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暧昧到太后》 第 1 章 大梁王朝顺乐五年,天下大安。 是夜,江鸳在床榻上翻了个身,失焦的目光盯着破烂补丁的帷帐发呆出神。 窗外蝉鸣惊人,吱吱呀呀。 虽然一声高过一声,却也并未让人觉得烦躁,反而像是在催促什么。 姣好洁白的明月从纸窗外倾斜而来,洒落进屋内一隅,照亮破旧却干净整齐的房间,也映出床榻上少女瓷白年轻的面庞。 “唉,甚是无聊。” 少许片刻,少女掀开被褥翻身下床,光脚轻点青砖,长臂一挥拿过衣桁上朴素但干净的青衫披在肩头,腰带收紧扣在腰间。 一袭乌黑及腰的长发用玉冠束成高马尾,额前和鬓角留出几丝细发,手里握着一把水墨折扇,她打开看了看,又甩手合上。 准备齐全,江鸢开门从房间出去,走到墙角一个利落的起跳,翻越将近七尺高的围墙,落在外面黑呦的胡同,转眼便没了踪迹。 只留白色发带飘逸的影子。 大梁王朝百年前自建朝以来,从不禁夜市,夜晚也允许商贩买卖,所以江鸢还未出胡同,便听到街道熙攘叫喊的声音。 茶米油盐姜醋茶,葡萄美酒夜光杯。 她握着墨扇闲云散步,逃离禁足的日子,真是畅快。 要说禁足这事…… 前些时日,江鸢下了朝堂后,不小心和姚大将军家的公子姚星云起了争执,她逞了口舌之争,而那人是个武将,拳头向来比脑子迅速,见说不过,直接挥拳过来。 幸好江鸢别的本事没有,脚底子抹油倒是麻溜,一个弯腰闪躲,再加转身,墨扇一合,二话不说直接跑路,气的姚家公子站在原地愤恨跺脚,还放狠话说:“姓江的,你给本小爷等着,小爷我饶不了你!” 当时江鸢没在意,还回头做了个鬼脸。 没想到,这当时跑是跑了,只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江鸢是长平王府的庶出。 父亲是亲王长平王,当朝皇帝的亲哥哥,权势滔天、权倾朝野、权势熏天。 母亲呢,早些年是个江湖卖艺的,没什么地位,嫁进长平王府没多久,长平王就又娶了几个貌美小妾,早已忘了她家老娘。 十八年前江鸢出生的时候,老娘身边也没个丫鬟顾着,母女二人差点一尸两命。 幸好上天保佑,她们母女二人好手好脚的活了下来,也没落下什么病根。 这些年,娘两日子过得算是平淡安宁,没想到在江鸢十四岁那年,老娘意外沉河死了,王府的人搜寻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她的尸体,最后只能随便建了个衣冠冢。 其实关于老娘沉河这事,江鸢心中有疑惑。 毕竟她家老娘可是能在水下憋气一炷香的人,怎么可能会意外沉河死了,大概是见自己长大成人,忍不住出去溜达了。 没人管,江鸢自己也乐得自在。 这件事后,长平王虽然看不上她这个庶出之女,但大哥江正清被安排到边塞磨炼,积累军功,要许久才能回来,二姐江若依又不喜朝堂纷争,每日嚷嚷着累。 长平王无可奈何,只能在江鸢十六岁成人后,给她这个庶女安排了个文散官的朝请郎,好歹能在朝堂上占个箩卜坑。 于是江鸢就这样入朝为官,每日跟着长平王上朝,站在最后面听他们一群老头老太太和皇帝大放厥词。 好巧不巧,这姚星云也是姚家安排来的箩卜坑。 两人没什么实权,也没什么价值,每日并排站在朝堂最后面谁也不搭理谁,也就那天说了句话,结果还没说拢。 吵破脸后,江鸢是撒丫子跑的快,结果这小子直接找上了长平王府的门。 姚家是大梁王朝开国大将的后人,手中握有重兵,深得几任皇帝的喜爱,所以就连长平王都要礼让几分,如今这小子找上门来,长平王岂会不管不顾。 他当场派人把江鸢从西厢房叫出来,先是让仆人当着姚星云的面,拿板子把她打了一番,之后又让江鸢下跪给他道歉。 江鸢起初不肯,她跪天跪地跪皇帝跪娘亲,还从未跪过一个小子。 结果仆人一板子打在她的腿弯,江鸢不得已单膝跪下,单手撑在了地上。 这小子开心的不行,一脸得意,而她忍着后背和腿弯除刺骨的痛,翻了个大白眼,只当好女不吃眼前亏。 歉是道了,头是嗑了,可长平王又当着这小子的面,紧了她三天的足。 