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大院甜蜜生活》 1、第 1 章 一九七二年，春天，暖黄的夕阳洒落大地。 农村小学不到五点钟就放学，这时天还大亮。 宋柚看着班里孩子走得差不多，就去育红班门口找毛豆跟豆包，俩小子正蹲在地上跟几个小男孩拍火柴盒皮。 “走啦。”宋柚招呼他们俩。 毛豆站起身，小手捏着一摞火柴盒皮，很得意地说：“等星期一，我把你们手里的都赢过来。” 豆包很矜持斯文，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甜甜地喊妈妈。 看他们手上全是土，宋柚又带着他们去了趟教室，用水舀子舀水给他们洗了手才领着他们俩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到门口附近的车棚，宋柚打开车锁，推上自行车，带着俩娃走出校门。 “宋老师，有你的汇款单跟包裹。”常来送信的邮递员小李招呼她。 宋柚接过两张单子签字，小李笑着说：“宋老师，你可真有福气，公婆总给你寄吃的，对象总给你汇款。” 宋柚签完字，谢过小李，说：“麻烦你啦。” 邮局还没下班，宋柚马上骑上车，带着俩孩子去镇上邮局，先取了一百块钱汇款，然后又领了公公婆婆寄来的包裹。 包裹很沉，毛豆迫不及待地说：“快看看爷爷奶奶给我们寄了什么？” 宋柚伸手点了下他的小鼻子：“想吃糖了吧。” 把蛇皮袋子上的麻绳解开，里面有二十斤大米，两罐麦乳精跟几种糖果。 宋柚拿了两块虾酥糖给俩娃。 毛豆伸着小手：“还有外婆的。” “我也要给外婆。”豆包说。 宋柚又递给每人各一块儿，俩娃还不满意：“妈，你还没有呢。” 她只好吃了一颗，然后又把俩娃的糖剥开，塞到他们嘴里。 娘仨的脸颊都有一个小鼓包。 宋柚把大米绑在后座上，说：“毛豆，你得挤挤。” 毛豆小身子挺得笔直，尽量让自己少占空间。 宋柚又抱起豆包，让他在自行车大梁上坐好，双手扶着车把，她说：“都坐稳了，回家了。” 宋柚骑着车走在乡村路上，豆包摇着自行车铃铛清脆作响，惊得路边的麻雀从枯草丛中振翅往远处飞。 现在也是生产队下工时间，社员三五成群地走在路上，不过他们今天兴致格外高，似有大八卦在传。 生活枯燥，宋柚对各种八卦非常感兴趣，就放慢车速，留意听着。 “听说老田家的三闺女找了个小爸爸，二婚的，那男的都三十了，大儿子八岁，一嫁过去就给人当后妈。” “她妈快气死了，上赶着给三孩子当后妈。” “那男的是土屯生产队的，人家才三十就是个营长，部队里的大官，有的是大姑娘上赶着跟人家，田鸽嫁过去是享福的。” 听了好一会儿，宋柚听明白了，原来是田鸽今天相对象，对方是个离婚的营长，带仨娃，据说双方都很满意，田鸽马上就要去随军。 男方宋柚也认识，跟韩承一个部队，是韩承手下，之前回家探亲帮忙带过东西，还带老婆孩子来她家玩儿过。 田鸽跟宋柚初中、高中都是同学，他们农村能上高中的女生特别少，她们俩关系一直不错。 跟社员们一样，宋柚也想不通田鸽为啥要嫁给离婚带仨娃的男的，田鸽条件不错，在县城找个有正式工作的对象不难，虽然男方在部队职位不低，可毕竟离婚带仨娃，未婚大姑娘谁愿意找这样的！ 正想着，她就跟田鸽打了个照面。 对方穿了件的确良的碎花连衣裙，也骑着自行车，宋柚摇了摇车铃，俩人都停下来。 田鸽神采飞扬，可她看到宋柚，眼里还是闪过一抹惊艳。 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可是宋柚长得标致，皮肤白皙，长发乌亮，不仅相貌让人羡慕，她还找了个一般人高攀不起的对象。 “相亲成功了？”宋柚问。 “是，你应该听说了吧，我就要随军去了。”对方心情愉快，嘴角几乎扯到耳根。 只是，宋柚觉得田鸽表情有点怪，明明是她好友，可见了面对她并不热情。 宋柚揣摩着田歌复杂的眼神跟表情，领会了好一会儿，终于读懂，对方的表情里有同情还有优越感。 这让宋柚迷惑不解并且很不爽。 “祝贺你啊！”宋柚说。 “你呢，你怎么不随军，你不是嫁到京城去了，怎么一直呆在咱农村，你公婆不是挺有能力的，没给你安排工作？你公婆对你不好吗？是不是你跟你对象关系不太好？ 结了婚有了两个孩子还呆在农村娘家真说不过去。 看来咱农村姑娘找对象找个差不多的就得了，高嫁的婚姻不一定幸福。” 宋柚被这一连串的问题跟最后这个结论弄懵了：？？？ 她没去随军是因为韩承一直在出任务，她呆在乡下是她要陪她妈，而且她在农村有工作，要是她去京城公婆还得动用关系给她找工作迁户口，她还是希望能够随军，在随军之前一直呆在这儿不是很合理吗？ 从来没有社员提出质疑。 这些问话并不友好，并没有半分朋友的关心，于是宋柚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说的话也不客气，她说：“你怎么找个二婚带仨娃的啊，你图他啥啊，你图他年纪大，图他有现成的孩子不用你费劲生？电力局那个正在跟你谈对象的小伙子不好吗？你听听社员都怎么说的吗，说你找了个小爸爸。” 说完这些话，宋柚感觉到了回怼的快乐。 田鸽脸色变了一瞬，不过她很快恢复骄傲的神情，轻飘飘地说：“我乐意。” 宋柚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并且祝福你。” 虽然是好话，可田鸽感觉自己被噎了一下。 宋柚没再搭理她，骑上车子回家，这一路八卦听了个痛快，回到家，宋霜降正在做晚饭。 俩娃撒开小腿往灶间门口跑。 “外婆，奶奶又给我们寄东西了。”毛豆大喊。 豆包也说：“爸爸也给我们汇钱了。” 宋霜降正把焯过水又浸泡两三天的嫩杨树叶跟豆腐拌在一起，豆包拿了颗虾酥糖给她：“外婆，奶奶寄来的糖。” “吃我的。”豆包也忙着把糖递过去。 宋霜降笑眯眯地说：“俩大外孙真乖，你们吃吧，外婆不吃。” 宋柚拎着蛇皮袋，先把麦乳精跟糖果往他们仨的房间拎，又进了灶间，把大米放在板凳上。 宋霜降拗不过俩孩子，从他们递过来的虾酥糖上各掰下一小块儿，俩孩子看外婆也吃了糖，才满意地去院子里玩儿。 “你公公婆婆省下来不少粮食给他们吃。”宋霜降看着那袋大米足足有二十斤，说：“孩子爷爷奶奶对他们真好。” “我跟他们说不用总寄东西，他们非说要给俩孩子补充营养。”宋柚笑着说。 晚饭是玉米粥，杨树叶拌豆腐，炒鸡蛋，俩孩子还有中午专门给他们蒸的剩下来的白面糖包。 俩孩子已经饿了，等饭菜端上桌马上坐到桌边等吃饭。 毛豆尝了口杨树叶，皱着小眉头根本就咽不下去，说：“真苦。” 宋霜降看外孙的表情觉得好笑，说：“春天就是该多吃点野菜，说不定哪样菜就能治病。” 宋柚让毛豆把杨树叶吐掉，给他夹了块炒鸡蛋，炒鸡蛋里加了面粉，格外绵软，还扛饿。 “炒鸡蛋好吃。”毛豆夸赞。 宋柚也给豆包夹了几块鸡蛋，对宋霜降说：“妈，田鸽跟沈爱国相亲了，他们俩成了。” 沈爱国家离宋柚家不远，之前他们一家又曾来宋柚家做客，宋柚想她妈应该有印象。 宋霜降是公社妇联主任，一向对这些事儿很关心，说：“我听说了，你说她条件也不差，哪儿想不开，非得嫁个二婚有仨儿子的，一上门就给人当后妈。” 宋霜降的看法跟社员们的看法差不多。 宋柚说：“人各有志。” 宋霜降想了想说：“她嫁给沈爱国有个好处，沈爱国是军官，田鸽的户口可以农转非，现在多少农村人想转非农业都没门路呢。” 当然，宋柚跟俩孩子的户口随韩承也可以农转非，宋霜降想问宋柚啥时候去随军，等了一会儿，闺女也没提这话头，她也就暂且不提。 睡觉前，宋柚还想着田鸽的眼神跟表情，就这样沉入梦乡。 第二天早晨，宋柚从冗长的梦中醒来，坐直身体看着窗外，外面下了一夜雨，空气里一股儿清新的泥土味道。 宋柚的大脑跟天色一样发沉。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回想夜里的梦。 她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原来她生活在一本名叫《七个大佬管我叫妈》的书里，田鸽跟沈爱国分别是女主跟男主。 2、第 2 章 七个大佬是男女主养大的七个孩子，其中三个自然是男主跟前妻生的，两个是毛豆跟豆包，一个是女主跟男主生的千娇百宠的闺女，另外一个是收养的孩子。 这七个由女主养大的孩子后来成了各行各业的精英，而女主前期抚养孩子，后期就成了七个大佬的团宠对象。 女主名利双收，被评为“感动华国的十大伟大母亲。” 她从农村来的本来很普通的家人都被带动得小有成就。 宋柚在书中着墨不多，在水库跨坝事故中去世。她去世后，韩承把孩子带到部队，但他工作繁忙，孩子年纪不大，他又不太会带孩子，就把毛豆跟豆包寄养在女主家。 女主是俩孩子的干妈。 韩承出寄养费，后见田鸽家孩子实在太多她忙不过来，还出钱给她家请保姆。 现在请保姆的人家很少，一是请不起，二是请保姆是资本家才干的事儿，但男主家孩子实在太多，家庭成员复杂，部队批准他家请保姆。 韩承级别比沈爱国高，更是一直在提拔对方，他跟他父亲都是男主大靠山。 沈爱国在部队顺风顺水，后来当上某军区司令。 了解到书里剧情，宋柚又想到毛豆跟豆包。 韩承是个有责任感的父亲，虽然工作很忙，他的父爱并未缺失，有他的管教跟女主的抚养俩孩子都挺有出息，毛豆是企业家，豆包是航天领域的科研人员。 可在宋柚看来，他们过得并不算好。 俩孩子被女主教育得懂得感恩与反哺，毛豆作为企业家，却整天为了兄弟跟妹妹的事情默默奉献，大到扶助兄弟公司发展，小到给女主修电器，这些事情搞得他疲于奔命。 甚至，他公司资产被女主侄子转移到国外，他看在养育之恩的份上，都不能诉诸法律手段，只能用爱感化对方。 女主闺女被六个哥哥娇宠着长大，说她是小公主都不足为过，而豆包则被妹妹使唤得团团转，妹妹长大后自己谈着甜甜的恋爱，却搞黄了豆包几个潜在对象，豆包逐渐成了妹妹的备胎，温柔深情，随叫随到。 站在女主角度，人生如意美满，可作为亲妈，宋柚希望俩儿子能有自己的生活，能够过得幸福一些。 不过宋柚知道这世上的事没有完美，没妈的孩子能健康平安长大已经不错。 虽然俩儿子不太幸福，韩承又是出钱又是提拔男主，可她还是对田鸽抚养孩子的恩情充满感激，可田鸽为什么对她是那个态度？ 田鸽之所以那么骄傲，愿意嫁二婚男，给人当后妈，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书中的女主角？ 可宋柚跟她曾经是朋友！ 按理说昨天她不应该首先跟宋柚说那些不中听的话。 宋柚在梦里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这样的。 秋日傍晚，树叶像枯蝶一样飘落。 男人脊背挺直，斜照的阳光在他周身笼上一层光晕，他坚毅俊朗的侧脸掩在阴影中，庄重敬了个军礼后，在她的墓碑上加上“一生挚爱”的字样。 一生挚爱！ 宋柚被感动了。 他身居高位，已经是军长，强大、英俊、沉默，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是比她理想中还优秀的样子。 他是她从少女时期起就喜欢的人。 她去世后，很多人劝他再婚，给他介绍对象，比如说你孩子没人照顾，比如你总不能一直单身总得找个作伴的吧。 即便是丧偶带俩娃，韩承都能很轻松找到条件很好的对象。 可韩承一直没有再婚。 只是宋柚不知道他的爱意从哪里来。 她活着的时候并未感觉到他爱她。 大概是失去之后他才感觉到一点点爱意吧。 也许是在之后的漫长岁月中，对再婚的抗拒让他发觉年轻时候的感情的珍贵。 百感交集，感觉到满满爱意的宋柚重生了。 宋柚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她慢吞吞地穿好衣服，叠好被子，看到墙上的挂钟，竟然已经十点钟。 俩娃肯定是跑出去玩了，宋霜降应该在忙工作，她特别想马上见到韩承。 她想她第一件事应该给韩承写信，跟他说要去随军。 既然他也喜欢她，那他们一家四口肯定要一起生活。 想通了这些事情，一阵饥饿袭来，宋柚走向灶台，锅里给她留着饭，是玉米粥、蒸红薯跟煮鸡蛋。 她随便吃了点垫肚子，便找出纸笔坐在桌边写信。 信写到一半，她突然想到她要做的第一件是不是给韩承写信，而是阻止水库修建。 这个水库修建在响水生产队北山上，此处的地质条件并不适合修建水库。 水库修建好没过多久就发生暴雨遭遇跨坝事故，泥石流像一条巨龙冲向生产队所在方向，农村发生意外，年轻力壮的人都会参与救援，宋柚自然也去了。 她就这样被淹死了。 宋柚可以离开响水生产队去随军，那样她就不会死，可是水库只要继续修建，跨坝事故还是会发生。 她想要竭尽所能避免事故发生。 可修建水库是个大工程，她只是一个小学民办老师哪有能力阻止？ 宋柚把信纸叠起，夹在书里，她想起温明征曾多次提出水库选址不合适，可没人采纳他的建议，她想先见见温知青。 宋柚站在家门口拐弯处，深呼吸，大声喊：“毛豆、豆包。” 重复几次，不一会儿，就传来稚嫩的童声呼应：“妈，我们回来了。” 生产队的人都是这么招呼自己孩子。 “毛豆呢？”宋柚只见到豆包，就笑眯眯地问他哥在哪儿。 俩儿子一直都是放养，豆包总跟在毛豆屁股后面转。 不过豆包很乖，毛豆淘得没边。 豆包有点忐忑地搓着小脚，鞋子上糊了点泥巴，妈妈爱干净，要是平时妈妈肯定不高兴，可今天的妈妈格外温柔。 他想了想说：“刚才大哥看到你，他就绕路走了，一会儿能到家。” 毛豆整天登梯子爬高，太淘气了，他总让豆包帮他遮掩，豆包人虽小，可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妈妈该好好教育大哥，从来不替豆包兜着。 宋柚蹲下来，高度与豆包平齐，在豆包白净的脸颊上亲了一大口。 大眼睛双眼皮的小豆包萌萌哒。 小脸蛋好嫩，好软。 豆包得到妈妈的亲亲，好开心，抿着小嘴笑。 母子俩牵着手往家里走，果然到家门口，宋柚看到一个泥猴子正往屋里蹿。 “毛豆。”宋柚笑眯眯地喊。 泥猴子的小身板一僵，停下来，转身，一笑脸上的泥都往下掉。 “豆包，你这个叛徒，我不是让你拖住妈妈的吗？”毛豆很不满。 这小子心眼还挺多。 “你不乖。”豆包撅着小嘴说。 明明都是上山玩，豆包除了鞋子沾泥，衣服还挺干净，可毛豆就像在泥里打了滚一样。 俩兄弟对比鲜明，豆包斯文白净，有古代读过书的翩翩公子的小模样，可毛豆就是个皮小子。 “下过雨还去山上玩儿。”宋柚嗔怪。 “我想打兔子。”毛豆说。 毛豆以为自己要挨揍，没想到宋柚把她抱起来。 “妈，我衣服脏，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毛豆嬉笑着说。 宋柚用手指在毛豆脸上搓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也亲了他一下。 毛豆小心脏微颤，妈妈没生气，脸上还一直带笑，这让他头皮发麻，妈妈这是准备怎么收拾他？ “去洗手洗脸换衣服吧。”宋柚把毛豆放在地上说。 毛豆得了自由马上撒开小腿往院子里跑，豆包也赶紧跟上。 洗完手脸换上衣服，宋柚对俩娃说：“去知青点把温叔叔叫来吃午饭，妈有事要跟他说。” 昨夜下大雨，水库今日肯定不会施工，换做平时，所有修水库的人都要带饭或者在工地开伙，没人回家吃饭，在知青点肯定找不到温明征。 宋柚想他今天应该在知青点。 毛豆满脸免挨一顿训斥的喜悦：“妈，我们这就去。” 宋柚想着温明征未必肯来家里吃午饭，毕竟这年头除了故意去别人家蹭饭，没人在饭点去别人家。 刚想跟俩娃叮嘱两句，俩人已经跑没影了。 不出十分钟，温明征匆忙进了院子，着急地问：“婶子病了？去村医点看过了没？” 俩崽子跟在后面，豆包大声喊：“妈，我们把温叔叔叫来了。” 看温明征焦急的神情，宋柚嗔怪：“俩崽子这种话也能瞎编！你们俩就不能找点别的借口？外婆知道了揍你们俩。” 毛豆很得意：“妈，不这样说怎么叫得动温叔叔呢。” 宋柚转向温明征，笑笑说：“我妈没病，我叫你过来吃午饭，还有水库的事儿想要问你。” 解放战争时期，宋柚的家乡也是战场之一，温明征的父亲受伤，被宋霜降搭救过。六九年他被下放，在下放之前先知先觉把温明征安排到宋霜降所在的响水生产队当知青。 温明征下乡前刚好二十岁大学毕业，温父想着响水公社民风淳朴且有故人在此，可以照应温明征。 因为专业对口，温明征是负责水库修建的工程师，他几次三番地说响水生产队半山腰不适合修建水库，一旦暴雨会引发泥石流山体滑坡，然而他的意见并未得到重视，水库项目如期完工。 水库跨坝造成人员伤亡后，两个小人物背锅，一是温明征，另外一个是宋柚的舅舅宋惊蛰，他是响水生产队的大队长兼水库修建的生产组组长，都被送去劳改。 宋柚在事故抢险中去世。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变故，宋霜降伤心过度，哭瞎了双眼。 “水库的事，你问吧。”温明征说。 温明征此刻因为担心水库修建的事情，眉宇间都笼罩着淡淡忧愁。 “温叔叔，你脸红了。”豆包说。 宋柚抿着嘴笑，臭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毛豆说：“咱妈长得好看，温叔叔不自在才脸红，有人跟咱妈说话还结巴呢。” 宋柚在毛豆头上轻拍：“我们说正事呢，俩崽子赶快洗衣服。” 温明征掩饰性地摸摸脸，笑了笑。 宋柚长得实在太好看，她在人群里总是那么显眼，让人无法忽视，每次跟她说话，他都不自觉地会脸红。 宋柚拿了个板凳，让他坐下，说：“你认为咱山上不适合修建水库，对吧。” 温明征的神情中有无法掩饰的焦虑：“是，水库选址肯定有问题，我跟水库修建总指挥部提过几次，没人听我的。” “那你跟我详细说说？”宋柚说。 她一边做午饭，一边听温明征说话，差不多了解了情况。 3、第 3 章 没一会儿，宋霜降也回到家，宋柚招呼他们吃饭。 宋柚看俩崽子已经把衣服洗好，豆包站在板凳上，伸着小胳膊，正把湿哒哒的衣服往上挂。 她赶紧走过去，接过豆包手里的衣服，挂好，只是衣服上面还沾着泥巴，根本就没洗净。 毛豆正坐在小板凳上，猫着腰，吭哧吭哧地洗宋柚昨晚换下来的上衣。 宋柚脸上带着温柔笑意，衣服洗不干净无所谓，态度好就行。 得知他们在说水库的事儿，宋霜降问：“宋柚你怎么也关心起水库来了？” 宋柚回答：“妈，我相信明征的能力，他比专家水平还高，既然他说有问题，我觉得肯定存在问题。” 温明征没想到宋柚这么信任他，一直以来没有人采纳他的意见，没人相信他的说法，他非常感动。 宋霜降说：“明征啊，水库地址是咱县里的专家选的，现在就你说降暴雨的话可能会跨坝引发泥石流，咱这儿的老百姓一直在这儿生活，哪儿听说过什么泥石流。再说那专家主持修建过几个水库，都没有任何问题，你总提这事儿对你自己前途有影响，你本来就受了你爸连累，再总提这事儿我担心影响到你自己。” 宋柚跟温明征对视一眼，看来宋霜降不仅不相信温明征说的话，还担心他在生产队会过得不好。 眼看温明征还想说什么，宋柚朝他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会意，不在说什么了。 既然宋霜降这样想，那么还是不跟她说不让她操心比较好。 吃过午饭，宋柚去了水库施工现场。 遍地泥泞，好在宋柚不一会儿就找到看守工地的大舅宋惊蛰。 宋惊蛰裤腿高高卷起，背着手，正站在高处往远处看着，看到宋柚，他说：“大外甥女咋来了，看你踩得一脚泥。” “大舅，我找你有事儿。”宋柚说。 宋柚把他叫到没人的地方，开门见山地说：“大舅，温知青说咱这水库地址选的不好，有潜在跨坝风险。” 宋惊蛰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说：“我知道啊，他跟指挥部提过几次呢，没人听他的话，还觉得他这话晦气，让他不要说了。大外甥女啊，你不是跟他熟吗，你叫他别说这种话了，往大了说就说拖社会主义后腿，对他没好处。” 宋柚：“……”这个年代的人好像习惯了随手给人扣大帽子。 她说：“大舅，温知青可是京城来的大学生，他肯定比别人都专业，他这个建议你们不能无视。” 她必须让宋惊蛰重视这件事：“大舅，万一出事你也是负责人之一，说不定你要担主要责任。” 宋惊蛰摊了摊手：“咱这水库选址也是县里专家定的呢，咋就不行了！再说，大外甥女，我管不了这事儿，温知青是工程师说这话都不好使，我负责施工的更说不上话。” 宋柚说：“大舅，这事儿必须得重视起来，正因为你是小角色，万一出事说不定会拉你这样的小喽喽垫背。” 高大的汉子浑身一哆嗦，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宋惊蛰说：“大外甥女，你可别吓唬我，我可不禁吓。” 宋柚朝远处望，偌大的工地到处是石料、沙土，还有用苫布盖起来的水泥。 宋惊蛰说得对，他只是个生产组组长，没有能力改变水库选址。 于是她很干脆地说：“那大舅我先走了。” 离开水库工地，宋柚想只能让更有话语权的人建议改变水库选址。 她认识的人有地位的人只有韩承，韩父韩振邦，还有她渣爹江远鹏。 她想她可以向韩承求助，韩承如果重视这件事，他搞不定的话肯定会找韩振邦，那她就不用直接求助韩振邦了。 他们俩没办法的话逼一下她的渣爹也是可以的。 回到家，宋柚就接着给韩承写信，信里写两件事，一是要随军，二就是水库的事儿。 把信写好，她马上去镇上邮局，把信寄了出去。 从邮局回来，宋柚直接骑车去附近清水生产队买牛奶。 清水生产队养了两头奶牛，牛奶一天最多产十多斤，优先卖给本生产队的婴幼儿、病号跟老人。 宋柚之前没买过牛奶，她这是头一次去，因为是公社小学老师，养牛的大方卖给她两斤奶。 牛奶很便宜，一毛钱一斤，一斤大概后世的一矿泉水瓶那么多，五百毫升左右。 宋柚把牛奶灌在两个绿皮水壶里，带回了家。 她把牛奶用笊篱简单过滤，放到锅里煮上，就见俩娃跑进院子。 “洗完手来喝牛奶。”宋柚招呼他们俩。 毛豆身体好，光喝凉水就能长个，豆包身体弱，宋柚觉得这都是正常的，没想到书里就此说她孩子养得不好。 豆包挑食，不爱喝奶粉，以后宋柚要想办法给豆包补补身体。 牛奶加热到冒小泡，宋柚把牛奶盛碗里，晾温，才让俩娃喝。 “快尝尝，看你们爱喝吗？”宋柚说。 毛豆看只有两碗牛奶，问道：“妈，你跟外婆都没有吗？” “有，妈妈留了，等外婆回来我跟她一起喝。” 现在好吃的太少了，可俩娃都不吃独食，知道跟家人分享。 俩娃这才端起碗喝牛奶，宋柚看他们俩喝得都很香，嘴唇上面糊了一圈奶汁。 俩娃喜欢就好，以后可以想办法订牛奶。 豆包把碗递过来非要宋柚也喝。 宋柚喝了两口，清淡，有股奶味，很爽口。 毛豆见妈妈喝了弟弟的牛奶，也非要宋柚喝自己的，宋柚只好也接过他的牛奶，喝了两小口。 俩娃都满意了，端起碗把剩下的喝掉。 他俩刚喝完牛奶，宋霜降回到家来，今天周日，她去砖厂算完账才回来。 俩娃马上让外婆喝牛奶。 俩外孙这么可爱，宋霜降脸上笑开了花。 宋霜降留着一头利落□□头，性子爽朗，生产队的砖窑也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因为这项副业搞得好，响水生产队的社员比其它生产队的社员富裕。 到年底分红的时候，隔壁生产队十个公分只能折合成两毛钱，响水生产队十个公分能折合成八毛。 她妈是个女强人，宋柚则不同，她不像她妈那样风风火火有干劲，还能带领生产队的人致富，她就想安稳过日子。 见宋柚热了牛奶，宋霜降很心疼，说：“留着给他们俩喝啊，我用不着喝牛奶。” 宋柚说：“热都热了，喝点吧。” 她跟宋霜降说了要去随军的事情，中午温明征在，她不方便说。 对方并不意外，而且很高兴，她说：“你早就该去，要不你就跟你公婆住一块，总带俩孩子在家呆着像什么话呢，要不是你在小学当老师，生产队的人该说闲话了。” “韩承这回出任务时间可真够长的，以后还这样吗？”她问。 她是干部，觉悟高，理解军人工作辛苦，但还是怀疑小两口感情不好，韩承出去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探亲是故意躲着宋柚。 毕竟韩承当时被他爸妈逼着娶宋柚。 “韩承说以后不会出去这么长时间。”宋柚说。 既然宋柚这样说，宋霜降就放心了。 “你要带什么东西，我给你准备。”宋霜降说。 俩人喝着牛奶，商量着去随军的事儿，她们决定先准备东西，等韩承应下来就把棉被等物品先寄过去。 晚上睡觉前，宋柚拿着十万个为什么给俩孩子念，俩孩子很喜欢听。 “妈，狗都是由狼进化来的吗？”毛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宋柚回答：“是呀。” “怪不得狗和狼长得那么像。”豆包说。 他们只见过土狗跟狼狗，长得都像狼。 得到新知识，俩孩子满意睡了。 宋柚躺在炕上睡不着，想着书里的剧情。 甚至，她还看到了这本书的评论。 评论说像这种后娘小说，一般都会养多个孩子，会有收养的孩子，被收养的孩子不仅将来会是大佬，而且必定不是普通人，会有不凡的家世，因为养育之恩，孩子家人会成为男女主的人脉和靠山。 宋柚想这本小说就是这样，韩家就是男女主的靠山之一。 她想自己跟韩承都是工具人。 她除了给女主提供俩孩子，还是跟女主对比以突出女主温柔贤惠会养育孩子的对照。 书里写她孩子养得不好，豆包体弱，她也没好好教孩子，等孩子在军区上小学跟别的孩子比差一大截，还是女主让俩孩子的成绩跟上来。 而宋柚确实没教过俩孩子写字算术，但她觉得这些早晚都能学会，并不着急教。 书里还写她跟韩承感情不好，韩承不久之后会回家探亲，她跟韩承相处并不愉快。 甚至她被淹死也是自己作的，别人跟她说不用她参与救援，她非要去，就淹死了。 书里也没有韩承在墓碑上刻“一生挚爱”字样的叙述。 或许是因为韩承也有自己的意志，并不像书里写的那样对她没感情吧。 她觉得这本书完全是偏向女主，写自己的部分就是胡扯。 她决定不去管这本书的内容，把自己日子过好就行。 等韩承回信这些天宋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她所在的公社小学有育红班，一般都是满五周岁孩子去上学，上一年育红班就上小学。 她把三周岁的毛豆跟四周岁的豆包都放到育红班，每天跟着她上学放学。 没等来韩承的信，倒是等来他的电报，上面只有两个字：电话。 大概他觉得写信太慢，电话沟通快一些。 她一上午都有课，中午放学，宋柚骑车带着俩娃，直奔镇上邮局。 4、第 4 章 打长途电话非常麻烦，邮局有个专门打长途电话的小隔间，需要接线员把电话接通，宋柚才能打电话。 韩承这几天等宋柚电话，他在办公室里专门安排了人等电话，甚至吃饭都要呆在办公室。 搭档唐青云想韩承最近神情格外严肃，肯定是在跟媳妇冷战。 韩承不肯在食堂吃饭，唐青云就打了饭，跟他一块到办公室吃。 电话终于接通。 “韩承，是我。”宋柚声音轻快。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宋柚，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想随军？” 他的声音沉稳、成熟了好多。 宋柚的心跳停了两秒，毕竟是少女时就喜欢的人，再听到他好听的声音觉仍然心动。 “没事儿，就是我跟俩孩子都想你。” 她的声音很甜。 韩承冷峻的神情明显凝滞，他媳妇这是多少年没这么直白过了，乍一听到非常不习惯。 蹙不及防听到这甜言蜜语的唐青云差点被饭噎到。 再说韩承瞄了唐青云，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不知道回避，就那么支着耳朵听他跟他媳妇打电话。 媳妇的嘴真甜，可是他不信，明明不久前才给他写信说让他转业。 “信里写的让我转业是怎么回事？”韩承问。他想弄清楚，要不不至于让她打电话。 “给你惊喜啊，先说让你转业，再说去随军，反差这么大，你是不是感觉非常惊喜？”宋柚脸上带笑，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笑意。 疑虑之下，喜悦并不明显，但惊讶是肯定的。 他并不纠结于此，既然她有此意，那赶紧抓住这个机会让她随军。 “你可想好了，别来回折腾。”韩承说。 “我想好了呀，以后你在哪儿我们娘仨就在哪儿，我们仨就跟着你，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宋柚说。 韩承：？？？ 媳妇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肉麻死了。 唐青云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终于意识到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担心听到少儿不宜的内容。 他立刻站起，端着饭盒走出韩承办公室。 “你去开你们娘仨的户口迁移证明，你们随军过来要是再想回去就麻烦了，还得迁户口，迁粮油关系。”韩承说。 只要宋柚娘仨过来，他就不会让他们再回去。 “随军的事情能当儿戏吗，我已经考虑好了，肯定不会再走。”宋柚保证说。 韩承说：“那好，再说水库的事儿，水库现在已经停工，不用你管，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去找水利局李向东，他是我之前的战友。” “水库停工了？”宋柚很惊喜地说。 她没想到韩承效率那么高，那么重视这件事，毫不怀疑她为什么相信温明征的判断，也没有质疑温明征的能力，就竭尽所能地帮忙，她频频点头，记下他说的话。 末了，他说：“我最近忙请不了假，我会安排人去接你们仨。” 宋柚回答说好，她可不会逞能自己带俩孩子去，现在火车上的站票有多少卖多少，上厕所的时候都要很费劲的挤过去，她自己根本没法儿带着俩小孩。 她又叫俩孩子：“喊爸爸呀。” 俩娃对爸爸没概念，也没啥兴趣，凑合着喊了两声。 韩承说：“俩臭小子喊声爸这么费劲。” 宋柚嫌他们俩磨叽，直心疼电话钱，说：“挂了。” 放下电话，宋柚接过接线员开的单子，七毛钱一分钟，足足打了十分钟电话，花了七块钱，快赶上她一月的工资。 以后没大事绝对不打长途电话。 除了收拾行李，等韩承安排的人来接，她还有三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水库的事儿，去学校辞职跟开户口迁移证明。 既然水利局找李局长跟韩承认识，她肯定要去问问情况。 —— 等韩承打完电话，唐青云又到他办公室来。 “你跟你媳妇的感情真好，我媳妇就是个泼妇，要是我媳妇能跟我这么撒娇，我啥都能答应她。”唐青云羡慕地说。 为啥别人的媳妇那么嘴甜会说话！ 韩承现在脑子里有个巨大问号，想不通媳妇为啥要来参军，还对他说那些甜掉牙的话。 感情好什么好，宋柚可渣了，结婚前她很可爱，对他热情得要命，结婚后得到他之后就变得冷淡。 轻易得到的就是不知道珍惜。 当初就不应该那么痛快答应结婚。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宋柚来随军，他就绝对不会让他们再回去。 他面容冷肃：“什么感情好不好的，作为共和国的军人，我们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不能拘泥于小情小爱。” 被说教的政工干部唐青云：“……” 后悔把韩承当朋友！ 再说宋柚带着俩娃先回家吃饭，下午上完一节课才请假骑车去县里，问了路之后才找到水利局。 在门口，宋柚跟门卫说是局长李向东的亲戚，门卫往里打了电话，李向东很快出来了。 “我是韩承的爱人。”宋柚自我介绍。 “嫂子，你是来说响水生产队的水库的事情吧，到我办公室坐坐。”李向东很热情地把宋柚带到办公室。 李向东说之前是韩承带的兵，在部队里干到营长，转业到此。 宋柚先说了下温明征的能力，说他地质相关专业大学毕业，也算专家，以此来说明他们不是空口白牙来说这件事。 李向东说话非常实在，他说：“我一年前才转业到这儿，不说干出多大成绩，起码不能发生事故，韩副团长是在帮我。咱水库选址是县里批准的，咱县长也是半年前才到任，对水库这种大工程很重视，自然对各种事故非常敏感。” 水库万一发生事故，他初来乍到在县里并无根基，是首当其冲要担责的，那到时候他就不用干了，说不定还得去劳改。 他说：“韩副团长帮忙从京城找了两名地质专家，我们等专家评估后如果说水库选址有问题，就会更换地址。专家这一两天也就能到了。” 他这样说，宋柚就放心了，确实有更权威的人来会更好，既然专家会来，那肯定会发现水库选址有问题，肯定会更换地址。 没想到她觉得棘手的事情，就这么容易就解决了。 宋柚说：“那就好。” 李向东说：“咱们现在就等着专家来进行评估，嫂子帮我感谢韩副团。” 从水利局出来，宋柚想温明征是工程师，那这事就由他跟进好了。韩承之所以没有质疑温明征的能力，是他想要找更权威的人来。 他能这样迅速帮忙处理这件事，说明他足够信任她并且重视她。 回到家，宋柚马上去水库施工工地找温明征，平时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偌大的水库已经停工，听宋惊蛰说温明征不在，宋柚就去知青点，果然对方在知青点。 温明征看上去神采飞扬，他说：“原来是妹夫在帮忙，水库现在已经停工了，他给找的两个专家，我认识其中一个，水库肯定可以换地址。” 宋柚说：“那你敦促地址一定要换。” 温明征点头：“我会尽力。想不到你跟妹夫这么无条件信任我，又能这么热心帮助我。” 其实本来他认识的相关专业人士更多，但他不敢贸然请求帮忙，担心连累别人。 他感动到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感谢。 宋柚心说还不是她知道水库未来会出事儿！ 她说：“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我们尽力了。” 忙完这些，宋柚又去找宋惊蛰开了一个外出介绍信，一个身份证明。 宋惊蛰说：“走之前咱们一块吃顿饭，叫你两个表兄也回来。” 宋柚说：“好，就等出发前一天吧。” 拿着身份证明，宋柚又去镇上派出所办了户口迁移卡。 她决定明天就跟校长说辞职的事儿。 这一天真够忙的，奔波了一天已经到傍晚，宋柚把俩孩子从学校接回来，跟俩孩子说要去随军。 “我们以后要跟爸爸一起生活。”宋柚说。 他们对爸爸没印象，爸爸对他们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俩孩子并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爸爸是军人，你们要是乖的话，说不定他可以给你们找两顶军帽戴。”宋柚说。 军帽对俩娃非常有吸引力，他们很想要军帽，哪个小朋友要是有一顶军帽，那他就是最神气的崽儿。 “好，那咱们尽快去找爸爸吧。”毛豆向往地说。 “嗯，尽快走吧。”豆包说。 宋柚笑着说过几天会有军人叔叔来接他们。 先把俩娃忽悠过去再说，小孩子适应能力最强，肯定很快适应大院生活。 第二天，宋柚到学校就去提辞职的事儿。 别小看民办教师这个位子，只要有空余，多少人盯着抢呢。 她不想就这样放弃这个职位。 宋柚直接去找校长，跟校长提辞职并提议把这个空缺给她表妹宋芍药。 这个提议并不过分。 宋芍药也是高中生，在他们这儿能上高中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她们公社小学比一般村小要好，如说一个班三十人，能上初中的也就十个出头，能考上高中的一个生产队一年最多两三个。 宋芍药不走运，前几年遇到停课，高中没上完，不过教小学绰绰有余。 校长有自己的考量。 宋柚虽然是民办教师，可教课水平在学校数一数二，这几年她给学校从京城找了不少学习资料，以后还能让宋柚帮找京城学习资料，学校教学质量提升上去，他也能往县里走。 而且宋柚身份不一般。 宋柚父母虽然离婚，可她父亲是大学教授，她妈在解放前帮了不少军人，那些人现在很多小有成就，她对象是职位不低的军官，舅舅是响水生产队大队长。 他觉得宋柚说话也有点分量，答应让宋芍药顶替宋柚，并让宋芍药尽快来报到。 宋柚又马上骑车去水库施工工地找宋芍药。 5、第 5 章 水库现在已经暂停施工，宋芍药在工地看管水泥、沙土各种物资。 “表姐。”宋芍药老远就朝她招手。 “我要去随军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宋柚说。 宋芍药朝她跑过来，说：“这是好事！我爸跟我们说了，表姐你放心去，不用记挂着二姑，有我们呢。” 宋惊蛰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两个儿子读书不好，大儿子自小学厨，现在在县城国营饭店当大厨，一个务农，宋芍药学习好，上到高中。 “好消息是我把民办老师工作给你了，校长让你去办手续。”宋柚说。 宋芍药眼睛里有小星星闪烁，双手抓着宋柚的胳膊，激动地跳起来：“表姐，那可太好了，我以后不用干农活了。” 宋芍药觉得这个工作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咱县里以后说不定会有转公办考试，你好好准备，没准就能转正。即使转不了等过些年也可能有政策能给民办教师转公办。反正没别的好工作的话就踏踏实实好好干吧。”宋柚叮嘱她。 宋芍药点头：“我知道。” 表姐对她那么好，她自然也要回报表姐。 她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吧，等你去随军我会帮你照顾二姑。” 宋柚点头：“多去看看我妈，陪她说说话。” 宋芍药踢着脚下的土坷垃，说：“不用你说，那肯定的，可你奶咋办啊，不能让二姑一直照顾吧，你爸跟你姑怎么都跟死人似的，二姑跟老太太非亲非故，凭什么照顾她，那行动不方便的老太太伺候起来多费劲，也就二姑好脾气。你这样忍着不行，得跟江远鹏要辛苦钱。” 宋柚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些年的辛苦钱跟在老太太身上的花销都得要过来。” 宋芍药撸了把袖子，说：“那赶紧要啊，他要是不给就把他叫回来打他一顿。咱就以不孝的名义打他，闹到公社闹到县里他也不占理。” 宋芍药别看名字起得这样，挺大姑娘就跟假小子一样。 宋柚笑出声来，说：“江远鹏是知识分子，他要脸，不至于不给，等以后见着他面再说。” 俩人去找了趟宋惊蛰，找了个村民替换宋芍药看工地，然后俩人去了趟学校，把宋芍药当民办教师的事情定了下来，明天就去学校上课。 到傍晚的时候，宋芍药拿了些花生跟五只风干鸡过来，还有一叠红布，她说：“我爸妈知道你把工作让给我可高兴了，他们让我给你拿点东西带部队去。” 宋柚说：“你们还跟我客气干啥？” 花生是生产队分的，家家户户分的都不多，看宋芍药拿来的这些，估计他家一直舍不得吃。 “你这红布是大舅母压箱底，留给找你找婆家用的吧。”宋柚说，“你赶紧拿回去吧。” 宋霜降也说：“都拿回去吧，宋柚还要带俩孩子，也不方便，哪拿得了那么多东西。” 宋芍药执意要宋柚把东西收下，最后宋柚收了花生跟三只风干鸡，让她把红布另外两只鸡拿了回去。 次日，宋柚先去县里邮局寄东西。她只寄棉被跟衣物还有一些农产品，少量物品随身带。 宋霜降从她十几岁开始就攒棉花，到她出嫁攒出了八床新棉被当嫁妆，四床在家，四床在公婆家。 现在交通运输比较乱，棉被不是全新就是半新，也挺金贵的，她怕东西寄丢了。 寄完东西，宋柚还去了趟县里的农业银行，她拿了她妈的户口本跟两本存折，从自己存折上取了五百块钱，存到了宋霜降的存折上。 她这个民办教师其实待遇还不错，一天十个公分，一个月十块钱工资。 因为响水生产队有个砖窑厂，工分值也高，十个公分差不多值八毛钱，到年底分红她凭借三千多公分能分两百多块。 她一个月算下来有三十多块钱，还能分粮食，实际上跟正式教师待遇差不多。 至于俩娃，跟她一样，户口在响水生产队，按响水公社的规定，孩子的口粮都是按七成发放，就是他们村一年每人的口粮差不过是三百六十斤，俩孩子能发二百五十多斤粮食。 且不说韩承每月给她一百块钱工资，就是她自己都能养活俩娃。 回到家，宋柚钻到西边卧室床底下，从床下挨墙地方把一块活动的砖移开，又把宋霜降的存折放进去，又把那块砖原样放好。 等傍晚宋霜降下班回来，她跟宋柚说：“田鸽要跟着沈爱国去随军，以后你们就在一个营地，你们俩关系好，还能相互照应。” 宋柚心说田鸽莫名其妙，她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不过她没必要跟宋霜降说这些话，就嗯了一声。 “她爸妈搬到城里她大哥家去了。”宋霜降又说。 宋柚闻言来了兴致，问：“她大哥家房子很大？能住下那么多人？” 宋霜降说：“她大哥就是普通职工，房子不大。” “他爸妈不是还要在生产队上班，搬城里住多不方便。”宋柚说。 “城里也没啥好的，又没工作，谁知道他们咋想的！”宋霜降说。 宋柚觉得田鸽的行为很奇怪，她有个猜测，她想去田鸽家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把俩娃送到学校，宋柚就去了田鸽所在的生产队，问过社员，才打听到田鸽妈搬去的城里的地址。 宋柚到了县城，直奔化工厂家属院，刚到附近就闻到一股二氧化硫的臭鸡蛋味儿，差点把她熏个跟头。 忍着臭气，宋柚骑车进了家属院，问了路才找到田鸽大哥家。 “宋柚快进来，我正想找你呢？你看我家连站的地儿都没有，哪有生产队的房子宽敞。”田鸽妈抱怨道。 “田鸽不在家吗？”宋柚问。 “她去婆家了，跟他对象在一块，去置办各种东西了，马上就要结婚领证。”田鸽妈说。 在农村订了婚就可以呆在婆家。 田鸽妈跟宋霜降是老姐妹，俩人斗了一辈子，开始田鸽妈嫉妒宋霜降对象考上大学，后来宋霜降离婚，田鸽妈又心疼起这个姐妹来。 后来宋柚高嫁京城人家，田鸽妈又嫉妒宋柚找了个好人家，声称给闺女找的对象一定不比韩承差，好对象哪有那么好找，田鸽就一直蹉跎到了现在。 宋柚问：“大婶，你怎么搬这儿来了，这地方看着挺狭窄啊。” 田鸽大哥家一家五口，在加上田鸽父母，七个人挤在二十平的房子，哪有住农村好呢。 田鸽妈叹了口气：“田鸽非要让我住这儿，她说让我就别回去了。” “大哥愿意让你们挤在这儿吗？天天还得往生产队跑种地去，多麻烦啊！”宋柚问。 “那不是田鸽找了个好对象，她现在说话好使，她大哥听她的，她说给我们找工作。”田鸽妈说。 就说宋柚，当年一个高中生都很难被招工，差点回家种地。 宋柚就不相信田鸽能给她年迈的父母找到工作。 她家跟沈爱国家都是普通人家。 他们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她想，田鸽应该跟自己一样，知道会垮坝的事儿，既然她知道这件事的话，是不是以后会发生的很多事情她都知道！ 她特地跑来一趟，不过是要确认这一点。 田鸽妈拉了把凳子，用袖口在上面抹了一把，让宋柚坐下，又给她倒了杯水，一边忙乎一边抱怨：“你说田鸽是中邪了吧，有人给她介绍电力局职工，我瞅着那小伙子挺精神的，她自己也觉得不错，可一见到沈爱国，她就改主意了，非要上赶着给人去当后妈。” 宋柚看她特别焦虑，就随口说：“沈爱国是部队干部，以后继续往上走，田鸽能跟着享福呢。” 田鸽妈搓着手，深深叹气：“不当妈不知道养儿难，后妈哪有那么好当的，就是费力不讨好，一个两个孩子倒好，一下子就仨孩子，这一结婚就去给人家当老妈子，伺候人家一家四口。你跟田鸽要好，能不能劝劝她别往火坑里跳。电力局那小子不就挺好的吗？哪就比不上沈营长了。” 宋柚心说，啥朋友，就冲田鸽那个态度，谁跟她做朋友呢？ 再说女主的事儿，还用别人操心嘛！ 宋柚说：“大婶，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是田鸽自己的选择，她读过书，有文化，她有自己的考虑，劝不住她的话就放宽心吧。” 田鸽妈忧心忡忡：“她这是被下降头了，一门心思去给人当后妈，以后有她好果子吃。” 田鸽妈在外人面前塑造了一副“我特别满意这门婚姻，你们都羡慕我吧”的形象，可现在却不断往外倒苦水，宋柚及时插嘴时打断这次对话，跟田鸽妈告辞，又骑车往响水公社的方向走。 春风拂面，一边骑着车，宋柚想到更深层次的一件事，如果田鸽知道水库会跨坝提前安排父母撤离，她也知道宋柚会在救灾中去世的事情。 作为朋友，即使不直接告诉她，也应该暗示她。 可对方不仅不提这事儿，还对她冷嘲热讽。 换位思考，她一定会竭尽全力帮朋友避免灾祸。 田鸽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按她梦里所见，她对毛豆跟豆包有养育之恩，但韩承出寄养费、请保姆，又提拔沈爱国，做的也很多，俩孩子也都尽孝还了，没必要延续到这一世。 从此，她跟田鸽两人友尽。 傍晚，温明征来了一趟，他很兴奋：“以后我就是水库的总工程师了，以后我就有了话语权，水库要重新选新址，旧址填埋。宋柚，我真是太高兴了，想不到有一天我的意见能够得到重视。” 宋柚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的能力，水库工程一定会很顺利。” 温明征当总工程师，说话顶用，宋柚相信水库一定不会有垮坝的事情发生。 危险解除，她觉得一身轻松。 对方递过来一包东西，说：“我大姑寄过来的布，这次多谢妹夫，给你俩孩子做衣服穿吧。” 宋柚看着他手上厚厚的一叠蓝色的确良布料，自然不肯收，她说：“你留着做衣服用吧。” 温明征说自己衣服够穿，坚决要送，宋柚想着他跟宋霜降情同母子，就没太客气，把布收下。 现在宋柚就等着韩承安排人来接她们娘仨，温明征给的布她琢磨着可以做成五条裤子，她跟俩孩子，宋霜降、温明征各一条。 这些天除了收拾东西，她就是做裤子。 韩承考虑问题很周密，他叫来接宋柚娘仨的军人叫高军，原先只是个排长，现在已经是连长。 宋柚前几年去部队探亲的时候见过他，是认识的人宋柚才放心跟着走。 她想韩承肯定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他不会派宋柚不认识的人来。 反正韩承办事总能让人安心。 6、第 6 章 宋霜降很讲究，觉得麻烦人家大老远来回跑，送给高军两块布料，一块棉布，一块麻不，能做两身衣服。 高军说啥也不肯收，但抵不过宋霜降的热情，话又说得让人心里舒坦，还是把布料收下。 宋霜降给宋柚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让生产队的人给织的棉布，麻布，花生、豆子等粮食，之前韩母给寄来的腊肉、腊肠等食材，她都让宋柚带上。 还有蘑菇、萝卜干、干豆角等各种蔬菜干，各种蔬菜种子，她说：“等到了部队你就种菜，蔬菜长出来之前你就吃干菜。” 宋柚笑着说：“妈，我知道，你就别操心了。” 毛豆跟豆包也很忙，他们的四个表兄弟也是他俩最好的朋友。 听说他们俩要走，四个小家伙很舍不得，这两天放学后就跟在兄弟俩身边。 毛豆他们俩攒了不少宝贝，有弹珠、烟壳、火柴壳皮，宋柚不让他们带那么多，俩人想送给小伙伴，又有点舍不得。 纠结了好几天，他们还是把这些宝贝分了多一半给四个小兄弟，小家伙们拿到这些东西可高兴了。 看到他们四个那么开心，毛豆跟豆包第一次感受到给予的快乐。 “你们以后还会回来吗？” “我们肯定会回来看外婆。” 得到那么多玩具，大表兄把弹弓送给两个小家伙，毛豆想要，但想到这是大表兄最喜欢的玩具，就没收，说：“我也有。” “你们爸爸是解放军！”四个表兄弟很羡慕毛豆跟豆包有个军人爸爸。 “那你们以后也可以穿军装、带军帽了。” 从表兄弟羡慕的眼神里，俩娃感觉到了点自豪感，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爸爸。 豆包很舍不得小猫团团，这小猫才两个月大，毛茸茸的很可爱，豆包刚跟它培养出感情来，很想带上。 宋柚说：“咱们要坐火车，火车上人特别多，带猫不方便。” 豆包不乐意，央求道：“就带上它吧，我会照顾它。” 高军提议：“带上吧。我买的是卧铺票，韩副团长怕你们太辛苦，叮嘱我一定要买卧铺。” “你能买到卧铺票？那太好了！”宋柚说。 售票窗口没有卧铺票卖，要是宋柚自己去买，根本就买不到卧铺票。 票价也高，十八块钱一张，俩孩子身高不到一米二，不用票。 两张票就三十六，宋柚只觉得钱挣得难，花的太快。 宋柚同意豆包带上小猫。 这天中午，他们一大家子要一起吃饭。宋柚盛了两掺米饭，夹了点软和好嚼的菜，端着去给奶奶王槐花送过去。 两座房子中间有个月亮门方便出入。 俩娃跟四个表兄弟也跟着来，毛豆照例说：“妈，我们不进屋，就在院子里玩。” 宋柚点点头：“去吧。” 俩娃跑着去枣树下找蚂蚁窝。 王槐花也就六十多岁，可看上去实在太老了，俩娃在院子里玩不肯进来看太婆婆，毛豆胆子那么大也怕这个婆婆。 农村有种说法是让小孩子害怕的老人就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宋柚把饭放下，让她自己吃。 王槐花刚中风的时候，完全瘫痪在床，事事需要人伺候，这些年倒好了一些，基本能够自理，拄着拐杖能走几步路。 宋柚说：“奶奶，我要去部队了，以后就只有我妈照顾你了。” 觉得老太太可能听不懂，她解释了一下随军的事情。 王槐花伸出干枯满是褶皱如老槐树枝一样的手握住宋柚的手，不住地颤抖，浑浊的双眼留下两行浊泪，她说：“你去吧，这些年我真是连累了你跟你妈，唉，我怎么不早点死啊，老天爷快点收了我吧，我活着就是累赘。” 宋柚给王槐花擦了泪，她知道奶奶胆小最怕死。 王槐花声音嘶哑颤抖，她说：“你妈就是我亲闺女，我不会亏待她。你妈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妈好。” 这句话宋柚听了多遍，耳朵已经听出茧子来了。 开始的时候王槐花说这句话，她是担心宋霜降撒手不管她，后来再说时就有了几分真情实意。 宋柚觉得宋霜降一直照顾王槐花，其中一个原因是自己是王槐花的孙女，在农村人看来，宋柚怎么着都是她的亲人，她的子女不管她，那宋柚得管她。 宋霜降是替宋柚在照顾她。 就说宋柚自己，她有了前一世的记忆，她觉得自己思路更开阔，思想也更先进，不管是她之前还是现在的想法，都觉得自己应该照顾奶奶。 虽然她知道自己在法律上并无责任。 宋霜降就更没有责任。 但事实是，她们照顾了王槐花十年。 如果带着现在的思维重来一次，她想她跟她妈还是会照顾王槐花。 宋柚看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家，王槐花所说的不会亏待又是什么意思呢！ 听说王槐花手里有老物件，是传家宝，她一直把在手里，当年家里穷，儿子又想读书，她都不肯拿出来变卖换钱。 不知道真相，宋柚也不太感兴趣。 她觉得王槐花是个矛盾的人，当初江远鹏攀高枝留在京城，她对着空气把儿子一通骂，那时候宋柚年纪小，看不懂这些，但宋柚长大后觉得老太太其实希望儿子能留在京城，有个好的前途。 她比一般农村老太太有见识，很希望唯一的儿子能出人头地。 不过她对宋柚很好，有一口细粮都要留给宋柚。 后来王槐花中风，宋柚跟宋霜降一直照顾老太太，原因很简单，总不能任其自生自灭，没有人照顾吧。 她一直抓着宋柚的手，像抓着一根稻草，声音颤颤巍巍地说：“我就认你这么一个孙女，京城的孩子我都不认。我只认你妈这个闺女，你爸我就当没这个人。” 宋柚也说不出安慰的话，王槐花不这样想又能怎么样呢！ 她说：“奶奶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妈不会不管你的，你每天就放宽心，好好吃饭睡觉养病，什么都别想。” 等王槐花吃完饭，宋柚端着空碗回自家院子。 宋惊蛰一大家子陆续都来了，他们把温明征也叫了过来，加上高军，一起热热闹闹吃饭。 吃完午饭，宋柚把给温明征做的裤子拿给他，俩人一起走到门口，温明征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去随军吧，我会帮你照顾婶子，婶子一直很照顾我，我也会像对待亲妈一样对待她。” 宋柚很信任温明征，点点头说：“那就多麻烦你了。” “不用跟我客气。”温明征说。 等客人都走后，宋柚跟她妈商量王槐花的事情，她说：“妈，以后你自己照顾我奶奶，我想跟江教授要一笔钱，一是你这些年的支出，一是给你的补偿。” 她详细地跟宋霜降分析，之后她妈说：“你看着办。” 宋柚马上动手给江远鹏写信，语气非常和缓，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江教授： 见信如面。 这封信主要说我奶奶的赡养问题。 这么多年我妈和我一直在照顾奶奶，但其中出钱出力的人主要还是我妈。 江教授作为高级知识分子应该知道，你们俩早就离婚，我妈对奶奶并没有赡养义务。 你和姑姑健在并且有赡养能力，赡养奶奶这种事也不是我这个孙辈的义务。 况且，江教授没忘吧，对我你也没尽到抚养义务，是我妈独自抚养我长大。 对闺女不闻不问，这么多年你对自己老妈没出钱也没出力，完全把老人推给不相干的人。 我妈一直在照顾奶奶，是因为她善良。 我不会让我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把善良用在你身上。 江教授不希望因为这事名声有损的话，请把我妈花在我奶奶身上的钱以及照顾他的费用准备好，我们要求你结算清楚这笔钱。 另外，你上大学时候的生活费跟学费也麻烦结算。 别找任何借口，别哭穷。 这封信每一个字我妈都认可。 需要账目表的话，我们可以提供。 宋柚把信念了一遍，宋霜降点点头：“就这么写吧。” 宋霜降说这话时非常平静，就好像江远鹏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 宋柚想，当年俩人离婚的时候，宋霜降对江远鹏应该还有感情，但这么多年过去，感情早就已经在琐碎生活中消磨殆尽。 这样最好。 在清算这件事上，宋霜降非常消极，可宋柚咽不下这口气，她要推动宋霜降做这件事。 而且宋霜降照顾王槐花主要是为了她，她必须跟江远鹏要一笔补偿给她妈。 宋柚说：“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越在意名声，我先把信寄过去，给他先让他有心里准备，这么多年不承担赡养老人义务，还怎么为人师表。” 宋霜降说：“好，这事就你决定吧，咱们肯定会跟他要钱，不过你也别太多考虑这事，这事一笔糊涂账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急于一时，还是跟韩承好好过日子要紧。” 宋柚点头：“有机会再跟他说这事。” 确实，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7、第 7 章 晚上，宋柚母女一块包饺子，留着第二天早上吃。俩人包完饺子用笸箩扣上，宋柚回屋收拾零碎物品。 宋柚的东西全部收拾好了，宋霜降不放心，问她：“户口迁移证带好了？” “带好了。” 就这个最重要，别的缺少的东西都可以到当地买。 “宋柚，妈有话要对你说。”宋霜降说。 “妈，你说吧。”宋柚说。 闺女终于要随军去了，宋霜降就想把话说透一些。 宋柚一直不去随军，也不跟公婆住在京城，虽然她有自己的考虑，比如想考公办教师，还有陪着她，现在终于等到韩承出任务回来。 其实她当初并不赞同这门婚事。 她很理解宋柚喜欢韩承，毕竟韩承相貌英俊，家庭条件好，自己又很优秀能考上军校。 宋柚寒暑假经常跟他呆在一块，喜欢上他很正常。 但宋霜降觉得自己闺女也很棒，宋柚高中毕业，学习成绩好，长得俊俏，也能找个不错的对象。 只是俩人家庭条件差距太大，并不般配。 而且有江远鹏的教训，她就想给宋柚在附近找个老实的、踏实的门当户对的人。谁知道李清芳要撮合宋柚跟她侄子，宋柚说喜欢韩承，对方就答应了宋柚跟韩承的婚事。 宋柚是名副其实的高嫁，她结婚时很风光，婆家给了八百块钱彩礼，还有三转一响，又是嫁给京城军官，可把生产队的人都羡慕坏了。 可宋霜降觉得宋柚并不快乐。 可能因为她读过书，想的多，对婚姻的期待也高，不想生产队里别的姑娘，就稀里糊涂过日子。 她说：“你们俩是军婚，韩承性子冷，话也少，但他人品好，工作也忙，肯定不会像江远鹏那样搞乱七八糟的。 像我们这一辈人哪有什么情啊爱啊的，还不是搭伙过日子，时间长了你们俩就能培养出感情，就是没感情生活也能比别人强。” 宋柚没想到她妈这样相信韩承，她自然也信的过韩承。 她笑笑说：“妈，你就别操心我了，韩承正直有责任感，我了解他的人品。再说我跟他的感情挺好的，我以前没随军是因为他一直出任务，我过去的话他也不在部队，他说以后大都是短期任务，这我才想着去随军，你不用担心我们俩。” 宋霜降笑笑说：“妈相信你们俩一定能过得好。” 次日，宋霜降四点多就起来，给宋柚他们准备干粮。 她活了一盆面，把面揪成半个拳头大的剂子，擀成长片，抹一层油酥，一层肉馅，一层葱花，在卷起来，擀成饼。 猪肉混合着葱花的清香在空气里飘散，一闻这味道就知道饼好吃。 这样的饼，她做了有十几公分厚的一大摞。 另一口锅里蒸了一只鸡，鸡蒸熟后，宋霜降又把鸡切块，放大锅里煸炒干水分，又放上各种调料。 她说：“现在天凉，这些都坏不了，有这些干粮，你们在火车上再买点就够了。” 早饭他们吃得是昨晚就包好的水饺。 宋惊蛰开拖拉机，宋霜降陪着宋柚、高军跟俩孩子去县城汽车站，小县城没有火车站，他们要先坐汽车到地级市，再从地级市坐火车去部队。 在汽车站，告别又用了好一会儿。 宋霜降很舍不得俩孩子。 宋霜降叮嘱说：“路上看紧俩孩子，到部队就好好过日子。” 宋柚说：“妈，我知道。等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去部队跟我们一起生活。” 宋霜降说：“我在这儿有工作，我上你那儿凑啥份子去，部队应该有幼儿园，又不用我带娃，我不去！” 宋柚说：“我这不是不放心你嘛！” 宋霜降自然舍不得娘仨，但她表现得并不在意，说：“快走吧，我用不着你们惦记，以后我自己过日子更省心，还不用管你们仨，你们别让我操心就行。” “外婆，我们会经常回来看你。”毛豆兄弟俩说。 宋柚跟俩娃说部队会有很多同龄小伙伴，他们便对部队充满向往，甚至很希望快点到。 宋霜降说：“不用来回折腾，快学会写字，给我写信吧。” 等汽车驶离汽车站，宋霜降才背过头去，悄悄抹了下眼泪。 宋柚他们轻装上阵，大部分东西都寄过去，带的行李并不算多，最主要是看好俩娃。 高军负责全部行李，宋柚只背着一个挎包，俩手各牵着一个娃，一刻都不肯松懈，生怕俩娃丢了。 豆包很乖，他手上挎着个小篮子，团团放在篮子里，脖子上有根绳连着篮子把手，这样小猫就不会丢。 宋霜降太宠俩外孙，为了他们俩喜欢的团团，她还熬了点玉米粥，用饭盒带上给小猫在路上吃。 宋柚跟俩娃都没坐过火车，她所在的青川县离京城近，除第一次去京城是坐长途汽车，之后都是韩父安排车接送她。 没想到候车厅比她想象得还要破旧和拥挤，到处都是人跟大包小包的行李。 “都跟紧妈妈，这种人多又乱的地方可能会有人贩子。”宋柚把俩娃吓唬了一番，平时很调皮的俩娃老实的很，都乖乖呆在她身边。 终于上了火车才清静下来，坐票车厢那边人挤人，卧铺车厢人并不多，等到火车开动，他们所在的隔间也没来人。 晚上，豆包跟高军睡，毛豆跟宋柚睡。 宋柚不太敢睡觉，她很担心睡着后有人进来把孩子抱走。 她说：“你们睡，我看着点门。” 高军说：“嫂子你睡吧，有我在呢，我睡觉警醒，只要有一点动静我就醒。” 宋柚相信韩承派来的人，他安排的人办事肯定牢靠。 很快，她搂着豆包陷入沉沉梦中。 梦里是她跟韩承初次见面。 韩承是韩振邦跟李清芳的三儿子，当年韩振邦在华北战场打仗，宋霜降是民兵排长，她冒着枪林弹雨把受伤的韩振邦背了出来，背到战地医院救助。 宋霜降是奇女子，铁娘子，在战场救了不少人，被她搭救过的战士不少已经功成名就。 他们都记得她，很感激她。 宋柚就是受了宋霜降救人善举的福泽才能够高嫁给韩承。 还是她上初中的时候，奶奶王槐花半身不遂瘫痪在床。 王槐花一儿一女，农村基本上是儿子优先给父母养老，再说她闺女在婆家过得也不如意。 老太太需要人照顾，江远鹏的第二任妻子对他农村的老娘很是看不上，更不要说伺候她。 江远鹏自然不可能把她接到京城照顾，于是腆着脸找到宋霜降，让她代为照顾老太太。 无法动弹的老人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尤其是宋霜降多年前已经跟江远鹏离婚，她没有义务照顾前婆婆。 宋霜降可不是什么不计前嫌情深义重为前夫照顾老娘的老好人，她当时希望宋柚也能考上大学农转非变城里人，而且孩子父亲本来就有抚养女儿的义务，于是跟江远鹏提交换条件。 她希望江远鹏能把宋柚接到京城上学，接受更好的教育，也就待上六年，等她考上大学离家。 作为交换，她帮助照顾王槐花。 江远鹏做出妥协。 一个是能不用怎么管的闺女，一个是瘫痪老娘，江远鹏毫无疑问选了宋柚。 于是宋柚转去京城读初一，这一年她过得并不好，江远鹏的继妻很虚伪，江瑜跟江帆总找茬。 她在这个家不像是个女儿，像是寄人篱下。 宋柚不想继续呆下去，想要转回乡下读书，可江远鹏让她过完暑假再走，她留在家里可以做饭做家务。 那时，韩承是军校在读大学生，半个暑假要去部队训练，只有半个暑假空闲的时间回家。 韩家也刚搬回京城不久，李清芳知道宋柚在父亲家过得并不好，便让韩承把宋柚接到家里来。 韩承接下任务，到了江副教授家，他一眼就看到水龙头旁边，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搁了个大木盆，正在洗衣服的小姑娘。 洗衣服倒没啥，主要是旁边还坐着两个人，正在悠闲地喝汽水、嗑瓜子。 他能猜到正在洗衣服的是宋柚，另外两人便是江副教授的继女跟二婚生的儿子。 韩承垂在裤边的手微握成拳，这宋柚不会是个小包子吧。 只见她默默漂洗好一件衣服，晾好再回来时，站在大木盆前笑着说：“我洗完了，该你们俩洗了。” 江瑜惊讶地半张着嘴：“你洗啊，凭啥让我洗？” 宋柚说：“你们一家四口的衣服，你们俩爱洗不洗。” 韩承握成拳的手舒展开，嗤笑出声。 宋柚抬起头，正好对上韩承的视线，对方脸上似蒙着寒霜，眉宇间却又英气逼人。 江瑜看到面前的俊朗青年，立刻羞红了脸，可等看清楚对方的表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男人长得是好看，可凶巴巴的吓死人了。 韩承看着宋柚，目光柔和了些，语气也和缓下来，说：“宋柚，你跟我走。” 李清芳在电话里提过让韩承来接她的事情，她于是问：“是韩承哥哥吗？” 声音甜得让韩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叫他哥哥！ 还没听过谁把哥哥叫得这么好听。 小姑娘软糯清甜的语气让韩承凶狠不起来，他扯了扯嘴角，说：“是。” 宋柚马上转身往楼里走去拿背包，她说：“好，我跟你走。” 虽然初次见面，这个身姿挺拔高大长得又帅气的青年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她迅速收拾了自己不多的东西，背着背包又回到院子里。 韩承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两人朝院子外走去。 江瑜不甘心宋柚被长得这么帅气的小哥哥带走，便出口阻拦，韩承眉心微拧，飞起一脚把装满衣服的木盆踢翻，带着宋柚回了家。 8、第 8 章 韩承可不想陪着宋柚，于是说：“你在家，我出去有事儿，等傍晚我爸妈都回来了。” 他刚转身没走出两步，宋柚已经追上来，抓住他的衣服下摆说：“韩承哥哥，我不自己呆在你家，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语气轻柔又坚持。 可韩承的鸡皮疙瘩还是掉了一地，这也太嗲了吧。 换做别人这样嗲声嗲气地叫他哥哥，他早就该不耐烦了，可面对宋柚，他完全凶不起来。 韩承看着紧抓着他衣摆的纤细手指，不忍心把宋柚自己丢在家里，只能带她出去。 李清芳生了三个儿子，一直想要个女儿，看到宋柚喜欢得不得了，就把宋柚留了下来。 “老韩，宋柚太乖了，还长得这么好看，你看她双眼皮大眼睛，咱俩是有个这样的闺女就好了。”李清芳说。 她捏着宋柚的脸颊说：“这小丫头长得怎么这么好看，宋霜降真会生，就是太瘦了，以后阿姨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你喜欢吃什么？牛奶爱喝吗？” 她正在给宋柚梳好看的辫子，把让韩承转学的事情都抛到一边。 韩承看宋柚一眼，她是挺乖，好看他倒不觉得，毕竟宋柚瘦巴巴的，营养不良头发又细又黄。 李清芳又说：“韩承，你带宋柚到各景点看看，给她买点好吃的。” 韩承可不乐意，马上拒绝：“妈，我哪有空带一个小丫头片子玩儿，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李清芳最了解这个儿子，马上说：“那就算了，让建州来带她玩吧，建州比你有耐心，他肯定很喜欢宋柚。” 韩承眉心攒起，李建州是他表弟，他最讨厌听到这个名字，于是说：“好吧，我带着宋柚。” 只要不让他转学，不提李建州，他豁出去了。 于是这半个暑假，宋柚就成了韩承的小尾巴。 不管走到哪儿，韩承都得跟人介绍：“这是我亲戚家的妹妹。” “你妹妹真乖，长得真好看。” 韩承看着面前这个纤瘦的，身高还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 这个夏天，因为宋柚到来，韩家人都比以往快乐。 李清芳不愿意韩承毕业后带兵，她想让韩承转到技术类军事院校，或者干脆转普通大学，等宋柚一来她把注意力放到宋柚身上，就不再提韩承转学的事儿。 之后，宋柚成了韩家常客，要不是宋霜降只有这一个闺女，李清芳都想认她当干闺女，把她留在京城。 宋柚清晰的记得韩承骑着自行车带着她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两人一样的白衣蓝裤，一样的朝气蓬勃。 快速行驶带起的风灌进他的白衬衣，风里传来自行车铃声还有他的声音。 “小柚子，你吃糖葫芦吗？” “吃，买两根。” “我不爱吃，给你买。” “那咱们俩一起吃。” 小柚子，小柚子。 宋柚在梦里听见韩承叫她。 睁开眼睛，才发觉是梦境，已经是早上。 从华北到华东，火车行驶一天两宿，到站后，高军扛着全部行李，宋柚紧紧拽着俩孩子的手腕下了车。 拥挤的人群里有人挥着手喊他们：“高军，我在这呢！” 宋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觉得有点眼熟，高军大声说：“唐副政委，你来接站啊。” 宋柚这才想起来人是唐青云，韩承的工作搭档。 唐青云从高军手中接过一个行李袋，说：“跟我走吧。韩副团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来，他让我来接你们，他还叮嘱我一定早点来，他担心站台人多，你们走散了。” 宋柚说：“真是麻烦你们了，等了半天了吧。” 唐青云看了眼手表，他本来对韩承说不要着急，火车没有早到的时候，一般都会晚点。但韩承一直催他早点出发，说让他妻儿在车站等的话，他要跟他拼命。 受人之托，唐青云不能不重视这件事，他出来得早，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 他笑笑说：“别跟我客气，没等多久，我也刚到。” 他其实有点担心宋柚在这儿呆不下去，前几年宋柚跟李秋菊同时来部队探亲，结果李秋菊留下随军，宋柚又回去了。 宋柚外貌条件优秀，看着不太能吃苦，不知道能不能安心随军。 唐青云开了辆吉普车来，把行李都放在后备箱，唐青云开车，高军坐副驾，宋柚娘仨坐到后排。 俩孩子第一次坐小汽车，觉得新奇的很，宋柚牢牢把他们俩揽在身边，不让他们乱动。 吉普车开动，朝营地方向驶去。 路上，唐青云说：“等到地方，让你秋芬嫂子带你熟悉咱家属院。” 宋柚跟唐青云对象李秋菊认识，那时候俩人都带娃来部队探亲，同住招待所。 十多天的时间，她俩就很熟了。 宋柚笑着说：“那就先谢谢嫂子了。” 到家属院门口，唐青云说韩承在后山训练场训练，“老韩说到下班点就回家。”唐青云说。 “我能去看他训练吗？”宋柚问。 她很想看韩承训练的场景。 宋柚想，她这初来乍到，提出这要求并不突兀，等在家属院住在一段时间，就不好再提这要求。 唐青云说：“有些来探亲的家属也会要求去训练场看，军属不能进营地跟训练场，不过申请得到批准可以进去。今天后山训练场没有射击这类的训练，训练场可以进，我去申请。” “那就麻烦你了，唐副政委。”宋柚说。 唐青云下了车，高军开车继续往家属院里走，吉普车在一处院子前停下。 “嫂子，这就是分给你们的房子。”高军说。 院门没锁，他们直接进了门，把行李都搬进屋里。 宋柚打量院子，有明显的打扫过的痕迹，窗户玻璃都擦得干干净净。 角落里有些刚返青的韭菜跟大葱，还搭了个鸡窝，里面有只大公鸡。 高军已经把所有行李都放好，顺着宋柚的视线看过去，说：“这大公鸡是跟村民买的，韩副团说预备着等你们来了给俩孩子补充营养。” 宋柚想他想的还真是周到，笑着说：“现在正好是春天，有空我再去买只母鸡孵小鸡。” 俩娃赶紧把装猫的篮子打开，把团团解放出来。 团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环境，迈开小腿在地上溜达。 “妈，它不会死吧。”豆包忧心地问。 宋柚说：“不会，还挺精神的。” 豆包蹲下抚摸着猫头，说：“可把我担心坏了。” 正说着，唐青云进了院子，说：“申请好了，咱们去训练场吧。” 宋柚把门锁好，五人又上了吉普车。 想不到后山训练场还挺远，军营本来就建在山脚下，车又开出了有四五里地才到。 下了车，他们又走了好长一段山路。 四周都是山石杂草，看得出来这个训练场是特地开辟出来的。 两个军人抱着俩小家伙，这样他们才能快一些。 唐青云手指前方说：“到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宋柚看到一面几乎直上直下的悬崖，十几个士兵正在借助绳索在往上爬。 个个伸手不凡，虽然看着危险，可他们娴熟的动作让宋柚这样旁观的人根本就担心不起来。 唐青云介绍说：“现在是攀岩训练，老韩现在带的可是尖刀连，小宋，你能看出哪个是老韩吗？” “叔叔们都好厉害，都爬得那么快，哪个是爸爸啊？”毛豆觉得叔叔们都特别牛，他惊讶到嘴巴直接张成圆型。不到一岁的时候跟韩承见过面，对爸爸一点印象都没有。认不出爸爸的背影，他只能干着急。 “爸爸在那儿。”宋柚朝悬崖方向指着，“最高处哪个，毛豆豆包快看。” 于她，韩承身上好像装了定位仪，别说他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就是在在乌压压的人群里面，宋柚都能很精准地迅速找到他。 他身姿矫健，身形灵活，攀爬速度很快，极具力量感和美感，宋柚看得热血澎湃。 毛豆很兴奋：“爬的最高的是爸爸吗，爸爸真棒啊。” 高军肯定地点头：“嫂子你眼神可真好，咱韩副团长肯定是攀爬得最快的。” “哇，爸爸真棒。”豆包已经从高军身上下来，激动得在原地蹦蹦跳跳。 韩承已经爬到崖顶，很显然，他看到了这边站着的媳妇孩子。 唐青云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朝悬崖上韩承所在的方向喊：“韩副团，我们把你媳妇、孩子接来了。” 他们看到韩承在朝这边挥手。 宋柚心跳加速，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他，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韩承并没有立刻往下爬，而是等大部分士兵都爬到崖顶，跟他们讲完技巧跟注意事项才顺着绳子又爬下来。 宋柚觉得往下爬简直比往上爬还费劲，俩孩子看得很兴奋，宋柚有点担心。 一落地，他就朝这边走过来。 9、第 9 章 韩承目光锁定母子三人，边往这边走着，他感觉心跳如擂，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抓住了他，这种浓烈的情绪感觉并不算好。 自从上次宋柚带毛豆来探亲，他之后一直在出任务，他们并未见过，可实在算不上失而复得。 这种感觉莫名其妙。 他身高腿长，身姿英挺、脚步沉稳，浑身上下充满生机勃勃的生命力，脸上涂了保护色的颜色，压根看不清长相，随着越走越近，豆包直接躲到宋柚身后，毛豆也抓住了妈妈的衣服下摆。 虽然看不清脸，可宋柚还是觉得心跳加速，甚至眼睛有点热，多年过去，依旧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真的好喜欢他。 她侧身把豆包从身后拽出来，说：“这是爸爸。” “我还没见过咱豆包呢。”韩承站定，看向两个儿子。 经过长途奔波，俩儿子看上去还是很干净，很精神。毛豆跟小牛犊子似的，长得很结实，豆包白白净净，俩孩子气色都不错，一看就是平时喂养的好。 韩承弯下腰，伸出双臂，把豆包托举起来：“让爸爸抱抱。” 高军很有眼力见地往旁边挪了两步。 在外人眼里可真是很美好的画面，俊俏的妈妈牵着大儿子，爸爸高大英俊，身姿英挺，把小儿子高举在空中，一家四口，温暖又和谐。 可宋柚看出豆包紧绷着小脸，身体僵硬，明显是不习惯这种亲近。 得让俩孩子多跟爸爸亲近。 为了解放小儿子，宋柚说：“俩儿子都很喜欢你呢，也抱下毛豆吧。” 任何时候，宋柚都要尽量防止有偏心的嫌疑。 韩承把豆包放下，又把毛豆举高高，这小子笑得很勉强。 他算是看出来了，俩孩子跟他都不亲。 放下毛豆，他看了眼宋柚，抬腕扫了眼手表说：“你们先回家吧，我训练完就回去。” 宋柚点头：“好的。” 唐青云接话：“那咱们走吧。” 一行人往回走，宋柚心情愉快，她这是眼光多好，相中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 要不是宋霜降的福泽庇佑，她家不可能跟韩承家结亲，她只能在她家附近找对象，找的男人极有可能在家务农，最多在县城工厂上班。 刚才训练场都是解放军叔叔，豆包乖乖配合，极力忍着，现在忍不住，眼圈都红了，小手攥紧了宋柚的手，说：“妈妈，咱们回家去吧，这里不好玩。” 宋柚很惊讶：“豆包，这里怎么不好玩了？” 豆包撇撇小嘴：“爸爸长得太丑了，太可怕了。” 宋柚笑出声来，解释说：“爸爸脸上那是涂的颜色，在树林、草丛里可以起到伪装作用，可以洗掉。” “太好了，妈妈我刚才都害怕了。”豆包说。他毫不掩饰地舒了一口气，小身体都放松下来。 为了安抚豆包的情绪，她跟俩儿子说爸爸跟别的解放军叔叔都非常英勇，有他们才有我们的安宁生活，他们是这个时代最棒的人。 豆包乖巧地点了点小脑袋，说：“妈妈，我知道了。” 高军感觉自己也被夸到了，特别感动，说：“嫂子，想不到你这么支持韩副团长的工作。” 唐青云说：“小宋，你可真有觉悟。以后你跟我家娘们多来往，让她跟你学学。” 宋柚笑着说：“唐副政委，你可别这样说，我就是随口教育孩子。” “你别叫我唐副政委了，太生分，就叫我唐大哥吧。”唐青云说。 宋柚答应下来。 唐青云又开车把宋柚他们娘仨送回家，他们说要帮帮宋柚收拾东西，宋柚说东西不多，她自己收拾就好，对方便让他们好好休息，俩人一块儿回了营地。 正房一共有五个房间，中间是客厅，东侧西侧各有两个房间，三间卧室一个出场间，厨房厕所都在院子里，院子里有自来水龙头，厕所是蹲便器，有上下水，可比宋柚想象中好多了。 宋柚马上收拾东西，她先到厨房把带来的风干鸡泡上，又泡了些粉条、蘑菇、木耳。 家里没有别的菜，就炖风干鸡吃。 厨房里锅碗瓢盆都有，有地锅，有煤炉，不多的大米跟面粉，一些土豆跟胡萝卜。 把厨房擦洗一遍，宋柚又进了卧室。她递给俩娃每人一块抹布，说：“给我一块收拾屋子。” 屋里家具不多，床、写字桌、书架、橱柜都有，都是部队提供的别人用过的家具，日常生活足够用。 宋柚把他们的衣服放进东边最大卧室的衣柜里，把带来的床单铺到床上，他们娘仨晚上要睡这个房间。 把家具都擦干净，宋柚还把水泥地擦了一遍，就到了做晚饭时间。 主食是米饭，除了炖风干鸡，宋柚还做了醋溜土豆丝跟凉拌木耳。 毛豆吸着小鼻子，说：“妈，今天有好吃的。” 韩承到下班点就往家属院的方向走，到家的时候闻到一股饭菜香。 从来没体会过回家后有媳妇孩子在家，有热乎乎的饭菜的感觉，现在觉得也不错。 听到脚步声，知道他回来，宋柚走出厨房时，毛豆、豆包跟小猫团团正在跟韩承对峙。 他脸上的颜料已经洗掉，浑身阳刚英武之气逼人。 俩娃一猫正吃力地仰着小脑袋打量着他。 他们俩看爸爸长得帅气，对他有了点好感，可韩承率先开口说：“俩娃像小蘑菇。” 俩娃的发型很像小蘑菇伞盖，个子又矮，可不就像蘑菇吗！ 宋柚想笑，他可真会说话。 果然，毛豆跺脚说：“我是小男子汉，我不像蘑菇。” 俩娃对爸爸的比喻很不满，一丁点好感荡然无存。 宋柚笑着说：“俩孩子脑门大，留齐刘海遮下脑门。” “咱家豆包长得跟小姑娘似的，眉眼五官都长得像你妈。”韩承把豆包抱起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说。 宋柚觉得豆包长得根本就不像女孩，他头发短，穿得衣服颜色也深，除了皮肤白、眼睛大长得好看点，明明是个小男孩的样子，可就是有人会把他当成小姑娘。 “我长得不像姑娘，我是男孩。”豆包扭着小身子，撅着小嘴不满地说。 宋柚抿着嘴笑，下午在训练场把豆包吓了一跳，现在又说了他最不喜欢听的话。 父子关系这个开局不太乐观。 毛豆率先开口：“爸，咱家豆包最不喜欢听别人说他长得像丫头。” 宋柚笑着说：“你把豆包得罪了，看孩子还能愿意跟他亲近。” 韩承伸手刮刮豆包的鼻尖，说：“小家伙，还不允许别人说实话了！” 豆包扭着身子，不肯让爸爸抱。 把豆包放下，韩承进屋，从抽屉里拿出两套玩具，一盒是积木，一盒是七巧板，分别递给毛豆跟豆包。 俩娃没见过这两样玩具，看着纸盒子上的玩具，兴奋地说：“哇，有玩具，太好了。” 韩承摸了下毛豆的发顶，说：“快去拼吧。” 没想到韩承还知道给他们准备玩具，这还差不多，俩孩子应该能对他产生点好感。 宋柚把饭菜往客厅里端，韩承摆着桌椅，边说：“我应该去火车站接你们仨，但实在没法请假出去，就让唐青云去了。” 宋柚想不到他还会解释这件事，他不叫普通战士去而是叫唐青云去说明他重视他们娘仨。 宋柚从他话里听出道歉的意味儿。 她完全不当回事地说：“谁接都一样，我们这不是顺利到营地了嘛，再说你工作忙，又不是非你不可的大事儿，还是以工作为主。” 韩承看了宋柚一眼，几年未见，她长得越来越漂亮了，皮肤细腻白皙，五官精致，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折起盘在脑后，看着特别洋气。 他媳妇是他见过的长的最好看的女人。 而且就冲刚才这句话，他觉得宋柚比以前善解人意。 这让他有点意外，或许跟年纪增长有关。 炖风干鸡味道很香，韩承已经好几年没吃过宋柚做的饭，觉得她的手艺比之前更好。 韩承对毛豆的饭量满意，吃了冒尖的一小碗米饭，饭量比宋柚还多点。 豆包吃饭就费劲了，用筷子挑着米粒吃。 他给豆包夹了一块鸡肉，说：“你小子在数米粒吗？” 又问宋柚：“咱儿子吃饭总这么斯文？” 宋柚含笑看韩承，她发现韩承两个特点，一好一坏，好的方面是他很关注俩儿子，坏的方面是他说的话都没中听的。 她说：“豆包饭量小，挑食，我必须得把饭菜做得好吃他才肯吃。” “那就是没挨过饿，去六零年饿几年他就不挑食了。”韩承说。 豆包把碗里的米粒吃光光，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宋柚问：“咱豆包身体弱，部队能订牛奶吗？俩孩子都爱喝。” 她知道现在牛奶供应有限，需要申请，以前上学时寒暑假她住在韩家，李清芳把韩父的特供奶给她喝。 韩承说：“我去申请，就说咱豆包体弱需要补身体，肯定能申请下来。” 宋柚点头：“那就好。” 吃完饭，宋柚把碗筷收拾好，韩承主动端着碗筷去厨房洗。 韩母把三个儿子教育得很好，他们很小就学会生活自理，会干活也愿意干活。 宋柚把桌椅收拾好，到厨房门口，见韩承已经把碗筷都洗干净，控了水，正往碗厨里放。 看到宋柚，他看似随意地问：“刚给我写信让我转业，怎么又随军来了。” 他的目光犀利，盯着宋柚的俏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宋柚笑盈盈地说：“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给你惊喜啊，再说咱们四个肯定要一起生活。你说以后不长期出任务，我们就来了。” 韩承觉得宋柚比之前嘴甜。 不管她到底怎么想的，来了就好。 他不再追究这个问题。 “你愿意让我们来吗？”宋柚问。 韩承回答：“当然愿意。” 俩人对彼此的回答都非常满意。 一路奔波劳顿，俩孩子都累了，八点钟宋柚就带他们去洗漱，催促他们睡觉，可俩崽子换了新环境有点兴奋，根本就不想睡。 宋柚说：“咱俩也早点睡，孩子就愿意睡了。” 韩承回答说好，他洗澡很快，三五分钟就重新回到屋里，就连头发也已经被他擦到半干，只是回卧室他才发现整张床都被一大两小给占上了，似乎没给他留地方。 10、第 10 章 韩承说：“俩崽子要占这么大地方？” 床是不大，他原以为俩小不点不需要多大空间。他们行军床才五十公分宽，睡一个人足够，这床宽度超过两米五，居然没他地方。 宋柚笑咪咪地看着他：“孩子睡觉不老实，比大人还占地方呢！” 韩承朝床上看，仨人躺得稳稳当当，居然没有给他让地儿的意思。 “小房间的床上也有褥子床单，你在小房间睡好了。”宋柚提议。 俩孩子都睁着大眼睛看他，没人想要挤挤给他让地方。 韩承说：“俩臭小子跟我一点都不亲。” 差点以为媳妇孩子都不是亲的。 媳妇孩子随了军，都没人愿意跟他一块睡儿，他还是孤家寡人。 刚才宋柚还很嘴甜的说一家人要在一起，感情是忽悠他。 哪有什么孩子老婆热炕头，跟他想得不太一样。 韩承说：“我去小房间睡，你们早点睡吧。” 边说边往外走，还随手关了灯。 他已经想好，明天就找些木板来把床加大，直接扩成两面墙的宽度，那样睡着就宽敞了。 俩娃都累了，今天不用宋柚讲故事，躺下没五分钟，都睡着了。 宋柚眼皮发沉，刚要坠入梦乡，又听见脚步声，韩承又进来，他站在床头，声音不大：“我没被子，只能跟你们挤一下。” 语气很坚决，就是那种我跟你说一声，你即使不同意我也要上来的感觉。 宋柚又清醒了，月亮的微弱光亮下她看到韩承胳膊下夹着枕头。 很像夜里不敢自己睡来找妈的崽。 她知道没被子，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她问：“你的军大衣呢，你盖军大衣啊！” 韩承：“……我军大衣在办公室。” 居然给他出主意，媳妇这个态度！ 他可以去办公室取军大衣，但他就不想去，他就想跟媳妇孩子挤挤。 好像要宣誓他也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宋柚在黑暗中忍着笑，甚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一点憋屈的意味。 这次她对韩承不想太热情太上赶着，她想让他懂得爱和珍惜。 她起身，先爬到毛豆身边把他往墙边挪，然后是豆包，看着挪出来的空地，能挤下他们俩。 宋柚先给俩孩子盖上带过来的小被子，怕他们冷，又盖上大被，然后对韩承说：“上来吧，就是被子不大，咱们横着盖，能凑合一宿。” 媳妇态度还算凑合。 韩承这才满意，他上了床，把枕头沿床边放下，躺下睡觉。 这么一折腾，宋柚可睡不着了。韩承体温高，她感觉很暖和，可她觉得对方不大的呼吸声就在耳旁，她不太习惯。 韩承手脚都摆放得特别规矩，占用空间也不大，宋柚觉得他无论是站还是躺，都像一棵挺拔的树。 虽然不弄出动静，但她感觉韩承也没睡着，于是说：“睡你旁边的是你媳妇，你手脚这样僵，我感觉你身体也很紧绷，睡觉是为了休息，你就不能放松点吗？” 黑暗中，韩承喉结滚动，发出轻微的吞咽的声音，他说：“那你要怎么样？” 宋柚：“……”觉得他话里有别的意思。 床确实有点小，两人不可避免有肢体接触，宋柚身上的清香也不绝如缕传到他鼻端，让他完全无法像平时那样迅速入睡。 他说：“别说我了，你也紧绷着。” 宋柚说：“还是我上次来探亲的时候见过面，已经过去三四年了。” 他这次出任务时间实在太长。 她喜欢韩承那么多年，虽然已经生了俩孩子，可相处时间不多，说不上有多熟，这样突然躺一个被窝也会不自在。 韩承说：“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觉得陌生是正常的，我们会熟悉起来。” 他感觉宋柚对他没有以前那么热情，婚前婚后对他态度不一样，宋柚似乎对他不太满意，要说领结婚证前后两人之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有了肌肤之亲。 宋柚不会对他那方面不满意吧？！ 想到这儿，韩承感觉一个小型霹雳在空中闪过。 这时听她说：“那早点睡吧。” “嗯，你很累吧，睡吧。” 一家人挤着睡的感觉也不错，宋柚感觉心里缺失的一块被补上，很踏实，很安心。 这种踏实感她在老家带娃根本就体会不到。 她实在太困了，没个几分钟便沉沉睡去。 韩承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也很快睡着。 这一夜，韩承暖乎乎的体温让宋柚睡得无比香甜。早上她是被俩孩子的笑闹声吵醒的。 “妈，爸去食堂买饭了。”毛豆说。 宋柚把他们俩衣服扔过去，说：“赶紧把衣服穿好，别感冒了。” 俩孩子慢吞吞地穿棉袄棉裤，宋柚可不想帮他们的忙，她麻利地穿好衣服，等到他们把衣服套好才把扣子给他俩系上，然后迅速把被子叠好，自己下床，又对俩娃说：“来洗脸刷牙。” 走进院子，宋柚把俩孩子的牙缸倒上温水，又把俩孩子袖口卷起，让他们刷牙，娘仨正在洗漱，韩承拎着饭盒进了院子。 他说：“洗好就来吃饭，有油条豆浆，咱食堂不常做。” 等宋柚洗漱完进客厅，发现饭已经摆在桌子上，是豆浆、油条还有韩承煮的四个鸡蛋。 韩承不在客厅，她就进了卧室，看到韩承正在重新叠被子。 他动作流畅利落，宋柚只觉得眼花缭乱，被子已经被叠得像刀切豆腐块一样，线条笔直，四角尖尖。 看上去让人感觉极度舒服。 韩承转回头，看宋柚抿着嘴笑，问：“你笑什么。” “你效率真高。”宋柚笑盈盈地说。 他不仅叠被子效率高，就连生孩子效率也很高，婚后他们就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结婚那次，他们相处还不到十天就有了毛豆。 第二次是宋柚带豆包来部队探亲，那时候本来也想要随军的，相处十多天，就有了豆包。 韩承从床上翻下来，虽然媳妇在笑，可直觉告诉他宋柚这句话不是什么好话。 俩孩子已经洗完脸进屋，宋柚又把豆包额角、耳朵边上的水擦干，招呼他们来吃早饭。 他们在老家几乎不吃油条、豆浆。豆子产量低，大家宁可吃豆腐也舍不得喝豆浆，油条家里更是不方便做，也没那么多油可用。 饭店里才能吃到这些。 不仅宋柚觉得新鲜，毛豆跟豆包更是吃得香。 韩承生怕娘仨吃不饱，买了七根油条。 不过宋柚担心他们油腻的吃多了拉肚子，没叫他们多吃。 “爸爸这里真好。”豆包满足地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说，“有好吃的。” 毛豆也觉得这个地方还凑合。 宋柚给俩娃挨个擦了嘴，笑道：“你在老家也没少吃好吃的。” 油条还剩两根半，留着晚上吃，韩承最近带兵忙，吃完饭就去了营地，宋柚收拾了碗筷就开始收拾房子。 韩承请不了假，周日的话户籍科的人也不上班，他又担心宋柚自己人生地不熟，办不好落户，还是让高军陪她一块去。 高军开了辆吉普车，说：“嫂子，韩副团说你有什么缺的东西一起买了。” 韩承已经准备了各种生活用品，但既然开车载物方便，宋柚手头又有各种票，她肯定要采买东西回来。 她说：“我要买的东西不少，这回可麻烦你了。” “不麻烦，嫂子你可别跟我客气。”高军说。 宋柚手头有公社负责民政的干部给开的户口迁移证，但办理户口迁移要去县里派出所，宋柚带上俩崽子，锁了门，跟高军一块出发。 11、第 11 章 营地到县城开车要半个多小时，宋柚他们先去县里派出所，户口办理很顺利，把户口跟韩承户口落在一个户口本上。 原来娘仨都是农业户口，现在凭军官家属身份，转成了非农业户口。 非农业的人口没户口本，城里人才有，而且他们的户口本家庭成分一栏还写着“革命干部”，看到这四个字，宋柚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现在的女同志都愿意嫁当兵的，当兵光荣，更何况韩承这样的军官。 拿着户口本，他们又马上去粮油局办理粮油供应指标增加的手续，韩承原来的粮油本上增加了他们娘仨。 办手续的人很客气，说：“你们这个月就有粮油指标了。” 这效率很不错。 宋柚把户口本跟粮油本都收好，先去粮油供应点买粮油，然后去买日常生活用品。 她买了十斤大米，十斤面粉，十斤小米，十斤玉米渣。 从粮店出来，又马上赶去供销社。平底锅、蒸屉、铝盆、咸菜坛子、碗、针线、香皂、肥皂、白糖跟油盐酱醋等各种调味品都买了不少，还一口气买了四个搪瓷洗脸盆。 高军说：“嫂子你家需要这么多盆？” 宋柚回答：“洗脸、洗脚的盆子分开用。” 高军笑道：“嫂子你可真讲究。” 俩孩子特别乖，一直乖乖呆在宋柚身边，买完生活用品，宋柚花一块五毛钱买了一斤大白兔奶糖，四人各分了一颗。 老家有各种糖，但宋柚没带过来。 毛豆撕开糖纸，咬了一丁点下来，慢慢吃。 豆包把奶糖全放嘴里，右脸颊上鼓鼓的，特别可爱。 路过肉铺还买了一斤猪肉。 宋柚一左一右牵着俩娃手腕，高军滴里咣当提着所有物品，走到停在街边的吉普车旁，宋柚娘仨上车，高军把东西都放后备箱，又开车回了家属院。 门口有传达室，负责收信能订牛奶服务，宋柚让高军停车去看了看，拿到自己的包裹单，于是他们又调转车头去镇上取寄来的东西。 这一堆东西宋柚用了半个小时才收拾好，四床棉被也挂到了晾衣绳上。 中午韩承没回来吃饭，宋柚娘仨吃了点炒米粉。到傍晚的时候，宋柚开始准备晚饭，刚把面揉好醒着，有个战士帮着送来很多木板、木条，锯子、锤子、钉子等工具。 没过十分钟，韩承下班回家进了院子。 他们这些日子每天都是高强度训练，之前他晚上也会加班，但媳妇孩子刚来，他到下班时间就回家。 “俩臭小子喊爸。”韩承说。他现在觉得有人喊爸感觉非常不错。 两只小团子又是坐火车又是去城里，这几天有些累，比平时老实得多，这会儿正蹲在柿子树下看蚂蚁搬家。 俩孩子兴致不高，转过小脑袋各喊了声爸又迅速转身去看蚂蚁。 韩承：“……”真敷衍。 蚂蚁比爸爸有吸引力。 “我们的户口落好了，粮油本上也增加了我们仨，没想到这么顺利。”宋柚一见面就告诉他。 韩承点点头：“高军告诉我了。” 她很兴奋：“我跟俩娃现在都转成非农业户口了，以后吃供应粮。” 韩承能理解她的心情，说：“你非要呆在农村，要不这个问题早就能解决。” 非农业户口的人能以低价吃供应粮，而那些非农业户口的城里人才有招工资格。 宋霜降是干部身份，是非农业户口，可宋柚是农业户口，她当年高中毕业就因为农业户口无法招工，要不是当了民办教师或者托关系找工作她就得在生产队种地。 军官在农村很吃香，就算是排长户口也能农转非，家属户口也能跟着转，所以当时生产队的姑娘听说她嫁了军官可都羡慕坏了。 几年过去，娘仨终于把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 韩承抱着木板进了屋，宋柚跟着他进了屋，看他把木板都放在床边，又拉开卷尺测量床跟墙壁之间的宽度。 她问：“你要把床加宽？” 韩承理所当然地说：“是，总不能我自己睡一个屋吧。” 宋柚看着他笑。 他记下尺寸又在木板上画了线，抬头时正好对上宋柚的笑脸，他觉得媳妇在笑他。 宋柚指着床上的四床棉被说：“被子寄过来了，这下不用挤着盖被了。” 韩承拼搭床，宋柚又回到厨房继续做饭。 晚饭宋柚要做炸酱面，今天买的一斤肉切了一半，另一半用盐渍起来放到阴凉处起码能放个四五天。 黄酱就用她从老家带来的宋霜降自制的黄酱，肉丁肥瘦相间，煸炒出油来，整碗炸酱都油汪汪的。 春天也没什么菜可以当菜码，宋柚索性做了两个菜，一个醋溜土豆丝，一个用白糖跟白醋拌的酸甜萝卜丝，都很开胃爽口。 韩承忙着手里的活儿，闻到浓郁的酱香味儿，放下手中的锤子，向厨房走去。 他看到面条跟炸酱都已经做好，帮着端进客厅。 宋柚招呼：“毛豆、豆包，快来吃饭了。”给俩娃洗了手后宋柚带他们进了屋。 劲道的面条裹上褐色的酱汁香极了。 毛豆吸溜着面条吃得很香。 豆包这个挑食的小家伙只是不爱吃蔬菜，主食跟肉他都吃，像炸酱面好吃又美味，他也爱吃。 “你们爸爸最爱吃炸酱面。”宋柚笑着说。 韩承眉眼线条柔和起来，所以特意做炸酱面给他吃？ “爸，是吗？可巧了，我跟豆包也爱吃。”毛豆说。 看小崽子嘴边都是酱汁，宋柚拿手绢给他擦了嘴巴，下一口，嘴边又沾上了酱。 韩承说：“是的，我爱吃你妈妈做的炸酱面，你妈给我做的第一顿饭就是炸酱面。” 他还记得十年前的事儿，那是不是因为她给他做的第一顿饭是炸酱面，他才最爱吃？ 一边吃饭，宋柚一边跟他算粮食，她说：“你的粮食供应是一个月四十五斤，七成细粮，油、肉各二斤。我是三十斤粮食，油、肉各半斤，俩娃是十四斤粮食，油、肉也是各半斤，我们的细粮额度都是五成。” 随着俩娃年龄增长，他们的粮食额度会提高到二十二斤、二十六斤，直到三十斤。油跟肉不分年龄，都是半斤。 她想起后世某个大城市统计数据据说一个人每月消耗粮食是二十一斤。 但现在不一样，除了粮食跟蔬菜又没别的副食可吃，粮食的消耗量大。 她说：“省着点的话，我们的粮食够吃。” 非农业户口居民的供应粮里有很大比例细粮，不像他们在农村的时候，小麦产量低，生产队里交了公粮跟统购粮之后，每年分到各户只有几斤面粉，他们几乎一年到头都吃粗粮。 现在终于有细粮可以吃了。 韩承看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心情也很好。 “我要给爸妈写信，让他们不用再寄细粮补贴我们。”宋柚说。 韩承点点头说：“咱们还有块地，现在正好春天可以种点粮食。” “咱们还有地？”宋柚很惊讶。 上中学的时候她并没有理想，但韩承让她考大学，她才猛然醒悟只有考上大学才能缩小他们之间的差距，才能配得上韩承。 自此她的理想就是考大学跳出农门。 没想到随军农转非还是要种地。 韩承点头：“营地附近的地都是部队开垦的，都归属部队，一些军嫂的工作解决不了，就每家都分点地，种粮食补贴家用。有些住楼房的家属也在地里种菜。” “有地种自然是好。”宋柚说。 主要是种出来的粮食都是自家的，不需要上交。 响水生产队每年产的粮交了公粮跟统购粮，分到每家的并不多，要是自己有地的话再加上每个月的粮食定额不仅能吃饱，而且能吃好。 “咱有多少地？”宋柚问。 “不到一亩。”韩承回答，“等有空我带你去咱们地里看看，你想想种什么，我去开介绍信去种子站买种子。” 宋柚想了想，说：“咱们种花生吧，正好我在家里带来了花生，都是颗粒饱满的，可以当花生种。咱们定额粮食差不多够吃，就是油不够，也没法多买油，做饭要多放油才好吃。咱们收了花生可以去油坊榨油。” 韩承说：“你决定。” 听说黑市有私人卖食用油，但她是军嫂，她并不打算去黑市。 她对需要多少种子没概念，韩承估摸了一下说：“二十六七斤应该够了。” 俩人去厨房看了下，宋柚带来的花生差不多正好做花生种，不够的话剩下的地再种点别的。 种花生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宋柚非常振奋，有了这块地，他们可以实现吃油自由。 有了油，煎炒烹炸，什么美食都可以做。 宋柚对未来充满信心，在七十年代，节省一点的话，他们已经可以做到衣食无忧。 12、第 12 章 吃过晚饭，韩承继续拼床，俩娃在旁边看着，豆包问：“爸爸以后你们要跟我们一块睡吗？” “是。”韩承说。 “我愿意跟爸爸一块儿睡。”豆包甜甜地说。 虽然跟爸爸不熟，但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给他极大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是妈妈给不了的，任何人都给不了，让他觉得特别踏实。 小儿子的话让韩承心里划过一股暖流。 宋柚给韩父韩母跟宋霜降写信，告诉他们她们娘仨已经转成非农业户口，不用再惦记他们，还跟韩父韩母说以后不用再寄东西补贴他们。 等宋柚把两封信写完，韩承的床也搭好，大床足足占了一面墙的宽度，这下睡四个人都能绰绰有余。 宋柚把小房间的褥子床单拿过来，宽度正合适。 毛豆跟豆包跟着跑了一上午，中午又没午休，早就困了，宋柚就让他们早点睡觉。 晒过的棉被闻着有暖暖的太阳的味道，俩娃入睡很快。 宋柚睡得也早，她挨孩子近，给韩承留了好大一片空地儿。 韩承写了份儿材料后才躺到床上，默默躺在床尾，听着三道均匀的呼吸声，他感觉媳妇孩子都在身边的感觉很不错。 省着他记挂，他能够安心工作。 只是他感觉宋柚对他没以前那么热情，这让他很不解。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索性不再去想，很快韩承也进入梦乡。 半夜，韩承遭到“袭击”，他下意识一脚踢了过去，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身边的是他媳妇，脚上力道赶紧回收，只是蹭到宋柚小腿。 宋柚侧过身，手脚都压在他身上。 韩承沉住气等了一会儿，见她不动，想到她没盖被，于是伸手轻轻扳她的肩膀，让她平躺。 他坐直身体，伸出有力双臂，一只胳膊托着她的头颈后背，一只胳膊放在她腿弯，把她托起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轻轻撤出自己的手，又伸手把她的手脚摆好。 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到宋柚手腕柔滑的皮肤，韩承觉得手指微微发烫，不过他并未停下动作。 宋柚醒了。 她放缓呼吸，放松手脚，手腕被他滚热的手抓住，有种麻麻的感觉，她任凭韩承把自己摆成一个横平竖直的一字。 她努力忍着，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笑出声来。 韩承还真是古板，俩人就是抱着睡又能怎样，她怀疑当时要不是自己说要嫁给他，他到现在估计都没娶媳妇。 就他这样无趣，即使娶了媳妇，他跟人家关系也忒好不了。 凭借敏锐的直觉，韩承发现宋柚已经醒了，只是假装睡觉而已。 规矩的睡姿已经摆好，双腿伸直，双臂紧贴身体。韩承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默默躺回自己的位置。 小插曲过后，两人很快睡着。 早上，宋柚把早饭做好，听着屋里很安静，她走进屋子，父子三人正在叠被。 韩承已经把他俩的被子叠好，俩娃正在费劲地把他们的被子又拍又□□成豆腐块。 厚实的被子又刚刚经过晾晒，很难叠成豆腐块。 豆包撇着小嘴，扬着小手向宋柚求助：“妈，爸爸一直让我们弄被子，我的手都疼了。” 宋柚看着豆包的小手，都心疼他了。 韩承可一点都不心疼这个小不点，说：“继续，把被子角弄尖，要不不能吃早饭。” 宋柚弯着唇角笑，真把俩孩子当他的兵了。 三四岁的孩子能把被子叠起来就不错了，更不用说弄出棱角。 豆包的嘴撅得能栓头驴。 毛豆就跟认命了似的，叹了口气，问：“行了吧！” 韩承要求严格又冷酷无情：“不行。” 宋柚没给孩子说情，当爸的本来就该承担教育孩子的任务，她就在旁看着，不打算干涉。 只是孩子跟他还不熟，还没体会到多少父爱，他就开始训练俩娃，恐怕俩娃对他难有好感。 她鼓励俩孩子：“已经弄得很整齐了，再继续加油啊。” 韩承见俩娃耗费了不少时间，实在是弄不成豆腐块，于是说：“今天就练习到这儿，先吃饭，明天接着练。” 毛豆欢呼着转身跳下床：“吃饭去喽。” 豆包动作稍慢一点，也跟解放似的往外跑。 宋柚笑着跟韩承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韩承体会到带娃不容易，说：“孩子不听指挥，带娃还不如带兵简单，你以前又要上班又带他们俩，辛苦你了。” 宋柚笑道：“哪个当妈的都这样，我不觉得辛苦，习惯了。” 俩娃吃上山药面条跟煎蛋，把刚才的艰难训练抛到脑后，又开心起来。 吃过早饭，韩承穿好军装上衣，把风纪扣板正地扣得严严实实，宋柚把军帽递给他，他把军帽戴好，问道：“夜里睡得好吗？” 宋柚想起昨晚他把自己摆成一字，又是忍俊不禁，她说：“我睡得挺好的。” 韩承点点头：“那就好。” 韩承去营地后，宋柚打量着院子，琢磨着种蔬菜，俩娃特别安静地跟在团团身后。 团团匍匐在地上，眯眼看着眼前飞舞的蝴蝶，忽然跃起去抓蝴蝶，然后扑了个空。 不过豆包对它的表现很满意，说：“真长出息了，跳这么高。” 这时大门口一声高喊：“毛豆，救我。” 院墙外还传来斥责孩子的声音。 宋柚说：“你们还没出去玩儿过，也没认识的小朋友啊。” 毛豆可机灵了，马上就往外跑，嘴里喊着：“毛豆小英雄马上来救你。” 宋柚到院子外一看，李秋菊正在打梆子屁股：“谁叫你一下吃五块糖的，你的牙都得被虫蛀，你不是说给弟弟吃嘛！” 梆子边躲边嬉笑：“别打了，别把你亲儿子打死。” 宋柚看她并没真打，雷声大雨点小，充其量是拍裤子上的土。 李秋菊停下，笑着跟宋柚解释：“梆子说给弟弟拿糖，我到你们门口一看，十颗桔子糖就剩了五颗，他给吃了一半。” 越说越气，又拍打了梆子几下。 梆子手心里有五块糖，说：“给你们俩的。” 宋柚笑着说：“毛豆，你跟梆子不到一岁的时候见过，拿着吧。” “那我们是老朋友。”毛豆愉快地去接糖。 梆子犯了难，五颗糖没法给两个弟弟平分。 “谁叫你偷吃的？”李秋菊说。 梆子又从小口袋里拿出一颗，递给豆包，说：“好了，你也三颗。” 李秋菊又把梆子拽过来揍了几下，说：“好家伙，你还偷藏了一颗。” 等他妈打完，梆子立刻捂着屁股蹦跳着跑开。 宋柚跟俩娃说：“去给梆子拿块桃酥。” “好的，妈妈。”毛豆立刻往屋里跑。 交换了零食，三个孩子熟悉起来。 “我琢磨着你这儿要收拾东西，肯定忙，昨天就没来。”李秋菊笑道。 “你今天不上班？”宋柚问。 俩人毕竟之前见过，说起话来没有生疏感，就跟老朋友一样。 “我在咱院里的供销社上班，上午不上班，下午才去。”李秋菊说。 宋柚很惊讶：“上午不上班，还能这样？” 李秋菊说：“咱军嫂的工作不好安排，供销社本来两个人就够，现在安排了六个人，分成上下午班，两个人的工资六个人分。” 宋柚说：“看来军嫂的工作很不好安排。” 她早就知道这一点，这也是她之前不想来随军的原因之一，她当时想等教师编制考试。 李秋菊说：“咱家属院的供销社、理发店都跟军人服务社一样，硬往里安排人，学校也一样，老师早就满了。军嫂还有在农场干活的，还有在被服厂干活的。被服厂主要接一些军被、军服生产，她们经常没活干；有些不上班的军嫂就在家种地带娃。” “农场倒是能安排人进去，工资比我多，一个人的三十多工资俩人分，上半天班，不过他们昨天还挑大粪了，我估计你这小身板干不了这活儿。” 宋柚想说还用挑大粪，没有粪车之类的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不想去农场干活，不想跟大粪打交道。 宋柚大概了解了情况，她说：“我有心理准备，倒不是特别着急工作，那我就在家里做家务、种地吧。” 李秋菊宽慰她说：“让韩副团给你盯着点，总能有工作。” 今天附近公社有大集，两人不再多叙，马上带着仨娃出发去赶集。 他们先去村里，宋柚跟生产队里的箍桶匠订了一个大木桶，一个大木盆，分别用来洗衣服跟洗澡。 说好过一个星期来取，宋柚他们又去了公社大集。 13、第 13 章 大集上都是附近农民带着自家的农产品来卖，有鸡蛋、青菜、背篓、竹篮之类的。 宋柚在大集上看到卖母鸡的，母鸡并不便宜，个头不大要三块二一只。 要知道现在解放鞋才两块八一双。但母鸡又能孵小鸡又能马上下蛋，看那母鸡养了不过一年，正是爱下蛋的时候，宋柚就把母鸡买了下来。 集市上的蔬菜都是农民家自己种的，春天菜不多，只有返青的韭菜、菠菜、油菜之类的，她家院子里有韭菜，宋柚就买了两捆后两种菜，还有六七个白萝卜。 又花一块六毛钱买了两斤鸡蛋，八毛钱一斤，跟农民卖到供销社价格差不多。 供销社往外卖也是八毛钱，要票。 李秋菊没什么需要买的，她只是陪着宋柚，见宋柚买完东西，他们就朝着家属院的方向走。 回到家，宋柚把母鸡放到鸡窝里。 从此这两只鸡也都有对象了。 “咯咯咯。”芦花母鸡看到同类，叫了起来。 大公鸡拍了拍翅膀，展示自己雄风。 等宋柚把蔬菜跟喂鸡用的玉米糠放到厨房，再出来时看到兄弟俩正站在鸡窝旁边的小板凳上，眼巴巴地往鸡窝里看着。 “你们俩守着鸡窝干嘛？” “等着孵小鸡。”毛豆说。 他们俩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玩毛茸茸的小鸡了。 宋柚觉得这两只鸡压力好大，俩小家伙盯着，它们能压蛋吗？ 也不知道这两只鸡看对眼了没？ 她说：“母鸡要多攒些鸡蛋才能孵蛋，小鸡孵出来要二十一天呢，别着急。” 把他们俩拉开，说咱们再去院里转转。 娘仨跟李秋菊在路口汇合，他们又在大院里转了转。 他们这片平房区在东边，中间是操场跟理发店、食堂、澡堂、供销社、俱乐部，再往西走是楼房。 “咱们这儿生活还挺方便的。”宋柚说。 不用出大院，基本的生活需求都能满足。 李秋菊说：“比前几年可好多了，日常用品咱供销社差不多都有，肉菜都有，不过供应量不大，我这工作工资低，但也有好处，你要是想要买菜、买肉，只要我在，我给你提前留着，要不很快就被抢没了。” 宋柚笑道：“那可太方便了，先谢谢你。” 李秋菊说：“你可别跟我客气。但我给你便利这事儿别跟别人说，大家都一个院儿住着，不给谁留都不好。” 宋柚知道这是给她特意给她便利，就说：“我知道，我不往外说。” 转了一圈后，他们就往平房的方向走，李秋菊提议：“明天你有空不，咱们可以去山上挖点野菜跟春笋，现在春笋已经冒尖了，正嫩着呢。” 俩孩子比宋柚还先答应，说：“我们也去。” 宋柚笑着说：“好啊，我肯定有空。” 三个孩子约好下午一起玩，一路走着，毛豆跟豆包还在路边采了一大捧苋菜要拿回去给两只鸡吃。 中午韩承不回来吃饭，宋柚跟俩孩子吃的简单，腊肉土豆蒸米饭，简单方便。 喊俩孩子吃饭时，宋柚发现两只鸡已经有名字了，公鸡叫铁蛋，母鸡叫芦花，两只鸡已经开始一起刨虫子，一起吃苋菜。 铁蛋跟芦花的爱情故事开始了。 吃过饭没一会儿，梆子来找毛豆跟豆包玩。 宋柚叮嘱他们：“就在家属院玩，别出去，记着路，别迷路了。” 毛豆拍拍小胸脯：“绝对不会迷路。” 宋柚有好多事情要做，先把上午买的白萝卜洗了准备晒蔫了之后腌萝卜咸菜。 接下来她要种菜，宋霜降给她拿了一大包蔬菜种子。 宋柚把蔬菜种子拿出来，才发现每种种子都用纸包着，纸的内侧是密密麻麻的字，写着每种蔬菜的种法。 比如葱的种法写的是种子均匀洒在地里，覆盖薄土，水要浇透。 宋霜降在她们的院子里种菜，宋柚有时候会帮忙，她知道大部分蔬菜的种法。 宋柚被感动到了。 孩子不管多大，当妈的总是不放心。 宋柚干农活并不快，她先在院子四周种了一圈葵花籽，又把院子角落的韭菜割掉，把韭菜根都挖出来，重新整整齐齐栽了一畦韭菜，就已经到了该做晚饭时间。 她一边畅想黄色向日葵开满院子四周的美景，一边考虑晚饭吃什么。 有新鲜韭菜，晚饭就吃韭菜鸡蛋馅饺子。 饺子捏到一半，俩娃从外面跑回来了，宋柚说：“真不错，自己知道回家。看别人家做饭了就回家，知道吧。” 俩娃回答：“知道。” 等韩承回来，宋柚把饺子下锅，煮饺子的功夫，做了个凉拌土豆丝。 俩孩子站在鸡窝边，招呼韩承：“爸，妈又买了一只母鸡，要让他们俩生小鸡崽。” “他们叫铁蛋跟芦花。”豆包说。 韩承看着鸡窝里的两只鸡，为啥要给它们起名字！ 他说：“……名字起得不错。” 他看到院子里种了菜，说：“等吃完饭我把地刨一遍吧。” 宋柚说：“行，我要把院子种满菜。” 自家种的韭菜味道好，包的饺子味道也鲜美，宋柚跟俩娃各吃了一碗，韩承吃了一碗加一盘。 看他们三个吃得香，宋柚很有成就感，乐意投喂他们仨。 吃完饭，韩承拿着铁镐在院子里翻土，宋柚洗他换下来的军装，俩娃也各自洗他们自己的衣服。 韩承动作真是麻利，半边院子的地要是宋柚自己得刨上半天，他到天黑透时已经刨完了。 宋柚他们衣服早就洗完，一家人进了屋。 没等宋柚提，韩承主动跟她说起工作的事儿，他说：“咱们营地军嫂的工作实在不好安排。”他顿了顿说，“你不用着急上班，我的津贴可以养活你跟俩孩子，就算再生一个，我们的钱也够，你可以不用工作，我有能力一直供养你跟我们的孩子。我一百三十多块钱的工资，以后可以全交给你。” 宋柚笑盈盈看着他，建议自己媳妇当家庭主妇，没想到他的观念还挺超前。 现在几乎没人做家庭主妇，一方面是经济压力，另外一方面，大家都觉得劳动光荣，在各个工作岗位上都很自豪。 她完全相信他的能力，上一世他当了军长，他的工资在六七八十年代，跟工人比都是高工资，到后世先富起来的人多了，他们的待遇优势又明显起来。 而且宋柚不执着于上班，五年后她可以参加高考，抓住恢复高考第一年试题简单的机会，跟一帮措手不及来不及准备的人竞争，她肯定能考上大学，等毕业自然能分配到好工作。 前世，就在高考恢复这年，韩承调到京城军区，她可以报考京城大学，一家迁到京城。 她笑笑说：“我倒不担心钱的事儿，我就是担心要是我一直不工作，不挣钱的话，就当个家庭妇女，等我年纪大了，人老珠黄，你要是有了年轻的相好的怎么办？女人绝对不能当男人的附庸。” 韩承是认真地跟她说这事儿，没想到宋柚是这个脑回路，他很诧异地说：“我不知道你的大道理从哪里来，但我绝对不会有什么相好的。” 宋柚被他认真的语气逗笑。 他伸手捏了下她粉白的脸颊，语气很宠又带着责怪：“别胡乱说这种话。” 动作很亲昵，很轻，几乎是滑过她的脸颊便又移开。 他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亲昵动作。 宋柚摸摸被他带着薄茧的微粗指腹碾过的脸，唇角上扬：“我逗你呢，工作的事儿我不急。” 韩承点点头：“我会给你留意工作机会。” 别的军嫂有没有工作他不管，他媳妇高中毕业，学历有明显优势，肯定要优先安排工作。 宋柚朝他笑笑说：“好。” 等俩娃睡下，宋柚也换睡衣准备睡觉，她很快发现小腿上硬币大小的淤青。 她的声音带着软软的鼻音：“快来看，看我的腿怎么了。” 韩承朝她腿上看：“……” 她的皮肤白皙柔嫩，只是碰到她而已，可还是会青紫。 媳妇是豆腐做的吗，还碰不得了。 宋柚秀气的眉尖轻凝，语气带着疑惑，轻轻揉着小腿：“我没磕到碰到，怎么就这样了？” 韩承说：“不要揉，我给你热敷。” 说完他转身出屋，听到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宋柚也出屋去看，看他已经把煤炉的通风口打开，炉火弄旺，正在煮鸡蛋。 宋柚笑道：“没事的，就这么点淤青不痛不痒的，不用这么麻烦。” 韩承坚持把鸡蛋煮好，回到屋后他说：“你把裤腿拉起来。” 宋柚照做，韩承在她小腿处垫了个手绢，把热烫的鸡蛋放上去，用手按牢。 他非常抱歉地说：“昨晚你睡觉不老实，腿朝我这边踢，我下意识认为有人袭击，就还击一脚。” 本来媳妇孩子对他态度都不冷不热，这下可倒好，踢她的事儿还被发现。 宋柚勾起唇角，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怪不得早上关心她的睡眠。 “那就是说，以后只要我碰到你，你就会反击，我找个军人当对象，跟你睡一张床还有生命危险是吧。”宋柚假装生气。 “不是，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我很快就会习惯媳妇孩子在身边。”韩承信誓旦旦跟她保证。 “你去睡别的房间，等你习惯我们仨再过来。”宋柚说。 韩承坚决不肯，直接躺下，手仍按在她小腿处：“我就在这睡，你不高兴的话踢我，随便你踢，你把我踢到床下都行。” 宋柚看着他秋衣秋裤遮盖下依然能看出流畅有力的身体线条，伸出左腿踢了他一脚，她柔软的脚丫几乎是被他劲实的肌肉弹了回来，宋柚双手抓住脚，气哼哼地说：“你身体那么硬，踢你我脚疼。” 韩承觉得这话多少有点歧义。 他重新坐直身体，他想要帮宋柚揉脚，可宋柚对他又是一脸抗拒。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要我给你写检查吗？”他说。 宋柚差点被他严肃的神情逗笑，但她依旧绷着脸：“谁要你写检查！我把这件事记在本子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跟你算账。” 韩承：“要不你别记账，现在就算账吧。” 虽然媳妇的语气像撒娇，可他凡事都不想拖着。 宋柚拒绝：“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算账。” 他又认真提建议：“我们亲密一点，彼此熟悉就好了。” 宋柚闻到他周身萦绕的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粉白的脸上染过两团红晕，她躺下来，拉好被子蒙上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谁要跟你亲密”。 韩承把蒙在她头上的被子她拉到脖颈处，掖好被角，又把鸡蛋放在她小腿青紫位置，用手按着。 “睡吧，绝对不会有下次。”韩承跟她保证。 “你这样的人就该一辈子打光棍。”宋柚忍着笑。 韩承：“……” 他默念了几遍，我身边的是媳妇，我身边的是媳妇，这才安心睡去。 14、第 14 章 第二天上午，宋柚带着俩娃跟李秋菊一块去了趟附近山上，这座山属于部队，他们可以上山挖野菜摘蘑菇什么的。 “婶婶，梆子呢？”毛豆问。 “梆子上幼儿园了。”李秋菊说，“他们俩也得上幼儿园吧。” 俩娃明显很失望，宋柚说：“等他们俩适应新环境，就送去幼儿园。反正我也没事儿，就带他们一段时间。” 山上春笋刚冒尖，挖起来比较费劲，但用了小半天时间还是挖了不少，宋柚还挖了很多蒲公英。 毛豆拿着弹弓一直想打兔子，不过他这个小不点水平有待提高，根本就打不到兔子。 回到家，宋柚先是把一部分春笋做成酸笋，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儿仍是种菜。 地已经被韩承刨过，宋柚只需要把土坷垃平整好就行，宋柚在这片地里种了黄瓜、豆角、油菜跟小白菜。 俩孩子都很外向，不怕生，去大院里找没上学的孩子玩。 芦花适应了新环境，下了第一个蛋，宋柚看它想要孵蛋，想着鸡窝要保暖，就去找李秋菊问她哪可以找到稻草。 俩人去了趟农场，宋柚抱了一大捆稻草回来，把鸡窝顶棚盖上，鸡窝里也铺了不少稻草。 傍晚，韩承回来后看宋柚已经把半边院子种上菜，菜地很整齐看上去很舒服。家里每天变样，干净又整洁。 他现在觉得还是自己媳妇在身边好。 看宋柚在做饭，韩承就继续刨地。 俩娃大声喊他：“爸爸，团团下不来了。” 韩承看着柿子树上的小猫，说：“猫还能下不来？” “咱家团团胆小。”豆包说，“爸你快来救它。” 韩承走过去，伸出长臂想要把小猫抓下来，没想到双腿发抖吓得够呛的小猫直接往更高处蹿去。 喵，这只怂猫吓得声音发颤。 宋柚笑着说：“咱家猫胆子小，它看到你害怕了。” 韩承：“我有这么可怕吗？” 宋柚抿着嘴笑而不语。 “是的，咱家猫看到大老鼠都吓得直哆嗦。”毛豆说。 韩承不甘心，问豆包：“爸爸很可怕吗？” 豆包打量着爸爸沉静板正的脸，哼唧一声，说：“习惯就好了。” 韩承：“……”他不管了，他要去刨地。 等韩承离开，团团这小怂货才在俩娃爱的鼓励下慢慢爬下树。 韩承中午又没回来吃饭，他们的晚饭就要吃好点，两米饭，笋尖炒腊肉、凉拌春笋、凉拌蒲公英。 鲜嫩的春笋吃起来鲜甜可口，俩孩子爱吃，就豆包挑挑捡捡不爱吃带苦味的蒲公英。 韩承觉得媳妇做的饭可真可口，吃惯了肯定不愿意吃食堂的大锅饭。 吃过晚饭，韩承拿了一沓票证给宋柚。 他说：“我这有不少工业票，你想要买缝纫机之类的吗？等我有空咱们去买。” 宋柚翻看着那些票，惊讶：“票咋这么多？” 工业票在黑市很值钱，据说能卖到两块多一张，可见工业券对百姓生活的重要程度。 她知道按照标准，二十块钱工资都发一张工业票，韩承一个月能发七张工业票。 韩承说：“以前我工业券没什么用，我都借给别人，现在我把工业券都收了回来。” 宋柚想了想说：“肯定要买缝纫机，自行车也是必需品，最好再买个录音机。” 买自行车需要十八张工业券，缝纫机需要二十张，收音机需要六张左右。 “你想买什么都可以。”韩承说。 宋柚数着这些票足够，说：“这些东西要好几百，结婚的时候已经买过一回，买两次的话，你不会觉得我能花钱吧，还给娘家留了一份儿。” 她自己都有点舍不得一次花这么多钱。 韩承的目光对上宋柚清澈的眼神，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白净的脸颊，说：“你想什么呢，你想买就买，再说咱妈也要用。” 宋柚笑道：“你真大方，可惜我妈没听到这话，要是我妈听到你说这话，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韩承难得地扬了扬唇角。 宋柚把票整理好，放到抽屉里，说：“等你休息咱们就去买。” 夫妻俩说了好一会儿话，韩承才发现客厅里传来的玩闹声简直震天响，俩儿子跟团团正追逐嬉戏，吵得很。 明明俩儿子前两天很安静很乖。 “他们俩一直都这样？”韩承问。真是魔音入耳，想把耳朵用棉花塞上。 “是啊，前两天他们是坐火车累的，又不熟悉环境，才有点蔫吧。男孩都这样，皮得很。他们俩换了生活环境，没生病，没有水土不服就是好事，我乐意看到他们俩活泛起来。”宋柚笑着说。 她觉得韩承说不上喜欢俩儿子，得让父子三人慢慢培养感情。 第二天傍晚，韩承比俩孩子回来得还早。 宋柚已经在准备晚饭，春笋猪肉馅馄饨，还有酸萝卜。 “俩孩子还没回来？”韩承问。 宋柚说：“梆子放学来找他们，他们跟大孩子一块出去玩了。” 正说着，两道小旋风刮进院子，韩承定睛一看，正是他家俩小子，毛豆脸上乌漆麻黑，脸上手上也黑黢黢的，手上挎着一个篮子，里面都是煤核。 豆包手里拿着两把用铁丝自制的耙子，他身上倒是干干净净。 煤核就是没烧透的煤块。 韩承有点难接受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子是他大儿子。 他先看了宋柚一眼，又把目光转向“小黑球”，问：“你们这是去捡煤核了？哪儿捡来的。” 耙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铁丝很圆润，不会扎手也不会刮到。 他还不知道大院里可以捡煤核。 毛豆自豪地把煤核展示给父母看，说：“这是我们抢来的，好多小朋友在抢，就在浴室锅炉旁边。” 原来是浴室锅炉倾倒出来的煤渣。 宋柚一家不去公共洗澡房洗澡，厨房用煤炉，做完饭炉子不熄，厨房也暖和，现在天凉，他们是在厨房里凑合着洗。 豆包用手蹭了把小脸，这下连眼睛都被煤灰糊住，他说：“我们早就等在那儿，煤渣还冒着烟我们就去抢了。” 豆包说：“毛豆不乖，非要捡煤核。” 宋柚说：“咱们家缺你们捡的这点煤核吗？” 毛豆觉得找到了新乐趣，毛豆说：“往煤渣山上冲很好玩，他们说在抢占摩天岭，我赢了，我抢的最多。” 他扬起小胳膊喊口号：“毛豆是坠棒的。” 韩承不明白宋柚怎么给俩孩子起这样的小名，害的毛豆说他自己是坠棒的时候一点气势都没有。 他问：“豆包，你怎么不捡煤核呢。” 豆包说：“我不想弄脏衣服。” “他不捡，就在一边看着。”毛豆说。 宋柚笑着说：“你二儿子就这样，他很爱干净。” “爸，摩天岭在哪儿啊。”豆包问。 韩承已经提溜着毛豆去水龙头下洗脸，为防止他直接用冷水冲孩子，宋柚赶紧麻利地从厨房拎了水壶，往脸盆里兑了温水，韩承压着毛豆蹲下来，大手一伸，开始给他洗脸、手跟脖子。 手脚不麻利的父亲跟不太配合的孩子把水弄得哪哪都是，毛豆的衣襟脖领上全是水。 他说：“捡煤核能说成抢占摩天岭？摩天岭是电影《南征北战》里的一座山，解放军跟敌人在那儿打仗。” “我想看《南征北战》。”毛豆很向往地说。 用清水根本洗不干净，韩承正用肥皂给毛豆搓，他说：“等夏天吧，夏天咱大院经常放电影。” 韩承动作粗犷又不熟练，豆包很不乐意地嘟囔说肥皂沫迷了眼，宋柚往前走了两步想要替换韩承，转念一想还是让他来做，跟孩子多接触他就能知道带孩子有多不易。 “毛豆，你把眼睛、嘴巴闭上。”宋柚说，然后又跟韩承笑道，“你这是洗萝卜呢？” “我才不是萝卜。”毛豆紧闭着眼，说完话又把嘴巴紧紧闭上省得进水。 韩承很无奈：“本来这俩崽子比别家孩子干净，长得也精神，没想到刚来几天就这样了。” 宋柚说：“他们在村里也这样，整天到处跑，毛豆总是一身土，不过豆包总是挺干净的。” “这么淘气？”韩承问。 “那你以为呢，你小时候不也这样？” 宋柚掌握了韩承小时候各种糗事，都是李清芳跟她说的。 韩承看着宋柚笑盈盈的脸，眼看她就要说他小时候的黑历史，说不定她会说出什么有失父亲尊严的事儿来，他赶紧转移话题，开始训斥俩崽子：“以后不要再去捡煤核了。” 他给豆包也洗了手脸。 宋柚把洗完的俩娃带进屋，给毛豆换了衣服，他终于又干净可爱了。 在他们的小脸上各亲了一口，宋柚说：“好香。” 韩承很羡慕母子三人的融洽，说：“一点都不香，臭小子。” “妈，用我们捡的煤核烤点土豆吃吧。”毛豆提议。 肯定是听别的孩子说的。 宋柚家用的是蜂窝煤，不过用他们捡来的煤核烧壶水再烤个土豆足够，宋柚说：“好，一会儿把煤核倒炉子里，给你们烤俩土豆吃。” 俩人一块儿进了厨房。 韩承感叹道：“俩崽子要求还挺多，孩子真不好带，爸爸不好当。” 跟他想象得不一样，小孩子有自己想法，压根就不听指挥。 “爸爸还不好当吗，你只出钱，不论是生还是养你都没出力，轻轻松松就有了俩大儿子。”宋柚笑盈盈地说。 韩承不这样想，他说：“我也算是出力了吧，女人靠自己能生孩子吗？” 虽然这样说，可他可他脸红了，不太自然地转向一边。 宋柚看着他笑，脸也有点热，心想这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她说：“那你娶媳妇，跟媳妇亲热就是为了生孩子呗！” 韩承脸发烫：“……”她可真什么都能说，他马上走到门口朝俩孩子看去，见俩人已经去逗小猫，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再回到屋里，宋柚看到他的脖子、耳朵已经红成一片。 “我可没这样想。”他说。 宋柚把馄饨捞出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说：“端饭吧。” 韩承一直想着宋柚说的孩子生跟养他都没出力的话，他觉得这很正常，哪个家庭都是这样，男的是挣钱养家的主要劳动力，女的生娃养娃，不过他以后会多关注这方面的事儿。 15、第 15 章 吃完晚饭，宋柚把烤好的四个土豆端进屋里。 土豆表皮已经烤焦，浓郁的焦香味儿在空气里散播。 “烤土豆真香。”豆包说。 他又用小手扇风，又鼓着腮帮子吹起，终于等土豆凉了点，拨开土豆皮，没往自己嘴里送，而是递给宋柚。 他小手黑黢黢的，剥好的土豆上还沾着灰，宋柚一点都没嫌弃，很坦然地接过去咬了一口说：“真香。” 毛豆抿着小嘴看着妈妈吃土豆，露出特别满足的表情，又去剥下一个土豆准备自己吃。 韩承看着这对母子，百感交集，这么小又淘气的孩子居然知道先给妈妈吃。 “爸爸，这是给你的。”豆包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来，一个剥了半截的土豆出现在他面前。 豆包的小手力气不大又怕烫，可他还是把剥好的土豆先给爸爸。 韩承简直是受宠若惊，原来不仅宋柚有这个待遇，他也有。 他觉得自己很孝顺，可从来没给韩振邦递过吃的。 他下意识就说：“爸爸不吃，你吃吧。” 宋柚笑道：“孩子给你，你就要接着。” 否则孩子会认为家人不愿意或者不需要吃，下次他就不给了，久而久之就会吃独食。 韩承这才把土豆接过来，咬了一口，说：“儿子给剥的土豆真香。” 心情非常好。 豆包笑得好开心，又去剥最后一个土豆。 俩孩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可爱的小松鼠。 “劳动换来的才香。”韩承说，“那你们以后就多干点活吧，不过，不是让你们去捡煤核，就打扫家里的卫生。” 宋柚含笑瞪了他一眼，刚孩子还给他剥了土豆，现在说话就这么煞风景。 吃完烤土豆，俩孩子就去跟团团玩儿。 小猫眯着眼，缩成软软的一小团腻在豆包怀里，还发出舒服的呼呼声。 宋柚瞄了一眼腻歪的豆包跟团团，心说这小猫可真会撒娇啊，不知道韩承这么严肃的人吃不吃撒娇这一套。 她自小独立，根本就不会撒娇，跟小猫学得话也许能学会。 韩承敏锐地感觉到媳妇看了自己一眼，抬头看过去时，见她正把小猫放在腿上，撸着小猫柔软的细毛。 他觉得他们仨对猫比对他亲。 等俩孩子睡着，俩人开始说钱的事儿。 韩承从抽屉最深处找出一本存折给她，说：“这是我这些年的存款。” 升到副团后，他每月给宋柚一百块，自己留三十五，另外他一直在出任务，也有额外补贴。 他在部队基本上不用花钱，衣服跟日用品都是发的，吃饭也不花钱，钱全都攒下来了。 宋柚看他的存折上的数字是一千五，可真不少。 他手头还留了两百多，他想给宋柚跟俩孩子买东西用，他可不想想给他们买东西时抠抠搜搜的还得跟媳妇要钱。 她自己存折上有五千多，包括结婚时双方父母给的钱跟韩承的工资。 结婚时他们有八百块钱彩礼钱，宋霜降给了二百嫁妆钱，江远鹏也给了二百，这就是一千二。 之前她自己的工资跟在生产队的分红就足够她跟俩娃的开销。 他们没有赡养父母跟帮衬兄弟姐妹的负担，钱都攒下来了。 有钱心里踏实。 韩承跟她说：“牛奶我申请下来了，但下个月才能拿到奶卡，三毛钱一瓶，一瓶一斤，就在传达室领，很方便。” “每天都有吗？” “每天都有，你跟他们俩一起喝。” 他可真大方，宋柚知道有人只订半斤奶，有人订的奶是两天领一次。 这样一个月就是九块钱，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过只要能把俩孩子养得高高壮壮，宋柚愿意花这个钱。 马上就四月份，俩娃就快有牛奶喝了。 这天到下班时间，韩承从训练场回来，收拾好办公室正准备回家，吴师政委来了。 吴师政委说：“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你不是说你媳妇普通话说的很好吗，让她来当老师，就晚上一节课，星期一到星期五上课，轻松，你媳妇之前是老师，这工作她来做正好，也算是为咱部队做贡献，也有补助，一个月十块钱。” “上多长时间课？”韩承问。 “俩月。”吴师政委回答。 宋柚在京城上的初一，她学不会京腔，但她很快学会了普通话，她的普通话比京城本土学生标准得多。 韩承小时候在京城呆到十岁，又跟着父母辗转各地，到十八岁他已经上了军校才又回京城，他说的普通话还是明显带着京腔。 部队的军官跟士兵来自全国各地，他们都说普通话，时间长了，每个营地都有各自的“军普”。 有人甚至能通过军普判断是否属于这个营地。 但大部分人都带口音，个别口音严重到别人难听懂他在说什么。 这次是给军官培训，军官的普通话说得好，士兵的普通话也能好。 韩承问：“来培训的都是男军官吗？” 吴师政委：“？咱们军营女军官少，需要培训普通话的更少。” 韩承担心宋柚总在家呆着，很快会对部队失去兴趣，没准又想着回去。 得给她找点事儿做。 但是吧，来培训的大部分是男的军官。 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媳妇给那么多男的上课。 毕竟，他媳妇那么漂亮。 培训的时候那些军官不得齐刷刷看着他媳妇吗？他不想自己媳妇被人看。 看韩承满脸为难，吴师政委心中有大大的问号，难道不是你小子推荐自己媳妇，还特意找来黄师长说他媳妇普通话说得有多好，还当过老师，正是做培训的合适人选。 “你媳妇是个合适人选，咱部队再找不出比她普通话说得更好的了。”吴师政委继续劝说，他跟宋柚在家属院见过面，听过宋柚说话。 明明说对方推荐自己媳妇，搞得自己像是来求人办事的。 韩承想了想说：“补助不重要，为部队做贡献可以不计报酬，以后有工作机会，优先安排我媳妇就可以。” 吴师政委哈哈笑，这小子可真不吃亏，他说：“没问题，那咱们就说定了。” 韩承说：“我还得去问问她。” 吴师政委：“……”你还不能做主？ 傍晚，宋柚拿着奶卡去传达室领牛奶。送奶工把瓶装鲜奶送到传达室，传达室有名家属在负责这事儿。 到传达室宋柚才知道，因为订奶需要批准，牛奶价格也贵，大院订奶的人家并不多。 宋柚把奶卡交给负责军嫂，对方在奶卡上划线做标记之后，宋柚拿着一瓶鲜奶回了家。 本来宋柚想留到晚上，看他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喝牛奶，就用锅加热，给他们一人一半喝。 “妈妈也喝。”毛豆拿来宋柚的茶缸，分了一小半奶给宋柚。 豆包把韩承的茶缸拿过来，也给爸爸留了点牛奶。 娘仨美美地喝完牛奶，宋柚就去做晚饭。 韩承回到家就跟宋柚说培训普通话的事，果然她很痛快地答应：“可以。” 部队需要她承担一些工作，她当然乐意。 “那你跟吴师政委商量下，怎么培训，培训哪些内容。”韩承说。 宋柚点头：“这个简单。” “我建议，一定要对他们学习成果进行考核，就是考试，不合格的话给点惩罚。”韩承说。 宋柚：“要这么严格吗？” 韩承说：“不严格点他们能好好学习吗？”绝对不能光顾着看她媳妇不好好上课！ 宋柚：“好吧，你真是太认真了。” 第二天韩承带宋柚去营地，她跟吴师政委敲定了培训的事儿，大下周一晚上就开始上课。 俩娃睡后，韩承看宋柚坐在桌前写写画画，便凑过去看。 宋柚说：“我得把培训内容规划一下，具体到每节课讲哪些内容。” 没想到她这么认真，还要备课。 韩承语气很轻松：“这培训你也别太当回事，就是教普通话而已，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 宋柚点点头：“倒是不难，我很快就写好。” 便拿了书在旁边翻看，顺便陪她。 宋柚想起她的少女时代，就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好好学习，一件事是喜欢韩承。 那时候她经常给韩承写信，韩承如果没出任务的话会及时给她回信，他的信总是很短，大半内容都是叮嘱她好好学习。 有一次她提出抗议，说他的回信太短。下次他再回信时就足足写满两页让她好好读书。 宋柚想还是算了，他的回信短就短吧。 她发现自己走神了。 宋柚默默看了韩承一眼，他倒是心无旁骛地在看书。 她把纸笔收好，到卧室里去收拾衣物，孩子的棉衣拆洗后都收起来，以后只穿薄夹袄就行。 她拉来板凳，刚要登上去取衣柜最上层的衣服，见韩承进来，对他说：“帮我把上面衣服拿下来。” 韩承轻松扬起手臂轻松往外拿衣服，宋柚接过衣服，都抱到床上。 等他把最后一包衣服拿下来，宋柚正好转身撞到他。 韩承低着头，她的发丝蹭到他的下巴，韩承伸手摸了下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笑意，他说：“二十三，蹿一蹿，你多吃点，说不定还能再长高点。” 两人挨得太近，气氛有点暧昧。 16、第 16 章 他绝对是故意靠近。 宋柚感觉到了韩承灼热的体温，暖烘烘的，似乎又一种强大的吸引力，就像磁铁的正负极一样，让她不由主地想要接近。 他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是一种夏天蓬勃生长的草木气息。 他的脸真是英俊极了，长眉入鬓，鼻梁英挺，下颌线条利落分明，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再看他的衬衣包裹之下，身体线条遒劲有力。 那是一种让人心跳急剧加速的压迫感跟吸引力。 宋柚差点被他迷惑，感觉自己的每个细胞都叫嚣着想要贴近他。 少女时期的自己就是被他给迷住了。 宋柚，你可长点出息吧。 她努力克制自己，让呼吸放平稳，跟他分开点距离，说：“韩承，咱俩虽然生了俩娃，可你都没亲过我，你想想，是不是？” 这男人怎么那么能占便宜呢，不付出真心已经有了俩娃，为什么要配合他，他美上天了吧！ 韩承想干点啥的想法立刻被打断。 他认真地想了想，他还真没亲过宋柚。 他分辨道：“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毕竟结婚后咱们相处的时间不多。” 宋柚绷着俏脸说：“那咱们都一起睡觉，结婚之后我没随军之前，只要在一起，是都一起睡吧，为啥就不亲我啊，亲我耽误你时间吗？” 韩承：“……”看看，这是她小媳妇能说出来的话吗？ 她怎么能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 红晕从他的耳朵尖蔓延至脸颊跟脖颈，脸又热又烫，身体攀升的体温倒在其次。 回想一下，确实如她所说。 又没多少时间能在一起，那不得抓紧时间生娃嘛！ 可这话说得他好像净想着那事一样，他都二十八了，统共也不过十多次。 才十多次啊！多吗？ 有几个男人像他这样？ “我是你生孩子的工具吗？”宋柚嘟起嘴，不满地说。 韩承严肃起来，站直身体，郑重其事地说：“你别这样想，我绝对没有这个想法。” 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宋柚说：“那你为啥从来都不亲我？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吗？” 他反应倒很快，他自己的媳妇，当然是干什么都可以，睡都睡了，更别说亲了。 “来。”他靠近了一些，微曲着腿，低着头，身高跟她齐平，看着她柔软粉润的唇。 宋柚伸手把自己的嘴巴捂住，韩承亲到了她手指上。 明明是给他的福利，还需要自己争取，没劲！ 她也太上赶着了。 她以前就是太主动，他才不知道珍惜。就是惯的他！ 宋柚转开身，走到床边去收拾衣服。 韩承想不到自己被媳妇拒绝。 他站在衣柜旁边，看着她的背影，他摸了下自己的唇，唇上似乎还带着她指间的香气，心想小柚子跟以前不太一样，这是长大了？成熟了？有脾气了？ 还有点胡搅蛮缠，不过他就愿意惯着她。 宋柚这些天就是拆洗孩子棉衣跟种菜，适合春季种植的常见菜基本上都播了种，还捡了几棵农场扔掉的桔子树苗栽在家门口。 家里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净，就连菜地看上去很整齐。 这天，娘仨正在给刚出来的小苗浇水，墙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嚎叫。 “来人哪，我妈要杀死我啦。” 是一个小孩扯着嗓子尖叫。 听到这声音，宋柚的心都提起来了，拔腿就往墙边跑。 俩娃并不比她慢，毛豆扒着墙，蹬着小腿，大声喊：“妈，你快把我抱上来。” 围墙并不算高，宋柚只站在墙边，围墙那边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明显是一对母子，当妈的把儿子按在地上，脖颈上架了把菜刀，不过她用的是菜刀背，那妇女口中还说：“死孩崽子，天天能把我气死，我看你听话不！” 妥妥的是个霸气女汉子。 旁边还站了个哭得眼睛通红的小女孩。 宋柚自然能看出那妇女只是吓唬孩子，悬起的心终于放回原位，把毛豆跟豆包都抱起来，让他俩坐在墙头，娘仨好整以暇地往那边看。 那妇女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三个围观群众，把刀收起来放在身后，又伸手抓着儿子后脖领子把他拎了起来。 动作一气呵成，看来没少发生这样的事儿。 男孩站稳后就朝远处跑，朝他妈做鬼脸，还说：“你是母老虎。” 那妇女没理会他，而是把视线转向母子三人，笑着说：“这孩子多气人啊，把死耗子往妹妹脖领子塞，把香妹都吓坏了。” 宋柚说：“小子都调皮捣蛋的。” 女人自我介绍了一番，说她在妇联上班，在军医院上班的梁季平是她爱人，她说：“前些日子我带孩子回老家，没在这儿。你是韩团长的爱人吧。” 宋柚想笑，在妇联工作的人就这样管孩子！ 她点点头：“我听老韩说过。” 韩承跟她做过简单介绍，还说他跟梁季平以前都在边境。 秦丽霞笑笑说：“我还好奇韩副团的爱人长啥样呢，不出所料很标致，要是长相一般，韩副团肯定看不上。” 看她的言行举止很得体，与刚才训孩子的样子判若两人。 宋柚说：“嫂子你夸得我不好意思了。” 毛豆跟豆包先看了看香妹，又看向男孩锁头，三个孩子互相打量着。 香妹打量完两个小男孩，又打量宋柚，眨巴着大眼睛嘴巴甜甜地说：“阿姨长得真漂亮。” 秦丽霞笑道：“我们家这丫头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宋柚微笑着说：“香妹大眼睛高鼻梁也长得很好看啊，还很会说话。” “阿姨长得好看。” “香妹长得好看。” 两人互夸完毕，秦丽霞邀请道：“到家里来玩吧，就是我们家这小子混，人嫌狗不爱的。” 毛豆马上缩了缩脖子，拒绝道：“婶婶，我们就不去了。” 秦丽霞噗嗤一笑，说：“我又不会打你，过来吧，我给你点心吃。” 毛豆很勉强地哼了一声，把大家都逗笑了。 “你们等会儿，我给你取点心去。” 女汉子拎着菜刀进了屋，再出来时，菜刀没了，手里多了四根小麻花，分给了四个孩子。 宋柚也给每人都分了块奶糖。 她把俩娃从墙头抱下来，对着墙那边说：“锁头跟香妹有空来玩啊！” 秦丽霞笑道：“咱住隔壁串门多方便啊，少不了给你们家添乱。你跟咱院里嫂子都认识了吗，等晚上人多，我带你在院子里转转，你就能认识差不多了。” 她们晚上带着四个娃一块去大院俱乐部看电视，电视机旁挤了好多大人孩子，军嫂们不是纳鞋底就是织毛衣，一边聊天一边瞄几眼电视，孩子们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宋柚觉得这个家属院的军嫂都不错，热情友好，就是跟她们村里人一样，都挺爱八卦。 正好，她自己超级爱吃瓜。 终于到了宋柚教普通话的日子，这天晚饭吃得早，她看了手表，见还有十五分钟开课，就说：“我走了。” 走到营地时间还有富余，韩承已经给她办好了临时出入证。 见韩承把领口的风纪扣扣好，又从壁勾上摘下军帽戴好，双手拽着俩孩子也要往外走，她问：“你们干啥去？” “跟你一起去。”韩承说。 “跟我一块上课？还是你们在外面等？”宋柚很惊讶地问。 “一块上课。” 宋柚：“……用不着吧，带俩孩子上课像什么话！” 韩承不以为然：“培训而已，咋就不能带孩子了。” 毛豆伸小手去拉宋柚：“妈妈我们以前不是经常看你上课吗？” 豆包拍着小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们就乖乖坐着，绝对不会给你捣乱。” 以前宋柚有时候会把俩娃带到自己班上。 “好像多大事一样，真不用你们跟我一块去。”宋柚说。 “我们给你壮胆。”韩承坚持。 宋柚觉得韩承恐怕不是要给她壮胆的意思。 不过他们四个走在路上，宋柚确实有点紧张，拿着备课本的手都带着微微汗意，以前她的上课对象只是小孩儿，现在要给军官上课。 都是威武雄壮的汉子。 在老百姓眼里，都是官儿。 韩承觉得媳妇知道难为情是好事，否则跟一群老爷们谈笑风生像什么样子。 不过还是鼓励她说：“你以前的理想不是当大学老师吗，你想想你要紧张的话，怎么给大学生讲课？” 宋柚之前想考大学，想像江远鹏一样当大学老师，她想让对方看看她也非常优秀。 “好吧，我尽力吧。”宋柚说。 有韩承在身边，还有俩孩子分散她的注意力，她确实安心很多。 很快，他们走到营地的培训教室。 第17章 第 17 章 吴师政委跟他们先后脚到,他跟军官介绍“这是各位的培训老师，韩副团媳妇，她普通话说得比电台电视台的播音员说得都好,以前还当过老师，大家跟她学，肯定能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吴师政委看一家子都来了非常感动,韩承最近带尖刀连训练，特别忙还辛苦,可他还是那么支持她媳妇的工作，支持他的工作。 这些军官很有礼貌，吴师政委介绍完还热情鼓掌。 韩承神情一震，果然见到长得漂亮的老师，这些男的各个挺直腰板,精神振奋。 都在看他媳妇！多亏他跟着来了！ 要是他上学时有这么漂亮的女老师，他也能好好听课。 他很自豪地说“我媳妇高中毕业,学习成绩全县第一，要不是高考取消她肯定能考上大学。” 吴师政委夸奖她的时候,宋柚都觉得不好意思,韩承这样一说,宋柚尴尬的毛病都快犯了。这可是一帮军官,哪个都不是一般人，还有两个团级干部，一个师级干部，谦虚点不好吗？ 而且他好像在宣誓主权，就是跟人说这是他媳妇,你们都别惦记。 宋柚觉得韩承有时候很好笑。 吴师政委说“你们都说几句话,让宋老师了解你们的水平。” 来培训的军官都是军普说的比较差的,教室里顿时一片南腔北调，热闹的很。 吴师政委说“宋老师，你听到了吧，这就是咱干部的普通话水平。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上课吧。” 韩承跟俩娃一块儿都坐在了第一排。 宋柚觉得他们三个特别有存在感，想忽视都不行。 尤其是韩承，坐姿笔直，神情戒备，像个门神。 宋柚先教拼音，她觉得成年人很难教，比小孩子难教多了，尤其是南方人平翘舌音、前后鼻音、边鼻音根本就不分。 课上到一半，俩娃没耐心，韩承只好带着他们出去。 等课上完，他们跟吴师政委一块儿往营地外走，吴师政委夸奖道“小宋，我可选对人了，你普通话说得好，也会教，课堂效果不错。小韩，也麻烦你了，还来给你媳妇壮胆。” 韩承我一定要来看着我媳妇。 不过他说的却是“毕竟是给军官上课，等习惯了宋柚就不紧张了。” “很不错，小宋你要相信自己，教得非常好。”吴师政委又是一阵夸。 宋柚说“我觉得结业考核对他们来说太难了，就像王营长，他非要说他是荷兰人，改不过来。有些顽固发音可以放宽要求。” 韩承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对吴师政委建议说“必须纠正，一定要考试，既然培训，就要有成效。” 得让这些军官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学习上，不能看漂亮老师。 吴师政委赞同“小韩说得对，确实，既然咱们搞培训，就要考核看成果。” 宋柚“好吧。” 韩承真的好重视这件事啊！ 俩娃早就困了，等回到家宋柚带他们洗漱完，马上就躺床上睡着。 宋柚像完成重大任务一样，完全放松下来，给这些都是干部的大老爷们上课她有压力，她现在就想放松地瘫在沙发上。 看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团团睁眼看她，宋柚就把团团抱起来摸它腹部的软毛。 韩承洗漱回来，看了眼舒适地团在她怀里的猫，他现在能确认猫的地位比他高。 宋柚说“今天谢谢你陪我去上课。” 韩承她跟猫那么亲昵，而他陪了她一晚上，得到一句很平淡的让人感觉很疏离的谢谢！ 他靠近一些，双手搭她肩上，把她身体扳正，黝黑的眼眸看着她说“真想谢我？” 宋柚只觉得蓬勃的阳刚热血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热度，他的声音也是要命的好听。 他肯定是故意的，又迫近了一些，微微加重的呼吸就落在她头顶。 宋柚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闻到他身上独有的阳光草木气息，她就觉得喘不过气。 就在宋柚觉得今晚很难收场的时候，团团睁开眼睛，竖直身子，扒着韩承的衣服，奶凶奶凶地喵了几声。 韩承低头看着搭在自己身上那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这软绵绵的小家伙难道是在攻击他？ 宋柚笑着把团团收回自己怀里，握着它的两只小爪爪说“你别惹他，他很不好惹。” 韩承差点被她逗笑，伸手摸了把她的长发说“早点睡吧。” 宋柚嗯了一声，把猫又放回沙发上，回屋睡觉。 半夜，韩承又遭到“攻击”，他已经习惯媳妇躺自己身边，已经能够做到处变不惊。当宋柚踢开被子，再挤到他身边，他掀开自己的被子，给宋柚盖好。 她已经晾开被子好一会儿，终于感受到温暖，又往韩承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侧卧躺好。 韩承被香软的身体紧贴着，手脚僵硬，他扬起手臂，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 宋柚睡得香甜，没有回应，韩承觉得体温飙升，浑身血液加速流动，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一般，他往旁边挪了挪，跟她分开一点距离，刚刚躺好，谁知她马上翻了个身，直接压到他身上。 韩承“……” 想！特别想！ 次日宋柚醒来后，床尾位置空着一大片，她还是照常起床做饭，俩孩子起床后自己刷牙洗漱。 韩承训练回来直接进了厨房，帮宋柚拿碗端饭。 宋柚撇了他一眼，觉得他有话要说，就问“你想要说什么？” 韩承想跟宋柚讲讲道理，虽然她对他态度不冷不热，自她来后他们还没拉过手，没亲过嘴，可是俩人已经抱着睡了半宿。 她还是主动的那一方。 所以她的矜持还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他说出她夜里的种种行径，她是什么反应。 他想了想，终究是没问，而是说“昨晚睡得好吗？” “嗯，挺好的。”宋柚笑着说。 他点点头“那就好。” 宋柚心想这家伙真奇怪，还会主动关心她睡得好不好。 周六吃晚饭的时候，韩承说他明天休息半天。 “我们明天去县城买缝纫机这些大件吧。”韩承建议。 宋柚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抽时间出来，说“那好啊！” “我们也去。”毛豆跟豆包生怕不带他们俩。 “都一起去，我开车。”韩承说。 “太好了。”俩娃欢呼起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们就准备出发。 俩孩子难得跟爸爸妈妈一起出去，都非常兴奋。 宋柚也觉得好不容易一家一块进城，提议他们去拍张全家福，她说“咱们四个还没拍过合照，再说公公婆婆跟我妈都很关心咱们，咱们得让他们觉得咱们日子过得特别好。” 俩孩子拍照次数有限，都想要去拍照，马上催着赶快出发。 韩承这些小事儿都由着宋柚，自然没异议。 宋柚说“那咱们都换上新衣服，韩承你就穿新发的军装吧。” 他穿军装真是超级帅。 在七十年代照相是件隆重的事儿，全家都很重视，肯定要穿新衣服。 给俩娃换完衣服，宋柚拿梳子给毛豆跟豆包梳头发，俩孩子都穿的是白衬衣，留着蘑菇头都挺精神。 梳子上沾水，把他俩头发梳理得丝毫不乱，韩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仨都穿白衬衣、蓝裤子，就我穿绿军装？” 宋柚说“我看你除了军装，没别的便服，你之前总说你有衣服穿。” 韩承说“军装就够了，不需要便服。” 毛豆照着镜子，对自己的发型非常满意，他说“我们裤子都是妈妈做的，妈妈做了五条一样的裤子，外婆跟温叔叔也有。” 嗯？ 韩承顿时来精神了。 他马上转头看向宋柚，用质疑的语气问“你给温明征做裤子？” “没有我的？”他补充了一句。 宋柚看着他质疑的神情觉得好笑，唇角勾起来，她说“温明征说谢谢妹夫帮他解决水库选址问题，送了我一些的确良布，正好能做我们五个的裤子。” 韩承真巧，正好没有他的。 他追问“既然你收下了布，还要给他做裤子吗？” 宋柚从他的话里听出点醋味来了，她绝对想不到韩承还会吃醋。 对韩承这样刻板无趣的人，吃点醋是好事，让他这个人更生动鲜活。 宋柚看着仰着小脑袋听着他们对话的毛豆，知道他听得一知半解，揉了揉他头“没你的事儿。” 毛豆很认真地建议“妈，你给爸也做条裤子不就行了。” “会给爸爸做裤子。”宋柚说。 韩承觉得儿子在维护自己，伸出食指刮了下他的小鼻子，说“大儿子真乖。” 豆包压根听不懂他们的话，拉着宋柚的衣角问“妈，我们可以带上团团吗？” “当然可以。”宋柚回答。 豆包欢呼着去捉团团。 宋柚自然是更喜欢有情绪波动的韩承，她的笑脸正好对上韩承严肃的神情“我考虑到你了，妈寄给我的布我都带了过来，准备到这儿给你做衣服，我要比着你的裤子做，在老家我不知道你的尺寸。” 韩承并不追究，看着宋柚，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说“那好，咱不说裤子的事儿，你说说你为什么那么信任温明征，你信里都说了没人重视他提出的问题，连咱妈都不信，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呢！” 宋柚脸上笑意更浓，她说“你那么痛快地帮忙解决这件事，原来并不是不介意，是在这儿等着我哪！” 解释虽迟但到。 韩承盯着她的眼睛说“那你赶紧给我编点借口。” 他自然不觉得宋柚跟温明征有什么，但宋柚又不懂修水库的事儿，她是唯一相信温明征的人，这事儿存疑。 他认识温明征，长相俊雅，应该是很多姑娘都喜欢的类型，大学生，本来很有前途，受他爸影响，下乡到宋柚家乡。 温父受过宋霜降恩情，他的意思是温明征在响水生产队，宋霜降可以照应他别受罪。 宋柚随口说“我本来也不在意的，但我这不是要随军了吗，我担心真发生泥石流，我妈还在生产队呢，我担心我妈。有备无患，我觉得还是应该相信温明征，我觉得他才是更专业的。” 韩承觉得这个解释尚可，他很勉强地说“解释得通”。 宋柚眼睛里有细碎的星光点点闪烁，她的声音低柔带着感激“我本来觉得这件事很棘手，我没想到你都没多问几句就帮助，你那么信任我。” 韩承心软下来，走近两步，伸手把掠过宋柚腮畔的几根发丝别到耳后，他想说“我肯定信任自己媳妇，你需要帮助我会尽力。” 可他觉得这样的话太腻歪的慌，他很不习惯，脱口而出的便是“我也担心咱妈。” 看他脸部线条放松，表情柔和，宋柚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绵软的话，没想到他说这句。 宋柚夸赞“还真是个好女婿。” 他不再说什么，这事就翻篇了。 没想到毛豆说“温叔叔跟妈妈说话会脸红。” 韩承又来劲了？ 很好，这事儿没完了。 “真的？”他问。 毛豆点点头“是。” “那温叔叔跟别的姑娘说话会脸红吗？”韩承问。 毛豆认真地想了想说“不会。” 韩承“……”很好。 毛豆从韩承的表情中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撒丫子就跑，到院子里才觉得安全。 他打量着宋柚，突然醒悟宋柚长得漂亮，又有文化，是个有吸引力有魅力的女人。 他以前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李建州也很优秀，也喜欢她。 但是，他的小柚子只喜欢他！小柚子眼里只有他。 宋柚正想着怎么跟他解释，见韩承唇角高高扬了起来，不由得心里一颤。 他这是怒极反笑？ 韩承已经完成自我攻略，说“走吧。” 宋柚见他不想再追究，松了口气，可她不想走，他这个笑太反常了，不弄清楚她不踏实。 她问“你笑啥？” 韩承扬着唇角，说“笑话温明征到现在还没娶上媳妇。” 宋柚被他逗得噗嗤一笑，也不想再说这事儿，赶紧说“那走吧。” 宋柚也换了套军装，这样他们四个的衣服才更和谐。 现在不论是百姓还是军人，都穿绿军装，区别就在于有没有肩章。宋柚赶时髦，自然也有一套，是她自己做的。 见俩孩子头发又乱了，宋柚把梳子放到挎包里，跟俩娃走到门口，锁了门。 韩承把车开到门口，俩娃欢快地上了车，豆包还抱着团团，团团特别乖地窝在豆包腿上，毛豆在旁边给猫顺着毛，俩娃一猫特别可爱。 车辆行驶在路上，宋柚说“咱们四个拍照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得很亲密很快乐，毕竟双方长辈对咱们的婚姻都不看好。他们担心我们相处得不好。他们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担心我们。” 韩承对双方长辈的看法并不太在意，也完全不觉得他跟宋柚之间有矛盾，他说“不就是过日子，哪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净会瞎操心，我们为什么相处得不好？” 宋柚想说他们觉得你对我不好，我是剃头刀子一头热，但看他完全意识不到这个问题，想了想，还是没说。 毛豆说“我觉得我们一家过得还可以，咱们就凑合着过吧。” 稚气的声音说的却是大人才能说出来的话，宋柚被逗笑，就连韩承也弯了弯唇角。 豆包自从每天喝牛奶补充营养后显得更白净了，小脸也肉乎起来，他鼓着小脸说“我愿意跟爸爸一块生活。” 虽然觉得爸爸有点严肃，但他觉得有爸爸在身边感觉不错。 到县城后，他们先去供销社买缝纫机等，都没有现货，需要拿着工业券预定，他们订购了缝纫机、自行车跟收音机。 凤凰牌自行车是一百八十块钱；缝纫机是牡丹牌，考虑到缝纫机能一直用基本不会坏，宋柚挑得贵的，二百二十块；收音机买的中等价格的，六十块钱。 一共是四百六十块钱。 两个星期后就能来拉货。 从供销社出来，他们去了照相馆。 到照相馆，他们一共拍了五张照片，先是合照，宋柚跟韩承都坐在凳子上，腿上各坐着豆包跟毛豆。 毛豆跟豆包也拍了合照，每人还有一张单独照。 照相师傅给俩孩子照相的时候，宋柚说“咱俩也得拍张合照。” 她特意强调“你别这么严肃，得看着亲密点儿。” 韩承觉得已经拍了全家福，他们俩没必要再拍合照，但宋柚要拍，他便依他。 他俩合照背景布是京城的天坛，很有时代气息。韩承也很配合，宋柚在前，韩承在后，肩膀重叠，头往一块偏。 看上去很幸福甜蜜。 宋柚对他的表现很满意。 事实证明，只要对韩承提出要求，他就能做到。 相片等下个星期才能来取。 上次跟高军一块来县城，俩孩子很乖巧，这次跟爸爸一块出来，安全感爆棚，就很活泼。 供销社门口很热闹，有卖各种东西的，俩孩子知道他们已经完成任务，就拉着爸妈在门口流连。 他们先是被卖卤黄豆的吸引。 卤黄豆装在坛子里，是用黄豆跟茴香煮的，闻着挺香，宋柚给他们买了两份。 一分钱一份，没有容器，直接用小勺舀着放进孩子手里，满满一手心。 豆包用小手指捏了颗黄豆放进小嘴，细细咀嚼，宋柚问他“好吃吗？” “好吃，又咸又香。” 豆包又捏了一颗黄豆，非要让宋柚吃。宋柚觉得俩崽子小手有点脏，不过还是吃了一颗，说“好吃。” 毛豆投喂了韩承一颗。 俩孩子小脸上都带着笑，觉得很满足。 卤黄豆还没吃完，他们又围到卖糖人的木货箱前，兴致勃勃地看人吹糖人。 只见货郎欧从马勺李挑起一团糖稀，又是搓又是捏又是吹，很快那团糖稀就变成了一只小鸟。 俩娃瞧着向变戏法一样，觉得特别稀奇。 宋柚跟货郎说“要两个糖人。” “你们想要什么形状？”货郎问。 “我要孙悟空。”毛豆想了想说。 豆包本来想要小猫，听哥哥这样说，立刻改了主意，说也要孙悟空。 “孙悟空不太好做吧。”宋柚问。 “能做，就是贵一些，普通的是三分钱、五分钱，孙悟空要一毛二。”货郎说。 都快赶上一斤大米的价格了。 韩承看俩娃心心念念的样子，就说“就做俩孙悟空。” 俩娃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货郎的动作。 拿到糖人孙悟空的时候，俩娃高兴地又蹦又跳。 四人朝吉普车走去，宋柚说“两斤大米没了，孩子难伺候吧。” 韩承说“我少花钱，你们多花。” 宋柚扬着唇角笑，他本来就不花什么钱。 豆包声音甜甜地说“还是跟爸爸一起出来玩儿更好。” 韩承一把把豆包从地上捞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肩膀上。 豆包举着糖人，美滋滋的地看着远处。 宋柚笑道“我以前少了你吃的了。” 本来想在饭店吃完饭回家，经过肉铺，宋柚买了两斤肉，他们就决定回家做饭。 回到家后，宋柚蒸了米饭，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她打算切成薄片，煎熟，用生菜卷着吃。 另外还有解腻的蒜蓉油麦菜跟海带豆腐汤。 俩孩子跟韩承都在房间里，安静得很。 等饭做好，宋柚把饭菜往客厅里端，走到门前，听见父子三人在说话。 “温明征经常来家里吗？”是韩承的声音。 宋柚“……” 她停下脚步安静听着。 毛豆说“是，温叔叔经常来家里吃饭。” 豆包奶声奶气地补充“还经常给外婆拿东西。” 俩孩子像说相声一样，毛豆说“温叔叔会打兔子打野鸡，他还会下夹子抓黄鼠狼，黄鼠狼皮卖掉就可以买猪肉吃。” 韩承跟俩孩子较劲“要说抓兔子抓鸡抓黄鼠狼之类的，还是你们爸爸最厉害。” 宋柚想不到韩承还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真的？”俩孩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爸爸。 他们立刻央求他带着他们去打兔子，韩承答应之后，马上把话题扳回来，又说“温叔叔爱跟妈妈说话吗？” 毛豆扬着小脑袋，问道“爸爸你不会怀疑温叔叔喜欢妈妈吧。” 韩承看着这个“早熟”的大儿子，伸出食指点了下他的大脑门，说“你这小家伙就不能有点童真嘛！” 宋柚忍俊不禁，只有努力忍着，不想惊动他们仨。 豆包说“温叔叔爱跟我们跟外婆说话。” 韩承看来温明征是个很懂分寸的人，这还差不多。 听着屋内的对话停下，宋柚才招呼道“洗手，吃饭了。” 韩承媳妇是不是听见了！ 他走出来帮宋柚端饭菜，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宋柚抿着嘴笑“我什么都没听见，吃饭吧。” 韩承“……” 吃过晚饭，俩孩子要去操场上玩，想要爸妈陪着他们俩去。 宋柚当然是无所谓，天气不冷不热，她也想散步，可韩承不愿意去。 “反正你有空，就多陪陪孩子呗，再说你可以教他们俩锻炼身体。”宋柚说。 韩承这才动身跟他们一块往外走。 俩孩子一会就跑了个大没影，就剩宋柚跟韩承在散步。 “就在操场上玩，别跑远了。”宋柚朝前面喊。 毛豆的声音传过来“知道了，妈妈。” 操场上都是跑跳嬉闹的孩子，边上也好多人。 他们在操场边上看到了沈爱国一家五口。 沈爱国休了一个多月的假，刚返回部队。 韩承跟沈爱国说话，宋柚跟田鸽在互相打量。 宋柚太了解田鸽了，虽然他们两口子看起来关系很亲密，可宋柚能看出来她在强颜欢笑。 说白了就是装。 她跟沈爱国的衣服都是新换的，但都有污渍，大军二军皮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横冲直撞，田鸽心中恼火却只能温柔规劝他们别乱跑。 谁见了不称赞她是温柔善良的后妈。 可田鸽也注意到自己衬衣不知道被哪个孩子给抹了鼻涕，她抬起胳膊放在身侧，遮住了衣服上那抹鼻涕。 她这个小动作，自然没逃过宋柚的眼睛。 而田鸽看到宋柚，却酸了。 她没想到韩承长得那么英俊，他父亲又是副军长，母亲是军医院的主任医生，这么好的家世配上这么好的相貌简直绝了。 再说他还是正经八北军校出身，本人又有能力，不出意外，在部队里发展的肯定比沈爱国要好。 在书里，沈爱国现在只是营长，可那是为了升级爽感，田鸽知道他后来会是军区司令。 相貌方面，书里写沈爱国剑眉星目、面沉如水，还有其它各种形容，田鸽把他想象成了一个特别帅的人物，可当她穿到书里来，才发现书里的相貌描写都对，可沈爱国在她看来也就是相貌尚可。 