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降魔司》 残生娘娘 第一章:除夕法会,婴鬼屠命 贞观十五年除夕夜,扬州城,裴府。 “这位阿姊,且慢些。”梁九难笑嘻嘻地从对方的果盘里拿走一颗梨:“多谢了!阿姊倒生的明艳,可得多笑笑才是。” 这丫鬟许是见过些世面,看出梁九难乃是降魔司的官宦人户,当即有些轻嗔的微微行礼,便匆匆忙活去了。 梁九难走到个偏僻角落啃着梨,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啧啧,到底是唐朝的小丫头,真不经逗。” “不过那身材……倒是恰到好处,嘿嘿……” 正傻笑着,后脑勺突然迎上一个巴掌。 梁九难一口梨肉呛在喉咙里,差点喘不上来气。 在看清来人之后,梁九难没好气地看着眼前这位眉目飒爽的女子:“虎姑婆,同僚一场,你要弄死我吗?” 女子冷冷一笑,拧着梁九难的耳朵: “告诉过你了,不准叫我诨号!好歹我也长你两岁,叫我玉琅琊,或者叫琅琊姐!” “你也是及冠的人了,不要脑子里总想些风月之事,和司主一个德行!” 梁九难龇牙咧嘴地求饶:“疼疼疼!琅琊姐行了吧!快松手!” 轻哼了一声,玉琅琊松手之余,也正色起来: “我方才转了一圈,果然和坊间传闻一样,裴府闹鬼!” “刚才听仆从说起,这半月来,裴府已经陆续死了五位女子,都是妾室和通房。” “还有,裴大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降魔司,而是请了千枯观的法师。” “听闻那法师也已然快要褪去凡俗,跨入九品行列,不曾想,最后却吐血而亡!” 梁九难不由露出一丝头疼之色: “妾室莫名身亡吗?” “还死了快九品的道门法师?” “不好搞啊……” 玉琅琊冷哼一声:“你姑且守着,我再去其它地方看看。” 看着同僚的背影,梁九难无奈摇头: “啧,司主那酒蒙子,就知道坑我。” “上一世,天天做牛马熬夜加班,除夕还要听领导大谈格局奉献。” “怎么悲催猝死,穿越到了大唐,还是免不了除夕夜在外一顿折腾?” “这裴季大人,可是扬州城司马,官居从五品,又是四大姓之一的门阀,这鬼怪之事若真的处理不当,我岂不是要背锅了?” “这老登,怕不是还惦记着我之前赢他一贯钱的事,故意整我吧!” 叹了口气,梁九自认还真对得起这个穿越过来的名字。 先是加班猝死,附身在大唐一个刚刚死掉的小郎君身上。 然后一睁眼,就和弄死原主的山鬼来了个“深情对视”。 若不是碰巧被办案的司主撞见,怕不是当场又得穿越一回。 偏偏原主父母又死于山鬼之口,只留给他一块破旧玉牌,也就只能加入降魔司,换一条活路。 怎奈何,降魔司也算不得一个好去处。 作为太宗皇帝亲自督办的直属机构,降魔司遍布大唐州县,专管旁门左道乱世、魑魅魍魉伤人。 所以……每年岁旦考评,降魔司作为太宗直属部门,虽不插手朝政,可伤亡率却力压边疆战事频发的北庭都护府,屡夺户部抚恤金榜首的位置,官场生涯可谓十分有“前途”。 思来想去,也就是在降魔司里得到了基础的修炼功法,得以强身健体。 如今一朝修行十年,堪堪在第八年终于到了九品武者之境,可以内力碎石破碑,遇到些孤魂野鬼、山精野怪,也能勉强一战。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擂鼓。 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傩戏班子。 外院屋檐上,瞬间挂满了大红灯笼。 因数量太多,以至于烛光刺眼,引得部分客人有些不悦。 梁九难眯着双眼,自然认出这是傩戏一脉的驱邪法会。 玉琅琊也匆匆而回: “傩戏法会,加上官宦勋爵坐镇,这是以庞大的福泽贵气,进一步配合发挥压制鬼怪之法!” “这裴大人为何就是不肯和降魔司明说?” 梁九难耸了耸肩。 对于理由,他不是很在乎。 在这种官宦大族面前,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 一炷香后: 随着傩戏师准备完成,这位裴司马也和家眷自内院走出。 两人自是也上前打了个招呼:“下官梁九难(玉琅琊),参见裴司马!” 熟料,裴季竟是印堂发黑,双目血丝遍布,赫然是精神两衰之相! 玉琅琊眉心一皱:“大人,您身上灾气萦绕,怎么……” 裴季脸色一变,干笑道:“两位在说什么,本官不太明白。既然是代替李司主前来,两位好生吃酒就是!” 两人还想问什么,但傩戏法坛骤然敲鼓。 裴季更是有些等不及一般,匆匆上座。 “情况有些不对!”玉琅琊脸色凝重:“我这九品术士的望气术断不会看错!裴大人身上有怨煞之气!” “看来……那未登九品的千枯观法师,死的不冤枉。”说着,梁九难转而一笑,带着丝轻挑地碰了碰玉琅琊的肩膀:“但是有琅琊姐坐镇,肯定没问题!” 玉琅琊翻了个白眼:“这样吧,我和你分守两侧,一旦出现变数,以裴大人安全为重!” …… 片刻后,傩戏开场! 数名傩戏师掌心结印,以火焰之法环绕三层法坛。 高亢的唱词中,刀山火海、刀桥吞剑的戏法,围绕着那第三层的神龛,做足了仪式。 “请……主家上台……”为首的傩戏师高亢一声。 众人议论中,裴季带着惶恐的全家老小,匆匆上了三层法坛,跪在神龛之前。 事到如今,宾客们也察觉不对了!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祈福法会? 突然: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不等众人反应,阵阵阴风,吹得那些个红灯笼接连爆开。 烛光往下一炸,烫得一众宾客也慌乱起来! 裴季惊恐起身。 因为他带上法坛的一位妾室,肚子正在迅速隆起,全身也出现了黑色的婴儿手印。 “大师!大师!”裴季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傩戏师。 可这些个师傅,却一个个不动。 陡然,一道骨碎声,几名傩戏师被莫名扭断了脖子,眼睛爆凸,直勾勾的盯着裴季,而后口鼻喷血,硬生生没了气息! “不好!” 眼见出事,梁九难和玉琅琊同时向法坛飞奔而去。 “救……救我……主君……” 妾室疼得浑身发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肚皮内,出现了一双清晰的小手。 梁九难嘶吼道:“裴大人,快跑啊!” 不料! “呜……哇哇……” 婴儿啼哭声音陡然提高,妾室浑身一颤,肚皮瞬间破裂! 紧接着,紫黑色的脑袋、矮小的身体…… 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转身看着自己的“娘亲”,咧嘴一笑,挥舞着细小的手臂,彻底挣脱爬出。 再看妾室,已然倒在血泊里,彻底没了气息! 玉琅琊惊怒之余,双手一拍:“起驾!” 霎时,光芒一闪,玉琅琊手中已出现一只闪烁着黑色宝光的醒狮头。 玉琅琊一手抓住狮身,如软鞭一般,将狮头掷出,伴随驱邪铃音,宝光在婴鬼身上撞开! “砰!” 婴鬼摔了个跟头,却是毫发无伤! 玉琅琊脸色一白:“快破八品级别的厉鬼?九难,快去找司主大人!” 话音刚落,那婴鬼却似动怒,撕开的嘴巴竟骤然扩张数倍! 那血盆大口,朝着玉琅琊的喉咙咬了下去! “琅琊姐!”梁九难怒吼:“妖孽,尔敢!” 眼见玉琅琊就要横尸当场,梁九难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 他取出一张符咒贴在自己的横刀之上,凝聚一身修为,朝着婴鬼重重一斩。 不曾想,横刀劈落之下,竟是斩不断婴鬼的身体! 那符咒,更是自燃,瞬间化作一抹灰烬! 变招来不及了! 婴鬼狞笑中,瞬间穿透梁九难的心口。 四周仿佛骤然一静,模糊的视线隐隐只能看到玉琅琊悲怒的表情。 梁九难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道:“琅琊姐,快……快逃……” 意识似乎开始陷入黑暗。 …… “轰隆!” 梁九难猛地睁开双眼,发觉自己竟置身在一座古老祭坛之上。 那祭坛竟都是以山精野怪之尸骨堆砌而成! 再看祭祀高台上飘浮的玉牌,梁九难一惊。 这不是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唯一留下的祖产吗? 玉牌却在华光中化作一张卷轴,徐徐展开! 挥毫泼墨的数个大字,飘浮在半空之上——太岁降魔图! 紧接着,莫名之声如洪钟一般响彻。 “敕令,梁九难!” “因护同僚,遭恶鬼所屠,现以功德之力,使汝还阳!” “汝当以救苦救难为己任,掌《太岁降魔图》,护一方安宁!” “现,传梁九难《破军雷法》之术!” “速将婴鬼驱离。” “功成,奖功德铜钱一贯,《文曲招魂》之术!” “垂败,身死道消,魂归太岁图。” “不得有误!” 残生娘娘 第二章:雷法驱魂 子时降临,本是除夕一过,新年大吉。 然而,此时的裴府上下,却是愁云惨雾。 宾客落荒而逃,不乏伤损之人。 丫鬟仆人,多有死伤。 法坛上,傩戏师纷纷暴毙,无一活口。 偌大的外院,更是血迹斑斑! 裴家一众家眷,有的跑了,有的在慌乱中受伤昏迷。 裴季慌不择路,不慎从三层法坛上摔了下来,烫伤了胳膊不说,伤着了腿,以至于连逃跑都做不到。 “鬼……鬼……”裴季脸色煞白,崩溃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回应裴季的,只有一阵戏谑笑声。 婴鬼歪着脑袋,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死死盯着裴季,就像是盯着血食猎物! “妖物!” 身后,悲怒一声,看着心口透个窟窿的梁九难,玉琅琊如离弦之箭,挥舞醒狮头重重一砸。 “砰!” 法坛在瞬间化作齑粉! 扬尘中,毫发无伤的婴鬼,微微后退。 身为九品术士的玉琅琊,眼中含泪,表情狰狞,将狮头往上一抛! 结印之下,玉琅琊周身劲风呼啸:“三色狮舞,墨狮诛煞!” 术法一落,玉琅琊和狮头化作一只三丈黑色醒狮! 醒狮大口一张,吞吐宝光,携锋利如刀的罡风,将四周残存的煞气纷纷瓦解! 罡风中心,婴鬼的身体也开始点点破碎,被拖向了血盆大口的位置。 “死!” “死!” 玉琅琊怒极恨极。 然而,婴鬼的身体虽然不断受损,却并无太多畏惧之心。 就在婴鬼即将被醒狮吞噬时,却突然咧嘴一笑。 玉琅琊瞳孔一缩。 同时,一阵阴风骤然冲入裴府,灌入婴鬼之身! 本已受伤的婴鬼,瞬间复原,凶烈的鬼气反向将醒狮化身撕碎! 玉琅琊喷出一口鲜血,面如白纸。 婴鬼乘胜追击,狞笑一声,朝着玉琅琊冲了过来。 就在生死关头,身后却传来暴怒之声: “孽畜,尔敢!” 玉琅琊只觉腰间被一只手往旁边一抱,转身之下,又见刺目惊雷呼啸而出,直接将婴鬼炸翻了一个跟头! “九……九难……” 眼角含泪的玉琅琊,有些震惊地看着梁九难胸口的致命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梁九难咧嘴一笑:“琅琊姐,你且先休息,我来会会这只小鬼!” 霎时,梁九难将玉琅琊轻轻一推,旋即手指在刀刃上一抹,惊鸿雷光霎时布满整个刀身! “死来!” 梁九难弓着身子,如下山猛虎,在雷光中掀起道道残影,转身已至婴鬼身后。 虽然依旧是九品的气息,但婴鬼却露出一抹惊惧之色。 梁九难看在眼里,心中一动。 这鬼……怕自己的雷法! 刹那,横刀一落! “轰隆!” 整个外院竟是一阵剧烈摇晃。 地面被劈开一尺之深,碎石迸溅中,婴鬼浑身焦黑,大口一张,吐出一阵腥风。 梁九难眼角掠过一丝电弧,被腥风包围的顷刻,身形一转,九品真元融合破军降魔真雷,将腥风击散的刹那,带着摧枯拉朽的雷光刀罡,朝着四周扩散! 所过之处,砖石、木料一瞬化作齑粉! 婴鬼首当其冲,被雷光刀罡贯穿身体! 凄厉哀嚎中,婴鬼见势不妙,似乎要跑。 梁九难哪里肯放,腾空一跃,双手握横刀,背生一双雷翼,霎时俯冲而下! 婴鬼回过头来,漆黑的双目满是惊恐。 只见其双手一拍,整个裴府内的煞气蒸腾而起,被其凝聚成一连串的骷髅呼啸而出。 “轰隆!” “轰隆!” 婴鬼骷髅不断被雷光摧毁,眼见梁九难越来越近,婴鬼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求饶,晚了!” 梁九难致命一刀狠狠斩下。 却见一双骨手,莫名出现在婴鬼身前,将横刀死死握住。 “嗯?”梁九难眼神锐利,手臂骤然发力下,怒吼一声,横斩而落! 骨手瞬间崩碎下,梁九难还要动手,却发现婴鬼已经消失! 徒留一片被雷光烧焦的外院。 同时,脑海中再度传来那抹洪钟之声。 “汝,梁九难,已将婴鬼驱离。” “奖,《文曲招魂术》,功德铜钱一贯,还阳之日延期三十日。” “敕令,速速查清婴鬼背后真相。” “功成,奖功德铜钱三贯、《巨门锻体经》、还阳之日延期一年!” “垂败,则魂归太岁图,不得有误!” 梁九难眉心一动,三十日的还阳期限? 所以……他要在三十天之内,找到婴鬼之案的真凶! 如此,自己才能继续存活一年时间! 念及至此,梁九难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沉重。 “九难!九难!” 被玉琅琊拉回注意的梁九难,眼见同僚受伤咳血,一把将其扶住。 “琅琊姐,你没事吧!”梁九难撑住对方身体,在自己怀中翻找疗伤丹药。 玉琅琊摆了摆手,眼中依旧是未散的骇然: “九难,我没事。不过……” “九难,你刚才用的是什么?道教雷法?” “你不是只学了降魔司提供的基础修炼法,入了九品武者吗?” “什么时候成的九品术士?” “而且这雷法威力,可是远远超出一般九品术士啊!” 梁九难咧了咧嘴: “琅琊姐,如果我说……我刚会的,你信吗?”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玉琅琊也反应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裴季的面前。 却见对方几乎已经吓得不能动弹。 “裴大人?裴大人!”梁九难骤然提高的声音,让裴季稍微清醒了一点:“裴大人,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们实话了吧!” 惊魂未定的裴季,也总算在生死关头,终于将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实际情况比玉琅琊打听到的更严重。 就在除夕前夜,第六位受害人出现了。 死者,是裴季的一位通房。 死因,则和刚才这位妾室一样,都是一夜之间宛若十月怀胎,腹部自行剖开而亡! 唯一的区别,就是先前死去的六人,肚子里都不曾诞生这只婴鬼。 唯独这第七位死去的妾室,出现了一只即将到达八品修为的婴鬼! 听完这一切,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 这下明白了! 由始至终,只有一只婴鬼! 先前婴鬼太弱,因而在受害人死亡之后,它便寻找下一个目标。 如今出现,一方面是具备了一定实力,另一方面应该是被傩戏法会所激怒! 可怜那千枯观的法师。 也许一开始,婴鬼的确不强,哪怕是未登品级之人也能处理。 但……施法当日,那婴鬼应已成九品,小有气候,于是这才有了法师惨死的悲剧! “裴大人,先前为何只找千枯观,而不找降魔司?” “您当知晓,处理魑魅魍魉,降魔司效率最高!” 面对玉琅琊的质问,裴季却不愿开口。 玉琅琊眉心一蹙,还要说话,梁九难却悄悄拉了拉她的袖袍。 “琅琊姐,当务之急,告诉司主,这件事情必须由降魔司接手!” 残生娘娘 第三章:功德铜钱 仅仅半个时辰,裴府闹鬼、妾室当场身死的消息,便在整个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 裴府内,裴季已经被管家搀扶下去包扎伤口。 眼见众人慌乱不已,梁九难索性自己给玉琅琊在后院花园里找了个僻静地方,让其坐下。 “琅琊姐,你真没事?”梁九难眼神里满是担忧。 玉琅琊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并无小女儿的娇柔之态: “虽然受了些内伤,但我自己能够调息,不碍事。” “九难,倒是你……” 梁九难也明白玉琅琊的疑惑,低声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回去的时候,我再跟琅琊姐细说。” 随后,两人干脆就坐在这花圃周遭,运功调息疗伤。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一阵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伴随焦急的呼唤声: “九难!” “琅琊!” 两人循声看去,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似不惑之年,提着兵器匆匆而来,正是扬州城降魔司司主李尚京。 梁九难站了起来,刚要开口,却被对方一把捏住脉搏之处。 “司主老头,我……” “先别出声!”李尚京打断了梁九难,眉头紧蹙。 片刻之后,他又给玉琅琊把了脉,确定两人只是些内伤,并无性命之忧以后,这才松了口气地坐在了石凳上。 梁九难翻了个白眼,当即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司主,情况就是如此了。” “怎么?这下紧张了?” “扬州城人杰地灵,很少有九品以上的魑魅魍魉出现。” “这回一下子就出现个快八品的婴鬼,而且其幕后似乎有更加凶险之物,我看……够头疼了。” 李尚京无奈:“我知你心中有气,此番是我错估了裴府的凶险,还害得你们受了伤,是我失职!” 梁九难面露疑惑:“错估?司主,这么说来……你知道裴府有问题!” 李尚京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降魔司早就收到了消息,裴家似乎出了状况。” “只是,裴大人自己不说,他的身份又特殊,降魔司没有证据之下,总归不能强闯调查。” “这除夕法会,裴家向我发出请帖的时候,我便想着这是一个机会。” “这一整晚,我都带着兄弟在裴家的码头、田地、庄子附近调查,本以为这裴府应该是最安全的地界。” “若裴家真的有古怪,让你们两个年轻人来,也能放松他的警惕。” “谁能想到,关键点却在裴府内!而且还死了七个人!” “根据大唐律法,魑魅魍魉之案,但凡出现第二位伤亡者时,知情人必须无条件通报当地降魔司!” “这么恶劣的案件,他竟然敢瞒着!” 说到最后,李尚京眼中也是多了一抹怒色。 裴季违背律法的刻意隐瞒,直接误导了自己的调查方向,差点害得自己的义子义女因公殉职,这的确让人无法忍受。 此时,管家匆匆前来,惊魂未定地看着三人: “司主大人,两位降魔卫大人,主君有请!” 三人快步进入房中。 耳边,隐隐还能听到不少哭诉之声。 显然,裴家这些日子,注定是要不太平了。 “司主大人!”裴季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李尚京忍着性子拱了拱手,语气生硬: “裴大人,事情经过,我已经从义子义女这里听说了。” “今日之事,刺史大人那边是断然瞒不住的!” “扬州又是上州,天子眼前,更是不容含糊。” “你若还知晓什么,请尽快详说!” 然而,裴季只是哆哆嗦嗦地重复着: “司主大人,这件事情我该说的都说了,还请……救救我裴家!” 李尚京眼中怒意几乎压制不住,但还是耐着性子道: “既如此……” “那就让你的仆人,抬着小妾的尸体,跟我们回一趟降魔司吧!” “按照规矩,案子未结之前,你这位妾室的尸体,只能暂时由我们保管了。” “琅琊,九难,你们还有伤,先回去休息。” “等过了午时,你们在安魂楼前等我即可。” 玉琅琊似乎还想说什么,梁九难暗叹一声,将其一把拉走。 …… 路上,玉琅琊明显有些恼怒: “九难,你干什么不让我说!” “你可知道,就因为裴府违背律法、隐瞒事实,你差点……差点死了!” 玉琅琊的声音有些颤抖: “司主大人也是,明明知道裴司马心里有鬼!为何不当面拆穿?” “还有什么好和他虚与委蛇的!” 梁九难无奈一叹。 玉琅琊不过长自己两岁,再加上性格直率,很多时候少了点玲珑心思。 “琅琊姐,我问你,扬州司马,从五品官,而且还是四大姓之一的裴氏!” “若说……他坐到这个位置,一身清清白白,你信?” 玉琅琊一愣。 梁九难继续说道: “婴鬼之事和裴家有关,在场谁都知晓。” “但这句话不能从我们任何人嘴里说出,尤其是你我!” “若是那裴司马起了猜忌之心,对你我来说,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可是……”玉琅琊还要争辩。 梁九难却是话锋一转:“琅琊姐,我还是先跟你说说我刚才的情况吧。” 作为从小到大一起被李尚京收养的义姐,这份亲情羁绊,自然是他人无法比拟。 梁九难并没有防备什么,将《太岁降魔图》说了个大概。 玉琅琊起初是吃惊,然后是骇然,听到最后则是一脸凝重,立刻捂住梁九难的嘴巴。 梁九难眨了眨眼睛,半晌说了一句:“嘿嘿,琅琊姐,你是又换了桃花香味的冷香丸了吧。” 玉琅琊直接气乐了: “你小子胆肥了,还调戏到我身上!” “听着,你有如此奇遇,万不可再让人旁人知道!司主也别说!” “他自然希望你前途大好。可他喜欢喝酒,三教九流接触的也多,万一喝疯说漏了嘴,那才是你的灭顶之灾!” “至于你这还阳之日的限制!”玉琅琊面露忧愁之色:“等解决了婴鬼之事,我们再寻应对之法!” 梁九难自然是知晓分寸的,笑嘻嘻地扮了个鬼脸:“你可是我姐哎!弟弟跟姐姐说这些,有什么关系!” “至于还阳期限之事……我能死而复活已经是造化,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来。” 玉琅琊张了张口,心情有些复杂。 但看着活蹦乱跳的梁九难能有如此奇遇,玉琅琊也是一阵庆幸。 最起码……梁九难现在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解决之法! …… 回返降魔司之后,两人便各自回房。 梁九难一番洗漱之后,坐在蒲团上,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心念一动,一贯闪烁着淡淡金光的铜钱,便自识海中的《太岁降魔图》内,出现在掌心。 这功德铜钱摸上去十分温暖,而且还有着淡淡的焚香之味。 “这铜钱要怎么用呢?”梁九难正疑惑。 不曾想,这铜钱竟是光芒一闪,化作一股精纯的天地灵气,直接灌入梁九难四肢百骸之中! 霎时间,梁九难双目之中波光流转,随着灵气游走全身,竟是连一些陈痼旧伤都完全愈合! “呼!” 吐出一口浊气的梁九难又惊又喜。 他修行天赋实在算不上好,十年修炼,也才勉强进入九品,这还是有降魔司每月固定的丹药辅助。 可如今,这一贯功德铜钱,竟是让梁九难的根基瞬间提升了不少! “乖乖……这《太岁降魔图》不得了啊!” “完成任务,不单单可以得到秘法。” “单单是这一贯功德铜钱,竟是抵得上我数年苦修!” “如此一来,我要突破至八品将不再是痴心妄想了!” “只是……” 梁九难皱了皱眉。 这种感觉很神奇。 他并未修炼过《破军雷法》,也并未修炼过《文曲招魂术》,可这两种术法仿佛是自小修炼一般,抬手可用! “《太岁降魔图》,这原宿主祖传的玉牌,竟然有如此秘密?”梁九难微眯着双眼:“无论如何,修行之路已开,就绝对没有放弃之说!” “查清婴鬼背后之真相吗?” “《破军雷法》镇压妖邪,这《文曲招魂术》,或许……” 梁九难心中似乎有了计划,当即伸了个懒腰,陷入睡梦之中。 残生娘娘 第四章:文曲招魂术 安魂楼,名为安魂,实为冰窖藏尸之楼。 只因降魔司有个规矩,因魑魅魍魉而死的无辜之人,在经得家中亲眷的同意之后,会暂时封存于冰棺之内,乃为警示降魔卫不可懈怠自身重责。 而这个规矩,正是降魔司开创之初,由太宗皇帝李世民亲自定下。 此时,位于降魔司后方的安魂楼前,李尚京取出皮袄,递给梁九难和玉琅琊两人。 “穿上吧,现在这时令,本就天寒地冻的,又入安魂楼,可别冻伤了身体。” 说着,李尚京推开大门。 “吱嘎……” 略有刺耳的开门声下,门缝中一阵森冷蚀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冻得梁九难直接打了个喷嚏,连忙将皮袄套在身上。 映入眼帘的,是布置一切正常的阁楼。 但细细观察,便能发现这阁楼似乎并无放置尸体之处。 但是,那一整面墙壁上,却是以桃木镶嵌出一个个方格。 每一个方格之内,都放着一尊牌位。 每次看到这些牌位,梁九难和玉琅琊都不免轻叹一声。 因为这些牌位的主人,都是超过一年没有结案的受害人。 至于他们的身体,自然也是被封存在了冰窖的最深处。 虽然每天都会有降魔卫来这里焚烧纸钱香烛,以作祭奠。 但牌位越多,对于降魔司来说……也就越发沉重。 扬州城作为人杰地灵之处,魑魅魍魉本就较少,因此在降魔司整体战力的安排上,也就比周遭一些穷山恶水之地要弱上一些。 为此,李尚京三十多岁的年纪,却愁得两鬓已然隐隐有些斑白。 随着房间尽头前的屏风被微微扭了一下,安魂楼的机关也开始启动。 “轰隆!” 伴随机关转动之声,地面缓缓出现一条地下密道。 三人先后踏入密道,踩在有些湿滑的石梯上。 前方一眼看去,黑暗深邃,看不到尽头。 满是冰霜的墙壁上,虽然镶嵌着很多油灯,但应该是湿气和寒气太重的缘故,油灯内的火苗着实微弱。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 “啪!” 双脚碰到了地面。 “司主,那妾室被放在何处了?”玉琅琊不禁问道。 “不远了。”李尚京解释道:“跟我来。” 片刻后,两人跟着李尚京来到了放置小妾尸体的冰棺前。 随着棺盖被打开,梁九难和玉琅琊也大致检查了一下。 首先,那些黑色的婴儿手印依旧存在,并未消退。 其次,就是破开的肚子里,五脏六腑都有被啃噬的迹象,十分凄惨。 再者就是……全身不见血腥气,反倒是有一阵诡异的香油味道。 “这种情况,不太像是单纯的恶鬼伤人。”玉琅琊眉心一蹙:“尤其是五脏六腑的惨状,这太反常了!” 梁九难也附和道:“没错,看上去……倒有几分厌胜之术的手段?” 李尚京微微点头: “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尸体也已经由降魔司的仵作检查过,你们待会儿可以翻阅一下记录档案。” “我先大概说说,昨天从裴府那里得知的情报。” “此女本名翠环,乃是裴司马正室夫人身边的丫鬟,因正妻有孕,先是做了通房,而后抬了位置,也就是正儿八经的妾室了。” “翠环乃是贱籍,本身又签的死契,已无亲眷在世。” “为人的话,平日里乖巧听话,对当家主母也是十分恭敬,在丫鬟仆人的口中,名声也算不错。” 梁九难眉头紧锁: “从翠环的肚子开始隆起,然后出现黑色婴儿手印,再到肚子破开,婴鬼伤人,整个过程不过三十个呼吸左右。” “而且,几乎是同一时间,傩戏师纷纷暴毙身亡!显然是驱邪仪式失败,遭受反噬之后,被婴鬼诅咒而死。” 一旁,玉琅琊补充道: “但是,这五脏六腑啃食得如此严重,短短三十个呼吸,恐怕难以做到吧。” “所以,更有可能是婴鬼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腹中,在时机成熟之前,哪怕吃掉了宿主的身体,也不会让宿主有半分察觉。” “要是以这一点为佐证,厌胜之术的概率恐怕就更大了。” 说到这里,玉琅琊却又露出一抹头疼之色: “婴鬼之案,最麻烦之处在于线索太少。” “一方面牵扯裴家,一方面要找婴鬼之来源,免不了费些功夫。” “如今年关刚过,大多同僚还未回来,人手也是不足。” “这……” 梁九难却是心有成算:“既然无法问活人,那就问死人吧。” 李尚京却是一脸无奈: “招魂秘术?” “这的确是个妙招!” “可是,扬州城内会招魂秘法的,只剩一个连路都走不动的打更人了,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梁九难笑道:“我可以!” 话音落,玉琅琊和李尚京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玉琅琊似乎反应过来,眼神飘忽,仿佛在想一个说辞。 李尚京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故意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唉,孩子大了,都开始有小秘密了!” “好歹我也是你们的义父,竟然瞒着我!” 梁九难撇了撇嘴:“谁知道你喝醉了会不会乱说什么。” 李尚京眉心一挑: “听裴司马说,你先前被婴鬼穿透了心脏,但现在却活蹦乱跳地站在我面前……” “看来是有奇遇了。” “挺好,琅琊这些年为了修炼秘术《三色狮舞》,我让她故意压着境界。” “如今,你既然也有了些手段,以后你们再办案,我也就放心了。” 梁九难笑嘻嘻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你们就瞧好吧。” 却见梁九难盘膝坐在翠环尸体旁边,双手结印之下,内元蒸腾,竟是化作点点星光萦绕周身。 顷刻,偌大的冰窖竟如浩瀚星空。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李尚京先是一愣,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不由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文曲招魂术,启!” 刹那,梁九难一指轻点自身眉心。 又一指点在翠环眉心之上。 霎时间,星光璀璨而起,随着一阵刺眼的光芒闪烁之下,梁九难只觉得天旋地转。 再睁眼时,耳边却传来一阵水花之声。 梁九难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个有些狭小的船篷之中。 推开船篷的窗户,映入眼帘的竟是夜色下静谧的湖泊。 而这片湖,梁九难并不陌生。 正是……裴家码头的那片湖泊! 残生娘娘 第五章:招魂变数 “这就是《文曲招魂术》?”梁九难眉心一动:“按照术法记载,我会进入死者生前执念之中。若术法成功,这扬州湖,应该就是翠环最为执念之地?” 梁九难又细细看了看。 此时正值夜间,应是接近宵禁的时候,四周已经没有了渔民和摆渡的船夫。 这小船慢悠悠的,却似乎刻意地停在湖中心一样。 梁九难连忙从船篷中走出,却刚好看到船头蹲着一个女子。 女子身边的篮子里,有纸钱,有香烛,也有祈福用的经文河灯。 在一盏猩红的灯笼下,梁九难看得清清楚楚,那经文河灯,正是出自千枯观的手笔。 那女子隐隐约约的抽泣之声,在夜幕下显得更是瘆人。 片刻,女子仿佛忍不住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我苦命的女儿啊!” 刹那,阴风阵阵,吹得飘在湖面的祈福河灯,纷纷一沉。 篮子里的纸钱,被直接吹入半空,沙沙作响地飘落在湖面之上。 梁九难也终于看清了这女子的容貌,正是在傩戏法坛上惨死的翠环! “女儿?”梁九难眉心一皱,喃喃道: “她成为妾室拢共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哪里来的女儿?” “就算有女儿,又为何要在这扬州湖哭诉?” 此时,翠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缓缓站了起来。 她转过身,面朝着梁九难,低着头走向了船篷的位置。 这小船本就狭窄,顿时开始左右摇晃,溅起水花打在身上,有一阵阴森蚀骨之感。 “这翠环还要做什么?” 心中疑惑之际,却见翠环在船篷前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竟是一块玉佩! 梁九难扫了一眼。 玉佩本身不是什么稀罕料子,但雕工着实是精致,雕刻的则是一个女子,眉眼之间,颇有些传神。 只是……却有些陌生。 翠环蹲在船身上,双手握着这块玉佩,声音悲凄: “我苦命的女儿啊……” “是娘亲无能,护不住你!” “观主说了,这块玉佩乃是放在残生娘娘神像下开过光的。” “这湖水冰冷,你在天有灵,定要跟着这块玉佩早日轮回。” “娘亲……每年都会送来一块玉佩的,你且安心吧。” “希望你来生……切莫再遇到我这样一个不中用的娘亲了!” 将过程尽收眼底的梁九难,心中疑窦更深。 因为从翠环这段祝祷来看,她应该早在很久以前,就有过一个夭折的女儿,否则也不存在每年送一块玉佩的情况。 而且,这夭折之地,莫不是……就在这扬州湖上? 否则的话,翠环何必每年来到这里祈福祝祷,以抒发思念之情呢? “千枯观……残生娘娘,那是个什么神?” 梁九难自问两世为人,不说上辈子不信玄学,这辈子倒是经常和宫观寺庙打交道。 千枯观,他也去过几回,却不曾见过有什么供奉残生娘娘的神殿。 这是哪路神明? 正思索时,那凄惨的哭诉之声却戛然而止。 紧接着,翠环体内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如同筋骨扭动的声音! 瞬间: “旮沓!” 断骨之声下,翠环的脑袋竟是猛地转了过来。 一双眼,死死盯着梁九难。她的双目开始血红,并流出两行斑驳血泪,直接将一身衣袍也晕染开来。 “喂喂喂,不会这么倒霉吧!”梁九难不由得头皮发麻。 在得到《文曲招魂术》的时候,术法中的确有过提示。 因为部分亡者,死亡之时应该心有不甘和怨恨,因此在进入其执念当中时,可能会促使其体内残余魂灵和邪念,化作厉鬼索命施法之人。 但这种概率,不过两成。 这么点概率,也能被自己碰上? “我的女儿呢?”翠环流着血泪,失神一般地看着梁九难:“我的女儿!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女儿,是不是!” 质问声逐渐化作凄厉尖叫。 刹那,翠环屈指成爪,猩红的指甲瞬间抓向梁九难喉咙! 逼命关头,梁九难一掌将翠环双手拍开,却见其一身骨头扭转,就如同一只人形蜘蛛。 刚刚被推开的双臂,在折叠之下又以一种十分扭曲的方向反刺了回来。 “唉,无奈!” 梁九难叹了口气,手无寸铁之下,双手一合。 刹那,雷光迸溅而起,如同罗网一般四射,炸得整个小船在湖中剧烈颠簸起来! “幸好,《破军雷法》哪怕是在魂灵执念中也能使用!” 梁九难吐出一口浊气,双拳包覆雷光,朝着翠环重重砸去。 雷光和鬼手在顷刻间碰撞。 “轰隆!” 雷光在瞬间穿透翠环之身,使得翠环一身煞气不自控的开始外散。 梁九难见状,刚要收敛气力,以免让翠环魂飞魄散时,那散去的煞气竟是又自行汇拢,且让翠环的气势变得更加凶暴! “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女儿!” “一定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还我女儿命来!” 翠环一头珠钗在瞬间炸开。 狂乱飞散的头发凝聚血气,瞬间化作一根根尖锥密集刺来! 梁九难可以闪避的地方太小,只能被动地以双拳包裹雷光抵挡。 虽说尖锥被一一打散,但翠环的杀招实在是太过密集。 不过片刻,梁九难身上已出现十数道伤口! 只是,伤口里不曾出现鲜血,而是散出点点莫名荧光! “嗯?这是……”梁九难瞳孔一缩。 他记得,《文曲招魂术》中有提到,若是于执念中碰到亡者厉鬼,而被对方所伤,伤口处不会流血,但是……会散魂! 魂魄受损过重产生的伤势,可比皮肉伤要严重太多! 瞬间,梁九难脸色一沉。 不行! 自己的功力,应该足以胜过这翠环的半点怨念残魂。 不利的地方就在于自己无法动用兵器,雷光虽能冲杀,却到底不能如兵器…… 嗯? 不能如兵器? 梁九难眉心一动。 对呀! 雷光既然可以包裹拳头,也能附着在兵器之上,那是不是也能凝聚成刃? 念及至此,梁九难心念一动,雷光在双手之间汇聚,并迅速凝聚成一柄横刀之态! 当真有用! 梁九难面露喜色。 而此时,厉鬼翠环似乎也察觉到了雷法的威胁,咆哮一声,那一头血色长发顿时自四面八方绞杀而来! 残生娘娘 第六章:千枯观 再次面对翠环的攻击,梁九难已经没有了担忧之色。 既然《破军雷法》甚至可以凝聚成器物,那么对付这种范围攻击,也就绰绰有余了。 此时,梁九难双手紧握雷刀,眼神锐利如鹰。 “斩!” 毫无花哨的一击。 漆黑一片的湖中心,此时骤然被雷光点亮! “轰隆!” 雷光崩裂至天际,又转瞬如流星坠落而下。 翠环的头发在雷光中瞬间化作齑粉,身体也被雷光穿透数个窟窿,顿时发出一阵凄惨的哀嚎声。 梁九难顺势俯冲向前,刀刃划过之处,翠环满身怨恨和执念,似乎终于支撑不住,魂灵上的戾气刹那消散。 “呼……”梁九难松了口气。 戾气能消散就好。 按照《文曲招魂术》的记载,只要戾气消散,魂灵便会重新沉眠在躯体中,施术者就能离开执念幻境,也不用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斩杀善魂脱身。 梁九难散去雷刀,意识也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重新回归到自己躯体之内。 …… 睁眼之际,随着视线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却是玉琅琊凑得极近的脸,甚至于要碰到自己的鼻子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玉琅琊的语气满是担心。 梁九难眨了眨眼睛,忽然道:“琅琊姐,你今天是换了海棠香味的胭脂水粉吗?” “……”玉琅琊眼角抽抽,缓缓直起身子时,一巴掌给梁九难拍了个七荤八素。 一旁,李尚京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对着梁九难露出一个“后生可畏”的表情。 玉琅琊冷笑:“我看你这些年,本事没长进,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三番两次对我口花花?” “咳咳,琅琊啊,息怒,正事要紧。”李尚京轻咳了两声,看向梁九难: “刚才,你浑身突然爆发雷法,翠环的尸体更是隐隐出现尸变。” “我们还担心,你在招魂中出现问题。” “话说……你这是招魂失败了吗?” 梁九难却有些得意地蹦了起来,将自己招魂术的发现告知了两人。 听完之后,两人啧啧称奇之余,李尚京解释道: “残生娘娘?” “这我倒是听过。” “那是你们还没有加入降魔司之前的事情了。” “传闻,大唐开国之前,扬州城有一女子,她的夫君因为修运河死去之后,便独自一人,孤苦伶仃地带着孩子。” “后来,战争爆发,扬州城受到波及,兵荒马乱中,她的屋子因火灾而倒塌。” “那时,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残生娘娘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着火的房梁。” “等到士兵们将废墟清理出来之后,便看到母亲焦黑的尸体,以及平安无事的孩子。” “正因她这一生太多孤苦,却又以死护住自己的血脉。” “因此,太平之后,当地百姓为了纪念她,就给她起了一个残生娘娘的称号,烧香供奉。” “家家户户,但凡是孩子意外夭折的,都会祈求残生娘娘,庇护死去的孩子。” “这些年,随着道教兴盛,如残生娘娘这样的本地信仰,的确有所削弱。” “难道,千枯观这段时间,又开始给这些本地信仰建造神殿了?” 玉琅琊却似乎有不同的想法: “司主,我倒觉得,重心应该放在裴家!” “这翠环既然在多年前已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有可能是裴司马的!” “或许事情没那么复杂,就是裴司马意外死亡的那个孩子,变成了婴鬼呢?” 三人正推论时,上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多时,便有降魔卫来到冰窖内。 “司主!哎?琅琊,九难,你们也在。”那降魔卫打了个招呼:“司主,刺史大人派人前来,说是关于昨夜裴府之事,要找大人详商。” 李尚京露出一丝头疼之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九难,琅琊,我先去刺史府通禀,你们两个……” 梁九难看出李尚京顾忌,立刻说道: “司主,我和琅琊姐先去千枯观调查吧!” 李尚京松了口气:“就这么定了。” “司主,可是……”玉琅琊还想说什么,李尚京却已经和同僚匆匆离开。 梁九难咂了咂嘴: “琅琊姐,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现在两个线索,先查裴府?” “万一最后的问题是在千枯观,咱们两个、司主大人,都要受到牵连。” “走啦,一步步来,别着急嘞!” …… 千枯观,在大唐还未建国之前,就已经屹立于扬州城。 后来在道家大兴之后,千枯观更是一跃而起,成为此地香火最旺的宫观。 每日去观中祈福的人,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 此时,正逢正月初一。 再加上裴府之事,实在过于轰动,以至于今日前往千枯观上香的人,竟是比平日里还要多上数倍。 梁九难和玉琅琊,穿梭在这些香客之中。 约莫一炷香之后,两人来到了目的地。 观门前,负责洒扫的道童们,已经将积雪铲除,留下了一条给香客安全入观的路径。 进入观中之后,梁九难扫了一圈,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正在擦拭香炉的年轻道士。 梁九难快步上前,拱手笑道: “这位小道长,福生无量天尊。” 许是因为两人并未穿着官服,再加上那小道士应是新来的,不曾认出梁九难两人的身份,当即笑着回礼: “福生无量天尊。” “两位施主是要祈求姻缘,亦或者是财运,还是祈求平安。” “小道可为几位指引一二。”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旋即道:“我想求一求残生娘娘。” 那小道士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原来如此,两位施主请节哀。娘娘殿有些偏僻,请跟我来。” 一路上,小道士不禁说道: “两位施主倒是来得早。” “平日里,来残生娘娘殿的,数量也不少呢。” “唉,这年头,想要儿女平安长大,实在不易。” “也只能祈祷娘娘在九泉之下,可以庇护这些可怜的孩童了。” 说话的功夫,小道士将两人带到了一处相对僻静之处。 这里距离香客们日常参拜的神殿,已经有些远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明显规模要小上不少的神殿。 小道士恭敬地行了个礼之后,这才道:”“施主,就是这里了。” 殿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尊抱着孩子,穿着朴素的妇人神像。 梁九难扫了一眼,这残生娘娘,果然和玉牌上的造型如出一辙。 “小道长。”梁九难旁敲侧击地问道:“请问……这里可有平安符,或者是玉牌之类的物件?” 小道士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两位请稍等。” 说着,小道士走到残生娘娘神像的侧面,从香案上取下一块玉牌,放到了梁九难手中。 “这便是残生娘娘的玉牌。” “在孩子忌日时,将玉牌埋在孩子夭折之处,便能为孩子祈福了。” “不过,玉牌有些贵,一两银子。” “如果是符咒的话,则是十文钱。” 梁九难眉心一动。 当即付了银两,买了一块。 一旁,玉琅琊顺势问道: “小道长,有些事情,我们倒是想和你打听一下。” “我听闻,裴府也曾经来求过残生娘娘的玉牌,可有此事?” 哪知话音刚落,那小道长顿时变了脸色,露出一丝怜悯之态:“唉,说起这个,这裴家也是造孽。” 梁九难眉心一动:“哦,怎么说?” 小道士叹了口气:“单单是今年,裴家从我们这里买走的残生娘娘玉牌,就多达十块!” 两人听了眉心一跳。 残生娘娘的玉牌是超度死去的孩子的。 一年十块? 就是说……裴家这一年里,就死去了十个孩子? 残生娘娘 第七章:一团迷雾 梁九难和玉琅琊的表情有些阴沉。 裴季的府邸上,只有他这一脉。 换句话说,死掉的女人和孩子,多多少少,应该都和裴季有点关系。 一年,十个孩子没了? 哪怕是妻妾成群,也是相当骇人听闻了。 而且更让人疑心的是,裴季一年夭折十个孩子,连同翠环在内,还死去了七个妾室和通房。 可在除夕法会上见到他时,他的脸上也只有恐惧,半点不见悲伤之态。 这似乎……说不通! 两人默不作声的样子,也终于让这位小道士意识到,梁九难和玉琅琊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询问道:“两位……不是来给自己夭折的孩子祈福的吗?” 不等两人解释什么,随着一阵脚步声,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梁大人,玉大人,许久不见了。” “只是,两位尚未婚配,更不谈子嗣之说,怎的好端端地要来残生娘娘殿里呢?” 这道声音,对于梁九难、玉琅琊来说并不陌生。 两人转身之下,拱了拱手,带着一丝恭敬之色:“见过云鹤道长!” 眼前,是一位骨瘦如柴,但双目炯炯用神的白发老道,拂尘一挥,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 “两位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贫道只是个修行人,两位是官场人士,尊卑有别,不可失了礼数。”说着,云鹤道长看向那小道士:“你且去完成自己的课业,为师自会招待他们。” 小道士心虚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地跑了。 眼见玉琅琊就这么站在那里,梁九难心里暗叹,自家这位义姐,当真是情商堪忧。 当即,梁九难堆起笑容,继续道: “道长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们了。” “您可是这扬州城为数不多的七品术士,官场的身份算什么呢?” “只是……刺史大人和司主大人,都已经焦头烂额了,只能差遣我们两个小辈来一趟,没和道长禀报,还请恕罪。” 云鹤道长摇了摇头,跨入神殿中,给残生娘娘上了一炷香:“两位匆忙前来,必然是为了裴家之事。” “道长慧眼。”梁九难叹了口气:“这件事情闹得太大,刺史大人也在密切关注,又牵扯到裴司马,降魔司也是没辙了。” 说着,梁九难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敢问道长,这残生娘娘,是什么时候供奉在千枯观地呢?” “先前几次前来,似乎都不曾听闻。” 云鹤道长点点头: “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吧。” “其实,千枯观一直保留着一些当地的民俗信仰。” “只不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拜残生娘娘,多多少少有些……” “因此,若发现有施主因孩子夭折前来祈福,我们才会悄悄告知。” 玉琅琊着实是个急性子,眼见两人一连串下来,似乎都到不了正题,不禁问道:“道长,那裴家一年买了十块玉佩,你不觉得奇怪吗?” 梁九难咧了咧嘴,悄悄拉了拉玉琅琊的袖口。 云鹤道长一把岁数,倒是没有计较之心,只是笑了笑: “贫道是个修行人。” “裴司马,是官场之人,还是四大门阀之一的裴氏族人。” “他若要买,贫道还能不卖吗?” “至于……他的孩子为何夭折,夭折的数量又为何如此之多,这也不是贫道能够置喙的。” “那么……裴司马的妾室翠环,应该有单独来祈福过吧。”梁九难又道。 云鹤道长皱了皱眉,站在那里细细回忆了片刻: “如此说来,的确是。” “想来,应该有三年了,每年中元节当天,她都会来求一块。” “关于这件事情,贫道所知也不多,只是在她求取玉牌的时候,听到过一些,说是要去扬州湖心祭奠。” “当时贫道还奇怪,孩子莫非是在扬州湖溺亡不成?怎的祭奠要去那里。” 显然,云鹤道长对于这一切,所知也并不多。 梁九难心念一转,便拉着玉琅琊离开了千枯观。 大街上,玉琅琊有些苦恼:“这么看,我们只能再去码头一探究竟了。” 梁九难点点头: “我隐隐觉得,千枯观可能和这次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他突兀地来到残生娘娘殿,本质上就很奇怪。” “但云鹤道长是七品高手,也就司主大人和刺史大人和少数几位前辈,能稳稳压制他,只能先作罢了。” …… 思来想去,目前能够方便调查的方向,也就只有裴家码头了。 作为四大姓之一的门阀贵族,哪怕扬州城只有裴季这一脉,但其裴家涵盖的产业,也是相当恐怖了。 裴家码头,作为河道的枢纽位置,每年给裴季带来的利润,恐怕都有上万两黄金。 “虽然我知道裴家码头大概很忙碌,但是这光景,还真是没想到。”玉琅琊看着几乎将码头边停靠得满满当当的货船,不由瞠目。 “是啊,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司主不让你我轻易调查裴府的原因。”梁九难沉声道:“别看裴季自己不修炼,但裴氏宗族,要弄死你我,实在是易如反掌。” “那现在怎么办?”玉琅琊反问道:“码头这么忙,我们想要借条船调查一二,肯定是行不通的。” 梁九难也是为这件事情头疼。 翠环祭奠之处在湖中心,那就只能去那里看看。 如今……似乎也只能找码头的负责人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梁九难和玉琅琊找到了负责码头运货的吴管事。 这吴管事肥肥胖胖的,已然过了不惑之年,哪怕是天寒地冻的光景,他站在那里指挥工人搬货,竟已经累得直喘粗气,不断用一只锦帕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渍。 “你们轻点,这可是今年的新茶,要是磕了碰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吴管事说话时颇有些尖酸刻薄。 梁九难和玉琅琊上前,给出自己的腰牌信物之后,拱手道: “扬州降魔司降魔卫,梁九难(玉琅琊),想要和管事你借一艘船。” 一听是降魔司,吴管事一愣,顿时挤出一丝殷勤的笑容:“应该的!不过……敢问两位大人,你们借船是要去哪儿呢?” 梁九难指了指远处:“湖中心。” 瞬间,吴管事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如纸。 残生娘娘 第八章:裴家码头 让尖酸圆滑的吴管事如此失态,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玉琅琊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带着九品术士的压迫感: “吴管家,根据大唐律法,降魔司办案之时,旁人需无条件服从!” “你这表情,莫不是要推脱?” 吴管事浑身一颤,连连摆手:“不是的,我……” “琅琊姐。”梁九难也笑眯眯地走近,并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 “管事的,我们也不让你吃亏。” “一锭银子,只是跟你借条船,我们去湖中心看看,应该足够了吧。” 说着,不等吴管事拒绝,梁九难便带着一丝强制性的,将银两放在了吴管事手中。 这样做,等于也是暗示吴管事,继续推脱,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吴管家玲珑心肠,如何不明白梁九难和玉琅琊,不过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 但现在的情况,根本由不得他拒绝。 思来想去,吴管家一咬牙: “两位大人,借船给你们……可以!” “但是有一点,我们得先说好了!” “那湖中心……闹鬼!” “你们得写个条子给我!” “如果真的……真的有什么危险,这件事情和我可没有关系!” 闹鬼? 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 莫非……是婴鬼? “吴管家,你是知道些什么?”梁九难微眯着双眼,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条子我们可以写,但是你也要将你知道的,和盘托出才行!” 玉琅琊怒目而视:“说!” 吴管家“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抖如筛糠。 在将四周的工人呵斥离开之后,吴管家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裴家码头存在的怪事。 “约莫……是三年前开始的。” “那会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当中元节之后,工人们正常在码头开始劳作的时候,几艘货船,莫名其妙地就在湖中心沉了下去!” “我们裴家的货船,向来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但事已至此,大家也只能先救人!” “一些水性好的,当即便去救人。” “不曾想,站在岸上的人,忽然发现湖中心的位置,莫名其妙出现了很多水泡,就好像……好像有人在水下呼吸一样!” 梁九难皱了皱眉,示意吴管家继续说。 后者咽了口唾沫,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之后,哆哆嗦嗦地继续说道: “有水性好的,已经察觉不对,便想着赶紧撤回来。” “但也就在此时,他们……他们竟是被一个个地拽入水中!” “所有人都慌了!”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东西导致的!” “越来越多的人下水去救他们,越来越多的人莫名其妙地沉入水底!” “最终,只有三成下水的工人活着上了岸!” “他们……他们都说,在水下看到了鬼!” 吴管事在说话的时候,玉琅琊一直盯着他的眼神。 在发现吴管事似乎不像说谎之后,玉琅琊朝着梁九难点了点头。 梁九难眉心一皱,却想到了吴管事刚才口中的一个时间点。 中元节! 在千枯观的时候,云鹤道长也说过,翠环连续三年,每年中元节当天,会求一个残生娘娘的玉佩。 吴管事口中,湖中心闹鬼也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并且也是在中元节第二天,出现了第一次的伤亡。 这个时间点,似乎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难道……真的是翠环那位死去的女儿在作祟? 她那死去的女儿,和除夕法会上出现的婴鬼又有什么联系呢? 思来想去,梁九难还是先给吴管事写了个条子,而后从他手里要了一艘船。 当那些搬货的工人们,看到梁九难和玉琅琊要往湖中心去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露出一抹震惊和恐惧。 船上,将码头上工人们的眼神尽收眼底,梁九难开口道:“看来……吴管事没有说谎。这湖中心当真有古怪。” 玉琅琊眉头一蹙: “可问题是……三年前就出现的事情,降魔司难道没有记录?” “三年前,你我也已经任职了。” “虽然还不能独立办案,但当时也没听说,这裴家码头闹鬼啊!” 梁九难手指轻轻叩着船身,看着略有些浑浊的湖水,沉默不语。 很快,他们来到了湖中心的位置。 船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再看岸边,几乎已经听不到嘈杂之声。 可以说,这一刻哪怕是白昼,但是这扬州湖中心,却是寂静和深邃交织,让人有种莫名不寒而栗的感觉。 “琅琊姐,你在船上看着点,我下水看看。”梁九难提议道。 玉琅琊当即反对:“不行!我是你姐,而且水性上我比你要好一些,理应是我下去查探才是!” 梁九难却突然不正经起来,笑嘻嘻地说道:“你现在下水,再上来,衣服可就湿透了哦。” “你这臭小子,又给我口花花,你……”玉琅琊又羞又怒,巴掌还没落下,梁九难却先一步直接跳入湖中。 “九难!”玉琅琊脸色微变:“这臭小子!” 无奈,玉琅琊召唤出醒狮头护在身前,站在船头仔细地凝视着四周。 与此同时,梁九难已经潜到了下方,依靠自身九品的修为,短时间闭气自然是不难。 只是让梁九难有些头疼的是,这约莫两丈的湖底,空空如也,除了淤泥也没有什么了。 但是,若按照吴管事所言,这里最起码应该有一些人的尸骨,或者是货船的残骸才对。 突然: “呜……哇哇……” 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啼哭之声。 是婴鬼! 梁九难脸色一变,当即拔出横刀,转身看去。 骤然: “嘶啦!” 脚下淤泥之中,一双双漆黑的小手竟是骤然探出,直接抓住了梁九难的双腿。 不及反应之下,梁九难整个身体便被向下拽去。 危机之时,梁九难拔出横刀,《破军雷法》附着在刀身之上,朝着下方重重一斩。 顷刻间,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中,脚下的淤泥被彻底掀翻。 梁九难顿时被迷了双眼。 但那阴冷的感觉,却开始遍布全身。 危机之时,梁九难本能地施展雷法,包裹全身。 “嘶啦!” 雷光中,淤泥被打散,梁九难也终于看清了眼前。 这一刻,他的眼中满是骇然。 因为这里密密麻麻漂浮的婴鬼,粗略一看,竟是有上百之数! 残生娘娘 第九章:湖上鏖战 事已至此,如果还认为这件事情单单和妾室翠环有关,梁九难自问自己就是个白痴了。 这么多婴鬼,都在裴家码头,裴家还隐瞒不报。 这不单单是一百条人命! 甚至……谁帮忙裴家隐瞒此事,竟导致降魔司全瞎全盲、毫不知情,这件事情也必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不行,必须先从长计议! 梁九难心生退意,双脚一蹬,便朝着上方游去。 “呜……哇哇……” 骤然的啼哭声,带着一种摄人心魂的邪术。 梁九难只觉得脑袋仿佛被重重砸了一下,头晕目眩不说,整个人更瞬间使不上力气! “嗖!” 四周,婴鬼们纷纷扑了过来,张开锐利的嘴巴狠狠咬了下来。 手臂和肩膀传来的疼痛,让梁九难略微清醒了一点。 “滚开!” 怒吼之中,破军降魔雷法在水中如同游龙,将婴鬼纷纷炸开! 趁着婴鬼受伤的空档,梁九难从锦囊之中取出了一枚珠子! 这珠子乃是降魔司配给的特殊法器,名为梨花珠,以真元催动,内藏三百六十枚桃木刺,对于一般的鬼魅来说,已经有很强的杀伤性。 梁九难将元功灌入,并朝着四周一扔。 梨花珠表面出现道道裂痕,而后轰然一炸! 桃木刺纷纷爆射四周,在水中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 那些相对弱小的婴鬼们,似乎十分惧怕桃木刺上的阳气,发出恐惧的尖叫,纷纷向后退去。 但已经进入九品的婴鬼,却一个个的凑了过来,释放自身煞气如盾牌一般,将弱小婴鬼护住! 同时,还有十几道更强大的气息从远处迅速靠近! 那气息……隐隐接近八品! “嗯?” 梁九难瞳孔一缩,连忙游向湖面,婴鬼们龇牙咧嘴,咆哮之中紧随其后。 几乎就在梁九难翻身上船的刹那,一只只满是煞气的鬼手,也从四周湖水之下伸出。 “琅琊姐!上百只婴鬼,境界不一,大部分都是不入品级的幽魂!” “但有少部分是九品,甚至还有一些和法会上的婴鬼一样,快到八品了!” 不等玉琅琊开口,整艘船突然“轰隆”一声。 “该死,那些婴鬼在撞船!”梁九难凝声道。 玉琅琊盯着湖面那一张张青灰色的面孔,心一横: “九难,金光符带在身上了吗?” “用它搭配你的雷法,应该可以开出生路!” 梁九难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但是开启金光符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来拖延!”玉琅琊怒吼之中,手中醒狮头发出一阵急促的铃铛声,真元融合之下,化作巨大的醒狮化身! “三色狮舞,墨狮诛煞!” 醒狮化身下,玉琅琊大口一张,五色宝光自狮口凝聚而成,犹如一根根箭矢,暴雨梨花般地射向四周。 宝光箭矢带着驱邪之气,几乎是摧枯拉朽的洞穿着婴鬼的身体。 但很快,玉琅琊便发现问题。 这些婴鬼,和法会上的那只一样,哪怕自身的魂魄受损,也立刻会有一道莫名的力量将其补足! 眼见时间拖不得,梁九难腾空一跃,站在狮头之上,将锦囊中剩下的两颗梨花珠扔了出来。 桃木刺掩护的同时,梁九难从怀中取出了那张金光符。 细细看去,这符咒遇水竟是不曾有丝毫浸湿溃烂之态,符咒的金光更是隐隐散着光芒。 “不愧是司主老头的珍藏,果然不是寻常货色!” 刹那,真元灌入,梁九难吐出一口浊气,将真元猛地灌入符咒之中。 “混沌浩荡,一炁初分。金光正炁,号为玉清……” 梁九难口诵道教经咒,符咒熠熠生辉,便逐渐扩散至整艘船上! 同时,婴鬼们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开始躁动起来,一个个在那些靠近八品修为的婴鬼的带领下,迅速爬向了船身。 “休得猖狂!” 玉琅琊借着化身醒狮的巨大身体,带着梁九难踩在船篷之上。铜铃般的眼睛,随着流光萦绕,竟是喷出浓烈的火焰! “护!” 玉琅琊大口一张,宝光如匹练一般扫过四周,更化作一个巨大的狮头甲胄,将整艘船护在其中! “砰!” “砰!” “砰!” 婴鬼们试图拍碎这狮头甲胄,却被玉琅琊以自身修为死死顶住。 梁九难双眼微阖,元功配合符咒,开始流光四散,化作一个个古老文字! “丹霞碧落,雷祖有神。三境内外,万圣千真……” 婴鬼们越发不安了,那些快破八品的婴鬼,开始不惜代价地撞击着玉琅琊释放的甲胄,哪怕是魂魄被宝光吞噬,也会有那莫名的力量替他们补充! 紧接着,牙酸的声音响起。 玉琅琊心中一凛。 这些婴鬼身上补足的煞气,似乎和他们本身的力量不太一样,带着一种更强的咒力! 念及至此,玉琅琊身子一抬,扬声怒吼,如同狮虎咆哮:“诛!” 一声诛,五色宝光凝聚成无数“诛”字,纷纷朝着四周轰然一炸! 修为不足九品的,被直接震飞数丈之远。 修为堪堪九品的,也直接被震得魂体不全,落入水中。 但那些快突破八品的,却还能支撑,并不断撕咬着甲胄上的宝光! “九难,快些!”玉琅琊脸色难看:“这十几个快破八品的,太难缠了!” 此时,梁九难的额头也是沁出一丝汗水。 “十福太乙,罡运乾坤。中山青帝,万象森罗……” 金光符配合此时的经咒,每吐出一个字,几乎就要消耗梁九难不少元功。 若非因功德铜钱提升了根基,梁九难自问此时能否顺利念完都是未知。 同时: “轰隆!” 狮头甲胄在瞬间破开! 船的底部,直接出现了一个窟窿! 水开始蔓延! 玉琅琊立刻以五色宝光压制破损之处,但面对十数只接近八品的婴鬼,纵然根基深厚,却依旧不免气血翻涌。 “九难,快!”玉琅琊焦急道。 终于: “大有玉字,雷霆轰轰。波罗弥罗,永保长生” 刹那,梁九难睁开双眼,瞳孔掠过一丝金光。 “大金光神咒!” 怒吼一声,神咒凝聚金光符之上。 刹那,天空湖水被一层金色渲染。 梁九难更趁机催动破军降魔雷法,以雷电呼应漫天金辉之势。 无数臂粗雷电从天空落下,劈的整个扬州湖心水花颤颤,甚至掀起阵阵波涛涌动四周,将码头边上的船都纷纷拍碎! 而这数百婴鬼首当其冲,面对如此金光神雷,露出惊恐之色。 就在即将功成时: “放肆!”惊怒之声,隐隐听去,似乎是个女子? “宵小之辈,给我住手!” 一双双黑色的手臂,将所有的婴鬼全部都护在其中。 梁九难却是怒声道: “妖孽!这些婴鬼只有早早除去,使其魂灵回返幽冥,才有往生的可能!” “你纵容他们在此地伤人,只会害得他们永不超生!” 然而,回应梁九难的却是两只巨大的黑色手掌!其手腕上浮现的手环虚影,被梁九难记在心里。 那手掌破开云层,更是破开一部分降魔真雷,朝着梁九难和玉琅琊狠狠镇压而下! “尔敢!” 梁九难和玉琅琊同时怒吼。 一者醒狮化身迎风就涨,口中宝光吞吐,化作一柄数丈大剑。 一者以经咒雷法凝聚于刀刃之上,化作雷法刀罡,自云层坠落而下。 刹那: “轰隆!” 刀罡破碎,醒狮虚影碎裂。 黑色手臂迅速炸开,却又化作一阵黑风,转而攻向玉琅琊。 玉琅琊提气不及,以兵器醒狮头抵挡。 顷刻: “砰!” 庞大的力量,将玉琅琊重重拍入水中。 “琅琊姐!” 梁九难勃然色变,“扑通”一声跳入水中,朝着已经昏迷至湖底的玉琅琊游了过去。 残生娘娘 第十章:溺婴 冰冷的湖水里,梁九难用了最快的速度,游到了即将沉入到湖底淤泥之中的玉琅琊面前。 他一把将玉琅琊抱在怀中,却发现周遭一阵血气。 定睛一看,却是玉琅琊腹部的伤口正在撕裂,而且血气之中隐隐还透着一丝黑色。 有毒! 梁九难脸色大变,立刻背着玉琅琊游到湖面,并快速来到了码头。 此时,码头上的工人们,看着因战斗而碎裂的船只,一时间也都慌了神。 吴管事却注意到了受伤的玉琅琊,顿时脸色惨白。 “吴管事!吴管事!” 吴管事回过神来,看着开口的梁九难,哆哆嗦嗦地问道:“大人,请问……” “不用客套了!吴管事,麻烦给我一间房,我要给我同伴疗伤,还请快点!”因为焦急,梁九难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狰狞。 “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许是害怕降魔卫在自己管辖的地盘出事,吴管事很快便收拾出来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 “大人,这是小的平日里休息的地方,还是有些简陋!” 吴管事有些慌乱地取出一瓶药放在桌上:“这个……这个对外伤有效的,码头上的工人经常磕磕碰碰。” 梁九难点点头,旋即拱手朝着吴管事微微行礼:“多谢管事的了!” 吴管事一愣,似乎没想到梁九难会如此客气,连连摆手着离开了此地。 将玉琅琊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之后,梁九难细细探了探其鼻息,脸色一沉。 呼吸暂停了! “姐,你可别怪我,性命之忧,我也顾不上分寸了!” 梁九难深吸口气,然后撑开玉琅琊的嘴巴,将气渡了进去。 紧接着,梁九难又以拳头重重捶打玉琅琊胸口位置。 半晌: “咳咳!”玉琅琊回过气来,咳出一大口湖水后,才微微恢复了点意识:“九难,你……” 她刚才迷迷糊糊的,似乎看到梁九难…… “姐,先别说话,你中毒了!”梁九难从锦囊里取出一个药瓶:“我要给你伤口祛毒,可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玉琅琊一愣,旋即挤出一丝有些虚弱的笑容:“这种节骨眼上,老娘我可没那么矫情!” 说着,玉琅琊双手一撕,竟是直接将自己上衣扯开一个缺口。 梁九难微微有些脸红,两世为人,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女性的腰身,顿时有些慌张的将祛毒药倒入了伤口之中。 钻心的疼痛让玉琅琊瞬间绷紧了身体,下意识地掐住了梁九难的胳膊。 梁九难也疼得龇牙咧嘴,心道自己这义姐下手也是没个轻重。 “姐,你再忍着点!”梁九难取出一把小刀,利用祛毒药将伤口放血之后,又涂抹了吴管事送来的药品, 冰凉的感觉,让玉琅琊的脸色好了不少。 在梁九难开始帮忙包扎绷带的时候,玉琅琊取下了一直别在腰间的一个锦囊:“九难,待会儿回降魔司之后,你用招魂术探一探,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梁九难一愣,旋即面露喜色:“琅琊姐,难道……” 玉琅琊点点头,露出略有些得意的表情: “落水的时候,我虽意识不清,却还是利用镇妖袋,抓住了一只婴鬼。” “当然,只是不入品级的。” “不过……我寻思这些婴鬼既然都在湖底,应该是有什么共通的关联。” “哦,对了,还有那双黑色手臂上的手环!” 梁九难眉心阴沉: “嗯,那女人所用之法,倒是类似化身之术。” “化身之法,一般来说可随心如意,因而那手环对于这位幕后之人来说,必然十分重要!” “所以哪怕是化身术,手环也一同凝聚而成。” “不过,要一一查证,恐怕还有些困难。” “而且,这幕后黑手开口似是个女子。” “如此一来,和千枯观的关系恐怕就不大了!” “等招魂之后,也就能确定,裴家到底对这些孩子做了什么。” …… 眼见玉琅琊的气息稳定下来,梁九难走出屋外,并扔出降魔司的信号弹。 刺目的烟花在空中骤然炸开。 不多时,降魔司里就匆匆忙忙来了十数人。 带头的,正是司主李尚京。 “九难!”李尚京有些意外:“你怎么会在裴家码头,你不是去调查千枯观了吗?” 梁九难连连摆手:“司主,情况有变。琅琊姐受了伤,还中毒了,我已经做了急救措施,但还需要让降魔司内的大夫看看才行!” 李尚京没有慌乱。 对于降魔司来说,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即,降魔司的成员们,将玉琅琊小心抬了出来,并放到了马车上。 在李尚京的吩咐下,一部分队员便带着玉琅琊先行赶回降魔司。 路上,梁九难则是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李尚京眉头紧锁。 梁九难见状,开口道:“司主老头,刺史大人那边找你的结果如何?” 李尚京翻了个白眼,轻轻敲了下梁九难的额头: “我也没到不惑之年,不准叫我老头。” “刺史大人那边,对于裴家的事情,也是有些忌惮。” “你也知道,刺史大人是依靠自身修为加上才华,才坐上这个位置,所以他是目前朝堂之中少有的寒门。” “因此,调查裴季的是肯定,但不能明着来!” 梁九难眉头一挑,旋即咧嘴一笑:“哎呀,老头子说了半天,不就是要我和琅琊姐夜探吗?” 李尚京轻轻咳嗽了一声:“知道就好,不要声张。” …… 回返降魔司之后,李尚京三人待在梁九难的房间里,并在门窗上贴好了符咒。 “九难,门口也都有人守着,你将婴鬼放出来吧,我在这,跑不掉。”李尚京说道。 梁九难点点头,在镇妖袋打开的顷刻,一道阴风就吹了出来。 婴鬼“嗖”的一下飞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朝着门口飞去。 却见李尚京双指触唇,低头念诵了什么经文。一张符咒,自行从其袖口飞出,贴在婴鬼的脑袋上。 只闻一声惨叫,婴鬼直接坠落在床榻上,无力地发出尖叫声。 梁九难快步上前,指汇灵光,施展《文曲招魂术》。 天旋地转的感觉充斥在意识中,梁九难顺利进入婴鬼的执念之中。 看着眼前满是血腥气的房间,还有产婆、丫鬟来来回回地端着热水。 不用想也知道,这应该是有人在生孩子。 梁九难顺势来到外面,却见一个有些陌生的妇人站在门口。 这妇人脸若冰霜,穿着雍容华贵,眼角更是有着一颗美人痣。 捻动流珠时,这位妇人似乎有些紧张,不自觉的手指捏紧,以至于微微颤抖。 很快,房间内传来一阵婴儿啼哭之声。 那妇人连忙问道:“情况如何?是男孩还是女孩?” 问话的功夫,产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跑出房间,笑着说道:“主母大人,母女平安!” 一声主母,让梁九难反应过来眼前之人的身份。 裴季的正妻? 这么说来,好像在除夕法会上,都没见过这位正妻出现过。 梁九难面露疑惑。 一般生孩子,不是应该作为主君的裴季在吗? 这位主母为何如此着急? 莫不是担心……妾室生下的是男孩? 然而,让梁九难没想到的是,在听到母女平安的时候,这位裴家主母的脸色却是变了变。 旋即,她的表情再度冰冷下来。 那产婆是个八面玲珑的,眼见情况不对,便打着哈哈忙活去了。 “去吧。”裴家主母幽幽一言,站在身侧的两个仆从便大步进入。 随着内中丫鬟的一阵惊呼声中,仆人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抱了出来。 同时,衣衫褴褛的妾室也冲了出来,她脸色煞白地摔倒在地,瘦弱的手臂抓住了裴家主母的衣裙。 妾室抬起头,眼神满是绝望和卑微:“主母,我求求你,放我女儿一条生路吧!” 裴家主母沉默片刻,缓缓蹲下身,轻轻擦了擦妾室额头的血污:“你知道我的规矩的!” 说着,仆人提了一个木桶过来! 那木桶上竟是贴满了符咒,只是这咒文却不似道教的手笔。 而在木桶之内,则是触目惊心的一桶鲜血! “不!不!”妾室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高高举起,然后在裴家主母冷漠的目光中,被扔进了血水木桶之中! 梁九难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这个孩子……竟然就是因为是个女孩,所以被溺死在血桶之中! 但是……裴家主母,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残生娘娘 第十一章:洗女邪术 意识回归的顷刻,梁九难看着被符咒束缚的婴鬼,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一抹怜悯之色。 李尚京看出问题,手一扬,将婴鬼重新收到镇魔袋中之后:“九难,你以招魂术看到了什么?” “是啊,你的脸色很不好。”玉琅琊露出一抹担心的表情。 梁九难露出一抹苦笑,将招魂术内见到的一切和盘托出。 玉琅琊是个火爆脾气,当即怒上眉梢: “好歹毒的妇人!” “堂堂裴司马的正妻,怎能将刚刚出生的婴儿就这么溺死!” “荒唐!可恨!” 李尚京脸色阴沉,反问道:“九难,你的意思是……死去的婴鬼,很有可能都是被裴家的那位正妻溺死的?” 梁九难眉头紧皱: “这也是我疑惑之处!” “虽然目前可以朝着这个方向推论,但是……若说死去的婴儿,都是这位正妻一人溺死,这合理吗?” “居于此地的裴氏只有裴季一脉,就算他龙精虎猛,也生不来上百孩子吧!” 李尚京却话锋一转:“九难,你还能将贴在木桶上的符咒画下来吗?” 梁九难一愣,旋即提出可以试试。 他取来笔墨,细细回想了一番后,便依葫芦画瓢,在白纸上仿了一个大概。 玉琅琊凑近一看,却是不由头大:“这符咒……似乎不像是道教经文?和地方性的方术,也有很大出入。” 李尚京却是死死盯着那咒文,阴沉半晌后,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长房洗女术!” 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显然是不曾听闻这种术法。 李尚京坐在一旁,凝声解释道: “这是一种从商周时期流传而下的厌胜之术。” “后来在百濮部落和安西四镇等地区演变之后,形成的一种邪门的风水祭祀之法。” “说的简单一些,就是将刚出生的女婴,溺死在水中。” “婴儿、新娘、老人,一旦横死,怨气将远超旁人。” “只要运作得当,便能将这种怨气转化成福泽,转嫁于家族风水要穴之中。” “如此一来,诸事顺遂!财源广进!” 梁九难和玉琅琊,闻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玉琅琊声音颤抖:“就……就为了家族风水,就能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尚京无奈摇头: “死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对于那些世家大族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九难,你所见到的,用血水代替清水,还有在木桶周围张贴的符咒,应该是改良过的方法,是为了进一步激发婴鬼的煞气。” “煞气越深,经过符咒转化,演变成的福泽之气也就越深。” “裴家做这种事情,恐怕不是从裴季这一代开始的。” “难怪了,裴季作为裴氏家族当中并不算出众的一支,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做好扬州司马这样的官职。看来……” 语未全,但意思很明显了。 长房洗女术带来的“福泽”,让裴季官运亨通! 玉琅琊压下怒气,凝声道: “现在证据确凿,司主大人,以降魔司包围裴府,才能确保要犯不会逃脱!” “毕竟,我们在裴家码头之事,断然瞒不过裴司马和那位正室夫人!” 梁九难一脸难色: “琅琊姐,夜探恐怕更为稳妥!” “首先,我们没有证据证明,裴家有杀死除了家族以外的孩子。” “说句不中听的,根据如今法律,如果裴司马杀死的都是自己的孩子,最多……也就是名声臭了而已。” “其次,招魂之术,只有我能看到。要说证据确凿,恐怕有些牵强。” 玉琅琊呼吸一滞,恼怒地坐在一旁。 李尚京显然也赞同梁九难: “这样吧,今天晚上……我会带着同僚和刺史大人,前往裴府给你们掩护。” “你们趁机进入后院之中。” “只要能够找到更有效的证据,我便能说服刺史大人,当即对裴司马逮捕归案!” “但记住一条,万万不可在证据未明之前,伤了裴家之人!” 梁九难和玉琅琊当即起身:“诺!” …… 酉时,李尚京也按照计划,带着扬州刺史梁大人,以及其余官员来到了裴家府邸。 陈刺史是一个身形纤瘦的男人,因为七品修为的关系,周身有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在马车停靠于裴府之时,裴季已经穿戴规整,在门口守候多时。 眼见陈刺史下了马车,裴季连忙行礼:“下官裴季,参见刺史大人。” 陈刺史摆了摆手: “行了,正月初一,有司衙门内诸多同僚还在休假,就不要拘泥于这些了。” “裴司马,请吧。关于裴家昨日之事,本官也想亲自听听你的说辞。” 一旁,李尚京看了看裴季身边出现的几个陌生面孔,心中冷笑。 这些人形体内敛,虽然穿的是仆从的衣服,但修行人的气息是无法轻易隐藏的。 但反过来说,裴府隐藏的高手都在身边,梁九难和玉琅琊潜入的成功率也才更大。 …… 此时,看着李尚京等人已经入了外院,潜伏在围墙附近的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借着夜色,悄然来到了裴府内院之中。 许是因为知道刺史大人要来,整个裴府再度忙碌起来。 哪怕这些丫鬟和小厮,眉宇之间都是忧心忡忡,但手中的活儿却半点不敢怠慢。 梁九难看向玉琅琊:“姐,怎么样?” 玉琅琊双手结印,双目流光一转,俯视四周。 片刻之后,玉琅琊神情凝重: “九难,这里的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煞气!” “这种情况,要么是所有人都参与了溺死婴儿的举动。” “要么,就是煞气已经太重!哪怕是无辜之人,自身的命数也已经抵挡不住这种煞气的侵蚀!” “这样下去,裴季他们几个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这些丫鬟仆人,没有裴家的气运护持,只有惨死的结果!” “不过……” 玉琅琊顺着煞气横走的方向,指向了其中一座屋子:“那座屋子周遭,竟是不曾有丝毫煞气!整个裴府,哪怕是前院和丫鬟仆人居住的地方,都是杀气腾腾,唯独此地毫无影响!” 梁九难眼神一扫,不由愕然:“按照情报部门的兄弟提供的线索来看,那里应该就是裴家主母——裴氏的住处!” 残生娘娘 第十二章:斗法 玉琅琊也懵了。 她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望气术错了。 可又看了一圈之后,玉琅琊满腹疑惑:“我看得没错呀,真就那个地方没有半点煞气!” 梁九难眉心一皱。 裴氏作为长房洗女术的执行人,不管她背后是不是有裴季指使,她害死婴儿,沾染煞气和孽债,这是必然的结果。 “难道……是裴氏有修行在身,亦或者请了什么符咒神像之类的,镇压了邪气?”梁九难不禁道:“我在婴鬼的执念当中,见到裴氏拿着一串道门流珠,或许……” 面对这样的情况,两人都有些困惑。 此时,正逢周遭没有丫鬟和仆人,两人对视一眼,纵身一跃,腾挪到了裴氏住处的房顶之上。 在小心翼翼揭开几块瓦片之后,一阵有些刺鼻的焚香味道直冲而上,呛的梁九难便要打个喷嚏。 玉琅琊一把捂住梁九难的口鼻,低声警告:“别出声!不然就露馅了!” 梁九难翻着白眼,胡乱比划地拍了拍玉琅琊的手:“我……我喘不过气来!” 玉琅琊一愣,连忙松手,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梁九难喘着粗气,不由无语。 这要是办案的时候,被同僚一不留神捂死了,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浓重的香雾也正好散去了一些,让两人得以看清楚下方的布局。 只见偌大的房间,不见奢侈器物也就罢了,正中间的位置竟然是一座香案,一方神龛。 神龛中放的是什么,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楚。在神龛旁边,还有一座牌位。 其它的,便是一些常见的祭祀之物。 香烛、纸钱、香炉等一应俱全。 整个房间,竟是被布置的如同道观修行的静室一般。 恰逢裴氏推门而入,她的衣服似乎不如婴鬼执念当中时那般华丽,但手中的流珠却是熠熠生辉。 “哎哎!”玉琅琊激动地捅了捅梁九难的腰部,低声说道:“那串流珠,已经不是寻常器物了吧!那得是法器了吧!” 梁九难也十分意外。 在大唐,修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别说降魔司了,就连一些有天赋的世家大族,亦或者是朝堂之上的官宦之流,甚至是江湖之中,都有各种修行之法。 但是法器,却是个稀罕物。 就说扬州降魔司,正儿八经有法器傍身的,除了司主李尚京和一些老前辈之外,也就只有玉琅琊手中的醒狮头算得上是一件法器了。 但是,玉琅琊的法器可不是降魔司赏赐的,而是来自于其家传的舞狮人一脉。 想到这里,梁九难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横刀,心酸得咧了咧嘴。 哪怕是自己的兵器,也不过是寻常铁矿加入了一些驱魔镇邪的材料锻造而成,远远算不得法器之流。 梁九难喃喃道: “灵光自生,这法器看样子品级还不低。” “天地玄黄四品……这流珠最起码是第三阶的玄品法器了!” “只是……裴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怎么会……” 正在两人疑惑之际,裴氏却从香案下方取出了一个小坛子。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惊觉那小坛子上的符咒,竟是和婴鬼执念记忆当中的木桶符咒一模一样! 眼前,裴氏将符咒摘下之后,缓缓打开了坛子。 内中,是满满的血水! 旋即,裴氏双手成道家阴阳印,缠绕流珠法器,口中似乎念诵着什么经咒。 玉琅琊见状,当即便要破开瓦片,却被梁九难拦住。 “琅琊姐,再等等。裴氏现在念经,算不了什么证据。” “且看清楚,她是不是要用厌胜之术。” “这种邪术,大唐律令说得很清楚,若是官宦人家施术,轻则板子重则发配,且先看看!” 两人说话的功夫,裴氏念经的同时,那坛子里的血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了泡。 紧接着,一阵婴儿的嬉笑之声贯入耳中,让屋顶上的两人眉心一凛。 却见: “哗啦!” 血水中,一只小婴鬼,就这么从坛子当中挣脱了出来。 婴鬼微微歪着头,漆黑的大眼睛却不带有一丝凶性,反倒是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裴氏的手腕。 眼见婴鬼出现,梁九难和玉琅琊当即拔出兵器,顷刻便踩碎瓦片,落入房屋之中。 那刚刚诞生的婴鬼,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声,重新钻回到坛子里。 裴氏看着突然造访的两人,昏暗的烛光中,映照着一张有些阴霾的脸。 “你们是……降魔司的人!”裴氏缓缓起身,凝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闯入我裴家!” 梁九难举起横刀指向裴氏,冷冷说道:“裴氏,你以洗女邪术饲养婴鬼,如今证据确凿,束手就擒坦白事实,还有活命的机会!” 裴氏眉宇之中掠过一丝怒意:“高人说的当真没错,果然会有闹事之人!” 高人? 梁九难和玉琅琊眉心一皱。 却见裴氏竟占据先手,法器流珠一抛,带着一道碧色流光,如匹练一般横扫而落! 两人眼神一凝,惊觉裴氏竟是修行之人,而且还是八品术士,立刻抽身闪避。 几乎一前一后,流光将两人身后的木门炸了个粉碎。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纷纷冲出房间。 裴氏紧随其后,只见其双手结印,数道符咒从袖袍之中翻飞而出,化作流光数缕,尽数贴在了前院到后院的必经之路上。 刹那,一道光幕笼罩整个内院周遭。 将闻讯而来的丫鬟仆人们,纷纷挡在了外面! “这是……结界之法?”梁九难惊疑之中,却忽然感觉一阵无形压力笼罩全身! 两人闷哼一声,同时感觉体内元功流窜受阻。 “这结界,竟还能压制我们的修为!”梁九难惊怒之中,破军雷法融于横刀之上,一击刀罡扫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朝着裴氏斩去! “手段不差,但对付我,还不够!”裴氏冷然一语,却见其身如鬼魅,流珠如鞭轻轻一甩,举手投足便将刀罡震散! 但雷法却不曾受阻,刹那洞穿了裴氏的肩膀。 鲜血染地,裴氏闷哼一声,惊觉梁九难雷法凶戾,眼中露出一抹杀意,当即双手凝聚一缕气刃,朝着梁九难心口刺来! “起驾!”只闻旁边怒声扬起,玉琅琊撑着醒狮头,整个人如下山雄狮,朝着裴氏重重一撞。 “砰!” 玉琅琊和裴氏同时抽身后退。 “嗯?”玉琅琊擦了擦嘴角鲜血,眉心一跳:“好古怪的气息,境界上应该是八品,但是……从出手来看又远远不如?” “琅琊姐,多谢了!”梁九难沉声道:“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速战速决!” 然而就在这时,整个裴家竟是一阵震颤。 婴鬼啼哭之声再度笼罩而下。 一时间,不管是察觉到裴氏动静的,还是没有察觉到的,不管是前院的李尚京等人,亦或者在后院忙活的丫鬟仆人,一个个都震惊的发现,整个裴家上空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紧接着,十数道臂粗的黑色光柱,从裴家后院炸开! 残生娘娘 第十三章:古怪 爆炸掀起的威力着实恐怖,摧枯拉朽般的力量,伴随冲天煞气,震得梁九难和玉琅琊喉中一阵腥甜! 放眼望去,周遭的花草树木尽皆枯败,鸟兽腐化,甚至连屋面墙壁也是斑斑裂痕! 漫天扬尘中,耳边只闻阵阵婴鬼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身处烟雾中心,视线受阻,梁九难和玉琅琊背靠着背,凝神戒备。 玉琅琊沉声道:“九难,这些婴鬼似乎比除夕法会上的还要凶一些,我就怕打着打着,这些婴鬼就有突破八品的了!” 梁九难眼神锐利,当即道:“琅琊姐,我来拖住裴氏和婴鬼,你去破符咒!” 玉琅琊瞳孔一缩: “别胡闹了!” “就算你有奇遇,修了那威力庞大的雷法,但要一己之力挡住裴氏和十数只快破八品的婴鬼,做不到的!” “最稳妥的方法,还是等司主才是!” 梁九难却并不赞同: “琅琊姐,别忘了,今天不单单是司主和裴司马,还有刺史、别驾、长史等几位大人!” “我们固然可以等司主前来,但若是这期间再逢变数,亦或者是让裴氏逃了,别说我们,司主那边也无法解释!” “这样,你先去结界那里尝试破开符咒结界!” “如果司主支援及时,且有破解之法,你再来支援!” 话音刚落,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阴风出来。 察觉到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梁九难当机立断,双手握刀,汇聚雷法,朝着四周重重一斩! “轰!” 雷法刀罡掀起狂风,吹散扬尘的同时,也逼退了俯冲而来的婴鬼。 “琅琊姐,快!” 玉琅琊咬了咬牙,立刻脱离战圈朝着外院方向奔去! 面对紧追其后的婴鬼,梁九难抢先一步,一闪身挡在玉琅琊面前。 纵横的刀罡,在梁九难身后凝聚出一尊一丈之高的甲胄武士,伴随雷光,威势赫赫! “降魔.斩!” 梁九难催动降魔司的武技,俯冲之下,面对前冲的婴鬼,横刀包裹雷光夺目斩过! “砰!” “砰!” “砰!” 婴鬼们被雷法刀罡所伤,疼的哇哇直叫! “不准你伤害这些孩子!”裴氏怒然一言,挥动法器流珠猛抽而来! 刹那: “啪!” 流珠如鞭,缠住梁九难刀身顷刻,裴氏一掌拍出,直接震碎了梁九难的护心甲胄。 闷哼声中,甲胄武士破碎,梁九难更是呕出一口鲜血,连连后退! …… 而另一边,玉琅琊在找到符咒之时,察觉到上面的气息,不由脸色一白。 “这是……七品符咒!” “怎么可能!裴氏一个连九品还是八品都不能确定的人,如何会有七品符咒!” “不行,不能再拖!就算是根基大损,也必须将结界破开!” 玉琅琊心一横,当即便凝聚醒狮头法器,幻化醒狮之身,那醒狮之上竟是隐隐流露出斑驳的血气! 显然,这一击若真是用出,玉琅琊必然遭到重创! “琅琊,等等!”李尚京的急呼声阻拦了玉琅琊。 “司主!”玉琅琊大喜:“司主,是裴氏!裴氏修厌胜之术,豢养婴鬼,自身修为也很古怪!九难支撑不了多久!” 李尚京见状,掌心灵光一聚:“百屠,现!” 刹那,灵光化作一柄古朴的长枪,那枪头之上还雕刻着一道狰狞的夜叉图案。 “琅琊,躲开点!” 李尚京怒吼一声,法器凝聚一缕血光,朝着符咒之处奋力一刺。 一阵牙酸的声响中,却见电弧游走,符咒之中,一股不弱于李尚京的力量反冲而来! 李尚京瞳孔一缩,闪身躲开的同时,看着身后被赫然轰出的一个窟窿,脸色难看。 “司主,情况如何?”陈刺史等人也赶了过来。 “刺史大人,有高人绘制的符咒,而且还是特殊法门,能吸纳他人力量反震而回!”李尚京脸色难看,怒视着紧忙赶来的裴季:“裴司马,你似乎要给我降魔司一个交代!” 裴季看着那煞气之中出现的十数只婴鬼,仿佛想到了什么,抖若筛糠,却是半点都蹦不出一个字来。 “废物东西!”李尚京暗骂一声,顾虑裴季的身份,无法直接动手。 陈刺史立刻安抚道:“先别慌,在座各位,有精通符咒之法的吗?” “下官略通符咒之道,且让下官看看究竟。”扬州别驾取出一只朱笔,检查片刻后:“这符咒要破不难,但需要结界内的降魔卫与下官联手。” “我来!”玉琅琊立刻说道:“别驾大人,你说!” …… 后院中,梁九难微微喘着粗气,脸色惨白。 降魔司的招式,加上《太岁降魔图》的雷法,虽然能够对付婴鬼,对付裴氏却勉强了些。 “怪事!” “这裴氏实力时强时弱,战斗经验稚嫩得很,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一身修为非她自己修炼一般!” “难道……其背后还有人?” 梁九难心思急转,决定给玉琅琊拖延时间:“裴氏!你作为裴司马的正妻!为何要做厌胜之术!” 裴氏似乎也的确没什么经验,幽幽开口:“我不懂什么厌胜之术,只是觉得这些孩子可怜啊……” 梁九难眉心一皱: “你将这些刚刚出生的女婴,放在血水当中溺死,你说她们可怜?” “你这样做,和豺狼虎豹有何区别!” 裴氏眼神晦暗,反问道: “你去过裴家码头了,对吧。” “那你有看到,那居于湖底上百的孩子吗?” 梁九难冷哼一声: “自然是见到的!” “坦白说……我还真意外,你竟如此心狠,坑害那么多女婴!” 裴氏却道: “坑害?呵呵……你作为男人,怎么能懂。” “那不是害,而是救!” “做鬼又如何?有的时候,做鬼……可比做人要幸福多了!” “不过,我也只是刚刚修炼此法,勉强能护住我裴府这十来个孩子罢了。” “裴家码头,扬州湖底,那些孩子得以自由,都是老天爷慈悲!” 残生娘娘 第十四章:裴氏古怪 梁九难露出一抹狐疑之色。 刚刚修炼? 勉强护住十来个孩子? 那湖底的上百婴鬼,莫非不是裴氏造成? 梁九难自然是有些不信的。 但是这种眼神,却仿佛激怒了裴氏,她的语气越发森寒: “这些在裴家生活的妾室,根本不是打心眼里喜欢孩子!” “她们只是想要生下一个男孩,然后就可以利用男丁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孩子在那些女人的手中,只不过是可怜的筹码!” “我不能让裴家的孩子,最终都落到那么凄惨的下场!” “一切阻拦我的人,都必须死!” “就算你是降魔司的人也不例外!” 说话的功夫,裴氏再度袭来。 梁九难刚要以雷法抵挡,不料裴氏的气息又突然增强了不少。 刹那,其双手竟是抓在横刀之上! “裴氏,你……” 话音未落,横刀上裂痕斑斑,刹那崩碎! 碎片直接穿透梁九难的身体,又逢裴氏狠辣一掌! 顷刻间,一阵血雾崩裂。 梁九难踉踉跄跄,靠在墙壁之上,接连咳血,脸色煞白。 “下一招,送你归西!”裴氏眼神邪佞,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要拼命了吗?”梁九难眼中露出一抹决绝之色,顿时双手结印,口诵经咒:“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 刹那,天空轰雷声声,梁九难浑身雷光遍布,罡风呼啸中,掀起道道利刃斩向四周。 “嗯?”裴氏眼中露出一抹震惊之色,当即流珠一抛。 那流珠竟是骤然散开,化作颗颗宝珠,朝着梁九难轰射而去! 梁九难不闪不避,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抗下宝珠穿身之伤,嘶吼道:“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五旗咒落,后院之内,风雷骤然一滞。 裴氏震惊地看着梁九难身后,竟出现一面雷光闪耀的令旗! 随着令旗重重一挥,梁九难体内雷法竟不断于四周凝聚。 婴鬼们在这样的雷法之下,瑟瑟发抖,下意识地后退着。 却见梁九难眼神锐利如刀,体内《太岁降魔图》宛若有感,凝聚破军星辰之光化作无尽雷霆,借着雷光化作根根利剑,朝着裴氏而去! “嗖!” “嗖!” “嗖!” 裴氏脸色一变,刚要还击,自身气息却骤然一降,直接跌破九品关卡,变成了不入品级的境界! “什么!” 梁九难和裴氏同时色变。 此时再要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却逢结界也发出一阵牙酸的破裂声。 众人鱼贯而入的刹那,正好看见雷光利剑穿透裴氏之身! 刹那,鲜血迸溅,裴氏当即重创,踉跄了几步之后,看到了躲躲闪闪的裴季,眼中掠过一丝凶狠。 联想到裴氏先前的话,梁九难心中一惊,大喊道:“快,阻止她!她要杀裴司马!” 同一时间,婴鬼们在见到裴季的顷刻,浑身煞气竟也是骤然升腾! “轰隆!” 煞气在顷刻突破。 转瞬之下,十数只八品婴鬼,在裴氏的掩护下全部冲向了反应不及的裴季。 李尚京和陈刺史刚要动手,身后却传来裴季的哭嚎之声。 “不!” “不要找我!” “我也是按照高人指点才那么做的!” 裴季明显知道什么。 可他实在太蠢,竟是撒腿就跑,直接脱离了李尚京和陈刺史的保护范围。 “不要去那边!该死!”李尚京大骂一声,扭头朝着裴季的方向赶去。 但这一刻,破绽已成。 婴鬼和裴氏立刻从两边的回廊绕道,转瞬之下出现在了裴季面前。 “不,等等,我……” 裴季话音未落,却被裴氏一击手刀刺入胸口,血肉崩裂中,裴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心脏被妻子生生挖了出来! “你还我的孩子!”裴氏两眼流出斑斑血泪,凄厉诅咒道:“你这个畜生,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孩子们,跑!” 这些八品婴鬼竟是露出一抹不舍的表情,但她们还是听从了裴氏的话,化作道道流光消失在裴府之中。 眼见李尚京已经追了过来,裴氏周身突然血光四散,包裹自身和裴季! 血光如刀,呼吸之间便将裴季片片凌迟,随着一阵凄厉惨叫,眼前只剩下浑身是血的裴氏,以及……一具惊悚的骷髅! “哈哈……哈哈哈哈……”裴氏发出癫狂的笑声,踉跄了几步,身体迅速衰老,数个呼吸就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 就在众人赶来外院之时,裴氏用最后的力气看向众人:“你们……永远……都别想……伤害我的……孩子……” 说完,裴氏身体枯朽而死! 再看只剩下一具骷髅的裴季,众人神情各异。 陈刺史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这下……麻烦了。裴季死了,裴家那边知晓是早晚的事,必然会跟我们要一个交代!” 李尚京也是沉默了。 谁能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扑朔迷离。 “司主。”梁九难在玉琅琊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李尚京连忙道:“九难,你现在不能动。琅琊,赶紧送九难回降魔司,让大夫给他疗伤!” “不!等等!”梁九难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我有事禀告。” 旋即,梁九难将自己和裴氏的对话,包括在战斗当中出现的怪异现象,大抵上说了一遍。 陈刺史听完之后,看向李尚京:“司主,裴氏修为起伏不定这种情况……” 李尚京阴沉着脸: “恐怕……裴氏根本没什么修为,最多也就是习过武而已。” “她一身手段,应该都是来自于那串玄品的流珠法器!” “所以,流珠一碎,她的修为就会迅速消退!” “但是……给她流珠的人,明显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 “相反,还教了她同归于尽的手段!” “至于婴鬼之事,如果裴氏所言是真,那这件事情的幕后真凶,就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梁九难却道:“司主,让我以招魂术一窥究竟吧!” 李尚京一愣,却露出一抹犹豫之色:“九难,可是你的身体……” 梁九难摆了摆手:“司主,都是些皮肉伤,我还撑得住。” 陈刺史见状,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虽说局面复杂,但你此番终究是立了功。这里有太医院赐下的疗伤圣药,你且服下。” 梁九难眼睛一亮,却也没有客气,拱手谢恩之下,将丹药吞入口中。 澎湃的药力,让梁九难气血翻涌的内伤平复了不少。 略微调整之后,梁九难在玉琅琊的搀扶下,坐到了裴氏身边。 随着指尖一点灵光点在裴氏眉心之上,文曲招魂术,将梁九难带入到裴氏的执念记忆之中。 …… 眼前,依旧是在裴家。 不远处的争吵,很快引起了梁九难的注意。 定睛一看,主屋内,满脸泪水的裴氏,抱着一个浑身满是青紫瘢痕的婴儿,面容凄楚:“夫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杨氏那个贱人害死了!” 裴季却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挥了挥手: “你哪里来的证据,证明是杨氏所害?” “也许就如相师所说,是你自己命数所克,才导致孩子早夭而死!” “更何况,不过一个女婴而已,你犯得着为了这样的事情来叨扰我!” 裴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裴季,又悲又怒: “夫君,她……她也是你的孩子啊!” “难道……难道在你的心目中,嫡长女竟还不如草芥吗?” 裴季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只留下裴氏一人在房中嚎啕大哭。 忽然,一阵莫名的风铃之声响起。 一道莫名之声,忽然响彻房中:“赞扬长生天,回首知彼岸。” 声音怪异,听不出是男是女。 “可怜的人啊,你想让你孩子……活过来吗?” 裴氏浑身一颤,目光希冀的环视四周:“想,我当然想!只要能让我的孩子活过来,我可以做任何事!” 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暗中之人一阵轻笑,突然出现在裴氏面前。 梁九难瞳孔一缩,定睛看向眼前之人时,却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想要一看究竟,却无法做到! 紧接着,整个裴氏的执念画面开始扭曲,迫使梁九难的意识抽离此处。 …… 梁九难猛地睁开眼,面对众人时,却突然闷哼一声,七孔流血之下,直挺挺地昏倒在地。 残生娘娘 第十五章:长生天 当梁九难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在降魔司的卧房之中。 窗口的阳光有些刺眼,显然是已经过了一晚上。 “呃……”梁九难撑起身子,脑袋却像是被凿子穿透一样疼,头晕反胃的感觉,让梁九难瞬间回忆起了上一世的痛苦回忆。 “唉,跟上一世做社畜的时候……加班过多偏头疼一样一样的!” “啧,这个年代又没有止疼药,要死!” 兀自嘟囔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推开。 玉琅琊在看到起身的梁九难时,松了口气,连忙将餐食放在桌上: “老天保佑,你算是没事了!” “司主担心的一宿没睡,又怕打扰你,一个人在大堂坐着呢!” 说着,玉琅琊快步走到梁九难面前,左看右看,关切地问道: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大夫说了,被宝珠穿透的地方,有可能会伤到经脉!” 梁九难扭了扭脖子,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说道: “其实……倒还好。” “不过,琅琊姐,我现在光着膀子没穿衣服的话,你不避讳?” 玉琅琊一愣,旋即带着一丝恼怒的,给梁九难的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被拍得眼冒金星的梁九难,疼得龇牙咧嘴。 得了! 这下子不单单脑袋里面疼,脑袋外面也疼了! “行了,看你还有心思口花花,应该没什么大毛病!”玉琅琊没好气地指了指端来的毕罗和汤药:“赶紧吃了,司主还等着回话呢!” 梁九难挠了挠头,披了件衣服坐到玉琅琊对面: “我刚才没说完呢,皮肉伤没什么,内伤的话有刺史大人昨晚给的丹药,其实也还好。” “就是脑子里还是昏昏沉沉的,难受得很。” 玉琅琊眼中掠过一丝担忧:“司主说了,如果你有这种情况,可能就是神魂受到了损伤。” 梁九难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也不例外。 说起来,此番也是他自己轻敌了。 以为有了奇遇,得了《太岁降魔图》,便能利用里面的招魂术,在别人的意识之中横行无忌。 可他却偏偏忘记了,有些人会在自己的神魂和他人的神魂中做手脚。 《文曲招魂术》虽然比起一般的招魂手段玄妙百倍,但自己的九品战力是个致命伤。 念及至此,梁九难倒是有些着急了,慌慌张张地穿着衣服,咬着毕罗就要去大堂。 “哎呦,你慢一点。”玉琅琊不由道:“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梁九难却摆了摆手:“的确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赶紧汇报才行!” …… 一夜未睡的李尚京,此时眼睛布满了血丝。 不过和他一样熬着的,还有陈刺史。 梁九难以招魂秘术被反噬,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让两位七品武者心惊的是,能够在裴氏一个普通人的神魂当中做手脚,还给到对方一串提升实力的玄品法器。 这件事情背后牵扯的,恐怕不单单是他们原本预想当中的洗女邪术了。 甚至……不单单是那数百婴儿之命! 此时,随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梁九难快步来到大厅,拱手行礼:“下官参见刺史大人,参见司主。” 陈刺史点点头: “九难,都是自己人,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你受伤未愈,且坐下说话吧。” 梁九难也没有客气,落座以后,便将在裴氏记忆中见到的部分和盘托出。 “哦?杨氏?”李尚京仿佛想到了什么:“裴季那些侧室里……似乎没见到杨氏?” 陈刺史拈须皱眉: “昨日也简单询问过,这杨氏是二夫人,说是恰好回娘家探亲。” “既如此……倒是可以先从杨氏房内的物品着手,看有没有线索。” “毕竟,裴氏如果真的信了那个莫名出现的术士之言,没有道理不报复的。” “还有裴氏口中说的,她是为了保护那些孩子。” “其中缘由,恐怕也就这位二夫人,还能知道的多一些。” 梁九难有些疑惑: “属下虽然受了伤,但是还可以支撑。” “不如……让属下探一探裴司马的魂魄?” 然而话音落,梁九难却发现在场众人皆是一阵苦笑。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梁九难挠挠头道。 “九难。”玉琅琊低声说道:“昨日检查时,刺史大人和司主发现……裴司马……魂魄已散,裴氏那同归于尽之招,直接让裴司马灰飞烟灭了!” 梁九难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置信。 