溪的面上。 “赵海,你把箭拿过来,再让你身边的那三个侍卫蒙上眼睛,咱们来比比,谁的箭术更佳。” 第三百四十六章 攻心 沈落溪循声望去,在瞧见上首珠翠满头,红裙猎猎而飞的女子之时,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这个小公主当真是有点儿意思。 “公主殿下,奴才……” 赵海正挖空心思地想该如何回绝和硕公主的提议,不想他身后的沈落溪却是先干脆地应了声“好”。 和硕公主见赵海迟迟不动,似乎有些不耐烦地冷声喝道: “赵海,你在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去拿箭来?再这么怠慢,仔细本公主砍了你的狗头!” 赵海面上的苦色更深,却不敢再耽搁,只能转身取来三把崭新的弓箭。 “这第一个靶子,就由左都御史家的方公子来担任吧,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心悦本公主,这点儿考验,想来你是能受得住的吧?” 和硕公主摆出明知故问的架势,手中镶嵌着翡翠的箭身在日光的照映下发出幽幽的绿芒。 被点到名儿的方公子硬着头皮站起身,脸上扯出勉强的笑,“自然受得住,公主殿下尽快来就是了。” 宫中侍卫皆是经过严格选拔的,箭术自然不会太差。 可和硕公主瞧着便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若一个不小心射歪了…… 方公子越想,额头渗出的冷汗便越是多得厉害。 和硕公主好整以暇的视线掠过沈落溪三人,“现在靶子有了,你们谁先来?” 穆行收到沈落溪的暗示,主动向前迈了一步,润声答道:“属下愿意先来。” 身后,沈落溪借着内力隔空传音—— “穆行,你待会儿正常发挥就好,无需特意失误。” 穆行了然,待走至台上,他先将弓弦拉满,余光一扫,只瞧见身侧的和硕公主才堪堪拉开不到五寸。 “你先射,不用管本公主!” 和硕公主拉得极为吃力,粉嫩的面颊更是被生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 穆行收回注意力,顺势松了弓弦。 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地射中了方公子头顶的果子。 “属下献丑了。”穆行退回原处。 方公子如蒙大赦般地狠狠松了口气,再看和硕公主时,心里却是再掀不起半分的情动。 这等凶悍娇蛮的女子,他着实消受不起! 沈落溪敏锐地捕捉到和硕公主眼底一掠而过的得逞,心下的猜测更坐实了几分。 和硕公主随手拿起桌上用来削皮的精致匕首,拉长了语调问道: “这箭不好玩儿,硬邦邦的,拉也拉不动,还是用匕首投掷更松快些,你们可有谁敢上前的?” 问题抛出,却无人敢应答。 和硕公主咧嘴一笑,素手又指向方公子,笑靥如花:“那就还是你吧,这一回生二回熟的,也算是本公主对你青眼有加了。” 方公子的一张脸变得乍青乍白,试图拒绝道:“回公主殿下的话,臣……臣突然觉着身体不适,怕是不能……” 方公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和硕公主态度强硬地打断:“大男人怎的这般贪生怕死,让你过来就过来,少废话!你们三个,这次是谁来和本公主比试?” 萧越泽闻言侧首,在瞧见沈落溪无声地眨动眼睫后,向前道:“属下愿意一战。” 这次。 沈落溪照旧给出提醒: “越泽,你的匕首要擦着方公子的耳朵射出去,既不能真的伤了他,也得让他受个惊吓。” 萧越泽嗅出沈落溪话中暗藏的玄机,漆黑的眸子里猝然拂过宠溺与顺从。 “我知道,你放心看就是。” 萧越泽说罢,依言站定在离和硕公主约有一丈远的位置。 方公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萧越泽,心头忽地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当泛着寒光的刀锋离他的眼球越来越近的时候,方公子再无法克制心里的恐惧,下意识地抱头蹲下了身。 萧越泽的刀刃似乎长了眼睛,专擦着方公子的耳廓刺了出去。 火辣辣的痛意袭来,方公子抬手一摸,瞧见掌心沾染的血迹,用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瞪向和硕公主。 “你这个毒妇!你竟然想要谋害朝廷重臣的家眷!我不要再待下去了,我要离开这儿!” 方公子一边儿形容疯癫地低吼,一边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园子。 唯恐再慢一步就会被和硕公主重新拉回去做活靶子。 “看来方公子是疯得太厉害了,居然如此出言无状。” 和硕公主神色讥诮地嗤笑了一声,捂唇打了个呵欠,慢悠悠地问道:“你们现在可还有人敢娶本公主?” 就在和硕公主以为将要大功告成时,一位身着绛紫色衣衫的男子踱步走至台阶下,拱手行礼:“臣宁轩愿迎娶公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和硕公主的脸色骤然一变,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 这怎么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和硕公主逐渐乱了阵脚,无措的目光瞥过沈落溪,病急乱投医道:“你来想个法子替本公主考验他,若是不合本公主的心意,你就等着被发落去慎刑司做苦役吧!” 相比之下,沈落溪一步步从容地走近和硕公主身前,眉宇间自是波澜不兴的淡然。 “自古男人的嘴都是最会诓骗人的,这白的也能说成黑的,死人都能给说活,我这儿正好有瓶毒药,服下后并不会让人立刻就毒发身亡,但……” 沈落溪的话锋蓦然一转,接着往下道: “每隔一年就要服一次解药,我会将解药交与公主,若宁公子能够对公主始终如初,永远不变心,解药自然年年都有,可如果公子哪日生了异心,便是大罗金仙来了,都难救你的性命,如此……宁公子可还愿意服下?” 此局是为攻心。 宁轩的眉头紧蹙,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沈落溪不慌不忙又添了把火,状似劝诫道:“宁公子,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得常人所不能得,服下此毒药,你从此就可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了。” 宁轩的表情变了又变。 良久之后。 他重新启唇,却是避开了与和硕公主的对视—— “臣无能,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第三百四十七章 见不得人 和硕公主听到宁轩竟如此干脆地就放弃时,眼底不由划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神色。 “强扭的瓜不甜,本公主倒也不会如此苛求你们,诸位若想离开,便自行退下吧。” 说着,和硕公主坐回珠帘后,双手优雅地交叠于身前。 最初众人还在面面相觑,似乎担心这般离开会落了和硕公主的面子。 但当宁轩率先出了园子,紧跟着又有几位朝中重臣之子先后离席。 余下的人也各自站起了身,三三两两地成群散去。 不多时。 刚才还一派熙攘的碧桐园只剩下沈落溪与和硕公主几人。 “赵海,今儿个你找的这三人都很不错,解了本公主的心腹大患,可是千岁吩咐你这么做的?” 和硕公主问这话的时候虽是垂眸在抚弄着新染的蔻甲,但语气里却含着几分隐隐的期待。 赵海欲言又止,这沈落溪的确是九千岁邀过来的不假,也确确实实是为了替和硕公主作挡箭牌。 可谢尚锦临走前嘱咐过,若他敢泄露半句实情,就立刻剁碎他的头去喂野狼。 赵海抬手摸了摸颈窝,眼珠子一转,同和硕公主打起了太极: “回公主的话,千岁他被琐事缠身,又因为帝君特意关照过,所以才着意让奴才带着张晋三人过来,看看有哪里能够帮得上忙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回答,实则说了和没说一个样儿。 和硕公主柳叶似的弯眉忽地一蹙,凝着不快道: “赵海!你竟然敢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糊弄本公主!来人,把这个狗奴才拉下去,痛打五十大板!” 寻常健壮的男子若挨了五十板子,不死也会丢去半条命。 更别说去了子孙根,身体比普通女子还要再孱弱些的小太监。 一旦这五十大板实打实地落下来,赵海能留一口气儿都算是福大命大! 赵海腿下一软,扑通跪向大理石地砖,哀声求饶道: “公主!奴才不敢欺瞒您,实在是奴才没法儿说啊,否则千岁会要了奴才的命的!” 和硕公主微微前倾着身子,纤长的手指捏起赵海的下颌,语调中染上了些许病态的疯狂: “赵海,九千岁是最看重你的,他瞧见你快要死了,定然就会来见本公主的,你就当为本公主牺牲一下吧。” 赵海被和硕公主眼中翻涌的戾气一慑,极度恐惧之下,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沈落溪。 “公主,你这么做,不仅不会让千岁多看你一眼,反而会越发得厌恶你。” 沈落溪踱步至和硕公主的身前,半是迫使,半是诱哄地将她的手放至自个儿的掌心。 “你大胆!居然敢轻薄本公主!” 和硕公主脸色剧变,试图抽回手,却被沈落溪用了巧劲儿,拖拽着她的身子更贴得她近。 “公主放心,我也是女儿身,对你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就在和硕公主羞怒交加之际,沈落溪附在她耳畔,恢复了原本的音色,循循善诱道: “我知道你对九千岁有意,但他却屡屡不留一丝情面地拒绝你,越是如此,你就越要学会欲擒故纵。” 堂堂一国公主,竟对一个太监动了情。 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不止是和硕公主,就连谢尚锦也会被上元帝君立刻挫骨扬灰,五马分尸。 和硕公主渐渐止住了挣扎,审视的视线反复在沈落溪毫无破绽的面容上游走,终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怎么个欲擒故纵法?今日的情况你也瞧见了,他躲我都来不及,甚至打发了你们来,我如何能擒得住他?” 沈落溪浅浅一笑,音调轻缓,却教人听来下意识地想要信服—— “因为见着你会心有所动,故而才会想法设法地避开,身体的残缺是他最大的自卑,而以退为进,方能扭转乾坤。” 沈落溪依稀记得她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和课题组的教授研究过古代太监的阉割技术。 当时教授曾经提出过一个设想:或许存在某种非科学的技术,可以让腐朽的皮肉重新生长发育完全。 可如何能化腐朽为神奇,沈落溪现下尚且还存着些许疑窦需细想。 “好,我都听你的,可你这副打扮……” 和硕公主有些为难地扫了眼两人现在的姿势,远远望去,倒是像极了在调情。 沈落溪莞尔勾唇,轻声细语道:“待明日我会扮作你的宫女跟随你左右,今日就先这样儿,你且回去歇着吧。” 和硕公主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随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赵海吧咂着嘴凑近沈落溪身侧,感慨出声: “张公子,你居然能说的动公主,果真是让奴才佩服,估摸着千岁的公务也处理差不多了,奴才这就要去复命,三位公子便也跟着一同前往吧。” 御书房中。 谢尚锦正随手将一本新作好批注的折子扔到了一旁,蓦然耳廓一动。 而后他抬眸,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来人走近桌前。 “听闻张公子今日用一出简简单单的攻心计,便吓退了诸多想要求娶和硕公主的世家子弟们,果然是有勇有谋,可是……” 谢尚锦的话锋赫然一转,又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陛下极为看重和硕公主的婚事,你今日搅和黄了驸马宴,陛下那儿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 沈落溪的唇角浅扬,一袭侍卫服饰并未折损她周身半分的从容气度,漫不经心道: “这不就是千岁你的高明之处了么?既全了自己的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又将手洗的干干净净,所有的黑锅全都落在了我们这三个无名小卒的身上。” 谢尚锦被拆穿,面上不仅没有流露出一分的心虚,反而越发得兴味盎然。 他还真是没有瞧错人,这个“张晋”,必能助他成大事! “左右陛下那儿也就是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训斥,以你的本事,定然能够应对得当,只是你身后这位公子,本千岁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 谢尚锦的视线越过沈落溪的肩头,径直锁向穆行,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天罗金丹 穆行对上谢尚锦的注视,唇侧显出些许温和的弧度:“小尚锦,多年不见,你可还安好。” 谢尚锦惊疑不定地从案后站起身,手背猛地磕在桌角处,立刻显出一片显眼的红。 “你……你是穆先生?!” 谢尚锦踉跄着走向穆行,喉头艰难地上下滚动,“可先生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印象中的穆行是一位风度翩翩,最是儒雅随和的君子。 可眼前之人却五官平平,除去那双眼睛尚且能辨认出几分穆行当年的风姿。 “自然是为掩人耳目,所以才低调前来,这人皮面具便是我家主子所制,最能以假乱真。” 听得穆行竟称呼沈落溪为“主子”,谢尚锦瞬时敛去眉宇间的散漫之色,对着身旁的人郑重地颔首一拜道: “尚锦不识您乃是穆先生所敬从之人,实在是罪过,还望您可宽恕一二。” 沈落溪眼神似波地掠过一脸正色的谢尚锦,“无妨,日后你唤我沈姑娘即可,我不喜旁人过分多礼,以前如何,以后便也如何就好。” 沈?姑娘? 谢尚锦深紫色的瞳仁骤然放大,他的视线来回打量了沈落溪好几次,却是一点儿破绽都未能瞧出来。 惊骇之余,他更是难掩激动。 “沈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能够允准。” 谢尚锦作势就要撩袍下跪,动作至一半儿,膝盖却是被沈落溪以脚面及时地止住。 “皇宫内闱,人多眼杂,今夜你去城郊的宅子寻我就好。” 她的话音刚落,殿门口便悄然出现了一团黑影。 谢尚锦嗅到气氛的不对劲,了然地点头,而后不露痕迹地站直了身子,沉声斥道: “张晋,你捣乱驸马宴,害得公主未能觅得良人,辜负陛下的一番用心良苦,实在可恨,本千岁现在就将你打入刑狱司,让你好好儿地尝尝苦头!” 沈落溪着意扬高了音量,一边儿辩驳,一边儿不动声色地放出了鱼饵。 “千岁明鉴,属下之所以会献出毒药,只是因想要在公主面前讨个好儿,绝无任何与陛下作对的意思!若早知如此,属下就该直接把这天罗金丹献给陛下,总不会落得这般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天罗金丹? 谢尚锦不明所以地眨动眼睫,心思一转,蓦然顿悟。 合着沈落溪在他派赵海去请她入宫之前,就已经算准了他将要走的每一步。 而进宫后,包括那场荒唐的驸马宴,也是沈落溪谋划里的一盘棋! 如此筹谋,当真是妙极! “什么天罗金丹?你莫要仗着自己祖上是张真人,就在这儿信口雌黄,本千岁可不相信这所谓的神丹妙药!给我押下去!” “且慢。” 一道阴沉沉的,公鸭嗓似的声音冷不丁地插入,阴阳怪气道: “九千岁,如今陛下虽是命您暂理朝政,可有的事儿,您也该事先回禀了陛下才是。” 谢尚锦看向来人,狭长的眼尾划过讥诮之色。 “曹公公,你这是何意?是在讽刺本千岁越俎代庖么?你好大的胆子啊。” 曹公公入宫比谢尚锦要早个二十多年,原本是上元帝君跟前最得脸面的大太监。 可后来先是谢尚锦不知怎的入了上元帝君的眼,指名道姓地要他伺候。 而后又提拔了康聪做领事太监,和他平起平坐。 宫里的人向来会见风使舵,原先巴结曹公公的人又扭头去讨好谢尚锦和康聪,更是教他恨得眼红。 “咱家可不敢,九千岁言重了,只是陛下现在想要见见这位名唤张晋的侍卫,所以咱家才特意跑这么一趟的。” 曹公公神情阴鹜地盯向谢尚锦,那对儿浑浊的眸子里泛着嫉妒与厌恶。 “既然是陛下想见,本千岁自不会拦着,张晋,你且跟着曹公公一起去面圣吧!” 谢尚锦说话时的底气稍稍显出些许的不足。 若他早些知道沈落溪和穆行的关系,决计不会让上元帝君那边儿收到半点风声。 “多谢九千岁体谅。” 曹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拨动了下拂尘,见萧越泽作势也要跟去时,捏着嗓子开口拦道: “这位小侍卫,陛下可没说要见你,你跟着去算哪门子事儿?你若是没什么事儿,就赶紧滚回去当值巡逻,少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沈落溪见状,微微侧身,清绝的唇线舒展,自有一派凌然的脱俗显出。 “我不会有事的,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够回府了。” 萧越泽收到暗示,虽仍放心不下沈落溪只身前去,但为大局着想,终是定在了原地。 所幸上清宫离御书房并不算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沈落溪便跟着曹公公走近了上元帝君的寝殿。 “张晋,又是你,你先前在秋猎园中纵容雪豹伤人,今日又害得朕的小公主没有选着合心意的驸马,你说朕该怎么罚你才好呢?” 上元帝君斜倚在铺着上好狐裘皮的软榻上,怀里搂着千娇百媚的美人儿,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更让原本萧肃的气氛更多了些难以言说的诡异暧昧。 沈落溪不卑不亢地拱手行了一礼,朗声道:“陛下应当奖赏臣才对。” 上元帝君听罢,不屑地嗤笑出声,语调里渗出森冷的杀意:“你倒是说说,朕凭什么要奖赏你?你如果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朕照样能给你加官进爵。” 许是担心沈落溪领会错了意思,曹公公收到上元帝君的眼色,当即添油加醋地在旁解释道: “这所谓的加官进爵啊,是用那质地最为坚韧的宣草纸浸湿了以后,一张张地覆在你的口鼻处,以前最多只封过十张宣草纸,想来张公子如此有胆色,必然是能够创个新纪录出来的呢。” 沈落溪听着,面上依旧不见半分的慌乱。 只见她不紧不慢地从袖袍中取出一方做工精美的锦匣,缓缓打开,露出其中的金丹。 “陛下,臣的祖父曾经是侍奉过太祖的张真人,这枚天罗金丹更是臣的家传秘宝,服下后可保龙马精神,延年益寿,更可将身体的底子调回盛年之时。” 第三百四十九章 千岁联盟 沈落溪话末的“盛年”成功引得上元帝君的侧目,他换了个姿势,生出了几分兴味问道: “怎么个回到盛年之法,朕已年过四十,怎的服下你这金丹以后,还能变回二十岁的青年?” 沈落溪径直对向上元帝君常年被酒色浸淫的双眸,神色泰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这金丹里面加了一味极为珍贵的天山马蹄草,此仙草一百年才能生出完整的一株,乃是凝聚天地最为纯粹的精华而成。” 上元帝君闻言,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似乎在揣度沈落溪话中的可信度。 那日秋猎园被雪豹袭击后,上元帝君便觉察出不对劲,曾派曹公公秘密地去探沈落溪的底细。 而搜罗的情报也是指向她的祖上是张真人,手里仿佛掌握着真能够延年益寿的仙丹秘术。 可当真有这么凑巧么? 上元帝君眼神里的怀疑之色渐浓,片刻后,他沉着声音开口,让人辨别不出其中的情绪: “这天罗金丹朕就先留下了,朕可以暂时不追究你的罪过,但你须得留在宫里替朕炼金丹,你可做得到。” 炼金丹? 沈落溪澄澈的眸底掠过了然,看来上元帝君是想借机软禁她了。 不过。 这倒也正合她的意。 “陛下厚爱,臣万死不辞,不过今日臣须得回府上收拾一下细软,还望陛下恩准。” 上元帝君状似干脆地“嗯”了一声,摆手示意沈落溪先行退下之后,又对着曹公公低声吩咐道:“派人盯着她,若是她敢有什么跑路的心思,格杀勿论!” 曹公公心神一凛,忙低头应“是”。 萧越泽守在宫门口,视线紧紧凝视着上清宫的方向。 终于。 在日头快要彻底落下之时,那抹纤细的身影闯入他的视野范围当中。 “上元帝君要我进宫为他炼金丹,我应下来了。” 沈落溪借着萧越泽的力登上马车,才坐稳,便开门见山地接着道: “我会趁着炼金丹的功夫从他嘴里套出有关我母亲的消息,越泽就充作我的药童,随我一起入宫,至于穆行……” 穆行跟在沈落溪身边儿的时日长久,眼下她只开了个头,他便已品出其中的未尽之意。 他主动截过沈落溪的话茬:“我可以易容和小尚锦同进同出,有他在,不会有人敢为难我,咱们三人也算彼此各有照应。” 话音落下,沈落溪的面上露出清浅的笑意,眼珠盈亮,“穆行想的很周到,咱们这便回去,安心等着谢尚锦晚些时候登门吧。” 马车趁着夕阳,飞奔着驶向远处。 待到三更天的梆子声敲了两下后,一道玄色的身形悄无声息地从房檐上跃下。 谢尚锦环视了眼四周,余光在留意到似有暗卫在监视着沈落溪时,眸色间不由染过一层晦暗。 “你来了,外面的人没有发现你吧。” 谢尚锦从屋子背面的窗户隐入,双脚才落地,便有女子清冷的声线传来。 “没有,怎的就你一个人?你的脸?” 谢尚锦的呼吸声蓦然停顿了几秒,即使他自认阅美无数,可眼前恢复真容的沈落溪还是让他看的失了神。 不同于世俗意义的美人儿,沈落溪美得像极了一株冬日枝头傲然绽放的寒梅。 在那份不屈的美丽中自然蕴着极为难得的风骨。 谢尚锦忽然觉着,用单单一个“美”字来形容沈落溪,实在太过俗气,也是在亵渎她的清绝脱尘。 “江明朗那边儿出了点幺蛾子,越泽去处理他们两人了,穆行去替我探查情报去了,至于我的脸……” 沈落溪神色自若地抿了口清茶,笑道: “不过是蒲柳之姿,尚且能入眼罢了,你坐吧,讲讲你是为何会走上这么一条路的,又有什么事儿是需要我相助的。” 谢尚锦听到从沈落溪口中说出的“蒲柳之姿”,嘴角默默地抽搐了一下。 这位主儿是当真美不自知,还是在说客套话应付他? “当年穆先生给了我一百两,用来葬我的父亲自然是绰绰有余,原本我是真的想用剩下的银两来做笔小买卖养家糊口的,但人算不如天算。” 谢尚锦无意中得知谢父的死并非偶然,而是官宦勾结,最后东窗事发,需要找个替罪羊罢了。 显然。 谢父便是被选中的替罪羊。 “我的父亲无权无势,为人又实在耿直老实,那些人不过设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圈套,便害的我父亲身败名裂而死!” 谢尚锦的目色逐渐被蚀骨的恨意与猩红腐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力从唇齿中挤出。 “所以,你进宫是为报仇,可依着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处置那些迫害你父亲的奸人,想必易如反掌,莫非……” 沈落溪将饮了一半的茶盏放置桌上,指腹无意识地婆娑着杯盖的边缘。 “那些个蛀虫早在半年前,就已经被我赶尽杀绝,但最大的罪人却因是一国之君而不能立刻要了他的性命,而我也中了千机引,怕是没有多少日子能活了” 沈落溪的猜测得以证实,她看向谢尚锦,只瞧见他的唇色在没了刻意的掩饰后,竟是苍白得厉害。 “传闻千机引会让中毒之人逐渐失去身体四肢的行动能力,而后变成一个活死人,你的毒的确是已深入五脏六腑了。” 沈落溪收回替谢尚锦搭脉的手,秀气的眉头拧出一个浅淡的川字。 如此看来。 谢尚锦会那般决绝地拒绝和硕公主的求爱,一是因为身体的残缺。 二来便是因自个儿时日无多,不愿拖累了她。 “沈姑娘,我今夜来这么一趟,就只是希望你能够助我早日手刃仇人,而后便是再帮我给和硕公主,也就是给玉颜能寻个如意郎君,这样的话,我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沈落溪侧目,见谢尚锦一副预备着慷慨赴死的姿态,缓缓摇头道: “事情倒也没有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我倒是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替你改命,不过风险极大,现下我也只有不到四成的把握。” 第三百五十章 换血改命 改命? 谢尚锦早已死寂一片的心此刻因沈落溪的话而重新燃起了些许的希望。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本事,可究竟是什么法子,竟然能解千机引?” 沈落溪对上谢尚锦殷切想要知晓真相的眼神,缓缓吐纳道:“换血。” 若是在早期,千机引的毒只需要用冰蟾蜍每日吸吮三次就可痊愈。 可现下毒素侵入了谢尚锦的五脏六腑,若想活命,就只能用同血型的血将谢尚锦全身的血通通都换一遍。 同时解去千机引的残毒,方能恢复如初。 “换血?这未免太荒谬了?这怎么可能呢?再退一步讲,即便这法子真的可行,但又上哪儿去找这么多血?总不能把人活生生地抽干吧!” 饶是谢尚锦自诩已然心硬如铁,此刻面上也尽是震惊之色。 沈落溪瞧了眼谢尚锦,神色自若地微微笑道: “为人医者,岂能行这般伤天害理之事?只需从与你血型相符之人的身上分别提取血浆出来,而后冷藏贮存,待到用时再取出。” 冷藏?血浆? 谢尚锦的思绪渐渐地有些跟不上沈落溪的节奏。 她说的每个字都不算难懂,可不知怎的,拼凑到一块儿的时候,他却发觉自个儿竟是犯起了糊涂。 “现在已经是春天,天儿慢慢的热了,就算快马加鞭从西北运冰过来,最快也得三日,更何况得每日不停地补充消耗的冰,这……” 谢尚锦想的周到又细致,却不知他眼里的这些问题落在沈落溪那儿,不过是随手往医药空间里一放的事儿罢了。 “你就莫要在这里杞人忧天了,俗话说的好,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若想和公主长相厮守,乖乖听我的就是。” 这其中牵涉到有关现代医学方面的东西颇多,沈落溪并不打算一一解释,索性囫囵应付了过去。 谢尚锦见状,倒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明日沈姑娘还要进宫,在下就先不打扰姑娘休息了。” 说罢,一身玄衣的谢尚锦转身隐入了夜色中。 沈落溪收回目光,走至软榻前,双腿盘坐,默然地阖上了眸。 次日一大早,曹公公便派人来催促了三四回,眼睛更如同锥子似地盯着宅子周围,生怕沈落溪会偷偷跑路一般。 “曹公公,知道的只当我是进宫为陛下炼就金丹,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催命的呢。” 沈落溪换了身方便行动的短衫,一袭青色,显得干爽又秀气。 曹公公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张公子,咱家好歹也伺候了陛下有二十多年了,有些话你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可别哪天祸从口出,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落溪唇侧的笑意加深,琥珀色的眼眸里利光一掠而过。 见沈落溪垂眸不语,曹公公自以为下马威给得够了,这才志得意满地动了下拂尘,趾高气昂地抬头道: “走吧,别误了陛下的好时辰!” 弯腰坐进富丽华贵的马车,沈落溪借着车帘晃动间掀起的轻微弧度,留意到了与曹公公一道前来的康聪。 “那日在秋猎园,康聪奉命去准备生肉来激怒猛虎,在你走进围场要驯服雪豹时,我曾无意中发现那生肉实际上已经生了腐败,看来这个康聪倒也没有像曹公公那么丧尽天良。” 萧越泽顺着沈落溪的视线望去,在她耳畔润声开口,又接着道: “雪豹原生长在西北雪山,最不喜被拘束,那天你用麻醉剂营造出了它假死的迹象,后来我趁着宫人把雪豹扔去乱葬岗的时候偷偷又折返了回去,你猜,我在那儿遇到了谁?” 答案呼之欲出,沈落溪莞尔一笑。 “我猜又是这个康聪,他人如其名,心细如发,明明瞧出了不对劲却能够秘而不发,这样的人,我喜欢。” 萧越泽听到从沈落溪口中说出的“我喜欢”这三个字,心头的醋意一瞬便翻涌了起来。 “那我呢?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男人耍起了小孩子脾性,这般吃醋幼稚的模样更是引来沈落溪的侧目失笑。 “我对康聪,不过是对聪明人的欣赏,而对你嘛……” 沈落溪故意卖起了关子,澄澈的眸光如同春日里消融的雪水,映出了几分别样的柔情。 萧越泽等的抓心挠肝,软下了冷厉的眉眼,“对我是什么?落溪,你快说啊,就莫要再吊着我了。” “我对你是男女间最纯粹的萌动情爱,我早已过了为男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拈酸吃醋的年纪,可唯有一点,我须得提醒你一声。” 沈落溪蓦地敛去了浮动在眉心中的温和,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被人欺骗,你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光明正大地同我说出来。” 萧越泽认真地点头,待沈落溪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才郑重其事地将她的手掌合在自己的掌心中间,眸色坚定: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瞒你任何事,更不会欺骗你,我们之间从前没有秘密,以后更不会有。” 沈落溪得了萧越泽允诺,心头却没有多少的轻松。 不知为何。 她总觉着,她和萧越泽的感情走得太过顺遂,她几乎都没有费什么心力。 或许在前面,就正有一道坎儿在等着他们去迈。 大半个时辰后,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沈落溪跟在曹公公的背后,穿过了数道门廊,终于走进上清宫的偏殿。 “陛下开恩,特意把这座偏殿给你辟出来做炼丹房,你可要警醒着些,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曹公公居高临下地提点过后,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音量压得稍微低了些: “今日晚间你就炼一颗龙气丹出来,别让陛下在娘娘们那里力不从心才好。” 沈落溪随意打量了眼四周,余光扫去,东北方向便正对着上元帝君的寝殿。 而这座偏殿瞧着是没什么不同寻常,但在那两只鎏金的狮子身上,却是暗藏玄机。 “曹公公教训的是,臣都记下了,稍候就会把丹药奉上。” 第三百五十一章 皇贵妃问罪 曹公公见沈落溪这般做小伏低的模样,心里只觉得越发痛快。 在将要抬脚走出殿门时,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落……” 曹公公远去,萧越泽才启唇,便收到了沈落溪无声的暗示。 他心领神会地扫向那两尊鎏金狮子,透过狮子半张开的嘴,隐约瞧见了其中的机关。 “这是鲁公秘术里的第三十二种,名唤传声道。” 沈落溪走至书案后,随即提笔在宣纸上迅速写道:“通此声道,即便两房并不相邻,仍可以将对方所说之话听个清楚明白。” 看来。 上元帝君还是对她存着浓重的戒备心,竟想以此法来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她。 “小泽,我苦心孤诣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了今日能为陛下炼丹的契机,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留在宫里,出人头地,将我张氏的炼丹术发扬光大。” 沈落溪言辞恳切地表起了衷心,只是莹白的面容上却是笼着一派并不相符的沉静。 萧越泽作势做起了捧哏,在旁边儿殷切地附和: “公子深得老爷子的真传,那天罗金丹不就是最好的投名状么?放眼洛京,无人能与公子的炼丹术相抗衡!”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而一侧寝殿里的上元帝君面无表情地听着从炼丹房中传来的动静,把玩着大拇指处的玉色扳指,问道: “曹公公,你确定这机关藏的严实么?可别被人发现了,还在这儿听得乐呵。” 曹公公闻言,脸上的表情一变,而后忙弯着腰打起了包票: “陛下尽管放心就成,这传声道是奴才特意找了能工巧匠设计的,而机关又如米粒一般大小,除非刻意凑近去探,否则,绝无任何可能被发现!” 上元帝君听罢,阴沉的面色渐渐缓和了许多。 赶在日头西斜之际,沈落溪捧着丹药走进上清寝殿。 “陛下,这龙气丹只需在房事前半个时辰用下,便能够维持整晚的功效,且对龙体不会有半点儿的损害。” 她做过那么多种丹药,这古代版的“大伟”还是第一次制。 为博得上元帝君的信任,沈落溪又极为“贴心”地往里面加了一味车后子的药。 不仅能使上元帝君龙马精神,再配上她提取出的仙芝药液,便是大战三百回合,也不在话下。 “丹药朕收下了,不过你可得管好你的嘴,别向旁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退下吧。” 沈落溪低头应了声“是”,随即从善如流地离去。 才出了上清宫,沈落溪的步子便忽地放慢了下来。 只见一个嬷嬷站在小路的拐角处,正面色不善地紧紧盯着她。 沈落溪主动出击,先问道:“这位嬷嬷,你在此等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吩咐。” 嬷嬷冷笑出声,又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唾沫,怒斥道: “就是你这个狗东西挑唆公主不肯嫁人,你可知贵妃娘娘为了办这场驸马宴,费了多少心思!今日若不扒你一层皮,来日你怕是要真的反了天了!” 话音落下,紧跟着三四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嬷嬷从暗处走出。 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沈落溪包围其中。 “嬷嬷们何须如此,我不过就是一介小小侍卫,得了九千岁和陛下看重,才有幸能来炼丹,以求为陛下宽忧解难,余下的是非,是半点儿都不敢沾染的。” 沈落溪的面上浮出一抹和煦的笑意,态度不卑不亢,又在状似无意的敲打中提点了柳嬷嬷。 柳嬷嬷思忖片刻后,缓和了语气道: “你倒是有点子能耐,那我就不绑你了,免得大家面子都过不去,你自己乖乖跟我们去见贵妃娘娘便是了。” 沈落溪颔首一笑,借着转身的功夫,不露痕迹地给隐身在假山后的萧越泽使了一道眼色。 天色渐暗,沈落溪不紧不慢地跟着柳嬷嬷。 萧越泽则身形灵活地藏匿于各处的房檐间。 待到了慧娴皇贵妃所住的琼花殿,他先一步取出覆在檐脊处的瓦片,而后垂眸朝殿中望去。 “你就是张晋?” 慧娴皇贵妃支着下颌,懒懒地瞥向站在下首的沈落溪,诘问道: “见了本宫,为何不下跪行礼?莫不是觉着攀上了九千岁的高枝儿,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沈落溪拱手一笑,却是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娘娘这几年可是时常觉着身子不爽利,月事也是淋漓不尽,脸上不时有雀斑滋生?” 柳嬷嬷见状,脸色猛地一沉,将要呵斥沈落溪大胆时,慧娴皇贵妃忽而坐直了身子,追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都给本宫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沈落溪的双手背于身后,声线清冷淡然,“娘娘应当也时时有失眠之症,即便服用安神药,多半时候也都夜不能寐。” 说这话的时候,沈落溪的表情与平静不仅没有显出一丝的怯场。 甚至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从容淡定,更教慧娴皇贵妃登时便改变了心意。 她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可能医治好本宫的身子?” 沈落溪胸有成竹地抬起下颌,“自然能医得好,娘娘不过只是生了公主以后月子没坐好,所以才致使卵巢早衰罢了,无妨。” 卵巢? 慧娴皇贵妃还在琢磨从沈落溪嘴里说出的这个词究竟是何意,江玉颜焦急不安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传来。 “母妃,你为什么要绑了沈……张晋来?他不过是在听儿臣的吩咐做事罢了,若有什么责罚,儿臣愿意替她一并领受!” 江玉颜奋力挣脱开柳嬷嬷的桎梏,扑倒在慧娴皇贵妃的脚下,一张小脸儿哭得梨花带雨。 “本宫什么时候说要罚张晋了?不过就是宣她过来问问话而已,不信你问她。” 慧娴皇贵妃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一边儿用帕子擦拭着江玉颜颊侧的泪痕,一边儿又递了个眼神给沈落溪。 “公主,娘娘她并没有为难微臣,只是娘娘担心你会因驸马宴失利的事儿而想不开,所以才命微臣跟着一块儿来想想法子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对九千岁芳心暗许了 沈落溪的话说得得体又恰到好处,更教慧娴皇贵妃不由得生出了一分好感。 江玉颜狐疑的视线在沈落溪与慧娴皇贵妃之间来回打了个转,半晌才道:“真的吗?张晋,你如果受到了威胁就眨一下眼睛。” 慧娴皇贵妃没好气地用力点了下江玉颜的额头,语气嗔怪: “本宫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吃了她么?成了,本宫还有些事儿要去忙,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俩人了。” 说着,慧娴皇贵妃从榻上站起身,从沈落溪身侧经过时,语速极快地提醒道: “本宫交代给你的事,你可莫要忘了。” 沈落溪了然,待殿门被严丝合缝地闭好,江玉颜迫不及待地凑近她的耳侧: “沈姑娘,你是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我母妃这般的和颜悦色?当真是奇事啊!平日里她可是最为说一不二,杀伐果断的。” 沈落溪坐至软榻的一侧,笑意透出几分意味深长: “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怕不只是为了我的安危吧?” 江玉颜的小心思被戳破,面颊瞬时染上了一层羞怯的粉红。 自从沈落溪昨日在碧桐园对她说应当要对谢尚锦使欲擒故纵的招儿后,她回了寝宫,便一直惦记着这“擒”和“纵”。 她盘算了一整夜,生生给自己熬出了一对儿黑眼圈。 “这满宫里惦记九千岁的人也不止我一人,我这不是担心我若冷的他时间太长了,他会转投向旁人的怀抱。” 沈落溪敏锐地嗅到江玉颜话里暗藏的深意,换了个姿势,不经意间问道: “莫不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少女怀春,所以对九千岁芳心暗许了吧。” 江玉颜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用指尖蘸着茶水,在深漆色的桌上缓缓写出了一个“康”字。 康聪? 沈落溪的眼底掀起一似不算平静的涟漪。 她还真没瞧出来康聪居然会对谢尚锦存着那样的心思。 “我这也是想先下手为强,免得等着等着,黄花儿菜都给等凉了。” 江玉颜幽幽地叹了口气,娇艳的五官因忧愁皱成了一团。 沈落溪不急不慢地用指节轻轻叩着桌面,心下的思绪飞速翻转。 原本她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把一直明哲保身的康聪拉拢过来。 现下江玉颜倒是给她提供了一条绝佳的思路。 情这一事,本就最难说个清楚分明。 太监若是动了情,自然也不能够免俗。 “我瞧着他心里是有你的,这点你尽可以放心。” 沈落溪先给江玉颜喂了剂安心的药,顿了顿,又接着点拨道: “对于像九千岁这种有回避型人格的人,是不能够一味去强逼的,你逼的越紧,他反而退得越厉害。” 见江玉颜似乎不太明白“回避型人格”是何意思,沈落溪沉吟了片刻,用更为通俗的话解释道: “大部分的回避是因为没有担当,又或是懦弱,不愿面对现实的抉择,而少数回避是因为有苦衷无法说出口,依我看来,九千岁便是后者。” 听得沈落溪是为谢尚锦说起了话,江玉颜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几乎半是笃定地出声问道: “沈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和你说了些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江玉颜的神色满布着哀戚,沈落溪有些不忍,但为着大局考虑,只能摇头拒绝。 “公主,有些事情待到合适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的,如今我能帮你的只能是让九千岁先主动走向你。” 江玉颜不无失望地低下了头,侧颜的线条显出落寞。 沈落溪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头,又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只见刚才还如霜打了似的江玉颜当即原地满血复活。 就连眉眼间也染上了一股子诡异的兴奋。 “这个法子甚好,我这就回去准备,沈姑娘,谢谢你!” 江玉颜兴致勃勃地提着裙摆出了琼华殿,沈落溪这才轻轻掀起眼皮,冲着听了半天墙角的萧越泽招呼道:“人都走了,你下来吧。” 下一秒。 男子如风的身形便立在了她的身侧。 “没想到我的将军不仅仗打的好,胸怀大局,能够指点江山,更能将这皇宫内闱里的琐事都处理的这般妥当。” 萧越泽不遗余力地吹起了彩虹屁,眸中的精光一转,又问道: “方才我虽不清楚你对和硕公主说了些什么,但我觉着,穆行会是这其中最大的催化剂。” 当一面是昔年的救命恩人,一面又是心底爱慕不敢唐突的女子。 两人要是突然凑到了一块儿,只怕谢尚锦会如那热锅上的蚂蚁般,被煎得左右为难。 沈落溪精致的眼尾半眯,透出些许对萧越泽的肯定。 “不错,你现下已然是学会抢答了,这事儿穆行来做最合适不过,我现在倒是还想再去找个人。” 萧越泽挑眉,“你是想去找康聪?他这会子应该下了值,咱们过去也算是正好。” 夜色渐深,两抹身影达成共识后,一跃从琼华殿的后门离去,消失无形。 另一边,西九所。 康聪走向最东边的厢房,才推开一半的房门,便被突然响起的男声狠狠吓了一跳。 “康公公,你怎的这么晚才回来?我记着你轮值的点儿早在半个时辰前了。” 康聪的心头突突直跳着,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开口道:“这深更半夜的,萧公子怎么会到这儿来?还有张公子,你们二人不是应当在陛下跟前儿伺候着么?” 借着清冷的月色,康聪不期然地对上了沈落溪那双通透沉静的眸子。 似乎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她都知道一般。 “陛下今夜有美人在怀伺候着,哪里还需要我们伺候,康公公,你还没回答萧公子的问题呢,你方才这是去哪儿了?” 沈落溪再度将问题抛向康聪,不给他半分囫囵的余地。 康聪咬了咬牙,下意识地低着头,避重就轻道: “我随身的玉佩丢在了半路,那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我实在舍不得,所以又返回去找了一遭。” “所以,康公公最后是返回了御书房?” 第三百五十三章 调戏 康聪闻言,后背蓦地泛起一阵凉意,下意识地抬头,撞进了沈落溪那双翻涌着幽深的眸中。 她都知道了? 康聪用力握了下拳,强迫自个儿保持着最后的镇静,硬着头皮道: “奴才今个儿当值的地是坤新殿,和御书房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方位,哪里能顺路呢?张公子说笑了。” 沈落溪见康聪仍旧矢口否认,倒也不急不恼,反倒站起身,越发悠闲自在地在房中踱步。 西九所乃是各宫有头有脸的太监们所住之地,平日里受到的赏赐珍宝甚至比普通妃子一年里受到的恩赏都要多。 沈落溪的视线从产自清远年间的花瓶古董上一一掠过,最终定格在了一副其貌不扬的画作上。 “康公公,你房里的东西皆是名贵物件儿,随便拿起来一件都是价值连城,怎的会挑这幅青山翠竹图挂于墙上呢?” 画幅的落款也并非是什么名家,只是隐约能瞧得出是一个“锦”字。 若说有什么出挑之处,便只有意境清幽了。 康聪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脑中的弦绷得越发紧,答道: “奴才自知身份低贱,此生都无法走出这洛京皇宫,而这幅画更像是奴才的某种精神寄托,虽身处淤泥,但总不能自甘堕落。” 康聪的话不由让沈落溪对他多侧目了一分。 她抬脚走近他的身前,衣角未有半分的波动,一步步却显得极为有分量。 “康聪,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聪明人,且是有着一颗良善之心,而又非圣母的人,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深宫里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康聪敛眸不语,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胸前的起伏逐渐转为剧烈。 沈落溪见状,以相对温和从容的语调,将话挑到了明面儿上: “这幅画是九千岁早年穷困潦倒的时候所作的画,我知道你对他心有敬慕,我自然也表示尊重和理解。” 伴随着沈落溪最后一个的字音落下,康聪心头的预感终于被证实。 他难得不再谨小慎微,反而如释重负地一笑: “张公子,你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不妨直说吧。” 他虽不知晓沈落溪的真正来意及身份,却莫名的有种直觉:她不会害他。 “我要你跟我里应外合,替我稳住上元帝君,我需要从他嘴里套出某些人的下落。” 康聪的表情变了又变,在惊讶过后,他晦涩着语调开口道: “你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那是上元的天子,你莫不是想要颠覆政权,自个儿当皇帝?” 沈落溪笑着摇头,而后解下发髻间的玉钗,乌黑如藻的秀发柔顺地垂在她的身后。 “我是女子,虽说古有武后做了女皇帝,开创了盛世之治,但我却生性不喜欢拘束,这点你倒是想多了。” 康聪听罢,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下一秒,女子的话径直让他的心头狠狠一震—— “我不过就是觉着上元帝君德不配位,想换个更有能力的人来坐这皇位罢了。” 沈落溪的语气风轻云淡,就像是在随口讨论今晚的月色很美一般轻松。 康聪的眼前一阵阵地发着黑,看向萧越泽,粗喘着气道: “萧公子,她莫不是疯了?你快带她离开吧,我就当今晚没有听过这些话。” 沈落溪闻声,眉头忽地一挑。 看来。 康聪还是不肯完全相信她。 这是在委婉地拒绝她了。 “康聪,我知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实在有些惊世骇俗,甚至有悖君臣伦常,但若为君者不仁不义,人臣若是一味愚忠,只会害得更多无辜之人殒命,直至社稷凋敝,民不聊生。” 沈落溪的音量不算高,却低沉有力,仿佛每一个字都是有感而发。 更让康聪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不断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让我再想想。” 康聪定神思索过后,终是往后退了一步,留下了商量的余地。 “好,时辰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沈落溪干脆利落地抬脚离去,萧越泽紧随其后。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隐入无边的夜色当中,康聪仍旧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心下的思绪更是繁复良多。 上清殿,沈落溪的一只脚才迈过门槛,身后的萧越泽便有些急切地握住她的手腕。 “落溪,里面……里面……” 萧越泽未曾经过男女之事,他听着从寝殿里传来的暧昧调戏声,耳根红得几乎要滴血。 沈落溪心下了然,面上却是明知故问地勾起了唇角,“里面怎么了?嗯?越泽,你的脸好红啊。” 萧越泽心底暗骂了无数句上元帝君荒淫无度,上下唇瓣却像是被黏到了一块儿,更教他难以启齿。 “今夜本就是上元帝君宠幸妃子的日子,更何况我还往那丹药里面着意加了许多,如此雄风,必然会是……” 眼瞧着沈落溪就要说出那些虎狼之词,萧越泽顾不得多想,粗糙温热的掌心忙覆在她的唇间,低声道:“这种事你就莫要再说出来了,咱们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沈落溪见状,乖觉地眨了眨眼,表示无声的默认。 萧越泽将信将疑地收回了手,正要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独属于女子身上的药草香味忽地涌入他的鼻腔。 “越泽,你今年也有二十岁了吧,按理来说,萧国公夫人应当早就给你安排了通房,甚至是妾侍,你怎么?”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垂眸看向某处,引得萧越泽的下颌线条绷得更紧。 “如果不是我心爱之人,我断然碰都不会碰一下,我这么多年,就只喜欢过你一人,旁人再如何千娇百媚,都入不了我的眼。” 萧越泽一字一顿,说得认真而又坦诚。 沈落溪原还借着一个机会调戏萧越泽一番,但在听着他如赌咒般的解释时,清冷的眸色也不由染上了潋滟的光华。 “那你该知道,我已非完璧,虽然我在与苍云瑄洞房花烛夜之后,我与他便再没有同过房。”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新夫婿 沈落溪虽是在古代长大,思想和灵魂却是受过现代教育。 她自然明白女子的贞洁从来不在罗裙之下。 而萧越泽却不同,他是云国萧国公府的独苗,日后他子承父业,身边儿的莺莺燕燕只会更多。 “落溪,当日我只恨自己不在场,未能护得你周全,我明白你不过是权宜之计,若你不这么做,你就会没命,只要你好好儿的,我便已是心满意足了。” 萧越泽珍而重之地轻捧起沈落溪的脸颊,好看的桃花眼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我爱的是那个始终潇洒独立,有勇有谋,遇事果决的灵魂,即便你再变换千万种形态,我都会不惜一切地找到你,然后将你拥入怀。” 沈落溪看向萧越泽,那双黑眸里盛着的温情好似一张网,将她整个儿笼入其中,无处可藏。 “傻子。” 沈落溪笑骂了一句,喉头便已经被哽咽占据得说不出话。 即便是几乎鲜少流泪的她,现下却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殿门内,是夜夜笙歌下的萎靡。 殿门外,是沈落溪被萧越泽紧紧揽入怀中,彼此情意相碰触的温馨美好。 翌日。 康聪捧着冠服站在寝殿的台阶下,余光扫向虚掩着门的炼丹房。 “陛下,上朝的时辰到了,您已经有十日没有去上朝了,朝臣们上请的奏章都快要堆不下了,请您……” 康聪的话还未说完,一具青琉璃樽便迎面向他扔来。 “狗奴才,朕说不去就是不去,滚!” 上元帝君的声音嘶哑,夹杂着情绪褪去后的疲惫。 康聪的额角被生生砸出了个口子,鲜红的血迹流下,渐渐遮挡了他的视线。 “康聪,陛下可是一国之君,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怎么?你还站在这儿做什么?是想逼宫不成,你好大的胆子啊。” 曹公公居高临下地站在最上级的台阶上,阴白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 康聪忙道了声“不敢”,又瞧了眼上元帝君的寝殿,才有些无奈地抬脚转身。 走出上清殿,经过御花园的一处凉亭之时,康聪的步子蓦地一顿。 他左右环视了眼周围的环境,见无人经过后,才犹豫着走近亭子。 “我刚才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炼丹房的门是紧闭着的,我还以为你们两人是去别处了。” 康聪本想唤一声“沈姑娘”,但因着宫里人多眼杂,也只能囫囵着称呼。 沈落溪浅浅一笑,“昨夜陛下闹腾的厉害,我实在不得眠,所以并没有在炼丹房里歇息” 说着,她顺势又递给了萧越泽一个眼神。 康聪不期然地瞧见萧越泽递来的金疮药,一时间不免怔然。 “你在御前伺候,自然要注意分寸仪容,这金疮药是我改良过的,涂过今日,想来明日起来,伤口就会愈合了。” 眼前人的语气平静温和,听着倒像是在与寻常朋友随意交谈般。 不知不觉间,康聪心底的秤缓缓朝着沈落溪那边儿偏去。 “多谢,我……” 康聪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轻轻向沈落溪点头示了下意,便心事重重地出了亭子。 “想来过不了多久,康聪就会彻底向我们靠拢了。” 到时。 也便是她以云国使臣出场的时候了。 这时。 萧越泽似乎是隐约听到了什么动静,语速极快地提醒了一句: “慧娴皇贵妃身边儿的柳嬷嬷过来了,你小心着些。” 沈落溪的眸间划过一抹了然,待柳嬷嬷只离她不到数步远时,才作恍然的模样转过头道: “这个时候柳嬷嬷怎么来了?可是贵妃娘娘那儿有什么吩咐?” 柳嬷嬷的神色一哂,有些难以启齿道: “昨日张公子不是说要给娘娘调理身子么?娘娘派老奴来问你什么时候得空,她想再见见你。” 昨天在琼华殿,沈落溪的话才只说了一半儿,便被突然闯进来的江玉颜打断。 在夜里歇下后,慧娴皇贵妃辗转反侧,始终惦记着沈落溪提过一嘴的养颜秘方。 今日天才亮,她就迫不及待地差使了柳嬷嬷来寻沈落溪。 “这个好说,我这儿倒是也正好有事要跟娘娘商量,烦请嬷嬷在前面带路吧。” 沈落溪的态度得体有礼,不见有半分的骄矜。 柳嬷嬷暗暗打量着,心里又生出了新的计较。 琼华殿。 慧娴皇贵妃望眼欲穿地站在窗前,才瞧见那抹青色的衣角,她便急步走出了殿外。 “张公子,那道养颜秘方你能否现在就交与本宫?这再过几日就是本宫的生辰,到时陛下前来,本宫想让他看到本宫最美的一面。” “自然可以。” 沈落溪走至书案后,提笔写下一手带着飘逸之意的小楷。 “娘娘每日按此方服用,不出半月,就可容光焕发。” 慧娴皇贵妃眉上一喜,正想接过那方子,指尖却落了个空。 “你这是何意?莫不是想跟本宫谈什么条件?” 慧娴皇贵妃的面色忽沉,带着几分强压的不快道:“你想要高官厚禄,还是金银珠宝,条件随你开,只要本宫给得起。” 然而。 沈落溪却是笑着摇头,亲自将方子放到慧娴皇贵妃的掌心儿。 “臣那日搅黄了公主的驸马宴,回去后始终心有不安,所以今日特地来和娘娘商量,想要将一位青年才俊引荐给公主认识。” 慧娴皇贵妃没料到沈落溪的“条件”竟会是这个,半是讶异半是羞赫地低声道: “是哪家的公子?本宫的女儿嫁人,家世倒是在其次,最要紧的是人品须得过关。” 沈落溪唇侧的弧度加深,语气里染上了循循善诱的意味: “娘娘放心,那人是臣的知己好友,人品与能力都是没的说,这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下午臣就安排他和公主在曲觞轩中见一面,如何?” 曲觞轩位置隐秘,环境又最是雅致,慧娴皇贵妃只思吟了一秒,便松了口应下。 “如此,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当日下午。 曲觞轩中,穆行与江玉颜相对而坐,谢尚锦则是站在不远处,眸色深深地盯着那一对儿“璧人”谈笑风生。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沈姑娘,你这是何意?专门唤了本千岁过来,就只为看这你侬我侬的一幕么?” 谢尚锦的表情有些不好看,责问的语气中更多了些许不易觉察的怄气。 那日他去城郊的宅子,的确是说过要沈落溪替江玉颜再寻一位如意郎君的话。 可那不过也是因着他当时自觉毒素侵体,无药可救。 但在沈落溪言明她有法子可医治他后,谢尚锦便又生出了新的希望。 沈落溪无辜地弯起唇角,眼尾处狡黠的流光掠过: “九千岁,这不正是你所求所愿么?还是说,你又改了主意,想要和公主长相厮守?” 谢尚锦正欲回答一声“是”,却在脱口而出之际变了主意。 以沈落溪的谋划才智,今日这一幕,多半是她有意给他设下的激将法。 为的就是能激得他自乱阵脚。 这么想着,谢尚锦敛去了方才眉宇间盘旋的郁卒,朗声一笑: “沈姑娘,谢某如今肩上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旁的人或是事儿,穆先生的确是位可以依靠的人,有他护着玉颜,我倒也能真的放心了。” 沈落溪将谢尚锦眸底细微的神色变化看得分明,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你当真是如此想的么?九千岁,你可莫要口是心非啊。” 谢尚锦将手背于身后,面色淡然:“本千岁一言九鼎,绝无半句虚言。” “好!” 沈落溪拍手叫绝,下一秒,她朝着不远处的穆行轻勾了勾食指。 谢尚锦眼睁睁地注视着江玉颜离他越来越近,右眼皮跳得忽然欢快起来。 “玉颜,你觉着穆先生这个人怎么样?对他的品性,样貌可还都满意?” 为着让戏能更真一些,沈落溪特意嘱咐穆行换回了原来的脸,又以一袭出尘的白袍相衬,站在谢尚锦的面前,更显清润。 江玉颜含羞带怯地侧过头,“穆先生谈吐不凡,见识深广,我实在佩服得紧,自然是无一处的不满意。” 女子颊侧染上的那抹粉红越发扎得谢尚锦眼睛疼。 偏偏她“爱慕”的人还是昔年的救命恩人。 谢尚锦的牙关紧了又紧。 偏偏沈落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又做起了媒:“那穆先生对和硕公主可还有意?我瞧着你们两人也算登对,不如就随我去见过贵妃,二位意下如何?” “好啊。” “不可!” 女子娇柔婉约的声音与男子忍无可忍的冷喝声同时作响。 沈落溪拉长了语调,明知故问道:“怎么了?九千岁,你是对我的提议有什么不解之处吗?” 谢尚锦暗骂沈落溪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偏生几道目光同时落在了他的面上,更惹得他生出了一丝赫然与尴尬。 “公主嫁娶,不可这般草率,还得先问过陛下的意思才行,更何况……” 谢尚锦绞尽脑汁地找着借口,“穆先生乃是云游四方之人,岂会甘于被困在宫墙之内,凡事还是要从长远计。” 沈落溪掩去眼中的笑意,轻咳了一声,煞有介事地颔首附和道: “九千岁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看来是我想的太过简单了,当真是可惜,原还以为能成就一对儿才子佳人的美话呢。” 然而。 谢尚锦的嘴角还未来得及上扬,便听得沈落溪的话锋陡然一转—— “不过,想来再相处些时日,或许他们两人都会因对方而作出些让步,届时,这段姻缘也能算是水到渠成了。” 话末的“水到渠成”,成功引得谢尚锦的脸色黑如锅底,借口还有公务未处理完,便磨着后槽牙拂袖离去。 江玉颜苦苦忍耐了多时,亲眼瞧着谢尚锦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敢笑出声道: “沈姑娘,你这法子果然是极有用的,我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失态呢!咱们是不是该趁热打铁,还是说按兵不动?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快说来让我听听。” 沈落溪轻拍了拍江玉颜的手背,示意她先稍安勿躁。 “接下来你就每日都待在殿门口,当个望夫石就好,话里话外更是要频繁提及穆行,余下的事儿,自有我们来安排。” 江玉颜现下对沈落溪的话奉如圣旨,当即脆生生地应了声“好”。 又见沈落溪几人似乎还有要事商量,她随意捏了个借口后,便识趣地离开。 穆行幽幽地叹了口气,状似幽怨道:“将军,你倒是用我用得得心应手,就是苦了我那小尚锦,少不得要害几日的相思病了,下次再有这样儿的好事,你也可以让小公爷去试试,也算是对他心智的磨炼。” 磨炼? 萧越泽敬谢不敏地撇了撇嘴角,暗骂这厮诡计多端。 沈落溪却像是被点到了什么关窍,转向萧越泽,若有所思地婆娑着圆润的下颌。 “落溪,你不会真的把穆行的玩笑话给听进去了吧?你要是让我去接近别的女人,还不如把我直接杀了来得更痛快些!” 萧越泽俊郎的五官写满了抗拒,沈落溪的眉眼笑得越发开怀,蛊惑道:“越泽,你的姿色确实在穆行之上,我听闻上元国的鸿胪寺少卿便是一位奇女子,来日我们要同他们商议谈判之事,总是会碰上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儿关。 想来这巾帼女英雄,也是难过男色关的。 萧越泽试图作出最后的挣扎:“落溪,这件事儿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沈落溪笑意更盛,眼下的泪痣若隐若现,缓慢又坚定地摇头:“没有。” 萧越泽无奈,只能认命地接受现实。 穆行在旁竭力抿直唇线,以正色的语调帮腔道: “小公爷,你要知道,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将军的宏图伟业,至于你所作出的牺牲,我和将军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萧越泽几乎要冷笑出声,但碍于沈落溪还在场,只能以一记冷眼剜向穆行。 身后是两个男人的目光在不断碰撞,此消彼长,暗流涌动。 沈落溪的注意力却是被不远处神色匆匆的几个宫人所吸引。 第三百五十七章 舔狗二号 片刻的功夫后,刻漏缓缓指向子时三刻。 方才还沉寂无波的夜色在刹那间染上了难以言说的强大威压。 康聪抬眸,只瞧见一袭白袍,五官俊美,却是一头白发的男子渐渐逼近殿中。 “在下天极子,见过上元帝君。” 天极子的声线带着些许的嘶哑,又因为刻意的压低,更显出了几分诡异。 上元帝君闻声抬起眸,脑中的意识混沌一片,有些发怔道:“朕唤你来,是要你做什么的?” 天极子见状,面上不仅没有表露一丝被冒犯的不满,反而向前走近了几步,而后半眯着眸子仔细一嗅。 “陛下,你是请在下来算太子如今被软禁在何处的,方才是否有别的人来过。” 天极子的话听着像是问句,却似乎早已笃定了答案。 上元帝君的反应慢了半拍,缓慢地点了点头:“先生果真神机妙算,既是事不宜迟,就请先起卦吧,省得夜长梦多。” 康聪见状,一句“奴才先行告退”还未来得及从口中吐出,便冷不丁地对上了天极子幽冷如渊的凝视。 康聪全身的汗毛登时倒竖了起来,头顶传来的审视越发沉重。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伪装将要被天极子拆穿时,对方却又不发一言地走至案后,净手开始布阵算卦。 当龟甲掷出,每发出一声脆响,康聪的眼皮便跟着狠狠地一跳。 另一边,沈落溪同样置身于书案前,笔尖蘸着朱砂,迅速地在宣纸上留下一道接一道清晰的红痕。 萧越泽守在一旁,眼神中的关切几乎要化为实质。 只见沈落溪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红润褪去,额角处的冷汗细密地渗出。 不知过了多久。 沈落溪猛地一停笔,嘴角随即渗出一缕鲜红的血迹。 “落溪!你怎么了?” 萧越泽忙走上前,扶着气力明显虚弱了许多的沈落溪坐上软榻。 “我无事,方才我以这朱砂阵来干扰天极子布阵算卦,在最后关头有些精神不济,所以受了点儿反噬的波及,不碍事的。” 沈落溪说着,顺手从医药空间中取出一颗回血丹送入了口中。 这个天极子的道行果真如她所料想的那般,与她不相上下。 甚至在某些细微处,他们两人所用的术法还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天极子或许跟我出自同门,所以我们才会这般难分伯仲,越泽,送我出宫,我要去见公西先生。” 沈落溪的声音逐渐转弱,眸光中的坚毅却更盛。 “好,你抱紧我。” 话音落下,萧越泽揽着沈落溪,足尖用力一点,消失在了宫墙掩蔽之中。 正殿内,天极子望着诡谲的卦象,唇角勾起一抹深笑。 “念秋,你的女儿果然是得了你大半的真传,只是可惜,这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区区朱砂阵,他还尚且不放在眼里。 上元帝君旁观了许久,见着天极子似笑非笑的模样,忙急声问道: “先生,朕的儿子现在到底在何处?是在被押送来上元的途中?还是已经遭人暗害?” 上元帝君派去围剿沈落溪一行人的暗卫全军覆没。 而自从周平死后,从云国出发的使臣队伍便好像忽然失踪了一般,再找不到半分的踪影。 天极子直视向上元帝君忧心忡忡的目光,蓦地轻笑出声: “陛下,太子殿下如今就在这洛京城中,只是我的阵法被人暂时破坏,想要重启,还需三日。” 上元帝君听罢,略有些疲惫浑浊的眸子登时便瞪大,喜不自胜道: “他们居然已经到了城中!朕竟现在才知道!先生,你若能助朕救回明朗,解了上元之困,朕就封你为国师,赏黄金万两!” 康聪神色默然地站在角落里,心下不觉涌现出一个看似疯狂,却又不无可能的猜测: 如今宫里替上元帝君炼丹的“张晋”恐怕就是那位生擒了江明朗,又带兵击退上元的溪太医了! 夜色更深,阴谋正悄然酝酿滋长。 城郊萧宅,公西乘正欲歇下,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公西先生,我是萧越泽,我和落溪来是有些事想要问你。” 听到沈落溪的名字,公西乘当即翻身下榻,随手披了一件外袍,便将房门打开。 “落溪这是怎么了?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你们是在皇宫里遇到了什么不该遇到的人么?” 沈落溪借着萧越泽的力坐在软凳上,调整了须臾呼吸后,才开口道: “不错,上元帝君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请来了一位名叫天极子的江湖术士,而他所学的卦术更是与我有着不少相似融通之处,公西先生可知道此人?” 公西乘听罢,沉着眉眼,道了句“果然如此”。 “天极子是你母亲昔年的知己之一,他同我一样,都爱慕于你的母亲,想来他的占卜术,也是源自于你母亲的悉心教导。天极子天资极为聪颖,奈何他生性偏执阴狠。” 不同于公西乘的默默思恋,天极子对慈念秋的占有欲可以说是近乎疯狂。 哪怕慈念秋只是无意中和某个人多说了一句话,第二日,那人就会无缘无故地暴毙家中,死相凄惨。 “你母亲知道他心术不正,滥杀无辜以后,曾经警告过他多次,奈何他早生了心魔,后来你母亲离奇失踪,他更是一夜白头,从那以后,我便再没有了他的消息。” 沈落溪听罢往事的来龙去脉,抬眸与萧越泽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合着这个天极子还真是慈念秋座下的“舔狗二号”。 只不过他更像是只泯灭了人性的疯狗罢了。 “我母亲年轻时候欠的风流债,当真是不少。”沈落溪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有种预感:这趟寻母之旅,势必还会炸出更多的追随者。 “其实想要制衡天极子也不难,只要你母亲出现,一切就可迎刃而解。” 公西乘看似抛出了一句废话,却是暗含着无尽的深意。 沈落溪转念像是想到了什么,水眸中氤氲着的迷雾缓缓散去。 她和慈念秋的容貌起码有七八分的相像,乍然见着念了多年的女子,她就不信天极子还能如此淡定自若! 第三百五十八章 你不是她 依着记忆中慈念秋的模样,沈落溪又着意在五官中做了些许的微调。 望着铜镜里的人儿,在恍惚中,公西乘眼中的思念与迷恋更是呼之欲出。 “太像了,即便我提早就知道了你不是你母亲,可真的亲眼瞧见了,竟是这般的真实!” 慈念秋最爱热烈的颜色,尤以艳丽夺目的红色衣衫为盛。 待到沈落溪从屏风后走出,一袭拖地的赤红长裙,外间罩着的是绣金丝的薄纱,秀发极致的乌黑与红裙交织映现,越发得让人移不开眼。 “如何?好看吗?” 沈落溪看向萧越泽,莞尔一笑,比春日里的桃花还要更明媚耀眼几分。 萧越泽的耳畔仿佛只听得见他的心跳声,直勾勾地盯着女子潋滟的红唇,喉头上下一滚动,诚实地答道: “特别好看。” 沈落溪瞧着萧越泽给出的反应,嘴角满意地一勾,更衬得眸如春水般妩媚。 “宜早不宜迟,那我们现在便去会一会天极子吧。” 只希望待会儿天极子可莫要让她失望才好…… 上元皇宫,涿鹿台。 天极子双手背于身后,狭长的眼眸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这时。 一抹熟悉而又窈窕的身影渐渐闯入他的视野范围当中。 “念秋!” 天极子下意识地运气跃下涿鹿台,眸光中的兴奋裹挟着不可置信,“真的是你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终于出现了,你终于肯见我了!” 两缕发丝垂在沈落溪胸前,在明媚中又为她平添了一分灵动。 “你还记得我,我却不想见到你。” 天极子闻言,脸色猛然一变,忙走近一步追问道:“为何?你为什么不想见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沈落溪抬手抚弄着袖口处的凤凰花纹,纤长的眼睫在眼窝处投射下一小片弯弧似的阴影。 “天极子,你既是对我母亲如此情深义重,你该明白,她最厌恶旁人滥杀无辜,如今你助纣为虐,当真是有负于她昔年对你的引导劝诫了。” 女子的嗓音清泠之余,又透出一种仿佛直击人心的冷意。 天极子蓦然从痴念中回过神,眼神恢复了清明。 “你不是念秋,你是她的女儿,你果然没有死。” 当年慈念秋虽然不告而别,可天极子却不愿意死心,在多番打听和留意下,终于知晓云国将军便是慈念秋的亲生女儿。 而在上元帝君下令射杀云国将军之后,天极子曾算过一卦。 卦象给出的提示乃是九死一生。 当日天极子还有些不解此卦的用意,现下亲眼验证,眸子深处的疯狂之色骤然迸发。 “你告诉我,是不是你母亲用了什么上古秘法强行留下了你的灵魂?她现在到底在何处。你快告诉我!我要见她!” 沈落溪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开无极子试图碰触她的手。 “我母亲不会想见到你的,你就莫要在这儿痴心妄想了。” 和煦的日光照映在女子绝色出尘的眉骨处,神色与语调却尽是化不开的冷然。 天极子欲再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嗫嚅着唇瓣喃喃道: “那她要如何才肯原谅我?你告诉我,为了她,我是什么都愿意去做的。” 沈落溪的背挺得更直,眸光中的锐利冲淡了衣衫所显出的那份张扬。 “很简单,离开上元,莫要再掺和云国与上元之间的争斗。” 天极子闻言,表情倏然一变,方才的落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捉摸的城府算计。 “你很聪明,也很精准地拿捏到了我的软肋,可是,你算漏了一点。” 天极子侧过头,附在沈落溪的耳畔,不无讽刺地开口道:“你就算长得再像她,你也终究不是她。在这世上,除了她的话,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沈落溪似乎早料到天极子会有如此反应,清绝的面容间不见有一丝涟漪泛起。 “那我们就没什么可谈的了,下次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告辞。” 说罢,她毫无留恋地转过身,任由身后那道如毒蛇般狠辣的目光紧紧锁向她。 直至沈落溪彻底消失在庭院的拐角处,天极子才带着几分意犹未尽收回了视线。 当日夜里,原本一派沉静和平的星象忽地发生偏移。 沈落溪独坐在房檐上,乌黑的瞳孔仿佛要与夜色融至一体。 “落溪,你在为天极子的事儿而担忧么。” 萧越泽醇沉的嗓音响起,指尖穿过女子的秀发,轻柔地抚动,“船到桥头自然直,左右你的朱砂阵还给我们留下了三日的期限。” 除过今日,最多再过两日,天极子便能够精准地推算出江明朗所在之处。 沈落溪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转眸看向萧越泽,将她谋划了一晚的决定道出了口: “如今我们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原本的计划是想先从上元帝君口中套出我母亲的下落,但有了天极子搅局,我们也只能先行推进谈判的议程了。” 与其坐以待毙,在这儿枯等着上元帝君派人来追击他们。 倒不如将事情都捅到明面上,左右是上元国先人性不足蛇吞象,云国总是要占一个“理”字的。 萧越泽毫不意外地点了下头,“这也是我们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法子了。” 沈落溪将头轻轻靠在萧越泽宽厚的肩膀处,细微的乌木沉香味盘旋在她的鼻尖,紧绷的心弦慢慢得以放松。 清冷的月色笼罩着两人相拥的身影,而在院外,穆行身形落寞地站在树下许久。 待到第三日。 被关押将近半月的江明朗终于见到了沈落溪。 “溪太医,许久不见,一切可还好啊!” 江明朗咬牙切齿地瞪着沈落溪,斥着怨怒的目光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 沈落溪淡淡一笑,似乎很享受江明朗敢怒不敢言的这副模样,悠然地启唇道: “自然不错,吃的好,睡的好,我今日来,是要带你进宫一趟,想来这么多天过去了,上元帝君定然是想你了,这父子团聚,也算是一桩美事。” 第三百五十九章 谈判 江明朗初听到沈落溪要带他去见上元帝君时,面上当即一喜。 但很快,他再看向沈落溪的眼神中又不觉多了几分警惕和审视。 “你能有这么好心?别是挖了坑等着本太子去跳。” 沈落溪无甚所谓地弯了弯唇角,环抱着双臂,透出恣意。 “信与不信,都在你,穆行,让人把这两件衣服给他们两人换上,可别让上元帝君以为咱们云国亏待俘虏才好。” 穆行笑吟吟地应了声“好”,轻拍了下手掌,四五个小厮从廊外闻声走近。 “我闻着咱们太子殿下和祁将军身上都有味道了,去,拿最硬的毛刷,把他们里里外外都仔细地刷一遍,务必要不留一丝灰尘。” 江明朗见状,心底暗道不妙,色厉内荏地喝道: “本太子千金贵体,哪里是你们这些狗奴才能轻易碰得的?给本太子滚出……” 他的“去”字还未说出口,喉头处便被暗器重重一击,再发不出半点儿的字音。 沈落溪拢了拢衣袖,展颜一笑道:“还是这样儿更清净些,一个时辰的时间应当够了,拉他们去净室吧。” “是,溪太医。” 净室中不时有潺潺的水声传来。 沈落溪与穆行坐于院外的桂树下,泰然自若地品着茶。 另一边,皇宫国师殿内,上元帝君眼睛一刻不错地盯着身处阵法中央的天极子。 上元帝君见天极子终于睁眼,忙上前一步,追问道:“先生,如何了?可算出我儿如今身处哪里了?” 天极子的双掌缓缓归位,吐纳出一口真气后,神色悠然地答道: “太子殿下如今正在城郊的一处宅子里,性命无碍,想来再过一个时辰,云国的人就会带他前来见陛下了。” 一个时辰后? 上元帝君有些不敢相信事情的进度竟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快。 但天极子的模样不像是在信口胡诌。 若此卦属实,那岂非…… 上元帝君来不及深思,便拂袖匆匆地朝殿外走去。 康聪紧随上元帝君的身后,只是在另一只脚将要迈过门槛时,他忽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天极子。 片刻后。 康聪收回视线,神色复杂地消失在国师殿外。 天极子一早觉察到康聪的审视,却是始终保持着阖眸假寐的姿势。 听到那阵脚步声渐行渐远,他的嘴角微微一勾。 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他还真是期待的很哪! 而正如天极子所预料的那般,未时才到,康聪便连滚带爬地跑进了乾诤殿。 “陛下!云国那边来人了,这是他们的关文及云国新皇的亲笔信!” 上元帝君略过关文,径直展开那封滴蜡密封的书信,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后,沉着声音命令道: “让他们去正殿候着朕,速速命人去请九千岁还有鸿胪寺少卿来!”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康聪猫着腰恭敬地退出殿门外,却在直起腰的瞬间,脚步由方才的慌不择路转为了悠闲。 一炷香的功夫后,康聪仍旧没有回来。 上元帝君在殿中不安地来回踱步,渐渐变得有些不耐烦。 “曹公公!怎么康聪去了这么久!” 曹公公忙走进上元帝君身前,眼珠子骨碌一转,趁机上起了眼药: “陛下,那康聪估计是早把您的吩咐给抛到脑后去了,这平日里阴奉阳违的事儿他可是没少干,这若是耽误了您的正事,就该立刻打入掖庭,杖责五十大板!” 上元帝君眸色中的阴翳更盛,就在那股风暴将要化为实质之时,康聪终于出现。 在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是谢尚锦与鸿胪寺少卿——宫清。 “奴才该死,还望陛下恕罪。” 赶在上元帝君发作前,康聪抢先一步匍匐在他的脚旁,解释道: “奴才先是去了衙门寻少卿大人,不想竟是慢了大人一步,这前后追赶,少不得是浪费了些时间。” 上元帝君暂时按下兴师问罪的心思,面色不虞地冷哼了一声,转眸看向宫清,开口道: “宫少卿,今日云国使臣来访,你务必要将谈判的条件压至最低,知道么?” 宫清胸有成竹地抬起下颌,朗声答道:“陛下尽管放心,有臣在,必不会让云国白拿上元的一片土地,一锭银子!” 得了宫清允诺,上元帝君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稍稍放心了些许。 “走吧,莫要让贵客们等着急了才是。” 彼时沈落溪已然饮下了整整三盏茶,斟茶的小太监正欲再添一杯,却不期然地被她拦下: “成了,我若再喝下去,只怕今日的晚膳都不必再用了,你们陛下怎的还不过来?莫非是瞧不起我们云国?” 沈落溪又换回了在云国时的模样,声音经过细微的处理,更多了些清透。 小太监苦着脸,不得不硬着头皮打起了圆场: “贵客当真是言重了!陛下他许是被朝政暂时绊住了脚,马上就会过来的,还请您再稍等片刻。” 尾音还未全落下,正殿外便传来此起彼伏的跪拜声。 “朕有事儿来晚了,还望云国使臣莫要见怪才是啊!” 上元帝君信步走向上首的位置,余光一扫,在瞧见江明朗明显憔悴不少的面容后,又责问道: “朕听过你的名字,你是扶持云国新皇登基的那位溪太医,你即便是再如何看不惯我们上元国,也不该这般苛待朕的太子吧。” 沈落溪淡淡地转向江明朗,语调不兴道: “太子殿下,还请你告知陛下,我云国是否有对你做过什么不义之举?” 江明朗脱口而出便想回一句“是”,但想到沈落溪的手段,不免又生出几分忌惮。 斟酌过后,他缓缓地摇头否认:“回父皇的话,溪太医并没有为难儿臣,是儿臣自知犯下大错,所以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上元帝君没想到江明朗不仅没有顺着他给的台阶走下来,甚至还有意无意地替沈落溪说起了话。 一时间,上元帝君的表情变得越发难看。 “溪太医,我乃是鸿胪寺少卿宫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此行前来,谈判的筹码都有些什么?” 第三百六十章 从长计议 宫清单刀直入,沈落溪倒也没有拐弯抹角,轻抬眉头,不卑不亢道: “贵国太子之所以会被俘虏,不过是因为试图挑衅在先,为击退敌人,我云国将士死伤近五万,若说筹码,那便是天下万民都看在眼里的昭昭公理和正义。” 宫清的眉头蹙了一下,她原以为沈落溪会以江明朗的安危作谈判的筹码。 没想到……倒是她小瞧了这位溪太医的格局。 “在上元,朕就是公理正义,朕命令你,立刻释放朕的太子,朕可以原谅你们的僭越之罪。” 上元帝君居高临下地瞥向沈落溪,言语间尽是嚣张,丝毫不觉有任何心虚之处。 宫清有些不甚赞同上元帝君如此做派,但碍于现下沈落溪在场,也不得不同仇敌忾道: “溪太医,你该明白什么叫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上元的地界,你们还是要识趣儿些才好,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沈落溪的面色始终笼着一派淡然沉静,仿佛并没有将上元帝君和宫清的警告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谈的了,陛下既然想要回太子殿下,我们自然没法儿不从,不过……”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嘴角微勾,显出几分危险: “他有命回来上元,只怕到时候没那个命数熬到寿终正寝啊。” 上元帝君闻言,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拍龙椅,指着沈落溪的鼻子怒斥道: “大胆!你居然敢给一国太子下毒!你这是以下犯上!朕要活剐了你!” 沈落溪的视线淡淡地从上元帝君指向她的食指上掠过,漠然的冷意覆在眼尾周围。 “臣实在惶恐,若不如此,陛下怎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与臣谈判,太子的这条命,要与不要,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上元帝君的脸阴得越发厉害,一双泛着杀机的眸子狠狠地剜向沈落溪。 偌大的正殿内气氛瞬时转为一片死寂,压得人直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 谢尚锦握拳发出一声轻咳,主动打破了僵局: “陛下也是爱子心切,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不周到,还望溪太医见谅,至于这谈判的事儿么,自然是该从长计议,哪能一拍脑门儿就订下条约的。” 宫清收到谢尚锦的眼神,同样放缓了语气,以退为进道: “九千岁言之有理,左右溪太医护送太子殿下一路辛苦了,不如就先请在宫里歇下,咱们来日方长,慢慢谈,如何?” 沈落溪伸出纤细的指尖拢住唇角,笑意清然:“那得看陛下肯不肯了。” 众人听罢,目光心照不宣地投向最上首端坐着的上元帝君。 上元帝君的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他丢下一句“那就依九千岁和宫少卿所言,现在先送太子回宫”,便拂袖而去。 江明朗被康聪搀扶着站起身,在经过沈落溪身前时,他的脚步忽地一顿。 “溪太医,昔日你对本太子的种种照拂,本太子没齿难忘,咱们来日方长,所有的账,一笔一笔慢慢地算!” 沈落溪轻抬起眼皮,平静地看了眼江明朗,声线里透出微妙的威严和冷峻: “太子殿下,看来你是不想要十日后的解药了。” 江明朗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无奈的痛恨。 他原想着沈落溪是顶不住压力,所以要主动前来觐见谈判了。 谁承想,当马车快要接近宫门口,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沈落溪竟然趁他不备,各自给他和祁远骞又喂了一颗由天竺葵炼就浓缩而成的毒丸。 这毒丸每隔十日就会发作一次,轻微呕吐腹痛,重则腹泻便血,直至不治而死。 江明朗想到十日后的场景,后背的冷意激得他更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算你狠!” 江明朗狼狈地夹着尾巴离去。 宫清见状,却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沈落溪,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落溪坦荡大方地接受着宫清的审视,只听得她半是疑虑,半是试探地又问道: “溪太医,你的医术如此高明,手段也这般过人,怎的还只是一介小小太医?不如投诚于我上元,以你的本事,位至女相,也是未尝不可的。” 上元比云国,景国唯一好的一点便在于赋予女子的权利大多是自由宽泛的。 在上元,女子可外出经商,可和离再嫁而不受拘束,有才能出众者更可以进入朝堂,官拜上品。 “宫少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一日是云国的人,便不会做这叛国投敌的不忠不义之事,你我各为其主,更应各司其职才是。” 沈落溪一番不咸不淡的敲打过后,趁着转身之际,不着痕迹地递给了萧越泽一道眼风。 萧越泽心底无奈,却也只能认命地在沈落溪的背影消失在殿内后,站出来唱起了红脸。 “溪太医为人有些固执,宫少卿莫要见怪,左右咱们日后还要一块儿议事,彼此该多体谅担待着些才是。” 今日萧越泽取下了之前的面皮,露出原本清俊的模样,再加上一袭绣着翠柏的青色衣袍相衬,更如浊世里的翩翩佳公子般,引人垂涎。 宫清这才留意到方才始终不发一言,现下说起来却又善解人意的萧越泽。 “公子说的极是,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宫清虽竭力保持着镇静自若,但说话时细微处的颤音却泄出她对上萧越泽时所生出的紧张与兴奋。 “我是云国萧国公之子萧越泽,你唤我一声小公爷便好。” “小公爷……” 宫清的心跳得越发乱,耳根处的暗红加深,“我还有旁的事儿没处理完,就先告辞了,诸位再会。” 谢尚锦瞧着宫清慌不择路离去的身影,侧目瞥向萧越泽,揶揄道: “小公爷的这张脸果真是担得起蓝颜祸水这四个字,就连咱们平日里最是不苟言笑的宫少卿,今日也少不得是春心萌动了,这出美男计在下实在是佩服。” 萧越泽不怒反笑,专踩着谢尚锦的痛处回击道:“比不得穆先生,能教咱们和硕公主移情别恋!” 第三百六十一章 搅局 谢尚锦冷不丁地被萧越泽拿话一噎,僵硬着扯了下唇角,认输道: “小公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咱们还是莫要在这儿起内讧了,你且告诉我句实话,穆先生和玉颜之间,究竟是不是在做戏。” 萧越泽半眯着眸子,透出几分玩味,卖起了关子: “是与不是,九千岁这么聪慧,定然早已看得分明,何须我再来多加提点。” 几句客套话说完,谢尚锦的表情越发得一言难尽。 转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警惕地环视了一眼殿内的景象,凑近萧越泽的耳畔,将声音压得极低。 “你和沈姑娘如今的身份是云国使臣,这炼丹房那边儿,你们打算怎么办?是要我安排人去顶上,还是?” 萧越泽淡淡地摇头,唇侧的弧度染上了讳莫如深的意味。 现下天极子就在国师殿中对沈落溪一行人虎视眈眈。 有了这位能卜卦炼丹的国师,上元帝君自然不会再过多宣召出自张真人一脉的“张晋”。 故而炼丹房那儿沈落溪只是吩咐了手底下的两人扮作他们的模样,继续在那儿循规蹈矩地炼丹。 真正棘手的。 是完全站在他们对立面的天极子,以及将要抵达上元的苍云瑄。 “上元的天儿,怕是很快就要变了。” 萧越泽眺目望向远方,沉沉的乌云密布,泛着压顶的诡谲。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上元帝君命曹公公将沈落溪安置在了梵音阁,出门不过百步,便是天极子所住的国师殿。 曹公公拿捏着尖细的语调,翘起兰花指道: “溪太医,这该安顿的,奴才都给您安顿妥帖了,您就好好地歇着吧,明个儿您可得记着去鸿胪寺,奴才告退。” “曹公公慢走。” 打发走了曹公公,沈落溪随意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手支着下颌,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到来。 不多时。 一袭月白色的衣角出现在院门口。 见沈落溪惬意如斯的姿态,天极子饶有深意地出声道: “溪太医临危不乱,身居别国宫室还能这般淡定,难道就不怕夜里睡着了,一个不留神就遭来杀身之祸么?” 沈落溪并未睁眸,耳廓微不可察地一动。 “我若怕死,就不会主动要求出使上元了,国师大人此话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天极子作势在她对面的石凳落座,犀利的眸光里夹杂着一丝深色。 “你来上元,是不是为了打听你母亲的行踪?我记着她上个月曾在云国出现过,怎么?你们没有见一面么?” 天极子一连三问,句句直击要害。 沈落溪懒懒地睁开眼睛的一条缝,不答反问道: “国师是在关心我的母亲?可惜了,我那日去迟了一步,不曾亲眼见到她,左右来日方长,我是不急的,只是不知道国师是否早已心如刀绞,等不及了呢?” 天极子被反将一军,又见沈落溪的模样不似是在说谎,心下的计较不觉更复杂。 四周蓦然陷入了一片难言的寂静之中。 沈落溪再度阖眸,好整以暇地等着天极子的下文。 良久之后。 天极子深吸了一口气,主动抛出橄榄枝: “你若是有了什么眉目,不妨和我说说,我总是要比你年长些,许是能给你提出点儿什么有用的建议来。” 这是想与她合作了? 沈落溪的眉峰盎然地向上一挑,缓缓笑开。 “国师,我先前好言相劝,希望你及时收手,莫要趟这趟浑水,可现在我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你再来同我谈合作,不觉着太晚了些么?” 天极子似乎没料到沈落溪会在这般腹背受敌的境地之下拒绝他的联盟,笑意依旧,却不达眼底,让人瞧着直发怵。 “溪太医既然不愿答应,我自是不会勉强,还望你好自为之。” 沈落溪莞尔一笑,越发得风轻云淡,“那是自然,国师慢走,恕不远送。” 天极子从唇间生生挤出一个“好”字,而后强憋着郁气出了院子。 在行至御花园的拐角处时,他忽地抬眸,视线遥遥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那道玄色身影上。 “在下天极子,乃是上元帝君亲封的国师,不知阁下是何人。” 天极子走近明显带着几分风尘仆仆意味的男人身前,眼中的了然与算计交织。 “在下乃是景国使臣苍决,奉我皇之命,特意前来与上元修秦晋之好。” 苍云瑄滴水不漏地给出答案,作了一揖后便想绕过天极子朝前走去。 然而。 天极子伸出右臂,不偏不倚地挡在了苍云瑄的身前。 “国师,你这是何意?可是还有旁的话要与我说。” 自从半个月前,沈落溪趁他不备从驼山离去后,他便一路追赶。 奈何每次都慢那么一步。 待到了洛京附近,沈落溪竟是又派了一批批的人来想方设法地阻拦他。 若非他金蝉脱壳,只怕现下还被挡在城外! 这个女人如此戏弄他,当真是该死! 天极子如愿捕捉到苍云瑄眼底一掠而过的恨意,别有深意地答道: “被女人耍的团团转的滋味儿应当不好受吧?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拦下你,不过是想同你谈桩交易,一笔让你能够抱得美人归,权色兼收的交易。” 苍云瑄在初听到天极子已看破他的伪装时,目光猝然染上了一层森冷的杀机。 但很快,他的心思又随着天极子话末所提出的“交易”二字所转。 “想来你也非池中物,可现在她占尽先机,我即使真的想后来者居上,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天极子品出苍云瑄话中所透出的深意,勾唇一笑,“只要苍公子能替我将这局面搅混,尽可能地阻止云国与上元国之间的谈判,余下的事儿,自有我来处置。” 转机来得太快,苍云瑄的面上却未有一丝的喜色。 他想要沈落溪,无非是因为她医术过人,且似乎还懂些玄学之道,可以助他坐稳江山。 可天极子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为何会主动提出要帮他? 第三百六十二章 祸水东引 天极子目的达成,又提点了两句后,才转身离去。 卫临目色深深地盯着他的背影,有些不放心地对着苍云瑄道: “主子,这人瞧着古怪的很,城府也颇深,您与他合作的事儿,是否要再慎重些?” 苍云瑄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思,沉吟了良久,才启唇:“先去见上元帝君吧,余下的事儿,走一步看一步吧。” 卫临缄默地点了点头,跟在苍云瑄身后,朝着乾诤殿的方向行去。 当晚。 沈落溪正盘腿闭目打坐,“笃笃”的叩门声适时地响起。 “沈姑娘,陛下今夜在曲觞轩设宴,特要我来请您和萧小公爷前去参宴,听说景国那边儿的使臣也来了。” 沈落溪闻言,缓缓睁开眼睫,“景国使臣前来,是打着什么由头。” 康聪凝神想了一下,语气里含着些许不解,才答道: “说来也是奇怪,景国居然主动要求与上元联姻,陛下对此事倒是很赞成,但却不知是哪位公主会被选中。” 联姻? 沈落溪放置在膝间的指尖随之一动。 上元帝君虽说有四位公主,但论模样,唯有江玉颜长得最为出挑。 若苍云瑄只以联姻做障眼法倒是还好说。 但要是假戏真做,她须得尽快替谢尚锦解毒换血为妙。 这么想着,沈落溪利落地下了软榻,走至殿门前,正巧和萧越泽打了个照面。 “苍云瑄来者不善,待会儿咱们都要小心应付才好。” 萧越泽望着沈落溪上下张合的唇瓣,伸手替她将耳畔的那缕碎发别到了耳后,“我知道,有我在,我会始终陪着你一起。” 说罢,萧越泽附身牵过那双嫩白纤长的手,带着安抚的温柔。 待走近曲觞轩外,悠扬的丝竹声远远传来。 沈落溪抽回自个儿的手,对上男人明显带着几分幽怨的眼神,浅浅一笑: “我们谈判的重担可都落在你身上了,你这出美男计如果使得好,不仅能事半功倍,更可解苍云瑄和天极子之困。” 萧越泽只觉着他的掌心蓦然空了一块儿,指腹还在贪恋着方才的那片嫩滑和温暖,却也只能顾全大局。 “等到事情了结,你可要好好补偿我。” 男人说话时候的热气扑洒向沈落溪的耳垂,黑眸里盛着湿漉漉的光亮。 打眼望去,萧越泽更像极了一只乖顺的巨型犬。 沈落溪的心蓦地一软,低声应了句: “好,我答应你。” 曲觞轩中,又一曲小调接近尾声。 上元帝君瞧着姗姗来迟的两人,兴致缺缺地抿了口酒道: “溪太医,小公爷,今日这可是你们二人的接风洗尘宴,怎的这两位主人公都来得这样晚?莫不是还在因白天的事儿而对朕心怀不满?” 沈落溪的神情微敛,唇角绽出一抹得体的笑弧,四两拨千斤地作出回应: “陛下误会了,是臣在来的路上,不慎被御花园中开放的洋紫荆迷了眼,所以才耽搁了脚程,还望陛下恕罪。” 洋紫荆? 上元帝君饮了不少酒,眼下乍然听到沈落溪给出的解释,思绪变得有些混沌。 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了慧娴皇贵妃最喜欢的花儿便是洋紫荆。 “三月里了,是到了洋紫荆开的时候了,你且入座吧。” 上元帝君随意摆了摆手,转而看向下首的慧娴皇贵妃,放柔了语调:“贵妃,朕今晚去你宫里歇息。” 慧娴皇贵妃保养得宜的面上不由拂过一缕绯色,欲语还休地看向上元帝君,更显出万种风情。 苍云瑄见状,出声感慨道:“贵妃娘娘和陛下的感情当真是好,着实是让我羡慕得很哪。”末了,又将沈落溪也拉下了水:“溪太医,你说是不是?” 沈落溪轻嗅了嗅酒樽中传来的果酒的香味儿,神色如常地颔首相应: “苍使臣言之有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苍使臣能够替我解答一二。” 苍云瑄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沈落溪触景生情,好念起他们当年在景国共度过的时日。 谁料沈落溪居然反手又抛给了他一个新问题。 一时间,苍云瑄竟也有些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但碍于上元帝君在场,他只能应道:“溪太医但说无妨。” “景国新帝登基不过三月,正是国力鼎盛的时候,怎么非要上赶着到上元来联姻?而且还是挑着这么一个当口儿,莫不是景帝想要浑水摸鱼?好坐收渔翁之利?” 沈落溪的声音不算大,道出的一字一句却杀人诛心。 原本一派祥和的气氛也在悄然间被蒙上了一层无法被忽视的萧肃。 上元帝君目色阴鹜地盯向苍云瑄,沉声问道: “苍使臣,溪太医的问题倒是问的有点儿道理,你如何解释?” 自古使臣出访,必然是要提前打过招呼,互通文书后,才可有所往来。 即便是沈落溪押送江明朗前来谈判,起码在明面上,商天元都是亲笔给上元帝君写去了咨文以示友好之意。 可苍云瑄却是一声不吭地便进了洛京,美其名曰是为结秦晋之好。 莫非…… 真如沈落溪所言,景国也想趁火打劫? 这么想着,上元帝君眸中的杀意转深,逐渐染上了阴森可怖的意味。 苍云瑄心底暗骂沈落溪多事,思绪转得飞快,给出一个略有些牵强的解释: “实不相瞒,我等前来其实是先斩后奏,只因景帝登基前,他的妻子,也便是皇后不幸暴毙而亡,我皇是位痴情的人,一直不愿再纳后宫,为此朝臣上了数百道折子,却都收效甚微。” 苍云瑄编着缠着,不禁有些词穷,余光一扫,刹那间又计上心头,接着往下道: “故而在听闻贵国四公主美名之后,臣便斗胆想要替我皇前来求娶,只为社稷安康,景国能够早些开枝散叶。” 上元帝君听完苍云瑄的说辞,敛眸陷入了沉思当中,似乎是在揣度这番说辞的真实性。 江玉颜则是变得坐立难安,忙向对面的沈落溪投去求救的目光。 如果要她去和亲,她宁愿现在就一头撞死在曲觞轩! 第三百六十三章 生疑 “苍使臣说的这话倒是有些不切实了。” 沈落溪轻轻掀起眼皮,递给江玉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后,又漫不经心地移向上元帝君。 “溪太医这话,朕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难不成你觉着苍使臣是在信口雌黄,蓄意编造?” 上元帝君摆出作壁上观的姿态,话末的反问带着些拱火的味道。 若云国和景国之间起了争执,对上元而言,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这般想着,方才还积蓄在上元帝君眉头间的阴晦渐渐散去。 沈落溪瞧出上元帝君的心思,却没有拆穿,反而顺着他的话,故意越描越黑: “苍使臣口口声声说景帝对已故皇后情深义重,可臣却听闻,景帝未登基前,便在府中宠爱偏疼侧妃,登基之后,更纳了数位有从龙之功的大臣千金为妃,何来江山子嗣凋敝之说?” 沈落溪不留情面地将苍云瑄面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下,眸光中涌现的锐利和冷然更是教人不敢直视。 苍云瑄有些心虚地避开与沈落溪的对视,试图避重就轻道: “传闻岂可当真?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寻常之事,若我皇迎娶了贵国四公主,定然……” 不等苍云瑄说完,沈落溪姿态强硬地截过他的话头,唇畔染上了冷诮—— “那景帝可是有意迎四公主为后?” 苍云瑄哑然地张唇,无法道出一个“是”或“不是”。 江玉颜的确生得貌美,但比起沈落溪的真容,到底还是稍稍逊色三分。 如果沈落溪不在此,他一时应下也是无妨,左右是权宜之计。 可偏偏这问题便是从沈落溪口中问出,一旦答应迎娶江玉颜为景国皇后,他再想挽回她,便是真的难如登天了…… 一时间。 苍云瑄无法作出决断,陷入两难的境遇当中。 沈落溪见状,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看来景帝的诚意也不过尔尔,一国公主岂能为他人妾室?” 江玉颜极有眼色地接应道: “溪太医说得不错,本公主虽才疏学浅,但也断然不会洗手与景帝做妾,哪怕是贵妃之位,本公主也不稀罕!” 这时。 慧娴皇贵妃从桌后站起身,走至殿中央,朝着上元帝君行了跪拜大礼,以头抵地,言辞恳切道: “陛下,臣妾福薄,膝下就玉颜这么一个女儿,她的脾性您是最清楚的,如果您当真为难,就请赐臣妾与玉颜落发为尼,常伴青灯古佛吧!” 上元帝君虽生性暴虐荒淫,但到底是对慧娴皇贵妃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 沈落溪再度适时地开口,语调不高,却一字一句直击人心: “江山社稷若只系于一介女子的婚嫁身上,实在可笑可悲,男儿当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即便战死沙场,也比这般苟且在女子的罗裙之下偷生的好。” 萧越泽定定地注视着无论何时都始终挺直脊背,绝不轻易折腰的沈落溪,幽深的眸子里充斥着最纯挚的欣赏。 “不错,溪太医说得极好!陛下,臣虽为小小宦官,但来日若再有别国来犯,臣便是战死,也绝不弃我洛京城门。” 谢尚锦撩袍向上元帝君郑重地一跪,态度果决凛然。 苍云瑄伫在原地,面色染过一丝尴尬。 就在殿内的局势愈发得不利于他时,天极子笑吟吟地出声,打起了圆场: “凡事都不可说的太过绝对,正如联姻,若彼此两情相悦,那就是喜上加喜,好上加好了,想来四公主是有了心上人,苍使臣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了。” 苍云瑄品出天极子的弦外之音,仅停滞了一息的功夫,便跟着表态道: “国师大人的意思正是臣心中的肺腑之言,来日四公主嫁得良人,臣愿替我景帝奉上十里红妆来聊表心意。” 上元帝君听着天极子和苍云瑄一口一个“心上人”,不禁将怀疑的目光径直落向了江玉颜。 他依稀记得,宫中曾流传过一件绯闻轶事。 说的就是他最宠爱的四公主曾经向他手下最得力的九千岁大胆示爱,却遭拒绝,从而性情大变的事儿。 当时上元帝君只下令处死了那几个散布谣言的小宫女,并没有深究这背后的真实性。 现下瞧着,上元帝君却是隐隐觉察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玉颜年岁尚小,不急,苍使臣关心则乱,朕不会同你计较的,你且先入座吧,爱妃,你也快起来吧,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 上元帝君暂时压下心头的疑虑,一番粉饰太平后,便借口身体不适先行离去。 不多时,慧娴皇贵妃也兴味索然地出了曲觞轩。 “溪太医的这张嘴果然是数一数二的好,如果不是你今日在,这场戏啊,也未必能有这般精彩,我敬溪太医一杯。” 天极子遥遥向沈落溪举起了酒樽,嘴角挂着一抹别有深意的邪笑。 沈落溪懒懒地用唇沾了下酒樽的边缘,面无表情道: “比不得国师妙手回春,区区一句话,就能让已经东引的祸水又拐了个别的弯儿。” 方才上元帝君明显是对谢尚锦与江玉颜之间的关系生出了疑心。 加之往日江玉颜的诸多表现实在太过明显,上元帝君要处置谢尚锦,只怕是迟早的事儿。 “我这人就喜欢看热闹。” 说话间,天极子慢悠悠地踱步走近沈落溪的桌前,侧首瞥去,语速放得极慢:“希望溪太医下次的表现也能像今日一般精彩,我拭目以待。” 眼前是天极子投映出的一片阴影,威压与危险齐齐袭向沈落溪,她的眉眼仍是一派泰然沉静。 待曲觞轩的人三三两两地散去,宫清同样站起身。 只是在她抬脚将要迈过门槛之时,又忽地变换了个方向。 “萧小公爷,依着陛下的安排变动,明日上午还请你到鸿胪寺来一趟,我与小公爷初步拟定一下各自谈判的细节,还望小公爷莫要迟到才好。” 萧越泽下意识地朝着沈落溪所在之处瞟了一眼,得到的却是女子无情又冷漠的后脑勺。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她是在吃醋? “萧小公爷,你在瞧什么呢?可是觉着哪里有什么不妥?” 宫清顺着萧越泽的视线看去,瞧见沈落溪正安坐在那儿与江玉颜说着话时,眼中划过一抹极快的晦暗。 若论容貌,沈落溪的五官只能算长得清秀,实在不出挑。 可若论才能乃至胸怀,宫清即使不服气,却也不能不承认:沈落溪是天生的上位者。 一种似是嫉妒,又惺惺相惜的情绪在她的心底来回打着架。 “也没什么不妥,明日我会和溪太医准时到鸿胪寺的,宫少卿放心就是。” 萧越泽声线朗润地开口,态度既不热络,也不算十分的疏离。 