一个能当上军官的人，经过部队的历练，哪个不是剑眉星目、面沉如水呢。 可像韩承这样拥有优秀外表的人不多。 宋柚长得也非常漂亮，她本来就是十里八村公认的美人，两人站在一起非常般配。 田鸽觉得宋柚跟韩承这一对，在硬件上才是男女主配置。 意识到这一点，她有点沮丧。 为什么宋柚男人那么优秀，孩子那么乖啊！ 她看了《七个大佬管我叫妈》这本书后，特别羡慕女主的生活，在这个特别年代，女主丈夫地位显赫又极其宠爱她，七个孩子都有出息且都非常孝顺她，女主一家过着温馨、甜蜜、富足的生活，她又不用承担生孩子痛苦，只是意外怀了个女娃，这个女娃几乎像小公主一样被六个哥哥宠爱。 这家人的生活太幸福了。 田鸽极其羡慕女主，希望自己成为书里的女主。 她原来不叫田鸽，她叫田歌，她把自己名字改成了田鸽，然后她就穿书了。 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成了女主。 两个女人心中都是一番思量。 自从宋柚推断出田鸽可能知道水库会发生跨坝事故决定友尽，她就想要对田鸽客客气气的。 于是她很自然地跟对方打了招呼。 田鸽作为女主，天选之女，自然也会做面子功夫，她脸上带着笑意，说“你也来随军了，以后我们能有个照应。只是你以前不是不愿意随军吗？” 宋柚脸上也带笑，并不想多解释，只坦然地说“我们夫妻感情好，早晚要随军。” 从田鸽最后这句话的语气，宋柚基本能确定她知道前世或者书里的事情。 宋柚想得也多，她想田鸽不肯提示她知道的事情，是不是图她的孩子跟韩家这个靠山啊，她才不做送子工具人呢。 而田鸽确实知道宋柚的命运，她也知道水库换地址的事情，宋柚随了军，水库又不会发生事故，那她就不会死了。他们的两个基因良好又优秀的娃就不会由她抚养，没有这层关系，沈爱国虽然是韩承的得力下属，是不是也不会被韩承重用，一直提拔他了？ 想到这儿，感觉就不太妙了。 那沈爱国还能当上军区司令吗？ 要是不会早死的话，宋柚的命可真太好了。 韩承注意到了宋柚的话，一般来说，她说“我们夫妻感情好”这种很刻意的话，说明她不太喜欢对方，所以故意说这种话。 有点意外，他见过的人都会记得，他之前在宋柚家见过田鸽，明明俩人关系不错。 沈爱国想得可就更多了，韩承跟他说有了新的家庭以后可以安心工作。 刚才一路上也有家属称赞他新娶的媳妇年轻温柔对孩子好，恭喜他娶了个好媳妇，可他知道他们家只是表面光鲜。 他们俩结婚的事情闹得并不太愉快。 田家要八百块钱彩礼跟三转一响。能出得起三转一响的，都是城里条件好的人家。而出个一两百块钱彩礼，就已经特别多了。 田家一开口就是八百块钱。 这个彩礼数，让沈爱国觉得对方在卖闺女。 他对田鸽很满意，有文化，黄花闺女，家世清白，对她三个孩子表现得很温柔有爱心。 之前不少人给他提亲，都是离婚或丧偶带娃的，比较下来，他自然更中意没结过婚不带娃又是高中生的田鸽。 他是二婚又带着三个娃，众人都说能娶到条件不错的黄花闺女是他有本事，他特别有面子。 他自知在这方面对人家姑娘算是亏欠，就出了这个彩礼钱。 沈爱国津贴是一百块左右不算低，可他前妻花钱大手大脚，离婚后值钱的家当还都带走，把他的家底差不多掏空。 可对方的陪嫁只是两床棉被，彩礼钱都被田鸽拿去给了她妈，一分都没拿回到这个小家来。 生产队的社员嚼舌根子，说女方嫁给他亏了，于是他尽量让婚礼办得有面子，丰厚的彩礼跟体面的婚礼才赌住这些人的嘴。 中年离婚对男人的影响太大，他现在只希望生活能步入正轨，好好攒点钱，三个娃有人照顾顺利长大。 只是田鸽头婚年纪又轻，并不会带娃，仨娃又淘气的很，对后妈非常抗拒，现在家里总是鸡飞狗跳。 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母子关系才能够好起来。 双方要分开的时候，沈爱国的大儿子大军疯跑过来撞了田鸽一下，孩子像小炮弹一样，把她疼得眼泪都沁出来了。 可眼看他脚底刹不住又要撞到宋柚，韩承眼疾手快及时揽住宋柚的腰把她往旁边带，避开大军。 韩承问“吓到了吧。” 宋柚微仰着头含笑看着韩承，说“没事。” 田鸽自然看到这温馨有爱的画面。 书里说夫妻俩关系不好，可现在看来，他们感情很好。 不就是一个孩子跑过来，就能把她吓到？她是纸做的吗？ 韩承很关心他的妻子，而沈爱国眼里只有他儿子，根本就没发现她被撞到流泪。 这就是差距。 有点难过。 她要打起精神来，希望他们能有男女主光环，她能够如愿过上里一样的生活。 两对夫妻各有各的想法，没聊上几句，宋柚就拉着韩承去找俩娃。 他们一家在操场上呆得时间不长，俩孩子跑得太疯，宋柚担心他俩兴奋过头睡不着，就早点叫他们回来。 一家四口各忙各的。 韩承在翻内参报纸的时候就看到一条新闻《华国妇女地位得到改善，生育是夺取生命第一杀手》。 韩承的视线聚在标题上这真是他从来没想过的。 匆匆扫过文章，他抬头看了宋柚一眼，她正在整理各种票据，俩孩子正在拼七巧板。 他重新低头读完这条新闻，不想让宋柚看到，他把报纸装进自己的公文包，明天带到办公室。 他只知道军人的工作有危险，没有到女人生孩子危险性也很高。 好像明白了之前宋柚话里的意思，生孩子的风险还有抚养重担基本上都要女人自己承担，男人能做的极少。 他想起宋柚生毛豆跟豆包时都是接近预产期，李清芳把她接到京城，在军医院生产。李清芳就是医生，宋柚能得到最好的待遇。 只是他都不在宋柚身边，毛豆三个多月父子才见面，豆包更是今天才见到。 他的心情复杂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说“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了，又是生娃又是带娃。” 看到他严肃又郑重其事的表情，宋柚觉得好笑，这是想到哪出了。 宋柚毫不在意，语气轻快“有啥可辛苦的，就俩孩子也不多，所有妇女都是这样，再说咱家条件比一般家庭条件还好点，不缺吃少穿，真没啥好辛苦的，那些孩子又多家庭又困难的人家日子才难过呢。我工作不累，就带俩孩子，不用伺候公婆，不用担心家里吃不上饭，过得很轻松呢。” 韩承说“可是我都没在你身边，没承担养育孩子的任务。” 宋柚看了他一眼，在这个大男子主义盛行的年代，很意外他有这种觉悟，她说“只要你有这份心，我自己养孩子也没什么，我知道你出任务有多不容易，有你们守护边境我们才有安宁的生活，是我该支持你，理解你，把咱们家守好，不给你拖后腿。” 道理她都懂。 她语气一直很轻松，可韩承被感动了。 没先到宋柚毫无怨言，这么体贴懂事儿。 他以后会对自己媳妇好一点儿。 他站起身，立正，给宋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沉声说“谢谢你。” 宋柚想起他在她墓前敬的那个军礼，心头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声音很温柔“好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就是相敬如宾吗？ 感觉有点生分。 她不愿意听韩承说谢谢。 她脸上带笑“不要嘴上说，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韩承很认真地说“我会对你好一些。” 宋柚很勉强地说“好吧。” 她还是希望两人感情能对等，她希望韩承也喜欢他。 看着宋柚的表情，韩承压根就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 毛豆跟豆包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跑过来，让韩承教他们敬礼。 “立正，腰杆挺直，头抬起来，手指并拢。”韩承说。 父子三人对着敬礼的样子很好玩。 毛豆并不满足，搬了凳子站上去，从墙上挂钩处摘下韩承的军帽带在头上，说“报告，韩副团长，小战士毛豆有情况向您汇报。” 军帽下滑遮住了他的眼睛，小模样太可爱啦。 韩承怕他从凳子上摔下来，赶紧走过去把他抱下来，说“九点多，该睡觉啦。” “我还没汇报呢。”毛豆不乐意。 韩承把军帽给他戴好，说“你说。” “我发现院子外有敌情，冲啊！”毛豆一转身，跑了。 韩承“……” 他沉默地看了宋柚一眼。 宋柚忍俊不禁，眼看豆包也喊着冲啊跑了出去，忙喊“快回来。” 韩承大步流星走到院子里，一手一个，把俩孩子提溜进来“你俩该睡觉了。” 毛豆小脚直蹬“我还要玩儿呢。” 宋柚温声说“先睡觉，明天再玩儿。” 等孩子睡下，宋柚拆了韩承一条磨损严重的军裤，用好的布料给俩娃做军帽。 就比着韩承军帽的轮廓来做，帽檐垫上纸板，前面正中用红布剪一颗红五星缝上。 别看是小小军帽，比做衣服麻烦，看她忙乎到十点，韩承说“快早点睡吧。” 宋柚点点头，把针线剪刀都收好，说“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电灯熄灭，室内很快安静下来。 次日傍晚，宋柚去取牛奶的时候顺便从传达室拿回一封信，看字迹是她爸江远鹏寄来的。：，，. 第18章 第 18 章 宋柚很想知道江远鹏在信里都写了什么,一边做饭，一边把信打开来读，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感谢她跟她妈照顾王槐花，已经给宋霜降汇款二十块，他会陆续给老家汇款。 她知道江远鹏没钱,他的钱全部上交给张文雅，她想这次江远鹏不过是想花点小钱先稳住她。 不过她并不想逼江远鹏,只要对方健在，就能拿到补偿。 事实上，江远鹏压根就不意外闺女会给自己写信提钱的事儿。 半张信纸写的是语录，后面的内容都是秋后算账。 他早就知道母女俩一定会跟他算账。 宋霜降并不是等闲之辈，他也没想到宋霜降当年帮助过的军人有不少已经功成名就,比如说韩振邦。 那些人都很懂得感恩，都非常感激她,来往并不少。 要说起来，她简直是个福星。 只是宋霜降本身并没有多大志向,不愿拉人衣襟过日子而已。 他觉得宋霜降有能力能有更大的作为,不过这些年她都没动地方,就在公社当妇联主任。 宋柚原先叫江佑,二人离婚后，宋霜降这个不认识多少字的农村妇女麻利地给闺女改了名字。 开始的时候他把宋柚带到京城读书，宋霜降在老家照顾他老娘王槐花。 后来宋柚跟张文雅母子三人实在水火不容返回家乡，他每月支付十块抚养费，但没给宋霜降支付过照顾老人的报酬。 一是他工资并不算高,二是他把钱都上交给张文雅,他手头没钱,实在拿不出钱。 宋霜降也没跟他提过，他就想着也许宋霜降跟王槐花有感情自愿照顾她，或者说宋霜降是个很有觉悟品格高尚的人，她能在战场帮助那么多战士，怎么就不能照顾她老娘了？ 甚至，后来那十块抚养费他都没出。 他自认为自己饱读诗书，不是抛弃妻女的陈世美，也不是没良心的不孝子，他也想保障这对母女的生活，对她们俩另有安排。 王槐花手里有一些从唐朝传下来的古董，在一般人眼里，这些古董没什么用，可他知道这些古董的价值，他相信这些古董有一天会变得值钱，他想以后把这些古董留给宋霜降母女，这样是对她们的补偿，以后她们的生活会有保障。 如果母女非要跟她要“抚养费”，他会支付，问题是这笔钱从哪儿出。 他攒了点私房钱，但不多，他想他以后得从方方面面抠出点钱来存下，去拿给宋霜降。 必须把这对母女安抚住。 宋柚带俩孩子熟悉了家属院环境，不能放任他们一直自由散漫地玩儿，要送他们去上幼儿园。 宋柚提前一天给俩娃报了名，第二天早上，她早早起来做饭。 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她走到厨房门口，看俩娃正在乖巧洗漱，豆包穿着昨晚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毛豆穿的是昨天的脏衣服。 “毛豆，你怎么不穿干净衣服？”宋柚问。 毛豆用毛巾擦干脸，嬉笑着说“妈，能不上学吗？” 他玩了这么多天，比之前懒散，不想上学。 宋柚说“你这么大的小孩都去幼儿园，你可以在那儿跟小孩子玩儿。” 工作日能跟俩孩子玩的小孩并不多。 “妈妈我想去上学。”豆包说。 宋柚觉得孩子爱不爱学习都是天生的。 她捧着豆包的小脸亲了一口，说“真乖。” 刚好韩承训练回来，说“咱家豆包总干干净净的，毛豆怎么这么邋遢。” 毛豆飞快跑进屋子，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 早饭是小米粥、锅贴，酸笋跟凉拌海带丝，俩孩子到幼儿园还要吃早饭，宋柚就让他们吃了一点垫肚子。 韩承前脚出营地，李秋菊后脚带着梆子来找娘仨，她们一块送孩子上学。 俩孩子上同一个班，班主任叫薛小芹，也是个军嫂，看上去挺面善。 宋柚说“俩孩子在农村散漫惯了，漫山遍野地跑，到咱军区还不太适应，麻烦老师多费心了。” 她不会当着毛豆的面跟老师说他很淘气，她要私下说。 薛小芹笑道“不用跟我客气，男孩子都皮，要真特别老实才让家长担心呢。” 薛老师看向每个孩子脸上都带着真实的笑意。 宋柚能判断的出来这个老师很有耐心，且对孩子很有爱心，很适合当幼儿园老师。 俩人聊几句，看薛小芹带孩子们进教室，宋柚就跟李秋菊一块出了幼儿园。 俩人往回走着，李秋菊感叹说“咱妇女可比不了男的，天生命苦。” 没来由的做这么一句总结陈词，宋柚知道李秋菊一定有八卦要说，于是附和一句，便等李秋菊继续开口。 看着四下无人，李秋菊便压低声音说“薛小芹是个苦命人，年纪轻轻就守寡自己带俩孩子，她对象原先是个营长，执行任务时总是肚子疼，当地医院条件有限，检查出来只是胃病，可是他腹痛不止，部队让他去京城检查，从边境去趟京城可不容易，他不想给部队添麻烦，也不想耽误工作，想着任务结束再去，这一拖可不得了，直接倒在工作岗位上。部队可怜孤儿寡母，没让薛小芹返乡，给俩人的俩闺女一人每月十八块钱抚养费，又给薛小芹安排了幼儿园的工作。” 宋柚原不知道丈夫牺牲后家属还能继续留在部队，便说“好在部队这个安置不错，有住的地方，一个月加起来应该有六十多多钱吧，娘仨的生活有着落了。” 李秋菊点头“可不是，起码冷不着，饿不着。” 她话音一转说“你不知道，之前沈爱国找对象，吴政委媳妇撮合他跟薛小芹。” 她瞧了宋柚一眼，看到对方脸上出现“还有这回事”的表情，便继续八卦下去。 “女方俩孩子，男方仨孩子，双方都有工资，一块搭伙过日子，养大几个娃不挺好的。女方那意思是只要男方同意她就同意，可当时沈爱国也是个香饽饽，给他介绍对象的就好几份，薛小芹在里面也算不上条件好的。人家沈爱国还不是回趟老家，领回来个黄花大闺女。” 最后五个字她加重了语气。 “这些男的，不管自己啥条件，再婚都想找黄花闺女。”李秋菊的声音有点愤懑。 宋柚心说，田鸽可是沈爱国官配，所有旁人给介绍的对象都是用来衬托沈爱国魅力的，男主嘛，可不得找个未婚未育黄花闺女！ 奇怪的是，别说沈爱国这样的军官二婚带娃能找黄花闺女，就是农村务农的百姓，男的二婚也能找黄花闺女，反过来，离婚带娃的女性很难找到未婚男，这就是不公平。 李秋菊继续说“真不知道这些闺女怎么想的，条件还不错咋就上赶着要当后妈。可妇女再婚，别说找没结过婚的男的，带着娃就连对象都不好找，你说男的女的差别咋这大呢，咱妇女不是命苦吗？” 宋柚说“是，要不那么多离婚的丧偶的妇女都不要娃，带着娃不好改嫁，自家带娃不嫁吧日子又不好过。其实薛老师自己带娃也挺好，有抚养费有工资，三口日子也能过得不错，何必再给自己找事伺候人家爷四个呢，那样感觉更累了。” 李秋菊点点头“确实是自己带俩娃更轻松，可你看哪有寡妇独自拉扯娃的，一般都再嫁，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咱家属院环境还好点，嚼舌根子的人还少点，这要是回老家日子很难过。” 宋柚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妇女独自拉扯娃过日子很难，再嫁到是条出路。 李秋菊知道宋柚父母早年离婚，但她心直口快，压根就没想到这一茬。 宋柚自然是想到了她妈。像她妈宋霜降这样一直没再婚的少之又少。 她妈承担了很多压力，生活压力还有众人的闲话。 好在宋霜降她不是一般的弱势的农村妇女，宋柚觉得她妈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要不是在农村，还有时代原因，她肯定能有一番作为。 俩人感叹一路，很快走到路口处，便分开各回各家。 宋柚担心俩孩子不适应幼儿园，这一天都想着俩娃，到了放学时间，马上去接他们俩。 没想到俩孩子有了新朋友，在幼儿园门口还跟两个小朋友说再见，相约一起玩儿。 “妈，今天毛豆滚铁环比赛赢了，他得了一朵小红花。”豆包说。 毛豆非常自豪地说“是，我跑得快，我就是坠棒的。” 宋柚摸摸毛豆的小脑袋说“你们俩以前在村里总是到处跑，当然跑得快。” 豆包的声音萌萌的“哥哥本来跑得最快，有两个小朋友要追上他，他就跟人家说‘看，有灰机’，小朋友就都抬头看天，哥哥继续跑，他就赢了。” 毛豆很得意“是啊，小朋友都上当了。” 宋柚被逗笑。 也不知道毛豆随谁，反正韩承很板正，不会干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儿。 娘仨往家走着，宋柚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教育孩子，也说不上是坏事，索性就这样好了。 这些天韩承一如既往地支持宋柚的普通话教学，有空的话都是带着孩子一起上课。 毛豆跟豆包不耐烦在教室里呆那么长时间，他就在教室外面带孩子。 吴师政委见他带孩子辛苦，经常表扬小两口说他俩觉悟高，支持部队工作。 这天下课回到家，韩承忍不住了，试探着问“要不咱换个人教普通话？” 宋柚现在现在不再胆怯，已经适应给军官们上课，她觉得这对自己来说是个很大的进步。 她很意外“我教的不好？我觉得我教得挺好的，而且效果不错。” “不是你教得不好。”韩承声音低了下来。 “那为啥要换人？”宋柚问。 韩承伸手揉了揉额角“这群老爷们上课都看你。” 他媳妇长得太漂亮了，他总觉得这些军官会趁上课之机看他媳妇，甚至有几个本来不在培训名单内的军官也来上课。 宋柚笑出声来“上课不看老师还能看哪？这说明他们在认真上课。” 韩承这是占有欲呢，还是真的在乎她呢。 宋柚很吃这一套，反正注意力在她身上就行，比不管不问强多了。 唯一支持着韩承同意她教课的信念是吴师政委是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已经答应他，能给军嫂安置工作肯定优先宋柚。 宋柚需要工作，要不他早就不让宋柚上课。 而且他要给宋柚找个好点的工作，去农场种地这种工作他不让宋柚干。 不过这次算是个教训，以后绝对不让媳妇在老爷们面前抛头露面。 见宋柚不同意，他也就不再坚持。 他认定的事，从来不会妥协，为了宋柚破例。 他说“好吧，为了你我妥协，但我要回报。” 宋柚？ 她忍俊不禁“好，你要什么回报？” “你自己想。”韩承理所当然地说。 他看着媳妇白净光滑的脸跟粉色桃花瓣一样的嘴唇，心说媳妇亲他一下也可以，然而媳妇压根就没这方面的意思！ 宋柚满面笑容“我没想好，那就先欠着吧。” 韩承嘴唇紧抿“……” 终于下了场透雨，等到周日，地表稍干，他们就可以去种花生。 宋柚这一觉睡得香甜，觉得好像多加了条棉被，特别暖和。 一睁眼，却是韩承近在咫尺的俊脸，他黝黑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清醒后宋柚第一个想法是他长得真是太帅了。 每看一眼，她都会沉沦在他英俊的外表里。 好像找到少女时期被他迷住的感觉。 现在已经合法睡在一起了。 可他的声音很平淡“是你自己滚过来的，看你把我挤的。” 平时可都是挨着俩孩子，跟他离得远。 宋柚才发觉他们俩跟孩子隔了好远距离，她已经把韩承挤到墙边，韩承后背贴着墙，已经被挤得无处可去。 大概是梦中贪恋他身体的温暖，宋柚柔软的身体正密不透风地贴着他。 宋柚脸红了。 韩承俩孩子都生了，她有必要脸红？ 宋柚看了眼手表，已经六点钟，她坐起来穿衣服，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耽误你训练了？” 周日韩承休息，可他早上也去训练，平时都是不到五点钟起床。 韩承说“不去了。” 他一动她肯定会醒，他想让她多睡会儿。 宋柚边叠被边大言不惭地说“我挤你是你占便宜。” 韩承不认同“……为什么是我占便宜？” 宋柚看着他的俊脸，眨了眨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扇动，她说“要不是我占你便宜？” 韩承可以。 你继续！ 只是宋柚叠完被子，就坐在床沿上穿鞋，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们这边有动静，俩孩子也醒了，宋柚不想跟他较真，麻利地去做饭，韩承拎着俩孩子去洗漱。 吃过早饭，宋柚拎来花生种子，跟俩娃说了去种花生的事儿。 俩娃非常开心，毛豆争着去拿铁锹，喊着“种地去喽！” 韩承很有孟母三迁精神，略带忧心地问“他很喜欢种地吗？” 宋柚笑道“你大儿子可不爱干农活，他最喜欢淘气。” 豆包说“我们就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玩儿。” 跟爸爸还不熟，但感觉爸爸非常不错。 他们都换上最旧的衣服跟解放鞋，带上花生种，两把铁锹、耙子跟二尺镐出发了。 地就在家属院西边，离山脚不远，各家的地连成一片，挨着部队开垦的大片农田。 “真臭。”豆包捂着鼻子说。 有军官、军嫂抬着粪桶浇地。 种地的话，少不了用农家肥。 韩承说“咱们这块地去年借给唐青云一家种，他们给地里铺过农家粪肥，土地肥沃，今年就不用再施肥，算是省事了。” 他还说大家会争着到厕所里掏大粪。 宋柚不想挑大粪，她想要不以后她去附近村子买点粪肥，让农民给她把地铺好，给钱不合适的话就给点票证什么的。 韩承踩着脚下的界石说“这块地就是分给我们的。” 他们这边的地都是沙土地，出花生时不会带泥，很适合种花生。 别看宋柚生长在农村，她会种蔬菜，可她不会种粮食。 她一直都在上学上班，农忙时候去生产队干活也是做些拔草、掰玉米、摘棉花之类的活，像播种这些有技术含量的活绝对不会分配给她这个“兼职”人员来做。 “你也不会种地吧？”宋柚问。 韩承说“我会，咱部队之前垦荒，战士都要种地，种菜、喂猪我也会。也就是这几年，才完全不干这些活。” 宋柚看着他的俊脸，真想象不出来他喂猪的样子。 她脸上带笑“我想看你喂猪，想看你提着泔水桶，招呼猪来吃食。” 韩承看了自己媳妇一眼“……” 她秀气的脸近在眼前。 他伸出修长食指，推了下她秀气的鼻尖，把她鼻子推成小猪鼻，声音中带着戏谑“好，你想吃什么。” 突然被当成猪的宋柚“……” 她一直觉得韩承很无趣，想不到他是这样的。 宋柚拍了下他的手背，嘟起嘴说“你才是猪，除了炒饭，你还会做啥饭？” 印象中韩承只会做炒饭，别的饭都不会做。 十三岁那年宋柚在韩家过暑假，韩父韩母有十几天很忙，中午都不回来吃饭，韩承就用昨天晚上的剩的两掺米饭做炒饭，蛋炒饭、豆芽炒饭、萝卜丁炒饭，味道虽好，可俩人都吃够了。 “小柚子，我明天去食堂打饭吧。”韩承说。 宋柚回答“要不我来做饭吧。” 这时做饭大权才移交到宋柚手里，宋柚做了炸酱面，配上黄瓜丝、萝卜丝、黄豆芽当菜码，这顿饭俩人吃得香极了。 两人不约而同都想到当年的事儿。 韩承嘴角上扬“你想吃什么，我学着做。” 想不到他态度那么好，宋柚拖长尾音“嗯！” 韩承觉得自己被鄙视了，媳妇觉得他做的饭不好吃。 “只要是你做的饭，我觉得都好吃。”宋柚笑着说。 韩承很好，先鄙视他后忽悠她。 俩娃一到地里就开始挖蚯蚓，宋柚也没管他们，至于播种，她听韩承指挥。 播种并不容易，何况这么一大块地，韩承用铁锹把地做成拢，又在上面戳上浅坑，让宋柚往坑里撒两三颗花生。 宋柚把俩娃喊来跟她一起撒种，种子撒好还有用脚盖土并踩实。 韩承是主要劳动力，从七点到十一点，他们还没种完。 他看着俩娃，说“咱家豆包种地为啥像绣花呢！” 宋柚看着小心翼翼不让鞋子变脏的有翩翩小公子气质的豆包说“你二儿子就是这样的，他不想把鞋子弄脏。” 韩承说“咱祖辈都是种地的，他怎么就不能保持农民本色呢！” 俩孩子长大都就是九十年代了，年轻人没有愿意种地的。 宋柚笑着说“当啥农民，他们俩又没地。” 上辈子豆包是很有成就的航空航天工程师。 被逼着播了两拢花生种子的毛豆看着白亮的太阳说“我们在锄禾日当午，种地可真累啊！” 韩承说“男子汉能嫌累吗？” 宋柚教育俩娃“粮食就是农民伯伯脸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种出来的。你们长大要是不想种地就得好好读书，再说你们俩小家伙以后连地都不会有。” 不过看着这一大片收拾得整齐的地，太有成就感了。 宋柚说“收工，回去吃饭，下午再来。” 四人一块往家走，宋柚虽然一心想跳出农门，但偶尔跟家人一块种地，感受慢悠悠的田园生活，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花生种完，除了要锄几次草，不用额外浇水，就靠天吃饭，等着秋天收获。 在生产队，各家各户没什么秘密，大家闲得没事就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没想到在家属院也这样，军嫂们也并不避讳。 这天宋柚从幼儿园接俩孩子回来，就听到在各自工作岗位忙碌回来的军嫂在八卦。：，，. 第19章 第 19 章 宋柚跟大多数人一样,觉得生活单调，她也喜欢听八卦，马上扯着俩孩子加入进去，仔细听着他们说关于田鸽的事儿。 田鸽两口子返回部队,他们俩肯定会受到关注,没想到大家直接就议论起来。 “听说沈营长娶了新媳妇,家里东西都换了一遍,全都给换成新的了。” “为啥换新的,以前的也能用啊，是新媳妇嫌那些东西有人用过？” “那多浪费啊,要是被褥、锅碗瓢盆这些日用品全换的话，没两三百下不来吧。她这是头婚,以前估计没当过家，不知道哪哪都需要钱,挣点钱多不容易啊，谁家的钱禁得起这样造！” 这年头浪费肯定会遭到诟病。 “那些东西不换也不行啊，大军整天说这个是他妈的,那个是他妈的,都不让田鸽用，你们说不换能行吗,日子总得过吧。” 这话一出，大家就同情起田鸽来,说她这后妈不好当，沈营长有仨男娃，老大老二都皮,亲妈都管不好,更别说后妈了。 宋柚没参与讨论,她想把那些前妻用过的东西都换掉确实挺费钱。 不过假设是她的话，别人用过的东西她可能也会觉得膈应。比如睡前妻睡过的床，她可能就很难接受。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最主要的问题不应该是男人也是别人用过的，那为什么能欣然接受呢。 何况这不是双方条件差不多的重组婚姻，是未婚女青年主动嫁带仨娃二婚男。 这两口子的事儿，宋柚只会默默吃瓜，她绝对不会参与，甚至懒得说上几句。 没一会儿，出来找孩子的田鸽也走到这边来了。 她知道沈爱国找她这么一个对象特别有面子，她未婚，学历高，相貌好，虽然跟宋柚比差点，但肯定比别的军嫂长得好。 这几天，她听到了不少夸奖，众人都说沈爱国这个对象找的好。 男人有面子，她脸上也有光。 不过当她言笑晏晏地跟大家说话的时候，她会觉得累。 这三个孩子很皮很难带，大军总是把他亲妈挂在嘴边，明明他亲妈抛弃了他们，可他总说他亲妈如何如何；二军稍微好些，可一旦有不满意的地方，比如碗里的汤烫了，他就会跟沈爱国告状；小军年纪小，倒是最先承认她这个妈，可小军才两周岁多点，各方面都不能自理，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她不得不竭尽全力，尽量温柔地对待他们，才能换来一句好后妈的评价。 听到军嫂们的议论，她可不想被认为是铺张浪费，肯定要说孩子不对，就说：“孩子亲妈走了，可孩子有情有义，不让用他妈的东西，我们就随着孩子，把东西换了。” 有人说：“仨孩子不好带吧，要是亲生的气急了还能打几下，不是亲生的打不得也骂不得，你又没经验，慢慢来吧。” 田鸽内心叹气，可脸上却带着极其温柔的笑容，说：“男孩子肯定会淘气点儿，都说淘气的孩子聪明，我肯定不会打骂他们，我会陪着他们长大，长大就懂事了。” 众人把她一阵夸，夸她温柔，夸她有耐心，还说沈爱国对她可真好，愿意把那么多东西都换了。 田鸽内心继续叹气。 她看书的时候觉得收服三个皮小子，让他们服服帖帖管女主叫妈把女主捧在手心很有成就感，可真正经历的时候，她完全没有体会到乐趣。 而且她觉得沈爱国更关心孩子，远胜于关心她。 她还需要收服这个男人。 宋柚在一旁观察田鸽的表情，她跟田鸽之前是朋友，俩人很熟，对方这种表里不一的话她自然听得出来。 不知道田鸽强颜欢笑能撑到什么时候。 听完八卦，宋柚美滋滋地带娃回了家。 第二天就是周日，俩孩子大早晨就被锁头跟香妹叫出去玩。 锁头站在门口喊毛豆，香妹喊豆包。 秦丽霞站在墙边探过头来，笑着说：“我们家香妹不爱跟男孩玩儿，可她好像挺喜欢你们家豆包。” 宋柚问香妹：“你爱跟豆包玩吗。” 香妹的两个羊角辫随着点头的动作上下跳动，小脸上带着甜笑：“嗯，豆包长得俊，还很干净。” 她扳着小手指：“还有燕子、小花、敏敏也爱跟豆包玩儿。” 豆包被夸得小脸通红。 全是女孩，宋柚心说豆包才这么大点，就这么招女孩子喜欢，也好，省着长大不好找对象。 可没出去一会儿，俩崽就回来了，宋柚看毛豆不开心，便问他怎么了。 豆包说：“大哥不高兴，大门口站岗的叔叔不让我们出去，大孩子他就不管。” 宋柚笑道：“你们俩小豆丁在大院里玩还不够？还想往外跑？” 以前在村里他们放学后就跟一帮孩子一块到处跑着玩，现在只能在大院里玩，觉得闷得慌。 但宋柚觉得他们在大院里玩比在农村到处跑更让人放心。 毛豆两手托腮坐在门槛上，他想念村里的小伙伴了。 等中午韩承回来，俩娃跟他说了这事儿，他说：“你们俩这么小，肯定不让出去，再说我跟门口站岗的战士说了，不管是谁站岗，都不会放你们俩出去。” 毛豆跟豆包：“……” 他想得可真周到。 宋柚笑眯眯地看着俩儿子，说：“这样最好”。 到下午，俩崽子忘掉上午的不愉快，又跑出去了。 等到傍晚回来，看毛豆肚子底下塞得鼓鼓的，蹑手蹑脚往屋里走，宋柚叫住他，笑咪咪地问：“你衣服里藏了什么！” 罐头瓶里是两只蝎子，一大一小。 见已经被抓包，毛豆只好说：“我们从家属院西边墙根下的石头那儿翻出来的，我想去外面供销社卖掉，咱院里的供销社不收，大蝎子一毛，小蝎子三分五分。” 毛豆知道一毛钱可以买两根奶味儿雪糕。 他语气非常自豪，似乎玻璃瓶里装着一笔巨款。 宋柚对供销社收购农产品跟各种药材有所了解，她笑着说：“你这蝎子不行，已经死了，供销社只收活蝎子。” “真的？”毛豆有点沮丧。 “妈妈还会骗你吗？”宋柚说。 “再说你也不能去捉蝎子，蝎子有毒，万一被蛰整条手臂都能肿起来。”宋柚说。 “可是大家都去捉，我捉了两只，他们都羡慕我。毛豆是坠棒的。” 看来大院的孩子跟农村孩子没啥区别，娱乐项目都差不多。 豆包说：“妈，我跟毛豆说不要捉蝎子，他不听。我没捉，我就在远处看着。” 豆包没毛豆那么淘气，他有自己的想法跟主见，会判断对错，不盲目跟风。 宋柚把豆包一通夸。 看宋柚温柔地跟毛豆说不能去抓蝎子，韩承说：“你跟他们讲什么道理，下次再去直接揍一顿。” 宋柚笑着说：“你小时候是不是没少挨揍？” 韩承就当没听见，很倔强地不说话。 费了好多口舌，毛豆终于答应不再去捉蝎子，宋柚说：“吃饭吧。” 又是一个周日，韩承还要训练没时间，就安排高军跟宋柚一起去县城把三大件拉回来。 一大早，宋柚正在做饭，听见毛豆跟豆包大喊：“妈，小鸡崽都生出来了，一共六只。” 昨天破壳四只，到早上，六只全部出壳。 这些鸡真幸福，宋柚在鸡窝旁撒的花籽也长出了一寸多高的苗，很快它们就会有个花园中的家。 早饭是紫菜蛋花汤跟蔬菜炒饭，宋柚很快把饭做好，拿了一撮小米放到木头食槽里，又加了点白开水，端着往鸡窝走。 只见团团站在栅栏上正瞪着大眼睛往里看，豆包正在训斥它说：“你把小鸡都吓着了。” 小奶音萌萌的，训斥起猫来也很可爱。 看猫听不懂他说话，豆包很生气，小手抓着团团后背把它提起来，像拎行李一样往远处走，奶声奶气又很霸气地呵斥：“你不乖，以后不许你靠近鸡窝。” 团团很老实，后脖颈的皮毛都被揪了起来，就那样被他拎着，不动也不反抗。 走得远了，豆包把团团放下，苦口婆心地劝导：“以后跟小鸡做朋友，听懂了吗？” 团团睁着湿漉漉的圆眼睛，委屈地叫，喵喵喵。 宋柚差点笑出声来，说：“有了小鸡，团团就不是宝宝了吗！” 刚生出来的小鸡湿漉漉的，有母鸡给它们保暖，宋柚只要喂点小米跟水就行。 她把小米放进食槽，铁蛋跟芦花竟然都很自觉，都没来吃小米。 看来这对爸妈还不错。 “名字已经起好了，是一毛到六毛，你看这只脑门有黑点的是二毛。”毛豆看着小鸡，喜滋滋地说。 宋柚：小鸡名字带毛字，毛豆小名也带毛，怎么像兄弟一样。 吃过早饭，宋柚跟着高军出发，俩娃说去挖蚯蚓，宋柚没锁门，跟他们说玩够了就回家。 他们先去照相馆取照片，然后去供销社拉东西，顺便宋柚还买了绣花用的绷子、针线。 到家属院后，宋柚坐在军车后斗里，跟遇到的军嫂打招呼。 “韩副团家的，缝纫机、自行车跟收音机一块买了？” 宋柚笑着回答：“要用的东西，早晚都得买。” 到家门口，高军把缝纫机往下搬，宋柚把收音机先抱回屋，再出来时，她看到田鸽正站在车边看着缝纫机。 田鸽说：“你结婚时不是买了三转一响吗，这是又买一遍？” 宋柚说：“老家要用，这儿也要用，肯定要买。” 田鸽羡慕极了，没听说过大件买两遍的。 韩承可真大方，对宋柚那么好，旁人根本就比不了。 作为前好友，宋柚自然能看出田鸽眼中的羡慕。 没跟她多聊，等高军开车走后，快到饭点儿，宋柚出去把俩娃找了回来，让他们在家里玩儿。 下午，她第一件事就是用宋霜降给的布，做韩承的睡衣，还有窗帘、门帘、缝纫机套。 有了缝纫机，做这些活并不难，窗帘是米色麻布，门帘跟缝纫机套是同色细土布，把这些做好挂上后，整栋房子看着焕然一新。 宋柚又把门帘摘下来，她还要在门帘上绣花，现在的花样常见的就那么几样，抬头见喜、熊猫吃竹、鱼戏莲叶，宋柚打算绣鸳鸯戏水。 宋柚有本花样的书，用复写纸把花样透在布上，用了一下午，才把两副图描好。 田鸽这边却是心里泛酸，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她跟沈爱国闹了点不愉快。 为娶田鸽，沈爱国给了八百块彩礼钱，还买了三转一响。 这是田鸽按照宋柚结婚标准要求的。 三转一响花了五百多，前妻走的时候分走一半积蓄，这次结婚掏光了全部家底。 田鸽到了部队后，又把被褥、锅碗瓢盆等家当都换了一遍，又花了三百多，他已经没钱了，这三百多都是跟战友们东拼西凑借的。 一下借这么多钱，让他觉得特别丢面子，只希望接下来几个月省着点花工资，赶紧把钱还上。 可今天他在最底层抽屉的笔记本里发现一大沓子钱。 他认的出是他给田鸽的八百块彩礼钱，本来他以为田鸽都给了她父母，没想到她都带在身上。 原来田鸽把钱都带回他们小家来了。 他非常惊喜，没往深想就去问田鸽说：“想不到你把彩礼钱都带来了，那咱们能不能先把我借战友的钱还了，这几个月我发工资就能把这彩礼钱给你补上，让你存着。” 田鸽一听就不太高兴了，想不到她藏起来的钱被他发现。彩礼钱她自然不会给父母，但她知道她两个哥哥以后会是富商，她以后在生意上跟他们有来往，就把三转一响都留给他们，拉进他们之间关系，也让他们对她言听计从。 这彩礼钱可是她的私房钱。 于是她从孝道方面说了一番大道理，说她父母年纪大了养她不容易，这是给她父母留的养老钱，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动。 为了以后的司令夫人之位，她忍了。 这事儿虽然就这么轻轻揭过去。 但双方都不太高兴，田鸽想着沈爱国想把彩礼钱要回去，沈爱国想着田鸽完全不为这个家着想，那钱他只是想先用一下，以后再用工资补给她，她都不乐意。 两人依旧和颜悦色地说话，可田鸽觉得沈爱国并不宠她，要是宠她会事事为她考虑而不是从她这里抠钱，沈爱国觉得二婚夫妻可能很难一条心。 家里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两人心里都有了疙瘩。 这天俩孩子又在外面玩了一下午，刚到院里没多久，韩承也进了院子。 他看着衣服脏兮兮的毛豆，说：“他在咱院里也能把衣服弄这么脏，赶紧洗手洗脸换衣服。” 豆包干干净净地站在旁边，骄傲地挺着小胸脯。 给豆包擦完手脸，韩承放在一边椅子上的公文包里拿出两大捧空弹壳，说：“拿去玩。” 俩娃顿时兴奋地欢呼起来。 “哇，这么多。” “爸爸真好。” 俩娃的小手装不下，干脆把衣服下摆撩起来，用衣服兜着空弹壳进了屋。 现在的小孩见到空弹壳都很珍惜，毛豆跟豆包也不例外。 宋柚已经把晚饭做好，一家子吃着晚饭，韩承说：“吴师政委算是兑现承诺，优先给你安排工作，在咱营地附近的荷叶塘小学当老师。” 宋柚没想到很振奋，说：“那不错，是我的老本行。” 荷叶塘生产队离他们这儿不远，骑车也就六七分钟就到。 “你去教三年级，原先也有个军嫂在教，她跟着她对象一块调走了，就有了一个空位。” 他们这个营地驻扎几个师，有独立幼儿园跟学校，军娃不用在当地学校读书，等上了初中才去镇上学校。 她这个工作是当地军民共建的一部分，部队农场、被服厂招收了一些当地农民，也有一些文化程度高的军嫂被安置到附近妇联、学校等工作岗位。 “可是待遇很一般。”韩承让她做好心里准备。 “什么待遇？”宋柚问。 “荷叶塘小学是个完小，军嫂户口不在生产队，一个月七块钱，生产队给十个公分，年底跟生产队一块分红分粮食，但其实是公社跟生产队共同补贴。”韩承说。 这就是民办教师的待遇，宋柚完全能够理解。 现在农村学校老师大部分都是民办教师，正式教师极少。 军嫂都可以转非农业户口，但民办教师性质又不像工人，不管工资怎么发，有钱有粮就行。 她说：“跟我之前差不多，我之前是十块钱，每天十个公分。” 韩承说：“跟你之前可差远了，荷叶塘生产队穷，到年底分红分不了多少钱，之前那个军嫂最多能拿六十，分的粮食也都是粗粮，差不多是三百六十斤。” 宋柚之前跟着响水生产队的社员一起分红，有宋霜降兄妹搞的砖窑，她每天十个公分到年底能分两百多，算上每月十块钱工资，比一般工人挣的多，还能分粮食。 宋柚并不嫌弃，说：“先干着，好歹有粮食，有七块钱，总比我们四个都靠你一个人的津贴强。” 韩承对宋柚的乐观精神很是赞许，但听她不想依靠自己心里有那么一丝丝不痛快，他说：“说的好像我养不活你们仨似的。不管什么情况，男人都得有能力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 宋柚嫣然一笑，她跟韩承的观点一致，她自然喜欢这样有能力的男人。 但这话要放到后世更合适，现在有多少人都无能为力。 总之韩承的观点真的很超前。 她说：“男人有能力是一方面，女人也要有自己的工作。” 韩承说：“你下周六直接去学校报道，大下周一上班。” 宋柚点头：“好。” 吃完晚饭，洗完碗筷跟衣服，俩娃在琢磨着用空弹壳做手.枪，家里难得的安静。 宋柚把门帘拿出来，把绷子套上去，从头上拔下一根长发当引线，把绣线穿进去，开始按照描好的花样绣花。 “不麻烦吗，直接把门帘挂上就好，还要绣花多麻烦。”韩承的视线落在宋柚的手上，手指细白，正捏着针，在布上灵巧跳跃。 “不麻烦，一条门帘能用好几年。”宋柚说。 现在各家的家具简陋，门帘也算是装饰品。 他还穿着军装，宋柚看他口兜的线开了，说：“你把上衣脱了，我给你缝一下。” 宋柚迅速把绣花撑子跟针线收好，取来针线给韩承缝衣裳。 家里的气氛很安静，很温馨，韩承突然意识到，有宋柚在他身边，他内心很平静，比之前更沉着，更冷静。 “对了，差点忘了给你做衣服。我明天给你做，就按照你的军装尺寸来。给你也做白衬衣蓝裤，这样我们四个都有一样的衣服。”宋柚说。 韩承回答：“好”。他想穿媳妇亲手给她做的衣服。 缝完衣服，宋柚拿来纸笔跟几张照片，说：“咱们的照片洗出来了，我要给爸妈写信还要寄照片，你有要往信里写的内容吗？” 韩承说：“你看着写吧。” 宋柚招呼俩孩子来看照片，她对照片很满意，照片上的一家四口都很精神，看起来像是生活美满甜蜜的样子。 四人看完照片，宋柚叫俩孩子睡觉，等他们俩睡着，她拿了纸笔坐到沙发上，纸下垫了本书，招呼韩承：“反正你也没别的事儿，要不一起写，你说你在部队的部分，我来写。” 韩承也坐到沙发上来，蜷缩在沙发上睡觉的团团感觉到地盘被人入侵，马上掀起眼皮看了眼韩承，迅速跳到宋柚身边舒服地趴下，又眯上了眼睛。 韩承盯着团团，一只猫崽子可以腻在宋柚身边睡觉，可自从他们仨来营地，他连媳妇的手都没摸过！ 宋柚一边写信，甚至伸出左手去撸猫，团团发出呼呼的呼噜声。 韩承的工作部分挑能说的写在信里，一边跟宋柚口述，一边伸出右手，想要去握宋柚的手，手刚落下，他就握住了一只毛茸茸软绵绵的小爪子。 团团不再睡觉，坐在沙发上，炯炯有神的眼睛瞪着韩承。 韩承是从前线历练过的，自然能分辨敌我，萌萌的小猫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韩承看着这只英勇护主的小猫：“……” 这还是站在树杈上腿打颤不敢下来的怂猫吗！ 宋柚偏过头来，看到大小爪爪友好地握在一起，对韩承说：“真看不出你也喜欢猫。” 韩承：不，我不喜欢。我能把它拎出去吗？ 他松开猫爪，双手握住它，把它举到空中。 “喵呜。”团团奶凶奶凶地叫了一声。 一人一猫剑拔弩张，宋柚朝这边瞥了一眼，看着韩承把猫举高高，觉得他很有爱心。 较量没分出输赢，终于对峙结束，团团又蜷到宋柚身边睡觉。 韩承说：“差不多了，就写这么多吧。” 他到书架上拿了本书，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宋柚把写完的信给他看了一遍，又照抄一份儿，每封信连同五张照片一起放进信封，写好地址说：“好了，不早了，睡觉吧。” 一夜好眠。 宋柚教的普通话培训班结束了，对那些发音实在纠正不过来的军官并没有太苛刻，所有人都通过了考试，吴师政委还像模像样地给他们发了结业证。 吴师政委说：“小宋，这次培训效果非常好，咱部队干部的普通话水平提高一大截，可真是辛苦你了。以后有普通话培训还得麻烦你。” 宋柚说：“您别客气，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找我。” 除了有二十块钱补助，宋柚还有奖励，床单、水壶、搪瓷缸子跟饭盒、脸盆，都是质量好又实用的军用物品。 宋柚对额外的奖励非常满意。 转眼到了要去小学报道的日子。：，，. 第20章 第 20 章 早上,韩承训练回来，宋柚也把早餐端上餐桌。 一家人吃着饭，韩承问：“你对这边路不熟，我跟你一块去学校报道。” 宋柚笑着拒绝说：“学校离得很近,当然不用你陪我去,我知道大致方向,找人问下路就行。” 工作日即便是下班时间,韩承想要出营地也要请假。 韩承坚持要送她去,吃完早饭，他招呼俩娃：“快上车,我送你们去幼儿园。” 俩娃还是第一次被爸爸送去幼儿园，欢呼着往自行车旁跑,韩承分别把毛豆跟豆包抱上大梁跟后座，又对宋柚说：“你等我。” 毛豆笑嘻嘻地说：“妈,我还是愿意你去上班。” 宋柚说：“为啥？” “你在家我就不想上幼儿园，也想在家跟你一块玩儿。”毛豆说。 宋柚拍了他肩膀一下，说：“臭小子就知道玩儿,赶紧去幼儿园吧。” 父子三人走后,宋柚锁好门站在门口，三五分钟后他就骑车回来,长腿支地让她上车。 宋柚跳上自行车后座，坐稳扶好,韩承骑车朝大门口走。 等出了大门，看路上人不多，宋柚伸手在韩承后背上划拉,写的是“二十三”,她笑着说：“我现在是二十三岁,不是十三，你不用操心我。” 韩承完全不在意地说：“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感觉后背一阵酥，韩承单手扶着车把，右手往后伸，精准地抓住她的手，声音低沉好听：“别乱动。” 宋柚想要把手缩回来让他好好骑车，韩承可算摸到媳妇的手，不肯撒开，就那样一直握着。 前面就有块不小的石头，韩承单手扶着车把轻巧避过。 荷叶塘小学离军营近，骑车六七分钟就到，俩人顺利找到学校。 本来以为完小条件会好一些，可宋柚没想到硬件这么差。 光是在外面看，学校是土坯墙，上面围了一圈玻璃碴子，有一段墙壁还塌了，看起来学生经常在缺口处走来走去。 操场地上有层活泛的黄土，脚踩上去似乎都能扬起一股尘土。 不过宋柚也见怪不怪，毕竟村里很多建筑都这样。 她打量着学校，转过头对韩承说：“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报道就行。” 韩承把视线从破败的学校外墙上收回，看了眼手表说：“好，我走回去。” 他把自行车锁好留给宋柚，自己走回营地。 宋柚刚往学校里走上几步，就听见有人喊她名字。 本来宋柚以为对方是提前知道要来新老师，才能叫出她的名字，没先到对方很亲热地说：“你认不出我？我是叶静。” 叶静知道新来的老师名叫宋柚，就特意在门口等她。 “叶静？”宋柚仔细辨认几秒，认出竟是之前的熟人，很惊喜地说，“你怎么在这儿，是在这儿当知青吗？” 叶静连连点头：“是啊，我是荷叶塘的知青，来了快三年了。” “三年？时间可不短了。”宋柚问。 “是啊，读完高中也没法参加高考，我上了两年班，然后就来了。”叶静语气中还有点遗憾，不过话音还挺平静，有点认命的意思。 宋柚初中在京城读书的时候，她俩是同班同学，叶父也是华大老师，她们俩关系很好，经常一块怼江瑜跟江帆，叶父叶母对宋柚也很好。 叶父曾经短暂调到外地工作，他们一家就搬到外地，宋柚也返回家乡读书，她们联系就少了，后来直接断了联系。 能在这儿看到她，宋柚非常惊喜。 她想问问叶静怎么没想办法回城，按理说叶父应该有能力把她弄回城里，可她毕竟跟叶静才见面，就没问这话。 虽然多年未见，可两人才说上几句话，熟悉的感觉就回来了，聊起天来很放松。 叶静很开心地说：“我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咱以后就是同事。” 宋柚说：“能遇到你可真是太好了。” “我当时看到这个名字，我想这个名字不常见，会不会是你，要是你就好了，没想到还真是你。”叶静声音非常轻快。 她挽着宋柚胳膊，亲热地说：“我带你去见见咱老校长跟别的老师，然后咱们一块转转。” 说完，拉着宋柚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叶静带着宋柚去王校长那儿办了报道手续，又跟其他已经到校的老师打了招呼。 学校有两间办公室，一间灶房，算上校长一共六个老师。 教室一共六间，一个年级一间。 一二年级一个老师，三、四年级各一个老师，五六年级三个老师。 宋柚教三年级，四门课，语文、数学、品德、自然都要教，外加音体美。 跟已经到校的老师见完面，俩人就一边在操场上走，一边聊天。 宋柚这才了解到叶静父亲又调回华大工作，可是被下放，母亲也跟着一块去照顾父亲，叶静就是在那时候下乡当知青的。 宋柚想怪不得她一直没回城。 她说：“不过荷叶塘的大队长一家是我们家远亲，所以我在这儿过得也还不错。” 叶静见到老朋友心情非常好，说：“别光说我，说说你自己吧，听说你是军嫂？” 宋柚的资料上有写。 她点点头：“我刚随军过来不久，我对象是韩承，我们已经有了俩孩子。” 叶静似有点意外，随即又一笑，说：“你果然嫁给韩承了。” 宋柚不解，说：“为啥说我果然嫁他？” “那时候你是韩承的小尾巴啊，韩承人凶巴巴的，不爱搭理人，可他整天带着你玩儿。我妈当时就说一物降一物，韩承被一个小丫头磨得没脾气，你们俩将来肯定是一对儿，想不到你们真结婚了。”叶静笑道。 宋柚笑道：“韩承是被我婆婆逼的才肯带着我。” 李清芳答应他带宋柚玩就不提转学的事儿，韩承这是像李清芳屈服。而且李建州总说要带宋柚出去玩儿，韩承防着对方，就只能带着宋柚。 她想起之前韩承很少叫她名字，不是叫她小柚子，就是叫她小尾巴。 叶静也笑：“好啦，说起来你们俩还是青梅竹马呢，那时候我就觉得韩承对你不一般。你可真有福气，韩伯伯跟李伯母对你都那么好。一看你这状态就知道你过得特别好，你看你跟我年纪一般大，还生了俩孩子，看着像比我年轻好几岁呢。” 两年都找回了上初中时候熟悉的感觉。 宋柚觉得叶静的处境一般，父亲下放，她又在农村呆了好几年，也想找些话也夸夸她，或者宽慰她几句，但实在是找不出来，可能唯一的安慰就是大队长一家是她远亲。 于是她把话题转移到了学校上。 叶静还要去上课，她们就没多聊，宋柚下周一正式来上班，很快告辞骑车回了家。 中午韩承几乎是掐着点下班，一进院门，就问宋柚报道情况。 宋柚说：“挺顺利的，我还遇见一个熟人，叶静。” 韩承在作风方面是个让人非常放心的人，宋柚大概是他唯一关注过的年轻女性，果然他问：“叶静是谁？” 宋柚笑道：“我初一时候的同学，跟江教授一个家属院住着，叶静有时候会去你家找我。” 经他这么一提示，韩承想起来了。确实有人会来他家找宋柚玩儿。 不过他这几年一直都在外出任务，呆在营地的时间不多，并不知道叶静在这附近当知青。 “我想请她来家里吃顿饭。”宋柚说。 韩承简洁地说：“你随意。” 周日，宋柚做了一□□服，给韩承的白衬衣跟深蓝色裤子已经做好，这样一家人就有了一模一样的亲子服。 看韩承从营地回来，宋柚马上让他试衣服。 他换上新衣服，正好合身。 身姿挺拔，修长的双腿笔直，身体线条利落流畅，极普通的衣裤被他穿得帅气无比，还有股禁欲气息，是真的禁欲。 他把新衣服换下来，整齐地叠好，说：“等咱四个一起出去穿。” 宋柚笑着问：“你还记得妈给咱俩做新衣服，都做得白衣蓝裤，咱们出去就穿一样的衣服。” 韩承说：“我能不记得吗？” 他对穿什么衣服不太在意，可他妈说：“老韩，你看宋柚跟韩承是不是挺有夫妻相！” 可当宋柚高中毕业，李清芳想撮合宋柚跟李建州，宋柚表示反对她才想起自己亲儿子。 这都什么事儿啊！ 正说着，毛豆跟豆包俩小家伙进了院子，毛豆依旧像个小脏鬼，豆包干干净净，简直不像一家人。 “妈，毛豆摔了个跟头，衣服破了个洞。”豆包小手指着毛豆的膝盖。 韩承说：“这才多少天，膝盖破了俩洞。” 宋柚早就司空见惯，笑道：“孩子都这样，衣服又不结实，摔跟头膝盖就要破。” 毛豆嬉笑着从小口袋掏出两个杏子，献宝似的递过来，说：“妈，这是给你们的。” 他分给宋柚一个杏子，分给韩承一个。 宋柚问：“哪里来的？” 豆包抢答：“大院西南角长了一棵小杏树，大家把杏子都抢了，毛豆抢到四个，我们吃了俩。” 韩承拿着杏子，没话说了，俩孩子吃东西还惦记着他们俩，这是小天使！ 是小天使跟淘气鬼并存。 “以后想吃什么让你们妈妈买。”韩承声音很柔和。 四个人分吃了两个杏子，杏子很酸，不太好吃，但宋柚跟韩承都没嫌弃，吃得很香甜。 宋柚拉着毛豆去洗手洗脸，又用布头剪了个小猫，把破洞给补上。 毛豆很惊喜地说：“妈妈在我裤子上缝了个团团。” 韩承觉得媳妇对孩子真有耐心，说：“不用再给我做衣服，我就这一身便服就够，省下来布给你们仨做衣服。” 宋柚抿着嘴笑说：“不差给你做衣服的这点布。” 韩承坚持说：“还是攒着布票给你们仨用，俩崽子太费衣裳费鞋。” 他媳妇爱美，也要穿得好看点。 宋柚笑着说好。 韩振邦就很节俭，韩承应该随他爸。 周一，宋柚骑车到学校大门口就看到了叶静，这个友爱的小伙伴正安静站在那儿，一见到宋柚，就笑着打招呼。 宋柚知道叶静是在特意等她，便锁好车，俩人一块说笑着往教室走。叶静提醒宋柚：“你这个三年级不太好带，以前也是个军嫂教三年级，这群孩子顽皮，那军嫂脾气也特别冲，就体罚孩子，孩子就更皮，根本就不听她的。” 在农村体罚学生的情况很普遍，别说是现在，就是到后世体罚现象也很多，出于各种原因，只要老师下手不是特别狠家长就不说什么。 “尤其是那个叫吴小虎的，他是我家亲戚，大队长的侄子，带头不听话。我还想着去跟他说说不要跟新老师作对，他到现在还没来，估计又要旷课，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叶静说。 宋柚已经看了课表，她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我想想办法。”宋柚说。 她进了教室，发现学生们正玩闹得厉害，地上满是垃圾，教室就像开了锅一般，喧闹声几乎能把屋顶掀开。 教室里安静下来，学生们好奇打量她一会儿，又去玩闹。 宋柚决定第一节课不上数学，上语文课。 她清清嗓子，说要给同学们讲故事，这招很好使，学生们立刻安静下来，齐刷刷地看向她。 宋柚趁机做了自我介绍，就开始给他们讲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她给毛豆跟豆包讲过的，这些很少听过故事也很少看课外书的孩子听得津津有味。 正讲着故事，宋柚看到窗户边露出三个小脑袋，正探头探脑往教室里看，还扒着窗户做鬼脸。 学生们的视线被吸引，齐刷刷往窗边看，一个同学举手说：“老师，吴小虎他们又迟到啦。” 宋柚打开门，招呼他们三个说：“快进来听故事吧。” 吴小虎本来以为又要罚站，他手里拿着瓶墨汁，想要给新老师来个下马威，没想到老师招呼他进去听故事。 新老师好温柔啊，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温柔的人，说话那么和气。 好像脸上还带着点笑。 吴小虎把墨汁瓶藏到身后，他暂时不想跟新老师作对。 他挠了挠脑袋，招呼他的两个小跟班说：“进教室。” 他们仨进了教室，安静坐下。 没有小孩不喜欢听故事，讲了两个之后，宋柚承诺以后会经常给他们讲故事，学生们都很开心。 等她开始上语文课，教室里出奇安静，大家听课都很认真。 等到下第一节课，叶静就过来了，站在门口招呼吴小虎。 她板着脸训斥：“新来的老师是我朋友，你不许调皮捣蛋，不许搞恶作剧，要不你爷爷知道了又会揍你。” 宋柚笑道：“他今天上课听讲挺认真的。” 吴小虎吐了吐舌头说：“我知道了，表姨。” “感觉怎么样啊？学生没闹腾吧。”叶静又问宋柚。 宋柚回答：“我给孩子讲故事，他们爱听，表现都还不错。” 放学时，孩子们一窝蜂地往校门口涌入，不到一分钟，宋柚班里的学生就跑了个干净。 叶静笑着说：“他们一直都跑这么快，挺多孩子知道给家里干活了，也有跑着去玩的。” 宋柚心说挺好，这样她也可以马上回家。 两人告别后，六分多钟就骑车回到家属院，去幼儿园接了俩娃一块儿回家。 “妈，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毛豆小大人似的问。 宋柚笑着说：“就你能操心，当然挺好的。” 工作轻松不累，没有压力，放学之前就把作业改好，不用备课，还有比这更好的工作吗！ 除了工资少点。 “有没有孩子不听话？”毛豆又问。 这话把宋柚逗笑，他自己就很顽皮淘气，还操心别的孩子。 她揉揉毛豆的小脑袋说：“有不听话的孩子也没关系，我能让他们好好上课。” 第二天中午放学，宋柚邀请叶静到家里吃饭，她说：“就吃顿家常便饭。” 叶静笑道：“韩副团在家吗，我有点发怵见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凶，有次我去找你，我在院子里看到有个姑娘送她一只钢笔，他只说了两句话那姑娘就哭起来了。也就你敢总跟着他，我当时觉得你简直是个勇士。” 宋柚笑了起来，当时她有这么勇猛吗？家里没有别人，只有她跟韩承在家，要么她就自己呆着，要么就跟着韩承，她选择后者。 她才不承认自己是见色起意。 宋柚说：“今天中午韩承回家吃饭，你不用发怵见他，早晚都会见到。” 叶静答应：“那好吧。” 她们一块骑车回了家属院。 叶静说：“家属院有供销社吧，我给你家俩孩子买点点心。” 宋柚连忙拒绝，说：“不用，俩孩子中午在幼儿园吃饭午睡，也不在家。咱俩这么熟，不用客气。” 叶静坚持不肯空手上门，宋柚跟她一块去供销社买了两斤桃酥才回家。 到家之后，韩承后脚到家，叶静跟他打招呼说：“韩副团长好。” 韩承点点头说：“你好。” 这样就算打过招呼了，宋柚她们俩就一块去厨房准备午饭。 午饭是米饭，青椒炒腊肠、萝卜火腿汤、西红柿炒鸡蛋跟清炒小白菜。 边吃着饭，宋柚跟叶静聊上学时候的事儿，俩人挺热闹。 韩承闷头吃饭，也不显得尴尬。 吃完饭，她们又一块儿回学校，宋柚给叶静带了一小块咸肉。 路上，叶静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特别畏惧韩承，要不是宋柚跟她有说有笑，她简直要如坐针毡，佯装淡定。 她笑着说：“韩承对你还是挺好的。” 宋柚很惊讶：“他一共没说几句话，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俩就是不说话也很有默契，他看你的眼神很柔和。” 宋柚笑着说：“我是他家人，他还能对家人凶嘛！” 叶静笑嘻嘻地说，“我爸妈看人还真是准，那时候他们就预言你们俩会是一对儿。” 两人一路轻松聊着天到了学校。 一天的工作轻松不累，放学的时候，刚进家属院大门，在传达室上班的军嫂招呼宋柚：“你的信，从京城军区寄来的。” 顺手递过来的还有宋柚家订的牛奶。 宋柚把牛奶卡递过去，那名军嫂给她的牛奶卡做了标记，宋柚谢过对方，就拿着信跟牛奶回了家。 信是韩母李清芳寄来的。：，，. 第21章 第 21 章 晚上等俩娃都睡下,宋柚把信拿出来读，读完后,她对正在写材料的韩承说：“咱妈又想让你转业。” 韩承对这件事有免疫力,早就见怪不怪，他放下报纸，把信接过去,默默看完了信，问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想让我转业了？” 宋柚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说：“不想,绝对不想。” 韩承读军校时，李清芳一直要去他转校换专业，转到军事技术类院校也可以,就是别带兵，目标没有达成，等韩承到部队后又总是让他转业回京。 一切皆因韩承大哥韩森也是一名军人，且非常优秀,在执行国防任务中牺牲。 韩森是苏国公派军事指挥专业留学生,年仅二十八岁已经是某野战团参谋长，立过两次特等功。 在年轻一辈的军人中，论优秀程度,没人能比得过韩森。 在韩森执行任务的时候,李清芳做了个梦,梦见大儿子牺牲并跟她告别,于是她去跟韩振邦说这件事,让他把大儿子调离边境,韩振邦哪信这个,认为李清芳胡闹，自然不肯，没过多久，就传来韩森牺牲的消息。 痛失爱子，李清芳就跟魔怔了一样。 她觉得大儿子明明可以免于一死，可他们却没能把他救下来，失去儿子的痛苦因此放大很多倍。 那段时间，她痛苦到几乎崩溃。 从此，夫妻关系就变得糟糕。 她不想让二子三子参军。 韩松如她所愿，大学毕业后在航天研究院上班。 韩承却不遂她愿，执意要上军校。 李清芳便一直怂恿他转学转业。 至于宋柚也想让韩承转业，纯粹是婆媳一条心，或者受剧情控制的结果吧。 刚结婚时她也想随军，但韩承一年多都出任务，毛豆才几个月的时候等韩承任务结束回来，她带孩子去部队探亲，发现部队条件还不如她所在的农村。 毛豆被叮了满身蚊子包，自己小手还不停抓，蚊子包化脓感染，还得了脓疱病，抹了好多药才好。 随军的话工作也是大问题，韩承又会长期外出，就暂时息了随军的心思。 不过，这一趟探亲收获不小，她怀上了豆包。 站在韩承的角度想，他热爱军营，热爱自己的事业，总有人跟他说“赶快转业吧”，真是要烦死了。 会影响他的心态还有状态。 要不是他意志坚定，说不定真会转业，然后从事一份并不喜欢的工作。 宋柚觉得自己重生后学会了换位思考，知道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她觉得多亏及时转变思路。 她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要求你转业了，不会再说这件事，我绝对支持你的工作。无论你做什么事，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韩承神情微凝，非常意外。 他问：“为什么，你以前可没少说让我转业的话。” 宋柚笑笑说：“以前不是想咱们一家四口在京城生活吗，现在在这儿也挺好的，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行。不管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跟俩娃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她补充了一句。 声音轻软，脸上还带着甜甜的微笑。 好像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 韩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像又见到十五岁时傻乎乎的说要嫁给他的那个小柚子。 她说得情真意切，他心里却毛毛的。 做出这么大的转变，他想她需要一个契机，但他想不出这个契机是什么。 韩承伸手，手指修长，很亲密地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抚摸着宋柚的发顶，指尖还用了点力，他真想知道媳妇脑袋里在想什么。 “妈听你的话，那你给妈写信，说我不转业，让她以后不要再提这事儿。”韩承说。 宋柚郑重点头：“我跟妈说。” 她想了好一会儿又说：“可是这信怎么写啊，再怎么措辞把话说得好听，可意思都是拒绝咱妈的提议，我都觉得我背叛咱妈了，咱妈对我那么好。” 她第一次被韩承带回韩家，其实内心非常忐忑。她从江远鹏嘴里听说韩振邦是军级干部，李清芳是军医，在她眼里都是大人物，应该会像江远鹏跟张文雅这两个大学老师一样让人难以接近。 没想到，李清芳特别喜欢她。 因为李清芳自己生了仨儿子，没有闺女，看到别人有闺女都馋的慌，另一方面，宋柚是丈夫恩人的闺女。 李清芳一直对宋柚特别好，要不是宋霜降只有这一个闺女，在宋柚十几岁时，她都想认宋柚当干闺女然后把她留在京城。 “你还记得那个周日吗，一大早咱妈就把爸特供的牛奶热了给我喝，然后带我去商场，给我买了两条裙子跟两双皮鞋。中午还买了只烤鸭带回家，那只烤鸭花了七八块呢。” 韩承点点头：“我记得，妈又是给你梳头又是买新衣服，小柚子看上去确实有几分清秀。” 宋柚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嫌我十几岁时长得丑。” 韩承唇角止不住上扬。 肯定是不嫌弃，只是没想到宋柚发育晚，李清芳给宋柚投喂了很多好吃的之后，宋柚出落得越来越标致，皮肤雪白，长发乌黑顺滑，反正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姑娘。 宋柚到现在都记得那天的幸福场景，越是回想越觉得这封信难以落笔。 最后，还是两人经过商量，用最温柔的语言表达了最坚决的意思。 把信装进信封，一边用胶水粘封口跟邮票，宋柚说：“妈那么喜欢我，收到这封信该不喜欢我了。” 韩承摇头：“不会的，妈只会针对我，不会找你麻烦。” 宋柚很期待地说：“希望咱妈能放下心结跟执念吧。” 时间是治愈伤痕的良药。 看她把邮票贴好，韩承伸出长臂，把她揽到自己身边，又捧着她的脸，头凑了过来。 宋柚感觉自己被突然袭击，猝不及防面前就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然后她秀气的鼻尖就抵住了他的。 “谢谢你。”韩承独有的蓬勃的草木气息环绕着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口唇附近。 “你谢我干嘛，太生分了吧。”宋柚头往后仰，不过韩承又追了过来。 她浓密的睫毛微颤，韩承亲她了，话未说完就被他封在嘴里。 轻轻地，试探性的，随时都会放开一样。 宋柚脸色粉中带白，呼吸几乎暂停，心跳得厉害，看着他俊朗板正的脸，她伸出胳膊抱住他，笑着说：“自己媳妇，不用那么拘束，想怎么亲都行。” 韩承抱住她，又贴了上来，吻得炙热而浓烈。 次日一大早，宋柚就把信投进了邮筒。 荷叶塘小学不仅房子低矮破旧，厕所更是让人难以接受，宋柚见识过农村各式各样很差的旱厕，没想到这个厕所差到只是用土坯围起来，没有坑。 学校里学生又那么多，不仅不卫生，大家各自找地儿，一点尊严都没有。 宋柚这几天少喝水，宁可憋着，也不在这样的厕所方便。 课间，宋柚见学生在操场上追逐打闹，难免会跑到井边，这口井上有个木制井架，铁辘轳，没有井盖，学生们跑到边上脚下刹不住，宋柚都觉得惊险。 全校师生饮水都靠这口井，每天由老师负责打水。不过宋柚每天都用绿皮水壶自带水。 农民家的井很多都没井盖，甚至连井台都没有。 她刚来的时候也是见怪不怪，但这几天看学生们总是跑来跑去，宋柚还是觉得危险。 她问叶静：“咱学校有木板或铁板吗，我想做个井盖。” 叶静想了想说：“教室后边棚子里有几张特别破的课桌，应该可以拿来用。” 宋柚先去看了几张旧课桌，觉得可以用，就去请示了王校长，得到答允，她又把比较年轻的男老师李向东找来，让他做井盖。 李向东自然也知道这井口不安全，没有多余的话，找来锯子、锤子、钉子开始干活。 李向东三十多岁，跟宋柚一样，也是上过高中的返乡青年，待业好久才当了民办教师。 宋柚问：“咱们学校有经费换压水井吗，压水井就安全多了。” 李向东拿锤子叮叮当当敲着，很干脆地说：“不用想了，没钱，有钱早换了。” 井盖做得很简单，就两层木板拼在一起，能够承担一个学生的重量，他们又在旁边立了个“禁止靠近”的牌子，宋柚这才放心了点。 只上了一个星期课，县里又呼吁各小学勤工俭学。 七十年代的学生会频繁地进行勤工俭学，挣了钱要交给学校。 宋柚问：“咱们这儿勤工俭学怎么搞啊！” 像她之前所在的小学，会要求学生去捡麦穗，入冬前去挖玉米秸秆砍掉后留下的根须，就是玉米茬子，留着学校冬天生煤炉引火用。 跟上课相比，学生们更喜欢勤工俭学，可以在外面玩儿。 叶静回答：“有时候组织集体劳动，摘棉花，摘茶叶，像摘茶叶，摘一斤茶园给一分钱，手快的学生摘一天能有三分钱，都交给学校。有时候会让学生交东西，比如十斤松果，咱县城边上有玻璃厂，有学生也去那儿捡玻璃，捡破旧瓶子，废铜烂铁。” 宋柚琢磨着这些都挣不到多少钱，她想了想说：“咱们附近肯定有供销社收药材什么的，我看咱们附近山上有药材，我回去问问我家毛豆，哪个供销社收，咱们去看看吧。” 叶静很诧异：“你家的小不点知道哪个供销社收？” 宋柚说：“可不是，之前他捉蝎子想去卖呢，但咱们肯定不能让学生捉蝎子，看看供销社收的别的东西，看看我们能不能采集。” “那你回去问问。”叶静说。 宋柚回到家属院，马上去接俩娃，骑车走在路上，她问毛豆：“你前段时间不是捉了蝎子，你想去哪个供销社卖？” 毛豆说：“咋了，你又同意我捉蝎子了？” 宋柚真想给他一后脑勺，要不是他坐在后座，不方便出手，这个小家伙肯定要挨一下子。 宋柚说：“我就问哪个供销社收蝎子。” “妈你不是要去捉蝎子吧？”毛豆问，他很雀跃，要是妈妈同意他去捉蝎子就好了。 宋柚嫌他话多，就说：“学校要搞勤工俭学，我看看什么能卖。” 毛豆哦了一声，有点失望，说：“鹅头井供销社。” “鹅头井供销社？”宋柚听说过，她说：“你想去鹅头井供销社卖蝎子？” 宋柚想揍毛豆，鹅头井供销社离他们这儿有十多里地。这要是在后世人眼里，这个距离很近，可现在的人大部分要靠走路，十多里地已经很远了。 毛豆竟然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卖蝎子。 宋柚憋着没说话。 等吃完饭的时候，她把这事儿跟韩承说了，她说：“管管你大儿子，他想跑那么远。” 豆包小大人似的说：“爸，你确实得好好管管毛豆，他太淘气了。” 毛豆嬉笑着：“门口站岗的叔叔不是不让我出去嘛！” 韩承脾气上来了：“你想跑十里地是吧，那你早上跟爸爸一起跑，我不信管不了你。” “不用吧，爸。”毛豆可不想跟爸爸一块儿锻炼。 宋柚笑眯眯地说：“可巧了，明天就是周日。” 韩承说：“那就明天开始跑。” 俩臭小子没想到韩承来真格的，他们昨天睡得早，现在天亮得又早，五点多一点儿，听到韩承弄出来的动静，他们就醒了。 “走吧。”韩承把他们放在椅子上叠得整齐的衣服抛过去，说，“赶紧去洗漱，去跑步。” “不是吧，爸，真要去啊。”毛豆不情愿地换着衣服。 豆包说：“咱们还没吃早饭呢。” 宋柚比他们醒得还晚一些，她看了眼手表，说：“赶紧去吧。” 韩承掀她的被子说：“你也得去。” 宋柚不乐意：“为啥我也要跑步，我不用锻炼身体，我身体好得很。” 跟韩承一块去跑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肯定让跑很远的路。 “你不跑孩子怎么愿意去？你得给孩子做榜样。”韩承很有耐心地说。 “对，妈咱们都不去，我又不是士兵，我为啥晨跑？”毛豆说。 豆包很乖巧地拉着宋柚的胳膊，说：“我们跟妈一起。” 宋柚说：“你们俩臭小子就坑我是吧。” 韩承很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一大两小，要是他手下的兵都这样还真难搞。 他坚持道：“必须得去。” 宋柚已经穿好衣服，边穿鞋边说：“韩承，你真冷漠。” “对，爸爸真冷漠。” “爸爸你就不能对我们好一点儿吗？” 韩承手抚额头，这仨人话可真多。 被他敦促着走到院子里，韩承已经提溜着俩崽子去刷牙，宋柚做最后的挣扎说：“我得做早饭。” 韩承说：“我已经把小米粥熬好了，一会儿去食堂买几个花卷，再煎四个鸡蛋，配上酸笋，够了。” 宋柚：“……好吧。” 她看了眼手表，虽然叽歪了那么长时间，也不过才五分钟，他们就出了院子。 “咱们跑到操场，绕着操场跑圈。”韩承说。 媳妇孩子非常懒散，他感觉自己像是放羊的。 “就跑十圈吧。”他们两三分钟就跑到了操场上，韩承说。 操场不大，可跑一圈也有两百多米，宋柚认命了。 俩小家伙已经开始加速：“冲啊！” 韩承跑在宋柚身边，鼓励她：“不错，坚持。” 他跑步的样子极具美感，身高腿长，身形挺拔，步伐矫健，浑身肌肉紧绷，很有力量感并且英姿勃勃。 再配上那张俊脸，真是赏心悦目！ 宋柚上高中的时候，学校经常组织学生去附近村里拉练，当时要是有这么个帅气的男同学陪她一起跑，她也不至于跑得那么费劲。 她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她可以！ 她可以每天跑步。 看媳妇一直看他，脸上带着娇美笑意，韩承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沾着脏东西。 “妈，我鞋坏了。”毛豆圾拉着鞋跑到他们身边，“妈，我鞋坏了，跑不了了。” 臭小子的声音还带着点庆幸。 他们俩都穿的是宋柚给做的布鞋，穿不了俩月就坏。 宋柚说：“俩臭小子可费鞋了，等会儿去供销社买两双球鞋。” 毛豆咧着嘴笑：“要白球鞋。” “我也要。”豆包举起小手。 “好，买。”宋柚说。 毛豆笑嘻嘻地说：“能得到白球鞋，也不错。” 跑步中断，他们先去食堂买了六个花卷，然后回家吃饭。 跑完步再吃饭特别香。 家属院的供销社就有球鞋卖，吃完早饭，宋柚带着他们俩去供销社，花四块多钱给他们俩买了两双球鞋，还买了两双鞋底要给他们做新鞋。 兄弟俩立刻就把白球鞋穿上，臭美的很。 “以后每个周日都跑步。” “好。”俩娃答应得特别痛快。 周一的时候，宋柚跟叶静抽空去了趟鹅头井供销社。 第22章 第 22 章 鹅头井供销社旁边就有一个收货点,不仅收鸡蛋、粮食、水果等各种农产品，还有蝎子、知了壳以及各种中药材。 晒干的艾叶一毛三一斤,夏枯草两毛四一斤,这些都是学校后面的山上常见的中药材，甚至杨槐树叶都收，七分钱一斤。 “原来这个供销社收这么多东西。”叶静惊喜地说。 十里地在农村来说已经算远了,叶静都没来过这么远的供销社。 到这儿来交货的农民还挺多，真正是购销两旺。 问完价格，宋柚跟叶静两人骑车往学校返,她合计着可以去挖常见中药材去卖,总比摘茶叶之类的强。 叶静完全同意她的看法，她说：“我们就去采艾叶跟夏枯草，晒干了拿去卖,学校后边的山上就有这些药材，多的是。” 回到学校，正好是下课时间，她俩看到一群小孩围在一起。 远远的就有学生跑过来,说：“老师,小娣不小心摔屎尿上了。” 宋柚看着又委屈浑身又臭的一年级学生小娣：“……” 孩子洗洗还能要。 叶静伸手朝东指，说：“小娣家就在学校边上。”她指了俩五六年级的学生，说：“你们快把她送回家换衣服去,把她交给她奶奶。” 两个学生马上去扶小娣,边说：“好的,老师。” 三个学生走后,宋柚问道：“卖中药材的钱可以用来按压水泵跟修厕所吧,咱校长能同意吗？” 叶静说：“咱们去问问他呗,我想他应该同意,要是有钱他肯定愿意修，咱学校之前就是没钱。” 她们马上去找王校长，王校长不出所料，痛快答应，他说：“要是咱学生能把钱挣出来，肯定可以，不过难度有点大。” 宋柚问：“那压水泵跟修厕所大概需要多少钱？” 王校长算了算，说：“压水机一百多，修厕所用的木料就跟生产队批，石头从河滩拉，水井跟厕所都要用水泥，一共得两百多块，要是咱们有钱就让生产队社员出工，我去跟队长说。” 宋柚心说需要的钱比她想的少，她说：“那我们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吧，两百多块钱肯定可以挣到。” 王校长就把学生勤工俭学的事儿交给了她们俩。 跟王校长说完话，叶静说：“咱赶紧挣点钱吧，我也受不了那厕所，别的地方厕所也不咋样，但好歹有个坑，每天我都尽量憋着，不在这儿上厕所。” 宋柚笑出声来：“我也一样。” 他们的勤工俭学定在周五上午，学生们听说要去后山采药材，都兴奋极了。 总之对他们来说，干什么都比在教室上课有意思。 全校学生一起出动上山，给他们看了艾叶跟夏枯草样品，按照不同年级，给定了从五斤到十五斤不同的量。 宋柚所在的三年级是一人八斤。 艾草比夏枯草更好找，山上到处都是。 宋柚点了俩听话的学生，班长吴小虎跟学习委员李小云负责班级纪律。 学校后面的山属于生产队，只有极少部分开垦出来种了果树，其它部分都荒着任由杂草生长。 山势平缓，不用担心学生摔跤受伤。 学生们一到山上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样撒欢，宋柚跟他们说不要跑太远。 到收工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给学生的任务定低了，这些干惯农活的学生全部超额完成任务。 宋柚他们从生产队借了破旧席子、笸箩之类的，艾叶跟夏枯草几乎晒满了操场。 学生们很有成就感，欢快地放学回家。 周日叶静会到学校来翻晒这些药材。 今天三年级有几个孩子在校园里磨蹭，宋柚把他们劝出学校才回家，等到家属院幼儿园门口，见别的小孩都被接走，薛小芹正牵着毛豆和豆包的手站在门口张望。 看到宋柚，俩孩子就迈着小腿争先恐后地往妈妈身边跑。 “薛老师，我今儿来晚了点。”宋柚声音带着歉意。 薛小芹语气很柔和：“没事儿，谁都有有事的时候，多晚我都等。” 宋柚顺便跟薛小芹了解情况。 幼儿园主要就是玩，有部队特色，对孩子进行体能训练。也教些简单的文字跟算术。 薛小芹笑着说：“你家豆包很乖，学东西快，爱举手回答问题。毛豆就跟屁股上长钉子一样，根本就坐不住。” 跟他们在公社小学的时候一样，宋柚说：“那就麻烦老师多费心了。” “毛豆很聪明，也机灵，男孩顽皮点也正常，他看着不听讲上课教的内容也都会了。”薛小芹说。 听薛小芹夸她家孩子还说体谅的话，宋柚对她挺有好感。 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离开幼儿园回家的路上，宋柚想着怎么样让毛豆能安静点儿。 第二天是周日，宋柚一大早就去部队妇联领了好多糊火柴盒的材料。 有些军嫂没工作或者家里有老人在没事干就会糊火柴盒。 可别看低了这个活儿，他们是军属，县火柴盒厂才给他们糊火柴盒的活儿，一般人家想干这项副业都不可能。 宋柚把火柴的内盒、外壳、贴花材料装在蛇皮袋里，带着俩娃往家里走。 “妈，我们领这些材料是想要挣钱吗？”毛豆问。 糊一千个火柴盒手工费是五毛，有些人家全家老小业余时间齐上阵，一个月能挣十块钱左右。 别小看十块钱，一斤大米是一毛三分钱左右，按大米来换算就知道这钱不少。 宋柚没耐心干这活儿，不指望着糊火柴盒挣钱，她笑眯眯地说：“咱家有个臭小子屁股上长钉子，没耐性，糊火柴盒磨磨性子。” 毛豆有点不好的感觉，他问：“妈，你说的是豆包吧！” 豆包很不满，皱着眉心瞥了毛豆一眼，骄傲地说：“才不是说我呢。” 宋柚被俩孩子逗笑，在毛豆头上轻拍了一下：“说的是你，明知故问。” 回到家，宋柚把客厅的桌子腾空，把材料放在边上，先去调浆糊。她调好浆糊后就给他们做示范。 宋柚说：“你们俩好好干，要是不合格就得返工。而且我们领的这些材料必须得一星期之内完成，不是说我们想啥时候交货就啥时候交。” 毛豆用手托着腮帮子，他根本不想干这活。 他说：“糊个火柴盒还要赶工？” 豆包倒是挺积极，已经在按宋柚的要求，把涂上浆糊的外盒按照压线的痕迹，折好拈好，用小手指压牢。 看他的小手指上下翻动，干起活来还像模像样。 宋柚说：“毛豆，你老老实实坐这儿。” 毛豆终于磨磨蹭蹭坐下了。 小孩子动作灵活，动作熟练后糊得更快。 中间宋柚让他们俩休息了几次。 宋柚对两个小家伙的表现满意，她看了手表，韩承一会儿就会回来，她想让韩承看看俩小家伙干活，就没把材料收起来。 没一会儿，韩承回到家，他很惊讶：“你这是想挣点钱？咱家需要你糊火柴盒补贴家用？” 宋柚说：“我想让你大儿子磨磨性子，他太淘皮了。” 韩承表扬他们俩：“干得不错啊。” 俩小家伙很自豪，动作明显更快更用心。 韩承说：“我跟你们一块儿弄。” 宋柚看着他笑，告诉他怎么做，没做上两分钟，韩承就放弃了，他说：“我干不了这个活，太磨人了。” 宋柚把材料都收起来，说：“先做饭吃饭，下午接着做。” 俩孩子跳着小脚欢呼：“收工，解放了。” 宋柚笑眯眯地说：“咱们要糊一个月的火柴盒，周日跟晚上我们都要糊火柴盒。” 既然开始，就要多做一段时间，不能，那样可没效果。 毛豆顿时泄气，苦着小脸：“妈，不用吧，那得糊多少啊。” 宋柚说：“加工费都给你们俩。” 豆包马上说：“好的，妈妈，我们糊火柴盒。” 毛豆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 俩娃开始愉快地盘算挣到钱怎么花。 这几周都是被火柴盒占满业余时间的日子，又是一个周日，上午依旧糊火柴盒，吃过午饭，宋柚允许俩孩子出去透口气。 她正在把煮过的小白菜晾成干菜，毛豆跟豆包站在门口大喊：“妈，农场分西瓜了，快去领西瓜。” 还有分西瓜这种好事？ 宋柚走到门口问：“在哪儿分，要钱不？” 俩孩子抢着回答：“就在农场门口，不要钱。” 宋柚马上决定去农场门口看看，她带着俩娃刚走几十米远，就见到李秋菊，对方说：“赶紧的，领西瓜去。” “真是分给大家吃的？”宋柚问。 李秋菊笑道：“可不是，今年农场第一次种西瓜。咱们可有口福了。” 路上还遇到秦丽霞还有另外几个军嫂，大家一起往农场的方向走。 路对面走过来一个军嫂，先是看了一行人一眼很快把视线转向一边，可突然又转回来，看了她们好一会儿。 宋柚看到那人高傲的眼眸瞬间变得暗淡。 等到近了，有人主动跟她打招呼，对方态度很淡，移开视线，昂首挺胸地从她们身边经过， 宋柚觉得双方打招呼的样子并不是很热络。尤其是李秋菊跟秦丽霞，俩人抬头挺胸，走出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比对方气势更胜。 她都不知道这俩人还能在气势上碾压对方。 不知道她们在比什么。 据宋柚了解，李秋菊跟秦丽霞的人际关系都挺好，不知道跟这个军嫂有什么过节。 而且秦丽霞在妇联上班，不求是个热心好大姐，面子功夫她肯定要做，可是这个军嫂让她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做。 同样在妇联工作，宋霜降是那种方方面面都能照顾到，让每个跟她打交道的人都能感觉如沐春风，秦丽霞不一样，她很有个性，不喜欢谁都直接表现出来。 可能这就是专业跟非专业的差别。 等那人走得远一些，秦丽霞说：“宋柚，她在看你。” 宋柚不解：“看我干啥？我又不认识她。” 秦丽霞笑道：“看你好看呗，我没开玩笑。” 宋柚也笑：“你这还不是开玩笑。” “宋柚，真的，她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才多看几眼。”李秋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们猜对了，黎美丽就是在看宋柚，听说韩副团长媳妇随军，家境优越本身又非常优秀的韩承居然在农村找了个媳妇，她很好奇这个高攀韩副团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军嫂们都说宋柚长得特别好看，她觉得她们少见多怪，不信农村来的女人能有多好看，今天见到她就猜出宋柚身份，想不到真的很标致，而且看着知书达理，一副读过书的人的样子。 她觉得这个营地里所有的军嫂都不如她，尤其是农村来的那些，又土气又没文化。一旦有比她个人条件优越的人出现，黎美丽就感觉自己的优越感被削掉一截，受到了打击。 她下巴抬得过高，连眼角余光都没看路，路旁不知谁家熊孩子用泥土石头搭了堡垒，对方直接被绊倒，很夸张地往前蹿去，尖叫一声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形。 看着这夸张的差点摔跤的姿势，宋柚：“……” “她是谁家的？”宋柚敏锐地闻到了瓜的味道，等对方走远后问。 她爱吃瓜。 秦丽霞说：“咱院里还有人不认识她吗？她是三团长媳妇，叫黎美丽，城里人，看不上乡下来的军嫂，乡下来的军嫂还看不上她呢。” 宋柚跟李秋菊、吴政委媳妇还有李营长、刘团长媳妇都出身农村，可秦丽霞是城里人，她不至于这么义愤填膺吧。 李秋菊说：“三团长原先在老家有个媳妇，她还来过咱部队两次，三团长对她都挺淡的，除了这两次她来部队，三团长从来不回家探亲，故意晾着他媳妇，他媳妇心都凉了，俩人后来离婚，三团长立刻娶了黎美丽，说不定俩人之前就勾搭上了呢。” 宋柚没想到吴政委媳妇也爱八卦，说黎美丽原先是文工团的，据说家世挺好，三团长在老家还有个儿子呢，都是他前妻在抚养。” 秦丽霞叹了口气：“我也见过她前妻，挺贤惠的，长得也漂亮，第一次来咱部队探亲还喜气洋洋，觉得自己特别幸福，据说她到离婚也没弄明白对象为啥不想要她了，毕竟她当年也是十里八村的大美人，上门提亲的小伙子也多。” 李秋菊说：“三团长就是升了职，心思就活泛，看不上农村家里的糟糠妻了呗，你说咱军嫂哪个不是在家种地、带孩子、伺候公婆，好不容易对象升了副营能随军了，可胜利果实却被年轻貌美的狐狸精给摘了，真是要把人气死。” 宋柚知道李秋菊对唐青云管得特别严，都不愿意他跟女同志说话，就是担心所谓的胜利果实被人窃取。 宋柚感叹：“听得我血压都升上来了。” 男人没本事的话他们的糟糠之妻体会到的只有无尽的付出跟消耗，压根就享不到福，有了本事就要抛弃糟糠之妻，女人这是有多难啊！ 宋柚默默地想，三团长不就跟江远鹏是一类人吗，做法都差不多。 这类渣男就应该遭到报应，但现实是这类人往往活得风生水起，日子过得特别滋润。 李秋菊说：“咳，大家心里都有杆称，她在咱大院人缘也不咋地，少来往就是。” 宋柚应了一声，她可不想当老好人，不求别人都跟自己保持良好关系，她有自己的好恶跟是非观，像黎美丽的这样的人，她肯定不会来往。 吴政委媳妇年龄稍大，稳重点，说：“对，各过各的日子，又不用拉别人衣裳襟，井水不犯河水。” 吃完这个瓜，就去领西瓜。 农场门口特别热闹，来领西瓜的军嫂还真不少，一群小孩子在旁边追逐嬉戏。 大家喜气洋洋，现在天热，都想领到西瓜回家解暑。 宋柚领到三个西瓜，跟俩娃一人抱一个往回走。 豆包力气小，几乎抱不住西瓜，可他还是吭哧、吭哧坚持着不肯撒手。 本来想着大快朵颐，没想到路上有军嫂给他们泼了凉水。 “西瓜一点都不好吃，一点都不甜，还不如吃黄瓜呢。” “是不是你领到的没熟？” “熟了，就是没啥味道，别人家的也这样。” 说完西瓜不好吃之后，她们又开始深度八卦。 “是沈营长家的建议种西瓜，咱农场之前没种过西瓜，场长之前不同意种西瓜，田鸽说有把握把西瓜种好，场长就同意试试。” “我们当时还以为田鸽有技术，没技术能种好西瓜嘛！” 宋柚默默听着没有插嘴。 田鸽在农场工作，农场场长是由黄师长兼任，当初黄师长体谅她年轻又是后妈带仨娃，给她安排会计的工作，可她不想当会计，就想种地种树。 听说她跟农场提了不少建议，她说农场的沙土地适合种西瓜，可种出来的西瓜并不甜。 宋柚也想不明白，据她所知，田鸽并没有种西瓜的经验，怎么会建议农场种西瓜呢。 难道是书里写种西瓜大获成功她就去种西瓜？ 能这么直接搬书里的剧情吗？ 书里写什么她就去做，就能成功？ 俩娃听说西瓜不好吃，立刻没了兴致，豆包更是直接没了力气，抱不动西瓜，宋柚连忙把他怀里的西瓜接过来。 回到家，宋柚切了一个西瓜，果然颜色很淡，不红也不沙，看着就不太好吃。 俩娃难免失望，只吃了个新鲜，很快就放下了，毛豆说：“不好吃，我还是吃黄瓜吧。” 宋柚也吃得索然无味，不过她说：“不甜也是西瓜啊，现在水果这么少，不好吃也不能糟蹋东西。” 她带着俩娃去供销社，花了两毛钱买了四袋酸梅粉，回来后撕开两袋酸梅粉洒在切成小块的西瓜上，搅拌均匀，又对俩娃说：“再尝尝。” 寡淡的西瓜一下就多了酸甜的味道。 毛豆眼睛一亮：“好吃，没想到还能这样吃。” “嗯，还真是好吃。”豆包说。 他舀了一块送到宋柚嘴边：“妈妈也吃。” 母子三人愉快地吃着酸梅粉西瓜。 他们吃了大半个西瓜，剩下的等韩承晚上回来吃。 宋柚在菜地里挖坑，把另外两个西瓜埋进去，说：“我们留着慢慢吃。” 等韩承下班回来，俩娃立刻如法炮制，给他制作酸梅粉西瓜。 俩娃争着把酸梅粉搅匀，把盘子端到韩承面前，毛豆说：“爸爸，快吃点西瓜吧。” 豆包说：“可好吃了，快尝尝吧，酸梅粉西瓜。” 韩承很感动，他以前只觉得俩娃淘气，难得他们也有乖巧的时候。 有媳妇孩子在身边真好。 “一起吃。”他给宋柚嘴里喂了一块。 宋柚笑着说：“给你留的，我们都吃了不少，不能再吃了。” “爸爸你吃。” 韩承吃着西瓜，在俩孩子分别抱起来举高高，儿子真乖。 晚饭，宋柚做了个爆炒西瓜皮，清脆爽口，只简单地放点盐，有股清新的夏天的味道。 俩孩子不午休的话晚上七八点钟就能睡着，宋柚也忙了一天，不到九点钟就洗完澡，坐在床上往脸上、脖子上、手上涂抹雪花膏。 她刚拧开盖子的时候，韩承就去卫生间洗澡，等他洗完澡回来，宋柚还在抹手。 韩承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看着她细致的动作，又闻着丝丝缕缕的清香，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开口，他说：“宋柚，我们已经搂抱着睡了好几个晚上了。” 宋柚手一抖，手上的雪花膏盒子差点掉到地上，她明亮清澈的双眼轻眨：“我怎么不知道，你为啥抱着我睡觉？” 韩承看着她不满的神情，抿了抿唇，说：“是你总把我墙到床边上，不是钻我怀里就是压我身上，你能怪我？” 大概她在睡梦中也会下意识不往孩子那边滚，避免压着孩子，但自己这边她就完全自由散漫。 宋柚顿时脸发烫：“……”她是这样的人吗！ “可能是你身体暖和，我就往你那边挤，没影响你睡觉吧。”宋柚声音软软地问。 韩承每天都要早起，宋柚觉得他的睡眠特别重要。 韩承嘴角噙笑，什么暖和啊，天已经很热了好嘛！俩人抱着睡更热好嘛！ 他语气带着戏谑之意：“没影响，总会习惯。” 感觉还不错。 宋柚感觉脸热，不好意思看他的神情，她这段时间故意不跟他亲热，不想让他那么容易得到，谁知道自己夜里会往他被窝里钻。 她抹完雪花膏，很快躺到床上，拉上薄被把自己从头到脚盖住。 没过几分钟，韩承也躺到床上来，还顺手关了灯。 宋柚很诧异：“明天休息，你也睡这么早？” 他一般都十点多钟睡觉。 韩承只嗯了一声。 两人中间隔了有一人的距离，韩承躺姿特别板正，手脚都并拢放在身侧，像棵挺拔的树。 黑夜中，宋柚听见韩承喉结微微滚动的声音，她翻了个身，脸朝向韩承，故意把胳膊腿都压到他身上。 韩承知道宋柚没睡着，他等了一会儿，见宋柚丝毫不想把手脚拿开。 所以媳妇的意思是…… 他掀开被子，又以极快的速度把宋柚的被子扔到脚底下，长臂一伸，就把宋柚揽到自己身边，有力的双臂抱起她，下床，往另外一个屋走。 像一头猛兽，把母兽叼到另一个窝。 第23章 第 23 章 宋柚一点准备都没有,就以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被他揽在怀里。 她把头埋在韩承颈窝偷笑，知道他这么早躺到床上是想干什么了。 他一直很尊重宋柚的想法,见她不说话也不动，就乖乖地窝在他怀里,才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不到九点就开始,宋柚原以为他要占用很多时间。 他的作风一项干脆利落果决,在这事儿上也是一样。宋柚觉得自己是被他攻占的一片高地，一个堡垒，非常勇猛激烈,但他来得快去得也快。 宋柚躲在被子里觉得很羞耻，他动作虽然很猛，可他懂得询问她的感受，她被他问了几次，感觉怎么样，能不能承受,是不是太用力之类的。 每回答一次问题，她都觉得脸上热度上升，要羞死了。 美中不足的是，按她的估算，只有十分钟。 之前他也是如此,他们俩效率很高地生了毛豆跟豆包。 她不知道别的夫妻是不是也这样，她猜也许都差不多。 以前宋柚害羞,不好意思跟他讨论这件事,但她现在想说。 她起身想要去东边卧室睡,韩承又把她按住,搂着她说：“别折腾了,就在这屋睡吧。夜里我过去看看孩子，给他们盖被子，看他们要不要尿尿。” 宋柚舒服地窝在他怀里，忙说：“不用，等半夜我过去看他们俩，你还是睡个整觉吧，你每天训练强度那么大，还是得睡好觉。” 有了孩子之后夜里绝对不可能睡整觉，睡眠都被切割成小块，不过宋柚已经习惯了，夜里醒来后她能迅速入睡。 韩承搂着她说：“我不累，再说明天不上班。” 宋柚感觉着他的身体，明明他还想，可他就这样停下结束，他这可是毫不做作的真禁.欲。 这就是不解风情的韩承。 宋柚曾经以为他敷衍了事，并不怎么喜欢她。 想到这儿，她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韩承听她笑，不解地说：“想到什么了？” 宋柚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枕着他的手臂，黑暗中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声音里带笑，说：“韩承，你跟你媳妇还这么拘束吗？你这是掐着时间的吗，每次都十分钟，你明明还想要。” 韩承想了有三十秒才知道她在说什么，顿时脸发烫，有种血液加速流动几乎撑爆血管的感觉。 怪不得刚才她扭亮手电筒看了下手表，还在笑。 他还想不想要不重要，他觉得这样已经够了。 然而她还在继续说：“像你这样血气方刚、身体强健，每天运动量这么大，又多年未近女色的男人不应该很强吗，这是还要跟执行任务一样追求速度跟效率吗？” 韩承：他从来没想过跟媳妇探讨这种事情。 这是一个谈.性.色变的时代，在大街上接吻都会被当做流氓抓起来。 “其实这事儿可以享受一点儿。” 韩承：“……”宋柚很不对劲！ 沉默了两秒，他扳了下宋柚的脑袋，把自己胳膊解放出来，突然坐直身体，很严肃地说：“宋柚，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印象中宋柚很傻还会害羞，绝对不会主动说这事儿。而且即便跟自己媳妇，他也不愿意说这些。 宋柚也起身，俩人在黑暗中相对而坐：“我看过《赤脚医生手册》。” “《赤脚医生手册》上会说这个？”韩承绝对不相信。 宋柚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她说：“涉及一点点吧，但我凭本能就是这样理解的。” 韩承说：“你那是动物本能。” 宋柚声音里依旧带笑：“我是感觉到了你的动物本能。” 韩承体温升高，呼吸发沉，连气息都发烫：“……”多亏有黑暗做遮掩，要不他真没法说这种事儿。 又沉默了几秒，他声音低沉又很认真：“那你要我怎么样？” 宋柚忍着笑说，模仿他严肃的语气说：“韩承同志，我建议你遵从本能，发挥出你的实力。” 又是一阵安静，两人呼吸声交织，韩承闷声开口：“你对我不满意？” 宋柚觉得好笑，没回答他，躺下，拉着被子蒙住头，在被子里偷笑。 韩承俯下身，胸膛压住她，命令：“说！” 宋柚笑到打颤，求饶：“我不敢。” “你就是不满意。” “我真没有。”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传出来，韩承拉开被子，见她侧躺着，伸手捏她的耳朵，光捏还不够，又去咬她耳垂。 “以后你别乱说。”韩承的气息拂在她耳畔。 “好，你别咬了，我不乱说了。”宋柚的耳垂跟他的唇齿轻触，麻麻的感觉传遍每个神经末梢，她只好温声求饶。 韩承这才放过她，揽着她说：“那早点睡吧。” 宋柚还以为他今晚就要发愤图强，谁知他建议睡觉。 她不习惯跟韩承抱着睡，跟他分开了些，很快进入梦乡。 听着她轻微的均匀呼吸，韩承知道她睡着了，他思索了十分钟，如何让媳妇满意。 他决定下次遵从自己的本能试试，打定主意，他也睡着了。 到第二天早上，韩承训练完回到家，看到宋柚正在把小米蔬菜粥往客厅里端，他顺手接过粥盆，还看了宋柚一眼。 黝黑深沉的眼眸掩饰不住他复杂的眼神，宋柚：…… 一定是昨晚的事儿没翻篇。 “你看我干啥？”宋柚微微攒着眉心问。 韩承没吭声，只是端着盆往屋里走。 昨天晚上他倒是觉得没啥，可是宋柚跟他说的话后劲特别大，他就不能回想，一想就觉得意难平。 他媳妇也太气人了。 他一定要让她知道他有多强。 她未必能承受。 宋柚到盆架边摘下毛巾给正在洗漱俩娃擦了脸，然后端了炒饼丝跟凉拌萝卜丝、蒸蛋羹进屋。 俩娃跑进屋，敏锐的豆包立刻感受到气氛不对劲儿，说：“爸，你今天看起来特别严肃。” 宋柚觉得好笑，边给大家分炒饼边说：“你们爸爸在思考问题。” “爸你在思考啥问题？”毛豆好奇地问。 韩承看了宋柚一眼，她还在笑！他无奈地说：“思考如何让你妈满意。” 他果然是在想昨天晚上的事儿。 他这是后犯劲儿，还要跟她计较？ 为啥她觉得她非常危险？ 宋柚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那你好好想吧，你们俩小崽子快点吃饭。” 韩承带着怨念看了她一眼。 他自己都想不到，他的情绪能被宋柚牵动。 毛豆希望父母能和睦相处，他很有压力地问：“妈，你对爸爸不满意吗？我觉得爸爸还凑合，要不你多想想爸爸好的方面，比如爸爸会帮你洗碗，爸爸长得还特别帅气，我还听黄伯伯说我爸带的兵特别厉害，听说我爸可以一分钟连.射四十发子.弹，全部命中目标。” 宋柚看向韩承的方向：“真的？爸爸射.击这么厉害吗，我都不知道。” 豆包很自豪地说：“是，我爸爸超厉害，黄伯伯说我爸的射.击水平在全国都数一数二。” 宋柚看了韩承一眼，都没听他说过这些工作相关的事儿，她的眉眼染着一层笑意：“这样啊，那爸爸确实挺厉害的。” 她不懂，但黄师长夸奖他，他一定很棒。 韩承骄傲极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俩儿子对他的评价？ 他扬起唇角说：“还是儿子会说话。” 他原以为俩儿子没那么喜欢他，没想到他们对他评价那么高。 真是个意外之喜。 俩儿子小嘴还叭叭说个不听，等他们俩说完，宋柚笑着摸摸豆包的小脑袋说：“我知道啦，你们爸爸是挺好嗒。” 吃过早饭，俩人带着毛豆跟豆包去花生地里拔草，没有农药可用，拔草全靠人工。 俩孩子都穿着长袖长裤，小身子团起来蹲在花生秧里，看着特别可爱。 毛豆嘀咕着：“种地可真费劲啊！” 宋柚说：“你不用抱怨，你以后连地都不会有，想要吃饱饭就要好好读书。” “就薅个草还给人压力。”毛豆嘟着嘴，站起身拽着豆包往前面走，“走啦，离爸妈远点。” 韩承拔草速度特别快，承担了大部分的活计。 等到傍晚，一花生地的草全部拔完。 宋柚做晚饭的时候，一大两小又是洗澡又是洗衣服，等她做好晚饭端饭到客厅，听见空卧室里有动静，走过去一看，只见韩承把房间里的两张床都已经铺好，上面是崭新的褥子跟床单。 “你打算让他们俩自己睡？”宋柚笑着问。 韩承点点头：“是。” 宋柚抿着嘴笑，俩崽子的爸爸嫌他们俩碍事。 “可能难度有点大，俩孩子还没有分房的意愿。”宋柚说。 “我来。”韩承简洁地说。 宋柚非常期待，她倒要看看能不能分房成功。 韩承是个行动能力很强的人，吃过晚饭，韩承主动带俩孩子去操场，又是带他们跳山羊，又是托举着他俩做引体向上，等回来的时候，俩娃红扑扑的小脸上都是汗，足够的亲子互动让他们对爸爸非常满意。 宋柚拧了湿毛巾给他们俩擦汗，韩承表扬他们：“今天表现非常好，你们俩是不是男子汉？” “当然是。”俩娃异口同声地回答。 “既然是男子汉，就不要跟爸爸妈妈一起睡了，你们俩要睡自己的房间。”韩承说。 俩娃齐刷刷仰起小脑袋看着韩承：？？？ 俩小脑袋瓜子都有模糊的感觉，就是今天爸爸对他们好得莫名其妙。 宋柚把毛巾挂回到脸盆架上，她使劲憋着笑，生怕自己笑场。 “我从小就很勇敢，像你们这么大早就自己睡一个房间。” 别看韩承平时话少，可做起思想工作那可是滔滔不绝，俩娃被爸爸忽悠得晕头转向，没一会儿，俩娃就决定以爸爸为榜样，单独睡！ 宋柚惊讶得不得了，她自己都快被韩承说晕了，原来他平时不爱说话并不是表达能力有欠缺，只是不需要。 俩娃很麻利地抱着自己的枕头跟薄被去了哥俩的房间。 宋柚扬着唇角看着两个抱着被子枕头的小背影，觉得被忽悠的俩小家伙特别可爱。 她跟韩承很配合地熄掉所有屋子的灯。 黑暗中，豆包双手抓紧小被子问毛豆：“你怕黑吗？” 毛豆也怕黑，他早就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小手心里都是汗，紧闭双眼不敢朝窗外看，不过为了维护自己大哥的形象，尽量把语气放平缓，嘲笑道：“胆小鬼，你怕了吧。” 豆包被嘲后反而安定下来，毛豆都不怕，他也不怕。 他鼓足勇气，哼了一声：“我比你胆子大，我才不怕呢。” “我不怕，我胆子更大。”毛豆不服气。 俩孩子忙着吵嘴，忘了害怕这回事儿。 半个小时候，宋柚听着俩孩子房间没动静，说：“不会是睡着了吧，我去看看。” 她轻手轻脚下床，推开俩儿子房门，见他们俩果然睡着，发出均匀的轻微呼吸声。 “都睡着了。”她回到夫妻俩屋里，轻声说。 韩承非常满意，他感觉自己摸索出了点应付俩崽子的经验。 “那咱们也睡。”韩承说。 俩孩子还小，夜里肯定要过去看他们俩，还要叫他们下床尿尿。 好在现在天热，俩娃的背心掖到短裤里，遮住小肚瓜，夜里晾了被子也没事儿。 他又说：“夜里你好好睡觉，不用起来看娃，我去。” 他早上一般是四五点钟起床，宋柚不同意，说：“不用，我习惯了夜里带娃，我去，你一定要休息好。” “还是我去吧。”韩承坚持。他觉得很神奇，夜里他搂着宋柚睡觉她不会醒，可孩子有个动静，比如来回翻身或者咳嗽她都会醒。 宋柚笑道：“你去看他们我也不放心，我还是要自己去，反而耽误你睡觉。” 韩承这才答应下来。 第二天中午忙完工作，韩承刚要回家，想了想还是给李建州打了个电话，他拜托对方给他找一本《新婚夫妻手册》。 不出所料，李建州惊讶得不得了，说：“你跟表嫂孩子都生俩孩子了，还要这本书干啥，你不会想干些乱七八糟的吧，你想再婚？我跟你说，我第一个不同意，我表嫂知道你找这本书吗？” 韩承说：“你话可真多，我找来工作要用。” 李建州嗤笑：“我还以为你不带兵改做妇女工作了呢，我给你找书的话你给我啥好处？” “没有任何好处，你不找的话只有坏处。” “那随便你吧，我马上就打电话告诉我表嫂。” 最后俩人商定，李建州找书，韩承给李建州一件崭新的军大衣。 俩人愉快地达成交易。 周日下午，宋柚跟俩娃做完最后一批火柴盒材料，用蛇皮袋子装着火柴盒交到妇联。 第24章 第 24 章 宋柚他们的火柴盒加工完活了,毛豆跟豆包表现非常棒，能够按质按量完成妈妈指派的任务。 他们下个月不再领活儿，妇联的工作人员给他们结算了加工费,一共是两块八毛钱。 秦丽霞夸奖他们俩做得很棒，说也让锁头跟香妹糊火柴盒。 毛豆撅着小嘴,一路都没做声,回到家才不满地说：“我们忙乎了一个多月,就挣这么点钱？” “怎么少了，能买二十斤大米呢，你还记得咱们在农村不,要不是爷爷奶奶补贴咱们，咱们都吃不上大米白面。你的小伙伴都有大米吃不？”宋柚说。 毛豆嘟着小嘴：“可是咱们糊了那么多火柴盒。” 豆包的声音萌萌的：“两块多是多少，二十斤大米是多少？” 宋柚给他解释：“两块多能卖两斤奶糖，上次奶奶寄过来的一包奶糖就是一斤。” 豆包很满意，弯着唇角甜甜地笑，唇边还有两个笑窝,他说：“我们挣这么多钱不少了。” 毛豆恨铁不成钢地说：“豆包啊，我们干了一个月，两块多真的很少。” 宋柚趁机教育他们：“你们要想多赚钱就得好好读书，书读的好有文化有本领就能多挣钱。糊火柴盒是最简单的体力劳动，谁都能干,当然挣不到钱。” 俩孩子都不理解，问：“为啥书读的好就能挣钱？” 宋柚觉得跟俩孩子解释很费劲,但她觉得这是一个教育他们的好机会,她拍着自己的头说：“好好读书就能用知识挣钱,而不是用体力挣钱。用知识比用体力挣的钱多。” 韩承本来没留意娘仨的对话,听到宋柚的这一番言论,他把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听了一会儿，说：“宋柚，你不能这样教育孩子。” 宋柚看向韩承，她眨了眨眼，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问题，她说：“那该怎么教育孩子？” 韩承说：“你不能把读书跟挣钱划等号，好好读书肯定是为了将来做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他说得真情实意，一点虚假的成分都没有。 宋柚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对这个时代来说超前了，而且现在大部分人都做体力劳动，挣的工资跟知识分子差不多。 但她不觉得自己思路不对，说：“为国家做贡献跟个人所得不冲突，想要挣钱没错啊，不挣钱的话又没人给免费发粮食！” 韩承拉了把椅子坐到俩娃面前，用跟他帅气外表不太相称的语重心长的语气说：“读书是为了给国家做贡献，国家和社会需要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为国家做贡献不应该计较回报。” 平时他话少，但现在滔滔不绝地说了一番大道理，宋柚都被他说服了。 “爸，我懂了。”毛豆表态。 “我也懂了。”豆包说。 俩孩子的表情特别认真。 宋柚直呼好家伙，孩子一定会被他教育得又红又专。 他伸手点了下毛豆的小脑袋，说：“你才这么大点，别总想着挣钱。” 教育完孩子，韩承把目光转向宋柚，宋柚赶紧给他敬了个军礼，语气铿锵：“韩副团，我也懂了。” 韩承：“……” 看到宋柚这个不标准的军礼，他强迫症一样地纠正了她的姿势。 他并没有想教育宋柚，只说：“该做晚饭了。” 宋柚笑道：“好啦，以后教育孩子的任务就交给你，我去做饭。” 晚饭是香菇虾仁馅馄饨，俩孩子自己玩根本用不着韩承带，他就跟宋柚一块做晚饭。 听着门口有孩子笑闹着经过，毛豆赶紧拉着豆包出门，跟小伙伴们说糊火柴盒赚了两三块钱的事儿，小伙伴们围着他们问这问那，在这些小家伙看来，这是一笔巨款。面对小伙伴羡慕的眼神，俩小家伙非常自豪。 尤其是妈妈还给做了顿美味晚餐，毛豆终于开心起来。 吃过晚饭，宋柚要跟俩孩子一块去俱乐部的电视播放室看电视，豆包问：“爸爸你也去吧。” 韩承可不愿意去，他就在家里给菜地浇水。 这一晚上过得很快，到快九点钟，俩孩子跑了一身汗回来，宋柚烧了一壶水，再加上白天晒的一大盆水，娘仨洗完澡，俩孩子很快爬上床睡觉。 宋柚把晾晒了一挂绳的衣服拿进来，正猫着腰在沙发旁叠着衣服，韩承洗完澡走进屋子。 他只囫囵擦了半干，身上带着清新的水汽。 听他脚步声来来回回不停，宋柚便转头朝他看过去，他下半身是短款睡裤，上半身穿着军绿色短袖背心，背心的轻薄布料下，劲实分明的腹肌轮廓隐隐作现。 他的周身有恰到好处的肌肉，因为运动量大的关系，肌肉线条遒劲有力线条优美利落又不夸张。 估计手感会非常好。 宋柚刚认识他时，他还满满的少年气，现在则是成熟的带着阳刚之气的男人的魅力无法阻挡。 她走到脸盆架旁边，拿了干毛巾递过去，说：“把头发擦干。” 韩承顺从地接过毛巾，又囫囵擦了擦头发，宋柚见他敷衍，走上两步，帮他把头发擦干。 宋柚边擦边抿着嘴笑。他一定是故意在刷存在感。 存在感刷满，就是不发愤图强。 糊火柴盒挣的两块多钱就算是给两个孩子的报酬，他俩一直没想好怎么花，没过几天，营地小学处理旧小人书，他们俩花了五毛钱买了五本旧小人书，剩下的钱毛豆说要先攒着。 受毛豆跟豆包的带动，大院里好多小孩开始糊火柴盒赚零花钱。 经过多次勤工俭学，宋柚他们终于攒够了安装压水机跟修厕所的钱。 宋柚跟叶静一块拿着钱去找大队长吴跃进，对方很痛快答应做这两件事。 压水井是吴跃进买来，又找村民修了水泥井台。 学校终于有了安全方便又卫生的压水井。 以后不用担心学生掉进去，不用嫌井水里会进雨水或掉进脏东西。 等井台上的水泥干透，压水机可以使用后，下课后学生们都围在压水井旁边，看宋柚给他们示范。 现在用辘轳的人家更多，用压水机的人家极少，学生们都觉得新鲜有趣。 “看，水出来了。”学生们欢呼。 看着宋柚先往压水机里灌两瓢水，再上下摇压水机手柄，清澈的水就从压水机里流出来，对他们来说是莫大的乐趣。 教室窗根下有口水缸，里面有个水舀子，平时学生就喝里面的水。 宋柚跟他们说好，以后由高年级学生负责打水，把水缸打满水，平时谁都不允许玩压水机。 高年级学生听了可高兴了，巴不得明天就由他们负责打水。 “谁给玩坏了就是损坏公物，损坏公物要赔偿。”宋柚叮嘱说。 学生们可不想赔钱，要赔钱的话回家得挨揍，他们都很听话地说：“老师，我们保证不玩压水机。” 宋柚知道他们新鲜劲儿过了就不会再关注压水机。 学校的厕所也开工了，除了水泥花钱，木头、石头跟人工都不用花钱，吴跃进组织了六七个村民来修厕所。 学生们围在工地旁边，高年级的同学跃跃欲试：“用我们帮忙吗？我们可以帮忙搬石头。” 宋柚跟他们说：“不用，你们离远点，不要围观，别被碰到。” 听到她的话，学生们都很听话地纷纷后退。 王校长笑着说：“咱学校的学生越来越懂事了。” 不仅是学生，就连老师也希望厕所能早点完工。 十几天后，新的厕所正式启用，基本上不用担心低年级学生掉进去的问题。 “新厕所比一般人家的厕所都高级，以后终于不用憋着了。”叶静满意地说。 王校长笑眯眯地在学校里转了一圈，说：“咱学校现在像点样子了，就是房子旧了点，小宋啊，咱们能攒出盖新教室的钱来不？” 荷叶塘小学的教室低矮破旧，按理说应该修建新的校舍，可公社不给拨款，毕竟公社所有学校的房子都这样，不可能只给某个学校翻盖校舍。 宋柚对农村盖房需要多少钱有些了解，她想了想，问：“咱盖教室需要多少钱啊！” 王校长算了算，说：“别说办公室、休息室，就单算教室，一共六间，得一千五百块钱左右。” 比宋柚想的少。 正想着，王校长说：“要是生产队愿意批木头、石头、出人工，只需要买砖、瓦、水泥、石灰跟玻璃，一千五百块钱就够，咱们得去跟吴大队长商量。” 宋柚明白王校长的意思，现在各个大队都有学校，有的大队只有一到二年级，有的大队有一到四年级。荷叶塘小学是个完小，不止接收本大队的孩子，三到六年级还有别的大队的学生，所以按理来说，翻盖教室不是荷叶塘一个大队的事儿。 公社又不出钱，这事儿就很难办。 宋柚说：“光靠学生勤工俭学恐怕很难攒出这么多钱。” 王校长很期待地说：“你们年轻人脑子灵活，看看有没有办法。不管你们想做什么，只要合理，我都支持。” 既然王校长这么说，宋柚就点点头说：“好，我们想想办法。” 又一次跑十多里地卖艾叶跟夏枯草之后，宋柚提议给学生们买些文具，她说：“我看好些学生写字用的纸正面都写过字，要不就是又脏又皱，像是捡来的。” 王校长把勤工俭学的事情交给宋柚，以前他们勤工俭学根本就赚不到多少钱，现在有了点钱，自然可以给学生买文具。 叶静欣然同意，说：“很多人的文具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要是知道学生们不知道该有多高兴呢。” 她们俩开始预估需要多少钱。 荷叶塘小学一共有一百多个学生，一二年级只招收荷叶塘生产队的学生，每个班十多个人，三四年纪有附近生产队学生加入，每班二十多个人，到五六年级有一部分学生已经退学不上，还有更远的生产队的学生加入，每班是三十多人。 一只铅笔二分钱，大号橡皮二分，一张五分钱的白纸自己裁切后能订个作业本。 文具不需要用票，大概需要十二三块钱。 “给老师的孩子也买点文具吧。”宋柚说。民办教师的待遇虽比在生产队种地强，但远比不上工人。 她们又统计了一下，老师们家里一共有十几个孩子需要文具，她们准备给双份。 钱刚刚好，全花完了。 买了文具带回学校，她们马上把文具给老师分了，只有王校长年纪大，他的四个孙辈自然有份儿。 就这么一点小小的福利，老师们已经很高兴了，更何况是学生呢。 宋柚把自己班的文具发给学生，整个教室都沸腾了。 学生们拿着文具爱不释手，跟过年的时候吃了饺子，有了新衣服一样高兴。 学生们没有足够文具可用，铅笔用到捏不住上面用纸卷套上还要用来写字。 一只铅笔、一块橡皮，一个本子他们都能用很久。 宋柚说：“文具节省着点用，以后好好勤工俭学，赚到钱咱们就有钱买文具。” 至于新校舍的事儿，暂时解决不了，就先保证文具。 学生们举着小手纷纷要发言。 “谢谢老师给我们买文具。” “老师，我们会好好勤工俭学，好好学习。” 宋柚借机跟学生讲多读书、多认字的重要性。 放学后，学生们把文具带回家里，自然家长们也很意外，想不到学校还能给发笔本，纷纷叮嘱孩子们要好好念书。 吴小虎回到家后，也跟家里人炫耀收到的文具，他小叔也就是大队长吴跃进问：“你们学校还发文具？” 吴小虎自豪地说：“我们勤工俭学挣的钱，宋老师说只要我们能挣到钱，以后就会有文具用。” 吴跃进知道学校已经用勤工俭学钱安了压水机跟修了厕所，这些都是他带着社员干的。 至于卖艾叶勤工俭学，是宋老师提出来的。 他上任后一直发愁生产队的副业，他想宋老师是高中毕业生，又是外地来的，说不定见识会比较广，他决定抽空去趟学校找宋柚。 这天放学后宋柚刚把俩娃接回家，就看到家门口有人等他，那人看着面熟，经他介绍后才知道是一团的李营长。 李营长指着身边的一堆东西说：“嫂子，我去了趟京城，这些是李主任让我给你们带的。” 李主任肯定指的是李清芳。 宋柚看那些东西，一共是三个蛇皮袋，她感谢说：“这也太麻烦了，拿这么多东西回来。” 李营长笑着说：“不麻烦，我们是开车去的，顺路稍回来。” 宋柚点点头说：“那还轻松点。” 有两个半袋的粮食，一个袋子里装的大概是各种干货，隔着袋子宋柚都能闻到干鱼的味道，她把系口的麻绳拉开，从里面扒拉出三条鱼拿给李营长，作为他帮带东西的谢礼。 李营长推拒了几回，他们营地的嫂子们本来就经常互相送东西，有来有往的，他客气了一会儿就收下走了。 “奶奶又给我们拿这么多东西。”毛豆想要帮宋柚提东西，哪个蛇皮袋他都提不动，只好作罢。 宋柚摸摸他的小脑袋，把这些东西拎进院里，都打开来看，见是半袋小米，半袋大米，另外那个蛇皮袋里有鱼干、虾干、干果、零食之类的。其中有一大包猪肉脯，宋柚拿出三片分给俩娃，自己也吃了一片，正好韩承回来，也递给他一片。 他们一家真是被公婆宠爱的。 宋柚说：“妈怎么又给我们这么多东西，我们粮食够吃了啊。” 韩承想了想说：“咱妈不是要来吧。” “可咱妈没提这事，不会搞突然袭击吧。”宋柚说 “有可能。”韩承说。 宋柚以为下个周六晚上韩承一定会发愤图强，没想到他安静极了，压根就没那方面的意思。 她难免胡思乱想，韩承是不是真的不行啊，十分钟难道是他的常态？ 看宋柚笑盈盈地看着他，韩承捏了下她的脸，说：“你笑什么笑！” 宋柚正好来例假，不想招惹他，赶紧止住笑，背过身去睡觉，俩人一整晚安睡无事。 直到又过了一周，这天周六晚上，俩孩子在幼儿园午睡过，九点多才睡着。 宋柚正坐在客厅的书桌上给宋霜降写信，突然“啪”的一声，一本小册子掉在她面前。 那是一本《新婚夫妻手册》。他们领结婚证的时候民政局给发过这本书，但她还未来得及看，这小册子就不知道放哪去了。 宋柚抬起头看韩承：“哪来的书？” 韩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含笑：“我找来的。” 第25章 第 25 章 还未等宋柚翻书,韩承已经把书翻开，修长的手指指着上面几行字。 那一行字是这样写的：革命夫妻每一次不宜将运动深入持久地进行下去，以免影响休息。要保证充分的睡眠,以便第二天能以饱满的激情投入到火热的革命工作中去。 宋柚强忍着笑，把这些字读了几遍，沉默了一会儿,仰起头说：“所以这就是你十分钟的理论依据？” 宋柚都要笑趴下了。 韩承这么耿直吗？ 要不不会是不行吧,强行为自己找借口？ 要真是这样的话,绝对不能开玩笑，要维护他的尊严。 宋柚收起笑，换上严肃的表情,开始翻那本小册子,还有一段让人难忘的话：革命夫妻在新婚之夜，要先团结，后紧张，本着循序渐进,由浅入深的原则。尤其是男同志在一开始时,要特别注意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关心和爱护革命女同志。” 这写的也太好了吧。 宋柚实在忍不住笑，她要笑岔气了。 韩承不管她在笑什么,看到宋柚那个同情且理解的眼神，他已经无语半天了。 就在宋柚感叹这本小册子的编撰文字水平高的时候,小册子被合上,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韩承比墨水还黑沉的眼睛。 宋柚觉得自己好像被猛兽盯上的猎物，呼吸都放缓了。 下一秒，韩承弯下腰，把她打横抱起来，步伐沉稳，走到床边。 月亮西沉。 宋柚的额发被汗水濡湿，看窗户上映出的树影从西边一直移到东边。 韩承给宋柚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气息沉沉地说：“满意了？” 他记仇。 宋柚眼皮很沉，已经累到不想说话，嗔道：“你还调侃我！” 他这是食髓知味，一旦感受到乐趣就如同有猛兽冲破牢笼，折腾个不停。 韩承长臂搂着她，说：“累了吧，好好睡一觉。” 她早就该想到，他的体力和耐力惊人，她差点招架不住。 不过他很体贴，会注意她的感受，会试探她的承受力。 宋柚额头贴着他的脸颊，说：“是有点累。” “明天早上不用早起，你睡到几点都行，我从食堂打饭。”他的声音很柔和。 他下床穿鞋，去西边卧室看俩孩子，叫他们俩起床撒尿，等他再回来说：“俩孩子又睡着了，好好睡吧，后半夜不用去看他们俩。” “嗯。”说完，宋柚很困，很快便沉入香甜梦乡。 在梦里，她回忆了一遍跟韩承结婚的事儿。 转学回到乡下，宋柚学习很认真，只是乡下教学水平很差，语文老师念错字，体育老师教数学这种情况是家常便饭。 学校的辅导书跟试卷也有限，都是韩承给她找各种辅导教材，等韩承毕业后去部队不方便也没时间，是李建州一直给她寄复习资料。 宋柚把这些资料拿给老师，跟同学们一块用，竟带动所有同学成绩进步一大截。 她的理想是考江省大学，韩承就在江省当兵，即使考不上江省大学，也要考江省的其它学校。 这个信念支撑着宋柚刻苦勤奋地读书，本来她应该读镇高中，因为成绩优秀被破格录取到县一中读高中。 她的成绩总保持在全县第一名。 她的班主任说：“你肯定能考上大学，即使咱们县就考上一个，那肯定是你。” 然而六七年六月取消高考的消息几乎是给她当头一棒，她没有大学读了，不能去江省找韩承了！ 而更给人痛击的是她是农业户口，她城里的非农业户口的高中同学大部分都能找到工作，可她不能。 为防止人口流动，各工厂、单位都不招收非农业户口的职工，两种不同的户口形式中有坚实的壁垒。 虽然宋霜降是公社干部，吃供应粮，但宋柚是农业户口。 除非拉关系走后门才能在县城找一份工作，还未必能转户口。 从来都没种过地的她得回村种地。 梦想破灭，宋柚感觉到人生艰难。 是宋霜降给她安排了一份在公社小学担任民办教师的工作。 李清芳给宋柚写了信，询问她愿不愿意去京城，说想给她找对象，说李建州是个非常好的丈夫人选，要是她愿意可以来京城，顺便给她找工作。 但宋柚喜欢韩承。 于是她准备了两封信，一封是自己写的，寄给韩承说喜欢他。 另一封写给韩振邦夫妇，说她不喜欢李建州，喜欢韩承。 韩振邦夫妇喜欢她，夫妻俩自然要撮合宋柚跟韩承。 韩承被叫回家探亲，刚回到家，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父亲便很强硬地跟他说：“宋柚喜欢你，她满十八可以领证了，你们俩结婚吧。” 肯定句，不跟他商量。 之前毫无预兆。 韩承有点懵。 父亲一直这样，刻板、严肃，满身肃杀之气，即便面对家人也总是充满上位者的威严，他跟几个儿子都不亲。 对宋柚却是例外，总是对宋柚和颜悦色，用很慈爱的语气说话，他跟李清芳一样，都很喜欢宋柚，宠她纵容她。 韩承有时候甚至怀疑宋柚才是他们的亲闺女，他是捡来的。 也能理解他们想让宋柚做儿媳妇。 宋柚觉得韩承对婚姻抗拒也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韩振邦的强硬态度，韩父是个不会跟儿子沟通的人。 当韩振邦面无表情用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韩承的终身大事，他的逆反心理马上被激发，他说：“我对宋柚没有男女之情，我最多把她当妹妹，我不会娶她。” 李清芳说：“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像我们这代人婚前接触的时间都不长，都是双方觉得条件差不多就结婚。” 韩振邦说：“婚姻不过是找个条件差不多的女人搭伙过日子，生孩子共同养育后代。” 他没想过他的婚姻会是什么样，但肯定不希望是他爸说的这样。 李清芳看了眼义正词严的丈夫：“……” 不过她没在意韩振邦的话，轻笑，轻描淡写地说：“那就让宋柚嫁给建州吧，这几年你忙，她的辅导书、试卷都是建州给找的，建州喜欢她。宋柚怎么就看上你了呢，要不是她喜欢你，我根本就不想让她嫁给你，你跟你爸越来越像，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过日子，李建州从各方面都是好丈夫的人选。” 韩承：“……” 又是李建州。 李建州也是名医生，他妈认为女人当医生会比较辛苦，但男人从事这个职业不错，因此特别欣赏李建州。 感觉到了竞争压力，于是韩承说：“好吧，我跟她结婚。” 李清芳笑笑：“那好，我们说说结婚的事儿，你回来一趟不容易，就尽快把婚事操办了吧。” 结婚的时候自然欢天喜地，可宋柚觉得韩承对她的态度甚至不如婚前。 可她想着毕竟他们已经结婚，韩承适应一阵子就该好了。 可他们第一次亲密之后，她对韩承说：“你能也喜欢我一点吗？” 韩承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他说：“我保证不会打骂你，不会背叛你，不会抛弃你。” 宋柚要的不是他这样的承诺，大部分人都能安分过日子，像江远鹏那样的渣男是极少数。 她也是读书识字的人，对韩承的话做了更深刻的解读，韩承说的不会背叛被她理解为他曾有很多适婚对象，不过是跟她结了婚，他会对婚姻忠诚而已。 又想起那些媒婆纷纷上门的日子。 宋柚也是有自尊的，她不高兴了。 宋柚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原来她这种行为是挟恩图报，是强迫韩承接受她。 当时满腔热情，领悟的太晚了。 到快清晨时宋柚睡得并不香甜，等韩承起床刚坐起来她就醒了。 天刚麻麻亮，韩承起得可真早。 她伸手拉住韩承的睡衣衣摆。 韩承转过身来看她，说：“怎么醒得比平时还早，没睡好？” 屋里光线暗淡，韩承看不清她的脸色，便俯下身来想要瞧个仔细，宋柚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颈，韩承顺势又侧卧下来，亲昵地伸出手臂搂住她。 宋柚说：“我梦见咱们刚结婚的时候了。” 韩承脸颊贴着她的额头，说：“别多想，再睡一会儿，还早着呢，我买早饭、带娃。” 宋柚的手臂环在他腰间，依旧抓着他的衣服下摆，想起昨晚那一番折腾，手不由自主地收紧，脸色也红得像暗色玫瑰。 韩承弄不清她什么意思，昨晚两个人都感觉到乐趣，不知道媳妇这样亲昵地揽着他是不是还想要。 如果她现在想的话，他可以。 她声音温柔：“你还要去训练吗，昨晚睡觉时间可不多。你不累吗，要不你也再睡会儿。” 她自己累坏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可韩承看上去精神奕奕。 韩承的手抚过她顺滑的长发：他媳妇也太小看他了。 他说：“我不累，我去训练，你再睡会儿，我会把早饭打回来。” 宋柚没说话，只是枕着他的手臂，舒适地蜷着身体地像只猫样儿窝在他怀里。 她想很矫情地把之前问过的话再问一遍，她想问：“你能也喜欢我一点吗？” 但她想韩承即使喜欢她，也未必能给出让她满意的答案，或者现在韩承还不喜欢她，或者他喜欢她但自己还没有发现。 狗子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宋柚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 想了想，还是决定作罢。 重要的不是他怎么说，而是他怎么做。 自从随军以来，宋柚对韩承的种种表现都挺满意。 她把环着他的手臂移开，说：“那你去训练吧。” 韩承亲了下她的脸颊，说：“你睡吧，今天不用上班，你可以多睡会儿，等俩孩子醒了我带他们俩。” 他也能很体贴。 宋柚声音慵懒：“那好，我再睡一会儿。” 韩承搂着她，直到宋柚重新入睡才轻手轻脚地起来，担心俩娃起来后把宋柚吵醒，他只训练一会儿就买了早餐回来，等着俩孩子起床。 宋柚再次醒来时已经十一点了，韩承正带着俩娃给菜地浇水。 她只觉得腰腿酸软，睡这么长时间的觉都没缓过来，可韩承看起来生龙活虎，精神状态非常好。 “还好吧。”韩承笑着说。 俩孩子很关心宋柚，说：“妈妈你生病了吗？” 宋柚可不想跟他们谈这个话题，唇角带笑：“今天睡过头了。” 韩承把水桶放好，进屋拿了饭盒又去食堂打饭。 这一天他主动打饭，主动做家务，态度好得很。 —— 这天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三四年级的课一起上，学生们在操场上由体委带着做广播体操，宋柚就跟叶静一块在旁边站着看，这时吴跃进来找宋柚。 寒暄几句，吴跃进直截了当地问：“你带着孩子们勤工俭学挣了钱，有啥好点子给咱们大队搞副业吗？” 他想的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宋柚想不到吴跃进会来问她。 她对这个大队长印象不错，学校的压水井跟厕所都是他带着村民修的。 虽然大队不出钱，但学校的这些事儿，他们完成得很快。 宋柚反问：“咱们生产队以前搞过副业吗？你有啥想法。” 吴跃进说：“咱大队公分收入低，我考虑过养鱼，服装加工，都没做起来，像队里的鱼塘，养那点鱼挣不了多少钱，还不如给社员分了。” 宋柚对农村搞副业这块了解得不少，毕竟她妈是妇联主任，她大舅是大队长。 “附近有砖窑厂吗？”宋柚问。 砖窑厂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隔壁大队就有，咱就不能再搞了。”吴跃进说。 俩人加上叶静商量了一会儿，排除了服装作坊，主要原因是现在布还需要用布票，他们弄不到大批的布料。 营地军嫂们就在经营被服厂，要是服装加工好做的话，被服厂也不至于半死不活的。 吴跃进很为难地说：“咱们没有资金，没有技术，只有劳动力。” “要是咱们有产品的话，供销社或者百货大楼有销售渠道吗？或者你愿意派人去推销吗？”宋柚问。 吴跃进想了想说：“咱们生产队有个人在商业局上班，跟我关系还不错，要去找找他的话没准产品能进供销社卖，他总不能不管生产队的事儿。” “要是光在县里卖销路狭窄，你能组织人去外地推销吗？”宋柚又问。 她想知道吴跃进是不是能干成事儿的人。 吴跃进是个很有干劲的人，满口应承下来，他说：“我就能去推销，你说的是啥产品？” 宋柚说：“我妈是我们当地的妇联主任，她曾经想要在公社办个厂，但当时厂址放在哪个生产队有分歧，再说我妈又不管副业的事儿，那个项目就黄了，但我觉得这个项目不错。” 当时的情况是响水生产队已经有了砖窑厂，再建厂的话别的生产队不乐意，建在别的生产队的话，大队长的积极性又不高，这个项目就搁置下来。 吴跃进眼睛一亮，搓搓手，赶紧问：“啥项目？” 宋柚说：“生产卫生香。” 卫生香就是用来祛除异味的香，点燃后，能留下香味儿。 吴跃进马上说：“这个项目好在哪儿，你说来听听。” 叶静也很感兴趣，问：“生产卫生香的话材料难找吗，技术难吗？” 宋柚说：“你们别急，听我慢慢说。卫生香主要原料是木粉跟榆面，木粉就是用树皮、树干做成的粉，榆面老辈子人应该都会做。再加上有芳香气味的植物就可以了。” 榆面就是用榆树皮做成的面粉，饥饿的时候百姓要吃树皮，树皮里最好吃的就是榆树皮，还可以制成面粉，用到卫生香里可以起黏合作用。 吴跃进听得津津有味，安静地等着宋柚继续往下说。 宋柚想了想说：“可以用艾草跟菖蒲做卫生香，这两样东西咱们这儿都有，像桂花之类的咱们这儿没有。” 吴跃进兴奋地拍大腿，说：“要是就需要这些的话咱们都能找到原料，你应该会做卫生香吧。” 宋柚说：“我会。” 当时有个知青回城后去了制香厂上班，公社还安排了人去学习人家的配方跟制香方法，不过用艾草跟菖蒲的配方是宋柚调出来的，他们当地也是有这两种植物。 菖蒲是河边、水塘边常见的草，有香味，虽有毒性，可也是一味药材，制成卫生香燃烧的话毒性不会有任何影响。 “想不到你还会做卫生香，你手可真巧。”叶静说。 吴跃进兴奋地直接拍板，说：“那咱们就先把香做出来试试。” 宋柚问：“要是制香厂能挣到钱，能不能给学校翻盖下新校舍，咱们校舍太旧了。” 她知道挣了钱必须给村民分，他们有了钱才会送孩子来上学。每年都有学生退学，各种原因，有孩子自己对上学没兴趣，觉得可上可不上，有的家长不想给出学校，孩子在家还能照顾弟妹，也能在生产队挣点公分。 但校舍也需要翻新。 看吴跃进思考，她指着教室，说：“毕竟学校接收咱们生产队的孩子多，钱不够的话翻盖教室就行。” 吴跃进没先到宋柚这么有信心制香厂一定能挣钱，既然她关注点在校舍翻新，吴跃进便很痛快地答应：“只要能挣到钱，翻新校舍的事儿咱们商量着来。” 等他走后，叶静说：“吴跃进就是我一表三千里的表哥，他也是个高中生，没考上大学，又没在城里招工机会，只能回生产队。他还是挺有上进心的，他之前也问过知青有没有好点子，但副业还是没搞起来。” 叶静把吴跃进搞过的副业也说了一遍。 宋柚说：“有上进心有想法就好，说不定制香厂能成呢。” 她只会跟有上进心的人合作。 叶静说：“我也希望能成，真不想看到他屡试屡败。” 第26章 第 26 章 宋柚等着吴跃进准备制香用的东西,一边趁着夏天组织同学继续勤工俭学。 “妈，你们再去供销社卖药材能不能带上我？”毛豆央求道。 宋柚问：“带你干啥啊，你还要上幼儿园呢。” 他们去卖药材都是工作日去,周日宋柚他们都休息。 豆包白净的小脸上带笑，说：“我们想去卖知了壳，我们找到了很多知了壳。” 毛豆跑了几趟,抱来几个罐头瓶子,在宋柚面前一字排开,很自豪地说：“妈妈，我们捡了这么多。” 四罐头瓶的知了壳，这是小哥俩一夏天的劳动收获。 上辈子毛豆就是成功商人,现在刚这么大就想着赚钱了。其实现在的小孩都想着找点东西卖,换了钱买零食。 “肯定能卖很多钱。”在豆包眼里，这不是知了壳，这是糖果。 “我打听过了，知了壳很贵,要三十五块钱一斤。”毛豆说。 他虽然这样说,可宋柚知道他对三十五块钱的购买力是多少毫无概念。 宋柚想让俩孩子知道知了壳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重,就把称拿来,把知了壳称了一下，她说：“你们看,不到半两，只能卖一块多钱。” 毛豆有点失望：“忙活了一夏天,才这么点。” 豆包问：“一块多钱能买多少东西？妈你上次说能买一斤奶糖。” 宋柚回答：“对，一斤奶糖,或者你们早上喝的奶,可以买五瓶。” 豆包惊讶得长大嘴巴：“才这么点！” 宋柚看豆包吃惊的嘴巴张成圆形,可爱极了。 毛豆很快振作起来，他说：“我们俩捡的最多，毛豆是坠棒的。” 韩承一直在旁边看，终于忍不住说：“你说咱家毛豆总想着挣钱，咱们是缺他吃喝了吗，他就不能好好学习吗？” 宋柚完全不在乎，说：“他就是爱玩，等长大知道学习就好了。” 周日一大早，韩承去营地，宋柚带着俩娃去鹅头井供销社卖知了壳。 知了壳不到半两，卖了一块六毛钱。 因为宋柚已经跟他们提前说过，俩兄弟并没有失望。 这么点钱对他们俩来说已经是笔巨款。 拿到钱，俩人盯上了柜台里花花绿绿的糖果。 可是毛豆很抠搜，压根就舍不得花钱，他把钱放在口袋，紧紧捂着，生怕钱丢了似的。 他说：“豆包，咱们钱还是别花了，攒着吧。” 豆包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点点头：“嗯，跟我们糊火柴盒挣的钱一起攒着。” “舍不得花吗？”宋柚看着俩孩子纠结的表情忍俊不禁。 知道钱不好挣，就舍不得花了。 “舍不得。”豆包很实诚地说。 “钱不好挣，我们要攒钱。”毛豆说。 家里从来没少了他们的零食，可是俩兄弟还是对着糖果吞咽口水，宋柚觉得好笑，给他们买了一斤桃酥，又花五毛钱给他们买了不到半斤虾酥糖。 省下了自己的钱，得到了零食，俩兄弟开心极了。 豆包剥了一颗虾酥糖塞到宋柚嘴里，说：“妈妈吃糖。” 香甜味道在嘴里化开，宋柚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小脸蛋，说：“走吧。” 娘仨很开心地回了家。 这个周日是俩娃的生日。 早上宋柚醒来后仍躺在床上，想着书里的内容。 之前她觉得孩子小，没给俩孩子过过生日，等俩孩子到女主那寄养，女主给他们俩过生日，可把他们俩激动坏了。 宋柚不知道生日对小孩子来说有这么大的意义。 她小时候没过过生日，在韩承家，李清芳会把她跟韩承的生日一起过，但她也没觉得生日有多重要。 再说田鸽把她家的三个娃带得真说不上好，本来宋柚觉得她只是没经验，可过了几个月，她依旧没啥长进。 他们家整天鸡飞狗跳，可她在外人面前还要装出母慈子孝的模样。 活得可真累。 真想象不出来田鸽能给别人家的小孩过个满意的生日。 正想着，感觉面前有暖呼呼的气息，赶紧睁开眼，正是毛豆那张贴近的小脸。 看宋柚睁开眼，毛豆小脸上满是笑容，说：“妈，今天我生日，你准备给我做什么好吃的？” 宋柚前几天就跟毛豆说过正好周日是他生日，他记得可倒清楚。 “长寿面。”宋柚坐起来，把俩孩子的衣服递给他们，自己也边穿衣服边说，“你还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我要吃肉。”豆包说。 宋柚笑道：“看你们俩说的，好像多长时间没吃肉了似的。” 韩承训练回来，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说：“俩崽子就知道吃，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你们俩出生的时候正是你妈受罪的时候，你们说不该帮你妈干点活吗？” 宋柚想韩承可真了不得，以前他从来不关心妇女生孩子的事儿，现在居然有了这种观念，这进步大得让人惊讶。 要是男人都这样想，女人至少能得到理解。 毛豆觉得自己以前好像从外婆嘴里听过这句话，不过他年纪小记不清了。 “动动小脑袋瓜想想，要帮妈妈干什么活？”韩承循循善诱。 毛豆挠了挠头，他只不过想要吃一顿肉，怎么就变成要干活了呢！ 父子三人拿了纸笔，韩承写写画画，写完后说：“完成一项就在后面打个勾。” 宋柚凑过去看，看纸上写着：扫地拖地、喂鸡、洗自己的衣服。 都是平时孩子会帮忙干的活。 俩孩子早上已经喂过鸡，马上撒着欢儿跑进屋，豆包拿了扫把扫地，毛豆拿了拖把到自来水池边冲洗，又把拖把抗进屋里去拖地。 还别说，俩孩子干起活来像模像样。 韩承已经从食堂买来早饭，吃过饭，宋柚麻利地去了趟镇上，买了一斤半猪肉跟一条鱼回来。 俩娃很守信用，拖了地，洗了衣服，早上喂过鸡，再有中午跟晚上两次喂鸡，就完成任务。 下午，宋柚给菜地浇水，俩孩子在屋里玩儿。 俩儿小脑袋凑在一块儿，“密谋”好一会儿，毛豆从床上褥子底下拿出一个罐头瓶，里面藏着他们俩的私房钱。 毛豆把钱拿出来，数了一遍又一遍，豆包不会数钱，就看着哥哥。 数完钱，毛豆把信封装进小口袋，用手使劲按着，说：“走吧。” 豆包的眼睛亮晶晶的，说：“好。” “妈妈，我们出去玩一会儿。”兄弟俩走到院子里，跟妈妈说。 “去吧，到饭点要回来。”宋柚叮嘱他们俩。 一路走着，豆包盯牢了毛豆的口袋，生怕钱掉出来，俩人一路走到大院供销社。 刚好李秋菊在，给人打完酱油，就招呼小哥俩：“给你们妈妈跑腿啊，想买啥？” 毛豆说：“不是给我妈跑腿，今天是我生日，我们要给妈妈买礼物。” 李秋菊很惊异：“你生日应该你爸妈给你买礼物，你咋还给你妈买礼物？” 豆包认真地说：“孩儿的生日，娘的苦日。” 小大人似的语气把三个售货员都逗笑了。 “你们要买什么？带钱了吧。”短发售货员问。 毛豆有钱有底气，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说：“我们有钱，卖知了壳跟糊火柴盒挣的钱，我们要给妈妈买雪花膏。” 李秋菊还有另外两个军嫂都很惊奇，他们知道韩副团家的俩小子很调皮，没想到知道攒钱给妈妈买东西。 真是别人家的孩子，让人羡慕。 豆包垫着脚，已经在柜台里看到黄盒子的雪花膏，说：“毛豆，雪花膏在这儿。” 瘦高售货员都他们俩说：“别买雪花膏了，你们妈妈有钱会自己买，你俩还是买糖块甜甜嘴吧。” 短发售货员也逗他们：“自己挣的钱当然要给自己花，还是买点奶糖吃吧。” 豆包嘟着小嘴，坚决地说：“不，婶婶，我们就要买雪花膏。” 毛豆已经把钱给李秋菊看了，李秋菊说：“你俩挣的钱可真不少，有三四块呢。” 她认真建议说：“你妈那有雪花膏的瓶子，把瓶子拿来可以买散装的雪花膏，装满也就两毛多钱，新的盒装的是五毛二，要贵不少呢。” 她也不知道俩孩子能不能听懂，但她出于节俭心理，建议倆孩子去拿瓶子。 这倒是兄弟俩没想到的，他们觉得这个选择有点棘手，豆包问哥哥：“是买散装的还是新的？” 毛豆知道挣钱不容易，花钱也抠搜，他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很快做了决定说：“这是给妈妈的礼物，要买新的。” 短发售货员都开始羡慕宋柚，说：“人家的孩子咋教的，这么懂事。” 瘦高服务员说：“我们家孩子只会想着打酱油剩下两分钱买糖吃，要能攒钱给我买东西，我做梦都得笑醒了。” 俩娃付了钱，拿了雪花膏，满意地往外走。 李秋菊叮嘱毛豆：“口袋捂好，玻璃瓶别弄打了。” 毛豆说：“知道，婶婶再见。” 紧紧捂着小口袋，兄弟俩很快回了家。 宋柚没想到俩孩子半个小时就回来了，毛豆两只小手握着一个黄色纸盒，像献宝一样递给宋柚，说：“妈妈，这是给你的礼物，在供销社买的。” 是一瓶友谊牌雪花膏，打开盒子，就是绿盖白瓶。 宋柚惊喜极了，没想到俩娃还给她买礼物。 俩孩子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钱是哪里来的，你们自己的？”宋柚问。 毛豆抢着说：“妈，就是糊火柴盒跟卖知了壳的钱。” 那钱他们一直舍不得花，可给妈妈买雪花膏时一点都没有舍不得。 “你们不是想买雨衣吗？”宋柚问。 “不买也行。”豆包说。 宋柚想供销社没有儿童雨衣买，得去县城百货大楼买，等去了县城要惦记着这事儿。 “你们怎么想起买雪花膏的？” 宋柚想不到俩男孩还会注意到她用的护肤品。 毛豆说：“妈妈，我们看你的雪花膏快用完了。” 他朝豆包眨眨眼睛，他们绝对不会告诉妈妈他们偷偷用过，香香的，滑滑的，只是妈妈没发现而已。 豆包马上会意地扬了扬眉毛。 宋柚看到兄弟俩的默契交流觉得好笑，不过她就当做没看到。 她洗脸擦干，脸跟脖子都涂上新买的雪花膏，豆包抿着小嘴笑，说：“妈妈可真香。” 没想到给妈妈买礼物，她会这么高兴。 豆包拍着小胸脯保证说：“妈妈，等我长大挣了钱，会给你买好多好东西。” 儿子的话让宋柚很有养成的成就感，她笑眯眯地说：“好呀。” 看毛豆脸上有点皴，宋柚也给俩孩子脸上抹了点雪花膏，毛豆很嫌弃地说：“太香了，我是男子汉，抹这玩意干啥？” 那语气跟韩承很像，一下就把宋柚逗笑。 宋柚开始准备晚饭，她把买来的瘦肉切成条，外面裹了鸡蛋面粉，放油锅里炸成酥肉。 要解馋的话肯定要做红烧肉、扣肉、酥肉之类的。 一大盘炸得外酥里嫩的酥肉端上了桌。 鱼块也炸过再红烧，香酥软烂。 除了加了荷包蛋的手擀面，还有一个山药炒木耳、糖醋藕片跟虾皮蛋花汤。 韩承在营地忙了一天，看着一大桌子菜说：“小不点过生日，你妈还给做这么多菜。” 毛豆说：“妈妈说你今天忙，要吃点好的。” 宋柚把俩孩子给她买雪花膏的事情告诉韩承，韩承想不到孩子还有这份心，伸出长臂把俩孩子从地上捞起来举高高。 一家人美美吃了顿丰盛晚餐。 这个生日过得也太幸福了。 豆包跟宋柚商量：“妈妈下次我生日也要这样过。” 宋柚刮着他的小鼻尖说：“好啊，你生日是春天，还有好几个月呢。” 次日，李秋菊见到宋柚，羡慕地说：“昨天你们家俩孩子来买雪花膏，我还以为是你让他们跑腿，没想到俩孩子说是自己攒的钱给你买礼物。没想到你家俩孩子净跟着梆子跟锁头一块淘气，可比他们懂事多了。” 宋柚笑道：“他们俩挣的钱我就让他们自己把着，他们俩也没乱花，我也想不到他们会给我买礼物，孩子总有懂事的时候，你要求他们，他们就能做到。” 她的经验是，只要给孩子提要求，他们会尽力去做。 对韩承亦是如此。 娃跟男人，都会成长。 她自己也会成长。 李秋菊对家里的俩皮孩子并没有多少信心，说：“我也去试试。” —— 吴跃进办事效率特别高，按照宋柚的要求，准备了香桶，还把所需材料都准备好。 周日的时候，宋柚就带着俩娃去映山红生产队的大队部，教吴跃进还有他叫来的社员制作卫生香。 吴跃进已经在等她，叶静也早早到了。 俩娃好奇的很，问制作榆面的大娘各种问题。 他们很惊讶榆树皮能做成面粉。 “以前挨饿的时候就吃这个吗？”豆包问。 “是啊，这个比草根好吃多了。”大娘说。 俩孩子实在没法相信这东西好吃，就蹲在地上，目不转睛地看着。 宋柚趁机教育豆包，点了下他的小脑袋说：“你可得好好吃饭不能挑食，挨饿的时候还不是啥都得吃。” 大娘说：“可不是，那时候我们连玉米粥都吃不饱，肚子里灌得都是水，走起路来肚子里的水都晃荡。” 豆包缩了缩脖子，说：“妈，你们别说了，我以后尽量不挑食。” 宋柚知道小孩子挑食很难改，只能尽量给他做喜欢吃的食物，便没多要求豆包。 手工制香并不复杂，各种材料加沸水混合成面团，装进香筒压条，压好的香用刀快速切好，然后再把香晾干。 宋柚说：“每个步骤都很重要，想要做出好香大家还得积累经验，熟能生巧。” 吴跃进说：“学会了吗？” “学会了，不过得试试。”有人说。 宋柚对他们很有信心，这个年代大家动手能力都很强，基本都会做各种手工。 离开大队部，吴跃进送了宋柚一段，四人一块往营地方向走，他很感激地说：“宋老师，这可是能吃饭的手艺，你能这么无私毫无保留地教给我们，我代表社员们感谢你。” 宋柚笑道：“你不用跟我客气，这配方跟手艺都没啥好藏着掖着的，这些还是我妈当时安排了人去京城香厂学来的，要是咱生产队的香厂真能办起来绝对是好事。” 除了想要考大学，宋柚其实是个没啥理想没抱负的人，以前她在响水生产队研究卫生香是为了帮助她妈跟大舅，她自己都没想到现在她会帮人搞副业。 吴跃进点点头：“我会敦促他们尽快生产出合格的香。” 宋柚这些天在上课间隙总往大队部跑，监督制香的各个流程。 香的晾晒也有技巧，要在晴天晾晒，晒好后还要在屋子里隔夜应阴干，这样晒出来的香韧性好不易断。 宋柚对吴跃进说：“你看晒成这样，香就完工了。” 她把香折断试了试，说：“正好，软而不瘫，硬而不断。” 吴跃进也折断试了试，兴奋地点头，说：“我记住了，点着几根试试看。” 香点着了，袅袅青烟升起，清新四溢的艾草味儿散播开来。 叶静说：“这味道真好闻。” 兄弟俩也跑了过来，毛豆吸着小鼻子说：“好闻。” 宋柚也喜欢这个味道，觉得很有安全感。 吴跃进还拿了一把从供销社里买来的香，他从这把香里拿出几根，从折断跟点燃效果，他们做得香跟国营厂生产的香相比，质量只能更好，绝对不会比人家的差。 宋柚说：“艾草菖蒲香不仅能净化空气，还有驱虫效果，能让头脑清醒，耳聪目明。现在能买到的卫生香味道都不同，咱们这个艾草菖蒲香也算是有独特味道独特功效的香。” 大娘凑过来，使劲抽了几下鼻子说：“这味儿好闻，咱农村人离不开艾草，端午节要在家门口挂艾草，夏天熏蚊子要用艾草，嫩艾叶还能炒菜吃，泡脚要用艾草，城里人我不知道，反正农村人肯定喜欢这个味儿。” 叶静分析说：“这味儿闻着自然清香，城里人应该也喜欢。” 吴跃进搓搓手，踌躇满志地说：“那我们就生产出来一批，拿着去推销吧。” 叶静说：“我觉得这香一定能卖得不错。” 吴跃进点点头：“我也这样想，我会尽力去推销。” 离开大队部的时候，宋柚还带了一小把卫生香，回家试用。 韩承一回到家，就闻到一股艾草味儿。 循着闻到传来的方向看去，看玻璃瓶里插着几根香，香烟袅袅。 “这就是你们鼓捣出来的卫生香？”韩承问。 他知道宋柚他们一直在研究卫生香，没想到这么快产品就生产出来。 宋柚点点头：“味道怎么样？里面加了艾叶跟菖蒲，生产队都有这些原料，制香很方便。这香能祛味儿祛虫。” 豆包自豪地说：“是我妈教生产队的人做香，他们本来都不会，是我妈教他们。” 毛豆又喊口号：“我妈是坠棒的。” “味道很好闻。”韩承肯定地说。 他觉得自己媳妇很棒，当初她兴高采烈地说当老师好，当老师有寒暑假还有秋收假，他那时候还以为她只想轻松过小日子呢，不知道她这么上进且热心，还能帮社员们搞副业。 宋柚让他刮目相看。 他媳妇是个热情有爱心的人。 第27章 第 27 章 生产队没钱,吴跃进就卖了两头猪跟一头驴，凑了六百多块钱，作为启动资金。 他从生产队拉了六个人在厂里干活。 工厂地址就设在大队部,占用了大队部两间房。 有了香，工厂成立，再把包装设计出来，就可以去推销了。 卫生香的名字很好起，就叫艾草菖蒲香。 吴跃进问：“咱们厂名就写桥北县荷叶塘生产队制香厂怎么样？” 宋柚笑道：“写上生产队，人家就知道咱们是个不大丁点的小厂，咱们要把名字往大了起，就写桥北县第一制香厂。” 吴跃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被这个名字震撼到了。 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国营厂，还是有上百人的那种。 都是高中生,但宋柚视野跟他不一样。 突然觉得格局打开了是怎么回事？突然觉得有底气了是怎么回事？ 不再缩手缩脚了！ 他疑惑道：“咱们这个小厂起这个名字能批下来吗？” 毕竟他们制香厂只是个有六个人的小作坊。 宋柚说：“咱们县又没制香厂,当然能叫这个名字,你就放心去批吧。” 吴跃进听取宋柚的建议，还真把工厂名字给批了下来。 包装是宋柚设计的，这年头的包装也很简单，就是纸上印上图案跟产品名称、厂址等文字,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 包装要拿到县里印刷厂印刷，印刷完由他们自己糊成盒子。 等第一批卫生香生产出来,吴跃进就拿着产品带人去推销了。 生产队的人差不多都认识宋柚,卫生香厂成立后,宋柚觉得社员们对她更热情了。 她骑车走在路上，不断有社员跟她打招呼,宋柚一一回应。 宋柚还认识了吴跃进在肉联厂工作的大哥吴铁牛,对方很热情地跟宋柚说想要吃肉的话可以去肉联厂找他。 第二节课刚下课,宋柚就看到吴跃进坐在井沿上，招呼她：“宋老师。” 宋柚看他满身喜气，问：“香推销得咋样？” 吴跃进说：“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咱们生产队有个在商业局上班的吗，他答应咱们厂的香在几个供销社试销，要是卖得好、顾客反响好的话，在全县的供销社都能卖。” 叶静跟李向东还有杨老师他们听见说香厂的事儿也都围了过来。 宋柚听了很振奋，心想吴跃进办事效率很高。 她说：“不错，就目前来看挺顺利，说不定能卖的挺好呢。” 李向东问别的老师：“你们觉得咱厂里的卫生香咋样？” 杨老师说：“挺好，不爱断，烧得不快不慢，我在学校厕所放了五六根，都快压过厕所臭味了。” 宋柚他们全都被逗笑。 吴跃进说：“那我们先生产，卖卖看看，过段时间我再来找你说卖得咋样。” 终于到了秋收假，要放十天，村里的学生都要帮着生产队抢收庄稼。 宋柚这份工作虽然工资不多，但一年到头，即便是假期，每天都是十个公分。 毛豆跟豆包也放了假，宋柚放学后到幼儿园接回孩子回家，娘仨一路说笑着，刚拐过弯，宋柚看到她家大门外围着几个军嫂，中间一人手里牵个小孩，正在跟她们谈笑风生。 那人身形看着真眼熟，那不是婆婆李清芳吗？ 她外貌跟气质都非常出众，在人群中很显眼，正自来熟地跟大家聊天。 这也太意外了。 宋柚停车，把俩娃从后座跟大梁上抱下来，喊了声：“妈。” 李清芳转过身来，惊喜地喊毛豆跟豆包。 俩孩子跟奶奶不熟，但知道奶奶经常给他们寄东西，对奶奶很有好感，宋柚提醒他们之后，俩娃都大声叫了奶奶。 李清芳喜上眉梢：“俩孙子都这么大了。” 那小孩是韩林的二儿子顺娃，跟豆包年纪差不多，很乖巧地跟宋柚打招呼，叫她婶婶。 宋柚打开门锁，李清芳跟军嫂们打过招呼，就拎着几个行李袋跟着宋柚进了大门。 放下行李，李清芳把毛豆跟豆包都抱了一遍，笑着说：“俩臭小子，跟我都不亲。” 顺娃长得眉清目秀，一看就特别乖，宋柚跟俩娃说：“这是二伯家的弟弟，你们一块儿玩吧。” 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自然亲近，顺娃很响亮地说：“哥哥，我是顺娃，你们想我了吗？” 毛豆跟豆包很懵，毛豆说：“咱们不是才认识吗！” 豆包说：“才见面怎么会想你。” 三个萌娃也太可爱了，宋柚跟李清芳都被逗笑。 “这是给你们的。”顺娃手里拿着几本崭新的小人书，分给毛豆跟豆包。 毛豆跟豆包很开心地跟他说了谢谢，豆包给了他几颗大号玻璃珠，顺娃也很珍惜地抓在手里。 交换了礼物，三个小家伙明显熟络起来。 “妈，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跟韩承好去车站接你们，你们这是怎么来的？”宋柚问。 带着顺娃来，看来不是因为工作，是特地来看他们。 “你们不用操心，黄师长安排的人接我。” 宋柚想，李清芳这是不放心她跟韩承，生怕他们两口子过得不好，这是突然袭击，想看看他们过得怎么样。 刚才已经跟军嫂们了解情况了。 怪不得前段时间给他们捎来粮食跟其它食品，这是担心他们两个过来宋柚家粮食不够吃。 “你们等的时间不长吧。”宋柚说，“让你们俩在外面等我都不好意思。” “我们就等了一会儿，跟你们院里的军嫂们聊聊天挺好的。”李清芳说。 李清芳带了好多东西，宋柚给她跟顺娃泡麦乳精的功夫，她正在把东西往外拿。 觉得顺娃坐火车一路奔波可能饿了，宋柚给他拿了块桃酥，也给毛豆跟豆包各一块。 宋柚说：“妈你真不用拿这么多东西，坐火车来一趟还带这么多东西太麻烦了，我们吃穿都够。” 有布料、罐头、火腿、麦乳精、腊肠、干鱼等，都是好东西。 李清芳并不觉得麻烦，她说：“我跟你爸对吃穿没有啥高要求，平时我们吃用不了的，可不都拿给你们兄弟。再说我们上火车有人送，下火车有人接，东西又不用自己拎。” 虽然李清芳说得轻松，可宋柚还是觉得平时老两口把吃得都省下来给晚辈。 韩振邦对晚辈很大方，可他自己非常节俭，他的袜子都是补了又补，实在烂得穿不了才扔。 另外一个行李袋里是给俩孩子的衣服，还有宋柚跟韩承的秋冬外套，都是质量很好，看着不便宜的。 “这是你嫂子给你的毛线。”李清芳说。 深蓝色的羊毛线，有沉手感，看着质量就好，宋柚知道这样的毛线得两块钱一两，这线目测有两斤多。 宋柚说：“这点毛线得四十多块钱，嫂子给我的这毛线也太贵重了。” 李清芳不以为意，说：“平时我也没少补贴他们两口子。” “我跟仨娃冬天都穿棉袄，韩承不愿意穿棉袄，嫌笨重，正好用这毛线给他织件毛衣，肯定暖和，他本来就不怕冷，外面再套件军装就够了。”宋柚说。 李清芳说：“这毛线男女都可以用，你也别啥都惦记韩承。” 顺娃特别乖，跟毛豆、豆包仨人都坐在板凳上，小口喝着温热的麦乳精，吃着桃酥。 宋柚把东西都收拾好，食材放进厨房，衣服布料放进衣柜，又把娘俩的行李空着的卧室，拿出干净床单铺上，又抱出备用棉被放在床头，说：“妈，你们俩晚上就睡这个房间，我现在去做晚饭。” 李清芳已经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点头道：“不错，你们这日子过得挺舒服。” 家里没有猪肉，好在宋柚早上就泡了一只风干鸡，晚饭就做风干鸡炖蘑菇，腊肠炒笋干、虾仁萝卜汤、火腿蒸蛋。 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婆媳俩在厨房做饭。 傍晚，韩承回来稍晚，看到李清芳跟顺娃，他也很意外，问：“妈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 李清芳不以为然地说：“我就临时决定来看看。” 她打量着韩承，英气勃勃、意气风发，正是军人该有的样子，她觉得非常满意。 宋柚招呼大家：“晚饭好了，都洗手吃饭吧。” 宋柚的厨艺一半是李清芳教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婆婆特别喜欢吃她做的菜。 “顺娃多吃点。”宋柚给顺娃舀了半小碗蒸蛋。 小家伙吃得很香，很有礼貌地夸婶婶做饭香。 吃过晚饭，宋柚提议：“要给爸跟二哥打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你们俩顺利到我们家。” 李清芳点头：“报个平安。” 他们家有电话，能接但不能往外拨长途，他们六个马上出发，去通讯室打电话。 先拨总机再打分机，电话很快接通，韩振邦的声音传过来。他说：“让你妈在你们那儿多呆几天，别大老远的来回折腾。” 刚要说话，宋柚又听韩振邦补了一句：“我不用你妈操心。” 宋柚看到李清芳在笑，她说：“我又不用给你做饭，操心你干啥！离了你倒清静。” 话虽如此，李清芳脸上倒是总带着笑。 宋柚说：“爸，我们会留妈多呆几天。” 韩振邦说：“你哥嫂在这儿呢，让他们说话。” 看来韩林夫妻俩也在等电话呢。 宋柚先跟顺娃说：“跟你爸妈说话。” 顺娃很乖地说：“妈妈，我跟奶奶在三叔、三婶家呢。” 电话那头传来韩林媳妇的声音：“顺娃你可要听话，要不奶奶、三婶带不了你。宋柚，我们家顺娃从来都没去过外地，这回他非要跟着奶奶，给你们添麻烦了。” 宋柚笑道：“嫂子你快别客气，顺娃很乖，他跟毛豆、豆包一块儿玩得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他。” 韩林媳妇也笑：“他在你们那儿我肯定放心。” “毛豆跟豆包在不，跟爷爷说话。”韩振邦说。 宋柚双手搭在俩娃肩上，让他们跟爷爷说话。 俩人对韩振邦没印象，各喊了一声爷爷，就再无话。 韩振邦说：“俩孩子也不小了，有空来爷爷家看看吧。” “好的，爷爷。”俩娃异口同声地说。 挂电话之前，李清芳还叮嘱一句：“老韩你记得按时吃饭。” “知道。”韩振邦说。 自从韩森牺牲，公公婆婆关系就没之前好，可这一番电话打完，宋柚觉得他们还是彼此关心的。 他们一行人往家的方向走，宋柚笑着说：“妈，爸肯定一直在等我们电话，他那么快就把电话接起来，说不定就坐在电话机边上，他还是挺关心你的。” 李清芳也这样觉得，但她不肯往这方面想。 毕竟这么多年，她让韩振邦办的事儿他一件都没有办，把韩森调离边境，给韩承转学，甚至让韩承转业。 不仅大儿子牺牲赖到韩振邦头上，她还处处不顺心，心中的不满越积越多。 听了宋柚的话心花怒放，说：“我们家宋柚就是会说话，听宋柚说话我心情都好。” 韩承腹诽：俩孙子都这么大了，还我们家宋柚。 果然宋柚是亲生的。 回来后，觉得李清芳跟顺娃都累了，宋柚就让他们洗漱后早点睡觉。 俩孩子也没午睡，玩了一天，被宋柚早早哄得入睡。 “你给我撑着。”宋柚拿出二嫂送的毛线，要先绕成线团才能织毛衣。 她知道韩承没耐心干这种事，不过他很痛快地答应了，他坐在床上，双手撑着毛线，脚边还放了张报纸，等他看完一版，宋柚就给他翻面。 看完一页报纸，韩承问：“毛线就这么点，给我织毛衣的话，你穿啥？” 宋柚说：“我不想穿羊毛毛衣，我觉得扎得慌，你穿就行了。” 肯定是羊毛毛衣更暖和，韩承也不知道宋柚是不是要把羊毛毛线让给他才故意这样说。 边绕毛线团，宋柚说：“妈这次搞突袭，是视察来的，她担心我们感情不和，想来看看我们过得怎么样。 “我们要拿出应对领导检查的态度，必须表现的很恩爱，很亲密，让领导放心，让领导满意。” “那怎么做？”韩承没想到他妈来看他们这件事能上升到这种高度。 “怎么跟你媳妇亲密你不会啊？”宋柚问。 “你说。”韩承觉得根本就没必要。 “一人说话另外一个人顺着说，不要反驳；经常含情脉脉地四目相对；经常看着对方微笑；嘘寒问暖，比如工作累不累，饿不饿？” 宋柚想破脑壳，就想出这么多。 韩承：这就是恩爱啊？跟他理解的不一样，他理解的是给对方提供好的生活，保护好对方，不让自己媳妇受委屈。 他做不到！肉麻！ “我就举例子，你要举一反三。”宋柚撺掇他说。 “有必要吗？”韩承不愿意。而且这事儿他实在没有举一反三的能力。 “我不想让妈总惦记咱们。”宋柚说。 韩承麻利地躺到宋柚身边，他伸手把宋柚的长发理顺，说：“别做面子功夫，早点睡吧。” 宋柚他们放了农忙假，韩承还要去营地，第二天早上临走的时候，想起昨晚宋柚跟他说的要在领导面前表现很亲密，就随手把平整的衣领上翻，领边掖了进去。 “我走了。”他看宋柚他们四个都在院子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说。 宋柚问：“中午回来吃饭吗？” 看宋柚跟李清芳都在看他，韩承马上停下，转过身来，方便宋柚看他的衣领。 “不回，我晚上按时回来。”韩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柔和。 本来想提醒他领子没整理好，为了表现两个人很恩爱，宋柚往前走了两步，微笑着温柔贤惠地伸手整理了下他的衣领。 韩承用眼角余光扫着李清芳，很好，他妈看到了，看神情对他们之间的亲密小动作感觉很满意。 为了让领导放心，韩承决定再接再厉，他伸出手臂，大手扣住宋柚的后脑勺，他自己低头，在宋柚嘴唇上使劲亲了一下。 他用力过度，把宋柚的嘴唇压得严重变形。 ，声音很响亮。 宋柚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差点被他亲懵。 她的嘴唇被亲成深粉色，脸上也迅速飞过两抹红云。 她让他表现恩爱，让他当着他妈的面亲她了吗？ 现在是七十年代，有谁会在别人面前亲自己媳妇啊！ 昨晚还跟她说不要做面子功夫。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李清芳：“……” 她被儿子的举动惊到了。 第28章 第 28 章 李清芳震惊到无法形容,韩承竟然会当着她面亲他媳妇，这还是她那个沉默刻板的儿子吗！ 宋柚心凉了，看到韩承满脸完成任务的轻松,表情还在邀功，“媳妇，夸我”，她就知道绝对不能对韩承抱太高期望。 见儿子、儿媳齐刷刷转过头来看她，李清芳勾着唇角说：“你们俩看我干啥？” 亲嘴就亲嘴，看我干啥啊！这得有多心虚啊！ 她扭头看了眼毛豆跟豆包，俩小家伙正在菜地捉虫子喂鸡，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 她可太了解韩承了，刚才整理衣领那个小动作很自然，很亲密,可亲嘴这事儿太刻意了。 他绝对做不出来当她妈面亲他媳妇的事儿,除非他是故意做给她看。 这俩人跟她这儿演戏呢。演技都稀巴烂,还好意思演！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要连这都看不出来就白活了。 李清芳笑咪咪地说：“赶紧走吧。” 韩承超额完成媳妇下达的任务，给自己的表演打了一百分，满意地走了。 观察了一两天,李清芳倒是觉得儿子儿媳关系确实挺好，就演了那么一次,其它时候都挺自然,像是恩爱的小两口。 她一直很担心俩人过得不好,她想韩承寡言少语，跟他爸一样感情淡漠,她觉得儿子在感情方面没开窍。 这次她来是准备担任小两口夫妻关系的调节员。 韩振邦在她出发前说,要是韩承对宋柚有半分不好,他要亲自给儿子做思想工作。 刚来的时候她在家门口跟军嫂们聊天，得到的说法是这样的。 “小两口黏糊着呢！” “咱院里的老爷们哪个都不如韩副团对媳妇好。” 她不太相信军嫂的话，觉得他们也许是对夫妻关系有误判。 她也不完全相信自己的判断，她打算跟俩小家伙问问情况。 她问俩崽子：“你爸妈平时吵架吗？” 毛豆跟豆包同时摇头，说：“不吵。” “你爸平时说话多吗？”李清芳问。 “不多，也不少。”毛豆想了想说。 “爸爸平时亲过妈妈吗？” 豆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亲过。” 果然，俩人就是合伙演戏忽悠她。小孩子不会撒谎，他们说得才是实情。 “那他们俩会动手吗？”李清芳又问。 “动手是什么？”毛豆反问。 李清芳说：“就是打架。” 毛豆说：“他们俩不打架。” 他想了想说：“就是爸爸会捏妈妈的脸。” 李清芳觉得自己发现了大问题：“就你妈那皮肤嫩的跟豆腐似的，你爸手劲那么大，还不被捏得秃噜皮！” 毛豆说：“我爸每次捏我妈脸，我妈都脸红。” 李清芳对儿子非常不满，她说：“你爸下手重，手上又都是老茧，肯定得给捏红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绝对不会打女人，但捏宋柚也不行！ 韩承在训练场，莫名其妙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吃完饭的时候，李清芳轻轻嗓子，郑重其事地问：“韩承，你是不是经常捏宋柚的脸？” 她必须制止儿子的粗鲁举动。 宋柚的脸白净光滑，看着是很好捏，但也不能总捏她吧。 正在埋头扒拉饭的韩承觉得莫名其妙，捏宋柚脸咋了，他妈怎么好像在质问他！ 他想了想，好像确实经常捏宋柚的脸，媳妇的脸手感很好，他总是不自觉地去捏。 毛豆举起小手：“是我告诉奶奶的。” 韩承曲指弹了下毛豆脑壳，说：“就你事儿多，我捏我媳妇脸怎么了！” 你有媳妇你媳妇脸光滑你也可以捏啊！ 宋柚一直在笑，她朝韩承看去，对方也在看她，神情中带了几分无奈。 李清芳看着小两口对视的模样，关系确实不错。觉得她好像是多事儿了，俩人应该是你情我愿。 她理解错了。 不过她还是说：“韩承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跟小学生似的。” 韩承：“……”好吧，谁叫李清芳是他妈呢！ 李清芳觉得韩承跟他爸是一类人，工作大于一切，刻板无趣，但现在她觉得会捏宋柚脸颊的儿子可能跟他爸不太一样。 反正她完全想象不出来韩振邦捏她脸的样子，那画面简直无法直视。