这三天里,江鸢一直趴床养伤,中途长平王还来一趟,但他倒也并非是来看人,而是叮嘱江鸢,以后若再敢得罪姚家那小子,便废了她的双腿、双手,做成人彘。 江鸢咬牙从床榻上下来,脑袋低垂,双手抱拳:“女儿,知错了。” - 今晚虽是禁足的最后一晚,但深夜的冷寂实在难捱,伤好的差不多,她便翻墙出来溜达寻乐,找点快活的事玩。 要说这都城去寻乐的地方,吃喝玩乐比比皆是,江鸢最爱的,还是青楼。 这可是她的富贵宝地。 江鸢想着那些为自己独守空房、夜夜思慕自己的小娘子们,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先折道去了家最深得她心的星月楼。 小娘子,我来了! 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没想到这三日不见,星月楼倒就变了天。 “什么?我的小青娘子跟人跑了?” 这可是她在星月楼的挚爱,怎么就和人跑了。 兰姨娇柔的挥舞着手中的丝绢,轻飘飘搭在江鸢细嫩英俊好看的脸上,笑呵呵道:“丫头,您都三天没来了,人小青姑娘吃的就是伺候人的这碗饭,您不在,她还能为您守身如玉不成?第二天就跟一公子走了。” 江鸢敷衍的呵呵两声,转身深叹一口气,单手撑在柱子上,做伤心状。 这小青姑娘样貌虽然一般,但一首琵琶曲弹的却是深得她心,没想到上次一听,竟是最后一曲,实在是伤心啊。 兰姨虽然在青楼里混居几十年,但像江鸢长得这么英俊的小白脸却是难见,她主动凑到江鸢身边,大葱粗的手指沿着江鸢肩头慢慢下滑:“丫头,这小青娘子您是见不到了,不如,今晚让妈妈我来陪您。虽然妈妈我早已迟暮,但那方面,还是……” “哎,兰姨,兰姨。” 江鸢顿时背部僵直,她转过身子,拿下兰姨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抚摸着还算稍微有那么些许的,可以看的下去的手,笑道:“兰姨,虽然您已经年过四十,大了我二十多岁,可以当我娘了,但我每每见您,都觉得您依旧风韵犹存,风姿绰约,看起来和年轻少女无恙,但我穷姑娘一个,兜里的几两碎银,也就能听听小青姑娘弹琵琶曲,我用不起您。” “妈妈我啊,不介……” “兰姐。”江鸢连忙打断她,指着一楼的客人说:“您看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大把银子等着您收。等我何时有空,您要是想用我,我站在门口给您招人如何?” “这个,倒也可以。” 这丫头伶牙俐齿,又有一副姣好的皮囊,她要是个mega,一定是她们星月楼的头牌。 只可惜…… · 走出星月楼,江鸢用墨扇一下一下敲打着脑袋,等离开稍远后,她又回头看了眼星月楼的牌子,然后仰天叹一口气:“唉,看来只能去另外一家找乐子了。” 平日里,若是能在这家找到乐子,江鸢是绝对不会去另外一家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有些许的远。 这最后一家和长平王府的距离,得相隔六条街,来来回回着实麻烦。 更何况她明日还要跟随父亲大人去上朝,但慢慢长夜,实在是难熬的很。 江鸢为了抄近路,转身拐进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巷里,巷子狭小,仅供三人并肩同行,里面还散发着一股腐烂的恶臭味。 江鸢闻着恶心,屏息也没办法避开,她干脆捏住鼻子闷头往前跑,等跑出巷口,她松开鼻子弯腰双手扶着膝盖喘着大口呼吸。 这味真是太冲了,也没人收拾收拾。 等差不多缓过气了,江鸢直起腰身准备离开,没成想,前面竟然停着一辆马车。 夜色中,马车里闪着隐隐约约的灯光,映出小窗装饰的琉璃吊坠。 江鸢紧张的慢慢屏住了呼吸。 这里是巷口最深处,平时流氓混混较多,白日里都不会有人来,但今夜……怎么会停留一辆如此华丽的马车,看上面的漆色和装饰,应该是有钱人家才用的起的。 