宫清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以冠冕堂皇的口吻强调道: “咱们明日只是商量一个初步的框架出来,并不是正式谈判,溪太医是做大事儿的人,这些繁文缛节,就不必麻烦她了。” 宫清掩饰得虽好,但字里行间不慎流露出的排斥之意还是让萧越泽不禁蹙了下眉头。 但想到沈落溪在曲觞轩外时的提醒,他垂下眼睫,遮去大半的情绪,附和地应道: “溪太医确实是抽不开身,那我明日待朝会散去后,辰时左右前去鸿胪寺吧。” 宫清见萧越泽总算松口答应,眉眼才浮上喜色,沈落溪的声音便如鬼魅般响起—— “小公爷,宫少卿,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不如说来给我和公主听听。” 萧越泽闻声转过眸子,尤其在捕捉到她眼尾处所盘旋的盎然之色时,唇角微勾,显出些许的宠溺和无奈。 “也没什么,是我因着陛下的安排,所以邀请小公爷明日去衙门商议谈判的初步章程罢了。” 宫清竭力将语气放得从容,末了又故作淡定地询问道:“若溪太医也有兴趣,且得空的话,自然也可一起前来议事。” 沈落溪的眼风不着痕迹地扫过宫清的袖袍,似乎已经瞧见了她那双正紧紧握着的,不安又紧张的手。 在宫清额间的冷汗快要滴落之际,沈落溪才终于笑着开口,却是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道: “那可真是不凑巧了,我刚才与四公主约好明日要去看戏,就让小公爷代劳吧。” 宫清听罢,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竭力克制着想要上扬的嘴角,应道: “如此甚好,我还有些别的公务未忙完,就先告辞了。” 待宫清的身影离去,被约好看戏的江玉颜才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沈落溪,八卦地问道: “我要看着宫少卿对小公爷似乎很有几分青睐在,沈姑娘,这明日可算是他们的二人世界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么?” 二人世界? 不知怎的,沈落溪在听到这个词时,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像是忽然间被针尖刺了一下。 扎得她不算疼,却又莫名的烦躁。 “越泽有分寸,我相信他。” 江玉颜闻声吧咂了下嘴,不甚赞同地撇了撇嘴,“我看未必,沈姑娘,你可别最后搬起石头,反而砸了自己的脚。” 这夜。 沈落溪睡得并不算安稳。 次日醒来,她的眼窝处已然覆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都这会儿了,想来他也去了鸿胪寺了。” 沈落溪坐至妆台前,看向铜镜中的人儿,柳叶似的长眉此刻浅浅蹙着。 这时,似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沈落溪动作迅速地将眼下的青黑遮盖完全,在门被推开的刹那,淡然地转过头。 “沈姑娘,你醒了啊?正好,你来帮我参谋一下选哪块料子最好。” 江玉颜说着,指使宫人将数十匹布料逐一放置在桌上。 放眼望去,花样各异,皆散发着幽幽的光泽。 沈落溪的视线被搁置在角落里的淡青色布匹所吸引。 她记得萧越泽穿青色最好看。 也不知他今日是否也穿着青色衣袍去见的宫清…… 沈落溪的思绪下意识地有些游离,直至江玉颜加大音量,连唤了她三声,才堪堪让她回过了神。 “沈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难道是在想萧小公爷吗?” 江玉颜嗅到了八卦的意味,忙凑近沈落溪耳侧,继续追问道: “你和小公爷也是日久生情么?你们彼此可曾坦白过心意?” 沈落溪轻抿了下唇,清绝的眉眼不由柔和了几分。 “算是日久生情,当初若不是他屡次出手相助,默默守护,只怕我今日还少不得要深陷泥沼,一时无法脱身。” 许是江玉颜的眼神太过诚挚,你来我往的谈话间,沈落溪渐渐也卸下了原先的防备,打开了话匣子。 这边儿两人聊得热火朝天。 而另一边的鸿胪寺中,萧越泽却是只觉度日如年。 “小公爷,我上元国虽然战败,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完全为这场战争负全责,赔款一亿白银,当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宫清指着萧越泽列出的条款,一一以各样的歪理和借口否决。 她说至最后,见萧越泽沉默不语,又缓和了语气道: “百姓都说家和万事兴,如今战争好不容易结束,咱们为求一个和字,也该都往后退一步,你说是吧,小公爷?” 萧越泽捏了捏泛着胀痛的鼻梁,眼神里的情绪慢慢转浓。 “宫少卿,上元的确是往后退了一步,可我云国退的只怕是早已超过了十步,真正强人所难的并非是在下。” 宫清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正欲发作,但在她与萧越泽对视的一瞬,心跳蓦地加快。 沉默了片刻后,宫清眸光一转,将话题扯向了别处: “小公爷,咱们谈了一上午的公事,想来也是厌倦了,这是我新泡好的雪顶含翠,你尝尝,看可还合口味。” 萧越泽食不知味地啜了一口,心里全然记挂着的是身在皇宫的沈落溪。 也不知她现下在做些什么? 萧越泽被迫在鸿胪寺待了整整一日,直到太阳将要落山,他才得以从宫清手中脱身。 “小公爷,都这么晚了,亏得你还知道回来,沈姑娘今日的醋坛子啊,怕是要打翻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升温 萧越泽闻声,身形蓦地一顿,他转过身,与隐在暗处的谢尚锦对视了个正着。 “吃醋?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尚锦有些好笑地嗤了一声,环抱着双臂,“沈姑娘即便心胸肚量再如何异于常人,她终归都是女子,这既然是女子,就没有不吃醋的。” 谢尚锦的话像极了一颗石子,让萧越泽一颗原本平静的心刹那间起了层层涟漪。 今日早间出门前,萧越泽还在为沈落溪大度地让他使出美男计而难免神伤。 可现下他的嘴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 他就知道,沈落溪是在意他的! “多谢九千岁。” 萧越泽投桃报李,眼风一转,又道:“落溪计划再过两日便为你解毒换血,你先预备着,或许,你所丢失的东西,也能因此再生。” 丢失的东西? 谢尚锦的眼眸微垂,在瞧见萧越泽似有若无地瞥过他衣袍下空荡荡的那一处时,眼中骤然染上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沈姑娘的医术当真有如此功效?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净身已然有一年有余了,哪里还能……” 萧越泽笑意温和地拍了拍谢尚锦的肩头,以一种似是鼓励,又像是与有荣焉的口吻道: “落溪能活死人,肉白骨,到时你与和硕公主未尝不能做一对正常夫妻,你且安心等着就是。” 说罢,他便迫不及待地提气,朝着夜色深处飞去。 彼时,沈落溪正坐在桌前,眸色认真地在宣纸上勾勒着手术器具的草图。 一阵裹挟着些许凉意的风拂过,沈落溪不觉抬眸,而后似是置气般地将视线重新移至纸面上。 萧越泽受了沈落溪一记冷眼,眸底的心虚与愧疚一掠而过。 “落溪,你在画什么呢?我才从鸿胪寺回来。” 萧越泽温热的身体靠近沈落溪,望向她的眼神里充斥着无辜,“今日宫清名义上是说初步议定谈判章程,实则步步紧逼,甚至连赔款都不愿,光是茶水我都灌了有五六壶了。” 男人将毛茸茸的头颅得寸进尺地沈落溪的颈窝处,像极了大型犬科动物在做错了事儿以后,向主人撒娇讨好一般。 “宫清若是这么好对付,她便不是鸿胪寺少卿了,我要你去使这出美男计,不过是为扰乱她的心智罢了。” 瞧着这样乖觉的萧越泽,沈落溪心底积蓄了一日的郁气总算散去了大半,她轻叹了口气,接着道: “这么晚了,你怎的会来我房里,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高人”指点,沈落溪是一万个不相信。 萧越泽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将谢尚锦供出: “这位九千岁倒是个实心肠,不过,落溪,我总是担心后日的换血手术,是否会太过冒险?” 若是一个不小心,谢尚锦的某处经脉大出血,那岂非会是“暴血如注”,无力回天? “你担心的这个点,正是我先前犹豫不觉的原因,所以我才会在这儿研究这套回血输血的设备。” 沈落溪说着,稍稍往旁边让开了些位置,指着宣纸上才干的笔墨侃侃而谈道: “人体内的血液系统是始终循环流通的,而在有毒的淤血被排除后,势必要引入新鲜血液,这套输血设备既可保证血液不受病菌感染,更可维持谢尚锦最起码的生命体征平衡。” 萧越泽垂下眼睫望去,漆黑的眸光中不由浮上星星点点的亮色。 “落溪,你简直就是天才!你是怎么想出来这个法子的?实在是妙极!” 沈落溪莞尔一笑,她总不能说这输血设备是她现代医学书上搬来的吧? “我不过是画着试试,没想到还真成了体系,现下我倒是还有个更重要的任务要你来协作完成。” 正常成年男子身体内的血液含量大致是4800毫升,一次献血的量最多只能是400毫升。 换算下来,谢尚锦想要成功换血,总计起码要12个与他血型相匹配的人来献血才可。 萧越泽干脆地应声道:“你尽管吩咐,我照办就是。” 沈落溪朝着他轻勾了勾食指,一番耳语过后,她正欲侧过头,唇瓣却在不期然间擦过萧越泽一侧的颧骨处。 在烛火的照映下,一道带着些许水润粉嫩的痕迹跃然于萧越泽的面上。 一股火辣的热意直直冲向沈落溪的脑门,头顶传来一声极轻,又似乎含着满足的笑: “落溪,你若想亲,我站着不动就是,若够不着,我低下身子也是无妨的。” 话音落下,沈落溪脑中的那根弦被绷到了最紧,却又“叮”的一声,蓦然裂开。 “你休要这般不正经!谁想亲你了,我那是无心之失,你……” 沈落溪的话还未说完,带着些许凉意的薄唇覆向了她。 唇齿交缠间,两人的气息越发得火热暧昧。 良久之后。 萧越泽克制着放开对沈落溪的桎梏,丢下一句“你早些睡,我先回房了”,便落荒而逃。 沈落溪伫在原地,回过神,被亲吻的有些红肿的唇瓣下意识地动了动。 如果她没感觉错的话,萧越泽方才险些就在失控的边缘了。 “这个呆子,还真是傻得可爱。” 沈落溪即便不用想,也能猜得到萧越泽在狼狈地回到房中以后,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来灭火。 夜色渐深,萧越泽在洗了一个时辰冷水澡后,身体各处变得异常活跃和兴奋。 索性趁着夜深,将沈落溪交代给他的事儿连夜办妥。 次日。 上元皇宫中,此起彼伏地响起小太监的痛呼声。 “一个个儿的,这是怎么了?手怎么都破了?这么不当心!” 康聪拿捏着尖细的嗓音,兰花指捏起,指向角落里的一处道:“成了,那块板子想来是和你们犯晦气,赶紧着拿出去扔了,莫要误了陛下和宫里各位贵人的早膳才好!” 周边起了无数倒钩的铁板被小太监们合力扔向门外。 康聪借着转身的功夫,用余光一扫。 在瞧见一抹黑影略过,铁板消失不见后,他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不速之客 “落溪,这是你要的那块板子。” 萧越泽将沾有新鲜血迹的铁板从身后取出,而后退至一旁耐心地等待。 沈落溪动作迅速地将血液痕迹进行分区提取,做好归类对比后,她指着其中几人的标本血样道: “就是这12个人了,他们与谢尚锦的血型匹配完全相同,我去琼华宫走一遭,这板子你处理干净后,扔到没人的地方便可。” 萧越泽嘱咐了句“你万事小心”,重新提起铁板,便一跃消失在了宫檐之间。 琼华宫。 慧娴皇贵妃自从用过沈落溪给她开的益气补身的方子后,不仅眼尾处的细纹淡化了不少,就连身姿都轻快纤细了许多。 这时,柳嬷嬷引着再度换了面皮的沈落溪走近殿中:“贵妃娘娘,张公子前来求见。” 慧娴皇贵妃闻言,当即笑得有些合不拢嘴,神色热切地招呼道: “张公子,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新的方子要给本宫?” 沈落溪得体有礼地颔首应道: “正是,臣今日在为陛下炼丹的时候,忽然想到又一道祖传的美颜方子,所以才赶着前来奉上,只不过……” 慧娴皇贵妃的胃口完全被沈落溪话中的“美颜方”所吊起,来不及细想,忙追问道: “只是什么?你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本宫都可替你解决。” 沈落溪得了允诺,唇侧的笑意渐渐展开,放缓了语速: “其实也算不得有多么棘手,就是这方子得用大量从蚌壳里新鲜取出的珍珠,而后磨成粉罢了,总计应当是不少于12人。” 慧娴皇贵妃听罢,不觉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张晋”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左不过是人手不够罢了。 “这简单,柳嬷嬷,你带着张公子前去挑选人手,记着,务必要心灵手巧些的。” 柳嬷嬷恭敬地应了声“是”。 待走出琼华殿,在一道岔路口处,沈落溪的脚步忽地一转。 柳嬷嬷见状,以为沈落溪是走错了路,忙笑着提醒道: “张公子,这是通往御膳房的路,咱们挑人磨粉,最应该去的是永巷,那儿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人,磨起粉来速度想必会更快些。” 然而。 沈落溪却是一脸讳莫如深地轻摇了摇头,对上柳嬷嬷纳罕的眼神,朗声解释道: “柳嬷嬷,在咱们出殿门之前,贵妃娘娘可是专门强调了要心灵手巧之人,放眼宫里,除去绣坊的绣娘们有一双巧手,这接下来便是当属御膳房了。” 绣娘们整日都需在绣坊里织各种新鲜精巧的花样,轻易脱不得身。 但御膳房除去备膳,其余时候都是空着的。 柳嬷嬷想通这其中的关窍后,不禁喜笑颜开地感慨道: “还是张公子想的更周到啊,老奴当真是佩服!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去御膳房要人!” 沈落溪从善如流地回了一个“好”字。 有了柳嬷嬷坐镇,沈落溪到了御膳房后,挑起人来越发的得心应手。 如愿将那12人挑选完毕,沈落溪与柳嬷嬷走在回琼华宫的途中,一时间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柳嬷嬷怎么突然要了这么多小太监去宫里?” “听说是张公子要为娘娘磨珍珠粉,所以才特意挑人去的。” …… 宫人们各自退至墙根儿下,在低声的议论声中,一道藏青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从侧门隐去。 国师殿。 天极子盘腿坐在卦阵中央,吸气吐息间,他察觉到有人靠近,并未睁眼,问道:“说罢,什么事?” 曹公公弯着腰,语气讨好: “回国师的话,您不是要奴才替您监视着张晋么?她今日跟着柳嬷嬷去了御膳房,要了12个小太监去为贵妃娘娘磨珍珠粉呢!” 磨珍珠粉? 天极子缓缓睁开眸子,眼底的深意盘旋。 沈落溪的易容术或许能瞒得过其他人,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一早便知道沈落溪就是“张晋”,也是溪太医,更是云国那位女战神将军! 这样儿的人,她所走的每一步棋,必然不是无用功。 这背后定然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今日的消息你打探的不错,这颗丹药服下后,可以暂时缓解你的躁郁之症。” 天极子从怀间取出一方白瓷瓶,随手扔给曹公公后,便闪身消失在了偌大的殿中。 而沈落溪在引着那12个小太监回了琼华殿后,特意挑了块空旷的地界,又命人将百余个蚌壳搬到了众人的身前。 柳嬷嬷站在台阶前,肃着脸吩咐道: “你们要做的就是将蚌壳中的珍珠尽可能完整无损地取出,若你们差事办的好,娘娘的赏赐是决计不会少的。” “奴才们遵命。” 趁着众人皆在埋头苦干,沈落溪踱步走近正中所放置的青铜鼎,小巧的香料才从袖筒间露出,她便察觉到了似有危险在靠近。 下一秒。 天极子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张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可是想要点燃什么香料?不妨让我也来瞧瞧。” 沈落溪泰然自若地转过身,掌心展开,只见一小块包裹精致的香料正安静地置于其中。 “国师大人也对香料有兴趣么?这是在下平日闲来无事所研制出的凝神薄荷香,用来提神是再好不过的。” 天极子的鼻尖轻轻一嗅,确有淡淡的薄荷香涌入鼻腔。 只是…… 他总觉着这里面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这薄荷香初闻只觉清冽,细闻更是意蕴无穷,不知张公子可否能忍痛割爱,将这香料让与我?” 天极子状似温和的嗓音中含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恶劣,微眯的眸子中精光不时掠过。 “恐怕是不成的。” 沈落溪作势合拢了掌心,看了眼柳嬷嬷,接着道:“娘娘催的急,小太监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可这劳作的时间长了,难免会觉着乏困,所以今日的这薄荷香,实在是不能让给国师的。” 天极子意味深长地轻笑出声,却是将矛头指向了柳嬷嬷: “柳嬷嬷,这薄荷香,本国师是用得,还是用不得?”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取血 柳嬷嬷颇有些为难地望向沈落溪。 这宫里谁不知道眼下天极子才是上元帝君跟前儿的红人。 且听说他似乎精通天象卜卦之说,若他因着今日的事而迁怒慧娴皇贵妃,他日在上元帝君耳旁说些个什么不利于贵妃的话…… 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么想着,柳嬷嬷眼中的犹豫渐渐转为坚定: “国师大人,这香料左右就是用来提神的,老奴在旁勤快点儿警醒着他们就是,您想用自然是用得的。” 天极子闻言,眼尾轻挑,透出一丝挑衅之意,“柳嬷嬷果然识大体,张公子,劳烦将香料交给我吧。” 沈落溪神色漠然地将香料递与天极子,细瞧她的下颌线条绷得似乎更紧了些。 “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香。” 天极子弯起唇角,走近沈落溪身侧,压低了声音道:“小丫头,你的把戏早就穿帮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一一阻挠,咱们不死不休。” 沈落溪的眸间不禁划过一抹分明的不虞,视线直直地剜向天极子,火药味儿更是一触即发。 柳嬷嬷见状,忙谨小慎微地缩起了脖子。 就在她以为两人必不能善了时,天极子倏忽拂袖而去,几声轻笑回荡在院中,更多了些莫名的诡异。 “张公子,国师如今正得势,咱们在宫里讨生活,少不得要看人脸色做事,今日的事儿,你切莫放在心上。” 柳嬷嬷见沈落溪面无表情地伫在原地,以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儿而心有不平。 沈落溪收回目光,脸上扬起一抹清浅的笑,丝毫不见方才的阴霾。 “我知道,嬷嬷放心,我没事儿,就是得辛苦你多提醒着点儿了。” 柳嬷嬷本就觉着对不住沈落溪,听得她这般客气,摆手忙道: “不辛苦,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张公子且在旁边坐着歇会儿吧,剩下的交给老奴就好。” 沈落溪倒也没有推辞,转身在再度经过那座青铜鼎之际,手下的动作一松,一块青灰色的香料被掷入鼎中。 又配以几滴清水,不多时,若有似无的香气便在四周蔓延开来。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撬蚌壳的速度变慢,眼神也渐渐染上了迷离之色。 柳嬷嬷同样也犯起了糊涂。 “睡吧,想象你们正身处一片汪洋大海中,海风拂面,是多么的惬意轻松,展开你们的双臂,尽情地享受吧。” 沈落溪听似空灵的音色中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蛊惑。 萧越泽与穆行从角落中无声地走出,同沈落溪各自交换了一个眼色后,取出了事先备好的止血带与取血针。 “这止血带要绑在他们的手肘交界处,针头是经过消毒的,扎入青色的血管中便可。” 伴随着鲜红的血液不断地流入管壁,穆行笑着赞道: “还是将军更有办法些,我原还以为这取血得割腕,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针头也能有如此效用,想来待会儿再喂他们吃一颗补气丹,便是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了。” 萧越泽默不作声地继续着手中的动作,眼睫低垂,掩去了眸中略过的那抹晦涩。 不知为何。 自从上次在客栈,沈落溪身受重伤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后,他便生出了一种看似极为荒诞的猜测:她或许并不属于这个时空。 所以沈落溪才能借尸还魂。 而她会掌握如此先进超前,而又不可思议的医术,便也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那么未来的某一日,她会离开这儿吗? 一想到会有这种可能,萧越泽的一颗心便像是被最尖锐的刺来回碾压一般,疼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沈落溪忙着收集试管,将它们放入医药空间的储藏箱中,并未留意到萧越泽的异样。 待她收拾好一切,转眸看向萧越泽时,他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 “你们两人先回去吧,这儿的残局留给我来收拾就好。” 沈落溪说这话的时候,身影背着日光,落在萧越泽的眼底,更恍若九天玄女般脱尘绝俗。 “好。” 穆行正要离去,见萧越泽似乎还在发着怔,扬高了音量唤道:“小公爷,咱们该走了,若是留在这里,待会儿被人发觉了,将军可不好解释。” 萧越泽回过神,喉头上下一滚,却什么都没说。 他默然地转过脚尖,消失在了院门口。 “穆行,越泽这是怎么了?”沈落溪隐约觉察到了几分不对劲。 可究竟为何如此,她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穆行漫不经心地答道:“许是觉着自己多余,没能再多帮将军一点儿忙吧?” 沈落溪下意识蹙了下眉头,这个借口似乎有些牵强。 若是单单为了这个,她倒觉着实在不至于。 穆行不忍心沈落溪再为旁人伤神,姿态故作轻松地调侃道: “成了,将军,你如果实在放心不下,我去跟着瞧瞧总可以了吧?” 沈落溪轻点了点头,浅褐色的瞳仁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色。 “穆行,那就有劳你了。” 穆行嘴上道着“无妨”,背过身的那一瞬,他嘴角的笑意染上了无奈与苦涩。 萧越泽的步子走得极快,又带着些许慌乱,穆行抄了条近道才堪堪堵在了他身前。 “小公爷,你这是怎么了?你心不在焉,将军看在眼里,她也会因此而分心,你若有什么不满或者不解,直说出来就好,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的,也是无趣得很。” 萧越泽直勾勾地盯着穆行,薄唇微动,意味不明地问道: “落溪她能够死而复生,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当真只是上天眷顾这么简单么?” 穆行的右眼皮蓦地一跳,昔日掩埋在心底最深处的疑窦此刻被尽数翻出。 他的确怀疑过这里面有着什么不可琢磨的隐情。 但又担心他的猜忌会惹来沈落溪不快。 故而穆行即便知道,也全然当作不知。 “小公爷,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猜到了什么?你觉得将军可能不是真正的将军?” 然而。 萧越泽却是摇头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第三百六十八章 换血 穆行不禁被萧越泽前后矛盾的话饶得发起了晕。 他沉吟了片刻后,试探性地又问道: “你莫不是想说将军的确是将军,但她的灵魂可以自由穿梭,等到了某个节点,或许她还会脱离现在的身体?” 穆行一语道破天机,萧越泽清隽的眉宇间渐渐浮上了阴翳。 他已经承受过一次失去沈落溪的痛苦怨悔。 他实在受不住第二次的打击了。 穆行的脸色同样苍白得难看。 两人面面相觑之下,最终只能心照不宣地选择将此事暂时按下。 而沈落溪在将善后的事宜都处理好后,便埋头扎进了医药空间中,寻遍了各样关键时刻能保命的良药。 但即便如此,她的心里仍旧有些没底。 入夜,沈落溪躺在床榻上,却是辗转反侧。 半梦半醒中,她的身体似乎被凌空托举了起来。 待迷雾散去,慈念秋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母亲,你入梦来,可是为缓解我心中的困惑和不安?” 沈落溪走上前,跪坐在慈念秋脚旁,脸颊轻轻挨向她的膝盖处。 “是啊,我冥冥中感知到你的情绪波动,实在放心不下。” 慈念秋温柔地抚动着沈落溪背后的秀发,语调和缓,带着足以平静她躁动的力量道: “你的医术早已超过这个时代的发展,眼下是因着时空和技术的限制,你能将手术环境还原到这种程度,已经很好了,溪儿,放宽心,你会成功的。” 沈落溪的眸心微动,望向慈念秋的眼神中斥着最深切的思念。 “我知道了,母亲,谢谢你,你再等我些时日,我相信我们终有能相见的那日的。” 慈念秋的目光里涌现出欣慰,笑中带泪地应了声“好”后,身形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归于透明。 殿中只有清冷的月色倒映在地毯上,与沈落溪作着伴儿。 她的眼尾处缓缓滑落一道泪痕,又极快地掩入发缝中,再寻不到踪迹。 次日深夜。 谢尚锦阖眸安静地躺在榻上,手臂已然被沈落溪注射进了麻醉药剂。 “穆行,越泽,你们二人在殿外守着,力保途中不会有天极子来再生事端,否则,谢尚锦必死无疑!” 以她对天极子这几日的了解,他定然会在发觉昨日被戏耍之后,又如甩不掉的疯狗一般再度扑上来。 萧越泽郑重地点了下头,承诺道: “落溪,你放心,有我和穆先生在,定不会让天极子走近这殿门半步!” 待房门被从外关好,沈落溪戴上口罩,从随身的医药箱中取出一柄泛着冷光的手术刀。 锋利的刀尖刺破皮肉,深黑色的血珠接连不断地涌出。 沈落溪眼疾手快地把导管针刺入谢尚锦的左臂脉中,同时将输血管固定在他的右臂处,导管与输血管中的血交替流入。 依着血流的速度,起码要一个时辰左右,谢尚锦体内的毒血才能够全部排出。 她站在一旁,一刻不错地观察着谢尚锦的身体状况。 殿内,是一片静谧。 而此刻的殿外,不速之客再度逼近。 “萧小公爷,这大晚上的,你站在此处是为何?莫不是想做那守门的蒋门神?” 天极子不怀好意地向前迈了一步,脖颈间忽地横过锋利的刀刃相挡。 “国师,更深露重,还是莫要出来擅自走动的好,论问卦布阵,我的确不如你的造诣高深,但要是比起拳脚功夫来,我倒是也能与你一较高下。” 萧越泽的眸子冷若寒潭,声线中更是透着凛然的杀意。 天极子垂眸扫了眼刀刃,面上不见半分的惧色,反倒生出了几分兴味道: “我就猜到了她今晚会搞出些不一样的动静来,正好我也算是念秋的旧相识,我自然是不会害她的,小公爷,你还是识趣些让开为好。” 萧越泽的刀身纹丝未动,清俊挺拔的身形周围笼着一派逼人的威势。 “我说过,有我在,今夜你休想踏足此地一步,若你还再敢往前一寸,仔细着刀剑无眼!” 说话间,萧越泽手下的力道不觉加重了三分,径直将天理子的颈间划出了一道刺眼的血痕。 天极子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掌心,退步道:“好吧,既然小公爷这般不近人情,我也只好先行离开了。” 那袭白色的衣袍仿佛很干脆地便转身离去,萧越泽环抱着手臂站在原地,还未散去方才那股教人心悸的压迫。 接下来,就看穆行的了。 穆行彼时倚靠在殿后的梨树旁,听着有脚步声传来,笑道:“国师大人,当真是久仰大名了,在下乃是云国的穆行,今日特在此处恭候国师的大驾。” 夜色昏暗,天极子半眯着眼眸,森冷的眸光直射向穆行: “前面是小公爷在守着,后面又是你在侯着,我实在是好奇得很,沈姑娘究竟在殿里做什么呢?居然需要这般防着我?” 穆行勾起唇角,以一种近似诚恳的口吻敷衍答道:“国师大人误会了,溪太医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见任何人,我与小公爷不过是心有灵犀罢了,都是为着溪太医的安全着想,无关其它。” 天极子冷冷地嗤笑了一声,索性懒得再装,阴恻恻地威胁道: “你若不让我进去看个究竟,待会儿来的人可就不止我一人了,上元帝君和太子可都是对沈姑娘虎视眈眈呢!” 然而。 穆行不甚在意地耸了下肩,甚至伸出右手示意:“国师请自便,我就不送你了。” 天极子接连碰了一颗硬钉子,一颗软钉子,后槽牙更是恨得直痒痒。 又因穆行的内力修为也在他之上,如果真的抗衡起来,他倒未必真的是穆行的对手。 天极子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恼怒地拂袖离去。 时间流逝,丑时的第一声梆子将要落下时,莹亮的火光夹杂着纷乱沉重的脚步声一起打破了原本沉静的夜晚。 “萧小公爷,朕听闻溪太医身体有些不适,心里实在担心,故而前来探望,你该不会连朕都要一并拦下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 走火入魔? 上元帝君虽是询问的语气,字里行间却尽是压迫之意。 萧越泽面色未动,同上元帝君抱拳颔首后,以退为进道: “溪太医终归是女儿身,男女大防不得不遵,不如请贵妃娘娘又或是和硕公主进去瞧瞧,届时再如实转告给陛下,也不失为是一个万全之策。” 萧越泽拿了礼数纲常来做挡箭牌。 饶是上元帝君再想如何威逼利诱,对上慧娴皇贵妃投来的眼神,他也只能斟酌着轻咳了一声: “溪太医毕竟未曾婚嫁,你这般想倒也没错,玉颜。” 上元帝君顺势又将目光转向江玉颜,沉着声音嘱咐: “你代替朕和贵妃进去看看溪太医究竟是怎么回事,切记,出来后要一五一十地和朕说清楚状况,你可是朕最疼爱和信任的女儿。” 话末的强调,更似是在威胁。 江玉颜敛眸,心头的担忧与紧张呼之欲出,却不得不作出一派应对自如的模样。 “儿臣谨遵父皇的旨意。” 天极子不动声色地朝上元帝君左侧挪动了几步,在江玉颜恰好经过他身前时,隐藏在袖袍下的食指轻轻一弹。 一道烙着金光的灵印飞快地袭向江玉颜的耳根后,又迅速归于湮灭和平静。 江玉颜顶着身后数十道复杂的目光注视,登上最高层的台阶,而后僵硬着脊背叩响了殿门。 片刻后。 “是谁。” 沈落溪缥缈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江玉颜深吸了一口气,朗声答道:“是我,溪太医,我与父皇从小公爷口中听闻你身体不适,所以前来探望,不知你现在可方便,能否让我进去瞧瞧。” 沈落溪状似犹豫了几秒,一声“请进”缓缓落下。 江玉颜最后用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上元帝君等人,紧了紧牙关,一鼓作气推开了殿门。 只见在层层足以拖地的纱帐遮掩下,谢尚锦的全身布满各样的导管,一边是鲜红的血液,一边却是泛着青黑的毒血。 江玉颜未料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她惊愕地捂紧嘴唇,再开口时,声调已然颤得不成完整的音节: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沈落溪正要回答,眸光骤然一凛,放轻脚步绕至江玉颜背后,乌黑的眼仁紧紧锁向那看似寻常的某处。 “你的身上被人下了传音符。” 当初慈念秋在教授她玄学之道时,曾经给过她一本无字天书,上面便记载有这传音符。 只是那时的沈落溪尚未开启灵智,即使苦练了整整半年,却始终不得要法。 为先安抚江玉颜,沈落溪的指尖在她的手背间迅捷地写道:“待会儿你看我眼色说话。” 江玉颜用力地点了点头,只听到沈落溪气若游丝地接着她方才的问话道: “我昨夜打坐的时候不慎走火入魔罢了,不碍事的,歇息几日就能好了,只是……” 话末,沈落溪有意地留下了钩子。 江玉颜会意,顺着她的未尽之意接着往下道: “只是什么?溪太医,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尽管同我说出来,我必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沈落溪的喘气声稍稍重了些,似乎是有些开始体力不支。 “我入的魔乃是心魔,是因我过度牵挂母亲而导致的,要去除心魔,须得绝对的平心静气才好,接下来我会闭关五日,到时我会藏身于宫中的日月潭。” 日月潭的名字起的虽风雅清绝,可却是真正的至阴至寒之地。 慈念秋曾同沈落溪提过:任何人到了日月潭中,即便是大罗金仙在世,所有的术法也会归于虚无,无法施展半分。 “好,我明白了,你好生歇着,莫要再擅动真气了。” 江玉颜视线不舍地留连在谢尚锦那张苍白的面容之上,忍着心痛转身出了殿门。 殿外,上元帝君等的有些不甚耐烦,见江玉颜走近,忙问道:“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大碍?” 江玉颜看向上元帝君眼底翻涌着的深切恶意与那份期盼,心底的冷意更盛。 “回父皇的话,溪太医没什么大碍,就是水土不服,身子吃不消罢了,女儿家的身子骨到底是要更羸弱些,无妨的。” 上元帝君听到江玉颜的这番说辞,神色间多少染上了大失所望。 “国师,你怎么看?” 今夜本就是天极子特意请他前来的,这内里若真有什么隐情,自然也是天极子看得最为分明才对。 天极子暗自琢磨着方才透过传音符所听到的一切。 那道传音符隐秘不可追踪,还是他耗费了数年才参透的玄机奥妙。 依着沈落溪的道行来看,她断然不会知晓此符。 那便证明:她是当真走火入魔了? 思忖了片刻后,天极子缓声道: “眼下正是三月里,时气反复也是常有的事儿,溪太医能够平安无事自然是最好,陛下不过也是挂心着谈判之事能够如期推进罢了,咱们虚惊一场,尽可散去了。” 上元帝君听罢,颇为遗憾地轻啧了一声。 要是沈落溪真出了什么事儿,得了什么重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也是极好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来,又在眨眼间悉数退去。 待萧越泽推门而入时,谢尚锦全身的血已然更换完全。 沈落溪一边儿缝合着伤口,一边儿头也不抬道: “越泽,接下来五日我要暂时留在日月潭,谢尚锦苏醒后,你将此药每日给他煎两次服下。” 萧越泽听到日月潭的名字,凌厉的眉头不觉一蹙。 “落溪,日月潭是何地?可还安全?其实我是可以陪你一同前去的。” 沈落溪打好手下的最后一小道结,用帕子随意沾了沾额角处渗出的细汗。 “日月潭就在这上元皇宫中,安全倒是还可,我之所以要去这日月潭,就是想借着这个契机诛杀天极子。” 留着天极子,对云国和上元的谈判只会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况且此人极为阴险狡诈,若是不尽快除去,只怕将来势大,反倒后患无穷。 “落溪,若仅凭你一人之力,我只担心你会难以招架。” 第三百七十章 一念之差 萧越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落溪以温柔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驳回: “越泽,请你相信我,今晚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萧越泽见状,薄唇嗫嚅了半晌,最终也只能凝着面色离去。 穆行原本站在廊外,听着动静传来,才侧过头,便瞧见萧越泽行色匆匆的身影一掠而过,周身的气压似乎有些低迷。 “将军,你这是和小公爷吵架了?快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穆行揶揄地看向沈落溪,嘴角勾起的弧度多了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沈落溪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穆行,以稀松平常的语调道: “不是吵架,只是我计划着前往日月潭诛杀天极子,越泽他放心不下罢了。” 本以为她的解释会换来穆行的共鸣。 不想下一秒。 穆行也帮起了萧越泽的腔,赞同地点了点头: “将军若是这么说,我倒觉着小公爷的担心不无道理,天极子的武功和内力虽在你之下,可他太过阴险狡诈,只怕防不胜防啊。” 沈落溪听罢,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明灭的烛光在她背后起伏不定地交织着。 “当年我既然能以十人的力量突袭那一万大军,这次也必然能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女子神色傲然地抬起下颌,言语间尽显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 “可是……” 穆行欲言又止,但对上态度这般坚决的沈落溪,也只能选择暂时顺从。 次日,沈落溪安顿好一应事宜后,便在黄昏时分踏进了上元皇宫的禁地——日月潭。 初踏入此地,沈落溪只觉得身体各处的毛孔都像是在无形中被放大了数倍。 所有的感官知觉被尽数放至最大,钻心的寒意更似钝刀子般,在凌迟着她的神智。 沈落溪寻了处光亮最盛的角落,盘腿坐下,随后阖眸,耐心地等待着天极子的到来。 然而。 彼时的沈落溪还未意识到,她最信任的男人会在关键时刻坏了她的大事。 萧越泽赶到日月潭外时,遍寻四周,早已不见沈落溪的人影。 “落溪,你为何不肯听我的!” 萧越泽的眸色渐渐染上了一层猩红,他正欲抬脚朝前走去,却在迈脚的刹那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阻力。 他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只见在草皮上横亘着一条不易被人察觉的线索。 仔细再瞧,更像是某种为了阻拦他进入,而专门设下的结界。 “为什么!若你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再次被带离这个时空,我又该去哪儿寻你?落溪,你好狠的心!” 萧越泽沉浸在心痛的煎熬当中,并未察觉到一抹如鬼魅般的身影正悄然靠近他的身后。 “萧小公爷,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没法解决的难题,不妨说出来与我听听,没准儿我能替你解答一二呢。” 天极子将萧越泽方才发狠时所说的话听了个完全,他作势蹲在男人的身旁,眸子里划过一簇诡异不可辨的幽光。 萧越泽晃过神,不答反问: “日月潭乃是上元帝君明令禁止不得踏入的禁地,国师,你怎的会有这般的闲情雅致前来。” 天极子勾了勾嘴角,难得没有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 “自然是为了沈姑娘而来,我知道我今日进去,必然是九死一生,我要是死了,你们个个儿都只会欢天喜地地求神拜佛,可若我没死,而沈姑娘再度香消玉殒的话,只怕……” 天极子拖长的语调里含着不可捉摸的深意,萧越泽闻言,右眼皮更是狠狠一跳。 “这么说来,你是都知道了?” 萧越泽袖袍下的双手缓缓蓄力,沈落溪之所以会冒险进入日月潭,无非只为诛杀天极子。 他若在此地就了结天极子,那沈落溪自然也可安然无恙。 这么想着,萧越泽眼尾处盘旋的杀机更是转得凌厉。 天极子的余光扫过萧越泽垂着的袖袍,似笑非笑地启唇道: “小公爷,你要是杀了我,你可就再也见不到沈姑娘了,她不是属于这个时空的人,今日就是她要开启时空结界,回到原来时空的日子。” 天极子的这一番话虽是依着方才他从萧越泽口中听到的话而信口胡诌出来的。 但虚虚实实间,竟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萧越泽的脸色骤然变得极为难看,每一个字都像是竭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落溪她怎么可能会不告而别?她答应过我的,不会再离开我的。” 天极子轻笑出声,窃喜之余,又自然地作出一派仙风道骨的姿态。 “佛家有箴言曾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与劫难需修炼,我的出现对沈姑娘而言,本就是一场磨炼,小公爷,这劫难的坎儿要是度过去了,那可不就是要各回各位了么?” 萧越泽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猝然一崩,不可置信地低吼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不可以再从这个时空消失!” 天极子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萧越泽渐渐癫狂的模样,半晌才又蛊惑道:“小公爷,其实只要我不死,沈姑娘就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劫难功课便也不会完成,老夫这条命要与不要,全在小公爷你的一念之间。” 天极子看似是将自个儿的命交到了萧越泽手上,实则却早已占尽上风。 天人交战间,萧越泽的思绪越发得混乱。 一边儿是理智在疯狂提醒着他莫要冲动行事,另一边儿则是对沈落溪的感情与深切的眷恋。 “我不知道,我到底要怎么选择。我若是放过了你,我岂不是背叛了落溪?我不能这么做,不可以……”萧越泽呢喃出声,紧紧抱着后脑勺。 太阳穴处越发剧烈的跳动更是激得他痛苦难忍。 “小公爷,现在沈姑娘身处日月潭深处,怎会知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呢?这件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就永远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萧越泽听着,墨色的瞳孔深处渐渐发了直。 “你说的对,你走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 唯余失望 天极子的目的达成,最后又望了眼逐渐被浓雾所掩罩着的日月潭。 若他猜的没错,沈落溪今日是想用七杀阵法来引他入局。 此阵据说威力奇猛,无论是谁入了阵,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阵法布置完全,若无人入阵,这布阵之人就会受到相应的反噬。 看来,沈落溪注定是要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如此想着,天极子唇侧勾起的笑意更染上了几分恶劣与满意。 待穆行赶至日月潭外,萧越泽的脊背微微佝偻着,脸色莫名泛着一丝诡异的青白。 “小公爷,天极子入阵了么?” 穆行瞧见萧越泽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忽地涌过一个极为不好的预感。 萧越泽可别临时倒戈,做出什么蠢事儿来! “没有,他走了。” 萧越泽没有为自个儿多作辩驳,沉俊的五官间情绪平静如一潭死水。 “你说什么!萧越泽!你疯了!你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将军的!” 穆行的表情猛地一变,他发狠似地拽起萧越泽的领口,额头处的青筋暴起,厉声喝道: “七杀阵是将军特意给天极子准备的 ,他如果不死,日后定然会生出更多的警惕,到时候我们再想下手,那简直会比登天还要难!” 穆行鲜少有如此怒意滔天的时候,萧越泽任由着他的动作,而后僵硬地扯了扯唇道: “我只要落溪不离开我就好,其余的我是什么都顾不得了。” 穆行冷笑出声,“你当真是蠢而不自知!我看你待会儿怎么跟将军交代!” 说罢,穆行神色厌恶地将萧越泽一把甩开,头也不回地踏进了日月潭。 彼时沈落溪已然等候了将近半个时辰,日头西斜,周围的光线变得越发昏暗。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沈落溪凝神掐指一算。 下一秒。 她秀气的眉头猝然拧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怎么会这样?越泽为什么要放走天极子?他为什么要背弃我们之间的约定?” 诸多的不解和疑惑一齐涌向沈落溪的脑子。 急火攻心之下,她的喉头处隐约泛起了一股腥甜,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 “将军,你现在还好吗?我带你离开此地。” 在她的意识快要彻底陷入混沌时,穆行含着紧张的声音适时地传来。 沈落溪连抬起一根指头的力气都不曾有,只能倚靠在穆行的肩头旁,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低低地问道: “真的是他放走了天极子么?” 穆行怀抱着沈落溪的指节微不可察地一紧,随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呵——” 沈落溪不愿再多说些什么,惫懒地阖上了眸子,眼尾处似有一滴晶莹极快地划过。 一刻钟的功夫后。 沈落溪被穆行成功带至了日月潭外。 “落溪,你……对不起。” 萧越泽本想跟着一同进入日月潭,但后知后觉的愧疚涌来,脚下的步子竟如灌了铅一般艰难。 沈落溪没有应声,只是将头转向背对萧越泽的一侧,不愿再多看他一眼。 “穆行,带我回去吧,我累了。” 穆行温声应了句“好”,抱着沈落溪与萧越泽擦肩而过之时,他的心底忽地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 他的将军终于是要厌弃了萧越泽么? 萧越泽定在原地,双臂无力地垂在他的身侧,身形透出深切的落寞。 回到寝殿,沈落溪才躺至榻上,在剧烈的几声咳嗽过后,几滴刺眼的血花喷溅在了被面上。 “将军,你的脉息现在极乱,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事已至此,还是要先顾全着自己的身体才是。” 穆行的掌心轻缓地为沈落溪顺着后背的气,在她瞧不见的地方,眼底的缱绻夹杂着疼惜。 “没什么大事,我早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值得完全信任的,是我蠢,才落得这般境地。” 现下明明正是阳春三月的好时节,沈落溪却觉着周身都泛着刺骨的寒意。 她原本以为萧越泽可以是那个交付真心,托付终身的男人。 到头来,竟也是如南柯一梦般荒唐可笑。 穆行眸中的不忍之色更盛,掷地有声地许下承诺道: “将军,我穆行永远都不会背叛你,永远事事唯你是从。” 沈落溪自嘲着摇了摇头,“穆行,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出去吧。” 穆行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能化为一声淡淡的“好”。 殿外,一道青色的身影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他安静地站在角落中,与黑暗融为一体。 萧越泽嗓音晦涩地问道:“她的情况还好么。” 穆行叹了口气,目光直视着前方,答道:“不算很严重,以将军的本事,调理好内伤不在话下,但心底的嫌隙,却是没有那么容易消除的。” 萧越泽听罢,舌尖生出的苦涩更是蔓延至他口腔的每一处。 当初他费尽心思才争取到了能留在沈落溪身边儿的机会。 如今竟也是他亲手葬送了她对他的信任。 “小公爷,我和你一样,都不想将军离开,可你也不必用这样极端的法子,时辰不早了,将军歇下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穆行远去,萧越泽沉默着抬起眸子,视线落在了那扇紧闭的窗户之上。 月色清冷,偶尔拂过一阵带着凉意的风,连带着萧越泽心底的某处也空荡得厉害。 这一夜,男人的身形伫立在院中,岑然未动。 沈落溪在半梦半醒间,更是被连绵的噩梦所笼罩。 次日天亮。 穆行端着一早就熬好的汤药与清粥走近殿内。 “这药是依着你昨夜给我的方子熬的,你先喝些粥垫一垫,空腹喝药的话,难免你的胃会不舒服。” 沈落溪接过粥碗,有些食不知味地一口一口抿着。 “昨晚……小公爷在院外守了你一夜,将军,他也是关心则乱罢了。”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咽下最后一口粥,而后仰头将猩苦的汤药一饮而尽。 “关心则乱也好,无心之失也罢,我与他之间的情意,就此断绝。”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弥补? 穆行听着沈落溪如此绝情而不留余地的话,心底既是欣慰,又莫名多了些不安。 她当真能做到与萧越泽一刀两断么? 许是一夜没休息好的缘故,此刻服下安神补气的汤药,淡淡的倦意拂过沈落溪的眉眼。 穆行见状,识趣地站起身,轻声道:“将军,你这几日要好生调养,谈判的事儿就先交与我吧。” 沈落溪不置一词地颔首,视作默认。 殿外,江玉颜远远地便瞧见萧越泽失落落魄地站在院门口,似乎踌躇不前的模样。 “萧小公爷,你这是怎的了?现下已经是巳时了,莫不是沈姑娘还没有起身?” 话虽是如此问,江玉颜却隐约觉着昨日怕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否则。 萧越泽断断不会如此。 萧越泽沉寂着眸色,嘴角牵动时染上了些许的克制: “落溪受了伤,穆先生正在里面照顾她。” 穆行在里面? 江玉颜心头的疑窦更深。 按理来说,萧越泽与沈落溪两情相悦,这种时候该是他悉心照料才是。 怎么会由穆行来代劳? 除非…… 萧越泽做了什么对不住沈落溪的事儿。 “萧小公爷,我认识沈姑娘的时日虽然不算长,但我知道她这人最是心胸宽广,若不是你做的事儿过分了,她定不会这么恼你。” 江玉颜敛去了脸上的温和,目色犀利地提点道:“既然做错了事,就不要再这儿作无谓的挣扎,去想办法弥补过错才是当前最要紧的。” 弥补? 萧越泽的眉心微动,片刻后,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缓缓爬上了一抹决绝。 萧越泽丢下一句“我知道了,多谢”,便转身离去。 江玉颜注视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 穆行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和硕公主,你是来找将军的么?她才用过药,这会儿须得静心休息才好,若事情不算紧急,不如你待下午的时候再来寻她吧。” 江玉颜闻言,忙摆了摆手,“不急,我就是想告诉沈姑娘一声,尚锦昨天半夜的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另外……” 江玉颜似乎是转念想到了什么,话到了嘴边,又犹豫是否该说。 “和硕公主是有何难言之隐?如果信得过穆某,但说无妨。” 穆行的言语温和有礼,眼眸里漾着一派云淡风轻。 江玉颜不觉放下了心间的防备,如实道: “我刚才见着了萧小公爷,与他说了会子话,在我提到他可以弥补过错的时候,他便忽然离开了,我有些担心他会有什么危险。” 听到话末,穆行的眼尾适时地掠过几分若有所思。 沈落溪想要的不过是天极子的性命。 如果萧越泽想要弥补挽回,那便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了。 可天极子此人诡计多端,城府颇深,这次就连沈落溪都深受其害。 那么。 萧越泽果真能让沈落溪得偿所愿么? “应当是不会的,小公爷不会这般莽撞行事,或许他是去为溪太医寻能养身培元的灵丹妙药去了呢?公主放宽心就好。” 穆行的语气与表情皆完美得没有一丝错漏。 江玉颜也只当自个儿是在杞人忧天。 同穆行提了句“我晚些时候再来吧”,她便出了院子。 下午,江玉颜掐算着时辰匆匆而来,正巧瞧见沈落溪坐在梨树下,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姑娘,你和小公爷之间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我觉着……” 江玉颜欲为萧越泽说几句好话,不想才开了个头,就被沈落溪以眼神制止。 “玉颜,我现在不想听到有关这个人的只言片语。” 女子说话时的音量不算高,甚至因着春风掠过,声线又染上了些缥缈与不真实的意蕴。 “好吧。” 江玉颜只能暂时按下憋了一中午的话,而后将话头引向了另一处: “尚锦醒来后,就一直想要寻机会谢谢你,我告诉他你这几日不得空。” 沈落溪静静听着江玉颜的叙述,她的面容平静,恍若枝头绽放的洁白梨花,不争春色却温柔强大。 “手术能够成功,离不开他本身强烈的求生意志,我倒是想再问你一句话,你当真不介意他是个太监么?” 江玉颜没有犹豫,一字一顿,答得极为认真: “不介意,我爱的是他的品性,他的为人,即使下半辈子都无法孕育儿女,我也甘之如饴。” 沈落溪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和煦的日光为她镀上了几分暖色。 “我若说我有法子能帮他变回正常男子,你可愿意?” 江玉颜有些不敢相信她的耳朵究竟听到了什么,眼仁发出剧烈的颤动,几度欲启唇,却不慎咬到了自个儿的舌头。 “嘶——” 江玉颜顾不得舌尖处传来的细密的疼痛,忙急声追问道: “沈姑娘,你这话可当真?我当然是愿意的!如果尚锦是正常男人的话,父皇他一定会同意我和他的婚事的!” 沈落溪笑着轻点了下头,“自然是真的,不过这事儿得等他身体恢复得好些以后再说。” 左右再过五六日,她培植在医药空间里的灵草也就能成熟了。 江玉颜喜不自胜之下,作势就要向沈落溪一跪。 “沈姑娘,你对我和尚锦的恩德,玉颜都铭记于心,请受我这一拜。” 沈落溪不急不缓地伸手,刚好止住了江玉颜下跪的动作,掌心搭在她的腕间,温和着声音道: “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说到底,咱们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话虽是如此说,江玉颜却是打心眼儿里感激沈落溪。 待她激动的心绪稍稍平静之后,在起身离开之前,江玉颜还是将方才被堵回来的话道出了口: “沈姑娘,人们都说感情的事儿,向来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今日见到小公爷一直守在院外,想来他是当真知错了。” 见沈落溪的面色未有半分的松动,江玉颜顿了顿,又接着道: “有时候可能他并非是存心要背叛你,与你作对,或许是他太过害怕你会离他而去,所以才会被人所蛊惑。” 第三百七十三章 天极子身死 害怕她离开? 一道荒诞又不无可能的猜测猛地从她脑中划过:萧越泽已经知道了她是穿越者! 所以他才会在日月潭外受了同样能够窥得天机的天极子的蛊惑! 所有的事情以一种微妙的联系被全部串联了起来。 沈落溪的心跳得越发的快,心跳声回荡在她耳畔,一声重过一声。 “我最后见着小公爷的时候,他说要去弥补自己的过错,我这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总是有些不安和害怕。” 江玉颜上午在被穆行打发走以后,回到寝殿,她总觉着冥冥中似乎有道声音在提醒着她:一定要将此事告知沈落溪。 否则的话。 必将闹出天大的乱子来。 “不好!他去找天极子了!”沈落溪的眸光倏地一凝,身形迅速向外奔去。 另一边的国师殿,层层纱帐随风飘动,天极子端坐在蒲团上,似笑非笑地注视着男人的身影渐渐走近他的身前。 “萧小公爷,你终于来了,我可等你好久了。” 天极子瞥了眼萧越泽右手握着的冷剑,嘴角的笑意加深,“你不会以为,光凭着这一柄剑,就能取我的性命吧?” 殿内的光线昏暗,打在萧越泽的眉骨处,越发多了些阴森沉冷的意味。 “只有你死了,落溪才会开心。” 天极子忽地嗤笑出声,换了个姿势,一侧的手肘毫不在意地撑向地面。 “怎么?这会儿又不担心她会再次穿越时空,离你而去了?我要是死了,在这个时空当中,可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与她相互掣肘了,你可得想清楚才好。” 天极子仍想故技重施,不想今日的萧越泽不为所动,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堆死物般。 “只要她能够高兴,无论她在哪儿,我都认了。” 话音落下,萧越泽将锋利的刀尖直逼向天极子的喉头。 “萧越泽,从你踏进国师殿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步入了我专门设下的绝情阵,你会慢慢地忘掉有关她的一切,直到她变成你眼里的陌生人。” 说话间,天极子离得刀尖越发的近,可即便皮肉已然被刺破,沁出了血珠,他却像浑然觉察不到疼痛一般,继续往下道: “你们都以为我冷酷无情,可谁又知道我爱慈念秋爱了整整二十年,如今我也斗累了,这份痛苦就交由念秋的女儿来替我承受吧。” 在沈落溪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国师殿时,天极子已躺在榻上,没了一丝气息。 她看向怔怔地站在一旁的萧越泽,右眼皮忽地一跳: “越泽,你怎么了?” 萧越泽听到熟悉的声音,如死水般的黑眸里终于出现了波动,“落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天极子怎么死了?是我做的么?” “是。” 沈落溪强行稳下心神,在感知到国师殿内所散发出的古怪后,眼尾处染上了一抹凝重。 天极子当真是会杀人诛心的。 “越泽,你先随我回去,此地不宜久留。” 沈落溪主动牵起萧越泽的手,快步朝殿外走去。 在两人离开后,一束微不可察的光点从天极子的心口处飞出,随即乘着风,同样向外飞去。 彼时穆行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近院中,却发现周围异常得安静。 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穆行将托盘放置在石桌的一侧,而后落座耐心地等待。 一刻钟后。 两道脚步声从院外靠近。 穆行抬眸,视线径直越过沈落溪,投射在了她身后的萧越泽身上。 “将军,你这是去哪儿了?小公爷没有做什么傻事吧?” 穆行跟随沈落溪行军打仗多年,对她的脾气秉性,乃至细微处的表情变化都了然于心。 现下沈落溪瞧着是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可穆行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中对他的那份怀疑。 显然。 是江玉颜下午来的时候多嘴提醒了沈落溪。 所以萧越泽才会与沈落溪一起出现。 “他去了国师殿,天极子死了。” 沈落溪看似盈亮的水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死了?我原以为小公爷不过是说说罢了,怎的还真去了国师殿?当真是怪我,将军,实在对不住。” 穆行主动揽过责任,不仅没有半分的推辞之意,言语中更是透出自责: “好在小公爷没受伤,若不然的话,我怕是真的要寝食难安了。” 穆行目光坦荡地迎向沈落溪的审视,不曾流露一丝心虚。 似乎他的“忘记”乃是真的无心之失。 沈落溪也不愿就此疑心了穆行,略加警醒道: “穆行,你是我身边儿心思最缜密,也是我最信任的人,日后莫要再出现这样儿的事了。” 穆行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随即不动声色地转向萧越泽,笑着揶揄道: “小公爷,这将军都原谅你了,你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会儿才该是你与将军花前月下的好时候啊。” 萧越泽闻声抬起有些僵硬的脖颈,不明所以地问道: “我是做了什么错事儿惹了落溪不高兴么?她为何要原谅我?” 穆行没想到萧越泽会反问他这么一个问题,忙看向沈落溪,“将军,小公爷他这是……失忆了?” 沈落溪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否认道: “论武功,天极子死在越泽的剑下也是情有可原,他在死前为越泽布下了绝情阵,身入此阵的人会慢慢地忘却前尘往事,直至变成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行尸走肉。” 只是不知为何。 她总觉着天极子死的未免太过草率和简单了些。 他既然精通阵法卦术,又自知敌不过萧越泽,提前备好了绝情阵。 那么天极子再准备一个足以困住萧越泽,他好以此来脱身的阵法也是不在话下的。 难道。 天极子是故意求死的? 可他是为了什么呢? 诸多的疑窦接连不断地浮现,她眼前的一切仿佛变成了层层叠叠的迷雾,让沈落溪看得越发不真切。 “那将军可会解阵之法?” 沈落溪苦笑了一声,“我不会,这世上只有我的母亲才能够解得开这绝情阵。” 第三百七十四章 真凶? “可夫人现下行踪不明,这事儿是真的有些棘手了。” 穆行转眸看向萧越泽,眸色变得比刚才更为幽暗了些。 沈落溪两侧的太阳穴胀痛得厉害,冥冥中,她觉着自己像是被推入了一处死胡同当中。 这时。 曹公公气势汹汹地闯进院中,身后赫然跟着一队禁卫。 “溪太医,萧小公爷,我奉陛下之命,特意来请两位前去御书房走一趟,还望两位配合着些,省得大家面儿上都下不来台。” 沈落溪环抱着双臂,并未因对面人多势众而显出半分的慌乱。 “曹公公,这是出了什么事儿,竟然还出动了禁卫。” 曹公公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阴柔的脸上布着幸灾乐祸。 “我说溪太医,您就别在这儿装蒜了,今儿下午您和萧小公爷去了趟国师殿,紧跟着国师就突然暴毙身亡,陛下知道以后,可是生了大气呢!”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挑眉一笑,反问道: “所以陛下是怀疑我杀了国师?” 曹公公不假思索地接过话:“自然,现在您二位的嫌疑是最大的。” 沈落溪轻轻抬眼,直勾勾地看着曹公公,周身缓缓弥漫出一股冷冽之意。 曹公公被沈落溪盯得后背有些发毛。 他的眼珠子下意识地向右一撇,不耐烦地催促道: “溪太医,您就莫要在这儿拖延时间了,走还是不走,您给个准话。” 沈落溪闻言,嘴角淡淡地扬起,“走吧。” 一行人簇拥着沈落溪与萧越泽远去,穆行站在原地,面色不由变得越发凝重。 这次。 上元帝君怕是少不得要好好儿地借题发挥一回了。 御书房。 上元帝君阴沉着脸坐在书案后,瞧见沈落溪与萧越泽的身影走近时,微眯着眸子,冷声质问道: “溪太医,你下午的时候可曾去寻过国师?你对他做了些什么?你身为云国的使臣,怎能如此滥杀无辜!” 沈落溪站定在正中央的位置,左手边是作壁上观的苍云瑄。 至于她的右手边,则是天极子被覆了一层白布的尸身。 “臣实在惶恐,臣与国师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了他?况且,臣去国师殿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掩去行踪,如果真的是臣动的手,那岂不是太过明显了么?” 沈落溪说话时的语速不急不缓,一番解释合情入理,让人挑不出半分的错漏。 上元帝君被噎得有些哑口无言,随即眼风一转,示意苍云瑄帮着说几句话。 “溪太医,你这就是有诡辩之嫌了。” 苍云瑄轻轻摇动着身前的折扇,语气幽幽道: “犯罪嫌疑人可从来不会在自己的脸上写明‘我是犯人’,孰是孰非,还是要等后续的调查才能够作出论断。” 沈落溪淡漠地掀了掀眼皮,声线平静不起一丝的波澜:“苍使臣的意思是要陛下先将我与小公爷关押起来了?” 苍云瑄笑而不语。 上元帝君适时地接过话,以冠冕堂皇的口吻道: “溪太医,这也是为了能尽快还你们二人清白的无奈之举,免得到时候惹来流言纷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萧小公爷。” 萧越泽自走进御书房,便一直保持着缄默,眼下听到上元帝君的问话,眸底划过一抹恍然。 不知为何。 他总觉着……天极子的死和他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可他的脑中却没有半分的印象。 萧越泽紧拧着眉心,短暂的记忆空白更让他生出了几分烦躁之意。 上元帝君见萧越泽久久不回话,面色染过明显的不快。 康聪见状,忙走近萧越泽身侧,稍稍扬高了音量提醒道:“小公爷,陛下在问您话呢。” 萧越泽忽地回过神,而后向上元帝君拱手行了一礼: “陛下的话说得在理,臣也不愿陛下为难,只是……若我二人都被关起来调查的话,届时传扬出去,只怕会引来有心人的恶意揣测和挑拨,更不利于两国交好言和。” 上元帝君手撑着下颌,似乎是品出了萧越泽的言外之意。 “哦?那朕倒是要问问你,依着你的意思,你觉着你和溪太医谁更应该被关起来?” 萧越泽低垂着眼睑,撩袍曲起左膝,掷地有声道: “臣愿自行前往大理寺监牢配合调查,臣相信溪太医和陛下定能够还臣以清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上元帝君也不好再步步紧逼,只能手一挥,示意康聪将萧越泽先带出去。 萧越泽转过身,在与沈落溪擦肩而过时,向她微微牵了下唇,发出无声的安抚。 宽大的袖袍下,沈落溪的掌心缓缓缩紧,眼中划过一瞬的暗潮。 上首又传来上元帝君不咸不淡的警醒—— “溪太医,朕给你五日的时间,你若能找到杀害国师的真凶,朕自然会把小公爷放出来,再向他好生赔罪,可你若抓不到真凶,朕也只能公事公办了,你们现在就先退下吧,朕也乏了。” 沈落溪随意应了声“是”,便抬脚出了御书房的门。 站在台阶上,她的双眸眺向不远处的那道青色身影之上。 她自然知道这所谓的“真凶”就是萧越泽,上元帝君也未必真的如此在意天极子的死。 不过是他想借着这个机会杀杀她和萧越泽的锐气,从而趁火打劫,在同云国的谈判中讨到些便宜罢了。 “落溪,你是不是在想该从哪儿找个替罪羊来?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瞧不出来上元帝君的用意呢?其实只要你肯往后主动退一步,大家都皆大欢喜。” 苍云瑄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沈落溪身后,左手蠢蠢欲动地想要搭向她的肩头。 “拿开你的脏手,别碰我。” 沈落溪用一种看垃圾似的眼神剜向苍云瑄,嗓音里含着化不开的冷意: “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苍云瑄,你多行不义,必将自毙。” 苍云瑄无甚所谓地耸了耸肩,语气越发得嚣张:“我乃是景国的真龙天子,自然有天道庇护,任凭谁都不能取了我的性命,落溪,我等着你向我来求饶的那天!” 第三百七十五章 替罪羊 苍云瑄志得意满地离去,光影错落在沈落溪的眉眼中,显出一种近乎冷漠的沉静。 萧越泽毕竟是云国的小公爷,即便上元帝君再想如何借题发挥,多半也不敢太过为难于他。 而真正的关窍便在于如何寻一个替罪羊出来,且又能让上元帝君顺理成章地认下这只替罪羊。 思绪飞转间,沈落溪不由想到了一个人。 彼时的琼华宫,慧娴皇贵妃正坐在软榻上缝制着寝衣。 江玉颜身形匆匆地闯进内室,小脸儿上满布着焦色。 “母妃,出事儿了,沈姑娘和萧小公爷被冤枉杀了国师,现下正在御书房中被父皇盘问,我担心苍使臣会借机对他们不利,你快些去御书房瞧瞧吧!” 慧娴皇贵妃听罢,手下穿针引线的动作蓦地一顿。 对上江玉颜恳求的眼神,她却是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道: “玉颜,今日的事母妃不能掺和,就连你,也要离得云国的那两位越远越好。” 慧娴皇贵妃到底是上元帝君多年的枕边人,她自然一眼就瞧出了这内里的门道。 江玉颜闻言,忙跪在慧娴皇贵妃脚下,哀求之声越发得凄婉: “母妃!沈姑娘帮了儿臣不少忙,她是儿臣的恩人,如今恩人有难,儿臣怎能袖手旁观!既然你不愿意趟这趟浑水,那儿臣自己去就是!” 说着,江玉颜的眼中划过一抹坚定与决绝。 就在她将要抬脚走出琼华殿的殿门时,却是又迎面遇到了笑意吟吟的沈落溪。 江玉颜又惊又喜道:“沈姑娘?你……你不是应该在御书房么?怎的?” 这时慧娴皇贵妃闻声赶来,与沈落溪隔空相对视了一眼后,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江玉颜的额头。 “你啊,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何时能够改一改?母妃说的是明面上不能掺和,在这宫里,谁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江玉颜有些羞窘地红了耳根,沈落溪见状,清泠的嗓音中含上了些许的笑意: “和硕公主心思赤诚,所以才会一时没拐过弯儿来,贵妃娘娘既是早有所料,必然也知道在下今日前来的目的。” 慧娴皇贵妃抬眸看向目光坦荡的沈落溪,左右张望了一瞬后,才将身子侧过道:“沈姑娘,你随本宫进来吧。” 日头渐渐落下,宫人适时地在殿内点亮了灯烛。 慧娴皇贵妃亲自为沈落溪倒了盏温茶,仔细地斟酌过后,开口道: “陛下的心思如何,你和本宫都是心知肚明,本宫自然也知道,你有本事可以独立解决此事,但本宫愿意卖你这个人情,帮你这一回。” 虽然沈落溪的伪装天衣无缝,但江玉颜不经意间流露出对沈落溪的态度,还是让慧娴皇贵妃猜到了她就是“张晋”。 放眼上元,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皇宫,又能全身而退的人,慧娴皇贵妃这么多年也就只见过沈落溪一人。 她有种笃定的预感:与沈落溪交好,是一笔绝对稳赚不赔的买卖。 “娘娘善识大体,在下自愧不如。” 沈落溪轻啜了口还冒着些许热气的茶水,话锋随之一转: “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会有执念,更会有埋藏在心底最害怕的东西,不知……陛下心中所忧又会是什么。” 慧娴皇贵妃沉吟了片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语调染上了异样:“陛下当年还不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和身边伺候的宫女有过一段私情。” 寻常皇子看上了宫女,纳为侍妾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偏偏这事传到了当时还是恒亲王的耳中,在先皇面前添油加醋地狠狠参了上元帝君一本。 “陛下当时为了自保,下令诛杀了那个宫女,似乎她死的时候,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提及昔年的宫闱秘闻,慧娴皇贵妃脸上的神色除去唏嘘,又不免生出了几分忌惮。 “若是我猜的没错,那宫女死的时候,就是在日月潭中,对吧?” 所以上元帝君才会下令将日月潭设为禁地,不许任何人踏足。 只因那处地方见证了他最肮脏而无情的一幕。 “沈姑娘,你猜的一点儿不错,本宫知道你只是想救出萧小公爷,替他洗脱嫌疑,但本宫也想拜托你一件事。” 慧娴皇贵妃道完了自个儿所知晓的来龙去脉后,期期艾艾地望向沈落溪,“本宫希望你能够把握好那个度,切莫真的惊着了陛下,可好?” 沈落溪笑了笑,眉眸中氤氲着一派慧色。 在慧娴皇贵妃殷切的注视下,她终是颔首应道:“好,我答应你。” 从琼华宫出来后,沈落溪的手中又多了一幅画轴。 夜色转深,两道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跃上了龙兴殿的房檐。 “将军,用了这香果真能让人生出梦魇,且有身临其境之感么?” 在穆行问话间,沈落溪已然掀开了其中一片琉璃瓦,而后将缥缈的烟雾缓缓吐送向寝殿内。 “疑心易生暗鬼,上元帝君本就心里有愧那宫女,我这神息香不过是从旁辅助一二罢了。” 穆行了然地点头,随即便将视线幽幽地落向床榻内侧,似乎已经有所感觉的上元帝君。 “玢儿,是你吗?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活过来!” 不多时,上元帝君不可置信的质问声清晰地传来。 沈落溪与穆行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后,顺势跃下房檐,默然地推开了侧殿的门。 “陛下,玢儿死的好惨啊,你当年怎能这般狠心绝情?我的腹中是你的亲身骨肉,你可知那碗鹤顶红真的好苦啊。” 沈落溪踱步走近上元帝君的榻前,空灵的声音在黑夜里更添了几分诡异和压迫。 上元帝君紧闭着双眸,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挣扎,开始口不择言道: “朕也是无奈之举,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放下这些仇恨去转世投胎了,就莫要再缠着朕了,否则,朕……朕就命国师彻底让你魂飞魄散!” 国师? 沈落溪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眸色不觉加深,“陛下,你瞧瞧,你又在这儿吓唬玢儿,国师他不是已经暴毙身亡了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借尸还魂 上元帝君沉浸在梦魇中,反驳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不,国师他没有死,他会借尸还魂之法,眼下他就是朕跟前儿的曹公公!” 借尸还魂?! 沈落溪虽在天极子暴毙后,就隐隐有所预感,觉着这里面应当藏着什么猫腻。 却没想到天极子竟然真的会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可他又是为了什么? “陛下,若是真的能借尸还魂,那玢儿是不是也能从别人的身体里活过来呢?那样玢儿就能永远陪在陛下身边了!” 沈落溪的指尖泛着冷意,不带一丝温度,冷不丁伸向上元帝君时,更激得他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别过来!国师和朕说过,此法有违天道,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引出一位旧时的故友罢了!玢儿,国师最擅玄学之法,趁他还未有所察觉,朕劝你还是尽早离开吧!” 听到上元帝君话中提及的“故友”,沈落溪几乎可以肯定那人就是慈念秋。 “陛下,玢儿不走,我一个人在日月潭中当了这么多年的孤魂野鬼,我要永远地留在你身边。” 上元帝君只觉着在半梦半醒中,那股被鬼压床的感觉越发得真实。 他粗喘着气,额头渗出的冷汗渐渐打湿了枕下明黄色的布帛。 “救……救命!来人!护驾!” 就在上元帝君以为他就要被“玢儿”生生掐死之际,一道熟悉的女声从他耳畔作响—— “陛下,臣找着杀害国师的真凶了,萧小公爷当真是无辜的。” 上元帝君在极度的恐慌笼罩下,将沈落溪视作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急声呼唤道: “溪太医!你快替朕把这个阴魂不散的女鬼赶走!快啊!” 沈落溪的面色未有半分的涟漪出现,语气却显得异常焦灼: “陛下,这龙兴殿内哪儿来的女鬼?臣并没有看到啊,您是不是梦魇了?” 上元帝君只觉着脖颈处的窒息感渐渐加剧,他用力地翻着白眼,“她就在你眼前!她是昔年伺候过朕的宫女,有孕被处死后便一直怀恨在心!快杀了她!” 话音落下,刚才还濒临垂死的上元帝君忽地恢复了自由。 他心有余悸地睁开双眼,正巧对上了沈落溪洞悉一切,似乎又“不知所措”的眼神。 “溪太医,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半夜三更来找朕做什么?” 上元帝君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而后草草地用袖口擦了擦额角处流下的冷汗。 沈落溪向上元帝君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坦然答道: “臣今日从御书房出来后,便一直心有不安,所以连夜抓到了杀害国师的凶手,情急之下才想着快些来回禀陛下,谁知……” 沈落溪状似无意地拖长了尾音,给人留下无尽的遐想。 上元帝君故作镇静的神色出现了明显的龟裂,咬着后槽牙追问:“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沈落溪欲言又止,仿佛在犹豫该不该如实相告。 “这……陛下,臣只为还萧小公爷一个清白,至于其他的事儿,臣说句实话,是不愿意沾染分毫的。” 沈落溪主动递出了台阶,态度坦诚。 上元帝君暗自揣度着这其中的关系利害,停顿了片刻后,才重新开口道: “是这个理儿不错,溪太医这一整日抓捕凶手归案也是辛苦了,既是抓到了真凶,就直接乱棍打死便好,就不必再节外生枝了。” 上元帝君一锤定音,沈落溪自然乐得配合。 在她将要抬脚迈出龙兴殿的门槛之时,上元帝君阴恻恻的威胁声再度作响: “溪太医,今夜的事,朕不希望有第三人知晓,否则的话,朕有千百种法子可以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宫里。” 沈落溪闻言,并没有回头,窈窕的身形笼着一层清冷的月辉。 “今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陛下一直都好好儿地歇在寝殿,告辞。” 一阵裹挟着凉意的风拂过,轻轻吹动了殿中的珠帘。 待上元帝君从繁杂的思绪里回过神后,早已不见沈落溪的身影。 殿内陷入异常的死寂,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大理寺监牢。 萧越泽静坐在阴暗潮湿的角落中,耳廓却忽地一动。 “王妃,更深露重的,你怎么来了?我在这儿无事,一切都好,你不必挂心我。” 王妃? 沈落溪的心猝然往下一沉。 才短短一日的功夫,萧越泽的记忆便衰退到了她还在景国做瑄王妃的时候。 若是按这么个发展趋势下去,只怕出不了半月,他就当真不认识她了。 “越泽,你的罪名已经洗脱了。” 沈落溪虽是在笑着,唇侧却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苦意。 萧越泽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少的欣喜,反而露出一副后知后觉的不解道: “其实……我想问的是,我为何会被关在这儿?而且,你的脸?” 眼前人的模样并不是萧越泽记忆中的沈落溪,唯有那双眼睛是他所熟悉的。 沈落溪垂首打开牢门的铁锁,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我们现下在上元国,一切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你进监牢也是权宜之计,无妨。” 萧越泽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乖觉地跟在沈落溪的身后,一起朝外走去。 大理寺监牢外。 一辆奢华的马车停在正门口,轿帘被人从里掀起。 苍云瑄的眼底翻涌着如毒蛇般的嫉恨,从牙缝间一字一字往外挤道: “落溪,我还真是没想到,这才区区一天的功夫,你就替萧越泽洗脱了罪名,你就真的这般在意他么?” 他原本还想着趁沈落溪分心之时,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萧越泽下手。 谁料他半夜三更将要歇下的时候,就收到了附在曹公公身上的天极子的警告。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咱们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沈落溪犀利的目光透过轿厢,直直地穿透向坐在轿中的另一个人:“有的人放着好好儿的正常人不做,非要做太监,也不知到时候会不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三百七十七章 趁虚而入 苍云瑄闻言,险些没绷住自个儿的表情。 沈落溪竟然知道得这样快?! “落溪,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这大晚上的,可别净是做白日梦才好。” 苍云瑄拿话刺了一下沈落溪,便欲盖弥彰地将话题又引向萧越泽: “萧小公爷这趟进监牢也是辛苦了,只是我瞧着小公爷似乎心存疑惑的样子,莫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又或是人?” 萧越泽听得苍云瑄话末别有用心的反问,凌厉的眉头当即一蹙。 他先是极快地瞥了眼神色不辨喜怒的沈落溪,思忖了片刻后,四两拨千斤地应付道: “老话说得好,能者多劳,智者多思,可若是思虑太多,反会受其害,苍使臣,你觉着呢?” 苍云瑄半眯着眸子,其间划过算计的精光。 “小公爷的这张嘴还是这么的伶俐,不过时日还长,只怕到时候啊,当真是好戏不断啊,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苍云瑄说罢,转身信步登上马车。 待车夫落下赶马的鞭子,车帘被风吹动。 不经意间又露出那双阴翳如死物的眼睛,与沈落溪极快地相对视了一眼。 马车驾驶时发出的车轱辘声逐渐远去,直至四周只剩下树影婆娑的声音不时响起,沈落溪才出言道: “越泽,这几日你先暂且待在房中,莫要轻易外出,免得被人瞧出什么破绽来。” 眼下借尸还魂的天极子无疑是她和萧越泽身边儿最为危险的那颗定时炸弹。 稍不留神,天极子就会和疯狗一样扑过来,恨不得生生咬下他们身上的一块儿肉。 “我知道了。” 萧越泽没有多问,但心底已然有了大致的答案。 月光隐进了层层的乌云之中,借着微弱的光线,沈落溪与萧越泽缓缓并肩朝前走去。 次日。 穆行的指节还未叩向房门,便先听到房中传来了沈落溪的唤声—— “穆行,不用敲门了,你直接进来吧。” 待他推门而入,虚虚望去,只见桌上与榻上皆摊着数不清的医书古籍。 每一本都有被翻阅过的痕迹。 “将军,你是一晚都没有休息么?” 穆行看着沈落溪眼窝处泛起的淡淡青黑,眸底掠过心疼之色,又接着劝道: “凡事欲速则不达,其实我们可以一边儿用法子缓解小公爷的失忆之症,一边儿再广撒网去打听夫人的下落。” 沈落溪听罢,终于抬眸,将视线从手中的医书上移开。 “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 沈落溪没有将话说完,只是眉尾处却缓缓爬上了几分晦暗莫测的意味。 如今所有的事儿都被摊到了明面上,包括萧越泽受绝情阵法影响,在慢慢忘却有关她的一切。 以及慈念秋曾在云国短暂地出现过,而后又了无踪影的消息。 穆行微微颔首,替沈落溪不愿说出口的话道了出来: “将军是担心上元帝君,又或者是其他人会趁虚而入,挑拨你和小公爷的关系,对么?” 沈落溪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只觉着鼻梁处的酸胀之意更甚。 良久之后。 她用力地甩着脑袋, 试图将所有的杂念暂时抛开: “也罢,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穆行,你再多派些暗桩出去留意打听,我有些累了,想先歇会儿。” 穆行应了个“好”字,转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 许是心力交瘁的缘故,沈落溪的头才刚沾到床榻,眼皮便犯起了沉,随即阖眸睡去。 而另一边,萧越泽遵循沈落溪昨晚的叮嘱,并不愿离开房中。 偏偏宫清不请自来,又摆出一副熟络的态度道: “萧小公爷,你可还是在因为上次的事儿而记怪我?我这人向来心直口快,多有不足之处,还请小公爷多加担待才是。” 萧越泽同宫清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语气有礼地回应道:“宫少卿想多了,在下并没有那个意思,实在是最近身体偶感不适,所以才不能随宫少卿一起去鸿胪寺的。” 萧越泽因涉嫌杀害天极子而被上元帝君发落到大理寺监牢的消息,宫清自然也有所耳闻。 只是听说才关了不到一天,沈落溪就找到了“真凶”,又把人给顺理成章地捞了出来。 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宫清对沈落溪与萧越泽的关系生出了怀疑。 眸光流转间,宫清选择先往后退了一步道: “萧小公爷若不适,那我倒也不好再叨扰了,你先好生休养,咱们来日再寻机会一起议事。” 萧越泽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送宫清离去。 在御花园假山的拐角处,一抹身影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宫清适时地顿住了脚。 “苍使臣,你是在这儿专门等我的么?可是有什么话想要说?” 苍云瑄对上宫清明显对他有所戒备的眼神,低沉着嗓音答道:“自然是有的,宫少卿可是在怀疑萧小公爷心悦于溪太医。” 苍云瑄猝不及防地捅破了宫清心底暗存的那层疑影。 而本该是询问的语气,听来更多的却是笃定。 一股怪诞的感觉袭向心头,宫清强行保持着最后的镇静,遮掩道: “好端端的,我为何要揣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苍使臣,你若有这会子捕风捉影的功夫,倒不如回去想想该怎么说服陛下再度同意与景国联姻。” 苍云瑄嘴角的笑意不觉扩大,眉峰一扬,弥漫着轻佻,“宫少卿,你的嘴会骗人,但你的眼睛却骗不了人,我今日来就是想帮你促成一段好姻缘的。” 宫清自见着苍云瑄第一眼,便无端的不喜,此人长相虽俊郎出众,也算进退有度,可心思颇深,极其危险。 仿佛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可现下听到苍云瑄竟然口口声声说能助她与萧越泽修成正果的时候,宫清心里的那杆秤不可控地发生了动摇。 半晌。 宫清像是下定了决心,转眸问道:“你要怎么帮我?” 苍云瑄不无满意地朝着宫清勾了勾食指,示意她离得近些。 第三百七十八章 飞花宴 一番耳语过后,宫清有些将信将疑地看向苍云瑄。 “这法子当真能行么?我瞧着那位溪太医不像是会为这种儿女情长之事所烦扰的人。” 苍云瑄轻笑出声,阴鹜的目色里渗着嫉恨,幽幽地反问道: “是人就会有软肋,她要是当真对萧越泽无意,又怎么会如此急不可待地给他洗脱罪名?大理寺监牢会敢给他动用私刑么?” 宫清闻言,稍稍犹豫了片刻后,终是缓缓地点头。 “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在,今日你的这份情我领了,他日有用得着我宫清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苍云瑄得到肯定的回应,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一下,眼底的偏执转深。 沈落溪只能是他苍云瑄的妻子。 所有试图靠近她的男人,他都会全部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沈落溪醒来的时候,已然是下午。 喉咙深处传来些许不适的干涩,她才轻咳了一声,书艺的声音便从外小心地响起: “少主,您醒了么?” 沈落溪闻声坐起身,“醒了,你进来说话吧。” 话音落下,殿门应声而开。 自上次在客栈一别后,书艺奉命扮作沈落溪的分身之一去吸引死士的火力。 若按预期计划,她早该在五六日前便抵达上元的。 但因着书艺在无意中发现了慈念秋留下的暗门记号,给沈落溪匆匆传了封密信后,便一路转南去追踪她的下落。 可不知怎的,那记号最终停在了南郊的一座城隍庙外。 书艺遍寻无果,只能无功而返。 “少主,属下无能,不慎跟丢了夫人,还请少主责罚。” 书艺作势就要向沈落溪下跪请罪,头顶适时地传来女子清泠的嗓音—— “母亲为人一向谨慎,如果你仅仅凭着一个记号就能成功追上她,那上元帝君和天极子岂不是早就阴谋得逞了。” 沈落溪先前还觉着慈念秋行踪不定或许也不失为是件好事儿。 起码她可以确定慈念秋的境况是安全的。 可现下…… 沈落溪的神色逐渐染上了一抹怅惘,书艺见状,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 “少主,天极子是谁?他也在打听夫人的下落么?” 沈落溪轻点了下头,说话时的语速很慢: “他与我一样擅卜卦之术,前日他借尸还魂,又附在了另一人的身上,此人极为危险,实在不可小觑。” 书艺的眼中掠过了然,而后像是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向沈落溪回禀道: “刚才属下在来的路上,偶然听到这上元宫里的宫人们议论,说是上元帝君明日要办一场飞花宴,意在为朝中适龄的各家千金及公子保线拉媒。” 飞花宴? 沈落溪的唇线渐渐拉直,透出几分冷诮。 今日她才保了萧越泽出了大理寺监牢,上元帝君和苍云瑄便按捺不住了。 看来这场飞花宴,她是非去不可了! “我知道了,书艺,你一路追踪探查,也是辛苦了,这几日就好生歇着吧,我这儿平常不需要有人伺候。” 沈落溪习惯了独来独往,书艺却执拗地摇头道: “少主,属下不累,如今夫人音讯全无,属下必须要替夫人护好您,才算不辜负夫人昔年对属下的救命之恩。” 沈落溪不好再推辞,只能任着书艺留下。 殿内的蜡烛一根接一根地被烧尽,在天色将要微微亮的时候,伏坐在案头多时的那抹身影终于抬起了头。 书艺原先半阖着眸,听到似乎有动静,当即便睁开了眼,问道: “少主,可是有什么眉目了?” 沈落溪凝重的面色稍霁,“我翻了大概有一千多本医书古籍,只有这本古籍提到:可以用南疆蛊王的胆液混着龙腥草服下来暂时遏制人脑的记忆衰退。” 但南疆蛊王每十年才能诞生一只,且想要取得胆液,就必须要亲手剖开蛊王的胆囊。 沈落溪粗粗估算了一下,距离南疆新蛊王诞生的日期,还有整整一年。 “属下这就去寻南长老来!” 书艺风风火火地就要抬脚离去,沈落溪失笑着唤止道:“还是我今夜得了空去城郊寻她吧,现下你先随我去趟玉颜的宫里。” 她想要去飞花宴,还少不得要借这位和硕公主的势。 书艺不疑有他,恭敬地应道:“属下遵命!” 芳华宫,宫人们站成一排,身前的托盘上放置着各样名贵的衣衫布料。 “公主,这些衣裙可是贵妃娘娘命尚衣局连夜给您赶制出来的,今个儿陛下开恩,来出席飞花宴的尽是京中的青年才俊,您可要好好儿地把握机会才是,可莫要像上次驸马宴……” 眼瞧着柳嬷嬷又要旧事重提,江玉颜懒懒地抬手一拦,截过了她的话头道: “嬷嬷就莫要再念叨了,我倒觉着那件桃红色的衣裙不错,今夜就穿它罢。” 柳嬷嬷顺着江玉颜手指的方向望去,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公主,这桃红色乃是妾室所穿,实在不吉利,其实您穿鹅黄色是最衬您的。” 柳嬷嬷说着,就想要将那件鹅黄色的衣裙递向江玉颜。 “嬷嬷,我母妃虽是皇贵妃,到底也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况且就是颜色而已,哪有什么吉不吉利的说法?” 江玉颜给出的解释教柳嬷嬷一时有些语塞。 就在她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余光一扫,像是见到了救星般,忙招呼道:“沈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快帮着老奴劝劝公主吧,这桃红色的衣裙当真是穿不得啊。” 沈落溪踱步走近贵妃榻前,目光随意地掠过泛着华光的布料:“柳嬷嬷,玉颜的年龄尚小,喜欢些娇俏颜色也是正常的。” 柳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任着江玉颜的心思,独独留下了那条过分艳丽的衣裙。 江玉颜打发走了柳嬷嬷,神色亲近地挽过沈落溪的右臂。 “他们越让我穿什么,我就偏不听,幸好还有你站在我这边儿,你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沈落溪无声地颔首,倒也没有拐弯抹角,“我想去飞花宴。” 第三百七十九章 偏要去 江玉颜的眉头有些不解地浅浅一蹙,“沈姑娘,父皇没有邀你同赴飞花宴么?那我怎么听说萧小公爷会出席呢?” 话说到最后,江玉颜不觉望向沈落溪含笑不语的眸子,刹那间便品出了这内里的玄机。 “这是父皇故意为之?他是想趁机挑拨你与萧小公爷之间的感情?” 沈落溪乌黑的瞳孔里泛着透亮,她笑了笑,冲淡了眸中的那份锐利:“所以我才要借着你的名头一起去这飞花宴走一遭。” 省得上元帝君和苍云瑄当真以为她是面团儿捏的。 江玉颜没有多想,干脆地应声道: “没有问题!沈姑娘,你且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旁的野花勾引了萧小公爷去!” 说话间,江玉颜上下打量了眼沈落溪,食指婆娑着下颌,若有所思道: “你这身装束有些太过俭朴了,既然咱们要去,就要艳压群芳才是。” 沈落溪秀气的眉峰盎然地一挑,就她现下戴着的这副面皮而言,最多只能称得上清秀。 即便再如何打扮,不过也是中等之姿罢了。 “倒也不必了,我……” 沈落溪正欲推辞,江玉颜便越过她,扬声向外唤道:“柳嬷嬷,你把方才的那些衣裙再拿进来,我且再挑挑。” 柳嬷嬷闻言一喜,以为是江玉颜改了主意,登时便领着宫人一水儿地走进了内室。 “公主,您啊慢慢挑,若是这些个都不合您的心意,老奴再亲自去尚衣局去取新的来。” 江玉颜牵过沈落溪的手,引着她走至成列的托盘前,热切地介绍道: “沈姑娘,如今正是三月里,天气不算热也不算冷,这些浮光锦穿在身上最为合适不过了,而且这浮光锦布如其名儿,想来你若穿上,在宴会上更显华光无双。” 江玉颜夸得天花乱坠,沈落溪不忍心拂了她的一片好意,指尖一抬,指向了被搁置在角落的月牙色衣裙。 “就这件吧,我生性不喜欢张扬,你给我挑的芍药红虽是衬肤色,但过分喧宾夺主,反而会深受其害,得不偿失。” 沈落溪的语调轻缓,每个字音都咬得格外清晰动耳。 江玉颜仔细瞧了眼沈落溪所选定的衣裙,不免有些失望地叹出声: “沈姑娘,我还是觉着你……” 柳嬷嬷见状,适时地截过江玉颜的话头,半是劝导半是提点地开口道: “公主,老奴知道您和沈姑娘交好,但您也该明白,沈姑娘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这么做,定然是有她的道理在的。” 换言之,柳嬷嬷是在劝江玉颜莫要插手过多。 省得一朝不慎,反引来沈落溪的不喜。 “好吧,那就依你的想法吧。” 江玉颜乖觉地收回了手,而后小声地道:“可我总是不想你在那些个贵族公亲们面前丢了脸面,这梳妆的事儿,可否交给我?” 沈落溪展颜一笑,流转的眸光中蕴着潋滟的风姿,“好,那就劳烦公主殿下了。” 江玉颜当即便喜笑颜开道:“事不宜迟,你快过来坐下,我命人替你好生梳妆打扮。” 沈落溪半推半就地坐在铜镜前,江玉颜则是生生将自个儿忙成了陀螺,恨不得原地分身,亲自上手。 柳嬷嬷在旁边儿观察着沈落溪的举止言行,眼底尽是满意与钦佩之色。 慧娴皇贵妃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沈落溪方才挑的那件衣裙,既不算过分华贵,会遭人议论,又不算十分的朴素,也算是全了脸面。 这般不骄不矜,通透聪慧的女子,当真是非池中物可喻。 一个时辰后。 江玉颜瞧向铜镜中妆扮得当的沈落溪,笑颜如花道: “好了,我母妃总说你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两颗东珠更是显得沈姑娘光华无双,自有一派清丽显露,不错!” 沈落溪抬手抚向耳垂两侧镶嵌着的东珠,只觉触手生温,质地和光泽同样是万里挑一。 “你光在这儿打扮我了,你自己倒是草草收拾了事,怎么?是觉着他今晚不会出现么?” 江玉颜被戳中了小心思,羞红着脸道: “我今日才去瞧过他的,太医说他暂时还得卧床休息个五六日,横竖他都不在,我纵使打扮的再娇艳,又给谁看?” 就在两人低声耳语间,沈落溪的鼻尖忽地一动,似乎嗅到了什么熟悉又惹人厌烦的气息正在靠近。 待她抬眸看去,只见顶着曹公公的脸,内里灵魂却是天极子的人似笑非笑地立在殿门外。 “曹公公,你来做什么?” 放眼宫里,江玉颜最不喜欢的便是这位在上元帝君跟前最得脸,却又最会见风使舵的曹公公。 “曹公公”似乎对新身体的适应程度很快,他拿捏起太监说话时候的腔调来也是驾轻就熟,脸上堆着假笑道: “公主,老奴是奉陛下的旨意,邀您去流觞轩赴宴的,您若收拾好了,咱们这就走吧。” 江玉颜不耐烦地从唇角挤出一个“嗯”字,作势就要拉着沈落溪一同离去。 曹公公笑着伸手,不偏不倚地拦住了沈落溪的去路。 “沈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陛下没有说要您跟着一块儿去,您要是贸然去了,惹得陛下不快,那对云国和上元的谈判也是无益啊。” 曹公公口口声声是在为沈落溪好,眼底的不怀好意却是呼之欲出。 “哦?我不过是去凑个热闹,怎的还扯到两国邦交上来了?这是否太过上纲上线了呢,曹公公?” 沈落溪的神色淡然,话末的反问像是一记无形的钩子,浸透着彼此心知肚明的犀利。 “奴才说的也是实话,沈姑娘若是不想听,那奴才闭嘴就是了。” 曹公公主动向右侧退了几步,为沈落溪让开了去路。 沈落溪最后深深地看了眼曹公公,随即傲然地抬起下颌,一步步坚定地向外走去。 “沈落溪,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却偏要来投,我倒要看看,今晚过后,你会是如何心碎不能自持!” 他受过的那些苦楚和煎熬,还有那份爱而不得,他通通都要加注在沈落溪的身上! 第三百八十章 娥皇女英 待江玉颜先一步走进流觞轩,上元帝君的嘴角才稍稍一扬,便瞧见了落后于她两三步的沈落溪。 打眼望去,今夜的沈落溪比以往那副不近人情的清冷模样要漂亮不少。 但面对不请自来的人,上元帝君的面色还是显得稍稍有些难看。 “玉颜,你来了啊,快坐下吧,溪太医也是来凑个热闹的么?” 沈落溪不卑不亢地颔首一笑,眉眼处尽是淡然: “臣如今也算是适龄,又正好儿和公主一起在宫中下棋,曹公公来请的时候,臣觉着这飞花宴若是不来,实在是可惜,陛下应当不会怪罪臣不请自来吧?” 上元帝君的眸色不觉更暗,但当着诸多人的面,也不得不咬着牙否认。 “怎么会,溪太医肯来,那是再好不过了,既然如此,你就坐在玉颜旁边儿吧。” 上元帝君应付式地摆了摆手,转而又看向盛装出席的宫清,语气明显多了些温厚: “宫少卿,这些日子当真是辛苦你了,趁着今天的宴会,你可尽情相看,若是有了中意之人,尽管告诉朕就是。” 上元帝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更是时不时地瞥向神色波澜不兴的萧越泽。 宫清作势站起身,向上元帝君行了一礼,回道:“臣多谢陛下厚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宫清与萧越泽的座位中间只隔了一个苍云瑄。 而在他们的对面,赫然是江玉颜和沈落溪。 “萧小公爷,宫少卿在跟你说话呢,你这是在走神么?” 苍云瑄揶揄的声音从萧越泽耳畔传来。 他闻声转过眸,只瞧见宫清正捧着酒樽,眼中泛着的是欲语还休的情意。 “我这两日总是神思倦怠,还请宫少卿海涵。” 萧越泽说着,先向宫清敬了一杯酒赔罪,仰头时的余光却是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沈落溪。 那溪月牙色的衣裙穿在她的身上,更像是开放在这纸醉金迷中的傲然梅花,让人只敢远观。 即便只是她随意投来的一道眼风,也会让人登时便生出一股被垂青的意味。 萧越泽思索了半天,也只能想出“清绝”二字来形容今晚的沈落溪。 若她换回原来的面容,想必更会耀眼到让人挪不开眼睛罢? 宫清捕捉到萧越泽对沈落溪的关注,嘴角扬起的完美笑意出现了一瞬的僵硬。 “萧小公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我二人将来共事的时日还会更长久,有你陪伴在身旁,我才觉着事半功倍。” 宫清的音量不算高,却恰好够上元帝君,沈落溪及江玉颜都听个清楚分明。 萧越泽品出宫清话中的亲近与暧昧,薄唇轻轻一抿,线条渗出几分莫测。 “承蒙宫少卿抬爱,萧某不过是在两国邦交之事上略略尽些绵薄之力罢了,来日溪太医同宫少卿对接的时候,才是真正的事半功倍呢。” 萧越泽巧妙地将功劳都归置到了沈落溪的头上,言语中的“事半功倍”既像是在强调,更多的又似是在婉拒。 宫清自然知晓萧越泽的言外之意,强烈的自尊心与不甘疯狂地蚕食着她的理智。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沈落溪! 明明今晚更胜一筹的人是她才对! 为什么萧越泽张口闭口就是沈落溪,这不公平! “萧小公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我们这几日的相处还算是愉快融洽,我心中有意与你,不知萧小公爷意下如何?” 宫清心一横,索性将话都挑到了明面儿上,眼底满布着执拗。 她就不信,萧越泽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宫清本就是朝中唯一的女官,姿色出众,能力卓越。 再加上萧越泽的谈吐风度皆是上乘,同样是人中龙凤,现下这出“女追男隔层纱”的戏码,更是引来众人侧目。 江玉颜一眼瞧穿宫清的把戏,压抑着不屑同沈落溪低声吐槽道: “这个宫清瞧着是株高岭之花,平日里最是清高不过了,怎么现在还玩起了道德绑架?莫不是真以为萧小公爷不忍心当场拒绝她?” 沈落溪勾了勾唇角,水眸中却是不见半分的笑意。 宫清也算是被逼上梁山,黔驴技穷了。 这时。 苍云瑄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起了火: “陛下,宫少卿对萧小公爷一片痴心,在下瞧着都是感动不已,不如趁此机会,陛下为宫少卿和小公爷赐婚,这日后说起来,也是不失为一桩美谈啊!” 上元帝君不无满意地捋着腮帮子旁刚蓄起的胡须,点头道:“苍使臣说得好,朕也正有此意,萧小公爷,你可愿意娶朕的宫少卿为妻,与她白头偕老啊?” 话音落下,众人的视线齐齐聚向了萧越泽。 而他正低垂着眼睫,凌厉深邃的眉宇间笼着一层意味不明。 宫清直勾勾地盯着萧越泽,心跳得越发快。 良久的沉默后,萧越泽终于抬起头,而后是不假思索地四个字:“我不愿意。”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天哪,我还以为萧小公爷是高兴傻了,他怎么会拒绝宫少卿呢?论模样和才能,她可都是独占鳌头的啊!” “娶妻娶贤,可若是妻子太能干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 窃窃私语夹杂着各样的议论传入宫清的耳中,她粗喘着气,咬牙质问道:“小公爷,你可是因为溪太医才拒绝我的?” 众人闻言,各自眼中的表情再变。 这里面怎么还有沈落溪的事儿?! 莫不是……两女争一男? 流觞轩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夹杂着不可言说的兴奋。 萧越泽没有正面回答宫清的质问,只是沉声道:“我心有所属,实在不愿意耽误了宫少卿。” “你!” 眼瞧着宫清渐渐不受控制,上元帝君见缝插针地打起了圆场—— “萧小公爷,朕欣赏你的光明磊落,但这男子三妻四妾,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儿,更遑论你是云国的小公爷,再不行你便是既娶了心上人,又成全了宫少卿,这娥皇女英共治,自古就是佳话啊。”