什么样的手段,将人千刀万剐不说,还让人直接散了魂魄! 一旁,李尚京岔开了这个话题:“九难,还有其它的线索吗?” 梁九难仔细想了想,忽然道: “说起来,就是让我遭受反噬的那个人,在出现之前,曾经说过两句话。” “叫……‘赞扬长生天,回首知彼岸。’。” 话音落,李尚京“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表情骇然。 就连陈刺史也是面色凝重:“九难,你确定吗?” 梁九难一愣,旋即点头:“下官确定。就是这两句话!” 一旁,玉琅琊眼见气氛有些不对,不由问道:“两位大人,请问……这两句话有什么用意吗?” 李尚京喃喃道:“这件事情……怎么会牵扯到长生天?” 陈刺史却似乎看得更多: “现在的问题,不是长生天为什么会在扬州城。” “而是,长生天仅仅是利用了裴季呢?还是……和裴家门阀有所牵扯!” 梁九难越听越糊涂:“刺史大人,司主,这长生天到底是什么,不曾听你们说过啊。” 李尚京语气凝重:“陛下登基之前,于玄武门的一场兄弟阋墙,你们可知道?” 梁九难心里咯噔了一下。 玄武门之变? 他自然是知道的! 却见李尚京继续道: “当年,陛下麾下势力,不弱于废太子李建成。” “双方一开始虽然斗得如火如荼,却也不过是皇权之争。” “他们兄弟二人,谁也没想要了对方的命!” “可就是此时,齐王李元吉的助力,却是招招狠辣,逼得废太子李建成和当今陛下,最终在玄武门和陛下刀剑相向。” “陛下登基以后,便让人密查此事。结果发现,李元吉竟是早早被一种邪术控制。” “随后顺藤摸瓜,便找到了长生天这样一个秘密组织!” 一旁,陈刺史也凝声道: “这长生天十分神秘,听闻……组织里的人都是为求长生而不择手段之辈!” “谁也不知道,为了长生之术,他们能谋算到什么程度。” “后来,镇魂司加上不良人,联手对长生天做过一次围剿,以至于对方元气大伤,远遁西域。” “太平了这么些年,竟然再度听到这句话,让人不寒而栗啊。” 李尚京和陈刺史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梁九难看出两人为难,当即起身: “刺史大人,司主。属下和琅琊姐,不如还是先从裴家入手。” “既然还有一个杨氏存在嫌疑,我们就再去裴府看看。” 说完,在得到两人同意之后,梁九难便拉着一脸懵的玉琅琊离开的大堂。 “不是,说得好好的,我们出来做什么?”玉琅琊不禁道。 梁九难无奈一笑: “琅琊姐,长生天涉及到当年玄武门之事,更是陛下的心结,你觉得我们两个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处吗?” “还不如去裴家看看情况。” “若真是长生天从中作梗,那该头疼的可不是我们,而是刺史大人!”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然来到了被降魔司封锁的裴府。 残生娘娘 第十六章:杨氏手书 因为四大姓的原因,裴家在扬州城可以说是最繁华的地段。 但裴季和当家主母一夜惨死,半月之内又陆陆续续发生这么多事情,裴府上下可谓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随着梁九难和玉琅琊进入裴府,原本还开着门窗透气的那些妾室、通房,一个个害怕的反锁门窗。 甚至连丫鬟仆人们,见到他们两人也是绕着道走。 很显然,所有人都知道降魔司为何封锁裴府,更是不想跟这件事情沾染半点关系。 “那我们开始吧。”玉琅琊提议道:“幸好只是一个房间,搜查起来应该也不难。” 梁九难却是摆了摆手:“别急,我们得先找个明白人问一问。” 说着,梁九难扫视四周,忽然将目光放在了一个匆匆而过的丫鬟上。 这丫鬟还看着面熟,似乎是自己在除夕法会上逗弄的那一位? “哎?”梁九难咧嘴一笑,一闪身便挡住了对方去路:“这位阿姊,请等等!” 丫鬟吓得对方僵在原地,手中的碗碟“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却见对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裴家这么大变故,和我这做奴婢的没什么关系啊!” 梁九难一脸无奈,将对方扶起之后,露出一个自认为很风流的表情。 “阿姊莫怕。” “我们此番来,是调查二夫人杨氏的。” 丫鬟有些意外的抬头,在看到梁九难一双丹凤眼的时候,先是一愣。 紧接着,又仿佛被梁九难语气里的暖意打动,有些脸红羞恼地后退了数步。 梁九难眼中掠过一丝得意。 上辈子长得普通,身材臃肿。 这辈子身材好、长相好,等闲暇无事,定要去些画舫红楼见见,聊一聊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风流韵事”。 忽然,耳边传来玉琅琊冷笑之声。 “你的风流正在逐渐变成下流!” “我看你站在那里发呆,就知道你这个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东西!” 玉琅琊抬腿一脚,将梁九难轻轻踹开:“这位妹妹,请问……二夫人杨氏在回家探亲之前,可有什么异状?” 许是玉琅琊飒爽的气质,丫鬟没有那么紧张了。 她细细回想后,露出一丝不解之色: “我来此当差时间不算太久。” “听闻二夫人……其实比主母进府的时间更早,也更受主君欢心。” “主母性子弱,倒是也争不过二夫人什么。” “要真说有什么异状……就是孩子了!” “多年前,听闻主母生下一个女儿,没过多久却浑身长出紫色的瘢痕,药石罔效,没两天就死了。” “主母一直说是二夫人动的手脚,但这件事情后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 “大概就在半个多月前吧,就是府里面开始出现婴鬼的时候,二夫人忽然变得很暴躁。” “连在她手底下当差的丫鬟,都直接被打死了两个。” “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忌讳。” “后来,更是在见到通房肚皮破裂之后,当天晚上,我就看到她在房里写了什么,样子很着急。” “第二天,她似乎本来想给寄出去的,但当天又发生了婴鬼夺命之事,她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就直接回娘家了。”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 多年办案的他们,心中都纷纷直觉……这件事情,恐怕不单纯是杨氏害死裴氏孩子这么简单了。 写信……明显是要送给某个人,某个……杨氏认为可以解决婴鬼之乱的人! 念及至此,梁九难笑嘻嘻地说道: “阿姊也莫要害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裴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你且休息去吧,要是忧虑过度,伤损了气色可就不好了!” 玉琅琊翻了个白眼,有些受不了梁九难的不着调,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就走。 “别呀,好不容易有个小娘子看到我脸红心跳的。”梁九难打着哈哈。 玉琅琊冷笑: “等正事办好了,你再怎么不着调,也和老娘没什么关系!” “按照那丫鬟说的,杨氏惧怕婴鬼,十有八九是和这件事情脱不了关系了!” “速速找到手札才是要紧事!” …… 很快,两人来到了杨氏的房间。 杨氏的房间,其实就在裴氏房间不远处,整体面积比裴氏的屋子要小一些,位置也更加僻静一些。 有了丫鬟的提示,两人在找寻的时候,便刻意的将目光放在了信纸、手札等物品上。 片刻后,玉琅琊有些头疼地看了看被搜得一片狼藉的书桌:“没有啊,难道……杨氏离开的时候,也顺道将信给带走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梁九难检查着四周:“但是,如果她走得真的那么匆忙,应该不会想那么多。” “而且,琅琊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经通报,匆匆离开裴府,一走就是十几天的时间,那裴司马竟然跟没事人一样?” 说话的功夫,梁九难顺势扫了一眼杨氏的床榻之处。 却见一个小盒子,十分不和谐地卡在床榻下方的缝隙里。 当即,梁九难将那盒子取了出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封已经放好的信。 “姐,找到了!”梁九难说着,将信瓤抽出,打开一看,却见一张白纸,密密麻麻。 …… “上师,情况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我和主君,按照你之前的吩咐,对那些孩子做了处理。” “不仅如此,我们还从乞丐和采生折割的人手中,买来了一些符合要求的女婴。” “虽然在运势上,我和主君,乃至整个裴府的确是越来越好。” “但是,这段时间,却有婴鬼莫名在裴府作祟!” “之前也签过契约的几名妾室、通房,竟然都先后死去!” “这种针对也太明显了!” “上师,还请你无论如何发发慈悲!” “我已经前往先前布置仪式的娘家,不论花费多少,我们都愿意承担!” 字迹越到后面,就显得越发混乱。 梁九难盯着信的内容看了半天,眼中露出一抹意味深长之色: “琅琊姐,你说……这封信,到底是杨氏没有来得及寄出去呢。” “还是……某个人故意将其留在这里,就等着我们发现呢?” “你不觉得,这封信的内容,更像是引诱我们前往杨氏的娘家吗?” 残生娘娘 第十七章:再现凶案 玉琅琊对于梁九难提出的推测,表示赞同: “的确。” “先前裴氏和你战斗的时候,曾经说过,那些妾室都该死。” “杨氏的这封信里,也恰恰有‘契约’、‘妾室’的字眼。” “这么看来,裴司马、杨氏应该和这些妾室、通房以孩子做了什么交易。” “但是,正室夫人裴氏不仅厌恶,更是憎恨,这才有了裴氏后面的行为。” “如此推断,杨氏就脱不了干系了。” “更不用说,她还从采生折割的人手中买卖婴儿,这是重罪!” “杨氏不会那么蠢,将这么大一个把柄,如此匆忙地放在一个未上锁的盒子里,还没有送出去!” 说着说着,玉琅琊忽然发现梁九难没声了。 她一愣,抬头看去,却见梁九难给自己抛了一个得意的眼神:“怎么样,你贤弟我是不是天生机智聪慧、勇武过人?” 玉琅琊直接给气乐了,一巴掌拍在梁九难脑门上:“勇武过人?我倒是可以教教你怎么做人!” 梁九难翻了个白眼,继续道: “现在,我们只需要确认两件事情。” “第一,这是不是杨氏的笔迹。” “第二,询问看看,那些丫鬟仆人对杨氏有没有什么了解。” …… 半个时辰以后,两人将杨氏的手书,以及丫鬟仆人的一些供词全部带回到了降魔司。 此时,陈刺史已经离开。 李尚京似乎因为长生天的事情,愁眉不展。 “司主,在裴府有发现!”梁九难将搜集到的人证、物证全部递交了上去,并说出了自己和玉琅琊的看法。 听完两人的汇报后,李尚京仔细斟酌了一番手书和供词,点了点头。 “所以,丫鬟仆人都证明,这就是杨氏的亲笔手书。” “而且他们也证明,二夫人杨氏和主母裴氏之间,的确有所嫌隙?” 梁九难点了点头: “裴氏其实和裴季一样,都来自于裴姓门阀。” “这位杨氏,虽然也算是个小门阀之女,但门第上来说,和裴氏相差太远。” “再加上,杨氏平日里得宠,作风也张扬,虽说裴季很受用,但……主母裴氏也好,亦或者是伺候的丫鬟仆人也罢,都比较厌恶她。” “哦,他们还提到了一点。” “杨氏因为一直无所出,所以……对有了身孕的女眷非常恶劣。” “更甚者,主母裴氏临盆前一个月,似乎杨氏闹出过什么风波。” “但知情的人,却都被裴季打死了。” 李尚京听了眉心一皱,虽说是签了契的下人。 但无端打死,也是违背法律的,更会影响家族名声。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裴季如此灭口? 玉琅琊此时回应道: “不过……话说回来。” “司主,我和九难回来的途中还在猜测,杨氏口中的上师,会不会和背后相助裴氏的人本身有怨?” “不然的话,两个旁门左道同时盯上了裴家的两位夫人,那可太巧了一点。” 李尚京微微靠在椅子上,双眼微阖,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我倒是认为……裴氏和杨氏背后的人,恐怕是一个人!” “你们没有经历过长生天之乱,所以不太清楚。” “长生天的布局,有的时候匪夷所思,违背常理。” “如果按照一般人的逻辑,既然和裴氏合作,就不会与杨氏有所牵扯。” “但是在长生天,不能用这种常理揣摩。” 说着,李尚京站起身来: “这样吧,我让情报部门的兄弟先调查杨氏的行动轨迹,以及杨氏的娘家位置。” “你们两人身上有伤,今天且先好好休息休息。” 对于李尚京的建议,两人自然不会拒绝。 难得的半天假期,姐弟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在集市上转转。 玉琅琊到底是女子,对于胭脂水粉类的物件还是有着天然的兴趣。 “这位娘子还真是好眼光!”摆摊的小贩露出热情的笑容:“您手里这盒胭脂,是我们最新的货品,味道好,颜色也好,涂抹在脸上的舒适感也还不错。” 玉琅琊点了点头,可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遗憾的放了下来。 那小贩一愣,不由道: “娘子可是不喜欢这颜色?”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些别的。” 玉琅琊却苦笑着摆了摆手:“算了,我平日里也没什么时间弄这些。” 正欲离开,梁九难却一把拉住了她,然后看向了小贩:“就这盒吧,多少钱?” 小贩连忙应承: “回禀这位郎君,不贵,十五文钱!” 梁九难痛快地给了铜板,小贩则喜滋滋地给胭脂包了起来。 “琅琊姐,胭脂水粉,既然喜欢,买就是了,何必想太多呢?”梁九难将胭脂塞到玉琅琊的手中: “你还真准备在降魔司这样打打杀杀的行当里,摸爬滚打一辈子吗?” “等攒够了钱,自己做个营生,亦或者找个如意郎君,又或者逍遥山水,那才是上上之选!” “还是说……琅琊姐还真的怕打扮得太漂亮了,被我天天口花花?” 玉琅琊无奈一笑,眼中有些感动。 她当然知道,梁九难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这么说。 女人嘛,自然是爱美的。 只是自己的脸…… 玉琅琊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右侧的位置。 梁九难心知这是玉琅琊的心结,刚要开口安慰,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同时: “鬼啊!” “有婴儿,会飞啊!” “天爷啊,婴儿吃人啦!”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立刻朝着出声之处冲了过去。 此时,街道上已经混乱不堪,满脸恐惧的老百姓们,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的逃窜着。 “不好,来迟一步!” 梁九难和玉琅琊猛地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间医馆。 瞧病的大夫,脸色惨白地瘫坐在门槛上,看着梁九难和玉琅琊,哆哆嗦嗦地开口:“孩子……吃……吃娘亲了……” 眼前,一个浑身青紫的婴鬼,正撕咬着一个扮相艳丽的女人。 仿佛是察觉到了梁九难和玉琅琊的存在,那婴鬼猛地转过脑袋,漆黑的眼睛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两人对视一眼,梁九难腰间佩刀已损,便从怀中摸出两张符咒。 符咒化作流光,朝着婴鬼疾射而出! “起驾!”玉琅琊双手一拍,醒狮头法器也朝着婴鬼沉沉抽去! “砰!” 婴鬼被打翻了一个跟头的同时,梁九难凝聚雷法,两把雷刀在玉琅琊震惊的目光中汇聚交叉,并朝婴鬼重重斩去! 明明是八品的婴鬼,但是在面对这雷光之时,却依旧露出一丝畏惧之色。 另一边,玉琅琊又取出两道符咒,化作两道光幕直接堵死了婴鬼的退路。 能得手! 梁九难和玉琅琊的眼中各自露出一抹锐利。 突然: “嗖!” 远处竟是传来一道破空声! 那是带着破魔之力的箭矢! 不等梁九难和玉琅琊反应过来,婴鬼被箭矢直接穿透身体,当即发出一阵惨叫,化作一阵青烟灰飞烟灭! 这一幕,看的两人脸色一沉。 却见不远处,三名八品修为的降魔卫匆匆赶来。 为首之人,面容有着一丝阴厉之感,右眼的位置,更是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此人在看到梁九难和玉琅琊时,不由咧嘴一笑,将弓箭收回:“我道是谁,这不是司主身边的两个九品废物吗?” 玉琅琊怒声道:“杨影!你干什么!” 杨影耸了耸肩,嗤笑道:“干什么?自然是将杀了百姓的恶鬼杀死!” 玉琅琊却听的更加火大: “司主大人说过,鬼怪之事,错处也并非全在鬼怪,需先了解事情始末,再行屠戮!” “因而平日作战,我降魔司虽可诛鬼,却只需散其魂,灭其势,要保留对方轮回之机!” “而不是如你一般,一出手,就让其灰飞烟灭!至此不存!” “婴儿化鬼,一般来说多是冤屈所致,背后更是牵扯复杂!” “这点道理,你不懂吗?” 残生娘娘 第十八章:赌约 “道理?我不懂?” 杨影看了看身后的同伴,三人皆是嗤笑出声,毫无顾忌。 却见笑容又骤然一敛,杨影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阴戾狰狞: “笑死人了!” “只存在于桃源世界的道理,才是最可笑的!” “只要是魑魅魍魉,就没有所谓的苦衷和冤屈!” “他们在人间逗留,这就是他们的罪孽!” “灰飞烟灭,不过是除恶务尽!” “不管是司主,还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你们,都天真得让人恶心!” 玉琅琊恼怒不已,还要再辩。 梁九难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并不打算节外生枝 “琅琊姐,算了。” “杨影他们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犯不着置气。” 不曾想,对于梁九难给出的台阶,杨影却反倒是更加的咄咄逼人: “玉琅琊,你说我们手段过于残毒?” “那你自己的脸是怎么毁的?” “不就是因为遵守司主的教诲,在一次除魔任务当中,留了力!” “结果呢?脸上留了伤口,变成了丑八怪!” “口口声声是因为《三色狮舞》修炼复杂,需要压制境界。但你敢说,心中就没有半点芥蒂此事?心性不稳,无法突破也很合理!” “最终只能和梁九难这个废物一样,成为我们这一辈里,唯二还停留在九品的废物!” 杨影的话字字如刀,玉琅琊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她不敢用胭脂水粉,只敢用易容的“假皮”遮掩伤口,就是如此! 现在,这个伤口,却直接被杨影撕开! 杨影冷笑,还要开口,却突然发现,一直站在玉琅琊身后的梁九难不见了。 还未反应过来,耳边便传来一道森冷的威胁之声:“侮辱我姐,老子废了你!” 视线对视的顷刻,杨影瞳孔一缩。 好快的身法! 梁九难什么时候到他身边的! 那双眼里……为什么会有雷光? 杨影反应的速度也是极快,当即将手里的弓箭当做横刀一般劈下。 八品武者的手段,却是换来梁九难一声冷笑。 旋即,众人只觉得眼前雷光晃得刺眼。 “啪!” 梁九难以掌为刀,竟是将弓箭劈得粉碎! “怎么可能!” 杨影脸色大变,刚要变招,腹部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顿时整个身体痉挛和扭曲。 梁九难森冷的警告之言贯入耳中: “嘲讽我,没关系!” “我们理念不合,也没关系!” “但是,你不应该拿琅琊姐的痛楚来开玩笑!” “同僚一场,你们这样戳人伤疤,当真下贱!” 刹那,杨影如断线风筝,猛地撞入旁边的墙壁之中。 杨影咳出一口鲜血,在崩裂的碎石中瘫倒在地。 “梁九难,你疯了!” 杨影的同伴见状,纷纷拔刀相助。 刹那: “嘶啦!” 梁九难所过之处,雷光在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焦痕! 两人只觉得被扑面而来的劲风刮得生疼,数个呼吸后反应过来,梁九难已经在他们身后! “梁九难,你……” 不及开口,两人骇然发现,手中兵器随着雷光一落,轰然炸开! 梁九难更是势如猛虎,一人一脚,将两人踹飞了出去! 数个呼吸的功夫,一人破三位八品! 大街上早就空了。 玉琅琊也有些震惊地看着。 梁九难则散去身上的雷光,对于自己的战力,也总算有了一个了解。 如果一对一的情况下,只要不是在八品境界上逗留过久的人,自己可以轻松压制。 比如一年前才突破至八品的杨影,以及他的两名同伴。 但是,倘若是一窝蜂的八品高手或者是魑魅魍魉,比如在裴家码头的湖底,遇到那数量上百的婴鬼时,还是会非常吃力。 至于裴氏……她的力量毕竟来自于一名七品术士的法器,所以无法参照。 此时,杨影重重地咳出一口鲜血。 梁九难见状,冷笑着粗暴地提起杨影的衣领。 “九难,放下杨影!”身后传来杨影同伴的声音。 梁九难转身看着两人,眼神冷漠:“犯错就要受罚,不想站不起来,就给老子趴在那里!” 说着,梁九难如同扔一条狗一样,将杨影扔到了玉琅琊面前。 “杨影,你听着!” “我知道你的事,所以对于你要将魑魅魍魉除恶务尽,让他们永不超生的行为,我不赞同,但我表示理解。” “但你不该拿我姐的伤心事开玩笑!” “道歉!” 杨影双手死死抠在地上的砖石上。 却见玉琅琊双眼微红,向来火爆脾气的她,此时却微微撇过脸去,有些哽咽。 梁九难见状,脸色更是阴沉,掌心再聚雷光: “杨影,我在跟你说话!” “道歉!” 杨影震撼于梁九难这如此霸道的雷法,终于不甘心的说道:“对……对不起!” 梁九难散去雷光,一巴掌拍在杨影后脑勺上。 杨影恼羞成怒,大吼道:“梁九难,你羞辱我!” 梁九难双眼如虎豹一般,愤怒地盯着杨影: “你这不情不愿的道歉,是跟谁呢?” “大声点!诚恳点!” “你从前被你师父罚跪祠堂是什么态度,现在也给我什么态度!” 杨影气的眼若铜铃,但看着梁九难吃人的眼神,终究还是有了一丝示弱:“对不起!” 玉琅琊有些心累地摇了摇头: “九难,算了吧。” “还是赶紧调查这位死者的情况吧,将线索带回去给司主。” 梁九难冷哼一声,这才放过杨影。 不成想,杨影许是不服气,起身之后,推开自己的同僚,指着梁九难怒声道: “九难,我打不过你,我认!” “但是……你要不要和我打一个赌!” 梁九难表情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 杨影接着说道: “就赌你们这次调查的婴鬼之案!” “我敢保证,这其中一定有无辜之人而死,这些婴鬼也必然有取死之道!” “如果我赌赢了,你必须在祠堂,当着所有兄弟姐妹的面,承认司主的这种认知是完全错误的!” “对妖魔鬼怪,就应该让他们灰飞烟灭,让他们永不超生!” 梁九难想了想,旋即点头:“好,那如果我赢了,我要的也不多,你退出降魔司,如何?” 此言一出,杨影身后的两个同伴却先变了脸色。 “杨影,别赌了!” “是啊,你加入降魔司可是为了给你母亲报仇,你别……” “我赌!”杨影怒吼道:“我赌了!” 说完,杨影拿起他的断弓,怒然转身离去。 此时,玉琅琊已经准备检查尸体,但还是很消沉。 梁九难却突然脸色一变,扮了个鬼脸: “琅琊姐,笑一个嘛。” “你可不是那种小家碧玉、楚楚可怜的小娘子!” “平时揍我的那个虎姑婆的气势去哪了!” 玉琅琊红着眼,扑哧一笑:“行了,也别逗我了,正事要紧!” 梁九难耸了耸肩,两人对死者的尸体做了简单的查证。 “被婴鬼啃咬脖子毙命吗?”梁九难眉心一皱,转而看向了旁边的大夫:“请问……这位死者是来找你看病的吗?” 大夫惊魂未定地连连点头: “她……她今日早上,突然很慌张地过来找我,说是要一副打胎的药!” “古怪的是,她的脉象明明不是喜脉,却偏偏如同快要临盆的妇人一样!” “她却仿佛知道怎么回事,只说对自己的情况有数,让我开药就行!” “我害怕有危险,不敢给她开这药,她便急匆匆地似乎要找其它医馆,结果刚出门就……” 玉琅琊不由嘟囔道:“看来……还是要抬回去,让情报部门的兄弟查一查,死者到底什么身份。” 此时,医馆里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壮汉忽然喊道:“这……这娘子我见过,是林秀坊的!” “林秀坊?”玉琅琊面露困惑:“那是哪里?” 梁九难有些尴尬:“就是……就是司主大人经常去喝……花酒的地方……” 残生娘娘 第十九章:生魂吞噬,杨家山庄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降魔卫的大部队匆匆而来。 梁九难和玉琅琊本来是休假在身,但如此折腾下,自然也没了兴致,索性便跟着几名同僚一起回返。 正在审阅卷宗的李尚京,听闻又有新的死者之后,匆匆而来。 “嗯?” “怎么是她?” “这不是林秀坊的红梅吗?” 话音落,察觉到周围的目光多了些古怪,李尚京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 梁九难关上门之后,将事情的经过大抵报告了一遍。 李尚京听完之后,一阵头疼: “杨影这小子……” “罢了,这件事情,我会找他的师父聊一聊。” “他因母仇之事痛恨魑魅魍魉,可若是过于极端陷入心魔之中,修行出了岔子,我还怎么跟他母亲交代。” 玉琅琊则道:“司主,现在情况似乎有些变化,婴鬼之事似乎有愈演愈烈的风险!” 梁九难眉心紧皱: “不止如此。” “原本,我们的调查当中,婴鬼之案中的那些亡魂,应该和裴氏、杨氏,以及采生折割手中买回来的孩子有关。” “可现在,却又出现了一个青楼女子无缘无故的有孕,无缘无故地被婴鬼杀害。” “到底是我们先前的调查范围窄了?” “亦或者……这红梅和裴家也有关系?” 李尚京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半晌: “我和红梅也有过几面之缘,她的家世其实非常简单,情报部也有备案。” “要说和裴家有关,恐怕可能性不高。” 此时,梁九难提出要使用《文曲招魂术》探一探。 玉琅琊却是第一个反对: “不行!你本就是因为招魂裴氏,才会神魂反噬!” “万一对方料到了这一点,在红梅身上也做了同样的布置呢?” 梁九难却不这么想: “我会招魂术的事情,也就这两天。” “就算是有人刻意盯着我,想要在对方神魂布置陷阱,也没有这么快的效率。” “因此,更有可能是裴氏和裴季牵扯太多秘密,才会被灭口得如此彻底。” “对方……当不会在一个青楼女子身上,花费这么多的心血。” 李尚京轻轻叹了口气,也是有些无奈。 如今刚过年关,人手本就不足。 加上扬州城一直是人杰地灵之处。 人杰地灵之所,魑魅魍魉生事的概率也就更低。 因此,扬州城降魔司内的诸多高手、前辈,都被派到了扬州四周的一些穷苦恶水之地巡察。 如今如果再分出人手,手头的一些案子只能被迫搁置。 权衡之后,李尚京同意了梁九难的建议。 梁九难来到红梅的尸体旁,施展《文曲招魂术》,便要一探究竟。 片刻之后: “嗯?”梁九难一愣:“我怎么……进不去?” 李尚京眉心一皱:“九难,你的招魂术可有失败的可能?” 梁九难摇了摇头:“也许可能会被反噬,但是绝对不可能失败。” 李尚京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贴在红梅眉心之上,随着双手掐了个诀以后,符咒开始迸发出金色流光。 随着流光灿灿,李尚京的脸色阴沉下来: “生魂受损!” “不,应该说是生魂被蚕食了大半,剩下的魂魄甚至已经不足以支撑意识和执念,所以招魂术无法生效!” 梁九难和玉琅琊皆是心头一凛。 生魂被蚕食?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见到的那只八品婴鬼,已经不单单在啃食红梅的血肉。 甚至在红梅察觉到异状之前,就已经吞噬了她不少魂魄! “怎么会这样!”玉琅琊面露骇然:“先前接触到的婴鬼,只是吞噬血肉。这才几天时间?就开始吞噬生魂了?” 李尚京也是察觉到事情不妙,立刻道: “九难!琅琊!” “原本,我是打算等情报部的线索再齐全一些,再让你们出发。” “但现在看,怕是等不了了!” “我会将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手札交给你们,你们立刻动身。” “至于林秀坊那边,我会另外安排降魔卫前往调查!” …… 半个时辰之后,准备齐全的梁九难、玉琅琊两人,乘着快马迅速离开了扬州城。 根据情报部的手札来看,杨氏的娘家其实也不算太远,就在距离扬州城约莫四十里以外的城外山庄。 但也正是这一点,让梁九难心中疑窦丛生。 杨氏娘家大小也算是一个小门阀。 在如今的世道,但凡门阀世家,土地、名望、权位,那是应有尽有。 甚至如四大姓这样的门阀世家,已足够让当朝天子都不敢轻易小觑。 这杨氏,能够跟裴氏攀上亲家,怎的反而住在如此偏僻的城郊? 是真的心有山水? 亦或者……是不得已而为之? 沉思之中,梁九难和玉琅琊来到了手札所示的杨家住处。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相当壮观的牌坊。 这牌坊上所挂的牌匾,却也没什么稀奇,无外乎就是“文曲星耀”、“公正廉明”之类的祝福。 此时,许是天色已晚。 黄昏下,数名耕作了一天的农户们,正缓缓往回走。 细细看来,这些人哪怕穿着御寒的冬衣,但身形也是干瘦的很。 而且绝大多数人眼神无光,在看到梁九难和玉琅琊之时,竟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如同行尸走肉。 梁九难上前拦住其中一名看上去还算精神的壮汉,拱了拱手;“这位郎君,请问……此地可是杨氏山庄?” 那壮汉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郎君莫非要找主家?” “正是。”梁九难开口道:“不知郎君……” “主家现在不见客。”壮汉病恹恹地打断了梁九难的话:“这是主家的规矩,申时之后,山庄门户紧闭,谁也不见。” 说着,壮汉抬了抬眼皮,看向远处:“两位若是不嫌弃,今日可先在我这里过了夜。等明日卯时之后,你们就可以上山了。” 梁九难一愣,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却见一排排佃农的住处尽头,便是一座小山。 只是……或许是风雪严寒所致? 那小山被一阵寒雾所包裹,隐约看着,竟是透着一丝死寂之感。 残生娘娘 第二十章:山庄脚下,雪中阴影 “如此……便有劳郎君了。”梁九难笑着拱手道:“还不知郎君名讳。” 壮汉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叫我阿牛就行。” “我们这些穷苦人,都是贱名,好养活。” “郎君、娘子,请随我来。” 阿牛带着两人穿过一座座佃农的屋子。 此时,正好赶上落雪。 两人观察四周,却见这些佃农屋内点烛的极少,绝大多数都是黑漆漆的,就仿佛无人居住一样。 忽然间,玉琅琊似乎发现了什么问题,眉心一蹙。 梁九难则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阿牛的身上,通过对话,得到了一些基础的情报。 这个阿牛,从祖父一辈开始,就已经是杨家的佃农,可以说三代都是生活在这里。 只不过,约莫半年之前,他的祖父、爹娘,都因为一场意外而死,所以现在是孤身一人。 梁九难试探性地想要询问死因,阿牛却有些含糊其辞,只说是做活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 那眉宇之中的一抹心虚惶恐,让梁九难心中起了疑心。 至于杨氏回山庄的消息,阿牛表示,大约是在半个月之前。 这一点,倒是和降魔司调查出来的讯息没什么不同。 可当询问起对主家的印象和风评时,阿牛却只是摇头,一言不发。 如此,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们也终于来到了阿牛的住处。 一处小屋,拢共两个房间。 整间屋子在佃农门户里,已然略有些偏远。 放眼四周,除了农田,便是紧挨着房子的三个坟包。 坟包前,巴掌大的石头,压着一些纸钱和元宝,似乎是刚刚供奉过一般,还不至于被雪水给泡烂。 “两位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我去准备些吃的。”阿牛腾出了西边的房间后,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房间内,玉琅琊立刻合上了窗户,更将房门关闭。 梁九难眼珠子一转,没皮没脸地坐在床榻前,露出十分夸张的笑容:“琅琊姐这是要做什么,我喊人了!” “滚!”玉琅琊剜了梁九难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没看出问题吗?” 梁九难撇了撇嘴: “阿牛身上的确有古怪,或者说这里的佃农都挺古怪的。” “看上去死气沉沉,就好像……体内之精气神被抽离了一般。” “总之不太对劲。” 玉琅琊却抓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不是说的这个。” “我舞狮人一脉,是要修习家宅风水之术的。” “刚才,我大概看了一下此地佃农门户的布局,这里的屋子很奇怪!” “屋子和屋子之间的排布过于规律,而且每二十户之间,就会有一个明显的距离。” “若将二十户当成是一块区域,那么区域和区域之间,似乎又有所不同。” “我认为,在山庄下这种相对崎岖的环境中,屋子布置成这样绝对不是无心之举!” “更有可能……是暗合风水之阵!” 梁九难眉头紧皱:“琅琊姐,你的意思是……这里的佃农骨瘦如柴、精气不足,很有可能和风水有关?” 玉琅琊点点头: “暂时,我还没办法看出全貌。” “我的建议是……等这个阿牛休息了,我们偷偷出门看个究竟。” 说话间,房门被猛地推开。 玉琅琊转身顷刻,下意识的摸向了袖口的符咒,却被梁九难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手腕。 门口,阿牛一愣,依旧是有气无力的状态: “哦,抱歉。” “这房门有些老旧,一旦关闭,就容易卡住。” “要推开就要花大力气,可能吓到两位了。” “吃食已经准备好了,来。” 说着,阿牛便将一盘毕罗,放在了房间内。 “我就不打扰两位了。”阿牛走到门口,又似乎想到什么,一点点转过身:“哦,忘记提醒两位了。请睡觉之时,务必关好窗户。” 梁九难眉心一动:“哦?这是为何?” 阿牛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总之,关好窗户就行。” 说罢,阿牛便转身离开。 但在其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梁九难从阿牛眼中察觉到了一闪而逝的恐惧。 “莫非……夜间有什么古怪?”梁九难眉心一皱:“亦或者,其家人去世,也和这夜间之事有关?” 玉琅琊走上前重新关好门,这次更干脆上了锁。 两人也没有食用阿牛准备的毕罗。 作为将脑袋放在裤腰带上的降魔卫,早就习惯将一切风险降到最低。 从行囊中取了一点干粮,两人随意地吃了起来。 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雪,玉琅琊喃喃道:“今天晚上,恐怕不太平了。” 这里头……夜间莫非有什么古怪不成? 梁九难和玉琅琊略作收拾之后,便锁上门窗。 屋外,许是因为刚刚下过雪的缘故,一片皑皑白雪之下,只有刺骨的寒风。 …… 确定门窗反锁之后,梁九难让玉琅琊躺在床榻上休息,自己则坐在一旁小憩。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梁九难猛地睁开双眼。 声音在窗户边上不远! 是脚步声? 但是特别轻! 梁九难微微捅破窗户纸,透着手指大小的窟窿向外看去。 许是因风雪太大,加上黑灯瞎火,隐隐约约虽能看到一些阴影,却难以辨别其具体形貌。 另一边,玉琅琊也醒了过来:“九难,有动静了?” “嗯!”梁九难点点头:“琅琊姐,你过来看看!” 玉琅琊站在窗口,以望气术探了探四周,脸色一沉:“这气息不对劲,不似活人,不似恶鬼,更不似妖魔魍魉。我估计……还是和此地风水有所牵扯!” 梁九难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那就试一试他们!” 说着,一弹指,一枚铜钱顺着窗户纸的窟窿,落到了不远处的雪地里。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四周的阴影发出一阵低沉怪异的窃笑声。 而后,他们朝着铜钱落地的位置一点点走来! 借着昏沉的月光,当那阴影走到光线下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两人皆是一愣。 “这……这是……”玉琅琊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是扎彩纸人!” 眼前,这一个个在雪地里行走的,无一例外,都是纸人! 这些惨白的纸人,周身密密麻麻挂着一串符咒。 而且,这些纸人的双目,更是带着一丝暗红色。 “血色点睛!”玉琅琊眉心一沉: “扎彩人一脉,乃是旁门左道中十分有名的门户。” “据说……他们这一脉的修炼手法,就是以内元加之各种材料,制作扎彩傀儡,为己所用。” “但是……门中也有规矩,不管做什么,都不能点上眼睛!” “点了眼睛……就等于是赋予了扎彩纸人一丝灵智。” “久而久之,纸人就会失控!” “莫非,让阿牛等村民如此害怕,以至于身消形瘦的,就是这些扎彩娃娃?” 梁九难沉声道: “扎彩娃娃附近必有扎彩匠!” “而且……我更好奇这些扎彩纸人上的符咒!你不觉得……这符咒透出的灵气,和裴氏用出的符咒,有些相似吗?” 玉琅琊脸色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就在将窗户关好之时,四周的扎彩纸人们纷纷一颤。 紧接着,带着竹藤扭转的声响,一双双血色目光,便死死盯了过来! 残生娘娘 第二十一章:机关人,宝地呈凶 风雪中,扎彩纸人一个个扭动着脑袋,双手竟是迅速折叠、扭转,变成一柄柄纸扎尖刀! “嗖!” 眼前的纸人骤然一晃,竟是不见了踪影! 玉琅琊感应到身后邪气,挥舞醒狮头绕到梁九难身后。 “砰!” 纸人尖刀刺在醒狮头上。 玉琅琊冷哼一声,真元一动,将扎彩纸人阵震退数丈开外。 “好快的速度!” “当真是扎彩匠一脉的禁术。” “最普通的材料所做,竟已经让这些纸人快达到九品武者的水准了!” 梁九难双手雷光汇聚,化作两把雷光横刀:“琅琊姐,我们速战速决!” 话音落,罡风吹动,雷光迸裂而起,梁九难瞬间冲入前方纸人之中。 脚步一停,身子一弓,梁九难双刀大开大合,刀罡配合雷光如同绳索,横扫之下,将纸人一个接一个地穿透。 纸人们浑身颤抖,不敌雷光,瞬间崩碎! 一个纸人脑袋正好落到脚下。 梁九难咂了咂嘴:“小东西,长得还挺别致!” 骤然,梁九难背后雪地之下,竟是突然钻出一个纸人,双刀直刺梁九难后背命门。 梁九难看也不看,将手中雷光横刀当做标枪一般,朝着身后猛地一掷。 眼见纸人化作灰烬,梁九难冲入纸人汇聚区域,雷光在风雪中四散,如蛟龙摆尾,所过之处,纸人纷纷变成一地碎裂的纸片和藤条。 完事之余,梁九难伸了个懒腰: “啧啧!” “这些杂兵,不够看啊……” 玉琅琊一巴掌拍在梁九难的脑袋上,翻了个白眼:“你还嫌弃上了,事情能顺利解决不好吗?” 梁九难笑嘻嘻地扮了个鬼脸,顺势从一地碎片里捡起了一道符咒。 符咒上残存的灵气,让梁九难正色道: “果然和裴氏先前所用的结界符咒是一样的。” “既然这种符咒出现在了这里……” 玉琅琊点点头,收起法器: “给裴氏符咒的人,却将符咒用在了这些扎彩纸人手中。” “这些纸人又遍布在这里,不用想也知道,恐怕是因为杨氏。” “司主大人说得没错,利用裴氏和利用杨氏的,当真是同一个人。” “只是……根据预估,他应该是位七品高手。” “裴府一战,结界还没有破开前,他要将裴氏救走并不困难。” “但他没有那么做,足以证明其见利忘义,对无价值之人便会立刻舍弃。” “可现在,他却用纸人保护着杨家山庄?” “这着实奇怪了些。” 梁九难却是面露古怪: “保护?我看未必。” “假设你是那位上师,你用书信故意引降魔司的人前来的话……” “你会大大方方的,留杨氏这个活口让我们调查吗?” 玉琅琊脸色一变:“你是说……杨氏可能已遭不测!” 梁九难并非否定这个猜想:“我想,我们恐怕不能等到明天,现在出发吧!” 话音落,梁九难忽然觉得远处有一缕银芒闪过,晃得有些刺眼,顿时眉心一跳。 “嗯?” “小心!” 梁九难一把推开玉琅琊的同时,往旁边后撤。 同时,一根箭矢破开风雪疾射而来! “嘶啦!” 箭矢从梁九难肩膀处擦过。 “九难!”玉琅琊看到伤口变了脸色。 却见已经变成碎片的纸人,竟在此时一点点颤抖起来,伴随诡异笑声中,那些符咒竟是涌动出一团团黑雾。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这些纸人就已经恢复如初! 梁九难看向地面,刚才被取走了符咒的纸人没有恢复,当即道: “姐,符咒才是它们的本体!” “这里交给你,我去对付那个放冷箭的人!” “好,交给我吧!”玉琅琊双手结印,随着铃铛急促,醒狮头大放金光:“三色狮舞,金狮镇邪!” 术法催动,玉琅琊化作一头金光闪闪的醒狮。 落地之下,大口一张,不见罡风利刃,却见金色符咒吞吐而出,化作漫天金雨洒落而下! 那些悬挂在纸人身上的符咒,受到金雨影响,内中黑雾发出凄厉尖叫声! 是鬼魅! 玉琅琊眉心一凛,驱使金雨净化黑雾亡魂,引得符咒纷纷自燃。 失去亡魂符咒的纸人,这才彻底变成一堆灰烬! 另一边,梁九难身法如风,所过之处,两边脚踝处的积雪开始迅速消融。 视线中,正有一个身着夜行服、佩戴面具之人。 梁九难腾空一跃,借着前方的大树,落到树杈之上。 两把雷光横刀被投掷出去,猛地刺入黑衣人退路之前,掀起数丈飞雪! 看着缓缓转身的黑衣人,梁九难咧嘴一笑: “这位兄台,雪夜在这里独自欣赏风景,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不如……来陪我热热身!” 随着寒风一阵,吹得枯树哗哗作响的顷刻,梁九难自上方猛地跳下,凝聚新的雷光横刀。 “砰!” 横刀斩在雪地里,迅速融化积雪不说,更是将地面劈开一个蛛网般的裂痕! 此刻,梁九难眉宇如鹰,死死盯着黑衣人的同时,双刀瞬息斩向其喉! 黑衣人以弓箭抵挡,被雷光劈断。 但一分为二的弓箭,随着一阵扭动,竟是又化作两把短刀,交叉纵横,勉强挡住梁九难第二道攻击! 眼见攻击失利,梁九难心中疑窦丛生。 这手段不是扎彩匠,怎么反倒是有点像墨家的机关术! 惊疑之中,却见眼前黑衣人的腰部竟陡然翻转,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扭曲如同一个转轴,伴随双刀斩向梁九难胸口! 不见慌乱的梁九难,以雷法包裹全身。 双刀触碰雷光的顷刻,瞬息化作一堆破铜烂铁。 却见电光如蛇,顺势洞穿黑衣人肩膀和心口。 “九品?呵!”梁九难冷笑:“且让我看看面具之下,是何面目!” 梁九难乘胜追击,却见黑衣人竟是伸出双手,刺向自己胸口! 在梁九难愕然之中,黑衣人直接倒地而亡,却……不见半点血迹! 另一边,玉琅琊匆匆赶来: “九难,那扎彩人乃是亡魂凝聚于符咒中,这才能不断恢复。” “我已经将那些纸人解决了。 “嗯?这个人?” 梁九难蹲下身,解开其面具。 在看到眼前之人时,两人皆不由愕然。 “怎么会是他?”玉琅琊不敢置信地问道:“阿牛?” “我来试试招魂。”梁九难刚将手指放在阿牛眉心之上,却见阿牛的身体竟是一阵怪异扭动。 这一幕,惊得两人迅速后退。 突然: “砰!” 阿牛的身体猛地破开一个口子,数个木质齿轮就这么崩裂开来! 再定睛看去,内部除了心脏之外,大多数脏腑已然被齿轮、金属所取代! “墨家机关术,而且……是将人制作成傀儡的禁术!”玉琅琊脸色难看:“这长生天的人当真诡谲,所用手段皆是百家之长,而且还是百家禁忌!” 梁九难摇摇头: “看来,那毕罗十有八九也是下了毒,幸好我们没吃。” “琅琊姐,我们去高处看看,你先观察下此地究竟有没有风水问题!” 玉琅琊点点头,两人寻着一处枯树而上。 在看清了所有的房屋布局后,梁九难惊诧发现,原来所有的佃农门户,竟是被安排成了一个偌大的圆形。 只是因为地方太大,每一户调整的位置并不明显,所以在地面是不易察觉。 玉琅琊取出一道风水卦盘,以指针对照方位之后,疑惑之色越发浓重: “怪事,真的是怪事!” “此地见山见水,见粮见光,乃五福宝地!” “按照此等布置,这里应该是‘五福临门风水布局’,乃是大吉之位!” “可是刚才在下方,我不但没有感受到丝毫祥瑞之气,更是感觉此地阴戾颇深!” 梁九难眉心一动: “大好的风水吉位,如果变得异常凶险,从表面还无法判断,一般是什么情况?” 玉琅琊沉思片刻后,满脸凝重: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冲天煞气,硬生生将五福宝地变成了最为凶险之处!” “但这样的煞气……最起码需死百人之上!” 梁九难眉心一蹙。 百人? 在裴家码头内的婴鬼,最起码也有上百。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不成? 残生娘娘 第二十二章:交易契约,杨家山庄 “确定了。”玉琅琊深吸口气:“从这里的整体布局来看,就是五福临门。” “所谓五福临门,可让家族九代享有五福之利。” “功名、长寿、多子、平安、钱财。” “共计五福!” “得多大的煞气,才能将这样一个风水局破坏的如此彻底?” 梁九难看了看手里符咒,建议道: “琅琊姐,我们最好去这些佃农家里看看。” “既然阿牛被制作成了半生半死,姑且有着自主意识的活人傀儡。” “那其余佃农是个什么情况,恐怕也需核实!” 玉琅琊脸色一沉:“说的对!我们分头行动,盏茶功夫后,在阿牛家门口碰头!” 旋即,两人一左一右,潜入到这些佃农门户之中。 梁九难先是在窗边悄悄看了看,却见黑灯瞎火的屋子里,没有半点人气。 “人竟然都不见了?” 念及至此,梁九难挑开窗户,翻入其中一户人家。 眼前,与阿牛家相似的房间布局,床单、被褥,却已经蒙上了一些蛛网。 梁九难摸了摸旁边的桌子等家具,发现积灰更甚,眼中疑心更重。 因为根据眼前情况的推断,这里最起码有数月以上,不曾有人居住,否则断不会破落到这种程度! 在快速将屋子扫了一圈之后,没有什么收获的梁九难,将目光放在了供奉在大堂香案的牌位上。 牌位本身没什么稀奇,但是牌位整体看上去似乎有些歪斜。 “嗯?”梁九难眉心一动,喃喃道:“就算是再怎么粗浅的门户,总不见得连供奉的牌位也做的如此粗陋吧。” 犹豫之下,梁九难拱了拱手:“得罪了。” 随着牌位被其取下之后,梁九难放在手里晃了晃,却发现这牌位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检查之时,更是在底部发现了一个夹层。 打开之后,内中是一张纸。 纸张上白纸黑字,还有两个红彤彤的手印: “契约书。” “今杨家山庄佃农杨二狗,愿所生孩子为女婴,则将其交给杨家山庄抚养。” “杨二狗一家可得白银三两,以作酬金。” “以此报酬,杨二狗一家不可再往山庄探望骨肉。” “违者,双倍罚没。” 看着信纸上的内容,梁九难瞬间就想到了在婴鬼记忆当中所看到的,由裴氏主导的洗女邪术。 当然,裴氏口口声声说,那些妾室和通房该死,自己是救了那些孩子。 至于杨氏…… 这封契约书,加上疑似长生天之人故意留在杨氏房间的手书来看,杨氏和婴儿十有八九也有瓜葛! “难道……杨氏私底下做了和裴氏一样的事情?”梁九难将契约书收好之后,便匆匆离开房间。 而后,他如法炮制,在四周转了一圈,手上已经厚厚一摞契约书。 直到一盏茶过了,看到玉琅琊手中也拿着一堆契约书时,梁九难眉心一跳。 按照这个数量和比例,最起码已经是这里佃农的一半以上了! “这情况,和裴氏太像了!”玉琅琊一脸凝重:“而且杨氏手书上,还牵扯到了裴司马。” “这件事如果坐实,裴氏门阀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梁九难点点头: “门阀内高手如云,别说是降魔司,就连刺史大人都不敢正面敌对。” “我们动作要加快了!” “琅琊姐,走吧,去杨家!” 旋即,两人朝着山庄方向急急而奔。 …… 杨家山庄虽然坐落在山头,但此地只是一座小山,且地势因为开凿过的关系,也比较平稳。两人要爬到山顶,找到山庄,并不困难。 在越过牌坊之后,迎面所见,便是在黑夜风雪之中,摇晃不已的两盏大红灯笼。 灯笼上,更有朱砂所写之符咒。 梁九难抬头看了一眼,却是佛门的《金刚经》。 正想着和玉琅琊翻身进入宅院之中。 不曾想,一阵狗吠从门内传来。 紧接着,大门被猛地推开。 “怪物,快滚开!” 两个体型健硕的家仆,一边吼叫着,一边挥舞棍棒朝着梁九难和玉琅琊重重砸了过去。 梁九难和玉琅琊侧身躲闪之下,刚要动手,却惊觉两人身上没有半点真元。 是未曾修行的普通人! 两人念头一闪,默契的改为擒拿,轻松锁住两人肩膀。 “饶命!饶命啊!”其中一名家仆惊恐大喊道。 另外一个似乎还冷静一点,在看清楚梁九难和玉琅琊之后,一阵愕然: “你……你们不是佃农!” “你们是什么人!” 梁九难给气乐了:“你们连我们的身份都不知道,就动手?” 刚才试探之下,家仆不管是神态、举止,亦或者是身上的气息,都非修行之人,更不是什么傀儡。 梁九难和玉琅琊不想在证据确凿之前先撕破脸,索性也就放开了两人。 家仆们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刚要说话,却听闻周遭一阵嘶吼声,顿时变了脸色。 “不好,一定是我们动静太大!”两名家仆连忙说道:“两位,你们要是不想死,就赶紧进来,我们要关门了!” 梁九难和玉琅琊皆是有些疑惑,但还是听了家仆的话,纷纷进入院内。 家仆将大门关好之后,更是上了好几把大锁。 梁九难顺势扫了一圈,却见这宅院虽不算很大,但家仆、丫鬟倒是不少,一个个的眼神都透着惊慌。 很快,一道脚步声匆匆传来:“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那些佃农冲进来了?” 焦急声中,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匆匆走了出来。 在看到两人打扮时,妇人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你们是降魔司的人!” “太好了!是不是老爷找你们来救我的!” 梁九难眉心一动:“娘子是……” 对方一愣:“我是裴家的二夫人杨芸啊!” 梁九难背在身后的手捏住了一张符咒。。 杨芸? 这位就是杨氏杨芸? 一旁,玉琅琊已经偷偷使用望气术。 杨芸不曾察觉,反倒有些疑惑:“不是主君让你们来救我的?” 说话的功夫,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芸儿,怎么样?莫非是扬州城那边来人吗?” 迎面所见,是一对老夫妇。 这两人和杨芸有着些相似,一看便知,乃是杨芸的爹娘了。 梁九难拱了拱手: “在下梁九难,是扬州城降魔司降魔卫。” “今日前来,实则为了调查杨家山庄之事。” “几位,不如……我们里边说?” 杨家主、杨老夫人虽然疑惑,却似乎是心善之人,便张罗着仆人,将两人带入会客之处。 玉琅琊则站在身边,低声说道: “我以望气术看过了,杨芸身上……不见凶煞之气。” “若是孩童之事真的和杨芸有关,她身上的因果之债,断不应该如此清清白白。” 梁九难点了点头。 难不成,杨家山庄……只是长生天故意放出的障眼法? 既如此,那些被改造成机关人的佃农,又是怎么回事呢? 残生娘娘 第二十三章:堂前询问,矛盾重重 眼见整个宅院又被层层封锁之后,梁九难、玉琅琊,跟着杨家三口来到了会客的外院厅堂之中。 几盏油灯摆在四周,加之数个精美的灯笼,却依旧让厅堂看上去昏昏沉沉。 随着时不时透进来的寒风,让本就不算明亮的厅堂,显得更加诡谲。 “两位大人,请坐。” 杨芸父亲接待两人落座之后,自己才和杨夫人坐于主家位置。 对面,则是脸色煞白的杨芸。 梁九难看了玉琅琊一眼,后者微微摇头,显然是不曾通过望气术看破什么玄机。 “杨老爷,不若……就请你们说说吧,杨家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些佃农又是怎么回事?” 面对梁九难的询问,杨芸父亲点了点头,一脸无奈: “说出来,两位大人可能有些不信。” “只是……我们的的确确,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半个月前,小女说裴家有些风波,害怕的很,便回来避一避。” “上山的时候,一切正常。甚至……佃农和还小女打过招呼。” “可是就在小女上山的第三天,按理来说是收租的时候了,我派去下山收租的人,却一去不回。” “以往的时候……偶尔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没有签死契的仆人,会借着收租的名义,将银两拿走后,直接跑了。” “所以,我们起初也没有太当回事。” “只是又让管家下去探一探究竟。” “不曾想……不曾想……却是看到了家仆的尸体!” “就这么血淋淋的……倒在山路上!” 说到这里,杨芸父亲满脸恐惧,许是呛了风,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杨夫人连忙起身,轻轻拍着其后背:“夫君,慢点说……” 杨芸见状,接过话头,害怕地死死攥着手中的锦帕: “我来继续说吧。” “家仆的尸体,我们找得力的仆人也大概检查了下,发现被啃咬得十分严重,就像是被猛兽撕咬过。” “于是,我们怀疑可能是有野狼进入了山庄,便差遣了一些年轻力壮的男子,拿着家伙事儿,想着在山庄外巡视一下。” “结果……就遇到了疯了一样的佃农!” “这些……这些佃农,一个个面黄肌瘦,就像是好多天不吃东西了一样!” “然后看到我们就发疯的砍!” “有的,甚至还会发疯撕咬活人!” “侥幸逃出来的,在退回到山庄之后,只能将屋里屋外层层守备,才……才坚持到了现在!” “可是……可是……再怎么坚持,这宅院里的存粮也没有那么多呀!” “这半个月以来,府里也基本都要吃空了!” “我们也派了一些人从各个方向离开山庄,但是到现在都了无音信!” 父女两人的叙述,听着倒是也没有什么问题。 梁九难在脑海里捋了一遍之后,反问道: “杨夫人,刚才你提到过,是为了避一避危险,才从裴家来的。” “不知……裴家出了什么事情,要让你不惜回娘家来避险?” 一旁,玉琅琊眉心一动,却没吭声。 她明白,梁九难故作不知地这样问,显然就是要诈一诈杨芸的口风了。 毕竟,站在杨家三口的角度上,他们两个是来调查调杨家山庄之事,而非裴家。 如果杨芸的回答,有刻意地回避裴家,亦或者是模糊自己回娘家的一些细节,理所当然的就可以推测,这其中有撒谎的成分。 此时,杨芸面对询问,也的确是有些支支吾吾的,似乎很紧张的捏着锦帕。 一旁,杨老夫人却仿佛看不下去了: “芸儿,有降魔司的大人在,你倒是说话呀!” “说说那裴家,平日里倒是如何欺负你!” “还让你生生没了一个孩子!” 梁九难和玉琅琊皆是有些诧异。 杨芸也没了一个孩子? 听上去……似乎还是因为裴氏? 这么说来,裴氏和杨芸之间有仇怨,便不是虚言。 此时,梁九难脑子里快速思索。 如果杨芸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必然知道裴家现在是什么光景,那么在面对自己的询问时,最起码不会将与裴氏的矛盾说出来。 这是人的本能。 越是出现危机时,越是要将自己摘出这件事情! 但从杨老夫人这句话的角度来说,却等同于是证实了杨芸和裴氏有怨。 这无疑于是加重了杨芸的嫌疑。 难道……杨芸的情况,真的是自己被误导了? 念及至此,梁九难也开口道: “杨夫人,你若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纵然不是降魔司能管辖的,事后也可以帮你转达当地的官府衙门,亦或者是……裴大人!” 杨芸点了点头,那十分自然的模样,似乎真的不知道裴季已经惨死。 “其实,我比裴氏进门得早。” “我有孕的那一日,正好是裴氏登门的时候!” “她平日里喜欢拜神拜佛,好像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 “实则……对于旁人,她无比苛刻!” “尤其是裴府当中的妾室和通房,她更是看不惯。” “裴氏总说,那些妾室和通房是想要生下男丁,在这家中给自己搏一个前程!” “可……妾室和通房本就是奴婢,若生了孩子,也是寄在她名下的,她又何须如此?” “当时,我有一位丫鬟,正好是被抬了妾室,还有了孩子。可没过多久,就莫名滑胎,更是在裴家出门游湖的时候,直接在湖中心生生没了孩子!” “我当时心中不忿,想着便是她的问题,便与她争执,结果……结果……” 杨芸似是说到了伤心处,一直在抹着眼泪: “此回我会回来,也是因为府里突然死了一个通房,而且死状凄惨。” “裴氏便咒骂我,说是我平日里缠着主君,更说我私德有亏,命格犯煞。我又是害怕,又是生气,这才会回娘家来。” 梁九难和玉琅琊却是一愣。 这杨芸口中所谓的丫鬟,怎么…… “敢问杨夫人,你的丫鬟……是何名讳?”梁九难问道。 杨芸擦了擦泪水:“她叫翠环。也不知道……我走了之后,裴氏有没有欺负她!” 一旁,玉琅琊忍不住问道:“等等,可是……翠环不是裴氏的丫鬟吗?” 梁九难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要坏事。 毕竟翠环是不是裴氏的丫鬟,这是裴家内部的事情。 现在说了,就等于告知对方,降魔司和裴府有联系。 但紧接着,玉琅琊又很自然的补了一句: “我们先前去千枯观拜见云鹤道长的时候,曾经巧合见过翠环一个人在那里哭。” “道长说,她是正室夫人的丫鬟?” 梁九难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吓一跳。 差点以为玉琅琊就要露馅。 不过……这一本正经说瞎话,语气还拿捏这么到位,呃……这是跟自己学坏了吗? 不曾想,当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杨芸的表情却是一变,悲伤的表情里带着一丝讥讽: “是啊,正室夫人!” “可外面谁知道……裴家的正室夫人,从来不是她裴氏,而是我姐姐杨莲!” 残生娘娘 第二十四章:证词冲突 约莫一炷香过后,杨芸带着梁九难、玉琅琊来到了后院的一个房间。 推门之下,映入眼帘的布局和陈设,虽然可以看出已许久没人居住,但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 “这里,就是我姐姐杨莲,未嫁入裴家时的闺房了。” 杨芸将灯笼放在了房间的桌上后,烛光也将整个房间点亮。 一切布置,都似普通闺阁女儿,并没有什么稀奇。 唯独杨莲的牌位,却不曾放在家中祠堂,而是放在了这里。 杨芸苦笑:“爹爹和娘亲,每日都会来此,如果将牌位放在祠堂,难免有些不方便。” 梁九难点点头,看着供桌前的香炉四周,已经隐隐有香灰溢出。 香炉内,还有刚刚燃尽的香头。 显然,正如杨芸所言,杨家是日日祭拜这位长女杨莲。 梁九难和玉琅琊出于礼节,也是给逝者上了一柱清香。 一旁,杨芸不由道: “其实……最先嫁入裴家的,是我姐姐。” “只不过,当时主君还没有分家,所以扬州城是没有人知道我姐姐的。” “翠环,最初也是跟在我姐姐身边的丫鬟。” “后来,我姐姐难产而死,孩子也没有保住。主君心灰意冷,也动了分家的念头。就连熟悉姐姐的那些丫鬟、仆人,却也遣回了我爹娘身边。” “唯独翠环,当时不知为何留了下来。” “等到丧事结束时,我嫁给主君作为二夫人。” “而后,又过了半年时间,裴氏就嫁进来了!” 说到这里,杨芸不由露出一丝怨恨的表情。 梁九难看在眼里,心中疑惑更甚。 按照他们调查到的线索,杨芸和裴氏之间问题不小。 如果杨芸真的有什么问题,此时又怎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地露出怨恨之色。 难道……杨芸之事,真的另有蹊跷? 疑惑中,梁九难反问道: “恕我直言。” “既然如此的话……” “杨夫人,你又为何会嫁给裴季呢?” “你不应该……也怨恨你主君吗?” 杨芸自嘲一笑: “怎得不怨?” “可是,一来,我姐姐嫁与主君的时候,性情清冷,又因被老太太磋磨,有了善妒的名声,以至于我名声也不好,无法找到不错的门户。” “二来,家族和家族之间的关系,两位大人乃修行中人,恐怕并不知晓这其中的门道。”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旋即道:“杨夫人,愿闻其详。” 杨芸轻叹一声,眼中有着一抹无可奈何的愁苦: “为了保证家族之间的人脉联系,联姻是最常用的手段。但是……如果联姻之人意外身故,这联系也就断了。” “所以,往往很多家族,会如我杨家这般,再嫁一个女儿,以作平妻。” “这样一来,家族之间的联系就不断,门阀和门阀之间,也能共同获利。” “杨家和裴氏相比,固然算是小门小户,却也是有用处的。” 梁九难想了想,最后问道: “那么……还请杨夫人仔细想一想。” “从你回来之后,到出现佃农之事的这三天之内,当真没有任何古怪之处吗?” “古怪……”杨芸眉心一蹙,思索片刻之后,眉心一动,忽然道: “说起来,刚才我爹娘倒是真的忘记一件事情。” “我被裴氏欺压,回到娘家的第二天,我母亲倒是也的确担心我命格犯煞,以至于会有伤损的风险。” “所以,便请了一位方士,来为我测算命格。” “我当时还奇怪,杨家山庄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怎么在当天就能请到一位风水师。” “此人面戴黑纱,声音时男时女,十分古怪。” “最后,说我有被小人纠缠的风险,就在家中祠堂内,摆了一个风水阵。” 梁九难眉心一动。 风水? 这不巧了吗? “杨夫人,可否去祠堂看看?” 杨芸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两位大人请不要见怪。” “祠堂……总归有祠堂的规矩,晚上是决计不能去叨扰的。” “而且钥匙在我爹手里,他已经回房休息了。不如等到明天吧。”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先为两位安排住处。” 梁九难点点头:“行。但不用太过麻烦,我们降魔司的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一间房就好了。” 杨芸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做。 片刻之后,客房准备妥当,杨芸也就顺势离开了。 在检查了房间内是否有符咒等物件之后,玉琅琊锁上门,坐到一旁:“刚才,为何不问契约书的事情?” 梁九难摇摇头: “有些事,问了只会打草惊蛇。” “假设杨家是罪魁祸首,那这契约书必然十分重要。” “我们现在说了,无非就是让他们想到理由搪塞而已。还不如不说。” 旋即,梁九难从行囊当中取出笔墨纸砚:“先来大概梳理一下目前的线索吧。” 说着,一笔勾勒,众多人名、要素被一一撰写下来。 而其中,最关键的人物,便是裴氏、翠环、裴季裴司马、杨氏杨芸。 梁九难指了指“裴氏”两字: “首先,裴家除夕法会的婴鬼屠戮之案,基本可以断定是裴氏导致。” “起因,在于莫名理由和秘密,导致裴氏恨透了家中妾室和通房,并声称是为了那些女婴着想,才将她们溺亡于洗女邪术之中。” “洗女邪术,可以保证家族风水。” “其中,也未尝没有裴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能。 “最终,溺死的孩子成了婴鬼,更是裴氏身亡当日,突破至八品,消失在裴府之中。” 玉琅琊点点头: “翠环本身,是杨莲的贴身丫鬟,后来在分家之时,拿了身契,转而服侍半年之后嫁进来的裴氏。” “以时间上来说,她的行为有些古怪。” 梁九难似乎明白玉琅琊的意思,附和道: “不错,翠环是杨莲的丫鬟,和杨芸必然更加熟悉。” “杨莲死后,就算翠环贪图荣华富贵吧。但最先嫁进来的,是杨芸。按理来说,当时的翠环还是丫鬟,为何不去死后杨莲,反倒是……伺候半年后进门的裴氏?” “更不用说,裴氏对杨莲似乎也不好,在杨芸口中,也是裴氏导致翠环小产。” 玉琅琊紧接着指了指裴季: “那裴大人呢?” “一方面,裴氏淹死孩子的事情,他作为主君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另一方面,若根据那封疑似长生天留下的书信,似乎……杨芸和裴季才是暗中勾结之人。” “如果裴氏和裴季真的是一丘之貉,裴氏又为何要付出生命代价,让裴季尸骨无存、魂飞魄散?这得是多大的恨意?” “莫非,真的是因为裴氏孩子夭亡时,裴季的冷漠态度吗?” 梁九难摇了摇头: “不好说。” “裴季大人的线索是最少的,姑且也没有别的渠道,可以证实,姑且先放一放。” “至于杨芸……从其自己口中,和丫鬟仆人口中,还有书信来看,从性格到名声,似乎完全矛盾。” 玉琅琊眉心一动:“按理来说,丫鬟仆人没必要在裴氏死亡之后,说杨芸的坏话吧。” 梁九难却道:“不好说,别忘了,现在这批丫鬟仆人,都是裴大人娶了裴氏之后跟过来的。仆人护主,往往没有太多理由。”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信息,玉琅琊有些头疼: “倒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复杂的案件了。” “从双方证词上来说,真正的矛盾点,就是裴氏和杨芸了。” “按照裴氏的记忆、丫鬟仆人的口供来看,杨芸的风评很糟糕。” “根据那封杨芸房中的书信来看,裴季和杨芸才是合作密谋了什么。” “但是根据杨芸的证词,她是被迫无奈嫁给裴季。” “九难,接下来,你打算怎么查?” 梁九难想了想,给出了两条选择。 “首先,就是这个祠堂的风水阵。” “假设杨芸是罪魁祸首,那么这个风水阵法,必定是陷阱,我们将计就计也是上策。” “如果杨芸真的是被嫁祸。” “那么通过这个风水阵法,我们应该也能知道些蛛丝马迹。比如那墨家手段和扎彩匠手段,以及这风水一脉,到底有何关系。” “其次,从杨芸的爹娘入手!” 玉琅琊反应了过来: “你是觉得,在这么重要的关头,他们却漏掉了风水师这个人,似乎是……刻意隐瞒?” “而且,从杨芸刚才的证词来看,她似乎也很意外。” “就仿佛……这个风水师是她爹娘一早就准备好的。” 梁九难轻轻敲着桌面,思索片刻后: “趁着晚上,我们偷偷去祠堂一看究竟。” “横竖是不能等到白天!” “杨家山庄的事情,处理得越快越好!” 残生娘娘 第二十五章:堂前柳树,祠堂阴诡 子夜时分,梁九难和玉琅琊将床铺整理出有人入睡的样子之后,悄悄从旁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长廊上,漆黑一片,别说巡夜的仆从,连灯笼也没有点上一盏。 “怪事,这杨家也是门阀世家,怎么做法和高门大户的完全不同?” “夜间不长灯,长廊不巡夜,是人手不够了吗?” 眼见梁九难关注点清奇,玉琅琊不由翻了个白眼:“别想些有的没的了,去屋顶,我看看四周风水,应该就能推断出祠堂的大概位置了。” 旋即,两人绕到了屋子后方的庭院中,眼见四下无人,便顺着池塘假山腾空而起,轻身落在屋檐之上。 梁九难扫视四周之后,眉心一蹙。 “这不对吧。”梁九难指了指外院门口:“就算内院不巡夜,但杨家山庄既然被佃农伤人之事困在此地,而且还出现伤亡,为何连大门等多处要道,也不见有人看守?” “这的确是个问题!”玉琅琊捧着卦盘,以望气术望向四周,喃喃道: “这里的风水……大抵上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似乎和山庄前的五福宝地相辅相成,但是……” 忽然,玉琅琊指向了西南方向的一个拐角: “那个位置,算是五福宝地的其中一处阵眼,也是唯一一个被杨家山庄囊括其中的阵眼。” “按理来说,那里应该是福泽祥瑞之气最重的地方,但根据我望气术的观察,有很大不妥!” “阴气太重不说,怎的还有……” 话音未落,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立刻收敛呼吸,蹲下身子,藏身在屋檐之下。 很快: “吱嘎……” 是开门声? 再然后,便是一阵微弱的烛火。 顺着那点光源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杨老爷和杨老夫人! 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时不时还会回头看看,而且他们各自拿着一个篮子,用红色的布遮挡着,似乎是为了隐藏什么。 “九难!”玉琅琊沉声提醒道:“我以望气术观察了一下,那篮子里……有相当强烈的煞气!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篮子里藏着的恐怕都不是好玩意儿!” 玉琅琊说话的功夫,杨老爷、杨老夫人已经来到了祠堂门口。 他们又谨慎地回头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熄灭了烛光,悄悄进了屋。 只是,随着祠堂大门关闭,内中却依然是黑灯瞎火,没有丝毫烛火亮堂的感觉。 梁九难咂了咂嘴: “怪事了,这老两口进了屋子,却熄灭了烛光,莫非是心里有鬼,亦或者是能够夜间视物?” “亦或者……在祠堂当中,有一间密室!” “哦,对了。琅琊姐,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被他们老两口出现给打断了。” 玉琅琊指了指那祠堂四周一圈柳树: “我说的是那些树。” “但凡是门阀世家,哪怕是寻常富商,购买宅院都会讲究一个风水布局。” “一般而言,越大的院子,越是要人丁兴旺,才更加安全。” “因为人气也能养屋!” “所以,风水上有着前不栽桑,后不栽柳的说法。” 梁九难眉心一动:“因为柳树是至阴之木?” 玉琅琊点点头,又仔细核对着卦盘的位置: “一般家族,都会将祠堂建造在相对僻静的地方,再加上多是供奉、祭祀之处,所以本就是阴气相对较重的之处。” “越是此地,越会种植一些桃木来平衡阴阳之气。” “这柳树就是招魂幡,种在祠堂附近不说,还种得如此之多……”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看来,杨家山庄真的有问题,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纵身一跃,悄然落身至祠堂之前。 浓郁的香烛味道,呛得梁九难就要打个喷嚏,被玉琅琊一把捂住嘴巴:“嘘!别出声!这里味道是大了点,但是可得忍住!” 梁九难翻了个白眼,连连点头。 “呼……” “这味道,简直就像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燃烧香烛,才会有这么刺鼻的气味。” “简直就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味道一样!” 玉琅琊快步上前,触摸着柳树的表面,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表情更加严肃。 “这柳树上有血腥味!” “而且这种血味,不是血液沾染在了树皮上风干之后的味道,更像是……从内部散发出的一样!” “从气息上来说,这柳树里有相当的怨煞之气!” 说着,玉琅琊看向了脚下树根的位置。 联想到裴家码头,还有那些从佃农家中找到的契约文书,梁九难变了脸色。 难不成……这柳树下面有埋着婴儿的可能! 玉琅琊手一扬,取出醒狮头: “九难,如何?” “现在动手的话,说不定会惊动杨老爷和杨夫人的。” 梁九难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进祠堂一看究竟。 两人来到祠堂门口,随着木门被轻轻推开,借着月光,倒是也能勉强看清里头的样子。 一排排阶梯上盖着一块块红布。 红布上供奉的,自然就是杨家人的牌位了。 一切看上去似乎很正常。 唯独在房梁和地面上连接的一些红线和符咒,让人意外。 “这个搞得跟蜘蛛网一样的……就是风水阵?”梁九难咧了咧嘴巴。 玉琅琊通过卦盘比对之后,不禁道: “怪事,这风水阵不对!不是我刚才看到的!” “这个风水阵上的符咒,所写的生辰八字应该就是杨芸的。”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纳福风水,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就可以撤除了。” “而且,和杨家山庄、五福宝地的风水是非常融洽的。” “我刚才查到的怪异之处……” 在卦盘和望气术的指引下,玉琅琊看向了牌位的位置。 却见那一堆牌位似乎摆得密集了一点,仿佛……隐藏着什么。 两人道了一声“得罪”,便腾身跳到了牌位之上。 定睛一看,这被众多牌位隐藏在其中的,竟然是一个瓮! 这瓮的颜色看上去有些灰白,而且有很多的裂痕,就好像是无数碎片人为拼凑起来的一样。 “怎的将一个破损的东西供在这里。” 梁九难伸手便要去碰,却被玉琅琊一把捏住手腕。 那下意识的力道,捏得梁九难手腕生疼。 “轻点轻点!要断了!”梁九难惊诧地看着玉琅琊惊惧的面孔:“姐,你这是怎么了?” 玉琅琊却是深吸口气,凝声道: “千万不要碰!” “这东西万万碰不得!这是瓮中仙的瓮!” “这些拼凑的碎片,也不是什么瓷片,而是……人的骨头!” 残生娘娘 第二十六章:瓮中仙 “瓮中仙?”梁九难面露疑色:“那是什么?” 玉琅琊脸色阴沉: “你从小在降魔司长大,自然是不知道的。” “当今世上,旁门左道之所以能在民间如此兴盛,便是因为他们有诸多法门,可让人得偿所愿!” “这瓮中仙,便是其中之一!” “简单来说,只要每日供奉瓮中仙,便可让家族男丁不绝,子嗣兴旺,皆生男胎。” “只是……制作瓮中仙,乃是十分残毒的邪术。” “首先要以数百女婴之头骨碎片拼凑出一口大瓮,这瓮还需要埋入乱葬岗的老坟土当中。再挑选一女子作为人柱。” “而后,念经咒九九八十一日!” “这念咒之始,也是咒杀之始。” “当八十一日结束,被咒杀之人会稀里糊涂地暴毙而亡。” “将被咒杀之人的尸体放入瓮中,以特殊风水布局,便能让其再度回魂,变成一个怪物!” “这种怪物,就是瓮中仙!” “瓮中仙需每日以血食供奉,久而久之,更是会胃口大开。” “如果供奉不能得到满足,家中必起祸事!” 一旁,梁九难听得眉心直跳。 “等等!” “你刚才说……瓮中仙得有一个人柱,对吧?” “这就说明,瓮中仙炼成之时,瓮中也应该有个‘仙人’!” “既如此,这怎么会是一口空空如也的瓮?” 说话间,玉琅琊勃然色变:“快,先撤出去!” 梁九难的反应也着实迅速。 两人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撤出祠堂。 就在他们落地顷刻,四周的那些柳树竟是一点点颤抖起来。 紧接着,从树根之处,大量的鲜血汩汩流淌而出! 不过片刻,竟是将祠堂外全部浸没! 梁九难和玉琅琊站在相对远些的假山之上,看着昏暗的祠堂里,徐徐走出两道身影。 正是杨老爷和杨老夫人。 只不过,此时的二老和先前所见,已截然不同。 二者虽是活人,身上的阴戾之气却重得如同厉鬼。 玉琅琊用望气术一探,顿时浑身一颤,竟是身子一软,差点从假山上栽倒下去! “呕!”玉琅琊干呕着,死死捏着梁九难的胳膊:“他们……他们身上的业障,太惊人了!这简直……简直到了血债累累的程度!” 梁九难轻轻拍着玉琅琊的后背,眼神警惕地看着二老,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真正有问题的不是杨芸!” “她当真是一个障眼法!” “但真正幕后的主使人,不是长生天那位上师,是你们!” “真正有问题的,也是你们!” 老两口咧嘴一笑,没有眼白的双目黑漆漆的,在夜间就像是两个窟窿。 同时,整个祠堂,从屋檐之上开始流出滚烫的鲜血,犹如瀑布一般,又在落地顷刻,瞬间化作滚滚血雾,弥漫四周! 一张张巴掌大的面孔,从鲜血当中凸显出来,对着梁九难和玉琅琊咧嘴一笑,那模样十分骇人! 而那些柳树,也一点点的腐烂。 从中出现的,正是一具具已经破碎的女婴骸骨! 梁九难惊怒: “这些婴儿……” “这么说,和佃农的契约书,也是你们搞的鬼!” 杨老爷阴恻恻地笑着:“是啊。” “你身边那个懂风水的小丫头,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瓮中仙的胃口……会越来越大。” “十分凑巧的是,上师指点中,瓮中仙需要两名有官宦之气在身的贡品。” “我们老两口没办法,只能联合上师,在裴家做过一场,引你们降魔司的人前来。” “从你们来山庄的那一刻,我们也就放心了!” 说着,老两口缓缓走到旁边。 同时,在那阴森森的祠堂内,一阵脚步声在夜空中回荡着。 “哒……” “哒……” “哒……” 脚步声由远至近,更夹杂着一阵女子窃笑之声。 紧接着,随着祠堂墙壁一点点的开裂,还有婴儿的哭声响彻之余,一个穿着红裙,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女人,从阴影里走出。 当看清眼前之女的容貌时,梁九难和玉琅琊皆是呼吸一滞。 只因这位瓮中仙的五官,竟是和杨芸有着七八成的相似! 想到玉琅琊刚才所说的瓮中仙祭品,梁九难不敢置信地看着杨老爷、杨老夫人: “你们……你们用来制作瓮中仙的人,是你们的长女——杨莲!” “杨莲在裴家身死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你们的咒杀之术!” 话音落,连一旁的玉琅琊也是感觉一阵荒谬和惊恐。 都说虎毒不食子。 这老两口,怎么能如此残忍,竟是用这种恶毒的方法,咒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然而,回应两人的,却只有老人阴恻恻的笑声: “是啊……” “这也算是他作为我们的女儿,应该发挥的一点价值吧!” 只见瓮中仙手中拿着锦帕,掩面一笑,笑得浑身颤抖、花枝招展。 又闻一阵急促的铃铛声,瓮中仙“嗖”的一声,已经消失在两人面前! 好快! 梁九难和玉琅琊瞬间反应过来,醒狮头落到梁九难身后,挡住瓮中仙的第一道攻击。 但强横的阴气,带着磅礴气浪,也将两人同时震飞! 梁九难和玉琅琊稳住身形,眼中皆是露出一丝震惊。 又是八品! 而且……不是如杨影这般刚入八品的武者! 其阴气根基,已然是入了八品数载岁月! “啊啊啊啊啊啊!” 瓮中仙发出一阵尖叫,四周的柳树和白骨彻底炸成碎片! 二人对视一眼,先行发起进攻。 玉琅琊舞起醒狮头,朝着瓮中仙重重一抽! 同一时间,梁九难双手汇聚雷光刀刃,交叉之余,横向一斩。 “嘶啦!” 雷光所过之处,地面的鲜血迅速蒸发,带着两条焦黑的痕迹,重重将瓮中仙劈得翻了个跟斗。 起身之下,瓮中仙却只是皮肤有着轻微的灼伤。 她微微摇晃着脑袋,嘻嘻哈哈地笑着,全然没有了半点活人该有的神智! 紧接着,怪异的经咒之声灌入耳中! 瓮中仙双手结印,锦帕一抛,血水当中的那些婴鬼,便一个个地浮动而起。 梁九难扫了一圈,有不亚于十个八品! “看来是一场苦战啊……”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夹击瓮中仙,显然是打算擒贼先擒王。 与此同时,两人耳边皆是传来杨老爷的阴森之声: “一开始,我们也很心疼的。” “毕竟,这可是我们的女儿啊……” “可是,我们的女儿,在裴家那样的高门大户之前,的的确确是不得宠啊……”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如果没有可靠的娘家支撑,在夫家就没有底气。” “熟不知……我杨家整个家世,根本比不上裴家。” “而且,到了我这一脉,只有两个女儿,我和夫人百年之后,如何有颜面去见那列祖列宗?” “倒不如……求个子!” “呵呵呵呵……” “用女儿换一个儿子,不亏的……” 梁九难眼角余光正好扫到了一旁的杨老夫人。 却见杨老夫人的肚子,果然是有微微的隆起! 这一刻,梁九难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那长生天的人,利用二夫人杨芸,实则是接近了心有欲念的杨芸爹娘? 因此……那骇然于整个扬州城的婴鬼之案,其背后牵扯的,不单单是主母裴氏的长房洗女术,还有这杨家山庄内的瓮中仙之事? 在长生天的运作之下,这两个案件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之后,才出现了双方婴鬼杀人的情况吗? 至于扎彩匠、墨家的那些阴诡手段,很有可能……只是一种坐实杨家无辜的障眼法? 梁九难来不及思索这其中的逻辑。 因为瓮中仙带着漫天婴鬼,已如潮水般冲杀而来! 残生娘娘 第二十七章:意识未尽 来不及多想,梁九难和玉琅琊从行囊中取出十数张符咒。 “急急如律令!” 两人异口同声,符咒金光灿璨,疾射如雨,在婴鬼之中纷纷炸开。 婴鬼被掀翻的同时,发出气急败坏的尖叫声 玉琅琊双手结印,以《三色狮舞》之招,化身巨大的黑色醒狮。 “吼!” 咆哮之中,罡风四起,玉琅琊抬起双足,朝着地面重重一拍! “轰隆!” 大地震裂,四周草木、假山尽皆碎裂成齑粉。 婴鬼也被这无形气浪再次掀飞,多受重创。 却见瓮中仙掩面一笑,做女儿娇羞姿态,双目之中却是猩红一闪,那宽大臃肿的衣服下,竟是骤然出现无数红绳! 红绳串着铜钱和符咒,密密麻麻,在瞬间将庭院四周化作一片天罗地网。 紧接着,红绳开始渗出鲜血。 隐隐约约,耳畔更是听到一阵凄厉哭嚎之声。 “主君,求求你,再让我看一眼我的孩子!” “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草菅人命!” “我的孩子,怎么能作为祭祀的牲畜!” “主君,我把银两还给你,我三倍奉还!不!我十倍奉还!求求你将女儿还给我啊!” 声声凄厉,仿佛是当初无知之下,便迷迷糊糊签了契约的那群佃农的怨恨。 梁九难和玉琅琊首当其冲,在这样的怨恨之声下,不由得头疼欲裂,就连视线也开始天旋地转。 “这是……直攻魂魄的手段!”玉琅琊艰难地开口:“原来如此,这瓮中仙不单单以女婴作为供品,恐怕那些佃农也……” 梁九难同样是头疼难当,刹那怒吼一声,浑身雷霆爆冲,直贯天际。 “嘶啦!” 红绳根根断裂的同时,那些佃农的怨恨之声也骤然一停。 梁九难一脚踩在醒狮之身,往空中一跃。 顷刻,雷光汇聚成羽翼,朝着瓮中仙的脑袋重重斩去! 玉琅琊见状,周身宝光流窜,也朝着前方冲锋! “砰!” “砰!” “砰!” 婴鬼在降魔雷光和醒狮宝光的融合冲击下,一个个倒飞出去。 就连那些已经到了八品的婴鬼,在这样的气势之中,也是露出一抹畏惧之色。 所过之处,烧灼般的牙酸声,逼得婴鬼本能后撤。 “咚!” 雷光在瞬间斩在瓮中仙的身上! 然而,让梁九难震惊的是,雷光竟无法伤害其分毫! 瓮中仙身体再度发出一阵颤抖和僵硬,旋即脑袋一扭,朝着梁九难“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其七窍之中,血雾喷涌,弥漫四周。 梁九难首当其冲,面部和手臂被迅速腐蚀,疼得龇牙咧嘴! “嗯?这血雾是怨气凝聚,可腐人血肉!九难,退避!”玉琅琊不退反进,黑色醒狮之身刹那化作耀眼金色:“三色狮舞,金狮镇邪!” 金光灿烂如烈阳,血雾在触碰血雾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天敌一般。 瓮中仙仿佛是受到了金光的影响,身体突然一滞,就连操纵的婴鬼,也露出迷茫之态。 正当二人疑惑时,便听到一阵抽泣声隐隐传来: “谁来救救我……” “我不想这样的……” “拜托,谁都好,让我解脱吧……” “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我已经受够了……” 声声哀求,声音和杨芸也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梁九难眉心一动:“琅琊姐,杨莲的意识似乎还存在,我想做个尝试,你替我掩护!” 玉琅琊仿佛猜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九难,不行!”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杨莲已经死了!” “但此时的杨莲,已经是瓮中仙这样的妖物!” “她如果还有自主意识,你以招魂术的秘法探查她记忆的话,很大概率会遭到反噬的!” “但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梁九难看了一眼旁边一动不动的杨老爷、杨老夫人,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有一些古怪之处,当即便心一横。 “文曲招魂!”梁九难掐灵官指,重重点在瓮中仙的眉心之处。 顷刻,瓮中仙眉心仿佛被火焰烧焦一般,发出牙酸的腐蚀声。 “啊啊啊啊啊啊!”瓮中仙发出凄厉尖叫声,本能地想要躲开,却被梁九难另一只手死死捏住肩膀。 扑面罡风中,梁九难眼前逐渐开始扭曲、发黑,而后……来到了一个莫名之地。 …… 眼前,是个陌生的祠堂。 而且从规模上来说,比起裴季裴司马的府邸,还有杨家山庄,要奢华很多。 同时,自房梁之上,挂着许许多多的红绳,这些红绳串着的铜钱叮铃作响。 而最醒目的,则是祠堂牌位上头,一块巨大的红布似乎遮盖着什么。 时不时的,那红布下,有一个宛若脑袋的东西,正微微左右摇晃。 梁九难眉心一跳。 这布局……怎么和杨家山庄的祠堂有些相似! “哒哒哒……”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梁九难回头之余,朝着侧面退开。 映入眼帘的,是身着嫁衣的杨莲。 其身旁,是年轻不少的裴季。 看两人的着装,这应该是大婚当日。 杨莲面露疑惑:“夫君,大婚之日,怎的带我来祠堂?” 裴季却笑着摆了摆手:“我们裴家每一个进门的,都是需要拜祠堂的,这是规矩。” 杨莲点点头,也并未太多惊讶。 但是,当她准备就这么跪下来的时候,却被裴季拦住。 “等等,娘子,还没到时候。”裴季的表情带着一丝神秘。 眼前,忽然走来两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正巧也是一个老翁和一个老妪。 杨莲似乎以为,这两人是族老,刚要开口,却被裴季阻止。 “嘘,拜是要拜他们的,但不是现在。” 裴季说话的功夫,却见这两名老人,一左一右,颤颤巍巍地拉动一条带子。 瞬间,祠堂上的红布被掀开。 一阵阴风,更是在刹那间直接吹灭了祖宗祠堂上的烛火,更是将香炉中的香吹断成两短一长。 杨莲浑身一颤,面露恐惧地后退数步。 可身后的祠堂大门,却在此时“砰”的一声关闭了。 梁九难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个瓮中仙! 但是,和杨家山庄的,略有不同。 首先,那瓮中仙的瓮,约莫大了一倍不止,别说一个人了,恐怕同时塞进去三个人都是绰绰有余! 其次,这瓮中仙的瓮并非白骨一般的颜色,而是呈现斑驳的黑灰色。 甚至于……哪怕是在杨莲的记忆当中,梁九难也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 而这股臭味,哪怕是大量的香烛味道,也盖不住了! 梁九难这才反应过来,难怪杨家山庄的祠堂也要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燃烧香烛,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见一个脸色惨白,却涂抹着艳丽胭脂水粉的少女,就这么坐在瓮中,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咧嘴一笑,朝着杨莲和裴季摇头晃脑。 而那古怪的老翁、老妪,则是一左一右站在瓮中仙旁边,就那么阴恻恻地笑着。 杨莲下意识地就要跑,却被裴季拉住。 这一刻,裴季那充满爱意的笑容,却带着一丝让人心惊胆寒的感觉: “娘子,别怕,他们是瓮中仙。” “她啊,会保佑我们,子孙满堂,男丁兴旺的……” 残生娘娘 第二十八章:洗女真相 杨莲被这句话吓了一跳:“夫君,生男生女,本是老天注定,怎的还能由它决定?” 忽然,瓮中仙旁边站着的那两名老人,却突然阴沉沉地开口:“上……供品!” 旋即,两名家丁,便将事先准备好的盒子拿了过来。 梁九难注意着两人的表情,他们的眼神带着一种麻木和冷漠。 似乎……这盒子里的东西,也有古怪! 当盒子打开时,内中放置的,竟然是一些绣工精美的布料! 这些布料的色彩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但花纹却做得十分精致,乃是床头婆婆怀抱孩子的图案。 裴季笑道: “这些是《床头婆婆百子图》。” “每一次供奉瓮中仙的时候,我们都会选择上佳的布料,让仆人们日益赶工。” “供奉瓮中仙,也只有这些,才是最好的供品。” 此时,杨莲的情绪已经稍稍有些平复。 想来,她到底也是门阀官宦人家的女儿,也沉得住气。又或许,是因为她并不知道,瓮中仙要如何制作,只当是一种特殊的庙会仪式了。 杨莲轻轻抚摸着料子,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之色: “这布匹的质地……的确是上佳。” “夫君,我对绣品也算有些研究。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细腻质地的布料。” “夫君,这是怎么做到的?” 梁九难此时也凑了上去。 可仅仅看了一眼,一股凉意便直冲天灵盖而去! 这哪里是什么布料,这明明是…… 此时,裴季缓缓开口道:“这个啊……是人皮,而且是新生婴儿的皮。” 话音落,正逢屋外竟是响起一声惊雷。 杨莲尖叫一声,“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 裴季似乎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微笑着安抚道。 “娘子莫要害怕。” “瓮中仙,在我裴家已经供奉很多年了。” “这些女婴呢,也都是裴氏一些妾室、通房所生。” “这些孩子呢,在没生下来之前,就会被特殊的风水师辨别男女。” “若是女胎,便会以术法祭祀。” “等到孕妇生子那一天,孩子一身的血肉精华,就会全部都在皮肤之上。” “他们的生命力,也仅仅会维持一天时间。” “而后,再将她们的皮肤剥下,以母亲的头发作为丝线,便能制作出瓮中仙最喜欢的供品。” “也就是……这《床头婆婆百子图》。” 杨莲听完之后,捂着嘴巴下意识地干呕起来。 梁九难更是一脸骇然。 裴季在诉说这一切的时候,还挂着大婚当日那种喜悦的笑容! 换句话说,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 偌大的一个裴氏宗族,竟然也靠这种邪术! 这一刻,梁九难猛地想起裴季的第二位正妻——裴氏说过的话。 她说过,裴季的妾室和通房都该死! 她同样说过,那些孩子生下来便是活生生受罪的! 如果结合眼前这一幕,梁九难哪里还不明白,为何当日的裴氏会那么说!又为何会对裴季恨之入骨!以至于要让对方魂飞魄散! 显然,在裴季分家之后,为了让自己这一脉男丁兴旺,也是动用了培养瓮中仙的打算! 但是,瓮中仙的供品,需要女婴! 所以,裴季便将目光放在了妾室和通房! 横竖这些人不过只是一些奴婢,就算是自己的孩子,裴季也不会心疼。 当然,这么点数量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在长生天伪造的那封杨芸手书当中,提到的“采生折割”,自然也是存在的。 女婴不够,自然也就是通过旁门左道,购买女婴了! 而且,这件事情要做成,必然是需要妾室和通房同意的。 因此,她们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她们同样也知道,这个女儿降生之后,将会是什么下场! 但她们还是这么做了! 为了在裴府当中,给自己搏一个前程! 一个孩子……换一生的荣华富贵! 难怪裴氏说那些妾室也是该死! 难怪裴氏会在孩子出生之后,将其溺死! 横竖……一身血肉精华都已经在皮肤上,与其让孩子被剥皮,凄惨而死,还不如溺死来得痛快一些! 而且,如果真的是被剥皮再加上上供,那些孩子的神魂大概率是承受不住的! 极有可能,因为瓮中仙这种邪术而灰飞烟灭! 但如果只是长房洗女术……好歹还能变成鬼! 所以,裴氏才说,她是在救那些个孩子! 至于那些妾室的哭声,哪里哭的是自己的孩子,这哭的分明是自己的前程! 自然,长生天接触裴氏之后,裴氏也许猜到,自己是被利用的。 可是,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作为一个普通人,她也只能选择长房洗女术这种对女婴来说,“退而求其次”的方法! 畜生! 这裴家……当真是畜生! 梁九难努力平复着心情。 却在此时,属于杨莲的记忆世界,开始产生变化。 刹那间,扑鼻的血腥味传来。 “夫人,用力啊!” 眼前,产婆正在帮怀孕的杨莲接生。 床榻上的杨莲痛苦哀嚎着,产婆们的表情却也是越发焦急。 梁九难细细看去,却见杨莲的身上,有着一些古怪的淤痕! 这些淤痕。正在其皮肤周遭一点点晕染开来。 但怪异的是,其他人似乎都看不见。 这是……诅咒! 梁九难瞳孔一缩。 是了,此时此刻,已经是杨家的爹娘施展瓮中仙的法子的最后一日了! 产婆满头大汗,焦急地看向身旁的人: “这可不好啊!” “夫人不知为何,竟然难产!” “快,快请示主君!” 梁九难看着丫鬟匆匆忙忙地推开门。 门口,裴季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听着丫鬟的诉说。 而后,裴季的口中吐出了两个冰冷的字:“保小!” 此言一落,床榻上的杨莲,眼神满是绝望。 产婆得了指令,虽心有不忍,却也只能照做。 片刻后,一阵啼哭之声响起。 产婆将满身血的孩子举起来,颤颤巍巍地说道:“夫人,是个女孩……” 这一刻,梁九难无比清楚地看见,杨莲露出一丝痛心之色,眼角流淌的泪水和血迹混合,化作两行血泪,徐徐流下…… 残生娘娘 第二十九章:经咒渡化 讽刺的是,杨莲以命换来的宝贝女儿,落在裴季眼里,却什么都不是,换来的只是一个冷漠无比的眼神。 对此,梁九难并不觉得意外。 从裴氏门阀私下豢养这种瓮中仙,就能看出他们家族大概的想法。 果然,裴季只是挥了挥手,脸上带着不满: “如果当初多去瓮中仙那里拜一拜,说不定就不会如此!” “不争气啊!” 起初拜堂之时,那份眼里的浓浓爱意。 落到现在,却变成了对难产丧命不闻不问的冷漠。 而这一刻,杨莲仿佛是想到了,女儿会在自己离世之后孤苦无依,最终带着不甘和怨恨,死不瞑目! 梁九难眉目阴沉地看着这一切。 因为从太宗皇帝登基以来,就明令禁止过,官宦人家,不管品级大小,绝对不可以使用巫蛊邪术。 这瓮中仙乃是邪术中的邪术,其背后几乎要用令人发指的人命去填,加之又是四大姓之一,这是重罪! 梁九难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心绪。 忽然: “你说……他该死吗?” “扪心自问,我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呢?” 骤然响起的质询声,使得梁九难心中一紧。 别说《文曲招魂术》本身就有这样的概率。 加上被自己爹娘制作成瓮中仙,还有裴家的那些过往,对于杨莲意识深处的厉鬼变化,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杨莲,我是降魔司的降魔卫梁九难。” “此番以招魂之术进入你意识当中,就是想要调查清楚当年之事。” “甚至于……你妹妹现在也被牵扯其中。” “我需要知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才能帮你们讨回公道!” 然而,这冥冥之中的声音,却没有回答梁九难,而是带着一丝凄楚和哀怨,继续自言自语: “自从加入裴家,我孝顺公婆、体贴丈夫。” “可就算如此,我依旧被嘲讽是小门小户出身。” “我更是被责骂,因为我不愿意跪拜瓮中仙,就等于是不愿意给裴家添男丁。” “在裴家,女子的地位,连仆人都不如!” “就算是嫡长女……也不例外……” “呵呵……哈哈哈哈……” “可笑的是,我的难产,竟然还是我爹娘一手促成。” “他们疯了!” “他们完全疯了!” “他们一边内疚于这么做,一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我会死亡!” “我被抬回杨家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入殓,就被塞入了那个大瓮之中!” “我痛恨那一切!” “我厌恶瓮中仙!” “到头来,我却成了瓮中仙!”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不超生啊!” 哀怨之声越发的凄厉。 同时,四周的记忆世界也再度开始扭曲。 “咕嘟咕嘟……” 从房梁上,浓稠的鲜血开始不断流窜,如同瀑布一样从上方垂落下来! 地面也开始龟裂,化作干涸的黑色土地,如同老坟土一样,散发着一种让人作呕的味道。 “呵呵……” “哈哈哈哈……” 阴风阵阵,笑声凄凄,眼前已然化作一片血液世界! 一张张婴儿的脸,浮现在瀑布之中,咿咿呀呀地张着嘴巴。 梁九难心中一惊:“杨莲,你冷静,我真的是来帮你的!” “帮我?”杨莲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信有人能帮我!也不会有人帮我!在这个压迫女人的世道,能帮我的……只有我自己……” 顷刻,梁九难猛地察觉背后一阵杀气。 转身顷刻,却见一张七孔流血的死灰色面孔,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背后,正死死盯着自己! “死!” “你们都该死!” “啊啊啊啊啊啊……” 鲜红色的指甲,如同匕首一把划破梁九难的脸庞。 不得已,梁九难怒吼一声,雷光崩裂而起,逼迫杨莲退开! 眼见话术是安付不了对方了,梁九难心一横,怒喝一声,雷光双刀重重一斩。四周血水顿时被掀起数丈之高! 杨莲视线受阻,刚要做出反应,却见雷光从血水中爆冲而出,速度极快,眼睁睁看着雷电在眼前越来越大,最终洞穿自己身体! 烧灼的疼痛,让杨莲放出凄厉的尖叫声,其魂魄意识,竟隐隐有灰飞烟灭之相。 梁九难瞳孔一缩。 这情况……怎么和在翠环意识里出现的不一样? 当时,翠环虽然也厉鬼化,但纵然发生争斗,翠环本身的魂魄不会受到影响。被摧毁的,只是翠环记忆和怨恨的凝聚产物。 可这里…… 难道是因为,严格来说,杨莲还有一线生机? 惊疑之中,杨莲也因为吃痛,更加暴怒: “死!” “全都要死!” “啊啊啊啊啊!” 血液瀑布之中,四面八方的婴鬼也淅淅索索的冲了出来。 梁九难躲闪这些婴鬼攻击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些婴鬼身上的阴气,竟是和杨莲是同步。 这一幕,更是让梁九难察觉到了不对。 就像是每个人的气味不同一样,鬼和鬼之间散发的阴气,也不会完全相同。 但如果单单以感知阴气来看,这里的婴鬼和杨莲仿佛一体! 一瞬间,梁九难忽然想到,瓮中仙的上供方式。 血食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床头婆婆百子图》,也就是那些女婴的人皮! 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来讲,杨莲和这些孩子,是一体的? 换句话说,杨莲没有死透,那仅剩的一口气和魂魄,凝聚了这个世界,并保护着枉死的婴鬼? 若是如此,自己就不能单纯以武力击退他们! 念及至此,梁九难一刀刺入脚下的血水之中。 “嘶啦!” 四周的血液在瞬间蒸发出一个诡异的龟裂空地! 雷光形成了一个护罩,让婴鬼暂时无法进入! 梁九难双手结印,口诵经咒: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九幽诸罪魂……” 随着经咒响起,本还要攻击的婴鬼却纷纷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声。 他们身上的凶煞之气,犹如夏日冰雪被迅速消融。 而身处于血液中心的杨莲,似乎在此地无法使用瓮中仙的手段,在经咒之下,虽然不断试图攻击,但自身戾气也在不断消弭! “……千灵重元和,常居十二楼。急宣灵宝旨。自在天堂游。寒庭多悲苦……” 杨莲似乎受不了,咆哮大怒:“住口,给我住口啊!” 梁九难眼神锐利,双手变化印诀:“一念昇太清,再念皈虛無。功德九幽下,旋旋生紫微!” 随着梁九难吟诵《破地狱咒》,咒文在这片血色世界,竟是纷纷化作一个个立体的文字! 这些经文带着玄玄宝光,朝着四周大放光华! 霎时间: “啊啊啊啊啊啊!” 光芒吞没了杨莲,也吞没了婴鬼。 转瞬之下,血色世界完全消失! 梁九难的意识,也在这一刻回归本体。 同时,脑海中,《太岁降魔图》竟在此时轰隆作响。 “敕令,梁九难!” “道心至诚,以经咒化解一地婴鬼之凶煞,奖功德铜钱一贯!” 不曾发布任务,但是却给了奖励? 梁九难心中虽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眼前,瓮中仙的身体忽然停止下来,而后发出一阵属于杨莲的痛苦叫声。 残生娘娘 第三十章:真正的瓮中仙 玉琅琊将梁九难往后拉,却发现不管是瓮中仙还是婴鬼,都没有追击的打算。 “九难,瓮中仙这是怎么了?” 眼前,瓮中仙的表情不断变换,整个人踉踉跄跄的,痛苦地捂着脑袋。 同时,由她操纵的那些婴鬼,也是一动不动的落到了地上,并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这是……超度?”玉琅琊吃惊地看着梁九难:“你在她的意识里,用力《破地狱咒》?” 梁九难点了点头。 同样是招魂,但是在翠环意识里,和在杨莲意识里,所接触的情况完全不同。 不过…… “救……救救我……”瓮中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死死捂着脑袋,浑身颤抖。 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冲到瓮中仙面前,两张符咒,分别贴在了瓮中仙的眉心和胸口。 只见金光一闪,瓮中仙的眼睛开始逐渐恢复清澈。 梁九难试探性地问道:“杨莲?” 后者浑身一颤,微微抬起头。 那含泪的双目,还有那悲伤痛苦的表情,已经昭示了此女现在的状况。 就在梁九难还要开口时: “啊啊啊啊啊!” 疯魔一般的尖叫声从两人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却是那两位牺牲了自己女儿的父母。 “你们……你们做了什么!”杨老夫人在此时宛若疯了一样,浑身竟是散发着和瓮中仙一模一样的气息! 杨老爷也不遑多让,双目更是变得一片漆黑。 玉琅琊表情惊疑: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两个……也是鬼?”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 “不是变成鬼,倒更像是……变成了怪!” “司主大人不是说过吗?” “因为心魔和执念,突破了人体极限之后,人也会变成魑魅魍魉。” “而这样的变化,就是怪!” 说到这里,梁九难忽然一愣,猛地想起在杨莲的意识里,新婚之时的裴季带着杨莲拜见瓮中仙的时候,说的是“拜是要拜他们的,但不是现在。” 拜“他们”? 所以,那一男一女也不是族老,而是瓮中仙的一部分? 就和杨芸、杨莲的爹娘一样! 是了! 瓮中仙虽然是要选择一位祭品,将其咒杀之后,作为肉身。 但瓮中仙的饲养方法,却类似于求神拜佛。 实际上就是利用供品,利用自身的祈愿,化作愿力之后,让瓮中仙变成一种拥有特殊能力的怪物! 但是……求神拜佛,求的是自身平安。 瓮中仙的诞生,从一开始就是心术不正! 这样的邪术,若说没有反噬,那才是见鬼! 因此……培育瓮中仙的人,本身在时间长远之后,也会变成瓮中仙的一部分? 瓮中仙,是由咒杀的牺牲品、上供的婴鬼、施术者本身这三个部分组成的! 婴鬼被自己无意之中给超度了。 加上属于杨莲的一点意识被唤醒了。 所以,“瓮中仙”这个存在,反而就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因素。 “绝对……绝对不能让你们,阻挠我们的计划……”杨老爷冷冷说道。 这一刻,四周阴风阵阵,纸钱如雨。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刚要出手,身后却传来杨芸的声音: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嗯?” “你是谁?” “爹,娘,你们在干什么?” 刹那间,杨老爷和杨老夫人同时看向了杨芸,咧嘴一笑! 梁九难脸色一变。 不好! 就在杨老爷莫名从眼前消失的瞬间,梁九难也立刻冲向了杨芸。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梁九难死死捏住了杨老爷干枯的鬼手。 杨芸惊恐得连连后退:“爹,你……你怎么了!” “快退开,他现在已经不是你爹了!”梁九难一掌将杨老爷震开:“他现在被自己的心魔所困,已经成了怪物。” 同时,杨老夫人如同猛兽一样,四肢并用地朝着玉琅琊扑了过去。 玉琅琊挥舞醒狮头法器,两者对冲之下,杨老夫人直接被震飞出去。 “嗯?”玉琅琊眉心一动:“九难,他们的实力似乎在减弱!” 梁九难点点头,也顾不上和杨芸解释什么,雷光刀刃朝着杨老爷的身体重重劈下。 “九品?” 在察觉到对方的气息修为时,梁九难眉心一动。 所以……瓮中仙本身并不强! 只要能将组成瓮中仙的部分,一点点拆开,他的修为就会直线下降! 念及至此,梁九难双手汇聚雷光,化作两杆长枪,往地上重重刺入! “轰隆!” 地面瞬间崩裂的同时,一道道刺目的电弧直接将杨老爷和杨老夫人封锁其中。 两人此时已经理智全无,不断地想要突破雷霆的封锁,却是徒劳无功,反倒是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烧焦的痕迹。 不明所以的杨芸,顿时急了。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爹娘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说话啊!” 玉琅琊见状,将杨芸拉到一旁,和她简单地说明着情况。 梁九难则是走到了杨莲的面前,叹了口气:“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杨莲嘴唇微微颤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杨莲,对于你爹娘变成如今这模样,你在变成瓮中仙的时候,可还有什么印象或者是……线索?”梁九难不禁问道。 杨莲虚弱地喘着粗气,片刻之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便指了指祠堂: “那个祠堂里……我记得……有古怪……” “我印象里,我是被……从地下抬到祠堂上的。” 梁九难眉心一动。 如此看来,祠堂当中当真还有一个密室? 或许,佃农变成机关人,还有那些扎彩娃娃的秘密,就在密室当中? 梁九难快步来到祠堂。 此时,因为刚才的战斗,整个祠堂已经是乱作一团。 但也因此,铺在牌位下方的红布也纷纷掉在了地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明显缝隙的四四方方的格子。 梁九难上前按了按。 “轰隆!” 整个祠堂竟是发出一阵机关转动的声响。 而后,在偌大的地面上,竟是出现了一个地下密室! 黑漆漆的石梯,一直延伸到下方的黑暗之中,一眼看不到尽头。 残生娘娘 第三十一章:地下密室,阴阳布局 在确定杨老爷、杨老夫人还被自己的雷光所束缚,梁九难看向杨芸: “夫人,劳烦你先去召集府中的家仆、丫鬟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要提防山庄外那些佃农,现在恐怕还需要你来操持。” 此时,杨芸满脸泪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爹娘。 玉琅琊虽然说得简单,可大家族的女子,自然也都有着一颗玲珑心肠。 杨芸心寒地看着自己的爹娘,又是伤心,又是怨恨,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那有些木讷的表情,几欲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玉琅琊见状,轻叹了一声,安慰道:“夫人,我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但还是请你振作,这杨家内部到底还有什么秘密,还需要调查清楚。” 杨芸哽咽着,而后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以瓮中仙之姿的杨莲,却是沉默着。半晌之后,才缓缓转过头。她似乎已经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只能缓缓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僵硬地说道:“去吧。” 杨芸以绢帕擦了擦眼泪,只能先匆匆离开。 梁九难看向杨莲,拱了拱手: “夫人,我现在不确定的是,你的意识和状态究竟还能维持多久。” “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去密室里看看究竟。” 一旁,玉琅琊眉心一动。 梁九难这句话说得委婉,实际上就是担心在他们两人进入密室之后,杨莲的情况会再度发作。 如果瓮中仙的意识再度占据了上风的话,那么杨老爷、杨老夫人的实力也会上涨。 到时候,他们身处在密室当中,难免被动。 更不用说,杨芸等人,很有可能也会惨遭屠戮。 反观杨莲,自然也是乖乖配合。 因为是已死之人,加之身体被制作成瓮中仙。 严格来说,杨莲此时的状况,反倒是和“尸鬼”有些类似,因此在起身行动之时,难免僵硬。 一时间,在杨莲踉踉跄跄的带领下,他们踩到了台阶之上,顺着石梯开始缓缓往下行走。 梁九难寻摸了一盏油灯,和玉琅琊跟在杨莲的后面。 借着昏暗的灯光,两人也算是看清了整个密道的全貌。 “这石梯的做工很精致,打磨得也很细腻,应该不是一日之功。”梁九难沉声道: “这密室不单单是一个存放东西的地方。” “更甚者……也许是有人长期在这里走动,甚至生活?” 玉琅琊对此也表示赞同,而她的注意力,则更多放在了四周的墙壁上。 因为这密室两边的墙壁上,雕刻着许许多多的“墨”字图案。 梁九难也注意到这一点:“琅琊姐,这些字体有什么问题吗?” 玉琅琊点点头,眉宇间带着一丝困惑和不确定的感觉: “这‘墨’字,还有这种独特的字体,应该是诸子百家中墨家的手笔。” “一般来说,隶属于墨家的据点,都会雕刻这种特殊的字体来作为他们的联络符号。” “只是……这里为何会有?” 梁九难眉心一皱。 出现这种符号,莫非是暗示这里有墨家之人? 但是,从他们先前调查到的情况来看,杨老爷、杨老夫人应该只是用了瓮中仙这样的邪术。 这求子的法子,和墨家机关术,恐怕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再加上这密室修建的精细程度。 难道……是墨家人住在这里? 但是,原因是什么呢? 疑问重重之下,杨莲忽然停下了脚步,一点点转过身:“两位,我们到了。” 举起油灯一看,却见眼前竟还有一道门。 梁九难当即便以雷光汇聚横刀,重重一斩。 “砰!”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在密道之中。 可眼前的大门,竟是严丝合缝,没有半点破损! “这么结实?”梁九难眉心一皱:“这质地,难道是玄铁门?” “那可是炼制法器的材料了。”玉琅琊忽然发现了什么:“等等!让我看看!” 说着,玉琅琊举起油灯看向整扇门的四边。 火光中,四个角落里,竟然同时出现了四个镶嵌在门上的兽面锁头。 而且,锁头和锁头之间,还挂着一些莫名的符咒,亦或者是铜钱之物。 “九难,这不是一般的玄铁门!更不是普通的机关门。”玉琅琊仔细查探后解释道: “这上面有青龙、朱雀、白虎、玄武,暗含东南西北四方位祥瑞之数。” “这应该是一扇以机关术为根基,搭配风水术的大门。” “换句话说,这大门的存在,不单单是为了保险,更应该是为了聚拢风水。” “这是‘阴阳桥’的布局!” “难怪整个密道修建得如此狭窄又陡峭。” 梁九难自然是不懂风水术的:“这么说,这门还不能硬破?” 玉琅琊点点头:“此法主要的用途还是在风水上,所以要破机关很简单,只需要等我找出这锁头的布置顺序就好。” 说着,玉琅琊从行囊之中取出了卦盘,又开始测算起来。 “阴阳桥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风水,简单来说就是聚拢阴阳二气!” “四大祥瑞为聚拢阳气,但修建于地底深处,地脉又辅以柳树,又为阴气。” “阴阳二气,借着这陡峭的石梯,正好传递到杨莲端坐的瓮中,这就形成了‘渡气’。” “这种方法,本来是风水师一脉比较少见的修炼方法。” “他们却用来辅助瓮中仙修炼……” 此时,一直沉默的杨莲缓缓摇头:“我实在是……不知……” 玉琅琊点点头:“九难,或许真的如你所猜想的,这个杨家山庄里的秘密,恐怕还有不少!” 说话的功夫,玉琅琊也找到了四方锁头的安置顺序,掌心顿时出现了四枚铜钱。 在将铜钱放入锁头,并摘下了符咒和红绳之后,这四方兽头开始一点点挪转开来。 同时,一旁的梁九难明显感觉到整个地道阴森了不少。 “这里的风水已经被我破了,阴阳二气流转的‘渡气’状态,也已经消失。” “所以,密道里‘阴气’将会越来越重,感觉阴森也是正常。” 玉琅琊将卦盘收起,并推开眼前玄铁大门。 “吱嘎……” 厚重的大门顿时推开一条缝。 随着丝丝寒雾涌动的同时,一阵扑鼻而来的血腥恶臭,让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 残生娘娘 第三十二章:羊皮图纸 “这是……尸臭?”玉琅琊脸色一变,一脚将玄铁门彻底踹开。 映入眼帘的一幕,在昏暗的灯火之下,让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一条条残缺的胳膊、腿部等肢体部位,就这么用铁钩挂在了密室顶部。 地上,还有一些血迹干涸直流,留下的黏腻黑红色。 顺着方向看去,和祠堂差不多大小的密室房间里,一张桌子上趴着两个骷髅,墙壁四周便是各种柜子和瓶瓶罐罐。 两人进入密室之中,发现柜子上的那些器皿内,都浸泡着一些内脏和血肉!这液体似乎也有防腐的效果,竟还保持着鲜活的状态。 “这里……这里怎么这么多……”玉琅琊瞳孔一缩,惊诧道:“难道,那些变成了机关人的佃农,他们被替换的血肉,全都在这里了?” 梁九难则是看向杨莲。 杨莲在最开始清醒的时候,还有些活人的感觉。 但现在,似乎自身的意识也开始有些问题,面对这样惨烈的场面,竟是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杨莲,在你印象里,密室里可有过这样的情景?”梁九难问道。 杨莲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仅剩一点意识的时候,已经无法看清楚四周到底有什么了。” 梁九难点点头,又来到了那两具骷髅前。 “这两位死者的着装,倒像是太宗皇帝刚刚登基之初的款式。” “看来,要么是这两位死者的死亡时间太过久远,要么就是……这两位是年长之人。” “毕竟,只有年长之人,才不会轻易更换衣服。” 玉琅琊也走上前来,看着从脊骨往肋骨的位置已然是一片黑色,不由惊疑道: “下毒吗?” “难不成,这两人是帮着杨家老爷、杨夫人做了什么事,而后事情差不多了,所以下毒灭他们的口?” 梁九难却感觉两具尸骨趴着的感觉有些奇怪。 “得罪了。”说着,梁九难将尸骨小心翼翼地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张被他们藏在身下的羊皮卷。 这羊皮卷并没有受到尸体腐烂的影响而破损,而且从撕裂的切口来看,这似乎是一张图。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将羊皮卷拼凑在一起,徐徐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血红色袍子,浑身黑色皮肤的女子! 这女子额头有一颗金色的眼睛,拢共三目,凶神恶煞,状若恶鬼。 而在她那些枯瘦的手臂中,却环抱着一个个婴儿。 “这是……”梁九难露出一抹诧异之色:“佛教的鬼子母神?” 两人又看向下面的内容,有一些图纸,也有一些零件的图案,也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在将这些内容密密麻麻地看清之后,两人心中一颤。 “原来如此!” “这瓮中仙的布局,竟然只是‘心脏’的部分?” 玉琅琊惊疑之余,看向了旁边的杨莲。 却见,杨莲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梁九难也是无比骇然。 严格来说,这更像是一张施工图纸。 只是这图纸要制作的机关,却是以传闻中的鬼子母神为范本。 这鬼子母神乃是传闻里,守护婴儿的神明,也是佛教记载当中,由鬼王化身为护法神的代表人物之一。 “以墨家的机关术,制作鬼子母神的身体。” “以扎彩匠的手段,制作鬼子母神的皮肤、面貌和经络。” “再……以瓮中仙作为核心的脏器,也就变相成为了这鬼子母神的魂魄。” “至于那些上供的婴儿,自然也就成了佛教记载的……属于鬼子母神的孩子!” “再以此地的五福宝地为根基,凝聚广大愿力,让鬼子母神通过瓮中仙……活过来?”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可是……为何要这么做呢?” “而且……” 梁九难看着杨莲,神情复杂。 这样的计划,显然不可能是杨老爷和杨老夫人想出来的。 所以,十有八九是长生天唆使。 老两口只是觉得,这样做可以有儿子,因此在牺牲杨莲之后,便满心欢喜地做着恶事,并天天给瓮中仙上供。 殊不知,他们以女儿为祭品制作的瓮中仙,不过只是长生天塑造鬼子母神这庞大机关的其中一个环节。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杨家山庄必须铁板一块。 所以就有了变成机关人的佃农,也有了莫名其妙出现的扎彩纸人。 让机关佃农和扎彩纸人表现出“敌对”的状态,也是为了迷惑外来者,让他们不至于想到机关师和扎彩匠是一伙儿的! 这等同于就是构造了两重防线! 而第三重防线,便是被瓮中仙污染的杨夫人、杨家老爷。 虽然不知长生天为何要这么做,但如此推论,显然是最合理的。 只是…… “怪事!”玉琅琊忽然道:“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长生天的谋算,那他们更应该‘闷声发大财’才是。” “又为何要借着杨芸在裴家之事,将我们引来?” “这样做,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梁九难一愣。 是啊! 故意暴露此地,对长生天能有什么好处? 而且还要灭口此地的扎彩匠和机关师。 嗯? 灭口? “不对!”梁九难脸色一沉: “我们插手这件事情,拢共三四天的时间!” “但是,这两人既然已经成了白骨,那死去的时间必定已经很久了!” “长生天也不可能在那么长的时间之前,就布局好今日之事!” “这种情况下,对方被灭口,只有一个可能!” “东西已经造出来了!” 话音刚落,却见整个密室开始震动起来。 原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瓮中仙杨莲,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紧接着,一阵磅礴的阴气,带着罡风竟是直接卷起了杨莲,死死压在了墙壁上。 而后,一阵牙酸般的声响里,墙皮内竟发出一阵“扑通”的心跳声。 这一瞬,梁九难终于反应过来: “琅琊姐,赶紧上去!” “长生天这是计算好的!” “他就是要我们来,让我们破解此地的机关术!破了这里的阴阳桥!” “这个祠堂!” “这个祠堂就是鬼子母神本身!” 残生娘娘 第三十三章:机关将成 仿佛是一语成谶,整个密室发出的跳动感越来越强。 旋即,一道道如同活人身上的经络和血管,竟是在四周墙壁遍布。 随着墙壁的颜色隐隐泛红,这里……简直就像是变成了一个血肉铸成的诡异房间! “琅琊姐,分头行动!”梁九难朝着被压在墙壁上的杨莲冲了过去。 玉琅琊自然明白梁九难的意思,冲到机关门的位置。 眼见整个石梯密道,竟是隐隐有收缩的迹象,玉琅琊双手一拍,召唤醒狮头法器轰然一落。 “砰!” 随着玄铁门碎裂的同时,玉琅琊取出两张符咒,一左一右贴在逐渐异变的墙壁之上,双手结印:“敕!” 瞬息: “砰!” “砰!” “砰!” 狭窄的长廊开始接二连三地爆炸,阻碍墙壁的收缩。 “九难,快一些!这密道回缩的情况,无法控制啊!”玉琅琊焦急地呼唤着。 此时,梁九难已经抓住了杨莲的胳膊。 他想将杨莲拉下来,却发现对方是越陷越深,仿佛一点点在被血肉墙壁所吞噬一样! “雷法!” “降魔.斩!” 梁九难双手挥舞雷光横刀,施展降魔司的刀法,雷光刀罡交织,可劈在这血肉墙壁之上,却仿佛泥牛入海,没有产生半点效果。 “怎么会如此!”梁九难脸色一变,刚要再次动手,身后传来玉琅琊呼喊声。 “琅琊,再不走,我们都要被封锁在这里了!” 同时,那两具趴在桌上的骷髅,也在被地面一点点地吞噬。 一道道血肉触手,如同柳条一般开始四面包裹,朝着梁九难冲去。 梁九难无奈,只能松开杨莲,抽身后退! 几乎是一前一后的时间,杨莲的身体彻底消失在血肉墙壁当中。 而且自始至终,她没有露出一丝丝恐惧或者是绝望的表情,整个人……就仿佛没有了情绪一般。 血肉触手也朝着梁九难铺天盖地冲了过来。 “啪!” 突然,触手勾住了梁九难的脚踝。 刹那,梁九难全身雷光翻覆,将触手纷纷炸开! 两人朝着密道之上急急而奔,梁九难不由道:“琅琊姐,那触手,也是风水上的东西吗?” “可能是机关术的一种!”玉琅琊语气凝重:“只是我想不通,这里出现的手段,几乎都是各家十分冷门,或者禁忌的手段!” “这长生天莫不是……和这些流派也有牵扯?” 梁九难面色阴沉。 从一开始,这婴鬼之案发生的问题,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最先以为,这案件和裴季有关,也有可能和采生折割有所牵扯,因而导致婴儿成为婴鬼,冤屈无法申诉,这才有了除夕夜伤人之案。 可紧接着,通过千枯观、裴家码头的调查,一切指向了主母裴氏,其用长房洗女术,将刚刚出生的女婴全部溺死。而且在战斗之中,对方也承认,裴家的婴鬼是因她而诞生! 但如此一来,无法解释裴家码头内为何会有上百婴儿。 可紧接着,长生天出现了! 长生天不单单在背后利用了裴氏,给了其增加修为的流珠,让她吸引降魔司的注意。更是利用裴氏对夫君裴季的仇恨,使得裴季化作白骨,灰飞烟灭而死,连招魂都做不到! 可明明到了这一步,长生天完全可以停止。 让一切变成悬案就可以了! 但林秀坊的那位风尘女子红梅的突然死亡,加上留在裴府当中,故意模仿杨芸的手书,又等同于故意将他们引到了这杨家山庄! 而后,杨家山庄便出现了被掏空了身体的佃农,还有点了血色眼睛的扎彩之人。 因此,更是牵扯出了裴氏这个偌大门阀,违背太宗皇帝的律令,私自供奉瓮中仙这种邪术的事情。 同时,作为杨家祠堂的密道之内,竟然还有着以瓮中仙为核心的机关术图纸,制造的是鬼子母神! 一切,都在将降魔司的注意力往杨家山庄引导! 但是……这个鬼子母神的机关术,到底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 长生天,又为何要在即将功成的紧要关头,将自己弄过来? 难道仅仅是因为,先前瓮中仙想要吞噬降魔司的人? 亦或者……就是等待着降魔司的人打破阴阳桥的风水布局? 但是这一切,细细想来,似乎又不太站得住脚。 毕竟,能布置风水,自然也能破解风水。 何必多此一举,引降魔司的人前来完成这件事情? 心中思虑重重之下,两人一前一后,在密道收缩完毕之前,也终于逃遁而出。 被雷法束缚的杨老爷、杨老夫人,依旧站在那里。 就在梁九难和玉琅琊准备拽住两者离开的时候,这老两口的脚下却突然出现两个窟窿。 随着两人的坠落,窟窿迅速恢复原状! 紧接着,庞大的祠堂竟开始一点点从地面分离,并开始不断地缩小、延伸、折叠,就仿佛是一个正在变形的机关一样! “机关术……竟然可以做到这个程度?”梁九难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突然,这变形的机关之中,竟开始遍布雷光! 而这雷光,梁九难非常熟悉,正是自己的《破军降魔雷法》! “九难,这不是你的雷法吗?怎么会……”玉琅琊也是震惊无比。 梁九难脑海中思虑急转,忽然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竟是如此!” “长生天吸引我们前来,和杨家老爷、杨老夫人说的不同。” “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需要我的雷法!” “用我的雷法,来作为驱动机关的能量!” 说着,梁九难展开了那图纸,看向了先前不曾看完的地方。 果不其然,上面特别写明了,作为驱动机关的几种方法。 其中,破坏力最强的,便是对机关注入雷法! 玉琅琊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可是,你修成雷法,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这也就是说……” 梁九难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意味着,这个布局,先前很有可能因为找不到合适的雷法手段,而被搁置!” “但因为我在除夕夜的手段,让长生天看到了希望,所以在确定我开始调查此案之后,才伪造杨芸手书,将你我吸引过来!” “活人傀儡也好,扎彩纸人也好,甚至是让杨老爷、杨老夫人身份暴露,让我们进入密室,这一切都是为了吸引我使用雷法!” “毕竟……雷法这种手段,除了道门少数流派之外,并无太多人掌握,他们要找人,恐怕并不容易!” “这案件背后还有玄机!” “琅琊姐,发信号弹,让司主大人带人过来!” 玉琅琊点点头,立刻从腰间取出机关装置,往空中一抛。 旋即,降魔司特有的信号在夜空绽放! 同时,祠堂的扭曲和变形,也已经可以隐隐看出,有一个所谓的“女神”的姿态了! 残生娘娘 第三十四章:杨家的秘密 传闻中,作为佛教二十诸天之一的鬼子母神,更是被誉为,乃是佛教守护孩子的饿鬼道之鬼王,当这种传说的存在,以机关术缔造而成的刹那,整个祠堂四周几乎被毁于一旦! 因劲风而掀起的飞雪和扬尘,铺天盖地而来。 两人立刻抽身后退,耳边却听到一阵莫名的呼啸之声。 定睛一看,是那些被改造成了机关人的佃农。 同时,还有一批先前不曾发现的扎彩纸人! 然而,这些扎彩纸人却没有动手,而是一个个发出怪异的笑声,如同孩童一样在雪地里蹦蹦跳跳! 紧接着,那足足三丈之高的机关鬼子母神,更是伸出一条条机关手臂,将那些佃农纷纷抓在手里。 而后: “啪!” 一阵阵骨头碎裂之声下,这些被改造成机关术人的佃农,竟是纷纷被挤爆成一地碎片! 同时,凄凄哀嚎声下,一缕缕魂魄灵光,不断从佃农们的体内飞盈而出,并落入到那些扎彩纸人身上! 霎时间,扎彩纸人们又被鬼子母神放在了身上的一个个机关凹槽之中。 从远处看去,就如同佛门之中的鬼子母神,怀抱婴儿一般。 只不过……看其外貌,更像是未被佛祖度化之前的饿鬼道鬼王的姿态! “嘶啦!” 臂粗的雷光朝着梁九难和玉琅琊狠狠劈了过来。 梁九难当即看向玉琅琊: “琅琊姐,你去看看杨芸那边情况如何。” “必要的话,带着他们先离开这里!” “他们都是重要的人证,万万不能有了什么闪失!” 玉琅琊脸色一变:“可是你这里……” “我无妨!”梁九难双手汇聚雷光横刀,周身雷光萦绕,更是在背后幻化出一道雷法缔造而成的甲胄军士! 玉琅琊无奈,只能转身朝着杨芸的住处冲了过去。 此时,那巨大的机关鬼子母神已经缓缓落入雪地之中,随着地面一阵震颤后,高高举起了手臂,朝着梁九难重重拍了下去。 梁九难冷哼一声,双臂交叉的同时,身后以雷光凝聚而成的甲胄军士也是挥舞双刀,格挡的同时正好将梁九难护在身下。 顷刻间: “砰!” 地面在瞬间开裂。 梁九难一瞬之间的呼吸一滞,浑身带来的剧痛,更是让他险些栽倒在地。 他吐出口中的鲜血,抬头警惕地看着庞大的鬼子母神机关。 墨家当中,也有不少人和降魔司有所合作。 因此,梁九难也见过那些自称机关师的人。 他们所制造的机关傀儡,随着使用的材料不同、机关不同,甚至可以爆发出不亚于武者和术士的力量。 但这几乎抵得上八品武者的重重一拳,依旧让梁九难有些震惊。 显然,这机关能发挥这样的作用,被吸收的瓮中仙就是核心! 更不用说,此时的机关傀儡还吸收了他的雷法! “要想办法破了瓮中仙吗?”梁九难微眯着双眼,目光死死盯着机关鬼子母神胸口的凹槽。 那里的凹槽是透明的,也能很清晰地看到,一根根血肉触手,连接在杨老爷、杨老夫人两人身上! 至于杨莲,却是不曾见到。 “通过瓮中仙提升到八品的机关鬼子母神?”梁九难吐出一口浊气:“倒是比想象当中……要容易对付一些!” 再又一次躲过了攻击之后,梁九难将雷光横刀刺入到机关关节的位置。 “扑哧!” 机关手臂顿时断裂掉一根。 伴随木头和金属,被雷光烧成焦炭的顷刻,上方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哀嚎声。 那是……杨莲的声音? 梁九难眉心一皱。 对于机关术,他也只是懂一些大概。 很多厉害的机关师,会选择用一些特殊的器皿来作为机关人的能量来源。 从那胸口的护罩不难看出,瓮中仙就是能量来源。 可是……为何作为能量来源的,只有杨老夫人和杨老爷? 瓮中仙毕竟是一个整体。 作为婴鬼的部分,显然是由那些扎彩纸人和佃农的魂魄作为替代品了。 那……最重要的部分——杨莲呢? 这机关人,又怎么会发出杨莲的声音? 难道……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在机关手重重拍下的刹那,一脚踩在机关手臂之上,而后迅速往上攀登。 机关鬼子母神也反应了过来,另外几只手来抓梁九难。 可落在她眼中,梁九难浑身雷光包裹,身体迅疾得几乎只能看到残影! 往往手臂触碰之下,已经是一片虚无! 而这一耽搁,梁九难已经来到了机关鬼子母神的肩膀之处,大吼了一声:“杨莲!” 顷刻,那机关头颅本能的转动。 两者的目光,在瞬间对视。 梁九难眉心一跳。 真的是杨莲! 杨莲怎么会成为控制机关鬼子母神的意识? 这么说来……机关鬼子母神不是杨老夫人和杨老爷的布局,是杨莲的布局! 念及至此,梁九难脸色一变:“不好,琅琊姐有危险!” 杨莲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败露,咆哮的声音,掀起阵阵罡风:“休想!” 其余的手臂朝着梁九难狠狠拍了过来! 梁九难怒吼一声,双手雷光交汇,在瞬间化作一柄长枪,死死卡住了杨莲的手掌,而后顺势落地! 心知玉琅琊会有危险,梁九难不想恋战,刚要退开,却被杨莲发现了心思,冷冷一笑:“怎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霎时间,诡异的梵文经文吟唱而起,整个地面开始轰隆巨响。 梁九难只觉得疼痛难忍,一时间头晕目眩,不及反应,便被杨莲找到机会,一巴掌重重拍到了墙壁之中! …… 另一边,玉琅琊穿梭在杨家大宅之中。 “杨夫人?” “杨夫人?” “杨家出事了,你在哪里?” 玉琅琊有些焦急地询问着。 可迎面所见,宅院之中却是空无一人。 这种阴诡的气氛,让玉琅琊警惕起来,并将法器醒狮头,举在自己胸前。 忽然,身侧的门窗猛地炸开。 爆裂的碎屑当中,却见杨芸竟是从中冲了出来,手中是那串和裴氏曾经拿过的……一模一样的流珠! 残生娘娘 第三十五章:以人化神(上) 杨芸全力一掌,玉琅琊挥舞醒狮头,提气迎战。 “砰!” 玉琅琊闷哼一声,后退数步,于长廊之上稳住身形,看着眼前的杨芸,不用多问,心中已经了然。 由始至终,杨芸也有问题! 此时,杨芸双目布满血色,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莫名的疯癫感。 玉琅琊深吸口气: “所以,那封手书,的确是你所写!” “杨老夫人、杨老爷,你们都是一伙儿的?” “一伙的?”杨芸微微歪着头,表情癫狂:“不不不,我和那两个丧尽天良的老东西,可不是一伙儿的!” “我想,你们一直都很疑惑,对吧。” “长生天的案件,明明到了裴氏那一步,我们就可以销毁一切证据。” “但为什么,我要在此时,突然再找到你们,对吗?” 玉琅琊眉心一皱,想到了一种让她有些无法理解的可能: “你是……以自己为诱饵。” “你为的,从来不是在这里将我们杀了,而是要借我们的手,杀了你的爹娘?” “他们不是我爹娘!”杨芸突然崩溃一般的嘶吼道: “什么样的爹娘,会为了求一个男丁,将自己嫁出去的女儿,活生生做成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 “而且,你们调查到现在,就没有想过,一个小小的杨家,从哪里得来的瓮中仙这样的邪术之法!” 玉琅琊一愣,旋即瞳孔一缩,不敢置信道:“不是长生天给的。是……是裴季裴司马!” 杨芸露出一抹凄厉的笑容: “是啊!裴季,我那个名义上的姐夫,现在的夫君!” “梁九难问过,我为何不恨裴季?” “我当然恨,我的恨意不会比裴氏的少!” “裴氏怨恨的,是裴季对她女儿的不闻不问,是恨的裴季在暗中供奉瓮中仙!” “我恨的,是他在知道那两个老畜生的打算之后,竟是将瓮中仙的方法交给了他们!” “他眼睁睁看着我姐姐,他的结发妻子,就这么因为咒术难产而死!” “他们的长女,更是因为这咒术的原因,仅仅活了三天,就撒手人寰!” “这样的爹娘,难道不该恨!不该死吗?” 此时,杨芸的表情狰狞扭曲: “但是……单单是他们死了,又有什么用!” “这不够!” “远远不够!” “我那自诩为聪明的爹娘,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长生天会找上我吧!” “所以……我在杨家……布置了机关鬼子母神的计划!” “我要让我的姐姐,以鬼子母神的姿态,彻底摆脱瓮中仙的桎梏,彻底……压榨那两个老东西,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这一刻,杨芸状若疯魔,手中的流珠如同软鞭,朝着玉琅琊狠狠抽了过去。 玉琅琊舞动醒狮头,抵挡流珠攻击的同时,单足一踏。 “吼!” 一声怒吼,如同狮王。玉琅琊以此声震碎整个长廊,也将杨芸的攻击化解殆尽! 罡风中,首当其冲的杨芸闷哼一声,被玉琅琊这声狮吼震飞出去,一把撞碎了身后的屋子! 随着门窗破碎,杨芸口中呕红,玉琅琊看着房间内那堆得满满当当的尸体,竟然都是丫鬟和仆人时,当即惊怒道: “你若心中有冤,自可来降魔司报案!” “又何必搅弄的裴家大乱之后,再将我们引到这里来!” “还有,那些佃农会变成机关术人,是不是也是因为你!” “这些丫鬟和仆人,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杨芸咧嘴一笑: “你没有失去过孩子,怎么能理解孩子被亲生父亲弃如敝履的感觉,是什么滋味儿!” “而那些佃农,为了能够将自己的孩子当作供品,可是非常贪婪的跟我那畜生爹娘签下了契约!” “结果,事到临头,他们又后悔了?” “呵呵……真是可笑!” “不管后没后悔,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去那是事实!” “既然是事实,那就该死!” “还有那些丫鬟、仆人!” “他们当然也该死!” “他们帮着那两个老畜生助纣为虐!” “不仅要辅助他们,供奉成为瓮中仙的姐姐,还要残杀那么多婴儿,她们自然该死!” “该死!” 霎时间,玉琅琊和杨芸接连对掌,流珠力量虽强,但玉琅琊凭借根基深厚也能抵挡。 而且,在清楚对方和裴氏一样,不过是借助外物之后,玉琅琊心中也是稍微松了口气,这种虚假的“八品”,她要对付,并不困难。 此时,找到杨芸一个破绽,玉琅琊身形挪转,以醒狮头笼罩对方身体,一掌重重拍在其天灵之上。 “砰!” 杨芸发出凄厉哀嚎,脚下的砖石直接碎裂,从双脚到膝盖的位置,被玉琅琊这一击深深埋入到泥土之中。 旋即,玉琅琊从行囊之中取出了一条红绳,上面串联着铜钱和符咒,瞬间将杨芸的身体死死缠住! “这流珠,就交给我吧!”玉琅琊瞅准时机,一把夺过流珠的同时,裹上符咒,往自己的行囊当中一丢。 “等等,把流珠还给我!还给我!”杨芸感受到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开始飞快消散,眼中露出了一抹惊怒之色。 玉琅琊冷哼一声,却不理会,转身朝着梁九难的方向冲了过去。 …… 此时,已然负伤的梁九难,挣脱杨莲的攻击之后,却又被其绵密的攻击缠住,不由得心急如焚。 身后,玉琅琊的声音匆匆传来: “九难,我抓住杨芸了,机关鬼子母神,是杨芸和杨莲的布局!” “他们和杨老爷、杨老夫人不是一伙儿的!” 梁九难心中一喜,眉宇之间也算是微微松了口气,刚要有所动作,却见杨芸癫狂一般地大吼道: “姐姐,不可在此时前功尽弃!” “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哪怕只有小妹我一个人,就算是死,也没什么!” “快!” 霎时间,化作机关鬼子母神的杨莲,身子微微一颤,而后那双猩红的眼睛,顿时露出一抹凶戾。 只见其剩下的手臂,开始汇聚,并不断结印,伴随其口中念诵出来的诡异经文,整个天际竟是化作一片血红之色! 整个杨家山庄,乃至山脚之下,都被这血红之色所包围吞没! 一股五色宝光在此时爆冲而起,将杨莲所化的机关鬼子母神笼罩。 这一刻,梁九难和玉琅琊震惊地发现,这庞大的机关身体竟开始一点点的变成了……活人? 而且,那庞大的机关身体不断缩小,但气息却变得更加强大。 杨莲看向了自己的妹妹杨芸,眼中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玉琅琊眉心一跳,当即也顾不得妹妹杨芸: “九难,我们一起阻止杨莲!” “她这是以五福宝地的力量,化为己用!” “风水之力凝聚到一定程度,会带来质变。” “她说不定真的会成为妖魔鬼怪,脱离人身!” 梁九难点点头,和玉琅琊一左一右冲向半空。 可此时,身后的杨芸却忽然暴走。 “要阻止姐姐,你们休想!”杨芸状若疯魔,盯着姐姐杨莲,声音凄厉决绝: “姐姐,不要犹豫!这一切,不是为了我们两个,就算小妹身死,也无非是去陪你而已!” “快呀!” 终于,杨莲仿佛下定了决心,凄哀的声音响彻血色夜空:“妹妹,姐姐陪你!” 话音落,那五色宝光竟是穿过玉琅琊和梁九难,直接笼罩在了杨芸身上。 杨芸在大笑之中,化作齑粉,只留下最怨毒的声音: “都是为了那些孩子,都是为了我们的目标!我们不会让任何人来阻挠我们的计划!” “梁九难,玉琅琊,我诅咒你们,和裴季一样永世不得超生!” 终于,整个杨家山庄,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梁九难和玉琅琊不及反应,被这股恐怖的力量震退刹那。 映入眼帘的,已然是一片……荒芜的干涸之地! 以及,那笼罩这片干涸之地的滔天大火! 残生娘娘 第三十六章:以人化神(下) 眼前,滔天大火贯穿天地。 裂开的地缝之中,一个个浑身青紫色的孩子,竟是一点点的爬了出来。 他们睁开黑色的双目,浑身满是凸起的血管和经络,皮肤上更是灼烧着黑色的鬼火! 而后: “砰!” “砰!” “砰!” 吸纳五福宝地灵气的杨莲,自黑色的火焰之中一点点走了出来! 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半点机关人的模样!就连身型也已经和常人无异。 唯独……那黑色的皮肤,浑身火红的袍子,四条手臂以及……两颗头颅,看得梁九难和玉琅琊震惊不已! “这……这是鬼子母神?”玉琅琊惊疑道:“不对!鬼子母神应该是三头六臂的发现,这是两头四臂!” 话音落,正面的头颅睁开了血色双目。 而侧面那颗头颅,属于杨芸的头颅,却是没有睁开! “孩子们……”杨莲的语气竟带着一丝温柔,她那狰狞的面孔,看向满地的婴鬼时,却如母亲一样柔和:“来,到母亲身边来。” 那些浑身着火的婴鬼,一个个微微歪着脑袋,而后发出尖锐、邪佞的笑声,化作一道道流光飞舞到了杨莲的身边! 梁九难深吸口气: “佛教六道,饿鬼道!” “你所化身者,正是饿鬼道中传闻的饿鬼罗刹——鬼子母神!” “或者说,是未修正果,未被佛祖点化为二十诸天之一前的鬼子母神!” “你于难产之日,被咒杀而死,尸体瓮中仙。” “而你自身的一点意识,也沉睡其中!” “你妹妹杨芸,作为二夫人嫁入裴家,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复仇吧!” “在长生天的蛊惑下,她利用你那没有消亡的一点意识,加上已经满是业障的五福宝地,找来了机关师和扎彩匠,将祠堂改造成了机关鬼子母神的母体!” “从那之后,你的爹娘供奉瓮中仙的同时,点点愿力,也等同于是被祠堂吸收。” “祠堂……在无形之中,被一点点孕养,也就变成了你的‘金身’!” “阴阳桥的风水布局,加上我的雷法,是为了将其作为媒介,打通最后的桎梏!” “当然,在这个庞大的计划当中,有两个问题。” “第一,就是要如何破掉瓮中仙的意识,挽回你本尊的意识!” “第二,从哪里找来雷法!” “其实严格来说,这两个问题,可以由一个人来解决。” “裴氏在裴家搅弄风雨,必然引来降魔司。又在发现我会雷法之后,将计就计,将我引到这里!” “对于有流珠护身的杨芸来说,要瞒过下人,偷偷往返于杨家山庄和裴府,并不困难!”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你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报复裴季,报复裴季为了制作瓮中仙而害死的那么多无辜的孩子,那……你们又何苦用如此极端的方法?” “太宗皇帝律令,门阀士族,绝不可使用巫蛊邪术!” “你们只要上报,降魔司必定一查到底!” “你们又何必如此?” 这一刻,梁九难心情百感交集。 可对面的杨莲,却已经在痛苦和折磨之中,只剩下了狠辣和果决。 霎时间,杨莲发出一阵鬼啸之声: “为何?” “哈哈哈哈……” “真是可笑至极的答案!” “四大门阀之一,连当今皇帝都不敢等闲视之!你跟我说,报告降魔司,就能处理?” “若能处理,太宗皇帝何必秘密召唤不良人,让他们在暗中搜集四大门阀的非法勾当?” “可就算如此,他当了皇帝都这么多年了,可曾胆敢正面处置过门阀家族?” “不曾!” 杨莲死死盯着梁九难和玉琅琊,眼角处更是流下触目惊心的血泪: “该说你们天真吗?” “竟然会以为,一个降魔司,就可以处置了裴家?” “那我的命算什么!” “我妹妹的凄惨遭遇又算什么!” “都说大唐是古往今来第一盛世!可这个盛世,对我们女人如何?” “这些孩子,更是无辜,可得到的结局又是什么!” “在她们的父母眼中,女孩……不过是可以交易的筹码!” “既如此,这些人……就统统该死!” 霎时间,四周幻化出的饿鬼道幻境中,鬼火高涨,温度灼热,甚至引得周遭空间也隐隐扭曲起来! 杨莲终于放弃了一切,浑身鬼气弥漫,凄厉之声贯穿天地: “既然求神拜佛也是无用,那就……我自己来!” “我要成为扬州城的鬼子母神,让每一个胆敢伤害这些可怜孩子的人,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话音落,杨莲的四条手臂,已经出现了四把燃烧着火焰的法剑! 那层层拔高的气息,已然到了……七品!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起驾!”玉琅琊双手结印,醒狮头往空中一抛,和法器合二为一的刹那,化作一头金光闪闪的醒狮! “舞狮舞命,天下太平!”玉琅琊大口一张,金色流光化作数千箭矢,暴雨梨花般疾射而出。 梁九难身后,再度凝聚雷光军士,双刀挥舞,配合玉琅琊重重斩下。 顷刻间,四面八方大地轰裂。 鬼火被雷光和金色箭矢铺面的同时,更引起尘土飞扬,掀起数丈之高的尘浪! 两人一出手,便是全力。 杨莲却是哈哈一笑,周身婴鬼也跟着嬉笑起来。 一双双黑色的眸子,仿佛在嘲笑梁九难和玉琅琊的不自量力! “知道……为什么要在密室当中,给你们留下鬼子母神的机关图纸吗?” “如果那一刻,你们两人推论出这一切,并理解我们,离开此地,我们也许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但现在,你们只有死!” 一时间,梵经邪唱,黑风鼓动。 天空之上,血色云雾中,杨莲以五福宝地之力凝聚而成的鬼子母神的巨大法身,迅速拨开云雾,巨大的手臂,朝着梁九难和玉琅琊重重拍下! 同一时间,接到了信号的司主李尚京,也带着降魔司的精锐,在夜色中急急而奔,来到了杨家山庄的位置。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尚京便看到了那遮天蔽日一般的鬼子母神法相,以及……那七品之高的修为,顿时勃然色变! 残生娘娘 第三十七章:六丁六甲降魔大阵 当李尚京带着五十位降魔卫,急冲冲地来到杨家山庄的时候,先是看到了那满地鲜血的丫鬟、仆从的尸骸。 再然后,就是已经将后院几乎夷为平地的三人之战! 看着那双头四臂的杨莲,李尚京震惊之余,立刻发布命令: “众人听令!” “五人一组,布阵!” 指令下达,五十位降魔卫默契十足地变成了十组,异口同声:“诺!” 一声“诺”,也让梁九难和玉琅琊看到了希望。 让他们两人对付七品,恐怕还真是困难,就算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估计也无法彻底对付杨莲。 但同为七品的司主李尚京前来,战局结果,可以说就是拍板定论了! 然而,同为七品的杨莲,自然也是察觉到了李尚京的气息,不由咧嘴一笑,猩红的双目透着一丝并不慌乱的狰狞之色: “这位就是司主李尚京吗?” “嘿嘿……我既然费尽心思,将掌握雷法的梁九难吸引过来,难道就不会考虑到这种情况吗?” 此言一出,李尚京瞳孔一缩,心中暗道不好,召唤玄品法器百屠上手,径直一人如同流光一般迅速冲向了对方。 但诡异的经文之声,化作一个个凝聚成实体的黑色文字。 随着杨莲四只手臂呈拈花手印,那些飘浮在半空的婴鬼,一个个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众多降魔卫本能得以对付鬼怪的方法,对付眼前婴鬼之时,这一个个小小的身体却忽然发出一阵怪异笑声,而后在降魔卫面前轰然炸开! 一团团黑色的火焰,在刹那间灼伤了不少降魔卫,逼得这些八品的降魔卫们纷纷退开! “嗯?” 李尚京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百屠长枪一挑,却在即将进入战圈核心之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阻力! 这种阻力,李尚京十分熟悉。 正是在裴家之战时,裴氏所施展的那张结界符咒! 不好! 此时,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李尚京大吼道:“九难、琅琊,所有降魔卫,全部退开!” 众人心头一凛。 却见话音刚落,李尚京面前骤然出现了一道无形气罩! 这气罩之上,满目咒文,竟是和裴氏所用的符咒结界如出一辙! 同时,李尚京先前的全力一击,也被结界吸收,而后化作无数枪影,朝着四面八方内外方向,无差别的疾射而出! 梁九难和玉琅琊一直紧绷着,不敢懈怠,在听到李尚京提醒的顷刻,已然做好准备。 在这无数枪影之中,两人顺利躲避,不曾受伤见血! 然而,外围的降魔卫们,却有人反应不及,顿时被李尚京的攻击重创! 眼见同伴见血,李尚京杀气腾腾,却受困于结界而不敢轻举妄动。 杨莲癫狂大笑,身边涌动起黑色的火焰,化作莲台,托住杨莲的身体缓缓浮空而上。 她俯视着李尚京,眼神讥讽: “司主大人,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这结界,可比裴氏在裴家所用的符咒,效果要强得多!” “要破解这结界,你要么找来六品高手,或者是最少三名七品的高手,以力破法才能做到!” “要么,就是只能让了解阵法的行家,一点点破解!” “但此时,你们都进不来,梁九难和玉琅琊也出不去!” “你猜猜,是你破解阵法的速度快,还是我杀了他们的速度快?” “他们两人虽然能以九品境界,展现八品的实力,但现在的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七品!” “哈哈哈哈……” 疯狂无比的笑声,引得众人脸色阴沉,杀气沸腾。 李尚京深吸口气,抬头看向杨莲: “既如此,你却没有立刻动手,想来另有目的!” “说说吧!” 杨莲咧嘴一笑: “爽快!” “第一,我要让门阀裴家,全都不得好死!” “第二,我要整个扬州城,供奉我的寺庙,让我承接香火!” “第三,我要扬州城,所有胆敢伤害孩童的,全部都挫骨扬灰!” 李尚京眉心一沉: “所以,那林秀坊的红梅,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 “不错!”杨莲笑容癫狂:“也许她在那烟花之地谋生,是有苦衷!但是……她不应该轻而易举地买了堕子药,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变成一堆血水!” “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哪怕同为女人,都该死!” 李尚京脸色一阵变化。 眼见司主已经左右为难,梁九难看了眼玉琅琊,当即怒吼道: “司主大人,不要想着和之周旋!” “这杨莲、杨芸姐妹俩已经彻底疯了!” “她们是打算以这样的手段,变相让自己成为真正的鬼子母神!” “倘若这种方法真的成功,那还了得!” 玉琅琊也是怒声道: “不错!” “降魔司有降魔司的使命和气节!” “司主,请布置六丁六甲降魔大阵!” 李尚京眉心一动。 周遭的降魔卫们也是满脸骇然。 以香火之力,让自己成神,这可能吗? 李尚京深吸口气:“六丁六甲降魔大阵,伤人伤己,九难,琅琊,你们……” 梁九难怒吼道:“司主,不可犹豫!也决不可放她离开此地!” 这一瞬,李尚京眼神锐利,已然有了决定,当即高声一扬: “众人听令,随行的五名阵法师开始破解阵法结界,其余人,随我一起……布置六丁六甲降魔大阵!” 刹那: “诺!” 降魔卫们也是被梁九难和玉琅琊的话激了血性。 其中五人迅速脱离战圈,手中出现了阵盘、破阵珠等法器。 另外的四十五人,则是分散开来,手中各自出现了一面令旗! 在李尚京的带领下,众人双手结印,口诵经咒。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手中同样出现两面令旗。 只是这令旗细细看去,似乎和外部众人有所不同。 而后,阵法结界内外,梁九难、玉琅琊、李尚京及诸多降魔卫同时念诵经咒: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 “……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六丁六甲护身神咒》念诵而起。 一时间,狂风呼啸,那杨莲召唤而出的滔天邪气,竟是被隐隐压制! 以饿鬼道之火幻化而成的婴鬼,更是一个个在狂风之中,惨叫着化作飞灰! 旋即,一道偌大阵图,出现在了梁九难、玉琅琊、杨莲三人头顶上空! 七色宝光如同彩虹一般,笼罩而下! 杨莲忽然感觉内心一阵惊颤,本能的恐惧让他选择动手,却惊觉自身修为,竟是骤降,已然变成八品境界! 同时,十二尊巨大的神将虚影,出现在了阵图之上,俯瞰众生之下,威势赫赫。 梁九难和玉琅琊,同时高声一扬: “杨莲!” “今日,断然不会让你再离开此地,肆意为祸人间!” 残生娘娘 第三十八章:降魔 这一刻,降魔大阵落下,杨莲实力受制。 李尚京凝声道: “九难!琅琊!” “你们二人便是降魔大阵的阵眼!” “尽快斩杀杨莲,不要拖延!” “诺!”梁九难和玉琅琊异口同声,旋即一左一右,朝着杨莲包抄而去! 这一刻,大镇之上,那十二尊六丁六甲护法尊神,也已然举起手中的法器,宝光密集如雨,朝着杨莲的方向铺天盖地而落! 同时,梁九难和玉琅琊闷哼一声,双目开始充血! “起驾!”玉琅琊咽下喉中腥甜,双手结印:“三色狮舞,墨狮诛煞!” 玉琅琊化作三丈之高的墨色醒狮,瞬身来到杨莲面前,抬起手掌,朝其重重拍下! “轰隆!” 大地轰裂之下,黑色鬼火熊熊燃烧而起,却被玉琅琊以醒狮之身,强硬镇压! “嗖!” 下一刻,梁九难已经出现在杨莲身后。 他的瞳孔之中闪过一丝电弧,浑身雷光闪烁中,更是凝聚出巨大的雷光军士。 “降魔.斩!” 一击之下,一人以化身,四道雷法横刀重重斩落! “嘶啦!” 皮肉烧焦之声伴随杨莲惨叫之声,梁九难陈乘胜追击,雷法横刀在手中竟又凝聚成一条张牙舞爪的游龙! “吼!” 游龙怒吼,如同真龙降世,融合大阵的降魔宝光,在杨莲身上沉沉炸开! 一时间,结界之内,整个地面几乎被翻了过来! 甚至连带着整个杨家山庄的其余房屋,也开始斑斑开裂,有倒塌之迹象! 这一幕,顿时让布阵的降魔卫们一个个满脸震惊。 “我……我没看错吧,那是九难?他什么时候学的雷法!” “是啊,玉琅琊学的是家传秘术,有这样的破坏力也就算了,九难不是九品武者吗?什么时候有如此实力了!” “这威势……哪怕是没有降魔宝光的加持,也能和我们掰掰手腕了吧!” “何止是掰掰手腕,就这身手,一对一,我们能赢吗?” 看着那被雷光包裹全身,迅疾如电的梁九难,一众降魔卫们,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轻视之心。 作为司主李尚京收养的孩子,梁九难平日里实在是懒散了一些,而且对于修行之道也没有太多兴趣。 因此,过了这么多年,梁九难哪怕是在九品当中,也不算强者。 原本让梁九难和玉琅琊调查婴鬼之事,有些降魔卫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轻视,只当是司主终究还是有些私心,想给梁九难积攒一点功勋。 但现在来看,竟是他们鼠目寸光了? 还有在街道之上,和杨影的赌约? 如今看来……梁九难竟不是无的放矢? 他莫非……真的有手段,可以赢得赌约不成! 众人心中震惊,对梁九难的认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独李尚京,眼中却满是担忧。 六丁六甲降魔大阵,就是降魔司为了提防出现这种情况,才会学习布置的阵法! 此阵虽是众人施展,但核心阵眼,只会是被困的战友。 降魔大阵每一次宝光降落,就会迅速消耗梁九难和玉琅琊体内的元功,若是时间拖得太久,就算功成,两人的根基也会受到影响,修炼一途也将多无数阻碍! 念及至此,李尚京看向负责破阵的五人,不免焦急:“还需要多久!” 五人没有回话,而是死死盯着阵盘和破阵珠,不断地瓦解着边缘处的咒文。 同时,阵法之内,弥漫的硝烟之中,杨莲从中钻出。 此时,她身上的红袍已经破烂不堪,浑身也是多了不少烧焦的伤口,就连象征饿鬼道的鬼火,也是减弱了不少。 杨莲重重喘着粗气,眼中满是惊惧。 她自身实力被压制。 梁九难和玉琅琊却有阵法加持,局面对她不利了! 一直死死关注着杨莲的梁九难,却是眉心一皱。 对于杨莲来说,局面如此不利,现在最好的结果,应该是立刻逃离这里。 可哪怕是到了这个份上,杨莲的眼中也没有丝毫退意! 是她不愿意退? 亦或者……是某种原因,让她不能退? 疑惑之中,梁九难看了眼身边的玉琅琊,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再度出手! 这一招,便要分个胜负才行! 玉琅琊恢复人身,压迫自己指尖,随着一滴鲜血落下,双手结印之中,法器醒狮头竟是化作一片血红! 紧接着,一股凶戾之气笼罩玉琅琊全身。 “三色狮舞,血狮荡魔!”玉琅琊摇身一变,化作一道六丈之高的血色醒狮! 其身后,更是以周身血气凝聚一道更加庞大的血狮虚影! 血狮大口一张,周身扬起血色罡风! 梁九难见状,身后的雷光军士配合飞舞而起的雷光游龙,于融合之中不过梁九难全身。 “雷法.太岁化身!”梁九难于激战之中临阵想到的招式,将自身直接化作太岁神的姿态。 一时间,天地一暗,雷光和血雾并存。 太岁神和血色醒狮交相呼应,朝着杨莲冲了过去! 所过之处,地面的泥土竟直接瓦解无存,硬生生变成一个不断凹陷下去窟窿! 杨莲勃然色变,四只手臂飞快结印,身后出现了鬼子母神的饿鬼化身! 全部的鬼火被其笼罩至身前,化作四只巨大的手掌,重重拍落! “轰隆!” “轰隆!” “轰隆!” 在一众降魔卫的骇然表情下,梁九难和玉琅琊不断冲破这火焰巨掌。 转瞬,已经逼近杨莲之身。 梁九难和玉琅琊异口同声: “杨莲,你本心虽好,但所行之事太过极端!” “今日,我等代表降魔司,将你捉拿归案!” 一瞬间,两人的招式如摧枯拉朽,直接破开了杨莲的手段。 杨莲哀嚎一声,全身被雷光和宝光吞噬,从半空重重栽落下去! 同时: “阵法破了!” 五名降魔抹去了最后一个符咒。 随着阵法结界破开的顷刻,六丁六甲降魔大阵也终于得以解除。 李尚京瞬身而上,百屠长枪直接洞穿了杨莲的身体,更是以符咒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上。 梁九难和玉琅琊,闷哼一声,口中溢出一丝鲜血,顿时瘫坐在地。 众人连忙上前,给两人包扎伤口。 一个个的眼中,已然满是敬畏之色! “梁九难,玉琅琊,我服气了!” “不错,这一战,你们打的太漂亮了!” “后生可畏啊,可是再也不敢小觑你们了!哈哈……” 众人发自内心的尊重,梁九难和玉琅琊看了看彼此,也是笑了。 然而就在此时,被李尚京控制的杨莲,却发出了一阵冷然笑意。 残生娘娘 第三十九章:回返 这声冷笑,使得众人不由地看向了杨莲。 杨莲满是鲜血的手,颤颤巍巍地死死抓住了李尚京那件法器长枪,狰狞的眼神,死死盯着所有人:“你们以为……赢了是吗?这一切就到此为止了是吗?” 梁九难在众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杨莲面前,凝声道: “杨莲,你孩子的事情,还有你在裴家发生的事情,包括瓮中仙的事情,降魔司不会袖手旁观!” “但是,你扪心自问,你所杀害的人,有多少是罪不至死,又有多少是被受到牵连?” “你……算得清吗?” 杨莲咧嘴一笑,咳出满嘴的鲜血: “算不算得清,不重要了!” “虽然……终究不尽如人意。” “但这样也好,属于我的使命……也完成了!” 使命? 完成? 众人皆是一愣。 杨莲的身体,却在这一刻开始化作一堆脓水! 李尚京脸色一变,刚要取出符咒,却见那几乎面目全非的杨莲竟是猛地坐起身,一把抓住梁九难的衣领。 她微微喘着粗气,眼中带着恨意: “你们永远不会懂,失去一个孩子的母亲的痛苦!” “你们更不会懂,我们……会为了这滔天的仇怨,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但没关系,很快……很快,所有抛弃自己孩子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会付出代价!” “我诅咒你们降魔司,不得好死!” “哈哈哈哈……” 霎时间,杨莲的身体竟是化作一堆白骨! 那两头四臂的白骨之躯,也昭示着杨莲和杨芸姐妹俩全部死亡。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众人浑身一颤。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在瞬间变成白骨了? 忽然,梁九难注意到,在杨莲的头骨之中,隐隐有什么东西闪烁。 “那是什么?” 疑惑中,梁九难小心翼翼地从杨莲的头骨当中,取出了那发光的物件,是雕刻着残生娘娘的玉佩! 此时,玉佩忽然闪烁起邪异的光辉。 “小心!” 李尚京快步上前,一张符咒加上红绳,将玉佩包裹其中。 随着红绳一扎,那玉佩的光芒也终于逐渐暗淡下来! “司主,这是怎么回事?” 一众降魔卫疑惑不解。 李尚京脸色阴沉: “这残生娘娘的玉牌,是‘蛊’!” “难怪杨莲会突然死去,是体内蛊术发作,所以死了!” 梁九难眉心一皱:“司主,难道是千枯观……” 李尚京露出一丝困惑之色: “应该不可能,扬州城里仅有的几个七品高手,云鹤道长的辈分是最高的,也是来得最早的。”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是他想动什么手脚,想要查证,恐怕不是这么简单的。”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要叩拜残生娘娘,只有去千枯观。” “如果这么大张旗鼓的用自己生产的玉牌做‘蛊’,那等于是明晃晃地告知别人,自己就是幕后黑手。” “云鹤道长是老前辈了,不会那么傻的。” “但是,既然发生了这件事情,扬州城内,我们恐怕还需要提防一二。” “也许真的如杨莲所说,事情还没结束,她也只是其中一环而已!” “留下几个人封锁杨家山庄,其余人先跟我回去,稍后再议!” …… 回返扬州城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在找来降魔司的大夫,确定梁九难和玉琅琊受的多是皮肉伤,李尚京这才松了口气。 “九难,琅琊,这样吧!” “这几天你们先休息休息,同僚也在陆续回来,我让他们先去搜集信息。” “六丁六甲降魔大阵,虽然这一次没有给你们造成太大的身体负担,但内伤外伤,调理还是需要的!” 李尚京拍了拍两人的肩膀,顶着有些黑的眼圈,匆匆离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洗漱之后的梁九难没有急着睡觉,而是从《太岁图》当中,取出了那一贯功德铜钱。 他催动元功,吸收功德铜钱的同时,一阵祥瑞之光也开始游走奇经八脉。 因战斗而受得内伤,也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开始迅速恢复。 梁九难吐出一口浊气,内观自身丹田,以降魔司功法为根基而形成的“气轮”,已然变得充沛起来。 这一幕,让梁九难眼睛一亮。 “我资质平平,原本修炼降魔司的普通功法,这气轮要凝聚到实质状态,最少还需三年时间。” “如今……气轮已然实质,稳定于丹田之中!” “现在,只需要一个契机,我便可凝聚出第二轮气海,登临八品的境界。” “《太岁降魔雷法》,威力也能大增。” “不过……这雷法的使用方法,我似乎还能再搞一搞别的花头。”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 先前和杨莲战斗的时候,他也算是灵机一动,想着雷法既然可以融合别的功法,甚至可以凝聚出特殊的化身。 那是否……可以再进一步。 所以,就有了战斗时凝聚出的“太岁化身”。 “战斗时的‘太岁化身’,只能算是换了个‘形’,虽然威力有所提升,但也有限。” “不过……这条路似乎可行,和琅琊姐化身醒狮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后续,倒是可以继续在这条路上试一试,说不定能将这雷法之道玩出些新的花样!” 念及至此,梁九难又不免想到了《太岁图》给自己的这一贯功德铜钱。 《太岁图》发布的任务,是要将婴鬼之事调查清楚。 如今,此图没有旨意,说明这件事情的确还没有结束。 但是……用《破地狱咒》,超度了那些婴鬼亡灵之事,倒是得了奖励,这倒是新鲜。 莫不是……《太岁图》对于亡魂超度这种事情,有特别的嘉奖? “说起来,琅琊姐先前从杨芸手中缴获的流珠,还没有给到司主呢,刚才回来的路上,让我交给司主,我倒是忘了。” 梁九难说着,从行囊中取出了那串珠子。 这流珠内的法力还在。 若是现在丢给一个普通人,对方估计转眼之间便能够成为八品高手。 “这东西,就跟上一世上班族常用的充电宝一样嘛,总归有个‘电容量’。” “没了容量,就是废物……嗯?” 梁九难把玩着流珠,忽然眉心一皱。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梁九难脸色一变,当即从床榻上起身,快步走向了玉琅琊的房间。 “琅琊姐,我有新的发现!” 梁九难一巴掌推开大门,扑面而来的一阵水雾蒸汽。 “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多水雾……”梁九难扇去面前的水雾,定睛看去,不由一呆。 玉琅琊也呆住了。 正脱去了衣物,准备洗澡的她,刚好半截身子还露在屏风上面。 如白玉般的后背,就这么被梁九难看了个明明白白。 梁九难头皮发麻:“姐,你听我解释,我……” “啊啊啊啊啊!”降魔司内传出玉琅琊的尖叫声。 残生娘娘 第四十章:蛛丝马迹 半个时辰之后,李尚京看着脸上多了两个黑眼圈的梁九难,一脸无奈: “所以,你就这么挨了琅琊两拳头。” “你这不是活该吗?还搞得人尽皆知的。” “还不害臊?” 梁九难有些委屈地嘟囔道:“我也没想到,她正好要洗澡啊。” 一旁,玉琅琊冷冷一笑,显然是余怒未消的样子。 李尚京头疼地摆了摆手:“谁让你平时口花花,要说你不是故意的,估计还真没多少人相信。” “……”梁九难翻了个白眼,冷笑: “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得空就去林秀坊,连林秀坊里那些女子的来历身份,都一清二楚!” “还有,更是不知道哪位神仙,在林秀坊一喝酒就开始吹嘘自己英姿勃发、勇武过人,到头来没钱了,还逼着下属跟你赌一场……” “停停停!”李尚京老脸一红,轻咳了两声,立刻岔开话题:“行了,说回正题吧。那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九难耸了耸肩,取出了先前杨芸所用的流珠: “我正要休息的时候,便想着这证物忘记上交了。” “但拿到手上观察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其质地、色泽各方面,和残生娘娘的玉牌,几乎完全一致。” “玉石这种东西,原料根本不可能一模一样。” “更不用说,一个是护身符,一个是法器。” “我这种外行人都感觉两者完全一样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流珠也好,残生娘娘玉牌也罢,同出一人之手!” 李尚京听了,当即正色起来。 在将流珠放在手中,又取出被自己封印的残生娘娘玉牌之后,两相对比,就连一旁的玉琅琊也察觉到了问题,不由惊呼。 “这……这当真是有着九成九的相似!” “司主,这么说来,嫌疑最大的,岂不是千枯观了?” 李尚京眉心紧锁,下意识地把玩着手里的玉佩,抬眼看向梁九难:“九难,你是怎么想的,你也觉得……和云鹤道长有关系吗?” 然而,梁九难却是摇了摇头: “司主,我不认为和道长前辈有关系。” “千枯观虽然是道教宫观,也有云鹤道长这样的七品高手,但千枯观在扬州城内这么多年,入了品级的道士却是不多。” “让他们念经、祝祷、做法事,他们肯定在行。” “但若说……让他们炼制法器,开采原石,雕刻玉牌,我估计不太可能。” “我和琅琊姐拜过残生娘娘,那里的玉牌数量相当可观,就算是顶好的工匠,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雕琢出来的。” “若是这样的人出入多了,上香的百姓们,没道理不知道的。” 李尚京思索道:“所以,你是怀疑……千枯观进货的渠道,和锻造流珠法器的背后之人,有所牵扯?” 梁九难点点头: “我们可以找云鹤道长问清楚,残生娘娘的玉牌,是从哪里定制。” “如此一来,我们就能知道玉石的源头货商。” “从这货商口中,也许可以倒推出长生天的人,再不济,也能挑选出形迹、身份可以的人。” 李尚京想了想,也认同了李尚京的推测: “这样吧,你们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去千枯观一趟。” “但记住,无论如何,不要掉以轻心。” …… 离开李尚京的房间之后,眼见梁九难沉默不语,玉琅琊轻哼了一声:“怎么,就是揍了你两拳,就让你心情郁结,郁郁寡欢了吗?” 梁九难苦笑道: “琅琊姐也不必挖苦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在想的,是杨莲的事情。” 玉琅琊脚步一停,满脸疑惑: “杨莲已死。” “而且,关于杨莲身上的事情,只要稍加询问,要弄清楚是相当容易的。” “那裴季虽然死了,但裴季的娘亲,裴老夫人,可还在裴府里操办丧事呢。” “这有什么可思索的。” 梁九难摇摇头: “你可还记得,杨莲在死之前说过一句……‘我们……会为了这滔天仇怨’。” “当时,其妹妹,也就是裴家的二夫人杨芸,已经死了。” “杨莲作为这个计划当中唯一生还的人,为何开口要用‘我们’。” “还有,我仔细想了想,杨莲既然是从长生天那里的人,知道了这种‘以人化神’的方法,难道……长生天还给不出一个雷法的修炼方式?” 玉琅琊眉心一动:“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杨芸、杨莲,会不会并不是要吸引我们两个前往杨家山庄,而是……吸引降魔司前往杨家山庄呢?”梁九难喃喃道。 玉琅琊有些不解:“这两者……有区别吗?” 梁九难顺势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如果是引我们前往,大概率不是为了灭口,就是为了雷法。” “但是,根据我现在的推测,这种可能性太过巧合。” “就算是知道我掌握雷法,然后引我前往,长生天怎么能够保证,我们刚好查到二夫人杨芸的头上?” “如果说……是单纯吸引降魔司前往的话,那就说明……” 玉琅琊瞳孔一缩,失声道:“你是担心,他们这样做是调虎离山!” 梁九难点点头: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杨芸和杨莲的计划,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先利用瓮中仙凝聚一部分信仰的力量。” “然后,通过五福宝地、杨家的孽债因果、机关术、扎彩手艺,塑造一个‘假金身’。” “等到杨莲、杨芸的意识进入这个金身之后,就成了一个人为创造的‘鬼子母神’。” “虽然这样做只是模仿,但谁也不知道,当信仰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究竟可以带来怎样的变化。” “只是……既然是从信仰入手,最起码鬼子母神的姿态应该是正确的。” “先前,我们在密室里找到的那张图纸上,鬼子母神也是三头六臂。” “怎的到了杨莲和杨芸这里,就变成了双头四臂?” “佛教中,鬼子母神不管是作为饿鬼道鬼王的姿态,还是作为佛教护法神的二十诸天之一,可都没有双头四臂的概念!” “所以,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在这个计划当中,原本……应该还有一位?” “只有当三者组合的时候,才是真正的鬼子母神呢?” 残生娘娘 第四十一章:再访千枯观 第二日,梁九难和玉琅琊早早地前往千枯观。 李尚京本想让他们再休息一下。 但想到杨莲临死前说的话,两人却不敢耽搁。 李尚京见状,便授意两人,将封印的残生娘娘玉牌、长生天的那串流珠也一并带上。 梁九难自然也明白用意,便是要将东西呈上的时候,看一看云鹤道长的反应。 毕竟……可能性虽然极小,但终归还是有一点点嫌疑在,图个保险罢了。 …… 片刻后,两人来到了千枯观门前。 小道士们,一如既往地在那里洒扫着。 或许是因为做早课的时间太早,小道士们一个个地,脸上还是有些困倦之色。 “九难,找个小道士问一问吧。”玉琅琊提议道:“毕竟,我们此行是见云鹤道长,不管如何,不能失了礼数!” 梁九难点点头,目光一扫,忽然看到旁边一个拿着扫把,站在那里睡着的小道士。 这道士却也是熟人了,正是先前带他们两人前往残生娘娘庙的那一位。 存了逗弄的心思,梁九难悄咪咪地走到那小道身边,朝着其耳边大喊了一句:“云鹤道长来了!” 小道士猛地惊醒,轻车熟路地“扑通”跪了下来:“师父,我再也不敢了!” 一旁,玉琅琊“扑哧”一乐。 就连其余洒扫的小道士,一个个也是偷摸笑着。 小道士眨了眨眼睛,这才看到站在那里笑眯眯的梁九难,不由无奈: “哎呦,原来是两位大人。”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师父又来找我来了。” 说着,小道士揉了揉膝盖,站了起来。 梁九难拱了拱手:“先前不曾问过名讳,小道友姓甚名甚?” “我无名无姓,被师父收养的,起了个妙心的道号。”妙心小道士随意地用拂尘挠了挠后背:“两位大人……总不是又来拜残生娘娘庙的吧!” 梁九难摆了摆手:“今日来,求见家师云鹤道长。” “哦”妙心眼珠子一转,当即笑道:“那没差别,师父他老人家,今天在残生娘娘庙那里做法事呢,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 梁九难不由翻了个白眼,如何看不出来,这小道也是借个由头偷个懒,却也没戳穿。 三人一路而行时,妙心解释道: “偶尔有富贵人家,因为家中孩子夭折,会到残生娘娘这里来办个法事。” “每次,也都是师父来负责这件事情的。” “说来也巧,今天正好是裴家老夫人前来。” “毕竟……裴大人的事情,现在这个扬州城也都知道了。” 此言一出,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了一眼。 裴家老夫人? 玉琅琊悄悄说道: “九难,说起来……先前除夕法会也好,还有我们夜探裴家也罢。” “甚至,连裴季大人和主母裴氏死亡的时候,可都不曾见这位老夫人出面过。” 梁九难也是有些意外。 在降魔司内查阅卷宗的时候,他们自然也是查到过这位老夫人的情报的。 老夫人本身也是裴氏宗族的人,乃是原配,名为裴良玉。 后来,在裴季要求分家的时候,裴良玉却冒着被指指点点的恶名,强行和裴季的爹爹分开,跟着裴季来到扬州城生活。 初来此地的时候,这位裴老夫人还会和当地的官宦、内宅认识一二,口碑名望也是不差。 可不过半年时间,裴老夫人就开始待在自己的宅院内,也不怎么出去走动了。 至于管理内宅,裴老夫人更是不插手,便由得当时的主母裴氏自己负责了。 这样一位足不出户的老神仙,却突然来此地做法事? 正当两人疑惑时,妙心小道士已经带着两人来到了残生娘娘庙那里。 不远处,便听到一阵法乐之声,正是云鹤道长披发仗剑,正在做法事。 “这里有些远,倒是看不清楚。”玉琅琊皱了皱眉。 梁九难也是无奈:“可若凑得近了,冲撞了法事,裴老夫人必定怪罪,这不妥当。” 妙心小道士捅了捅梁九难的胳膊,悄咪咪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两位大人跟我来!” 说着,这不过年约十二三的小道士,虎头虎脑地带着两人来到了一棵参天大树下,三下五除二的就爬到了树顶。 “两位大人,你们上来看看就知道啦!” 梁九难和玉琅琊哑然一笑,紧跟其上。 果不其然,树顶之上,正好能见到小庙内的情况。 正对着残生娘娘的,是一个老妇人,穿着雍容华贵,倒也匹配得上裴家世家大族的风范。 此时,她默默低着头,正跟随着云鹤道长念诵着经文。 不过,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这裴老夫人做法事,竟是没有带上府邸内的那些妻妾,而是独自一人前来。 甚至于……连个仆从都不曾带着。 这让两人有些诧异。 …… 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后,法事结束,裴老夫人也是默默地站起身,似乎和云鹤道长说了什么。 云鹤道长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但还是点了点头,旋即便差遣旁边的道士送其离开。 而后,云鹤道长板着一张脸,缓缓来到了梁九难三人藏身的大树之下。 “两位降魔司的大人,怎的也和我劣徒一样玩闹了。”云鹤道长一脸无奈。 妙心小道士连忙跳了下去,有些心虚地打着哈哈:“师父,我……” “跪香去!”云鹤道长用拂尘轻轻敲了敲妙心的脑袋,虽有责怪,眼中却是笑意。 妙心捂着脑袋,也不求饶,笑嘻嘻地跑了。 梁九难见状,拱了拱手: “道长切莫怪罪,因为关系到婴鬼之案,我们也是心急了一些。” “此番前来,是找道长问一件事情。” “道长请看。” 说着,梁九难将残生娘娘的玉牌和流珠都取了出来。 一旁,玉琅琊也是盯着云鹤道长的表情。 却见云鹤道长只是一脸困惑,道:“两位……是什么时候请的玉牌?这流珠又是何物?” 梁九难见状,便也直言不讳,将自己前来的目的和盘托出。 听完之后,云鹤道长也是大为震惊。 “以人化神,竟然有这种事?” “这种方法,也太过耸人听闻了!” “罪过罪过!” “贫道更是不曾想到,从千枯观出去的玉牌,竟然会……” “唉……” 梁九难不由道:“道长,所以……这玉牌的供货人是谁,你可知晓?” 云鹤道长露出一抹苦笑: “其实……那供货人你们刚才也见过了。” “这玉牌……从一开始,便是那裴老夫人送过来的!” 残生娘娘 第四十二章:意外之人 “什么?” 梁九难和玉琅琊着实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道长,听你这意思……残生娘娘的玉牌,最早不是千枯观供奉的吗?”梁九难连忙问道。 云鹤道长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早些年,贫道在此地布置了残生娘娘庙,也是为了让那些孩童夭折的可怜人家,能够有个慰藉心灵的地方。” “而且,孩童夭折,大多数是因为无钱治病,几乎是穷苦门户。” “两位想想,贫道怎会无缘无故的弄出如此昂贵的残生娘娘玉牌?” “最初,在残生娘娘庙建立之后,约莫半年时间吧。” “那会儿,裴老夫人还是会在扬州城内走动的。” “她寻上我之后,便跟我说,日夜梦到这扬州城的婴儿,夭折之数太多,因而在梦中,那些冤死的孩童,纷纷啼哭不止。” “所以,她心思难安,便想着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 “说话间,就给了贫道了一块玉牌。” “那玉牌雕刻的正是残生娘娘,手艺极好。” “而且最让贫道诧异的是,那玉牌的材质,并非普通玉石,而是可供修行人祈福、祝祷、铸造法器之用的灵玉。” 梁九难不由道:“道长,裴老夫人应是个普通人吧,她给到你数量众多的灵玉,难道……你没有心生过疑虑吗?” 云鹤道长摇摇头: “贫道先是修道之人,再然后才是修行之人。” “老夫人花了大价钱,买了那么多灵玉,雕刻成残生娘娘的造像,只是希望留在贫道这里,开光祝祷,并兜售给愿意购买之人。” “其价格,比起市场上的灵玉来说,已然低了很多。” “贫道自问……这也算是功德一件,便不曾太过询问。” “当然了,售卖之后的银两,千枯观不曾沾染分毫,而是原封不动,送还给老夫人,这也是一开始就确定好的。” “至于这流珠……”云鹤道长皱了皱眉,接过流珠仔细端详之后,点了点头: “这流珠法器的质地,的确和残生娘娘玉牌的灵玉一致。” “若论功效……也的确是另辟蹊径。” “不过是外物,却可以让凡人使用之时,发挥修行者的力量。” “但……有利有弊。此物用多了,内中的法力消耗殆尽,以至于修为丧失这也就罢了。” “更甚者,还会吸取他人的精气神,实则邪物!” “至于,这件事情是否和裴老夫人有关系,说实话,贫道也无法保证。” “灵玉这东西,要购买并不困难,所以……” 梁九难点了点头,转念一想,又问了一个问题: “对了,道长。” “先前你也说过,那裴季大人的小妾翠环,会单独来购买残生娘娘的玉牌。” “还有,裴家每年都会购买大量玉牌。” “可如果……这些玉牌就是裴老夫人做的,为何会……” 云鹤道长露出一抹无奈之色: “这件事情,贫道曾经问过裴老夫人。” “可老夫人的意思是……他们是他们,她是她,正所谓亲兄弟还明算账。” “这话里话外,老夫人和裴季大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也正因为如此,此番老夫人突然来做法事,贫道还觉得有些奇怪的很。” …… 一盏茶时间之后,梁九难和玉琅琊离开了千枯观。 他们仔细复盘了云鹤道长说的话,脉络清楚,逻辑清晰,应该不是假话。 如此一来,关键点便是在裴老夫人身上? 毕竟,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因为一个梦,就大散钱财,做残生娘娘玉牌。 怎么想,似乎都有些奇怪。 “看来,现在也只能调出裴老夫人的情报来看看了。”玉琅琊沉声道:“这件事情,要告诉司主大人吗?” 梁九难摇了摇头: “他这些天一直都没睡好,也让他休息一下吧。” “现在只是猜测,也不用让司主太过紧张。” “毕竟牵扯到门阀家族,我们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等查到实质性的证据,再上报不迟!” 两人商议之后,直接前往降魔司的情报部,在寻了一处静室之后,情报部门的同僚将一枚储物戒指放在了两人面前,嘱咐道: “这里头记载的,就是你们需要的情报,有不少情报并非扬州降魔司内储存的,所以是复刻本。” “你们看完之后,记得还我。” 两人也不废话,从储物戒指当中将一摞摞的卷宗取了出来。 几乎是连吃饭都顾不上,两人从白天看到夜晚。 终于: “琅琊姐,你看这个!”梁九难似乎发现了什么,指了指卷宗上的某处内容: “这上面说了,裴老夫人有四个孩子。” “其中,属于她的亲生孩子,是三个女儿!” “裴季大人……只是当时过继在裴老夫人名下的养子,裴季大人的亲生母亲,应该是已经病逝的妾室!” 玉琅琊眉心一跳,接过一看,不由拧紧了眉头。 一般来说,爹娘尚在是不允许分家的。 也正因为如此,裴季当初来到扬州城时,若没有裴老夫人坐镇,倒是免不得闲言碎语。 可裴老夫人……又为何要和自己的夫君分开,陪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儿子来到扬州城? 她的三个女儿呢? 这一瞬,玉琅琊瞳孔一缩:“九难,裴老夫人的女儿,该不会……” 梁九难也是脸色一变:“瓮中仙?不应该吧,在杨莲的记忆当中,作为供品供奉给瓮中仙的,可都是买回来的孩子!” “如果不是瓮中仙,而是……长房洗女术呢?”玉琅琊眉心一跳:“说起来,如果裴老夫人真的和长生天有什么牵扯。” “那么,教导裴氏长房洗女术,来让婴儿有一线生机的……不就可以推测为是裴老夫人吗?” 梁九难瞳孔一缩,当即道: “琅琊姐,我们恐怕要再去一趟裴府,才能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事不宜迟!” “如果我的推论没错的话,我大概明白,杨芸和杨莲,为什么要吸引降魔司的人前往杨家山庄了!” 残生娘娘 第四十三章:摊牌 子夜时分,梁九难和玉琅琊匆匆离开降魔司,穿着一身黑衣,便朝着裴家赶去。 偌大的裴府,先前因为裴季的缘故,每日拜访之人不计其数。 可现在,许是大家都听到了风声,知道了裴季的死状,也知道了裴府的风波并非寻常怪力乱神之事导致。 因而,门口冷冷清清,上门拜访吊唁的,更是少之又少。 在一阵寒风吹过下,时不时从裴府里吹出一些纸钱灰烬,又吹得那两盏大门上的惨白灯笼哗哗作响,不免看着更加阴诡。 放眼望去,就连守门的家仆、丫鬟也不见踪影。 也不知是连日来的风波,以至于他们心神俱疲。 亦或者是见主君过世,所以怠慢了一些。 “虽说树倒猢狲散,但这裴府一夜凋敝,还真是令人唏嘘。”玉琅琊不由地露出一丝感叹之色。 梁九难却道:“姐,别在这长吁短叹了,人少才好呢,我们潜入进去也不花什么力气。” 在屋檐上不断翻走的两人,很快便到了内院。 可偌大的内院,竟也不见半个人影。 别说仆从了,甚至连妾室、通房这些人,竟是也毫无踪迹。 至于裴氏和裴季的棺木,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就那么孤零零地放在院子里,虽说有一个放着纸钱灰烬的铜盆,却不见半个守灵之人。 如此怪异,不免让两人警觉起来。 玉琅琊的眼中隐隐有些不安: “怎么回事,就算裴府再如何萧条,也不至于连守灵的人都没有啊。” “会不会,和杨家山庄……” 梁九难瞳孔一缩:“走,下去看看!” 两人轻身而落,周遭的宅子内却是不见半个人影。 玉琅琊拿出风水卦盘,又配合望气术,忽然指了指主母裴氏的房间:“那里头,有一缕怨气!” 梁九难一愣,连忙推开房门,和玉琅琊一前一后冲了进去。 定睛一看,这屋子却已经开始隐隐落灰,显然是无人打扫了。 四周的一切,似乎也和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半点区别。 玉琅琊以望气术再度探查,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供桌的位置。 “说起来,上一次冲入裴氏房间时,倒是没有看得清楚。” 梁九难快步上前,却见那牌位上,赫然写着——吾长女之位。 想到裴氏记忆当中,她抱着一个浑身青紫的孩子,梁九难心中了然。 再看神龛时,那内中供奉的……竟然是一尊残生娘娘。 玉琅琊忽然道:“九难,那神像似乎有些不对劲,我怎么觉得……比一般的神像和神龛,要宽敞了不少?” 梁九难眉心一动,拱了拱手,道了一声得罪之后,便从神龛里将神像取了出来。 眼前,正是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形象,和残生娘娘没有出入。 可是……和一般神像不同,却多了一个反面! 反面,赫然是一尊双头四臂、黑面红袍的女神! 玉琅琊见状,不禁愕然:“这是……鬼子母神?不对吧!” 梁九难眉头紧锁: “仔细想来,我们似乎从来没有询问过云鹤道长,残生娘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姿态,什么样的化身。” “若是以这神像来看,这背面的黑身、红袍、四臂双手,不就是杨芸和杨莲结合之时的模样吗?” “至于神像之事,我记得司主曾经说过,很多佛道的神明,早就出现了尊神融合的情况。” “鬼子母神本是天竺那边的神明,但细细想来,其职能,倒是也和我们大唐的一些民俗神明相差无几。” 玉琅琊不禁道: “你的意思是……送子娘娘、床头婆婆这一类的?” “所以,你认为……融合某个神明的外观来获取信仰,只是一种障眼法。” “实则,只要核心的部分是一致的,那不管是什么姿态,都可以凝聚信仰之力。” 梁九难点点头,沉声道: “很明显,不管是鬼子母神、送子娘娘、床头婆婆,还是扬州城的残生娘娘,都是为了保护婴儿而生的神明!” “如果按照这个方向推论,杨芸和杨莲对应的是这神像背面,面目狰狞,应该是为了惩罚那些对婴儿不好之人。” “但这正面的残生娘娘,应该还有一个相对面容慈爱、以庇护为主的尊荣!” 下意识的,两人异口同声:“裴老夫人!” 突然,一阵孩童笑声贯入耳中。 定睛一看,那裴氏供奉的牌位之上,竟突然钻出一个婴鬼。婴鬼也不跟他们缠斗,直接化作一道阴风,朝着宅院后方飞舞而去! “故意引我们前往吗?”梁九难眉心一沉:“琅琊姐,我们走!” 当两人追着婴鬼,来到了裴府最后方的时候,刚刚推开那扇木门,扑鼻而来的便是一阵浓浓的血腥味! 眼前,血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满地却是书写着经文的纸钱! 以及……那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两人俱是变了脸色。 这些尸体当中,有裴季的妾室、通房,还有府邸里的丫鬟仆人。 甚至,梁九难还在其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是那个被自己屡次调侃的小丫鬟! 此时,那丫头也是七孔流血、死不瞑目地倒在血泊之中! 梁九难和玉琅琊下意识的便要动手,却见眼前的小屋“砰”的一声,自行打开了木门。 眼前,一尊偌大的残生娘娘的雕像屹立在那里。 周遭的墙壁,则是挖出了一个又一个凹槽,供奉着密密麻麻的牌位! 裴老夫人坐在蒲团上,背对着两人,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诡异的平和: “年轻人,进来吧。” “你们以为藏得很好?” “其实在白天做法事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们了。”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两人都是紧绷着身体,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裴老夫人缓缓转过头,苍老的面孔下,一双眸子透着一股和蔼的眼神:“不必害怕,这些牌位,都是我给扬州城那些可怜的孩子供奉的。” 说话的功夫,耳边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窃笑声。 紧接着,每一尊牌位中,都钻出了数个婴鬼。 这些婴鬼咿咿呀呀,围在老夫人的面前,尽显亲昵之态。 而后,那一双双黑漆漆的眼睛,缓缓盯住了梁九难和玉琅琊两人。 梁九难顺势一看,却见裴老夫人的手中,正把玩着那一串……和裴氏手中一模一样的流珠。 裴老夫人笑呵呵地伸出枯槁的手,招了招: “进来坐吧。我不想和你们动手,只想……和你们好好谈谈。” “说起来,杨芸和杨莲两个丫头做得实在是不错了。” “他们为老婆子我拖延了足够的时间。”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想着通过残生娘娘玉牌和流珠的材质,来找寻线索。” “这倒是让我有些乱了手脚。” “不过还好,总算……来得及!” 残生娘娘 第四十四章:前尘过往 裴老夫人这番言语,反倒是让梁九难和玉琅琊有些措手不及。 那院外的尸骨成山,不用多想,必然是裴老夫人的所作所为。 可此时的她,却如同一个日常求神拜佛的和蔼老妇人,满脸爱意地看着四周的婴鬼,仿佛……这些婴儿,都是她的孩子。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梁九难一时间有些吃不准裴老夫人的意图。 思索片刻后,梁九难拱了拱手:“既如此,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九难!”玉琅琊似有些不赞同,抓住梁九难的袖子,摇了摇头。 梁九难眼神锐利,却道: “姐,不用担心。” “老夫人白日里就发现了我们,如果真的要下杀手,恐怕早就动了。也不必大张旗鼓的让婴鬼引我们前来。” “姑且,就先听听老夫人说什么吧。” 玉琅琊见状,无奈之下,也只能和梁九难进入房间。 两人谨慎地看了四周一眼。 这些婴鬼当中,大部分依旧不入品级,九品有数十个,八品也有二十来个! 但正如裴老夫人所言,这些婴鬼只是飞在半空,就如同贪玩的娃娃,并没有对着梁九难和玉琅琊露出杀意。 “坐吧。”裴老夫人放下了那串能够增幅自身修为的流珠。 梁九难和玉琅琊见状,也只能坐在裴老夫人对面的蒲团上。 他们的眼中有疑惑,有诧异,有震惊。 疑惑的是,在玉琅琊的望气术下,裴老夫人可以说是孽债缠身,可她本人的心境却还能如此平和。 诧异的是,明明身份被道破,为何没有拼死反击,反倒是邀请他们对谈。 震惊的是,那些几乎没有理智的婴鬼,在环绕在裴老夫人身边的时候,竟是露出一丝亲昵之色,甚至还会扮个鬼脸,逗得裴老夫人咯咯直笑。 裴老夫人给两人倒了杯热茶:“喝喝茶,暖暖身子吧。” 说着,又或许是担心两人以为她下了毒,更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老夫人,为什么?”梁九难没有喝茶,而是率先开口发问。 “为什么?”裴老夫人喃喃道:“这一路调查下来,你们应该也知道裴家所做的一些勾当了吧。” 梁九难眉心一动: “老夫人是说……瓮中仙的布置。” “还有从乞丐手中购买孩子,将其剥皮制作成供品。” “以及……对家族内的妾室所生之女的处置。” 裴老夫人点了点头,言语之中似有些感慨: “我啊,是裴家出来的女儿。” “裴家出来的女子,苦啊……” “我母亲,乃是我那一房的正头大娘子,我算是嫡长女。” “所以,不曾像那些妾室所生之女一样,落个被活祭的结局。” “可就算如此,我从小到大,也不曾得到父亲半点关爱。” “而且,我身体不好,从小几乎是抱着药罐子长大的。” “从前,我一直很奇怪,为何我身体如此孱弱。” “可每每问起,我母亲只是眼含泪水,不作言语。” “后来,母亲死了,难产而死。” “在得知生下的孩子是个男孩时,我那父亲啊……竟是没有为我死去的母亲流下一滴泪水,而是开开心心地抱着他的儿子!” 梁九难和玉琅琊呼吸一滞。 一时间,两人只觉得从老夫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凉之感。 “你们别误会,他不是宠妾灭妻,他是真的……只在乎儿子罢了。”老夫人的笑容很平和,仿佛一切都看淡了一般。 “从那时候,我就开始隐隐明白,裴家……是男人的裴家,是女人的地狱。” “尤其,当我被安排嫁给族内夫君之时,我心里本想着夫君会与我恩爱白头,却被带到了祠堂,见到了瓮中仙!” “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母亲的痛苦在这里!” 此时,裴老夫人凝视着梁九难和玉琅琊,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恐怕不能体会。” “看着那一张张婴儿的人皮被当成供品,求的却是自己肚子里生一个儿子。” “那种感觉,让人恐惧!” “而且,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体弱多病!” 梁九难沉默片刻,旋即说道: “婴儿虽不是你所杀,却是因你而死。” “所以,这份孽债,自然会算到你的头上。” “瓮中仙的手段,严格来说,是一种巫蛊邪术,对人的身体自然会有折损。” “你母亲叩拜了多年,所以出生的你,体弱多病,是因为承担了孽障和诅咒。” “而你也要继续承担这种邪术,直到……生出儿子!” “如此看来,裴季大人续弦的主母裴氏,她的孩子会死,当真不是二夫人杨芸的错。” “老夫人你痛恨害死孩子的人,杨芸若真的是这种蛇蝎心肠,你只会杀了它。” “所以……裴氏的孩子,也是因为瓮中仙的缘故!” 裴老夫人点点头: “我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全都因为跪拜瓮中仙,最终夭折。” “毕竟,这瓮中仙的秘术,并非十成十可以保证成功,亦或者是……供品不够吧。” “我的夫君,对我的恩爱也彻底消失,转而和妾室生了一个儿子,过继在我名下,也就是裴季。” “我悉心教导,本想着让裴季不至于成长成那模样!” “我甚至要求裴季分家,并为他前来扬州城担任官职时,上下打点,为的……就是可以让我这位名义上的儿子,可以不用像他的父亲一样苛待女儿。” “只是……我失败了!” 裴老夫人露出一丝凄楚的笑容: “杨莲这个媳妇,我本是很满意的,那会儿是她的混账爹娘的缘故,以至于我以为,这件事情和裴季无关。” “直到……续弦裴氏的孩子死亡时,裴季的那样的神态,我才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我的一厢情愿。” 梁九难和玉琅琊沉默下来。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裴老夫人在布局。 她恨透了裴家,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恨透了自己那同样冷血的儿子。 所以,她同步联络了裴氏和二夫人杨芸。 裴氏这边,利用长房洗女术,将孩子制作成婴鬼,免得她们承受灰飞烟灭的痛苦。 这样做,也让裴季无话可说,从而对裴氏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对于裴季来说,女婴无非就是花费些银两就能买来的货品。 杨芸那边,则同步开始布置化身鬼子母神的计划。 当然,从目前来看,那也并非鬼子母神,而是残生娘娘的一部分! 自然,杨芸和杨莲费尽心思,要吸引的是整个降魔司的大部队! 因为大部队被牵制在杨家山庄,才能够让裴老夫人更加放得开手脚。 而今日的法事,表面是为了祈祷裴季,实则……不过是裴老夫人为了自己的布局,所作出的最后一个环节。 这一切,始于残生娘娘的玉牌,也始于裴家对女子、对那些亡故女婴的亏欠! “老夫人,你的苦楚,我明白了。可是,丫鬟仆人,为何要杀?妾室通房,为何要死?”梁九难不禁问道。 老夫人却是下意识的捏紧了茶杯: “妾室通房,因为地位的缘故,心甘情愿送出自己的女儿,该死!” “丫鬟仆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动于衷,该死!” “所以,这裴家上下,除了裴氏,除了杨芸,其他人都该死!” “但是,这两个丫头,为了能够让我的计划成功,却也心甘情愿付出了生命。” “我感激她们。” “我们这几个失去了女儿的可怜女人,被瓮中仙折磨的可怜女人,也将会在今日,终于……能够做一些可以弥补之事!” 说罢,老夫人笑容微敛,抬头的刹那,眼神锐利且坚定: “从一开始,以人化神便不是为了我们!” “而是为了……让这些孩子得以起死回生!” 残生娘娘 第四十七章:真正的太岁化身 看着眼前这双巨大的眼眸,梁九难不由焦急: “让我出去!” “琅琊姐还在外面对付裴老夫人,她一个人不行的!” 然而,那双眼却透着一阵戏谑之色: “你现在出去,也是送死。” “不过是战场上,又多了一个愣头青的尸体罢了。” “我《太岁降魔图》,竟是传承到你这样一个羸弱不堪的人手中,真是丢人现眼!” 梁九难微微低着头,不由的双拳攥紧,一时无言。 他的确不够强! 先前的那些岁月,他也因为多数在做文职工作,甚至连修行也是随缘得很。 可现在,梁九难自问……后悔了! 洪钟之声话锋一转: “我看这样吧。” “我可以让你回去,回到你原本的世界。” “你将会和从前一样,一日三餐,粗茶淡饭,过着平凡的人生,成为芸芸众生之一,可好?” 梁九难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双眼睛:“我……我竟然还能回去!” “不错!”洪钟之声继续说道: “是个不错的选择吧。” “你当初加入降魔司,本就是被迫。现在回去,过回自己的安全人生,把这里的一切都忘了吧。” 梁九难脸色青白一阵。 他要回去吗? 洪钟之声再次开口: “有什么可犹豫的,你不是不喜欢打打杀杀吗?”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无非也就是死去了一个不值一提的人。” “至于你……将这里的一切,当成是过眼云烟的一场梦,不就好了?” 梁九难心中一颤! 过眼云烟? 不行! “我不回去!”梁九难语气坚决。 “哦?为何?”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在原本的世界,做一个普通人,不就是你的目标吗?” 梁九难摇了摇头: “是的,回到从前的世界,我可以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但是……但是……在那个世界,我也是一个孤儿,我孤零零一个人!” “在这里,我有了如父如友的司主!” “有了对我很好的姐姐玉琅琊!” “我还没有看到司主告老还乡,平平安安!” “更没有帮琅琊姐治好她脸上的伤!” “他们都关心着我,更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不是我大梦一场的过眼云烟!” 这一刻,梁九难直视着那双眼睛,忍不住大吼道: “就算加入降魔司不是我一开始想要的生活!” “就算这里的生活,动辄可能就会丧命!” “就算……就算我到现在,看到妖魔鬼怪还是会觉得麻烦、畏惧!” “但是没关系,有他们在,我就能坚持!” “而且……而且……” “哦?而且什么?”那洪钟之声不疾不徐。 梁九难深吸口气: “而且……我也的确想要解决这次的案件!” “不为功名利禄,为的……是那些还徘徊在恶水当中,不得解脱的可怜婴灵!” “我希望她们可以安然轮回,来世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我更希望,能够阻止裴老夫人!她的本心虽好,但走错了路,不能让她继续一错再错!” “我心意已决,请让我回去!” “我不会再迟疑,更不会再犹豫不决!” 那双眼深深地看了梁九难一眼。 两者在对视的数个呼吸之后。 终于: “哈哈哈哈啊!”笑声引得整个意识世界一片震颤:“对了!这就对了!梁九难,在这一刻开始,你总算真正的承认自己了!” “你可知,太岁神的真谛?” 梁九难一愣。 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解释道: “太岁神,乃是百姓心中畏惧的凶神!执掌天干地支,为人间消灾解厄!” “你可知道,这消的是什么?” “是人心中的魔念!” “人为何会害怕犯太岁?便是因为太岁当值,心有魔念者,自会产生各种烦恼。” “只有历经烦恼,过了此劫,消了魔念,才能平平安安!” “你先前所有的行为,都是被迫的。” “执掌《太岁降魔图》,你也是被迫的!” “但这一刻,是你自己的选择!” “不管是因为私心,还是因为大义,你选择了!” “梁九难,你超度婴鬼的奖励,我还是会给你。” “但现在,我可以传你一门特殊的功法,名为《太岁降魔化身》!” “此化身,无法伤人,无法伤魑魅魍魉,唯独……伤魔!” “只要对方成魔,不问境界,你皆可压制!” “驱除万千生灵之心魔,就是此法的真谛!” “去吧!” “今日起,你是《太岁降魔图》真正的掌管者了!” 话音落,那双眼睛化作一团烈火,重重砸在了梁九难的身上! …… 现实之中,降魔卫们同仇敌忾,发动了六丁六甲降魔大阵! 李尚京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提起百屠长枪:“再来!” “司主大人,请冷静!”千枯观云鹤道长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表情严肃:“这样做解决不了问题!” 李尚京狞声道:“九难没了,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琅琊也……” 此时,结界中的玉琅琊作为六丁六甲降魔大阵的唯一阵眼,因为和裴老夫人的缠斗,纵然有阵法加持,也是伤势沉重! 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气息已经弱了很多! 裴老夫人站在半空之上,因魔气而化作残生娘娘的她,此时眉目冰冷: “我的术法,你们破不了!” “只要等这空中积累的能量到了顶峰,就可让这些孩子全部复活!” “小丫头,我已经放过你多次,不要不识抬举!” 玉琅琊红着眼眶,悲怒道:“你杀了九难,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不放过我?你如何做到,说到底,不过……” 话音未落,一道金色光柱,呈滔天之势,直接在结界阵法之中直冲天际,瞬间破开上方的血色红云! 这一幕,不单单是让裴老夫人和玉琅琊猝不及防,也惊呆了外面的人。 “这……这是……”陈刺史瞳孔一缩:“好奇怪的力量,好惊人的力量,无法以境界来衡量,但是……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却见那金色光柱产生道道涟漪。 霎时间,六丁六甲降魔大阵竟是土崩瓦解! 一众降魔卫们闷哼一声,却并没有受到反噬,惊疑之中,却见那光柱之中,缓缓出现了一道人影! “你们看!那是不是九难!” “真的是他!这股气息是他身上的!” “他……他到底变成了什么,为什么气势变得如此惊人!” 此时的梁九难,赤裸的上身满是古朴的金色符文。 “琅琊姐!”梁九难轻轻拍了拍玉琅琊的肩膀。 玉琅琊浑身一颤,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又惊又喜,泪水终于忍不住决堤:“九难,九难你还活着!” 梁九难笑着擦了擦了玉琅琊的泪珠:“姐,哭了就不好看了。你且休息休息,我来……收拾善后!” 玉琅琊一愣:“可是……” 不等玉琅琊话音落,梁九难轻轻将其推开后,发出一阵震天怒吼之声。 旋即,诗韵响彻天际: “太岁当头镇魔渊,掌福纳祸千岁年。积庆长安五福俱,身似摩罗心为仙!” “太岁降魔化身!” 刹那,金色光柱消失,周遭在一息之间的寂静下,竟是爆发无数臂粗的雷光! 雷光猛地劈在了梁九难身上,所过之处,地面万物尽皆化作齑粉。 但被雷光包围的玉琅琊,却是平安无事! 裴老夫人脸色一变,抬手拍去,却在一瞬间被雷光洞穿掌心,怒吼一声抽身后退! 眼前,雷光中的梁九难,身体开始暴涨,化作六丈之身!浑身皮肤也开始化作青紫之色,变得更加魁梧! 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闪烁着金色的光,青面獠牙之下,双手更是以雷光汇聚成两把恐怖的斩马刀! 这一刻,梁九难洪钟般的声音响彻整个扬州城: “今日,我梁九难,请太岁之力,降人魔,渡婴鬼,平息灾厄,百无禁忌!” 话音落,梁九难身子一弓。 瞬间,已消失在原地。 顷刻,那巨大的斩马刀,朝着裴老夫人以魔气凝聚的残生娘娘法相重重斩下! 残生娘娘 第四十八章:功成 “放肆!” 面对突如其来的梁九难,裴老夫人怒声之下,身后法相各自出现一把枯骨长剑,拢共六把,朝着那两把雷光斩马刀劈了过去! “啪!” 刹那,雷光一闪,大地一震,黑雾长矛尽皆粉碎! 那残生娘娘的法身,更是在这两把斩马刀之下,出现一道从头到脚的裂痕! “啊啊啊啊啊!” 法身受创,裴老夫人身上也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凄厉惨叫回荡在天际之中! 而这一幕,众人看在眼里,不由骇然! 在他们看来,就是突然变成所谓太岁神的梁九难,仅仅是一击,便斩破了裴老夫人的法身,斩断了她的法剑,更是重创于她! 这等手段,这等声势,还有那魁梧的法身,每一招都让他们看得不由胆寒! 有降魔卫呆滞地喃喃道:“梁……梁九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他,他不是只有九品吗?”又有人反应过来! “你傻吗?他现在这样,是仅仅只有九品吗?”有人忍不住激动起来。 “是啊!他……他这样,简直和战场上的金吾卫大将军一样勇武啊!” 一时间,降魔卫们议论纷纷。 如果杨家山庄的战斗,只是让他们有些惊讶。 而现在的这一战,那不断硬碰硬的梁九难,那不断引起天地轰鸣的梁九难,着实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人群中,和同僚一起布阵的杨影,此时的眼神也是无比复杂。 他和梁九难身上还有赌约。 也在几天之前,嘲讽梁九难是个九品的废物。 可现在,对方却成了战胜裴老夫人的希望? 那种可吞山河的气势,还有那在天地间弥补的雷光,还有那恐怖的雷光斩马刀,无疑不让他看的心惊胆战! 杨影忽然在想,如果是自己,接得下这样的攻击吗? 不! 难道这次的赌约,真的是梁九难要赢了吗? 眼前,梁九难和裴老夫人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没有花哨的招式,有的只是刀剑在对方法身上的迅猛攻击! 双方的身上,都不断出现狰狞的伤口。 可两人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尤其是梁九难,反倒是越战越勇,越战越狂!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李尚京,也是呆愣当场。 他知道梁九难有奇遇,可他从来没想到过,这份奇遇……竟然有如此威能。 此时,纵然是他,也不由看得出神:“九难……九难他是什么时候……” 云鹤道长却仿佛看出了其中奥妙,微眯着双眼: “太岁神是我道教供奉的尊神之一。” “梁九难身上的气息依旧是九品。” “这样的声势……更像是如同万事万物的自然克制规律一般!” “莫非,这是梁九难专门克制入魔之人的独门秘术?” 陈刺史却拈须笑道: “不论是不是秘术,后生可畏,也是我扬州城之幸啊!” “那长生天最擅长让人入魔!” “有九难,我扬州城也可免了不少灾劫!” 众人或是震惊,或是兴奋,或是欣喜。 站在一旁的玉琅琊,更是看得脸色涨红,热泪盈眶。 一招失利的裴老夫人,脸色狰狞,身体和身后法身骤然融合在一起。 这一瞬,魔气几乎到了巅峰! 残生年娘彻底变成了三头六臂之姿,六把白骨剑滴着鲜血,带着滔天魔氛重重斩下。 梁九难不进反退,一双雷光斩马刀,带着浑身闪烁的雷霆,和裴老夫人再度正面劈砍。 