太怪异了。 就这样吧，小两口的事儿她不管了。 这天下午到两点多钟，李清芳说要去找黄师长媳妇。 “我来之前给她打过电话，她说两天后回来，我估摸着她已经到家了。”李清芳说。 宋柚笑道：“妈，你不知道她家在哪儿，我跟黄师长媳妇也熟，我带你过去，看看她在不在家，要是她在家我马上就回来，你们好好聊。” 俩人三四分钟后就到了黄师长家。 黄师长家住的是带院子的独栋楼房，到门口，刚好看到黄师长的勤务兵，这个勤务兵真是有眼色极了，李清芳并未穿军装，但他可能在院里见过她，知道她的身份，还喊了声首长并敬了个礼。 李清芳便问：“张医生回来了吗？” 还未等勤务兵开口，张秀兰就匆匆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地说：“我午饭前才回来，这不正想着去找你，你倒是先来了，快进来啊。” 李清芳是个注重礼数的人，俩人又是多年好友，她给张秀兰还拿了从京城带来的果脯跟烤鸭等食品。 看俩人亲亲热热地说话，宋柚打了声招呼就回自己家。 一个多小时候，李清芳回来，宋柚看出她不太高兴。 李清芳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优雅得体，她能很好地做表情管理，但宋柚能看出来。 宋柚马上给李清芳泡了一杯喷香四溢的茉莉花茶，然后握住李清芳的手，问：“妈，你怎么不高兴？” 李清芳回握住宋柚的手，俩人在沙发上坐下，并未遮掩，她声音里带了愧疚：“我一直想让韩承转业。” 宋柚轻声说：“我知道。” 李清芳声音更低：“我以前还跟黄师长说过不要给韩承升职。” 宋柚：？？？ 一般当妈的都去拼命活动给儿子升职，哪有让人压着不让儿子升职。 真是古往今来拖儿子后腿第一人。 要是按原书中世界，就没正常人吗？ 李清芳生怕儿媳妇责怪她，忙说：“我就是脑子一热才说的，以后也不准备再说这话，你别生气。” 看李清芳的神情说不出的失落，宋柚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膀，说：“妈，我不怪你。” “韩承很韩承正规军校毕业，就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兵，都有二十八、九当上团职干部的，韩承是副团长，升职不快。” 宋柚知道上一世韩承是军长，所以李清芳并未影响到他，她柔声哄着很难过低沉的李清芳：“妈，韩承现在工作挺顺利的，你不用担心他。” “我特别担心韩承，我想着我跟你爸在部队就行，我们做危险的工作，我们讲奉献，讲情怀，你们就做安全的工作，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我对你们的工作没有期待没有要求。你们还要在我们身边，这样最好。” 她红着眼眶，眼睛里尽是红血丝，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 宋柚觉得韩森牺牲这件事对李清芳影响太大，她一直未从丧子之痛中解脱出来。 韩振邦一定也很难过，不过他平时都披着坚硬的铠甲外壳，竭力回避这件事。 要是她在李清芳身边，她肯定能让婆婆开心，可是李清芳周围没有能体察她情绪的人。宋柚二嫂是公安，负责治安管理，是个女汉子，还是糙女汉子，比搞科研的二哥韩林都爷们，可以说，李清芳无法从周人亲人那儿舒缓情绪。 宋柚笑笑：“妈你别紧张，韩承他肯定会好好的，不会有危险。” 这话安抚不了李清芳，她说：“当兵哪有不危险的，要真一点危险都没有我能这么担心？” 宋柚绞尽脑汁想怎么安抚对方，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重生回来的，韩承会长命百岁吧。 她看着李清芳，五官很标致，年轻时是个美人，因为韩森的事情过于焦虑，这些年显老很多。 她开始玄乎起来：“妈你既然你那么信梦，韩承万一有危险，你也会做梦梦见，这样不就能预先做准备了嘛！” 李清芳突然眼前一亮：“是啊！你大哥的事儿我就梦见了，就是你爸不插手，可真气死我了。说不定我真能做梦预知呢。” 宋柚肯定地说：“所以你就放宽心，保证好好睡眠才最重要，深呼吸，放松。” 李清芳：“……”宋柚这个思路很特别，她不信，但她愿意顺着宋柚的思路往好的方面想。 她觉得她确实应该放下焦虑。 宋柚一直很温柔，很熨帖，是个愿意开解人的贴心小棉袄。 李清芳问道：“这事儿你会告诉韩承吧。”小两口感情好的话，宋柚不可避免地要把这事儿跟韩承说。 宋柚说：“妈，韩承可是你儿子，他应该知道这件事，再说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也不是不能说的事儿。” 李清芳想了想说：“我不想让他知道。” 宋柚善解人意地说：“你不让我告诉韩承，我肯定不会跟他说。但你以后不要跟韩承的领导提这事儿了，让他知道会影响他的工作，也会影响他的心态，最好还是让他没有压力的工作。” 宋柚并不太担心韩承，她倒是比较心疼李清芳。 李清芳情绪明显好转，很郑重地说：“好，那我以后不再说了，既然韩承会一直留在部队，我也不想影响他的心态。” 宋柚觉得婆婆脑子很清楚，保证说：“那我就不跟韩承说。” 话说到这份上，宋柚想这事儿就这样翻篇了，但她很心疼李清芳。 就是那种突然发现父母老了的感觉，小时候父母能满足儿女的要求，能为儿女遮风挡雨，可突然有一天会发现他们有了白头发，脊背不再挺直，不再强大。 他们反而成了需要呵护跟照顾的人。 她说：“妈，你多在我家呆几天吧，我们这儿农村也挺好玩的，你在我们这儿多散散心，我做好吃的给你。” 李清芳痛快答应：“那行，我爱吃你做的饭。” 晚上俩娃睡后，韩承看宋柚不如平时话多，就问怎么了。 宋柚说：“我觉得咱妈老了。” 韩承根本不把这当回事：“我还当什么事儿呢，谁都会老。” 他想了想说：“你跟妈之前是不是有事没跟我说。” 他的感觉力非常敏锐，感觉婆媳俩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宋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啥事儿。” 韩承不信，他觉得宋柚欲盖弥彰，可他并不追究，说：“早点睡吧。” 第二天中午宋柚他们很早就吃午饭，吃完午饭，宋柚骑车去了城里肉联厂。 到肉联厂门口，宋柚就让看门大爷帮忙找吴铁牛。 因为香厂的事儿，宋柚帮衬吴跃进，吴铁牛感谢她帮助弟弟，说她可以来肉联厂找他。 肉联厂待遇好，早七点半晚五下班，可中午有一个半小时休息时间，上下午还各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 还未到下午上班时间，吴铁牛很快溜达到厂门口。 他嘻嘻笑着：“大爷说有个姓宋的姑娘找我，我猜就是你了。” 宋柚把手中的果脯递过去，说：“我婆婆来了，你能不能给我弄个猪头，下水也行。” 果脯是李清芳从京城带来的，宋柚不爱求人办事，求人她肯定要带点东西。 这年头猪头肉跟猪下水比猪肉便宜一半，只要一半的肉票，要是没有过硬关系，根本就弄不到这些。 吴铁牛掂着手里的果脯，跟宋柚客气了一番，说：“你不用给我拿东西，我都不好意思收。” 宋柚说：“京城特产，你拿回家分给孩子吃。” “你绕侧门去等我。”吴铁牛说。 像猪头、下水这些东西，厂职工都有并不是难事儿。 宋柚在侧门等了没一会儿，吴铁牛拎着一个猪头跟一副猪大肠、两个猪腰子走过来。 “真是麻烦你了。”宋柚说。 “赶紧回去吧，我也要上班了，别客气。”吴铁牛说。 他还很贴心地送了宋柚一包松香，“沥青有毒，这个比沥青好点。”他说。 猪头是十二斤，猪大肠四斤，猪腰两斤，宋柚花了九块钱，还给了九斤肉票，吴铁牛帮她装进蛇皮袋里，又把袋子里扎紧，宋柚骑车载着这些东西回了家。 回到家，宋柚摇自行车铃，说：“毛豆，豆包，顺娃，猪头买来了，咱们吃卤猪头肉。” 仨娃像待哺的雏鸟一样从屋里飞奔出来，绕着宋柚的自行车欢呼。 就是那个猪头，摆在案板上，虽然眼睛闭着，可宋柚感觉这个带着很多毛的猪头好像在看着她。 猪头肉好吃，可是猪头，嗯！ 她没处理过猪头。 现在买猪头就是这样，没人给处理毛，只能自己弄。 她看着这个有好多毛的猪头感觉有点无从下手。 “你不会弄吧，要不等韩承回来在弄？”李清芳说。 宋柚说：“韩承回来再弄就赶不上了，我试试吧，肉联厂的人告诉了我步骤，不太难。” 做了五分钟心里建设，宋柚终于下手，她先拿刀把猪头上明显的毛去掉，然后又用融化的松香糊到猪头上，把猪头上的毛连根拔起。 干净的猪头让人看了极度舒适。 操作不太熟练，搞了一个多小时猪头终于干净，宋柚把猪头放进调制好的卤汁里面煮，大概要煮三四个小时。 卤猪头香味四溢，毛豆跟豆包还有顺娃都已经等不及，可还没弄熟，晚饭只能推迟。 三个小家伙馋巴巴的，宋柚听到他们肚子咕噜噜叫，便建议给他们泡点麦乳精喝。 毛豆断然拒绝，他说：“我不喝麦乳精，我要留着肚子吃肉。” 豆包跟顺娃也学样儿，不肯喝麦乳精。 宋柚蒸好米饭，简单炒了油菜，拍了个黄瓜，又捞出一叠酸笋准备解腻，就等着猪头卤好。 韩承今天也回来得稍晚，他一进院子，李清芳就说：“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宋柚去肉联厂买了个大猪头，快卤好了。” 韩承说：“隔着好几家我都知道是咱家传出来的香味儿。” 宋柚打开锅盖，用筷子扎猪头，很轻松就扎了几厘米深，已经非常软烂。 她把猪头捞出来，顿时满屋飘香，霸道的香味儿窜出很远。 新出锅的卤肉呈褐红色，上面有红亮的光，颜色如玛瑙一般，切开剔骨后肥肉晶莹剔透，瘦肉饱满醇厚，只看一眼就觉得食欲大开。 她切了一大盘肉，招呼大家赶快吃饭。 卤猪头肉不咸不淡，软糯爽口，满嘴生香，肥肉不腻，瘦肉不柴，吃了不仅不会腻，反而让人食欲大增。 李清芳连连夸赞：“好吃，宋柚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宋柚笑道：“我做饭手艺还不是妈教的。” 毛豆像个小老虎一样狼吞虎咽，豆包跟顺娃吃相都很斯文，宋柚给他们仨都夹了肉，让他们多吃点。 毛豆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笑意：“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 宋柚刮了下他的小鼻子：“你总是这样说。” 宋柚也给韩承夹肉，说：“你也多吃点，训练一天累了吧。” “不累。”韩承说。 忙碌一天回到家之后有美味的饭菜，还有家人的笑脸，这可比之前回宿舍强多了。 还是媳妇孩子在身边好。 第二天是周日，早上张秀兰过来叫李清芳过去吃饭，叫宋柚一家四口跟顺娃都去。 张秀兰可真是讲究人，昨天俩人见面已经说过吃饭的事儿，现在她还要来家里请。 第29章 第 29 章 宋柚并不想去黄师长家吃饭,就说：“孩子多，给你们家添乱,咱们这一个院住着,啥时候吃不了一顿饭，我们几个就不过去了，你们多年没见了,好好聊聊吧。” 张秀兰不肯，执意要让他们一块儿过去吃饭。 “看时间差不多,你们就过去。”她说。 李清芳跟张秀兰很熟,她觉得吃顿饭没啥,就说：“行，我们中午都过去。” 韩承还是忙,他吃完早饭就去了营地，不过中午可以回来吃饭。 宋柚想着这顿饭不知道啥时候能回请,就说：“我中午带两个菜过去。” “不用带菜,你们去我家吃饭还带什么菜？”张秀兰说。 双方客气了好一会儿。 宋柚准备拿点猪头肉过去,再用昨天的卤汁做点卤菜。 张秀兰走后，她先去供销社卖了四斤豆腐，回来后用油炸过，跟腐竹、海带、剥壳的鸡蛋一块卤制。 到十点多钟，卤菜制作完毕，宋柚切了点猪头肉,猪耳朵跟口条她都留下了,跟黄瓜一块凉拌最好吃。 卤菜自家留了大半。 李清芳尝了块卤豆腐，惊呼：“真好吃,吸足了料汁,比肉还要好吃,我下次也试试这么做。” 仨孩子也尝了点卤菜，都说好吃，宋柚怕他们齁着，就没让他们多吃。 带着猪头肉跟卤菜，她们娘五个往黄师长家走。 黄师长有一儿一女，都在外地，家里就他们两口子。到黄师长家后，张秀兰已经在准备午饭，宋柚把带来的菜递过去。 张秀兰说：“你说来我家吃饭还带菜干啥，呦，真香。” 李清芳笑着说：“宋柚做的，一会儿尝尝。” 李清芳跟张秀兰就一边做饭一边聊天，她们不用宋柚帮忙，宋柚也乐得清闲，就带仨孩子在院子里玩儿。 等菜做好，她帮着端菜，有老鸭粉丝汤、梅干菜扣肉、红烧鱼、咸鱼茄子，另外还有几个蔬菜。 她们几年未见，张秀兰自然要好饭好菜招待好友，是李清芳让她少做菜够吃就行，张秀兰这才作罢。 韩承跟黄师长到十一点半才一起从营地回来吃午饭。 黄师长平时人看着很严厉，但在饭桌上很随和，一直叫三个小家伙多吃点，在他家吃饭一定要吃饱。 张秀兰给黄师长夹了块卤豆腐，说：“这是宋柚带来的卤菜，她自己做的，你尝尝。” “味道真不错，小宋手艺真好，没想到豆腐还能这么好吃。”黄师长夸道。 张秀兰顺着他的话夸宋柚心灵手巧，然后又夸韩承，李清芳就夸奖对方的俩孩子。 然后他们又提到认识的老朋友、老熟人，韩承跟黄师长偶尔聊几句工作，宋柚根本就不用说话，她跟仨孩子的任务就是吃。 他们还提到韩承带的尖刀连，不止宋柚刚来营地时看到的攀岩，他们要掌握各种技能，格斗、潜水、机降、狙杀、特种车驾驶等等全都得熟练掌握，每个战士都要经历血与火的淬炼。 听到狙杀两个字，设想在看不见的地方，有黑洞洞的木仓指着自己，宋柚心尖颤了一下，怪不得韩承性子这么冷。 提起尖刀连，黄师长满脸自豪，他说：“咱尖刀连全国闻名，是整个陆军数一数二的王牌连队，之前韩承在边境执行任务，敌人听到咱尖刀连的名号，直接连夜逃跑。” 宋柚本来只知道尖刀连很棒，没想到这么厉害。 她朝韩承看去，对方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视线，也回视她一眼，宋柚的小心脏顿时被他的目光击中。 他本来就长得帅，眉眼冷峻，气势凛然，现在觉得他更有吸引力了。 她这是多有眼光，挑中了这样一个有魅力的男人。 埋头扒拉饭的毛豆抬起小脑袋，很认真地听大人说话，说：“我长大也要参军，加入尖刀连。” 黄师长夸奖道：“好，有志气，你爷爷巴不得儿孙都继承他的衣钵。” 李清芳也对尖刀连多了点了解，她之前也没意识到儿子这么棒。 张秀兰说：“你们这个三儿子可真是优秀，老韩睡觉不得做梦笑醒了啊！” 韩振邦会不会笑醒不知道，反正平时很矜持端庄的李清芳笑得合不拢嘴巴。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饭，韩承跟黄师长直接去了营地，宋柚跟李清芳又呆了一会儿，带着仨娃回家。 回到家，李清芳问：“宋柚，听到尖刀连要掌握的技能时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宋柚想她婆婆真是心细，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听到狙杀时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们各各身怀绝技，我以前也不知道韩承原来这么起韩承，儿媳妇清澈的眼眸莹然生光。 她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跟韩振邦刚谈恋爱那会儿，甚至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自己也是这样，眼中总有幸福的光。 她理解这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李清芳感慨，她三儿子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宋柚长得俊，懂事有教养，能娶这么一个媳妇，绝对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那韩承对你好吗？”李清芳问。 宋柚点点头：“挺好的。” 李清芳说：“你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就想我们宋柚这么好，一定得找个好对象，那时候我就想让你嫁给李建州。李建州工作不错，脾气也好，肯定是个好丈夫人选，谁知道你说你喜欢韩承呢。” 她自己的儿子她都嫌弃。 “韩承跟他爸一样，性子刚硬又冷漠不爱说话，但他是个有责任感可靠的人，你平时多担待着点，要是韩承让你受委屈，你就告诉我，我跟你爸给你撑腰。” 李清芳这一番话说的宋柚心里暖乎乎的，她笑着说：“妈，韩承确实有责任感，他绝对不会对我跟孩子不好，我们一家过得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李清芳说：“我们操心也没用，你们就好好过日子。” 宋柚点头微笑：“知道，妈。” 吃过晚饭，宋柚把秋黄瓜切成薄片，用盘子端到屋里，说：“这秋黄瓜随便撒墙根下点种子，长得特别多，根本就吃不完，咱们用黄瓜敷脸，很好用，常用能让人看着年轻。” 李清芳看着切得很薄的黄瓜片说：“这怎么用，有用吗？” 宋柚让她在沙发上坐好，头往后仰，给她边贴黄瓜边说：“经常用肯定管用，能让皮肤变白变细腻。” 李清芳顶着满脸的黄瓜片，质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老啊，才给我贴黄瓜。”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老得特别快。 宋柚把她脸上因为说话滑下来的皮肤重新贴好，说：“你就别说话了，我哪会觉得你老？妈自然长得好看，要不能生出韩承那么俊的儿子嘛！我希望我到你这个年纪，也跟你一样有气质。” 清凉的黄瓜贴在脸上，缺水的皮肤得到舒缓，李清芳心里也很舒坦，三儿媳嘴越来越甜了，说的话她爱听。 韩承刚好走到卧室门口，听到宋柚的话，心说有时候宋柚说话嘴上跟抹了蜜一样。 不过客厅里的人都忙着呢，根本没人留意他。 毛豆跟豆包觉得贴黄瓜片很好玩，吵着也要宋柚给他们敷脸。 顺娃也跟着起哄。 “那你们仨都坐好，不要乱动。”宋柚说。 仨孩子立刻乖乖地按宋柚的要求坐好，宋柚也给他们仨脸上贴了黄瓜。 他们仨觉得好玩极了。 宋柚又去厨房切了点黄瓜回来，看韩承站在客厅里用审视又无语的眼神看着沙发上的老妈跟仨娃，笑道：“你要敷黄瓜吗？” 韩承马上拒绝：“不要。” 很好，现在沙发上挤了五个脸上贴黄瓜片的人。 看上去很奇怪。 仨孩子没过两分钟就坚持不住，笑闹成一片。 做完黄瓜面膜，李清芳照着镜子说：“还真不错，皮肤感觉很舒服，我以后也要经常用黄瓜敷脸。” 宋柚点点头：“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收获。” 豆包跑过来，坐在宋柚跟李清芳之间，拍着自己的小脸说：“妈，奶奶，我的脸变光滑了吗？” 李清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光滑，还有黄瓜香味呢。” 豆包很满意地蹦跳着跑了。 晚上，等夫妻俩躺下，宋柚问：“你们尖刀连还要掌握狙杀这个技能？” 韩承点点头：“是，没啥特别的，只是个普通技能。” 宋柚说：“原来我身边躺了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间杀.器，那我们刚随军的时候半夜你踢我一脚还是轻的，我真幸运。” 韩承扬着唇角把她往自己身边揽：“……”真不至于。 他们家小柚子就是这样，有事没事爱找茬。 他把宋柚垂到腮边的头捋到耳后，又把手搭在宋柚腰间环着她，说：“别想些用不着的，我最需要保护的人就是你跟俩孩子。” 难得他说句软和话，宋柚已经满足了，往他身边捱了捱说：“好吧，早点睡。” 有韩承在身边特别安心。 周日韩承不用去营地，他们一家要去出花生。 宋柚打算让李清芳干点体力活儿，省得她总是胡思乱想。 吃过早饭，宋柚先发了面，然后准备铁镐跟绳子，韩承还从后勤科借来一辆手推车。 她拿着仨个竹篮，招呼仨娃：“这是你们俩的工具，你们要负责捡落在地里的花生，要捡得一颗不剩。” “有煮花生奖励吗？”毛豆接过竹篮。 宋柚摸摸他的小脑袋，说：“好好干，当然有。” 她又把几个人的水壶里都灌上白糖水，一家六口出发去地里。 六点多种他们就到了地头，李清芳说：“你们的地还真不少。” 宋柚已经从地里随便薅起一把花生秧查看，今年花生丰收，花生角又白又饱满，她说：“有了这些花生，今明两年吃油不成问题。等明年这块地我计划种旱稻。” 他们这边的旱稻口感一般，但总比粗粮强。 韩承负责刨花生秧，今天要把这些花生秧都刨完，宋柚就地摘花生并把花生秧捆成捆，李清芳跟仨娃负责捡掉在土里的花生。 韩承刨得很快，宋柚摘得慢，她能摘多少就是多少，剩下的推回家里慢慢摘。 摘了半蛇皮袋花生，宋柚去地头喝水，见仨孩子的口袋都鼓鼓的，看妈妈看他，毛豆拍了拍自己的小口袋，说：“这些花生都归我了。” 宋柚觉得好笑，仨娃像囤粮食的小松鼠，地上还有好多花生皮，显然是一边干活一边吃。 宋柚说：“生花生不好吃，等回去吃煮的。” 见仨娃还在吃，她搬来三块大石头，做成一个圈，又捡来些枯枝，生了堆火，把生花生埋进火里。 烤生花生最好吃。 等生花生烤熟，宋柚把火灭掉，把花生扒拉出来让仨娃吃。 “烤花生真好吃，很香。”仨娃吃得停不下来，小手、小脸上都蹭上了黑灰色的草木灰。 出花生真好玩儿，仨孩子开心极了。 到九点多钟，沈爱国他们一家也来秋收，经过宋柚他们地头，沈爱国还跟他们打了招呼。 沈爱国家少一半地种的是蔬菜，另外一半种的是玉米。 两拨人互相夸对方庄稼长得好。 宋柚看田鸽本来绷着脸，看到自己在看她马上就强颜欢笑。 田鸽想不到李清芳是军医院的主任医师还能给宋柚干农活，不嫌脏不嫌累的，这个婆婆对她也太好了吧。 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嫁入这样的家庭，才能有这样的婆婆吧。 仨孩子也在老老实实干活，为什么人家家的孩子那么乖。 宋柚在摘花生，衣服上跟头发里都是土，可她看上去很快乐。 田鸽很羡慕她这种状态，她自己心态就不太好，在农场干农活已经很累了，家里还有玉米要收。 而且她当初脑抽种了玉米，要是种花生该多好，还能榨油。 农场的西瓜长得不好，沈爱国非但不安慰她，还说她一顿让她不要搞创新。 沈爱国跟俩孩子对她也不怎么好，她一直在付出，得不到情感方面的回应。 这样想着，心里就有点烦。 沈爱国什么时候能当上军区司令啊，这个付出的过程太煎熬了。 为什么她感觉她跟沈爱国身上并没有男女主光环！ 第30章 第 30 章 中午是李清芳提前回家做饭,吃完午饭继续干活。 傍晚，李清芳依旧先带顺娃回去做晚饭。 大部分花生秧已经运回家,还剩最后一车。 天有点凉了,宋柚对毛豆跟豆包说：“冷了吧，要不你们也先回去。” 毛豆跟豆包不肯，说要一起回去。 韩承脱了外衣,只穿一件军绿色背心，把外衣套在豆包身上。 外衣长度一直到豆包脚踝,暖意包裹着豆包全身,豆包抿着小嘴,笑得很满足。 落日余晖照在他身上，身形挺拔颀长而孔武有力。 发觉宋柚在看他,韩承看过来时，宋柚已经把头转向俩儿子,她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毛豆穿上。 “妈,你不冷吗”毛豆的双臂都藏在袖子里,裹着衣服问。 “妈这儿忙，还出汗呢。”宋柚说。 毛豆跟豆包裹着父母的衣服站在地头，夕阳在他们身前拉出长长的影子，空气微凉可他们身上特别暖和。 李清芳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一家人的温馨互动。 她做好晚饭，觉得天凉,又回了花生地,想把毛豆跟豆包带回家。 眼前的画面很有爱，很温暖,让人很感动。 她现在确信三儿子夫妻感情很好,她不用再去确认,可以放心了。 手推车上捆着几乎一人高的花生秧，宋柚拿着农具跟竹篮，李清芳带着仨娃回了家。 到家之后，韩承把花生秧整齐地码在鸡窝附近。 宋柚马上洗花生，放盐跟花椒、八角一起煮五香花生。 主食是中午剩的馒头糖包，卤猪耳朵跟黄瓜切丝凉拌，还有一个小白菜虾皮汤，简单方便。 吃完晚饭，五香花生也煮好了，新鲜的湿花生煮着吃特别香，一家人吃了会儿花生，就开始在院子里摘花生。 韩承力气大，他搬了块石头，把花生秧往石头上甩，花生角很快就都落下来。 宋柚跟李清芳是用手往下摘花生角。 她让仨娃去给李秋菊家、黄师长家这些邻居家都拿了点花生，还喊了一嗓子，招呼秦丽霞来拿花生。 婆媳俩一边摘花生一边聊天，她们俩就显得很热闹。 聊着聊着就说到韩承小时候有多淘气，宋柚笑得前仰后合。 毛豆跟豆包竖着小耳朵仔细听，还不时打断提问。 “你们爸爸小时候去挖老鼠洞，从老鼠洞里挖粮食，有一回挖了半蛇皮袋花生。”李清芳说。 “从老鼠洞里挖出来的花生香吗？”宋柚笑着问韩承。 毛豆才知道老鼠洞里还能挖出花生，问：“爸，啥味？香吗？” 豆包很好奇：“爸，怎么判断哪个老鼠洞里有粮食？” 俩孩子眼睛亮晶晶地等着爸爸传授经验。 “多挖几个就能找到粮食了。”韩承用手背揉了下额角，无奈地说。 宋柚差点笑喷。 韩承绷着脸，实在忍不住说：“妈，别说了。” 影响他形象！ 李清芳不理会，说：“都是你干的事儿，我咋就不能说了。” 抗议无效，韩承将花生甩得噼啪响，试图掩盖说话声。 果然，他妈还在说他的糗事，两大三小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并没有忙到很晚，几个人身上都是土，都洗了澡准备早点睡。 仨娃忙乎一天，沾到床立刻就睡着了。 宋柚用毛巾不断擦着头发，浓密的及腰长发像海藻一样披散下来，很难干透。 韩承换了条干毛巾自己上手给她擦头发，说：“以后可别晚上洗头发了，都干不了。白天已经这么累了，晚上还不能早睡。” 宋柚笑着说：“我又不娇气，不算累。”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调侃的笑意：“不如你折腾我的时候累。” 韩承给她擦头发的双手顿住：媳妇是什么意思？ 他问道：“你还想再累点是不？” 看着他严肃又探究的表情，宋柚心想他就不会开玩笑吗，她忍着笑：“也不是不可以。” 韩承黝黑的眼眸瞬间转的更深沉，精致的喉结滚动。 终于等宋柚头发干透，韩承双臂环着她，闻着她头发里跟身上的香气，又亲又抱。 宋柚试图把他推开说：“不行，你明天还得上班呢。” “我不累。”韩承气息紊乱。 但他不忍心宋柚再累一些，临到最后关头停下，又亲了她好一会儿后说：“早点睡吧。” 他给宋柚盖好薄被，跟她分开一些，让她睡个好觉。 接下来两天，宋柚跟李清芳把花生全摘下来，晾晒在院子里，还把发黑的坏角都挑出来。 宋柚还去供销社买了个中等尺寸的缸，用来盛油。 晾晒四五天，花生就干透了。 镇上的油坊平时都是关着的，就这段时间会很忙，各生产队跟分到花生的农户都会去榨油。 部队农场的花生也要拉着去榨油，因为是超大户，农场跟镇上油坊已经提前联系好榨油时间。 宋柚跟院里的军嫂便搭了顺风车，她们把自己的花生也带上，一块儿拉着花生去油坊榨油。 他们去得早，等油坊开门就给他们榨油，到十点，他们已经拉着各家的油回了家属院。 两个战士帮忙小心地把油缸搬下车，放到储物间。 “这油可真不少。”李清芳说。 宋柚感觉到了丰收的喜悦，他们之前都是生产队给发粮食，现在种出来的粮食是自己的，这种快乐是靠集体分配得不到的。 既然有了油，肯定要做点油炸的食物。 婆媳一块动手，炸了肉丸、藕盒跟素萝卜丸子。 她们一边炸，三个干饭的小家伙就一边捏着吃。 毛豆跟小老虎似的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是油。 豆包平时挺斯文，现在吧嗒吧嗒吃得香。 顺娃刚来时还有点腼腆，慢慢就放得开了，跟俩兄弟抢着吃。 宋柚看着仨娃笑，真是合格的干饭人。 李清芳说：“够了，你们仨不要吃了，吃多了拉肚子。” 等她们收工，仨小家伙也吃饱了，宋柚又让他们喝了点玉米粥解腻。 韩承特别有口福，他们刚炸完，他就进了院子。 他们仨坐下来，美美吃了午饭，玉米粥，炸货，馒头跟炒蔬菜。 在这个缺少油水的年代，这顿午饭真是太美味了。 这天晚上操场上放电影，宋柚穿上了婆婆给她买的新衣服。 既然是婆婆的心意，在她回京城之前，她肯定要穿那么一两天。 李清芳说：“你们年轻人就应该穿点好看衣服，像我这个年纪，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 宋柚看过婆婆年轻时候的照片，她也是很爱美的，除了军装之外她总会准备几件时髦的衣服。 但自从韩森牺牲，她穿得衣服普普通通，跟一般的中年妇女没什么区别。 宋柚想有机会也给李清芳准备一件漂亮的衣服。 宋柚跟李清芳一到操场上，毛豆跟豆包就朝他们招手，毛豆大喊：“妈，奶奶，我们占了好位子。” 他们俩爱看电影，总想占前排中间位置，别的小孩也是这样想，他们之间的抢位子还挺激烈。 可真当电影开演，未必好好看。 婆媳俩被人围住，军嫂们都夸宋柚的毛呢大衣好看，宋柚就说是婆婆给她买的。 “这衣服真洋气，质量也好，看着也暖和。” 众人就夸宋柚婆媳关系好。 问到价格，宋柚只说不贵。 其实这外套是羊毛外套，要一两百块，很实用，秋冬跟春天都能穿。 田鸽就坐在不远处的小马扎上，把众人的议论声尽收眼底，她很羡慕宋柚，她运气可真好，能嫁到这么好的人家，公婆还都对她那么好。 突然想到宋柚之所以那么受宠，是因为她一口气生了俩儿子，在七十年代，女人的家庭地位总跟生子挂钩。 韩家有能传宗接代的第三代，她公婆才能那么重视她、宠她。 一方面羡慕宋柚，她也有点庆幸没有地位高的公婆需要讨好。 她不需要生孩子，丈夫孩子也能把她宠上天。 可是那是中的情节，明明她看书的时候觉得很喜欢小孩，她现在只觉得每天围着孩子转，劳累、疲惫，她还没体会到乐趣。 丈夫不体贴，孩子顽皮，这个后妈当得也很憋屈。 一晃李清芳在宋柚家呆了半个月。 李清芳准备回去，她说她已经休了半个月假，不能再休了。 宋柚舍不得她走，说来一趟不容易，多呆几天再回去。 李清芳不肯说：“工作不能落下，休假十几天二十天算多的了。” 韩承给他们买了回京城的火车票。 临走前，李清芳分别找儿子、儿媳谈话。 她先从她跟□□邦的夫妻关系说起，建议宋柚再生个孩子。 李清芳跟韩振邦夫妻俩感情一直都不错，至少在李清芳眼里觉得家庭幸福。 当年他们结合的时候韩振邦年纪轻轻已经是首长，李清芳那时候只是刚毕业的医生，且不说韩振邦相貌周正、人品端正，单凭这层首长滤镜就能让她觉得生活美满。 可大儿子牺牲让这层滤镜完全碎成了玻璃渣。 当时韩森在边境执行剿.匪任务，李清芳做梦梦见大儿子满身是血地跟她说：“妈，我先走了，下辈子再当你儿子。” 梦中的诀别可把李清芳吓坏了，她马上央求丈夫把韩森调回来。 韩振邦认为妻子胡闹，自然不肯。 半个月后，韩森就牺牲在叛.匪的刺刀下。 自己儿子的命都保不住，即便是职位再高的首长又有什么用呢！ 滤镜破碎才发现高高在上、刻板强硬的丈夫对待家人只向上级对下级、长官对士兵那样，好像完全没有人类的正常情感。 从此李清芳便对丈夫不满，对婚姻不满，像大部分中年妇女一样爱唠叨，抱怨连天。 只有宋柚对韩振邦是个例外，当年他很心疼那个柔弱的在父亲家里受委屈的小姑娘，他完全没法把对儿子棍棒教育那一套用在小宋柚身上，于是难得展现出铁汉柔情的一面，对宋柚极有耐心，连说话声音都是温柔的。 一物降一物。 李清芳有时候会想，像韩振邦这样做派强硬的人，需要一个软糯的小闺女来磨他。 李清芳现在还有些遗憾：“当年我们两口子聚少离多，就生了三孩子，我其实想多要几个孩子。现在哪家不是四五个孩子，你们还可以再生，说不定你们能有个小闺女呢。我现在觉得韩承性格跟作风越来越像他爸，这样的人年纪大了你就知道有多无趣。就像你爸，我整天对着的不是像空气就是像木头，你一定要避免韩承成为他爸这种人。” “你们要是有个小闺女就好了，小丫头娇养着，最能磨人的性子，男人的心都会是软的，才能有点人情味儿。” 李清芳说了一大堆，就是从各方面建议他们接着生。 “你们要是再生一个，我可以帮你们带。”李清芳说。 自从韩森去世她就觉得应该多生几个孩子，她觉得她建议儿媳再生一个并不过分。 话是这样说，可宋柚知道李清芳也很忙，她工作时间很忙，白天没时间带孩子，她要带的话也是白天把孩子放在部队托儿所，晚上回家再自己带或者请保姆。 而且他们分处两地，又不住在一起，要是有了孩子宋柚不会让奶奶自己带，不过李清芳有这份心她已经很知足了。 宋柚说：“妈，我们俩没避孕，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跟婆婆谈论这种事，宋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都生了俩了，这有啥害臊的。”李清芳说。 既然宋柚这样说了，李清芳就不再说什么，而是说：“你们商量着来吧。” 临行前最后一顿饭要吃得丰盛一些。 趁着宋柚做晚饭，李清芳又去跟韩承谈话。 第31章 第 31 章 “韩承,你得对宋柚好点，宋柚这么好的媳妇，你说不该对她好点吗,你就该知冷知热地对她。”李清芳说。 韩承非常意外,他妈这是从哪儿判断出他对宋柚不好的，他说：“妈，我对她够好的了。我把工资跟票都给她，她想怎么花都行。我还会帮她干活。” “那男人不都得这样吗，她还给你生孩子带孩子呢。她还得上班，还得做家务，你别看家里整天干干净净,饭菜又做得好吃,女人天天得做家务,花不少时间,还显不出活计。”李清芳说。 “那我还洗衣服、洗碗呢,比我爸强。”韩承说。 李清芳说：“你别跟你爸比。你爸在家从来不干活，都是我惯的。” 母子俩说了半天,也没讨论出该怎么对宋柚好。 “你话不多,也没个笑脸,宋柚是欠你的还是咋地，我看着你板着脸都膈应。”李清芳说。 韩承说：“妈你的要求还真是高,你不知道，宋柚就喜欢我这张脸，当初她就是觉得我长得还行，才想要嫁给我。” 李清芳不敢相信：“……真的？” 韩承信誓旦旦：“真的,她就想找长得好的对象,要不你问问她。” 李清芳说：“现在这小年轻都在想些什么呀！像我们那代人哪有光看脸的,都要看对方是否勤快，是否踏实可靠，人品好不好。我还以为她眼光好，觉得你优秀。诶，不对，要是这样的话李建州长得也挺周正的。” 韩承不经意间勾起唇角，说：“宋柚就觉得我长得精神，她从来没觉得李建州长得好看。” 有点自豪是怎么回事！ 李清芳这就不明白了，她说：“可李建州长得就是不错啊！宋柚就看不出来吗？” 韩承差点被他妈逗笑。 李清芳的思路已经被韩承带偏，拍了下脑门，说：“诶，刚才说什么来着，对了，我跟你说要对宋柚好点。” 韩承觉得自己对媳妇孩子挺好的，他跟李清芳保证：“我会对他们仨好。” 李清芳观察着儿子的表情，很放松，眉眼柔和，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说：“好，一言为定。” 宋柚在厨房炒菜，她放下锅铲跑到厨房外，连打了几个大喷嚏，心说这是谁在背后议论我呢。 吃过晚饭，李清芳便让宋柚跟她一块去给韩振邦打电话。 于是一家人又一块去通讯室。 刚接通电话，韩振邦就问：“你啥时候回来？” 宋柚笑道：“爸这是催妈赶紧回去呢，爸，你不是说让妈多呆一段时间吗？” 这能是感情不好吗，才出来十五天就让人回去。 韩振邦理直气壮地说：“没人给我做饭。” 李清芳忍俊不禁：“有勤务兵给你做饭，还用我吗？” 韩振邦说：“他们做的饭我不爱吃，食堂的饭也不好吃。” 宋柚笑着看了韩承一眼，韩父理直气壮的样儿跟韩承真像。 李清芳故意说：“都是我惯的，我准备再呆半个月。”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难掩失落：“哦。” 宋柚笑着说：“爸，我妈逗你呢，她也急着回去，火车票都买好了，明天就走。” 韩振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巴不得李清芳马上回来似的，清了清嗓子，矜持地说：“你妈自己定，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说了回城时间，韩振邦说派人接祖孙俩，宋柚他们就出了通讯室往家的方向走。 宋柚感慨说：“妈，其实你跟爸感情挺好的，要是我跟韩承到你们这个岁数感情也这么好，我就知足了。” 李清芳当局者迷，说：“真的吗，我可感觉不出来。” 说这话时，她的眉眼温和至极。 宋柚给李清芳准备了一些东西带回家，主要是两桶花生油，一桶给二哥二嫂。 出发这天，宋柚不到五点就起床，等她把肉丝面做好，李清芳他们刚好洗漱好来吃饭。 宋柚给准备了卤菜、炸酥肉、煮鸡蛋，还有一大包煎馒头片让他们在火车上吃。 “妈，你们在火车上买盒饭吃吧，还是得吃点热的。”宋柚担心他们吃不饱。 李清芳笑道：“不用担心我们俩，饿不着。” 韩承要开两个多小时的车把他们送到火车站。 俩娃舍不得奶奶走，也想着去火车站送她，但李清芳说路远太折腾，坚决不肯。 李清芳跟俩娃又是亲又是抱，说：“你爸也想让你们回去一趟呢，宋柚你有寒暑假，韩承你要是不忙就休假，趁着寒暑假你们一家去看看你爸，也让你爸看看俩孙子。” 宋柚点点头说：“妈，有空我们会回去。” 顺娃在他们这儿玩得开心，也不想走，他邀请俩兄弟：“你们去我家玩吧，我带你们去北海公园划船。” 俩娃没划过船，立刻心生向往，毛豆说：“一言为定。” 豆包也说：“就这样定了。” 韩承已经把车开到家门口，他跳下车，回屋把俩人的行李全拎上，都放进后背箱。 李清芳含笑看着三个大孙子，说：“顺娃，咱们走了，跟哥哥再见。” 宋柚牵着毛豆跟豆包的手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上车，吉普车缓缓驶出家属院。 李清芳带着顺娃下了火车就有人来接，他们回到家是下午四点多。 韩振邦难得按时下班回家。 先是问她在三儿子家这些天怎么样，很快话题就转到小两口感情怎么样？ 李清芳嗔道：“就知道你最关心这个。你是没看见，等以后他们一家到咱们这儿探亲你不就看到了。你三儿子当着我的面跟宋柚亲嘴，你儿子主动的啊，大手扣着宋柚后脑勺就亲，还生怕我听不见，亲得那叫响亮。” 虽然是演戏给她看，但很亲昵，小两口私下里肯定没少腻歪。 韩振邦没想到李清芳会给出这个答案，几乎惊掉下巴，虽然对方描述的很有画面感，可他完全不能想象。 他本能反驳：“不会吧。” 韩承一身凛然正气，坚毅果敢，他一直都非常欣赏三儿子。 他觉得韩承应该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李清芳觉得韩父这个反应很有趣，笑着说：“也许你儿子跟你想的不一样。” “当时我让韩承娶宋柚，他可是百般不情愿，还说最多把宋柚当妹妹。”韩振邦说。 李清芳说：“韩承那是不愿意让你很强硬地干涉他的婚姻。儿子都这么大了，你对儿子的态度也该改改了，别什么都是你独断专行，按照你的意思来。” 韩振邦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问题，他说：“还好意思说我，你之前不也这样！” “你还记得不，韩承之前对别的姑娘都爱答不理，就对宋柚有耐心，我开始也觉得他是被咱俩逼的，后来我想想，应该从一开始，宋柚在他眼里就跟别人不一样吧。”李清芳说。 韩振邦实在想不出儿女情长的韩承什么样儿！ 他说：“那就这样吧，总比咱们操心他俩强。” 宋柚家电话响了，虽然不可以往外打长途，但可以接听。 “喂，妈，到家了吧。”宋柚按了免提。 李清芳说：“我跟顺娃都到家了，给你们报个平安。” “奶奶，坐火车累不，你好好休息。”毛豆抢在宋柚前头说。 “早点睡觉。”豆包说。 李清芳的声音明显带笑：“俩孙子知道关心我，真乖。” “你跟他们俩说呀？”李清芳对韩振邦说。 □□邦的声音传来：“你说。” “你怎么就不能说？”李清芳说。 俩人推让了好一会儿，韩振邦才说：“等韩承休假你们回家来看看。” 就这么一句话，没了。 李清芳说：“你们爸爸想看孙子，我看到他们俩了，你爸没看到，心痒痒的慌，吃饭都不香。” “有那么夸张吗？”韩振邦不满。 “不是吗？”李清芳笑着说。 宋柚跟韩承对视一眼，笑道：“妈，有空我们会回去看你们。” 韩承说：“知道了。” 李清芳说：“你们得拿出行动。” 在夫妻俩反复做保证后，双方才挂断电话。 晚上他们睡的早，宋柚说：“妈的意思是让咱们再生一个，妈喜欢女娃，我看她那意思是咱们要是在生个女娃，就儿女双全了。” 她生一胎二胎的时候对生男生女无所谓，但是生毛豆的时候老人跟她说酸儿辣女，她总想吃辣萝卜，大家说她怀的是女孩，结果生的小子。 怀豆包的时候，大家都说肚子尖是男孩，肚子圆生女孩，她肚子就圆，可又生了个小子。 她期待了两次闺女，却连生俩儿子，她也想要个小闺女。 韩承也想要个闺女，香香软软又胖嘟嘟的小姑娘谁不想要呢。 他也知道他妈喜欢闺女，他父母一直把乖巧体贴的宋柚当他们家的宝贝。 要是他们有个闺女，一定会长得像宋柚，齿红唇白，明眸善睐，俊俏可爱。 但他想这事儿还是要由宋柚来决定，毕竟是宋柚生，养育工作也主要由宋柚来承担，于是说：“你决定吧，这事儿听你的。” 宋柚很满意韩承的态度，说：“啥听我的，咱俩又不避孕，还不得看咱俩的。” 这个年代避孕也挺难的，不过就是吃避孕药，女的带环居多，用套的少，至于男性结扎，应该是少之又少吧。 很少有妇女避孕，基本上都是有了就生。 韩承有个重要问题，说：“咱也决定不了生男生女啊，要是再生个小子，像毛豆这样淘的，那多头疼！” 宋柚笑道：“生小子就生呗，毛豆也还好啦，男孩都淘气。” 她虽然重生，可她上一世活的时间短，观念还是很传统，孩子方面她就顺其自然。 她说：“你说豆包跟毛豆咱们生得那么顺溜，三年抱俩，这次住到一起后，咱俩也没避孕，次数也不少，怎么就没怀上呢？” 韩承开始不太习惯跟媳妇谈论这方面的事情，不过宋柚总是说得特别坦然，他也就不扭捏了。 他说：“才这么点时间，一共也没几次，结婚好几年都没怀上的多的是。” 他不着急要孩子，宋柚还年轻，而且要孩子这个过程感觉非常好。 宋柚分析说：“我觉得可能是咱们俩都年纪大了，你想啊，我怀毛豆的时候十八，怀豆包的时候不到二十，那时候多年轻啊，可能越年轻越好怀孕吧。还有你，年纪就更大，你都二十八了。” 被质疑的韩承：“……” 他眉心轻蹙，身体迫近，粗粝的指腹拈起宋柚纤巧的下巴，语气中充满疑问：“你是嫌我老还是嫌我不行？” 他才二十八，这要是他三四十岁了她会怎么想！ 宋柚觉得韩承的表情特别好玩，忍俊不禁道：“那时候你二十三，现在二十八，总是年轻的生孩子更容易吧，你说能一样嘛！” 她觉得之前她生孩子那么顺利就是因为年轻。 “你具体说说哪里不一样？”他很无赖地说。 他离宋柚更近一点，压迫感瞬间袭来。 宋柚身体后仰，把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打掉，笑道：“你说呢，二十三的时候你十分钟，现在会可劲儿折腾。” 韩承觉得脸热：“……” 明明她在笑他调侃他，可他呼吸急促起来，血液几乎在血管里乱撞，他抓住宋柚的手，把她往怀里拉，顺势压了上去。 婆婆刚走没几天，这天刚吃过晚饭刷了碗进屋，电话铃响，宋柚把话筒拿起来，原来是江远鹏打来的。 宋柚惊讶不已：“江教授，你要来我这儿？” 她不由自主提高音量，把韩承跟俩娃都吸引过来了。 她抬起头，见韩承满脸冷漠地用眼神示意她问江远鹏为啥要来。 宋柚毫不客气地问：“大老远的，你来我这儿干啥？” 江远鹏在电话那头大言不惭地说：“江东市发现一处恐龙化石，我过来出差，顺便来看你。” 江远鹏是古生物学教授。 第32章 第 32 章 江中市是华中省的省会,宋柚他们在离省会一百多里地的桥北县城，一点都不顺路。 “江教授，你不顺路。”宋柚说。 “我去看看你。”江远鹏说。 “我挺好的,有啥好看的。你有空不如去看看我奶奶,你为啥不管我奶奶？因为她是负担？” 电话那头没声了，宋柚还以为是线路故障，刚要挂电话，电话那头说：“等见面再说。” 他要来就来，宋柚也就不再多说。 挂了电话，毛豆很好奇地问：“妈，江教授是谁啊,教授听上去很厉害！” 宋柚觉得俩娃已经能够理清亲戚关系,便跟他们俩说江远鹏是自己父亲,是他们俩的外公。 “可为啥不叫他爸啊？”毛豆刨坑问底地问。 不管俩孩子能不能听懂,宋柚给他们解释了一通外公外婆离婚,所以她不管外公叫爸。 韩承反对：“你跟俩崽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啥？” 宋柚说：“可能是我总给俩娃念书，咱俩娃比别的孩子懂事早,这些事多说几遍就懂了。” 中午放学,宋柚问叶静：“江教授出差,顺路要到我这儿来，你有东西要给你妈带吗？可以让他捎回去。” 虽然跟江远鹏关系不好,但让他捎点东西总没问题。 叶静很好奇：“他来看你吗？你们现在关系挺好的？” “好啥啊，一直都没啥联系，他说是顺路过来。”宋柚说。 “我没啥好带的东西。”叶静说。 等走到岔路口要分开的时候，叶静突然又把宋柚叫住,问道：“江教授还是不管你们吗？” 宋柚放慢车速,说：“可不是,他一直都那个德性。” 叶静直接下了车，吞吞吐吐地说：“宋柚，我有点关于江教授的事儿，说吧，我觉得可能太八卦了，不说吧，你是我的朋友，我想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宋柚非常感兴趣，眼睛亮晶晶地，说：“啥事，你赶紧说吧。” “这事儿只是我爸妈平时说过的闲话，不小心被我听到了。”叶静欲言又止。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不串闲话，但她实在是想把听到的话告诉自己的朋友。 宋柚已经迫不及待了，她说：“不管是什么话，快点说吧。” 叶静不再犹豫，俩人到了安静处，她再三强调只是偶尔听到的闲聊，给宋柚参考。 宋柚急得搓手：“赶紧的。” 听完叶静的话，宋柚心跳直接飙到快冲破喉咙跳出来。她静止了好一会儿，几乎说不出话来。 叶静这是什么大宝贝啊，告诉她这么劲爆的消息。 看宋柚略激动的模样，叶静知道自己提供的信息是有价值的，应该告诉她，不过她提醒宋柚：“你别当成真的，我就给你参考。” 宋柚忙不迭地点头：“还有别人知道吗？” 叶静摇摇头：“我爸跟那亲戚老家是一个地方，所以才知道这事儿，别人应该不知道。再说你知道我爸妈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事情往外说。” “多谢你告诉我。”宋柚说。 叶静拍拍宋柚的肩膀，笑着提醒宋柚冷静。 俩人分开，宋柚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轻快地骑车回了家。 韩承看她高兴，问：“有什么高兴事儿？” 宋柚心情非常好：“等江教授来了你就知道了。” 韩承很好奇，她为什么这么期待江教授来！ 周五刚到学校，吴跃进一大早就来学校找宋柚，告诉她制香厂的好消息。 艾草菖蒲香在全县多家供销社铺货，卖得很不错。制香厂赚到第一笔经费。 宋柚说：“等到咱生产跟县里供销社供货稳定了，就用挣到的第一笔钱去外地推销，扩大规模。” 吴跃进踌躇满志地点头：“这事儿我来做。” 宋柚觉得吴跃进这个人很有干劲闯劲，跟这样的人合作不费劲，并且让人对未来很有信心。 江远鹏来江市的日期往后推了一个星期，这个周日，一年一度的吃忆苦思甜饭的日子到了。 之前几天大院里就传出了要吃忆苦思甜饭的消息。 像毛豆跟豆包这样没吃过的孩子就非常好奇。 很多生产队也吃忆苦思甜饭，但俩娃出生后，响水生产队没组织过这类活动。 “妈，什么是忆苦思甜饭？”毛豆问。 宋柚回答：“旧社会的老百姓都吃不饱饭，咱们要吃一顿不好吃的饭菜，回忆旧社会的悲惨生活，感受现在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俩娃像模像样地点头：“懂了。” 做好的大锅饭就放在操场上，免费的，宋柚拿了两个饭盒就往操场走。 路上还遇到不少家属去打饭，操场上更是热闹，大喇叭在广播，反复说着吃忆苦思甜饭的异议。 司务长大声喊着：“不要多盛，不够再盛。” 他非常担心大家吃不下去。 毛豆抽着小鼻子，说：“妈，闻着还挺香的。” 宋柚听着大家的议论，知道大概有什么饭，笑眯眯地说：“你想吃什么，豆腐渣熬野菜，高粱米萝卜缨子粥、玉米面炒红薯叶子，什么食材的都有。” 毛豆此刻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说：“听着也不错嘛，都来点尝尝。” 豆包拽着他袖子，说：“你听，他们说不要多打呢。” 既然吃忆苦思甜饭，自己家里就不能开火，吃剩下也不能丢掉，所以一定要适量。 宋柚每样都打了点，路上，毛豆跟豆包就一人拿了一个芋头面野菜团子边走边吃。 吃了几口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野菜团子有点苦，拉嗓子，难以下咽。 要是让宋柚用这些食材做饭，都能做得好吃。 关键是这些饭菜压根就没放油盐酱醋。 回到家没一会儿，韩承也从营地回来了，他对这种活动倒是很习惯，招呼俩娃：“吃吧，感受下我们现在的好日子。” 俩娃皱着小眉头，肚子此起彼伏地叫，坐在桌边不动。 宋柚把玉米面炒红薯秧子推过去说：“吃这个吧，这个应该好吃点。” “现在能喝牛奶吗？”豆包问。 “晚上喝。”宋柚说。 韩承倒是没嫌饭难吃，他就是个无情的干饭机器，条件艰苦的时候他对食物没要求。 宋柚就吃了几口，她觉得自己喝水就能饱。 俩娃只吃了点玉米面炒红薯叶子，宋柚不忍心，差点去给他们多放点油重新加工下，但想想这样饭也说不上多好吃，又丧失了教育意义，于是作罢。 毛豆看着韩承把食物吃得快见底，说：“爸，你吃得真香。” “爸，好吃吗？” 面对齐刷刷望向他的三双眼睛，韩承说：“你们就是没饿过肚子，多饿几顿啥都吃。” 看韩承很勉强把打来的饭都吃了，宋柚说：“多亏打得不多。” 毛豆跟豆包抱着小肚子终于等到牛奶，一人喝了半瓶牛奶终于不太饿。 宋柚说：“明天早晨多吃点吧。” “明年还吃忆苦思甜饭吗？”豆包问。 “吃。”宋柚回答。 “哦。”毛豆苦着小脸说。 第二天早饭是玉米粥、蒸红薯，小米白面两掺的花卷，一人一个煎蛋，再配上酸萝卜。 也不算太好的饭，可俩娃吃得特别香，连平时吃饭斯文的豆包都像小老虎一样大快朵颐。 “还是妈妈做的饭好吃。”豆包笑得好甜。 看来吃忆苦思甜饭还是有好处的。 到第二个周日，江远鹏果然来了，宋柚到大门口把他接进来。 江远鹏带一副金丝边眼睛，是典型的文质彬彬的知识分子形象。 市里安排了车送他来，陪同人员跟司机都对江远鹏毕恭毕敬，眼看来送他的人要走并且跟江远鹏约定返回时间，宋柚不会在外人面前不给江远鹏面子，很客气地邀请陪同人员跟司机：“叔，在我家吃午饭吧。” 俩人自然不肯，说他们先去别的地方忙下午再来，宋柚就没再挽留。 等司机走后，宋柚就装不出来好脸色了。 到家门口，看他好歹是宋柚父亲的份上，韩承出于良好教养，跟他淡漠又疏离地打了招呼。 让宋柚意外的是，江远鹏带了好多东西。 给俩孩子的衣服、轮滑鞋，糕点糖果，有豌豆黄、驴打滚跟艾窝窝，两斤猪肉，还有一只烧鸡。 宋柚问：“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江远鹏反问：“我来就不能带东西？” 看宋柚拿起糕点闻这些东西有没有变质，江远鹏心说她还真够嫌弃自己的。 这些糕点都不能长时间储存，好在现在天气不热，东西都没馊。 他应该想要拿东西来笼络孩子，进而拉进跟宋柚之间的感情，只是毛豆跟豆包在一旁看着宋柚往外拿东西，却并不十分热情。 韩父韩母经常给他们寄东西，俩孩子见过的零食多，也算见过世面的人。 江远鹏有点失望。 宋柚拿起一块驴打滚送到嘴里，很好吃，糯叽叽的又很香甜，她带着俩孩子去洗了手，分给他们俩一人一块。 俩孩子都觉得好吃，吃得嘴边都是黄豆面。宋柚用手绢把他们小嘴擦干净，拈起一块递到韩承嘴边，韩承很自然地张嘴咬了一口，又伸手把驴打滚接过去。 韩承吃着点心，似乎还带有宋柚指尖的香气，媳妇给拿的就是香。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江远鹏：很好，就是没有他的。 看孩子喜欢吃，江远鹏略感欣慰。 江教授不甘心自己被忽视，拿出他准备的杀手锏，招呼毛豆跟豆包：“快看，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俩孩子循声看过去，视线立刻被吸引。 那是两个恐龙模型，应该是塑料或者树脂材质的，日常生活中这两种材质的东西很少见。 江远鹏特意拿了两个孩子不认识的恐龙模型以吸引孩子注意。 “这个是中华鸟龙，这个是锦州龙，都是华国大地曾经生存过的恐龙。” 果然俩孩子觉得他很有文化。 “都说对了，你们俩喜欢吗？”江远鹏看出俩小家伙觉得这玩具新鲜，很喜欢。 “喜欢，真送给我们了吗？” “是的，一人一个。” 听着江远鹏滔滔不绝的说着各种恐龙类型，生存年代，生活习性，俩娃对他佩服极了，一边摆弄模型一边听他说，还不时提问题。 宋柚跟韩承在旁边吃着点心，默不作声地看着，然后俩人交换了下眼色。 江远鹏这样高智商的人很可怕，只要他用心，只要他愿意，很容易赢得别人的亲近。 俩孩子要拿恐龙模型去给小朋友看，江远鹏已经说得口干舌燥，喝了口茶，然后说：“你爱吃福记烧鸡，我就买了一只，应该没有变质。”江远鹏说。 他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 宋柚在想江远鹏为啥要笼络她。 本来他们没什么父女情分，宋柚结婚的时候他却给了二百块钱，才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留了一分余地。 这次拿了这么多东西给她，可能是要堵她的嘴。 她笑笑对江远鹏说：“爸，你给我带东西是想展现父爱还是因为我嫁到韩家你来巴结？” 好家伙，宋柚这是说得多有底气，看她跟韩承之间虽然话不多，但神情、动作都非常有默契。之前江远鹏以为宋柚跟韩承虽然不会离婚，但肯定会成一对怨偶，没想到俩人相处还挺不错。 江远鹏神色尴尬：“宋柚你不要这样说，我就过来看看。” 跟江远鹏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宋柚拎着烧鸡，招呼已经走到门口子的毛豆跟豆包说：“俩崽崽回来，我炸鸡块给你们吃。” 听到有炸鸡块，俩崽子迈着小腿蹬蹬往回跑。 “妈妈，我们不去炫耀恐龙了。”毛豆一溜烟地又跑到院子里。 “我要吃鸡块。”斯文的小豆包难得地吧嗒了下小嘴，在厨房门口站定，乖乖等着。 江远鹏坐在厨房附近的椅子上，觉得俩馋巴巴的崽还挺可爱。 韩母给她炸过烧鸡块，超级好吃，那味道宋柚一直记得。 俩娃没吃过炸鸡块，见宋柚在锅里热了油，就眼巴巴地在一旁等着。 宋柚把烧鸡剁成小块，放热油锅里炸了，沥干油放盆里，又放了自制的撒料。 等鸡块晾凉一些，宋柚叫他们趁热来吃。 俩娃早就洗干净手等在一旁，马上一人捏了一块，又香又酥的鸡块再加各种调料有丰富的味道，特别好吃。 “妈妈，炸鸡块好吃。” 俩娃吃到停不下来。 “爸爸快来吃。”豆包招呼韩承。 韩承想媳妇把俩孩子教育得真好，有什么吃的都会惦记他。 他想烧鸡就挺好吃，还费一遍油，但等他吃完炸鸡块，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点都不油腻，滋味儿很浓，好吃极了。 宋柚也捏了块鸡块吃，又干又香，感叹炸烧鸡块真是美味，就去做午饭。 看着丰盛的午饭，江远鹏心里舒坦了点。 再三询问，江远鹏只说来看宋柚，并没有什么事儿。 宋柚问：“江教授，你为啥不管我奶奶，还有江远凤也不管她，你不管管你妹妹吗？” 江远鹏说：“我会把你妈照顾她的各项费用结清。” 他不肯出力，能出钱就不错了。 于是宋柚直接开口：“江教授，恐怕你来是不希望我把你不赡养我奶奶的事情说出去，生怕影响了你的声誉跟前途吧。你放心，我只是想让你把各项费用跟我妈结清，从此你们断得干净利落，我可没兴趣让学校追究你人品问题。” 江远鹏相信宋霜降不会跟学校说这事，但他不保证宋柚，自从宋柚给他写了那封信之后，他觉得必须把宋柚安抚好。 听了宋柚的话，他马上保证：“我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欠你妈的钱，我肯定会偿还。” 宋柚说：“自从我给你写信后，你一共给了我妈四十多块钱，你是没钱吧？钱全部上交？一点零花钱都没有？老丈人太有本事，江教授在外面受人尊重，可在家里地位不高。” 韩承迅速捕捉了宋柚话里的重点，把钱全部上交等于在家里没地位？ 他把这个疑问暂时压下，继续听着父女俩对话。 见毛豆眼睛晶亮地努力理解着这些对话，宋柚摸了把他的小脑袋，说：“快吃饭，没你的事儿。” 江远鹏只觉得宋柚跟十几岁时不太一样了，那时候她不爱说话，现在变得伶牙俐齿。 大概是韩家人宠着她，她说话有底气。 他手头就是没钱，他家的钱都把在张文雅手里，他毫无经济上的支配权。一旦张文雅知道他给前妻钱，不仅家宅不宁，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院长之位就泡汤了。 他现在已经是古生物研究领域的权威专家，他要把华大古生物系从地质学院独立出来，组建新的学院，这样在国外肯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让华国的古生物研究世界领先，他有这个能力。 宋柚继续牙尖嘴利地说：“你带东西给我，还特意跑来一趟想堵我的嘴，其实你不如把这钱省下来，把给我妈的钱早日还上。” 江远鹏打感情牌说：“我知道我跟你妈之间无法用钱了断，她的付出无法用钱来弥补。她当年之所以干脆利落地跟我离婚其实是为我前途考虑，选择了成全。你可能不理解，当我一心认为自己能留在京城，却没想到要返回家乡做个普通教师，我当时是身不由己的选择。我承认我自私，是我配不上你妈，你妈是值得敬重的人，这我心里有数。” “我什么都明白，但当时的处境让我不得不把良心先放一边。” 宋柚被对方这样一番言论震撼到了。 他渣但不虚伪，他说宋霜降值得敬重，这一定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觉得江远鹏非常无耻，高智商又渣的人可真可怕。 他不是浑天地黑的混蛋，他看问题看得清楚透彻。 这样的人渣得明明白白，遇到这样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你是怎么把抛妻弃女这件事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我妈成全你就是你不抚养闺女跟老人的理由？ 因为我妈照顾奶奶，你不会认为我妈对你还有感情吧，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妈当初跟你断得干脆是发现你人品低下，赶紧跟你一刀两段，不是什么所谓的成全。” 江远鹏觉得宋柚的话就是利刃，一刀刀往他心上扎，他不想继续说下去了，越往下说宋柚剖析得越深刻，他都觉得自己人品卑劣了。 沉默一会儿他说：“该给你妈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宋柚很干脆：“那就好，那找机会我们商量个数。赶紧把欠款结清老死不相往来。” 江远鹏：“……” 吃过午饭，宋柚把俩孩子打发去操场玩，她要跟江远鹏说重要的事儿。 她先给江远鹏倒了杯茶让他舒缓情绪，然后才说：“江教授，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听着闺女幸灾乐祸的语气，江远鹏突然心里一咯噔，不祥预感从心底蔓延开来，他说：“你说。” 第33章 第 33 章 宋柚选择陈述自己听到的事实,并没有刻意选择措辞，她说：“爸，你媳妇张文雅家曾经来过一个远亲照顾你丈母娘,你不知道吧,张文雅跟远亲的儿子相好过，俩人有云泥之别，一个是书香门第的文化人，一个是泥腿子的后代，张太平院长自然极力反对，棒打鸳鸯，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张家人守口如瓶,一直保守这个秘密。” 宋柚看着江远鹏的脸色,见对方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于是继续说：“远亲的儿子生长在农村,家属院里见过他的人没几个，本来在城里上班,后来他去支援三线,跑进大山这些年应该是没出来过。” 江远鹏知道宋柚想说的远不止这些,佯装淡定，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宋柚勾了勾唇角,心情愉快地继续说：“你们的儿子江帆长得既不像张文雅，也不像你，听说跟远亲儿子小时候很像，而且江帆是早产。” 江远鹏的脸绿了。 宋柚的话是晴天霹雳吗！ 仿佛一顶绿帽子已经扣到他头上,心都被撕了一个大口子。 他的声音沙哑：“宋柚你哪听来的这些,这话你可不能乱说。” 宋柚语气平静不带波澜：“你家庭和睦幸福,心甘情愿地给别人养闺女，一定没想过这些吧，别问我从哪听来的，我说这些只是给你提供参考。” 江远鹏肉眼可见的烦躁，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他说：“都谁了解这个情况？” 宋柚很平静地说：“除了告诉我消息的人，别的人是否会猜测我不知道。张太平来过远亲伺候他媳妇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虽然大家都没见过远亲儿子，但你要了解情况并不难。” 韩承不动声色听着父女对话，他觉得自己是个很传统正派的人，此刻却非常希望看江远鹏笑话。 乐于看到宋柚说的是事实。 江远鹏沉默下来。 宋柚跟韩承也不说话，四周除了虫鸣声，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可宋柚心情非常好。 江远鹏扭曲的神情终于归于平静，他叮嘱道：“不管你从谁那儿听来的，这事儿不要往外散播。” 宋柚点头保证：“我没那个闲心往外说。” 江远鹏重重叹了口气：“我走了。” 虽然他极力维持着他教授的尊严，但宋柚觉得他精气神都没了，脊背也像被这个消息压弯，无法挺直。 宋柚说：“我不会妨碍你的工作，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江远鹏点头说好。 宋柚两口子又把江远鹏送到门口，在大门口等了一会儿，司机就来接他。 回到家韩承问：“江教授的儿子真不是他亲生的？” 宋柚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那么点信息，都告诉江远鹏了，我的目的是给他添堵，他那么清高讲究尊严，肯定不愿戴绿帽子，他会自己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韩承看着宋柚痛快的表情几乎笑出来，看得出她心情非常好，他伸手揉了下她的发：“好吧。” 他觉得宋柚跟印象中的小柚子不太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太清楚。 想起宋柚说过的话，他问：“你跟江教授说把钱全部上交在家里就是没地位，那我也把钱都交给你，我也没地位？” 宋柚想不到他抠她话里的这些细节，她说：“你跟江教授能一样吗，他支配不了家里的钱，在咱们家，钱只是我负责攒着，怎么花还不是你说了算？再说咱们家大事都是你做主。” 她的话音软软糯糯，听上去很熨帖，只是韩承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说：“咱们钱怎么花都是你说了算，咱家目前还没遇到什么大事，只有一件大事，就是你随军这件事，你也没听我的，你说不随军就不随军，你说来就来了。” 他又想了想，说：“在咱们家，好像你地位最高，然后是俩娃，接下来是猫，最后才是我。” 宋柚也想了想，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他可真难糊弄。 她上前两步，踮起脚尖，勾住他脖子，温声说：“你想要多高的地位啊！我都给你。” 突然间把香软的身体抱了满怀的韩承：“……” 口头上说说的家庭地位？ 而且小柚子是什么时候学会撒娇的？她呼吸间丝丝缕缕温热的气息洒在他脸侧，在他脖颈间轻蹭的样子有点像团团！ 他哪受得了这个！ 韩承的表情柔和极了，肩膀承担着她身体的重量，伸出双臂紧紧圈住她，控制着她的动作，说：“你别乱动，算了，我跟媳妇孩子争什么地位！就排最后吧。” 说完，还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宋柚弯着唇笑，她一直以为韩承刻板严肃，没想到撒娇这一套在他这儿很好使。 这几天韩承去省城开会，中午宋柚正在做午饭的时候他回来了。 本来宋柚做了张鸡蛋饼，准备凑合着吃点，看他回来，又多做了几张饼，还炒了个青菜。 “给你的。”韩承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白色围巾，宋柚把围巾打开系在脖子上，马上去照镜子，很暖和，显得很时髦。 “我觉得挺好看。” “今天是你生日，你喜欢就好。”韩承说。 “你要不说我差点忘了我的生日。”宋柚笑盈盈地说，“想不到你还记得。” “我记性好。”韩承说。 宋柚勾着唇角笑，他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你还知道给我买礼物啊！”宋柚非常惊喜。 韩承觉得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儿，没想到她那么高兴。 “路过百货大楼，顺手就买了。还有红色的，但红色太显眼，我就买了白色的。” 他一直是果断干脆的人，能在最短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他自己都想不到他会揣摩她的喜好，为一条围巾的颜色纠结。 “只要是你买的，买什么东西，什么样子的我都喜欢。”宋柚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她的话像颗奶糖，一直甜到他心里。 韩承低头，双唇印在她的额头上，回亲了她一下。 “我们的生日还是一起过吗？”宋柚问。 韩承的生日比宋柚晚，本来他之前也不过生日，但因为宋柚在，李清芳就给俩人一起过生日。 韩承是跟着宋柚沾光。 李清芳会给他们买礼物，还会做好饭好菜。 “一起过吧。”韩承说。 他过不过生日无所谓。 下午，宋柚系着围巾去了学校，等傍晚接俩孩子放学，毛豆跟豆包一眼就看到妈妈有了条新围巾。 “妈妈你的围巾真好看。”毛豆嘴更甜。 “自己织的吗？”毛豆问。 “爸爸给买的，爸爸回来了。”宋柚说。 “哇，爸爸回来了。”豆包欢呼，爸爸在家，他就有安全感。 晚上，宋柚做了顿丰盛晚饭。 她很舍得用油，一共做了四个菜，猪油炒鸡蛋、萝卜干炒腊肉还有一个干煸风干兔、清炒生菜。 晚饭自然有长寿面，劲道的手擀面上放着几根青菜，还有金黄油汪汪的煎蛋，每人一碗。 俩娃嘴很甜地祝爸爸妈妈生日快乐。 晚上，俩人躺下后，宋柚说：“我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那件毛衣织好了，就算你的礼物吧。” 韩承本来想说他不需要礼物，可听宋柚后面一句话，觉得她在糊弄、敷衍，他说：“那是二嫂给的毛线，怎么就算给我的礼物了！” 宋柚笑道：“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准备。” “算了，不用。”韩承说。 宋柚能听出来他完全不在意这事儿，就准备逗他，她说：“要不我自己算给你的礼物？” 韩承气息乱了节奏：“……”媳妇什么意思？ 沉默了一秒，他说“好”，然后迅速行动。 宋柚身体陡然承担了重量，他几乎是瞬移到了她身上。 滚烫的吻已经落到她的额头上、嘴唇上。 宋柚一直是语言上的巨人，而韩承是个行动派。 她白皙纤细的双臂揽住他的腰。 第34章 第 34 章 一觉醒来,宋柚觉得屋里有点冷，应该是又降温了。 她哆嗦着钻出被窝，从衣柜里取了一家四口的过冬衣物出来,把衣服都抱到床上,宋柚又钻进被窝暖和了好一会儿，才坐直身体把毛裤跟棉袄穿上。 走到客厅打开房门，果真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宋柚感觉到北方的冷跟南方的冷的差别。 北方的冷是干冷，多穿点衣服就能抵御严寒，可南方的冷带着湿气，湿寒如同跗骨之蛆附着在身上，穿多少衣服都不觉得暖和。 宋柚比俩孩子的适应能力还差,不过好在特别冷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一个多月。 正在厨房揉面,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她赶紧回屋,见俩娃已醒，先给他们兑了温水让他们在屋里洗脸刷牙,然后拿来棉袄说：“外面冷,把厚棉袄穿上。” 豆包打了个喷嚏,把大棉袄往身上套，说：“这棉袄真厚。” 俩娃还不会系扣,宋柚帮他们把扣子系上，毛豆说：“妈，新棉袄真暖和。” 宋柚给他们套上外衣，说：“再套一件衣服就不冷了。” 等韩承回来,俩娃正在帮忙喂鸡,把玉米糠跟榨油剩下的花生饼加水搅拌放进鸡窝,又往鸡窝里扔了几片白菜帮子。 韩承看俩娃穿得圆滚滚的像两个包子，在俩娃后脖颈处各摸了一把，感觉暖呼呼的，就知道俩娃不冷。 宋柚说：“我们仨的棉袄都是一层新棉花，一层旧棉花，暖和又压风。” 他看宋柚穿得也挺厚，就说：“那就好。” 宋柚已经把面醒好，把白菜洗好，韩承回来没五分钟，热气腾腾的面条上了桌。 吃完饭，宋柚把给韩承织好的新毛衣毛裤拿出来，说：“你穿棉袄训练不方便，就穿毛衣吧。二嫂给的羊毛毛线织的毛衣。” 韩承顺从地把毛衣换上，说：“挺暖和。” 藏蓝色的小v领修身毛衣薄厚正合适，脖颈几乎都被遮住，衬得韩承身姿挺拔，外面套上军装外套，一点都不臃肿。 “还有条毛裤，”宋柚说，“你试试，应该正合适。” 韩承看着那毛裤前门襟有扣子，织得很细致，可他不想穿毛裤，就说：“我就穿秋裤加军裤就行，一点都不冷。” 宋柚说不行，她说：“得多穿点，穿这么点你年轻时不觉得冷，年纪大的时候就会得老寒腿。” 韩承这种说法听得多了，几乎每个老人都这样说。 他坚持道：“我真不冷。” 宋柚继续跟他安利毛裤，说：“你看毛裤很轻薄，完全不妨碍你活动，你试试。” 媳妇费劲织了回裤子，韩承不忍心她的劳动白费，就把毛裤穿上，军裤套外面。 他做了几个踢腿、弯腿动作，说：“真不错，这一身都很轻便，一点都不束缚，还很暖和。” 宋柚笑道：“这样穿又暖和又不妨碍训练。” 他摸了下宋柚的发：“织得真不错，真是辛苦你了。” 他太客气，宋柚说：“你总是跟我客气，我不爱听‘真是辛苦你了’。” 韩承带上军帽正要走，听到这话转身又看向她，问：“这话没毛病吧，我就是这样想的，那你爱听什么？” 宋柚的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说：“这样说太生分，你就说我媳妇真好。” 韩承神情一顿，默了一秒才说：“……我媳妇真好。” 宋柚脸上仍带着笑：“说顺溜就好了，快走吧，我们也走了。” 看俩孩子没注意他们俩，韩承伸出双手捧起宋柚的脸，在她嘴唇上轻碰了一下。 宋柚弯着唇角笑，他这些亲密的小动作越来越自然了。 还有点时间，他们一块把俩娃宋柚幼儿园，韩承去营地，宋柚去学校。 拐去营地的路上，韩承正好遇到唐青云跟梁季平，俩人都穿着棉袄。 自然他们也都看到穿着“单薄”的韩承。 他们俩穿得都很臃肿，只有韩承一身军服格外笔挺熨帖，显得他特别有精气神。 他们俩很不甘心与韩承对比过于鲜明。 唐青云说：“我媳妇非要让我穿棉袄，训练不方便，暖和倒是暖和。” 虽然说的是抱怨的话，语气却难免得意。 梁季平也说：“我媳妇给我新做的棉袄，很轻便还抗风，你们训练的话可以少穿点，韩承你不训练的时候穿那么点应该会冷。” 唐青云调侃：“他这是准备靠体温取暖。” 韩承语气平淡地说：“我媳妇给我织的毛衣，羊毛线的，特别暖和，我现在走路都出汗，咱们几个训练场都没遮挡，大风刮得厉害，我穿这毛衣活动方便，不影响训练，还保暖。” 唐青云跟梁季平：“……” 想不到平时惜字如金的人用那么一大篇话描述一件毛衣。 走路都出汗！很好，被他秀到了。 傍晚下班回家，俩人都要求明天穿毛衣上班。 李秋菊说：“可以啊，你不怕冷就穿毛衣。” 唐青云说：“你得织新的，羊毛的。” 李秋菊挑起眉毛：“羊毛的多贵啊，为啥穿羊毛的啊，一件得好几十，咱家吃喝不花钱了，你不用出钱养你爸妈了？为啥要穿羊毛的？” “韩承就有羊毛线的毛衣，宋柚新给她织的，暖和不束缚不影响训练，不像棉袄这么笨重，你说我津贴也不少，经常在户外，穿件暖和衣服咋了。”唐青云非常羡慕地说。 李秋菊：合着棉袄白做了呗。 梁季平夫妻俩的对话也差不多。 两人的媳妇都很头疼，已经做了棉袄，又要买羊毛线给他们俩织毛衣。 周五下班去传达室领牛奶，宋柚还收到一张包裹单，本来以为是双方父母给寄东西，周日取回来一看，竟然是江远鹏给她寄了一支派克钢笔。 宋柚非常意外，在这个年代，派克钢笔可是奢侈品。 像江远鹏这样的知识分子，自然很喜欢并且珍惜钢笔。 可他把一只崭新的笔寄给了宋柚。 跟钢笔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封信，一页纸的废话中，宋柚敏锐地捕捉到其中一句，就是不要把之前她说的事儿往外说。 宋柚想了又想，跟韩承说：“上次我跟我爸说的江帆的事儿，他肯定会去寻找真相，是不是他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了，所以给了我一支钢笔，算是封口费，不让我往外说。” 韩承分析道：“要是他真去调查的话，他肯定不想惊动他的妻子儿女。” 宋柚觉得他们的推测非常有道理，说：“应该是这样。” 她非常兴奋，脑补出了智雅决裂的大戏。 非常期待。 不管江远鹏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白得了一支派克笔。 这支钢笔还是金笔尖，是把钢笔用了还是收藏好等以后成“古董”，宋柚想了想，她想还是让当下的生活过得更舒服一些比较好，于是把钢笔吸了墨水，给江远鹏回信。 宋柚也是在一堆废话中写了一句最重要的，告诉他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 这事儿她绝对会配合江远鹏。 等她写完信，还是很兴奋得无法平静下来，就拿了本书再看。 韩承觉得她心不在焉，抬腕看了眼手表，看到已经十点半，就合上书，对宋柚说：“早点睡吧，明天再接着看。” 这个时候大家睡觉都早，十点睡觉都算晚的，宋柚也合上书，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随口对他说：“你亲我一下。” 韩承凑过来，在她左脸上轻啄了一口。 宋柚觉得这个亲吻很敷衍，于是决定骄纵一回，她说：“我让你亲这边了吗，我让你亲右边。” 刚站起身，忽然听到这又娇又甜的声音，韩承沉默了一秒：“……嗯？” 都是他惯的，小柚子这是越来越嚣张！ 韩承重新坐到她身边，更靠近一些，伸出双臂捧起她的脸，在她右脸上又重重亲了一口，然后又把目标转移到她嘴唇上。 宋柚的呼吸好像都被夺走了。 等分开她，韩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早点睡吧。” 说罢，起身往书桌方向走，把书放好，又走向门口去洗漱。 宋柚依旧坐在沙发上，捂着脸，只觉得脸颊跟耳朵都很烫。 等韩承回来，见宋柚已经蒙头躺在床上，他随手关灯，把宋柚头上的被子拉到脖颈处，掖好，说：“赶紧睡。” 宋柚跟俩孩子都放了寒假，生产队的社员干完修大坝、清塘泥这些活儿，也都歇了工开始干自家的活儿并为过年做准备。 她跟村里社员买了些农家肥，并让他们给撒到地里。施农家肥也不简单，沤好的肥洒在土里，还要翻耕入土，省得失去肥力。 肥料跟工钱一共是两块钱，直接给工钱不合适，那社员要票，宋柚就用工业票跟对方交换。 看着施好肥整好土的地，宋柚很满意，这样明年旱稻肯定有个好收成。 还有七八天就过年。这些天宋柚都在准备俩孩子的新衣服跟新鞋。 宋柚在吃穿上并不会亏欠孩子，可他们还是像别的孩子一样期盼过年。 社员们开始捞池塘里的鱼，还要杀年猪，另外还要核算公分，发年底分红。 粮食在秋收完交完公粮后就分过了。 周日的时候分鱼、猪肉跟钱。 这天，宋柚带俩孩子去制香厂玩儿，俩娃觉得制作榆面，甚至贴包装纸都挺有趣。 吴跃进趁机问她：“咱香厂挣了点钱，不多，你说这笔钱咱是给社员分红，还是留着，明年厂多招点人，扩大规模，说不定用钱呢。” 宋柚想了想说：“不盖厂房的话，扩大规模咱也用不了多少钱，还是给社员分吧，要是到明年年底才分红还需要等一年呢，哪怕分个十块、八块呢，还是让他们看到点希望好。” 吴跃进点点头说：“行，那咱们今年就分点。” 周日吃过早饭，韩承去营地，宋柚骑车带着俩小家伙去荷叶塘大队，到大队主路上，看到叶静在等他们。 毛豆跟豆包都主动跟叶静打招呼，叶静很开心地摸摸俩小家伙的头说：“真乖。” 临近过年，又要分肉分钱，一路上遇到的村民都喜气洋洋，让人不自觉受到感染，心情大好。 她们先去大队部，会计正在办公室里给社员分红。 村民没有排队意识，办公室里跟院子里都乱哄哄的。 宋柚拉着毛豆跟豆包站在人群外，生怕他俩被踩到。 豆包说：“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排队呢。” 毛豆问宋柚：“我能组织大家排队吗？” 宋柚蹲下来，视线跟他平齐问：“难度非常大，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想试试。”毛豆说。 “我也去。”豆包也跃跃欲试。 宋柚决定放手让他们去，俩孩子已经走到办公室门口，毛豆扯着嗓子喊：“大家赶紧排队，先来的在前面，后来的再后面。” “都不要挤，越着急越慢，大家不要着急。”豆包礼貌又斯文。 叶静很担心地问：“俩小家伙能行不？这些社员能听他们的？主要是他们俩太矮了，搁在人群里都看不着。” 宋柚说：“看看再说。” 她的视线没离开过兄弟俩，只见他们很有礼貌，根据不同年龄叫不同称呼，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婶婶大娘，嘴儿可甜了。 豆包彬彬有礼宋柚倒不意外，她没先到毛豆也能有礼貌且有原则。 看着这两个比一般孩子干净得多又会说话，像模像样维持秩序的小豆丁，社员都觉得惊奇，有认出他们的人说是宋老师的俩儿子。 因为香厂的事儿，现在宋老师是生产队的“名人”。 社员们都给宋老师的俩儿子面子。 他们开始排队，慢慢的从办公室到院子门口，排成一条长龙。 宋柚她们就排在队尾。 俩孩子撒着小腿朝宋柚跑过来，豆包一下扑到宋柚怀里，说：“妈妈，已经排队了。” 毛豆很矜持，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身板也挺得笔直。 他们做到了！ 宋柚摸摸俩娃的小脑袋夸奖他们说：“真棒。” 排队之后效率高了许多，宋柚跟叶静很快拿到一样的分红，都是七十多块钱。 其中从香厂拿到的差不多有七块。 拿到钱之后，她们马上去鱼塘看捞鱼。昨天就开始捞鱼，她们到的时候又捞了半个小时，鱼捞完点数后就开始分。 她们各分到一条鱼，因为是小学老师，她们分到的鱼都比较大。 拎着鱼又去晒谷场，那里在杀猪分肉。 一路上毛豆一直催，说：“咱们快点走啊，去晚了就看不到杀猪了。” 晒谷场架了两口褪猪毛的大锅，一走进就有一股热烘烘的腥味儿。 宋柚她们各分了半斤猪肉。 俩孩子可开心了，宋柚怎么叫他们都不走，眼巴巴地看着猪肉分完，村民散去。 宋柚真不明白杀猪分肉有啥好看的，可小孩都爱看。 豆包还问：“妈妈，他们分到肉怎么那么多？” 毛豆给他解惑：“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按人分的，人家里人口多。” 叶静就在旁边陪着他们。 宋柚想，对孩子来说，农村真是有无穷的乐趣。 这回可以走了，回去正好做午饭。 刚走出一段路，大队上吴跃进拎着个蛇皮袋子追上来，招呼宋柚说：“宋老师，这是给你的。” “这是啥？”宋柚问。看吴跃进拎在手里，感觉还挺沉。 “这是咱们生产队，咱们社员特地给你的，感谢你为咱制香厂出谋划策。”吴跃进说。 他指指蛇皮袋子说：“有排骨，熬好的猪血，猪大肠跟猪肝这几样好吃的下水也给你了。” 这些平时都不好买。 宋柚知道村民都指望这个香厂，巴望着明年能多分点钱，但她觉得生产队不用额外感谢她。 她说：“不用额外给我，还是给社员分了吧，我为咱们香厂出点力也是应该的。” 吴跃进坚持说：“这是咱们大队班子商量过的，社员也都知道，毕竟这不是你本职工作，我也没法给你额外多算公分，要是真按你出工算，这些东西也抵不上你出的工，就是象征性的补偿，明年还希望你能多给香厂帮忙呢。” 叶静说：“既然是大队干部一块决定的，你就拿着吧，这有啥好推辞的。” 推拒是必要的礼貌，几个来回之后，宋柚收下了东西。 她知道大队给她这么多东西的意思是希望她明年继续尽心尽力。 而且她确实为香厂搭了好多工。 有了蛇皮袋，她在带着俩娃，就不方便骑车。她把蛇皮袋绑在后座上，推着车走，让俩娃走路。 走到路口，宋柚邀请叶静：“过年去我家吃饭吧。” 叶静其实不愿意麻烦宋柚，毕竟她拖家带口的，还要招待她。 她说：“多麻烦啊，我就不去了，知青点有四个知青没回家，我们都是一块开伙。” 宋柚坚持让她去，说：“大过年的我肯定要请你吃饭，再说不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儿嘛。” “阿姨，去我家吧，我妈妈做的饭可好吃呢。”毛豆也盛情邀请。 “是啊，阿姨，你就去吧。”豆包说。 他们很喜欢这个很温柔话不多但一直陪着他们的阿姨。 叶静没再推让，她们便约好了吃饭时间。 回到家，宋柚把蛇皮袋里里的东西都放在盆子里，东西可真不少，肋骨腔骨就足足有半扇，上面留的肉还挺多。 应该是吴跃进特意嘱咐杀猪的社员多给排骨留点肉。 猪肝跟大肠她准备这两天卤着吃，豆包这个小家伙食材味道太重他都不爱吃，要用卤料味道遮住腥味他就吃。 剩下这些肉类在室外阴凉处放个十几天不会变质。 她征询俩孩子意见，问：“排骨你们想怎么吃？” 豆包蹲在地上，馋巴巴地看着宋柚从排骨上切下来一小半。他吸溜着小嘴说：“糖醋排骨。” 宋柚看着二儿子可爱的小模样，笑道：“好，按你说的做。” 晚饭宋柚做了两掺米饭，除了糖醋排骨，还有爆炒腰花，萝卜猪血汤跟炒青菜。 韩承闻着浓郁的饭菜香味说：“今天的晚饭可真丰盛。” 宋柚说：“我正好从生产队拿回来了食材，你最近忙，给你好好补补。” 别人节假日是休息的时候，韩承他们节假日的时候比平时更忙。 俩孩子很爱吃酸酸甜甜的排骨，冒尖的一大盘子排骨快速少了一半。 宋柚把腰花往韩承碗里夹，笑着说：“平时猪腰子不好买，你多吃点，吃哪补哪儿。” “爸，你要补腰子吗？”豆包问。 毛豆说：“腰子就是肾，咱爸要补肾。” “爸你需要补肾？”豆包讨厌腰花的味道，连忙把盘子往韩承面前推，很体贴地说，“爸你都吃了吧。” 韩承：“……” 他肾挺好的，她不是知道嘛！ 宋柚觉得这个话题不宜继续，赶紧往回找补，说：“猪肝、猪腰、猪血、猪蹄这些都能补身体。” 看到他黑沉沉的目光扫过来，张嘴想说话，宋柚挑衅地往他嘴里怼了一大块腰花。 韩承默默嚼着腰花，拿过宋柚的碗，给她盛了萝卜猪血汤，勾着唇角意味深长地说：“多喝点，你把身体养好，别总喊累。” 被他深沉的目光扫视，宋柚顿时觉得脸热，她连忙看俩孩子，他俩正吃酸甜可口的糖酥排骨，根本就没留意韩承的最后一句话。 即便听到，他们俩也不懂。 宋柚低下头认真干饭，不再轻易多说话。 本来以为开的这个玩笑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韩承可不想放过她。 晚上俩孩子九点钟睡觉，宋柚给俩孩子做新棉鞋，毛豆的鞋子已经完工，毛豆的鞋子也快完工。 这样一双新鞋，正好穿到开春暖和的时候。 到十点钟，宋柚才去睡觉。 韩承躺下后，直接把人揽过去，用被子盖住他们俩，说：“我补好了。” 第35章 第 35 章 韩承的语气跟行动不符,正经得不得了。 他的行动力远远比语言表达力强。 宋柚：“……”她真不应该跟他开玩笑。 “我知道了。” “试试。”韩承的眸光黑沉沉的，随手关了灯。 “不用试，我知道你身体好。” 韩承不说话,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他往下，密集如雨点的吻落在她脖颈处。 “你最近挺忙的,要不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宋柚担心他白天体力跟不上。 韩承大手放在她腰间：“不会有影响，你看我哪天早上精神不好了？” 确实是,她每次都很累,他却精神奕奕。 这一次，又是半宿。 很舒适,宋柚沉沉地睡着了。 早上,韩承还是把俩孩子从暖和的被窝里拎出来，让他们去跟他一块去跑步。 毛豆裹着被子,嘟嘟囔囔地说：“好冷,今天就不去了吧，快过年了，该让我们休息。” 韩承早上有空就会带他们俩去跑步,今天没风,他又要俩孩子去跑步。 他把棉衣棉裤扔过来，说：“今天不冷,快穿衣服走。毛豆你长大想当兵,必须有良好的身体素质。” 毛豆很不满：“我又不是你的兵。” 豆包说：“哥，以后你当师长好了，你就可以带兵,谁不听话就踢谁屁股。” 韩承说：“师长也是从普通士兵过来的。” 毛豆说：“妈说你一进部队就是连长。” 韩承说：“我军校毕业,你要想进部队就当军官也得考军校,读书好的人才能考上。” 毛豆感觉到一丁点压力。 豆包说：“我想考军校，我要好好学习。” 韩承很欣慰，俩孩子这么小就有理想。 在他的敦促下，兄弟俩只能麻利地穿好衣服。 在门口感受到冷空气，俩孩子又不乐意了，韩承在他们俩屁股上各轻轻踢一脚，把他们踹出了门。 豆包闻着厨房传来的香味，吸吸小鼻子说：“妈妈也去吧。” 韩承往厨房的方向看，说：“你妈累，她休息。” 毛豆说：“为啥我妈累，我跑步也累。” 宋柚笑眯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父子三个：“快去吧，回来正好吃饭。” 过了二十分钟，俩娃跑得浑身热乎，小脸蛋红扑扑的回来。 宋柚把煮米线端上桌，里面有青菜，每人一个煎蛋。 韩承端着蔬菜锅贴进了客厅，他们娘仨吃米线就够，可宋柚总担心他吃不饱，总要有稀有干。 媳妇太体贴了。 吃完饭，等韩承去营地，宋柚准备做卤菜，看着他的背影，宋柚笑着说：“今天还做好吃的给你补。” 韩承脚步一滞，转过头来：“好。” 宋柚烧了水处理猪大肠，她把猪场里的肥油全都摘出去，只剩一层肠皮，虽然有点浪费，但只有这样处理过才不油腻没味道豆包才肯吃。 除了卤猪大肠还有猪肝，剩下的都是素菜，土豆、海带、豆腐、花生、藕片、豆皮、卤蛋。 宋柚把卤菜装饭盒里，让俩孩子跑腿，去给黄师长、李秋菊跟秦丽霞还有几个她熟悉的军嫂家拿点儿。 各家都已经在准备过年要吃的食物，俩孩子回来时饭盒也没空着，带回了炸撒子、春卷、丸子等吃食。 晚饭是溜肥肠跟美味卤菜，吃着晚饭，宋柚说起他大年初一中午请叶静过来吃饭的事儿。 韩承说：“正好那天我要在营地跟战士们一块吃饭，你们吃饭就行。” 宋柚笑道：“什么‘正好’啊。” “这样省得你们吃饭不自在。”韩承说。 宋柚只笑不说话。 要让自己的朋友跟男人保持距离，宋柚懂这个道理，但是她放心韩承，也放心叶静。 吃过晚饭，黄师长带着司务长一块来了，黄师长跟宋柚说：“小宋你做的卤菜味道真好，部队过年杀了猪，能帮营地食堂做点卤菜吗？都是素菜味道也这么好，算是给战士改善生活。” 韩承知道大锅饭有多难做，刚想找些借口婉拒，宋柚已经答应下来。 宋柚跟司务长说了所需的调料，对方说：“我跟食堂说去准备，还要准备食材。” 等俩人走后，韩承说：“大锅饭很难做，还很累人，不用勉强。” 宋柚笑道：“不用担心，我有把握。” 年三十这天，吃过早饭，宋柚要去食堂做卤菜。 韩承问俩崽子：“想去营地看看吗？” 毛豆跟豆包马上举着小手，说：“去去去，我们想去看看。” 他们俩还没去过营地，觉得营地很神秘。 宋柚说：“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你们俩得听话，不乱跑，我才让你们去。”韩承说。 “我们保证听话不乱跑。”现在俩孩子一门心思想去营地，让他们做什么保证俩人都会答应。 俩孩子撒着欢的在前面跑，开心极了。 时间还早，宋柚他们先去韩承办公室。 韩承有独立办公室，简洁干净，桌椅、书架、衣柜都有，还有一张行军床。 以前宋柚娘仨没来的时候，他有时候会在办公室睡觉。 墙上有地图，办公桌上有电话，墙角还有几个被当做收纳箱的子.弹箱。 俩孩子第一次来爸爸办公室，觉得很新鲜，韩承很有耐心地跟在俩娃身边给他们介绍军事沙盘。 他们在办公室呆了几分钟，就有两人过来汇报工作，宋柚于是说要去食堂。 有战士带着俩孩子去训练场参观，韩承带着宋柚往食堂走。 出现在宋柚面前的是两口大锅，口径目测有一米二。 食材比宋柚自己家做卤菜丰富，有已经处理干净的猪头猪下水，再就是各种素菜。 宋柚是大厨，司务长还有两个炊事班长给她当打下手。 她没做过这么大份的大锅菜，觉得驾驭两口锅很有挑战性，根据食材的量，她还先算了下每种调料各需要多少。 先把肉类放进去卤着，蔬菜慢慢添加。 两口大锅威力巨大，这香味可比宋柚在自家做卤菜香得多，不仅香味在整个食堂内飘散，食堂附近也满是卤菜香气。 “肯定好吃，我看这些都不够大家分的。” “嫂子真大方，把配方告诉了我们，以后不用麻烦嫂子，我们食堂也能自己做。” 三个战士已经馋得不行了，口水急速分泌，不闭紧嘴巴都能流出来。他们简直崇拜宋柚，她的手艺好，人长得美又大方。 宋柚捞了三块炸豆腐给他们俩尝，说：“你们尝尝，跟你们平时吃得菜比咸淡味道咋样。” 炊事班长吃着卤豆腐，说：“真香，想不到卤炸豆腐这么好吃，咸淡正合适。” 宋柚说：“锅里的卤汁这几天还可以卤菜用。” 她还告诉了两人保存卤汁的方法。 香味霸道地飘出好远，就连在训练场上的士兵都闻到香味，开始期待午饭。 “都别分心，坚持训练完。”站在前面训话的连长话语铿锵。 可这香味实在太蹿，连长的肚子也在咕咕叫。 唐青云昨天还吃了宋柚做的卤菜，知道她手艺好，他觉得食堂这卤菜香味更冲，忍不住叫了韩承提前过来，笑眯眯地说：“小柚做的卤菜可真香，我先替大伙尝尝。” 韩承本来再看两口滚开的大锅，听到这话，立刻面无表情地纠正他：“不要叫小柚，叫宋柚或者小宋，要不就叫宋同志。” 小柚子是他专属的称呼，除了他谁都不能叫。 唐青云听得额角直抽抽，心说韩承怎么跟李秋菊一样，看自己对象看得紧，但他还是说：“怎么不行，我就不能叫得亲切点？” 韩承扬了扬眉毛：“不用，尝你的卤菜吧？” 宋柚忍着笑，站在锅边上，给唐青云切了点猪头肉下来，说：“别的调料多点少点都行，咸淡最重要，你尝尝合口味不？” 唐青云夹起一片尝了尝，立刻满意地说：“好吃，大锅卤菜太香了，比你拿我家去那些味道还香浓，咸淡也正好，今天大伙可有口福了。” 眼看快到中午吃饭时间，卤菜也停火准备出锅，这时黄师长提前来了。 看宋柚要走，黄师长连忙叫住她：“小宋别走，忙了一上午，就在营地吃午饭吧，你们娘仨跟韩承坐一桌，我也坐你们这桌。” 宋柚可不想跟一群战士一块吃饭，她说：“黄师长，我们不用在这吃，我家里也有各种年货，到家里就能吃饭。” “你可不能走，哪有做完饭让人回去的，这显得我们多不讲究，你们就在这吃，又不少你们几个的饭。”黄师长坚持。 宋柚赶紧摆手，说：“黄师长，这儿都是男同志，我不好意思，吃饭都张不开嘴。” 想象着一会儿食堂里乌央乌央全是男同志，她的确是放不开。本来有单独餐厅，但今天黄师长他们都要跟战士一块吃饭。 黄师长被逗笑，不在勉强，说：“好吧。” 他马上招呼司务长说：“端盆卤菜来给你们嫂子带回去。” “不用啦，黄师长，我家也有。”宋柚笑着说。 司务长动作特别麻利，在宋柚才说了两句话的功夫，捞了一大盆卤菜就端了过来，宋柚坚持不肯收，一番推拒之后，韩承带着她出了食堂。 俩人往营地门口的方向走，韩承说：“大锅饭不好做，让你忙活一上午，下午好好休息。” 宋柚笑着说：“能给大家换换口味我也挺开心的。” 俩孩子也被送到门口，毛豆说：“营地里真好玩，我也想当兵。” “下次还能进来吗？”豆包期待地问。 韩承摸摸俩孩子的小脑袋说：“等以后爸再带你们进来，快回去吧，我傍晚尽量早点回去。” 宋柚点点头：“你也快去跟他们一块吃饭吧。” 她跟仨孩子回家后，宋柚没有亏待俩孩子，他们仨吃的蒸春卷、冬笋肉片，还用炸好的里脊肉做了个糖醋里脊，娘仨吃得很香。 吃过午饭，司务长还是给拿来了四个大猪蹄，并感谢了宋柚一番。 宋柚笑眯眯地说不用客气。 傍晚到下班时间，韩承就回了家。 他说：“大家都很喜欢吃你做的卤菜，卤汁都让大家泡饭吃了个精光。这次改善伙食很成功，麻烦你了。” 宋柚笑着说：“你又跟我客气。” 她朝韩承敬了个军礼，说：“不麻烦，韩副团长，这是我应该做的。” 韩承扬了扬唇角说：“你忙了一上午，我来做年夜饭，你们仨就等着吃吧。” 宋柚感觉不太妙，韩承只会做炒饭，她担心韩承把食材都给毁了，就赶紧做了个红烧猪蹄，一个锅炖着猪蹄，一个锅蒸着米饭，韩承在准备食材，剩下的菜由韩承来做。 第36章 第 36 章 香糯的红烧猪蹄在锅里冒泡,韩承说不用宋柚帮忙，宋柚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韩承看了她一眼说：“你们就等着吃吧，你看着我的话我紧张,可能会失败。” 宋柚：“……”她差点笑出声来。 “好吧，那我们三个就等着吃晚饭。”宋柚边说边往屋走。 不管他把晚饭做成什么样，好歹有红烧猪蹄打底。 韩承做的是鱼头豆腐汤跟水煮年糕。 宋柚母子三个对他的手艺本来不抱期望,没想到他做的菜还挺好吃，鱼头豆腐汤很鲜美,一点都不腥；水煮年糕里放了火腿片跟笋干、青菜,味道鲜不说，年糕还又糯又滑。 韩承是那种做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很好的人。 为了让他以后再接再厉多做几顿饭,宋柚搜肠刮肚想出赞美之词夸他。 俩孩子也一边吃得香一边夸。 韩承觉得他们仨太夸张,不过还是觉得心里舒坦。 吃过晚饭，兄弟俩央求韩承跟他们一起去放烟花。 正好锁头跟香妹两人从墙那边探过头来,招呼毛豆跟豆包一块去操场。 供销社卖的鞭炮种类不多,宋柚买的是窜天猴跟手持的呲花。 有俩孩子在身边，韩承也想象不到自己会那么有耐心，二话没说就拿上烟花带着俩娃往外走。 俩孩子围着他欢呼：“爸,太好了,妈，快点啊。” 宋柚给俩孩子都系上围巾,自己也把围巾围好,锁门出发。 梁季平一家四口也跟他们一块往操场的方向走。 叮，咣。 韩承反应特别快，声音响起的瞬间,伸手双手就把走在他旁边的宋柚的耳朵给捂住了。 传到宋柚耳朵里的声音小了一半。 梁季平看着这两口子：“……” 他声音带笑：“老韩你不先管你俩孩子嘛？” 韩承放开宋柚,说：“臭小子皮实着呢,根本就不用管。” 秦丽霞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但还是很羡慕宋柚，掐了梁季平一把说：“老梁你可得学着点。” 香妹捂着耳朵，奶声奶气地嘟着嘴巴说：“谁放的二踢脚，讨厌，吓死了。” 豆包去拉香妹的手，轻声哄她：“香妹不怕。” 香妹紧攥着豆包的手，细声细气地说：“谢谢豆包哥哥。” 秦丽霞笑着对宋柚说：“你看俩小家伙算不算青梅竹马。” 一路上他们把李秋菊一家喊上，还遇到了薛老师跟她家大春、小春。 操场上人不少，宋柚他们就在操场边上玩，大人放烟花，小孩玩呲花，大家都很开心。 回到家，宋柚检查俩孩子的衣服，看到他们的衣服上各有几个洞，多亏她有所准备，给孩子外套外面还套了旧罩衣，里面的衣服没被呲出洞来。 初一这天上午，俩孩子跑出去拜年。 宋柚跟熟悉的军嫂都商量好了，都给各家孩子五毛钱红包压口袋，谁家孩子多，谁家孩子少大家也不在乎，就是图让孩子高兴。 至于不太熟的，大年初一肯定不让孩子去。 九点多，俩孩子就跑了回来，跟梆子、锁头他们一块儿在家门口玩摔炮。 香妹害怕摔炮，捂着耳朵躲在远处。 宋柚走到门口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一颗奶糖。 十点多，叶静过来吃饭，给孩子俩红包，还给他们拿了两包饼干、两包话梅跟糖瓜，还有一盒巧克力。 得知韩承不回来吃午饭，叶静特别高兴，表现得很明显。 宋柚拿出糖瓜一人分了一颗，吃着甜滋滋的糖瓜，她说：“我就让你来吃饭，你的收入又不多，还给孩子红包干啥？” 叶静笑着说：“你这不是寒碜我吗，我真没那么穷，我妈跟我姐都会给我补贴。” 家里有各种存货，做午饭也简单。 梅干菜扣肉、干炸带鱼、卤菜、红果藕片还有炒青菜。 叶静跟宋柚一起忙，一直说：“不用做那么多菜，吃不了。” 吃完午饭，叶静要走的时候，宋柚让她带点卤菜回去。 她知道叶静跟知青们关系都不错，可以分给过年没回家的知青吃。 叶静想了想说：“行，你做得卤菜好吃，我拿回去给他们尝尝。” 宋柚给叶静拿了点卤菜跟炸带鱼炸丸子，把她送到家属院门口。 过年之后，韩承又忙起来，还经常出任务。 周日，宋柚去镇上种子站买了稻种，晾晒杀菌，再下一场雨，地里就要种上旱稻。 一到学校，宋柚就闻到一股槐花香。 学校附近就有一片槐花树，想必槐花已经开放了一部分。 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宋柚赶紧朝学校后面走，果然隔得老远就看到一片白色花苞。 宋柚捡盛开的槐花摘了一些，用网兜拎着回了学校。 到办公室，叶静看到她手里拎的槐花，说：“你摘槐花吃啊，现在大家有粮食吃，吃槐花的人少了。” 宋柚确实想吃槐花，但她主要目的是试制槐花卫生香，不知道掺了槐花的卫生香燃烧能不能有香气。 她笑着说：“我一部分留着吃，一部分拿回去看看槐花能不能做卫生香。” 宋柚拿了扫帚扫窗台上的土，想要把槐花晾上。 叶静拍了拍脑门说：“我差点给忘了，当初建香厂的时候就说等槐花开看槐花能不能用。” 叶静跟杨老师都拧了湿抹布，擦洗着窗台，杨老师赞许道：“小宋，香厂的事儿麻烦你了，要不是你教大家制香，这香厂还开不起来呢。” 王校长也肯定地说：“现在社员都指望着能多分点钱，都特别支持香厂，小宋，你干得好。” 宋柚笑道：“社员分到钱，能让孩子来上学就行了。” 王校长没有吝啬夸奖，说：“不愧是军嫂，觉悟也高。” 把槐花晾好，宋柚他们就到教室去上课。 傍晚放学，宋柚把窗台上的槐花收起带回家，准备明天白天接着晾晒。 回到家属院接了俩娃，宋柚跟他们说：“我们今天吃新鲜饭儿，槐花猪肉馅饺子。” 豆包嘟着嘴说：“我不爱吃槐花，又香又腻。” 毛豆听说要吃饺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他说：“妈，猪肉饺子已经够好吃了，你还放槐花干啥？咱家豆包又不爱吃。” 宋柚转头摸了下毛豆的小脑袋，说：“咱总得吃点新鲜的饭。” 她又转头对豆包说：“臭小子我给你做猪肉大葱馅的，到时候你可别馋槐花馅。” 回到家，宋柚先让俩娃去把槐花摘下来，她给做了示范，说：“梗去掉，只留花。” 她自己从后窗台拿了昨天买的吃剩一半的肉，去洗肉剁馅，等她把肉剁好，俩小家伙已经麻利地把槐花摘好了。 宋柚把槐花焯水，跟猪肉一块做成饺子馅。 等韩承从营地回来，娘仨包饺子已经包到一半。他洗了手，也来帮忙。 他看着面板上几个软塌塌往外流汤的饺子，忍不住说：“谁包的谁吃。” 豆包说：“爸你包得饺子也很丑。” 毛豆说：“这就叫半斤八两。” 宋柚听着父子三个互相吐槽，觉得包饺子也挺有意思。 半个小时候后，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除了饺子，还有凉拌菠菜粉丝。 宋柚先给豆包夹了个槐花馅饺子，说：“不爱吃的话就吃纯肉馅的。” 豆包小心翼翼地尝着饺子，惊喜地睁大眼睛，说：“香，好吃。” 听他这样说，他们三个赶紧尝自己碗里的。 槐花猪肉馅的饺子也太好吃了，一股清新的春天气息，气味跟味道都带着清香，吃完后也唇齿留香。 韩承吃了两大盘饺子，他很好养活，什么都爱吃。 宋柚跟俩孩子也都吃撑。 制香原料除了槐花，还有山上捡来的栗花。农村常把栗花拧成绳，用来祛蚊虫。 槐花晒干后，宋柚把槐花磨制成粉末，开始研究槐花栗花卫生香。 叶静也没啥事儿，就担任宋柚的助手。 周日的时候，她在制香厂忙，毛豆跟豆包就跟生产队的小孩玩儿。 “就在大队部附近玩儿，别跑远了。”宋柚叮嘱他们俩。 豆包跟毛豆齐声说：“我们知道，妈妈。” 吴小虎手里拿着两个铁环，招呼毛豆跟豆包去滚铁环，他拍着胸脯说：“宋老师我帮你带他们俩，你放心吧，我们不往远处跑。” 吴跃进呵斥道：“别欺负俩小的。” 吴小虎吐了吐舌头说：“我知道。” 豆包说：“跟我哥玩滚铁环，你赢不了。” 吴小虎不服气：“为啥？” 豆包脸上带笑：“不信你就试试。” 要是桂花、茉莉花之类香味浓郁的花，宋柚能确定做出好闻的香来，但槐花、栗花她不确定燃烧后是否有好闻的香味。 吴跃进的积极性非常高，已经组织人把山上盛开的槐花都摘回来了，掉落的栗花都捡了回来并且弄得干干净净，宋柚说：“咱只是试验，要是做出的卫生香气味不好闻你不就白摘了吗？” 吴跃进说：“那就喂牲口用。” 她一共做了七八种香，槐花的、栗花的，槐花跟栗花按不同比例调配的。 吴跃进在一旁看着，很感激地说：“真是让你多费心了。” 当初只是想找宋柚问问有没有搞副业的好点子，没想到制香厂成立起来，产品卖得很好，宋柚还对这个工厂这么尽心。 宋柚说：“我愿意为生产队做点事儿，不用跟我客气。” 吴跃进说：“制香厂的事儿占用你不少时间，我也觉得不好意思，现在地也该种了，你家那块地准备种啥，种子给我，我叫几个社员给你种上。” 民办教师每天已经拿十个公分了，他不好给宋柚多算公分。 宋柚正愁韩承没时间，她根本就不知道旱稻怎么种，韩承跟他说等他忙过这段时间，或者下班后去种。 可下过雨后韩承未必有空，那么大一块地，要靠宋柚跟俩崽子，得种好几天，还不保证出苗。 她说：“种旱稻，稻种我买好了，就等下雨。” 吴跃进说：“春天雨多，等下过透雨我就让人给你种地去，等稻子该收的时候你也说一声。” 宋柚笑道：“那可麻烦你了，我还担心我自己种的不出苗。” 叶静也笑着说：“你客气啥，本来你就给香厂干了不少活，社员帮你种点地还不是应该的。” 吴跃进说：“别客气。” 两三天之后，一场春雨及时到来。 下雨后第三天一大早，吴跃进就在家属院门口子往里打电话让宋柚把稻种送出去。 宋柚一家正在吃饭，她说：“荷叶塘的大队长带社员来说帮我种稻子。” 韩承问：“这样合适吗？要不等我有空在种？” 宋柚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她说：“合适，我周日还经常去制香厂干活呢，要真算工的话，我在制香厂干活用的工比种稻子多得多。” 她带上稻种骑车去大院门口，看吴跃进带了三个社员在门口等着，社员都扛着各种农具。 宋柚把稻种交给吴跃进，又带他们去自家那块地。 吴跃进说：“你就不用管了，上课去吧。” 宋柚点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你还跟我们客气。”吴跃进说。 等下班后，宋柚从幼儿园接了俩娃，直接去了自家地里，一大片稻田平平整整，早就已经播好种。 她家种的是中稻，四、五月份种，正好在九月农忙假的时候收割。 槐花栗花香也做好晒干，宋柚把厂里的人都叫来闻气味儿。 “怎么样？”三种香的味道都闻过之后，宋柚问他们。 吴跃进说：“我觉得还是栗花加槐花的香的味道最好闻，已经超出我预期了，气味可以，还能驱虫，我觉得不错。” 这种卫生香点起来后，是栗花味中间带着点清香跟淡淡的甜味儿。 宋柚说：“我觉得也是，栗花卫生香味道冲，还单调，槐花卫生香味道太淡，达不到祛味儿效果，这两种花混合起来取长补短了。” 在厂里工作的社员也都觉得不错。 吴跃进说：“那咱们就生产一批出来，去推销试试。” 从大队部出来，吴跃进很有信心地说：“有了新品种的香，我觉得咱们厂更有希望了。” 宋柚说：“那就加油干吧，不管栗花槐花香卖得咋样，咱们都能研究新品种的香。” 吴跃进点点头：“那咱们就加油吧。” 韩承今年第二次出任务，出发前一晚，等俩娃睡后，宋柚洗了澡，坐在床沿上慢斯条理地往身上抹雪花膏。 她说：“还没怀上，这年龄大了就是不好怀孕。”按照她的经验，十八九岁的时候怀孕特别容易，等年龄大一些就有点难度。 韩承嗅着清淡的香气，精致的喉结滚动，看她白净的手在光滑的小腿上抚过，觉得她是有什么暗示。 他说：“这也没过去多长时间，那是你前两次怀孕太容易了，你才二十四，不用着急。” 宋柚脸有点热，从去年夏天到现在时间是不长，可他们次数正常，韩承又身强力壮，可肚子还是没动静。 她说：“既然想再要个宝宝，肯定是早点怀上好。” 韩承可不这样想，他刚过上老婆在身边的幸福日子，备孕的过程非常享受，自然宝宝还是晚点来好。 他坐在对面椅子上安静等她，看了眼手表说：“那我们加把劲儿，现在时间还早。” 看他眸色黑沉，明明对造小人过程很热衷又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差点把宋柚逗笑，她把雪花膏的盖子拧好，逗他：“可是我来例假了。” 韩承：“……那等我回来吧。” 天又不热，那你把腿都露出来在那涂抹半天。 “逗你呢，我没来例假。”看着他一言难尽的表情，宋柚又笑着说。 韩承看着她戏谑的表情，没再多说话，站起身来，朝床边走过来，长臂一伸，顺手关了灯。 宋柚感觉到如山的压迫感兜头而下。 韩承又去出任务，宋柚带着俩娃边上班边忙香厂的事儿。 一边生产两种香，吴跃进问她：“咱们还能生产什么味道的香？需要的植物咱们可以种。” 宋柚想了想说：“要不种些桂花吧，就种在路边，不占用农田，桂花即使不用来做卫生香，也可以卖给糕点厂还有香膏厂。” 吴跃进赞同她的想法，说：“行，我去找些桂花树苗来栽路边。” 说干就干，等春种结束，吴跃进找来很多桂花树苗，栽在田间地头、路边还有开垦出来的山间荒地上。 等槐花栗花卫生香生产出来在县里的供销社铺开，吴跃进又叫了一个社员跟他一块去外地推销。 吴跃进他们要去外县的供销社一一推销，商业局的领导跟外县商业局打过招呼，他们不至于摸不着门路。 宋柚给他们写了推销话术，俩人很快出发去了外地。 周日，俩孩子跑出去玩，宋柚给菜地浇完水，就给俩娃做新布鞋。李秋菊进大门招呼宋柚：“快去看看吧，沈营长前妻来了，正跟田鸽那儿闹呢！” 宋柚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书中就是沈爱国的极品前妻各种作妖，田鸽要打脸极品。 她现在其实不太关心田鸽家的事，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干涉谁，可她有热闹肯定要去看，她尤其想看田鸽跟沈爱国极品前妻如何斗法。 她表面淡定，其实动作极快，放下手中的鞋子，麻利地拿上外套披在身上说：“咱们去看看。” 第37章 第 37 章 到田鸽家,已经有几个没去上班的军嫂在那儿看热闹了。 沈爱国的前妻丁阿香带了一个闺蜜过来，正在咒骂田鸽，说她不要脸,俩人刚离婚一个月她就凑上来，要不他们还能复婚。 丁阿香是省会人，经媒人介绍嫁给沈爱国,她家庭条件好，父母都是工厂领.导,叔叔是某首长。她是因为营地地方偏,条件差，沈爱国出任务的时候又耐不住寂寞,跟人勾搭上这才离婚。 但是,就她跟别人勾搭上这件事，宋柚想也许是剧情使然,既然剧情这么写,那她作为极品前妻炮灰工具人，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了呗。 宋柚冷眼旁观，看着嚣张叫骂的丁阿香,她跟别人感受不同,她觉得丁阿香是自己的同事，她的作用是让女主打脸爽,促进女主感情升温,让三个孩子跟后妈更亲。 之前沈爱国、三娃跟丁阿香回家探亲时去过宋柚家，那时候的丁阿香言行举止大方得体，压根就看不出来还能有现在这副泼妇模样。 宋柚跟韩承已经不走剧情了,大概丁阿香还在走。 田鸽就站在窗根下,看着很委屈,意外的是，她不说话，没有回怼丁阿香。 二军跟小军左右为难，似乎不知道怎么站队儿，俩人纠结了一会儿，突然二军朝亲妈跑过去，小军朝田鸽跑去。 田鸽抱起小军，似乎得到了些安慰。 二军抱着丁阿香的大腿，说：“妈，你怎么不要我们了？” 大军已经七八岁，也该懂事了，他坐在院子中央的椅子上，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只嘲笑道：“她都不管你，那你还搭理她！” 田鸽看向大军，以为他站自己这边，没想到大军不站队，也不关心任何一个妈，下一句就是：“你们俩吵啊！看谁赢，最好是打起来。二军、小军，快到大哥这来。” 宋柚从田鸽眼中，看出明显的失望之情。 她想着书里写的内容，应该是田鸽不费吹灰之力，三个孩子都站在她这边，都维护她，亲妈又气又伤心，失望而去。 可看现在这架势，只有最小的小军认她。 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秋菊小声说：“后妈真不好当啊，掏心掏肺地伺候几个孩子，人家还是向着亲妈。” “孩子大了，根本就养不熟。” “沈营长就不能回来一下？” “沈营长管的了，丁阿香他们能离婚？” 军嫂们议论纷纷。 因为田鸽不还嘴，她就显得弱势，有同情她的军嫂不乐意了，七嘴八舌地劝说丁阿香不要在家属院闹。 宋柚分析出这是田鸽的策略，她做出弱势姿态，是想让家属院的嫂子们都同情她，站在她这边，不过代价是憋屈。 她要给自己塑造一个温柔大度识大体的形象？ 憋屈成这样，赢得军嫂们的同情有什么用。 后来，这个尽职尽责的炮灰前妻竟动起手来，秦丽霞她们妇联的几个人赶到，好说歹说把丁阿香给劝走了。 即便如此，宋柚看田鸽还是一副憋屈模样压根就缓不过来。 看向仨孩子的眼神更是复杂。 宋柚又看了会儿热闹，没说话也没评价，借口要做衣服，很快拉着李秋菊离开。 等到晚上饭菜做好，宋柚正在把饭往客厅端，听到唐青云在门口喊：“老韩。” 宋柚转身说：“进来呀，唐副政委。” 唐青云大步走进院子，说：“我是来你们家蹭饭的，我可赶得真巧，在你们家吃行不？” 宋柚看唐青云脸色不太好，笑道：“怎么不行，就添双筷子的事儿。” “你家饭够吗？”唐青云问。 “我做两张鸡蛋饼，再做个菜，肯定让你吃饱吃好。”宋柚笑道。 韩承给俩崽子洗完手，问：“嫂子不在家？你家没饭？你家俩孩子不吃饭？” 唐青云说：“你看你，我就想在你家蹭顿饭，小气吧啦的，我家那傻娘们她不做饭，故意饿着我，孩子就随便吃点零食呗，我不管他们。” 宋柚从菜地里薅了一大把菠菜，准备再做个菠菜鸡蛋粉丝汤，边洗菠菜边说：“她咋不做饭？闹矛盾了？” 他们两口子轻易不闹矛盾，要是李秋菊跟唐青云生气，那肯定是李秋菊打翻了大醋坛子。 “今天咱家属院不是来了个女同志吗，给我打电话说了几句话，李秋菊这傻娘们就生气了。”唐青云抱怨道。 正说着，李秋菊进了院子，她笑盈盈地说：“不要让老唐在这儿吃法，就饿着他。” 韩承问唐青云：“你为啥总跟女同志说话？又不是工作的事儿，你媳妇不乐意，你就别说。” 唐青云非常憋屈，说：“那说句话又能咋地。” 宋柚听见韩承的话，扬着唇角笑，抬头朝他的方向看去，见他也正看过来，四道目光在空中相对。 李秋菊笑着说：“看看韩副团这觉悟，跟你就是不一样。” 她又转向宋柚，说：“今天跟着丁阿香一块来院里那女的，之前有媒人给老唐提过对象，她来找茬就来吧，还专门给老唐打个电话，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唐青云皱着眉头：“是她给我打电话，又不是我给她打，她就给我打电话让我找沈爱国，那我还能把她手捆上啊！你说我这个岁数，有老婆有孩子的，还能招人嘛！” 李秋菊理直气壮地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看沈营长不是挺有魅力挺招女人的嘛！” 宋柚心说他是男主，跟寻常男人不一样。 但她什么都没说，就听着夫妻俩斗嘴。 唐青云说：“那韩副团不比我有魅力，小宋怎么就那么放心他呢！” 李秋菊抢白道：“我要是像小宋那样长得俊，又是高中生，我们担心吗，你不总说我是农村妇女吗？” 这俩口子都是农村出来的，唐青云在部队里发展的不错，升职很顺利，还去军校进修过，李秋菊只是个家庭妇女，她越来越没自信，就对老唐管得特别严。 宋柚在旁边笑眯眯地听着他们俩吵，这两口子真会说话，这不想变相夸她跟韩承吗，既然这么会说话，那就多说几句。 唐青云听她媳妇居然说得那么有道理，一下子没词了。 好半天他才说：“那我跟小宋说话你咋不管呢！” 李秋菊笑道：“老韩长得比你精神多了，宋柚肯定看不上你。” 韩承肯定道：“嫂子说得非常有道理。” 宋柚闻言笑出声来。 唐青云真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头一次觉得他媳妇的话无法反驳。 李秋菊去拉憋屈无比的唐青云的胳膊：“走啦，我回去做饭，我们仨不也没饭吃嘛！” 宋柚说：“你们来都来了，我再多做点饭菜，把孩子也叫来，就在我家吃吧。” 李秋菊笑着说：“不了，回去做饭。诶，你倒是走啊！” 两口子很快拉扯着往外走，走到门口，李秋菊回过头来，笑道：“让你们看笑话了。” 韩承：“没事儿，你们可以多来几次。” 唐青云拽着他媳妇：“傻娘们，快走。” 宋柚把洗好的菠菜放进厨房，准备明天再吃，她跟韩承一块把饭菜端进客厅，说：“咱们吃饭。” 吃着饭，宋柚把白天田鸽家发生的事情跟韩承说了，她说：“你说沈爱国怎么不出头啊，是不是该维护现在的媳妇？这事儿就应该男人解决，换成是你你咋办？” 毛豆听着妈妈的话，眨巴着大眼睛跟着问：“对，爸你咋办？” “没你的事儿。”韩承拿筷子敲了下毛豆的头，“赶快吃饭。” 韩承深深看了宋柚一眼，媳妇又有没事找事儿的苗头，他放在桌下的长腿抬起，轻轻踢了她一下：“我又不会二婚，假设无效。” 宋柚直接把脚踩在他鞋上，开始胡搅蛮缠：“你就说一下嘛，就设想一下。” 韩承无奈地说：“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不管你和谁冲突，我都不问理由，不分青红皂白护着你，行不？” 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说出这种话来真是让人难以抗拒，宋柚被他的话甜到，满意地弯着唇笑：“行，这可是你说的。” “这个回答可以。”豆包赞道。 “爸你可以松口气了。”毛豆说。 “俩臭小子赶紧吃饭。”韩承说。 丁阿香大闹家属院的事传播范围太广，以至于嫂子们路上遇到田鸽还要问她这件事。 “沈营长知道这事了吧，他怎么说的？”有嫂子问。 “他放心让我自己去处理，说怎么对待他前妻都行。”田鸽微笑着说。 宋柚也在旁边，她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她觉得当丈夫的应该处理这种事，都推给继妻是怎么回事！ 有嫂子有心直口快地说：“这是你得让沈营长调停，他得出头，不能当甩手掌柜，男人的态度很重要，这次他不管下次他前妻还来找你。” 田鸽内心叹气，沈爱国表面是信任她，可压根就没维护她的意思。 他心里只有工作跟仨孩子。 她要去收服男人跟仨孩子的心。 这仨孩子太难养了，要是亲生的孩子的话，当妈的容忍度高些，不是亲生的肯定会想东想西。 她现在才明白，她走得不是捷径，她选了一条很难走的路。 田鸽强颜欢笑：“我会处理好的。” 嫂子们开始觉得田鸽两口子过得还是挺好的，但现在也都看出不对劲来了，但听田鸽这样说，就都不多说话。 这半年，韩承出任务的时候居多，就这样到了暑假。 吃过晚饭，宋柚接到宋霜降的电话，说王槐花重病，估计挺不过去了。 对此，宋柚有心理准备。 王槐花十多年前中风，身体病弱，都靠胆小怕死的念头强撑着，谁都想不到她能坚持到现在。 “给江教授打电话了吗？”宋柚问。 “打了，他说会尽快赶回来。”宋霜降说。 王槐花家亲戚少，她闺女也不怎么管她，老太太一直把宋柚母女当亲人。 王槐花去世，宋柚未必要急匆匆赶回去，但她现在正好有时间，不如回去一趟。 再说她想回去看看宋霜降，江远鹏也会回老家，她也想见见这个渣爹，还要跟她算账。 “妈，我回去看看吧。”宋柚说。 宋霜降说：“不用，你们来回多远啊，再说你赶不上，回来估计你奶也没了，我们就是出来给江远鹏打电话，顺便跟你说一声。” 宋柚还是想回去一趟，挂了电话，她跟韩承说了王槐花病重的事儿，她说：“正好放暑假，我带俩孩子回去一趟。” 韩承想了想说：“我跟你一块回去，带上俩孩子。” “你有空吗？”宋柚问。 “最近不忙，而且我出任务回来，这半年周日都没怎么休过。”韩承说。 他知道宋柚想回去看宋霜降，她自己带着俩娃坐火车也不安全，不如跟她一块儿回去。 “我工作交接需要一天，明天还要托人买票，你收拾东西，我们后天走，怎么样。”韩承提议。 宋柚踮起脚，“啪叽”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说：“韩承你真是太好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第二天上午,宋柚让俩娃跟梆子、锁头他们玩儿，自己骑车去了趟县城，给宋霜降买了双皮鞋跟上衣,又买了些糖果，给两个表兄家的孩子买了文具，还有宋惊蛰夫妇买了衣裳。 团团就放家里,前门宋柚留了条缝可供团团出入，她还跟秦丽霞拎了点玉米面子,说好用她们家煮的鸡食投喂团团。 不过团团饿不着,它有捕鼠本领，会抓老鼠、蚂蚱之类的吃。 还是高军送他们去火车站,这次坐火车可不像上次那样拿很多行李,四个人都很轻松，很顺利上了火车。 还是卧铺票,毛豆现在不足五周岁,个子随韩承，比同龄人高，是一百一十六厘米,不足一米二还不用买票。 上次是跟军人叔叔一块坐火车,这次是跟爸爸一起，俩孩子明显活泼很多。 卧铺票不对外售票,一般人买不到,等到火车开动，他们所在的卧铺车厢也没来别的乘客。 宋柚带了炸酥肉、炸萝卜丸子跟梅干菜饼当干粮。 她还去餐车买了三大盒盒饭回来吃，三毛钱一大盒盒饭,不要粮票,有青椒肉丝、青笋肉丝、西红柿炒鸡蛋等,肉蛋虽不多，但味道意外地还不错。 “爸爸你去过外婆家吗？”毛豆问。 “去过一次。”韩承回答。 那次是他们说好要结婚，韩承来响水公社送彩礼钱跟三转一响，在宋家吃了顿饭，又把宋柚母女跟宋惊蛰还有大舅等亲戚接到京城，在宋家吃了顿饭，在京城举办婚礼。 韩承那时候是副营长，大多数时候都不太爱说话，可他教养好，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大方得体，宋家人还都挺喜欢他。 火车一路向北，这一路，宋柚回想起渣爹跟宋霜降的婚姻。 宋柚的父亲江远鹏非常优秀，他是十里八村最优秀的人，也差不多是最渣的人。 江远鹏还有一妹，父亲早逝，母亲王槐花辛苦拉扯兄妹俩长大。江远鹏读书成绩非常好，上到高中，家中实在拿不出钱来让他上学，只有辍学回家务农并与宋霜降结婚。 一年后宋霜降生下宋柚，并因在拥军中做出的贡献，组织给安排了工作，每月有二十多块钱工资。 江远鹏并未放弃考大学的梦想，五一年各大学还是独立命题招生，只有少部分学校采用联合试卷，高中未毕业也能参加入学考试。 江远鹏报名参加了几所学校的入学考试，最后被京城的华大录取。 直到五二年各大学才实行统一试卷统考的方式入学，江远鹏是五一年的大学生。 那时候不识字的人居多，能读到初中已经很不错了，可见他家祖坟冒青烟，他有多优秀。 宋霜降用自己的工资供他读书。 一个学期学费是四十斤小米，那时候小米差不多是二分钱一斤，就是说学费是八毛。 学费很少，但生活费也要自己出，一个月七块五，按旧币来说是七万五，宋霜降每月给他汇款十万元。 家庭贫困的学生可以申请减免学费以及生活费补助，但江远鹏花宋霜降的工资，不觉得自己家贫困，自然不会申请补助。 他的自尊心跟脸面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那时候的江远鹏踌躇满志，他说有希望毕业后留在华大教书，等他安稳下来就把宋霜降跟宋柚接到京城，一家在京城安家落户。 那时候宋霜降的主要工作就是下乡，宣传政策，指导农户种植，调节各种纠纷，傍晚回到家母女俩吃完饭玩她跟乡亲们一样在煤油灯下编草鞋，宋柚则坐在桌子另一头翻看早就已经翻烂的小人书。 宋霜降对自己的婚姻非常满意，她脸上带笑，说：“妈自己没念过几天书，当时妈找对象就想找个读过书的，省得你长大了学校要求家长签字，签的字不好看。谁知道你爸那么有出息，他可是咱们县第一个考上华大的大学生呢。你爸见了世面，想要留在京城，我觉得咱们一家只要在一起，在哪儿都一样。” 在宋柚还小，听不懂母亲在说什么，可是回想起来，这是母女最温馨，最充满希望的日子。 煤油灯昏黄微弱的灯光带着暖意。 母亲年轻美丽，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 然而，江远鹏是个混蛋。 宋霜降在离婚这件事上并没有过多纠结，麻利地跟江远鹏离了婚。 年轻时候的宋霜降相貌出众，又是女干部，给她提亲的人也不少，可她没再婚，独自抚养宋柚长大。 江远鹏很快就跟学校教授的闺女结了婚，俩人都是二婚，他有一继女，二人还生了一个儿子，自此江远鹏个宋霜降母女就没什么联系了。 火车到站后，来接他们的是大舅宋惊蛰。 宋惊蛰说：“你奶前天没的，等了江远鹏一天，天热实在没法等，昨天已经下葬了，都是你妈跟我一块操办的。” 好家伙，连后事都是宋霜降负责。 “我们坐火车都要一天一宿，实在赶不上。”宋柚解释说。 他们之前跟宋霜降说了大概的达到时间，宋惊蛰就算好了时间来接他们。 宋惊蛰说：“我们知道，这不算啥事儿。快回去吧，你妈等着你们呢！” 宋柚问：“大舅，我妈没难过吧。” 宋惊蛰说：“就那样吧，王槐花病了这么多年，能活这么长时间已经够本了，又不是突然发病突然走，你妈也没啥难过的。” 宋柚想她妈这回可真解脱了，宋惊蛰也这样想，不过双方都没说出来。 拖拉机一直开到宋霜降居住的院外，听见拖拉机的轰轰声，宋霜降就迎了出来。 拖拉机停稳，韩承先跳下拖拉机，把俩娃从车斗里抱出来放地上。他又朝宋柚伸出手，想扶着她的胳膊搭把手，见她动作太秀气，直接伸出笔直的长臂环住她，把她也从拖拉机上抱了下来。 宋柚猝不及防被他抱住，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马上染上两团红晕，等双脚落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非常坦然。 宋惊蛰本来想把后斗挡板放下来方便他们下来，没想到一扭头，韩承直接把自己媳妇抱了下来，顿时老脸一红，就装作没看见，走到后斗处帮他们拿行李。 他想着宋霜降还担心俩人见面时间不多，宋柚到部队跟韩承处不好关系，想不到小两口感情这么好。 宋霜降这是瞎操哪门子心啊！ “外婆！”俩娃朝宋霜降跑去，俩小家伙跟比赛似的，争着比谁先跑到外婆那儿。 宋霜降张开双臂，把俩娃揽在身边，说：“俩小家伙长高不少啊，外婆可想你们了，住在部队家属院好玩儿不，一会儿跟外婆说说，你们该饿了吧，我给你们准备了好吃的。” 说完，就拉着俩娃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的月亮门旁边堆放着水泥跟石头，看来老太太刚去世，宋霜降就要堵月亮门，果然是风风火火的女汉子。 这是要跟江家彻底断绝关系的意思。 宋霜降拿了琥珀核桃，花生蘸，就是外面裹了白糖浆的花生，还有自制的五香南瓜子给俩孩子吃。 这些吃食可是下了不少功夫。 豆包吃着甜核桃，笑容也甜，说：“外婆，核桃真好吃。” “花生蘸跟南瓜子也好吃。” 宋霜降笑盈盈地说：“那就多吃点。” 边说边往俩孩子兜里塞，俩孩子的口袋被塞得满满的。 没一会儿，毛豆跟豆包就被四个表兄弟叫出去玩。 表兄弟在门口大喊：“毛豆，豆包。” 两个小家伙马上高声应答，一块儿撒开小腿往外跑，声音欢快：“我们来啦”。 “不要去后山，那儿有野猪。”宋霜降叮嘱着。 “我们还去河里捞鱼。”表弟说。 最近的小河两岸是沙土地，水也清浅，并不危险，宋柚放心两个小家伙出去。 六个小家伙一见面亲热的很，勾肩搭背的就朝远处跑。 宋柚他们回到响水公社的时候王槐花昨天下葬后，亲戚昨天就各回各家了，不过很意外的是江远凤跟江国华跟他俩儿子在王槐花住过的老宅。 这让宋柚有些意外。 江远凤是江远鹏的妹妹，宋柚的姑姑。江远凤是钢铁厂职工，嫁得倒不错，嫁到城里，对象是机械厂职工。不过她到婆家后一连生了五个闺女，婆家一直催生男孩，搞得她灰头土脸，在婆家一点地位都没有，她自身难保，根本就无瑕顾及王槐花。 江国华是江远鹏的叔叔，王槐花有儿有女，都不管他，江国华自认为他也没义务管老太太。 再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老太太的病几乎把那点亲情给耗尽。 江远鹏是大学教授在乡亲们眼中倒是有点地位，但他又不经常回来，亲戚们指望不上他，对王槐花就不怎么关心。 反正宋柚一家到时，他们看上去都不怎么悲伤。 而且气氛有点怪，屋里有种胶着、焦虑的气氛。 在这些人眼里韩承这个副团长是大官，他们有心跟韩承说话，江国华还给韩承递烟，但韩承非常高冷，不怎么说话，也不给他们眼神。 他说他不抽烟之后江国华只能讪讪地把烟收回去。 江远凤几次想开口想要寒暄几句，但韩承实在是冷淡，让她开不了口。 “江教授呢？”宋柚问。屋里屋外都看不到江远鹏。 “江远凤给她打过电话，他说会回来，可到现在都没回来，京城离咱们这儿也不算远，我看他是不会回来了。”宋霜降说。 宋柚不这样想，她说：“江教授可能被什么事儿绊住了吧，他很要面子，亲妈去世不回老家的话，他以后就别想着回来了，大家会把他骂死。他不会不顾忌自己的名声。” 江远凤说：“他真会回来吗，要不我再去邮局给他打个电话？” 宋柚不解，说：“二姑，奶奶都下葬了你还着急江教授回来干啥？奶奶生病的时候也没见你急过。” 宋霜降话中别有深意，她说：“这不，他们都巴巴地等着江教授回来呢。” 宋柚觉得他们应该是等江远鹏有什么事，她说：“等等吧，他肯定会回来。” 她问宋霜降：“江教授回来你准备怎么跟他说？” 宋霜降完全不当回事，说：“我还整不了他吗，我一定会让他服软。” 宋柚觉得她妈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被离婚独自抚养闺女的农村妇女，越来越有大佬气质，比她都强，完全不用她担心。 宋惊蛰把拖拉机还回去之后，又回来搅拌沙子水泥，准备把两个院子之间的月亮门砌起来。 韩承拿了把铁锹，帮助宋惊蛰和水泥。 宋惊蛰连忙说：“你们刚回来，歇会吧，活不多，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韩承说话很简洁：“一块干吧。” 俩人干活速度很快，把江远凤跟江国华他们隔在了月亮门那边。 江远凤等人：“……” 宋柚看了眼手表，招呼韩承去坟地给王槐花烧了纸，下午五点钟，江远鹏姗姗来迟。 大舅妈做了晚饭，本来要喊宋柚他们去吃晚饭，江远鹏一回来，晚饭就推迟了。 宋柚听见江远凤很惊喜地说：“哥，你回来了，妈把咱传家宝给大姐了，你得管管啊。” 好家伙，多年未见，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原来真的有传家宝！ 怪不得江远凤跟江国华的神情那么怪异，原来是王槐花把传家宝给了宋霜降的缘故。 两个院子间的月亮门已经封死，墙并不高，宋柚探过头去，毫不客气地说：“江教授，你这速度可真够慢的，啥事能耽搁你这么久，而且你妈去世，你妻子儿女都不来吗？看来他们真的是嫌弃你老家，嫌弃你家人。” 江远鹏无话可说，他们在老人活着的时候不会回他老家看看，人死了又怎么会来。 江瑜跟江帆小时候就说过嫌弃农村。 甚至，他希望他们能给他点面子来一趟，他们都不肯来。 他知道韩承跟韩家都宠着宋柚，宋柚有底气，才那么呛人地说话。 她闺女很有福气，能嫁到好人家，他也有那么几分欣慰。 江远凤跟江国华一家在跟江远鹏控诉，江远凤抱怨道：“妈特意把我们叫来，说她有传家宝交给了大姐，以后那就是大姐的东西，你们都别惦记。 你是没见到妈，她一直撑着等我们来说完这话才咽气，传家宝是啥她都不给我们看，我们连是啥都不知道。” 他们现在都后悔了，要知道老太太手里真有东西，他们就抢着照顾老太太。 宋柚他们院子的人都在听着那边的对话，对方声音很大，是故意说给他们听的。 宋霜降想要说什么，被宋柚拉住，她想听听江远鹏说什么。 宋柚想王槐花脑子不仅脑子清醒，还精的很。 之前大家传说她手里有东西，她担心以后有纠纷，就跟相关人说了留给宋霜降。 她这是遗嘱，有了这个遗嘱，东西在宋霜降手里，谁都抢不走。 而且传家宝是什么江远凤他们都不知道，可见老太太多不待见他们，这样也最大限度避免纠纷。 别看王槐花是农村老太太，心眼也不少。 这大概就是这个不识多少字的农村老太太最朴素的人生智慧。 江远鹏似乎是料到会有这方面的纠纷，很淡定地问：“江国华你怎么看？” “咱婶子糊涂，这东西怎么给外人，这是咱们家的东西，应该咱们分。”江国华气愤的声音传来。 江远鹏声音非常平静地问：“你们几个照顾过老太太吗？你们给她端过饭吗？你们给她端过屎尿吗？你们给她买过药吗？” 一句话就把他们几个怼得哑口无言。 江远凤委屈地说：“哥，我这不是连生了五个丫头啊，在婆家也受气，到现在也没生出儿子来，我整天看人家脸子，哪还管得了咱妈，再说你是大教授，你不管咱妈，照顾咱们也不是我当闺女的事儿。” 江远鹏并不想跟他们废话，他说：“江远凤你最没良心，当初宋霜降把钢铁厂的工作让给你，你有了好工作，嫁的也好，你不感念她恩情？” 当年江远鹏也曾想把母女俩带到京城，说到京城在给宋霜降找工作，宋霜降就把工作让给了江远凤。 后来宋霜降才被安排到公社妇联上班。 “你不是我妈的闺女，你是捡来的，我妈白白抚养你这么多年，你是白眼狼，又把你养大又给你工作，妈生病后对妈不闻不问，一点孝道都没尽，你没资格要我妈的东西。”江远鹏说。 江远凤懵了，她竟然是捡来的，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事儿？ 怼完江远凤，江远鹏又说：“江国华你就更可笑了，你应该知道我妈的东西是王家传下来的，跟江家无关，我跟你只是堂兄弟，有我在呢，你们一家子凑什么份子，你们想想轮得到你们吗！你们一家尽早一边凉快去。” 江国华想不到堂兄把话说得这么直接，完全断绝了他想横插一脚的念头，他神色讪讪，说不出反驳的话。 宋柚心想江教授怼人可真是干脆利落，先看看宋霜降，又看看韩承，他们都在安静听着。 江远鹏继续说：“我妈的任何东西都跟你们没关系，如果不想连亲戚都做不成就赶紧走，以后别再提这事儿。” “那这东西就给宋霜降了？”江国华的大儿子不甘心地问。 “谁叫你提我妈的名字？你的教养都被狗吃了？你爸妈怎么教你的！”宋柚提高音量说。 别说响水生产队，就公社的人见到宋霜降只要是认识的哪个不叫声宋主任，再说一个生产队住着，总是长辈，他得叫姨。 江远鹏怒了：“放肆，跟你没关系，用的着你打听。” 江国华跟江远凤自知理亏，这事儿确实跟他们没关系，江国华想要走，江远凤却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大哥，我真不知道我是妈捡来的，我确实是自己过得不好，再加上大姐把妈照顾得那么好我才没管我，我怕我管妈的话，大姐就不管她了。” 江远鹏并不想听她的解释，平时温文尔雅的江教授难得粗鲁：“都滚。” 江远凤面如土色，见江远鹏脸色铁青，剩下的话她也不敢说，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 宋柚很不理解，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但那是传家宝啊，就凭这三个字就会让人认为很值钱。 她原以为会有一场争夺大战，没想到就这样被江远鹏给解决了。 她不懂的是虽然王槐花咽气前虽然说把东西给她妈，按法律来说这东西就是她妈的，但江远鹏怎么会这么痛快就让叔叔跟妹妹绝了念想，把传家宝给宋霜降。 她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江远鹏隔着墙往这边看，说：“你妈的付出我心里有数，我知道你妈能照顾你奶奶我这么多年就没怎么管。你奶奶说把东西给你妈，那这东西就是你妈的，而且你妈照顾你奶奶那么多年，你妈的东西谁都别想动。” 原来他是故意的，就是把照顾王槐花这事儿推给宋霜降。 还不给钱！ 宋柚说：“江教授你就实在点吧，别总说这些假大空的套话。” 江远鹏实在忍不了了，他说：“宋柚，你看看韩家把你宠成什么样了，你就没一句话不是怼我的，我把东西给你妈，不也是维护你吗？” 他看了眼宋柚跟站在她旁边的韩承，他是宋柚的后盾，宋柚的靠山。 俩人极有默契，即使互相看那么几眼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情意流转。 而且他看得出，韩承随时会护着宋柚。 韩承说：“她也是韩家人，我家人自然要宠着她。” 宋霜降眉头紧皱，说：“江远鹏，你不用装作是个好人，我闺女用不着你维护，她十几岁需要你维护的时候你选择性眼瞎，现在她完全不需要你你倒上赶着。” 江远鹏并不在意宋霜降怼他，对方不是弃妇怨妇，这些年她过得挺好，这让他没有什么愧疚感。 宋柚更是觉得江远鹏心思深沉不好对付，说：“你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真有数不至于连你妈的赡养费都不出。” 江远鹏他脸色涨红，讪讪地说：“我会把你出的钱给你，等晚上我们算下账。” 宋柚说：“江教授你可真寒酸，一点经济大权都没有，自从我跟你提了之后你就给我妈一百多块钱，你一个月工资有二百多吧！” 江远鹏庆幸自己没有心梗，要不真要被气得发作了。 他往这边院子看，问道：“我妈埋哪了。” 宋惊蛰给他说了位置，她说：“新坟就是。” 江远鹏看天色不早了，就边往外走，边说他去坟地看看。 宋芍药在门口喊：“表姐、表姐夫，去吃晚饭，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宋柚他们热热闹闹去吃饭，江远鹏孤家寡人自己去了坟地。 第39章 第 39 章 路上,宋柚问宋芍药在公社小学工作得怎么样。 宋芍药对工作非常满意，说：“挺好的，可比种地强多了,比城里上班的挣的还多，校长也挺重视我。” 宋柚说：“没别的好工作就先干着，以后肯定会有转公办的机会。” 宋芍药点头：“表姐,我知道。” 到了宋惊蛰家，大舅妈刘仁杏已经在门口等着,说：“宋柚你们回来一趟可不容易,先吃饭再忙活，饭都快凉了。大姑爷,赶紧进屋。” 毛豆、豆包跟四个表兄弟已经在院子里。 四个表兄弟有大气的名字,分别是宋国、宋泰、宋民、宋安，合起来就是国泰民安。 宋柚的两个表兄还有他们的家人都来了。 豆包依旧干净得跟另外五个娃像两个世界的人,毛豆裤腿高高卷起,兴奋地指着脸盆说：“妈妈，我们抓了好多鲫瓜子。” 宋柚看有多半盆的巴掌长的鲫鱼，都活蹦乱跳的。 现在河里鱼多,社员有空就会去河里抓点鱼改善生活。 宋柚把带来的文具,有笔、本子、橡皮、文具盒、书包分给四个孩子。 另外还有水果糖、奶糖、虾酥糖、梨膏糖等糖果。 国泰民安四个小家伙从来没有过这么多新文具跟糖果，高兴得像过年一样。 两个表嫂都很热情,拉着宋柚说话。 “快谢谢姑姑,这些孩子就不爱说话。”大表嫂说。 二表嫂说：“宋柚你大老远回来一趟多麻烦，还带这么多东西。” 两个表兄都很愿意亲近韩承。 韩承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温和，他长得俊,只要不冷着脸,就特别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他也没惜字如金,表兄给他说什么话他都尽可能地多说几个字。 桌子上摆满了菜，有公鸡炖蘑菇、溜大肠、红烧肉、焦溜豆腐丸子，剩下的就是家常蔬菜。 大表兄是饭店大厨，现在大厨可是让人羡慕的职业。他今天请了会儿假，从饭店带回两个菜，别的菜也是他掌勺。 他说：“今天你们一家尝尝我的手艺。” 菜的味道确实很好。 看大表兄特别期待得到认同，宋柚不住地夸，俩娃更是捧场，说：“表舅做的菜真好吃。” 大表兄乐得合不上嘴。 边吃边聊，宋柚才知道二表兄也有工作了，他学会开卡车，现在在公社的运输队上班。 宋柚说：“现在大车司机吃香。” 刘仁杏说：“还能偷摸赚点外快。” 宋惊蛰非常满意，笑容满面地说：“总比种地强。” 舅舅一大家子跟她们母女关系很好，表兄表妹都有工作，能够吃饱穿暖，她也能放心。 吃完晚饭，宋柚帮着洗碗，俩表嫂不肯让她帮忙，她就在一旁陪聊。 韩承也跟舅舅还有两个表兄说话。 宋惊蛰把宋霜降叫到另外一个屋，说：“你净瞎操心，宋柚他们小两口关系挺好的。” 宋霜降问：“你咋看出来的。” 今天事多，她还没来得及观察小两口。 宋惊蛰说：“今天我开拖拉机到家，韩承把宋柚从车斗上抱下来的，小两口那叫黏糊，我都不好意思看。” “真的？”宋霜降笑着说，“可惜，我没看到。” 以她对韩承的了解，他肯定不是做样子，这说明小两口感情不错，这样她就放心了。 宋惊蛰对韩承的表现很满意：“韩承还知道主动干活，跟我一块砌月亮门呢，不嫌脏不嫌累，干活还贼快。” 宋霜降笑着说：“哪个姑爷到女方家都干活！” 虽然这样说，可宋霜降自然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宋惊蛰很骄傲：“韩承这样的姑爷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别人家姑爷本来就干农活，咱家姑爷不一样，他是副团长，手底下那么多兵呢，我本来想着他会摆谱。咱家宋柚能找这样对象，是她的福气。” 堂屋里，韩承打了个大喷嚏，这是谁念叨他呢！ 等洗完碗回到屋，宋柚又把给宋惊蛰两口子的上衣拿出来，刘仁杏笑得合不拢嘴，说：“你还给我们俩买衣服干啥？” 嘴上虽这样说，手上已经把衣服接了过去，粗糙的手心抚摸着布料说：“这衣裳质量真好，一看就不便宜，你不用惦记我们俩。” 宋柚说：“我们长时间不回来，这回来一趟就给你们俩买件衣服。穿上试试。” 刘仁杏麻利地把衣服换上了。 以前毛豆跟豆包小的时候，刘仁杏可没少给宋柚看孩子。 要不是刘仁杏，宋柚母女都有工作，俩孩子年龄差距又小，肯定会手忙脚乱。 宋惊蛰也把衣服换上，糙汉子不会表达，只咧着嘴笑，说：“好，好。” 宋芍药跟大表嫂、二表嫂都特别会说话，把衣服一阵夸，宋惊蛰两口子心里都美滋滋的。 吃过晚饭，自然是算账时间。 宋柚他们没多呆很快就回了家，她正要叫两个小家伙跑腿，把隔壁的江远鹏叫过来，他倒是挺主动，听到他们回来的说话声就自己过来了。 江远鹏说：“算账吧。” “账本准备好了。”宋霜降说。 宋霜降有记账的习惯，她拿了一叠账本，有的只是几页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每一笔支出。 昏暗的煤油灯下，宋霜降要一笔笔跟江远鹏核对。 宋霜降头脑清醒得很，为防止江远鹏以她拿到老太太遗物为名拒绝支付各种费用，她首先说：“王槐花跟我非亲非故，虽然她把东西给我，其实他要传给宋柚，她把宋柚当孙女看，这些东西其实跟我关系不大。” 宋柚也觉得王槐花是想把东西传给她，毕竟她跟老太太才有血缘关系，但她仍不明白，说：“为什么她不想把东西留给她孙子呢，我奶奶是老思想，她重男轻女，虽然没见过孙子但也会惦记吧。再说江教授你不想把东西传给你儿子吗？” 江远鹏义正言辞地说：“老太太把东西传给你妈，她的遗嘱有法律效力，东西就是你妈的，我还能抢吗！” 他虽然这样说，可宋柚还是觉得他态度坚决，正直正义有点反常。 既然他首肯，宋霜降便不再说什么，她很干脆地说：“费用一共是四部分，你上大学的生活费，你妈中风的治疗费用、生活费、药费。”宋霜降说。 “还得加上照顾我奶奶的费用，这部分必须要给。” 江远鹏竟痛快得没有异议，他说：“没问题。” 屋里很安静，煤油灯摇曳，只有宋霜降说话的声音。 江远鹏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他应该还没吃晚饭。 毛豆说：“是谁肚子在叫？” 豆包说：“是江教授。” 江远鹏很尴尬，没说话。 宋柚出去煮面，七、八分钟之后，她端了碗手擀面进来，放在江远鹏面前。 玉米面跟小麦面粉的手擀面上面有蔬菜，有鸡蛋，喷香四溢，看着很好吃。 江远鹏看着那颗鸡蛋很意外，想不到宋柚给他煮了面，还加了鸡蛋。 他实在太饿，拿起筷子开吃，一大口面条下肚，心情突然好了一些，说：“还是我闺女知道惦记我。” 宋柚说：“我没惦记你，你吃饱了头脑清醒好算账。” 她结婚的时候江远鹏给了二百块钱当嫁妆，不管他当时是什么心理，也许是想跟韩家交好，但不管他怎么想，在一般人家嫁女给二百块钱嫁妆钱已经很多了，看在这嫁妆钱的份上，宋柚才给他煮面。 他一边吃，宋霜降把账目明细给他看。 宋霜降拿出一个信封说：“看，这是本来要寄给你的钱，我把信写好却找不到了，我只能东拼西凑再寄十万块钱给你。” 说这话时，宋霜降的话语毫无起伏和波澜，好像在说跟她毫不相干的事儿。 她把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是颜色泛黄的信纸跟一叠钱。 看到颜色暗黄的信封跟十万块钱旧币，江远鹏突然眼睛一热，喉头至胸口发堵，像是满满登登地塞着棉花。 这可是有二十多个年头的东西。 十万块旧币，就相当于人民币十块。 那时候宋霜降的工资不过是二三十块钱，每个月寄给他十块当生活费。 他吃软饭，还昧着良心跟人离婚了。 宋霜降当年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果敢爽朗，可当年他想要留在京城，想要当大学老师，想要身份跟地位。 他不想回县城高中当老师。如果他回来的话，基本上是一辈子呆在县城。 江远鹏被这东西刺痛双眼，心里像坠了块铅，很难受。 他吃完面，在屋里呆不下去，边迈着大步走出屋子。 等他再回来，宋柚看他双眼通红，浑身一股烟味儿。 他说：“不用算了，我给你三千块钱。” 三千块可是一笔巨款。 宋霜降坚决拒绝，说：“不用，用不着你多给，现在就把这笔糊涂账算清楚。” 宋柚也是这样想的。 算了一晚上帐，最后加上照顾老人每天给老人送饭的费用，一共是两千二。 江远鹏神色凝重，说：“好，我会尽快把钱给你，不过得容我点时间。” 双方写了欠条并签字。 宋柚知道他把工资都上交手头没钱，但见他十分消沉，整个人陷在一种晦暗不明的情绪里，便没在多说什么。 也许他在受良心的谴责。 宋霜降压根就没给江远鹏看他妈留下的东西，江远鹏也没要求看。 宋柚说：“江教授也没要去看一下我奶奶留下了什么，也不知道他见没见过这些东西。” 宋霜降说：“奶奶说他见过。” 等夜深人静，宋霜降把这些东西给宋柚跟韩承看。 第40章 第 40 章 “你奶奶说她们家祖上是大夫,这些都是从唐朝传下来的，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些东西传下去，可不能给弄丢了。” 宋霜降又说：“你奶奶说什么不用理,真需要钱的话，这些东西要能卖出去,就卖掉。” 有药罐子、捣药杵、药吊子、药碗,都是非常质朴的老物件。 值不值钱，有没有文物价值他们自然看不出来。 不过其中还有两匹陶制的马，栩栩如生,昏暗的煤油灯下仍能看出多彩，并且看上去很质朴，颜色鲜艳与质朴并存,宋柚问：“这是什么？” 宋霜降说：“你奶奶说是唐三彩。” 马身长目测四十多厘米,高有三十多厘米，看起来尺寸并不小,两匹马放在一起很有存在感。 宋霜降递过来一副崭新的白线手套，宋柚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陶马拿起来看,当她细细看过，见马身完好，没有断裂磕碰时,发现自己额头上个手心都沁出了一层汗，手都开始轻抖。 她不敢再拿着看了,把那陶马轻轻放下，她怕给弄坏了。 摘下手套,她把椅子往后拉,离这些东西远一些。 宋柚说：“这么大个的东西完好保存到现在一定不容易,确定是唐朝传下来的，不是仿制的吗？” 宋霜降说：“你奶信誓旦旦说这些东西是祖上传下来的，嘱咐我一定收好，代代穿下去，千万不要弄没了。” 宋柚突然想以王槐花的身体状况，十多年前就被医生判了死刑，也许她并不是胆小怕死才强撑到现在，也许是想好好保存这些古物。 她对这些东西很珍惜，当年江远鹏是村里唯一一个上高中的人，没钱交学费不得不辍学，王槐花都舍不得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变卖。 宋柚想唐三彩以后一定很值钱。 韩承看了眼自己媳妇，她看到这些古董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他想社会肯定会进步，古董肯定会有应有的价值，也就是说宋柚以后可以很有钱。 宋柚家庭条件一般，可毕竟是宋霜降跟李清芳他们娇宠着长大的，经济上不宽裕但也吃穿不缺，并且她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她花钱很仔细，但对钱并不算热衷。 宋柚的理想是考大学，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实现这个愿望。 只不过她原来是想考江省大学，考到他服役所在的省份，可她随军后他们聊天她竟然说想考华大，想考江远鹏所在的大学。 明明要追随他的。 江省跟京城相隔千里，难道是反正已经结婚了，就不用管他了，可以放飞理想了吗？ 韩承看向宋柚，两匹陶马上质朴的色泽在她眼里映出柔和的光。 媳妇的小脑瓜到底在想什么！ 短暂走神之后，韩承的思绪又拉回到这些古物上面。 “这些东西怎么保存？”宋霜降问，“要不你们带到部队去。” 宋柚说：“部队的房子又不是我们自己的，就藏咱们家里吧。” 墙壁上本来有个放存折的隐蔽区域，地方可以扩大，但宋柚觉得不保险，就说：“咱把炕拆一部分，把这些东西埋起来。” “搭炕你会吧。”宋柚笑着问韩承。 韩承摇摇头，北方的炕有炕道，要走热气跟烟，是技术活。 宋霜降说：“他哪会儿啊，明天我跟韩承一起弄。” 宋柚母女又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先是麻布，然后用牛皮纸包了一层又一层，然后再用塑料布包上，最外层是油毡。 把东西收好，暂时先放在立柜里，表面盖了一层衣裳。 时间过得快，已经九点多，刚才算账的时候，俩小家伙又被表兄弟叫走，宋霜降把他们俩接了回来。 宋柚这才把给宋霜降买的皮鞋跟上衣拿出来。 宋霜降说：“你给我买衣裳跟鞋干啥，咱这儿哪哪都是土，这鞋一看就挺贵。” 宋柚挑贵的鞋买的，一双三十多。 话虽这样说，她对皮鞋倒是很满意，已经上脚试穿，顺手又把衣服换上了。 宋柚笑道：“你不是有时候去城里开会吗？咱穿皮鞋更像干部。” “正合适，上脚也舒服，衣裳也时髦，我闺女真会买。”宋霜降在屋里走了几步，美滋滋地说。 她舍不得穿，很珍惜地把鞋又放回鞋盒里，衣服也叠起来放进衣橱，走亲戚或者重要场合再穿。 没午睡的俩孩子眼睛都快睁不开，宋柚一家四口到娘仨原来住的房间睡觉。 宋霜降拿来薄被，说：“咱这儿白天热，夜里有点凉，还是得盖薄被，我薄被厚被都给你准备着，你们回来有被子盖。” 宋柚说：“妈，明天还得早起呢，你也早点睡吧。” 俩孩子已经滚到炕上，宋柚把被子接过来，见只有三床被子，分给韩承一床，给毛豆盖一床，她跟豆包一个被窝。 豆包咧着小嘴笑，好喜欢跟妈妈一起睡。 他贴在宋柚身边，说：“我愿意跟妈妈一个被窝，妈妈很香。” 宋柚哄他：“早点睡吧，现在还不用盖被，夜里冷了妈妈给你盖。” 毛豆挤到豆包跟妈妈之间，说：“我还想跟妈妈一起睡呢。” 豆包赶紧抱住宋柚的胳膊，甜甜地说：“我跟妈妈已经决定了，我跟妈妈睡。” 毛豆不乐意：“你凭啥决定？” 两个孩子争抢起来，谁都不让步。 被晾在一边的韩承语气淡淡地打断他们两个：“都别争了，早点睡。” 你们绝对争不过你们爸爸。 俩孩子没两三分钟就睡着了。 韩承伸出长臂把宋柚往身边揽，说：“过来点，咱俩盖一床被。” 他力气大得很，宋柚没有反应时间已经被他拽到怀里，他拉过薄被顺势盖在两人身上，说：“早点睡。” 宋柚舒适地枕着他的手臂，笑道：“热不热啊，现在又不用盖被，再说咱豆包还做跟妈妈一块睡的美梦呢。” 本来韩承身体温度就高，还是夏天搂在一起，真的挺热。 但韩承不怕热，揽着她更贴近一些，气息洒在她的额发间，说：“不管这臭小子。” 宋柚想着白天的事儿，跟韩承说：“我总觉得这传家宝江远鹏不能就这么痛快就给我妈，是不是江帆真不是他儿子啊？要不他肯定想把东西给他儿子。” 韩承点点头说：“有可能。” 宋柚说：“我真希望他头他离婚，或者跟女方闹。” 韩承说：“江远鹏不是一般人，他沉得住气。” 结合上次他给宋柚寄东西让她不要往外说，宋柚觉得她的推测可能是事实。 “可是江远鹏那么清高，不是能忍绿帽子的人啊，他不是忍辱负重，想要谋划什么事儿吧。” 这句话一出口，宋柚都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到了。 韩承说：“有可能。” 宋柚对江远鹏想干什么非常感兴趣。 她不打算把这些不确定的事情说给宋霜降听。宋霜降现在看到江远鹏很平静，内心毫无波动，宋柚不想让她妈内心再生波澜，如果有天能确认这些是事实再跟她妈说。 没聊几句，宋柚眼皮发沉，在韩承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宋霜降就去隔壁生产队买了两斤牛奶回来，早饭是煮鸡蛋、牛奶跟杂面汤，杂面汤是各种粮食混合做成的面条，味道很好。 吃过早饭，宋霜降跟韩承就准备拆炕。 俩小家伙又被国泰民安四个小家伙叫了出去，他们刚走，江远鹏站在墙那边问：“我这就要走，还有事儿吗？” 宋柚明白他的想法，大概他放弃照顾王槐花，他就没脸回生产队，他绝对不会在生产队多呆儿。 他说的“还有事儿吗”指的是跟王槐花后事有关的事儿。 宋柚朝宋霜降看去，后者平静地说：“没事儿。” “那我走了。”江远鹏说。 他让宋柚跟他一块去找宋惊蛰，开拖拉机送他到县城，他说会付工钱跟柴油钱。 宋柚没推辞，正准备跟江远鹏一块出发，就在这时，江远凤进了院子。 江远鹏自然没给她好脸色，冷冷地说：“有事儿？” 宋柚停下脚步，就站在墙这边看戏。 江远凤感觉到她的教授大哥对她不满，想跟她断了这门亲，她在婆家没地位，过得不好，虽然之前江远鹏也不管她，但好歹她还有个大哥是教授，说出去别人都能高看她一眼，但如果江远鹏跟她断亲，她就没娘家了，彻底没人给她撑腰了。 她这次来是想弥补破碎的亲情。 她说：“大哥，我真不知道我是妈捡来的，要是我知道不会不管妈，大姐把妈照顾得那么好，我怕我一插手，大姐就不管妈了。” 江远鹏语气冷淡如冰：“这话你昨天已经说了一遍，还有别的要说吗？” 江远凤被噎得差点喘不上来气，她嘴巴大张愣了一会儿，开始抹眼泪，说：“大哥，我是不得已，我有五个闺女，我在娘家不受待见，你体谅体谅我。” 宋柚在旁边看热闹，王槐花是个普通的传统农村妇女，勤劳善良，可养出来的儿女都一样自私。 江远鹏很冷漠，转身锁门，他手里拎着公文包，语气不容分说下逐客令：“走吧。” 江远凤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又弱势又可怜地朝墙这边看，说：“大姐，我真是没能力照顾妈，我是自己过得不好，你跟我哥说说。” 宋霜降摊开双手，语气同样冰冷：“你们家的事儿，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不关心。需要调节的话，自己去找公社别的干部。” 宋柚说：“不要烦我妈，你们这样冷漠自私，不讲道德的人不配跟我妈说话，别在我妈眼前晃悠。” 江远凤哭得那叫一个惨，抹着眼泪灰头土脸地走了。 “走吧。”宋柚对江远鹏说。 她说宋惊蛰在地里干活，于是带着江远鹏专挑人多的地方走。 第41章 第 41 章 社员们看到江远鹏回来,非常惊奇。 “远鹏，你妈入土你都没赶上，咱们这儿离京城近,就是骑车一宿也能到家。” “你京城的媳妇跟儿子、闺女没回来啊，她们嫌弃咱们农村吧。” “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至于对自己妈不管不顾,霜降伺候老婶子这么长时间，多不容易啊。” “你把伺候老娘的活扔给霜降，有没有良心啊。” 江远鹏满头黑线,开始还搪塞几句，后来无言以对，干脆嘴唇紧闭不说话。 虽然江远鹏是著名学府的教授,可他连亲妈都不管,乡亲们更是得不到他身份地位带来的半点好处，大家心里也都有杆秤,说起话来也就没什么顾忌。 宋柚笑眯眯地带着江远鹏绕了好多路，走到僻静处，宋柚说：“江教授,咱农村就是这样，大家平时生活枯燥，对别人家的事儿都特别感兴趣,攀比心特别重，有些人希望别人过得不如自己好,想要看别人笑话。而且农村人大多性子直，不会像城里人那样曲里拐弯的说话,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说：“你现在知道吐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了吧。当初你跟妈离婚的时候是五十年代,那个时候农村哪有离婚的人啊，妈就承担了很多流言蜚语，要不是妈是妇女干部，内心也强大，她面对的是非会更多。” 江远鹏终于知道宋柚是故意带着他绕路，让他知道村里人的说法。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宋柚觉得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江教授此刻分外脆弱和孤独。 他那瘦高清癯的身形似乎撑不起他那件雪白的的确良衬衫。 江远鹏叹了口气，说：“事已至此，即使我不亲耳听到也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替我对你妈说声抱歉跟谢谢。” 宋柚拒绝：“我代替不了，我妈也不需要。” 他既然什么都明白，那宋柚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江远鹏停下脚步，四下无人，他说：“宋柚我不管你信不信，当我不再给你奶奶支付赡养费那一刻起，我就决定把我家传下来的东西给你妈和你。” 宋柚脚步凝滞，也停了下来，看向江远鹏。 他脸上无喜无悲，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江远鹏很渣，但他不滑头，也不会满嘴跑火车。他并不愿意也并不需要说些好听的话来博得宋柚母女的好感。 宋柚相信他的话，但她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那些东西现在看来没什么价值，但你们千万不要随便处理掉，也不要给别人，我相信肯定会有一天能够值钱，这样对你妈跟你的生活也是个保障。”说完这些话，江远鹏心里好受多了。 他把自己都感动了。 只是宋柚非常冷静，心中并无半分能理解他、谅解他的意思。 她嗤笑道：“江教授，你还是别自我感动，我再重申一遍，这些东西是我奶奶给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江远鹏摆了摆手，说：“算了，走吧。” 宋柚带着江远鹏走了几个地头，路上她又问：“我跟你说的江帆的事情你去调查了吗？” 江远鹏语气很淡：“还在查，我不想惊动他们，所以调查起来比较麻烦。” “那江教授就慢慢调查吧，有没有一种可能本来你毕业分配不用回咱们县，毕竟是华大的天之骄子，国家重金培养出来的人才，为什么要大材小用回县城呢，但张院长为了把你留下，才出此下策。” 宋柚不信江远鹏这样智商情商都很高的人不往这方面想。 极有可能都不是好人。 宋柚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江远鹏心上。 看宋柚幸灾乐祸的带着微笑的脸，江远鹏：“……” 简简单单一句话，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逻辑，有一种可能是在他们结婚前，张文雅已经怀孕，因为种种原因，孩子不打掉，但是需要给孩子找个父亲，那么出身贫寒毫无身份背景又结过婚的他就成了很好的人选。 但凡有点身份背景的人都不好拿捏，未婚青年又看不上张文雅，张院长只用了一点小计谋，他就上钩了。 当年的江远鹏除了智商高读书成绩好，还没见过世面很朴实，还没现在这样世故心机深沉。 完全有个这个可能。想到这些，江远鹏心烦意乱。 不过事实真相是什么，他都能接受。反正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当年不留京的话他最多升到县教育局上班，绝对不会有如今的学术成就。 “这事儿跟你关系不大，你就别乱猜了。”江远鹏说。 看江远鹏心情沉重，宋柚心情好极了，点到即止，江远鹏想得肯定比他更多，她无需多说。 终于找到宋惊蛰，后者也没说什么，开着生产队的拖拉机送江远鹏去县城。 宋柚回到家，韩承已经开始拆炕，不想让外人看到，他们关了大门。 土坯炕很好拆，只拆靠墙的一部分就够。 一时间屋里尘土飞扬。 宋霜降从砖窑拉来了砖，本来应该做土坯，但做土坯再晾干需要时间，有王槐花给她的东西放在外面不放心，直接在地上挖洞，然后用砖把那截炕补起来。 地基是石头砌的，韩承沿着水泥缝在里面取出几块石头，把各种罐子包括十万块钱旧币也包好全放进去，又用青石板盖在上面，再把炕重新搭好。 花了一上午时间，炕重新完工，外表看起来跟之前无异。 宋霜降对一上午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说：“这下我就放心了，韩承你真出了不少力。” 韩承说：“妈，你别跟我客气。” 宋霜降觉得韩承比之前有眼里见，还比之前爱说话。 她觉得这个女婿真是无可挑剔。 他们忙活的时候，宋柚把昨天从大舅家带回来的小鲫鱼处理干净，炖了一大锅，锅边上贴了一圈玉米饼子。 鱼在锅里炖着，又做了个丝瓜鸡蛋汤跟凉拌西红柿。 “妈，韩承，吃饭了。”宋柚招呼他们。 吃饭的时候，宋柚先给豆包夹了条鱼，说：“鱼刺都酥烂了，不怕扎。” “妈妈，鱼很鲜很香。”豆包扬起笑脸。 鱼肉炖得烂也很入味，一点都不腥，大铁锅才能炖出这种鲜香。 “玉米饼子不拉嗓子，还这么香甜。”毛豆很惊讶。 宋柚说：“细玉米面，我还放了小米面跟白面，加了牛奶跟白糖，肯定好吃。” “妈妈，以后也要做这样的玉米饼。”毛豆说。 宋柚笑道：“好，少不了你吃的。” 一边吃饭，宋霜降问：“早上你跟江远鹏一块出去，他没说什么，没问传家宝的事儿吧。” 宋柚笑道：“没问，也没说啥。” “我琢磨着江远鹏也太反常了，我都预备好了跟他斗争，结果他对一切都没异议，就痛痛快快地走了。”宋霜降疑惑地说。 她从昨天想到现在，一直觉得不对劲儿。 这事儿出乎意料的顺利，宋大佬没费一兵一卒，甚至没说上几句话，就完美解决了。 但宋柚倒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她说：“江教授很清楚那是奶奶留给你的遗物，他拿不走，所以他不争，他争也没用，或者他压根就不想争。