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弄巧成拙 娥皇女英的论调一出,在座的各家公子不免对萧越泽投去了艳羡的目光。 有沈落溪的聪慧保驾护航,又有宫清的美貌陪伴在侧,萧越泽当真是好福气。 然而。 萧越泽的眸色未动,只是越发得沉寂如一汪不起波澜的幽潭。 “恕难……”从命。 萧越泽只说了两个字,便听得瓷器落地时的清脆声先一步响起。 众人下意识望去,只瞧见慧娴皇贵妃的嘴角不住地往外渗着黑血,发绀的面色异常得瘆人。 江玉颜最先扑向慧娴皇贵妃,声泪齐下地唤道:“母妃,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上元帝君心底最先拂过的情绪并非是对慧娴皇贵妃的心疼,更多的是不满。 明明他只差一步就能够挑拨成功。 偏偏慧娴皇贵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了岔子。 当真是…… 上元帝君的语气出奇得冷静,关心的意味乏善可陈: “溪太医,你过去瞧瞧,是中毒还是旁的病症,都要给朕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沈落溪顺势半蹲在慧娴皇贵妃身侧,指尖搭向她的脉搏,澄澈的眸间划过一抹异色。 “回陛下的话,贵妃是虚补过盛,因她日常所服用的汤药里含有商夏一物,而商夏本就大补,若此刻再进补,反会受其害,变成催命的毒药。” 对于沈落溪的话,上元帝君并非全然不信。 只是现下他心里的那口气儿实在不痛快,沉吟了片刻后,冷声质问道: “这自古以来身体虚便是要大补的,哪有什么因为滋补药物摄入过多,而导致病重的?溪太医,你莫不是在信口雌黄吧?” 沈落溪眼观鼻,口观心,自然知道上元帝君是在有意为难她。 既是如此,她就更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才算堵住这悠悠众口。 “在下的医术虽不精,许是也不及宫中各位太医,但臣可以立刻让贵妃醒过来,陛下到时一问便知。” 在回话的空当,沈落溪将手中的银针缓缓插入慧娴皇贵妃的虎口及太阳穴处。 待到黑色的淤血缓缓流出,她原本发绀的面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咳咳……我这是怎么了?玉颜,你怎的哭了?” 慧娴皇贵妃睁眼便瞧见江玉颜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正想抬起手用帕子替她擦下眼泪,却后知后觉自个儿的手腕竟是沉得厉害。 “母妃,你突然吐了血,溪太医说你是虚补过盛,你现在可觉着好些了?” 江玉颜红肿着杏眼,状似浓重的哭腔蕴着暗示。 慧娴皇贵妃闻言,先是一怔,抬眸再看向沈落溪,心下顷刻间便生出了大致的章程。 “陛下,臣妾这几日的身子都是由溪太医亲自调理的,她新给了臣妾的一个方子,效果极好,只是……” 慧娴皇贵妃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将视线定向了天极子。 “今日来赴宴前,曹公公特意送了碗党参茯亍汤来,说是陛下恩赐,臣妾不忍推辞陛下的一番苦心,便不管不顾地用下了,谁承想,差点儿要了臣妾的性命。” 上元帝君听罢,眼尾处极快地划过一抹肃杀。 他从未赏赐过什么党参茯亍汤给慧娴皇贵妃! 天极子竟如此胆大妄为! 沈落溪饶有深意的目光在上元帝君与天极子之间打了个转,适时地递上了一把刀道: “陛下,曹公公当差委实是有些不当心,这有功要赏,有过自然也得罚,不妨以儆效尤,免得宫里的奴才们有样学样,怠慢君上。” 此刻沈落溪的提议,恰恰是在上元帝君瞌睡的时候送来了枕头。 一时间,上元帝君看沈落溪不觉顺眼了许多,状似为难地应允道: “溪太医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在,曹公公,朕就姑且罚你三十大板,也算是小惩大诫吧。” 若换做原来的天极子,莫说三十大板,便是三百大板他也受得住。 可眼下他寄居在这具残破衰老的身体中,三十大板再于他而言,只怕会登时就要了他半条命! 思及此,天极子咬着牙走至殿中,以头抵地道:“陛下,老奴只是奉命行事,且老奴不通医理,如何能未卜先知,还望陛下恕罪。” 天极子一句“奉命行事”,无疑是将上元帝君整个人架到了火上去烤。 在场的人皆是人精,如何看不出来上元帝君此番发落,不过是想让天极子做了他的替罪羊。 毕竟,天子怎会有错? 纵然有什么过错,那也只能捏着鼻子说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 上元帝君似笑非笑地支着下颌,声音压得越发沉:“曹公公的意思,是说朕冤枉了你?” 天极子默然,殿内的气氛刹那间降至冰点。 沈落溪同江玉颜搀扶着慧娴皇贵妃退至一旁,眼风流转,与宫清带着些许不赞同的眼神不经意间一撞。 这位宫少卿可是越来越看她不顺眼了呢。 沈落溪的粉唇微弯,而后又欲语还休地瞥了眼萧越泽,蕴着似有若无的挑衅。 萧越泽会意,眸光更是不自觉地被对面狡黠如小狐狸般的沈落溪所吸引。 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更是激得宫清心头对沈落溪的嫉恨燃至了顶峰。 她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彻底摧毁沈落溪! “陛下,臣以为溪太医此举实在有越俎代庖之嫌,曹公公是您跟前的老人儿,怎能因他人的挑拨,就怪罪于曹公公?这实在是教人寒心啊!” 宫清说得义愤填膺,殊不知上首的上元帝君表情早已黑得快要滴墨。 “宫少卿,你这是在忤逆朕的话么?” 宫清将头垂得更低,继而又慷慨陈词道:“臣不敢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想让陛下被人轻易蒙蔽罢了。” 话音落下,上元帝君怒极反笑,连声道了三个“好”字。 “曹公公,既然宫少卿这么替你求情,朕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今日的宴就到这儿吧。” 直至上元帝君拂袖离去,宫清仍未意识到她已然弄巧成拙。 第三百八十二章 环环相扣 “宫少卿,有些话我倒是突然有些想说,你想听就顺带听一耳朵,也不枉你我相识这么一场。” 宫清正发着怔,忽地听到一道清泠的女声从她耳侧传来,又接着道:“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是非黑即白,专制的特权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它的道理。” 宫清不觉望向沈落溪,眼睫有些费力地眨了眨。 今晚的沈落溪无论是表情,又或是语气,似乎从始至终都是这般的平静从容。 而真正被激怒上蹿下跳,失了分寸的人,是她宫清。 意识到这点的宫清后背猛地泛起一阵凉意,“你是故意的?你早料到我会同你作对?所以你向陛下主动要求惩罚曹公公,就是为了让陛下对我心生不满?” 从而顺理成章地避开赐婚一事儿。 如此环环相扣,果真是防不胜防! 沈落溪不置可否地一笑,自骨子里散发的雍容气度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臣服: “其实,我的计谋并不算很高明,甚至你方才只要稍稍冷静下来,思考那么一会儿,就会发觉这里面的不对劲,只是可惜……” 宫清被嫉妒蒙蔽了心智,所以才会干脆地踩进她布好的陷阱中。 宫清哑然,好半晌才从牙缝间生生挤出几个字音:“算你狠!” 这次是她棋差一招! 沈落溪当真是狡猾无比,日后她得多加小心防范才是。 宫清的眼底升起防备与忌惮,沈落溪功成身退,在与萧越泽并肩走出流觞轩的殿门时,天极子又出声低低地唤止道: “沈姑娘,今个儿的这场戏,你演得不错,萧小公爷也是颇让我意外啊,明明脑子里关于你的记忆在逐渐消退,可还是愿意为了你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沈姑娘的魅力实在是教人惊叹。” 沈落溪微微侧过身,凛然的眸光射向天极子,如同在凝视一滩上不得台面的垃圾。 “天极子,你机关算尽,不过就是想让我不得安宁,你今晚也算是失了上元帝君的信任,日后的路,你可要好好儿地保重才是。” 上元帝君固然不会轻易就结果了天极子,但两人之间的嫌隙已生,怀疑的口子只会被越撕越大。 日后即便是再想狼狈为奸,也不过是强弩之末,隔靴搔痒罢了。 “那是自然,我就不信,你母亲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痛不欲生!” 天极子浑浊的瞳孔里骤然划过一道狠色。 不待沈落溪说些什么,他便拢着拂尘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沈落溪似乎是被天极子无形中点通了某处的关窍,眉骨处的思绪盘旋流转。 或许她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说不定慈念秋就会先按捺不住现身。 到时,一切尽可迎刃而解。 “越泽,我还有些别的事儿要去办,需得出宫一趟,你且先回去吧。” 南秋月尚还在城郊萧宅中等着她,随口叮嘱了一句后,沈落溪向暗处使了个眼色,而后身形一隐,消失不见。 萧越泽被“抛弃”,墨色的瞳孔深处隐隐泛起莫明的暗潮。 他依稀记得,以前沈落溪在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他大多都是陪伴在她左右的。 如今,穆行陪着她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了。 萧越泽垂眸,眼睫掩去了其间交织的复杂情绪。 城郊萧宅。 南秋月早已等候沈落溪多时,听着院外似乎有动静传来,顾不得多想,便迎了出去。 “沈姑娘,你提前让书艺知会我,定然是有要紧的事儿要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就是。” 沈落溪浅浅一笑,示意南秋月先进屋再议。 软榻旁,沈落溪先绕到了一侧落座,将穆行倒好的温茶朝着南秋月的身前一推。 “南长老,实不相瞒,我最近遇到了些棘手的事,越泽深受绝情阵法的影响,记忆正在不断的衰退,若想要缓解他的症状,只能取蛊王的胆液。” 南秋月端起茶盏的动作猛地一顿。 她万万没有想到,沈落溪要和她的事儿,居然会与南疆每十年才诞生一只的蛊王有关。 “沈姑娘,对不住,并非我不愿意帮你。” 南秋月神伤地叹了口气,言辞间尽是无奈的思量,“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南疆之所以能立族百年不灭,大多是因外人忌惮我们的蛊术,一旦蛊虫身亡的消息传扬开来,南疆恐遭灭顶之灾。” 一边儿是真心相交的沈落溪,另一边儿是整个南疆部族,南秋月被夹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无从取舍。 沈落溪伸手轻拍向南秋月的手背,温声安抚道: “我都明白,只是心里总不肯轻易死心,所以才想着过来再确认一下,你莫放在心上,想来天无绝人之路,我还会想到别的办法的。” 同南秋月小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后,沈落溪便起身离去。 许是因无功而返的缘故,月色下她的侧颜轮廓似乎也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翳。 穆行走在沈落溪的左侧,温润的声线中含着不易觉察的柔情: “将军,你已经尽力了,实在不必一味地苛责自己,如此不仅是苦了小公爷,更是苦了你自己。” 晚风轻拂过沈落溪的面颊,带起几缕细碎的秀发,身形透出几分深入骨髓的孤寂感。 “穆行,我原以为我是什么都不怕的,景国的时候处境那样艰难,我也不曾觉着日子有这么难熬。” 就在萧越泽渐渐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走近她的心以后,上天又同她开了这么一场玩笑。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愿当初没有答应他。” 沈落溪的慨叹里夹杂着落寞,这是穆行过往从未在她身上体会到过的情绪。 而现下,沈落溪便在他的身边,正为别的男人暗自伤神。 针扎似的心疼遍布向穆行的四肢百骸,他强行扯了下唇角道: “小公爷他心属将军多年,当初他是因何而心动的,那么无论重复多少次,又或是重来多少次,其实结果都是不会变的,他爱的始终都是那个桀骜不驯,恣意张扬的云国将军。” 穆行的这话是在说萧越泽,更是在说他自己。 第三百八十三章 公西乘身死 沈落溪轻轻眨动了下睫羽,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雾色,“但愿如你所言吧,光说我了,你的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不成家。” 穆行瞧着话题又冷不丁绕回到了他身上,嘴角不觉抽搐了一下。 他如今不过才二十有三,怎的就年岁不小了? “将军,这两个人在一起,是得有人和促就,而想要成婚,是得有缘分才行的,许是我的那位良配现下还没到出现的时候吧。” 沈落溪笑着挑动眉峰,红唇才轻启,穆行似有所察觉出她的意图,忙摆手道: “将军,你可莫要想着给我做媒,咱们眼下这内忧外患的,还是省心些为妙。” 沈落溪见穆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唇角弯出的弧度加深。 “你都如此说了,我难不成还能将你绑起来,随便扔到哪家闺阁千金的房中不成?” 穆行状似怀疑地吧咂了下嘴,悠然道:“那可说不准儿,毕竟这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沈落溪闻言,不觉开怀一笑,澄澈的眸子里终于浮上了星星点点真切的笑意。 穆行不露痕迹地瞥向身侧的沈落溪,在触及到她上扬的嘴角时,眼尾处的满足之色稍纵即逝。 只要沈落溪开心,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月色照映着两人的身影,在一路插科打诨中自在地朝前挪动着脚步。 阴暗的角落里,天极子充斥着怨毒的目光死死烙向沈落溪的背影。 “沈落溪,原先我想着你是念秋唯一的女儿,所以才屡次手下留情,现如今,我是当真留你不得了!” 原本天极子满心盘算着自个儿的金蝉脱壳之法天衣无缝。 不想竟成了众人皆心知肚明的“秘密”。 现下他每走一步,都异常得艰难。 而这一切,全然都是拜沈落溪所赐! 不多时,一个异常毒辣的计划缓缓在天极子心底萌芽成型。 次日。 沈落溪才睁开眼,透过朦胧的窗纸,外间正伫立着一道不甚分明的人影。 “溪太医,您可醒了?陛下要奴才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御书房? 沈落溪披过外袍,打开紧闭的房门,与候在廊下多时的康聪打了个照面儿。 “你可知是因为何事。” 沈落溪目不斜视地朝着御书房所在的方向行进,说话时的音量只有她与康聪听得到。 康聪警惕地打量着周遭,语速极快地答道: “似乎是陛下想要拉拢公西家族的家主,这话还是奴才趁曹公公和陛下说的时候偷听来的,具体实在是没法儿探知。” 又是天极子! 沈落溪向来沉淡如波的眼神中浮上了一层明显的杀意。 待她走近御书房,公西乘已然端坐在左下首的圈椅内。 见着沈落溪出现,公西乘隐晦地同她彼此交换了一个眼风。 “溪太医,朕听说你和公西家主是忘年交,朕也听过不少公西家族的事迹,早已是仰慕多年,就想着有哪一日可以亲眼得见。” 上元帝君铺垫了一番,看似温和的语气里蕴着压迫,接着道: “没想到这无心插柳柳成荫,今个儿早上朕派人去你原先住的那处宅子里走了一遭,就正巧遇着了公西家主,所以当即便命人将他请进了宫。” 沈落溪听着上元帝君冠冕堂皇的解释,心下不住地冷笑。 这所谓的“巧合”背后,当真是数不清的阴毒算计。 沈落溪敛眸,不咸不淡地开口:“陛下,公西家主的确与臣交好,不过不巧的是,他不日就要再度游历四方。” 上元帝君意味深长地“哎”了一声,吐出的话教沈落溪的面色微微一变—— “溪太医,你这就有些见外了,朕才听公西家主说他有位故人一直未能得见,怎的会如此轻易就离开呢?” 沈落溪抬眸直视向一旁的天极子,眸光间的锐利似要化为利剑。 以公西乘的城府,他断然不会同上元帝君主动提及那些个过往。 除非。 天极子又使了手段,引得公西乘身中他的蛊惑,无意识间道出了真相。 “陛下知道的还真是不少,想来曹公公,或许也该称一声国师,他从中出力了许多吧!” 沈落溪的面上不见有半分的温色,嗓音中的冷峻并未加以掩饰。 上元帝君笑而不语,天极子适时地往前迈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站在公西乘的身前: “为陛下排忧解难,是我的分内之事,公西家主棋差一着,技不如人,也是实在丢脸得很哪。” 说话间,天极子眼里的神色又多了几分嫉妒。 公西乘昔年受慈念秋恩惠不少,若他换作是公西乘,定然比他还要出色千万倍! “天极子?” 公西乘仿佛是才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讽刺道:“你当年惯是喜欢用些旁门左道,所以她才会厌恶你,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 尾音还未落,天极子的手掌死死地叩向他的脖颈,咬牙切齿道: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公西乘,你以为我会允许你活着见到她吗?你妄想!” 沈落溪暗道不妙,忙将藏在指尖的银针一齐飞向天极子。 然而。 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公西乘似乎再难压制腹部的剧痛,一大口黑血自口中喷涌而出。 “不要过来!” 公西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唤止了沈落溪,唇瓣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早在来宫里的路上,他就给我喂了毒药,现在我身上的血都是带着剧毒,你若过来,便也会立刻毒发身亡。” 沈落溪的脚堪堪顿在离公西乘只有五步远的距离外,痛色爬满她的眼眶: “是我连累了你,你不该就这么死了的。” 公西乘艰难地摇了下头,身体无力地从椅中滑落,最后以接近气音的方式道: “替我转告她,我……心悦于她。” 说罢,公西乘的头重重地一歪,再没了任何气息。 “天极子!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忤逆朕,背着朕杀了公西乘,来人,给朕把他拖出去,斩立决!” 第三百八十四章 变天 上元帝君目眦欲裂地瞪向天极子,额角的青筋暴起,又急着撇清干系道: “溪太医,朕从未吩咐过他要杀了公西乘,是他自作主张的!” 沈落溪低垂着眸子不语,侧颜的轮廓覆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冷锐。 天极子忽地发出“嗬嗬”的笑,似乎还嫌不够,又在沈落溪的伤口上撒着盐道: “你还真是福大命大啊,公西乘拼了这条命都要保你。” 沈落溪面无表情地抬眸,漠然中夹杂着一丝嗜血之意,“什么意思。” 天极子毫不避让地迎上沈落溪的目光,笑得越发开怀。 “方才在来的路上,我告诉公西乘说,只要他安安静静地在这儿坐半个时辰,让你也染了这毒,我就能保他一条命,谁知道……” 沈落溪的指节缓缓蜷缩成拳,周身的气势变得越发森冷,随即一柄软剑从腰间抽出。 “你真是该死。” 沈落溪使出的招式尽是凌厉的杀招,原本清澈的眸底此刻也被淡淡的猩红所侵占。 天极子一边儿竭力避着沈落溪的攻击,一边儿又不遗余力地激怒她道: “你这一路走来,有多少人因你而死?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害人精,谁沾染上你,都必然会不得好死!” 沈落溪杀红了眼,刀锋反手一挑,精准狠辣地刺入了天极子的皮肉。 “唔——” 痛苦的闷哼声从天极子口中溢出。 沈落溪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而后将握动着剑柄的手以极慢的速度转动了一圈。 天极子痛到几乎失声,一张阴白的脸上不见半分的人气。 上元帝君躲在屏风后,小心地探出头,在瞧见天极子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一幕后,他看向沈落溪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后怕。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方才她骤然迸发的气势,竟让他恍惚中以为沈落溪是从战场的腥风血雨中杀出来的将军! “天极子,你是不是还想着,只要熬过这一场折磨,你就可以继续再换具新的身体了。” 沈落溪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询问,但其中所含的笃定却是让天极子生出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他颤抖着身体,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道: “你想做什么?我的命数还没有到绝的时候,你如果强行介入我的因果,你也必会遭到天道的惩罚!” 面对天极子色厉内荏的威胁,沈落溪不为所动地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唇瓣,神色倦懒。 “我这是在替天行道,不算违逆天命,你死后,我会立刻用一道符封住你的脉门,你就等着永生永世做个孤魂野鬼,不得超生吧。” 沈落溪不愿再听天极子说一个字,手起刀落,鲜血迸溅。 生生将她的淡青色衣裙染成了刺眼的红色。 下一秒。 沈落溪从怀中取出一张姜黄色的符纸,咬破指尖,在略有些粗糙的纸面上留下封印的符咒。 “陛下,我有一事还需你点头允准。” 上元帝君听到这道恍若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呼唤,神情僵硬地应道: “溪……溪太医,你有什么顾虑,直说就成,朕……朕定然全部满足你。” 沈落溪嘲讽地轻笑出声,微暗的光线打在她的眉骨处,像极了一条冷血的美人蛇。 “明早之前,我要看到上元签署云国所出具的谈判书,若横生枝节,我会做出比今日残忍疯狂百倍的事儿来。” 上元帝君闻声一慑,他丝毫不怀疑沈落溪会真的说得出做得到。 “朕答应你,康聪,进来送溪太医和……公西先生出去!” 上元帝君喊得险些破了音,康聪守在殿门外,原还在疑惑,待到他走近御书房内,一双睁大的眼中爬满了惊愕。 公西乘竟然死了! 天极子也死了! 上元帝君见康聪愣在原地,狠狠地磨着后槽牙催促道:“快送溪太医出去!” 康聪回过神,却是先看向沈落溪,发出无声的问询。 沈落溪不发一词地转过身,声线冷然:“康聪,你让人将公西乘的尸体收敛起来送到我那儿,记得叫搬运的宫人都戴好防护手套,莫要沾到他的血。” 康聪小心地接过沈落溪递来的数只橡胶手套,喉咙深处的紧意更盛。 他觉着沈落溪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了。 上元的天,到底还是变了。 当天深夜,上元帝君连下三道圣旨,责令鸿胪寺上下全力配合同沈落溪的谈判。 宫清粗粗浏览了一遍谈判书,眉头不赞同地斥道: “赔偿军费我们便也认了,可为何还要割让我边境的两座城池,你们未免太过人心不足蛇吞象!溪太医,你可别太过分了。” 宫清并不知晓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上元帝君忽然就改了主意,且明面上又处处偏帮着沈落溪。 这置她这个鸿胪寺少卿于何地! 沈落溪眸子里的冷淡并未因宫清的指责而有些许的涟漪出现。 “宫清,今晚的你只是来走个流程,所有的事宜你都无权置喙。” 沈落溪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未施舍给宫清。 宫清只觉着自个儿像是被打了一记无形的耳光,屈辱裹挟着不甘心一齐击溃了她的理智。 “我是鸿胪寺少卿,如何没有插手的资格!你以为你得了陛下袒护,有小公爷在旁边儿帮着你,你就能够顺风顺水,心想事成了么?你做梦!这份谈判书,我是绝对不会签的。” 沈落溪听着宫清振振有词的反驳中,依旧不忘带一嘴萧越泽时,眼尾处的讥诮之意渐渐显露。 “宫清,你哪里是真的为了上元?你其实根本不在意上元和云国的谈判结果究竟是什么,你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输给我罢了,你脸上这张伪善清高的面具,也是时候该摘下来了。” 沈落溪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宫清最后的遮羞布。 随即起身,丢下句“越泽,盯着她签了谈判书”后,她便负手头也不回地出了议事厅。 “萧越泽,你真的要听她的话么?她这样做置我于何地?你莫要再助纣为虐了,现在你回头,我还可以原谅你。” 第三百八十五章 神秘人 宫清一副说教的口吻,全然一派自个儿才是受害者的委屈姿态。 萧越泽目色无波地看向宫清,乌黑的眸子沉着不辨分明的情绪。 “宫少卿,对于她的一切决定,我都会全力支持,即使她说太阳是西边儿出来的,我也信。” 宫清闻言,不住地摇着头,口中呢喃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萧越泽,你清醒一点!” 萧越泽孤身而立,微低的眼帘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相识一场,我不想把局面闹得太难看,你若不签这份谈判书,恐怕明日的鸿胪寺少卿就不再是你了。” 宫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外强中干地辩驳道:“我乃是本朝第一位女官,朝野上下都看着呢!陛下绝不会因为你们而迁怒与我。” 说至最后,宫清隐藏在袖袍的双手已然开始隐隐地发起了颤。 她并不确信届时上元帝君是否会保全她。 她只知道,此刻的她决计不能在萧越泽面前露了怯。 否则。 一切就真的要如沈落溪所愿了! “那就试试吧。” 萧越泽的耐心似乎被消磨殆尽,他作势就要起身越过宫清。 宫清见状,本想着他不过是想以退为进。 谁知,男子的身影竟真的出了衙门,就在他要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宫清终是气急败坏地唤道: “你回来!我签!” 片刻后,朱红色的鸿胪寺印章正式落下。 萧越泽扫了眼谈判文书,而后放入了怀间。 “宫少卿,告辞。” 宫清低垂着头,哀戚的语气中染上了些许的落寞,“萧越泽,你对我当真没有过半分的动心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萧越泽背对着宫清,身形挺拔,恍若神明。 “从未。” 宫清得到答案,眼中的光彻底归于湮灭。 她还是输了。 谈判文书被沈落溪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了云国。 商天元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般顺利,当即颁下圣旨封沈落溪为云国最为尊贵的女相。 明黄色的布帛平整地摊放在桌上,在卷轴旁边,放置着一封商天元的密信。 “陛下在信中问你何时准备回云国,他好为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庆功宴。” 萧越泽坐在沈落溪身旁的软凳上,粗糙温热的掌心缓缓覆过她的手背。 “落溪,我知道你在为公西先生的死而自责,但人死不能复生,作为生者,我们也只能背负着他的希望,继续朝前看。” 沈落溪感受着手背处传来的温热,唇角浅浅一缕微不可察的弯弧道: “我知道,只是心里总归有些不胜唏嘘罢了,我原还想着待我寻到了母亲,他们二人还能再叙叙旧,谁承想,竟是这般的造化弄人。” 公西乘对沈落溪的感情更多时候像是父亲对女儿的呵护和关心。 即便他从没有说过一句“想做她父亲”这样的话,但他看向她的眼神中,除去疼爱,更有对慈念秋最深切真挚的怀念。 “我想等给公西先生办完葬礼后,再行启程离开,至于我母亲的下落……” 沈落溪颇有些头疼地揉捏着鼻梁处,她想就此离去,但脑中总是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 只要再等等,她就能见到想见的人。 萧越泽将指腹搭向沈落溪的眉心周围,或轻或重地替她按动穴位,低沉的嗓音中带着足以安抚她心的力量: “你如果还想继续留在上元,我可以给陛下再修一封书信,到时咱们可以三国盛会的名义继续顺理成章地留下来。” 早在上元、云国、景国开国之初,三位太祖便立下约定,每隔五年就要办一场三国盛会。 而今年恰轮到了上元来做这三国盛会的东道主。 “也好,如此一来,苍云瑄也会借着这个由头继续逗留上元,咱们在景国的计划,也可接着实施了。” 穆行已然暗中联络到了那位十四皇子,而在沈落溪的授意与相助之下,十四皇子现下已秘密回到了景国城都。 又因苍云瑄离开景国多日,朝野上下早已物议如沸,怨声载道。 此刻十四皇子的出现,更是恰逢其时。 “且先让苍云瑄再蹦跶两日,将来总有他焦头烂额的时候。” 萧越泽手下的力道拿捏得当,沈落溪渐渐放松了心神,紧蹙的眉头也终于得以舒展开来。 在女子发出均匀清浅的呼吸声后,萧越泽动作轻缓地将她抱上床榻,目光近似贪婪地勾勒着沈落溪的的五官轮廓。 他脑中关于沈落溪的记忆正在急速减退。 明明昨日他还记着他初到景国的时候,扮作她侍卫的场景。 可今日醒来,他的记忆便停留在了她万箭穿心的那一晚。 为不教沈落溪再生出更多的烦心事,萧越泽是提前询问了穆行,将细枝末节都记下后,才敢来寻她的。 “落溪,如果让我忘记你,我只怕会生不如死。” 榻上的女子眉目清浅如画,无所察觉地沉睡着。 又过了两日,在春分这日,沈落溪与萧越泽带着公西乘的骨灰策马去了城外。 “他曾经和我说过,他这辈子总是生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被困在牢笼中无可奈何,既是生前这般不自由,死后随风而逝,也算是如愿了。” 沈落溪站立于山顶的最高峰,春风拂面,温暖又舒适的触感像极了公西乘在无声地告诉她:他很满意。 待最后一捧骨灰消弥在眼前,沈落溪又在山谷深处为公西乘辟了一处衣冠冢。 在日光的照映下,墓碑上的“公西乘”三个字泛着金色的光泽。 窸窣的踩草声响起,一双青蓝色绣鞋踱步走近墓前。 “公西乘,谢谢你救了她,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时空开启需要天气地利人和,当今世上唯有落溪受到了这个时空天道的垂惜,你且安心睡吧,余下的事儿,交给我便好。” 那抹纤瘦高挑的身影并未逗留太久。 而就在她抬脚离去后的一息的功夫,沈落溪去而复返。 “这儿的草似乎被人踩踏过,有人在咱们走了之后来看过公西乘!”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同留下 沈落溪的眸光大亮,她急切地环视四周,试图在视野范围中找寻到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 然而。 入眼望去,尽是空旷的春色。 萧越泽温和着声音,缓缓猜测道:“落溪,是否是你疑心错了,我瞧着今日的风也不算小,或许是草被吹歪了也有可能。” 沈落溪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以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道: “不可能,今日吹的西北风,草即使再如何脆弱,也断然不可能朝着西北倒去。” 可若真是方才慈念秋当真来过此处,她又为何会对沈落溪避而不见? 她究竟有什么样难以说出口的苦衷? 诸多的思绪在此刻繁乱地交织盘旋,沈落溪只觉她眼前的迷雾似乎越来越重。 萧越泽的目光沉着,不时泛过睿智的暗色: “慈伯母如果真的来看望过公西乘,那么她定然也是知道了那日在御书房中发生的事儿,我们或许也可借着这个机会,来一招引蛇出洞。” 沈落溪闻言,神色晦涩地应道:“你的提议,正是我当日所想,眼下这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只愿她还能再见到慈念秋。 …… 上元帝君本以为同云国订下盟约,承诺互不侵扰后,就能顺理成章地送走沈落溪这尊瘟神。 哪料他确实是等来了沈落溪的主动求见,面色却有些绷不住的难看。 “溪太医,这三国盛会原也不算什么特别隆重的大事儿,且你离家许久,想必家中父母也很是惦念你,不如你先行回云国探望,待来日得空了,寻着机会了,再来上元,如何?” 上元帝君拐弯抹角地想要劝沈落溪放弃继续留在上元的念头。 他的言辞听着虽还算委婉,眼中的排斥与忌惮早已是呼之欲出。 沈落溪打量了眼口是心非的上元帝君,以同样正色的口吻兜起了圈子: “陛下一番苦心,臣自然乐意领受,但臣自幼便在外游历,父母也已然是习以为常,至于这三国盛会,乃是五年才办一次,陛下实在不必这般自谦。” 上元帝君听至最后,原先挂着的那几分笑已然濒临崩溃。 他之前原以为自己派去的死士能够在半路就成功截杀沈落溪,不想还是让她安然无恙地到了洛京。 之后他又以为能利用宫清来掣肘沈落溪,可将谈判的事儿一直拖下去。 谁料公西乘一朝身死,反倒激怒了沈落溪,惹得她像杀神似的发了疯。 若再留沈落溪在宫中,来日还不定要闹出什么风浪来。 一旦被她发觉他与那件事有所关联,那…… 上元帝君的背后蓦地爬上了一层寒意,他强行稳了稳心神,状似寻常地开口道: “既然你如此坚持,朕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你想留便留吧,如没有其他的事儿,就且先退下吧。” 上元帝君应允了下来,沈落溪却隐隐嗅到了些许不对劲的意味。 她垂睫掩去眼底翻涌的深色,转身干脆地离去。 待殿内只剩上元帝君一人时,他的背才靠向椅背,康聪便又猫着腰走了进来。 “陛下,苍使臣来了,想要求见您。” 苍云瑄怎么也来了? 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想让他消停! 上元帝君的眉头不耐烦地一蹙,冷着脸摆手:“说朕这会儿在忙,不得空见他。” 康聪有些为难地赔着笑道: “陛下,这恐怕是打发不了苍使臣,他点明了今日是一定要见到陛下的,若他真有什么要紧事,陛下听听也是无妨的。” 上元帝君深吸了一口气,额角处的太阳穴跳得异常欢快。 “也罢,让他进来吧。” 几息的功夫后,苍云瑄的身影缓缓走近殿中。 “陛下,臣之所以前来,是为解陛下之困。” 上元帝君闻声抬起了眸,支着下颌,意味深长地问道:“苍使臣,你莫不是在诓朕吧?你又不是朕肚子里的蛔虫,又如何知道现下朕究竟在为何事为难。” 苍云瑄不慌不忙地迎向上元帝君的凝视,笑意加深。 “陛下是在担心溪太医会对上元不利,可又不敢轻举妄动,担心她会再度失控,所以臣一同留在上元,直至三国盛会结束后,再与溪太医一齐离去,这样,陛下的烦恼尽解,自然也能高枕无忧了。” 苍云瑄也要留下来? 上元帝君的眼尾处划过一道算计的精光,手下婆娑着翡翠玉佩的边缘。 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有苍云瑄在,想来沈落溪即使再想做些什么,也少不得要多思量几分。 思及此,上元帝君轻笑出声,答允道: “苍决,你乃是景国的使臣,留下来代景帝出席盛会,也是在情理之中。” 苍云瑄从善如流地拱手一笑。 自御书房出来后,等候多时的卫临从角落中走出,低声道: “主子,咱们离开景国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日了,若此刻再不返回,属下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苍云瑄不屑地勾起唇角,狂妄的语气里透出自大的意味—— “朝中众臣皆是朕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只会衷心朕一人,你就莫要在这儿杞人忧天了,待到盛会结束,朕自会带着落溪一起回国!” 说罢,苍云瑄便负手朝前走去。 卫临怔在原地,眉宇中的忧暗转深。 以沈落溪的性子,她如何会答应和苍云瑄回景国? 只怕苍云瑄忙活一场,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落溪从康聪嘴里得知苍云瑄也要留在上元后,表情并未流露出一分的意外。 反倒显出几分意料之中的悠然。 “沈姑娘,这苍决明摆着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父皇怎的还真的答应了他?这不是引狼入室呢么?” 江玉颜坐在榻尾,娇俏的小脸儿上布着不解与愤懑。 沈落溪浅浅笑了下,转眸看向元气恢复了大半的谢尚锦。 “九千岁以为陛下意欲何为啊?” 谢尚锦无声地一笑,先是看了眼江玉颜,才缓声答道: “陛下此举是在防着沈姑娘,只是却有聪明反被聪明误之嫌,苍决绝非善类。” 第三百八十七章 弃明投暗 说话间,谢尚锦不免又担心起了江玉颜。 她的心性到底还是纯良,在她眼中,上元帝君始终是她最敬重的父皇。 可上元帝君做下的腌臜事,并非不报,只是现下时候还未到罢了。 若真到了那一日,也不知江玉颜能否受得住? 沈落溪将谢尚锦神情间的微妙变化尽数看在了眼里,眸心的通透转圜,暗示道: “凡事都不可能既占了这头儿的好处,还能再全了那边儿的算计,他如此苦心孤诣,只怕到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人亦是如此,因果报应,从来不爽。” 谢尚锦听罢,沉沉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江玉颜似懂非懂地眨动双眸,“沈姑娘,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呢?” 她总觉着沈落溪和谢尚锦都是话里有话。 可内里的玄机,她一时间竟还有些参不透。 沈落溪笑了笑,眉眼攒出了浅浅的柔和道: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九千岁现在的身子恢复得也差不多了,有些事也可继续往下推进了。” 她栽培在医药空间里的灵草已然成熟,谢尚锦与江玉颜的婚事,也是该宜早不宜迟的。 江玉颜反应过来,当即便是一喜,水亮的眸子里染上了分明的情意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母妃说我要嫁给他了!” 谢尚锦向来冷肃的眉宇间也不由覆上了一层柔情。 他总算还有机会变回正常男子。 内室中三人彼此相视一笑,气氛融洽。 内室外,康聪听着从里面传来的只言片语,喉咙深处却是哽得厉害。 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上,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早已炼得炉火纯青。 再加上昔日江玉颜并不曾避讳着她对谢尚锦的情意,康聪更早之前就看出了两人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 只是那时候的谢尚锦碍于自个儿的太监身份,总是各种冷着江玉颜。 可今日康聪才惊觉:谢尚锦和江玉颜之间隔着的最后一道鸿沟也即将消失。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尚锦迎娶江玉颜,却没有任何资格与法子阻拦。 “为什么……” 康聪痛苦地皱着眉头,心口处的刺痛更是在清楚地提醒着他的痴心妄想有多么可笑。 沈落溪略坐了片刻后,便起身告辞,走至门口时,正巧瞧见了康聪落寞远去的背影。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儿? 康聪能为她所用,很大一部分功劳都要归于谢尚锦。 “感情这东西,一个人得意了,另一个人就必然要失意,还是再寻机会去开导康聪罢。” 这么想着,沈落溪抬脚迈过门槛,朝着相反的方向远去。 天色渐暗,苍云瑄静静地伫立在千鲤池旁,卫临忽地上前一步道: “主子,上元帝君身边儿的康聪过来了,瞧着他似乎魂不守舍的模样。” 苍云瑄不动声色地侧目望去,果不其然瞧见了康聪模糊的轮廓正渐渐变得清晰。 “康聪不是投诚了落溪么?眼下天极子暴毙身亡,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他作为上元帝君跟前最得力的大太监,自然该春风得意才是,怎的……” 苍云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未尽的尾音中夹杂着一丝意味深长。 康聪低着头一味向前走,在拐弯儿之时,只觉着自个儿像是不慎撞上了一个人。 待到他抬起头,看清来人的面容后,康聪忙恭敬地请罪道: “苍使臣,是奴才走路不当心,不小心冲撞了您,您莫要跟奴才一般见识。” 苍云瑄恍若毒蛇般黏滑的视线上下打量了番康聪,压低的语调里含着试探: “康公公,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往日最是谨慎妥帖的一个人,怎的今日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难不成是心里记挂着什么人,所以神思倦怠?” 康聪的脸色猛地一变,迅速将头垂得更低。 “苍使臣说笑了,许是奴才这两日总是夜里当值,身子一时间有些吃不消罢了,陛下那儿还等着奴才前去伺候,奴才就先告辞了。” 说着,康聪就想要绕开苍云瑄。 卫临适时地伸手一拦,只见苍云瑄好整以暇地侧过身,接着又幽幽地长叹了一声。 “康公公,其实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是能够理解你的为难和无奈之处的。” 康聪将信将疑地看向苍云瑄,警惕的目光中划过几分揣摩之意。 “你一心帮着的人,就是要促成和硕公主与九千岁的人,想来你为她苦心孤诣卖命的时候,她也只当做是理所当然,从未真的把你当成过一个人看待吧。” 苍云瑄的话径直击中了埋藏在康聪最深处的阴暗。 即便他明知道这是苍云瑄在蓄意挑唆,仍选择了默认。 苍云瑄见状,便知事情已成了大半儿,最后又往里面添了一把火道: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你替她做了这么久的嫁衣,也是时候该为自个儿考虑考虑了。” 康聪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最终那份不甘心胜过了他的挣扎。 他重新看向苍云瑄,沉声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苍云瑄的身子微微前倾,一番耳语过后,康聪默然地抬脚离去。 卫临正想去追,却听得苍云瑄悠悠地道:“他的态度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他会帮我们的。” 沉沉的乌云自头顶盘旋着掠过,将月色的光辉掩去了大半,阴谋恣意蔓延开来。 启祥宫。 萧越泽站在窗前,手中拿着厚厚一沓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尽数记载着这几日发生过的一切事情。 就在他一目十行地默读背诵之时,耳廓微不可察地一动。 下一秒。 他动作迅速地将那沓宣纸塞入暗格当中,又随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海国图志》 “落溪,你怎么来了?”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萧越泽自然地抬眸望去,抿出一丝柔和的笑意,“我才读到了这上边儿记载有蓬莱仙岛,你说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地方么?待日后我们得空了,就一同出海去找一找,如何?” 第三百八十八章 熟悉的陌生人 即使萧越泽表现得天衣无缝,沈落溪依旧从他的眼中读出了那一缕无从掩饰的陌生。 他的记忆中,残存的有关她的画面,恐怕已不足十分之一了。 “越泽,在我面前你其实不用这么勉强自己的,我都知道。” 盈亮的烛光映在沈落溪的瞳眸间,清澈见底,仿佛能够看穿这世间的一切。 萧越泽愣怔了一晌,才苦笑着摇头道:“对不起,落溪。”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无论他的生理有多么想要靠近沈落溪,记忆的空白却像是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将他尴尬地阻隔在外。 沈落溪抬手抚向萧越泽的五官,嫩白的指尖细致地勾勒着他深邃的轮廓线条。 “不用说对不起,我明白你已经是尽了全力了,至于剩下的……我们就交给天命吧,或许有一日,我见着我的母亲,她会告诉我如何化解绝情阵的。” 她无法逼迫南秋月将南疆赖以立族的蛊王交给她,便只能与萧越泽做一对儿最熟悉的陌生人。 “落溪,让我再抱抱你,好吗。” 沈落溪卸下了平日里坚韧不催的盔甲,随即将脸颊轻轻倚靠在萧越泽的肩头。 一行清泪缓缓从眼角滑落,渗入男人的衣袍,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萧越泽感知到那抹温热,手臂收的力道更紧了些。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只是安静地彼此拥抱着。 翌日,萧越泽醒过神,鼻尖轻嗅,闻到了一股淡雅别致的梨香。 “奇怪,我素日最常用的是龙涎沉香,怎的我身上竟会有梨花的香味?” 萧越泽思索无果,起身下榻,才打开房门,便瞧见了似乎已等候多时的穆行。 “穆先生,这大清早的,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同我说。” 萧越泽对穆行的态度变回了最初的恭敬有礼,曾经那份若有似无的敌意消失于无形。 穆行显然也觉察到了萧越泽态度的变化,嘴角不自禁地弯起,温声答道: “小公爷,我倒是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来顺路知会你一声,明日就是慧娴皇贵妃的生辰,她也邀请了你一同前往,莫要忘记了。” 萧越泽了然地颔首,穆行见状,朝他走近两步,不露痕迹地接着试探道: “将军不慎感染了风寒,可能是昨夜吹了冷风的缘故,你要不要去瞧瞧?” 萧越泽晃了下神,不明所以地问道:“既然是将军,想必一定很骁勇善战,怎的会吹了风就身子不适?可是身体还有旁的暗疾复发了?” 穆行闻言,心头悬着的一块儿石头终于放心地落地。 萧越泽是真的忘记了沈落溪。 听到他提及“将军”这个词,竟以为是男人。 “将军是巾帼女英雄不假,但到底是女儿家,身子难免有个病痛,我见你的脸色也不大好,不如就改日再随我去探望吧。” 萧越泽总觉着冥冥中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细想之下,却没有半分的头绪可言。 “好,都听穆先生的。” 萧越泽看着眼前的穆行,他的目光坦荡和善,依旧是记忆中那位悲天悯人,智慧超然的高人之姿。 想来……是他多心了。 穆行这样的人物,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 穆行捕捉到萧越泽眼底一闪而过的惭愧之时,只觉着心底堵了多日的郁气总算消解了大半。 他的将军,终于又是他一个人的了。 又同萧越泽寒暄了两句后,穆行心情甚好地离了启祥宫,直奔沈落溪所住的中轩殿。 彼时沈落溪静坐在新开的满枝梨花下,岁月静好的面容上始终笼着一层化不开的愁思。 这时。 穆行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将军,今日早起的时候,我听见你咳嗽了两声,想来是感染了风寒,这是我新熬的姜汤,你喝了发发汗,也就好了。” 沈落溪垂眸看着深色还冒着热气的汤面,扯出一抹笑道:“多谢,他那儿怎么样了。” 穆行叹了口气,似乎也很为她和萧越泽惋惜,事无巨细地回应道: “小公爷彻底忘记了与将军的过往,在我提起将军的时候,他甚至以为你是个男人。” 彻底忘记了么? 沈落溪捧着汤盏的指节逐渐缩紧,姜汤入口腥甜,却呛得她眼中生出了涩意。 穆行见状,又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感慨道: “我原以为小公爷心志坚定,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对将军你心动,可如今瞧着,却觉着想法和现实之间终归是隔着一道鸿沟,老天爷委实是会捉弄人的。” 穆行的语气温和,更如钝刀子似的,一下接一下凌迟着沈落溪的理智。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未处理的事儿,你抽空去唤康聪到我这儿来一趟。” 昨日他从谢尚锦那儿不告而别的时候,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对。 若是在这个关头被有心人趁虚而入,反倒不妙。 穆行干脆地应了声“好”,叮嘱了番沈落溪好生歇息后,才转身离去。 御书房外,到了轮值更岗的时辰,康聪猫着腰站了一上午,又因心里藏着事儿,眼下得了空,更是觉着心力交瘁。 他一边用拳头捶着后腰,一边朝西九所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其中一道门时,康聪的步子忽而一顿。 “你是沈姑娘身边的人,是她有什么吩咐要你转告与我么。” 康聪看向穆行,看似笑着的眼神里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排斥。 穆行弯唇一笑,开门见山道: “她有些体己话想同康公公说一声,许是为了公公的心结,康公公去一趟也是无妨的。” 心结? 康聪的心神不由一动,嗫嚅着嘴,却是推辞道:“奴才这两日实在身心疲累,待奴才休息好了,自然会去寻沈姑娘。” 穆行神色平静地审视向康聪,在他将要从身侧抬脚经过之际,缓缓启唇: “康公公,你我都是聪明人,这有时候想岔了也是在情理之中,沈姑娘正是体恤公公,所以才特意让我来走这一遭,公公不妨再仔细想想。” 第三百八十九章 双面间谍 康聪闻声,右眼皮蓦地一跳。 难不成。 沈落溪猜到了他已然有了要投诚苍云瑄的心思? 所以特意让穆行来敲打提点他? 思量之下,康聪勉强扯出笑意道:“先生说的是,我们这便去中轩殿吧。” 穆行见康聪还算识时务,唇角微微弯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中轩殿。 沈落溪正围炉煮着新茶,旧年采摘保存下来的梅花颜色尚还透着鲜嫩。 康聪的一只脚踏进了殿门,另一只脚似乎还有所犹豫,顿在门外止步不前。 “康聪,你知道我为何唤你前来么。” 沈落溪专注手下的动作,纤长的指节随意地捏碎茶叶梗,更多了些行云流水般的美意。 康聪抿了抿唇,低头答道:“知道,但奴才并不觉着自个儿哪里有做错,是沈姑娘太过厚此薄彼。” 许是开了话匣子,康聪索性不再藏着自己的不满,不等沈落溪说些什么,又一股脑地接着往下道: “沈姑娘明知道我的心思,当初就是以此利诱,所以奴才会帮着您,可您今时今日要为九千岁与和硕公主牵线搭桥,当真是让奴才心寒不已,奴才另寻出路,也是无奈之举。” 康聪的直白自爆倒是让沈落溪不觉高看了他几分。 想来这些话憋在他的心里已然许久了。 “中意一人,是以他的欣喜为切身之喜,以他的哀愁为自身之哀,谢尚锦进宫只为报仇,同和硕公主的情愫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康聪,你是明白他的抱负的。” 康聪自嘲地笑出了声,眼底的泪光翻滚。 谢尚锦比他要早入宫半年。 那时的谢尚锦已凭着出色的容貌与手腕崭露头角,又背靠着还未仙逝的皇后,一举坐稳了皇宫首领太监的位置。 “彼时的我才刚净身完,就是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太监,是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拉了我一把,他于我而言,是如明珠般的存在,我不奢求拥有,只想这么远远地看着。” 沈落溪凝神听着康聪的剖白,忽而觉得他更像是将谢尚锦当作了某种意义上的精神信仰。 “谢尚锦有他的人生,你也有你的路要走,你们二人的未来都不会仅仅困在这座吃人不眨眼的宫城当中。” 康聪只当沈落溪是在信口开河,阖着眸子讽刺道: “沈姑娘这话说的可真轻巧啊,我是太监,这辈子都不能再生儿育女,我哪里还有什么未来?你这样安慰人,还不如不安慰的好!” 沈落溪受了迁怒,面上却不见半分的恼色,只是将新煮好的清茶推向前。 “你且先进来,坐下喝杯我煮的茶,咱们慢慢说。” 康聪本想梗着脖子道声“不必”,但不知怎的,他的腿就如不受他控制一般。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然鬼使神差地坐到了沈落溪的对面。 “我就只尝一口,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康聪嘴硬地捧起茶盏,清茶入喉,虽然有些滚烫,却难掩沁人心脾的幽香。 不知不觉间,康聪混乱烦躁的心绪竟被沈落溪的这盏茶平复了大半儿。 “昨日你想必也听到了,我可以让谢尚锦重新变回男人,你自然也可以。” 康聪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错愕地看向沈落溪,惊疑不定地追问道: “你竟然愿意帮我!” 沈落溪漫不经心地轻啜了茶水,“给一个人做手术也是做,多一个又有何难?更何况,从你选择站到我这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想好了要帮你。” 女子说话时的语调异常得轻松自在,仿佛这件事不过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康聪哑然,感动、羞愧及巨大的惊喜一齐卷向他的神经。 好半晌。 他撩袍下跪,不顾沈落溪的阻拦,向她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沈姑娘,是我康聪狭隘了,险些听了奸人的谗言来算计您,若我真能变回正常男子,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沈落溪伸手,对上康聪剧烈颤动的眸光,示意他先站起身来。 而后才道:“人之常情罢了,我并不会因此而责怪你,等明日慧娴皇贵妃的生辰宴结束,我便会为你和谢尚锦一起手术,只不过……” 沈落溪拉长了尾音,康聪会意,忙凑上前,殷切地弯下腰,悉心听着她的吩咐。 片刻后。 康聪站直了身体,拍着胸脯承诺道:“奴才明白了,定然会将这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沈落溪收回视线,日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瓷白的肌肤上,眼下的深意若隐若现。 康聪谨记着嘱咐,在从中轩殿出来后,表情忽而一变,阴霾布在眉宇之间,似乎受了什么极大的屈辱一般。 西九所,苍云瑄站在最高级的台阶上,眺视着面色不大好看的康聪渐渐走近他的身前。 “康公公,你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你被请去了溪太医宫里,可是你们二人闹了什么不快?” 康聪沉着脸点了点头,提到沈落溪的名字时,更是恨得直磨后槽牙: “溪太医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知道了昨日我和苍使臣见过面,她威胁我不许帮你,现在我是真的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了!” 苍云瑄闻言,眉峰饶有兴致地一扬,慢悠悠地拱火道:“溪太医未免也太霸道了些,这人各有志,她总不能既要,又要吧?不过……事情已闹到了这种地步,康公公与在下明面上的联系是该少些。” 换句话说。 康聪再要同他见面的时候,要将行踪藏得隐秘才好。 “苍使臣似乎话里有话,奴才斗胆猜一句,你可是要奴才做个双面间谍,那边儿哄着溪太医,让她以为奴才震慑于她的威胁儿而不敢轻举妄动,这边儿帮着你一起对付溪太医。” 苍云瑄不无赞同地颔首一笑。 而今萧越泽独独失去了他与沈落溪的记忆,若此刻她再遭受身边人的背刺,只怕会更为心力交瘁,难过不能自抑。 他正好趁虚而入,一举用温柔攻势骗得美人再度入怀! “康公公,明日的生辰宴,就全指望着你了。” 第三百九十章 挖墙脚 黑夜里,苍云瑄的声音格外得低沉诡异,眼神里更是透出森森的寒意。 康聪随即摆出一副与苍云瑄同仇敌忾的姿态,掷地有声地应道: “苍使臣放心,明日我定会让溪太医好好儿地尝一尝,什么是众叛亲离的滋味儿!” 苍云瑄自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待他转过身离去的那一刻,方才还满脸恭敬的康聪迅速敛去了眼中的神色。 取而代之的是散不开的深意。 翌日一早,琼华宫上下便为着晚间慧娴皇贵妃的生辰宴忙碌了起来。 慧娴皇贵妃坐在窗榻旁,透过窗缝瞧着忙前忙后的江玉颜,眼神中的欣慰之色更盛。 “柳嬷嬷,你瞧啊,玉颜是真的长大了,知道疼人儿了,什么时候她能嫁得一个如意郎君,本宫就心满意足了。” 柳嬷嬷同样露出宽慰的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前倾着身体低声道: “其实这现成摆在眼前的如意郎君就有一个。” 现成的? 慧娴皇贵妃眸光一动,转过头问道:“你说的可是萧小公爷?” 在瞧见柳嬷嬷点头默认后,她有些迟疑地皱起了眉头。 前两日上元帝君才想着将宫清塞给萧越泽,不想他当场拒婚。 况且他心属的又是如沈落溪那般样样出众的女子,她的玉颜……如何比得过? “不妥,溪太医帮了我们这么多,本宫怎么能趁人之危,挖她的墙角?” 思忖了片刻,慧娴皇贵妃摇了摇头,语气中带上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柳嬷嬷见状,只好将她这几日听到的“传闻”一五一十地说与了慧娴皇贵妃。 “老奴听说萧小公爷中了国师设下的绝情阵,现在将有关溪太医的一切全部都忘记了,那公主此时去接近小公爷,便算不得是趁火打劫了,只能说是公平竞争。” 听至话末,慧娴皇贵妃的心不由又开始动摇了些许。 其实论家世容貌也好,人品能力也罢,萧越泽的确是万里挑一的好。 但棘手就棘手在……他和沈落溪之间的情分。 “让本宫好好想想,嬷嬷,你先出去吧。” 慧娴皇贵妃随意地挥了下手,示意柳嬷嬷先行退下。 待柳嬷嬷出了寝殿,才下了一级台阶,余光便好巧不巧地扫见了沈落溪的身影。 许是觉着心虚,柳嬷嬷慌张地低下头,试图从另一侧的偏门离去。 “哎哟!” 江玉颜被慌不择路的柳嬷嬷迎面狠狠撞了一下,发出一声痛呼,成功引来了院中众人的注目。 “柳嬷嬷,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怎的做事这般毛毛躁躁的?往日里你可是这琼华宫中最谨慎妥帖的人了。” 柳嬷嬷斜眼瞥去,瞧见那抹青色的衣衫裙角离她越来越近,额头的冷汗更是冒得厉害。 “娘娘忽然想吃御膳房做的核桃芋泥酥了,公主也知道,这东西做起来太费时间,老奴想让娘娘尽早吃到,所以才……” 江玉颜了然地一笑,正要向一侧为柳嬷嬷让开路,便又听到沈落溪意味深长的反问—— “柳嬷嬷,我记着我叮嘱过娘娘,用药期间避食核桃玉米等谷物,娘娘最是蕙质兰心,善解人意,今日竟也如小孩子般贪嘴,想要尝尝这核桃芋泥酥的滋味儿了?” 沈落溪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柳嬷嬷的头顶,语调轻缓,甚至还夹杂着些许调侃的意思。 但柳嬷嬷却品出了其中暗含的威压与凝视。 沈落溪实在是太聪明了! 柳嬷嬷硬着头皮,咬牙坚持道:“今日到底是娘娘的生辰宴,偶尔做些出格的事儿,也是在情理当中的。” 江玉颜在旁作壁上观,在沈落溪与柳嬷嬷自问自答间逐渐瞧出了几分异色。 “柳嬷嬷,你同我说实话,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如果不老实告诉我,我便去找母妃问个清楚!” 说着,江玉颜就要越过柳嬷嬷奔向殿内。 “公主,您别去找娘娘,这都是老奴一个人的主意!” 柳嬷嬷忙扯住江玉颜的袖袍,看了眼沈落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老奴之所以要避着溪太医,是因为老奴向娘娘提议,萧小公爷可以作为驸马的人选,娘娘并未答应,是老奴擅作主张,也是老奴对不住溪太医。” 江玉颜万万没想到实情竟会是如此,错愕地望向沈落溪,只见那张脸蛋儿上仍旧是一派沉静淡然之色。 显然。 在方才柳嬷嬷回话的那一刻始,沈落溪就已经猜中了真相。 “柳嬷嬷!你怎么能乱点鸳鸯谱呢!小公爷和溪太医情投意合,我插进去算怎么回事儿?你当真是糊涂了!” 江玉颜的脸因惭愧而羞红了大半,透亮的瞳孔中斥着嗔怒。 “萧小公爷忘了溪太医的事儿,阖宫都传遍了,老奴也是一时鬼迷心窍。” 柳嬷嬷辩驳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至低不可闻。 江玉颜还想再说些什么,沈落溪适时地出声道:“成了,今日的事儿,嬷嬷说过的话,我权当没发生过,也没听到过,一切以娘娘的生辰宴为先。” 柳嬷嬷没想到沈落溪会轻拿轻放,就此揭过,又羞又愧地再向沈落溪道了声“对不住”后,便逃也似地出了院子。 江玉颜欲言又止,话到了唇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放心,我没事,也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沈落溪笑得清浅,眉眼间不见有半分的阴霾浮动。 毕竟,柳嬷嬷说的也算是事实。 今夜的这场生辰宴,注定会难逃“热闹”了。 夜色来临,琼华宫内外堂皇富丽,烛火通明,更显繁华恩宠。 上元帝君牵着慧娴皇贵妃的手缓缓走近殿中,接受众人跪拜。 “众位平身吧,今日是爱妃的生辰宴,大家都莫要拘束,权当是家宴,今晚大家都要不醉不归才好!” 上元帝君笑得开怀,慧娴皇贵妃端坐在右侧,面上的笑意难掩甜蜜。 下一秒。 康聪轻拍了几下掌心,丝竹声起,身姿曼妙的舞姬鱼贯而入。 其中一位身着艳丽红纱的舞姬更是轻而易举便攫取了在场之人的眼球。 第三百九十一章 狐臭 舞姬的水袖先是甩向萧越泽,媚眼如丝间香肩半露,透出分明的勾引意味。 萧越泽不为所动地垂睫,眉头因那股刺鼻的脂粉味而厌恶地一蹙。 说到底,他还是更喜欢昨日他醒来的时候,闻到的淡淡梨花香。 可那味道…… 又是从何而来? 萧越泽无意识地婆娑着酒樽的边缘,深邃俊郎的眉宇笼着一派沉思。 舞姬纤细的腰肢恨不得扭成如水蛇般,抛去无数的秋波,却都被萧越泽当作是空气。 借着转身之机,与苍云瑄隐晦地相对视了一眼后,舞姬将目标又转向了早已看得眼睛发直的上元帝君。 “陛下~” 一声娇吟婉转地响起,惹得上元帝君的呼吸登时变得粗重起来。 但碍于慧娴皇贵妃在场,上元帝君也只能按捺着心头的蠢蠢欲动。 舞姬献舞时的动作越发得大胆,数次几乎要跌坐在上元帝君的怀中。 沈落溪冷眼瞧着上元帝君眸中的淫邪之色愈演愈烈,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慧娴皇贵妃手下的帕子越搅越紧,脸色渐渐转为难堪。 “陛下!” 就在上元帝君将要失态之时,慧娴皇贵妃的冷喝声从耳畔作响:“此女意欲勾引陛下,实在不成体统,来人,给本宫把她拖去慎刑司,好生处治一番!” 柳嬷嬷一早便对这舞姬心存不满,眼下听得慧娴皇贵妃的吩咐,当即撸了把袖子,就要左右开弓。 “陛下,您快救救妾吧,慎刑司那地方残忍无比,妾去了必死无疑啊。” 舞姬哭得梨花带雨,伴随着肩膀的耸动,艳丽的春光微微一泄。 上元帝君的喉头上下一滚,有些不舍地撇开目光,替舞姬求情道: “爱妃,今日是你的生辰宴,还是莫要见血的好,你若不想看见她,撵她出去就是了,别平白气着了自个儿的身子。” 慧娴皇贵妃侍奉上元帝君多年,自然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小心思。 她只觉着一颗心更寒,冷着脸拒绝: “不行!本宫……” “娘娘,这是臣为您准备的生辰贺礼,您不妨先瞧瞧,看可还合心意。” 就在慧娴皇贵妃将要发作的关头,一道清泠的女声适时地从下首传来,打破了殿内的萧肃。 慧娴皇贵妃看向已经站起身的沈落溪。 她的朱唇嗫嚅着,正想继续方才的话头,却在触及到沈落溪眼神中的隐约暗示后,强行把话又咽回了腹中。 “你且拿出来,让大家伙都瞧瞧,也算开开眼界。” 沈落溪从善如流地颔首一笑,而后从穆行手中接过一幅卷轴,缓缓展开。 “臣听闻娘娘最喜崔白的山水画,所以特意寻了来,以安慰娘娘的惜物之情。” 画幅中的笔墨清淡得宜,起转承合更是堪称精妙。 慧娴皇贵妃的面色稍霁,放缓了语气,赞道: “溪太医着实是有心了,你快将这画拿的近些,让本宫仔细看看。” 说话间,沈落溪抬脚登上了台阶,不偏不倚地定在了只离那舞姬不足五步远的位置。 画轴被完整地平铺在慧娴皇贵妃眼前,从舞姬的角度看来,只有烛光透过宣纸的微弱轮廓可见。 不知怎的,她忽地从空气中嗅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且那臭味在渐渐由浅转浓。 “溪太医好心思,你如此费心力,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依你。” 上元帝君爽朗一笑,才深吸了口气,表情猛然一变,嫌弃的目光直射向舞姬: “大胆,这是什么味道!你竟然敢御前失仪!” 舞姬慌了神,忙跪倒在地,声泪齐下地辩驳道: “妾也不知道,陛下,定然是有人想要害妾,明明在这位溪太医过来前,是什么味道都没有的。” 苍云瑄的反应速度极快,趁众人还在揣度这舞姬话中的意思时,他已然从桌后站起了身。 “陛下,溪太医向来通晓医理,且又与和硕公主交好,今日贵妃心生不快,她想要帮着贵妃出口恶气,也是有可能的。” 苍云瑄句句直指沈落溪,如此“有理有据”,更让在场之人的心思都下意识地偏移了几分。 “溪太医这招也太阴损了些,这舞姬到底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儿。” “我看啊,她多半是在替她自个儿出气呢,刚才你没瞧见么,这位舞姬可是去萧小公爷跟前跳了好一阵儿呢!” …… 萧越泽听着苍云瑄状似义正言辞的揣测,眼神倏然一暗。 随即他转眼看向被千夫所指,却依旧淡然自若的沈落溪,心底划过一抹似挠似痒的异样。 不知为何。 他对这位“溪太医”好似有着天然的亲近与信任。 “溪太医,你的心眼儿未免也太小了些,舞姬献舞,你就要下此毒手,他日若是萧小公爷移情别恋,你岂非会直接将那人给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死!” 上元帝君借机发作,一番斥责夹杂着几分痛心疾首。 在不经意间转向舞姬时,他又憎恶地将头偏向了另一侧。 这股子味道,委实是比烂了七日的鸡蛋还要臭! 沈落溪浅色的瞳仁里恍若一汪泛着粼粼波光的碧波,其间的深意教人幽沉难以分辨。 “陛下,总不能臣会医术,就说是臣让这舞姬染上了臭味吧?这样的逻辑未免太过牵强,难不成会些拳脚功夫的人,就必然会去杀人放火了么?” 话末的反问理所当然,又杀人诛心。 上元帝君哑然,只好给苍云瑄使了个眼色。 “溪太医,你这就是在诡辩了,我们不过是在就事论事罢了,而目前你的确是最大的嫌疑人,除非……” 苍云瑄的眼底略过压抑的兴奋,不急不缓地给沈落溪抛去了一个难题:“你若能证明她的臭味缘由与你无关,那自然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了,溪太医,你觉着呢?” 面对自证陷阱,沈落溪面上的神色仍未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依着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舞姬身上的恶臭是因她本身就患有狐臭而引起的,方才她跳得那样一支艳舞,定是出了不少汗,故而才会臭味难抵。” 第三百九十二章 倒戈 狐臭? 苍云瑄的眼中划过一抹不屑,只当沈落溪是在巧言令色,随口捏造。 “溪太医,咱们暂且不论这个狐臭究竟是什么病,就只说你是觉着臭味是舞姬自带的,与你毫无关系?” 沈落溪的下颌微微抬着,秀致的眉眼间自是一派波澜不兴。 “寻常人的腋下出汗,有些许的味道也是正常的,而患有狐臭的人由于运动过量又或是紧张,会在短时间内分泌出大量的细菌,若我猜的没错,她的爹或者娘就有一人患有狐臭。” 一多半儿的狐臭皆是来源于父母遗传,余下的因素复杂多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众人见沈落溪讲得这般有理有据,一时间也消去了窃窃私语,将目光如数投向了那舞姬。 苍云瑄的眼底暗藏着威胁,缓缓问道:“你的狐臭,当真与溪太医无关么?” 舞姬低着头,胸前的起伏不定,四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更如芒刺在背般难捱。 “回话!哑巴了!”上元帝君等的有些不耐烦,猛地一喝。 舞姬被上元帝君周身骤然迸发的气势狠狠一慑,小心地看了眼苍云瑄,硬着头皮否认道: “妾的爹娘都没有所谓的狐臭,是溪太医害的妾。” 上元帝君闻言,顺势又转向沈落溪,神色凉薄地勾了勾唇。 “溪太医,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朕倒是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今日的沈落溪只在头顶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露出的脖颈线条优美流畅,无端地有一种雍容大气之感。 在上元帝君话音落下的刹那,原本安坐着的萧越泽脊背忽地一紧。 不知怎的。 他有些担心眼前的这位“溪太医”。 而在隐晦地打量了番沈落溪后,萧越泽不觉又逐渐放松了绷直的神经,转而靠向身后的椅背。 众目睽睽之下,沈落溪并未急着分辨,反倒是悠然地半蹲在舞姬身前,凑近她的耳畔,以仅她二人能听清的音量道: “我知道你是害怕暴露了自个儿的暗疾,从而引来杀身之祸,所以才会这般三缄其口,若我说我能治好你的狐臭,且能护你周全,你可愿说实话。” 舞姬惊愕地瞪大了双眸,而后警惕地看向沈落溪。 而眼前的女子任由她审视着,即便是半蹲的姿势,沈落溪仍旧身姿端正,气度从容笃定。 舞姬强行稳了稳心神,以破釜沉舟的语气回应道: “只要你能治好我的病,保我安全无虞,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沈落溪满意地一笑,随即站起身,向上元帝君又行了一礼。 “陛下,臣有法子能让这臭味儿消失,只不过得挪去偏殿施针,毕竟是闺阁女儿家,身子是不能随意教人看见的。” 舞姬听罢,脸上的动容之色更盛。 这么多年了,沈落溪是第一个将她当成人看待,而不是可以任意欺凌的玩物。 “不过是个下贱舞姬,何必……” 上元帝君贬低的话脱口而出,在接收到来自慧娴皇贵妃漫不经心的一瞥后,又讪讪地改了口:“那就依你所言吧,动作快些。” 迎着众人的注视,沈落溪引着舞姬走近了偏殿。 殿内的烛光并不如正殿那般通亮,舞姬慢慢地褪去那一层包裹着身体的薄纱,肌肤因空气中的冷意而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放轻松,你这病不难治,就是汗腺毛孔堵塞罢了。” 沈落溪一边儿出声安抚着有些紧张的舞姬,一边儿如话家常似地接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旁的父母兄弟,又或是姐妹。” “妾贱名方媚,家里爹死的早,娘也跟着改嫁了,我孤身一人被卖入了乐坊,早已是孤苦无依。” 提及到过往的事,方媚的脸上不免多了几分哀戚,渐渐忽略了腋窝处银针刺破皮肉的疼痛。 “那你可愿意跟着我。” 沈落溪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语调和缓。 “你不嫌我的出身微贱,不怕我没落了你的脸面么?” 方媚从未想过,第一个会主动提出要替她“赎身”的人,竟然也是沈落溪! 沈落溪轻笑着摇头,声线清冽,一字一顿: “乱世之中,你一介弱女子能走到今日今时的地步,已然极为不易,我们同为女子,该是惺惺相惜,彼此守望相助才是。” 方媚活了二十多年,未曾听过像沈落溪这般惊世骇俗,却又让她震撼发聩的论调。 她不再犹豫,再望向沈落溪的时候,她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真切和虔诚:“好,我愿意!” 一炷香的功夫后。 沈落溪与方媚从偏殿走出,重新步入众人的视野当中。 “回禀陛下,方姑娘的狐臭已然治好了,如果陛下还有旁的话想问,就尽管问方姑娘吧。” 沈落溪退至一侧,上元帝君狐疑地闻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儿,再度沉声问道:“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的狐臭是否与溪太医有关?” 方媚郑重地叩首一拜,掷地有声道: “妾的病是来自爹娘遗传,方才跳舞的时候幅度大了些,出汗更多,故而才会有气味散出,乐坊里的姐妹也尽可为妾作证。” 苍云瑄本以为十拿九稳,不料方媚竟会临时倒戈,瞳仁中的冷冽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方媚,你别是受了溪太医什么恩惠,所以才如此昧着良心说话,毕竟这饭可以乱吃,有的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方媚无视来自苍云瑄的威胁,如沈落溪一样将背挺得更直,“妾绝无半句虚言,溪太医宅心仁厚,妾为她的仁义之举所感动,万万不敢再助纣为虐!” 刹那间,殿内的风头又不觉转向了沈落溪。 苍云瑄不肯就此轻易认输,眼珠子骨碌一转,言辞极尽犀利地向方媚和沈落溪泼去了脏水—— “方媚天生下贱,骨头最是软了,一个娼妓的话哪里可信?溪太医惯会笼络人心,收服她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我实在怀疑,溪太医如此长袖善舞,安的究竟是什么心?” 第三百九十三章 酒醉 上元帝君才消解了些许的疑心因苍云瑄的恶意指摘而再度升起。 他自然知道沈落溪与江玉颜的私交甚好,连着慧娴皇贵妃都屡次出言相帮。 甚至。 他偶尔听朝中大臣提及沈落溪时,除去劝诫之意,更多的便是对这位奇女子的赞扬。 沈落溪坦荡地迎向上元帝君斥着疑虑的目光,声线清脆,如玉石敲击时所发出的泠泠之声般悦耳: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臣自问待人接物从无半分主动害人之心,故而诸位才愿意舍给在下几分薄面,陛下不也是如此么?” 上元帝君即便满腹怀疑,也不得不承认沈落溪的话说得颇有些道理在。 如若沈落溪当真想对他不利,那在御书房中,公西乘和天极子都接连身死的情境下,她想顺手解决一个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这么想着,上元帝君沉沉地开口,却是欲将此事轻描淡写地揭过: “今日是爱妃的生辰宴,不宜杀生,且把方媚赶出宫去,苍使臣和溪太医还请重新落座,咱们尽情歌舞娱兴才好。” 苍云瑄不满,但因着大势已去,强忍着眼底翻涌的怒意,咬着牙坐回了原处。 沈落溪功成身退,抬脚绕至桌后,不期然间抬眸,与坐在她东南方向的萧越泽对视了个正着。 男子的眸光中不乏欣赏与惊艳,沈落溪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没有多少的欣喜。 如今的她在萧越泽眼里,不过是个稍稍有些能力,又能言善辩的“陌生”女子罢了。 苦闷裹挟着淡淡的忧思笼向沈落溪的理智,酒樽中的果酒被她接连饮去了数杯。 “书艺,倒酒。” 书艺闻声,为难地咬着下唇,试图劝道:“主子,这酒喝多了伤身啊,您就算是为着您自个儿,也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沈落溪水亮的眸中不觉染上了几分朦胧的醉意,她勾了勾嘴角,显出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涩。 “整日里清醒克制又有什么用,左右今夜的事儿都过去了,我放纵一回,也是无伤大雅的。” 沈落溪说罢,手下用了些力气,强行夺过书艺掌心中捧着的白玉酒壶。 书艺无奈,又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苍云瑄所在的方向。 他在刚才丢了好一番脸后,便似乎消停了许多。 眼下也如沈落溪一般,正不要命似地一杯接着一杯,灌着自个儿。 可不知为何。 书艺总是心有不安。 苍云瑄应当没有这么容易善罢甘休才对。 她总觉着……这厮还留有什么后手? 片刻后。 书艺瞅准时机,紧跟在萧越泽身后,出了殿门。 御花园中,萧越泽正闲庭散步,察觉到有人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时,脚步依旧从容自在,未曾放缓。 “萧小公爷。” 书艺在漆黑的夜色中期期艾艾地唤了声萧越泽,见他终于停下,忙又道: “奴婢有一事相求,还请您能够帮着奴婢一起照看着少主,免得她被奸人再次暗害。” 萧越泽漫不经心地睨了眼书艺,他自然认得,她是沈落溪的贴身侍女。 只是。 她为何会选择相信他? “我与沈姑娘之间的交情,似乎还没有那么深吧。我帮了她,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萧越泽的腔调听来懒洋洋的,一派不愿多管闲事的模样。 书艺顾不得多想,当即便急声辩道: “怎么不深?当初小公爷对我家主子情根深种,甚至不惜跟到景国做她的贴身侍卫,后来又一力恳求云国新皇允准你陪同在主子身侧来上元,过往的种种,你果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书艺说话时候的情绪异常得激动。 萧越泽隐晦地打量了她几分,瞧着她不似在说谎后,一双狭长的眸子越发得幽深难辨。 看来,他的感觉没有错。 他当真和沈落溪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但为何……他的脑子里会没有半分有关这段过往的记忆呢? 这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良久之后。 萧越泽从思绪中抽离,重新启唇,醇厚的嗓音里含着笑意道: “既是如此,那我不帮,岂非太过不近人情,你且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她一根手指头。” 书艺得了萧越泽承诺,总算是稍稍放心了两三分。 而另一边,生辰宴接近尾声,慧娴皇贵妃搀扶着不胜酒力的上元帝君先行离去,江玉颜早在陪着沈落溪借酒消愁的时候,就先醉得不省人事。 殿内的人渐渐散去,沈落溪身形有些不稳地站起身,还未走两步路,便被一个不速之客拦住了去路。 “好狗不挡道,怎么?堂堂一国之君如今也要学着狗来挡道了不成?” 沈落溪的语气讥诮,但因着酒醉的缘故,语调里又不觉染上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苍云瑄从未见过沈落溪如此娇憨的一面,一时看入了眼,嬉笑道:“我不过是担心你喝多了酒,怕你走路会摔着罢了,我扶你回宫,可好?” 说着,苍云瑄试图将手伸向沈落溪的胳膊。 还未接近一寸,“啪”的一声响起。 沈落溪神色厌恶地蹙着眉头,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憎弃,“拿开你的脏手,我现在看你多一眼都觉着恶心!” 苍云瑄被甩了一巴掌,却是不怒反笑,五官间覆上了一层病态的痴狂。 “你越是讨厌我,我就越兴奋,沈落溪,你今天也看见了,萧越泽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多看过你一眼,只有我的眼里和心里都放着你,跟我回景国,做我的皇后,好……” 沈落溪冷笑出声,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苍云瑄虚伪的告白: “苍云瑄,我和你的情分,早就在你一次次偏帮宁嫣然,将我反身置于险境的时候,就全部消失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再与你有半分的瓜葛,你听清楚了么?” 沈落溪不愿再多看苍云瑄一眼,正欲绕过他的身侧离去,手腕却被人死死地一把攥住。 “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么?沈落溪,今夜我就让你再做一回我苍云瑄的女人!” 第三百九十四章 英雄救美 苍云瑄使了蛮力,趁沈落溪酒醉时的反应有些迟钝,眨眼的功夫便将她的双手反剪至身后。 “放开我!” 沈落溪常年出入军营,酒量自是不在话下,即便是十数年的女儿红,她也能眼睛不眨地喝五六坛。 但如今的这副身子到底养尊处优多年,她纵然已经静心调养,仍犹显不足。 就如现下,她的双臂被迫以一种僵硬而扭曲的姿势所禁锢,原本的暗器银针一时间竟都无法施展。 “我为什么要放开你?落溪,你知道在你离开以后,我的日子有多难熬么?你忘记我们当初的洞房花烛夜了么?” 苍云瑄近乎贪婪地嗅着沈落溪身上的香味,唇瓣蠢蠢欲动地想要凑近,却不设防地落了空。 沈落溪扭头啐了一口苍云瑄,向来清绝如画的眉眼此刻染上了明显的薄怒。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若早知孽缘如此,我当初宁愿情毒入肺腑,暴毙而亡!” 殿门外,康聪去而复返,正欲抬脚走近,便听着了沈落溪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他下意识地顿住了脚,借着殿门的掩饰,小心地向里望去。 在瞧见沈落溪被苍云瑄轻薄,两人正对峙时,他当即便想要冲进去。 沈落溪在挣扎中转眸,与殿外的康聪相对视了一眼,极快的思索过后,她皱着眉向他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切莫轻举妄动。 苍云瑄的内功皆是上乘,康聪若与他正面相抗衡,不仅不会捞到半分的好处,恐怕还会平白搭上自个儿的性命。 这时。 沈落溪急中生智,忽地停下了挣扎,反而意味深长地问道: “苍云瑄,其实我倒有些好奇,你这么多日逗留上元,当真不怕来日回到景国,你的龙椅已经换作他人去坐了么?” 苍云瑄没想到沈落溪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眸光一闪,色厉内荏地斥道: “我是景国名正言顺的皇帝,他们若敢行不轨之事,那就是篡位,天下众人,理应得而诛之!” 沈落溪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了一声,专挑着苍云瑄的痛脚去踩。 “乱世之中,自然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谁又管是不是真的名正言顺,只要坐上了那个位置,史书的笔便是由他来写。” 昨日陶礼来信,说是景国王城发生了暴动,起因只是朝中的一位大臣看上了良家妇女便想强抢。 在发生争执之际,一人舌战群儒,挺身而出,当即便引来赞贺声纷纷。 而那人正是十四皇子。 “比起高高在上,不可触摸的君王,百姓自然更喜欢能为他们做实事,陈冤情的人,苍云瑄,你的皇位,只怕要被拱手让人了啊!” 苍云瑄听至最后,骤然陷入暴怒,猩红着眼白死死地掐向沈落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朕是天命所属,沈落溪,你给我闭嘴!” 沈落溪的双手得以挣开束缚,面色泛起了红胀,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笑。 “去死吧。” 话音落下,她将指尖中的数根银针全部没入了苍云瑄各处的经脉。 “啊!你这个毒妇!” 苍云瑄蜷缩着身体倒下,只觉着银针正顺着他的经脉在体内四处游走。 他每动一下,就有钻心刺骨的疼痛。 “我狠毒?当日公西乘会死,少不了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巧雀会死,不也是因你心狠手辣么?苍云瑄,你因一己私利害死了那么多人,我让你只尝这点儿苦头,实在是便宜你了!” 沈落溪踱步走至苍云瑄身前,瞥眼望去,气势不怒自威。 苍云瑄扫见康聪的身影,声嘶力竭地命令道:“康聪!快杀了沈落溪,只要你杀了她,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许给你!” 然而。 康聪径直从他眼前掠过,对着沈落溪敬佩地一拜道: “奴才还以为自个儿能当一回英雄呢,没想到沈姑娘出手这么的干脆利落,奴才实在是佩服。” 沈落溪不甚在意地一笑,而后眼风流转,呼吸声在顷刻间便转弱了几分。 康聪瞧见刚才还光彩照人的女子忽而变成了弱柳扶风的姿态,忙一边伸手去搀扶,一边又不解地低声问道: “沈姑娘,您……您这是闹的哪出啊?” 这变脸也没有这般快的! 沈落溪并未回答康聪的疑问,直到她跌入那具坚实炽热的怀中,头顶处低哑的男声顺势响起—— “沈姑娘,你无事吧?可是哪里还有不适?” 沈落溪微微仰起头,纤细的脖颈间印着两道异常刺眼的掐痕,有些虚弱地摇头道:“我没事,劳烦萧小公爷送我回中轩殿吧。” 萧越泽本能地将双臂的力道缓缓缩紧,才发觉在沈落溪看似宽大的外袍下,身形竟是纤弱得厉害。 “好,我送你回去。” 沈落溪被打横抱起,倚靠在萧越泽的胸膛前,眸底的笑意一猝而逝。 做了这么多年铁骨铮铮的巾帼女英雄,偶尔使个手段来博回萧越泽的同情,倒也未尝不可。 康聪痴痴地目送着萧越泽怀抱着沈落溪离去,一张嘴惊讶得几乎快要脱臼。 “合着……合着沈姑娘是这个意思啊!我的老天爷啊,这也太玄幻了吧?” 相比之下,书艺老神在在地眯着眸子道: “这就是你大惊小怪了,我们家主子的招儿可多了呢,就算萧小公爷忘记了她又怎样?以主子的容貌和手腕,他就算是孙悟空转世,也断然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康聪捧场地竖起拇指,又看向早已昏死过去的苍云瑄,吧咂着嘴问道:“那书艺姑娘,这苍使臣该如何处置啊?” 若留他在这儿躺一晚,明日洒扫的宫人一瞧,指不定又会传出什么样儿的风声来。 书艺风轻云淡地丢下句“让他那个好手下来接他不就成了”,便轻快着脚步向外走去。 回到中轩殿,书艺见房中已然亮起了烛光,只当是沈落溪被送了回来,当下笑吟吟地调侃道: “主子,您怎么也不留小公爷再多坐一会儿啊?今日这么好的机会……穆先生!” 第三百九十五章 重新认识 书艺脸上的笑意不由得转僵,心底直暗骂自个儿的鲁莽。 穆行神色自若地坐在软榻边,温和的声线中透出对沈落溪的关怀: “书艺,你方才说将军是和小公爷在一块儿?我还正想着这阖宫夜宴都结束了,怎的她还迟迟没回来,左右他们两人在一块儿就好。” 书艺掀起眼皮,打量了一番穆行,见他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关心,这才放下了戒心道: “是啊,穆先生,刚才你没在场,将军差点被苍云瑄那个登徒子给轻薄了,好在将军及时出手,把数根银针都刺入了苍云瑄体内,实在是大快人心!” 穆行放置在袖袍内的指节缓缓缩紧,低垂的眸色变得越发幽暗复杂。 “这么说来,小公爷倒是英雄救美了?” 书艺未听出穆行反问中含着的深意,不设防地侃侃而谈道: “自然不是,将军使了些小手段,在小公爷跟前儿扮了出弱柳扶风的戏码,惹得小公爷心生爱怜,怕是出门儿都找不着北了呢!” 书艺描述得绘声绘色,穆行脸上的表情有多么平静,心下的骇浪便翻涌得有多厉害。 他从未想到过,沈落溪竟会为了萧越泽做到此等地步! “好了,他们二人想来是去过花前月下的生活了,我也就不在此多等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穆行起身离去,在出了院子后,身形渐渐隐入了黑暗之中。 另一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萧越泽在送沈落溪回中轩殿的时候,选了一条相对绕远的路。 沈落溪的夜视能力极好,早在萧越泽经过第一个岔路口,并未左拐而是向前直走时,便察觉到了异样。 只是她并未出声提醒,任由着萧越泽怀抱着她,在夜色静谧中稳步前行。 “沈姑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但又担心会唐突了你。”萧越泽说话时的胸腔发出震动,嗓音带着微哑。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萧越泽抿了下唇,垂眸望着怀中沈落溪的侧颜,终是将盘旋在心头一整晚的疑问道出了口:“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我以前很喜欢你,对么?” 男人求证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不确定和小心。 沈落溪的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没有否认,朗声答道:“是,之前我们两情相悦。” 萧越泽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那颗沉寂多时的心开始跳动得欢快。 “那我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何会忘记与你的过往呢?” 沈落溪闻言,轻拍了拍萧越泽的肩头,示意他先放自个儿下来。 萧越泽有些舍不得这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儿,但还是依言,有礼地将沈落溪稳稳地放到了地上。 沈落溪环视了眼四周,指着湖畔的亭子道:“我们去那边儿说话吧。” 萧越泽乖觉地跟在她的身后,待两人并肩而坐,共同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只听得耳畔的女声接着道: “当日你为了弥补日月潭外犯下的过错,孤身一人闯入了国师殿,却不慎中了天极子的暗算,他为你设下了绝情阵,故而你才会忘记我。” 夜色渐深,晚春里的风拂过面颊,带着些许的暖意。 萧越泽安静地听着沈落溪的叙述,眸中明暗交织。 “事情的经过大抵就是如此了,说来也是怪我前两日自己钻了牛角尖,觉着你既忘了我,那我再来寻你,不免有自作多情之嫌。” 沈落溪轻叹了口气,正欲接着往下说,身子忽地被人用了些力气扳正。 “你没有自作多情,沈姑娘,我很难过我忘记了那些美好而珍贵的过往,可你不在我眼前的时候,我觉着我的心都是空的。” 萧越泽一本正经地说着情话,一如当初向沈落溪诉衷肠时的赤诚模样。 沈落溪眼前的视野不觉被带着泪意的眸光所侵占,一滴泪将落未落地挂在睫尾,更如傲立枝头的雪梅,独独带着一股子倔强。 萧越泽心疼地拂去沈落溪眼角的那滴泪,一字一顿地问道: “沈姑娘,我们重新认识,可好?” “好,从今日起,我只是你的沈落溪。” 月光莹莹,美人儿眼中含泪的模样楚楚可怜,惹得萧越泽心中暗暗躁动。 在得到沈落溪的默许后,萧越泽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唇印向那张让他肖想了一整晚的粉唇。 亭子中,气氛旖旎,一对璧人缠绵,难舍难分。 亭子外,一道身影隐在灌丛深处,周身散发着如鬼魅般的阴沉。 “将军,你到底还是舍不下他。” 穆行自嘲地牵动了下唇,一个隐晦而又疯狂的念头此刻破土而出。 他绝不能再坐以待毙。 他必须要让萧越泽永远都有一个对手在! 思及此,穆行无声地转身隐去,只留下窸窣的树影。 汤泉宫。 苍云瑄面如菜色地瘫在泛着热气的温泉水中,每一处的经脉都在经历着如钻心的疼。 “主子,王妃将针都打入了您的体内,如果不立刻取出,只怕将来会刺穿五脏六腑,爆体而亡!” 卫临在从康聪口中得知了苍云瑄的境况后,拼尽全身的真气赶往了流觞轩,又费了好些功夫才将苍云瑄安置在了汤泉宫当中。 “她摆明了是不想让我活,我现在每动一下,针就会刺痛一分我的血管,我真是恨!” 苍云瑄的眼白彻底被瘆人的猩红布满,蚀骨的恨意与身体的痛楚交织在一处,几乎要将他逼得更疯。 这时。 一道熟悉的男声由远及近作响—— “苍云瑄,我可以救你一命,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苍云瑄艰难地抬眸,看向来人,恨声骂道:“穆行!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一定是沈落溪又派了你来折磨我,好让我死的更快些,我才不会上你们的当!” 穆行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半蹲在池边,衣袍的一角不慎被池水浸湿,他却恍然未觉地继续道: “苍云瑄,只有你活着,这有的人才不会那么的得意,也不会瞧着那么碍眼,你还没到死的时候呢。” 第三百九十六章 引君入瓮 有的人? 苍云瑄原还在发怔,电光火石间,他忽地一悟。 “穆行,原来你也喜欢落溪啊……” 苍云瑄说话的时候语调拉长,意味深长中更蕴着说不出的诡异。 穆行坦荡地勾唇一笑,“那你现在可信我了么?” 苍云瑄放心地将背靠向微微泛着冷意的池壁边,阖眸道:“那就劳烦穆先生了。” 穆行的医术多半源自沈落溪,虽比不得她那般登峰造极,但取出苍云瑄体内的银针,却是绰绰有余。 穆行的力道有些粗鲁,期间苍云瑄几度昏厥过去,而后又被钻心刺骨的痛生生疼醒。 “穆先生,还要多久?” 卫临瞧着苍云瑄的脸上已然没有一丝的血色,冷眼望去,竟是如活死人一般可怖。 穆行的指尖缓缓在苍云瑄的皮肤间游走,在确定了又一根银针所在的位置后,稳准狠地一探。 “还有三根,快了。” 原先取出的九根银针安静地躺在池边,昏暗的光线照映下,发出幽幽的冷光。 卫临见状,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落溪对苍云瑄的恨居然有如此之深。 今日若非穆行出手,只怕苍云瑄这次是必死无疑了。 终于。 一炷香的功夫后。 又两根银针被成功取出。 穆行认真地用锦帕擦拭着自个儿的指尖,仿佛苍云瑄对他而言,是什么垃圾一般。 卫临见穆行起身就要离去,忙开口道: “穆先生,您方才不是说还有三根银针未取出么?这才取了两根,还有一根呢?您莫不是忘记了?” 穆行老神在在地侧过眸子,嘴角噙着的笑意状似温和,却透出无端的寒意。 “我若全部都取出,来日苍云瑄再想害沈姑娘,那岂不是越发的肆无忌惮?这最后一根银针,不会立刻要了他的性命,但同样也会让他痛苦难耐,想要活命,那就得乖乖听我的安排。” 卫临的眼中闪过一抹错愕,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苍云瑄发出虚弱的一声嗤笑: “穆行,你还真是又当又立啊,既想让我替你掣肘找越泽,又不愿彻底背叛了沈落溪,不想她受到伤害。” 穆行的眉角轻轻一压,并未反驳苍云瑄的这番奚落,随手向卫临扔去一方白釉瓷瓶,头也不回地道: “这瓶药每隔五日给他服下,可以缓解四日的疼痛,余下的一日就权当他赎罪了。” 尾音未落,汤泉宫中已然不见穆行的身影。 只有层层叠叠的纱帐随风飘动。 次日一早。 萧越泽准时登门中轩殿,才走近院中,便瞧见穆行的身形端坐在梨树下。 许是听着了动静,穆行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朝着萧越泽笑道: “小公爷起的还真是早啊,你来寻将军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 萧越泽闻言,凌厉的眉宇盎然地向上一挑。 来找沈落溪谈情说爱,增进感情,算是要紧事儿么? “穆先生起的比我还要早,想来你的事儿更要紧吧。” 萧越泽并未正面回应穆行的问题,反倒四两拨千斤地将话又抛了回去。 穆行的眸色转深,却又在抬眸的刹那恢复如常。 “将军的母亲有了新下落,小公爷不知道……将军最是惦记夫人,故而我才在得到消息后,便急着赶来。” 穆行再度提起沈落溪与慈念秋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天然的亲昵。 萧越泽若有所思地眨了下眼睫,他怎么觉着穆行是话里有话呢? 这时。 紧闭的殿门传来轻微的动静。 萧越泽与穆行一齐侧眸,将目光同时落向了从殿内走出的女子身上。 穆行似是无意地调侃道:“将军,你醒了,今日你的面色瞧着似乎不错,想来昨夜的心情甚佳,故而才会这般容光焕发的吧。” 沈落溪的眼风掠过萧越泽,莹白的脸上漾出清浅的笑。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古相由心生,我在殿内听到你说有我母亲的下落了,她现在在哪儿?” 穆行将沈落溪的神色细节间的变化尽数看在眼里,墨色的瞳仁如幽静的深潭,平静地道: “夫人现在应当就在这洛京城中,昨日晚间,我们的人发现了夫人身边哑女的行踪。” 沈落溪想起先前哑女曾在云国出没,她本想顺藤摸瓜地去寻慈念秋。 不想待她赶到的时候,却是人去楼空。 “所以,我们之前提过的引君入瓮之计,倒是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沈落溪看向萧越泽,彼此的目光相触,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默契在半空中交织流淌。 “伯母定如你一般聪慧,咱们若是想要引的话,必是要引的得当,才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萧越泽笑了下,望向沈落溪的目光纵容而又温柔。 沈落溪赞许地点了点头,转而朝着穆行问道:“穆行,你可有什么主意?” 穆行颔首一笑,却是卖起了关子: “自然是有的,不过就是得辛苦小公爷受点儿皮肉之苦,也不知小公爷可否愿意?” 皮肉之苦? 萧越泽闻声,眸光微微一闪,“穆先生但说无妨。” 穆行握拳清了下嗓子,示意萧越泽与沈落溪离得他更近些。 低声耳语过后,沈落溪的眉心一凝,迟疑地出声道: “这法子是否会对越泽的身子真的造成损伤?一旦阵法真的启动,那便是无力回天了,就没有旁的法子了么?” 穆行叹了口气,似乎也颇为无奈。 “将军,小公爷被绝情阵所累的事儿,如今已然是众人皆知,且你二人彼此情投意合,夫人最在意的人便只有将军你,也只有将军不惜一切要救小公爷的时候,夫人才会按捺不住现身。” 穆行说得入情入理,言辞间更是无半点的错漏可寻。 沈落溪仍有些犹豫,不知为何,她总觉着穆行的这个法子有哪里透着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这时。 萧越泽主动往前近了一步,握向沈落溪带着些许凉意的素手,沉声开口道: “落溪,只要能帮到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况且我相信穆先生是不会害我们的,你放宽心就是。”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作假成真 沈落溪的视线在穆行与萧越泽之间打了转。 片刻后。 终是点头应道:“那就依穆行所言吧,那就暂且定在两日后吧。” 穆行跟了她这么多年,她自然是信得过他。 但如何在阵法开启前就恰如其时地停下,且还能瞒过同为阵法高手的慈念秋。 沈落溪觉着她还需再作些缜密的准备。 “好,这两日我就不来打扰将军了,先行告辞。” 穆行身着一袭白袍,风轻云淡地远去。 萧越泽收回目光,缓缓抬手,落向沈落溪微蹙的眉心。 “落溪,不会有事儿的,不要皱眉,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 沈落溪任由男人粗糙的指腹抚平她眉心间的隆起,莞尔一笑道:“好,事在人为,左右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担心也是无用。” 萧越泽的唇角溢出一声喟叹,而后将沈落溪揽入怀中。 两人的身影在梨树下相互依偎,岁月静好。 在沈落溪的授意下,关于她将要开启时大阵,要为萧越泽唤醒记忆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阖宫上下。 江玉颜在收到风声的那一刻,便拽着谢尚锦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中轩殿。 “落溪,这时大阵究竟是什么阵法?竟然还能恢复人的记忆?不会有什么反噬吧?” 沈落溪还未说些什么,江玉颜就想出了数种不好的结果。 谢尚锦伸手轻捏了下她的鼻尖,妖冶的眸子里斥着宠溺。 “你啊,惯是会自己吓自己的,沈姑娘运筹帷幄,自然不是一拍脑门儿作出的决定。” 比起江玉颜,谢尚锦考虑得显然要更深一些。 以他这些日子对沈落溪的了解,她这人最不喜的便是张扬,除非是忍无可忍,才会厚积薄发。 而布阵一事,更是要隐秘行事才好,怎的沈落溪这次布阵会闹得天下皆知? 除非。 沈落溪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这阵可以说是以假乱真,也能说是一记障眼法。 沈落溪笑吟吟地看了眼参透这其中玄机的谢尚锦,眸光流转间,启唇道: “玉颜也是关心则乱,也是因着她这般赤诚的性子,我才会喜欢她,眼下我一时还不得空与你们二人闲聊,待两日过后,咱们再行叙旧,如何?” 江玉颜听到沈落溪还有正事要忙,当即起身摆手道: “落溪,你先忙,我跑一趟也是因为放心不下,既然你心里有章程,我也就放心了,尚锦,我们快走,莫要打扰到落溪!” 江玉颜风风火火地来,又忙拖着谢尚锦急匆匆地出了殿门。 生怕慢一秒就会扰乱沈落溪的正事。 谢尚锦任由江玉颜拽着他出了殿门,在将要离开院子前,他不经意间用余光一望。 与立在窗棂前的沈落溪极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梨花从枝头悠悠地飘落,沈落溪顺势收回了目光,眺向天际。 …… 东宫。 江明朗自沈落溪正式以使臣的身份参拜上元帝君,他被当做俘虏“交还”给上元后,便一直被软禁在殿中。 就连昨日慧娴皇贵妃的生辰宴,他也未能出席。 江明朗环视了一眼四周冷清的景象,忽地放声大笑,夹杂着强烈的不甘与怨恨。 “从前我何等风光!东宫迎来送往,谁见了我不是好话捧着,如众星拱月般顺着,都是因为那个溪太医!如果不是她,我断断不会成为父皇的弃子!” 现下他明面上虽还是太子,但江明朗清楚地知道:上元帝君早已动了废太子的念头。 待到来日三国盛会结束,沈落溪离开上元,他这位上元太子就会悄无声息地被圈禁在宫中,直到老死。 江明朗发疯似地将殿内的东西通通都打砸了一通,在粗喘着气时,蓦然听到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他耳畔传来—— “江明朗,你想向她报仇吗?我可以帮你。” 偌大的东宫中,除了他以外,再空无一人,一阵阴风吹过,激得江明朗的全身泛起了鸡皮疙瘩。 “你……你是什么邪祟,竟敢潜入宫中,本太子要灭了你!” 江明朗外强中干地发出一声怒吼,只是声音里的底气却虚得厉害。 他莫不是真的撞鬼了?! 思及此,江明朗手脚并用就想要向殿门外爬去。 却只见刚才还半掩着的殿门“砰”地用力一合,无论江明朗使出了多大的力气,那门框始终都是纹丝不动。 江明朗绝望地瘫坐在地,恨声质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儿的,都要对我赶尽杀绝!