雷霆刀光和魔氛剑气不断碰撞、吞噬,以至于天上地下漫天残影,甚至连结界阵法之下的夜空,也尽数扭曲! “为什么!” “为什么!” 裴老夫发丝凌乱,不由怒吼道: “为什么要来阻止我!” “那些孩子该死吗?” “那些抛弃孩子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瓮中仙应该存在吗?” “这个世道,难道就不应该给一个交代吗?” “你现在是在助纣为虐!” “你是何居心!” 梁九难一边击散裴老夫人的攻击,眼中毫无心虚之意: “阻止你,不是因为婴儿该死!” “也不是因为,被你所杀之人就不该偿命!” “但你违背生死之道,这滔天因果一旦落在孩子们的身上,只会更加让她们万劫不复!” “你让她们沾染了血食,成为了恶鬼,固然好过灰飞烟灭,却也只能让她们永生永世徘徊在冰冷的泥土和湖水之中!” “她们无法拥有新的人生!” “无法拥有真正爱他们的爹娘!” “甚至会在这因果业障之中,永不超生!” “你以为,你成了虚假的残生娘娘,就能够护住一切?” “你以为,你做了这一切,孩子们死而复生之后就能事事顺遂?” “你不是律法!” “你不是天道!” “你只是一名有了七品修为的普通人!” “你只会将孩子们拖入泥潭,越陷越深!” “要帮她们,就应该顺应天地!顺应生死!为她们念经祈福,增加善因,让她们轮回托生之下,可以免遭一切苦厄,来世顺遂!” “你如今,并不全是为了孩子,你只是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的懦弱,后悔自己当初对家族的屈服!” “你只是用这样的手段,补偿着当年的自己罢了!” 梁九难声声如雷霆,刀光更是一道快过一道。 刹那: “砰!” “砰!” “砰!” 白骨剑彻底崩碎,残生娘娘的法身更是斑斑龟裂,魔气从裂缝之中滚滚而出! 梁九难见状,双刀融合,在瞬间化作一柄雷霆长枪,朝着裴老夫人的身体重重刺去。 刹那,劲风呼啸如刀,四方光柱轰然散开,天空血云化作点点尘埃,梁九难的身体被雷火包围,带着裴老夫人重重撞入地面之下! 随着十丈泥土烟尘掀起,当众人从骇然之中定下心神,再度看向战圈时,那满目坑洞的废墟当中,梁九难站在那里,依旧维持法身之态。 裴老夫人的残生娘娘之姿已经彻底消散,整个人倒在地上,咳着鲜血,更是苍老了数倍,连头发也枯槁不已,开始脱落。 “你……你竟然……这……这是什么怪招!”裴老夫人咬牙切齿:“我……我不甘心!” 梁九难却没有说话,而是在此时双手结印。 众人瞳孔一缩,都以为梁九难要动手杀人之时,却见梁九难竟也显化出三头六臂之态。 而后,裴老夫人那周身魔气,被梁九难强行剥夺殆尽。 魔气在雷光运转之中,竟迅速消融,化作带着一阵暖意的金光,犹如太阳一般,将这夜空也照得辉煌。 “吾代太岁神,在此奉上,请天地通鉴!” 梁九难看向天空,骤然开口: “生死不可追也!” “然,漫天婴灵终究无辜。” “她们生前被人折磨、虐杀、无安葬之处,甚至不等出生,便魂归离恨!” “死后,被有心人操纵,化作杀人利器,害人凶兵!” “婴灵之业障,梁九难愿意一己承担!” “只盼天地垂怜,让一众婴灵,有个散去戾气、轮回往生的机会!” “今日之灾死去之人,皆因生前之业障导致,已无法复生回返,恭请天地裁断,或是轮回,或是堕入下三道受苦,皆有个公正公平之判!” “叩首!” 顷刻,梁九难以太岁神之姿单膝跪地,敬请上天。 冥冥之中,众人只觉得隐隐听到一个古老的声音,在耳边缓缓说了“准奏”二字,不由浑身一颤,大惊失色。 下一刻,在整个扬州城内肆虐多日的婴鬼们,纷纷被金光包裹,带到了半空中。 他们漆黑的双眼开始消失,青紫色的皮肤也恢复成了婴儿般的肉色。 那凄厉的诡异啼哭,逐渐变成了一声声天真烂漫的笑声,回荡天地。 裴老夫人看着周遭的婴鬼们,一个个散去戾气,化作本相,不由红了眼眶。 “孩子……孩子们……”裴老夫人挣扎着想要起身。 这些婴儿宛若有感,带着点点光芒,围在梁九难和裴老夫人身边,咿咿呀呀,仿佛说着道谢之语。 而后……化作点点祥瑞金光,前往轮回! 梁九难见状,长舒了口气,露出一丝笑容:“善!” 这一瞬,法身解除,梁九难一个踉跄,便向后栽去,却在一阵香风中,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琅琊姐……”梁九难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你身上……放了桂花香丸呢……” 玉琅琊又是担心,又是好气,红着眼眶却又笑了起来:“什么时候了,好好休息!莫要贫嘴!” 残生娘娘 第四十九章:淬体,破境 随着满目婴鬼化作婴灵,又变成点点荧光消失之后,梁九难的脑海中,响起了《太岁降魔图》的恢宏之声。 “汝,梁九难,已查婴鬼背后之真相,抓作乱之人魔。” “奖,《巨门锻体经》一部,功德铜钱三贯,还阳之日延期一年。” “万望汝守住本心,让世人得见,太岁降魔!” 梁九难愣愣的,有些出神。 “九难!”李尚京快步上前,捧着梁九难的脸颊左看右看:“这等秘术,要不要付出代价?你现在感觉身体如何?” 因为力道太大,梁九难的脸都有些变形,不由无奈嘟囔:“司主,我不是林秀坊的娘子,你别这么捏我脸喽!” 此言一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李尚京笑骂道:“还有精神头调侃别人,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 云鹤道长拂尘一扫,微微点头: “福生无量天尊。” “小友年纪轻轻,却习得这等功法,还有这等心肠,是我扬州城之幸!” 陈刺史也是欣慰笑道: “放心,此婴鬼之事,你乃头功。” “本官定会为你们启禀长安,为你们谋一些修炼之物以作奖励!” 梁九难拱手道谢,使用秘法让他疲惫无比,最终在众人赞许的声音里,沉沉睡在了玉琅琊的怀中。 …… 梁九难这一睡,方到了第二天子时才缓缓醒来。 “呃……”梁九难缓缓起身之下,却见降魔司内安静一片:“罢了,明天再去找司主吧!” 梁九难伸了个懒腰,盘膝坐在蒲团之上。 婴鬼之事解决,不单单是解决了短时间阳寿耗尽的问题,也让自己得到了一本功法和三贯功德铜钱。 突破,便是现在了。 梁九难闭上双眼,意识进入《太岁降魔图》之中。 映入眼帘的,在那恢宏的祭坛之上,放置着一本闪闪发光的古册。 古册被翻开的顷刻,变化成点点文字,充斥于识海之中。 在前后扫了一圈之后,梁九难便看懂了这《巨门锻体经》的修炼方法。 简而言之,便是吸收巨门星的星辰之力,淬炼自身,进入易经洗髓的状态。 而且这种功法,只要能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之后,随着逐渐地运转自如,便可代替睡眠,随时随地以此法淬炼肉身。 入门,可抵挡普通铁器、暗器。 精通之后,可抵挡四品黄阶的法器。 以此类推,等功法大成之后,甚至可以抵挡一切外物攻击,成就不坏之身! “抵挡法器吗?”梁九难眼中狂热。 在这大唐,四类法器,由高到低,天地玄黄。 当然,也有人喜欢以一品到四品来代替天地玄黄的说法。 总的来说,一品就是天阶,相传是长安城内的王宫贵胄,才有资格使用。 诸如降魔司司主、陈刺史,亦或者是宗教长辈云鹤道长等人,多是以三品法器为主,也就是玄阶。 “这么说来,等我修炼到精通之后,琅琊姐的黄阶法器醒狮头,应该就锤不了我了,嘿嘿!” 许是觉得自己笑得有些猥琐,梁九难轻咳了一声,双手结印,顺着这漫天文字开始修行。 一时间,意识世界当中,这片古老的祭坛开始转变,隐隐化作周天星斗一般! 星辰环绕在梁九难周身,迸发出柔和的光华,如幕帘一般,笼罩梁九难之身! 随着呼吸吐纳,越来越多的星辰之力,被梁九难转化入体内经络之后,更是取出了那三贯功德铜钱。 “成败在此一举!” 梁九难眼中露出一抹兴奋之色,瞬间将功德铜钱的力量吸收入体。 霎时间,庞大的灵力同样游走全身,竟是隐隐和那星辰之力有融合的征兆! 这等变故,让梁九难有些震惊。 可随着调息之后,两股力量彻底在体内融合之后,梁九难忽然发现,体内真元竟隐隐产生变化。 那是一种……有别于寻常天地灵气的特殊气息。 而后,这股力量游走于气海,包裹于气轮之上。 霎时间,气轮开始顺畅裂变、轮转! 转瞬之下,两道气轮已成! 梁九难顿时喜出望外。 两道气轮,便意味着自己已登临八品境界。 而且不仅如此,这第二轮气轮,不曾如一般突破八品之人的气轮虚浮透明,反倒是十分坚固! 如此一来,自己的根基便要远远超出刚刚突破八品之人数倍! “我若是以现在的实力,在和瓮中仙、裴氏之流战斗,哪怕是琅琊姐不帮忙,也没有阵法压制,应该……也可顺利战胜!” 兴奋之余,梁九难忽然又发现,就在自己这两轮气海之中,竟隐隐还有两个星辰闪烁。 “嗯?这是……” 梁九难愕然发现,自己体内真元的变化,就是从这两颗星辰散发而出! 虽说奇怪,但这星辰和气轮之间,似乎融合得非常完美。 “罢了,或许是功法的缘故吧。” 梁九难摇了摇头。 如此修行,一夜而过。 直至白昼,星辰之力渐渐散去,梁九难这才睁开双眼。 “呼……” 吐出一口浊气,梁九难起身之下,只觉得身体轻盈无比。 修为突破八品。 《巨门锻体经》也已经入门。 梁九难看了看桌上的小刀,那是自己切纸张文书用的,当即取来,朝着手腕轻轻一划。 略微有些痒痒的感觉。 但细细看来,手腕只有浅浅的红印子。 再反观那小刀,刀刃之处竟已经斑斑开裂。 “看来,寻常粗制铁器,的确已经伤不了我。” “但降魔司、不良人这种体制下配置的精钢兵器,亦或者是旁门左道的一些特殊武器,我应该还防不住。” 梁九难大概给自己目前的肉身做了一个评估后,只觉得心中一阵畅快! 从前,他修炼更多是没办法的事情,遇到案件时,也宁可插科打诨,在降魔司内做一个文职的书记官,以至于自己虽然是被司主李尚京收养,却也难免饱受非议。 但这一次…… 梁九难沉默片刻,《太岁降魔图》之所以给他延寿,或许也是想让他看清自己。 也该说是机缘巧合。 若不是除夕发生这种事情,如同这样的大案,自己是绝对不会被派去插手的。 经过此事,梁九难也终于发现,原来……危急时刻,修为的高低不单单是自己的生死,也有可能是同伴的生死! “哪怕是为了琅琊姐,为了司主,我也得改变心态,真正走下去了!” 梁九难走到了桌案前。 按照规矩,他要将卷宗写下,然后递交给司主李尚京,才算是结案。 至于裴老夫人……自然是陈刺史审问了。 毕竟,牵扯到了长生天! 梁九难略微思索之下,提笔沾墨,缓缓写下: “除夕夜,有婴鬼嗜杀成性,引众人恐慌不已。” “又因层层查证,得见裴家内部阴诡之处。” “无视女婴之命,以其皮囊,试图修成厌胜邪术。” “女婴之母,贪恋地位钱财,甘愿以亲女换之,令人心寒。” “有主母裴氏,愿做恶人,施以洗女邪术,换婴鬼一线生机。” “却因邪术诓骗,心性扭曲,眼见计划败露,拖裴家主君同归于尽。” “又因丫鬟仆从之流言,引杨家姐妹,于山庄见机关术、扎彩术、化神之法,一切一切,皆因姐妹之仇,女儿是恨,瓮中仙之怨,灼烧内心,无法熄灭。” “终究,人伦尽丧,化作残生娘娘之化身,以鬼子母为引,争取谋算之时辰。” “一朝查尽真相,见裴家老妇,因女儿丧命成执,因满目婴鬼成魔,以魔气做神身,图谋信仰之力,执掌一城众人生死。” “幸而天地垂怜,与婴儿一线生机,放其轮回。” “如今观之,不禁哀叹。” “直到世间,人人皆可成残生娘娘,庇佑孩子,不见悲苦生死。” “祈愿!” 提笔之下,梁九难微微吹干了墨迹,便将其装裱完毕,准备前往递交给李尚京。 忽然间,门外传来一阵莫名嘈杂声。 “杨影,你别让我们难做了,司主说了,你现在不能和九难见面!” “是啊,你们赌约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也能理解,但你这个时候可别犯浑啊!” “就是啊,同僚一场,有摩擦无妨,可别动了真格的!” 梁九难一愣,旋即撑起脑袋,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小兄弟等着我呢!” 残生娘娘 第五十章:邀战 梁九难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被几名降魔卫拦在不远处的杨影。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就是啊,大家都是同僚,拌拌嘴也就算了,别真的打出真火来!” “你这小子,怎么和以前一样轴呢!” 放眼望去,诸多降魔司的同僚都站在那里,或是劝阻,或是劝说,唯独杨影气的脸色涨红,却一声不吭,也不解释。 “那个……大早上的,你们这是赶集呢?”梁九难挠了挠头。 众人在看到梁九难出现时,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残生娘娘”之案,已经让降魔司所有人对梁九难彻底改观。 那威势赫赫的太岁降魔化身,还有那满目炸裂的雷光,更是看得人心惊胆战。 随着大伙儿面面相觑,反倒是没了主意。 劝杨影自然没问题,可现在……他们似乎没有立场来劝梁九难啊。 毕竟两人的赌约起因,众人也多多少少知道了。 终于,有年岁稍长的降魔卫劝说道: “九难。” “杨影年少气盛。” “你也知道的,他跟头牛一样,倔起来让人头疼,就不要跟他一般解释了,好不好?” 梁九难眨了眨眼睛,旋即冷冷一笑,八品的修为突然爆发。 浑厚的根基,以及完全不同的功体,以至于整个小院之内,罡风滚滚,吹得众人一时间都睁不开眼睛! “这就想走?”梁九难倒背着双手,冷笑道:“这事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这一幕,看得众人呼吸一滞,不仅有为难,更多的是骇然! 在场的降魔卫也有数十位。 其中也不乏在八品境界停留多年的老人了! 可他们扪心自问,梁九难刚刚展现出的气势…… “九难,你……你的修为,怎么会如此浑厚!”有人终于忍不住惊呼道:“这简直就像是在八品境界上停留十数年才有的水准!” “是啊,难道你一直在隐藏修为,刻苦修炼?” “你若有这样的手段,那今日我看就……” 同僚们要么劝说,要么震惊,对于梁九难这一夜之间的突破,更是心惊无比。 梁九难看向杨影,刚才那冷冰冰的样子突然一散,嬉皮笑脸地咂了咂嘴巴:“放心啦,我开玩笑的嘞!” “……”瞬间的死寂,终于有人苦笑:“九难,你现在可别开玩笑了,我们紧张!” 梁九难撇了撇嘴: “得了吧!” “我如果真的是小肚鸡肠的人,你们先前明里暗里说我就靠司主养着,自己不思进取那些话,我现在应该将你们也都揍一顿才是。” 众人一听,纷纷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但眼见梁九难和平日里一样插科打诨,他们也稍微松了口气。 梁九难看向杨影,笑容微敛: “降魔司地位特殊。” “降魔,尚武,经常伴随致残、生死、牺牲。” “从前的我,的确不学无术了一些,惹来你们的非议,我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不过,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可不是你折辱我那么简单!” “杨影,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那个时候,公然侮辱琅琊姐!还偏偏话语如刀,直戳人心肺管子。” “这是我的底线!” 众人听了,不由沉默。 的确,杨影这件事情是不地道。 讥讽一个因公而毁容的女子,这也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之事。 梁九难见状,继续道: “按照赌约来说,我证明了婴鬼们并非死有余辜,而是被有心人控制。” “那些可怜孩子,有的甚至还未出生,哪里有什么心智,不过是被人驱使了本能。” “这一点,天地见证,你无法反驳!” “不过,这番调查下来,除夕夜死于裴家的那些跳傩戏的法师,还有一些虽然缺德但罪不至死的人,终究也死于裴老夫人布置的灾劫当中。” “我和你的赌约,一半一半吧,算是扯平!” “但有一点,我向你证明了,不是所有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必须以灰飞烟灭来了结!” “你若认了错,我可以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现在,我要去给司主送卷宗了。” “等等!”杨影叫住了欲要离开的梁九难:“梁九难,我要和你打一场!” 梁九难一愣,旋即面露古怪。 以他现在的实力,就算无法动用专门克制人魔的太岁降魔化身,但要对付杨影,已经是轻轻松松。 想到这里,梁九难也难免有了怒色: “你我之间的冲突,主要在琅琊姐之事。” “你如果还要揪着不放……” “不!稍后,我会去给玉琅琊登门赔罪!”杨影死死盯着梁九难:“我只是想和你比一场!” 梁九难咧了咧嘴,心道这杨影怎么这么轴呢? 一旁,有降魔卫支支吾吾地说道: “九难,要不你就跟他比一场吧。” “这小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 “当初,他师父还没有调任别处之前,不也为了他这性格,单单藤条都打断了多少根。” “你就放放水,别计较……” “不准放水!”杨影怒声道:“我要的,就是全力一战!” “……”梁九难鼻歪眼斜地看着和事佬:“你看到了,不赖我!” 梁九难叹了口气: “行吧,杨影,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比一场,但我同意了!” “什么时候?” “现在!”杨影梗着脖子:“演武场!” …… 片刻之后,众人都汇聚到了降魔司后院的位置。 这里平日里,是给降魔卫操练的地方。 此时,梁九难和杨影同时站在了擂台上。 “梁九难,我说了,不许放水!” “这一战,不论输赢,我会给玉琅琊赔礼道歉,我也已经准备好赔礼,你和玉琅琊都会满意的!” 说着,杨影已经取下了自己的弓箭。 梁九难点点头:“行,那就来吧!” 此时,一名降魔卫被推了出来,他看了看两人,无奈之下,宣布道:“演武,开始!” 话音落,一声钟响。 杨影猛的后退数步,拉开距离的同时,取出一根玄铁箭矢! 刹那,张弓搭箭,箭矢之上竟凝聚刺眼的光芒! 仅仅第一击,杨影竟已用了全力! 众人见状,心中顿时了然,杨影这是清楚自己的劣势,打算一招定胜负!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凝神定气:“那……来吧!” 霎时间: “嗖!” 箭矢破空而来,化作一条长龙,咆哮一声,带着扑面而来的劲风,直奔梁九难而去! 却见梁九难身不动,手中更不曾出现半点雷光。 这一幕,看得众人疑惑不解。 但下一刻,当箭矢临身的顷刻,他们看到梁九难竟是徒手,不带一丝元功地要去接箭,不由变了脸色。 “九难,你做什么!” “这是玄铁的,你别胡闹了!” “快,快去找大夫!” 众人慌了神。 可下一刻: “啪!” 当梁九难双手一合,死死夹住那尚在急旋的游龙箭矢之际,不论是对面的杨影,还是四周观察的降魔卫们,皆是纷纷陷入一片愕然和寂静之中! 残生娘娘 第五十一章:心服口服,赔礼道歉 降魔司的同僚们,有想过梁九难可以接住箭矢。 但在他们看来,这玄铁精钢材质的箭矢,又汇聚了杨影这样一位八品之人的全力一击。 梁九难要接住,怎么着也得使用兵器,或者是用雷法等手段。 可此时此刻,不见梁九难元功催动,只见他双手一拍,竟是将箭矢死死夹住? “你们看,九难的掌心有流血!” “废话,谁没看到!但那是玄铁精钢箭矢,就擦破点皮,磨出点血,那也叫伤?” “等等,梁九难不是以雷法为主吗?什么时候又兼修了如此恐怖的横练功夫!” “难不成,他是术士和武者兼修?” 众人的惊叹声一浪高过一浪。 演武场上,却见那高速旋转的箭矢,在梁九难手中逐渐停滞,最终那游龙之影轰然一散。 又见梁九难大吼一声,以手为刀,竟硬生生将这精钢箭矢劈成两截! “当啷!” 当断成两截的箭矢落地顷刻,梁九难看了看掌心,只是少数皮肉伤,心中一喜。 这《巨门锻体经》当真了得。 若换从前,就算他有了八品修为,要这样接住玄铁精钢的箭矢,双手的血肉恐怕都要磨光不说! 反观杨影,已经呆愣当场:“我……我的全力一击,怎么……” 杨影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弓箭,又看了看梁九难。 梁九难却道: “杨影,演武场上,自然也不存在留手之说!” “我接了你一招,现在……该我了!” 杨影瞳孔一缩,身后三支箭矢已架在了弓弦之上! “来!”杨影大吼一声:“让我看看……我和你的差距!” 梁九难深吸口气,随着八品修为开始催动,那气轮之中的星辰之力,化作点点荧光四散而起! “雷法!斩!” 梁九难双手凝聚臂粗雷霆,化作两把横刀,交叉之下,重重斩下! 雷光融合刀罡,瞬间炸碎整个演武场! 无数的碎石朝着四周疾射而出。 不少降魔卫猝不及防,被碎石波及之下,疼的哇哇大叫! 杨影眼中却不见服输之色,三根箭矢猛地射出,化作三道流光直冲而去! 就在双招汇聚之下: “砰!” 流光箭矢,在雷光之中顷刻化作齑粉! 梁九难的攻击,几乎没有任何停滞和减弱,直接将杨影吞没! “轰隆!” 降魔司上空,骤现晴空轰雷,吓得情报部、镇魂楼等部门的人,也是着实一个哆嗦。 更是将刚刚赶回来的李尚京也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匆匆而出的玉琅琊赶了过来。 …… 此时,维持盏茶功夫的雷光,终于缓缓散去的时候,众人骇然地看向眼前这掀起的数丈烟尘。 旋即,雷光一扫,周遭烟尘雾霾纷纷消散殆尽! 映入眼帘的,是站在那里的梁九难,以及躺在地上,浑身焦黑的杨影。 众人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窃窃私语起来: “九难这手段……在降魔司,恐怕也只有司主那一辈的几位老人才能够对付了吧。” “我看差不多,估计再努努力,突破七品不是问题!” “嗯,我看也是!别忘了,他昨天晚上用出的那恐怖化身!” “你们说……九难这天赋,还有这实力,应该不会留在扬州城吧。” “估计是。降魔司除了司主之外,都会让年轻有天赋的人,前往穷山恶水之处镇守,去和那些凶戾的妖魔鬼怪厮杀,使其突破的更快。” “昨天晚上,刺史大人不就说九难是首功吗?等上报之后,估计上头就要注意到他了!” “司主能舍得吗?” “这是好事情,为啥舍不得?当初,司主要不是去长安城帮忙的时候,出了那件事,留了痼疾以至于修为无法突破,也不至于现在……” “算了算了,不说了!” 梁九难却没有理会这些话,而是缓缓走到了杨影身边。 “可服了?”梁九难笑眯眯地问道。 杨影艰难地点点头:“服,但是……我还会再找你决斗的!” “……”梁九难有些无语地蹲下身:“你是痴傻了不成?” 杨影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师父说过,在降魔司……必须以强者作为目标,不断挑战,才能进步!” 梁九难翻了个白眼。 好嘛。 难怪这么轴,看来是有原因的! 此时,李尚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你们这些人皮痒了是不是,一大清早的就给我炸了演武场,谁干的!” 众人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自然不敢说话,只是非常有默契地纷纷散开,将梁九难和杨影露了出来。 李尚京在看到这两人时,先是脸色一变,随后又露出一抹头疼之色。 玉琅琊着急地跑了过去。 “姐,你看我厉不厉害……”梁九难话音未落,脑瓜子便挨了玉琅琊一巴掌,不由委屈:“你干啥老打我头?” 玉琅琊怒道: “才一晚上,你不在房中好好休息,出来乱比试什么!” “要是伤损了身体,留下痼疾,那要怎么办?” “还有,怎么将同僚劈成这样。” “嗯……这位兄弟,你是谁?” 显然,杨影被劈得浑身焦黑,连玉琅琊都认不出来了。 杨影咧了咧嘴,躺得四仰八叉。 李尚京也沉着脸走了过来,刚要开口,梁九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笑嘻嘻地说道:“司主,我错了!” “……”李尚京都给气乐了:“你这没皮没脸的个性,到底是跟谁学的!” 梁九难撇了撇嘴,心道跟谁学的,你老人家没点数吗? 但他果断没开口,而是指了指杨影: “不怪我,这小子非要打一场,还不能留手,那我只能成全他喽!” “哦,对了,琅琊姐。” “杨影说了,要当面给你赔礼道歉。” 玉琅琊一愣。 却见杨影已经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而后朝着玉琅琊鞠了一躬: “先前在集市上,是我口不择言,我在同僚们的面前,向你道歉!” “还有,这是我的赔礼,请你收下。” “我从万宝船得到的……可以治好你脸伤的方法。”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愣。 李尚京不由道: “万宝船可是横跨大唐和西域诸国的顶级商会,而且分为内舱和外舱。” “就算是我,也没有资格进入内舱。当初托了好多关系,都不得门路。” “偏偏外舱内,却没有可以治好琅琊脸伤之物。” “杨影,你是怎么得来的?” 杨影点点头,语气诚恳: “我写信给了师父,又花了不少银两宝物,找了一位长安城内的大能者引荐。” “师父这才有资格进入内舱,找了这张药方!” “这算是……我对玉琅琊的补偿!” 箜篌怨 第五十二章:善后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玉琅琊自然也是没有理由拒绝。 脸上的伤口,几乎已经要成了她的心魔,若能解决,自然是美事。 李尚京暗暗松了口气,拍了拍手,笑道: “好了,打也打过了,赔偿也给了。” “大家都是降魔司的儿女,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吧。” “先前的恩怨是非,不要再提!” 说着,李尚京看向了身后众人,不由瞪了他们一眼: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来几个人将杨影带到大夫那里去治疗。” “剩下的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九难,琅琊,你们两个跟我来。” …… 片刻后,两人跟着李尚京来到了他的房间。 李尚京坐在一旁,抿了一口清茶,上下打量着梁九难。 梁九难咂了咂嘴:“司主,我知道自己突破八品,让你很惊讶,但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吧!” 李尚京皮笑肉不笑地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 “早知道你小子,一夜之间就能突破到八品的话,我就告知刺史大人一声,让他换一个奖励了!” “这丹药,可以让九品的术士或者是武者,立刻突破到八品,且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我本想着,提你一把,现在倒是用不上了。” 梁九难翻了个白眼: “怎么就用不上了?” “让琅琊姐服用不就好了。” 玉琅琊一愣,连连摆手: “不妥。” “可以直接突破品级的丹药,非常珍贵。” “听说就算是降魔司总部里,也只有立了功的人才有资格服用。我这……” 梁九难耸了耸肩:“我用不上,司主用不上,你不用,留着做收藏吗?” 李尚京笑眯眯地说道: “行了,你们姐弟两个就不要谦让了。” “琅琊自然也是有功劳的,刺史大人可没忘了她。” 话音落,一本功法落在了桌上。 “琅琊,你修炼家传的舞狮人一脉的功法,但舞狮人一脉本质上属于旁门左道之流,若是修的功法精妙,倒也没什么。” “但你的家传功法,经过这两年的实战,你应该也能看出,存在一些不足之处。” “所以,我和刺史大人要了一本舞狮人一脉的功法,这功法再配合你家传之术,应该能帮你的手段提升一个台阶。” “术者和武者不同,不单单要淬炼自身境界,也要学习更多高深的术法才行。” “不过,九难说的也没错,这丹药他用不了,你就先用吧。” “你如今心魔未消,用了此丹,突破到八品之后,恐怕境界不稳。” “所以,等你闭关结束,一定要找我,我先帮你稳固一下。” 玉琅琊点了点头,满是感激: “多谢司主。” “九难,谢谢。” 李尚京摆了摆手:“咱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旋即,杨影给到的锦囊,也被李尚京拆了开来。 一张药方,平平整整地放在桌上。 李尚京在细细端详了片刻之后,不由点头: “嗯,不出所料,很多草药比较稀有。” “琅琊脸上的伤,到底已经是伤到了肌理,且沾染诅咒,的确需要特殊之药。” “这药方若是真的能凑齐的话,要还琅琊你一个容貌,不成问题。” “其中的材料,我来想办法,你们就不用操心了。” “倒是这其中的雪玉曼荼罗……” 梁九难连忙问道:“司主,这草药怎么了?不好找?” 一旁,玉琅琊也是紧张起来。 李尚京哑然一笑,摆了摆手: “不,这草药倒是好找得很。” “也是巧,我有一位红颜知己,正好就种植了这种特殊的灵草。” “而且,此人就在扬州城内。” 梁九难眼睛一亮: “在哪,我去寻来!” “让琅琊姐闭关,服用丹药提升境界就行。” 李尚京点点头: “扬州城东边,有一座净水庵,里头住着一位镜花天女。” “她是位带发修行的尼姑,擅长药理音律,就种了这草药。” 话音方落,梁九难和玉琅琊的眼神便开始古怪起来。 “司主,你这样不好吧。留恋林秀坊也就算了,怎的还将手伸到了净水庵的僧尼身上了。”梁九难翻了个白眼:“罪过罪过。” “……”李尚京轻咳一声:“我和她清清白白,就是论道知己而已。” “平日里,我和她,还有林秀坊的一位散修道人兼乐师梧桐子,得空的时候就会聚在一起品茗论道。” “你这脑袋里,不要总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梁九难自然只是开个玩笑,话锋一转:“司主,那……裴老夫人那边怎么处理呢?” 李尚京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不太好办。” “裴老夫人倒是交代得很彻底,不过很可惜,她对长生天的了解并不多。” “从复仇的方法,到连锁布局,甚至是那提升修为的流珠……” “这一切,都是长生天一名面覆黑纱的人教给她的。” “应该就是你在裴氏记忆当中,见到的那个人。” “因为裴老夫人本是普通人,所以她也不知道,那长生天之人到底什么修为,又是不是还在扬州城。” “裴老夫人的意思是,在给出了这样一个计划之后,对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玉琅琊不由问道:“那,裴老夫人最终……” 李尚京耸了耸肩: “死罪是肯定的。” “但是,裴家本家有瓮中仙,还有可能掌握其余邪术之事,还需要长安城的降魔司继续调查。” “所以,听刺史大人说,陛下的意思,就是给裴家一个体面,一杯毒酒,赐死即可。” “九难,至于你的话……姑且先好好修炼吧。” “因为此事,长安城那边应该已经注意到你了。” “这一次,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后续可能会有一些特殊任务交代你去完成。” 说着,李尚京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如果你真的可以一飞冲天,进入长安城的降魔司总部,那你的未来,就不会像我一样,仅仅停留在一个七品武者的境界上了。” “好了,卷宗留下,你们各自忙活去吧。” “等雪玉曼荼罗曼带回来,交给我就好。” 箜篌怨 第五十三章:净水庵,洞天山门 离开李尚京的房间,两人略走远一些之后,玉琅琊才轻叹一声开口: “看来,司主的心结,才是真正的不能释怀啊……” “也是苦了他了。” 梁九难眉宇微冷: “当年,司主意气风发,收留我们之后没多久,也是被长安城的降魔司看中,接了调任书。” “本想着,等在长安城安顿好之后,将我们俩接过去。” “却没想到,短短半月时间,便是重伤而回。” “伤了经络不说,更是因此而修为受损,七品修为再也没有寸进!” “我若能有机会去长安城,必然要好好调查这件事情!” 说着,梁久安脚步一停,语气无比认真,一改先前嘻嘻哈哈的样子,正色道: “琅琊姐,我是真心希望你早日突破桎梏。” “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去长安城,一起将司主的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玉琅琊也仿佛受了鼓舞,点了点头,回房闭关去了。 梁九难吃了饭食,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降魔司,前往那净水庵,寻雪玉曼荼罗。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梁九难来到了扬州城东边。 “净水庵……” “一路走过来,也不见这里有什么宫观佛寺啊。” “说起来,自从太宗皇帝登基以后,不就大力整改了太上皇的国策吗?” “佛寺屯田,僧侣不用徭役,太宗连僧侣带佛寺,强制还俗了不知多少人。” “佛寺都难找了,更恍若尼姑庵了……” 梁九难兀自嘟囔着,却发现身边时不时有人匆匆而过,一开始仅仅是少量,后面却是越来越多。 “快点快点!净水庵要开了!” “是啊,听闻今天有特殊的药草汤,无论如何都得给家里儿子要一碗!” “等等我哎,你慢一点!” “蠢货,慢了,说不定就没了!” 眼见这一个个香客,挎着篮子,拿着香烛贡品,急匆匆的朝着一个巷子跑去,梁九难不由一愣。 “真是巧了。” “这些人都是去净水庵的?” “司主不是说,这位净水庵的镜花天女是带发修行之人吗?” “按理说,该是散修僧尼,怎么……” 疑惑中,梁九难顺势走向旁边摆摊的小贩:“这位兄弟,烦请问下,这些人浩浩荡荡的,都是去净水庵?” 眼见梁九难穿的是降魔司的服装,那小贩连忙起身拱了拱手,赔笑道: “原来是降魔司的大人!” “正是正是!” “半月前,那净水庵内清修的镜花天女,便声称自己亲手做了一尊监斋菩萨的佛像。” “等佛像做好之后,要举行加持仪式。” “今天,正是加持之日。” “所以,这些香火信众,自然是要去的!” “平日里,那镜花天女还会发放一些对身体有好处的药草汤,据说可以固本培元,对身体既有好处。” 梁九难眉心一动。 降魔司的情报网络遍布扬州城,怎的没听同僚说起过这件事情。 念及至此,梁九难又问道:“是每日都会发放吗?” 小贩摇摇头: “平日里,都是每月十五。” “哦,还有一天特殊之日也会发放,是持国天王的诞辰之时。” 梁九难笑道:“你既然这么清楚,怎的不去?” 那小贩却摆了摆手: “我们就是一些小商小贩,平日里赚点钱过活就不错了,哪里有多余的银两去净水庵布施?” “若说空着手去……却也没那么厚的脸皮!” “大人且看看,那去的人,大多数都是吃喝不愁的人,更有些大富大贵之人嘞!” 对净水庵也大概有了解之后,梁九难拱了拱手,道谢离开。 而后,他不疾不徐地跟在那些急匆匆的香客身后,脸上却浮出一抹诧异之色。 首先,太宗皇帝李世民不喜佛门,各处的佛寺,能留下来的,香火也已然不复从前。 其次,在这个普通人和修士共存的大唐内,佛门几乎很少见到女性的佛门修士。 因为,佛教从根本上来说,女性的地位就很低。 再加上,通过小贩的话不难推测,这净水庵主要供奉的,似乎是四天王之一的持国天王。 这位在天竺教派里的财神,在大唐佛教里,地位并不算高。 会被放入庵堂之中单独供奉,更是少见得很。 “监斋菩萨……监斋菩萨……”梁九难眉心微皱:“怎么感觉好像听司主说起过,监斋菩萨是谁来着的?” …… 很快,梁九难便来到了队伍旁边。 眼前,那有些狭窄的小巷子内,却已经满满当当挤得水泄不通。 在人群尽头,有着一扇很小的门扉,约莫只能同时让两人勉强进入。 牌匾上,有着娟秀的三个字——净水庵。 梁九难见状,不由扶额,本想着要不要干脆借着身法钻进去算了。 但仔细想想,毕竟是司主的好友,也算是自己的长辈,却也不妥当。 忽然,一阵空灵钟声,伴随阵阵扑鼻而来的草药香气。 梁九难闻了闻,竟觉得身心舒爽,不由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同时: “吱嘎……” 开门声下,香客们激动起来。 门后,却是有些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一众香客却不管这些,一股脑地冲了进去。 “哎呦,别挤我啊!” “那你到后面等着吧!” “让我先进去,快点!” 众人就这么乌泱泱地挤入了净水庵内。 这一幕,看得梁九难有些愕然。 这么小的庵堂,是怎么容纳上百来人同时进入的? 疑惑中,直到巷子里已经空空如也之后,梁九难才走了过去。 却见走近之后,这门扉后方竟也是一片混沌黑暗。 门槛上,则挂着两盏灯笼。 灯笼上,各自画着一位身披璎珞、宝冠、绫罗,手捧琵琶的女子造像。 “女子造像?那就不是佛和菩萨了,莫非是什么佛教的护法神?” 梁九难喃喃自语跨入,门扉之中。 刹那间,一阵香风扑鼻,一阵妙音而来。 恍惚之下,再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座庞大秀美的庵堂山门。 “嗯?”梁九难一愣,震惊地看了看四周,顿时了然:“原来是布置了阵法!” “是了,佛门倒是有类似须弥芥子一般的阵法,可内藏乾坤洞天。” “这么看,和司主交好的这位镜花天女,应也是修为不俗了。” 这山门却也不难走,只是一条幽静的小道。 梁九难走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便见到了一座满目青色的庵堂。 一名身穿蓝色素衣,盘着头发,手持拂尘的女子,就站在门口,含笑之中引导众人进入。 还有一些身穿白色僧尼服饰的人,正招呼着香客,并罗列他们的供品。 梁九难眉心一动。 这位莫非就是镜花天女? 当即,梁九难便快步上前,刚要拱手询问,对方却拂尘微微一扬,一双眸子如星辰般深不见底。 “贫尼见过大人,大人刚破残生娘娘之案,怎的会来我这净水庵?” 梁九难挠了挠头:“当真是天女前辈?莫非是司主和你联系过了?” 镜花天女却是笑道: “贫尼只是个修行人,大人不必前辈称呼。” “尚京好友也未曾打过招呼。” “只是,贫尼梦中已见得今日,自知大人要来。” “更知大人今日所求,乃是……雪玉曼荼罗。” 箜篌怨 第五十四章:镜花天女 梁九难挠了挠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然天女不让我称呼前辈,天女也不要称呼我大人吧。” “你和司主是知己,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前辈,称呼我九难就好。” 镜花天女笑容和缓,拂尘一扬:“也好,请先跟我进净水庵吧。” 放眼望去,净水庵并不算大。 庭院虽广,却也种了很多药草花圃。 至于供奉的佛殿,更是只有正殿一座。 那些络绎不绝的香客们,此时正纷纷涌入那佛殿之中供奉香火。 至于他们带来的供品,也被净水庵的尼姑们井然有序地放在了供桌上,并聊表谢意。 同时,又有尼姑推着小车,上面放着木头。 随着碗筷的摆放,一碗碗药草汤被均匀倒入,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草香气。 梁九难见此祥和之景,却也多了几分自在之色,不禁问道: “天女,你既然是这净水庵的主人,为何自己反倒是穿着蓝色的衣服。” “你身边这些修行人,倒是一身素白。” “而且……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修佛之人用拂尘而不用佛珠的。” 镜花天女微微露出一丝诧异:“这么看,九难对于佛门之事,倒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梁九难点点头: “佛门之中,尤其是踏上修炼之道的僧者,习惯以五正色来点缀自身。” “黄色、黑色、赤色、青色、白色,也能彰显自身。” “天女自身穿的是蓝色,而蓝色乃为杂色。” “若净水庵所有人都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她们是白色,所以我有些好奇。” 镜花天女静静听着梁九难的诉说,含笑点头: “是啊,佛门修行人以正色为主,乃是因为正色给人一种高不可攀的神圣之感。” “可说到底,佛门一道,修佛、修心,更是修自身。” “贫尼不喜让香客信众,感觉贫尼高高在上,这不妥。” 梁九难不由道:“众生平等,这倒也是佛门的教义。” 哪知,镜花天女却摇了摇头:“贫尼所求,也并非众生平等。这滚滚红尘,泱泱世道,从无众生平等一说。” 梁九难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修佛的人说,自己不求众生平等,还将现实赤裸裸地讲出来的。 镜花天女却继续解释道: “贫尼穿蓝色,便是希望走近红尘众生,让信众们,不要将我看成高高在上的佛者。” “贫尼生平所修之路,便是度化众生。” “既如此,便该将自己放在比众生更低的位置,为众生所差遣,方得自在。” “至于拂尘,拂尘虽是道教法器,却也有扫去心中窒碍之故,贫尼用着,也是顺手。” “并且,这拂尘还是贫尼的好友梧桐子所赠。” 梁九难点点头: “先前倒是听司主说过,他闲暇时,会来到净水庵,和天女以及林秀坊的梧桐子一起谈经论道?” 镜花天女微微颔首: “梧桐子本是千枯观的道士,后来因心境变化,便成了散修道人。” “虽说还会在千枯观生活,但绝大部分时间,却是在林秀坊内弹奏箜篌音律,与人助兴。” “贫尼和梧桐子,还有尚京好友,因为分属三派,却十分交心,便各自换了信物。” “梧桐子送了贫尼这把如意拂尘,贫尼送了尚京好友一串玉佛珠手串,尚京好友则送了梧桐子一本儒家书册。” 镜花天女不疾不徐地说着和李尚京、梧桐子之间的过往,倒是让梁九难不由听得出了神。 此时,正走到那发放草药汤的桌子前。 镜花天女也顺势拿了一碗,递给了梁九难: “残生娘娘之案,闹得很大。” “九难你身上隐隐有道门功法的气息,根基也浑厚,但我这草药是固本培元的,只有好处。” “也免得探查不慎,留下什么隐患。” 梁九难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天女,那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是好东西,梁九难自然也不矫情。 一碗草药入腹之后,虽是寒春白雪,但身体里却暖洋洋的。 梁九难眼睛一亮,立刻感受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游走在四肢百骸当中,这几日因疲惫产生的疼痛,也在瞬间消失。 “多谢天女了!” 镜花天女摆了摆手。 两人继续朝着佛殿的方向走去。 许是熟络了一些,梁九难也不再那么拘束,不禁道: “天女,我感觉……你对佛门经典,有着自己的理解,再加上你还有本事在扬州城布置这样一块乾坤洞天。” “都已经有了这样的修为,怎的还不曾剃度,反倒是带发修行?” 话音刚落,一旁分发草药汤的尼姑却是笑呵呵地说道: “施主,天女并非是不能剃度,而是她自己要求的。” “天女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而这芸芸众生,都是天女的父母。所以,她能剃度。” “天女又说,剃度乃是有去除三千烦恼丝之意。” “可明心见性之下,剃度与否,却也不重要了。” 梁九难越听越佩服。 这镜花天女当真是一个神妙之人,难怪自家司主那样的人,也是赞不绝口。 却见镜花天女从旁边取了一柱清香,递给梁九难:“既来了,便点一炷清香,也算是个心意。” 梁九难点点头,双手接过之后,走入佛堂之中。 佛堂本身并不大,香案上放着约莫一丈之高的持国天王的佛像,一身白色甲胄,抱着琵琶,威势赫赫。 而在持国天王周遭,成三方之角,则有三尊怀抱琵琶、体态婀娜之造像。 想到那商贩所言,梁九难不禁问道:“莫非……这就是监斋菩萨?” 眼见梁九难面露疑惑,镜花天女解释道: “监斋菩萨,只是其中一种说法。” “分为三身。” “持法法身、护法法身、妙法法身。” “其本相,为天龙八部之一的护法天神——紧那罗。” 说到这里,镜花天女又补充了一句: “紧那罗乃音律之神,男子似马,能歌。女子为人,会舞。” “八部天龙当中,紧那罗和乾闼婆乃彼此呼应。” “而这持国天王,便是乾闼婆之一。” 听到这里,梁九难恍然大悟。 所以,这净水庵所供奉的,全都是佛教以歌舞音律为主的护法神明了。 只见镜花天女拂尘一扬,那监斋菩萨的妙法法身之上,竟是徐徐开出一朵雪白如玉的花朵。 此花缓缓而落,最终落于梁九难掌心。 “此花,便是雪玉曼荼罗。”镜花天女笑道:“花,贫尼已经给你。但能不能拿走,可要看九难你自己的本事了。” 箜篌怨 第五十五章:无功而返,香客刻薄 梁九难一愣,不禁疑惑道:“天女,此言何意?莫非……要拿到此花,还需经历什么考验?” 镜花天女哑然一笑,拂尘轻挥: “贫尼只是个隐居在此地的修行人,无端考验你做什么。” “只是,曼荼罗花在我佛门之内意义特殊,乃是吉祥、永恒、轮回的化身。” “雪玉曼荼罗,以飞雪为土,以冰露为水,以水中月为根,方能种植。” “又经三轮满月,方能开花。” “此花亦如镜中花水中月,常人触摸,犹如无物。” “你若要将此花带走,还需自己悟出取花之法。” “否则,纵然贫尼将花赠你,你也带不出净水庵。” 梁九难听得有些懵。 一朵花……竟然还有这种说辞? 心中疑问,梁九难便想先试一试再说。 当即,他便捧了雪玉曼荼罗,快步来到了净水庵门口。 犹豫之下,跨过刹那,双脚刚刚落到那山道之上,手中的雪玉曼荼罗,竟当真如夏日冰雪,转瞬消融。 “这……” 梁九难一脸苦笑,刚要回返寻找镜花天女时,耳边却传来了离开的香客的议论之声。 “哎哎,人家都说了,每个人只限制一碗草药汤,你怎么拿那么多!” “拿那么多又怎么了,我家儿子难道不需要吗?再说了,我家老爷平日了捐了那么多的香油钱,莫非是白消耗的?” “是啊。不过说起来,这镜花天女也是个傻子,这么多人,又有多少信奉什么持国天王,听都没听过。” “嘿嘿,但是这草药汤,倒是实实在在的好东西,不拿白不拿。” “不错,那天女是个傻子,我们可不傻。” 一行人匆匆而过之时,看穿戴,竟似乎都是一些富庶人家。 梁九难当即眉心一皱,语气不悦道: “几位夫人,你们免费拿了人家精心调制的草药汤,怎的得手了就翻脸不认人,说人家痴傻?” “常言道吃人家的嘴短,你们吃了人家的东西,口中还不念叨人家的好。” “这里到底也是佛门清修之处,你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那为首的妇人,是一个看上去体态有些丰腴的,当即眉心一蹙: “这打扮……呵,原来是官场之人。” “怎么,莫非是太闲了,跑到这里听我们这些妇人的私房话?害臊不害臊!” 一旁,却有打扮略清简一点的,劝道:“哎呦,盛夫人,你别动怒,走吧。” 那盛夫人却是刻薄得很,讥讽道: “看穿着,恐是个衙差捕快什么的,九品都没有的破烂官职,也敢在我们面前讲道理。” “也不知爹生娘养,是怎么教的,不懂礼数的泼货!” 梁九难恼怒不已,刚要开口,肩膀却被身后之人拍了拍。 定睛一看,是镜花天女。 镜花天女却依旧笑容和缓,缓缓对着那几位夫人点头:“阿弥陀佛,施主慢走。” 那些个夫人冷哼一声,露出一丝志得意满的表情,最后鄙夷地看了看梁九难一眼,转身离去。 “天女,这……”梁九难有些愤愤不平。 镜花天女却是摇了摇头: “芸芸众生,每日求神拜佛,大多数……拜的不过是自己的一点欲望,本就没有佛心。” “九难,你虽有些跳脱,却能为了扬州城抗下残生娘娘之祸。” “从一开始,你们就是道不同,自也不必多说,徒增争执,只会让自己心情不畅。” 说着,镜花天女便朝内走去。 梁九难紧随其后,不由道:“天女这言论……倒是特殊得很。” “虽然特殊,却也是实话。”镜花天女指了指那些还在领取草药汤的人: “你看,这些人中,大多数人并非穷苦之人,反倒是小有富庶。” “甚至于,还有不少乃是这扬州城内的达官贵人家的女眷。” “你可曾发现,为何来往的人之中,并无几个男丁。” 不等梁九难开口,镜花天女继续说道: “因为,富庶人家的男丁,大多数都喜欢舞文弄墨、耍刀耍枪。” “他们将叩拜神佛,当作是有辱斯文之事。” “可心中有魔,午夜梦回之时又添畏惧,便只能让家中女眷前来。” “她们并不吝啬手中的香火钱。” “因为对他们来说,钱财已经太多,这香火钱可能只是他们的一顿饭罢了。” “但是,当他们施舍了这部分香火钱之后,就需要从你的身上得到回报,而且……是加倍的回报。” “这草药汤,便是回报。” “承担他们的冷言冷语,也是回报。” “贫尼修佛,修的是自己的心。” “旁人的心,旁人的佛,终究要自己悟。” 梁九难跟着镜花天女重新来到佛堂。 看着眼前庄严雄伟的持国天王,还有那代表着紧那罗的三尊斋戒菩萨,梁九难一时无言。 镜花天女点燃了旁边的油灯。 “先前,贫尼说过。贫尼并不知道尚京好友嘱咐过你什么。” “但是,贫尼知道你会来。” “因为贫尼所修功法,能于梦中看过去将来。” “当然,所看到的并不多,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可就算如此,也算得上是看到那尘世花开花谢。” “所以,不必烦忧。” 说完,镜花天女拂尘一样,又捧下一朵雪玉曼荼罗,转身递给梁九难:“可需要……再试上一试?” 梁九难挠了挠头,无奈一笑:“今日就不试了,等我回去想想。想清楚了,再来和天女讨要这雪玉曼荼罗。” 镜花天女笑着颔首: “自然可以,雪玉曼荼罗本身并不珍贵,难的就是不入空门,却要如何带离空门之外。” “九难,你需好生思量。” 梁九难点点头,拱手告辞。 他打算先回去问问李尚京,看有没有什么方法。 刚刚踏上山路时,身后却又传来镜花天女之声: “九难,容贫尼也问一个问题。” “我曾听尚京好友说过,关于你姐姐玉琅琊脸上之伤。” “你可……介意她脸上的伤呢?” 梁九难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去: “介意的从来不是我,而是琅琊姐她自己。” “既然她很难看破这一层,那就只能用外物来帮她了。” “我也好,司主也好,从来不介意的。” 镜花天女双手合十:“我明白了,还请慢走。” …… 片刻后,梁九难离开了这片乾坤洞天,回到了狭窄的巷子里。 眼前,除了那些“得偿所愿”的妇人们之外,迎面而来,却还有一位手持书简的俊美道士。 那俊美道士一双丹凤眼,一顶龙鱼冠,一身道袍画着凤凰梧桐,随风尽显飘逸之姿,竟是比寻常修道人要华丽很多。 当闻到其扑面而来的一阵香粉味道时,梁九难不由一愣。 这香味……有些熟悉啊。 似乎在司主李尚京身上也闻到过。 是林秀坊的味道。 那道士也看了过来,冷着一张脸,带着一种攻击性,旋即便径直进入了净水庵中。 梁九难挠了挠头,喃喃道:“凤栖梧桐,林秀坊的香味,难道……刚才那位道人,就是司主另一位朋友,梧桐子吗?” 疑问之中,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和惨叫声。 梁九难一惊,连忙快步向前。 却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已经侧翻。 有几个丫鬟婆子,头发散乱,正蹲在地上哭天喊地。 定睛一看,竟是一片血泊,和一个满身是血的妇人。 那妇人已经没了生机,身上多处骨骼断裂,呈现诡异的扭曲状。 梁九难刚要上前帮忙,在看清对方容貌时,却不禁愕然。 这人……不就是刚才那位辱骂自己的盛夫人吗? 箜篌怨 第五十六章:人命官司 “哎呦,真是死得太惨了!” “就是啊,刚刚被嬷嬷搀扶着上了马车,谁能想到马匹就突然受惊了。” “也是命该如此了,那盛夫人竟是一头栽了出来,看看,脖子都断了,真是太吓人了!” “我看啊,恶有恶报!这盛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盛家公子前些日子在林秀坊打死两个贱籍女子,你们忘啦!” 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 或许是因为这里离净水庵很近,有不少人也是刚刚上过香出来的,本就是官宦人家,自然知道些老百姓不知道的秘闻。 梁九难听了个大概,不禁摇了摇头。 横竖,这盛夫人已经没了气息,且是因马车之事而死,倒是不用降魔司出面了。 念及至此,梁九难也懒得在现场看着,便快步回了降魔司,并将净水庵内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李尚京。 听完之后,李尚京眉心一皱:“那盛夫人……可知道是哪家的盛夫人?” 梁九难撇了撇嘴: “这我怎么知道。” “听她说话时的样子,似乎家里头也是当官的。” “当官的……有些麻烦啊……”李尚京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横竖也是马车事故,应该没什么问题。” “至于那雪玉曼荼罗之事,我还真没打听过取花秘法。” “正巧,明天晚上,就是我们三个碰头的时候。” “到时候,我问问镜花天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琅琊已经闭关,你不要去打扰,就自己歇息去吧。” 梁九难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虽说《巨门锻体经》,需要借助星辰之力才能运行。 但寻常的吐纳,却不能完全依靠功德铜钱。 既然想要进入长安,为李尚京讨个公道,梁九难自然也不打算懈怠,便盘膝坐在蒲团上,开始运气修行。 只是,尚未过去一个时辰的时间,门外便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咚咚咚!” 急匆匆的敲门声,让梁九难险些元功运转出错,不由翻了个白眼。 “来了!” 起身开门之下,却见一位同僚表情焦急: “九难!” “不好了!” “司法参军和录事参军都来了!” “他们两人,更是点名道姓要找你!” “现在,正在司主大人议事厅里闹腾呢!” 梁九难不明所以,却也想到了之前盛夫人之死。 难道……两位参军大人,就是因为这事? 无奈,梁九难匆匆来到了议事大殿。 却见李尚京坐在主座上沉默不语。 左右两侧,各自坐着一人。 左边的,身材肥胖,眉宇之间倒是亲和一些。 右边那个骨瘦如柴,留着山羊胡子的,则是一脸止不住的怒意。 “参见司主。”梁九难拱了拱手:“参见两位大人。” 李尚京点点头: “九难,左边这位,是我们扬州城的司法参军曹大人,于不久之前刚刚调任过来上任的。” “右边这位,则是我们扬州城的录事参军盛大人。” 听到“盛”字时,梁九难一惊,旋即便感觉一阵头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难怪那盛夫人如此猖狂,旁人话里话外,更说他家儿子打死了林秀坊的女子。 原来关系在这里。 司法参军,主管一州府衙抓捕、监管、定罪之权。 录事参军,则是监察部门。 两者都是七品官职,虽然低于李尚京的五品官职,但官职职权不同。 参军在地方来说,权利很大。 念及至此,梁九难刚要开口,那位录事参军的盛大人就猛地一拍桌子,快步走到梁九难面前,一指头险些戳到了梁九难的额头。 “都说降魔司,乃是降妖除魔的地方,不涉及地方性的官宦之事,更是不会轻易伤及无辜。” “怎的今日,你这厮如此胆大妄为,竟害死我妻子!” “倘若不是听了我夫人身边嬷嬷的话,我竟不知,在净水庵内,你曾主动和她发生争吵!” “还是那位净水庵的尼姑劝告,你才停下的,是也不是!” 梁九难无奈,只能解释: “盛大人,是盛夫人自己偷偷多拿了人家免费的汤药,背地里又骂人家是痴傻之辈。” “我看不过,才……” 话音未落,盛大人便强势打断:“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先招惹的他!” 梁九难看了看李尚京,后者微微点头。 “回禀盛大人,的确是我先开口的。但是……” “这就是了!”盛大人一把推开梁九难,根本不听他解释之言,又是一脸怒意地看向李尚京:“我夫人那般惨死,定是你降魔司这狂徒,怨恨我夫人,以至于下了毒手!” 此言一落,门外偷听的降魔卫们,顿时一个个眼生怒意。 他们自然是知道梁九难的为人,断然不会做出这件事情来。 梁九难却隐隐感觉不对,不由怒声道: “你倒是让我说话呀!” “盛夫人,是自己坐马车的时候摔死的。” “我从净水庵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脊骨断裂而亡!”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再者说,这也不是妖邪之事,降魔司自然也不会管辖,乃是由司法参军曹大人的麾下办差。” “于公于私,这件事情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要一开口,就随便给我定罪!” 然而,一直没有开口的司法参军曹大人,却是叹了口气,如同和事佬一般的站了起来,朝着李尚京和盛大人皆是拱了拱手。 “倘若这一切,真的如同梁九难所言,我也断然不会前来降魔司。” “只是……盛夫人的尸体被我们收敛之后,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变化。” “一方面,我判断这是我职权内无法插手之案。” “另一方面,正好碰上了盛大人,所以……” 梁九难一惊。 却见曹大人继续说道: “我们抬回尸体之后,发现盛夫人体内没有一点血液。” “短短半个时辰,更是连血肉也干瘪、消融。” “转眼之间,就剩下了一具枯骨。” “不单单如此,我们还在死者的喉骨位置,发现了一块诡异的石头,龙眼大小。” “这石头通体火红,上头雕刻着类似凤凰的图案,一看便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打磨。” 说着,曹大人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 布包内的石头,果然如曹大人所言:“这石头上,还雕刻着一些经文,似是巫蛊厌胜之道。” 梁九难眉心一蹙:“我惯用的乃是雷法,不是什么巫蛊之道,这和我没关系!” 李尚京接过曹大人口中的石头,看了片刻之后,脸色却逐渐难看起来:“这咒文……” 曹大人拱了拱手: “我原先任职县尉时,乃是穷山恶水之地。” “那里降魔司的同僚们,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我也有幸见过。” “当时,我也偶然之下,认得一些咒术文字。” “这咒术,却是和降魔司内,一种专门拷问穷凶极恶之犯人的咒文,一模一样。” “所以……” 梁九难心中一沉。 自己和盛夫人发生了争执,没多久,盛夫人死了。 那嬷嬷将事情经过告知盛大人的同时,又恰逢盛夫人的尸体遇上了这样的问题。 偏偏这种石头上的文字,只有降魔司的人还算了解。 扬州城因为是祥瑞之处,妖鬼极少,以至于懂得此道的流派,也不曾在这里发展。 “所以……你们怀疑是我咒杀了盛夫人?”梁九难气乐了: “我和盛夫人只是发生了一点口角,何必如此残毒!” 司法参军曹大人苦笑道: “话虽如此,但是……说到底,现在这案子,也只有你们降魔司出面了。” “所以……” “还有什么所以的!”盛大人怒上眉梢:“必然是他!若不是他,我夫人怎么会……” 话音未落,屋外又有小厮来报。 “大人!大人,出事了!”那小厮是曹大人的人,气喘吁吁地说道: “外头又出现了和盛夫人一模一样的案件,拢共两件。” “而且……而且都是和盛夫人一起去净水庵上过香的人。” 曹大人眉心一皱,不由头大如斗:“既如此,便先将尸体收押,然后……” “大人……”小厮硬着头皮说道:“而且……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 “现在,扬州城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是降魔司的人和旁人发生口角。” “这些人,全都是降魔司的人杀的!” “荒唐!”曹大人怒声道:“是谁散播的谣言!” 却见李尚京微眯着双眼,脸色阴沉。 梁九难深吸口气,心中隐隐产生了不妙的感觉。 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不单单是冲着自己来的。 好像……还是冲着降魔司来的! 箜篌怨 第五十七章:接手 许是因为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伤亡案件,盛大人的气焰更加嚣张起来。 “这么看来,和你们降魔司定然脱不了关系!” “司主大人,哪怕这杀人凶手是你的义子,这件事情,我也决不罢休!” “休要以为,我只是一个七品官职的录事参军,就当我人言微轻!” 一旁,同样是七品官职的司法参军曹大人,一脸头疼的表情,连连劝说: “盛大人,你稍安勿躁。” “今天来,只是讨论一下情况。” “按照目前的案件流程来看,我这边还需要将此案移交给司主大人审理的。” 盛大人却是勃然大怒: “简直荒唐!” “现在,是他们降魔司自己就有嫌疑,难不成还要让他们降魔司自己查案吗?” “天底下,哪里有凶手杀人,再让凶手查案的道理!” “还是说,这降魔司从司主到降魔卫,都是一丘之貉!” 此言一出,哪怕梁九难清楚自己此时最好不要开口,也终究是忍不住了。 怒气上头的他,掌心崩裂出雷光,下意识地朝着旁边的桌子一拍。 随着崩裂的碎屑,梁九难怒吼道: “简直是荒唐!” “你们嘴唇一碰,就将我定性了不成!” “我是降魔卫!和盛夫人之间的争执,最多也不过就是一点口角之争,我何必丧心病狂的咒杀于她!” “更何况,这种拷问罪犯的咒杀之术,要将人彻底杀死,时效最少需要三天时间以上!” “我和盛夫人在净水庵分开到现在,拢共不过两个时辰不到!” “她怎么可能就死!” “再者!你可知道,每年整个大唐,降魔司的伤亡人数有多少?” “每年,户部要拨款给降魔司的抚恤金又有多少!” “盛大人,你休要在这里辱没我降魔司的同僚,还有那些已然牺牲的英魂们!” 盛大人冷笑道: “什么时效,这也是你一家之言,谁能证明!” “再者说,你们伤亡人数多少,那是你们自己学艺不精!休要在这里给我拉大旗!” 一直围观的降魔卫也忍不住了,纷纷勃然大怒,恨不得冲进议事大殿: “我们都可以证明!” “不错,扬州降魔司从建立到现在,动用这种手段的次数,总共也不超过五次!” “咒杀之术本就不是一蹴而成!这一点,不仅是修行人,普通人也一样!” “没错,哪怕你录事参军有监察之权,也管不到降魔司的头上!” “我降魔司的前辈,容不得你侮辱!” 眼见众人越说越离谱,主座之上的李尚京缓缓抬起手。 “砰!” 骤然的炸裂声,使得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却见李尚京脸色阴沉,一旁的椅子扶手已然直接碎裂:“吵够了吗?” 冷冽一问,众人皆是呼吸一滞。 李尚京缓缓说道: “曹大人,你作为司法参军,此案的确无力调查,交给降魔司是正常流程。” “盛大人,你夫人的死,我很遗憾。” “但我是看着九难长大的,知道他的为人。” “你也应该相信降魔司的为人!” 说着,李尚京缓缓起身,眼神冷冽: “降魔司的人,大多都是孤苦无依的平民,和你们这些门阀世家大不相同。” “他们自小体验人间冷暖,入了降魔司,过上和魑魅魍魉争斗的生活,也不过是为了让一城百姓可以太平过活。” “而他们的待遇和福利,也并不比府兵来的要高。” “所以,请不要践踏降魔司的人心!” 盛大人脸色一变,刚要开口,李尚京却强势打断。 “再者!” “若论修为,我是七品武者,是这扬州城内,修为最强的三人之一!” “若论官位,我官居五品。且降魔司乃是只属于太宗皇帝陛下的直属机构!” “你为七品官,行监察之权却也管不到我的头上!” “并且……你见了我,按理来说,也该恭恭敬敬行礼才是!” 话音落,不见李尚京有什么动作,脚下的砖石却开始斑斑开裂! 盛大人眼中露出一丝畏惧之色,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脸色青白一阵:“既如此,那也该按规矩来才是!” 李尚京点点头: “若是降魔司内的同僚,身陷案件之中。” “按照规矩,由当地降魔司主报备。” “若事发县城,则有临近州府降魔司派人调查。” “若发生地乃是州府,则上报本州之刺史,由刺史安排人手调查。” “我会立刻前往刺史府,将此事告知刺史大人,你们就不必……”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一道洪亮之声: “尚京,不必前往刺史府了。” “本官已经过来了。” 众人愕然的目光之中,却见陈刺史缓缓走来,一旁还跟着净水庵的镜花天女! 李尚京一愣,连忙迎接: “刺史大人!” “天女!” “你们怎么……” “阿弥陀佛!”镜花天女拂尘一挥,笑道: “贫尼先前小憩片刻,于梦中预见九难将身陷囹圄,此乃欲加之罪,贫尼不能袖手。” “但贫尼是出家人,且直接出面也是无用,便越俎代庖,请了刺史大人前来。” “还请尚京好友不要见怪。” 李尚京连连拱手:“天女客气了,刺史大人,请上座!” 陈刺史却摆了摆手,先是看了看曹大人: “曹大人,作为我扬州城的司法参军,此案未有结果之前,却已经使得扬州城传的风言风语,这件事情你需负责。” “尽快查出幕后散播谣言之人,并告知本官和李司主,明白了吗?” “是!”曹大人连忙说道。 陈刺史又看向了盛大人,旋即说道: “盛大人,夫人之死,的确令人悲痛。” “但自降魔司开创以来,从未有过降魔卫害人之案。” “所以,盛大人刚才侮辱降魔司的话,本官听着却也感觉不妥。” “这件事情,本官做主,便让降魔司自己调查。” “当然,事情经过,本官会跟进。” “毕竟本官也是修行人,关键之事糊弄不了本官。” “若是李司主这边,不能给本官一个交代,本官会上报长安城,让长安城降魔司总领,派人前来。” “九难刚刚解决残生娘娘之案,劳苦功高,可莫要寒了众人热血之心!”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盛大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头。 随后,曹大人和盛大人相继离去,围观的降魔卫也在李尚京的吩咐下离开。 大厅内,陈刺史看向梁九难,缓缓摇头:“当真是树大招风,这么快就有人将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梁九难不由愕然:“刺史大人,此言何意?” 陈刺史却摆了摆手: “李司主,这件事情,便让九难自己调查吧。” “这是本官的命令,相信录事参军和司法参军这两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九难,此案便交给你,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梁九难想了想,拱手道: “启禀刺史大人,下官打算……先以招魂之法,探一探盛夫人等人死前执念,看看是否能找到蛛丝马迹!” 箜篌怨 第五十八章:太岁颁旨,风言风语 也就在梁九难开口的顷刻,脑海当中,《太岁降魔图》的恢宏之声再度传来。 “敕令,梁九难!” “因邪咒生,妖孽起,凡人枯骨而死。” “速将邪咒之主寻出,查清背后真相,将幕后真凶就地正法!” “功成,奖功德铜钱五贯、法器一件、还阳之日延期三年。” “不得有误!” 梁九难眉心微动。 这么看来,只要自己接下来某个案子,《太岁降魔图》就会有所感应吗? 而且这一次,奖励明显增加了很多。 功德铜钱暂且不说,由《太岁降魔图》制造的法器,以及三年的阳寿。 想到这里,梁九难心中也是一喜。 一旁,陈刺史则是又嘱咐了李尚京几句,便先行离开。 议事大殿内,顿时剩下梁九难、李尚京、镜花天女三人。 李尚京无奈地叹了口气: “木秀于林啊!” “九难,你先前不声不响,此番‘残生娘娘’之案,却是让你锋芒毕露。” “如今这散布谣言的,不管是长生天,还是官场众人,对你都会极为不利。” “但你放心,我和陈刺史,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梁九难点了点头。 这些年,他虽然大多数情况是在降魔司做文职,可也正因如此,他也看到了很多派系林立之事。 地方性的,有门阀士族,这些门阀之间彼此恩恩怨怨就已经难以分明。 再加上,还有陈刺史这样的寒门中人。 更甚者,还有司主这样从平头百姓开始的阵营势力。 可谓是错综复杂。 哪怕是降魔司内部,恐怕也有一些阵营、派系之说。 “阿弥陀佛。”镜花天女拂尘轻挥:“此事,贫尼也可以帮你一二。” 梁九难一愣:“天女之意,莫非……” 镜花天女缓缓点头: “死去的几位施主,也都是净水庵的香客。” “于情于理,贫尼也不能袖手旁观。” “贫尼虽不如尚京好友,有七品的修为。” “但这一身八品的佛门神通,应该也能派得上用场才是。” 李尚京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好。” “琅琊还在闭关,估计还需要几日时间。” “降魔司当中,大多数人和你并未有过配合。” “既如此,还不如让天女帮忙。” “只是……如此便叨扰天女了!” 镜花天女双手合十,笑道:“尚京好友客气了。” 梁九难见状: “既如此,就请天女和我动身吧!” “先去司法参军那里。” “等我招魂之事结束,正好将他们的尸身带回安魂楼处理。” …… 离开降魔司之后,梁九难走在大街上,已然注意到了许多异样的目光。 显然,谣言传得相当之快,很多老百姓都掩面窃窃私语着,话里话外,都是将降魔司当成了幕后黑手。 梁九难见状,不满地冷哼了一声,不由地加快脚步。 一旁,镜花天女语气轻柔:“九难,你是生气这些百姓将你当做杀人凶手吗?” 梁九难沉声道: “自然是憋屈的!” “但他们口中说的,从来不是我梁九难一人!而是整个降魔司!” 镜花天女缓缓摇头:“有能力的人,被人误解,这并非稀罕事情,不必介怀。” 梁九难却道: “不!” “天女,你有所不知!” “降魔司密布于所有的州府、县衙!” “越是穷山恶水之处,越是会出现山精野怪、魑魅魍魉!” “扬州城作为气运交汇之处,人杰地灵,妖魔鬼怪自然不敢放肆。” “但……哪怕只是延伸到扬州城周边的县城,情况就已经大大不同!” “就以扬州城来说,这些年,陆陆续续突破到七品的高手前辈不在少数。” “但这些人,只要一突破,就会立刻被调任到危险之处镇守!” “很多人每日忙于查案,也无暇修炼!以至于降魔司一直以来,伤亡极大!” “可偏偏……降魔司内的成员,几乎都是无门无派无家族之人,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心痛!” 说到这里,梁九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降魔司在扬州城这些年,功劳就算不多,却也保佑扬州城风调雨顺了这么多年。” “这些百姓,却因为一些风言风语,就将降魔司的过往功勋全部抹杀,这对他们太不公平!” 镜花天女笑容和缓,不禁点头: “九难可知,贫尼为何自称镜花天女?” “因为这世间,万事万物不过镜中花水中月。” “旁人的赞许、感恩,这些都是在他们有求于你之时,才会释放的情绪,而且都十分脆弱。” “到头来,流言如刀,不过三两句没有实证的话,就能推翻他们全部的感激。” “这是人性,如水性无常,便是如此。” 梁九难呼吸一滞,下意识看了看镜花天女,只觉得对方在佛法和人性的认知上,竟如此通透。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了司法参军曹大人的办事之处。 门口的衙差们,在看到梁九难时,不由一愣,眼神多了一丝古怪。 梁九难眉目微敛,拱了拱手:“降魔司降魔卫梁九难,按照规矩,前来调查盛夫人等人的尸身!” 衙差连连点头:“参军大人已经告知我等,还请两位随我来。” 片刻后,梁九难和镜花天女来到了停尸间。 刚一推开门,扑鼻而来的一阵刺鼻香味,让梁九难一愣。 停尸间……难道不应该是腐尸的味道吗? 怎么…… 一旁,衙差似乎也看出梁九难的疑惑,解释道: “这间房间里,只有盛夫人等‘化骨案’的尸首。” “从刚才开始,这些尸骨就散发着一股怪异的香味。” “我们觉得太邪乎,也不敢靠近。” 梁九难点点头: “麻烦你吩咐一下,让人将卷宗收整好吧。” “降魔司的人,很快就会来将尸体带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说完,梁九难和镜花天女踏入房间之中,并关上了房门。 眼前,拢共有三具尸骨。 梁九难看着衙差提供的一些基础信息,不由诧异。 因为死去的三位夫人,除了盛家主母盛夫人之外,还有顾家和陆家的夫人。 一时间,梁九难眉心一蹙: “盛家不算官宦门阀,但盛大人所在的录事参军之职本就特殊。” “陆家和顾家,则是吴中四姓之二,乃江南地区盘根错节的门阀家族。” “竟然……都是富贵人户?” 镜花天女不禁道: “这三位夫人,我大概也都有所了解。” “他们并非是吴中四姓的本家,严格来说,算是二房、三房开枝散叶的旁系。所以,便定居在了扬州城。” “但饶是如此,门阀世家的力量,却也给他们提供了不少便利。” “先前因残生娘娘之案,在此地没落的裴家,算是四大姓之一的河东裴氏的旁支,影响力在扬州城并不深。” “但顾家、陆家却算是地头蛇了。” “毕竟,江南门阀,虽然日渐衰弱,但在江南的根基还在。” 梁九难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似是没想到镜花天女竟然对门阀之道也有所了解。 当即,梁九难也不再浪费时间,径直来到了盛夫人尸骨之处,施展了《文曲招魂术》。 一时间,天旋地转之下,当梁九难看清眼前之时,却不由一愣。 竟然不是盛夫人死亡时的马车环境! 《文曲招魂术》,本身是找出死者生前最执念、情绪最深的记忆。 难道,对于盛夫人来说,死亡之前的记忆,还不是最深刻的吗? 疑问中,梁九难看着眼前这莺莺燕燕的街道,还有这迎面而见的三个大字——林秀坊! “青楼?”梁九难表情古怪。 此时,却见盛夫人满脸怒气,站在林秀坊门口。 一时间,旁边来往的一些人不由地窃窃私语。 却见盛夫人恼怒地看向了身旁的仆人:“给我进去,将那个不孝子给我弄出来!” 仆人自是不敢不从。 片刻后,他们架着一个看上去有些酩酊大醉、衣衫不整的青年走了出来。 见此,梁九难不由愕然。 到青楼……将儿子弄出来,这件事情对盛夫人来说,在情绪波折上,竟然比死亡的那一刻更强烈? 箜篌怨 第五十九章:盛家流言 此时,盛夫人的记忆并没有停止。 “你这个混账,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敢来林秀坊!” 盛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前些日子,你在林秀坊打死了两个女子,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么快你就给忘了?” 盛家公子似乎是因为喝醉的缘故,面对母亲也只是痴傻地笑着,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嗝!” “母亲……母亲太过杞人忧天了,那不过……嗝……是两个贱籍的丫头,打死了……赔点钱就行了。” 盛夫人本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眉心一皱:“嗯?你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 她脸色一变,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仔细观看:“这血渍……刚刚沾染上去的?你又干了什么!” 梁九难眉心一动,快步向前。 果然,衣领处有一块血色斑点。 盛夫人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你到底又干什么了!你身上又没有什么伤口,衣领处怎么会有血渍!” “你父亲现在是这里的录事参军,再过不久就可以提官了!” “你要在这个时候闹出大事情,连累了你父亲,他不打断你的腿!” 此时,画面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 当梁九难恢复过来的时候,看着盛夫人的尸骨,面露疑惑之色。 镜花天女见状,不禁道:“怎么了?莫非连招魂之术,也没有收获?” 梁九难无奈,只能将自己在盛夫人意识当中见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镜花天女。 镜花天女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提议: “有没有可能,真正让当时盛夫人情绪波折的……并非是盛家公子又在林秀坊弄出什么人命官司。” “而是弄出人命官司之后,所产生的某种后果,是盛夫人承担不起的。” “就像在她的记忆当中说的,录事参军盛大人不能提官,这是一种可能。” 梁九难不由点头。 的确,在大唐律法来说,打死几个贱籍的门户,对于一些富户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最多,也就是罚没一些银两而已。 只是,这传出去,名声终归是不好听的。 入朝为官的人,最忌讳官声有损。 若是有了风言风语,影响仕途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镜花天女又说道: “当然,在那记忆之中,盛夫人所提到的可能只是一种情况。” “贫尼在净水庵修炼这么多年,看多了大家族之间的勾心斗角,盛夫人担心盛大人的官声是一回事,或许……” 眼见镜花天女有些犹豫,梁九难一愣:“天女……莫非还知道些隐情?” 镜花天女苦笑,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贫尼本不该插嘴,但现在是人命官司,却也只能嚼个舌根。” “九难你有所不知,盛家……有些特殊!” “盛夫人虽然是盛大人的原配夫人,但当初之所以会成亲,是因为盛大人意外得了一个美妾。” “不成想,家中还没有主母,美妾倒是先怀了孕。” “这种事情,落在官宦人家自然是要影响官声的。” 梁九难不由无语:“所以,盛大人和盛夫人是这么成亲的?” 镜花天女点点头: “这些门阀家族,互相联姻本就是寻常之事。” “只是……盛夫人刚刚过门不久,那美妾就生了孩子,偏偏还是个男孩。” “如此一来,长子的名头就不在盛夫人房中了。” “虽说,盛大人为了平息外面的流言,给那美妾抬了二夫人的位分,并将这位长子寄在了盛夫人名下,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 “后来,两年之后,盛夫人的嫡子降生了。” 梁九难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由头大如斗:“天女该不会是想说……嫡子和长子之间勾心斗角?” 镜花天女苦笑: “何止如此。” “那嫡子盛宇鸿不成才,整日流连风花雪月。” “庶长子盛宇山,却着实是继承了盛大人的才华,就等今年会试,听来往香客说,甚至有会元之姿。” 梁九难不由吃惊:“若真的会元的才华,岂不是殿试上也很容易高中?” 镜花天女点点头:“盛夫人一直提防着庶长子,以至于逢人就问,哪里的文曲星会灵验一点。” 梁九难皱了皱眉:“既如此……那庶长子盛宇山,名声如何?” “很好。”镜花天女语气很干脆:“贫尼有幸见过一面,的确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难怪盛大人自己也非常欣赏和喜爱。” “更甚者,盛大人还曾扬言,将来分家之时,盛家将会让庶长子盛宇山做主。” “按理来说,这不合规矩。” “但盛宇山实在太过优秀,一时间竟连盛家的长辈,也没有多少抗拒。” “那被抬了名分的二夫人,也是低调,整日里在自己房间里修心吃斋,也不争宠。” 听到这里,梁九难也大概明白了。 对于盛夫人来说,能够超越死亡那一瞬的情绪的,的确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自己的儿子真的继承不了家业。 既如此,待会儿定然是要去盛府上再调查一二了。 念及至此,梁九难又走到了顾家夫人和陆家夫人的面前。 这一次,同样的两次《文曲招魂术》,皆是出现了两位夫人死亡时的画面。 但奇怪的是,这种咒杀和死亡仿佛是一瞬间完成。 两位夫人只是正常坐在马车里,就忽然感觉到一阵难受,而后便吐血身亡。 要说唯一的发现,就是在两人身亡之时,耳边皆是传来了一阵曼妙的音律之声。 但这音律是什么乐器发出,梁九难却完全不知情。 似乎是琴声? 但好像又似是而非。 偏偏这种乐声,梁九难也无法准确形容,只能急得挠了挠头。 随后,梁九难和镜花天女,便等候降魔司的大部队前来,将尸体从司法参军处给抬走了。 大街上,镜花天女不禁道:“九难,若是要去盛家,以盛家现在的情况,恐怕……” 梁九难也是无奈: “是啊,盛大人认定我是凶手,现在一定是恨透了我。” “但是……也得去啊。” 正在思索,去了盛家要怎么开口的情况下,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仿佛是什么瓷器之物被纷纷砸碎。 定睛看去,那却是一间赌坊。 一个脸上带着淤青,衣衫不整的人被直接打了出来。 紧接着,两个赌坊里的小厮,凶神恶煞地跟了出来,将那人狠狠暴打了一顿。 “你这个作死的,赌输了就想赖债,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识相的,赶紧将钱交出来,不然打死你!” 被打之人不由惊怒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录事参军的儿子!你们敢这样对我,不怕吃官司吗?” 梁九难和镜花天女面面相觑。 这被打的……莫非就是那盛大人的嫡子——盛宇鸿? 箜篌怨 第六十章:盛家纨绔,异端妖化 两人快步向前,在看清对方容貌之后,梁九难眉心一动。 当真是那位不学无术的盛宇鸿! 却见此人比之盛夫人记忆当中来说,要纤瘦了很多,两眼发黑,满眼血丝,脸色也有一种虚浮的苍白感。 显然,夜夜笙歌以至于气虚体亏不说,估摸着更是在这赌坊待了一天一夜。 所以,连自己的母亲已经被邪术咒杀而死,竟也完全不知情。 此时,那赌坊的小厮还要动手,梁九难一把抓住对方手腕,摇了摇头,眼神带着一丝警告:“降魔司办案,闲杂人等,赶紧离开。” 一听是降魔司,那小厮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后退了数步,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同时,旁边围观的老百姓,也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我听说,降魔司似乎害死了盛家、顾家、陆家三位夫人!” “是啊,现在又来抓人家的儿子,不会真的是要灭口吧!” “不好说,人心难测啊。” 谣言,当真是什么难听说什么。 饶是梁九难,哪怕做了心理准备,却也不由得感觉气愤胸闷。 但他还是压下怒气,看向了那小厮: “观你神态,应该也是知道盛家出了事。” “既如此,为何还放任盛家公子在这滥赌?” 小厮脸色一变再变,陪笑着说道: “大人,这赌坊和别的营生不一样,一旦赌得眼红,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就算真的说了什么,也是万万听不进去的。” “更何况,我们也不知道他就是盛家郎君啊。” “此人面生得很,是第一次来我们这赌坊,身上拢共也没带几两银子,我们还以为就是普通人家。” “这不,输光了银子,又输光了赊欠的银子,我们这才……” 梁九难眉心一蹙,摆了摆手。 那赌坊小厮哪里敢跟梁九难要债,陪笑着便匆匆回了赌坊。 看着盛宇鸿这半醉半醒的模样,梁九难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样子,显然也不好问什么。 当下,也只能将其先送回盛家,等其清醒过来,姑且问问盛夫人有没有在外结仇了。 却在此时,一阵匆匆脚步声传来。 定睛一看,是一些家仆。 家仆后面,还跟着一位风度翩翩的俊朗公子,剑眉星目,颇有气度。 镜花天女见状,立刻说道:“九难,那位就是庶长子盛宇山了。” 正说话的功夫,盛宇山匆匆赶了过来,一脸焦急和憔悴的表情。 “烦请让让!” “烦请让让`!” “唉,二弟,你怎么又,唉……罢了!” “姑且算是找到你了!” “今天怎么跑到这里赌了!” 盛宇山连忙差遣仆人,将盛宇鸿给放到了轿子上,又看向了梁九难和镜花天女,拱手行礼: “给两位添麻烦了。” “看两位穿着……莫不是降魔司的九难郎君和净水庵的镜花天女?” 梁九难有些诧异:“你竟认得我们两个。” 盛宇山点点头,挤出一丝笑容: “嫡母经常会去净水庵,也带回来过一些草药汤,我和二弟也是沾过光的。” “所以……自然是认得师太的。” “至于梁兄……” “唉,父亲已经将在降魔司的事情告知于我。” “还请梁兄见谅,嫡母暴毙,他难免激动。若是愤怒之余,说了什么对降魔司不利的话,还请梁兄多多担待!” 盛宇山说得诚恳,也是一副明事理的模样。 梁九难连忙回礼: “盛公子,还请节哀。” “我和天女原本也想着去盛家一趟的。” “目前来说,关于盛夫人亡故之事,我们自然需要上门打听一些线索。” 盛宇山点了点头: “不如……两位跟我一起回盛家吧。” “放心,我定能劝住父亲。” 梁九难和镜花天女也没有拒绝,两人跟着盛宇山一路走,也算对盛家现在的情况有了一点基本的了解。 因为盛夫人突然暴毙,所以盛家现在非常混乱。 盛夫人骤然亡故,盛大人失声痛哭,哀痛不已,几乎昏厥。 作为庶长子的盛宇山,则承担了一部分丧事的筹办采买。 按理来说,这本不合规矩。 但奈何,盛大人实在是难以行动,盛宇山只能和自己的生身母亲——张氏,来料理此事。 至于嫡子盛宇鸿,也如梁九难推测一般,一整夜没有回家。 等一切都开始忙活起来的时候,盛宇山才想着出来找寻盛宇鸿。 但是,盛宇山找遍了盛宇鸿常去的赌坊,在还清了一堆家中不知道的赌债之外,终于打听到了盛宇鸿所在之处。 “我知道降魔司的办案规矩,在此事结案之前,嫡母尸身是要放在降魔司的安魂楼的。” “但父亲说了,哪怕是先做衣冠冢,也要将丧事先办了。” “等破案之后,在做法事,将嫡母尸身请回去。” 梁九难点了点头,眼中却泛起一丝古怪之色。 按照镜花天女先前所言,盛大人真正心仪的乃是盛宇山的亲生母亲,也就是被抬成二夫人的张氏。 至于盛夫人,只是为了让张氏进门名正言顺,才讨的一个正妻。 再加上嫡子盛宇鸿如此不堪大用。 按理来说,盛大人和盛夫人之间的感情,恐怕没有那么深厚。 哪怕是先前找上降魔司的时候,盛大人更多的也是愤怒而不是悲痛。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悲痛的……不能自主操办丧事了? 心中疑问之际,两人和盛宇山一并来到了盛家。 此时,盛家已经挂上了白色的灯笼。 外院的大厅之内,一口棺材摆放在那里。 盛大人在仆人的搀扶下,跪坐在那里,满脸悲伤。 “父亲,二弟带回来了。只是……”盛宇山支支吾吾地说道:“二弟应是喝醉了,所以……” “他又喝醉了!那个忤逆不顺的东西!”盛大人红着眼暴怒:“是不是又在哪家的赌坊还是青楼当中找到他的!” 盛宇山苦笑道:“父亲息怒。这……二弟在外的赌债我已经全部还清,只是……只是拢共又耗费了五百两银子。” 盛大人气的三尸神暴跳,起身之下便要发作,却看到了梁九难和镜花天女。 “混账,谁让你们来的!” “给我滚!” 梁九难压着怒气,微微拱手说道: “还请盛大人节哀。” “不过,我还有些事情,需要问一问盛宇鸿公子,所以……” “滚!”盛大人顺手拿起旁边的瓷器就砸了过来。 丫鬟仆人们见状,自然不敢上前,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盛宇山连忙宽慰道: “父亲,你先消消气,降魔司到底是为了嫡母的事情才来,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才是。” “母亲也已经去千枯观请法师了,待会儿就回来。” 正说话的功夫,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众人不由得一个激灵。 梁九难瞳孔一缩,心生不妙之感,连忙冲入内院。 迎面所见,便是一个丫鬟倒在血泊当中,脸上还留着恐惧的表情,心口更是有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心脏和胸口的骨头已然是不翼而飞! 定睛一看,却见不远处的假山上,盛宇鸿就蹲坐在上头! 他双目猩红,整个人显得无比诡异! 只见他缓缓吐出墨绿色的雾气,所过之处,四周的植物尽数枯萎!其掌心,更是握着一颗还在“扑通”乱跳的心脏。 很快,众人也纷纷赶了过来。 当盛家人看到眼前一幕时,不由勃然变色。 “鸿儿,你……” 不等盛大人开口,盛宇鸿发出一阵咆哮声,那声音活脱脱如同野兽一般。 而后,他一双凶目死死盯着梁九难,身体飞扑而来! “天女,保护好其他人!”梁九难嘱咐之下,双手汇聚雷光。 因为不知道盛宇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梁九难自然不敢出尽全力,唯恐将盛宇鸿伤着之后,导致此案越发麻烦。 当即,梁九难以雷光包裹拳头,朝着盛宇鸿砸了过去。 原本以为,差不多五成左右的力量,已经足够压制此时的盛宇鸿。 不料,盛宇鸿竟是接住了这一拳,周身开始迸发出一阵莫名气息! “嗯?”梁九难瞳孔一缩:“这是……妖气!怎么可能!” 却见盛宇鸿张开嘴巴,带着血的锋利牙齿,露出一个惊悚的笑容,而后“嗖”的一声,竟如同猴子一般冲向了盛大人和盛宇山! “盛大人,盛宇山公子,且退开!” 镜花天女拂尘扫出一阵劲风,卷起一阵落叶包裹迷惑了盛宇鸿的眼睛。 同时,她又掐了一个拈花指,随着周身金色莲花虚影绽放,一堵金色墙壁挡在了两者面前! “砰!”盛宇鸿撞在金莲墙壁上,顿时头破血流。 梁九难也趁着这个机会,从行囊中取出一根绳索,朝着盛宇鸿抛去! 雷光顺着绳索游走,瞬间将盛宇鸿吞没。 在一阵凄厉的尖叫中,盛宇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妖!妖怪!”有丫鬟和仆人惊恐地叫喊起来。 梁九难快步上前,却见盛宇鸿的面部产生了惊人的变化! 他的皮肤开始越来越黑,身上也长出了诡异的毛发,鼻子和嘴唇开始一点凸起。 这模样,让梁九难瞳孔一缩。 人形、面黑色、身有毛、笑容怪异、口吐毒瘴。 这……这盛宇鸿,怎么转瞬之间,变成了一只山精! 箜篌怨 第六十一章:冷面道士,口吐石牌 “这……这……怎么会这样!”盛大人“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眼神呆滞。 盛宇山也是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看向梁九难和镜花天女:“两位,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我二弟怎么突然……” 梁九难眉心紧蹙,对于这普通人妖化之事,也是一头雾水。 镜花天女提议道: “这人类妖化之事,当真是匪夷所思,估计和某些特殊邪术有关。” “我看这样吧。” “不如让我那好友过来看看情况。” 梁九难一愣:“天女说的是梧桐子?” 镜花天女点点头:“他虽是散修道士,却颇为精通一些古怪的门路。让他看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梁九难自然不会拒绝,本想着先将人收到降魔司,再做处置。 可偏偏盛大人死活不同意,更是给身边的丫鬟、仆人下了封口令,让他们严禁外传。 盛宇山无奈,只能央求梁九难,可否将梧桐子请到盛家。 梁九难想了想,也只能同意。 他也明白盛大人的顾虑,七品的录事参军,很快就能高升。 若是在此时出现了儿子变成妖怪的事情,都不用有证据,只要谣言一传,他的升迁就算彻底泡汤。 而且,极有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镜花天女见状,嘱咐道:“既如此,我便去寻梧桐子。九难,你先查着。” 梁九难点了点头。 盛宇鸿虽然被绑住了,但作为山精,力气和速度都要超出常人。 为了以防万一,梁九难又取出两张符咒,贴在了盛宇鸿身上,而后安排人将其抬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躺在床上尚且昏迷的盛宇鸿,盛大人也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亦或者是恐惧,终究不发一言,拂袖离去。 盛宇山苦笑:“梁兄,我二弟……还有可能恢复吗?” 梁九难摇摇头: “这我说不好。” “只是,人化作妖,总归是有人戕害。” “盛宇鸿平日里,可曾有什么仇家?” “亦或者……在今日之前,他去过什么特别之处?” “这……”盛宇山眉心一蹙,思索片刻之后,苦笑: “我家二弟是纨绔子弟,平日里惹上的事情着实太多。” “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和陆家、顾家的两位嫡子一起厮混,喝酒狎妓。” 言外之意,显然是盛宇鸿在外仇家可能太多,多到连他这个做大哥的,也记不清楚了。 想到盛夫人记忆之中,盛宇鸿衣领之上的血迹,梁九难意味深长道:“比如……林秀坊,人命官司呢?” 盛宇鸿脸色青白一阵: “这件事情,总归是我二弟不妥。” “不过,那两个贱籍的丫头,我们事后也赔了银两,并没有怠慢此事。” 梁九难摇了摇头:“不单单是那一次,可否还有别的?” 盛宇山露出一抹迷茫之色,思索片刻之后,他忽然道: “这么说起来,大概是两个多月前吧,嫡母的确是在宵禁之前,将二弟匆匆忙忙带了回来,话语里还带着一丝恼怒之色。” “当时,父亲也有询问,可嫡母却声称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只不过……第二天,嫡母还是从后门悄悄出去了一趟,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但之后,的确也没人找上门来,我还以为……二弟可能又是犯了些什么小事。” 梁九难点了点头,四周张望之下,忽然注意到了旁边的书桌。 眼前,笔墨纸砚铺开得很完整。 砚台之中,甚至还有未干的墨迹。 梁九难看向盛宇山:“你先前说,盛宇鸿昨天很早就出去了?” 盛宇山点点头: “按照往日情况来看,二弟必然会和陆家、顾家的两个嫡子出去游玩。” “他们习惯先找个酒楼,然后去林秀坊之类的地方,最后……若是玩得兴起,还会去赌坊,就和今日一样。” 梁九难指了指砚台: “他昨天似乎想要写什么东西,而且未曾收拾,显然是走的匆忙。” “你可有印象,他是临行前,写了什么东西要给别人吗?” 盛宇山一愣:“这我倒是不曾过问。” 梁九难见状,便在桌案上找了找。 很快,一摞被藏起来的诗稿,就从书籍的夹层当中被梁九难翻了出来。 粗略一看,梁九难的眉宇便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盛宇山也是走了过来,在看到那些诗句时,不由脸色涨红,连忙将其拿走: “对不住,二弟太孟浪了,这些春诗烂调的,你就别看了。” “二弟文采真的不好,辱了你的眼睛。” 梁九难却是摆了摆手,而是指了指这诗稿最后:“盛大公子,你看看这里,每一首诗结尾赠送的人,都是一个人。” 盛宇山一愣,低头看去,不由疑惑:“玉玲珑?倒是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她是林秀坊之前的头牌花魁。”身后,一道略有清冷的声音传来。 梁九难定睛一看,却是镜花天女站在门口。 旁边那位说话的年轻道士,正是先前在净水庵门口见到的俊美道士。 “福生无量天尊,见过两位。” 梧桐子手捧书卷,倒是和镜花天女所言一样,与李尚京司主三人更换了彼此信物。 这书卷,摆明了是先前司主李尚京所赠了。 盛宇山连忙拱手:“多谢道长前来……” 不等他说完,梧桐子袖袍一拂,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我不喜欢和世家公子打交道,你不用跟我客气。” “我是看在天女和尚京的面子上,才勉强过来的。” 梁九难见状,暗自咂舌。 这梧桐子的脾气……似乎不太好相处啊。。 镜花天女作为佛修,对佛的理解本就已经特殊了。 这位梧桐子,似乎和寻常修道人差别更大。 不过……想想自家司主,莫非性情特殊的人彼此之间更加投契? 脑中乱想之时,梧桐子双手掐诀,一指点在了盛宇鸿眉心之上。 刹那,原本昏迷的盛宇鸿猛地睁开双眼,发出一阵宛若猛兽的咆哮声。 “放肆!”梧桐子也不客气,手中书卷凝聚元功,朝着盛宇鸿的额头就是重重一拍,拍得盛宇鸿口吐白沫。 “道长,你轻点……”盛宇山忍不住有些心疼。 梧桐子转身看去,冷笑: “你也并非他亲生兄长,不必如此。” “再者,我若不重一点,怎的将其体内邪物拍出!” 说话的功夫,盛宇鸿突然露出一抹痛苦之色,而后大口一张,一块黑不溜秋的石牌竟是被其呕出! 梧桐子手一扬,那石牌浮于空中。 细细看来,上头竟是一个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鹿的女子。那女子怀抱着箜篌,端坐在一棵莫名大树下,仙姿飘飘。 “这是……”梁九难一愣。 “山鬼。”梧桐子缓缓说道:“换句话说,是没有经过山神册封的山精,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被一山居民供奉,便有了这样的名号。” “山鬼,若为恶,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 “若为善,也能护佑一山周遭百姓平安,不至于被猛兽残杀。” “很显然,这是中了咒了。” “此咒法,必须要以山鬼庙作为辅佐,日日叩拜山鬼庙,方才可能成功。” “有点意思。据我所知,距离扬州城最近的,有山鬼庙的,已然是城外三十里地的青灵山了。” “什么人,竟是恨毒了这位盛宇鸿,要在三十里地外的山鬼庙日夜叩拜,以至于诅咒此人变成渴求血食的山精?” 箜篌怨 第六十二章:失踪的花魁 梧桐子的问题可以说是十分犀利。 盛宇山也是知道自家嫡子弟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不由得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镜花天女不禁道: “会不会……是得罪了某个旁门左道?” “毕竟,这位盛家的嫡公子,经常去花楼,也去赌坊,惹上不该惹的,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梁九难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 “不太可能。” “将人变成山精的方法,从道长口中来说,古怪且麻烦。” “可目前看来,这邪术只是会影响到他个人声誉,再不济就是影响到盛家的名誉,但却不害其性命。” “如果是旁门左道的人,一旦结仇,大概率就是不死不休的风格。” “不单单会破坏盛家名誉,说不定还会让盛家鸡犬不留。” “所以,旁门左道断然不会用那种‘仁慈’之法。” “因此……” 梧桐子接过话头,摆了摆手: “因此,更像是不同人所为。” “只有普通人,才有可能在不了解的情况下,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诅咒手段。” “因为他们没有人脉和渠道,甚至可能没有金钱和地位,那就无法掌握具备更强杀伤性和隐蔽性的邪术。”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真的是普通人,就算是住在青灵山附近的农户好了。” “每天要往返于山顶的山鬼庙,不仅仅要提防那陡峭的青灵山,还要提防山中的豺狼虎豹。” “宁可付出随时随地丧命的危险,也要用这种方法来让盛宇鸿难受。” “就以仇怨来说,这不是小事了吧。” 梁九难沉默了下来。 的确。 如果这么对比的话,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有着难以言喻的血海深仇,谁会用这种极端危险的方法来报复呢? 一旁,盛宇山听了梧桐子的话,也是不由地紧张起来。 梧桐子见状,冷冷一笑,显然是不愿意再多待了。 他将山鬼石牌丢给梁九难: “我对你有印象,先前巷子口遇到过。” “这么看,你竟然是李尚京的义子?” “嗯,还算人模人样,身上没什么作孽留下的业障之气。” “自己去调查吧,青灵山对常人来说困难,对你这样的八品修行人来说,没什么问题。” 说着,梧桐子又看向镜花天女: “天女,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 “这种事情,你一个修佛的少掺和。” “谁知道这些世家门阀的背后有什么恶心肠的东西!” “百姓也多是愚昧无知之人!” “没看到降魔司因为一个谣言,就被传得人嫌狗厌吗?” 说着,梧桐子便捧着书卷,拂袖离开。 “呃……”梁九难听着对方那番言论,不由苦笑。 话很难听,但好像……的确是实话! 梧桐子刚跨出门槛,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说道: “哦,对了。” “梁九难是吧,提醒你一下,这个玉玲珑本是林秀坊最新推举的花魁。” “但是,现在已经失踪了。” “失踪的前一天晚上,正好有跟这位盛宇鸿发生过口角。” “当时,盛宇鸿还划破了玉玲珑的脸。” “这事情,我记得还惊动了盛家那位已经死掉的主母来着。” 梁九难瞳孔一缩:“敢问道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梧桐子想了想:“两个多月前吧。” 说完之后,梧桐子便离开了盛家。 梁九难眉心紧锁。 此时,床榻上的盛宇鸿接连咳嗽着,身上那山鬼模样的变化已经开始逐渐消退。 “我……我这是……怎么了?”盛宇鸿茫然地问道。 一旁,盛宇山站在那里,看着盛宇鸿又是失望又是愤怒,最终指了指他,半天才说道:“二弟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人这么操心!唉!” 盛宇鸿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我的事情不用你假惺惺的来管!” 梁九难却道:“盛宇鸿,我代表降魔司询问你,两个多月前,你对玉玲珑做过什么?” 盛宇鸿看着梁九难手里的那些诗稿,不由变了脸色,连忙下床将其一把夺了过来,怒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也敢随便碰我的东西!” 梁九难眉宇一冷:“盛宇鸿,我现在代表的是降魔司查案,我现在问你,你和玉玲珑之间有什么纷争没有!” 盛宇鸿也的确是个草包,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刚要发作。 “够了!”盛宇山终于忍无可忍,发怒道:“你到底还要不学无术到什么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被人下了邪术,变成山精,差点袭击了父亲!” “你知不知道,嫡母已经过世了!” 盛宇鸿顿时瞪大了双眼:“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盛宇山无奈,只能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出。 盛宇鸿顿时红了眼眶,咆哮着冲向了梁九难。 梁九难冷哼一声,反手便将盛宇鸿压在地上。 “梁兄,手下留情!”盛宇山连忙求情道。 镜花天女见状,也是感觉一阵无奈:“看来,现在这个情况要问他,是问不出什么了。” 梁九难沉默下来。 此时,盛宇山也附和道: “梁兄,这样吧。” “今日,我会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知二弟。” “等他今天心情先平复一下。” “到了明天,我会亲自带他前往降魔司。” “届时,情况到底如何,我会让他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梁九难想了想,最终同意了盛宇山的建议。 在回返降魔司的路上,梁九难拱手道谢道: “今天多谢天女帮忙了。” “不过,今晚我打算去林秀坊查一查,了解一下玉玲珑的事情。” “那样的风月场所,我让司主陪着我去就好了。” “让天女陪同,肯定不合适。” 镜花天女自然也没有坚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九难,若有问题,可随时来净水庵寻我,告辞了。” 旋即,梁九难快步回到了降魔司之后,先是去情报部门找出了玉玲珑的情报。 大部分的内容,和大多数被迫在烟花场所过活的女子一样,也是被人卖到了这里。 不过,和人牙子买卖不同的是,玉玲珑竟是被其娘亲卖到了林秀坊。 