他不混，他什么都明白，头脑清醒，明明白白地干没良心的事儿。跟他这样的人打交道还算轻松吧。” 宋霜降认真地想了想，她觉得宋柚比她看得更透彻，她说：“有道理，那这事儿就这样过去吧。” 宋柚点头：“以后不用照顾奶奶，你的日子也轻松了。” 吃过晚饭，宋惊蛰来了，他说：“芍药最近要结婚，我想着趁着宋柚两口子在家，把芍药的婚礼办了，这样热闹。” 宋霜降说：“你们看着办吧，韩承一共二十天假。” 宋惊蛰说：“那我跟男方商量一下，早晚不就是一顿饭嘛！” 因为宋芍药是老师，找的对象也比一般农村姑娘强点，男方家在镇上，是粮站职工。 在粮站上班，算的上是很好的工作。 宋惊蛰走后，宋霜降说：“你温伯伯给我写信，说温明征今年二十四，跟你年纪一样大，年纪不小了，要是有合适的，就在村里给他找个对象。” 听到这话，宋柚第一个想法是温明征是知青身份，要是在当地结婚的话，不离婚他就没法回城。 按照现在的户口政策，农村姑娘即便嫁给京城人，也无法获得京城户口，所以温明征要在农村结婚的话，回城的时候先离婚，要把姑娘带回去，落户也要大费周折。 跟农村姑娘结婚，也是件麻烦事儿。 韩承不知道想到什么，眸光黑沉沉的，看了宋柚一眼。 宋柚回了他一个笑脸，问宋霜降：“温伯伯过得还好吗？” 宋霜降回答：“还凑合，就跟当地社员一起种地。” “不知道温伯伯什么时候能回城，他回城了温明征也就能回城了，在咱们这儿结了婚他就没法回城。”宋柚说。 宋霜降说：“你温伯伯肯定考虑过，他应该是对回城不抱什么希望，担心拖下去，耽误温明征结婚生子。我想着让你们给参谋参谋。” “温明征有喜欢的姑娘吗？他心高气傲的应该不愿意一辈子留在农村。”宋柚问。 刚说完这句话，宋柚看韩承又看她，就说：“你看我干啥？” 韩承：“……” 宋霜降嗔怪：“宋柚你咋说话呢，你还怕人看了还是咋地。” 她又说：“没有，咱们左近的姑娘他都认不全。” 宋柚建议：“咱们这啥时候放电影，姑娘们应该都去看电影吧，让温明征也去，看有没有看对眼的。” 农村放电影的时候，就是男女青年相约看电影，谈对象的好时机。 宋霜降说：“倒也不错，咱公社放映队这些天在放电影，我去跟放映员说先在咱们大队放。” 听到电影两个字，在院子里玩的毛豆大喊：“外婆，要放电影吗？” 听到毛豆兴奋的声音，宋霜降大声回应：“我俩外孙子应该喜欢看电影吧。” “我们想看电影。”豆包说。 “好的，外婆去跟放映员说，一定让你们尽快看上电影。”宋霜降笑着说。 等宋霜降去做饭，韩承说：“温明征看到你会脸红？” 宋柚笑道：“你不是听毛豆说过嘛！” 本来以为需要拿一大篇话解释，没想到韩承表情柔和，甚至宋柚还看到他的唇角不易觉察地上扬。 韩承并不吃醋，他早就已经完成自我攻略，宋柚身边有优秀青年，比如李建州，比如温明征，可宋柚单单喜欢他！ 所以他心情愉快，很有优越感。 “温明征算是我的兄长，你心情不错？莫名其妙。”宋柚看着他说。 实在分析不出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韩承可不想解释，他唇角的弧度更加明显，靠近宋柚，轻轻拥抱了她一下，还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宋柚：更加莫名其妙。 宋霜降这些天很忙，又是联系放电影，又是联系她觉得不错的姑娘，还请温明征到家里来吃了顿饭。 吃饭的气氛轻松愉快，都是俩娃跟温明征在说话，温明征问俩娃在部队家属院过得怎么样，面对一个认真的听众，俩娃分享欲爆棚，小嘴叭叭说个不听。 就这三个人，硬是营造出了很热闹的气氛。 温明征最近也很忙，换地址重修的水库还有半年多完工。作为修水库的总工程师，他总要往工地跑。 吃完午饭，他马上去了工地。 三天之后，电影放映员就来到响水生产队。 他们晚饭吃得早，吃过晚饭，宋霜降要跟温明征一块活动，俩娃早早就出去占地儿。 宋柚两口子还要等天再黑点才能去。 毛豆就大门就喊：“妈，爸，快走啊，去看电影。” 豆包说：“我给你们占了特别好的地方，可别让被人给抢了。” 宋柚见豆包脸上有种紧迫感，觉得很好笑，她说：“不就是随便站就行吗！还用抢地方？” 韩承并不想去看电影，宋柚跟他说农村放电影比大院放电影热闹得多，简直比过年还热闹的时候他就更不想去了。 不过越是人多，他越得陪着媳妇孩子。 他说：“走吧。” 俩孩子已经上前来拉爸妈，毛豆拉着韩承，豆包拉着宋柚，俩孩子都乐呵呵的。 很快他们就来到生产队的主路上。 投影用的白色幕布就挂在两棵树之间，天已经麻麻黑，可宋柚还是看到前边都是人。 毛豆指着路边的一棵核桃树说：“爸、妈，到了。” “姑姑、姑父，快上来。”一连串的童音从树上传来。 宋柚抬头，从树杈里看到宋国，一、二、三、四，正是国泰民安四兄弟。 毛豆很得意地说：“我们最先占的树，在树上看得清楚还不用跟人挤。” 韩承：“……” 这就是他们占的好地方！ 韩承摸了把毛豆的小脑袋，看了眼宋柚说：“你觉得你妈上的去吗？” 毛豆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双手搓了搓，抱住粗树干，四枝协调用力，边爬边说：“妈妈你就像我这样。” 豆包也给宋柚做了示范，他现在身上长了肉，看着比毛豆肉乎，小身子在树干上扭动特别可爱。 “快上来啊，妈。”俩娃招呼宋柚。 国泰民安四兄弟也大声给姑姑加油。 宋柚忍俊不禁，说：“我克服不了地心引力，爬不上去，还是你们在树上看吧，小心点别掉下来，我跟你爸随便找地儿看就行。” 毛豆有点遗憾，他们选的绝佳好位置居然被爸妈拒绝，他耷拉着小脑袋说：“好吧。” 考虑到韩承不在挤在人群里，宋柚跟他就站在墙边的土堆上，清静人少。 站得高，视野好，宋柚在人群中发现了“媒婆”宋霜降跟兴致缺缺的温明征。 俩崽子坐在树上，从树杈里能看到不远处站在一起的爸爸妈妈，感觉特别满足。 农村看电影就看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这些片子，电影一开始，果然放得是南征北战。 宋柚对电影本身没啥兴趣，但当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时，她想起少女时期的愿望是跟韩承一起看电影，还是在农村大街上看电影。 愿望实现了！ 期间有个孩子撞了宋柚一下，韩承反应极其迅速伸出有力手臂及时扶住她，之后他就一直攥着她的手没撒开过。 等电影散场，俩孩子还兴奋得舍不得走，宋柚好说歹说把俩孩子弄回了家。 可到家一会儿，他们俩就困了，宋柚赶紧带着他们洗漱，这时，宋霜降也进了院子。 宋柚问：“温明征有看上的姑娘没？” 宋霜降说：“应该是没有，我明天把他叫来再问问他的想法。” 第42章 第 42 章 第二天中午温明征再来吃午饭的时候,拎了一只从水库工地附近山上用夹子夹到的野兔，韩承麻利地把野兔处理好，宋柚做了个浓油赤酱的红烧兔肉,正在小火炖煮，宋霜降下班到了家。 宋霜降看韩承正在用树杈给俩孩子做弹弓,俩娃正眼巴巴地蹲在他旁边,想不到女婿这么有耐心。 她进了灶间，对宋柚说：“你歇会儿，我炒菜。” 宋柚拿了土豆萝卜出去洗,一边听着她妈跟温明征的对话。 宋霜降说：“你爸怕你的个人问题被耽误了，才想让你有差不多的就考虑一下。” 温明征说他不着急解决个人问题。 宋柚了解温明征，他并不是嫌弃农村姑娘,只是他心气高,不甘心一直呆在农村。 在当俩人对话胶着聊不下去时，宋柚才插嘴,她说：“妈，温伯伯跟温大哥肯定能回城，忒晚不了,等他回城二十八、九岁的话，也不算年纪太大。要是在农村结婚的话，他就不好回城了。” 宋霜降说：“你的意思也是不急呗。” 宋柚提议：“可以再看看再说,要是温大哥能回城的话，按他的条件,也不会太难找对象。” 温明征向她投来感激的眼神。 “可是你温伯伯放不下心。”宋霜降说。 “是不是担心温叔叔打光棍？”毛豆问。 他这句话把大家都逗笑。 宋柚拨了下他的小脑袋说：“没你的事儿，赶紧吃饭。” 宋霜降想了想说：“算了,我还是给你温伯伯写信,尊重明征的想法。” 这个话题就这样揭过,他们围在桌边吃了顿美味午餐。 除了有红烧兔肉，还有萝卜丝鲫鱼汤，炒南瓜跟清炒土豆丝。 俩孩子很爱喝鲫鱼汤，每人喝了两碗，把小肚子撑得溜圆。 吃过午饭，温明征还是要去工地，宋柚拉着韩承跟俩孩子送了他一段。 宋柚说：“你跟温伯伯都能回城，你们就放宽心吧，现在回城的人那么多，我想温伯伯最多也就用个三四年时间。” 不仅是温明征，就连韩承也认为宋柚只是在单纯安慰他。 温明征先谢了宋柚，然后又感谢韩承在水库更换地址的事情上帮忙。 韩承淡淡地说：“不用客气。” 一路走着，他们就沿着山路抄近路走了三四里地到了水库新址。新址仍在半山腰，站在不远处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社员，宋柚感觉心情舒畅。虽然书里写的宋柚去世的方式很奇葩，但解决起来也很简单，水库换了地址，改变的不仅是宋柚一家四口的命运，还有宋霜降、宋惊蛰跟温明征的命运。 而且是一劳永逸。 宋惊蛰的办事效率很高，宋芍药的婚礼就定在两天之后，婚后宋芍药会住到婆家，仍在公社小学上班。 宋柚一家要做到事儿是随礼，去男方家吃顿饭，就这么简单。 他们这的习俗是除了长辈要随礼，平辈已婚的也要随礼。现在给份子钱的极少，一般都是给东西，香皂、毛巾、挂面、鸡蛋之类的，宋柚一家算是条件比较好，又是近亲，宋柚打算出二十块钱。 到婚礼那天，男方家找了辆运粮的皮卡把宋芍药跟他们一家都拉过去。 毛豆跟豆包第一次参加婚礼，一大早就换好干净的新衣裳，去舅爷家跟国泰民安四兄弟等着一块出发。 等皮卡一到，听说要坐皮卡去男方家，六个兄弟争先恐后爬上车斗，等着出发。 现在接亲一般用自行车，至于亲戚，各自想办法过去，皮卡堪称豪华接亲队伍。 宋芍药穿了一件红色上衣，宋柚又给她梳了好看的发辫，俩人挨着坐在车斗里。 宋芍药喜气洋洋地说：“表姐，我婆家离得近，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姑姑，你跟表姐夫在外地不用担心姑姑。” 别看平时大大咧咧的，可宋芍药也非常体贴，知道宋柚放心不下她妈。 她对象是粮站职工，这年头在粮站上班是让人羡慕的好工作，宋芍药算是嫁得非常不错。 男方家长给买三转一响，现在是七十年代初期，很多人家出不起三转一响，尤其是农村就更别提了。 不管是接亲的皮卡，还是彩礼，还是三转一响，都让宋惊蛰家很有面子。 小伙子说话办事大方得体，看着又老实，亲戚们都觉得他不错，宋柚也很看好他。 “表姐，我会跟芍药一块儿经常回娘家看看。”宋芍药对象也很诚恳。 宋柚笑着说：“没事儿的话那就麻烦你们多跑几趟。” 宋霜降嗔道：“看你们几个说的，好像我七老八十了一样，我还年轻着呢，不用你们操心。” 宋柚他们都笑起来。 宋霜降十九岁就生她，今年才四十三，身体健康，平时连咳嗽都少有，确实不用宋柚担心。 双方都请的近亲，亲戚都不多，就在男方家里摆了六桌，吃过午饭，男方又安排皮卡把他们送回了家。 在家里呆了十天，宋柚他们要回去，傍晚，等俩娃回来，宋柚跟他们说了这事儿。 毛豆手里拿着一个筛子，里面有半筛子田螺，全身都是泥，要不是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珠咕噜转，很难看出是人类幼崽。 豆包身上干干净净。 俩人对比鲜明，一个是泥猴子，一个是小公子。 毛豆邀功地说：“看，我们捉了这么多田螺，外婆我要吃炒田螺，可是豆包没下水，他嫌都是泥。” 豆包说：“我是乖小孩。” 宋柚说对，夸奖了豆包。 毛豆不服气地说：“可是豆包错过了很多乐趣。” 韩承屈起手指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你还挺有话说。” 宋霜降接过筛子，说：“我这就去洗，争取明天让你们俩吃上炒田螺。” 宋柚已经晒了一大盆水，在兑点热水温度正好洗澡用。 她把毛豆的脏衣服扒下来，把他身上泥先冲掉，在让他坐澡盆里慢慢洗。 韩承微微皱着眉头，把毛豆的脏衣服泡到盆子里，嫌弃地说：“咱家毛豆这是随谁？” 这要不是亲儿子，真懒得要了。 宋柚笑着说：“肯定是像你，你小时候不也这样嘛。” 韩承不说话了。 宋霜降在旁边边清洗田螺边笑。 跟俩娃说要回家后，他们俩压根就不想回去。这些天又是上山打兔子又是下河摸鱼，玩得很开心。 等毛豆洗完澡，俩娃立刻去找国泰民安四兄弟告别。 本来田螺应该泡三四天水，为了明天能吃上炒田螺，宋霜降愣是把田螺搓洗了两个小时，泡田螺的清水里又放了个铁铲，田螺闻到铁味儿会加速吐泥。 第二天，泡田螺的水就变得清澈，他们吃上了美味的炒田螺。 毛豆吃得挺欢畅，豆包不爱吃，他就嘬嘬味儿。 下午下工后，宋惊蛰拎来六七斤干鱼让他们带回去，现在河里鱼多，平时有空村民也会捞些鱼吃。 宋霜降给他们准备的是核桃、红枣、粉条等东西。 知道宋柚不放心她，宋霜降说：“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我用不着你们操心。你大舅跟两个表兄都在咱们这儿，再温明征也经常来咱家帮着干活，他就跟我亲儿子似的。” 听到“亲儿子似的”几个字，宋柚看了眼韩承，看他很平静，表情没什么变化。 宋柚保证说：“妈，我知道了，我们会好好过日子，你也不用为我们操心。” 宋柚把这些农产品都放到蛇皮袋子里，正准备进屋收拾两个孩子的东西，田鸽妈来了。 她说：“宋柚啊，你奶奶才去世，我就没来找你，听说你要走了，赶紧来看看。” 宋柚想对方来一定是要说田鸽的事儿，就拿了板凳让她坐下，说：“婶子坐吧。” 田鸽爸妈从城里她大哥家又搬回了生产队，大概是田鸽知道水库不会发生跨坝事故，又让她父母搬回来了。 想到这一层，宋柚真是百感交集，不过不得不维持面上过得去。 田鸽妈果然问她闺女过得怎么样，看得出她很关心田鸽，但宋柚没法概括别人的生活过得好不好，就如实说：“我们到部队后各忙各的，来往不多，田鸽平时应该会给你写信吧，她咋说的？” “她说她挺好的，但你说当后妈带三个顽皮小子能好到哪去，我跟她爸说让她生个自己的孩子，她一直敷衍，说什么把那三个孩子当亲生的带。她怎么就这么乐意伺候人家一家子？” 田鸽妈忿忿不平倒了一通苦水。 宋柚神情很淡，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 宋霜降不咸不淡地说：“嫁都嫁了，还不是得好好过日子，你当时收下人家三转一响的时候不是挺高兴的嘛！” 田鸽妈一下没词了，哽了好一会儿，又开始循环说田鸽没自己孩子的事儿。 “要不你替我给田鸽捎句话吧。”田鸽妈说。 宋柚问：“婶子想捎什么话？” 田鸽妈早就想好，就说：“我跟她爸想让她生个自己的孩子，她不想让我折寿就赶紧生。” 宋柚还没答话，宋霜降先开口，说：“这话得你跟田鸽说，宋柚给你带这话一点用的没有，你都跟她说多少次了都没效果，我们宋柚又不做妇女工作，干啥让宋柚去说？” 她妈不愧是经常给人做思想工作，反应很快，不合理的要求绝对不接，立刻怼回去。 宋柚也说：“婶子，你要是让我给她带东西可以，这话你还是写信跟她说。” 田鸽妈压根就不想给田鸽捎东西，又坐了一会儿，唠唠叨叨地走了。 她走后，宋霜降说：“她对闺女抠搜着呢，可不想给田鸽带东西，田鸽结婚时候的三转一响都给她哥哥们分了，有啥东西都给儿子，哪有给闺女的份儿。” 宋柚能理解田鸽妈的做法，在农村，闺女嫁了人就是泼出去的水，是别人家的人，物质条件贫瘠的情况下肯定不会想着闺女。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家里的气氛，母女俩做了韭菜鸡蛋馅的馅饼，吃了顿饱饱的晚餐。 第二天下午宋柚他们出发去地级市坐火车，到第三天早上赶回江东市。韩承还有两天假期就要工作，宋柚跟俩孩子还有十来天假期可以好好休息。 修完这次假，韩承又忙碌起来。 这天是周日，宋柚估摸着韩承该出任务回来，没想到梁季平给他打电话，说韩承受了点小伤，在医院里。 他特意说：“嫂子你别着急，就一点小伤。” 宋柚并不担心，反正她知道韩承没有受过重伤，不过她放下电话往军医院走的时候又有点担心，担心这一世的事情跟上一世不同。 军医院里，梁季平在劝说韩承：“老韩，你得住院，不能马上回家。” 韩承声音冷冽而坚决：“你净凑事，我好好的住什么院，我会按时吃药，明天来输液，多大点伤，我以前受的伤比以前重多了都没住过院，你们别大惊小怪的！” 他住院的话会吓到宋柚，她会担心。 梁季平说：“现在是在营地有条件，能跟在前线比吗，我是医生，你得听我的。” 听梁季平这样说，医生护士就把韩承围住了，不让他走，都建议他住院。 宋柚松了一口气，韩承还能站着好好说话，看来伤并不算重。 宋柚之前没来过军医院，不过有人认出她，说：“韩副团对象来了”。 人群马上让出一条路。 韩承黑眸沉沉：“……” 他媳妇来得可真快，他本来还想着赶快回家就当没这回事。 梁季平笑道：“嫂子，你来得正好，韩副团受伤不肯住院，你劝劝他，反正我今天肯定不让他走。” 韩承先跟宋柚解释，说：“我没事，不值一提的小伤，都是老梁小题大做。” 宋柚走到他身边，柔声劝说：“就听医生的吧，我可不想你新伤加旧伤养不好，等好差不多了再出院。” 韩承看着她，表情跟声音明显柔和下来，说：“真没多大事儿，不用担心。” 医生护士想不到他们劝了那么半天都没用，他对象一来就说那么一句韩承马上就不在坚持回家，立刻同意住院。 而且他们从来没听韩副团音调这么柔和地说话，明明刚才语气还那么强硬，那眼神也很专注，看得出俩人感情很好，真让人羡慕。 等医生把他们领进二楼病房，韩承还在说：“在家跟在医院不都一样，占用医院资源，还不够麻烦的。” 不过进了病房，他还是很顺从地坐到床上。 梁季平说：“现在有条件，你就住着吧，我让你走你再走。” 宋柚说：“那就多麻烦你了。” 梁季平笑道：“还是嫂子说话好听。” 护士拿来病号服，量完心跳血压，就跟梁季平一块儿走了出去。 韩承瞄了眼病号服，又看了眼宋柚，在病床边上坐了下来。 宋柚催他：“换呀。” “那你出去，等我换好再进来。”韩承说。 宋柚扬着嘴角笑：“有啥好看的，再说我也没兴趣看，不用避着我吧。” 韩承：媳妇说她没兴趣看！ 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看到身上的伤。 韩承眼眸黑沉，看了眼宋柚，拿过病号服开始换。 宋柚看到胸部缠着白纱布，他说是肋骨位置划了一下，没伤到骨头，他说得轻松，但宋柚觉得应该比他说得重一些。 等他换完衣服，宋柚把他的军服叠好说：“我拿回去清洗，你这几天就住院，就当休息了，好好休养。” 宋柚把枕头拍平，服侍他很躺下，韩承低笑：“真没什么事，你不用这么小心。” 他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明明他躺下时，扯到伤口，还很克制地做了个微表情。 宋柚并没打算马上回去，拉过板凳坐在床边，问：“是不是你不打算住院，回家后也不打算跟我说，这次受伤就这么瞒着我糊弄过去？” 韩承伸出手把略过她腮边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说：“很轻的伤，没必要跟你说，也没必要让你担心。” “可是我挺心疼的，伤在你身上，我好像也跟着疼一样。”宋柚眉心微凝，嘟着嘴说。 病房本来有三张床，不过现在只住了韩承一人，他们说起话来就随便些。 甜软的语气让韩承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的手展开，手指并拢，从她柔滑的腮边抚过，掠过精致纤薄的下巴，柔声安抚他：“当兵哪有不受伤的，小伤，真不用担心”。 韩承伸出双臂揽住她，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说：“好，我知道了，答应你。” 他下巴上胡茬的微刺感让她心口发烫。 呼吸相闻，两人心里都洋溢着暖意。 韩承觉得宋柚是个很有安全感的人，他一定要更强大，给她提供有安全感的生活，也要让俩孩子有安全感，等他们长大才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问题。 第43章 第 43 章 “我回家拿脸盆、毛巾之类的,还有做晚饭，再把俩娃带过来看你。” 韩承语气轻快：“好，别把我当病号,跟俩崽子说我没大事儿。” 宋柚轻笑：“我知道。” 宋柚回家属院，先去李秋菊家把俩孩子接回来，俩孩子正跟梆子一块看蚂蚁运食物。 兄弟俩都心不在焉，毛豆用小棍划拉着地面说：“咱爸受伤了。” 豆包手托着下巴：“真让人担心。” 梆子安慰他们：“别担心啦,我爸之前也受过伤，没啥事儿。” “毛豆、豆包。”宋柚看到两个蹲在菜地边上的身影。 太惊喜了,妈妈这么快就回来了。 俩娃立刻扑过来抱住她，问爸爸的伤怎么样了。 宋柚看兄弟俩攒起来的小眉头,安抚他们俩说：“轻伤，不碍事，咱们这就去看爸爸。” 俩娃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 而且妈妈脸上还有笑,说明不用担心。 李秋菊说：“真没大事儿？” 宋柚点头：“就划了个口子。” 她跟李秋菊说给留点肉。宋柚刚来随军的时候李秋菊就说过可以给她留肉,但宋柚从来没麻烦过她。 李秋菊非常爽快：“我从明天起，连着三天都是上午班,我给你留着肉之类的,你直接来找我就行。” 宋柚感谢道：“那真是巧了,谢谢你，我先走了。” 李秋菊说：“赶紧回去吧,你说你跟我客气啥。” 俩娃平时皮的很,现在乖极了。大概是习惯爸爸在身边，听说爸爸受伤就缺了点安全感,没有安全感就变得老实。 他俩一直想要帮忙。 宋柚让他们俩去洗自己的衣服,等她把饭做好,跟俩娃吃完饭后,带着两个饭盒去军医院。 一到病房，俩娃就喊爸爸，“爸爸，我们可担心你了。”毛豆说。 看到爸爸状态不错，俩娃放松了些。 “我没事，就是医生护士不让走。”韩承看到两个小家伙，心情特别好。 豆包走到床沿，在韩承脸上亲了一口。 “爸爸你真没事吗？”毛豆还是有点担心。 “真没事。”韩承摸着他的小脑袋说，“俩儿子真乖。” 宋柚把两个饭盒打开，饭菜很清淡，腊肉炒莴笋、西红柿炒鸡蛋跟土豆丝。 韩承吃过晚饭，宋柚把饭盒碗筷收拾好，又关了病房门，递给俩孩子两本小人书，说：“你们俩就坐这儿看书。” 俩娃比平时乖的多，老老实实坐下了。 宋柚兑了一盆温水，帮韩承擦身体。 她动作很轻很小心地把他的脖子、手臂、腰腹跟腿都擦了一遍。把毛巾扔在脸盆里，转回身，伸出食指在他脸上刮了一下，说：“不过是给你擦身，你脸红什么。” 韩承脸更红了。擦完身，宋柚又端了盆水，让他两只脚互相帮助，把脚洗干净。 “真是麻烦你了。”韩承有点过意不去，很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你再客气我可不管了。”宋柚嗔怪。 回到家，宋柚把牛奶热好，让俩孩子喝完牛奶赶紧洗漱睡觉。 等她洗漱回来，两茶缸奶依旧摆在桌上，一点都没动。 “赶紧把奶喝了，一会儿凉了不好喝。”宋柚说。 “妈妈，今天的奶给爸爸喝。”毛豆说。 豆包说：“对，爸爸受伤需要补充营养。” 宋柚觉得俩孩子好乖，说：“你们喝吧，爸爸营养足够，不用喝。” 豆包开始甜甜地央求妈妈：“我们就把奶给爸爸送过去吧。” 宋柚笑了笑说：“那好，我们再去趟医院。” 又回到军医院，一家四口一块喝完一斤香甜的牛奶。 俩娃这才挥着小手跟韩承告别。 第二天的早饭是清淡的馄饨、水煮蛋跟凉拌萝卜丝。 家里没有猪肉，馄饨是油菜海米馅的，很适合病号吃。 等韩承吃过早饭，宋柚没耽搁时间，去了家属院的招待所。 李秋菊给宋柚留了两斤肉跟一斤猪血，还有几个红香蕉苹果，她悄悄说：“明天可能有大棒骨，你再来吧。” 宋柚点点头：“麻烦你了，我还来。” 她把东西拎回家，又去了医院。 俩娃很乖并没有吵韩承，都坐在椅子上安静看书。 午饭还是清淡的饭菜，米饭，青椒炒肉丝、韭菜炒猪血、清炒土豆丝。 宋柚把饭菜做好后拿到医院，四人一块吃了顿午饭。 下午唐青云他们来看望韩承，一家人正在分吃苹果。 宋柚把其中两小块递给俩娃，自己那块放盘子里，给来客让座。 “看你媳妇这服务真好，宋柚削的苹果甜吧。”唐青云笑道。 韩承边吃苹果边说：“你们赶紧走，你们一来好像伤得挺严重，我这是小伤本来不用住院，梁季平非要让我在这儿呆着，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唐青云调侃道：“你媳妇把你伺候得这么好，你就好好在医院呆着吧。” 秦丽霞笑盈盈地说：“怎么就赖上粱季平了，他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就多躺几天吧。”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黄师长又来了。 “韩承啊，你真有福气，小宋这么贴心地照顾你。你妈之前还担心你俩合不来，可真是瞎操心。”黄师长说。 宋柚心说连黄师长都操心他俩的关系，她笑着说：“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韩承又说：“黄师长，真是麻烦您来看我，我真没啥事儿。” 黄师长说：“好好在医院呆着，安心养伤。” 第二天早上给韩承送完饭，宋柚又去了供销社，果真有大棒骨，她买了三斤大棒骨回家。 俩娃要跟爸爸在病房呆着，她就安心炖煮大棒骨，留一半高汤用作煮面条，另一半跟蘑菇、胡萝卜炖成蔬菜骨头汤。 另外两个菜也清淡，豆角炒肉丝跟黄瓜炒鸡蛋。 她把饭菜都装起来带到病房一家一起吃午饭，走在二楼楼道里，意外看到黎美丽。 对方手里拿着两个饭盒，其中一个饭盒上有两个馒头，一看那馒头的个头跟颜色，就知道饭菜是从食堂打来的。 黎美丽绷着一张像是结了寒霜的脸，原本相貌还不错，这样板着脸就难看了。 宋柚带的饭菜在狭窄的楼道里香飘四溢，闻到饭菜诱人的香气，又转头看到相貌姣好的宋柚笑盈盈的脸，黎美丽心情更差了。 她竟然拿了个挺大的保温盒，另外还有三个铝饭盒，这是拿了多少菜！ 她不嫌麻烦吗？而且宋柚不管是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挺漂亮，不像她，天天照顾病号灰头土脸的。 看黎美丽进了一间病房，门敞着，床上躺着的是三团长翟剑锋，原来是他在住院。 宋柚推开韩承的病房门，招呼他跟俩孩子说：“吃饭了。” 还是没有病人住进来，俩孩子很安静地在一旁玩火柴壳皮，并没有吵韩承，宋柚表扬了他们俩。 “妈，什么饭，好香。”毛豆问。 宋柚报了菜名，让俩孩子去洗手，说：“吃完饭回家，让你爸好好休息。” 韩承说：“我这躺得都快长锈了。” 他看宋柚心情不错，就说：“很高兴？” 宋柚扬着唇角说：“我看到黎美丽了，她给翟团长送饭，板着脸，好像别人欠她几千块钱似的，她不高兴我就高兴。” 韩承想了想，宋柚平时应该跟黎美丽没有来往，不过他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因果关系，应该是同情翟团长前妻，并且黎美丽太傲慢自负的原因。 翟团长是跟江远鹏同一类型的渣男，他很能理解宋柚。 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宋柚光滑的头发，说：“你高兴就好。” “翟团长也出任务受伤了吗？”宋柚问。 韩承回答：“他比我住院早，不过他是跟着黎美丽回家探亲，她们家搭的灶间着火倒塌，三团长去救火跟救她妹妹被掉下来的要多休养一段时间。” 宋柚推测：“那是不是她懒得伺候他对象了啊，她那样的家庭条件好的人愿意干伺候人的活吗？” 要是这样的话翟剑锋可真活该，宋柚就愿意往让自己心情愉快的方面推测。 看着宋柚高高扬起的唇角，韩承忍俊不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说：“有可能。” “可那也不能摆张臭脸啊。”宋柚说。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说：“像你这样有爱心地照顾病号的可不多。” 宋柚指着保温盒说：“这是大骨汤炖菜，你多喝点汤。” 好在是小伤，宋柚心态才这么轻松，韩承一点都不想让她担心。 俩孩子洗完手进了病房，宋柚招呼给他们饭碗里拨了米饭，夹了菜，招呼他们俩赶快吃饭。 韩承把大骨头里面的骨髓夹出来喂到俩孩子嘴里。 豆包吧嗒着小嘴说：“骨髓真香。” 宋柚笑着说：“给你补身体的，你给他们俩吃干啥？” 韩承喝汤喝得挺香，嘴上说：“我用不着补。” 毛豆两个腮帮子鼓鼓的，等把饭咽下去，说：“爸你自己吃吧，不用喂我们俩。” 韩承很欣慰地说：“俩孩子真懂事了。” 他们这儿吃着美味饭菜，附近病房的翟团长正吃着没啥油水的食堂饭菜。 最开始的时候，黎美丽也给他做好吃的病号餐，但后来她就松懈了，开始做简单饭菜，再到后来干脆从食堂打饭。 闻着空气中飘来的香味，就知道韩副团的对象又给他做好吃的了。 他只能就着香味吃白菜豆腐跟蒸茄子。 韩副团跟他媳妇感情还特别好，俩人在病房里整天有说有笑。 他在内心里叹了口气，有得就有失，当初他选择了年轻漂亮有学问的黎美丽，他娶得是仙女，仙女不是来伺候人的。 他早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可宋柚比黎美丽长得还好，就能很有耐心地照顾韩承。 为什么他们差别那么大。 吃完饭，宋柚说让韩承安静一会儿，就收拾了饭盒碗筷，带着俩孩子往家走。 路过秦丽霞家，她先拐去跟对方聊天。 秦丽霞中午回家吃饭，还没去上班。 她把在医院见到黎美丽的事儿说了。 “我看见黎美丽去给翟团长送饭，脸色特别难看。”宋柚说。 果然秦丽霞说：“她刚伺候他对象一个月，每天端屎端尿可不是烦了呗，这也表现得太明显了，据说还得休养一个月呢。” 宋柚想堡垒最好从内部瓦解，很乐意看到这俩夫妻内讧。 她说：“咱军嫂哪个不得担惊受怕的，哪个不用多承担家务，养孩子又上班的，就她高级。” 秦丽霞说：“他们是老夫少妻，三团长比他媳妇大了有十一二岁呢，平时三团长对黎美丽可娇着呢，黎美丽花钱大手大脚，吃的穿得都要最好的，翟团长能给她花钱，对她家人也出手大方。他对自己老家的儿子倒是不管不顾。 可这又有啥用！ 这一受伤可倒好，她媳妇伺候他没几天，先烦了。你说三团长活该不，这要是他原配能甩脸子？还不是得知冷知热地伺候着。” 宋柚说话一点都不客气，说：“谁叫他有了前途就换媳妇呢，自作自受。” 她一定要好好吃瓜。 秦丽霞说：“谁说不是呢，这已经闹矛盾了，我倒要看看他们俩能把日子过成啥样。” 得到跟设想中差不多的答案，宋柚满足地回了家。 再给韩承送饭时，在楼道里宋柚就把饭盒盖打开，甜香的红烧肉、鲜香的鱼肉炖豆腐、酱香十足的酱牛肉，各种勾人五脏六腑香味直往翟剑锋的病房里钻。 翟剑锋吃着食堂饭菜，终于忍不住，跟黎美丽商量：“你做饭也不难吃，给我做顿像样的饭呗。” 黎美丽也坚持不了了，板着脸提议：“要不叫勤务兵来，要不咱请个保姆。” 这个提议把翟剑锋吓了一跳，这才多长时间他媳妇就不愿意伺候他了，勤务兵本来就比她来得勤，她还要请保姆。 这多败家！而且真要请了保姆，各级领导都得怀疑他生活作风有问题。 就住个院就要请保姆！ 会影响到他的形象跟口碑。 他只好乖乖吃饭，不再提让他媳妇做饭的事儿。 别人已经都在看他笑话，他现在能痊愈别因为身体对军旅生涯产生影响就谢天谢地。 住了五、六天院之后，韩承实在忍不住了，强烈要求出院。 宋柚跟医生都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他出院。 跟着梁季平一块办完出院手续，宋柚回病房收拾东西。 他对梁季平说：“你小子非要把我扣在医院，我明明可以在家里休养。我媳妇一趟趟送饭多麻烦。” 梁季平看了眼宋柚，笑着说：“是我非要让你住院吗，是小宋不放心你，跟我说让你在医院多住几天，你这才住几天就要走，你们俩口子回去还不得打架？天天听你们俩腻歪我也听够了，敢来点新鲜的不，你们俩要打架大点声儿，我也听听。” 韩承说：“做梦。” 宋柚笑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毛豆跟豆包蹦蹦跳跳在前面走，宋柚跟韩承走在后面，一家人轻松愉快地回了家。 刚到家，就接到黄师长打来的电话，他说：“小韩，你不用急着来上班，在家里把伤养利落。” “黄师长，我已经完全好了，不碍事。”韩承说。 “你在家休养，这是任务。”说完，黄师长就挂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宋柚建议：“那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呗。” 可韩承惦记工作，实在是在家里呆不住，下午就去了办公室。 出发前，宋柚跟他说：“你不要去训练场。” 韩承点头：“我知道，我就去办公室看看。” 宋柚说：“那你去吧，晚饭给你做好吃的。” 日子过得平顺，这天早上，宋柚醒来发现天已大亮，看看手表，居然已经六点半了，俩孩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身体发懒，压根就不想起来。 第44章 第 44 章 宋柚穿好衣服走到门外,俩孩子正在喂鸡喂猫，毛豆说：“妈妈，爸说把饭打回来,你就不用做饭了。” 宋柚看他们俩的手脸已经洗过，衣服也很干净。 没一会儿，韩承打了早饭回来，他已经煮了粥,买了一些杂粮花卷，还有一个炒卷心菜。 他看了宋柚一眼,看她脸色发白，就说：“等我再去煎几个鸡蛋,咱们就吃饭。” 鸡蛋煎得不错，色泽金黄，油汪汪的,可宋柚不想吃有油水的东西,就想吃点小米粥跟酸笋。 宋柚把分到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韩承。 “不舒服吗？”韩承问。 他心说昨晚他也没折腾她，怎么就看上去有点累。 宋柚笑着说：“可能天气太热了,没事儿。” 课间,叶静跟宋柚聊天,她看宋柚没什么精神，就很关心地问：“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哪儿难受啊,要不去卫生室看看？” 宋柚说：“没啥，昨天晚上没睡好。” 她这样说,叶静就不担心了,叮嘱她这两天好好休息。 根据她以往怀孕的经验,她觉得自己是怀上了。上个月跟这个月的例假都没来。 吃晚饭的时候,宋柚只吃米饭跟清炒油麦菜，把韩承夹到他碗里的腊肉又夹给他，韩承问：“还是没胃口吗？” 宋柚点点头：“嗯。” 韩承很担心：“肠胃不好？要不要去军医院看看？” 见俩孩子的饭碗已经见底，宋柚就催他们去玩儿，等俩娃离开饭桌，她说：“我周日去军医院看看，我觉得我可能是怀孕了。” 韩承夹菜的手顿了一下，说：“周日我陪你一起去吧。” 以前宋柚怀孕他都不在身边，现在听她亲口说，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宋柚赶紧说：“不用，军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认识你，我还是自己去吧，你一去他们会以为多大的事儿呢，搞得兴师动众的。” 她觉得韩承特别重视这件事，可没准只是虚惊一场，不如自己去。 韩承不置可否。 周日早上，韩承坚持要跟宋柚一块去检查再去营地。 “真不用你跟着，你去营地吧。”宋柚说。 韩承揽了下她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走吧。” 俩崽子被他支出去玩儿，他跟宋柚一块朝军医院的方向走去。 现在的验孕方法就是把脉还有验尿，等宋柚的尿检结果出来，医生跟他们确认宋柚怀孕了。 “恭喜韩副团长，你媳妇怀三胎啦。”医生说。 医生认识韩承，营地里都传说韩承训练士兵又冷又狠，才带出了一支作风勇猛、战斗力强悍永不卷刃的尖刀连。 想不到他还能陪媳妇一块儿来孕检。 医生问了宋柚例假时间，说宝宝快三个月了，还给推算了预产期时间。 宋柚很惊喜，上个月例假推迟她没有别的身体反应就没在意，原来宝宝还有六个月就能跟他们见面了。 说是怀胎十月，按自然月算其实只有九个月。 韩承看着宋柚的笑脸，发觉自己跟她相反，反而紧张起来，他握起来的手出了一层汗，他问：“有哪些注意事项？” 医生推了推眼镜，没想到人狠话少的韩团长对媳妇怀孕这件事这么重视且细心。 且不说陪媳妇来孕检的军官不多，更别说还问注意事项的。 医生说了生病不要自己吃药，多补充营养，多晒太阳，别过于劳累之类的。 “小宋，韩副团长可真关心你，你都生了俩娃了，不用太担心，到孕中后期多来医院几次做产检。”医生说。 军医院没产科，产检也不专业，但总比没有强。 之前宋柚怀孕，根本就没产检过，生之前一个月她被李清芳接到京城待产，生之后俩三月再回生产队。 宋柚点点头说：“谢谢医生。” 从医院走廊往外走，宋柚听小护士羡慕的议论声。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韩副团长还能陪媳妇来孕检！” “这有啥奇怪呢，韩副团长也就是对外人冷，对他媳妇可娇呢。” 她看了韩承一眼，他应该也听到了，可他板着脸表情依旧严肃。 回到家，宋柚看他神情紧绷，就问：“你不高兴吗，我们俩本来就想生三胎。” 韩承说：“我当然高兴，就是觉得你怀孕会很辛苦。” 而且他有点担心，到底在担心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他觉得这个感觉应该像是孩子去参加高考，家长比孩子更紧张，两种感觉应该差不多。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生了两个了，有经验。”宋柚看着他紧绷的神情，用轻松的语气说。 现在的妇女没后世那么娇贵，大家生孩子都多，不把生孩子当啥难事儿，挺多都是生产当天才休息，过了满月就去上班。 韩承确实第一次她怀孕陪在她身边，这种感觉很新奇。 他已经想好了，上半年他很忙，但以后他要尽量少出任务，尽可能多地陪着宋柚。 他抱了宋柚一下，怕压到宝宝，没用力。 宋柚觉得好笑，说：“不用这么小心。” “那我去营地了。”韩承说。 “嗯，去吧。”宋柚说。 晚上吃饭的时候，韩承跟俩孩子商量：“以后把你们的牛奶给妈妈喝好不好？妈妈需要补充营养。” 多订一份牛奶几乎不可能，牛奶在现在是奢侈品，不说牛奶价格高，就说一家订两份奶太惹眼了，而且不一定批得下来。 宋柚笑着说：“我正常吃饭，营养足够，也就这几天没胃口，过了这段时间就能好好吃饭。” 毛豆仰着小脑袋，问：“妈妈怎么了？生病了吗？” 他小脸紧绷的样子特别像韩承，满是担心。 韩承摸着他的小脑袋说：“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毛豆兴奋地跳了起来，原来妈妈没生病，他说：“太好了，我们要有小妹了。” 豆包的眼睛亮晶晶的：“对，我们要有小妹了。” 宋柚笑着问：“为啥是小妹？” 毛豆说：“二宝的妈妈给他生了个小妹，他小妹特别乖。” 豆包说：“我们以后不喝牛奶了，给妈妈跟小妹喝。” 宋柚别俩孩子期待的小模样逗笑，她摸着自己尚平坦的小腹，说：“宝啊，你别有压力，是丫头还是小子妈都喜欢。” “为啥想要小妹啊？”宋柚又亲昵地摸着俩儿子的小脑袋问。 毛豆说：“妈，小子太淘气了，不好带，你会特别累。” 这个小家伙太有自知之明了。 豆包也说：“咱还是要个乖巧听话的小妹吧。” 宋柚噗嗤一笑：“你们俩啥都知道，知道自己淘气还整天往外跑。” 毛豆向往地说：“我就想有个胖乎乎、软嘟嘟的小妹，整天跟在我们俩身后叫哥哥。” “真有了小妹你们就会嫌她烦，嫌她小，嫌她是女孩不爱跟她玩。”宋柚说。 “不会的，妈妈，我们帮你看孩子。”豆包拍着胸脯保证。 都说有了弟妹孩子就会突然变懂事，毛豆跟豆包就差一岁，毛豆没有明显变懂事，希望老三出生后俩娃会长大。 他们决定一斤牛奶分成三份，宋柚跟俩娃都喝，每人大概一百七十毫升，也不算少。 “要给父母写信说吗？”韩承问。 “说吧。”宋柚说。 一般人都三个月胎儿稳定后才告诉别人怀孕的事儿，但宋柚很乐观且自信，觉得不会有问题。 宋柚把纸笔拿出来马上写信。 他们收到韩父韩母跟宋霜降寄来的好多东西。 韩父韩母寄过来的是布料、奶粉、麦乳精，罐头，鱼干还有一些猪肉脯。 宋霜降寄过来好多苹果干、红枣跟核桃，这些都是家里院子里种的树上结的。 她还在信里写：“咱们这儿的习俗是胎儿六七个月的时候准备衣服被褥，毛豆跟豆包以前的被褥衣服还能用，我拆洗一下，再做些新的，你不用准备这些，我都做好给你寄过去。” 回家路上，正好遇到几个熟悉的军嫂，李秋菊跟她说：“宋柚你这一胎应该是丫头，你看你这怀了孕还长得越来越好看了，皮肤白，气色还好。你家有俩小子，来的小闺女正好。” “真是诶，一般孕妇皮肤又黄又暗，宋柚就越来越好看。” 宋柚笑着说：“我胖了一丁点，就白了些。” “你哪胖啊，看你苗条的，肉都长肚子上了。” 宋柚笑着听她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民间有种说法是胎儿是男宝，孕妇会变丑，胎儿是女孩，孕妇会变好看。 宋柚之前就信了肚子是圆还是尖，爱吃酸还是辣那些说法，都不准，现在她啥都不信了。 宋柚笑着说：“要是能生小闺女肯定好，生小子呢我就随缘。” 李团长媳妇说：“也是，生啥都一样养，大的带小的呗。” 趁着学生上体育课，宋柚去了趟制香厂，眼见生产规模越来越大，制香厂已经没法在大院部院内搞生产。吴跃进就跟她商量把盈利拿出来先盖几间厂房。 他们合计着香厂发展不错，能够长期干下去，厂房这块是必不可少的投入。 跟宋柚商量完，吴跃进立刻着手准备材料，准备筹建厂房。 到明年，他们能收不少桂花，香厂可以生产桂花卫生香，这个味道的香销路应该更广。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就要过年，宋柚请吴铁牛帮忙，让他帮忙买点猪板油。 炼板油很简单，就是把板油切成不大不小的块，跟清水一块放在锅里熬。等锅里水开转小火慢慢熬制。 俩娃按照宋柚的指示，坐在厨房外的小板凳上，眼巴巴地往里看着，宋柚看他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终于等板油炼好，宋柚给他们俩盛了一碗底油渣，说：“趁热吃吧，可香了。” 她拈了块油渣放进嘴里，外表焦脆，内里绵软，饱满的油脂在嘴里爆开，真是太香了。 俩娃吃得停不下来，毛豆说：“妈，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又香又酥。” “还有吗，这点儿太少了。”豆包一边吃一边往盆里瞄，“再给我们盛点”。 俩人吃完油渣又眼巴巴地盼着晚上的饺子。 韩承今天回来得早，俩孩子马上让他吃白糖蘸油渣。 韩承觉得俩儿子还挺乖，他吃了块油渣，夸道：“真不错。” 然后他又很操心地说：“你现在肚子里有宝宝，以后尽量少做这种复杂的事儿，要不就等我有空跟你一起做。” 宋柚笑着说：“我现在肚子还不算大，衣服遮着肚子，要是我不说别人都不知道我怀孕，我已经生了俩，身体皮实着呢，你不用担心。” 虽然听她这样说，韩承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宋柚已经揉好面团，一家人一块包了油菜油渣馅的饺子。 马上就要过年，宋柚走在乡村路上，都能感受到映山红生产队的社员们喜气洋洋，精气神十足。 吴跃进是最兴奋的人，他知道宋柚家地里需要农家肥，早就安排人给宋柚家的地施肥，翻土。 社员们都知道制香厂挣了钱，作为生产队的副业，到年底要按照公分算成分红，分给他们。 他们也知道是宋柚给的配方，并且教他们制作卫生香，工厂才能办起来，他们对宋柚都非常热情，一路不断有人跟宋柚打招呼。 到了学校，老师们也在谈论分红的事儿。 民办教师是拿公分最多的人，自然分红也就最高。 李向东不敢相信地问宋柚：“听说今年能分不少钱，能分两三百？” 吴跃进已经跟宋柚聊过香厂发展，留几百收益作为盖学校的基金还有明年香厂的经营费用，剩下的给社员分红。 宋柚点点头：“差不多能有这么多。” 王校长是小学唯一一个公办教师，铁饭碗，他是发工资，不参与村里分粮分红，他乐呵呵地说：“要真能发这么多，加上每个月的七块钱，再加分的粮食，可不比公办教师挣的少呢。” 别的老师都纷纷点头称是。 宋柚对叶静说：“这样你也不用紧巴巴地过日子了。” 叶静笑着点头。 杨老师说：“搁谁家都是，这下我儿子结婚的钱有了。” 大家都很期待赶快分红。 终于到了腊月二十七，也就是分红这天，社员们早早就到大队部等着分红。 宋柚跟叶静到的时候，大队部里都是人。 生产队的公分能折多少钱已经计算好，十个公分是七毛钱。 吴跃进刚公布这个消息，大家就欢呼起来。 原来他们生产队十个公分只有两毛钱，这一下子翻了三番还多。 宋柚跟叶静这样的民办教师就拿十个公分，一天合下来是七毛钱，一年是两三百块。 叶静兴奋地说：“还真不少。” 制香厂发展的不错，今年能分这么多，明年能分的可能更多。 社员们都跟宋柚聊天，用朴实的话语表达感谢，还有人给她送各种农产品，都是芝麻绿豆之类的东西。 宋柚觉得七十年代的社员都挺朴实。 她自然不肯收，并趁机建议大家手里有了点钱，学费又不高，小学一学期学费六毛钱，语文、数学课本都是两毛钱，不如好好供家里孩子读书。 她用最朴实的话劝着社员，她说：“比如都在钢铁厂上班，没读过书的就在车间干活，一个月工资三十多块，读过书的就在办公室里操控各种按钮，工作轻松工资又高。这就是读书跟不读书的差距，大家要想家庭条件好起来，一定要让孩子多读书。” 说完这些话，宋柚奇异地发现她的说辞对这些社员竟没什么用，她很快意识到在社员们看来，能进钢铁厂就谢天谢地，管它是干体力活还是操控按钮。 宋柚赶紧改了劝说方式，说以后社会进步，招工机会越来越多，文盲基本上没法被招工，多读书的人才有招工机会，才能当上工人。 这回社员们都听进去了，宋柚的话打开了他们的视野，让他们明白了多读书的重要性，毕竟都希望自家孩子当工人。 他们纷纷做保证供孩子读书，绝对不让孩子失学。 得了大家的保证，宋柚放下心来。 现在条件比以前好，社员们饿不死，省吃俭用供孩子上学的思想也得跟上。 今天发鱼发猪肉，吴跃进又给宋柚准备了个大礼包。 这回她没要，虽然给制香厂帮忙并不是她的工作，甚至出了不少工，但她也从制香厂的收益中获益，她不想多拿搞特殊。 而且她家的旱稻是吴跃进找社员帮忙收割的，宋柚直接拿了大米，明天地里还是要种花生，还要社员帮忙，她跟生产队社员算是互帮互助。 拿着钱跟东西，叶静坚持送宋柚回家，她推着自行车，宋柚跟毛豆、豆包走路一块朝家属院的方向走。 这个生产队多了欢声笑语，中午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鱼香猪肉香。 这天下班后，宋柚先把自行车骑回家，再步行去幼儿园接俩孩子回家。 自从怀孕后，她就不骑车带着俩娃，俩娃也乖得很，不像以前那样牵着她的手还要蹦蹦跳跳。 毛豆说：“妈，你以后不用接我们，路又不远，我们可以自己回家。” “对，我们不乱跑，放学就回家。”豆包甜甜地保证。 宋柚觉得知道自己有了弟妹之后，这俩孩子比以前懂事。 宋柚笑着说：“可老师要把你们交到家长手里，再说我就走几步路，就当咱们仨一起散步了。” 韩承今天回家特别早，跟宋柚还有俩孩子前后脚到家。 刚到家门口，俩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去找锁头他们玩儿，宋柚叮嘱：“玩一会儿就回来。” 来人一块进屋，宋柚换了衣裳准备去厨房做饭，问他：“有想吃的饭菜吗？” 韩承却说：“我升职了，原先的张团长调到别的军区担任副师长，我以后是团长，津贴也涨了十几块。” 第45章 第 45 章 宋柚很惊喜,上前两步伸出双臂，踮脚勾住韩承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那太好了。” 韩承揽住她的腰，回亲了她一下，说：“有那么高兴吗？” 在他看来，升职与否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当然高兴,你还能这么平静？”宋柚说。 升职涨工资是值得庆祝的事儿，韩承都没啥反应。 他肯定不知道李清芳曾经黄师长说过不给韩承升职的事儿。宋柚一直惦记着这事儿,现在看来并未对韩承造成影响。 韩承不了解这个情况，也就无法理解宋柚的兴奋。 “我们原先尖刀连要发展成尖刀团,因此我有提拔的机会。”韩承说，这不是机密，可以跟宋柚说。 宋柚知道尖刀连声名远播,发展成尖刀团的话对韩承的职业前景很有好处。 她语气欢快：“你真棒。我当然高兴,一个月多的十几块钱够买一家的粮食跟日用品了。那我们做顿好吃的庆祝下，你想吃什么,家里只有腊肉跟腊肠,要不咱们做炒□□。” 她朝鸡窝看去,一毛到六毛里只有五毛是公鸡，宋柚不想让他们近亲繁殖,正好把五毛炒了吃。 毛豆跟豆包进来时,韩承正手里牢牢抓着五毛的翅膀，毛豆像道小旋风一样跑进来,说：“五毛咋了？” “要吃五毛？我舍不得。”豆包倒腾着小腿,速度不比毛豆慢。 宋柚对豆包说：“养了一年多的小公鸡肉很嫩,正好做炒鸡吃,我给你放点土豆片，特别香。” 听到有炒鸡吃，俩娃妥协了，毛豆说：“那好吧，等明年春天我们再孵些小鸡补上。” 豆包赶紧去抓团团，他抱着团团顺着猫毛说：“我有团团就行。” 小公鸡很快收拾干净切块下锅，韩承就带着俩娃在院子里洗衣服，他洗衣服速度很快，只听一阵擦擦擦的声音过后，一家四口的衣服已经洗好晾在衣架上。 宋柚做好了晚饭，炒鸡里放了土豆片、藕片跟腐竹，香喷喷的装了多半盆，另外还有腊肉萝卜汤跟油渣大白菜。 “还是自己养的鸡吃着香。”毛豆吃得香喷喷，满嘴都是油。 宋柚给他擦了擦嘴，莞尔一笑说：“那咱们明年多养几只。” 俩孩子吃起肉来都不含糊，都吃得特别香。 韩承把两只鸡翅膀都挑给了宋柚。 “跟爸妈说了吗？”宋柚问。 这样的好事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公公婆婆。 “还没有。”韩承说。 他们家电话不能打长途很不方便，宋柚不想去通讯室打报喜电话，于是她说：“那我写信告诉咱爸妈。” 韩承说好。 第二天宋柚就把信写好寄了出去，很快收到韩父韩母的回信。 一看字迹，就知道是韩振邦写的信，笔力刚硬遒劲。 以前一直都是李清芳给他们回信。 宋柚先看信，通篇内容都是要求韩承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她说：“这封信是爸写的，他表扬你了，说你‘表现不错’。” 韩承把信拿过去，一目十行扫过去就看到这四个字的表扬，他很知足地说：“真不容易，这还是他第一次表扬我。” 宋柚笑道：“给咱爸当孩子也挺辛苦的，表扬少，全是鞭策。” 韩承想了想说：“爸也不是不会表扬人，你以前住在我家，爸总夸你。” 宋柚抿着嘴笑，确实是这样，那时候韩振邦总夸她乖巧，会给他泡茶，说的话他也爱听。 她笑着说：“大概是因为爸对我没要求，对你期待比较高。” 有这么好的公公婆婆，是她的福气。 过了两天，宋柚又收到李清芳的信，信纸上意外地写着“宋柚亲启”。 宋柚拿到信，自然先自己看，原来信里写了让她保守秘密，不要跟韩承说。 宋柚会意，她知道李清芳说的是曾经跟黄师长说过别给韩承升职的事儿，让她不要透露给韩承。 宋柚看完信就把信撕了，晚上趁着韩承没回来的时候回了信，回信也很简单，差不多就是“韩承不知道这事儿，我不跟他说”的意思，然后信封上写了‘李清芳亲启’。 这件事是婆媳俩的秘密。 傍晚宋柚去幼儿园接俩孩子，在幼儿园门口见到田鸽，见对方欲言又止，宋柚主动问：“有事？” 田鸽觉得宋柚好像跟看明白她的心事，连忙说：“没有。” 她其实是在想韩承升职的事儿。 她觉得很困惑，韩承升了团长，要是按照书里这次有了职位空缺，沈爱国虽然还未到三年提拔年限，但应该破格提拔成副团长，可沈爱国并没有升职。 沈爱国的人生轨迹发生偏差，这让她有点慌。 仔细想来，这几年沈爱国确实没有重要立功，没有升职提拔也在情理之中，不像韩承，带出来的尖刀连声名远扬，听说连京城的领导都很重视。 韩承带的尖刀连真是绝了，铁打的尖刀连流水的兵，每个士兵都身怀绝技，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尖刀连如今要发展成尖刀团，只要尖刀团在，韩承就不可或缺，就有立功资本。 没有谁像他那样不可替代。 相比较之下，沈爱国就显得很普通。 想到这儿，她感觉有点沮丧。 见宋柚要走，田鸽说了句“恭喜韩团长升职。” 宋柚语气很淡：“谢谢。” 韩承对升职这事儿看得特别淡，大概对他来说是预料之中水道渠成的事儿，他们熟悉的军官就在食堂简单吃了一顿饭，算是庆祝。 吃过早饭，俩孩子背上小书包，欢快地跑着去幼儿园。 宋柚本来以为韩承要去营地，没想到他很快去而复返，骑回来一辆三轮车，还从仓库里翻出来一个厚实的玉米皮蒲墩，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他说：“上来，我带你去学校，回来再去营地。” 宋柚看着那辆脚蹬三轮车，很诧异，说：“你不是不能出营地吗？” 他们的规定时间周一到周六非工作原因不能出营地。 韩承说：“我跟上级请示，得到批准了，以后只要我不出任务，不加班，就能接送你上下班。你早上早点去，傍晚等我几分钟，中午也一样。” 他又补充道：“本来我想自己出油钱，开车送你，但感觉太兴师动众，咱们还是骑三轮。” 宋柚真是太意外了，想不到他这么体贴，虽然感动可她还是想都没想就拒绝，说：“我以前也是这样骑车，都习惯了，我不胖，身体也不重，你不用担心我。再说哪有这么娇贵的孕妇，哪个妇女不是啥都干，在工作岗位坚持到生产。农村还会有些妇女把孩子生在地里呢。” 韩承坚持：“上来吧，你怀俩儿子我不在你身边，现在我在。” 陪着宋柚过这么一个孕期，他才深刻认识到生俩儿子他真没出什么力，就有了两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宋柚甜甜的笑，既然他这么坚持那她就要享受下她提供的：“那你可别嫌麻烦啊！” 韩承一手放在她后背，一手放在她腿弯，轻轻把宋柚抱进三轮车车斗。 她坐到后斗里，双手抓住韩承的衣服，韩承把车骑得可真稳。 宋柚感觉自己像坐在座椅上一样，感觉不到一点颠簸。明明俩人都不到三十，可是感觉有点像老夫老妻，老大爷骑三轮载着大妈的感觉。想到这儿，脸上满是温柔笑意。 到学校门口，韩承把车停下，大长腿支地，把三轮车牢牢固定在原地，叮嘱：“小心点下车。” 宋柚笑道：“没事的，我没那么娇弱。” 正好叶静也到学校门口，宋柚下车跟她打了招呼。 看着宋柚跟门口碰到的老师一块进学校，韩承才骑着三轮往回走。 叶静因为惊讶瞪大眼睛，韩承居然送宋柚上班！ 她望着韩承的背影，不可思议地问：“韩承是特意送你来上班吗？” “他说我月份大了，骑车不方便，就来送我。”宋柚说。 叶静之前跟韩承接触不多，韩承给她的印象就是看着很凶很冷漠，话少又惜字如金，没想到对宋柚这么体贴。 她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说：“真想不到他会这么耐心照顾你，宋柚你是怎么降服他的？果然，当年我爸妈就说过你们俩一物降一物，韩承就对你没脾气。” 宋柚笑道：“这没啥，夫妻本就该如此。” 叶静说：“你眼光真好，真是嫁对人了。” “小宋你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现在的老爷们都觉得生孩子说咱妇女的事儿，不管不顾的。”杨老师赞道。 宋柚听着他们议论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她自然知道惜福，有韩承在，这个孕期轻松又幸福。 一天时间，韩承接送宋柚四趟，傍晚坐在三轮车后斗里，宋柚觉得很踏实，很有安全感，她眉眼含笑，说：“真是麻烦你了。” 韩承说：“别这样说，不麻烦。” 她的声音很柔软：“你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是不是你的老婆是别的女人，她怀孕的话你对她也会这么好吧。” 韩承：“……”这就是宋柚，怀孕也不忘找事儿。 现在还没吃晚饭，宋柚不至于是吃多了撑的吧。 “说呀，你说。”宋柚用手把他的衬衣从腰带里拉出来，韩承觉得被她手接触到的地方麻麻的。 他无奈地说：“我才二十岁的时候你就说要嫁给我了，你那时才到我胸口高，当时我都懵了，你说我来的及考虑别的女人吗？” 宋柚被他轻微抱怨的语气逗笑，她比他小五岁，可他说得好像她是占便宜的那个。 回到家，他们先去传达室取了奶，俩崽子已经在家门口等。 “妈妈，我们俩很听话，哪里都没去。” “真乖。”宋柚在俩儿子脸蛋上各亲了一口说。 第46章 第 46 章 宋柚整个孕期都很放松,不像韩承，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完全没法放松。 饭后,宋柚拉着韩承坐到沙发上，摸着自己肚皮说：“现在咱宝会听人说话，会做出反应，特别好玩儿。” 韩承看着宋柚明显凸出的小腹问：“真的？” 俩娃也凑了过来,毛豆很好奇地说：“妈，妹妹真的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韩承用胳膊挡了一下俩娃,说：“你们俩坐好，不要碰到妈妈肚子。” 宋柚看了神情严肃,笑着说：“不用那么紧张。” 俩娃很乖地分坐爸妈身边。 “你跟宝宝说话啊，她能听得到。”宋柚把上衣掀起来，只留一层秋衣,对韩承说。 韩承看着宋柚肚皮,双手交握，又搓了搓手心,说：“我跟她说什么啊？” 对着圆滚滚的肚子说话他不习惯,说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都行。”宋柚鼓励他。 韩承觉得实在张不开嘴。 “小妹,我是大哥毛豆。” “我是二哥豆包。” 宋柚说：“宝宝听到哥哥叫你们了吗？你动一下。” 她的肚子毫无反应。 “宝宝是不是睡觉了？”韩承问。 “刚才还在动呢！”宋柚笑着说。 “我是爸爸。”酝酿了好一会儿，韩承终于开口,生下宝宝听不见似的,还俯下身子离得近一些。 很快，宋柚的肚皮上鼓起一个圆圆的小包,一会儿,又消了下去。 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的父子三人惊讶极了。 韩承眼中有光,语气中带着惊喜：“宝宝真能听到我们说话。” 宋柚说：“应该是她在挥小拳头。” 惊喜过后,毛豆有点吃醋，嘟着嘴说：“臭妹妹，爸爸跟你说话就动，大哥跟你说话怎么不动？” 换了个位置，宋柚肚皮上又鼓起一个圆圆的小包。 毛豆高兴坏了，他说：“小妹跟我打招呼呢。” 宋柚满脸笑意：“你说她臭妹妹，她挥拳打你呢。” 爸爸跟哥哥都得到回应，豆包不甘示弱，说：“小妹，我是二哥，你听到二哥说话了吗？” 又是一个可爱的小鼓包。 豆包激动得跳起来，说：“小妹真乖。” 两个孩子意犹未尽，不停地对着宋柚肚子说话。 韩承把宋柚的衣服拉下来，说：“你妈累了，宝宝也累了，不玩了。” “小妹再见。” “小妹明天见。” 毛豆跟豆包根本就没玩够。 宋柚想，俩崽子那么期待妹妹，要是再生个臭小子他们俩会不会失望？ 韩承握着宋柚的手说：“等孩子生下来，谁来伺候月子是个问题，我们俩妈都没时间。我自己肯定不行，一是我请不了那么长时间假，再说……” 宋柚笑着接下去，说：“再说你也不会是吧。” 韩承点点头：“完全是一头雾水。” 宋柚最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她说：“李秋菊说没人伺候月子的话她来搭把手，反正她是半天班。再说挺多产妇不都啥都干，自己带宝、洗尿布做饭，哪有条件有人专门伺候月子。” 当时李秋菊说这话时宋柚感动极了。 韩承郑重其事地说：“我特意去军医院找大夫问了，他们跟我说产妇坐不好月子，提前干活比如着凉水、长时间弯腰，会落下各种毛病。” 宋柚笑道：“你特意去军医院打听了？” 韩承点点头：“我想他们更专业。” 他考虑问题一向周到，但宋柚实在想不到韩承还能去问媳妇做月子的事情。 他为什么没去问李清芳呢？ 营地女兵少，军医院并没有妇科产科，外科医生负责给军嫂接生。至于医生说的，跟老百姓的说法差不多。 韩承说：“二团李营长的老妈在给他们带孩子，现在他们老二三岁多已经上幼儿园了，我想请他妈来几个月。等孩子两三个月就可以送托儿所。” 原来他都已经考虑过了。细细密密的暖意从宋柚心底蔓延开来，还感觉很踏实，有安全感。 他工作很忙，但没有把这些都推给宋柚，而是积极的想解决办法。 部队幼儿园跟托儿所挨着，两岁多的孩子上幼儿园，小点的上托儿所。一个多月的孩子就可以上托儿所，也就是说有工作的家属在带孩子方面不用担心。 这个年代不仅部队有托儿所，很多大工厂也开设托儿所，都是孩子妈出了月子去上班把孩子放到托儿所。 宋柚说：“这样不错。” 韩承说：“那我有空去跟张大娘说一下。” 这样说定，宋柚就安心了。 第二天中午韩承去食堂打饭，宋柚在大门口看到梁季平，看对方憋着笑，宋柚跟他打了招呼准备往家走。 梁季平把她叫住，声音里带笑说：“嫂子你们家韩团长昨天去军医院问妇女生产注意事项跟坐月子的事儿了，嫂子你猜以前有男的找我们问过这事没？” 宋柚被他逗笑，手握在门把手上，停下脚步说：“我们俩感情好。” 梁季平开玩笑说：“嫂子你说韩团长会不会在咱们家属院闻名啊！” 宋柚给他了个白眼，说：“那肯定是你说出去的”。 这两口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秦丽霞跟宋柚一样爱吃瓜，爱八卦，在妇联工作真是方便她八卦。 梁季平继续笑：“不过韩承不会在乎，这没啥，我在前线的时候，谁不知道韩阎王，敌人一听到他名字就吓得屁滚尿流，在咱整个军区，哪个没听说过韩尖刀，一提韩承大名，个个肃然起敬，更别提在咱家属院闻名了，这都是小事儿。” 韩阎王、韩尖刀，这称呼听得宋柚后背呼呼冒凉气。 梁季平瞧着宋柚脸色说：“嫂子，这可是好的称呼。” 他嬉笑着说：“韩团长的铁汉柔情咋样，你看铁骨铮铮的男人，去问媳妇生产的事儿，很感动吧，我都感动坏了。” 宋柚说：“不贫嘴你难受是吧。” “不过我看了你的各项指标，都挺好，我跟他说不用担心。”梁季平终于正经说了一句。 “你啥时候成妇产科大夫了？”宋柚调侃道。 梁季平往自己家大门里走，说：“我好歹也懂一些嘛！” 果然，如梁季平所料，韩承家属院闻名了。 连黄师长媳妇张秀兰都特意来找她说：“小宋啊，我跟小韩说了女人生产坐月子注意事项，真没想到小韩这么关心媳妇，你看你找了个多好的对象，咱院里的老爷们都得跟小韩学学。” 她观察着宋柚晶莹的肤色跟凸起的腹部，说：“你这都三胎了，没啥好担心的，你让小韩放轻松。” 军嫂们都羡慕宋柚命好，现在大部分男人都觉得女人生孩子很轻松，根本就不当回事。 只有韩团长不一样，不仅工作能力强，长得精神，还关心媳妇。 再看看她们只会等着自己伺候的对象，真的很酸。 宋柚收到了宋霜降寄来的包裹，周日韩承拿着包裹单去镇上邮局把包裹取回来。 看他扛着个超大个包裹，宋柚说：“妈可真寄了不少东西。” 有棉被、褥子、棉衣棉裤还有单衣，一叠撕成正方形的白色软布是尿布。 现在好多人家都用旧床单给孩子做尿布，柔软好用，但韩承找了好多布票给宋霜降，所以才有这么多新布。 其中不少是毛豆跟豆包用过的被褥衣服改的。 毛豆手里拿着小棉袄，说：“衣服就这么点大啊！” 在韩承眼里，那衣服就更小了，还不到他两个巴掌大。 宋柚笑眯眯地说：“就这么大，你们小时候也就这么长。”她比划了一下。 豆包也把小衣服拿起来看，说：“这小衣服好可爱啊。” 刚把衣服被褥都收好，宋霜降打电话过来，她说：“我在公社院里给你们打电话，包裹收到了吧。” 宋柚说：“妈，收到了。足够用了。” 宋霜降说：“等你快生了我去你们那儿，在你那儿呆几个月。” 宋柚很惊喜，跟韩承对视一眼，说：“妈，你不方便请假吧。” “我干了一辈子工作，周日也经常在加班，我闺女生孩子，我怎么就不能请几个月假了，我已经跟公社书记提过了，镇里会安排个女干部。 “妈，这样可太好了。”宋柚声音轻快。 听到闺女带笑的声音，宋霜降很开心，说：“那不打电话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到预产期我就过去，诶，对了，我要呆上几个月的话你们粮食不够吃吧，我到你们那的时候让你大舅去帮着买粮食寄到你们那儿。” 宋柚赶紧说：“妈你可别折腾，我们去年种了将近一亩地的旱稻，到现在还有两麻袋呢，你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往我们这寄粮食运费都得花不少，不值当。” 宋霜降说：“那我就不考虑粮食的事了。” 等挂断电话，宋柚满足地说：“我妈要来。” 有人照顾她并且帮着带宝宝，宋柚觉得特别踏实。 韩承弯了弯唇角，说：“那就好，这样我最放心。” 宋柚几乎没长肉，增长的体重都长在肚子上，肚子已经大到站直身体低头看不到脚。 见她把头发散开，拿脸盆想要兑水洗头发，韩承说：“我来帮你洗。” 宋柚说：“我可以自己洗。” 韩承坚持道：“你猫腰不方便，你之前给俩孩子洗头不都让她们躺椅子上吗，你躺着，我给你洗。” 俩孩子一听这话，立刻跑到厕所，再进来时毛豆手里拿了毛巾，豆包手里拿了洗发膏。 毛豆说：“妈妈，你就让爸爸给你洗吧。” 韩承动作很麻利，已经把三把椅子拼到一起，又用脸盆兑了温水，还有两盆水放在旁边备用。 他拍拍椅子说：“躺下。” 宋柚很顺从地躺在椅子上，浓密的长发垂下。 本来觉得洗头没什么难度，可真正握着那一把长发，韩承才觉得有点棘手。 他不知道怎么下手。 “爸你原来不会儿啊！” 毛豆跟豆包担任技术指导，毛豆说：“爸爸，你得一手托着妈妈后脑勺，另一只手洗。” “对，妈妈你的头枕爸爸手上，就这样就对了。”豆包说。 “妈给我洗头的时候，我就躺妈手上。”豆包说。 “把头发都打湿，抹洗发膏。” “爸你的手得倒换下，妈后脑勺的头发还没着水，还没有泡沫呢。” “好了，差不多了，换清水吧。” 韩承把清水跟脏水换了位置说：“俩臭小子，说得倒挺热闹，要不换你们俩来。” 韩承的大手有力地托着宋柚的后脑勺，宋柚就轻松躺着就行。听着父子的对话，宋柚忍俊不禁。 冲了两次清水，韩承接过毛豆递过来的毛巾，把宋柚的头发包了个严实，说：“好了，起来吧。” 他走到椅子侧边，一手放在宋柚后脖颈，一手放在她后背，抱着她坐直身体，继续给她擦头发。 “把这几盆水泼了，用洗脚盆接点凉水来。”韩承说。 “谁要洗脚。”毛豆问。 “你妈。” 俩娃麻利地把脏水泼掉，毛豆端了半盆水来。 豆包则拿了另外一条干毛巾给韩承替换。 头发擦的差不多半干，韩承让俩孩子把毛巾跟洗发膏都放回原位，自己给盆里加了热书，弯腰试了试温度，觉得正好，又蹲下来，把宋柚的袜子脱掉，让她双脚浸泡在水里。 见他大手往自己脚踝上撩水，宋柚赶紧说：“不用你给我洗脚，我自己来。” 韩承并不在意，说：“你猫不下腰。” “我就两只脚互相搓。”宋柚说。 她想起韩承受伤住院那次，她都没帮韩承洗脚。 宋柚在高处，低头看着他头发浓密的发顶，俊朗的脸跟淡然的表情。 他带着薄茧的手指触到她的皮肤，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不如这朴实的动作实在。 被用心对待，被认真呵护，这样的词汇不在空洞，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实质。 “爸，你给妈妈洗脚？” 俩崽子跑了进来，毛豆很惊讶地问。 韩承语气平淡：“我给我媳妇洗脚不行啊！” 等你长大你媳妇给你生孩子你也可以给她洗脚。 “爸爸对妈妈真好。”豆包甜甜地笑。 爸爸妈妈感情好，他们就能感觉到幸福。 毛豆说：“梆子妈总给梆子爸端洗脚水。梆子妈说我不伺候你，你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 宋柚很惊讶：“唐青云这么大男子主义吗？” 韩承说：“他是这样。” 俩娃听不懂什么是大男子主意，豆包说：“梆子妈说梆子爸懒，不把洗脚水给他端脚边上他就不洗。” 所以这是臭男人洗洗还能要，宋柚一下就被逗笑了。 她说：“李秋芬可是个大醋坛子，她对自己男人看得紧，不允许老唐跟女同志说话，只要她听说老唐跟认说话回家她就挠他，老唐说好男不跟女斗，从来没还过手，可能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方式吧。” “你就这么放心我吗？”韩承问。 宋柚嘴角含笑：“就目前来看，放心。” 韩承给她擦着脚，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含笑看他，脸上有明亮的神采，双眸莹然生光，神情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韩承的心都快被她融化。 他精致的喉结微动，重新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说了声：“好了。” 给宋柚擦干脚，韩承把她卷起的裤腿放下，站起来俯下身子，直接把她抱到床上。 俩娃乖得很，又是端洗脚水，又是拿擦脚布。 孩子就是这样，淘气的时候是小恶魔，乖巧的时候是小天使。 总的来说，养孩子的快乐很容易被放大，不快乐很快就忘了。 洗完头跟脚，宋柚觉得浑身轻松，又给俩娃讲了几个故事，他们才回自己房间睡觉。 韩承为了陪她，也很早就躺下，经常等她睡着再起来忙自己的事儿。 宋柚很感慨地说：“你是个好丈夫人选，谁嫁给你都会很幸福，你有责任感，对家庭像对组织一样忠诚，对媳妇好到没话说。” “谁说的，不是对媳妇好，我只对你好。”韩承肯定地说。 平时不爱说甜言蜜语的人说起这样的话来真是太甜了。 宋柚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像吃了一口蜂蜜，直接甜到心里。 第47章 第 47 章 宋霜降算着日子,在宋柚预产期前半个月左右出发，两宿一天的火车,正好赶在周日下火车,韩承有时间把她从火车站接回来。 俩孩子出去玩都不安生，不时回来问外婆来了没有。 他们到家的时候是上午十点钟，听到汽车开动的声音,娘仨都到门口迎接。 “外婆！”俩娃开心得又蹦又跳。 “诶，外婆来了。” “外婆,我们可想你们了。” 宋霜降先去抱毛豆,又去抱豆包,乐呵呵地说：“俩小子大半年没见了，我还怕跟我生疏了呢,哎，我都抱不动了。” 宋霜降带的行李可真不少,韩承左手拎着一个行李袋,右手还住着两个蛇皮袋。 “妈,拿这么多东西多不方便。”宋柚随手就想接宋霜降手上的小包行李。 宋霜降大手一挥：“不用你，以后我在这儿，什么都不用你干，你就好好养着就行。我带行李不麻烦，我坐的卧铺，宽敞。” “我比妈妈力气大,我帮你拿,外婆。”两个孩子像小男子汉，争着去帮外婆拿东西。 宋霜降看着俩外孙很欣慰：“不到一年不见,感觉他俩长得特别快,再过几年该成大小伙子了。” 她把手中的行李交给他们,俩孩子立刻在前面带路，说：“妈妈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 看到自己妈，宋柚感觉踏实又安心。 韩承把行李放进屋，他还要去还车，营地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宋霜降跟他说中午回来吃饭，韩承应了一声走了。 宋霜降对这个女婿越来越满意，话不多但办事牢靠，他说路上颠簸，怕宋霜降晕车，还给她拿了两片晕车药。 这种小细节让她生出很多感慨。 女婿对她都能这么细心，她想闺女平时的生活应该差不了。 宋霜降把行李放进屋，把带来的东西拿给宋柚看，有农家织的棉麻布，有一床崭新的棉被；各种粮食，有豆子、芝麻、花生、红薯干、红枣、核桃、柿饼之类的；还有风干兔、鱼跟鸡。 她自己的东西倒是不多。 自己家里也没这么全的农作物，大部分是从大集上买的，或者跟村里人买的，还有宋惊蛰一家给拿的。 “你们俩想要吃什么？”宋霜降问毛豆跟豆包。 俩孩子都挑了红薯干，宋霜降笑着说：“这俩小家伙真好养活。” 柿饼上挂着一层白霜，看着就好吃，宋柚拿了个柿饼吃，又甜又糯。 宋霜降说：“兔肉给你坐月子的时候吃，孕妇吃兔子，生出来孩子会是兔唇。” 宋柚笑道：“妈，那都是迷信的说法。” 宋霜降说：“迷信不迷信的，反正咱老家没有孕妇吃兔子肉。” 宋柚惦记着家里的古董，宋霜降说让宋惊蛰两口子住到她们家了，顺便给看家，家里还养了两只大狼狗。 大舅跟大舅妈是值得信任的人，宋柚这才放心。 她们说笑着走到院子里，宋霜降泡了点鱼干，准备中午炖着吃。 宋霜降自己先洗手洗脸梳头，换了衣服，然后问宋柚哪个毛巾可以擦脸后，让她舒服地坐在椅子上，拿热毛巾给她擦手擦脸，细致到每根手指头。 宋柚笑道：“妈，我身体挺轻便的，能照顾自己。” 宋霜降看看她的腹部说：“肚子都这么大了，哪有方便的，咱大队的妇女生孩子都是干活直到生，生完三四天就下地干农活，哪个不是落一身病！咱有条件就好好歇着。” 宋柚别过脸，鼻子像塞了团棉花，眼睛上也蒙了两团雾气。 她妈对她太好了，她还小的时候，她妈长得好看又有正式工作，本来再婚也能找到条件不错的对象，可她妈没有。 她妈还替她照顾奶奶，帮她带孩子，现在又来伺候她。 如果她妈当年再婚的话她就会有后爸，说不定还会有弟妹，宋霜降分到她身上的精力就会变少，那她的人生说不定跟现在不同。 她妈为她做的事情太多了，这让宋柚特别感动。 多亏宋霜降不是柔弱的农村妇女，要不她会很难过。 她一定会好好孝敬她妈。 好不容易宋柚才把眼泪生生憋回去。 给宋柚擦洗完，宋霜降就进厨房做饭，让宋柚去床上躺着。 午饭很丰盛，有红豆米饭、鱼干炖萝卜、粉条炒豆芽、丝瓜炒鸡蛋。 一家五口美美的吃了顿午餐。 看俩孩子吃得香，宋霜降很满足，说：“以后外婆在，变着花样给你们做好吃的。” 晚上吃过晚饭，李秋菊跟秦丽霞结伴来了，她们看宋霜降爽朗和善，又热情地招呼她们坐，麻利给她们倒水，好感油然而生。 她们俩都知道宋柚原生家庭状况，没想到她妈衣着干净得体，是个大方又飒爽的女人，跟她们现象中完全不一样。 李秋菊说：“大姨你不用给我们倒水，我们就过来看看，一会儿就走，我跟丽霞本来还想着等宋柚坐月子的时候都搭把手，一个月好歹就过去，没想到你来了，我们也就放心了。” 一般来说应该叫大娘，可她看宋霜降很年轻，叫大娘不合适，就叫大姨。 秦丽霞也随着她叫大姨，说：“我就住隔壁，有啥需要帮忙的可以叫我，隔着墙喊我一声，我就听见了。” 宋霜降脸上带着笑，说：“以后少不了麻烦你们。” 李秋芬又说：“宋柚肯定要好好补身体，供销社来了肉我给你们留着。” 宋柚笑道：“那我让我妈去找你，这段时间可要麻烦你了。” “你这话说的，跟我客气啥。”李秋芬说。 坐了七八分钟，她们便起身告辞，让宋柚好好休息。 她们走后，宋霜降说：“你们院的嫂子不错。” 宋柚说：“我们院风气挺好，邻里之间互帮互助，一直都这样。” 吃饭的时候，韩承说：“我给我爸妈打了电话，告诉他们咱妈过来了，让他们放心。” 话音刚落，似有心灵感应一样，电话铃就响了。 先传来的李清芳的声音，韩承把话筒递过来，宋柚说：“妈，我妈过来了，我们正吃饭呢。” 李清芳先问了下宋柚的情况，得知她跟胎儿的情况都很好，然后说：“霜降，我们医院最近忙，没法照顾宋柚，这回要全靠你了。” “宋柚生前两个孩子的时候都是你们在照顾，你们出了不少力，也没少出钱出东西，现在你们不方便就换我来，再说是我自己闺女跟孙辈，我不照顾谁照顾？”宋霜降声音爽朗。 “俩小子还是在你身边长大的呢，我们真是过意不去。”李清芳说。 宋霜降声音带笑：“咱还不都是为了俩孩子好，谁照顾都一样，快别客气。” 家里鸡窝里陆续多了几只老母鸡，宋柚看芦花有了危机感，而铁蛋发现自己开了后宫，春风得意，悠闲地带着一群母鸡在鸡窝里刨土找虫子吃。 一夫一妻强行变成一夫多妻。 宋柚问：“你买这么多老母鸡干啥，鸡窝都很挤了。” 为了避免近亲繁殖，鸡窝被她分成了两部分，铁蛋跟芦花一个窝，别的母鸡一个窝。 她实在看不惯铁蛋这么嘚瑟。 韩承回答：“给你炖鸡汤喝。” 都是从附近村子里找来的，先提前预备好，省得到时候买不到。他想务必保证宋柚的营养，他可不想宋柚因为生产落下各种病根。 宋柚弯着唇角笑。 下午韩承去营地，宋霜降说：“你看韩承可真舍得，老母鸡个头大，怎么着也得五块钱一只。咱生产队可没老爷们这么舍得让媳妇吃。” “他对你真不错。”宋霜降加重语气说。 宋柚甜笑着说：“妈，我知道他对我挺好的。” 离预产期还有三四天，宋柚已经安排好学校的工作并请好了假，现在大多数妇女只有一个月产假，出了月子就上班。 宋柚想多休息一段时间，身体是自己的，她不想产后因为站立或久坐落下病根，除了一个月产假，一个月暑假，她还请了两个月假。 宋柚把她的工作分给了三个老师，叶静兼任三年级的班主任，承担一半工作。 她也大方，把自己这两个月的工资全部分给叶静李向东还有杨老师。 叶静跟她保证：“你不用把工资分给我，你就放心吧，不用再操心工作的事儿，我会带好三年级。” 宋柚说：“我肯定要感谢另外两个老师，你手头也不宽裕，就拿着吧，要不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李向东还有杨老师也不肯要她的工资，但宋柚知道自己请两个月假的做法特殊，对她来说，两个月工资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宋柚坚持要把工资分给他们，俩老师拗不过她，就答应她一定会尽心尽力。 宋柚生第三胎很顺利，就跟生前两个一样，没怎么费劲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可能跟她身体素质好有关系。 韩承一直在产房外等着，看他握起的拳头就知道他紧张。梁季平陪着他，顺便预备着万一有突发状况他来急救。 他对韩承非常不满，韩承把他当成最信赖的兄弟，所以把他抓来在产房外候着，秦丽霞生产他都在边境没给媳妇提供这优质服务。 最要命的事，他在这儿预备突发情况，可韩承竟然嫌弃他是个男的！ 这是什么脑回路！ 真是憋屈死了。 他想要意正言辞地告诉韩承，在他们医生眼里，没有男女性别之分。不过看出韩承很紧张，他只是很憋屈的好言好语地说：“你担心什么啊，嫂子都生过俩娃了，她有经验。” 最信赖的医生的话也缓解不了韩承此刻的焦虑。 生产完，护士出去报喜，韩承就冲进了产房，看宋柚精神、气色都不错，才放下心来，他拿手绢给她擦汗，说：“宋柚，我们有闺女了，你真生了个闺女，辛苦你了。” 宋柚第一次见韩承笑得这么开心，声音中还带着激动，她嗔怪道：“你又跟我说生分的话。” 宋霜降比护士手脚更麻利，看她把孩子身上的胎脂擦干净，穿上小衣服，护士很惊讶地说：“嫂子，你们闺女白白嫩嫩的，一点都不黑不皱。” 现在的新生儿跟后世不同，很多都又黑又皱，汗毛还长。毛豆刚生出来就这样，但怀闺女时宋柚坚持喝牛奶，吃葡萄、苹果、柚子这些水果，闺女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皮肤很光滑。 宋霜降笑着说：“可不是，这么白净的孩子少见。” 韩承看宝宝又白净眼睛又大，小脸不到他半个手掌大，可还是能看出像宋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闺女，舍不得移开视线，他把手洗干净，搓了好几次手，终于小心翼翼地把闺女的小脚丫放在手上，粉白的脚丫看上去似乎晶莹剔透，他说：“想不到刚出生的宝宝才这么点大。” 小脚丫在他大巴掌上就占了不多的位置，看得韩承的心软乎乎的。 宋霜降笑着说：“六斤，正好，不大不小。” 第48章 第 48 章 毛豆跟豆包今天特别乖,就在一楼安静等着，等护士叫他们俩才往楼上跑。 俩人激动坏了,边往楼上跑边喊“小妹,哥哥来了。” 到了病房门口，毛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俩人放慢脚步才走进来。 这小丫头太好看了,白白的，粉团团的,皮肤细嫩,大眼睛,黑眼珠像宝石一样黑亮，小鼻梁很挺,俩哥哥跟韩承都挤在一起看他，简直挪不开眼。 他们家的小丫头是在爱和期盼中出生的。 俩哥哥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看的妹妹。 “我是大哥。” “我是二哥。” “她在看我们呢！” 宋柚看着他们几个笑,新生儿眼睛不聚焦,看不到他们,不过她没说。 豆包走到宋柚床边，亲了妈妈一下，又回到妹妹的小床旁。 “啥时候她才能跟我们一起玩儿。”毛豆已经迫不及待带着可爱的妹妹出去玩儿了。 “等到一岁半，嘟嘟就能满地跑，你们俩还得看孩子呢。”宋霜降笑着说。 “妈妈，我们会帮你看孩子。”毛豆拍着胸脯保证。 “我也会。”豆包说。 宋霜降很满意地说：“你看小的一出生,大的就显得懂事了。以后有小妹磨他俩,他俩肯定比以前乖。” 宋柚想，一起成长的还有韩承,他最近工作也很忙,但还是抽不少时间关心她,一般男人都做不到，尤其是这些大院里的糙老爷们。 宋霜降一直忙碌，不是给宋柚擦汗就是给孩子喂奶换尿布，韩承就在一边干看着插不上手，等到宋霜降拿起暖壶往门口走才赶紧把暖壶接过来去水房接水。 奶粉是李清芳给寄来的新生儿奶粉，很难买到。 打完热水回来，韩承看了眼手表，想起要去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老两口都等着呢。 李清芳激动的声音传过来：“老韩，我们有孙女了，宋柚生了孙女，太好了，是个孙女，母女平安。韩承，你给宋柚炖点鸡汤、猪蹄之类的，给她补补。” “我知道了。你们给起个名字吧。”韩承说。 毛豆大名韩晏清，豆包大名韩江宁，都是韩振邦起的名字，合起来是天下太平的意思。 韩振邦很欣慰，儿子让他们给孙女起名，这说明儿子儿媳孝顺他们，不过他还是很矜持地说：“你读了那么多书，你给孩子起吧。” 李清芳笑着说：“你爸早就想了好多名字啊，男孩名字女孩名字都有，不过他都不满意，你容他想想，想好了告诉你们。” 挂了电话，李清芳嗔道：“谁还不知道你想给孩子起名，你抻啥劲头呢。” 回到病房，韩承让宋柚给孩子起小名。 有毛豆跟豆包这两个名字珠玉在前，他对闺女的小名并不乐观。 宋柚觉得自己刚生产完脑子不太好使，比如刚到下午，午饭吃的什么她都想不起来，她就把起小名的事儿交给俩儿子。 韩承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芦花、铁蛋、一毛到六毛，很好。 得知他们能给妹妹起小名，俩哥哥自豪极了，想了想，毛豆说：“叫棉花咋样，我妹妹又白又软，像棉花。” 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名字。 韩承说：“这样说的话，叫馒头也可以。” 宋柚被他逗得差点笑岔气。 宋霜降好不容易忍住笑，赶紧劝宋柚说：“好了，好了，你省点力气别笑了。” 韩承说：“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好听点的小名。” 俩哥哥又动起小脑瓜，在否定了很多小名之后，豆包问：“叫嘟嘟行不，我们觉得这小名很可爱。” 宋柚也觉得不错，谁不想有个粉嘟嘟的小闺女呢，她问韩承：“你说呢。” 韩承说：“还行。”竟然比他预想中要好很多。 宋柚说：“行，就叫嘟嘟吧。” 宋柚中午生产，第二天傍晚，宋霜降就把宋柚捂得严严实实，她手里抱着孩子，准备跟宋柚一起回家。 带到医院的行李在俩儿子手里。 没多远的路，韩承还开了吉普车，把宋柚接回了家。 宋霜降用白色细布给宋柚做了束腹带，裹在腹部两个月，小腹就能顺利回缩。 她还拿热乎乎的毛巾给宋柚擦脸擦身，把她闺女照顾得真是熨帖又舒服。 韩承杀了只老母鸡，宋霜降告诉了他鸡汤做法，进屋跟宋柚说，问：“韩承给你炖鸡汤呢，他以前不怎么做饭吧，我看他手生。” 宋柚说：“他最拿手做炒饭，还炒的挺好吃的，别的饭也偶尔做过，味道还行。” 宋霜降笑道：“想不到他还能给你炖鸡汤，我本来想我来，但想想还是他做，男人知道干活不容易，越是知道疼媳妇。” 真是越看这个女婿越顺眼。 两个小时后，韩承端着一碗鸡汤进了屋。 他拿了个枕头垫在宋柚背部，把她的头抬高，又拿了勺子舀了口鸡汤，说：“张嘴。” 有人要喂自己喝汤，宋柚当然要享受服务，才不会要求自己动手。 一口热汤下肚，宋柚夸奖道：“真好喝。” 韩承说：“那就多喝点。” 有人伺候的感觉真好！ 不，是被韩承伺候的感觉真好。 没想到他还能这样耐心细致。 这是宋柚以前从来没想过的事儿。 “多谢你给我生个宝贝闺女。”韩承说。 在他看来，所有生孩子的女人都很不容易，很伟大。 “你咋又跟我客气？太生分了。”宋嘟着嘴，佯装不满，嘴角却带着笑意。 听出媳妇语气中的不满，韩承拿手绢给她擦嘴，又把碗放在桌上，双手捧着宋柚的脸侧，俯下身体，先亲宋柚的额头，又亲她的脸颊。 正好宋霜降走到门口，看到韩承捧着媳妇的脸在“啃”。 宋霜降：“……” 现在的小年轻都这样了吗？真是没眼看。 她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地转身往客厅走，走到前门口，才仰头深吸一口气。 所以，之前他们为什么会担心这俩人相处得不好？ 有空她一定要把所见告诉李清芳。 李清芳不知道儿子会这样，肯定会大吃一惊。 宋柚被密密匝匝的吻吻得透不过气来，轻轻推他：“你行了。” 韩承放开手，居高临下看她，看着媳妇脸色绯红，又忍俊不禁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他同样脸色微红，把汤碗端起来，说：“再喝点儿。” 宋柚这些天啥都不用自己干，每天都有热乎乎的饭菜端到床边，她除了照顾宝宝就是吃和睡。 夜里她自己带嘟嘟，韩承被她赶到了毛豆跟豆包的房间。 韩承就生产那天请了一天假，上班时间他还要训练，下班后要帮着洗尿布，宋柚心疼他，不想让他太辛苦。 宋霜降听到孩子哭会过来给换尿布。 宋柚倒说不上辛苦。 韩承想办法找来了七八只甲鱼，养在大木盆里，陆续给宋柚炖汤。 炖好的甲鱼汤里放了红枣和枸杞，一点都不腥，带着鲜甜味，宋柚喝了两碗。 宋霜降说：“就得多喝点汤汤水水才有奶水，像我们那时候，大人都吃不饱饭，别看农村妇女都膀大腰圆的，压根就没多少奶。” 毛豆跟豆包到外面到处吹嘘，他们妈妈生了个特别漂亮的小妹。 那些男孩并不怎么感兴趣，说：“丫头片子有啥好的。” “我小妹长得可好看了，白白净净，大眼睛像黑葡萄，小手还不到我手一半大。”毛豆比划着说。 “我们能去你们家看小妹吗？”说得次数多了，孩子们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都想去看看这个特别好看的小妹。 “不行，等我小妹出了月子我妈会把她抱出来，你们就能看到了。”豆包认真地说。 这些小孩都特别想来看嘟嘟，他们想知道特别好看的小孩长啥样。 跟宋柚熟悉的军嫂都来看过她，还都带了东西，有挂面、鸡蛋、红糖之类的，李秋菊给拿的是从供销社近水楼台买的猪蹄，黄师长媳妇拿来的是两罐麦乳精，秦丽霞给拿的是饼干。 叶静是跟荷叶塘生产队的大队长一块来的，他们拎了十几条从河里捞的活鱼。 “家里正缺鱼，这些鱼放水里养着能吃一个多月。”宋霜降把鱼放进大木盆，边往里舀水边乐呵呵地说。 “婶子，宋柚跟孩子都挺好的吧。” “挺好的，进屋看看她去。” 吴跃进很有礼貌，知道宋柚坐月子他一个老爷们不方便进屋，就在院子里杀鱼刮鱼鳞，叶静进卧室跟宋柚说话。 叶静给宋柚拿的是两身小衣服，料子跟做工都很好，精致漂亮。 这些衣服加上宋霜降给做的衣服，还有俩哥哥的旧衣服，嘟嘟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准备衣服。 宋柚说：“你就别破费了，当老师挣的又不多，再说你又没有布票。” 生产队每人每年发四尺布票，只够做一件衣服。 叶静笑道：“去年咱分工不是挺多的吗，我挣那点总够我吃喝，再说我还有我妈补贴我，这衣服就是我妈给寄来的。” 宋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说：“还麻烦伯母，伯母也挺难的，以后就别让她惦记我了。” 叶静说：“你可别跟我客气，我妈听说你们两口子过得好，也为你高兴。再说我妈也有我姐照应，你不用担心。” 等他们走后，宋霜降准备拿收拾好的鱼去炖鱼汤，她说：“你们俩人缘还真不错，来看你的人真多，她们都拿了东西过来，等孩子满月得请客吃饭。” 宋柚点点头：“按风俗肯定要请客，到时候把他们都叫过来，就吃家常便饭就行。” 宋霜降以为吴跃进是宋柚的同事，问宋柚他怎么拿那么多条鱼来。 宋柚笑道：“他是荷叶塘小学所在大队的大队长，他是代表大队、代表社员来的。” 她说：“你跟大队长还有社员关系不错啊！他们还能想着你。” 宋柚跟宋霜降说了她帮忙开制香厂的事儿，她说：“卫生香卖得不错，现在村民年底也能分到点钱了，去年一个工分合七毛钱，跟在咱们生产队一样，我虽然是民办教师，又分粮又分钱，挣的也不少。” 宋霜降一向觉悟很高，想不到宋柚当着老师，还能帮当地百姓搞副业，她把宋柚夸了一顿。 她闺女思想境界高，有觉悟，有能力，做得非常好。 宋柚问：“咱们公社还想搞香厂吗，我现在有经验，要是搞的话，肯定能挣到钱。” 宋霜降想了想说：“主要是我不负责这方面，当时不是之前香厂因为选址有争议，就黄了，要搞就在咱们生产队自己搞，让你大舅来做。做得好了分红多了，别的生产队又眼红，不过不管他们，等我回去问问你大舅。” 宋柚想着有制香经验的话，在改革开放后肯定能挣钱，对宋惊蛰还有当地村民来说都是条挣钱路子。 她说：“那你们好好合计，想要开香厂的话跟我说。” 宋霜降说：“好，我回去跟你大舅说说。” 唐青云跟梁季平发现韩承最近意气风发，就连走路都脚下生风，那精气神一般人都比不了。 唐青云惊奇地说：“老韩你这宠老婆的名声在外，最近应该挺忙吧，我看你状态特别好。” 韩承说：“我这是有女万事足，你们不知道小闺女多可爱。” 梁季平说：“我咋不知道！”只是他闺女大了，大孩子不如小的可爱。 唐青云非常羡慕韩承，他也想有个闺女，家里的两个小子让他头疼，他想要个乖巧听话的闺女。 三个男人研究起生娃话题，梁季平说：“我们有一个儿子一个闺女就够了，生闺女的时候我媳妇难产，她不敢生了。” 韩承说：“我们也不生了，我不想让我媳妇再受罪。” 唐青云哂道：“知道你疼媳妇，行了吧。我跟我媳妇也想要个闺女，准备两年多，还没怀上。” 四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他，唐青云觉得不妙：“……” “不是，你们不是认为我不行吧！” 梁季平脸上带着揶揄笑意：“那你说呢，要不我给你找个最有名的医生检查检查，毕竟备孕的时间不短了。” 唐青云：“……”跟他们聊天就是找虐。 宋柚他们收到李清芳托人捎来的一个巨大包裹，除了奶粉、麦乳精还有衣服，另外还有半袋大米。 “你婆婆可真担心你们粮食不够吃。”宋霜降感慨说。 宋霜降先给宋柚泡了杯麦乳精，边整理衣服边感叹宋柚有个好婆婆，她经常调节家庭纠纷，对婆媳关系感触很深，现在的婆婆都是从旧时代过来的，婆媳关系好的凤毛麟角，不是婆婆一碗水端不平；就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对儿媳妇各种颐指气使；要不就是整天鸡毛蒜皮小事吵个不停，总之，明事理的婆婆不多。 像李清芳这样把宋柚当自己亲闺女的婆婆就更稀少。 她闺女福气可真好。 “你看你婆婆考虑得多细致，她准备的冬□□服大小正好有今年能穿的，有明年冬天能穿的。”她说。 她又拎起一条裙子：“这裙子可真好看，你婆婆这也太着急了，这小裙子得等三岁穿。” 宋柚也笑：“到三岁就满地跑，也知道美了，正好给她穿小裙子打扮。” 她已经开始想像胖嘟嘟的闺女穿上漂亮裙子的模样。 李清芳是讲究人，不仅有给仨孩子准备的衣服，还有给宋霜降的一身衣服。 宋霜降拿起自己衣服抖开来看，说：“你婆婆还给我买衣服干啥！这衣服一看就贵。” 宋柚说：“她是觉得你辛苦，买身衣服犒劳你。” 宋霜降满面笑容：“我伺候我闺女坐月子，照顾我外孙女还能觉得辛苦嘛！这可比我干工作轻松多了。” 一个小包裹里是二嫂送给宋柚的东西，是三身布料，有的确良布，有白色有军绿色，还有一块厚实的暗红色条绒布料，一看就是给宋柚做上衣用的。 “你二嫂也给你这么多东西，她人也不错，你公婆都有眼光，选中的儿媳妇一定差不了。”宋霜降说。 宋柚笑着说：“我二嫂觉得我们住在山旮旯，买东西不方便，也会寄东西补贴我们。我都没好东西还给她，只能给她寄点农产品。” 要是别人家都得赡养家里老人，补贴兄弟姐妹，日子就过得紧张，他们家总是收到各种东西，也省了不少钱。 宋霜降说：“你给他们寄吃的也行，现在吃的穿的最金贵。” 傍晚，韩承下班，宋霜降在做晚饭，他到屋里看妻女。 嘟嘟在睡觉，宋柚也趁她睡觉的时候眯一会儿。 韩承蹲下来，看着熟睡的闺女的恬静睡颜。 真是太可爱了，皮肤白白的，眉毛浅淡，五官长得像宋柚很精致，偶尔还吧嗒下小嘴，好像在做吮吸动作。 看得韩承心都要融化。 不管白天多忙多累，一看到闺女，所有的疲劳烟消云散。 看宋柚听到动静睁开眼睛，韩承说：“你再眯会儿，一会儿就吃饭了。”说完还在宋柚额头上亲了一下。 宋柚最近就吃吃睡睡，只是偶尔下地活动筋骨，身体恢复得很好，她再也不想在床上躺着了，只是宋霜降不让她干活。 看到盆子里泡了几条尿布，韩承便拿了尿布准备到院子里洗。 刚走到前门，看到毛豆跟豆包蹦跳着跑进院子，还边跑边喊嘟嘟。 韩承顿时有了想法，黑沉沉的目光瞄向俩儿子。 第49章 第 49 章 他抬了抬手,招呼俩娃：“回来得正好，赶快给嘟嘟洗尿布。” 毛豆很意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说：“叫我们吗？让我们给妹妹洗尿布？” 韩承说：“你们那么喜欢妹妹，又是两个有责任感的哥哥，肯定要为妹妹做些事情。” 毛豆愣住了！ 俩崽子只想要个长得好看又软乎乎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叫哥哥的妹妹,但如果需要给她洗尿布的话，那就非常幻灭。 毛豆的小脚像是被钉在原地,说：“尿布上有尿。” 韩承说：“你们俩小时候也用尿布。再说你们俩以前还尿床,才不尿床两三年。” 毛豆跟豆包觉得这是自己的黑历史,羞愧得小脸通红。 宋霜降正在厨房炒菜，听到父子三个的对话,觉得很好笑，走到厨房门口,想看看父子仨到底谁赢。 宋柚也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坐直身体往外看。 豆包一直都没说话,他倒不排斥给妹妹洗尿布，但看韩承把尿布泡到盆子里，足足有一盆，他撇撇嘴说：“太多了。” 宋霜降笑眯眯地说：“你妈小时候就两条尿布，都不够换洗，我都忘了那时候怎么过来的,现在条件好了,嘟嘟有十几条尿布。” 韩承说：“来洗吧，儿子,男子汉还怕这点困难吗？” 见俩孩子还不想动,韩承继续循循善诱,说：“你们想想，等小妹能追着你们跑了，你们说给她洗过尿布，小妹得多喜欢两个哥哥。” 宋柚被逗笑，平时别看他话不多，忽悠俩儿子倒是一点都不手软。 豆包已经撒开小腿跑着去洗尿布，他说：“嘟嘟会很喜欢我吗？” 韩承勾着唇角：“是啊，她会很喜欢二哥豆包。” 毛豆唯恐小妹更喜欢豆包，也连忙拿了小板凳，坐到盆边，挽了袖口开始吭哧吭哧洗尿布。 韩承拿了另外一个盆子，舀了水，说：“多漂洗几遍，咱家小丫头的衣服尿布一定要洗干净。” 宋柚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画面，俩小子能斗得过他们老爸嘛，这一局，老爸赢。 宋霜降觉得眼前的父子三人特别好玩，平时闺女的生活一定很轻松很有爱。 她赞了一声：“俩小子真长大了。” 毛肚哼了一声，洗得更起劲了。 韩承站在几步开外，看着撅着小屁股坐在板凳上、用小手搓洗尿布的俩儿子，他也感觉俩儿子特别可爱。 以前只觉得他们俩调皮捣蛋，大部分时候都嫌弃他们俩。 现在他感觉自己对三个孩子的情感升华了。 他感觉到了对三个孩子的爱。 有孩子真好。 等四条尿布挂在晾衣绳上，宋霜降把饭摆到了客厅里，毛肚跟豆包去屋里看了嘟嘟，看到睡得香甜的小妹，他们觉得给她洗再多尿布都乐意。 “趁着嘟嘟睡觉，咱赶紧吃饭。”宋霜降说。 嘟嘟终于满月，除了从医院回家那天，宋柚整整在屋里捂了一个月没出去，她跟嘟嘟都可以到外面透口气啦。 韩承抱着被包成蜡烛包的小闺女，皮肤白白的，头发又细又软，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可爱极了。 “嘟嘟长得真像你。”韩承说。 有个香香软软长得像媳妇的小闺女真好。 “我们妹妹长大一定会很好看。”毛豆说。 “那肯定啊，我妹妹肯定是最好看的小孩儿。”豆包说。 宋柚笑道：“你们俩可别吹了。” 宋霜降看衣柜门打开，宋柚站在衣柜前琢磨不定，便笑着说：“你想穿裙子吧，现在天气好，你想穿就穿，等以后我走了，你自己带娃，肯定不方便穿裙子。” 她的闺女她了解，怀孕后面几个月身子不方便，又坐一个月月子，闺女早就闷坏了，再说闺女又爱美，她早就看出她想穿裙子。 “碎花上衣跟蓝裙子就挺好。”宋霜降说。 宋柚还以为她妈不肯让她穿裙子，听她妈这样说，赶紧把这身裙子穿上。 她妈真是太好了，还是她妈对她最好。 “妈，我一点都没胖，穿上裙子跟以前差不多。”宋柚惊喜地说。 宋霜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闺女：“趁年轻生娃就是好。” 她从衣柜里拿了件薄上衣，说：“套着点。” 宋柚本来觉得不用在加件上衣，既然她妈这样说，她就顺从地把上衣穿上。 宋霜降抱着小拉住包，母女俩带着嘟嘟去晒会儿太阳。 一路走着，宋柚不断跟路上遇到认识的军嫂打招呼。 众人都说嘟嘟长得像宋柚，五官长得好看还白净，都夸宋柚会生。 路上，还遇到了黎美丽，她比宋柚早一两个月生产，她也带娃在大院溜达。 自从生了儿子，她就更骄纵了，她自己亲妈不过来伺候月子带娃，婆婆过来，她对农村来的婆婆百般看不上，嫌婆婆不讲卫生，嫌婆婆做的饭菜粗糙不可口。 总之，除了翟剑锋这个人，他的亲人，他的家乡相关的一切，她都看不上。 她宁可自己抱着娃溜，嫌婆婆给她丢人，不跟婆婆一起走。 生活的不如意都被她写在脸上，整天绷着个脸，好像谁都欠她一样。 宋柚跟黎美丽不熟，没必要跟她打招呼。 不过黎美丽在看宋柚，刚出月子，她竟然美哒哒地穿了裙子！ 哪个正经带娃的人会穿裙子！ 她都不用带娃的吗？她妈把所有活儿都包了？ 她妈看上去很年轻，干净干练，目光都不离她闺女跟外孙女，人家还是妇女干部。 明明都是农村来的长辈，差别就这么大。 为什么宋柚她亲妈跟婆婆都对她那么好？ 宋柚为什么过得那么轻松自在？ 能看出黎美丽很羡慕她，宋柚非常满足。 等韩承从营地回来，见宋柚穿着裙子，赶紧把她拉进屋，说：“刚出月子就穿裙子，赶紧换成裤子！” “为啥要换裤子？”宋柚故意说。 韩承说：“不都说产后要捂着点吗。” 宋柚笑道：“你比我妈还老观念。” 宋霜降已经把睡熟的嘟嘟放在床上，听着夫妻俩的对话抿着嘴笑。 看她顺从地换上裤子，韩承很满意，说：“别着急穿裙子，明年再穿吧。” 宋柚心说他这是从哪学来的知识啊，都是老辈子的观念，不过她没反驳，温顺地说：“好，我知道了，我今年就不穿裙子了。” 宋柚又回到院子，听到隔壁大门响，她喊了声：“秦丽霞。” 很快，秦丽霞站到墙边，笑着说：“现在你终于不用天天闷屋里了。” 寒暄几句，宋柚说：“我今天看到黎美丽了，又摆一张臭脸，看起来很不爽。” 秦丽霞嘴巴笑得快扯到耳朵根，说：“她这不是生了儿子，觉得自己更有地位了呗，看不上她家老太太，又要让人家伺候。那老太太干啥都不对，怎么看人家都不顺眼。他们家老太太那嘴就是大喇叭，她怎么不孝顺、家庭怎么不和睦都往外说，妇联的人已经上门劝过好几次，没用。” 宋柚了解农村老太太，她们没啥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也不会考虑一件事能不能说，家里有啥事就会宣扬的人尽皆知。 “翟团长跟前妻不是有儿子吗，听说要来投奔他爸，黎美丽一直拦着，两口子因为这事儿吵的昏天地暗。”秦丽霞还在继续说。宋柚想以为自己嫁了个如意郎君的黎美丽也很憋屈，她要持续吃瓜，到底要看看他家日子能过成什么样。 听着俩女人八卦，韩承跟梁季平就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一耳朵。 梁季平说：“这老娘们就爱操心别人家的事儿，八卦起来连饭都不做。” 韩承看着笑眯眯的宋柚，他不管自己媳妇，只要她快乐就好。 秦丽霞扭脸说：“那你还不快做饭去。” 梁季平“切”了一声，朝厨房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转身对宋柚说：“你知道不，你对象嫌弃我是男的？” 宋柚疑惑，尾音上扬，嗯了一声。 梁季平说：“你生产那天，韩承非要让我在产室外面候着，怕出啥意外让我急救，他还嫌我是男的。” 秦丽霞反应比宋柚快，哈哈笑起来。 等宋柚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同样忍俊不禁。 韩承有时候就是这么好笑。 韩承：“……”他绷着一张俊脸倔强地不说话。 在厨房做饭的宋霜降最后回过味儿来，也跟着笑。 痛痛快快八卦一回儿，宋霜降也把晚饭做好，宋柚一家就去吃晚饭。 趁着周日，他们要请给送东西的人吃饭，也算是给嘟嘟过满月。 肉是从家属院的，十几条鱼还没吃完，剩了三四条，菜都是家里种的。 上午，李秋菊跟秦丽霞就过来帮着做饭。 李秋菊说：“大姨，你们就带孩子就行，就不用插手了，就交给我们吧。” “是啊，宋柚，我们俩就忙得过来，你说做什么菜。” 有人帮忙自然是好，宋柚乐得清闲，她把食材都指给她们看，说：“你们俩做饭都好吃，你们就看着做吧，不用省着，肯定得让大家吃饱吃好。” 李秋菊大致说了做哪些菜，然后说：“你信得过我们就行，那你就歇着去吧。” 等军嫂们陆续来了，又围着嘟嘟看了好一会儿，嫂子们都很惊奇，还没见过谁家刚到满月的小丫头长这么好看的，她们说嘟嘟长得模样标致将来一定是大美人，有人就笑着要订娃娃亲。 她们竟还为娃娃亲的事儿争了起来。 宋柚平时觉得小孩子都挺可爱的，一旦提到娃娃亲，她就会想这家小子的眼睛长得有点小，那家的六七岁了还没蹿个，另外一家的比毛豆还淘气，没她中意的，嘻嘻哈哈聊了一阵就到了吃饭时间。 宋柚把叶静跟吴跃进也叫来一块吃饭，席间，唐青云跟梁季平说韩承有了小闺女，整天跟他们炫耀，既然他那么嘚瑟，就得多喝点酒。 宋柚没想到韩承酒量那么差，没喝多少就躺屋里去了。 梁季平很得意地说：“他就这么点酒量，下次接着灌他。” 唐青云说：“下次接着灌。” 不喝酒吃饭速度快了好多，饭菜味道很好，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两桌菜吃了个精光。 等客人都走后，宋柚拧了条温毛巾想给韩承擦脸，毛巾刚沾到他的脸，韩承就睁开眼睛，眼神清明无比。 “你没喝醉？”宋柚说。 韩承坐起身来，说：“喝一瓶白酒我都不醉，不过不经常喝酒。我是担心白酒味儿太冲，熏到咱们嘟嘟。” 宋柚被他逗笑，说：“你闺女哪能那么娇贵，一点酒味儿熏不到她。” “我都看到咱小闺女皱小眉头了。”韩承说。 宋柚被他逗笑，她都没看出闺女会皱眉，更不用说是被酒味儿熏得皱眉。 宋霜降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也忍俊不禁。 她能看出韩承是真正喜欢嘟嘟，平时看着特别冷硬，可他有责任感，有担当，把每个家人都照顾得非常好。 她去厨房又给韩承新炒了个菜，把剩米饭端来，让韩承再吃点，还把他茶缸里续了点热水。 宋柚说：“两大桌二十几个菜都吃光了，这是妈新给你炒的菜。” “麻烦咱妈了。”韩承边吃饭边说。 “多吃点，客气啥。”宋霜降笑眯眯地说。 傍晚韩承回来，俩儿子正在洗衣服，宋柚正抱着嘟嘟在院里溜达。 韩承把嘟嘟从宋柚怀里接过去，嘟嘟这个小不点在他高大身躯的衬托下显得特别小。 父女俩黑黝黝的眼睛对视着，嘟嘟咧着小嘴，笑出声来。 “咱闺女会笑了。”宝宝的每一个进步都能让他高兴。 宋柚笑道：“她应该已经认识你了。” 毛豆跟豆包跑过来，说：“嘟嘟，给哥哥也笑一个。” 宋柚拿了个板凳给韩承，他坐下来方便俩儿子逗妹妹。 豆包拿着拨浪鼓，逗得嘟嘟笑个不停。俩小家伙很满意，觉得妹妹也很喜欢他们俩。 韩承带着歉意说：“我明天要去出任务，要是别的任务我就推了，黄师长也不会安排我，可这次任务我应该去。” 宋柚点点头：“你去吧，嘟嘟都快仨月了，我好手好脚什么活都能干，妈又在这儿，你不用担心。” 去年他上半年都很忙，但自从宋柚肚子一点点大起来，他很少出任务，尽量呆在营地。 也就韩承关心他生产的妻子跟年幼的闺女，营地里大多数老爷们根本不把生产跟带孩子当回事。 宋霜降端着盘子往厨房走，说：“你放心去出任务吧，不用担心家里。” “对啊，爸爸，有我们呢。”毛豆拍着小胸脯说，“家里还有我跟豆包呢。” 韩承说：“你们俩小家伙不给你妈添乱就行。” 毛豆嘟着小嘴：“我们俩是小男子汉，你不如鼓励我们俩！” 韩承扬了扬唇角，跟俩儿子说了好些鼓励的话，又叮嘱宋柚：“有事儿你可以找妇联的人，或者管理科的人帮忙，他们都会尽心尽力帮你。” 宋柚点点头：“我知道要找他们。再说秦丽霞就是妇联的，我有事儿喊一嗓子就行。” 她怀孕的时候也很依赖他，但现在她有能力照顾自己跟宝宝，于是说：“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们，不用不放心家里，我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好，你该出任务就出任务，不要影响工作。” 韩承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上，韩承五点钟就出发，走之前，他还在宋柚额头上亲了一下。 几天都相安无事，直到这天宋柚一家在吃早饭，门口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人在喊：“婶婶，婶婶。”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接变成了呜呜哭声。 “谁家的孩子？”宋霜降问。她马上去看嘟嘟，嘟嘟皱着小眉头在翻身，快要被吵醒。 “是小军在哭。”毛豆耳朵尖。 宋柚跟她妈解释说：“小军就是沈爱国的小儿子。” 她放下碗筷，走到门口，蹲下来用手心抹了下小军脸上的泪，问：“小军怎么了？” 毛豆跟豆包也跑到门口问小军是不是挨欺负了。 小军说话晚，到现在也没再田鸽的爱心栽培下像别的三岁小孩一样说话流畅。 “二军，病。”小军只能说词语和短句，边说边用手拍自己的脸，抽抽搭搭地说。 第50章 第 50 章 宋柚听清楚了,沈爱国去出任务，二军病了田鸽应该在啊，但看小军的样子很慌张,像是来求助的。 其实跟田鸽关系要好的军嫂是翟团长的媳妇黎美丽,她们经常来往，家离得也近。 宋柚跟三军毕竟是同乡,三军跟她挺亲近。而且宋柚比较大方,她家从来没断了零食，自己家孩子吃东西时别的孩子也在她也会分给别的孩子吃，家属院这些孩子跟她都挺亲。 “你妈呢。”宋柚问。 小军摇了摇头,眼圈很红,像要哭出来，他说：“妈妈没了。” 宋柚差点以为“没了”是去世的意思,才想到可能是小孩子表达有问题，她想这大早上的不会是去食堂打饭了吧。 没再多问，跟毛豆说：“你们去把饭吃完，我去他家看看。” 毛豆挺起小胸脯说：“嗯，我们吃完饭也过去看看。” 宋柚朝前门口喊：“妈，我去小军家看看。” 宋霜降说：“快去吧。” 一路走着，小军不停地哭，宋柚直觉可能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便没等边走边哭的小军,自己快速往田鸽家跑。 跑到她家门口,宋柚边喊田鸽名字边往里走。 连喊几声，都没人应。 东边卧室没人,她掀开西边卧室的门帘子,宋柚看到大军好像被吓傻了,就坐在床边地上，脸上的表情愣愣的。 等宋柚看到床上二军的脸，也吓了一跳。 不夸张地说，二军双眼紧闭，脸肿得厉害，说肿得像个猪头也不夸张。 宋柚听他的呼吸声也不对，很沉重，像是从夹缝中发出来的，声音很不正常。 “他这是咋回事？”宋柚很着急地问。 大军很机械地回答：“早上起床就看他这样了。” 宋柚想这种情况不是过敏就是中毒，根本没有多想，宋柚把二军打横抱起来就往军医院的方向跑。 军医院就挨着家属院，可家属院大。等拐弯后跑上小路她才想起选错了路，这条路人少，一个男的都没见着，要不宋柚就会把孩子交给他们。 五周岁多的男孩已经很沉了，宋柚力气也不大，这时候几乎是被逼出潜能在跑。 有认识宋柚的军嫂问话，宋柚气喘吁吁随便答了两句，就这样抄近路跑了有一里地才到军医院。 “快，快，救人。”宋柚大声喊。 看她已经抱不动孩子，几乎要跌在地上，马上有护士把小军接了过去，看了小军肿胀的脸，嘴里发出“嘶”的惊呼，问：“怎么回事？” 宋柚跑到几乎虚脱，扶着护士台的柜子，大口喘气，说：“我不知道，你们查查。孩子爸妈都不在家，他早上起来就这样了。” 护士连忙喊医生，并且把小军抱进急诊室。 宋柚缓了好一会儿，才进急诊室。 二军不仅脸肿，身上也是肿的。医生判断说可能是食物中毒。 医生在输液瓶里兑了药，针头扎在小军手背上，才说：“他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咽部、呼吸道也全肿了，很容易造成窒息。再来晚点可能就有生命危险。” 医生说把大军找来问问情况。 有医生跟护士在，宋柚想去把大军叫来，刚走到楼门口，李秋菊带着毛豆、豆包跟小军来了。 “到底咋回事儿，二军病了？”李秋菊问。 原来毛豆跟豆包吃完饭就去田鸽家，发现妈妈跟二军都不在，毛豆猜测他们可能去了医院，就带着豆包跟小军往军医院的方向走。 路上遇到李秋菊，了解情况后，李秋菊也跟着来了。 宋柚把二军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我现在就要去找大军，让他跟医生说说是不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还有，问问他妈去哪了。” “小军，你妈呢？”李秋菊弯下腰问。 “走。”小军惜字如金就说了一个字。 宋柚说：“他说不明白，刚才他在我家说他妈走了。我们还是找找吧。” 毛豆说：“他不在家，我们刚才去他家，一个人都没有。” 宋柚说：“他肯定吓坏了，知道我带小军来医院，按理说应该来医院。” “兴许走的别的路，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去找找，顺便找找田鸽。”李秋菊说。 家属院通往军医院的路，家属院各处，食堂，他们还去了趟田鸽家，结果哪里都看不到大军跟田鸽的身影。 问过门口站岗士兵，大军并没有出家属院。 李秋菊说：“哪都找了，连个影都没看到，他能去哪儿啊。” 路上还遇到两个军嫂，一块加入寻找大军的队伍，她们还跟人打听田鸽，没人看到她，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 “也许他躲起来了不想见人。”豆包分析说。 宋柚想，孩子的脑回路果然不一样。 她跟别的军嫂根本就想不到这茬。 “要是躲起来的话，我知道他在哪儿！”毛豆很肯定地说，“他有个秘密基地。” 小豆丁严肃地说出秘密基地几个字，差点把几个军嫂逗笑。 宋柚问：“哪个秘密基地？” “高射.炮底下。”毛豆说，“我这就去找他。” 看他抬起小腿就往外跑，宋柚也赶紧跟上。 家属院最西边，有个废弃的高射.炮台，大军果然就躲在底下。 大军很轴，无论大家怎么问他，问他田鸽去哪里了，问他发生了什么他都牙关紧闭，一个字都不肯说。 梗着脖子，一副我就什么都不说的模样。 “哎，你这个孩子咋什么都不说啊！”有个军嫂开始暴躁。 宋柚说：“大军，你就回答婶婶几个问题？说几个字就行，你说完我们就走。” “你妈呢？” 大军终于开口：“走了。” 说完马上闭上了嘴，再不肯多说一个字，倒是跟小军的说法一样。 “医生说小军可能是食物中毒，你们昨天吃了什么东西？”宋柚又问。 “野菜。”大军说。 现在吃野菜中毒的情况还挺多的。 问完这两个问题，军嫂们再问他田鸽去哪了，为什么走，大军倔强地紧抿着嘴唇，一个字都不肯说。 大家便七嘴八舌地猜测说肯定是继子跟后妈之后有冲突，田鸽生气便一走了之。 大军听到众人议论却红了眼眶，转过身体，把脊背朝向众人。 宋柚不想大军有太大压力，就建议大家离开。 回到医院，宋柚跟医生说小军是吃了野菜，军嫂们都回去了，李秋菊上午不上班，也带着毛豆、豆包跟小军走了，就宋柚留下在急救室外面等着。 没一会儿，管理科的科长带着一个战士着急忙慌地来了。 见到宋柚，他问：“沈营长家的二军中毒了吗？” 宋柚说：“可能是吃野菜中毒，正在急救，不过医生说问题不大。” 军人外出执行任务，管理科的人要负责照顾家属跟孩子，发生中毒的事儿，管理科的人肯定着急。 他们担心被追究工作没做到位。 管理科科长急得来回踱步，问：“听说田嫂子走了？” 田鸽没走的话就跟他们关系不大。 宋柚回答：“大军不肯多说话，小军又说不清楚。” 知道大军在高射炮台那儿，战士马上跑步去找他。 大军并没有跟他来，小战士也没撬开大军的嘴巴。 等医生出来，跟他们说二军脱离危险，李科长说他们可以照看二军。 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看李科长为难的表情，宋柚就知道他很担心担责，想要照顾二军往回找补，于是很体谅地说：“那我先走了，有需要帮忙的找我。” 李科长很感激地说：“那就麻烦嫂子了。” 宋柚专门跑了趟妇联，得知田鸽根本就没开介绍信。 秦丽霞说：“也没听她说要走，她跟黎美丽熟，我们去问问她知道是咋回事不？” 回到家，宋柚跟她妈说了这事儿。 宋霜降叹了口气，她闺女这才生完孩子多长时间，就抱着那么大的小子跑，不过她看宋柚没说啥，也就不提。 她说：“没有介绍信她能去哪？” “这都第三天了，要是在咱县里她应该回来了吧，说不定去外地了，要是买火车票什么的，说不定她蒙混过关呢！”宋柚说。 或者弄张假的。 “田鸽以前是个好孩子，现在怎么这么没责任心呢，丢下几个孩子说走就走，还一声不吭不跟人说一声。”宋霜降说。 “可能觉得仨孩子不好带吧。”宋柚推测。 她想田鸽不仅坑了仨孩子，看管理科的人的紧张劲儿，说不定把管理科的人也坑了。 宋霜降说：“那也不能一走了之，生孩子养孩子没一样是容易的，咱妇女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再说当后妈还不是她自己选的，当初嫁给电力局的小伙子，现在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宋柚说：“看她这几天回来不，要是不回来只能等沈爱国出任务回来再说。” 等嘟嘟睡觉醒来，宋柚抱着她到院子里晒太阳。 等到傍晚，宋霜降蒸了一锅香喷喷的肉包，把肉包端上桌，俩崽子已经洗好手等着，一人抓了一个肉包吃。 “别被里面的汁烫着。”宋柚提醒他们俩。 正吃着饭，管理科的人来了，宋柚问了小军的情况，对方说：“小军没啥事了，大军就在高.射炮底下呆着，不动窝，一天没吃饭。” “这孩子也太倔了，我们好说歹说都劝不动他。”对方无奈地说。 宋柚放下筷子，拿了一个肉包，说：“我去看看他。” 对方说：“麻烦嫂子。” 宋柚跟来人一块往外走，她说：“我自己去找他吧。” 在高.射炮台那儿，宋柚看到大军那道瘦削的身影。 宋柚把包子递过去，说：“饿了吧，吃个肉包。” 看到香喷喷的包子，大军眼里冒光，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乱叫，不过他没接。 宋柚温言软语地跟他说二军没事儿，不用担心。 那包子看着很绵软，又一股肉香。 宋柚还说他知道照顾弟弟是好孩子，二军中毒不是他的错。 大军呜咽着，扭过脸去，特别想哭。 他还在农村的时候就去宋柚家玩过，觉得更熟悉更信任宋柚，而且包子的诱惑力太大，大军决定跟宋柚走。 大军是饿狠了，一路走一路狼吞虎咽吃包子，宋柚又去了趟医院把小军带回家。 回到家，宋柚喊：“妈，大军、小军来了，在咱们家吃饭。” 母女俩很默契地没提中毒的事儿，宋霜降很快摆了碗筷，说：“快来吃饭。” 来了两个半大小子，包子跟粥不够吃，宋霜降又炒了个鸡蛋。 小军已经在医院吃过管理科的人打回来的晚饭，但他禁不住美味包子的诱惑，又吃了个包子。 他拿着筷子，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毛豆哄他说：“你哭啥，吃饭，什么都没吃饭重要。” 豆包更心软，给小军夹了块萝卜咸菜，说：“别哭了，我妈做的饭可好吃了。” 小军细胳膊细腿，瘦巴巴的看上去很让人心疼，他眼泪汪汪地说：“小军不乖，妈妈才走。” 他语言表达能力差点，说话不完整，再加上哭泣，听了半天宋柚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自责，知道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宋柚看到过她所在的书的评论，评论说很多后娘文里会有有点问题的小孩，女主会用自己超凡能力跟爱心把小孩培养成优秀的人才。 小军在语言发育方面就有点问题，也许是天生，也许是受父母离婚刺激，或者是沈爱国前妻养得不好，只是到现在也没见他的情况好一点。 宋柚安慰他说：“小军已经够乖了，妈妈不是因为你才走的，小军不要责怪自己，不是你的错，说不定妈妈有什么事情要做，过段时间就回来了。” 听说妈妈过段时间回来，小军才慢慢止住了眼泪。 宋柚觉得这孩子挺可爱，哪就舍得丢下他不管。 正吃着饭，秦丽霞来了，宋柚叫她坐，问她要不要一块吃点儿。 秦丽霞说：“你们吃，我就来看看。我们去问过黎美丽，她也不知道啥情况，之前田鸽啥都没跟她说过。” 平时，妇联的人对丈夫出任务的军嫂，还有怀孕的或者因为别的事儿需要帮助的军嫂都有照顾，仨孩子的事儿她们也要管。 宋柚说：“就让他们在我们家吃住吧。” 秦丽霞点点头说：“他俩在你们家我们也放心，你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去找我。” 秦丽霞刚走，李科长也来了一趟，见大军、小军都有着落，就放心地回去照顾二军。 等晚上，宋柚带着大军去看了趟二军，在病床前，大军眼圈红了，后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他很难过又愧疚地说：“是我做的不好，我没及时把二军送医院。” 大军是被吓到，一时反应不过来。 宋柚想她只管沈爱国家几个孩子吃饱，她不管教育别人的孩子。 于是她温声说：“别难过，你年纪还小，当时也被吓到，现在二军已经脱离危险你就别自责了，你对弟弟挺好的，不是你的错，以后再有这种事记得赶紧找大人帮忙。” 安抚了好长时间，大军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宋柚又把他带回了家。 不过从这件事受到启发，宋柚等五个孩子都睡着后开始写应付突发状况手册，等她复工后教给学生，让他们能够灵活机动地处理各种问题。 写了没一会儿，宋柚定了个大概框架，主要是两个方面，一是防拐、远离危险源、预防食物中毒等安全教育；二是火灾、地震、中毒、溺水等突发状况应对。 真正动笔写起来，她才觉得有点难度，不能空口说白话，她想等韩承回来让他帮忙在营地图书室借点书参考，另外还要跟梁季平家里看看他有没有医学方面的应急处理的书，这样写出的东西才专业。 宋霜降看她屋里灯还亮着，看了她写的东西说特别好，鼓励她继续写，不过让她等上班再说，现在先好好休养。 大军、小军这些天都在宋柚家吃，沈爱国家里钱票都被田鸽带走，他们没钱票打饭。 等二军出院，宋柚把二军也带回了家，不是她有多善良或者她想掺和田鸽家的事儿，她最重要的考虑是，韩承带队出任务，沈爱国也在其中，韩承肯定不乐意看到他带出去的兵家人没人照看。 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 晚上留仨孩子在家里睡，就住毛豆跟豆包的房间，屋里加了三张行军床，挤得满满登登。 宋柚做饭速度又快又好吃，很快就能做出几菜一汤，每顿还不重样，仨孩子很羡慕毛豆跟豆包每顿饭都有可口饭菜吃。 以前是大军跟二军调皮，小军老实，可现在父母都不在身边，又出了中毒的事儿，白天他们去上学，晚上回来都蔫叽叽的。 宋柚明显地感觉到他们是没安全感才这么老实。 宋柚觉得这样就挺好，要不他们仨出去皮，她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放学后他们也不出去玩，就在院子的柿子树下看蚂蚁。在学校就够烦了，一出去就会有人问他们中毒的事，还会问他们妈妈去哪了，躲在宋柚家，不用去回答别人的问话。 不过大军也懂事了，他问：“我们会不会吵到嘟嘟啊，我们帮你看孩子吧。” 宋柚说不用。就这样，等到韩承他们出任务回来。 韩承回来后先去办公室，等他回家时已经知道这件事。 第51章 第 51 章 听到院子里有说话声,五个孩子都出了屋，毛豆跟豆包都冲过去叫爸爸，大军他们仨也跟韩承打了招呼。 宋柚让他们都去洗手,准备吃晚饭。 任何事都没妻子儿女重要,韩承先从头到脚看了眼宋柚，看她气色不错,然后问：“你最近不累吧,嘟嘟还好吧。” 宋柚笑道：“不累，嘟嘟睡觉呢。” 韩承看了眼自己很脏的军装，还是轻手轻脚进屋看了眼熟睡的嘟嘟,看到小家伙长长的睫毛铺在眼睛上,小鼻头精致秀挺，两只小胖手举过头顶,青蛙肚一鼓一鼓的，睡得很香甜。 闺女长了点肉，跟刚出生时相比，越来越有小女孩的样子，长得越来越好看。 韩承这才满意地又回到院子里。 他最相信宋柚，又觉得宋柚对这件事最了解，还是听宋柚把这事儿说了一遍。 “这些天麻烦你了。”韩承说。 宋柚嗔道：“你又跟我客气，不麻烦。” 看韩承衣服很脏,宋柚让他换衣服洗澡然后吃饭,他刚从卫生间出来把脏衣服泡在盆里,沈爱国来了。 看沈爱国沉着脸，一副又急又气的模样,宋柚看出他也知道这件事。 宋柚朝客厅里喊：“大军、二军、小军,你们爸爸来了。” 宋霜降已经把晚饭做好,五个孩子洗完手已经进屋准备吃饭，听到这话，又先后出了屋子。 小军看到沈爱国直接跑到他身边，委屈巴巴地喊了声爸。 大军怕挨打，出了门口就停下脚步。二军也停在哥俩中间。 沈爱国把小军抱起来，又去看二军，宋柚看这个挺高大的汉子就快哭出来了。 “二军，你好了吗？”沈爱国问。 “爸，我没事了。”二军说。 “大军，你是咋回事？咱家地里没菜了吗，你要给弟弟吃野菜。”沈爱国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大军梗着脖子，一声不吭，又摆出了那副很倔，你来打我的表情。 沈爱国气得上去就想要揍他。 宋柚离大军近，把他护在身后说：“你刚回来，就别生气了，我们家饭做好了，你在这儿吃饭吧，添双筷子的事儿。” 宋霜降又烙了两张饼，炒了个菜，也招呼说：“先吃饭吧，这些事儿以后再说。” “吃饭。”韩承简洁地说。 四个大人坐大桌，宋柚又给五个孩子摆了张小桌，让他们吃饭。 嘟嘟也醒了，自己躺在竹制婴儿车里玩儿。 吃饭的时候，谁也没再提这事儿。 韩承见闺女醒了，饭吃得都不香，很快扒拉完饭，把嘟嘟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抱到院子里溜达。 嘟嘟现在能认出全家人，看到爸爸就裂开小嘴笑，花瓣一样娇嫩的笑脸看得韩承心软的像要滴出水来。 宋柚往院子里看，看韩承抱着闺女傻笑的样子很好笑。 吃完饭，沈爱国也冷静下来，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家。 嘟嘟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吃喝拉撒睡，贴着爸爸温暖宽阔的胸膛，又睡着了。 韩承很有成就感，他这是把闺女给哄睡着了吗，他轻轻走进屋，把嘟嘟放到床上，仔细地盖上小薄被。 毛豆跟豆包在幼儿园睡过午觉，韩承回来，他们俩又兴奋的很，到九点了还没睡。 “爸爸，我们帮妈妈看孩子了，还会给妹妹洗衣服。”俩兄弟说。 韩承双臂搂着俩儿子，夸奖他们俩：“俩儿子真棒。” 宋霜降招呼他们俩：“早点睡，别把小妹吵醒了。” 兄弟俩这才离开宋柚房间，回自己屋睡觉。 韩承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躺在宋柚旁边的嘟嘟，说：“我这才出去二十多天，嘟嘟就长大了好多。” 闺女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圆润了点，小手臂很短又肉乎像两节藕，白白净净很可爱。 看到妻子儿女，他的内心无比平静。甚至他觉得他更沉着冷静，思维更敏捷。 原以为家庭会让他分心，想不到家人能给他带来这种变化。 宋柚笑道：“孩子小，一天一个样儿。” 他边脱衣服鞋子边问：“咱家最近还好吧。” 宋柚点点头：“挺好的，没啥事儿。” 韩承的大手覆在宋柚手上，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说：“这些天累吧，看你都累瘦了。” 他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现在能深刻理解到家里有个能做好后勤的女人有多重要，况且这个女人还要上班，还要给他生孩子。 宋柚仍然笑：“你从哪里看出我瘦了，我这些天好东西没少吃，不长胖就谢天谢地了。” 她感觉韩承在她身边，她会很踏实，很安心。 他躺到床尾，把宋柚揽到自己身边，说：“夜里我跟你一起带娃。” “不用，你应该更辛苦，在外面应该睡不好，你还是去睡个好觉吧。”宋柚说。 韩承伸出大手把她的长发捋整齐，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又把她往自己怀里揽，简短地说：“不。” 他身上的味道跟温度都让宋柚安心，在他暖呼呼的怀里，宋柚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正枕在韩承手臂上，韩承并没有去训练。 她坐直身体，笑道：“是不是我压着你手臂，你才没起来。” 韩承说：“我今天不用训练。”他当然是怕把媳妇弄醒，想让她多睡一会儿。 看他动了动手臂，脸部线条微微牵动，宋柚问：“手臂麻了？” 韩承：“没。” 宋柚抿着嘴笑。 —— 这天晚饭后，沈爱国带着小军过来，宋柚看他手里还拎着东西。 之前沈爱国并不怎么来宋柚家串门，宋柚拉了椅子，招呼他坐下。 沈爱国说：“孩子在你家吃了好几天饭，我这儿过意不去，给你家拎了点米。” 粮食定量供应，要不是每家都种地，粮食都不会有富余，宋柚目测他带来的米有十五斤。 推辞几个来回，宋柚就把粮食收下，跟他说粮食就算寄存在这儿，你家没饭的话可以随时过来吃饭。 宋柚的原则是不管男女主的事情，离他们远点，但是孩子在她家吃顿饭可以。 “你现在知道田鸽去哪了吗？”宋柚问。 “我联系了老家，田鸽回了老家。她突然离开是因为那天大军说她就知道臭美，说她胡乱花钱，把她的新毛衣给蹭上了锅底灰，小军还打碎了两个碗扎破了她手指，她一生气，就回娘家了。” 在沈爱国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之前大军跟田鸽关系也不好，他觉得自己管不住她，感觉很失败。 说不定部队里很多人看他笑话呢。 韩承看他面色凝重，便说：“不要有任何思想压力。” 只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沈爱国感觉上级理解他，体谅他，觉得宽慰，心中阴霾散了不少，重重地“嗯”了一声。 宋柚心里想的却是书里写的就是三娃很难带，驯服三匹小野马，让他们把后妈捧在手心不是有征服的乐趣吗！ 再说田鸽嫁给二婚的当后妈应该有心理准备，孩子哪有那么容易认可她的！ 她之前跟田鸽是朋友，觉得她也算可靠稳重，现在做出这样的事儿让人觉得很意外，很反常。 跟书里写的还有前世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一样。 等沈爱国跟小军走后，宋柚问韩承：“你说他们俩以后能过好日子吗？” 韩承说：“够呛。” 宋柚说：“假设你娶了这样的媳妇，丢下孩子不说一声自己走了，你怎么办？” 她觉得田鸽这次的行为很恶劣，很难被原谅。 韩承很干脆地说：“是他识人不明，我不会娶到这样的媳妇。” 他一向很有自信，毛豆就随他，毛豆总说“毛豆是坠棒的。” 他觉得田鸽作为军嫂不合格，得好好管教。 韩承认真地想了想，当时他刚二十三，年龄并不算大，并没考虑结婚的事儿，要么娶宋柚，反正不会娶别人。 她哪来得那么多假设？ 他看宋柚脸上带笑，问道：“笑什么？” 宋柚笑道：“你有识人之明是吧，我感觉你在夸我。” 沈爱国打听到田鸽回了老家，便把人劝了回来。 但他实在没想好怎么对待田鸽，等对方回到家属院，俩人之间的关系便很微妙。 沈爱国强压心中的怒意和不满，和气地说话：“回来了。” 田鸽很谨慎地窥探着沈爱国的表情，见他并没发火，便像没事人一样，像寻常回了趟娘家：“嗯，回来了。” “到饭点了，咱先做饭吃饭。”沈爱国说。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暂时搁置这件事。 田鸽回来的事儿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了，宋柚自然也知道。 “你看着孩子，我去给他们俩说和说和。”宋霜降边说边往外走。 宋柚想她妈这是职业习惯，看到两口子吵架就想去做思想工作。 是让她妈去呢，还是不让她妈去呢？ 人家可是男女主。 纠结了一会儿，宋柚还是急跑了几步，把宋霜降叫住，说：“妈，别去。” 既然田鸽知道跨坝的事儿都不提醒宋柚，那宋柚也不想跟他们掺和，自然这事儿也不会管。 他们两口子爱咋咋地。 宋霜降不解，说：“我去说和，他们都有个台阶下，以后日子还能过，不去说和他们心里都有疙瘩。” 宋柚说：“沈爱国那头有政委给他做思想工作，田鸽这头有妇联的人，不用我们操心。” 宋霜降极有自信，说：“调节家庭矛盾，他们肯定不如我经验丰富，再说这两口子都是咱当地人，田鸽还是我老姐妹的闺女，你们俩关系不也挺好的，这事儿该我去。” 宋柚是铁了心不让她妈去，她只好说：“妈，我跟田鸽不算是朋友了，你看你在这几个月我跟她也没多少来往。” 她把田鸽相亲那天对她冷嘲热讽的事情跟她妈说了。 宋霜降想了想，说：“不应该啊，田鸽咋这奇怪呢！那算了，这事儿我就不管了。” —— 韩承知道二军再晚点去医院就会没命，他要求追究管理科科长的责任。 果然如宋柚所料，他希望他带出去执行任务的兵都没有家庭的后顾之忧。 他要求管理科的人跟田鸽都去饲养场喂两个月猪。至于妇联的人，他不管。 宋柚觉得管理科科长很冤，军人去出任务的时候，他们的工作之一是照顾军属。可除了怀孕或者生病的军属需要特别照顾，军嫂们也会互相照顾，一般情况下并没有什么事。 谁能想到田鸽就这么不打招呼突然走了呢。 别说管理科的人不知道她走，就连共同生活在家属院的军嫂都不知道她走。 也是正赶上发生中毒的事儿。 李科长是被连累的。可宋柚并不想替他说话，既然韩承要求追责，他肯定已经了解了方方面面的情况。宋柚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规矩，出了问题不问缘由都要受到惩罚。 李科长很痛快地去饲养场兼职喂猪去了，至于妇联工作的三个军嫂，也自愿轮流去喂猪。但是到田鸽这儿，就没那么顺利了。 沈爱国来求情，说要是惩罚田鸽，说不定她直接撂挑子走人。 韩承顿时感到很铁不成钢，他想不到沈爱国夫妻关系那么脆弱，也想不到他的下级连自己媳妇都管不了。 始作俑者不受惩罚，反而被他连累的人去喂猪。 在他看来，这压根算不上维护自己媳妇。 宋柚也不高兴，前两天她对沈爱国还好言好语，可见沈爱国都不愿意田鸽去喂猪接受惩罚，也是服气到家了。 明明犯了错，就喂两个月猪也不是什么大的惩罚。 连这个惩罚都不愿意接受。 她说话就有点不客气了，说：“以后田鸽再走让她提前知会一声，省得别人受连累。” 这话她是加重语气说的。 她以前只是想要跟田鸽各过个的日子，现在对她真是服气，田鸽不负责任不合格。 这个沈爱国也是，因为没人看孩子就委曲求全，一点魄力都没有。田鸽都擅自跑出去一次，他还能那么信任她？ 宋柚知道沈爱国家的情况，他妈身体不好，两个哥哥都在家务农，整个家就沈爱国出息，农村就是这样，一人出息了拖着全家。以前他一直帮衬哥嫂，导致他们像吸血虫一样扒住他吸血，不好好给他带孩子，他老家的人都指望不上。 拿出几十块钱津贴请个保姆也行啊，像之前韩承考虑过的李团长的老娘不就挺合适的嘛！ 沈爱国脸色晦暗不明，沉默着没说话。 韩承跟沈爱国说：“我不想看到我带出去的兵家里人出事，连自己女人都管不好，处理不好家庭的事儿，以后的任务尽量少安排你去，你就在营地呆着！” 宋柚觉得韩承这个决定很好，他一向言出必行，既然这样说，那以后就不会派沈爱国出去。 营地优秀的军官士兵那么多，没必要非派他出去。这次情况特殊，她只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把三军带在她家里，以后沈爱国总在营地的话，不管田鸽怎样作妖，她都用不着管这一家子。 沈爱国觉得这个决定对自己太过严厉，他不仅愿意跟韩承一块出任务，而且也愿意被韩承派出去执行任务。 多次成功执行任务，他才能升职这么快。 不管什么棘手的事情，韩承用最快的速度给出最优质的解决方案。 韩承一直很器重他，他从科班出身军事素养极强的韩承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他从一个一穷二白的士兵成长为营长，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韩承的栽培，如果因为他家庭拖后腿，韩承不再重视他，那他估计没有什么前途了。 沈爱国说：“韩团长，我还是愿意出任务。” 韩承说：“我怎么安排你出任务，你出去你家人出事儿？” 沈爱国无奈地保证：“我一定处理好家庭问题，管好田鸽跟仨孩子。” 他现在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田鸽毕竟不是孩子的亲妈，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协调她跟三个孩子的关系。 韩承决定不在关注这两口子的事儿，有那时间不如多关心自己家人。等沈爱国走后，立刻又把自己香香软软肉乎乎的小闺女抱了起来。 宋柚拿了一封信展开给他看：“咱爸妈给嘟嘟起的名字，你挑一个。” 看着几乎写了半页纸的名字，韩承觉得眼花，他问宋柚喜欢哪个。 宋柚看那些名字看得都麻木了，她说：“你选吧，反正都是爸精心起得名字。” 韩承果敢利落的工作作风在给闺女选名字上完全不起作用，挑了好一会儿，他决定让闺女自己选。 他有力的双臂托着小闺女，让闺女贴在自己胸口，一只手抓住她的小手，让她的食指舒展开，随便在信纸上一点，点中的名字是韩徽安。 韩承说：“就叫韩徽安吧，跟俩哥哥的名字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挺好。” 听爸爸这样说，毛豆跟豆包对妹妹的这个名字非常满意。 第52章 第 52 章 嘟嘟已经三个多月,宋霜降也很快就要回去，宋柚想给孩子拍照，还想跟宋霜降一块拍全家福,这次她妈回去,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韩承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晚上等孩子都睡下后，宋柚问他周日去不去营地,不去的话他们一块进城照相。 韩承提议：“要不我买个相机吧,咱们可以多拍点照片，咱这里有工业票，我提前跟百货大楼订货。” 韩承曾经也是有爱好的人,他十几岁的时候喜欢摆弄相机,甚至在自己家里搞了个暗室，有放大机,还买了米吐尔、硫代硫酸钠、对苯二酚等试剂，自制显影液跟定影液，当时家里有很多韩承拍摄并洗出来的照片。 韩振邦开始还支持他出钱买相机，后来见他痴迷于此，认为他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就把他的相机给没收了。 宋柚说：“行啊，买吧，自己有相机拍照省钱,还随时都能拍。” 俩人达成一致,韩承很快买来一架海鸥牌的相机,花了一百三十块钱，价位不高不低,还有一卷四块多钱的柯达胶卷,还跟新闻科的战友借了个三脚架。 他之前用的是三四百块钱的进口相机,现在过日子仔细，不会买太贵的。可有了新相机，他还是很高兴。 周日这天，上午光线刚好，薄云遮日，是拍人像最好的光线。 韩承催着大家赶紧换衣服，等太阳出来就会有阴影，拍出来不好看。 一家子都换上了新衣服，韩承也穿得是最新的军装。嘟嘟穿了粉色圆点上衣，浅蓝色裤子，头顶那一撮柔软的小毛毛上还扎上了宋柚缝的粉色发卡，小丫头看上去粉团团的，特别可爱。 他们先用自动快门拍了全家福，宋霜降抱着嘟嘟坐在中间，宋柚两口子跟毛豆、豆包分别站在两边。全家福拍好，又分别拍合照还有单人照片。 他们院子里有花有树，比在照相馆用布景拍强得多。 一口气拍了十多张。韩承教了宋柚快门、光圈、景深三者关系，宋柚很快就学会怎么拍，光线不变，按照韩承调好的，拍摄人站到三四米的位置，只要手不抖，拍出来的照片都会很清晰。 毛豆跟豆包说他们也学会了，跃跃欲试要给大家拍照片。 韩承一点都不心疼底片，把相机绳挂在毛豆脖子上，说：“你们俩轮流试试。一手托着镜头，一手托着机身，手不能移动位置，一定要稳。” 看着儿子的手有轻微位移，拍出来照片肯定不清楚，他也没多说什么，说等把胶卷拍完，他们俩拿着空相机练习。 等俩儿子过了把拍照瘾，宋柚让宋霜降站到花丛边上，给她美美地拍了几张照片。 宋霜降嘴上说够了够了，实际上迫不及待想要拿到照片。 —— 这些天，沈爱国经过深思熟虑，他三个孩子，大的九岁，小的三岁多，他需要有人给他照顾三个孩子，尤其是小军。 除了田鸽，他实在没有其它照顾孩子的人选。 他已经是二婚，不可能再三婚。 最好把田鸽稳住，只要她能照顾孩子就行，她最好能坚持三年，到时候小军六岁，生活能自理，能去食堂打饭，大军也能照顾俩弟弟。 那样他就不会因为没人照顾孩子而焦头烂额。 孩子越大，他越占据主动权。 三年后，不管田鸽想要做什么，都辖制不了他。 他需要三年时间。 想明白之后，他主动示好，说：“这次的事儿不怪你，都是仨孩子不听话，我会好好教育他们。” 田鸽愣了一瞬，她很意外，沈爱国没追究二军中毒的事儿，想不到沈爱国这么宽宏大度。 她这回回去见了之前媒人给她提的电力局的那个男人，对方已经成了家，她之前的另外两个备选也已经结婚。 她不太好找退路。 虽然心里有点疑虑，但她还是很感动，说：“二军中毒的事儿，我也很过意不错。” 把矛盾掩盖起来，搁置争议，他们双方都决定先凑合着过。 以前沈爱国也想生个孩子拴住田鸽，但前妻把仨孩子都留给他，让他拿不定主意，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儿，俩人的亲生孩子就别想了。 田鸽觉得很糟糕的事情是，沈爱国并不像书里那么宠她，她对沈爱国也说不上有深厚的感情。 她不知道别的夫妻是不是也这么不咸不淡的过日子，感情只是奢望。可全家属院都知道宋柚两口子感情好，韩承特别宠宋柚，这让她非常羡慕。 明明书里写的俩人感情不好。 她觉得现在的生活跟书里写的不同，也不是她想象中的甜蜜温馨的生活。 而且她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沈爱国当上司令啊！ 这天晚饭后宋柚母女带着嘟嘟去外面溜达一会儿，等回来她就该睡觉。 走在去篮球场的路上，宋柚她们看到了田鸽两口子，俩人边散步边说话，就跟寻常两口子一样，之前田鸽丢下仨孩子回老家那件事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宋柚想原来他们双方都做了妥协。 田鸽惊叹宋柚刚生完孩子，身材跟精神状态竟然跟之前没什么两样，看着很轻松，很幸福。 因为她擅自离家的原因，韩团长决定以后少安排沈爱国出任务，他只在营地里能立功吗？ 这让她有点慌。 她既然决定留下，应该接受惩罚去喂猪，可是现在后悔来不及。 她不得不留在这儿，但是她把事情搞砸了。 在外面呆了有四十多分钟，回家路上，嘟嘟就困了。 回到家，宋霜降把嘟嘟放在床上，把被子给她盖好，边整理衣服边说：“别看田鸽跟沈爱国表面上看着挺恩爱的，可这俩人一看就面和心不合，我做妇女工作见过凑合着过的两口子多的是，他们这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俩人不是一条心，各有各的想法。” 宋柚也能看出来，她了解田鸽，熟悉她的表情，她的笑容不达眼底浮于表面她能看出来。 至于大家都知道田鸽说要把仨孩子当亲生的这个说法，本来大家就是随便听听，但这回这事儿完全打脸。 “可能是生活跟预期中不一样”。宋柚推测说。 宋霜降说：“真想不明白田鸽是图啥，沈爱国至少有人帮他带孩子，孩子一天比一天大，田鸽就图他是个部队干部？田鸽能得到啥？她又不是不能生，继子又没承认她。” 虽然婚姻不能用利益来衡量，可就目前来看，沈爱国是得到好处的一方。田鸽的青春慢慢消耗掉了。 宋柚说：“可能田鸽觉得沈爱国有前途，他们俩各取所需吧。” 宋霜降没再说什么，这些日子住在家属院她也算知道韩承有多优秀。 自然，她觉得自家女婿更有出息，更有前途。 不过这都不如一家平平安安，好好过日子重要。 —— 秋天开学，毛豆跟豆包都要上部队小学。 毛豆已经过了六周岁半，豆包比毛豆小一岁多，他一直跟毛豆上同一个班，都上了学前班，已经学了拼音，算数，认识了一些汉字，等开学同时入学。 宋柚知道豆包成绩会非常好，早点入学的话能节省一年时间。 供销社能买到的书包都是斜挎包，背在两个小豆丁身上都显得特别累赘，宋柚就用蓝色劳动布给他们做了两个双肩书包，上下各两条带子，可以调节背带长短。 豆包爱学习，非常期待成为小学生，早早就把自己的白衬衣、蓝裤跟白球鞋准备好，等着开学第一天穿得干干净净去上学。 可毛豆听说上小学每天都要写作业，压根就不想上小学，他再三跟宋柚确认：“妈，豆包是跟我一起上学，一个班吗？” 本来他还以为豆包得继续上幼儿园。 宋柚笑眯眯地说：“是啊，不过你不用想着抄豆包作业，他也不会帮你写作业，你也不用想着考试抄豆包的答案。” 豆包很认真地说：“妈，我才不给毛豆写作业，也不会给他写作业。” 宋柚笑着摸摸豆包的头夸他乖，然后对毛豆说：“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毛豆哼了一声，说：“妈，被你看穿了。” 他妈连他想找豆包写作业都知道！ 豆包不给他写作业，那等嘟嘟长大能不能给他写？ 他走到婴儿车边，看见粉团团的嘟嘟在啃小手，毛豆发愁了，这小家伙还在啃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喊宋柚：“妈，嘟嘟饿了。” 宋柚说：“她刚吃过奶，还不饿。” 嘟嘟看到大哥，把小手拿开，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豆包，咧着粉嫩的小嘴笑。 “妈妈，嘟嘟对着我笑。”毛豆激动地说。 豆包赶紧跑到婴儿车边，说：“快让我看看。” “妈，嘟嘟也对我笑呢，嘟嘟真可爱。”豆包兴奋地说。 韩承在旁边自我感觉良好，毕竟嘟嘟是最先朝他笑的。 宋柚说：“嘟嘟认识两个小哥哥。” 毛豆做着各种表情逗嘟嘟，嘟嘟不停地笑，仨娃都开心极了。 小学离家属院很近，本来不用接送孩子，但上学第一天，兄弟俩对校园不熟悉，宋柚还是接送他们。 到傍晚的时候，宋柚抱着嘟嘟去校门口，跟俩儿子汇合一块往家里走。 看到妈妈跟妹妹一块出现在校门口，俩孩子高兴极了。 “上学第一天感觉咋样，两个小学生。”宋柚问。 豆包说：“妈妈，哥哥当上班长了。” “为啥当班长啊？”宋柚问，她自己就指定了调皮捣蛋的吴小虎当班长，俩孩子班主任不会跟她想的一样吧。 “哥哥在班上个子最高，还帮老师指挥小朋友排队。”豆包说。 毛豆可开心了，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说：“毛豆是最棒的。” 宋柚夸奖了兄弟俩，四人开心地往家走。 —— 宋霜降在宋柚这儿呆了快四个月，假期用完了，她也该回去上班。 宋柚自然要把嘟嘟送到托儿所。 宋霜降说：“真舍不得把嘟嘟送托儿所。” 之前豆包跟毛豆都是宋柚大舅妈在带，大舅妈又带孙子又带她的俩娃，她付了钱，但毕竟是最亲的亲戚，大舅妈把她的俩娃照顾得特别好。 宋柚也有点舍不得。 她说：“妈，我们这条件够好的了，托儿所看孩子的都是军嫂，肯定会好好带娃。有些妇女上班的厂没托儿所，出了月子就得把孩子放人家家寄养呢。在县城寄养费都得给七八块，寄养人家的老太太都是一边干活一边看孩子，孩子也没奶粉吃，就吃米糊也养大了。” 每个妇女都是这样过来的，毕竟上班跟带娃不能两全。 要到了后世这个问题就更难解决，托儿所少大家也舍不得把娃放托儿所，要是没有老人给带娃，又找不到合适保姆，只能孩子妈放弃工作跟事业上升的机会自己带娃。 普通人家要想找到好的保姆，比找合适的对象都难。 营地托儿所老师的人品有保证，宋柚可以放心。 吃过早饭，宋柚给嘟嘟换了一身粉色衣裳，给她把小脸擦干净，又贴贴她白嫩的小脸蛋，准备跟宋霜降一起送她去托儿所。 嘟嘟摇晃着小手，看着很开心。 韩承还没走，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宋柚很惊讶，他不会也舍不得闺女吧，她说：“你不用去，我跟我妈去。” 韩承坚持道：“我也去老师会更重视咱们嘟嘟。” 他考虑得非常周到。 宋柚笑道：“你不去别人也知道嘟嘟是韩团长的宝贝闺女。” 宋霜降真是对女婿一百个满意，她笑吟吟地说：“韩承说得对，他去不去还是会不一样。” 毛豆跟豆包也来凑份子，他们俩已经背好书包准备出发，对宋柚说：“妈，我们也去，我要让别人知道嘟嘟是我毛豆的妹妹。” 宋柚一下就被逗笑，催促他们俩：“这事儿早晚大家都会知道，赶紧去学校吧。” 最后三个大人把嘟嘟送到了托儿所。 现在薛小芹负责管理托儿所跟幼儿园，她带三人参观了一圈，说：“现在一共六个孩子，两岁半的孩子就去幼儿园，两个老师，完全照顾得过来。” 这算是部队提供的福利，每个月一块五的保育费，就六个孩子，连老师的工资都覆盖不了，这些老师都是军嫂，肯定会好好照顾小孩。 宋柚给嘟嘟的小床上铺上被子，把叠好尿布都挂在床头，还带了一罐奶粉跟奶瓶，说：“她饿了就给她吃奶粉。” 嘟嘟扬着小手，湿润的嘴边还冒着小泡泡，特别可爱。 这小丫头还不知道半天会见不到妈妈跟外婆呢。 薛小芹笑着说：“不会饿着你们闺女。” 半天时间宋柚都惦记着嘟嘟，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中午，宋柚立刻把嘟嘟带回家喂奶，等她困了再给送到托儿所让她睡觉。 按照她的经验，嘟嘟到九个月就能择奶。 嘟嘟可能是还小的缘故，对托儿所适应良好，压根就没有哭闹。 宋霜降不想回去，很想帮宋柚把嘟嘟带到两三岁，可她又不想放弃工作，现在像她这样请几个月假的人少之又少。 晚上等嘟嘟睡后，宋柚帮她收拾东西，给她拿了八尺的确良布料还有从供销社买的各种糖果。 韩承回来的晚，他明天要去送宋霜降去火车站，今天要提前把工作做完。 他回来时拿给宋霜降一块崭新的海城牌手表，说：“妈，你那块表走得不准，戴这块新的吧。” 宋柚问：“你新给妈买的？” 韩承点点头：“对，让人从城里帮带回来的。” 宋霜降惊诧于韩承敏锐的观察力，她说：“你知道我表走得不准？我这表每天都得调时间，每天慢十几分钟。” 宋霜降那块表带了十多年了，但走得不准这事宋柚都不知道。 她笑着说：“妈，什么事儿都逃不过韩承的眼睛，他特意给你买的，你就戴着吧。” 她把手表接过来，把宋霜降的旧手表摘下，把新手表给她戴上。 宋霜降心里乐呵呵的，一是韩承能看出她手表老旧走得不准，二是他没有多余的话，一声不吭就给她买了块新手表。 一块手表得一百多块呢。 不像别人家的姑爷，做了点啥事恨不得满世界宣扬。 韩承这样的姑爷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她脸上乐开了花，可嘴上却下意识地说：“你给我买手表干啥，我的旧表还能戴，我就看个大概时间。” 宋柚笑着说：“妈你就安心戴着吧，你要上班，还是手表走准点方便。” 韩承去洗漱后，宋霜降看着手腕上锃亮的手表，又叮嘱宋柚要好好过日子，她说：“能嫁给韩承是你的福气，我这些天感觉他特别好，话不多但挺照顾你，知道疼媳妇，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起码我没见过，你得珍惜。” 宋柚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肯定会过得很好，你回家后照顾好自己我才放心。” 宋霜降说：“你们真不用操心我。” 次日一大早宋霜降还早起把一家人的早饭做好，吃过早饭，韩承送宋霜降去火车站，差不多中午回来，正好赶上午饭。 第53章 第 53 章 以前毛豆跟豆包总是在家属院里跟孩子们跑着玩儿,自从有了小妹，俩儿子觉得新鲜，在家里呆的时间更多。 他们现在能帮宋柚看孩子。 尤其是豆包,他会很拿着书安静地坐在婴儿车旁边，毛豆会帮宋柚洗衣服,周日的时候,宋柚家务、做饭跟带娃完全应付得过来。 从上小学后，俩儿子不睡午觉，晚上八点多钟就能睡着。 嘟嘟睡得就更早，七点多就睡着。 等他们都睡下，屋里就安静了。 宋柚叠好一摞尿布,也准备早点休息，韩承抱着他的枕头跟被子过来了,他说：“我跟你们一起睡,半夜我还能帮照顾嘟嘟。” 他平时走路脚下带风，现在轻手轻脚的样子很好玩。 宋柚笑着说：“弄出点声音没事儿,不要惯着孩子,睡觉环境太安静了有点声音她就睡不着。” 然后她又说：“我一个人就能带她,干啥还要占着俩人？” 韩承说：“半夜嘟嘟一哭,我也就醒了。” 宋柚说：“醒了你就接着睡，不用你管。” 韩承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小闺女。 她睡得可真香甜,眉眼舒展，小鼻头很精致，这三四个月脸颊长了肉,鼓鼓的,睫毛也越来越长,密而卷翘，原来浅淡的眉毛好像又长出来一层，变浓了好多，真是可爱极了。 睡着觉，还咯咯笑出了声。 韩承跟着她的笑声扬起唇角。 单看小闺女睡觉，就能让他心情愉快。 宋柚看他的目光从来都没这么柔和过，在训练场上冷冽的眼神现在软和得能滴出水来。 他问：“这小丫头每晚都要哭吗？” 宋柚笑道：“孩子小时候都这样，所有当妈的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会饿，还要尿尿，就会哭，要是她不哭的话，大人怎么她有需求，等再大几个月，择了夜奶就会好点。” 要真比较起来，嘟嘟已经算是天使宝宝了，除了有吃饭跟拉尿需求，她根本就不爱哭，也没有夜哭的毛病。 韩承说：“我跟你们一起睡，她哭了我帮你。” “你帮不了什么忙，她吃饱了，换了尿布就不会哭了。你跟我们一起睡只会占用你的精力。”宋柚说。 “可是总不能我睡大觉，你半夜带孩子吧。”韩承觉得媳妇带闺女太辛苦了，她要上班，做饭，还有俩儿子要带。 宋柚完全不在意地说：“之前带毛豆跟豆包，我都习惯了，你白天要训练，必须得睡好觉才有足够的体力。我白天上班轻松，用不耗脑力又不耗体力。” 宋柚觉得他体力跟不上的话白天训练简直是灾难。 韩承坚持说：“我半夜醒来的话白天也有精神。” 宋柚心里暖暖的，韩承即使夜里起来也帮不了什么忙，她不需要韩承帮忙，他只要能够理解她的付出就足够了。 他这两三年变化可真大，最开始的时候他就跟大部分男人一样，认为女人生孩子、养孩子天经地义，没啥难的，但现在他能充分理解她的不容易。 她说：“真不用你，你睡眠充足，身体好，我们娘四个才能依靠你，对吧。” 听到依靠两个字，韩承感觉责任感油然而生。 他默了十几秒，说：“好吧。”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宋柚的脸颊、脖颈，说：“那你早点睡。” 见他站起身，抱起枕头被子，宋柚说：“夜里听见嘟嘟哭你就自动忽略，接着睡好了。” 他是开着房间门，睡觉又比较警醒，才能听见嘟嘟哭。 “我还是希望你能睡好觉。”宋柚说。 韩承觉得媳妇太好了，温柔又体贴，他弯下腰，在宋柚嘴唇上使劲嘬了一大口，说：“我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宋柚扬扬唇角：“快去睡吧。” 宋柚也复工到学校上课，这段时间她休养得好，精神百倍，学校的工作依旧不忙，她着手开始编写儿童安全手册。 她早就已经构思好，就等着动笔。 她一直认为儿童安全问题很严峻，比如她会教育俩儿子，也会教育学生不要去池塘游泳，但明明知道危险，很多孩子还是会游野泳，溺水的不在少数。 她一直强调安全问题，教过的学生没有发生意外的，但她真不能保证，一旦出了意外，哪个老师都不会好受。 不过她是五十年代出生的土著，多少年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很多事也是见怪不怪。但从大军这事儿得到启发和教训，她觉得应该通过系统教育，提高孩子的安全意识。 她手头的书有韩承从营地图书馆借的，有跟梁季平借的医学急救方面的书，还有她用她跟韩承的借书证从县图书馆借来的六本相关书籍。 有这些书能保证她写出来的内容专业，但现在压根就找不到儿童安全教育的书，所有内容都靠她自己编写。 等孩子睡下，韩承看她写个不停，便过来看她写的内容。 只看了目录，韩承就觉得宋柚写这个手册太实用、太全面、太有意义了。 “不错，支持你。”韩承说。 “我要给学生进行安全教育，一定要降低中毒、溺水、拐卖等事故发生率。” 韩承现在对宋柚刮目相看。 宋柚很关心他们一家的吃穿，甚至每天琢磨吃什么美食，把精力都放在三个孩子身上。还记得宋柚刚去荷叶塘小学教书，她很开心地说当老师工作轻松，本以为她是没有什么大志向的人，没想到她会编写这样一本手册。 早晨抱着嘟嘟跟俩儿子一块出门，宋柚问他们俩：“陌生叔叔、阿姨给你们糖，你们要吗？” “不要，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俩儿子异口同声地回答。 宋柚对他们俩的答案很满意。从他们俩懂事起，她就教毛豆跟豆包安全知识，俩孩子很有安全意识。 等到课堂上，宋柚问她教的三年级学生这个问题，得到的统一答案是“吃”。 “为什么不吃啊，有人给糖还不吃吗？”学生问。 别说别人给的，就是地上捡的也要吃。 宋柚小时候听说有个父亲在路上捡了半根油条自己舍不得吃，给儿子吃，结果儿子被毒死，这简直是她的童年噩梦。 她用了半节课时间，讲得口干舌燥，告诉学生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吃路上捡的东西，不要跟陌生人走，不要给陌生的大人提供帮助。 周日早上，宋柚起床后一进厨房，就闻到一股甜丝丝的暖融融的味道。 揭开锅，见里面是半锅银耳红枣枸杞，银耳炖得很软糯，汤汁浓稠而清亮。 宋柚莞尔，韩承可真不嫌麻烦，大早上炖银耳。 她做早饭，毛豆跟豆包起床洗漱，等嘟嘟醒过来他们就去看着妹妹不让她从床上掉下来。 宋柚给嘟嘟喂完奶，正好韩承回来，把做好的花卷跟黄瓜炒鸡蛋还有那半锅银耳往屋里端。 她把嘟嘟放在竹制婴儿车里，只要大人在旁边，她能听到声音就不会哭。 韩承已经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银耳，说：“材料都是妈寄过来的，给你补身体。” 她毕竟夜里睡不好，李清芳说可以给她补补气血。 宋柚笑道：“我最近很补了，家里好吃的都让我吃了，我可不想长胖。” 韩承看了她一眼，跟怀孕前一样，身材恢复得很好，眉眼依旧精致好看，只是比以前柔和两分。 毛豆跟豆包已经眼巴巴地等着他盛银耳了，韩承本来不想给俩臭小子吃，但见他们那期待的眼神，也给他们各盛了一碗。 “真好吃，简直是人间美味。”豆包说。俩孩子还没吃过银耳红枣，觉得好吃极了。 “咱们跟着妈妈沾光，妈妈要吃好的才有奶，咱们就跟着一起吃。”毛豆说。 韩承说：“你们俩臭小子还知道跟妈妈沾光啊，好吃的都进你们俩嘴了。” 宋柚也给韩承盛了满满一碗，唇角含笑说：“一起吃吧，咱们家人一起补。” 听到闺女发出声音，韩承俯身把闺女抱起来。嘟嘟将来一定是个小吃货，她在韩承怀里眼巴巴地往桌子上看，等韩承抱了她一会儿，又把她放到婴儿车里，还委屈地发出各种小声音。 想不到他头次做银耳红枣枸杞就做的这么好吃，软糯香甜，一口下肚，身体感觉暖融融的。 宋柚不吝惜言辞夸他手艺好，韩承听得嘴角不住上扬。 他以后要多做饭给媳妇吃。 宋柚收到宋惊蛰的信，信里说他们经过合计，也要在响水生产队开香厂。 他们手里有从京城制香厂学来的配方跟制作手法。 宋柚把艾草菖蒲香跟栗花槐花香的配方也告诉了他们，还告诉他们怎么给香起名，怎么给工厂起名，如何推销，密密麻麻的字，足足写了三页纸，才把信寄了出去。 她想如果香厂办得不错，宋惊蛰又积攒了经验，等改革开放，他个人也可以开个人制香厂，且不说以后竞争激烈了他能不能稳住，就开放头几年肯定能挣到钱，这是条致富路子，总比在生产队种地强。 在请教了当地一些老农后，宋柚把本地常见的有毒蘑菇跟野菜都写进了书里。 她的小册子完成了，她先把小册子读给毛豆跟豆包听。 她觉得写得非常好，但看俩儿子的反应，她发现了问题，就是这些内容对孩子来说很沉重，俩儿子都觉得有压力。 宋柚打算把语言风格换成轻松亲切一点的，并且还要给小册子加上插图。 插图她自己画，她有美术基础，在京城读初一的时候，她跟着叶静她妈学了一年画画，画简单的插画不成问题。 另外她还想到除了这个内容严肃的小册子，她还要编写一些连环画，就是后世的绘本，以轻松愉快的图文形式对孩子进行安全教育。 绘本她规划了十本，十个主题，防拐，放中毒、溺水都有，还有一本关于性教育，教育孩子尤其是女孩学会保护自己，绘本名字就是《不要摸我》。 国内基本没有儿童安全教育方面的书籍，宋柚想自己的书要是能推广开，一定能弥补这方面的空白。 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她一边写故事，画绘本，“军民共建”活动里每年都有的安排军人去学校传播知识也开始了。 除了部队派出来的讲述战斗故事的军官，宋柚还去找了梁季平，请他给孩子讲急救知识。 梁季平这儿没问题，他们一块去找了军医院院长，院长批准梁季平可以去学校给孩子上课。 宋柚又去找王校长，王校长这也没问题，就是听说要教孩子做人工呼吸，他开始犯难。 “这行吗，就跟亲嘴是的，带坏小孩子咋办？”王校长说。 他想村民一定会误解，说不定会指指点点。 宋柚说：“营地里每个士兵都训练过人工呼吸急救，人工呼吸能救命，封建思想应该改改了。” 王校长想了想，说：“要不我跟你一块去公社，问问抓教育的李主任，我们得让他点头。” 宋柚不想把压力扛自己肩上，只要公社李主任点头，责任就在公社政.