既然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罢,江明朗索性两手一摊,闭上了眼睛。 然而。 过了许久,想象中的濒死感并未袭来。 他将信将疑地睁开眼睛,冷不丁地瞧见了漂浮在半空中的一小团碧绿色的光点。 “我名唤天极子,是你父皇曾经最仰重的国师,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溪太医相抗衡的人。” 说话间,那团散发着幽光的光点飘近江明朗,以蛊惑的口吻接着道:“只要你让我附身在你的身上,我们两人共享一具身体,我便能帮你手刃仇敌,登上那九五之尊的宝座。” 江明朗虽被软禁在此,但在宫人往来送吃食的时候,也听到过几次天极子的名字。 他自然也知道天极子是被沈落溪那个疯女人亲手所灭。 甚至为着防止天极子死而复生,还用一道符困住了他,只为让天极子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可我听说,你的魂魄被她完全用邪术所封印,怎么你如今?”江明朗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天极子闻言,那团幻化而来的碧色光影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那道封印仅凭着我一人之力,自然无法冲破,甚至在明日半夜子时,我就会永远地灰飞烟灭,但你可以帮我去将这符取下来,便可放出我的魂魄。” 届时。 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借着江明朗的这具皮囊,再度获得重生。 江明朗下意识地想要推辞,顾左右而言他道: “这……我如今正被软禁,若我贸然出去,不慎暴露了行踪,传到了父皇的耳中,那岂不是会教他更厌弃我么?” 第三百九十八章 慕苍王 江明朗渐渐萌生了退意,越说越觉着天极子的这个忙不能帮。 “太子!” 天极子未想到他费了这么多口舌,对方不仅没有答应,反而仍是犹犹豫豫地拒绝,一时有些气急败坏道: “你难道想被那个女人一辈子压你一头吗?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江明朗闻言,正色地摇了摇头,眼尾划过一抹作壁上观式的戏谑。 “国师,真正没有时间的人是你,你当真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么?” 说话间,江明朗从冰凉的大理石砖面上爬起了身,弯腰随意地掸了掸衣袍角的褶皱。 天极子见状,蓦然生出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 下一秒,江明朗踱步逼近他的身前,将他幻化出的那团绿色光影一把攥入了掌心之中。 “你想要干什么!江明朗,你若敢对我不利,你就等着老死在东宫吧!” 天极子发出剧烈的挣扎,但因幻化的形体与江明朗的身形相比实在太过渺小。 他只晃动了几下,光影周围便暗淡了许多。 “我要是真听了你的话,帮你把那道封印符取下,你立刻就会侵占我的身体,到时候我更是死路一条。” 江明朗一语道破天机,而后不再听天极子辩驳,径直将那团光影捏碎殆尽。 “孤绝不会坐以待毙,所有属于孤的一切,任何人都不允许夺走!” 幽暗的光线笼向江明朗,更衬得那张斥着不甘的面容如地狱里的恶鬼一般可怖。 …… 中轩殿,沈落溪盘腿打坐于软榻之上,阖眸开启了识海中的医药空间。 因着天地灵气的滋养,医药空间内所种植的稀有灵草又足足增加了两倍。 沈落溪赤着脚穿梭于无垠茂密的灵野当中,清风拂动,自有一股精华之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鼻腔。 不知不觉间,她走至正中央屹立不倒的心树旁,一道慈蔼的男声从树身深处传来—— “孩子,你是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么?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沈落溪笑了笑,掌心缓缓婆娑着树干,缓缓道:“时大阵如何开启,如何关闭,我已了然于心,但我总是有些担心,我的速度会不够快。” 时大阵在初开启的时候,会有十秒左右的反应空余。 只要在这十秒内念动咒语,就可将阵法安然无恙地关闭。 而一旦超过十秒的范围,哪怕只是超了紧紧一秒钟,时大阵也会如期开启。 到时候,各个平行时空都会发生扭曲碾压。 一个不小心,萧越泽就很有可能会被吸入其中一个平行时空。 心树笑了两声,揶揄道:“杞人忧天可不是你的作风啊,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向是你的座右铭,怎的现在心里有了情郎,就开始畏手畏脚了呢?” 面对自个儿的心树,沈落溪倒也没有多作掩饰,反倒是很干脆地承认: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无坚不摧,也没有人会无软肋,我不愿因想见我母亲一面,就拿他的性命来作赌注。” 话音落下,周遭安静了片刻。 就在沈落溪以为心树也无法解答她的疑问时,那道苍老的男声重新作响: “时空穿梭,必要天时地利人和,且灵魂要与时空缝隙产生强烈的磁场,才能够被吸入容纳,孩子,你不妨做心符来护住他的精窍。” 心符? 沈落溪清丽绝俗的眉尾处染上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心树的这个法子,倒是很有几分可行的余地。 只要护住了萧越泽的精窍,届时即便是真出了什么差池,他的魂魄也不会离体。 这么想着,方才还萦绕在她眼底的迷雾尽数散去。 “多谢了!我这就去藏经阁走一趟!” 她记着上次潜入上元藏经阁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本上古秘籍中记载有心符的制法。 “去吧,孩子,我相信你这次会有意外惊喜的,不过切记,心符的事,万万不能让除你和他之外的第三人知晓,切记。” 沈落溪最后从识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耳畔还回绕着心树叮嘱的回音。 此刻窗外的天色已然大黑。 沉吟了几秒后,沈落溪下榻熄灭了殿中的灯烛。 换了身隐蔽的夜行衣后,她翻身跃上了房檐,匍匐着身姿游走于皇宫之中。 趁着侍卫轮值换班的空当,沈落溪悄无声息地翻进了藏经阁中。 只是才往前挪动了一步,她的脖颈前便横来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剑。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夜闯藏经阁。” 沈落溪轻掀了掀眼皮,看向来人,透过那双幽深如渊的眸子,她从中嗅出了些许熟悉的意味。 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双眼睛。 “在下云国使臣,听闻上元皇宫中的藏经阁收录有万卷绝版古籍,一时慕名而来,不知阁下是何人。” “呵……” 男人听到沈落溪这番半真半假的说辞,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我知道你,只是你这话说得不太老实,我最恨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沈落溪无辜地眨动眼睫,反客为主地问道: “前辈也是来夜探藏经阁的,怎的前辈也是如在下一样,是慕名而来?” 男人似乎没料到沈落溪不仅未表露出半分的惧色,反倒游刃有余地将主导权握到了手中。 这般狡黠古怪的模样,倒是让他从沈落溪的身上瞧见了几分故人的影子。 “成了,你我二人今日有缘一见,本王就不故弄玄虚了。” 说着,男人将剑身收回了剑鞘中,先行自报家门道:“本王乃是上元慕苍王,今夜来藏经阁,是为寻一古法。” 慕苍王本名慕容苍,为上元太祖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更是朝中重臣,威望颇高。 在民间,慕容苍同样深受百姓的爱戴与敬重。 “原来是慕苍王,当真是失敬,在下名唤沈落溪,今晚来走这一趟,同样是为探得一古法。” 沈落溪与慕容苍的目的不谋而合。 两人短暂地相视一笑,随即便分道扬镳,各自去翻找古籍。 第三百九十九章 义父 未免引人注目,沈落溪只点了一个火折子,借着微弱的亮光,凭借记忆在入顶的书架间找寻。 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极轻的叹息从角落里传来。 沈落溪并未循着视线望去,目光仍专注于自个儿手中过的古籍,“慕苍王,凡事欲速则不达,既是现在毫无头绪,不妨歇一下,许是一会儿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 阁中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书香。 慕容苍听得沈落溪的这番论调,不由有些兴味盎然地开口道: “你这小姑娘瞧着年纪轻轻,心思和眼界倒是开阔的很,想必你的爹娘定然也是人中龙凤。” 提及慈念秋,沈落溪清绝的眉眼不觉染上了几分柔和。 “我从没有见过我的父亲,从我记事起,身边儿就只有我的母亲陪着我,在我眼里,她是这世上最为温柔善良,美丽聪慧,胸怀天下的女子。” 沈落溪毫不吝惜地将所有美好的词汇全部加注于慈念秋的身上。 慕容苍听罢,心头的探索之意更浓。 在他的印象中,恰好也认识过这么一位女子,正如沈落溪的母亲一样,是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奇女子。 自从遇见过她,慕容苍才知道何为“六宫粉黛无颜色”“只为伊人笑倾城”是何等模样。 “瞧着慕苍云这般目露怀念,想必是想起了旧日里的红颜知己了吧。” 沈落溪揶揄的眼神看向慕容苍,不知为何,她对他总是从心底存着一股天然的亲近。 慕容苍没有否认,朗声一笑,“你这小姑娘的眼睛也忒毒了,实不相瞒,我之所以会来藏经阁,就是想寻得能够时空穿梭的秘法。” 说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停顿了片刻后,又自嘲地低下了头:“你莫不是也觉着我是在痴心妄想?” 然而。 慕容苍不仅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劝慰,反倒是沈落溪以一种近乎笃定的语调应道: “自然不是,世上本就存在无数个平行时空,我与王爷一样,都相信只要契机得当,就能够穿梭时空。” 慕容苍不可置信地抬眸,飞速眨动的眼睫中染上了深切的动容。 “你当真如此想?” 慕容苍将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向沈落溪,在瞧见她的眸光坦荡,不曾拂过哪怕一丝的同情又或是伪装时,心头的激荡之意更在刹那间达至顶峰。 “好啊!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在今日遇着了一位知己啊!” 慕容苍笑得愈发开怀,而后豪迈地一挥手,“本王与你实在有缘,正好本王膝下寂寞,不如你认我做义父,日后本王定然会对你视若己出,如何?” 慕容苍位高权重,长相俊郎,人品端正,但府中却无一位姬妾,且一直未曾娶妻。 就连通房都不曾听说有过。 沈落溪的唇角不自禁地弯起,冥冥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脑中提醒着她:答应了他,她决计不会后悔。 “好,王爷既是不嫌弃,那我自然也不会拿乔。” 沈落溪将手中的古籍先放置一侧,提起裙摆,向慕容苍郑重地一拜:“义父在上,义女沈落溪在此拜过。” 话音未落,慕容苍便忙扶起沈落溪,上下打量了番新认的义女,眼底尽是满意之色。 “有义父在,日后在上元绝不会有人再敢欺凌你半分!” 沈落溪一笑,心底的某处空白在此刻似乎被完整地填满。 慕容苍的话锋一转,声线低沉醇厚: “对了,你母亲唤什么名字?本王做了你的义父,将来合该是要同你母亲好生说一声的,打个招呼才算不失礼的。” “我的母亲名唤慈念秋。” 慕容苍几乎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他颤抖着唇瓣,失态地追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沈落溪一字一顿,黑亮的眼珠里倒映着月色,半是猜测半是笃定地开口道: “我的母亲是慈念秋,我瞧着义父这般模样,看来……也是我母亲的旧日相识了。” 岂止是旧相识! 他念了她整整十五年! 巨大的惊喜袭向慕容苍,惹得一向铁骨铮铮,不苟言笑的王爷竟也老泪纵横。 “老天爷待我不薄啊,落溪,你的母亲现在在何处,可否引我去见见她?” 对上慕容苍含着恳求的眼色,沈落溪轻轻叹道:“义父,实不相瞒,我也在四处找寻我母亲的下落,不过据最新的情报和证据来看,她现下应当就在这洛京城中。” 慕容苍失望之余,不免又因沈落溪话末提及的线索重新升起了希望。 “无妨,你的母亲是那般聪慧过人,她若是真的想藏起来,咱们想找到她,确实是要费好一番功夫的,落溪,你可找到你想要寻的古法了?” 沈落溪垂眸看了眼古籍的其中一张纸页,轻松地吐出一口浊气。 “找着了,我还有些事情急需去做,无法再同义父在此闲谈,待来日得了空,我亲自去义父府上拜访。” 护心符的制作繁琐,且她又是初次去制,少不得要多费些功夫。 慕容苍从善如流地颔首一应。 他的视线追随着沈落溪的背影出了藏经阁,不苟言笑的面容上缓缓浮上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今日在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沈落溪。 想必再假以时日,他就能见到慈念秋了。 思及此,慕容苍只觉他沉寂了多年的心终于再度活跃跳动了起来。 另一边。 沈落溪一路提气,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中轩殿内,才坐至榻上,余光便扫到了窗外似有人影掠过。 是有人在暗中监视她了? 沈落溪并未有多余的动作,安静地躺下,一双眸子紧紧盯向窗外。 人影的轮廓模糊不辨,约摸半个时辰后,从外面投进来的窥探目光才得以消失。 黑暗中,沈落溪望着头顶的帷帐,掌心轻轻一动,而后缩紧。 看来,心树的提醒没有错。 可监视她的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沈落溪揣着满腹的疑虑,无声地阖眸,沉浸地进入识海,专心去制护心符。 第四百章 隐瞒 夜色更深,整座宫城被笼在一派幽静之下,阴谋逐渐显现。 终于。 在天色快要亮的时候,沈落溪将护心符成功制出,疲惫了一晚的眼窝处划过一抹轻松。 “待白天的时候再把这护心符交与越泽吧。” 沈落溪不觉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收好护心符后,合衣沉沉地睡去。 …… 洛京城胡同,一处隐秘的小院中。 哑女身着绛蓝色的短衫,行色匆匆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院门,而后着急地打着手语。 坐在窗侧缝制衣裳的妇人顺势抬起头,在瞧清哑女想要传达的意思后,温和着声音开口道: “抱夏,你这一路跑回来想必也渴了,先坐下喝口茶润润喉,你说的事儿我都知道了。” 被唤作抱夏的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茶盏中的温茶一饮而尽后,又虚张着嘴以手语问道: “主子,你打算怎么办?咱们必须要阻止阵法开启才行。” 妇人垂眸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揣度着什么。 “她不是这般鲁莽的人,明晚的阵法怕是藏着什么古怪。” 抱夏闻言,先是愣了下神,手才刚抬起,便又听到妇人若有所思地接着往下道: “不过,无论这是不是一出障眼法,我都必须要亲自去走一趟,免得真出了什么意外。” 抱夏见妇人拿定了主意,这才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随即无声地退出了房中。 妇人收回视线,继续专注着手下的针脚,细长的柳叶眉下,是同样一双明净澄澈,宛若秋水的眸子。 午后。 沈落溪从睡意中清醒过来,简单地挽了个发髻,便径直出了中轩殿。 在经过其中一道园林拱门时,她不期然地与穆行迎面遇了个正着。 穆行温润的目光落在沈落溪的面容间,笑着问道: “将军,你这是准备去找小公爷?这大中午的,日头这样大,怎的不寻个下午凉快些的时候去?” 沈落溪迎着穆行投注来的视线,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弯,缓缓启唇—— “越泽昨日就同我约好了,要我今日中午去他那儿喝一碗莲子酪,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春日里便常给我备莲子酪静心去火。” 穆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眸底划过几分异色。 昔年慈念秋为沈落溪准备莲子酪的时候,他们这些手下自然也有幸能分得一杯羹。 穆行作为沈落溪当年的左膀右臂,出入将军府更是如入无人之境般自在随意。 可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 如今三月里还不是莲蓬成熟的季节,那么这莲子酪中的莲心,又是从何而来? 沈落溪为什么要骗他? 当真是为了一个萧越泽,就不顾昔年的情谊了么? 思及此,穆行眉骨处压着的阴翳更深了一分,试探道: “将军,这莲心向来是七八月前后才会成熟,最迟八月就会变老,想来……你是想去与小公爷过番二人世界,故而才寻的此借口吧。” 然而。 沈落溪在听罢穆行的说辞后,不仅没有流露出半分的羞赫或是心虚,反而姿态神秘地朝他轻勾了勾食指。 穆行下意识走近,只听得身侧的人儿道: “穆行,我自小体质特殊,这你是最清楚不过的,不过是提前催熟莲心,对我而言实在是易如反掌,你信不信,我现在还能给你变出个西瓜来。” 西瓜比莲心成熟的时节要稍稍早些,但最早也得是在六月份左右。 穆行将信将疑地转眸看向沈落溪,见她的眸光坚定,心下又不免生出了些旁的计较。 难不成是他错怪了沈落溪? “那就请将军变出来,让属下也开开眼吧。” 穆行的尾音才落,沈落溪的左手往宽大的袖筒中一探。 下一秒。 一颗形状异常圆润,通体透绿的西瓜方方正正地出现在了沈落溪的怀中。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穆行难掩惊讶地倒吸了口凉气。 他跟在沈落溪身边儿这么久,自然知道她的天赋远异于常人。 她所拥有的慧根和灵智,莫说是在三国之中,就算是放眼天下,只怕也难寻出第二个能同她相媲美的人物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 沈落溪的本事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登峰造极,可以任意栽植反季之物的地步。 “将军的本事当真是过人,属下实在佩服。” 略恭维了一句沈落溪后,穆行话锋一转,又道: “正好听见将军提起这莲子酪,一时也是嘴馋了,不知属下能否有这个荣幸,能一同前去品尝一碗这去火静心的莲子酪。” 沈落溪默许式地一笑,随即抬脚朝着西南角方向的启祥宫走去。 萧越泽无意中瞧见沈落溪时,眸心深处划过一抹惊讶,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听到她先声夺人地问道: “你昨日说给我准备的莲子酪,今日我特意带着穆行来尝一尝,你可都备下了?” 莲子酪? 萧越泽许是猜到了沈落溪的用意,面色未变地顺着她的话道:“都在小厨房备下了,我这就去给你们端来。” “我同你一起去,穆行,你就先在院中小坐一会儿。” 说话间,沈落溪挽着萧越泽的右臂,一起走向小厨房。 两人的模样落在穆行眼中,更像是热恋期的小情侣般,不舍得分开哪怕片刻。 待走近小厨房,透过窗缝,沈落溪见穆行并未有所怀疑后,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浊气。 “越泽,这是我为你特意制好的护身符,你定要随身放在心口处,万万不能告诉旁人此符的存在。” 沈落溪郑重地取出那方费了她一整晚心神的护心符,盈亮的眸中不时掠过最真切的忧色。 掌心中的护身符边缘散发着淡淡金光,萧越泽的指节下意识地一紧,蓦然觉着心口处直发烫。 “落溪……我……” 萧越泽情到深处,正想来段深情告白,却被沈落溪严肃着小脸儿打断。 “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你端好这碗莲子酪去给穆行,左右这做戏是要做全套的。” 莲子酪是沈落溪一早就制好储藏在医药空间中的,眼下拿出来,口感与刚做出来的并未有何两样。 第四百零一章 时空罅隙 日光透过窗缝,映照在沈落溪粉嫩的唇瓣上,伴随着她说话时的一张一合,萧越泽的喉头不由得上下一滚。 他依稀记着那张唇的触感似乎很不错。 沈落溪叮嘱了一番,却没有收到回应,有些不明地转眸看向萧越泽。 在捕捉到他眸底泛过的情欲时,她的舌尖蓦然生出了些许的麻意。 “我先出去了。” 沈落溪丢下这么一句,就想要先行离开这处惹得她心神微乱的氛围。 萧越泽眼疾手快地一拦,左手将盛有莲子酪的瓷碗稳稳地放置在一旁的灶台上,右手则是牢牢地禁锢向沈落溪的腰侧。 怀中人的腰肢柔软,他只是堪堪一只手,便能握个大概。 萧越泽鼻腔中呼出的气息更为灼热,贴近沈落溪的耳根,嗓音喑哑道: “落溪,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嘴笨的厉害,一向不会说谎,不如你再身体力行地教我一会儿。” 话末,他又将“教”的字音咬得格外重了些。 沈落溪嗔怒地瞪了眼萧越泽,浅褐色的眸子边缘泛着莹莹秋光,越发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厮怎的失忆了,还这般的不正经! “我不教。” 沈落溪故意侧过头,耳廓在无意中擦过萧越泽带着凉意的薄唇。 “呵呵……” 一声含着无奈宠溺的低笑从男人的胸腔中传出。 几息的功夫后。 萧越泽乖觉地放开了桎梏着沈落溪的手。 不知为何,在那处炽热的怀抱离开她的背后,沈落溪的心头倏然升起一丝微妙的落差感。 “好了,正事儿要紧,待下次再让落溪好好教我,不过……” 萧越泽拖长了尾音,趁沈落溪还未反应过来,动作迅速地在她的唇间引下蜻蜓点水式的一吻。 “这就权当是利息了,这下咱们可以出去了,省得让穆行等着急了。” 少年背光而站,清俊的五官间被镀上了一层恣意张扬的光影。 萧越泽见好就收,端着两碗莲子酪先一步出了小厨房。 沈落溪站在原处,像是被突然戳中了某处的笑点,低头发出无声的轻笑。 院中,穆行听到似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回眸一望。 “小公爷,这都快过去一刻钟了,我还以为你和将军准备在小厨房待一下午呢。” 穆行接过萧越泽递过来的莲子酪,随意地舀了一口,赞道: “这莲子酪的味道比之昔年夫人的手艺,虽稍显不足,但那份莲心之苦与入喉后的淡淡余甜倒是相得益彰,小公爷真是有心了,不知你是从哪儿寻来的名厨?” 萧越泽从容不迫地一笑,直直地迎向穆行暗含着审视的目光,滴水不漏地答道: “是我父亲专门从云国派来的厨子,原先他就是江浙一带有名的糕点师傅,如今做起这莲子酪来,自然是游刃有余的。” 穆行听罢,下意识觉着这里面透着些许不甚寻常的巧合,正想追问,沈落溪的身影走近两人身前。 “穆行,这莲子酪的滋味儿还不错吧?若是你吃完了,就先随我去处置了天极子,然后我们再去国师殿布明日的阵法。” 今日午时,便是天极子彻底灰飞烟灭的时辰。 为保万无一失,沈落溪总是要亲自走一遭确认,才能真的放心。 “果然哪,这世上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也罢,我就再认命地给将军当回苦力吧。” 穆行仰头将最后一口莲子酪咽下,而后站起身,同沈落溪一齐出了启祥宫。 沈落溪将天极子的尸身暂时搁置在了麓台,她与穆行到的时候,迎面便是一股夹杂着刺骨阴冷的寒风。 “这里的阴气还真是重啊。” 穆行大着胆子凑近天极子的棺材旁,吧咂着嘴感慨道:“这张脸就像是被人突然吸干了精气,才这么几日就连面皮都不剩了,将军,他应当是真的死透了吧?” 沈落溪同样踱步走上前,半阖着眸子,用指尖探向天极子的额间探查。 半晌后。 她重新睁开眼,唇角勾起的弧度显出几分嘲弄。 “天极子前日晚间还曾借着灵体去找过江明朗,想要诱惑他来揭下这道符纸,不过可惜的是,江明朗难得聪明了一回,在瞧穿了他的诡计后,选择了拒绝。” 沈落溪收回手,又从袖筒中取出一个通体浑圆的玉葫芦。 葫芦塞打开,白色的药粉尽数洒向天极子干枯腐朽的四肢。 “滋——” 不多时,尸身连带着骨头一起融化。 只留下了一滩黄褐色的血水。 沈落溪面色无波地收好玉葫芦,“好了,咱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是,将军。” …… 国师殿。 沈落溪用罗盘认真地测算着具体方位,连细微处都不曾落下。 穆行站在一旁,似是有些不解地问道:“将军,咱们明日不就是演场戏么?怎的还需这般仔细?” 沈落溪并未抬眸,依着罗盘的指示,转而又定下了又一根红丝。 “虽是做戏,但总要尽善尽美,况且,若是角度和方位上出了什么差池,明日阵法启动的时候,就会生出时空罅隙,还是小心些为妙。” 时空罅隙? 穆行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儿,思吟了几秒钟后,再度追问: “将军,这个时空罅隙很可怕么?难不成小公爷还能穿梭到别的时空不成?” 沈落溪缓缓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地纠正道: “的确很可怕,不过时空罅隙并不算是完整意义上的平行时空,人一旦掉落进罅隙,会坠入永生不灭的混沌当中,比死了还要恐怖百倍。” 穆行似懂非懂地婆娑着下颌,在沈落溪瞧不见的地方,眸底的思绪转为更深。 整整一个时辰后。 沈落溪才将所有的方位全部测算完毕。 “总算是都弄好了,咱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许是弯腰的时间有些长了,沈落溪的后腰传来一阵淡淡的酸软。 她一边儿用手轻锤着腰,一边儿又对穆行吩咐道:“今夜我就留宿在此处,你若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等明日天亮再来就可。” 第四百零二章 意外 穆行闻言,眼尾处划过一缕关切,温声道: “将军一人留在此处,我如何能放心,左右这国师殿的空地儿多,多我一个也是无妨。” 沈落溪并未再说些什么,转身斜倚在一旁的贵妃榻之上,缓缓阖上了双眸。 夜色渐深,偌大的殿内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呼吸声可闻。 穆行无声地睁开双眸,脑中思绪万分。 沈落溪的本事他最是清楚不过。 布阵问卦,点兵问将,悬壶济世,这世上仿佛就没有能够难得倒她的事儿。 原先穆行还在斟酌着该如何制造一出不会引来沈落溪怀疑,且又天衣无缝的“意外”。 如今他又想起沈落溪白日的时候所提到过的那处“时空罅隙”,觉着以此为契机,是再合适不过。 只是…… 穆行现下算计的到底是条活生生的人命,那份恻隐之心与邪念在他心底来回较量,一时竟也分不出个胜负。 次日。 沈落溪坐在案后,虔诚地祝祷过后,龟骨从掌心中随机掉落。 她垂眸望去,卦象显示九死一生,就连龟骨的背面也出现了一条极为细微的裂纹。 穆行凑近瞟了一眼,目色含着些许忧心忡忡地劝道: “这乃是大凶之兆啊,将军,要不然咱们还是先放弃这个法子吧,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只怕无力回天啊。” 沈落溪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卦象给出的提示,指腹无意识地婆娑着龟骨圆滑的边缘。 世间万事万物,无一不是福祸相依。 若天道真想劝退她,便不会显出那绝境之下的一抹生机。 显然。 只要她与萧越泽度过此次危机,或许一切尽可迎来新的转机。 这么想着,沈落溪清透的眸色中染上了几分坚决。 “事在人为,问卦不过是为求得一个大致的做事方向,若是当真全心依赖,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说话间,萧越泽颀长的身影走近了殿内。 许是因着上次的绝情阵法,萧越泽在渐渐靠近中央的圆台之后,他的眼前便极为迅速地闪过一些零散的画面。 “越泽,待会儿你就在此处打坐冥想,无论发生什么事,切记不要轻易挪动位置,以免你被时空隧道不慎吸入,掉落时空罅隙。” 沈落溪的声线清净,让人听来只觉着四根皆静,心境平稳。 萧越泽牵了牵唇角,“好,我都听你的。” 不多时,月亮隐入了层层叠叠的乌云当中,阵法也到了该开启的时辰。 沈落溪正坐在萧越泽背后百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地念动咒语: “乾坤元气,九天星辰,破阴见阳,时空转圜,今以吾之命号令,凝时间之力,开!”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寂静的国师殿内忽地狂风大作,殿外更是电闪雷鸣。 穆行听着从外间传来的隆隆闷雷声,心跳莫名地加快。 暗处,两道人影一刻不错地盯着国师殿中的景象。 “主子,时轮阵真的被开启了,您必须要快点阻止啊!” 抱夏神色急切地打着手语。 妇人抬眸,在扫见天边越发浓郁的异色后,垂在膝盖间的双拳逐渐握紧。 沈落溪竟然真的打开了时大阵。 妇人既欣慰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嗔怒她的破釜沉舟之举。 “且再等等,若十秒钟后溪儿还未停下,咱们再出手也不迟。” 千钧一发之际,妇人显然要更为沉得住气些。 抱夏无奈,却也不敢违拗妇人的命令。 沈落溪同样在心里默数着秒数,在将要数到“十”的时候,她的眼底骤然划过一抹凌厉。 不好! 时轮阵的某处出现了黑洞! “穆行,你快将西北方位的貔貅摆正!再点安魂香,快啊!” 同时,沈落溪驱动全身的真气,一齐输向萧越泽的心脉。 此时,萧越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灵魂在被一只手无形地撕扯着。 他紧紧咬着牙关,即使额间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也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穆行顶风走向貔貅所镇的方位,只是不知为何,他的手才触碰到貔貅的身体,便被一阵刺眼的金光重重地弹射开。 “噗——” 穆行的喉间喷射出一道鲜血,残存的血迹顺着他的唇角蜿蜒而下。 “将军,我无法碰触这貔貅,现在怎么办!” 在极度的慌乱下,沈落溪的大脑竟是空前的理智与冷静。 她现在无比庆幸,她提前给了萧越泽那道心符。 若待会儿真的跌落时空罅隙,也能护得他的性命无虞。 “穆行,来不及了,我无法再关闭时轮阵了。” 沈落溪忽而站起身,一步步朝着阵法中央走去。 穆行见状,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声嘶力竭地喊道:“将军!你快回来啊!你真的想陪着萧越泽一起掉落时空罅隙吗?你还有你的使命要去完成!” 沈落溪转眸看向目眦欲裂的穆行,眉眼间的神色异常得平和从容。 “穆行,今日越泽会有此难,皆是因我而起,我若弃他不顾,才是真的无情无义,如果我真的没法从时空罅隙中出来,便算是我的命数吧。” 萧越泽在极度的痛苦拉扯中觉察到有人靠近,他艰难地睁开眸,在看清来人是沈落溪后,面上的动容更盛。 “落溪,你你不必如此的,我说过,只要是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绝不后悔的。” 此刻男人的眼中不再是陌生与疏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悱恻的深情。 沈落溪的鼻尖蓦然一酸,笑意中含上了点点泪光,“萧越泽,你终于都想起来了,看来我们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萧越泽伸手握向沈落溪,同她十指相扣间,一字一顿,极为认真地说道: “落溪,如果我们这次能安然无恙地度过,我们就成亲吧,好不好?我想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 沈落溪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徐徐绽开一抹笑。 “好,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巨大的吸力吸来。 就在沈落溪与萧越泽将要被时空罅隙吸入之时,一道棠紫色的身影顺势飞入殿中。 第四百零三章 熟悉 惊鸿一瞥间,沈落溪撞入了一双异常熟悉的瞳眸中。 “母亲……” 沈落溪发出一声不十分确信的呼唤,身前的秀发全然被时空隧道中的狂风吹至了身后。 “你们两个人,抓紧我的手,凝神静气,万万不能松开,更不能走神!” 妇人以黑纱掩面,一左一右紧紧攥着两人的手。 沈落溪来不及多想,只能先行顺从地阖眸吐气,竭力稳固着元神不被吸走。 穆行在外旁观着妇人力挽狂澜,目光在落向她的身影时,眼底同样掠过几分犹疑。 他设计这场局,不过是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萧越泽,却从未想到过:慈念秋会真的出现。 可眼前的人既像她,有的细微之处却又像是另外一个人。 “天地尽数,顺尔固度,尽归元一,破!” 在妇人念完咒语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外力裹挟着沈落溪与萧越泽向外而出,四周的剧动渐渐归于平静。 沈落溪从变故中回过神,第一时间看向妇人。 “母亲,是你吗?” 据她所知,世上能开启时大阵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而能够顺利关闭此阵,除去慈念秋,沈落溪再想不出有第二个人。 然而。 妇人以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望着沈落溪,眸光并未因她的呼唤而生出多余的波动。 “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以我的年岁的确是能生下你,但我可不是你的母亲。” 说话间,妇人揭下面纱,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婉约面容。 沈落溪向来淡静的眸底划过一抹分明的错愕。 怎么会这样! 她竟不是慈念秋! 沈落溪的粉唇失去了些许血色,微微颤抖着问道:“可前辈刚刚关闭了时大阵,你……” 妇人莞尔一笑,以一种稀松平常的口吻回应道: “姑娘,我乃是茅山青竹门的后人,这阵法更是我师祖亲创,我身为他的得意弟子,破此阵实在是小事一桩。” 茅山?青竹门? 沈落溪的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滞,苍白的面色上笼着晦暗的情绪。 萧越泽适时地向妇人有礼地一拱手: “在下云国萧越泽,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妇人打量了言神容俊郎的萧越泽,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却又极快地消逝。 “你们叫我一声赵娘子便可,不知姑娘与这位公子又该如何称呼呢。” 穆行上前几步,颔首笑道:“晚辈穆行,这位姑娘是云国使臣溪太医,今日真是多亏了赵娘子,若不然的话,怕是要出大乱子了!” 赵娘子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似嗔怪似嘱咐地开口道: “你们三个人的胆子也真是大,这时大阵也敢这么轻易的开启,日后你们可莫要再这么鲁莽行事了。” 穆行从善如流地应了声“是”,见赵娘子盯着发怔的沈落溪,忙轻声提醒道:“将军,赵娘子在同我们说话呢。” 沈落溪深吸了一口气,轻掀了掀眼皮,舌尖的苦涩渐渐在口腔中蔓延。 “前辈教训的是,晚辈记住了,下次绝不再犯。” 赵娘子得了沈落溪的承诺,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去,沈落溪又晦涩不明地问了一句—— “前辈当真是青竹门人么?我记着茅山术法已经失传很多年了。” 赵娘子不慌不忙地勾起唇角,泰然自若地将衣袍拢了拢。 “姑娘,茅山术法自初创,就颇受江湖中人的觊觎,想接近我青竹门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为求自保,我师祖便下令我等门人隐入深山,对外就只道茅山术法失传灭门。” 赵娘子给出的这番说辞,堪称天衣无缝。 沈落溪思吟了半晌,都未能从中寻出半分的破绽。 “姑娘,我想起还有一些旁的要紧事需得去做,便先行告辞了,我们有缘再会” 赵娘子说罢,风轻云淡地抬脚出了国师殿。 在察觉到背后再无沈落溪三人的目光追随后,方才还如没事人儿一般的赵娘子猛然呕出了一口鲜血。 “抱夏,快带我出宫,我的真气已然开始涣散,撑不了多久了!” 方才她破时大阵的时候,已是耗费了将近七八分的元气,能够撑到现在,俨然是强弩之末了。 抱夏不疑有他,将赵娘子身体大半的重量倚靠向自己,而后带着她一路向外奔去。 国师殿内,自赵娘子离去后,沈落溪便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眉尾处盘旋着的落寞更是教萧越泽心疼。 “落溪,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一时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若想哭,就靠在我怀里发泄一场也是好的,总比苦着自己要好。” 沈落溪慢慢地眨了下眼,试图将眼眶周围泛起的热意给逼回去。 然而。 当萧越泽的掌心轻柔地抚向她的后背,沈落溪引以为耻的隐忍坚强终是破了功。 她埋进萧越泽的胸膛中,唯有上下耸动的肩头泄露此时最真实的脆弱。 殿内是一对儿有情人相拥,正彼此汲取着温暖。 穆行自知多余,强压着心痛,神色黯然地出了国师殿。 良久之后,沈落溪似乎是哭得有些累了,加之今日大起大落,伏在萧越泽的肩头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落溪,好好地睡一觉吧,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旁。” 萧越泽动作轻缓地将沈落溪打横抱起,足尖轻点,一跃出了殿门。 待沈落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入眼是一片静谧的夜色,萧越泽就阖眸坐在榻旁守着她。 她不觉忆起在时大阵中,萧越泽曾对她说过:只要他们二人能够平安无事度过此劫,他就会娶她为妻。 原先沈落溪还觉着有些什么,毕竟在景国的时候,她就同苍云瑄有过一场荒唐而又不被祝福的成亲礼。 可现下她瞧着这样满心满眼都是她的萧越泽,心头又不免升起了几分对来日这场成亲礼的期待。 嫁给萧越泽,她自然是愿意的。 许是沈落溪的目光太过专注,萧越泽似有所感地睁眸,唇角弯了弯道: “落溪,你要是想看,就光明正大地看,若是想上手摸一摸,我更是乐得配合。” 第四百零四章 黄道吉日 沈落溪撞入男人眼底的打趣,姣好的面色不觉染上了一分醉人的嗔怪。 “我从前竟不知你是这般的油腔滑调,我且问你,今日你在时大阵中说的话,可还算数。” 萧越泽见沈落溪主动提及成亲的事,喜不自胜之余,又生出了些许逗弄她的心思。 只见萧越泽故作讳莫如深地瞧了眼沈落溪,薄唇张了两三个回合以后,才道:“光我一人说算数可不算。” 男人似乎有些为难,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 沈落溪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他这是后悔了? “你若觉着操之过急,此事暂且搁置也无妨,左右眼下还有更要紧的正事。” 许是不愿就此落了下风,沈落溪以随意的口吻作出回应,一派轻拿轻放的姿态。 “呵——” 萧越泽终是忍不住将佳人揽入怀中,低沉的声线中蕴着浓烈的柔情,一字一顿地宣告道: “我恨不得明日就把你娶回府,让你做光明正大的萧夫人,只是三媒六聘,礼数总是不能少的,我不愿委屈你分毫。” 旁人有的,他的女人自然要有,且必须要更好。 旁人没有的,他便是上九天,下五洋,也要变着法地送给沈落溪。 “你捉弄我。” 沈落溪抬手,不轻不重地锤了下萧越泽的胸口,“那你尽快修书给萧国公言明此事,我让人传信给陛下,求一道赐婚圣旨。” 她口中所提到的“陛下”自然是指商天元。 萧越泽不无赞许地点了点头,黑亮的瞳仁专注地盯着沈落溪,似乎一刻都不舍得移开。 两人都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彼此静静地相视,脉脉的温情在寝殿内蔓延。 …… 城郊胡同,一处隐秘的小院。 抱夏端着新熬好的汤药,行色匆匆地走近房中。 赵娘子面如金纸地斜倚在软榻上,听见脚步声传来,虚弱地睁开眼睛的一条缝,朝着抱夏轻招了招手。 抱夏见状,将手放置在耳根处搓了搓,无声道:“烫。” “无妨,端过来吧,我喝的下。” 赵娘子接过边缘还泛着烫意的瓷碗,一边儿吹着气,一边儿小口小口地抿着,“我没事,好在回来的及时,并未伤及根本,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抱夏心疼地看着赵娘子,用手语比划道: “主子,您为什么要骗她?” 赵娘子笑了笑,咽下最后一口汤药,避重就轻道:“现在还不是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的时候,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去歇息吧。” 抱夏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搀扶着赵娘子去了床榻上歇息后,才退出了房外。 灯烛熄灭,赵娘子重新睁眼,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色,悄然叹了口气。 “溪儿,若来日你知道真相,莫要怪我……” 翌日一早。 萧越泽的家书与沈落溪的密信一前一后地从洛京城中发出。 谢尚锦彼时正要去御书房,不期然间遇见春风得意的萧越泽,调侃道: “看来小公爷是把过去的事儿都想起来了,与沈姑娘的感情也是越发的蜜里调油了,想来不出几日,我就能喝上你们二人的喜酒了吧?” 萧越泽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萧国公一早便盼着他能够早些娶亲,眼下他既是挑明自个儿有了心上人,府里上下只怕是要立刻操办起来。 “什么喜酒啊?” 穆行不知从何处出现,走近两人身前,状似寻常地问道:“这喜酒莫不是小尚锦要摆?” 谢尚锦闻言,忙笑着摆手,毫不设防地答道:“穆先生,我说的喜酒可是指沈姑娘和萧公子,不信你问他?” 穆行眼中的神色僵了一瞬,转向萧越泽。 沈落溪竟是这么急着要嫁与旁人么? 那他这些时日的汲汲营营,究竟算什么? “穆先生,你怎么光盯着我不说话呢?”萧越泽隐约从穆行的眼神中嗅到了些许异样。 但他还未来得及细究,对面的人便已收敛了外泄的神色。 “我是在给你们算黄道吉日呢,这个月是没什么好日子了,倒是下月初二宜嫁娶,但现下已是月底,若是真的按这个日子准备起来,倒是稍显仓促了。” 穆行给出的答案有理有据,在如愿捕捉到萧越泽脸上一掠而过的沉思后,他脑中的弦崩得微微松了些。 幸好最近真的没有什么黄道吉日,一切都还来得及。 “初二不可。” 萧越泽先否定了初二成亲的提议,仔细地斟酌过后,又追问道:“那下个黄道吉日是什么时候?” 穆行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是五月十五,离现在起码还有一个半月。” 萧越泽轻点了下头,道了句“先行告辞”后,便转身朝着路的另一头走去。 穆行不露痕迹地扫了眼萧越泽远去的背影,心下再度生出了新的算计。 琼华宫。 江玉颜在从沈落溪口中亲耳听到她预备着要同萧越泽成亲时,又惊又喜地捂住唇,拼命压制着尖叫声道: “落溪,这是真的吗!我的天,你们的进展未免也太快了吧!” 沈落溪莞尔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意减淡了一分。 “我算过日子了,各样都备起来的话,起码要五月十五那日才能够嫁娶,其实还是算早的,倒是你,准备怎么和贵妃提你与谢尚锦的婚事?” 原先按照计划,沈落溪这会儿该是早给谢尚锦做完移植重塑手术才对。 但因着谢尚锦这两日体内忽地发了炎症,为保万无一失,沈落溪只能先行将手术日期又往后延了三日。 “我还没想好呢,自从母妃过完生辰宴后,我便觉着她没有以前那般开心了,这几日她总是郁郁寡欢的,我也不愿她为着我的事儿再伤神。” 从前的还慧娴皇贵妃宠冠六宫,虽不娇纵跋扈,仗势欺人,但骨子里的那份独属于宠妃的骄傲却是浑然天成。 但在那日生辰宴结束后,江玉颜便察觉到了慧娴皇贵妃身上有意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异样。 “哦?莫非是那日晚上,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第四百零五章 劝分不劝合 沈落溪朝内院望去,眸光倏然一闪,“是贵妃来了。” 江玉颜顺势转过头,瞧见慧娴皇贵妃走近殿中,忙迎上前问道:“母妃,你不是去给父皇送参汤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慧娴皇贵妃轻拍了拍江玉颜的手背,先同沈落溪寒暄了一句后,才勉强扯出一抹笑答道: “陛下前朝事忙,不得空见本宫,将参汤交代给康聪后,本宫就回来了。” 慧娴皇贵妃的话音刚落,江玉颜的神色忽地一变,染上了几分晦涩。 上元帝君的脾气秉性,阖宫谁人不知? 半个月里有十多日都浸淫在后宫嫔妃的美人乡中,非得文武百官三请四请了,才肯去上一回朝。 其余的时候,皆是由谢尚锦代劳。 今日上元帝君不见慧娴皇贵妃,只怕是怀中又有了新人,便冷落了旧人。 思及此,江玉颜的眼底浮上了一层愤忿忿不平,红着脸道: “母妃!我去找父皇问个清楚,他这样实在是过分了些!你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他这不是在拿你当傻子糊弄么!” “玉颜!别去,你父皇许是真的忙,莫要打扰他了。” 慧娴皇贵妃死死攥着江玉颜的手腕,眼眶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转为微红。 沈落溪见状,适时地开口劝道:“玉颜,莫要冲动,你这么去了,不仅不会让上元帝君生出半分的愧疚,甚至还会因此而迁怒贵妃。”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江玉颜闻言,又气又恨地跺了下脚,终是暂时止住了去找上元帝君要个说法的念头。 慧娴皇贵妃向沈落溪投去一个感激的眼风,苦笑着道:“今日让溪太医看笑话了。” 沈落溪弯了弯唇角,对上慧娴皇贵妃的目光,却是缓缓地摇头。 “贵妃娘娘,在下瞧见的并不是笑话,是在感慨娘娘遇人不淑。” 慧娴皇贵妃似乎没料到沈落溪会说出这样的话,讶异之余,原先的那股哀愁倒是被分散了不少。 “本宫还以为你会和柳嬷嬷一样,劝本宫想开点儿呢。” 沈落溪的眼眸微阔,眉头轻挑了下道: “娘娘耳聪目明,如何会看不清这其中的利害门道,不过是因为娘娘为局中人,所以才会为情所困,其实……” 慧娴皇贵妃听得正入神,见沈落溪半天都没有下文,心头的好奇不免被勾得更深,主动追问道:“其实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本宫都好好儿地听着呢。” 沈落溪换了个姿势,垂眸抚摸着袖口处的白梨花纹,清泠的嗓音在殿中回响—— “若是相看两相厌,不如尽早抽身而出,才能够及时止损。” 上元的民风比云国和景国都要开放许多。 在上元,女子主动要求和离早已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自上元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皇妃和离的先例。 慧娴皇贵妃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沉着声音开口道: “沈姑娘,本宫很喜欢你的洒脱干脆,但本宫若是任性妄为,一走了之,玉颜又该何去何从?” 上元帝君生性风流,膝下更有五位皇子,四位公主。 一旦她失了宠,虽不会立刻连累到身为和硕公主的江玉颜。 但若是上元帝君不慎驾崩,届时新帝登基,再想给江玉颜指门好亲事,只怕是要比登天还要难了。 沈落溪看穿慧娴皇贵妃的顾虑,思绪一转,用最为平淡的语气,抛出了最为惊世骇俗的一句话: “娘娘既是觉着如今陛下的五位皇子都非可依靠和信任之人,那便由玉颜来坐上那位置,岂非省事?” 此话一出,不止是慧娴皇贵妃被惊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法儿说出。 就连自诩大胆的江玉颜,现下也连连吞咽着唾沫。 “落溪,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女人哪儿能做皇帝啊?那些个老顽固们还不得把我和母妃生吞活剥了?” 江玉颜第一想法便是觉着沈落溪是在开玩笑,且是一个完全不可能会成真的白日梦。 沈落溪漫不经心地扬起唇角,傲然的神气笼在眉眼间: “身为女儿身又如何?若是真的有本事能治理天下,女子也能建功立业,更何况这事儿又不是没有过先例。” 慧娴皇贵妃最先从冲击中回过神,心底的那杆秤已然开始倾斜。 “溪太医的话,本宫会好生思索的,今日本宫也是累了,就先不留你了。” 沈落溪从善如流地颔首起身,身形自在地出了琼华宫。 慧娴皇贵妃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虽然纤瘦,内里却是蕴着无穷的力量。 沈落溪真的只是一个太医那么简单么? 慧娴皇贵妃收回视线,思绪万千。 …… 云国,国公府。 萧国公端坐在前厅中,听到小厮来报说是萧越泽传来了家信,当即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 “这个臭小子,当初一声不吭地偷偷跑去了景国,这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消停待几天,居然又求了陛下,跟着溪太医一同去出使上元了,他的心里怕是早就没有这个家了!” 萧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还在置气的萧国公,“你少说点儿吧,和孩子有什么好计较的?把家书给我拿过来,我瞧瞧。” 说着,萧夫人接过小厮递来的书信,待她一目十行地浏览完,一行热泪猛然涌出。 萧国公嘴上说着嫌弃,实则一双眼珠子早恨不得趴向书信的纸页。 见萧夫人哭的梨花带雨,他以为是萧越泽出了什么事儿,忙动手抢过了家信。 “好啊!我儿终于要成亲了!咱们萧家总算是有后了,哈哈哈哈哈,这小子果然有眼光,快吩咐下去,立刻操办起来,务必要给溪太医一个体面盛大的成亲礼!” 萧国公发出声如洪钟的大笑,平日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容上此刻尽是畅快。 与萧府上下一同欣喜的还有商天元。 他在收到沈落溪密信的第一时间,便挥手写了两道赐婚圣旨。 一道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上元,另一道则是送入了萧国公府。 第四百零六章 绯闻 “对了,沈姑娘是朕的贵人,更是朕的恩师,着人吩咐下去,她的嫁妆由礼部妥善安排,仪仗一律按长公主的身份来置办!” 圣旨写完,商天元难掩激动地在桌案前来回踱步,一连串的吩咐落下,更是教老太监听得傻了眼。 很快。 沈落溪不日就要与萧越泽的消息传遍了云城内外。 陶礼一心想要快些赶回上元,一路上更是连着换了五六匹快马。 终是在第二日深夜抵达了洛京。 “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应该随将军住在宫里么?” 陶礼风尘仆仆地归来,才把马栓进马厩,转身便瞧见了神色讳莫的穆行。 “这两日没什么事儿,我嫌宫里待着憋闷,就想着出来走走,你跑云国一趟,倒是真的辛苦了。” 穆行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而后不动声色地抬脚,渐渐靠近陶礼。 “不辛苦,一切都是为了将军嘛。” 陶礼憨笑着挠了挠头,从怀中取出烫金的嫁妆名册,纳罕地感慨道: “穆先生,你是不知道陛下有多么大手笔,我瞧着那架势,像是恨不得要把整座国库都搬空,只为了让将军出嫁的时候排场能够尽可能大一些。” 穆行接过名册,缓缓展开,粗粗浏览了一遍后,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显出几分莫名的诡异。 “将军从前便是云国的顶梁柱,如今更是陛下的功臣,他赏赐再多,将军也是受得起的。” 陶礼闻言,不无赞同地点头附和。 穆行合好嫁妆名册,话锋一转,又道:“赐婚圣旨呢?拿来我瞧瞧。” 陶礼未做多想,径自将圣旨从袖筒中取出,恭敬地递向穆行。 月色清冷,四周的光线虽然昏暗,明黄色的布帛却显得异常刺眼。 穆行逐字逐句地看着圣旨上的赐婚之语,瞳仁缩得越发的紧。 “穆先生,你看完了吧?这圣旨我可得收好了,明日还要一并交给将军呢。” 陶礼说着,就想要拿回圣旨,不想手竟是落了空。 穆行神色如常地启唇,“你是生脸,进宫一趟也是麻烦,明日我就会进宫,左右就由我替你转交给将军吧。” “穆先生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就多多劳烦先生了。” 陶礼赶了两日一夜的路,身子早已疲累至极,又与穆行寒暄了两句后,便打着呵欠离去。 穆行伫在原地,握着圣旨卷轴的指节不觉更紧,透出森冷的白。 次日,中轩殿。 沈落溪正斜倚在窗侧翻看着医书古籍,不经意间抬眸,正巧瞧见了慕容苍与穆行的身影一齐走近了院中。 “义父,你怎么来了?我还想着今日下午就去你府上拜访呢。” 沈落溪下了榻,笑吟吟地招呼着慕容苍进了内室,又亲自为他看了一盏茶。 “这茶名唤岁寒三友,是我新制的,义父尝尝,可还合口味。” 慕容苍抿了口茶水,紧接着眸光猝然一亮,赞道: “溪儿,你这茶当真是入口甘香,回味无穷,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喝着口味这般奇特的茶。” 沈落溪颊侧的笑意加深,穆行适时地接过话道:“沈姑娘最擅制茶酿酒,来日王爷可是有口福了。” 慕容苍笑得愈发开怀,再看向沈落溪,眼神中更是无一处的不满意。 “对了,我记着你与和硕公主的关系很好,那宫里今日传的那些个绯闻,你可听说了?” 绯闻? 沈落溪轻摇了摇头,她今日起身还未出过中轩殿的门。 外间在传些什么,她还真是不清楚。 慕容苍见状,握拳轻咳了一声,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沈落溪的脑中逐渐显现出一道猜测,声线淡淡道:“义父想说什么,就尽管直说,不必忌惮。” 慕容苍斟酌着用词,沉着声音,透出了几分深意: “其实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和硕公主心仪九千岁的事儿,阖宫上下都是知道的,但往常提及的时候,也只当是女儿家情窦初开在胡闹罢了,可今日传起来的绯闻,却又不像以往那样简单了。” 沈落溪听罢,眼尾划过一缕了然之色。 “我猜,定然是有人说和硕公主想要嫁给九千岁,对吗?” 慕容苍没想到沈落溪猜得如此准,惊讶之余,又追问道:“所以,溪儿,这绯闻到底是真还是假?” 若是假的,左右是抓几个传闲话的宫人杀鸡儆猴,好生惩治一顿便可。 可若是真的…… 那岂不是真的要乱套了? 天下哪有一国公主下嫁给太监的道理! “是真的。” 沈落溪先是递给慕容苍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又放缓了语调道:“我有法子能让谢尚锦变回真正的男人,所以他们二人成亲的事儿,其实也不算很荒唐。” 饶是慕苍王再如何沉稳自持,现下听了沈落溪的话,眉宇间也是难得涌现出了失态。 “这怎么可能呢?这太监进宫的时候,那必然是要在净身房里切得干干净净的才可被发派去伺候,那这既是已经切净了,又怎么可能会再生出来?溪儿,你这不是在痴人说梦么?” 沈落溪的面色未变,素净的面容上仍含着清浅的一抹笑。 “我说的这些话义父现在定然是不信的,咱们且等来日,到时候就可知是真是假了。” 只是。 这绯闻传的……倒还真是时候。 谢尚锦那边儿,怕是少不得要被牵连了。 而正如沈落溪所料,谢尚锦此刻正跪在御书房中,上元帝君冷着脸质问道: “谢尚锦,朕且问你,你和玉颜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是否真的觊觎朕的女儿!” 一个太监与他最宠爱的小公主闹出了绯闻,这对上元帝君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 即便这太监是满宫里最尊贵,又最为位高权重的太监! “陛下,奴才的确爱慕和硕公主,但……” 在上元帝君周身气场猛然一凛的刹那,谢尚锦转过话头,以头抵地道: “奴才自知身份低微,且一辈子无法生儿育女,对公主即便再如何倾慕,也断断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第四百零七章 凑数 谢尚锦一番陈白说得情真意切,上元帝君闻言,眼中的怀疑渐渐掠过动摇。 如今不知是怎么回事,虽是春日里,他总觉着自个儿身上寒津津的,精神头儿多半的时候也有些不济。 这一年也亏得谢尚锦暗里替他把持朝政,才不至于出了什么大乱子。 若是真的除掉谢尚锦,代价未免太大。 思及此,上元帝君沉冷的面色缓和了许多,半是敲打半是语重心长道: “尚锦,你是朕跟前最信任的人了,玉颜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朕实在不愿她被这些污糟事所累,这几日你就避着她些,朕会尽快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的。” 谢尚锦隐在袖袍下的掌心猛地一紧,眸底的情绪翻涌,声音平静地应道:“奴才遵旨。” 待从御书房中出来,谢尚锦的余光一扫,忙向等在角落里,满目担忧的江玉颜使了个眼色。 江玉颜心底虽计挂着谢尚锦,但为着大局,还是强压下那份忧虑,眼睁睁地瞧着谢尚锦一级一级下了台阶。 “玉颜,你来了。” 上元帝君察觉到江玉颜走进殿内,头也不抬地命令道:“朕明日会和贵妃亲自为你相看驸马,最迟半个月内,你的婚事这个月底必须定下来。” 江玉颜下意识想要反驳,只是一个“不”字才说出口,上元帝君便兀自挥了下手,示意康聪将她“请”出去。 殿外,江玉颜不甘心就此离去,正想再冲进去同上元帝君理论一番,康聪忙压低声音提点道: “我的公主哎,您要是这个节骨眼儿上拒婚,陛下可就真的生气了,您该不是真的想要让九千岁丢了性命吧!” 康聪三言两语,便稳准狠地拿捏住了江玉颜的软肋。 她倔强地咬着下唇,眉头紧紧蹙成了一团,语调里染上了哭腔: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为了所谓的名声,去匆忙地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爱的男人么?” 康聪摇了摇头,对上江玉颜的眸子,郑重道:“去找沈姑娘,她一定有办法!” …… 中轩殿,沈落溪才送走了与她相谈甚欢的慕容苍,她的眼风一瞟,敏锐地捕捉到穆行袖筒间露出的那抹明黄。 “穆行,是商天元的赐婚圣旨到了么?你怎的还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 沈落溪状似调侃的口吻中,蕴着一丝极为隐秘的试探。 那日在国师殿布下时大针的时候,那尊莫名其妙被移动了方位的貔貅,始终在她心里存着个挥之不去的疑影。 可多年出生入死的情谊摆在眼前,她也实在不愿怀疑是穆行在这其中动了手脚。 “方才光顾着与慕苍王坐而论道了,一时忘了还有赐婚圣旨这档子事儿。” 穆行说着,又把那份烫金名册一并递与了沈落溪,笑意吟吟地感叹道: “这是陛下特意为将军拟的嫁妆名册,里面登记了各样的奇珍异宝,即便是将军花十辈子,也是绰绰有余啊!” 沈落溪草草扫了眼名册,便随手合上,放置到了一旁的桌上,视线转而专注地凝向手中明黄色的布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女相秀毓名门,德才兼备,兼济天下,谋略过人,救云国万民于水火,实为我云国肱股之臣,更乃江山社稷之福祉,今朕特赐沈相与萧小公爷择吉日成婚,钦哉。” 若不是布帛只有区区三尺,怕是商天元会将这世上所有的好词儿都一并安到她的头上。 相比之下,萧越泽便像是顺手提了一嘴,从头到尾就只出现了一个名字。 “陛下果真是极看重将军的。” 穆行凑近仔细地观摩,正欲再说些什么,一道泪声不期然地从廊下传来—— “落溪,怎么办啊?父皇要我明日再选驸马,这次他也会在场,我不想嫁给别人,我只想做谢尚锦的妻子!” 江玉颜艰难地绷了一路,才见着沈落溪,两行热泪涌下,哭得越发凄惨可怜。 “陛下要求重选驸马,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沈落溪将一方干净的锦帕递向江玉颜,牵着她的手走向软榻,两人对面而坐后,接着往下道: “只有你嫁了人,流言蜚语才会平息,你该庆幸,陛下现在还舍不得杀谢尚锦,幸而目前的局势还不算很棘手,若是利用得当,反倒是会事半功倍。” 江玉颜逐渐止住了哭声,红肿着眼眶追问道:“怎么个利用法?落溪,你快告诉我吧,要不然的话,我是真的寝食难安了。” 沈落溪不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 她的食指微勾,附在江玉颜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穆行原本在作壁上观,冷不丁对上江玉颜忽然投来的目光,后背猝地一麻。 “将军,你该不会是想我明日去凑个数吧?” 沈落溪满意地扬眉浅笑,语气轻快:“孺子可教也,依着苍云瑄的性子,他明日必然也会到场,若是他夺了头筹,那才是真的麻烦。” 穆行听罢,只能认命道: “罢了,帮一对儿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功德一件了,我权当舍命陪君子了。” 入夜。 萧越泽揽着沈落溪的肩头,一齐坐在房檐上,仰头望着头顶处盈亮的星星。 “落溪,若来日九千岁真的变回了正常男人,那他该以什么样儿的身份娶和硕公主?而一旦你能够让太监重新成为男人的事儿传扬开来,我只怕有心人会欲壑难填。” 太监之所以能入宫伺候,无外乎是因着此生都无法再生儿育女,对皇室而言,是最合格与放心不过的奴才。 但若是有朝一日,太监都可以有变回正常男子的可能,那届时……沈落溪必然会沦为众矢之的。 “这正是我想同你说的。” 沈落溪将头靠向萧越泽,把盘算了一下午的想法道出了口: “谢尚锦可以利用假死脱身,用一个新身份来做名正言顺的驸马,但必须与咱们之前景国用过的那个假死之法毫无相同之处,这样才能瞒过苍云瑄的眼睛。” 第四百零八章 旧酒新壶 提到苍云瑄,沈落溪转念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带着些许纳罕与不解道: “先前我曾将数根银针打入他的体内,依着时间来推算,他的身体应是逐渐不良于行,甚至卧床难以行走才对,但……” 奇怪就奇怪在,沈落溪昨日就在御花园中无意间瞧见过苍云瑄。 彼时他并未发觉到沈落溪的存在。 忆起昨日惊鸿一瞥间苍云瑄红润的脸色,她心下的疑窦便加得更深。 这背后究竟是谁在帮苍云瑄? 穆行的后背蓦地一僵,他死命握紧掌心,借着那一丝痛意强行提起精神,神色寻常地揣度道: “将军是在怀疑有人帮苍云瑄排出了他体内的银针?放眼当今江湖,能与将军的医术媲美的人寥寥无几,但若是说稍逊色几分,还能差强人意些的,便只有司徒岩了。” 司徒岩身上的医术有一半儿都是来自于沈落溪昔年所授。 而苍云瑄还是王爷的时候,他便在府里伺候,若他收到消息,前来上元帮苍云瑄排出银针,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的身份终归只有你们知晓,司徒岩若真的参与了此事,也是不知者为过。” 沈落溪肯定了穆行的猜测,略加思忖过后,便将注意力移向了别处。 “谢尚锦的新身份不必有多么清贵,但定要让上元帝君有不得不选他的理由才好。” 萧越泽听得沈落溪的话,几乎是一瞬就嗅出了这其中的深意。 “那日那位赵娘子不就是茅山青竹门的后人么?且茅山术法举世无双,咱们借一下茅山的势也未尝不可。” 沈落溪转眸与萧越泽相视一笑,瞳仁边缘泛着盈盈的波光。 穆行瞧着两人默契对视的一幕,刚刚才放下的心又猝然一痛。 什么时候他的将军眼里才会容得下他穆行? 他究竟哪里比不上萧越泽! 怨恨与不甘心疯狂蚕食着穆行的理智,他强撑出最后的体面,极尽可能地平静开口道: “那我明日就以茅山后人的身份去驸马宴,只不过倒是要劳烦将军为我重新做副人皮面具了。” 沈落溪闻声轻点了下头后,语调中掺上了几分筹谋: “人皮面具的确该做,为以假乱真,浑水摸鱼,我觉着你用谢尚锦的面皮出席,倒是最为合适。” 到时候。 真的谢尚锦就站在跟前,而酷似谢尚锦的穆行站在堂下,即使上元帝君有所怀疑,也是无隙可寻。 “将军好谋划,属下佩服。” 当夜,沈落溪连夜制出了一张同谢尚锦面容一般无二的人皮面具。 这次她将面具的材质又替换成了更为轻薄的天蚕缕丝,逼真度更胜从前。 翌日,榭芳殿。 前些时日曾出席过驸马宴的诸位贵公子尽数坐在殿中,心里各自打着小算盘。 江玉颜兴致缺缺地扫了眼殿内的数张熟面孔,有些不满地娇声道: “父皇,你就算是再着急想要把儿臣嫁出去,也不该旧酒装新壶来糊弄儿臣吧?这些人,儿臣一个都瞧不上。” 话音落下,众人脸上的神情皆划过些许的微妙。 宫中向来没有能真正藏住的秘密,这些日子关于谢尚锦和江玉颜的绯闻更是在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 但凡家世稍微清贵一些的,都或多或少瞧不上江玉颜这副做派。 可碍于上元帝君下了令,众人即使心里再怎么不情愿,面子功夫也须得去做。 现下听到江玉颜竟是先表露出嫌弃之意,原本还存着攀高枝儿算计的几位贵公子,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抹去了自个儿的小心思。 偌大的榭芳殿内,蓦然陷入了一种极为诡异而又僵硬的氛围之中。 许是上元帝君觉着面上有些抹不开,握拳轻咳了一声道: “玉颜,这可都是京中家世上乘,品貌端正的好男儿们了,你也莫要太挑挑拣拣,左右这过日子看的是品性更多些,你先坐回座位。” 江玉颜暗自撇了撇嘴角,敷衍地行了一礼后,径自朝着左下首的位置走去。 “今日朕召你们前来,只为一件事,那便是为朕的和硕公主挑选一位称心如意的驸马,谁若能夺得公主欢心,待你们二人成婚后,朕会将一半儿的摄政权交与到他的手上!” 彼时谢尚锦的身影才靠近殿门,便正好听着了上元帝君半是威逼利诱,半是虚伪的声音。 他垂眸一笑,眼底尽是讽刺之色。 “沈姑娘,咱们的这位陛下终究还是疑心了我,你瞧啊,这就急着想利用所谓的驸马之名来分我手里的权。” 只怕过不了多久,宫里就不会再有他这位九千岁了! 沈落溪不置可否地勾起一侧的唇角,声线平淡: “肆意算计别人,轻贱他人的人,终有一日也会被他人狠狠算计,凌辱践踏,你又何必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如今上元帝君伸手向太医院要朱砂的次数越来越多,不过是因着身子内里亏空得越发厉害罢了。 就如今日沈落溪瞧见上元帝君的脸色虽还勉强称得上有几分红润,但他印堂处隐隐泛起的青黑,还是预示着大厦将颓之象。 “沈姑娘这话说得直白,我喜欢,既然陛下今日特意要唱一出好戏,你我二人不妨全力配合,才好让陛下尽兴。” 说着,谢尚锦向身后的赵海使去了一个眼色。 “陛下,九千岁与张晋张真人来了,您可要见见他们?” 康聪收着赵海递过来的话时,还有些错愕。 他原先还以为谢尚锦会避嫌,没想到他还是选择来趟这趟浑水了。 “哦?尚锦和张晋都来了啊?” 上元帝君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头,随意地摆了摆手道:“来都来了,那便让他们进来吧。” 他记着……上次便是“张晋”搅和黄了驸马宴。 现在“张晋”又不请自来,莫非是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上元帝君的脑中思绪良多,望着跟在康聪身后缓缓走近的沈落溪与谢尚锦,眸色不觉变得更深。 “陛下,臣听闻公主要重办驸马宴,也想着来凑凑热闹,不知陛下可否允准?” 第四百零九章 挑剔 说话的人并非沈落溪,上元帝君不觉望向来人,眼中浮上一层看好戏的神色。 “苍使臣,这有的热闹能凑,但有的热闹可是不能轻易凑的,今日乃是朕为玉颜挑选驸马的重要日子,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你可得仔细想着。” 苍云瑄状似有礼地向上元帝君拱手道: “陛下,臣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之前因有心人从中作梗,臣不得已放弃联姻之举,如今总算能够得偿所愿,还望陛下成全。” 苍云瑄口中所提到的“有心人”是指谁,上元帝君自然心知肚明。 他又环视了一眼殿内的众人,见沈落溪今日竟是缺席后,不由放下了些许悬着的心。 若她真的来闹场,只怕比“张晋”还要更难缠数倍不止。 “好,朕乃一国之君,自是有容人的雅量,那就请苍使臣上座吧,至于张真人……” 上元帝君的语气有意地一顿,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悠悠地继续往下道:“就留下来再做次参谋吧,朕这次亲自掌眼,决计是错不了的。” 沈落溪听着上元帝君话中透出的若有似无的威胁,垂下眼睫,掩去了眸中一掠而过的讥诮。 “臣遵旨。” 话落,沈落溪退至一侧,合拢衣袖定在了江玉颜的左手边。 谢尚锦则是在众人的注目下,恭敬地弯着腰,站在了龙椅的近侧。 “张真人,听说你那日给他们出了三道考题,那么你觉着今日的驸马,是否该像上次一样,也用题目来考验诸位公子呢?” 上元帝君犀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沈落溪,不给她半分推辞的余地。 沈落溪微微颔首,侧颜显出淡然: “陛下,臣以为最要紧的只有一条,那就是公主喜欢,且为人品性定要端正,才算不辜负公主和陛下,还有娘娘的期许。” 上元帝君似乎是没想到沈落溪会如此说,一只手撑着下颌,又紧追着问道:“那依着你的眼光看,你觉得谁是最适合做驸马的人选。” 问题抛出,众人目色各异的视线同时落在了沈落溪的身上。 顶着众人投来的打量,女子的面色未有半分的涟漪,清泠的眉眼间自然透出一派从容。 “臣以为,在场之人都不适合做驸马。” 上元帝君闻言,身子忽地一放松,而后惬意地靠向龙椅的椅背。 他就知道,沈落溪来者不善,现下才算是真的露出了马脚! 这么想着,上元帝君的眸底更多了些志在必得之色。 “张晋,你这话实在是有失偏颇了,在场的这些个公子们,可都是满洛京城里的人中龙凤啊,你这般瞧不上他们,实在是有一叶障目之嫌啊。” 奚落了一番沈落溪后, 上元帝君似乎还嫌拉的仇恨值不算多,又将话头指向了苍云瑄,拱火道: “即便张真人眼高于顶,心高气傲,那苍使臣乃是景国使臣,且生得一表人才,才能更是出众,他也不能做朕的女婿么?” 沈落溪轻轻掀起眼皮,对上苍云瑄似笑非笑的凝视,语调波澜不兴:“不能。” 苍云瑄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踱步逼近沈落溪的身前,倚着身量的优势,意有所指地问道: “那张真人以为在场之人有谁能担得起这驸马的头衔?不妨说来听听。” 众人的眼神隐晦地在谢尚锦与江玉颜之间来回打量。 上元帝君见状,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殿内的气氛变得越发僵硬。 就在众人以为沈落溪当真如此胆大妄为,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时,只见她不卑不亢地向上元帝君行了一礼,缓缓道: “若是陛下信得过臣,今日臣就斗胆向陛下举荐一人,他乃是臣昔年求学时的同门师兄。” 听到话末,慧娴皇贵妃紧攥着帕子的手忽地一松。 她还真是有些担心沈落溪会说出谢尚锦的名字。 幸好,局面还不算很糟糕。 上元帝君同样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沉冷的面色稍霁,“让他进殿来,朕且瞧过,再做打算。” 沈落溪从善如流地应了个“好”字,随即轻拍了拍掌心。 三声清脆的声响后,一道颀长如松的身影映入众人的视野当中。 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上元帝君难掩失态地将身体向前倾了倾。 如果不是谢尚锦眼下好端端地站在他的身侧…… 他只怕真的会以为此刻站在下首的人就是谢尚锦! 上元帝君回过神,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穆行神色自若地颔首行礼,“草民上官赫,见过陛下,愿陛下万安福寿。” 上官赫? 上元帝君的脑中飞快地闪过有关茅山上官世家的传闻,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 “你莫非就是茅山后人?!快告诉朕,你是第几代传人!” 穆行老神在在地一笑,月牙色的衣衫更衬得他如世外谪仙般。 “草民正是茅山第十七代传人,此次下山是奉家主命令,前来解草民的上世姻缘。” 上元帝君得到想听的答案,神色当即一喜。 他正想趁热打铁询问延年益寿之事,便听到慧娴皇贵妃以不轻不重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陛下,这上官公子的相貌俊郎,又是茅山青竹门的后人,果真如张真人所言,堪为我上元驸马。” 上元帝君忙不迭地点头应和,“爱妃说得有理!张真人,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的眼光实在是毒辣,既是如此,朕就……” 就在上元帝君兴冲冲地预备着将赐婚的话道出之际,苍云瑄幽幽地出声拦道: “陛下,臣听说茅山术法早已失传,青竹门一派恐也是早已灭门,且张真人怎的就这么巧,居然认识堂堂茅山后人?莫不是张真人在这儿自导自演吧?” 上元帝君被这么一提醒,刚刚昏头的心思骤然一散,目光重新恢复了清明。 今日的事儿,委实是太巧了。 沈落溪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苍使臣的怀疑也是颇有几分道理在,朕其实也很好奇这茅山后人的本事,上官公子,还请你拿出几分真本事来,也算是让朕与众位开开眼界儿了。” 第四百一十章 御剑飞行 穆行虽略通一些卦象之术,但到底只能算是皮毛。 他不动神色地抬眸,与沈落溪相对视了一眼,发出无声的询问。 苍云瑄见穆行垂睫不语,嘴角勾起的笑意更多了几分明晃晃的恶劣。 “上官公子,你也不必为难,我听闻茅山后人最擅御剑飞行,你便以此倚霞剑为示例,为我等随意演示一番即可。” 说话间,苍云间将倚霞剑微微一抖,一半儿的剑身顺势出了剑鞘,泛着冷光。 “此处地方不甚宽阔,还请诸位移驾殿外,那儿的地方还算宽敞。” 穆行硬着头皮接过倚霞剑,心口处的跳动缓慢又沉重。 也不知沈落溪能不能想出法子来让他“御剑飞行”? 若待会儿他未能演示成功,沈落溪所做的计划与筹码,只怕是要前功尽弃了。 相比之下,沈落溪眉眼间的神色表现得愈发沉静,恍若一汪清澈,却又幽深的湖潭,让人寻不出半分的破绽。 “苏兄,我还从未见过御剑飞行术呢,这上官公子真乃奇人,我待会儿定要与他说上话,攀上关系才好!” “你别高兴的太早,我倒觉着事情没有这般简单,真正的好戏只怕还在后头呢!” …… 众人三三两两地起身,跟随着穆行向殿门外走去。 江玉颜故意放慢了步子,落后众人数步,轻扯了扯沈落溪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 “落溪,这待会儿要是露馅儿了,咱们可怎么办啊?你总不能真的让他飞起来吧,那也实在太荒谬了。” 沈落溪理所当然地轻挑了下眉峰,随即卖起了关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且等着瞧就是了。” 榭芳殿外。 穆行站在最高级的台阶边缘,握着剑柄的掌心已然开始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苍云瑄笑吟吟地启唇相劝,语调悠长: “上官公子,现在的日头正好,既不算晒,光线也不算很刺眼,正是适合御剑飞行的好时候呢。” 身后的窃窃私语声音量渐渐加大,穆行的唇线绷得越发紧。 事到如今,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穆行孤注一掷地发出命令式的冷喝,“虚风听雷,号我风令,剑起!” 然而。 话音落下一瞬后,他的身形依旧岑然未动。 苍云瑄见状,不禁嗤笑出声,讽道: “上官公子,该不会是你的咒语失灵了吧?这御剑飞行术可是茅山最基础的术法之一了,你连这都未曾习会,莫不是张真人找来的冒牌儿货吧!” 上元帝君的表情同样阴沉得吓人。 他原本还以为穆行有多大的本事,没想到居然又是沈落溪耍的花招。 实在是可恨! “张晋,你太让朕失望了,你居然敢联合这个冒牌货欺君罔上,来人,给朕把他们二人押入大理寺监牢!严刑伺候!” 上元帝君恼羞成怒,正欲拂袖离去,慧娴皇贵妃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瞪大道:“陛下!你快看!上官公子真的飞起来了!” 只见穆行的双手背于身后,胸前的头发随风飘动,更添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 沈落溪漫不经心地敛眸,言辞间尽是随性不羁: “诸位可都亲眼瞧见了,在下的师兄当真会御剑飞行之术,苍使臣,你的眼光实在太过狭隘,劳烦下次在事情没有最终定论前,莫要急着跳出来指责,平白惹得人笑话!” 苍云瑄用一种像是见鬼了似的眼神盯向沈落溪。 她是怎么做到的! “陛下,这上官公子在天上飞了也有好一会儿了,可否能让他下来了呢,咱们也莫要太过失了礼数才好。” 穆行虽强行维持着面色的平静,但眼底不时掠过的无所适从,还是泄露了些他心境的真实波动。 “那是自然!上官公子,你快些下来吧,朕的四驸马之位,非你莫属!”上元帝君立刻换了副热切的嘴脸。 仿佛方才扬言要将沈落溪与穆行押下去责问拷打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穆行在空中盘旋了好一阵,现下双脚终于稳稳落了地,他更是在恍惚中生出了些不切真实的感觉。 同样。 他也很好奇沈落溪是用了何种法子,竟是真的让他离地飞行。 康聪适时地开口附和:“陛下圣明,上官公子能为四驸马,真乃我上元之福,社稷之幸啊!” 一场驸马宴再度以穆行的绝对性碾压而落下帷幕。 在离去前,慧娴皇贵妃的步子忽地在沈落溪身前一顿。 “多谢。” 两个简单的字音吐出,音量虽轻,分量却重。 沈落溪不甚在意地一笑,“娘娘客气了,我不过是举手之劳,也算是全了娘娘良久以来的一点心愿吧。” 慧娴皇贵妃听罢,神色不由转为动容。 她们母女二人能遇到沈落溪,当真是上天垂怜! 众人各自散去,唯有穆行身周还围拢着五六位对修仙有着异常灼热追求的男子。 “落溪,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是不是很开心?” 苍云瑄阴魂不散的声音再度传来,如毒蛇般黏滑的眸光紧紧地粘向沈落溪。 “你果然每次都给我不一样的惊喜,可是这有时候惊喜太多,反而不合时宜,无端的让人厌烦憎弃!” 沈落溪看了眼穆行所在的方向,瞳仁淡淡地从苍云瑄布着怨恶的面上略过。 “我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苍云瑄,我还是那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迟早有一日,你会自掘坟墓,不得好死。” 苍云瑄的神色猛然变得狰狞,他的手还未来得及抓向沈落溪,便有一双铁臂牢牢地将他锁在了半空。 “苍使臣,这可不是在景国,还请自重。” 萧越泽手下的力道缓缓加重,低沉的尾音蕴着危险的气息。 “萧越泽,我听说你快要和落溪成婚了,怎的是将我这位正牌夫君给忘却了么?” 苍云瑄蓄意加重了音节,双眸因为充血而变得异常瘆人。 “我有必要再重申一句,你的皇后早在你登基的那一日就死了,我与谁成婚,又要嫁给谁,都与你苍云瑄没有半分的关系!” 第四百一十一章 行踪 沈落溪说这话的时候目色清冽,恍若苍云瑄对她而言,不过是连陌生人还要不如的存在。 “沈落溪!你放肆!” 苍云瑄眼底泛起嗜血的杀意,语调森冷道:“除非你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否则,你休想嫁给他!” 沈落溪懒得再理会行容癫狂的苍云瑄,不咸不淡地丢下句“随你”,便径自从他身侧掠过。 穆行在与苍云瑄擦肩而过时,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待一行人回到中轩殿,江玉颜才将压了一路的疑问道出了口: “落溪,你是如何使穆先生飞起来的?这也太神奇了吧!你莫不是真的神仙下凡吧?” 沈落溪颇为好笑地用指尖点了点江玉颜的额头,颊侧顺势漾出一抹清浅得宜的笑。 “我不过是情急之下随意捏了个阵法罢了,算不得什么难事。” 只是…… 穆行方才的表现似乎太过轻松,就好像有人又在无形中为他注入了一股助力似的。 沈落溪暂时将心底察觉到的那抹异样压下,并未说出。 “沈姑娘博古通今,本事更是过人,谢某佩服,如今我体内的炎症尽消,也是时候做手术了。” 谢尚锦狭长的凤眸中不时划过暗色的光亮,隐隐带着几分期许。 江玉颜闻言,注意力登时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落溪追问道: “落溪,明日你可否能为尚锦做手术?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总是担心着夜长梦多。” 苍云瑄此人阴险狡诈,今日他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只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沈落溪不无赞同轻轻“嗯”了一声,无意识地婆娑着指腹。 “好,那从现在开始,你就莫要再进食任何的水或是食物,另外……” 沈落溪对着谢尚锦交代了一番术前注意事项后,转向穆行接着道:“你这两日就以谢尚锦的面容在宫中行走,如若上元帝君要你替他炼制什么丹药,你且都应下。” 穆行的唇角挑起温和的弧度,随即站起身,“好,我知道了,想来将军还要为明日的手术做准备,我便先行退下了。” 江玉颜见状,也跟着起身,与谢尚锦一并从善如流地出了中轩殿。 殿内恍然只剩下了沈落溪与萧越泽两人。 “落溪,慕苍王那边儿派人递来了消息,说是有人曾瞧见哑女出入过城中的一间医坊,这是药方。” 萧越泽从袖筒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药方,递至沈落溪面前。 宣纸展开,尚且还留着或轻或重的折痕,沈落溪的视线认真地掠过药方上的每一个字,指尖发出微微的轻颤。 这药方上所注明的皆是化瘀去滞,滋补元气的药材。 且只有受过极重内伤,损耗了根本的人才会用这味雪莲草作药引。 寻常人若擅用雪莲草,轻则全身的经脉真气错乱,重则爆体而亡,不治而死。 慈念秋极通药理,断然不会不知晓此药的厉害。 “母亲身受重伤,我必然不能坐视不管,你知道具体是哪间医坊么?我要去见见这位大夫!” 沈落溪清透的眸间染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忧色,萧越泽神色有些凝重地颔首道: “知道,那医坊就开在城西,我这就带你前去。” …… 城西医坊,许是位置有些偏僻的缘故,前来求医问药的百姓并不算多。 沈落溪化作模样清丽的妇人,在萧越泽的搀扶下,缓步走近了内室。 “这位夫人,还请将手放置此处,我先为你诊脉。” 郎中半阖着眸子,一边儿轻捋着胡子,一边儿将手搭上了沈落溪的脉搏。 不多时。 郎中睁开眼,看向沈落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打量。 沈落溪期期艾艾地迎向郎中的审视,语气带着些许担忧道:“大夫,我的病还能治好么?” 郎中收回替沈落溪把脉的右手,表情越发得平静。 “夫人,你的身子很健康,并未有什么病症。” 沈落溪闻声,脸上的清冷褪去,转而换上了一派无害之色。 “不,大夫,我是病了,我其实受了很重的内伤,须得用雪莲草作药引,才能医好我的气血两亏。” 郎中听得沈落溪提及“雪莲草”这味药,转念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再看向她时的目光中更多了些不辨分明的深意。 “这位夫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沈落溪收回放置在艾草枕之上的手臂,微微垂下纤长的眼睫,开口问道: “听闻大夫这儿曾收治过一位病人,我只想知晓她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郎中露出意料之中的一抹笑,唇瓣轻启,吐出了两个字:“尚可。” 沈落溪有些不甚满意郎中给出的答案,眉头一蹙,继而从怀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灵草。 “大夫既是不愿意过多透露,我自然也不会强逼着你回答我的问题,若哑女下次来的时候,烦请大夫把这株灵草以药材混入其中,这样她的伤势也能够好的更快些。” 灵草通体泛着翠绿的波光,郎中心神一动,接过灵草,凑近仔细地一闻。 只觉着似有一股天地精华之气径直透过他的鼻腔,冲向了他的天灵盖。 细闻之下,他又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之气。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竟然值得你用自己的心头血来滋养这株灵草?” 沈落溪弯了弯唇角,澄澈的眸中浮上了一层怀念,“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找到她,可她总是躲着不肯出现。” 她身负异能,怀有医药空间的事,在这个世上,唯有慈念秋知晓。 用医药空间中生长出来的灵草治病养身就好,救人也罢,都要比普通药材更有事半功倍的效用。 可慈念秋宁愿用最笨最慢的法子来医治自个儿的内伤,也不愿与她相认。 沈落溪忽地觉着,她有些看不懂慈念秋了。 “其实有时候这躲起来的人,远比费尽心思去找的人要更为难过得多,这株灵草我便收下了,这是她的脉案,你且拿去吧。” 第四百一十二章 虚惊一场 脉案上的字虽只有寥寥数语,对沈落溪而言,却是一种莫大的慰藉。 她的指腹一寸寸拂过纸面,喉头处泛起了轻微的哽咽。 “我母亲的身体就劳烦郎中悉心照顾了,日后你若遇着什么难处,只管去听云楼中报上我的名号,届时自会有人引你来寻我。” 沈落溪站起身,纤瘦的身形蓦地晃动了一下。 萧越泽眼疾手快地将她扶稳,温柔的语气中含着几分担忧道:“落溪,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们走吧,大夫,莫要跟旁人提及我今日来过此处,告辞了。” 沈落溪的下颌绷成一条直线,倔强里又透出些许的隐忍之色。 郎中见状,只应了一个“好”字。 他目送着两人的背影出了医坊,垂眸悠悠地叹了口气。 当夜,在三更天的梆子声刚响过后,紧闭的医坊门外悄然出现了一抹身影。 “叩叩叩——” 两长一短的敲门声落下,房门应声而开。 “你进来吧,这么晚来,可是你家夫人出了什么岔子?” 郎中衣着齐整,面容也未有半分的睡意,似乎已经料到了今晚抱夏会来。 抱夏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儿上尽是涟涟的泪水,用手语飞快地比划道: “夫人突发高热不退,且出现了昏迷惊厥的症状,我实在担心。” 高热惊厥? 郎中不疑有他,转身提过药箱,正要离去,脚步忽地一顿。 “你等我一下,我去取样东西来。” 说罢,郎中转身走向屏风后。 几息的功夫后,郎中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了抱夏的视野中。 “事不宜迟,你快些引我去你们住的地方。” 趁着夜色,郎中与抱夏穿梭在寂静无人的小巷子中。 …… 城东小院,南边的厢房灯火通明。 赵娘子紧闭着眸子躺在榻上,面色如同金纸,就连呼吸的时候,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郎中把过赵娘子的脉,沉着声音向抱夏吩咐道:“你快些去井口打些冷水来,再用帕子浸湿了给她降温,我去小厨房煎药。” 赵娘子的症状瞧着虽是高热惊厥,实则还是因内伤过重,元气大伤所导致的内热阴寒。 若是他再来迟半刻钟,今晚她怕是真的会难熬过此关了。 小厨房里,郎中一边儿用蒲扇旺着炉火,一边儿环视了眼四周。 察觉无甚异样后,才将他方才特意去取了一趟的灵草缓缓拿出。 翠绿的汁液被挤入滚烫的药汤之中。 水汽蒸腾间,渐渐与深褐色的药液融为了一体。 服下汤药,赵娘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红润。 “好了,总算是有惊无险,待明日你家夫人清醒过来后,将这方子再给她煎服用下,一日一次即可,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待走出府门外,郎中将手探向袖筒中仅剩的那一小截儿灵草,原本沉暗的眼底渐渐升起一簇亮光。 沈落溪如此有本事,或许…… 她真的能够帮到他! 这边儿赵娘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而身在中轩殿中的沈落溪却似被某种心灵感应所牵扯,一整晚都处于重重迷离的梦境之中,不得安眠。 次日,日光映过窗棂,沈落溪的眼皮轻微一颤。 下一秒,她缓缓睁开还带着些许胀痛之意的眸子。 “昨晚的梦着实有些奇怪,莫不是母亲那儿突然出了什么岔子?” 沈落溪放心不下,起身下了榻,快步走向书案后,转而拿起一旁的龟骨占卜。 卦象显示,慈念秋昨晚的确是遇着了坎坷,不过好在有人及时出手相助,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沈落溪参透罢卦象,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得以稍稍安宁。 这时。 穆行的声音从殿门外传来—— “将军,你可起身了?” 沈落溪闻言,动作迅速地收好龟骨,轻靠向椅背唤道:“起来了,你有什么话就且进来说罢。” 话音落下,穆行推门而入。 “将军,这么早你便起来翻阅医书了?当真是勤勉。” 穆行的视线从书案上摆放着的那本《百草医经》上移开,神色多了些许的无奈与生无可恋: “将军,昨日上元帝君拉着我问了整整一下午的长生不老之术,我好不容易才搪塞了过去,结果他又要我为他多准备些房事时所需的丹药,我便只能来寻将军你了,这次我的牺牲可委实是大了些。” 沈落溪笑意清浅地抬眸,好看的唇角不自觉地一弯。 “穆行,你这算是工伤,放心,你的功劳我都给你记着呢,必不会让你白白受这份罪,这些丹药你且拿去应付上元帝君,还有……” 沈落溪的语气停顿了一许,又跟着吩咐道:“这丹药待过几日再献给上元帝君,左右也不着急,待会儿谢尚锦会来,到时你且跟他换一下身份,代替他去御前当值。” 穆行自然知晓今日是她为谢尚锦做手术的日子,干脆地接下这桩新差使后,转脚坐至一旁的圈椅内,耐心地等待。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一道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从院外由远及近响起。 “沈姑娘,我……” 谢尚锦才启唇打了声招呼,便被沈落溪以眼神制止。 对上他不明所以的眼神,沈落溪素手轻抬,以毋庸置疑的口吻道:“你将衣服脱下来给穆行,接下来的几日他会代替你出入众人的眼前。” 谢尚锦的眸心深处划过一抹极快的讶异,犹豫了几秒,终是难掩不放心,重新开口:“那上官赫又该由谁来假扮?” 并非是他杞人忧天,实在是这世外高人的姿态非寻常人能够扮出来。 若是再以旁人来另扮作“上官赫”,难保上元帝君不会瞧出什么端倪来。 沈落溪递给谢尚锦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语调虽轻,却带着莫名教人臣服听随的力量—— “明日是茅山开门立派的日子,既然咱们借了‘上官赫’的名儿,自然要做戏做全套,待为你做完手术,我会亲自以你的模样,‘上官赫’的身份去向上元帝君辞行。”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交易 穆行应了句“好”,转而换上谢尚锦首领太监的绛紫色衣袍,信步出了中轩殿。 “你随我来。” 沈落溪走在前,引着谢尚锦进了偏殿,“你先躺至榻上,这次的手术耗费时间可能要比以往更长,我待会儿为你注射的麻醉剂量,也会稍稍比上次更多一些。” 说话间,沈落溪从医药箱中取出消毒完毕的针筒,注射器轻轻朝前一推,适时地渗出了两滴透明的药液。 “好,我明白。” 针尖缓缓刺入谢尚锦的皮肤表层,几秒钟后,床榻的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因着重塑手术程序繁琐,且要求极为严密,方媚与萧越泽便顺势充作了沈落溪的助手。 “将左手边第二排的手术刀递给我。” 沈落溪头也不转地出声,待手起刀落,方媚忙吓得闭紧了双眼。 偏殿内,除去手术刀不时碰撞所发出的轻响,周围竟是格外得寂静。 “擦汗。” 沈落溪清泠淡漠的嗓音作响,方媚回过神,正想上前,却被萧越泽抢了个先。 彼时沈落溪已然完成了初步的清创工作,她的目光专注而又认真,只当眼前躺着的人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病人。 萧越泽悉心替沈落溪擦拭净额间的细汗,余光不觉一瞥,眼底的神色倏然转深。 方媚见着萧越泽重新退回了屏风前,压低声音,同他感慨道: “我当真是佩服沈姑娘,明明她的年岁还要比我更小一些,那手底下的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小公爷真是好福气。” 萧越溪的眸色宛若幽深的湖水,桃花眼中清晰地映出沈落溪忙碌的身影。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她依稀还答应过康聪,也要为他做这样儿的手术。 思及此,萧越泽两侧的太阳穴不由跳动得愈发欢快。 这个中的滋味儿,当真是不可言说。 半个时辰过去,沈落溪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动,即使脖颈僵硬,也只是趁着换手术刀的空当转动两下。 随即便又重新低头,重复着手中的流程。 不知过了多久。 方媚渐渐有些站不住脚,背靠着一旁的梁柱,“我记着手术开始的时候,是午时二刻,现在眼瞧这天都快黑了。” 萧越泽闻声极快地望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脚步挪动,又将殿内的灯烛点亮了五六根。 “好了,结束了。” 沈落溪将最后一针缝罢,缓缓吐出喉间积蓄多时的那口浊气。 古代的医疗技术实在太过落后,像现代的微创手术根本无法施展。 故而沈落溪只能在清除去谢尚锦净身时所留下的腐后,又以双手一寸寸地替他重续那处的经脉。 “辛苦了,落溪,快喝些茶润润喉吧。” 说着,萧越泽主动绕至她的身后,大掌落向她的脖颈,轻重和缓地揉捏。 沈落溪饮尽了一整盏茶,才觉着疲累的身体恢复了几分元气。 “且就让他在这儿歇着罢,方媚,今夜就劳烦你每隔一个时辰替谢尚锦更换一次点滴瓶。” 谢尚锦的身体素质虽不算差,但毕竟才经过一次大手术。 这儿又没有所谓的心电监护仪,便只能借助人力一趟趟地勤看着。 方媚不假思索地点头应道:“沈姑娘,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你劳累了一日,就先去歇着罢。” 沈落溪并未推辞,同萧越泽交换了一记眼风,两人并肩出了偏殿。 正殿内室。 “我实在累得很,就长话短说了。” 沈落溪懒懒地倚在床榻上,卷长的眼睫已然开始不受控制地上下颤动,且眨动的频率逐渐放缓。 “你有什么想说的,等明天起来再说也不迟,现在就安心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萧越泽的声线清醇如酒,说话时的语速不急不缓,自带着一股催人安眠的魔力。 沈落溪敌不过睡意的侵袭,终是头无意识地一歪,转而陷入了沉睡之中。 萧越泽凝视着女子恬静的睡颜,指缝随意地插在她的发丝间,清甜的梨花头油香味在空气中淡淡地弥漫着。 灯花爆破,一室温柔静好。 而另一边,穆行才以谢尚锦的模样从御书房里换值出来,在御花园的拐角处,迎面遇着了候他多时的苍云瑄。 而在苍云瑄的身后,是一张久未露面,却又熟悉的面容隐在黑暗中。 “苍使臣,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带着太子在宫中随意行走,就不怕有心人瞧见了,扭头便告到陛下跟前儿么?” 穆行挑唇一笑,平日里温润的面容现下莫名染上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邪气。 苍云瑄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拇指处的玉色扳指,顾左右而言他道:“你难道真的想要看着自己爱慕的女人嫁做他人的妻子么?” 穆行的表情未变,只是眼眸却微微眯起,危险不露痕迹地渗出。 江明朗主动向穆行拱手行了一礼,姿态谦卑,“穆先生,久仰大名,我如今受圈禁之苦,还望您能够助我脱离困境,我必结草衔环相报。” 尾音落下许久,都未听到穆行的只言片语。 就在江明朗的心将要沉至谷底时,头顶终于传来男人如施恩般的语调: “太子想要重获圣心,这并不算什么难事,但有一点,二位又预备着拿什么来交换呢?” 江明朗先是看了一眼苍云瑄,才敛眸沉声答道:“拿萧越泽的命!” 穆行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食指轻抬,示意江明朗先行离去。 苍云瑄不动声色地轻点了下头,视作默认。 待江明朗的身影彻底与夜色融至一处,穆行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环抱着双臂道: “景帝的眼光果然永远这么毒辣,竟是算准了我今日会与小尚锦交换身份,只是如今有些事儿她已然不再与我多说,想来是起了疑心了。” 沈落溪的伪装虽好,但他到底跟在她身边儿多年,即便最开始未觉察到什么不对劲。 这几日在慢慢回过味儿后,穆行的心底逐渐生出了危机感。 他必须要做些什么,来重新获得沈落溪的完全信任! 第四百一十四章 成婚 苍云瑄心神一动,而后主动向穆行抛去了橄榄枝:“我愿为穆先生效犬马之劳,只要先生能助我除去十四弟。” 就在昨日,苍云瑄收着了从景国八百里加急传来的消息。 竟是十四皇子趁着他不在景国,大肆结交党朋。 如今朝中将近有半数的大臣已然倒戈相向,民间百姓更是对这位爱民如子的十四皇子爱戴有加。 若假以时日,只怕他的皇帝宝座岌岌可危! 苍云瑄实在不甘心自个儿谋算了这么久,到最后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穆行的眼眸漆黑,其间划过一抹了然: “这是金羽翎,可号令如今江湖上最顶级的暗卫队伍,虽不过百人,但却可以一敌百,十四皇子出入景城,想来身边儿带的人不多。” 余下的话,不必穆行多言,苍云瑄也已是心知肚明。 “那就多谢穆先生了。” 原本清冷的月光渐渐被乌云遮挡,御花园周围瞬时陷入一片沉如深渊的黑暗当中。 当夜,一支暗卫悄然从云国出发,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景城。 次日。 沈落溪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正想抬手,却在不期然间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 她顺势侧目望去,只见萧越泽闭着眼,呼吸节奏平和。 日光映在他深邃的五官轮廓间,更添了些柔和的光晕。 沈落溪鬼使神差地将指尖探向萧越泽挺立的眉骨,缓缓向下。 就在她的指腹轻轻压向男子的薄唇时,毫不设防地跌进了一双含笑的黑眸中。 “落溪,原来你这么喜欢摸我的脸。” 萧越泽的一句调侃,引得沈落溪的面色一哂。 再瞧向他清明的眼色,她当即嗔道:“原来你早就醒了!摆明了是要戏弄我是不是?” 怪不得她方才用指尖掠过萧越泽眼皮的时候,他的眼珠岑然不动。 合着这厮就在那儿装睡! “我是怕扰着你的雅兴,你若不信,就用手再摸一摸我的心口,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萧越泽微微用了些力道,将沈落溪朝他的胸前一拉。 男人灼热的呼吸就在耳侧盘旋,而她掌心下的跳动虽然缓慢,每一下却都极为有力。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萧越泽忽地伸出舌尖,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瓣。 这时。 殿门毫无征兆地被人从外推开,沈落溪下意识地推了一把逼近她身前的萧越泽。 好事被扰,萧越泽失望之余,沉着脸向殿门口望去。 在瞧清来人的面容时,他勉强敛去眉宇间的不快,问道: “穆先生,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同落溪说么?” 站在穆行的角度,沈落溪一半儿的身子都倚在萧越泽的怀中。 而她不经意间泄出的小女儿的模样,更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娇媚。 穆行原本萦绕在心头的负罪感此刻尽数散去。 “根据我新收到的消息,苍云瑄已经知道了十四皇子的事儿,他预备着想要除去十四皇子,将军,咱们是否要派人手前去支援?” 沈落溪闻言,垂眸思忖了几瞬后,才缓缓道: “帮自然是帮的,咱们帮十四皇子,也是在帮自己,不过,此次事关重大,交给旁人我总是不放心,须得亲自再回景国一趟才好。” 顺道也去亲自会一会这位十四皇子。 瞧瞧他的本事是否真的能担得起一国之君的重担。 “好,那我这就去安排准备。” 穆行说着站起身,待他下了最后一级台阶,殿内似有若无的谈话声隐约传入他的耳中。 虽然听得并不真切,但言辞中的调情之意却是分外明显。 穆行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望向天边有些灰蒙蒙的日头。 只希望到时候……苍云瑄可别让他失望才好。 当日下午,沈落溪依着原先的计划,扮作谢尚锦的模样又去了一趟御书房,美其名曰辞行。 