而林秀坊的祖籍,正是在青灵山! 看到这里,梁九难眉心紧蹙。 难道……是因为玉玲珑被盛宇鸿弄伤了脸,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利用山鬼庙来下达诅咒吗? 箜篌怨 第六十三章:夜访花楼 很快,梁九难将调查到的讯息,告知了李尚京。 李尚京听着梁九难的陈述,却是眉心一皱:“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出盛夫人的死因,为何要去调查盛宇鸿?” 梁九难却道: “司主,不管是盛夫人死时,其喉间的那块石头。” “亦或者,是出现在盛宇鸿身上的山精诅咒。” “这两者,都属于相对远古的咒术。” “而且,从目前的线索来看,盛夫人很有可能因为盛宇鸿的关系,而在外面和人结仇。” “并且,两者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事,我不认为这是巧合。” “所以,去林秀坊打探失踪的玉玲珑,了解当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认为是有必要的。” 李尚京陷入沉思当中。 的确,先是盛家、顾家、陆家三大家族的夫人死去。 同时,按照盛宇山的陈述来看,盛宇鸿也经常和顾家、陆家的嫡子一起喝酒狎妓、放肆赌博,甚至还因此闹出过人命官司。 再然后,就是盛宇鸿被诅咒成山精,差点杀死了自己的父亲盛大人。 眼见李尚京还在思考,梁九难不禁道:“司主,陆家和顾家来过人了吗?” 李尚京点点头,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自然是来过了。” “不过,这两家倒是没有和盛家的一样大吵大闹,我在表明需要调查尸首的时候,他们也挺干脆的。” “但是,如果结合你汇报给我的消息来看,这两家……恐怕也是有鬼。” “罢了,既然现在没有头绪,那就晚上去一趟林秀坊吧。” “哦,对了,这件事情不要跟玉琅琊说。” “更不要说,是我带你去的。” “……”梁九难皮笑肉不笑,“诺”了一声。 …… 入夜,梁九难和李尚京换上了便服,叫了一辆马车。 马车内,李尚京一脸玩味地撑着下巴: “你这小子,去林秀坊这样的风月场所,也不打扮地招摇一些?” “这穿着,倒似是我的小厮了。” 梁九难面露古怪:“司主,我们今天是来查案的,你老人家能不能控制一些?” 李尚京却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小子,这就是你不懂了。” “林秀坊这样的地方,那里管事的可都是人精。” “他们游走在旁门左道和官宦勋爵之间,若是没有几分看人的本事,生意也做不起来。” “这一次,我们是去调查盛家的事情。” “如果你不能显示得比盛家来头还大,那你就最起码要给出相当的钱财,人家才会卖你一个消息。” “那里是最讲人情和财帛的地方,你这一本正经的想要去问话,别做梦了。” “风月之处,有风月之处的调查之法。” 梁九难却没有太当回事。 李尚京也没再多说。 直到马车停下之后,外面已经传来了喧闹之声。 两人先后下车,却见这花红柳绿的街道之上,已然是堵得水泄不通! 来往之中,不单单大多数是结伴而来的男子,还有许多车夫、货车,带着各种各样的货品,要么拉进了两边的各色花楼之中。要么,就是干脆在街道边自己叫卖。 还有悬挂在两边的红灯笼,将街道照耀如同白昼一般。 这样热闹的场景,梁九难自问还是第一次见到。 “傻眼了吧。”李尚京笑道:“青楼之处,可不单单是青楼,那是什么都有的。而且在这里打探情报,往往也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说着,李尚京提溜起梁九难,来到了林秀坊。 作为这条街道上最为繁华的青楼,林秀坊从规模到奢华程度,也是旁的青楼无法比拟。 梁九难只是粗略看了一眼门口,便被这奢侈情况吓了一跳。 当真是黄金铺砖,水晶为帘,珍珠翡翠为点睛之处,宝石更是随处可见。富丽堂皇不说,又无庸俗之气,只觉得奢华逼人,不可直视。 此时,一个有些肥胖的妇人,轻轻挥舞着团扇,正在门口笑眯眯地招呼着迎面而来的客人们。 “林妈妈,许久不见了!”李尚京上前拱手笑道。 林妈妈掩面一笑:“这不是李大人吗?降魔司如今谣言在外,我还以为这几日你不会来呢。嗯?哎呦!” 林妈妈看着梁九难,仿佛是发现了稀罕货,扭着身体走到一脸懵的梁九难面前:“哪里来的俊俏小郎君,这模样当真是讨喜得很!” 梁九难眼珠子一转,也是咧嘴一笑: “妈妈过誉了,这不是和司主来长长见识嘛。” “原本听说,林秀坊的女儿都有着国色天香之姿,我还不信。” “今日见了林妈妈,虽说一心钻研商贾之道,却肤如玉脂,面色红润,当真也是有福之相,难怪林秀坊能成第一青楼。” 林妈妈被梁九难的话逗得更开心了: “这小郎君,嘴巴可真甜。” “李大人啊,你这孩子当真是第一次来青楼吗?这可太讨人喜欢了!” 梁九难也是拱手笑道:“多谢妈妈夸赞,以后还是妈妈帮衬着一些才是。” 说着,梁九难更是从怀里取出了一盒胭脂:“这是东集市上最近流行的颜色和款式,今日前来,早就备好,特地送给林妈妈的!” 林妈妈眼睛一亮。 金银黄白之物她见得太多,但是这最新的胭脂水粉,永远都是女子渴求之物,当即笑眯眯地笑纳了。 “哎呦,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李大人啊,以后可得多带这孩子来才是!” 这下子,变成李尚京一脸懵了。 直到林妈妈将他们带入林秀坊,并安排了一楼的雅座之后,李尚京忍不住道:“你真的是第一次来,你没有偷偷背着我来过?” 梁九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在残生娘娘之案之前,天天就在大厅里给你写公文,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来这里转悠。” “要是琅琊姐知道了,还不打死我。” “你这小子……”李尚京有些汗颜:“你对风月之道还真是有些天赋啊。” 梁九难撇了撇嘴,心里暗道,天赋? 理论还行。 就是没有实际经验喽。 两人没坐多久,一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便笑盈盈地走了过来:“李大人!” 李尚京笑眯眯地说道:“素雪,今日终于见到你了。” 素雪也是笑盈盈地坐在一旁,给李尚京倒酒: “先前素雪病了一场,便没见客,让李大人见笑了。” “咦?这位小郎君倒是面生,第一次来吗?” 梁九难赶紧拱手,笑嘻嘻地说道: “姐姐见笑了,在下梁九难,是司主的义子。” “司主一直说,素雪姐姐花容月貌,我却不信。今日得见,却如月宫嫦娥,难怪让司主流连忘返。” 李尚京忍不住咧了咧嘴巴。 素雪笑得花枝乱颤:“小郎君嘴巴真甜。李大人啊,你这位义子,恐怕我们楼里的姐妹都会喜欢呢。” 却见梁九难又取出一盒胭脂,但是对比那林妈妈的似乎要稍微素一些: “得知素雪姐姐用胭脂,不喜颜色太过浓重的。” “因此,九难便备了一盒,送与姐姐。” “这胭脂色泽浅淡,不显妖丽,却显风情,还望姐姐笑纳。” 素雪自然欢喜: “小郎君有心了。” “第一次来,送的礼物,让姐姐甚是开心的很。” 借着素雪倒酒,李尚京震惊地看向梁九难:“你怎么知道素雪喜欢浅淡的胭脂?” 梁九难撇了撇嘴: “我事先买了好多盒不同颜色和效果的,只看谁的妆容是什么特色,我自然就送什么特色。” “而且,这些胭脂价格不同,主次有别。她们的,不会比林妈妈手里的昂贵,林妈妈知道以后也不会不舒服。” 李尚京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小子,当真是花花太岁的料子。” 梁九难笑眯眯地撑着下巴:“虽说今天是办正事,但这些莺莺燕燕的,看着也着实赏心悦目。” 正说话的功夫,不远处的台上,却骤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音色。 梁九难不由一愣。 虽说曲子不同,但这音色……倒是和自己在陆家、顾家夫人的记忆当中听到的完全一样。 他当即抬头看去。 却见那三层莲花舞台之上,一位料所未料的身影,竟是坐在那里。 那是……梧桐子! 箜篌怨 第六十四章: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司主,梧桐子所弹奏的这个乐器叫什么?”梁九难连忙问道。 李尚京一愣,旋即笑道: “哦,这叫箜篌。” “你自然是没见过的。” “这种体型较大的乐器,制作起来十分困难。一般来说,在长安城里会比较常见一些。” “这林秀坊,也是好不容易花费了上百两的白银,才得到了这么一件凤首箜篌,而且还是老物件了,价值连城的很。” 梁九难点点头,沉声道: “司主,我在陆家、顾家两位夫人的记忆当中,发现她们在临死之前,都曾听到箜篌之声。” “而且,从那时候的两位夫人的反应来看,这箜篌之声,应该只有她们自己听得到。” “哦?”李尚京眉心一动:“竟然还有这种事情?箜篌在扬州城,可不多见。但作为法器来说,擅通音律的修行人,倒是挺喜欢使用此物。” “因为箜篌演奏之雅乐,声音曼妙,自带灵气。” 梁九难点点头:“既如此,为何梧桐子道长会在上面给那些舞姬演奏?他不是修道之人吗?” 李尚京哑然一笑,表情带着一丝无奈: “这位梧桐子,当初在千枯观跟着云鹤道长修炼的时候,便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也不是很好。” “但后来,我们彼此熟悉之后,才发现梧桐子对于道经的理解,竟是另辟蹊径,于我修炼修心来说,也十分有用处。” “再后来,千枯观内的道士们,都认为梧桐子实在是太过不得体。” “梧桐子自己也是心高气傲,眼见众人不喜欢他,他也直接离开了千枯观,成了散修。” “如今,虽然还会在千枯观挂单,但几乎不在香客和其余道士们面前露面。” “可还记得你们先前打交道的那位妙心小道士?” “他算是千枯观里,为数不多和梧桐子还能交流的人了。” “后来,梧桐子也不知为何,竟是进入林秀坊,时不时的做了乐师。” “虽说道士做乐师,实在是荒谬了一些。” “但因为他一曲箜篌技艺实在是太过精妙,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也就不说什么了。” “林妈妈本人,更是对梧桐子颇为尊敬。” “如今,甚至还有不少文人雅客,是为了听上梧桐子一曲,才会来到林秀坊。” 梁九难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梧桐子的箜篌之声的确悦耳。 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看上去如此不好相处之人,音律造诣竟如此之高。 素雪笑而不语,坐在一旁伺候。 酒过三巡之后,李尚京也终于开始切入正题: “素雪,我先前来时便想问你来着。” “两个多月前,林妈妈声势浩大的要给玉玲珑办理宴会,挑选第一位恩客。” “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怎的反倒是没了动静?” 素雪神情一僵,斟酒的手也是微微一颤,有些惊慌:“这个……李大人,我实在不知!” 李尚京却道: “素雪,你知我性格,我断不是口风不严之人。” “如今降魔司谣言四起,你们林秀坊林妈妈已经知道,你必然也是知道的。” “那你就应该明白,我今日问起玉玲珑,可不是想着让她伺候,而是有重要之事,需找她查证。” “若真是耽搁了什么,素雪,你一个女儿身,可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素雪慌了,脸色煞白,已然有所动摇。 可似乎又顾虑到什么,素雪还是不愿开口。 李尚京见状,刚要开口,一旁梁九难却是插话道: “素雪姐姐,司主大人乃是个惜花之人,却也是个修行之人,更是扬州城唯三的七品高手。” “素雪姐姐,我司主脾气好,这才好言相劝。” “但是……” 素雪浑身一颤,不由地看向梁九难。 梁九难撑着下巴,笑眯眯的说道: “比起惜花,我觉得……残花更加漂亮,素雪姐姐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手头也有些花样,一直苦于没人施展。” “司主是我的义父,想来也不会为了素雪姐姐和我翻脸,要不……我便和林妈妈说,让素雪姐姐给我一晚。” “横竖……我还能比那盛家纨绔子更不知趣?” 这番话听的李尚京也是不由咧了咧嘴。 好家伙,刚才仿佛情场高手,现在就开始装疯卖傻,将自己说成一个疯子? 这变脸的速度,堪比那些庙会跳傩戏的了,一会儿慈悲相,一会儿忿怒相。 不过,在李尚京和梁九难这番唱红脸、唱白脸的情况下,素雪也终于服了软: “是,是小女子先前孟浪了!” “不是小女子不肯说,实在是……这件事情太过邪乎!” “李大人有所不知,其实……玉玲珑已经走了。” “走了?”李尚京眉心一皱:“她是被自己的爹娘卖到这里来的,难不成是有人给赎身了?” 素雪摇了摇头: “两个多月前,林妈妈正在给玉玲珑准备第一位恩客。” “不过,林秀坊的规矩,李大人也知道。” “在正式给到恩客之前,都会先开个诗会,邀请一些林秀坊的贵客。” “这其中,本来不包含盛家公子盛宇鸿的。” “可他自己跑了过来,打乱了诗会不说,还对玉玲珑一见倾心。” “奈何……玉玲珑是个性情高傲的,在妈妈手中时便有些桀骜。” “对于盛宇鸿这样的纨绔子弟,玉玲珑更是不屑一顾,便讥讽其作为嫡子,却连功名都未有,更是恶名在外,打死林秀坊两个丫头,整日只知混吃等死。” “盛家公子大怒,便和玉玲珑发生了争执。” “当时,场面非常混乱。” “一来二去,玉玲珑的脸……便划伤了一个很大的口子!” “从额头……到下巴!” 此言一出,梁九难和李尚京皆是瞳孔一缩。 这么大的伤口? 那玉玲珑这一生可就是毁了! 素雪苦笑道: “林妈妈自然是暴跳如雷。” “这件事情最后,还是盛家夫人来处理,第二日偷偷带了财宝,便让林妈妈千万不可将此事宣扬出去。” “毕竟,名声是一回事,诗会上也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盛夫人恐怕是更加担心这些人对盛家不利。” “因此,也是存了赔罪的心思。” “至于玉玲珑,她知道自己脸毁了,下一步肯定就是被林妈妈找个人牙子发卖,以后的日子只怕还不如在林秀坊。所以……自己便跑了。” “按照以往来说,这种逃跑必然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不知为何,她竟然成功了。不出意外,应该是回到青灵山了。” 箜篌怨 第六十五章:雷同的咒杀 李尚京和梁九难对视了一眼,李尚京眉头一蹙: “素雪,你刚才说……玉玲珑之事太过邪乎,所以你才不敢言明。” “但是,你说到现在,不过只是玉玲珑运气好了一些,成功逃出了小厮的追捕,离开了林秀坊罢了。” “这和邪乎有什么关系,又为何让你如此忌惮,甚至不敢开口。” “而且,她既然是偷跑出去的,你又为何会知道,她会前往青灵山。” “一个逃跑的人,应当不会大张旗鼓地告知别人,自己的目的地才对。” 素雪却是苦笑: “李大人,你着实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说的是逃跑,可不是偷跑啊……” 闻言,李尚京和梁九难不由一愣。 李尚京眉心一蹙:“她是……正大光明跑的?” 素雪点了点头,眉宇之中掠过一丝恐惧之色: “那天晚上,诗宴被打断之后,盛夫人第二天就带着很多重礼,来林秀坊找了林妈妈。” “一方面,是为了让林妈妈谨言慎行,不要让我们这些丫头,对达官权贵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另一方面,盛夫人也是希望可以借着林妈妈这条线,找到诗宴上的人,一个个赔礼周旋。” “林妈妈同意之后,连着忙了三天时间。” “直到第四日,她方才想起,先前让大夫来给玉玲珑诊治以后,玉玲珑就没有离开过房间。” “她想进门,一开始却被玉玲珑拦着。” “后来,妈妈生气了,便要强行破门的时候,她反倒是自己出来了。” 说到这里,素雪仿佛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煞白,整个人也止不住的颤抖着。 李尚京摇了摇头,将杯中酒推给对方:“喝点酒,压压惊。” “多……多谢李大人!”素雪颤颤巍巍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之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也不知怎的,玉玲珑的脸……竟然好了!” “但是,她也会了邪术!” “当场,玉玲珑便打杀了两个小厮。” “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啊!那两个小厮就直接变成了白骨,喉咙处还掉出一块石头,就……就和今日盛传的盛夫人、顾夫人、陆夫人的死法……一模一样啊!” 说到这里,素雪的语气有些激动起来。 “妈妈也吓坏了!” “玉玲珑捡起了石头,临走之前就撂下了一句话。” “她说……她要回青灵山,如果林妈妈还打算来抓她,就去青灵山吧!” “说完这些,玉玲珑直接化作一团黑烟从窗口离去了!” 李尚京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梁九难也是陷入沉思。 化作白骨? 出现石头? 的确,这和盛家、陆家、顾家的三位夫人的情况一致。 但是……玉玲珑捡起石头这个动作,就有些奇怪了。 那石头,不过是诅咒她们去死的媒介而已,既然使用过,自然就没用了。 从盛夫人她们的尸体上的石头,也不难看出,那石头本身又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玉玲珑要将咒杀小厮之后的石头取走,又是何意呢? “九难。”李尚京唤了一声。 梁九难抬头,看向素雪:“最后一个问题,玉玲珑会箜篌吗?” 素雪一愣,旋即点头: “自然是会的。” “玉玲珑是林妈妈精心挑选出来的,既然要做花魁,琴棋书画自然是要样样精通。” “箜篌虽然晦涩,但玉玲珑的天赋很好,几乎一学就会。” “而且,因为扬州城内很少有人会箜篌,但达官贵人都喜欢听箜篌雅乐,林妈妈也是花了大价钱,说服了梧桐子道长,帮忙传授。” 李尚京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素雪不必伺候。 素雪玲珑心肠,自然也看出李尚京和梁九难前来,根本不是为了寻花问柳,也就很识趣儿地离开了。 “等等。”梁九难忽然道。 素雪浑身一颤,挤出一丝笑容:“小……小郎君可还有什么事情?” 梁九难拱手笑道: “刚才那些恐吓之言,不过是为了让素雪姐姐配合查案。” “素雪姐姐乃娇柔之人,可莫要将我先前的一番做戏放在心上。” “胭脂的确是我的一点心意,权当给素雪姐姐赔罪。” 素雪一愣,紧张的表情也有所和缓,道谢一声后,便匆匆离去了。 李尚京咂了咂嘴:“你这小子,原本我还担心你不开窍。现在看来,你这花花肠子,简直是无师自通啊!” 梁九难撑着下巴,看向了舞台之上的梧桐子: “说起来,在盛家的时候,提醒我们只有青灵山有山神庙,还告知我们玉玲珑之事的,也正是梧桐子。” “司主,要不要等梧桐子演奏结束之后,请他来问问。” “说不定,他还能知道得多一些。” 李尚京想了想,却也是这个道理。 两人就着美酒,便静静等候着。 箜篌之曲,让整个沁园楼内的宾客们,听得如痴如醉。 梁九难不由地看向高台之上,却发现,梧桐子演奏之时,自始至终却没有半点情绪上的散溢,始终是面无表情。 甚至于,和一旁婀娜的舞姬们对比起来,弹奏箜篌的梧桐子,更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箜篌之曲也逐渐终止。 随着宾客们的叫好声,梧桐子却是面无表情,径直下了舞台之后,便直奔李尚京和梁九难而来。 坐下之后,梧桐子先是给自己拿了个酒杯,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喂喂喂,这酒我可是付了银子的。”李尚京打趣道。 “无聊的笑话。”梧桐子依旧是那冷冰冰的样子,放下酒杯之后,看向两人:“白日里,我告诉你义子,关于青灵山和玉玲珑之事以后,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李尚京翻了个白眼:“既如此,为何不在盛家的时候,就将事情说个清楚,还要我们再过来一趟。” 梧桐子的语气带着一丝生硬: “首先,我不认为在盛家说这件事情,是什么很好的时机。” “其次,盛家的那位盛宇鸿,不学无术,平日里在林秀坊,纵然是挥金如土,却依旧惹人生厌。所以,如果可以,我觉得他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山精,还挺好的。” 梁九难一愣。 这位梧桐子的性格……这么特殊的吗? 在这种特殊关口,竟然毫不掩饰自己对盛宇鸿的厌恶? 如果按照往常的办案惯例来说,早就将其当作嫌疑人之一了。 梧桐子也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在玉玲珑把自己关在房间的那三天里,我曾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感知到里面有一丝邪气。” “只是,那邪气一瞬而逝,我以为是什么附着在此地的地缚怨灵,也就没多想。” “毕竟你们也清楚,林秀坊这种场所,暗地里有些人命官司,这属实正常。” 邪气? 李尚京下意识地捏着手中的酒杯,忽然道:“你觉得……这件事情会不会和长生天有关系?” 箜篌怨 第六十六章:青灵山下 一旁,梁九难十分诧异,无凭无据,司主为何会将这件事情联想到长生天的头上。 却见梧桐子沉思了片刻,而后开口道: “有可能。” “长生天一贯擅长让本未修行之人,心魔深种,再然后让他们自己不惜代价的去复仇,自己则藏身幕后搅弄风雨。” “也正因为长生天选中的人,大多数心中已经被怨恨填满扭曲,所以他们下手起来更加无所顾忌。” “不过,你现在应该也没什么证据吧,还是不要平白无故的吓唬自己了,赶紧去青灵山调查一二再说吧。” 说着,梧桐子便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哦,对了,最后提醒你一下。” “听先前我一些散修的朋友说,扬州城外的一些山头,如今也不太平,你们小心些吧。” …… 而后,李尚京又在林秀坊搜罗了一些情报,眼见众人说辞都和素雪差不多之后,也就和梁九难起身离开。 回返降魔司时,已然子时。 议事大厅里,李尚京摆了摆手,示意梁九难先下去休息:“行了,林秀坊那边估计也调查不到新的线索,先整理吧。” “哦?你们去林秀坊了?”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李尚京和梁九难的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 转身之下,看着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玉琅琊,两人的表情皆是一僵。 “琅琊姐,你这……这都出关了?突破到八品了?这么快!”梁九难挤出一丝笑容。 玉琅琊似笑非笑地说道: “丹药的效果的确不错,我冲击八品境界已成,术法修行也有所突破。” “不过……我这才闭关了多长时间,你们两个就结伴去林秀坊那种鬼地方了?” 李尚京轻咳一声,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表情,双手一摊: “这不赖我,是九难主动要求去的。” “不过,这也是为了调查盛夫人之死的事情。” 玉琅琊冷哼一声,拧着梁九难的耳朵,搞得梁九难连连求饶。 李尚京无奈道: “真的是因为调查这次的事情。” “琅琊,想必降魔司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谈到正事,玉琅琊也松开了梁九难,多了几分严肃之色: “自然是听说了。” “这次,摆明了有人是冲着降魔司来的。” “说不定,就和长生天有关。毕竟我们才破了残生娘娘之案。” 李尚京点点头,便将现在调查到的情报全盘托出。 玉琅琊听完之后,立刻说道: “司主,就让我和九难一起去调查青灵山吧。” “如今,我实力也有所提升,不会拖后腿的。” 李尚京点了点头: “这样自然是最好。” “但考虑到风险问题,这一次去青灵山,我和你们一起吧。” “青灵山地处偏僻,只有你们两个去,我不太放心。” 梁九难却摇了摇头: “司主,不妥当。” “青灵山离扬州城还是有段距离的。” “如果你跟我们去了,降魔司内的谣言万一在这段时间又传言的愈演愈烈,其他人恐怕兜不住这件事情。” “而且,刺史大人也一定要和司主你随时联络的。” 李尚京眉头紧锁,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 梁九难眼珠子一转,却道:“司主如果实在担心,我和司主要个人吧。” 李尚京一愣:“说说看。” “杨影。”梁九难笑道。 此言一出,李尚京不由地看向玉琅琊。 眼见玉琅琊没有太大反应,李尚京不禁道:“为何找他?” 梁九难解释道: “降魔司内,大多数的降魔卫本就是三两个一起办案,时间久了,自生默契,办案效率也能提升。” “若是让一些前辈跟我们去,那逢到临场指挥的时候,谁听谁的,就会是一个问题。” “杨影和我、琅琊姐差不多一个辈分,且因为性格原因,不是多次和其余合作办案的降魔卫发生过冲突吗?” “但是,不得不说,他修炼的弓术,在关键时刻,于远程也是能派得上用场的。” “这个人输给了我,又对琅琊姐有所亏欠,调查的时候,必然会听我们两个的话。” “正好,我们也替司主磨一磨他的性子。” 李尚京一听,眼睛不由一亮,心道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对此,玉琅琊自然也是没有意见。 于是,李尚京当即便同意了这件事情,让两人先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 第二日,当杨影被叫到大厅的时候,看到这一次和自己办案的梁九难、玉琅琊的时候,表情顿时有了些不自然。 李尚京笑眯眯地说道: “杨影,你们年轻人之间,办案交流应该也能更加畅快。” “而且,就目前来说,降魔司的诸多八品降魔卫们,要么是有案件在调查当中,要么就是被抽调到了周边县城去查案。” “相对来说,你清闲一些。” “这一趟青灵山,你就和他们两个一起去吧。” 杨影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乎,三人于午时之前,便离开了扬州城。 因为都是八品修为,三人赶路的速度很快,申时便已经到了青灵山附近。 “就是那里了?”梁九难看了看不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山脉,皱了皱眉:“看上去的确非常陡峭啊。玉玲珑真的能每天到山顶去施展邪术吗?” 此时,杨影忽然指了指前方:“那里有人家,我们可以去看看。” 梁九难和玉琅琊一愣,看向前方,却是一片密林,什么都看不见。 “哪里……有人家?”玉琅琊疑惑道。 杨影解释道:“我的眼睛天生比别人看得要远一些,距离我们这里……大概两百尺左右的位置吧。” 梁九难诧异地看着杨影。 两百尺? 难怪这杨影可以做神箭手,眼神这么好。 当即,众人也不再耽搁,顺着杨影指引的方向,一行三人来到了山脚之下。 这里,果然有一个村落。 村子并不大,看上去也比较贫困,有些人户已经燃起炊烟,似乎正在烧火做饭。 刚一进村,三人就听见旁边有人在唠叨: “哎,那徐家的丫头,又上山了?” “是啊,清晨上山,傍晚下山,每天回来都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嘘……别胡说八道了,她爹娘现在都怕她,你们不知道吗?” “嗯,说来也奇怪的,都被那丧良心的爹卖出去了,还回来做什么?” “听说在外面跟什么人学了些古怪的妖术,现在她爹娘看到她,都心惊胆战得很!” 箜篌怨 第六十七章:青灵村 眼见村子里的人,一个个看上去神情不安,又窃窃私语的样子,足以证明是对那徐家丫头十分害怕。 莫非……这徐家丫头,就是林秀坊出逃的玉玲珑吗? “走,我们上去问问。”梁九难说着,快步上前,表情温和:“请问几位大婶,你们口中所说的徐家丫头,是不是先前被他爹卖到了扬州城林秀坊的玉玲珑?” 几个大婶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看上去略显肥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谨慎地问道: “我们不知道玉玲珑是谁,我们说的是徐家的丫头。” “郎君是……” 梁九难拱了拱手: “扬州城降魔司降魔卫,梁九难。” “这两位,是我的同僚,玉琅琊,杨影。” “我们是为了一桩案子,所以前来青灵山调查。听到几位说的徐家丫头,似乎和我们要找的人很相似,这才开口询问。” 一听说是降魔司来的,几名大婶立刻变得恭敬了起来。 先前开口那位,更是有些诚惶诚恐的: “原来是降魔司的三位大人!” “太好了,那徐家丫头现在的情况,着实是让人害怕,也不知她到底是跟谁学了那么恐怖的手段。” “现在整个村子,谁都不敢得罪她,就怕被她报复!” “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到我家再说吧。” 一旁,杨影眉心一皱:“你们既然是受害者,有什么不敢说的?何必还要去你们家中商谈才行?” 几个妇人顿时挤出一丝笑容,却不敢开口。 梁九难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总算是明白这杨影为何与别人出去办案的时候,不会受待见了。 就这说话的风格,能受待见那也是奇了怪了。 当即,梁九难将杨影挤到了一旁,笑着拱手道: “大婶请勿见怪,我这同僚说话不中听。” “便依着大婶,去你屋中一谈吧。” 一旁,看着杨影隐隐有些生气,玉琅琊无奈一笑。 很快,三人跟着那位大婶来到了她家中。 “你们且稍等,我去给你们倒水。”说着,大婶就去了厨房。 杨影这才忍不住道:“降魔司办案,时间本来就紧凑,这么慢吞吞的,案件什么时候可以解决?” 梁九难无奈道: “你要让他们说实话,就必须给到他们足够放松的空间。” “很显然,这些村民也都害怕那位徐家丫头的报复。” “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我们要抓的是玉玲珑,是不是那徐家丫头还不好说。” “如果说,我们最后的目标不一致,亦或者我们不是那玉玲珑的对手,在村子里大张旗鼓给我们提供线索的她们,会不会被报复?” “我们自然是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她们是要在这里生活的。” “拜托你说话之前,也顾虑一下其他人的立场。” 杨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悻悻然地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很快,大婶缓缓走了过来,给三人倒了碗水: “我们这小村落,肯定比不了扬州城。” “三位大人还请多多担待了。” 梁九难摇了摇头:“大婶,请坐吧,麻烦你跟我们说说那徐家丫头的事情。” 大婶缓缓坐下之后,叹了口气: “我们这村落,背靠青灵山,又名青灵村。” “平日里,除了家家户户会种一些田地之外,男人会去青灵山上打猎,女人则是采摘一些野果,去扬州城贩卖之后,得以度日。” “这徐家,是我们青灵村当中唯一还算富足一点的人家,田亩也比旁人要稍微多一些。” “可这徐家的男人,却是一个赌鬼。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被他拿去典当做了赌资。” “这徐家的女人,又是个懦弱的性格,平日里根本不敢说什么。” “徐家男人若是喝醉了,还会对她动辄打骂。” “后来有一回,这徐家男人是输急眼了,欠了一大堆的银子。” “最后没办法,便将家里的闺女带到扬州城发卖了。” 梁九难听了之后,不由眉心一皱: “大婶,先前听你们说起的时候,回来的徐家丫头,似乎不单单报复她父亲,还报复她母亲。但是从你们口中来看,她母亲并不知道她被卖的事情,为何……” 大婶却摇了摇头: “徐家那个当娘的,你们也不要以为就好到哪里去。” “对于女儿,她的确不会打骂,但是她也不敢管。” “尤其是女儿被卖掉之后,这当娘亲的哭喊的倒是凶,可是当徐家男人说,她要去扬州城看她女儿,他也不阻拦的时候,这当娘的反倒是默不作声了。” 杨影不解道:“这是为何?” 玉玲珑喝了口水,冷笑道: “还能为何?她这个做母亲的,如果出现在了女儿被卖掉的地方,那些债主还不找上门来?” “说到底,卖女儿的钱已经用了,也还不回来,也不能还。” “既如此,还不如就哭两嗓子,也算是表达了自己这个慈母的态度和无能为力。” 大婶连连点头: “这位娘子说得不错。” “那徐家娘子疼女儿也只是假的,基本上对于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这一次徐家丫头回来的时候,我们都愣住了。” “一个好好的丫头,也不知道会了什么邪术,直接将他父亲给吊了一天一夜,就那么被拴在半空,也不见有什么绳索之类的。” “他父亲嚎了一晚上,这丫头都没有人放下来。” “还有她母亲,虽然没有这么惨,但是在房子里不停地哭,估计也是被自家女儿折磨得不轻。” 梁九难想了想,旋即道:“这位徐家丫头的脸上,有没有什么疤痕之类的?” 大婶连连点头:“有的,大概眼睛的位置吧,有一根手指长的疤痕,看上去可吓人了!” 一根手指的疤痕? 梁九难眉心一皱。 这疤痕的长度……似乎和之前林秀坊素雪说的有些不同。 毕竟在素雪的口供当中,玉玲珑的疤痕几乎是半张脸的长度。 就这一点来说,要么,徐家丫头和玉玲珑不是一个人。但是从目前得到的讯息来看,这一点的可能性很低。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从离开扬州城,到回到青灵村,对方脸上的伤……已经愈合了一些了! 念及至此,梁九难询问了对方徐家的位置。 “呐,就是那里了。”大婶站在窗户边上指了指前方:“就最靠近青灵山那里,有一户单独的院落,那里就是了。” 箜篌怨 第六十八章:玉玲珑 梁九难三人,没有在大婶家多做停留。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村落尽头的徐家。 梁九难估摸着,如果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这个时候的玉玲珑应该还没有回来,当即便敲了敲门。 片刻后: “吱嘎……” 随着屋子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看上去形同枯槁的妇人。 这妇人脸色苍白,双眼泛黄,一身的精气神仿佛已经被消磨殆尽。 “你们……你们是谁?”妇人有气无力地问道。 梁九难见状,不禁道:“娘子是否……是玉玲珑的娘亲?” 对方浑身一颤,顿时面露惊恐:“不,我错了!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 顷刻间,徐母便要将门关上。 杨影眼疾手快,手中的弓箭顿时挡住了门缝。 对方眼见无法关上房门,表情惊恐,便索性不管不顾地冲入了房间当中。 梁九难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推开大门之后,扑鼻而来的却是一股尸臭味。 “嗯?” 三人神情一变,当下也顾不得什么,便匆匆闯入其卧房。 定睛一看,却见床榻之上有着一具骷髅! 徐母便瘫坐在一旁,崩溃一般地大哭着。 玉琅琊连忙上前检查,片刻之后凝声道:“根据骨骼的尺寸来看,这应该是成年男子的尸骨!难道……” 梁九难立刻看向了对方:“快说,玉玲珑去了什么地方,这人是不是你的相公,玉玲珑的父亲!” 徐母崩溃一般地点了点头,哭喊声又大了几分。 这让梁九难不由一阵头疼。 徐母这个样子,显然受了刺激不轻,短时间应该问不出什么。 当即,梁九难便让杨影和玉琅琊,先将徐母关到另外一个房间。 同时,梁九难看向床上的尸骨,施展了《文曲招魂术》。 一时间,星光璀璨,梁九难进入到徐父的意识当中。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这座小屋。 此时的房子里,只有徐父和徐母两人。 徐母的脸上还有着些许的淤青,似乎是刚刚被殴打过一般,正小心翼翼地吃着饭。 徐父的双眼却满是血丝,仿佛是一整晚都没睡好一样。 突然,他将碗筷重重地摔在了桌上。 徐母本能地站了起来,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这饭菜怎么这么难吃!就让你做点吃的,你也这么无能吗?”徐父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梁九难见状,缓缓摇头。 徐父这种状态,显然就是已经赌到山穷水尽之后,整个人已经开始犯癔症了。 而到了这一步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基本用畜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果然,徐父又一把揪住徐母的头发,开始重重地殴打起来。 桌椅尽皆被扔到一旁,碗筷也是碎了一地,徐母在徐父的殴打下,只能不断哭喊着求饶。徐父却似乎要将赌博输掉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动手不说,更是疯魔一般的开口: “到底为什么会是小!” “最后一把,明明应该是大的才对!”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这个臭女人,坏了我的运气!” “你把我的运气还回来!” 就在这时,密闭的屋子里却传来一阵森冷的笑声:“你果然还和之前一样,下作得令人作呕!” 徐父猛地抬起头,血红的双眼怒视着四周:“什么东西,给我滚出来!” 紧接着,房屋之中骤然掀起一阵阴风。 徐父猝不及防,便被阴风重重掀了出去,一下子撞碎了不远处的柜子。 徐母惊恐地惨叫不已,四肢并用地连忙朝着一个角落跑去。 再然后,一道身上染血的身影,就凭空出现在了屋子当中。 定睛一看,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女子。 这女子的衣裙上,还沾染着点点血迹。 若是这张脸没有被毁的话,此女定然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姿色。 见到此女,梁九难心中一定。 看来……徐家丫头是玉玲珑无疑了。 那么,玉玲珑从离开林秀坊,到回到了青灵村的这段时间里,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她脸上的疤痕出现了部分的愈合。 此时,徐父和徐母似乎也认出了玉玲珑。 “女……女儿,是你吗?”徐母最先开口了。 玉玲珑缓缓转过身,看着只知道蜷缩在角落里的女人,眼中没有一丝温情之色: “嗯,是我,我从林秀坊回来了。” “家中,还真是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啊……” 此时的玉玲珑浑身散发着黑气,最特殊的,则是其眉心的怪异印记。 那是……一个十分怪异的玉如意的图案。 玉玲珑转而看向了徐父,表情森冷,掌心的黑气凝聚之下,直接化作一道圆环,掐住了他的脖子! 徐父被猛地提到了空中,因为赌博输掉的疯癫,在生死面前也总算有了一丝清醒。 他惊恐得连连挣扎,仿佛想要解释什么。 “将我卖到林秀坊,然后用卖我的钱,又去赌得一干二净?”玉玲珑冷冷一笑: “说起来,我和你之间的孽缘,还真是理都理不清啊!” “你知不知道,你在赌坊一直输钱,被人做局的幕后之人,是盛家的嫡子盛宇鸿?” “而这位盛宇鸿,又是喝醉了之后划伤我脸颊的罪魁祸首!” 说着,玉玲珑一步一步走到了徐父的面前,缓缓抬起头,表情玩味地笑道: “其实……我还挺感谢他的。” “盛宇鸿不是什么好人,却让我有机会认识了长生天的人,还让我有机会修炼了这样的秘法,更是让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离开林秀坊那种鬼地方!” “哈哈哈哈……” “而且,他还将你的身家性命,都骗了个精光!” “不得不说,这个盛家的纨绔子,的的确确是有些本事的!” 只见玉玲珑手一落,徐父便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同时,却见玉玲珑手一招,床榻上竟骤然生出了一大堆的碎银子! 这白花花的银子,顿时看得徐父眼睛都直了。 玉玲珑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想要这些银子吗?” “那就……给我办件事情!” 梁九难眉心一动。 这银子……为何隐隐看上去透着一丝血光? 若说是用术法变出的银子,断然不会如此。 除非…… 正当梁九难想要继续查探时,整个记忆世界却突然出现一片震荡。 耳边,传来了一阵惊动之声。 不好! 梁九难当即撤去了术法,却见玉琅琊和杨影,已经在庭院之中和满身黑气的玉玲珑鏖战在了一起! 箜篌怨 第六十九章:散魂 让梁九难有些惊诧的是,眼前的玉玲珑,脸上的疤痕几乎已经消失了。 一张脸,不说倾国倾城,但也的确担得起花魁绝色四个字了。 此时,这个在两个多月前还是一个普通女人的玉玲珑,双手凝聚的黑气却无比迅猛。 那黑气化作两把黑气长剑,和玉琅琊杨影缠斗在一起。 杨影擅弓,在和玉玲珑拉开距离之后,便迅速张弓搭箭,玄铁箭矢如同流光一般疾射而出,一时间震得四周轰鸣不已。 玉琅琊双手结印,周身瞬间飘飞出十数张符咒。 每一张符咒在一阵扭曲之后,就化作一只红色的醒狮,朝着玉玲珑扑了过去! 一时间,醒狮幻身加上流光箭矢,将玉玲珑打得节节后退。 弥漫的烟尘之中,玉玲珑表情狰狞,怒吼道: “你们是降魔司的人!” “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来管!给我滚!” 刹那,玉玲珑双手一拍,黑气化作一道道晦涩的咒文飘浮在半空之中。 紧接着,咒文转变成一张张狰狞的鬼脸,这些鬼脸皆是半张美人、半张白骨,朝着血色醒狮和流光箭矢扑了过去。 “砰!” “砰!” “砰!” 一阵激烈的碰撞之中,双方的招式互相碰撞而消失。 一旁,一直没有加入战局的梁九难微眯着双眼,细细衡量着玉玲珑的实力。 杨影的实力,大概在八品武者入门的级别。 自己的义姐玉玲珑,作为八品术者,实力大概比杨影略高一筹。 此时,杨影和玉玲珑都还是试探和缠斗,所以招式的威能略做了控制。 玉玲珑却似乎已经用出了全力,应对之间更是没有什么修行人的经验,和先前以流珠来增幅自身实力的裴氏十分相似。 “长生天吗?” 梁九难脸色一沉,提元纵气之下,身如雷光一般,猛地来到了玉玲珑的身后。 “嗯?还有人?”玉玲珑脸色一变,看向梁九难的顷刻,眼神狰狞,手中的长剑如同长枪一般被投掷而出,猛地刺向了梁九难的心口。 梁九难不退反进,雷光环绕在双臂之上,猛地朝着那长剑砸了过去。 “啪!” 黑气所凝聚而成的长剑,顿时被雷光砸断。 下一刻: “玉玲珑,束手就擒!”梁九难怒吼一声,屈指一握,雷光便如蛛网一般四散而起,在玉玲珑肩膀处重重炸开。 一阵凄厉惨叫声下,玉玲珑的身体从半空重重坠落下来。 她满脸怨恨地看着梁九难,冷哼一声,手臂一扬,身化黑气顿时消失。 “追!”杨影刚要冲上前去,却被梁九难拦住。 “不着急。”梁九难说道:“玉玲珑的父亲,已经被玉玲珑所杀。对于玉玲珑来说,造成他不幸的根源,已经被自己手刃。” “这种情况下,玉玲珑还会回来,要么是因为自己的娘亲,要么就是还有其它的目的。” “只要她还会回来,我们就不必追击。” “这青灵山地势陡峭得很,哪怕是我们进去,恐怕也多有不便,还不如守株待兔更好。” 杨影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同意了梁九难的建议。 一旁,玉琅琊不禁问道:“九难,你搜查玉玲珑父亲的魂魄,查得怎么样了。” 梁九难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怎么说呢,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盛家那位嫡子盛宇鸿,倒是和这件事情牵扯的程度,比我想象中要深。” 当即,梁九难便将事情经过告知了两人。 玉琅琊先是看了看四周,却见不远处那些村民,一个个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在和玉琅琊眼神对视的那一刻,又纷纷躲入了屋子当中。 “所以,导致玉玲珑父亲欠了一大堆赌债,变相的又导致玉玲珑被卖掉的,实际上就是盛宇鸿?”杨影眉心一皱:“既如此,玉玲珑应该恨透了盛宇鸿才对,可为何死掉的是盛夫人,而不是盛宇鸿?” 玉琅琊也是疑惑道:“更何况,从刚才交手来看,玉玲珑的修为虽然不算高,但是要杀死一个盛宇鸿,恐怕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她完全没必要,用这种天天上山下山拜山鬼的方法,来诅咒盛宇鸿变成山精。” “不仅不能报仇,而且这个诅咒还容易被解除。” 梁九难摇摇头:“我再用招魂术看看吧。” 旋即,三人同时进屋,并锁好了门窗之后,梁九难径直又走向了那具白骨。 当再一次使用《文曲招魂术》的时候,意识却再也无法进入,这让梁九难眉心一沉。 “九难,怎么了?莫非……术法失效了?”玉琅琊不禁问道。 梁九难摇了摇头:“不像是术法失效,倒更像是……此人的魂魄已经彻底消失,魂飞魄散了!” 此言一出,玉琅琊和杨影皆是一愣。 “怎么会呢?就这么短的功夫,怎么就刚刚好散魂了?”杨影很不解。 玉琅琊眉心一动:“或许……玉玲珑会这么着急地赶回来,就是因为他父亲的魂魄里,有一些记忆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的?” “毕竟,刚才我和杨影刚刚将她的娘亲关到另外一个房间之后,玉玲珑就冲过来了,不由分说便立刻对我们动手。” 杨影点点头附和道:“而且,她一眼认出了我们是降魔司,并且好像知道我们过来的原因是什么。” 梁九难略作思索,便提议道:“既然如此,就问一问她的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旋即,三人来到了另外一处房间。 此时,仿佛是知道玉玲珑已经回来过一样,徐母的表情看上去无比惊恐,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眼神有些痴傻惊慌地看着四周。 “你刚才拼命阻拦,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你的丈夫已经被玉玲珑杀死了,是吗?”梁九难沉声问道:“我们三个降魔司的人在此,你不会有性命之忧。” “但是,玉玲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需要你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如果你不能说清楚的话,我们也只能将你带回到扬州城降魔司,下狱之后再行审问!” 徐母浑身颤抖地抬起头,带着一丝绝望之色地看着三人,喃喃道: “没用的,别说我了,就是你们,还有整个村子的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箜篌怨 第七十章:上山 徐母的话,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梁九难眉心一蹙:“到底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徐母哆哆嗦嗦地说道:“当初……当初女儿她回来之后,就差点掐死了孩子她爹,而后虽然侥幸饶了他一命,却每日让他去青灵山的山鬼庙叩拜,每天早上去,晚上才能回来。” 此言一出,梁九难三人眉心一皱。 让徐父去山鬼庙? 这么说来,盛宇鸿会成为山精,根本不是玉玲珑做法,而是她的父亲被威逼之下做的? “每天回来,孩子她爹什么也不说,就说……一天在那里,要不断地磕头!” “一来二去的,青灵山虽然凶险,但孩子她爹也习惯了。” “可大概……就在三天前吧,女儿忽然说不需要他上去了。” “至此,孩子她爹便仿佛一病不起的样子,哪怕我请了大夫也是不管用。” “直到……直到昨天晚上,女儿回来的时候,孩子她爹已经气若游丝,最终……最终竟是在床榻上迅速干瘪了下去!” “然后……然后变成了一具骷髅!” “那骷髅中间,还带着一块诡异的石头,不知道孩子他爹什么时候吞进去的。” “女儿她……她没有理会孩子她爹,就将那石头取走了而已!” 说到这里,徐母已经忍不住崩溃大哭起来。 玉琅琊和杨影都看向了梁九难,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之色。 很显然,从徐母的口供来看,徐父的情况,和盛夫人、陆夫人、顾夫人,以及两个多月前死在林秀坊的那几位小厮是一样的。 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盛家、陆家、顾家三位夫人死亡的时候,她们喉咙中的诡异石头并没有被取走,而是被降魔司安置妥当。 但是,根据素雪的证词,小厮死亡之后,他们身上掉落的石头,也是被玉玲珑拿走的。 想到这里,梁九难不由眉心一蹙。 这的确和降魔司拷问囚犯的厌胜之术很相似。 但是根据术法的记载,这种石块只不过是死者的一点精元凝聚之物,既不能作为药材,也不能作为炼宝之物。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用不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自行消失了,可以说没什么价值。 可是,玉玲珑却将这些石头搜集了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盛家、顾家、陆家被降魔司早早的收敛了尸体,估计她们身上的石块,也会被玉玲珑拿走。 念及至此,梁九难开口道:“那么,你为何会说,所有人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呢? 徐母脸色煞白,满眼恐惧: “是……是女儿她自己说的,对于她来说,恢复被弄伤的容貌已经很容易了。她现在要的是成仙!” “但是……但是成仙的话,需要供品。” “供品,就是……就是村子里的人!” “她还说,如果……如果我听话一些,也不是不能让我活着,我……我……” 徐母话音未落,脸色突然涨红起来。 她的眼中满是恐惧之色,死死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半点也说不出话来。 梁九难立刻看向了玉琅琊,玉琅琊见状,取出一张符咒贴在了徐母的眉心,而后双手结印,口诵咒言:“朗朗太清,天清地明,驱邪化煞,急急如律令!” 霎时间,随着玉琅琊掐了一个灵官指,借着符咒点在徐母的眉心之上,符咒便开始散发出阵阵清气。 符咒上的朱砂咒文,也是不断地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徐母凄厉惨叫着:“不!我不要死!我一直很听话!你们来了,这跟我没关系啊!” 顷刻间,符咒竟是自燃,在瞬间化作一捧飞灰。 徐母的身体,则是在梁九难三人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迅速干瘪。 与此同时,一阵悦耳的箜篌之声忽地传来。 梁九难三人瞳孔一缩,却见徐母已经在这箜篌声里化作了一具骷髅! 失去了血肉作为支撑,骷髅直接散落在地上,并且从喉箍的位置,同样掉落出了一块龙眼大小的石头。 梁九难脸色难看无比,将那石头拿起之后,却愣是也没看出什么门道。 哪怕是注入自己的元力,这石块也没有任何反应。 “九难,再用文曲招魂术试一试呢?”玉琅琊提议道。 梁九难点了点头。 可这一次施展术法的时候,却依旧是感应不到徐母半点魂魄。 “散魂了。”梁九难摇了摇头:“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青灵山了。” “让我有些在意的,是死者口中所说的,关于成仙的事情。” 杨影却是嗤笑一声,说道: “这不过是异想天开罢了。普通人没有修炼过,便以为修仙就是成仙?” “且不说西域诸国,哪怕就是在我大唐境内,能够达到五品以上的就已经少之又少。” “若是能成三品,无一不是一国重臣、宗门老祖的级别。” “可就算如此,也没有谁能探明到底什么是一品之上的仙人境界。” “杀一些人就能够成仙的话,那神仙也太不值钱了。” 玉琅琊却道: “话虽如此,但也正因为普通人并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所以更容易被蒙骗。” “这件事情既然和长生天有关系,说不定又和之前的裴氏她们一样,明面上是玉玲珑,实则又是长生天的阴谋。” “还有刚才那道箜篌声……” 梁九难点点头,将徐家宅院关闭,并在上头贴上了符咒以后,便和玉琅琊、杨影进入了青灵山中。 作为常年被云雾环绕的青灵山,刚刚踏入其中后,三人便感觉一阵昏沉。 其陡峭的程度,还在梁九难三人预估之上。 放眼望去,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完整的山路,只有一些看上去很容易滑倒的小径。 不过,对于梁九难这三位八品修行者来说,爬山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原本,他们打算直接前往山顶。 但是: “九难,杨影,先等一等。”玉琅琊施展望气术环视四周,解释道:“虽然山鬼庙在山顶,但是这座山上,有相当庞大的戾气!” “而且,这股戾气,并非是在山顶的山鬼庙。” 梁九难一愣:“不在山顶,那在哪里?” 玉琅琊眉心一蹙,扫视了半天,旋即指向了其中一个大雾弥漫的方向:“那里,似乎……是在半山腰的位置上。那里的煞气几乎已经化作血色,应该是死了不少人才会导致的! 箜篌怨 第七十二章:迷惑的布局 此时,玉玲珑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 而那些棺木当中的女子,一个个也是散发出冲天的怨气。 “八品吗?”梁九难眉心一皱:“尸鬼?感觉不太像!” 疑惑中,却见这些棺中女子已经一个个地站了起来,而后在一阵阴风之中,发出一阵鬼魅般的轻笑声,身体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玉玲珑冷然一笑,也不再言语,身化黑气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同时,这十数位棺中女子,森冷的手臂带着一丝阴风划了过来。 梁九难冷哼一声,掌心汇聚雷光,朝着地面猛地砸了下去。 “轰隆!” 雷光在地面瞬间崩裂,引得四周的地面也纷纷皲裂开来。 直冲而来的棺中女子们,纷纷在雷光之中被震飞出去! 杨影见状,张弓搭箭,玄铁箭矢包裹符咒,汇聚元功疾射而出! 却见那符咒落在女鬼身上之后,竟是抵挡不住,符咒霎时间化作一阵灰烬消失。而女鬼的怨气,却反倒高涨起来。 “叮铃!” 那熟悉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定睛一看,这铃铛声,竟是从这些女鬼的身上发出。那是一个个佩戴在手腕或者是脚踝的铃铛。 紧接着,沙哑的嘶吼声里,尸鬼大军也纷纷从那些破败的墓碑当中钻了出来,一股脑的挡在了女鬼面前,将三人团团包围。 梁九难脸上并无惧色。 这些女鬼本身是八品,尸鬼却是不入流的货色,要对付并不困难。 只是……问题在于,玉玲珑费尽心思在这里布置了这一切,在看到自己三人前来破坏的时候,又似乎非常放心的离开,而对苦心布置的风水局不闻不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包括让自己的父亲去山鬼庙进行诅咒,诅咒盛宇鸿变成山鬼。 明明盛宇鸿的诅咒已经被梧桐子解开,却也没有见到玉玲珑再有什么准备。 同时,玉琅琊却仿佛看出了一点门道,凝声道: “我明白了,五阴棺是这里的风水,这些尸鬼就是养料,这些怨气一方面可以破坏青灵村的风水,一方面就是供奉给这些棺木中的女子的。” “这些女子不是尸煞,所以驱尸的符咒对她们来说没有用。” 杨影闻言,不禁道:“不是尸煞?但看她们的模样,似乎是有血肉躯体的,那会是什么?” “应该是魑魅魍魉之中的魅。”玉琅琊凝声道: “这些女子体内尽皆都是怨气,怨气让她们恢复了一点生前的灵智,而后转化成了山魅之流。” “山魅可操纵死尸,也可吸人精气!” 话音刚落,尸鬼大军便冲了过来。 梁九难不再耽搁,双拳一锤,微微弓起的身子,随着横刀一转。 顷刻间,尸鬼便被纷纷斩杀成两段。 紧接着,梁九难双脚一蹬,如同猛虎一样,直接冲入了山魅之中。 这些山魅一个个看了过来,笑容阴冷,眼中满是仇怨之色。 梁九难也不废话,雷法再催。 刹那,山魅发出惨叫之声,纷纷被雷光劈的浑身焦黑。 却见她们摘下了自己的簪花,如同利剑一般刺了过来。 梁九难还未有所动作,身后便传来一阵狂暴的狮子吼,数十只血色狮子虚影急冲而来,掠过梁九难的顷刻,便咬向了那些山魅。 一时间,山魅的身体被迅速撕裂,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杨影也是张弓搭箭,借着符咒和箭矢的力量,射向了四周,在山魅周遭形成了一个符咒结界,阻止山魅的逃离。 梁九难见状,双手一合,眉眼之中尽皆透着一股森寒之意: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灵宝无量光,洞照炎池烦……” 顷刻间,梁九难手中符咒翻飞,念诵《破地狱咒》,伴随雷光崩裂而出,笼罩所有山魅。 这些山魅身上的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散。 同时,她们的身体也开始化作寥寥青烟,显然是被《破地狱咒》超度的迹象。 然而,就在一切顺利的时候,异变骤生! 那些山魅的表情本来已经趋于平静,却在此时突然露出痛苦之色,一个个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紧接着,她们的眉心之处,竟然出现了一块块闪烁着血色光芒的石块!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 这些石块……和盛夫人他们身上出现的石块很相似,但似乎又有所不同! 不等,梁九难反应过来,山魅体内的那些石块纷纷破开了她们的身体,化作一道道流光直冲山顶而去。 至于山魅本身,则是化作一捧泥土,只剩下了她们艳丽的服装落在了地上。 这一幕,看得玉琅琊和杨影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难,这是……”玉琅琊眼中震惊不已:“难道,玉玲珑等的就是我们超度山魅吗?” 梁九难脸色阴沉。 奇怪! 太奇怪了! 如果说先前残生娘娘之案,裴氏、杨家姐妹她们的做法还有迹可循的话。 那么,玉玲珑到目前为止,做的所有的事情,都仿佛没有逻辑和规律。 报仇不像是报仇,单纯作恶也不像是作恶。 “看来,关键点应该在这些石块上!”梁九难沉声道:“或许是某种我们还不了解的仪式!” “走,再上去看看!” 旋即,梁九难、杨影、玉琅琊三人,便按照原本的路线,朝着青灵山山顶冲去。 此时,玉琅琊手里捧着卦盘,随着距离山顶越来越近之后,玉琅琊的表情也越发的凝重。 “九难,这里的风水似乎也被改造过了。”玉琅琊沉声道:“阴气相当的重,甚至察觉不到一丝阳气。这种阴阳之气彻底失衡的情况,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山川之上的。” 梁九难点点头。 随着三人在密林当中急速穿行之后。 很快,他们来到了山顶之上。 眼前,是一座规模并不算大的山鬼庙。 玉玲珑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模样,让梁九难心中一沉。 对方……是在等自己三人? 所以,尸鬼和山魅的死,也是在玉玲珑的计划之内? 念及至此,梁九难缓步上前,开口道: “玉玲珑,对于你在林秀坊经历的事情,如果你要报复你的爹娘,或者是报复盛宇鸿,这一切都还说得过去。” “但是……你现在做的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你和长生天……到底达成了什么阴谋?” 玉玲珑闻言,微微一笑: “阴谋?” “倒也不是什么阴谋。” “只是觉得……那些天生富贵的人,既然可以如此行凶作恶,那么……我又何必保持着良善,被压迫在最底层供人玩乐呢?” 话音落,玉玲珑身后的山鬼庙,竟是隐隐开始躁动起来。 箜篌怨 第七十三章:化身山鬼 梁九难瞳孔一缩,却见玉玲珑手中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石块。 当这些石块飘浮于半空的时候,梁九难一眼就看出,这些石块都是那邪法之下的产物! 然而,那恐怖的数量,却昭示着玉玲珑何止是杀了盛家、顾家、陆家的三位夫人,这一眼看去,几乎已经有上百之数。 “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多!”梁九难瞳孔一缩,当机立断:“琅琊姐,杨影,动手!” 虽然不知道此时的玉玲珑拿出石块,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和身后的山鬼庙有关系。 玉玲珑先前所有的行为,都是在等着此时这一刻? 念及至此,梁九难手持雷光横刀率先冲了出去。 玉琅琊双手结印,随着醒狮头在空中翻飞之下,化作一只只金色的醒狮化身。 “敕!”玉琅琊手一扬,这数十只凝聚成的醒狮便朝着那些飘浮的石块冲了过去! 杨影则是微微后退数步,铁弓在手,一口气拿出六根箭矢。 旋即,弓弦一拉,杨影元功催动之下,箭矢直接化作六条游龙呼啸而出! 一时间,雷光,狮影,龙箭三者齐出,所过之处,纵然是山石土木,尽皆化作齑粉。 玉玲珑被三人招式锁定,却不慌不忙,周身黑气散溢的越来越多,周身飘浮的石块也是越来越多。 从数十到数百,以至于最后……隐隐有上千之数! 旋即,这些石块纷纷先一步落入到躁动不以的山鬼庙当中。 三人的招式在此刻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玉玲珑。 可下一刻,骇人一幕发生。 玉玲珑却不曾和先前战斗时一样那般脆弱。 三人的攻击从她身上穿过的刹那,竟是毫发无损! “嗯?” 梁九难三人同时一惊。 却见玉玲珑哈哈一笑,眼神中满是凶戾之色: “先前在山下,不过只是牛刀小试,看看你们自身到底是什么水准而已。” “现在,底也摸得差不多了,你们……也可以去死了!” 霎时间,玉玲珑的身体化作滚滚黑雾,直接冲入到身后的山鬼庙当中。 梁九难三人对视一眼,纷纷向前冲去。 眼前,那山鬼庙里供奉的,是一尊看上去十分特殊的神像。 那神像上半身为女子,下半身却如同一只麋鹿,头上生着鹿角,周身有绫罗环绕而起,身体抱着一座箜篌,那箜篌隐隐如凤凰飞天的造型,雕刻得十分精致。 此时,当玉玲珑和那些石块进入山鬼庙之后,身体便骤然化作青烟消散,尽数融入到了眼前的山鬼雕像之中。 顷刻,山鬼的双眸掠过一丝光芒,那巨大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撑开。 三人刚刚来到门口,却被一股玄妙的力量逼得噌噌后退。 “这是……妖气?”梁九难眉心一皱:“不对,似是而非!” 玉琅琊沉声道:“会不会和先前杨家山庄的鬼子母神一样,是以人为基,神像为媒介,让自己变成类似山鬼的存在?” 梁九难瞳孔一缩,刚要开口,雕像却活了过来。 而后,那张脸逐渐变成了玉玲珑的五官。 石雕一般的身体,也开始缓缓化作血肉之躯! 三人见状,立刻出招,想要在玉玲珑完成转变之前,将其破坏,却是晚了一步。 “砰!” “砰!” “砰!” 飘浮在四周的绫罗,如同软鞭一样直接将梁九难三人震退。 同时,转变为山鬼之身的玉玲珑,也从山鬼庙里飞了出来。 “你们猜得没错!” “我之所以费尽心思,便是为了要成为此地的山鬼山神!” 玉玲珑浮空而起,冷冷一笑。 梁九难沉声道:“既如此,你为何又要做那些‘无用功’?” “无用功?”玉玲珑眉心一挑:“怎么会是无用功呢?” “你们降魔司先前刚刚处理了残生娘娘之案,这件事情我可是知情的。” “幸好,我做得足够隐蔽,也没有人来查我。” “而且……被百姓误以为是降魔司所为,对你们来说,应该也很难受吧!”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 “所以,谣言是你散布出去的?” “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你是要报复你的爹娘,报复盛家的盛宇鸿和盛夫人,你应该有很多手段可以做得更隐蔽。” “但是,你却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 “刚才的五阴棺风水布局也是如此。” 玉玲珑微微歪着头: “使用邪术咒杀,是为了得到他们体内的精元结晶,这种结晶虽然放在你们手里,用不了几天就会自行消失。” “但是对我来说,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啊。” “用来作为……成就山鬼之身前的供品,是再好不过的物品了。” “哈哈哈……我就是要将先前欺辱过我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我还要让这青灵村成为我的道场,让青灵村内所有的百姓,都成为我的傀儡!” “我要让自己这山鬼之名,名副其实!” 刹那,玉玲珑双手结印,周身劲风鼓动之下,竟是引得整个山顶开始震动起来! 紧接着,一根根藤蔓从山土当中破开,如同利剑一般,直接朝着梁九难三人疾射而去! 梁九难挡在两人身前,掌心凝聚雷光,将藤蔓骤然炸开,却是眉心一皱。 这藤蔓……竟是硬如钢铁! 莫非,真的是山鬼的能力不成? 惊疑之中,却见玉玲珑维持着山鬼的姿态,弹奏起怀中的箜篌。 那声音,和咒杀盛夫人三人时完全一样。 一时间,不管是梁九难还是杨影和玉琅琊,纷纷感觉到体内产生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 是诅咒! 梁九难心中一沉,当即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咆哮! 咆哮声带着雷光,直接将箜篌之声完全压制。 霎时间,三人体内的那种怪异感觉,也随着箜篌之声被压制,而逐渐消散。 “嗯?” 玉玲珑脸色阴沉。 殊不知,更加疑惑的还是梁九难三人。 箜篌声产生诅咒,让人形同枯槁的规律,他们是摸清楚了。 但是,从玉玲珑弹奏箜篌的情况来看,他似乎也并不是很熟练? 然而,在几名死者的记忆当中,那弹奏的箜篌之声是非常悦耳的。 这么来看……先前施加诅咒的,真的是玉玲珑吗? 箜篌怨 第七十四章:悲愤 此时此刻,玉玲珑看到自己的箜篌之声被压制,顿时大怒。 霎时间,空灵弦音再度弹奏而出,化作阵阵琴刃绞杀而落,一时间如同狂风暴雨,呼啸而至。 “小心!” 玉琅琊冲到两人面前,醒狮头往空中一抛,双手结印之际,一道道金色符咒如同墙壁一样坐落在虚空之上。 “砰!” “砰!” “砰!” 琴刃不断冲击在符咒光墙之上,却被玉琅琊完全挡住。 同时,那符咒光墙,更是浮现出一个个醒狮头颅。 这些醒狮头的眼睛如同铜铃一般,纷纷死死盯着玉玲珑,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阵咆哮声。 “轰隆!” 大地震裂之下,那箜篌之声被尽数消弭得干干净净。 眼见玉玲珑化作山鬼之后,并没有想象当中的修为,梁九难心中有了盘算,当即说道: “玉玲珑,现在看来,你从长生天得到的秘术显然也不过如此。” “再这么打下去,你也只有身死道消的结局。” “速速停手吧!我们降魔司可以将你带回去保护起来,只要你能够说出全部的实情!” 玉玲珑脸色青白一阵,眼中的恨意却越来越重。 “我被骗了?”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我的献祭还不够!” “是我对山鬼大人还不够心诚!” 此时此刻,玉玲珑重重喘着粗气,不由地将目光对准了青灵山下的青灵村。 眼见对方眼神逐渐扭曲,梁九难心中一沉,当即警告说道: “玉玲珑,你真的要将自己的后路也全部堵死吗?” “你现在要是杀了青灵村的人,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只会将你在这里就地正法!” 然而,梁九难的威胁之言,落到玉玲珑耳朵里,却只剩下哈哈大笑。 “后路?” “你们知道吗?” “在我自幼开始,我的爹就不断折磨着我娘,他对我们母女两个非打即骂,手段凶狠无比!” “但当时,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只会在一旁长吁短叹,说什么我爹爹作孽!” “既然是作孽,这帮人为什么不能帮我和娘亲脱离苦海?” “后来,我明白了,他们这些人,要么是自己没什么本事,帮不了我!” “要么就只是嘴巴里讲一讲,实际上对于他人的生死安危冷漠得很!” “所以,我明白了!” “如果我一直将希望依托在他人身上,总有一天,我和娘亲的结局是一样的!” “我疯狂地渴求自己长大,疯狂地渴求自己早一点可以逃离这个地方!” “但是……但是……那个该死的东西,却因为赌博,将我卖给了林秀坊!” “梁九难,你们扪心自问,如你这般的男子去林秀坊的话,在你们眼中,女人到底是什么?” “是红颜知己?” “还是花钱就能打发的玩乐宠物?” “我好歹也是一个良家女子,也算是洁身自好,却硬生生被我父亲送到了那种地方!” 此时,玉玲珑双目赤红,一身凶煞戾气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笼罩而下,最后更是将整个青灵山都开始囊括! 梁九难见状,也不再犹豫,立刻以雷法化作两把横刀,腾空而起的同时,朝着玉玲珑狠狠斩杀而去! “砰!” 然而这一次,雷光横刀却失去了锋芒。 梁九难瞳孔一缩,惊觉玉玲珑竟是以手中的箜篌挡住了雷光的攻击! 然而,当崩裂的雷光伤到玉玲珑身体时,对方的身体迅速产生焦灼的伤口,哀嚎着疾疾后退。 但是,不论雷光如何汹涌,那如同盾牌一样挡在她面前的箜篌,却是毫发无损。 “这是……”梁九难瞳孔一缩:“莫非是法器不成!” 心中震惊,却见玉玲珑飞到高处,随着声波再出之下,带着怨恨之声,顷刻笼罩整个青灵山和青灵村! 一时间,青灵村内开始地动不以。 隐隐约约之间,已经可以听到一些村民的哀嚎之声。 梁九难脸色一变,当即看向玉琅琊和杨影:“你们二人,立刻前往青灵村,将村民先全部救走!”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再废话,点了点头,朝着山脚的方向冲了过去。 “想跑,做梦!”玉玲珑怒极恨极,一掌拍出。 梁九难挺身抵挡,雷光横刀将玉玲珑的掌力纷纷击溃! 玉玲珑喘着粗气,狞声道: “为何!” “这是为何!” “为何你们都觉得我是错的!” “难道……我要为自己争取一个未来,就不应该吗?” “当初,我进了林秀坊,每日都必须要在林妈妈的训练之下苦不堪言!” “为了将我打造成所谓的花魁,我被逼着学了很多东西,若是学不来,轻则不让吃饭,重则就是言行打骂!” “这样的生活,你没有体会过,凭什么来阻止我!” 刹那,玉玲珑从半空俯冲而下,带着全部的力量朝着梁九难直冲而下! 一时间,玉玲珑双掌如穿花蝴蝶,哪怕是被雷光所伤,却也丝毫不退,而是速度越来越快,更是利用箜篌不断和梁九难争斗!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熬到了诗宴!” “想着……此生既然已经如此,那就只能暂时接受这一切,从此以后,便努力积累钱财,早日为自己赎身!” “等赎身之后,哪怕是去深山老林做僧尼吃苦,我也无怨无悔!” “可是……那场诗会,一个发疯的盛宇鸿,却直接毁了我的容貌!” “不单单毁了容貌,他酒醉之下说出的话,更是让我明白,原来……当初害得我那禽兽般的父亲赌光了家产的,竟然是他!” “一个官宦人家,竟然在赌坊如此算计一个平头百姓的钱财!” “是他!他才是导致我被迫进入林秀坊的元凶!” “却又在最后时刻,毁了我的脸,害得我最后的指望也没有了!” “哈哈哈……我现在也不妨告诉你!” “我可不是心慈手软,故意只是将盛宇鸿那个砸碎变成山精而已!” “你们这几个来此调查我的,不管此战结果如何,那扬州城内的盛宇鸿,终究只会是一具尸体!” “哈哈哈哈哈!” 箜篌怨 第七十五章:回城 梁九难瞳孔一缩,凝声问道:“此言何意,你在盛宇鸿身上还落下了什么诅咒吗?” 玉玲珑却是冷冷一笑: “那盛夫人、盛宇鸿作恶多端,想让他死的,又何止是我一个人!” “很快,你们降魔司的名声应该就会越来越糟了吧,一个和降魔司审讯犯人相似的术法,导致盛家等三大家族夫人的死亡,就已经让你们降魔司倍感压力。” “这一次,等到盛宇鸿死了,我看那个录事参军盛大人,还会不会愿意待在家里,等你们降魔司自行调查出真相!” 顷刻,玉玲珑琴弦勾勒下,青灵山的地脉竟开始迅速凝聚其一身。 随着阵阵凶煞之气不断扩散而出的同时,梁九难想要使用《太岁降魔化身》,可玉玲珑却并非化魔之人,只是单纯的吸收着整个青灵村之人的精元。 念及至此,梁九难一咬牙,手中雷光横刀直接化作一把长枪。 雷光长枪朝着半空重重刺去, 玉玲珑也是运转自己一身的元气。 两者在这一刻重重碰撞在一起。 霎时间,牙酸般的声响之内,梁九难怒吼一声,周身以雷光萦绕之下,如同一柄长枪洞穿了玉玲珑的防御。 玉玲珑惨叫一声,被雷光穿过身体,顿时血溅三尺! 旋即,玉玲珑从半空重重栽落而下,咳出一口鲜血,脸色煞白。 她想要毁掉整个青灵村,并吸纳所有人的元气的计划,也彻底泡汤。 梁九难缓缓落地之后,看了看玉玲珑的伤势,还好,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他在攻击的时候也已经刻意地避开了致命部位。 毕竟,玉玲珑明显是知道一些内情,只是现在处于这青灵山中,想要让她开口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得将玉玲珑带回扬州城降魔司再行发落。 念及至此,梁九难用绳索束缚住玉玲珑之后,更是贴上了数道符咒。 同时,又取出一些止血药洒在了玉玲珑伤口之处。 在做了简单的处理以后,梁九难便抓起玉玲珑,一路从青灵山上下山。 玉琅琊和杨影也已经安抚好了青灵山的村民,并将他们带出了邪术范围。 此时,双方碰头之后,青灵山的村民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他们一个个看着被绳索束缚的玉玲珑,纷纷跪下磕头道谢。 梁九难摆了摆手,示意村民们起来。 在帮忙清点了青山村的人数之后,梁九难松了口气。 还好,在邪术施展开来之前,青灵村的村民已经被转移了出去,没有再出现额外的伤亡。 就是得让村民负责将玉玲珑的爹娘的尸骨收埋一下。 青灵村的村民自然是没有意见。 旋即,杨影便到附近的驿站去雇佣马车。 在等待过程当中,梁九难又问了一句:“对了,请问你们这边的山鬼庙,除了这段时间有玉玲珑供奉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来过?” 众人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年岁稍长一些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到梁九难身边说道: “大人,您要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印象。” “大概就是在玉玲珑回来之前吧,曾经有一个外来人来过。” “这个外来人应该也是个男人,但是因为蒙着脸,所以看不清长得什么样子。” “他进入青灵村之后,便直接朝着青灵山走去,而且……仿佛轻车熟路一样。” “我们村子里的人提醒他青青灵山比较陡峭,还是有些危险的。他却理也不理我们。” “而后,几乎也是每日早晨会来,晚上离开。” “看穿着……像是个富家公子。” 梁九难皱了皱眉。 富家公子…… 这么说来的话,这个同样来山鬼庙的人,应该还是扬州城内的人了? 念及至此,梁九难又问道: “既如此,这个人身上有没有一些比较显著的特征。” “例如他穿的衣服是什么材质,亦或者是佩戴了什么特殊的器物。” 村民们面面相觑。 但很快,有一个村民忽然开口道: “好像的确是有一个特征。他的手指上带着一个龙眼大小的翡翠扳指。” “他有一次来我们村子上的时候,有一个村民不小心碰到了他一下,正好是碰到了他手上的扳指,他立刻非常紧张,眼神十分吓人,仿佛要杀人一样!” 其余村民也是又补充了一些。 但大抵上来说,也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情报了。 此时,杨影雇佣的马车也过来了。 梁九难也不再多言,将玉玲珑放到了车上,杨影和玉琅琊在马车里看守玉玲珑,梁九难则是坐在前面驾车。 众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青灵村。 …… 在回返扬州城降魔司之后,梁九难便立刻将事情经过告知了李尚京。 此时,已经是深夜。 李尚京脸色一沉: “玉玲珑说盛宇鸿终究会是一具尸体?” “她会不会是故意诈你!” 梁九难摇摇头: “不好说,玉玲珑现在行事有些疯癫,我也吃不准她是危言耸听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但是拷问审讯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也只能将她打伤了之后先带回来再说了。” “司主,盛大人那边……” 李尚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来安排。” 李尚京先是将玉玲珑关入地牢,并安排专门的刑狱人员进行拷问。 同时,李尚京亲自带队,带着梁九难、玉琅琊、杨影,以及数十降魔卫,纷纷来到了盛家之前。 “降魔司办案,速速通报你们家老爷!”李尚京拿出令牌。 那守门的仆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去禀告。 不多时,盛大人便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李大人,你们是疯了吗?” “大晚上的,带着降魔司的人来我盛家!” “这要是让扬州城的人知道,还以为盛家又出了什么事情!” 李尚京却是拱手说道: “抱歉了,盛大人。” “不过,根据罪犯的最新口供,令郎盛宇鸿可能会有人对他不利,我们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 “就目前来看,他是很重要的活口。” 盛大人怒极反笑:“真的是荒唐,我盛家守备森严,我儿子在家中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性命之忧,你们莫要……” 然而,话音未落,盛家大宅之内却骤然响起一阵惨叫之声。 箜篌怨 第七十六章:再变山精 这骤然的惨叫声划破夜空。 “司主!”梁九难立刻看向李尚京。 李尚京点点头,神情凝重地看着盛大人:“盛大人,现在你还要拦着我们吗?” 这一瞬,盛大人脸色青白一阵,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尚京见状,冷哼一声,将其推开,并带着梁九难等人冲入宅院之中。 刚刚行至内院的时候,便听到内中传来一阵惊叫声。 定睛一看,丫鬟、仆人,有不少身带血渍,还有些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也不知还有没有气息。 而在后院假山的位置,一个身如山精的怪物,就那么站在那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四周,锋利的獠牙如同野猪,更是沾满了血渍。 从他身上残留的服装不难看出,这个化作山精的人,还是盛宇鸿! “怎么回事,梧桐子先前不是已经解除了他的诅咒了吗?”梁九难心中一沉。 玉琅琊却道:“这件事情上谜团还有很多,就连玉玲珑身上也是谜团无数,现在一切都不好说。” 李尚京点点头:“拿下!” 霎时间,诸多降魔卫冲了出去。 他们将假山的位置围拢成了一个圆圈,将变成山精的盛宇鸿团团包围在其中。 旋即,臂粗般的锁链纷纷抛出,全部缠绕在盛宇鸿身上。 伴随众人双手结印,一张张符咒紧贴在锁链之上,带着一阵驱邪的金光,将盛宇鸿牢牢束缚于其中。 盛宇鸿发出一阵痛苦的咆哮声,试图挣扎,却抵不过这些符咒锁链的攻击,三下五除二,便被锁链牢牢束缚,捆了个结结实实。 就在众人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解决的时候,盛宇山却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跑了出来,眼中满是惊恐: “爹,不好了!” “后院……后院里,很多丫鬟和仆人,都变得和先前主母一样!” “全变成了骷髅!” 此言一出,梁九难等人都变了脸色。 先前已经探明真相,那酷似降魔司诅咒的本事,乃是玉玲珑以箜篌诅咒模仿而来。 但是她本人都已经被抓了,这个时候冒出来的箜篌诅咒,又是哪里来的! “九难,琅琊,你们两个去看看情况!”李尚京沉声道。 “诺!”梁九难和玉琅琊立刻跟着盛宇山前往后院位置。 映入眼帘的,是很多丫鬟和仆人周身黑气森森。 他们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却在眨眼之间就化作一具骷髅! 梁九难和玉琅琊见状,双手各自出现一条红线。 伴随红线伸出,铜钱和符咒在红绳之上滚动。 眨眼之间,梁九难和玉琅琊已经将剩余被诅咒包裹的人纳入到罗网之中。 旋即,两人口诵《破地狱咒》,随着道教经咒的力量,伴随双手结印,试图将这里的诅咒尽数破解。 一时间,经咒所散发的金光不断中和着这些丫鬟仆人身上的黑气。 可很快,黑气便渐渐无法被压制。 梁九难见状,脸色一变,当即周身化作雷光,直接以降魔真雷的手段劈散四周那些黑气。 雷光所过之处,黑气果然散溢消失。 眼见有用,梁九难和玉琅琊互相使了个眼色,玉琅琊一人操纵红绳罗网,梁九难则是以罗网为引,将雷光遍布其上。 刹那,声声惨叫不绝于耳。 但这些丫鬟仆人身上的黑气,也在迅速消弭。 终于…… “砰!” “砰!” 随着黑气的消失,丫鬟和仆人也纷纷踉踉跄跄地摔倒在地。 紧接着,他们面露痛苦之色,一个个捂着胸口呕出一个龙眼大小的黑色石头。 和先前从盛夫人他们身上拿到的石头,又隐隐有所不同。 梁九难用绢布包起一块,仔细检查之后,发现这石头上除了有相似的咒文之外,还多了一个如同山鬼般的图案。 在将石块拿给玉琅琊看了之后,玉琅琊不也不由震惊:“这不就是玉玲珑所化身成的山鬼吗?” 宁丰却道: “准确来说……应该是山鬼庙的山鬼雕像。玉玲珑也只是利用那尊山鬼雕像幻化出了类似的姿态而已。” “所以,玉玲珑可能是诅咒盛宇鸿的人。” “但是,诅咒盛宇鸿,诅咒死者和盛家其余人的,恐怕不单单是玉玲珑一个人。” “这件事情,应该就和戴着扳指的蒙面男人有所关系。” 玉琅琊点了点头,又给所有昏迷的丫鬟仆人一一检查之后,微微松了口气: “你的雷法的确破掉了这些黑气,这些人的命是保住了。” “但是,被如此强大的诅咒波及,终究是伤了根本,恐怕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可以了。” 一旁,盛宇山连忙说道: “两位放心,这些丫鬟仆人,我们盛家会好好照料,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只是……我弟弟怎么办?” 梁九难看了看盛宇山,只见对方的眼神倒是真诚,但还是问了一声: “盛公子,冒昧问一句。” “你虽为长子,却非嫡子。” “你们盛家拢共就两个儿子,这盛宇鸿更是个不学无术之人。” “他若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这兄长就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再加上盛夫人已经死了,只要你娘亲努努力,将来借着你抬为正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玉琅琊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九难!” 盛宇山却笑呵呵的并未生气,而是面相真诚的说道: “梁大人,其实……因为这件事情,父亲也找过我谈话。” “可是,我也说句不客气的话。” “我盛家,并非是什么累世官宦的门户,我父亲做了录事参军,虽不至于这辈子就困于扬州城,但前途最多到五品官而已。” “若说万贯家财,我盛家倒是也没有那么富庶。” “若论世袭爵位,我盛家也没有。” “个人有个人的造化,也有个人的缘法,我如今便等着最后科举,步入官宦之途即可。至于此时戕害兄弟,着实是画蛇添足,没必要的事情。” 梁九难深深看了盛宇山一眼,点了点头:“你倒也不藏着掖着。” 盛宇山这段话说的很明显了。 盛家目前所能够留给后人的东西,还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而铤而走险。 虽然这种权衡利弊的话听着刺耳,但也的确是实话。 作为同父异母的兄长,他能温和对待跋扈的弟弟,已经是尽了本分。 若说兄友弟恭,这话讲出来,反倒是虚了。 箜篌怨 第七十七章:再访净水庵 丫鬟和仆人的诅咒暂时解除,盛宇山的反应似乎也符合他平日里在外界的形象。 梁九难双眼微阖,只觉得到目前为止,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还不明朗,更像是……仿佛被某种力量刻意地牵着头。 玉玲珑为何会遇到长生天? 遇到长生天之后,玉玲珑为何要选择这种山鬼庙的诅咒来戕害盛宇鸿。 同时,那五阴棺的风水加上搜集那些死去之人的石头,似乎是为了要将自己化作山鬼。 可是,化作山鬼之后的玉玲珑,实力却并没有很强大,甚至可以说,所谓的八品修为也是空中楼阁,根本毫无根基。 再者,玉玲珑已经被抓获,但是盛宇鸿这边却依旧还被诅咒,如此来看,在玉玲珑背后,那个戴着戒指去过山鬼庙的人就非常的重要了。 但是,现在却连盛家当中的丫鬟和仆人,本身也出现了和盛夫人身上一样的诅咒。 这一切都很杂乱,且目前没有任何的明确目标。 梁九难微微摇了摇头,和玉琅琊来到了前院的位置。 此时,盛宇鸿已经被绑到了马车上。 盛大人却是气得脸色涨红:“你们……我儿子才是受害者,你们怎么能就这样将其抓走!” 李尚京拱了拱手说道: “盛大人,也不是我们要绑走你的儿子。只是你儿子现在的情况,就算留他在你们盛家,你们也无法解决他身上的诅咒问题。” “更何况,如果他在暴起伤人怎么办?若是上了盛家其它人,一旦将这件事情闹到,那我降魔司还得承担一个办案不力的罪名。” “目前情况特殊,也就只能请令公子,先住在我降魔司当中。我们也会安排高手,再度给令公子进行驱邪的仪式,看看在这诅咒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们不知道的。” 梁九难见状,悄悄走到了李尚京面前,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 李尚京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盛大人: “盛大人,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妥当。” “不过……如果你们能够想一想,盛宇鸿和盛夫人到底有没有可能在外面惹上什么仇家,对于我们办案的话,会很有帮助的。” “告辞了。” “请!” 因为先前盛大人的故意闹事,李尚京对他也没有太多的好脸色,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而且,李尚京最后的几句话,明显是在暗讽盛宇鸿和盛夫人平日里品行不端,所以惹了不少仇家。 一时间,梁九难和玉琅琊都有些戏谑地看着盛大人。 这让盛大人气得不轻,连连叫嚣要弹劾降魔司。 盛宇山则是苦笑着拱了拱手:“既如此,就麻烦李大人了。” 李尚京点了点头,带着被符咒和绳索绑着的盛宇鸿就回了降魔司。 马车前,梁九难不由看向李尚京:“司主,现在……我们要怎么行动呢?” “到目前为止,这件事情明显的指向性,还是在玉玲珑身上。” 李尚京摆了摆手: “你和琅琊姑且先休息吧,审问的事情你们是肯定不擅长的。” “降魔司内负责相关的刑狱师会动手的。” “等问出一些结果之后,我们再说。” “不过,到了明天的时候,你们两个再去一趟净水庵,让镜花天女请梧桐子来一趟降魔司。” 梁九难不由觉得奇怪:“司主,你和镜花天女的交情更好吧,如果你出面邀请他们不是更方便吗?为何要这么迂回地通过我?” 李尚京也是一脸无奈: “镜花天女也就罢了,梧桐子的性格却是执拗得很,人也不好相处。平日里,也只听镜花天女的,连我的面子也不给。” “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走不开,所以就交给你们了。” 梁九难点了点头。 在和玉琅琊一同回到降魔司之后,便各自洗漱睡下了。 第二日,梁九难便和玉琅琊一起前往净水庵。 原本以为,盛夫人死于净水庵门口,会多多少少让这里的人避讳几天。 不成想,当梁九难来到净水庵门口时,却见这里的人反倒是更多了。 显然,盛夫人暴毙于门口的事情,他们不是不知道。 但是,来净水庵上香,却比这种忌讳来得更加重要。 梁九难和玉琅琊进入净水庵之后,第一次前来的玉琅琊,看着这隐藏于小巷子当中的福地洞天,也是不由得震惊无比。 旋即,他们两人便来到了山门当中,见到了镜花天女。 镜花天女对两人的造访也并不意外,双手合十行礼之后笑道:“看来,你们的调查遇到了一些麻烦。” 此时,镜花天女带着两人来到了佛殿的后方,并给两人倒了一碗安神茶。 “这几日来的奔波,你们应该都累得不轻了。” “先休息一下吧。” 梁九难点了点头,旋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说明了一下。 镜花天女听完之后,拂尘轻挥,沉思道: “这么说来的话,山鬼的诅咒应该并非是盛宇鸿身上的唯一诅咒。或者说,山鬼的诅咒只是一种障眼法。” “正是因为这种障眼法的存在,才会让梧桐子也被蒙蔽了。” “不过……以我的经验来说,如果那位玉玲珑曾经说过,你们见到盛宇鸿的时候也是一具尸体,那我建议你们对盛宇鸿的看管再最好在细致一些。” “诅咒来自于古代的厌胜之术。” “这样的手段,哪怕是仅仅一句话,都可以作为诅咒的一部分。” 梁九难听了不由一愣:“诅咒之道,竟然这么诡异?” 镜花天女点了点头: “其实,不论道教也好,还是佛门也罢,亦或者是那诸子百家,实际上,修炼之法最原始的便是商周时期的巫术萨满。” “巫术萨满,既要治病救人,也要懂得如何以术法害人。” “因此,言语就是他们最为看重的媒介。” “换句话说,玉玲珑说盛宇鸿死,盛宇鸿……十有八九就活不了!” “你们先回去吧,多加防范,我去找梧桐子,等找到了他,我会和他一起去降魔司的,你们放心。” 箜篌怨 第七十八章:望气疑云 离开了净水庵,在回返的路上,玉琅琊却一直眉心紧皱。 梁九难见状,不由问道:“琅琊姐,怎么了?” 玉琅琊说道:“不知为何,我在看着镜花天女的时候,总感觉她有些奇怪。” 梁九难微微一愣:“这话从何说起?” 玉琅琊直接道: “我先前进入净水庵的时候,下意识用望气术看了看,那里的确是一个修炼宝地,福地洞天。只是……不管是什么样的风水宝地,阴阳平衡是最基本的。” “这是自然规律,无法破解。” “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家宅、宝地,在具备祥瑞之气的同时,也多多少少会有一些业债之气。因为人生在世,就一定会对旁人有所亏欠,有所亏欠,就会产生业债。” “但是……我在净水庵却没有见到任何业债之气。” 梁九难却不以为意:“或许是因为镜花天女佛学修为高深呗。” 玉琅琊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 “净水庵又不是只有镜花天女一个人修炼,其余尼姑有没有镜花天女这样的水平,谁也不知道。” “并且,净水庵也是对外迎客的。” “烧香拜佛的人,对人事物有亏欠而拜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这些业债,也会反馈到佛寺当中。” “净水庵香火如此旺盛,去的香客大多数又都是世家大族,没有半点业债之气,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梁九难沉默片刻,旋即有些凝重地开口道: “或许吧。”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镜花天女所说的话告知司主。” “如果真的如她所言,盛宇鸿死到临头的话,如果处理不善,恐怕还会拖累降魔司!” 当梁九难和玉琅琊回到降魔司之后,便来到了专门关押的部门——刑狱司。 刑狱司内,每一个单独的牢房都放置着各种驱邪化煞的符咒、法器,里头也关押着一些等待处死或者是尚且存疑的犯人。 这些人,也根据本身的情况各自不同,被关押在刑狱司的三层地牢的相应阶层之中。 玉玲珑这种确定已经杀人的,一般都是关在第二层。 如同盛宇鸿这种自身存在问题,暂时还不能放出去的,本身则是关在第一层。 此时,还不等来到盛宇鸿关押的地方,却见熟悉的暴怒声已经传遍整个地牢: “该死的!放我出去!” “我是录事参军的嫡子!” “你们好大的胆子,也敢囚禁我!” “听到没有!” 声声怒吼,却让梁九难有些意外。 此时,一名刑狱师走了过来,拱手笑道:“这不是九难吗?怎么来到我们刑狱司了。这里阴暗潮湿,血腥味重,没有太重要的事情,你们就先回吧,别被这里的戾气伤了身子。” 梁九难哑然一笑:“兄弟,我和琅琊姐是那么娇弱的人吗?” 说着,梁九难微微正色说道:“我记得,我们将盛宇鸿带回来的时候,他还是山精之身,且没有人性和离职。怎么现在听这声音……似乎已经恢复了?” 刑狱师点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正好,你们跟我来。” 说着,在刑狱师的引路下,梁九难和玉琅琊来到了盛宇鸿的地牢前。 毕竟是官宦之子,而且盛宇鸿以降魔司的立场来说,最起码没有以邪术害人,反倒还是受害者,所以居住的条件还算尚可。 此时,看着被绳索牢牢捆绑的他,属于山精的特征已经消失,似乎是变得正常了一样。 一旁,玉琅琊施展望气术看了看,不由一愣:“这……怎么会这样!” 梁九难见状,看向刑狱师:“兄弟,你们是有什么发现吗?先说来听听?” 那名刑狱师立刻说道: “盛宇鸿被关进来之后,司主特别吩咐,在没有解决他身上的山精诅咒之前,任何人不能打开他身上的绳索。” “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开过牢房,就任由他在里面折腾。” “但是从半夜里开始,他身上的山精特征就开始消失,整个人似乎也恢复了过来。” “紧接着,他的口中就出现了很多不是他的声音!” 梁九难露出一抹困惑之色,显然是没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刑狱师苦笑道:“就是说,他会突然性地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断发出不属于他的声音。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小孩。” 正当刑狱师解释的时候,盛宇鸿的身体突然开始抽搐起来,然后双眼翻白。 紧接着,盛宇鸿便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瘆人的笑容: “嘿嘿,你也逃不掉的!神灵保佑,我死了不要紧,但是我一定要让他也死!他害得我全家身亡,我也要他全家赔命!” “哈哈哈哈……” 声音在骤然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之声。 这让梁九难不由愕然道:“兄弟,你说的变化……就是这个?” 刑狱司点点头: “没错,几乎一盏茶的过程就会出现一次,每次出现,说出的话也不同。有的好像是血海深仇,有的似乎只是一点小打小闹,有的是说自己贪赃枉法有罪,还有的是说谁谁谁该死。” “我也第一时间将这些事情汇报给了司主。” “但是,单单从盛宇鸿口中说出的这一点内容,想要查探出这些声音背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实在是有些困难。” “但所幸盛宇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司主也只能先将他说的话记录下来放在一边。” 梁九难眉头紧皱,看了看玉琅琊的表情,他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即,他和玉琅琊离开刑狱司之后,方才问道:“琅琊姐,怎么了?” 玉琅琊沉声道:“我方才用望气术看了看,他的情况……和净水庵有些相似,只是完全反过来了!” 梁九难眉心紧皱:“完全反过来是……” 玉琅琊解释道: “净水庵内,只有祥瑞之气,看不到半点属于香客的业债气息!” “盛宇鸿作为官宦子弟,再怎么说身上也是有相应的气运傍身的,哪怕他自己作恶多端,这种气运也会存在。” “但是,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任何属于官宦子弟的气运,反倒是……看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业债!” “这种情况,和净水庵简直是两个极端!” 箜篌怨 第七十九章:聚宝盆 两人匆匆来到李尚京这里时,却见到了陈刺史正好离开。 李尚京在将陈刺史送走之后,这才转身问道:“怎么,有新情况了?” 梁九难和玉琅琊便将镜花天女说的话,还有在刑狱司当中见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李尚京坐在那里,眉心紧锁: “阴阳失衡吗?” “净水庵暂且不论,但是盛宇鸿身上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足以证明,玉玲珑不是诅咒他的凶手。” 说着,李尚京将玉玲珑的证词拿了出来。 梁九难不禁道:“她招供了?” 李尚京点点头: “玉玲珑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便将自己的怨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全部都说了一遍。” “但是当我整理了她的口供之后,却发现存在多处问题。” “首先,她声称自己和长生天的人见过面,并且也是长生天给了她一定的修为,让她得以从林秀坊逃离,并回到青灵村当中,利用先前咒杀盛夫人等人所得到的那种石头,增加自己的元气,从而将自己化身山鬼。” “可是,当我们去拷问一些细节的时候,她所描述出来的长生天的形象,和你先前在裴氏记忆当中见到的长生天,完全不符。” 梁九难却道:“可是……也许接触裴氏和接触玉玲珑的,并不是一个人呢?” 李尚京说道: “我也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当我让玉玲珑对见到的长生天之人进行描述的时候,她的所有描述全部都非常的‘假大空’。” “你们也知道,扬州城内还好,毕竟这里人杰地灵,修行人也多,宗派也多。” “但是在一些偏远的小地方,有些见识浅薄的普通人,在见到修行者的时候,是真的会将其当成是神仙的。” “玉玲珑对于长生天的描述,就很像是‘神仙’。” “但是,长生天从来不是以将自己伪装成所谓的‘神仙’,来洗脑信徒为他们卖命的。” “因此,从玉玲珑的反应来看,那就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玉玲珑在说谎。从头至尾,她和长生天没有什么关系。” 梁九难点点头:“但如果和长生天没关系,却硬要说自己是长生天帮助的人,那无疑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何况,寻常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长生天的存在。” “没错。”李尚京沉声道:“所以,就是第二个可能。” “玉玲珑的确见到了所谓的长生天!” “但是这个长生天本身是假冒的!” “换句话说,这个长生天本身,可能也对长生天是一知半解,便按照普通人对修行者的理解,仿造了一个虚假的长生天,并以此来蒙骗玉玲珑。” 梁九难眉心一跳: “所以,关键点在于,是蒙骗玉玲珑的这个人,要害盛宇鸿!要害降魔司!” “甚至于,玉玲珑本身应该就是个障眼法!” “因为当降魔司出现流言蜚语,当盛家出现问题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会将目光聚集到玉玲珑身上!” “玉玲珑也是想当然的以为,那个长生天是真的帮助自己。” “而且,她本身就是普通人,对修行之道没有什么见识。” “所以,对于那些看似复杂,实则却没有太大用处的手段无法分辨!” “这才造成了她在青灵山上的时候,那种种矛盾行为?” 玉琅琊沉声道:“因此,不是玉玲珑故布疑阵,而是玉玲珑本身就是这故布疑阵的一部分!” 梁九难立刻起身说道:“那么,我们现在只要知道,在那几天时间内,有可能接触过玉玲珑的是谁,就可以从中排查出,到底是谁有可能伪装的长生天了!” 就在这时: “你们在说什么,伪装长生天?” 话音落,却见梧桐子已然站在门口。 李尚京立刻起身拱手笑道:“好友,这一次还得麻烦了。” 梧桐子只是看了李尚京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不用客气,我只是来善后自己上一次没有解决的事情而已。” “盛宇鸿人嗯?” 李尚京和梁九难、玉琅琊,立刻带着梧桐子进入刑狱司内部。 在看到口中喃喃癔语的盛宇鸿之后,梧桐子眉心一皱,推开牢房大门,伸出一指点在了其眉心之上。 随着一缕灵光自其灵台流窜之后,梧桐子解释道:“这是给人背了债了。” 李尚京不禁道:“可能追查出,在背后使用这种手段的是谁?” 梧桐子看了一眼李尚京:“我不是神仙。” “……”李尚京不由扶额:“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神仙,不过……” “这是诅咒。”梧桐子没理会李尚京,自顾自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一种诅咒的转移。” “听说过聚宝盆吗?” “传闻当中,财神手里捧着的一个法宝,可以无限制的诞生黄金的,就是聚宝盆。” “盛宇鸿,是被当成了另类的‘聚宝盆’了。” “只不过,财神装的聚宝盆,是用来存放珠宝黄金的。” “盛宇鸿这个聚宝盆,就是用来存放业障孽债的。” “这种做法,有点类似于一些村落当中会出现的守村人。” “这些守村人,绝大多数都是五弊三缺,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村子挡灾祸的。” 梁九难顿时听明白了,不由震惊说道:“你的意思是……盛宇鸿是在给家族挡灾!” 梧桐子点点头: “可以这么说。他化身山精,恐怕也不是因为山鬼庙那种古老的诅咒仪式,这是我的问题。” “他化身山精的原因,是因为自身背负的业债已经太多,多到已经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承担的了。” “所以,他的身体会开始出现妖怪化。” “这种情况,如果不能找到诅咒他的媒介,他的身体异变是会一直持续的。” “我现在也只是暂时缓解。” “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应该就是已死之人的怨念,借他的口在说话了。” 