江鸢不打算多管闲事,准备翻墙走人,只是她刚走了一步,“嗯啊——” 轰的一声,江鸢脑子炸了,脚步骤然停下。 大脑似是都空白了。 要说别的声音她听不出,可这声音江鸢却辨听的出来,这是女子在床上才能发出的娇/喘,听这细细的音色,犹如春日冰雪融化的溪流,细水汩汩,沁人心田的好听。 江鸢恍惚了神情,转身朝马车看去,马车里的琉璃灯闪闪明亮。 不知道是不是都城里哪对有情人,不顾世俗在这里偷情,虽然违反礼俗和道德,但江鸢竟然有些羡慕。 毕竟她的小青娘子,此时应当也正在床…… 唉,不可多想啊。 江鸢失魂落魄的转身就走。 “嗯……” 女人好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简直动人婉转,但若是仔细听的话,似乎只有一人的声音,并非是像前来偷情的。 若是这样,如此月色、如此深夜,美人独自在马车,岂不是浪费这良辰美景。 江鸢敛色,把折扇塞进腰带摸到马车边,悄悄掀开帘子,怅然若失间,一个衣衫凌乱的绝世美人缓缓映入眼帘。 美人侧身躺在马车里,身下铺了床锦绣的薄毯,散落如墨的长发如诗如画搭在肩头,胸口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吹弹可破,那眉眼动情之间,顾盼生辉。 江鸢眸色凝聚,被轰然惊艳,不知不觉中攥紧了上好的车帘。 第 2 章 “好美。”真像仙女下凡。 江鸢见色起意,情不自禁爬上马车,双手撑着慢慢探身进去。 美人注意到了她,因侧躺的原因,眼珠稍微往左一滑,凌厉的能杀人。 但江鸢一心只顾看美人,并没有看到美人眸中的寒意,等凑近后,琉璃灯映出美人精致的模样,那眉眼娇艳甚是好看,额头上点颊的梅花,似是在冬日凌寒盛开。 江鸢痴痴的望着,失了神,哪怕她常年在青楼和众多地方流连,也还……从未看过这般好看的女子,一时间被勾的三魂七魄都跟黑白无常走了去,她跪在女子身侧,大掌覆在半露的软嫩香肩上,放平美人炙热的身子。 从正面看,美人更是美的惊为天人。 美眸里闪着水光,脸颊绯红,似是下一秒就能窝在自己怀里盈盈哭了一般。 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良辰美景,岂能让美人独享,我来陪你如何。” 江鸢说的仿若在自言低语,也不怕对方突然给她一刀,弯腰低头朝那诱人的红唇吻下,慢慢细吻,张唇咬住,瞬间一股电流穿通全身,头皮跟着发麻。 这样的绝世佳人,能一亲芳泽,当真难得啊。 江鸢被迷了心智,时此刻她也顾及不了对方什么身份,又是否愿意和自己行这房事,她扣住美人的手腕,压在一旁,低头在唇间厮磨缱绻,舌尖描绘着她的唇线。 接着舌尖抵开贝齿,探入美人更深的地方缠绵纠缠,又香又软又甜又酥,像糕点般香甜。 江鸢尝到美味后噙住不舍得放开,吻到深处,闭上眼睛翻身压住女子娇软的身躯,埋头更加热烈,密密麻麻落在女子细嫩的耳后,所过之处留下一阵阵的战/栗。 美人被抵的偏头,锁骨跟着耸起,脖颈仰的修长漂亮,翠玉的耳垂在坠落时摇摇晃晃,和内壁一侧的琉璃光相互映射着。 这厮进来时,女人右手便握住了一旁锋利精致的短刃,打算一刀捅/死她,但就在刀出鞘的时候,她忽然想起来寺庙中,太后那老妖婆在水中下/药,不就是要抓她和别人偷情的事情,以此昭告天下,废了她这个皇后吗? 那倒不如随了她的愿,让这个老太婆看看,她究竟是如何和别人偷情,而老太婆又是如何明知自己偷情,却抓不到把柄的。 于是美人慢慢把刀塞了回去,默认这个姿色不错的流氓,脱掉她的衣襟行不轨之事。 慢慢的,她甚至主动伸出纤纤玉臂,勾住江鸢的脖颈压下索要。 江鸢受宠若惊,更加握住美人柔软的腰肢不放,她抬头往上重新低头吻向那娇艳的红唇,女人方才不拒绝,这会儿突然抬眼,江鸢视线猛然撞进一池冰冷的深潭。 江鸢眸色瞬间收紧。 唇与唇在相距咫尺之间停下。 女人初雪味的信息素源源不断从后颈散发出来,似是要冰封整辆马车,原来这美人是到了发/情/期,难怪深夜独自享乐。 夜深,马车上的琉璃火光灭了。 一件件衣服落在身侧。 