上元帝君似乎有些担心“上官赫”一去不复返,试探着将盘算了一整晚的想法道出: “你乃是茅山后人,这样重要的场合,你自然是不能够缺席的,但……” 上元帝君适时地一顿,见沈落溪神色如常,才转了话锋又道:“这自古民间便是先成家后立业,今日事发突然,你便先行离去,待你回来后,朕就为你办了和玉颜的婚事如何?” 沈落溪听罢,清澈的眸底划过一抹极快的眼尾。 上元帝君此提议,倒算是歪打正着了。 与其苦苦守着所谓的黄道吉日,夜长梦多,倒不如干脆些,尽早将事儿都定下。 也总算是不辜负一对儿有情人了。 思及此,沈落溪先是作出一派为难之色,修剪得当的眉尾蹙至一处,显出一道不深不浅的隆起。 在将上元帝君的胃口吊至最足后,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垂首应道:“一切听凭陛下的吩咐。” 上元帝君当即笑得合不拢嘴,随着一道赐婚圣旨颁下,江玉颜同“上官赫”的婚期定在了三日后。 琼华宫。 江玉颜看着尚衣局连夜赶制出来的喜袍,眼神中还覆着些许不甚真实的感觉。 “三天的功夫也足够谢尚锦的伤口恢复大半了,只是到底仓促了点儿。” 上元帝君一声令下,整个内务府连带着礼部都忙得不可开交。 慧娴皇贵妃更是连着整整两日没有合一次眼。 “不仓促,我一想到明日就能嫁给他了,我就高兴。” 江玉颜的脸上尽是幸福之色,挽过沈落溪的手,声音又渐渐染上了哽咽,“落溪,我能够有今日的结局,多亏了你从中周旋,我……” 沈落溪展颜一笑,用腰间的帕子轻轻擦去江玉颜眼角渗出的泪,“天有道,自不会让有情人分离,莫要哭了,要不然的话,明日起来你的眼睛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江玉颜用力地点着头,夜色渐深,沈落溪索性在琼华宫的偏殿歇下。 翌日天刚蒙蒙亮,宫人们便开始了忙碌,喜嬷嬷唤醒江玉颜,为她梳妆开脸。 “公主的额发生得高,果真是极有福气的,待会儿新郎官要是看见了,定然是连眼睛都挪不开了呢!” 第四百一十五章 暂离 喜嬷嬷的吉祥话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沈落溪走近内室,远远地便瞧见慧娴皇贵妃亲自为江玉颜佩戴喜珠的一幕。 若是来日她同萧越泽成婚的时候,慈念秋能够在场,那便好了。 微微的热意袭向眼眶,沈落溪忙用力地眨动了下眼睫,压下了外泄的情绪。 “娘娘,迎亲的队伍已然到了廊华道口了,您快些替公主给盖上盖头吧!” 慧娴皇贵妃忙“哎”了一声,她取过托盘上绣着金线鸳鸯的盖头,眼中含泪地覆向了江玉颜的头顶。 “沈姑娘,待会儿就辛苦你陪着玉颜了。” 沈落溪浅浅地一笑,“不辛苦,看到玉颜幸福,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喜乐声由远及近传来,在满眼喜庆的红色中,一袭喜袍的谢尚锦翻身从马上跃下。 “小婿上官赫见过贵妃娘娘,日后定会好生呵护玉颜,必不会教她受半分的委屈。” 这两日沈落溪又着意给他添补了许多的灵药,如今也只剩下一点儿伤口未完全愈合。 除此以外,便再无半分的异样或是不适。 慧娴皇贵妃瞧着眼前丰神俊朗,满目柔情的谢尚锦,笑容欣慰地直点着头: “好啊,有你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你们且去吧,莫要耽误了好时辰。” 迎着琼华宫众人的不舍凝视,沈落溪搀扶着江玉颜坐进轿辇,眼风一扫,同迎亲队伍中的萧越泽对视了个正着。 今日的萧越泽换下了素日里的青色衣衫,转而换上了同样带着喜色的枣红衣袍。 寻常枣红色会衬得人格外老气,但穿在萧越泽的身上。 不仅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他骨子里的那份温润疏离,又为他更添了些潇洒风流。 沈落溪收回目光,脑中却是不自觉地开始浮现出来日若萧越泽穿上正红色喜袍,又该是何种模样。 华贵无双的仪仗行至乾诤殿外。 谢尚锦携着江玉颜拜别过上元帝君,才总算是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行去。 上元帝君最是疼爱这位幼女,再加上“上官赫”茅山后人的身份,他更是大兴赏赐。 就连公主府,也要比寻常亲王府还要更气派几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谢尚锦留在前厅宴请宾客,沈落溪则是一路送着江玉颜进了喜房。 盖头在新郎来之前还不能被轻易掀开,江玉颜低着头,闷声道: “落溪,这成亲也太累人了些,我的脖子都快要被这凤冠给压折了,脚都快要走酸了。” 沈落溪见状,笑着从一旁的食盒里取出一块精致的糕点,“你一日都未吃过东西了,想来是饿了,吃些糕点先垫垫肚子,左右等你们二人喝完合卺酒,就能够歇息了。” 谢尚锦的身体情况恢复得虽然还算不错,但近几日却是不适宜行房事。 江玉颜原先还有些愣怔,待反应过来后,一股羞怯的热意猛地直冲向脸蛋儿。 房中的喜烛静静地燃着,待到亥时一刻,谢尚锦终于得以从前厅脱身。 沈落溪贴心地退出房外,眼下已是四月初,凉风拂面,渐渐吹散了那些氤氲在她眉宇间的愁绪。 也不知此时的慈念秋在做些什么。 这时。 一件裹挟着淡淡沉香气息的披风落在她的肩头,沈落溪并未回头,只是莞尔勾起了唇角。 “你来了,今日你似乎喝了不少酒。” 萧越泽挨得她极近,桃花醉的酒气从他身上散出,却并不呛鼻。 “今日高兴,我看到九千岁如愿娶到了心爱的女子,我便在想我们来日成婚该会是多么的开心,你若穿上凤冠霞帔,定会比和硕公主好看百倍千倍。” 醉意在萧越泽的颧骨处留下了些许微红的痕迹,语气缱绻,带着分明的期许。 “在送亲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着我们成婚的场景,如今手头的各项事情已然近了尾声,待五月的时候,想来一切都可尘埃落定了。” 沈落溪将启程的日子定在了明日,只是想到要重新回到景国,一份极淡的忧虑渐渐冒了头。 景国到底是苍云瑄的天下,即使他眼下在与十四皇子的争斗中暂时落了下风。 可也只是因为他身在上元,鞭长莫及。 一旦她离开上元,依着苍云瑄的性子,必然会一同离开,到时在景城若想行动,她多少都会如当初一般,被束缚不少手脚。 可若她稳坐洛京城中,只怕十四皇子会遭毒手,反倒被平白连累了性命。 “落溪,当初我们既然能从景国全身而退,如今再回去,也只会如鱼得水,即便是真出了什么岔子,陛下也是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商天元是沈落溪回到云国后,一手挑选与培养起来的帝王,他信得过他的为人。 “说的也是,左右这一趟是必然要走的,也无需再杞人忧天了。” 沈落溪缓缓吐出那口盘旋在心头的郁气,在月色的照映下,并肩朝着夜色深处行去。 次日。 沈落溪一行人骑至洛京城外,正要启程,身后忽而又传来江玉颜的呼唤声。 “落溪!你等等!” 沈落溪闻声转过头,只见谢尚锦正策马带着已然梳上妇人发髻的江玉颜疾驰而来。 “玉颜,你怎么来了?我不过是暂时离开上元几日罢了,你实在不必成婚第二日就赶来送我。” 江玉颜神色认真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落溪,我们虽然才认识不过一月,可我早已把你当成了我最好的朋友,这次你去景国,我总是放心不下,总要亲自送你离开才算能稍微安心些,你定要一路顺风才好。” 清晨的日光和煦,照映着江玉颜目光中的真挚与赤忱。 “好,待到事情了结,我会尽量在三国盛宴之前赶回来的,今日就此别过。” 沈落溪最后同江玉颜相拥,随即翻身上马,远去的背影透出坚韧从容。 而正如沈落溪所料想的那般,在她从上元离去后不久,苍云瑄也紧跟着动身,且他的脚程竟是要比她还要更快一些。 第四百一十六章 故地 两日后。 沈落溪一行人抵达景城,入眼是一派带着熟悉意味的繁华。 萧越泽敏锐地觉察出从身旁人眼底一略而过的神伤,侧首在她耳畔轻声询问道: “落溪,既是来了景国,你可要去见一见旧日里的故人。” 萧越泽话中所指的“故人”,自然只是指沈留白。 当初相府上下众人,唯有原主的这位大哥是真心爱护沈落溪。 至于沈挥墨和沈相,却是个个儿地恨不得置她于死地。 “见了总归是要平添几分愁,左右从前的沈落溪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再去打扰大哥已经平静安逸的生活。” 沈落溪的唇侧盘旋着些许夹杂苦涩的笑意,说罢便转身走进了听云楼。 而在她的身后,一辆低调却不失奢华的马车正巧驶过。 一股清风拂过,车帘被轻轻掀起一个角。 沈留白不经意间转眸,在瞧见那抹纤瘦的背影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中时,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落溪!” 陆湘云冷不丁听到沈留白的这声呼唤,只当他是又犯了癔症,柔着语气安抚道: “留白,我知道你对落溪的死始终耿耿于怀,但人死终归不能复生,咱们还是要向前看。” 当初苍云瑄初继任景国新帝,不出两日,宫里就传出了沈落溪突然暴毙的消息。 沈留白如同疯了一样想要冲进宫去寻苍云瑄讨个说法。 是沈相命人将他暂时关押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探视。 待到沈留白被放出来时,见到的便只剩沈落溪的灵位。 之后他独坐在祠堂中,抱着灵位不吃不喝,竟是一件连守了整整七日。 想起丈夫昔日的颓废模样,陆湘云除去心疼,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留白,你就算不为你自个儿着想,也该想想咱们未出世的孩子,你不只是落溪的大哥,你还是我的夫君。” 陆湘云顺势将头倚靠向沈留白的肩头,状似轻缓的语调里含着淡淡的埋怨。 沈落溪真是死都不能安生…… “我知道,是我眼花了。” 沈留白轻拍了拍陆湘云的手背,眸色渐渐转深。 入夜。 景国亥时一刻便要宵禁,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一道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听云楼外,转而叩响了后院的门环。 “什么人。” 黑衣男子听到从门缝中传来的问话声,低头将披风的帽檐压得更低,答道:“我乃十四王爷苍南阳,受你家主子所邀,特来相见。” 话音落下,紧闭的院门应声而开。 房中,沈落溪正优雅自在地烹着茶,听到有脚步声渐渐走近,嘴角浅浅一扬。 “主子,十四王爷到了。” 沈落溪并未转眸,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态度算不上冷淡,却也说不上有多热络。 苍尽见状,正要上前为苍南阳抱不平,却被他以凌厉的眼风制止。 “一早听闻沈姑娘的威名,今日得见,气度果真非寻常人所能够比拟。” 苍南阳打量着对面的沈落溪,眸中适时地划过一缕惊艳之色。 即使他阅美无数,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子是他见过最绝色,又最为特殊的一位。 如上好绸缎般的秀发被随意地用一条丝带系着,本该明艳的五官笼着清冷。 如此矛盾的特质,却在沈落溪的身上实现了极为微妙,又分外和谐的统一。 “十四王爷过奖了,我今日邀王爷前来,是为你与苍云瑄之间的明争暗斗。” 如今苍云瑄也紧跟着回到了景国,下一步的计划定然是要彻底铲除苍南阳。 “南阳无能,虽受了沈姑娘颇多的点拨与照拂,却在最后关头掉了链子,实在惭愧。” 苍南阳这几年虽在暗地里招兵买马,又训练了一支私军。 但对上苍云瑄足有十数万的禁军,到底还是有些相形见绌。 如今他更是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能够帮他的人,便只剩下沈落溪了…… “我只问王爷一个问题,你若能答得上来,我会倾尽全力助你坐上那个位子。” 沈落溪说着,终于抬眸,定定地看向苍南阳,接着又道:“可如果王爷只是避重就轻,或是说些场面话,我自然不会再趟这趟浑水。” 沈落溪将所有的利害关系尽数摊到了明面儿上。 苍云瑄听着从她口中道出的一字一句,心头的跳动蓦地加快。 “好,沈姑娘尽管问就是了,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落溪轻抿了口清茶,眉眼间漾着的神色染上了几分悲天悯人的痕迹: “我且问你,如今景国百姓面临最大的困境是什么?将来你若做了皇帝,又该如何解决。” 百姓并不在意是否真的会改朝换代,只要赋税稍微轻些,战乱少些,于他们而言,便是最难得的幸福。 苍南阳认真地思忖良久,而后以一种郑重的口吻道: “皇兄自登基后,便以严刑,重税治国,百姓苦不堪言,且朝堂上下官官相护,乌烟瘴气,真正能够为百姓做实事的好官皆被排挤或是流放,来日我若为帝,必先减税三年,还利于民,再修改刑法,多些人情,以法治国,更不能失了情理,只是……” 苍南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些什么。 但在对上沈落溪恍若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孤注一掷地接着往下道: “朝中可用之人虽少,但新皇登基,如果当即便大刀阔斧地改革裁撤官员,反而不妥,应当徐徐图之,腐肉既是已经生了,自然要用慢刀去割,才能割得干净。” 沈落溪不置可否地一笑,随即举起手中的茶盏,以茶代酒赞道:“王爷爱民如此,我便能放心了,帝王权术只在‘平衡’二字,景国的江山交到王爷手上,才是真正的万民同贺,社稷之福。” 苍南阳本已经做好了被沈落溪责问慵懦的准备,不期然间得到她的称赞,神色有了一瞬的失态。 “这几日你就留在此处,我已经派人去召集援兵,我们争取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景城。” 第四百一十七章 出头鸟 沈落溪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并不算高,甚至未带有半分刻意的振奋人心。 偏生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苍南阳只觉着合该如此。 在离去前,苍南阳忽地转过身,晦涩着声音道:“沈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其实很像一个人。” 沈落溪挑眉,示意苍南阳继续说下去。 “不知你是否听过朝云将军?她是云国,也是三国之中,唯一的一位战神女将军,只是可惜,功高震主,她终是被云国先帝所疑,不足二十便身殒。” 苍南阳的语气中含着惋惜,更有几分真切的钦赞之意。 沈落溪的面色未变,视线掠过苍南阳的侧颜,投向夜色深处: “时也命也,朝云将军虽已不在人世,但这世间还有千千万万个如她一般的人,在不计后果地试图护卫一方百姓的安宁。” 暖意的烛光笼罩在她的身周,周身流露出的气度越发雍容。 苍南阳的眸光微不可察地一闪,“沈姑娘胸怀天下,南阳自愧不如,时辰不早了,姑娘先行歇下吧。” 说罢,苍南阳抬脚出了房门,身形向左一转,消失不见。 夜色更深,景国皇宫。 苍云瑄看着暗卫呈上来的有关苍南阳近些年的行踪,眼中的杀意逐渐变得冷厉。 “好啊,苍南阳果然是狼子野心,在父皇还活着的时候,就这么不安分,竟是四处招兵买马,如今更是搭上了沈落溪,想着夺了朕的皇位,真是岂有此理!” 苍云瑄整张面容都隐在黑暗中,猩红的双眸更如厉鬼一般可怖。 卫临低着头,劝道:“陛下,朝中虽已有一半儿的大臣倾向了十四王爷,但现在还不是将这些人除去的时候,若是操之过急,只怕会横遭反噬。” 在御书房书案的另一侧,放着的赫然是这些时日曾与苍南阳有过往来的大臣。 苍云瑄冷笑着勾起唇角,眉宇间的神色越发不可一世: “朕就是要杀鸡儆猴,免得他们一个个儿的都以为朕死了!这上面不是还有沈挥墨的名字么?就先拿他开刀吧。” 沈挥墨? 卫临闻言,右眼皮狠狠地一跳。 “陛下,沈二公子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况且沈二公子不过才与十四王爷说过一句话,若……” 卫临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苍云瑄的一声打断,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你今夜带人连夜包围相府,并将沈挥墨押入大理寺监牢,不得有误!” 卫临无奈,却不敢再反驳苍云瑄的旨意,只能凝重着面色转身离去。 次日。 有关沈家二少爷勾结叛党,意图谋反的消息便传遍了景城内外。 沈落溪听着风声时,正好整以暇地用着早膳。 “沈挥墨心性不正,极容易受人挑唆,他会被苍云瑄当作出头鸟,也是在情理之中。” 女子说话时的模样云淡风轻,仿佛沈挥墨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位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般。 苍南阳抿了下唇,手中的银箸微顿,开口道: “沈姑娘,沈二公子的事儿终归是因我而起,我……” 沈落溪轻掀了掀眼皮,直视向苍南阳含着歉疚的目光,浑不在意道:“即便没有你,苍云瑄也会将矛头对准沈家。” 不过是借口寻的早晚之分罢了。 若是没有沈留白,相府即使是被苍云瑄翻过了个天,她也不会再沾染分毫。 但她总是要顾及着沈留白。 “苍云瑄不会真的杀了沈挥墨,就且让他在牢房里多待几日长长记性,再派人将那些曾与十四王爷有过往来的大臣及家眷都秘密保护起来,苍云瑄这次可是给咱们送了个大便宜。” 大便宜? 房中坐着的人皆是人精,几乎只是一息的功夫,便通晓了沈落溪话中的深意。 苍南阳婆娑着碗的边缘,缓缓道: “他如此赶尽杀绝,不仅会将原本就倾向我们的人拉拢得更深,反而还会使那些拥护苍云瑄的大臣生出唇亡齿寒之感。” 到时,便是大厦倾颓,溃于蚁穴了。 沈落溪递给苍南阳一个赞许的眼神,“是这个理儿,越泽,这次你亲自走一遭,务必要将那些大臣们安置妥当。” 话末,她又朝着萧越泽轻勾了勾食指,示意他离得近些:“安置之处只能有你一人知晓。” 萧越泽闻声抬眸,“也包括你么?” 沈落溪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如今时局风云变幻,如若这些大臣们及其家眷出了什么岔子。 苍南阳即使登上皇位,怕也会引来诸多怨恨,后患无穷。 “好,我明白了。” 在萧越泽与苍南阳从听云楼中离开不久后,沈落溪也紧随着换了副装束,悄无声息地跃上房檐离去。 …… 相府外,沈夫人哭得梨花带雨,死死拽着沈挥墨的手不教他被锦衣卫的人带走。 “我儿子怎么会和叛党有牵扯,定然是你们这些人肆意攀咬,可怜我儿小小年纪,便要受此冤屈!” 卫临颇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胡搅蛮缠的沈夫人,试图劝道: “沈夫人,沈二公子是否真的冤枉,自然有大理寺的人来审问定夺,绝不会平白冤枉了二公子的,您还是莫要为难属下了。” 沈夫人在泪眼朦胧中认出了卫临,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地恳求道: “卫临,如今陛下登基并未再立新后,我们落溪到底还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你就看在她的份儿上,放挥墨一条生路吧!” 提及到沈落溪的名字,卫临刚直不阿的神色出现了片刻的微妙。 看来。 沈家人还不知道沈落溪并没有死的消息。 “沈夫人,恕难从命,得罪了。” 卫临手下用了些力道,强行将沈夫人从沈挥墨身旁拉至一旁,又对着生后的锦衣卫命令道:“快把人带走,不得有误!” 沈夫人挣脱不开卫临的束缚,眼睁睁地看着沈挥墨被带走。 急火攻心之下,她的两眼一翻,竟是直挺挺地晕死了过去。 “沈大少爷,沈夫人晕倒了,你们还是快些扶她回去歇着为好。” 第四百一十八章 陌生 卫临转眸,不期然间对上了人群中显得分外冷静的沈留白。 而在他的眸中,氤氲着的却是卫临看不懂的情绪。 似乎……他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卫临,我听说云国新帝是由一位名唤溪太医的人亲自挑选扶持,且她如今又身在上元,你与陛下此次前往上元的途中,可曾遇到过这位溪太医?” 沈留白平日里的性子最是温润不过,眼下骤然冷了神色,教卫临无端的心神一凛。 “自然是见过的,属下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卫临草草地应付了一句,便转身下了台阶。 只是离去时的背影多少透出些心虚的意味。 沈留白见状,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眸色变得更为复杂。 待沈夫人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刚开口便是以近乎疯狂的语气命令道: “留白,你快去进宫求一求陛下,让他快些放了挥墨,大理寺监牢那样的地方,挥墨的身子怎么受得住啊!” 沈留白扯动了下唇角,平静的语调中染上了一分的讥诮: “母亲,你只顾着二弟的安危,可曾想过当初落溪也曾多次出入大理寺监牢,而那时的你恨不得与她划清干系,连一句多余的关心都不曾有过。” 沈夫人似乎没想到沈留白会突然提起沈落溪,面上划过一抹极快的尴尬。 “留白,你妹妹都已经死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倒不如趁着陛下对她还有些情分,你去进宫求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好让你弟弟能早些出来。” 沈夫人三句话不离沈挥墨,沈留白听罢,只觉着心更寒。 “朝堂上的事,母亲还是莫要再掺和了,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沈留白拂开沈夫人试图探过来的手,而后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沈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和咒骂声,沈留白仍旧的脸上却不见有半分的表情波动。 陆湘云的眼中却浮上了一抹不忍,开口替沈夫人说起了话: “夫君,你怎么能和母亲那么说话呢,她毕竟是长辈,况且她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横竖沈落溪活着的时候,相府屡次因她而陷入权力的漩涡争斗当中。 如今她好不容易还有些利用价值,自然要发挥得淋漓尽致才好。 “湘云,你在说什么呢?” 沈留白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忽地觉得她是如此的陌生。 沈夫人从小就对沈挥墨多有偏心,他也早已习惯。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陆湘云竟然会和沈夫人是一样的想法! 陆湘云后知后觉到不对劲,心头一乱,忙又找补道: “夫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二弟无辜,咱们的陛下也是位长情的主儿,你若进宫去求情,想来他八九不离十是会答应的。” 头顶的太阳越升越高,沈留白只觉遍体生寒。 “我不会去求情,更不会以落溪的名义去做任何事。” 沈留白的声线变得冷厉,眸中的温情也尽数褪去。 陆湘云暗道不妙,正思索着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时,沈留白已然以决绝的姿态远去。 “夫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沈落溪,都怪你!” 陆湘云怔在原地,心底对沈落溪的恨意翻涌得更深。 …… 沈留白不愿再待在相府,周遭的一切都教他觉得窒息。 出了府门,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街道中央。 耳畔传来小贩热闹的叫卖声,沈留白只觉着自个儿的心越发得空荡。 这时。 一道人影从一边儿的小巷子里匆匆闪出,迎面与他撞了个正着。 “哎哟!走路不长眼睛啊?撞死小爷了,我这身儿衣服可是新做的,要是弄脏弄破了,你赔得起么?” 沈留白还未作出什么反应,便迎来一顿夹枪带棒的指责。 一时间,他的眉宇间拂过一丝不快道:“这位公子,明明是你先冲撞了我,又为何要怪到我的头上,当真是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我颠倒黑白?” 原本趴在地上的人似乎是被沈留白的嘲讽刺激到,当即站起了身,仰着头不依不饶道:“这路是你开的啊,还是写了你的名儿啊?既然是撞着了人,那便是两个人都有过错。” 沈留白听至最后,险些要被这番强词夺理的话气笑。 待他肃着神色抬起眸看向对面之人,方才还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眸光陡然一颤。 这双眼睛,竟是和沈落溪一模一样! “你……” 沈留白失神地向前探了一步,手下意识地一伸,却是不期然地落了空。 “你想干什么?你还想动手啊?” 沈落溪的身子往左微微一闪,目光上下打量了眼沈留白,又抬起下颌,眉眼间的表情越发生动道: “我呢,也不是真的想要讹你,不如你请我去景城最大的酒楼吃一顿好菜好饭,咱们就当今日的事儿没发生过,如何?” 沈留白的喉头艰难地一滚,他收回扑空的手,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你想吃什么都依你。” 沈落溪得了沈留白应允,身前的折扇摇晃幅度不觉更大了些。 待走进望景楼,沈落溪挑了个临街而望的位置,才一落座,便开口点了将近二十道菜。 见沈落溪还要继续报菜名儿,小二忙出声劝道: “哎哟!客官,您二位可吃不了这么多菜啊,点这么多也是浪费。” 沈落溪置若罔闻地又点了五道菜,才颇有些意犹未尽地合上了菜单名册。 “刚才我点的那些菜,只留下其中四道即可,剩下的你亲自送去给那三个小乞丐。” 沈留白闻言,余光向楼下一扫,才发现在一处幽暗的角落中,三个身影羸弱的小乞丐正缩作一团,模样好不可怜。 沈留白收回目光,转而对着沈落溪问道:“你既然有这份同情的心,何不将他们三人带回去,留在身边做个小厮也是好的。” 沈落溪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神色,眨动着眼道:“今日是你请客,我才会有此借花献佛之举,若是把他们三个人都带回去,我得多花多少银子啊,不如公子替我代劳,也算是一桩功德。” 第四百一十九章 早做打算 沈留白定定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沈落溪,恍惚中,她的五官与他记忆中人的样子渐渐重合。 他正想启唇问些什么,忽而心念一转,盘旋在嘴边儿的话又蓦然换了另外一番说辞道: “我府上虽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但养三个小厮还是绰绰有余的,今日你我有缘,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来日我好登门拜访。” 沈落溪眼里含着清浅的笑意,面对沈留白时,她周身的每根经脉都是舒展的。 “我的年岁约摸比你小,你就唤我一声云弟,我投桃报李,就称你作大哥吧。” 左右她原先在云国的封号便是朝云将军,这样也不算是在骗沈留白。 “云弟?大哥?” 沈留白反复咀嚼着这两声称呼的背后含义。 在小二将那其中四道菜上齐后,他状似随意地夹了一块儿杏仁八宝糕放置沈落溪的碗中。 “这道杏仁八宝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又带着些许酸意,更能生津止渴和开胃,是这家酒楼的招牌菜,你尝尝。” 沈落溪未做他想,将杏仁八宝糕送入口中。 只是还未来得及咽下,她便咬到了一粒极小的花生米。 原先她还是朝云将军的时候,就对花生过敏,这么多年她在外行兵打仗,一应的饮食中也从不沾染一丁点的花生佐料。 但真正的沈落溪是否也对花生过敏,她还真的未来得及去验证。 “怎么了?可是不好吃?” 沈留白见沈落溪似乎面有异色,清润的目光中染过担忧,却又极快地被一派歉意所取代: “你若是不喜欢酸甜口的,尽管吐出来就是,莫要勉强自己,是我思虑不周,云弟别见怪才好。” 沈落溪不忍心拂了沈留白的好意,但四肢处逐渐传来熟悉的痒意,就连喉头也已是泛起了轻微的不适。 若是真的过敏,她只怕一连三四日都出不了门。 可眼下正是苍云瑄与苍南阳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她是万万不能出半点差池的。 思索之下,沈落溪终还是张口,将剩余的杏仁八宝糕一并吐出。 “无妨,大哥,你的好意我都明白,我怎么会怪你。” 沈留白闻言,才如释重负地弯了弯唇角道:“云弟能够体谅便好,菜正热着,快些吃罢。” 在沈落溪垂首去用菜的刹那,沈留白的眼底泛起了久违的激动。 他用力握紧掌心,拼尽全力才把那股试图冲破他心头的思念压制了下来。 沈落溪果然没有死! 他的妹妹还活着! “大哥,这道松花鳜鱼做的极好,你也尝尝。”沈落溪忙里偷闲地也替沈留白夹了一筷子。 “哎,好,多谢云弟。” 沈留白拿着筷子的右手微微颤动着,又因着沈落溪那一声声的“大哥”,原本空寂如死灰的心也渐渐恢复了跳动。 一顿饭兄妹二人虽都各怀心思,彼此却都异常满足。 待用过饭后,沈落溪轻抿了口小二着意端来的天山莲子茶,循循开口道: “我方才初见着大哥的时候,你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只是大哥的家事我不便过问,但有一句话我是想要送给你的。” 沈留白眉宇间的神色越发得儒雅温和,“但说无妨,为兄洗耳恭听。” 沈落溪如墨似的秀发被玉冠高高束起,盈亮的眸光恍若星辰似的璀璨。 “自古忠君爱国,是为安身立命之本,可若主上严苛不仁,大行不义不悌之事,若还要死守着忠心二字,下场必是好不过昔日的朝云将军。” 现下沈落溪再忆起当日被万箭穿心时的一幕,周身的情绪已然没有多少的波动。 只是她不愿眼睁睁地看着相府走上如她当年一样的老路罢了。 能够急流勇退,方才为乱世当中的明智之举。 沈留白没想到沈落溪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可真当他想要驳斥她时,才发觉她说得竟全然都是对的。 他最是了解沈落溪的为人,知晓她并非是因与苍云瑄之间的个人恩怨才同他说这番离经叛道之语。 可沈相纵横朝堂多年,且又因着沈落溪的皇后身份,在朝中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是这个时候要沈相退出朝堂,只怕他轻易是不会应允的。 “云弟的话我都记下了,我再回去好生斟酌一下。” 酒楼里的食客三三两两地散去,沈留白虽还想再同沈落溪多待一会儿,却也只能克制地与她道别。 沈落溪目送着沈留白远去,而在他的身后,跟着的赫然便是刚才的那三个小乞丐。 相府。 戒备森严的锦衣卫执剑站在府门口,瞧见沈留白走近,也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沈相阴着脸坐在前厅中,劈手便将手边的茶盏用力往地上一砸,怒不可遏道: “挥墨可是你的亲弟弟,你怎么能够见死不救?现在好了,相府内外被围成了铁桶,还如何能够去向陛下求情!” 沈留白静静地听着沈相的训斥,深沉的眸色间波澜不惊。 良久之后。 “父亲,你也觉得母亲的要求是合理的么?若是落溪没有死……” 沈留白的话才起了个头,沈相只当他是又犯了癔症,冷喝制止道:“行了!我知道你一直对落溪的死耿耿于怀,但人死终归不能复生,就莫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无关紧要? 沈留白的鼻腔深处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收敛了眼中的温色,以公事公办的口吻回应道: “挥墨和十四王爷有所往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更何况,他这次也不算是做错了事,不过是弃暗投明罢了。” 一句“弃暗投明”,更是引得沈相的怒火越烧越旺。 “你闭嘴!沈留白,你的圣贤书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么?怎么能说如此悖逆之言!你是真的想要让整个相府都跟着你一块儿陪葬么!” 沈留白漫不经心地看向自个儿的衣袍角,语气越发得掷地有声: “父亲,其实你也不见得就有多忠心陛下,只是你舍不得你如今的声望和荣华富贵罢了。” 第四百二十章 风云初现 遮羞布被扯下,沈相自觉面子上挂不住,气急败坏之下,抬手便给了沈留白一耳光。 “我是你的父亲!我说什么,你就必须听什么,你……” 沈相呵斥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瞧见夜色深处似有一道人影渐渐走近。 卫临恭敬地向沈相拱手行了一礼,开口道:“沈相爷,陛下有请。” 沈相闻言,眼底划过一抹狐疑。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苍云瑄为何要秘密传召他? 沈相压下满腹的猜忌,摆出一如既往的谦和姿态道: “好,我这便随你进宫,有劳你跑这一趟了。” 沈留白凝向卫临,眼尾处盘旋的深意莫测。 若是他猜的不错,沈落溪便是云国那位声名远扬的溪太医。 否则,苍云瑄又怎会孤注一掷地抛下整个景国,在上元蛰伏了那般长的时间? 今晚苍云瑄召沈相进宫,又是否会告知他沈落溪还未死的消息? 沈留白思索了一瞬,在沈相的脚将要踏出前厅的那一刻,及时出声道: “父亲年事已高,不良于行,不如我随你进宫觐见陛下,如何。” 被迫“年事已高”的沈相有些拿捏不准沈留白此举的用意。 眼瞧着气氛转为僵硬,就在他预备着说些什么时,只听见卫临笑着婉拒: “沈大公子,实在是对不住,陛下指名道姓要见沈相爷,其余的人若是不得传召,是不能够进宫的。” 沈留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却是环抱着双臂,字字珠玑地启唇: “在下虽然天资愚钝,倒也能稍微揣测出些圣心,陛下之所以对相府这般照拂,无外乎是因我妹妹的缘故,如此……我作为她最敬重的大哥,合该是要比我的父亲更有几分说话的资格的。” 当初沈落溪还是瑄王妃的时候,卫临便已知晓她同相府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十分亲近。 甚至可以称得上疏离客气。 而唯有沈留白是沈落溪愿意真心相待的人…… 若是照着这么个意思,请沈留白出面,确实是要比请沈相出面的胜算要更大一些。 “留白,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提起落溪了?既是陛下要传召我,我去一趟就是了,你……” 卫临的声音与沈相同时作响: “好,那就烦请沈大少爷同沈相一起入宫面圣吧。” 沈留白的唇侧浅浅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随即先行抬脚出了前厅。 沈相未料到卫临竟是会答应,愣怔了片刻后,才敛眸紧跟着离去。 …… 听云楼。 昊焱行色匆匆地登上二楼,抬手叩向房门。 “进。” 清泠的女声透过门板传入耳中,下一秒,昊焱推门而入。 “主子,苍云瑄今晚传召了沈相爷,同时随行的还有您的大哥。” 沈落溪彼时正和萧越泽下着棋,听罢这话,脸上露出意料之中的浅笑。 “苍云瑄果真是黔驴技穷了,竟然想到用这种法子来威胁我,实在是愚不可及。” 昊焱小心地打量向沈落溪,见她的神色冷淡,又试探性地问道:“那主子……咱们现在可要做些什么?” 沈落溪不答反问:“你觉着我该做些什么?” 昊焱被问的先是一愣,沉吟了片刻后,才大着胆子将自个儿的想法道出: “苍云瑄多半是想透露给沈相和沈大少爷您还活着的消息,但必然是会借口以您在他的手中,从而迫使沈氏一族站到他的那边儿。” 若只是沈相一人进宫觐见,他未必会真的因为沈落溪而屈服于苍云瑄。 但如今又去了一个沈留白,苍云瑄必然会将大半的精力都放在引沈留白入局的份儿上。 “沈大少爷多半会因挂念您而答应苍云瑄,届时他虽是被迫为虎作伥,但咱们也会反受其牵制。” 落得一个打不得,又退不得的尴尬的境地。 昊焱越分析,一对儿眉头便拧得越发紧。 这个苍云瑄,着实是阴险可恨! 明摆着就是在利用沈落溪对沈留白的那一份仁慈,从而迫使她就范。 “你分析得不错,是这个理儿。” 沈落溪先是肯定了昊焱的猜测,指尖缓缓落下一颗黑子,接着往下道: “苍云瑄会利用相府,甚至是我大哥的名义来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功成,那便是他坐收渔翁之利,若是东窗事发,被连累的也只会是沈氏一族,这步棋,他走的很妙。” 同样也很毒。 以她对苍云瑄的了解,他应当是想不出这样完美的计策来。 除非。 他的背后是又有“高人”指点。 沈落溪的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容,原本平静的心绪忽地被扰乱了几分。 萧越泽看出她的心绪不宁,虽未径自言明,却也猜到了七八分,当即温和着声音安抚道: “落溪,今时不同往日,你昨日才说不想再横生枝节,也不愿再与相府有多余的瓜葛,但为着长远打算,有些窗户纸,是不能不被捅破了。” 可一旦沈落溪尚在人世的消息被广而告之,届时她必又会因景国皇后的头衔所困。 萧越泽深谙这场局中的关系利害,为着能让沈落溪能少些烦心,他主动提议道: “我们的婚事可以再往后推一推,左右我们的心在一块儿,那便是胜过了一切,我永远事事以你为重。” 沈落溪闻声,对上萧越泽深邃如潭的黑眸,从其间清楚地瞧见了她的倒影。 “越泽,谢谢你。” 事已至此,有些糊涂账,她也是不得不好好儿地算一下了! 皇宫,御书房。 沈留白与沈相跟在卫临的身后,在见着案后端坐着的那抹明黄色身影时,沈相先行行礼问安道: “老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前来,是所为何事?” “沈大公子也来了?”苍云瑄似笑非笑地看向沈留白,“许是多日不曾进宫了,竟是也忘了宫中的礼数,看来沈相平日里还是疏于教导了。” 沈相闻言,额头当即冒出了一层冷汗,正欲解释,便听得身侧的沈留白不急不缓地开口: “其实陛下真正想见的,不就是在下么?”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叛徒? 苍云瑄笑而不语,沈相见状,忙转过头对着沈留白低声呵斥道: “沈留白!我警告你,莫要在陛下跟放肆,快跪下同陛下认罪!” 沈留白有些不耐烦地蹙了下眉头,素日里那对清润无双的眸子里泛起了讥诮。 “我无罪,为何要跪?父亲,你便是在如何愚忠,也不该是这么个忠法,不信你问问陛下,他是不是这么个意思呢?” 沈相被气得两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当着苍云瑄的面,他也只能强行保持着镇静道: “陛下无论做什么,那定然都有他的用意在,身为臣子,就该为陛下排忧解难,而不是如你这般目无纲常法纪!” 眼瞧着沈相就要来一番长篇大论,苍云瑄适时地握拳,发出一声轻咳。 “行了,朕相信沈公子也是无心之失,不会当真放在心上的,不过沈公子既是如此聪慧,朕倒是想让你猜一猜,你觉着朕为何要深夜召沈相进宫呢?” 苍云瑄说话时候的语气带着说不出的森冷,沈留白的面色未变,仍是一派沉静地答道: “帝王权衡,纵横谋划,不过是缺个马前卒罢了。” 苍云瑄听罢,先是开怀一笑,随即又拍着掌心道:“朕果真是没看错人,那沈公子可愿做朕的马前卒,助朕一臂之力。” 沈留白默然,似乎是在思忖着答案。 苍云瑄也未急着催促,只是好整以暇地用手支着下颌。 御书房内的气氛陷入一片默然之中。 沈相的视线小心地打量了眼苍云瑄,在未能品出些什么端倪后,转而又注向了沈留白。 他实在不知,沈留白和苍云瑄之间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莫非…… 是沈留白知道什么他不知的事儿? 沈相的眼中渐渐覆上了一层若有所思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 沈留白重新抬眸,声线不带起伏地开口: “自古君命难违,沈家受了皇恩,自然该担君之忧,但我有一个条件。” 苍云瑄挑眉,态度颇好地应道:“沈公子但说无妨。” 沈留白并未做过多的铺垫,目不斜视望向前方,“伤天害理的事我不会做,除此之外,悉听尊便。” 苍云瑄拿捏准了沈留白不愿让沈家人还知道沈落溪尚还在人世的心思,在听到他如此说后,不无恶劣地晃动指尖道: “沈公子,若是什么好事儿,朕又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左右朕是不介意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分享给沈相听一听的。” 沈留白未想到苍云瑄竟是这般无耻,面色当即拂过了几分明显的薄怒。 “你!” 沈留白拼着最后一丝理智,终是咬着牙应道:“好,我答应你。” 苍云瑄这才满意地勾起一侧的唇角,心情甚好地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可以先行退下。 待沈相出了御书房,走了一段儿距离后,才终是压制不住地开口追问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沈留白,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沈留白神色淡漠地注视着狭长的宫道,瞳仁深处翻涌着不见底的风暴。 “无可奉告。” 只要沈落溪能够过得开心些,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即便是教他踏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也不会犹豫半分。 “逆子!” 沈相怒不可遏地拂袖离去,夜色更深,慢慢将两人的身影尽数吞噬。 翌日。 沈落溪将听云楼中的众人皆集聚至后院,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她站在高台上,朗声道: “今日唤你们前来,只为两件事,其一,是你们要竭力保十四王爷周全,至于其二,是因你们其中出了听云楼的叛徒,为正楼规,我必须要将此事彻查清楚。” 叛徒? 沈落溪的话音落下,人群中登时炸开了锅。 “这怎么可能?咱们大家伙可都是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断然不会有人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没错!我看是有人存心想要挑唆,主子,您莫要上了贼人的当才好啊!” …… 众说纷纭中,议论声渐渐转大。 沈落溪目光淡然地环视了众人一周,以不轻不重的语调止道: “好了,事情关系重大,查清楚些,总是利大过弊,我也不想有一日看到你们当中有一个人,会把刀子对准自己的兄弟。” 穆行站在人群最中央的位置,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说的对。” 昊焱最先站了出来,附和道:“查你们不是在怀疑你们的为人,只是为让彼此能够放心,只是……主子,咱们该从哪儿查起呢?” 沈落溪迎向众人的目光,一字一顿,口吻中含着不容置疑: “穆行跟随我多年,是我最信任之人,但如今听云楼里人人都有嫌疑,穆行自然也不能因为我的信任而例外,所以,就从他开始查起。” 众人听罢,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向穆行。 在听云楼中,除去沈落溪,他们最为敬重的人便当属穆行了。 当初沈落溪身死,在他们群龙无首之际,也是穆行首当其冲站了出来,这才保全了整个听云楼的周全。 当着众人的面,穆行缓缓启唇,目色坦然地应道:“应该的,我定然全力配合,不敢有误。” “成了,那就按顺序来,穆先生第一位,我第二位,余下的人按照进听云楼的时间长短排列。” 昊焱有条不紊地作出安排,沈落溪转过身,先进了房间,穆行紧随其后。 “将军想问什么就问吧。” 穆行先开了话头,似乎早料到了沈落溪会有今日的举动。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怀疑你么?” 沈落溪举起茶盏,却只是用鼻子嗅了嗅,并没有喝一口。 “将军耳聪目明,我知道你定然不会冤枉了我,既是我相信将军,那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分别呢?” 穆行给出的答案堪称完美。 沈落溪忽而轻笑,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穆行,你是否帮过苍云瑄出谋划策,当日在时大阵中,你又是否真的动过那尊貔貅。” 第四百二十二章 挡箭 沈落溪冷然的眸光直直射向穆行,其间透出的犀利更是不容他躲闪。 穆行面色坦然地迎着审判,近乎坚定地否认道:“从未。” 见他如此笃定,沈落溪心头的疑窦并未因此而消退半分。 “可那日除去我,便唯有你与越泽曾在国师殿,若非赵娘子及时出手,只怕越泽就会掉落时空罅隙当中,穆行,你想要我相信你,你该拿出证据来才是。” 穆行停滞了几秒,正欲张口辩驳,院外忽地传来一声厉喝—— “什么人,竟然敢擅闯听云楼!” 沈落溪闻声,眸色骤然一凛。 “我等奉命前来捉拿十四王爷,若有敢阻挠者,格杀勿论!” 院中男人的声音透过虚掩的门缝传入沈落溪与穆行的耳中。 她忽地抬眸,似是明知故问道:“这是苍云瑄派来的人?” 穆行思忖了片刻,却是不甚赞同地抿唇答道: “这些人的内功深厚,定然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断断不会在任务完成前轻易透露主子是谁,除非……他们是想借机来一招祸水东引。” 沈落溪锐利的眸光微微一闪,穆行倒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至于这幕后究竟是谁在主使,她便是不用脑子细想,也能猜个准儿。 “既是上元帝君想要浑水摸鱼,我偏不让他如意!” 沈落溪说罢,周身的气场猝然变得强大雍容。 恍惚间,穆行只觉着他又瞧见了那个曾经驰骋沙场,恣意潇洒的朝云将军。 穆行全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得以沸腾,豪迈道:“我随将军一起!” 沈落溪的足尖轻点,绰约的身姿从二楼跃下。 不待为首的死士反应,她率先发难,语调里含着光明正大的讽刺: “阁下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十四王爷而来,可早在昨日,他就已经悄悄离开了景城,窜逃奔向云国,怎么?苍云瑄手底下的暗卫都是干什么吃的?竟是没有一个人探出这消息?” 死士闻言,唯独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中划过错愕,却又极快地恢复了镇静,咬死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要我看啊,你不过就是在巧言令色,想拖延时间罢了,用这个借口来诓我们离去,你的奸计休想得逞!十四王爷一定还在听云楼中!” 沈落溪无害地弯了弯眉眼,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要是不信,就尽管去搜,要是真搜着了人,我二话不说,必恭恭敬敬地送你们走,如何?” 话末的反问,更是让死士在应对之间,不慎泄出了些许狼狈之意。 上元帝君只下令要他们假借苍云瑄的名义来除掉沈落溪。 可偏生沈落溪不按常理出牌。 他们若真的搜了这听云楼,届时再动手,岂非是不打自招? 这么想着,死士径直将剑锋对准了沈落溪,态度变得分外强硬: “你这女子向来诡计多端,你既是敢让我们搜院子,那必然是早就算准了一切,我才不会上你的当!既然你们如此不配合,那我们也只好格杀勿论了!” 话落,后院中的气氛登时染上了一层分明的肃杀。 沈落溪自在地抬手,捂着唇打了个呵欠,“你的演技实在是太拙劣了,如果你们真的是苍云瑄的人,只会恭恭敬敬地称呼我一声皇后娘娘。” 皇后?! 沈落溪居然是苍云瑄的皇后! 死士万万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的局面,惊疑不定地看向沈落溪。 “不可能,不是说景帝的皇后在他登基两日后就突发急病,不治身亡了么?你又怎么可能会是一国之母?” 沈落溪并未回答死士的问题,嘴角半勾,吐气如兰道: “你看看,这不就自己先藏不住狐狸尾巴给露出来了么?不过这消息既然是被你们知道了,今儿个就别想再离开听云楼了。” 昊焱收到沈落溪递过来的眼色,缓缓抽出腰间的佩剑,向众人喝道:“兄弟们,给我杀,不留活口!” 听云楼里的人都是沈落溪精挑细选出来的,功夫与胆识皆为一等一的上乘。 那十几人最先还能够勉强抵御几个回合,但逐渐却落了下风。 眼瞧着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死士忙在昊焱要使出最后一记杀招前,跪地求饶道: “我错了,我什么都交代,别杀我,我家中还有老母须得赡养,我如果死了,她也就没活路了啊!” 死士打起了感情牌,声泪齐下,模样可怜。 沈落溪的眸色未有半分的波动,语气平静: “上元帝君手下的死士,都是孤儿,你的戏,演得过了。” 死士被揭穿,装腔作势的哭声横在喉头,眼底的怨毒之色转深。 “就凭你还想糊弄我们家主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个儿的样子!” 昊焱说着,抬脚便朝着死士的胸窝处猛地一踹。 “唔——” 死士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躺在地上,逐渐变得出气多,进气少。 “好了,昊焱,先把人关起来,我还有话要问他。” 昊焱正欲一掌拍向死士的天灵盖,冷不丁听到沈落溪的吩咐,一时分神转过了头。 死士见状,趁着昊焱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筒间射出一支锋利的箭弩,狞笑道: “溪太医,不管你是谁,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去死吧!” 淬了毒的箭弩破空射向沈落溪的面门。 关键时刻,穆行用力将沈落溪推开,箭弩却是直直地刺入他的心口。 鲜红的血喷溅而出,穆行甚至可以感知到他的体温在极速地下降。 “将……将军,以后我没法儿再跟着你出生入死了,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穆行不舍地望着离他近在迟尺的沈落溪,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手重重地垂下,几乎快没了气息。 “穆行!” 沈落溪因着挨得穆行极近,大半张的脸被他的血染红。 她来不及多思考, 从医药空间中取出护心脉的灵药,强行塞入了穆行的口中,又点了他心周的穴道。 “昊焱,你立刻为穆行渡气,万万不能让他吐出最后一口气!” 第四百二十三章 妻姓 “是,将军!” 可即便昊焱竭力替穆行渡气,他的唇色依旧越来越苍白。 “将军,这血实在止不住啊,要是按这么个流法,不出一刻钟,穆先生就会血竭而死啊!” 沈落溪仍保持着为穆行心脏复苏按压的频率,清冷的面容上是一派出奇的镇静。 那柄箭弩是伤到了穆行的心脏,而心脏周围又以动脉血管的分布居多。 就古代如此落后的医疗条件而言,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从阎王爷的手里面抢时间。 就在昊焱将要彻底陷入绝望之际,他垂眸一瞧,竟是发觉穆行心口处的血有了逐渐止住的迹象。 “将军,你……” 昊焱的视线不觉注向沈落溪手下的动作。 似乎从穆行身中箭弩的那一刻起,她便一直在重复着这个动作。 “死士皆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他们最清楚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莫过于脑和心脏,好在他没有直接将箭弩射进穆行的脑心。” 否则。 即使她是大罗金仙转世,怕也是难救脑死亡的病人了。 沈落溪站起身,侧目瞥了一眼,死士早在射出箭弩时就已服毒自尽。 “你们把穆行先抬进房中,我须得立刻替他做手术祛毒。” 房中,穆行紧闭着双眸躺在榻上,面色如同金纸一般。 沈落溪好不容易才从医药空间里翻找出了能够制氧的基本器具。 只是古代并未通电,她只能以自身识海中的精力来促使血氧仪正常运行。 手术进行至一半,沈落溪眼前的景象不由变得模糊,无力感侵袭着她的四肢。 这时。 房门蓦地被人从外推开,沈落溪无暇回头,却从脚步声中分辨出了来人。 穆行的口鼻处戴着沈落溪特制的呼吸面罩,萧越泽不敢轻易妄动。 又瞧着沈落溪的面容同样被一层透明的白所覆盖,转而将其中一片雪参递与了她。 “落溪,这是雪参片,用来续命提气最是合适不过,你先含一片在口中。” 雪参入口,沈落溪只觉方才还濒临枯竭的丹田瞬时被注入了源源不断的真气。 “越泽,你今日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因着萧越泽的及时出现,沈落溪终是顺利地完成了手术。 待她从房中走出,外面的天色早已漆黑一片。 萧越泽低沉的声线中含着几分深思过后的斟酌,附在沈落溪耳畔低声道: “穆行今日能够这般舍身护你,或许……是我们疑心错了,他也许并不是那个叛徒。” 可若不是穆行,之前的种种巧合,包括昨日苍云瑄的突然发难,又该作何解释? 沈落溪两侧的太阳穴跳动得沉重,她闭了闭眼,酸涩在眼眶周围盘旋。 “先抓大放小吧,如今再起内讧,总是对大局不利,余下的就且走且说吧。” 两人说话间,昊焱脚步匆匆地登上了二楼,见着沈落溪,忙急声问道:“将军,穆先生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沈落溪浅浅一笑,答道:“放心吧,他的命保住了,我吩咐你做的事,你可都办妥了。” 昊焱忙不迭地点头,“都办妥了,待今夜子时相府中的马夫会运送一批草料进府,到时候将军便可趁机混进去。” 如今苍云瑄命锦衣卫把整座相府围得水泄不通,若凭沈落溪的身手,出入相府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但现下正是多事之秋,到底还是低调些为好。 省得到时节外生枝,反倒是让沈家陷入更深的险境。 “那便好,你这几日就好生守着穆行,听云楼中的一切,尽可交由越泽打理。” 沈落溪的语气轻缓,昊焱闻言,这才后知后觉将目光转向了她身侧站着的萧越泽。 将军对这位萧小公爷,倒是极为信任的。 他也听闻过二人好事将近的消息。 再加上先前同萧越泽相处的种种,昊焱当即头脑一热,声如洪钟地开口道: “属下定然会遵照未来将军夫君的吩咐,事事无遗漏,不敢有违!” 昊泽的称呼一出,沈落溪的唇角颇有些无语地抽搐了一下。 反倒是萧越泽似乎很受用这声称呼,含笑应道:“昊焱今日也辛苦了,晚上就让陶礼来守夜吧,你先回去歇着吧。” 昊焱更为用力地点头,“多谢未来将军夫君的体恤,属下先行告退。” 待昊焱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沈落溪才没好气地嗔了一眼萧越泽,眼风仿佛无尽的秋水连绵: “昊焱的性子向来跳脱,他不正经也就算了,你怎的也学坏了?我只听过旁人称呼将军夫人的,哪儿有称‘将军夫君’的道理?” 萧越泽眸中的笑意转深,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道: “将军夫人的称呼是妻子冠以夫姓的叫法,而我的娘子便是声名远扬,威震四海的朝云将军,我冠以妻姓又有何妨。” 沈落溪听罢,心底某处不觉泛起更深的涟漪,好看的眉眼间渐渐浮上了一层动容。 入夜,子时。 沈落溪换了张马夫的面皮,以一身粗布麻衣候在相府后院正对着的巷子里。 负责看守的锦衣卫见后院的门被人从里打开,当下便抽出了剑,冷声问道: “什么人?出去要干什么?相府现在不允许随意进出,你们岂敢明知故犯!” 马夫忙“哎哟”了一声,余光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对面巷子口的方向,而后恭敬地低头道: “回大人的话,我们是奉命去运送一批草料入府的,这可是大少爷得了陛下恩准的事儿,大人如果不信,尽可去问问卫临大人。” 见马夫说得如此信誓旦旦,且又提到了卫临的名字。 方才还一脸不近人情的锦衣卫表情微妙地一变。 斟酌再三,锦衣卫还是向后一退,在马夫要离去前,又趾高气昂地命令道:“行了,你们快去快回,最多半个时辰,听到了没有!” “是,大人。” 马夫独自赶着马车扬长而去,隐入了夜色之中。 待马车行驶时的轱辘声重新响起,驾马的人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沈落溪。 第四百二十四章 相认 “等等!” 就在沈落溪要走进后院时,锦衣卫瞧了眼她的背影,忽地发觉了不对劲。 刚才那个马夫的身形虽不高,但也称得上魁梧。 可眼前的人虽然顶着一张和马夫一模一样的脸,两侧的肩头却是透出几分瘦削之意。 瞧着倒更像是女子多一些。 “大人,怎么了?可是还有旁的事要吩咐?” 沈落溪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径直对上锦衣卫审视的目光,连一丝多余的惊慌都不曾露出。 锦衣卫踱步逼近沈落溪的身前,又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而后抬手袭向她的面侧。 然而。 沈落溪不仅没有躲开,甚至还以一种不解的神情问道:“大人?是小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么?” 指腹间传来的触感无比真实,与正常的人体皮肤并没有任何出入。 锦衣卫纳罕地蹙紧了眉头,环绕着沈落溪走动了一周,沉声质问道: “你怎的出去了一趟就变得如女子一样纤弱了?你莫不是什么人假冒的吧!” 话音落下,锦衣卫亮出剑鞘中一半的剑身。 冷光照映向沈落溪的下颌,她似乎也很费解地眯着眼睛,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用手指向身后的平板车道: “大人,方才我出去的时候,马儿突然给我的衣裳上拉了许多,无奈之下,我只能在途中换了套夏日里的短衫,原先的那身衣裳穿在身上是有垫肩的,所以才会有魁梧之相显出。” 见锦衣卫仍存着几分疑虑,沈落溪作势就要取出那身沾满污秽物的衣裳。 “算了算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赶紧进去,别在这儿晃悠了!” 锦衣卫颇为嫌弃地捂鼻离去,沈落溪毕恭毕敬地应了声“好”,却在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尽数归于平静。 依着记忆,她轻车熟路地到了存嵩院外,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跃上了房檐。 彼时正房里还点着灯,沈落溪小心地揭开其中两三片瓦片,随即垂眸望去。 “嬷嬷,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我心里总是觉着不对劲。” 陆湘云斜倚在贵妃榻上,掌心缓缓婆娑着隆起的小腹,同一旁的周嬷嬷接着道: “夫君向来温润如君子,唯有在牵涉到沈落溪的时候才会失态,他这两日频频顶撞爹娘,不外乎也是因为沈落溪。” 周嬷嬷是陪着陆湘云长大的奶嬷嬷,如今瞧着她孕中愁眉不展的模样,更是心疼。 “夫人,老奴知道您不喜欢已经过世的皇后娘娘,但您实在犯不着跟一个死人去计较啊,如今还是保全自身,尽快为大少爷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陆湘云深深叹了口气,眉头不觉蹙得更深。 连周嬷嬷都懂的道理,她如何能不晓得? 但只要她见到沈留白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便忍不住想要在心底同沈落溪比较一番。 “其实在夫君的心里,沈落溪的分量要远高于我,他的暴怒与反抗,从来都不是因为我,嬷嬷,我真的好恨啊……” 陆湘云说至动情处,两行清泪顺着眼眶蜿蜒流下。 而沈落溪半蹲在房顶,无声地抿了抿唇角,眸光流转间,一抹冷意极快地掠过。 陆湘云对她有敌意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 当初沈留白双腿受伤,差点要瘫痪的时候,陆湘云便曾指着她的鼻子怒斥她是害人精。 而在陆湘云过门后,这份来自女人之间天然的敌意与嫉妒便越发加深。 若是过几日她的这位“好嫂嫂”知道了她真的还活着…… 应当不会被气出个什么好歹来吧? 沈落溪敛去多余的思绪,耳廓微动,只听到沈留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入院中。 走至廊下,沈留白便听着了从房中传来的说话声。 “嬷嬷,我如今只庆幸她幸好死了。” 陆湘云的声音,他再清楚不过。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最是温柔贤淑的妻子在私下里竟是这般的模样。 失望袭向心头,沈留白正欲推门而入,肩头忽地被人轻拍了一下。 他似有所感地转过头,在对上那双分外熟悉的眸子时,眼中划过一道极快的惊喜之色。 “随我来。” 沈落溪无声地启唇,示意沈留白同她向外走去。 待进了碎竹苑,不待沈留白反应,沈落溪便将人皮面具揭下,露出原本姣好的面容。 “落溪,你怎么?” 沈留白的心思最是通透不过,只是一息的功夫,他便猜到了沈落溪此举的用意。 无非是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苍云瑄同流合污罢了。 可她这般做,无异于是将自个儿再度推至众人眼前。 那份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宁,只怕从此又会被打破。 “大哥这么聪明,定然早就猜到了云弟就是我,你的苦心,我都明白。” 沈落溪莞尔一笑,眸光盈亮,更如明珠一般璀璨。 沈留白的心口蓦然一热,又想起沈落溪似在存嵩院中等了他许久,俊容之上的神色微微一变。 陆湘云说的那些话……沈落溪是都听着了么? “落溪,你嫂嫂身怀有孕,总是爱杞人忧天,她这人虽有时候是拎不清,但到底心不坏,你莫要同她一般计较。” 沈留白说这话的时候,只觉自个儿的面颊涨得厉害。 “放心吧,大哥,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沈落溪抬眸递给沈留白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随即话锋一转,同他提起了正事—— “沈家三代清流,断断不能做有违天道,伤天害理的事,只是现在还不是明着和苍云瑄摊牌的时候,大哥少不得还要再与他多虚以委蛇几日。” 沈留白了然地点头,再想到顽固不化的沈相,他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 “旁人我倒是不担心,可父亲实在冥顽不灵,我总怕他最后会坏了你的大事。” 沈落溪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既是沈相是块儿难啃的骨头,那她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想来也是适用的。 “沈相爷那边就交给我,大哥就只管应付好苍云瑄,只让他以为你还被他的牵制所困。” 第四百二十五章 反间计 沈相爷? 沈留白听到这声疏离的称呼,眉宇间拂过一抹难以言说的痛色。 终究是沈家人对不住沈落溪。 “大哥,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若有什么急事,就点燃这枚信号弹,我瞧见就会来相府寻你的。” 沈落溪未再多作停留,略叮嘱了几句后,便跃身消失在了深不见底的夜色中。 沈留白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的神色有些恍惚。 沈落溪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记得…… 他的妹妹身子最是孱弱,而如此深厚的轻功,断断不会是区区几个月就能够速成的。 一道被埋藏在心底,许久之前就已然显露矛头的猜测重新浮上了他的心头。 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沈落溪,或许早就死在了那日的花轿中。 否则。 何以解释她突然通晓的医术?及她背后那些庞大的势力网? 诸多的情绪一齐剧烈地翻涌。 沈留白试图站起身,身形却是不受控地前后摇晃。 陆湘云端着一碗参汤走进碎竹苑,脸上温柔的笑意还未收起,“夫君,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先扶你坐下。” 沈留白深深吐纳了几个回合,转眸看向陆湘云,沉声问道: “湘云,你怎么知道我在碎竹苑?” 陆湘云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心虚,顾左右而言他道: “夫君,这参汤是我吩咐小厨房整整熬了三个时辰,现在虽然是春日里,但夜里湿气重,夫君喝了这参汤去去寒也是好的。” 沈留白不给陆湘云半分退让的余地,锐利的眸光直直锁向眼前的人。 “湘云,你派人监视我。” 他说话时候的语气并非是在猜疑,而是含着莫名的笃定。 陆湘云还想抵赖,却在对上沈留白被失望侵占的凤眸后,蓦地哑然无声。 沈留白的喉头艰难地上下滚动着,声线渐渐染上了冷意: “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么?我扪心自问,我的后院里只有你一个女主人,身边儿连一个通房侍妾都不曾有过,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话音落下,陆湘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用手指向自己,歇斯底里道: “放心?我如何能够放心?你的眼里和心里都只容得下你的妹妹,何曾有过我的一丁点位置!你永远都不会为了我和爹娘顶撞!” 沈留白无言,他的沉默落在陆湘云眼里,更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压制在她心底的恶念和怨恨顷刻间全数爆发—— “沈留白,当初你双腿瘫痪,是我央求着母亲让我进你们沈家的门,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自从我嫁给你,可曾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你的好妹妹是恨不得把我逼死!” “够了!” 沈留白忍无可忍,额角处的青筋暴起,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 “陆湘云,你是真的疯了,从今日起,你就安生待在存嵩院中修身养性吧!至于管家的事,我会交由母亲来管,你就不必再插手了。” 说罢,男人拂袖离去。 陆湘云失神地跌坐在软凳上,面色间笼上了一层死气。 彼时,沈落溪并不知晓碎竹苑中爆发的这场争执。 在从相府出来后,她转脚又去了大理寺监牢。 “沈二公子,这酒也喝了,美人儿也给您送来了,陛下交代的事,您可愿意?” 沈落溪的身影隐在暗处,以她的角度望去,刚好能够瞧清沈挥墨的侧颜及站在他身前的陈松。 陈松是苍云瑄的心腹,年纪不过二十五,便已经是手握重权的刑部尚书。 当初苍云瑄之所以能够从皇位争夺战中独占鳌头,陈松更是没少贡献力量。 昔日在瑄王府,沈落溪曾与陈松无意中打过一次照面。 那时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城府极深,面儿上虽是一派笑模样,甚至能够做小伏低,但手腕却是极度的狠辣。 此刻陈松看似是在殷切地奉承着沈挥墨,眉峰处却是不时的划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厉色。 沈挥墨恍然未觉地摆了摆手,酒足饭饱后的他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敷衍道: “陈尚书,不是我在这儿摆谱,实在是我爱莫能助,与其在我身上费功夫,倒不如去找我爹,又或者是我大哥,他们两人的能耐,可是比我要大的多了。” 陈松笑着摇头,以循循善诱的口吻蛊惑道: “沈二公子,您这话说的可就有些妄自菲薄了,只要您肯配合着陛下,明日在您的家人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您想要什么,陛下都是会应允的。” 沈挥墨似乎有些被说动,坐直了身子,正色地打量向陈松。 陈松见状,又再接再厉往下道: “世人都说沈家大公子乃是翩翩浊公子,遗世而独立,鲜少有人还记着您这位二公子,您难道就真的甘心永远被您的大哥压着一头么?” 陈松的目光毒辣,几乎一眼便抓准了沈挥墨的软肋。 他有些兴奋又心虚地舔了舔嘴唇,“陛下真的能帮我压过我大哥么?我整日里见着他那副故作正派的模样便觉得厌烦!” 陈松从善如流地颔首,答应得干脆: “那是自然的,陛下是一国之君,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若是说了都不算的话,那又有谁还可倚靠呢?劳烦沈二公子附耳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同您交代。” 眼瞧着沈挥墨被说动,身在暗处的沈落溪不无讥诮地勾了下唇角。 没想到这么久不见,沈挥墨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甚至还中了陈松的反间计,试图取沈留白而代之。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因着陈松的音量压得极低,再加上距离远的缘故,沈落溪并未再听到只言片语。 赶在陈松与沈挥墨密谋结束前的一瞬,她转过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牢房的深处。 “什么人!” 陈松敏锐地觉察到空气中那缕极为微妙的波动,闪身袭至方才沈落溪曾栖息过的角落处,鹰隼似的眸子环视了眼四周。 “陈尚书,怎么了?你刚才说有人来了?可我怎么什么都没瞧见?” 第四百二十六章 蛊惑 沈挥墨纳罕地凑近陈松身前,吧咂了下嘴道:“你莫要在这儿草木皆兵了,大理寺监牢可是你的地盘儿,除非那人是神仙,否则又怎么躲得过重重盘查?” 陈松不仅极擅诱供,这大理寺监牢的建造图纸更是出自他的手。 不同于普通牢房的内部结构,在建造这座监牢时,陈松着意在特定的拐弯处及衔接处设下了机关。 一旦触发,所有的机关都会在顷刻间将试图强闯之人射成筛子。 而眼下四处都静悄悄的,陈松敛眸,暗道他怕是真的想多了。 “沈二公子说的极是,明日沈家人就会奉旨来看望您,到时候还希望二公子能够极尽所能地向沈相爷和沈夫人哭诉。” 沈挥墨听陈松的这番提醒听得快要起了茧子,颇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说罢,沈挥墨便兀自转身,朝着自个儿暂住的牢房走去。 陈松站在原处,一半儿的身形隐在黑暗中。 他深深地看了眼沈挥墨吊儿郎当的背影,眼尾缓缓拂过一抹阴诡的杀意。 他且再容沈挥墨多猖狂几日。 待到苍云瑄大事已成,他定会亲手将沈挥墨一刀刀凌迟成肉片! 次日。 卫临一大早便登门,对着沈相恭敬地一拜道:“相爷,陛下感怀您与夫人爱子心切,所以特意命属下带您二位前去探望,也好缓解您的思念之心。” 沈相原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儿,在乍然听到卫临如此说时,凝重的面色倏然划过欣喜之色。 “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夫人,你快去吩咐人准备些衣服吃食,挥墨在牢里定然受了不少苦!” 沈夫人同样喜不自胜,一边儿用帕子蘸着眼泪,一边儿忙不迭地应道:“是,老爷,我这就去准备!” 不待沈夫人抬脚出了正厅的门,便不期然地被卫临一拦。 “卫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去给我儿拿些体己的东西都不成么?” 卫临对上满目责问的沈夫人,露出歉意的一笑,压低声音提点道: “夫人,您如果现在出去,无异于是节外生枝,到时候如果传到了沈大公子的耳朵里,这趟可就去不成了。” 提到沈留白,沈夫人与沈相的眼中同时浮上了或多或少的忌惮。 前两日沈挥墨被带走时,沈留白便是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甚至在沈相要进宫之际,他也跟着一同去求见了苍云瑄,险些闹出大乱子。 思及此,沈夫人默契地转过头,同沈相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说的对,那事不宜迟,夫人,我们就随卫临一同去大理寺监牢吧。” 卫临见状,当即便引着沈相夫妇快步从相府中离开。 待沈留白收着风声,已然是半个时辰后。 “父亲和母亲真的是糊涂了,以挥墨的性子,怕是早就被花言巧语所蛊惑,陛下的这出苦肉计,还真是使在了刀刃儿上。” 沈留白的眼眸漆黑,其间带着淡淡的落寞与无奈。 魏来适时地出声道: “是啊,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公子如今能做的,也唯有在大厦倾颓的那日,尽力保全整个沈家了。” 沈留白牵了下唇角,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抬眸看向了窗外。 想必沈落溪这会儿已经在大理寺监牢中了吧…… 沈挥墨本以为就是随便演出戏,不想他睡到半夜,便有五六个侍卫打开了牢房门,强行冲了进来。 而后不由分说地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末了还美其名曰是要做戏做的更真一些。 沈挥墨感受到面颊两侧火辣的痛意,更是龇牙咧嘴地发出连声的痛呼。 这时。 牢房门口渐渐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沈挥墨连忙蜷缩着身体躺在了角落中。 “挥墨!你怎么了?你是被谁打成了这副模样?陛下还未定罪,你们岂敢动用私刑!”沈夫人隔着栅栏,最先瞧见的便是沈挥墨脸上青紫的伤口。 沈挥墨想起陈松的叮嘱,一边儿作出痛苦难忍的模样,一边儿向沈夫人哭诉道: “母亲,救救我,我在这儿真的是待不下去了。” 沈夫人连声应着“哎”,神色凄楚地望向沈相,“老爷,你快想想法子啊!这次挥墨只是被动用了私刑,若是到了下次,咱们看到的恐怕就是他的尸体了!” 沈相到底浸淫官场多年,眼下虽心疼幼子,却仍保持着最后的理智思考。 沈挥墨是因着与苍南阳有过联系,所以才被关入大理寺监牢。 若想要成功从这儿脱身,唯有抓到苍南阳了。 “待为父回去再同你大哥仔细商议一下,届时若是由他领兵去讨伐十四王爷,墨儿你自然能沉冤得雪。” 沈挥墨闻言,嘴角有些不屑地向下一撇。 指望沈留白,那他还不如干脆一头撞死在这儿要来得更干脆利落些。 “父亲,其实也不必非要大哥亲自领兵,陛下的意思定然是想要以咱们沈家的名义来做这事儿的。” 沈相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定定地瞧向沈挥墨,神色讳莫如深。 “墨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什么人达成了什么协议。” 沈挥墨的后背蓦地一紧,眼珠子因心虚而下意识地向右一移,“怎么会呢?父亲,我如果真的有人相助,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副模样呢?” 沈挥墨脸上和身上的伤做不得假,沈相默然,面色间的冷意逐渐褪去。 沈挥墨小心观察着沈相的表情变化,见他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这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沈挥墨。” 一道低沉又带着些许熟悉气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沈相转过头,与迎面走来的沈落溪四目相视,心头忽地一震。 那双眼睛和已经死去的“沈落溪”实在太过相像。 可除了眼睛,其余的地方却是再没有一点儿的相似。 沈挥墨不屑地打量了眼沈落溪,“你是谁?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字?不要你的狗命了?” 沈落溪不紧不慢地那拿出钥匙,牢房的大门刚打开,沈夫人便作势想要闯进去。 第四百二十七章 鞭笞 “哎?沈夫人,陛下只是说了允许你们探望,可没说你能进去啊,还请沈夫人自重啊。” 沈落溪笑眯眯地伸开右臂一拦,状似轻快的语气里含着不容商量的意味。 沈夫人的脸色登时一黑,正欲抬手去推沈落溪,不想手腕却是被她牢牢地一握,随即反剪。 “沈夫人,你瞧瞧你怎么这么不听人劝呢?属下是个粗人,这下手也是没轻没重的,不比你身娇肉贵的,你若执意反抗,我也只好得罪了。” 沈夫人的双手被迫以扭曲的姿势反剪在背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五官因痛苦而扭曲至一处。 “老爷,救我……” 沈相听到沈夫人的呼救,又见沈落溪竟如此目中无人,一时间更是怒火中烧,厉声呵斥道: “放肆!这是本相的夫人,你一个小小的狱卒,哪儿来的胆子敢对堂堂相爷夫人动手!快给本相放开!” 面对暴怒的沈相,沈落溪的面上不仅没有露出半分的惧意,反倒如逗弄猫狗一般,手下又微微加重了些许力道,挑衅似地向沈相抬起了下颌。 “沈相爷,这儿是大理寺监牢,就算是皇亲国戚进来了,也得按照制度章程办事儿,你如今纵容夫人随意闯入牢房,已然是大逆不道,若相爷觉得忿忿不平,不如咱们一起去到陛下跟前,让他来评评理,如何?” 话音落下,沈相的面色乍青乍白,竟是异常得精彩。 半晌。 他咬着后槽牙,重新出声问道:“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开我的夫人?” 沈落溪无害地弯起唇角,眼尾划过一抹狡黠,“很简单,沈夫人只需向我说声抱歉,承认自个儿的不对,我便立刻放开沈夫人,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吧?” 道歉? 沈相似乎没想到沈落溪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想到她的身份不过是一介狱卒,眼底又极快地浮上了些许鄙夷之色。 她也配? “沈相,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你要是不答应的话,我就只好公事公办咯。” 沈落溪一眼便瞧穿了沈相此刻的心思,眉眼间不仅没有露出一丝的不快,反而兴味更深。 “好,我答应。” 沈相深吸了一口气,阴着脸看向沈夫人,以命令的口吻道:“夫人,向她道歉。” 沈夫人的脸上布着狼狈的泪痕,冷不丁听到沈相的话,声音尖利地反驳道: “不可能!她是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向她这样的小贱人道歉,我就算是死……啊!” 沈夫人硬气的话还未说完,手腕处猛地传来刺痛,激得她的额头眨眼间便冒出了一层冷汗。 “沈夫人,慎言。” 沈落溪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淹了下来,眸光转冷,“沈二公子会落得如此境地,未必不是因为沈夫人你过度宠爱幼子的缘故,终有一日,他会被你的这份爱给害死。” 沈夫人疼得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无法再发出。 沈落溪见状,心底除去冷笑,却是忽地失了兴趣,她的手下一松,任由沈夫人脱力跌坐在地。 “成了,沈二公子,劳烦你同我去审讯室吧,有些话须得问问您。”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落向沈挥墨,浅扬的眼尾透出无端的瘆人。 “我不去!” 沈挥墨想起昨日晚上被毒打的场景,心有余悸地一哆嗦,往后退道:“你有什么话在这儿问也是一样的,你放开我!来人……” 沈挥墨的呼救声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他拼命地握向自个儿的脖颈,却发觉他竟是一丁点儿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对墨儿做了什么!你到底是谁!” 沈相察觉到不对劲,作势就要大喊,却被沈落溪抢先一步点了周身的穴道。 一时间,沈相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夫人早因不甘“受辱”而将自己给气晕了过去。 “相爷,我不会要了沈挥墨的命,我只是想让他受些教训罢了,至于你的穴道,会在半个时辰后自动解开。” 沈落溪不由分说地提着沈挥墨的衣领,如拎小鸡崽般,将他拖出了牢房。 刑房。 沈落溪随意地把沈挥墨往地上一丢,侧身指着身后共有一百多种的刑具,好整以暇地启唇道: “沈挥墨,你勾结陈松,意图拉整个沈家下水,甚至因嫉妒你的亲大哥而欲行不义不悌之事,你说我该用哪样刑具来对你小惩大诫呢?” 说话间,沈落溪取下正右方悬挂着的那根铜鞭,细细望去,鞭身每隔两寸便有一处极为尖锐的凸出。 若是落在人的身上,更是会顷刻间皮开肉绽,骨肉分离。 “就用这根鞭子吧,我用着也觉得顺手的很。” 话落,迎着沈挥墨惊恐的眼神,沈落溪手中的铜鞭重重地落下。 “啊!” 沈挥墨发出无声的痛呼,只是第一下,他的身体便已抖如筛糠,刺眼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透了衣衫。 “这第一下,打的是你不辨是非,毫无怜悯之心。” 沈落溪收回铜鞭,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脚下的沈挥墨,接着道:“这第二下,打的是你罔顾人伦,残害手足。” 沈挥墨虽在沈落溪说第二下的时候就已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次的痛觉却是比第一下还要更甚。 他的指尖深深地扣进地缝,艰难地抬起头,目眦欲裂地瞪着沈落溪。 “至于第三下,现在不必我动手,他日自有你的父亲会来代劳,你好自为之吧。” 沈落溪抛开铜鞭,转过身,姿态决绝地离去。 而在她离开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陈松带着沈相闯入了刑房。 沈相扑至奄奄一息的沈挥墨身旁,恨声控诉道: “墨儿!怎么会这样!这个贱人!竟然下如此狠手,陈尚书,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大理寺监牢就是这么看管犯人的么?” 陈松紧拧着眉头,余光忽地扫见了那根被扔在一旁的铜鞭。 如果他没猜错,今天擅自提审沈挥墨的人,应该就是昨晚偷听他们谈话的那个神秘人了…… 可放眼景城,又有谁会这般神出鬼没呢? 第四百二十八章 苏醒 陈松在恍然中想到了一个人。 昔年他出入瑄王府的时候,曾有一次无意中撞见了当时还是瑄王妃的沈落溪。 彼时的她才解了宁嫣然所困,眉眼间不见半分自得,唯有一派清绝不变。 可…… 她不是死了么?又怎么会? 陈松收回思绪,对着身旁暴跳如雷的沈相安抚道: “相爷莫急,那人多半是有心之人假扮的,若是陛下真想对沈二公子做些什么,又何须今日来请您二位走这么一遭呢?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么?” 沈相虽有时看不惯他的那几分做派,却也不得不承认陈松的话听来颇有些道理在。 沈相沉声反问:“那依陈尚书看,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陈松状似谦和地拱手一笑,“如今相爷情况特殊,若无陛下传召,如此鲁莽进宫,怕是会引来陛下不快,在下愿替相爷去求见陛下,陈明今夜之事,还沈二公子一个公道。” 沈相闻言,思忖了片刻后,终是点头应了下来。 御书房。 苍云瑄听罢陈松的回禀,一只手搭向下颌,饶有深意地挑动了下眉峰。 “陈松,你很聪明,朕的皇后沈落溪的确没有死。” 陈松的猜测得以验证,面上却不见半分的喜色,反而更多了些凝重。 先前苍云瑄突然提出要去上元时,他曾极力反对,奈何他所面对的人是一介帝王,他的劝诫不过是杯水车薪。 后来苍南阳意图谋反,景城内外危机四伏之际,苍云瑄仍旧逗留上元,足足过了十日才回国。 原来。 这其中的缘由都只是因着一个沈落溪在作祟罢了。 陈松抬眸,以正色的口吻,一字一顿道: “陛下,现在不该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您可以多情,但却独独不能专情,这是兵家之大忌,您如果一味念着皇后娘娘,最终这份执念会变成一把刺向您心口的毒箭!” 苍云瑄轻笑了一声,身子向后靠向椅背,幽深的目光缓缓凝向陈松。 “爱卿放心,朕想要的绝不只是一个女人,她的身上藏着很深的秘密,一旦朕挖出来,届时便可一统三国,成为天下霸主!” 秘密? 陈松的眉头有些不解地蹙起,正想追问,却被苍云瑄先一步挥手示意道: “行了,今晚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余下的事儿,朕自有打算。” 话落,苍云瑄阖眸假寐。 陈松见状,倒也没有再不识趣儿地强行留下,待他走出御书房。 在离开前,他又转过身深深地看了眼御书房内的景象。 这次,苍云瑄真的能够得偿所愿么? …… 听云楼。 沈落溪无声无息地翻窗回到房中,才换下沾有血腥气的衣衫,叩门声适时地响起。 “落溪,穆行醒了,他想要见你。” 萧越泽醇和的嗓音传来,沈落溪不急不缓地扣好腰侧的最后一粒盘扣,而后才打开了房门。 “走吧。” 即便她只说了两个字,萧越泽仍从其间嗅到了沈落溪周身的疲惫。 他忽地伸手,握向那处纤细的手腕。 沈落溪正欲向前走的动作蓦然一止,转过头,直直地撞进了男人盛满心疼的黑眸中。 “落溪,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萧越泽温热的掌心叩向沈落溪的后脑勺,薄唇靠在她的耳畔,语气轻柔得不像话: “听云楼里的事儿有我在,你不必再过多忧心,沈家那边我也会尽力帮衬,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沈落溪的鼻腔忽地一酸,她将头完全埋向萧越泽的颈窝,良久之后,唇间溢出一声音量极低的“谢谢”。 萧越泽无言,只是将沈落溪抱得更紧,瞳仁深处泛起的光亮更教她无端的安心。 南院正房。 穆行一连昏迷了三日,如今醒来,望着周围的一切,眼睛还有些微微的不适。 “穆先生,你可不知道,那日你真是称得上血流成河,幸亏将军力挽狂澜,这才活生生地把你从阎王爷的手里给抢了回来。” 昊焱见穆行喝完了一盏温茶,作势就要再倒一杯时,便听得他虚声止道:“不用了,我不渴了,将军还没来么?你是什么时候去告诉将军我醒过来的?” 昊焱一边儿将茶盏放置在桌上,一边儿又看向窗外,嘟囔道:“早在半个时辰前我就让人去回禀过了,想来将军是有事脱不开身,应该快来了吧。” 尾音才落,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沈落溪与萧越泽的身影同时出现在房中。 昊焱正等的望眼欲穿,看到沈落溪,当下一喜: “将军,你们可算来了,您快瞧瞧穆先生,他的身体状况应该稳定了吧?” 沈落溪走至床榻前,伸手搭上穆行的脉搏,几息的功夫后,清冷的面容上拂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 “没事儿了,他体内的余毒已经清除,心脉虽受损,但细心将养半年也就无事了。” 对上穆行欲言又止的眼神,沈落溪了然,而后话锋一转,又道:“昊焱,你和越泽先出去吧,我和穆行还有话要说。” 昊焱不疑有他,道了句“属下告退”,便先行出了房门。 萧越泽在转身之时,不觉用余光一扫,同穆行的视线在半空中隐晦地相撞。 最终。 男人无声地抬脚离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穆行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沈落溪,牵动唇角笑道: “将军,那日突发变故,你的问话还没说完呢,不如你现在再接着问,我定不会有所隐瞒。” 沈落溪摇了摇头,清泠的声线中含着几分关切道: “你舍身护我,我若还疑心于你,未免太过冷酷无情,现下你该休养生息才是,听云楼里有越泽帮衬,你尽可放心了。” 放心? “将军说的是。” 穆行垂下眼睫,看着被角处的花纹,眼尾的冷意一掠而过。 没想到他昏迷不过三日,萧越泽就夺得了听云楼的掌权。 若是长此以往,他在沈落溪心里的地位,怕是真的会每况愈下。 “光说我了,十四王爷现下在何处,将军可派人把他保护起来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暴露 许是担心沈落溪会多想,穆行弯了弯唇角,体贴地又补了一句:“若是将军还放心不下我,便不用说了。” 沈落溪缓缓眨了下眼,纤长的睫羽在她的眼窝处映下一小片的阴影。 “穆行,你多心了,是我也不知道苍南阳现下究竟在何处。” 穆行似乎没料到沈落溪会给出他这么一个答案,温和的目光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审视,极快地掠过眼前人的面容。 “莫不是十四王爷担心会有什么不测,所以先行回了封地?” 沈落溪顿了几秒,仍旧摇头道: “不知,我们与他的交情终归是算不得多深,他不信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穆行了然,心下不觉生出了新的计较。 两人对坐了片刻,穆行便有些体力不支,方才恢复了些许红润的面色又染上了苍白。 沈落溪侧目,起身将穆行身后垫着的软枕取出,扶着他慢慢躺下,轻声道: “成了,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儿地养身子,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穆行乖觉地颔首应道:“好,将军慢走。” 待独属于女子身上所散发出的梨花香气在四周逐渐转淡,他才颇为不舍地收回了盯向门口的视线。 次日。 昊焱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手中的托盘因着动作幅度略大的缘故,其间的汤粥不甚渗出了些许。 “穆先生,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你别见怪,实在是将军和萧小公爷这两日忙得转不开身,就只能委屈你先将就几天了。” 昊焱小心地捧着粥碗,硬朗的五官不由浮上了几分羞赫之色。 “无事。” 穆行略抿了几口汤粥,便借口寡淡,示意昊焱先把粥碗放下。 “昊焱,将军这两日一切都好吧?我瞧着她似乎清减了不少,可是沈府那边儿出了什么岔子?” 昨夜沈落溪来探望他时,他敏锐地从那股梨香中分辨出了木兰香的微弱痕迹。 而据他所知,沈落溪的大哥——沈留白便钟情此香。 想来是他们兄妹二人私下里已然见过不止一次了。 否则的话,以木兰香的留置时间极短,怎么可能会到了晚上还久久不散? 昊焱闻言,没有多想,不设防地答道: “穆先生不愧是最了解将军的人,前两日苍云瑄那个狗贼不是以通敌的由头抓走了沈二公子,将军昨日便是去了大理寺监牢,迎面撞上了沈相和沈夫人,自然是闹了个彼此不欢而散。” 穆行仔细听着昊焱讲述着他昏迷期间沈落溪的动向,紧跟着又以寻常感慨的口吻套话道: “幸好,十四王爷已经离开景城,若不然的话,将军可真要分身乏术,心力交瘁了。” 昊焱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反驳道:“没有啊?我前日才见过十四王爷呢,那时他正和萧小公爷相谈甚欢呢!” 穆行的神色猛地一变,眼底的深意翻涌得更为厉害。 他舍命护着沈落溪,她却这般防着他! 凭什么她的眼里就只容得下萧越泽! 穆行的头低垂着,双目因蚀骨的恨意而染上了瘆人的猩红。 昊焱背对着穆行,并未发觉他的不对劲,仍心无城府道: “穆先生,我瞧着将军的意思,估计不出两日,她就会跟沈家人相认了,咱们真正的夫人不知身在何处,可偏偏这近在眼前的沈夫人,她的那颗心就跟天生长偏似的,将军有时也是实在可怜得很啊!” 穆行的声音变得低哑,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道:“那苍云瑄想要利用沈家来掣肘将军的奸计,想必也是能不攻自破了。” 到时候。 沈落溪的身份真相大白,将再无顾虑,与萧越泽的婚事自然也不用再被迫推迟。 “是啊!” 昊焱笑呵呵地转过身,搓着手颇为兴奋道:“马上咱们就能喝到将军和萧小公爷的喜酒了!” 喜酒? 穆行的表情已然恢复如常,只是眼尾处划过的那抹诡色隐隐带上了狠辣。 有他在一天,萧越泽就休想娶到沈落溪! “你太聒噪了,将军说我现在要好好休息,你先退下吧。” 穆行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昊焱挠了挠头,道了句“穆先生好生歇着”,便信步出了房门。 当夜。 一只信鸽悄无声息地从听云楼中飞出,目的地正是皇宫的方向。 第二日。 沈落溪才起身,便听到一阵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外。 “落溪,你起了么?相府那边儿有了新动静,沈相和沈夫人知道你没死了!” 萧越泽的吐字清晰,透过门缝清晰地传入了沈落溪的耳中。 “苍云瑄怎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出这张底牌?”沈落溪打开房门,示意萧越泽先进来说话。 “是啊,按理来说,他必然是想利用你来制衡你的大哥,可现下他突然发难,倒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想再过几日,时机成熟再行戳破此事。 而今时今日的时局再变,便意味着有许多东西和计划也要跟着更改了…… 沈落溪敛眸,眉眼间覆上了一层深思。 良久之后。 她抬起头,看向萧越泽,语调出奇得冷静: “既是已经纸包不住火,那我就索性自己主动去相府走一趟。” “我随你一起去。” 萧越泽将掌心温柔地放置在沈落溪泛着些凉意的手背上,“沈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在旁边儿看着也能放心。” 沈落溪并未拒绝,迎着东边儿渐盛的日头,两人径自朝着相府走去。 相府。 沈留白垂手而站在书房中,沈相则是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案后。 沈相压着怒火问道:“留白,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早叫你来书房么?” 沈留白的右眼皮不觉一跳,面上端着一派镇静回应道:“不知。” 沈相冷笑出声,劈手将桌侧的砚台重重地砸向沈留白。 “孽子!你妹妹没有死的事,你为何不同我和你母亲说?你到底是在防着谁?” 尾音未落,沈留白的心猛然一沉。 沈家人终究还是知道了。 只是。 为什么暴露得会如此之快? 第四百三十章 新女婿 “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沈留白的身子向左微微一侧,正好避开了沈相扔来的砚台,眸光中浮上了讽刺之色: “父亲,从前你和母亲对落溪不闻不问,怎的如今知道她没有死,竟然如此激动?莫不是想着终于能借着落溪的手救出二弟了?” 沈相的心思被戳破,尴尬之余,又冷着脸斥道:“都是一家人,落溪搭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 理所应当? 沈留白嗤笑着轻摇了摇头,说出的话越发字字珠玑: “父亲,人心都是肉长的,今时不同往日了。” “你!” 沈相气急败坏地站起身,颤抖着手指向沈留白,厉声质问道:“落溪现在在哪儿,立刻带我去见她!” 沈留白的目光淡淡地从沈相指着他的那根食指上掠过,平日里向来温润如玉的眉眼此刻覆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冷冽。 “父亲,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沈相被沈留白这副无甚所谓的姿态彻底激怒,右手扬起,正欲落下之际,王管家喜出望外地从外间冲了进来,高声喊道: “老爷!小姐回来了!她现下就在前厅和卫大人坐着喝茶呢!您快去瞧瞧吧!” 沈相似乎没想到沈落溪竟是会主动找上门儿,他来不及多想,当即便拂袖出了书房。 沈留白伫在原地,思忖了一息的功夫后,也紧随其后而去。 相府正厅。 沈落溪一边儿轻啜着新泡好的雨前龙井,一边儿好整以暇地开口道: “卫临,难为你这么早就在相府外守着,想必苍云瑄昨日就命你连夜候着我出现了吧。” 沈落溪的话听着像是在询问,语气却不像是在询问。 更似一种上位者在冷眼瞧着他们在耍那些见不得人的把戏一般。 卫临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沈姑娘,沈相爷和沈夫人毕竟是您的至亲,陛下这也是想着二老能多些宽慰,能让你们再度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罢了。” 沈落溪勾了勾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要是照着你这么说,我还该谢谢苍云瑄的贴心了?” 卫临闻言,面上蓦地一哂。 这话他该怎么答? 头顶是沈落溪若有实质的凝视,卫临的额间渐渐因压力而渗出一层细汗。 这时。 数道脚步声由远及近从外院传来。 卫临如蒙大赦地转过头,正巧瞧见了沈相匆匆走进正厅的模样。 “溪儿!你真的还活着!” 沈相乍然见到沈落溪,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宽慰道:“好孩子,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你母亲整日都念着你,夜里更是不得安枕。” 沈落溪似是听着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浅褐色的瞳仁倏然一深,追问道:“父亲,母亲真的每日都在想我么?” 沈相冷不丁地对上沈落溪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脸上扬起的笑意忽地一僵,却仍硬着头皮应道: “自然是真的,父母之爱,为之计深远,只是……” 沈相有意地拖长了尾音,透出几分意犹未尽的味道。 “只是什么?”沈落溪乐得配合,顺手咬了沈相放出的钩子。 “只是你二哥如今身在大理寺监牢,无辜蒙冤,你母亲连日牵挂,昨日竟是病倒了。” 沈落溪换了个姿势,将一侧的胳膊倚向圈椅的把手,嗓音很清,“那我能做些什么来为母亲排忧解难呢?” 沈相忙不迭地接话道: “你死而复生,陛下同样对你的思念不减,你如果现在进宫,陛下龙颜大悦,自然会网开一面,放过你二哥的。” 话音落下,却再没有人接过话茬。 偌大的正厅中陷入了一片难言的死寂之中,气氛更是尴尬。 “溪儿?你怎么不说话?” 沈相握拳轻咳了一声,厚着脸皮,以越发冠冕堂皇的口吻道: “你说到底是沈家女,只有你的兄长们荣耀,你才能坐稳皇后的位子,待我与你母亲百年以后,你能依靠的可就只剩下你的大哥和二哥了。” 沈落溪抬手悠悠地打了个呵欠,睫羽处沾染上了些许朦胧的雾色。 “父亲,谁说我回来是为了做皇后的?我和他的情分早就尽了,我要嫁的,另有其人。” 沈相的瞳孔因不可置信而陡然瞪大,脖颈处的青筋暴起: “荒唐!你这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你是景国名正言顺的皇后,你怎能另嫁他人!” 沈落溪理所当然地弯唇一笑,侧目望向萧越泽,清冷的眉眼带上了几分缱绻的柔和。 “我要嫁的人就是云国的萧小公爷,他就是你的新女婿,至于这皇后的位子嘛,谁爱坐谁去坐吧。” 沈相这才注意到沈落溪背后站着的男人。 论模样气度,又或是家世,萧越泽自然是配得上沈落溪的。 可沈落溪的夫君乃是一国之君,如此屈辱,苍云瑄怎会轻易忍受? 沈落溪是真的疯了! “我不允许!你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你如果想嫁给这个男人,那你便不再是我的女儿!你我父女之情便恩断义绝了!” 沈相本以为能够以此慑退沈落溪,不想她浅笑盈盈地应了句“好啊”。 那般巧笑嫣然的姿态,像极了等他多时,就只为这一句般。 沈相的面色乍青乍紫,余光剜向沈留白,命令道: “留白,你愣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劝劝你的妹妹!我看她是假死脑子都坏掉了!” 沈留白不紧不慢地走至沈落溪身前,与她默契地相视一笑,连一个正眼都未给沈相。 “父亲,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左右你也对落溪颇有微词,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刀两断,也算是干净利落了。” 沈留白不仅没有稍稍劝诫几分,反倒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火上浇油。 卫临在一旁作壁上观,心底暗道今日当真是神仙打架。 “你们都疯了!好,既然这样,那我干脆就一头撞死在这儿,总好过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背逆祖宗!” 沈相说罢,作势就要冲向离他身侧最近的那根梁柱。 第四百三十一章 长舌妇 沈落溪懒懒地瞥了眼装腔作势的沈相,眉眼未因他的行径而出现半分的波动。 卫临正欲上前制止,但眼瞧着沈落溪与沈留白皆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时,也嗅出了这其中的玄机。 就在沈相的头将要撞上梁柱的那一刻,他的脚步莫地一顿。 “你们!你们是真的要气死我么!” 沈相的视线在正厅中四人的身上打了个转,更是觉着面上过不去。 王管家见状,忙走向沈相身旁,给出了台阶: “相爷,您就算不为着您自个儿,也要为夫人保重好身子才是,相府上下一百八十口人可都还指望着您呢,老奴这就扶您回房歇息。” 沈相粗喘着气,却也只能就坡下驴,搭着王管家的胳膊先行离去。 卫临看了场好戏,嘴角下意识地上扬。 果然能治得了沈相的人,就只有沈落溪了。 “沈姑娘,属下还有旁的事儿要去忙,就先不在此多作叨扰了,告辞。” 卫临向沈落溪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也跟着退出了正厅。 “大哥,你是不是很意外我会主动登门?” 正厅内只剩下沈落溪,沈留白与萧越泽三人,那张清绝的面容终于漾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沈留白叹了口气,深邃的眸中夹杂着明显的心疼。 “是啊,落溪,我其实不太明白,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徐徐图之,怎的你突然之间就提前了计划呢?” 沈落溪以眼风示意沈留白先行坐下,萧越泽适时地走向门口,为二人望风。 “实不相瞒,大哥,并非是我想要提前行动,是苍云瑄先向父亲捅破了此事,我为见招拆招,只能自己主动前来,以求日后能够少些被动。” 如今她主动入局,看似是落入了苍云瑄的算计之中,但也是釜底抽薪的好时候。 沈留白向来聪慧,自然也品出了沈落溪话中更深一层的意思。 “你心里有数便好,这两日就暂且在相府住下吧,至于那位萧小公爷……” 沈留白有些迟疑地看向背对着他与沈落溪而站的萧越泽,不免压低了声音,询问道:“你对他是真的动了心?还是说只为和陛下作对?” 沈落溪闻言,哭笑不得地轻摇了摇头,眸光透彻而又盈亮。 “自然是真心的,我和越泽两情相悦,来日是真的要成婚的。” 沈留白听罢,正要启唇,便听到门口处萧越泽的声音响起,同时夹杂着的还有一道分外熟悉的女声—— “沈夫人,落溪正在和沈大公子商议正事,还请你在这儿稍候片刻。” “我适才从嬷嬷嘴里知道落溪没死的消息,还以为是谣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我就在此处站着就好,不碍事的。” 陆湘云说着,身体微微前倾,试图将目光探向正厅内的两人。 奈何萧越泽的身形颀长,轻而易举地便将她的窥探遮挡得严严实实。 陆湘云试探不成,竭力维持的贤淑终是有些破了功,再开口时的语调不觉又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意味: “我说到底也是落溪的嫂嫂,她失踪这么长时间,我自然是想着来瞧瞧,不想却被你如此防范,果真是让我伤心,看来是我这个做嫂嫂的太失败了,居然这般不得妹妹喜欢。” 萧越泽凌厉的眉宇有些不耐烦地一蹙,“沈夫人,慎言。” 陆湘云只当萧越泽是在忌惮于她,仗着腹中的骨肉,气焰不觉又嚣张了几分。 “我只是说嘴了两句,你就这么得理不饶人,怎么?你还能把我拉出去砍了不成?我如今肚子里怀的可是沈家的嫡长孙,若是我出了什么差池,你担待得起么?” 沈留白在正厅里听着陆湘云如此咄咄逼人,眼底略过一抹失望之色。 “大哥,让嫂嫂进来吧,外面日头大,站久了容易惹来暑气。” 沈落溪不忍见沈留白左右为难,索性往后退了一步。 沈留白只觉越发得羞赫,听着陆湘云逐渐不堪入耳的话,他沉着脸站起身,快步走至门口。 “湘云。” 男人平日里惯是温和的声线今日染上了几分警告之意,“萧小公爷是我们沈府的客人,快向他道歉。” 陆湘云下意识想要拒绝,但在对上沈留白明显转冷的眸色时,她还是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低头道: “萧小公爷,对不住,方才是我失言了。” 萧越泽只淡淡地道了句“无妨”,而后重新回到了沈落溪的身后。 陆湘云如愿以偿走进正厅,在亲眼看见沈落溪安然无恙地坐在她面前时,手下搅弄着的帕子登时一紧。 “落溪,好久不见,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啊?可教你大哥暗自神伤了许久呢,现在总算是有惊无险,你可莫要再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沈落溪听着陆湘云状似关心,实则字字带刺的指责,秀气的眉峰轻轻一挑。 “嫂嫂教训的极是,不过我倒是想多嘴提醒一句,嫂嫂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这孕中的人该是要少些忧思才是,我今日也乏了,就先回房歇息了,不打扰嫂嫂与大哥了。” 待到陆湘云反应过来,留给她的便只剩下沈落溪与萧越泽共同风轻云淡的背影。 “夫君,落溪真的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她现在的身份可是一国之母,怎的还能在出入的时候和陌生男子走得这么近,真是有违妇德,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那相府上下岂不是都要跟着受责罚。” 陆湘云只顾着宣泄心头的不满,并未留意到沈留白的表情早已变得难看。 良久之后。 陆湘云许是说累了,无意中转过头,在对上沈留白沉不见底,含着复杂情绪的眸子时,脑中的弦倏然一紧。 “夫君,我不过是说着玩儿的,你莫放在心上。” 陆湘云心慌的厉害,急中生智之下,又将手扶向已然隆起的小腹,强行扯出一抹温柔的笑道: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咱们的孩子又踢了我一下呢,大夫也说过,他的身子健壮,一定是个健健康康的男胎。” 第四百三十二章 断绝关系? 提到孩子,沈留白沉冷的面色稍霁。 “湘云,这两日落溪会住在府里,我不希望再生出什么事端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陆湘云一时不敢再拿乔。 她软下了态度,分外柔顺地点头道: “我都明白的,夫君,你尽管放心,落溪这些日子在外面怕是也吃了不少苦,我这就吩咐小厨房去做些她素日里爱吃的吃食去。” 沈留白未再说些什么,待他负手离去,只见方才还做小伏低的陆湘云转而又换了副脸色。 “嬷嬷,她真的还活着,为什么她还要回来!她干脆死在外面……” 眼瞧着陆湘云就要再度口不择言,周嬷嬷忙厉声喝道: “夫人!您就算再看不惯大小姐,她的身份也是皇后,始终压在整座相府的头上,您与她争高低,是万万落不到一点儿好的。” 说不定还会因着陆湘云的屡次挑衅,而把原本真心爱护她的沈留白越推越远。 到时候。 才是真的覆水难收。 两行裹挟着不甘的泪痕从陆湘云的面上滚落,周嬷嬷有些于心不忍,思忖了片刻后,又附在她耳畔低声提点道: “这府里不喜欢大小姐的人不止您一个,您大可以来一招借刀杀人,何须您亲自动手呢。” 陆湘云会意,渐渐止住了啜泣声,泛着红血丝的眼珠子来回转动,思绪变得越发活泛。 …… 沈落溪原先住的院子名唤春卿阁,位置在相府的东南角,周围的环境清幽,鲜少有人经过。 “难得这里面没落灰尘,多半也是大哥细心周全的缘故。” 沈落溪随意地用手抹了一把桌面,指腹干净,又环视了眼四周,一应的陈设还是保留着原先的模样。 “沈大哥为人清正,当真是这藏污纳垢的相府中,那股极为难得的清流,我估摸着时辰,沈夫人应当快要过来了,我先回避一会儿,若有什么事,你喊我便成。” 萧越泽深邃的眼睛正对着沈落溪,眸底的温柔四散开来。 沈落溪弯起唇角,浅浅地应了个“好”字。 在萧越泽的身影消失不到半刻钟的功夫,沈夫人便带着一行人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春卿阁。 “母亲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沈落溪懒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好看的眉眼间乍一看带着笑,一双透澈的眸中却是透出几许冷淡。 “你如今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自然比不得从前,总是要我这个做母亲的主动来登门拜见。” 沈夫人在从陆湘云口中初得知消息的时候,尚且还有几分不相信,现下见着真人,脸上极快地划过一抹不耐之色,又兀自道: “这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宫装,你待会儿便换好,再与卫临说你要求见陛下。” 沈落溪不明所以地眨动眼睫,语气里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意味道: “母亲,我才刚回来,总是歇息几日吧,你就一点儿都不心疼我么?这么着急,可是为了二哥?” 沈夫人神色倨傲地瞥了眼沈落溪,言辞间尽是居高临下之意: “日后有你歇着的好时候,你二哥如今被困在大理寺监牢,你去救他,再合适不过。” 沈夫人大言沈挥墨的惨状,沈落溪看了看从窗棂缝隙中透进来的光亮,不时敷衍地“嗯”一声。 待沈夫人说的口干舌燥,偏偏沈落溪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她不由拧紧了眉心,语气加重,带上了明显的不满: “溪儿,我在跟你说话,你怎的能是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李嬷嬷,去给她梳妆换衣!” “是,夫人。” 李嬷嬷生得体格魁梧,步步逼近沈落溪的身前。 就在她的手要伸向她的肩头之时,原本阖眸假寐的女子蓦然睁眼,从眸光中散出的冷意不觉教李嬷嬷的后背一凉。 一时间,李嬷嬷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既不敢再向前伸一寸,却也不敢轻易收回。 “母亲,人我是不会救的,趁我现在心情还算不错,请您离开吧。” 沈夫人似是没料到沈落溪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脸色骤然一沉,半是诱哄半是威胁地道: “落溪,只要你肯救墨儿出了那大理寺监牢,无论你想要什么,娘和你爹都是会答应你的,可你若还是这么执迷不悟的话,余下的后果,你自个儿一力承担。” 沈落溪瞧着沈夫人终于露出了真面目,轻掀了掀眼皮,瞳仁深处凝着望不见底的风云。 “我想要什么,你们都答应?” 沈夫人闻声,以为是说动了沈落溪,不假思索地点头道:“是,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沈夫人在初进来的时候,便暗自打量了番沈落溪。 见她浑身上下素净得很,发髻间竟也只插了一根玉簪时,更是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些日子沈落溪过的应当很艰辛。 左右她的条件说破天也不过就是要些田地银两罢了。 这些东西,相府有的是! 沈落溪捕捉到沈夫人眼角处掠过的那抹轻蔑,漫不经心地启唇道: “我要和沈家断绝关系,这样的条件,母亲可还愿意答应?” “什么!” 沈夫人惊呼出声,而后又疾言厉色地指责道: “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我和你父亲教养你到今时今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若早早知道你这么大逆不道,当初该在你还是襁褓婴儿的时候就把你掐死,省得你如今六亲不认,冷酷无情!” 沈落溪听着沈夫人这番怒斥,眸光不仅没有因此生出丁点的涟漪,反而多了些犀利逼人。 “母亲,你说来说去,不还是舍不得我的那劳什子皇后身份么?当初苍云瑄出事儿的时候,你可是对我避之不及的啊。” 沈落溪的尾音有意地拖长,其间的讽刺像极了一记无形的耳光,只让沈夫人越发得难堪。 “你休要在这儿翻旧账,过去的事已经都过去了,做人就该往前看才是。” 沈夫人说着,怒瞪向沈落溪,却在触及到她目光的那一瞬,心头重重地往下一坠。 第四百三十三章 开源节流 不知怎的。 沈夫人忽地觉着:沈落溪这一趟回来,好像真的变了个人。 从前的沈落溪对她的话唯命是从,即使是他们算计着她上了瑄王府的花轿,但到底还是保持着彼此间的那份体面。 可如今,沈落溪似乎不愿再维持这份虚假的和平。 言行举止更是透出决绝的意味。 想到这儿,沈夫人的呼吸声变得越发粗重。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今日你说的这些话,我就当没听到过。” 话音未落,沈夫人便急着离去。 沈落溪似笑非笑地看向沈夫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轻扯了扯。 这份迟来的亲情,不要也罢。 …… 晚香堂。 沈相瞧见沈夫人失魂落魄的模样,紧蹙着眉头问道:“夫人?你这是去哪儿了?” 沈夫人听到沈相的声音,眼珠子迟缓地动了一动,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老爷,我去了春卿阁。” 沈相闻言,面色当即变得有些不好看,又想起今日在前厅中的种种,语气不快地低声斥道: “好端端的,你去那儿做什么?平白的让人奚落!” 沈夫人垂着眸子,让人有些瞧不清她脸上的真实表情,“老爷,溪儿是否也跟你说过,要彼此恩断义绝,再不往来的话。” 沈相没有回答,只丢下句“我还有事要忙”,便径自出了院门。 沈夫人见状,自是明白了一切。 “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么?” 就在沈夫人因往日的事而暗自伤怀之时,陆湘云无声走近房中,向她请安道: “母亲,您的身子才刚有些起色,就莫要坐在这风口处了,这是儿媳特意给您准备的糙米莲耳羹,春日里用来消解湿热最是合适不过了。” 糙米莲耳羹? 沈夫人的余光望向汤庚的表面,心神不由地一动。 她记着沈挥墨是最喜欢吃这糙米莲耳羹的。 只因他从小有气喘之症,这些年虽治疗得还算不错,但春天柳絮纷飞的时节,还是须每日用这么一碗汤庚仔细将养着。 可如今沈挥墨被困在大理寺监牢,又受了那么重的皮外伤…… 沈夫人的心口猛地一疼,掌心用力地抓向了陆湘云。 “湘云,溪儿现在在做什么,你可知道?” 陆湘云忍着想要推开沈夫人的冲动,以状似调侃的口吻给她上起了沈落溪的眼药: “母亲您不用记挂着落溪,她方才还让小厨房的人给她去研磨神仙玉女粉呢,吃食更是挑的最好的送过去的。” 沈夫人听罢,冷笑着连道了三个“好”字。 凭什么沈挥墨在牢里受苦受难,生死未卜,她这个做妹妹的竟还有心思捯饬自个儿的容貌! 当真是不公平! “湘云,现在府里的光景比不得从前了,你该学着节俭些才是,溪儿虽然是我的女儿,但自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的吃穿用度就按寻常标准来即可。” 沈夫人不好将话点得太过直白,陆湘云的眼中浮过一道窃喜之色,忙朝着沈夫人打包票道: “母亲心怀大局,儿媳自愧不如,这就吩咐下去,定然不会教您失望的。” 沈夫人得了陆湘云的保证,又在她的殷切伺候下用了大半碗糙米莲耳羹,这才觉着心口堵着的那口郁气终于消散了大半。 待到从晚香堂出来,陆湘云拿着沈夫人亲自交给她的对牌,脚步轻快地前往各处吩咐打点。 当晚。 沈落溪看着桌上略有些寒酸的三道饭菜,在前来布菜的婢女要转身离开时,出声唤道: “小桃,这中午的时候还是血燕,怎的到了晚上这菜就变成羊杂了呢?莫不是相府要破产了不成?” 小桃赔着笑道:“大小姐,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啊,是老夫人要求阖府上下开源节流,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罢了。” 开源节流? 沈落溪将象牙筷缓缓放置桌的一侧,落向小桃的目光中含上了几分意味深长。 “小桃,你是刚才晚香堂和存嵩院过来的,对吧?” 小桃不知沈落溪问这话的用意,但还是如实地点头答道: “这各院布菜向来是先从晚香堂开始,再依次向西递进,因着大小姐的住处有些偏远,故而才会稍晚两刻钟。” 沈落溪唇角的笑意不变,鼻尖微不可察地一动,小桃身上不慎沾染过的食物香味适时地涌入她的鼻腔。 “晚香堂和存嵩院今日的晚膳应当都有一道幽兰鹿骨煲吧?” 小桃的心性单纯,见沈落溪猜得如此精准,当下便脱口而出道:“大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原先小厨房是准备照例准备三份儿的。 但不知怎的,在实际分发饭菜的时候,却唯独落下了春卿阁的那一份儿。 现下小桃在恍然间对上了沈落溪那双含笑的眸子,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大小姐,他们是故意的!” 至于“他们”是指何人,自然是不言而喻。 如今并不是幽兰盛开的季节,市面儿上的一株幽兰起码要一百两往上才可能买得到。 而这鹿肉虽算不得名贵,但一顿鹿骨煲做出来,起码要费五六个时辰的功夫。 “原来这所谓的开源节流,是全然节省到了我的身上,母亲和嫂嫂还真是管家的好手呢。” 小桃不敢搭沈落溪的话茬,只将头埋在胸前,装起了鸵鸟。 “行了,小桃,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事情又不是你指使的,我也不会吃了你,你且把这些菜都装好,再随我去一趟大哥的别苑。” 毕竟这么“丰盛”又用心的饭菜,光她一个人享用,那也太过“暴殄天物”。 小桃下意识地“啊”出了声,惊讶的同时,心底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了几分即将有好戏上演的兴奋。 “是,大小姐!” 别苑。 沈留白因要钻研古书,用晚膳的节点要比正常还晚一个时辰。 听到外间似有脚步声传来,他抬眸看去,正巧与抬脚走进房中的沈落溪对视了一眼。 “落溪,你怎么来了?是来给我送吃食的么?” 第四百三十四章 借力打力 “是啊,大哥,这是今晚小厨房特意给我准备的饭菜,我今日进补过多,想着不愿浪费了嫂嫂和母亲的一番心意,所以才想着来借花献佛。” 沈落溪的眸中含着盈盈笑意,沈留白闻言,心下更是觉着熨帖。 “你有心了,府上的小厨房味道很是不错,想来今晚……” 在小桃将食盒打开的那一刻,沈留白夸赞的话戛然而止。 小桃敛眸,忙不迭地把三道菜摆至桌上,而后默默地退至了沈落溪的身后。 “落溪,你方才说,这菜是湘云和母亲吩咐人准备的?” 沈留白狭长的凤眸间染上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攥着筷子的指节缓缓缩紧,透出森冷的白。 沈落溪的眸光明明灭灭,状似随意的语气中显出提点之意: “大哥,嫂嫂这人的心不坏,但却生性善妒,母亲虽不喜欢我,却也不会真的做这么明显。” 这其间不过是因着有陆湘云在搅混水罢了。 毕竟沈夫人和沈相现下还“有求于她”,又怎会这般怠慢? 沈留白显然也深谙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唇瓣抿了又抿,良久之后,才重新又开口道: “落溪,今日的事我必然会为你讨个公道来。” 话落,沈留白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小桃见状,一边儿吧咂着嘴,一边儿难掩纳罕道: “大小姐,您就不跟着去看看么?好歹大少爷也是去给您出气的,这亲眼目睹总是比最后听旁人说要来得更畅快些的。” 沈落溪弯了弯唇角,眼底透出恍若事不关己的淡然。 她若是真的跟去了,才是会叫沈留白下不来台。 左右她的目的不过是为借力打力,为着是教陆湘云和沈夫人这两日能稍稍收敛着些。 “好了,你今日跟我来这么一趟也辛苦了,这是给你的赏银。” 沈落溪财大气粗地从袖筒中取出一张银票,顺手递给了小桃。 小桃喜不自胜地接过银票,露出了今日最为真切的一抹笑。 “多谢大小姐!以后您如果还有这样的差事,一定要记得再喊奴婢啊!” 许是被小桃毫不掩饰的那份雀跃所感染,沈落溪眉眼间的清冷不觉褪去了两三分,顺着她的话应了个“好”字。 小桃目送着那抹纤瘦的身形远去。 待到她展开折叠整齐的银票,瞧了眼面额时,脸上忽地露出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 是谁说沈落溪穷困潦倒的? 这银票面额足足有五百两! “财神爷竟然就在我身边,日后我定要事事紧着大小姐才好!万万不能让她再受了冷落和欺负!” 次日一早。 沈落溪神色悠然地坐在梨树下,随手翻阅着医书古籍,忽而耳廓一动,似乎是有什么人正朝着春卿阁的方向靠近。 不多时。 陆湘云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眼窝处覆着一层淡淡的青黑。 想到昨日沈留白的警告,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咬着牙走近院中,唤道:“落溪。” 沈落溪才似有所觉般地抬眸,展颜一笑,“嫂嫂,你来了啊,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么。” 窸窣的光影打在她的眉骨处,更显得沈落溪如画中谪仙一般出尘静好。 “落溪果然是心思通透,我来这么一趟……的确是有些话想跟你说的。” 陆湘云坐在沈落溪对面的石凳上,竭力扯出一抹娴雅的笑,接着往下道: “昨日的事你莫要放在心上,是我听岔了母亲的嘱咐,这才让你受了委屈,你放心,小厨房的那些个奴才我都已经狠狠责罚过了,往后这相府里断然不会再发生像昨日那般的事儿了。” 沈落溪听罢,只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嫂嫂辛苦”,便又将目光重新落回了手中的书页上。 陆湘云略坐了片刻,只觉得越发如芒刺背。 “府上还有旁的事需打点,我就先走了。” 就在陆湘云的右脚将要迈出春卿阁的刹那,身后忽而传来女子清泠的嗓音—— “嫂嫂,凡事见好就收,才是保全自身的上上之策,切莫钻了牛角尖,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沈落溪的字音轻缓,可落在陆湘云的耳中,更像是在一记无形的耳光,臊得她脸瞬间热了起来。 “知道了。” 陆湘云匆匆丢下这三个字,随即加快了脚步,狼狈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片刻的功夫后。 静坐多时的沈落溪也跟着起了身,她挑了条小道,去往的方位正是小厨房。 “嬷嬷,奴婢真的是无辜的,这三十大板打下来,奴婢不死也得落个残废啊,还望嬷嬷开恩,饶奴婢这一回吧!” 小桃跪在周嬷嬷的脚下,神色凄惶地恳求道:“实在不行让奴婢见见大小姐,嬷嬷的大恩大德,奴婢来日定会加倍回报与您的。” 然而。 无论小桃如何祈求,周嬷嬷的表情都未曾出现半分的松动。 “狗奴才,你知道你闯出了多大的祸事么?险些害得少夫人和大少爷生了嫌隙!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求见大小姐!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 周嬷嬷狠狠地给了小桃的心窝一脚,枯瘦的面容浮上了一层瘆人的厉色。 “啊!” 小厮落下第一大板,小桃的脸色骤然由青白转为了胀红。 周嬷嬷却仍嫌不过瘾,颇为嫌弃地喝道: “中午是没吃饱饭么?给我重重地打!定要见了血才好!你要是敢对这个贱婢手下留情,待会儿被打板子的人可就是你了!” 小厮听罢,不敢再收着力气,待到第二大板落下,小桃的腰侧已然渗出了几分刺眼的血痕。 小桃被迫趴在凳上,痛呼声逐渐转弱,就连下意识挣扎的幅度也变得小了许多。 小厮眼瞧着小桃的呼吸起伏几乎快要消失,硬着头皮向周嬷嬷劝道: “嬷嬷,小桃好像快不行了,这都打了十板子了,也差不多了吧?” 周嬷嬷冷哼出声,环抱着双臂,居高临下道:“什么叫差不多?三十大板,一个都不能少!我看这个小贱婢就是故意装死,来人!给我打盆水来,把她泼醒!” 第四百三十五章 入宫 就在小厮端着一盆冷水将要泼向小桃时,一道清冷夹杂着威仪的女声响起—— “周嬷嬷好大的威风啊,莫不是借着惩治下人的由头,在指桑骂槐?” 话末的反问登时教周嬷嬷后背的里衣被浸透了个完全。 好端端的,沈落溪怎的会来小厨房?! “大小姐,老奴岂敢,是这小丫头不服管教,老奴奉命小惩大诫罢了。” 沈落溪抬脚走至小桃身前,指尖探了探她的鼻息,眸光间猝然划过一抹冷色。 “周嬷嬷,你所谓的小惩大诫,就是责罚无罪丫鬟,恨不能把她活生生打死么?” 这次的事错本不在小桃。 但陆湘云要问罪,这一层一层的人推辞下来,小桃作为最底层的丫鬟,自然而然地便被推了出去当替死鬼。 很显然。 周嬷嬷今日就没想着让小桃活下来! 周嬷嬷有些不以为意地反驳道: “大小姐,您这就是误会老奴了,这才打了十板子,哪里就能要了人的命呢?” 沈落溪闻言,嘴角忽地向上一勾,眼底的冷光盘旋得更甚。 “既然周嬷嬷觉着才区区十板子,那你这会子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我也要罚你十板子。” 说这话的时候,她仍在浅浅地笑着,但一对儿清澈的眸子间却是毫无温色。 周嬷嬷开始慌不择言,一味地替自个儿找补道: “大小姐!老奴年事已高,这十板子怎么能受得住?况且,老奴是少夫人身边儿的人,您作为外嫁女,是没有资格责打老奴的。” 沈落溪的唇间溢出一声轻笑,漫不经心地敛了下眸子: “那我身为当今皇后,不知是否有这个权利来处置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倚老卖老的嬷嬷呢?” 尾音落下,周嬷嬷脸上的血色尽失。 沈落溪竟然想到了以皇后的身份来压她! “记着,十板子,一板子都不能少,否则的话,明日躺在这儿的人,可就是你了。” 说罢,沈落溪将奄奄一息的小桃抱入怀中,身后适时地传来周嬷嬷如杀猪似的哭嚎咒骂声。 小桃在半梦半醒中似乎察觉到自己脱离了险境,艰难地睁开眼,在看到女子轮廓线条清绝的下颌时,她倏地笑了一声。 “大小姐,奴婢就知道,您不会不管奴婢的。” 沈落溪的眉心微动,足尖轻点,脚下的步子变得越发快,“左右这相府中蛇鼠一窝,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儿伺候吧。” “好,奴婢都听大小姐的。” 不到半刻钟,沈落溪便将小桃带回了春卿阁。 待到替她处理好伤口,已然又是小半个时辰后。 卫临站在院中,见着沈落溪的身影终于从偏房出来,忙上前了几步,拱手问安道: “沈姑娘安好,这是陛下特意吩咐属下给您送来的宫装,还望您后日能够出席端午宫宴。” 宫宴? 沈落溪的视线越过卫临,淡淡地瞥了眼托盘间放着的那套繁复精美的宫装。 端午降至,以往这日都是以简单的斋戒祈福便算过去了。 怎的这次就要大张旗鼓地办场宫宴? 莫不是…… 心念一转间,沈落溪似乎是嗅到了这内里的玄机,原先已经到了嘴边的推辞转而应道: “知道了,你若没有其它的事,就先退下吧,我今日也累了。” 卫临本以为要说服沈落溪须得费好一番功夫。 甚至在来的路上,他便提前打好了三四版的腹稿。 却不想沈落溪今日竟然会这么好说话。 不知怎的,卫临总觉着心底弥漫着隐隐的不安,在离去前,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沈姑娘,您就没有什么其它想问的了么?” 沈落溪好整以暇地反问:“怎么?这场宫宴是有什么古怪?” 卫临脸上的笑忽地一僵,眼中的心虚一掠而过。 “怎么会呢,沈姑娘多心了,那后日晚上,您定要准时出席才好,属下告退。” 卫临不敢再多待,慌不择路地转身离去,步伐透出些许的凌乱。 “落溪,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萧越泽的身形从暗处踱步走出,与沈落溪彼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到了后日,天色刚擦黑,卫临的马车便早在相府门口等候。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落溪身着一袭碧色宫装,缓缓登上了马车。 隐秘的暗处,一道玄色身影与马车一同出发,径自朝着宫城的方向奔去。 长乐宫。 宴席将至,一众公亲贵族端坐于殿中,看似在彼此寒暄,目光却都心照不宣地望向殿门,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出现般。 “这两日城中的传闻你可都听说了?若是皇后娘娘真的还活着,当初她为何要假死?她的身份已然是加无可加的尊贵,她怎会轻易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身着绛紫色宫衫的夫人看了眼问出这话的忠勇侯夫人,一边儿留意着殿内的动静,一边儿压低声音道: “据从相府知情之人嘴里传出的消息……是因为皇后娘娘想要另嫁他人,并在陛下还是瑄王爷时候两人就已经离了心……” 忠勇侯夫人虽自诩女中豪杰,现下听到沈落溪竟要再嫁的时候,仍是难掩惊讶地捂住了唇。 “那陛下岂会甘愿受此折辱?莫不是府上的下人们乱传的吧,若是皇后娘娘真的这般离经叛道,今日陛下又为何要她出席宫宴呢?” “陛下的心思,咱们哪里能猜得透,快看,人来了!” 忠勇侯夫人闻声望去,只瞧见恍若神仙妃子般空灵出尘的沈落溪缓步走进众人的视野之中。 周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沈落溪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就连选座位时,她也是着意选了个相对安静的位置。 卫临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劝道: “沈……皇后娘娘,您如今的身份还是景国最为尊贵的国母,今日是端午宫宴,您不应该坐在这儿的,您应该和陛下同坐才是。” 沈落溪的面色未变,右手随意地支着下颌,抛出反问: “可我不想和苍云瑄坐一块儿,他只说要我来出席宫宴,其余的可都什么都没说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宫变 卫临被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素日里硬朗的面容现下难得浮上了一层无所适从。 “陛下驾到!” 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声,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信步走入殿中。 “臣等参见陛下,愿陛下万福金安,福寿绵长。” 众人皆跪地参拜,苍云瑄目不斜视地从正中走过。 却在经过沈落溪跟前儿的时候,他的步子忽地一顿,凌厉的眼风自女子波澜不惊的面上极快地掠过。 卫临在旁看着,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到嗓子眼儿。 就在他以为苍云瑄不会善罢甘休时,那抹明黄色的衣角继续朝前走去,在高台之上缓缓站定。 “众位爱卿平身吧,今日朕召你们进宫,一来呢,是为着贺端午之喜,这二来,便是为着一同恭迎朕的皇后——沈氏落溪回宫之喜。” 苍云瑄的唇侧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状似威严的语气在话末又添了些许的柔和。 众人齐齐望向沈落溪,眼中的神色各异。 沈落溪的目色坦然平静,只余下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寂,“我从未答应过回宫之事,陛下,你约摸是记错了。” 苍云瑄意料之中地挑了下眉峰,眸中的深意翻涌。 “你是朕的皇后,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更改,若你现下还不愿回宫,朕可以等着你,等到你回心转意的那天。” 话音落下,众人脸上的表情登时变得精彩万分。 苍云瑄身为一国之君,竟愿意退到如此地步。 若他们是沈落溪,即便不为此感恩戴德,也会心神动容。 然而。 沈落溪轻笑了一声,语调染上了如冷玉清霜般的质地: “往事暗沉不可追,陛下与其拘泥于儿女情长,倒不如多想想如今城中将要面临的内忧外患。” 这两日苍南阳成功笼络了先皇留下的十三位皇子中的七位。 而因着沈落溪,商天元更是主动借出十万兵力。 如今苍云瑄虽然将景城内把控得密不透风,可强敌压境,反倒是无形中成为了瓮中之鳖。 “落溪,这时局未定,一切都还没个定数呢。”苍云瑄朝着沈落溪意味深长地一笑,话里有话。 沈落溪见状,面上虽仍是一派泰然自若,心头那道不妙的猜测却是悄然蔓延开来。 帝后二人打起了哑谜。 众人还想再接着观察一二,便听到苍云瑄一声令下,宣布宫宴开了场。 殿内舞姬曼妙的身姿与绵延的丝竹声交织,在觥筹交错间,众人渐渐忘却了方才的小插曲,只一味地沉溺于酒色犬马中。 不知过了多久。 爆破声与厮杀声渐渐从宫门口逼近。 漫天的火光映衬着漆黑的夜色,气氛陡然染上了一层肃杀。 卫临最先反应过来,提剑挡在苍云瑄的身前,神色凝重道:“陛下,您快从暗道离开,这儿交给属下!” 苍南阳攻城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且瞧着这副架势,来人总是不少于十万将士。 “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苍云瑄狂妄自大地抬起下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透出几分难以言说的诡异。 他的手里可还有穆行的羽翎卫呢。 这一仗,江山和沈落溪他都要! 殿内的众人早已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乱作一团,丝竹声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在一派纷乱中,沈落溪穿过人群,走向了殿外。 “落溪,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苍云瑄阴魂不散的声音从沈落溪背后响起。 他凑近女子的耳畔,含着几分笃定的意味问道: “你能够号令听云楼和望云楼,又深得商天元的信任,领兵打仗更是无所不能,我猜……你的真实身份是一位驰骋沙场的女将军才对吧。” 据他掌握的情报来看,听云楼与望云楼明面上是昊焱在管事,实则沈落溪才是幕后真正的掌权人。 再加上慕容苍曾经心悦于朝云将军的母亲——慈念秋,而沈落溪又摇身一变成了慕容苍的义女。 这种种的巧合凑至一处,真相已然是呼之欲出。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沈落溪没有否认,双手负于身后,猎猎的晚风拂面,神色傲然却不自负。 “我就是朝云将军,所以,你的妻子早在成亲那日就已经归西。” 如愿得到答案的苍云瑄眼中不仅没有露出一丝的惧怕,甚至更涌上了前所未有的兴味。 “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人,落溪,只要你乖乖向我认个错,往日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我不会计较你和萧越泽的过往,我们还做一对儿恩爱夫妻,可好?” 恩爱夫妻? 沈落溪眼角处盘旋着的讥诮之意转浓,周身的气场迸发,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无情。 “我和你已经再无半点的情分可言!今日过后,景国会改朝换代,而你,将会沦为阶下囚!” 苍云瑄像是听着了什么笑话般,忽地仰头大笑,神色逐渐被病态的癫狂侵占。 “真正要变成阶下囚的人,该是苍南阳和萧越泽才是!不信你瞧,他们二人现在正负隅顽抗,怕是快要不行了呢。” 苍云瑄不偏不倚地朝着包围圈正中心的位置一指。 只见不知何时却是有羽翎卫的人混入了其中。 多方势力缠斗之下,苍南阳这边竟是不慎落了下风。 沈落溪的眸色骤然一冷,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有羽翎卫的令牌,是谁给你的!” 羽翎卫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以一敌百更是不在话下。 时局再变,苍云瑄似乎很满意地婆娑着下颌,幽幽地道: “落溪,我承认你的本事过人,但你这次是真的轻敌了,今晚过后,高高在上的萧小公爷和苍南阳,都会成为最落魄的阶下囚,而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沈落溪不欲再与苍云瑄多费口舌,抽出腰间的软剑,足尖一点,纵身跃入了厮杀的人海之中。 “落溪,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你快带着十四王爷离开,他中了五六道致命的刀伤!” 第四百三十七章 自刎 沈落溪手下挽过凌厉的剑花,平日里惯是清冷的眉眼,此刻覆上了一层森冷的杀意,恍若地狱深处走出的修罗般。 “这周围都是羽翎卫的人,他们只认令牌不认人,我若就这么带着苍南阳离开,不出一刻钟,你就会被立刻撕成碎片,死无全尸!” 苍南阳虽受了极重的刀伤,却仍拼尽全力撑着最后一口气,听到沈落溪的话,他咬着牙开口道: “沈姑娘说的有理,咱们现在就如砧板上的鱼肉,已然是插翅难飞,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拼他一场,即便是死,也值了!” 话音落下,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尽是穷途末路之下,那份难得的惺惺相惜。 苍云瑄负手站在高台上,冷眼瞧着包围圈缩小,唇角的笑意越发显出残忍的意味。 这时。 又一队亲兵自宫城正门闯入,只见原本该落了下风的沈落溪等人却是又绝处逢生,混战再度升级。 苍云瑄本以为胜券在握,忽地脸色一变,转向卫临厉声质问道: “卫临,这是从何处来的叛军!你是怎么守城的!” 卫临似乎也未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发生,额间的冷汗接连渗出,颤着声答道: “陛下,这些人似乎是上元的兵士,这儿就交给属下来照看,您还是快些离开此处吧。” 在惊鸿一瞥间,卫临不慎扫见了慕容苍的身影。 不知为何,他心头划过一抹前所未有的,极为强烈的不安。 然而。 苍云瑄的发冠不知何时已经跌落,头发披散在明黄色的龙袍上,面色更透出一丝诡异的青白。 “朕不走!朕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本事取了朕的江山!卫临,传令下去,今日胆敢以下犯上的贼子们,一律格杀勿论!” 卫临的右眼皮随即狠狠一跳,“陛下,也包括皇后娘娘么?” 苍云瑄一半的脸被漫天的火光照映得猩红,眼底泛起嗜血的欲望越发深重:“既然她这般冥顽不灵,那朕索性就成全了她。” 若是云国能就此失了一个朝云将军,对景国而言,也算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陛下,皇后娘娘她……” 卫临还想为沈落溪求情,话才刚道出口,便被苍云瑄随意瞥来的凝视所止。 卫临默然地低下头,咬着牙应道:“属下……遵旨!” 慕容苍的人犹如神兵天降,在须臾间便扭转了局势。 待他终于靠近沈落溪身前,只见女子浅碧色的宫装已然被鲜血浸透完全。 “溪儿!你没受伤吧!” 沈落溪对上慕容苍含着关切的目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缓缓摇头道: “我没事,义父,还好你来的及时,只是……我从未给你透露过半点的风声,你是如何知晓我身陷困境的?” 慕容苍从冷硬的盔甲间顺势取出一封密信,递向了沈落溪。 “昨日上午,我忽地收到了这封密信,信中只让我立刻带兵前来援助,余下的却是什么都没说的。” 纸页展开,上面不过寥寥数语,就连字迹都显出几分陌生。 沈落溪攥着纸页边缘的指尖缓缓缩紧,几乎是以笃定的口吻道:“是母亲这的这封信。” 放眼三国,消息能比她的情报网还要灵通,且又会寻慕容苍相助的人,除去慈念秋,沈落溪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当真?!” 慕容苍沉冷威严的眸中不免划过一抹惊喜的光亮,“可若真的是你母亲写的这封信,她为何迟迟不肯现身?” 沈落溪抿唇思索了片刻,却是无从探究慈念秋为何避而不见的缘由,只是晦涩着声音开口道: “许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大敌当前,儿女情长的事还是先搁置一边吧,正事要紧。” 慕容苍听罢,虽有些失望,但还是颔首应道:“是这个理儿,待事情了结咱们再行商议你母亲的事。” 在一片尸山人海中,沈落溪一步步朝着苍云瑄走近。 “你输了。” 女子素手轻抬,自唇间随意溢出的三个字音语气平淡,却隐约透出久居上位的威仪。 “呵——沈落溪,你以为你赢了么?” 苍云瑄抬眸,死死地盯向沈落溪,咬着牙关道:“朕告诉你,朕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属,是绝不可能输给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就算你们今日使了阴谋诡计,夺了朕的皇位,来日也必将遭天谴!” 沈落溪的表情丝毫未变,声线清冷,不带一丝多余的起伏: “苍云瑄,你作恶多端,手上沾过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你比我心里更清楚,我今日不过是替天行道,而死后该坠入无间炼狱的人,是你才对。” 苍云瑄忽地仰头大笑,猩红的血丝早已布满他的眼眶。 “沈落溪,今日是我棋差一着,但我诅咒你,他日你所爱的人,一个个都会离你而去!你们休想审判我,我命由我不由天!哈哈哈哈哈!” 话落,苍云瑄纵身夺过卫临的佩剑。 不等众人反应,锋利的刀刃对准他的脖颈,决绝地一刎。 “陛下!” 卫临扑至苍云瑄身旁,却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一代少年帝王就此殒落。 沈落溪收回目光,清透漆黑的眸底拂过几分复杂的心绪。 苍云瑄终究还是死了。 以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了他荒唐暴虐的一生。 次日。 清晨的微光穿透乌云,重新照亮了这座宫城。 苍南阳虽受了五六道刀伤,但好在沈落溪的灵药给的还算及时,元气已然恢复了五六成。 乾清宫正殿前残留的血迹已被宫人连夜清洗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十四王爷苍南阳心系百姓,堪为明君,现仰承先皇慈谕,改立十四王爷为新帝,尊号开景,钦此。” 如今苍云瑄身死,苍南阳再登上皇位时,再无半分的阻力。 众臣俯首跪拜,只听得上首又传来新帝的宣告—— “从今往后,沈氏落溪不再是景帝皇后,而是景国第一位女太傅,官拜超一品,见她者,便如朕亲临!” 第四百三十八章 真相 一夕之间。 沈落溪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摇身一变成了手握实权,享文武百官敬重爱戴的超一品女太傅。 沈相在收着新帝登基,册封沈落溪的旨意后,眼中满是错愕。 “怎么会这样?溪儿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竟能够辅佐新帝登基,力挽狂澜!” 如今沈落溪的官品,却是要比他这个丞相还要再高一级! 相比之下,沈留白倒是显得从容淡定许多,接过明黄色的圣旨,仔细浏览了一遍,以一种与有荣焉的口吻道: “落溪早非池中物, 她的胸怀与谋略远不在后宫,不过此事果真是办的极为漂亮!” 陆湘云在旁听着沈留白脱口而出的夸赞,手下的帕子几乎快要被嫉妒撕碎。 怎么会这样! 沈落溪的命怎的就这么好! 她以后岂不是要被沈落溪压得彻底抬不起头来?! “老爷,既然如今已经改朝换代,那挥墨自然也不算是乱臣贼子了,他和溪儿一样,该是景国的功臣才对!” 沈夫人的眼中渐渐兴起贪婪之色,既然沈落溪都能以区区女儿身被封为太傅,沈挥墨也该封个二品大员才是! 沈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夫人说的有理,我这就进宫求见陛下。” 沈留白望着沈相兴致勃勃离去的背影,眼尾不觉划过一抹讥诮。 …… 御书房。 苍南阳才初登基,手头亟待处理的公务已然堆成了一座山。 在听到宫人通穿沈相前来求见时,他手下朱批的动作未顿,头也不抬地道:“让他进来吧。” 沈相走近殿内,向着案后的苍南阳恭敬地一拜。 “老臣参见陛下,今日贸然进宫,是为小儿挥墨一事。” 苍南阳闻声抬眸,漆黑的眸中划过一道极快的暗光。 沈挥墨的事儿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而这所谓的“联系”不过只是随口寒暄过那么两三句而已。 就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 若不是因着沈落溪的缘故,苍南阳还真不会将像沈挥墨这样的纨绔子弟放在心上。 “相爷不必多说,你的心思朕都明白。” 苍南阳脸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沉声对着身旁的苍尽吩咐道:“你随相爷去一趟大理寺监牢,速速将沈二公子放出,再加以好生安抚。” 苍尽不疑有他,应了声“是”,随即又转向沈相,侧身示意道: “相爷,请吧。” 沈相见状,有些不甘心,还想再说些什么时,苍南阳已然重新低下了头不再抬眸。 无奈之下,沈相只能先行按下眉宇间的不快,沉着脸随苍尽出了御书房。 待到殿内只剩下苍南阳一人,他幽幽地抬起头,唇角微勾,透出无限的深意。 沈落溪摊上沈府这一家子,还真是倒霉…… 听云楼。 沈落溪负手站于梨树下,身旁的昊焱恭敬地回禀道: “羽翎卫的人死伤近百人,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将军可要见见他?” 沈落溪的眸色未变,漠然地启唇:“自然要见,把他带到后院密室。” 她倒要看看,那个胆敢将羽翎卫令牌交给苍云瑄的叛徒,究竟会是谁! 密室的墙砖皆是由特制的材料垒砌,沈落溪又着意吩咐人在砌造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一层隔音涂层。 即使密室中闹出的声音再如何大,外面也断然不会收到哪怕半分的声响。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奉命行事,何错之有!倒是你们和乱党勾结,才是真正的蛇鼠一窝!” 岳义被五花大绑在老虎凳上,手腕处不住地用着巧劲儿挣扎。 面对岳义的指责,沈落溪只是轻掀了下眼皮,而后处变不惊地轻啜了茶,缓缓道: “你奉的是谁的命?羽翎卫是朝云将军一手创立培养,怎的她尸骨未寒,你们便又认了苍云瑄做主子?” 尾音才落,岳义的情绪陡然变得激动,疾言厉色地替自己分辨道: “我们没有!是穆先生亲自将令牌送给了苍云瑄!穆先生乃是将军最信任的人,他的命令我们岂会不从!” 昊焱听到岳义竟扯出了穆行,当即冲上前,揪起他的衣领,阴着脸斥道: “你胡说!穆先生那样品性高洁的人物,他怎么会帮着苍云瑄这等宵小之辈!我看你就是觉着自己快死了,想要再拉个垫背的!” 岳义挣脱不开,索性破罐子破摔,脖颈因喘不上气来而憋得胀红。 “羽翎卫只认两人,一是将军,二就是穆先生,怎么?你觉得不是穆先生,还能是将军活过来了不成?这话骗骗不知情的人就罢了,可莫要连自己也真的给骗进去了!” 岳义的话杀人诛心,昊焱大喝一声,就在他要动手之时,一道不辨情绪的女声适时地响起—— “行了,昊焱,我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了,把岳义带下去严加看管,今日的事不能对外泄露半个字。”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皆是指向了穆行。 但她终归还有一事未来得及求证。 若穆行也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那她是真的留他不得了…… “是,将军。” 昊焱有诸多的疑问和不解想要诉诸于口,但瞧见沈落溪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的时候,也只能咬着牙咽下。 从密室离开,沈落溪转脚又去了紫竹林。 自得知了沈落溪身死的消息后,司徒乘便主动辞官隐退。 他在紫竹林深处开设了一处医庐,专为贫苦百姓看诊问药,且分文不收。 “大娘且慢些走。” 司徒乘起身才送走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妇人,听到似有脚步声靠近,头也不抬地问道:“我现下在写脉案,劳烦将病症简单地说明一下,我好对症下药。” “大夫,我五内郁结,心口时不时会隐隐作痛,且平日里总是手脚冰凉,这是何缘故。” 耳畔响起的女声实在太过熟悉。 司徒乘的笔尖蓦地一顿,一颗早已死寂的心重新恢复了剧烈的跳动。 待他终于抬眸,在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眸光猝然发出剧烈的颤动。 “沈姑娘!你没有死,你竟然真的还活着!” 第四百三十九章 抽丝剥茧 司徒乘因着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起身时膝盖不慎磕到了案角,他一边儿龇牙咧嘴地道: “若是陛下见到你,定然会喜不自胜,高兴的找不着北的!沈姑娘你是不知道,在你离开后,陛下他……” 沈落溪展颜一笑,语调不疾不徐地截过司徒乘的话头: “司徒乘,苍云瑄昨日已经自刎了,如今十四王爷登基为帝,尊号开景。” 苍云瑄竟然死了?! 司徒乘的神色陡然一变,在不可置信中颤抖着唇瓣,反复确认道:“沈姑娘,你莫不是在开什么玩笑吧?怎么好端端的……” 苍云瑄的城府与手腕皆在常人之上,且他登基后便将自个儿的十几个兄弟全部发落去了封地,他的皇位可谓坐得极稳。 除非。 是有人从中斡旋,才使原本固若金汤的时局发生了惊天巨变。 思及此,司徒乘的眼中不免又显出了几分欲言又止的意味。 沈落溪看向司徒乘,浅褐色的瞳仁深处拂过通透。 “司徒乘,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在我离开景国以后,就一直在紫竹林中避世问诊,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其实你是一概不知。” 司徒乘的面色不觉多了些哂然。 当初在瑄王府,司徒乘就因自个儿未能帮上沈落溪什么忙而心有愧疚。 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司徒乘更是觉着世上再无知己,索性向苍云瑄请了辞。 眼下沈落溪不过三言两语便道破了这其中的玄机,司徒乘转而幽幽地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我的这身医术是师承曾经威名远扬的朝云将军,只是天不遂人愿,她不过二八年华就因帝王忌惮而万箭穿心,在沈姑娘你也离开后,我是真觉得这偌大的景城中是一点儿生趣都没有了的。” 司徒乘之所以会把沈落溪视为知己,无外乎是因着两点。 一来是沈落溪虽瞧着是个冷冰冰的性子,但心却仁善,昔年宁嫣然百般陷害,她仍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只是宁嫣然生了心魔,所以最后才会撞剑而亡。 这第二点的缘由……便是司徒乘不止一次地觉着沈落溪很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尤其是在行医救人之时,沈落溪所使的法子与他在某些方面更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甚至生出过一道极为荒诞的揣测:会不会沈落溪就是朝云将军? 但这猜测实在太过离奇,司徒乘偶尔夜深人静时想起来后,自嘲痴人说梦后,便也就算过去了。 现下沈落溪“死而复生”,不知怎的,司徒乘再看向他面前的这张面容,恍惚中竟是与朝云将军的轮廓逐渐重合。 “将军……”司徒乘下意识地呼唤出声。 沈落溪的嘴角浅浅一扬,自唇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嗯”。 司徒乘大惊,再追问时几次咬到自个儿的舌头:“沈姑娘……你刚才可是答应了那声将军!你?你究竟是谁!” 沈落溪轻轻抬起下颌,周身所自然流露出的气度底蕴,与同当初那位意气风发,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一般无二! “我是云国的朝云将军,同样也是相府嫡女沈落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是占了人家的身体,自然是不能放下饭碗就骂娘的。” 待尾音落下,司徒乘的思绪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猛击。 良久之后。 他堪堪从痴梦成真的巨大冲击中回过神,随即更是连声道了三句“怪不得”。 “我就说寻常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怎的会突然拥有那般出神入化的医术,那麻沸散更是将军你的独创!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太好了!” 往日的种种尽数浮上心头,眼瞧着司徒乘越说越激动,沈落溪素手轻抬,示意道: “好了,叙旧的话我们待来日再慢慢说,我今日来找你,其实是想问你两个问题,还望你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落溪莹白的面色染上了几分肃穆。 司徒乘见状,不假思索地颔首应道:“将军尽管问就是!” 沈落溪抬脚,一边儿踱步向竹林深处走去,一边儿目不斜视地问道: “你可曾去过上元?我种在苍云瑄体内的银针可否是你取出的?” “从未,属下一直都待在景城,不曾离开过一日。”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沈落溪的眉头未有半分的舒展,反而蹙得越发紧。 “好,第二个问题,穆行有联络过你么?他是否要你暂时离开景城几日。” 司徒乘思忖了片刻,似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忙道: “联系过,就在半个多月前,穆行给我传来一封密信,说是要我去一趟云国,美其名曰是云帝生了急症,要我立刻前去救治。” 半个月前? 沈落溪略略一算,刚好是她怀疑有人暗中相助苍云瑄的那个节点。 “原来我最信任的人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内奸!”沈落溪失望地阖眸,本就纤弱的背影现下更透出几分英雄怆然。 …… 听云楼。 穆行自晨起右眼皮便跳个不停,一股极为强烈的不安弥散在他的身体各处。 “看来是要纸包不住火了……” 穆行强行保持着镇静,透过虚掩的窗棂,他无意中扫到了景彤的侧影。 “景姑娘,你是在等昊焱么?” 穆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景彤的背后,如鬼魅般的声线中显出危险:“我知道他现在躲在何处,不如你随我去见他,也算是成全了你的一片痴心,如何?” 对于穆行的提议,景彤不仅没有生出一丝的怀疑,反倒目色真挚地向他道谢: “那就有劳穆先生了。” 景彤毫无防备地跟在穆行的身侧,在经过一处相对隐秘的角落时,她的脖颈间蓦地传来一阵刺痛。 “穆先生……你!你竟然对我下毒!救命!” 景彤的呼救声戛然而止,随即直挺挺地向后一倒,昏死了过去。 彼时昊焱躲了一整日的清净,才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冷不丁地转眸,竟是与夜色中的穆行对视了个正着。 “穆行,你还敢来找我?等将军回来,有你的好果子吃!” 第四百四十章 贼船 昊焱的性子一向藏不住事儿,现下见穆行的面色不见有半分的悔意,脸上不觉又划过一道鄙夷之色。 “穆行,我真是没想到,你会是那个叛徒!你这样对得起将军对你的栽培么?” 面对昊焱疾言厉色的指责,穆行不仅没有露出半分的不耐烦,眼底的深意更多了些难以言说的诡异。 “昊焱,景彤在我的手上。” 穆行幽幽地启唇,唇角微勾,“你要是想救她,必须帮我度过这次的危机,否则,你再见到她的时候,可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昊焱周身流淌的血液猛地一僵,他深吸了一口气,故作镇静地撇开头道: “穆行,我厌恶景彤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做对不起将军的事,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 穆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似是嘲讽,又似在步步试探—— “昊焱,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如果真的对景彤无意,早在她再次追来景国的时候,你就会把话挑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拉扯不断。” 穆行说话时的语调透着漫不经心,却无比精准地攥住了昊焱的命门。 昊焱无言,头半垂在身前,让人有些瞧不清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景彤的这条命,保与不保,全在你。” 就在穆行的身影将要踏出房门之时,昊焱紧咬着牙关喝道:“我答应你!” 穆行的脚尖蓦地一转,眉峰满意地向上扬了扬,“识时务者为俊杰,昊焱,今夜可就看你的了。” …… 待沈落溪从紫竹林回到听云楼,已然是亥时。 “昊焱,你怎么在这儿站着,穆行呢,在房里么?” 昊焱大半的身形隐在黑暗中,动作极缓地点了下头。 “那你在这儿守着,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必上来。” 昊焱却是眼尖地注意到了沈落溪腰侧盘着的那柄金娄软剑,在月色的照映下,剑柄正泛着幽幽的冷光。 “将军,且等一下,我有几句话想要跟你说。” 沈落溪察觉到昊焱的情绪仿佛有些不太对劲,顺势转过身,清明的眸光定向站在台阶下的人。 “有什么你直说就是,不必拐弯抹角,也不用顾忌什么。” 女子的声线清越如泉,落在昊焱的耳中,更是让他本就愧疚的一颗心,更像是被油锅里的滚油烹炸过一般难熬。 “将军,其实我们错怪穆先生了。” 话音刚落,昊焱便感知到沈落溪身上的气压忽地一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落溪的眼神一凝,碧色的衣袍被轻风拂动,神色不辨喜怒。 昊焱艰难地吞咽着口水,硬着头皮将穆行交代过他的话一股脑地倒出,末了又补充了句: “我听说穆先生还有一孪生弟弟,同他的模样相差无几,品性却是大相径庭,或许……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儿都是穆先生的弟弟做出来的。” 孪生弟弟? 沈落溪初闻只觉着实在离谱,秀气的眉心蹙成了一道解不开的川字。 “昊焱,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她紧盯向昊焱,平静的语气间蕴着一派无形的压制。 昊焱紧了紧眸子,用尽平生的力气维持着面色的坦然,一字一顿道: “将军,属下说的都是真的,您如果不相信,可以派人去穆先生的老家查一下,总好过咱们这儿空穴来风地盲猜要有用得多。” 一旦沈落溪派人去私下里探查,那在得到真正确切的消息前,她便不能轻易动穆行了…… 沈落溪的心思通透,几乎只是须臾的功夫,她就看清楚了这背后的关系利害。 “昊焱,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今日的话,你对我可有半分虚言。” 昊焱自知木已成舟,他强忍着心底最深处盘旋的愧疚和无奈, 仍旧摇头否认。 半晌。 沈落溪侧首,深深地看了眼二楼紧闭的房门。 “你说的事,我自会派人去查个清楚,从明日起,你不必再看着穆行了,以前你怎么对他,以后你还是那副样子就可。” 昊焱闻言,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得以稍稍落地,“是,将军,时辰不早了,您快些去歇着罢。” 沈落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随即走下台阶,在昊焱的目送下渐渐走远。 就在沈落溪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四周归于死寂之时,二楼的房门被人缓缓从里打开。 “昊焱,这件事你办的不错,这是解药,可保景彤三个月内安然无恙。” 一方釉白的瓷瓶随意地扔下,昊焱忙不迭地伸手,在听清穆行所说的话后,有些气急败坏道: “穆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想再利用景彤来威胁我么?你未免也太过贪心了!” 他今日背叛沈落溪,已经是铸下大错。 他断然不会再做任何对不起沈落溪的事! “你我都很清楚,那所谓的孪生弟弟本身就是一个拖延的借口罢了,这既然撒出了一个谎,必然就要更多的谎来圆,昊焱,你回不了头了。” 穆行的话一字一句如魔咒般重重地砸向昊焱。 最终。 他几乎是逃也似地转身离去。 穆行伫在原地,嘴角勾起的弧意不觉加深。 …… “落溪,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脸色怎的这般难看,快进来说话。” 彼时萧越泽正欲歇下,蓦然耳廓一动,不等叩门声响起,他便已先一步打开了门。 “我无事,越泽,只是方才昊焱跟我说了些话,我思来想去,却是莫名觉着有点儿心烦意乱罢了。” 沈落溪搭上萧越泽递来的掌心,泛着凉意的指尖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 待听罢转述,萧越泽抿了下唇,短暂的思忖过后,沉声给出了相对中肯的答案: “昊焱的性子最是耿直,要么他是真的查到了什么线索,要么就是他也受到了穆行的胁迫,所以才只能如此替穆行开脱。” 沈落溪不无赞同地点了下头,“无论是前者,又或是后者,我都觉着心寒,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竟然真的成为了孤家寡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 教训 “落溪,你从来都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我。” 萧越泽的眸子渐渐变得深沉,仿佛幽深的湖水,泛起了层层涟漪。 沈落溪不觉抬眸,同萧越泽若有实质的视线相交,一股淡淡的暖意注入她的心底。 “世上人人都会有自己的不得已,过分苛求,也只会是庸人自扰罢了。” 沈落溪原本堵滞的思绪蓦然一通,眸光流转间,她将自个儿接下来的计划合盘道出—— “景国的事都了结得差不多了,咱们也是时候该回上元了,想来这次没有了苍云瑄从中作梗,日后的事情会变得顺利许多。” 萧越泽不无赞同地勾了下唇角,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 “三国盛会在即,我倒觉得景国这边儿也该派使臣前往上元才是。” 沈落溪的眉峰盎然地一挑,杏眸里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依我看来,大哥出使景国,是最合适不过的。” 如今朝堂肃清,新帝睿智英明,爱惜将才,正是沈留白大展拳脚的最好时候。 待到次日一早。 沈落溪登门相府,萧越泽则是转头进宫,去同苍南阳商议出使的一应细节。 彼时沈留白正在存嵩院用着早膳,听到下人通传时,他当即放下筷子,就要起身向外走去。 陆湘云见状,适时地用娇柔的语气一拦: “夫君,你这两日夜里温书实在辛苦,身子怕是吃不消,左右你等用完了这碗汤庚再去别苑,想来落溪也是和我一样的想法。” 沈留白侧目,与陆湘云那双含着恳切的目光相对视。 就在昨日沈挥墨被沈相从大理寺监牢接了出来,阖府上下一整晚都闹得不甚太平。 即便沈留白心里再如何记挂着沈落溪,但到底不好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教陆湘云下不来台。 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新坐回桌前,汤面还泛着微微的热气。 沈留白压抑着急色,用汤匙轻轻搅动汤庚,待到他好不容易用完了大半碗,却又在起身之际听到了陆湘云那边传来的痛呼。 “夫君,我的肚子好疼……” 陆湘云面上的痛苦之色不似作伪,小脸上的血色更是在顷刻间尽失。 沈留白不疑有他,小心搀扶着陆湘云走向床榻,沉声对着周嬷嬷吩咐道: “嬷嬷,立刻去请郎中来!再熬一碗夫人平日里喝的安胎药。” 因着这个小插曲,存嵩院里外都忙作了一团。 另一边,沈落溪在别苑等了两刻钟的功夫也不见沈留白的身影。 心思转圜间,她的眼尾划过一丝了然。 看来。 是有人存心想要跟她作对,不愿沈留白见她了。 既是如此,她就更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存嵩院离得正院极近,就在沈落溪将要迈过最后一处拱门之际,一道轻狂的男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翟闻元,我就说瞧你怎么这么不顺眼,原来是你当初伺候过沈落溪啊,她如今官拜超一品太傅,怎么也没想着拉一把你这条昔日的走狗呢?” 提到翟闻元的名字,沈落溪并未觉着陌生,属于原主的记忆缓缓在眼前浮现。 自幼时起,原主就总是被沈挥墨捉摸和欺负,每次但凡闯出了什么祸事,最终背锅的定然都是原主。 罚跪祠堂,抄写家规更是如家常便饭。 而在原主十五岁那年,翟闻元以护院的身份进入相府。 也是从那以后,原主受到的磋磨才渐渐减少。 沈落溪不觉将手抚向心口,那一处跳动时所产生的涟漪更让她可以肯定:原主与翟闻元之间,是有过一些不一样的情愫的。 只是后来命运弄人罢了。 现下翟闻元被沈挥墨恶意刁难,也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是逆来顺受,还是…… 思及此,沈落溪稍稍往前近了一步,以便听得能够更真切些。 “二公子,小姐能受陛下重用,是因为她的能力卓然,胸怀宽广,闻元不才,不敢和如明月一般耀眼的小姐相提并论。” 翟闻元回答得不卑不亢,字音铿锵。 沈挥墨随即发出一声极为不屑的嗤笑,神色骤然变得阴狠: “好啊,还敢在我跟前说她的好话,福子,把这个狗奴才给本少爷关进地牢,再放五六条毒蛇进去,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嘴硬,还是那些毒蛇更厉害!” 翟闻元的面色未有半分的波澜兴起,只是嗓音越发得幽冷:“二公子,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这般赶尽杀绝,来日必会横遭反噬。” 说罢,翟闻元避开福子试图探过来的手,神态透出决绝的凛然道:“不用你绑我,我自己会走!” 可惜。 今日过后,他就再也见不着她了。 就在翟闻元抱着必死的决心,经过假山的拐角处时,他的视野范围内不期然地闯入了一片碧色的裙角。 “大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落溪不露痕迹地打量了眼翟闻元,见他眸色坦荡正直,心下对他的评价不觉又高了几分。 此人倒是个可用之才。 “我若是不来这么一趟,还真不知道二哥私下里这么威风,看来……二哥还是在大理寺监牢中的教训吃少了!若不然的话,为何才出了牢门,说话的时候还是这么张狂轻薄,无知愚蠢。” 沈挥墨闻声赶来,最先听着的便是沈落溪这番字字带着刺的讥讽。 “你来做什么?你害死陛下,是不折不扣的乱臣贼子,整个沈家都以你为耻!”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踱步逼近沈挥墨身前,周身的威压骤然迸发。 “二哥,苍云瑄已经自刎身亡,不知道你口中的陛下究竟是指何人?再者,我若是乱臣贼子,那么当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人,又该是何身份?我如今乃是超一品太傅,怎的就成了沈家的耻辱?” 沈落溪一连三问,直问的沈挥墨慌了神。 情急之下,沈挥墨咬着牙强行辩驳道:“我不过一时心直口快罢了!你休要在这里故意挑刺,总之,翟闻元以下犯上,我处置他也是理所当然。” 第四百四十二章 现成的大夫 沈落溪听到沈挥墨这套外强中干的说辞,唇角的弧度不觉加深。 待到沈挥墨后知后觉到自个儿寻的借口似乎有错漏时,沈落溪已然将罪名又原封不动地扔回了他的头上: “要是按照二哥这么来说的话,如今我乃是陛下亲封的超一品太傅,与二哥是白身相比,这地位自然是高了许多,那么二哥方才对我不敬,也算是在以下犯上咯?” 沈落溪话末的反问杀人诛心。 沈挥墨万万没料到回旋镖会正中他的眉心,咬着牙关抵赖道: “你和我本是亲兄妹,我说你两句也是出于兄长的职责,但这个翟闻元却是一介卑微的护院,哪里配与我相提并论!你这分明是在强词夺理。” 面对沈挥墨的出言奚落,翟闻元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 “卑微”二字的字眼传入沈落溪耳中,她的眸光却是猝然一冷。 “翟闻元是跟过我的人,他的品行才能我最清楚不过。人的确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如果没有相府,你怕是过得连街边的乞丐还要不如。” 沈落溪说话时的语调难得加重了些,言辞间的淡然褪去,更多了几分锋利的尖锐。 “沈落溪!你不要太过分!” 沈挥墨本就性子急躁,眼下见沈落溪竟拿他和乞丐相提并论,眼底的恨色骤然迸发。 “你说到底还是沈家的女儿,现在你无依无靠,只有沈家愿意收留你,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一点!别最后落得个晚景凄凉,众叛亲离的下场!” 沈落溪忽地捂唇一笑,只是笑意却不曾真正落到瞳仁深处。 “从我被母亲迷晕,强行送入瑄王府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当自己没有了家,沈氏对我而言,早已无足轻重。” 沈挥墨几乎不敢相信他究竟听到了什么,唇瓣几度嗫嚅着,透出几分明显的心虚和慌乱道:“你……我今日宽宏大度,不跟你计较!” 说罢,沈挥墨不等沈落溪回应,便夹着尾巴仓皇离去。 翟闻元在旁作壁上观了多时,先是扫了眼沈挥墨逃窜的方向,又小心地望向沈落溪,试探地出声道: “大小姐,其实您不必为了小的而和二公子起这番争执,若是二公子您刚才说的话传到了夫人的耳中,只怕又少不得多生是非了。” 昔日的沈落溪虽不受沈夫人重视和厚爱,但却始终存有一份孺慕之情。 平日里她也是多番挖空心思地想要讨得沈夫人的欢心。 故而翟闻元在初闻沈落溪那番话时,心下除去惊讶,又不免多了些欣慰。 “他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更何况,即便母亲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只会和从前待我那样,装聋作哑,听到了也当没听到罢了。” 沈落溪如今在景国的身份已然是加无可加的尊贵。 沈氏有她作倚靠,地位更是位列景城众世家之首。 沈夫人和沈相又怎么肯愿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舍弃她? “若是这么说来,大小姐,小的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沈落溪的脸上漾出一抹浅笑,轻轻颔首示意翟闻元继续说下去。 “俗话说得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当初您受了二公子那么多欺负,现在何不趁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咱们实在不必做那等以德报怨的恶心事!” 翟闻元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显然是憋在心里已经许久。 “说的就是这个理儿,待我见过大哥,商量完正事儿!再腾出手来收拾他。” 沈落溪盈亮的眸中笑意转亮,而后话锋一转,又问道: “你可愿意同我离开相府,离开景国?我预备着先去上元处理些事情,若是你不愿,我也不勉强。” 尾音未落,翟闻元不假思索地应道:“小的愿意!” 沈落溪不无满意地轻点了下头,随即转过身,朝着存嵩院的方位踱步走去。 彼时的存嵩院内下人们皆是忙作了一团,更有陆湘云不时的痛呼声从内室中传出。 “夫君,我的肚子好疼……是不是我们的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我好害怕。” 陆湘云哭得梨花带雨,神色凄婉。 沈留白一边儿动作轻柔地替她擦着额间的冷汗,一边儿安抚道: “不会的,湘云,大夫方才不是已经给你看过了么,只是有些胎位不正,想来是你这几日饮食不周,孕中多思的缘故,日后好好调理对付着,想来就会无事的。” 一碗安胎药服下,陆湘云的脸色有了明显好转。 沈留白轻声哄着她歇下后,正欲起身,却在抽出指尖的瞬间又惊醒了原本熟睡的陆湘云。 “夫君,你这是要去哪儿,你不愿意陪着湘云了么?” 沈留白无奈地侧过身,对上陆湘云含着控诉的眼神,耐心地解释道:“湘云,落溪还在别苑等着我,现在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我担心她会等着急了,你先在房中好好歇息,我忙完很快就回来陪你。” 然而。 话音落下,平日里向来温柔得体,善解人意的陆湘云像是忽然变了个人,娇纵着摇头道: “我不要,我就要你陪着我,你在我身边我便不害怕了。” 沈留白的眉头不觉一拧,“湘云,听话,你……” 就在这时,沈落溪笑吟吟地走近房中,对着陆湘云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嫂嫂,我听下人说是你身子不适,我紧赶着就过来存嵩院了,我不就是现成的大夫么?让我来给嫂嫂诊一下脉,看看究竟是什么病症。” 说着,沈落溪的指腹就要搭上陆湘云的手腕。 “不用了,落溪,大夫方才已经瞧过了,没什么大事,既然你和你大哥有话说,就在这儿说罢,左右大家都是一家人。” 陆湘云不露痕迹地将手臂向右一移,堪堪避开了沈落溪的触碰,给出的说辞冠冕堂皇。 “那怎么行呢,我若不亲自为嫂嫂把脉,心里实在难安。” 趁着陆湘云不备,沈落溪猝不及防地一伸手,而后手下又微微用了些力气,不再给陆湘云半分推辞的余地。 第四百四十三章 应允 “嫂嫂,你的这身子……” 沈落溪拖长了语调,杏眸微微眯着,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陆湘云心下警铃大作,同时又生出了些懊悔。 早知道沈落溪会来,她方才就该见好就收的。 “落溪,湘云的身子可是有什么隐疾?你莫要有什么顾虑,直说就是。” 沈留白见陆湘云的面色有些难看,以为她是被吓着了,忙又将掌心覆于她的手背上轻拍了拍。 沈落溪垂下纤长的眼睫,掩去眼底真实掠过的情绪。 “嫂嫂这几日确实是忧思过度,也是我这个做小姑的不仔细,大哥该是对嫂嫂多些关心才是。” 陆湘云闻言,双眸中浮上了讶异。 沈落溪怎么会替她说话? “落溪说的是,我都记下了,那你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沈落溪对上沈留白不求甚解的目光,展颜一笑,却是把视线落向了陆湘云。 “这趟来得匆忙,上元尚且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我须得再去一趟,正好三国盛会在即,大哥也可以景国使臣的身份随我出席。” 伴着女子的娓娓道来,沈留白眸中的亮光渐盛。 他自十五岁便中了春闱会元,离殿试登科只有一步之遥。 但因当时景国内政日趋腐败,沈留白生性不愿与人同流合污,索性弃了名次,外出游历。 直至三年后,才又回到景城。 昔日的记忆浮于眼前,沈留白放置在膝间的指尖缓缓缩紧。 “大哥,当今陛下是位不可多得的仁君,过去的那些个蛀虫们已然被去了大半,现在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际,大哥你尽可出仕,为国效力了。” 沈落溪的唇角牵起温和的弧度,声线更如清泉流淌,直说的沈留白心头涟漪遍起。 “夫君,你要是这么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 陆湘云不赞同地蹙着眉心,有些怨怪地剜了眼沈落溪。 她原还在想着沈落溪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没有在沈留白面前拆穿她的把戏。 合着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就算是今日拼了这条命,也断然不会让沈留白离开她的身旁半步! “湘云,男儿志在四方,岂可日日都待在这后宅之内?待会儿我让落溪给你开个调理身子和养胎培元的方子,她的医术你我都是信得过的。” 提及正事时,沈留白的语调虽听来和缓,其间却蕴着一股不容置喙。 “夫君,我不……” 就在陆湘云痴缠着不肯应。 就在她的眼泪将要落下之际,沈落溪适时地上前。 身形不偏不倚地挡住了陆湘云试图扮可怜的目光。 “嫂嫂,你从前还没有嫁入相府的时候,我就觉着你是这世上最温柔贤淑的女子,这半年也多亏了你保持得力,相府内外才能安宁和乐。” 因着沈落溪是背对着沈留白的缘故,从他的角度看来,只瞧见陆湘云神色认真地听着她讲话。 而在沈留白瞧不见的地方,沈落溪的食指与拇指稳稳地捏在陆湘云的命门处,透出所有实质的威胁。 “落溪,你大哥就是我的命,我离不开他,横竖咱们相府不只有夫君一位公子,你大可让你二哥和你一起出使上元,想来他也是愿意的。” 陆湘云顶着从女子周身散出的威压,不肯往后退让。 沈落溪淡淡地轻摇了下头,目光渐渐转凉,音量转低: “嫂嫂,二哥这个人到底有多少本事,咱们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你若还不肯答应,我就只能把秋香真正的死因告诉大哥了。” 秋香曾是沈留白的侍女,因着熟读诗书,便被沈夫人特意拨来了伺候。 而就在上个月,不知怎的,秋香在外出的时候竟是落了水。 待到人被救上来,早已是没了气息。 “落溪,饭可以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说!” 陆湘云同样压低音量,以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回怼道:“秋香是自己失足落水的,不关别人的事,你莫要在这儿胡乱攀咬。” 沈落溪原先只是五六分的笃定,现下见陆湘云这副失态的模样,猜测更是在无形中得以证实。 “秋香是最熟识水性的,嫂嫂,你就不怕半夜睡梦中,秋香来找你索命么?” 陆湘云的心神一震,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身子。 直至后背贴紧泛着凉的墙壁,她才勉强扯出一抹笑道: “夫君,我想了想,我的确是不该只想着自个儿,如今既是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便和落溪一起去上元吧,我在府里有周嬷嬷她们伺候,定会安心等你回来的。” 沈留白视线狐疑地在沈落溪与陆湘云之间来回打了个转,总觉着这里面不知哪里透着古怪。 “大哥,嫂嫂现在还需要静心休养,趁着时辰还早,我们再去晚香堂一趟,同父亲和母亲说一声吧。” 沈落溪坦然迎上沈留白的打量,眼角浅扬,显出一派无害的模样。 “也好。” 沈留白站起身,替陆湘云仔细地掖好被角后,先行出了房门。 沈落溪稍稍落后一步,身形在越过门槛后,蓦地一顿,目视前方道: “你若能安分守己,我不会赶尽杀绝,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可你若还执迷不悟,来日送到你跟前的,就是一纸休书了。” 说罢,女子清绝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陆湘云的眼前。 陆湘云脱力地趴在榻上,背后的冷汗已然渗湿了整件里衣。 …… 晚香堂。 沈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着沈挥墨的额头,“你明知道她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刺儿头,还非要去招惹她!” 沈挥墨不服气地撇了撇嘴角,扯着沈夫人的袖袍,低声哀求道: “母亲,我不管,沈落溪让我在下人跟前没了好大的面子,你定要替我狠狠出这口气才好,要不然的话,我……我就真的一头撞死在这儿了,总好过被人在暗地里嘲笑要痛快的多!” 沈夫人有些为难地蹙起了眉,试图劝道:“墨儿,不是母亲不帮你,实在是溪儿的身份今非昔比,咱们轻易动不得她,你先忍着些吧。” 第四百四十四章 推手 沈挥墨本以为自个儿故技重施,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来,沈夫人就会如从前般替他处置沈落溪,不想迎面碰了一鼻子的灰。 “母亲,连你也不疼我了么?就因为她沈落溪是太傅,你和父亲就得对她做小伏低?” 沈夫人的心里自然也有着诸多的不情愿,但情势所迫,她也只能无奈地摇头叹气。 “行了,你就莫要在这儿发牢骚了。” 沉默多时的沈相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劝诫之意道: “你是该忍让几日,溪儿的能耐太过大了些,自古为君者,最不愿瞧见的就是有朝一日,底下的人功高震主,溪儿也得意不了多久,到时待她势微,你再想法子磋磨她也不迟。” 房中三人的谈话声清晰地回荡在沈落溪的耳畔,她与沈留白站在廊下,身形刚好隐蔽在暗处。 沈留白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他虽知道沈相和沈夫人生性薄凉,不想他们二人竟是私下里这么盼着沈落溪失势。 就在他预备着要冲进去为沈落溪讨个说法的时候,却瞧见她无声地摇头。 若是此时闹起来,少不得又要在这府里再多耗几个时辰。 眼下沈落溪手头还有旁的事要去做,一时间也懒得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儿上多加计较。 “听得差不多了,大哥,咱们进去吧。” 沈落溪的神态泰然,好看的眉眼间笼着一派清泠,似乎真的并没有因沈相与沈夫人的算计而伤心半分。 沈留白见状,方才悬着的那颗心稍稍放回了原处,“好。” 彼时沈夫人才劝好沈挥墨,自觉口干舌燥,正小口小口抿着茶,冷不丁地一抬眸,与抬脚走近的沈落溪对视了个正着。 “咳咳!” 沈夫人一时心虚,却是不慎呛到了喉咙。 剧烈的咳嗽之下,沈夫人的面色迅速染上了一层胀红。 “母亲,这是怎么了?看到我这么激动么?” 沈落溪笑吟吟绕至沈夫人的背后? 轻缓的声音配着她手下舒展得当的动作,更引得沈夫人浑身的汗毛倒竖。 “是啊,溪儿,上次见你还是三四天以前,正好今日小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藕粉桂花糕,不如你就留下来小住几日,如何?” 沈夫人嘴上说着挽留沈落溪暂住的话,眼尾处的那抹排斥却是显得有些扎眼。 “不必了。” 沈落溪看见沈夫人在听到这三个字时那副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眼帘微低,接着道: “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要和父亲,母亲商议,我想要大哥随我一同出使上元,这是他建功立业,在朝堂站稳脚跟的绝佳时机,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沈相早有此心,现下听到沈落溪主动提出此事,当即干脆地应道: “溪儿的想法甚好,也算是你大哥没白疼你,我现在就进宫和陛下禀报此事!” 就在沈相兴冲冲地要出了房门之时,沈落溪忽而扬高了音量,似笑非笑的眼神直直地袭向一旁的沈挥墨。 “二哥倒是还像过去一样,和我生了争执就会来找母亲告状,怎的母亲这次没有帮你么?” 沈挥墨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难得识趣地闭上了嘴。 沈夫人忙笑着替两人打起了圆场:“墨儿的性子总是这么毛毛躁躁的,溪儿,你放心,我定会好好责罚管教他的。” 本以为此事能够就此揭过,不想沈落溪不甚赞同地轻摇了下头,语气间蕴着几分讥诮和犀利道: “母亲,我记着以前但凡二哥来告状,无论真相如何,你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冲到春卿阁,让人看管着我跪祠堂,为何到了今日,母亲学会冷处理了呢?” 沈夫人脸上的笑陡然一僵,神色带着薄怒低斥道:“你这是在埋怨我么?我可是你的母亲!” 沈落溪垂睫把玩着自个儿如嫩葱似的指尖,嗓音越发得平淡: “母亲,我不曾因为你的薄情和冷漠而怨怼与你,今日我不过是想要个落到实处的交代,若母亲这么心有不甘,那我便自请从沈氏除名,以后你们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眼不见心不烦。” 沈相见沈落溪竟是又“旧事重提”,眉宇间积蓄着的阴沉不觉更重。 沈挥墨率先跳了出来,用手指着沈落溪,大言不惭地叫嚣道: “沈落溪,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么?我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只破鞋,你以为你成了太傅,别人就会高看你一眼么?除了相府,谁还愿意收留你?我要是你啊,早就感恩戴德地夹起尾巴做人了!” 沈挥墨的话说得实在难听,饶是脾气温和如沈留白,此刻也是怒喝出声: “沈挥墨!你在说什么胡话?落溪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她就算是沦落到去要饭,我都不会嫌弃她半分!” 沈挥墨不屑地发出一声轻嗤,鄙夷的目光瞥向沈留白,俨然一副说教的口吻: “大哥这话说的可真轻巧,你吃沈家的,用沈家的,自个儿又没有一官半职,从何谈起收留沈落溪?果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留白额角的太阳穴跳动得异常欢快,横在众人面前的遮羞布被完全撕下,裸露出来最见不得人的丑恶。 翟闻元在旁作壁上观,默默地低头吧咂了下嘴。 今日在晚香堂的这出戏还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沈落溪明面上瞧着是被沈挥墨针对,实则事态的发展全然都握于她的手中。 或许。 从方才沈挥墨被她撞破责罚下人开始,这场局就已经初显出了端倪。 沈落溪要的从来就不是责罚一个沈挥墨那么简单。 她分明就是要推沈留白一把! 思及此,翟闻元手下猛地握紧剑鞘,眼底的激动和爱慕翻涌得越发热烈。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大哥,你觉着呢?” 沈留白闻声望向沈落溪通透盈亮的眸子,一个压抑多年的念头此刻终于以一发不可收拾的姿态破土而出。 他也该随心所欲地为自己活一回了!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自请分家,好另立门户。” 第四百四十五章 离景 “什么?你要分家?!” 沈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不依不饶地扑到沈留白跟前,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养你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么?我决不允许分家,除非我死!” 沈留白看向沈夫人的眼神异常得平静,一字一顿地重申—— “母亲,不是我不愿再待在相府,是这儿容不下我和湘云,待我从上元回来,便着手分家的事宜,这些时日还须劳烦母亲替我照看湘云,儿子感激不尽。” 沈挥墨见沈留白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显出分明的得意。 赶走了沈留白,以后这相府的所有家产,可都是他沈挥墨一个人的了! 沈落溪将沈挥墨暗自窃喜的模样尽数收入眼中,眉峰轻挑,翻云覆手间,把水搅得越发混: “父亲,既然大哥心意已决,分家也不失为是明智之举,左右只是分家而已,省得日日都在一个屋檐下多生嫌隙,不过……” 沈挥墨听到沈落溪又拖长了尾音,右眼皮忽地开始剧烈地跳动。 “大哥是长子,这么多年为了沈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的那份就也一并分给大哥,总不好教外人以为父亲和母亲厚此薄彼。” 沈相最是爱重名声,沈落溪的话不可谓是直接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 只见他若有所思地轻捋着胡须,微微点头应道: “为父心里都有数,落溪,今日的事多亏了你,墨儿他既是出言不逊在先,且又不知悔改在后,那自然是该要重罚的。” 须臾间,如老狐狸般的沈相便将这其中的关系利害理了个清楚明白。 显然,他这次是准备委屈沈挥墨,以换取更大的利益了。 “父亲!你怎么可以听沈落溪的话来责罚我!我什么都不做错,不认罚!” 沈挥墨作势就要朝院中冲去,沈落溪风轻云淡地轻轻一抬手,他的步子就如同立刻生了根似的,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落溪,你又对我做了什么!你放开我!” 沈落溪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沈挥墨气急败坏的模样,唇角弯弯地道:“二哥,这有功当赏,有过就该罚,你总不能因着你自个儿的口无遮拦,就想着拖整个相府下水,给你陪葬吧?” 沈相见状,失望之余更是手一挥,冷着脸吩咐道:“来人,把二公子押到祠堂,让他在列祖列宗面前好生忏悔,五日内不准任何人探视!” “是,老爷。” 翟闻元主动上前,将毫无反手之力的沈挥墨像拎小鸡崽般拖离了原处。 沈夫人眼睁睁地瞧着沈挥墨被带走,心底纵使再不情愿,却也不敢发作。 房中的气氛染上了诡异的僵硬,众人更是各怀心思。 沈落溪的视线在房内环视了一周,眸光掠过一道满意之色。 当日下午。 一道册封沈留白为节度使的圣旨传入相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长子沈留白聪颖能干,胸有沟壑,朕听闻甚是欣慰,故特封尔为景国节度使,于两日后与太傅一同出使上元,钦此。” 沈留白郑重地接过明黄色的布帛,只觉冥冥中那道困了他多年的枷锁终于在此刻破除。 “落溪,谢谢你。” …… 听云楼。 翟闻元在跟着沈落溪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然与众人打成了一片。 萧越泽远远望着左右逢源的翟闻元,调侃道:“落溪,你不是说他最是沉默寡言么?怎的我瞧着他这长袖善舞的本事,一点儿都不逊色与你呀?” 沈落溪莞尔一笑,眸光清冷而又透出几分慵懒。 “人总是多面的,翟闻元是为能尽快融入听云楼,如此识时务,也不枉我今日带他回来。” 如今她身边已然没有什么得用的人,翟闻元的出现恰如其时。 “是啊,这自古就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也不知穆行知道以后,会作何感想。” 萧越泽同沈落溪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显出的深意不言而喻。 院中众人的说笑声分外得和谐,落在穆行的耳中,却更让他心烦意乱。 透过窗棂的缝隙,翟闻元春风得意的模样清晰地落入他的眼中。 许是想到自个儿眼下的处境已是腹背受敌,左右为难,穆行的脸色便越发得阴沉。 “有了一个萧越泽还不够,如今竟又来了翟闻元,怎么就跟春天里的杂草似的,除都除不干净!”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他来抢沈落溪! 待翟闻元应付完了众人,一张脸已然笑得直发僵。 “在下翟闻元,见过穆先生。” 穆行如毒蛇般阴诡的目光一寸寸从翟闻元面上掠过,眼底划过一抹玩味: “听说翟公子原先是在相府做护院,今日是将军去相府寻沈大公子的时候,才将你带回来的。” 翟闻元听罢,心头下意识地泛起些许不适。 但念及穆行跟在沈落溪身边的时日已久,为着不生事,他主动向穆行拱手,行了一礼道: “是大小姐仁慈,不嫌弃小的出身卑微,小的心里感激不尽,再不敢奢求其它。” 穆行的面色稍霁,眉骨处拂过傲然。 翟闻元的五官生的虽还算清秀,但若论出身,他是万万比不得他的。 丢下一句“你心里有数便好”,穆行便负手踱步离去。 翟闻元伫在原地,极缓地眨动了下眼睫,心底又生出了新的计较。 两日后。 沈落溪一行人从景城启程。 身为帝王的苍南阳更是亲自将其送到了城外。 “沈姑娘,此行你们前去上元,朕虽想同行,却是因如今的身份所困,实在不能任意妄为,故而只能无奈作罢。” 苍南阳顿了顿,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越发面容俊郎深邃:“现下上元的局势尚还不甚明朗,你们定要周全自身,若有任何不测,立刻着人来知会朕一声,朕定竭尽全力相助,绝不会让你和沈大公子被伤着分毫!” 沈落溪颔首浅笑,“陛下放心,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想在天黑前抵达驿站,便先出发了,就此别过。” 第四百四十六章 抉择 因穆行的身子还未恢复完全,一行人中唯有方媚与他共坐马车。 沈落溪手中握着缰绳,左侧是萧越泽,右边儿便是沈留白。 至于翟闻元则是稍稍落后于前面的三人。 “说来我在外面游历的时候,倒是在机缘巧合下去过一次上元,也曾遇到过一位得道高僧。” 沈留白的视线远远眺向前方,唇角噙着一抹自在温和的笑意。 沈落溪听着沈留白口中提及的“得道高僧”,面色未变,语气淡淡地出声道:“那后来呢,可发生过什么有趣儿的事。” 沈留白思吟了一瞬,缓缓颔首道: “自然是有的,那时你因身弱被父亲派人送去了白马寺,那位高僧见着我,便批下一字,说你命格奇特,乃是千百年都遇不着的清贵。” 那时沈落溪生得瘦小慵懦,沈留白听罢也当是个笑话,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无意间想起,他竟是觉着一切都似冥冥中早已注定。 “高僧曾言,置之死地而后生,按照他的推算,你的生死节点恰好就是你嫁入瑄王府的那日。” 沈留白侧目看向沈落溪,和煦的日光照映着女子本就出众脱俗的五官,越发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落溪虽骑着马,裙摆却纹丝未动,秀发垂顺地批在背后,宛若春日里的海棠,盛放而又自有一派内敛。 “大哥洞若观火,我实在佩服。” 沈落溪挺直着脊背,语调多了些少年将军的潇洒不羁: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有时候结束并不一定意味着湮灭,或许在另外的世界,她会过得更开心些。” 自沈落溪到了上元后,她便鲜少再察觉到原主的意识。 直至前些日子她坠入梦境时,才从心树口中知晓了原主已然修得功德圆满,去转世投胎了。 天道为着补偿原主这一世所受的磨难,特意给她选了一户家境丰厚,夫妇两人皆为良善之人的好人家。 虽不算十分的荣华富贵,但尽可顺遂安乐一生。 “她在家的时候,几乎没有过一天的顺心日子,只要她真正幸福快乐,那便好了。” 纵使他再无法亲口对他的妹妹亲口道一句“辛苦了”。 沈留白的眼尾处划过一道泪光,抬手间又消失不见。 清风拂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原主有所感知,在用风动安抚着沈留白。 赶在日落前,一行人如期赶到了云国境内的驿站中。 待到夜色转深,沈落溪与沈留白并肩坐在房檐上,氛围轻松惬意。 “你的本名是什么。” 沈落溪听到沈留白如此问,忽地莞尔一笑,粉唇轻启,语气中染上了淡然的怀念: “说来大哥应该不陌生,我就是朝云将军,那个因战功赫赫而被皇帝忌惮,命人乱箭射死的可怜人。” 沈留白讶异地转眸,他试想过沈落溪无数种身份。 甚至就连她或许是真的神仙转世这样的猜测也想到过。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所敬佩的那位少年将军竟转生成了他的妹妹! “听闻朝云将军医术超绝,行兵打仗从无败绩,你才不是可怜人,这是上天赐予你的绝妙机遇,而你更担得起这样的机遇。” 沈留白并不擅长夸赞人,但对上沈落溪,他只觉这世上所有的褒义词都不足以来形容她带来的震撼。 “好了,你就莫要捧着我了。” 沈落溪失笑着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徐徐道: “我虽在景国只待过半年,但心里早已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大哥,以后我们可还能以兄妹相称?” 沈留白几乎一息的犹豫,干脆地应声:“自然可以!” 能做沈落溪认可的大哥,怎么瞧都是他赚了! 月色朦胧,兄妹两人相对视了一眼,笑得开怀。 暗处。 翟闻元一字不漏地将沈留白与沈落溪的对话尽数听在了耳中。 静默良久之后,他正要抬脚离去,不期然地与沈落溪的视线在漆黑的夜色中相互交汇。 他知道。 这是沈落溪有意让他听见的。 否则,以她的本事和洞察力,断然不会容他在此处偷听这么久。 翟闻元的眼底浮动着复杂,心绪更是乱得厉害。 待他逃也似地离开沈落溪的视野范围,正低头粗喘着气,一双皂靴悄无声息地走近他的身前。 “穆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穆行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失态的翟闻元,以笃定的口吻反问道:“闻元,你是不是知道了将军其实并不是沈家的大小姐,你不知该如何抉择了,对么?” 翟闻元无言,示作默认。 他确实有着诸多的疑问想要去问沈落溪。 但现下他一时还有些不知从何问起。 “其实你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将军虽然是占了沈大小姐的身体,但她却将沈大小姐原本平庸惨淡的人生过成了如今风生水起的模样,你该和沈大公子一样,感谢将军的出现。” 穆行的话乍一听是在劝慰翟闻元,字里行间却尽是拱火的意思。 果不其然。 在听到穆行贬低原主的话后,翟闻元的眸色骤然变得凶狠,咬着牙强调道: “大小姐才不是无能的人,她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女子!你们都不懂她!凭什么你们的将军就能够后来者居上?我还在思念着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穆行状似轻蔑地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又添了把火—— “翟闻元,你睁开眼睛瞧瞧,以前的沈落溪会受到这么多的人重视和誓死追随么?她能担得起云国女相,与景国女太傅的荣誉么?这一切都是拜我们将军所赐。” 翟闻元忍无可忍,猩红的血丝布满眼眶,低吼喝道: “够了!我不允许你们这么说她!真正的小偷是朝云将军!她最该死!” 穆行欣赏够了翟闻元发疯时的模样,丢下句“好自为之”,便风轻云淡地转身远去。 翟闻元跪坐在原处,掌心攥成拳,狠狠地砸向地面。 一下接着一下。 火辣的疼痛袭来,他却恍若不觉般。 “大小姐,我绝不会让她就这么白白地占据你的人生!” 第四百四十七章 再生变故 隐秘的暗处。 一双狭长的凤眸静静地注视着如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低吼的翟闻元。 良久之后。 那道天青色的衣角悄无声息地隐入了夜色中,消失不见。 沈落溪与沈留白聊的起兴,直至丑时的梆子声作响,两人方才意犹未尽地各自止住了话头。 “大哥,明日还要早起赶路,有什么话日后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沈留白清润的眸光大亮,兴致颇高地应道:“好,落溪,你也快些去歇着罢。” 沈落溪莞尔,眼尾隐晦地掠过一抹深意。 她今晚怕还没个安生觉可睡呢。 驿站分东南西三处的住所,男客一律住在东边的厢房,女客所在的南厢房则是还要穿过一条幽静的廊道。 四周静谧一片,偶尔有清风吹动树叶时所发出的婆娑声。 沈落溪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鞋底踩在青石板面上,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这时。 一道有些粗重且克制的呼吸声若有似无地传入沈落溪的耳中。 “出来吧。” 沈落溪神色平静地望向小道的尽头,语调不兴,“有什么话想说,尽管说出来就是,省得总是憋在心里,反倒生出怨怼。” 翟闻元轻笑出声,面色越发寒凉: “朝云将军,我不过是一介卑微的奴才,哪里敢对您这样的人物有所不敬,我只是替大小姐觉得不值。” 沈落溪的脊背挺得端正,微微侧过身,清泠的目光笼向对面的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还活着,她能否躲过瑄王府中宁嫣然的迫害,而她又对苍云瑄痴心不改,相府上下百余口人又是否真的能够像今日一般保全。” 女子说话时的语气不含有半分的质问之意,仿佛只是在客观地陈述。 翟闻元哑然,纠结了半晌,竟是发现所有的答案都指向“否”。 原主的性子他最了解不过,聪慧如沈落溪都曾几次不慎着了宁嫣然的道。 更遑论是原主。 至于保全相府…… 只怕即使原主侥幸活到了苍云瑄登基,过后相府也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彻底斩草除根。 而沈氏能有今日的辉煌,全然都是因着一个沈落溪。 “我并没有抢走属于她的人生,而是阴差阳错之下,她的那一段人生画上了句号。” 沈落溪的眸色清浅无波,娓娓道来时自然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我之所以要带你出相府,一是我身边儿确实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二来也是想要让她在另一个时空能够更安心一些。” 沈落溪原是想借着由头同整个沈家彻底划清干系,也算是替原主报了昔日被冷待的仇。 但也是那一晚,她感应到了原主残留在她识海中的那抹意识。 其中虽然早已没了苍云瑄的画面,但沈相、沈夫人、沈留白、翟闻元,甚至连沈挥墨都有着那么一席之地。 “我和她的性子其实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我睚眦必报,绝不会轻易向任何人妥协,而她却总是因着那点儿好,就会一直念在心里。” 翟闻元恍然地抬眸,喉头艰难地上下滚了滚。 他竟不知,沈落溪居然比他还要更了解原主。 果真是他心胸狭隘了么…… 良久之后。 翟闻元低垂着头,闷声道了句:“将军,对不住,是我一时想岔了,将军若是心里不痛快,想要责罚的话,我决计不会有半个不字。” 沈落溪微不可察地轻摇了下头,袖袍拂动,更显出一派从容的大家风范。 “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我欣赏你对她的这份情意,自然不会因此而苛责于你。” 翟闻元听罢,心下大动,撩袍对着沈落溪郑重地一拜。 “在下翟闻元,从今日起愿跟随将军左右,效犬马之劳,终生不离。” “既然你认了我这个主子,我倒是也有样好东西要给你。” 沈落溪伸手亲自将翟闻元扶起了身,转而朝着他身后看似空荡无人的某一处朗声道:“越泽,把青玄剑拿过来吧。” 青玄剑?! 翟闻元几乎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瞳孔深处翻涌着激荡的亮光。 传闻当今世上有三把绝世好剑,而青玄剑便位居其二。 剑身是由举世无双的铁匠由千年玄铁日夜打磨而成,不仅可以砍断这世间的任何东西,在出鞘时更有清脆的嗡鸣声如虎啸龙吟。 “这把青玄剑我留着也是无用,都说宝刀赠英雄,今日我就把这剑赐予你,日后办事的时候,旁人见了这青玄剑,自然也会对你多敬让三分。” 翟闻元双手小心地接过青玄剑,掌心才挨着剑鞘,就觉触手生温。 不过几息的功夫,他便已爱不释手。 “成了,你带回去且慢慢欣赏吧,我就先回去歇着了。” 