梁九难脸色阴沉。 梧桐子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能有能力潜移默化的将盛宇鸿变成聚宝盆的,也就只有盛家的自己人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施展这种邪术的人,到底是盛家的哪一位呢? 就本身嫌疑来看,似乎最有可能的,就是盛宇山了! 箜篌怨 第八十章:抓捕 此时,听着几人的推论,一旁的梧桐子眉心一挑:“你们管得真宽。” 梁九难一愣:“道长,为何这么说?” 梧桐子却是摇了摇头,幽幽开口道: “人活一遭,自然有自己的缘法。” “这盛宇鸿本身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害他的,也极有可能是他们盛家的自己人。” “既如此,这本就是盛家的事情,与你们何干?” “一个人为善为恶,时候到了,自然有仇怨临头。” “你们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到头来却要帮助一个混账纨绔,而且还是一个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纨绔,我不太能够理解你们的思维。” “相比较之下,反倒是玉玲珑心魔深种还算是情有可原。” 梧桐子的话可谓说得是毫不客气。 梁九难和玉琅琊听了,却也没敢答话。 说到底,梧桐子是李尚京的好友,从辈分来看,还是他们的长辈,自然不好随意开口。 一旁,李尚京却眉心一皱: “梧桐子,我知你修道修的是无情道,万事万物道法自然是你奉行的章程。” “但如果善恶之事,完全依靠因果报应,而不人为干预的话,那人间的律法也就毫无价值。” “更何况,玉玲珑纵然有前因,却造了恶果。她可不单单是杀死了自己爹娘那么简单,也同时害了不少人。” “盛宇鸿固然纨绔,却并无人命官司在身。若有,自然有司法参军找他。我降魔司管的,是他在怪力乱神案件中的受害者立场。” 眼见李尚京和自己看法相悖,梧桐子却似乎并不奇怪,只是缓缓摇头: “罢了,修行了这么久,我们三方也在一起论佛、曰儒、言道,却谁也没说服得了谁。” “你们要去那几日找过玉玲珑的人,倒是也不必那么麻烦了。” “只有两个人去过。” 此言一出,梁九难和玉琅琊一愣。 旋即想想,也是合理。 是了,梧桐子本身也是八品的修道人,因箜篌技艺居于林秀坊。那林秀坊都是凡俗之辈,就算玉玲珑做得多隐晦,能瞒过其他人,恐怕是瞒不过梧桐子。 梧桐子直接开口道: “在玉玲珑闭门不出的那几日当中,第一个去找她的,自然是盛夫人。” “盛夫人为的是什么,自不必多说。她需要维护盛家的名声,维护自己儿子的名声,因此想要用金银财帛来让玉玲珑闭嘴。” “不过,盛夫人低估了林秀坊林妈妈的贪婪。盛夫人赔偿给玉玲珑的那些东西,都被林妈妈以补偿自身搜刮了去。” “因此,就有了第二个来访玉玲珑的人,就是盛大人!” “什么?”梁九难一惊:“盛大人为何要找寻玉玲珑?” 梧桐子冷哼一声,解释道: “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夫人没有能够摆平,只能够亲自来了。” “盛夫人自以为自己弥补的天衣无缝,实际上官场中的手眼通天,又岂是她能够周全的。到底还是盛大人自己动的手。” “所以,如果要结合你们调查的方向来看,坑害了盛宇鸿的,是他的亲生父亲盛大人。” 李尚京立刻说道:“九难,琅琊,你们去盛家!” 梁九难和玉琅琊立刻动身。 两人离开刑狱司之后,便直奔盛家而去。 既然梧桐子在解除盛宇鸿身上的邪术,那么作为施法者的盛大人就必然是知情的。 几乎是一盏茶时间不到,两人就已经来到了盛家。 “站住,我们老爷说了,今日不见客!”门口的家丁立刻拦住了两人。 梁九难眉心一皱,凝声道:“降魔司办案,让开!” 顷刻,雷光化作标枪朝着那家丁劈去。 “砰!” 雷光重重砸在家丁的兵器上。 “嗯?”梁九难瞳孔一缩:“竟然还是入了品级的武者!” 梁九难心中没了顾虑,顿时饱提元功,操纵雷电往四周一炸。 “轰隆!” 瞬间的功夫,家丁便哀嚎一声,被雷光震飞了出去,倒在地上直接昏迷。 玉琅琊也顺势解决了另外一人之后,两人冲入盛家之内。 此时,听到动静的盛宇山急匆匆地走了出来:“梁兄弟,这是怎么了,为何……” 梁九难却摇了摇头:“我们要见盛大人。” 盛宇山一愣,看着两人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顿时震惊的瞪大了双眼:“等等!梁兄弟,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梁九难刚要开口,盛大人却已经从内院走了出来。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而后默默看了看三人之后,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梁九难和玉琅琊身上:“你们跟我来吧。” 说着,盛大人便径直走向了内院。 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但还是跟着盛大人走进了内院当中。 此时,盛大人走到了自己的房间,先是在香炉前上了一炷清香,而后缓缓说道: “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身上的邪术似乎开始解除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情要瞒不住了。” “只不过……你们来得还真是快啊。” 梁九难眉心一皱:“盛大人,盛宇鸿是你的嫡子,你为何……” “嫡子……”盛大人幽幽说道:“是啊,嫡子。” “但如果可以,我宁可这个孩子没有出生!” “本来,我和山儿的母亲才是情投意合,却因为家族门第的关系,迫不得已才娶了正房夫人。” “当然,如果这位正房夫人能够贤良淑德,我也可以稳住她的主母之位,大家相敬如宾地这么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后来,嫡子出生,我也是认真教养。” “不成想,慈母多败儿,一个处处收拾善后的母亲,教养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混账儿子!” “这些年,我在扬州城担任录事参军之职。” “这个位置,本就容易得罪人,也正因如此,才要更加小心谨慎。” “但是,家族的气运却不是一个人可以维持,而是需要所有人的护养。” 梁九难眉心一跳: “所以,你是受不了自己儿子的不学无术,天天在外面给你惹是生非。” “加之……他是嫡子,占据家族气运不说,又不是你最喜欢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还有你的官位,你们盛家的荣辱。” “你所用的邪术,将你的儿子做成了一个另类的‘聚宝盆’,让他以血肉之躯,来吸收整个盛家的业债,让盛家可以有朝一日青云直上,你自己的儿子在将这些业债积累到头以后,化作怪物被讨伐而死!” “这就是你一个做父亲的,最后想出来的解决办法?” 箜篌怨 第八十一章:抓人 盛大人看向梁九难和玉琅琊,冷笑道:“你们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你们根本不会明白,在世家大族生活之下,需要顾虑多少东西!” 此时,盛大人周身气息流窜。 随着其气息展露之后,竟然也有着八品的修为! 梁九难和玉琅琊眉心一皱。 作为扬州城的官员,同时还是司职非常重要的录事参军一职,其修为几品,来历如何,都是要一五一十登记的。 如今看来,这位盛大人竟然在从前的登记当中隐瞒了自己有修为的这件事情? 当即,梁九难和玉琅琊提元纵气,两人同时出掌。 盛大人也立刻提掌猛攻。 “砰!” “砰!” 三人同时出手之下,盛大人闷哼一声,身体节节后退,口中已然呕红! 梁九难凝声道: “盛大人,停手吧。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速速解除邪术,和我们回降魔司,将长生天的事情说清楚。” “届时,如何判罚,自然有律法衡量!” “判罚?”盛大人冷笑道:“既然知道你们来了,我怎么可能没准备后手!” 霎时间,盛大人从怀中取出一瓶丹药,并直接放入口中。 一时间,盛大人气息疯涨,从八品的修为转瞬间便来到了七品境界! 梁九难瞳孔一缩,当即一拳砸在地面之上。 雷光顺着裂开的缝隙,如同罗网一般扑向四周。 “轰隆!” 雷法在瞬间将四周一切劈碎,同时扑向了盛大人之身。 玉琅琊双手结印,随着醒狮头法器呼啸而起,数百醒狮化身也纷纷咆哮而去。 此时,盛大人周身气劲涌动,面对雷光侵袭,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怒吼之中,须发飞舞。 刹那,只见盛大人一掌拍下,便将梁九难的雷光全部震碎。 紧接着,面对玉琅琊的术法,也是以力破法,一拳便将其震飞! “砰!” 顷刻间,双方对招之下,彼此已经心中有数。 梁九难和玉琅琊眼中不见太多惧色。 盛大人虽然用丹药提升的力量,但这种依靠外物提升的力量,终究不是自己的,犹如无根浮萍。而且,这样提升力量,副作用也会非常明显。 只需要等待时间结束,元气耗尽的盛大人,自然也就只能束手就擒! 念及至此,梁九难和玉琅琊不再猛攻,而是以雷法和醒狮头互相配合,一者游斗,一者防御,拖延战局的同时,也是确保盛大人无法离开。 反观盛大人,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劣势。 面对梁九难和玉琅琊的拖延战术,不断猛出掌力,将四周炸飞,为的就是将战局彻底打开,逼迫梁九难和玉琅琊正面接招。 一时间,盛大人所在的房屋在三人交战之中纷纷崩塌。 三人边战边退,已经来到了院落之中。 此时,盛宇山也追了过来,看到和梁九难、玉琅琊缠斗在一起的父亲,不由脸色大变:“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一句父亲,让盛大人瞬间分了神。 梁九难和玉琅琊立刻抓住机会,梁九难一掌带着雷法呼啸而出。 盛大人猝不及防,被一招拍在地上。 同时,玉琅琊双手结印,术法一展,带着绳索便将盛大人牢牢捆住,且上头贴满了符咒和铜钱。 盛大人修为被封,自然没有反抗之力,随着丹药的效果逐渐消失之后,整个人也显得更加萎靡。 梁九难和玉琅琊立刻发出了信号,让降魔司带着专门关押官宦的马车过来。 盛大人毕竟是录事参军,如果众目睽睽之下被曝光在百姓眼前,对于陈刺史来说也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盛宇山站在一旁,在听完梁九难的解释之后,不由地头脑一昏,差点晕倒在地,幸好被一旁的管家和仆人搀扶,这才没有失态。 “怎么……怎么会这样……”盛宇山脸色惨白:“父亲……父亲竟然对弟弟他下手?这……” 一时间,盛宇山语无伦次。 梁九难见状,暗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盛公子,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是……盛大人刚才在内院中的时候,自己也已经承认了罪责。” “这件事情,恐怕是板上钉钉的。” “如果此事只是牵扯到你们的家事,那么诅咒自己的亲生儿子,降魔司应该也不会给予重罚。” “但现在,不单单是盛夫人死了,还有其余几个家族的亲眷,还有青灵村,有很多人死于非命!” “再加上,此事还有可能和长生天有关系。” “请盛公子谅解。” 说话的同时,降魔司的人马也已经到了。 盛大人立刻被送进了门口的马车里。 梁九难和玉琅琊同时朝着盛宇山拱了拱手,旋即离去。 降魔司内,李尚京已经在审讯之处等候多时。 随着梁九难和玉琅琊将盛大人带回之后,李尚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盛大人,先前万万没有想到,真正要害盛宇鸿的,竟然是你啊。” 盛大人语气冰冷道:“却也不必废话,技不如人我也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尚京却是摇了摇头: “要杀要剐,是律法做主,也不是我做主。” “而且,对于你的判决,并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盛大人,还请将你所知道的关于长生天的事情说出来吧。” “你既然跟长生天合作,那就该明白,这群人为了自己长生,到底能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出来。” “你与他们合作,无疑于是与虎谋皮。” 盛大人冷哼一声,却不愿开口。 李尚京见状,以为盛大人是不想在小辈面前失了自尊,便说道:“九难,琅琊,你们先退下吧。这里交给我即可。” 梁九难和玉琅琊点点头,转身离开。 在回返的途中,玉琅琊伸了个懒腰:“这次的案情虽然一波三折,但好歹解决起来不算困难,对吧,九难。” 梁九难心中却露出一丝疑色。 首先,《太岁降魔图》没有任何反应,这本身并不合理。 其次,长生天…… “九难,怎么了?” 眼见梁九难不说话,玉琅琊忍不住问道。 梁九难却喃喃道:“我只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箜篌怨 第八十二章:破绽 “不对劲?”玉琅琊愣住了:“怎么叫不对劲了呢?盛大人亲口承认的,司主的好友梧桐子道长也是人证。” 梁九难看向玉琅琊,眉心一皱: “琅琊姐,你仔细想想,盛大人口口声声,自己之所以要以诅咒害自己的儿子,是因为他认为盛宇鸿会给盛家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家族的名望,他才会这么做。” “他利用玉玲珑,则是想要以玉玲珑的复仇之心,替自己杀死不喜欢的盛夫人。如此一来,也算是可以将他自己心爱的女人扶上位来。” “但是……陆家和顾家呢?” “这两个家族乃是江南门阀,和盛家应该说没有太多的交集。” “根据先前的调查,无非就是几个门阀世家的纨绔子弟都聚在一起寻欢作乐罢了。” “所以,陆夫人和顾夫人为何要死?” “这……”玉琅琊有些懵了。 她思虑片刻之后说道:“以诅咒杀死盛夫人的是玉玲珑,那么……陆夫人和顾夫人或许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呢?” 梁九难摇摇头:“但是,玉玲珑先前的证词当中,只是说毁了她容貌的是盛宇鸿,可没有提到陆家和顾家。” “再者说,就算真的是纨绔子弟一起造的孽,但为何到了现在,没看到陆家和顾家有什么动静,而且两个家族的儿子也都活得好好的,却偏偏是他们的家族主母死了呢?” 听到这里,玉琅琊也不由地皱起眉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 “而且,我还在想另外一个问题。”梁九难疑惑道:“试想一下,盛大人本身是有八品修为的,虽然不算高,但是要杀死一个没有修为的盛夫人,或者在背地里诅咒自己的儿子,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为何要假手于玉玲珑?” “他可以诅咒儿子,就有能力诅咒自己的妻子。” “将玉玲珑拖下水,不是等于白白增加变数?” 玉琅琊一愣,顿时停在原地。 是了! 看上去,一切合情合理,可是盛大人既然已经动手了,又何必再假手于人。 更何况,站在盛大人的角度上来说,他是怨恨盛夫人以及盛宇鸿这个嫡子的。 要么,应该是连诅咒盛宇鸿的事情也交给玉玲珑。 要么,就应该是自己动手来解决盛夫人。 “并且……在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梁九难说道:“如果说,当时玉玲珑见到的长生天,是盛大人伪装的。” “盛大人怎么会知道用山鬼诅咒这么冷门的方法。” “而且,借助旁门左道的力量,来让自己拥有神性的力量,这的确是长生天的惯用伎俩。” “先前的杨家姐妹化身鬼子母神也是,后来的裴老夫人化身残生娘娘,包括这一次玉玲珑化身山鬼,其实在手段上来说还是挺相似的。” “并且最重要的是……盛大人仅仅只是为了杀死自己的儿子和妻子,为何要和长生天合作?” “这件事情……需要让长生天介入吗?” 听完梁九难的分析,玉琅琊坐在一旁的长廊上陷入沉默。 片刻之后,玉琅琊抬头看向梁九难: “九难,你的意思是……盛大人……或许只是顶罪?” “可是,他顶罪,那不是说……” 一瞬间,玉琅琊瞳孔一缩:“所以,你在怀疑盛宇山?的确,你先前也试探过他!” 梁九难点点头:“原先,我对盛宇山已经没有什么怀疑,但是盛大人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了罪行,但按照他的身份,这些手段却前后矛盾、错漏百出的话,很难不让人想象,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玉琅琊见状,立刻起身。 梁九难吓了一跳,立刻抓住她的胳膊:“琅琊姐,你要做什么?” 玉琅琊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再去一趟盛家啊!” 梁九难苦笑着摇摇头: “不行。我们刚刚确定凶手是盛大人!” “盛夫人也已经死了。” “如果这时候去,又要将盛宇山带回来,对于降魔司来说,压力就太大了。” “而且,这样做也会彻底得罪和盛大人有关的那些官场之人。” “假设盛宇山最后是无辜的,我们这么贸然行事,连司主也保护不了我们。” “如果盛宇山的确有问题,现在盛宇鸿已经废了,盛夫人也死了,盛大人也顶了罪,正是他最得意的时候,也是最容易出现破绽的时候。” “这样,我们今天夜里去一趟盛家,悄悄探一探他的虚实。” 玉琅琊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 至于盛大人这边,在审讯的过程当中,李尚京也逐渐发现了问题。 最后,看着一份漏洞百出的口供,李尚京先让人将盛大人关押在了刑狱司当中,一个人坐在那里头疼。 “怪事……真是怪事……” 李尚京看了看这份口供之后,双眼微阖,心思复杂。 在盛大人开始交代前因后果的时候,李尚京就看出问题了。 而梁九难所推测出的问题,李尚京在后续的思考当中也是想了个七七八八。 但是,李尚京却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对于七品的录事参军来说,如果是发现盛宇山害人,想要保住家族,保住自己的儿子,要用一些官场上的手段来进行维护的话,其实没有那么困难。 毕竟,单单从证据上来说,如果没有了盛大人这份口供,要将盛大人抓起来都是有些困难的。 “盛宇山可能是罪魁?”李尚京揉了揉眉心喃喃道:“但为何,我总觉得漏掉了一个人。” 李尚京的思考,梁九难和玉琅琊并不清楚。 当天深夜,他们便悄然来到了盛家。 此时的盛家,因为接二连三的问题,也显得有些冷清。 梁九难和玉琅琊轻轻松松翻过了城墙之后,却发现整个盛家的外院,竟然没有一个巡夜的仆人。 整个家宅,在此时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很快,他们两人匆匆迈过了外院,来到内院之中。 先前和盛大人争斗的废墟,还没有收拾。 其余的宅子,更是黑灯瞎火。 唯独盛宇山的房间,灯火通明。 隐隐的,可以从窗户看到盛宇山似乎正在做些什么,人影不断在烛光之中来回走动。 箜篌怨 第八十三章:深埋的怨恨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悄然来到了盛宇山的房顶之上。 在悄悄摘下了一块瓦片之后,从内部投射出来的猩红光芒,让梁九难和玉琅琊瞬间有些睁不开眼。 直到视野已经适应之后,两人低头看去,却见盛宇山的房间里竟然有一个炼丹炉。 两人面面相觑。 盛宇山……是炼丹师? 炼丹师这个行当,在如今的世道也不算多见,因为既要修炼,同时也要有相当高超的药草方面的理论知识,炼丹本身也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而且,炼丹本身是一个相当烧钱的行当。 所以,哪怕是富裕的扬州城内,炼丹师也是少之又少。 最起码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如同盛家这样的门户,肯定是没有能力供养一个炼丹师的。 只有长安、洛阳这样的大都城,才能见到一些门阀家族培养炼丹师。 此时,盛宇山密切观察着炼丹炉的火候,似乎是眼见火候没有什么问题了,开始将一些草药放入其中,并从一旁的布包当中,取出了一些碎石块。 这些碎石块,细细看去,正和先前邪术之下,从人骨中诞生的石头完全一致。 但是从这里来看,这些石头密密麻麻,竟然有上百之多! 这就说明,最起码也有上百人遭了毒手! 梁九难和玉琅琊瞳孔一缩,却见,盛宇山将这些石块全部投入到了炼丹炉之内。 炼丹炉中的火焰,瞬间“噌”的一声,从红色变成蓝色。 紧接着,给整个房间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诡谲之感。 就在梁九难和玉琅琊商量着是否要动手的时候,盛宇山却幽幽说道:“看了这么久了,下来吧。” 两人心头一凛,旋即也不再隐藏,顿时从屋顶上一跃而下。 碎裂的瓦片掀起阵阵扬尘,梁九难和玉琅琊警惕地看着盛宇山。 “所以……真的是你做的?”梁九难沉声问道。 盛宇山不置可否,耸了耸肩,指了指身后的炼丹炉说道: “嗯,的确……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毕竟,我的目的就要达成。” “我也知道,你们在抓了我父亲之后,一定很快就会抓到漏洞。” “但没关系,时间上,我拿捏得很精准。” 说着,盛宇山竟是直接做到了炼丹炉旁边,悠哉地捧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丝毫没有和梁九难、玉琅琊动手的打算: “这一切……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好呢?” 火光中,盛宇山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阴厉。 而后,他慢慢地看向了梁九难和玉琅琊,咧嘴一笑: “我听说,你们两人在降魔司当中也是比较特殊的存在。” “玉琅琊,你本来是扬州城本地修仙家族舞狮人一脉的传人,只是因为舞狮人一脉在先前一次妖魔兽潮之中保家卫国捐躯以后,你被如今的司主李尚京收养。” “梁九难,你的身份就更加特殊了。你本是李尚京司主从山精口中救下的孩子,但却信奉黄老之说,平日里在降魔司当中不喜修炼,不喜舞刀弄枪,而是一直从事文职工作。” “你们两人开始崭露头角,也是因为最近的残生娘娘之案,对吧。” 梁九难眉心一皱:“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盛宇山缓缓说道:“在先前,你们还在降魔司默默无名的时候,应该也受到过不少冷嘲热讽吧。” 梁九难和玉琅琊微微一愣。 盛宇山却不等两人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不用说,滋味一定很不好受吧。” “哪怕你们两人都不算是心眼小的人。” “但是……这不是很讽刺吗?” “如果是寻常的世家大族,有这种情况也就算了。” “降魔司内,绝大多数人都是平民,孤儿也好,亦或者是亲人死于妖魔之手,这些都太正常。” “按理来说,同病相怜的人,本应该能够更好地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但你们两位扪心自问,如果没有背后的司主李尚京,你们两人会只是受到白眼那么简单?” “可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很简单,当家世都差不多的时候,人的劣根性,自然会找出其它可以攀比的东西。” “比如……修为和实力!” 梁九难沉声道: “话虽如此,但我和琅琊姐并没有怨恨过同僚,我们有自己生活的乐趣,就算别人指指点点,我们也可以无视。” “所以,哪怕是残生娘娘之案以前,琅琊姐依旧是琅琊姐,我也依旧是我。残生娘娘之案以后,依旧如此。” “真依旧如此吗?”盛宇山玩味一笑:“那只是你们自己主观的想法而已吧。” “实际上,降魔司所有人对你们的态度都变了。” “变得敬畏,变得尊重,甚至……当你们得到一些好处和利益的时候,他们会觉得理所当然。” 梁九难和玉琅琊眉心一皱。 盛宇山轻笑了两声: “仔细想想吧,你们是修行者,都逃不脱这些,看不破这些,普通人又如何逃脱?如何看破?” “我的身世情况,你们也是清楚的。” “我那父亲,口口声声说喜欢的是我娘亲,但是他自己不敢争取,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争取,为了家族地位,为了官声荣耀,他还是娶了盛夫人作为正房。” “从小到大,我就看着我母亲在那位当家主母的手底下艰难生活。” “虽是平妻,却过得如同一个妾室!”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 “如果我不能变得足够优秀的话,父亲对我母亲的爱意,迟早有一天会消散。到了那个时候,将会是我和母亲的灭顶之灾。” 梁九难冷冷说道:“所以,你要先下手为强?就为了还未发生的事情?” “还未发生?”盛宇山微微歪着头,旋即笑了笑,微微低着头,将手指伸进自己的右眼眼眶里。 这一幕,看得梁九难和玉琅琊呼吸一滞。 却见盛宇山不慌不忙,将右眼取了出来。 定睛一看,那眼睛竟然是假的! 是一个宝石! 当那黑漆漆的眼眶盯着两人的时候,皆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深邃之感。 “看到这只眼睛,你们还会说……我这是还未发生的事情的吗?” 盛宇山冷冷说道: “我的这只眼睛,就是在我八岁那年,被盛宇鸿那个混账弄瞎的!” 箜篌怨 第八十四章:野心 看着那空洞的眼眶,梁九难和玉琅琊一时无言。 盛宇山却没有暴怒或者是愤恨的表情,只是语气森冷,表情带着一丝冷漠: “八岁那年,我在自己的屋子里读书。” “因为我知道,父亲喜欢读书用功的孩子,喜欢将来可以考取功名的孩子,喜欢可以让盛家进一步提升权利的儿子。” “当时,父亲也在很多场合里,夸赞我读书用功,有文采。” “可这样的夸奖,落到了盛夫人的眼中,却成了毒刺。她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货色,却又偏偏狠不下心来教她自己的孩子,于是就将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因为是平妻,我自然不用过继到她的名下。” “于是,她便开始怂恿盛宇鸿,说是因为我,父亲才不喜欢他。” “这盛宇鸿也着实是蠢,三言两语,便对我怀恨在心。哪怕是到了如今,他也深信不疑,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呵呵,他就没想到,父亲不喜欢他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梁九难沉默片刻,旋即说道:“所以,在你和盛宇鸿又一次发生了摩擦之后,盛宇鸿失手,将你的眼睛弄瞎了?” 盛宇山缓缓点头: “失去了一只眼睛,不管是读书写字,还是做其它的营生,总归是有些不方便的。” “但是,他们也没想到,我总算是熬过来了。” “不仅熬过来了,我还没有将自己的恨意宣泄于口,我开始潜沉下来。”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我不能发作。” “于是,我表现得更加完美,表现得更加用功,最终,我考了科举。” “但我知道,这一切还不够!” “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我最终想要赢过嫡系,还是很难。” “在我迫切需要力量的时候,长生天出现了。” 听到长生天的名字,梁九难和玉琅琊呼吸一滞。 盛宇山平静地看向两人: “按理来说,修炼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我父亲本身就有修为在身,而他并没有将任何功法传给我和我弟弟,如果我修炼功法的话,他必然会有所察觉。” “所以,我在思索片刻之后,决定走另外一条路,也就是炼丹师。” “炼丹师,一旦我修炼有成,没有盛家,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如果在合适时候,我考中了功名,又让别人知道了我是炼丹师的话,那我的地位将水涨船高。” “炼丹师虽然也需要修行,但是修为和境界多是为了辅助炼丹,也更容易隐蔽,不会让父亲察觉。” “所以,我选择了这条路。” 梁九难和玉琅琊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盛宇山的确是天才。 作为考取功名,他几乎是一次就中,如今只差最后一步,要考中进士恐怕也并不困难。 其次,已经过了修炼最好的年岁,却还要分心学习炼丹术,却还能够修炼有成。 只是…… “我不明白,如果你有这样的天赋,其实你完全不用借助长生天。”梁九难神情复杂地开口道: “而且,你也可以选择在成为炼丹师之后收手。” “凭借你炼丹师的身份,还有你的文采,再加上你的母亲本来就是盛大人最喜欢的人,你的担心根本不存在。” 盛宇山闻言,却是发出一阵轻笑声。 这轻笑声也说不出是嘲讽别人,还是自嘲: “梁九难,你真的以为,我做了这些努力之后,就能改变现状吗?” “你和玉琅琊都不是世家大族出身,你们自然不知道。” “但是我告诉你们,真正的世家大族,最看重的是嫡庶!” “不管你如何努力,到头来都躲不过这两个字!” “更不用说,我们盛家这种特殊的情况。” “嫡子非长子,放在一些家族,就已经有取乱之道了!” “所以,想要将盛家的一切掌握在手里,想要让我的母亲,不要再忍受盛夫人的欺压,那就只有一个方法。” 说到这里,盛宇山的眼神骤然冷冽下来:“杀!” 梁九难似乎也明白了盛宇山的计划,旋即说道: “你知道盛大人是修行者,如果自己动手的话,一定会惹来麻烦。” “因此,你利用盛大人曾经偷偷找过玉玲珑,想要解决毁容之事的机会,乔装成了长生天,给到了玉玲珑一些所谓的变成山鬼的邪术。” “你利用玉玲珑,杀死了盛夫人,杀死了陆夫人和顾夫人,又在盛宇鸿的身上布置了诅咒。” “玉玲珑逃出林秀坊,回到青灵山报仇,恰好那里有一个山鬼庙,正好给你做了借口。” “但是……你为何要杀了陆夫人和顾夫人?” 盛宇山看了两人一眼,幽幽说道: “因为,她们和盛夫人的私交很好,更是在一起嘲讽过我母亲是小门小户出身。” “就连他们的儿子,都和盛宇鸿是狐朋狗党。”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大闹玉玲珑的诗会,让我没有理由动手,他们也活不了!” 梁九难目光一沉:“既如此,为何又选择在净水庵前动手?” 盛宇山嗤笑道: “这个计划最大的问题,就是如果只有玉玲珑这一层替死鬼的话,恐怕会有风险。” “所以,我又准备了另外两层。” “一层,就是净水庵。不过,镜花天女的名声太好了,这件事情要操作起来,难度不小。” “但是没关系,还有一层!” 梁九难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所以,盛大人会替你顶罪,也是你想好的!” 盛宇山的表情有着一丝残毒: “盛宇鸿已经废了,就算现在你们解除了他的诅咒,他的人生也已经毁了。” “那么,摆在我父亲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 “一条是大义灭亲,将我送到你们降魔司,但如此一来,盛家就算是绝了后了,这个家族也就完蛋了。” “第二条,就是他去顶罪,让我接着去科举。我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我要高中并不困难。到时候再加上炼丹师的头衔,官位不能说水涨船高,但也绝对可以让家族更上一个台阶!” “他们将家族看得比什么都重。” “所以,为此他们也能做任何事!” 盛宇山玩味一笑:“而现在,我炼的丹药,也快成了!” 箜篌怨 第八十五章:另有目的 弄清楚了事情始末,梁九难和玉琅琊立刻向空中发出信号,旋即冲向了盛宇山。 此时,盛宇山依旧是坐在那里,但手中已经多出了一个瓷瓶。 随着瓷瓶微微倾倒之下,一阵沁人心脾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梁九难首当其冲,便察觉这药香让人昏昏沉沉,立刻放出雷光,劈向四周。 盛宇山幽幽说道: “我知道你的手段,梁九难,突然掌握了雷法的门路,而且比道门的雷法似乎还要强大一些。” 却见盛宇山手中出现一把伞。 那伞通体漆黑,释放点点灵光。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眼中均露出一抹震惊之色。 这是……法器! 刹那,黑色伞面睁开,滴溜溜一转,梁九难操纵的雷光便尽数被此伞所吸收,而后反弹而出,冲向了玉琅琊。 玉琅琊立刻召唤醒狮头一挡。 “砰!” 雷光中,只见玉琅琊嘴角微微溢出一丝血迹,依然负伤! 梁九难见状,一脸怒色,双手凝聚雷光横刀,朝着伞面重重一斩。 “啪!” 雷光劈在伞面之上,却隐隐破不开法器宝伞的防御。 盛宇山微微一笑,说道: “在我爹被你们抓走之后,我也设想过,如果他的证词有些错漏,你们可能会来找我。” “所以,我自然会有所准备。” “原本在我的计划里,哪怕是应对降魔司主,我都有办法利用官宦权利让他停手。” “但偏偏遇到了你们两个从残生娘娘之案过来的愣头青。” “我清楚,你们会来调查我这次的案件,这才放出了谣言,让人认为,那些人的死亡是因为和降魔司发生了冲突导致。” “不成想,陈刺史竟然会顶住压力,坚定不移地支持你们。” “还真是……成了我失算的一招。” 刹那,盛宇山手中的法器宝伞再度放出光芒。 光芒化作匹练,如同利刃一般层层叠叠,斩杀而来! 梁九难立刻挥舞双刀,将匹练光芒纷纷抵挡下来。 旋即,身后传来一阵醒狮怒吼。 上前的醒狮虚影,迎面扑来,从四面八方冲向了盛宇山。 “轰隆!” “轰隆!” 一时间,屋子在瞬间几乎化作一片废墟。 然而,盛宇山依旧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而其身后的炼丹炉,也是丝毫未损,依旧在炼制着莫名的丹药。 梁九难见状,从袖口取出几张符咒。 符咒化作流光,朝着四周劈去,直取炼丹炉。 盛宇山微微一笑,单足一踏,却见其脚下开始,一道道符咒阵法应运而生! 梁九难和玉琅琊瞳孔一缩。 和先前裴氏他们用过的长生天法阵如出一辙! 不,比他们的法阵似乎还要精妙一些。 盛宇山却道: “残生娘娘之案,让我发现了你们两个变数。” “玉玲珑被抓,让我清楚了你们两个的手段。”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们要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知道,我怎么可能不布置一些手段?” “就好比现在,我知道你们也在拖延时间,等着降魔司大部队前来。” “但你们应该也清楚,我也是在拖延时间。” “如今……就看谁先好了。” 说完,盛宇山咧嘴一笑,法器宝伞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的同时,更是双手结印。 顷刻间,流光不断涌入身后的炼丹炉当中。 梁九难和玉琅琊见状,只能选择强行突破。 两人提元纵气,一左一右冲向了盛宇山。 “轰隆!” 雷光和术法不断轰炸在符咒阵法之上,盛宇山却依旧未有动作,只是喃喃道: “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因为出生门第,从而无能为力的事情了。” “比如我,明明是长子,却因为并非嫡出,不论我走到哪里,别人要么认为我如此优秀,是为了抢占嫡出的名头。” “要么,就是认为我居心叵测,试图争权。” “还有的,就是觉得我可怜呐,要被一个纨绔嫡子压制着。” “可是,从来没有人询问过,我的心思的到底是怎样的。” “梁九难,这种痛苦,你应该能体会吧。” “不,或者说你们降魔司都应该能体会吧。” “如今的大唐,被称为盛世。但那又如何?” “你们是平民出身,甚至无法通过正常的方法可靠做官,只能成为降魔司的一员。” “明明你们做的事情也十分凶险,但大多数人对你们要么畏惧要么鄙夷,官场之中,如我父亲一样的七品录事参军,却能够在五品官的降魔司主面前大放厥词。” “你们真的认为,你们降魔司应该如此‘多管闲事’,保护这所谓的天下吗?” 梁九难却没有回答盛宇山的问题,而是周身爆发出更加剧烈的雷光。 一时间,符咒阵法开始出现阵阵细碎的裂痕。 盛宇山却也不慌乱,只是静静地看着。 直到符咒阵法破损的越来越严重,最终……崩碎! 刹那间,梁九难和玉琅琊分头行动。 一人冲向了盛宇山,一人冲向了其身后的炼丹炉。 却见: “你们很强,但是……晚了一步!” 盛宇山幽幽一言,身体轻飘飘地朝后退去。 同时,炼丹炉在玉琅琊的攻击中骤然炸开,盛宇山竟是没有丝毫的抵抗。 这一幕,让梁九难和玉琅琊一愣。 却见半空之上的盛宇山幽幽说道: “我擅长使用障眼法。” “你们为何会认为,我从一开始使用这个炼丹炉,就是为了炼制某种丹药呢?” “如果我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就等着你们的攻击让其炸炉的这一刻呢?” 梁九难和玉琅琊脸色一变。 却见炸开的炼丹炉内,不见丹药,却只见一阵浓浓白烟。 那浓浓白烟散溢而出的刹那,不断朝着四周蔓延。 所过之处,一阵诡异的腐蚀声响起。 梁九难和玉琅琊脸色一变,立刻抽身后退,转瞬之间便推到了盛家之外,正好碰上赶来的李尚京等人。 “司主,情况不妙,盛宇山应该是用某种丹药之法布置了毒术!” 说话的功夫,那滚滚浓烟已经蔓延出了盛家,并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同时,盛宇山幽幽之声从里头响起: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也是令人憎恶的。” “既如此……还是让这里……一同毁灭吧!” 箜篌怨 第八十六章:一对三 话音落,盛宇山那滚滚白雾之中,响彻诸多凄厉哀嚎之声。 紧接着,一张张凄惨无比的五官,出现在了迷雾之中。 他们张牙舞爪,冲向了降魔司等人。 李尚京手一挥,众人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取出符咒,正要和这些白雾之中的冤魂厉鬼动手之时,这些鬼魅却直接从降魔司的高手中穿行而过,朝着四面八方飞舞而去! 梁九难看得真切,这些亡魂怨鬼似乎有着特定的方向,再联想到盛宇山之前说的话,顿时惊怒道: “司主,盛宇山是要操纵这些亡魂怨鬼,攻击那些世家大族!” “这些亡魂怨鬼,很有可能就是死在那些世家大族手里的!” 此言一出,李尚京脸色一变。 这些亡魂怨鬼一旦真的杀死了扬州城里的那些权贵人家,大唐降魔司首先就要背上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再加上如今降魔司在扬州城内的风言风语,更会让百姓对于降魔司的信任降到最低。 如此一来,就算陈刺史有心想要保护,也根本护不住他们! 可反过来说,这些亡魂怨鬼既然被盛宇山操纵之下,释放如此重的戾气,估计也是生前在这些家族手中受了不少苦。 如果冲入各大家族当中对付这些鬼怪,很有可能也会发现一些这些权贵的黑暗面,沾染上一些不该知晓的事情。 此时,盛宇山站在浓雾之上,看着脸色难看无比的李尚京,微微一笑,仿佛猜到了他如此进退两难的原因: “李尚京司主,哪怕你作为扬州城大唐降魔司的高手,现在这种情况,你也很难选择吧。” “如果救得不好,那降魔司就要背上罪名,吃力不讨好。” “如果救得太迅速,或者是察觉到了一些那些权贵家族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你还得费尽心思保护自己的属下。毕竟你的属下,都是平民出身,唯一的靠山也就是你了。” “要我说,根本不用理会。” “你们就是太在意所谓的皇权规矩,才会被这些家族骑在头上。”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已经习惯了纸醉金迷的生活,甚至对修炼都提不起兴趣,还能对付你这位七品高手吗?” “更何况,你们降魔司自诩乃是除魔卫道之辈,但是这些亡魂怨鬼,一个个怨气惊人,一看就是生前被那些权贵家族坑害的不轻,你们去救了他们,也是违背了自己的内心啊。” 李尚京脸色难看,但他还是下令:“所有人,分散开来,立刻前往亡魂怨鬼之处,抓捕亡魂,不得有误!” 降魔卫们得到命令,立刻散开。梁九难和玉琅琊则是站在李尚京身后。 李尚京看向盛宇山,眼中有着一丝审视之色,却没有着急动手,而是问道: “你的布局的确很有水准,用看似破绽百出的人完全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并给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但是……然后呢?” “当你从炼丹炉里,通过夺取他人的寿命,然后给予这些被家族坑害而死的亡魂怨鬼力量之后,他们的确可以去各大家族复仇。” “但是这件事情,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的,无非就是家族的地位,别人的认可,你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方法!” 盛宇山眉心一挑,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竟然还想着劝我束手就擒?” “李尚京司主,该说你是大义凛然呢,还是有些太天真了呢?” “你以为,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我还会在乎盛家吗?” “难道你没发现,我的母亲从先前开始就没有露过面吗?” 此言一出,不管是李尚京,还是梁九难和玉琅琊,皆是一愣。 盛宇山缓缓说道: “这些年,不单单我过得殚精竭虑,我母亲几乎熬干了心血,一方面看着自己所爱的男人无法护着自己,一方面又看他口口声声说爱着自己。” “可也正因如此,盛家的仆人看不起她,当家主母更是欺辱她。” “所以,我提议让她离开此地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这个生存了多年的府邸。” “你看,不管是我,还是我母亲,其实对于盛家,根本没有留恋。” “至于你说的什么别人的认可,司主啊,你终究还是小觑了我盛宇山。我摆出那副好大哥的样子,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而是……当我有朝一日报仇的时候,可以有充分的时间啊!” 说着,盛宇山身体一弓,周身急旋之下,滚滚浓雾遍布全身。 紧接着,盛宇山的修为开始层层高涨,一点点从九品到八品,再到……七品! 这一幕,看得李尚京三人心头一凛。 紧接着,盛宇山从法器宝伞的伞柄当中抽出了一把剑,朝着李尚京便刺了过来! 刹那: “砰!” 长剑和长枪碰撞的顷刻,感受着盛宇山的根基,李尚京眉眼一沉,立刻提元纵气,将盛宇山震开。 盛宇山微微后退数步之下,微微一笑:“如何,是不是很诧异。为何我这种揠苗助长的修为,竟然可以和你李尚京司主抗衡?” 李尚京眼中满是审视之色,举起长枪百屠,一脸凝重:“你的修为的确是强行提升,但是……” 下一刻,李尚京冲向了盛宇山。 两人的法器在瞬间碰撞在一起,道道灵光四射之下,依旧是不分伯仲。 梁九难和玉琅琊见状,对视一眼,纷纷出手。 玉琅琊后退数步,双手结印,符咒如雨翻飞之下,化作数道流光急冲而上。同时,漫天醒狮虚影也是张牙舞爪扑了过去。 梁九难掌聚雷光,化作两把横刀加入战局。 就在李尚京一击不成,盛宇山躲闪之际,梁九难的双刀从侧边杀了过来。 这一刀的机会抓得极好。 瞬间,盛宇山避无可避,顿时被雷光横刀命中。 然而,下一刻,盛宇山的伤口却不见丝毫鲜血! 那被切开的伤口之处,却无比怪异。 这一瞬,李尚京瞳孔一缩,却见盛宇山被梁九难斩开的伤口处,竟然不见丝毫血肉,也不曾有鲜血滴落。 梁九难也是震惊无比。 因为盛宇山的身体……竟仿佛是空的,里头完全是一片虚无! 箜篌怨 第八十七章:佛鬼之身 欣赏着三人震惊的目光,盛宇山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缓缓开口道: “现在你们明白,为何哪怕是对上你们三人,哪怕我自身的实力都是强行提升而来,我却也丝毫不惧了吧。” “先前,不管是裴家的裴氏,还是杨家姐妹,亦或者是那位裴家老妪,甚至是玉玲珑,她们拼命提升实力,是因为她们必须要以血肉之躯和你们真刀真枪的对战。” “如果输了,他们的计划将前功尽弃。” “但是我不同。” 说着,盛宇山的身体就如同一阵青烟一样飘到上方,又重新凝聚而成: “我的血肉之躯已经没有了。” “我之所以拖延时间,等到炼丹炉内的东西炼制成功。” “一方面,是为了让毒雾顺利笼罩,让毒雾之内的亡魂怨鬼可以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 “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这其中最大的药引,就是我自己啊……” 当盛宇山平静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李尚京也好,梁九难和玉琅琊也好,只觉得心中一寒。 到底是多么疯狂的人,才能在面对敌人的时候,不慌不忙地等待着自己的肉身被烧成灰烬? 这种城府,这种心机…… 这可比残生娘娘一案当中的凶手要恐怖太多! 却见盛宇山双手结印,周身顿时聚拢起一股奇怪的力量。 那力量不似术法,也不似修行者的元功,更似乎是……滚滚阴气。 紧接着,盛宇山森冷空幽的声音,缓缓回荡在周遭: “佛教有云,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 “我生而为人,却出现在盛家这种糟烂的地方,这里于我,早就没有半点牵挂了。” “我当堕为饿鬼,化身饿鬼道众生,吞尽一切!” 生育上双目逐渐变得猩红。 霎时间,毒雾包裹的范围越来越广。 各处的降魔司都纷纷以符咒抵挡的同时,却惊见被毒雾笼罩之处,竟纷纷出现异变。 建筑、房屋开始腐朽。 地面开始开裂。 水分开始蒸发。 龟裂的土地里,甚至涌起阵阵黑色火焰! 刹那,毒雾之中的那些亡魂怨鬼,在火焰的灼烧之下,竟变成了一只只身形怪异的饿鬼! 这些饿鬼要么浑身干瘦、脖子细长,要么肚皮滚滚、口吐烈火,他们目光贪婪地跑向那些世家大族,引起阵阵凄惨叫声。 有些家族当中,也不乏一些有修为手段的高手。 他们纷纷将饿鬼击杀。 但就在他们松了口气的同时,饿鬼的尸体被黑火笼罩之后,又会再度变成全新的饿鬼,如此往复,仿佛永无止境! 霎时间,被盯上的权贵家族们,死伤惨重。 降魔卫们见状,也顾不得其它,只能冲入这些家族的宅院核心,和这些恶鬼缠斗。 至于盛宇山本人,此时的状况也十分诡异。 他浑身已然阴气森森,化身恶鬼,全身出现了很多古老莫名的咒文。 可是,在他的眉心,又隐隐出现了一尊观世音菩萨的彩绘。 那种仿佛带着一丝佛门气息的怪异感觉,让梁九难眉心紧皱:“他这是……鬼修还是……佛修?” 鬼修者,乃是阴鬼修行,逐渐化作尸鬼、夜叉等等。 佛修者,自然如同净水庵镜花天女一般。 本不该出现在一起的两股气息,此时却完美融合在了盛宇山身上。 李尚京细细查看之后,喃喃道: “这是……面燃鬼王!在佛教、道教都有供奉,乃是中元节专门祭祀的饿鬼道鬼王!” “这是……以人化鬼的手段,这和长生天指引裴家犯下残生娘娘之案,其实如出一辙!” 盛宇山笑道: “不错。” “我苦心经营,一点一点地推进着我的计划。” “直到你们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残生娘娘之案上以后,我才得以彻底放开手脚。” “那裴家之人,苦心将自己化作残生娘娘,是为了庇护城中的孩子们。” “我倒是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这个人世不值得留恋,倒不如化作鬼域由我掌控,来的要实在!” 霎时间,盛宇山双手合十。 身后,出现了面燃鬼王的庞大化身。 紧接着,饿鬼道之火熊熊燃烧,化作无数火龙争先恐后地冲了下来。 李尚京首当其冲,百屠长枪急旋而起,化作道道流光,流光化作猛虎,朝着火龙争先恐后地扑了过去。 “轰隆!” “轰隆!” 一时间,周遭轰鸣阵阵。 玉琅琊见状,醒狮头往口中一抛,化作巨大的醒狮虚影。 同时,醒狮虚影大口一张,数千醒狮化身纷纷凝聚而成,漫天无际,朝着盛宇山的火龙扑了过去。 梁九难腾空而起,周身电闪雷鸣,随着眼角出现一丝雷光的刹那,双手聚拢之下,雷光化作一道道臂粗的长矛,如雨般疾射而出。 一时间,李尚京三人不断破开盛宇山的招式。 却见盛宇山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上的变化,缓缓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口宣佛号,盛宇山凝聚周遭饿鬼道毒雾和火焰,凝聚出一双如山峦般的巨大手掌,朝着三人狠狠拍了下来。 李尚京见状,微微后退数步,单足一踏,背后出现一道数丈之高的甲胄武神。 那武神手持长枪,看上去威风赫赫,握着长枪的瞬间,更是带着一道锋利无比的寒光,几乎要将上方直接捅破一个窟窿! 刹那,巨大的手掌被击穿,李尚京腾空而起,周身急旋,带着自己的法器化作一条青龙,朝着盛宇山本体疾冲而去! 同时,玉琅琊施展《三色狮舞》,自身和法器醒狮头融为一体,化作一头数丈之高的黑色醒狮,大口一张,也朝着李尚京扑了过去。 梁九难以雷光包裹自身,以降魔真雷紧随其后。 一时间,三者全力以赴和盛宇山佛鬼之术碰撞在一起,引得整个扬州城轰然一震。 几乎是同一时刻,千枯观的云鹤道长,还有刺史府的陈刺史,也纷纷飞入空中。 在看到整个扬州城即将化作饿鬼道的时候,他们也立刻招揽自己的人手开始应对。 箜篌怨 第八十八章:消散 就在盛宇山和李尚京三人激战之时,在另外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之内,一道身影盘膝而坐,似乎正在等待另外一人的到来。 忽然,密闭房间之中竟然传来一阵清风。 紧接着,最开始的那道身影缓缓抬起头看向对方。 一双清冷的眸子对视之下,双方彼此点了点头。 “如今,外面的局势已经非常明显了,云鹤道长和陈刺史果然被惊动,盛宇山做得不错,竟然真的可以实现这个计划。”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音色清冷,带着一丝赞叹。 话音落,另外一人点了点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可惜了。” “这也是一个心思机敏细腻之人,为了完成这个计划,他可以隐忍到如今才发作。” “残生娘娘之案,整体就是一个障眼法,也让他终于得到了机会,完成了这一切。” “如今,虽然注定不敌降魔司,但是我们和他之间的约定,总算可以完成。” 女人不由道: “那么,我们也着手最后一步吧。” “玉玲珑作为最重要的‘祭品’,还被关在降魔司。” “还有盛宇鸿,作为有罪之血,他也必须带上。” “只有同时献祭他们两人,我们的目的才能完成。” “只是可惜了,盛宇山的布局,终究也只是注定要牺牲的一层。” 男人却似乎不这么想: “先前偶然之下,我们认识以后,也是他看破了我们的伪装,主动找我们联手。” “此番布局,他也有出力。” “从一开始,他就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才会这么做的。我们无需为他长吁短叹,只要牢记他的付出即可。” …… 与此同时,李尚京、梁九难、玉琅琊三人,在此时终于打破了盛宇山的防御。 那佛鬼之体一般的力量,在瞬间被三股力量击溃。 盛宇山闷哼一声,身体潜入到毒雾之中。 此时,他的掌心忽然多了很多血色的珠子。 这些珠子凝聚出滔天血气,被其牢牢攥在手里。 盛宇山见状,喃喃道:“嗯,材料已经搜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工作了。” 旋即,血色珠子被盛宇山扔到了盛家的花圃当中。 此时,他的气息已经开始虚弱了。 毕竟是强行提升的实力,现在已经隐隐开始出现反噬的问题。 盛宇山站在院落之内,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草一木,眼神之中百感交集。 此时,梁九难、李尚京、玉琅琊三人也已经找到了他,看他周身已经没有了杀气,不由一愣。 “可以了。”盛宇山缓缓说道:“我剩下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我继续和你们战斗了。” 说话的功夫,盛宇山的魂魄竟然隐隐有溃散的迹象。 随后,盛宇山看向了梁九难:“梁九难,你跟我来。” 梁九难一愣,旋即看了看李尚京和玉琅琊,朝前走去。 “九难!”李尚京眉心一皱,想要阻止。 梁九难摇了摇头:“没事的,我有分寸的。” 说着,梁九难散了雷光,走到了盛宇山身边:“你还有何事?” 盛宇山笑了笑:“跟我来。” 说着,盛宇山带着梁九难,从盛家的外院来到了内院。 此时,内院之中已经是一片废墟。 盛宇山站在那里,忽然问道: “梁九难,人活在这世上一遭,总归要承受八苦折磨。” “你自己,可曾后悔过?” “后悔某一个选择不够明智,不够圆满,以至于带来的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午夜梦回的时候,又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梁九难想了想,旋即点头:“有过。” 盛宇山接着问道:“我的过去,你已经知道了。扪心自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如何选择呢?” 梁九难却道: “这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我无法选择。我没有那样的经历,自然也无法完全感同身受。” “或许,你有你的苦衷,你有你的痛苦。” “但在其位谋其职,我是降魔司,我的职责就是让众人安居乐业。你选择了和降魔司立场相悖的方法来解决你的痛苦,自然就要有承担降魔司追查的心理准备!” 盛宇山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梁九难,笑道:“你的回答很真诚。” 梁九难却道: “你的魂魄在消散,难怪你可以在一瞬间爆发出和我们三人抗衡的力量。” “但如此一来,你刚才口口声声所说的计划,也不过就是空中楼阁。” “换句话来说,这一战,不管我们战不战,你都活不了。” “既如此,战斗就不是你的本意,统治扬州城,也不是你的本意。” “你的所有的一切,就如同你先前的布局,依旧是障眼法!” “你用自己的命来做障眼法,到底要换回什么!” 盛宇山沉默片刻,旋即说道: “很抱歉,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梁九难,你知道我为何会叫你前来吗?” “因为你和我见到的降魔卫并不同。” “我见过很多降魔卫,甚至在你办案之前,也见过不少。” “他们出身平民,得到了修行的力量,得到了一定的权利之后,我见过他们为了某些人而动了恻隐之心,做出有失偏颇的判断。” “我也见过一些小人得志,利用降魔卫的权利,对一些百姓进行欺压的人。” “我同样见过一些人,对外可以保证公平公正,仁义道义,可是在降魔司内部的时候,却会对某些人出言不逊。” “太多的芸芸众生,哪怕是有了所谓除魔卫道的名义,也脱不开一些藏私的心思。” “这就是人性!” “而在你身上,我没有看到这些,这让我非常诧异。” 梁九难却道:“其实,大部分降魔卫都是很好的人。” 盛宇山摆了摆手:“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正如同你只相信你看到的一样,我不是要在这种事情上说服你什么,而是要告诉你,当你身处在一个环境当中的时候,你的视野是会狭窄的。” “我不能告知你的目的,但是……或许你也会查出这件案件背后的真相。” “到时候,你会明白,我今天说的话是正确的。” 说完,盛宇山笑着拍了拍梁九难的肩膀,魂魄在瞬间化作点点荧光消散。 箜篌怨 第八十九章:两个选择 盛宇山并没有隐藏自己也是“障眼法”的一层,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地牺牲了自己的全部,几乎是承担了魂飞魄散的代价。 这样的变故,让梁九难一时间没了头绪。 盛家,真凶盛宇山以死谢罪,扰乱调查的录事参军盛大人,也自然会受到陈刺史的惩处。 唯独那位纨绔子弟盛宇鸿,是可以被放出来的。 毕竟站在降魔司的角度,盛宇鸿并没有犯案。 至于司法参军会不会搜查他的罪名,这就不得而知。 此时,四周的毒雾也在消失。 那些亡魂怨鬼却并没有消失,而是在杀死不少权贵之人以后,要么被降魔司的人抓住,要么就是逃遁而走。 梁九难回到了李尚京身边,不明所以地将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 李尚京听完之后,眉心紧皱,显然是没有料到事情的结果竟然会是这种情况。 “难办啊……”李尚京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件事情,盛宇山必然是要问罪的,但是现在人死了,死无对证的情况下,就算刺史大人相信我们,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 “因为太多的人,没有看到盛宇山和这毒雾的关系。” “同时,在外人的眼里,我们已经抓了盛大人,还绑了盛宇鸿,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故意和盛家过不去一样。” “到目前为止,降魔司害死盛夫人的流言蜚语,也还没有停歇。” “可如果告诉他们,盛宇山也只是心甘情愿地做了别人的刀,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也是不由苦笑。 这的确是最为根本的问题。 盛宇山是什么人? 声名在外的才子,口口相传的谦谦君子,其在外的品德、操守,几乎无可挑剔。 这样的人,作恶,而且还是成了别人的刀,别说外人不信。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连自己都不能相信。 “罢了,我们先去见一见刺史大人再说。” 话音落,李尚京带着梁九难和玉琅琊,来到了刺史府。 随着毒雾的消失,陈刺史已经在刺史府当中等候,看到李尚京三人前来之后,询问道:“情况如何了?” 李尚京叹了口气,让梁九难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禀明。 听完之后,陈刺史果然是叹了口气,一脸头疼之色:“怎么会是这种情况,那盛家虽然不是很高的门第,也不是势力深厚的门阀,但录事参军这个职位却非常重要。” “而且,盛大人上头还有一位恩师,也是长安城的大员,这件事情不好办了啊。” 李尚京苦笑道: “大人,降魔司遭遇之案,比这还扑朔迷离的还有很多。” “只是……目前牵扯到门阀贵族,一层套着一层,每个人似乎还都有不同的目的,着实难办了一些。” 梁九难说道:“刺史大人,司主,我认为……在盛宇山的背后,应该不是长生天。” 此言一出,陈刺史有些诧异地看了过来:“哦?为何这么说?你有什么根据吗?” 梁九难点了点头: “首先,从盛宇山的谈吐来看,他本人也算是一个奇才。” “一个人不声不响的,还成为了炼丹师。” “如果他想要飞黄腾达,其实仅仅凭借这一个身份,就已经足够了。” “反过来说,如果是长生天需要他成为‘障眼法’的其中一层,根本没必要如此复杂。” “而且,以人化神之术,虽然是长生天惯用的把戏,但这一次的确有所不同。” “不管是先前杨家姐妹化身的鬼子母,还是最后裴家化身的残生娘娘,都是实打实以毁灭扬州城为目的的,只是长生天刚好利用了她们心里的仇怨。” “但是,这一次的盛宇山,看上去也是以人化神,但从他化神的顷刻,就注定是灰飞烟灭。如果从一开始,盛宇山就注定是要牺牲的棋子,根本没必要将这个棋子做得如此复杂。” “所以我怀疑……盛宇山不是和长生天合作,他之所以咬住长生天,恐怕……是为了保护其背后的某个人。” “那个人的真正目的,可能很大,必须将我们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长生天上,才能够平稳落实。” 听完梁九难的分析之后,陈刺史点了点头: “嗯,你的想法的确不无道理。” “那么,现在要如何调查呢?” “你虽有招魂之术,但盛宇山的魂魄已经没有了。” “恐怕,他也是为了提防你可以搜查他的记忆。” “现阶段来说,或许没有其它突破口。” 说着,陈刺史缓缓站起身,踱步了两下,目光锐利地看向三人: “司主,九难,琅琊,本官也不妨将话说清楚。” “现在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如果要小,那么就到盛宇山到此为止。” “盛宇山死了,虽然让你们没有了直接证据,但毒雾从盛家扩散出去,这是事实。盛大人代替儿子承担罪责,这也是事实。” “有这两条,哪怕是盛家的靠山发难,本官倒是也有话可说,不至于让你们降魔司难做。” “从为官之道上来说,这是最合适的方法。” “到此为止,不要再查!”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你们继续查。” “可是,这会带来两个风险。第一,盛宇山背后的人,如你所说不是长生天,但如果是官场之人呢?” 此言一出,梁九难微微一愣。 陈刺史却接着说道:“如果是官场之人,那么这件事情可能牵扯到的问题,就不是扬州城降魔司可以兜得住的。” “又或者,和官场没有关系,但是你们也没有查出更多的真相。” “如此一来,盛家的靠山必然会借题发挥,认为降魔司是在胡乱执法。” “所以,继续查,风险很严重,稍有不慎,还会牵连到降魔司,你们……真的要这样做?” 李尚京顿时沉默下来。 查案和官场之道,有的时候本来就不能完美融合。 必要的装聋作哑,不是因为担心自己,更多也是担心牵扯到同僚和部下。 箜篌怨 第九十章:真相 陈刺史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是事实。 梁九难扪心自问,这些年倒是也看到了不少这样的事情。 所以,某些案件查到某种程度的时候,如果不放手,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也就罢了,还有可能牵连同胞。 只是…… 忽然,刺史府上的官员匆匆而来:“刺史大人,降魔司有降魔卫在外禀告,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立刻面见司主大人。” 陈刺史脸色一沉:“快,让他进来!” 官员连连点头。 李尚京、梁九难、玉琅琊三人,彼此对视一眼,心中也是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降魔司内的降魔卫过来,难道…… 片刻后,降魔卫匆匆赶了过来,面露焦急之色,连请安都来不及了: “大人,情况不好。” “就在大人带人对付毒雾的时候,有两名蒙面高手,一男一女,突然冲进了降魔司。” “他们直接杀死了几名刑狱司的同僚,将玉玲珑和盛宇鸿全部带走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色一变。 陈刺史深吸口气,无奈摇头道: “罢了,看来……天意如此了,降魔司只能继续查。” “司主,你全权处理吧。但是你记住,本官最多只能再拖延半个月的时间。” “这次的案件非同小可,如果半个月之内还是不能解决,一旦上面责问,本官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李尚京点了点头,告罪一声,便带着众人匆匆离开。 回返的路上,梁九难顿时说道: “如果说是为了担心盛宇鸿和玉玲珑,可能会泄露他们的身份,完全在刑狱司大牢动手就可以,犯不着还要将人带走!” 玉琅琊点点头: “所以,问题不是在于杀人灭口,而是因为玉玲珑也好,还有盛宇鸿也好,本身还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李尚京摇摇头:“估计应该是后者,但是先去刑狱司一探究竟再说。” 很快,众人回到了刑狱司。 映入眼帘的,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一旁,刑狱司的同僚禀告道: “司主,我们请仵作查验过了,同僚都是被一击毙命,并没有什么痛苦。另外,牢房的话,其余任何部分,都没有遭到任何破坏。” “唯独玉玲珑和盛宇鸿两个人被带走。” “根据现场遗留的情况来说,他们的目的性非常明确。” “不过……根据重伤的同僚表明,他们在带走玉玲珑和盛宇鸿的时候,两人做出了反抗。从他们的反应来看,玉玲珑和盛宇鸿,应该不认识这两个蒙面人。” 随着事情的经过逐渐复盘清楚之后,回到房间的李尚京眉心紧锁。 梁九难开口道: “这么来看的话,玉玲珑和盛宇鸿恐怕真的对背后的事情毫无所知。” “但是,根据刑狱司的反馈来说,他们救走玉玲珑和盛宇鸿,真实目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或许……盛宇山就是给他们拖延时间呢?” “而盛宇鸿和玉玲珑的结果,恐怕……” 李尚京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我会立刻让情报司的同僚们立刻搜查整个扬州城,玉玲珑和盛宇鸿是目前最为重要的人证,绝对不能出现问题。” “九难,琅琊,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梁九难和玉琅琊均是点了点头。 片刻后,梁九难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漱之后,便躺在床上思考其中关键。 这些事情,最开始的部分,就是从盛夫人、陆夫人、顾夫人三人的死亡开始的。 因为施加的术法,和降魔司的某种术法很像,因此让人不免怀疑,这是降魔司动手。 可是……如果仅仅是术法,绝大部分人是想不到这一层的,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如何区分术法的相似性。 所以,必须有一个另外的由头。 这另外的由头,就是自己和盛夫人发生摩擦。 只有这个由头被人所熟知,加上术法的相似性,才能够坐实降魔司可能害了别人的谣言,从而将降魔司拖下水。 被拖下水的降魔司,行事上必然会有所掣肘。 只是…… 忽然,梁九难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噌的一声就坐了起来。 是啊!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何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只是……如果真的是如此,那要怎么和司主说! 一时间,梁九难陷入犹豫之中。 但很快,他深吸一口气,悄悄离开了降魔司。 而后,他一路向东,来到了净水庵。 看着净水庵前挂着的灯笼,梁九难表情凝重,还是大步踏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洞天世界当中,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死寂。 唯独一阵阵箜篌之声,回荡在洞天世界当中。 梁九难深吸口气,开口道:“天女,梁九难前来拜见。” 然而,箜篌声不绝,镜花天女也没有回应。 梁九难眼神微微暗,再次开口道:“天女,梁九难前来拜见!” 话音落,梁九难暗自提元纵气,缓缓走上了石梯。 此时,镜花天女却道:“九难,贫尼已经乏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梁九难却道:“天女,明日……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终于,箜篌声缓缓消失。 只闻镜花天女一声叹息,语气中满是无奈: “梁九难,你又是何苦。正所谓……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你们降魔司,何必将事情都处理得那么明白呢?” “糊涂一点,不好吗?” 顷刻间,梁九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已经置身在了净水庵当中。 眼前,那象征着天王和监斋菩萨的佛像前,镜花天女抱着一把已经黯淡无光的箜篌,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和悲哀之色,就这么看着梁九难。 “九难,你是一个很好的孩子。”镜花天女缓缓说道:“你又何必……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呢?” 梁九难却道:“盛宇鸿和玉玲珑犯了什么罪过,天女要杀了他们?” 镜花天女叹了口气,终于缓缓站了起来:“不然,你先告诉我,你是如何猜到……盛宇山背后之人,是我的呢?” 梁九难则说道: “就是因为降魔司的流言蜚语!” “一般的百姓,怎么可能知道净水庵当中,我和盛夫人发生摩擦。” “可是,在他们以讹传讹的时候,却几乎都知道这件事情。” “显然,只有当时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才有可能散布出去这个谣言。” “所以……我便想到了天女!” 箜篌怨 第九十一章:前尘往事 听着梁九难的分析,镜花天女点了点头。 “是了,既然是以你在净水庵和盛夫人发生摩擦为由,来掀起众人对降魔司的不信任。” “那么,只有了解全盘真相之人,才有可能将整个谣言散布出去。” “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是我失误了。” 梁九难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 “但是……为什么呢?” “天女,你修佛境界高深,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 镜花天女微微一笑,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箜篌,说道: “你可知道,为何在我的净水庵当中,会供奉持国天王和监斋菩萨?” “持国天王,乃是佛门四天王天之一。” “而监斋菩萨,还有一个名讳——紧那罗!” “紧那罗者,乃是佛门八部众之一的歌舞之神。” “紧那罗和持国天王之间,本就有着同本同源的联系。” 梁九难瞳孔一缩: “天女想说……这世上……真的有神?” “为何没有呢?”镜花天女微微一笑:“既然有妖,有魔,有人,有邪,为何不会有神?” “看到我怀中这把箜篌了吗?” “这箜篌,名为凤首箜篌,乃是……青灵山山鬼庙当中,那位山鬼之物。” “你也去过山鬼庙,觉得如何?” 梁九难沉声道: “自然是破败了。” “青灵山本也不属于什么名山。” “加上此山本就凶险,村民又少,山鬼庙破败了,也不奇怪。” 镜花天女点了点头:“是的,可如果……最开始的山鬼庙并非如此呢?” 此言一出,梁九难微微一愣。 却见镜花天女在弹箜篌。 一时间,缥缈空灵的音乐,笼罩在整个净水庵之中。 紧接着,净水庵便如同掀起阵阵涟漪,顷刻间化作了山鬼庙。 但细细看来,这山鬼庙和青灵山的山鬼庙虽然一样,却似乎……更加华贵璀璨一些。 映入眼帘的,还有络绎不绝的香客,一个个看着眼前的山鬼神像,面露虔诚,齐齐叩拜。 “山鬼娘娘保佑,希望今年风调雨顺啊……” “山鬼娘娘保佑,保佑我家儿子今年娶个媳妇……” “山鬼娘娘保佑,让今年生意兴隆……” 梁九难不由地看向高台之上的山鬼神像,的确是比他在青灵山上见到的神像要灵性很多。 “这就是最初的山鬼庙。” 一旁,镜花天女幽幽说道: “山鬼者,乃是一山之灵修炼得道之后,被一方百姓选为守护神。” “当然,因为没有真正受到过册封,所以山鬼还只是山鬼,无法称之为山神。” “但也正因如此,山鬼之身却成了她的掣肘。” 看着镜花天女哀戚的眼神,梁九难不由道:“难道……这位青灵山鬼,也是天女你的好友吗?” “好友?”镜花天女看着山鬼的眼神满是眷恋:“不,她是……我的创造者。” 梁九难瞳孔一缩。 却见镜花天女继续说道: “我的本体,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凤首箜篌。我乃青灵山鬼以霜花加上箜篌创造而成,我的本体,便是这把箜篌。” “我的存在,本是为了辅助青灵山鬼,让她得以将青灵山治理得更好。” 说着,镜花天女拂尘一扫,四周涟漪阵阵之下,却见山鬼庙的香火一度达到的巅峰,络绎不绝的村民们,在山鬼面前烧香、祈愿,他们的眼神也无比真诚。 只是……这真诚的眼神背后,却并非是对青灵山山鬼的信仰,而是……叩拜自己的欲望罢了。 似乎是发现梁九难看了出其背后的门口,镜花天女继续说道: “没错,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实际上,世人求神拜佛,从来都不是为了修心修性,而是拜的自己的欲望。” “而欲望……众所周知,想要不付出代价地实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梁九难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也有自己的福报。” “比如大难不死、久病终愈,都会让福报有所削弱。” “只有再多做善事,积累福报,才能够最终顺顺当当地过完一生。” 镜花天女点了点头: “不错,所以……青灵山鬼,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实现每个人的愿望呢?” “如果祈愿之人本身就恶债深重,如果祈愿之人已经没有足够的福报来承担他的心愿,那么一旦心愿实现,就是害了他们自己。” 梁九难不由道:“信仰开始减弱了,是吗?” 镜花天女点了点头: “其实,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没有人会怨恨他们。人就是这样的,当自己的欲望无法被满足的时候,他们先前所崇拜的、所付出的,就会转而被他们所唾弃。”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们从前那些叩拜般的付出得到回报。” “只是……他们不该抨击青灵山鬼,说他是邪神!” 梁九难一愣。 这一刻,镜花天女的眼中满是杀气:“山鬼保护他们,就是神。不实现他们的心愿,就是邪神?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顷刻间,四周的环境再度变幻。 映入眼帘的山鬼庙已经变得满目疮痍,比起他们所见到的还要破败。 “这是为什么?”梁九难不由看向了镜花天女。 镜花天女双眼微阖: “因为……青灵山下的村民,爆发了一场瘟疫。” “当时,是因为李世民还在征战,因战火连连导致此地产生了病变。” “青灵山鬼虽然竭尽全力,可无奈……青灵山人数稀少,再加上随着一部分人在发现无法实现心愿之后,便渐渐的不再来祈愿以后,山鬼的力量开始迅速削弱。” “山鬼没有了村民的加持,其实就只是精怪。” “但如果所有人的愿望全部实现,又只会招来无穷的恶果。” “就是在这种矛盾的情况下,山鬼庙的信仰变得岌岌可危。” “村民们死伤了不少以后,度过了那场瘟疫,一个个都大骂山鬼是灾星。” “可实际上……山鬼为了能够最大程度地遏制这次的疫病,几乎已经用尽了全部的道行。” “那时候的他无比虚弱,再也无法显圣,只能待在神像当中通过沉睡的方法,一点一点地恢复。” 说着,镜花天女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拂尘: “也就是这个时候,时间一点点过去,来到了数年之前。” “然后……盛家来了!” 箜篌怨 第九十二章:真相 梁九难一愣。 却见镜花天女拂尘一扫,四周的场景再度开始变化。 同时,镜花天女喃喃说道: “这些年,我在修炼上也总算有所小成,便慢慢的修补山鬼庙。让青灵山山鬼可以在神像当中沉睡得舒服一些。” “这一日,我前往山中,寻找一些药材,想要给山鬼制作供品。” “不料……也正是这个时候,盛家来了。” “也不知盛家为何会突然来此,但是他们在山鬼庙前毫无诚心,毫无真心。村民来时,更是因为从前疫病的问题,将这里称作为邪神。” “于是,盛家大手一挥,便决定将这里的山鬼庙拆除,搭建一座新的庙宇,说是给自己盛家祈福。” “等我回来之时,青灵山山鬼的神像已经碎裂。” “他的魂魄,已经到了最为虚弱的时刻。” 此时,镜花天女看向梁九难,冷冷说道:“难道……这样的家族不该死吗?这样的人,不该付出代价吗?” 梁九难沉默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盛家行事的确蛮横霸道,山鬼庙中的青灵山山鬼,也的确无辜。 “天女,若说因盛家的原因,青灵山山鬼将有灰飞烟灭的风险,盛家自然该受到责难。但何必波及其整个家族?” 镜花天女冷笑:“波及?不,自始至终,我要报复的对象,只有盛宇鸿一个人!是盛宇鸿,当初亲自砸碎了神像,导致青灵山山鬼的魂魄险些灰飞烟灭!” “我所有的布局,都是为了可以让他付出代价!” “那么为何……会牵连到盛大人,还有牵连到盛宇山?”梁九难凝声问道。 镜花天女微眯着双眼:“牵连?你错了,由始至终,盛家自身的灾难,我从未插手。是盛宇山自己,想要复仇的。” 梁九难一愣,旋即脸色露出一丝震惊之色:“难道……” 镜花天女轻叹一声: “我修佛多年,也深知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要跟盛家讨还孽债的,又何止是我一个人?” “玉玲珑也好,盛宇山也罢,他们都对盛家充满了恨意。” “也就是在那一日,盛宇山在盛夫人离开净水庵之后找到了我,并询问我,是不是恨着盛家。” “他还说,他也想要报仇。” “那一日,他和我说了很多。” “我能理解他,因为出身的原因,而在家族当中备受煎熬。” “他也能理解我,眼睁睁看着青灵山山鬼即将陨灭,却无能为力。” “我要复仇,他也要复仇,我们两个,不过只是被仇怨拉入泥潭之中而无法自拔的可怜人罢了。” “所以,盛宇山提出了自己的计划,而我……则给予了术法上的帮助。” “当然,盛宇山也很聪明,他知道自己的计划需要时间。” “加上那个时候,出了玉玲珑的事情,盛宇山便将计就计,伪装成了长生天的人,在其父亲离开林秀坊之后,找到了玉玲珑,并提出让玉玲珑化作山鬼来报复。” “当然了,玉玲珑成功地杀死了盛夫人,并让盛宇鸿付出了名声上的代价。盛宇山没有失信,玉玲珑完成了自己的复仇。” “紧接着,盛宇山利用了父亲对他的愧疚,也利用了父亲将家族的名声和未来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所以让他出去顶罪。这样做,等同于报复了盛大人这些年对他和他母亲的亏欠。” “而最后,便是他自己,在将盛家折腾得支离破碎之后,送走自己的母亲,留下足够的财帛,然后自己用自己的方式,毁掉了盛家,报复了先前嘲讽过他的那些权贵家族。” “并最终……给我留下了机会!” 梁九难听着这一环套着一环的计策,心中骇然:“天女,你到底要做什么?” 镜花天女微微一笑: “这些年,我在净水庵修炼,不断地用各种药草汤,来吸引香客。” “哪怕这些香客贪得无厌,哪怕这些香客背地里什么难听的话都说,我也依旧耐着性子做着这件事情。” “现在,整个扬州城内,应该已经有不少的权贵家族,喝过我的草药汤了。” 这一瞬,梁九难看着镜花天女,眼中满是骇然,更是不由地后退了数步:“天女,你……” 此时,镜花天女周身缓缓闪烁起妖异的光芒: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草药汤内,也包含了我的祝福和诅咒。” “如果这个人的因果业障,没有大到那种程度,草药汤要不了他们的性命。” “但如果……是自作孽,那就怪不得我了。” “当然,最开始,我不想让你们降魔司来掺和这件事情,所以我才会放出谣言。没想到,陈刺史竟是力排众议,反倒让你们亲自来调查这次的案件,这着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但没关系,盛宇山为我拖延了足够的时间,已经……可以了!” 霎时间,四周的幻境消失。 镜花天女轻叹一声,喃喃道:“让尚京好友难做了,但也正因为不想让他知道这些,我才想隐瞒。可惜了……” 顷刻,整个净水庵上空忽然出现了无数水镜。 在这些水镜之内,都是一些曾经来过净水庵的香客。 他们当中,有些人似乎身体并没有什么异状。 但绝大部分,忽然开始面露痛苦,口吐鲜血,身形也在迅速消瘦衰老! 梁九难脸色大变:“天女,立刻停手,你是在抽取他们的寿命!” 镜花天女冷冷说道:“一心为了他们的山鬼,最终差点被他们打得魂飞魄散。而这些人,却反而在享受荣华富贵,这可不公平。” “不单单是他们,青灵村的人,我也不会放过。” “可惜了,玉玲珑没有能够让那个村子的人付出代价。” “既如此,只能我自己来了!” 霎时间,镜花天女已经出现在了半空之上。 梁九难见状,无奈之下,刚要运转雷法动手,身后却猛地落下一掌。 感受到逼命之危,梁九难转身之下,抬手应对。 “轰隆!” 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梧桐子! 箜篌怨 第九十三章:复活 “梧桐子道长,你果然……”梁九难露出一丝苦笑。 在确定镜花天女就是幕后真凶之一,而袭击刑狱司的又是两个人之后,梁九难就隐隐猜测,第二位会不会是梧桐子 如今,看到梧桐子,梁九难既是震惊,但又觉得十分合理。 “想想也是,当初告诉我们,盛大人曾经找过玉玲珑的,就是道长你。” “也只有你,可以坐实当时只有盛大人去过,其他人不曾去过。” “你当时的证词,也是在给盛宇山拖延最后的时间。” 梧桐子双眼微阖,表情依旧淡漠: “盛宇山若并非生在这样的家世当中,的确是一个人才。” “我和天女也并不想牺牲他。” “但奈何,盛宇山自己已有死志,我们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其实,你不该来的。” “这扬州城里,大把大把的人,每天都在虚与委蛇。” “就算是李尚京的降魔司内,有一定品德之人不过也是凤毛麟角。” “和你见面次数不多,但看得出你倒是一个侠道热肠之人,若此事安安稳稳地结束,我们和你的司主,还有你,说不定都能够成为至交好友。” “现在……可惜了!” 话音落,梧桐子提元纵气,周遭竟忽然出现很多树苗。 紧接着,树苗迎风就涨,不过须臾片刻的功夫,就已经变成了一棵棵梧桐树! 梧桐树高耸入云,直接将镜花天女和其施法的地方完全挡住。 梁九难见状,深知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当即运转雷法,朝着梧桐子冲了过去。 刹那间: “砰!” 雷光和梧桐子手中书册碰撞的顷刻,竟是不分胜负。 “嗯?这是……” 感受到梧桐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梁九难脸色一变。 “妖气!道长,你不是人类!” 梧桐子一掌将梁九难震退出去。 旋即,梧桐子幽幽开口道:“凤栖梧桐,这个典故,你听过吗?” 梁九难瞳孔一缩。 凤栖梧桐? 是了! 镜花天女是青灵山山鬼制作的凤首箜篌所化。 至于梧桐子……恐怕就是山鬼当时寻找的那棵梧桐树所化了。 因此,从一开始,镜花天女和梧桐子,就是为了给青灵山山鬼报仇? 不,不单单是报仇。 夺取寿元这种事情,更像是……要复活青灵山山鬼! 念及至此,梁九难运转雷法遍布全身,并取出符咒拍向梧桐子。 梧桐子微眯着双眼,一眼便看出这符咒乃是驱妖符,顿时抽身退开。 旋即,手中书卷急旋而起,无数道教经文如雨般飘落而下。 符咒比经咒文字触碰顷刻,当即化作飞灰。 梁九难则趁机来到了梧桐子身后,雷光横刀毫不犹豫地刺了出去。 “砰!” 道袍划开的顷刻,却不见梧桐子身上有任何伤口。 梁九难瞳孔一缩:“你……” 梧桐子也不言语,转身便是一掌,将梁九难重重拍了出去。 梁九难的身体顿时如断线风筝一般直落而下,直接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坑洞。 “咳咳……” 梁九难吐出一口鲜血,艰难起身。 此时,梧桐子站在石梯之上,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冷冷看向梁九难:“有的时候,有些事情,知道了真相也不要说出来,否则就有杀身之祸。” “这个道理,看来你并不明白。” 瞬间,梧桐子身子一晃。 梁九难脸色一沉,当即怒吼一声,施展了《太岁降魔化身》。 化身在诞生的刹那,雷光横刀直接朝着梧桐子身体重重斩下。 “嗯?” 梧桐子眉心一跳,首当其冲之下,顿时被雷刀狠狠斩落。 “轰隆!”这一次,梧桐子的身体顿时受创。 他惊怒地看着眼前的梁九难:“怎么会如此,我调查过你的情报,你这种秘术,只对入魔之人有用,我是妖,怎么会对我产生效果!” 梁九难轻叹了口气:“梧桐子道长,你还不明白吗?为了让青灵山山鬼复活过来,你们……已经入魔了!” 梧桐子怒声道:“不可能,我等怎会入魔!我等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梁九难摇摇头:“你再如何解释也是枉然,青灵山山鬼的死亡固然让人觉得遗憾,但因为这件事情,你们牵连的人太多了!” “或许,如你所说,你牵连的人,大多数也不是什么好人。” “因为一己私欲杀死一个坏人,你并不会因此就成为好人。” “因为,你业障缠身,终究还是入魔了。” “道长,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 “收手?”梧桐子狞笑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青灵山山鬼即将复活,我们的创造者即将复活,这个时候,你让我收手?真是天大的笑话!” 下一瞬,梧桐子再度冲向了梁九难。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在净水庵的洞天世界当中不断碰撞。 与此同时,镜花天女则是带着那源源不断吸收而来的寿命,进入了佛殿之中,看向了被三尊紧那罗佛像环绕的持国天王。 此时,那一点灵光,就在持国天王的眉心点亮而起。 “请您再忍耐一下,很快了……很快了……”镜花天女拂尘一扫,那搜集而来的点点寿元,纷纷通过水镜落入到佛殿之中。 瞬间,依附在佛像当中的那缕山鬼的灵光,开始变得灿烂起来。似乎正在不断吸收着这其中的力量。 “扑通!” “扑通!” 那是如同心跳一样的声音。 然而,此时此刻化身太岁星君的梁九难,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惊惧。 瞬间,他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佛殿的位置。 梧桐子眉心一皱,对于梁九难骤然地停止感到不解:“不要东张西望了,你的对手是我!” “不对!不对!”梁九难依旧没有动手,而是喃喃自语道:“你们复活的……不对!” “什么?”梧桐子猛地停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九难继续道:“就算是没有受到过册封,但是在你们的陈述当中,这位山鬼也帮了不少人,积累了不少功德吧!” “可是你看现在,你们心心念念要复活的山鬼,为何……一身魔气?” 箜篌怨 第九十四章:鏖战 随着梁九难的提示,梧桐子也不由地看向了前方。 此时,那象征着青灵山山鬼的灵魂之光,已经越发强盛。 大量寿元如漩涡一样涌入其中。 “扑通!” “扑通!” 犹如心跳声一般,整个净水庵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心跳声。 很快,一阵诡异的兽吼声从上方传来。 这声音的出现,让梧桐子和镜花天女的脸色同时一喜。 他们都认出了这个声音,是青灵山山鬼的声音! 当即,梧桐子也顾不得什么,腾身而起,便朝着佛殿的方向飞了过去。 眼前,梧桐子和镜花天女都激动地看着逐渐出现肉身的青灵山山鬼。 紧接着,一双眼睛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血色的眼睛。 梁九难眉心一皱,这双眼睛,看上去怎么…… 不对! 几乎是瞬间,梁九难眉心一跳,当即大吼道:“不对,你们快躲开!” 镜花天女和梧桐子一愣。 却见此时,青灵山山鬼咧嘴一笑。 下一刻,他的手腕如同尖刺,直接洞穿了镜花天女的身体! 刹那间,血光迸溅,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不等梧桐子反应过来,镜花天女便被青灵山山鬼拖拽到了面前,大口一张,直接咬断了镜花天女的喉咙。 一时间,血如泉涌,镜花天女的眼神定格在了那种不敢置信的表情上。 梧桐子也愣了,旋即悲怒地看着青灵山山鬼:“山鬼,你在做什么!她是天女啊!是你制造的凤首箜篌啊!” 青灵山山鬼微微歪着头,带着鲜血的笑容却越发的邪佞起来。 这一刻,其周身滚滚魔气,也终于让梧桐子清醒过来。 山鬼的复活仪式出现了问题! 念及至此,梧桐子提元纵气,一掌拍出的同时,抱起镜花天女的身体,朝着净水庵外面逃去。 梁九难见状,也不再留在原地,也迅速离开了净水庵。 几乎是在两人逃出净水庵的刹那,身后已经传来一阵邪佞的咆哮声。 “这边!”梁九难拽着梧桐子,一把躲到了一处小巷的阴影当中。 此时,青灵山山鬼缓缓走出,他那巨大的身体扫视着四周,而后一点点的朝着旁边走去。 梧桐子抱着满身是血的镜花天女:“天女!天女!” 镜花天女咳出一口鲜血,表情带着凄楚和无奈: “还……还真是……失算了……” “费尽心思……想要将山鬼复活,不成想……竟然……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梧桐子红了眼眶,也不言语,只是哆哆嗦嗦地将丹药从怀中取出。 镜花天女微微摇着头,挤出一丝笑容: “不……不必了。” “我命元已经被……被山鬼吞噬,就算……修补了肉身,也是无用……” “九难……” 梁九难眉心一痛:“天女……” 镜花天女凄楚一笑: “或许……你是对的吧……” “起死回生……本就是……逆天而为,可笑……我从前跟你谈论的……修佛经意,不过是……真正的……镜花水月罢了……” “梁九难,替我……跟尚京好友道声歉……” “我……终归是没能够看破自己的执着,身陷……八苦之中……” 说完,镜花天女眼角流出一丝泪光,带着一抹痛苦的表情离开了人世。 梧桐子微微低着头,身体不断地抽搐着。 梁九难张了张口,最终摇了摇头:“梧桐子道长,虽然现在说这话不合适,不过……还是赶紧解决青灵山山鬼的问题吧!” 就在此时,梁九难忽然感觉到自己头顶上方似乎有一阵阴冷的气息。 他抬头一看,却见青灵山山鬼就趴在屋顶之上,一双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下一刻: “砰!” …… 另一边,降魔司之内,李尚京在烛光下分析着案情的进展。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在盛宇山背后,一定还有一个人,但是……” 突然,降魔司的求救信号在空中炸响。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尖锐急促的声音。 李尚京脸色一变,连忙冲到房间之外抬头看去,却见耀眼的烟花绽放在夜空当中。 “不好,恐怕是九难!” 李尚京立刻召集降魔司的成员。 定睛一看,梁九难果然不在! 旋即,大部队立刻朝着烟花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案发的地方。 眼前,梁九难和梧桐子,正在和青灵山山鬼激战。 李尚京看着已经死去的镜花天女,一时间懵了。 玉琅琊也是脸色一变,立刻说道:“司主!” 李尚京回过神来,立刻说道:“布阵!” 刹那间,降魔卫们纷纷将青灵山山鬼包围。梁九难压力顿时小了不少,立刻来到李尚京面前,凝声道: “司主,虽然现在说这些有些……”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真相!” “镜花天女和梧桐子两人,才是这次案件的幕后黑手,他们合作的目的是为了能够复活青灵山山鬼,媒介的话则是旁人的寿命!” “但是现在,复活的仪式应该是出了状况。青灵山山鬼现在满身魔气,复活的顷刻,直接杀了镜花天女!” 李尚京听得心头剧震,但还是立刻稳住了自己的状况,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 旋即,李尚京还是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提着百屠长枪冲入战局。 梧桐子见到他时,不由一愣。 李尚京微微红着眼:“一切,等解决了青灵山山鬼之事再说!” 旋即,李尚京爆发了七品修为,长枪化作游龙朝着青灵山山鬼直奔而去! 同时,梁九难施展太岁降魔化身。 面对入魔之人,梁九难的这套功法有着绝对的压制效果。 此时,李尚京、梧桐子、梁九难三人,在众人降魔大阵的辅助下,将青灵山山鬼重重压制! 青灵山山鬼仿佛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如同猛兽一样咆哮怒吼。 其周身散发出的滚滚魔气,也被封锁在阵法当中。 但是,作为核心的三个人,梁九难、李尚京、梧桐子,却在这样的魔气之下,不由得感觉气血一阵翻腾。 显然,这魔气当中,也蕴含着不为人知的诅咒。 “怎么会这样!”梧桐子看着眼前这毫无理智如同猛兽的青灵山山鬼,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揪心之色:“山鬼……当年慈悲为怀的山鬼,为何会变得如此邪佞啊!” 箜篌怨 第九十七章:遗言 随后,云鹤道长将梁九难带到了平日里招待客人的静室。 两人落座之后,云鹤道长先是泡了一杯热茶递给梁九难。 梁九难接过之后,云鹤道长说道:“梧桐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梁九难眉宇当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事情是昨晚发生的,道长竟然已经清楚了吗?” 云鹤道长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若是司主大人和刺史大人无法解决,我自然也会出手。” “如今看来……还好。” “只是,可惜了。” “梧桐子算是一个悟性很不错的道友,怎奈何心有执念,一直不得解脱。” “当年,他来到长安城的时候,周身妖气虽然隐藏得很好,但我依旧一眼看出。” “之所以装聋作哑,是因为我发现他进了道观之后,除了整天研究那些起死回生之道以外,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虽说对于道的理解也完全不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彼此交流心得。” “而且,实话实说,我其实……对于和他论道还十分投契。” “唉。” “后来,上元节之时,他不知为何和我大吵一架,而后便负气离开了千枯观,至此便待在了林秀坊成为一名乐师,一时间还惹来了诸多非议。” “我当时只以为……是这梧桐子有什么红颜知己,被困于那里而已。” “谁能想到,梧桐子和净水庵的镜花天女,竟然都是为了苦心复活山鬼而来。” 梁九难眉心一动:“这么说来……道长对于镜花天女,也有了解?” 云鹤道长笑道: “当今陛下不喜佛教,佛寺在各地的香火本就不旺。” “就说这扬州城内,虽然也有佛寺,但上香之人却并不多。” “净水庵,我自然是知道的。” “尤其那位镜花天女修佛之路,也和梧桐子修道之路一样,那般迥异。” “不过……造化弄人啊。” “这下子,最难受的便是司主大人了。司主大人虽是降魔司的高手,却喜爱儒学。” “从前,在长安城降魔司的时候,还多次和当地的儒学大家讨教。” “那些儒学大家都说,司主大人若不是因为门第的关系不能为官,一旦投身儒门官场,假以时日,也是大家风范。” “而他后来回扬州降魔司之后,在最不得志的时候认识了镜花天女和梧桐子。” “三人所修虽然儒道佛,但三教一体,却也让他们聊到了投契之处。” “久而久之,三人更是交换了信物。” “镜花天女得了梧桐子的拂尘,梧桐子得了司主大人的书卷,司主大人则得了镜花天女的佛珠。” “只可惜,如今……” 梁九难顿时道:“那……道长,梧桐子道长生前可有留下什么信物,我想带回去给司主大人,也算是安慰他一番。” “信物……”云鹤道长拈须皱了皱眉,思索片刻之后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有信物的。” 说着,云鹤道长连忙起身,不多时带回来一个盒子。 梁九难打开一看,却见盒子当中是一个玉葫芦。 而在玉葫芦旁边,还有一张字条: “尚京好友,这应该算是我第一次这么称呼你。” “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内容时,我要么已经身死道消,要么就是目的已成。” “不管是哪一种,你在这扬州城,都会少上两个故人。” “当初,你刚刚从长安城回来之时,整个人神情颓败,暗伤也导致你再也无法修行,这一直是你的症结所在。” “虽然我不太喜欢你这个人,较真、正义感十足,但不得不说,在我见到的那些人类当中,你已经算得上是品德很高尚的人了。” “最起码,我虽然不喜欢你的性格,但是我讨厌你。” “我和天女一边执行自己的计划,一边也在为你的伤势思索门路。” “你的伤势,虽然没有细说,但通过你的说辞,我们也大概能明白,因为是在长安镇魂司内,被人算计,从而在比斗大会上,被妖兽伤了丹田气海导致的。” “这种伤势,在长安城内并非无人能医,你却黯然回来,就足以说明你还得罪了什么大人物。” “不过,我和天女并不在意这些,我们治疗的手段,也不是人间那些庸医可以比拟。” “我们找到了一些天材地宝,找到了一些药材,炼制成了丹药。” “这葫芦里的丹药,每日一颗,十日之后,你身上的痼疾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届时,你也不用只停留在七品的修为,要再次一飞冲天也并非不可能了。” “只不过……在我和天女的计划没有实现之前,我们不能将其交给你。” “我们知道你的性格,如果到时候你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实力又再次提升的话,我们将没有任何的胜算。” “这葫芦丹药,我已经留在了千枯观,云鹤是知道的。” “等时机成熟,他自然会拿给你的。” “梧桐子留。” 看着梧桐子的信,梁九难只觉得一阵百感交集。 可叹到最后,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镜花天女的尸体,和山鬼一同自焚消失。 多年来的苦心布局,不过成了一场泡影。 那个时候的梧桐子,恐怕是最为难受的了。 旋即,梁九难收好了盒子,拱手道:“多谢道长。” 云鹤道长摇了摇头:“时间太过久远,如果不是你今日前来,我未必还想得起来这件事情。对不住了。” 随后,梁九难起身离开了千枯观。 临走之前,和妙心小道士打了个招呼。 妙心小道士怀中正抱着一只小狗。 梁九难笑道:“这是哪里的狗,你养的吗?” 妙心小道士连连点头:“野狗啦,前些日子我看它被雪埋了,恐怕是活不成,就收养了。” 梁九难看了看那只狗的眼睛,只觉得……灵光透人,颇有些灵性。 当即,便笑着点了点头,带着梧桐子留给李尚京的丹药,离开了千枯观。 回到降魔司之后,梁九难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将盒子递给了司主: “司主,这是我去千枯观之后,云鹤道长让我转交给你的。” “似乎……是梧桐子和镜花天女的遗物。” 李尚京一愣,连忙打开。 在看到梧桐子的遗言之后,顿时红了眼眶。 犬神庙 第九十八章:四具尸体 在将遗物交给了李尚京以后,梁九难没有再打扰他。 在梁九难看来,这其中的执念之处,还是需要李尚京自己想通。 而且,如果丹药真的有用的话,以李尚京的天赋,登临六品甚至是更高的层次,也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在这个人人皆可修炼的时代,天赋的不同,能够达到的高峰也完全不同。 在离开李尚京的房间之后,梁九难也开始了闭关。 对于梁九难来说,此次案件之下,除了拿到一口法器之外,功德铜钱对修为的增长也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通过数次吸收功德铜钱之后,梁九难发现自己的修炼体质,似乎隐隐有改变之相。 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要比从前快了不少。 再加上他的功法,还可以在夜间吸收星辰之力,因此一连数日的打坐、修行之后,让梁九难很快就彻底吸收了五串功德铜钱带来的提升,甚至在这种提升中,又更近了一步。 梁九难估摸着,以自己现在的实力,降魔司内的八品同僚们,估计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至于七品修为的司主,他也有自信可以在其手中过个一招半式了。 而如此修行,不知岁月。 不知不觉当中,梁九难已经闭关了半个月的时间。 也就在这一日,敲门声让梁九难一直以来保持的闭关状态解除。 “九难,是我。”玉琅琊说道:“司主大人找我们过去呢。” “好,稍等!”梁九难开口应了一声,起身松了松筋骨之后便打开了房门。 半个月闭关的时间,玉琅琊似乎也收获颇多,眼中灵光流转,显然实力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自从镜花天女死去以后,净水庵倒塌,李尚京却意外从中发现了先前梁九难不曾取出的雪玉曼荼罗,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又或许是因为玉琅琊看到了希望,所以心中的桎梏也终于有所松动,修行之路开始顺遂起来。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议事大厅。 此时此刻,李尚京看上去虽和先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服用了梧桐子灵丹的他,明显看上去多了一丝锋芒,少了一丝枯朽之气。 “半个月的闭关,看来你们两个修为都提升了不少。”李尚京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么,我就直接切入正题了,你们坐。” 旋即,李尚京将手头的一些卷宗递给了两人:“这件事情,也是前天刚刚出现的。” 梁九难和玉琅琊顺势接过,开始阅览卷宗上的详细记录。 “事情是这样的。”