府，于是她跟着王校长一块去了公社。 第54章 第 54 章 宋柚跟王校长一块骑车去公社政府找主抓教育的李主任,对方四十出头，戴黑框眼镜，看起来跟王校长一样,有点古板。 宋柚把自己写的安全手册给李主任看。 李主任边翻看边说：“呦，写的真不错,当然可以给学生普及安全知识,这有啥不行的，你先教你们学校的学生，效果好的话再教咱们公社的学生。” 听他夸赞连连，宋柚跟他提了好几次要教人工呼吸，对方都跟没听见一样,直到宋柚提第四次，他抬起头来,镜片后面瞪大的眼睛格外突出,他说：“啥，还要教人工呼吸,这行吗？” 他跟王校长一样,绝对不承认自己在思想上是老古董,他说：“教小孩子不好吧,容易把小孩子带坏，我还担心有人会给咱们戴一顶风气方面的大帽子。” 宋柚本来没把这当回事，但从王校长跟李主任的反应来看,这还真是一件不得不重视的事儿。 她举例说营地里每个士兵都培训过，熟练掌握这门技能。 李主任并不能做出决定，让宋柚写个申请,他要去县城教育局走一趟。 宋柚没想到这事儿这么麻烦,也很感激李主任重视这事儿,没有因为有点麻烦就推三阻四，她按对方要求写了申请，还留下一本手册，李主任说他尽快去趟教育局。 他甚至还说：“教育局有我熟人，我会争取批准下来。” 于是宋柚跟王校长回去等消息。 第五天，李主任就把电话打到大队部，跟宋柚说教育局的刘主任叫他们过去一趟。 宋柚叫叶静帮她带班，马上骑车去公社跟李主任汇合，然后一块骑车去县教育局。 接待他们的正是刘主任，对方是个短发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妇女。 她边翻看手册边打量宋柚，眼里闪过惊艳又赞许的光，想不到写出这个小册子的老师这样年轻，相貌也出众，看来民办教师里也有很多佼佼者。 而且才拿到小册子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一个工作多年的老教师编写的。 她说：“我真想不到咱们基层教师能写出这样的小册子来，写得可真好，咱们正缺这样的小册子，你提出的给学生做培训也很有意义。教育局很重视这件事，我们商量过了，你们可以给学生组织培训，人工呼吸也可以教。” 即便换做她自己写这样一份资料，她也写不了这么好。主要是她自己并没有编写这么一份安全手册的意识。 宋柚连忙礼貌道谢。 李主任又说：“你们培训效果好的话，可以在全县推广开，咱们局长也很重视这件事，肯定会支持这项工作。” 听了她的话，宋柚大受鼓舞。 既然教育系统的人都这么重视人工呼吸培训，那么她便提了个小要求，让李主任给她写了个同意安全教育培训的书面材料，里面写明包括人工呼吸的各个项目，由教育局领导签字盖章。 等了一个多小时，宋柚他们才拿到盖好章的那页纸，宋柚把纸收好，她现在放心了，有了官方授权，她现在完全没压力。 他们出教育局的时候已经是四点多，宋柚不想耽搁时间把自行车骑得飞快，李主任气喘吁吁地跟着，说：“刘主任很欣赏你，她说你把培训搞好，以后有民办教师转正的名额，她会尽量为你争取。” 李主任在公社工作这么多年，深知这是一件能出成绩的事情，他肯定会支持宋柚工作。 宋柚放慢车速，笑着说：“多谢李主任，也麻烦李主任帮我多谢刘主任。” 周五下午，梁季平腾出时间，宋柚便安排荷叶塘小学全体学生参加急救培训。 他们很喜欢来学校讲课的解放军叔叔，上次有个连长来讲战斗故事，学生们就非常热情，这次听说有军医要来，更是课都不想上。 看着学生在操场上排好队，梁季平搓搓手对宋柚说：“我有点紧张咋办？” 宋柚略感意外，她笑着说：“你也是在前线摸爬滚打过得人，面对小学生还会紧张？再说你平时不是话挺多的。” 梁季平看着学生们一个个眼神发亮，那崇拜的眼神有点压力，他说：“我担心我表达不清楚，这些小孩子太热情了。” 宋柚看到他握紧的拳头跟额头沁出的细小汗珠，确实看出他紧张来了，说：“你不用多说话，就讲解做示范就行。” 她话锋一转：“我晚上可以请你吃饭，我中午泡了只风干鸡，晚上吃风干鸡。” 梁季平的部分注意力立刻分一部分美味的饭菜上，他在宋柚家吃过几顿饭，知道她做饭好吃。 于是他愉快地答应了一块吃晚饭的邀请。 梁季平教的是外伤、烫伤、蚊虫包括蛇咬伤、被食物噎住、溺水等昏迷急救，还用几种常见药材示范急救用法。 宋柚听得最认真，真要推广开来的话，以后她要自己上。 她提前跟学生讲过人工呼吸的事儿，再加上梁季平相貌端正，一身浩然正气，在拿假人模特演示人工呼吸时，学生们接受良好，没人把这跟亲嘴联系起来。 等他示范完，宋柚随意点了两个学生做胸部按压跟人工呼吸，他们完成的都不错。 等梁季平讲完课，学生们热烈鼓掌，热情洋溢地齐声喊：“谢谢解放军叔叔。” 宋柚跟他说：“讲得真好。” 梁季平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觉得面对这些崇拜他的小孩子，灵魂都升华了。 被人崇拜的感觉还真不错。 傍晚回到家，宋柚把梁季平一家叫过来一起吃饭。 宋柚跟秦丽霞一块做饭，毛豆、豆包、锁头、香妹他们几个围在婴儿车旁看嘟嘟。 毛豆、豆包总是吹嘘他们小妹是家属院长得最好看的小孩，慢慢的这种说法被大家接受，一提到韩团长家的嘟嘟，大家就想那小丫头太可爱了。 香妹手特别巧，她给嘟嘟缝了个沙包，里面塞了棉花，看小妹抓着沙包不撒手，香妹开心极了。 吃过晚饭，宋柚怀里抱着嘟嘟，给他们几个看自己写好画好的绘本。 文字不多，以图为主，有个虚构主角，是一只叫五毛的小男孩。 因为一直给俩儿子讲故事，宋柚写画这些绘本很容易，几乎是手到擒来。 “妈妈带着五毛去百货大楼，妈妈说好要给五毛买个新书包。百货大楼里东西可真多，五毛看花了眼，他自己挑中了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正想喊妈妈，发现他拉住了一个陌生阿姨的衣角。 妈妈不见了！五毛往周围看，发现四周全是穿着绿色、蓝色、黑色衣服的叔叔阿姨，妈妈也穿得是蓝色的上衣，可妈妈在哪里？ 五毛蹲在地上，他想哭，他找不到妈妈了。” 几个孩子睁着大眼睛，安静地听着，见宋柚停下，吵着让她赶紧往下讲。 从他们四个的表现里，宋柚知道这个故事很受小孩子欢迎。 “快讲啊，妈妈，五毛找到妈妈了吗？”毛豆催促着，急着想知道后面的事儿。 宋柚笑眯眯地问他们几个：“要是你们走丢了，你们怎么办？” 香妹说她要大声哭喊，妈妈听到哭喊声就会来找她。 毛豆撇嘴说：“小丫头就知道哭。”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会儿，齐齐央求宋柚赶紧往下讲。 宋柚的故事的结局是五毛遇到一位帽子上有红五星，肩膀上有红色肩章的解放军叔叔，便机智地向对方求助，解放军叔叔带他找到了妈妈。 故事末尾，还告诉小孩怎么做，就呆在原地等妈妈来找，妈妈不来的话也不能随便跟人走，要向售货员等工作人员求助。 宋柚看得出，他们特别喜欢有图又有字的故事。 她要接着画剩下的九本。 安全知识教育在公社推广开来。 宋柚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独立教急救部分，但军医院还是派出梁季平跟她搭档。 包括部队幼儿园跟小学，宋柚跟梁季平也给学生们做了培训，宋柚讲小册子的内容，梁季平讲急救部分。 这还不够，为防止学生溺水，荷叶塘生产队有两个池塘，一个养鱼，平时有人管理看守，一个是没用的野池塘，宋柚跟吴跃进商量后，后者带社员把野池塘用在矿场拉来的矿渣给填平了。 后来在宋柚几次三番提议下，公社的野池塘也都被填平。 这天吃过晚饭，宋柚琢磨着嘟嘟也该睡了，就准备给她喂奶，让她吃完睡觉。 “妈，嘟嘟又啃脚丫子呢。”毛豆大喊。 小丫头身体很软，直接把粉嫩的脚丫扳到嘴边，啃得特别香。 豆包说：“长大嘟嘟肯定是个吃货。” 毛豆非常自豪，拍着胸脯说：“随我。” 宋柚笑着说：“小宝宝的脚丫不脏。” 她把嘟嘟的小脚拿开，把她抱起来，贴着她的小脸蛋深深呼吸，小闺女身上有股奶香味儿，香中带着丝丝的甜，味道很淡，是独属于小女孩的味道，很好闻。 小闺女看着妈妈笑，宋柚发现嘟嘟的下牙龈上冒出了小白尖。 “嘟嘟长牙了，她才四个多月就长牙了。”宋柚喊道。 她这一声把韩承也吸引了过来，全家都围在一起看她的小嘴。 嘟嘟躺在婴儿车上，拍着小手，家人都围着她，她可开心了。 “爸。”她肉乎乎的小脸对着韩承，突然发出这个音。 韩承惊喜极了，他说：“闺女会喊爸了。” 他激动地把嘟嘟抱起来，嘟嘟这个小不点在他怀里显得更小。 爸、爸、爸，嘟嘟一连叫了好几声。 韩承亲了下闺女肉乎乎的脸颊，难得的笑得好开心，他想到了什么似的，转向宋柚问：“嘟嘟会叫妈了吗？” 宋柚说：“还没有。” 韩承简直受宠若惊，闺女第一次开口说话，先说的是爸，这是对他的肯定。 他终于感受到了带娃的乐趣。 看他那儿得意样儿，宋柚扬着唇角没说话，不过就是嘟嘟无意发出的音节，恰好是“爸”这个音而已，看把他高兴成这样。 俩小子着急了，嘟嘟都会叫爸了，毛豆说：“嘟嘟，你叫哥啊。” 豆包说：“哥，二哥。” 韩承没有冷落俩儿子，特意坐到床边，让俩儿子逗嘟嘟说话。 兄弟俩逗了半天，嘟嘟还只是说爸。 韩承脸上笑意更浓，他可自豪了，闺女先叫的是爸，可见他在闺女心目中的地位。 宋柚笑道：“哥这个字发音难，还得等几个月她才会说。” “我给你洗那么多尿布，你还不叫哥吗？”毛豆挠挠脑袋说。 嘟嘟终于朝向两个哥哥，咧着小嘴儿，笑容像可爱的小花骨朵。 看到小妹的笑容，毛豆跟豆包也算是满足了。 到第六月个，孩子从母体带来的抵抗力消失，这个时候就爱生病。尤其是嘟嘟这样在托儿所里跟小朋友接触，要接触到各种细菌。 宋柚一直预防着嘟嘟感冒、拉肚子之类。 不过这个小家伙身子骨很硬朗，并没有生病，很顺利地度过形成自身抵抗力的这段时间。 而且嘟嘟很好带，她一点都不爱哭闹，是个天使宝宝。 —— 周一到学校，有个知青来帮宋柚请假，她才知道叶静得了急性肠胃炎，在知青点休养。 宋柚趁上课之前赶紧去了趟知青点，看叶静状态还可以。 叶静说：“不知道吃了什么吃坏了，问题不大，养一两天就没事儿了。” 宋柚看着知青点乌漆麻黑的灶台，觉得这里卫生状况堪忧，问：“吃早饭了吗？” 叶静笑着说：“他们给我做的病号饭，大米粥。” 见她吃了药吃了饭，没什么事儿，宋柚又回到学校。 中午他们一家吃的米饭炒菜，她特意给叶静熬了份鲜肉丁鸡蛋蔬菜粥，给叶静送过去。 “够你吃中午跟晚上两顿，明天我再给你带饭。”宋柚说。 叶静就昨天发病急，现在已经没啥事儿，她说：“我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明天我就上班了，你还要带嘟嘟，不用给我带饭，我自己能做饭了。” 一个女知青笑道：“宋老师放心吧，我们也会照应她。” 幸运的是这个知青点的知青关系都不错，会互相关心照顾。 宋柚又拎了十斤自家种的旱稻过去，这才放心下来。 到第三天，叶静就来学校上课。 放学点一到，看班里的同学都走出校门，宋柚也推车跟叶静一块往校门口走。 “叶知青。”不远处有人朝叶静招手。 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饭盒，说：“我娘今天蒸了白面馒头，让我给你送两个来。” 边说边羞赧又憨厚地笑。 叶静不肯收，两人推来推去，叶静说：“李红兵，我不能收你的东西，快拿回去吧。” 李红兵坚持让她收下，他说：“我娘说吃馒头养胃，怕你再闹毛病，让你吃东西方面注意点。” 江省属于南方地区，不常吃馒头这种面食，看来是特意蒸的。 两人推让十几个来回，叶静终于把东西收下。 “那我走了。”那汉子像完成任务一般，兔子一样撒开腿跑了。 叶静看着他的背影笑，她打开饭盒，里面是两个白馒头，想要分给宋柚一个，被宋柚拒绝，说：“你么知青点做饭不方便，你拿回去吃。” 这附近的农村都穷，白面馒头在一般人家就是奢侈品，更何况拿给非亲非故的人两个。 宋柚觉得是叶静欠了人情。 等李红兵的身影完全不见，宋柚笑着问：“李红兵经常来找你，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叶静羞红了脸，低着头，声音也很轻，说：“啥呀，他这是关心我而已。前段时间我得急性肠胃炎的时候，知青点都是女的，他正好在附近干活儿，是他把我背到卫生院，他很热心肠，他是担心我恢复得不好，就常来看看。” 宋柚觉得叶静似乎对李红兵也有点意思，起码对方的关心她不排斥不反感。 很多无法回城只能认命的知青都在当地结婚生子，但结了婚的就无法回城。 叶静自己也应该知道这一点，再说对方并没承认喜欢李红兵，宋柚便没多说什么。 只对她说：“说不定以后还会有高考，现在是没高考，总不能一直没有吧，说不定几年之后高考恢复，你说不定能考上大学呢。” 叶静的眼睛亮了一瞬，说：“你说高考？真有希望。” 宋柚点点头：“大家都耽误了学习，水平都不高，好好准备应该能考上。” 但是一成不变的生活早就磨掉了叶静的热情，她对宋柚的暗示并没太在意，眼睛里的亮光很快消失。 现在准备高考还早，宋柚也没往深了说。 下午一到校，王校长就告诉他们县里要组织民办教师转公办考试。 第55章 第 55 章 宋柚非常感兴趣,她之前在老家就一直在等考试，可一直没等来。 她问道：“有多少转公办名额？考试都考什么内容，选拔标准是什么？” 王校长说：“民办教师都可以参加考试,就考语文跟数学，按考试成绩择优转公办,就是谁考试分高就给谁转。” 民办教师跟公办教师待遇差别太大,民办教师有强烈的转公办需求。 公办教师每月有三十多块钱工资，是铁饭碗，民办教师的报酬都是几块钱工资加公分。 真是一种简单粗暴的选拔方式。 王校长见她感兴趣，鼓励宋柚说：“你之前上高中的时候学习成绩好，考个好成绩,没准就能转公办。” 荷叶塘小学只有年纪最大王校长是公办教师，其他的都是民办教师。 别的老师也都仔细听着呢,但别的老师对这事儿都不看好。 等王校长出去,大家才说话。 张老师说：“大家都想转公办，咱县又穷,县里卡名额,就那点名额还不是想给谁就给谁,都得提前活动,内定好的，考试只是个名头，走个形式。” 宋柚觉得他说的对,这个年代走后门、靠关系的现象挺多的，现在的考试也没后世那么规范。 李向东说：“等考完了考试卷子不会让你看到，人家说你多少分就是多少分,透题他们倒是不会,都是在考试分数上做手脚,本来是你的分换给别人。” 宋柚觉得他们说的都对。 他们都已经很熟了，关系又都不错，知道私下说的不会传出去，就口无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但她觉得这不是问题，一是她的成绩一定会很突出，二是她是军嫂，应该没人动她的成绩。 还有一点是现在她已经在为县里的中小学普及安全知识了，县里教育系统好多老师都知道她这个人。 教育局刘主任也说过有转公办机会会为她争取，但宋柚不相信别人给画的饼，还是自己去参加考试实在。 她说：“那也要考试试一下，说不定就考过了呢。” 宋柚费了好多口舌，也没把叶静说服去报名，后者坚持认为她政审过不了关。 宋柚没再劝她，她也觉得叶静的政审会有问题，要是她通过考试政审却不合格也挺让人难受的。 而且宋柚考虑得比叶静还多，如果叶静转成公办教师，她就失去了知青身份，以后想以知青身份回城的话，还得托关系费一番力气。 不去考也挺好的。 倒是笃定考试会有猫腻的李向东跟着宋柚一块去镇上报了名。 晚上八点多钟，韩承才从营地忙完回来，一进门，就听到阵阵童稚笑声传来。 宋柚正坐在床头看书，仨孩子在她旁边翻滚嬉闹。 尤其是嘟嘟，胖乎乎的小身子在宋柚身边滚来滚去非常可爱。 韩承觉得娘四个好像熊妈妈和熊崽崽，熊妈妈在冬眠的时候生出三个熊崽崽，熊妈妈趴在雪窝子里半睡半醒，崽崽在妈妈身边快乐玩耍。 宋柚表情平和宁静，一点都不觉得孩子闹腾。 韩承被眼前的温馨画面打动，别人家的媳妇又上班又带娃都抱怨很辛苦，可宋柚她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工作跟生活。 这个家让他感觉很放松，很舒适。 宋柚问他吃过晚饭了没有，韩承回答说吃过晚饭。 “县里组织民办教师转公办考试，我报了名。”宋柚说。 韩承鼓励她说：“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可不担心考试，说不定你能转公办教师。” 他曾经认为宋柚一定能考上大学，没想到高考突然取消，他都为宋柚觉得遗憾。 宋柚肯定希望有个正式工作，她的愿望就是他的。 “我试试。”宋柚点点头。 这些天宋柚有空就看高中课本，晚上等仨孩子睡后，她就坐在桌前看书，韩承也拿本书，坐在她旁边陪她。 宋柚觉得韩承看书比她认真多了，他很容易就沉浸进去，带动她也能安心看书。 考试定在周日这天，韩承不用去营地，说开车送她去考试。 有人给做后勤，宋柚自然是乐意。 宋柚提议韩承留在家里看孩子，李向东可以跟她一块儿去县城考场。 韩承说带着孩子一起去，他说：“我可以带他们仨，咱家嘟嘟还没去过城里呢，正好咱们在城里吃顿饭。” “可是你自己带他们仨的话，可不轻松。”宋柚说。 嘟嘟浓密的睫毛忽闪着，听着爸妈说话，她大概听明白了，很乖巧地说：“嘟嘟，乖乖。” 宋柚摸摸嘟嘟的小脑袋亲昵地说：“妈妈的亲亲乖乖小崽崽，妈妈知道嘟嘟乖。” 韩承说：“你放心，我能带他们仨。” 宋柚心说仨孩子可不像士兵那么好管理，就让他试试吧。 考场在县一中，到了校门口才知道来参加民办教师转公办考试的人还真不少。 一共考两门课，语文和数学，都安排在上午。 看来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大家都想试试。 韩承抱着嘟嘟，说：“县里有个租小人书的地方，可以在那儿看，我带他们仨去那儿看书。” “你们拽着爸爸的衣摆，不要撒开。紧跟着爸爸，不要乱跑。”宋柚叮嘱俩孩子。 韩承说：“放心考试。” 豆包很乖巧地点头：“妈妈，我会跟紧爸爸，也会看好毛豆。” 宋柚被二儿子逗笑，说：“那就拜托豆包了。” 毛豆嬉笑着：“谁用你看啊，你把自己看好就行了。” 没一会儿，李向东也到了，等他们俩一块进了学校，韩承才开车带仨孩子离开。 等宋柚考完试走出学校，父子四个已经在校门口等。 宋柚一眼就看见身姿英挺的韩承抱着嘟嘟，毛豆跟豆包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仨娃手里都有一个用竹棍挑着的麦芽糖，毛豆手里还有一包点心。 “妈妈，我们在这呢！”毛豆生怕妈妈看不到他们，跳着脚大声喊。 嘟嘟也扬着小手，朝宋柚不停挥舞小胳膊：“妈、妈。” 宋柚笑道：“头一次看见长得这么精神的奶爸。” 韩承扬了扬唇角。 “一人带仨孩子累不？”宋柚又问。 韩承说：“他们仨都特别乖，很听话，不吵不闹。” 让人意外的是，俩小子在家里跟家属院里能闹翻天，但到外面很乖巧。 豆包很关心地问：“妈，你考得怎么样？” 语气像小大人一样，真是个能操心的小孩。 宋柚把嘟嘟接过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笑着说：“就考数学跟语文两门课，我是小学老师，考试内容都是没超过高中课本范围，按照考试成绩择优录取，我肯定没问题。” 既然她当老师，韩承自然也希望她能转公办，但又不想给她压力，说：“等考试成绩出来再说。” 刚说完话，李向东也出来了，打了招呼后就跟她分开。 韩承提议：“到饭点了，回去还得做饭，咱们就在饭店吃顿饭吧。” 毛豆扬着小手欢呼：“好啊，我跟豆包还有嘟嘟还没下过馆子呢。” 在现在到饭店说件值得吹嘘的事儿，各家粮票都要供一家的口粮，大家都舍不得去饭店奢侈。 韩承说：“饭店的饭菜不如你妈做的好吃。” 宋柚怀疑他是在忽悠她每天换着花样做饭，她弯着嘴角笑：“是吗？” 韩承非常肯定：“是。” 县城的人民饭店有五间房那么大，附近有钢铁厂，每天生意都不错。 宋柚他们到的时候工厂工人还没下班，空位还不少。 饭店卖得东西也多，有面点、糕点、快餐跟炒菜。 快餐很便宜，从几分钱到一两毛钱，就是工厂食堂的水平，炒菜就包含红烧肉、清蒸鱼等单独做的菜。 门口大锅里熬着汤，毛豆吸着鼻子说：“妈，汤好香。” 宋柚说，一会儿我们要两碗。 “你们想吃什么？要不咱们点家里不常吃的菜？”韩承征询意见。 他们点了酱爆猪肝，酱牛肉，酸萝卜炖老鸭，还有一盘四分钱的蔬菜，还给豆包这个挑食的小孩点了个肉包，嘟嘟吃鸡蛋羹。 俩孩子第一次下馆子，他们不想在这时候节俭。 点菜有人提供服务，后续就完全没服务了，端菜就要自助。 其实这很好理解，这个年代的饭店虽然不便宜，但各种成本都算上，基本上不赚钱，纯粹为人民服务。 宋柚跟着服务员去盛汤，很快端着两碗汤回来。 她先用勺舀着尝了点，汤里加的料不少，有剔骨肉、鸭血跟粉丝，还有豆腐跟油渣，喝上一口鲜美无比。 一毛钱一碗，便宜实惠。 她把汤往空碗里分了一半，端到俩孩子面前，说：“慢点喝，别烫着。” 豆包这个小家伙就吃酱牛肉，猪肝也在宋柚要求下勉强吃了两块。不够他喝了汤吃了包子也就饱了。 毛豆倒是吃得特别香。 嘟嘟就坐在韩承腿上，韩承身姿高大挺拔，更显得嘟嘟小小一团。 一个粉团团的脸蛋很肉乎，一个坚毅硬朗，对比很鲜明，可看着俩人又特别有爱。 等鸡蛋羹凉了，韩承拿勺子喂嘟嘟吃。 看韩承不方便吃饭，又怕把他身上滴上油，宋柚说：“把嘟嘟给我，你喝点汤。” 韩承给宋柚夹了块鸭肉，说：“不用，你好好吃饭。” 他真是太好了，很会照顾家人。 韩承说：“咱豆包吃饭这么斯文像你。” 宋柚笑道：“那毛豆像你。” 她吃完饭，把嘟嘟接了过去，韩承还没吃多少，直接来了个光盘行动。 这顿饭很划算，一共花了不到三块钱。 要不是他们自己种地，吃完这一顿这个月就得多吃粗粮。 要是只带俩儿子出来，他们还能在外面多玩儿一会儿，可嘟嘟不能带出来太长时间，她已经累了，韩承就开车回家。 第56章 第 56 章 宋柚跟梁季平搭档已经把安全教育培训拓展到了全县范围。教育局的方思进局长觉得培训很有必要且效果不错,特意联系营地确认梁季平能够被派出来给学生做培训，于是安排俩人给全县中小学还有幼儿园学生做培训。 跟梁季平搭档有个好处，梁季平一身军装特别能唬人,比宋柚单枪匹马多了点高大上的意思，让这个培训变得更加正式。 现在营地军医院的院长是黄师长的媳妇张秀兰，张院长给梁季平画了个大饼，说培训工作做得好的话肯定会给他评个先进个人。 梁季平比韩承小一岁,年纪轻轻已经是主治医师，过那么几年,等年龄跟资历足够肯定可以升主任医师,评先进个人对他肯定有好处。而且他觉得小孩子都很崇拜他,培训起来很有干劲儿。 教育局负责跟学校联系的是干事赵幸运,二十一二岁的姑娘,沟通能力很强,宋柚他们要做的事情只有培训。 这天宋柚他们到东方红小学门口,见赵幸运正在等他们,她身边还站着个三十五六岁的女士。 “宋老师，梁医生。”赵幸运朝他们招手。 宋柚看她拧着眉头，快步走过去，亲切地问：“怎么皱个小眉头？跟学校联系好了吧。” 赵幸运点点头：“嗯,学校都准备好了。” 说完,她看向旁边的妇女,介绍说：“这是我们局里德育室的周主任。” 宋柚哦了一声，看这人神情倨傲并未太在意，打了声招呼就把目光收回想要往学校里走。 刚迈开腿,她就被周凤莲叫住,对方说：“宋老师,这次培训我来做吧，把你的手册给我。” 宋柚跟梁季平同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周凤莲，对方用的是命令的语气，这语气让人很反感。 宋柚下意识地按了按斜挎包里的安全手册：？？？ 她跟梁季平对视一眼，宋柚问：“是刘主任让你来做培训？还是局长安排？” 教育局办公室的刘□□任是科长级别，那么这个德育室主任最多也是科长级别，俩人平级，按理说刘敏不会安排周凤莲干活。 旁边赵幸运不停地朝宋柚眨眼，宋柚看了她一眼，没揣摩出来她想暗示什么，又移开视线。 周凤莲开口：“我是德育室主任，又有多年工作经验，培训的话肯定比你做的更好，这工作就由我来做。” 宋柚眉心微蹙，既然不是局长安排，也不是刘主任安排，那她来凑什么份子！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一副领导口吻。 她才不吃这一套。 “不用，我的工作我来做。”宋柚坚决拒绝。 周凤莲没想到会遭到直白拒绝，一个基层民办教师毫不客气地拒绝她。 她可是教育局的领导。 然而她没什么办法，她手里没有手册，虽然她记得大部分的内容，但没记全，总不能空口讲吧。 赵幸运松了口气，来挽宋柚的胳膊，说：“走，咱们进去啦。” 见三人往大门口走，把她晾在一边，周凤莲肉眼可见地急了，她又急又气叫住宋柚：“宋老师，你是不是报名参加了民办转公办教师考试？” 宋柚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看着面前这个不知道有什么意图但很不友好的教育局主任，说：“是，怎么，我数学能考一百分，语文除了作文别的题目都对，我肯定排名前几名，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凤莲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她刚才想威胁宋柚不给她转公办，但好像被对方看出了心思。 她很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一旁冷眼旁观的梁季平直接戳破她的心思，嗤笑道：“你是想不给宋老师转公办，恐怕你没有这个能力。你们局长知道你的想法吗？” 周凤莲知道自己碰上了硬钉子：“……” 没人把她这个德育办主任放在眼里？ 她这是被威胁了？ 看她神色尴尬地分辨，三人没再理她，径直往学校走去。等他们做完培训出来，周凤莲已经不在学校门口。 赵幸运四下看着没人，说：“宋老师，周主任原先也是局长候选人，结果方局长升职，她没升上去。她父母都是县.政府的领导，都说她要托关系往市教育局调呢。” 她只能说这么多了，她参加工作时间不长，再多的她也不知道。 宋柚感谢地拍了拍赵幸运的肩膀。 她大概能猜出周凤莲想要做什么了，大概是想接手培训做出点成绩。方思进今年才四十出头，要是再干二十年退休，不挪出位子的话周凤莲根本就没有升职空间，所以她很急切地想要做出点成绩好往市里调。 她有父母在县政府工作，所以她才那么高高在上，偏偏宋柚不惯着她，不配合她。 等跟小赵分开，梁季平说：“说不定还真有想要操控别人分数的人，还说出来真是够蠢的了。” 宋柚说：“我会盯着转公办教师的事儿，我要是转不了我就直接去找局长要求查分。” 她虽然还没见过局长，但局长支持她做培训的事情，她直接去找局长也没啥大不了的。 梁季平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本来觉得宋柚从外表上看是好欺负的人，没想到也很硬核，这他就放心了。 只是第二天，赵幸运就把电话打到大队部，让宋柚去一趟教育局。 这些天宋柚出去培训的话都是叶静跟李向东给她代课，跟他们俩交代一番后宋柚骑车去了教育局。 赵幸运就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停车凑到她旁边小声说：“宋老师，周主任挑你手册的茬。” 宋柚回忆了下手册的内容，真没啥可找茬的，于是问：“她说什么？” 赵幸运想了想，觉得不太好复述，于是说：“反正她挺有词的，你去见见她就知道了。” 对方直接把她带到了局长办公室，宋柚终于见到局长，是个四十多岁的清瘦中年人。 局长很客气地给她让座，还把她跟梁季平的工作夸了一番。 “谢谢局长。”宋柚客气地说。 随后，赵幸运又把两位主任叫来。 方局长说：“周主任，你觉得手册有什么问题，直接说。” 周凤莲就坐在宋柚对面，清清嗓子开口：“宋老师，你的安全手册满篇都是教导学生迅速逃离危险，那么你是不是认为像秦宁这种见义勇为英雄少年不值得歌颂？” 宋柚：？？？ 她默不作声地听着。 秦宁是个十三岁少年，在河水泛滥的时候勇于救人跟抢救百姓财产牺牲，牺牲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并且还授予了英雄少年都一系列荣誉称号。 只是他父母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再多的荣誉又如何，人已经没了，他才十三，才上初一，秦父一夜白头，秦母从此卧床不起。 现在社会需要典型，秦宁就是典型，是大家学习的榜样，歌颂他、赞美他就是主旋律。 大概要到二十多年后，社会才不提倡儿童见义勇为。 宋柚听出周凤莲很有心机很阴险，一直试图让宋柚说出违背主旋律的话来。 一旦说出不合适的话，很有可能被扣上大帽子。 宋柚懂得祸从口出，只是闭着嘴巴，听她说。 只听对方说：“你认为有危险的时候，学生只顾自己逃命，不顾他人性命跟国家、人民的财产吗？这是极度自私的行为。” 宋柚：后世的杠精和键盘侠是不是就是她这个样子？ 看她没词了，宋柚才说：“你不要跟我举任何人的例子，我编写的安全手册压根就没涉及到救人跟抢救财产，我只写了儿童如何躲避及脱离危险。你说的跟我说得并不是一回事。我再声明一遍，我的书不涉及这方面，我建议你写一本救人跟抢救财产的书，周主任是德育室主任，一定能写，对吧。” 周凤莲：“……”她想不到宋柚会建议她写书。 刘主任跟方局长这才知道宋柚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他们都在旁边安静听着。 尤其是方局长，周凤莲仗着父母都是县政府工作人员，没当上局长一直跟他作对，现在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挑手册的毛病。他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抱着手臂不动声色地听着。 周凤莲开始强调宋柚书里全是建议儿童迅速逃生并寻求大人帮助，不顾别人生命跟财产安全是利己主义行为。 面对这个杠精，宋柚反问：“那么周主任的意思是让儿童舍命冲在前面？” 她的书里没有写儿童参与救援，就能被人解读出不顾他人生命和国家财产安全的意思！ 这就是杠精！ 总有像周凤莲这样的人，肯定不只一个。 在唇枪舌战几个来回之后，宋柚总结了一句：“就是有像你这样的人，想要做点事才很难。你给别人挑毛病的时候不如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 周凤莲被噎了一下，气得脸色发白。 方局长跟刘主任还看她笑话。 说完宋柚不再跟周凤莲说话，转向方局长说：“局长，我提议找些教育学领域的专家，评估我写的安全手册，一切以专家说法为准。” 方局长点了点头，赞许地说：“不错，我可以去找专家。” 宋柚想不到方局长这么痛快，说：“谢谢局长。” 方思进摆了摆手，冷淡地说：“周主任，这事儿解决了，没你的事儿了。” 周凤莲：“……” 再看刘敏脸上若有似无的嘲笑，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等周凤莲走后，方局长说他会尽快找人评估安全手册的内容。 刘敏把宋柚送到教育局门口，说：“小宋，你不要气馁，不管做什么事儿，遇到质疑都是正常的，不管是我还是局长都认为你跟梁医生做得非常好。让专家看看你写的手册的话，说不定是好事呢。我也会敦促方局长尽快做这件事。” 宋柚点点头，她觉得周凤莲就是没当上局长气急败坏，方局长跟刘主任都力挺她，她也没啥好顾虑的了。 “多谢刘主任。”宋柚致谢。 宋柚觉得自己的情绪管理能力一般，等到傍晚回家，还是被韩承看出情绪略微低沉。 韩承抱着闺女，刮了下宋柚秀气的鼻尖，问：“不开心？工作上的事儿？” 宋柚把周凤莲的质疑跟韩承说了，她说：“我书里压根就没写救人跟抢救财产，就被人解读出利己主义来。” 韩承松了一口气，语气轻松地说：“就这事儿啊，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要不要我帮你找专家？” 宋柚笑道：“不用，还是叫方局长去找吧，我也想知道专家怎么说。” 她不想让韩承帮她，如果教育领域的专家说她手册不能这样写，那她绝对不会以一己之力或者韩家的实力来对抗整个意识形态。 她决定，如果方局长找的专家靠谱的话，就听专家的，如果是“砖家”的话，那就再说。 韩承像兄弟一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吧，需要帮助的话跟我说，有我在呢，这些都是小事。” 宋柚被他大包大揽的语气逗笑，她把嘟嘟抱过来，看着闺女的笑脸，心情好极了。 宋柚暂时搁置这件事，培训也暂告一段落。 —— 这天放学，叶静特意叫宋柚跟她一起走，看着前后左右没人，叶静悄声说：“李红兵她妈说要找媒婆来跟我提亲了。” 宋柚很夸张地啊了一声。 看她羞红着脸，宋柚问：“你怎么想的啊！” 她知道最近叶静跟李红兵走得挺近。 叶静声音很低：“上头号召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走跟贫下中农结合路线。” 宋柚：“……”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但她不看好这门婚事！ 她还没开口，突然转弯处蹿出两个人来，是拿着铁锹追着她媳妇打。 “救命啊，要出人命了！”李金兵媳妇边跑边嚎。 俩人速度快到宋柚他们根本就来不及拦，再说她俩也拦不住李金兵，一铁锹拍下来，脑袋都能开花。 好在他们跑到下一个路口，出来几个村民，把李金兵制服住了。 宋柚看了眼叶静，见她正一脸担忧。作为朋友，宋柚不想横加干涉叶静的婚姻，但她觉得这实在不是一门好亲事。 于是她说：“有这样的大伯子可不是好事儿。” 叶静脸色不佳，若有所思地说：“是。” 宋柚决定让叶静自己好好想想。 俩人分开，一边骑车往家属院方向走，宋柚突然想起，上辈子韩承曾经帮一个回城知青找工作，那知青据说嫁了个农村丈夫，遭到家暴，后来丈夫又进了监狱，她几乎脱了层皮才离婚成功，她有四个孩子，儿子被男方留下，闺女男方不要，她就带回了家。她没有工作跟家人住一起，是韩承帮她找了个工作，在京城安顿下来。 她想起原来那个知青就是叶静。：，，. 第57章 第 57 章 叶静那个丈夫是李红兵？ 真是太可怕了。 宋柚想,这可不行，叶静不能嫁给李红兵，现在看这憨厚淳朴的汉子,谁知道他会家暴呢！ 家暴的男人活该进监狱。 宋柚想起她在京城上初一那年，当年叶家只有她跟姐姐两个女儿，她的家庭和睦幸福，，经常帮她怼江瑜。 江瑜外公那时候就是有名气的教授,她本人恃宠而骄,嚣张跋扈,教职工子女都让着她。可叶静就能指着她鼻子骂,她说：“穿个新裙子你嘚瑟什么,你不过就是个小怪物,你再翻白眼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被宠爱长大,家庭条件优越的人才能快意恩仇。 但现在的她安静,不想惹事，没有生机，对未来也没什么希望。 她父母也很好，有时候宋柚在她家写作业,叶母会很热情地留她吃饭。 那时候叶父叶母也很强硬,不怕挑起跟张教授还有江远鹏的矛盾,宋柚跟叶静又合得来，就想认宋柚当干闺女，他们家再多养个闺女也养得起。 是宋柚说她妈就她这一个孩子,才没认干亲。 想起这些往事,感受着一家人的深情厚谊,宋柚想一定不能让叶静往火坑里跳。 这事儿她必须得管。 站在叶静角度想，她在农村呆了好几年，不知道她以后能回城，也不知道她父亲会恢复工作，她也许是认命了，就想在农村找个条件稍好点的安定下来。 宋柚能理解她。 营地里倒是有年轻未婚军官，但宋柚也不方便给她介绍对象。 叶教授下放，叶静政审能不能过关都不好说，年轻未婚军官都是香饽饽，很好找对象。除非是真爱，谁都不会娶一个可能影响自己前途的姑娘。 要是未婚军官是看在韩承的份上跟叶静结合，这样的出于利益考虑的婚姻对双方都没好处。 她想即使叶静不结婚，等到七七年左右回城，即使年纪大了成了老姑娘也总比离婚带三个闺女回城强。 明天她就要阻止叶静跟李红兵来往。 只是宋柚不明白的是如果上一世叶静被家暴，吴跃进是她亲戚，又是大队长，吴跃进没管吗？虽然现在吴跃进一门心思搞制香厂，但宋柚想他为什么没管让叶静一直遭受家暴呢。 而且叶父回城的话，哪怕他一时半会没能力，他肯定有各种人脉资源，把闺女弄回城也不是不可能，为什么叶静费劲离婚回城后反而是韩承给她找的工作？叶父在干什么，他怎么没出头？ 想破脑袋宋柚也没想出是怎么回事，只能暂时放下这些疑惑。 晚上，下雨了。 这是场雷雨，雷声轰轰，电闪雷鸣。 一道雪亮的闪电几乎在头顶劈过，比花生米还大颗的冰雹就跟倒豆子一样从天上砸下，哗啦啦被风吹进门里来。 毛豆跟豆包可兴奋了，他们就站在门口捡冰雹。 宋柚还是喜欢住大院，以前住农村，晚上天很黑，门户又不严实，总感觉没安全感，住大院就安全得多。 直到有了孩子，她胆子才大起来。 而且俩儿子已经是半大小子，生龙活虎地在她面前，她一点都不害怕。 嘟嘟这个小闺女一点都不像她，她一点都不害怕，高兴地接过哥哥给的冰雹，小手心里抓了好几颗。 “妈，能用白糖拌冰雹吃吗？”毛豆问。 宋柚笑道：“不行，会拉肚子，冰雹一点都不干净。” “可是梆子都吃过白糖拌冰雹。”毛豆很向往地说。 看仨孩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从天上砸下的冰雹，宋柚想现在污染不像后世那么严重，冰雹应该不算太脏，于是拿了桌上的饭盆接了点冰雹，用筷子挑出几个，那白糖拌了，跟他们仨说：“一人吃三个，多了没有。” 嘟嘟拍着小手，眼巴巴地看着冰雹。 宋柚用筷子夹了颗冰雹放到嘟嘟嘴里，小丫头鼓着白净的脸颊，笑得好开心。 每个人都吃了一颗甜滋滋的冰雹，宋柚觉得味道还不错。 看雨势越来越大，宋柚刚要关前门，雨幕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 韩承回来了，他穿着件雨衣，走到屋门口，雨水顺着雨衣边缘汇成一道道水流。 他的脖颈、袖口跟裤腿都湿了。 宋柚拿了干毛巾过来，给他擦着手脸，嗔道：“看你，雨下这么大的时候回来，你咋不等不打雷了再回。” 韩承从头到脚扫了她一眼说：“工作忙完了就回来。” 他是担心娘四个在家里害怕，尤其是宋柚胆子更小，再打雷打闪电都要尽快赶回来。 宋柚能猜出他是担心他们娘四个，才着急赶回来，于是说：“俩儿子都大了，你还担心我们几个。” “爸爸，我是小男子汉，你不用担心我妈跟妹妹。”毛豆拍拍胸脯，笑嘻嘻地说。 韩承依旧嘴硬，摸摸毛豆的小脑袋说：“我不担心你们。” 他又把嘟嘟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脸蛋说：“我们家嘟嘟不怕打雷下雨，比你妈强多了。” 宋柚：“……”嘟嘟还不知道害怕好吗！她笑着没再说话。 一家很快躺下睡觉，等嘟嘟睡着，韩承长臂一伸，又把宋柚揽到身边。 窝在韩承怀里，宋柚安全感爆棚，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好香甜。 夜里电话铃响，盆泼大雨的声音无法掩盖电话铃的急促。 下大雨的时候电话铃响肯定没什么好事，果然韩承接了电话回来，边换外套边说十几公里外的铁路桥塌方，他们要赶去救援。 他动作飞快地换好衣服，宋柚已经把雨衣递到他手里，韩承穿好雨衣，在宋柚头发上摸了一把，说：“关好门，不要怕。” “注意安全。”宋柚追到前门口，叮嘱他说。 “没事儿，快回去睡觉。”韩承很快转身钻进雨幕中。 第二天宋柚起得早，连着仨孩子也跟着她早起。 院子的菜地被冰雹砸得七零八落，估计要六七天才能缓起来，宋柚穿着雨鞋，拿着铁锹做了条排水沟，把菜地里积存的雨水引到排污水道。 看她拿着铁锹往外走，毛豆连忙也去翻找自己的雨鞋，说：“妈你去干啥，我跟你一起去。” 宋柚想了想说：“我去地里看看，豆包你在家看着妹妹。” 豆包连连点头，握着嘟嘟的小手说：“你们去吧，我照顾嘟嘟。” 看着坐在婴儿车里的小闺女，宋柚心情超好。嘟嘟穿着带花边的裤子，上身穿着粉色肚兜，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手臂像白胖的藕一样，脸颊鼓鼓的，这就是她梦想中的闺女，跟她期待中的样子长得越来也像。 她又不爱哭，很好带，谁不喜欢这样的闺女呢。 “嘟嘟在家要乖啊。”宋柚满脸笑容地说。 嘟嘟非常乖巧地朝妈妈跟哥哥挥手。 毛豆现在七周岁多，身高已经超过宋柚胸口，扛着铁锹像模像样。 路上还遇到别的军嫂来地里排水。 母子俩来到自家的地边上，今年地里种的还是旱稻，地里全是积水，一踩一脚泥。 宋柚跟毛豆说：“咱们要把地里的水都引到地边上。” 毛豆往前走了两步，说：“妈，你别进来了，我知道怎么弄，我把水都引到坡下去。” 毛豆身体轻，不像宋柚那样一踩就往下陷，她说：“行，你去弄，我看着你。” 有儿子的好处是能所有活都能让他干，闺女的话就只能让她做些洗衣服做饭这类的轻松干净的活计。 毛豆扛着铁锹走到土坡边，在稻畦尽头挖排水沟，让水都流到坡下去。 “毛豆帮你妈干活呢？”有路过的军嫂说。 宋柚笑着回答：“小子家就得锻炼。” 田鸽走到宋柚家地边上，看她把铁锹戳在地上，正扶着铁锹优哉游哉地站着，还不是动动嘴皮子指手画脚。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地里干活的竟是都不如铁锹高的顽皮孩子毛豆。 田鸽马上觉得不平衡，宋柚怎么那么美呢，她啥都不干，使唤自己儿子！ 真没见过这样当妈的。 亲生孩子跟非亲生差别太大，这要是她让大军干活，自己在一旁呆着，肯定要被人说虐待继子。 大军自己心里都会有想法，不像毛豆，还在那儿美滋滋的。 真是没法比。 她实在忍不住，问：“宋柚你就让毛豆自己干吗？” 宋柚看她满脸羡慕，笑着说：“是啊，孩子大了，能帮父母干活了。” 田鸽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小男孩一点都没嫌累，等十几个排水沟挖好，毛豆兴奋地跟宋柚挥手，很自豪地说：“妈妈，我干完了。” 他能帮妈妈干活啦。 看着积水汩汩往坡下流，宋柚笑道：“可以了，咱们回家，去食堂打早饭，晚上做好吃的奖励你。” 毛豆很开心地扛着铁锹走过来，宋柚亲昵地揽着他的肩膀，夸奖道：“大儿子真棒。” 宋柚手臂搭在毛豆肩膀上，母子俩很亲密地往家里走，她这才深刻地感觉到孩子长大了，很有成就感。 回到家，毛豆狠狠跟弟妹炫耀帮妈妈干活的事儿。 “妈，我也要帮你干活。”豆包说。 “你帮妈妈看着嘟嘟就行啦。”宋柚也夸了豆包。 她打来早饭，是仨个孩子都爱吃的豆浆、油饼，再配上自家腌的酸萝卜、酸黄瓜，一顿早饭吃得很香。 俩儿子去上学，宋柚把嘟嘟送到托儿所，就骑车去了学校。 乡村路到处泥泞跟水洼，宋柚一路小心挑好路走，裤腿还是溅上了好多泥点子。 宋柚担心教室漏雨，一到学校就拉着两个老师一块检查教室，确认没有洇湿，没有裂缝才放心。 刚挨个检查完教室，就看到小云正站在门口哭，小姑娘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瘦弱的肩膀不住耸动，看着哭得特别伤心，叶静正在哄她。 平日里小云学习很认真，也很听话懂礼貌，宋柚忙问怎么了。 叶静说：“昨天下着大雨，他爸妈打架，她爸让她妈把衣服全脱了，跪在家门口。” 宋柚很惊讶，这是得多丧心病狂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小云家就在生产队主路边上，下着雨还有社员去围观，李金兵谁说都不听，就让她在雨里跪着。” 杨老师插嘴：“李金兵本事不大，好吃懒做不说，就会打老婆，都打了多少回了。” “是啊，李金兵撒起酒疯来谁劝打谁。” 宋柚这才知道小云是李红兵的侄女，也就是他大哥李金兵的闺女。 她想叶静关心小云大概是因为李红兵的缘故。 叶静很温柔耐心地哄小云，等她不哭了，叶静说：“进屋等上课吧。” 她又对宋柚说：“你抽空跟我去小云家看看吧。” 宋柚点头说好。 遇到这种情况，该去家访看一下，而且叶静跟李红兵走得近，宋柚很好奇，想去看看这个家庭到底怎么样。 俩人当即决定调课，第三节课两个班都写作业，他们去小云家家访。 俩人步行走在路上，宋柚说：“刚下过雨，地里的活都没法干，这一家子应该都在家呢。” 叶静说：“应该都在，李红兵在畜牧站上班，他应该不在家。” 宋柚问：“李金兵经常家暴吗？” 叶静点点头：“他以前也打老婆，但没这次这么过分。” 农村七十年代有条件分家的人家特别少，一般人家都没钱盖房子，一个大家庭一起生活也能节省人力成本，还能省柴禾，大部分人家都是父母兄弟一起生活。 只有条件好点的人家有钱盖房子，成家的儿子才会分出去单过。 李家人就是老两口，加两个儿子一起挤住在一栋平房里，女儿已经出嫁。 低矮的石头院墙围着有些年头的砖房，院子里跟大部分人家一样养了鸡。 院子并不干净，到处都是鸡屎。 宋柚看了叶静一眼，她是怎么觉得李红兵这人还可以的？ 她明明可以找更好的对象。 不过宋柚没说什么，跟着叶静一块儿进了院子。 李母对叶静非常热情，赶紧把凳子擦干净让两人坐。 李金兵就坐在门槛上抽烟，他对象躲在屋里嫌丢脸不出来。 宋柚对他说：“我们是小云的老师，我们来家访，小云爸，昨天你打小云妈，小云哭了一早上，你影响到了孩子学习。” 虽然话说得直来直去，但她的语气很温和。 李金兵根本就不把这当回事，眼睛一蹬，很蛮横地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她就是欠揍，我不凿她她能老实吗？” 叶静苦口婆心地劝解，让他以后不要家暴。 可这个看上去很憨厚的庄稼人却粗鲁又无礼，油盐不进，基本没法沟通。 宋柚拉着叶静说：“我们费了这么多口舌，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得走了，要不赶不上第四节课。” 叶静还想说什么，被宋柚拉走了。 俩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叶静说：“真气死我了，李金兵打媳妇还这么有理了。” 宋柚说：“我们管不了。” 男人家暴这件事在农村很常见，社员们也不当回事。 毕竟这时候大家文化水平又低，谁家男人脾气又不好，生活中有了磕绊很容易用暴力解决问题。 或者，有了不顺心的事儿直接打老婆一顿出气。 男女力量悬殊，就是被打的妇女对挨打这事儿反抗不了，习惯了，麻木了，日子还凑合着过。 好像打媳妇只是男人的一种属性，并不算什么事儿。 宋柚不会对这事袖手旁观，但她也不会自己出头，她对这种事情可太了解了，这是像她妈那样的妇女干部的工作。 宋霜降就调节过无数次类似家庭纠纷。 她妈工作做得很到位，他们公社家暴现象很少。 她想了想又说：“我们去公社找妇联主任，这是她们的工作，我妈以前就经常调节家庭纠纷，公社妇联主任不管调节的话我们就反映到县里。” 叶静点点头：“咱们去试试。”：，，. 第58章 第 58 章 “不过,”叶静想到了什么似的，“这种事是不是应该由大队长先来调节啊！我们要不先去找吴跃进。” 宋柚明白她这种顾虑，她是担心直接去找妇联主任肯能让大队长觉得没面子,而且有家丑外扬的意思。 宋柚说：“不用考虑这么多，吴跃进最近忙得很，他都去外地跑业务去了，啥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呢,这段时间说不定小云妈要被打死了，我们不能这样干等着。” 不是她夸张,是李家人的男丁太过分,什么都做得出来。 而且宋柚觉得吴跃进毕竟年轻,他不太擅长调节家庭纠纷,对这方面也不重视,就跟大多数人一样,基本上是熟视无睹,觉得这就是正常的。 要是他愿意管,他早就管了，他可能压根就没有管的意识。 叶静打消顾虑，说：“我们抽空去。” 下午，宋柚跟叶静一块儿去了趟公社,找到妇联主任,说了李家大哥家暴的事情。 妇联主任见怪不怪,也认为家暴不算什么事儿。 但宋柚把这事说的特别严重，说让媳妇脱光在雨里跪着这事败坏社会风气，有伤风化,如果传出去,影响很坏。 妇联主任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了。 在农村这种花样翻新又非常刺激的家暴事件会传得很快范围也很广,方圆十几里都能知道这件事，真要这样的话，她不管的话就是她工作失职。 这事儿她不想管也得管。 妇联主任正义感十足：“同志，我们欢迎群众向我们反映此类事件，我们会尽快去调节这件事。” 等到放学铃响，宋柚看着本班学生都走出学校大门，马上推着车跟叶静一块往外走。 “宋老师。”吴铁牛招呼她。 他手里拎了个蛇皮袋，说：“田里的河蚌，挺干净的，泥已经吐干净了。” 宋柚没客气，说了声谢谢。 吴铁牛帮她把蛇皮袋捆到后座上，又邀请叶静去他家吃炒河蚌。 叶静是他家远亲，也没客气，欣然同意。 宋柚麻利地骑上自行车，踩着一路烂泥回家。 把自行车放回家，步行去接嘟嘟，等母女俩回到家，毛豆跟豆包也后脚到家。 让俩哥哥看着嘟嘟，宋柚边系围裙边说：“也不知道你们爸爸回来吃晚饭不？”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泥人往院子里走。要不是宋柚熟悉他的身形跟英武的走路姿势，压根就看不出是韩承。 宋柚把他从头看到脚，说：“好家伙，看你弄这一身泥。” “爸、爸。”嘟嘟扬着小手，嘴里发着爸的音节。 韩承很惊喜闺女能认出他，搓搓手上的泥巴，把嘟嘟高高举起来说：“闺女真乖，等爸爸换衣服。” 宋柚拎了两暖壶热水到卫生间，又给韩承找出干净衣裤放到卫生间衣架上挂好，她说：“赶紧洗个澡吧。铁路桥的事儿忙完了吗？” “忙完了，现在县里来的施工队在修桥。”韩承回答。 韩承洗完澡，一身干净清爽出来，就去洗自己那身泥巴糊的军装，换了六七盆水，才把军装洗干净。 俩孩子很快把作业洗完，就去玩宋柚给他们养在盆里的河蚌。 毛豆很贴心地把河蚌表面的水擦干，拿到嘟嘟的婴儿车旁。嘟嘟伸出小手往往河蚌肉上戳，看着白白的河蚌肉往里缩觉得很好玩，咯咯笑声很清脆。 宋柚泡了干笋，切了咸肉，又把河蚌打开，腮，黏膜、肠子去掉洗净，又把河蚌焯了水，把这些食材下锅，又加了点白萝卜片，一起炖汤。 一个小时后，一锅浓白的汤出锅。 新鲜河蚌没什么土腥味，这种做法又很鲜美，就连挑食的豆包都爱喝汤。 除了河蚌汤，还有炸藕盒、韭菜炒鸡蛋跟冬笋炒腊肉。 “妈妈，晚饭真丰盛。”毛豆美滋滋地说。 嘟嘟还不能跟大人吃一样的食物，她的晚饭是蒸鸡蛋拌米饭，韩承就坐她旁边，不时喂她一口。 小家伙的脸颊鼓鼓的，好好吃饭的样子特别可爱。 宋柚笑眯眯地说：“早上说了要奖励你，你们三个表现都很棒，爸爸又从昨天半夜忙到现在，自然要做点好吃的。” 每个家庭成员听到这句话都很开心。 一家人美美地吃了顿晚餐。 第二天第一节课课间，宋柚跟叶静在远离学生的墙根下聊天。 叶静忧心忡忡地说：“听说李红兵老爹也打她妈，年轻时打得特别厉害，现在年纪大了，也还会打，只是不闹到外人面前。” 宋柚觉得现在就得说服她，她说：“李家有家暴传统，男丁都家暴，李红兵现在看着挺好，有这样的父亲和哥哥，以后什么样谁都说不准。” 叶静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说：“李红兵帮过我，他憨厚又热心，跟他爸他哥不一样。” 虽然这样说，可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宋柚说：“你想一辈子呆农村吗，说不定以后知青有返城机会，你能回京呢，叶教授没准能恢复工作呢！你知道结了婚的知青回不了城吧，你已经知道这家的两个男丁都家暴为啥还不远离，你进入这样一个家庭就断送了未来的一切可能。” 姐妹，你会被当成生儿子工具，接连生孩子直到生出儿子，还会被家暴。 “那我现在怎么办啊？”叶静非常迷茫。她年龄不小了，回不了城，也到了适婚年纪，不知道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宋柚干脆地说：“你绝对不能跟他们家人掺和在一块儿，他们不还没提亲呢吗，你就直接跟李红兵说，你没那方面的意思。他有工作，肯定觉得自己条件也不错，不会一直纠缠你。” 叶静认真地想了想说：“好吧，我考虑一下怎么说不会伤他的自尊心。” 这几天上下班路上，宋柚都留意着社员们的八卦。 “妇联主任来了，把李金兵批评一顿，说要在虐待媳妇就罚款。” “李金兵这回可老实了，估摸着这段时间都不敢对他媳妇动手。” 看来妇女主任的调节有效果。 宋柚想光是批评教育可能没什么用，但要威胁说罚款的话应该会有效果，毕竟大家都穷，谁也不想被罚款。 过了两天，宋柚问叶静情况怎么样了，叶静一脸为难，说：“李红兵看着实在太老实了，我不忍心伤害他。” 宋柚敦促她：“尽快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叶静咬着后槽牙下定决心：“我尽快去说。” 又过两天，叶静早上来学校时一脸轻松告诉宋柚，她跟李红兵说清楚了。 她说：“我跟他说了我父亲的情况，我说我担心影响到他，他虽然遗憾，也没坚持。” 她的声音带着点忧伤：“没想到他这样憨厚老实的人也会介意这一点，之前他也知道我爸的事儿，但没往那方面考虑吧。我还把我妈寄给我的全国通用的票证都给他了，算是他热心帮忙还有送的东西的补偿。” 宋柚想，果然在现实的考量面前，感情脆弱不堪一击。 她说：“那太好了，这事就这样了了，以后就跟这样的家庭少来往，你也给了票证，就算还了人情他帮你的事儿就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的。” 等以后能回城，叶静肯定能返京，等高考恢复，宋柚也会敦促叶静参加高考。 她的姐妹一定会有光明的前途。 下午放学，叶静招呼她一块走，看宋柚把水壶里剩下的水往墙根倒，顺手帮宋柚拎了挎包。 俩人出了办公室，往校门口走，叶静说：“你这包挺沉，里面有书吧。” 宋柚接过包，斜跨在身上，语气随意地说：“我有空的时候会翻高中课本，说不定啥时候高考会恢复，我得随时准备着。” “你觉得高考会恢复？”叶静问。 “肯定啊，国家还是需要人才。”宋柚说。 叶静说：“可工农兵大学生就是人才。” 她微微叹了口气，东风公社有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可她这个黑五类身份，也没推荐资格，要不吴跃进肯定给她争取机会。 宋柚不想跟她辩论这个问题，就说：“其实我从高考停止那天起，就一直盼着高考恢复，有空我就复习高中课本。” 叶静很佩服她，说：“想不到你这么有毅力，你本来就是高中毕业生，成绩好，还坚持看书，我应该向你看齐。” 宋柚问：“高中课本你有吧？” “我有高中的一整套课本，下乡时都带来了。”叶静说。 “那你也坚持看书吧，一旦高考恢复，咱们都能考上大学。”宋柚提议。 叶静重重点头：“嗯，反正工作轻松，我空余时间也多，会多看书。” 两人在路口分开，一个回知青点，一个回营地。 等吴跃进出差回来，宋柚跟吴跃进说了李家人家暴的事情，还说已经去公社妇联找过妇女干部。吴跃进还真觉得就是小事，不过听宋柚这样说，他说会管管他们。 因为李红兵的事儿，叶静心情不太好，等到放寒假就让吴跃进给她开了介绍信，回京城看她妈。 天越来越冷，转眼到了年底。 吃过晚饭，宋柚很意外接到江远鹏的电话。 “宋柚，儿童安全手册是你编写的？”江远鹏问。 宋柚这个名字少见，又是江东县老师，江远鹏猜想编写册子的人就是自己闺女。 宋柚很惊讶江远鹏知道这件事，她说：“是，你怎么知道的？” 江远鹏的语气还有点骄傲，他说：“你这手册现在在杨白齐手里，杨白齐是华大教育系教授，教育学专家。” 宋柚想不到方局长能找到华大教授，她想华大教授八成靠谱。她不认识杨白齐，但听江远鹏那个语气，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我看了手册，写的很不错，杨教授也觉得写的非常好，主要是现在国内没有儿童安全教育的书，可以说弥补了这方面的空白，他对这本书的平价非常高，说想不到基层小学老师能有想法、有思路、有能力编写这样的书，值得推广。” 宋柚想不到权威专家对她编写的手册评价这么高，把周凤莲杠她的话说了一遍，江远鹏说：“杨教授说你的手册没什么问题，他直接说不提倡儿童见义勇为，不过你的手册没涉及这方面，就这样就挺好。” 江远鹏说：“故意找茬的总是少数，我提议杨白齐组织一个小型研讨会，只要得到权威专家们的认可，你这本书就可以推广。” 宋柚说：“江教授，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就让教育专家来分析吧，你别干涉。” 抛开她跟江远鹏的恩怨不谈，既然宋柚不希望依靠韩家对抗意识形态，那一样也不愿意借助江远鹏的能力对抗意识形态。 现在社会各方面管得都很严格，她觉得跟着主流思潮走就行。 不过江远鹏这个提议挺好的，只要多个专家说没问题，那她就放心了。 江远鹏只以为宋柚对他有意见才不让他干涉，不过并没介意，说：“因为是你写的，我才做了个提议，并不插手。” 等宋柚放下电话，韩承说：“江教授还挺关心你的事儿？” 宋柚分析：“可能是他正好知道了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举手之劳吧。” 韩承在宋柚头上揉了一把，专家都能认可她编写的手册，他媳妇取得任何一点进步，他都为她高兴。 知道宋柚编写的小册子被人上纲上线他非常心寒，但他知道现在这年头就是很多人就会这样想，这样做，虽然宋柚说不需要他帮忙找专家，但他不希望宋柚编写。 事后弥补不如提前主动出击。 于是韩承就找了杨白齐教授，杨教授是儿童教育专家，品行端方，把宋柚编写的安全手册交到对方手里他才放心。 看宋柚因为得到专家肯定很振奋的样子，他也很开心。 江远鹏是在办公室给宋柚打电话，打完电话锁了门才往家属院的方向走。他现在相信虎父无犬子，宋柚像他，学习成绩很好，从她编写的小册子看也很好才华，要不是高考突然取消肯定能考上大学，可是江帆就不一样，他费劲心力辅导他功课，他都考不上高中。 他借工作出差的机会，特意去了贵省大山里了解张文雅初恋方方面面的情况，那个人现在是一家机械厂的电工，江帆确实长得像那个人，他怀疑江帆不是他儿子，但他还没拿到确凿的证据。 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第59章 第 59 章 宋柚这些日子很清闲,三个孩子白天都不在家，她的十本绘本已经画完。这些日子韩承倒是挺忙,出任务到腊月二十八才回来。 他的军服很脏,胡子拉碴的，头发好久没理已经杂乱没形，看来这段时间在外很忙。 仨孩子见爸爸回来，兴奋得很,就连嘟嘟本来到了睡觉时间,也硬撑着不睡。 宋柚给韩承煮了碗面条,又把煤炉的入风口打开,换了两块新煤,给他烧水洗澡。 等韩承吃完饭洗完澡进屋,看到宋柚坐在床头翻看自己画的绘本检查错别字，三只小熊又在她旁边翻滚嬉闹。 没他什么事儿。 韩承无奈,只好也拿了本书坐到宋柚边上，漫不经心地翻看。 看他心不在焉，宋柚说“你不想看书就别看。” 韩承“……” 终于等嘟嘟睡着,俩儿子也被韩承赶去睡觉，宋柚发现韩承却忙碌起来。 宋柚朝他瞄了一眼，他拿着针线在笨手笨脚地缝什么？他的八一大裤衩？他以前从来没做过针线活。 觉察到媳妇看他，韩承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说“宋柚，我觉得自从有了嘟嘟,你不太关注我了。” 听着他委屈巴巴的语气,宋柚笑出声来,所以他特意缝自己的大裤衩求关注！ 那他就继续缝好了。 她以前觉得韩承刻板无趣是多大的误解。 他有时候就是很好笑。 宋柚低下头继续翻书,淡淡说了一声“在咱家嘟嘟最小，当然要最爱她，你不是也分好多精力给嘟嘟嘛？” 韩承“……”他都自己缝裤衩了，媳妇还是不关心他。 看他毫不气馁仍自己做针线活，宋柚看着内裤上蜿蜒着的一条蜈蚣，忍不住了，下地走到书桌旁，把韩承手里的衣服和针线都拿过来。 部队发的内裤又被戏称八一大裤衩，挺大一件，军绿色，布料一点弹性都没有，裤腰还是系绳的，一点都不好穿。平时韩承都是穿宋柚给他买的内裤，现在穿部队发的，看来是之前的内裤都破烂没法穿了。 她确实对韩承关心少了些。 “你这是长牙了吗？”宋柚边缝内裤边笑着说。 韩承扬着唇角，把椅子拉到宋柚旁边，捏了捏她白净光滑的脸说“你说，是不是好久没关心我了。” 宋柚继续笑“你还跟闺女争吗？” 她找出松紧带，把八一大裤衩的绳子去掉，边换松紧带边说“好啦，我这几天就用给嘟嘟做衣服的软布给你做内裤，做五条，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韩承的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 “明天晚上给你理发。”宋柚看了一眼他的头发说。 “好。”韩承答应得好乖巧。 等宋柚把内裤松紧带换好，韩承麻利地把人抱上了床，长臂一伸，熄了灯。 腊月二十九，黄师长媳妇张秀兰组织过年没回家的军官家庭一起吃饭，就在他们家聚餐，粮食蔬菜肉类都是部队发的，一些军嫂早上就过去帮忙准备午饭。 宋柚要带嘟嘟，自然不用帮忙做饭，她十点多推车婴儿车到黄师长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很热闹。天气好，阳光暖暖地照着，院子里已经摆好从各家借来的桌椅。 一些跟毛豆他们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在大门口玩儿，等嘟嘟一来，这个小家伙就把这群小孩吸引过来。 嘟嘟就喜欢热闹，看着哥哥姐姐们都围着她，开心地直拍小手。 看有小孩想要投喂嘟嘟，毛豆连忙挡在前面，说“不能喂她，她现在只能吃粥、蒸鸡蛋这些东西。” 宋柚把嘟嘟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把软团团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给这些小孩读她写的绘本。 本来吵闹的大门口顿时安静下来，孩子们围成一圈听宋柚开故事会。 宋柚给他们讲的故事是防拐的《我不跟你走》。 “小男孩五毛在家附近的路口玩，这时候过来一位陌生阿姨，她迷路了，看上去很着急。阿姨从口袋里拿出五颗糖果递给五毛，笑眯眯地说‘小朋友，你带我去附近的新华书店好吗？’ 宋柚停下来，问“五毛知道新华书店在哪里，要不要接受陌生阿姨的糖果，给她带路？” 梆子、锁头、香妹他们都听过宋柚讲的故事了，都不说话。有的小朋友就说“老师说我们要热心帮助别人，当然要，也会帮阿姨带路。” 豆包马上反驳“不行，不能要她的糖果，也不能跟她走，大人就要找大人帮忙，找小孩帮忙的话说不定有坏心思。” 宋柚肯定了豆包的说法，又接着往下讲故事，就是各种情境下都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不跟陌生人走。 这些内容对孩子们来说都很新奇，他们都津津有味地听着。 宋柚现在对她编写的绘本很有信心，孩子们既能学到知识，又能觉得轻松越快，不会感觉沉重有压力。 确认这些绘本很受小孩子欢迎，宋柚把书都收起来放回家里再来时，韩承他们这帮军官也都过来吃饭。 男的一共是两桌，妇女孩子有五桌，把客厅跟小院挤得满满登登。 主食有饺子、米饭、汤圆，菜也还算丰盛，鸡、鱼、猪肉都有，大家一块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宋柚赶紧抱着嘟嘟回家哄她睡觉。 宋柚也跟着嘟嘟一块睡午觉，到两点多的时候她接到教育局打来的电话，方局长告诉她专家对她的安全手册评价非常高，支持他们把安全知识普及工作继续做下去。 “咱们来年继续做安全知识普及，辛苦你了，宋老师。”方局长说。 宋柚已经从江远鹏那听说过专家说法，有心里预期，但她还是用很惊喜的语气说“太好了，方局长，我一定会做好这件事。” 方思进又说“你编写的安全手册有出版社正在考虑出版，出版社的人会联系你。” 这下宋柚是真正感觉惊喜了，她辛苦编写并认为有意义的小册子当然愿意出版推广开来，而且现在出版社都是很有来头的国家单位，这是权威机关是对手册的认可。 “哪个出版社？”宋柚的声音掩饰不住惊喜。 “华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你就等他们联系你吧。”方局长说。 “好的。”宋柚说。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一般单位明天还要上班，年前估计不会通知联系她了，那她就等年后。 宋柚也不打瞌睡了，兴奋地把早就大扫除干净的房子收拾了一遍。出版的话肯定有稿费，她已经想好怎么花，她要买乔其纱的布料，等明天夏天跟嘟嘟做同款裙子。 美美地跟小闺女穿同款裙子，这是她的愿望。 很快，年过完了，开学没几天，宋柚刚上完自然课回到办公室，看到王校长也在，没课的几个老师正在议论什么。 王校长说“小宋，恭喜你，你教师转公办考试过了，县教育局会给你办转公办手续。” 王校长是去公社小学开会得到的消息。 宋柚知道自己考得好，很有把握，但她还是适度惊喜，说“真的，那可是太好了。” “那我呢，我过了没有？”李向东也上完课回来，听说再说这事儿，马上打听消息。 王校长满脸喜色“你也过了，咱们学校就你们俩去参加考试，都高分通过，咱们公社一共才三个通过考试转公办，这说明咱们小学老师的水平高，你们俩可给咱们学校争光了。” 李向东可比宋柚兴奋的多“我就是去试试，没想到真能过。” 他激动地对宋柚说“咱俩都过了，可太好了，多亏当初听你的去参加考试。” 叶静觉得自己政审会有问题所以没去参加考试，看到宋柚跟李向东能通过考试也替他们俩高兴。 别的老师都很羡慕他们俩，说当初不如也去试试。 杨老师说“算了，咱们都没上过高中，就是自学高中课本也不一定能考高分，小宋跟小李都上过高中。” 不过现在生产队里有了香厂，他们现在拿的工资不比公办教师少，从挣钱多少这个角度，他们转不了正也不是特别遗憾。 宋柚鼓励他们说“民办教师这么多，大家都想转公办，以后说不定会有民办教师转公办的相关政策，到时候大家都能转。” “真会有这政策？”这个话题他们倒是非常感兴趣。 宋柚说“说不定会呢，毕竟民办教师都在岗位上辛苦奉献，坚持下去，肯定能转公办。” 她知道到八十年代会有政策机会，条件符合的教师都能转，但他们还需要坚持十多年。 “真要能转公办可太好了，等以后退休能拿退休金。” 几个老师感觉非常振奋，已经开始畅想转正之后的生活了。 宋柚只能说这么多，有希望总是好的。 等王校长走出办公室，李向东才说“我原先以为会有猫腻，兴许我沾了你的光呢，毕竟你现在做安全教育培训，教育局的领导都认识你，他们不可能对我们的成绩动手脚。” 宋柚也是这样想的，她说“即便转公办是内定的事儿，咱们考试成绩好的话，也不会动本该属于咱们的名额。说到底，还是咱考试成绩好。” 李向东点点头“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对方帮她代过课，算是互相帮助，宋柚笑着说“快别客气。” 再回教室时，宋柚脚步轻快，神采飞扬，她今年二十六岁，真是时光飞逝，一眨眼都已经参加工作七八年了，以后终于不是民办教师，是公办教师。 到下班时间，看学生们都走出大门，宋柚也麻利地骑车回了家属院。 她先去幼儿园接嘟嘟，路上，看着周围没啥人，她就对嘟嘟说“妈妈以后就是公办教师了。” 嘟嘟扎着两个小揪揪，额头上垂着柔软的小毛毛，小脸粉嫩莹白，脸颊鼓鼓的，看得宋柚心情非常愉快。 她不懂什么意思，但她见妈妈笑得好看，跟妈妈一块开心，她搂着宋柚的脖子，亲昵地喊“妈。” “妈考试过了。” “妈。” “妈转正了。” “妈。” 萌萌的小奶音把宋柚的心快融化了，在嘟嘟柔软滑腻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大口。 母女俩就这样一路聊天回了家。 她们俩到家，小哥俩也后脚到家，宋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俩。俩孩子不懂这里面的深刻含义，但是知道是好事，欢呼着恭喜宋柚。 毛豆提议“恭喜妈妈转成公办教师，咱们快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宋柚拍了下他的小脑袋“啥时候都忘不了吃。” 等韩承回来，他们倆争先恐后地告诉韩承这件事。 “我媳妇真棒。”韩承由衷赞叹。 趁着三个孩子不注意，宋柚啪叽一下，在韩承脸上亲了一大口。 韩承摸着自己的脸，感觉被她亲过的地方酥酥的，又凑过来，回亲了她一下。 看她高兴过头的样儿，问道“不就是工资多了一些，有那么高兴吗？” 宋柚回答“当然值得高兴，我以后不算公分，只有工资，按我的教龄，工资是三十八块，我很知足，除了工资低点，公办教师的工作可比工厂工人轻松多了。” 小学老师工资本来就低，能拿这么多宋柚很满意。 她特意强调“以后就不用你养一家四口了，我的工资就够我们一家花，你的工资存起来。” 家里种着不到一亩地，布料李清芳他们给的就够用，没有赡养父母提携兄弟姐妹的负担，花销并不大。 看她得意的模样，韩承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说“怎么，你不想依靠我？” 他当然希望媳妇孩子能依靠自己。 他把韩振邦跟他们几个孩子表面上都不亲，但韩承自己有了孩子才想知道，他爸像坚实的大山，给他们遮风挡雨，他希望自己也是这种人，为宋柚跟三个孩子安稳的生活。 宋柚笑着说“我就是想拿一份稳定工资。” 她喜欢的男人一定得有能让女人依靠的能力，但跟她有一份稳定工作跟工资不冲突。 她说“还有，我现在是非农业户口，还有正式工作，是铁饭碗。” 不像工人，到九十年代要遭遇下岗潮。 考上编制老师这件事对宋柚来说意义重大，这意味着她跳出农门了。 农业户口的人想要跳出农门可太难了。 有些人一出生就拥有非农业户口，有招工资格，有些人费很大劲儿才能得到，还有些人压根就得不到。 她随军后她和俩娃的户口就转成了非农业户口，能吃供应粮。 现在她又有了一份正式的有编制的工作。 计划经济时代调动工作很困难，但考上教师编意味着以后韩承工作调动的话她的工作也能跟着调动，组织就能给她安排工作，即便到现在这种工作很难安排的地方，手握工作调动函，组织也会优先考虑她的工作，不用再很费力的自己找工作。 吃饭跟工作都有了保障。 现在他们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她有了正式工作，感觉生活会越来越安稳。 晚饭是腊排骨蒸饭。 宋柚把浸泡过得腊排骨煮熟，再跟土豆、干豇豆、鲜嫩冬笋加入淘洗好的大米里蒸，起锅的时候，香飘四溢，满厨房都是腊排骨鲜咸的味道。 嘟嘟现在有上桌吃饭的意愿，她坐在婴儿车里，忽闪着大眼睛、吧嗒着小嘴看毛豆狼吞虎咽地吃腊排骨，小模样特别馋。 好想吃大人的饭。 韩承用手背蹭了蹭她的小脸蛋说“你还小，先馋着吧。” 她现在还吃不了米饭，宋柚给她做的是小白菜鸡蛋粥，韩承一边自己吃饭一边喂闺女。 转公办手续很顺利，宋柚转成了公办教师。 方局长还亲自给她画了饼，说她把安全培训工作做好，到年底给她评县级网 第60章 第 60 章 宋柚办好转公办教师手续从办公楼门口出来,正好遇到周凤莲，看对方不知道什么原因,满脸不爽。 估计是工作不顺心。 虽然她是德育室主任,父母又在县委工作，但面对这样一个倨傲能挑刺给别人工作拖后腿的人，宋柚还是想说上几句。 她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声音清晰无比“县里组织的公办教师考试公平公正,我转成公办教师了,考试成绩是第一名。” 县教育局的人,看不上基层老师,这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不知道她参与民办教师转公办的事儿没有,还不是没有能力动手脚。 周凤莲脸色一变，看对方语气很平静,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但说的话却很有力度，好像再打她的脸。 “我编写的小册子还得到了京城教育领域专家认可,专家开了研讨会，觉得非常好。这事还得多谢周主任，要不是周主任提出质疑，我还想不到请专家看这本安全手册，这本手册就没机会让专家看到，想不到专家对手册评价这么高。真的非常感谢周主任。” 宋柚本来想直接跟她说以后少给别人挑刺，有那时间不如提高自己业务能力,少给认真做事的老师托后腿,不过她临时换了说法。 周凤莲愕然,京城专家竟觉得安全手册写得好？ 本来她也觉得不错,想以此做出点成绩，但宋柚不肯让她来做培训工作，她就想挑点毛病，没想到反而成就了这本手册。 虽说是在感谢她，宋柚的话配合她的语气，分明是在炫耀，分明是明晃晃的讽刺，但她说不出反驳的话。 难不成说不用谢吧。 她很恼火无意中为他人做嫁衣。 “周主任再见。”看到对方垮下去的脸，宋柚爽了，心情愉快地往大门口走去。 周凤莲僵立在原地，觉得特别憋屈。 宋柚转公办教师的事儿不是秘密，很多军嫂都知道她现在是公办教师，路上遇到就会聊上几句，说几句恭喜、羡慕的话。 傍晚，宋柚回到家属院正准备去接嘟嘟回家，路上遇到从农场下班的田鸽。 宋柚声音平淡“去接小军啊！” 俩人虽然友尽，但并没有撕破脸，也没起过冲突，该说话还是得说。 田鸽看宋柚总是精神饱满很快乐，衣服也总是很干净、体面，而她自己裤腿上沾满了泥土，整个人也灰扑扑的。 一个当老师，一个在农场干活，能比吗？ “你转成公办教师了？”田鸽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可明显还是带着酸味儿。 宋柚语气很淡并且惜字如金“是。” 田鸽很羡慕宋柚，公办教师可是铁饭碗。 虽然她自己看不上教师的岗位，但宋柚毕竟是农业户口出身，又正好赶上高考取消，能捧上教师这个铁饭碗不错了。 “恭喜。”她不得不说。 这意味着这二三十年里，宋柚不会失业，不会被优化，不会向社会输送人才，不会毕业。 只要宋柚愿意，她可以一直当老师，直到退休。 她自己当初选择去农场也想有一番作为，按照书里写的那样当上能干一番大事业的农场场长，可她进了农场之后发现跟她想象得不一样。 她感觉自己是去干农活的，她有很有种植跟管理方面的想法跟点子，但实施起来效果并不好。 也许是她太累了，又要照顾父子四个又要干农活，孩子不认可她，农场的工作也做得一般。 之前她跟宋柚一样，都是高中生，宋柚相貌出众，她长得也不差，宋柚嫁的婆家好，可她嫁的是男主啊！ 男主光环、女主光环在哪呢。 可为什么她感觉自己不如宋柚呢？ 想想就觉得沮丧。 宋柚可不知道对方复杂的心里活动，很快他们就到了校门口，路上还遇到豆包跟毛豆。 豆包跟毛豆一左一右牵着宋柚的手，特别亲热地喊妈妈。 毛豆还很操心地说“妈，今天你班上的小孩子都听话吗？有没有特别气人的？” 宋柚笑着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反问“毛豆跟豆包听老师的话了吗？” “我们肯定听话。”豆包说。 毛豆哼了一声。 宋柚进托儿所接了嘟嘟，抱着小闺女往外走。 嘟嘟见到妈妈特别高兴，笑得跟朵小花似的，乖巧地搂着宋柚的脖子亲了又亲。 田鸽接了小军，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宋柚娘四个，真是太亲热了太有爱了。而小军跟她一点说不上亲。 大军跟二军就更不用说，还比不上小军。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亲生跟非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宋柚给韩父、韩母跟宋霜降写信，跟他们分享转成公办教师这个好消息。 再也没有人比宋霜降更高兴，她很快回了信。 她自己虽然是干部身份，吃供应粮，拿工资，可她生了宋柚之后先是干了一段合同工，后来才有了编制。 她也想过办法，但宋柚始终没能随她转成非农业户口。 这简直成了她的心病。 宋柚虽然当上民办教师，可民办教师的待遇完全比不上工人。 她在信里写“这下好了，有了铁饭碗，我闺女非常棒，以后没有顾虑，安心好好工作。” 韩父、韩母也收到宋柚的信，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宋柚的兴奋，李清芳说“要是宋柚在咱们身边，咱们给宋柚安排个好工作并不难。” 韩振邦说“孩子自己考上编制不挺好的吗？” 李清芳说“我这不是担心她太辛苦吗，又带孩子又上班的。” 随信寄去的还有孩子的照片，两口子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孙子孙女，他们都没见过嘟嘟，见到照片上玉雪可爱的小丫头都喜欢得不得了。 从照片上看就已经这么可爱了，本人得多招人喜欢。 李清芳说“嘟嘟还小，长途奔波也麻烦，等嘟嘟大点在让他们回京探亲吧。” 韩振邦只好同意。 —— 上了有半个月课，宋柚终于接到少年儿童出版社的电话，联系她的编辑问她愿不愿意出版小册子。 宋柚简直是心花怒放，当然是愿意出版，那还用问吗？ 不过她尽量控制自己的音调，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她说“愿意出版。” 冯编辑说“有一部分关于有毒蘑菇、野菜的部分我们根据发行地区，可能要修改一下，我们可以找人来改。” 宋柚很痛快地说没问题。 然后又说到稿酬，冯编辑说宋柚的手册只有三万字，字数不多，稿酬不多是几百块钱，她说“我会给你写信，里面写明稿酬标准，给你按千字十五元算，已经是最高的稿酬规格。” 只要按标准来就行，宋柚并不计较能拿到多少钱，在她看来，能出书比拿到稿酬更有意义。 出书多光荣啊，那可是她写的书。 冯编辑见她答得非常畅快，觉得这个老师不仅有才华，而且非常好沟通，于是也很痛快地说“合作愉快。” 宋柚想起她的十本绘本，在对方挂电话之前又说“冯编辑，我还编写了十本安全教育方面的连环画，有图画有文字，故事性很强，要不我寄给您帮我指点一下？” 冯编辑很有兴致地询问了相关情况，说“把连环画寄过来给我们看看。” 宋柚爽快地答应下来，并说“多谢冯编辑。” 双方愉快地挂了电话。 宋柚马上兴奋地跟家里人宣布“我写的安全手册要出版了。” 韩承点点头“我们听到了，真不错。”真想不到宋柚能出书。 “出版是什么意思？”毛豆问。 宋柚解释说“就是变成铅字，印好多份，很多人都能拿到这本书，都能看到。” “妈妈真厉害。”豆包说。 嘟嘟看家人都很高兴，她也跟着笑，嘴里喊着妈还伸出小手让宋柚抱。 宋柚把闺女从韩承怀里接过来，在她小脸蛋上香香地亲了一口。 宋柚把十本绘本又手工复制一份，才给冯编辑寄了过去。 —— 周日，韩承还是去营地，宋柚就带着仨娃去卫生香厂。 卫生香厂已经有了十个房间的厂房，有三十多名社员在这里上班。 经过这两年多的推销，卫生香厂积累了不少客户，有足够的订单让这些社员忙活。 刚说完，吴跃进跟另外一名推销员风尘仆仆地进了院子。 叶静笑着说“你看他还穿了身西服，做了个发型。” 宋柚也笑“大队长是个好推销员，你看他们倆像模像样的。” 很有老板气质，是个能干事业的人。 见吴跃进招呼他们，宋柚牵着嘟嘟的小手，跟叶静一块儿都去了没人的办公室。 吴跃进很讲究，把手洗干净才从旅行袋里拿出一袋蛋黄小饼干递过来，说“是给这个小家伙的。” 还有两包饼干分别给毛豆跟豆包。 宋柚跟他客气一番，说你带零食回来多麻烦啊，你家孩子也多之类的才把饼干收下。 她也洗了手，把饼干袋撕开，拿了一块掰开喂到嘟嘟嘴里。 吴跃进说这次出门推销成绩不错，订单量足够他们生产两个月。 他又说“别的生产队都眼馋咱们荷叶塘生产队，咱们挣公分的社员的年底分红已经跟城里工人工资差不多了。” 因为宋柚现在是公办教师，不从生产队拿公分跟粮食分红，吴跃进就想年底给她分点东西。宋柚说不用算那么清楚，毕竟社员总帮忙种地，她用的粪肥也是生产队的，就抵她出的工。 “等到八、九月份，咱们就可以收集桂花制作桂花卫生香，我估计这个香更好卖。”宋柚说。 吴跃进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宋柚又带着嘟嘟跟叶静、吴跃进一块去他家找毛豆跟豆包。 一进门，吴母就热情地跟她们打招呼。宋柚很意外毛豆跟豆包正在跟吴庆丰也就是吴跃进他爸在学写毛笔字。 他们跟吴小虎还有别的几个孩子都拿着毛笔，在旧报纸上写字。 宋柚看着鬼画符的俩小家伙，说“你们俩净给吴爷爷添乱。” 叶静说“我表舅书画水平都很高，他以前开过私塾，当过私塾先生。” 据说江东县现在虽然比较穷，但在历史上却是书画之乡，宋元明清四朝有文字记载的书画人物就有四五十个。 上了年纪的老人会写字画画并不意外。 吴庆丰说“你们看这个小家伙拿毛笔像模像样的。” 豆包扬起小脑袋，说“妈妈，我想跟吴爷爷学写毛笔字。” 叶静说“这几个孩子在跟我表舅学书法画画，周日学，我表舅七十了，平时还在生产队干活，周日教学生。” 宋柚没多考虑，马上给俩孩子报名学写字画画，纸笔墨汁要自己买，一个月四节课五毛钱。 她不知道学特长一般都花多少钱，但她觉得一节课一个多小时，一毛多钱收费已经很低了，就跟做慈善差不多。 而且她觉得豆包很有古代读书人的气质，学习书法绘画正合适，至于毛豆糙手糙脚的，也趁机让他锻炼提高专注力。 从吴跃进家出来，毛豆说“妈，我不想学写字画画。” “我知道。”宋柚说，“我就想让你磨磨性子，你陪着豆包学。” 反正也没别的可以学。 “妈妈，我想学。”豆包说。 宋柚摸摸豆包的小脑袋，说“豆包一定能学得很好。” 第二个周日，俩儿子看家看嘟嘟，宋柚去了趟供销社，买了毛笔、毛边纸跟墨汁、砚台。 毛笔她选的质量好的，要六毛钱一支。 下午，宋柚把毛豆跟豆包送到吴庆丰那学书法绘画，还给吴庆丰拿了十斤大米，他收的学费低，宋柚拿些东西过去，就算拜师。 十斤大米不算少，在农村，很多男方提亲第一次上门能拎十斤大米就不错了。 “不用拿东西，快拿回去。”吴庆丰推拒说。 宋柚笑道“这是拜师礼。” 来来回回推了几次，吴庆丰把东西收下，俩孩子正式跟他学写字画画。 宋柚他们的安全教育培训也进展得很顺利，就连县里的大人物都对培训给予支持。：，，. 第61章 第 61 章 宋柚跟梁季平在给不少小学培训完之后,开始给中学培训，这天是给公社中学培训,营地没有独立中学,很多营地军人家庭的孩子也在这儿读初中。 等学校老师把学生组织好，都搬了凳子坐到操场上，宋柚也跟梁季平站到操场最前面搭好的讲台上，等着培训开始。 梁季平说“今天可是有咱大院的不少学生呢。” 宋柚心想你都培训这么多场,可别又紧张,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 梁季平眼尖,他朝大门口的方向看,说“黄师长。” 宋柚朝他看得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黄师长一行人往大门口走,她说“黄师长来干什么？还有教育局的方局长，另外一个人是谁？” 看方局长跟他说话的样子,明显说那人级别更高，比方局长级别高的人，一定是在县委工作的大领导。 “韩承！”宋柚惊叫出声,然后轻轻捂住自己嘴巴。 他不是去出任务了吗？这是刚回来？ 梁季平也朝那一群人看着，他笑着说“你对象出完任务，马上就来看你了。” 宋柚说“黄师长跟方局长他们是来检查我们工作的？” 梁季平仍笑“反正你对象是来给你撑场子的。” 宋柚没再跟他说话，而是朝韩承看去，对方唇角高高扬起，也正朝她的方向看来。 不管在什么场合，只要能见到韩承,宋柚总觉得很安心。 她能看出韩承是在用目光鼓励她。 见他们一行人压根就没去办公室,就在学生队伍后面站定,看来还真是为了他们的培训来的。 宋柚跟梁季平简单商量两句,一块走下讲台去跟他们打招呼。 黄师长介绍说“小宋，小梁，这是咱江东县许县长。” 连县长都来了，宋柚都不知道县长能这么重视他们的培训。 许县长说他们的培训特别有意义，一定要继续搞下去。 等对方说完，宋柚说“多谢县长鼓励和支持。” 要是刚来营地那会儿，她见到县长这类人物还会紧张，不过现在年龄见长，又做了这么多场培训，她想无论见什么人都能谈笑自如。 他们这次培训多了领导讲话环节，是方局长上台讲话，他讲完话培训开始，宋柚先讲安全知识，后面是梁季平急救示范。 等培训完，许县长又把他们的培训一阵夸赞，说讲得非常好。 看县长也没特别的指示，宋柚跟梁季平就安静听着。 黄师长把他们俩当自己人，没表扬他们，就听着县长夸。 韩承一直脸上带笑看着自己媳妇。 活动结束，许县长他们一行人包括黄师长跟韩承都去了县城，宋柚跟梁季平一个回军医院，一个回学校。 韩承落在人群后面，对宋柚说“讲得很好，我傍晚会早点回去。” 宋柚朝他笑，嗯了一声。 两人骑车走在路上，梁季平说“想不到县长都能这么重视培训，是不是跟你那本小册子能出版有关？” 宋柚点点头说“也许有关系吧，毕竟这本小册子京城专家都看过，专家都认可这件事，县里领导也重视。” 现在就相当于县长给培训做了官方认证，有县长支持，他们的培训就显得更正式，不会遇到什么阻碍了。 等到傍晚放学，宋柚又见到韩承，宋柚问他“你是特意去看我们培训的？” 韩承点头“我出任务回来，黄师长说要去看你们培训，让我跟着来，我自己也想看你培训。” 他揽着宋柚肩膀，满心赞许“讲得真不错，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他觉得自己媳妇越来越棒了。 “多谢韩团长鼓励。”宋柚笑着说。 嘟嘟这个小家伙到十一个月的时候开始学走路。两个哥哥很有耐心地陪她练习。 毛豆边拍手边喊她“嘟嘟，到大哥这里来。” 嘟嘟很紧张，小脸绷着，晃晃悠悠地往毛豆那边走，等她走近，毛豆舒展双臂，把妹妹抱进怀里，鼓励她真棒。 嘟嘟完成一次艰难跋涉，骄傲的很，小脸上都是笑。 “嘟嘟，到二哥这儿来。”另外一侧，豆包又在喊她。 小丫头转过身，小脸又严肃起来，晃悠着往豆包那边走。 宋柚在旁边看着仨孩子，笑着说“可别让嘟嘟累着了。” 豆包跟毛豆实现了他们的梦想，拥有一个跟在他们身后喊哥哥的小妹妹。 嘟嘟会走了，能跟他们一块玩儿了。 韩承下班回来全身都是泥土，一看就是从训练场回来的，看他拎着热水壶进了卫生间，宋柚把韩承的拖鞋拎起来递给嘟嘟，指着卫生间的门说“把拖鞋拿给爸爸。” 嘟嘟乖巧地抱着大拖鞋迈着小腿往厕所的方向走，在门口喊爸爸。 “爸爸，鞋鞋。”嘟嘟的小奶音萌萌的。 韩承打开门，看到闺女胖乎乎的小手正吃力地抱着鞋子，心软的都快融化，赶紧把鞋接过来说“谢谢闺女。” 嘟嘟会喊他爸爸后他就更加喜欢小闺女，现在闺女都会给他拿鞋了。 小丫头运输能力有限，又跑了一趟才把另外一只鞋拿给爸爸。 毛豆跟豆包站在前门口，看着妹妹完成送鞋任务，豆包夸奖她“嘟嘟真棒。” 俩哥哥给她洗了手，牵着她的小手进了屋，让她坐在他们旁边，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着妹妹。 —— 这天早上一到学校，叶静已经到了，看上去是在等着宋柚。 俩人目送着孩子们往教室走，叶静低声说“今天我听社员说，李红兵也打媳妇，她媳妇还没过门，眼睛都被他打肿了。” 叶静跟他说清楚之后，李红兵很快就定亲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老婆。 宋柚并不惊讶，说“他爸他哥都家暴，他耳濡目染，自然也会家暴。” “可这还没结婚，就打媳妇。看着他挺老实的，真看不出来会家暴。社员说他媳妇还以为自己找了个有工作的对象，是嫁了个好人呢。”叶静说。 “谁嫁给他谁倒霉。” 叶静带着一丝侥幸，说“多亏你当初劝我，我才没往火坑里跳。” 俩人一合计，又去了趟镇上。 公社妇联主任工作效果不大，她们这回去把县里派到镇上调节乡里矛盾跟家庭纠纷的工作组找来了。 这些人可是县里干部，希望能管住这一窝家暴男。 没几天，在上班路上，宋柚就听生产队的人说李红兵被抓了，这回他是对妇女干部动手，那妇女干部很生气，直接叫来公安，听说李红兵要被送去劳改三年。 很好，亲事也吹了，省得祸害无辜妇女。 大快人心。 听到这个消息，叶静吓了一跳，说“想不到李红兵就这样去劳改了，我以前觉得他真挺老实的，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宋柚说“还好你跟他没关系了，看看他一家能不能改掉这毛病吧。” —— 这个夏天雨水格外多，经常是连续几天阴雨，只放晴一天又下雨。 大家就等着雨季快点过去，等到初秋雨水就少了。 宋柚他们每天到校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教室，终于这天早上发现几间教室都有洇湿痕迹，甚至已经出现裂缝。 没想到这房子这么不结实。 “怎么办，这教室还能不能用？” “别用了吧，这教室有些年头了，万一塌了把咱们全砸里面。” 大家合计一下，决定还是不再进教室。 “不过咱们还是得把桌椅搬出来吧。” “搬吧，雨也停了，暂时应该塌不了。” 宋柚跟老师们一块把桌子往外搬，他们决定先在操场上上课。 大一点的学生想要跟老师一块儿搬，出于安全考虑，老师们没让学生帮忙。 学生本来还以为他们要放假，狂欢了一场。 “我们肯定要放假了。” “太好了，这段时间不上课，在过段时间就放秋收假。” 最后他们才发现白高兴一场，要在操场上课，不过也还是挺新鲜好玩儿。 忙乎了半个小时，才把学生们在操场上安顿好，宋柚问王校长“咱们校舍该翻新了吧。” 王校长说“咱们去找吴跃进商量。” 宋柚说“吴跃进外出推销卫生香，等他回来就要钱翻盖新校舍。” 这天宋柚一到学校，就看到校园里乱哄哄的。 来的早的叶静在喊“千万别进去，就在操场上呆着。” 原来是校舍塌了一个角，有的调皮孩子进了教室，又被老师们给叫出来了。 一夜之间，房子的承受就到了极限，黢黑的带着蛛网的墙上有大片的洇湿的水渍。 王校长拍了下大腿，侥幸地说“还好，总算没在咱们上课的时候塌。” 安排学生上体育课，宋柚跟着王校长一块去找吴跃进商量建新校舍的事儿。 这事儿他们早就说过，从香厂的利润里拨出一部分钱来修新校舍。 荷叶塘小学还接收其它生产队的学生，盖新校舍也不是荷叶塘生产队自己该承担的事儿，这他们也都很清楚，因此三人很快达成共识，决定一块去找公社书记。 上午没有找到刘书记，下午他们又去了一趟。 因为制香厂发展的好，公社的刘书记很看好吴跃进这个年轻人，不过他说“全公社的学校都挺破旧，你们把塌的地方用木头支上，瓦下面再加一层泥一层稻草不就不漏雨了嘛！” 他说得非常有道理，很多人家房子漏雨就是这么加固。 宋柚说“刘书记，学校跟个人家不一样，那么多学生呢，再说学校房子已经二三十年了，这万一出点安全事故，谁都担不起责任。” 刘书记“……”房子漏雨上升到安全事故的高度，他们已经找上门反应情况，如果他不管的话，这话就是在说他担不起责任。 看着刘书记严肃的神情，王校长跟吴跃进都暗赞宋柚很猛，上来就暗示书记需要担责。既然她已经开了这头，吴跃进就说村里早就准备好了木头，已经晾干，再准备沙子、石头、砖头、水泥、玻璃就可以了，后三样需要花钱。 “我们生产队出盖房劳动力，生产队能出个两千块钱，公社给两千块钱拨款，就能翻盖学校。”吴跃进很诚恳地说。 刘书记“原来你们都算好了，可是咱公社也有难处，哪有那么多钱，再说给你们学校翻盖房子，别的学校不用翻盖？别的学校也都来找我咋办，要有钱我能不批嘛！” 宋柚说“我们发扬自力更生的精神，学生靠双手勤工俭学，生产队积极搞副业也能出钱，没等着伸手要。” 王校长也积极说服刘书记“我们小学去年升初中的升学率可是全公社第一名，比公社小学还好，镇上干部都表扬了我们学校，说要把我们学校树立为典型，别的学校都要向我们学校看齐。我们学校表现出现，再说我们学校教室真漏了，公社拨款翻盖我们学校校舍，别的学校也不能争。” 他说的是事实，荷叶塘小学师资力量未变，只是老师分红多了，更有教学积极性，学生比之前知道好好学习，家长能够支持孩子上学，三方态度一转变，升学率自然就上来了。 制香厂在其□□不可没。 刘书记不动声色，王校长就是老王，这真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公社书记答应给出两千块钱，批准荷叶塘小学翻建校舍。 生产队出的钱加上公社拨款，足够翻建校舍，办公室、厨房跟教师休息室，还能修建安全结实的围墙。 宋柚他们三个出师大捷，兴奋得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回了生产队。 王校长很兴奋，说“终于要翻新校舍了。” 吴跃进说“我尽快安排人来施工。”：，，. 第62章 第 62 章 等到学校门口,看到红日西沉，操场上空荡荡的，宋柚才知道放学了,太兴奋都忘了看时间，她看了下手表,发现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三十分钟。 宋柚马上想到嘟嘟,错过了接她的时间。 也不知道韩承今天能不能按时下班,他按时下班的话会接嘟嘟回来,就怕他也回来得晚。 要是家长不去接的话，托儿所老师会等着,不过别的家长都去接，只有嘟嘟留在那儿，不知道这小家伙会不会感觉孤独。 她马上骑上自行车就往家属院的方向走,到家属院,先回家看了下,大门紧锁,这俩小子也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儿玩了，宋柚马上把自行车放在门口,跑步去了托儿所。 毛豆跟豆包上幼儿园时,有的小朋友家长去接晚了他们就会很失落,宋柚家这俩皮小子能互相作伴,宋柚晚点去接他们完全不在乎。 可是宋柚不知道嘟嘟会不会难过。 她现在一周岁多,已经有明显的情绪。 这样想着,她跑步的速度更快。 到托儿所门口,宋柚喊着嘟嘟的名字往东边的教室走。 到教室门口,宋柚一眼就看到嘟嘟的小身影,她正坐在小板凳上，背对着宋柚，咯咯笑个不停。 宋柚瞬间松弛下来。 小朋友都走了，身边陪着她的竟是毛豆跟豆包。 毛豆在给嘟嘟变魔术，他说：“你看我的大拇指没了，你看它又长出来了。” 嘟嘟觉得特别好玩，笑得小肩膀颤悠悠的。 小女孩有哥哥真好，能被哥哥宠着。 老师就坐在旁边边织毛衣边看孩子。 俩儿子回家看到妈妈跟妹妹不在家，就直接去托儿所接嘟嘟，真的懂事了。 宋柚原以为他们去别人家写作业或者去玩了。 “嘟嘟。”宋柚温柔地叫闺女名字。 嘟嘟听到妈妈的声音，马上转过身来，肉呼呼的小脸上带着惊喜的表情，朝宋柚伸出胳膊。 “妈。”嘟嘟亲热地喊。 宋柚蹲下把嘟嘟抱起来，在她白净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宋柚明显听到闺女舒了一口气，然后很响亮地回亲了妈妈一下。 软绵绵的亲亲让宋柚的心都快融化了。 她跟老师说今天学校有事儿，她就来晚了。 老师说：“你俩儿子真懂事，放学看你不在家就来接妹妹，你们家嘟嘟刚学会走路，肯定走不到家，我怕小哥俩抱着嘟嘟栽跟头，就让他们仨在这儿等等。” 嘟嘟现在的体重有二十斤，就是毛豆抱她都费劲，要是真摔跟头就会把嘟嘟当“肉垫”。 跟老师告别，宋柚带着仨孩子往托儿所外面走，边走他还表扬了俩儿子。 毛豆跟她说：“妈，你要是回来晚了不用着急，我们放学就会去接嘟嘟。” 宋柚很感动，她说：“你们俩真棒，有了妹妹之后，就变得有责任感懂事了。” 得到老师跟妈妈的夸奖，兄弟俩都骄傲挺着小身板，骄傲极了。 刚拐过弯，娘四个看到不远处有个高大矫健的身影，正是韩承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走了过来。 “爸爸。”豆包最先看到他，大声喊。 “粑粑。”嘟嘟也奶声奶气地喊，朝韩承伸出小胳膊。 虽然今天别的小朋友都走了妈妈还没来，她有点担心，可哥哥、妈妈、爸爸都来了，她现在开心极了。 看到媳妇孩子，韩承的眉眼柔和起来。他三步并做两步走过来，把宋柚怀里的嘟嘟接过去。 嘟嘟笑得好甜，搂着韩承的脖子，亲热地喊爸爸。 宋柚跟他说今天她来晚了，俩儿子比她早来接嘟嘟。 韩承说：“真不凑巧，我回来也晚了点。”他也表扬了俩小家伙。 嘟嘟很开心，扭着小身子，想要下地自己走。 韩承弯下腰，把她放在地上，嘟嘟迈着小腿走得很欢畅，豆包跟毛豆一左一右跟在她身边。 “嘟嘟你慢点走，别摔了。”兄弟俩提醒她。 俩哥哥越是这样说，嘟嘟的小腿倒腾得越快，小屁股扭着，啪地一下摔了个跟头。 “叫你慢走，看摔了吧。”豆包语气中满是心疼，马上就要去扶嘟嘟起来。 毛豆动作更快，已经蹲下伸手去扶妹妹。 宋柚说：“你们俩别管她，让她自己起来。” 只有孩子真摔疼了哇哇大哭才用去扶。 两个哥哥及时收了手。 嘟嘟自己爬了起来，咧着小嘴笑，拍拍身上的土继续往前走。 夕阳如火，宋柚跟韩承不再说话，都眉眼舒展地看着走在前面的儿女，斜照的光线在他们身前拉出长长的影子，看上去亲密无间。 宋柚觉得，这就是她梦想中的生活。 回到家，一家人做了分工，韩承跟俩儿子洗一家人的衣服，嘟嘟就在旁边当“监工”，宋柚做饭。 衣服洗好，饭也做好，美味的炸酱面端上桌，香喷喷的炸酱配上黄瓜丝跟萝卜丝、黄豆芽，还有个凉拌豇豆，还有一碗蒸蛋。 宋柚给嘟嘟的碗里盛了蒸蛋，说：“嘟嘟多吃点”。 一家人把一大盆面条吃了个底朝天，仨小家伙的肚子都撑的溜圆。 —— 学校教室旁都拉了绳子，不允许学生进去，但宋柚担心有调皮捣蛋的孩子进去玩儿。第二天一大早，她提前十分钟把嘟嘟送到幼儿园，马上骑车去了学校。 别的老师跟宋柚想得一样，要组织学生在操场上活动，又惦记昨天宋柚他们去找刘书记的事儿，今天来得都早。 叶静一见到宋柚就问：“你们昨天去找刘书记，怎么说的啊？” 宋柚说：“刘书记同意拨款了，咱们马上就能翻盖新校舍。” “刘书记这么快就答应了，我们还担心他不肯批呢。” “那可太好了。” 老师们都很振奋。 他们以后要告别黑不溜秋的危房，要有窗明几净的教室了。 学生们听到这个消息，也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老师，用我们帮忙盖房子不？” “不用，你们好好学习就行。” 吴跃进负责校舍翻新，他还请了木匠跟几个专业盖房子的人，旧校舍很快被拔掉。 建房用的砖瓦、沙子已经再往学校拉，不过要盖新房还需要过些日子，等连绵雨天过去。 操场都是各种建房材料，再加上有盖房的社员忙忙碌碌，他们没法再在操场上上课。 他们把学校周边空地上的草拔了，整理出一片片空地，就把空地上上课。 宋柚教的三年级就在一棵大柳树下安顿下来，多亏班里人少，要不得扯着嗓子讲课。 叶静笑着说：“在外面上课也不错，亮堂，就是有点费嗓子。” 学生们觉得这样上课好玩儿，比以往在教室里上课更认真。 —— 少儿出版社的编辑们最进非常兴奋，他们自从拿到杨教授推荐的安全手册之后，讨论了多次，觉得这安全手册很有教育推广意义，值得尽快出版。 这家出版社已经成立了近二十年，隶属于教育部，承担着重要出版任务，到这几年因为种种原因出版的书并不多，工作人员也只有八名。去年他们想策划出版少儿百科全书，不料人民出版社出版了这套书，除了文学读物，他们暂时还没有中意的书籍出版。 本来编辑们就考虑出版儿童科普相关书籍，没想到就看到宋柚这本安全手册。 等社长出差回来，冯伟编辑马上把安全手册给他看，语气激动：“社长你看看这小册子，我近期都没看过这么好的书，我觉得值得出版。” 社长信手翻着安全手册：“哪里来的？谁写的？投稿？” 冯伟编辑介绍说：“是华大杨白齐教授推荐给我的，是个基层小学教师编写的，本来是当地教育局的人拿去让杨教授指正，没想到杨教授觉得这小册子不错，推荐给我。” 说话间，社长已经把小册子翻看一遍。这几年除了完全国家指定的出版任务，他们并没有优秀的出版作品，这本小册子就很不错。 “农村小学老师能写出这么专业的安全手册？”社长问。 “是的。”冯编辑说，“我打听过作者情况，高中毕业生，是个随军军嫂，母亲是基层干部，父亲也是华大教授。” “你觉得这本小册子好在哪？”社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要问。 “别的出版社还没出过安全教育方面的书，我们要出的话就是头一家，而且我们是少儿出版社，有责任推广安全教育。这本小册子写的很全面、专业，我们即使找人约稿，写的未必比这本手册好。” 社长很干脆地拍板：“你们看内容没问题的话就跟出版总署申请出版吧。” “对了，这个作者还画了十本连环画，我们都觉得很不错，我们近几年出版的都是文学作品，没有出版过安全教育题材的连环画。” 社长轻呵一声：“说话大喘气，把连环画拿来我看看。” 冯编辑赶紧把散落在别的编辑手里的连环画收齐，拿给社长看。 社长翻看着连环画，眼前一亮。 “还真不错，别的出版社也没出版过安全教育方面的连环画，故事性不错，也有教育意义。”社长说。 冯编辑说：“连环画正好是安全手册的补充，安全手册出版的话，只有学校还有有见识的家长会买，但这连环画买的人就多了。还是那句话，即使我们确定选题找人约稿，也未必比这些连环画画得好。” 社长点点头：“你们去看看内容没问题的话，这些连环画也申请出版吧。”他现在非常激动，终于有了一套科普方面的好书可以出版。 —— 俩孩子学了两个月写字画画，吴庆丰拿着毛豆跟豆包俩人的话给宋柚看。 宋柚忍不住笑出声来。 豆包已经会画十几种形态的兰花，可毛豆画得是什么奇葩！黑乎乎一条一道的，简直像灾难现场。 趁着俩孩子跟吴小虎他们在院子里玩，吴庆丰说：“你们家豆包我见过的最有天分的孩子，一定要坚持下去，书法画画多能学得很好，将来肯定能成书法家、画家。” 至于毛豆，吴庆丰根本就没评论。 宋柚跟俩孩子一起走在乡村路上，毛豆很期待地问：“妈，你看我们画的画了吧，怎么样？” 毛豆一向特别有自信，且自我感觉非常好。 什么困难、挫折在他眼里都不当回事。 宋柚想起毛豆的画，又差点笑出来。她有两个选择，一是告诉毛豆你画得不好看，你得努力；二是跟他说不错，继续努力。 她不想为了鼓励孩子说瞎话，想让孩子知道自己存在的问题。 但她还是选择了二，她说：“画得不错，妈妈非常喜欢，坚持学，继续努力呀。” 俩孩子听了特别开心。 娘四个心情愉快地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真是个美好的下午。 等晚上吃完饭，趁着仨孩子玩的时候，宋柚把他们俩画的画给韩承看了。 韩承看着毛豆的画，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说：“算了，就让他去玩吧，愿意学到啥时候都行。” 宋柚说：“咱毛豆也应该学点东西，除了淘气啥都不会。只是咱大院找不到能教爱好的人。” 韩承拿出一盒围棋，把桌子拉到屋中间说：“你们仨过来，跟爸爸下围棋。” 他棋类非常厉害，象棋、围棋、飞行棋、五子棋各种棋都会。 以前看毛豆实在坐不住，他就没教。 宋柚把毛豆按坐在韩承对面，说：“赢你爸一盘。” 嘟嘟依偎在毛豆旁边，说：“哥，哥，赢。” 韩承伸手点嘟嘟的小鼻尖：“小闺女怎么不说你爸赢呢。” 有妹妹在旁边睁着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他，毛豆终于在椅子上坐好：“怎么下，说吧。” “爸爸，快教我们。”豆包已经迫不及待想学了。 好不容易豆包有了点兴趣，宋柚抱着嘟嘟坐在桌子另外一面，说：“快点开始吧。” 韩承很有耐心地教俩孩子下围棋，宋柚给嘟嘟泡了奶粉，把订的牛奶加热兑上麦乳精，四个人分着喝，一家人其乐融融。 宋柚一直在等着安全手册的出版消息，没想到出版得那么快，就三个多月过去，她收到了出版社寄来的书、稿费还有信。 第63章 第 63 章 宋柚拿着这些东西去接嘟嘟,等回到家，俩儿子跟韩承也回到了家。 豆包把牛皮纸信封撕开，拿出安全手册,翻看了几页，朝宋柚大喊：“妈,你写的安全手册出版啦。” 韩承把书拿过去看着扉页跟封底,说：“不错,少儿出版社出版,有正规刊号，首印一千本,你们妈妈真长出息了。” 毛豆伸手去够书，着急地说：“爸，快点给我们看看。” 韩承把书递给他,毛豆拿着书,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看,豆包说：“是咱妈写的书,都没改动,咱妈可真棒。” “这书一股墨香味儿。”毛豆说。 看自己写的书变成铅字，宋柚激动坏了,她挤在儿女身边,看他们翻着书,半天也没把书递给她,只好先去看信。 “稿费是四百五。”宋柚扬着汇款单对韩承说。 “这么薄的小册子就这么多稿费吗？可真不少。”韩承说。 “我也觉得挺多的了。”宋柚喜滋滋地说。 她把信撕开,看上面写了一大篇稿费标准,毛豆看完手册,又对宋柚说：“妈,我来给你念信。” 宋柚把信拿给他,这个小家伙磕磕巴巴地读了起来。 听他读得断断续续，还伸出小手指着“稿酬”俩字问念什么，韩承忍不住了，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说：“你都快上二年级了，还是个文盲吗？豆包来。” 毛豆揉了揉后脑勺，大言不惭地说：“有几个字很复杂，老师又没教过，不认识不是很正常嘛。”说着，他把信递给豆包。 宋柚朝信中间指了指，说：“念稿酬这部分。” “按照五八年□□颁发的稿酬标准，稿酬分为基本稿酬加印数稿酬两部分。著作稿酬是千字四元到十五元，安全手册我们是按照千字十五元计算。另外印数稿酬按照基本稿酬总额的百分比算。印一到五千册，每千册按基本稿酬的百分之八付给，但印数稿酬以千册为单位，累计递减。”豆包念道。 宋柚想她拿到的稿费是著作稿酬，至于印数稿酬，出版社认为之后有希望加印，还没支付。 她觉得四百五十块已经很多，相当于她一年的工资。 韩承说：“你们俩一块上学，豆包现在已经没问题了，为啥毛豆不行？” 毛豆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认字吗，很厉害吗？” 转过头，看到嘟嘟正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他，妹妹好像在质疑他，毛豆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也得多认字，给嘟嘟做个榜样，不能让豆包给比下去。 “我没想到能有这么多稿费，而且编辑给我按千字十五元算的，已经是最高标准了，这还不算印数稿酬，我画的十本连环画应该也能出版。”宋柚把手册翻来覆去的看，边看边说。 手册没有改动的地方，这是对她的水平的认可。千字十五的最高稿酬标准也是对她的肯定。 韩承伸出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说：“知道你很棒。” “既然有了这么一大笔收入，那就买点平时想买又有点犹豫的东西吧。”宋柚提议。 “你想买什么？咱家积蓄快上万了吧，你还舍不得花吗？”韩承问。 宋柚说：“我想买洗衣机。” 她觉得自己在花钱方面有点抠，但要想提高生活质量的话，她也舍得花钱。 按照现在洗衣机的技术水平，她想买但有点犹豫，但有了一笔额外收入，她就想买个洗衣机解放双手。 韩承说：“你想买什么就直接买好了，咱家也有工业券，用不着自己挣钱买。” 宋柚笑着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工业券点数：“一共二十张，应该不够，洗衣机双缸的得三百多块吧，一辆自行车不到二百块钱都得十七八张工业券。” 韩承一个月发七张工业券，宋柚自从转成公办教师后有两张工业券。 “我去借十几张，等以后发了再还。”韩承说。 等到周日，韩承不用去营地，他们一起出发去县城。他们先去镇上邮局取了四百五十块稿酬，然后直奔县城。 小县城只有一家百货大楼，他们先去订了一台白兰牌的双缸洗衣机，三百三十八块钱，刚好有现货，韩承说下午开个皮卡来拉。 至于宋柚想要的乔其纱，压根就没有卖的。不过他们看到卖布的柜台排了长队，新来了几匹的确良布料，老百姓都在抢购。 乔其纱有点像后世的雪纺，比的确良还要贵一些，的确良差不多就是后世的涤纶，都是化纤面料，在现在都特别受欢迎。 宋柚根本没往跟前凑，听着吵吵嚷嚷的声音，就知道的确良一块五一尺，还要一尺布票，做一条裙子按八、九尺布算的话，要十几块钱。别看的确良这么贵，大家还是抢着买，很多时候都是内部消化，能买到就不错了。 正想着要不要往人群里挤，她的视线被一卷咖色格子的布料吸引，这些棉布布料也是新到的货，因为大家都在抢的确良面料，棉布就受了冷落。 咖色白色格子的棉布布料，正好做裙子，母女同款。 正当宋柚想要跟售货员说要买十二尺的时候，韩承把她拉到旁边，他说：“为什么不买粉色格子的？粉色的好看。” 他看了眼媳妇跟闺女粉白的脸，说：“你们俩穿粉色都好看。” 宋柚也想穿粉色的，但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而且是仨孩子的妈，再穿粉色有装嫩的嫌疑。 她看着韩承想笑，难道他不觉得咖色的很时髦吗？他觉得他媳妇还是小姑娘能驾驭得了粉色吗？ 豆包扯着宋柚的衣角，认真建议：“妈，买粉色的，妈妈穿粉色好看。” “对，嘟嘟也要穿粉色的。”毛豆说。 宋柚半推半就，既然他们仨都说粉色好看，那她就豁出去买粉色格子的布料，现在不穿，以后年纪渐长就更穿不了。 这棉布质量好，致密厚实，要一块钱一尺，一共花了十二块。 宋柚还给韩承买了五双袜子，棉和尼龙混纺，跟他们发的袜子一样的料子。韩承训练很费袜子，他的袜子都是修补过的。 这袜子可不便宜，一块五一双，要是纯尼龙的袜子更贵，要三块钱一双。宋柚觉得棉和尼龙混纺更好，穿着不滑，就是不如纯尼龙的结实。 毛豆跟豆包的白色回力球鞋，两块钱一双，还有两双雨鞋，买的稍大号的，一共花了十块钱。 俩儿子各自抱着自己的两双新鞋，满意极了。 还用奶粉全给嘟嘟买了两罐奶粉。 稿费挣得容易，花得也痛快。 没买多少东西，三十多块钱就没了。在七十年代，钱也不禁花，要总这样花钱，他们也攒不下钱。 天气热，他们四个人一人喝了瓶汽水，一毛五一瓶，嘟嘟没有，看她那样子快要馋哭了，宋柚便给她买了根用竹签穿着的麦芽糖，让她慢慢舔。 回家吃完午饭，韩承又开皮卡去百货大楼把洗衣机拉了回来。 洗衣机在老百姓的电器购买清单里排最后，一般人有了钱先买电视跟冰箱，买洗衣机的人少之又少。 洗衣机运回来，就有不少军嫂跟小孩来围观。 “这玩意能好使嘛，能有手洗干净？” “还不如添点钱买电视呢。” 宋柚把几个房间的床单全放进洗衣机，旋转按钮，洗衣桶里的水哗哗旋转。 虽然漂洗要手动换几次水，但宋柚觉得洗衣机还挺好用，洗大件省力。 等这些家属围观完洗衣机，心满意足地走了，宋柚对韩承说：“咱的洗衣机还有脱水功能，以后你的军服可以多洗几次，你就会比别人都干净，干净帅气。” 说着，还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俊脸。 韩承看着她笑盈盈的脸，突然很有危机感，他说：“宋柚，你当时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好才嫁给我啊！你都老大不小了还以貌取人。” 宋柚看着他紧绷的神情，笑笑说：“那可不得长得帅点，要找对象肯定首先得相貌过得去，要不怎么会有进一步了解的想法，要是长得不帅的话，还要跟人同床共枕，反正我不行。” 听着她直白的话，韩承危机感更甚，说：“你不能这样，判断一个人，首先应该看他的人品，其次是能力。那等我老了不帅了咋办？” 宋柚被他逗笑，说：“我都没有年龄跟容貌焦虑你怎么会有，你放心吧，你老了也会是老帅哥。” 韩承切了一声，他可得好好教育嘟嘟，可别跟她妈一样。 下一个周日，宋柚把毛豆跟豆包送去吴庆丰那里上课，她抱着嘟嘟去制香厂，估摸着课上完，又去吴家接俩孩子。 宋柚抱着嘟嘟跟叶静一块走到大门口，就见吴母跟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那儿，老太太很热情地招呼宋柚跟叶静进屋坐，说毛豆跟豆包就快上完课，然后跟后脚进大门的吴跃进说：“你回来得正好，这是你花婶，给你提媒来了。” 花婶看着像个媒婆。 叶静挽着宋柚胳膊，说：“咱们进去。” 俩娃现在已经在学画牡丹了，豆包画得像模像样，毛豆画得就是墨疙瘩。 等带着俩孩子出屋，吴母正在很生气地训斥吴跃进，她伸手点着儿子脑门，说：“别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再不找媳妇就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她又转头跟宋柚、叶静两人说：“你说他这个人咋回事，把媒人给骂走了，这是啥态度，以后会有媒人上门才怪。” 宋柚笑着问：“吴跃进你为啥不找对象？” 吴跃进捋了捋被他妈弄乱的头发，说：“先把香厂搞好。” 吴母气得直跳脚：“香厂能给你洗衣服做饭吗，你能搂着香厂睡觉？香厂能给你生孩子？香厂干得再好你还不就拿那么点分红。” 吴跃进说他妈没觉悟。 宋柚在一旁帮衬吴母：“吴跃进你真该找对象，你年龄也不小了，要不附近的适婚姑娘都有了对象，你还能找谁啊。” 叶静在一旁抿着嘴笑。 吴母说：“宋老师说话我爱听。” 宋柚对感情的事情有敏锐的直觉，她觉得吴跃进可能是喜欢叶静，从他平时看叶静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但他又不肯说出自己的心思。 至于为什么不说，应该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叶静。 就像宋柚自己，当年高考取消，她肯定也配不上韩承，但她那时候年龄小，完全没有门当户对的想法。 若是她年龄大一些，有了这方面的意识，恐怕也要再三思量，不过最终她还是要做出尝试。 可吴跃进缺乏勇气。 至于叶静，被李红兵这一家家暴男打击之后大概没了找对象的心思。 这俩人之间有很大的障碍，毕竟一个肯定能回城，一个很难走出农村，所以她坚持看破不说破。 吴母说：“宋老师你劝劝他，我可不想看他一辈子打光棍。” 于是宋柚用了一大篇话敦促吴跃进尽快找对象。 吴跃进明显是看了叶静一眼，举手投降：“好，我知道了。” 宋柚知道他是敷衍，但也没再多说。 可是“早熟”的小毛豆发话了：“吴叔叔，你跟叶静阿姨行吗，你们不都没对象吗？” 三个小家伙都很喜欢他们俩。 宋柚憋着笑，童言无忌，都已经助攻到这份上了。 吴母当然同意，生怕人家姑娘不高兴，连忙看向叶静，见她低着头，不气不恼，又转向他儿子，问：“你说呢？” 吴跃进皱着眉头，他弯下腰，语气柔和地跟毛豆说：“不行，我们是表兄妹，是亲戚。” 毛豆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宋柚觉得吴跃进太怂了，就没见过这么怂的！ 这表亲还不如一个生产队的沾亲带故的人亲，算哪门子亲戚。 叶母叹了口气。 叶静一直低着头不出声。 为了避免她尴尬，宋柚说：“婶子，我们先走了。” 宋柚想要不是李红兵的事情出了叉子，叶静想要在农村找个对象的话，那说不定她跟吴跃进能成。 即使是这样，表白的话，说不定也有希望呢。 吴跃进虽然现在跟叶静有差距，但凭他的打拼精神，等改革开放，经商的话极有可能会成为最早富裕起来的那波人。 他是未来的大款，没啥不般配的。 走到大门口，吴母招呼宋柚，说有空一定抽空开导她儿子。 宋柚应承下来，受人之托有空她肯定要说几句，但有没有用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她不急着劝说吴跃进，既然已经提到这事儿，那就让他冷静一下好好想想。 第64章 第 64 章 荷叶塘小学开始打地基,吴跃进还安排社员从附近生产队的砖窑厂拉来砖瓦，整齐地码在学校角落备用。 看拖拉机开走，吴跃进正在码砖,旁边也没别人，宋柚依着吴母的嘱托,问他找对象的事儿。 宋柚问：“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十六了吧,媒婆上门提亲你怎么不客气地把人赶出去,你这样以后没有媒婆愿意上门，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在宋柚看来,且不提李红兵家暴的事儿，虽然李红兵是畜牧站的正式工，但吴跃进的相貌人品都比他强,她自然觉得吴跃进更适合叶静。 吴跃进的手一顿,几块砖直接从他手中落下砸到地上,他弯腰把砖捡起来,摞到砖垛上,过了两三分钟才开口：“你觉得叶静能回城吗？” 他既然这样问，基本上就证实了宋柚的猜测,他肯定是喜欢叶静。 宋柚点点头说：“肯定能回城。” 吴跃进笑了笑说：“我也这样想。现在平反回城恢复工作的人那么多,叶静他爸肯定也能回城,等他爸回城,她就能回京。” 这下轮到宋柚沉默,她懂吴跃进的意思,在他看来,叶静不过是暂时落难而已,他即使喜欢人家,不会趁人之危。 跟李红兵不一样，前者只会想着找个好对象，可吴跃进会为叶静考虑。 宋柚想了想，假设说她喜欢的人落难，比如说这个人是韩承，她是会趁机嫁给他呢，还是默默关照他，希望他有个好的前程呢！这很难说。 没准趁机嫁了也说不定。 她觉得吴跃进是个好人，人品非常好。 她没必要劝吴跃进找对象，既然他什么都明白，有自己的想法，那就不是别人能劝的了的。 看了眼宋柚沉思的表情，吴跃进又说：“她肯定能回城，即使当不了老师，也能在京城找个工作，不用呆在农村。” 宋柚还能再说什么呢，吴跃进不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他面对的只有户口、人口流动方面的重重限制。 她只是点点头说：“肯定可以。” 见她这么笃定，吴跃进也认定叶静一定能回城，便欣慰地笑了笑。 不过宋柚还是想跟他透露以后的事情，她说：“说不定以后高考可以恢复，农民也有挣钱机会，不用等着生产队分红了呢。” 她真相告诉吴跃进以后改革开放允许个人做生意、包产到户农民可以分到土地，可她不能说。 吴跃进听得不甚了了，说：“会吗？” 宋柚说：“也许吧，社会会进步，日子会越过越好，我上课去了。” 以后如果两个当事人都没什么表示，她也不会再提这事儿。 —— 宋柚编写的十本连环画也出版了，彩色封面，黑白内页，尺寸比成年人的巴掌略小一些，打开封面第一页上面写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封底书名旁边就写着“教师宋柚执笔”，单本售价一毛二。 现在的连环画都是《边海红旗》《铃声响了》《小交通海生》这类的书，宋柚编写的安全教育类故事在其中就特别突出。 要说绘画方面有什么不同，就是现在大部分连环画都画得挺复杂，每一页都看起来满满登登，宋柚的连环画画风简单，跟后世大部分绘本差不多，太复杂的话她也画不出来。 出版社一共给她寄了五套书，她把书分别给宋霜降、李清芳各寄一套，给两家的侄子跟外甥看，另外两套给了荷叶塘小学跟部队小学，剩下一套给三个孩子留着。 放学后，一拿到铅印连环画，俩儿子觉得很神奇，妈妈画的书印出来了，他们对宋柚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想不到他们妈妈画的连环画也能出版。 “妈，每个故事都很好看。”毛豆从来不吝惜语言夸赞自己的妈妈。 翻看了一会儿，毛豆跟豆包就决定跑出去炫耀。 “我们能拿给别的小孩看吗？”毛豆问。 宋柚笑着说：“可以，别撕坏了就行。” “我们会爱惜书。”豆包说。 “哥、哥。”见俩哥哥忘了带她，嘟嘟跺着小脚着急地喊。 俩兄弟停下脚步，豆包又返回来牵嘟嘟的小手，柔声说：“走吧，慢点。” 嘟嘟这下满意了，小脸上带着笑，蹬蹬迈步往外走。 小丫头走不了多远，他们就在离家门口不远处拐弯的大榆树下停下，很快毛豆就把小朋友们吸引过来。 “这是我妈画的连环画，出版了，很多人都会买，都能看到。”毛豆自豪地介绍。 “我们知道宋老师厉害，她跟梁叔叔给我们培训的时候黄师长跟县长都去了。”有个上初中的孩子说。 听到别人夸奖妈妈，毛豆跟豆包都很开心。 毛豆把书分给孩子们看，叮嘱他们不要弄坏了。 香妹牵着嘟嘟的手，把最宽敞光滑的石头上的尘土拍干净，给她安排了个座位。 “嘟嘟就在这儿坐着，可别乱跑。”香妹说。 嘟嘟很乖地点了点头，这里这么多哥哥姐姐，她才不跑呢，她就爱凑热闹。 豆包特意分给香妹一本《不要摸我》，说：“我妈说女孩子更要看这本书。” 香妹觉得受到优待，拿着书很开心，忙招呼别的小姑娘，一块坐到嘟嘟旁边看书。 这些故事对他们来说很有趣，书中讲得道理很新奇，平时父母都是吓唬他们不要怎样怎样，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通过故事告诉他们怎么做的书。 故事看完了，道理学会了。 韩承、唐青云他们跟着黄师长一块回家属院的时候，看着一群小孩在大树下认真看书，唐青云感叹：“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这些顽皮孩子都这么爱学习了。” 他看他家俩孩子，梆子跟柱子竟都在认真看书。 毛豆朝韩承招手：“爸，我们在看妈画的连环画。” 黄师长看着这群认真看书的孩子特别欣慰，好像书有神奇的魔力把他们都吸引住了。他从毛豆手里拿过书翻了翻说：“你们家宋老师水平真高，还能编书能出版。” 韩承高高扬着唇角，一点都没谦虚，说：“她水平是不错。” 等黄师长他们走后，韩承弯腰伸出长臂把小闺女从石头上捞起来，说：“闺女，跟爸回家喽。” 嘟嘟骑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小嘴根本就合不拢，开心极了。 等父女俩回到家，宋柚说：“嘟嘟你快下来吧，那么高妈妈看着都害怕。” 韩承身高超过一米八五，再加一个嘟嘟，真是太高了，虽然韩承双手牢牢地抓着嘟嘟的胳膊，但宋柚看了还是觉得不踏实。 韩承把嘟嘟从肩膀上抱下来，嘟嘟还在开心地笑。 “晚饭是什么？”韩承问。 “猪肉虾仁油菜馅水饺。”宋柚说。 “好吃，我帮你。”韩承走进客厅，他把扶手椅拉到桌子边上，把小闺女安置在扶手椅里，来帮宋柚包饺子。 “闺女，别往桌子上爬。”宋柚看胖嘟嘟的小闺女身手还挺灵活，跃跃欲试要爬上桌子帮忙。 “你是一只大肘子吗？”韩承弯着唇角，拍了下闺女圆圆的小屁股，把已经爬到桌子上的闺女抱起来，又按回到椅子上。 宋柚给嘟嘟擦了手，递给她一块面团，本来想让她捏着玩，没想到这丫头拿着面团就往嘴里送，宋柚只好把面条又从她小手里抠出来。 “闺女玩过的面团包的饺子给爸爸吃。”宋柚说。 韩承看着那个长得特殊的饺子：“……” 他去大门口桔子树上摘了一个青桔子，把皮剥开拿给嘟嘟，嘟嘟尝到酸酸的桔子味道，大眼睛眯起，秀气的小鼻尖皱出好多纹路，粉嫩的小脸纠结成一团，仍不肯放弃桔子，仍在那儿使劲嘬。 吃货的童年大概就是这样，那小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宋柚笑道：“真没见过这么坑闺女的老爹。” 韩承看着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的闺女说：“快让她老实一会儿。” 毛豆他们的故事会一直开到太阳下山，直到快看不清楚字，毛豆才把传看的连环画收起来，说：“以后再看吧。” 孩子们恋恋不舍地把书交到毛豆手里。 梆子说：“我还没看完呢，以后还能看吗？” 毛豆很大方地说：“当然可以，明天放学咱们再一起看。”他们很愿意把妈妈写的书跟小朋友分享。 看俩儿子走进院子，宋柚招呼他们：“快洗手吃饺子了。” 俩兄弟美滋滋的，刚跟小朋友炫耀完，回家就有美味的饺子吃。 豆包把一叠书仔细地放到书架上，赶紧去院子里洗手。 一家人美美吃了顿饺子，嘟嘟这个小家伙吃的是饺子皮。 —— 韩家宽敞的客厅里，平娃跟顺娃在津津有味地看安全教育连环画。 “书很好看吗？”二哥韩森拿了一本书翻看，看了几眼后他说，“还真不错，让孩子自己看，省着磨破嘴皮子说了还不听。” 二嫂周苗也翻了翻这些书说：“宋柚还会写书啊，想不到她还挺厉害。以我当公安的专业眼光看，这些书非常好，要是小孩子都能看到这些书，学会自我保护，肯定能少遭受很多伤害。等你们俩看完了我要带到单位去，让我同事都看看。” 平娃不乐意，说：“妈，我还想多看几遍呢。” 李清芳说：“周苗认可，那一定是好书，就这本安全手册急救部分以我医生专业角度看，写得很专业。” 她脸上满是笑意：“咱们家宋柚真是很棒啊。” 韩振邦说：“宋柚有能力，可还不是在农村当个小学老师，本来可以做更重要的工作。” “当小学老师也不挺好的，工作轻松离家近，她要不是常年跟孩子打交道还写不出来呢。”李清芳说，“我现在就要给宋柚打电话。” 电话接通，李清芳说：“宋柚，想不到你写的书这么好，平娃跟顺娃都很喜欢看。” 宋柚笑道：“妈，我当了这么多年小学老师，对安全教育有点想发，写起书来并不难。” 知道爷爷奶奶肯定想孙子孙女，宋柚把嘟嘟抱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让仨孩子跟他们说话。 “奶奶。”毛豆跟豆包大声喊，嘟嘟的轻软小奶音也混在其中。 “哎，三个小家伙，想奶奶了没有？”李清芳轻快慈爱的声音传过来。 “想。”三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说。 “也喊爷爷啊，宋柚说。” “宋柚，嘟嘟现在也一周岁对了，你放寒暑假的时候，要是韩承能休假你们回来探亲，我们还没见过嘟嘟呢，再说你爸跟俩孙子也不熟。”李清芳语气中满是期待。 宋柚看向韩承，只听他说：“妈，要是我能休假我们会回去探亲。” 李清芳笑道：“行，那你们尽量安排。” 挂了电话，宋柚问韩承：“你到年底的时候能休假吗？” 韩承说：“看看到年底的时候需不需要外出执行任务，看看需不需要必须呆在营地。” 宋柚点了点头说：“好吧，那就看你工作情况再说。” 看着媳妇满意的笑脸，韩振邦失落地说：“这仨小家伙跟我一点都不亲。” 李清芳笑道：“他们对你又没啥印象，等以后熟悉了就亲了。” 韩振邦很有危机感，他儿子跟他很熟都不亲，更不要说隔代的孙子孙女，他开始反思是不是他这个人不太招人喜欢！好像是这样的。 出版图书的收入非常可观，宋柚陆陆续续收到少儿出版社的打款，安全手册跟十本画册的收入一共是两千二百元。 以后如果有加印，她还会有收入。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韩承说。 宋柚也觉得很多，按工人一个月三十块钱工资算，一年三百六，她拿到的稿酬相当于工人六年的收入。 她想了想说：“这是按照□□规定的稿酬标准发的，所有人都是一个标准，只不过是千字价格不一样。我这是字数多，印数多，像有人在报纸上发表一篇两百字的诗歌，极有可能就拿两块钱稿费。” 既然有明确的发放标准，韩承就不再说什么。 不过宋柚很快就接到了江远鹏的电话，他说：“宋柚，我看到了你出版的连环画，连环画跟安全手册都不错。” 宋柚能做出成绩，他也挺高兴的。 宋柚想江远鹏一定不是特意打电话来恭喜她，就说：“有啥事？” 江远鹏也没多余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一共拿了多少稿费？” 宋柚如实回答：“我的稿费都是按照千字十五算的，到现在为止是两千多。” 江远鹏说：“你的稿酬很高，是按照最高标准算的，现在很多人不拿那么多稿费。” 宋柚不懂，问：“什么意思？” 第65章 第 65 章 江远鹏给她举例,提了几个宋柚知道作家的名字，说：“他们收到稿费后，会上交一部分。” 宋柚：？？？ 江远鹏一打电话过来,宋柚就按了免提，韩承自然听到了江远鹏说的话，听到他这句话，俩人对视一眼。 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这说法,宋柚大概能猜出是什么意思。 是稿费太多所以交出一部分？ 江远鹏觉得有必要提醒宋柚,见她沉默,话筒那边半天没声音传过来,便觉得自己的提醒很有意义,他说：“他们不拿那么多稿费,等稿费到手有些人会用稿费多交党.费，这种方式比较简便。” 宋柚说：“我不是党.员。” 江远鹏说：“那你想想怎么做？” 宋柚脑子转得飞快,认真地想了想,说：“我希望这些书能被更多学生看到,我捐一部分书行吗，五百块钱的书。” 安全手册三毛钱一本,连环画一毛二一本,五百块钱能买很多了。 压根就没费唇舌解释为什么要拿出一部分,江远鹏觉得宋柚是个聪明人，跟她说话很省力，再听宋柚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江远鹏很满意,他说：“可以。” 俩人说话都干脆利落,很快挂了电话。 韩承说：“想不到江教授会特意打电话来提醒你这件事。” 他本来就觉得稿费多,没想到这些作家还有惯常的做法。 宋柚点点头说：“大概他觉得这事儿很重要吧。” 多亏有人提点。 “那你要按他说的捐出一部分稿费吗？”韩承问。 “嗯,既然知名作家都会这么做，我拿的稿费也不少，我也捐一部分。”宋柚回答。 韩承点头，捐一部分，这样会比较踏实。 第二天宋柚就给出版社打电话，说她要五百块钱的书。出版社同意之后，宋柚很快把钱汇款到了出版社。 等书寄过来，足足有一蛇皮袋，书用牛皮纸包着，包装完好，宋柚自己留了三十套，五套自己留着，二十五套寄给宋霜降给她们当地的学生看。 她把蛇皮袋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直接带到教育局。 门卫早就认识她，见她拎着蛇皮袋吃力，连忙帮她搬书。 走到楼门口，刘□□任迎了出来，先跟宋柚打了招呼，又问门卫：“这一大袋子是什么？” “这是我出版的书，我跟出版社买的，想送给县里的中小学。”宋柚说。 刘敏很热情地说：“这么多书啊，小宋，你真有觉悟，咱们去找局长。” 门卫直接帮忙把书扛到局长办公室，看着那一蛇皮袋书，方局长很感动，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你买了这么多书？都给咱们县中小学？咱们县新华书店也有卖的，我本来还打算号召学校都去买，没想到你一下子送来这么多。” 宋柚点点头：“给每个学校发几套，让学生传看。” 刘敏说：“小宋，你买这些书花了不少钱吧。” “用稿费买的，钱不重要，给学生普及安全知识更重要。”宋柚说。 方局长夸赞道：“宋老师觉悟高，值得大家学习。刘主任，等县里组织教师开会就把这些书发出去，让学生都能传看这些书，这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儿。” 刘主任点点头说：“那就等下个月组织校长开会的时候发书。” 对方还给她写了一张捐赠证明并盖了教育局公章，宋柚把捐赠证明仔细叠好放进斜挎包里走出办公楼。 宋柚他们扛着蛇皮袋上楼的时候，周凤莲就看到这几个人，不过他们没理会她，她就不好开口。 跟他们一块上了二楼，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办公室门开着，她把几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宋柚编写的书真的出版了？她还用稿费买了一蛇皮袋书要给学校发？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周凤莲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宋柚有能力出书，拿了稿费不用于改善生活，还舍得拿出那么多钱买书送给学校？ 要是她得了稿费，买什么电器家具不好，捐什么书？ 也许宋柚真的觉悟很高吧，没有一定觉悟写不出那些书来，也不会拿自己稿费买书送人。 即使完全不愿意承认，但周凤莲也认为宋柚的这个做法值得称赞。 别人的实力跟觉悟是羡慕不来的，这样想着，周凤莲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眼不见心不烦，她不想用别人的高大衬托自己的渺小。 从教育局出来，宋柚感觉一身轻松，她现在很骄傲，不仅是她写的书能出版，还有种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自豪感。 同时她也在想她捐这么多是不是不够多，是不是可以再捐点，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能把书写出来已经能拯救很多儿童，至于她个人所得，已经捐出一部分，她觉得可以了。至于后续收入，看有多少再做决定。 骑车行驶在大街上，宋柚去了趟新华书店，刚进门没两分钟，她就看有家长买走一套安全教育连环画。 “回家你把这套书好好看看。” 新华书店卖的书并不多，卖的多的是连环画，学生用的教辅资料还有语录之类的书，墙上还挂满了画像。 “同志，这套连环画好看吗？”宋柚指着自己编写的书问。 同样是售货员，新华书店的售货员比供销社售货员态度好得多。 “好看，好多学生都在这翻看，我也没赶他们，这书卖的也不错，很多家长一翻看内容就把书买了。还有一本安全手册，是配套的。”售货员热情介绍。 “平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对孩子进行安全教育，就让他们看这套书他们就明白了，我给自家孩子都买了一套，你要不要看看？就剩最后一套，卖完就没了，不知道能不能补货，这书要真卖完了都没有同类书可以替代。” 听到售货员评价这么高，宋柚心满意足，她说：“我先看看钢笔，你帮我挑一支吧。” 她不是来看书销售情况，她来买钢笔，新华书店有钢笔卖。 小县城买不到派克牌钢笔，再说她也不想买太贵的笔，就挑了一支十八块钱的英雄牌钢笔。 宋柚拿着钢笔直接去了邮局，把钢笔跟早就写好的感谢信一块寄给杨白齐教授，虽然跟杨教授没见过面，也没联系过，但她想杨教授应该对她有一定了解，杨教授帮她审订手册跟连环画，她就买支钢笔表示感谢。 跟对方不熟，她不想送太贵的东西，英雄牌钢笔就是合适的礼物。 忙完这些事儿，宋柚浑身轻松，骑车返回荷叶塘小学。 —— 三军也在认真地翻看宋柚编写的绘本，大军把书里写的内容默默记在心里，不仅不乱吃山上采的蘑菇野菜，还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不吃路上别人掉的东西。 看三个孩子如饥似渴地看这些绘本，田鸽心里很酸。 “这书写的很好看吗？”田鸽问。 大军头也不抬地回复：“挺好看的。” 她的继子竟被宋柚写的书吸引。 她很诧异宋柚竟然能编写出这样优质的手册跟绘本。这要到了后世儿童安全教育方面的绘本多的是，可现在压根就没有这方面内容的书，以宋柚的见识和视野怎么能写的出来，还写的这么好！ 她穿越前经常给侄子侄女讲绘本，为什么她之前没想出这个好主意呢，她想她也可以写，也能出版，比宋柚写的还好。 她马上拿出纸笔开始行动，虽然不会画画，但是她会编故事，很快她就写了一篇故事出来，只是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反复看那个故事才发觉原来只是复述了知名绘本的故事，并不是她的原创。 她现在心浮气躁并没有心思创作，把未来别人会创作出来的当成自己的，她可以拿这个故事投稿吗？ 想了又想，田鸽把写了故事的纸团成一团，扔到角落里。 她不敢把后世的东西拿出来，一旦露馅就麻烦了。 —— 傍晚，宋柚在传达室取牛奶的时候，还拿到了江远鹏寄给她的信。 本来没太当回事，吃完晚饭，宋柚想起江远鹏的信，便拿出信来读。 信只有一页纸，宋柚很快从头看到尾，她惊叫一声：“江教授离婚了。” 韩承的注意力立刻被她吸引，问：“离婚，他又离婚了？现在离婚的人可不多。” “他还当上院长了。”宋柚说，“有三件事，他把古生物系从地质学院里独立出来，成立了古生物学院，他现在是院长。另外他离婚了，地质学院的老院长卸任，新院长接任。” “为啥离婚？”韩承问。 “他没说，他说这是大事，要告诉我一声。”宋柚说，“而且他没打电话，特意写信说。” 离婚原因什么的全得靠宋柚脑补。 让宋柚意外的不是江远鹏离婚，而是他当上古生物学院院长后马上就离婚，而且张太平这个地质学院的老院长还卸任了。 这封信写的很简单，但信息量巨大。 江远鹏没忘在信里吹嘘自己，含蓄地说他差不多是古生物领域最权威的人物。 另外他还说成立古生物学院很有难度，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做到了。 另外，好像能想到宋柚会有哪些心思，特意强调他是先离婚，再当院长，意思是他当上院长并未倚靠张太平，他是凭实力当上的古生物学院院长。 这年头，即使在京城这样的大城市，离婚的人也不多，像江远鹏这种情况还需要学校批准，成功离婚可不容易。 他都当上院长了，在事业上可以说是风生水起，张文雅愿意在这时候跟他离婚吗？ 之前张太平可是院长，老院长卸任，之前张文雅一方强势，但现在江远鹏是强势一方，他上任后立刻就离婚，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你觉得是张文雅提的离婚还是江远鹏提的离婚？”宋柚问。 韩承说：“应该是江远鹏提的吧。” 宋柚点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有哪个女人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一个功成名就的男人呢。” 她猜想张文雅应该是被离婚。如果真是这样，江远鹏可真够果断，真够狠的。 她觉得很痛快，当年张文雅是怎样抢了别人的老公，现在就怎样被抛弃，这是活该。 很想知道江瑜外公卸任，又没了院长继父，除了张院长能力出众，这些人能力都一般，他们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宋柚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我猜会不会是江帆真不是他亲生，江远鹏调查清楚了这件事，一直忍辱负重，直到等到张院长没实力左右不了他，他才离婚。” 韩承觉得她推测的有道理，说：“有可能。” 要是猜测成立，宋柚真是“佩服”江远鹏。 这是一个目的性明确，能隐忍，够渣、够狠、够果断的人。 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给别人养了二十年儿子，会作何感想。 她现在非常好奇江远鹏离婚原因是不是这个，可光写信的话，对方肯定不会说，只能暂时存疑。 短短的一封信信息量巨大，还写了他已经还清宋霜降的欠款。 那可是两千多块钱！ 可能是他离了婚，分了财产，才有钱支付欠款。他原本可是一个工资悉数上交的人，也就是说他不仅主动离婚，还分到了财产。 现在宋霜降跟他两清了。 宋柚觉得这是件大事，虽然现在宋霜降并不关注他，但她觉得她妈有必要知道。 她立刻写信，跟她妈说这件事。 江帆可能不是江远鹏的儿子这件事她一直憋在心里，她想现在可以把这个猜测跟宋霜降说，但她不想在信里说，准备等到见到她妈当面说。：，，. 第66章 第 66 章 宋柚把江远鹏离婚的事写信告诉宋霜降后,很快收到对方回信。 原以为宋霜降会平淡地说知道了，没想到她激情澎湃地写了两页纸，分析他离婚原因。 宋霜降做妇女工作,经常调节家庭纠纷，对家庭婚姻理解比一般人深刻，知道现在大多数人宁可凑合过日子也不离婚。 前面六七条都是不痛不痒地分析，比如张文雅看不上江远鹏的农村老家,到最后一条让宋柚大跌眼镜。 她说得也很隐晦,说“江帆的身世可能有问题,毕竟他是七个月早产儿,若非这个原因,江不可能离婚。” 宋柚对她妈简直有了全新认识,没想到她妈任何可能都会猜到。 宋霜降本来没上过几天学，字认识得都不多,但她工作这么多年,经常有各种扫盲班、培训还有考试,到现在别说读书写字不在话下，她的文化水平比一般社员强得多。 宋柚觉得她看问题比自己透彻,完全不需要为她操心。 字里行间,宋柚感觉到宋霜降很乐于看到这件事,她还在信里写：“都不是善茬，你不要跟他们来往。” 事实上，宋霜降不仅觉得这事喜闻乐见,她还特意杀了只鸡做顿美食庆祝。 至于庆祝什么,大概是庆祝江远鹏成孤家寡人。 宋柚很想把她跟江远鹏说过的张文雅初恋的事情告诉宋霜降,但她觉得不方便在信里写太细的东西,不管跟谁的书信往来,她都写的比较含蓄，所以这件事她还是打算当面跟宋霜降说。 不过她给宋霜降回了信，说要分析离婚原因的话，她倾向于同意最后一条。 —— 张文雅边揉额角，边翻看着宋柚编写的安全手册跟连环画，让她憋屈的是，当她发现江远鹏联系教育学领域的教授，暗中帮助宋柚，她对此提出抗议，没想到对方直接跟她提了离婚。 她把纸张拍得刺啦啦作响，对儿女说：“你们看看宋柚都能写出这样的书，她也没上过大学，书还都是在乡下读的，你们读的可是华大附小，华大附中，江帆你还读过工农兵大学，你看看你们俩现在，没有一个有出息的。” 为什么宋霜降的女儿会那么：“还不是我爸指点她，我就不信她自己能写的出来。” 张文雅语气有些不耐烦：“他总给你辅导功课，你连高中都考不上。” 江瑜抢白道：“那你说说为什么要跟我爸离婚，他都当上院长了你还跟他离婚？你怎么想的。” “是啊，妈，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离婚？我爸挺好的，为啥要离婚？”江帆说。 他们俩都挺喜欢这个爸爸。 张文雅心中苦闷，语气强硬，装出是一副把江远鹏甩了的姿态：“我就要跟他离婚。” 江瑜撇撇嘴说：“明明是我们仨被赶出来了，我们原来独门独院住的挺好的，但那套房子是分给我爸的，他不让我们住，我们只能搬到外公这儿，房子又不挤，多我们几个也住的下，可大舅妈给我们多少个白眼，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脸拉得比马脸都长。” 江瑜自己因为教职工子女的关系，在华大校办工厂工作。之前校图书馆有职位空缺，本来她要去图书馆工作，她怀疑是江远鹏从中阻拦，她才没能如愿。 她已经谈了两年多的对象，对方是在外交部工作的翻译，她本来觉得对方的科研人员父亲的工作受到管制，并不太满意，就一直拖着没结婚，结果她外公卸任，父母离婚，对方又看不上她了，这门挺好的亲事就这样黄了。 而他在工商局工作的弟弟，莫名其妙被派去了工厂当技术员。 她已经感觉到自从父母离婚周围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平时捧着她的人现在对她态度也一般，真是能憋屈死。 照这样下去，他们一家的地位还得下降。 张文雅表现强撑着，可内心叹气，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拖家带口回娘家住肯定要遭哥嫂白眼，在他们家也是这样。她还在等学校分房，不过她只是个教公共课的讲师，家里儿女成年待离家，最多分一室一厅的房子，他们三个住起来肯定很憋屈，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分到。 “明明是我爸更想离婚，他当时说的话多绝情，他说不让我们跟他姓。我实在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家突然就散了，我现在怎么就不姓江，改姓张了！妈谁知道你离个婚能这么憋屈。”江帆说。 张文雅内心连连叹气，语气很糟糕，说：“你们以后不要叫他爸了，离婚的事儿就别提了。” 江帆说：“我爸现在都当上院长了，你跟我外公怎么还同意离婚？明明是我爸过得好，咱们过得不如意，妈，我觉得我爸各方面都挺好的，要不你说点软和话，你们还是凑合着过吧。” 江瑜也说：“是啊，妈，不管你们有什么矛盾，日子还能过下去的，我们去求一下我爸，他对我们那么好，看在我们的往日情分上，肯定同意继续一起生活。” 他们爸爸对他们太好了，给他们辅导工作，给找工作，找对象，还给江帆争取工农兵大学生的机会，他们不想失去这么好的爸爸。 在儿女的反复劝说下，张文雅动摇了，她想江远鹏可能是一时气愤，毕竟有二十多年的情分在，双方肯定是有感情的。 在她眼里，江远鹏没有什么缺点，除了这次离婚心狠了点。 丝毫不拖泥带水，毫不留情，偏偏她跟张太平对他毫无办法，除了离婚别无选择。 如果复婚的话，之前的事儿一笔勾销，他们一家还能搬回以前的房子，过上以前有地位的生活。 张文雅终于被“说服”，同意去跟江远鹏缓和关系。她甚至换了身衣服，头发上抹了头油，把头发梳得溜光水滑。 吃过晚饭，估摸着江远鹏在家，他们一起去了曾经的家。 张文雅表现出很矜持的样子，由儿女打头阵，她跟在后面，只是三人一进门，就对上江远鹏的冷脸。 江瑜早就已经把说辞准备好，可面对对方阴沉的脸，准备好的话压根就说不出口。 她用眼色示意江帆来说，她是继女，但江帆是江远鹏的亲生儿子。 江帆任务繁重，抿了抿唇，开口道：“爸，你跟我妈不管有什么矛盾，都不至于离婚……” 江远鹏站在楼门口，声音森冷如冰：“不要管我叫爸，张帆你想说的我并不想听，没别的事情的话，就请回吧。” 现在这个形势，他也是在夹缝中做学问，遇到任何事情采取韬光养晦跟明哲保身两种策略，才安安稳稳到现在。他无法忍让必须离婚，但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以防授人以柄。 跟这些人断绝来往是最好的选择。 江帆的心猛地下沉，没有说完的话被堵在嗓子眼。 那么疼爱他的父亲对他这么冷淡了吗，他妈跟他外公到底做了什么！ 他现在觉得他们离婚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心脏如同沉到冰冷湖底的还有张文雅，当年江远鹏干脆利落地跟宋霜降离婚，她早就应该知道他是狠绝无情的人，她心中唯一存着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好像是天道好轮回，报应到了她头上。 是她自己做的孽。 江远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好拿捏的农村青年了，现在双方实力对调，依旧相差悬殊。 江瑜见江远鹏一丝一毫的情分都没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干脆破釜沉舟说：“你们离婚的真实原因是什么，江院长你忘恩负义，当上院长就跟我妈离婚。” 江远鹏脸部线条紧绷，脸色山雨欲来，声音滴水成冰：“闭嘴，张文雅，管好你的儿女。桥归桥，路归路，无需来往。” 同时还做出一副闭门谢客姿态。 张文雅觉得这一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声音嘶哑：“张瑜、张帆，走吧。” 江瑜去拽她妈的胳膊，说：“妈，我们都在这儿，把话说清楚。” 张文雅提高音量，声音打颤：“都走。” 听到她妈似乎从牙缝里逼出来的压抑又憋屈的声音，江瑜吓了一跳，她不敢再说什么了，反正她也不是江远鹏的亲闺女。 见母亲跟姐姐转身往门口走，江帆也只好跟上。 “妈，我跟弟弟并不傻，你们为什么突然反目成仇，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爸，不，江院长的事情？”江瑜脸色煞白。 张文雅慌乱地看向四周，闺女怎能不管不顾在路上说这些话。 离婚已经让人看笑话，她不想把这些事传出去，于是厉声呵斥道：“闭嘴，关于这事儿，一会不许再提一个字。” 江瑜从来没见过她妈如此仓惶无助，缩了缩脖子，终于闭了嘴。 这一路几乎是跌跌撞撞，终于走回家里，张文雅疾言厉色地说：“以后不要管他叫爸，不要去找他，听到了没有！” 一抬头，正好对上大嫂探寻的、奚落的眼神，对方语气里带着讥诮：“呦，这是去找人家啦，吃了闭门羹？” 张文雅以前很看不上这个大嫂，觉得她只是普通工人配不上她大哥，现在遭到抢白却没底气回怼：“……” —— 八月份，荷叶塘生产队栽在路边、荒山上、地头的桂花陆续开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甜香味，让人闻了心情特别好。 前两年花开得少，他们就没制作卫生香，今年花开得多，肯定要生产桂花卫生香。 趁着桂花开，宋柚他们要研制桂花香，研制桂花香非常简单，只需要控制桂花的比例，保证气味儿就行。 吴跃进已经在组织女社员摘桂花，开始是手工采集开得正盛的花朵，虽然生产队不缺劳动力，可速度实在太慢，就怕花没采摘完就开败落了。 宋柚把俩孩子放在吴跃进家让他们俩学写字画画，带着嘟嘟一块到地头采桂花。 胖乎乎的小丫头穿梭在桂花树之间，真是可爱极了。 “妈，香。”嘟嘟小手成拳，肉肉的手背上还有四个小酒窝，她把小手展开，捏了桂花往嘴里放。 宋柚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说：“你还真是什么都吃。” 见桂花采摘速度慢，宋柚从大队部拿了块苫布来，铺在树下，用力摇晃桂花树，花朵纷落如雨，很快苫布上就落了一层桂花。 “这个办法不错，速度快多了。”叶静赞许地说。 吴跃进说：“那就这样采集吧，我去多找点苫布跟席子之类的来。” 采集好的桂花还要摘掉细小的花梗，这是细致费功夫的活儿，然后晒干再研磨成粉，就可以跟其它材料一块制作卫生香了。 这些妇女同志在井然有序地忙碌，采集、摘花梗、晒花，宋柚不需要帮忙，就带着一些桂花还有吴跃进送她的从池塘里挖出来的藕，又去吴庆丰那儿接了毛豆跟豆包回家做糕点。 回到家，宋柚指挥俩儿子洗藕，自己泡糯米，嘟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旁边吃桂花。 她把洗好的藕洞里塞满糯米，加上红枣、红糖、一小碗桂花一起煮，等甜香味从锅里溢出来，三个小家伙已经迫不及待开吃。 看兄妹三个馋巴巴的模样，宋柚又做了个桂花糕，考虑到糯米不好消化，不适合嘟嘟吃，她用的大部分是磨好的大米粉，两种米粉跟白糖混合好，中间加一层豆沙馅，放在她平时用来蒸凉皮的磨具里蒸，二十分钟桂花糕出锅，撒上一层鲜桂花，香甜的桂花糕就做好了。 “真好吃，软绵绵，甜丝丝的。”别说毛豆，就连挑食的豆包都吃得香甜。 “妈妈以后还做桂花糕。”毛豆说。 宋柚笑着点头，这小子不管吃到什么好吃的，都要预订下次再吃。 她自己吃了两块，又给仨娃一人泡了杯麦乳精，省得他们噎到。 “嘟嘟，桂花糕好吃吗？”宋柚问。 “好吃，爸。”嘟嘟鼓着小脸蛋说。 “你是想给爸爸吃是不是？”宋柚明白闺女的意思，笑着伸手刮了下她的脸。 正好韩承走进院子，听到母女俩的对话，脸上带着笑意把小闺女从地上捞起来举过头顶：“我闺女太好啦，知道惦记着爸爸，真没白心疼。” 等他把嘟嘟放下，小家伙立刻拿了块桂花糕给韩承吃。 “好吃，你们妈手艺见长。”韩承说。 每天忙完工作，回到家看到媳妇孩子的笑脸感觉真不错。 宋柚找来两个空罐头瓶，把剩下的桂花做成糖渍桂花，一层桂花一层白糖混合好，留着以后慢慢吃。 等桂花糯米藕蒸好后，她又让俩儿子拿了一些分给别的军嫂。 桂花很快晒干研制成细粉，宋柚开始调制桂花卫生香。 按照桂花使用比例，她调制出了浓淡不同的味道的香。 他们把味道不同的香放在大小差不多的屋子里分别点燃，然后闻味道。 “桂花香比以前咱们的两种香味道都好闻，闻了让人觉得心情舒畅。”叶静嗅了一口香甜的空气说。 宋柚也对桂花香的味道接受良好，说：“咱们以前的艾草菖蒲香跟栗花槐花香都是就地取材，桂花香味道更香甜更好闻，喜欢的人应该挺多的。” 吴跃进很兴奋，他肯定地说：“咱们多亏种了桂花树，我总去外地推销，我也觉得桂花香接受度会更好，咱们厂的订单肯定比之前多出很多，那咱们生产那种味道？是淡一点还是浓一点？” “哪种味道都挺好闻。”叶静说。 宋柚也觉得哪种味道都不错，他们合计了一下，宋柚说：“还是生产味道浓的香吧，这样买香的人会觉得用料实在，占了便宜似的，味道淡的香就被认为是偷工减料质量不好。” 最终他们决定生产味道浓郁的桂花卫生香。：，，. 第67章 第 67 章 宋柚跟梁季平在江东县的培训也接近尾声,在教师节的时候，宋柚评上了县级优秀教师，而张秀兰也给梁季平兑现了给他画的大饼,他得到了“先进工作者”的荣誉称号。 县里还在第一小学搞了个领奖仪式,奖品不多,但仪式隆重而热烈。 宋柚他们拿到的奖品有英雄牌钢笔、塑料皮笔记本、床单、暖壶还有奖状。 等仪式结束，宋柚跟陪她一块儿来参加颁奖仪式的王校长正想骑车回去,被刘□□任叫住,对方说：“宋老师,你愿不愿意调动工作,你工作表现好，可以调到县第一小学上班,这个学校是咱县里最好的小学。” 一般老师都愿意往好学校调动，宋柚有能力，但在条件差的农村小学也做不出什么成绩来,刘主任也是惜才。 第一小学的校长也说：“宋老师，你可以调到我们学校来,我们学校欢迎你。在我们学校,你有更多的施展才能的空间。” 王校长：“……” 他还在这呢，这是当着他的面挖墙脚！ 宋柚调到更好的学校他不介意,但他也希望宋柚能留在荷叶塘小学。 自从她来之后生产队副业搞上去,年底分红翻了好几番,社员手里有了钱,没有一个适龄儿童失学,小学升初中的升学率也提了上去,现在学校又在翻新校舍,眼看学校越来越好,就有人来挖墙角。 宋柚觉得在哪儿教书都一样，反正工资都不会变，荷叶塘小学更好，离家近，上下班省时省力。她才不想来城里上班，每天上下班路上花的时间都得接近俩钟头。 于是她说：“荷叶塘小学就挺好，我们老师在哪个学校都能发光发热，再说荷叶塘小学离我家近，上下班也方便。” 听她这样说，王校长眼前一亮，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回归原位。 刘敏没再坚持，很爽快地说：“行，那就不给你调动工作，你就在荷叶塘小学好好工作。” 第一小学校长说：“宋老师你任何时候想来我们学校，我们都欢迎你。” 宋柚客气道：“多谢张校长厚爱。” 回学校路上，宋柚买了半斤水果糖拿去学校给几个老师分，课间，几个老师聚在大柳树下，她一边分着糖果，王校长得意地说：“县一小的校长觉得宋老师水平高，都想调宋老师过去教课，宋老师拒绝了，就要呆在咱们学校。” 李向东说：“一小有啥好的，离家远，不如咱学校好，骑车几分钟就到。” 叶静也说：“就是，在哪儿教书都一样。” 宋柚点点头说：“我不走。” 呆在荷叶塘小学还有个好处是人际关系简单，老师之间关系都不错，没有勾心斗角的事儿，宋柚对这份工作很满意。 星期六傍晚回家，宋柚正在做饭，秦丽霞从墙那边探过头来，手里还拎着两条鱼说：“梁季平评了先进工作者的奖，医院给他发的鱼，你们一家明天都来这儿吃饭，也算是给庆祝你们俩顺利完成培训。” 香妹也从墙那边露出小脑袋，说：“嘟嘟也来。”她好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妹妹。 嘟嘟望着墙头上的两条鱼，吧嗒了下小嘴说：“好，姐。” 宋柚跟秦丽霞都被逗笑，后者说：“这鱼是黑鱼，刺少，正好给孩子吃。” 俩人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吃饭。 第二天中午，两家一块做饭，宋柚不可能完全让别人请客，她带着三个孩子拎着自家的母鸡三毛上门。三毛是他们家孵化的小母鸡的最后一只，养了几年已经不爱下蛋。 为做菜方便，还把自家煤炉拎了过去。 宋柚给了仨男孩一块二毛钱，打发他们去供销社买汽水，“能买几瓶？”宋柚问。 毛豆跟锁头还在那儿算呢，豆包已经给出了答案：“八瓶。” “路上别把瓶子打碎了。”宋柚说。 仨男孩走后，香妹就带着嘟嘟安静地玩折纸。 秦丽霞是川省人，会做一手好吃川菜，她今天当主厨，也不嫌麻烦，一条黑鱼做成鱼丸给孩子吃，一条做成水煮鱼，母鸡一半炖成蘑菇山药汤，一半做成了麻辣鸡。 秦丽霞手艺不错，也舍得放油，小院上空弥漫着浓郁的鲜香味儿。 韩承跟梁季平这俩人似乎是估摸着吃饭点儿，等饭做熟了才从营地跟军医院回来。 宋柚把饭菜往桌上端，说：“你们俩还只能会赶时间，正好赶上吃饭”。 “真香，咱俩喝点？我这回要把韩承灌趴下。”梁季平提议说。 韩承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道：“笑话。” 秦丽霞把他手里的白酒瓶子抢过来，又把八瓶汽水全打开，说：“喝啥，下午还上班呢，咱们都喝汽水。” 梁季平很快放弃挣扎，说：“好吧，那就喝汽水。” 秦丽霞给嘟嘟盛了两个鱼丸说：“我每片鱼肉都检查过没刺才剁成的鱼糜，嘟嘟可以吃。” 宋柚笑道：“可真是麻烦秦大厨了。”她把鱼丸夹成小块喂到嘟嘟嘴里，鱼丸嫩滑，入口即化，很鲜美。 吃过美味午饭，俩小子可不会在家呆着，跟锁头一块儿跑到小树林抓知了，宋柚带着嘟嘟在家睡午觉，约莫两点半，听着大门口有人叫她，宋柚见嘟嘟没醒，就自己起来往外走。 门虚掩着，宋柚打开门，见大门口站着的人是五团长付东南的媳妇苗学英，还有一位宋柚不认识的四五十岁的妇女，那妇女一头短发，穿一身的确良衣裤，皮凉鞋，看着挺有气质。 宋柚跟苗学英认识但不熟，见面会打招呼，还没熟到平时随意串门的程度。 “是苗嫂子啊，快进来吧。”宋柚热情地招呼俩人。 她手里拎了个蛇皮袋，闻着一股海鲜干货的咸鲜味儿，但她没说话，宋柚就无视那个蛇皮袋，将两人迎了进来，走到客厅，请俩人坐下，又张罗着去倒茶水。 “你不用忙乎，我婆婆来了，我就带她来咱家属院熟悉的人家转转。”苗学英笑着说。 宋柚想她们真算不上熟悉，不过这个营地除了师级干部之外，就是团级干部级别最高，韩承跟她对象同级，来往密切一些也正常。 于是宋柚倒了茶水后，就热情地跟人寒暄。 聊了一些家属院的家长里短，苗学英说：“宋老师，我妈这次来带了不少土特产，我家老付老家在沿海宁市，海鲜都吃不完，我拿来给大伙分分。” 宋柚以为那些干货海鲜是给家属院里的嫂子们分的，没想到都是给她的，足足有满满一蛇皮袋。 苗学英的婆婆话说得也好听，她说：“听说你们家属院嫂子们关系好，经常互相照顾，我听了也高兴，趁这次探亲带点东西来看看你们。”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要是只有半斤虾的话，宋柚就收下了，现在有一蛇皮袋，已经超出了军嫂们平时人情往来的数量，太多宋柚肯定不能收。 宋柚话说得也很漂亮，但又明确表示了拒绝的意思：“我们家属院大家关系是都挺好的，我们肯定会互相照顾，婶子就放心吧，您这大老远来一趟也带不了多少东西，真不用给我拿，你们家人口多，还是给你们家四个孩子改善生活用吧。” 对方非要把东西给她，越是这样宋柚越坚决不收，推拒几个来回，对方终于拿着东西走了。 下午宋柚没什么事儿，一边带嘟嘟一边看书，还琢磨着对方为什么给她拿那么多东西。 等傍晚韩承从营地回来，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韩承说：“营地秋季招的新兵要进行考核，从里面挑出身体素质好、训练容易上手的士兵补充到尖刀团。付东南的侄子也是新兵，在第二轮考核时表现不佳，他加入不了尖刀团，只能分到别的团。他侄子又特别向往尖刀团，付东南跟我求情，我拒了。” 宋柚了然，说：“所以苗学英就带着她婆婆来给我送东西，是想让我跟你吹枕头风呗。你放心，你工作的事情我一概不过问。” 那么多东西她肯定不会收，以后她还得多长点心眼，警惕糖衣炮.弹。 韩承伸手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发：“你做得对。我不能给他侄子开后门，一方面是他考核不合格，另外一方面是一旦给他开后门，有违公平公正，考核是公开的，那么多士兵都看着呢。” 宋柚想韩承就是这样做事有板有眼，别说不给付团长儿子开后门，就是自己儿子他都未必开后门。 宋柚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到周一傍晚，韩承从营地回来时，说：“咱营地要举办个人军事大比武。” “个人比赛？”