马车摇摇晃晃的,惊的马儿不断仰天长啸,惊扰着一方月色。 这一晚,江鸢才算是真正懂了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纤细的腰、手腕、脚腕,还有唇间醇甜的味道,一处处都似是勾人要命的藤蔓,缠的她几乎溺死在女人的温柔乡里。 她像是做了一个春秋大梦,怎么也不肯醒来。 直到凌晨天蒙蒙亮,泛出鱼白,江鸢才扣着腰带从马车上下来,原本整齐的高马尾被抓的凌乱不堪,一撮在前头,一撮在后头,脖子上还有浅浅几道红痕和咬痕。 江鸢把自己收拾整齐了一番,墨扇握在手里,死也甘心的转身,对马车里的人恭敬道:“夫人好好歇息,在下便告辞了。” 说罢,她弯腰作揖,从荷包里拿出所有的银子放进马车里,再做一揖。 之后江鸢便提腿直接跑路,她今天还要上朝,要迟到了! 啊啊啊。 等江鸢的身影消失在巷子里,隐秘在角落里提刀的黑衣人出来,她蒙着脸,双手抱拳单膝跪在马车旁,紧张的几乎语无伦次:“皇,皇后娘娘,是卑职失误,昨夜未能察觉到有人靠近您的凤辇,还让那人钻了进去……卑职该死,卑职罪该万死。” 昨夜皇后娘娘回宫之时突发情况,她们把凤辇停在此处后,便分散开来在四周守卫,唯有那小巷恶臭狭小,便并未派人守卫。 没想到,竟是这里出了岔子。 她们看到那女人爬进皇后娘娘的凤辇里,本想上前阻止,但凤辇里的琉璃灯突然灭了,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于是她便吩咐众守卫退下。 “跟着,杀了。” 里边那人的声音虽然相比昨日沙哑许多,但冷冽和毛骨悚然却是一如往常,听的让人不寒而栗。 黑衣人点头:“是,卑职这就去办。” 马车渐渐离开小巷,一只纤纤玉手拿走放在车帘后的银子,女人在手心掂量了掂量,不过七两而已,她倒是真敢给。 · 江鸢一路步不停歇的赶回来,到墙根前,她脚尖点地,身子跃到八尺,单手撑在墙头上,一个后空翻,迅速翻墙落进院子。 回到屋里,她连澡都没洗,只简单洗了手、漱了口,便立刻换上朝服,一边扣腰带、一边急匆匆的戴着官帽从西厢房出来。 希望她先一步父亲大人到门口。 不然她也得变人彘。 等她快步跑到长平王门口,看到门口只有等着的侍仆,长平王还没来时,江鸢顿时松了一口大气,走路慢条斯理起来。 等在门口站停,她还颇为优雅的挥了挥宽大的衣袖,双手交叉落在身前。 垂放的指腹泛着泡白的褶皱。 江鸢刚等没多久,江郑平便身着一身紫色官服,腰系玉金腰带,迈着步子从里面出来,仆人们前后簇拥,气势十足。 江鸢九十度行礼弯腰,双手抱拳:“父亲大人。” 江郑平直接忽视,把江她当做空气一般,目视前方大步迈下台阶,踩着车凳坐上和昨晚那辆规格差不多的马车。 江鸢提着衣摆紧随其后,走到自己那辆普通的马车跟前,单手撑着上去。 两辆马车缓缓离去。 转角处,那名跟着江鸢过来的黑衣人侧身躲着,她本想追着杀了江鸢,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轻功,而且绝对在她之上。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翻进了长平王府,穿着浅绿色的官服出来。 按照大梁王朝律的规制,只有正七品或者七品以下的官员,才能穿这种款式的官服,可长平王府里,只有长平王的三女儿江鸢入朝为官,难道她就是江鸢? 这长平王在朝堂上只手遮天,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心腹大患,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那女子是江鸢……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敢多想,立刻折身回去禀告皇后娘娘。 去上朝的路上,江鸢歪靠在马车里,左脚慵懒的翘着,手中墨扇不离手的抵住下巴,眼神飘忽,满脑子都在想昨晚和美人的风韵美事。 