李尚京解释道:“大概是在五天之前,应该是宵禁左右的时候,有匆匆回家的人在黑灯瞎火的地方,看到有什么猛兽在袭击活人。” “现场非常血腥,我也就不一一赘述了。” “而后,这位目击者在逃跑的时候,也撞上了那阴影猛兽。” “怪异的是,哪怕四周有灯笼照耀,根据目击者自己所言,他也无法看清撕咬活人的猛兽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说其周遭一片阴影,什么都看不清楚,唯独两只眼睛是血红色的,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他本来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但那只阴影猛兽只是在他身上嗅了嗅,并没有伤害他,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二天,这目击者便匆匆忙忙去报官。” “不过,打更的先一步发现了案发现场,司法参军也对现场的死者进行了检验,发现对方的确是被猛兽撕咬致死,并且……心脏不见了。” 梁九难皱了皱眉:“司主,按照卷宗上所写的,这第一个死去的人,乃是扬州城姜家的人。这姜家我有些印象,也算是当地比较有名的门阀家族。只不过,姜家属于江河日下的那一种。” 玉琅琊点点头:“我也听说过。说是……姜家到了这一代,三个儿子都是不学无术的料子,混账起来比那盛宇鸿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他们混账的点不一样,也没有太触犯什么律法,所以倒是没有太多恶名在外。” 李尚京点点头:“这件事情最奇怪的是,死去的人并非是姜家的嫡系,只是一个出门办事的仆人。” “另外,在这起案件出现之后,司法参军本来以为就是猛兽袭击,凑巧而已。但是在第二天晚上开始,又陆陆续续出现了相同的案件,一共四件。” “并且,死去的人,身份、背景也完全不同。” “有姜家的仆人知言,还有贩卖猪肉的王屠夫,东市上经营饭馆的张掌柜和西市典当铺的陈掌柜。” “司法参军调查过,四人从根本上其实没什么联系。如果说这猛兽是随意杀人的话,却也不至于在事发的时候,有屡次见到活人离开的情况。” “如果说那猛兽有目的性,但死去的四个人,彼此之间又没什么联系。” “原本这件事情,倒是也不至于落到降魔司的头上。” “但是在最新的尸检当中,在他们身上发现了特殊的咒文。” “呐,就是这个。” 说着,李尚京将两张图递给了梁九难和玉琅琊。 两人也细细看了一下,发现那是一个类似牙齿一样的图案。 “就是这个图案,出现在了四位死者的身上。” “而且,全身都是。” “司法参军觉得奇怪,便请我去看一看。我大概查探了一下,发现他们的身上……有妖气!” 梁九难点点头:“所以,这四个人是被妖物袭击的了。” “嗯。”李尚京说道:“既然是妖物,那么袭击这四个人,放过了其他人,应该就有别的目的。” “所以,降魔司按照规定,便将这个案子接手了。” “这起案件,便交给你们两个负责了。” “尸体的话,也已经送到了安魂楼,你们可以随时去查验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梁九难点了点头:“行,既如此,我和琅琊姐现在就去安魂楼一趟。” 旋即,两人起身离开了李尚京议事大厅,来到了降魔司后方的安魂楼。 在打开机关之后,两人根据号码牌找到了仆人知言、王屠户、张掌柜、陈掌柜四人的尸体。 犬神庙 第九十九章:卖糕老妪 四人的尸体在安魂楼被保存得很好。 解开他们的衣服之后,身上那一个个如同牙齿一样的痕迹映入眼帘。 这一幕,看得梁九难和玉琅琊眉心一皱。 先前,只是看来司主李尚京给到的图案,他们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可如今,见到皮肤上明显浮现的凹槽之后,两人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因为每一个牙齿的印记部分,就会产生一个凹槽。 但是,这些牙齿凹槽痕迹彼此串联起来,隐隐来看,似乎又像是一些咒文一样,并非是毫无规则的就随便分布在四人的身上。 “琅琊姐,这……”梁九难不由道:“你对这些东西更懂一些,这是某种仪式和巫术吗?” 玉琅琊细细触摸着这些印记,眉心紧皱: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这种齿痕,其实和我们所知道的大多数动物的牙齿都不太一样。” “但是,在古老的巫术当中,的的确确是有这种通过完全相似的图案,并将其组合到一起之后形成特殊咒文的做法。” “只是……这些咒文太过古老了,哪怕是我,也没有办法翻译出来。” 梁九难点了点头:“没关系,我先以招魂术看看他们四人的情况如何。” 旋即,梁九难站在一旁,使用文曲招魂术,先是进入了仆人知言的魂魄记忆当中。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梁九难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街道,还有前方打着灯笼正在行走的仆人知言,便立刻跟了上去。 此时,还听到这仆人知言嘴巴里嘀嘀咕咕: “真的是,都快要宵禁了,少爷为何好端端的要吃什么糕点。” “这大晚上的,哪里还有售卖糕点的铺子在呢?” “不过少爷说,这附近有一个流动的摊位?奇了怪了……” 仆人知言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了巷子尽头。 梁九难本也在奇怪,如今大唐正值宵禁政策。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怕是世家门阀的人在宵禁时被抓到了,那也是会惹上麻烦的。 更何况,是一个贩卖糕点的小贩? 而且,眼前的巷子狭窄漆黑,看上去似乎也不存在什么…… 突然: “卖玲珑糕了!” 一个老婆婆沙哑的叫卖声,让梁九难一愣。 前面的知言也是一顿,似乎没想到这里真的有摊贩,便连忙跑了过去。 宁丰见状,紧随其后。 很快,在这个死胡同的镜头,一盏微弱的灯笼下,一个小摊位正在卖着热气腾腾的白色糕点。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就站在摊位后面,露出没了牙齿的笑容,浑浊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仆人知言,说道: “小郎君,来一块玲珑糕吧。” “老婆子我做的糕点,味道可好了。” 仆人知言皱了皱眉,有些半信半疑的。 毕竟,作为姜家的仆人,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老太太的玲珑糕,名字起得好听,可从外观来看却是其貌不扬。 眼见仆人知言似乎有些犹豫,老妪笑呵呵地取了其中一块:“来,老婆子我请你的,小郎君不妨先尝尝味道。” 仆人知言将信将疑地接过糕点,旋即咬了一口。 瞬间,他的表情变得无比的震惊,而后就是一阵陶醉和回味的神态。 梁九难眉心一皱。 从知言的表情来看,也能知道这玲珑糕味道很好。 但是……宵禁的时候,一个老太太在死胡同这里叫卖糕点,本身就不正常。 当然,让知言过来购买糕点的姜家少爷,本身恐怕也有问题。 很快,知言将一块糕点吃进了肚子里之后,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说道:“这糕点味道竟然这么好,那帮我包五块吧。难怪我们家少爷会让我大晚上来购买。” 老太太笑呵呵地点了点头,用夹子取了五块糕点之后,放在了油纸上。 打包好以后,知言交了钱,便兴冲冲地带着糕点准备离开。 梁九难跟在身后,莫非不是这老太太动的手? 却在刚刚拐角的时候,知言便看到了一个体型有一丈之高的阴影猛兽。 和李尚京提供的情报一样,这猛兽哪怕是在灯火下都只能看到一片阴影,唯独血红色的双目看得清清楚楚。 知言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这猛兽直接扑倒在地上。 记忆的画面也在这一刻消失。 当梁九难回过神来之后,看着眼前知言残缺的尸体,不由眉心一皱。 “九难,情况如何?”玉琅琊不禁问道。 梁九难摆了摆手:“不急,让我再看看。” 旋即,梁九难对另外三人也使用了文曲招魂术。 在看完之后,梁九难先是将大概的情况告知了玉琅琊,随后沉声道: “情况几乎是如出一辙。” “他们四个人从人际关系上,虽然是完全陌生不认识的。” “但是,他们都曾经在那条小巷子当中买过一个老太太的糕点,叫玲珑糕。” “玲珑糕?”玉琅琊眉心一皱:“听都没听过,那……巷子在哪里?” 梁九难想了想,旋即说道: “巷子应该很好找,直接通过知言的死亡地点就可以判断了。” “只不过,知言不是自己要去买的,而是为了个姜家少爷。” “但是,在他的话语当中,并没有提到到底是哪个少爷。” “毕竟姜家总共有三个儿子。” “至于其它三个死者,从他们当时和老太太的对话来看,应该就是自己要买玲珑糕。” 玉琅琊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有两个线索可以去调查。” “第一个,就是姜家少爷到底从哪里得知可以买到玲珑糕,并且这玲珑糕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二个,就是那条巷子的具体位置,我们可以晚上亲自去一趟?” “那么,要分头行动吗?” 梁九难摆了摆手: “不,一起吧。” “我们先去姜家。” “有盛家前车之鉴,姜家作为一个已经没落的门阀家族,没有胆量敢跟我们耍心眼的。” 旋即,梁九难和玉琅琊离开了安魂楼,给李尚京汇报了基本的情况之后,拿着李尚京的手书,便往姜家而去。 犬神庙 第一百章:调查姜家 一切也正如梁九难所预料的那样,姜家对于降魔司的造访,并没有任何阻拦。 但对于降魔司的离开,姜家老爷甚至表现得十分热情,这不免让梁九难感觉有些意外了。 “两位大人,知言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我也没想到……竟然会出这种差错!” “原本以为就是猛兽伤人,如今却演变成了降魔司主理的案件,这……唉!” 一声沉沉的叹息,却让梁九难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他看着过于热情的姜家老爷,旋即说道: “姜老爷,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既然降魔司已经确定接手此案,和此案相关的事情,必然是会处理妥当的。” 姜家老爷露出一丝苦笑:“既如此……请跟我来。”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眼中均是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但他们还是跟着姜家老爷进入了内院之中。 此时,还不等前往某个具体的房间,便看见一些丫鬟仆人神色匆匆的。 还有个别几个,手腕上甚至受了伤,正匆匆忙忙要去包扎伤口。 紧接着: “滚!你们都给我滚!” “没有玲珑糕,你们全都给我滚!” 一声暴躁癫狂的咆哮声,伴随着一些瓷器、桌椅碎裂的声响,还有丫鬟仆人的尖叫声,弄得内院之中不得安宁。 很快,两名长相和姜家老爷酷似的年轻人跑了过来,眼中还带着一丝惊慌之色。 “爹,这样下去不行啊,老三这一天到晚的吵吵,吵得我头都疼!” “就是啊!那什么玲珑糕,他要就买给他喽,我们姜家又不是买不起!” 姜家老爷顿时气得连连咳嗽。 一旁,梁九难不由地咧了咧嘴巴,玉琅琊也是翻了个白眼。 不用说,这两人应该就是名声在外的姜家三个纨绔之二了。 而且,看他们刚才的措辞,房间里正在发狂要玲珑糕的,应该就是老三了。 不过……也不愧是纨绔啊,彼此之间的感情似乎也很淡薄,弟弟出了这样的事情,大哥二哥却只是嫌三弟吵闹,却没有任何担心。 姜家老爷气得大骂:“你们两个不孝子,里头的可是你们的亲弟弟,你们就这个态度!” 二少爷撇了撇嘴:“那我们能怎么办?当初知道他偷偷摸摸要去买玲珑糕,我们就劝过,让他不要去,是他自己偏偏要去买的,怪我吗?” 梁九难眉心一动,却立刻听出了这话当中不同的意思,当即看向了这位二少爷,眼神锐利:“二少爷,你刚才说……你们劝过?言下之意,你和你大哥,其实都知道玲珑糕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也吃过?” 两位少爷不由一愣。 二少爷眉心一皱:“你们是谁,我凭什么要告诉你们!” “放肆!”姜家老爷气的脸色涨红:“这两位是降魔司来的降魔卫,来调查玲珑糕的事情,还有知言的事情的!” “你们如果知道什么,赶紧说!” 幸好,姜家少爷虽然纨绔,但还算是拎得清的。 两名少爷对视了一眼,最终是二少爷开口道: “先前,我们兄弟三个在东市那边的赌坊赌博的时候,机缘巧合,听赌坊里的人说起过玲珑糕。” “他们的意思里,是他们那边有小厮偶然也在晚上遇到了一个老太婆,然后买了玲珑糕就是想充饥的。” “结果没想到,这玲珑糕味道特别好。从那之后,这个小厮便经常去买。” “经常?”梁九难眉心一皱:“那么……仆人知言,是第几次去买的?” 二少爷想了想: “我估计……应该就这一次吧。” “以前都是老三自己去买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两天突然让知言去买了。” 玉琅琊又问道:“既如此,那个赌坊的小厮去购买玲珑糕,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二少爷摇了摇头: “当然是没有的。而且每一次去买了玲珑糕回来之后,他都会特别兴奋。” “但很快,我们就感觉不太对劲了。他的脸色很奇怪。” “就像是……吃了五石散的那种感觉。” 梁九难和玉琅琊一愣。 二少爷感受到姜家老爷杀人一样的目光,连连摆手: “爹,我没有用过五石散,你不用这么看我,什么东西能玩什么东西不能玩,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只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那个德行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梁九难轻咳了一声:“你请继续说。” 二少爷点点头: “当时我和大哥就觉得,这玲珑糕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糕点吃着会让人上瘾的。” “但是老三这性子……我和老大也是警告过的,他不听,我们也没办法。” 一旁,玉琅琊不由问道:“既如此,三少爷是怎么知道卖玲珑糕的地址的?” 此时,一直没开口的大少爷解释道: “赌坊那种地方,图新鲜的人一大把。” “要问出地址并不困难。” “从最开始老三他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要出去买玲珑糕,我们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但是从他白天的反应来看,似乎又和赌坊那些小厮不太一样,我们一时间也吃不准。” “如果那赌坊小厮的鬼样子,不是因为玲珑糕导致的,我和老二贸然开口,估计还要被爹骂。” “谁想到,就因为知言的一去不回,他第二天就开始暴躁,紧接着就开始疯疯癫癫的了。” “我们这才确定,玲珑糕是真的有问题。” 二少爷附和道: “不过……说到知言,有件事情我先前没来得及说,现在正好告诉你们。” “知言死去的地方,可不是卖玲珑糕的地方。” 此言一出,梁九难眉心一皱。 因为根据知言死去时的地点来看的话,他的确在买了玲珑糕刚刚离开巷子的时候就遇到了袭击。 “我的意思是,最后司法参军发现知言尸体的地方!”二少爷补充道:“玲珑糕的贩卖地点我是知道的,就在一条小巷子里。” “但是……最后司法参军发现知言的地方,已经是在那条巷子斜对面了。” “听司法参军说,知言是被一口咬到了脖子,当场毙命的,那没道理死掉的人还能跑那么远的路吧。” 犬神庙 第一百零一章:调查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了一眼。 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那头不知名的猛兽,将知言的尸体拖过去的。但是拖到另外一个方向的意义在哪里呢? 念及至此,梁九难说道:“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三少爷,我想要看看他的具体情况。” 姜家老爷自然不会拒绝,立刻招呼丫鬟仆人去开门。 谁知,刚一开门,那姜家三少爷便疯了一样的冲了出来,直接推开了两边开门的仆人,朝着姜家老爷猛冲了过去。 梁九难和玉琅琊立刻甩出一条绳索,将三少爷缠绕的顷刻,直接固定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三少爷恶狠狠地盯着梁九难和玉琅琊。 那架势,仿佛要将两人生吞活剥。 “力气还不小!” 梁九难皱了皱眉,走到了三少爷的面前细细检查。 他发现,三少爷的双目红得可怕,而且脸上有很多凸起的血管和青筋。 那种张牙舞爪的样子,简直就和要吃人的猛兽没什么区别。 这种情况下,要问什么自然是做不到了。 梁九难不由地看向了姜家老爷:“他脸上的这些症状,是从不吃玲珑糕之后开始出现的吗?” 姜家老爷连连点头:“哦对了,他还不肯喝水。” “不肯喝水?”梁九难沉声道:“不知道……是否方便拿一杯水给我。” 姜家老爷连忙安排仆人去准备。 很快,仆人将一杯清水递给了梁九难。 梁九难仅仅是将清水放到了三少爷面前,对方就忽然露出十分惊恐的表情,整个人都开始扭曲抽搐起来。 “还真怕水……”玉琅琊不由道:“九难,这种情况,很像是恐水症啊。” 梁九难点点头,又取出一张符咒贴在了三少爷眉心之上。 然而,三少爷却不见半点反应,只是恐惧地看着梁九难手中的那杯水。 “果然,体内没有邪祟。”梁九难摇了摇头:“真的是恐水症。” “恐水症,那是什么?”姜家老爷不由问道。 “就是疯狗病。”玉琅琊解释道:“一般来说,如果被一些猫狗之类的动物咬伤、抓伤的话,会有一定概率得这种病症。” “这种病症最典型的一个症状,就是怕水。” “而且……致死率非常高。” 大少爷和二少爷面面相觑:“你们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和玲珑糕无关?” 梁九难摇摇头:“这个还不好说。一般来说,恐水症的患者应该已经不具备这么清楚的说话能力。” “但是,你们家三少爷还是可以的,而且心心念念的就是玲珑糕。” “我估摸着,这件事情还是和玲珑糕有关的。” “这样吧,姜老爷,你现在立刻去一趟降魔司,找司主大人,跟他说明这里的情况。” “让降魔司派一些大夫过来,看看能不能先稳住三少爷的问题。” 姜老爷连连点头,立刻叫了马车去做这件事情。 梁九难和玉琅琊也没有立刻离开,直到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降魔司的大夫来了之后,又对三少爷进行了检查。 “九难,琅琊。”大夫点了点头:“你们猜测得没错,这的确是恐水症,但是和传统意义上的恐水症又不太一样。” “三少爷体内似乎还有一些毒性和蛊术的残存,这些病症需要慢慢医治和调理,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恢复的事情。” “我的意见,还是将其带回到降魔司,慢慢调养。” “一来,那里的大夫多,治疗三少爷更稳妥一些。” “二来,三少爷目前的症状,很容易伤人。而受伤的人,恐怕也会具备传染性。”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来说,留在这里治疗不合适。不仅如此,被三少爷弄伤的丫鬟仆人,也要带回去一起治疗才可以。” 姜家老爷听得连连点头,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随着一辆辆马车将人全部送去降魔司之后,梁九难看向大少爷和二少爷:“劳烦两位给我们带个路,我们要去卖玲珑糕的那条巷子看看。” 这两位少爷虽然也算是纨绔,倒是也分得清轻重,当即也没有拒绝。 很快,他们来到了东市。 “就是这里了。”大少爷指了指眼前这条狭窄的巷子,解释道:“巷子尽头,就是卖玲珑糕的地方。” 说着,大少爷又转身指了指斜对面:“那里就是发现知言的地方。” 梁九难回头看去,大少爷指着的地方,哪怕是他要走过去,也需要花上数十个呼吸的功夫。 所以,在几乎一击毙命的情况下,知言的确不可能自己过去。 更不用说,那里看上去就是一个有些破败的废弃小楼。 “那里……原本是做什么的?”梁九难问道。 大少爷摇了摇头:“听说以前是一座庙,后来荒废了之后,又做了酒楼,再后来不知为何,那酒楼似乎因为什么原因倒闭了。从此以后,那里就成了一栋破楼了。” 梁九难点了点头,让两位少爷在门口等候之后,便和玉琅琊一前一后进入了眼前的窄巷子当中。 “这巷子的确够黑的,从外面看,怎么没有这样的感觉?”玉琅琊不由说道:“而且……通过望气术来看,这里的煞气很惊人!” 前面的梁九难也是隐隐有一种莫名的不舒适感,当即问道:“琅琊姐,是不是有什么冤魂厉鬼的存在?” “不好说。”玉琅琊不禁说道:“因为我没有看到任何魑魅魍魉,但是这里的煞气就是很惊人。而且……还是从地里头散出来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估计要将这里翻个底朝天,才能够大概清楚了。” 很快,两人来到了巷子尽头。 这里并没有出现卖玲珑糕的老太太。 “怪事……怪事……”梁九难眉心一皱:“这条巷子,比我在知言的记忆当中所看到的,似乎……要短了不少!” “短了?”玉琅琊眨了眨眼睛,而后轻轻敲了敲尽头处的墙壁:“可是,听这声音,这墙壁应该也不是空心的。会不会是因为知言和你的身板差距太大,让你有了这种错觉。” “不会。”梁九难笃定道:“不仅仅巷子短了,而且……如果这里真的有一个老太太每天都在这里卖玲珑糕的话,地上怎么一点车轱辘的印记都没有呢?” “或许……我们现在来的不是时候,得等到晚上来一探究竟了!” 犬神庙 第一百零二章:犬神雕像 毫无收获的梁九难、玉琅琊两人,来到了街角对面。 看着眼前的空楼,玉琅琊先是用望气术扫了一眼:“九难,这里头没有什么特殊的气息,在风水上来说,此地也没什么路煞、冲煞,甚至可以说……算得上是一块好地方了。” “在这样的地方,不管是建造庙宇还是经营酒楼,按理来说,应该都很不错,不太可能会破落到这种程度的。” 梁九难点了点头:“所以……很有可能是人为了吗?” 旋即,梁九难取出一张符咒贴在了门框上,以防万一。 “吱嘎……” 大门被缓缓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两层阁楼的屋子。 屋子的桌椅并没有带走。 恰恰相反,排列得还十分整齐,只不过上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墙角和房梁的位置,也满是蛛网。 一些木质的东西,许是因为潮湿的问题,已经有所腐朽。 梁九难和玉琅琊在其中看了一圈,并没有太多发现。 “走,去后院看看。” 说着,两人掀起有些脏污的布帘,来到了酒楼后院处理鸡鸭的地方。 庭院不算很大,看上去还有一些类似马棚之类的地方,是给来往的客人停放马匹的。 不过…… “嗯?这是什么?”玉琅琊凭借着望气术,看向了其中一个角落:“九难,那里有东西。” 梁九难快步向前,走到了玉琅琊指引的位置,却见眼前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这里的确有什么东西。”玉琅琊沉声道:“应该是在下面!” 梁九难点了点头,取出法器将四周的土小心翼翼地刨开。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巴掌大的雕像。 这雕像是一只狗,狗的怀中抱着一颗铃铛,雕刻得栩栩如生。 “一只……小狗的雕像?”梁九难面带疑色,将雕像从土坑当中挖出来之后,细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小狗雕像的身上还雕刻着一些符咒。 “这是……道教的经文吧,但具体是什么内容,我不太清楚。”玉琅琊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再去找千枯观,让他们帮忙辨别一下?” 梁九难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和玉琅琊捧着小狗雕像离开了后院。 “大概的情况,我们已经看了一遍。等到晚上的时候,我们自己会再过来一趟。” “两位少爷,这段日子,你们就不要经常外出了,先多在家里待着。” “一旦发现有类似恐水症的丫鬟、仆人,一定要立刻告诉降魔司,并送到降魔司治疗。” 两位姜家少爷连连点头,便在巷子门口,和梁九难、玉琅琊分开。 两人转道去了千枯观,发现妙心小道士正好在门口逗弄着一只小狗。 “这小狗几天不见,倒是胖了不少。”梁九难笑着看着正在朝妙心翻肚皮的小狗。 妙心小道士笑嘻嘻地说道: “两位大人,这小狗可通人性啦,而且师父已经允许我将它带到千枯观内养着,师兄们都很喜欢呢。” “我们也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阿宝。” “汪!”被称作阿宝的小狗,叫唤了一声,坐在那里微微歪着头,吐着舌头,看上去的确十分讨喜。 “对了,两位大人,你们今天来是为了……”妙心也注意到了梁九难怀中的那尊雕像,不由一愣:“嗯?这不是犬神吗?两位大人抱着这个做什么?” “哦?”梁九难眼睛一亮:“你认识这个?” “当然认识啊。”妙心小道士开口道:“两位大人知道天狗食月的传说吧。” “犬神雕像,其实就是天狗的雕像。” “很多村落当中,为了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不被一些山精野怪缠上,也会供奉犬神雕像,来祈求天狗神保佑他们。” “我记得……以前扬州城内也有一座犬神庙来着,只是后来拜庙的少了,那里就被拆了。” “说起来……你们这手里的犬神雕像,不会就是从犬神庙里拿出来的吧。” 梁九难眉心一皱,想起了姜家少爷先前说的话。 仆人知言死去的地方,最早开始是一座庙,然后才是酒楼。 这么说来,那座庙……很有可能就是扬州城内的犬神庙了。 念及至此,梁九难不由问道:“妙心,那关于犬神庙,你还了解什么?” 妙心眨了眨眼睛,补充道: “那我知道的可就太多了。” “比如,在犬神庙当中,如果你想要供奉的话,一定要以素食为主。” “因为有老人家说,犬神庙乃是天狗所化,天狗是一种非常凶悍的神灵,如果让他吃到了血食,很有可能会迷恋上这种味道。” “所以,在供奉犬神庙的地方,是严禁出现任何血光、血食的。” “另外就是,在犬神庙当中,绝对不可以大声喧哗,也绝对不可以摆放狗肉之类的食物,这是大不敬。” “因为犬类对声音非常敏感,对于同类被食用会非常痛恨,因此这两点一旦触犯了,天狗发怒,那是要治罪的。” 听着妙心的陈述,梁九难眉心紧皱。 因为如果按照这个忌讳来说,犬神雕像被埋在了泥土里,断绝了祭祀和香火,本身就已经是不敬神灵了。 除此之外,在犬神庙的旧址上,还做了酒楼。 酒楼肯定是一个每天见到血腥,每天声音嘈杂的地方,按照规矩来说,这就已经是大不敬了。 至于……有没有狗肉方面的菜品,这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如果按照妙心的这个逻辑来看,酒楼会破败,似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那么,这个犬神雕像上的经文,你理解是什么意思吗?”梁九难将雕像递给了妙心。 妙心低头仔细看了看: “其实这不是道教的经文,虽然看着很相似。” “最早供奉神灵的做法,其实来自于巫术和祭祀,不是来自于道教。” “这种咒文,实则是类似巫术。” “简单来说,是一种守护咒语。” “将这种咒语雕刻在犬神雕像的身上之后,其实就是和天狗订了一个契约。” “在这个契约里,天狗负责保佑一方安宁。” “而作为回报,人们要供奉香火,答谢天狗的付出。” “并且,这个过程一旦开始,就不能轻易中断。如果中断了,那就是违背了和天狗的承诺。对于天狗这样的神灵来说,这也是大不敬。” “可能……会死人的哦。” 犬神庙 第一百零三章:咒术 妙心的话,让梁九难瞳孔一缩。 这么看来的话,难不成是最早供奉犬神庙的人雕刻了这种经文,但是没有能够遵守承诺,导致犬神庙被铲平之后盖了酒楼,又接连犯了忌讳,才会出现那头阴影猛兽? 毕竟如果将这一切全部代入的话,倒是也符合传闻中那位天狗的形象。 只是……知言、屠户和两位掌柜,为什么会死呢? 这四人,按理来说应该和酒楼,还有当初供奉犬神庙的人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还是说,这是随机性的杀人? 但若是如此的话,玲珑糕在这其中又起到什么作用呢? 尤其是……买了玲珑糕的人,在不吃这种糕点之后,如果都会患有类似恐水症的诅咒的话,倒是和天狗又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 “妙心,犬神庙的信仰,就连我和琅琊姐也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梁九难不禁问道。 妙心笑嘻嘻地说道:“我虽是被师父收养,但是也记得自己老家的村子在哪里,在我们老家,供奉犬神庙是有一套详细的章程的,所以我自然是知道的。” “哦,对了,你们该不会是要来找师父询问这犬神雕像的事情的吧。” 梁九难点了点头。 妙心双手一摊: “那你们就不用进去了,师父他老人家正在闭关,据说是要突破六品修为了。这段时间,他是见不到你们喽。” “至于整个千枯观里,应该也没人比我更了解犬神雕像了。” “你们跟我来。” 说着,妙心拂尘一扫,抱着小狗阿宝,便带着梁九难和玉琅琊来到了千枯观的偏殿位置。 梁九难打趣道:“你不会是瞒着你师父,在这里自己搭建了一个犬神庙吧。” 妙心撇了撇嘴: “根本不用瞒着好吧,师父对于我的做法还是很欣慰的。” “他老人家说,其实一些远古的神灵,对于我们来说是不能忘记的。” “不单单是因为他们保护过我们,也是因为这些神灵本身也凝聚着我们的文化习俗。” “所以,师父并没有怪罪,只是让我自己无论如何要照顾好。” 说着,妙心带两人来到了距离先前残生娘娘神殿旁边的位置。 让梁九难意外的是,残生娘娘在经过上一次的风波之后,依旧还有着不错的香火。 而且,千枯观的人,也将神殿整理得非常好。 “呐,就是这里了。”妙心指了指一个小庙。 说是小庙,更像是用木板和瓦片,搭建的一个只能让七八岁孩童挤进去的小神龛。 神龛里,正好放着一尊天狗的石雕。 在天狗雕像的前面,则是摆放着一尊香炉,上头的香还没有熄灭。 “这庙宇做得这么小吗?”梁九难有些诧异。 妙心无奈道: “没办法,千枯观里的神殿也有些不够用了。而且,最原始的供奉天狗的犬神庙,的确就和土地庙一样,都是很小的。” “不过,庙虽然小,该有的东西是一点都不能少的。” “我看你们抱着天狗的雕像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就先放在我这里的犬神庙当中,这样也不至于让你们犯了忌讳。” 梁九难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提议有些道理。 当即,妙心便从其手中接过了犬神雕像,并小心翼翼地放入到神庙当中。 如此一来,不算大的神庙,倒是显得略微有些拥堵了一些。 但妙心却很开心,朝着这座小小的犬神庙磕了三个头,喃喃道:“请天狗大神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哦。” 一旁,小狗阿宝颇有灵性地叫唤了两声。 妙心笑嘻嘻地将阿宝抱在怀里:“对了,两位大人是不是在调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猛兽杀人的案子?” 梁九难有些诧异:“嗯?你竟然知道?” 妙心挠了挠头: “这件事情现在在扬州城已经传遍了,很多人都在说什么犬妖杀人呢。” “说起来……两位大人,你们在调查的这件事情,难不成……” 梁九难点点头: “这犬神雕像,便是从其中一名受害者死去的地方找到的。” “那里原本是犬神庙,后来被盖成了酒楼,现在已经全部荒废。” “这犬神雕像,就是我们从泥土里挖出来了。” 妙心连忙抱拳行礼:“哎呦,失礼失礼!天狗大神,真是失礼了!” 说着,妙心看向梁九难和玉琅琊: “如果按照两位大人所说,那……我估计这件事情就和天狗的诅咒有关系了。” “毕竟,这雕像上面雕刻的巫术咒文是做不得假的。” “雕像暂时放在我这里,我会每日供奉,看看能不能平息天狗大神的怒火。” 梁九难挠了挠头。 妙心对于天狗大神发怒,似乎非常坚定。 念及至此,梁九难不禁问道:“妙心,你老家的村落……是在哪里?扬州城附近吗?” 妙心点了点头: “对呀,就在扬州城西边山谷内的水凉村。” “我估计……扬州城的犬神庙信仰,应该也是从我们那边过来的吧。” “因为我们水凉村供奉犬神庙的习俗,已经维持了上百年之久了。”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旋即交代了一些事情,便离开了千枯观。 回到降魔司的路上,玉琅琊不禁说道: “看来,情况似乎比较明显,和犬神天狗有关系?” “我看妙心那样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也不像作假,恐怕真的是有这种说法。” “话虽如此,但是……”梁九难眉心一皱:“怪力乱神的案子,调查到现在,也从来没有这么简单过,所以……” 此时,脑海中突然轰隆一声,《太岁降魔图》的声音幽幽传来。 “敕令,梁九难。” “速速缉查阴影猛兽之真面目,抓获真凶。” “功成,奖励功德铜钱十贯,《破军炼魂术》一卷,阳寿五年。” 梁九难一瞬间恢复之后,回想着《太岁降魔图》的任务,旋即定了定神,并看向玉琅琊:“走吧,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下,晚上再来这里,看看那贩卖玲珑糕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犬神庙 第一百零四章:阴影猛兽 梁九难和玉琅琊先是回去和李尚京禀报了大概的情况,随后就在降魔司内养精蓄锐,等到了晚上。 入夜,两人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之后,便离开降魔司,按照早上的路线来到了售卖玲珑糕的地方。 两人并没有立刻进入巷子当中,而是在门口观看。 玉琅琊以望气术环顾四周之后,不由说道:“九难,这附近并没有妖孽出没的气息,风水上来说也和白天没有太大变化,或许……” 话音未落,玉琅琊忽然瞳孔一缩,猛地看向了街对面的位置。 那里也是荒废的犬神庙和酒楼的位置。 梁九难眉心一跳:“琅琊姐,你是看出什么了吗?” 玉琅琊眉心紧皱,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犬神庙的位置好像出现了一丝气息上的波动。但是那种波动一闪而逝,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此时,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缓缓传来。 两人立刻安静下来,悄悄看着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的人。 定睛看去,这些人就像是游魂一样,从雾霾当中一步一步,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他们的身体看着有些干瘦,表情似乎也有些僵硬,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 很快,他们来到了巷子口,却在那里停了下来。 这一幕,让梁九难眉心一皱,悄悄问道:“他们怎么不动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玉琅琊眉心一动:“我们刚才在巷子口逗留过,但应该没有留下任何的破绽。莫非……是味道?” “味道?”梁九难一愣,不由问道:“琅琊姐,你是怀疑这些人和狗一样,可以辨别我们的气味吗?” 玉琅琊点点头。 梁九难不由细细看去,发现这些停在巷子口的人,鼻子果然是有微微的吸气声,显然是在辨别气味。 这还真有点像是……狗? 梁九难已经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江山刀,就在刀刃即将出鞘之前,这些人又突然缓缓低下了头,一个个地进了巷子里。 “看来,他们是进去买玲珑糕了。”玉琅琊沉声道。 梁九难点了点头,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管是仆人知言帮助姜家三少爷来购买玲珑糕,还是后面死去的屠户和两位掌柜,他们在购买玲珑糕的时候,是非常正常的,从神态到身材上来说并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 可是,今天晚上出现的这些人,一个个皮包骨头,神态也是恍恍惚惚,和先前在知言四人记忆当中看到的情况,简直是天差地别。 难道……是玲珑糕服用的时间长短的关系? 疑惑中,脚步声又从巷子里传出。 有些人已经拿着玲珑糕走出了巷口。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直接看了看四周,似乎是确定没人之后,便立刻将玲珑糕三两口的吞入腹中。 紧接着,随着玲珑糕入腹之后,他们的身体开始迅速地饱满,脸色也逐渐红润,甚至连眼睛都变得炯炯有神了起来,和刚才的情况简直是天差地别。 这些吃饱的人,看了看彼此,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便消失离去。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旋即便进入了巷子当中。 和知言四人记忆当中的情况对比来看,巷子看上去要暗上很多,而且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味道。 很快,他们便看到前方有人陆陆续续捧着一块玲珑剔透的糕点,正一脸兴奋地往回走。 就在双方擦身而过的时候,那个捧着玲珑糕的男人却是脚一滑,正好撞在了梁九难的身上。 这一撞,直接将自己的玲珑糕也撞到了地上。 男人顿时急了,崩溃一般地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打翻我的糕点!” 玉琅琊眉心一皱:“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撞上来的,怎么还赖我们了!” 说话的功夫,梁九难却发现,掉在地上的玲珑糕,竟是在瞬间化作一堆诡异的黑水,而后迅速地渗入到下方的泥土当中消失不见! 男人却还自顾自地说着: “这玲珑糕,每个人每天晚上只能买一块,而且老板娘再三嘱咐,绝对不能掉落到地上。” “你们……你们还我的玲珑糕!” 说着,男人周身竟然散发出一股凶戾的气息。 那是……妖气! 这一瞬,男人的双目开始变得猩红,身体也开始膨胀,但膨胀的同时,又迅速变成了黑漆漆的状态,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几乎无法看清对方的身体。 这一幕,正好和杀死了知言四人的阴影猛兽几乎一模一样!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立刻双脚一蹬,直接来到了巷子墙壁之上,并瞬间翻身来到了上方的屋顶。 顷刻间,江山刀出鞘,正好抵住了阴影猛兽的利爪攻击。 “果然,和知言记忆当中的情况如出一辙!”梁九难眼神锐利:“所以,这些阴影猛兽,是人所化!” 顷刻间,梁九难挥舞江山刀。 只见一道刺眼的刀光之下,阴影猛兽的手臂便被斩断。 但随着手臂掉落的顷刻,竟又化作一道黑烟消失。 同时,阴影猛兽断裂的伤口处,竟又迅速长出了新的手臂! 紧接着,那锋利的爪子如同镰刀一般,狠狠割向了梁九难的喉咙。 危急关头,玉琅琊提着醒狮头挡住了攻击,并以术法之力将阴影猛兽震退。 “琅琊姐,要小心!” “谁也没办法确定,这阴影猛兽的嘴巴和爪子,会不会带着恐水症的剧毒!” 听到梁九难的提醒,玉琅琊点了点头。 旋即,两人一左一右,猛地攻向了阴影猛兽。 “嘶啦!” 两人联手攻击之下,阴影猛兽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然而,被瞬间切割成数段的阴影猛兽,在转瞬之间却又恢复原状。 旋即,这阴影猛兽似乎是察觉到梁九难和玉琅琊不好惹,当即便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梁九难眉心一皱,旋即说道:“不要管他了,琅琊姐,我们先去看看那个老妪!” 玉琅琊点了点头,两人拿着兵器,重新落到巷子当中。 映入眼帘的,是巷子尽头的一点微弱火光。 以及……一个站在那里,正露出一丝诡异笑容的老妪。 “两位年轻人,需要买一块……玲珑糕吗?” 犬神庙 第一百零五章:老妪之言 梁九难和玉琅琊没有立刻回应这个老太太的话,而是带着一丝谨慎地盯着对方。 从外貌上来看,老太太和一般的老太太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在梁九难看来,这满是皱纹的五官上,那双眼显得尤为的深邃,那暗暗盯着自己的眼神,更是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却见老太太缓缓打开了面前的蒸笼,笑声回荡在这阴暗的巷子里: “呵呵,两位年轻人难道……不需要吗?” “老婆婆我的玲珑糕童叟无欺,味道好,价格低,这天寒地冻地,买两块吃吃,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这一瞬间,玉琅琊则是将梁九难微微朝后拉了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九难,不对!” “玲珑糕上有一股煞气,这不是单纯的下了咒术的糕点那么简单!” 老太太依旧是笑呵呵,瞳孔里却隐隐透出一丝猩红的光芒: “怎么了?两位年轻人……不打算买老婆子我的玲珑糕吗?” “唔……那也没关系,但是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两位年轻人。”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玉琅琊微微站在梁九难身后,指尖已经捏住了一张符咒。梁九难则是微微上前,一只手握住了刀柄。 “老婆婆,你想问什么呢?” 老太太依旧是“呵呵”笑了两声,旋即说道:“你们喜欢狗吗?” 梁九难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还不错,我们降魔司内也会饲养一些小狗,怎么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看得出……年轻人是喜欢狗的,可是……这个年头,也有很多人不喜欢狗。” 梁九难想了想,旋即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动物,这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老太太又点了点头:“是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动物,但是……面对不喜欢的动物,而且……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性的话,将其虐杀又是对还是错呢?” 梁九难眉心一皱。 老太太见状,又自顾自地说道: “佛家有云,众生平等。” “道家有云,因果自然。” “若野兽伤你,你不伤之,那是迂腐。” “可野兽并未伤你,你却伤之,更是虐之,岂不是自生业障?” “既是业障,那这样的人,郎君你认为,是对还是错呢?” 梁九难双目微阖。 这老太太的话其实已经相当明显了。 她所怨恨的人,正是那些会虐杀小狗的人。 如果将这种心思带入到犬神庙的天狗雕像,同样作为狗,那么传闻中的天狗会发怒,似乎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 “老人家,虐杀动物的人,不论是什么,都是有错。” “但是……刚才买了你玲珑糕的人,为何会突然变成可怕的猛兽呢?” “而且,我和琅琊姐扪心自问,也从来没做过什么虐杀生灵的事情,那个变成猛兽的人,又为何会要伤我们两个?” “这样的言行,不是和老太太你的理念背道而驰了吗?” 老太太的笑声依旧阴沉,喃喃道: “那些人要杀生,可不是因为老太婆我的玲珑糕,而是因为……他们自己心中的恶念。” “恶念这种东西,只需要一个出口,就会无限倍地放大。” “至于他们会在恶念下做出什么,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与我无关。” 说着,老太太直接切出了两块玲珑糕,递给了梁九难和玉琅琊:“两位……尝尝?” 梁九难皱了皱眉,旋即从口袋里取出了几个铜板放在了桌上,而后从老太太手中接过了玲珑糕。 “九难……”玉琅琊拽了拽梁九难的衣袖。 梁九难却道:“琅琊姐,我心中有数,先走吧。” 说着,梁九难看向老太太:“老人家,你是每天晚上都在这里摆摊吗?” 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是啊,每天晚上都是如此,毕竟……天狗大神也喜欢吃老太婆我做的玲珑糕呢。” 梁九难沉思片刻,旋即点了点头,拉着玉琅琊转身离开。 两人来到巷子口,梁九难再转身看去,却见那深邃的巷子内似乎已经不见了灯火,只变成了一条普通的巷子。 “九难,你到底发现什么了?”玉琅琊疑惑地问道。 梁九难沉声道: “首先,从老太太的言行来看,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玲珑糕没问题。” “真正有问题的,是买玲珑糕的人。” “这玲珑糕里是带着煞气的,但是按照那老太太自己的说法,如果不是心怀恶念的人,就不会被玲珑糕内的煞气所影响,那对于那些没有恶念的人来说,玲珑糕……应该就是一块普通的糕点?” 玉琅琊眉心一皱:“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也不能全信这老太太的话啊。” 梁九难笑道:“的确,所以我现在有两个想法需要验证一下。琅琊姐,你跟我来。” 说着,梁九难将一块玲珑糕放在了玉琅琊的手中,而后捧着另外一块,来到了知言死去的位置。 这里的血迹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看上去十分惨烈。 梁九难又转过头看了看,发现依旧陆陆续续有人进入巷子当中,应该是购买玲珑糕的顾客。 旋即,梁九难推开了眼前这荒废的酒楼大门。 “吱嘎……” 木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锯子不断切割着木条一样。 映入眼帘的,是和早上来此时,没有任何区别的荒废酒楼。 “九难,我们这是……”玉琅琊刚刚踏入其中,却骤然瞳孔一缩,眼中满是惊骇之色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瞬间,玉琅琊下意识地捂住口鼻,表情带着一种反胃的感觉。 梁九难眉心一跳:“琅琊姐,你怎么了?” 玉琅琊摆了摆手,表情难掩震惊: “我……我在这酒楼里感觉到了冲天的煞气!怎么会这样,白天来这里的时候,明明一切正常的!” 梁九难也是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看来,我想的没错。既然案发时间都是在晚上,那么只有到了晚上,这里的问题才会凸显出来!” 犬神庙 第一百零六章:降魔司变故 玉琅琊手中捧着风水卦盘,梁九难则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江山刀,两人一左一右,根据卦盘的指引,从一楼缓缓上了楼梯。 楼梯许是太过老旧了,踩在上面发出了“吱嘎”的声响,时不时的还能感觉到这木头已经即将彻底腐朽溃烂。 “越往上走,这里的煞气就越重啊……”玉琅琊喃喃道:“这种煞气……恐怕不单单是死几个人就能达成的,更像是一种……” 话音未落,上头突然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响。 梁九难当即就警觉起来:“什么人!” 顷刻间,梁九难腾身一跃,来到二楼的位置。 玉琅琊紧随其后。 两人看着满目的卧房包厢,每一间厢房似乎都很安静,但是…… “望气术!”玉琅琊双手结印,将卦盘高高举起。 刹那间,卦盘之中飞舞出一张符咒。 符咒悬浮在半空之上,闪烁着一缕金光。 忽然,符咒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朝着一处厢房飞了过去。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立刻朝着符咒飞舞的方向赶去。 眼前的厢房有些破旧,梁九难一脚将房门踹开之后,映入眼帘的一幕却让两人心头一震。 一具残破的尸体就掉在了房梁之上。 他的双手和双脚都已经被斩断,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是依稀可以看出,这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绫罗绸缎。 两人捂着口鼻细细看去,发现这尸体已经腐烂得有一定程度了。 正当玉琅琊在四周搜寻一些刻意的踪迹时,梁九难却是瞳孔一缩:“琅琊姐,这是……这是姜家的三少爷!” “什么!”玉琅琊震惊无比:“不可能啊,姜家三少爷不是被带到降魔司了吗?” 然而,当玉琅琊细细看去的时候,那张脸竟然真的是姜家三少爷的容貌! 梁九难一刀划过,连忙将绳子斩断,尸体掉落下来之后,从中掉出了一块玉牌。 玉牌上写着“姜”字,似乎也能进一步证明姜家三少爷的身份。 “不好,如果这个人才是姜家的三少爷,被带到降魔司的到底是什么?” …… 就在梁九难和玉琅琊震惊的时候,被带到了镇魂司内的三少爷,猛地睁开双眼。 这一瞬,他的双目满是腥红,瞳孔里是血色流转。 随着一阵骨头扭动的声响下,三少爷一点点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他缓缓张开嘴巴,露出的獠牙带着血色,并吐出一口浊气。 旋即,他“啪”的一声挣脱了困在身上的绳索,扭了扭脖子,露出一丝邪佞的笑容走出了房间。 此时,夜深人静,降魔司内的守备也已经降到了最低。 不过,在三少爷和其余丫鬟、仆人被关押的院子当中,还是有一些降魔卫正在看守的。 三少爷蹲在地上,嗅了嗅这些人的气味之后,顿时看向了一旁的房间。 很快,随着一阵开门声,那些先前被三少爷咬过的丫鬟、仆人,也纷纷的走了出来。 他们的情况和三少爷一模一样,双目血红,口生獠牙,看上去如同猛兽! 顷刻间,众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口中轻轻发出嘶吼声,仿佛是在交流一样,最后竟是四肢并用的抓住了墙壁,沿着墙壁一点点翻了出去。 他们整齐有素地来到了降魔司后方的安魂楼。 在推门而入之后,散发出的寒气让三少爷等人纷纷打了个寒战。 他们再度开始嗅了起来,仿佛在寻找着机关。 很快: “轰隆!” 冰窟的暗门便被他们找到! 旋即,他们一个个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迅速钻入其中。 而在议事大厅还在等候梁九难和玉琅琊汇报的李尚京,忽然眉心一皱,作为七品武者,他的五感自然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嗯?刚才那是……我的错觉吗?”李尚京眉心一皱:“怎么感觉有机关开启的声音?” 疑问之中,李尚京起身来到门口。 他想了想,旋即来到了看守三少爷等人的院子。 “司主!”几名降魔司行礼道。 李尚京点点头:“姜家三少爷,还有那些丫鬟仆人是否都好好的关押在里面?” 降魔卫当即笑道:“那是自然,大夫说他们可能会有恐水症的风险,所以用绳子将他们捆得严严实实的,也是为了不让他们伤到自己,所以做得很周全。” 另一位降魔卫也说道:“是啊,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叫唤两声,现在这段时间,或许也是累了,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此言一出,李尚京眉心一皱,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你们是说,他们从刚才开始,就没有怎么出过声了?” 几名降魔卫一愣,纷纷对视了一眼:“是啊。人的体力都是有限的,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吧。” 李尚京眉心一沉:“不好!恐水症的人,躁动狂怒才是正常现象,快!” 说着,李尚京连忙让降魔卫打开了锁,一把推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便是墙壁上那些猛兽一般的抓痕。 “嗯?”李尚京瞳孔一缩,快步来到每个房间的位置,却见里面空空如也。 当即,李尚京勃然大怒,看向那几名守夜的降魔卫,怒声道:“这就是你们说的一切正常!” 降魔卫们也傻眼了,刚要请罪,李尚京却是摆了摆手。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 “快,召集所有人手,让他们赶紧搜查整个降魔司,务必不能让姜家等人伤到旁人!” 一时间,整个降魔司都纷纷行动了起来。 所有人提着灯笼和火把,封锁了降魔司的诸多出入口之后,开始一点点寻找。 直到他们来到了安魂楼。 李尚京看到安魂楼的门开着的时候,心中一惊,连忙冲了过去。 眼前,看着冰窖大门打开,李尚京又是震惊又是疑惑。震惊的是这些人竟然找到了安魂楼的机关,疑惑的是,他们来安魂楼做什么。 不等李尚京反应过来,冰窖之内却已经传出一阵低沉的嘶吼声。 李尚京立刻召唤出法器百屠,其余镇魂卫也纷纷取出武器和符咒。 所有人都谨慎无比地盯着眼前的地下入口,并小心翼翼地朝着入口的位置靠拢。 犬神庙 第一百零七章:分头行动 很快,冰窖里头传来一阵如同猛兽的嘶吼声。 突然,一阵迅疾的脚步声从里头传出。 李尚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沉,立刻拽着自己的属下向后退去。 几乎是一前一后,一道身影猛地从下方窜了出来。 定睛一看,是一只阴影猛兽! 李尚京脸色一沉,这和梁九难先前汇报的情况是一样的。 杀死知言等四名受害者的,就是这样的形象。 此时,阴影猛兽发出一阵咆哮,朝着李尚京直接撕咬了过来。 关键时刻,李尚京长枪急旋,瞬间挡住阴影猛兽的同时,并以自身元功直接将其震飞了出去。 刹那,阴影猛兽狠狠撞在了墙上,露出一丝吃痛的咆哮之后,当即又朝着李尚京冲了过去。 李尚京冷哼一声,百屠长枪在光芒中瞬间化作一条游龙,直冲阴影猛兽而去。 刹那,长龙从阴影猛兽体内贯穿而过。 旋即,阴影猛兽发出一声惨叫,身上的黑气开始消散,并倒在了地上。 可是,当其身上的黑气完全消失之后,露出的面容不由得让李尚京一阵愕然。 化身阴影猛兽的,既不是姜家的三少爷,也不是姜家的丫鬟仆人,而是因为死去无人收埋,最终尸体放在了这里的杨家姐姐! “怎么会是她!”李尚京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对方的尸体。 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浑身冰冷。 “司主,难道……她成了尸鬼?”有降魔卫不由问道。 李尚京皱着眉摇了摇头: “不对,如果是尸鬼的话,她的身上应该有尸气才对。” “可是很显然,她现在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 …… 另一边,梁九难和玉琅琊看着地上的尸体,一时无言。 “姑且先放在这里吧,我们现在也不方便带着尸体离开这里。”梁九难沉声说道:“再看看整个酒楼的其它位置,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玉琅琊点点头,便和梁九难分头开始打开每一间厢房。 绝大多数的房间里,就是很简单的一张床铺,还有一些零碎的生活物品。 然而,梁九难却在墙壁上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痕迹。 “嗯?这是……” 梁九难看着墙壁上的咒文,皱了皱眉头,旋即说道:“巫术?符咒?” 念及至此,梁九难试探性地摸了摸这些墙壁上的咒文。 突然: “轰隆!” 梁九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看上去规模并不大,但是很干净的小庙。 而这座小庙当中,只有一尊十分熟悉的神像,就是供奉天狗的犬神雕像! 此时,放眼望去,规模并不算大的小庙当中,出现了很多来来往往的香客。 这些香客将一些肉类、果酒放在供桌上,十分虔诚地叩拜着。 梁九难有些愕然地看了看四周,是扬州城的街道。 “难道……这座庙就是当初的犬神庙?” 梁九难诧异之余,却又听见一阵犬吠之声。 但是,这犬吠之声似乎只出现在自己耳朵里,那些叩拜香火的人,似乎并没有听到。 念及至此,梁九难眉头紧锁。 却见眼前的画面又忽然一变,一个穿着富贵的富家翁来到这里,并差遣别人直接拆除了整座犬神庙。 从头至尾,那些曾经来这里上过香的人,在路过的时候也没有停留哪怕一个呼吸的时间。 梁九难看着眼前的犬神雕像直接碎裂成齑粉之后,更是听到了一阵愤怒且悲伤的犬吠之声。 而后,眼前的一切仿佛开始加速。 犬神庙开始迅速搭建出了二层小楼,一楼提供给客人吃饭,二楼则是给客人住宿,显然已经变成了众人口中的那座酒楼了。 酒楼的生意更是极好,来来往往的客人几乎是络绎不绝。 可很快,眼前的酒楼就开始出现一些吊诡的事情。 在众人纷纷安睡之后,那个卖玲珑糕的老太太,竟是从一楼缓缓踏步来到了二楼,并在走廊上开始巡视。 他看着每个房间那微弱的烛光,表情带着一丝阴戾。 同时,在这老妪的身后,还有一些穿着满是血色的人。这些人微微低着头,弓着后背,就这么跟在老妪的身后。 老妪时不时地就敲开一扇门。 而她敲门时,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整个二楼没有一个人醒过来。紧接着,老妪就会带着这些满是鲜血的人走进这个房间。 片刻后一声惨叫,老妪又带着人全部走出来。 定睛一看,那个住在厢房当中的人,此时已经死了,正被老妪拖着出来。 很快,老妪带着这具尸体,便一步一步又下了楼。 梁九难连忙跟上,却见老妪带着尸体来到了后院。 尸体被随意地丢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梁九难心中一沉,这个位置,正是他们白天找到犬神雕像的地方。 显然,这个被杀死的人,就是拿来喂天狗的! 很快,那具尸体便莫名的开始变得残缺,并一点点开始迅速腐烂,逐渐的彻底化作一堆脓血渗入到地底之中。 梁九难见状,心头一惊。 因为,如果犬神雕像可以吞噬别人的血肉,那么自己和玉琅琊白天从泥土当中挖出来那座雕像,不就意味着本身十分危险吗? 但是现在,这座雕像却落到了千枯观妙心的手里! 妙心有危险! 就在这时,梁九难四周的幻境开始消失。 几乎是一瞬间,梁九难回过神来。 “九难?九难!”玉琅琊惊疑地看着梁九难:“你刚才怎么了!不管我怎么开口说话,你都不理我!” 梁九难看了看这些咒文,心中一沉:“琅琊姐,走,妙心有危险!” 瞬间,梁九难拉着玉琅琊便撤离了原地。 来到门外之后,梁九难立刻看向玉琅琊:“琅琊姐,你立刻回降魔司,将这里看到的姜家少爷的尸体告知司主大人。” “我这边前往千枯观,那个犬神雕像会吃人,妙心如果经常独自祭拜,加上如今云鹤道长又在闭关的话,妙心就危险了!” 玉琅琊也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点头:“行,我们分头行动!” 犬神庙 第一百零八章:犬妖 梁九难匆匆忙忙前往千枯观。 此时,他的脑海中大概梳理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首先,那个卖玲珑糕的老妪,本身也在酒楼出现过。 而那座酒楼,从一开始建设的似乎就不是很正常。 老妪带着一些怪物,会从二楼厢房里挑选某种符合条件的客人,将其杀死以后,送到后院当中,给埋在后院的犬神雕像啃食服用。 但是这,这样做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老妪本身建造了这座客栈,还是……她在客栈建造好以后,每天悄悄行事,这就不得而知。 毕竟,最开始的画面当中,推平了犬神庙,并建造了这座酒楼的,并不是老妪,而是一个看上去出自于富庶人家的富家翁。 这个富家翁在后面的画面当中就没有再出现过了,难不成……是已经中了老妪的毒手? 同时,在酒楼的生意逐渐惨淡,甚至荒废之后,老妪便开始在对面的巷子当中贩卖玲珑糕。 服用了玲珑糕的人,疑似会出现恐水症的问题。 但因为到目前为止,出现恐水症的,只有姜家三少爷,以及姜家三少爷所弄伤的丫鬟仆人。 如果将酒楼当中的姜家三少爷的尸体进行对比的话,伪装的姜家三少爷,会有恐水症,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也说不定。 因此,玲珑糕是否代表了恐水症,并不好说。 但根据巷子里实际看到的情况,服用了玲珑糕的人,会出现形貌上的差异,并且化作阴影猛兽这一点,倒是可以算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为何这么古怪……”梁九难眉心紧皱,喃喃自语。 他匆匆忙忙来到了千枯观的时候,道观自然已经关门谢客。 情况紧急,梁九难却也顾不得多少,直接腾身一跃,翻身进了千枯观之中。 此时,千枯观内安安静静的,似乎所有的道士已经都休息了。 梁九难见状,也不再浪费时间,立刻前往先前供奉犬神雕像的位置。 一路过去,不见灯火,阴冷黑暗的小道尽头,看着那座犬神庙,梁九难眉心一沉。 哪怕他没有修炼过望气术,此时也能察觉出那涌动在犬神庙上的黑气! 一旁,妙心正蹲在那里上香。 梁九难脸色一变:“妙心!” 被突然的呼唤声吓了一跳,妙心抬头看去,发现梁九难之后,不由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大人,这么晚了,你怎么……” 话音未落,却见犬神庙上的黑气突然鼓动起来。 紧接着,一双凶戾的眸子,在黑气之中凝聚而成,带着一丝腥红的血色,让人不寒而栗。 关键时刻,梁九难也顾不得什么,当即发出一道掌心雷,朝着黑气的位置轰了过去。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本已经盯上了妙心,此时看到掌心雷,顿时发出一声怒吼。 这声惊怒之声,也终于让妙心反应过来。 他立刻抽身后退的同时,黑气已经实质化,并凝聚成了一条黑色的大狗。 那大狗约莫一丈之高,浑身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血色的双眸和如同钢锯一样的牙齿,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这……这是……”妙心浑身颤抖,惊恐地看着眼前出现的犬妖。 梁九难拔出江山刀,刀身随着雷光划过,立刻隐隐浮现出千里江山的图案。 只见梁九难大吼一声,腾空而起的同时,握住江山刀朝着下方重重一斩。 一瞬间: “轰隆!” 却见犬妖抬起了爪子,和江山刀硬碰硬! 但转瞬间,刀身炸开一道灵光。 灵光如砍瓜切菜一般,将犬妖的爪子直接切断! 犬妖发出一阵吃痛的咆哮声,大口一张,便要撕咬梁九难的脖子,却被梁九难躲开,纵身一跃落到了妙心的身边。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妙心惊恐地问道。 梁九难沉声道:“我早上拿过来的犬神雕像,应该是被人做过手脚,或者是用了不当的方法祭祀。这东西,应该就是从犬神雕像里出现的!” “什么?”妙心震惊之余,不由地看向了犬神庙。 果然,其中一座雕像上黑气滚滚! 与此同时,因为犬妖的怒吼声,千枯观当中,不少道士已经纷纷惊醒。 他们循声过来的顷刻,梁九难却是脸色一变:“这是妖孽,快躲开!” 刹那,犬妖发出一阵咆哮,朝着人群那些道士冲了过去。 这些道士当中,也有不少是有修为在身的,大多数也都是九品和八品的修为。 顷刻间,符咒如雨,在夜空中发出灿灿金光。 然而,符咒在落到犬妖身上之后,却纷纷炸开,没有半点效果。 而这一耽搁,犬妖几乎已经来到了那群道士面前。 “师兄!”妙心发出一阵惊呼。 梁九难浑身雷光窜动,在一瞬间出现在了道士们的面前,震退众人的同时,江山刀再度斩下。 “咚!” 这一瞬,犬妖不得已后退。 梁九难看向其伤口的位置,却见刚才切断的爪子的位置,竟然已经愈合! 同时,萦绕犬妖周身的那层黑色的火焰中,出现了一张张满目痛苦的人脸。 这些人脸开口说着混乱的话语,混杂在一起,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此时,终于有道士反应了过来:“这是……妖孽?梁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梁九难摇摇头: “这犬妖来历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和你们解释得很清楚。” “总之,你们立刻带着没有修为的同道,赶紧离开。” “八品修为的,可以留在这里帮忙!” “这犬妖十分古怪,看不出修为境界,但是却又十分难缠,而且不怕你们道教的驱邪符箓,以符咒手段为主的,也不要留下来了!” 梁九难当机立断,立刻对众人进行排布。 好在,这些道士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彼此对视一眼,绝大部分道士立刻前往厢房的位置。 “妙心,你也先撤!”梁九难喊道。 妙心连连点头。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几名道士和梁九难。 “诸位,你们布阵,不要让犬妖逃脱!剩下的交给我!”梁九难说完,便朝着犬妖的方向扑了过去。 犬神庙 第一百零九章:黑色蚕茧 随着几位八品的道士迅速布下道门阵法之后,一股道门正宗的驱邪之力轰隆而下。 一时间,阵法化作一个实质性的金色结界。 而在结界之中,臂粗的雷电不断落下,一道又一道劈落在犬妖的身体! 犬妖似乎对这种雷电很是惧怕,不断的在阵法当中闪躲。 梁九难见状,召唤出太岁降魔真雷,融入阵法之中。 整个阵法在顷刻间凝聚两种雷光,如雨一般接连劈落,引得犬妖发出一阵痛苦的吼叫声。 同时,全神庙里那尊犬神雕像,也开始隐隐不稳起来。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若是此时将这犬妖彻底灭杀,自然是干脆利落。 但是,既然事关犬神庙和那酒楼当中的怪异之事,如果就这样将犬妖灭杀,恐怕会导致线索缺损,不利于后面的调查。 念及至此,梁九难转变战略,面对犬妖的攻势,一闪身来到了妙心搭建的那座小庙面前。 旋即,一张符咒贴在了那座散发着黑气的犬神雕像上以后,全身雕像开始发出如同抵抗一样的震动。 梁九难见状,再度放出雷光。 这一次,被雷光包裹的犬神雕像,终于被缓缓压制住了身上的黑气。 犬妖也在这个时候,化作点点青烟消失,显然是回到了雕像当中。 众人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 为首的一名道士拂尘一挥,缓缓走了过来:“福生无量天尊,梁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九难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雕像从犬神庙当中拿出,一方面解释了事情经过: “很抱歉,这一次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雕像,谁想到,里头竟藏着犬妖。” 道士摇了摇头: “没有出现人命伤亡,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犬神庙,说来也巧,我倒是还知道一些事情。” 梁九难眼睛一亮:“哦?还请道长细说。” 道士点点头: “这犬神庙,最早的时候,的确是水凉村那边传来的信仰,扬州城的百姓们自发地就选择了一块还不错的风水宝地,修建了犬神庙。” “只不过,信仰这种东西实在是不好说。众人求神拜佛,图的是什么,大人也是心知肚明。” “因此,当犬神庙没有那么灵验之后,香火自然就开始不如从前。” “这个时候,是扬州城的陈员外,选中了这块地方,然后要将这里打造成酒楼。” “酒楼的生意,也的确是好的。” “但是如果放在风水上来说,这样做其实是很大的忌讳。” “毕竟,经过多年供奉,犬神雕像也算是开了光。这样一来,直接砸碎,而没有恭恭敬敬的请走,那就是大不敬。” “如果根据梁大人你所说,这雕像是从地里面挖出来的,这便不是大不敬了,这是心肠歹毒!” 梁九难眉心一皱:“哦?怎么说?” 道士叹了口气: “很多做生意的人,都会选中风水好的地方来开门做生意。” “但风水好的地方,也就那么多。” “所以,通过改变风水来让自己生意兴隆,这就很重要了。” “将受过香火供奉的犬神雕像,埋入地底,这样做,等于就是用犬神雕像里的香火来给自己增加生意。” “这种方法相当恶毒,也相当大不敬。虽然可以短时间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但必然会受反噬。” “至于……大人口中的那个老妪,我估计应该不是酒楼的人。” “因为,在经过长年累月的镇压之后,犬神雕像已经十分虚弱。” “这种时候,用血食供奉,的确是一种短时间内让其恢复灵性的方法。” “毕竟,在古老的商周时期,供奉血食作为祭祀,这就是最原始的方式。” 梁九难点了点头:“所以……道长是觉得,那个老妪的出现,是为了帮助犬妖脱困?” 道长拂尘轻挥: “不仅如此,我刚才说的那个开酒楼的陈掌柜,其实就是这一次死去的那位西市典当铺陈掌柜的父亲。” “这位陈掌柜,当初在酒楼倒闭了以后,没过多久就暴毙而亡。” 梁九难眉心紧皱。 死去的四人当中,陈掌柜的来历算是弄清楚了,其父亲是得罪过犬神雕像的。 如果结合四个人生前也都买过玲珑糕的话…… 难道,死去的四人,都因为各种原因,对犬神雕像大不敬吗? 梁九难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很大。 当即,梁九难拱手道:“此番还多谢道长给到的提示了,感激不尽。” 道士连忙道:“福生无量天尊,大人请慢走。” 梁九难迅速离开了千枯观,并前往降魔司。 …… 与此同时,李尚京等人,已经在安魂楼的面前和阴影猛兽交战。 让众人心惊的是,这些阴影猛兽被杀死之后,竟然都是那些曾经在降魔司案件当中死去的人。 这些人的尸体,似乎被操纵了! 李尚京见状,立刻说道:“用经咒和符咒进行超度仪式!” 降魔卫们纷纷点头,立刻分出了部分人手来到后方,双手拿起符咒开始念诵经文。一时间,阴影猛兽的身体开始出现颤抖。 李尚京见惯用,立刻让众人念诵经文的同时,不断包抄,并开始朝着冰窖的位置冲去。 就在这个时候,玉琅琊回来了:“司主!情况不对!那个姜家三少爷是假的!真的早就死了!” 话音落,李尚京脸色一变。 他并没有怀疑梁九难和玉琅琊的话,因为他们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几乎就可以证明这件事情的准确性。 念及至此,李尚京也不再顾虑,立刻带着几名好手冲入了冰窖之下。 此时,玉琅琊跟着李尚京来到冰窖内,却没有看到姜家三少爷等人。 “司主,那是什么!”玉琅琊看着眼前一个如同巨大蚕茧一样的东西,不由地露出一丝愕然的表情。 只见那蚕茧几乎粘连着四周的冰棺和墙壁,并且如同心脏一样发出“扑通”的声响。 隐隐的,甚至可以从这蚕茧里看到一张张狰狞的面孔。 犬神庙 第一百一十章:招魂 “这是……”李尚京眉心一皱,扔出一张符咒。 符咒浮在半空,随着李尚京双手结印的同时,不断迸发出金色的光辉。 一时间,光芒如雨,落在那黑色蚕茧之上。 霎时间,那蚕茧上的一张张狰狞面孔,竟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开始不断地挪动、挣扎,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紧接着,黑色蚕茧之内突然刺出数十道触手。 这些触手如同长枪一样,朝着四面八方猛烈攻击。 李尚京和玉琅琊,包括另外几名降魔卫立刻抽身后退,这才险险躲过触手的攻击。 定睛一看,被触手刺中的地方,竟然开始迅速消融。 “嗯?有毒!”李尚京以百屠长枪幻化成一条游龙,朝着黑色蚕茧扑了过去。 同时,玉琅琊法器醒狮头幻化,数百醒狮虚影则是不断地撕咬着那些出手。 瞬间,游龙醒狮的力量,冲撞在蚕茧上。 蚕茧也在拼命地抵挡。 一时间,双方的力量不断在互相吞噬。 但是,最终还是李尚京技高一筹。 随着一阵牙酸般的声音,黑色蚕茧迅速破开,但里头却是一片黑水。 紧接着,一道黑烟猛地从黑水当中出现,不等众人反应,便冲出了冰窖。 李尚京眉心一皱,召集身边的降魔卫: “立刻先对安魂楼进行封锁,防止这里的黑水可能沾染毒性。” “另外,贴上符咒,布置机关,不要让任何人接近。” “做完这些,你们也赶紧出来。” 降魔卫们得到命令,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李尚京和玉琅琊离开冰窖之后,来到了议事大殿内。 “琅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会说那不是姜家三少爷?” “既如此,真正的姜家三少爷呢?” 面对李尚京的询问,玉琅琊便将自己和梁九难的调查结果,一五一十的汇报了出来: “……大概情况就是如此。” “九难现在已经去千枯观了,估计片刻之后才会回来。” “目前我们能知道的是,姜家三少爷早就死在了那座废弃酒楼当中。但是……很奇怪的是,那酒楼废弃的时间也很久了,竟然没有任何人知道姜家三少爷在那里被下了毒手。” “还有,那个老妪在卖玲珑糕的时候,话里话外似乎对于众人不敬犬神庙,感到异常愤怒。”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看的话,老妪或许是因为那些人对犬神庙有玷污的举动,才会诅咒他们,让他们变成了阴影猛兽,甚至变成了沾染恐水症这种疑难杂症的病患。” 听着玉琅琊的汇报,李尚京眉头紧锁。 片刻思考之后,又找来了降魔卫,让他们跟着玉琅琊去酒楼的位置,先将姜家三少爷的尸体取回来。 最终,众人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才基本上妥当。 此时,安魂楼已经封锁完毕。 梁九难也回来了,并将犬神雕像带了回来,且和李尚京说了犬妖害人的事情。 “你的判断,那是妖怪?”李尚京问道。 梁九难点了点头:“这一点上不会有错的,犬妖散发的妖气很强烈,而且对于道教的降魔阵法也有反应,只不过……一般的符咒拿它无用。所以,我更怀疑这犬妖,乃是从犬神雕像的香火当中,脱身而出。” “因为身上既有妖气,同时也有一点香火之气,所以对符咒会有一定的抵抗效果。” “就目前来说,千枯观那边已经没有问题,也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这雕像,我也就先带回来了。” 同时,玉琅琊和降魔卫们也带着姜家三少爷的尸体回来了。 当李尚京看到如此残缺的尸体之后,不由得头大如斗。 这件事情要解释也不难,毕竟和先前遭遇的山鬼之案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有尸体存在的,而且一眼看去便能发现这是猛兽撕咬的痕迹。 只是……证据虽然有,但是要让姜家立刻接受这件事情,恐怕还是有些难度。 念及至此,李尚京开口道: “这样吧,待会儿派人去请姜家的家主过来一趟,我亲自跟他说明问题。” “九难,除了这具尸体之外,你目前还有什么线索?” 梁九难解释道: “第一,我会对姜家三少爷使用招魂术,看看他临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最起码我们可以知道,他和仆人知言为什么会死。” “如果对比西市古董店那位陈掌柜的事情,要么是他自己,要么是姜家得罪了天狗也说不定。” “至于另外一位掌柜和屠户……我觉得可以再行调查。” 眼见梁九难已经有了准备,李尚京也微微松了口气。 旋即,在众人瞩目下,梁九难对眼前的尸体使用了文曲招魂术。 一瞬间,意识进入点点残魂当中。 当梁九难睁开双眼的时候,见到的则是在酒楼大快朵颐的姜家三少爷。 此时,三少爷正在和一群纨绔子弟喝酒划拳,吃得好不快活。 “我跟你们说,这大冬天的,就是得弄点狗肉,才暖暖身子。”姜家三少爷带着一丝醉意的说道。 旁边顿时有人起哄道:“我说三少爷啊,我听说咱们不远处那座荒废的酒楼,以前可就是将犬神庙推平了之后建造的。” “你说话还是注意点吧,别犯了忌讳。” 姜家三少爷顿时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平白无故地在说什么胡话。” “还犬神庙?” “说到底,不就是一条狗吗?” “被你们说得这么邪乎。” “一头畜生而已,真要这么灵,也不会被人推翻了,还修建了一座酒楼。” 旁边的人却是摆了摆手,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 “那酒楼一开始生意的确是好。” “但那陈掌柜的生意根本没做长,突然一阵大火,就将酒楼付之一炬。” “而且,那陈掌柜资金周转不灵,这酒楼就这么直接荒废了。如果不是他儿子经营的典当铺生意还可以,他们陈家早就破产了。” “就这样,这陈掌柜还不是一病不起,前些日子,听说都不行了!” 犬神庙 第一百一十一章:记忆深处 残魂记忆当中,姜家三少爷对于别人的劝告,还是不屑一顾,甚至于仿佛是被下了面子一样,更是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样好了!” “我现在就去那个什么犬神庙酒楼去!” “我让你们看看,一个被铲平的破神,有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忌惮的!” 不得不说,姜家三少爷的这群朋友也是喜欢起哄的主,眼见如此,非但不再阻拦,更是一个个的开始推搡着姜家三少爷前往那座酒楼。 因为位置不算远,他们付了钱之后,很快就来到了废弃的酒楼门口。 或许是一路走过,冷风稍微吹得醒了酒。 姜家三少爷稍微清醒了一些,看着眼前被大火烧毁的酒楼,一时间露出了一丝犹豫的表情。 这个时候,身后那群狐朋狗友却开始一个个起哄起来: “去啊!” “是啊,嘿嘿,三少爷,你不会是怕了吧!” “刚才不还信誓旦旦说得很狂妄吗?” “就是!不过,三少爷你如果承认自己胆子小,不想进去就不想进去吧,哈哈!” 在众人的讥笑声中,姜家三少爷羞怒着冷哼一声:“进去就进去,我怕什么!”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上前,一脚踹开了这已经烧得几乎破碎的大门。 随着几块木炭一样的梁柱掉落之后,姜家三少爷晃晃悠悠地走了进去。 梁九难见状,也紧随其后,更是借机看了看一楼的情况。 果然,和他、玉琅琊查探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紧接着,姜家三少爷便晃晃悠悠地进了后院。 这里,也正是埋着犬神雕像的地方。 “嘿嘿!犬神庙?” “就这?” “真是可笑!” 也不知道是给自己壮胆,还是此时的姜家三少爷又迷糊了起来,他脸上的畏惧之色不见了,更是喃喃自语: “哼,我一个活人,能够怕一条狗?那才是可笑!” 说着,姜家三少爷竟是宽衣解带,直接朝着地面撒尿。 而这撒尿的位置,却不偏不倚,就在埋在犬神雕像附近的位置。 梁九难见状也不由得一阵无语,该说是这姜家三少爷倒霉呢,还是太过嚣张狂妄了一些? 可仔细想想,他也不知道这里有雕像。 但很显然,犬神雕像本身可不会理会你到底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无心之失,雕像只知道自己是被冒犯了。 所以,在姜家三少爷撒尿结束之后,在他微微后退的时候,地面已经开始有微微的震动。 这个时候,姜家三少爷如果离开的话,或许还有的救。 但是,偏偏三少爷这个节骨眼上,却是越来越迷糊了。 以至于他回返之后,反倒是走向了酒楼的二楼。 此时,二楼也和先前所调查的一样破败不堪,姜家三少爷,也开始一步一步走向了那间厢房。 与此同时,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 定睛一看,正是那售卖玲珑糕的老太太。 老太太拄着拐杖,笑呵呵地来到了二楼,看着喝得醉醺醺的姜家三少爷,缓缓走了过去:“这位郎君是要住店吗?” 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姜家三少爷,打了个酒嗝,指着房间点了点头:“嗯,我住店!嗝!快给我准备!” 老太太的笑声更加阴森沙哑,点头之余,便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并推开了厢房的大门。 姜家三少爷走了进去,不由地抬头看去。 这个时候,房梁上出现了一只阴影猛兽。 怪物的出现,将姜家三少爷吓得清醒了一些,连忙要往外跑。 然而,老太太却拦在了门口,笑呵呵地说道:“三少爷,你要去哪里啊?这里,就是你要住的房间啊……” 霎时间,老太太的影子竟开始出现阴影猛兽的姿态。 旋即,大口张开,血光崩裂! …… 记忆到这里到此为止,在姜家三少爷的凄厉惨叫当中,梁九难猛地惊醒过来。 他重重喘着粗气,喃喃道:“还真的是那老太太杀的人?” 李尚京连忙问道:“怎么?发现什么了吗?” 梁九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将看到的经过告知了李尚京。 “我现在觉得……那个老太太,可能类似于犬妖的一部分,或者是犬妖的使者。” “所以,当犬神雕像被冒犯的时候,她就会出现。” “当然,这其中应该还有其它的原因,可能还需要调查。” 玉琅琊眉心一动: “你的意思是说,那老太太本身和犬妖是独立出来的两个部分,但彼此之间又有联系?” 梁九难点了点头: “从他们的行动习惯来看,是这样的。” “当然了,从姜家三少爷的记忆中来看,他真正被杀的原因,估计是一开始对犬神雕像不敬,然后又跟老太太提出要住店。” “这两件事情,应该是让他彻底没有了活路。” “只是……考虑到阴影猛兽在吃掉姜家三少爷之后,竟然伪装成了三少爷,并且还伪装了这么长时间,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从这一点来看的话,恐怕不单单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姜家三少爷的死讯。” “这背后……或许还有其它的原因!” 说话的功夫,降魔卫进来禀告:“司主,姜家的人来了。” 李尚京点了点头:“嗯,让他们进来吧。” 姜家父子三人进来之后,在看到已经腐烂的儿子的尸体之后,差点晕了过去。 众人让他们缓了很久之后,才让他们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真相。 “怎么会这样……”姜家老爷满脸恐惧,哆哆嗦嗦地说道:“这么说来……先前一直住在我姜家的,竟然是……竟然是怪物!” 李尚京点了点头: “目前,我们大概的结论就是这样。” “怪物在降魔司大乱,如今已经跑了。” “按照降魔司的规定,三少爷的尸体要先放在我们这里保存。我们会用冰棺保存好他的尸体。” “同时,有一件事情也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姜家老爷连连点头:“大人请说。” 李尚京叹了口气: “既然从一开始,指挥仆人知言去购买玲珑糕的,就已经是妖物的话……” “那么,仆人知言为什么要死,现在就是个谜团了。” “我们想知道……知言的大概生平,包括他的亲人,还有他是否有在外面结仇。” 犬神庙 第一百一十四章:犬神庙 梁九难点了点头。 村子的布置其实还是一目了然的。 四周都是一些村民的住处,从屋子的规模来看,应该差不多可以温饱而已。 而在村落的中心,就供奉着一尊犬神庙,那犬神庙的规模,虽然不至于和扬州城千枯观这样的宫观相比,但是内中该有的供品和仪式,却也没有任何缺损。 当三人一狗来到了犬神庙的时候,里头的庙祝正在扫地。 这庙祝是个年过花甲的老爷子,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枯槁之态。 在听到梁九难三人的动静时,庙祝老爷子不由地抬起头来。 在察觉到梁九难和玉琅琊是外乡人之后,庙祝老爷子微微直起了身: “这不是妙心吗?” “你怎么带着两个陌生人回水凉村了?” “听说你平日里不都是在千枯观修炼的吗?” 妙心笑嘻嘻的说道: “自然也要回来看看嘛。” “这两位是梁大哥和玉姐姐,是听了我的介绍,来这里参拜犬神的。” 庙祝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 “要请香烛也好,还是其它什么章程,庙宇里都有,你们自便就可以了。” “我要先把这里扫扫干净。” “如果庙宇脏了,犬神会不高兴的。” 说着,庙祝老爷子便不再理会梁九难和玉琅琊,而是微微弓着身子继续清扫的工作。 梁九难和玉琅琊见状,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妙心进入了犬神庙当中。 映入眼帘的雕像,倒是比梁九难得到的犬神雕像要大了数倍。 一只看上去颇有些灵气的黑色犬神雕像,就这么坐落在神龛之上,差不多有一人之高了。 在犬神雕像上,还佩戴着诸如红绣球、平安钱等物品。 梁九难看了看香炉。 香烛正在燃烧,香灰更是在香炉当中满满当当。 由此可见,犬神庙也的确和妙心所言一样,在水凉村当中香火非常好。 妙心将阿宝放了下来,阿宝也很听话地坐在一旁,微微歪着头吐着舌头,似乎也在观察眼前这尊犬神雕像。 妙心先是从旁边取了一炷香,点燃之后,用手扇灭,恭恭敬敬地放入香炉当中。 此时,让梁九难和玉琅琊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随着点点青烟飘起之后,竟是不断凝聚,状若莲花。 这若是被一些朝堂众人看到,估计就要奉为祥瑞。 妙心看着眼前状若莲花的香烛,顿时笑了起来: “天狗保佑,天狗保佑!” “梁大哥,玉姐姐,你们也来上一炷香吧。”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旋即,两人也上前一步,取出一炷香,点燃之后放入香炉之中。 顷刻间,梁九难和玉琅琊的耳边,都听到了一阵莫名的犬吠之声。 这声音让两人齐齐一愣,这里……真的有天狗,而且还在? 此时,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回头一看,是一名穿着布衣,看上去精神抖擞的男人。 男人眉宇之间有着一缕锋芒,周身更是若有若无的散发出一阵气势。 梁九难和玉琅琊顿时看出,这人身上是有修为的。 看来,十有八九是三大家族的人。 此人看着梁九难和玉琅琊两个陌生人,不由一愣,旋即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开始恭恭敬敬地上香。 他们的仪式看上去,要复杂很多,足足三叩九拜。 但也正是在这跪拜的过程当中,一直在使用望气术的玉琅琊,忽然发现了一些奇特的现象。那就是刚才燃烧的香烛青烟,此时正一点点的进入眼前之人的身体当中。 而眼前之人在吸收这些青烟香烛之后,修为肉眼可见的提升了一些,气息也强大了一些。 梁九难虽然没有望气术看得清楚,但也感觉到了此人身上的气息变化,不由得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妙心。 妙心点点头。 很快,仪式结束之后,跪拜之人缓缓站了起来,并看向了梁九难和玉琅琊他们:“两位看上去十分面生,应该不是村里的人吧。” 梁九难点了点头,拱手道: “在下梁九难,这位是我的同伴玉琅琊,我们是扬州城人士。” “这位是千枯观的妙心,是你们水凉村的人。” “我们今日前来,也是听闻水凉村犬神信仰十分特殊,好奇之下,便跟着妙心回来看看。”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哦,我们这些乡下人,名字都很随意的,叫我王阿牛就行了。” 梁九难眉心一动。 王阿牛? 王家的? 妙心眨了眨眼睛,开口道:“大哥是王家人吗?” 王阿牛点了点头:“是啊。小家伙,你看上去……也有些眼熟嘛。” 妙心笑道:“我就是水凉村的人呀,只是很早之前就被师父带到了千枯观去修炼了,大哥当然对我眼熟了。” 王阿牛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旋即离去。 梁九难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眉心一皱:“我怎么觉得……这个王阿牛的长相,看上去有些像王屠户?” 玉琅琊连忙说道:“我也看出来了,眉眼之间的确有着几分相似,这两人或许有关联也说不定。” 妙心拂尘一挥,抱着阿宝说道:“梁大哥,玉姐姐,你们先不要着急啦。我先带你们去我的住处安顿下来,然后我再带你们去王家看看。” 两人点了点头,跟着妙心离开了犬神庙的同时,梁九难和玉琅琊忽然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声音。 声音很微弱: “帮帮我……” 刹那,两人身形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了那犬神雕像。 只是,犬神雕像没有任何的变化。 妙心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梁九难眉头紧皱,盯着雕像看了半天。 可是刚才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 是错觉吗? 一时间,梁九难有些拿不定主意。 “没什么。”梁九难回答了妙心,随后和玉琅琊跟着妙心离开了犬神庙。 在庭院内,两人再次看向了那位庙祝老爷子。 庙祝老爷子抬头看了看两人,又默默低下头去,缓缓地做着扫地的工作。 很快,两人跟着妙心离开了犬神庙,来到了村落当中相对僻静的位置。 这里有一座看上去有些破落的小屋,显然也是许久没有人住了。 “就是这里了。”妙心将门推开,将空中的扬尘挥开:“咳咳,打扫打扫,还是能住的。” 犬神庙 第一百一十五章:水凉村王家 梁九难、玉琅琊,和妙心一起将屋子收拾了一下。 片刻之后,也总算整理出了一个可睡觉的地方。 梁九难顺势坐下之后问道:“妙心,我看刚才那位王家之人的穿着,并不像是修炼家族惯穿的袍子,而且气质相对朴实,也不似修行之人一般虚无缥缈。” 妙心点点头: “我先前说了,这里的三大家族的修行方法,和外面都不同。” “这年头,要么是投身军旅,修炼武者之道,修炼刀兵之道。” “要么,就是投身三教,修儒道释三教的修行法门。” “亦或者,便是诸子百家,还有诸多旁门左道。” “但不管是何种法门,修行都需要侣法财地四样,有的纵然因为修行法门特殊些,四样当中也总归要占据三样才可以。” “但是,在这里三大家族修行,只需要占据一个‘地’就可以了。” “因为修炼方式特殊,和外界所接触到的各种类型都完全不同。因此,他们的形貌、气质也就和外界的修行人差距很大。” “另外,也不用将三大家族想得有多么庞大,我估摸着……每一家的修行人数,应该也就是几十人而已。” 梁九难点了点头:“我看刚才那个离开的人,面貌上有点像是王屠户,我估摸着应该和王屠户有点关系。要不,我们就先拜访王家吧。” 玉琅琊和妙心点了点头。 随后,一行三人稍稍休息了一下之后,便出发前往王家。 按照妙心所言,三大家族虽然都是水凉村的人,但是随着家族开始修炼,并且各自划分的地盘不同之后,三大家族严格来说,是和水凉村极为靠近,以此方便随时前往犬神庙叩拜,但并非是完全还在水凉村居住。 这王家,便是居住在紧靠着水凉村的一片湖泊附近。 当两人跟随妙心来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布局也不由的有些惊讶。 原本以为,王家就是住在普通的大宅之中,却不曾想到他们竟是住在一棵棵粗壮的大树上,树上有很多树屋,肉眼可见的能发现一些男男女女,就坐在树屋之上打坐修炼。 玉琅琊使用望气术观看之后,发现这些人周身有一阵青烟环绕着,就和先前那名王家人进入犬神庙当中上香的情况如出一辙。 旋即,玉琅琊将这种情况告知梁九难之后,梁九难顿时明白了。 他们并不是上一次香等于修炼一次,而是上一次香之后,身体需要不断地吐纳来吸收那些环绕在周身的青烟。 只有将这些青烟全部吸收入体,才算是完成了一次修炼,然后就可以着手继续上香,继续修炼,反复循环。 妙心上前道:“我们是从扬州城降魔司来的,想要见一见王家的家主。有疑似王家的人,在扬州城出了事,需要和他当面核实一下。” 此言一出,一些尚且在树上修行的人,纷纷睁开了双眼。 其中一些人似乎是认得妙心的,眉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诧异之色。 旋即,刚才那名在犬神庙当中上香的人,从树屋上一跃而下:“原来你们是有特殊事情要办,先前在犬神庙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说起这件事情。” 梁九难上前拱了拱手:“兹事体大,所以还需要见过王家家主之后,才能慢慢详说。而且……此事还关系到犬神庙。” 话音落,正在修行的王家人纷纷睁开了双眼,一个个看向了梁九难。 眼前这位和王屠户有些相似的人皱了皱眉,旋即开口道:“我明白了,你们跟我来。” 说着,对方便让众人继续修炼,自己则带着梁九难三人缓缓往湖泊的方向走去。 这湖泊也十分奇特。 梁九难踏入其中,才察觉到其中的玄机。 原来,这看似深邃的湖泊,竟是贴近着湖面,铺了一层砖石。 换句话说,这样就可以让所有王家人在湖泊之上行走如履平地。 一路上,这位带头之人也做了一个基本的介绍。 他叫王勇,乃是王家第二代的修行族人,目前也是家族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乃是八品修为。 梁九难点了点头。 八品修为,在长安城、洛阳城这样的地方,不过是刚刚入门。 在扬州城这样的地方,已经是中坚力量。 如果放在穷山恶水的地方,只是区区炮灰。 但是放在这种山村之地,八品已经足够成为一个小霸主了。 因此,王勇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语气当中也是难掩一丝得意。 梁九难看着对方已经年过中旬,却是徘徊在八品就能如此欣喜若狂,一时间也不好意思解释什么,只是不断听着王勇讲述王家的厉害之处。 虽然大多数的“厉害之处”,更像是一种局限性颇大的自我陶醉而已。 终于,他们来到了湖中心。 这里有着一座单独的小屋。 “家主。”王勇上前敲了敲门。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 开门之下,一个看上去七八十年岁的老者映入眼帘。 面相上来说,老者老态龙钟,看上去无精打采,但双眼却是精光四射,他先是看了看王勇,然后又看了看梁九难三人: “嗯,身上有官僚气息,果然是降魔司的人。”王老家主点了点头:“进来说吧。” 旋即,王勇便带着三人进入屋中。 让梁九难和玉琅琊有些震惊的是,这屋子里竟然别有洞天,和净水庵的洞天之法一样,这屋子看着虽小,内中却另有乾坤。 这让梁九难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说,水凉村的人修炼的方法都是如同古代的巫术一样,相对比较原始的话,那么这种精妙的洞天阵法,又怎么可能是他们能布置出来的。 不说布置之法本身,就需要相当精妙的阵法水准。 单单是这洞天世界内所需要用到的各种材料,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凑齐的。 哪怕是千枯观,估计都要费一番功夫,更不要说只是偏安一隅的水凉村王家了。 不过,今日碰面,显然也不是讨论这些。 当众人落座之后,王老家主开口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你们找过来呢?”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旋即开口道:“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个人。王家是否有一个不通修炼的族人,在扬州城内做屠户呢?” 此时,王勇却道:“嗯?那是我弟弟,因为本身没有修炼的资质,在他自己的意愿下,就领了家族一些钱去扬州城打拼去了,怎么了?” 梁九难旋即说道:“他……死了,而且死因来说,和犬神庙……有些关联!” 犬神庙 第一百一十六章:祠堂老妪 听到梁九难的话,王勇眉心一跳,王老家主的脸色也是微微有些阴沉。 “他……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还请大人详细说说。” 梁九难摇了摇头: “详细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 “只知道王屠户平日里专门做的是屠宰的营生,却莫名其妙购买到了一种叫玲珑糕的点心。” “根据我们的调查,王屠户就是在最后一次购买玲珑糕之后,刚刚离开巷子,就被一个浑身如同阴影的猛兽撕咬而死。” “根据我们降魔司的调查,其伤口乃是大型野兽才能留下的痕迹。” “并且,死去的四名受害者,都是水凉村人。” “一个叫知言,似乎是因为在水凉村已经无依无靠之后,到了扬州城的姜家做了仆人。” “另外三位,则是王屠户,张掌柜和陈掌柜。” “说来也巧,正好是你们三大家族的人!” 梁九难故意将三人全部说成三大家族。 但实际上,另外两人是不是张家和陈家的人,还不得而知。 听着梁九难的叙述,王老家主和王勇彼此对视了一眼,顿时沉默下来。 梁九难看着两人这样的表现,不由道: “看来……两位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如果知道的话,还请详细说说,请不要隐瞒。” 王老家主微微点头:“王勇,你来说吧。” “是。”王勇看向梁九难三人,开口道:“你们口中的王屠户,正是我的弟弟,名为王岚。” “他从小性格暴躁,不太愿意受到家里约束,再加上没有修炼天赋,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去了扬州城打拼。” “虽然只是做一些小本买卖,但是对于他来说,已经足以养家糊口。” “我们王家,和村子里的陈家、张家一样,对于这样的族人在初期的时候,会给到一些帮助。” “等他们在扬州城内的活计有所起色之后,每年则是需要为家族贡献一部分的金钱来作为回报。” “虽然……我这弟弟性情不好,但这方面却也没和家里发生过什么摩擦。” “而且,他生意做得也很红火,听闻在扬州城内甚至已经置办了小宅子。” 梁九难点了点头: “不错,你们说的,我们从王屠户的卷宗档案之中也找到了。”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们刚才一直说,王屠户没有修炼资质。” “但是请恕我直言,我刚才也观察了一下你们两位周身的情况。” “如果按照修行人的标准来说,两位似乎也……” 王勇立刻说道: “我们评判资质的标准,并非和外界修炼者一样。” “每一个出生的家族子弟,都会在满月的时候被送到犬神庙,然后根据其家人上供的结果,来判断天狗大神是否原因让其修仙。” “我出生的时候,爹娘带着我去犬神庙参拜,青烟缭绕,犬神提示,我便可以在犬神庙修行。” “反之,则不行。” 梁九难和玉琅琊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说白了,就像是古代挑选祭祀的巫师一样,要看“天”是否让你担任这个职位。 这里,则是让天狗来判断,族人是否可以修行。 念及至此,梁九难继续问道:“那么……犬神挑选的时候,可否有什么标准?” 王勇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这个完全就是天狗大神的旨意。我们也试图找过一些规律,但是基本是摸不着头脑的。” 说到这里,王勇忽然问道: “对了,两位大人刚才说的玲珑糕……那是什么?” “我弟弟的脾性我是知道的,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点心的人。” “尤其是,让他大晚上去购买这种点心,他可不愿意。” 梁九难立刻解释道: “玲珑糕……严格来说,算是导致他们死亡的罪魁之一。” “这种糕点本身似乎没有什么稀奇,但是吃过的人,会忍不住要继续吃。” “如果吃不到的话,便会出现恐水症、疯狗病的症状。” “还有就是,卖玲珑糕的老妪,其形象……倒是有点像你们村子里传说中的那位……在梦中被天狗大神授予药粉,并做成点心毒死恶天狗的老妪。” 此言一出,王老家主和王勇齐齐变色。 两人肉眼可见地出现一丝慌乱的表情。 玉琅琊见状,立刻说道: “两位似乎知道些什么,还请不要隐瞒,如实相告吧。” “就目前来说,在我们的判断下,死去的人都是水凉村的人。” “但是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说不定,后面会波及到水凉村本身!” 王勇看了看王老家主,对方双眼微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对方越是如此,越是代表这件事情背后有大秘密。 念及至此,梁九难带着一丝威胁的语气: “王老家主,降魔司办案,按理来说是需要无条件配合的。” “而且,现在这件事情虽然是在扬州城爆发,但针对的全部都是水凉村的人。” “如果长期以往下去,对于你们来说,恐怕也不安全,你们还要隐瞒什么吗?” 王老家主叹了口气:“你们跟我来。” 说着,王老家主缓缓起身,示意梁九难三人跟着他进入宅院内部。 三人对视一眼,跟着老家主、王勇身后,来到了院落的最后方。 “就是这里了。”说着,王老家主缓缓推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正在擦拭牌位的老妇人。 老妇人行动上十分吃力,但依旧擦拭得非常仔细。 “老祖宗。”王老家主忽然说道:“今日有事要请您出来了。” 老妇人身形微微一顿,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那张脸,却让梁九难和玉琅琊瞬间警戒起来。 只因为……这张面目,竟是和那卖玲珑糕的老妪一模一样! 王老家主叹了口气,说道: “请容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们口中,在梦中得到天狗示警,从而杀死恶天狗的老妪。” “她也是我们三大家族供奉的老祖宗。” “并且,她也是上官家唯二还在世的人了。” 梁九难眉宇间露出一抹惊讶之色。 上官家? 四大家族当中已经消失的家族? 眼前,老妪缓缓说道: “你们先前在前门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年轻人,你们口中那个卖玲珑糕的……是我的妹妹!” 犬神庙 第一百一十八章:水凉村祭祀 此时,妙心就坐在蒲团上,正逗弄着怀中的阿宝。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了一眼,不由地陷入到思考之中。 上官玄老婆婆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对于她们两人而言,上官家被天狗选中,作为唯一可以摆脱恶天狗控制的机会,却只有上官家敢于上前处理这件事情,和恶天狗做斗争。 