宋柚问。 宋柚知道军区有团体比赛，别的团自然比不过尖刀团，尖刀团得过各种荣誉。 韩承点点头：“是的。付东南想要跟我比赛射击，本来是我们俩人比，我趁机提议全营地甚至整个军区比赛。” “付东南想赢你，他是对你不服气吗？”宋柚问。 韩承说：“付东南其实很优秀，他爷爷是老革.命，父母也都是当地级别不低的干部，他本人也是军校毕业，立过一次一等功，平时就很有傲气，当时我升团长时他也是营长，俩人都有升职机会，他本来想当尖刀团团长，但你想想他又没负责尖刀连，怎么可能提拔他到我们团，我当上尖刀团团长，他失落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他在五团搞个尖刀连出来，后来被叫停了。” 宋柚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虽然付东南很得风轻云淡，她还以为水到渠成很容易，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事儿。 “你有把握赢他吗？”宋柚问。她有点小小的紧张，韩承是尖刀团团长，那么多人都盯着呢。 看着媳妇纠结的表情，韩承扬起唇角，说：“当然有把握，我这次就要锉矬他的锐气，让他知道‘服气’俩字怎么写。” 他的语气铿锵，黑亮的眼神坚定，坚毅硬朗的面庞上有动人神采，那么从容，那么有自信，宋柚被深深打动。 “我相信你肯定能赢。”宋柚说。 听说爸爸要参加军事比赛，俩儿子非常关心这事，毛豆比韩承更有信心：“当然是我爸拿以第一名，根本就不用比就知道结果，谁都比不过我爸。” 他灵光一现，也想组织个比赛，他想当大院同龄孩子中的老大。 豆包看了大哥一眼，很羡慕毛豆，他这种自信是学不来的。 嘟嘟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她吃力地仰着小脑袋，说：“爸，赢。” 韩承弯下腰，把嘟嘟抱起来，说：“爸爸会赢的。” 第68章 第 68 章 韩承要参加比赛,宋柚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让他吃好点补充营养。她让吴铁牛帮忙买些猪肉猪下水之类的，周六傍晚吴铁牛下班回荷叶塘生产队,就把帮宋柚买的肉类给她拿了回来,有排骨跟猪肉,还有两个猪蹄。 宋柚提前给了吴铁牛钱和票，对方把多余的钱票还给她后,宋柚带着东西回了家属院。 好巧不巧,路上她就遇到了付东南,本来打声招呼就可以各走各的路,没想到对方站定，扯了下嘴角,朝骑车擦肩而过的宋柚说：“宋老师，你这是买肉要给韩团长补身体吗，是,他是得好好补补，毕竟尖刀团团长万人瞩目,比赛一定得取得成绩,否则恐怕没有人会服气，让所有人看笑话,说不定还有影响他尖刀团团长的地位。” 他曾跟韩承一块儿在边境呆过,本以为韩承一个铮铮铁骨的硬汉会喜欢果敢飒爽的女军人,没想到他娶了个看上去娇弱貌美的媳妇,韩承宠老婆这事在整个大院都有名,他本人也不在意各种说法,他这个媳妇孩子生了仨,并不像一般带娃妇女,看着还娇滴滴的很好对付，只要她回去跟韩承哭闹，韩承乱了心神，比赛一定失利。 宋柚：“……” 排骨跟猪肉都放在蛇皮袋里，她绑在了自行车后座上，只有两个猪蹄放在网兜，并不算大，宋柚就直接挂在车把上，所以付东南是在借猪蹄嘲讽他们。 她停下车，转身朝付东南看去。 付东南眉峰略突出锋利，眼神犀利，这样的眉眼让他的长相看上去非常有进攻性，现在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那儿，好像马上就要等着看韩承笑话。 立过一等功的人少之又少，付东南因为立过一等功，听说在前线的时候表现也很出众，现在在营地里也很受重视，反正黄师长就很器重他。 但同在一个营地，韩承还是比他优秀，让他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服气是绝对不可能的。 宋柚突然想到，这样的比赛对韩承来说不太“公平”，如果他比赛取得尖刀团团长不过如此。 付东南肯定是获利的那一方，如果比赛成绩不理想，反正他也不是尖刀团团长，输了合理；如果侥幸赢了韩承，可能所有人就要看笑话了。 付东南肯定是基于这个心里提出比赛，能当上团长的人，心里肯定会有点算计计较。 面对别人的挑衅，一定要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 宋柚脸上带笑，不想正面回应付东南，而是朝他头顶看去，对方没戴军帽，头顶的头发犹如秋天凋零的枯草，非常稀疏。 于是宋柚说：“付团长年轻有为，不到三十五岁已经是立过一等功的团长，肯定是为了部队日夜操劳。” 付东南看宋柚笑盈盈地看向自己头：“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宋柚脸上笑意不变，直截了当地说：“只是付团长看起来像是四十五，如果付团长没脱发秃头的话，起码看起来会年轻十岁。我这里有个药膳方子可以改善秃头问题。” 头发问题是付东南的一大痛点，尤其是有漂亮女人说他因为秃头显老，他虽恼火，还是下意识地说：“什么药膳方子？” 问完这一句他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跟韩承对象探讨秃头问题。 “你可能有肾虚血亏的毛病，平时要注意补肾，你可以用马齿苋、黄柏煎汤湿敷；何首乌、大米熬粥；人参、白术、茯苓、炙甘草、熟地煎汤内服；芝麻花、鸡冠花、樟脑泡酒涂抹脱发处，这么多方子，你看看哪种适合你。” 付东南：她说这么快我记得住吗？怕不是故意说他肾虚打击他吧。 “另外天麻、首乌这些中药材对生发有好处，付团长可以找个中医调理一下，你要是找不到合适中医我可以给你介绍。总之，趁着年轻，改善脱发问题刻不容缓，要等到整个头顶都秃了恐怕是不可逆，头顶会锃光瓦亮，头发就长不出来了。” 付东南：真是猝不及防。 看对方无语憋屈的样子，宋柚爽了，很满意地转身骑上车走，末了还丢下一句：“付团长加油，一定可以战胜秃头脱发，恢复年轻英俊的容貌。” 付东南立在原地风中凌乱：“……” 他为什么要跟韩承媳妇说话？ 为什么韩承可以有乌黑浓密的头发，他年轻貌美的媳妇说他长得丑！是可忍孰不可忍。 骑车刚回到家，韩承就从营地回来，俩人一块去托儿所接嘟嘟，嘟嘟这个小丫头特别高兴，就喜欢爸爸妈妈一起接她回家。 她在前面小腿倒腾得飞快，宋柚几乎跟不上她，只能喊她：“嘟嘟，你慢点。” 他们回来后俩儿子也放学回来，宋柚征询他们的意见：“晚饭吃什么，有猪肉、排骨跟猪蹄。” 豆包很没创意地说要吃糖醋排骨，好不容易挑食的二儿子点菜，宋柚干脆地说：“好，那咱们就吃排骨。” “骨骨，吃骨骨。”嘟嘟看爸爸把一整扇排骨从蛇皮袋里拿出来，馋巴巴地说。 “妈，嘟嘟会说三个字了。”毛豆惊喜地说。 宋柚说：“嘟嘟说话算是早的。”孩子小的时候，从会说两个字到会说三个都是不小的进步。 她弯腰刮了下嘟嘟秀气的鼻尖，说：“你这个小不点，骨骨也吃不了，一会儿妈妈用米饭跟排骨熬点粥给你吃。” 宋柚把米饭蒸上，见韩承挽了袖子来跟她一起做饭，便拿了排骨让他剁，一边把今天遇到付东南的事情说了。 “你没看到，付东南都愣住了，他想不到我会说他脱发的事儿，憋屈的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承听得忍俊不禁，他说：“付东南傲气的很，一般人打击不了他，不过他很看重所剩不多的头发，就该拿这事儿打击他。” 俩人笑了一阵，宋柚想了想，还是把本来不想说的顾虑说了出来，她说：“我觉得这比赛对你不利，赢了大家觉得理所应当，万一成绩不理想大家会觉得尖刀团团长徒有其名。” 她不想给韩承压力，但她想韩承肯定能想到这一点，于是没遮掩，直接把内心的疑虑说出来。 韩承比他想象中淡定得多：“我对比赛有把握，即使不是付东南提出要比赛，可能也会有别人，不仅是我个人，我还要让人看到尖刀团士兵的整体实力。” 他的沉静自信让宋柚心中稍安：“可是你得过那么多勋章，立过两次一等功，团体比武也是第一名，以前的尖刀连还得过那么多荣誉，已经能证明你跟尖刀团的实力了，现在还要比武。” 韩承已经把排骨剁好，他揽了下宋柚的肩膀，说：“不用为我担心，早晚都会有个人比赛，比赛是我跟尖刀团士兵的机会。” 宋柚把剁好的排骨下锅焯水，说：“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不担心了，我相信你，你也不要有压力。” 韩承把手擦干，用指背蹭了蹭宋柚的脸颊，说：“放轻松，你不用操心这些。” “比赛项目已经定了，有射击、擒敌应用技术、五公里装备越野、坦克障碍赛、空降比赛、防化作业、侦查比赛。” “难度大吗？”宋柚问。后面几个项目听上去都很有难度。 “不难，对我们尖刀团来说常规项目，有些项目别的团的人未必能参加。”韩承轻描淡写地说。 宋柚觉得项目多点挺好的，即便韩承不能每项都拿第一，综合成绩肯定也有把握。 韩承见他帮不上忙，就伸出双臂从伸手环住宋柚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脸颊蹭着她的，亲昵地说：“你要相信我。” 宋柚感受着腰间的力道，她把排骨下锅炖上，还要做两个蔬菜一汤，红果藕片，清炒油麦菜跟虾仁丝瓜汤，韩承这样抱着她她行动不便，再说他温热的鼻息拂在她脸侧，弄得她脖颈间麻麻的，跟有电流窜过一样。 他什么时候开始会这么亲密了，真让人想不到。 她温声说：“好啦，我相信你。去洗油麦菜吧。” 韩承在她脸颊上轻触了一下，终于放开她，拿了一捆油麦菜到水池边清洗。 到吃饭的时候，嘟嘟吃着自己的排骨蔬菜粥，睁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看着爸妈跟两个哥哥啃着香喷喷、甜丝丝的排骨。 毛豆自己吃得欢畅，对她说：“你太小了，还吃不了，等大点再说吧。” 嘟嘟觉得大人的饭更好吃，为什么她要吃不一样的，她馋得撇撇小嘴，哇地一声就要哭出来。 “闺女，别哭。”韩承赶紧给闺女夹了个小排骨，让她抓在手里，慢慢舔味道。 小孩的脸变得比翻书都快，得到了排骨的嘟嘟很满足，努力地啃着排骨，吃得嘴边上都是褐红色的排骨汁。 韩承给宋柚夹了好多块排骨，把她的碗堆成一座小山说：“这排骨好啃，你多吃点。” 宋柚往他碗里分了两块，说：“还是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韩承扬眉：“你觉得我力气不够？” 宋柚：“……倒也不是。”这是又要证明给她看的架势。 她赶紧转移了话题：“咱们嘟嘟以后一定热爱美食，我要教会她做饭，这样我就省事了。毛豆、豆包，你们俩再过一两年要学做饭了。” 啃排骨啃得不亦乐乎的俩兄弟：“……” 毛豆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说：“妈，你能不能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 宋柚笑道：“好了，不说，快吃饭吧。” —— 付家一大家人，夫妻俩加四个孩子还有他母亲一块吃着晚饭，付东南对苗学英说：“你给我准备点人参、天麻、首乌、芝麻、核桃、枸杞。” 听着对方不容分辩的命令式的语气，苗学英火气差点上来，她说：“你说啥，人参、天麻、首乌这些都齁贵的，我上哪给你找去，哪哪都需要花钱，咱家这是不打算过日子了是咋地！” 还是付母比较冷静，说：“咱家这条件不至于吃不起这些东西，东南，你要这些东西干啥？” 付东南很淡定：“治疗脱发。” 苗学英高高挑起眉毛，看着对象头发稀疏的发：“头发少点就少点，大老爷们那么注重外表干啥？” 付母不置可否，只说：“你说的这些管用吗，要是真管用的话哪里还有秃子？” 秃子两个字成功刺激到了付东南，他就快成秃子了？他看起来像是老十岁！ 他声音冷淡：“让你找你就去找，别费那么多话，津贴都在你手里还叽叽歪歪的。” 苗学英又给她添了一碗饭，碗没递人手里，而是稍重地搁在桌子上，她语气不太好：“老付，你们不是要组织军事大比武吗，是你最早提出要跟韩承比赛，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现在应该更关心比赛成绩，你关心头发干什么？” 她眸光闪了闪，转向付母，语气带了点委屈，说：“妈，男人一旦关心自己外表，就是有外人了是不，老付，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外边的野女人了？你头发秃成那样你都没想着要吃人参补，怎么今天就想着要治秃头了？” “爸，你是不是外面有相好的了？” 付东南拿筷子敲了下大儿子的脑袋，严厉地说：“闭嘴。”媳妇一口一句秃头已经够窝火了，儿子还在这儿添乱。 “怎么就不能说了，本来就该考虑比赛，你考虑头发，你到底有没有花花肠子，趁着妈在这儿你赶紧说清楚。”苗学英觉得自己是占理的一方，得理不饶人。 付母和稀泥说：“那你就跟学英解释一下啊，你就说在外面没人不就行了。” “我估计外头就没女人稀罕他，你看他不到三十五就秃了头，长得精神的军官可多的是，就咱营地里都一抓一大把。” 苗学英完全不明白，付东南平时沉稳果敢，是个很靠谱的人，怎么这次要比赛的时候，他的思路歪到治疗脱发上面！ 付东南被说到自闭，本来他觉得苗学英这样的媳妇勤劳贤惠，踏实能干，比宋柚那样弱不禁风徒有其表的强八百倍，在娶媳妇方面是赢了韩承的，可自己媳妇为什么会胡搅蛮缠还百般打击他！ 听说宋柚还转成了公办教师，还出了书，在大院里很有人缘，这让付东南对自己的价值观产生怀疑。 反正就是在比赛的节骨眼时间，付东南却百感交集，满脑子各种各样的心思。 秃头的事儿，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第69章 第 69 章 田鸽最近对宋柚非常好奇,她很想知道宋柚是不是跟她一样有什么机缘，比如说是重生、穿越或者穿书。 就宋柚编写的那套书，视野和见识超过现在这个社会发展水平,也不是说现在的人编写不出来，她觉得有那么一点超前。 而且跟书里写的完全不一样,宋柚一家和睦,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从宋柚对三孩子跟韩承的态度,她想他们应该是原配，对象应该是亲的，孩子也是亲的,这样来看宋柚也许是重生的。 宋柚能从容游刃有余地应对生活，但她家却是鸡飞狗跳。田鸽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个主意试探下宋柚是不是有什么机缘。不过她想不出好的办法,只能多去跟宋柚聊天,她想言多必失，只要宋柚说得话够多，她就能从对方的话里找到蛛丝马迹。 于是她频繁去找宋柚聊天，可宋柚根本就不爱理她，最多跟她寒暄两句就走。 而且让她更无奈的是，最进她身体里总有个声音骂她“滚出这个身体,你这个鸠占鹊巢的人。” “你怎么那么笨，连日子都过不好,把原本属于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你赶紧让位,把对象儿子还给我。” 开始的声音那声音还很客气,用央求的语气跟她说话,但田鸽态度强硬，那声音就变得不客气。 田鸽很慌，她想原主应该就在她身体里，原先被她压制，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好像强大起来，想要把她赶走。 她不想走，她跟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就是个社畜，忙不完的工作，加不完的班，买不起的房。 在七十年代呆了这么几年，她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虽然跟几个继子关系一般，但生活节奏慢，不愁住房和吃穿，等改革开饭还有大把的挣钱机会，她一定会抓住先机，成为任何人都高攀不上的女首富，这比在后世苦苦上班混日子看不到希望强得多。 而且她穿到书中世界，她不知道她原来的身体怎么样了。 她跟原主在做斗争的时候，宋柚发现了她的秘密。 那天傍晚回到家属院，宋柚把嘟嘟从托儿所接回来，看到一群小孩在大柳树下玩儿。 “毛豆、豆包。”宋柚招呼自己的俩孩子。 只听二军自豪地说“我妈也会写故事。” “快让我看看。”锁头往他跟前凑，看他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 “这是田婶婶写的吗？” “是的，是我妈写的。不过她写完把纸扔了，我又捡回来了。”二军说。 “真的啊，恐龙的故事，还挺好看的，哎呀，甲龙宝宝跟霸王龙分开，去找爸爸妈妈了，呜呜呜，霸王龙好可怜。” 听说是恐龙的故事，毛豆跟豆包立刻兴致颇高地凑了过去。 宋柚心生好奇，田鸽也写故事？她走到小军身边，俯身迅速把故事扫了一遍。 她差点笑出声来，这不是后世一个很有名的作家的绘本吗，怎么田鸽把它写出来了。 不是宋柚对绘本有多了解，实在是这个绘本太有名气。 田鸽还真敢把人家的作品提前写出来。 宋柚本来就觉得田鸽不太对劲，跟原来她认识那个人很不一样，现在她能确定田鸽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她不仅知道书里的内容，还知道后世的情况。 饶是如此，她仍然似乎不太适应这个时代，不适应现在的生活，她没有把日子过得很好的能力，她的生活说不上一塌糊涂，反正普普通通，比不上大院里的一般家庭。 对这样一个特殊的人，宋柚更要少跟她来往。 “毛豆、豆包，快点回家啦。”宋柚招呼俩儿子。 “妈，这故事我还没看完呢。”豆包舍不得离开。 宋柚把嘟嘟放地上让她自己走，一左一右提溜着俩儿子往家的方向走。 田鸽没心思去试探宋柚是不是得了什么机缘，她现在在跟原主做斗争，原主有时候已经能够短暂夺得身体控制权，这在沈爱国跟三个孩子眼里，田鸽就是个精分。 比如她有时候会对沈爱国说“你这些年又要工作又要带娃，真是辛苦了，你看都长白头发了。”语气中满满都是心疼，可说完这句话没几分钟，她又变得比平时还冷淡。 再比如小军刷牙时弄湿了罩衣，她会扔件衣服过去，对二军说“你给弟弟换衣服。” 可二军正给弟弟换衣服的时候，她又会把衣服抢过来自己给小军换，温柔地说“妈妈给你换衣服，我们小军都会刷牙了，真是个好孩子。”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大军听到这温柔的话语，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这也太肉麻了吧，还是他们后妈吗。 他认真地跟沈爱国提建议，说“爸，我觉得妈精神不对劲，是不是撞着什么邪了，咱们找些偏方帮帮他，比如我们可以拿筷子戳戳，看她是不是撞邪。” 沈爱国自然也觉得田鸽反常，但只往她心情不好的方面想，毕竟对方心情不好的话，就没法指望她一直温声细语地说话。他呵斥大军说“这里是军营，严禁封建迷信，你可别乱说这些话。这要是传出去事情可大可小，你知道不？” 大军知道自己确实不该说跟迷信有关的话，他缩了缩脖子，识相地闭了嘴不再提这件事。 —— 毛豆最近非常忙，他在筹划大院男孩比赛的事儿。 不过最一开始他就碰了大钉子。他先去找梆子的哥哥柱子，这个十二岁的少年压根就不跟他比，柱子说“你这个上二年级的小不点，还是过几年再跟我这个初一学生比吧，即使要比，我也跟初中生比。” 梆子对比赛很感兴趣，说“毛豆，我可以参加比赛。” “我当裁判。”豆包说。 毛豆觉得豆包是个当裁判的合适人选，他会计数，会看手表时间，肯定能当个公正的裁判。 “好，让你当裁判。”毛豆拍板。 得到裁判员的工作，豆包更加积极地去跟着组织比赛。 柱子他们这些初中生不肯参加比赛，毛豆并没有气馁，他带着豆包、梆子、锁头又去找其它上小学的小朋友，又碰到第二个大钉子。 徐师长的老来子徐大宝听说要比赛的事儿，眼睛一亮，比毛豆更热心，他说“好，咱们大院是该组织个比赛了，看看谁能赢，赢得人就是大院老大，这个人一定是我。” 徐师长有四个闺女，到四十多岁才有了徐大宝这个宝贝疙瘩，全家对他宠得要命，平时这小家伙在大院里也很骄纵。 毛豆感觉到了危机感，竟然有小孩跟他抢老大的位置，马上纠正他“不，我才是咱大院老大。” “我是老大。” “我才是。” “你是咱大院最淘气的小孩。” “你才是。” 俩人谁都说不过谁，决定暂时放下争议，又一起去找别的小孩参加比赛。 他们一共组织了几十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参加比赛，宋柚带着嘟嘟回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大柳树下商量比赛的事儿，一群孩子围在那儿特别热闹。 毛豆已经有了孩子王的架势，他说“比赛项目暂定引体向上、二百米跑、跳山羊、滚铁环，有人有异议吗？” 小孩们在那儿七嘴八舌地讨论，纷纷分析自己的“好哇，引体向上我最在行。” “冷静，你得意的太早了。”毛豆淡声说。 “女孩不比赛吗？”宋柚问。 毛豆说“女孩对比赛不感兴趣，她们当啦啦队。” 香妹举起小手“我是啦啦队队长，婶婶，嘟嘟可以加入啦啦队吗？” 宋柚笑道“可以啊，嘟嘟喜欢热闹，生怕哥哥姐姐不带她玩呢。” 宋柚觉得这些项目都挺安全，就没理会他们，带着嘟嘟回家做晚饭。 韩承他们的军区军事大比武就定在周日，全员参加的只有射击、擒敌应用技术、五公里装备越野这三个项目，其它项目是各军区选出的优秀代表去参加。 宋柚一大早起来就做早饭，她做的是馄饨、鸡蛋饼、酸萝卜酸笋还有清炒香菇油菜。 俩儿子知道爸爸要参加比赛，也听话的很，等嘟嘟醒来带着她穿衣服洗脸。 看宋柚做这么丰盛的早餐，韩承洗了手跟她一块包馄饨，一边忙乎一边说“这几项比赛都是很简单的项目，小菜一碟，你根本就不用紧张。” 要是韩承不是尖刀团团长，宋柚肯定不会重视这事儿，就因为他受关注，肯定很多人在等着比赛结果。 毛豆牵着嘟嘟的小胖手站在厨房门口“爸爸我们可以去观看比赛吗？” 韩承说“当然不行，不过有机会我可以带你们去营地观看训练。” 毛豆按捺住雀跃的心，有点失望地说“好吧，我们在家等着。” 付家也有一顿丰盛早餐，付母多方活动也没把大孙子活动进尖刀团，只能放弃，本来想离开营地回家，因为有比赛才等到现在。 苗学英边摆盘子碗边说“你能比得过韩团长吗，上次射击比赛，就是对一百米地幅范围内目标进行射击那次，你是第二名，韩团长是第一名。” 付东南觉得媳妇特别不会说话，今天要去比赛，说什么以前技不如人的事儿，他没好气地说“我那时候还没被派去特种部队参加特训，现在我经过特训，韩承不过是在军校学的那点东西，我肯定比他强。” 他现在非常有信心，他们当时去特种部队集训，一共百来人，都是从各部队选出来的精英，毕业考核极为严格，不过关的直接降职任用。 而且他输了也无所谓，反正他带的又不是尖刀团，韩承要是输了的话可就丢大脸了。 “你就等着韩团长来我们家搞卫生吧。”付东南信心百倍地说。 “搞啥卫生？”苗学英问。 付东南回答说“我们俩输了的人要去对方家里搞卫生。” 苗学英心说不好，她的右眼皮总是跳，不会付东南会输，会到韩团长家干活吧，那家属院的人不得都知道了？ 吃过丰盛的早餐，韩承跟平时差不多一样时间去营地，宋柚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快去吧，我相信你就是最棒的。” 韩承回亲了宋柚一下，风轻云淡地说“我尖刀团团长这个职位是靠实力得来的，等我好消息。” 等韩承走后，宋柚去了趟供销社，拿回了一副李秋菊特意给她留的猪肚，回到家，看毛豆跟豆包百无聊赖地等韩承回来，宋柚笑道“比赛得下午才结束呢，你们俩比谁都着急。” 毛豆嘴硬“我才不着急呢，我爸最厉害。” 兄弟俩商量一会儿，又去找小朋友讨论比赛的事情。 下午，宋柚带着毛豆跟豆包去学书法绘画，还去制香厂转了一圈，香厂已经有三十多个社员在忙碌，桂花卫生香已经大批量生产出来，因为有之前的销售渠道做基础，桂花香一开始就卖得很不错。 从制香厂出来，宋柚在路上遇到捞鱼回来的社员，宋柚花八毛钱跟他买了五条鲫鱼。 “晚上又有好吃的，妈，我来拎着。”毛豆说。 不管比赛结果，晚上都要吃顿好吃的。 毛豆拎着用草绳穿着的鱼，娘仨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回到家，宋柚把猪肚收拾干净放锅里煮上，然后招呼俩儿子处理鲫鱼，晚上要做鲫鱼猪肚萝卜汤。 俩儿子已经有男子汉的模样，毛豆把鱼鳃扣掉，把鱼肚抛开，把内脏取出来，豆包拿刀刮着鱼鳞。 俩人配合默契，但动作并不快，用了一个小时把五条鱼收拾干净。 宋柚把他们俩夸了一顿，又把煮猪肚的火关掉，听着屋里电话铃响，赶紧进屋接电话。 电话是韩承打来的，他的声音很兴奋“媳妇，我赢了，三个项目都是第一名。” 其实对这样的比赛结果他很平静，但一想到媳妇孩子在等着他，他就情绪高涨，第一时间就要报喜。 “那太好了。”宋柚激动地说，她朝院子里喊，“你们爸爸得了比赛第一名。” “快快，咱爸赢了，咱爸真赢了。” “我就说咱爸是最厉害的。” 俩儿子听到这话，立刻撒丫子往屋子里跑。嘟嘟见哥哥蹿得快，很着急，赶紧迈开小腿往屋里走。 “付团长的比赛成绩呢？”宋柚问，她很关心对方的成绩。 韩承声音里带着笑意“等我回去跟你细说。” 宋柚笑道“忙完就快回来吧，晚上有好吃的。”：，，. 第70章 第 70 章 宋柚开始做晚饭,大米小米两掺米饭，里面还加了点红豆。米饭蒸上又把煮好的猪肚跟鲫鱼、萝卜丝一起炖成一锅汤，一股鲜香的味道很快从厨房四溢到院子里。 韩承他们比赛结束就开始领导讲话、颁奖,要按总的比赛成绩，尖刀团几乎包揽三个项目的前十名,不过不算尖刀团士兵成绩,其它团士兵也评出了前十名。 这些获奖士兵有更多机会入党，提干,推荐读军校等等。 不过通过这次比赛，尖刀团证明了整个团的实力，别的团确实没法跟尖刀团相比。 看尖刀团士兵风光无限地领奖,付东南觉得很憋屈，本来他有信心能在射击比赛中胜过韩承,想一雪前耻,可他还是输了。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可他还是觉得韩承有这方面的天分，天生就是吃部队这碗饭的。 他跟韩承有实力上的差距。 不过是常规的鞭策跟鼓励，可等黄师长讲完话，他又对韩承说“韩团长，尖刀团绝对不收关系兵、后门兵，这是齐将军亲自定下的规矩,谁都不能坏了规矩。” 韩承立刻庄重敬了个礼“是，黄师长,规矩绝对不能破。” 付东南僵立在原地,黄师长这是意有所指啊,是他先想把侄子留在尖刀团,黄师长在这个场合来这么一句分明就是借这件事说谁都别想开后门。 好像在打他的脸。 明明黄师长非常器重他。 韩承无需揣摩就知道付东南在想什么,没理会对方，等颁奖结束就回了家。 三个崽崽就在门口眼巴巴地等着，等韩承一进门就把凯旋而归的爸爸迎进家门。 韩承高高扬着唇角，觉得三个小家伙好热情。 豆包接过韩承手里的奖品，并不多，一个搪瓷茶缸，一件内衬是羊毛的军大衣，还有一枚代表第一名的胸标。 羊毛内衬的军大衣比棉花军大衣贵的多，要说价钱的话，要一百二十元，一般在寒冷地区发这种军大衣。 毛豆已经把胸标戴在自己胸前，豆包念着茶缸上的字“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华东军区比武大会。” 宋柚从厨房迎出来，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比赛结果“快，跟我们说说。” 毛豆给韩承搬了个凳子，让他坐在柿子树下，眼睛亮晶晶地等着爸爸开口。 韩承直接拎着凳子把妻子儿女带进了屋，宋柚顺手把门关上。 “这次就是普通的步木仓三姿比赛，但我跟付东南比的不一样，我们用的是步木仓和手木仓，三姿，对一百五十米地幅范围内的六个半身靶跟十二个人形靶进行射击，付东南比赛前还吹牛说一定能赢我，结果他还是输了。 “甚至他擒敌应用技术、五公里装备越野这两项一个是第八名，一个是第十一名，甚至没赢过我们尖刀团的普通士兵。” 见媳妇孩子都用崇拜的眼神看他，韩承有点激动。 “爸，尖刀团也太厉害了。”毛豆的眼睛亮的像夜空里的星星，“我也想加入尖刀团。” 韩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好，毛豆一定可以。” 宋柚说“付东南不至于这么差吧，他是从全军区选出的明他实力出众，那时候你去出任务，都没能去特训呢。再说他年龄也不算大，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不至于体能跟不上。” 韩承笑道“我们俩单独先比的射击，他输了，然后心里失衡，另外两项比赛接连失利。作为军人，心理素质非常重要，他在这方面差了点。两位师长肯定能看出来，要是我是领导，派这样的人执行任务一定会多加留意。” 唏嘘一阵儿，俩人去厨房把熬好的猪肚鲫鱼汤端来，满满一大盆，这一盆熬成奶白色的汤特别鲜美，没有腥味儿只有鲜味儿，猪肚炖得又烂又糯，连豆包这个挑食的小家伙都爱喝。 韩承面前是一个大海碗，里面全是鱼肉跟猪肚，他把猪肚往宋柚碗里夹，宋柚说“吃吧，又不是不够。” 她舀了点汤加到嘟嘟碗里给她做成汤泡饭，放在一旁晾着。 “鱼肚鲫鱼汤真好喝。”毛豆边喝边夸。 “下次还做，你们俩慢点吃，小心点鱼刺。”宋柚提醒道。 “付团长下周日开始要来我们家打扫卫生，一共两个月。”韩承往嘟嘟嘴里喂了一口米饭说。 这个小家伙爱让爸爸喂饭，韩承就自己吃三口，喂闺女一口。 “真的？”宋柚笑道，“是谁输了就要去对方家打扫卫生吗，谁提的？” 韩承笑道“我提的，比赛是他先提的，我想让他长点教训。” “那他不会耍赖吧，会不会不来或者安排战士来。”宋柚问。 “他一定会来。”韩承很肯定地说。 宋柚就等着周日，早上刚睡醒，就听到门口有哗哗的扫地的声音。 她穿好衣服洗漱好到大门口，看到付东南正拿着竹制大扫帚面无表情地扫地，地扫得很干净，枯叶、浮土全聚成一小堆，地上有竹枝划过的痕迹。 宋柚笑道“地扫得真干净，这两个月有付团长帮忙打扫卫生，我们家肯定会很干净。” 付东南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有什么活儿，说吧。” “付团长进来看看。”宋柚说。 “你们家挺干净啊！”付东南四下打量着井然有序的小院说，院子里有整齐的菜地，种了白菜跟能越冬的青菜，另外就是院子右侧有鸡窝，旁边种着一些花树，很好，他活儿不多。 宋柚笑眯眯地说“也就是看着干净，其实哪哪都很脏，玻璃早就该擦了，鸡窝里的鸡粪应该清理，大门口的花跟树太乱，枯草得拔走扔掉，砌成个花坛看着就利落了。” 付东南额角的青筋直抽抽，他拿着大扫帚走出院子继续扫大门口。 宋柚开始煮米粉，加一把青菜，再煎五个鸡蛋，煎半根腊肠。 等韩承回来，听他跟对方说“付团长，地扫得挺干净，加油吧，俩月很快就过去了。” 付东南吸了吸鼻子，真香，这家人大早上吃什么啊，真舍得放油。他家那娘们也种花生榨油但都给亲戚分了做饭舍不得放。 他把大门口扫完，去家里吃早饭，苗学英跟他说“我跟你一块去韩团长家打扫卫生，俩人干快点，省着你在那儿丢脸。” 付东南叹了口气，说“算了，当时说好只能一个人干。” 苗学英嫌丢脸，她只是说说，刚好不想去，于是说“活该，谁叫你提出要比赛呢。对比赛没把握就不要提搞卫生的事儿” 付东南现在对自己选媳妇的眼光产生怀疑，为什么他媳妇一句鼓励的话都没有。 吃完早饭，付东南又去宋柚家干活。 “帽子，你的帽子。”苗学英拿着帽子追出来。 他赶紧拿过军帽，戴好，才出门。 宋柚给他拿了块抹布，让他擦玻璃，至于他们一家，都在旁边看着。 “付叔叔，这玻璃擦得真干净，就跟没有一样。”毛豆称赞道。 付东南从凳子上跳下来虽然你们在夸我，但是我在我家真的不管擦玻璃，都是我媳妇干的。 他还按宋柚说的，清理了鸡窝，把鸡粪用推车推到宋柚家地头，用土埋了做成堆肥。 宋柚觉得付东南虽然因为没把他侄子留在尖刀团，就要比赛让人丢脸，结果比赛还输了这事儿挺小家子气，但基本的军人作风还在，起码他把卫生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偷奸耍滑。 黄师长要去营地的时候特意绕路到宋柚家门口，站在大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付东南清理门口的枯草，说“小付，真不错，愿赌服输，这也是一种优秀品质，军人就应该有这种风骨，这种气魄。偶尔比赛输赢没关系，但一定要信守承诺，有军人的担当，这种品质值得表扬。” 付东南倒也不必上升到这个高度。 他答不上话，黄师长是在夸奖他吧，一定是在夸奖他。 宋柚拿了把椅子出来请黄师长坐，笑道“我们家真是干净不少。” 看着黄师长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拿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茶，傅东南心说很好，又多了个黄监工。 又听黄师长说愿赌服输的精神值得战士们学习，要在开会的时候说这件事，付东南浑身一激灵，赶紧说“黄师长，学习就不必了，我建议咱们还是多学点军事技能跟理论。” 黄师长气定神闲地喝茶，但笑不语。 等黄师长走后，付东南抹了下额角细微的汗珠，跟韩监工说“你该考虑下军区比赛了吧，还有很多比赛项目呢，尖刀团团长要拿出该有的水平来。” 韩承勾了勾唇角“你不是刚输了比赛？少操心别人的事儿，打扫两个月卫生你还嫌不够吧，你还想多干几个月？” 付东南老实地闭上了嘴巴。 —— 毛豆他们这群小孩想要组织的比赛没戏了，营地小学知道他们想要比赛，决定明年开春的时候组织运动会，对更多的项目进行比赛。 毛豆没有多失望，开始期待明年春天的运动会。 宋柚倒是挺高兴，学校组织的运动会肯定比小孩子乱哄哄的瞎折腾强。 但是毛豆跟徐大宝谁都不服谁，还在争谁是大院老大，他们还是组织了引体向上比赛，时间定在周六傍晚。 “妈，借你的手表用一下，我们比赛要看着时间，看一分钟谁做得最多。”豆包边吃饭边说。 宋柚把手表摘下来，递到豆包手里，说“别弄丢了。” 韩承说“别用你妈的手表，手表不好用，我包里有秒表，拿去用吧。” 豆包赶紧把手表又递给宋柚，跑去拿韩承挂在墙上的公文包，他把公文包从挂钩上拿下来，拉开拉链，从里面翻找一会儿，拿出一个黑色近原形很小巧的东西，说“爸，这个是秒表吗？” 韩承点头“对，拿过来我告诉你怎么用。” 豆包很高兴地重新把爸爸的包挂好，把秒表拿给韩承，韩承按了上面的按扭说“你看，开始计时了，这样是停止。” “真的很好用，谢谢爸爸。”豆包说。 有了这么好用的工具，毛豆觉得他们的比赛更加正式一些。 “妈，你一定要去看我比赛，我一定赢过徐大宝那小子，你要去看我怎么赢他。”毛豆自信满满地说。 宋柚并不愿意毛豆一门心思搞比赛，也不希望他当大院的“老大”，在她看来，这些事儿完全没必要，但既然比赛在即，她肯定要去给儿子加油助威。 “我肯定会去。”宋柚说。 她又盛了一碗饭递给毛豆，说“多吃点。” 然后这小子却没接，说“我先不吃了，吃太饱没力气，等比赛完了我再吃。” 宋柚很纵容地说“好吧，给你留点饭菜，等你回来热一下再吃。” “嘟嘟也去，嘟嘟是啦啦队员。”毛豆说，他一定要让妹妹看到自己有多厉害。 “好的，我一会儿带嘟嘟去。”宋柚说。 “爸爸也去。”毛豆又说。 “操场上乱哄哄的，我不去。”韩承坚决拒绝。 毛豆没再坚持，刚吃完饭，香妹就在门口喊嘟嘟，嘟嘟迈着小腿就往外跑，宋柚赶紧跟上。 操场上特别热闹，小孩子追逐嬉闹着，还有好多家长来围观。 毛豆跟徐大宝很快把要参加比赛的二十个男孩集合到单杠底下。 香妹牵着嘟嘟的手对宋柚说“婶婶，我带嘟嘟给他们加油去了。” “去吧。”宋柚说，她不想往跟前凑，就在不远处站着看。 “看着点，可别让人撞着嘟嘟。”秦丽霞叮嘱道。 “妈，我知道。”香妹乖巧地说。 很快比赛就开始，小学很注重孩子的体能训练，但并不是所有男孩臂力都强，有的孩子只能做址 第71章 第 71 章 田鸽也来观看比赛,她刚跟原主进行过一场较量。 原主跟她说：“你赶紧走，别占着我的身体，赶紧把我的生活、我的男人跟孩子还给我。” 田鸽冷笑：“你想清楚，是我写的,你的幸福生活全是我给你的,要不是我在书里把宋柚写死,让韩承给你们一家当靠山，还安排了将军的孙子给你收养,让老将军也当你靠山，还安排你生个闺女,让七个孩子都宠着你,你能过那么爽的日子吗？这一切都是我写出来的,该走的人是你。” 她写的时候当然是女主越爽越好,日子越红火越好，但当有一天她能够取代女主过她亲自描述的幸福生活,她为什么要把身体还回去！ 虽然她现在日子过得一般，但也说不上差,而且她还有个当女首富的梦想,这个梦想一定能够实现。 她也没想过要跟自己塑造的女主抢身体,但既然已经如此，她觉得是天意，就不还。 原主态度强硬：“她又没做什么坏事你为什么要把她写死,你就不能仁慈点吗,你把身体还给我,没有韩承跟老将军做靠山,我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田鸽冷笑：“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像你很善良一样,我还不是想让你有美满的生活，我把所有好事都安排给你，你倒是怪上我了，你以为没有两大靠山，你日子还能过好吗？你觉得你能征服三军吗？你觉得沈爱国会爱你吗，他只不过想让你帮她养孩子而已。” 田鸽又不傻，她能猜出沈爱国是想稳住她，让她帮带孩子，但她能接受，毕竟她对沈爱国跟仨孩子也没啥感情，她的目标是女首富。 本来她以为她跟沈爱国会相爱，谁知道会发展到今天！ 不过这次争斗原主胜利，暂时掌控身体，她就跟她们家三军一块来操场。 看到宋柚，原主还朝她像老熟人一样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看得宋柚心里发毛，她觉得田鸽这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她一定要离田鸽远点。 而且让宋柚意外的是田鸽对比赛很热衷，特别重视这个小孩子跟玩一样的比赛，很希望自己家的小孩比别人家的强，她一直在鼓励大军，大军最后做了十二个。 “毛豆，该你了。”裁判员豆包说，他不仅拿了秒表，还拿着纸笔记录成绩。 毛豆已经做完热身，把上衣都脱了，深秋挺凉的天他就剩了一件秋衣。 这小家伙果然厉害，引体向上各个标准，宋柚看他跟牛犊子一样结实的小身板在秋衣的包裹下显出明显的肌肉轮廓，有力的手臂紧绷出优美的线条，他的动作不仅不吃力，还很有美感。 宋柚意识到毛豆这小家伙其实跟韩承很像，他身体素质很强，在部队这几年的熏陶他已经有了参军的理想，所以前世他为什么要做生意呢！参军不是挺适合他的吗？ 香妹带着一群小姑娘给毛豆加油，小拉拉队员热情的很，宋柚只知道豆包挺招女孩喜欢，没想到毛豆人缘也很好。 嘟嘟拍着小手，一直喊：“哥、哥、毛豆。” 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后，宋柚转身迎着视线看过去，她看到韩承站在更远的人群外，正弯着唇角往这边看，俩人交换了下眼神，宋柚又转过头看毛豆。 他明明说不来的，可还是来看儿子。 一分钟时间毛豆一共做了四十一个，他从单杠上跳下，稳稳当当地落地，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徐大宝，该你了。” 香妹把手里拎着的水壶递给毛豆说：“看你都是汗，快喝点水吧。” 嘟嘟拉着毛豆的手：“哥哥，棒棒。” “毛豆，你好厉害了，能做四十多个。” “毛豆，你肯定是第一。” 徐大宝是最后一个，他看着一群男孩女孩拥着毛豆往一旁走，单杠旁瞬间就冷清了。 徐大宝：“……” 十几名啦啦队员少了多一半，刚才站在人群里最显眼最好看的两个啦啦队员香妹跟嘟嘟又是给毛豆递水，又是拉毛豆的手。 眼看两道粉色的身影越走越远，徐大宝急得喊：“香妹，嘟嘟，你们回来，我还没比赛呢。” 豆包很冷静地说：“我给你计时计数就可以。” 徐大宝骄纵性子又上来了，小脖子梗着：“不，我要啦啦队，我要有人看。”：，，. 第72章 第 72 章 宋柚发现田鸽最近很反常,有找她聊天的意思。比如在托儿所门口遇到，本来点个头就能各走各路，田鸽非要说：“你们家嘟嘟好可爱啊，你是怎么把她养这么可爱的？” 不仅是宋柚有这个感觉,别的军嫂也能感觉到田鸽话变多了,经常把人拉住尬聊。 经常田鸽刚开个头,宋柚便直截了当地跟她说：“不聊了，我回家了。”几次之后,田鸽便不再找她聊天。 大军本来想找宋柚说说她妈的事儿，但他觉察出宋柚对他们态度冷淡,就去找了黄师长媳妇张秀兰。 张秀兰也不太爱跟田鸽聊天,说：“啥,你妈精神不正常,对你们时好时坏的？” 她特地去了田鸽家一趟，还真见识到了,开始的时候田鸽热情得有点过头，后来又有点冷淡,这让她觉得很诧异,但她对大军说：“你这孩子,可别乱说啊！” 她私下里对沈爱国说：“多关心你媳妇，她要是身体不舒服就带她去看看。” 沈爱国抚着额头，说：“好,我会多关心她。” 韩承他们从军区比赛回来,人还没返回营地,成绩就传了回来,韩承获得了三项个人第一,尖刀团获得四项团体第一。 因为实力出众,这场比赛对韩承跟尖刀团来说绝对是好事儿。 现在韩承尖刀团团长的地位稳固，实力整个军区的人都知道。 付东南再来宋柚家搞卫生，宋柚笑眯眯地跟他说：“付团长，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先提出跟韩团长比射击，就不会有这次整个军区的军事大比武，大家也没法看到尖刀团的实力。现在这个比赛，不仅提高了整个军区的训练水平，也让整个军区知道尖刀团的水平。” 比赛成绩正热乎着呢，现在不说更待何时。 再说以韩承的性格，沉稳内敛，不爱显摆，他不可能对付东南说这些话，那宋柚就要说。 付东南没扫完院子，他也不能走，他现在并不嫉妒韩承，反而很服气，如果对方只比他强一点，他就想要跟对方比，但对方比他强太多，他的实力完全无法与对方匹敌，他就释然了。 见他不答话，宋柚自顾自地说：“现在任何人都不会质疑韩团长作为尖刀团团长的实力，也不会怀疑尖刀团的水平，你说呢，付团长。” 付东南在思索，他要不要大大方方表示祝贺啊，好像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 正说着，韩承比赛回来走进院子，付东南放下扫帚，迅速立正，并拢五指举手敬了个军礼：“韩团长，祝贺你比赛夺冠。” 韩承给了回了个军礼：“多谢。” 等付东南走后，宋柚抱住韩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你真棒。” 韩承双臂环住她，蹭蹭她的脸：“最近挺担心的吧，真不用担心我。” 睡觉的嘟嘟刚醒来，透过玻璃窗往外看，就看到爸爸妈妈在院子里抱在一起，赶紧爬下床，迈着小腿哒哒走出来。 韩承放开宋柚，把闺女抱起来：“爸爸比赛赢啦。” “爸爸，棒棒。”嘟嘟的小奶音萌萌的，让韩承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因为取得优异成绩，整个营地开表彰大会，炊事班的同事还杀了两头猪给尖刀团庆祝。 比赛成绩汇报到京城军区，好几个首长轮番给韩承打电话表扬他。 齐老将军跟韩承说：“尖刀团一定会在你手里发扬光大。” 就连小伙伴见到俩孩子都会说：“你们爸爸得了第一名，他真厉害。” 俩孩子可是一点都不谦虚，宋柚跟他们说：“你们俩可低调着点，你们爸爸都没这么得意。” □□邦也打电话，他惜字如金地说：“戒躁戒躁、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李清芳在一旁拧了下他手背：“老三当尖刀团团长多不容易啊，都看他比赛赢了风光，没人看他总去执行最难的任务，也没人看这些战士训练有多刻苦，你喊什么口气，这时候还不表扬他。” 韩振邦手背上一痛，说：“好啦，表扬，老三这次表现过，但几个儿子一直都是他的骄傲。 韩承休假时间是三十天，起始时间跟宋柚还有俩儿子的寒假时间差不多，这样他们能在京城多呆一段时间。 虽然有人接送，但要带三个孩子，他们不准备带太多行李，除了两桶花生油跟两件毛衣，就是一家人的衣物跟日常用品。 “带上相机吧，我想拍点照片。”宋柚问。 韩承说：“不用带，等到家把我爸没收的相机要回来。” 宋柚弯了弯唇，韩承的相机都没收七八年了，现在韩父不用担心他玩物丧志，应该能要回来了吧。 这次是勤务兵送他们到火车站，担心路上孩子吃不饱，宋柚带了好多吃的，煮鸡蛋、饼干、蛋糕、白切鸡、卤菜还有梅干菜饼。 他们买了四张卧铺票，正好占了一间卧铺的四个床位。 毛豆跟豆包睡上铺，宋柚带着嘟嘟睡一张床，韩承睡他们对面。 嘟嘟还是第一次坐火车，觉得很新鲜，趴在床边看着铁轨边不断后退的农田树木。 韩承提前给几个孩子打预防针，说：“你们爷爷对外人很亲切，对家里人反倒严厉。” 毛豆很惊讶：“为啥这样，不应该对家里人亲吗？” 豆包也说：“不应该像爸爸一样，对自己家里人好，对外人凶嘛？” 嘟嘟则睁着大眼睛，听着几人的对话。 韩承觉得得到了孩子的肯定，扬了扬唇角，解释说：“你们爷爷级别高不用带兵，平常工作他没必要跟人严厉，尤其对普通士兵，他非常和蔼。对家人可能是严厉惯了吧。” 宋柚笑着说：“你这样说，孩子该发怵见爷爷了。” 韩承说：“你们仨要有心里准备，慢慢就会习惯。” 毛豆并不觉得这是啥难事，他说：“咱家嘟嘟这么可爱，爷爷一定会喜欢她。” 豆包说：“对，要是爷爷凶咱们，嘟嘟就负责抱大腿撒娇。” 嘟嘟扬着萌萌的小脸，大眼睛乌黑明亮，不太懂俩哥哥的建议是啥意思。 毛豆对妹妹非常有信心，说：“就没有咱嘟嘟抱大腿搞不定的事情。” 嘟嘟用手拍着小脸，显然无法理解自己有多可爱，多招人喜欢。 宋柚忍俊不禁，说：“放心吧，爷爷会喜欢你们仨。” 可韩承不乐意，他说：“你们俩男子汉就不能想点别的方法吗？” 怎么都感觉少了点男子气概。 只要韩承在身边，宋柚就会觉得做什么事都很简单轻松，一家人说笑间就到了京城。 已经是下午三四点钟，下车后，韩承一手拎着两桶油跟一个大行李包，一手抱着嘟嘟。 “跟紧我，别走散了。”韩承说。 宋柚跟四个孩子都是第一次到京城火车站，只觉得乌央乌央到处都是黑黢黢的人头，宋柚抓着俩儿子的手，俩儿子还怕人群把妈妈挤跑了，也紧紧拉着宋柚的手。 看着一左一右两个小男子汉，感叹俩儿子真的长大了。 嘟嘟第一次见这种人流汹涌的大场面，两只小胖胳膊牢牢圈着韩承脖子。 “韩团长，我在这呢，我来接你们。”十几米开外，逆着人流有个年轻战士不住地朝这边招手。 “是爸安排的人吧”宋柚说。 韩振邦早就说要安排人去火车站接他们。 双方走得近了，对方自我介绍说是韩军长的勤务兵。 勤务兵小王跟韩承彼此都没见过，韩承问：“你怎么认出我的？” “韩军长跟我说了要接你们五个，跟我说过大概模样，不过刚才人多，韩团长个子高，我只看到韩团长，跟韩军长长得很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小王说。 韩承说：“走吧。” “小王哥，我也不矮啊，你看不到我？”毛豆很不满地挺直了小身板。 小王呲着牙笑：“你是毛豆？刚才人真是多，我要是看到你也能认出你，你跟你爷爷长得也像。” 他又对豆包说：“你是豆包对吧。你们一家子真长得特别精神。李主任跟我说在火车站看到长得最精神的一家五口肯定是你们。” 宋柚：“……”她婆婆真是啥时候都忘不了夸他们。 还以为他会举个牌子呢，原来可以这样接站。 他们走到停车场，把行李都放在吉普车上，韩承坐副驾驶的位置，宋柚他们坐在后排，小王启动车子，说：“今天正好不用上班，韩军长跟李主任都在等着你们呢。” 营地在京城西郊，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直接开到韩父韩母家门口。 李清芳就坐在院子的枣树下等，韩振邦本来也在外面等着，但邻居问他是不是在等孙子孙女，他觉得还是矜持点好，就进了屋。 听到停车的声音，李清芳马上起身，一边朝门口走一边朝楼里喊：“老韩，韩承一家子回来了。” 听到李清芳叫他，韩振邦立刻就从屋里出来。毛豆跟豆包这俩小子很有存在感，韩振邦出门后揽住他们俩的肩膀，惊喜的神情完全无法隐藏：“俩小子都这么大了啊。” “爷爷。”俩孩子亲热地叫。 “嘟嘟，我还没见过嘟嘟呢。”李清芳亲昵地说，朝小丫头伸出手来。 突然一双手从斜里伸过来，把嘟嘟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韩振邦跟她说：“嘟嘟，我是爷爷。” 嘟嘟不认生，甜甜地笑，还奶声奶气地喊：“爷爷。” 韩振邦本来还担心孩子不认他，脸上挂不住，没想到这小丫头会跟他亲。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乐呵呵的，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李清芳：“……”这人怎么能这样，一直在跟她抢。 她揽着毛豆跟豆包肩膀，亲热地说：“你们都累了吧，走，进屋了。” 嘟嘟乖巧地呆在爷爷怀里，韩振邦都舍不得撒开她。 俩人的脸离得近，韩振邦那张冷峻的脸更衬得嘟嘟的脸肉乎可爱。 他现在能理解李清芳为啥一直想要个闺女了，原来小丫头又娇嫩，又白净，软乎乎的，太招人喜欢了。 他本来不喜欢小孩，他三个儿子小的时候他也没关注过他们，现在觉得孙子孙女在身边感觉特别好。 李清芳嗔道：“你爸还舍不得撒手了，该给我抱抱了。” 韩振邦不理这茬，站起身，抱着嘟嘟在屋里溜达。 安顿他们在沙发坐好，李清芳端来一个大砂锅，打开，一股甜香味道儿马上四下飘散。 “外面冷，我炖了南瓜红枣银耳汤，现在不凉不热正好喝，你们喝点，暖和暖和。”说着，李清芳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 “真甜，好喝。”一口下肚，宋柚感觉全身都暖融融的。 看俩孙子看向电视机，李清芳把电视打开，调了好几个台都没找到动画片，只好说：“得六点多钟才有动画片，再等一会儿。” “奶奶，你家电视真大，比我们大院俱乐部的电视大。”毛豆说。 李清芳点头：“电视是二十一寸的。” “房子也很大，比黄师长家房子还大，爷爷级别高吗？”豆包问。 俩儿子在大院生活这么几年，有级别高住的房子就大的概念。 宋柚点点头说：“爷爷级别很高，是军长，比师长级别高。” “哇，爷爷好厉害。”毛豆眼睛一亮地说。 毛豆肯定大哥的话：“我本来以为我爸爸厉害，黄师长厉害，没想到我们爷爷更厉害。” “我宣布，我以后最崇拜的人是我爷爷。”毛豆宣布。 俩男孩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好多小星星在闪烁，崇拜地看向韩振邦。 韩振邦立刻把腰板挺得笔直，别人崇拜他他无所谓，但两个孙子崇拜他，他心里就舒坦了。 他的儿子都没崇拜过他，还是孙子会说话。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激动的心情，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们先歇几天，等过几天爷爷教你们排兵布阵。” 韩振邦太喜欢俩孙子了，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教给他们。 “太好了，爷爷。” 嘟嘟扭着小脑袋，看着喝南瓜汤的爸妈跟哥哥，她也想喝，有点着急，可爷爷美滋滋地抱着她，根本没发现她的小心思。 李清芳又想要抱嘟嘟，无果，只好对宋柚说：“我带你们去你们房间，把行李放好。” 宋柚跟韩承还住他们原来的婚房，俩孩子的房间隔了两个房间，里面摆了两张小床，上面是干净被褥。 宋柚把俩儿子的行李放到他们房间，又跟着李清芳一块儿下楼做晚饭。 “妈，二哥二嫂晚上过来吗？”宋柚问。 “今天他们都加班，本来说要请假过来，我说不用，你们这回在家呆的时间长，等他们不忙了就过来一起吃饭。”李清芳说。 她拿出一大包虾干还有新鲜虾，说：“你爸发的虾我都做成虾干给你们留着，这里还有新鲜的，你想怎么吃？” “给嘟嘟做个虾仁蒸蛋，剩下的按你跟爸口味来吧。”宋柚说。 李清芳说：“我们吃什么都行，那咱们就吃油焖大虾跟白灼虾。” 晚饭除了虾，还有清蒸鱼、香菇鸡片、清炒冬笋跟豆腐白菜汤。 李清芳拿了一瓶茅台酒出来，说：“这是你爸藏的酒，平时他也不喝，你们爷俩喝两盅。” 爷俩不时聊几句工作，此外也没更多的话说，倒是李清芳不时问俩儿子学习情况，饭桌上也显得挺热闹。 “俩孙子给爷爷倒酒。”韩振邦觉得摆谱的感觉不错。 “来嘞。”毛豆拖长时间，赶紧去拿酒瓶，那声音就像古代的店小二，把大家都逗笑。 到八点钟左右，李清芳说：“你们坐那么长时间火车，应该累了，我烧了几壶水，早点洗漱早点休息。” 宋柚让俩儿子去卫生间洗漱，这楼房可比宋柚他们的平房好得多，卫生间干净卫生，就在一楼最西边。 “嘟嘟跟我们睡行吗？”李清芳又问。 吃完晚饭她才有空抱了一会嘟嘟，这个小丫头抱起来软绵绵暖呼呼的，她都不想撒手。 宋柚笑道：“我还不知道嘟嘟夜里能不能离了我呢。” 李清芳抱着嘟嘟，脑门：“嘟嘟，晚上跟奶奶睡行吗？” “好。”嘟嘟忽闪着黑亮大眼睛说。 李清芳满意极了，抱着嘟嘟就往一楼走，说：“那奶奶就带嘟嘟走喽。” “妈，冬天天凉，嘟嘟夜里得尿两次尿。”宋柚朝俩人的背影说。 “我知道，睡你的吧，不用你操心。”李清芳说。 宋柚想李清芳未必带得好小崽崽，说不定还要把嘟嘟给她还回来，她去两个儿子房间，看他们已经躺好，宋柚给他们脚底下各塞了一个热水袋，把门带上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他们这个房间原是韩承自己的房间，后来改成他们的婚房，这婚房只住了不到十天，韩承就回了部队。屋内陈设很简单，有一排书架，书桌，衣柜里基本是空的，现在放上了他们的行李。 宋柚感慨颇多，韩承年轻时很有个性，似乎有轻度洁癖，从来不让别人进他房间，那时候宋柚觉得他的房间很神秘，现在已经成了他们俩的。 双人床上还摆的是大红色的床单被褥，床头柜上还摆着他们俩的合照，是宋柚提出要拍合照，韩承才拍的，那时候俩人真年轻，宋柚十五岁，韩承二十岁。 正把相架拿在手里，看着上面两张朝气蓬勃的面孔，韩承推门进来，看着大红色的室内陈设还有坐在床头仔细端详照片的宋柚，心头一热，各种不同的情绪涌上心头，反 第73章 第 73 章 宋柚听到栓门声,笑道：“嘟嘟跟俩儿子说不定都会来找咱们呢。” 韩承说：“他们来了再说。”说完走到床边挨着宋柚坐下，瞄了眼照片。 他洗过澡，宋柚还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儿,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韩承眸色比平时深得多,说：“没。”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要嫁给你的事儿吗？”大红色的床单映得她肤色晶莹，白里透粉。 年轻真好,什么话都敢说，换做现在的她，估计得好好思量一番。 韩承扬了扬唇角：“记得。” 与宋柚有关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 每个假期李清芳都不嫌麻烦,把宋柚接到家里过寒暑假。 宋柚上初三那年，韩承二十岁,他上学早，又跳过级,已经军校毕业马上要去部队报到,连长职位。 二十岁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他又那么优秀，上门提亲的媒人很多。 这一年暑假韩家非常热闹,亲朋好友纷纷上门给韩承提亲,甚至有心急的直接把姑娘领上门给韩承跟韩父韩母相看。 在她看来,那些姑娘无论是家庭还是个人条件都很好,跟韩承很相配。 宋柚有了很深刻的危机感。 李清芳精心给她准备的饭菜都不香了。 她认真地想了想,她确认自己喜欢韩承,她想要嫁给韩承。 于是趁着家里只有她跟韩承在，她跟韩承分享李清芳给她订的牛奶,看韩承勉强喝了几口,攒起全部勇气,郑重其事地对他说：“你叫那些媒人别来了,等我到十八岁，我嫁给你，我现在十五，再过三年就十八岁了。” 韩承非常意外，一口牛奶全喷在地上。 小姑娘微仰着头看他，眼神清澈晶亮，神情虔诚又带着期待，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 韩承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以前也有几个姑娘或直白或隐晦地表达过跟他谈对象的意思，可从没人直接说要嫁给他。 他拿毛巾擦拭完衣襟上的牛奶，又把毛巾挂在架子上，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声音清冽：“你这个小柚子不知道害羞吗？” 他面前巴掌大的小脸看起来很纯净，皮肤细白柔滑，眼睛黑白分明，纯净到不含一丝杂质，不带一丝杂念。 显然，她是不知道害羞的。 见对方根本没把她这句话当回事，她坚持说：“你能叫那些媒人别来了吗？” 他轻松转移了话题，他说：“你不是应该好好上学吗，你现在正是应该用功读书的年纪，胡思乱想什么，你学习这么差恐怕考不上大学。” 被嫌弃成绩差的宋柚：“……”她的学习成绩不算差好吗！ 她认真地说：“好，我好好学习。” 等父母晚上回来，韩承便以以后不回来探亲做威胁，让媒人不要上门，父母不知道他们说过什么，只以为他还不想找对象，也就答应了这个要求。 韩承把照片放回原位，揽了下她的腰，说：“累了吧，早点睡。” 宋柚目光扫过他的俊脸，说：“当时那么多媒人给你提亲，给你送笔记本要不就上门找你说话的姑娘那么多，要不是我说要嫁给你，你是不是会跟别人结婚。” 韩承眸光黑沉，意料之中，他媳妇又开始找茬啦。 他唇角含笑，有心逗她：“还真不一定。” 宋柚哼了一声，说：“那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以后不会再主动了。”在感情方面，她已经把所有的勇气用光，不过好在以后不用考虑感情的事儿，按部就班过日子就行。 韩承弯下腰，把她脚上的拖鞋脱掉，把人拉到床中间，拉了红色的喜被把俩人盖住。 他的呼吸微沉，动作麻利地脱着她的衣服，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侧：“以后我主动。” “你还像完成任务一样，还十分钟吗？”再回到这房间，所有的记忆都在脑海中翻涌。 韩承高涨的热情被泼一盆冷水，觉得媳妇好像在笑他，他重重压了上来，还轻轻咬了下宋柚耳垂。 宋柚轻叫一声，伸出双臂使劲环住他，呢喃着说：“再等一会儿吧，说不定妈会把嘟嘟给送回来。” 她可不想俩人兴致正高的时候狼狈地跑去开门。 “再说。”韩承猛烈地动作，舌尖抵住她的，不让她再说话。 可能也是想起之前的事儿，他热情如火，俩人从来没如此和谐过。 —— 李清芳满意地抱着嘟嘟回了房间，见小丫头没哭闹，老两口都非常满意。 她给嘟嘟泡了奶粉，看小丫头自己拿着奶瓶子喝，韩振邦说：“嘟嘟，我来喂你吧。” 李清芳白了他一眼，说：“孩子会自己喝，用你不着你。” 等要睡觉的时候，嘟嘟发现不对劲了，只有爷爷奶奶，没有妈妈，李清芳只好抱着她上楼想要找宋柚，没想到刚走到楼梯口，就看着小丫头上下眼皮直打架，又在客厅转了一圈，小丫头直接睡着了。 李清芳美滋滋地把小家伙又抱回去，把嘟嘟放在小枕头上，盖好被子，很有成就感地说：“我把她哄睡着了，咱们也睡吧。” 韩振邦看着嘟嘟甜美的睡颜，卷翘的长睫安静地盖在眼睛上，只觉得内心很平静安宁，看了好一会儿才关灯说：“睡吧。” 韩承休假，这是他身心最放松的时候，而且有弥补新婚时候不够尽兴的意思，他们就在这个像是婚房的房间折腾了多半宿。 第二天等宋柚醒过来已经是十点多，只觉得腰酸背痛，双腿虚软无力。她下了楼，韩承正带着嘟嘟在客厅里玩，俩儿子闲不住，一块去大院准备认识新的小伙伴。 很好，公婆俩人都要上班，没人知道她睡到这么晚。 俩人对视一眼，韩承说：“早饭在锅里，我去给你热一下。” 宋柚朝他笑了一下，嘟嘟已经跑过来亲昵地依偎到妈妈旁边，宋柚摸着她头上好看的小麻花辫问：“嘟嘟昨天睡得香吗？” 小丫头点点头：“香。” 韩承端来早饭，是从食堂买来的，花卷、煮鸡蛋、清炒冬笋、还有半杯牛奶，他说：“妈订了两份奶，有你的份儿。” 昨天晚上的感觉仍在，他把牛奶杯递过来时，两人手指触碰到还能感觉麻酥酥的。 午饭是宋柚做的，要是他们一家不在，公婆俩人平时都是各自吃食堂，今天中午回来一起吃饭。下午宋柚他们一家去颐和园转了几个钟头。 等吃过晚饭，韩承问：“爸，你以前从我这里拿走的相机还有吧，我想拍些照片。” 儿子已经这个年纪，韩振邦也不想管太多了，他说：“有啊，你那个暗室还给你原样留着呢，不过照相只能用业余时间，不能花太多心思在上面。” 李清芳说：“就你管的宽，韩承都三个孩子的爹了，他还能分不清主次吗？你快少管点。” 韩承拿到相机，试了试快门跟摇胶卷的按钮，说：“应该还能用。” 他略有点兴奋，说：“走，咱们上楼去看看暗室还能不能用。” 李清芳把他叫住说：“哎，有正事呢，你这长期不回来，肯定要先去看看这院里的长辈，不能你在院里走动，人家才知道你回来探亲，那样不礼貌。” 她一连提了几个人，说：“稍微买点东西上门就行，咱就得赶年前去，别等年后你要是带孩子上门人家还得给压岁钱。” 韩承点点头说：“我本来想周日去的，这样，已经退下来的我们白天去，上班的晚上去。” 李清芳点头说好，她想了想，又说：“秦老将军特意让你们一家子去看他呢，不过他孙子放寒假后，他就带孙子去了干休所，估摸过几天回来。” 韩承问：“秦老将军不是有仨闺女吗，两个随军走了，一个在他身边，哪来的孙子？外孙？” 宋柚心突地一跳，问道：“妈，你说的秦老将军是秦淮河老将军吗？” 李清芳点点头：“是啊。” 她八卦之心大起，说：“他有孙子，前不久从外头找回来的。秦老将军原来有个儿子，四几年打仗转移的时候没法带上这个小儿子，就把他交给当地老乡代为抚养，等打仗结束多次去寻找儿子都没找到，前不久才知道儿子去世了，但留下一个孙子。秦老将军把孙子带了回来，对这个孙子宝贝的要命。” 照这么说，抗抗是沧海遗珠。 宋柚思绪万千，她知道秦淮河老将军的这个孙子，按她前世做阿飘时了解到的，他孙子抗抗应该在年后被男女主也就是田鸽、沈爱国夫妇收养，等两口子调到京城军区，抗抗才跟爷爷相认，正因为男女主抚养过抗抗，因此秦老将军对这俩人青眼有加，跟韩家人一样，秦老将军也是男女主的靠山。 至于抗抗有什么经历，为什么被田鸽、沈爱国收养，宋柚完全不知。 想到这儿，宋柚对秦老将军很感兴趣，这也是她的工具人同事！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造福男女主存在的。 那么这一世抗抗已经跟秦老将军相认，男女主就不会收养抗抗，这个大靠山也没了。 这个同事也罢工了。 想到奇奇怪怪的田鸽，她简直要在内心放烟花，很好奇她没了这个靠山以后的人生会怎样。 她现在迫不及待去看看秦老将军跟抗抗，她很好奇祖孙俩为什么提前相认。 于是她说：“妈，我们会尽快去拜访长辈。” 李清芳点点头：“你们这次在家里呆得时间长，先去看看长辈，再带孩子到各处看看。” 第74章 第 74 章 说完去看望长辈的事儿,韩承带着妻子儿女去二楼暗室。暗室就在他们卧室对面，本来有一扇小窗，被黑布黑纸遮得严严实实,要不开灯的话,屋里会一片漆黑。 小房间只有十平米左右，一进门,看到墙上贴着的黑白照片，毛豆就喊起来：“爸，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吗？” 照片里风景居多,人像是少数。 “妈，照片里的人是你吗？”豆包问。 宋柚朝墙上看去,好多都是她的照片，累积起来,韩承给她拍了那么多照片。 “是我。”宋柚笑眯眯地说。 “妈妈那时候好漂亮。” “妈妈现在也漂亮。” 俩儿子真会说话。 宋柚从墙上撕下一张照片,细细端详照片里的自己，穿着时髦的粉色格子长裙，及腰长发梳成精致的麻花辫,正灿烂地朝拍照的人笑着。 韩承把盖着放大机的布拿开,接好电源,按了按钮,看着放大机上的亮光,惊喜地说：“放大机还能用。” 宋柚看着韩承利落坚毅的侧脸,他拿着细软棉布低着头擦拭放大机的样子很认真，很迷人。 他以前也是喜欢她的吧,即使那时候他不喜欢她,她在他心里肯定也是不同的。要不不会因为她要求就给她拍那么多照片,不会是因为想有个免费模特就给她拍那么多照片吧。 韩承把放大机擦得一尘不染,又用布盖上，扭头看到宋柚正好朝向他的笑盈盈的脸庞。 她的笑容明媚动人，他看过那么多次，竟然还有一点心动。 他呼吸放缓，全身血管都感受到因心动带来的蓬勃张力。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宋柚给按到床上去狠狠亲热。不过他很快收敛了这个想法，大概这些照片里有宋柚美好的回忆她才笑得那么甜，可他却心弦拨动在想那些事儿。 大概是这几天他太过放松。 他迅速把思绪拽回到拍照上来，在暗室里环顾一圈，韩承伸出手臂，屋里的灯随之熄灭。 宋柚唇上被人用力啃咬一样的快速吻过，留下炙热强烈的触感。 屋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他的动作还能这么精准。 “屋里黑。”嘟嘟的小奶音响起来。 另外一盏略暗的灯光亮起来，伴随着韩承平静的声音：“洗照片不能开普通的灯，要用安全光，这安全光还能用。” 很欣慰所有设备保存完好。 就跟没搞过小动作一样，他伸手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说：“嘟嘟不怕。” 韩承的目光从宋柚嘴唇上扫过，她的嘴唇红润带着水光，暗色灯光加深了她脸颊上的两抹红晕。 宋柚移开视线，不跟他的目光触碰。 “走吧。”韩承说，“这些设备都能用，明天我去买些相纸、显影液、定影液，有了这些东西咱们就能在家洗照片。” “洗照片难吗？我也想学。”豆包很感兴趣地问。 “很简单，一学就会，我教你们。”韩承说。 “那我们就尽快去拍照，尽快买洗相片的东西。”毛豆说。想不到来了爷爷奶奶家还能有这种乐趣。 韩承答应下来。 三个孩子中午都没睡午觉，毛豆跟豆包很快回屋睡觉，嘟嘟也被李清芳接到自己屋里睡觉。 俩人回到屋里，宋柚说：“咱们确实得先去看长辈，要不总在大院里晃悠被人看到，都回来了还不去打招呼让人挑理，白天去看谁，晚上去看谁你想好了吧。” 韩承早就已经想好，说：“明天下午咱们就去两家，晚上去一家，去之前我先打个电话，东西就拿全聚德的烤鸭跟稻香村的糕点，一家两瓶茅台酒，酒应该不好买，先用爸的酒，反正咱们在这呆的时间长，等买到酒再给爸补上。” “上午去不行吗？”宋柚想减少半天在大院出现又不去看望长辈的时间。 “你明天上午要好好睡觉。”说这话的时候他坐到她旁边，黝黑深沉的目光看过来，话里明显有所指，宋柚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别过头说：“既然你都计划好了，我就跟你去就行，三孩子去吗？” 韩承说：“去，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小孩，都爱热闹。” 跟韩承在一起，宋柚不需要怎么操心，他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 “那好。”宋柚说。 她感觉韩承今天兴致依旧高涨，刚说完话就把她按倒，沉沉地覆了上来，还有点不正经。 他牢牢压着她说：“叫韩承哥哥，很多年没听你叫过了。” 宋柚被他压得呼吸急促，说：“我都多大年纪了，叫不出来。” 他的气息凌乱，语气强硬：“叫，我想听，你以前不是挺爱叫的吗？” “我不……” “叫。” 宋柚的声音被他强势地封在口唇之间。 这个男人不知道触发了哪根神经，如火的热情能融化三尺寒冰。 第二天宋柚又是睡到自然醒，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韩承投递过来的视线，想起他昨晚各种折腾，宋柚觉得脸发烫，忙移开目光。 韩承已经给三个长辈打了电话，确认了下午跟晚上过去的时间。 他从厨房端了早饭出来，说：“我先去买东西，中午前回来，你们上午先休息。” 宋柚点点头：“去吧。” 到接近中午饭点的时候，他开车去全聚德饭店买了四只烤鸭回来，还有糕点，另外还买回了八瓶酒。 要送人的是整鸭，他们午饭要吃的是片好的鸭，鸭架一半做椒盐鸭架，另外一半打包回来后宋柚给做成了鸭架白菜豆腐汤。另外两个菜是红烧冬瓜丸子跟酸辣土豆丝。 宋柚先给嘟嘟卷了饼，递到她小手里，韩承速度很快已经给俩儿子还有父母卷完饼，然后又把一个卷好的饼递给她。 宋柚想起一句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虽然长幼有别，可他这为大家服务的速度快到谁都不会去挑剔先后顺序，每个人都很满意。 仨孩子都没吃过烤鸭，都觉得很好吃，就连嘟嘟都吃了两个鸭肉卷荷叶饼。 李清芳说：“等咱有空去店里吃，带回来的味道还是差一些。” 下午，老两口去上班，宋柚他们一家穿戴整齐，带上礼物去拜访了两家长辈，韩承看还剩不少时间，就开车带他们去西单的人民照相馆。 他买了三卷黑白胶卷，十二张大张黑白相纸，这些相纸每张能裁成八张五寸照片。 嘟嘟伸出小胖手指着草杆上插着的糖葫芦：“吃，吃。” 韩承买了三串糖葫芦，娘仨一人一串，宋柚分给嘟嘟一颗山楂，让她拿着舔外面的糖。 在西单转了一圈，韩承还给娘四个拍了点照片，又开车带着四人去城南的化工厂找朋友买制作显影液、定影液的原料。 路有点远，毛豆说：“爸，咱把胶卷拿给照相馆洗不就行了，这样有点麻烦啊！” 宋柚笑道：“你爸好歹有这一个爱好，总比你到处瞎跑强。” 毛豆哼了一声。 从化工厂拿了几个瓶瓶罐罐回来，韩承才开车回家，到家之后，立刻把这些东西宝贝一样拿到暗室里。 吃过晚饭，他们又去看望了一个长辈，忙碌的一个下午结束，只剩秦老将军家应该去，他们就轻松了。 第三天下午他们去的是什刹海，把车停在街边，沿着厚重而古老的石板往里走，后海水面结了冰，不少孩子在上面滑冰。 嘟嘟这个小家伙永远对吃的最感兴趣，她指着一个巨大的冒着热气的铜制茶壶喊宋柚：“妈妈看。” 零星几个食客穿着厚实的棉袄坐在煦暖的阳光下吃茶汤，很有市井生活气息。 宋柚买了四碗高配版的茶汤，卖茶汤的大爷从巨大的茶壶里倒出热水，把糜子面冲成面糊，再加上各种杏仁、葡萄干、核桃、芝麻、白糖各种配料，制作过程都特别有意思。 三个孩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四碗茶汤都做好，一家人才围在简陋的小桌边吃冒着热气的茶汤。 “好吃吗，嘟嘟。”宋柚给闺女喂了一口。 “好吃，又香又甜。”嘟嘟小脸带笑。 韩承唇角上扬：“记得我以前骑车带你到这儿吗？”以前是带着宋柚逛京城，现在是带着她跟仨孩子。 宋柚笑着点头：“记得。” 青春年少白衣飘飘的日子怎么会不记得。 吃完香甜可口的茶汤，宋柚牵着嘟嘟的手，一家人又走在石板路上，韩承指着天上的一朵云彩说：“我给你们拍照，可以让你们站在云彩上。” “怎么拍？”俩儿子异口同声地问，他们很感兴趣。 韩承从相机包里拿出一个只有半截的镜头盖，说：“用这个镜头盖遮挡，先拍云彩，让一半胶卷曝光，然后再用另外一半胶卷拍人。” 俩儿子本来以为拍照很简单，听说还有这种操作，立刻觉得爸爸非常厉害，甚至非常崇拜爸爸。 “谁先拍，宋柚？”韩承把天上的白云拍好，又招呼他们几个。 宋柚先拍了张站在白云上的仙女照，然后说：“给嘟嘟拍一张。” “嘟嘟来。”小丫头马上按爸爸指定的位置站好，还用小手托着脸颊，做了个超级可爱的姿势。 俩儿子也要拍腾云驾雾的照片，韩承也给他们拍了照片。 他把相机摘下挂到宋柚脖子上，说：“你给几个孩子拍照，我带毛豆跟豆包去滑冰。” 然后又把背包打开，拿出三双溜冰鞋，递给俩儿子各一双，说：“穿上走。” 宋柚不会溜冰，她站到冰上就害怕腿软不敢走路，韩承教过她几次都没学会，只能在河边带嘟嘟并且负责拍照。 看着父子三人在河面上快乐地滑冰，一样身姿矫健，一样张扬洒脱。 “妈，下来玩吧。”毛豆边在冰上花样转圈圈边喊她。 宋柚很怂地说：“你们玩吧，我不敢。” 她想其实韩承有时候也很有趣，他对生活充满热情，很有生命活力，跟他在一块的那几个寒暑假她都很快乐，难怪之前那么多姑娘想跟他谈对象。要是重来一次的话，她想她还是会喜欢上韩承。 这一天下午他们玩得尽兴，刚回到家，二哥二嫂就下班带着平娃跟顺娃来了。 “顺娃。” “毛豆，豆包。” 周苗扬了扬手中的网兜说：“年底正好忙，我们俩都不用加班就赶紧过来。我中午特意跑去牛街买的白水羊头还有羊杂，一会儿我来做晚饭。” 韩林把嘟嘟抱起来，看着她粉嫩的小脸说：“你们家这小丫头真可爱，叫二伯。” “二伯。”嘟嘟乖乖地喊。 “真乖，周苗，咱俩也再生个丫头呗。”韩林说。 周苗笑着斜了他一眼：“我不生了，要生你自己生。” “我要是自己能生早就生了。”韩林切了一声说。 周苗把嘟嘟从韩林怀里抢过来，亲昵地抱在怀里，问宋柚：“你两个表哥生的也是小子吧，那咱嘟嘟是不是家里唯一一个小丫头啊。” 宋柚笑道：“我俩表哥家原先有四个小子，表妹也生了一个小子，后来俩表哥各添一个小子，全都是男孩，就嘟嘟一个丫头。” “那咱嘟嘟可金贵了，全家就这么一个女宝，这么多哥哥宠着你。”周苗笑着刮了下嘟嘟秀挺的鼻尖，“你可真有福气。” 平娃跟顺娃也来看嘟嘟，看着这个玉雪可爱的小丫头，真是太喜欢了，顺娃说：“妈，嘟嘟很可爱，她也是我小妹吧。” “当然是你们小妹，一起玩吧。”周苗说。 看父母也下班回来，韩承拿了相机说：“赶紧的，趁着天还亮着，现在人也齐全，咱们赶快拍张全家福。” “毛豆，快搬两张椅子出来。”宋柚说。 几个男孩迅速搬了两张椅子出来。 光线稍暗，韩承调好快门光圈，一家人已经在韩林指挥下摆好位置，老两口坐椅子上，李清芳怀里抱着嘟嘟，其余人都站在两侧。 韩承把相机架在三脚架上，调好自动快门，他说：“都看着相机，可别闭眼睛。”然后赶紧往宋柚身边跑，站定后握住宋柚的手调整好表情，咔嚓一声快门响，照片拍好。 “好了，先拍这一张，等以后光线好了再拍。”韩承说。 已经到了放动画片时间，五个孩子热热闹闹说了会儿话，就立刻挤在沙发上，看电视里播放的《过猴山》。 看电视里猴子叠罗汉抢草帽，五个“沙发土豆”笑得前仰后合。 韩振邦跟俩儿子在客厅里说话，宋柚婆媳 第75章 第 75 章 周苗边系围裙边说：“宋柚你休息吧,不用你。妈你也歇着，我来做饭，你们就等着吃就行。我煮一个羊杂汤,你们还有想吃的菜吗？” 她把网兜里的韭黄跟豆苗拿出来：“这是我妈去东单菜市场买来的洞子菜，就这么点菜特别难买。” 李清芳说：“就吃这两个蔬菜，再做个萝卜海米就够了。” 宋柚觉得周苗很有长嫂风度,每次一块吃饭都不用她做饭菜,周苗几乎一人承包，她只要摆桌子拿碗就行。 周苗父母都是公安，她自己也是负责治安管理的公安，妥妥的一名女汉子。韩林在航天研究院上班,属于斯文俊秀那类型。 当时媒人给提亲的时候,虽然双方家长都满意这门亲事，可韩林根本就没看上比他还糙的女汉子周苗。 被家长逼着去跟周苗看了场电影，散场之后韩林本来想说清楚以后只当普通朋友来往，没想到他们在电影院门口遇到人贩子,周苗当时就拉着韩林跟踪了二里地。 韩林别看长得斯文，他也是从小学擒拿格斗，是韩振邦培训出来的武艺高手,撂翻几个人贩子完全不在话下。 可压根就没用他出手，周苗只一脚就把人贩子踢出十几米远,那人贩子从空中落地的时候都能听到骨头卡巴卡巴断裂的声音。 韩林当时惊了又惊。 周苗把被解救的小孩往他怀里一塞,说：“我去抓人，你看着他。” 韩林人高马大武艺在身根本没派上用场,只好看着小孩跟那名趴在地上叫唤的人贩子。 没过十分钟,周苗单枪匹马把另外三名人贩子都抓了回来,她像大侠一样用脚碾着人贩子后心：“混账玩意儿,等着判刑吧。” 女汉子根本就没用韩林帮忙，给四个人贩子拷上手铐就带去了公安局。 周苗的英勇表现彻底把韩林给镇住了。从那之后，韩林觉得这个女汉子也不错，从此心肝情愿当了周苗的小娇夫。 妯娌俩性格也正好互补，宋柚挺喜欢周苗，觉得她英姿飒爽，周苗也喜欢宋柚，觉得她漂亮温柔。 宋柚很能理解李清芳的忧伤，要是大哥韩森还活着，他那么优秀，肯定能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大嫂，一大家子和和美美。 她把饭菜陆续端上桌，还开了北冰洋汽水，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顿晚饭。 吃过晚饭，宋柚跟周苗一边洗碗收拾厨房，对方说：“我把你写的安全手册跟连环画给认识的朋友看，其中有一个是广播电台的，小喇叭儿童广播你知道吧。” 宋柚点点头：“知道，生产队经常放广播，就会听到这个节目。” 小喇叭儿童广播是最受欢迎的儿童广播节目。 周苗说：“那个朋友正好是负责内容的编辑，说这些书不错，想在广播里播出，我就说写书的人是我弟妹，她过年要来探亲你们正好可以见面。” 周苗的语气很自豪：“从我作为公安的专业角度看，你写的书很不错，儿童确实需要安全教育。” 宋柚笑道：“我还真没想到广播电台的人也想播音，我当然希望更的人听到这些书的内容，多谢二嫂给我牵线搭桥。” 周苗的语气很郑重：“我是公安，我也希望更多孩子听到这些内容，我巴不得天底下的儿童都不会受到伤害。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正好认识你们俩。现在快过年了，年底他们也忙，等到年后联系你？其实就是版权问题，给你点版权费。” “嗯，二嫂，版权费是小事儿，我更愿意听到这些书播出。”宋柚说。 她真是这样想的，开始知道要出版有钱拿的时候她还是挺看中钱的，但在出版上她已经拿了不少版权费，能上民众广播电台进行播出已经是意外惊喜，钱对她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现在的想法就是写书的初衷，让孩子都少受伤害。 周苗笑道：“等年后你们见个面。” 韩林一家回去的时候，李清芳让他们拎一桶花生油回去，跟他们说有空就过来吃晚饭。 三个孩子玩了一下午很累，□□点钟就全睡着。 夫妻俩回了自己房间，宋柚感慨说：“我觉得咱爸挺好的，虽然他不让你玩相机，可都没动过你的暗室还是给你保留，你们兄弟俩为啥跟爸不亲。” 韩承认真地看了看自己媳妇，心说你当然觉得咱爸好。 宋柚十三岁刚到韩家，韩振邦就特别喜欢她，一是宋柚是恩人女儿，而是她长得好看又特别贴心。 可韩承他们三个兄弟压根就没得到过爸爸的表扬，也没感受过来自爸爸的温暖。 他们仨是韩振邦的兵。 宋柚才是他爸妈的小棉袄。 韩承说：“爸那是把那点好脾气都给你了，但凡他对我们兄弟有一点好脸色，得到一点肯定，我们也不会跟他那么生分。” 宋柚说：“咱爸只是不愿意表达。” 她顿了顿，说：“你跟咱爸其实挺像的。” 他就不知道自己跟韩振邦性格、能力、作风等方方面面都挺像的吗，不过跟他爸不一样的是他会更多表现出温情的一面，这也是一起生活后慢慢磨合的成果。 而且她觉得韩振邦一个军长，现在又身居高位，在炮火中经过生死考验历练出来的人，性子冷刻板严肃很正常。 她突然也能理解韩承，他也是经历过多次边境冲突的人，是个要保卫国家安宁的人，温情和善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想到这儿，宋柚觉得豁然开朗。 不管他性情性格如何，她都能理解他。 韩承惊愕：“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怎么不知道！” 宋柚笑道：“那你以为呢。” 他很肯定地说：“你对我绝对是误解。” 宋柚笑笑不说话。 韩承问：“我现在呢？” 宋柚仍带着笑：“对我们四个挺好的。” 韩承对这个评价满意，说：“这还差不多。” “那你对我满意吗？”韩承站起身，直接把人抱到膝盖上，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着宋柚冰凉的手，追问道。 两人几乎紧贴在一起，温热的体温传过来，呼吸相闻，宋柚看着他黑沉的眼眸，怀疑他又要把话题拐到那些事情上去，笑着别过头。 他想了想，又说：“有了仨孩子之后，我知道维持家庭正常运转不容易，感觉能理解我爸，他的确不善言辞，不爱表达，对我们也严格严厉，但他给我们兄弟提供很好的教育，教我们做人做事，为一家人遮风挡雨。” 回想着往事，韩承很有感触。 他也要为他的媳妇孩子遮风挡雨，撑起一片晴空。 宋柚感叹地说：“这话你得跟咱爸说，要是让他知道不得乐成啥样呢。” “可别，这话我可说不出来，再说咱爸笑比哭还难看，能止小儿夜啼，可别让他笑。”韩承说。 宋柚被他逗笑。 次日早上，秦老将军打了电话过来，说他跟抗抗从干休所过来，八点就能到家，让宋柚一家有空过去。 本来给别的长辈拿了烤鸭，可早上也没法买烤鸭，就只有酒、糕点。李清芳拿了些罐头出来，说：“老爷子家不缺这些，不过还是带上，总要好看些。” 吃过早饭，老两口要去上班，宋柚一家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毛豆心生向往：“能见到将军，我还没见过将军呢。将军长什么样，肯定不是一般人，不会有三头六臂有什么神通吧。在咱们营地，最高级别的人就是师长，这个营地太厉害了。” 这小子很喜欢部队，一听说高级别的军官就心生崇拜之情。 韩承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谁说你没见过将军，你跟将军一块吃了好几天饭了！” 毛豆眼中亮光闪闪：“跟我们一起吃饭的？谁是将军啊？” 豆包觉得很惊诧：“不会是爷爷吧，我们爷爷也是将军？” 韩振邦本来要去上班，听到俩孙子的对话又停下了脚步。 两个小家伙的语气中满满都是崇拜，听起来让人心情舒畅。 韩承说：“俩傻儿子，爷爷是少将，当然是将军。” 毛豆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们爷爷这么厉害吗？” “那你以为呢！”韩承说。 俩孩子眼睛灼灼生光，忙跑去找韩振邦：“爷爷，原来你也是将军啊！也太厉害了吧。我们以为爸爸就很厉害，没想到有这么厉害的爷爷。” 俩孩子崇拜的语气让韩振邦觉得自豪极了，他摸着俩孙子的头，鼓励说：“你们也可以。” 毛豆仰着小脑袋，满脸敬仰之情：“爷爷，我会努力，我想成为跟你一样的人，我以前想当师长，但现在觉得这个理想级别不够了。” 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 李清芳含笑看着韩振邦，他从来没笑这么开心过，俩孙子也会说话，能让他这么开心。 像韩承他们小时候，就没这么崇拜过他们爸爸。俗话说隔代亲，还真是这么回事。 “等爷爷下班，教你们兵法。”韩振邦说。 “嗯，好，谢谢爷爷。” “我们一定好好学习。” 俩孩子声音欢快。 眼见到了上班时间，李清芳拉着仍沉浸在孩子的崇拜中的韩振邦出了门。 毛豆转向韩承：“爸，你爸爸这么厉害的话，你得加油了。” 宋柚忍俊不禁。 韩承啪地拍了一下毛豆的肩膀，说：“还是你小子加油吧。” 一家人往大院西北角走，秦老将军住这小院环境清幽，周围遍植花树，门口站着他的警卫员跟一个小男孩。 秦老爷子警卫员多年未换，认识韩承，朝他敬了个礼说：“韩团长，秦老爷子在等你们。” 韩承跟他回了个礼。 宋柚跟三个孩子的视线落在小男孩身上，警卫员介绍说这是老爷子的孙子抗抗。 毛豆、豆包跟他打招呼，这小家伙刚才明明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等他们几个，可他这是淡淡嗯了一声，看起来很腼腆不太爱说话。 宋柚一家跟着警卫员往院子里走，秦老将军有三个女儿，全都嫁了军官，大女儿、二女儿到外地随军，小女儿嫁的是海军，住海军大院，只有周日的时候回来看老爷子。 这么大一栋房子平时只有爷孙两人、警卫员、勤务兵跟保姆，其实非常冷清。 只有抗抗能随时陪伴老爷子，这也就能看出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并重视这个从外面接来的孙子。 宋柚略激动，她要见到原书里的工具人同事啦。 秦淮河迎了出来，他也就七十多岁，看上去身体硬朗，精神矍铄，气色很不错。 韩承喊了声秦伯伯，给他介绍妻子儿女。 秦淮河倒是比韩振邦更平易近人一些，笑着说：“我见过宋柚，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快进来吧，你们回来的时候就得多来我这儿看看。” 他们进了屋，韩承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立刻有保姆过来给俩人倒了茶水，四个孩子水杯里的是麦乳精。 客厅的茶几上摆了桔子、苹果、桂圆等水果零食，抗抗虽然不爱说话，但很乖地给每个人分了个桔子。 秦淮河跟韩承聊工作，他说：“这么多年你成长得可真快，你执行的任务、军功、比赛成绩我都知道，将来啊，你能超过你爸。” 韩承说：“多谢秦伯伯关注。” 他们聊工作的事儿，宋柚也无需搭话。 看得出抗抗这小家伙想要跟他们说话，可他像是怕见生人，似乎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蹭到宋柚身边，腼腆开口：“你是宋阿姨吗？” 宋柚说是，亲切地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微笑着让这个小家伙放松。抗抗说：“宋阿姨，儿童安全连环画是你写的吗？” 小家伙跑上楼，很快下楼来，手里拿了一叠书给宋柚看：“这些书是你写的吗？” 宋柚笑眯眯地点头：“是啊！原来你也是小读者啊。” 抗抗的眼睛闪闪发亮：“宋阿姨，你这些书可真管用，我看了你的书，才知道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后来那些人被抓了，是人贩子。” 第76章 第 76 章 宋柚期待她的书有效果,但想不到面前就有一个小孩现身说法，就鼓励他说：“抗抗，到底是怎么回事？跟阿姨说说。” 他们的对话吸引了秦老将军的注意力,没想到这个平时跟个闷葫芦一样的孙子见到宋柚能主动打开话匣子。 他笑道：“抗抗跟我熟了以后就让我带着去书店买安全教育连环画，他说这套书帮了他，我一看撰写人是宋柚,我寻摸着这个名字不常见,就去问你妈，你妈说是你写的，我就跟抗抗说宋阿姨是咱们熟人，等她回来探亲你就能见到她。” 他鼓励孙子多说话：“我们当年转移的时候走得急,我又是安排别人把儿子送到老乡家里,等安定下来再去找根本就找不到，这么多年我都没找到儿子，结果儿子去世，找到抗抗。抗抗以前可是吃了不少苦,要不是遇到这人贩子，我还找不到他，抗抗,你跟宋阿姨说说是怎么回事。” 抗抗抿了抿唇，清瘦的脸上露出两个淡淡小酒窝,开口说：“我原先的家附近都是山,有一天我在小河沟洗衣服，有两个大人走过来,给我一根麻花,让我帮忙带路去附近生产队。我本来就很饿,伸手去拿麻花想要给人带路,这时我想起宋阿姨画的连环画有差不多的内容，说是不能吃大人给的东西，不能帮大人的忙。于是我就没要麻花。 我很害怕，周围都是玉米地，小河沟旁就有我一个人，我看那两个人要来抓我，于是我慌忙抓起衣服，赶紧跑了。 豆包听得直紧张，一直攥着小拳头，他说：“那两个人就是坏人吗？后来呢。” “我跑到大路上，大路上有人，我这才没那么害怕，然后我一口气跑到大队部，告诉大队长说有人贩子。可是大队长不信，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看抗抗仰头看她，宋柚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抗抗很机灵，你做得对，看到情况不对就得赶紧跑。” 毛豆惊叹一声，说：“对，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那两个人说他们是做地质勘探的，大人都相信了，可是我不信，我就悄悄跟踪他们。” 宋柚的心都提起来了，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吧。 “我看到他们抓小孩，那小孩力气特别大，拼命挣扎逃脱了。我觉得这两个人特别可怕，我想我应该让大人知道他们是人贩子。可是没有人相信我，我该怎么办呢，我想到宋阿姨的书里有个故事是五毛向解放军叔叔求助，我们这儿也有正在开山修路的解放军，于是我就央求奶奶跟我一块去施工的地方找解放军叔叔。” 秦老将军接过话头，说：“碰巧，那天刚好有人来施工现场视察，那人是我的老部下，现在是位师长，李师长知道我寻找寄养在老乡家的儿子无果，见抗抗跟我长得像，于是就联系我，我这才把抗抗认了回来。” 真是一个惊险的故事，宋柚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能回到爷爷身边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后跟爷爷一起生活就轻松了。” 秦淮河招呼保姆：“去把我的相片拿过来。” 保姆拿过来的是两张秦淮河幼年的照片，照片泛黄，上面有几道裂纹，宋柚看完后递到韩承手里。 “抗抗跟我小时候长得像吧。”秦淮河问。 韩承点点头：“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不像的话不好认亲。” 秦淮河唏嘘道：“他爸爸去世，如果不是他跟我相貌肖似，估计我没法把他找回来。” 抗抗的小脸上满是骄傲：“别人都不相信我，我跟我爷爷说那两个人是人贩子，我爷爷相信我，安排人去抓他们，抓出了一个人贩子团伙。” 毛豆听得入神，说：“这些解放军叔叔、伯伯跟爷爷都这么厉害，太棒了，抗抗你也很机灵。” “是啊，抗抗你做得很好。”豆包也夸他。 得到两个同龄人的认同，抗抗自豪极了，对夸奖他的毛豆跟豆包也很有好感，而且这两个弟弟让他很放松。 秦淮河点点头说：“人贩子很狡猾，不仅身份信息是假的，就连外貌都经过伪装，但公安根据抗抗提供的人贩子高矮胖瘦等特征，还是把人找到，打掉一个猖獗的人贩子团伙。” 宋柚推测上一世抗抗应该缺乏防范意识，被人贩子拐走，之后才被男女主收养，因此男女主有了秦老将军这个靠山。 至于男女主是在什么情况下收养抗抗，是不是他们从人贩子手里解救抗抗，是不是他们抓到的人贩子，她猜不出来。 这一世抗抗免除了被拐卖之苦，已经回到爷爷身边，人贩子团伙被打掉，抗抗就不会跟男女主产生什么交集了。 既然田鸽知道以后的事情，那她肯定也知道秦老将军会是她的靠山，那么知道不能拥有这个靠山她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是愿意看到抗抗提前回到爷爷身边，还是遗憾少了这么一个大靠山？ 反正她没见田鸽有多善良，宋柚想应该是后者，那么田鸽的反应就喜闻乐见。 上一世抗抗也很有出息，他是个有名的心理学专家，因为有被拐经历，他一直在做帮助与家人失散儿童回家的工作，帮助了几百名儿童找到家人。 不知道这一世他还会不会从事这个工作。 宋柚分析抗抗的行为，虽然他做的很好，可她还是认为有些小问题，以后不一定有开导他的机会，她决定还是现在就说。 她先用了一大篇话夸奖抗抗，然后跟他说面临危险的时候不应该考虑财物，比如他不需要拿着衣服跑，还有就是他年纪还小，跟踪坏人一定要确保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才能进行。 她并没有说不要去跟踪人贩子，毕竟在这件事儿里如果他没去跟踪，就可能不会回到秦老将军身边。 抗抗从来没想过能见到写书人，他对宋柚很信任，觉得自己是从宋柚写的书里学来知识防止被人贩子带走，还找到爷爷，于是他很认真地听宋柚给他分析，并频频点头。 “宋阿姨，我懂了，对小孩子来说，生命安全最重要。”抗抗很认真地说。 “你们俩懂了没？”宋柚问。 俩儿子也说他们懂了。 宋柚笑着跟秦淮河说：“抗抗的表现真的很棒。虽然之前生活环境差，没有接受过良好教育，可抗抗应该继承了爷爷的优良基因，所以表现机智勇敢。” 别看秦淮河对宋柚一家特别和蔼，可他见过各色人物，各种场面，不爱听人拍马屁，一旦有人说好话就觉得对方有所企图，可他觉得宋柚的话说的特别对，特别中听，他也是这样想的。 于是他自豪之情溢于言表：“确实，就是大人也未必能像他这么机智，我也看了你写的书，很好，很有启发性，小宋，想不到你能写出这么好的书，再接再厉。” 他又转向孙子：“宋阿姨是你的贵人，给宋阿姨鞠个躬。” 宋柚连说不用，可抗抗很乖巧，站直身体，立正，给宋柚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宋阿姨。” 宋柚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说：“我写的书能帮助到小孩子我就很满足了，你能回到爷爷身边我也很高兴，不用这么客气。” 秦淮河又说自己孙子不爱说话，他说：“以前他生活的地方闭塞，家里也穷，大人不怎么关注他，他认生，也就是见到你们才多说几句。” 宋柚笑道：“秦伯伯放心，抗抗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跟在你身边见了世面他就开朗了。” 接下来的对话就比较轻松，抗抗比毛豆还大一岁，可他长期营养不良长得瘦小，看起来才六七岁的样子。 毛豆问他：“大山里也能看到我妈妈写的书吗？” 抗抗说：“大队长是我们当地最富裕的人家，他儿子有这套书，是在外上大学的亲戚给买的，他给我看。” 豆包说：“借给你书看的人不错。” “他不是白借给我看，看一本书要一分钱，我用捡碎玻璃卖的一毛多钱看完了这些书。”抗抗说。 豆包问：“捡好几斤碎玻璃才能卖一毛多钱吧，你是捡破烂挣零花钱吗？” 抗抗说：“我没有零花钱，我捡破烂卖了钱要给家里买盐买酱油，给奶奶买药。” 豆包像小大人一样说：“听上去你之前过得不怎么样啊，听着有点心酸。” 抗抗觉得钱花得值，他很侥幸地说：“多亏我看过宋阿姨写的书，要不我会拿了人的麻花，帮人带路，可能就要被人贩子带走了。” 毛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的思路已经转到挣钱上去，说：“这种租书挣钱的方法不错，我们营地县城也有看小人书的地方，看半天三分钱。” 宋柚看着这个又琢磨挣钱的大儿子：“……” 他不是想跟爷爷一样当将军嘛！ 韩承跟秦淮河又聊回工作，等韩承起身告辞的时候对方坚决不肯，说：“你们一家在我这儿吃饭，保姆已经做午饭了。韩承，你去书架上把象棋拿来，咱爷俩杀几盘。” 韩承重新走到书架旁，把象棋拿来，重新坐下，陪老爷子下象棋。 俩孩子对抗抗的经历还有他抓人贩子的事非常感兴趣，听一遍还不够，又让他详细讲了一遍，还边听边提问。 “人贩子用了易容术吗？” “不算是易容术，他们就贴了假胡子，穿中山装打扮得像干部，有个女人贩子还伪装成男的。” 毛豆觉得大开眼界：“这人贩子也太狡猾了吧。” 抗抗很喜欢这两个弟弟，觉得他们俩热情又友好，三人聊得很开心。 宋柚就在旁边喝茶，母女俩剥桔子吃，不知不觉到十一点钟，保姆把午饭摆好。 秦老爷子原是扬州人，保姆做的是淮扬菜，有红烧狮子头、大煮干丝、扬州炒饭、莼菜银鱼汤还有酱汁肉、松鼠鳜鱼。 饭桌上肯定少不了酒，秦老爷子让韩承陪他喝几盅，韩承照办。 抗抗这小家伙懂事又体贴，他热心地伸长手臂给每个人夹菜，给嘟嘟夹的是红烧狮子头，狮子头软烂入味，入口即化，里面还加了点马蹄有脆生生的口感，看她爱吃，抗抗直接夹了半个放到嘟嘟面前的盘子里。 “谢谢哥哥。” “不客气呀，嘟嘟。” 吃完午饭，韩承一家告辞的时候，秦老爷子跟抗抗把他们送到门口，抗抗依依不舍地说：“以后你们常来玩儿。” 毛豆跟他说：“我们先回去，你也可以去我爷爷家找我们。” 三人都很高兴有了新朋友。 一家五口往家走，韩承把手臂搭在宋柚肩上，夸赞道：“你写的书真有用，我觉得你做得非常好。” 两人勾肩搭背不像话，宋柚笑着把他的手臂拿下去，说：“再拐个弯人可多呢，你是不是喝多了，说是只喝几盅，俩人喝了一瓶。” 回到家，宋柚搂着嘟嘟睡午觉，刚要睡着，门轻微响动，随后韩承暖烘烘的身体贴上她的后背，宋柚笑道：“还真是喝多了吧，你不是从来不睡午觉吗。” 韩承把她的身体扳过来，让她的脸朝向他，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嘴硬地说：“下午哪儿都不去，我陪你睡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香甜，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电话铃响下楼去接电话，韩承已经先于她把电话接了起来。 对方在说，他只嗯了几声就挂了电话，对看向她的宋柚说：“晚上李建州说要带他对象过来。” 宋柚说：“他是不是要结婚了，他比我还大两岁，过年就二十九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快。” 韩承打量着宋柚，似笑非笑地说：“结什么婚，他正跟父母闹别扭呢，他们院长撮合他跟一个女医生，女方乐意，双方家长也满意，但李建州不太喜欢那医生，后来有个区文化馆的姑娘，本来是他病人，看来给他送了几次饭，他俩就看对眼了。” 宋柚见韩承看她的目光似有深意，于是说：“你看我干什么！” 韩承脸上笑意加深：“妈当初还乱点鸳鸯谱，撮合你跟李建州，现在他要过来，你有什么感想？” 宋柚笑着瞪了他一眼：“你总说我找茬，你才是找茬好吧，我没感想。” 李建州是下班后带着他对象赶过来，那时韩父韩母已经到家。 因为李父李母不同意他跟罗萍来往，他不敢把人往家带，生怕父母让人难堪，但知道姑姑不会为难她，敢往姑姑家带。 第77章 第 77 章 韩承跟李建州介绍：“这是我对象,这是我仨孩子，大的别说会打酱油,已经是半大小子,你还是抓紧点吧。” 李建州的目光在几个人身上环视一圈，一家五口很让人羡慕，他切了一声：“你真好意思，当初是你跟我抢对象,要不是我孩子该这么大,现在应该是你打光棍。” “手下败将,就会嘴上逞能。”韩承嘴上并不饶他。 宋柚在旁边抿着嘴笑，反正韩承跟李建州都不尴尬,她也不觉得尴尬。 “表嫂,我表哥这人还行吗？真想不到我表哥这样的还能找到对象,我觉得我比他强多了。他会关心人吗，跟他过日子会不会比较辛苦？”李建州问。 “真能瞎操心。”韩承说。 宋柚忍俊不禁：“还凑合吧。” 她朝罗萍看去,罗萍长得挺秀气,两条麻花辫梳得规规矩矩,看起来很文弱,大概李建州喜欢这种长相气质的姑娘。不过一般人听到韩承跟李建州的对话，都会探究他们话里的意思,但宋柚看她的表情都没变化,并不在意的样子。 李清芳根本就不乐意李建州把没确定关系的姑娘往家里带,不过她分寸感把握得很好，不热情也不冷淡,招呼道：“是小罗吧,坐下喝点水。” 看李清芳张罗着要去做饭,李建州叫住她说：“大姑,你劝劝我爸妈，我能对我的人生负责，我妈拿着我的户口本，要不我们就去领证了。” 李清芳不是不想管他们的事，她是觉得很为难，明明那个女医生各方面条件都很好，没啥可挑剔的，跟李建州很般配，在她看来，俩人般配很重要，感情倒没那么重要，可以婚后培养。 她跟李父李母考虑得一样，李建州父母一个在铁路系统工作，一个在教育局，家庭条件好，而罗萍母亲早逝，父亲是工厂普通职工但嗜酒，一半时间都喝得醉醺醺，她还有三个弟弟，大弟不务正业，另外两个弟弟在上学，这俩人要是结婚，以后罗萍的原生家庭就是李建州的负担。 李建州是个医生，平时工作很忙，李清芳希望他能有一个不拖他后腿的家庭。 她说：“得你们自己争取，我劝没用啊，我真劝不动她。” 宋柚一直在回忆李建州上辈子的情况，她想起上辈子李建州就跟罗萍结婚，别说罗萍是个扶弟魔，李建州又给她大弟找工作，又供二弟三弟读书，这都不算啥，罗萍之前有个相好的，是个作家，俩人差点离婚，她很崇拜对方，现在那人在乡下劳动，若干年后才回城，回来后罗萍跟作家再续前缘，跟李建州离婚，孩子还给了李建州。 想到这儿，宋柚为李建州鸣不平，明明他长相端正有份好工作，婚姻方面却是个冤大头。 人家是真爱，他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等有了条件，俩人复合，他就被踢开。 李建州对婚姻失望，就没再婚，独自拉扯闺女。 想起这些事，再看罗萍，就有点不顺眼，完全没有刚开始看到她时那么好看了，不过宋柚没表现出来，进厨房跟李清芳一块做饭。 罗萍跟过来想要跟着一起做饭，李清芳说：“小罗，不用你帮忙，你是客人，还是去歇会儿吧。” 李建州是看出来了，他本来觉得姑娘模样、工作都不错，带过来让姑姑瞧瞧说不定姑姑能改变心意，没想到这一家人都不赞成。 美味晚饭吃得都不香，吃完晚饭他觉得没劲，很快带着罗萍走了。 等婆媳俩收拾好厨房，李清芳进到客厅郑重其事地问大家：“你们觉得罗萍怎么样？” 韩振邦说他不管，这种事儿别问他的意见。说完，他就带着俩孙子去书房教他们军事相关知识。 韩承正把小闺女抱在怀里享受天伦之乐，说：“李建州自己的婚姻，他老大不小，还不清楚想娶谁？这种事还用别人给他参谋？” 李清芳白了儿子一眼，说：“好像你挺明白一样，我觉得你才稀里糊涂呢，我就知道你们爷俩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宋柚，你觉得呢？” 以她对宋柚的了解，她觉得宋柚也不会发表意见，没想到宋柚问：“妈，表弟那个医生同事怎么样啊？” 李清芳说：“家庭条件不错，父母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区工会的，姑娘是妇产科的，模样周正，人也大方，她是念了工农兵大学还在医院实习，这才到二十六还没结婚。” 听上去条件不错。 宋柚没有拐弯抹角，她说：“妈，我不看好李建州跟罗萍的这门亲。” 韩承闻言立刻朝她看过来，宋柚迎着他的视线，脸上带笑：“你看我干什么？” 韩承眸色深沉：“果然你很关心李建州，罗萍哪里不好了，说出你的想法。” 李清芳一巴掌拍在儿子肩膀上：“你说啥呢。” 宋柚第一次见罗萍，又不能说她会抛弃李建州，跟乡下回来的作家结婚，只能从罗萍有个不务正业的爹还有三个需要拉扯的弟弟的角度说这门亲事不合适。 李清芳没想到儿媳妇跟自己的想法一致，她愈发坚定地认为这门亲事不行，她马上给李家打电话，说她不同意这门亲事。 李母终于有了坚定的同盟，她的语气也很坚决：“我也不同意，她爸实在不行，挣那点工资全喝酒了，她大弟还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 “看好户口本，不要让他们偷着领证。”李清芳说。 姑嫂俩人很快统一了战线。 接下来几天韩承也很忙，他去见他之前的同学战友，宋柚周日的时候拿了点糕点水果去看望叶静妈。 “宋柚，也就你还愿意来看看我。”叶母看到宋柚很高兴，忙端茶倒水招呼她坐下。 “伯母，可别这样说。”宋柚笑着说。 叶母是英语老师，受到叶父这个“反.动学术权威”的影响，工资降级，在复课后一直做后勤工作，不过跟一些老师比这处境还算不错，她本人状态还不错。 叶母托宋柚给叶静带些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各种票证，京城票证到外地不能用，她还想办法换成了外地能用的票证，比如全国通用粮票跟军用布票。 “宋柚，李红兵那事儿多谢你了，听说他家暴我吓了一跳，叶静下乡时间长看不到希望才差点走错路，多亏你拉着她跟这样的人断了联系，我现在宁愿我闺女一辈子不找对象，也不愿意她找个家暴男。”叶母说。 宋柚说：“伯母不用担心叶静，叶静现在工作轻松，工资跟工人差不多，知青点的知青都很友善，又有亲戚照拂，大队长一家对她挺好。” “小宋，我知道你也在照顾叶静，要不她在乡下也没个好友日子过得肯定难，说多了感激的话也没用，伯母都记在心里。”叶母握着宋柚的手说。 宋柚安慰她说：“叶伯伯肯定能回城，现在回城的人那么多，到时候叶静也能回来了。” 叶母说：“你叶伯伯还没消息，不过陆续听说有人回城，我总是怀了点希望，我看到你，就跟看到我闺女一样，心情都好了不少，你先呆儿会，伯母给你包几个饺子吃。” 宋柚不肯留在叶家吃饭，又坐了一会儿才从叶静家里出来。 轻松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就过年了。 韩父韩母跟二哥二嫂都是从初一放到初六，韩林一家一到放假都来父母这儿，一大家子特别热闹。 宋柚这几天过得特别轻松，不用她做饭，她就等着吃现成的，晚上不用她带嘟嘟睡觉，另外夜晚她还有热情似火的韩承。不知道是韩承难得有个假期，身心完全放松，还是屋里的各种陈设勾起他的回忆，反正他热情得不得了。 宋柚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韩承拍完一卷胶卷就开始洗照片，他要教毛豆跟豆包洗照片，一家五口就全进了暗室。 韩承很快用他找来的化学制剂调好显影液跟定影液，两种透明液体都放在托盘里。 然后是裁相纸，他说：“相纸按需裁剪，不过裁相纸的时候要注意静电。” 底片放在放大机上，通过：“可以调节投放照片的大小，很简单，学会了吗。再把相纸放到显影液里泡几分钟，观看成像，时间短了颜色浅，时间长了颜色深，看成像颜色差不多就取出来，放到定影液里泡几分钟再拿出来就行。” 看着相纸上慢慢显出图像，就跟变戏法一样，嘟嘟大眼睛瞪得溜圆，嘴巴也张成圆形，完全被吸引住。 豆包拿着自己“腾云驾雾”的照片惊叹：“太神奇了，原来洗照片这么简单啊。” 宋柚也觉得操作很简单，她说：“那是因为爸爸建好了暗室，他耐心教你你才觉得简单，要不我们都入不了门。” 韩承把全家福洗了出来，洗成三张八寸照片，戳在桌子上晾干。 宋柚看那照片，每个人都睁着眼，表情也都不错。 别的照片没有全家福重要，韩承对俩儿子很大方：“你们来试试。” 毛豆跟豆包在那儿忙乎，韩承单手抱着嘟嘟在一旁看着，不时指点几句。 除了全家福，还洗出三十张照片，几张被俩孩子拍糊的不想浪费相纸，压根就没洗。 还有两张照片在显影液里泡的时间太长，黑糊糊一团，浪费了两张相纸。韩承对俩孩子很宽容，压根就没责怪他们。 嘟嘟看着两个哥哥忙碌，扭着小身子不想让爸爸抱，她也想去帮忙，可是这小丫头破坏力惊人，韩承担心她把暗室搞得一塌糊涂，就抱着她不让她下地。 小丫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看着立在桌子上等着晾干的一溜照片，兄弟俩特别有成就感，豆包兴奋地说：“我们也会洗相片了。” 毛豆抓了抓脑袋说：“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给人收费拍照挣点零花钱？爸，我们这样洗一张照片本钱是多少？照相馆拍一张照片是五毛钱，加印一毛钱。” 韩承屈指弹了下他的大脑壳，冷酷地说：“别算了，不行。” 等照片晾干，兄弟俩立刻把洗好的照片拿去给爷爷奶奶看，“是我们洗的。”豆包自豪地说。 李清芳一张张翻看着照片说：“你们俩不错，都学会洗照片了。” 得到奶奶的夸奖，俩小子更得意了。 韩振邦朝三人看着，觉得孙子这么小就会洗相片真的很不错。他嘴唇动了动，想要提醒俩孙子不要玩物丧志，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拿了围棋下来，说：“俩小子过来，我用围棋教你们俩兵法。” “来啦，爷爷。”俩孩子马上坐到爷爷对面去下围棋。 初六复工，宋柚上午就接到广播电台编辑的电话，约她去电台见个面。 第78章 第 78 章 宋柚跟广播电台的编辑约在初七上午九点见面,避开早上上班高峰电车特别挤的时候。初六晚上韩承就跟她说：“从咱们这到广播电台可不近，要倒好几趟车,你得八点就出发,还是我送你去吧，反正我们四个也没什么事儿。” 宋柚笑道：“不用你送我，我就去跟人见个面还要全家出动，你要带仨孩子,再说嘟嘟还太小,带上她太麻烦。” 韩承坚持说：“不麻烦,广播电台附近就有个新华书店，比咱们县城的书店书要多,我带他们去看看有没有适合孩子看的书,反正咱们也要去书店一趟。” 宋柚嘴角含笑,点了点头：“那好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等公婆走后,宋柚把她的安全手册跟连环画都装进斜挎包,等到八点二十,跟韩承一块带着三个孩子出发。 韩承把她送到广播电台门口,宋柚叮嘱俩儿子说：“一定要跟牢爸爸，不要乱跑,京城不比咱小地方,人多,容易走散。” 毛豆说：“妈你就放心吧，我们都多大了。” 韩承开车带他们去书店,宋柚在门口让门卫帮忙联系佟文华编辑。广播电台的门禁特别严格,需要工作证跟出入证两张证件才能出入,很快佟编辑就出来把宋柚接到她办公室。 “宋老师,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周苗是你嫂子吧，她跟我说作者是她弟妹，但看到你我还是觉得你她年轻了，还这么有才华。”佟文华说。 佟文华三十多岁，大概因为认识周苗，对宋柚很友好，也没吝啬赞美，俩人初次见面就显得很亲切。 宋柚跟她谦虚几句，被她带到办公室。 办公室一共四个位子，他们一进门，佟文华就说：“宋老师来了，看她是不是很年轻，长得也标致！”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台里又来了个漂亮的播音员呢！” “小宋普通话说得很好，说不定真能进咱们台。” 宋柚还是第一次跟编辑打交道，看他们都没什么架子，很平易近人。 她坐到佟文华对面，俩人开始说正事。 “我一看到这些安全科普书就觉得内容不错，正适合在我们小喇叭儿童广播播出，我已经跟上级领导提过，可以播出。”佟文华说。 宋柚说：“我也希望这些内容能够推广开，让更多孩子听到。” 佟文华点点说：“咱们先说连环画，这个简单，直接播音就行，不过这个不能播。” 她把《不能摸我》这本书挑了出来。 宋柚点点头：“理解。” 虽然内容也得很含蓄，别说现在电台不能播，就是到了后世，像民众广播电台也未必会播。 能出版她就已经谢天谢地。 佟文华对不用多说话解释很满意，又翻开安全手册说：“这个需要改成广播稿，我们小喇叭儿童广播每次播音一个小时，我想安全手册的内容每次播音五分钟，按每分钟三百字算，这样一份稿子的字数大概是一千五百字。那这本小册子就要改成二十个播音稿。” 她又递过来几份播音稿说：“节目面向儿童，还要尽量轻松活泼，口语话一些，你看看参考一下。” 宋柚翻了翻她递过来的播音稿说：“佟编辑，没问题，我可以改出二十份播音稿。” 佟文华点点头说：“你有文字功底，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宋柚想在返回江东县之前把广播稿定稿，就跟佟文华约定四天之后把改好的广播稿送过来。 从广播电台出来，宋柚还有点兴奋，荷叶塘生产队的大队部经常放广播，在学校就能听到，下午经常听小喇叭儿童广播播出，要是能播出自己写的书，那真是比出版更方便直接的宣传安全知识的方式。 看时间还早，宋柚就往书店的方向走，走到书店门口，遇到抱着嘟嘟的韩承跟俩儿子。 毛豆跟豆包手里各抱了一摞书，豆包兴奋地说：“妈，我们买到《十万个为什么》了，这个可比我们之前看得全多了，天文地理、物理化学什么内容都有。” 毛豆说：“有二十一本，这下足够看了。” 书的封皮有橙色有蓝色，宋柚随手拿来一本，信手翻开，扉页上跟她的书一样，写着语录，最后面一行字是“备荒、备战、为人民”。 内容包罗万象，每本书是四毛三，那么这一大摞书花了八块多钱。 这书是针对工农兵，不是专门给儿童看的，有些内容兄弟俩看起来会有难度，不过宋柚跟他们说：“反正你们俩字认识得差不多了，有空就好好看这些书吧。” 韩承问：“谈完了？” 宋柚点点头：“编辑让我把安全手册改成广播稿，手册字数不多，很好改。” 韩承想还真够麻烦的，他都在休假，他也希望宋柚能好好休息，不过他没说出来。 本着出来一趟就要带点好吃的回去的原则，韩承开车带他们去了一趟鲜鱼口胡同，这里有多家小吃店。下车步行，他们买了两份炒肝、一份爆肚，豆汁焦圈跟杏仁豆腐回去。 毛豆手拎饭盒，很满意地说：“京城好吃的可比咱们县城多多了。” 有了这些小吃，再蒸些花卷，炒两个蔬菜就是一顿午饭。 李清芳回来时也问宋柚：“跟编辑谈完了？” 宋柚跟她说了改广播稿的事，对方说：“不麻烦就好。其实你写的书能在广播上播出挺好的，现在挺多人不买书，但能听到广播，这样能学习到这些书的人就更多。” “妈我也是这样想的。”宋柚说。 韩振邦的语气也很自豪：“想不到宋柚能写出这样的书来，不要骄傲，再接再厉。” 李清芳说：“你爸把你的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爸那么忙还看我写的书吗？不是说我爸一直很忙，我们在家中午才回来吃饭，晚上按时回家。”宋柚说。 “不管他多忙，你写的你爸当然要看。”李清芳理所当然地说。 宋柚心说韩父不是在帮她检查书里可能存在的小问题吧，她的书可是杨教授等教育学领域教授还有出版社审核过的，不管怎么样，韩父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看她的书，她还是觉得很感动。 韩父一直都这样，口不对心。 这些小吃味道都很好，炒肝味道浓郁，爆肚鲜嫩，杏仁豆腐甜糯，嘟嘟很爱吃，她自己就几乎吃了一份。 宋柚不爱吃豆汁，她想豆包也应该不爱吃，就用一只空碗给毛豆分了一碗底。 毛豆喝了一口，小脸立刻皱巴起来，实在无法下咽，忍不住把豆汁全吐到地上，说：“豆汁是不是坏了，又馊又臭的。” 他纠结的表情把老两口逗笑，李清芳笑道：“豆汁就是这个味儿。” 毛豆赶紧吃了口花卷，说：“我可不吃这东西。” 韩承麻利地拿了抹布把毛豆吐到地上的豆汁擦干净，他也不爱喝豆汁，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把豆包碗底剩下的豆汁喝完。 那一大份豆汁老两口给分着喝了。 吃完午饭，兄弟俩已经开始很有兴致地翻阅《十万个为什么》。 嘟嘟上下眼皮发黏，宋柚哄她她不肯睡，只好由着她自己玩积木，没一会儿她就躺在沙发上睡着，宋柚没把她抱进屋，给她身上盖了棉被，她把纸笔拿到客厅开始写广播稿，难度虽不大，但毕竟三万字要重新写一遍。 韩承拿了本书坐在她旁边陪她，说：“大过年的放假也不能休息。” 宋柚说：“花不了多少时间，好歹现在有时间，总比上班再做强。而且……”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跟广播电台签了合同，我把版权卖给广播电台了，估计有几百块钱吧，重点不是钱，是广播电台买了版权，我觉得我好厉害。” 韩承听她语气自豪，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我也觉得你很厉害。” 在她转头之前，韩承伸出双手托着她的脸，身体前倾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是鼻尖、嘴唇。 刚好韩振邦两口子准备去上班，走到楼梯口，客厅里的景象一览无余。 韩振邦：“……” 他站在原地，觉得返回还是继续往前走都不太好，于是把手放在唇边，咳了一声。 韩承放开宋柚，恢复正常坐姿，朝楼梯口看，喊了声爸。 宋柚被抓包觉得难为情，脸色白里透粉，赶紧转身，把脸朝向角落。 韩振邦绷着脸，“嗯”了一声，往楼门口走。 “怎么了？”稍后跟上来的李清芳感觉韩父的脚步格外快，疑惑地在客厅内扫视一圈，没见什么异常，就跟着一块往外走。 两口子出了门，韩振邦才吁一口气说：“我今天真长了见识，你三儿子捧着宋柚的脸亲，亲起来还没完了。” 李清芳被逗笑：“那有什么，小两口就这样，他们这代人跟我们那代人不一样，我跟你说过，不用担心他们俩感情问题。” 韩振邦想着这些天小两口的表现，觉得他们确实感情不错，真没必要操心他们俩，于是说：“好，我不管他们。” 到晚上，一家人都在客厅，宋柚继续改广播稿。 三个孩子围着一个点心匣子准备“拆盲盒”。 这些点心匣子都是过年公婆俩人发的或者人情往来收的。本来晚饭已经吃饱，他们还是想要吃点心。 打量着点心匣子，毛豆说：“这匣点心应该也不错吧。” 嘟嘟催促大哥：“快拆开。” 把点心匣子的系绳打开，盖子揭开，三兄妹同时发出“哇”的一声。 豆包说：“都是最好吃的点心，蛋糕、蜂糕跟沙琪玛。” 毛豆给嘟嘟拿了一块蛋糕，说：“真比桃酥、牛舌饼那些强多了。” 韩承又伸手指弹他的脑门：“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桃酥吗，在爷爷奶奶家把嘴都养叼了。” 韩振邦往这边看着，他发觉自己竟然有耐心看仨孩子拆点心匣子，看到他们看到好吃的点心欢呼，嘴角也跟着不由自主地上扬。 李清芳也笑着看几个孩子，说：“赶紧吃吧，留太久了这些点心会长毛。” 正说着，李建州的父母，也就是韩承的舅舅舅妈来了。 李清芳问：“大晚上过来肯定有事吧。” 张莹看着一家子热热闹闹很羡慕，她还凑到宋柚所在的书桌旁看了看她写的东西，说：“宋柚真不错哎，当上公办老师，有了铁饭碗，还能出书。要是宋柚当初跟我们家李建州……” 话还没说完，就被韩承打断：“大舅妈，我媳妇是挺好的，可这话你就别说了。” 宋柚抿着嘴笑。 张莹也笑起来：“我就感叹一句，看把你急的。” 她脸上的笑容很快收敛，忧虑地说：“李建州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他说要想办法跟罗萍结婚。我就这一个儿子，依他吧，我们不愿意，不依他吧，他跟我们犟。” 张莹跟李清疏有俩儿子，一儿一女，女儿还在上高中。 韩承说：“挺好的，大舅妈，他有主见，省得惦记我们家宋柚。” 李清芳拍了儿子一巴掌，说：“这是怎么说话呢。” 李清疏说：“现在他敢往外搬，我担心他们俩瞎搞，要是真先有了孩子，我们倒时候不答应也得答应。” “李建州一向知礼守节，还真不会这样做。”李清芳宽慰他说。 “是罗萍那姑娘怂恿他搬出去，你说看着挺老实的姑娘怎么给他出这种主意呢。”张莹说，“我才知道那姑娘有心眼。” “怂恿他往外搬的姑娘能有多好？下回是不是该怂恿他偷户口本结婚？以前只是觉得姑娘家庭条件不好，现在我都怀疑她的人品。”李清疏说。 宋柚一直没说话，她想李建州这次要真搬出去他父母就管不了他，那么他跟离异带娃就不远了。 李建州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罗萍未必不喜欢他，但人家深爱倾慕那个作家。 她终于开口，说：“大舅妈，我年前去华大家属院看同学母亲，见到几个同学，正好在文化系统工作，我就跟他们打听了下罗萍，凑巧有人认识罗萍。” 只能编瞎话了，他们可别问她具体细节，否则漏洞百出。 感觉到韩承黑沉沉的探寻的视线，宋柚朝他笑了笑，继续说：“同学跟我说罗萍有个相好的作家，俩人爱的死去活来，要不是作家下乡劳动，他们已经结婚了，罗萍到现在都惦记那个作家。” 她了解的就这么多，有没有夸张成分她也不知道，但从罗萍跟作家结婚的事实来看，她的话应该并不夸张。 第79章 第 79 章 韩振邦不爱参与这些话题,看在三个孙子孙女也在客厅的份上，才勉强坐在沙发上，听到这些话终于忍不住,起身带着仨孩子去书房教他们兵法。 张莹眼睛一亮：“真有这回事？啧，原来人家心里有人呢,这是好事啊,这要是作家从乡下回来,说不定又要跟那作家好上呢。我儿子别看年纪大了点,也挺抢手的，他怎么就不开眼找了个心里有人的。” 既然宋柚提供了这么一个消息,她肯定要抓住这件事大做文章。 李清芳也说：“就是，没谈过对象的姑娘那么多，干嘛找个心里有人的。” 张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老李,咱们走了,跟儿子说这事儿去,我看他还搬不搬家。韩承、宋柚你们俩有空带孩子去我家玩儿。” 李清芳没留他们，等两口子回到家,李建州正拎着大包行李走到楼门口，张莹添油加醋地把从宋柚这儿听来的事儿说了一遍，把俩人的感情渲染得情比金坚、感天动地。 “宋柚跟你们说的？”李建州把行李放在地上，坐在行李上问。 “是她说的。”张莹说。 宋柚一定不会乱说。 李建州安静地坐在行李上，他很意外自己听到这个消息虽然很震惊，但并没有伤心、难过这些情绪，只是脑子有点空。 “咱别在这儿堵着楼门口,回家再说。”李清疏建议。 李建州站起来,李清疏拎起行李,三人一块往楼上走，回到家里，李建州依旧坐在行李上。 没有人打扰他。 他现在觉得罗萍是想跟他结婚，并且对方比他更主动，但确实好像没那么喜欢他，有时候她会走神或者并没有认真地听他说话，他本来想着可能她比较害羞，可能谈对象的人都这样。 他现在觉得有点问题。 而且他不嫌弃罗萍的家庭，答应给她大弟找份工作，可能罗萍把他当成一根稻草。 干坐了两个小时，李建州终于从行李上站起来，把衣物重新放回衣柜，说：“等明天我去了解下情况。” 李清疏两口子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冷静，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李清疏说：“人家感情要真那么好，你就离远点。” 李家很快恢复平静。 韩承却不干了，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宋柚身边，侧身看着她：“你真关心李建州，还特意去打听罗萍的情况？” 李清芳笑出声来：“关心表弟不可以吗？听你这语气，是醋缸打翻了？” 她从来不知道儿子还能这样。很好，到任何时候她都不希望儿媳在婚姻中因为别的女人困扰，不想看到儿媳妇吃醋难过，但儿子吃点醋可以，她就这么双标。 “妈你说呢，咱们都没人去打听罗萍的情况，就宋柚去打听，她为啥要去打听。”韩承的眸子黑沉沉的。 宋柚心说这一番纠缠是少不了，她把钢笔扣好，迎着他的视线，脸上带笑：“碰巧遇到文化系统的同学，举手之劳。” 韩承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好一个举手之劳，好吧，你还是继续写，等你写完再说。” 李清芳看儿子很无赖地凑在儿媳妇身边摸她的手，脸上带笑没说话，回了自己房间。 宋柚只笑不理他，把手抽回，继续写广播稿。 八点多钟，嘟嘟被李清芳哄睡，九点多兄弟俩睡着，宋柚跟韩承也上了楼。 宋柚知道韩承开启了找茬模式，她知道自己有时候会找茬，韩承也会，是跟她学的吧。 她挺喜欢找茬的韩承，觉得他很好玩，不过她故意不看他，避着他的视线，韩承的目光一次次扑了空，等俩人都躺下，还故意躺到床头侧身装睡。 韩承长臂一伸，就把她勾到怀里，然后沉沉地压上来，说：“当年我回家探亲，就咱俩结婚前，你知道我一下火车，看到谁了吗？” “谁啊，宋柚问。”她很感兴趣。 “李建州啊，他特意在火车站等我，你觉得他是来接站的吗，他跟我说我不适合你，说我不是个好丈夫人选，说我不会照顾你，让我务必拒绝跟你的亲事。你猜他为什么这样说？” 李建州也很优秀，他二十岁军校毕业，李建州二十岁医学专业毕业当了医生。 他灼热的吻落在她额头上：“你猜？” 宋柚被他硬实的胸膛压着，只觉得周围空气焦灼而稀薄，鼻尖都是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男性气息，她俏脸发烫：“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说的是事实呢！” 刚说完，宋柚就感觉嘴唇上一阵灼痛，麻麻的感觉顺着每根神经传遍全身，她捶打他硬实的后背：“你咬我。” 韩承很无赖地说：“谁说我不是好丈夫的，要不你咬我。” 他换了很认真的语气：“罗萍爱过作家又怎样，李建州还喜欢过你呢，凭什么罗萍就不能有爱过的人？当时妈撮合你们俩，他都同意了，只等你点头。” 宋柚语气同样认真：“那很不一样，李建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你想想，我跟他的接触哪有跟你多，只不过他觉得我们适合结婚而已，而且李建州是有责任感的人，不管跟谁结婚他都会忠于婚姻，罗萍未必，一旦作家回城呢。” 韩承并没兴趣继续分析罗萍，反而说：“你们俩一个十八，一个二十，都那么小，用不着着急结婚，还是他喜欢你。” 宋柚很喜欢他这带醋味的语气，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明显，动了动，小腿脱离他的禁锢，使劲踢了他一下，说：“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翻旧账。” 细细密密的带着强烈情绪的吻落在她的锁骨处，交错的呼吸中，他的声音低沉悦耳而蛮横：“我就翻。” 第二天是周日，一大早韩林跟周苗两口子就带着平娃跟顺娃过来玩。 周苗惦记着广播的事儿，问宋柚：“广播电台的人联系你了吗？” 宋柚点头：“嗯，是佟文华编辑联系我的，我这一两天把安全手册改成广播稿就去拿给她。” 周苗说：“那就好。” 等吃完午饭，抗抗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想喊毛豆又不好意思。 勤务兵鼓励他：“抗抗，喊小伙伴啊！” 抗抗这才鼓起勇气喊：“毛豆、豆包、嘟嘟。” 听到有人喊，四个兄弟赶忙往大门口跑，嘟嘟动作慢了点，赶紧从沙发上爬下来追上哥哥们。 “去动物园玩吗？今天天气好，暖和。”抗抗看到这么多小孩，面上带着腼腆的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妈，去不去动物园，我们还没去过动物园呢。”毛豆大喊。 宋柚大声说：“好呀，去吧。” 然后又问韩承：“你说呢，没有司机的话我们这些人去动物园就麻烦了。” 韩承正在摆弄唱片机，走过来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你把我当司机是吧，你都说去了，我能不去吗，再说肯定是秦老爷子让抗抗来咱家找小孩玩的。” 他们一家，韩林一家，再加上秦老爷子、抗抗跟开车的勤务兵，他们分两辆车去动物园，一直玩到四五点钟太阳西斜天有点凉才回家。 到家后，宋柚跟周苗准备做晚饭，这时李建州来了。 他这个人做起事来也干脆不磨叽，一大早就找罗萍问作家的情况，罗萍如实跟他说了情况。 “罗萍跟我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对我们不会有影响。”李建州说。 “你信么？”韩承问。 李建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火车票：“我听她语气并不太坚定，去东北农场的火车票，我准备去农场找作家问问情况。” “你们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你对你们的关系也没把握，对吧。她没那么喜欢你，你要是足够喜欢她也用不着去求证，只会毫不犹豫往前冲，绝对不会被别人的意见所左右。”韩承说。 李建州觉得韩承的话很犀利，一针见血一样戳到他心窝子上。 好像事实的确如此。 他说：“往前冲？就像你当时，结婚报告批准下来赶紧跟表嫂结婚是吧，生怕有人抢。” 韩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还能开玩笑说明你心情不错，好好想想吧。” “你跟你对象出什么事儿了？你哪个对象？我咋不知道？”韩林问。 虽然他也对搞对象的事儿没兴趣，但他关心表弟，见韩承不想说，他立刻到厨房，边帮忙打下手边跟宋柚八卦。 李建州以前一直觉得宋柚很温柔，可这次她却鲜明表达自己观点，完全不看好他跟罗萍。 他黑着脸听他们打趣他，要不是饭菜味道太香，他早就走了。 这一晚上观察三对夫妻，二表哥两口子，三表哥两口子，还有姑姑姑父，可能夫妻间并不亲密，可他们之间像是有条神秘纽带，让他们看起来很默契。他突然豁然开朗，是啊，罗萍没那么喜欢他，她只是期待他给大弟找工作，并且分担二弟、三弟的学费。 他用不着去东北农场找作家了，他想结束这段关系。 看他把火车票揉成一团，李清芳赞许说：“不错。” 李建州又把火车票捡了起来，为什么要浪费七八块钱？他明天要去退票。 到第四天，宋柚又去了趟广播电台，把改好的广播稿送过去，佟文华编辑对她写的广播稿很满意，基本没有需要再改的地方，微小改动的话编辑自己动手。 等到正月十二，韩承已经把火车票买好，他们一家要返回江东县，宋柚把他们的衣服跟日常用品都收拾好。 李清芳舍不得他们，说：“老韩，韩承要是调到京城军区来该多好，那咱们一家就能住一块儿。” 宋柚可不想长期跟公公婆婆住一块儿，他们偶尔回来一次老两口热烈欢迎，要真住一块生活习惯各方面难免有摩擦，还是各住各的舒适自在。 韩振邦自然也舍不得三儿子一家走，他义正词严：“妇人之见，我不会干预韩承在哪个军区，你就别提了。” 李清芳哼了一声：“知道你就会这样说。” 仨孩子也不愿意走，京城好吃的地方多，好玩的地方多，小县城就什么都没有，爷爷奶奶家好吃的也多，爷爷还教他们兵法。 看李清芳给他们准备回去带的衣服、糕点跟罐头等吃食，宋柚说：“妈真不用给我们带东西，韩承得抱着嘟嘟，我还得拉着毛豆跟豆包，拿不了多少东西。” “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探亲呢。” 李清芳坚持给他们带上仨孩子的新衣服，牛肉、猪肉等各种罐头、火腿虾干，删减了几次，才打包成一个不大的行李包。 “下次什么时候再来啊？”平娃跟顺娃依依不舍地说。 毛豆的语气像小大人：“下次不一定啥时候了，还是让奶奶带你们去我家吧，我们去山上打兔子。” 抗抗也舍不得他们，他在大院还没有别的朋友，他很喜欢这几个小孩，跟他们一起玩一点都不觉得拘束。 “我们可以写信打电话吧。”抗抗问。 “可以呀，经常联系。”豆包说。 正月十三这天下午，勤务兵把他们送到火车站。李清芳看着车走远，不舍地说：“他们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 韩振邦凝神看着车子驶向大门口，口不对心地说：“我现在觉得清静了。” 李清芳嘴角扬起：“……好吧。” 一天两宿的火车外加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宋柚他们一家回到江东县营地。 回到家，把行李整理好，衣物放进衣柜，食物放到厨房跟橱柜李，又简单搞了卫生，韩承去办销假手续，俩儿子精神得很，跑出去玩，宋柚就跟嘟嘟一块补觉。一直睡到快中午，宋柚才起来做午饭。 第二天也在家休息一天，这一天几乎什么都没干，就是吃饭睡觉。次日，宋柚跟俩孩子开学，韩承去上班，嘟嘟去托儿所。 一早到学校，宋柚就把叶母给叶静的各种票证拿给她，并跟她说叶母身体跟精神状态都不错。 下班回来，韩承告诉宋柚一件事儿。 第80章 第 80 章 韩承对她说：“这是我工作上的事儿,你肯定会感兴趣，而且即使我不说你以后也会知道。” 宋柚说：“那是什么事儿啊，你说吧,跟你有关的事情我都感兴趣。” 韩承说：“我今天一天都特别忙，下午刚到办公室,沈爱国就跟我申请要调到三团,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把他的调动报告上报到了师里。” 三团长就是翟剑锋,他媳妇是黎美丽，跟田鸽关系不错。 “那可是太稀奇了,不是大家都想进尖刀团吗？进尖刀团光荣，而且既然已经来当兵了，当然要进尖刀团，那为啥沈爱国要调动？”宋柚说。 韩承听了她的话不由莞尔,摸了下她的发：“你以为只跟情怀有关啊,尖刀团提干、入党的机会多,而且一般士兵复员不给安排工作，尖刀团士兵个个安排工作。所以那么多优秀青年争着来。而且从来都是大家争着抢着进尖刀团,尖刀团培养出来的人在整个军区或者跨军区提拔任用也很多，但没有说主要要调走的。” 宋柚问：“好吧，那沈爱国为什么要调动？” “他的申请理由是三团有个营长职位，我也没问直接批准，翟剑锋同意接收，他要调走的原因肯定是他觉得自己在尖刀团没有前途。” 要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多少要生气，但韩承非常冷静、理智,几乎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跟这事儿平常地像吃饭一样。 宋柚踮起脚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你不会主动把他调走,他现在自己提，他不是你下级可太好了。” 韩承抱住她，说：“说说你怎么想的。” 宋柚反手搂住他的腰说：“我觉得田鸽有点奇怪，就连黄师长媳妇都觉得她奇怪。我真想离这一家人远点，他不是你下级的话他们家就彻底跟咱们没关系。不像上次，我还要管三军吃饭，以后他们家要是有什么事儿，咱们都不用出力。” 宋柚说得真心实意，自从推测出田鸽知道后世的事情，又跟原主不是同一个人，宋柚想自然是跟这一家人越疏远越好，现在不就得偿所愿了嘛！既然田鸽知道沈爱国前世做到军区司令的位置，眼看他升职无望，他们就会想办法，调到三团就是他们想出来的办法吧。 看来田鸽这个人还挺“上进”。 “我见到田鸽的时候也不多，可我见面的时候会观察她，我也觉得她不太寻常。沈爱国其实品行没什么问题，他是个忠厚可靠经受过数次考验的人，这次调动肯定是田鸽怂恿，我也没想到他心智这么不坚定，这男人要是没个好媳妇真是拖后腿。”韩承说。 “那就离他们一家远点吧。” “肯定，以后沈爱国跟我没关系。” 韩承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宋柚说。 看宋柚一身轻松的模样，韩承被她感染，他现在心情舒畅，觉得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好事。 他表情柔和，伸手刮了刮宋柚柔滑的脸庞说：“好，你说是天大的好事，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不要去想沈爱国为什么这样做，反正以后他跟你没关系，就由着他们折腾呗。”宋柚说。她很想把田鸽的事情都告诉韩承，这样韩承更能理解沈爱国的行为，但她也想捂好自己的小秘密。 韩承世事洞明，看问题一向很清楚透彻，他也很沉稳理性，她不想让韩承知道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免影响他的思路跟分析判断，韩承就当个正常的普通人就挺好。 她自己以后会多留意这两口子。 宋柚转移话题说：“咱家有妈给带的黄鱼干，我早上就泡上了，我去做黄鱼面，咱们吃顿好吃的。” “我跟你一起做饭。”韩承说。 跟宋柚聊了这么几句，他心情很好。 韩承揉起面来又快又好，很快黄鱼面做好，汤色黄白鲜香，每碗面上面有一条黄鱼，一块鸡蛋饼，还有几片碧绿的乌塌菜叶。 嘟嘟的碗里只有面跟鸡蛋饼，没有小黄鱼，这丫头吃到一半觉得不对劲了，站到椅子上瞪着大眼睛看每个人的碗。 她伸出小手往毛豆的碗里指：“鱼鱼，鱼鱼。” 为什么她没有？ 看她小胖手攀着桌子边缘想往上爬，韩承赶快把她抱到椅子上让她重新坐好，说：“你吃不了鱼鱼。” 宋柚听他说叠音字很好玩。 豆包爱吃各种主食，他正吃得香，说：“嘟嘟，那你就快点长大吧。” 一口面条喂到她嘴里，小丫头这才安静下来。 吃完晚饭，毛豆跟豆包写作业，宋柚带着嘟嘟，给熟悉的军嫂拿了些从京城带回来的“细杂拌儿”，就是各种果脯跟金丝蜜枣、糖藕、瓜条这些东西。 这些天秦丽霞帮她喂鸡喂猫，给她的就多一些。 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也到了睡觉时间。 田鸽觉得终于帮了沈爱国一个大忙，她说：“我跟黎美丽关系好，我跟她说让你调动，她去给翟团长吹枕头风，他才能同意你调动，你以后在三团好好表现，一定能往上升。” 沈爱国眉头紧锁，他并不像田鸽那样很高兴，反而觉得田鸽说的话似是而非。 他在尖刀团不能出任务没法升职，原因是田鸽没把孩子带好，翟剑锋能提拔他吗，三团的战士对他服气吗？ 他说：“我是韩团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是我的贵人，我提出调动的时候韩团长不仅没挽留，什么话都没说就批准了。” 对方干脆果断，连质疑都没有，只要韩承说上一句，他就会动摇不调动，可对方没有。他心里很不踏实且不安，田鸽让他去提，他脑子一热，就去提了。 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听田鸽的。 “那有什么啊，你既然调走还考虑他的反应干什么。他不过是个团长，我看你就是富贵命，很有可能会有其他贵人相助，你以后肯定会超过他。”田鸽说。 毕竟沈爱国是她塑造出来的男主，跟女主一样是书里最好命的人。 “我从来没想过跟韩团长比，我对他心服口服，比不过他。”沈爱国皱了皱眉。 “你能不能有点志气，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说不定你能当上将军。”田鸽空口白牙给沈爱国打鸡血。 “我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我从来没想过要当将军，别说当将军，我连将军都没见过，我觉得按部就班过日子就挺好。”沈爱国眉头皱得更深，他还在考虑怎么提升一级，田鸽为什么已经上升到当将军，他理解不了对方的脑回路。 “你得有上进心，你一定可以，那是你还没有机会。”田鸽对未来非常有信心。 田鸽夸夸其谈让沈爱国更加不安，以前大军的说法他不相信，但现在他怀疑田鸽真的魔怔了吧。 虽然沈爱国心里不安，但是田鸽有天大的把握，毕竟他们还有齐老将军这个靠山。 齐老将军可是上将，华国上将的数量凤毛麟角。韩承父亲是个少将，还不如齐老将军。虽然他已经退下来了，可是人脉资源多得是。 田鸽很有把握地说：“你就按我说的去做，我有把握。” 过段时间会有几个人贩子躲到山里，人贩子拐走的小孩里面就有一个是齐老将军的孙子，那可是齐老将军流落在外，苦寻多年都没找到的亲人，还是他唯一一个孙子。只要沈爱国把这些人贩子给抓了，解救齐老将军的孙子，那他们就是对方的恩人，这不就跟齐老将军联系上了吗。 这就是他们的机缘，是她写在书里的，齐老将军欣赏、提拔沈爱国，到时候沈爱国升职还不容易吗？ 虽然沈爱国的职业发展跟前世有偏差，但一定能被她给扳回正轨。 沈爱国看着田鸽，她说他是富贵命，她会看相算命，搞封建迷信？他不知道对方的自信是从哪里来。 次日，黄师长往韩承办公室走，边走边想，哪个上级主动面对下级提调动这种事都得炸毛，但他想韩承不至于这样。 到韩承办公室，果然看他平静如常，沈爱国请求调职一事对他并没有影响，黄师长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但他还是要说几句，黄师长坐到韩承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说：“小韩，小沈要去调职的事我会批准，但你不要往心里去。这几年小沈表现很一般，我想他并不适合呆在尖刀团，他毕竟是个营长，调到普通团去对尖刀团是好事，你手底下更：“黄师长，我就把这事儿看成一次普通的调动，并没有胡思乱想。” “这次军事大比武小沈成绩也让我大跌眼镜，射击居然只有四十一环的成绩，还不如普通士兵，我对他也很失望。这次既然他主动提出，给他调动就是顺水推舟。”黄师长说。 韩承点了点头，对他来说，这件事何尝不是顺水推舟，他说：“都是为了尖刀团，我没有任何意见，而且尖刀团优秀的人得到提拔，一定能发展得更好。” 从韩承办公室出来，黄师长想起张秀兰跟他说田鸽看起来有点奇怪，他已经让张秀兰多关注这两口子。 —— 放学的时候，宋柚跟叶静一块往校门口走，在门口看到吴跃进，他手上拎了个蛇皮袋，说：“宋老师，这是过年咱生产队分给你的鱼和肉，我妈都给做成了腊肉、腊肠跟干鱼。” 宋柚看那蛇皮袋里装的东西还挺多，她说：“我也有份啊！我现在拿工资，都不在咱生产队分红了。” 吴跃进说：“你以前跟生产队一块分红，额外给你准备的鱼肉你没要，现在你不在咱生产队分红，但会来香厂出工，肯定要分给你一些。” 他还挺认真：“咱生产队肯定不让你给香厂白出力，你出的工我都有记录，我派出的劳力给你家地干的活也有记录，还有你们家地用的粪肥我都扣除了。” 他拍了拍蛇皮袋说：“两相抵扣，这些东西就是给你的，咱生产队的账本有明确的记录，还有别的大队干部也知道给你分这些东西，这是你该得的。” 鱼肉比生产队分的粗粮要贵得多，都得一块钱左右一斤，但既然他有明确记账，宋柚就把这些东西收下。 她说：“那就谢谢你妈帮忙处理这些东西。” 宋柚想叶静过年分的东西一定不多，就从蛇皮袋里拿出一条腊肉跟一条干鱼给她带回去，叶静笑着说：“你还是别给我了，你知道我们知青点一起吃饭，我又没单独开伙，我拿回去都是大家一起吃，我吃不上几口。” 宋柚笑道：“那好吧，等韩承出任务的时候你去我家玩，在我家吃饭。” 吴跃进帮她把蛇皮袋扎紧口，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宋柚带着这些东西回家。她想着吴母给她处理这些肉类出了力，还用了她家的盐、肠衣跟调料，等俩孩子去她家学习写字画画的时候她要带点东西过去，就带一斤桃酥，两袋白糖跟一斤大白兔奶糖。 回到家，宋柚看这些东西真不少，一捆腊肠，五六条腊肉还有七八条干鱼，她把这些肉类都挂在后屋檐下，晚饭就吃冬笋炒腊肉、腊肠蒸蛋跟醋溜大白菜。 吃过晚饭，宋柚开始算账，不算不知道，这一算才知道探亲一趟花了不少钱。 “我们这次探亲花了三四百，而且除了买点吃的，还没给父母买东西，这钱可真不禁花。” 本来宋柚想去瑞福祥给老两口做衣服，但李清芳说有衣服穿，让他们省着点，养仨孩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多，手里总要攒点钱，宋柚就不好意思再提这事儿。 韩承粗略算了一下说：“确实差不多这么多。” 宋柚说：“嘟嘟不要票，咱四个就光来回火车卧铺票就差不多一百五十块，茅台一瓶九块多、烤鸭八块，再加糕点之类的就花了一百二十块钱左右，再加上拍照洗相片花的二十多块钱，剩下就是买的各种吃的，用的还全是爸妈的票。” 毛豆搭话：“花这么多？三百多块是我爸两个月的津贴啊。” “那以后我们省着点花钱吧，买零食的话只给嘟嘟吃吧，我跟大哥就不吃了。”豆包说。 嘟嘟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父母跟俩哥哥。 “你们这两个小家伙又瞎操心。”韩承说。 “咱们也没乱花钱，这样算的话，咱平时不出营地，只是吃饭倒是花不了多少钱。”宋柚说。 第81章 第 81 章 宋柚很快收到广播电台寄来的版权费,一共三百六十块，差不多正好覆盖这次探亲的花销。 佟编辑告诉她很快小喇叭儿童广播很快就会播出这些书。 出版社也再版她写的书，宋柚又拿到一笔三百块钱的稿费。她觉得自己拿了不少稿费,已经够了，以后都不准备再拿。这次她直接把稿费买成书，让编辑帮忙寄给宋霜降。 跟编辑落实好这些事，宋柚就趁课间的时候去趟大队部，借用大队部的电话打给宋霜降。 “妈，我让编辑寄给你两三百套书,就是我写的书，我用稿费换的,我想捐给县里小学,你能联系上县里教育局的人吧。”宋柚问。 宋霜降很高兴：“我有认识人,公社原先给你安排工作的负责教育的张副书记调到教育局了,我联系他就行。他前段时间还问我这书是不是你写的,说书写的特别好。你上次寄过来的几十套我都分给咱公社小学了，老师跟学生都很喜欢这些书。” 宋柚说：“教育局有认识人分这些书就简单多了。” “你写的这些书在咱们这新华书店也有卖的，我上次去还看到有两个老师在书店抄写这些书，大家对这些书都挺认可，有这些书做指导，总比老师空口白牙强调强。”宋霜降说。 当时她看到有老师在那抄书,她挺自豪的,现在宋柚又给寄来这么多套书。 她觉得她闺女觉悟挺高。 宋柚知道书店在不忙的时候会允许读者抄书。现在她寄了书,老师们应该就不用挺费劲的抄书了。 时间慢慢流淌,冬去春来,宋柚一家的生活平静而安宁。 一天晚饭后,宋柚他们接到李建州的电话。 “表哥,表嫂，我要结婚了。” 他特意留出时间，等着宋柚他们惊讶，如愿听到“这么快，跟谁呀？”的感叹跟问话后，李建州语气轻快：“就是跟我们医院那个女医生，唐慧，我们院长给我介绍那个。” 韩承调侃他：“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 李建州的声音带着笑意：“你们从京城出发之前我就跟罗萍说清楚了情况，然后开始跟唐慧接触，不过我跟你们说，我不是跟罗萍分手马上去找唐慧，是我足够有魅力，唐慧找的我。” “凭啥你浪子回头，唐慧不嫌弃你？”韩承揶揄道。 宋柚被逗笑，重复道：“是啊，她太大度了吧，为什么不嫌弃你？” “因为我有个人魅力啊，给我提媒的媒人快把我家门槛踩烂了，想要跟我谈对象的姑娘那么多，她要是不主动我不就又跟别人好了嘛！她务必得赶紧抓住机会。” 韩承切了一声。 “我跟她开诚布公地说过罗萍的事儿，毕竟我们嘴儿都没亲过，啥都没发生，她也不介意。” 韩承打断他：“打住，仨孩子在旁边呢，你可别说啥不该说的。” 李建州继续说：“跟唐慧接触后，我发现她有挺多优点，比如我们都会拉手风琴，我们小学还曾经是同学，我们很合适对方，见过双方家长后就决定结婚了，姑姑姑父也觉得唐慧不错。” “你可别因为到了年龄找个最适合结婚的，然后又想东想西，把人家姑娘给坑了，既然决定结婚就好好过日子。”韩承说。 宋柚很惊讶，对韩承说：“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这么端正，真跟长辈能说出的话差不多。” 韩承看向宋柚：“那你以为呢？” 李建州说：“我会好好过日子，唐慧应该也会。” 宋柚说：“院长当媒人给介绍的姑娘肯定错不了，提前恭喜你们俩。” “那你们准备给我随多少份子啊？你们俩结婚的时候我托人买了十米的确良布呢，我就等着要回礼这天呢。”李建州笑着问。 宋柚看向韩承，韩承笑道：“一件军大衣，你们领了证我就给你寄过去。” “成交。”李建州愉快地说。大家都想要部队的军大衣，觉得这衣裳保暖又时髦，李建州有时候会找韩承要军大衣。 “表叔，我们要吃喜糖。”。毛豆说 “我给你们多寄点，肯定够你们吃。”李建州大方地说。 “好啊，我们就等吃你的喜糖了。”豆包说 挂了电话，韩承问：“你说李建州跟唐慧能过得好吗？李建州先跟罗萍好然后又转向唐慧我觉得多少有点别扭。我觉得应该像咱俩一样，就盯着这么一个，没有别人。” 宋柚被他逗笑，那就是说她年少时盯着他是合理的了！ 她说：“男女谈对象还不正常，这个不成还不允许谈下一个了？不知道唐慧什么样，反正李建州有责任感，会忠于家庭，毕竟长辈都认为他们挺合适的，俩人有个好的开始，以后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这天下班到营地门口，宋柚见闹哄哄好多人，有营地里的军人，有围观的家属，还有十几个农民模样的人在那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吃瓜本能让宋柚赶紧停车了解情况。 “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都说了不是人贩子，凭什么把人抓了送公安局去。”有个四十多岁皮肤黢黑看着老实巴交的人情绪激动地说，边说甚至用满是褶皱纹理的手背抹眼睛。 “人贩子”三个字重重冲击着她的耳膜。 因为她写防拐的连环画，前段时间还知道了抗抗的事儿，所以对人贩子特别敏感。 “你们还我儿子。”一声疯狂又尖利的叫喊简直要把人的耳膜振裂，一个妇女边说边虚弱无力地跌倒在地，顺势倒地不起，就坐在地上哭天呛地，看上去模样特别惨。 “还我儿子，凭什么抓他，他才十七，不要把他送去劳改啊，我们老百姓不敢犯法，你们一定要还他清白。” 宋柚心想不会是人贩子被抓然后在这儿演戏吧，毕竟前段时间秦老爷子说人贩子很狡猾，善于伪装，甚至能女装男。 不会是演戏然后伺机逃脱吧，不过看着人挺多啊，人贩子敢这么多人组团作战？想逃跑可是没门，这里的当兵的哪个是吃素的！ 宋柚目光扫过人群，看到李秋菊，立刻走过去问：“是咋回事？” 李秋菊正看得津津有味，说：“我还在供销社呢，刚要下班，听说这有人闹，就出来看看，应该是咱营地有人在山上抓了人贩子送公安局去了，这些人说是他们的亲人，说他们就是当地的百姓。” 她伸手指着其中一个人说：“那人说他是牛头岭生产队的队长，说他们村民被误抓，来营地要人。” 牛头岭生产队离他们这比较远，要翻过后山，走山路都有十几里地。 “他们到底是不是人贩子啊？还是当地的村民？” “要是村民为什么会把他们当人贩子抓了。” 还有人使劲抓住军官的衣摆不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军官的军装上蹭了不少鼻涕，那个老人哭着说：“你们当兵的不能欺负老百姓，凭什么乱抓人，你们营地的大官呢，快把他叫出来，你们管不了的话，我们跟大官要人。” 那军官也挺无奈，神情冷肃地说：“你们先回去，等我们查清楚情况，你们要是附近社员我们会把人送回去，在这儿闹哄哄的不像话。” 确实挺不像话的，可那十几个人也不依不饶，非要见到他们的亲人，要不就不走。 “是沈营长跟他媳妇抓的人，给送到公安局去了。” “哪个沈营长？” “三团的沈爱国营长啊，他媳妇是田鸽，两口子一起见义勇为？” “你可先别说见义勇为，是社员还是人贩子还不一定呢，要真是人贩子，你看人家能找到营地来，能自投罗网？八成是社员。” “你说是抓错了？” 听着家属们的议论，宋柚面前有一连串问号飘过：？？？ 沈爱国跟田鸽去山上抓了“人贩子”？ 宋柚的第一反应是不管沈爱国是误抓村民还是见义勇为抓了人贩子，跟他们两口子疏远点就是好。 她看了眼手表，正想着去接嘟嘟，结果看到毛豆跟豆包俩兄弟出了大门口，正要来看热闹。 宋柚去找俩儿子，说：“你们去接嘟嘟。” “妈，我们还想看热闹呢。”毛豆说。 看他妈比他们更爱凑热闹，完全把嘟嘟交给他们的样子，豆包说：“走吧，我们去接嘟嘟。” 毛豆哼了一声：“妈，发生了啥事你一会儿告诉我。” 宋柚笑眯眯地说：“好吧。” 好在乱做一团的场面没持续多久，黄师长很快出来，对那十几个人说让他们先回去，一定会把事情调查清楚，被带到公安局的人要是社员的话，一定给安全送到家。 他们营地跟附近各个生产队的关系都很好，经常搞“军民共建”各项活动，黄师长一看就气度不凡，特别有派头，对方的情绪很快被安抚下来。 黄师长安排人把这些人先送回去，顺便安排军官跟着去了解情况，然后又安排另外的军官开着马上带着自称是大队长的人跟家属去公安局，这些人对这种处理满意，终于走了。 宋柚想不愧是师长，真是英明神武。 “都别在这儿站着，像什么话！”黄师长对周围吃瓜的家属说。 人群终于散了，换到大院里，继续三三两两地讨论这件事。 宋柚特别想知道沈爱国抓的到底是不是人贩子，但见大家讨论不出结果，就回了家。 刚到家，毛豆跟豆包把嘟嘟接回来了，毛豆他们小孩也爱看热闹，俩人已经了解情况，毛豆说：“妈，大军他爸妈抓了人贩子，也有可能不是人贩子，就是附近的社员。” “听说应该是抓错了，要不那些人早就吓跑了，不敢来门口要人。”豆包说。 宋柚说：“黄师长已经派人去公安局了，等他派出的人回来就真相大白了。” “妈，你没看到，大军可生气了，说他爸妈要是抓错了人就丢大脸了。” 等韩承回来，他果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他分析说：“来营地要人的人应该是附近社员，真是人贩子团伙的话他们不敢自投罗网，要不就是社员当了人贩子，这种可能性很小。” 宋柚可忍不住笑，说：“那他们有可能抓错了？” 韩承说：“很快就能出结果。” 晚上八、九点钟，沈爱国跟田鸽他们终于从公安局回来，黄师长把他们叫到办公室。黄师长觉得很头疼，他的手指反复捏着眉心，把眉心捏出一道道红印子，他说：“小沈，这几天你不是请假了吗？你家里没事，你也不好好休息，去山上干什么，听说你最近都在山上？” 抓错了人有情可原，但没有大事却要请假去山上晃悠就让人不能理解。 第82章 第 82 章 黄师长非常失望,不管你做什么总该有个正当原因，面对问话直接说出来就好，可沈爱国却不作答去看向田鸽,这两口子是要对口径吗？把他当什么？ 这不是军人该有的行事风格，失望就是黄师长此刻最强烈的情绪。 他派出的人到公安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牛头岭生产队大大队长跟社员很快就跟公安说明被抓的三个人是他们生产队的社员，他们平时憨厚老实，只是去山上抓野兔子野鸡，也没做什么拐卖小孩的事儿,所以沈爱国跟田鸽他们抓人是乌龙事件，公安很快就把人给放了回来。 但他听说沈爱国请假并不是家里有重要的事情,而是去山上呆了几天,他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于是把他们带到办公室询问情况。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各怀心思,翟团长觉得自己特别倒霉,本来安排沈爱国进三团就有一些军官不满，毕竟空降了这么一个人来，等着升职的副营长、连长、副连长、排长全都没戏。 而且这才两三个月，沈爱国两口子就惹事。 要是当初不同意沈爱国调动，现在站在这里尴尬丢脸的应该是韩团长而不是他。 现在可倒好，韩团长跟沈爱国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倒要在这儿陪审,他多少都有点责任。 他很后悔听黎美丽的话把沈爱国调过来。 田鸽跟原主正在激烈地吵架,她们本来难得达成一致怂恿沈爱国去后山上抓人贩子,毕竟秦老将军这个机缘她们都不想错过。 借助这个大靠山,少奋斗几十年,走上一般人无法企及的人生巅峰。 她们清楚地知道抓到人贩子那天是在小军生日的后一天,抓获地点是后山的一处山洞。 在书里，抓人贩子的事儿田鸽是浓墨重彩写的，有山上地形描写，这个地方地形陡峭，茂林修竹，没有开垦过，很少有人来。 他们山上第一天还真找到那处山洞，山洞附近有山泉，几个人贩子就是带着小孩在附近休整并躲藏。找个这个地方时田鸽很惊喜，可是他们蹲守一天都没等到人贩子，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终于抓到几个人，虽然他们并未携带小孩，可被他们盘问时眼神躲闪，形迹可疑，他们还是把人送到了公安局。 原主对田鸽说：“不是你写的吗，人贩子会带着秦老将军的孙子躲到山里，怎么没来？” 田鸽说：“你有什么好怪我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没来。” 按理说她穿过来后改变最大的是宋柚，她没有在跨坝事故中去世，她的俩孩子就不能归她养，也没有韩家这个靠山，但一切改变都跟宋柚本人相关，也改变不到秦老将军头上，田鸽也想不明白，这些人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主说：“你整天一副造物主的心态，现在还不是很多关键事情都跟你写的不一样，你控制不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你面对的都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你自己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你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现在怎么办，黄师长问话呢，你们在山上呆这几天真跟智障一样，现在怎么解释？你要把责任揽到你身上，要不沈爱国的前途就完了。” “你才是智障。” “你是。” “总不能说是去采蘑菇挖春笋吧，那座山属于牛头岭生产队，不属于部队，总不能去别人山上采好几天蘑菇吧。”田鸽觉得头大。 原主嘲讽道：“造物主同志，你怂恿沈爱国山上抓人贩子时候不是挺有把握的吗，现在连个借口都想不出？” 田鸽被气得血液直往天灵盖冲，确实她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否则会影响到沈爱国的前途。 “要是碰巧上山怀疑社员是人贩子也倒合情合理，可你们在山上呆了几天到底是什么原因？” 再次听到黄师长问话，看对方的耐心几乎消耗殆尽，田鸽一咬牙说：“黄师长，我是做梦梦见后山有人贩子躲藏，人贩子带着被拐卖的小孩，那些孩子被打被骂还吃了药特别可怜，我本来也不信梦，但梦境很真实，我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如何也要上山看看，于是我们就请假去了山上。” 黄师长闻言，依旧用手揉着眉心，听到这解释简直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问沈爱国：“你相信她做的梦？就因为她做了梦你就上山蹲了好几天？然后抓了几个无辜的社员？你们是怎么怀疑社员是人贩子的？沈爱国你连这点识人的眼力都没有，一个营长做事如此莽撞？” 沈爱国点头：“对，我也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上山。黄师长我错了，是我做事欠考虑太草率。” 田鸽跟他说梦里被拐卖的小孩是个大人物的孩子，说他一定要上山，他就去了，现在回头看这行为简直是脑子进水，他现在特别想倒立过来给脑子控控水。 黄师长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指着翟团长，要是田鸽梦见他是人贩子，你去抓他吗？” 翟剑锋挠了挠脑袋：“黄师长你不能这样举例啊！” “翟团长，管好你的下级。” “是，黄师长。” 翟剑锋只觉得晦气，沈爱国这不是祸害他吗，为什么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韩团长啊。 黄师长揉了揉额角：“我都气糊涂了，吴政委，你给他们俩做做思想工作。” 吴政委心说这俩人犯蠢，属于智商问题，那是做思想工作能解决的了的吗？ 不过他还是耐心地对两人说服教育，让沈爱国以后凡事多动脑，多思考，不能轻举妄动。 到十一点钟，终于放这些人回家，看着沈爱国跟田鸽的背影，黄师长摇了摇头，他不觉得两口子给出的解释合理，只觉得匪夷所思。 韩承不安排沈爱国出任务是对的，以后绝对不会重用沈爱国，这一两年就让他转业好了。 宋柚盼着这一夜早点儿过去，一大早先是熬了点小米粥，然后去食堂买饭，转了一圈见大家都忙忙碌碌，也没见有人聊这事儿。她拎着三合面的窝窝头回到家，又煮了五个鸡蛋，把酸萝卜酸笋端上桌，韩承训练回来。 韩承可是太了解她了，看她出去食堂打饭就知道她是去打探情况，他摸摸宋柚脑袋：“你还真关心这事儿，我去了解情况，回来告诉你。” 宋柚点点头：“黄师长那里应该有进展了。” 