那美人又美又软,亲起来又香又圆又润,若不是今日要上朝,她真想和美人缠绵一生一世,好好和她说一会儿话。 只是今早这匆匆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可惜。 王府距离王宫距离不算太远,清早人又少,马车很快便到了王宫门口。 按照宫中规制,臣子们的马车不许进入王宫,众位大臣要在宫门口排队,等出示过腰牌后方可进入王宫上朝。 江郑平是亲王,身份高贵,所以和一众大臣走在最前面。 江鸢只是个小小的七品,还是个文散官,她把墨扇塞进衣襟里面,跟在最后面。 夏日太阳升的早,一众官员的影子整整齐齐、两袖清风的映在青石板上,此起彼伏。 姚星云快步过来走在江鸢旁边,用胳膊碰了碰她,得意洋洋道:“江大人,没想到挨了十板子,今天还能走动上朝,本小爷还以为你今天要告假,在家歇息两天。” 对于他的搭话,江鸢甚是不想搭理。 那日江郑平说了,不让她再得罪这姚星云,否则就把自己做成人彘,但这厮偏偏迎过来说话,江鸢不得已双手微微一拱,态度十分谦恭,“姚大人,那日是下官不对,下官知错,以后绝对不会再口出狂言。” 看到她如此恭敬,姚星云心情大好,连走路都是趾高气扬。 文武百官照例进入辰元殿,文官站在左侧,武官站在右侧,三十多人整齐有序的站着,等候皇帝前来上朝。 按理说,江鸢和姚星云只是七品,根本没有上朝的资格,但一个亲王的女儿、一个未来的殿前司都指挥使,皇帝以后的亲兵。 这两货虽然有违规制,可皇上乐意啊,他们这些做大臣的只有听命的份。 上朝的时间是辰时,眼看着太阳已经升起来,过了辰时三刻,可皇上还没有来上朝,众大臣难免交头接耳的议论。 平日里,皇上哪怕不上朝了,也会在辰时一刻的时候派人前来通知,可现在却没有一点动静,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第 3 章 江鸢昨晚忙了一夜未合眼,这会儿眼皮子忍不住的直打颤,她猛地栽了下脑袋,身子晃晃悠悠的。 这栽了下,也稍微清醒了点。 江郑平是亲王,不用跪拜皇上,也不用一直站着,所以坐在大殿椅子上把玩玉扳指,听大臣们在耳边议论纷纷的声音,偶尔抬头望望空荡的龙椅。 宰相徐蔺之和身边的大人交谈完,拿着手中的朝笏,踱步走到江郑平身前,恭敬道:“长平王,如今已经辰时三刻,皇上还未上朝,您看……我等要不要去宣德殿看看?毕竟听闻这两日皇上身体欠佳,皇后娘娘又和枢密使左大人来往亲密,臣怕其中有变。” 皇上的身体这些年一直都不怎么好,朝政暗中都是皇后来处理,所以这皇后插手朝政不是一天两天了。 最近这皇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还和枢密使左大人关系好了很多。 虽说这枢密使最初的职责是辅佐宰相,分掌军政,职位低于宰相,但自从先皇开始,为了分衡军政大权,重用枢密使,以至于到了今日,这枢密使权侔于宰相。 所以他们不得不防啊。 江郑平听着宰相的这番话,慢慢握紧拳头,大拇指的玉扳指压在食指上。 啪,在大臣们小声议论的时候,江郑平突然一巴掌拍在扶手上。 这声音不小,殿上所有大臣都被吓了一大跳,就连站在最后面的江鸢都被吓的整个人差点弹起,眼睛睁大,瞪的跟个玉珠似的。 殿内一片寂静。 唯有枢密使左慈双手捧着朝笏,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闭眼歇息。 江郑平缓缓起身,侧身面向众大臣,声音雄厚:“诸位大人,如今已过辰时,可皇上还未前来上朝,我等身为臣子,自当关心皇上和朝事,所以本王在此提议,请诸位大臣跟随本王一起去宣德殿,面见圣上。” 众大臣交头接耳议论两声后,齐齐道:“我等愿跟随长平王前去面见。” 说罢,大臣们自动侧身让开中间的道。 江鸢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前面的大人纷纷侧身让开,她跟着有样学样,双手拿着朝笏侧身弯腰往后退去。 