就在沈落溪与萧越泽将要并肩离去时,翟闻元忽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唤道: “将军,你要小心穆先生。” 沈落溪未曾回头,只余一个风轻云淡的“好”字落入他的耳畔。 翌日。 就在众人收拾妥当要再度启程时,一道深灰色的身影不期然地出现,挡在了去路前。 “子默,你怎么来了?是府里出事了么?” 子默乃是萧国公身边儿最得力的人,也最是稳重,可眼下他的面上布着几分焦色,更让萧越泽隐隐生出了不安。 “小公爷,夫人昨日夜里突发急症,呕血不止,现在命悬一线,大夫说是只剩下一口气了!您快回去瞧瞧吧,只怕这是最后一眼了!” 此话一出,萧越泽的脸色骤然一变。 “越泽,伯母的身体最要紧,我随你一起去国公府走一趟。” 沈落溪侧身,冷静不紊地对着沈留白与翟闻元分别嘱咐道:“大哥,你先带人继续赶路,稍后待处理好萧伯母的事,我们会立刻去追赶你们。闻元,你暂且负责照看沿途的人马,若有什么变故,可立刻传密信给我。” 沈留白知晓这其中的利害,未多说半句废话,只道了句“万事小心”,便目送着沈落溪同萧越泽的背影策马消失在眼前。 第四百四十八章 开个小号 萧国公府,往来的下人行色匆匆,于管家早在子默快马加鞭去寻萧越泽的时候,就守在了府门口等着。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于管家将身子探得更前。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这位姑娘是?” 萧越泽的身影闯入视线范围,在瞧见他的身后竟还跟着一位女子时,于管家的眼中不免浮上了几分疑惑。 面前的女子面容清丽绝俗,是极为难得一见的美人儿,通身的气度更是万里挑一。 莫非…… 于管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当即一喜,“这位便是您在信中提到的沈姑娘吧?要是夫人见到沈姑娘,一定会很开心的!” 提及萧夫人,萧越泽凌厉的眉宇紧蹙,迈过门槛,三步并作两步朝内院的方向快步走去,一边儿沉声问道: “母亲得的究竟是什么急症,怎的子默就说人快不行了?可是中了什么毒?” 于管家已然年逾四十,现下紧赶着才勉强能追上萧越泽的步子,他粗喘着气答道: “大夫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似乎不像是中毒。” 萧越泽听罢,眉心间笼着的凝重不觉更深。 沈落溪安静地跟在萧越泽的身侧,心头逐渐生出了一道猜测。 宛平院。 萧夫人气若游丝地躺在榻上,眼睛却始终紧紧盯着房门口。 “老……老爷,泽儿快回来了么?我好累啊,我怕我撑不住了……” 萧夫人说得艰难,即便是硬朗豪迈如萧国公,开口时的语调也不免夹杂了些哽咽—— “夫人,泽儿马上就回来了,你定要撑过这一关,我们不是说好了,还要等着喝儿媳妇敬的茶么?” 萧夫人虚弱地扯了扯唇角,唇瓣早已干裂苍白。 下一秒,萧越泽的声音从外间清晰地作响: “母亲!我回来了!” 萧夫人费力地睁大双眼,眸中含泪地看向萧越泽,“我能在死前见你最后一面,也……也算是瞑目了。” 萧越泽用力地摇头,半跪在萧夫人的榻前,语速加快道: “母亲,你不会死的,落溪定然能医好你的,你万万不能自己放弃自己!” 萧国公早在沈落溪出现的那一瞬,便留意到了这位被萧越泽称作是“古今第一奇女子”的人物。 “沈姑娘,你真的有法子能救我夫人么?” 萧国公问的有些犹豫,面前的女子实在太过年轻。 教他难以将她与“绝世神医”这四个字相联系到一处。 “自然可以。” 沈落溪先给萧国公喂了一剂定心丸,而后搭向萧夫人的脉搏,阖眸诊断。 房中忽地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沉寂之中。 就在萧国公的心快要沉到谷底的时候,沈落溪终于出声,打破了这份令人心悸的寂静: “萧伯母患的是坏血病,这病症多发于幼儿与上了年纪的老人之间,像伯母这般才三十五六岁的妇人倒是少见。” 坏血病? 萧越泽与萧国公相对视了一眼,先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落溪,这坏血病能治好么?” 沈落溪莞尔勾唇,不假思索地颔首道:“当然,伯母会患坏血病,是因着体内缺乏了一种特殊的维生素所致,只要及时补充这种维生素,便可痊愈。” 方才她又顺势摸了下萧夫人的小腿内侧,那一处的弯曲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能治好就行。” 萧越泽缓缓吐出那口积蓄了多时的郁气,萧国公思忖了片刻,还是难掩疑虑地追问道:“若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治愈,缘何大夫们都没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夫人昨夜吐血又是为何?” 沈落溪放缓了语调,以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解释道: “维生素是人体内的某些特殊微量元素,靠着望闻问切是瞧不出来的,我是因着以前遇到过这样的病例,所以才能瞧出来,至于伯母夜半吐血……” 萧国公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只听到女子轻凌如泉的嗓音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想来是补胎益气的药物进得有些多,伯母虚不受补罢了,这吐的血也算是一定意义上的排毒,不碍事的。” 补胎? 萧越泽的心神不觉一震,父子两人的视线相撞,萧国公最先尴尬地移开了视线,握拳轻咳道: “谁让你总是成日里不着家,我和你母亲膝下实在寂寞,索性就另开一个小号,这样你日后也算是能有个伴儿了。” 萧越泽的额角有些无语地抽搐了下。 他是该夸他的父亲老当益壮呢? 还是该惭愧自己的进度太过缓慢? 趁着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空当,沈落溪从医药空间中取出特制浓度的维生素药液,缓缓推入了萧夫人体内。 “咳咳……” 萧夫人的眼睫微动,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紧接着她又轻轻动了动手指。 只觉着刚才还虚寒的丹田此刻似乎被注入了某种神奇的力量,就连精力也在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大半。 “夫人,你醒了,这次真是多亏了落溪,如果不是她及时赶到,我们……” 萧国公的深情告白还未来得及讲完,萧夫人便嫌聒噪地将他一把推开,转而直勾勾地望向沈落溪。 刚才她只顾着沉浸在自个儿快要死的绝望之中,现下仔细地打量着沈落溪,更是越看心底越喜欢。 “落溪,我是越泽的母亲,真是个好孩子,你快过来,这是当年老国公夫人传给我的天山和玉镯,现在我把它转赠给你。” 说着,萧夫人褪下腕间戴了多年的玉镯。 沈落溪垂眸望去,只见那玉镯的成色极好,通体莹白,又缀有极浅的碧色,更如水天一色般意蕴深美。 “多谢伯母厚爱,我定会好生珍爱这镯子的。” 沈落溪并未推辞,指尖轻抚向镯身,用肢体动作进一步显出她对这玉镯的喜爱。 萧夫人见状,脸上的笑意扬得更大。 “好!好啊,这才是咱们萧家的准儿媳该有的气度,我就瞧不惯那些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姿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这个儿媳,我认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暖情酒 萧国公见状,也不甘示弱,当即大手一挥,命于管家拿来了库房的钥匙。 “落溪,你让泽儿领着你去库房一趟,喜欢什么就尽管去拿,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你们再在府中多住几日,我请族中的长老来,也算是给你们两个过过明路。” 沈落溪看了眼萧越泽,浅浅地挑动眉峰以示意。 萧越泽认命地弯起唇角,顶着萧国公与萧夫人灼灼的注视开口: “父亲,母亲,我们预备着住一晚,明日早起便走。” 尾音未落,萧国公的表情蓦然一变,沉着声音道:“怎的这般匆忙?三国盛会左不过是一群使臣坐在那儿彼此吹捧,实在无趣得紧,哪有府里待的更自在?” 萧国公话糙理不糙,沈落溪适时地接过话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 “萧伯父,萧伯母,我们此次再返上元,是有旁的要紧事去做,凡事宜早不宜迟,待来日我们回到云国,我再来好好儿地陪伯母、伯父说话,到时还望您二位别觉着我不请自来才好。” 萧国公忙“哎”了一声,对上沈落溪时的语调都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唯恐自个儿哪里吓着她。 “怎会?萧国公府就是你的第二个家,你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哪像这个臭小子,成日里不着家,日后你们二人成婚了,我和你母亲就等着含饴弄孙了!” 萧越泽在旁瞧着萧国公如此区别对待,心头不仅没有生出半分的不适,甚至眼尾处盘旋着一股与有荣焉之感。 再想到来日沈落溪嫁入国公府,与萧国公夫妇相谈甚欢的画面,萧越泽的眼底不由更多了几分期待。 萧夫人见状,又帮腔了一句: “泽儿,你领着落溪先去歇着吧,你的院子我平日里都吩咐人每日打扫着,你们直接去住就是,我这儿已然是没什么大碍了。” 待萧越泽引着沈落溪远去,萧夫人忙支起身子,朝着子默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些暖情酒来。” 暖情酒? 子默的眼中划过了然,恭敬地应了声“是”,便转身退出了房中。 萧国公侧目望向萧夫人的侧颜,吧咂了下嘴,迟疑道: “夫人,咱们这么做不太好吧?他们两人毕竟还未成婚,你这先上车再补票的法子,是否有些欠妥?” 萧夫人没好气地白了眼萧国公,“你要是再这么等下去,由着那臭小子温水煮青蛙,这到嘴的天鹅都能给折腾没了!肉要叼到嘴里,实实在在咽下去才是正理。” 萧国公收到自家夫人飞来的冷眼,嘿嘿一笑后主动上前替她捏起了肩。 “夫人高瞻远瞩,为夫实在佩服,那今夜咱们就再帮那臭小子一把!” …… 入夜。 沈落溪正倚在软榻前翻着医书,房门外忽地传来萧夫人的叩门声—— “落溪,你歇下了吗?” 萧夫人朦胧的剪影映照在窗户上。 沈落溪随意地将医书放置在小案几的一侧,翻身下了榻。 “还没呢,伯母,时辰不早了,你也该早些歇息,保重身子才是。” 沈落溪打开房门,视线一瞥,落在了萧夫人手中的托盘上。 好端端的,萧夫人怎的深夜来给她送酒? 莫非…… 萧夫人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已然暴露,她拉着沈落溪的手走至软凳前坐下,笑吟吟地道: “落溪,我听泽儿说你对酒道也颇有研究,这是老爷特意命人挖出来的二十年女儿红,你且尝尝,看看可还合你的口味。” 酒塞打开,醇香绵延地涌入沈落溪的鼻腔,其间夹杂有极淡的依兰花香。 古书有记载,依兰花香若是单独栽植欣赏,可有凝神静气之气,但要是以花粉入酒,那便是上佳的暖情之物。 既不会伤身,于房事上也是颇有助益。 沈落溪清澈的眸底掠过一道失笑。 萧夫人为着萧越泽的终生大事,当真是煞费苦心。 “伯母,我这两日因着路途奔波,脾胃有些不和,其实是不宜饮酒的。” 萧夫人闻言,一颗心才沉沉地坠了下去,便又听到沈落溪含笑道:“不过伯母如此苦心,我若不喝一口,那实在是遗憾。” 几息的功夫间,萧夫人的心情大落又大起。 许是担心沈落溪反悔,萧夫人亲自倒了一小盏酒,而后推向她的身前,“就尝一口也是好的。” 想来一口酒也是能发挥它该有的作用的。 沈落溪莞尔,举起酒樽,粉嫩的唇瓣挨着边缘,酒液缓缓滑入她的喉头。 “伯母,您的这坛女儿红着实是难得一闻的好酒,我……” 沈落溪还未来得及再寒暄几句,萧夫人豪气地站起身,掷地有声道:“天色晚了,落溪,你快歇息吧,我就先走了!” 说罢,萧夫人率先打开房门,带着那壶酒脚步生风地隐入了夜色中。 沈落溪伫在原处,轻笑着摇了摇头,萧夫人的计划委实是有些明显。 她这般简单粗暴的行事作风,显然是因着萧国公多年的悉心疼爱所致。 想来萧越泽那边儿也被送去了相同的暖情酒…… 彼时萧越泽被萧国公拽着话家常,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下肚,醉意逐渐侵向男子平日里清明的眸子。 萧国公趁着萧越泽不备,将萧夫人特意叮嘱的暖情酒混入了其中。 “父亲,我实在不能喝了,明日还要赶路,待我从上元回来再行陪你畅饮吧。” 萧越泽说着就要起身,萧国公的动作更快,大掌按向他的肩头,带着几分力道向下压道: “泽儿,喝了这最后一杯酒再走,算是为父给你践行了!” 萧越泽未做多想,接过酒樽一饮而尽。 萧国公垂眸看向见底的酒樽,竭力克制着快要按捺不住的雀跃。 希望萧越泽能争点儿气,最好是能够一发即中! 夜色渐深,萧越泽脚步虚浮地回到自个儿的院中,不知为何,总觉着身体四周有一股热意在他的血液间蠢蠢欲动。 冥冥中,一个念头猛然萌芽,随即清晰地从他脑中炸响:他想去找沈落溪! 第四百五十章 金风玉露 萧府别苑,沈落溪双腿盘坐于软榻前,阖眸压制着体内的那股燥热。 这时。 一道极轻的脚步声透过夜色传来。 沈落溪的耳廓微动,眼睫微不可察地上下一颤。 下一秒。 萧越泽推门而入,颀长的身影裹挟着夜深时的露重气息,强势地逼近沈落溪身前。 “落溪,你也喝了那暖情酒,对么?” 萧越泽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儿,眸子里翻涌着的是沉不见底的墨色。 “是。” 沈落溪抬手,葱白似的指尖轻轻勾勒着萧越泽的五官轮廓,“我从前活的总是清醒克制,一言一行从不出错,可今日我却想恣意放纵一回。” 话音未落,萧越泽的呼吸节奏陡然变乱。 “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落溪,我会当真的。” 男人的掌心如他的目光般烫得厉害,粗糙的指腹叩向女子的腰肢,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 “自然知道,正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落溪说罢,双臂主动缠绕于萧越泽的脖颈后。 两人的鼻尖挨得极近,呼吸交缠间,萧越泽终是顺从心底最深处的情欲,将沈落溪从榻上抱起,转而朝着床侧走去。 层层拖地的帘帐落下,掩去了一室旖旎。 翌日。 萧夫人一早就唤了子默前去问话: “泽儿昨日可出院子了?现下他在何处?” 子默的面上划过一抹尴尬,恭敬地拱手答道:“回夫人的话,小公爷昨日深夜突然离去,去往的正是沈姑娘所住的别苑。” 萧夫人闻言,登时喜上眉梢,又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那他这一晚上都没再出来过吧?你还听到了什么别的动静么?快一五一十地都说出来。” 子默被盘问得面色染上了几分羞赫,眼瞧着自家夫人这副八卦的模样,萧国公适时地揽过她的肩膀。 “好了,夫人,子默终究还未娶妻,你问他这些他哪里能答得上来?左右这生米是做成熟饭了,你也尽可安心养你自个儿的胎了。” 萧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和稀泥的萧国公,掌心下意识地婆娑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若有所思地呢喃道: “我是生养过的,这一回生二回熟,也没什么大碍,倒是这安胎药……是该给落溪也送一份儿过去的!” 萧国公听罢,两侧的太阳穴忽地突突直跳。 即便是萧越泽的动作再快,也不必才过了一晚就去送安胎药吧? “夫人,你……” 萧国公还想再劝两句,便瞧见萧夫人风风火火地出了房门,所奔的方向正是小厨房。 日头渐渐升至最高处,床内侧的人儿指尖蓦地一动,纤长的眼睫徐徐睁开。 入眼是有些陌生的床顶,后腰处隐隐泛起的酸涩更是瞬时勾起了沈落溪昨晚荒唐的回忆。 这人……还真是如初生牛犊似的不知疲倦。 若不是她最后被半哄半骗地喊了声“好哥哥”,只怕他们两人是真的要睡到日上三竿了。 “落溪,你醒了。” 萧越泽的铁臂伸向沈落溪,将人重新带入怀中,说话时的嗓音喑哑,“怎的不再多休息会儿,还早。” “还早?都快正午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面!” 沈落溪气极反笑,在男人的胸膛前狠狠捏了一把,“你若再不从我这儿出去,只怕不出今日下午,整个萧府都会知道昨晚究竟发生过什么了!” 萧越泽被女子的巧劲儿掐得有些生疼,一边儿龇牙咧嘴地求饶,一边儿笑意盈盈地哄道: “是我不好,不懂节制,以后我定会克制着些,你就莫要生气了,母亲昨夜差人给你送来了新的衣裙,你正好可以换上。” 昨夜情到深处时,可怜的衣裙皆在萧越泽的魔爪下化为了碎片。 如今记忆回笼,萧越泽余光扫向“案发现场”,既有些惭愧,更多的却是得逞后的满足。 沈落溪展开双臂,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男人的“穿衣服务”。 其间虽数次不慎将她的衣裙挽成了死结,又或是故作不经意地吃着她的豆腐。 待到挽好发髻,沈落溪清泠的面容间已然覆上了一层被滋润过后的盎然春色。 “落溪,我有些后悔了,我不该放你起来的。” 萧越泽说着,试图再度欺身而上。 萧夫人状似关切的声音及时从门外传来—— “落溪啊,你醒了吗?昨日你不是说脾胃不和么?我今天一大早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给你熬了汤,你快些打开房门,也好趁热喝。” “你听,是萧伯母来了,快去开门啊,莫要让人家久等了。” 沈落溪笑意揶揄地且向萧越泽,好看的眉眼中蕴着一股幸灾乐祸。 男人颇为郁卒地蹙紧了眉头,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敛眸将房门从里打开。 萧夫人瞧见萧越泽,即使乐得合不拢嘴角,仍装作惊讶道: “泽儿,你怎么会在沈姑娘的房里?” 萧越泽无奈地扶额,俊容上布着无奈,“母亲,你的演技实在太过拙劣,总不能那暖情酒是自己长了腿到我与落溪嘴里的吧?” 萧夫人神色无害地眨了下眼,而后从他身旁略过,径自走向了内室。 然而。 沈落溪已然穿戴整齐,眸色清浅无波。 若不是她面颊间浮着的那抹春色,萧夫人只怕真的会以为两人只是单纯地共处了一晚。 萧夫人上下仔细地打量了眼沈落溪,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落溪,你昨夜怕是累着了吧?快趁热喝了这碗滋补的汤药,瞧瞧这小脸儿瘦的,是该多进补着些。” 萧夫人投来的眼神炙热,饶是沈落溪再如何淡定,眼下莹白的面容间也不由划过一抹哂色。 “多谢伯母。” 沈落溪接过瓷碗,才凑近轻嗅了下,便察觉出了这汤药里的玄机。 汤中白术和杜仲的分量放得恰到好处,再配以续断,更是上佳的安胎固元之药。 萧夫人见沈落溪视线幽幽地望着汤面,情急之下,她不免有些心虚地出声劝道:“怎么了?落溪,这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喝下以后身子才能强健,快喝吧。” 第四百五十一章 再逢 “萧伯母,我是大夫。” 沈落溪的字音不轻不重,萧夫人闻言,脸上不由划过一抹难为情。 明明郎中给她这药方的时候说是万无一失。 没想到竟是一眼就被沈落溪看穿。 “是我着急了,落溪,你莫要放在心上。” 萧夫人端过那碗安胎药,转身倒入净瓶,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只顾着自个儿能早些抱孙子,却忘记了你还有许多要紧的事须去做。” 虽然她与沈落溪至今只见过两面,可萧夫人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面冷心热的女子。 从萧越泽以往对沈落溪的夸赞来看,她的抱负远远不在后宅之中。 “萧伯母,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要再去上元,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想要寻得我母亲的下落,我想要让她亲眼看到我出嫁。” 沈落溪的神色微敛,渐渐有一层朦胧的雾色浮现。 萧夫人见状,咬了咬牙,终是像下定了决心般,再度开口道: “事不宜迟,你们今晚就动身吧!” 萧越泽闻声,深邃的眉峰蓦地一挑。 他的母亲这窍未免开得太过迅速了些。 “多谢伯母体谅,这是我特制的一些补身益气丸,其中便添加了你体内所缺乏的维生素,每日服一粒,不出半年就可痊愈无恙。” 萧夫人接过通体泛着凉意的瓷瓶,一时间更是动容。 入夜,天色才刚擦黑,沈落溪与萧越泽并肩策马,向远方奔去。 不多时,那两抹小黑点儿便彻底消失在了萧夫人的视野范围中。 “老爷,我真是舍不得……” 萧夫人红着眼眶,不舍的眼泪终是落下。 萧国公满目心疼地将萧夫人揽入怀中,视线定向两人离去的方向,一字一顿道: “我相信落溪的本事,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 …… 沈留白一行人抵达洛京城外时,身为驸马的谢尚锦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出城相迎。 “在下上官赫见过沈使臣,这一路舟车劳顿,使臣当真是辛苦了。” 因着周围人多眼杂,谢尚锦只能以“上官赫”的身份自居。 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了眼四周,并未捕捉到那道熟悉的身形。 沈留白在云国驿站时,曾听沈落溪提起过谢尚锦,如今亲眼得见,心下不由对他的评价更高了两分。 “驸马客气了,一切皆是为着两国邦交,自然是甘之如饴。” 两人你来我往地拱手作揖,在一番看似客套的寒暄后,方才一齐朝着城内走去。 “我听说沈姑娘被封为了景国第一位女太傅,官拜超一品,为众臣之首,而那苍云瑄也在混战中自刎身亡,由原先的十四皇子继位登基。” 谢尚锦初听到苍云瑄身死的消息,还觉着不可思议,只当他是诈死,故意放出的雾弹。 不想才短短五六日的功夫,沈落溪便能在翻云覆手间,让整个景国就此变了天儿。 “落溪的本事有时也教我这个做大哥的自愧不如,萧国公府出了些小岔子,想来不出两日,他们便能追上来了。” 许是因为三国盛会在即,洛京城中的生面孔也多了不少。 谢尚锦一边留心听着沈留白的话,一边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四周的动向。 不知怎的。 他总觉着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窥伺,就如吐着猩红舌尖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趁着他们不备,狠狠咬上致命的一口。 而正如沈留白所料想的那样,次日下午沈落溪同萧越泽顺利地抵达了洛京。 “洛溪,你们终于回来了,我整日都闷在公主府,实在是没趣儿得很。” 江玉颜见着沈落溪,便倒了好一番的苦水。 眸光流转间,她忽地止住了话头,视线反复流连在眼前人的面容上。 沈落溪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若是换作从前的江玉颜,她未必能察觉到这内里的奥妙。 但现下她已是经过人事的女子,自然敏锐地捕捉到了沈落溪五官间新添的那几许妩媚之色。 “落溪,你是不是与萧小公爷……” 江玉颜压低了声音,朝着沈落溪颇为暧昧地一笑。 沈落溪莞尔,浅浅笑道:“饮食男女,食色性也。” 江玉颜被勾起了好奇心,挨得沈落溪更近,不免八卦地追问道:“小公爷以前可有过什么通房或是侍妾?我听闻男子若是初次,时间是会稍稍快一些的。” 快一些? 沈落溪的睫羽眨动,浅褐色的瞳仁里拂过星星点点的水光。 昨夜萧越泽的表现似乎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除去刚开始时稍有生疏,之后的一切都意外的契合。 “倒也不能一概而论,凡事总有例外。” 江玉颜听罢,还想再问些什么,不经意间抬眸,却是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穆行的身影竟是立在了廊下。 “穆先生?你这还是头一次来公主府吧,是我有失远迎了,还望穆先生见谅。” 江玉颜硬着头皮迎上前,心底却是不住地打着鼓。 也不知穆行刚才究竟听到了多少? “是我不请自来,该向公主说句对不住才是。” 穆行的神色如常,唇角噙着的笑意温和,“将军,我来寻你是有一件事想要同你说,你可还记着怜王妃?” 怜王妃?纪馨蓉? 沈落溪的水眸微微眯起,她记着先帝还在世的时候,纪馨蓉便与怜王和离,之后便被纪廷尉打发去了寺庙清修。 从那之后,沈落溪就再没收着过她的下落。 眼下听到穆行意外提起纪馨蓉,她的眸底恍然变得幽深。 “自然是记得的,可是她出了什么事?” 穆行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却又摇头道:“她现下就在这洛京城中,但她的身份并非是景国廷尉的千金,而是成了寒部的公主。” 如今明面上虽是云国、景国与上元成三足鼎立之势,但同样有数不清的大小部落各自依附三国。 而在众多部落中,便以寒部的实力最为强盛。 若不是因着地处偏僻,气温常年高寒,只怕寒部还真的有可能成为“第四国”。 “你是在怀疑纪馨蓉可能受到过什么迫害?” 第四百五十二章 夜探 沈落溪眼中的情绪不明,穆行缓缓点头,道出了今日在坊间瞧见的那一幕—— “今日我原本是想上街去买几幅字画,不想竟是无意中瞧见了怜王妃从红袖阁的后门走出,而她的身后跟着的男子便是寒部的丞安王。” 沈落溪一边儿心下暗自思吟着,一边儿又带着些许试探问道: “那你是如何确定她的身份的?只因为她身边跟着那位丞安王?” 沈落溪原先还是朝云将军的时候,曾数次与这位丞安王打过交道。 不同于寒部男子粗犷鲁莽的行事风格,他的心思与手段皆称得上缜密,若论起狠辣,就连苍云瑄也要逊色三分。 “传闻寒部王室子弟降生之时,寒王都会赐下一块儿九红环玉作为身份的象征,而身份越尊贵,这玉的质地就会越发上乘。怜王妃身上所佩戴的环玉与丞安王腰间的别无二致。” 沈落溪听着穆行的猜测,不知为何,她总是觉着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纪馨蓉的出现绝非偶然,昔日她们之间的那点子官司,只需稍稍一查便可尽知。 或许。 这幕后之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若是另有所图,那图的又会是什么呢? 沈落溪的眉心微蹙,渐渐陷入沉思。 穆行默不作声地坐至软凳上,借着喝茶的动作,余光向右扫去。 方才他来得虽迟了些,但还是听着了江玉颜口中所道出的那些个只言片语。 眼下他趁着沈落溪思虑事情的功夫,视线隐晦地掠过她的侧颜。 在捕捉到那抹并不属于他的娇媚之姿时,穆行握着茶盏边缘的指节蓦地一紧,眼底翻涌而起的厉色裹挟着浓重的恨意。 萧越泽怎么敢?! 不知过了多久。 沈落溪从繁杂的思绪中抽离而出,重新看向穆行: “你且派人去暗中留意着纪馨蓉,切记,做的隐秘些,莫要被丞安王发现了端倪。” 穆行的神色已然恢复如常,他笑着颔首道:“放心吧,将军,我的事儿说完了,你和公主继续聊天儿吧,告辞。” 穆行说罢,背影风轻云淡地转身离去,江玉颜听得一头雾水,眼瞧着穆行彻底消失不见,才侧目向沈落溪问道: “落溪,这纪馨蓉同你的关系很好么?怎的她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生在你做了景国太傅后,随着寒部使臣一起到了洛京?” 江玉颜的性子虽率真刚烈,但现下却是同样品出了这背后隐藏的层层玄机。 “就我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来看,对方或许是想利用我与纪馨蓉曾经的交情来掣肘于我,但……” 沈落溪的尾音一顿,又斟酌了片刻后,才接着往下道:“若只是单单如此,对方的心思未免也太过好猜了些,约摸纪馨蓉只是连环局中的某一环吧。” 连环局? 江玉颜方才还高扬的嘴角不期然地落下,冥冥中逼近的那抹危险更是激得她生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次的三国盛会,注定不会太平了…… 穆行的动作很快,当晚便查出了寒部一行人的下榻之处。 许是要避人耳目,丞安王着意将住处安置在了洛京城南,并不似一般使臣来访时住在驿站。 “将军,正所谓知己知彼,趁着这个机会,咱们不妨去探一探寒部的底。” 沈落溪抬眸看了眼穆行,不无赞同地颔首道: “你说的有理,只是你伤口还未痊愈,若是前去怕会不慎生出什么枝节来,便让昊焱代替吧。” 穆行闻言,垂在身侧的食指微不可察地一动。 眼前人的这番说辞听着冠冕堂皇,是为他着想,实际上却是以退为进。 而有了昊宴陪同,他自然也不好再有理由说些什么。 他的将军果然这么的善于谋划。 穆行既心生欣慰的同时,眼尾处的神色不免又浮上了几分薄凉。 “好,一切都听从将军的吩咐。” 沈落溪见穆行应允,唇角微微一勾。 昊焱初听到他要陪同沈落溪前去夜探寒部时,下意识地想要出言拒绝: “将军,属下毛手毛脚的,万一到时候拖了您的后腿,岂非坏了大事,不如还是让翟闻元去吧。” 昊焱的话才说出口,一束含着隐隐威压的目光便不偏不倚地落向他的头顶。 穆行似笑非笑地盯向昊焱,“昊焱,你是跟着将军多年的老人了,你如今怎么变得这么畏畏缩缩,既然让你去,你便乖乖听从吩咐就是了。” 昊焱低垂着头,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 若是之前沈落溪有所吩咐,即使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只是…… 因着景彤,昊焱不得不站队穆行,又因自觉愧对于沈落溪,他便想尽可能地保持中立,以免再生事端。 然而。 沈落溪不急不缓地启唇,语调中蕴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昊焱,你的性子我最是清楚,无妨的,事不宜迟,我们便走吧。” 话落,沈落溪先行跃上了房檐,萧越泽紧随其后。 昊焱正欲跟上,身后又适时地传来穆行阴恻恻的提醒: “昊焱,你设计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将军,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你可都要记得仔细清楚才好。” 昊焱腮侧的牙关骤然一绷,“知道了。” 说罢,昊焱便提气,头也不回地隐入了夜色中。 城南。 在一处位置隐秘又不失奢华的宅子里,身着寒部服饰的下人来往不绝。 趁着其中一个侍女落单的空当,沈落溪素手轻抬,精准无误地将银针刺向她的后脖颈。 下一秒。 侍女的两眼一翻,就在将要昏迷倒地之时,昊焱眼疾手快地将人揽入了怀中。 掌事嬷嬷察觉到有人落单,当即转过身,在瞧见一道人影立在拐角处时,想也不想地斥道: “翠微,你怎么回事?走路这么慢吞吞的,若是耽误了王爷和公主的正事,仔细你身上的皮!” 沈落溪展颜一笑,快步走上前,向掌事嬷嬷解释道:“嬷嬷恕罪,实在是夜里黑,奴婢有些看不清脚下的路。” 第四百五十三章 部落共妻 掌事嬷嬷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沈落溪,又趾高气昂道: “你这小蹄子心眼儿最是多,你别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就能越过公主,得了王爷的青睐!” 公主? 沈落溪的眉峰稍扬,这是在说纪馨蓉了。 心念一转,她垂下眸子,将姿态放低,“嬷嬷教训的是,翠微出身卑微,哪里比得过公主。” 掌事嬷嬷闻言,语气不由变得越发轻蔑: “公主的出身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玩意儿罢了!若是她能顺利进了上元帝君的后宫还好,若是被挑挑拣拣剩下了,那她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难过!” 沈落溪听着掌事嬷嬷对纪馨蓉毫不掩饰的贬低之语,眸色渐渐转深,其间拂过的情绪更是多了些许的复杂。 只怕…… 纪馨蓉的处境真如她事先料想的那般恶劣艰难了。 “行了,跟你在这儿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你快些把这滋阴补阳的物件儿送去给她,莫要耽误了王爷的大事!” 沈落溪接过汤盅,鼻尖轻轻一嗅,心下瞬时了然。 待走近偏院,纪馨蓉正坐在软榻前,眼睫微垂,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公主,这是嬷嬷让奴婢送来的滋补汤药,您快些趁热喝下吧。” 沈落溪将汤盅放置在小案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纪馨蓉忽地冷笑了一声,凌厉的目光剜向沈落溪: “翠微,你明知道我最厌恶听到别人称呼我是公主,你便是再如何爱慕王爷,也该收敛着些,你以为他是什么良人?不过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罢了!” 许是长久以来压抑的痛苦和怨恨终于找到了一个释放的口子。 纪馨蓉索性打开了话匣子,不再顾忌着什么。 “当日我也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什么盖世英雄,可真跟着他回到了寒部,最先等着我的便是那一晚惨无人道的凌辱!” 沈落溪的心头重重地一跳,她早听闻寒部有所谓的“部落共妻”,却总觉着人性不至于泯灭至此。 现下亲耳听到,除去那一丝讶异,更多生出了对纪馨蓉的心疼。 当日她只以为纪馨蓉摆脱了暴虐成性的怜王,便是出了狼窝。 不想命运弄人,纪馨蓉竟是又落入了寒部的火坑里。 “事情既是已经发生,就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尽力活下去才是最要紧的,眼睛是长在前面的,不能总是回头看。” 纪馨蓉恍然抬眸,不知怎的,她蓦然从眼前人的身上看到了昔日故人的影子。 当日她被怜王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那人也是这么劝她的。 “你说的轻巧,真要做起来,只怕比登天还要艰难。” 纪馨蓉自嘲地摇着头,面色灰败,“他的城府极深,哪里是我能够算计得过的,若是她还在就好了,她定然能想出好法子来。” 尾音未落,那道熟悉的女声便在她的耳畔作响—— “馨蓉,好久不见。” 纪馨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快说不出。 “落溪,是你吗!真的是你!” 沈落溪的面上带着笑,在暖意融融的烛光映照下,更漾出几许温柔的涟漪。 “无论你过去受了多少的苦楚,我都会帮你一一讨回来,只是现下你还需忍耐些时日,丞安王此人不好对付,咱们还得再仔细筹谋才可一击即中。” 纪馨蓉激动得眼泪直掉,连声应着“哎”。 这时。 沈落溪的耳廓忽地一动,似乎是听着了什么动静。 “有人来了,你继续装作刚才的模样,我现在是翠微!你,无人能够识破我的伪装,你切莫先自己心虚了。” 纪馨蓉的手抖得厉害,但还是忍着心慌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一息的功夫后,只见一袭藏蓝色衣袍的男子缓缓步入房中。 周围的气压瞬时被覆上了一层肃杀。 “馨蓉,这汤药都快放凉了吧,你怎的还不喝?若是凉了,药效可就不好了。” 男子的语调听着和润如谦谦君子,生的更是剑眉星目,俊朗非凡。 纪馨蓉的眼中不由斥起浓重的厌恶,“寒允安,你我早已撕破脸皮,你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寒允安被纪馨蓉直呼名字,倒也不恼,唇角的笑意多了几分无辜: “如果不是我当日离开了那道观,你只怕这会儿子还在那苦修,常伴青灯古佛呢,你这人委实是有些没良心。” 纪馨蓉怒极反笑,胸前的起伏加剧,腾地起身,指着寒允安歇斯底里地骂道: “你所谓的良心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堕入地狱苦苦挣扎么?我如果早知道是这么大一个火坑,我宁愿当日就死在道观里!” 寒允安眉宇间的温色逐渐褪下,幽冷的视线自纪馨蓉指向他的那根食指上掠过。 “看来你还是不长记性,既然如此,我也只好给你些教训,好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的主人。” 纪馨蓉的脑中警铃大作,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语速极快道: “我马上就要觐见上元帝君,如果我的身子出了什么差池,你的计划可就要全盘落空了!你甘心么?” 寒允安不置可否地挑眉笑了笑,眼底的妖冶翻涌,恍若最毒的毒蛇伸出了舌尖,附在纪馨蓉的耳侧: “这些日子在红袖阁想必也学了不少能取悦男人的东西,今日提前实践一番也是无妨,况且……” 寒允安的尾音拖长,一边儿欣赏着纪馨蓉青白如纸的脸色,一边儿接着往下道: “我不让他们对你动手动脚,这君子动口不动手,想来你身经百战,也是能够领会这其中的妙宗的。” 站在角落里的沈落溪屏息听着寒允安同纪馨蓉说的话,浅褐色的瞳孔边缘逐渐凝上了寒意。 不多时。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数位健壮的男子闯入,团团将纪馨蓉包围在中央。 “你们不要过来!” 纪馨蓉无助地紧缩在墙角,噩梦重新涌上心头。 第四百五十四章 义妹 千钧一发之际。 沈落溪从暗处走出,向着寒允安福了下身,开口道:“王爷,这些人没轻没重的,若是真的上了头,弄伤了公主,反倒是不妥。” 在一片喧闹中,女子的声线清泠轻缓,寒允棠不觉瞥眸,多看了她两眼。 不知为何。 他觉着今日的“翠微”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往日翠微一见着他,便是迫不及待地献媚和争宠,算计都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而现下站在他身前的“翠微”虽还是顶着那张妖媚的脸蛋儿,周身的气度却仿佛换了个人。 “哦?你素日不是最瞧不惯我宠爱她么?今日这是转了性子了?” 寒允安用指腹轻轻将沈落溪的下颌挑起,迫使她直视向他的目光。 “奴婢心心念念的都是王爷的大计, 即便是想给这小贱人苦头吃,也不妨先行记下来,待事成之后加倍算到她头上,到时才算痛快和精彩。” 寒允安听罢,方才涌上的兴致不觉消退。 他还真以为“翠微”不一样了。 原来还是如从前那般恶毒又没脑子。 寒允安不咸不淡地夸道:“你的心倒是够狠,本王喜欢。” 而后他收回手,随意取过沈落溪腰侧的锦帕,仔细地擦拭着自个儿触碰过她的指尖。 “是王爷教的好,来日您莫要忘了奴婢,赏奴婢一个侍妾的身份,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沈落溪“蹬鼻子上脸”地同寒允安要起了名分,句句皆摆在了他的雷电上。 寒允安的眉头不觉蹙得越发紧,丢下句“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沈落溪看了眼被男人丢弃在地上的帕子,抬眸凉凉地望向还围聚在纪馨蓉身旁的数位男子。 “王爷都走了,你们这些狗奴才还不赶紧滚出去!要是还敢生出什么坏心思,我明日就让王爷把你们都乱棍打死,抽筋扒皮!” 众人闻声,面面相觑间,也是不敢再多待,忙推搡着出了房门。 待房中只剩下沈落溪与纪馨蓉两人,她缓缓蹲在身子发颤的女人身边,柔声安抚道: “没事了,他们都走了,别怕,有我在。” 纪馨蓉死死地咬着下唇,眼中含着灰败和绝望的泪光。 “落溪,我现在很脏对不对?我这样的人,即便真的侥幸逃出去活下来,后半生还有什么意思?我的父母也会因我而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我还不如就这么死了,一了百了。” 沈落溪将手搭向她的肩头,带着暖意的掌心落下和缓的节奏。 “死是最容易的事儿,一根绳子悬在房梁上,两个眼睛一闭就行了,可人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女子的贞洁从来不在罗裙之下,到时候你如果不愿再做纪馨蓉,便做我的妹妹。” 听到话末,纪馨蓉化为灰烬的一颗心忽地恢复了跳动,一下接着一下,震得她耳膜直沉。 这些日子她跟在寒允安的身边儿,自然也听说了沈落溪死而复生,又亲手扶持苍南阳登基,被封为景国第一位超一品女太傅的事儿。 于现在的纪馨蓉而言,她只觉着沈落溪就如天边飘着的云霞般,高贵而又不可攀。 现下她亲耳听着沈落溪许下这样的重诺,一时更是动容地哭出了声: “落溪,你真的不嫌弃我,不害怕我拖累你吗?你真的愿意收留我吗?” 沈落溪对上纪馨蓉期期艾艾的注视,一字一顿,应得郑重: “古人有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收留你做我的妹妹,又有何妨,往后再不会有人敢欺你半分。” 纪馨蓉转念似是想到了什么,泪光蓦地一止,喑哑着声音问道:“可你是相府嫡女,在景城中认得我的人不在少数,我即便是做了你的妹妹,那……” 沈落溪浅浅一笑,身子微微向前一倾,低声耳语了几句。 纪馨蓉听罢,忙紧紧用手捂向自个儿的心口,直呼道:“老天爷,我这辈子竟还能识得你这样的人物!果真是老天有眼啊!” 夜色渐深,沈落溪又从纪馨蓉口中探得了不少消息后,方才闪身离去。 待她出了宅子,隐在角落中的萧越泽当即便迎了上来。 “落溪,你去探这一趟,里面儿的情况如何了,你没受什么伤吧?” 萧越泽虽最是清楚沈落溪的本事,关切的视线还是上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番。 “我没事,一切都安然无恙,倒是馨蓉的境况和我预想的一样。” 沈落溪的眼角掠过一抹不胜唏嘘,接着道:“我想着口头安慰总是无用,她遭逢巨变,定然会极为难熬,所以我想着收她做我的妹妹,从此以后,她不再是景国廷尉的女儿。” 更不会是所谓的景国沈相府的义女。 纪馨蓉只会是云国女相的亲妹妹! 萧越泽听着,轻轻颔首道:“你的做法很周全,说一百句好话都不如亲自干一件事儿要来得更实在些,这么处置甚好。” 沈落溪虚虚环视了眼周围,见只有萧越泽一人时,又问道:“昊焱人呢?他去哪儿了?” “似乎是景彤那儿出了事,他心里牵挂得紧,所以我就让他先行离开了。” 听到萧越泽提起景彤的名字,沈落溪的眼中不由划过一分深思。 昊焱眼下正受穆行掣肘,根源就在于景彤。 若是她再这么放任不管,不仅昊焱会备受煎熬,左右为难,就连景彤也会深受其害,损伤了根本。 但穆行现在做事越发得隐蔽,沈落溪一时半刻还不能在明面上同他撕破脸。 除非…… 沈落溪想到解局的关窍,一对儿杏眸在月光的映照间更如星辰般耀眼。 “看你这模样儿,想必是已经想出法子了,那……我们现在能否再接着昨日上午的事儿了……这大好月色,可莫要辜负了才好。” 萧越泽低沉的声线中暗示意味明显,灼热的鼻息扑洒在女子的耳根处,更是惹得她心潮渐乱。 “现在虽不是青天白日的,但你也总要收敛克制着些!” 第四百五十五章 礼物 萧越泽瞧见沈落溪眼含薄怒的模样,粉嫩的唇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喉头更是上下一滚: “娘子,食色性也,想来你也不愿为夫独守空房吧。” 沈落溪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身子便已被男人霸道地打横抱起,而后他的足尖轻点,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夜色深处。 翌日。 在半梦半醒间,萧越泽与穆行的谈话声依稀传入了沈落溪的耳中。 “萧小公爷,今日乃是三国盛会的大日子,将军作为云国使臣,待到晚上就该进宫觐见上元帝君,这是使臣的冠服,还望小公爷待会儿替我转交给将军。” 萧越泽言简意赅地应了个“好”字。 片刻后,他放缓动作,再度推开了房门。 在层层拖地帷帐的遮掩下,女子秀美光滑的后背若隐若现。 “娘子……” 男人温热又带着些许粗糙的大掌拂过沈落溪的香肩,不老实地游走向下。 “别闹了,我该起身了,让别人知道我这个时辰还不起,该在背地里笑话了。” 沈落溪常年习武,即使后来变成了身体孱弱的相府嫡女,她每日也会坚持着卯时起身练功。 而今日早已是日上三竿,这向来勤勉自律的人忽然转了性子,萧越泽又在她房中待了整整一夜,她手下的人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不闹你了。” 萧越泽虽贪恋着指腹处的美好触感,但还是依言听话地收回了手,“正好穆行送来了你晚上要穿的冠服,为夫便亲自服侍你更衣。” 沈落溪听到萧越泽一口一个“为夫”,晕红的面颊不觉浮上了失笑。 这人当真是没个正经。 偏偏她还受用萧越泽的这份“无赖”。 或许这便是慈念秋同她说过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想到慈念秋,沈落溪的眸光中又隐晦地划过一缕怀念。 也不知在三国盛会期间,她能否见到慈念秋? 沈落溪心里想着事,只管展开双臂,任由萧越泽上下其手地替她依次做工别致的里衣与外袍。 “这身冠服极衬你,既不过分英气,又恰到好处地显出了女儿家柔似水的那份婉约。” 萧越泽定定地凝视着女子窈窕的身形,眼睫都不舍得眨动一下。 “幸好娘子出入上元都是顶着这张不算出众的面皮,若是换作你的真容,只怕今晚过后,你身边儿的狂蜂浪蝶能绕满整座宅子了。” 先前便有苍云瑄与司徒乘的爱慕,后来又添了穆行。 萧越泽都不知是不是该庆幸翟闻元的心里始终都只存着原主一人。 否则的话。 每日睁眼就有这么多人对沈落溪这块儿香饽饽虎视眈眈,他也实在是心累得紧。 “这话好大的醋味啊。” 沈落溪煞有介事地用手在鼻腔处轻扇了扇,眸含揶揄地看向萧越泽:“其实男子三妻四妾本来就不公平,若是哪日你惹了我伤心,我便也来一个一妻多夫。” 一妻多夫? 萧越泽俊郎的眉峰危险地向上一挑,大掌牢牢地叩向她的腰侧,带着几分赌咒意味开口道: “我绝不会让你伤心,你的身边也只能有我一个人,你只能是我的。” 男人将毛茸茸的发顶埋在沈落溪的颈窝处,闷声说话时的模样儿像极了一只巨型金毛犬。 “看你表现咯。” 沈落溪靠向身后坚硬的胸膛,随即浅浅地阖眸,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待到日头落下,在一派繁华喧闹的丝竹声中,盛会的靡靡之音奏响。 上元帝君站在上首,接受着众人跪地朝拜,手一挥朗声笑道: “今日既有景国的沈使臣,又有云国的溪太医,还有寒部的丞安王及其余数百位的部落使臣远道而来,朕心甚慰,今夜大家定要喝得痛快尽兴,不醉不归才好!” 众人齐声呼“陛下英明”,才各自落了座,就听到右下首传来了寒允安的问候声—— “本王还从未来过上元,这两日才有幸来走了这么一遭,瞧见洛京城中如此繁华,一时间更是心生羡慕,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想来与帝君的勤勉治国是分不开的。” 上元帝君颇为受用地听着寒允安的夸赞,笑得开怀道: “丞安王过誉了,朕听闻寒部去年的粮食收成减半,心中也是有所不忍,故而特命人将种子赠与寒部,还望今年秋收时,寒部百姓能够好过一些。” 粮食种子? 沈落溪敛眸一笑,与坐在她对面的谢尚锦飞快地相对视了一眼。 以上元帝君的心性,哪里能想到这样实用又让人听着贴心的法子来? 不过是因着有谢尚锦在后面出谋划策,推波助澜罢了。 “在下替寒部百姓在此谢过帝君的大恩。” 寒允安起身绕过桌侧,站定在殿中央,一番拱手谢恩后,又道:“寒部虽然比不得上元国力雄厚,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愿献上我寒部公主,还望帝君能够笑纳。” 寒允安所用的字眼并非是“联姻”,一个简简单单的“献”字,更是无形中将姿态放至最低。 仿佛寒部公主对上元帝君而言,不过是一个小小部落送与他的“玩意儿”罢了。 “哦?王爷何须这么客气。” 上元帝君假意客套了两三句,在寒允安的再三“请求”下,他才作出一副不好推辞的模样,挥手道:“既然王爷如此盛情,朕也只能是却之不恭了。” 寒允安见上元帝君松了口,眼底的讥诮掠过,而在抬眸时又换上了恭敬自持的神色。 “来人,去请公主觐见帝君!” 片刻后。 一位身着红衣,腰肢不盈一握,脚腕处绑着银铃的蒙面女子缓缓闯入了众人的视野中。 上元帝君贪婪的目光流连在纪馨蓉的腰间,急不可待地出声道:“把头抬起来,让朕瞧瞧。” 纪馨蓉听话地将头微微抬起,透过薄如蝉翼的面纱,女子清丽婉约的五官更添了几分致命的吸引力。 “好啊!丞安王,你的这份礼物朕很喜欢!” 第四百五十六章 爱美之心 慧娴皇贵妃见着上元帝君这般急不可待的模样,眼中的失望愈浓。 “不知陛下预备着给寒部公主什么位份?虽说丞安王是将部落公主以礼物的方式赠与了陛下,但咱们上元乃是大国,总是不能够失了风度。” 上元帝君面色迟疑了一瞬,视线从纪馨蓉窈窕的身形上掠过,又看了眼笑而不语的寒允安,试探性地道: “寒部与上元交好多年,朕不好寒了丞安王的一片好心,不如封为寒妃,赐居赏月阁。” 此话一出,寒允安当即便撩起衣袍的衣角,从善如流地谢恩道:“承蒙陛下厚爱,吾皇万福。” 江玉颜眼瞧着慧娴皇贵妃的脸色有些难堪,又听得上元帝君竟然一挥手赏赐了这么高的位份,当下便不平地想要出声辩驳。 谢尚锦适时地将大掌搭在她的手腕处,隐晦地摇头提醒道: “玉颜,不可冲动,莫要坏了沈姑娘的大事。” 沈落溪? 江玉颜的眉头不解地一蹙,这寒部公主何时与沈落溪扯上了关系? 但当她对上谢尚锦明显讳莫如深,不便多言的眼神时,还是乖觉地闭上了嘴。 坐在右下首最前方的沈落溪见状,不露痕迹地收回凝向江玉颜那边儿的余光,转而朝着上元帝君笑吟吟地恭贺道: “臣恭喜陛下新得了佳人,艳福着实是不浅,说来这丞安王也是实在有心,如果换了是臣,是万万舍不得将一国金尊玉贵的公主以如此儿戏的方式赠予他人的。” 沈落溪话里有话,饶是上元帝君也不由嗅出了这其中暗藏的玄机。 当初苍云瑄以景国贵妃的位份来求娶江玉颜,他都不曾心动过。 如今寒部竟把姿态放得如此低,莫不是……这其中有诈? 想到这儿,上元帝君不禁又生出了些许悔意。 若是他真的将寒部奸细纳入了后宫,那岂非日后永无安宁了?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染上了几分复杂。 这时。 身处漩涡中心的寒允安不紧不慢地侧过身,向沈落溪颔首问好道: “这位便是云国的溪太医吧,在下寒部丞安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实不相瞒,本王之所以会将公主献与帝君,也是无奈之举。” 沈落溪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顺着他的话问道: “那不知王爷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况且我听闻寒部确实有过一位公主,只是在五六年前就得了急症去世了,怎的今日又冒出来一位公主呢?” 寒允安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泛过的森冷与阴诡,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地解释道: “六年前,我寒部的香见公主的确因病西边去,如今的这位公主是寒王流落在外的女儿,前些日子才好不容易寻回来,若是溪太医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景国白马寺探查。” 白马寺正是纪馨蓉被纪家人送去清修的道观,一旦派人前去查验,不仅会爆出纪馨蓉的真正身份,甚至还会因此而连累整个纪家,甚至是景国皇室的颜面。 寒允安果真是好谋划! 沈落溪的眸色骤然一凛,听着慵懒的声线中含着化不开的冷意道: “王爷言重了,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王爷就这般疾言厉色,着实是让我有些害怕啊……” 寒允安眼瞧着沈落溪嘴上说着害怕,神色却全然半分的畏惧,甚至气场隐隐有压过他一头的趋势时,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 虽然这个女人的相貌生的只能算是清秀,但倒是极对他的胃口。 “如此说来,是本王唐突了,望溪太医莫要见怪。” 寒允安轻掀了下眼皮,望向沈落溪的眼神间流露出瘆人的危险。 仿佛是猎人终于看到了可口的猎物,随时准备扑上来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溪太医宅心仁厚,自然不会与王爷多生口舌之争。” 萧越泽的身形适时地往前一挡,恰好阻绝了寒允安所有实质的窥视。 寒允安好整以暇地对上面色沉冷的萧越泽,挑衅似地弯起唇角: “这位便是萧小公爷吧?早听闻小公爷对溪太医情深一片,今日一见,才知所言非虚,只是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想来小公爷不会这般小气的吧。” 萧越泽闻言,舌尖顶了下腮帮,凤眸处的戾气一掠而过,再开口时的字音冷得几欲结冰: “丞安王,陛下眼瞧着是把粮食种子赠与了你,但能不能成活可还是个未知数,若是没有我云国相助,寒部恐怕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寒允安品出萧越泽话中的威胁之意,神色转为了幽暗。 三国间的军事实力其实都大差不差,可若论起农业与经济的发展,云国却是独占鳌头。 即便是碰上了干旱年,或是什么恶劣的天灾,云国的作物收成也能保持丰收多产。 而这一切全然都是源于那位朝云将军。 如今朝云将军虽已身殒,可这留下来的秘法却还是价值万金,一方难求…… 寒允安的眸光闪烁,只是须臾的功夫,他便通晓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小公爷见谅,是本王言辞有失,来日若小公爷肯赏脸,本王愿在二位大婚那日送上最丰厚的大礼。” 寒允安能屈能伸,态度更是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漏。 沈落溪不露痕迹地给萧越泽递去了一个眼风,示意他先行按下此事,莫要再生出枝节。 萧越泽会意,状似大度地摆手道: “王爷客气了,今日是三国盛会的好日子,咱们就一笑泯恩仇,想说的话都在酒里,也就不必再多言了。” 只见刚才针锋相对的两个男人忽地各自举起了酒樽,一饮而尽后又相视一笑。 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的。 待到酒过三巡,上元帝君似乎有些不胜酒力,借着慧娴皇贵妃的搀扶艰难地站起身,视线却是直勾勾地锁向了纪馨蓉。 “容儿,陛下喝醉了,你既然已经是陛下的寒妃,理应送陛下去歇息。” 第四百五十七章 斯德哥尔摩 寒允安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见纪馨蓉似乎不情愿,笑得愈发意味深长。 众人的目光随着寒允安的提议而随之转移。 殿内数百道的视线宛若一根又一根尖刺落向了纪馨蓉。 “我,我不……” 就在纪馨蓉的话才开了个头,江玉颜忽地站起身,神情娇纵地走至她身前,张口便是居高临下似的命令道: “寒妃,你今日才封妃,该回去好好儿跟教习嬷嬷学学规矩,这样才能伺候好父皇,这会子就不必你在这儿献殷勤了,本公主的母妃会照顾好父皇的。” 纪馨蓉先前还有些发怔,以为江玉颜是要刻意刁难于她。 不想等听到话末,她竟是险些哭出声。 幸好,江玉颜是来帮她的。 江玉颜清了清嗓子,发出不轻不重的咳嗽声,又提醒道:“寒妃,且让开吧,莫要挡路了。” 在众人的目送下,慧娴皇贵妃小心地搀扶着上元帝君离去。 寒允安深深看了眼已然站在沈落溪身侧的江玉颜,语调含着讥诮道: “和硕公主可真是深得溪太医的真传,这番唱念做打果然是让本王佩服,不过……” 寒允安抬脚走近沈落溪所坐的桌前,漆黑的眸底掠过一道偏执的厉色,接着道: “你护得了她一时,可护不住她一世,来日方长,咱们且走着瞧,容儿,出宫!” 纪馨蓉为难地紧咬着下唇,期期艾艾地小声道:“我今日想同溪太医住一起,就先不出宫了。” 话音落下,纪馨蓉便觉察到男人的目光化为了最锋利的匕首,恨不得立刻将她凌迟处死。 寒允安深吸了一口气,盛怒之下,他反倒笑着勾起了唇角。 “好啊,既然你和溪太医一见如故,那本王也不好再做恶人,你且好好替本王陪着溪太医吧!” 说罢,寒允安拂袖出了殿门,在渐渐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后,方才还阴云密布的男人蓦然恢复如常。 齐冲见状,有些不解地出声问道: “王爷,您不是应该很生气么?纪馨蓉这么不知好歹,您该好好给她吃个教训才是。” 寒允安凝眉嗤了一声,“蠢货,你是真的没有瞧出来这所谓的溪太医就是景国原来的皇后,现在的太傅沈落溪么!” 从他们进入这洛京城中不过也才五六日,怎的沈落溪就会这么帮着纪馨蓉? 不过是因着她们从前就是旧相识! 齐冲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颤着唇道: “王爷的意思是今日那位溪太医是专门儿易容过的!那如此说来,她岂非既是云国的女相,又是景国的太傅,她怎的会有如此手眼通天的本事?!” 寒允安放下车帘,后背倚向马车厢,低沉的嗓音里蕴上了势在必得: “本王若是能得到此女,不止一个小小的寒部,届时成为三国霸主也是不在话下。” 只是。 沈落溪身边儿跟着的那位云国小公爷委实是碍手碍脚的很。 哪日他得想个法子斩草除根才好…… 另一边,身在正殿的萧越泽忽而觉着一股阴风从他的脖颈后吹过。 彼时纪馨蓉夹在沈落溪与江玉颜中间,面色多少带着些许的无所适从。 “玉颜,往后馨蓉便是我的妹妹,待到盛会结束,我寻着了我母亲,便会带她离开上元。” 殿内的人早已在上元帝君离去后的半个时辰内尽数散去。 眼下只剩沈落溪、萧越泽、江玉颜夫妇及纪馨蓉在殿中。 “妹妹?!好端端的,你怎会与寒部公主扯上了关系?” 江玉颜不敢相信她竟是听到了什么,身旁的谢尚锦适时地揽过她的肩头,温声提点道:“玉颜,宫里人多眼杂,你须收敛着些,沈姑娘这么做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方才他在旁边儿作壁上观,瞧得也算是真切。 就在沈落溪护着纪馨蓉,替她反击寒允安时,她的眼神中拂过一丝纠结与不忍。 甚至在寒允安拂袖离开后,纪馨蓉眉眼间的落寞之色更是若隐若现。 只怕…… 纪馨蓉对寒允安的感情没有那么简单。 可现下谢尚锦也不好贸然将此事捅破,只能先默默地咽回腹中,只待寻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行告知沈落溪。 “我与馨蓉在景国的时候就是旧相识,她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只是……” 沈落溪的语气微妙地停顿了下,转而又道:“在三国盛会结束前,馨蓉少不得要住在宫里,到时候若是陛下传召,还需玉颜从中帮忙才行。” 帮忙? 江玉颜先是不求甚解地眨了眨眼,恍然对上沈落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当即喜笑颜开道:“你放心,这捣乱的事儿我最是在行了,必不会让父皇抱得美人归!” 江玉颜说罢,又拍着胸脯打出包票,娇俏明艳的模样落在纪馨蓉的眼里,更让她不由生出了几分怀念和眼羡。 曾几何时,她也是像江玉颜这样,是天不怕地不怕,脾气娇横的明艳女子。 哪像现在…… 就在纪馨蓉暗自神伤之时,一双手缓缓搭向她的手背,给予无声的慰藉。 纪馨蓉朝着沈落溪努力地扯出一抹笑,“我没事,你莫担心。” 沈落溪无言,命方媚将纪馨蓉先行带回撷芳殿后,眉眼处覆着的情绪越发得晦涩难辨。 “你还是在担心纪姑娘吗?她遭逢巨变,性子定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这倒也无可厚非。” 萧越泽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虽听着和润,但其中所蕴的那抹复杂还是让沈落溪清晰地捕捉到。 “你瞧,连你都说的这么勉强,刚才我在同寒允安打机锋的时候,我不是没有瞧见馨蓉脸上一掠而过的紧张与担心。” 那份紧张并不是因着她自己,关心更不是因沈落溪。 这两种情绪所指向的人正是亲手将她送入地狱的恶魔——寒允安! “说来也是奇怪,纪姑娘应该恨毒了寒允安才是,又怎么会担心他的安危?” 面对萧越泽的疑问,沈落溪的心下已然有了答案。 “她怕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症。” 第四百五十八章 药剂 斯德哥尔摩? 萧越泽头一次听到这个词儿,颇为讶异地轻嘶了一声:“这是什么病症?难不成是什么心理疾病?” 萧越泽一语道破天机,沈落溪面色凝重地轻点了下头,以相对通俗易懂的言辞道: “所谓的斯德哥尔摩,是一种病态的依赖,又可以被称为是人质情结,换句话说,馨蓉很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寒允安所驯化,所以面对他的指令,她即使再不愿意,也会违背自己的天性而选择顺从。” 萧越泽认真听着沈落溪的解释,黑眸中不由掠过一道精光。 趁着她沉吟的功夫,他适时地接过话头,以半是笃定,半是猜测的语调道:“所以,纪姑娘现在不仅不恨寒允安,反而在潜意识里已然替他合理化了各种行为。” 这样的合理化无论是对纪馨蓉自己,还是说对沈落溪而言,都将是一枚不可预知的定时炸弹。 一旦爆发,必将使沈落溪腹背受敌! 想到心爱的女子或有危险,萧越泽的唇线猛然抿直,透出锐利的弧度道: “落溪,纪姑娘的事儿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我和她的情分只限于点头之交,在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是能更客观理智些。” 沈落溪微微抬眸,对上男人盛满关切的凝视,莞尔一笑,却是婉拒: “越泽,我既然已经认她做了我的妹妹,我便已经预想到了会有这样的后果,我不想放弃她。” 若是连她都对纪馨蓉避之不及的话。 那纪馨蓉才是会真的玩火自焚,堕入更深的地狱,直至永世不得超生! “我不是要你放弃她,我是担心你会受到莫须有的牵连。” 萧越泽的语气间染上了几分无奈,指腹抚着女子的面颊,眼底的深情似要溢出,“不过你既是主意已定,我也不会再多加阻挠,左右我会在你身边寸步不离守着你,决计不会让你受分毫的伤。” 沈落溪闻声,暂时卸下绷紧的神经,将头靠向了男人坚硬的胸膛,而后淡淡地阖上了眸子。 良久之后。 两人的身影互相依偎着出了正殿。 待回到撷芳殿,沈落溪隔着窗棂,深深望了眼纪馨蓉所住的偏殿。 就她在现代时对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了解来看,对纪馨蓉的治疗方案应当分为三个阶段最为合理。 第一阶段便是要物理切断纪馨蓉和寒允安的见面次数及联系,再配以第二阶段的心理干预来提供理解疏导。 只是第三阶段的“认知重塑”,眼下还不能够立刻实施。 “疗程拖得越长,变数就会越多……” 沈落溪的眉心渐渐蹙出一个“川”字,深思熟虑过后,她转身盘腿坐至了软榻上,聚神进入了医药空间之中。 从其中寻出了甘柏松,吾白芷这几味安抚情绪的灵药,又以滴管进行提纯。 直至天色将亮,沈落溪才把暂时舒缓纪馨蓉病症的抗抑郁药剂制了出来。 在用早膳时,纪馨蓉留意到沈落溪眼窝处泛起的青色,不免关切地出声道: “落溪,你是昨晚没休息好么?可是有什么心事?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的事情多,但不管怎么样,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说话间,纪馨蓉亲手盛了一碗银耳燕丝粥推向沈落溪的身前。 “我尝了着银耳燕丝粥的味道不错,喝下后只觉身心都通畅了许多,你也快尝尝,许是能心情松快些。” 沈落溪垂眸望向还冒着热气的粥面,眸光极快地略过星星点点的涟漪,却又迅速恢复如常。 “我不喜甜食,还是你喝吧,待用过早膳,我再休息会儿就好了。” 纪馨蓉未做他想,加上那粥的味道实在对她的口味,不知不觉间,她又多用了两碗。 “不行了,我不能再喝了,落溪,你这银耳燕丝粥是怎么做的,味道鲜而不腻,回味无穷,实在是妙极。” 沈落溪顺势倒了盏消食茶递与纪馨蓉,脸上的笑意清浅。 为求神不知鬼不觉,她在制抗抑郁的药剂时,着意做成了无色无味的模样。 而银耳配以燕丝,再混入药剂,不仅可以把药效发挥至最大,更能舒缓纪馨蓉的心绪,平心静气。 “不过是萧伯母命人寻来的江浙一带的名厨罢了,你若是喜欢吃,那每日就来我这儿用早膳,如何?” 沈落溪的提议正中纪馨蓉的下怀,她当即便连连点头应道:“好啊!这免费的早餐,不吃白不吃,你以后便是想赶我走,我也是轻易不肯走的。” 沈落溪莞尔,“那我可得吩咐下去,让厨子好好动一番心思,这样才能既留住你的心,还栓住你的胃。” 在说笑间,纪馨蓉恢复了些许往日里的生气。 这时。 康聪的身影出现在廊下,神色欲言又止。 沈落溪留意到康聪,率先发问道:“康公公,你怎么来了?可是陛下那儿有什么传召。” 康聪轻点了下头,语气中不觉带上了一丝无奈与同情: “陛下想要寒妃前去御书房陪伴御驾,奴才劝了半天,陛下都不肯更改主意,这才没法子到了撷芳殿的。 上元帝君昨日便想要宠幸纪馨蓉,奈何有慧娴皇贵妃在场,再有沈落溪与江玉颜一唱一和,上元帝君也只能碍于面子暂且作罢。 待到今日才从宿醉中清醒过来,上元帝君便迫不及待地命赵海前来请纪馨蓉。 名为陪王伴驾,实际…… 康聪没有把话挑明,纪馨蓉的心下却已是了然。 “我知道了,劳烦康公公大清早的跑这么一趟,我既然已经是陛下明面上的妃子,若是不去的话,反而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事端来。” 就在纪馨蓉将要跟着康聪迈出殿门之时,沈落溪蓦然唤道:“等一下。” 纪馨蓉不明所以地转过身,视线向下一垂,正好落在了女子伸出来的掌心之间。 “这是好梦香,待会儿康聪将这香料混入龙涎香中,陛下自然会在意乱情迷中陷入自个儿编织的梦境里,你也可安然无恙。” 第四百五十九章 鸿门宴 纪馨蓉小心地捏起只有一个指甲盖儿那么大的香料边缘,不无惊讶地道: “落溪,你为何总能拿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我有时候都在怀疑,你是不是真的神仙?” 若不然的话,沈落溪如何能有这样神通的本事? 康聪的眉心处掠过一抹赞同之色,又对着沈落溪郑重地作出保证: “沈姑娘放心,奴才会随机应变好生配合寒妃的,定不会让她受了什么欺负。” 沈落溪的唇侧牵起温和的弧度,“好,那我就不多送你们两人了,馨蓉,我等你回来。” 纪馨蓉再离去时,心底的不安已然散去了大半,而就在她与康聪前脚离开的空当,后脚寒允安便将拜贴送进了撷芳殿。 沈落溪随意地打开拜贴,男人龙飞凤舞的字迹率先映入眼中。 “这字……” 沈落溪状似无意地拖长了尾音,就在齐冲以为她是要夸赞寒允安的字别有风骨之时,不想她却是话锋一转,毫不留情地点评道: “过分追求字的飘逸潇洒,反而破坏了原有的字形结构,到了最后,那仅存的风骨不仅没有表现出多少来,甚至因不该有的堆砌而生出了画蛇添足的意思。” 齐冲万万没想到沈落溪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反驳。 但他才启唇说了一个字,视线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沈落溪的指尖向下一移。 只见女子嫩白的指尖正轻轻点着其中一处字形,似笑非笑地出声提点道: “齐冲,这写洗就跟做人是一样的道理,心不正,写出来的字自然也会字如其人。” 饶是齐冲再想辩驳几句,此刻对上沈落溪,也只剩下哑然。 片刻后。 他抿了下唇,低头将话重新拉回了正题: “溪太医,我们王爷昨日在夜宴结束后,就一直心有余悸,总是觉着昨夜的话有些唐突了溪太医,所以今日才特意命属下前来送上这封拜贴,还望溪太医能略赏薄面才好。” 沈落溪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澄澈的眸中划过了然。 “王爷宅心仁厚,想来我多带两人去,也是不打紧的吧?” 多带两人? 齐冲的眉头错愕地一拧,一时间不知是该婉拒,还是该应下。 然而。 沈落溪却是不给他半分拒绝的余地,丢下句“我去唤越泽和穆行”,便抬脚风轻云淡地出了殿门。 待到齐冲反应过来,沈落溪的背影已然走至百步远外。 无奈之下,齐冲只能咬着牙,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沈落溪、萧越泽与穆行三人一同坐上了出宫的马车。 至于齐冲则是骑马跟在外侧,目光不时地瞥向车厢。 “落溪,我怎么觉着这丞安王来者不善呢?他会不会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 萧越泽看似揣测的语气间蕴着些许笃定的意味,穆行同样轻点了下头,附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这场宴,怕是一场鸿门宴了。” 沈落溪老神在在地靠向身后的软枕,双手自然地垂在膝盖间,转而问道:“你们可知道寒部首领是个怎样的人?” 话音落下,穆行默然,倒是萧越泽半眯起狭长的凤眸,一边儿思忖着,一边儿缓缓启唇答道: “我父亲早年和这位寒部首领打过几次交道,从我父亲的角度来看,这位首领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且勤勉爱民。”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些年寒允安蠢蠢欲动,已然是生出了异心,此次三国盛会他便是包藏祸心而来。 “这么说来,那丞安王是想走商天元和苍南阳的老路了。” 在寒允安看来,云国与景国之所以能够改朝换代,全然是因着一个沈落溪从中筹谋。 而他如今手里又握着纪馨蓉这张牌,自然是想来一招“挟天子以令诸侯”。 萧越泽的眸色不由变得更深,声线沉沉道:“寒允安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但……他若是上位,只怕三国就永无宁日了。” 沈落溪轻掀了掀眼皮,而后递给萧越泽一个赞赏的眼风: “不错,所以即便是不为了馨蓉,咱们也不能让寒允安称心如意,你说是吗?穆行。” 穆行不期然地被点名,心头忽地一突突,强行稳了下心神,颔首应道:“将军与小公爷言之有理,穆行只听将军的差遣就是,决计不敢有丝毫违拗。” 沈落溪听罢,颊侧的笑意蓦然绽放开来。 穆行隐藏在袖袍下的指尖缓缓缩紧,就在他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等待着沈落溪的下文时,对方却身子一歪,随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阖眸假寐。 萧越泽同样眼观鼻口观心地垂下了眼睫。 本就空间狭小的车厢更是陷入了一片难言的静谧当中。 不知过了多久。 马车停止了走动。 沈落溪抬手掀开车帘的一角,与候在台阶下的寒允安直直地相对视了一眼。 只是短暂的一瞥,寒允安的视线便如黏滑的毒蛇般紧锁向沈落溪。 “溪太医,今日本王的拜贴许是下的有些唐突,幸好溪太医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随本王进去好生畅饮一番,方才能弥补一二。” 寒允安的态度表现得极为热络,就在他的手将要搭向沈落溪的手腕之时,面前的女子往左侧稍稍一闪。 望着落空的左手,寒允安嘴角勾起的笑意不觉更深。 “丞安王实在是客气了,若是真心赔罪,我自然不会多加为难,但若是为了旁的,那可就不好说了。” 沈落溪浅浅一笑,说出的话更是字字珠玑。 “那是自然,请三位上座。” 说罢,寒允安转身先向前走去,待引着沈落溪三人走近正厅,又率先举起酒樽示意道: “这酒是本王着意命人从云国连夜送来的栀香酒,溪太医离开云国多日,想来也是思念家乡的味道的,不妨饮下此杯,也算是聊表相思。” 酒樽中的酒液散发着淡淡醇香,沈落溪的鼻尖不露痕迹地轻一耸动。 似有一味本不属于栀香酒的气味被混入了其中。 第四百六十章 交易 “溪太医,你莫不是在担心这酒里有什么问题?” 寒允安见着沈落溪的动作止在半空,笑吟吟地调侃道:“本王若是真想做些什么,也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法子吧?总该是要更隐蔽些的。” 萧越泽闻言,眉宇间的警惕之色不由转浓。 沈落溪仍旧保持着举酒的姿势不变,浅褐色的瞳仁深处仿佛一处探不见底的溶洞。 这栀香酒里的确是被掺了东西,但却不是所谓的毒药,而是一味状似不起眼的荆羌。 寻常荆羌可以止血化瘀,祛风解表,而和由栀子花提纯酿造过后的酒液混合至一处,这效用更是被挥发到十成十。 现下沈落溪所戴的人皮面具质地虽如蚕丝一样轻薄,又极为贴合正常的皮肤。 可要是遇着了这荆羌,面具边缘则会伴随着酒液的挥发而随之上翘。 她还真是没想到,寒允安对她的了解竟是如此精细。 这次她对上的敌人,怕是一条真正杀人不见血的毒蛇了! 思及此,沈落溪微微敛睫,掩去了眸中翻涌的思量,语气波澜不兴地道: “实在是不凑巧,我这两日身子恰逢葵水,有些不太爽利,是不适宜饮酒的。” 说着,沈落溪顺势将酒樽递与萧越泽,笑意加深:“不如就请越泽替我敬王爷一杯,咱们共饮此酒,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齐冲眼睁睁地瞧着沈落溪捏了个借口,正欲启唇,便被寒允安的一道眼风所制止。 “自然可以,本王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哪里会舍得溪太医为难呢?萧小公爷,本王先干为敬。” 寒允安先行饮尽了整樽酒,随即将酒樽倒扣,唇角一扬,透出一丝挑衅:“现在该你了,小公爷。” 萧越泽在听到寒允安口中的“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时,眸光倏然一冷,紧缩的眸子更是射出凌厉的危险。 男人漠然地仰头饮下整杯酒,喉头滚动间,声线幽冷道:“溪太医乃是我的未婚妻子,王爷纵使惜花之情再甚,也该知晓着分寸,切莫一失足成千古恨才好。” 寒允安笑而不语,齐冲却当即变了脸色。 “小公爷一颗痴心,三国之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寒部虽算不得什么大族,可也不是任由小公爷能随意编排的,小公爷的心眼儿着实是小了些!” 齐冲说得慷慨激昂,他的这番义正言辞落在萧越泽的耳中,更是引得男人的眸色骤暗,眼尾处的冷冽几乎要化为实质。 就在正厅中的火药味儿渐浓之际,沈落溪适时地握拳,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咳,作势打起了圆场—— “越泽到底年轻气盛,比不得王爷这般成熟稳重,想来王爷也是不会同他计较的吧?” 寒允安缓缓一笑,笑意却有些不达眼底。 沈落溪这是在暗讽他老了? “当然不会,少年心性最是可贵,本王理应多多包涵着些才是。但……” 寒允安的话音蓦地一顿,意味深长的目光径直投向沈落溪,索性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沈姑娘这招瞒天过海玩儿得实在是让本王佩服,若论胸怀谋略,本王该是要向你好生学习才是。” 沈落溪的面色未变,秀丽的五官间仍是笼着一派沉静之色。 “王爷的这话,倒是让我犯起了糊涂,这只有云国的溪太医,哪儿来的沈姑娘呢?” 见沈落溪揣着明白装糊涂,寒允安不仅不恼,反而越发得生出了耐性,同她打起了太极。 “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姑娘的手脚就算擦的再怎么干净,也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不过你的手段当真是了得,本王很是愿意结交你这个朋友。” 沈落溪自鼻腔渗出一声极轻的笑,既像是某种讥讽,又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王爷的评价实在过重,我一介平民百姓委实是承受不住,齐冲,你家王爷约摸是醉了,快扶他去后院歇着罢,我们就先告辞了。” 就在沈落溪要从桌案后站起身离去之时,寒允安环抱着双臂,沉着森冷的语调幽幽地唤道: “朝云将军,这儿没有外人,你实在不必跟我再装下去了,你的嘴和脸可以瞒天过海,可你的体香却是无从掩盖的!” 沈落溪生来便带有梨香,慈念秋更是笑言别的女子需得脂粉香水来作装饰,她倒可以在这上面省下一大笔开销。 从前沈落溪也觉着这梨香是上天恩赐。 然而伴随着年岁渐长,这体香的致命弱点也开始显现。 无论她隐藏在何处,若是对方的鼻子稍稍灵一些便可轻易发现她的藏身之地。 而在她借着原主的身体重生以后,原本的体香虽是被稀释冲淡了不少,但到底还是残存着那么一丝痕迹可寻。 萧越泽在听得寒允安爆出沈落溪的真实身份的那一瞬,周身的杀意猝然迸发。 “越泽。”沈落溪轻唤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不妨听听王爷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萧越泽的唇线抿至最紧,泛着冷光的剑身猛地退回剑鞘。 寒允安满意地勾起唇角:“将军果真是女中豪杰,那本王便也不拐弯抹角了,素来听闻将军手腕过人,所以本王想要将军你替本王坐稳寒部的首领之位,想来这对将军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沈落溪见着寒允安总算道出了自个儿的真实所图,泰然自若地将掉落颊侧的碎发别至而后,缓声道: “事情的确不是什么难事,可王爷的心思实在太过狠辣,有时候又难免不择手段,我也不是什么忙都能帮的。” 面对沈落溪的拒绝,寒允安并未觉着意外。 她若是现在就立刻答应,那才是有诈。 “将军,你会愿意帮忙的。” 寒允安卖起了关子,意有所指地接着道:“将军最想见的那个人,现下就正在我那儿做客呢。” 慈念秋怎么会在寒允安的手里?! 沈落溪下意识觉得不可能,但因着空穴不来风,她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头瞬间涌起的那抹慌乱后,抬眸直视向寒允安。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双管齐下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道理……王爷不会不明白。” 许是冥冥中母女连心的感应,沈落溪的心底某处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生生攥住了般,让她渐渐有些喘不上来气。 寒允安的唇瓣再启,说出的话却是字字带着化不开的深意: “将军,你的本事我可是深深领教过的,要是真让你见到人,那我必然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我又岂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儿呢。” 沈落溪闻言,暗骂了声寒允安难缠,脑中的思绪转得越发快。 “王爷既是想要同我合作,自然该拿出诚意来,不过是见一面罢了,王爷不会不敢吧?” 面对沈落溪的激将法,寒允安从善如流地笑着点头道: “是啊,本王的确是不敢,这信与不信,全在于将军的一念之间。” 沈落溪的眉心不由一蹙,逐渐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凝重。 穆行见状,朝前走了两步,适时地从中调停—— “王爷的确无须自证,但老话说得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爷可以拿随便一样信物来让将军瞧一瞧,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王爷以为如何?” 信物? 寒允安似是没料到穆行会先提出这样的解决之法,稍稍思忖过后,松了口道: “穆先生的提议倒是可行,将军不妨说一说,你想要什么信物?” “我母亲的绣工堪称三国一绝,就请王爷拿一方我母亲绣的帕子来吧。” 沈落溪眸心间的狡黠一掠而过,待到她缓缓抬眼,双眸已然变作了一片平静。 “帕子?” 寒允安狐疑地看向沈落溪,试图从她的神色间寻出什么破绽来。 沈落溪的身形岑然不动地任由寒允安打量。 良久之后。 他才有些不甚情愿地应道:“那本王两日后将帕子递与你。” 沈落溪展颜一笑,又主动补充了一句: “母亲向来精益求精,若是她觉着两日的时间有点儿赶的话,适当延长些时日也是无妨,王爷,我等你的好消息。” 不知怎的,寒允安总是觉着这里面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可女子的表情,又或是言辞实在是没有一点儿纰漏。 无奈之下,寒允安只能忍着心头的躁动,挥手示意道:“本王知道了。” 沈落溪转脚,干脆地离去。 穆行在将要走出正厅之际,脚下的步子蓦地一顿。 寒允安觉察到穆行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正欲出声,对方却是又沉默着出了正厅。 “这个穆行,或许可以成为我们突破沈落溪的关键……” 寒允安的视线如鬼魅般紧锁着穆行远去的背影,眼底的暗潮翻涌得越发厉害。 待回到皇宫,穆行跟在沈落溪的身后,随着萧越泽一同踏入了撷芳殿。 “将军,其实我有一点不太明白,为何你偏偏点名要夫人绣的帕子呢?这未免有些浪费时间了……” 沈落溪轻啜了口方媚才晾好的清茶,笑了笑道:“放眼三国,唯有母亲会飞针托垫法,旁人纵使想要伪冒,也只会是不得其法,破绽百出。” 再者。 若是慈念秋真的被寒允安所困,那么她在听到要绣帕子的要求后,必然会选用特定的丝线来传递秘密讯息。 即便那寒允安想破了脑袋,也断然不会想到还有这一层。 穆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眸光一闪,又试探性地问道: “那来日要是真的确定了夫人的下落,将军难不成真的要跟寒允安合作么?与虎谋皮,怕是会遭反噬,将军还是三思为妙。” 沈落溪听罢,素手似乎颇为神伤地抚上了额头,晦涩着语调开口: “如果母亲真的在他手里,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至于合作……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穆行了然,又不痛不痒地安抚了沈落溪几句,方才退出了寝殿。 待到殿内只剩下沈落溪与萧越泽两人,他正要开口,便瞧见女子朝着他无声地摇了摇头,余光更是意有所指地朝院外瞥了一眼。 “落溪,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先下手为强才行。” 萧越泽顺着沈落溪的暗示,徐徐往下接着道:“寒允安今晚肯定会去寻伯母,不如我们暗中派人跟踪打探,或许可以来一招金蝉脱壳!” 沈落溪好看的眉眼微弯,坐在光影之中,应和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双管齐下才是上上之策,你今夜就与闻元一块儿去跟踪寒允安,有什么消息就立刻来告诉我。” 话音落下,一道极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萧越泽侧耳细听了半晌,在确定穆行这次真的离开后,才将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道出: “穆行怕是动了和寒允安合作的心思,但也是咱们浑水摸鱼的好时候,只是,落溪,你确定慈伯母真的会品出你的用意么?” 这用帕子花纹来传递讯息的法子,实在是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沈落溪轻抬起下颌,眼中划过笃定的神色,“母亲她一定会知道我的意思,咱们就且将这池子水搅得更混些便好。” 萧越泽不疑有他,待夜色转深,两道黑色的身影跃上了撷芳殿的房檐,而后极快地隐入了黑夜当中。 彼时寒允安估算着时辰,三更天的梆子声才刚落下,后院紧闭的大门便被悄无声息地打开。 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停在胡同口的阴暗处,寒允安弯腰坐进车厢,“走吧。” 马车极快地向前驶着,在经过其中一处拐弯的地方时,一道暗器破空射入车厢。 “什么人!” 齐冲正要发作,寒允安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沉声拦道:“齐冲,莫要打草惊蛇,把那飞镖所带的密信取下来给我。” 字条展开,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有人跟踪”。 “王爷,这报信的人是不是故意放出烟雾,想要来迷惑咱们的?” 齐冲凑近了身子,在看清字条上所写的内容后,不免又皱着眉道:“咱们若是今夜不去,明日监视的眼睛只怕就会更多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螳螂捕蝉 若想要沈落溪乖乖就范,迟早是免不了要走一遭。 寒允安凝神思忖了片刻,眸中顺势爬上了一抹暗色:“齐冲,这来者即是客,想来是今日我招待不周,咱们待会儿可要教他们心服口服才成啊。” 齐冲闻言,当下便是了然地一笑。 马车渐渐从闹市街头驶向城郊,就在一处三岔路口,齐冲忽地一扬鞭,掉转朝着右前方驶去。 身后萧越泽与翟闻元始终同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待到了一座竹屋前,寒允安抬脚走近屋中,不见了身影。 借着树影的掩饰,翟闻元压低了声音,向萧越泽开口道: “小公爷,这丞安王出来的时候也就只带了齐冲一个人,不如我绕到屋后,这样儿也好探听得更清楚些,总是不能辜负了将军的嘱托。” 萧越泽深深看了眼一脸正色的翟闻元,唇角向上轻轻一勾,“那就辛苦你了,我在这儿替你望风。” 话音落下,翟闻元足尖一点,身形瞬时隐到了竹屋的背面。 不过片刻。 齐冲冷不丁地从屋里走出,像是未卜先知了般,直直地就奔向了翟闻元所藏匿的方位。 “你是何人?竟然敢跟踪我们家王爷,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声冷喝骤然打破了夜色的宁静,刀剑碰撞时发出的清脆声响更是在黑夜里异常得清晰。 翟闻元的功夫虽已算是上乘,但到底还是在数个回合后不慎落了下风。 齐冲瞅准时机,反手将锋利的剑刃对准翟闻元的喉头,逼问道:“说!你是谁指派来的!” 剑刃几欲刺破翟闻元的皮肉,他的面色未变,脊背更是挺直,“无可奉告!” 齐冲似是被翟闻元的这副态度所激怒,转而狞笑着骂道: “好,既然你想要做忠义之士,那我索性就成全了你,受死吧!” “且慢。” 萧越泽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对上寒允安意味深长的凝视,神色如常地拱手道:“方才我与闻元夜来赏月,不慎误入此处,竟然扰了王爷的清净,还望王爷恕罪。” 赏月? 寒允安似乎是没想到萧越泽会给出他这么一个敷衍的借口,眼神寒津津地落向面前的人。 “是吗?那这么说来,本王和小公爷倒是殊途同归,爱好一致了?只是这月黑风高的,小公爷该是要警醒着身边儿的下人,省得一个不小心,让人无端地以为小公爷是在蓄意跟踪呢。” 话末的尾音被寒允安压得稍稍低了些,在黑夜里听来,更像是利器在地上拖行,越发得教人不寒而栗。 “王爷这话实在是错怪我了,想来王爷还有旁的事儿要做,我就先不打扰了,告辞。” 寒允安见萧越泽“算计败露”,只当他是想要借机遁逃,当即伸手便是一拦。 “小公爷,这相逢就是有缘,本王知道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本王也不妨让你转告给溪太医一句话。” 萧越泽的眸光未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处。 寒允安抬脚离得萧越泽更近,阴恻恻地威胁道: “若是她再敢轻举妄动,夫人的安危我可就没法儿保证了,好自为之。” 萧越泽的呼吸声蓦地一重,似是乱了分寸。 最终。 萧越泽沉默着转身离去,只是背影却是透出了几分凝重。 寒允安见状,眼尾掠过一道不屑之色。 “本王当他有多大的本事呢?原来也不过就是一个纸糊的,齐冲,你觉着今晚是谁在给咱们通风报信?” 齐冲沉吟了片刻,试探地答道:“属下觉得那位穆先生倒是颇有几分可能。” 见寒允安未出声否认,齐冲又大着胆子往下道: “或许这穆先生可以成为咱们安插在溪太医身边的眼线,他同溪太医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想来她是极信任他的。” 齐冲的话正中寒允安的下怀,双眸在月色的照映下微微眯起,周身笼着的那层危险意味更深。 夜色更深,良久之后,寒允安才从竹屋中离去。 在他瞧不见的地方,一道清丽轻盈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借着风动尾随了上去。 接下来的两日,寒允安但凡出入,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发现有暗卫在盯梢。 就在翟闻元第三次被寒允安发现了踪迹后,他终是按捺不住心底的疑窦,向沈落溪问道: “将军,那丞安王明摆着是已经察觉到了咱们的人是在监视他,又何苦这么眼巴巴地送上门儿去被他当场活捉呢?” 这两日翟闻元不仅没有探出半分有用的情报,更是被寒允安跟前的齐冲逮着好一番奚落。 沈落溪淡然自若地捏起桌面上新摘的梨花,眉眼间的情绪更是宁静。 “就是要让他发现,这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才能唱的下去。” 翟闻元的脸上不由覆上了一层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在这时。 纪馨蓉行色匆匆地闯入院中,待对上沈落溪投来的目光时,她却又露出一派欲言又止的姿态。 “馨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想要和我说?” 沈落溪不着痕迹地给翟闻元递去了一记眼风,在他转身退下后,又招呼着纪馨蓉先行坐下,语气越发得柔和: “你我之间不用拐弯抹角,你想什么就尽管直说,莫怕。” 纪馨蓉受到鼓舞,艰难地吞咽了好几下口水后,方才期期艾艾地开口道: “落溪,你是不是在派人跟踪丞安王?他这人素日里就行事不羁,最不喜欢旁人过多地插手他的事儿,我知道你定有你的苦衷在,可……” 纪馨蓉在来时打了一路的腹稿,但话才说到一半儿,她便有些说不下去。 沈落溪一眼便瞧穿了她心底的自责与纠结,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缓缓道: “馨蓉,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请你也能稍稍体谅我几分,不过……” 眼瞧着纪馨蓉的面色越发得难堪,沈落溪的话锋又一转,再道:“你如今明面上到底是寒部的公主,和寒允安之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也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你为难,我现在撤回人手就是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传密 沈落溪先往后退了一步。 纪馨蓉有些不可置信地转眸,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不免又生出了几分赫然。 “落溪,并非是我优柔寡断,拎不清,你且放心,今日就是最后一次,往后我决计不会再让你为难的。” 纪馨蓉说着就要举起右手发誓,沈落溪浅浅一笑,掌心搭向她的手腕,慢慢道: “你心性纯良,待人接物都是先想着顾全他人,所以总是委屈了自个儿,我只想你以后能多为自己考虑些,那我便也能安心了。” 纪馨蓉听罢,眼中蕴着的神色不由越发得动容。 方媚在旁作壁上观,唇瓣几度欲启想要说些什么,但碍于沈落溪,也只能乖觉地闭上了嘴。 半个时辰后。 康聪走近撷芳殿,朝着纪馨蓉便是一拜。 “寒妃娘娘,陛下要您现在前去御书房伴驾,还请您随奴才一起去吧。” 之前得益于沈落溪所研制的“好梦香”,每每上元帝君想着同纪馨蓉亲近的时候,这香就会发挥效用。 只让上元帝君以为他早就宠幸了纪馨蓉。 现下再用起此香料来,纪馨蓉也已然是得心应手,全然不似当初那般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好,落溪,那我就先走了,待有空了我再来和你说话。” 方媚目送着纪馨蓉随康聪出了殿门,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就听到身后传来女子含笑的声音—— “方媚,这人都走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左右我也不是什么不明事理的人。” 方媚闻言,动作极缓地侧过身子,仔细地打量了番沈落溪,这才斟酌着开口道: “姑娘,不是奴婢想要挑拨您和寒妃娘娘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奴婢瞧着她对那位丞安王的感情实在不一般。” 虽说是沈落溪派人监视寒允安的一举一动在先,但到底没有对他做出些什么,自然也是无伤大雅。 可偏生寒允安“不依不饶”,又故意捅到了纪馨蓉的跟前儿,今日她便眼巴巴地跑了过来,只为替寒允安求情。 “今日的事不过就是小打小闹,姑娘宽宏大量笑笑也就过去了,但如果来日真出了什么大事,寒妃娘娘到时候又向着丞安王的话,才是会真的伤了姑娘的心。” 方媚说得言真意切,话里话外全然是在沈落溪打算。 沈落溪清明的眸光不觉泛起微微的涟漪,“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我今晚想吃糟鹅,你且先去小厨房张罗罢。” “是,姑娘。” 待到方媚出了殿门,光影打向沈落溪的眉骨,更为她在无形中添了些沉着之意。 估摸着日子,慈念秋的帕子也快要绣好了吧…… 次日。 慧娴皇贵妃命柳嬷嬷来请沈落溪,美其名曰是去看戏。 在途经千鲤池旁时,却是又迎面遇着了寒允安。 当着柳嬷嬷的面,寒允安摆出和善有礼的模样道: “溪太医,当日阖宫夜宴,你不慎丢了这帕子,恰好被本王捡到,今日正好原物奉还,请溪太医笑纳。” 沈落溪垂眸望去,只见那方素色的帕子正中央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梨花。 除此之外,便再无他物。 沈落溪顺势接过,指腹一寸寸地婆娑着凸起的花纹,语调带着几分不明道: “不过是一方小小的帕子,还劳烦王爷这么挂心,实在是我的罪过,现下慧娴皇贵妃还在戏园子里等着在下,待得了空我再登门亲自向王爷道谢。” 寒允安从善如流地颔首一笑,“好,溪太医慢走。” 柳嬷嬷旁观了全过程,不知怎的,她总是觉着这里面似乎哪里有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待走出寒允安的视线范围后,柳嬷嬷才试探性地出声问道: “溪太医,您什么时候和丞安王的关系这么亲近了?这帕子老奴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怎的……” 柳嬷嬷原想着许是帕子的布料名贵。 但现下她又仔细瞅了一眼,却发现那料子不过是铺子里随处可见的织花锦。 以沈落溪今时今日的地位,她便是用一寸布料可抵万金的浮光锻来做帕子,那也是完全不为过的。 沈落溪的面上漾出清浅得宜的笑容,半真半假地解释道: “嬷嬷,这东西原不在好坏,更不分高低贵贱,是这帕子乃是我最亲近的人绣给我的,所以总是有那么几分别的用意蕴在里面儿。” 就如这梨花落在柳嬷嬷,又或是旁人的眼中,不过是一团精致的花纹。 可对沈落溪而言,这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慈念秋在向她传达机密的讯息。 柳嬷嬷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只道了句“溪太医有心了”。 待两人走进戏园子,慧娴皇贵妃端坐在台下正中的案后,余光扫见沈落溪的身影,当下便笑吟吟地招呼道: “沈姑娘,坐到本宫身边儿来,本宫有些体己话想要跟你说。” 沈落溪耳观鼻口观心地望去,直觉今日的慧娴皇贵妃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娘娘想说什么,尽管直言就是,在下定会好生倾听,不敢有丝毫怠慢。” 慧娴皇贵妃瞧着女子这派温顺谦和的模样,眼中虽盛着笑意,又莫名夹杂着几分复杂。 “你也不用紧张,本宫其实今日叫你来这儿,是想想问问你的打算。” 打算? 沈落溪似有所感地一顿,只耐着性子,等着慧娴皇贵妃的下文。 “陛下的身子本就亏空,再加上他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太医昨日来回禀过本宫,说是陛下的日子怕就在这个月了,本宫绝不能让江明朗登基做皇帝。” 上元帝君虽然有五个皇子,可放眼望去,竟是没一个成器的。 勉强只有江明朗还算说得过去。 可一旦来日江明朗登基为帝,只怕这上元将再无慧娴皇贵妃与江玉颜的立足之地。 下场好些,左右不过是被圈禁至死,但若是江明朗赶尽杀绝…… 慧娴皇贵妃的唇线不由抿得更紧,对上沈落溪恍若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终是说出了她心底的想法—— “本宫想要立玉颜为上元第一位女帝,你以为能有几成胜算?” 第四百六十四章 贤夫 寻常人听到慧娴皇贵妃的这话,只怕会以为她是在发癔症,甚至是大逆不道。 然而。 沈落溪嘴角的笑意加深,隐隐透出些许欣慰的意味,答道:“七成,有驸马辅佐,那把位置公主倒也坐得稳。” 七成? 慧娴皇贵妃似乎有些不满意,神色转为肃穆,“那余下的三成变数是在何处?还请溪太医明白告知。” 沈落溪抬眸看向戏台上演得正酣的“薛丁山三请樊梨花”,杏眸自在地半眯,微微晃着头道: “娘娘,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凡事从来都没有绝对,我既是应下了这桩差事,就必然会尽心应对,需要娘娘配合的时候,我自然会提前知会。” 慧娴皇贵妃深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许是被沈落溪周身所自然泄出的雍容气度所染,她原本那颗高高悬着的心也随即落回了原处。 小半个时辰后,一折戏接近尾声。 沈落溪顺势起身,同慧娴皇贵妃笑道:“娘娘,我现下还有些其它的要紧事须做,就先不陪娘娘在这儿看戏消遣了。” “好,沈姑娘慢走。” 慧娴皇贵妃目送着那道倩丽优雅的身形渐渐出了园子。 待她重新转过头,心下盘旋的思绪不由变得越发活跃。 出了戏园子,沈落溪并未直接回到撷芳殿,反脚却是去了萧越泽现下所住的启祥宫。 “落溪,这帕子究竟有什么奥妙?你就快些告诉我吧,我委实是参透不出这其中的玄机。” 萧越泽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那方帕子,深邃的眉宇拧成一道浅浅的沟壑。 沈落溪莞尔一笑,嫩白的指尖轻轻点向其中一处,清泠的语调里含上了几分深远的意味: “你瞧这儿的一点,其实和梨花的花心互相呼应,而每一片花瓣上实际上都代表着一道独立的密码符号,如此环环相扣,方才组成了摩斯密码。” 摩斯密码? 萧越泽早对沈落溪口中不时冒出的新鲜词汇免疫,眼下作势拱手作了一揖,摆出不耻下问的姿态道:“还请娘子解惑,为夫定然会洗耳恭听娘子的教诲。” 沈落溪嗔了一眼没个正形的萧越泽,转而先将帕子放置一侧,宣纸平铺在桌面上。 “你仔细看,莫要走神。” 说话间,沈落溪的笔尖以极为流畅的轨迹在纸面上有规律地行走点停。 萧越泽黑眸中的不解之色被渐盛的亮光所取代,待到沈落溪完成第二个方阵的时候,他恍然大笑道: “我明白了娘子!这所谓的摩斯密码是以方阵作为载体来进行编排的,岳母大人所绣的梨花刚好是五片花瓣,每一针都代表一个字形!” 沈落溪停下笔,盈亮的眸光飞向萧越泽,递给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风。 “不错,她今日给我传递的讯息便是要告诉我她现在很安全,藏匿的方位是在东南方向。” 若是在现代想要破解福尔摩斯密码并不算什么难事。 但如今能够窥探天机的天极子俨然魂飞魄散。 再放眼这个时空,纵使旁人也怀疑这帕子有古怪,但除去沈落溪和慈念秋,这世上断然不会再有旁人能解出这其中所蕴的密码信息。 萧越泽不由得拍案叫绝,喜不自胜之下,薄唇猝不及防地袭向女子的颊侧,印下重重的一吻。 “你这人……” 沈落溪状似嫌弃地抬手一擦,好看的眉眼间笑意却是不曾散落半分,“我须得抓紧时间,再绣一方一模一样的帕子出来,也好瞒天过海。” 这瞒的究竟是谁,两人相视一笑,自是不言而喻。 只是…… 萧越泽望着沈落溪每扎一针,就要顿一下的动作,唇间不觉溢出一声低笑,打趣道: “娘子,你这手行医救人也好,带兵打仗也罢,那都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好手,可唯有这针线功夫,实在是为难你。” 沈落溪绣花儿时的动作说不上十分生疏,但针脚的粗劣,让人一眼就能瞧出这是外行人所绣。 “母亲教了我许多东西,但对于女红,我着实是有些捉襟见肘的。” 沈落溪幽幽地叹了口气,眸底划过一抹挫败之色。 这时。 一双大手温柔地接过她手中的绣样,随即开始穿针引线。 沈落溪见状,粉唇微微张着,显出几分纳罕与不可思议。 待到她凑近细瞧,更是摇头赞道: “越泽,若不是我极为熟悉母亲的绣工,只怕我会真的以为这就是母亲亲手绣出来的,你的手当真是巧!” 萧越泽认命地弯起唇角,声线里的笑意懒悠悠的:“没办法,谁让我的娘子这么能干,我就只好退居二线,勉强做个贤夫咯,只要娘子满意,为夫做什么都是甘之若饴。” 不多时。 一朵梨花跃然于新的帕子上,原先的福尔摩斯密码皆被萧越泽替换成了寻常的针脚落点。 “我们现在兵分两路,你以皇宫为中心点向东南方向搜寻,为保万无一失,这次就只能辛苦你一些,只由你一人来完成此事了。” 翟闻元的目标有些大,一旦他有了什么动向,穆行轻而易举就会猜到是沈落溪又秘密吩咐了什么。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便也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一点点儿地排除了。 萧越泽深谙这内里的利害关系,不过片刻,身形跃上宫墙,向着远处慢慢化成了一个小黑点。 沈落溪收好原先的帕子,略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后,方才起身出了启祥宫。 待走近撷芳殿外,她的视线虚虚向里一探,果不其然扫见了早已候她多时的穆行。 “将军,这都四日过去了,那丞安王可带来了夫人的信物?若是他在跟咱们摆迷魂阵,咱们也能尽早防范。” 沈落溪从怀中取出帕子,缓缓在掌心摊开,“那会子我去跟慧娴皇贵妃听戏的时候,他在半路上把这帕子交给了我。” 穆行凝视着帕子的花纹绣样,并未有其它任何的动作。 “将军,我记得夫人似乎研究过一套专门儿的传信密码,这帕子会不会……” 第四百六十五章 祸水 穆行话里有话,视线紧紧地落向帕子,似是要从中挖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一般。 