他中午没回来吃饭，等傍晚宋柚把嘟嘟从托儿所接回来，见大院里的人终于在讨论这事儿，她可以快乐地吃瓜了。 “田嫂子做梦说山上有人贩子，他们两口子就山上去抓。” “哈哈哈哈，就在山上蹲了好几天，抓了好几个社员才罢休吗！” “笑死了，就凭一个梦，守株待兔吗，人贩子还没抓着，真想不到沈营长能做出这种事。” 这事儿昨天好多人都知道，大家肯定都想知道究竟，不让大家知道真相大家也会乱猜，再说黄师长已经打算放弃沈爱国，所以并没禁止讨论。 宋柚毫无顾忌地笑出声来。 她能猜到更多的情况，虽然不能说出来，但她知道更多。 让俩人在山上蹲守好几天的人一定是秦老将军的孙子抗抗。 她想田鸽沈爱国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收养的抗抗，那么上一世他们就在后山抓到人贩子解救抗抗，田鸽知道这件事，就带着沈爱国一块上山蹲守去了。 可这一世抗抗没被人贩子拐卖，提前回到秦老将军身边，人贩子团伙早就被英明神武的老将军一窝端，已经在高唱铁窗泪。 在山上守株待兔想要复制上一世的成功，把秦老将军当靠山的俩人真的很好笑。 大院里的家属们吃瓜吃得都特别快乐，田鸽躲在家里不肯出来，而沈爱国下班后等天黑才抄小道回家。 吃完瓜，宋柚牵着嘟嘟的手愉快地往家走，回到家，韩承跟兄弟俩也到了家。 宋柚跟韩承交换了彼此听到的消息，基本一致，宋柚说：“看吧，沈营长不在尖刀团就是好，要不可能牵连到你，现在跟你完全没关系。” 谁愿意自己的下级做事草率莽撞让人看笑话！尤其是韩承带的尖刀团各个精英，出现这样的人会让人质疑尖刀团的水平。 韩承觉得两口子的做法简直一言难尽，说：“对，以后绝对要疏远他们。” 宋柚很想把田鸽他们预期中想要解救的小孩是抗抗告诉韩承，让他深度吃瓜，可她不能说，不能她也说做梦了吧，田鸽说做梦已经被骂蠢，她不想说。 “妈，大军说他们爸妈上山想要抓的人贩子手里有大人物的孩子，他们才上山蹲了好几天。”毛豆说。 “真的，大军这么说的？”宋柚问。 豆包点点头说：“我们放学的时候他说的，他说他爸妈合计这事儿的时候他偷听到的，我们好多学生都知道了，不仅梆子、锁头他们知道，徐大宝也知道，他说要回去告诉他爸。” “妈，现在徐大宝已经是我们的朋友了。”毛豆说。 看来小学生吃的瓜比大人吃的还有深度。 韩承分析说：“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两口子的行为倒是很好理解。” 他不愿意自己的下级有这种心思，按宋柚所说，沈爱国主动调职真是天大的好事。 宋柚心说要是你知道他们想要解救的人是秦老爷子的孙子那就更好理解。 她语气笃定：“肯定是这样的，这个大人物肯定不是一般人。要不一般人就上山蹲一天就够，哪有连着蹲好几天的。多亏他现在不是你的下级。” 不过她觉得诧异，大军这孩子十岁了吧，他能不能判断出来这样的话不能往外说？如果只是山上抓人贩子那还可以说是一腔热血想要见义勇为，如果预计人贩子手里有大人物的孩子那就有趋炎附势的嫌疑。 他到底是不懂事还是故意的？ 堡垒要从内部瓦解？ 一家吃晚饭的时候，宋柚想起毛豆说的跟徐大宝是朋友的事儿，就问他：“徐大宝还想当咱大院少儿组的老大吗？” 毛豆很得意：“他现在不提这事儿，上次做引体向上他弃赛，但他肯定比不过我，他就不再提了。” 宋柚说：“你也别想着当老大，把学习搞好就行。” 毛豆学习成绩一般，宋柚想他还没开窍，并没有给他开小灶。 在知道俩孩子智商足够，都会有成就的情况下，宋柚就想佛系一点，静待花开。 “徐大宝挺好玩的，有天他拿亲戚从云省寄过来的鲜花饼给嘟嘟吃，嘟嘟没要，他气得眼圈都红了，抹着眼睛跑了。”豆包说。 嘟嘟努力听着大人的话，听得似懂非懂，说：“嘟嘟，不要。” 宋柚给嘟嘟讲过很多次，直接一刀切不要任何人给的东西，她跟徐大宝不熟，自然不会要。 她摸了摸闺女柔软的头发，说：“嘟嘟做得对。” 不想让良好的军民关系出现裂痕，黄师长火速安排人给牛头岭生产队放了两场电影，给打了三口百米深井预防干旱才把这个生产队的社员安抚好。 大军的说法传遍了家属院，大家对这件事的看法微妙起来，本来只是当笑话听，现在觉得两口子是带着目的上山。 他们的心思完全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原来是梦见大人物的孩子被人贩子抓了，怪不得上山等好几天。” “原来还以为他们是要见义勇为，原来是想认识大人物。” 这年头，自私势力要被人唾弃。 田鸽跟沈爱国听到这些话简直无地自容，恨不得找老鼠洞钻进去。 两个人互相怨怼，沈爱国说：“都是你拉着我上山，在山上呆一天也行，非要呆上四天，还抓了几个社员。” 田鸽因为剧情没按她写的发展心情低落，现在别奢望沈爱国爱她，就是俩人平淡生活都有点困难，便回怼说：“是我捆着绑着你上山的，还不是你自愿去的，你现在赖我干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听到这个说法的翟剑锋直接黑脸，也就是说沈爱国想办法调到三团目的性也很明确，他被利用了？ 他现在心里只有四个字，丢脸、后悔。 沈爱国先调到三团再做这种事，是不是故意来坑他的？ 黄师长也听到了大军的说法，他又把沈爱国叫到办公室，向他求证：“田鸽梦见人贩子抓了大人物的孩子？这大人物是谁？” 他觉得大军的说法可靠，这样田鸽两口子的行为就有了合理动机，就不像原来那样匪夷所思。 为了避免大军挨打，这些天他总是安排妇联的人跟张秀兰上门查看情况。 有这些人护着，别说打，他们都不敢骂大军。 沈爱国坚决不承认，说只是孩子瞎说。 黄师长料想到问不出个究竟，这个军官并不真诚，没有说出内心真实想法，就没继续追问。他想要不要给沈爱国降职任用，但如果这样就坐实了大军的说法，他们营地的军官汲汲钻营，不仅沈爱国的直接上级翟团长丢脸，就连他都觉得丢脸。 抛开这个降职的想法，他想还是让沈爱国这一两年转业算了。只是他转业的话估计也不会有太好的工作。 —— 毛豆心心念念的运动会也要开始了。家属院的操场有四百米跑道，比小学操场大得多，运动会就安排在操场上，学校还邀请家长们去观看。 提前几天毛豆就说：“妈妈你一定要去看我比赛。” 宋柚说：“我肯定去，我要给你们做后勤。” “爸爸你会去吗？”毛豆很期待地问。 “我就不去了，一看你们乱哄哄的也没个章法我就看不惯。”韩承说。 宋柚看着他笑，她想韩承会去，但操场那么大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第83章 第 83 章 运动会这天是周日,早饭一定要让孩子吃饱，宋柚做了小米红枣粥、笋尖馅肉饼还有虾仁蒸鸡蛋。 运动会也是孩子们趁机吃零食的好时机，这个时候家长都不会吝啬。 吃过早饭,她把背包里装了两大水壶水,给俩儿子补充体力的果脯、巧克力跟猪肉脯,还有给嘟嘟吃的蛋糕饼干，装了满满一背包。 嘟嘟听说有运动会，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但见妈妈跟哥哥都挺高兴，也跟着特别兴奋。 到操场上,学生们已经把板凳从教室里搬出来，各班已经划定好区域。 兄弟俩把宋柚跟嘟嘟带到他们班级指定位置,毛豆脱下上衣递到宋柚手里，说：“妈，你就在这等着我们吧。” 周围都是学生，宋柚母女都坐在最边上，毛豆比赛项目多,他才提前出班级,豆包是有工作任务。 毛豆不怕冷,他穿的是军绿裤子跟军绿短袖背心，显得很有少年活力；豆包穿的是白衬衣蓝裤，脸庞白净俊朗。 俩孩子越长越高，模样长得越来越俊，宋柚很有养成小小少年的成就感。 豆包没有比赛项目,他虽挑食,可宋柚总是做他喜欢吃的饭菜,家里伙食好,他现在也很壮实，而且韩承在教他们擒拿格斗术，小家伙在这方面表现挺好。 但他不想在运动会上竞争，他又跟韩承借了秒表，帮助老师计时记成绩。 小家伙工作认真，他可忙了，一直在操场上跑来跑去，宋柚觉得他就是全场最帅的崽。 当豆包用童稚的声音从广播里招呼毛豆：“韩晏清，快到检录处来。”宋柚觉得豆包好认真好可爱。 运动会进行到一半，韩承来了，他把嘟嘟抱坐在她腿上，自己坐在她的凳子上，宋柚故意说：“你不说你不来吗？” 韩承傲娇地说：“我看几眼就走。” 嘟嘟搂着韩承的脖子亲昵地叫爸爸，原来有这样有趣的活动，那么多哥哥姐姐，还有好东西吃。 没说上几句，毛豆就往这边跑，远远地看到爸爸他超级开心，朝这边挥手：“爸爸、妈妈。” 等他喝完水，宋柚把水壶接过来，往毛豆嘴里塞了块巧克力，毛豆说：“我参加的是低年级组的比赛，四百米跟跳高、跳远都是第一名，还有一个标枪，要不是老师不让我多报，要不我能拿更多第一。” “标枪比赛的时候注意安全。”宋柚说。 “比赛场地在大院外边，妈你就放心吧。”毛豆说。 韩承这个心口不一的家伙一直呆到运动会结束，最后毛豆拿了四张奖状，还有钢笔、笔记本等奖品，五个人一起回家。 —— 宋柚写的书也要在小喇叭儿童广播开播，佟编辑写信告诉她播出时间，广播下午播出，一开始就播出她写的书，先是用九天时间播九本书，然后再播她写的广播稿，暂定循环播出两个月。 到了播出这天，下午两点五十多，宋柚到了大队部，到接近三点的时候打开广播，旋转按钮找到民众广播电台。 清脆的童音从广播里传了出来。 “小喇叭儿童广播开始了。” 小播音员的声音清脆悦耳：“亲爱的小朋友们，从今天起，我们要连续播出儿童安全知识科普，我要给大家讲个故事，讲故事之前，我想先问小朋友们一个问题，雷雨天能不能在大树下躲雨？” 这么简单的问题好多人都会给出错误答案。 第一个是防触电、雷击的故事，以后还会有反对校园霸凌、防止中毒、防拐、劝诫孩子不要游野泳以及有人溺水如何施救的故事。 荷叶塘小学的学生坐在宽敞的教室里，都在凝神听广播。 附近生产队的学生在听广播。 江东县很多小学的学生也在听广播。 宋柚跟教育局的刘主任说了书稿要播出的事儿，教育局直接给各小学下了文件，让学生们抽空听广播。 听着袅袅童音，宋柚很激动，现在这个年代，广播就是最好的传播媒介，很多小孩子没有书可以看，但他们能听到广播。 等宋柚关闭广播，从大队部回到学校，很多学生迎上来拥着她往操场上走，虽然他们已经都听到这个故事，但从广播里听到还是觉得很新奇。 “宋老师，故事真好听，我们都认真听了。” “学会了没有，故事里讲得总有限，你们还要学会举一反三。”宋柚说。 学生们围着宋柚，叽叽喳喳地说听故事的心得体会。 这个年代考初中跟高中都很难，尤其像这种乡村小学，小升初升学率很低，一个班三四十个学生，能有十几个学生考上初中就很不错。 荷叶塘小学的学生家长会支持他们读书，学生学习积极性高，老师待遇好教得也认真，三四十个学生里能有三十个考上初中，剩下的就是实在无心读书或者成绩实在差的。 田鸽在农场干活，他们是在给水稻插秧，附近生产队的广播传到农场上空。 广播里播的刚好是《我不跟你走》，田鸽手里抓着一把秧苗，站在水田里凝神听着。 这是一个教儿童保护自己不被人贩子拐卖的故事。 这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写的很柔和，温柔而有力量，寓教于乐，结局皆大欢喜，不会让儿童有任何压力。 听完整个故事，田鸽突然想如果小孩都多了点心眼，是不是人贩子的可乘之机少了呢？ 这是提高警惕而已，小孩子都能做到。 秦老将军的孙子是不是没有被拐卖呢？ 可惜这个年代信息闭塞，她没有途径知道爷孙俩的情况。 她突然意识到宋柚做了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得不佩服宋柚。她觉得灵魂得到了升华，在这一刻，她很善良地希望这广播能被更多孩子听到。 她也在反思，她明明是从后世来的，有文化有视野，为什么她没去做这样的有意义的事情呢？ 为什么写出这些书的人不是她？ 如果她去做，应该比宋柚做得更好吧。 放学回到家属院接嘟嘟回来，宋柚路上遇到黄师长，对方说：“小宋，我听到你写的书的广播了，我已经让营地小学每天听广播，很棒。” “谢谢黄师长。” “你谢我什么啊，书是你写的，这广播就应该推广。” 兄弟俩也愉快地听着同学们赞美他们的妈妈。 “宋老师写的书可真棒啊，都在广播里播出了。” “书我也都看过了，故事写的真好。” 听人夸奖自己妈妈的感觉真好啊，俩兄弟什么都不说，就美滋滋地听着。 回到家，俩孩子立刻扑过来抱住宋柚：“妈妈，你好棒，我们听到你写的故事的广播啦。” “我们同学都在夸你呢。” 宋柚也回抱了两个崽子，在他们脸颊上各亲了一下，等孩子再长大一点，肯定不让爸爸妈妈亲。 —— 一转眼，嘟嘟两岁半了。 大早上，韩承拉着俩儿子去跑步，他要求嘟嘟也加入。 屋门口的冷空气让嘟嘟打了个哆嗦，她迈着小腿往屋里走，奶声奶气地说：“我也要去吗？” “当然要去。”韩承跟闺女说话声音倒是比跟儿子说话柔和一些，可仍旧一点都不讲情面。 毛豆看嘟嘟缩着小脖子不想出门，就给她求情说：“爸要不别让嘟嘟去跑步了，她还小呢。” 豆包也试图说服爸爸：“你看嘟嘟还是个小不点，她这么可爱，给我们带来这么多欢乐，能不能别让她跑了。” 韩承看着小闺女，穿着红色棉袄，白净肉乎的脸蛋，脸颊鼓鼓的，眼睛很大很亮像黑葡萄一样，柔软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揪。 太招人喜欢了，简直是他梦想中的小闺女。 然而他丝毫不为所动。 韩承用说一不二的语气说：“必须得去，她那小腿倒腾得比你们俩还快。” 确实是这样，小孩跑得都很快，宋柚要不拿出赛跑的速度，根本就追不上嘟嘟。 毛豆说：“咱家就妈妈可以偷懒，她不想跑步就可以不去，爸爸对妈妈最好。” “我也去跑步谁做饭啊。”宋柚笑着说。 嘟嘟撅着小嘴，小奶音很清甜：“爸爸真严厉。” 豆包语重心长地说：“咱爸就是这样冷酷无情，咱们仨个都要受他压制，慢慢的你就习惯了。” 毛豆说：“爸爸只会跟妈妈妥协，就连妹妹都不能让爸爸妥协。” 这么漂亮可爱的嘟嘟都不能让爸爸手下留情。 豆包感同身受：“是这样。” 过来人的无奈语气把宋柚逗笑。 毛豆说：“我长大要当军长，这样就能管着咱爸，我说东他就不敢往西。” 他觉得非常挫败，堂堂毛豆竟然反抗不了爸爸，维护不了可爱的嘟嘟。 除了妈妈，嘟嘟就是他最在乎的人，当然还有豆包，爸爸也算。 宋柚笑道：“有志气，想跟爷爷一个级别。” 韩承想不到大儿子是第一个出来挑衅他的。 毛豆还在畅想未来扬眉吐气的美好生活：“我要让韩团长每天负重跑二十公里。” 宋柚忍俊不禁：“要真有这么一天，我第一个去围观。” “那你得好好锻炼身体，好好学习，否则门都没有。”韩承拧了拧眉毛，毫不留情地打击毛豆。 夫妻俩一唱一和，宋柚说：“学习成绩不好的话，别说军长，就连当连长都费劲。” 韩承说：“别说连长，班长都当不上。” 毛豆的理想遭到了父母无情的打击。 他被刺激到了，挺直小身板，抬起小下巴：“我这就去跑步，从今天开始好好学习，将来我一定有能力维护嘟嘟。” 嘟嘟小脸笑得像朵花，说：“喜欢大哥。” “那二哥呢。”豆包问。 “也喜欢二哥。”嘟嘟说。 两个哥哥都很满意。 终于，韩承牵着嘟嘟的小手出了门，俩儿子也撒开脚丫子冲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嘟嘟在门口大喊：“妈妈，我们回来了。” 宋柚走过去把闺女抱起来：“嘟嘟累不？” “不累，下次妈妈一起去。”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 小孩子精力无限，韩承肯定不会累到她。 宋柚亲了亲嘟嘟的小脸蛋，说：“好，妈妈下次跟你们一块跑步。” 韩承把嘟嘟从地上捞起来，舒展手臂举高高：“我们小闺女第一次跑步，表现很好。” 反复几次，嘟嘟很喜欢在空中来回飞，笑声清脆。 毛豆跟豆包不满意了，他们一直跟着爸爸锻炼，也没见爸爸举高高。 不过韩承没冷落俩儿子，单手抱着嘟嘟，腾出另一只手摸摸俩儿子的头，说：“毛豆跟豆包也很棒，知道等着妹妹，带着妹妹一块跑。” 得到表扬的两兄弟马上平衡了，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早饭是馄饨，甜玉米饼，煮鸡蛋。 跑完步再吃一顿营养又好吃的早餐，一家人感觉很快乐。 第84章 第 84 章 等到傍晚毛豆跟豆包放学回来,宋柚看到毛豆竟没想着出去玩，马上拿出笔本写作业。 嘟嘟很乖巧地坐在俩哥哥旁边看着他们。 宋柚还以为他早上说好好学习只是随口说说。 “知道学习了？”宋柚走过去，看他咬着铅笔,看着作业本上的题目问。 毛豆说：“对,我以后一定要当军长,管着我爸。” “毛豆今天听讲很认真，还举手回答问题，老师表扬他了。”豆包说。 宋柚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你就努力吧。” 等韩承回来,看到认真看书的仨孩子也很惊奇，他说：“毛豆不会吧。” 宋柚说：“男孩子都顽皮,说不定过几天又不爱学习了。” 上学是个漫长的过程。宋柚知道俩儿子都聪明，他们年龄还小,并没有在学习上过多要求他们。 吃过晚饭，毛豆在那儿大声念拼音，宋柚觉得很惊讶，以前毛豆一直糊里糊涂学不会拼音，现在听他念得都对,原来他会。 —— 很快到了年底,这天吃着晚饭,韩承说：“今年咱们营地有：“每年都有吗？怎么评？” 韩承回答：“不一定，前几年就没有。由团级以上干部推荐。” 他顿了顿说：“我推荐了你。” 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表情，宋柚笑起来，她问：“能推荐自己媳妇吗？不是应该推荐别人？推荐自己家人是不是会显得不太谦虚。” 韩承理所当然地说：“没说不可以,而且我只推荐优秀的。” 不过别人都没推荐自己媳妇,就他一个这样做。 宋柚扬着唇角笑,她觉得韩承在夸自己,没想到在韩承心里，她算的上优秀军嫂。 这可是他对自己极高的肯定。 她问：“：“没有具体标准，体贴贤惠，照顾老人孩子，给丈夫当好后盾，或者在工作岗位表现好都可以。你帮助大队办香厂，把村民年底分工提高到三百块，适龄儿童都能在学校读书，还出了书，你值得优秀军嫂的荣誉。” 宋柚脸上带笑，这些都是平时俩人聊天的时候她随口说的，没想到韩承记得这么清楚。 “妈，你就是最棒的，你肯定能选上。”毛豆说。 “对，咱妈能选上。”豆包说。 “我妈最棒。”嘟嘟扬着两只小拳头，给宋柚鼓劲儿，还把圆鼓鼓的小脸凑过来，吧嗒在宋柚脸上亲了一口。 软软的亲亲让宋柚很满足。 有孩子就经常能听到夸奖和鼓励。 他们是世界上仅有的不虚伪做作真心实意拍父母彩虹屁的人，还会真心实意地爱着父母，起码小时候是这样。 宋柚笑眯眯地问：“选上的话，有奖品吗？” 韩承说：“肯定有奖品，还有奖状跟奖章。” “我想要奖章，你就得了那么多勋章，我也想要一枚奖章。”宋柚说。 韩承觉得自己得到了媳妇的肯定。 “那就等着评选结果吧。”他说。 如果他媳妇选不上，那肯定是评选标准有问题或者不公平。 几天后宋柚下班把嘟嘟接回家，刚进院子，秦丽霞就在院墙那边喊：“宋柚。” 俩人凑在院墙边聊天，秦丽霞笑着说：“你们家韩团长对你可真好，优秀军嫂评选推荐自己媳妇，他是独一份儿，别人都不好意思推荐自己媳妇。” 宋柚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说：“说不定老韩开了头，以后他们就能推荐自己媳妇。” 秦丽霞说：“咳，像老梁这样的可做不到，他要是能这样我做梦都能笑醒。” “不过我看了推荐名单跟事迹，还没有像你这样带动生产队致富，又写书又是给学生进行安全教育的，任劳任怨操持家庭的军嫂多，你入选的机会挺大。”她又正色道。 宋柚谦虚了一下，说：“重在参与。” 俩人聊完，宋柚愉快地去做饭。 —— 虽然俩夫妻都不看好毛豆，谁知道毛豆坚持了一个月，连他们班主任在大院里见到宋柚都说：“你们家毛豆最近应该是开窍了，听讲特别认真，上课时小身板坐得倍儿直，回答问题也积极。” 她还说：“男生开窍晚，孩子一旦开窍，学习很快就能跟上来。” 期中考试只考语文跟数学，按成绩排名豆包是第一名，毛豆是第五名。 放学后，俩人拿着试卷跟奖状回了家。 毛豆走路姿势拽得连宋柚这个亲妈都差点认不出来。 “妈妈，我们都得奖状了。”毛豆摇晃着胳膊，很自豪地喊。 宋柚赶紧把两人的奖状都拿过来，豆包得的是三好学生的奖状，毛豆得的是学习进步奖。 “妈，老师夸毛豆了，说他从倒竖第三考到全班第五，进步非常大，老师号召大家向毛豆学习。”豆包说。 毛豆歪着小脑袋说：“现在是正数第五，能不能不要再提倒竖第三的事儿，那都过去了好吗？” 现在想想，那就是他的黑历史，以后谁都不许提。 宋柚笑道：“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吗？” “好了，我不再说你倒数第三。” “你明明又说了一遍。” 俩人跟宋柚展示完，就站在大门口，巴巴地等着韩承回来。 嘟嘟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俩哥哥身后。 “哥哥得奖状，好厉害。”嘟嘟快乐地说。 小哥俩觉得有个妹妹的好处是经常能听到真心实意的彩虹屁。 听到爸爸脚步声，俩人就跳到门口，把两张奖状高高举了过去。 “爸，期中考试我是第五名，豆包是第一名。”毛豆非常自豪。 韩承头往后仰，终于看清差点怼到他脸上的两张奖状，夸奖道：“毛豆进步真大，豆包更棒。” 老父亲太欣慰了，他们家毛豆的学习成绩终于不倒数了。 他拍了拍毛豆的肩膀说：“不过以后想指挥你老爸的话，继续努力吧。” 毛豆挺直胸膛，自信地说：“一定可以。” 等三人进了院子，宋柚笑眯眯地对韩承说：“韩团长，你有压力吗？” 韩承走进厨房准备跟宋柚一块儿做晚饭，他说：“有什么压力，我还担心这臭小子比不上我呢。” 上一世，宋柚重生前韩承的职位是军长，恐怕毛豆很难超越他老爸。 —— 宋柚跟俩孩子都放了寒假，学校会组织学生进行军事训练，宋柚给孩子报了名，寒假上写字画画课的次数也多，俩孩子过得还挺充实。 豆包现在花鸟鱼虫都画得很好，毛豆也有收获，因为练毛笔字，他写字懂得间架结构，写的挺好看。 宋柚非常满意她的乡村小学教师工作，各学校间几乎没有竞争压力，他们学校轻轻松松教学质量就在全县排的上名次，工作不忙不累，同事关系融洽。 只上几个月班，放了秋收假，又放寒假了！ 毫无意外，宋柚选上了优秀军嫂。 年底，营地为军嫂们组织了联欢会，同时也是优秀军嫂表彰会。 跟她同时获奖的一共有十名军嫂。 其中有薛小芹，大家对她管理的幼儿园跟托儿所都非常满意。 有三团的一个军嫂，她在老家伺候瘫痪在床的公婆，还含辛茹苦拉扯大了小叔、小姑，抚养自己的四个孩子，又要在老家种地，几乎以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家。 至于别的获奖军嫂，各有各的理由。 除了奖状跟奖章，奖品竟然是一件军大衣跟两斤猪肉。 这可把宋柚惊喜坏了。 这可是一件真正的女款军大衣。 军大衣跟军装一样，是现在最时髦的衣服，老百姓都穿军装、穿军大衣。不同的是，他们穿的都是仿的，宋柚这件可是难得的正品。 联欢会结束，宋柚直接穿着军大衣走回家，军大衣保暖抗风，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 穿着一件军大衣，宋柚觉得自己就是最时髦的人。 李秋菊跟秦丽霞都为宋柚获奖高兴，都说她穿军大衣很好看。 听着走在前面的军嫂热闹说话的声音，田鸽默默走在人流后面。 原主在嘲笑她：“你看看你，按照书里写的，明明是你能评上优秀军嫂。可是宋柚评上了，你没评上。你不仅孩子带不好，工作也做不好。为什么你连普通军嫂都比不上？” 田鸽应该在农村大施拳脚，有一番大作为。可事实是整天干些农活，她按书里写的做了一些尝试，比如改进农场管理，种植优良作物，但都没弄出名堂。 田鸽很冷淡：“不要聒噪，换你来你也一样。” “我肯定能带好孩子，我肯定能拿奖，那你走啊，把我生活还给我。”原主说。 田鸽笑了一声：“是你总撵我，你要承担后果。” 原主觉得不妙：“什么后果？” 傍晚等韩承回到家，宋柚把军大衣穿上跟他显摆，她说：“怎么样，我也有军大衣了。” 韩承看着她仍显纤细的腰身，实在想不到她穿上厚实的军大衣还能显出好身段。 “不错。”韩承说。 俩娃羡慕极了，都想要穿妈妈的新军大衣，他们试着把军大衣往自己身上套，可他们俩撑不起来，军大衣要拖地。 为了安抚两个小家伙，韩承把自己的旧军帽给了他们。 毛豆跟豆包对旧军帽爱不释手，可头围对他俩来说有点大，但这是一顶真正的军帽，他们仨可开心了，整天戴着军帽到处跑，把大院里的孩子们也馋够呛。 没穿多久，宋柚就觉得这军大衣又沉又笨重，穿时间长了就感觉压得慌，她还是穿厚棉袄显得轻便。 她把军大衣给宋霜降寄了过去。 十多天后，宋柚收到她妈的回信，说军大衣太暖和了，她下乡都穿着军大衣，膝盖也遮住不会得老寒腿，特别暖和。 字里行间都能感觉到宋霜降对军大衣很满意。 信里还说她的同事都羡慕她有新的真军大衣。 她妈这么开心，宋柚也觉得很满足。 在家里悠闲地看书，又一边听广播一边给嘟嘟做棉鞋，等到傍晚，宋柚去托儿所接嘟嘟。 托儿所跟幼儿园挨着，她还看到来接小军的田鸽。 小军用手捂了下鼻子，又迅速把手拿开，明显是嫌田鸽身上有味道又不敢说。他朝同学看看，觉得同学也在嫌弃他妈身上的味道，都在往旁边躲，他们周围都没有人。 很羡慕同学的身上没有味道的妈妈。 小孩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自尊心，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觉得很难为情。 “怎么，你嫌弃我？我白给你做饭，白供着你吃喝了。”田鸽说。 虽然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语气，可胆小的小军仍然觉得这句话很重，他惊恐地抬头睁大眼睛，用极低的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说：“妈，我没嫌弃你。” 他不想得罪妈妈，不想让妈妈生气。 田鸽能看懂孩子的表情，觉得这孩子真是小题大做，并没有出言安慰，也不觉得心疼，只说：“走吧。” 宋柚母女跟田鸽母子前后脚往前走，宋柚终于闻到田鸽身上那股味儿，蹿得呛人，真不怪小军捂鼻子。 这是什么味儿？有点熟悉。 宋柚拉着闺女放慢脚步，终于想起秦丽霞在养猪场喂猪时身上就这个味儿，别看现在是冬天，养猪场四周也是用稻草苫起来的，一进门就会有一股热气喷脸，比一般人家都暖和。 田鸽这怕是在养猪场呆了一天，都腌入味儿了，说不定还清理了猪粪。 她去养猪场工作了？为什么？ 见母子俩走远，宋柚也拉着嘟嘟快步走，回到家，站到墙边招呼：“秦丽霞。” 秦丽霞很快从厨房走出来，宋柚问她：“田鸽去养猪场上班了？” “是啊，你说当时罚她去养猪场喂猪，沈爱国舍不得让她去，她自己也不愿意去，现在可倒好，她主动要求去喂猪，养猪场的工资也就三十块，你说她图啥？”秦丽霞说。 宋柚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田鸽这个人就是有点怪。 “养猪场有几个军嫂在上班啊？”宋柚问。 秦丽霞说：“这也是奇怪的地方，养猪场只有四五个战士在那儿，根本就没有军嫂乐意在养猪场上班，活很多很累挣的又不多，要去山上打猪草，种红薯蔬菜啥的，熬猪食，打扫猪圈就是铲猪粪，伺候这么多猪可不轻松呢，一点闲着的时间都没有，干一天一身臭味儿。” “我就是闻到田鸽身上的味儿才知道她去了养猪场。农场不是比养猪场轻松的多，她怎么不干了。”宋柚说。 秦丽霞笑道：“知道这事儿的人都挺纳闷，工资一样没人挑重活干，你说会不会因为他们上山抓人贩子那事儿影响到了部队领导对沈爱国的评价，她想好好表现来弥补。” 宋柚想了想，摇摇头说：“在养猪场干活又不是义务劳动，是拿工资的，也说不上好好表现。” “那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还跟养猪班班长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把这份工作做好，绝对不会嫌苦嫌累离开，说她哪天要是想放弃，一定不要批准。有时候她真是坚持不下去，跟养猪班班长提离开，班长都按约定没批，等田鸽缓过来，又笑盈盈地说就干养猪这工作。反正大家都觉得她挺怪。”秦丽霞说。 两人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便各自去做饭。 田鸽这时候心情愉快，她为什么要去养猪场工作，还不是因为原主！ 原主总叫嚣着让她滚蛋，她也不是不想走，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不敢贸然离开，原主整天骂她让她很生气。 现在她压制不住原主，原主在白天占据身体的时间会更多，因此原主非常得意，觉得胜利在望，有希望把田鸽彻底赶走。 于是田鸽就想了个馊主意，她趁着能支配身体的时候要求从农场调到养猪场去工作，虽然她自己也要喂猪铲猪粪，但毕竟原主白天占据身体的时间长，大部分粗活脏活累活都是原主在干。 等原主干活累了，就蔫了吧唧没力气跟她斗，这样轻松的时间都由田鸽来掌握。 果然原主想不到她会这样做，很生气：“你为什么坑我，你怎么这么损呢？这样对我们俩都没好处。” “你不愿意跟我合作，不积口德，我会想一切办法对付你。”田鸽笑笑说。 “可你也要养猪，你自己身上也臭，熏死人了。”原主烦躁地说。她觉得她面对的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不讲道理的人，这个人已经不再考虑“可持续发展”，而是能坑她一天是一天。 “一想到你更嫌弃这件事，我就平衡了。”田鸽气定神闲地说。 田鸽“兢兢业业”地在养猪场工作，吃苦耐劳，踏实勤勉，从冬到春，从春到夏。 ——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到了九月份，这天吃着晚饭，韩承跟宋柚说了高考要恢复的消息。 第85章 第 85 章 一得到高考要恢复的消息韩承马上去确认是否属实,还了解了更多具体情况，这才耽搁不少时间等晚饭做好才回来，他说“恢复高考第一年据说考试安排在冬天,具体哪天看各省安排。” 宋柚知道在九月份教育部开会研究恢复高考，已经有一些百姓得知高考要恢复的消息,已经开始复习,为高考做准备。 但大多数人十月等媒体公布才知道，甚至十一月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多少复习时间。 她可不想让韩承知道自己了解这些事情,就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 韩承问“你还想参加高考吗？报名条件比较宽泛，我打听了,已婚已育跟有编制工作都没有影响,你有报名资格,像你这样的公办教师拿着学校开的介绍信就能报名。” 他知道宋柚一直以来的理想是考大学，但毕竟耽搁了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仨了，不知道她还想不想参加高考。 她有点感动,韩承做事很严谨,表现在方方面面,就像高考恢复这事儿，特意打听她有没有报名资格。 还很关心她。 宋柚当然想高考,她的计划就是等高考恢复考大学。 不过她想知道韩承的想法，就问“你说呢？毕竟有仨孩子，你希望我去考吗？” 韩承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他说“我建议你考,毕竟这是你的理想。” 宋柚很感动,她十五岁跟韩承说等到十八岁她嫁给韩承,那时候韩承跟她说要好好学习，要考大学，那时候她就有了理想跟目标。 到现在还是支持她。 韩承是个能够带动她进步的人。 她莞尔一笑，说“我考大学的话，说不定要去离家很远的地方上学，你跟孩子怎么办？” 毛豆跟豆包都听着呢，同时问“妈，要是你去很远的地方上学，我们怎么办？” 嘟嘟不像两个哥哥那么操心，虽不知道高考是什么意思，但她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一定会带着嘟嘟。” 嘟嘟伙食好，长得又白净，两侧脸颊鼓鼓得特别可爱。豆包摸了下她的小脑瓜说“那咋办，妈能带着你，总不会也带上我们俩吧。” 毛豆说“就是带上咱们仨，总不能也带上咱爸吧，咱爸又不能随便调动工作。” 嘟嘟的小奶音萌萌的“一定要带上爸爸，我要爸爸。” 韩承特别欣慰，原来他对闺女来说这么重要，真没白疼他闺女。 他把闺女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那我们俩呢。”豆包指着自己鼻尖说。 “肯定也会带哥哥。”嘟嘟扬着小脸，很有信心地说。 宋柚给他们仨夹菜，说“你们不用操心，好好吃饭。” 韩承说“总会有解决办法，先不用考虑这些，先考再说。我给你找最新的高三复习资料。” 宋柚很感动，他这样无条件支持她。 顿了顿，他又补充“叫李建州给你找，他认识的人多。” 宋柚看着他笑。 李建州已经跟唐慧结婚。韩承让李建州办什么事儿，对方肯定照办，可每次都要叽歪很久，办成后还要邀功，但宋柚想这回复习资料还是能够很快寄过来。 宋柚自然要把高考要恢复的消息告诉叶静。 叶静兴奋了一小会儿，又担心地说“宋柚，毕竟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成绩也不如你好，你看我能行吗？” 宋柚鼓励她说“你不是一直都在看书嘛，复习三个月，说不定能行呢。再说好多六九届的初中生，连正经初中都没上过，就小学文化，咱们已经算是高学历了。” “那我爸的事儿，我报名能行吗？”叶静一点自信都没有。 宋柚心说叶教授这一两年也该复职了吧。 她说“据说这回高考是凭真本事，看文化水平，跟家庭出身无关。” 叶静眼睛里有希望的小火苗，她说“要是能考到华大就好了，我也能回城了。” 她特别渴望回城。 宋柚点点头“我也想考华大，我想让江院长看看我也能考上。” 叶静握住宋柚的手说“我们一起加油吧，可是华大肯定很难考。” 宋柚说“所以我们不要瞻前顾后，先考个好成绩再说。” 叶静想了想说“我让我妈给找些资料，尽快寄过来，倒时候咱俩一起用。” “好的。”宋柚点头。 宋柚还抽空给宋芍药写信，告诉她高考恢复的消息。宋芍药很快回了信，说她二胎已经六、七个月，不方便参加考试。再说她这些年没怎么看书，觉得自己考不上。 她甚至说她跟她对象感情很好，她对象肯定不参加高考，她万一考上两地分居也麻烦，她对象也不会放心她在外地读书。 大大咧咧的宋芍药还很嘴甜地说“我就留在咱家乡，照顾我爸妈跟姑姑就挺好。” 看来宋芍药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又有了两个孩子，已经没有了要读大学的想法。 宋柚理解她的想法，毕竟过去这么多年，别说她怀着孕，就是不怀孕，也不是所有青年听说高考恢复就会重新捡起课本。 已经走了别的路，拐不回原来的轨道上。 就像吴跃进也是高中毕业生，宋柚也告诉了他高考恢复的消息，他也没兴趣参加高考。 错过就永远错过，无法弥补。 她给宋芍药回信说让她参加公办教师考试，或者等公办教师转正。 民办教师有机会在八十年代转成公办教师，她能当个公办教师也不错。 一个多星期后，宋柚的参考书就寄到了，有课本跟参考资料。 韩承说“这次考试是各省单独命题，京城考生试卷对你来说没啥用，参考资料除了全国通用的，就是江省的，都是应届高三生在用的。” 宋柚看着那厚厚的一大摞书跟试卷，说“李建州还真是用心，他人在京城，让他找江省的复习资料也不好找吧。” 韩承但笑不语，李建州可没少敲他竹杠，可别让他逮到机会，要是他有机会李建州吃进去多少都得吐出来。 “得好好感谢他。”宋柚又说。 看着她的笑脸，他揉揉宋柚的脑袋，迅速纠正“是我跟他说的。” 宋柚笑着看韩承“那多谢你用心帮我。” 叶静她妈给找的参考资料也到了，数量也不少，自然都是京城的资料，宋柚就跟她分享资料用。 平时上完课，她们也会利用空余时间看书。 高考恢复这一年，大家考大学的积极性有多高，从家属院的复习热情就可以看出来。 这天晚上，秦丽霞隔墙招呼宋柚，她问“咱妇联准备牵头，给准备参加高考的人安排老师串讲，你参加不？每人都出点钱，咱不能直接给钱，就买东西送给老师。” 宋柚说“这是好事儿，听说县城的复习班特别多，大家都一块复习，很多人都请老师。” 秦丽霞说“我们准备找到老师都是镇上最好的老师，周日跟晚上来咱们这儿上课。” 高三生都在学校补习，这个辅导班都是军嫂跟往届子女准备参加，足足有二十人。 “镇上老师能来咱们这儿还不错。”宋柚说。 她自己也是老师，知道农村的师资力量有多差，但听秦丽霞说都是镇上有点名气的高中老师，她就放心了。 有人牵头不用自己操心，就出点钱，宋柚当然愿意去听串讲。毕竟老师会讲到应届生最新的学习内容。 基本上所有人都去听老师给复习，他们就在操场边上俱乐部的空屋上课。 宋柚本来也想叫叶静来上课，但考虑到晚上她回知青点的安全问题，还是决定把笔记借给她看。 这天刚到教室，宋柚很意外地看到黎美丽也来了。 有人跟黎美丽打招呼，说“翟团长不是不想让你报名吗，你咋来了。” “对呀，翟团长说啥都不让你参加高考，他是怕自己的小媳妇跑了吧。” “可不是，翟团长可舍不得跟她媳妇两地分居。” 说这些话的都是军嫂，平时认识才开玩笑。 若是两口子感情好，听到这些话肯定美滋滋的。 可这些话落在黎美丽耳中却像是讽刺，她矜持又高冷，说“我要报名。” 后面一句是“你们管得可真宽，”以一个白眼的形式表达出来。 过了一会儿，见没人说话，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临时抱佛脚有啥用，我是高中毕业，这么多年又一直在看书，肯定能考上大学。” 而且她还很有她比别人早好几个月知道高考要恢复的消息。 话音里带着对周围人的不屑。 宋柚想她说话可真讨厌啊，就是有自信自己能考上，在共同复习的人面前得意说出来，那不是打击人嘛！ 对方肯定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就是故意膈应人。 而且这是内涵别人考不上，谁听到都要生气。 果然，教室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有人说“你咋能保证考上，试题又不是你出的，话别说这么满，省着到时候丢脸。” “你早几个月就知道高考要恢复，高考是你家组织的吗？” 黎美丽遭到这么直白的回怼，看上去非常不爽。 不过一两分钟过后，老师就来了。 宋柚安静看书，对她们斗嘴并不感兴趣。 老师讲课很认真，宋柚连做了好几页的笔记，下课后马上合上书往教室外走。 “妈妈。”嘟嘟就站在不远处跺着小脚，晃着小胳膊叫她，韩承站在旁边牵着她的手。 她很开心，那么多人，她一眼就看到妈妈。 “嘟嘟还没睡啊？”宋柚蹲下来贴了贴闺女的小脸。 “我来接妈妈。”闺女的声音奶甜奶甜的，把宋柚的心都萌化了。 韩承说“她不肯睡觉，非要来接你，我们刚到。” 宋柚把斜挎包递给韩承，把嘟嘟抱起来说“咱们回家啦。”：，，. 第86章 第 86 章 宋柚高中学的是理科,但她想想考华大的都非等闲之辈，理科会很难考，而且考上大学后课程也会很难,那些大学生都会起早贪黑地学习。 她有三个孩子，必须要考虑家庭,要分出很多时间花在孩子身上,她不希望课程太难，所以她准备报考文科专业。 在复习上都用的文科相关资料。 韩承想不到宋柚复习考试那么用功。 现在俩孩子中午不午休，也知道不要吵妈妈,晚上九点多就睡觉。 之后的时间宋柚会看书看到十一二点。 韩承有心提醒她注意休息，但见她看得认真,几次欲言又止,只好拿了书在旁边陪着她。 豆包喜欢看书,可毛豆对读书没啥兴趣，每天只是应付完成作业,但见宋柚每天吃完晚饭就看书，韩承又不让他们俩弄出大动静,俩娃也就拿书在旁边看。 嘟嘟也不吵,翻看哥哥的小人书,豆包还教她认些简单的字。 慢慢的，毛豆竟也从中得到很多学习乐趣。 这个家庭的学习氛围浓厚。 到十一点多,看她边看书边打瞌睡，就关掉台灯，把她抱起来往床边走。 宋柚还是醒了，看了眼手表说“你也这么晚才睡啊,你明天还得训练呢,你得早点睡才有足够的体力。” 韩承说“我没事儿,倒是你得注意休息。” 宋柚轻笑“我也就努力这么几个月，毕竟全国的有志青年都想考华大。再说第一年报名条件宽松，像我这样又结婚又有娃，年纪又大，还是公办教师，要是政策收紧，我可能就没报名资格了。我得抓住今年的机会。” 韩承知道她说得非常有道理。 他已经把她抱到床上，脱了鞋，低头看她，只见她话音刚落，浓密的长睫就结实地覆盖在眼睛上，她已经睡着了。 韩承帮她脱了衣服，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自己也进入梦乡。 宋柚并没有跟学校请假，一边教课一边复习，周六下班后经过传达室的时候被叫住拿了一个包裹单，原本以为是公婆寄来的，没想到上面写的寄件地址是云省，寄件人宋柚不认识。 推想可能是韩承的战友，宋柚把包裹单给韩承看“你认识这个寄件人吗？” 韩承摇头“不认识，等明天把包裹取回来看看。” 周日宋柚在家看了半天书，是韩承把包裹取回来，他招呼宋柚“很大一个包裹，我还拿了你的信，温明征寄来的。” 宋柚拆信，韩承拆包裹，三个孩子蹲在旁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包裹里有什么。 “温伯伯落实政策，从云省的五七干校回城了，温明征也回城了，回城没几天温伯伯就恢复了工作，他现在是京城一家军工厂的厂长。温明征去了地质研究院上班。”宋柚声音欢快。 “挺好的，俩人工作都不错。”韩承说。 “温叔叔不当知青了吗？”毛豆问。 宋柚点点头“他回京城了，到京城上班了，真是耽误了不少年。” 韩承把包裹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米线，云腿，鲜花饼，还有一个大纸包，一个小纸包，他起身想要拿剪刀把纸包剪开。 她继续往下看信，说“这些东西是温伯伯托云南当地的朋友寄来的，他说感谢我妈对温明征这么多年的照顾。他还说听我妈说我要参加高考，鼓励我好好复习，一定能考上。” 韩承说“是你妈照顾温明征，给你寄这么多东西。” 宋柚笑道“是有点多，不过他们也太客气了，我们公社对像温明征这种黑五类出身的知青也没搞特殊化，我妈又没费力，再说温明征也经常帮我妈干活。” 大纸包打开是香蕉干跟芒果干，仨孩子都没吃过，韩承往宋柚嘴里喂了块芒果干，然后让毛豆给弟妹分着吃。 另外的小包裹里是两小瓶云南白药厂生产的云南白药精。 宋柚吃着芒果干，说“中午咱就吃云腿米线吧，寄来这么多东西，要是东西少点我就直接收了，可东西太多了，光这个大火腿就得十几二十块。” “那你就给他们寄点东西。”韩承说。 “寄什么东西好呢？他们是托人寄的云省特产，咱们这也火腿米粉之类的，不能也给人家寄一份吧。咱们能买到的东西也都很普通，他们自己也能买，不值当寄来寄去。”宋柚说。 她想了想，决定给他们寄几只风干鸡过去。下午，看书看累的时候宋柚去了趟吴跃进家，拎了些盐跟一斤大白兔奶糖过去，还给了吴跃进老妈三十块钱，让她帮忙在村里买几只公鸡做成风干鸡。 到时候再寄一些蘑菇笋干，宋柚觉得这回礼可以了。 今年报名的时候就要填报志愿。 宋柚犯了难，她根本就不知道填报哪个专业。 她高中学的是理科，目标是考上大学，考到韩承部队所在的省会城市，以后像江远鹏一样当大学老师。 但选哪个专业她并没有想法，甚至非常迷茫。 周日她们就要去报名，周六的时候她问叶静要报什么专业。 叶静在这方面早就考虑清楚，她说她第一志愿是华大思想政治专业，她说“我爸下放，选这个专业的话我心里也有疙瘩，但这是个超冷门专业，我想报名的人肯定不多，我能考上就行。” 宋柚没想到叶静在这方面这么有主见，可她自己并没有心仪专业。 等傍晚韩承从营地回来，她马上让韩承帮他选专业。 韩承说“你报考的专业决定你以后做什么工作。” 宋柚回答“我就想当大学老师。” “那你想教什么专业？”韩承问。 宋柚说“我没想法，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 她甚至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极有耐心地帮她分析，宋柚似乎又看到曾经的那个很有耐心带动她进步的小哥哥。 宋柚想，她年轻的时候喜欢韩承，绝对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有他本身很她麻烦，却每天都带着她，没把她自己丢在家里。 韩承像是她人生中的一颗指路星，少女时期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此。 两人商量后，宋柚决定报考教育学专业，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是热门专业，好考。 按宋柚的想法，能考上就行，专业跟分数都不重要。 她们要去县教育局招生办报名，到了报名点她们才知道大家报名参加高考的热情有多高，不仅有教师、工人、农民，知青、复原退伍军人还有机关干部都报名参加高考。 教师队伍里报名的有公办教师、民办教师跟代课教师，大家都想要试试。 他们县城报名场景都这样热火朝天，更遑论大城市。 除了理想专业，宋柚把另外三个学校也都填上，都是京城的学校。 前面几个人交报名表时，老师都没说话，接过宋柚跟叶静的表格，看了一眼，说“你们报华大啊，有志气。” 不用他说，后面一句肯定是“华大可不好考。” “不过，你们专业选的好，现在大家都一窝蜂报考理科，报文科专业应该相对容易些。”老师说。 听老师这样说，她们更多了点信心。 接近年底，韩承又忙碌起来，等他傍晚从营地回来，跟宋柚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调动到京城去了。” 宋柚并不意外，上一世他就是这个时候调到京城，本来她还有点担心这一世有变动，担心他去不了京城。 那样她考华大的话，他们一家不得不分居两地。 然而幸运的是还是跟上一世一样的发展轨迹。 她还知道韩承带的尖刀连已经发展成尖刀团，在各个军区都有极高的名声，他这回去京城是要在京城军区也培养出一支尖刀团。 宋柚表现出应该有的惊喜，说“真的？那太好了，正好我全报的是京城的学校。” 韩承看上去很振奋，比宋柚兴奋的多，他说“你去京城读书，我去京城工作，这样我们一家两地分居的问题就解决了。”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太好了，宋柚。” 宋柚被他的热烈情绪感染，踮起脚，刚在他脸颊上嘬了一大口，门口传来声音“什么太好了？” 三个小家伙回来了。 好在宋柚是背对着孩子们。 俩人赶紧分开，韩承说“我要调到京城去工作，咱们一家都去京城。” 毛豆一点都不意外，用小大人似的语气说“我们好多同学的爸爸都调动工作，有的同学转学走了，也会来新同学。” 嘟嘟奶声奶气地说“京城有很多好吃的，我愿意去爷爷奶奶。家。” 豆包刮了刮嘟嘟的小鼻子说“你也是个小吃货。” 仨孩子去搬家到京城这件事接受良好，京城有爷爷奶奶，有好吃的。 “去京城能带团团吗？”豆包期待地问。 宋柚笑着说“当然可以。” “太好了。”豆包欢呼着说。 毛豆想了想说“太好了，正好妈妈要考大学，还报的都是京城的学校，妈妈要是考上的话咱们一家就不用分开了。” 豆包也说“可不是，那可太好了。” 吃过晚饭，宋柚去到复习教室稍晚，还差两分钟就开始上课。 刚走进教室，就听见争吵声。 “凭什么在这宣扬你能考上，好像我们都考不上似的。” “就是，你为什么要给大家压力，你觉得你考得上偷着乐不就行了，你就想贬低别人让大家觉得你很强是吗！” “太狂的人不会有好下场，说不定你考不上呢。” “是不是你们两口子又打架了，在这跟我们撒气呢，打架也活该。” 宋柚进到教室才弄明白，原来是黎美丽报完名后在教室里说她自己是高中生，说她准备充分一定能考上惹了众怒。 宋柚跟黎美丽不熟，但一个大院住着肯定有所了解，她并不是一个情商特别低的人，在大家都努力复习的时候说这种话，那么她一定是故意膈应人，让人心神不宁而分心。 她没好心，希望别人考不上。 有这样一个人跟着一块复习真的很讨厌。 不过大家喷她喷得更狠，等老师走进教室，屋里很快安静下来。 这个冬天给宋柚的印象就是冷，她还不如毛豆、豆包甚至嘟嘟，三个孩子都比她禁冻，她一直没适应南方的湿冷。 考试时间在十二月中旬的周六、周日、周一。 考试这天，早上宋柚穿着厚棉袄推开房门，洁白晶莹的树挂映入眼帘，她穿得厚倒不觉得冷。 知道她要高考，毛豆跟豆包乖得很，起床洗漱好后就忙着去给也已经醒过来的嘟嘟穿衣服。 真有哥哥的样子。 甚至，毛豆还给嘟嘟梳小辫，他下手重，嘟嘟被揪得呲牙咧嘴，愣是没吭声。 “你把嘟嘟揪疼了。”豆包说。 毛豆接过豆包递过来的皮筋，抱歉地说“梳辫子原来这么难啊！” 嘟嘟呲着小白牙很乖巧地说“没事儿，大哥。” 终于大功告成，毛豆赞道“我妹妹嘟嘟最好看，最可爱。” 看着嘟嘟两个毛糙糙的影响颜值的小辫，豆包强忍着没说话。 没一会儿，韩承打了饭回来，他把小米粥、花卷、炒白菜摆在桌上，还有五个他早就煮好的鸡蛋。 宋柚考点设在公社中学，公社就有两个高考考场，可见参加高考的人多。 公社中学离家属院不算远，来回非常方便。 看宋柚检查准考证跟文具，他说“天冷，我开车接送你。” 宋柚笑道“不用，你去营地忙你自己的，就送嘟嘟去幼儿园，看好仨孩子就行，我骑自行车来回。” 俩儿子很安静，今天话都少，毛豆说“妈，你就让爸送你吧。我们送妹妹去幼儿园。” 豆包也说“妈妈，你就把嘟嘟交给我们吧。” 嘟嘟顶着两个极其具有凌乱美的小揪揪坐到饭桌边，她也知道妈妈要参加考试，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就让大哥二哥送我去幼儿园吧。” 遇到事儿的时候，他们就会特别懂事。 韩承说“就让毛豆跟豆包送嘟嘟去上学吧，嘟嘟也不小了，再说在家属院里他们又跑不出去。” 宋柚答应“那好吧。” 吃完早饭，嘟嘟牵着俩哥哥的手，用甜甜的小奶音跟爸妈告别“我们走啦。” “妈，别怯场，正常发挥就行。”毛豆说。 那郑重其事的语气像极了韩承，把宋柚逗笑。 “我知道啦，你们不用操心。”宋柚笑着说。 看三个孩子出了大门，毛豆跟豆包一左一右牵着嘟嘟，嘟嘟兴奋地连蹦带跳，头上的两个小辫不住晃动，这个画面温馨美好。 宋柚感叹女孩子还是有亲哥好。尤其是有对她很好，有出息不需要她帮衬只会宠她给她钱花的哥哥。：，，. 第87章 第 87 章 到幼儿园门口,薛小芹问：“毛豆你们送妹妹来学校啊！” 毛豆很骄傲地挺着胸脯，像个小家长，响亮地说：“对,今天我们给她穿衣服、洗脸梳小辫，我们放学还要来接嘟嘟。” 薛小芹把哥俩都夸奖了一番。 兄弟俩都体会到了当哥哥的成就感跟责任感。 他们感觉自己长大了。 夫妻俩很快出发去公社中学考场。 上车之前，韩承还在宋柚手里塞了个热水袋。 等到公社中学门口，宋柚见好多考生已经在等开门。韩承说：“车上暖和，你就在车上等，等开门了再下去。” 宋柚就坐在车上抱着热水袋暖手，等到大门打开，才下车随着人流进了考场。 看宋柚汇入人流，韩承才开车返回,到家属院,他还需要确认俩儿子是不是把嘟嘟送到了幼儿园。 他又专门去了趟幼儿园，在门口看到老师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看树挂,粉团团的嘟嘟穿着红色外套，跟那些孩子在一起,看上去很开心,他这才放心去营地。 中午考完试,宋柚一出校门,就看到站在人群边缘朝她挥手的韩承。 午饭是俩孩子从食堂打来的,回到家，韩承还做了条鱼给宋柚补脑。 宋柚边吃边笑，说：“韩大厨的手艺不错。” 文科一共考四门课,语文、数学、政治、史地合卷,满分是四百分。 她还加试了英语,上高中时他们英语学得很一般,但宋柚想要是考上大学的话，英语就变得重要，这些年她一直在自学英语。 虽然没有学习口语跟听力的条件，发音不标准，是哑巴英语，但她对书面做题很有信心。 这三天，韩承不仅接送，还负责宋柚的伙食，还会贴心照顾她，宋柚轻轻松松完成考试。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宋柚本来可以走着回家，可韩承又来接她。 “考得怎么样啊？”韩承中午把她接回来后问。 虽然不想给宋柚压力，可他还是忍不住问。 “我觉得不错，题目比我想得简单。”宋柚说。 虽然报考人数多，录取比例低，但七七年高考就题目来说是最简单的一年。 回到家，韩承去食堂打饭回来，没一会儿，毛豆跟豆包也从学校回来，他们中午就简单吃点，等晚上嘟嘟也在家再做顿好吃的。 俩孩子很关心地问宋柚考得咋样，宋柚说还不错。 下午，宋柚等韩承跟俩孩子都走后，先补了个觉，醒来后就开始琢磨晚上吃什么。 厨房的大盆里养着条鱼，正好晚上做红烧鱼，见酱油已经见底，她就拿了酱油瓶去供销社打酱油。 可巧，正好遇上黎美丽。 她也来供销社买东西，那张臭脸比平时还臭。这刚考完试就这样，难道是没考好？ 连对供销社工作的军嫂都没好脸色，好像谁都欠她几百块钱似的。 看她心情不好，宋柚心情就非常好。 宋柚真同情翟剑锋，谁跟黎美丽一块过日子，每天看她脸色可真难受。 正好李秋菊是下午班，宋柚把酱油瓶递过去，李秋菊有心问问宋柚考得怎么样，但这儿人多，她生怕宋柚没发挥好，就没问。 黎美丽买了一瓶墨水，等她走后，魁梧军嫂售货员努努嘴说：“整个摆个臭脸，给谁看呢。” 李秋菊笑盈盈地说：“还能给谁看，给她对象看呗。” “你们不知道？”另外一个瘦高个军嫂售货员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黎美丽报名高考，可她去考试到了考场才发现准考证没带，翟团长把她准考证给拿出来了。” “那还能考吗？” “当然不能考了，不带准考证谁让她进场。” “那她可真倒霉。” 宋柚直接笑出声来，跟她一起参加辅导班的人都在等着黎美丽落榜，没想到她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 还是他对象藏了他的准考证。 这是太意外了。 这要是让参加辅导班的人知道了，大家伙得笑死。要不是宋柚惦记自己的考试成绩，还真想把这事往外宣扬。 “倒霉啥，人家对象翟团长‘敢作敢当’，反正她也考不成了，就说是他把准考证给收起来了，黎美丽快要气死，两口子打了一架。” 李秋菊笑着说：“应该是翟团长担心黎美丽考上大学后远走高飞，不顾孩子不顾家，她报名时就阻拦她，到最后还不是没让她考。”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宋柚觉得震惊，平日里见到翟剑锋觉得是挺正常的人，没想到能做出这样的事儿。 俩人都不咋地，真是绝配，那这两口子赶紧锁死，可别去祸害别人。 “他四十多，黎美丽要真跑了，他再想结婚可能找不到像黎美丽那样条件好的，还不得把他媳妇看住了。” “俩人这样过日子也难受，别别扭扭的。” 宋柚打了酱油，吃了瓜，满意地拎着酱油瓶回了家。 晚饭吃炖鱼，她先把鱼炸了再炖，炖了三个多小时，直到把鱼刺全部炖烂，这样嘟嘟不会被鱼刺扎到。 傍晚还是毛豆跟豆包把嘟嘟带回来的，嘟嘟人还没进大门，就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宋柚从厨房迎出来，母女俩像多日未见一样往一块跑，宋柚把嘟嘟抱起来，高高举起。 嘟嘟名副其实，越来越胖乎，皮肤白，小脸圆润，眼睛大。 她跑了一路，脸颊透出健康的红润，宋柚看到小闺女就觉得心情好。 嘟嘟就是她梦想中的小闺女，长得好看又乖巧。 “妈妈你考完试了？”嘟嘟在宋柚脸上亲了一大口问。 她这几天很乖，话少也很安静。 “考完了，妈给你做了鱼，一会儿咱们就吃饭。”宋柚声音轻快地说。 两个哥哥很宠妹妹，以前鱼腹部的肉都是他们俩吃，现在他们会主动夹给嘟嘟。 嘟嘟跟毛豆一样，吃饭都特别香。 吃过晚饭，夫妻俩一块端着碗盘去厨房清洗，宋柚把翟剑锋两口子的事儿跟韩承说了。 对比起来，韩承可真好，支持她考大学，给她找资料，高考这几天还接送她，给她做饭。 韩承说两口子都挺混。 宋柚开玩笑说：“可我觉得是翟团长爱他媳妇，生怕她跑了，千方百计阻扰她高考。你就不担心我吗？要是我考上大学，以后是大学生，毕业就能分配个好工作，而且我认识的人多了，见识也多，视野开阔。学校里有很多优质男青年，我们一起读大学的话肯定会有共同语言，你工作忙，经常出任务，你就不怕我跟别人跑了吗？” 她还举了例子，说沈爱国的前妻就跟人跑了。 韩承：“……”优质男青年！ 翟团长那是爱他媳妇？ 所以自己这些天的付出白搭了？ 韩承默默洗着碗，看了看她笑盈盈的脸，问：“有目标了？” 他的眼神好深沉复杂！宋柚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说：“我就是假设。” “你敢。”韩承简洁又霸气地说。 宋柚缩了缩脖子，笑道：“好吧，我不敢。” 韩承把洗好的碗放进碗厨，又用毛巾擦干手，伸出食指戳了下她的脸颊：“以后不要乱说。” 宋柚揉了揉脸，唇角带笑：“我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厨房，韩承的视线落在宋柚的背影上，媳妇竟敢做这种假设，真是越来越嚣张了，都是他惯的！ 晚上，仨娃刚到九点就睡了，宋柚平时都是看书，现在觉得轻松自在，赶紧去厨房把炉火升旺，用大木桶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 等她洗完澡舒服地钻进被窝，韩承也花了几分钟时间洗完澡回来了。 他站在床头，见宋柚蒙着头，只露出半张脸，他伸手把宋柚拉得高高的棉被推开，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说：“你总爱胡思乱想，身体感觉累就不会乱想。” 宋柚被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接触过得皮肤麻麻的：“……” 见宋柚没什么反应，韩承把她从被窝里抱出来，用棉被裹着她，抱去了另外一个卧室。 宋柚真的累了，等韩承放开她后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睡得特别香。 第二天清晨她揉着酸痛的腰跟腿，得出一个结论，在韩承面前不要乱说话。 毛豆跟豆包放了寒假，这天又是周日，早上吃过饭，仨孩子各找来一个竹篮，喊：“妈，快点啊。” 他们这是要去上山挖冬笋。 “爸爸，你忙不，要不也去吧。”嘟嘟隔得老远跟韩承撒娇。 韩承看着欢呼雀跃想要上山挖笋的娘四个，想了想说：“要不嘟嘟跟爸爸出去玩吧。” 他招呼宋柚。 他昨天得知县城教育局门口贴了红榜，公布了考上大学的考生名单。他本来想叫个战士过去看，但想想还是自己去。 担心宋柚没考上，他本来想自己先去看，回来告诉宋柚结果，如果她没考上，这样也算是一个缓冲。 但他想宋柚已经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应该有承受考试结果的心理素质，决定叫宋柚一块去。 宋柚抬头看他，看他严肃的神情，说：“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他干脆果决，可只要是宋柚的事情他就会思前想后，会换位思考，会考虑宋柚的心里承受能力，然后才想出最优的解决方案。 他也不想这样。 “县教育局门口贴了红榜，公布考上大学考生名单，咱们一块去看看。”韩承说。 宋柚不激动不可能，她心都提了起来，笑着说：“怎么还张榜，跟古代科举考试是的。那咱们赶紧走吧。” 韩承一眼就看穿宋柚佯装淡定的模样儿，不过他没说什么。 倒是毛豆开口了，说：“爸、妈，你们俩去就行了，我们在家等着，我跟豆包会看好妹妹。” 豆包马上赞成说：“对，不用带上我们。” 平时要说进城，这俩小子比谁答应得都快，可现在一副抗拒的模样，宋柚笑着说：“怎么，担心你妈考不上？” 毛豆就是这样想的，妈妈要是考不上肯定难过，那就让爸爸安慰她就好了，他们不给添乱。 这是妈妈的大事儿，他比妈妈还有压力。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不是，你们去办正经事，再带上我们仨，太麻烦了。” 宋柚觉得大儿子体贴又可爱，说：“你也知道自己麻烦啊，走吧，正好去县城买点东西。” 嘟嘟欢呼着说：“走喽，进城喽。” 说走就走，韩城开来吉普车，娘四个都坐上车，车辆很快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到县城后，直奔教育局。 果然门口贴着几张红纸，有一些人在围观。 真像古代科举放榜。 第88章 第 88 章 红榜上面写着考生名字,准考证号，分数、录取学校跟专业。宋柚从左往右开始找自己名字。 毛豆紧紧拉着嘟嘟的手，也对豆包说：“找找有没有妈妈名字。” 韩承眼神比她还好,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几张红纸上陆续扫过,他伸出手，指着其中一张纸说：“宋柚，快看你名字。” 说完把嘟嘟从地上抱起来,拉着宋柚往前走。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宋柚果然看到自己名字,她被华大教育系录取了。 这可是华大啊,宋柚看榜上各地学校都有,就看到她一个考上华大。 算上英语，她考了四百五十五分,喜悦感油然而生。 她转过身，把嘟嘟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妈妈考上大学了。” 嘟嘟小脸乐开了花,拍着小手说：“妈妈真棒。” 激动过后,宋柚才想起看叶静录取了没,韩承又指给她看,说：“叶静也考上了。”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她们两个都考上了。 江东县只有他们两个考上华大。 红榜是个预录取名单，最终录取院校专业可能会跟这个名单有些许出入,但宋柚觉得她的录取应该没问题。 有人考上就要有人承受落榜的痛苦,宋柚可不想自己太激动打击到落榜的人,他们没在榜前多停留,很快离开教育局。 宋柚对俩儿子说：“臭小子担心啥，妈妈这不是考上了吗？人不大净会操心。” 豆包现在的心情可比他自己考试考第一名好多了，他说：“终于考上，这样正好，我爸调动工作，你去上学。” 毛豆说：“那咱们下馆子庆祝一下吧。” 这个提议自然得到全家人赞成。 时间还早，他们先去供销社买肥皂、洗发膏等生活用品，宋柚还买了毛线跟给孩子做鞋用的鞋底。 县城一共才两家大的人民饭店，这次他们去的是另外一家。 他们下馆子次数并不多，基本都在家里吃饭，难得出来一次，在点菜上就不省着。 这个饭店没有跑堂服务，韩承带着仨孩子先找好位置坐下，宋柚在门口点餐台点菜，点好菜，拿了菜卡，听叫菜，然后自己去端。 端菜是韩承去，五个菜陆续上桌，有清蒸黄花鱼、猪肝腰花汤、虾仁独面筋、粉蒸肉还有一个鸭血粉丝，一共是六块多钱。 菜量足，味道也不错，一家五口一点都不浪费，直接来了个光盘行动。 吃完饭从饭店里出来，路上还遇到卖的，五分钱一根，嘟嘟还没见过，觉得竹棍在那儿转呀转就成了一大团很神奇。 “妈妈我要吃。”嘟嘟说。 “我给你买。”毛豆拍拍口袋，大方地说，“大哥有零花钱。” 平时毛豆跟豆包都很抠门，宋柚给他们或者他们勤工俭学攒的钱都舍不得花。 可这俩小子除了给他们仨买，还给宋柚买了一根。 “爸爸还没有，给爸爸买一根。”嘟嘟说。 韩承感觉小闺女还真像个小棉袄，连忙说：“你们吃吧，爸爸不爱吃。” 娘四个一人手里举了个，坐上吉普车，往镇上走。 回来的路上，又去镇上粮站买了面粉、小米等粮食，因为就快搬家，粮食按接下来的需求买，买的不多。 回到家，宋柚马上去知青点找叶静，先跟她核对了准考证号，然后告诉对方这个好消息。 本来是大喜事，谁知叶静一激动晕过去了，忙得宋柚跟其他知青赶紧给她掐人中，醒来后叶静一把拉住宋柚的胳膊，她说：“我们这儿一个知青去了县城看到红榜，说我被录取了，但没注意你的名字，我生怕你考不上，你比我学习好，我不该担心，咱们能一块儿去华大，我太高兴了。” 原来是为宋柚担心。 边说她还不停哭，她觉得自己绝处逢生。 要不是有宋柚在，最后在农村这几年，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撑过去。 发泄好一会儿情绪，叶静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才止了哭泣。 宋柚兑了点温水让她喝，呆了有半个小时，叶静才缓过来。 知青点有没考上的知青，她们不想刺激到人家，就不再提这事儿，宋柚又回了家属院。 接下来还有体检跟政审。政审不用宋柚参与，她跟叶静一块去教育局参加了体检。 宋柚出身干部家庭，根正苗红，完全不用担心政审，可叶静因为父亲下放担心得不得了。 她让她妈去华大招生办问，得到的回复是“完全看个人能力，择优录取”，她惴惴不安的心这才稍微安定。 到了放寒假的时候宋柚完成最后的教学任务，辞掉学校的工作，韩父、韩母已经迫不及待见孙子、孙女，李清芳便提议说：“反正你现在也不上班，要不你们就过来吧，我们先给孩子办好转学手续，你们先跟我们住一块。” “你爸说安排人去接你们娘四个。”李清芳说。 看来他们已经想好了。 宋柚想这倒也是个不错的提议。 她说：“你啥时候去京城，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我上学。” 韩承说：“肯定赶得上，会有车把咱们的东西都拉过去。” 韩承他们过年的时候是最忙的时候，他提拔了副团长接替他，过年期间他还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年后再走。 宋柚的录取通知书也要年后才寄到，如果她提前走，韩承再走的话，还得让别人留意录取通知书，这么重要的东西宋柚不想经别人的手。 宋柚的东西不算多，韩承的东西更是精简，但三个孩子东西可不算少，衣服、书、玩具都要带走。 别看毛豆平时很淘气，可他会精打细算过日子，小到玻璃珠、滚铁环各种玩具他都想带走。 他们还有十来床棉被，缝纫机、自行车跟收音机自然也要带走。 家具宋柚都用的部队的旧家具，没买任何自家的家具。 另外还有米面粮油、锅碗瓢盆跟各种生活用品。 宋柚说：“我本来还发愁这些东西带不走呢，有车的话那可太方便了。我们四个还是等你吧，这么多东西，你自己收拾不过来。” 韩承点点头，他也不想让媳妇孩子提前去。 年后，宋柚经过传达室，一直留意着有没有她的信件她想如果她能考上华大，近期也就该发录取通知书了。 这天周日宋柚在家，在传达室工作的军嫂来叫她，说：“宋柚，有你的挂号信。” 宋柚每天来拿奶，跟那军嫂很熟，对方还说了一句：“华大寄来的，你家在华大有亲戚？用寄挂号信？” 宋柚的心都提起来了，华大寄来的，那肯定是录取通知书。 她都不记得跟军嫂说了些什么，赶紧跟她一块去传达室，签收了挂号信，回到家一看，果然是录取通知书。 经历了复习、考试、公布红榜、体检、政审，拿到录取通知书，整个流程还真说不上容易，到现在才算是尘埃落定。终于考上，能让江远鹏看到她的实力。 大学毕业后能分配个好工作。 宋柚还是挺激动的，把录取通知书仔细收好，又把本来挺干净的地擦了一遍，又擦了玻璃，然后又烧了一壶热水洗床单。 干了很多活，直到全身是汗，宋柚才平静下来。 宋柚第一个想通知的人不是韩父韩母，不是宋霜降，而是江远鹏。 她多年的愿望实现了，考进江远鹏所在的学校。 吃过晚饭，她给江远鹏打了电话，对方很意外，说：“宋柚，想不到你学习这么好，能考上华大。” 宋柚嗤笑：“我考华大是因为你在这个学校，我想让你知道我并不比你差。听到你语气这么意外我就很高兴。” 江远鹏对她这个说法并不意外，而是说：“好，很好。” 她能听出江远鹏并不是客套，而是由衷替她高兴。 似乎宋柚说什么话他都能容忍，江远鹏又问：“你来上学的话，韩承跟俩孩子咋办？” 宋柚很意外江远鹏还能关心这方面的事儿，听上去是关心而不是寒暄。 她没跟他说韩承要调入北京的事儿，只说：“这个我们得想一想，反正我进了知名高等学府，有了光明的前途，但是绝对不会抛夫弃子，我们一家一定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江远鹏被她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宋柚又给韩父韩母打电话，老两口高兴极了，知道韩承要调到京城军区，他们还不知道宋柚考上大学。 李清芳说：“我们家宋柚可真棒，考上这么好的学校。正好韩承要调到京城，你到京城上大学，真是太好了。” 韩振邦脸上难得有笑脸，说：“韩承的部队在西郊，正好离华大近，你上下学也方便。” 第二天白天，宋柚又给宋霜降打电话，可巧，平时她大部分时间都下乡，这会儿在公社政.府大院，宋柚等了五分钟，宋霜降把电话拨了过来。 得知闺女考上华大，宋霜降没预想中的开心，她问：“闺女，你能考上华大妈为你高兴，但你考华大是不是因为江远鹏？咱跟他没关系了，以后到了学校少跟他来往。” 她是担心闺女跟江远鹏对着干，对方城府极深，王槐花去世的时候，江远鹏那是没跟她们争，传家宝跟金钱补偿的事儿才那么顺利，江远鹏一旦计较起来，宋柚极有可能斗不过江远鹏。 她自己吃亏可以，但她不想让闺女吃亏。 有韩振邦跟李清芳在，她倒是不用担心宋柚受委屈，就是怕闹得很难看。 在她这儿，恩怨已经一笔勾销。 宋柚笑道：“妈，我是想让江远鹏看到我的实力，我考华大主要原因还是这个学校好，你放心吧，等我去了学校，我就学我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宋柚信誓旦旦地保证，宋霜降这才放下心来。 宋柚考上华大的事儿传遍营地，整个家属院就她一个考上华大，就是高三应届生都不如她考的学校好。 路上遇到军嫂都会说句恭喜。 可巧，宋柚下班的时候正好遇到走在一起的田鸽跟黎美丽。 “你考上华大了？”田鸽问。 宋柚脸上没有表情：“是。” 田鸽说：“恭喜你。”她现在不羡慕也不嫉妒宋柚，她要走了，现在想得就是怎么对付原主。 说这话的时候，她感觉原主情绪激动，想要取代她。 原主倒是很羡慕宋柚，她才是女主，可宋柚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还考上国内知名学府。 华大，她考上的可是华大。 原主默默叹气，宋柚总是这样，她总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生活，总会有好的结果。 而她自己，即便穿书者走了，她也很难过上沈爱国跟孩子都宠她、爱她，生活幸福甜蜜的日子。 而且沈爱国要转业了，回到他们家乡，一个山旮旯。 黎美丽就更不爽了，宋柚居然考上了华大。 整个营地，是大学生的军嫂凤毛麟角。 而她自己，考场都进不去。 听说韩承又是给宋柚找复习资料，高考那几天又负责接送，完全是无条件支持。 而翟剑锋竟然破坏她的高考。 这一对比，能把人气死。 当初她觉得翟剑锋长得不错，也很自己马上就能升副参谋长，结果到现在都没升上去，已经不得不考虑转业的问题。 而且韩承跟他们团好多人要调到京城，不难推测，韩承到京城带尖刀团的话，很容易做出成绩，然后就能升职，副师长职位唾手可得。 在宋柚面前，她的优越感消失殆尽，人家提拔进京，他们家要考虑转业，真让人沮丧。 宋柚当然会察言观色，虽然没说几句话，但看着她们两个失落又暗淡的脸，宋柚爽了。 叶静是知青身份，光是被预录取还不行，她拿到录取通知书才能办各种离开手续。 她们俩辞职后，小学老师的两个空缺很快补上。 吴政委很快又安排了一个军嫂顶替她，不过那名军嫂还是民办教师。 叶静那边比宋柚速度更快，当天就有村里的一个高中生接替了她的工作。 等开学后那两名老师就来。 等录取通知书到手，叶静一点时间都没耽搁，立刻拿着通知书办户口迁移卡，马上就准备回京。 吴跃进开拖拉机去送她去县城，叶静整个人喜气洋洋，跟宋柚说：“我爸比我还早，他已经回城啦，我先回去，我妈说等你们一家去了京城请你们吃饭。要不是你拉扯我一把，别说回城，我现在估计已经在当地结婚，孩子都有了。真的很难想象那样的生活。” 宋柚点头：“嗯，在学校见吧。” 等到把叶静送走，吴跃进又回到香厂，他给叶静跟宋柚各准备了一份杂粮、蘑菇、粉条之类的农产品让她们带走，这回宋柚没推拒，直接把东西收下。 看他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宋柚说：“有啥话你倒是说啊！” 吴跃进叹了口气，说：“你们走了咱香厂怎么办啊，没人给我出谋划策，军师要走了。” 宋柚说：“你可以给我们写信，打电话，又不是不能联系了。” “联系起来总是不方便，我又怕打扰你。”吴跃进说。 “你可别这样说，不用跟我客气。再说你有能力，脑子灵活好使，有拼劲儿，制香厂现在发展的已经不错了，完全不用担心搞不好，你不要有顾虑。以后有机会，你还可以搞别的副业。”宋柚说。 吴跃进笑道：“多谢你的鼓励。” 她知道吴跃进想说的不止这些，就扬了扬手中的网兜说：“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吧。” 吴跃进挠挠头说：“我请你喝汽水，你不嫌凉吧。” 原来他手中还拎着东西。 两人走到附近山脚下坐下，吴跃进开了瓶白酒，边喝酒边吃花生米。 宋柚慢悠悠地喝着汽水，说：“有话就说。” 吴跃进说：“叶静这姑娘挺好的。” 宋柚看着他羞赧的神色，直接问：“你喜欢她？” 吴跃进已经老大不小，这几年他表面上是一心扑在副业上才耽误了找对象，但宋柚能看出他暗恋叶静。 吴跃进红了脸，点点头：“嗯，我知道我配不上她，两家家庭条件相差太大，果然她考上华大回城，她爸也回城了，我就知道她会等到她爸回城这一天。我多年没摸过课本，不想参加高考，即使参加高考也未必考得上，我跟她不是一类人。” “你没跟她说过吧。”宋柚问。应该是没说过，他表白过的话叶静肯定会告诉她。 “我配不上她，就什么都没说。”吴跃进说。 “她在的时候你要是跟她说，说不定她就同意了呢。”宋柚说。 吴跃进苦笑：“那我不是趁人之危嘛，再说我总觉得她能找更好的，你看她回城了吧。” 宋柚不知道为啥有人喜欢上别人就会自卑，当时她喜欢韩承，俩人条件也相差悬殊，可她也没自卑，而是想提升自己能够配上他。 当时她有个希望是考大学，可能吴跃进努力也看不到希望吧。 宋柚想吴跃进人也不错，读了高中文化水平也不低，就凭他努力上进脑子好使，以后改革开放极有可能能成为成功商人，叶静当初怎么就那么不开眼，看上李红兵了呢。 她鼓励吴跃进说：“你头脑灵活，咱大队在咱当地也是数一数二富裕，连高考都恢复了，以后说不定有更多机会，个人也可以致富。” 吴跃进点点头：“但愿如此吧，我应该很快就要结婚了。” 宋柚笑道：“那你快点，我还能赶上给你随份子。” 吴跃进又是一阵苦笑。 第89章 第 89 章 这天韩承傍晚下班回来,给宋柚带回来一件呢子大衣跟一双棉皮鞋。 他说：“今天去城里，顺路给你买的。京城比这儿冷，不知道你上学后同学穿不穿棉袄,就给你买了件大衣。” 看着衣服和鞋，密密实实的温暖从宋柚心底油然而生。 宋柚虽爱美,她也有呢子大衣,但她冬天还是总穿棉袄。 她也不知道到了京城是不是大家都赶时髦，本来想着到京城再去买衣服。 这是一件黑色呢子大衣，长度过膝,做工很精细，布料摸上去细滑舒适,连扣子都带花纹。 宋柚在里面套了件毛衣，这件呢子大衣显得宋柚身材婀娜有致,高挑有气质。 韩承看了眼她玲珑的腰身曲线,说：“挺合适。” 宋柚边穿棉皮鞋边笑着说：“想不到你给我买的衣服这样合适，三十六码的鞋子正好合脚,这衣服挺贵的吧。” 韩承随口说：“不贵，五十七。” 宋柚知道他故意把价格往低了说,忍俊不禁，笑道：“你真当我没见过世面呢,这种料子的衣服五十七块钱肯定买不到。” 韩承坚持：“就这么多钱。” 半高跟的皮鞋走路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宋柚朝他走过去,踮脚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亲昵地说：“咱俩都老夫老妻了,你就告诉我花了多少钱吧。” 韩承大手扣住她后脑勺,使劲回亲了她一下。 见她实在不相信,韩承只好说：“呢子大衣是一百八,鞋子是三十八。” 这个价格还差不多。 要是宋柚自己极有可能舍不得买这么贵的衣服。 韩承的绝大部分衣物跟日用品都是部队发的，他自己几乎不花钱，可对她跟仨孩子很大方。 宋柚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变得时髦起来。 看媳妇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很喜欢，韩承扬着唇角，觉得钱花得值。 宋柚说：“你一个多月工资没了，以后不用买这么贵的衣服。” 韩承不以为然地说：“你喜欢就好。” —— 田鸽现在完全压制不住原主，她现在已经确定要离开，这段时间原主对她各种冷嘲热讽。 原主的声音很兴奋：“造物主同志，我就愿意看到你这狼狈的气急败坏的样子，你不是挺能耐的吗，你倒是想办法别走啊！” 田鸽被气到了，已经竞争失败还要被人奚落嘲讽，而且这个人还是真心实意希望过上美好生活的人，她觉得原主就是个白眼狼，实在气不过，于是送了原主一件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大礼”。 宋柚这段时间已经把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她就等着搬家，李秋菊也辞了工作专心收拾东西，这天下午两人坐在宋柚家柿子树下，晒着太阳，边缝孩子棉袄一边聊天，聊以后孩子上学的事儿。 俩人正聊着，李团长媳妇看到院子里的俩人，招呼道：“快走去看看，听说沈爱国的前妻来闹事了。” 从那军嫂的表情看，宋柚敏锐地感觉到有个大瓜。这应该她吃的最后一次瓜，宋柚非常感兴趣，马上站起来说：“咱们去看看。” 三人一块往田鸽家所在的方向走，李秋菊问：“沈营长转业后的工作落实的怎么样了，你们听说了没？” 李团长媳妇说：“听说一般正营级转业到地方降半级，对应的是副科级的工作，但也得看地方有没有职位空缺，运气好的话能当个公社社长、派出所所长之类的，不过也有优秀点的能分配到很好的工作，这都看运气。不知道沈营长是不是受了当时山上抓人贩子这事儿的影响，他老家目前只有主任科员这些工作，听说他还在等更好点的工作。” 军嫂们多少对转业有点了解，李秋菊说：“要是真转成主任科员还是遗憾的。” 宋柚只想吃瓜，不想参与讨论，说话间三人就到了田鸽家附近。 丁阿香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你不是说你不想带孩子，日子过不下去想要离婚，让我过来跟沈营长复婚的吗，那你倒是快走啊，怎么又不承认了。” 宋柚：？？？ 她跟另外两个军嫂互相看着，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李秋菊说：“啥玩意，田鸽说要离婚，丁阿香就过来让她走，要跟沈营长复婚？这可热闹了。” 宋柚实在忍不住了，笑着说：“沈营长可真是香饽饽。” 这天是周日，不上班的军嫂多，听说这儿有这么大的热闹看，都跑来围观，宋柚他们算是来得晚的。 她们仨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往里看。 丁阿香气势十足：“我说的是实话，就是你去找我跟我说的，你为什么不承认？” 田鸽站在门口，眉头紧锁：“我脑子一热，就去找你，实际上我并不想离婚。” 她要被穿越来那个作者搞得头大，她走之前故意坑她一把，干出这好事，现在要她来处理。 “我们是原配，有三个孩子，该离开的是你。”丁阿香咄咄逼人。 宋柚惊讶得不得了，田鸽在搞什么，她去找丁阿香说要离婚，现在她又不想离？ 沈爱国这次当不了鸵鸟，丁阿香给他打了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他这次似乎想支棱起来，速度非常快，五分钟就出现在院子里，吃瓜群众立刻给他让开一条道。 丁阿香说：“田鸽，要不你当着沈营长的面再说一下，你对他没感情，你已经耗费了最好的青春帮他带孩子，这几个孩子全是白眼狼，根本就养不熟，你想离婚，让我回来复婚，这都是你说过的话，我保证句句属实，我瞎编一个字，天打雷劈。” 沈爱国觉得很难堪，想不到田鸽能说出这种话来，原来两人关系不咸不淡，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这些，他立在原地，脸上立刻乌云翻滚。 三个“白眼狼”互相牵着手立在原地，似乎被这个说法惊到了。 原主田鸽欲哭无泪，这么狠绝的话根本不是她说的好嘛？是穿书者坑她好嘛！ 她声音带着哭腔：“爱国，我是脑子一热就去找了丁阿香，我其实没有这种想法，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魔怔一样说了这些话，我从来都没这样想过。” 沈爱国这时候脑子清醒了，他只有两个想法，第一，田鸽跟丁阿香两个人都不怎么样，他三个孩子已经长大，小军今年六岁，生活已经能够自理，他不再受制于任何人；第二，务必先解决这件事，让众人不再看笑话。 这两个都不怎么样的女人，一个要跟他离婚，一个要跟他复婚，他维护谁？ 他很快做出决定，维护现在的婚姻。他的脸已经丢尽，要马上转业，一天都等不了，尽快离开，田鸽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不管以后婚姻是否继续，他都要把人给带回去。 于是他转向丁阿香：“你回去吧，我跟田鸽这两天闹了点小矛盾，她情绪不稳定才去找你，这是我们俩的事儿，我会把她安抚好，跟你没什么关系。” 宋柚想沈爱国这次处理问题的方式可圈可点。 丁阿香听到这话都呆住了，是她不计前嫌大老远跑来准备复婚，感情是被当猴耍，她眉毛竖起，厉声说：“啥意思，合着你们两口子逗着我玩儿呢。” 原主田鸽看着沈爱国冰寒的脸，并没有因他的话感觉欣慰，她想沈爱国并不相信他，他这样说不过是权宜之计，想到这儿，她犹如三九天被人泼了冷水，心都凉透了。 妇联的人本就在场，张秀兰也赶了过来，既然沈爱国已经表态，她们就好说歹说把丁阿香劝走了。 这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吃瓜军嫂也陆陆续续出了院子。 等人全都走了之后，沈爱国脸上不带一丝表情，问田鸽：“我这几天就转业，你跟我回家兴吗？” 田鸽还有点懵，点了点头。 虽然要一直窝在这个山旮旯，不能施展拳脚做生意，不能挣钱发财，但她不回家乡又能去哪？ 她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但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才是有效的解释，穿书者给她捅了这么大篓子，她怎么弥补？ 不管田鸽说什么，有什么表示都激不起沈爱国任何情绪，他现在想转业，赶紧离开这个让他数次丢脸的地方。 “那好，收拾东西准备走。”沈爱国说完出了院子往营地的方向走。 就算他在部队多年的积累白费，他也要赶紧走。 军嫂们三三两两地还在议论。 “丁阿香是走了，田鸽说的那些话是气话还是她真实意思？就是生气也不能说这么绝的话吧，这种话都说出来两口子的日子还咋过。” “骂仨孩子白眼狼，这孩子听到心里肯定不好受，仨孩子跟后妈本来就不亲。” 宋柚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只觉得田鸽奇怪，这么奇怪的人，疏远就对了。 回到家，她马上给宋霜降写信，把田鸽两口子上山一起抓人贩子，刚刚发生的事儿跟沈爱国要转业的事情说了一遍，她在信里写：“妈，通过这些事你就能判断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了，田鸽这个人很奇怪，你一定不要跟田鸽跟田母来往。” 迅速写完信，宋柚把信投到大门口邮筒，又去接嘟嘟回家，等母女俩到家，韩承也从营地回来。 宋柚一秒都没耽搁，立刻很八卦地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说给他听。 韩承说：“沈营长本来还在等好一点的职位，现在他不想等了，申请马上转业，平安县现在没有适合他的职位空缺，就事论事的话，有点可惜。” “虽然田鸽挺能折腾，但沈爱国也有很多做得不妥的地方，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路是他们自己走的，是他们咎由自取。”宋柚可不觉得可惜。 “是的，他们要承担这个结果。”韩承说。 又说到田鸽跟丁阿香说的那些话，韩承语气平淡：“他们两口子貌合神离，田鸽说出这些话并不让人意外。” 看来两口子不是一条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宋柚扬着下巴，笑着问：“那咱俩算是貌合神离吗？” 韩承很惊讶她会问这个问题，他说：“你对我有二心？你考上大学翅膀硬了吧，感觉你说话都比以前硬气。” 见他本来就很沉的眼眸眼眸颜色加深，宋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二心，绝对没有。” “以后学校会有很多年轻有才华的男同学，你少跟别人说话。” 看着他严肃的神情，宋柚笑出声来。 看韩承一瞬不瞬地看她，宋柚顿时觉得很有压迫感，她连忙坐直身体，双手捧起韩承线条利落分明硬朗帅气的脸，先是亲了几口，然后亲昵地哄他说：“真没有，咱俩绝对是恩爱夫妻。” 再说宋霜降收到闺女的信立刻给她打了电话，宋柚说：“妈，这一家子人都算在内，你可别跟他们来往。” “既然你跟我说了，我就不会跟他们一家来往。你不用操心我。 宋柚知道她妈在为人处世方面比她强，再说她妈已经跟她说不跟田家人来往，她可以放心。 —— 宋柚给三个孩子每人一个行李袋，叫他们收拾自己的东西，并且跟他们说：“除了衣服被褥我帮你们收拾，书本、玩具都得自己收拾，落下什么东西的话，可就没有了哦。” 听她这样说，仨孩子赶紧想自己还有哪些东西没带。 现在是嘟嘟操心团团，她力气小，几乎抱不动这个胖猫，只用两只胳膊勒着团团，团团很好脾气也不叫唤，嘟嘟问：“可以带上团团吗？” 宋柚摸摸闺女的小脑袋：“当然可以，嘟嘟负责团团。” 小闺女愉快地说：“好的，妈妈。” “那咱家的鸡带吗？”豆包问。 他们家的鸡已经换了一批，老母鸡不爱下蛋后就要淘汰。 宋柚说：“鸡当然不带，咱们最近要把鸡都吃掉，等到京城再看看能不能养鸡。” 毛豆欢呼道：“太好了，最近有很多鸡肉吃。” 宋柚笑道：“啥时候少了你吃的了。” 这些天，宋柚家鸡肉吃得过瘾，板栗鸡块、酱爆鸡丁、土豆炖鸡、炒鸡片、炸鸡块，嘟嘟的小脸蛋肉眼可见地又长了肉。 张秀兰本来会组织军嫂家属在年前一块吃饭，这顿饭安排到了年后，算是给他们这些人送行。 几个孩子的小伙伴来告别了一次又一次，香妹拉着嘟嘟的手舍不得她走，她问秦丽霞：“妈，要不我们也去京城吧。” 秦丽霞安慰闺女：“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徐大宝很得意，说：“我妈说我们一家也会去京城，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玩儿了。” 毛豆说：“那好，我们京城见。” 香妹特别羡慕徐大宝。 宋柚被他逗笑，徐大宝闹腾起来很难哄，他这是又被她妈给忽悠了。 要调去京城的除了韩承的老搭档唐青云，还有其他一些军官。大家的家具物品都由卡车拉过去，军官跟家属除了跟车的，大部分是坐火车过去。 终于要出发去京城，熟识的军嫂来跟她告别，宋柚跟她们说以后要是去京城就去找她。 大件行李都装卡车运走，他们四个轻装上阵，只带了衣服跟日用品，还有团团。 这一批人里宋柚跟韩承走得最晚，这回是梁季平开车送他们去火车站，出发前，秦丽霞挺舍不得的说：“以后不知道啥时候能见面了。” 宋柚说：“你们要是去京城，一定要去找我。” 秦丽霞说：“那是肯定的。” 宋柚一家终于坐上去京城的火车。 第90章 第 90 章 吉普车行驶在路上,车窗外远处群山连绵起伏，毛豆朝着车窗外大喊：“终于不在山旮旯啦，我们要去京城啦。” 声音惊得一群麻雀从枯草丛中四散飞起。 宋柚说：“这儿不也挺好的嘛！”她倒是很愿意过这种轻松自在没压力的生活。 “在这地方呆够了，换个地方。”毛豆说。 兄弟俩已经开始向往京城丰富多彩的生活。 京城火车站依旧人多,韩承一手抱着嘟嘟,一手拎着一大件行李,毛豆跟豆包已经能当半个劳动力,手里都拎着随身行李,宋柚轻装上阵,身上背着的斜挎包里有户口本、录取通知书等证件还有现金,她必须得看好，另外手里还拎了一个不重的行李包。 还是韩振邦的勤务兵小王把他们接到家里,正好是中午饭点，李清芳已经准备好了午饭等他们。 这回没人跟她抢，她开心地抱着嘟嘟进屋，说：“孩子不在身边长的就是快，连嘟嘟都这么大了。” 宋柚把行李归拢在客厅角落，带着毛豆跟豆包去洗手脸。 等再回到客厅,李清芳说：“我几天请了假,专门等你们,饿了吧，咱们赶紧吃饭,不等你爸了,吃完饭去收拾东西。” 正说着，韩父从营地回来也进了屋,一家包括韩承都很亲热地跟他打招呼,韩振邦很难得地给大家个笑脸。 吃完午饭,韩振邦又把嘟嘟抱起来，脸上的表情柔和得不得了，很有耐心地跟小家伙说话。 李清芳看韩振邦把嘟嘟当大宝贝的样子觉得好笑，就对宋柚说：“你们分的房子离我们不远，不过你们也可以跟我们住一起，其实咱们还是住一起好，我们这宽敞，房间足够住，一起吃饭也方便，我还能帮着照看嘟嘟。”李清芳提议说。 虽然公公婆婆对她好得像亲闺女一样，可宋柚还是不想跟公婆同住，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摩擦。 于是她说：“仨孩子天天闹腾，我跟韩承都习惯了，肯定会打扰你们休息，我们还是单独住，略微走几步就能来看你们。” 韩承就更不愿意跟父母一块住，他说：“妈，我们自己住，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清芳哪能不知道儿子儿媳想法，也就没再多说。 一家子走后，李清芳说：“就你整天板着脸，孩子都跟你不亲，他们又不是你下级，你说你严肃给谁看呢，他们都不愿意跟咱们住一块儿。” 韩振邦说：“那能赖我吗？人家小家庭又不用咱们帮带孩子，咱们又不用他们照顾，人家能愿意跟咱们一起住？人家自己住多自在，换你你也不乐意。” 李清芳想了想说：“我还是觉得住在一块方便，我想随时看到孙子孙女。” 韩振邦说：“你快知足吧，离这么近，走几步就到了，总比他们在外地强。” 韩振邦还有工作要忙，夫妻俩没聊上几句，李清芳就去了宋柚家帮忙收拾东西。 宋柚看到他们的新家正惊讶呢，原本她以为是平房带院，没想到是二层楼房带院。 她看向韩承问道：“以你的级别，住独栋楼房超标了吧。” 韩承语气很平淡：“我已经当了五六年团长，现在是团长兼师副参谋长，因为进京带尖刀团还是要当团长，不过正好有空余楼房，就分给我了。” 宋柚了然，原来他已经是师副参谋长了。 院子只有之前院子的一半，没铺水泥，种菜足够了，虽然种菜花时间但买菜也是，宋柚还是要继续过之前的农耕生活。 这里虽是郊区，但也是未来寸土寸金的京城，能有这么大一个院子宋柚很满足。 楼房一进门是个极其宽敞的大客厅，一楼还有厨房、厕所跟小会客室、储藏间，二楼是卧室跟书房。 屋里墙壁重新粉刷过，屋子很亮堂。 床、衣柜等家具都是部队提供的，七八成新。 一共四个卧室。毛豆跟豆包的房间放两张单人床，嘟嘟的房间宋柚也给准备出来，还有一个客房。 宋柚把仨孩子的床单被褥分给他们：“快去收拾自己的床吧。嘟嘟，你都三周半多了，可以自己睡单独的房间了。” 嘟嘟欢天喜地地去抱自己的褥子跟床单，她抱不动，就由毛豆代劳。 “我也有自己的房间了。”嘟嘟非常开心地说。 豆包伸手拨了下她脑门上细软的空气刘海，笑道：“你大概没明白有单独房间是什么意思，有了自己房间晚上就要自己睡，知道不？” 嘟嘟扬着小脸，一脸懵圈的表情：“妈妈，我要自己睡一个单独房间吗？” 毛豆大笑：“哈哈哈，嘟嘟，你长大了，爸爸妈妈也让你分房了。” 豆包也笑：“就是，爸爸妈妈嫌我们仨添乱，不想被人打扰。” 看到可爱的妹妹也要面临分房这件事，他们心里平衡了。 嘟嘟想拥有自己的房间，可她还是有点为难：“可是妈妈香香的，暖暖的，嘟嘟想跟妈妈睡。” 宋柚摸着闺女细软的头发说：“嘟嘟的房间先准备好，等到夏天再分房，现在嘟嘟会踹被子，妈怕你感冒。” 嘟嘟马上笑逐颜开：“好的，妈妈。” 韩承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你做好心里准备，等夏天到了，你肯定要自己睡一个房间，绝对没有商量余地，夏天分不了房又得等一年。” 宋柚忍俊不禁：“她还小，你干嘛给她压力。” 嘟嘟觉得爸爸的话好严厉，两个哥哥在一旁哈哈笑，指挥嘟嘟去抱大腿撒娇。 韩承腿上立刻多了一个矮胖小挂件，嘟嘟仰着小脸，声音萌萌甜甜的，尾音拖长：“我就要跟妈妈睡。” “不行，你长大了。”韩承逗小闺女。 小丫头反应过来，质疑道：“爸，你这么大人了，你怎么不自己睡呢，我为啥要自己睡？你是大人，我还这么小，为啥你要跟妈妈睡？” 面对闺女一连串的撒娇和声讨，韩承用手背揉揉额头，说：“因为我先认识妈妈，你得讲先来后到。” 嘟嘟清澈如水洗宝石一样的眼睛眨啊眨，她觉得爸爸说的有道理，但又哪里不对劲。 毛豆对豆包说：“有了嘟嘟之后，咱爸就忽悠嘟嘟，不忽悠咱俩了。” 豆包语气深沉：“咱俩解放了。” 韩承把软绵绵的小丫头从腿上扒拉下来，把她高高举起，声音也软了下来：“好吧，闺女，到夏天再说。” “好的，爸爸。”嘟嘟满意地在韩承脸颊上亲了一下。 毛豆过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笑，去拉嘟嘟的手：“走啦，我们去收拾房间。” 仨孩子去了自己房间，韩承说：“估计要在京城呆好多年了，你想添置什么家具，咱们可以自己买。” 宋柚想了想说：“我想要买个梳妆台，有面椭圆镜子那种，放咱俩卧室里，有镜子有抽屉，还可以在上面写字。” 韩承说：“可以。” “我还想买个冰箱。”宋柚说，“以后我也没空总跑肉铺买肉，有了冰箱，可以节省很多往肉铺、豆腐铺跑的时间。” 她觉得她跟韩承以后不会缺钱，肯定也说不上富裕，所以把当下的日子过得舒服最重要。 韩承说：“买，爸妈给咱准备好了票，去拿就行。” “冰箱要□□百块呢。”宋柚说。她倒不是心疼钱，只是觉得现在的冰箱质量一般。 “你想买就买。”韩承说。 他想了想，又问：“咱们这离你学校进，你以后打算住校吗，我是说，在宿舍留一个床位。”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宋柚摇了摇头：“学校离得近，完全没必要，我就在家住。” 韩承嘴角扬得老高，他自然乐意宋柚住在家里。 正好李清芳走到门口，看着她的傻儿子笑得开心。 “傻乐什么呢？”李清芳问。 宋柚瞥了韩承一眼，跟李清芳说她不准备住宿舍，也不要宿舍的床位。 李清芳说：“不用住校，这么近走几步就到，还是住家里好。” 韩承还是想了想还是说：“那你不担心你比较特殊，跟同学来往少，不合群吗？” 宋柚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说：“现在的同学关系应该比较密切，华大学生还都是佼佼者，同学们都可以成为彼此的人脉资源，但我想的是我只要有实力，同学关系自然就会亲近，没实力的话大部分人都会疏远。 只有实力对等，同学之间才会互相来往和帮忙。我要凭实力说话，而不是靠感情维系同学关系。” 韩承本来正按她的要求移动衣柜，听到她这番话，不由得抬头认真打量了她一眼。他想可能他们战友感情不一样，他们感情很深，基本都是在战场上可以互相信任的兄弟，但他觉得宋柚说得非常有道理。 “想不到你看得这么透彻。”韩承由衷赞叹，宋柚这个想法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李清芳比韩承更赞成宋柚的话，可她根本就不要求儿媳妇有什么实力，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上个大学，分配个轻松体面的工作，啥实力不实力的。 她自己就不怎么上进，否则先不说院长，她至少当上副院长了。 三人一起动手，只用两三个小时候，家里各处就都收拾得很妥帖。 虽然冬天还不怎么用的着冰箱，可是第二天他们还是把冰箱买了回来，淡绿色的雪花牌冰箱八百三十块钱。 一起买回来的，还有梳妆台。 韩承在他们来的第三天就去报道，一大早抗抗来把毛豆跟豆包叫出去玩儿，宋柚也把嘟嘟送到营地幼儿园。 宋柚有点担心仨孩子到了新环境不太适应，早上吃过早饭就给嘟嘟换上她最喜欢的粉红色外衣，为了避免午睡起床后老师梳头发麻烦，只梳了简单的羊角辫。 第一天送孩子入园，宋柚带着嘟嘟的被褥，牵着嘟嘟的手去了幼儿园，在门口，宋柚蹲下来跟闺女说：“在新学校，嘟嘟会有新的朋友，等放学妈妈来接你。” “嗯，妈妈。”嘟嘟在宋柚脸上亲了一下，甜甜地说。 宋柚还看了寝室跟教室，比江东县营地的幼儿园条件好得多，这里的老师跟原来都是普通军嫂不同，有三四个是专门学幼师专业的，各方面都不用担心。 回到家后，李秋菊来了一趟，韩承他们把调动手续办好就可以给孩子报名，她也给孩子报名了华大附小。 她有点担心，说：“华大附小是好学校吧，咱们从营地小学一下子去这么好的学校，咱孩子能跟上课吗？” 宋柚说：“这是个好学校，不仅有华大老师子女，部队大院子女，附近高校也有孩子在这个学校上学，生源很好。但不用担心，孩子的适应能力比咱们都强，很快就能融入新环境，很快就能跟上课。” 李秋菊说：“以前营地小学抓得又不严，咱孩子不就是瞎玩儿，到了这我估计文化课不会轻松。” 宋柚也是这么想的，但她想俩孩子自由散漫快十年，已经是大孩子了，也该好好学习。 然后又聊到李秋菊的工作，这边工作安排要容易的多，她可能会到附近工厂上班，倒是不用担心工作的事儿。 傍晚，宋柚去幼儿园接嘟嘟，老师喊嘟嘟名字叫她出列的时候顺便跟宋柚说她适应得不错，没有想家哭闹。 看到宋柚，嘟嘟可开心了，一下就扑过来拉住宋柚的手。 宋柚看她状态和精神都不错，把她带离人多的地方问：“嘟嘟今天在幼儿园怎么样？” “我有了新朋友，她叫妞妞。”嘟嘟说着在幼儿园的见闻。 叫妞妞的小女孩在母女身后不远处一直喊嘟嘟，笑得像朵花一样，嘟嘟很开心地回应，俩人挥着小手告别。 到华大报道日期是三月十七号到十九号，宋柚就在家收拾房子，休息十几天之后，也到了报道时间。 三月十七号这天，宋柚想报道会在八点多开始，就估摸着时间，拿着录取通知书、两张照片、户口本，带着仨孩子去学校报道。 没有人像她这样拖家带口来报道，那些成了家的人基本把家人留在老家。 母子四个走在校园里本就显眼，又因为超高颜值引来不少关注。 报名点就设在从西门进去不远的地方。 他们到的时候，很顺利就报完名，宋柚要带着仨孩子逛校园，走在路上听有人叫她：“宋柚。” 虽然宋柚之前只在家属院住了一年，但由于江父的婚姻状况，她比较受关注，有些老师认识她。 宋柚以为这人是个老师，略微内疚认不出对方，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张文雅的大嫂曹彩云。 张文雅只有一个大哥，是某国有建筑公司的管理人员，当时他大哥正在谈的对象出国，他就心灰意冷随便娶了曹彩云。 曹彩云一家都是工人，他父亲是肉联厂职工，她自己是建筑工，明明肉联厂的工作方便吃肉很让人羡慕，可张文雅总说大嫂是杀猪匠的女儿，曹彩云也不甘受小姑子挤兑，现在张文雅过得一般，她并不为他们整个大家庭担忧，反而觉得扬眉吐气。 对方很惊讶：“宋柚你咋来了，来看你爸吗？” 宋柚声音平淡：“跟江院长没关系，我考大学，考上华大了。” 对方几乎是震惊，拍着巴掌感叹：“你考上华大了，你咋那么有出息呢，你可比咱们院里的年轻一辈都强多了，这些子弟里面也没几个能考上华大的。你可比张瑜强多了，她连高中都没考上，你还能考上华大。啧，啧，啧，张瑜张帆都不如你，你可真太有出息了。” 曹彩云并不是真心觉得她有出息，只因为姑嫂不对付，她把宋柚考上大学这是当做素材去打击张文雅。 宋柚很清楚这一点。 她往前站了站，尽量降低三个孩子的存在感，不想让对方对孩子也品头论足，不过曹彩云只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听对方喋喋不休地说她有出息，宋柚淡声说：“多谢夸奖，我先走了。” 跟曹彩云见这一面并未影响宋柚心情，她带着仨孩子在校园里参观。 先是去了二校门，运动中二校门被推到，现在重新修好，然后他们又去看了荷塘月色那片荷塘，宋柚趁着四周人不多，还给孩子背诵了荷塘月色。 三个一直生活在农村的娃这才见了世面，毛豆说：“这学校真大真气派，都会迷路。” 宋柚趁机鼓励他们：“把校园逛完要花好多时间。这是好学校，你们将来也要努力考华大。” “妈，我跟大哥都要考军校。”豆包说。 毛豆说：“是，我还要指挥咱爸呢。” 宋柚笑道：“好吧，那你们俩就考军校。” “那我呢，要考华大吗？”嘟嘟忽闪着黑亮的大眼睛问。 宋柚觉得嘟嘟走路累了，把她抱起来，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说：“嘟嘟好好吃饭睡觉，长大点再说。” 参观完学校，宋柚又带着仨孩子又回了部队大院。 在学校里还见到一些以前认识的老师，这些老教师都是以前宋柚会叫叔叔伯伯、阿姨的人。宋柚想到她应该去拜访下杨白齐教授，当杨教授年算是帮过她，现在她终于考到华大教育学专业，应该上门致谢。 现在不像后世，跟教授见面要约时间，要找人引荐，教授的电话号码跟家庭住址一般人都拿不到，现在的情况是找人打听下就能问出家庭住址，很多人都是拎着东西直接上门，对方也不会觉得唐突。 正在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叶静父母打电话过来说要请宋柚吃饭，宋柚想正好让他们找下杨教授的电话。 叶静父母一再说让宋柚一家都过去吃饭，但最近韩承刚调过来特别忙，周日都不休息。叶家又没有小孩，宋柚也不想带仨孩子去闹腾，于是跟他们说她自己过去。 这天，兄弟俩去爷爷奶奶家，她自己骑车往清大家属院方向走。 宋柚十点多到叶静家，是叶静给开的门，她意外地发现叶静哭肿了眼睛。 屋里有饭菜的香气，叶家人早就开始准备午饭，叶栋梁热情地把宋柚让进屋，叶母也从厨房出来，边解围裙边宋柚让座。 宋柚问叶静：“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叶栋梁说：“你快劝劝她，早上起来就这样。” 叶静肿着眼泡，眼眶都是红的，她笑着说：“我是夜里边做梦边哭，我感觉鬼压床了一样，根本就醒不过来，又不是我想要哭。” 宋柚问：“你梦见啥了？” 叶母说：“我们问她她都不说。” 叶静用笑容掩饰：“就噩梦呗，让你们看笑话了。” “宋柚啊，伯伯得当面感谢你，叶静在乡下多亏你提点她，帮助她，要不是你带动她进步，她现在应该在乡下结婚了，哪里还能考得上大学，要是在乡下结婚那人生就跟现在不一样了。”叶栋梁感激地说。 叶母叹了口气，说：“说不定孩子都一堆了，以前叶静跟我说过李红兵的事儿，多亏没跟他结婚，你说憨厚朴实的农村青年，婚后还家暴，多亏我们叶静没嫁过去。” 叶栋梁郑重其事地说：“宋柚，你就是叶静的贵人。” 叶母也说：“对，宋柚就是叶静的贵人。” “叶伯伯、叶伯母，以前你们照应过我，我跟叶静又是朋友，这是我的举手之劳。”宋柚赶紧说。 叶静本来压抑着情绪，听父母这样说突然控制不住，爆发式的哭起来，她泣不成声：“你猜我梦到啥了，我梦到我跟李红兵结婚了，经常挨打，我又回不了城离不了婚，还为了延续香火被迫生了四个孩子。吴跃进兄弟把李红兵的脑袋打了个窟窿，他们兄弟都坐了牢。我爸从农村回来，得知我的事儿也气病了。后来终于把婚离了，我带回京城仨丫头，没学历连个像样工作都找不着。” 说着说着，她眼泪了掉下来。梦里她爸气得脑淤血去世，可她不敢说出来。 她说：“梦里的事儿好像真是发生过一样，我拼命挣扎也摆脱不了那种困境，真是太惨了，我跟几个孩子都很惨，回城后还是韩承给我找的工作，给我吓得哭了一宿。” 叶父叶母互相对视，看闺女哭得涕泪横流的惨样儿，俩人脸都白了，叶母慌忙给叶静擦眼泪，又抱住她细声慢雨的安慰：“不过就是个梦，梦都是反的，不要当真，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快别哭了。” 叶父心痛到极致，他明显也很慌乱，他拿了条毛巾，想给闺女擦眼泪，又插不上手，就那么手足无措地站着。 宋柚安慰她说：“没有的事儿，别胡思乱想了。” 叶静自己拿过手绢把眼泪擦干，说：“也许那就是我另外一种人生吧，我到现在都没从梦境带给我的痛苦中走出来，宋柚，谢谢你让我远离泥潭，我知道感谢的话说再多也没用，反正你就是对我帮助最大的人。” 确实，她的梦就是上一辈子的真实发生的事儿。 宋柚说：“好啦，这些事儿就过去啦，以后就是大学生，开始新人生。” 终于把叶静安抚好，叶母又去做饭，吃午饭的时候，叶父把话题转移到宋柚跟江远鹏的关系。 宋柚说：“有大事我们会互相知会一声，偶尔有联系，不怎么熟。” 叶栋梁唏嘘道：“江教授跟张文雅他们也不怎么来往，也挺生分的，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了。我这还担心他会在学业上给你使绊子，看来不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跟教育系系主任熟，又在同一个地方下乡，他比我回来的早，我给你打个招呼。” 宋柚说了杨白齐教授的事儿，叶父说帮她引荐。 临走的时候，叶栋梁两口子热情邀请：“以后要经常来，把这里就当自己家，带你三个孩子来，让我们家也热闹热闹。” 宋柚笑道：“我肯定会经常来。” 一家三口热情地要把宋柚送到大门口，碰巧，在路上遇到江远鹏。 江远鹏主动打招呼，说：“宋柚来了。” 宋柚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本来继续往门口走，叶栋梁站住了，他对江远鹏说：“老江，宋柚以后在华大读书，你可别给她使什么绊子，否则我第一个不同意。” 叶母说：“对，你们最好相安无事。” 听两人这样说，宋柚想叶父在学校地位应该已经恢复，心态也很好。 江远鹏尬笑：“老叶看你说的，宋柚毕竟是我闺女。宋柚，找时间一起吃饭。” 宋柚语气中不带情绪：“这倒不用。” 对方没再说什么，拐上另外一条路。 她对叶家人说：“你们回去吧，我熟悉路，不用再送啦。” 三人把她送到家属院门口，叮嘱她以后常来。 宋柚这才离开家属院往营地的方向走。 兄弟俩跟宋柚都要开学了。 第91章 第 91 章 毛豆跟豆包现在已经上四年级,华大附小在华大的东南角，两人走路上学就七八分钟路程，很方便。 开学第一天，宋柚跟李秋菊一起把三个孩子送到学校,放学再去接。 李秋菊家的柱子上初三,在华大附中上学,夏天就要考高中。梆子上五年级。 在学校门口,宋柚在人流中一眼就见到自己家的俩崽儿,俩人长得精神帅气,腿长,个子高挑，不像别的学生那样穿的随意，他俩都穿着干净整洁的黑色灯芯绒外套就显得更加出挑。 “以后好像得好好上课了。”毛豆扬了扬眉毛,很有危机感的说,“看来我们之前在山旮旯还是有好处的。” 宋柚被他逗笑，说：“你们俩已经玩了很多年了,现在高考恢复,叶阿姨跟温叔叔这些知青都回城了，以后文凭越来越重要，大家都知道要好好学习，你还想跟在山旮旯一样随便上课啊！” 豆包点点头说：“大家上课都很认真,我喜欢这样的学校。” 宋柚揽着豆包肩膀：“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学习的时候，反正都要在学校里待一天，不如好好学习。” “我知道了，妈。”豆包说。 毛豆也说他会好好学习。 正说着话,梆子走到大门口,他们一块往营地的方向走。 兄弟俩比嘟嘟放学早,娘仨回到营地后又去幼儿园门口等嘟嘟放学。 看到妈妈跟哥哥都来接她，嘟嘟可高兴了，奶声奶气地喊妈妈跟哥哥。 宋柚听到有人叫她，朝边上看了一眼，看到妞妞高兴地扬着手连蹦带跳地不停喊嘟嘟的名字，小脸上的表情喜庆欢扬，就说：“嘟嘟，妞妞叫你呢。” 嘟嘟根本不理睬，傲娇地把头偏向一边，拉着宋柚衣摆说：“妈妈，我们走吧，快点。” 说完，扬着小下巴迈开小腿就走。 宋柚觉得晾着妞妞不好，来接她的人应该也是她的妈妈，宋柚就朝对方笑了一下，然后去追嘟嘟。 娘四个走在路上，宋柚问：“你怎么不理妞妞啊？” “我们不是朋友了。”嘟嘟撇了撇小嘴说。 “为什么，可是她看到你很高兴啊？”宋柚问。 嘟嘟浅浅哼了一声，说：“她不是真心跟我做朋友，是我到新学校，老师让她跟我玩。” 宋柚：“……” 她伸出食指点了下嘟嘟的脑门：“你还不到四周岁啊，想的就这么多了吗？”现在的小孩子想法可真多。 毛豆语气中带着宠溺：“这有啥好计较的，她跟你玩不就行了。” 宋柚不打算按照自己的思路引导嘟嘟，既然她有自己的想法，就按她自己的思路来吧。 娘四个直接去了韩父韩母家，韩林两口子跟李建州两口子都要过来吃饭。 他们四个回来最早，晚上李清芳说要吃涮肉，宋柚就带着四个孩子准备涮菜。 白菜、土豆、萝卜、冬瓜，粉条、木耳、干蘑菇、海带都是家里有的，兄弟俩帮助洗菜削土豆，嘟嘟也拿了个土豆用勺子刮皮。 准备好涮菜就调蘸料，芝麻酱、韭菜花跟腐乳调在一起。 正忙着，平娃跟顺娃在门口大声喊仨孩子的名字，韩林两口子到了。 “我从东来顺买的羊肉卷，现在天还凉，正好吃涮肉，给你跟韩承好好庆祝一下，他当上师副参谋长，你考上大学，都是大事。宋柚你太棒了，能考上华大，咱家数你读的大学最好。”周苗边说边熟门熟路地打开厨房最边上的柜子，找铜火锅跟碳，准备生火。 宋柚笑道：“谁叫我该高考的时候正好高考取消呢，现在有机会，得赶紧抓住机会提升学历。” 他们两口子还带了豆腐跟麻酱烧饼，五个孩子立刻一人分了个烧饼。 宋柚煎了五个鸡蛋给他们夹到烧饼里，现在先让孩子吃个半饱，省得吃火锅吃不饱。 她把豆腐拿过来切，说：“这些菜够吃吧。” 周苗点点头：“我看你揉了面，再切点面条，够了。” 宋柚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建州媳妇唐慧，长的柳叶眉杏仁眼，圆脸看着很大气，跟罗萍那种柔弱小白花长相不同，唐慧的外貌很符合当下审美。 可能罗萍那种长相更能激发男性的保护欲，李建州最开始才喜欢罗萍。 因为是第一次见宋柚，唐慧很用心，递过来三个纸包：“我带了补气血茶，我自己调配的，平时喝就行，对补气血有好处，给姑姑跟两个表嫂一人一份。” 周苗正在生火，宋柚打开其中一个纸包，说：“真是麻烦你了，我看看。” 宋柚看有桂圆、红枣、枸杞，另外还有几种中药材。 “这是黄芪、党参、当归，平时喝点，睡眠好，气色好。”唐慧介绍说。 周苗说：“这些中药都是好东西，不便宜吧，小慧，让你费心了。” 唐慧笑着说：“二表嫂别客气，这些都是常见药材，不贵，中药店就有卖的，你们要是喜欢等喝完了我再配。” 宋柚拿来茶壶，说：“我泡一壶，一会让妈也尝尝，你怀着孕喝不了吧。” 她抓了一把养生茶放进茶壶沏上开水，还放上几粒冰糖，一股甜暖的味道漫溢开来。 唐慧摸了摸小腹，她怀孕已经四个月，“我不喝，你们喝吧。” 老两口回来的正是时候，等晚饭准备就绪他们回来正好开饭。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吃铜锅涮肉，热气腾腾的食材下肚整个身体都是暖的。 “要是知道涮肉这么好吃就不吃烧饼了。”毛豆说。 李清芳笑道：“只要你们爱吃，奶奶以后经常做给你们吃。” 吃过晚饭，宋柚一家回到自己家，宋柚先是接到江远鹏电话说请她吃饭，宋柚让他有事电话里说，对方没说啥，俩人就挂了电话。 刚挂电话，又接到温明征的电话，请他们过去吃饭，让尽量有空的时候一家都过去。 宋柚不太好推辞，像去叶静家她就自己过去，可是他跟温父不熟，就上初一的时候见过，不熟的人反而不好推辞。 于是宋柚跟温明征说等韩承周日有时间的时候一家一起过去。 放下电话，宋柚想要不要介绍叶静跟温明征认识，她觉得俩人家庭条件都不错，年纪都挺大了，又有相似的经历，都是高学历，很般配。 吃过晚饭，宋柚问韩承：“我想把叶静介绍给温明征，你觉得他们俩合适不？” 韩承对这事儿完全不感兴趣，他说：“你还真能操心。” 宋柚笑着说：“我这不是觉得他们俩都老大不小的吗，看着他们都没对象我都有点着急。” 韩承想了想说：“各方面都般配。” 能得到韩承的肯定可不容易，宋柚对这事儿更上心了，她说：“你都这样说，那说明他们俩肯定合适。” 韩承嘴唇微动，想要说点什么。 他媳妇才二十九岁，年龄也不算大，操心别人婚姻的模样有点中年大妈的架势。 宋柚是大妈，他就是大爷，一对大爷大妈，很好！ 宋柚看到他的微表情，说：“你想说什么，直接说。” 韩承摆摆手说：“你去张罗吧。” 他想了想又问：“你想当媒人吗？” 宋柚并不想做媒人，之前在响水生产队她就听宋霜降说过，除了专业的媒婆，媒人很不好当，人家两口子日子过得好不会感激媒人，过得不好会埋怨媒人。 这俩人都是她的熟人，她更不愿意做媒。 她只是想要介绍两个人认识，他们都这个年纪，肯定能明白她的意思，至于能不能成，那还是得看他们两个的来往。 宋柚已经想好，说：“我不当媒人，就请他们俩吃顿饭，他们就认识了。” 但她有个特别大的顾虑，既然叶静已经梦到前世发生的事情，并且她自己坚定地认为这是她原本的人生轨迹，那么她是怎样看待吴跃进的？是很感动？还是会认为他们兄弟致人重伤太过莽撞，会不会认为吴跃进没有用智慧解决问题而轻视他？其实吴跃进很聪明，如果叶静这样想他就太冤枉了。 要是叶静很感动的话那会不会对吴跃进有些好感？那天吃饭的时候她情绪激动，她父母又在场俩人没法深说这件事，宋柚现在不准备马上介绍温明征跟她认为，她要先知道叶静对吴跃进的看法。 她也想知道叶静会不会因此喜欢吴跃进。 韩承还在看训练计划表，等他看完准备休息，宋柚跟他说了叶静的梦，她说：“你觉得叶静对吴跃进会有什么看法？” 韩承随手摸摸宋柚发顶：“不过就是个梦，别胡思乱想。” “她还梦见你帮她找了工作，没想到你还挺热心的。”宋柚说。 韩承的眼眸黑沉沉的，指背蹭着她的脸颊：“你这几天不是挺忙的，一会儿要不要累一点省得你乱想。” 宋柚忍俊不禁：“不用。” —— 第二天，叶栋梁就带着宋柚去杨白齐教授家，宋柚带的礼物是两瓶茅台酒，是从韩父那儿拿的，等以后买了酒再给他补上，另外还拿了各种糕点。 叶栋梁提前打过电话，上午九点他们到的时候，杨教授就在家里等他们。 “恭喜你能考上华大教育系，终于见到儿童安全丛书的作者，没想到这么年轻，也许只有年轻人才能写出那样有教育意义又生动活泼的书。”杨白齐没有吝啬夸奖。 宋柚有来有往，先是感谢，又说：“我原以为杨教授得有五六十岁，没想到还不到四十，看着特别年轻。” 叶栋梁说：“杨教授不到三十被聘教授，当时是咱学校最年轻的教授。” 杨教授很欣赏宋柚，安然接受她的彩虹屁，气氛愈发轻松。 杨白齐教教育通论、教育心理学、儿童教育学，等开学宋柚能上他的课。 “我手里有两个研究项目，你要是感兴趣我带着你一起做。”杨白齐说。 宋柚说她对做项目感兴趣，又对杨教授表示感谢，聊了有四十分钟，才从对方家告辞。 晚上，等韩承回来，宋柚问：“当时是你帮我联系的杨教授啊，我还以为是江东县教育局局长联系的呢！你还做好事不留名？” 韩承说：“我肯定要帮你联系专家，再说我也没想到他那么认真地对待这事儿。” 宋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多谢你啦。” 到了华大宋柚才知道，她的这些好不容易获得学习机会的同学有多努力，天麻麻亮的清晨，夜晚昏暗的路灯上，都有他们捧着书本如饥似渴苦读的身影。 更何况，这些人本来底子好，头脑也聪明。 努力程度让人震惊！ 宋柚很庆幸没有随大流报考理科，她有仨崽崽，不能像她同学一样拿出全部时间来学习，要是读理科的话她无法保证成为同学中的佼佼者。 她在班里的成绩也不算好，是第六名，她的学号是六号，就说明她的入学成绩是第六名。 而且她想要有实力的话，读书成绩一般，就考个及格混个文凭是不行的。 这让宋柚很纠结，她被迫不得不用功读书。 宋柚是最特殊的一个学生，全班只有她没住校，大家都很羡慕她家离学校近。 学校有各种丰富多彩的活动，讲演比赛、舞蹈扫盲班、辩论赛，甚至要去附近农场劳动，宋柚把精力完全放在学习上，周日的活动只要非强制她就不参加。 除非去图书馆看书，她坚持放学就回家，一点时间都不耽搁。 在同学中，她也算是特立独行。 晚上等仨孩子睡后，韩承见她还在看书，就说：“你这比复习考试的时候还要用功。” 宋柚说：“我真没想到我的同学各个都那么刻苦努力，我要是想毕业分配好工作，必须比我同学更得对，但他真不愿看到媳妇这么辛苦。 宋柚又说：“我对自己的评价是胸无大志，没什么追求，也没远大理想，我觉得关心咱们家的一日三餐，关心仨孩子就很有成就感，我这是被迫好好学习。” 她这是被迫要卷起来啊，要是可以，就考试都及格混个文凭不就好了，可是在这样的学习氛围下，她没办法不卷起来。 韩承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真没听过谁这样评价自己。 次日晚上，韩父韩母吃完晚饭溜达过来，看到都在认真看书的一家五口，可把韩母心疼坏了，她说：“宋柚你学习这么忙啊，看你都累瘦了，下巴都变尖了。” 韩承看向宋柚：“……”他妈也太夸张了，这才开学几天！再说宋柚根本就没瘦。 “老韩，要不咱们请个保姆吧，负责一日三餐跟洗衣做饭接送嘟嘟，以后你们都去我们那儿吃饭。宋柚不用做家务，就省了很多时间。”李清芳提议。 韩父韩母有勤务兵承担家务，不过加上宋柚一家五口，他们就需要请个保姆。 现在环境宽松，请保姆的话也不像早几年那样顾虑多。 韩父没有意见，让他们自己决定。 宋柚心里很感激，婆婆对她也太好了，她说：“主要是做饭花时间，三个孩子都在长身体，我琢磨着孩子身强体壮比什么都重要，再说韩承也要保证营养跟体力，我不想让他们吃食堂，每顿饭都不会对付。” 韩承说：“确实，宋柚花在做饭和家务上的时间不少，有人给做家务的话她能很轻松。” 他已经尽力在分担家务，可主力还是宋柚，他自己都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行，那我就去安排，找个干净的放心的保姆。”李清芳很开心地说。这样一日三餐都在自家吃，他们老两口也省着总往这边跑。 李清芳很快找好了保姆，是家属院一个参谋长家用过的保姆，也是他老家的乡亲，在他家干过四五年，知根知底，本分可靠，本来帮他家带过俩娃想回老家，现在又有工资拿就留了下来，双方都很满意。 除了一日三餐跟接嘟嘟，她还要做的是两家的家务，洗衣服都用洗衣机，现在做家务也不需要像后世那样到处擦得纤尘不然，保姆能忙得过来。 宋柚两口子从繁琐的家务中解脱出来，果然轻松很多。 这天下了下午第四节课，同学们都去食堂吃饭，宋柚跟平时一样，一点都不耽搁，麻利地收拾东西就往家走。 “宋柚，请留步。”有人叫她。 宋柚转身，停下，看向来人：“我时间不多，有事快说。” 这人现在跟她同班，原先叫蒋峰，后来改了个当下最时髦的名字，叫蒋文格，是宋柚初一的同学，也是华大教师子弟，江瑜曾经的跟班。 开学第一天宋柚就认出他，不过没跟他说过话。 “宋柚，你想加入教育系学生会吗？我是学生会会长，现在正在选各部部长，你有感兴趣的职位吗，我可以帮助你参选。”蒋文格说。 宋柚很意外，江瑜的跟班邀请她加入学生会？ “我没兴趣。”宋柚语气很冷淡。别说学生会，她对学校的各项活动都不感兴趣。 蒋文格并没放弃，说：“宋柚，我觉得你跟班里同学不熟，好像主动游离于班集体之外，这样对你没好处，要是你能加入学生会的话，各项活动积极一些，给系里老师都留个好印象，对你毕业分配有好处。” 宋柚就更惊讶了，像是看陌生人一样打量蒋文格，说：“用不着你为我操心。” “作为学生会会长，我关心每个同学，愿意帮助所有同学融入集体。”蒋文格说。 “那你去关心别的同学吧，不仅学校各项自愿的活动我都不想参加，我的目标就是顺利考六十分，顺利拿文凭。”宋柚拔腿就走，不想再跟他说话。 “你这样的话我很担心你。”蒋文格追上宋柚，跟她并肩走。 “你真能瞎操心。”宋柚板着脸。 “宋柚，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蒋文格追着问。 宋柚停步站定嗤笑：“莫名其妙，我不是对你有误解，我是根本就没留意过你，江瑜的跟班。” 她拐了个弯，对方终于没再跟上来，而是脸上带着晦暗不明的表情站在原地。 —— 周日快到中午的时候，兄弟俩从秦老将军家回来，抗抗也跟着一块儿来。 “妈，抗抗在学象棋、围棋，我们也想找老师学。”毛豆说。 抗抗说：“婶婶，我的老师是象棋大师鲁弈，他也会围棋，他教我这两种棋类。我爷爷说毛豆跟豆包要是也想学棋的话，他跟鲁老师说一声，让他们俩也去拜师。” 宋柚觉得抗抗很懂事可爱，两年没见他身高蹿了一头多，现在跟同龄小孩身高差不多，大概有不一样的经历，他要比大院里的孩子都乖巧懂事。 宋柚没听过鲁奕的名号，但既然是大师，那一定很厉害，说：“那可太好了，他们俩也在学象棋、围棋，是他们爸爸教的，要能找到老师就太好了。” 抗抗点点头：“那我回去跟爷爷说。” “我跟你一块去吧。”宋柚说。 “不用，婶婶，我能办好这件事。”抗抗说。 宋柚留他在家里吃饭，抗抗说：“我们家的饭也熟了。” 抗抗吃过午饭又来了一趟，说爷爷已经跟鲁老师打过电话，下个星期日就可以带毛豆跟豆包过去。 俩孩子听了都很振奋。 “要去拜师的话得给鲁老师敬茶。”抗抗提醒说。 “怎么敬茶？”豆包问。 宋柚重视起这件事，她听说过跪拜、敬茶拜师，既然要拜大师为师肯定要按照人家的规矩来，于是问：“需要跪拜吗？你详细说说要怎么做。” 抗抗比了个手握茶杯的动作，标准地鞠了一躬，把茶杯往前递，说：“鲁师父。” 他认真的模样超级可爱。 “就这样就可以。”抗抗说。 宋柚忍着笑，问俩儿子：“你们俩会了吗？” 兄弟俩点头说会了。 “回去帮我谢谢你爷爷。”宋柚对抗抗说。 “婶婶不客气，我也想多两个师弟。”抗抗说。 晚上韩承正常下班点到家，宋柚马上跟他说鲁老师的事儿，她说：“我下周日就带俩孩子去，把上课时间定下来，鲁奕是象棋大师，我以前都没想过孩子能拜象棋大师为师，他肯定是看在秦老将军的面子上才愿意收俩孩子。” 韩承其实不爱教孩子，他嫌麻烦，能有专业的人教最好，他说：“好事，那你们就赶紧去吧。” 宋柚跟他商量带什么拜师礼，韩承说：“还是茅台、糕点这些吧。” 宋柚点头说好。 “还得给豆包找个学写字画画的老师，毛豆就不用学了。”宋柚说。 “让咱妈帮找老师，要不找李建州，他肯定能找到人。”韩承说。 说完他就进客厅给李清芳打了电话，出来后说：“你不用操心了，妈会给找国画老师。而且鲁老师那你也不用担心，他有挺严重的风湿，是妈给他找了个中医治疗，所以鲁老师愿意收俩孩子也不完全看秦老爷子的面子。” 宋柚说：“那我就放心了，毕竟鲁大师没见过孩子，不知道孩子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要是完全看秦老爷子的面子我还真有点压力。” “你们就放心去吧。”韩承说。 第二个周日宋柚把嘟嘟送到李清芳那儿，宋柚带上酒跟糕点去拜师，鲁大师上午在国棉三厂搞象棋表演，宋柚准备先去凑个热闹。 国棉三厂离得并不远，坐电车五站地，到大门口宋柚问象棋表演在哪，门卫大爷说：“开始了，在食堂，闲杂人等不许进厂。” 宋柚直接说是俩孩子鲁大师的徒弟来看表演，门卫的态度立刻变得不一样，马上放行，母子三人就进厂按门外指的路直奔食堂。 到食堂才知道那场面可不一般，食堂里外到处都是来看表演的工人，有人挤站在一个凳子上站着往人群中心看，把凳子都压趴了。 宋柚本来想象棋表演没啥看头，没想到是这种景象，他们在外围什么都看不到，宋柚说：“大家都这么感兴趣，这真是象棋表演吗？” 毛豆跃跃欲试：“妈，我们挤进去看看。” 宋柚看着乌压压的人头攒动，但也没有互相推搡，于是点了点头：“去看看情况就出来，别挤着。” 俩儿子往人群里挤，她就在不远处站着，没一会儿，兄弟俩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妈，是多人在下盲棋，鲁大师一对十。”毛豆说。 “你们看清楚鲁大师了吗？”宋柚对俩儿子的表现很满意，她自己爱看热闹，但不想让孩子往人多的地方挤。 豆包点点头：“嗯，看到了，看着很厉害，跟秦爷爷年纪差不多。” 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观看，宋柚想了想，她手里还拎着东西，即使一会比赛完了鲁大师也会有陪同人员，他们仨要是凑过去说话那就太傻太尴尬了。 “咱们还是去他家等着吧。”宋柚说。 鲁大师家住前门草场胡同，宋柚又带兄弟俩坐电车去前门。：，，. 第92章 第 92 章 按照门牌号码,宋柚母子三人找到鲁弈家住的四合院。这个四合院也是大杂院，拉拉杂杂住很多人，还有些私自搭建的平房,看起来有点挤，鲁弈家住的是二进正房。 根据抗抗给的信息,三大间正房就老两口在住，鲁老爷子大儿子在国外,二儿子在外地当兵。 刚走到门口,就听大院里一个闲的没事的老太太上下打量他们：“你们是不是来拜师的？啧啧,鲁老爷子可不随便收徒，这天天的来拜师的孩子多的是，人家都不见的,我看你们穿得挺体面,你们跟他家啥关系啊！” 那老太太眼神贼亮，话语中满满的八卦气息。 宋柚见正门开着,肯定有人在，不知道他们邻里关系如何，宋柚笑道：“大娘，您快歇会吧儿,现在太阳正好,快晒晒太阳补点钙。” 正说着,从正门口迎出个人来,正是鲁老爷子对象方大娘，把宋柚他们迎了过来，方大娘忙着给仨人倒茶,很热情地说：“老头子去厂里表演去了,他哪都不让我去,就让我等着你们，诶，你们快坐下。” 毛豆说：“奶奶，我们就是在国棉三厂过来的，鲁爷爷在下棋，我们跟他还没说上话，我们看人太多，就想着来家里等。” 跟方老太聊天，宋柚才知道鲁老爷子少年成名，有一段时间象棋各项比赛取消，直到七二年才恢复，那时候鲁老爷子年纪也大了，在棋院当了几年院长，现在退下来没什么事干，就教教孩子。 等了一个小时，鲁老爷子回来，毛豆跟豆包认出他，很懂事地叫爷爷。 鲁老爷子一双眼睛很有神，看着神采奕奕，笑道：“这是毛豆跟豆包吧，来，跟爷爷先下盘棋。” 看来秦老爷子跟李清芳的面子都很大，老两口才对他们这么热情。 双方一点拘束都没有，就像老熟人一样。 他摆的是残局，小哥俩坐在他对面，商量着：“要不把车弃了。” 豆包凝神想着，说：“对，就弃车。” 鲁老爷子夸奖道：“很好，孺子可教，按照你们的思路来。” 兄弟俩学会这残局的下法，赞叹道：“鲁爷爷好厉害。” 行过拜师礼，敬过茶，鲁老爷子还拿出戒尺在他们身上各敲三下，一敲头、二敲肩、三敲身，在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简单拜师礼之后，兄弟俩正式成为鲁老爷子的弟子。 双方很快就定好下周日上午就来上课，鲁老爷子不收学费，跟过去私塾一样，家长给送点东西。 从鲁老爷子家出来，娘仨走出胡同，往电车站点走，宋柚说：“我小时候就学过一年画画，剩下别的都没学过，你们现在条件好，不期待你们学得有多出色，比普通水平强就行。” “妈，我肯定会跟鲁爷爷好好学，肯定会比我爸水平高。”豆包说。 宋柚笑道：“你们怎么都拿爸爸当标杆呢。” 毛豆比弟弟更有自信：“我也会学得很好。” 家属院离前门有点远，不过秦老爷子会安排勤务兵接送抗抗，毛豆跟豆包就一块跟着往返，这样宋柚也省了接送的麻烦。 —— 江远鹏已经打过几个电话过来，说要请宋柚一家吃饭。 宋柚觉得他可能有话要跟自己说，但她总是说你就电话里说就行，江远鹏连着邀请几次，她才决定赴约。 她非常好奇江帆是不是江远鹏的儿子，一定要问出个究竟。 这天是周日，韩承依旧在忙，中午不回来，兄弟俩上午去学棋，下午宋柚送仨孩子到爷爷奶奶家去吃饭。 李清芳说：“去吧，孩子就不用管了。” 约定的饭店离两个家属院都不远，宋柚十一点就到了。 “你想吃啥，随便点，不用省钱。”江远鹏说。 这话说得温和，听得宋柚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自然没客气，点了脆皮肘子跟酱焖鸡块。 江远鹏又加了一个鱼香肉丝。 点完后，他说：“这个菜也是你爱吃的。” 这个渣爹知道宋柚喜欢吃哪些菜，可宋柚没有一点感动。 她嗤笑道：“江教授你太慈祥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个慈父呢。有什么话你尽快说。” “吃饭。”江远鹏说。 边吃着饭，江远鹏说：“宋柚，你要是毕业后想留在华大当老师，你一定要比别的同学优秀，否则，作为本校教职工子女，你也可以依靠我，符合要求的话，学校会优先安排教职工子女留校，我觉得你问题不大。” 听到前半句，宋柚刚要说她知道，谁知道江远鹏这个神转折，她说：“江院长，我知道，我可以靠我自己，用不着你。” 江远鹏似乎料到她会这样说，没在乎她的语气，说：“那咱们说说第一条路，你要想比别的学生优秀，除了学习成绩拔尖，我建议你发表论文，我最近看了关于教育学的最新学术文章，我分析有几个你可以选择的论文方向……” 正埋头干饭的宋柚抬起头来，轻轻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地听着，江远鹏这个古生物学的专家这是看了多少教育学的文章，才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他一定是在试图教会她做学问。 为了教她，他不惜花费大量时间研究教育学，真是煞费苦心。 看着宋柚凝滞的表情，江远鹏问：“你听懂了吗？” 宋柚点了点头。 江远鹏这人真是智商、情商都很高，他能参透别人的想法，并且能投其所好，要是他想要博得哪个人的好感，简直是易如反掌。 要是他有深爱的妻子儿女，他一定会对他们非常好，可惜他没有。 活该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不过宋柚觉得茅塞顿开，这个思路非常好，她同学压根就没有发表论文的意识，要是她能发表论文的话，肯定能给毕业分配增加筹码。 他甚至把给哪些期刊投稿，投稿方式说得清清楚楚。 江远鹏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摞杂志给她说：“这是我从图书馆借来的，你拿回家去好好看看。” 宋柚接过那摞杂志，这是学校阅览室的杂志，学生只能在阅览室翻看，借不出来。 她翻了翻那些杂志，简单看了上面的文章，不过她不打算接受江远鹏的小恩小惠，阅览室教育类期刊并不多，她用不多的时间就能看完，不用江远鹏帮忙。 她把杂志递还回去的时候，江远鹏有点失望，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宋柚没再多说话，低下头继续干饭。 临走的时候，江远鹏把他们点过的菜又点了一遍，交了点押金跟饭店借了俩饭盒，让宋柚打包给仨孩子带回去。 江远鹏问：“这些菜够吗，这个饭店的菜还都不错，可以再看看别的菜儿。” 宋柚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坚持自己付了钱说：“江教授，你可真不适合当个慈父，你就跟以前一样就行。” 宋柚拎着两个饭盒刚转身往外走，很敏锐地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跟江远鹏身上。 顺着那道视线找去，窗边站着的女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宋柚想了想，才想起她是江瑜。 江远鹏也看到她，不过他显然觉得没必要跟对方说话，招呼宋柚一声“走吧”之后径直往外面走。 俩人走到门外，宋柚虽不想搭理江瑜，但却好好观察了她。 当初嚣张跋扈的人如今气势全无，如果她强势，宋柚还有心思跟她掰扯下当年的事情，但她现在没了倚仗后如此落魄，宋柚懒得搭理她。 江瑜很意外宋柚会跟江远鹏一块儿吃饭，还能再点新菜打包带走，江远鹏付钱的时候那么大方。 江院长明明是她爸，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人，可现在他对他们一家不闻不问，又去跟亲闺女缓和关系。 江远鹏这是想做他亲闺女的慈祥父亲？ 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平常的父女，说起来真是讽刺。 她下意识动了动嘴唇想喊声爸，大脑迟钝地思索一会儿才没喊出出来。 她不敢去看宋柚，对方那么年轻好看，时光那么优待她，依旧让她青春美丽。 当年那个在他们家待不下去的人竟在韩家受宠，还嫁给韩承，成为韩家儿媳。宋柚还考上华大，以后肯定能分配好工作。 现在宋柚的生活，是她羡慕不来的。 而现在俩人根本不搭理她，尤其是江远鹏，直接把她当空气，完全无视她。 江瑜不知道她妈跟她外公为什么对离婚的事情讳莫如深，就这样咽下了这口窝囊气。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江远鹏如此心狠，能翻脸不认人。 她绝对不甘心，挡在江远鹏跟宋柚面前，说：“江院长，你为什么知道自己能当上院长就跟我妈离婚，你不会一直等得就是这么一天吧，你现在可以跟你前妻跟亲闺女团圆了。” 宋柚看到她开口前那个“爸”的口型。 江远鹏直接无视她，但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脸部线条紧绷，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张瑜，你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你不要掺和这些事，否则我会叫你妈跟你外公规范你的言行。” 江瑜无声张了张嘴，还想要说点什么，可她想到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去找江远鹏的母亲跟外公，她不希望他们的处境变得更糟，她退缩了，掉头走了。 真是憋屈死。 宋柚看江瑜的神情，明明想说点什么，可啥都没说，就那样走了。 而且她多少有点意外江远鹏对江瑜的无视，知道他心够硬够狠，但对当时他这个百依百顺的宝贝继女，连点头之交都没有。 扫了眼江瑜落荒而逃似的背影，宋柚说：“江教授，这不是你宝贝继女江瑜吗，你还记得你刚发工资就马上给她买裙子不？你还记得给她辅导功课不，江院长亲自给她辅导功课她都没考上高中？你现在对她就这个态度？” 江远鹏说：“你就寒碜我吧，她现在叫张瑜，再说你真要说这事儿的话，裙子不值钱，我给你妈那些古董才值钱。” 宋柚轻拧眉心，说：“你弄清楚，是我奶奶给我妈的，不是你给的，那些东西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江远鹏耸耸肩，觉得无所谓，说：“我的事儿你不用管，我不会让这些事儿影响到你，赶快回去吧，看看三个小家伙吃饱了没，一会儿菜凉了。” 宋柚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说：“赶快收起你的父爱。” 她拧着眉心，说：“我刚才看江瑜想叫你爸，看来你之前真是一个合格的慈父，才让她恋恋不舍，你怎么就那么愿意养别人的孩子，越是这样我越讨厌你。” 江远鹏忽视她话里的讨厌两字，神色平静：“如果我之前对他们不好，她现在恨我，你也会认为我心机深沉，对吧，所以我们的关系无解。” 宋柚感叹他看问题如此透彻，嗤笑道：“是的。” 眼见着附近没人，宋柚问：“江帆是你儿子吗？” 江远鹏预备着她问这个问题，苦笑一声说：“不是。” 宋柚毫不掩饰，直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说：“恭喜”。 她想应该是这样，要不不至于离婚。 强忍住笑，宋柚问：“那事情真相是什么样呢。” 江远鹏看着宋柚的笑脸：“……” 他看看四周，并不想多说这些事，只说：“跟你能想到的情况差不多。” 宋柚继续笑，看来是他们结婚前张文雅就怀了初恋的孩子，但不想打掉，就找了江远鹏这个绿帽侠、接盘侠。 孩子有了爹，她有了丈夫，这个丈夫还很有前途，一举三得。 他们本来以为江远鹏农村来的穷困没背景好拿捏，谁知道他城府比他们更深沉又毫不留情，一丝情分一丝情面都不讲。 除了张文雅这个女儿，张太平还有俩儿子，大儿子是建筑公司干部，二儿子普普通通就是一般人。至于张文雅，大学里教公共课的老师，教课水平也不怎么样，江瑜跟江帆学习成绩一般，又赶上那十年，也都没考上高中。 别看江帆只是初中毕业，江远鹏想办法给他争取了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毕业后先是在工商局上班，后来得知真相，干脆把他弄到小厂当技术员，就目前来看，工作能力一般。 张院长卸任，本来要靠有出息的女婿撑门面，撑着张家不至于衰落，谁知江远鹏翅膀硬了，得知真相后干脆利落把他们都踹了。 看来双方已经达成共识，要把这事压下去。 宋柚想了想，那么她就是江远鹏唯一的孩子，等江远鹏老了谁给他养老，身体健康倒好说，要是像王槐花一样行动不便呢，她不管伺候总得管找保姆吧，他要住院、住养老院总得给签字吧，完全撒手不管绝对不可能。 宋柚说：“毕竟你养了江瑜跟江帆那么多年，付了金钱、精力、感情，养育之恩不能不算数，你得让他们给你养老，以后你养老的事儿绝对不要找我，我不管。” 她的语气很冷淡，很坚决。 “当年我奶奶的事儿，我妈跟我一块去找法官咨询过，法官说你跟姑姑健在，我没有赡养奶奶的义务，我妈更没有，但当时因为我妈善良，我们还是选择赡养我奶奶。但赡养我奶奶已经够了，我把话说在前头，等你年纪大了，我肯定不会管你。” 江远鹏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所以说宋霜降不是一般人，她都知道去找人咨询宋柚需不需要赡养奶奶。 不过他的神色很快恢复，自嘲地笑了一声，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养老，人到老的时候过得不好，无非两点，一是身体不好，二是没钱。” 宋柚补充：“再加上儿子不孝。” 江远鹏神情略尴尬，继续往下说：“身体状况我们任何人都无法做出预估……” 他话锋一转，说：“你知道我的副业是什么吗？” 宋柚自然不知道，但她非常感兴趣。 江远鹏说：“我们古生物研究，也会涉及到考古，我掌握了大量相关知识，对古董也非常感兴趣。这些年，我淘换了很多古董，这些会成为我未来生活的保障。全国各地发现古生物化石，我经常出差，到了农村我就会问当地百姓手里有没有老物件，百姓家里有这些东西就会拿出来换钱，我因此攒了不少，这些都是很有历史价值的东西。” 宋柚：“……”想不到江远鹏搞了个很有前瞻性、很有远见的副业。 等到后世，到古玩市场捡漏很难，可现在只有要专业眼光，很容易。 “我想，这些东西的价值一定会被认可，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会值钱，至于说我养老的事儿，以我的资历可以住进好的养老院，而且我可以用钱保证我的老年生活。”江远鹏语气平淡。 看来江远鹏想过步入老年之后的事儿，假设再过二十年他进入老年，那时候都快接近两千年了，他确实可以用钱保障老年生活，那时候只要有钱就能过得很好。 宋柚想那自己就不用管他养老的事情。 “你哪里来的钱买古董？”宋柚很好奇。 “我在杂志发表文章挣的外快。”江远鹏说。 “离婚的时候，张文雅没要求跟你分吗？”宋柚问。 “她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自然不会跟她分。”江远鹏语气跟神色都很淡。 所以，张家损失的不仅是很有前途的学术权威，还损失了一个富翁。 宋霜降说得对，江远鹏城府深，一般人很难斗得过他。 他还有学识，有远见，有能力，唯一的缺点就是他渣。 “现在老物件很多也不值什么钱，作假的成本抵不上卖价，所以做假的很少，你也可以淘换一些，像咱京城大大小小的寄售店很多，多转悠几趟，总能有收获。”江远鹏积极传授自己买老物件的心得。 宋柚哦了一声，江远鹏又在试图教她买古董吗，一时间接受这么多信息，她的脑子有点乱，需要多点时间消化。 “我有空可以带你到寄售店转转。” “那倒不必。”宋柚说。 “那就快回家吧，菜凉了。”江远鹏说。 宋柚说了句好，拎着饭盒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回到家，一家人已经吃完饭，嘟嘟扑过来，萌萌的小奶音响起来，她很关心地问：“妈妈，你吃过饭了吗？吃饱了吗？要是没吃饱奶奶给你留了饭。” 小闺女真贴心。 宋柚笑着把她抱起来，说：“妈妈吃过饭了，我带了菜回来，有鸡肉有肘子，你还要吃点吗？” 听到有肘子，嘟嘟摸着圆溜溜的小肚子，说：“嘟嘟吃饱了，但还可以再吃一点儿猪肘子。” 一句话把大家全都逗笑。 宋柚把饭盒打开，把带回来的菜装盘，先尝了下猪肘子还是温的，就撕了块皮喂到嘟嘟嘴里，又招呼仨孩子还吃肘子，然后问：“妈，几个孩子没闹腾吧。” 李清芳笑着说：“没闹腾，挺乖的，俩哥哥跟嘟嘟差五六岁，这个年龄差正好，他们可以带着嘟嘟玩儿。” 三个已经吃得很饱的孩子又吃了点，实在吃不下去才停下来。 李清芳笑着说：“仨小家伙太可爱了，留着晚上给他们吃。” “江远鹏跟你说啥了？”她又问。 宋柚说：“他建议我写论文投稿，说这样在毕业分配的时候有竞争力，让我多看看学术期刊。” 听她这样说，李清芳跟韩振邦就没再问。 下午仨孩子都在爷爷奶奶家，宋柚去学校图书馆期刊室呆了一下午，到晚上饭点才回家。 晚上等仨孩子都睡着，整栋房子安静下来，宋柚拿纸笔在桌前准备写论文，韩承拿了本书在旁边陪她。 “大一用的着写论文吗？”韩承问。 宋柚回答：“江教授说大学期间发表论文能为毕业分配增加分量，我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下午在一直在看期刊，我觉得写论文不是特别难。” 只一下午的时间，对论文选题，她已经确定两个方向。 她以前的目标是考华大，毕业后能当大学老师，但现在她希望能留校任教，华大离她家近，她想要一份从家里卧室走路到办公室不到二十分钟的工作。 她顺便把江帆的事情说了，韩承嗤笑：“果然如此，活该他当了二十多年的冤大头。” 宋柚说：“只要他不用我养老，我跟他的关系怎么样都无所谓。” 她把准备写论文的纸收起，拿出信纸给宋霜降写信，现在运动结束，江远鹏没有那么多顾忌，即使这事儿捅出来对他影响也不大，宋柚也没必要再有那么多顾忌，直接给宋霜降写信说了这事儿。 很期待她妈对这件事的看法。：，，. 第93章 第 93 章 宋柚想叶静一定会来找她说吴跃进的事儿,这天下午第四节课下课，叶静果然来找她。 对方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你说我的梦里吴跃进为啥把李红兵的头打个血窟窿？” 宋柚神情一凝,她从叶静的表情中没看出什么内容，于是说：“因为你是他远房亲戚,他自然会维护你。” 叶静淡然一笑，说：“不,因为他喜欢我。梦里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这种感觉，但我弄不清是不是我的错觉，或者我想多了。” 虽然这样说,可她的语气并不自信。 宋柚问：“那你在生产队的时候,知道他喜欢你吗？” “我有模模糊糊的感觉,但他没表达出来,李红兵家暴那事儿又让我对找对象这事儿死了心,我就装作不知道。”叶静说。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宋柚就把叶静离开生产队那天，吴跃进跟她说过的话都说了一遍。 宋柚说：“既然他没亲口跟你说，我想你回了城，考上了大学，有光明的前途,能结识很这话。” 叶静的眼眶马上就红了,虽然低着头沉默不语，但宋柚知道她内心一定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 俩人不知不觉的快走到门口,就要分开路走,宋柚问：“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吴跃进能为我拼命,那不只是梦，我觉得那就是我的上辈子。我对不起他，是我毁了他的人生。”叶静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宋柚把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他用暴力解决问题，结果并不好，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你不会认为不妥吧。” 叶静马上说：“我没有认为不妥，绝对没有，虽然他下手重了点，又失了手，但我认为他很有血性，我觉得我很幸运有人愿意这样维护我，我绝对不会有任何不好的想法，任何负面想法恩将仇报。” 宋柚点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 “我得好好想想。”她摇晃着宋柚的胳膊，神情又喜又悲，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很高兴他能在你面前亲口承认喜欢我，我现在能确定他的心意。” 宋柚问：“如果当时吴跃进跟你表白，你会答应他吗？” 叶静认真想了又想，她说：“应该不会吧，我那时已经不想在农村找对象了。” 现在轮到宋柚不说话了。 叶静也是一阵沉默，她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宋柚说。 跟叶静分开，宋柚骑上自行车回家，她不会介绍叶静跟温明征认识了，她想每个人也许都有天注定的缘分。 她觉得自己还是不掺和为好。 回去还要跟韩承提一下这事儿，把这事一笔勾销，就当做她从来没提过。 等吃过晚饭，俩孩子写作业，嘟嘟坐在俩哥哥旁边看书，宋柚又跟韩承说这事，韩承说：“吴跃进跟叶静有可能？这俩人差距太大。男方条件远不如女方，能过到一块？” “我当时条件也远远不如你，我配不上你，是我不知天高地厚，高攀你。”宋柚微抬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韩承。 当年她年轻，不会从这个角度考虑问题，换做现在的她，有可能会思前想后而退缩。 韩承扬了扬唇角，这就是他熟悉的宋柚，她总会有事没事找茬。 本来以为韩承会说出“别说这种话，我从来没嫌弃过你，我不觉得你配不上我，愿意给你提供安稳的生活”之类的让人感动的话，没想到他刮了下宋柚秀气的鼻尖，霸道地说：“你既然知道，就得对我好点。” 宋柚摸着鼻子，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韩承循循善诱，说：“你想想，还有没有改进空间。” 宋柚仍带着笑：“我觉得做得够好，没啥可改进的了。” 韩承举例说：“比如你晚上可以主动一点，你都这个岁数了，不用有什么羞耻心，别总等着我主动。”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宋柚：“……” 都已经提到少儿不宜的话题，他语气还能这么严肃正经。宋柚脸上染上两抹红晕，连忙去看仨孩子的背影，很好，他们没注意到父母说话。 宋柚都快忘了最开始聊的是什么了，想了想，终于又回到刚才那个话题。 她说：“叶静的思路挺乱的，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以后不给别人做媒。” 韩承本来就不太关心别人的事，也不希望宋柚像中年大姐一样张罗别人的婚事，他赞成宋柚的想法，说：“首先把咱们的日子过好。” 事实证明，韩承说过的任何话都不是说说而已。 当仨孩子熟睡后，夜深人静，屋里乌漆麻黑，暧昧气氛在黑暗中发酵，俩人的低声对话是这样的。 “宋柚，你到底会不会啊。” “宋柚，你行不行啊。” “宋柚，你觉得这样可以？” “那你来。” “不，说了让你主动。” 在黑暗中努力摸索但始终得不到认可的宋柚拍了他一巴掌：“……” “我放弃。” “不行。”韩承牢牢把人禁锢住，“你继续。” “韩承，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一直都这样，要不你认为我是什么样的！” …… 宋柚这些天都在考虑写论文的事儿，虽然她不愿意花时间参加学校活动，也不想花时间跟同学搞人际关系，但是她想写论文，她想当个有真才实学的人。 杨白齐还没找她做项目，但她想不能吃以前的老本，她要是能发表论文，也能让杨教授觉得她是个有能力做学问的人。 她现在有两个论文选题，一是关于城乡教育水平差距，二是民办教师待遇跟现状，这些她都熟悉并且深有感触。 写论文肯定要数据，城乡教育水平差距方面如果不向学校老师求助肯定拿不到足够多的数据，但是民办教师待遇方面她可以拿到江东县和她家乡的数据，比如民办教师占比，学历跟工资情况等等，这样她的论文就有数据支撑。 她之前没有直接跟平安县教育局联系过，宋霜降有联系，她就写信让宋霜降帮她要数据。 另外她还给江东县教育局的刘主任写了信让她帮忙提供数据。 这个周日韩承终于有时间，宋柚跟温明征约好去他们家吃饭。跟去别的长辈家拜访一样，宋柚也准备了酒跟糕点。 等兄弟俩跟抗抗一块学棋回来已经是九点多，宋柚带着嘟嘟在门口等他们，等韩承开车过来，一家朝军工厂的方向出发。 军工厂的方向在京城西北方，离大院倒是不远，那种五分钱一张票的从市区到郊区的公共汽车要走五站地。 有一段是没有建筑物跟村落遮挡的路，都能看到西山山脉。虽然已经往更偏远的郊区走，但因通向军工厂，这条路是水泥硬化路面，很好走。 “这家工厂真大。”毛豆感叹说。 红砖墙上写着“抓革命、促生产”“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等口号，一直向前绵延了有三四百米。 豆包指着前面的口号说：“这家工厂比咱们大院还厉害呢，你看墙上还写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不过他们开的是军车，肯定算不上闲杂人等，这警示语对他们毫无压力。 韩承简单介绍：“这家军工厂生产军事武器。” 毛豆的视线掠过墙外的爬山虎，感叹道“看外墙就感觉不一般，温爷爷能当这么一个大厂的厂长，应该很厉害吧。” 宋柚说：“那肯定。” 家属院门口也有两个士兵在站岗，温明征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宋柚摇下车窗，跟他说：“还麻烦你等着我们，家属院是不是很大，上车吧。” 毛豆打开前车门，跳下车，坐到后座上来，宋柚抱着嘟嘟，娘四个挤了挤，温明征坐到了副驾驶座说：“我也刚到门口。” 他跟韩承互相寒暄两句，温明征说：“上次你帮助水库更改地址，还没好好感谢你。” 韩承还是一贯风格，语气很淡：“不用客气。” 他又对宋柚说：“今天我爸做饭，你们尝尝他的手艺。” 宋柚笑道：“温伯伯会做饭吗？现在会做饭的男的可不多。” 温明征笑道：“你们尝尝就知道了，我觉得比一般人做得还好些，但就我们爷俩，我爸觉得做饭没动力，我们就吃食堂。” 宋柚看温明征状态很好，浓密的头发偏分，气质清隽雅致，相貌堪比后世港台明星，虽已经三十岁左右可是看上去比上次回老家看到他还年轻，给人一种风华正茂的感觉。 豆包伸手指着一排红砖建筑问：“那是苏式建筑吗？” 温明征点头说：“是，我们这个家属院食堂、医院、招待所、职工俱乐部、澡堂、菜市场、球场都有，干什么都很方便。” 毛豆点点头说：“跟我们大院差不多。” 说话间，车就开到温明征家门口，厂长家自然住的家属院最宽敞的房子，二层楼房，院子还挺大。 温明征带着一家人朝院子里走，朝楼里喊着：“爸，宋柚妹妹、妹夫他们一家到了。” 院子里有杂物间跟厕所，有一棵有些年头的香椿树，上面满是红色的香椿嫩芽，有几棵新栽的果树，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你们家可真宽敞。”宋柚说。 温明征笑道：“你是想说东西少吧，我跟我爸确实没有多少东西，这院子原先很乱，我爸好不容易收拾这么干净，不过等天暖和一点我爸要把院子里全种上果树跟花。” “看来温伯伯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宋柚说。 说话间，温长空迎了出来，还很接地气地围了个白围裙，他接过话头说：“我这回来时间不算长，肯定要把家里里外外收拾得舒适点。看你们这一家子，都长这么精神，有空多来我们家坐坐，要是明征去宿舍住，这儿就我一个人，还挺冷清的。” 温长空五十出头，身姿威武雄壮，跟韩振邦一样，有一股上位者的威势在，而且在乡下这段经历，并未让他的威严气势减弱。 反正单看外貌，绝对他看不出来他厨艺好，还愿意养花。 虽然多年未见，可并没有生疏感，双方还是觉得很亲切。 “小韩你爸妈还好吧。”温长空问。 韩承说：“都挺好的，他们邀请你去家里做客。” “有空一定去。”温长空说。 “真是后生可畏，我们这一辈人的子女里，你是最几个大领导都接见过你，尖刀团也让人闻风丧胆。” “温伯伯，明征也很。 温长空摘了围裙递给温明征，弯下腰朝嘟嘟伸出手：“这个小丫头长得太可爱了，可以抱抱吗？” 嘟嘟很给面子，马上露出笑脸，伸出小手，亲热地喊：“温爷爷。” 温长空顿时受宠若惊，他是何德何能，这么粉白可爱的小姑娘跟他这么亲，他赶紧把嘟嘟抱起来说给她做好吃的，又分别揽了揽毛豆跟豆包的肩膀，说：“这俩小子一看就结实，明征，看宋柚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你也得抓紧找对象。” 温明征说知道了。 客厅里有沙发桌椅、电视、老式唱片机，除了这些家具家电跟桌子上的茶壶茶杯零食，很少有零碎物品，简直是后世的家徒四壁风。 爷俩住这么大的房子确实够冷清的，没什么生活气息。 当年温长空下放，温母在他刚下放是就跟他离婚划清界限，不久之后温母又组建新的家庭，这么多年俩人没啥联系。 温长空跟韩承他们仨说话，见兄弟俩百无聊赖，温长空说：“你们帮我够点香椿下来，中午给你们炸香椿鱼，你们爱吃吧，墙角有竹竿。” 这事儿俩兄弟爱干，毛豆马上说：“走，干活去。” 连嘟嘟都赶紧往外跑，小声音萌萌的：“我也来帮忙。” 宋柚也跟了出去，门里温长空大声说：“多弄点，给你们带回去，我们爷俩平时不开伙。” 毛豆已经从墙根下拿了竹竿跟竹篮，竹竿顶端绑着铁钩，正好勾香椿。 兄妹三个分工合作，鲜嫩的香椿从树杈上掉下来，豆包跟嘟嘟就去捡。 嘟嘟这小家伙干活很卖力，拎着篮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捡满一篮香椿，宋柚把香椿提到水龙头下洗净，温长空把香椿临到厨房准备炸香椿鱼。 宋柚想给他打下手，对方说不用她，说她就等着吃就行。 很快浓郁的香味就从厨房里飘出来，除了香椿鱼，还有腊排骨炖萝卜，椒盐虾、酱牛肉、糯米鸡、鸽子汤，一大桌子菜他们这些人根本吃不完。 “你们觉得怎么样？合口味吗？”温长空问。 刚才香椿鱼炸到一半，他就端了半盆出来给孩子吃，再出来时见盆子见底，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 宋柚点头说：“好吃，每个菜都做得很好吃，想不到温伯伯厨艺这么好。” 工作能力强又会做饭的男人，绝对是百里挑一。 “跟饭店大厨手艺差不多。”毛豆说。 温长空被夸得飘飘然，笑眯眯地说：“那以后你们就常来，要不我的厨艺都浪费了，我家也热闹热闹。” 吃着饭，温长空说：“明征在乡下这么多年，麻烦你妈照顾他，有空我要好好感谢你妈。” “温伯伯不用这么客气，明征在我们当地没受罪，我妈也没费劲儿。”宋柚说。 温长空笑道：“宋柚你妈跟你说过没有，当年仗打完了，我回京后，曾经找你大舅当媒人跟你妈提亲。” 宋柚很惊讶，没想到温长空还来提过亲。 她爱听这种八卦，哪怕是自己老妈的，她很好奇地问：“我妈当时咋说的？” 温长空继续笑：“江远鹏也在同样时间提亲，你妈喜欢斯文有书卷气的江远鹏，不喜欢我这种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没过多久他们就结婚了。” 宋柚跟韩承对视一眼，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原来当年宋霜降也是有选择机会的，她选的是一文不名还要吃软饭的穷光蛋江远鹏，她当时应该认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吧，若是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会不会选温长空啊！ 不过当时江远鹏如果回到家乡，正如他所说的最多在教育局工作，他会毫无魅力可言，不会是现在这样风度翩翩、学识渊博的学术权威。 她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想得有点多。 明明温长空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她却选了个万里挑一的大渣男，不能不替宋霜降遗憾。 温明征说：“如果宋婶婶当时嫁给我爸，哪儿会给江教授背叛的机会！” 宋柚笑道：“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你跟我不都不会出生。” 温明征也笑，说：“那倒是。” 一家五口走的时候，温长空把他们送到院门口说：“以后一定常来。” 嘟嘟手里拎着一网兜香椿，奶声奶气地说：“我们会常来的。” 温长空又抱了抱嘟嘟说：“你这个小家伙太可爱了。” 还是温明征坐车把他们送到大院门口，他让韩承靠边停车，转过头来说：“宋柚，我有个提议，是个大事儿，你看合适不？” “你说吧。”宋柚说。 温明征继续说：“我在乡下时都是宋婶婶在照顾我，这么多年我跟我亲妈倒没什么联系，跟宋婶婶反而像母子，我想我们各家长辈年纪会越来越大，我爸就我一个儿子，你妈就你一个闺女，等老了以后都要靠我们，我肯定也会对宋婶婶尽孝，只是现在她离得远不太方便。我的提议是把宋婶婶接到京城来，你看怎么样？” 他说得真情实意，宋柚相信他，毕竟温明征跟宋霜降确实情同母子。 这么多年，她这个亲闺女在远方，倒是温明征一直陪在她身边，这也算是缘分吧。 宋柚说：“我妈还得工作呢，怎么着也得到五十五退休吧，等她退休了我倒是想让她到京城来跟我们一起生活，我不可能让我妈年纪大的时候自己在老家。” “现在就可以让她来，让她在京城工作，我没能力办这件事，但我爸可以，他说可以给宋婶婶安排到军工厂工会工作，还是干部身份拿干部工资，如果她对这工作没兴趣，也可以考虑别的工作。”温明征说。 