正当长平王准备迈步离开时,一道女声突然从后殿传来:“长平王,慢下。” 这声音清凉震耳,颇有威慑力,不知为何,江鸢听着还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她刚想抬头看是谁,长平王和朝中大臣呼呼飒飒的转身,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江鸢仰了仰脑袋也没看清楚是谁。 江郑平知道是谁,但他并没有当回事儿,直到看到那女人身上的衣服,才瞳孔猛然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惊恐的景象。 他们大梁王朝的一国之后,竟然身着孝服出现在朝堂之上。 众大臣见状,惊恐万分。 毕竟能让皇后穿孝服的不是皇上就是太后,可这皇上迟迟没来上朝…… 就在这时,大殿门口涌来众多禁军,咚的一声,殿门由外至内关上。 “这是怎么回事儿?”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大臣们议论的声音顿时一波高过一波,都在讨论莫不成是皇帝驾崩,皇后要政变? 江鸢站在后面顺耳听了几句。 她跟着江郑平上朝的这一年,虽然一直未认真看过皇帝的面貌,听说的也一直都是这皇帝昏庸无道,不理朝政,喜爱男宠。 和皇后成婚五年也未生下一子,但好歹也认识一年了,说没就没了,还挺可惜。 要说大臣们是伤心,可这江郑平倒是愤怒,他往前两步,凌厉的逼问皇后:“皇后娘娘,皇上大安,你却身着孝服上朝,这是对皇上的大不敬,罪该万死!你私自调禁军,更是罪加一等,诛九族!” 皇后走至龙椅前停下,她松开太子的手,缓缓举起圣旨,眼眸垂下望向长平王,眼角是哭过的红肿:“长平王勿动怒火,本宫虽然也很难相信这件事,但皇上的确已于今日卯时突患心疾驾崩,太医们用尽办法也无力回天。不过皇上虽然驾崩了,但国家大业不能不顾,在来大殿之前,本宫已经通告全国各州县设置丧仪,而本宫则亲自前来告知百官,并代为转述皇上遗命。” 皇后把手中的圣旨伸向江郑平的方向:“先皇遗命,拜长平王为顾命大臣,以安国事。这是大行亲笔所写遗诏,长平王请接旨。” “放肆!”长平王大声斥责,“皇弟身体向来安好,怎会突发心悸驾崩,妖后休得胡言乱语,本王要面见太后。” 皇后居高临下的站着,眼神锋利的投向长平王,颇有不怒自威的威严:“本宫乃后宫之主,一国之母,长平王就算是亲王,称本宫为妖后也实属大不敬,但皇上驾崩,本宫哀痛,不予多言,还望长平王早些接旨,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的国丧也要如数安排。” 江鸢听着偷偷腹诽,这皇后嘴上说着哀痛,可面上却是一点没表现出来,难怪长平王总说这皇后野心勃勃。 恐怕以后的朝堂,要风云四起了。 长平王冷呵:“皇后娘娘,先皇遗诏向来是先皇驾崩后,由翰林学士和诸位大臣商议而定。如今先皇驾崩不足一个时辰,你这遗诏,来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怎么?”皇后冷眼相看,话中带刺,“大行驾崩,长平王身为先皇皇兄,不关心先皇,倒是质问本宫这手中的遗诏真假,长平王可真是兄弟情深啊。” 长平王怒指萧莫辛,“妖后,休的胡言。” 在两人争执的时候,众大臣已经停止哭泣哀嚎,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这心里还盘算着这新皇登基后,该如何站队。 不过他们也不急这一时,这事儿啊,得退朝后好好商量一番。 皇后自然是知晓这长平王不肯接旨,无非是因为怕她篡改圣旨,独掌朝政大权,但区区一个长平王,能奈她何。 她转过视线,朝大殿的诸位大臣喊道:“翰林学士,林大人何在?” “臣在。”林大人提着衣摆起来,走到中间又跪下,“皇后娘娘。” 皇后道:“本宫且问你,这大行遗诏,可是先皇亲笔撰写?” 