沈落溪面色未变,只轻笑了一声,道:“是有这么回事儿的,母亲她的确研究过一种名为摩斯密码的玩意儿,可惜……” 听得沈落溪主动提及密码的事儿,穆行的步子不由地往前更近了几分,追问道:“可惜什么?” 沈落溪微微勾起唇角,不答反问:“穆行,按理来说,你从七岁起就跟在我母亲的身边,又是她的得意门生,怎的?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穆行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慈念秋纵使待他再亲厚,这所谓的“密码”他也不过只是略知晓一些皮毛罢了。 至于内里真正的奥妙,他一时竟还有些不得其法。 “将军,我终究不是夫人的骨血,这亲疏有别,想来你也是最能够体谅的。” 穆行的语气稍稍一顿,试图将话头重新引向正轨:“如今寒允安能够这般的有恃无恐,不过是因着夫人攥在他的手里罢了,咱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寻一切蛛丝马迹,趁着寒允安不备,先一步救出夫人,好掌握局面的主导权啊!” 一番说辞情真意切,句句听着都像是金玉良言。 然而。 沈落溪眸心间的温色渐褪,在穆行抬眸望向她之际,又随即绽出一抹笑道:“你说的不错,可我拿到这帕子也细细研究了一个多时辰,实在是摸不着头脑,眼下我手上处处都是事儿,实在是分身乏术,若不然你将这帕子拿回去,代我好生琢磨一番,如何?” 沈落溪的提议正中穆行的来意。 素日里的沉稳在此刻尽数消失不见,男人眉宇间流露出的急色落入沈落溪的眼中让她心底的寒意更是顷刻间多了一分。 “既是将军信得过我,我就姑且拿回去试试,属下先行告退。” 话音落下,穆行便转身出了院门。 不多时。 谢尚锦步伐匆匆地走近沈落溪身前,俊逸的五官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深沉:“沈姑娘,陛下吐血了。” 沈落溪闻言,不疾不徐地啜了口方媚新酿的果酒,“我猜到了,今个儿皇贵妃邀我去园子里听戏,已然是跟我提了一嘴陛下的身体状况,馨蓉现在怎么样,可是被吓着了?” 按着时辰来算,纪馨蓉这会儿应是在御书房中伺候着才对。 谢尚锦见沈落溪似是有了大致的章程,紧蹙的眉头渐渐舒缓,答道:“陛下是在同寒妃猜灯谜的时候,一时开心咳嗽,故而才吐了血,她虽是被吓着了,但现下已经无碍了。” 谢尚锦如今虽是以茅山后人“上官赫”,江玉颜夫君的头衔自居,但因寒允安的搅局,他这几日则是常以当日九千岁的身份出入宫中,以便能够及时打探到有用的情报。 “那就好。”沈落溪从石凳上站起身,拢了拢袖口处并不存在的褶皱,目视着前方道:“陛下重病,想来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已经是按捺不住了,说不准儿这会子乾清宫门口就在唱着大戏呢,咱们且去瞧瞧。” 大戏? 谢尚锦的眸光顺势一闪,而后了然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沈姑娘,请。” 两人的身影自撷芳殿中一前一后地隐去,另一边的乾清宫门前,却是跪了一地的大臣。 而跪在最前的正是被上元帝君厌弃,幽禁多时的江明朗。 康聪好言好语地劝着,心头的不安渐重:“太子殿下,陛下曾说过,没有他的旨意,您万万不能离开东宫半步啊!现在趁着陛下好未察觉,还是快些着回去吧,莫要惹了陛下不快才是。” 上元帝君前脚才吐了血昏迷,后脚江明朗就带着一群大臣前来。 怎么瞧,都是来者不善! “康公公,孤到底是一国太子,且父皇清醒的时候可一直没明说过要废了孤的太子之位,那既是如此,现下父皇被贱人所害昏迷不醒,孤自是要站出来主持大局才行。” 说话间,江明朗意味深长的视线越过康聪,如毒蛇般直直地射向内殿中的纪馨蓉。 康聪听罢,右眼皮不由跳得越发厉害。 他仍想装傻道:“太子殿下,太医已经瞧过了,说陛下待到晚些就会醒过来,殿下不必过分忧心,您还是……” 不等康聪把话说完,江明朗自唇角溢出一声冷笑,语调讥诮道:“康聪,你这么袒护寒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她的亲信呢?今日父皇突然重病,定然是这个贱人勾引所致,要孤看,就该杀了这个贱人,以正宫闱!” 尾音才落,江明朗身后跪着的一干大臣便连声附和道:“殿下说得对!杀了寒妃,才能保我上元百年基业无虞!” “寒妃本就是寒部进献,那丞安王定是想要借寒妃的手来谋害陛下,其心可诛!” …… 纪馨蓉听着从殿外传来的讨伐声,双手紧紧地交叠在膝前,不断出着冷汗。 这时。 珠帘忽地被人从里掀动,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抬眼望去,与慧娴皇贵妃相对视了一眼。 “外面的大臣不过是说的一些酸话,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你不必害怕。” 慧娴皇贵妃见纪馨蓉的脸色青白,以为她是被外面的阵仗吓到,缓和了语气,又安抚道:“本宫已经派人去请沈姑娘了,想来很快就到了。” 提及沈落溪的名字,纪馨蓉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犹豫了片刻,才试探地问道:“陛下的病当真很严重么?” 慧娴皇贵妃闻声,只深深地瞥了眼纪馨蓉,随即下颌朝着殿门的方向一抬: “她来了。” 殿门外,就在众人的气势最盛,恨不得立刻要冲进乾清宫去绑了纪馨蓉出来时,女子清凌如泉的声音蓦地挤了进来—— “诸位大人,这是跪在这儿做什么呢?好生热闹啊,不妨说出来让我也听个趣儿。” 众人下意识看去,只见沈落溪的眉眼虽是弯着,那份笑意却始终不曾落至眸底。 第四百六十六章 分庭抗礼 江明朗闻声转过头,依着那抹碧色的裙摆缓缓往上扫去,最终落在女子那张平静的面容上。 “溪太医,恕孤多言,这乃是上元的家事,你一介云国使臣出现在此,已然是不合规矩了,还是趁早离去吧。” 沈落溪听着江明朗指桑骂槐的话,眼中不仅没有显出半分的恼羞成怒,反倒颇有兴味地环抱着双臂,朗声道: “太子殿下,你口口声声说着不合规矩,但陛下可从未宽宥你能够擅离东宫,那太子今日跪在此处,岂非也是大大的越矩?更何况……” 沈落溪状似无意地拖长了尾音,却是在将江明朗的好奇心彻底吊足后,又风轻云淡地转眸望向了别处。 江明朗心底暗恨沈落溪狡猾,但被后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能作出一派沉稳自持的模样,正色回应道: “放肆!里面躺着的乃是孤的父皇,孤不过是一时关心则乱罢了,等到父皇醒来,孤自会向父皇请罪,但寒妃的罪过,可是不容辩驳的!” 江明朗的语气慷慨激昂,沈落溪用手捂着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殿下若是觉得寒妃娘娘有过错,那也该先禀明了贵妃娘娘,交给她来处置,可现下你跪在乾清宫外,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去了,只怕会以为殿下是在逼宫呢。” 话末,沈落溪又适时地发出一声轻笑。 听着像是在调侃,落进众人的耳中却如催命的魔音般,登时便让一众大臣吓得直低下了头。 “逼宫?好大一桩罪名啊!溪太医,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动你么!” 江明朗冷笑着剜向沈落溪,阴鹜的眸子里迸发出蚀骨的厌憎。 如果不是她,他又岂会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 “是,你不敢。” 沈落溪的眸光越发淡然,丝毫未因江明朗的怒斥而生出丁点的涟漪,“我乃是云帝亲封的女相,景国使臣沈留白更是在洛京城中,且又有其余大小三十多个部落使臣前来朝贺,太子殿下,你莫不是真的想反?” 江明朗见沈落溪搬出了沈留白,又捏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哑然之下,喉头间翻涌的不甘与怨恨更是要灼烧尽他的理智。 “你别以为孤不知道,那沈留白分明就是你的……” 江明朗怒指向沈落溪,就在他将要口不择言时,一道似笑非笑的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本王听闻帝君身子不适,心里放心不下,所以不请自来探望,这厢有礼了。” 只见寒允安唇侧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先是对着众位跪地的大臣颔首示意,而后望向江明朗,以状似宽慰的口吻和起了稀泥: “殿下,溪太医可是咱们三国史上的一位奇女子,这冤家宜解不宜结,照本王看来,你们二人都往后退一步,一笑泯恩仇,岂不是皆大欢喜?” 江明朗品出寒允安的弦外之音,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原先还愤慨的眸色倏然一变,竟是主动向沈落溪低头道: “溪太医,方才是孤失言,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落溪冷眼瞧着意图搅局的寒允安,眼尾轻挑,冽然的气场骤显。 众人各自眼观鼻口观心地将头垂得更低,只觉周围的气温越发低得瘆人。 这时。 殿门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 众人循声望去,慧娴皇贵妃雍容的面容率先出现,而在她的身后,跟着的赫然是被他们扬言要处死的“祸水”——纪馨蓉。 “本宫在里面侍奉陛下,本是不想来掺和这些朝堂上的事儿,可你们这些大男人对两位弱女子这般咄咄逼人,实在是让人没由来的看了笑话!” 弱女子? 众人的太阳穴不由跳得越发欢快。 若说纪馨蓉是一介弱质女流,他们尚且还觉得有几分贴切。 可如沈落溪这般刚毅果敢的女子,他们怕才是真正弱势的那一方! 一时间,众大臣面面相觑,气氛蓦然染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寒允安笑而不语,只将目光注向了一旁的纪馨蓉。 “娘娘体恤嫔妾,妾感激不尽。”纪馨蓉喏喏地向慧娴皇贵妃屈膝行了一礼,似是有些为难地紧咬着下唇,又小声道: “嫔妾自知罪孽深重,愿自请责罚,还希望娘娘也好,溪太医也罢,都莫要再追究今日的事了。” 慧娴皇贵妃没料到纪馨蓉会在这样的关头先举了白旗,颇为恨铁不成钢地咬牙道: “寒妃,本宫知道你不愿生事,可也不能任由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编排你吧!你想清楚了再回话!” 纪馨蓉不敢抬眸,隐藏在袖袍下的双手交握得更紧。 “嫔妾是想清楚了的,娘娘明鉴。” 慧娴皇贵妃的脸色猝然一沉,偏生寒允安轻晃着身前的折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开口道: “寒妃终究是本王的妹妹,她的脾气秉性,本王最是清楚不过,娘娘就莫要再逼她了。” 慧娴皇贵妃无故被叩了顶多管闲事的帽子,眼底的厉色拂过,正欲发作,沈落溪的掌心适时地抚上她的手背,不紧不慢地轻拍了几下。 “贵妃娘娘是可怜寒妃小小年纪就要被当作红颜祸水来指摘,现在寒妃既是不愿追究了,那诸位大臣是否也该宽容些呢?” 只见刚才还叫嚣着要杀了纪馨蓉的大臣纷纷以头抵地,忙表态道:“臣等悉听溪太医教诲,寒妃娘娘仁慈,臣等拜服。” 不过须臾间,纪馨蓉便由人人喊打的祸国妖妃摇身一变成了众人口中的“贤妃”。 她既松了口气之余,心头对沈落溪的愧疚不免更深了几分。 最终。 江明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手又被沈落溪以“冠冕堂皇”的借口撵回了东宫。 前来的大臣见状,也各自作鸟兽散。 寒允安似乎早料到会有此结果,在离去前,他又在沈落溪身侧停顿了下,意有所指道: “溪太医,任凭你再如何巧舌如簧,本王都有一张底牌牢牢地握在手心儿里,你是斗不过本王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再谋 寒允安说话时的音量不算高,却刚好能让尚在场的人听个清楚。 谢尚锦意味不明地扫了眼纪馨蓉的侧颜,原先被他压在心底的计较再次冒了头。 “自古人心易变,也最难掌控琢磨,丞安王,这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不急。” 沈落溪的眸色轻浅无波,语调缓和,却自蕴着一股不容让人小觑的意味。 寒允安丢下句“那咱们就走着瞧”,抬脚下了台阶,扬长而去。 “我也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 见寒允安离去,纪馨蓉连气儿都越发得不敢大喘,等不及沈落溪再说些什么,她便提着裙摆,狼狈地逃离了几人的视线范围。 谢尚锦收回视线,看向沈落溪,问道:“沈姑娘,这内里的关系,想必不用我多嘴说,你也已然是心知肚明,只是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是要留着纪馨蓉徐徐感化,还是快刀斩乱麻,斩草除根? 显然。 沈落溪莞尔一笑的模样露出,是更倾向于前者。 “她并非是糊涂或是拎不清,是她的心理生了些病,我会引她回正途的。” 眼下她研制出抗抑郁的药剂已然给纪馨蓉服用了近一个疗程。 待过两日再进行适当的心理干预,纪馨蓉所患的斯德哥尔摩症便可缓解几分了。 “好,不巧御书房还有些折子未批完,贵妃娘娘,沈姑娘,在下就先告辞了。” 慧娴皇贵妃的余光似是扫见了什么,对上谢尚锦,也只是神色莫名地轻点了下头。 待与沈落溪一同回到琼华宫,她才将萦绕在心头多日的疑问道出了口: “落溪,本宫今日想听你句实话,谢尚锦是否就是上官赫?” 方才谢尚锦脚上穿的那双靴子正出自江玉颜的手艺,往日因着那样粗陋的针脚,慧娴皇贵妃曾不止一次地感慨将来怕是没有哪位儿郎愿意穿上她所做的靴子。 不想今日惊鸿一瞥,那双本该被江玉颜送给未来夫君的靴子,竟是出现在了谢尚锦的脚下。 种种细节浮现于眼前,慧娴皇贵妃的眉心渐渐蹙出一道极浅的川纹。 “娘娘聪慧。” 沈落溪一眼便知晓慧娴皇贵妃最关心的是什么,颊侧的笑意不觉加深,柔和着声音道:“娘娘放宽心,如今谢尚锦和普通男人无异,那一处不该有的子孙根已是通过手术重塑出来了。” 慧娴皇贵妃的表情变了又变,短短几息的功夫,先后拂过惊诧与不可思议的情绪。 “本宫听闻太监进宫那一处都是会切得干干净净的,这既是都切干净了,哪里还能再长出来?你莫不是还想着联合玉颜那丫头来诓本宫吧?” 先前慧娴皇贵妃因“上官赫”是外人,所以才会想着将江玉颜推上皇位。 可现下“上官赫”就是谢尚锦,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慧娴皇贵妃却是又生出了新的谋算。 “娘娘信不过玉颜,难道还信不过我的医术么?” 一句看似狂妄的自证,在慧娴皇贵妃听来,却是比任何长篇大论都要更奏效。 “落溪,本宫还有些事情需要想,就先不留你了,你且先回去歇着吧。” 慧娴皇贵妃说罢,右手支着脑侧,眼中盘旋的思绪渐渐浮上了放空之势。 “是,那我就不打扰娘娘想事情了。” 沈落溪贴心地从榻上起身,迎着日头,隐入了和煦的光影当中。 另一边,寒允安在从乾清宫外离开后,并未直接出宫,反倒是顺着沿路隐秘的记号,一路踱步,缓缓走近了竹林的深处。 “穆先生,本王可是来迟了?劳烦先生久等了。” 寒允安含着深意的目光凝向那道看似光华霁月的身影,眼角处极快地掠过一抹精光。 “若不是事态紧急,我是不愿冒着风险约王爷在宫里见面的。” 穆行说着,从怀中取出那方帕子,递向寒允安的面前,沉着声音道:“帕子被将军掉包了,夫人已然把她的藏身之所告知了将军。” 话音落下,一向自诩算无遗漏的寒允安眉宇间难得地浮上了错愕之色。 “这怎么可能呢?本王明明把那帕子翻来覆去检查了数十遍,上面就只是绣了一朵极为普通的梨花!” 穆行缓缓地摇头,指尖径直指向花蕊的部分,“夫人曾研制过一种名为福尔摩斯的密码系统,她就是以此密码来传递讯息的,王爷是外行人,自是不会发觉。” 沈落溪今日晨起交给他的这张帕子从绣工上来讲,的确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可她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慈念秋无论绣什么花样,在最后的收尾处,都会打三路结。 而他手里的这方帕子,绣样末端打的却是单路结。 再加上他这两日似乎总不得见萧越泽,一来二去间,穆行自然是猜到了沈落溪从中所做的这道障眼法。 寒允安紧紧地盯向穆行,脸色黑得几欲滴墨,“那依穆先生所见,现在本王该怎么做?” 穆行一边儿婆娑着指腹,一边儿思忖着答道: “王爷这一局已经是失了先机,但好在那纪馨蓉还是心系王爷,咱们可以从她身上作为突破口。” 寒允安不无赞同地沉沉“嗯”了一声。 只是他究竟还是存着几分不甘心,又追问道:“本王现下立刻派人去围剿阻止,也是无力回天了么?” “王爷,将军手底下不只有从云国带来的亲兵,再加上慕苍王从中协助,即使勉强追上,怕也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于大计更是无益,接下来王爷走的每一步,都要细细斟酌再三才可。” 穆行不露痕迹地向寒允安递去眼风,而后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又是一番耳语。 泛着些许凉意的清风穿过竹林缝隙,发出窸窣的轻响,掩去了即将破土而出的阴诡算计。 …… 洛京城外,一处看似寻常的洞口隐匿于山间。 两个死士守在洞外,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四周竟是有数百道身影向洞口逼近。 “若你们还想活,立刻放了我母亲,否则,我会亲自取了你们的性命!” 第四百六十八章 九死一生局 只见沈落溪一袭浅碧色的衣裙迎着猎猎的风拂动,自骨子里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漠然无情。 为首的死士虽慑于沈落溪的威仪,但仍硬着头皮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私闯此地,你们可知这是谁的地界!” 慕容苍闻言,唇间溢出一声不屑的嗤笑,随即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一个小小的寒部,也敢在我上元撒野,怎么?真当那寒允安能够手眼通天了不成!当本王是摆设不成!” 死士听得慕容苍的自称,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神色剧变,“你!你是慕苍王!” 洞内,抱夏趴在缝隙处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听到“慕苍王”这三个字音时,下意识地朝着慈念秋所坐的方位望了一眼。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当年这位慕苍王……是曾向慈念秋表明过心迹的。 慈念秋低垂着眼睫,让人有些瞧不清她脸上的心绪。 因着沈落溪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即便那两个死士拼尽全力抵挡,依旧是如螳臂当车般。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沈落溪提剑走近洞口,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唤道:“母亲,你在里面吗?” 话音落下,沈落溪只觉着周遭只剩下她心脏跳动时所发出的闷响。 不知过了多久。 那道温和而又熟悉的女声终于自洞内传来——“是我,溪儿。” 沈落溪的鼻腔陡然一涩,强烈的情绪骤然浮上她的心头,向来淡然无波的眸光此刻边缘发出剧烈的颤动。 “母亲,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慕容苍同样难掩心底苦苦压制的思念,激动地向内唤道:“念秋,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慕容苍,你别急,我们这就把洞门打开。” 只是不知为何,真当慕容苍将手摸向那石壁的表面时,无论他如何用力,洞门都纹丝未动。 “再过来几个人,随本王一起将这洞门踹开!” 然而。 即使是数位精壮的青年男子同时用力击向石门,那门都始终屹立在众人面前,连一丝多余的石灰都不曾落下。 慕容苍紧拧着眉头看向沈落溪,“这个寒允安,究竟给这门安了什么机关!用刀剑不行,生撞也不行,难不成真要用火药把这门炸开么?” 沈落溪恢复了理智,视线一寸寸地掠过看似光滑的石壁外缘,最终落在了离洞口不过五六步远外的石碑之上。 “义父,没用的,这洞门被人着意种入了上古鲁班术中的最后一术——九死一生棋局。” 顾名思义,便是下棋的人只能走九步。 而能够打开这石门的机会,也仅有一次。 一旦九步皆错,这洞穴顷刻间就会被提前埋好的炸药机关引爆。 “鲁班术!那个寒允安怎么会知晓如此高深的机关!” 慕容苍的目光猛然一凝,呼吸声变得沉重,“溪儿,我知道你定然是想尽快救出你母亲的,可咱们现在只能走九步,须得好生思量才行。” 沈落溪不发一词地紧盯着眼前的石碑棋盘,无数的思绪从脑中飞跃闪过。 为着能教沈落溪能安心思考,慕容苍命所有人都静默了动作。 难捱的寂静自洞外蔓延至洞内,抱夏飞快地打着手语问道:“夫人,您知道这棋局该怎么破吗?” 在抱夏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慈念秋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这棋局之所以会这么难破,是因为每走一步,棋面就会随即改变,灵活异常,即使溪儿现下跟我说了棋子所在的位置,只怕也是无济于事。” 如今沈落溪能依靠的,便只有她自己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日头逐渐从众人的头顶缓缓西斜。 萧越泽收到消息赶来时,最先入眼的便是女子沉思不语的侧影。 “落溪,其实你知道怎么走,对吗?只是你在害怕。” 害怕会在最后一道关口这儿又出了什么岔子。 所谓关心则乱,纵然沈落溪素日再如何运筹帷幄,现下也是难免会生出忧心。 “是,下棋最重要的便是心静,一旦心乱了,就会在重重看不见的厮杀中落入对方的圈套。” 沈落溪的眉心中间蹙起一小团的隆起,萧越泽侧过身子,缓缓抬手,语调蕴着极致深沉的温柔:“那就让我来代替你走这九步棋,你在旁边就做我的军师,好吗?” 男人狭长的凤眸间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半晌后,沈落溪以极轻的声音应道:“好。” 当萧越泽手执黑棋,将第一步落在棋盘正中心的位置时,白棋以凌厉的气势紧随其后。 “越泽,第二步你走左下日字的最边缘,它若是追,你便迂回去躲,咱们以退为进。” 待七步之后,就在黑棋堪堪占据了些许上风之际,白棋刁钻地一转,竟是又将棋局生生掰平。 饶是慕容苍见着此状,也不由得咬着牙骂道:“咱们先走本来就很吃亏了,偏偏这白棋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居然能精准无误地算出咱们下一步的趋势!现在只剩下两步了,可局面还是平局!” 这便意味着,余下的两步就要定生死! 萧越泽捏着黑棋的指腹不觉紧了紧,余光望向沈落溪,问道:“落溪,这一次,我该下在哪儿?” 沈落溪沉吟了片刻,正欲启唇,忽地触碰到男人的眼神。 电光火石间,默契在两人的视线交汇处极快地传递。 沈落溪掷地有声地一指,“下一步你就走此处的偏门,我就不信它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然而。 真当萧越泽落子之时,他的指尖猝不及防地一转,却是将黑棋落向了一处状似不起眼的位置。 慕容苍忙走上前,发出急切的气声:“萧小公爷,你这步棋下错了!溪儿不是提醒了你要下在偏门那儿吗?你怎么!” 就在慕容苍预备着要抢过萧越泽手中的最后一颗黑棋,一双柔夷不期然地将他往回一挡。 “义父,落子无悔,这最后一步棋,我需要再好好想想,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第四百六十九章 终见 慕容苍闻言,未作他想地便应道:“好,义父觉着今日也是不适宜再走这最后一步棋了,咱们且再缓缓。” 就在沈落溪要同慕容苍转身之际,萧越泽稳准狠地将最后一步黑棋落下。 下一秒。 棋局再变,黑棋以极微弱的优势胜过了白棋。 慕容苍怔怔地望着突变的这一幕,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睛,“溪儿,你们这怎么还同这机关耍起了兵法?它又不是人,哪里听得懂人话?” 面对慕容苍的疑问,沈落溪但笑不语。 世间万物皆有灵,鲁班术之所以会名扬四海而经久不衰,无外乎是因着它是随时而变。 “好了,义父,咱们就莫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沈落溪适时地将话锋一转,含着期冀的目光定定落向正缓缓开启的洞门:“你瞧,母亲就要出来了。” 此刻。 众人的视线齐齐聚向洞口。 不知过了多久。 一张肖似沈落溪的面容,却更为清冷透彻的妇人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溪儿!” 慈念秋不过随意穿了件藏青色的衣裙,依旧未能掩盖她周身出尘的气质,她快步奔向沈落溪,未语泪先流道:“母亲终于是见着你了,这半年,你真真是受苦了。” 沈落溪埋向慈念秋的怀中,鼻腔充斥着熟悉的杜若香气,启唇时的嗓音夹着一丝难压的哽咽: “母亲,我还以为就连这次你也不愿见我。” 慈念秋听罢,抚动沈落溪后背的手掌微不可察地一滞。 再开口时,她的语气染上了欣慰与无奈:“我就知道,我的溪儿是最聪慧的,当日我以赵娘子相称,一是为掩人耳目,二是因着我那时尚还有些事情未做完,一时半会儿无法安心与你相认。” 沈落溪下意识想要追问,在一旁的萧越泽似乎嗅出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走近,暗示道: “落溪,伯母劳心劳神多日,想必是累了,此处人多眼杂,纵然有什么想问的,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沈落溪回过神,眼睫一刻也不舍得眨地定向慈念秋,只点头道:“好,那就等母亲想说的时候,再来与我分说吧,咱们现在先回家。” 慈念秋感怀地看了眼萧越泽,眼神中尽是盛着满意。 待慈念秋与沈落溪坐进马车中,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视线。 慕容苍骑着马,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车旁,一派生怕人又跑了的模样。 萧越泽转眸瞧见他这副痴汉的做派,不由地失笑道:“王爷,慈伯母既是亮明了身份,接下来就是明局,你不必这般担心。” 只是。 他的心底仍是存着一层淡淡的疑影儿——慈念秋既是一手促成沈落溪死而复生的幕后之人,又为何要屡次避着与她相见呢? 她方才提到的“所忙的那些事”,究竟又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萧越泽思索着,本就漆黑的眸色变得更深。 “你不懂,我盼了她整整十五年,如今好不容易才见到,我哪里舍得离开她一步?光是这么远远看着,我都是心安的。” 慕容苍的头彻底偏向马车窗的那一侧,眼睛都恨不得黏在车厢外。 跟随在后的众人瞧着向来英明神武的慕苍王如今竟是跟情窦初开的毛头小伙子一般,更是觉着没眼看。 这世间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沈落溪原是想要将慈念秋带回萧越泽在城郊的那处宅子。 但在慕容苍恳切的凝视下,她的话风又一转,“母亲,现在慕苍王是我的义父,我因三国盛会的事儿,须得常住在宫里,留你和抱夏在宅子里我总是不放心,不如你还是就先住在慕苍王府吧。” 慈念秋没好气地用指尖点了点沈落溪光滑的额头,低声笑骂道: “你这丫头,现如今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 沈落溪展颜一笑,头倚靠向慈念秋,小女儿的娇态尽显无遗。 夜色渐深,正院中灯火通明,慈念秋半倚在软榻前绣着花样。 慕容苍伫在院门口,待他终于扫见沈落溪的身影,忙迎上前,搓动双手,渐渐现出几分局促与紧张。 “溪儿,你来上元也有些时日了,你觉着义父是一个什么样儿的人?你母亲她……可对我有意?” 慕容苍问这话时的底气颇有些不足,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沈落溪,喉头更是因着不安而上下滚动。 沈落溪莞尔,先是瞧了眼正院的方向,而后递给慕容苍一个尽管安心的眼神,缓缓道:“义父,我觉着在母亲的心里,未必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若是慈念秋真的对慕容苍无意,即便是萧越泽与她磨破了嘴皮子,她都不会因此而动摇半分。 眼下这局面,不过是彼此心照不宣的推动罢了。 “你说什么?溪儿,你说这话莫不是在安慰我吧?”慕容苍迟钝地转动了下眸子,“可今日我还没有跟你母亲完整地说过一句话,她的心里又怎么会有我呢?” 慕容苍费解地拧紧了眉头,随即更是来回踱步,自言自语。 沈落溪笑着抬脚从他身侧掠过,待进了内室,便听到慈念秋头也不抬地问道:“溪儿,你和慕容苍在外面都说什么了?” 沈落溪施施然坐在软榻的另一侧,头稍稍一歪,却是卖起了关子。 “母亲,你要是真的想知道,何不明日亲自去问了义父,以他的性子,定然是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慈念秋放下指尖捏着的绣花针,嗔怪地瞪向对面的沈落溪,“你这丫头,果然是长大了,都学会拿我打趣了,我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倒是我今日瞧着越泽那孩子着实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 沈落溪不无赞同地点着头,好看的眉眼又是一弯,狡黠之色划过眼尾,她将话题再度引到了慕容苍的身上。 “母亲,现在这房里也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不介意你找慕苍王做我继父的,与我而言,只要你能够开心幸福,那便足矣。” 第四百七十章 耽误 沈落溪的直白教慈念秋的面色蓦地一哂,眼睫有些慌乱地上下眨动,下意识否认道: “我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是强行在一起才是真的耽误了他。” 耽误? 沈落溪敏锐地察觉到慈念秋话中所透出的玄机,身子侧向对面,眸光间的犀利掠过,追问道:“母亲,你何出此言?” 她自然知晓慈念秋本就是自现代穿越而来。 且又因着天道的缘故,她才能于古代与现代两重时空中穿梭往来。 而慈念秋对慕容苍也并非全然无意,在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之下,慈念秋口中的“耽误”,倒更像是某种无奈的诀别。 思及此,沈落溪的眸色不觉转深,晦涩着语调再问道: “母亲,你是不是很快就会再次离我而去?这次……是否将会是永不相见?” 慈念秋的眼眶猛然一热,豆大的泪珠坠落,艰难地点了下头。 “溪儿,我本是不想把真相告诉你的,但我能留在古代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早在时大阵开启的那一日,慈念秋便推算出她的大限约摸就在三个月之内。 而能让她唯一活下来的法子,就是重新回到现代。 “母亲其实也很想永远这么陪着你,奈何天不遂人愿,溪儿,不要怪我。” 沈落溪抬眸定定地看向慈念秋,眼圈儿也不由得泛起了红。 母女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之后。 沈落溪深深吸了口气,泪光泛在瞳仁间,一字一顿道: “母亲,人只有活下来才能有希望,我已经有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也尽可放心离去。” 在现代沈落溪的身份乃是中科院衔级最高的副院士,名下的实验室更是动辄上千万的项目。 想来也够慈念秋顺遂富贵地过完下半生了。 只是……可惜了慕容苍。 “义父的确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痴情男儿,母亲,你得了空也好生与他说一说,省得他心结难解。” 慈念秋闻言,凄婉的神色间不免又浮上了一丝复杂。 以他的性子,要是她真的跟他说了实话,只怕他会立刻撇下这偌大的慕苍王府而跟她回到现代。 “我知道了,且让我再仔细想想。” 夜色深沉,房中的灯烛尽数熄灭,沈落溪躺在慈念秋身旁,呼吸声均匀而又绵长。 慈念秋一半儿的心虽是就此安定,可睁眼瞧着头顶的帷帐,另一半儿的思绪却是搅得她有些不得安宁。 她该怎么和慕容苍说呢? 翌日。 沈落溪与慈念秋才起身洗漱罢,房门刚打开,便有一水儿的侍女鱼贯而入。 宁叔微微弯着腰,语气恭谨道:“夫人,姑娘,这是王爷特意吩咐老奴准备的早膳,想来能有一两道菜合两位的胃口,也是手底下人极大的福气了。” 沈落溪瞧着桌上布好的足足三十道菜,唇角掀起一抹笑漪道: “义父怕不是把能叫得上名字来的早膳都让小厨房做了一道出来吧?这白玉燕窝最是熬人和费功夫,怕是昨日半夜就起来做的吧?” 宁叔听到沈落溪的揶揄,温和的面容上同样带着笑,四两拨千斤地答道: “是啊,这燕窝还是王爷命人八百里加急从西北大雪山送来的呢,这每一道菜,都是王爷亲自品鉴过,觉得还对口味儿的,这才敢送到姑娘和夫人跟前儿。” 话音落下,宁叔与沈落溪的目光一齐落向姿容绝丽的慈念秋,眼中所透出的意思更是不言而喻。 慈念秋轻咳了一声,随意舀了口豆花,入口即化的触感不觉让她的眉眼一舒。 “好了,溪儿,快坐下来用早膳吧,宁叔,劳烦替我转告王爷,让他实在不必这么费心,如果还是这么铺张浪费的话,我便只能去我未来女婿那儿暂住了。” 宁叔似乎没想到慈念秋会不快,情急之下,他忙替慕容苍解释道: “夫人有所不知,王爷他是个痴心人,自从您十五年前不告而别,他就念了您整整十五年,期间从未纳过一个女子,后院儿更是干净得很,他今日此举,完全是想投其所好,讨您欢心的呀!” 宁叔是慕苍王府里的老人儿,当年慕容苍是如何一见慈念秋误终身的,他在旁边看得是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挨过来,唯有昨日,慕容苍才是真正的打心眼儿开怀。 慈念秋默然,就在宁叔越发得着急上火时,不经意间抬眸,正巧收到了沈落溪递来的眼风。 “老奴还有旁的事儿要去做,就先不打扰夫人用早膳了。” 宁叔虽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也只能遵照沈落溪的暗示,先行咬着牙退下。 待房中只剩下母女两人,沈落溪不紧不慢地用了半碗甜豆汁羹,又吃了块儿金丝卷儿,这才站起身,道: “母亲,我吃饱了,眼下还有些事儿需要与越泽商量,你慢慢用吧。” 慈念秋还未来得及应一个“好”字,那抹碧色的裙角便从她眼前极快地掠过,而后消失不见。 “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啊,幸好,嫁衣和嫁妆都早早备下了。” 慈念秋失笑着摇头感慨,心下又难免生出了些怅惘与难以言说的羡慕。 …… 秋心院。 慕容苍在院中不断地来回张望,沉着神色向宁叔问道: “你确定溪儿是这个意思么?别是你会错了意,说不准她只是单单想让你先退下呢?” 短短一个时辰,宁叔就被慕容苍抓着盘问了上百遍,却也只能耐着性子劝道: “我的王爷,您这么英明神武的一个人,真的到了自个儿的感情事上就犯起了糊涂呢?姑娘心思通透,她既是说了让您在这儿等着,就必然会过来的,您且安心就是。” 萧越泽见状,适时地在旁补充了一句:“没准落溪是来给王爷支招该如何讨慈伯母的欢心呢,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王爷再稍等片刻就是了。” 终于。 在慕容苍的望眼欲穿之下,女子轻盈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 “义父,我来是想知会你一声,母亲她的确对你有几分情意在,但……” 第四百七十一章 传位 慕容苍听到前半截,嘴角还未来得及落下,便又听到沈落溪泼来的一盆冷水—— “母亲她不会留在此处太久,义父,你们两人怕是有缘无分。” 慕容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下意识朝前迈了几步,见沈落溪的神色不似作伪,沉声追问道:“你母亲是还想去各处游历么?我愿意陪同在她左右,哪怕天涯海角!” 男人的承诺掷地有声,沈落溪听着虽感怀,清泠的声线里却染上了几分憾然: “不是去游历,算的上是永别,即使是大罗金仙来了,怕也是无力回天。” 永别?! 萧越泽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嗅出了沈落溪话中所透出的另一层意思。 看来……慈念秋是真的非走不可了。 慕容苍却是听得一头雾水,无数的猜测齐齐涌向他的心头,越发得让他愁思难解。 “溪儿,我真的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还请你明白地告诉我。” 慕容苍的眸中浮上了前所未有的认真,又侧目看了眼宁叔,“这院子里现下就你,我,越泽还有宁叔四个人,我信得过宁叔,他绝对不会往外乱传什么话,你尽可直言,我承受得住。” 沈落溪见状,倒也不再绕弯子,敛去眉眼间多余的情绪,轻声叙道: “义父,我的母亲其实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世间万物皆有其定律和命数,既是不相容,待到时机成熟,自然该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慈念秋是原生的现代人,无论是思想还是灵魂。 而沈落溪却是她穿越后,在机缘巧合之下孕有的结果。 故而沈落溪虽是接受过现代的教育,也有过现代的诸多记忆,但归根究底,她是古代时空的产物。 所以,在之前她性命垂危,濒死之际,灵魂重回到现代的情况下,还能够再次苏醒,无外乎是因着天道冥冥中的规则运作。 “你说什么?!” 慕容苍万万没想到沈落溪会给出他这样的答案,心神剧动之下,胸前的起伏陡然转为剧烈。 过往的种种也在此刻悉数从他眼前掠过。 “怪不得我总是觉得念秋来无影去无踪,这么多年,我派出去那么多人,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打听到,原来是这样……” 慕容苍重重地阖眸,眼尾处似有一道若有似无的泪光显现,随即又极快地消失不见。 沈落溪瞧见慕容苍这般大受打击的模样,眼底的不忍之色盘旋,放缓语气道: “义父,其实我本来是不必与你说这些的,但我总觉着你爱慕我母亲多年,该是有知情权的。” 慕容苍低着头,让人有些瞧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到他意味不明地反问道:“溪儿,我若愿意同她一起离去,是否可行?” “这……义父,你可想清楚了?” 对于慕容苍的选择,沈落溪虽早有所料,但当亲耳听到,心头所受的震撼还是让她动容不已。 慕容苍正欲点头,宁叔终是扑倒在他的脚下,老泪纵横道: “王爷!老奴知道你爱慈夫人爱到了骨子里,可你的身后还有王府这么一大家子,你不能不管啊!” 慕容苍面无表情地任由宁叔拉扯着他的衣角,“宁叔,本王心意已决,不日就会向陛下辞行,你就莫要再劝了。” 说罢,慕容苍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去。 宁叔瘫坐在地,再看向沈落溪时,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怨怼之色。 “沈姑娘,我敬你是王爷所爱女子的女儿,一直都以礼相待,不曾有半分怠慢,可我万万没料到你竟如此狠心和自私!你为了成全你母亲,居然唆使王爷抛家舍业,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面对宁叔疾言厉色的斥责,沈落溪并未不快,平静的面容恍若迎风盛放的白玉兰般静好温和。 待宁叔骂累了,她方才道: “宁叔,当初他就是因老太夫人才不得不留在这府中,只为慕苍王府能够兴盛永续,如今十五年过去了,你还要他再蹉跎下一个十五年么?” 宁叔愤慨的脸色猝然一变,满是忌惮地看着他面前的女子。 “你居然连这段往事都知道?!” 当初慈念秋人间蒸发,慕容苍一度想要追随她自行了断。 若非老太夫人以性命做要挟,只怕现在的他早已化为了一捧黄土。 “他是一国王爷,心里岂能只装着儿女情长!” 宁叔自知辩不过沈落溪,丢下句“我定不会让你们如意”,便从地上爬起身,狼狈地向外跑去。 萧越泽望着宁叔踉跄离去的背影,目色深深地启唇:“落溪,你这么做无疑是把宁叔推向了寒允安那边儿,咱们的敌人怕是又多了一个。” 现下明面上能够与沈落溪抗衡的人,也唯有一个寒允安。 沈落溪轻掀了掀眼皮,“迟早的事儿罢了,母亲的离期只有不到三个月, 我没那么长时间可以仔细布局了。” 她只希望寒允安能够争气些,最好是将所有的人和事儿都攒到一块儿,好让她能够一鼓作气,一网打尽。 萧越泽瞥向女子清冷又透着倔强的容颜,眼底的心疼之色不觉更深。 …… 东宫。 江明朗枯坐在空无一人的殿中,在听到窗棂处传来的细微动静时,当即坐直了身子。 “丞安王,你终于来了!那个沈落溪实在是狡猾,三言两语就将孤又困在了此处,你可还有办法助孤出去?” 寒允安对上江明朗含着期切的目光,嘴角的讽意掠过,似笑非笑地道: “自然是有的,现在陛下已经是强弩之末,说不准儿什么时候就会咽了气,殿下如果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就必须要得到陛下的亲笔传位诏书,才算是名正言顺。” 传位诏书? 江明朗的眼中划过一抹迟疑,手顿在半空,犹犹豫豫地低着头道:“丞安王,父皇他早就厌弃了孤,视孤为弃子,又怎么可能会写传位诏书给孤?” 寒允安闻言,一缕狠绝猛然从周身迸发,死死抓着江明朗的手臂,“只要你拿到了玉玺,谁会怀疑这诏书是真是假!” 第四百七十二章 驾崩 江明朗被寒允安身上所散发的气势所慑,愣怔了半晌,才低声问道:“那依着丞安王所见,孤接下来该如何做?” 寒允安见状,放松了手下的力道,掌心故作温厚地拍向江明朗的肩头。 “为免夜长梦多,我今晚会伺机将殿下送进乾清宫,届时殿下若是能求得一纸诏书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陛下驾崩,我能大可将所有的过错全推到和硕公主与慧娴皇贵妃的头上。” 江明朗听到“驾崩”这两个字时,双腿不由抖得越发厉害,险些站不稳。 在一番剧烈的挣扎过后,他咬着牙,眼中划过决绝,咬着牙道:“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时。 齐冲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王爷,慕苍王府里的宁管家说是想要见您一面。” 慕苍王府? 寒允安脑中的思绪转得飞快,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峰盎然地一挑。 “把人先带到陋室安置下,本王随后就到!” 说不定。 这宁叔会成为他反败为胜的关键! 宫城上空,一片黑沉沉的乌云压顶,江玉颜望向窗外,眉头久久未曾舒展。 “夫君,不知怎的,我心里总是不安得厉害。” 内室中,上元帝君的咳嗽声不时响起,一股难言的死气萦绕于空气中,更让人觉着压抑。 谢尚锦抬手将江玉颜揽入怀中,轻叹了口气,安抚道: “玉颜,这都是上天定好的命数,咱们现在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江玉颜默然,只是眼眶周围的一圈儿变得越发红。 “好了,玉颜,陛下这儿有本宫看顾着就好,你辛苦了这么些日子,人都熬瘦了,你现在还怀着身子,就先下去歇着罢。” 慧娴皇贵妃从内室中踱步走出,入眼便是江玉颜消瘦的背影。 “我不要,母妃,我就想在这儿陪着你和父皇。” 眼见劝不动倔强的江玉颜,慧娴皇贵妃眸光一转,又不露痕迹地给一旁的谢尚锦递去了一个眼色。 谢尚锦会意,顺势弯下腰,在江玉颜耳畔轻声道:“玉颜,就让母妃陪父皇再说会儿体己话吧,你在这儿总归是不方便,况且……” 谢尚锦顿了顿,对上江玉颜微红的眼窝,指腹替她擦去眼角处的泪痕,接着又道: “待会儿沈姑娘也会来,有她在,你还不放心么?” 提及沈落溪的名字,江玉颜方才还紧蹙不展的眉头忽地一松,终是点了点头道: “好吧,母妃,那我就先和夫君出去了,你一个人照看着父皇,也要小心身体才好。” 慧娴皇贵妃笑着应了声“好”。 在谢尚锦将要踏出殿门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极快地交汇,又各自迅速地移开。 乾清宫的殿门缓缓打开,又极快地关闭,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 葳瑞轩外,江玉颜倚着谢尚锦,才穿过了两道廊门,便迎面遇着了沈落溪与萧越泽。 “落溪,你不是说傍晚才会入宫,怎的这会儿就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慕苍王府多住几日呢。” 江玉颜才哭过一场,说话时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鼻音。 “如今是多事之秋,乾清宫更是那是非之地,我放心不下你和贵妃娘娘,故而才提前进宫。” 沈落溪清透的瞳仁深处浮起点点涟漪,又望向谢尚锦,“现在陛下的情况如何了?可还能撑过今晚?” 谢尚锦听罢,当即便嗅出了沈落溪话中的另一层意思。 他沉吟了片刻,答道:“若是无人从中作梗,还能撑半个月,若是有人故意搅局……” 谢尚锦的话并未完全说透。 但其中的机锋已然是不言而喻。 江玉颜失态地抓紧沈落溪的袖袍,带着哭腔追问道: “落溪,夫君,你们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我父皇是不是有危险!” 沈落溪没有否认,视线遥遥地望向乾清宫的方位。 “玉颜,事情到了该了断的时候了,我们先去乾清宫,余下的话边走边说。” “好,我都听你的!” 江玉颜胡乱地擦了把眼泪,当即跟在沈落溪的身后,快步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萧越泽与谢尚锦紧跟其后,四人的身影极快地穿梭在黑夜中。 乾清宫。 慧娴皇贵妃坐在榻尾,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 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她的视线一转,刚好对上了一双阴鹜的眸子。 “太子,你怎么来了?为何宫人也不通传一声?” 慧娴皇贵妃瞧着几步远外的江明朗,不知怎的,右眼皮蓦地一跳。 好似将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皇贵妃,孤是来探望父皇的,你侍疾这几日,想来是辛苦了,不如你先去歇息,孤在这儿陪着父皇。” 慧娴皇贵妃的心跳得越发快,面上仍端着一派沉静,同他迂回道: “伺候陛下是身为妃子的本分,本宫总是要亲眼瞧见陛下,这才能安心,左右这乾清宫的地儿大的很,不如太子搬个凳子坐到跟前,也是一样的。” 江明朗自鼻腔间发出一声冷笑,喝道:“皇贵妃,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慧娴皇贵妃站起身,素来婉和的面容染上了几分厉色。 “江明朗!你想要干什么!本宫可是陛下亲封的贵妃,你岂敢动我!来人啊,快护……” 慧娴皇贵妃的呼救声卡在嗓子眼儿,后脖颈传来一阵闷痛。 在意识将要陷入昏迷之际,床榻上的上元帝君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她用尽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呼喊道:“陛下……” 江明朗走上前,身形横在了上元帝君与慧娴皇贵妃中间。 “父皇,我来看你了,你高兴吗?” 上元帝君看着离他只有几拳远的江明朗,浑浊的眼中浮过深切的忌惮,气若游丝道:“江明朗,你难道是想弑君么?” 江明朗好整以暇地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恶劣的弧度: “不,父皇,儿臣一直都对你敬爱有加,只是父皇你老了,儿臣私心觉着你是时候该驾崩,把这祖宗基业交给儿臣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真假诏书 “江明朗!你放肆!” 上元帝君的一口瘀血横在喉头,凸出的眼珠子怒瞪向江明朗,“你真当朕是死了么!朕要立刻废了你!” 江明朗猛地上前,紧紧攥着上元帝君指向他的那根食指,声音渐渐染上了阴冷: “父皇,你以为我现在的日子有多好过么?宫里的人最会拜高踩低,在他们眼里,我早就和一个废人无异了!这都是你害的!” 上元帝君被噎得再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音,急火攻心之下,那口血终是从喉间喷溅而出。 鲜红的血滴溅在江明朗的脸上,他不紧不慢地用指尖一擦,“父皇,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真相,其实……我根本不是真正的江明朗,我姓苍!” 早年他还是景国太子的时候,就被当时的景帝废除了太子之位。 为着保全一条性命,江明朗只能以假死来金蝉脱壳,又在因缘际会下,发觉了他和上元太子的长相极为相似。 终于趁着有一日上元太子出宫祈福的机会,江明朗成功地李代桃僵。 上元帝君额头的青筋暴起,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质问道:“什么!你把……朕的明朗怎么了!” 江明朗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自然是被我挫骨扬灰,毁尸灭迹了,难不成我还会留着他,做日后被人掣肘的把柄么?” “逆贼!朕要杀了你!” 上元帝君万万没料到真正的江明朗早已遭了毒手,双目因为充血而变得异常瘆人。 “父皇息怒啊,只要你乖乖写下这份传位诏书,我可以留慧娴皇贵妃和江玉颜一个全尸。” 江明朗说着,将袖袍中提前备好的明黄色布帛缓缓展开,又一字一顿地强调道:“还请父皇亲笔御书,写下传位于太子江明朗。” 上元帝君干枯的手指被迫以扭曲的姿势握着毛笔,在歪歪扭扭地落下第一笔后,他用力一挣,身子却因失重而跌下了床榻。 “呸!你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朕绝对不会写这道传位诏书!朕要把皇位传给玉颜!” 上元帝君说完最后一个字,瞳孔逐渐开始涣散。 不过几息的功夫,他的头向后一歪,登时便没了呼吸。 江明朗走至上元帝君的身侧,居高临下地嗤笑道: “江玉颜不过是一介女流,也配做这上元的皇帝?我看你是病的糊涂了!” 待到沈落溪一行人赶至乾清宫时,入眼便是上元帝君死不瞑目与慧娴皇贵妃昏迷不醒的一幕。 “母妃!父皇!” 江玉颜颤抖着身子扑向上元帝君,声嘶力竭地痛哭道:“父皇,你怎么就能撇下我和母妃这么走了,我们日后可怎么办啊!” 沈落溪蹲下身,用银针刺向慧娴皇贵妃虎口处的穴位。 下一秒。 慧娴皇贵妃猛地睁开眼,下意识转过头,血丝瞬间布满整座眼眶。 “沈姑娘,刚才是江明朗来过这儿,是他活生生气死了陛下,他定是等不及想要做皇帝了,我们必须阻止他!” 否则。 一旦江明朗做了这上元的皇帝,无论是她,还是江玉颜,又或是谢尚锦,都必将难逃一死! “江明朗到底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继位是无可厚非的事,除非……我们另写一道传位诏书,言明要将皇位传给玉颜。” 沈落溪的五官间笼着一层冷静,说话时候的语调虽不高,却自然流露出一种教人信服的力量。 在江玉颜还在因上元帝君驾崩的事而垂泪不已时,慧娴皇贵妃已然从巨大的悲痛中强行提起了精神,同沈落溪谋划道: “你的提议甚好,陛下活着的时候,江明朗就已是幽禁之身,和被废绌的庶人其实没什么两样了,他就算想继位,也是离不开这诏书的加持,那咱们不妨比一比,看谁的诏书更真!” 慧娴皇贵妃侍奉上元帝君多年,又因时常出入御书房伺候,对他的字迹更是了如指掌。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道传位与江玉颜的诏书便已拟好。 沈落溪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唇角微微一勾,“娘娘的字已经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我先和越泽去再这诏书上加盖玉玺,娘娘在此处先不要打草惊蛇,明面上照旧还是作出侍疾的样子便可。” 慧娴皇贵妃不疑有他,干脆地应了声“好”。 …… 御书房。 江明朗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了传国玉玺,等到朱印落下,他终于再无法克制心底的畅快与得意,仰天大笑道: “父皇,你看到了吗?我一点儿都不比苍云瑄差,马上我就是上元的皇帝了!而你最看好的苍云瑄,他早就去地底下陪你了!我才是最后的赢家!谁!” 江明朗斥着戾气的眼神陡然一定,在一片死寂重,他敏锐地察觉到殿内在不知不觉中竟是多了一道呼吸声。 “是我。” 寒允安的身影自暗处走出,他一边儿轻摇着身前的折扇,一边儿绵里藏针道: “殿下,现在这玉玺也盖了,陛下也驾崩了,下一步就是你灵前继位,登基为帝,只是……本王帮了殿下这么大忙,殿下是不是也该适当地伸以援手,帮帮本王呢?” 江明朗看清寒允安的面容,绷紧的后背缓缓放松,随即靠向身后的椅背。 “说吧,你想要孤帮你什么忙?” 寒允安闻言,眼尾微微一翘,沉声答道:“本王想要做寒部的首领,且还要与上元边境建立往来的互市,如果殿下肯再降低些关税,那自然是更好的。” 江明朗听到话末,唇瓣不觉抿紧了几分。 让寒允安取而代之,做新的寒部首领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生意往来的互市,不过也是一句话的事。 可唯有这关税……却是不能降的。 否则,一旦在寒部这儿撕开了这个口子,其它部落只会群起而效之。 到时候,只怕又是会引来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丞安王,你对孤的恩德,孤都铭记于心,不敢忘怀,但关税不可随意轻降,想来王爷也是能够体恤一二的吧?” 第四百七十四章 搅混水 面对江明朗的拒绝,寒允安的神色并未有太多的波动,只是凑近他的耳畔,低声道: “殿下,其实这上元的江山如何,与你何干?你骨子里流的可是景国的血啊,你难道就甘心一辈子丢弃你的姓氏,任由苍南阳做他的千古景帝么?” 话末,寒允安又主动伸手将掌心搭向江明朗,用了些力气往下压了压。 江明朗的呼吸骤然一窒,他在乾清宫中同上元帝君说的话,怎么会传到寒允安的耳朵里? 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寒允安余光淡淡一扫,似乎瞧穿了江明朗的心思,嘴角的弧度加深,再道: “只要殿下肯答应本王的条件,届时寒部会成为上元最忠实的后盾,拿下一个景国,想来也是不在话下的。” 江明朗的脑子混沌得厉害,但仍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沉着声分析道: “你这话说得轻巧,那苍南阳背靠沈落溪这座大山,而沈落溪的背后又是兵富力强的云国,且她是什么身份,你我心知肚明,如何能斗得过她?真是痴心妄想!” 寒允安不以为意地撇了下嘴角,沈落溪有多难缠,他自然再清楚不过。 “事已至此,有些话也不妨让殿下知道,不久前慕容苍府上的宁管家来找过本王,主动提出要同本王合作,有他在慕苍王府做内应,这一仗,咱们必赢。” 江明朗默然,眉尾处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慕容苍乃是沈落溪的义父,若是从慕苍王府来撕开这个口子,倒也不失为一个上上之策。 良久之后。 江明朗重新抬眸,看向寒允安,“好,就按照丞安王说的做吧!” 寒允安闻言,脸上拂过满意之色,看了眼窗外的动静,笑着道:“想来沈落溪也快要来御书房了,咱们这便先避开她,再夺一层先机!”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怀抱着玉玺从偏门悄然离去。 片刻后,殿门被人从外推开,沈落溪与萧越泽先后走进御书房。 “果然!江明朗先咱们一步拿走了传国玉玺,落溪,没了玉玺,咱们手里的这道诏书即使拿出去展示于众人眼前,只怕也是没有多人信服的。” 萧越泽垂眸望着沈落溪,眸色渐渐变得晦暗。 沈落溪浅褐色的瞳仁深处此刻同样泛起仿佛不见底的暗色,一边儿思忖着,一边儿缓缓道: “此事是咱们棋差一着,所以才会被寒允安和江明朗占尽了先机,所以,除了伪造这诏书,咱们还需再唱另一出戏,方才能扳平局面。” 再唱一出戏? 萧越泽似有所感地挑动了下眉峰,一抹亮光极快地划过眸间,带着些许兴奋道: “你的意思是,既然这传国玉玺已经落到了那些个乱臣贼子的手里,咱们干脆就说这玉玺早就丢失,只要把这池子水彻底搅混了,原本的真玉玺再拿出来,也会是假的!落溪,你这法子实在是妙!” 沈落溪听着男人口中的称赞,闭了闭眼,如蝶翼一般的睫羽下似有火光在缓缓灼烧。 入夜。 一道传闻自御书房中流出,不到半个时辰,皇宫内外便将传国玉玺被窃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九千岁,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了?我等有重要的事情要向陛下禀报!” 英国公闻声赶来,带着数十位老臣将谢尚锦堵在了御书房中。 “国公稍安勿躁,陛下这会子才用了汤药,正安睡着呢,太医叮嘱过了,说是一定要让陛下好好歇着,万万不能再劳心劳神。”谢尚锦坐在偌大的书案后,两侧摆放着批阅完毕的奏折。 英国公面色冷重地朝前走了几步,视线直直地落向谢尚锦身后的书架上。 “九千岁,老夫今日耳朵里吹过一阵风,说是传国玉玺被贼人所盗,这究竟是真是假!” 英国公是上元三朝老臣,最是忠心勇烈,黑硬的盔甲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出几分英雄气概。 “这事儿原本算不得光彩,陛下担心事情流传开来后会动摇国本。” 谢尚锦默认了玉玺丢窃的“事实”,而后站起身,踱步走至英国公身前,以语重心长的口吻接着道: “传国玉玺就是我上元的定海神针,但物件儿是死的,人是活的,眼下既然是丢了,国公与我就要合力稳住朝堂内外的局势,方才能保住我上元百年的江山基业啊!” 英国公听罢,并没有急着应下。 谢尚锦的这番说辞听来算是情真意切,且字字又占着理。 可不知为何,英国公总觉着这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 康聪慌慌张张地跑进殿内,对着谢尚锦便是重重地一拜。 “九千岁!不好了,陛下他驾崩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英国公最先反应过来,提着剑快步向殿外走去。 “诸位快随我前去乾清宫,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万万不能自乱阵脚!” 谢尚锦一声令下,唤回了还沉浸在巨大冲击中的众人。 “是,九千岁英明!” 众人忙敛着神色出了殿门,谢尚锦稍稍落后一步,在经过康聪身旁时,以仅能两人听到的音量问道:“沈姑娘那边儿可都安排好了?” 康聪不假思索地回道,“都安排好了,现在太子也去了乾清宫。” 谢尚锦微不可察地轻点了下,深邃的目光眺向天际盘旋的乌云。 压轴的大戏,终于要开场了! …… 乾清宫。 英国公赶到时,听到的便是慧娴皇贵妃与江明朗此起彼伏的哭嚎声。 “敢问溪太医,陛下是什么时候驾崩的?” 英国公将犀利的眸光直直地射向殿外一脸淡然的沈落溪,周身的气势骇人,“九千岁刚刚还说陛下服用过汤药睡下了,怎么这才一会儿的功夫,陛下就驾崩了?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隐情!” 面对英国公的诘问,沈落溪眸色如常,言辞暗藏着机锋道: “回英国公的话,陛下原本是歇下了,但不知为何,太子殿下忽然闯进了乾清宫,还将一干人等屏退了出去,等到再有动静的时候,便是陛下驾崩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两帝共治 英国公的反应极快,几乎一息的功夫便品出了沈落溪话中所透出的深意,直击要害地问道:“依着溪太医的意思,是太子气死了陛下?” 沈落溪垂下眼睫,面色默然,却是默认。 英国公紧蹙着眉头,在来回踱步间,盔甲因走动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兹事体大,不能只听溪太医的一人之言,况且太子虽算不得十分聪慧,但也不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沈落溪从善如流地道了声“是”,待半个时辰后,慧娴皇贵妃与江明朗的身影先后出现在众人面前。 彼时宫城上下已然换上了一片素镐,来往的宫人身着丧服,放眼望去,气氛异常得低迷压抑。 “英国公来了。” 江明朗的眼眶红肿,似乎很是痛哭过一场,语气难掩悲痛地道:“孤总以为还能再陪伴父皇许多年,不想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都是孤的过错!” 英国公略加安抚了几句,便将话题直接引向正题:“敢问太子,陛下在临终前,可留下什么旨意?” 江明朗见英国公主动提及,眼中闪过一抹极快的得意,面上仍作着沉痛状。 “父皇已经是弥留之际,说不得太多的话,只是叮嘱孤日后要励精图治,爱护百姓兄弟,还留下了这道传位诏书。” 说着,江明朗主动将诏书递与了英国公。 明黄色的布帛展开,鲜红的玉玺印就正正落在右下方,英国公的眼底泛起狐疑之色,沉声问道: “殿下,传国玉玺不是早就被贼人偷窃,怎么这道诏书会有玉玺印加盖?” 难不成…… 那偷走传国玉玺的人就是江明朗? 瞬时间,英国公再看向江明朗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化不开的冷意与审视。 “孤知道玉玺丢窃的事儿,但……” 江明朗依着寒允安提前交代过的说辞,往下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父皇在临终前就只是把这诏书交给了孤,且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余下的就什么都没再说了,想来是父皇觉着大限将至,担心江山动乱,所以提前拟好了传位诏书。” 江明朗给出的说辞不无几分道理,英国公沉冷的面色稍霁,思忖了片刻后,掷地有声道: “太子本就是继位正统的最佳人选,既然如此,还请太子灵前继位,保我上元江山永固!” “且慢!” 江明朗的嘴角才刚扬起,便听到一道清泠的女声与英国公的尾音同时作响。 “溪太医,这是我上元的家事,你这个时候出声,怕是有些不妥吧?” 江明朗阴恻恻地瞪向多事的沈落溪,如果不是她几次三番设局,他岂会落到今日的这般田地! 待到他继位,定要寻机将她挫骨扬灰,碎尸万段! “不知溪太医有何高见?” 英国公递给江明朗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眸定向沈落溪,“难道溪太医是对我上元新帝的人选不满么?” “是。” 只见沈落溪不急不缓地从袖袍中同样取出一件明黄色的卷轴,而后递向英国公,“不巧的是,我这儿也有一道传位圣旨,是陛下昨日才写的,还请英国公过目。” 英国公将信将疑地接过沈落溪递来的圣旨,一目十行地浏览完毕后,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死结,厉声喝道: “荒唐!女子岂能为帝?这诏书一定是假的,溪太医,你敢假传圣旨,罪名可不小啊!” 沈留白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英国公剑指沈落溪,剑拔弩张的一幕。 “英国公,还请听在下一言。” 沈留白适时地挡在沈落溪身前,温润如玉的五官上笼着一派正气,从中调和道:“国公之所以会如此震怒,是因陛下欲立和硕公主为女帝,但在历史上,武周朝便曾有立武则天为女帝的先例。” 英国公对沈留白尚有几分好感,又因现下数百双眼睛盯着他,他作势收回了剑锋,声音冷冽: “女帝则天是胸有沟壑的旷世奇女子,哪里是和硕公主能够与之相较的,且若真的让和硕公主做了皇帝,那我上元才是真正的沦为他国眼中的刀俎鱼肉。” 沈落溪轻拍了下沈留白的肩头,示意他自己无事后,径直对上英国公,据理力争道: “武帝登基的时候是六十二岁,现在公主不过才十六岁,国公又如何能预知未来的公主不会有超过武帝的那一日?况且,这诏书上的字迹乃是陛下亲自所书,国公难道也不认得了么?” 英国公被怼得哑然,半晌后才闷闷地吐出一句: “即便是退一万步来讲,现在有两道传位诏书,真实与否实际上都存着疑影儿,老夫如何能凭一己所想就妄下论断?” 英国公的态度虽还是强硬,但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然是软化了不少。 沈落溪敏锐地捕捉到英国公眼底的那一丝动摇,眸光流转间,提出了教众人听来惊世骇俗的一道提议—— “国公既是觉着公主的能力有待商榷,那不如就让和硕公主与太子共治天下,左右咱们先稳定了局势,待到日子长了,这两人之间的高下,想必也就能分辨得出来了。” 英国公愕然,但却不得不承认,沈落溪的此法绝妙。 既巧妙地解了当下两道传位诏书的争议,又同时安抚了江明朗与江玉颜。 然而。 不待英国公出声应允,江明朗便不赞同地指摘道: “一山不容二虎,世上哪有两个皇帝的道理?溪太医,你这法子实在荒谬!要孤来看,你就是存心想要祸乱朝纲,偏袒慧娴皇贵妃与四公主,其心可诛!” 沈落溪淡漠的视线自江明朗面上掠过,恍若杀人不见血的刀子般,极缓地凌迟着他的心智。 “太子,若是你这么说的话,那按照时间线来推算,你的这道诏书是在玉玺丢失前所写,而我手里的诏书则是玉玺丢失后所写,这虽说是有先来后到的理儿,可陛下圣心转圜也是常有的事儿,说不定他就是临时改了主意呢?” 第四百七十六章 明争 沈落溪一番诡辩,落在英国公的耳中,倒是让他又再度生出了新的计较。 江明朗暗道不妙,对上沈落溪洞若观火的眼神,忙作出一派大度的模样,往后退道: “孤也不是容不得自个儿妹妹的人,既是如此,我们不妨以一个月为期,孤与玉颜各自为政,也好让满朝文武们瞧一瞧,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一国之君,这样……溪太医可满意了?” 左右江玉颜养在深闺多年,更是从未学习过帝王之道。 而再过五六日,三国盛宴便会结束,沈落溪一行人也再没了逗留的借口。 到时候,那江玉颜与慧娴皇贵妃岂不是任由他磋磨? 这么想着,江明朗的脊背不由挺得更有了几分底气。 “太子殿下能这么想,是上元子民之万幸。” 沈落溪状似赞允地向江明朗颔首示意,而后转向英国公,又问道:“不知英国公觉着现下的处置可还算妥当?” 英国公沉吟了片刻,才朗声道:“溪太医此法甚妥,老夫佩服。” 江玉颜收到沈落溪递来的眼风,心下虽慌乱,面上却坦然地迎向江明朗,不经意间倒是真有了些许帝女该有的气势。 “无论到时是谁做了皇帝,我与哥哥始终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可若是有人先行不义之举,我也是断断容不下他的。” 江明朗只将江玉颜的狠话当作了耳旁风,丢下句“孤先去安排守灵的事宜”,便摆袖离去。 跟随英国公而来的众臣见状,也各自三三两两地起身,追着江明朗的脚步离了乾清宫。 就在英国公将要离开之时,他忽地转身,视线先是掠过江玉颜,随即又定定地笼向了沈落溪。 “国公爷,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呢?可是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 沈落溪通透的眸中盛着一抹清浅的笑意,仿佛山间的清泉,澄澈而又不染一丝尘气。 英国公欲言又止,唇瓣动了又动,终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待到英国公巍峨的背影渐渐隐入夜色,萧越泽若有所思地揣度出声: “英国公许是看出了什么,但因着所谓的纲常伦理,他一时还无法接受迎女子为帝的事实。” 沈落溪笑了笑,看向神色恍惚的江玉颜,“我知道你不想走这条路,但天命所授,你也只能顺天而为之。” 原先慧娴皇贵妃在从沈落溪这儿确定了谢尚锦就是“上官赫”后,是又动了改立他为新帝的想法的。 然而上元帝君驾崩的变数来得实在太快。 照着如今的光景来看,唯有拥护江玉颜为女帝,方才能和江明朗分庭抗礼,平分秋色,所受的阻力也会最小化。 慧娴皇贵妃瞧出江玉颜心底深处的无助与彷徨,却不得不硬着语气提醒道: “玉颜,为了母妃,也为了你和尚锦,这一仗我们必须要赢,你这几日出入朝堂也好,与大臣议事也罢,都一定要多多听从落溪和尚锦的建议。” 江玉颜只觉着两侧的太阳穴闷痛得厉害,喉头的哽咽之意更甚,低低地唤道:“母妃,我怕……” 慧娴皇贵妃忍着心痛甩开江玉颜试图伸过来的手,冷脸喝道:“落溪,你带她去撷芳殿好生教导,陛下的后事自有本宫和尚锦操持!” “好。” 沈落溪的掌心略用了些力气,半推半就地引着江玉颜离了乾清宫。 待走近撷芳殿,两行清泪顺势从江玉颜眼眶中坠下。 “落溪,我真的怕我做不好这个皇帝,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帝王之才,你扶持商天元也好,苍南阳也罢,他们二人都是历经磨练才能够在你的相助下,成就一番霸业的。” 可她…… 沈落溪神容沉静地听着江玉颜口中所诉的不安,在她的情绪越发低迷之际,缓缓道: “玉颜,其实凡事都不一定非要跟着别人的路数来走,不是谁生下来就是做帝王的料子,都是要一点点儿地打磨引导。” 根据翟闻元和陶礼所探到的情报,寒部已有五万兵士于昨日夜间悄然从寒城启程,不日就会逼近洛京城外。 届时内外勾结,上元的这场动乱,是避无可避了。 “这是我让越泽从御书房中取来的一些奏折,你先在这儿静下心来好好揣摩,一个时辰后,我会来为你解疑。” 江玉颜看向手边那二十余本奏折,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认真看的,你且先去忙你的吧。” 如今正是关键的当口,沈落溪能忙里偷闲地在这儿安抚她,已然是极为不易。 沈落溪也未再多加言语,出了撷芳殿,便与萧越泽直奔慕苍王府。 彼时慕容苍正和慈念秋在密室中议事,听到外面似乎有动静传来,他当即道:“念秋,我先出去看看,你莫要轻举妄动!” 慈念秋瞧着慕容苍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的举动,心下不免微动。 “我又不是纸糊的人,哪里这么娇贵,我跟你一起出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慈念秋说着,稍稍用力推了下慕容苍,动作更像是在打情骂俏般。 慕容苍见拗不过慈念秋,只能应道:“也好。” 待两人才接近密室的石门周围,紧接着,沈落溪和萧越泽的身影径直闯入视线范围当中。 “义父,母亲,你们这是?” 沈落溪有些不解地打量了两眼慕容苍,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莞尔打趣道:“看来你们两人是想其利断金,共敌贼人了,只是不凑巧,来的人是我。” 慈念秋听到沈落溪话中的那句“其利断金”,姣好得宜的脸蛋上不由染上了些许薄粉。 这前半句可是“夫妻同心”,她和慕容苍算是哪门子的“夫妻”? 偏生慈念秋此刻不知怎的,不愿出声去反驳。 沈落溪瞧见自家母亲这般默认的模样,眉骨处的了然之色盘旋。 慕容苍记挂着宫里的局势,语气肃穆地试探问道:“你们两人这会子出宫来,想必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的动乱,难道是陛下驾崩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暗斗 慕容苍和慈念秋在密室中议了将近一下午的事。 外面儿的动势如何,他还真是一丁点都不知。 “义父洞若观火,陛下确实是已驾鹤西去,我与皇贵妃欲推玉颜做上元女帝。” 沈落溪唇瓣微动,吐出一句语音极轻的话,分量却教慕容苍一震。 “女帝!”慕容苍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半是不可置信,半是讶异地喃喃道:“那些朝中的老臣,尤其是英国公怎么会同意?还有!还有太子,他岂会容忍属于自己的位子被他人夺走?” 沈落溪的眉间掠过一缕清傲如霜的神色,那抹犀利转瞬即逝,以近乎沉静的语调宣告道: “义父,有时候不是因为性别就必然会落败,其实你我都很清楚,江明朗此人阴险不容人,他若是真做了皇帝,上元的江山才会真证危矣!为君者,才能是一方面,可有一颗仁心,是另一方面。” 慕容苍哑然,心头伴随着沈落溪的字音而发出一下重过一下的跳动。 “说得有理,谁说女子不如男?母亲支持你的决定!”慈念秋先表了态,又道:“我和你义父方才商量了半天,想着若是正面硬碰硬,总归是伤亡有些大,倒不如来场釜底抽薪。” 在称呼慕容苍为沈落溪“义父”之时,慈念秋的耳根处不由浮过一抹极淡的粉色。 沈落溪的余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慈念秋,思吟了片刻后,开口道: “眼下城内是免不了一场动乱,若是这个时候上元边境也出了乱子,寒允安与江明朗必会按捺不住,急功冒进。” 届时,他们内外联合,来个内外夹击,关门打狗! 慕容苍闻言,自告奋勇道:“溪儿,我带兵前往边疆,力求把声势造到最逼真!” 沈落溪展颜一笑,眸光笑吟吟地注向萧越泽。 “若是只有义父离开,寒允安怕是只会信五分,唯有越泽也秘密地离开,他们才会彻底相信边疆动乱,他们好趁虚而入。” 萧越泽似是没料到这里面还会有他的一杯羹,薄唇饶有兴味地咀嚼着沈落溪话中的字音: “落溪,只怕这所谓的离开,没那么简单吧?” 沈落溪但笑不语,密室中的四人环环相觑,随即同时心照不宣地垂眸一笑。 当夜。 一匹快马闯入洛京城中,直奔上元内宫。 慧娴皇贵妃坐镇灵前,见康聪面如菜色地走近,先是警惕地看了眼江明朗,才转身往后退了几步,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康聪怀里揣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额头的冷汗不停地渗出。 “回娘娘的话,边疆出事儿了!阿斯玛部落趁着我上元局势不稳发生叛乱,现下已经夺走了边境三四座城池!我边疆岌岌可危啊!” 慧娴皇贵妃听罢,两眼只觉猛然一黑,身形险些没站稳。 “这怎么可能!阿斯玛部落不是最忠心我上元的么?为何会突然叛变?” 康聪的眼底略过异色,却又极快地恢复如常,面上仍是一派慌乱道: “除了阿斯玛部落,前线守关将军还说那喀什那部落也怕是生出了不臣之心,正想着和阿斯玛部落互为犄角,共取我上元江山啊!” “噗——” 一口急血自慧娴皇贵妃口中喷溅而出,下一秒,她直直地向后栽去。 “贵妃娘娘!快来人,扶娘娘回琼华宫歇息,再立刻请溪太医进宫,动作一定要快!” 康聪稳而不乱地吩咐好了一切,在将要离去前,江明朗忽地起身,不偏不倚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太子殿下,您这是何意?” 江明朗似笑非笑地审视向康聪,幽幽地启唇道:“康聪,你不会以为做这么一出戏,孤就会信了你们的鬼话吧?别的不说,就那阿斯玛部落可是上元太宗最为忠心的追随者之一,就算上元天塌了,他们也绝不会叛变。” 康聪的后背被激得生出了一层冷汗,想到沈落溪的叮嘱,他竭力作出坦然的模样,否认道: “殿下,奴才何时说过有叛乱发生了?您莫不是伤心过度幻听了吧?” 话音落下,康聪的头顶忽而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不待康聪反应,一双大掌猝不及防地掐向他的脖颈,伴随着江明朗说话时的节奏而不断缩紧。 “康聪,孤最不喜欢的就是自作聪明的人,横竖你伺候了父皇这么多年,他如今驾鹤西去,在下面也不能没有了伺候的人,你就跟着一块儿陪葬吧!” 康聪的面色胀成了紫红色,挣扎的幅度也逐渐转弱。 就在康聪做好了必死的准备,阖上眸的那一刻,方才还紧掐着他的那双手猛然一松。 “太子殿下,陛下尸骨未寒,你怎能在他的灵堂前滥杀无辜,若是传出去,只怕会引来百姓议论啊。” 江明朗狠狠地剜向沈落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又是你!孤是一国太子,未来的皇帝,孤连处置个太监的权利都没有了么!” 沈落溪好整以暇地欣赏着江明朗的狂怒,眼色清浅无波。 “太子殿下,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谁是皇帝,还未有定数呢。” 江明朗的掌心正中被一根银针贯穿,钻心的疼痛透过手掌似要窜遍他的四肢。 再看向沈落溪那双沉不见底的眸子,江明朗的心下不由升起几分忌惮。 片刻后,他恨着声丢下句“咱们走着瞧”,便踉跄着转身离去。 康聪劫后余生地呼出一口浊气,朝着沈落溪笑了笑道:“还好沈姑娘来得及时,要不然我今日是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沈落溪信守当日的承诺,在为谢尚锦做了重塑手术后,又着意替他也做了手术。 如今的康聪已然和正常男人无异。 只等事情了结,他便可出宫与家人团圆。 “放心,有我在,必不会让你丢了性命。” 待康聪缓和得差不多了,沈落溪才又问道:“寒允安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他今日是否又去寻过馨蓉。” 沈落溪的语气听着像是在询问,却含着莫名的笃定。 康聪无声地点头,示做默认。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战死 沈落溪见状,眼眸不觉微阔,只愿纪馨蓉莫要真的糊涂了才好。 秉着做戏要做真的原则,在同谢尚锦商议过后,两人并未将实情告知江玉颜。 是以阖宫上下皆以为边疆真的发生了动乱,一时间更是人心惶惶。 御书房。 江明朗与江玉颜并肩而坐,气势此消彼长。 英国公上前一步,朝着两人行礼问安后,正色开口道:“如今边疆战乱,不知太子和公主预备着如何处理此次的祸端?” 话音刚落,江玉颜还未来得及启唇,话头便被江明朗强势地夺了过去。 “孤以为此次动乱怕是有些人故意设下的障眼法,实在不足为信,若是贸然带兵出城,到时候只怕是会任人宰割了!” 江明朗话里的机锋直指沈落溪。 英国公的面上划过一抹迟疑,又不动声色地看向站在江玉颜身侧的沈落溪。 “其实老夫在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的第一反应也是有些不甚相信的,但事无绝对……” 沈落溪适时地接过话茬,清盈的声线听得人越发舒服—— “英国公久经沙场,说来说去正是这个理儿,若是假的,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左右不过是虚惊一场,可若是真的,我们就这么放任自流,到时候叛军真的一路高歌猛进,我们再想抵御,只怕真的是晚了。” 眼瞧着英国公的思绪被沈落溪牵着鼻子走,江明朗沉着声音,意有所指地强调道: “溪太医这话说的实在太轻巧了些,什么叫虚惊一场?所谓的虚惊,必然是有人想要趁机搅浑这池子水,她好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预设,本就是不合理,且不公平的。” 面对江明朗的声讨,沈落溪的表情越发得平静,恍惚中,英国公竟是觉察到了那么几分从她身上自然泄出的帝王之气。 若是将江玉颜换成了沈落溪,那该有多好…… 英国公的眼底不由划过一抹憾然,见殿内的气氛将要降至最低点时,他出声打起了圆场: “现在不是起内讧的时候,保险起见,边疆这一趟是必须要走的,老夫虽已年过六十,但如今国家正值为难,老夫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英国公撩袍向江玉颜与江明朗一跪,掷地有声地请命道:“老夫愿带兵五千人前往边疆查勘情况!” 江明朗闻言,神色多少浮上了些许不情愿。 江玉颜起身,亲自将英国公扶起,目中盛着恳切: “英国公老骥伏枥,壮心不已,我代替上元百姓在此谢过你了,只是国公一个人带兵前往,我心里也是实在放心不下,不如让萧小公爷随行,英国公以为如何?” 英国公的视线不觉看向一旁的萧越泽,见他生得也算一派正气,并未再推辞,爽朗地一挥手:“就这么定了!” 深夜,五千人马从洛京城中启程。 沈落溪目送着萧越泽与英国公远去,清绝的面容笼在黑暗的光影中,越发得让人瞧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 江玉颜以为沈落溪是在担心萧越泽的安危,当即将手挽向她的胳膊,轻声安慰道: “你莫担心,以小公爷的本事,定然是能够平安归来的。” 在一旁负手而立的江明朗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嗤了一声,“真是个蠢货,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 四周一片安静,江明朗的音量虽不算高,但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在场之人的耳中。 “江明朗!你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你心胸狭隘,才会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在江玉颜预备着要好生与江明朗再理论一番时,沈落溪带着些许凉意的掌心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摇头示意道: “好了,咱们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就莫要在这儿同无关紧要的人打这些无谓的嘴仗了。” 江玉颜正欲说些什么,却在对上沈落溪含笑的注视后,蓦然哑了声。 “溪太医。” 就在沈落溪将走下城墙,身后不期然地又传来了寒允安的声音:“你是要唱空城计也好,是要釜底抽薪也罢,这一局,我必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颗粒无收。” 沈落溪闻声侧过身子,视线与寒允安在半空中相撞,无形的硝烟瞬时在四周弥漫开来。 良久之后。 沈落溪不发一词地引着江玉颜离去,渐渐消失在了寒允安的视野范围当中。 “太子殿下,无论这出戏是真还是假,既然他萧越泽敢这么出了城,那我们必得要趁热打铁,让他有去无回才好!” 寒允安的提议正中江明朗的下怀,两人相视一笑,无声的阴谋在夜色的掩饰下,编织得更为猖狂。 三日后。 上元大破阿斯玛部落的捷报传回洛京城,江玉颜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又瞧见英国公手下的亲信满身是血地跑进了殿内。 “不好了,英国公和萧小公爷在半路中了喀什那部落人的埋伏,为救英国公,小公爷在和歹人殊死搏斗之时,不慎中了五六处的剑伤,现下小公爷掉落万丈悬崖,怕是凶多吉少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怎么会中埋伏呢?你们是怎么保护小公爷的!” 江玉颜惊愕地从龙椅上站起身,一股冷意自脚心直直地冲向她的天灵盖。 江明朗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旁开口:“可怜那萧小公爷不过才二十岁,对了,这事儿溪太医知道了么?她可是萧小公爷未过门的妻子,这消息理应也让她知道才是。” 江玉颜满目恨色地瞪向江明朗,猩红的血丝刹那间便侵占了整个眼眶。 “江明朗!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想杀人诛心,是不是!你怎能如此狠毒!” 江明朗无辜地耸了下肩,余光扫到沈落溪的身影靠近殿门,唇角的笑意不觉加深。 “妹妹,这说话也好,做事也罢,都是要讲求一个证据的,孤听到萧小公爷战死,也是实在痛心,可是这心再痛,也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说是不是啊,溪太医?” 第四百七十九章 推手 江明朗话末的那声“溪太医”,瞬时引得江玉颜右眼皮狠狠地一跳。 她下意识地朝殿外望去,入眼便是沈落溪那张清绝却苍白得有些厉害的面容。 江玉颜来不及细想,当即站起身,快步走至沈落溪的身前。 “落溪,小公爷他虽是掉落悬崖,但他武功高强,想来是会吉人自有天相的,更何况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咱们一日没亲眼瞧见他的尸首,那小公爷就定然还是活着的。” 沈落溪僵硬地扯动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的笑,“可方才我听到来报信的人说,越泽在坠崖前还受了多处的剑伤。” 江玉颜似乎未想到沈落溪竟会连这句话也听进了耳中,正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安抚她的情绪,便又听到江明朗阴魂不散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地传来—— “这乐观是好事儿,可有时候乐观过了头,那可就是要大祸临头了。” 沈落溪闻言,唇瓣间仅存的那点血色也在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江玉颜瞧着沈落溪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更是心疼地直蹙紧了眉头,随即目光狠厉地剜向始作俑者,斥道: “江明朗!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本公主一清二楚,你若再敢多说半个字,我也不妨将你身上最后的那层遮羞布扯下!” 此刻的江玉颜不怒自威,一番斥责之语并不算疾言厉色,却含上了不容让人小觑的意味。 在不知不觉间,她俨然初具了一代帝王该有的威态。 沈落溪微微垂下纤长的眼睫,眸底极快地掠过一道欣慰之色。 江明朗原先只当江玉颜是在狐假虎威,但在冷不丁触及到她的目光时,竟是不觉被她周身所散发的气势一慑。 再加上他本就因活生生气死上元帝君,及自个儿真实身份的事而心虚。 在几番思索之下,江明朗握拳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道:“妹妹关心则乱,孤自然是能够谅解你的心情的,今日的朝会就到这儿吧,诸位爱卿跪安吧。” 众臣旁观了一场精彩的内斗,又因这突如其来的插曲生出了更多的心思与计较。 数道蕴着复杂与审量的目光不间断地从低头不语的沈落溪身上掠过。 直至勤政殿内的人尽数散去,只留下了江玉颜与谢尚锦时,沈落溪才重新抬起头,嗓音带着些许晦涩道: “我不相信越泽是真的死了,即使只有一丝生还的希望,我都要找到他,只是我现在无法从洛京城脱身去亲自寻他,劳烦你替我跑一趟,可好?” 沈落溪的这话是对着谢尚锦讲的,语调听着虽还算平静,可那股子暗藏的崩溃已然是一触即发。 谢尚锦的视线不露痕迹地从某处扫过,与沈落溪极快地相对视了一眼后,又神色平静地移开。 “好,我这就启程出城,决计不会辜负沈姑娘的一片苦心!” 当日下午,便有谢尚锦带着一队人马离了洛京。 就在众人皆猜测萧越泽是死是活的时候,在次日正午,英国公护送着一具棺椁抵达了城中。 “王爷!萧越泽真的死了!现在英国公正押着棺材朝着宫城的方向赶来!” 齐冲亲眼确认过后,当即便直奔东宫,语气更是难掩兴奋,“咱们可以着手实施下一步计划了!” 在初听闻萧越泽“死讯”的时候,寒允安同样心存疑虑,总觉着这其中哪里透着不对劲。 而现下萧越泽真的死了,寒允安只觉心口处压着的那块儿石头总算是被挪开。 但为保万无一失,他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 “齐冲,你且先让咱们的人先在距离洛京城外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待到本王向穆行最后确认无误后,再行攻城也不迟。” 齐冲不疑有他,恭敬地应道:“是!王爷!” 穆行在收着寒允安要求见面的密信后,面上并未表现出多少的惊讶,只是神色淡淡地将那一纸密信放置在了火烛上。 伴随着火舌的卷噬,不过眨眼的功夫,密信便消失于无形。 待寒允安见着了穆行,略寒暄了一句后,便直切正题,问道:“穆先生,你告诉本王一句实话,萧越泽是否真的已经丧命,这该不会是你家将军又故意设下的一场局吧?” 穆行听着寒允安的质问,一边儿婆娑着指腹,一边儿笃定地答道: “不会,我亲眼去辨认过那具尸体,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依稀可以认出是萧越泽的五官,他的确是死了。” 寒允安如毒蛇般黏滑阴冷的视线反复在穆行的面上游走,直到确信找不出半分说谎的痕迹,他才仰头大笑道: “好啊!真是天助我也!明日,我就要踏平整座上元皇宫!” 他不仅要做寒部的王,更要做上元的皇帝! 穆行目色平静地伫在原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暗处,一道颀长的身影悄然蛰伏,又无声无息地离去。 …… 慕苍王府,密室。 “落溪,寒允安他现下已经相信了我战死的消息,他预备着明日就动手了,事情马上就要成了。” 沈落溪循声望去,只见本该躺在灵堂的萧越泽身着一袭夜行衣走近,身上还沾染着些许露重的潮气。 “那就好,虽说明日事情就能有个最终的了结,但越是这种紧要的关头,我们就越不能掉以轻心,须得时刻谨记小心驶得万年船。” 沈落溪轻轻抬眼,先是看向慕容苍,“义父,你切记明天晚上待寒允安的人进了城之后再动手,万万不能操之过急。” 慕容苍沉声应道:“放心,我都明白。” 得了慕容苍允诺后,沈落溪眸光再度一转,清透的瞳仁深处泛起星星点点的冰寒。 “越泽,明日你看好了馨蓉,同时要保护好贵妃和玉颜的安全,决计不能再让寒允安或是江明朗挟持了她们中的任意一人!” 夜色更深,诸多潜藏多时的势力各自盘旋而出,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硝烟已然覆盖于洛京城上空中。 第四百八十章 暴乱 次日,江玉颜醒来便觉察出气氛中所弥漫的不对劲,在朝会散去后,她心底的那股子不安更是转重。 “妹妹,好好享受你最后的帝王时光吧,这恐怕也是你最后一次坐到这把龙椅上了。” 江明朗似笑非笑地勾着唇角,晃出一抹狠厉的光,直教人看得胆寒。 江玉颜掐紧自个儿的掌心,堪堪维持着面色的泰然自若道:“如今一切尚且还未尘埃落定,太子还是莫要太过自信的好。” 江玉颜本想再趁机试探一二江明朗的口风。 然而对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拂袖而去,离去时的背影更无端地透出几分胸有成竹的意味。 江玉颜见状,右眼皮跳动的频率越发加快。 这一日,来往的宫人也好,出入的朝臣也罢,尽是一派人人自危的模样。 待到天色才刚擦黑,伴随着一声炸药的巨响,火光以星星点点的趋势迅速蔓延开来。 城中的厮杀声与哭嚎声交织响起,整座洛京城登时便沦为了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落溪!江明朗竟然真的这么丧心病狂,他怎么说都是上元的储君,怎能如此引狼入室!” 江玉颜紧紧盯着宫门口的方向,忽地似是惊觉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放大。 原本该有一万余人的禁军队伍虚虚望去,现下竟是只有不到五千人! 听着叛军的动静总是不少于五万人,如此悬殊的较量,岂非必败无疑! “真正的江明朗早就死了,他是景国原先的废太子——苍明朗。” 沈落素日里澄透的眸子此刻染上了几分幽深,脸上的表情恣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江明朗的身份,但因他的伪装实在太过精妙,再加上当时有诸多的事缠着沈落溪,她便也再没有分出多余的心思去深究此事。 幸而在上元帝君驾崩那日,抱夏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乾清宫,正巧听着了江明朗的那番狂妄之语。 否则,只怕不止是她,就连整个上元,都会被江明朗完全玩弄于股掌间! “你说什么!现在的太子哥哥居然是假冒的!” 江玉颜心神大怮,只是还未来得及伤心,视线在对上正朝她一步步走来的人时,目色在刹那间被恨意所侵占。 “苍明朗!你杀我父兄,我与你不共戴天,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杀了你为我父皇和哥哥报仇!”江玉颜说着就要提剑刺向江明朗。 “呵,不自量力!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否则的话,你和你母亲都会死得很惨!” 江明朗不屑地嗤笑出声,而后一抬手,齐冲顺势用剑锋一挡,生生地驳回了江玉颜的攻势。 “玉颜,仇自然是要报的,但你打不过齐冲,交给我。” 眼瞧着江玉颜又如不要命般地想往上冲,沈落溪眼疾手快地一拦,周身的气场更显出少年将军的临危不乱。 “沈落溪,你也太瞧得起你自己了吧?你以为你离了萧越泽和穆行,你还能像当年的朝云将军一样战无不胜么?” 沈落溪听着江明朗的奚落,眼中的杀伐气迸发,看向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堆死物般。 “苍明朗,你在景国时,便残害忠良,假死到了上元,更是白白害了上元太子一条性命,且又助纣为虐,害得上元百姓民不聊生,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话音落下,锋凛的剑花挽出,不等江明朗反抗,那道纤细轻盈的身形已然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从他眼前掠过。 “这……这怎么可能!” 江明朗的脖颈间蓦然出现了一道极细的血痕,鲜血汩汩流出。 下一秒,他的身体重重地向前倒去,不多时便没了气息。 “朝云将军的本事果然还是如当年一样过人,在下佩服。” 寒允安一边儿拍着手掌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望向沈落溪的目光中斥着贪婪与狡猾,“只要你现在投诚与本王,本王还愿赏你一个侍妾的位置,若是你还要负隅顽抗,那就是真的死路一条了。” 沈落溪冷笑着抬起下颌,戴了多日的面具终于被撕下,女子本就清绝如谪仙的面容在此刻更如明月般皎洁不可侵犯。 “寒允安,你以为你借着我的手杀了苍明朗,你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么?你不妨再仔细瞧瞧,堂下被俘的那些人究竟是谁!” 寒允安下意识地转眸,只见宫门虽然已经大开,可冲进来的人马却是个个身着黑金甲。 而在他们的衣袍角,更是绣着一个“云”字。 “是你的人!沈落溪!这是你设下的圈套!” 寒允安瞬时反应了过来,尤其是瞧见萧越泽“死而复生,”同慕容苍一起骑着快马朝他与沈落溪所在的方向奔袭而来时,阴鹜与仇恨更是爬满了他的整张脸。 “为什么!为什么我算计至此,还是落入了你的圈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沈落溪,我要你给我陪葬!” 寒允安的眸色骤然一狠,反手将全身的真气灌入剑柄,径直朝着沈落溪的心口处刺去。 “落溪!” “将军!” 萧越泽拼尽全力奔向沈落溪,却仍慢了一步。 就在沈落溪以为她必死无疑时,她的身前不期然地出现了一道人墙。 紧接着,一道闷哼声响起。 “穆行!你为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 寒允安的剑身完全刺穿了穆行的身体,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涌出,“将军,我知道自己做了太多的错事,已经无法弥补,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的余生能够幸福安乐,将军,我心悦你,匪石不可转矣。” 穆行撑着最后一口气,将他埋藏在心底的话道出,而后缓缓阖眸,倒在了沈落溪的怀中。 “穆行……” 两行清泪终是从沈落溪的眼角滑落,过往的猜忌与试探皆在此刻化为了乌有。 “寒允安,你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又伤我兄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沈落溪站起身,碧色的衣裙早已被鲜血浸透,裹挟着令人心悸的肃杀,一步步逼近寒允安。 第四百八十一章 各有归宿 寒允安的双臂被反剪跪在地上,在生生挨过萧越泽一掌后,唇侧同样流出一道血迹。 剑锋已然直指向他的眼球,寒允安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眼中更是没有半分的神采。 “落溪!” 就在沈落溪的剑离寒允安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纪馨蓉不知从哪个地方扑了出来,牢牢地挡在了寒允安的身前。 下一秒。 她跪倒在沈落溪的脚下,神色凄婉地哀求道: “落溪,我知道你恨毒了寒允安,可我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你的剑下,我求你,哪怕你废了他的武功,让他变得呆呆傻傻也好,留他一条性命在吧。” 沈落溪的剑锋未动,良久之后,她的眸底渐渐浮上了一抹自嘲之色。 “我终究还是没能治好你的斯德哥尔摩症,你当真能放得下他过去所对你做的那些混账事么?” 纪馨蓉定定地望向寒允安,眼中的泪光涌现,笑中含着无奈与不忍。 “无论放下与不放下,我的心里始终都是有他的,纵然前面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我也认了,落溪,求你成全我。” 沈落溪听罢,眸中仅存的那抹希冀彻底归于湮灭,她对纪馨蓉的最后一丝怜悯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慈念秋走近沈落溪的身侧,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缓和着声音劝道: “溪儿,我瞧着寒允安现在的神智似乎也已经不清醒了,今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就留他一条性命吧。” 沈落溪闻声,先是看了眼慈念秋,而后又对上了萧越泽那双满是她倒影的黑眸。 许久之后。 她终是开口,声线平静得没有一丝多余的起伏: “那我就如你所愿,这是七情散,服下以后,他会失去所有记忆,智力水平也会永远的停留在五六岁的孩童上。” 纪馨蓉颤抖着手接过那方瓷瓶,在众人的注视下,咬牙将那颗丹药塞入了寒允安的口中。 “落溪,保重,愿你和萧小公爷能够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最后。 纪馨蓉艰难地搀扶着痴傻的寒允安,一步步远离了众人的视野。 翌日。 日头升起,昨日还血流成河的宫城今日已然恢复如初,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江玉颜身着明黄色的龙袍,挺直着脊背,一步步登上了那座威严耸立的龙椅。 “朕今日登基,有三件事要昭告天下,劳烦康总管替朕宣读圣旨吧。” 康聪会意,徐徐展开卷轴,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明朗冒名顶替,罪不容诛,于今日午时处以极刑,头颅悬挂于闹市街头,十年不得取下!” 英国公被沈落溪与慕容苍联手摆了一道,心内正是郁结难平的时候,但在知晓江明朗竟是景国的废太子后,所有的成见也在恍然间尽数放下。 “陛下英明。” 英国公率先表态,余下的诸位大臣本想隔岸观火,见着此情形,也各自跪地附和道:“陛下此举以儆效尤,是为上策!” 江玉颜的视线环视了一眼殿内,嘴角微微一扬,显出满意的弧度。 “其二,封驸马上官赫为皇夫,且朕的后宫终生只有上官赫一人。” 康聪的第二道旨意落下,众臣哗然。 然而对上江玉颜不怒自威的凝视,也只能将各自的心思强行按下。 “其三,沈氏落溪护驾有功,且多次救朕与危难之中,朕感怀不已,故而封其为上元副帝,众臣见她,便如见朕亲临。” 饶是这三道圣旨都是康聪眼瞧着江玉颜拟好的,可这第三道圣旨还是教他咋舌不已。 但放眼三国,也唯有沈落溪能负得起如此盛名! “臣等参见副帝,万安永乐。” 沈落溪立在最高的台阶上,目色沉静地接受着山呼海应的跪拜,“众卿,请起。” 她站在那里,便是让人下意识想要臣服的主宰。 待到沈落溪被封为“副帝”的消息传遍了朝野内外,慈念秋心下多有欣慰的同时,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别离的伤感。 在以副帝的身份游街完毕后,沈落溪归去慕苍王府已然是深夜。 “母亲,我就知道你还未歇下,我和越泽来是有事想要跟你商量。” 萧越泽跟在沈落溪的身后,一齐走近内室,透过半掩的门缝,院外慕容苍小心打量的身影也随即映入了慈念秋的眼中。 “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如今各人都有了各自的归宿,这接下来最要紧的,就是该办你的婚事了。” 在得到沈落溪的默认后,慈念秋伸手,分别握向了她与萧越泽,而后交叠至一处,感慨道: “若是能亲眼送你出嫁,母亲自然是会无憾,你的性子最是刚烈,往后还要越泽多多包涵才是。” 萧越泽正色地望向慈念秋,一字一顿地承诺:“母亲请放心,我定会护落溪终生周全,必不会让她难过分毫!” 瞧着慈念秋似乎还有话想要和沈落溪说,萧越泽极有眼色地起身告辞,将话别的空间留给了母女二人。 “母亲,义父他这几日已经安顿好了王府上下,你当真不愿他随你一起去现代么?” 沈落溪通透的眸光笼向慈念秋,轻而易举便捕捉到了她眼底掠过的那抹挣扎。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母亲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了,我自是愿意他同我离开,这样彼此也是个伴儿,更是莫大的慰藉,可……” 慈念秋的话还未说完,慕容苍忽地推门而入,箭步冲到她的身前,一双手牢牢地锁向她的手腕。 “念秋,我愿意和你一起离开这儿,去哪儿都好,只要有你在!请你给我这个机会,我愿照顾你的余生!” 慈念秋试图挣开男人的桎梏,不想慕容苍更是激动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再不愿松开分毫。 沈落溪见状,眼尾处拂过一抹了然,丢下句“母亲和义父慢聊,女儿告退”,便出了内室,顺便替二人带上了房门。 “你看你,这么大年纪了,做事还这么不知轻重。” 慈念秋嗔怪地瞪向慕容苍,眸光流转间,却是又多了些盈盈的情意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