明明这件事情做成了的话,对于四大家族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但是偏偏另外三大家族害怕了,导致他们既得到了好处,又眼睁睁看着上官家族牺牲,只剩下了两个老态龙钟的人。 站在妹妹上官阴的角度上来说,她会怨恨三大家族的人,这很容易理解。 毕竟,这也是一种背叛。 只是…… “婆婆,恕我直言。如果要报仇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在水凉村报仇,而是要跑到扬州城去杀那些无法修炼的人呢?” “这样做,报仇也报得不彻底,而且也容易被扬州城的降魔司发现,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显然,梁九难并不是完全相信上官玄的说辞。 上官玄看了两人一眼,幽幽说道: “第一,当初我妹妹要和村子里的人拼命,是被我拦下来的,这一点村子里的人是可以作证的。” “我和妹妹的看法不同,既然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去追责另外三大家族。归根结底,每个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选择都是不同的。” “上官家族当初既然决定要这么做,就应该考虑到后果。” “首恶是恶天狗,而不是三大家族。” “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首,就算加上我,也不可能三大家族的对手。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任何把握的战斗,何必呢?” “第二,三大家族还算有些良心,事后在天狗大神进入犬神庙,赐给我们修行法门之后,三大家族便商议,让我和妹妹上官阴留在祖宗祠堂居住,作为老祖宗被其余三大家族尊敬。” “因此,我在这座祠堂里修行了数十年的岁月,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听完上官玄的话,梁九难也算明白了。 上官玄也好,上官阴也好,其实都是想要报仇的。 只不过,两人选择的道路不同。 上官玄认为,元凶已除,家族已毁,再纠结其它已经无用,所以心如槁木,也就在这祠堂当中独自修行。 上官阴却不甘如此,以玲珑糕默默毒害着他人。 只是……这当中存在一个最大的问题! 按理来说,从水凉村走出的三大家族的人,应该也都是知道水凉村内四大家族之间的秘密的。 而且,上官玄和上官阴长相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既然奉上官玄为老祖宗,在见到上官阴的时候必然也是认得的。 更不用说……是让他们家族得以自由的玲珑糕! 这些东西,对于扬州城的人来说十分陌生,但是对于水凉村出来的人一定十分熟悉。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没道理会傻乎乎地去买玲珑糕。更不会一个个三缄其口的将上官阴出现在扬州城的事情,就这么隐瞒着。 毕竟……三大家族的人一定都知道,上官阴是痛恨着三大家族的。 再三思考之后,梁九难没有将自己的疑惑告知上官玄。 他心中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件事情和上官玄应该有点关系。 念及至此,梁九难不由问道:“婆婆,既如此……怎么能够阻止上官阴呢?” 上官玄叹了口气:“我看这样吧,你们这几天先在水凉村内住下。我这边会在请示过天狗大神之后,制作一种符咒。” “这符咒,应该可以克制我妹妹上官阴。” “到时候,你们带到扬州城,用符咒将她抓回水凉村,我会处理她的。” 说完,上官玄便挥了挥手,示意三人离开。 梁九难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拱了拱手之后和同伴起身告辞。 回到前厅,王家家主在得知了上官玄的做法之后,也是叹了口气:“当年的确是我们三大家族亏欠了上官家,如今遭来的这一切,倒是我们自己的报应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就有劳三位了。” 旋即,梁九难三人离开王家之后,便在水凉村内到处走着。 “妙心,你在水凉村的时候,有没有听过这些类似的事情?” 妙心挠了挠头: “梁大哥,自从爹娘过世,加上师父收留我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水凉村了。” “坦白说,这里的事情,我了解的还真是不多。” “不过……师父有跟我提到过,他当初来水凉村带我走的时候,曾经在水凉村内遇到过意外。” “哦?”梁九难眉心一动:“怎么说?” 妙心开口道:“当时,我师父已经是七品术士了,他说……因为当天来接我走的时候,天色已晚,所以就打算在水凉村住上一晚上。” “可当天晚上,似乎碰上了水凉村一年一度祭祀天狗大神的日子。” “他好奇之下,也离开了屋子,想要到处看看。” “没想到,刚一开门,就遇到了怪事。” “原本很正常的村头社火表演,意外地变成了阴间恶鬼的交织之处。” “所有人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妖魔鬼怪,就如同传闻中的阴间鬼市一样,贩卖的都是一些以活人作饵的东西。” “我师父觉得奇怪,便在这阴司鬼市当中转了一圈。” “那之后呢?”梁九难继续问道。 妙心摇了摇头:“师父说,他察觉到了鬼市当中有十分危险的存在,不单单是修为境界,而是一种仿佛天生的克制。” “我师父越走越心惊,最后便决定不再插手,便转身回了自己住处,以符咒贴在门上,平平安安度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他就带着我离开了水凉村,而且还嘱咐我,这里最好不要回来。” 梁九难无奈道:“这么说来,你跟着我们来,岂不是违背了你师父的意思。云鹤道长知道了,可会责怪我们的。” 妙心却是笑嘻嘻地说道:“千枯观里太闷了嘛,而且我爹娘毕竟安葬在这里,我总归得回来看看嘛。” “哦对了,说起来也巧哦,今天……应该就是水凉村一年一度的祭祀之日了。” 犬神庙 第一百一十九章:鬼市 “祭祀?”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心领神会。 如果妙心口中所说的,云鹤道长那一晚的事情不是巧合,那么今天晚上或许也会碰上类似的事情。 这种阴间鬼市,说白了就是百鬼夜行,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现在一个地方。 那么,或许在这阴间鬼市当中,也能够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念及至此,梁九难和玉琅琊便回到了妙心家中,并在四周取了一些木头,开始削面具。 一旁,妙心看着梁九难的操作,不由疑惑:“梁大哥,你没事做面具做什么?” 梁九难却道: “阴阳有别,你师父是修行在身、根基深厚的道士,自然可以在阴间鬼市这种地方来去自如。” “但如你,还有我和玉琅琊,如果要和这些阴鬼打交道,就必须佩戴面具,遮掩气息,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是活人。” “否则的话,可能会引起阴间鬼市当中的暴动。” 妙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梁九难却是比画了玉琅琊和妙心的脸型,然后一点点的雕刻面具。 当面具基本的轮廓雕刻出来之后,玉琅琊便将其拿在手里,开始在上面雕刻一些特殊的符文,并将自己的术力灌入其中,让面具隐隐开始变得有一种特殊的光泽。 妙心看着无聊,便去了村子里购买了一些干粮。 三个人在晚间的时候,就着水简单对付了一下。 梁九难将面具套在妙心的头上:“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带着这个,这样做可以增加我们直接进入阴间鬼市的概率。” 妙心点了点头,将面具和自己的脸固定好以后,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梁九难和玉琅琊则是靠在桌椅上,也就这么打起了盹。 很快,天色渐晚。 随着村子内都开始安静下来之后,昏沉的屋子里忽然照射进来一缕过于鲜红的光芒,那光芒如血一般,正好照在了梁九难和玉琅琊的身上。 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吆喝声。 “看看吧,上好的眼珠子,一两银子两个,童叟无欺喽!” “要看看人皮吗,刚刚剥下来的,你看,还有热气呢!” “客官,看看我这里的人心,买一个回去吧,可以增进法力!” 一时间,梁九难和玉琅琊纷纷醒了过来。 两人看了看房间内的情况,眉心一动。 “竟然真的进来了!”梁九难沉声道:“看来,这水凉村内秘密不少!” 说着,梁九难来到了窗户口,悄悄打开一条缝隙看着外面。 只见此时此刻,整个水凉村内的屋子,似乎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他们这里一处。 想来,是因为三人都戴了面具的关系。 梁九难给玉琅琊使了个眼色。 玉琅琊心领神会,来到床榻边上将妙心悄悄唤醒。 妙心下意识地就要摘掉面具,被玉琅琊连忙阻止: “小心,我们已经进了阴间鬼市!将你的阿宝放在衣服里,不要让它随便跑。” “这种活着的动物生灵,在鬼市里也是会被别人觊觎的!” 妙心听了连连点头,将阿宝小心翼翼塞到了衣服里之后,也悄悄地来到窗口。 在看到外面有许许多多长相怪异的恶鬼,正在贩卖各种各样血腥古怪的东西时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怎么感觉……这些恶鬼都很强大?”妙心有些害怕:“有一些……气势上似乎比老师都恐怖了。” 梁九难点了点头:“所以待会儿出去之后,你一定要紧跟着我们,不要出半点差池!” 旋即,梁九难打开了门,将妙心护在身后,玉琅琊则是站在最后面。 三个人开始朝着不远处的阴间鬼市走去。 此时,叫卖声已经越来越响亮了。 “哎呦,三位客官,要不要看看,这里有上好的人头啊!” 一名恶鬼摊贩热情地招呼着。 妙心定睛一看,不由瞳孔一缩,差点失声尖叫起来,被玉琅琊一把捂住了嘴巴。 但玉琅琊看向那人头的眼神也是震惊无比。 此时,梁九难看着摆在那里的人头,那赫然是……姜家的二少爷! 姜家的二少爷,脑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梁九难见状,故意装作买家问道:“这位老板,你这人头真的是新鲜的吗?我怎么看着,好像有些腐烂了呢?” 那摊贩立刻说道:“哎呦,这位客官,你仔细看看,我这人头可都是今天白天的时候刚刚摘下来的!” 梁九难立刻反问:“你我都是恶鬼,你说这人头是你白天摘下来的,我不信!” 摊贩似乎很想做个开门红,不免有些焦急地说道: “怎么会骗你呢?我只是进货而已,这人头自然是有上家了。上家不似我等只能在夜间行走,所以就摘了这颗人头。” “不单单是这颗,这一桌子都是那个老太婆送过来的,价格也很公道的。” 老太婆?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 这个老太婆,该不会就是上官阴吧。 “老板,冒昧问一句。”梁九难问道:“这个老太婆……是不是叫上官阴?” 恶鬼摊贩点了点头:“是啊,这老太婆虽然是人,但却修得是鬼仙,一身阴气重,可以在阳间和阴间来回穿梭,和她做生意方便得很。” “我们这鬼市上有不少东西,可都是从那老太婆手里拿到的。” 梁九难点了点头,花了一些银两,在恶鬼摊贩的手里头买下了那姜家二少爷的脑袋,并放入了事先准备好的储物袋当中。 紧接着,他们继续朝前走。 “看来,那上官阴的身上,应该还有秘密。”玉琅琊说道:“如果只是单纯地报复三大家族,没必要将事情做得这么复杂。” “更何况,姜家还不是水凉村的三大家族之一,但是已经被上官阴杀死两个儿子了。” 梁九难点了点头: “这个水凉村应该也是有不少秘密的,不着急,我们……” 话音未落,梁九难忽然在前面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是……上官阴! “她人还在,琅琊姐,你带着点妙心,我们追!” 说着,梁九难先行一步,周身雷光闪烁之中,便冲向了正在和恶鬼摊贩叫货的上官阴。 上官阴似乎也察觉到了梁九难的气息,转身之下,脸色一沉,身体顿时化作一阵阴风就要逃窜。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章:上官阴的提示 上官阴似乎没想到,梁九难一行人竟然会追到阴间鬼市,此时在诸多恶鬼摊贩中逃窜之时,身如鬼魅,一身修为竟然有八品巅峰之感。 梁九难心中一沉,冷哼一声,提元纵气紧随其后。 有些恶鬼摊贩似乎是管闲事的,或许是和上官阴之间有生意往来,看到梁九难似乎要为难上官阴,便想要上来帮忙。 “小子,这位可是给我们供货的人,你这是……” “滚开!”梁九难怒吼一声,周身太岁降魔真雷爆发之下,那些本来要寻衅挑事的恶鬼摊贩,纷纷惊恐地后退。 一时间,他们的眼神有震惊也有疑惑。 “怎么回事,他一个鬼魅,怎么会雷法!” “那不是雷法,那是真雷!” “他不会是人类吧!” “怎么可能,人类哪有本事来到我们阴间鬼市,别做梦了,估计也是有背景的!” “是啊,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恶鬼摊贩们看到了降魔真雷的恐怖,不敢再找事情。 玉琅琊和妙心,也趁着这个空档紧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上官阴回头看到梁九难已经追得越来越快的时候,顿时冷哼一声,手中出现了一把飞刀。 飞刀包裹阴气,化作一道流光刺出! 原本她以为,这道攻击就算不能伤到梁九难,也能让他暂避锋芒。 不成想,梁九难竟是躲也不躲,飞刀在刺中宁丰身体的顷刻,竟是不曾产生半点伤害,反倒是被速度极快的梁九难直接撞碎! 这一幕,看得上官阴眉心一跳。 “这小子不是修雷法的吗?怎么横练功夫和肉身也如此恐怖!” 心中惊疑,上官阴身法更快。 然而,梁九难却在此时发出一声怒吼,手中江山刀出鞘之下,汇聚雷光,被梁九难直接如标枪一般投掷了出去。 上官阴瞳孔一缩,刚要加快速度,江山刀却已经逼近面前,从面部险险掠过,而后刺入了上官阴面前。 上官阴脚步一停,转身顷刻,脸色阴沉地看着赶来的梁九难:“降魔司的人,竟然会追到这阴间鬼市来了!” 戴着面具的梁九难眉心一皱:“哦?你怎么知道我是降魔司的?” 上官阴咧嘴一笑: “你们买了玲珑糕,虽然没有吃,但是身上已经沾染了玲珑糕的味道。再加上你手里这把刀,老婆子我自然是认识的。” “不过,老婆子我会在阴间鬼市的事情,任何人都不知道,你们也绝对不可能查到我的头上。看来,会找到我,也是因缘际会了。” “你们……来调查水凉村了?” 梁九难点了点头:“不错,水凉村三大家族,王家、陈家、张家,我们白天刚刚见过了王家,以及……你姐姐上官玄。” 上官阴眉心一动,脸上的笑容更加阴厉了一些:“哦,我明白了。她一定跟你们说,我是为了对三大家族报仇,所以用玲珑糕在扬州城杀人,对吧。” 梁九难点了点头: “虽然她说的没有证据,但是你的行为的确也有这方面的可能。” “我现在并不是直接对你问责,而是需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真相水落石出,关于你杀死扬州城四人以及……姜家三少爷、二少爷的事情,我们降魔司才能够秉公处理。” “秉公处理?”上官阴却冷笑了起来:“降魔司,是李世民在位之后成立的机构,但是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类似的机构来承担除魔卫道的责任。” “老婆子我不跟你说之前,就说当下。” “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你们降魔司的人扪心自问,自己在处理那些案情的时候,就当真没有半点偏颇?” 梁九难皱了皱眉:“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和琅琊姐办案,一向是秉公执法!” 上官阴冷笑:“是吗?那你们最好还是回去问问你们的司主李尚京。” 此时,玉琅琊和妙心也赶了过来。 “哦,原来那个小女娃也来了。”上官阴看了看玉琅琊,又看了看妙心,微眯着双眼:“你们的司主李尚京,你们回去问问他,当年在办理案件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全然公允,不曾有半点藏私?” “还有,他自己又为何会在长安城降魔司内被打成重伤,甚至一度不能修炼,只能回扬州城担任降魔司司主的职责!” 听到上官阴这么说,梁九难和玉琅琊的脸色变了。 因为从上官阴的话不难听出,这件事情仿佛和司主还有关系,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上官阴似乎知道当年司主在长安城的事情! 梁九难当即问道:“上官阴,你为什么会知道长安城的事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上官阴冷笑道: “我今天不可能跟你们回去的,你们也抓不住我。” “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们。” “天狗大神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们如果信了我姐姐的一面之词,你们会后悔的!” “当初,你们的司主李尚京,就是愚蠢地相信了别人的一面之词,才会导致自己是这个下场!” “你们也不用担心找不到我,在计划成功之前,我会一直在扬州城内售卖玲珑糕。” “你们不如……趁着我姐姐还没有对你们动杀心之前,赶紧会扬州城,询问你们的司主,当年……石观音之案,他可还记得!” 说完,上官阴便化作一阵阴风彻底消失。 “石观音案!”梁九难眉心紧皱:“琅琊姐,我翻阅过很多卷宗,你听说过这个案件吗?” 玉琅琊也是露出一丝迷茫之色,摇了摇头: “不曾看到过,我们跟着司主的时间也很长了,当时也没听说……扬州城有什么石观音案件啊。” “那现在怎么办?” 梁九难眉宇一沉。 他们来此的目的,本来是调查水凉村。 但是,从水凉村的态度来看,他们认为这一切都是上官阴的复仇。 而今天见到上官阴之后,上官阴似乎对于他们的说法也不否认,但……很明显的暗示自己,在这个说法的背后,应该还藏着什么秘密! 并且,这个秘密还和司主在长安城的遭遇有关! 念及至此,梁九难立刻说道:“这样,我们现在立刻离开水凉村的范围,然后在明天早上,等鬼市结束之后,我们正好借着地势,看看水凉村到底要做什么,再做判断!”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一章:疑窦 妙心看着梁九难和玉琅琊,疑惑地歪了歪头:“所以……我们现在是要离开水凉村了吗?不是什么讯息都还没查出来吗?” 梁九难摇了摇头:“不,是要确定水凉村到底会做什么。” 说着,梁九难看了看四周,随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山头:“我们就到那里去吧。” 旋即,梁九难、玉琅琊、妙心以及小狗阿宝,就这样匆匆穿梭在阴间鬼市当中,并一路来到了不远处的山头上。 因为阴间鬼市还在开门的关系,这里的山头上也有很多恶鬼摊贩正在贩卖东西。 梁九难寻了一个相对安静点的地方,便开始打坐休息。 妙心无奈,也只能抱着阿宝坐在一旁。 玉琅琊的眉宇里则是满是担心:“九难,你说……上官阴是不是司主大人的故人?而且是有仇的那种?不然的话,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梁九难摇了摇头: “琅琊姐,我们现在在这里冥思苦想肯定也没用。此回犬神庙的调查,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比如上官玄和三大家族。如果……是上官玄为了保证自己的荣耀和地位,而和三大家族合作呢?” “亦或者,上官玄和上官阴之间有什么仇怨,上官玄故意隐瞒一部分真相不说,让我们将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上官阴身上,将她直接当成是凶手。” “这样做,也不是不可能。” 玉琅琊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只是眉宇之中,多多少少带着解不开的忧愁之色。 三人就这样在山上等到了天亮之时。 直到公鸡啼鸣的时候,四周的鬼市开始化作白雾消失。 梁九难这才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 玉琅琊和妙心,此时已经睡着,阿宝则乖乖地蜷缩在妙心怀中。 梁九难伸了个懒腰,起身之后朝着水凉村内看去。 如今已经是八品修为的他,目力自然非普通人可以相比。 此时,他站在山上看向下方,发现水凉村的人已经开始一天的劳作。 当然,属于三大家族当中的那些修行者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各自的家族位置,并纷纷进入犬神庙当中进行跪拜。 借着这个小山,梁九难才发现,原来王家、陈家、张家三大家族,正好在水凉村三个角落当中,呈现一个犄角之势,有意无意地将整个水凉村包裹在了三大家族的范围之中。 “琅琊姐,妙心。”梁九难唤了一声。 两人醒来之后,梁九难看向妙心:“对了,妙心,上官家族的位置大概在哪里。” 妙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指向了其中一个方位:“那里就是上官家族原本的聚集地了。” 梁九难顺着妙心手指的方向,发现上官家族的位置如果还在的话,正好和王家、陈家、张家呈现四角之势。 如此一来,水凉村就真正被完全包裹在其中了。 忽然: “那是什么?”玉琅琊看着不远处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不由皱起了眉头。 梁九难顺势去看,却见那个人应该是陈家打扮,而且鬼鬼祟祟地似乎很害怕有人和他一起。 然后他一个人似乎很小心地进入犬神庙当中。 “嗯?”梁九难皱了皱眉:“只不过是日常的修炼叩拜,为什么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就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走,去看看!” 说着,梁九难、玉琅琊带着妙心,从小山上匆匆而下,并借着隐蔽身形的法门,悄悄来到了犬神庙的位置。 却见那位陈家的人跪在天狗大神的雕像前念念有词: “大神啊,我又梦到上官家了。” “上官家……上官家实在是死得太惨了!” “这件事情,每每想起来,我就夜不能寐啊!” “现在怎么办?听家族里的人说,扬州城降魔司的人已经过来调查这件事情了,上官阴那个老太婆也回来了!” “怎么办!” 凑近之后,才发现眼前之人看上去也已年过六旬了。 从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当中,也能看出他似乎对当年之事还有着一些其它的了解。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这位六旬老者此时还在喃喃自语,梁九难已经悄悄从锦囊当中取出了一只迷香。 迷香燃烧之下,这老者顿时昏昏沉沉,不知不觉的就昏睡了过去。 “得手了,走!” 两人一把抱住这名老者,带着妙心便迅速离开了犬神庙。 而几乎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之后,祠堂当中的上官玄也睁开了眼睛,脸色带着一种阴厉之感:“嗯,那三个小娃娃似乎离开水凉村了?” 站在一旁的王家老家主不由眉心一皱:“他们昨天才来,而且也没有调查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现在走会不会草率了一些?” 上官玄微微低着头,沉声问道:“昨天……他们可有什么异动?” 王老家主摇了摇头:“和那个小道童住在原本的家中,并没有什么异样。” “那就怪事了。”上官玄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既然没有特别的发现,也没接触过特别的人,怎么会突然就走了呢?” “按照我的估计,他们这个时候应该会去拜访陈家和张家才对。” 王家老家主沉默片刻,反问道:“会不会……他们是找到了上官家的人?” 上官玄冷笑道: “可能吗?这些年,上官家就剩我和上官阴了。” “我那个妹妹的性格我是知道的。” “她虽然一直想要找我报仇,却也明白自己报不了仇,所以才会一直躲在扬州城里,借着扬州城来避免被我追杀。” “哼,而且她为人古怪高傲,就算知道自己不能报仇,也拉不下脸来让别人帮她报仇。” “我就是吃准了她这种性子,才让她在扬州城苟延残喘,也算是不枉我们姐妹之间的情分了。” “罢了,如果他们真的离去了倒也是好事情。” “水凉村的事情本就和外界无关,我们这里做什么,只要降魔司不插手,我们也犯不着和他们敌对。” “当务之急,还是将供品准备好。”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二章:陈家人的说辞 梁九难、玉琅琊、妙心三人,带着昏睡过去的陈家之人,匆匆返回到了不远处的小山之上。 很快,对方便悠悠转醒。 在看到梁九难三人时,这位陈家之人不由变了脸色,下意识地就想跑。 “现在跑?来得及吗?”梁九难幽幽地说道:“我们既然抓住了你,你在犬神庙当中的喃喃自语,我们自然也是听到了。说说吧,上官家族到底怎么了?” 这位陈家人肉眼可见的慌张,但还是嘴硬:“就……就和你们之前调查到的说法差不多啊。” “哦?”梁九难眉心一挑:“我们并没有拜访过陈家,而是直接拜访的王家。你怎么知道……我们调查了什么说法呢?” 陈家之人表情一僵。 梁九难眉宇一沉,带着一丝威胁的口吻:“怎么,还不愿意说吗?如果你执意不配合的话,我们也只能将你带到扬州城,关进降魔司。” “到时候,降魔司里的各种酷刑给你一一受用之后,也不用担心……你不会开口了。” 陈家之人脸色大变:“等等,我……我说!” 旋即,陈家之人连忙说道:“我……我叫陈寿,是……是陈家目前还在修炼的三十位族人之一!” “还在修炼?”梁九难眉心一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有修炼到一半放弃的?” 陈寿连连点头: “有,而且还不少的!” “大部分人在修炼三年时间左右,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哦?”玉琅琊见状,便起身只有望气术看着陈寿。 这一看,让玉琅琊发现了一些问题。 因为陈寿周身缠绕着一种十分特殊的气息,这种气息就像是触手一样,不断地从对方的身体当中穿过,隐隐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场。 “你的身上,的确有很古怪的气息。”玉琅琊凝声道:“而且,这种东西似乎对你的身体会有伤害吧。这种伤害,甚至还会感染到灵魂之上!” “这就是放弃的原因?” 陈寿苦笑着点点头:“我们……我们也无法判断身上到底怎么了。但是,在通过参拜天狗大神修炼之后,我能隐隐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不对劲。但这种不对劲,似乎……似乎又无法通过汤药来调养。” “我询问过家族的长辈,家族长辈的意思是,这些都是正常现象。只要心志坚韧,熬过去也就行了。” “但是……但是还是有很多人莫名其妙的焦躁、害怕,熬不过去。” “然后……然后他们就被家主打发到身上当中去修炼了。” “深山?”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哪座山?” 陈寿缩了缩脖子:“就……就是这里了!” 梁九难点点头:“那么,你先前祈祷说上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寿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王家那边到底和你们怎么说的。” “不过,想想也知道,无非就是上官家毒死了恶天狗,其余三大家族袖手旁观,然后导致上官家覆灭。因此,上官家的人恨上我们。” 梁九难眉心一皱:“难道……不是这么回事?” “事情……的确大差不差是这样的。”陈寿无奈道:“但是你们也可以仔细想想,上官家族原本是四大家族当中人丁最为兴旺的,而且犬神庙距离上官家族,也是有一定的距离的。” “如果那个药物真的开始产生作用的话,恶天狗是怎么可能坚持到将上官家族全部杀光,却没有杀死一个三大家族的人呢?” 梁九难双眼微阖,仔细回想着陈寿的话。 陈寿的证词也的确有道理,四大家族在天狗的眼里那就是同气连枝的。 不管是谁下毒,对于天狗来说就是四大家族一起背叛他,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分得那么清楚的。 因此,上官家族在恶天狗死亡之前全军覆没,其它三大家族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失,这似乎……也不太可能。 “那么,真实的情况是什么呢?”梁九难问道。 陈寿咽了口唾沫:“真实的情况是,在上官玄和上官阴得到这包药粉之后,她们并没有告知上官家,而是……当天夜晚联系了王家、陈家和张家。” “当时三大家族的家主们,对于这种药粉的效果虽然表示怀疑,但是他们也已经被恶天狗折磨得几乎崩溃了。” “他们也想要摆脱这种控制。” “只不过……上官玄和上官阴似乎是跟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第二天,三大家族无一人在,反倒是早早地躲了起来,十分奇怪。” 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 此时,妙心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上官玄和上官阴彼此又不对付了呢?” 陈寿摇摇头:“这一点我就不太清楚了,只不过……上官姐妹和上官家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嗯?”梁九难眉心一皱:“这是为何?” 陈寿解释道:“上官玄和上官阴,是来自于上官家当时的四房,四房当时的家主,也就是上官姐妹的父亲,本身在上官家当中一直被称之为是灾星。据说是因为和他产生之时的天象有所关系。” “因此,上官姐妹从小也和她们的父亲一样,被诟病和排斥。” “后来,他们上官家内部甚至发生过一次纠纷。也就是那一次纠纷,直接导致上官姐妹的父亲死亡。” “后来,上官家的人似乎是查到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天象之说好像也是有人刻意栽赃。但当时,四房已经没有男丁了,所有的财产,自然就是其余三房来继承了。” “再后来,是上官家的大房收养了上官姐妹。听闻……上官姐妹那个时候性情越来越孤僻,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知道恶天狗之事结束以后,上官家更是在一夜之前莫名其妙的不复存在了!” 梁九难脸色阴沉: “所以,你的意思是……恶天狗之事的时候,或许上官家的其它族人,就已经死了不少了。” “只不过正好有一个天狗的理由,所以理所当然就让恶天狗背锅了?”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三章:回返扬州城 陈寿连连点头,但又似乎反应了过来,赶紧摇头: “那个什么,这件事情也只是我们自己的推测,不……不算是实证的。” “只不过,恶天狗袭击上官家的时候,一瞬间就将上官家族搞得全军覆没,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可能。” “而且,事后三大家族帮忙整理尸体的时候,也发现很多上官家之人的尸体,本身就不是被恶天狗撕咬而死,就好像是……被毒死了一样的。” 梁九难皱了皱眉:“你为何会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 陈寿却道: “这件事情,其实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是知道的。” “尤其是稍微上了一些年岁的,当初都或多或少怀疑过这件事情。只不过……因为出事的是上官家,其余三大家族倒是也没什么事情,所以虽然怀疑,却也没多说什么。” 一旁,玉琅琊听了半天,不由疑问道: “等一下,你说的事情,我们大概是明白了。” “但是……既然情况还带着这种隐秘,为何你们三大家族要将上官玄奉为老祖宗,这是什么道理?” “其次,你刚才说了一通,我没觉得这件事情和你有多少关系。既然没关系,你那么害怕地在犬神庙当中祈祷又是因为什么?” 陈寿表情一僵: “将上官玄奉为老祖宗的,又不是我们,当初就是王家带头的。” “这件事情,我们陈家还有张家之前的老前辈,都是很困惑的。” “毕竟,对方哪怕是对我们三大家族有恩,我们照顾一些就是了,没必要让她定期住在我们三个家族的祠堂当中啊。” “祠堂是什么地方,那是我们各大家族的长辈休息之所。” “可是,王家都已经那么说了,又说上官家是除掉恶天狗,迎回来天狗大神的功臣,我们……我们也就只能同意了。” “至于我祈祷,那是因为……因为那个叫上官阴的女人,在去年的时候,曾经回来过一趟。” 此言一落,梁九难和玉琅琊同时皱起了眉头。 无他。 因为根据上官玄的口供来看,上官阴在当年和上官玄分道扬镳之后,是没有回到过水凉村的。 但是现在,陈家却不是这样的说法了。既然如此,上官玄和上官阴之间,应该就还有其他的问题了。 陈寿接着说道:“而且……我在年幼的时候,曾经……曾经看到上官玄偷偷在犬神庙当中!” “当时,应该是重新塑造了天狗大神的雕像的第二年,我本来按照往年的规矩,要来这里上香,却在门口听到了一阵仿佛啃骨头的声音。” “我就凑近了去看,却看到……却看到上官玄在吃人!” 梁九难眉心一跳:“上官玄吃人?你确定吗?” 陈寿缩了缩脖子:“其实……其实我也不是太能确定,但是那件事情印象很深刻。” 玉琅琊不由道:“那后来呢?” 陈寿无奈道:“后来,我就被吓晕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到了陈家了。我询问爹娘,我是怎么回来的。爹娘说,是上官玄将我送回来的。” “从那之后,我就……我就离她远远的了。” 梁九难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由觉得头大如斗。 显然,上官玄、上官阴,甚至包括王家,可能都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秘密。 这么一来,这件事情要定性为上官阴简单地报复水凉村,恐怕已经不合适了。 只是…… 自己和玉琅琊、妙心现在离开这里,固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如果上官玄和王家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一定会往四周查证。 到时候,要查到自己等人的路线应该也不困难,至于这个陈寿……到时候恐怕也会有危险。 不管如何,陈寿好歹也是个人证,现在如果让他回水凉村,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梁九难便提议让陈寿先跟自己回长安城。 陈寿也不是笨蛋,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因此答应得很痛快了。 眼见如此,梁九难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立刻和玉琅琊、妙心带着陈寿,便沿着山路直接离开了水凉村。 就在梁九难几人离开不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 定睛一看,正是王家人! 此时,王家家主亲自带队,看了看四周。 其中一人说道:“家主,这里……应该有人烟待过的痕迹,有气味。不单单有他们的气味,还有我们村子里的人的气味!” 王家家主点了点头,脸色阴沉:“看来,他们应该是抓到了什么人,然后说了什么事情。不过……那个叛徒既然不在这里,就说明应该是跟着那些人去扬州城了!” 旁边有王家人立刻问道:“家主,那现在怎么办?如果走漏了风声,会不会对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话音未落,王家家主瞥了他一眼。 对方浑身一颤,便立刻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王家家主微眯着双眼,思考片刻之后才开口道:“这样吧,先派人前往扬州城,看看降魔司到底会有什么动静。” “还有,挨家挨户地排查,看看到底是哪一户人家不见了。”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 顿时,整个水凉村内开始异动纷纷。 与此同时,梁九难也带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连夜赶路,回到了扬州城。 在返回降魔司之后,得到消息的李尚京,不由得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梁九难不由道:“司主,这次调查……查出了一些比较隐秘的事情,但是现在不好说。目前的话,就先给陈寿一个房间,将他保护起来吧。我估计……这两天,水凉村的人应该会找过来的。” 李尚京点了点头,让手下带着陈寿便去安排了。 旋即,梁九难将门关上之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他、玉琅琊、妙心和李尚京。 “司主,这一次去调查,我们认识了两个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一个叫上官玄。” “一个叫上官阴。”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四章:上官姐妹的过往 听到这两个名字,李尚京脸色微微一变。 而这神情上的变化,也让梁九难和玉琅琊心中一沉。 这么看来,上官阴没有说话。 当年,的确有发生他们还不知道的事情,并且这件事情还和司主去了长安城之后,莫名重伤回来有关系! 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和死寂。 李尚京坐在椅子上,双眼微阖,思考良久之后说道:“没想到,这次的事件,竟然拿会和上官玄、上官阴之事有关。原来……她们是水凉村的人吗?” 梁九难见状,不由问道:“司主,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尚京露出一丝苦笑之色:“石观音之案。” 话音落,梁九难和玉琅琊瞳孔一缩。 上官阴提到的石观音之案,竟然真的有! 但是……为何不曾在扬州城内听过? 却见李尚京叹了口气,端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清茶,眼神带着一丝深邃: “石观音案,并非是扬州城的案子,所以你们并不知情。” “这起案件,是发生在我还没有成为扬州降魔司司主,并且是去长安城降魔司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你们也刚刚被我收养不久。” “在一次调查当中,我们接到了一个案子,这个案子是在扬州城外的一座深山附近。” “因为根据来访报案的人来说,那座深山里有一座观音佛像。观音像在夜间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发出一阵哭泣之声。” “最开始,生活在那座深山里的人,只是会听到哭泣声,也没有察觉到什么问题,只以为是什么山精野怪,便按照村子里惯用的方法,在观音庙多多放上供品。” “但很快,就有村民被人发现死在家中,死因的话……是浑身石化而死!” “石化?”梁九难一惊:“人……变成了雕像?妖术吗?” 李尚京苦笑着摇摇头:“不知道。” 梁九难一惊。 李尚京叹了口气:“这个案件相当奇怪。所有死去的人从身份、家世、恩怨、信仰等各方面,都完全没有任何的相似之处。” “而且,他们被石化是一瞬间的事情。” “当时,有不少村民说,有很多被石化的人,都是上一瞬还在和别人交谈,下一刻就突然变成了石雕。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破绽,也自然就不清楚到底对方是怎么施展手段的。” “后来,因为考虑到观音庙内出现了莫名的哭声,我们便选择调查调查那座观音庙。” “当天晚上,我们几个降魔司的人便待在寺庙当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遇到了上官阴。” “一番介绍之后,我们才知道,上官阴是观音庙的庙祝。” 梁九难不由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司主,你确定吗?” 李尚京点了点头: “我当然是确定的。上官阴出现之后,便和我们攀谈,并说这里的观世音菩萨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村民。说是那些村民自己做了恶事,这才导致连菩萨都看不过去,要降下惩罚。”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我们自然也是不可能相信的。” “相反,我们反而是注意着这个上官阴。” “但上官阴从始至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行为,而且因为她就在我们面前,也没有施展邪术的可能,在这个期间,石化的情况依旧存在,我们便认为这件事情和上官阴关系不大。” “可是不知为何,当我们和村里的人说到上官阴的时候,他们却非常地紧张,也非常害怕,还说那上官阴就是一个妖孽。” 梁九难不禁反问道:“难道……是因为上官阴和他们有仇怨?” 李尚京摇摇头: “不清楚。” “当时在这件事情上的调查,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和上官阴有关,我们自然不可能去抓上官阴。” “但是,村民们却一直抗议,说我们不作为。” “而且,从他们的话语当中,他们是认识上官阴的,且和上官阴有着一些仇怨。” 梁九难皱了皱眉:“那……司主当时是怎么处理的呢?” 李尚京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 “当时,我只是个跟班而已。” “要说处理,也是当时的司主来处理罢了。” “他认为,上官阴必然是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否则也不会导致全村村民如此激愤。再加上石观音之案,所有人都将罪责套在了上官阴身上。” “司主便想着,如果上官阴回到了降魔司,村民们依旧出现这种问题的话,也能变相证明不是上官阴做的。” “这样做,不单单可以还上官阴的清白,而且也能让村民们冷静下来,继续配合我们调查。” “至于上官阴,自然也不会真的关押起来。” “当时你们年纪还小,并不知情。” “其实,上官阴在降魔司也住过几天,只不过她性格孤僻,的确也没有出过屋子而已。” 玉琅琊眉心一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当年,我好像的确听降魔司的同僚说,来了一个古怪的老太太,在自己房间里天天求神拜佛也不出来,说的其实是上官阴!” 李尚京点点头:“就是她。只不过……上官阴对于我们的做法一开始也十分排斥,而且十分巧合的是,在她回到降魔司之后,那种诅咒真的不见了。” “这下子,事情反而不好收场了。” “我们虽然确定这老太太并没有用咒术害过人,可是这种巧合,却是村民们不愿意理解的。” “因此,我们只能让老太太暂时不要离开扬州城,先在这里待着。否则的话,那些村民一定会伤害她。” “同时,我们也做了一些调查。发现这个老太太叫做上官阴,并不是他们村子当中的本地人。” “但是,当时的调查,并没有能够查出水凉村和她的关系,反而是查出她有一个姐姐叫上官玄,而且……她们当初都在这次案发地对面的酒楼当中做过工。” 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 这么折腾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酒楼? 想到这里,梁九难立刻说道:“司主,我觉得……现在恐怕要派人保护姜家了。姜家为何被如此报复还不知道,但现在已经死了两个儿子。” “而且,听上官阴的口气,似乎还不是她动手那么简单!”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五章:姜家灭门 李尚京自然同意了梁九难和玉琅琊的提议。 姜家那边,现在的确是个问题。 于是,李尚京便派出了不少降魔卫,拿着令牌和手书前往姜家。 梁九难和玉琅琊在降魔司内等候了片刻,便有前往姜家的降魔卫前来汇报:“司主,不好了,姜家……姜家无一活口!”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色大变。 李尚京立刻起身:“九难,琅琊,你们跟我来姜家!” 梁九难点了点头,但出于安全考量,还是先将妙心和阿宝送回到了千枯观。 “梁大哥,我可以跟你们一起查下去的。”妙心撇了撇嘴说道。 梁九难摇了摇头:“接下来的部分,恐怕会非常危险,你是千枯观的道士,不是降魔司的降魔卫,没必要卷入危险当中,带着你的阿宝好好在千枯观待着吧。” “还有,这段时间……我建议你先不要拜犬神庙了,等这次风波结束了之后再说。” 妙心抱着阿宝,点了点头:“行,梁大哥,那你们注意安全。” 梁九难旋即便离开了千枯观,转而回到姜家。 此时,街道上已经站满了人,一个个议论纷纷的,眼里满是不安。 “听说了吗?姜家没了!” “是啊,姜家老爷和他三个儿子,还有家仆丫鬟,全都死了!连条狗都没有剩下!” “真是造孽啊,什么人这么歹毒的心肠,竟然灭人家满门?” “就是啊,姜家不错啊,在扬州城里的口碑一直很好,人家姜家老爷也是每年到了时令,都会捐钱捐物的。” “你们别做梦了,还什么人杀的。没看来的是降魔司的人吗?十有八九是惹到妖魔了!” 眼前,降魔卫已经将姜家团团围住。 降魔卫们看到梁九难来了之后,纷纷点了点头。 “情况如何?”梁九难询问自己的同僚。 降魔卫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好,你自己进去看看吧,很惨烈。” 梁九难瞳孔一缩,连忙跨门而入。 刚刚进入外院当中,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定睛一看,外院之中,地砖、墙柱、外院内部的房间,到处都沾染着迸溅的鲜血和内脏。 还有很多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没有来得及收埋,一个个的表情,都定格在了临死前的愕然和惊恐上。 “这……” 饶是梁九难,也没想到情况竟然会如此严重。 他快步走入内院,却见内院之中的情况和外院如出一辙。 玉琅琊正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表情。 梁九难见状,快步上前:“琅琊姐,怎么样了?” 玉琅琊摇了摇头:“姜家老爷身首异处,姜家大公子、二公子的尸体也被找到了,也是一样,而且身上有很多动物撕咬的痕迹。” “司主正在里面检查,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梁九难点点头,和玉琅琊来到姜家老爷的房间。 映入眼帘的,是杂乱无章的房间。 房间里,姜家老爷身首分离,头颅并没有被带走,而是被放在了桌案上,双眼睁得大大的,死前似乎经受了什么酷刑一般。 至于身体,也是浑身是血,看上去不成人形。 “司主?怎么样?情况如何了?”梁九难问道。 李尚京摇了摇头:“这姜家老爷不是被一招致命的,对方似乎有意折磨,身上的每一道伤口都精准地避开了致命伤,而后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砍下了脑袋。” “由此看来,这背后动手之人,对姜家应该有着深仇大恨,否则不至于用这种残忍的手段。” “另外,姜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也是同样如此。” “至于伤口,有撕咬的伤势,也有刀剑的伤势,我倒认为……这更像是一个人带着什么猛兽来拷问的。” 梁九难皱了皱眉:“司主的意思是……对方很有可能是豢养了灵兽的修行人?毕竟寻常猛兽,除非长年累月的训练,否则要达到将人撕咬到这种程度,应该是很困难的八。” 李尚京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已经安排人去调查,姜家是否和什么修炼者结仇了。至于上官阴方面……这件事情,恐怕不是她做的。” “我和上官阴交过手,对方虽然也是修理有特殊的邪术,但是招式以阴柔阴厉为主,倒不是这种大开大合的感觉。” “而且,对方既然提到了我在长安城的事情,想必这件事情就不是她做的了。” 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 但是,李尚京终究也算他们的义父。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也不好直接开口说什么。毕竟,长安城的问题,是李尚京最痛苦的时候。 “不过,司主。上官阴可是在鬼市里拿着二少爷的人头的!”梁九难解释道:“而且,现场也的确没有姜家二少爷的人头,这说明人头不太可能是假货。” “既如此,上官阴和这件事情是肯定有关系的,要说她没有杀人,这……是不是太牵强了?” 李尚京摇了摇头: “你们相信我。” “这件事情虽然和上官阴有关,但是她不是凶手。九难,你先用招魂术,查探一下姜家老爷的记忆,看看他的记忆里是不是能有什么线索。” “好。”梁九难来到了姜家老爷的面前,旋即使用了文曲招魂术。 顷刻间,随着意识进入到了姜家老爷的记忆当中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满是血腥气的房间。 此时,姜家老爷被五花大绑的坐在椅子上,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之人。 梁九难细细看去,却见眼前之人,竟然是……王家家主! 此时,王家家主脸色阴沉:“好久不见了。” 姜家老爷浑身颤抖:“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你明明就在水凉村!你怎么胆敢来这里的!” 王家家主咧嘴一笑:“为什么不敢,当年的事情,你以为你躲得过去吗?” 姜家老爷眉心一颤: “当年之事?” “等等!难道我儿子!我儿子是因为你们才死的!” 王家家主冷笑道:“我也不跟你废话,如果你还想在扬州城做一个闲散富贵的人,那就将当年的手札交出来!” “否则的话,你今天也别想活着了!”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六章:地下密室 听到“手札”两字,梁九难眉心一皱。 什么手札? 按道理来说,姜家老爷在发现知言死去,并发现自己第三个儿子也出事的时候,他应该是会联想到这件事情和水凉村有关系的。 因为水凉村和犬神庙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紧密了。 但是,姜家老爷什么都没说,宁可付出这么惨烈的代价,却也不吭一声。 不过,从姜家老爷的反应来看,也许……他也是觉得,凶手是上官阴?所以当王家家主出现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歇斯底里吗? 这一切,也就是和所谓的手札有关系吗? 此时,姜家家主听到“手札”两个字的时候,也是愣住了。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姜家老爷明显有些心虚。 王家家主冷笑道:“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或者说,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还有必要隐瞒什么吗?蠢货!” “我既然来找你了,这件事情,我自然就是有证据的!” “这些年,你一直暗中守着这个秘密,有必要吗?” “作为我们水凉村的第五个家族,而且……是唯一一个不信仰天狗大神,从而离开水凉村的家族。你应该知道,那手札对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 “只要你交出手札,你和我们水凉村才算是真正的没有关系!” “你留着一天,我们水凉村三大家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都会找到你!” “现在,你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了,将手札交出来!” 姜家老爷子忍不住道: “你们不要再继续疯狂下去了!” “那手札我为什么不交出来,你们不明白吗?”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手段!” “就算是那些修仙者们,一个个本领通天,你可曾听说过,在我们大唐有谁突破一品成就仙人之位的吗?” “连每天努力修行的人,也始终无法突破一品,成为仙人,你又凭什么认为,只需要天天烧香叩拜就可以了?” “那天狗大神,到底是善是恶,我看也尤为可知,你们不要被骗了!” 王家家主的表情先是阴沉,而后逐渐狰狞起来:“不许你亵渎天狗大神!你们姜家自己不中用,抓不住机会,现在就要拉着全村的人一起吗?” “想都别想!” 这一刻,记忆画面开始定格并逐渐消失。 梁九难双眼微阖。 显然,这次也算是得到了新的线索。 原来,在水凉村当中竟然还有第五个家族。 但是很显然,这第五个家族,应该是在恶狗天神消失,新的天狗大神进入水凉村之前,就已经离开了水凉村。 并且,这姜家和上官家、王家、陈家、张家,总共五大家族,可能还各自保管着什么手札。 这个手札应该十分重要,甚至还传闻当中的长生不老有关系。 只不过,如果手札真的有这么重要的话,为何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去寻找姜家,反倒是在这次的事件之中,才想到寻找姜家呢? 通过王家家主的话不难推断,姜家拿走了手札这种事情并不是秘密。 姜家老爷子对此也没有任何否认,只是声称不能将手札取出来。 只是……如果姜家自己没有染指手札上秘密的想法,而且也认为手札上的长生秘法是不可能成功的话,大可将手札交出来保自己一条性命。 但是,姜家没有这么做。 这就说明,这个手札上记录的方法,或许不能长生不老,但是也一定有着什么特殊的用处。 也正是这特殊的用处,才能够让姜家死活不将手札交出来。 当即,梁九难将自己从姜家老爷记忆当中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尚京听完之后脸色阴沉:“果然……这背后还有门道!” 旋即,李尚京便让在场的降魔卫,开始一点点的搜索。大家搜索得十分仔细。 毕竟谁都知道,这手札很有可能是隐藏在某个密室当中,并没有取出来。 因此,众人足足搜索了一个时辰之后,才终于找到了机关所在位置。 “司主,在这里!” 说着,李尚京、梁九难、玉琅琊纷纷来到了机关所在之处, 这里,竟然是在姜家三少爷的房间内。映入眼帘的,是床铺下面的一个暗道。 而且这个暗道,还被床铺遮住。 由此可见,这个密室,姜家的人其实也不经常前往,看来真的就是单纯的为了藏着一个东西而已。 众人将床铺纷纷推开之后,沿着眼前的密道逐渐往下走去。 一路上,密道显得有些脏,显然也是没什么人经常过来清扫。 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他们也终于来到了密室的底部。 眼前就只有一个小桌子,上面几乎没有放任何东西,只有一个手札和一张图。 众人面面相觑。 看来,姜家还真是为了这一件东西煞费苦心。 三人先是打开了那张图,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水凉村的背景。 所有的村民正跪在地上,一圈一圈地围着。而被他们跪拜的中心位置,则是一只巨大的狗。只不过,这条狗看着有些奇怪,因为它有两个脑袋。 其中一个脑袋看上去慈眉善目,另外一个脑袋则是凶神恶煞。 这双头犬的模样,让梁九难眉心一皱。 这张图,显然和水凉村也有关系,而且应该是和手札一样,被姜家离开时候一起带走的。 为什么看着……如此诡异? 图画里的天狗一体双头。 而在水凉村内发现的天狗,则是两个。 想到这里,梁九难脸色一变,不由道:“难不成,不管是先前被消灭的天狗,还是后面出现的天狗大神,自始至终就是一个?” 玉琅琊也是震惊无比。 因为如果这张图是真的话,那么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的。 李尚京脸色阴沉,思来想去之后,最后点了点头:“看看手札。” 旋即,三人打开手札之后,却发现上面记录着相当复杂的古文字。 “这是……”李尚京阴沉着脸:“这是一种古巫术,传承于商周时期,应该就是……一种古老的复活仪式。”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七章:修巫一脉 “复活仪式吗?”梁九难看着上面的陌生文字:“司主,复活仪式……真的存在?” 李尚京摇摇头: “谁也说不好。” “商周时期,古修士们的手段的确远远超出现在。” “现在的修炼体系,无非就是修武和修术,但那个时代下,据说人、鬼、神、魔、妖都生活在一起,天地之间的界限也没有如此分明。” “所以,那时候的人类,修炼的手段统一都成为巫。” “巫术一道如今已经失传,但通过一些残存的古籍记载,当时的修炼手段是现在远远无法比拟的。” “单单是寿元就大不相同。” “如今的修炼者,必须从九品开始往上突破,突破的品级越多,寿命也就越长。” “但那个时候,只要能修巫术便能延长寿命,没有品级之说。” “而且,巫术一道相对现在来说,比较隐晦、神秘,更是和祭祀牵扯关系。” “比如这个手札上记载的方法,应该就是复活秘法当中的一部分,主要是先沐浴净身,让自己保持身体的洁净,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上面都显示得一清二楚。” “这样做,等同于是向诸神证明自己的虔诚。” “而后,在祭祀当天,杀三牲祭祀上天之后,便可以从神那里得到起死回生的力量,便能让亡者复活。” “这就是手札上记载的大概内容。” “我想,水凉村之所以迫切地需要这个,应该是因为姜家拿着的这块手札上,记载的更多是祭祀供奉时的流程。” “如果他们修炼的手段,是和远古的巫术有些相似的话,那么祭祀流程的确就是最重要的。” “一旦流程不对,很有可能就是亵渎神灵。” 梁九难想了想,不禁说道: “这么看来,水凉村近期应该是要举行什么仪式了吧。” “因为他们很早就知道,手札在姜家的手中,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来取。” “这就说明,在这之前,他们可能以为少一份手札不会存在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他们可能发现了姜家手札的重要性,所以便开始不惜代价要找到了!” “不仅如此!”玉琅琊沉声道:“手札还在这里,说明王家并没有在姜家找到需要的东西,他们一定还会再来的。” 李尚京眉宇一沉,脸色并不好看。 原因很简单,虽然现在怀疑是王家,降魔司也可以借着这件事情包围水凉村。 但是,没有得到手札的水凉村村民,一定还隐藏在扬州城内。 现在没办法全面搜城,一来是这样做会打草惊蛇,二来是降魔司也调动不了这么多的人手。 可是,如果不处理掉扬州城内隐藏着的水凉村村民的话,就算降魔司包围了水凉村也是无用。 被逼急了的水凉村,说不定还会趁着降魔司精锐前往水凉村的时候,在扬州城内掀起风波。 单单凭借刺史府的精锐想要压制,也并不容易。 “对方修炼的是巫术一脉,巫术一道最可怕的地方,如果要杀人的话,有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出面。千里之外,只要得到你的媒介,就可以通过诅咒的方式让你身亡,一切神不知鬼不觉。”李尚京脸色阴沉:“如果要确保扬州城平安,并且还能包围水凉村的话……” 梁九难见状,不禁道:“司主,你是想去请千枯观的云鹤道长吗?但是云鹤道长现在正在闭关冲击六品境界,会出手吗?” 李尚京摇了摇头:“千枯观真正排得上号的高手有两位,一位是云鹤道长,别看他苍老,实则是因为功法缘故,导致未老先衰。如今冲击瓶颈,也是为了能够修补功体,重返青春。” “千枯观内还有一位,便是云鹤道长的师父,水月道长。” 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在扬州城这些年,从来没有听过水月道长这个名号。 “司主,这位老前辈是……” 李尚京点点头: “水月道长如今的修为应该已经快冲击五品了吧,以他的实力,已经完全可以去长安城或者洛阳城的道观当中修炼。” “只不过,水月道长纵情山水,也就一直留在千枯观当中修炼。” “当然了,哪怕是对于我和陈刺史来说,水月道长都已经是老前辈了。” “所以,平日里他在扬州城内声名不显。” 梁九难不由道:“这么看来,先前那天晚上,我去千枯观帮忙倒是多此一举了?” “不会,水月道长性情清冷,可不是容易请得动的。有了这出手之恩,要请他出手应该也容易一些。”李尚京说道:“你和玉琅琊去千枯观一趟,找其中的高功法师,然后寻水月道长即可。” 梁九难点了点头,和玉琅琊离开了现场。 他们穿梭在人群之中,快步来到了千枯观。 妙心看到他们前来,不由一愣:“梁大哥,玉姐姐,你们怎么这么快又来千枯观了?” 梁九难解释道:“我们是来找水月道长的。” 妙心不由瞪大了双眼:“找他啊。唔……那你们跟我来吧。” 旋即,妙心带着两人来到了千枯观后方的院落之中。 随着推开门,进入一片宛若水墨构成的洞天福地当中之后,梁九难和玉琅琊立刻感觉到了一种逼人的灵气。 甚至于,在这水墨洞天当中,每走一步,都感觉倍感压力。 眼前,水墨构成的青山绿水中,只见山巅之上,赫然坐着一位面容年轻俊逸的道长。若不是知道此人是云鹤道长的师父,还真是难以想象此人的年岁,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师祖,降魔司的两位降魔卫求见。”妙心拱手道。 山巅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既将他们带来了,何必多此一举地再跟我报备?” “让他们上来吧。” “你师父不在,他们会找到我,必然也是李尚京那个小娃娃授意的。” 梁九难和玉琅琊听得暗自咂舌。 好家伙,小娃娃。 看来这水月道长真的是一把年纪了。 旋即,两人便感觉清风一缕。 当梁九难和玉琅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妙心一样,来到了山巅之上。 眼前,水月道长捧着一口如意拂尘,微微一扫,从蒲团上缓缓起身。 转身之下,一双眼睛仿佛灵光自转:“说吧,找我所谓何事?”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八章:虚假的巫门 “前辈,降魔司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姜家被灭门之事。”梁九难恭恭敬敬地说道:“目前根据降魔司的调查,这件事情牵扯到了水凉村的犬神信仰。” “并且,水凉村内的王家家主,如今已经带人潜伏在了扬州城内,恐怕要伺机而动。” “一方面,他们需要找寻被我们降魔司得到的复活秘术的手札和图纸。” “另一方面……考虑到千枯观内,犬神雕像曾经对妙心发动攻击,再加上妙心原先也是水凉村的人,所以……我担心王家会对妙心下手。” 一旁的妙心一愣,挠了挠头:“怎么还有我的事情?” 梁九难却是看着妙心:“妙心,说起来我还想问你的,水凉村是不是还有第五个家族。” “啊?”妙心一愣,旋即苦恼地摇了摇头:“这我真不知道,我很早就来到千枯观了,在我印象当中,就不曾出现过什么第五个家族啊。” 梁九难点点头,旋即看向了水月道长。 此时,水月道长双眼为何,缓缓开口道:“那么……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梁九难继续说道:“道长,如今这件事情,如果一个处理不好,恐怕连千枯观也会被牵连。所以还希望前辈出手,帮忙找出藏身在扬州城内的水凉村村民,只有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降魔司才放心让高手全部包围水凉村!” 水月道长睁开双眼,空灵的双目凝视着梁九难和玉琅琊。 一瞬间,一股绵绵之力如同千钧之中缓缓压下。 梁九难和玉琅琊皆是闷哼一声,无形中感觉到了一种极为巨大的压力。 但这种压力,又似乎不带有什么攻击性,仿佛是无形之中下意识泄露出来的气息而已。 终于,水月道长开口道: “你们司主,还真是会打扰我这种老人家。” “我活了一百三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被降魔司点名道姓地要求帮忙。” 梁九难和玉琅琊听了暗自咂舌。 好家伙,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竟然已经是一百三十多岁的老前辈。 难怪司主会说,水月道长已经快到突破到五品修为。 “我性情清冷,不喜欢处理这些俗务,不过……既然是李尚京那孩子让你们来了,我若直接拒绝也是不妥。” “手札和图是否在身,给我看看。” 梁九难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了手札和图画。 水月道长拂尘一挥,两件东西便落到了半空之中,缓缓打开。 在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水月道长微微点头: “嗯,这的确是商周时期的巫咸们会学习的复活之法。” “这种法术的原理其实很简单,就是用足够的性命和代价,去换取某一个性命。与其说是复活,不如说是等价交换。” 梁九难一愣,下意识问道:“前辈,等价交换……就能以命换命?” 水月道长摆了摆手: “自然没有那么简单。” “复活之法,哪怕是在上古时期,也是极少数的人才会掌握的。” “首先,需要你信奉的神祇本身就具备起死回生的能力。毕竟不同的神祇,他们的职责也完全不同。” “就这一点来说,这个方法本质上就不太可能成功。” “因为根据我的了解,犬神,也就是天狗,在上古时期是因为天狗食月、天狗食日这两个天象典故而诞生。” 梁九难一愣:“诞生?难道……神明不是先天的吗?” 水月道长摇了摇头: “世间最初的神祇到底存不存在无人知晓。” “不过……人类的信仰能力也是很可怕的,当他们坚定不移地相信某个神祇的存在时,随着属于这个神祇的故事越来越丰富,信仰越来越旺盛,是会诞生真正的神祇的。” “天狗就是这么诞生的。因为天狗食月、天狗食日的关系,众人畏惧天狗,并将天狗奉为降妖除魔的神祇。” “所以,如果祈求天狗来保自己平安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如果说……是祈求天狗让自己身边人起死回生,恐怕很难。天狗没有这样的能力。” “这就和山神、河伯一样,各自的能力虽然强大,却也有所局限。” “这是这张手札的第一个破绽。” “其次,就算找到了拥有复活他人的神祇,也需要长年累月的供奉、修炼、朝拜,心要诚,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如果心意不诚,这种复活之法也是无用。” “就从你们刚才开口说出的问题来看,水凉村内虽然对犬神庙的信仰很简单,但本质上来说却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任何神祇,都不会轻易地让人类通过朝拜自己从而获得修炼的手段。” “哪怕是古代那些可以和神祇沟通的巫咸,也是需要从年幼开始,由上一任巫咸选择,经过重重磨难之后,花费数十年的光阴,才能培养出这么两三个。” “如水凉村那样的规模,根本是不可能的。” 梁九难、玉琅琊和妙心皆是面面相觑。 妙心忍不住问道:“师祖,可是……从我还待在水凉村的时候,那里就有不少人已经掌握了类似巫门的修炼方法了呢。” 水月道长摇了摇头: “似是而非的方法和真正的巫咸一脉,你可不要弄混淆了。” “说到底,他们供奉的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天狗还不好说。” “最起码,我活了一百多年,还没听谁说过,天狗有善恶之分。神祇的善恶观念本就是混沌的,他们的很多行为,也是凡人所无法理解的。” “正因如此,神祇才高高在上,让人不得不俯视。” “这种将天狗明显划分成了善恶说法的……更像是人为杜撰。” “其次,这两个头的狗……” “在我看来,他们供奉的应该是妖孽。” “只不过这件事情做得太逼真,导致妖孽和神祇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说到这里,水月道长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复杂: “哦,对了,说到这个,我也提醒一下你们。” “从前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一种特殊的案例。” “那就是……妖孽希望变成神祇,所以通过蒙骗凡人的方法,积累了香火,最终……取代了原本神祇的形象,成为了……新的神祇!” 犬神庙 第一百二十九章:出手 听着水月道长的叙述,梁九难不由震惊:“前辈,你的意思是……神祇还能被取代?” 水月道长拂尘轻挥,缓缓说道: “自然可以。” “这世间绝大部分的神灵,都是因为人类的信仰而凝聚。” “他们的力量,也代表了人类信仰之中对他们的描述。” “比如……山神管理山中神灵,河伯管理江河湖海,便是如此。” “既然是因人的杜撰而诞生,自然也能因为人心的变化而消亡或者……被取代。” “当然了,这种秘闻,也只有道教之人才会研究。” “你们司主年级尚浅,修的又是那儒家之学说,自然是不可能了解的。” “这种事情,哪怕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儿,一眼便能明白。” 梁九难听了暗自咂舌。 不成器的徒儿? 这说的恐怕就是闭关突破瓶颈的云鹤道长了。 水月道长继续说道: “在我看来,应该是某种妖物想要取代犬神庙的信仰,所以诓骗……不,可能你口中的那三大家族,本身也知道这件事情呢?” “只是对他们来说,跪拜的是神还是妖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跪拜的对象,能不能给予他们超出常人的力量。” “就目前来说,那位所谓的天狗大神和一开始要求吃童男童女的恶天狗大神,对于水凉村来说不就很受用吗?” “先弄出一个邪恶的分身,让这个分身给予一个村子一定的安宁,但同时要求他们供奉的东西,会让他们感觉到痛苦、不舍,且无法得到直接性的好处。” “紧接着,当众人的耐性已经到了一个极限的时候,本尊再出场,通过告知某个人,然后害死所谓的恶天狗,让众人认为它就是善良的。” “紧接着,再用赐福来收买人心,旁人自然会对这位天狗的话奉若金口玉言。” “但实际上……呵呵,这帮人,恐怕命不久矣了。” 梁九难和玉琅琊面面相觑,一旁的妙心也是疑惑地挠了挠头:“师祖,这是为何?” 水月道长看了一眼妙心,旋即幽幽说道: “你们可知道,在商周时期,负责和神祇沟通的巫咸,为什么会如此受人尊敬吗?” “因为他们不单单是朝代和神祇之间沟通的唯一桥梁,同时也是因为,他们每一次的祝祷,每一次的占卜,所消耗的乃是自己的生命。” “古老的巫术修行者,之所以会在商周之后绝迹,就是因为他们的修炼体系对于人来说,副作用实在是太过明显。” “一方面,要保持虔诚的心灵。” “一方面,通过参拜得到的力量,也不能随意使用,一着不慎就会付出一部分的寿命作为代价。” “所以,反观水凉村内,那么多人同时拥有了类似巫咸的力量,这合理吗?” “不管是神祇也好,还是山精野怪也罢,都没有办法同时让这么多人同时拥有现在的力量。” “所以,唯一的可能,不过就是那妖物给这些水凉村村民使用了一种邪术。” “抽取这些村民的寿命,再用所谓的赐福进行转换,然后变成他们的力量。” 此言一出,梁九难和玉琅琊脸色一变。 水月道长摇了摇头: “世人多愚昧,庸人自扰之。” “走吧,我且随你们出去转转。” 说完,水月道长如意拂尘一挥,众人便随着他消失在了洞天福地之中,转而出现在了千枯观外。 “嗯。”水月道长环顾四周,缓缓说道:“倒是很久没有离开修炼之处了,这街道修整的……我都有些陌生了。” 梁九难眨了眨眼睛,不由道:“敢问前辈,你……多长时间没出来了?” “哦,约莫十几年了吧。”水月道长淡淡说着,如意拂尘扫去四周扬尘,单手结印的刹那,双目之中灵光自转。 片刻之后: “嗯?”水月道长眉心一皱:“还真是……有类似巫咸的气息,不过和我想的一样,不过似是而非而已,实则是邪术模仿出来的罢了,简直……不成体统!” 说话间,水月道长周身道袍鼓动起来。 紧接着,其单足一踏。 霎时间,其脚下竟出现一汪水潭,水潭开始迅速扩大,并迅速地吞噬四周。 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偌大的扬州城,竟是完全变成了一座山水园林之地。 “这……”梁九难震惊于水月道长的做法。 却闻不远处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 紧接着,数道身影从黑暗之中飞了出来。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停留,直接从各个方向朝着远处急奔而去。 水月道长冷冷一笑:“现在才想跑,也是愚蠢。” 霎时间,水月道长手一扬,空中飘下几片竹叶。 竹叶灵光一闪,各自朝着那几人冲了过去。 水月道长看向梁九难和玉琅琊,一脸古怪:“你们倒是追啊,在我的水月术法当中,他们跑不了的,你们自己若有本事,将他们抓住,难不成还要我这个一百三十岁的老人家出手不成?” 梁九难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他先前还真就这么想的。 当即,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朝着其中两道最近的人影冲了过去。 定睛一看,那还真是王家之人的穿着。 梁九难周身雷光闪耀,身体在夜空中化作一道电弧,如同降魔太岁一样。 随着手中的江山刀出鞘的刹那,便带着急促的雷光,朝着眼前王家之人的身上重重劈下! “嘶啦!” 那王家之人猝不及防,被一刀劈中,顿时哀嚎一声从半空栽落而下! 瞬间,那飘落在的竹叶便骤然扩大数十倍,将那受伤的王家之人直接裹在了其中。 梁九难继续朝前追去。 不远处,竟看到了王家家主。 梁九难眉心一跳,这王家家主竟然也来了,看来是跟着自己一前一后来到的扬州城? 不对! 按理来说,姜家的人应该死了有几天时间了。 王家的家主,按理来说是没有时间来到扬州城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心中疑问之下,梁九难脸色阴沉,朝着王家家主的方向逼近而去。 犬神庙 第一百三十章:类似长生天的手段 此时,王家家主看到迎面而来的梁九难,眉心一皱。 眼见四周似乎都是水月道长的术法,自己无法突破,索性也就停在了那里。 “这位小友。”王家家主冷冷说道:“我们和阁下似乎并无仇怨,为何要带着如此高手前来围堵我等。” 梁九难眉心一动。 这位小友? 这个人不认识自己! 他果然不是自己见到的王家家主! 所以,要么是在水凉村见到的是假货,要么这里的是假货! 仔细想想,在这里伪装成王家家主,似乎没有必要。 一方面,扬州城里知道王家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他伪装成王家家主根本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 另一方面,如果是要伪装成他人的话,那么伪装成没有什么辨识度的人,是更容易撤退的。王家家主毕竟是一家之主,对于降魔司来说,如果要调查,肯定更容易一些。 所以……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王家家主! 想到这里,梁九难也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家家主:“水凉村王家家主。” 刹那,王家家主瞳孔一缩:“嗯?你认得我?” 梁九难握着手中的江山刀: “降魔司降魔卫梁九难,不久之前曾经去水凉村拜访过一二。” “不过……说来也是有趣了,王家家主似乎不认得我了?” “你可是亲自接待我,并带我进了祠堂,看到了上官玄啊。” 王家家主眉心一皱,并没有继续伪装,而是反问道: “降魔司的人,为何要伙同千枯观的人拦住我们?” “我们在扬州城内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降魔司似乎也是无权抓人。” 梁九难冷笑:“姜家不就是你们杀的吗?我们降魔司怎么就无权抓人了呢?” 王家家主眼神隐晦:“姜家是我们水凉村内出逃的家族,作为水凉村的一份子,我们有资格对背叛的家族做出惩处,这和你们没关系!” “哦?”梁九难似笑非笑:“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对姜家动手了。只要你杀了人,要么归衙门管,要么归降魔司管,可没有什么你们自己内部可以解决的先例!” 说着,梁九难怒吼一声,江山刀上雷光遍布。 霎时间,一道刀光带着雷电迸发而出,所过之处,地面纷纷崩碎开来! 无数碎裂的石块,在梁九难一掌拍出之下,纷纷如同利剑一般刺向了对面的王家家主。 王家家主见状,冷哼一声,袖袍一挥,双手之间生出点阵阵黑雾。那黑雾先是挡住了石块的攻击,然后便迎面冲向了雷电刀光。 刹那: “嘶啦!” 刀光虽然破开了黑色云雾,却也因为黑色云雾的力量而迅速衰弱,并被王家家主一掌彻底打散。 “嗯,实力不差。”王家家主冷冷说道:“难怪单枪匹马就杀过来了。” 梁九难微眯着双眼。 刚才那一招……足以证明,王家家主的修为也是在八品修为了。 念及至此,梁九难不再留手,催动功法的刹那,雷光汇聚成一手持兵刃的甲胄武士。 甲胄武士同步回落刀剑,梁九难则是电光一闪,带着漫天残影,瞬间将王家家主包围。 一时间,刀光如雨,从四面八方劈砍而下。 王家家主脸色阴沉,看出梁九难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忽然从袖袍当中取出了一根鼓棒。那鼓棒上雕刻着许多复杂的咒文,类似使用巫术的道具。 随着王家家主挥动鼓棒,上面向前的铃铛纷纷一响,声波流转之中,梁九难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王家家主的眼中顿时露出一丝狰狞之色,抽出一把短剑朝着梁九难的喉咙刺了过去。 关键时刻,梁九难双目雷光一闪,整个人的气势忽然变得有些不同。 他猛地抬起头,眉宇之间满是凶戾之感。 这样的眼神,让王家家主心中下意识地一颤。 不等王家家主反应过来,梁九难已经一刀劈在了鼓棒之上。 “啪!” 鼓棒在瞬间断成两截,里头的黑雾大量地散溢出来。 “嗯?”在一旁观望的水月道长眉心一皱,旋即冷哼一声,喃喃道:“果然是妖孽!” 刹那,水月道长如意拂尘一扫,一股清气萦绕而出,瞬间包裹住那黑雾。 黑雾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水月道长的清气当中不断挣扎,却也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收!” 水月道长手一扬,那黑雾开始不受控制的落入到掌心之中。 忽然间,水月道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眉心一动:“原来如此。” 旋即,水月道长不再言语,而是看向了另外几处。 似乎除了王家家主之外,其他人都只是九品而已,玉琅琊一个人也已经足够料理。 而在梁九难这边,王家家主失去了鼓棒和鼓棒里面的黑雾之后,整个人身上的修为气息就仿佛直接消失。 王家家主脸色惨白:“你……你做了什么,混蛋!” 这一瞬,王家家主的表情狰狞无比,眼神中满是怨毒。 梁九难却是冷冷一笑,一掌发出。 这一掌,王家家主再没了躲闪的能力,如断线风筝一样直接落到了一旁。 同时,玉琅琊也已经解决了其他人。 中热呢将王家家主和他带来的人全部五花大绑之后,带到了水月道长面前。 “此番还多谢前辈了。”梁九难和玉琅琊恭声说道。 “免了。”水月道长拂尘一挥,周身的水月幻境徐徐消失:“你们两个人带着这么多人也不方便,先丢在千枯观吧,你们让降魔司的人来处理就是了。” 梁九难点了点头,立刻让玉琅琊前往降魔司通报。 同时,水月道长掌心一扬,将那团被束缚的黑雾取了出来:“这就是他们能够使用八品修为和九品修为的原因。” 梁九难看着眼前的黑雾,眉心一皱:“长生天的那种法器?” “嗯,异曲同工之妙吧。”水月道长幽幽说道:“只不过……这黑雾的手段,明显要更加精妙一点。” “当然了,这种精妙的前提,是建立在消耗他们寿命的基础上的。” “修仙修仙,是为了长生。这些人可倒好,为了修仙,连命都不要了,真是……逆天而行,愚蠢至极!” 犬神庙 第一百三十一章:审问 随着玉琅琊将李尚京和降魔卫的同僚们叫到千枯观之后。 “前辈!”李尚京面对水月道长,也是恭恭敬敬地行礼:“这一次,还多谢前辈仁德,出手相助。” “得了,客套话免了吧。”水月道长拂尘一挥,缓缓说道:“我在千枯观修炼的事情,整个扬州城,除了你之外,也就陈刺史知道了。你们几个小辈,自己不敢来请我出手,就让这个虎头虎脑的晚辈来,呵……” 李尚京嘴角抽抽,只觉得水月道长的这抹笑声,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嘲讽。 “你们跟我来吧,不要打扰千枯观里还在休息的那些孩子。”水月道长说着,拂尘一扫,所有降魔卫便被带到了他修炼的洞天世界当中。 此时,王家家主等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扔到一旁。 水月道长似乎也懒得掺和接下来的事情,身形一晃,便重新回到山顶,坐在蒲团上开始打坐修炼。 梁九难拱了拱手:“司主,根据我的推算,这位应该才是真正的王家家主,我和玉琅琊先前在水凉村内遇到的,很有可能是一个冒牌货。” “另外,他们一身修为,原来并非是真的寄存在体内,而是通过一种媒介。” 说着梁九难将自己斩断的骨棒取了出来:“就是这个,骨棒在施法的时候,里头会有黑雾涌动出来。也正是那阵黑雾,才是他们核心的力量。” “刚才,我和水月前辈在这里推测的时候,认为他们的手段,是通过参拜的方式,将自己的寿命转化成修为,而且这种仪式一旦开启,恐怕是不能逆转也不能停止的,只能如此继续修行。” “哦?”李尚京眉心一皱:“这么说来,就和古老的巫术没什么关系了,而是彻头彻尾的邪术?” 梁九难点了点头:“不单单是邪术,而且……和长生天那种手段还有些相似。并且,如果根据这种情况来推论的话,犬神庙里到底供奉的是不是天狗大神,恐怕……是精怪!” “不是精怪!”山头上的水月道长幽幽说道:“而是试图取代神明的孽障!” 众人一愣。 王家家主不由大怒道:“你这个老杂毛,不允许你污蔑我们的大神!” “嗯?”水月道长冷冷说道:“放肆!” 刹那,水月道长袖袍轻轻一拂,一道绵柔之力便由上而下,重重扇了王家家主一个耳光。 王家家主的身体就如同陀螺一样,在空中滴溜溜转了几圈方才停止。 李尚京连忙道:“前辈,还请手下留情,我们还需……” “放心,他死不了。”水月道长淡淡说道:“这一巴掌只是让他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罢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其实也没什么需要调查的。” “扬州城内的事情,我已经替你们料理了。” “如今,也就是水凉村那边的情况了。” “只要将那暗中作怪的妖孽除掉,这次的事情就算是解决。” “至于那些水凉村里修炼邪术的村民,其实你的心里应该也清楚,基本是没救了。在他们用寿命来换取力量的那一刹那,就注定了他们的生命已经被那妖孽攥在手里了。” 梁九难则是看向了王家家主:“你也听到了,如果你还想有那么一丝机会活命的话,你最好将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否则,等我们围了水凉村,你就真的变成一具骷髅了!” 王家家主脸色难看,但眼神当中明显有了一丝犹豫。 梁九难眼见有戏,立刻问道: “上官玄和上官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你和我们在水凉村见到的王家家主,又是怎么回事?” 王家家主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我们……是一个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眉心一皱。 王家家主说道:“上官玄和上官阴是一个人,你们在水凉村见到的王家家主和我,也是一个人。” “我们……是本体和副体的身份罢了。” “本体?副体?”梁九难一愣:“化身?” 王家家主摇了摇头:“不是化身,简单来说,就是从原始的一个人当中,直接分裂出了两个人。两个人拥有一样的容貌,但是会拥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做事方式。” “先前,天狗大闹我们水凉村,让水凉村民不聊生这件事情并不是谎言。” “只不过……这其中,我们掩盖了一些事情。” 联想到先前的线索,梁九难眉心一跳:“天狗……也是本体和副体?” 王家家主点了点头:“自从天狗出现在水凉村之后,村民出生之后,都会诞生本体和副体。当然,我们处理的方法有很多。” “比如……选择其中一个杀死,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还有的,会送到犬神庙去判断修炼的资质,如果资质可以的就留下,剩下的就当做供品。” “当然了,还有一些受不了这样的,便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但是本体和副体之间,简单来说没有任何区别,说是本体、副体,不过只是为了方便区分而已。” “可是,本体和副体随着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却又会开始互相残杀,最后一定是死去一个,活下来一个。” “这种情况,直到上官玄和上官阴受不了这种宿命,毒死了恶天狗之后,由代表仁善的天狗大神出手以后,才得以终结。” “只不过,本体和副体之间的诅咒虽然没了,如今的水凉村也恢复了正常。但我们这一批最后的双生人,也逐渐发现了问题,就是我们的身体开始变得羸弱。” “而在这种情况下,似乎……只有吞噬掉自己的另外一半才可以终止。” 李尚京眉心一沉:“原来如此!说到底,本体和副体都是从一具身体当中分裂出来的,但是人的元气是天生的。因此……本体和副体为了最终能存活,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自相残杀。” “那么,你的意思是……上官玄和上官阴之间的问题,只不过是因为她们的本能吗?” “那你们……又为何需要姜家的手札?” 犬神庙 第一百三十二章:备战 王家家主沉声道: “当初,关于最核心的祭祀仪式,是同时掌握在了五大家族手上的,是姜家自己先脱逃了!” “逃跑也就算了,还带走了我们最需要的图谱。如果他们放弃图谱,只是举家留在扬州城,我们也不会来找他们!” 梁九难看向李尚京: “司主,这么看来,或许不是水凉村的家族需要,而是……其背后那个妖孽需要?” “但是……祭祀之法,必然是那妖孽告知他们的,他们又何必来找图谱,直接询问那位所谓的天狗大神不就好了吗?” 李尚京微眯着双眼。 的确,作为这种邪术的散播者,没道理自己不知道的。 只要它再降下所谓的神谕,让王家、陈家、张家知道这件流程不就好了吗? “你们这些年祭祀天狗大神应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何到了今天,你们才想到要来找姜家?” 王家家主面对李尚京的询问,冷哼一声说道:“你懂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自然也不希望来到扬州城。谁都知道,扬州城有降魔司,如果和降魔司牵扯上,总归是麻烦。” “更不用说,姜家在扬州城这些年的发展,早就已经成了相对有权势的家族,就算家道中落,也是庞然大物。” “之前的祭祀规程,和这一次有所不同。” “先前的祭祀里,并没有用到姜家的部分,而且天狗大神也没有任何不满,且默许了这种行为。” “但是这一次,它却非常着急地需要我们找到完整的祭祀方法,甚至还对一些村民降过神罚。” “哦?神罚是什么样子的?”李尚京反问道。 “就类似……所谓的恐水症。”王家家主解释道:“众人畏惧天狗大神发怒,就只能派遣村民前来扬州城寻找姜家。” “姜家经过这些年,早就已经不再如从前一般谨小慎微,我们很轻松地就找上了他们。” “本来,他们只要配合,将图谱交出来,我们不会怎么样的。毕竟在扬州城杀人,如果牵扯到了水凉村,那麻烦就大了。” “但是,姜家的家主太过冥顽不灵了!他们既然不愿意信奉天狗大神,就不应该将东西占为己有!” 李尚京皱了皱眉。 原本的祭祀不用这么复杂。 但是这一次的祭祀却需要了? 而且……就连现在他们供奉的这位天狗大神都没有办法。 那也就是说明…… “司主,这或许说明,先前那相对健全的,由五大家族一起祭祀的方法,应该是从他们口中所谓的要吃童男童女的那位天狗大神处传下来的。” “假设这个妖孽本身也是有本尊和副体的说法,本尊副体又是完全独立的人格,那么记忆不互通就是很自然的现象。” “记忆不互通之下,现在的天狗或许忽然发现了祭祀之法的问题,而且迫在眉睫地需要让祭祀之法圆满起来,所以派出他们来寻找姜家呢?” 李尚京点了点头。 这种推测的确是比较中肯,也有道理的。 此时,山头的水月道长开口了: “妖孽如果要变成某一个神祇,不单单需要取代那位神祇在人们心中的姿态,同时还需要源源不断的香火之力。” “当然,这一点水凉村通过好几代的努力,已经完成。” “其次,还需要让自己的形象逐渐地替换掉原本神祇的形象,这一点虽然困难,但是对于原本没什么信仰的水凉村来说,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这个妖孽明显想要取代的是天狗,天狗天狗,在很多人的心目当中,估计也就是一条黑色的狗吧。” “所以,通过外在取代,也就容易了一些。” 梁九难不由问道:“前辈,可是……在这期间,这个妖孽的本体和副体不是也……” “那有什么关系?”水月道长反问道:“只要同样可以保佑,同样可以让人修炼,对于这些愚昧的村民来说,信奉谁都是一样的。” “更何况,本体和副体在外貌上几乎完全一样,这种条件下,哪怕这些村民知道信奉的神已经不是从前的神也无关紧要。” “只要……对他们继续有利就行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一愣。 水月道长继续说道:“所以,不管是从外观上,还是从香火上来说,转换的条件都已经具备。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要素了!” “那就是……祭祀!” “古老的神明,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特的祭祀仪式,这也是为什么在商周时期,供奉河神、山神、司命、天神等等,仪式的规格、方法都会有所区别的原因。” “因为只有仪式是独一无二的,祭祀才是独一无二的,产生的香火,这些神祇才能确确实实地收到。” “水凉村现在供奉的这个妖孽,可能一开始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当他逐渐发现问题开始不对劲的时候,应该最终也考虑到了祭祀的问题。” “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 “因为,眼睁睁看着就差最后一步便能成功,到头来却因为一个失误功亏一篑的话,任谁都会崩溃的吧。” “而且要是这么说起来,说不定姜家带着图谱出逃,和已经死掉的那个副体也有联系呢?” 众人听了,不由沉默下来。 水月道长的话的确是没错,不过幸好的是,图谱目前已经到了降魔司的手中。 念及至此,李尚京立刻安排人将这些水凉村的人全部关到了降魔司的地牢,并在道谢之后,离开了千枯观。 “司主。”梁九难在路上问道:“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 李尚京立刻说道:“我会和陈刺史打个招呼,降魔司精锐尽出,包围水凉村。不单单是要抓捕那些修炼邪术的村民,更重要的,还是要抓获那个享受供奉的妖孽!” 玉琅琊不由道:“司主,那……上官阴怎么办?” 李尚京微微沉默片刻,旋即说道:“不用理会。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总之,一步一步来,先解决水凉村再说。” 犬神庙 第一百三十三章:包围 在将王家家主和他的人关押到了降魔司之后,李尚京、梁九难、玉琅琊三人,带着降魔司的精锐,以最快的速度前往了水凉村。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负责解决姜家的人,在城外有没有接应之人。 而且,本体和副体之间,是否会有什么微妙的感应,也尤为可知。 众人很快就来到了水凉村,在一部分降魔卫将水凉村外面团团围住之后,剩下的人,则是直接冲入村中。 此时此刻,三大家族的人正在犬神庙上香参拜。 李尚京召唤出自己的兵器百屠,元功饱提之下,直接化作一条游龙咆哮而出。 七品修为的声势,立刻惊动了犬神庙里正在上香的水凉村村民。 一时间,众人纷纷跑了出来,惊怒不已地看着来人。 “你们是什么人!” “来这里做什么!” “住手,你们要对犬神庙做什么!” 一时间,有些人也动用了手段试图阻挡李尚京。 但是这些人中,无一例外都是九品修为。而且,他们的修为都是以手中类似巫术的媒介作为核心的,此时此刻,随着挥舞这些武器,滚滚黑雾也开始涌动而起。 这些黑雾在半空中迅速凝聚,逐渐的化作一直长相怪异的妖兽。 旋即,妖兽便直冲云霄,朝着百屠长枪所幻化的游龙冲了过去。 瞬间: “轰隆!” “轰隆!” “轰隆!” 天空之上,雷鸣滚滚! 旋即,百屠长枪所幻化之游龙,毫无例外地突破了黑雾妖兽的攻击,并将其直接击散。 游龙瞬间落到对方人群之中,顷刻间轰然一炸。 尘土飞扬,地面崩裂,一时间飞沙走石之中,刚才出手的水凉村民,纷纷被李尚京的这股力量直接震飞了出去,一个个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李尚京见状,手一扬,刺入地面的百屠长枪轻鸣一声,便自行飞回到了李尚京的手中。 “众人,内外封锁水凉村,不得让任何人逃脱!” 一声令下,绝大部分的降魔卫朝着四周冲了过去。 一时间,水凉村内的普通村民,纷纷害怕地躲在了自己的房子里不敢出来。 至于王家、陈家、张家这三大家族的人,似乎也听到了消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冲了出来,很快就和降魔卫们发生了冲突。 同时,数道光芒从不远处纷纷飞起,随后落到了李尚京等人的面前。其中一人,正是王家家主。 此时,王家家主脸色阴沉:“诸位官老爷这是做什么?” 李尚京冷冷说道:“你们在这里修炼邪术,参拜妖孽,扬州城降魔卫,前来讨伐!”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色变。 梁九难和玉琅琊也不等对方开口,同时出手。 “起驾!”玉琅琊双手一拍,光芒闪烁之中,醒狮头法器轰然一落。 紧接着,玉琅琊双手结印,醒狮头法器化作成百上千的幻影,密集如雨一般地冲了出去。 “砰!” “砰!” “砰!” 瞬间,地面接连炸开。 梁九难也在瞬间出手,太岁降魔化身之下,天上地下雷光电闪。 江山刀惊艳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弧,带着无数残影朝着众人沉沉斩杀而去! “嘶啦!” 王家家主等人联手一挡,却是不敌,纷纷后退。 众人脸色难看无比,王家家主更是直接说道: “降魔司,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了!” “我们在水凉村内修炼,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至于我们修炼什么手段,参拜什么神明,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梁九难冷冷说道: “没有离开过这里?” “那为何姜家会被你的副体灭门?” “你们的人,又为何要偷偷潜入扬州城?” “更何况,你们供奉的是邪祟妖孽,按照大唐律法,若有人供奉妖孽,那是重罪!” “其余村民还能另外看待,你们三大家族,今日在劫难逃!” 瞬间,梁九难一刀劈落。 王家家主躲闪之下,却见刀光直接在地上留下一道数尺划痕。王家家主瞳孔一缩,不及反应之下,梁九难抬起手掌,汇聚雷光和一身修为重重拍下。 顷刻间: “轰隆!” 雷光彻底将王家家主吞没。 王家家主顿时浑身焦黑,惊恐地向后退去,显然是没想到梁九难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王家家主继而怒声道: “你们这些修行人,哪里明白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苦衷!” “因为没有门路,我们只能够拥有普通的寿命,还得在最底层一点点艰难存活!” “而你们呢?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可以不断提升自己的寿命,还能够拥有财富和权利!” “你们什么都拥有了,现在却不允许我们拥有,凭什么!” 眼见王家家主歇斯底里,梁九难冷哼一声说道: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可以修炼的方法,相应的也就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世代传承的修炼家族,需要背负家族的兴衰荣辱。” “如我等降魔司,则需要为一地百姓负责,斩妖除魔,刀口舔血,稍有不慎就是命丧妖孽之手!” “佛道修者,则需要潜心修炼,日日打坐、诵经,并辅助降魔司守护一地平安。” “诸子百家,也是隐匿山野之中,虽逍遥自在,却要将祖传之经典一一记录流传。” “任何修炼方式,从来没有捷径可讲,也不可能毫无责任可言。” “你们水凉村,叩拜妖孽,以自己的寿命来兑换修行者的力量,不过是舍本逐末。” “既然修炼已经注定无法长生,那你们会如何?” “到头来,不还是要将自己的邪念用在其它事情上?” “等你们拥有了修为,自然会考虑到自己所剩不多的寿命。” “那你们自然会为了寿命不择手段。” “逆天行事的最终结果,就是被降魔司所查,而后……覆灭!” 梁九难怒吼一声,一刀直接斩断了王家家主的胳膊。 刹那间,哀嚎之中,鲜血迸溅。 王家家主目眦欲裂地看着梁九难,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你不让我活,那就全别活了!” 霎时间,却见不远处的犬神庙,竟忽然轰隆一震。 犬神庙 大结局 不等众人反应,那犬神庙竟是顷刻间炸开。 紧接着,一只通体黑色的犬妖,直接从庙宇当中现身。 犬妖面色凶恶,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李尚京等人:“降魔司的人,何必来毁我好事!” “妖孽!”李尚京冷冷说道:“你若安分守己,自己在深山中修行,降魔司自然不管。但是你挑唆村民,修炼邪术,试图取代天狗神位,那就是大逆不道!” 霎时间,李尚京怒吼一声,百屠长枪化作长龙冲向犬妖。 梁九难和玉琅琊对视一眼,也是极招上手。 两人一者使用太岁降魔化身,一者使用舞狮人一脉的术法。 刹那间,长龙、猛虎、雄狮,三者化作三道流光,自地面而起,迅速冲向了天际上空,直奔犬妖而去。 犬妖见状,也是不敢怠慢,周身妖力沸腾,一道锋利的爪子撕开一道虚影,凝聚数千倍,朝着地面狠狠拍下。 刹那: “轰隆!” 李尚京、梁九难、玉琅琊三人的手段在一阵僵持之中,破开了犬妖的攻击,余劲拍到犬妖身上的顷刻,犬妖发出一阵怒吼声,顿时朝着地面栽去。 “轰隆!” 犬妖落地之下,满脸愤恨地看着李尚京三人:“该死的,快到六品的修为,还有太岁星君的徒弟,和民俗神灵的化身?” “你们三个……真是欺人太甚!” 犬妖怒吼之中,化作一道黑风朝着众人冲了过去。 李尚京、梁九难、玉琅琊三人对视一眼,也不再言语,朝着犬妖再度发起攻击。 一时间,声势浩荡的犬妖,竟是被三人的力量死死压制。 “好机会!”梁九难眉宇一冷,江山刀直接斩下了犬妖的脖子。 王家家主等人见状,顿时绝望的瘫坐在了地上。 李尚京说道:“好了,此地事情已了结,留些人在这里负责和其余的村民洽谈,其他人回返扬州城。” 旋即,众人将犬妖尸体处理之后,将王家家主、上官玄等人也纷纷关押起来,最终送到了降魔司地牢,准备在调查清楚之后,再进行处置。 李尚京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好生休息了半个月多。 直至这一日,被李尚京交到了大殿之中。 “司主,你找我?”梁九难看到玉琅琊也在,还有陈刺史,不由有些诧异。 “嗯。”李尚京点了点头:“长安城那边传来消息,因为你和玉琅琊在此次的表现当中十分优秀,连续几个案子也办理得非常漂亮,因此,长安城降魔司总部决定吸纳你们两人,让你们两人在总部经过训练之后,再派往更需要强大降魔卫的地方。” “你们这两天收拾一下行程,就准备出发吧。” 梁九难和玉琅琊皆是点了点头。 很快,降魔司的人也都知道了两人即将高升,当天晚上则是在酒楼为众人庆贺。 三日之后,梁九难、玉琅琊站在城门口。 此时,李尚京,降魔司的同僚,陈刺史,还有千枯观的妙心、云鹤道长也纷纷到来。 “仅此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李尚京感叹道:“到了长安城,记得时不时地送些信回来。” 梁九难和玉琅琊拱了拱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扬州城。 至此,前途未知,人心妖邪之事或许会更加层出不穷。 但不论如何,降魔之路继续前行,也……只能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