宋柚觉得眼前一亮，想不到温明征会有这种想法，这个提议很不错，她说：“可外地户口的人在京城只能当临时工吧，要调户口吗，这个很难吧。” 温明征说：“这你就不用管了，调京城户口，在京城领退休金，只要宋婶婶同意就行，这些全都能办妥帖，只是我想她还没到退休年纪，愿不愿意离开干习惯了的工作岗位。” 宋柚倒不是多关心户口的事儿，不管是哪里户口对她妈这个岁数的人没啥大用，反而是名正言顺以后能顺利拿到退休金比较好。 看上去温明征很有把握，好像这事儿对温长空来说并不难。 而且温明征的这种提议让宋柚很感动，他完全是为宋霜降的养老着想，并且父子俩愿意去办这种不太容易的事儿，应该是他们想报恩吧。 宋柚并不觉得欠人情，当年温长空把温明征弄到响水公社，也无法估计会不会给宋霜降带来麻烦，宋霜降当时欣然接受，很快把温明征保护在自己并不算强大的羽翼之下，这说明他们在革.命中结下的深情厚谊是无法用一般的人情来往衡量。 宋柚想了想说：“我妈肯定愿意在我身边，现在离她退休不过六七年时间，她应该愿意提前过来。” “我跟她提这事有点太突兀，你先跟她商量，商量结果给我个信儿。”温明征说。 宋柚点点头：“我先问问她。” 温明征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联系我。” 看他把手放在门把上，宋柚又对他说：“你现在应该操心的事你自己的婚事吧，有没有合适姑娘啊，你年纪不小了。” 兄弟俩一直很安静地努力理解两人对话，现在终于插上嘴，毛豆说：“是啊，温叔叔，我妈前几年都操心你。” “温叔叔条件这么好，是不是眼光太高了，要不降低点标准试试。”豆包建议说。 韩承伸手弹俩兄弟的脑壳：“你们俩真能操心，再过七八年你们都能娶媳妇了，还是操心自己吧。” 温明征笑道：“我着急也没用啊，反正光棍这么多年，我也没必要将就，总得找个差不多的，不行先单着呗。” 等他下车，韩承开车返回，宋柚问：“你觉得这事儿咋样？” 第94章 第 94 章 韩承说：“挺好,就让他们去办，要是能办成咱妈不过就是早过来几年，等她岁数大了肯定不能把她自己留在农村，我想她应该愿意。” 宋柚有点感动,她从来没跟韩承提起过她妈以后的赡养问题,但他跟她的想法一致,他真正地把她妈当做家人。 宋柚笑着说：“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 她脸上笑意流转：“温伯伯真不错,他还会做饭,现在男的会做饭的少，凭啥一样上班女的回家做饭,男的回家宁可呆着也不帮忙。” 韩承透过内视镜看了眼宋柚，声音闷闷的：“我也会做饭，也不难吃吧。” “爸爸做饭好吃。”嘟嘟甜甜地说。 刚想夸小闺女嘴甜会说话,韩承又听毛豆跟豆包连夸他的厨艺。 他张了张嘴没出声，不至于这么夸张吧,他怀疑三个小家伙是为了让他多做饭故意夸他。 “还是你们俩练厨艺吧。”韩承说。 宋柚已经在教俩孩子做饭,等俩儿子都长大都会是好丈夫人选，嫁给她俩儿子的姑娘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好事儿。 她笑道：“我没说你。我之前在乡村小学放学早,有很多做饭时间。” “你想吃什么,我晚上给你做。”韩承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现一下。 “还是等你下次周日休息吧,中午都是肉菜，咱晚上得跟保姆说做清淡的饭菜。”宋柚说。 他们先回父母家跟二老说这事儿,韩振邦听完说：“挺好的，总不能总让你妈自己留在老家，温长空跟你妈挺熟,你就让他们爷俩去办吧,你温伯伯所在的军工厂是京城军区直属,他回城后能恢复原职说明各部门对他的信任，他有能力做这件事，各方面肯定都会办得很妥帖。” 既然他都这样说，那宋柚就更放心了。 李清芳也说：“真想不到温长空还有这份心，反正你家房子大，你妈跟你们一块住，还能互相照应。” 宋柚想带嘟嘟回去睡午觉，李清芳说：“哎，要我说……” “妈，说啥？”宋柚问。 李清芳本来想说温长空跟宋霜降挺合适的，俩人都单身，各有一个儿女，没有别的家庭负担，而且之前又认识，不如撮合一下他们俩。 虽然俩人年纪都不小了，但她思想开明，觉得这个年纪的人也可以重组家庭。 而且温长空人品端正，脾气吗，她觉得比韩振邦好多了。 不过她想了想，这话还是没说，既然温长空说要把宋霜降调入京城，他肯定能做成这件事，到时候宋霜降来了，看看情况再说，她不用提前操这份心。 李清芳摆摆手：“没事儿，你们走吧。” 等宋柚一家往外走，她又想起一件事，朝门外招呼：“宋柚，你们家沙发太旧了，咱们家具仓库里也没好的沙发椅子之类的，我给你准备了家具票，有空给你们挑个沙发去。” 宋柚牵着嘟嘟停下脚步，想起江远鹏说过寄售店有旧家具卖，有些过去大户人家的名贵木材家具，是普通人家用不起的那种，现在大家都赶时髦爱买沙发，对那些旧家具倒是不太感兴趣，她想可以去寄售店看看。 于是她说：“妈，等韩承下次休息我们就去。” 回到自己家，宋柚想这事儿还是写信更好，写信说得更明白，还能让宋霜降好好想想。 从公婆家回到自己家，她马上写信跟宋霜降说了这事儿。 宋霜降收到闺女写的江远鹏当了接盘侠的信，马上叫公社电影放映队到生产队放了场电影庆祝，然后给江远鹏写了一封信表示“祝贺”，对其进行毫不留情的嘲笑。 时常叫闺女不要跟对方斗，这一次是她忍不住。 这么多年，她为人处世中规中矩，在乡亲们面前就是和善、温厚的老大姐，平日里很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写了这样一封信后她发现偶尔过过嘴瘾感觉非常不错。 闺女的信一封接着一封。 第二封信是让她帮忙跟教育局找数据，恰好去年教育局有过统计，她把资料复印一份给宋柚寄了过去。 第三封信就是说要把她调到京城的事儿，收到信，她好好想了想。宋柚他们去随军还有宋芍药跟温明征陪她，宋芍药结婚，温明征回城，要说她一个人不闷得慌不可能，平时她自己在家都把收音机声音开得很大总想听到点声音。 她自然愿意跟女儿一家一起生活，嘟嘟还不到四周岁，她还能帮宋柚接送她上学放学。 也难得温长空有这份心。 她首先跟宋柚询问这事儿是否麻烦。 不管是在公社办公室还是去邮局打电话都不太方便说，她决定还是写信。 宋柚跟她说温伯伯有把握，宋霜降这才打消顾虑，答应让温长空去做这件事。 宋柚又去联系温明征，对方说：“那我们就着手去办了。” —— 叶静跟吴跃进的事情有了最新进展。 中午下课后，宋柚走出教学楼，见叶静正在楼门口等着她，她朝宋柚招手：“我在这呢。” 宋柚快步走到叶静身边，两人很默契地往大门口走，宋柚想应该是吴跃进的事儿，于是催促：“快说。” 叶静脸上带着几分难为情的神色，说：“我想跟你说说吴跃进的事儿。” 宋柚非常感兴趣，说：“赶紧的呀，我都着急了。” 叶静说了一大堆话，意思是她去问吴跃进是不是喜欢她，吴跃进承认了，然后叶静又去跟父母说，父母通情达理，并不嫌弃对方是农村人各方面条件都比不上叶静，同意他们在一起。 虽然叶静年纪大了，但凭她父母的人脉，总能找个条件跟她差不多的。 宋柚想不到叶静之前装作感受不到吴跃进的心意，知道他会为她拼命后能这么勇敢，也想不到叶父叶母能这么开明。 “你觉得咋样？”叶静迫不及待地问宋柚，她很希望宋柚能支持她的这个决定。 宋柚说：“吴跃进愿意？你们之间的现实问题怎么解决？他是非农业户口，又是外地人，能到京城上班吗？能办京城户口吗？这些不好解决吧，解决不了你们怎么在一起？” 她有一连串的问题。 叶静亲热地挽着宋柚的胳膊：“我们昨天已经跟吴跃进说过这事儿，我今天马上来告诉你。京城啤酒厂有个女职工要嫁到外地去，她要把她的工作跟户口一块儿卖了，一共是三千五百块。” 宋柚知道工作能卖，还是第一次听说户口也能卖，而且三千五百块对一般人家来说是个挺高的数字，一个刚进厂的正式工工资按三十块钱算，要十年时间才能挣这么多钱。 “你觉得这事怎么样？”叶静问。 宋柚说：“你们想给吴跃进买工作买户口？吴跃进同意吗？吴跃进有那么多钱吗？吴跃进要是能到京城来上班，你们才有在一起的现实条件。 虽然制香厂效益很好，可是钱装不到吴跃进的口袋里，他的待遇跟民办教师差不多，全年满勤算公分，到年底给补贴三十个工，也就是三百个公分，另外每个月有七块钱的补助。 但叫他拿出三千多块钱应该费劲。” “你有没有觉得三千多买工作买户口不值啊！”叶静很期待地问。 宋柚知道改开的事儿，吴跃进有经商头脑，肯定是大城市的挣钱机会更多，在小地方要更难。 她摇摇头：“现在买工作都得好几百呢，我觉得值。” 叶静眉头皱了起来：“其实钱也不算问题，我们家这些年我爸都没工资，攒下的钱也不多，但总能补贴些，更大的问题是吴跃进这态度……” 宋柚惊讶了一会儿，叶父叶母不仅不嫌弃吴跃进，还要出钱给他买工作买户口，叶静很幸运有这么深明大义的父母。 她马上问：“他态度怎么了？” 叶静声音低了下去，说：“这是多好的机会，有户口有工作的，可他好像并不太上心，他说要想想，你说他一个男的怎么就磨磨唧唧的，他就不能干脆果断点吗？” 宋柚想了想说：“先不提钱的事儿，这对他来说是大事，他总要想想，或者跟家人商量，再说面对你他一直挺自卑的，当时你在农村他都觉得配不上你，更何况现在叶教授回城，你也考上大学，他该觉得更配不上你了，所以他不能马上答应。” 叶静点点头：“他应该就是这样想的，你说我都没嫌弃他，他有什么好自卑的，我都担心人家把户口卖出去，倒时候他真没法来了。” 宋柚说：“可能这在他心里上是个比较难过的坎吧，那你好好劝劝他，给他点信心，他要是真进京当了工人，跟大多数人差不多，真没啥好自卑的。” 叶静叹了口气：“好，我再跟他说说，反正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要是错过的话，我们俩就不可能了。” 叶静陪着宋柚走到西门口，又往回折返往西南家属院的方向走。 宋柚骑车回家，想了会儿叶静的事儿，又想温明征说的把宋霜降往京城调的事情，她想宋霜降这事儿应该是不需要花钱的，要是需要花钱能把她妈调到京城也行。 她想问问温明征。 在公婆家吃过午饭，宋柚往温家打电话，电话是温明征接的，宋柚把叶静他们这种想买户口的操作说了一遍，问需不需要花钱，温明征说：“宋婶婶本来就是干部，非农业户口，比你说的那种情况容易的多，你就放心吧，不用花钱，走得是正规调动流程。” 宋柚说：“那我就放心了。” “不用你操心。”温明征很有把握地说，“落实工作，迁京城户口，转粮油关系，等到她退休能在京城领退休金。” 他的声音平稳笃定，虽然听起来要做的事情不少，但宋柚相信他们肯定能办好。 —— 宋柚的选修课不多，选择余地不大，张文雅的艺术概论课就是其中一门选修课，宋柚可不想她在分数上拿捏自己，当然不会选这门课。 而且张文雅一点都没艺术气质，就是个很有生活气息的中年大妈非要谈艺术的感觉，讲课水平也一般。 这天下午放学，宋柚很意外张文雅会来找她。 多年没见，张文雅竟变得这么老了，原来勉强可以说是秀气，现在眼角、额头上都是皱纹，发际线处头发都白了一半，五官也已经模糊不清。 要是宋霜降跟她站一块，看着能比她年轻十岁。 宋柚没有废话，直接问张文雅来找她有什么事儿。 张文雅朝四下看看，提议说：“宋柚，我们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儿说。”宋柚语气生硬。 “这正好楼门口，人来人往的，我们往荷塘那边走走。”张文雅的语气很意外地带了点讨好的架势。 宋柚跟她一块往人少的地方走，在气势上她必须压过对方，于是说：“不要占用我太多时间，有话快说。” 终于走到那片荷塘，现在是吃晚饭时间，压根就没人，张文雅先是说：“宋柚，你虽然就在京城呆了一年，可那一年我是把你当亲闺女看的。” 宋柚像看陌生人一样打量着张文雅，嗤笑：“张老师可真能说笑话，不用套近乎，有什么话直接说。” 张文雅觉得现在宋柚真是翅膀硬了，婆家硬气，她自己又是华大学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好拿捏的小姑娘。 她终于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用近乎悲伤的语调说：“你爸也太狠心了，他觉得自己有机会当院长就马上跟我离婚，我爸都被气得一病不起，我爸之前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我又离了婚，我们娘仨都被人指指点点。” 宋柚声音很平静地问：“张老师，你们离婚的原因你比谁都清楚，你又何必来找我说这些事儿。” 张文雅脸色灰暗，目光不聚焦地浮在水面上不说话。 见对方不说话，宋柚问：“张老师，你来找我到底打算说什么呢？” 张文雅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说：“你能不能跟你爸说说，给我爸留点尊严，不要否定他的成就跟研究成果，老人家最受不了这个。当年，你爸从农村来，要不是我他只能回你们县城，要不是我们一家他能有今天吗？他是踩着我们一家的肩膀升上去的啊，他怎么能不记恩情呢！ 再说，这么多年我跟他是有感情的，我心里有他，且只有他，你能不能跟你爸传个话，我们完全有可能复婚，能够一起生活，他压根不听我的任何解释，我想现在他只肯听你的话，你能不能去说说。” 宋柚冷冷地上下打量张大小姐：？给你养了二十多年孩子还不够？不是应该觉得侥幸吗，还想奢求什么！ 十几岁时跟张文雅一年时间的相处，对方很矫揉造作，对宋柚并不好，却偏要在家属院塑造一个可敬的继母形象。 比如她不爱做饭，就在众人面前夸奖宋柚做饭好吃，让宋柚做饭。 她夸宋柚纯朴，就能心安理得给她穿江瑜的旧衣服。 她在众人面前说她福气好，又多了个闺女，说她特别喜欢宋柚，回到家就指使宋柚做家务。 别的后妈能名目张胆的坏，她需要经过包装。 真不知道这个大小姐脑回路是什么样的，她怎么会认为宋柚会帮助她。 宋柚完全不跟她客气，回怼道：“张老师，我真想不到你这样高高在上的院长之女如今会把自己放在如此卑微的境地，不就是离婚吗，其实你可以依旧保持你的骄傲跟自尊，这还能让人高看一眼。 你不要说江教授是依靠前张院长当上古生物学院的院长，他本身就非常优秀，你也不看看他的科研成果有多少，是前张院长为了你们的婚姻考虑，一直压制江教授才对吧。你不觉得是前张院长为了闺女的幸福控制了这个从农村来的穷小子吗？你自己跟张院长是什么样的人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宋柚加重最后一句话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她就停了下来，给对方留出了充足的反驳时间。 江远鹏真是韬光养晦，前些年他一直在写书，运动结束他立刻出版了《古生物学简史》这本书，另外一本《史前动物》也待出版。他今天的地位跟前张院长有关系，但更重要的还是他本人能力出众。 张文雅瞠目结舌，她结结巴巴地说：“宋柚，想不到你质疑我们的人品，我想不到一个普通学生能质疑张院长的人品，你这是墙倒众人推。” 宋柚语气冰冷：“德高望重的人多的是，你自己都说了墙倒众人推，那说明质疑他的不只有我一个，你们不如反思墙倒众人推的原因。” 张文雅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才七八年，等以后环境再宽松点，宋柚也不用遮遮掩掩，没准会直接把这事儿说出来。 “至于你说的感情就更可笑了，江教授现在有实力有地位，你才觉得有感情，要是他是个三线普通电工你会觉得有感情吗？再说，你们为什么离婚，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张文雅脸色黑黄：三线普通电工？ 所以宋柚已经知道这件事，说是不往外透露这件事，江远鹏迫不及待把这事儿告诉她亲闺女了吗？ 她觉得在宋柚面前宛如透明人，毫无尊严可言。 这次来找她想让她帮忙说和简直是自取其辱。 最后，宋柚毫不留情又补上一句：“张老师，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又不会劝说江教授跟你复婚，我对你们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你还不明白吗，你在他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我妈。我妈在江远鹏心中是个可敬的人，可你在他心中只是一个笑话。” 张文雅差点没被宋柚的话呛死，她愕然站在原地，脸色堪比黄土，非常难看，一团愤懑之气在胸口郁积，堵的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可怕的是，宋柚说得很对。 她垂着头、弯着脊背，还不到五十岁，步履就略微蹒跚地沿小路走向远处。 但宋柚觉得她自作自受。 晚上从公婆家吃完饭回来，宋柚把跟张文雅见面的事情说了，她觉得有必要让韩承知道她跟这些人的来往跟她的态度。 韩承说：“你小时候根本就不爱说话，现在你的嘴皮子越来越厉害了。” 他觉得宋柚小时候傻乎乎的，现在年纪也不算大，可看问题特别透彻，变聪明了似的。 “怎么，你喜欢温文尔雅的有涵养的媳妇对不，你嫌我没教养了？”宋柚嗔道。 韩承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说：“你想什么呢，我不过说你能说，你扯上我，我觉得这样挺好，没必要对人一团和气。” 宋柚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之所以能随心所欲的跟人说话，一是因为我有实力，我能把工作做得很好，我能高分考上大学；另外一方面就是我妈、公公婆婆还有你都特别宠我，特别是你，让我有安全感，觉得踏实，我才能不用顾忌地回怼不喜欢的人。” 本身没有实力，又没有强大后盾的人也没有底气任性地说话，甚至很难做到不卑不亢，估计只能唯唯诺诺或者无能狂怒。 韩承被媳妇夸了，软糯清甜的话一直让他甜到心里。 看他扬着嘴角笑，宋柚说：“我都快被你们宠坏了。” 韩承脸上笑意更浓，修长手指戳着她带着甜甜笑意的脸颊说：“那能怎么办呢，你已经这样了，就继续宠着吧。” 这一周宋柚空余时间除了写论文，还抽空去图书馆看关于明清家具的书，大致了解这个时期的家具样式跟名贵木材。 韩承连着忙了有俩月，下一个周日也休息。星期六晚上宋柚就跟他商量去寄售店看看，买不到合适旧家具的话再去买新沙发。 韩承不愿意买旧家具，他说：“买新的不好吗，干吗买人家用过的旧的。” 宋柚说：“旧家具不用票。” 韩承说：“我多给你找点票不就行了。” 他虽然这样说，可既然宋柚要去，他就给她当司机。 “前门那家寄售店最大东西最多，有三层楼，正好等毛豆跟豆包学完棋咱们一起去，这家你要是买不到二手家具，报国寺附近还有一家。”韩承提议。 他还真不嫌麻烦，宋柚点头说好。 俩孩子现在周日也忙，上午八点去学棋，下午豆包要去华大家属院找老画师学书画，另外他们还会跟抗抗一块跟秦老爷子学擒拿格斗。 周日早上七点多钟，他们跟秦老爷子的勤务兵一起出发带孩子去学棋，到九点钟学完抗抗由勤务兵带回去，俩兄弟走路到胡同口。 宋柚朝他们俩招手：“快上车，咱们去寄售店。” 第95章 第 95 章 寄售店是国营的,一楼卖手表、相机、自行车等等贵重人们又常买的物件，二楼卖皮具跟家具，三楼卖各种生活用品、扇子、字画之类,连旧衣服都有人拿来卖。 韩承凭着记忆跟宋柚介绍了寄售店的格局，等他们进门见仍然跟之前的陈设差不多。 “东西可真多。”宋柚目光在一楼各处扫视一圈后说,她无心看一楼旧物,直接拉着一家人去了二楼。 毛豆跟豆包对旧家具不感兴趣，说要去三楼看看。 “你们俩别乱跑。”宋柚说。 “我们知道。”俩兄弟立刻去了三楼。 韩承随便扫了几眼旧家具，压根就没兴趣,他把嘟嘟抱起来，说：“咱去王府井百货买沙发吧,说不定有现货。” 宋柚看这些家具大多七八成新，有高低柜、五斗柜等，都是现在的家具，也没啥兴趣，她问售货员：“就这点家具吗,仓库里还有吗？” 她不知道寄售店有没有仓库,就随口问问。 售货员见他们一家穿着体面气质出众,想了两秒说：“仓库有旧家具，平时没啥人看。” 她引着宋柚他们去了楼后面的仓库，仓库也不大,三十平米左右,光线比较暗,大部分都是家具。 宋柚看到最角落里一架屏风,顿时眼前一亮。 “你看那个。”宋柚马上略带激动地指给韩承看。 韩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实在没看到合适家具,视线往旁边移,说：“你说的是那两把太师椅吗？” 宋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那两把太师椅看着不错，不过她还是先去看屏风。 屏风很精致，上面有繁复的雕花，不懂的人都能看出工匠手艺非凡，而且保存完好，边角都没有损坏。 从形制、工艺跟保存完好度看，宋柚觉得屏风应该是清朝的，售货员说是紫檀木料，宋柚看那木料应该是小叶紫檀，木料厚重、沉实，不太明亮的光线下似能看到点点金星闪烁，整个屏风有种古朴又雅致的气息。 宋柚跟韩承商量：“我说的是屏风，要不这么漂亮的东西先买回去再说，价格也不贵，一百五十块钱。” 韩承看着她认真的神情，说：“咱家需要屏风？买回去摆哪儿？” 现在一般人家住房都特别挤，没人会买这种没用又占地的家具，再说价格也高。 售货员知道这屏风一直卖不出去，嫌屏风占地方，见终于来了个冤大头，撺掇说：“这是老物件，物主说是清朝的，有挺多人专门收集好物件，你们家要是有地方就买了呗，你这次犹豫下次再来说不定就卖了。” 宋柚跟韩承说：“我觉得好看。” 难得有她喜欢的东西，韩承几乎是马上妥协，语气宠溺地说：“你觉得好看就买。” 反正他家地方大。 宋柚已经习惯了他这么大方干脆，又指着那两把太师椅说：“这两把椅子也要了。” 她看出那两把椅子保存完好，是海黄木料，有妖娆的纹理，木料的光泽跟气韵都是旁边的现代家具没法比的。 椅子因为是有用物件，价格并不便宜，两把二百二十块钱。 售货员非常感动，终于把这些平时无人问津的家具卖了出去，她马上赞道：“你眼光真好，这些家具买回去，整个家都蓬荜生辉。” 韩承心说什么蓬荜生辉，这些家具放在角落吃灰差不多。 他提醒宋柚：“二百多块钱能买个挺好的沙发了，再说咱仓库里有椅子，拿几把来用就行。” 宋柚笑盈盈地说：“这椅子买回去给爸坐，气派。” 韩承：“……” 花了三百七十块钱，买了三件家具，宋柚感觉神清气爽。 别看就买了三件旧家具，可是宋柚感受到了收集的乐趣，她想以后有时间会经常到寄售店转转。 韩承说：“咱们先回去，我再开辆皮卡来拉。” 他们走到门口等着，等兄弟俩从三楼下来，边往停车的方向走，豆包说：“妈，三楼有字画，以后咱们可以多来赚几趟，说不定能碰上大师的画。” 韩承说：“真是你妈的儿子，都想来看老物件。” 毛豆说：“就是落款是大师，也有可能是赝品。” 豆包很有信心：“我学国画的老师会判断正品赝品，我会跟他学。” “妈支持你，只要你看中妈就给你买。”宋柚说。 “那要是买到赝品怎么办？”毛豆担心豆包的水平。 宋柚倒是很坦然：“要捡漏总有失手的时候，又不会花大价钱买没把握的东西。”她摸着豆包的小脑袋，“买到赝品妈也不会说你。” 韩承：“……”别看现在说得好，他担心到时候母子俩难过。 韩承把他们送回家，又开皮卡去寄售店，把三件家具拉了回来。 有两个战士跟他一起抬屏风，韩承问：“放哪？” 可别挡在客厅门口。 宋柚往书架旁边的角落指：“都放在那儿，我已经腾出地方来了。” 仨人小心翼翼地把屏风摆好，椅子就放书架两侧。 宋柚拿了软布，把上面的浮尘擦拭干净。 兄妹三人看着摆在客厅角落里的屏风跟太师椅，他们现在质疑妈妈的眼光，为什么不买柔软的沙发，买了这几件。 毛豆坐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嘟嘟说：“真不如沙发舒服，这椅子还凑合就是有点贵，这屏风买了有用吗？放着都嫌占地方。” “爸，你怎么不拉着我妈不让她买呢？”豆包说。 韩承扬了扬眉毛：“我愿意花钱让你妈开心。” 宋柚看着他笑，听到他这句话她更开心。 毛豆说：“我们算看出来了，妈是咱家的老大，她说啥就是啥。” 宋柚笑道：“这不比现在的家具好看多了，摆在咱家里显得咱们一家都有文化。” 兄弟俩已经过了搞破坏的年纪，嘟嘟可不一定，宋柚蹲下来跟嘟嘟说：“你不到屏风跟椅子这边来，省着弄坏了。” 嘟嘟乖巧点头：“我知道，这些家具好看，弄坏了就不好看了。” 宋柚用食指戳她软乎乎的小脸蛋：“嘟嘟真有眼光。” 已经到了吃饭时间，去公婆那儿吃饭的时候，仨小家伙马上把爸妈买了太师椅跟屏风说了一遍。李清芳笑对宋柚更宠得没边：“你妈都没用过新家具，她用的都是部队的旧家具，她想买啥就买，等你们爸爸有空再去买沙发。” 傍晚去传达室领牛奶的时候，宋柚还拿到了吴跃进的信，一想就是说买户口的事儿，宋柚赶紧拿着信回家一看，果然是说这事儿，他自己举棋不定，想到京城来，但又觉得叶静可以找更好的对象，于是问宋柚的看法。 看完信，宋柚马上给他回信。 要是吴跃进是宋柚的亲兄弟姐妹，宋柚肯定会让他马上过来，但他们只是朋友，宋柚没法对他的人生负责，不能催他，只能帮他分析让他自己做出判断。 宋柚在信里写了三个意思。 一是让他考虑以后的路准备怎么走，是否非要一直留在家乡。 二是虽然买户口跟工作要花三千五百块，但要是户口卖给别人，以后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三是有了非农业户口跟工作就跟大多数工人差不多，叶静都没嫌他，他也不需要妄自菲薄。 把信写好，宋柚马上把信贴好邮票投进了大门口的邮筒，然后带仨孩子跟韩承一块去吃晚饭。 温长空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就把宋霜降的调动手续处理好，工作是街道妇联主任。 温明征特意给宋柚打电话，说：“本来可以安排进军工厂工会，但这事儿是我爸一手操办，又是从外地调入京城，我们想还是低调一些，就安排在军工厂附近街道，是街道妇联主任，不像她在农村总要下乡，这里不用外出反而更轻松一些。工资跟她之前一样，是二十三级工资，五十块。要是想进军工厂的话，以后再调更好。” 宋柚觉得他们考虑得很周到，说：“街道妇联主任的工作就很不错，职位跟工资我妈肯定不在乎，而且我感觉我妈虽工作认真，可并没啥事业心，能调到进城跟我们一起生活就已经很好了。” 她就希望宋霜降做个正常时间上下班不用加班不忙不累的工作，街道妇联主任就挺好。 宋霜降也接到消息，准备进京，除了办理户口迁移证跟开介绍信，剩下的就是收拾东西。 衣服、被褥等日常用品、收音机这些还有吃剩的粮食能带的都带上，这都好说，就是放在炕底下的古董比较麻烦。 估计她这房子锁了门也不会有人闯空门，但她还是不放心，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些东西挖出来带到京城。 宋霜降准备好土坯、黄土、稻草这些搭炕必备的东西，就关了大门，又把炕给刨了，把里面藏着的唐三彩等古董拿出来，再重新把炕搭上，这样外人就看不出这炕曾经动过。 家里的鸡她做成了风干鸡，养的两只狗分别送到砖窑厂跟制香厂看门护院。 站在门口看着拾掇整齐的院子，宋霜降抹了把脸上的汗，还是在闺女身边好，她对这里没有一点不舍。 宋惊蛰进了院子，看着已经空了的鸡舍跟狗舍，鼻子略微有点酸，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宋霜降点点头：“要带的东西不多。” 宋惊蛰蹲在地上，掏出烟袋卷了跟烟，点燃，呛人的烟雾弥散，他的声音慢斯条理：“走吧，还是跟宋柚他们一起生活更好。韩承请不下来假，你们隔个三年五载有空就回来看看。” “宋柚还在念书，还要带仨孩子，我过去还能给他们做饭，接送嘟嘟上学。”宋霜降说。 宋惊蛰抽完一根烟，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温长空这次帮了你很大的忙，他人挺不错，比江远鹏那个王八羔子强得多。” 宋霜降笑道：“江远鹏现在过得还不如我呢，我有个闺女，他啥都没有，你把他们做比较干啥。” “当年我就应该拦着你，不应该让你嫁江远鹏，他们家当时可是咱们村第一穷，哪有温长空条件好。”宋惊蛰想到当年的事儿就觉得痛惜。 “我有宋柚这么好的闺女就够了，即便是重来一次，我也想要宋柚这个闺女。”宋霜降倒不觉得遗憾，路都是自己走的，不如往前看。 宋惊蛰坐到门槛上，说：“温长空不是也离婚了嘛，他费这么大劲儿把你调京城去是为啥，是不是想着跟你再、再……” 他想了又想：“对，再续前缘。” 宋霜降笑出声来：“大哥，别往这方面想了，这些年我跟他有书信联系，他没想过这事儿，我更没想过。”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宋惊蛰说，“他的信都要检查，你们还能在信里说啥？我说的是回城后。” 宋霜降仍带着笑意：“他不过是想让我去京城跟闺女在一块生活，好啦，大哥，就别说这事儿啦，没谱的事。” 温长空安排司机跟温明征一块把宋霜降接到京城。 车子三点多从京城出发，路程不远但路不好走，七点多到响水生产队，接上宋霜降后，十一点多到家属院。 兄弟俩搬了桌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带着嘟嘟写作业，听到停车的声音马上迎了出去。 “外婆！妈，我外婆来了。”毛豆大喊。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四年多未见，宋霜降下了车，先是惊叹俩外孙都长这么高了，然后马上把嘟嘟抱起来，笑容满面地说：“外婆一下就认出嘟嘟，都长这么大了，嘟嘟认识外婆不？” 嘟嘟搂着宋霜降的脖子甜甜地喊外婆。 宋霜降很满意，好几年没见，外孙外孙女见到她特别亲。 韩承在写材料，本来应该去办公室，因为宋霜降要来，特意留在家里。 宋柚在写论文，两口子听到喊声就出了门。 韩承跟温明征一块儿往屋里搬东西，宋霜降把放后座上的一大包东西递给宋柚：“你的东西。” 宋柚拎着很沉，猜想应该是她妈把那包古董带过来了，赶紧把东西先放到她跟韩承卧室的衣柜里。 “今天先休息，明天我带宋婶婶去办各种手续，一天时间就能办完了。”温明征说。 宋柚说：“真是麻烦你了，我公婆家做饭了，你也别推辞，吃了午饭再走。” “我就不吃饭了，改天吧，以后肯定会常来。”温明征说。 宋柚不同意，他忙乎一上午肯定要留他吃饭，她说：“已经到饭点，你这样说就见外了。” 等宋霜降稍微休息一会儿，一行人就往李清芳家走。 李清芳正在跟保姆一块准备食材，就等他们来了炒菜，听到“奶，我外婆来了”的喊声，立刻从厨房迎了出来。 “还是来京城好，折腾一上午累了吧，歇一会儿，马上就开饭。”李清芳把她怀里的嘟嘟接过来塞到韩承怀里，亲热地挽着宋霜降的胳膊往楼里走。 老两口跟宋霜降也好多年未见，但是一点都不感觉生疏，而是很亲切，后者是韩振邦的恩人又是亲家母，肯定比对待一般人要热情。 问了相关情况后，韩振邦说：“等把手续都办完就踏实了。” 又对温明征说：“这次麻烦你爸。” 温明征笑道：“应该的，韩叔叔客气，也不算麻烦。” 宋柚去厨房跟着保姆一块炒菜，兄弟俩跟过来：“妈，用我帮忙不？” “把桌椅碗筷摆好。”宋柚说，见俩儿子乖巧地准备去干活，又补上一句，“看着嘟嘟点，别让她把桌子碰了。” “我们知道了。”豆包说。 保姆在做红烧鲤鱼，宋柚把已经做好的红焖肘子跟一锅排骨往桌上端，另外把凉菜肉皮冻、酱牛肉、炸饹馇也端上了桌。 热菜陆陆续续炒着，宋柚招呼大家坐桌吃饭。 韩振邦举着一杯汽水：“来，咱们喝一杯。” 毛豆把杯子举起来：“爷爷，你不先讲几句吗？” “要不就由毛豆来讲。”韩振邦提议。 毛豆可是一点都不扭捏，看向韩振邦：“爷爷，真让我讲啊？” “是啊，你来。”韩振邦难得露出笑脸。 毛豆拿着杯子站了起来，说：“那我就说几句。” 韩承跟宋柚说：“这小子还真不客气。” “首先欢迎外婆来京城跟我们一起生活；其次祝外婆、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再次感谢温爷爷跟温叔叔帮忙。” 豆包跟嘟嘟拍着小手：“鼓掌。” 宋柚忍俊不禁，跟大家一块鼓掌，鼓完掌后，举杯互碰相庆。 李清芳招呼大家：“赶快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吃过午饭，宋柚一家往自家走，温明征也坐公共汽车回军工厂家属院。 到家后，宋柚跟着宋霜降一块收拾她的房间，她把后者带来的被褥铺在床上，她妈把带来的衣服放进衣柜。 “我自己收拾就行，我带来的古董你准备放哪？”宋霜降问。 “好像没合适的地方，我去问问韩承。”宋柚说。 她回到两人卧室，指着那一大包东西问韩承：“这些就是我奶奶给留的东西，咱们放哪儿？” 韩承想了想说：“床底下？” “不行，”宋柚拒绝，“你晚上太卖力，我怕床塌了。” 韩承眼眸黝黑深沉：“……” 其实就放外边都没事，现在大部分人都不识货，根本就没人要，但宋柚就怕万一，还是不放心。 “那总不能在院子里挖个坑吧。”韩承说。 宋柚摇摇头：“这又不是咱的房子，万一被人看到从院子里挖出东西还以为是咱挖到宝了呢。” 韩承想了想：“寄售店可能有保险箱卖，我们去淘换一个。” “这是好办法。”宋柚点点头，“不过得大个的，唐三彩个头大，不好放。” 宋柚先把这些古董放在衣柜最底层，用衣服盖好，又去帮宋霜降收拾东西。 有亲妈在身边就是好，下午韩承去营地，宋柚继续写论文，宋霜降看着嘟嘟，一下午过得很快，到晚上，他们发现存在吃饭问题。 宋柚一家是去公婆家吃饭，但宋霜降认为她跟韩振邦两口子是两家人，宋柚他们可以过去吃饭，她不能。 宋柚也认为是两家人，怎么都得保持距离跟分寸感。 等韩承回来他们就商量这件事，宋霜降提议：“温明征说我工作不忙，要不以后我做饭，咱们都在家里吃。” 宋柚点点头：“可以，那我就去跟我婆婆说说。” 李清芳跟韩振邦两口子倒没那么多讲究，毕竟家里加上保姆就他们三个，再说宋霜降也有供应粮，不过就是一块做饭吃饭而已，但宋柚母女既然这样提议，那就听她们的。 次日一早，刚吃过早饭，温明征就来接宋霜降去办落户、转粮油关系等各种手续，还要去街道妇联报道。 “真是麻烦你了。”宋柚感谢道。 “不用跟我客气。”温明征说，“走吧，婶子。” 一家人到晚上重新汇合，宋霜降已经把晚饭做好，宋柚他们一回来就有热乎饭菜。 “手续都办好了，我下周一开始上班，下个月可以在京城买口粮。”宋霜降非常满意地说。 宋柚说：“你上班并不近，我给你买了自行车，你骑车去上班。” 宋霜降点头：“行，从家属院到街道妇联单程怎么也得二十分钟，早上晚上都好说，就中午有点远，温明征说给我办张军工厂家属院的出入证，我中午在家属院食堂吃饭。” 宋柚点头：“行，那我们中午还是去我公婆家吃。” “妈，你还习惯吧，咱们这是郊区，人还少点，到了市区人就多了，等下周日我带你去市区还有各景点转转。”宋柚问。 “没啥不适应的，这里挺好。”宋霜降说。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宋霜降招呼嘟嘟：“跟奶奶一起睡吧，这样你爸妈都能睡好觉，他们还能轻松点。” 嘟嘟忽闪着乌黑明亮的眼睛，她喜欢奶奶，赶忙爬上床去抱自己的枕头跟被子，奶声奶气地说：“我要跟奶奶睡。” 宋霜降接过她的被子，笑着说：“咱娘俩走啦。” 这一周宋柚觉得轻松不少。 周日带宋霜降熟悉周边环境，刚从外面回来就接到叶静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兴奋：“吴跃进来京城了，我们请你们吃饭，出来吧。” “户口办好了吗？工作呢？”宋柚问。 “我不想让你担心，都弄好了才跟你说，你跟韩承都有时间吧，我周日才找你，想请你们吃饭呢。”叶静说。 宋柚先问韩承还忙不，愿不愿意出去，得到肯定答复后才跟叶静说：“在哪儿吃饭，晚上见。” 第96章 第 96 章 宋柚跟叶静他们约的吃饭地点是上次跟江远鹏吃饭的那家饭店,仨孩子跟宋霜降在家里吃。 宋柚提前给他们准备了香椿炒鸡蛋跟腊肉炒豆苗的食材，宋霜降把铲子接过来说：“快五点半了，你们去吧,我们四个吃两个菜够了。” “那我们走了。”宋柚解下围裙说。 夫妻俩一块往外走，宋柚在路上跟韩承说了吴跃进买工作跟户口的事儿，“你觉得怎么样？”她问。 “挺好的。”韩承说。 到饭店门口，宋柚远远地就看见叶静朝他们招手：“这儿呢。” 走到跟前，叶静说：“吴跃进在里面占位。” 宋柚看她气色跟精神都不错，笑道：“饭点儿占位不得挨骂啊！” 叶静也笑：“我跟服务员认识。” 走到饭店里面,宋柚看到靠窗坐着的吴跃进,以前宋柚觉得他很适合做生意，有未来大老板的架势,可现在却带了几分忸怩，站起来先跟韩承打了招呼，然后说：“想不到这么快在京城见面。” 叶静拉着宋柚落座,哼了一声，对她说：“要不是你给他回信他还犹豫呢，你说他就不能果断点。” 宋柚看他们俩神情熟稔，没有刚相亲认识的小年轻那种羞涩腼腆，反而有老夫老妻的劲头。 她很理解地说：“这是大事儿,多考虑考虑也正常。” 菜单就是一张纸，叶静把菜单递过来：“点菜吧,不用给我们省着，我在学校一个月有十七块补助，把工作给我们那个女工是挡车工,一级工,一个月工资三十块,他现在就先干这个工作，我们要是吃住我家里的话，大部分工资都能攒起来还债。” 宋柚把菜单递给韩承让他点，韩承又把菜单递还给她说：“你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还没等问，叶静就迫不及待说了好多，宋柚知道他们花了一大笔钱，想点便宜点的菜，但又不想让对面俩人觉得自己寒酸，就点了价格中等的焦溜丸子跟蘑菇肉片。 她又把菜单递还给叶静，问：“还谁的债？” 叶静又点了麻酱肚丝、麻辣鱼片跟糖醋排骨，然后说：“他父母给拿了六百，大哥二哥都拿了三百，俩哥哥的钱要还。” 宋柚说：“那他大哥跟二哥还不错。挡车工是纺织厂最累的工种吧，听说大部分是女工，都没歇着的空儿。” 吴跃进抓了抓头发说：“可不，就我一个男的，一个人管八台机器，我下个星期还得培训几天才能上手，厂里老工人说八小时一班，一班下来要走六七十公里路。” 宋柚笑道：“这样看是不是还不如制香厂更轻松？” 吴跃进说：“我以前也羡慕过工人，现在终于当上，我也想试试跟以前不同的生活。” 叶静倒是很坦然：“起码现在是非农业户口吃供应粮了，先干着，看看有没有机会认个师父，去干机修工的活儿，或者骑驴找马，再看看有没有别的轻松点或者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这两年要是做生意还得偷偷摸摸的，叶静父母工作体面，宋柚想吴跃进不会做小生意，等改开环境宽松后宋柚会提醒他往这条路上走。 “你现在住哪？”宋柚问。 “单身宿舍，一个屋八个人。”吴跃进说。 宋柚想他到京城后条件确实差了好多，原先他在农村大哥在城里有肉联厂分得房，二哥拿到制香厂分红后盖新房搬出去分家另过，他跟父母住五间大瓦房很宽敞。 叶静说：“他是一级工，又刚进厂，等着厂里分房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马月，我就想我们尽快结婚，婚后住我家。” 宋柚点头：“也行，反正你家就父母俩人，你家也宽敞。” 她鼓励了吴跃进几句，跟他说等适应了环境就能感觉到大城市的好了，然后她想起香厂的事儿，又问：“香厂现在是谁在管？” 吴跃进说：“我把大队长的位子给我二哥了，香厂也交给他管理。” 吴二哥也在制香厂工作，上过初中，接手制香厂的话问题不大。 韩承在部队里呆久了，对这些话题无感，他也搭不上话，就埋头干饭，要不是这是对面俩人的大事，她也不会拉着韩承出来。 不过快吃完饭的时候，他做了“总结陈词”，说：“既然到一起挺不容易的，双方都做了妥协跟努力，那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 因他话少，偶尔说这么一句就更有力量，宋柚觉得他说得挺有水平，叶静跟吴跃进都感动极了。 吴跃进表态说：“我们一定会珍惜，会好好生活。” 吃完饭，宋柚把吴跃进给带来的两网兜农产品塞韩承手里，四人走出饭店，宋柚说：“那我就等你们结婚的消息了，提前祝福你们俩。” 叶静拉着宋柚加快脚步说：“你觉得我们马上就结婚是不是仓促了点？” 宋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仓促，有时候人就得有点魄力。” 叶静有一点点担心：“我现在都是懵的，吴跃进比我更懵，他虽然没说，但我觉得他还是觉得在依靠我家，有点上门女婿的意思。而且让他适应工厂的工作也得需要点时间，我看挡车工那活儿确实不适合男的干。” 宋柚笑道：“习惯就好了，他适应能力肯定比你想的要强，也会找到自己的目标，你们不用瞻前顾后。” 叶静说：“那就先结婚再说，按部就班过日子，想那么多也没用。” 她亲热地挽着宋柚胳膊：“多谢你，给我很大勇气。” “不用谢我，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宋柚说。 “嗯，会的。”叶静点头，对未来充满信心。 四人分开，本来还有五百米就能到家属院门口，韩承却拐上一条小路。 “诶，走错路了，绕远。”宋柚招呼他。 韩承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扬着唇角：“散步。” 难得他有这个兴致，宋柚笑笑，马上跟上。 天色昏暗，路灯还没亮，天气不冷不热，头顶上鲜嫩碧绿的梧桐树叶肆意伸展。 他缓步走着，跟她步伐保持一致。 宋柚说了叶静梦到她上辈子的事儿，然后偏头问他：“你觉得人有上辈子吗？” 韩承可不相信怪力乱神的这些东西，伸手揉了下她的发顶，唇角微弯：“没有，你想得可真多。” 黑暗中，两人衣服的布料互相摩擦发出轻微沙沙声，韩承伸出温暖干燥的手握住宋柚略带凉意的手。 宋柚这才想到，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都是围着孩子转，而且一般都是带着孩子集体行动，他们两人几乎没有过这样不带目的的散步。 大脑放空，轻松自在地走一段路，感觉很不错。 在天气刚好的春夏之交，足足走了三里地，他们才又绕到家属院门口。 周一是宋霜降第一天上班，宋柚让她妈先适应环境，嘟嘟还是由保姆接送。 早上，宋霜降做的是书费脑，你还是少做琐碎家务。” 确实，之前宋柚当小学老师觉得一点压力都没有，现在觉得特别耗费精力。 嘟嘟吃了半饱由保姆接走后，宋柚他们一家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妇联中午休息时间短，下午是一点上班，五点下班，宋柚最后一节课是五点半下课，宋霜降路上骑车要二十分钟，比宋柚到家还早。 宋霜降正在用萝卜丁焖米饭，里面还放了油渣，宋柚帮着清洗用来做凉拌菜的木耳，问：“这一天忙吗？” “不忙，事不多。”宋霜降说，“最近在给街道贫困家庭没有工作的妇女联系手工活儿，现在已经联系了糊火柴盒的活儿。” “我们原先营地妇联也给家属联系过加工的活计，不忙不累就好。”宋柚说。 她突然想到等过几年计划生育抓的严了妇联的活就不好干了，整天跟超生的斗智斗勇还不落好，不过宋柚想可以先干着等过几年再说。 宋柚已经把论文写好，江远鹏跟她说过不要一稿多投，她先给《华国教育研究》投稿。这本期刊是季刊，一年就出四本，另外还有一份教育类期刊，两本综合性期刊可以投稿。 杨教授也在叫她帮忙做项目，是教育部要推进学校各项事业恢复，走上健康轨道，杨教授要做的是分析全国各地教学停顿情况，拿出促进发展的可行性报告，宋柚要帮忙整理各地汇总上来的数据。 正好，宋柚要写城乡教育差距的论文，也可以用到这些数据。 杨教授还在翻译英语书籍，研究外国教育理论，宋柚的英语达不到翻译水平，她现在还在努力学英语。 第二个周日，宋柚搭秦老爷子送仨孩子去学棋的便车，去买了两块雪花呢布料留着给叶静结婚当贺礼用。 宋霜降趁着下过小雨土地湿润，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在院子里开出八畦菜地，全部种上小白菜、油菜、黄瓜、豆角等蔬菜。 晚上韩林一家跟李建州一家都过来吃晚饭，也算是宋霜降来之后大家见面聚聚。 “我们拿书来了，最新的小人书。”平娃一进门就大喊，高高扬起手中的一大摞小人书。 “拿来看看。”豆包说。 嘟嘟也马上凑过去：“我也看。” 平娃很懂得照顾小孩，让嘟嘟先选，嘟嘟选了本封面上有仙女的《秋翁遇仙记》。 “谢谢大哥。”嘟嘟甜甜地说。 平娃摸着嘟嘟的羊角辫：“不客气啊，嘟嘟。” 韩承嫌孩子闹腾，把五个孩子往角落里带，让他们坐蒲墩上围一圈，又把台灯移过去扭亮，说：“赶紧看书吧，省着屋里乱。” 两家人都很讲究地给宋霜降准备了见面礼，周苗准备的是的确良布料，唐慧拿的是跟上次一样的养生茶。 宋霜降笑道：“你们真客气，还给我拿东西。” “婶子，咱们是一家人，我们不拿东西才是不懂事呢。”周苗说。 唐慧嘴也很甜说：“婶子你看着就年轻，再喝点养生茶，气色会更好。” “那我代我妈谢谢你们了。”宋柚笑着说。 周苗拍她的肩膀：“不用你代替说谢谢。” 说了会儿话周苗就去帮保姆做饭，宋柚见吃饭人多要做的菜也多，也跟着去帮忙。 韩承进厨房看着鱼、肉等食材，说：“正好给宋柚补补，她最近晚上总看书，很忙。” 李清芳把鱼放进蒸锅，说：“宋柚你不用太努力，考试及格能拿到毕业证就行。” 她自然希望儿媳妇能抓住机会好好读书，但不想让她累到。 韩承想他妈真是双标，他上学的时候就总督促他好好学习，跟他说不认真读书就一无是处。 到宋柚这儿就及格就行。 二嫂周苗说：“妈，及格还是不够，成绩要好点才能分配好工作。” 李清芳完全不在意，语气很轻松地说：“让你爸给安排个好工作。” 周苗抿着嘴笑，跟宋柚说：“你看妈对你好吧，她从来不让亲戚朋友动用爸的关系，自家人也不行。” 李清芳说：“那能一样吗，我们宋柚等高考等了十年，要不她早就是大学生，她已经被耽误了，本身又优秀，安排个好工作合情合理。” 韩振邦坐在孙子孙女旁边看他们翻看小人书，没人跟他说话，他正听着厨房这边说话，就听到李清芳说让他给宋柚安排工作。 他确实不会动用关系给自家人谋福利，不过给宋柚找工作的话他可以考虑。 宋柚笑着说：“妈，以后我工作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我读了华大再让你们操心工作那书就白念了。” 她不能只是及格，她已经不参加学校活动不维护人际关系，不能再只考及格，那样真是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韩承很自豪地说：“对，她成绩很好，不用担心。” 周苗往外推宋柚：“你出去吧，你们别都在厨房挤着，我看家里有你的书，你还是去看书吧，妈你也出去吧。” 宋柚拉着韩承出了厨房。 周苗把菜切好准备下锅，转身又看到唐慧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说：“你在门口站着干啥，更用不着你，你歇着去吧。” 宋柚招呼唐慧坐到沙发上，看她眉心总是淡淡拧着，问她：“你是不是不太高兴？你跟李建州闹别扭了？” 唐慧嘴唇动了动，又抿了抿唇说：“表嫂，等吃完饭跟你说。” 宋柚点点头，没再接着问。 晚饭有鱼有肉有蛋，小孩大人分坐两桌，还分喝了几瓶汽水，热热闹闹气氛融洽。 吃完饭已经七点多，李清芳觉得唐慧大着肚子不方便就让大家都赶紧走。 “你们俩慢点走，现在走点路就当锻炼到时候好生。”李清芳叮嘱说。 唐慧现在坐自行车后座不方便，他们俩就走路，反正离得不算远，李建州扶着自己媳妇：“我们知道。” 韩林两口子也各推着一辆自行车出了门，等拐过弯去，宋柚又问唐慧：“你怎么不高兴了？你现在怀孕，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尽量保持心情愉快。” 唐慧瞥了眼李建州说：“还不是他。” 李建州梗着脖子，扶着唐慧的手并未松开，说：“怎么是我啊？” 韩承：“李建州，说说，什么事？” 周苗说：“嗬，什么情况，李建州你干啥了，不会有外遇了吧。” 李建州切了一声，说：“你们这是审判起我来了。” 眼看五个孩子也眼睛贼亮地听着，宋柚提议：“反正也不用赶电车，去我家坐会儿吧。” 一行人走了一百多米到了宋柚家，宋霜降带着五个孩子上楼去兄弟俩的房间玩儿，毛豆不肯走，说：“表婶想说什么，我也听听。” 韩承踢他屁股：“你快上去吧。” 宋柚让唐慧在沙发上坐下问：“现在可以说了。” “说呀，有我们给你撑腰。”周苗急性子上来，都快要急死了。 “是这样的，罗萍来找李建州。”唐慧说。 韩林开始感兴趣，说：“余情未了吗？” 唐慧点点头说：“我有点担心这个，不过她没说，她这次是来找李建州帮忙。” 韩承瞥了李建州一眼，嗤笑：“真是什么人都能找你，帮啥忙？” 唐慧说：“罗萍之前不是有个相好的作家在乡下吗，看着别人都平反回城，他回不了城挺着急的，罗萍也很着急，就写上.访材料，给他跑上.访的事儿。” 宋柚完全想不到还有这出，她很肯定地说：“罗萍不是对李建州余情未了，她是对作家痴情，现在很多女青年特别崇拜诗人、作家，不理解她们为什么那么狂热。” 韩承转过头看她，捏了下宋柚的手：“你呢，也崇拜诗人、作家？” 宋柚脸上笑意流连：“还用问么，我当然是崇拜解放军。” 韩承勾了勾唇角：“那还差不多。” 李建州就站在他们俩旁边，本来觉得挺头疼的，还猝不及防被秀了把恩爱：“……” 他往前走了两步，也坐到沙发上。 唐慧继续说：“罗萍来找李建州帮她跑上.访的事儿，说他认识人，肯定能跑下来，我觉得挺膈应的，她哪好意思来找李建州帮忙啊。” 这话她都不敢在韩振邦面前说，她怕姑父骂人。 周苗在一旁听得快气死了：“她哪来的那么大脸找李建州帮忙，这上.访的事不是至亲有人会干吗？外人避着还来不及呢。李建州你可不要搭理她，她想让你动用你的关系，没准还会把你卷进去。她当别人都是冤大头吗，就我这脾气，我要不是公安的话，我上去就揍。” 她拍着胸口：“真是气死我了。” 宋柚也坐到沙发上，坐到另外一侧，手抚着唐慧的后背给她顺气：“你不要生气，罗萍并不喜欢李建州，她只喜欢作家，你不用担心她影响你们的感情，而且通过这件事，大家都能看清她的真实感情，李建州多亏没跟她在一块儿，这事儿简单，李建州不是拎不清的人，不帮她不就行了。” 李建州已经被俩表哥从沙发上给拎了起来，韩承问他：“她找你帮忙，你怎么回应的？” “我还能怎么回应，我也知道这事不能帮忙，我说不管。”李建州说。 韩承说：“我能想象出来你小子够磨叽，肯定给人了点希望，要不不至于腆着脸来找你。” 韩林说：“他就是磨磨唧唧的，眼光也够差，罗萍心里有别人他都看不出来。” 李建州双手一摊，很无奈地说：“是她来找我又不是我找她，我还能怎么样啊，我已经拒绝了。” 韩承说：“你必须够果断，够无情，让她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她才不会来找你。” 韩林拍拍韩承的肩膀：“跟你三表哥学学，当时给他写情书的姑娘多的是，学学他怎么让那些人断了念想的。” 宋柚弯着嘴角看韩承教育李建州，他给对方做示范那神情真挺吓人的。她想要是韩承遇到这种事，他会处理好，不会让她有任何烦恼。 接受完教育，李建州说：“我知道了，我下次直接让她滚蛋好吧，不会让唐慧受委屈，再说我觉得她应该不会再来了，除非她脸比城墙还厚。” 宋柚说：“这也是好事，你们都知道罗萍是这样的人，唐慧你也不用因为李建州跟她谈过心有芥蒂，你们两口子才是一体的，现在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周苗坐到唐慧另外一侧，安慰她说：“这都不算什么事儿，又不是你们两口子的内部矛盾，你现在就别考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好好养胎。” 唐慧知道一家人都站在她这边就心里敞亮了，平心静气地说：“我现在不生气了，只要李建州对她没想法，不掺和她的事儿就行。” 李建州说：“我又不傻我能还喜欢这样的人吗，怎么会掺和这事儿。” 宋柚跟周苗又劝了几句，然后说：“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儿给我们打电话。” 唐慧笑道：“是我一时想不开，有点小气了，表哥表嫂，你们不用担心我们俩。” 李建州去挽唐慧的胳膊：“媳妇，走吧。” 唐慧朝他笑了笑：“回家了，是我不该胡思乱想。” 李建州说：“是我做得还不够好，以后我会坚决杜绝这种事儿。” 韩林说：“这才像话。” 周苗朝楼上喊：“平娃，顺娃，回家啦。” 四个大孩子已经把小人书都看了一遍，嘟嘟识字不多，就在旁边凑热闹。听到喊声，五个孩子都下楼互相告别。 “下次还一起玩儿。” “就下周日吧。” “好，都去爷爷奶奶家。” “定好了。” 很快，到了宋柚期中考试时间。 第97章 第 97 章 期中考试临近,宋柚再次感叹这届学生真是太刻苦了。本来他们除了上课，很多科目老师还会给列长书单要求大家，要是把这些书全读了,压根就没什么休息时间,到快考试的时候,同学们更是废寝忘食。 宋柚依然是看上去最轻松的，踩点进教室,放学马上回家,看上去像是考试垫底选手。 蒋文格依旧很担心宋柚的学习成绩,放学后他把宋柚叫住：“宋同学，我知道你要照顾家庭，没有多少时间用来学习，可是你也得为咱们班整体成绩着想，要是努力却成绩差也没人会说什么,可你这个学习态度会拖班级后腿。” 蒋文格是学校风云人物，要负责系里各项活动,占用他大量时间，宋柚估摸着他的成绩会是中等偏上。 张瑜自从跟外交官黄了之后,大概是找不到跟外交官条件差不多的对象,又把心思放到蒋文格这个备胎上来，蒋文格前些年一直搞运动,也耽误了终身大事,反正宋柚经常见张瑜出现在教学楼附近等蒋文格。 宋柚说：“你管得可真宽,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叶静跟吴跃进计划在暑假结婚，因为她父母打听到一些说法,她必须加快进度。 “咱们这届高考才恢复有很多大龄学生,学校没管结婚生子的事儿,等以后极有可能学校不允许在校恋爱结婚生子。”叶静说。 “真会管这么严？”宋柚问。 叶静点头：“谁知道什么时候政策收紧，我们必须得抓紧了。” 她又说：“吴跃进真挺让人想不到的，他就干了一个月挡车工，这一个月他想办法调动工作，还真在厂里拜了个师父，现在是机修工。” 宋柚很感兴趣：“他脑子灵活，肯定要找出路，他怎么拜的师啊？” 叶静对吴跃进的表现很满意：“他听说他们厂那个八级机修工儿子要结婚，到处跟人寻摸工业票买三转一响，他就淘换来了辆旧自行车，换了轮胎，重新刷漆，给捯饬到跟新的差不多，又上了牌照，成本价一百块钱卖给老师傅。老师傅算是占了点小便宜，觉得他动手能力强，脑子好使，就收他当了徒弟。” 宋柚说：“吴跃进手真巧，听说在工厂里厂长都得给八级工陪笑脸，八级工能当他师父太好了。” 叶静笑意盈盈：“都说最难拿的两个证，除了大学毕业证，就是八级工证，他师父肯教，说吴跃进脑子好使一教就会，要是当挡车工的话工资调级很难，但当技术工就容易的多，他以后肯定能调级涨工资。” “他毕竟是高中生，很容易弄懂机器原理，肯定上手快。”宋柚说。 叶静点头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天吃午饭的时候，李清芳说：“咱营地的泳池开了，仨孩子学游泳不？” 毛豆正吃得香，眼睛一亮：“还有游泳池？真比山里强多了。” 韩承说：“当然，很多战士要学游泳，尤其是尖刀团的人，每个人都得会游泳，泳池主要是给战士学游泳用的，周日还有晚上对家属开放。” “那好，我们要去。”毛豆兴高采烈地说。 “我也去。”嘟嘟赶紧举起小手，生怕大人觉得她小把她落下。 宋柚握着她的小手笑道：“你好好吃饭，肯定让你去。” “妈妈不让我们去河里游泳，要不我们早就该学会了。”豆包说。 宋柚看仨孩子都很兴奋地跃跃欲试，她想现在又没有游泳圈可以用，不能直接让仨孩子下水吧，于是说：“能找到教孩子游泳的教练吗？” 李清芳笑道：“还用特意找教练吗，让他们爸爸教。” 宋柚问韩承：“你有空吗？” 韩承觉得这任务有点重，教战士的话，一次教三百个都没问题，教自己调皮捣蛋的孩子一次教仨很费劲。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就晚饭后教吧。” “爸爸太好了。”嘟嘟扬着小脸笑。 闺女的笑让人一直甜到心里，韩承弯唇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说：“爸爸会教嘟嘟。” 李清芳没想到韩承答应得这么痛快，说：“游泳需要京城游泳池身体健康检查证，你们几个有空去趟军医院，我给你们□□。” 毛豆非常配合：“好，那我们就尽快去□□。” “别总想着游泳，期中考试也很重要，豆包的成绩不让人操心，主要是毛豆。”韩振邦说。 看着丈夫板着的脸，李清芳嗔怪：“你可真能扫兴。” 毛豆说：“爷爷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考前几名。” 第二天中午他们娘四个就去了趟军医院，把健康证办好，宋柚没想着下水，但她要带孩子进场也要有证。 宋柚终于考完试，几乎是考完就出了成绩，是把十几门课分数加在一起，按总成绩排名。 想要排名靠前并不容易，有些科目都是主观题，老师手一滑就可能打低分。 宋柚也没想到自己是第一名。 同学们都惊讶极了，竟然真有这种平时不用努力就能轻松考好成绩的同学。 “宋柚，第一名居然是你，真是太厉害了。” “你每门课成绩都很好，连体育课成绩都很好。” 宋柚并不想当那种在学校吊郎当在家里拼命学习，又误导大家没努力的学生，谦虚地说：“我其实在家里用很多时间看书。” 看同学们热情地跟她说话，宋柚就知道自己的思路是对的，只要自己有实力，不用主动维护人际关系，自然会有同学主动示好。 终于放暑假了，宋柚心情愉快地背着斜挎包走出教室，到教学楼楼下，她特意等了会儿蒋文格，果然，对方没两分钟就出了教学楼，朝她走过来。 宋柚直接把手抄的成绩单怼他面前，说：“看到我成绩了？没给班级拖后腿吧，没让你这个学生会会长脸上无光吧，以后不用你瞎操心，除了发布通知，你以后别跟我说话。” “没想到你成绩这么好，我现在向你表示祝贺，宋柚，是我低估了你的水平，但你要相信我并没有恶意，你真的不能算我多事儿。”蒋文格带着歉意说。 见她不理会，蒋文格兀自说下去：“你怎么就误解我是张瑜的跟班，这对我来说是个天大的误会，我接受不了……” 宋柚不想跟他多说，拔腿想走的时候见到不远处正在说话的叶静跟张瑜。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宋柚扬了扬下巴：“她来找你了，她跟人吵架你还不赶紧去帮她？” 张瑜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尽快跟外交官结婚，结果现在外交官的父亲结束管制工作，外交官也找了个条件比她好得多的对象，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如此。 她现在觉得蒋文格也可以，她以前看不上对方觉得他单亲家庭又一堆弟妹，现在觉得他考上大学又是学生会主席将来前途无量，虽然对方有些高傲，但她想不过就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这种小把戏就是她玩剩下的。 不过居然让她听到一个好消息，那就是叶静从农村找了个对象，他们家费劲巴力地把人弄到京城来，还不是进纺织厂当了工人。 这真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她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见到叶静，她肯定要拦住对方说这事儿。 张瑜脸带傲慢嘲讽：“叶静，你当时是多心高气傲的人啊，你怎么就找了个农村来的对象，听说进了厂工资才三十块钱，怎么你是在城里找不到对象了吧，你是随便找个什么人都行吗？” 叶静哪会怕她啊，立刻反唇相讥：“张瑜，很意外你怎么不姓江了呢，你那么好的爸爸不管你们了吗？你也不去问问你妈为啥离婚？还听说你那个外交官对象黄了，可有点自知之明吧，你也只能找个工人。” 宋柚大步走过去，她恍惚回到初一的时候，不过这状况还不像初中生吵架，完全是小学鸡互啄。 掐架她也会，不过就是互相贬低打压。 宋柚跟叶静都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张瑜就眼圈一红，咬着下唇，眼睛里已经汪了两滴泪，做出受了天大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 叶静嗤笑：“你怎么在校办工厂上班，你演技这么好，怎么不去当演员呢，毕竟你从十几岁起演技就这么好了。” 宋柚对站在两三米外的蒋文格说：“看到没有，她演给你看的。” 张瑜看对方站在原地不动，嘟着嘴跺脚道：“你过来呀，怎么跟根木头似的。” 她突然扯出甜美笑容，很自豪地对叶静炫耀：“我对象是他，华大学生，学生会主席，可不像你对象，农村来的工人。” 蒋文格神色复杂：“……”他什么时候成她对象了？ 他清了清嗓子，见三人都看他，略有些尴尬地说：“张瑜，我想你误会了，我没跟你谈对象的意思。” 见他说得认真，宋柚跟叶静交换了下眼神，就等着安静看戏。 张瑜愕然：“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蒋文格眉头紧拧：“有吗？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见两人你来我往不在一个频道上，宋柚没兴趣继续看，拽了叶静一把：“走了。” 蒋文格叫住他们俩：“请留步。” 宋柚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有话说。” 他依旧皱着眉：“既然人都在这儿，那么有些误会要说清楚，我上初中的时候并没有当过张瑜的跟班。” 他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我是在看着她不要做坏事。” 张瑜惊愕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蒋文格哂笑：“是，你们觉得我很无聊，我可觉得我是个正直的人。宋柚，我只不过是看着张瑜不要把你满分试卷扔掉，不要拿走你的学费，不要往你衣服里塞毛毛虫。” 宋柚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跟叶静对视一眼，也都惊讶得不得了。 张瑜张口结舌：“不是吧，你监视我！” 宋柚对她说：“江教授还以为你有多善良呢，原来你坏心思这么多，建议你以后不要有什么小动作，否则我报公安。” 张瑜觉得喉咙干涩，现在的宋柚真够嚣张，多大点事就要报公安，不就仗着公婆家的人脉资源吗？ 宋柚不理会她憋屈又愤懑的神情，又对蒋文格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谢谢你，我们化干戈为玉帛，一笑泯恩仇吧。” 现在再看他就觉得顺眼多了，而且据说他在学生会的表现也不错。 蒋文格叹了口气：“宋柚想不到你误会这么多年，现在误会解除，希望我们能像正常同学那样来往。” 宋柚说：“我可以请你吃顿饭作为感谢。” 蒋文格微微扯了下唇角：“那好，你定时间。” 张瑜要难过死了，这两个昔日的死对头竟然握手言和。 她原先觉得蒋文格给她提鞋都不够格，只不过是跟在她屁股后面求她施舍眼神的舔狗，他竟然否认是她的言听计从的小跟班，还否认跟她谈对象？ 有种世界坍塌的幻灭感。 “蒋文格，你不想跟我谈对象为啥吊着我？”张瑜恼羞成怒。 “我什么都没做，怎么会让你误会谈对象！”蒋文格语气也很不好。 不用想绝对是张瑜一厢情愿，宋柚拉着叶静走了，叶静说：“原来蒋文格不是张瑜的跟班啊，真意外。你说张瑜以后还会不会找茬啊？” “她这种人就是她过得不好也希望别人过得不好，以后她再跟你说话不要理她，说她幼稚也好，说她心智不成熟也罢，反正你跟她说话就会把自己拉到跟她一样低的层次，然后像小学生一样掐架，显得你特别没水平。” 叶静点点头说：“那好，我以后不理她。” 宋柚给她做了示范：“目不斜视，把她当空气。” 叶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学会了。” 俩人要分开的时候，叶静又把宋柚叫住，说：“对了，我差点忘了说正事儿，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吴跃进在咱大院西南平房那块租了间房子，他开始组装收音机、沙发跟自行车之类的了。” 宋柚说：“他手还真巧，组装这些是卖吗？” 叶静点点头：“有人找他订，没人订的话也能让寄售店代卖，反正不愁销路，一台收音机能挣二十。” 宋柚看叶静的语气神情对吴跃进很满意，她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搞了副业，那还挺不错的，我有空一定去看看。” 回到家，宋柚就接到江远鹏电话，对方说：“宋柚，恭喜你考了你们班第一名，再接再厉。” 宋柚说：“你是不是一直盯着我的成绩，还真是关心我，那我要是考倒数第一呢，你准备骂我一顿？” 江远鹏说：“你这样假设的话，那你就得走两条不同的路。” 放下话筒，宋柚跟宋霜降说电话说江远鹏打来的。 宋霜降问：“他经常过问你的事？” 宋柚点头：“有时候他会多此一举。” 期中考试豆包也考了班上第一名，毛豆也不错，是第五名。 宋柚本来还担心他们转学有个适应期，没想到俩孩子适应这么快。 毛豆把他的两张试卷扣在脸上，得意地说：“想不到韩晏清这么棒，我都佩服我自己。” 宋柚笑道：“你可谦虚点吧，豆包考第一都没你这么骄躁。” 兄弟俩撒着花的去爷爷奶奶家炫耀了一番，还把宋柚考第一的事儿也说了一遍。 “豆包跟宋柚的成绩我都不意外，毛豆也能考这么好吗，毛豆要继续加油，保持住这个成绩。” 李清芳说：“你看看你，一句夸奖都没听见，你还是说点好听的吧。” 韩振邦拿出夸下级的阵势来，冠冕堂皇地把娘仨夸了一遍。 晚上，以考试成绩好为名头，兄弟俩央求韩承带他们去游泳。 韩承痛快答应，让他们吃过晚饭半个小时再去。 宋柚打听过，大部分孩子都直接穿裤衩下水，宋柚让俩兄弟穿贴身短裤，至于嘟嘟穿粉色带花边的裤衩，上身宋柚特意做了轻薄短背心只遮住胸部。 “你们俩今天可是爸爸的兵，韩副参谋长亲自教你们游泳，可得抓住机会好好学。”宋柚说。 豆包笑道：“有点自豪是怎么回事？” “妈妈，我也是爸爸的兵。”嘟嘟赶忙说。 宋柚刮了下她的鼻尖，亲昵地说：“好的，嘟嘟是小女兵。” 毛豆野蛮点，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往外跑，豆包斯文，穿得整整齐齐跟着跑出去。 嘟嘟急得直跺脚，拉着宋柚衣摆：“妈，咱也走了。” 宋柚拿网兜把他们洗澡用的干毛巾带上，又带上肥皂，想想又带了两个板凳，招呼韩承：“走吧。” 她又跟宋霜降说：“妈，我们走了。” 宋霜降人际交往能力比宋柚想象得还要强，她现在已经认识不少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家属，就像今晚她就跟人约了一块去操场看露天电影。 “我就在操场上，有事找我。”宋霜降说。 “知道了，妈。”宋柚拉着嘟嘟往外走，韩承也立刻跟上。 这个露天游泳池很大，外面一圈铁栅栏，宋柚没给俩孩子健康证他们进不去，就在门口干着急。 “妈，我们在这呢？”毛豆朝他们挥手。 小小少年裸着上身，青春又青涩的肌肉线条流畅优美。 宋柚花一毛二分钱买了四张票，可以游两个小时，还出示了健康证，他们五个进了门。 游泳池四周墙上用白灰刷着“禁止跳水”“禁止小便”的字样。 人可真不少，岸边有三个安全员很认真地盯着，因为水不经常更换，宋柚看那水并不算干净，是绿色的。 有更衣室，但大家都直接在岸边脱衣服，父子仨也一样，宋柚跟嘟嘟一人坐一个板凳，手里很快多了他们仨的衣服。 嘟嘟很羡慕俩哥哥，跟韩承说：“爸爸你教完哥哥一定来教我。” 韩承点点头，声音难得温柔：“爸爸一会儿来接嘟嘟下水。” 宋柚看韩承他们统一发的泳裤有弹性，军绿色，但居然是三角裤。 他的身材真是好极了，肩宽腰窄，身高腿长，长期训练让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腹部有起伏分明的腹肌，每一条曲线都劲实利落，充满坚韧的力量感。 绝对是极品身材。 觉察到宋柚的视线，韩承转过身来，声音低沉好听：“回家看？” 宋柚笑：“不用了。” 韩承抿了抿唇，回家一定让她看。 有韩承这个优秀教练，兄弟俩学游泳特别快，毛豆肯定继承了韩承的运动天赋，他很快学会换气，已经会游，豆包下次再学一次也该会了。 让俩儿子自己练习，韩承站到水池边招呼嘟嘟：“闺女过来。” 嘟嘟可开心了，宋柚已经带她做好热身，给她脱了衣服，她就马上伸着小胳膊，跑到泳池边让爸爸抱下水。 “妈妈，水里好好玩儿。”嘟嘟用手扬着水花，笑得欢畅。 韩教练可不允许嘟嘟只是玩水，他胳膊托着闺女腹部说：“你这个小胖丫头肯定能浮在水面上，嘟嘟身体放松，不要用力。” 宋柚看着水里那个小粉团子，真是可爱极了。 等到两个小时，他们都上了岸，用干净水冲澡，擦干换上衣服才一起往家走。 “明天还来。”俩兄弟对游泳很感兴趣。 嘟嘟也很开心：“游泳真好玩。” “你想游泳吗？我也可以教你。”韩承问，他看宋柚也想游泳。 宋柚摇头：“水里挺凉快的吧，我不好意思下水。游泳池里大部分都是小孩，还都是男的，有女的也是未成年孩子，像我这个年纪的几乎没有。” 她觉得穿那么少很难为情，尤其是再遇到熟人那就更尴尬了。 韩承能猜到宋柚的想法：“别的地方也有游泳池，等周日有空我可以带你去。” 宋柚心思大动，要是确定不会遇到熟人的话她也想学游泳。 她说：“那我去买泳衣，不过我学的可没孩子那么快，能不能学会还不一定。” 韩承干脆地说：“我教你，就下周吧。”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宋柚“被迫”欣赏了好久他的好身材，韩承给她比划动作，说：“你可以练习蛙泳姿势。” 宋柚说：“没水能练吗？” 韩承说：“要不然呢，你以为战士都是下水才练啊。” 第二天，宋柚又搭便车去了前门，然后从前门坐电车去王府井，去全京城号称商品种类最全的王府井百货买泳衣。 王府井百货商品琳琅满目，她很惊讶现在泳衣布料那么少，有的还是没弹性的纱的半透明的，真是能尴尬死，她花了十五块钱选了条有弹性的，回到家还给泳衣后背补上一块，又在外加了条短裙子这才觉得满意。 现在就等着韩承教她游泳。：，，. 第98章 第 98 章 宋柚期盼着周日,生怕韩承要加班，到周六傍晚得知他周日有空，这才放下心来。 周日早上,兄弟俩意识到父母要把他们留在家里俩人跑出去过二人世界。 毛豆提议：“要不把我们俩也带上？” 嘟嘟听了这话，马上鼓起小嘴跟脸颊说：“为啥不带我？” 她的大眼睛明亮又黑白分明：“大哥你不喜欢嘟嘟了吗？” 毛豆赶紧把妹妹抱起来又是亲脸又是拍背：“大哥当然喜欢嘟嘟啊,只是爸爸管不了咱们这么多人,你太小了。我跟豆包都可以自己游泳了。” 嘟嘟撅着小嘴很不满：“大哥我已经四岁了。” 毛豆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在大哥眼里你就是最可爱的小妹。” 韩承一点都不留情面：“你们仨要是在水里我肯定要看着你们,今天要教你妈,她估计是最难教的学员，爸只能专心教她。” 虽然有内涵她笨的嫌疑,宋柚并不介意，笑眯眯地说：“是的，今天我们要一对一教学,你们仨不要凑份子，而且你们俩还要学棋。” 豆包也已经学会游泳,妥协道：“好吧，估计妈学起来是会有点吃力。” 宋柚哼了一声：“我早晚能学会。” 宋霜降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笑容满面地对三孩子说：“就让你爸妈去吧,你们跟外婆在家呆着。” 仨孩子终于放弃,认命地看着爸妈兴致勃勃地拿着泳衣、毛巾、肥皂之类的东西走了。 毛豆坐在门口台阶上以手托腮：“爸妈把我们甩了。” 宋柚觉得自己像是从笼子里放飞的小鸟，不带孩子俩人轻轻松松出去的感觉特别好。 他们去的是陶然亭公园东门斜对面的游泳场，本来在公园里有块湖面圈出了天然游泳场，水面更宽敞，但宋柚刚开始学，韩承还是让她去游泳池。 门票一毛五,也是限时两个小时,他们上午去,人还不算多，正好人跟人之间能拉开距离。 宋柚在家里试过几次泳衣，已经做好心理建设，换好泳衣从更衣室出来，并没有多扭捏，就朝在等她的韩承走过来。 阳光白亮强烈，照得宋柚皮肤白皙晶莹，光洁度额头上细柔的绒毛清晰可见，更别说她身材姣好，曲线玲珑有致，那样身姿婀娜走过来，韩承突然想不想让别人看到宋柚穿泳衣，她以后还是少出来游泳。 不过他很快压制下这个念头。 韩承教过她憋气、换气跟蛙泳姿势，宋柚已经练熟，俩人做完热身运动，韩承跳下水说：“我给你示范，你看我怎么游。” 开始的时候他游得快，宋柚觉得他像几乎飞鱼一样穿梭在水里，水花飞溅，到深水区转回来后就是分解动作给她看，颀长有力的四肢舒展，动作很优美，他本人不仅有阳刚之气还很阳光，简直帅极了。 孩子不在身边，她才能随心所欲地欣赏韩承的身材跟泳姿。 韩承朝空中扬水，晶莹的水花纷纷落下，他招呼她：“下来。” 看宋柚小心翼翼试探着下水那怂样，他本来计划的魔鬼训练全盘推翻，决定用训练嘟嘟的方法训练她。 他语气温柔又有耐心：“不要怕，来练习下憋气。” 宋柚从水里钻出来，长长呼出一口气，拍打胸口，“不行了不行了，直接游吧。” 韩承站在她身后，舒展双臂，双手抓住她的手背教她练习蛙泳动作，“很好，”他鼓励说。 “你身体放松，我托着你，你试着游，我不会让你呛水。”韩承手放在她腹部，托着她，“放松，手脚别用力就能浮起来。” 他温热的手掌温度隔着薄薄的泳衣传递，宋柚感觉有麻麻的感觉从他手掌覆盖的位置传递到每一个神经末梢。 不行，这教练长得太帅她会分心。 眼见宋柚歪歪斜斜，韩承赶紧把她从水里捞起来让她站好。 宋柚见俩儿子学得那么轻松，可自己来学才觉得有点难。 她伸出双手使劲攀住他的肩膀，语气软糯还有点娇气：“我脚一离地就东倒西歪，我怕沉底。” 韩承感觉着贴近他的柔软带着清淡香气的身体，真没教过这样的学员。 他拍了下她后背，眉眼柔和，语气很纵容：“还不如嘟嘟，加油吧。” 到两个小时的时候，宋柚终于克服对水的恐惧，不换气的话可以游上几米，换气的话头抬起来马上失去平衡。 等俩人回到家，仨孩子正在讨论妈妈能不能学会。 见父母进院，他们立刻围过来问妈妈学得怎么样，宋柚可不承认自己不会换气，很自豪地说：“我会游了，能游好几米呢。” 豆包夸奖说：“妈妈不错呀。” 韩承食指揉着额角，好吧，今年是够呛，希望她明年夏天能够学会。 暑假宋柚也没闲着，杨教授的项目堆积了一些数据，她把期中考试期间汇总上来没来得及处理的数据整理完了，周六傍晚，她要去看看吴跃进的“工作室”。 在京城买水果比在山里方便得多，家属院里就有菜站卖菜兼卖水果，夏天经常有西瓜卖。 下午，宋柚去买了一个六斤的西瓜，九分五一斤，不算副食品票，花了将近六毛钱。 一半西瓜放冰箱冷藏室冰着，等傍晚吃完饭，宋柚拎着另外半个西瓜，招呼仨孩子去华大家属院去看叶静他们。 把西瓜递到毛豆手里，牵着嘟嘟的手，娘四个朝华大方向走。 本来还担心在家属院平房区找不到吴跃进租的房子，却看到叶静已经在路口等他们。 这片平房区的房子大多低矮，也有私搭乱建现象，显得杂乱无章。 “这儿租房子多少钱一个月？”宋柚问。 “一块二，正好有间空房，就租下来了。”叶静说。 叶静带着他们七拐八拐，终于停下，宋柚就看到了吴跃进的“工作室”。 这是在角落里的孤零零的一间房，可能是屋里太热，他把材料放在门口，正在做沙发。 这周日是叶父翻万年历选的适合结婚的黄道吉日，明天就是他们结婚的日子，吴跃进仍跟平时一样在干活。 现在流行自己打沙发，有些人找木匠做，有些手巧的人会自己动手。 毛豆跑过去，很好奇地说：“吴叔叔，你还会打沙发啊？” 吴跃进正在往椅子上缠麻绳，麻绳很巧妙地像有规律的网一样呈凸起状罩在木椅表面，看着精巧又复杂，他点点头：“简单，你看看也能学会。” 他做的是木架子的沙发，比普通椅子稍大，靠背跟坐垫部分都放弹簧，再用麻绳绷好，外面在绷上沙发帆布，就是结实又舒适的沙发。 宋柚问：“你以前就会打沙发吗？没听你有这个手艺。” 叶静搭话：“以前在农村还没流行沙发，他不会，到这是看过人家打沙发，就学会了。” “手可真巧。”连嘟嘟这个小丫头都赞叹道。 宋柚把西瓜放旁边的凳子上，问：“有刀吗，切西瓜吃吧，太热了。” 叶静用吴跃进钥匙上挂着的折叠刀把西瓜切好，几个人一边分吃沙甜西瓜一边聊天。 豆包很感兴趣地问：“吴叔叔，材料都从哪儿找的呀？” 吴跃进回答说：“木料是我从附近生产队买来的，我让木匠帮我用电锯砌成合适的木板，弹簧五金店有，麻绳跟帆布百货店有。” 豆包说：“凑齐材料倒是不难，就是我看又要做椅子，又要绷麻绳真够费功夫的。” 叶静压低声音：“这样一对沙发成本是三十多，百货店同样质量的要一百多，我们卖给订沙发的人是八十，能挣四十多。已经预定出去三对。” 宋柚音量也降了下来，赞叹道：“那还真挣不少，按这样说欠的钱很快就能还完。” 别看挣得多，可工也繁琐，挣得都是工钱。 吴跃进吃完西瓜，洗过手又去缠麻绳，他说：“我肯定不会让叶静跟我一起还，我的工资用来日常开支，挣的外快用来还债，一年内肯定还完。” 叶静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不用分那么清，你只要有明确想法跟规划就行。” 她又问宋柚：“你家要沙发不，你出材料，让他给你做一对，不要工钱。” 宋柚赶忙说不用，她说都用部队的家具。 其实她想的是还要去寄售店捡漏。 正说着，叶父叶母也溜达过来，正好还有两块西瓜，宋柚给老两口一人一块。 宋柚看他们对吴跃进还挺满意，听他们的意思，没想到吴跃进能那么快就当上机修工，也没想到他动手能力那么强，有点出乎意料的惊喜的感觉。 再说吴跃进长得也端正，他们一家也照应过叶静人品有保证，二老经历过风浪后要求不高，觉得找这样一个有头脑又踏实肯干，对他们闺女又好的女婿已经知足了。 叶父的话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不求富贵地位，一家子平平安安就足够。” “我觉得他们俩能踏实过日子，日子还能过不错，宋柚你说呢？”叶母说。 宋柚笑答：“一定可以，他们俩不用你们操心。” 有父母的肯定和支持，叶静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宋柚觉得她的笑容发自内心，她应该是喜欢吴跃进的，这种状态就很不错。 看着天色稍晚，宋柚要带着仨娃回去，兄弟俩看得津津有味舍不得走，路上还遇到出来找他们的宋霜降。 “妈，天还亮着呢，路上人也多，不用来接我们。”宋柚说。 “我就往这边溜达，韩承他出不来，要不他也会来找你们了。”宋霜降说。 嘟嘟亲热地去拉外婆的手，五人一块回家。 第二天就是叶静的婚礼，宋柚一大早上就过去陪她。 吴跃进父母手头也有点钱，是吴母这几年在生产队的分红攒下来的，小儿子自己在京城他们也有点不放心，更不想让小儿子太寒酸，给了三百块钱的彩礼钱，另外还给了三百让他们买自行车跟手表。 就是在京城，父母能给出六百块钱也不算少。 这些钱小两口都没动过，准备先攒起来，至于债务，吴跃进自己还。 婚礼也简单，就是在叶静家摆几桌，她家地方有限，请的客人都是至亲好友。 俩人打扮也简单，吴跃进是崭新的白衬衣黑裤子，叶静穿一身碎花连衣裙，宋柚给她梳了复杂精致的辫子。 等客人陆续来到，宋柚给韩承打电话，又出去迎他，在家属院门口正好遇到他，俩人一起又返回叶静家。 吃过午饭，婚礼就算结束，宋柚跟韩承一起回家休息。 —— 又一个傍晚，宋柚在她去过几次的那家饭店，请蒋文格吃饭。 两人落座后，点好菜，宋柚又要了两瓶汽水，俩人边喝边聊，宋柚说：“真没想到当时你想的是看着她，不过你也真行，能让我们三个都误会。” 蒋文格也笑：“你最开始对我就有敌意，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再说没多长时间你就回老家了。” “你那时候傲娇的很，估计给你机会你都不会解释。”宋柚说。 蒋文格已经喝下半瓶汽水，说：“那倒也是。”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帮我挡张瑜做的那么多坏事，要不我肯定要更多地被她算计。”宋柚语气中带了些感激。 “这也算是缘分吧，本来是一个阵营的，结果敌对这么长时间。”蒋文格轻轻摇头说。 “那你跟张瑜怎么回事？你们不会谈对象吧。”宋柚问。 蒋文格语气中带了点惊讶：“那天你也看到了，我都说了没跟她谈对象，你还能把我跟她扯到一起。” 宋柚笑：“这种事谁说得清楚，她能误会肯定有原因，说不定是相爱相杀经过种种曲折最后圆满呢。” 蒋文格用手捏着眉心：“真没有，我这个年纪哪有心思搞这些，还不就是想找个各方面差不多的一起过日子。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跟谁谈都不会跟她谈，张瑜会误会也许是她太自负了吧。” 宋柚倒觉得张瑜受到突如其来的打击，现在是自卑跟自负的混合体。 蒋文格有三弟一妹，上初一的时候还是父母健在，家庭幸福，等到他初三的时候在大学教书的父亲去世，母亲就是普通职工，艰难拉扯五个孩子长大，现在他还有一弟一妹在上学，他不可能不管负担略重。 因为他之前搞运动俩人又是对头，宋柚一直留意他在学校风评，没有听到任何□□，学生老师对他评价都不错。 她没刻意打听，但也听说过他上大学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很过分的事儿。 蒋文格倒是没怀疑过宋柚，毕竟初中时他要是觉得她人品有问题就不会帮助她，而且宋柚母亲是干部，对象是军官，都很可靠。 俩人现在都觉得对方很了学校的事儿，既然知道宋柚成绩好，蒋文格就没再提让她多参加学校活动的事儿，但说重要的事儿一定会让她知道。 饭吃到最后，宋柚说：“只要你不跟张瑜谈对象，我们就能正常来往。” 蒋文格说：“好吧，能握手言和可真不容易。” 俩人一块往外走，都觉得又多了一个朋友。 宋霜降来京城，温长空肯定要请她吃饭，但天气太热，宋柚一家拖家带口外出又不太方便，温长空就自带食材到宋柚家来并且要担任大厨。 周日上午十点左右他们到宋柚家，温明征手里拎着七八条胖头鱼，他说：“这些鱼是密云水库的，早上送过来活蹦乱跳的，这一路上离了水，还活着呢。” 另外两个网兜里是平谷桃子。 温长空说：“霜降还没吃过我做的饭，这次你就尝尝我的手艺，咱们吃鱼头泡饼怎么样？” 宋霜降拎了水桶让温明征把鱼放进去，笑着说：“好，那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妈，温伯伯做饭可是大厨水平。”宋柚说。 “你可别夸我，我不禁夸，一夸就发挥失常。”温长空开玩笑说，他又问，“宋柚，你公婆还没来呢。” 宋柚说：“我昨晚跟他们说过，我公公上午还去营地，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回来了没有。” 毛豆跟豆包自告奋勇承担收拾鱼的任务，韩承嫌他们速度慢，就跟温明征一块动手，把鱼收拾干净。 宋柚按人数洗了十个桃子，自己先尝了一口，真跟一兜蜜一样，鲜甜多汁，她赶紧招呼三个孩子吃桃。 嘟嘟拿了个最小最红的桃子，咬了一小口，马上被甜到，她笑眯眯地对温长空说：“温爷爷，桃子可真甜。” 温长空语气特别慈爱：“那以后温爷爷有了好吃的都给嘟嘟拿来。” 嘟嘟仰着头，声音又甜又萌：“好的，温爷爷。” 韩承摸了下她的小脑袋：“你怎么不客气一下呢。” “可别跟我客气。”温长空说。 宋霜降说：“我来做烙饼吧。” 温长空点头：“好。” 宋柚把食材都准备好，就是自家院里的蔬菜，黄瓜、豆角、西红柿这些，温长空说不用她帮忙，她看温长空跟宋霜降配合得很默契，就把厨房留给他们俩，又打发仨孩子去供销社买汽水。 一大锅浓油赤酱的炖鱼做好，酱褐色的颜色看上去就能激发食欲，鱼肉更是鲜嫩味道浓郁，烙饼薄而酥脆，吸足汤汁松软可口。 韩振邦老两口差不多饭熟才到，夸赞道：“老温没想到你厨艺这么好，真让人惊讶。” 李清芳笑道：“味道真不错，要不你以后多来几趟。” 温长空美滋滋地听完夸奖说：“可以啊，你们别嫌我来的勤就行。” 轻松的暑假很快过去，开学没多久宋柚就收到《华国教育研究》杂志寄来的挂号信，她写的论文发表了。 跟着样刊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三十二块钱的稿费。 稿费不重要，重要的是宋柚发表了论文，毕业分配的时候可以写在她的履历表里。 宋柚想杨白齐教授一定会看到她的文章，所以她不等对方看到，要提前说她发表论文的事儿。 课间，宋柚拿着杂志去了杨教授办公室，她说：“杨教授，你又做项目又翻译英文书，我看你太忙，对论文也没什么信心，就没好意思耽误您时间找您指点。” “真不错，想不到你还能主动写论文，别的大一学生可没有这个想法。”杨教授把论文细致地看了一遍，教了她写论文的方法，还给她提了几点改进意见。 不多的话宋柚就感觉茅塞顿开，致谢过后又说了自己想写关于城乡教育差距的论文，问可以不以用他们的项目数据。 杨教授很肯定她的想法，说：“你这个论文选题角度不错，正好我们的项目数据可以用，论文你可以先写，我帮你看。” 宋柚点点头：“那先谢谢杨教授。” 杨教授说：“你可别跟我客气，你在项目上花了不少精力，既然你有这方面的能力，我也愿意带你写论文。” 这天傍晚下课回家，宋柚看到她妈换了个新发型。 “妈，你去理发了，还换了新发型？”宋柚惊呼。 她妈本来留了几十年的□□头，新发型额前有蓬松的刘海，很活泼一点都不像原来那样古板，整个人看上去年轻很多。 “对，中午去剪的头发。”宋霜降笑眯眯地说，“咋么样啊！” 宋柚赞道：“妈，你以后就留这个发型吧，看着年轻了十岁，在哪理的呀，这理发师水平真高。” “哪能年轻那么多呢，你真能夸张。”宋霜降美滋滋地说。 “真的，我没夸大哄你开心。”宋柚说。 宋霜降说了个地名，宋柚说：“这地儿离得可不近，你怎么想着去那儿剪头发啦，自己去的？” 宋霜降嘴唇动了动，犹豫着想要说点什么，不过还是没说。 宋柚也没纠结理发店远不远，建议说：“妈你以后就这样留头发吧，是真的显年轻。” 仨孩子也夸外婆的新发型好看。 宋霜降很满意，抿着嘴笑：“好，那我以后就留这个发型。” 到第二天早上，宋柚看她妈往头发上抹了桂花头油，还征询她的意见：“是不是不如昨天精神了？” 宋柚笑出声来：“妈，你这发型不能抹头油，就梳理整齐蓬松的才好看。” 她看了眼手表见时间足够，打来一盆温水：“妈，要不你洗个头吧。” 宋霜降依她的建议洗了头发，等头发干了梳理好，果然跟刚剪完一样利落又蓬松。 “那我上班去了。”宋霜降说。 宋柚点头：“我也去学校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宋柚意外看到温明征在等他，对方跟她说：“宋婶子换了发型是吧，是我爸带她去剪的，哈哈，他们俩跑那么老远，被我看到了。” 第99章 第 99 章 宋柚又惊讶又好奇,马上说：“我妈是换了新发型，看着还挺年轻，我还说她怎么跑大老远地去理发,她也没提温伯伯。你快跟我说说当时是怎么回事？” 温明征脸上笑意未消：“我知道你就感兴趣，特意提前下班来找你，那就是婶子不好意思跟你说呗。那家理发店在我单位附近，我爸回城后还去过,理发师手艺是很好,我看到他们俩的时候俩人都挺拘谨,我爸把宋婶子带进去之后就出来等她。” 宋柚也跟着笑：“我妈发型几十年都没变过，肯定是温伯伯提议她换发型，不知道是温伯伯还是理发师提议换成现在这个发型，眼光很不错。” “等宋婶子出来的时候俩人骑着自行车还一前一后走，你说要是普通同志的话用这么避嫌吗？”温明征说。 宋柚突然笑起来：“新发型新人生，怎么觉得温伯伯还挺会的,他比你强。” 看着宋柚忍俊不禁的神情,被比较的温明征：“……” 他无奈道：“你别笑了，说正经的,你说我爸管着那么一个大厂,工作也挺忙，怎么还能关心人家留什么发型,他们俩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意思？反正我看俩人中间好像有股劲儿。” 宋柚知道他指的是哪方面,直截了当地问：“温伯伯想过再婚吗？” “他在农村的时候肯定没这方面的想法,回城之后也没提过,但我想他还年轻,身体也好,应该找个伴儿,等岁数更大点可以相互扶持。”温明征说。 “宋婶子有再婚想法吗？”温明征又问。 宋柚摇头：“她应该是没想过，但我考虑过这事儿，只不过是没有合适的。” 宋霜降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她刚离婚，有正式工作，吃供应粮，又只带一个女娃，其实还挺好找二婚对象。 可宋霜降没有再婚。 宋柚自己结婚后考虑过她妈的婚姻问题，她也希望她妈有人作伴，甚至有人可以依靠，可并没有合适人选。 且不说男方个人条件如何，像宋霜降三四十岁的同龄人都是孩子亲戚一大堆，如果再婚她要处理婆媳关系，面对继子继女，给别人养孩子，她再婚的话可能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被男方一大家人拖累，降低生活质量。 温明征开始向宋柚推销他爸：“我爸别看在农村呆了十年，他回城后体检过，身体健康，心态也好，工资也不少。” 宋柚笑道：“他还会做饭，我也觉得温伯伯不错。” 宋霜降要是再婚的话，温长空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要不咱们推一把？”温明征提议。 “怎么推，让他们俩一块去看电影？”宋柚没啥浪漫细胞，她想不出别的花样。 “那我去买票。”温明征说。 “不能买你们家属院电影院的票。”宋柚说。 “我知道，就买五道口电影院的票吧，离得不算远，应该遇不到熟人。”温明征说。 宋柚想了想说：“不要说票是给他们买的，要不他们不好意思，就说你想请姑娘看电影，姑娘不想去。” 温明征微微拧了拧眉心：“我就这么没魅力吗，买票请姑娘看电影人家还不去。” 宋柚被逗笑：“这是重点吗？” 温明征无奈说：“好吧，就用这种说辞，我去看看电影院最近有什么新鲜点的片子。” “别买挨在一起的座位。”宋柚叮嘱说。 “就买前后排。”温明征说。 俩人商量好后就各自回家。 宋柚到家后，宋霜降快把晚饭做好，后者看着自己闺女笑道：“今天你心情不错。” 宋柚点点头：“看我妈换了新发型显得年轻就心情好。” 宋霜降接着笑：“还是我闺女说话好听，仨孩子都写作业呢，等韩承回来咱们就吃饭。” 晚上等仨孩子都睡下，宋柚悄悄跟韩承说这事儿。 韩承深邃黝黑的眼眸好好打量宋柚。 前有叶静跟温明征，后有她妈跟温父，宋柚近来总是操心别人的婚事。 他双手搭在宋柚肩膀上，把她身体扳正直面自己，俩人额头相抵，话语中带着戏谑：“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操心别人的婚事，看来你真是步入中年妇女的行列了。” 宋柚哼了一声，轻拍他硬实的胸口，嗔道：“我还年轻着呢，你快说你怎么看这件事。” 韩承说：“温伯伯各方面条件倒是都不错，你们可以试探下俩人的态度，也别太急，让他们俩人相处看看。” 宋柚点头：“确实，反正已经这个岁数，确实不急。再说我妈是做妇女工作的，经常调节家庭纠纷，对婚姻和家庭很有心得，在这方面她考虑问题会比我更清楚。” “水到渠成，慢慢来。”韩承说。 周日宋柚又去了趟王府井百货去给她买衣服。 既然他们在给父母安排“约会”，一定要让她妈穿得美美的。 王府井百货有很漂亮的连衣裙，碎花的，格子的，宋柚纠结了下，她想着她妈平时工作穿衣服需要端庄得体，再说她妈肯定不习惯穿连衣裙，还是选择白衬衣加半身裙。 既然要给她妈买，也要给婆婆买。 普通一件的确良白衬衣十块出头，宋柚买的领口跟袖口更有设计感，要十五块钱一件。 裙子给宋霜降买的是粉色加咖色格子，给李清芳买的是浅蓝加深天蓝格子，双层棉布的，现在这个天气穿合适，裙子都很好看，二十二块钱一件。 回到家，宋柚把裙子拿给宋霜降，果然她妈说：“我有衣服穿，你还给我买衣服干啥？再说我都没穿过裙子。” 宋柚跟嘟嘟都极力劝说宋霜降把裙子换上试试，宋柚说：“妈你以前总下乡不方便穿裙子，现在呆在办公室的时间多，穿裙子试试，再说穿裙子显得年轻。” 宋霜降把新衣服换上，美滋滋地照着镜子说：“正好合适，我没穿过裙子，还有点不习惯。” 她只穿裤子，从来没穿过裙子，现在换上裙子觉得挺凉快，还真是时髦并且显年轻。 “外婆真漂亮。”嘟嘟拍着小手夸奖道。 宋霜降对新衣服特别满意，摸摸外孙女柔软的头发笑道：“嘟嘟真会说话。” “新衣服不要留着，妈你明天就穿新衣服上班。”宋柚说。 她又拿着新裙子去公婆家，李清芳自然也对新衣服很满意，说宋柚挑衣服的眼光好，不过她又说：“你们俩养孩子哪哪都需要花钱，还是省着点花吧，我有衣服穿以后不要再买了。” 宋柚笑道：“知道了，妈。” 温长空拿到两张电影票，开始“数落”温明征：“我看你条件也不错啊，模样不差，工作也不错，除了年龄大点，怎么请姑娘看电影人家都不去呢，你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啥条件的姑娘啊，还能看不上你？” 温明征：“……” “诶，你说说那姑娘啥条件啊，啥长相？父母干啥的？工作特别好？她哪方面看不上你？” 温明征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说话：太难了。 温长空看着电影票上的日期，又问：“啥电影？” “《生死恋》。”温明征说。 又是一顿数落，温长空说：“你说你就非人家姑娘不可了吗，生死恋是啥玩意，谈个对象都能要死要活的，《上甘岭》这种片子不好看？你快长点出息吧，这个姑娘不行咱就换一个，没必要一棵树上吊死。” 温明征手抚额角：我走还不行吗？ 周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宋霜降一直琢磨要不要把跟温长空一块去看电影的事儿告诉宋柚。 不跟闺女说吧，偷偷摸摸像是做贼，说吧，不知道闺女会有什么反应。 等韩承去营地，仨孩子跑出去玩儿，宋霜降才说：“温明征托人买了两张电影票想请姑娘看电影，姑娘不愿意去，他就把票给了他爸，你温伯伯说让我一块去。” 计划成功，宋柚暗喜，怂恿她妈说：“妈，那肯定要去，现在大家都爱看电影，听说现在电影票特别难买，费半天劲买来的电影票可不能浪费。” 听闺女没介意她跟温长空一块去看电影，而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宋霜降松了口气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为了让她妈更自在一些，宋柚又说：“你说温明征条件那么好，怎么连约姑娘看电影都约不到。” 宋霜降笑道：“那就是没缘分，我跟他说说，这个不行就换个人。” 温明征正在监督他爸按时出发，他打了个大喷嚏，摸着鼻尖想，这次肯定是宋柚说他坏话。 再说电影是下午两点钟开演，俩人又是一前一后走进电影院，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连位置也是刚好一前一后。 温长空心说这位置“好”，正好看到宋霜降的后脑勺，连侧脸都看不见。 电影结束的时候，俩人很有默契，宋霜降先往外走，温长空等人都走光再出去。 等快走到转弯处，宋霜降停下脚步转头往电影院门口处看，没想到她看到江远鹏。 江远鹏刚从市图书馆回来，从电影院门口经过，就觉得人流中有个背影看着有点眼熟，等对方转过头来，江远鹏惊讶得不得了，这是宋霜降？差点没认出来。 记忆最深处无非就是那个单条麻花辫垂在肩上的土气的村姑，可现在的宋霜降时髦短发长裙，看着还挺有气质，还很年轻，客观地说，明明奔五十的人看着像不到四十。 他不由得把宋霜降跟张文雅做比较，前者年轻时髦气色好，后者老气横秋满腹忧愁。 “你来看闺女？”江远鹏加快脚步走过去，随意寒暄一句。 “不，我调到京城工作。”宋霜降想家属院离华大这么近，早晚会遇到江远鹏，她并不意外。 她语气很淡，有点想就他离婚又戴绿帽的事儿嘲笑他一通，但想了想还是不想多跟他说话，拔腿想走。 “那还不错，是老韩给你办的调动？来多长时间了？”江远鹏问。 这么大的事儿宋柚都没跟他说。 “怎么，你查户口啊，江教授。”一道浑厚又冷冽的声音从侧后方响起。 江远鹏转身，看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块头从电影院门口方向走过来，竟是他的昔日“情敌”温长空。 “我给她办的调动。”温长空走到宋霜降旁边，跟她并肩站着，像是要护着她的样子。 江远鹏看着面前并肩而立的两人，莫名觉得俩人特别像两口子：？ 温长空在农村呆了十年，回城后迅速恢复原职当上厂长，听说军区领导特别器重他，江远鹏知道这个情况。 智商极高的他有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温长空要把宋霜降调到京城来？二是他们一起看电影？不会是巧合吧。 只需要先问第二个问题，他说：“你们俩一块看电影？” 这次是宋霜降点头：“是。” 江远鹏的心提了起来，又想起当年他跟温长空前后脚找媒人向宋霜降提亲，他那时还很忐忑，担心宋霜降会选家在京城又是连长的温长空，结果宋霜降选了他。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俩人在谈对象：？？？ 温长空把江远鹏的表情尽收眼底，声音很豪放：“是我给霜降办的调动，我们是一起看电影。” “他还经常到我们家吃饭，他厨艺很好。”宋霜降补了一句。 “对，京酱肉丝、白菜卷肉、合碗菜、雪菜焖肉、焦熘豆腐丸子……” 温长空报了一溜菜名：“这些菜我都会做。” “他做的这些菜我都吃过。”宋霜降笑笑说。 “还有很多你没吃过的呢，这些菜以后你都会吃到。”温长空说。 宋霜降脸上带笑：“好。” 江远鹏：！！！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觉得温长空是在向自己挑衅，他想把对话拉到自己可以掌控的方向，于是说：“调动是好事，宋柚能跟她妈一起生活，我代替宋柚谢谢你。” 温长空声音凛冽如冰：“你代替不了宋柚，走吧，霜降。” 宋霜降没有半点犹豫，立刻转身跟他一块往路口走。 江远鹏看着两人并肩往前走，距离不过十公分，突然感觉有点酸，心里空落落的。 当年，宋霜降应该选温长空，是他配不上宋霜降。 可是他又觉得不甘心，毕竟他们有共同的女儿，还有三个孙辈。 回到家，宋柚问她妈电影好看不，宋霜降说挺好的。 “妈你以后周日可以多出去转转，不用总在家里带嘟嘟，我公婆那儿还有保姆呢。”宋柚说。 宋霜降把遇到江远鹏的事儿说了，宋柚看她妈很平静，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于是说：“也没必要像仇人一样，就点头之交就行。” “好。”宋霜降说。 到傍晚的时候，李秋菊带着梆子来了一趟，带来一盆卤煮，她说：“都快凉了，这是我们食堂的，我做的，热一下再吃要不腥味重，你们都尝尝我的手艺。” 宋霜降把饭盆接过去加热卤煮，宋柚说：“你们食堂伙食真好，还给职工做卤煮吃，闻着就挺香的。” “也不常做，这几天赶工，是给职工改善伙食。”李秋菊笑着说。 李秋菊在附近机械厂食堂上班，当初她有几个工作可以选，宋柚跟她说最好有门手艺，李秋菊就进了食堂，食堂有个大师傅是原来老字号饭店的大厨，李秋菊拜了师，跟大师傅学做菜，现在她的厨艺水平大大提高。 她平时也很上进，在上部队办的文化提高班。 等卤煮热好，宋柚盛了一碗，里面有猪肠、猪肺跟豆腐泡，她尝了口猪大肠，又软又烂，没有腥味儿，宋柚连夸好吃。 “你这手艺赶得上老字号卤煮店了。”宋柚说。 李秋菊抿着嘴笑：“你可真太抬举我了。”见宋柚家已经做好晚饭，她又说，“你们吃饭，我回去了。” “那我们就不客气吃好吃的卤煮了。”宋柚笑着说。 母子俩走后，一家人美美吃了顿晚饭，除了宋霜降做的菜，连一盆卤煮都吃光了。 这天放学，宋柚见江远鹏在教学楼附近等他，她已经习惯对方父爱无处安放经常找她，没想到这次俩人走到僻静处，江远鹏说的是别的事儿。 江远鹏的话让人意外：“我这辈子亏欠你妈的特别多，你妈善良、高尚，我配不上她，我其实是想给她一些补偿，我现在有能力，我想我们复婚的话，我可以保证她后半生衣食无忧，我会让她过有保障的生活，在物质上肯定要比一般人家丰厚。宋柚，你看怎么样？” 他不后悔他选择的路，但他也希望尽可能地给母女俩一些补偿。 宋柚皱了皱眉，认真地看向江远鹏说：“你受了什么刺激能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来。” 她想江远鹏想让她当中间人传话。 “这是我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江远鹏脸皮很厚地说。 宋柚很不客气：“这话你跟我说说就行了，可别跟我妈说。你所说的丰厚的物质生活是你想要的吧，我妈不需要，我妈凭借自己就可以过安稳的生活，她是干部身份，有工资以后也会有退休金，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用得着你吗？” 江远鹏很冷静：“毕竟我们有共同的家人，我有能力弥补多年前对你们的亏欠。” 宋柚打算他的话：“那你就继续亏欠好了，难道我们还要配合你让你弥补？我妈过得挺好的，你别打扰她。” 江远鹏沉默了好一会儿，这对母女是彻底不需要他了，他的实力、能力跟拼尽全力得来的地位对她们来说毫无意义。 没有人跟他分享。 说不定宋霜降真的会跟温长空结婚。 他黯然，语气中带了自嘲：“那好吧，以后不再提了，是我耽误了你妈，是我不配。” 宋柚轻嗤：“你知道就好。” 两人没再继续说下去，各走各的路。 宋柚觉得这事儿应该让宋霜降知道，回家后马上跟她妈说了这事儿。 宋霜降惊讶得不得了。 宋柚说：“他应该是想让我当个中间人，撮合你们俩，我直接就给拒了。” 宋霜降果然跟宋柚看法一致，她说：“江远鹏可真自以为是，要我听到他说这话也得当面磕碜他，以后就让他不要提了，否则我自己骂他。” 宋柚笑道：“他要脸，不会再提。” 她又像开玩笑一样说：“妈，我觉得温伯伯比江教授强多了，你觉得他怎么样？” 宋霜降别过脸看别处，说：“你怎么说起温伯伯来了。” 宋柚觉得还是让二老主动提比较好，慢慢来不着急，于是笑着说：“我就随便说说。” 一晃就到了期末考试的时候，周六晚上韩林一家过来吃饭，他们又在公婆家吃饭，吃过晚饭宋柚跟韩承商量他跟宋霜降带仨孩子回家，她要去华大图书馆。 李清芳说：“在家看书就行了，还要去图书馆？” 宋柚说：“妈，期末考试有很多主观题，我想多看点专业书，阅览室的书不能外借，只能在里面看。” “我妈比参加高考前还要刻苦呢。”豆包说。 “那你们仨还不像你妈学习，你们仨才正是学习的年纪，你们妈妈就是榜样。还有你们俩，平娃跟顺娃。”韩振邦抓住机会就教育孩子。 嘟嘟马上维护两个哥哥，奶声奶气地说：“大哥、二哥成绩都很好。” 毛豆跟豆包立刻觉得没白对小妹好。 “老韩你少说两句，他们还小，就别给他们压力了。” 韩振邦：我话本来就少，还让我少说两句！ 他把嘟嘟抱起来说：“还是我们嘟嘟最可爱。” 李清芳说：“那你们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走到岔路口，韩承说：“要不我们送你去吧。” 宋柚笑道：“不用啊，路又不远，走几步就到了。” “那你注意安全。”韩承说。 “别担心我啦。”宋柚笑着说。 等到九点半，图书馆闭馆，宋柚跟同学一块儿随着人流从里面走出来，意外地看到韩承身姿笔挺，正站在路灯下，嘟嘟跟两个儿子正站在他旁边玩儿。 路灯的微光衬得他的脸庞坚毅硬朗，多年过去，仍然能让她怦然心动。 “韩承。”宋柚朝他们招手。 “妈妈。”嘟嘟立刻转过小身子，亲热地喊。 看了一晚上书之后，在校园里看到他们四个，心情真好。 宋柚的两个同学随着她的视线也看到路灯下颜值超高的四个人，问：“是你军官对象跟孩子啊？” 宋柚点点头：“是。” “哇，真看不出你是仨孩子的妈，你对象真精神，你仨孩子长得真好。” “儿女都有了，你们这一家子可真让人羡慕。” 她们很羡慕宋柚，她年龄比她们大，可她长得美，看起来甚至比她们年轻，成绩又好，还有这么优秀的对象跟可爱的孩子。 结婚生子这两样人生大事都完成的这么好，妥妥的人生赢家。 宋柚并不只享受别人的夸奖，她说：“等你们毕业也都能找到合适对象。” 她跟同学分开，朝韩承跟仨孩子走去。 嘟嘟早就朝这边跑过来，韩承怕他被人撞到，在旁边给她当保镖。 宋柚把嘟嘟抱起来，说：“小闺女来接妈妈吗？冷不冷啊？” 闺女的小奶音特别好听，搂着妈妈脖子，亲热地说：“是的，妈妈我穿了厚棉袄，一点都不冷。” “嘟嘟在家里乖吗？”宋柚感觉闺女的小手是热乎的，亲了亲她的小脸。 “我在家里很乖，但一晚上都在想妈妈。”嘟嘟小脸贴着宋柚。 宋柚抱着这个小棉袄，心都快被萌化了。 韩承说：“反正他们明天也不上课，我们就过来跟你一块回去。” “妈，是妹妹想要来接你。”豆包说。 “爸爸比妹妹还想来，他们俩一拍即合。”毛豆补充道。 宋柚脸上的笑容都收不住。 韩承抱着嘟嘟，母子三个走在旁边，踏着月影，一块朝家属院的方向走去。 考完试，宋柚跟兄弟俩都放了寒假，嘟嘟继续上幼儿园，很快到了年底。这天韩林他们又过来吃完饭，宋柚觉得气氛有点沉重，她能感觉到李清芳心事重重，连话都少了。 韩振邦更是沉默寡言。 韩承倒是看起来很轻松，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甚至他还给大家讲了个笑话。 毛豆说：“爸，以后你还是别讲笑话，你看都冷场了。” 宋柚自从考试结束就想着自卫反击战的事儿，下意识想要回避，但现在还是得面对。 回到家，她把收音机打开，但没听到自己想知道的内容，于是作罢，催着仨孩子去睡觉。：，，. 第100章 第 100 章 整栋房子安静下来,宋柚洗漱回来，看他在看画得很细的边境地图，便问他：“南边是不是快打起来了。” 广播里会说边境局势,她这样问并不突兀。 韩承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局势紧张。” “那尖刀团肯定要去对吧？”宋柚问。 韩承点点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肯定要去。” 宋柚并不意外，上一世他就带着尖刀团去了边境,等反击战结束还在那儿应对边境冲突，两年之后才回来。 他是全须全尾回来的，得了好几枚勋章，并没受过重伤，宋柚并不担心他。 他工作方面的人生轨迹跟上一世并无变化，宋柚想以后也会如此。 她说：“那你就养精蓄锐吧,最近吃好点，睡好点。” 韩承把地图合上,抬眼看向她，见她完全没有担心的情绪，没有压力，心态非常好，这让他觉得很踏实安心。 她看着外表柔弱,其实内心坚定，能撑好这个家,他可以放心出去。 “早点睡吧。”他走到床边,脱下毛衣,随手拉了灯绳。 黑暗中,宋柚裹着厚实的被子跟他相对而坐,说：“我最近也在看报纸,听广播，越国打了二十几年仗，我们国家这些年一直和平，我想不能低估越军的实力。” 韩承说：“这是肯定的。” “是不是很多部队在忙生产建设，要是派这些部队过去能打得过他们吗？”宋柚有点担心地问。 韩承认为她只是根据自己的认知随口说说，确实一些部队在搞生产，这不是什么秘密，他嗯了一声。 “那武器呢，苏国是不是援助了越国大量武器，他们武器的自动化程度是不是很高，那我们配备什么武器，自动化程度高吗？比他们的强吗？”宋柚说。 韩承沉默了一下，想不到宋柚还会考虑这方面，不愧是读了大学的人，他说：“我会请示去了解这些方面的情况。” “越国是热带气候吧，我看地理书说越国十月份以后是旱季，五月份以后是雨季，我们的战士没有这个气候条件作战经验，能适应吗？”宋柚又问。 她问的这些问题都是根据反击战伤亡原因后来的总结，她想提醒韩承。 韩承并未对宋柚产生怀疑，她问的问题很普通，她是大学生，这么多年又生活在大院，稍微关注军事就能问出这些问题，但韩承觉得这些问题非常重要。 她对军事并不感兴趣，可她为了他，会去努力思索这方面的事儿。 “你说得都很重要，我会提示上级注意这些方面的情况，尤其是武器。你就不用担心了，不如好好休息。” “我说的这些要不你跟爸说说？不知道爸负不负责边境的事儿，但跟他说的话，只要他重视起来，肯定对整体局势更有好处。”宋柚说。 韩承躺好后，顺势把宋柚揽到怀里，顺手揉了揉她的额头，语气很柔和：“我们会重视你说的这些，你不要担心，也不用再去考虑。” 宋柚听他说重视，就放下心来。 这一觉睡得香甜，第二天一大早，宋柚带着兄弟俩去了趟崇文门菜市场，人可真不少，有的摊位还要排队，他们把攒下来的肉票全花了，买了猪肉、排骨、鸡跟鱼，蔬菜倒是不用票，不过要排长队，买了菠菜、黄瓜、豌豆尖等大棚种植的鲜嫩蔬菜，还有苹果、桔子等水果回了家。 回家后，宋霜降接过宋柚手里的网兜，惊讶极了：“这还没到过年，你怎么一下买这么多？到过年的时候咱们还有票吗？” 毛豆说：“我们俩也跟我妈说买太多啦，我妈说菜市场离的远，去一趟就多买点。” 宋柚把好不容易买到的叶子蔬菜放到冰箱里，笑道：“到过年还会额外□□，再说没票就省着点吃。” “妈，南边是不是要打仗了？”豆包淡淡攒着眉心问。 “你们小学生也知道？”宋柚问。 毛豆说：“妈，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同学天天说这事儿，是不是爸爸要去？” “可能吧，但是用不着你们两个小家伙操心。”宋柚说。 宋霜降听闺女的声音平静得不得了，完全不担心的样子，但她知道，哪个军嫂不是担惊受怕的，她闺女是心态好一些。 估计买这么多菜是想让韩承吃好点。 冰箱被宋柚塞满，还要一些肉类就放到了室外。 她本来想做些猪肉脯、肉松之类的给他带上，但纠结了一下还是作罢，多带任何东西对他来说都是累赘。 这些天韩承很忙。这天中午韩承没回来吃饭，下午宋柚处理猪大肠，跟鸡肉一块做鲜美的肥肠鸡，另外还有清炒豌豆尖、桂花藕片、腊肉萝卜汤。 傍晚，韩承往家里打了电话，说他会晚点回来，宋柚说：“那今天晚点开饭，等你回来吃。” 韩承八点多带着一身凉气进了客厅，宋柚上下打量他一眼说：“我菜都切好了，这就去炒菜，一会儿就能吃饭。” 韩承说：“我说不用等我，嘟嘟应该早就饿了吧。” 嘟嘟的小奶音响起来：“我吃了一块蛋糕，还不饿。” 韩承把闺女抱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说：“闺女真乖。” 饭菜很快端上桌，宋柚给他盛了一大碗腊肉萝卜汤，里面放了十几片腊肉，说：“饿了吧，多吃点。” 韩承喝了口汤，说：“我们明早出发去边境。” 宋柚虽然有充足的心里准备，可心脏还是悬了起来，没想到明天就走，买了那么多肉还没吃完呢。 她点点头：“去吧，好歹给留了点时间，没说走就走。你放心去，完全不用担心家里。” 全家人都不觉得意外，嘟嘟最先表态：“爸，你去吧，我在家会很乖。” 豆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嘟嘟最可爱了。” 韩承对家人平静的反应非常满意，好像他只是去完成一个超级轻松简单的任务，这种平静温馨的气氛让他觉得很放松，心态很平和。 “爸，你们需要童子军吗，我可以，你带我去吧，只要需要小孩的地方我都可以胜任，我能顺利完成你安排的任务，说不定我可以做些情报收集工作，或者把敌人带进包围圈。”毛豆的神情很认真，又带着期待。 他现在恨不得一夜长大，穿上军装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前线。 韩承直接笑出来，说：“你是王二小这本小人书看太多遍了吧，用不着你，你跟豆包在家照顾好家人就行了，你们俩是家里的小男子汉，有责任照顾好家人。” 毛豆眼里的亮光暗淡下来，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知道了，咱家除了我跟毛豆，老的老，小的小，我们俩是中坚力量。” 宋柚被他的话逗笑：“你们俩是中坚力量，那你妈呢？” “我们俩会照顾好妈妈。”豆包说。 宋柚没有反驳他们：“好吧，先吃饭。” 吃过晚饭，夫妻俩带着仨孩子去公婆家。老两口表现得更平静，宋柚本来以为李清芳会唉声叹气、愁眉不展之类的，把安慰她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她状态特别好，说：“尖刀团肯定要去，说不定你爸也要去，有他们在前线，我们在后方才有安宁的生活。连我自己都想去，就看上级怎么安排。” 她很担心家人，但要她上阵的话，她倒是一点都不惧。 宋柚认真瞧了几眼李清芳，觉得她内心其实慌乱得要命，是故意装出平静安然的样子。 毛豆执念未消：“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爷爷也要去的话把我也带上，爷爷，你就让我去吧。” 韩振邦也难得的笑起来，说：“毛豆以后一定能成为：“好，我一定考军校。” 该说的话白天已经说过，没聊上几句，韩振邦摆手：“回去收拾东西，明早出发。” 宋柚去了趟暗室，从众多照片中挑了一张他们一家五口的小照片。 走在路上，宋柚把照片拿给他说：“这照片比五寸照片的一半还小，正好装在你上衣口袋里。 韩承接过照片，放进上衣口袋，又把扣子扣好，说：“尺寸正好。” 回到家，韩承收拾东西，宋柚催着三个孩子去睡觉，她自己则装出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拿了本书在看。 韩承花了十分钟收拾完东西，看太早躺下也睡不着，于是又安静看地图。 等到周围都安静下来，估摸着丈母娘跟孩子都睡着了，韩承提议：“走去外边坐会儿。” 宋柚心说外面多冷啊，但她还是说好，韩承便拿了件军大衣披在她身上，两人一块走出楼门。 他拿了两把椅子摆在梧桐树下，招呼她：“坐过来。” 两人就那样坐着，谁都没有说话，月亮被厚实的云层挡住，夜空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四周很暗只有从窗口透出的微光，也很安静，宋柚甚至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冷吗？”韩承偏过头看她。 厚实的军大衣把冷空气都挡在外，宋柚答：“不冷。” 见她领口的扣子没扣好，韩承伸手把给她扣好扣子，然后伸出长臂轻松一捞，宋柚就坐到他腿上。 他双臂环着宋柚的腰，以亲密的姿势拥抱着她，微凉的鼻尖抵着她的，缓缓开口：“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吧。” 宋柚正在感叹俩人很亲密还有点浪漫的时候，一下子就被他这句话给惊得清醒了。 他干净、温热的气息跟周遭凛冽的冷空气相激，宋柚一个激灵，马上伸出裹在厚实衣袖里的双臂紧紧抱住他。 他明天就要奔赴前线，竟然跟她说下辈子的事儿？ 宋柚头发稍微往后仰，说：“你啥意思，你之前说过不相信有上辈子，怎么就相信有下辈子了。” 从她的反应里韩承意识到这样说不妥，于是赶紧找补，说：“没准会有下辈子呢，我只是觉得咱俩都这么熟了，这辈子过得还凑合，下辈子还是找到彼此，直接在一起会省点劲儿，要不还得认识新的人，还得跟人重新磨合，麻烦。” 宋柚眼睛温热，鼻尖发酸，他这是跟她预约下辈子，那么就是说他对她还有现在的生活满意，下辈子他还愿意跟她在一起。 她自然也愿意。 不过她现在并不想说这个话题，并且想让聊天轻松一点，她脸上带笑，声音中也就带了几分笑意：“我可不嫌麻烦，我是个想要新鲜感的人，下辈子我想找其他人试试，我得好好想想我要找个啥样的对象，不管咋样都得找个长得好看的。” 一阵温热的酥麻痛感传来，韩承环住她腰部的手臂骤然收紧，还低下头咬了下她的耳垂，语气很霸道：“不许你找别人。” 宋柚笑道：“好啦，我答应你还不行吗，我一定不会找别人。” 韩承带薄茧的粗粝指腹揉着被他咬过的耳垂，两人脸颊相贴，说：“这还差不多。” 宋柚心里甜甜的，声音带着薄嗔：“你这是霸王约定。” 他双臂像铁箍一样使劲勒着她，让她往自己怀里又靠了几分，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温暖的气息落在她腮畔：“我就这样。” 两人的呼吸和缓相融，又是一阵沉默，韩承开口：“等了一晚上，月亮也没出来，以后你在京城，我在前线，我们可以看同一个月亮。” 宋柚头枕在他肩膀上：“嗯，你在看月亮的时候，我也在看。” 又是好一会儿没说话，韩承拍拍她的后背：“进屋吧，你别冻着了。” 两人十指相握，一块儿进了屋。 第二天韩承四点多就起床，除了嘟嘟睡得香甜，兄弟俩听到点动静也都早早起床。 早饭是肉饼、蒸鸡蛋羹、拌菠菜还有鱼汤，吃完饭，毛豆已经把韩承的行李拎过来，说：“爸，家里你就放心吧。” 宋柚在旁边笑：“你这个小家伙抢我台词。” 韩承看了眼俩儿子，说：“照顾好妹妹、外婆、奶奶、爷爷。” “我们知道。”俩儿子点点头。 他想起嘟嘟，又把行李放下，上楼轻手轻脚进了嘟嘟房间，在她小脸上亲了一下才又下楼来。 他拎起行李看向宋柚，声音平静：“我走了。” 宋柚对他笑了笑：“走吧。” 要说完全不担心不可能，除了担心韩承受伤，还担心边境冲突一直持续到八.九年，不想让他在边境呆时间太长，就跟上一世一样呆两年就行。 十几天后，韩振邦也去了前线。 宋柚这些日子听广播，看电视看报纸，留意前线相关的各种消息。 唐青云也去了前线，李秋菊最近经常来宋柚家聊天，她自己不怎么看报听广播，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但她总是来找宋柚，了解下前线的情况。 宋柚晚上都在陪李清芳，她知道婆婆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强，很担心丈夫跟儿子的安危，不过是刻意表现出很乐观的样子。 “妈，他们肯定会平安回来，完全不用担心。”宋柚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话语苍白，但还是要安慰李清芳。 “你就多在我这儿呆着吧，看你很乐观，我也没那么担心。”李清芳被宋柚的开朗豁达精神感染，有这么一个人在眼前晃悠心情很好。 周日，韩森一家过来吃饭。 宋柚家的仨孩子、平娃、顺娃、抗抗还有梆子、柱子这些孩子凑在一起，毛豆很羡慕柱子，他过一两年就高中毕业能考军校。 毛豆跟大家宣布：“要是我是个战士的话，这次打仗肯定要去前线，我以后要好好学习，最好跳两级，这样能早点考军校。” 宋柚被毛豆的豪言壮语震撼到了，豆包跳级有可能，毛豆费劲，她笑眯眯地说：“那我就等你的学习成绩。” 柱子跟抗抗的理想是考大学，平娃想跟她妈一样当公安，顺娃的理想是当医生。 豆包说：“我的理想是跟我二伯一样，当个航天工程师。” 韩林被豆包感动了，平娃跟顺娃都对他热爱的领域没兴趣，豆包成绩名列前茅，居然想当航天工程师。 他欣慰地拍拍豆包的肩膀：“航天事业后继有人，你加油吧。” 俩人很快约好，等有时间韩林带豆包去他们研究所参观。 “谢谢二伯。”豆包很开心地说。 “妈妈我没有理想。”嘟嘟胖乎乎的小手拍着自己脑门也没想出自己的理想是什么。 “嘟嘟就健康平安快乐长大就好啦。”宋柚蹲在闺女旁边，亲了下她的小脸蛋。 “好的，妈妈。”嘟嘟勾着宋柚的脖子，甜甜地说。 韩振邦三月二十几号回来，他说反击战取得胜利，但边境纷争还没结束，韩承他们留在边境。 他带回了韩承的信，字迹刚劲有力，力透纸背，是韩振邦返回前让他写的，只有寥寥几句，让她不要担心。 宋柚每晚睡觉前都会看一遍这封信。 在不公开发行的内参报纸上，宋柚看到了关于前线的报道，上面有韩承的照片，他在茂密的丛林里，匍匐在地，端木仓直视前方，脸上的表情果敢坚毅。 宋柚的思绪顺着新闻报道飞到前线，她把这份报纸收藏起来。 韩振邦难得夸奖三儿子，他说：“韩承在前线表现很棒，他之前提的关于派哪些部队还有武器的提议我们都有重视，还透彻地研究了边境的地形跟气候，仗打赢了，我军伤亡极小。” 听他这样说，宋柚觉得很欣慰。 李清芳心放下一半，反而过安慰宋柚：“等边境安稳他就该回来了。” 宋柚也忙碌起来。 这天吃过晚饭，她接到江远鹏电话，对方说：“宋柚，咱们学校研究生招生恢复，大二在校生可以报名参加研究生考试，考上后就直接读研究生。” 宋柚觉得很惊讶，大二学生就可以报考研究生，看来这个年代真的有很多机会。 她并不意外江远鹏会提前通知她，说：“我知道了。” 江远鹏说：“你想考研究生吗，你现在大二，读研究生的话读三年，正好跟本科同学一块毕业，在时间跟学历上很有优势。” 宋柚本来就是大龄学生，自然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都是读四年书，谁不愿意直接拿个硕士文凭呢。 她很冷静地说：“我得等系里通知出来之后跟系里打听下情况再说。” 江远鹏说：“你要想考的话我可以跟你系里老师打招呼，你本来成绩就名列前茅，这考试又是择，点到为止。 宋柚没想到江远鹏会想到帮她走后门。 他又在展现他没处安放的父爱。 一时间她心里有很多感慨，但没感动。 她严词拒绝：“不用，我的事情不用你帮忙，我能凭自己能力考，你可别掺和，好像我没真本事，靠走后门才能考上一样。” 江远鹏对宋柚说什么都不意外，说：“那好，我不掺和，我就算是通知你，你们系的考试应该是考两门专业课外加面试，你好好准备。” “我知道，你绝对不能掺和。”宋柚又重复一次。 “好。”江远鹏保证。 宋柚开始准备研究生考试，她在高考报名的时候还不知道想报考什么专业，没有任何规划，可她现在想明白了。 她想毕业后留在华大当教育学的老师，也许她会成为教育学领域的专家。 她考上大学后其实并不想多努力了，只不过是被她拼命读书的同学推着往前走，她想考研究生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努力。 如果韩承在家，一定会支持她考研究生。：，，. 第101章 第 101 章 教育学专业的研究生招生简章出来了,除了允许大二学生报考，在读工农兵学员能考，还有已经毕业的大学生都允许报考,一共招收三十人。 宋柚想即便是毕业多年的正经大学毕业生,参加工作多年，也未必有竞争力，可能大家水平差不多，都很一般。 反正比后世考研容易得多,这么好的机会一定得抓住了。 而且杨白齐教授会参加面试,杨教授鼓励宋柚报考研究生，面试环节宋柚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两门专业课完全不知道考什么。 她想要是能把图书馆所有的专业书都看一遍,总比别人有优势。 这些天宋柚吃过晚饭，还要去图书馆看书,九点半图书馆闭馆回家,嘟嘟已经入睡,柱子跟梆子都在他家看书，四个孩子占了两张书桌,都很认真。 “你们几个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学习这么认真？”宋柚问。 “婶婶，我再给毛豆跟豆包辅导功课。”柱子说。 这是好事儿，但宋柚看柱子的神情有几分羞赧。 “妈,我还有豆包跟我们班主任说过了,老师答应我们跟六年级学生一块参加升初中考试。”毛豆说。 豆包说：“妈，现在我们五年级,马上要升六年级,我们要想跳级的话只能参加升初中考试,初中课程多，要跳级的话就更难了。” “对，我要是想早点考军校只能参加升初中考试。”毛豆说。 宋柚略微惊讶说：“你还真想跳级啊，这离考初中还有三个多月，你们能学完六年级的课程吗？” 她本来觉得毛豆说的想跳级的事情只是说说而已，过几天就忘了，没想要还真的付诸行动。 华大附中是市重点，离家也近，宋柚倾向于让俩孩子上这个学校，即便是营地子弟，想上华大附中也得考，成绩不好只能去附近略差些的中学。 宋柚觉得俩孩子都能考上，即便豆包成绩优秀，也让他按部就班地上课，没有想过跳级的事儿。 豆包很有信心：“考初中就两门课，语文跟数学，我们来得及准备，我们这不是找了柱子哥给我们辅导。” 柱子脸有点红，说：“婶婶，我给毛豆跟豆包辅导是收钱的。” 二十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他担心宋柚不同意，只要家长不同意，毛豆跟豆包就做不了主，辅导的事儿就泡汤了。 豆包说：“柱子哥辅导我们到参加考试，我们给柱子哥二十块钱，是我们的压岁钱。” 柱子说：“我想买个电动坦克，二十块钱刚好够。” 宋柚想俩孩子长大了，自己去跟老师说提前一年考初中，还花钱给自己请了家教，柱子成绩好，在华大附中读高中，辅导毛豆跟豆包不成问题。 至于压岁钱，每年外婆、爷爷奶奶给的多，宋柚只留几块给他们压口袋，俩孩子把钱都攒了下来。 她真的很省心。 “既然你们有规划那我就不操心了，你们就好好学习吧，正好我最近也要考试，大家一起努力。”宋柚笑眯眯地说。 听她这样说，柱子明显松了一口气，宋婶婶也太开明了。 时间已晚，四个孩子正收拾书本的时候，李秋菊来了，一进门就说：“宋柚，你最近学习忙，我看你没空就没来找你，柱子在给毛豆跟豆包辅导，听说还要收钱，我绝对不允许他收，又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给俩弟弟补课还要收钱，哪有这样的。” 宋柚笑道：“柱子是高中生，学习时间紧张，收费是应该的，都是孩子商量好的，我们就别掺和了。我看他们四个都在好好学习，就由着他们去吧。” 李秋菊有点生气：“孩子就瞎胡闹，哪有补课收二十块钱的，请个老师当家教也不过这么多钱，我看他们几个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对钱没啥概念。再说你跟毛豆、豆包是一块玩儿大的，还用跟他们收钱吗！” 柱子知道她妈暴脾气一旦上来那可就控制不住，想要妥协，但听宋婶婶一直在劝她妈，说孩子定的事情不要管，还说收费是应该的。 “他还要买电动坦克，你说他这么大还需要玩具吗，啥样坦克能卖二十块钱，都能买一百多斤大米了，这不跟抢钱差不多，我不是不愿意给他花钱，也得看买啥，谁家钱是大风刮来的，会花这么多买玩具！” 宋柚说：“你没看到他们四个学习认真，你明天来看看气儿就消了，孩子出力自己挣钱买想要的东西，我们不要管。” “可是我不想让柱子跟你们家俩孩子收钱。”李秋菊说。 换成是宋柚，估计也不好意思让孩子收这么多钱，也得上门说这事儿，就看对方家长的态度。 宋柚劝了好一会儿，李秋菊才平静下来跟柱子说：“那你就好好给两个弟弟辅导。” 柱子保证说：“一定。” 宋柚也没想到几个孩子会坚持得那么好，每天都会认真学习到她从图书馆回来。 —— 再说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温长空确认他能跟宋霜降携手共度余生，从现实的方面考虑，他们俩人身体健康，起码很长时间内不会成为彼此的拖累负担，在此期间能够培养出深厚感情，足够支撑他们走完需要互相扶持的老年人生。 要说当年宋霜降选了江远鹏，他多少有点遗憾，两人在一起的话多多少少能弥补当年遗憾。 他虽未问过，但感觉宋霜降也愿意。 本来想跟儿子说这件事，可是韩承去了前线，眼见着宋霜降没了这方面的心思，一心想着陪着闺女，盼着韩承赶紧回来。 他于是想细水长流地跟这一家人相处，暂时搁置这件事。 另外在韩振邦父子俩都在前线的时候，宋柚看着倒是很乐观，但李清芳有点焦虑，于是他经常拎着食材往宋柚家跑，希望用美食让这一家人轻松一些。 宋柚一家有口福，有大厨给做饭，还自带食材，态度还很好。 这天温长空又拎了一大块牛肉过来，午饭就是一大锅鲜香软烂的土豆炖牛肉，吃过饭后宋柚边收拾碗盘边笑着说：“温伯伯的厨艺真好，把我的嘴都养叼了，最好每个星期都来。” 温长空也笑，说：“你最近学习忙，得吃点有营养的补脑，你们不嫌我跑得太勤就行。” 温明征跟宋柚一块收拾餐桌，抱着一大摞碗盘跟宋柚一块去厨房，放到水池里，挽起袖子开始洗碗。 宋柚把厨房门关上，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住了两人的说话声，宋柚说：“温伯伯对我妈是有那方面的意思吧，他们俩是情投意合吧，要不温伯伯这个大忙人也不会总往我家跑。” 温明征正用碱面洗着盘子上的油渍，说：“我爸跟我说了，本来想跟你们说这事儿，再找个媒人提亲，这不韩承去前线了吗，他说就把这事往后放放。” 宋柚边擦灶台边说：“两次提亲都不顺利，韩承在前线跟他们俩没关系啊，他们俩岁数都这么大了，就别再耽搁时间。” 温明征倒是不太在意：“反正都这个岁数了，不在乎这一年半载的，现在这样不也挺好，反正我爸不会在这个时候提亲，宋婶子也没这方面的心思，我们就别操心了。” 宋柚说：“那好吧，咱们就先不管了，再等等再说，那你呢，你这个年纪别再拖，听温伯伯说给你提亲的不少，有差不多的姑娘吗？” 温明征说：“我这个年纪找对象还不就是找个各方面条件最匹配的，踏踏实实过日子。” “别说三十，就是二十找对象也是这样，自由恋爱的少，还不都是看着对眼就结婚。”宋柚说。 “我们地质研究所有个姑娘各方面还不错，二十七岁，工农兵学员，父母都在机关单位上班，她还有个哥哥大她七八岁早就结婚了。我就觉得那姑娘性格挺好，话不多，有点腼腆，说话细声细气的，我爸在农村那么多年，肯定不喜欢性格强势爱折腾的儿媳妇。” 他既然这样说一定对姑娘满意，而且是认真考虑过的，宋柚说：“听着不错，温伯伯见过她了吗，姑娘要是也同意的话你就把她带过来看看啊。” “我爸也没见过，等有机会我把她带来。”温明征说。 第二个周日，温明征就把一个叫赵停云的姑娘带到宋柚家跟大家一块吃饭。 赵姑娘人如其名，长得端正讨喜，看着就很温柔，确实有点腼腆，基本是长辈问什么答什么。 宋柚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发现她只要熟了之后还挺爱说话，就是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 吃完午饭，温明征把姑娘送回家，又返回来问大家看法。 大家都让宋霜降先说，大家都心照不宣觉得温明征的媳妇就是她未来儿媳妇，她最有发言权。 “长空还没发表意见呢，为啥让我先说啊？”宋霜降说。 李清芳推了推她说：“你做了多年妇女工作，有工作经验，看人肯定八.九不离十。” “那我就先说，我看这姑娘可以，家庭条件不错，模样端正，脾气也好，差不多就行，别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宋霜降说。 李清芳也说不错。韩振邦对这种事一向不感兴趣，他说：“你们看呗。” 温长空催温明征：“我们都觉得还行，那就挑个日子结婚吧。” 宋柚的研究生考试在期中考试之前，两科笔试加复试之后，宋柚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上研究生。 杨教授是她的导师，读研方向是比较教育学。 等秋天开学她就是去读研究生，读三年研究生，比她本科同学晚毕业半年，相当于她用四年半读完本科跟研究生。 蒋文格第一个恭喜她：“一起进的大学，我们拿本科文凭，没想到你能拿硕士文凭。” 宋柚说：“你也挺不错啊，第一批大学生，在学校担任那么多职位，肯定能分配好工作。” 江远鹏又给她打电话，即使宋柚不跟他说，她在学校的情况他都了如指掌，他说：“你们是研究生教育恢复后的第一批研究生，华大留校对你们来说也不是最优选择，所以你要留校的话比较容易，不过你毕业也可以考虑进教育部。” 宋柚说：“你就别操心了，我觉得能留校就挺好，毕竟离家近，我不想跑大老远去上班。” 江远鹏：“好吧。” 毛豆跟豆包也参加了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他们只自学了三个多月六年级课程，在华大附中所有录取的考生成绩中，都排名在前一百名之内。 这样的成绩已经超出宋柚的预期，她表扬了俩兄弟，还分别奖励他们二十块钱。 “妈，你可太大方了。”豆包说。 “我知道你想去寄售店淘字画，就用这钱。”宋柚说。 豆包把两张纸币牢牢抓在手里：“我多去几趟，就等着淘大师的画，我可得谨慎点，不能打眼了。” 毛豆没有用钱计划，就打算跟弟弟一起去。 “好想告诉爸爸，他一定很惊喜，我们都上初中了。”豆包很期待地说。 “我也想告诉你们爸爸，大学还没毕业，都考上研究生了，哈哈哈，我现在比你们爸爸学历高，我现在是全家学历最高的人。”这样想想宋柚非常得意。 很想见到韩承，她上初中的时候他还说她成绩不好，现在她都考上研究生了。 柱子别看花了点时间辅导学弟，但他自己成绩也没落下，在他们班是十几名，考个好军校没问题。 等放暑假，他立刻去王府井百货把心心念念的电动坦克买了回来，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看电动玩具，觉得好有趣。 宋柚这个全家学历最高的人一点都不谦虚地把全家人都通知了个遍，各方纷纷发来贺电。 李清芳：“这都直接去读研究生了，省了好几年时间。” 韩振邦：“你们这些小辈都得向妈妈、婶婶看齐。” 韩林：“这是鸟木仓换炮了，羡慕，我也想读个研究生。” 温长空：“你想吃什么，做点好吃的给你庆祝一下。” 除了继续跟着杨教授做项目，这个暑假过得轻松自在。 温明征跟赵停云结婚了，俩人很时髦地去照相馆拍了婚纱照，婚礼就在温明征家里，整栋房子是宋柚母女帮忙布置的，喜庆而温馨。 宋柚把家里的布票都集中在一块，买了四身冬天毛呢衣服布料，作为她跟宋霜降随的份子。 他亲妈也过来参加婚礼，按他的话是他妈再婚后过得普普通通，就是一般人过日子，他跟他亲妈没什么来往。 宋柚特意观察他亲妈，跟温长空全程无交流，两人就跟陌生人差不多，毕竟温明征的亲妈是在他爸“落难”时弃他而去，两人到现在没有牵绊，这样宋柚就放心了。 婚后，温明征申请了单位的福利分房，这样两口子上班能近点。 要是温长空跟宋霜降能结婚的话，老两口跟小两口也能互不干扰。 到九月份，参加自卫反击战的很多团队得到表彰，韩承带的尖刀团被授予了“英雄模范团”的荣誉称号，韩承个人两次立功，分别是一等功和二等功。 韩承跟他带去的尖刀团依旧在前线。 他们一家凑在一块儿看内参报，毛豆很骄傲地说：“在整个表彰名单里，尖刀团位列第一。” 豆包看向韩振邦：“爷爷，我爸立了两次功，立功挺难的吧，他没受伤吧。” 韩振邦同样骄傲：“没有，我一直在关注前线情况，我跟你保证他没受伤。我们整个战事伤亡很小，这说明我军足够强大。” 虽然这样说，可他知道仗打得有多激烈。 宋柚默默把表彰看了一遍，又看了那篇《尖刀团粉粹敌人两个师猛烈进攻》的新闻报道，心中生出感叹，他们能在家里岁月静好，不过是有无数战士负重前行。 她不敢去想象打仗的场景，有时候晚上她看月亮，会想这时候韩承是否正躲在狭窄逼仄的猫耳洞里。 嘟嘟看着报纸上爸爸的名字，眨了眨大眼睛，眼周红了一圈，声音糯糯的：“我想爸爸了。” 毛豆说：“我们爸爸是在保卫祖国领土完整不受侵犯，你这个小丫头不能拖爸爸后腿。” 话虽这样说，他也想爸爸，只恨自己年龄太小，不能跟爸爸一起去前线。 李清芳把小孙女抱起来说：“嘟嘟还这么小，怎么就不能想爸爸了。哎呦，我们家嘟嘟怎么这么瘦了，我掂着还轻了点，是不是想爸爸想的，我见她最近饭量没减啊。” 韩振邦看过来说：“真瘦了，眼睛看着比以前更大，下巴也变尖了。” 嘟嘟撅着小嘴：“我没少吃，我想爸爸的时候就想多吃点饭。” 一家人都被逗笑。 豆包笑得前仰后合：“人家想爸爸的时候都是吃不下饭，你怎么是多吃点饭呢？” “我多吃点才有力气想爸爸。”嘟嘟理直气壮地说。 宋柚说：“妈，嘟嘟都五周岁多了，她又没营养过剩，肯定会瘦下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胖乎乎的。” 李清芳这才放下心来，说：“嘟嘟只要是自然瘦下来就行，可别是吃饭吃得不好。嘟嘟胖点瘦点都好看，她这都五岁了是不是得学点东西了。” 等嘟嘟长大都快千禧年了，那时候的年轻人确实最好有点爱好特长，宋柚问：“嘟嘟你想学什么？哥哥在学棋、写字画画跟武术，你想要学跳舞吗？” 嘟嘟很向往：“我想学跳舞。” 李清芳说：“少年宫就有舞蹈班，我来联系，让嘟嘟周日去学跳舞。” 宋霜降说：“我现在对京城也熟了，各个地方都认得差不多，我周日去送她上课。” “那行，我先去联系。”李清芳说。 说完这事儿，又说回到前线，毛豆问：“爷爷，仗打了这么长时间，还结束不了吗？” 韩振邦说：“短时间内不会结束，不过你爸爸不会一直在前线，战事持续的话他们会撤回休整，换其它军区的战士去。” 毛豆哦了一声。 李清芳很快在少年宫给嘟嘟办了跳舞班，周日，宋柚跟宋霜降、李清芳一块去送嘟嘟上课。 豪华的少年宫把宋柚惊到，竟然在景山寿皇殿。 不过她知道这个年代很多古建筑被各个单位使用，以后才会陆续腾退。 她们七点半出发，倒换了几次电车到八点半多才到地方，到处都是汉白玉栏杆，宫殿漂亮气派自不必说，很多孩子在大殿里唱歌跳舞。 嘟嘟立刻被小朋友们吸引，很羡慕地看着这群又唱又跳的小孩。 学费也不贵，周日上一节课，一个月四块多学费，老师全部是专业的。 给嘟嘟登记的老师还说六一儿童节等各种节日少年宫都会组织活动，让小朋友来参加，在这儿学习的小朋友还有参加比赛的机会。 三个家长在外面等着，嘟嘟试上了一节课，等她出来，宋柚问：“嘟嘟怎么样啊，想要学跳舞吗？” “我要学。”嘟嘟脸颊红扑扑的，很兴奋，“我喜欢跟小朋友一起跳舞。” “那以后外婆送你来上课。”宋霜降牵着她的小手说。 嘟嘟很开心，左手牵着外婆，右手牵着奶奶，她以后还能来气派豪华的少年宫学跳舞，人生太美好了。 到年底的时候，宋柚接到大门口传达室打来的电话，说有人找她，是华新社的记者。 宋柚想自己并不认识记者，赶快到门口，见到一个拎着相机包的年轻人，一问果然是来找她的丁记者。 丁记者自我介绍：“我刚从前线回来，韩副参谋长托我给你带信跟照片。” 宋柚略微有点紧张：“韩副参谋长在前线还好吧？” 丁记者看了眼宋柚的神色，安抚她说：“嫂子你别担心，韩副参谋长没受伤。” 宋柚松了口气，结果丁记者带来的信封，并邀请他到家里坐会儿。 “你给韩副参谋长回信吧，年后我不去前线了，但我同事会去，可以帮你带信，也许能交到韩副参谋长手里，不一定。”丁记者说。 宋柚点头：“那太感谢你们了。” 回到家，照片就被仨孩子抢过去看。 信里只写了他在前线没有危险，不用记挂。 宋柚回信也很简单，就写了家人都健康平安，一切安好，还写了毛豆跟豆包已经上初中，她自己读研究生，还有嘟嘟在学跳舞的事儿。 千恩万谢送走丁记者，宋柚看那两张照片，都是在战场拍的，一张是在战壕里，一张是在猫耳洞外面。 “看咱爸爸太厉害了吧，一身肃杀之气，这眼神多犀利，让人看了都害怕。” “爸爸很累吧，你看他胡子都没空刮。” 除了这一次拿到韩承的照片跟信，就是从韩振邦那里听到韩承的消息。 很快又过了一年，又到了年底。 皑皑白雪把京城装扮成了玉树银装的世界，每根枝条上都覆盖了白雪，漂亮极了。 宋柚带着仨孩子还有宋霜降一块去了趟最近的颐和园，拍了好多照片回来。 回来后，他们开始打扫院子跟门口，并不需要把雪清理干净，只需要扫出人走的路来。 “我们堆雪人吧。”嘟嘟提议。 “那我们堆个爸爸。”豆包说。 雪人堆好，毛豆拿来韩承的旧军帽跟他们的玩具木仓，给雪人带上旧军帽，肩上挂上木仓，然后说：“这就是爸爸了。” 嘟嘟撇着小嘴，拖长声音跟宋柚撒娇：“这根本就不是爸爸，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会今天过年他还不回来吧。”豆包说。 宋柚摸着她帽子上的毛线球说：“爸爸很快……” “爸爸！”嘟嘟看到门口站着的高大威武身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惊喜地大叫着飞奔过去。 “爸爸！” “爸爸！” 看着朝他跑过来的仨孩子，韩承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小心点，别摔了。” 宋柚心跳节奏大乱，他终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看他衣着单薄，军帽上、肩膀上都有薄雪，坚毅硬朗的脸胡子拉碴，皮肤黑了很多，眼睛明亮有神，成熟又沉稳。 他把行李放下，弯腰伸出双臂接住最先跑过来的嘟嘟，把她抱起来高高举过头顶：“闺女都长这么高了，想爸爸了没？” 嘟嘟鼻子一酸，眼圈跟秀气的鼻尖都红了，长睫上立刻沾了两滴泪，声音激动哽咽：“嘟嘟想爸爸。” 毛豆拎起他的行李：“爸爸你穿得这么薄，外面冷，进屋吧。” “爸爸你没受伤吧。” “爸爸你累不累？” “爸爸仗打完没，你还去吗？” 孩子们有无数的问题想问。韩承说：“爸爸慢慢跟你们说。” 走在他们扫出的小路上，韩承单手抱着嘟嘟，把在原地呆立的宋柚从头看到脚，顺手拉了下她：“走啊，进屋。” 他的手依旧温暖、干燥而有力，牢牢地牵起她冰凉的手。 宋柚这两年都很平静，但现在却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 幸福如期而至，但还是觉得突然。：，，. 第102章【完结】 韩承握着宋柚的手,三个孩子在旁边撒花地喊着爸爸回来啦，俩人对视傻笑一直走到门口。 他的唇角勾出好看的弧度，看宋柚的皮肤在积雪的映照下洁白晶莹,跟他出发之前一样年轻漂亮，这说明虽然她要带仨孩子，可这两年他们过得还不错。 宋柚觉得无比踏实、安心,安全感也回来了。 韩承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宋霜降,对她说：“妈，你们身体都还好吧。” 宋霜降激动到眼泛泪光,全家最乐观的就是宋柚,她比宋柚更担忧韩承的安慰，韩承这一回来，感觉身上的重担瞬间化于无形，他说：“都挺好的,快进屋喝点麦乳精，我刚泡的,赶紧暖和暖和。” 等韩承进屋,三个孩子殷勤得不得了，毛豆给爸爸拉椅子，豆包去给他拧热毛巾，嘟嘟则爬到他腿上用小手拍他肩上的雪花。 爸爸一回来，宋柚明显感觉他们更有安全感,都活泼不少。 宋柚把冒着热气的麦乳精茶缸递到他手里说：“喝点吧。” 豆包已经把热毛巾拿来，韩承真没想到儿子也能这么乖，等他擦了脸,兄弟俩问他还去不去前线。 “短时间内不去。”韩承说。 听到这话,三个孩子立刻欢呼起来。 “爸爸不走喽”的声音几乎能把楼板掀翻。 毛豆又问：“这么长时间,怎么仗还没打完？” 韩承给他们做了解释，俩人听得似懂非懂，韩承抱着嘟嘟站起来，跟兄弟俩比了身高说：“你们俩长得可真快，都这么高了。” 看着身姿挺拔，生龙活虎的俩大儿子感觉特别有成就感。 兄弟俩骄傲地挺直脊背，毛豆说：“我们现在是男子汉，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把家人照顾好了。” 俩人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家里发生的各种事情都说了一遍，还说外婆跟爷爷奶奶身体都挺好，让爸爸不要担心。甚至他们还把家属院别人家的情况说了一遍。 宋柚跑到厨房去给韩承烧洗澡水，宋霜降随后跟过来说：“我来烧水做晚饭，你公公婆婆今天都加班，等他们下班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过来吃晚饭。” 宋柚点点头：“好。” 她朝客厅喊了一句：“韩承你想吃什么，家里有猪肉、腊肉跟鸡蛋，饺子行不？” “我吃什么都行。”韩承回答。 宋霜降说：“那就包饺子吧。” 仨孩子一直围着他问问题，等洗澡水烧好，宋柚招呼他去卫生间洗澡。 韩承把嘟嘟抱到地上，亲昵地贴了贴她的小脸说：“等爸爸洗完澡再抱你。” “好的，爸爸，快去吧。”嘟嘟甜甜地说。 宋柚已经给他兑好洗澡水，从里到外给他拿了干净衣服，他们这个营地多年前就有暖气，卫生间也有暖气片，冬天洗澡的话并不冷。 “先理发吧。”宋柚说。 她朝客厅里喊：“毛豆，搬把椅子，把剃头推子拿来。” “来啦，妈妈。”毛豆喊，很快三个小家伙出现在卫生间门口，分别拿来椅子、剃头推子跟围布。 韩承坐到椅子上，宋柚把围布从他身前抖开，围好给他系上。他乌黑浓密的头发已经有一寸长，宋柚拿梳子梳理他的头发，给他梳了个三七分，惊喜道：“你留这个发型挺帅，跟电影明星似的。” 毛豆把剃头推子递过来：“妈，我爸还是留短点的头发精神，快剃吧。” “是，留这个发型我们都快不认识爸爸了。”豆包说。 宋柚笑道：“你们俩啥审美啊，这地方挤，你们快去跟外婆一块包饺子吧。” “好吧。”毛豆带着弟妹出了卫生间。 宋柚给兄弟俩剃头已经轻车熟路，也给韩承剃了看着很精神的寸头。 她把围布抖干净，又拿来扫帚簸箕把卫生间地板上散落的头发茬扫干净，韩承已经把胡须刮干净，下巴摸上去微微刺手，又是一个俊朗清爽帅哥。 看他有等她出去再脱衣服的架势，宋柚直接把门拴上，说：“我帮你洗。” 韩承唇角高高扬起：“我真没受伤。” 他干脆利落地脱着衣服，宋柚从他的衣服里捡出破旧的秋衣秋裤跟内裤说：“都扔了吧，给你准备了新的。” 再转过头来，劲瘦结实、线条刚劲优美的身躯毫无遮挡地出现在她面前。 宋柚屏住呼吸，迅速把他身上看了个遍，除了旧伤，确实没有新增大的伤口，两道小伤痕并不显眼。 “你额角多了个浅浅的疤。”宋柚说。 “你看得真细。”韩承很无赖地说，“怎么，脸上有疤就不帅了？嫌弃？” 眼见他一点点迫近，高大身形几乎把宋柚罩住，宋柚嘴角含笑连连摇头：“不仔细看看不出来，还是挺帅的。” 韩承把她圈在身体跟墙壁间的狭小空间内，灼热的双唇贴过来，舌尖抵开她的双唇，两人气息纠缠。 宋柚双臂环着他的腰，只觉得头晕目眩，被亲到腿软，等他终于跟她分开，轻轻推他说：“快洗澡，你这样冷吧。” 韩承又伸双臂圈住她，低着头，硬朗的下颌抵着她的额头，声音低沉柔和：“不冷。” “水该凉了。”宋柚气息凌乱。 韩承终于放开她，乖乖去洗澡。 他把身上打湿，把肥皂递给宋柚，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你不是说帮我洗吗？” 宋柚接过肥皂：“……洗就洗。” 等他洗完澡，宋柚看他擦得飞快，又拿了条干毛巾给他完全擦干，才把衣服递过去：“穿吧。” 宋柚从挂钩上拿下他的脏衣服，韩承已经把衣服穿好，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俩人走出卫生间。 厨房里热闹的很，韩振邦跟李清芳今天都加班，知道韩承回来，提前赶了回来。 李清芳正在帮忙包饺子，韩父坐在客厅里，见到韩承立刻站起来，把三儿子从头看到脚，声音难掩激动：“等一会儿去我办公室汇报情况，这几天会有外地军区的干部来听你做经验总结……” 李清芳快步走出厨房，目光看向韩承，根据面相迅速评估了他的身体状况，见他安好才放了心。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就是儿子平安归来。 她轻皱眉头打断韩振邦的话：“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会夸他呢，他这都立了三次功，你就没夸过他几句，他刚回来肯定累够呛，你看他又黑又瘦的，你就让他歇会儿，工作的事儿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 韩承眉眼柔和带笑：“千万别让我爸夸我，不习惯。” 韩振邦紧紧闭上嘴巴。 李清芳又转向儿子，细细打量他：“你还好吧，先歇两天去军医院做个体检。” “我挺好的。”韩承说。 两口子都是情绪内敛的人，李清芳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把儿子盼回来，见了面也不会像别的母亲那样情绪激动，就跟平常差不多。 宋柚看了眼“又黑又瘦”的韩承，说：“爸，是不是得给韩承假期啊，你看他都黑瘦成这样了，他需要休息。” 他本来是正常肤色偏白，热带亚热带气候让他黑了不少，看起来黑瘦挺拔。 “等做完总结汇报，开完表彰会，忙完这段时间就让他休息。”韩振邦说。 宋柚跟李清芳又去厨房帮忙，她做了腊肉冬笋、火腿蒸蛋、回锅肉、白菜熬冻豆腐跟海米冬瓜汤，等她把菜做好，饺子也已经煮好。 “吃饭了，你们仨赶快去洗手。”宋柚招呼大家。 宋霜降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说：“韩承这两年都没吃过家常菜吧，以后可得好好补补。” 李清芳说：“我多找点肉票副食票。” 一大家人围到餐桌边热热闹闹吃饭。 吃完饭，三个孩子缠着韩承听他讲前线的事儿，韩承就像说书的一样，挑能说的说，仨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韩振邦也支着耳朵听着。 宋柚听了一阵，笑着说：“你可别把前线的事儿说的那么轻松，毛豆本来就想考军校，别让他误以为打仗很简单。” “让你爸爸早点休息吧。老韩，咱们走了。”李清芳说。 老两口走后，宋柚也催着仨孩子赶紧洗漱睡觉，一家人很快各回各屋，房子里安静下来，夫妻俩也躺到床上。 宋柚有很多话要跟他说，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头枕着他的手臂，韩承手臂环着她的腰，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宋柚能感觉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发顶是他温热的呼吸，再没什么比这种感觉更踏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 “想我了没？” “想，每天都想。” 他的情绪突然爆发，黑暗中找到她的唇，气息粗沉地吻了上来。 韩承这些天也很忙，他根据前两年的作战写了经验总结跟汇报材料，又向其他军区派来的代表传授经验，还参加各种表彰会、报告会，至于那些把他请去当作战英雄的报告会，他全给拒了。 宋柚母女这些天一直在给韩承食补，她想着既然韩承已经回来，就得尽快推动温长空跟宋霜降的事情，她还在想自己主动去提的话是不是不够矜持，周日温长空还有温明征一家三口就上门了，温长空依旧拎着食材庆祝韩承凯旋。 温明征跟赵停云别看晚婚，生娃倒是很快，赵停云婚后两个月就怀了孕，现在小孩都半岁了。 现在做了妈妈，有小儿子在手，赵停云大部分精力在应付小宝宝，比之前开朗大方好多。 宋柚给她拿来嘟嘟以前用过的小被子垫在沙发上，让她把宝宝放下。 “你总抱着多累得慌。”宋柚说。 赵停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担心他把沙发给尿了。” 宋柚语气很轻松：“没事儿，等他长大让他给买新的。” 赵停云笑起来，神色很温柔，把儿子放下让他躺好说谢谢嫂子。 赵停云很喜欢宋柚，觉得跟她相处很轻松自在。 吃完午饭，宋柚又跟温明征在厨房边洗碗边商量这事儿。 “我爸现在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办公室，也挺没着落的。” 俩人有了孩子后住在军工厂家属院上班有点远，他们两室一厅的房子申请下来，就住在地质研究所家属院，孩子放在家属院托儿所，方便上下班接送，上下班不用大老远跑来跑去就可以兼顾工作和生活。 温明征比她有计划，说：“我爸准备去找媒人了，就是婶子街道办主任，是你先跟婶子说还是我爸直接跟婶子说。” 宋柚想了想说：“这个年纪的人又不像小姑娘那样害羞，温伯伯跟我妈都那么熟了，就他自己直接跟我妈说吧，毕竟他们得先把窗户纸捅破，只要我妈同意就找媒人提亲，我先传遍话说不定我妈就扭捏了。” 温明征点头：“那我这就去跟我爸说。” “这就去？”宋柚问。 “这事儿都拖了两年了，还用得着拖拉吗？”温明征说。 事情快到简直超出宋柚想象，温明征先去找他爸说，然后温长空把宋霜降叫到院子里梧桐树下，两人站了没五分钟，回来后，温长空清清嗓子说：“有件事我想跟大伙说。” 屋里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看向并肩而立的两人。 宋柚觉得温长空跟她妈站在一起简直般配极了，她说：“温伯伯说吧。” 温长空又掩饰性地咳了一声，说：“我跟霜降情投意合，我们想余生一起过，我准备找媒人向霜降提亲。” 除了几个孩子，大家都知道这事儿，早晚都会有这一天，并不惊讶，温明征先带头鼓掌，屋里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 毛豆若有所思地说：“哦，怪不得温伯伯总往咱家跑，还给我们做饭吃。” 温长空笑道：“毛豆，你就给温爷爷留点面子吧。” 屋里笑声一片。 豆包说：“以后就不叫温爷爷了，应该叫外公。” “对。”温长空说。 “为什么不叫爷爷叫外公？”嘟嘟不懂，就去问毛豆，毛豆很耐心地给她解释，这小丫头还是似懂非懂。 韩振邦难得关心别人的婚事，说了一句：“老温，那就尽快吧。” 接下来就是找媒人提亲走了个过场，彩礼钱定好是八百块，至于三转一响家里都有就不用买了。 宋柚这边准备新被褥跟结婚穿的新衣服。她把李清芳给的，还有温长空送来的布票、棉花票集合起来，买了足够六床新被褥的棉布跟棉花。 新衣服是温长空带着宋霜降去买的，毛呢大衣、裤子跟棉皮鞋都是双份。 宋柚没做过棉被又担心喜被做得太糙，这些被子都是宋霜降下班后自己做。 宋霜降再婚是大事，一定要事先通知江远鹏。 这天下午下课，宋柚直接去江远鹏办公室找他。 对宋柚突然出现在他办公室，江远鹏很意外，忙招呼她坐。 宋柚没坐，就站在他办公桌对面说：“我妈马上结婚，跟温长空。” 江远鹏闻言，心猛地往下一沉，他们终究是要结婚了，现在有种宋霜降正在修正走错的路，而他是个无能为力的失败者的感觉。 内心掀起滔天巨浪，可表现却强装镇定，他伸出干净手指扶了下眼镜边缘，保持儒雅的知识分子风度，说：“意料之中，我早就料到他们会结婚，没想到比我估计的时间还晚了些。” 他语气很轻松：“温长空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很适合你妈，你妈会幸福的。” 宋柚弯了弯唇角，要不是她熟悉江远鹏，还真会以为他是完全不在意这事儿并且衷心祝福。 他能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也挺辛苦。 是谁当初说想跟她妈复婚来着？ 她重复了一句：“我妈会幸福。” “需要我随份子吗？”江远鹏扯出笑脸，尽力控制着声音的异常，很有涵养地说。 宋柚脸上笑意更浓：“你千万别给，不过我会给你拿些喜糖过来。” 江远鹏勉力支撑才能让表情跟声音平和：“那好。” 等宋柚走后，江远鹏形单影只地站在窗口，目光没有焦点地往远处看，背影孤单清癯。 他是个冷静、理性到可怕的人，可还是觉得自己被一种难以说清楚的难过的情绪攫住。 她们都过得很幸福，就他是孤家寡人。 要是宋霜降的二婚对象是个普通人，他可能没啥想法，偏偏温长空那么优秀。 温长空打完仗后读了军校，现在是关系国防安全的重点军工厂的厂长。 江远鹏一向很有自信，可他还是认为温长空并不比他差。 宋霜降再婚，宋柚会不会管温长空叫爸爸？她会不会完全不需要他？ 他觉得自己是被这母女给抛弃了。 结婚这天，除了亲戚，宋霜降街道办的同事还有军工厂的一些职工来参加婚宴。 街道办主任是他们的媒人也是证婚人。 宋惊蛰两口子也被接到京城参加婚礼，侄子侄女都拖家带口人太多不方便过来，等温长空跟宋霜降都有时间会回老家一趟，请老家的人吃饭。 “妈就是觉得你还要上学有点辛苦，我不能给你做饭不能帮你接送嘟嘟。”宋霜降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坐上接亲婚车，她握着宋柚的手说这些话。 宋柚说：“妈，这些年你都在为我们操心，以后不用了，我们还去公婆家吃饭，保姆接送嘟嘟，她现在上了小学，再过两年可以结伴上学放学，不用接送。反倒是你跟温伯伯过得好，我们才能放心。” 宋柚觉得她妈真正过上了幸福生活，宽敞楼房只有老两口过二人世界，子女都不用他们操心，温长空身体健康，工资高又会做饭，热爱生活，懂得珍惜当下来之不易的一切。 这天底下大概没有比温长空更适合她妈的再婚对象。 幸福虽来得迟，可会有很高的质量。 这天叶静两口子也来了，她生了个小闺女。 吴跃进修理机器手艺学得很快，已经成了厂里的技术型人才，现在是六级工，工资按照京城地区的标准是七十九块。 叶静终于找到属于她的平静的幸福，吴跃进对她很好，有上进心并能够一直进步。 “听说现在有人办停薪留职自己做生意，吴跃进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他想接手一个快要倒闭的家具厂。”叶静说。 “你怎么想的？”宋柚问。 “我们现在也攒了点钱，我想他可是试试，他有技术，他们厂长很器重他，他办停薪留职的话即使在外面混得不好也可以回厂。”叶静对吴跃进很有信心，支持他的任何想法。 宋柚点点头：“那你就支持他。” 他们走的时候，温长空说：“就把你妈交给我吧，我们周末还是会去你家吃饭。” 宋柚笑道：“一定来啊，要不我们吃不到好吃的了。” 他们这边的气氛欢乐融融，一直冷静、冷血且理智的江远鹏就着花生米，喝了一晚上的酒。 韩承还去外地军区做了回培训，回来后他得到了两个月假期。 只可惜宋柚他们娘四个已经开学。 周日，几个孩子跟兴趣班的老师都请了假，他们一家准备去爬八达岭长城。 不知道要玩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山脚下有没有卖吃的，宋柚早上灌了五大壶水，拿了煮鸡蛋、蛋糕还有炸肉丸子做午饭。韩承准备好相机跟胶卷，一大早六点多他们就朝延庆的方向走。 三个孩子好不容易跟爸爸一块出来玩，特别兴奋。 路况不如后世好，两个多小时他们到山脚下。 天气晴好，春风拂面，这个时候的八达岭长城游客不多，稀稀拉拉的，不像后世那样人挤人。 三个孩子体力好，在相对平坦的路上跑得快，还不断朝后喊：“爸爸，妈妈，快点呀。” “不到长城非好汉，妈妈你到了长城也不是好汉。” “我又不想当好汉。” 宋柚爬台阶已经气喘吁吁，韩承眉眼柔和带着几分笑意，放慢脚步等她，看她实在走得慢，朝她伸出手牵着她走。 他们俩十指相扣，在城墙边站定，馨暖的微风拂动，极目远眺，连绵起伏的群山与蓝天相接，此刻心境开阔又被满满的幸福感充盈。 “韩承你喜欢我吗？” “你说呢！” “我问你。” “喜欢。” 有能相伴一生的爱人，有健康可爱的孩子，宋柚觉得无比满足。 “爸爸、妈妈。”三个孩子呼喊着又返了回来。 毛豆脖子上挂着相机，豆包手里拿着三角架，他把三角架支在地上说：“这里取景不错，我们就在这儿拍合影。” 宋柚跟韩承站中间，三个孩子站两边，毛豆调好自动快门就往嘟嘟身边跑。 “大哥，快站好。” 毛豆手搭在嘟嘟肩膀上，提醒说：“都不要眨眼睛，微笑。” 咔嚓一声，快门落下。 幸福在此刻被定格并永远绵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