林大人双手抱拳:“回皇后娘娘,的确是先皇亲笔撰写。” 皇后又道:“那这大行遗诏可是自从先皇撰写完,便放在宣德殿牌匾之后?” 林大人:“正是。” 皇后这才看向长平王,举着圣旨慢慢放下,姿态高傲:“这下长平王可听清楚了?先皇生前便已秘密召见林大人撰写遗诏,放置宣德殿牌匾之后。方才本宫取下之时,也是太后亲眼所见,难道您信不过我,也信不过林大人和太后吗?” 最后一句她特意加重了语气,意在威慑。 这林耀是先皇近臣,在朝多年一直未站队保持中立,并且几经弹劾后宫皇后干涉朝政之事,所以他的话长平王自然是相信的,更何况这妖后还搬出了太后娘娘。 长平王这才不得已跪下:“臣,接旨。” 皇后一步步走下台阶,将手中的遗诏交到长平王手中。 她这一下来,身处后面的江鸢也看清楚了这皇后的面容,那精致的侧颜和完美轮廓,不正是自己昨晚睡的极品美人…… 江鸢站在朝下,脸色蜡白,冷汗直流,双腿忍不住的打颤。 她大概是,要死了。 她,她怎么能是皇后呢? 江鸢哆嗦着抬起袖子,轻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了去。 昨夜她见那马车装饰华丽,按照规制,是王宫贵胄才能乘坐的。 虽然她想过可能是哪家贵族的夫人,或者是皇帝的某个妃子,但她本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也就没多想,大不了做个牡丹鬼,但谁能想到她竟是当朝太后啊。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不仅非礼了她,自己还是她死对头的女儿。 这,这可怎么办啊。 江鸢不停的冒冷汗,唇色都发白了,她虽说做牡丹鬼,可没真想做牡丹鬼啊。 长平王双手接过遗诏转身面向大臣,大臣们顿时俯趴在地板上,听诏候令。 长平王缓缓打开遗诏,念道:“朕受天命,抚治国度,久持玉玺,终于期限,天不假年,病入膏肓,上帝所召,大行皇帝。为此,特立遗诏以安国事。太子永承聪慧过人,品行有德,即日起,册封太子永承为新皇,柩前即位,继承大统。另,亲王长平王乃朕皇兄,对朕关怀备至,对朝事裁决有序,封为摄政王,辅佐新皇政务。皇后萧氏,贤良淑德,德才兼备,母仪天下,待子如亲,有辅政之德,特另其垂帘听政,与摄政王共同辅政,尊为太后。宜尊太后为太皇太后。见此诏者,如朕亲临,咸使闻之。”(1) “臣,谨遵先皇遗命。” 大臣们俯身叩拜。 浩荡的声音在辰元殿里来来回回的回荡。 太后垂帘听政…… 长平王合上圣旨紧紧握在身侧,脸上的怒意似是要把这女人千刀万剐。 这先皇遗诏中好一个皇兄关怀备至啊,先皇知道他皇兄只手遮天,所以瞒着自己偷偷见了翰林学士撰写遗诏,还特封这妖后垂帘听政,让两人互相制衡。 他看自己这皇弟,也并非完全是个贪恋淫/色之人,倒有几分聪慧。 遗诏念完,接下来就是新皇柩前即位、发国丧,文武百官、长平王和太后开始讨论柩前即位的事情。 没有长平王阻拦,柩前即位仪式进行的很顺利。 国丧期间,皇帝、后宫和文武百官需守丧27天,皇帝奏折和各部院衙门行文都要把红笔改为蓝笔,全国上下不准婚嫁、行乐,抗旨者,压入大牢,严重者,杀无赦。 不过一个上午过去,百官都换了丧服守在万生殿面前吊唁皇帝。 皇后和太子身着丧服站在最面前,正式宣告,公元998年,大梁王朝顺乐五年,梁文帝驾崩,太子永承继承大统,改元盛武。 这年号虽然是定了,但也要到明年年初才能使用。 第 4 章 先皇驾崩后,朝中大事全落在了摄政王和太后手中,双方开始暗地里争权夺势,大臣们也在守丧期间讨论站摄政王还是太后,但一大部分还是站的摄政王。 毕竟皇帝幼小,太后虽然可以垂帘听政,但也只有萧家这么一个参知政事、左家的枢密使和千家的侍卫亲军马军司。 想要牢牢的掌握大权,和长平王比起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萧莫辛何尝不懂他们这些人的心思。 不过要说皇帝驾崩最难受的人是谁,不是萧莫辛,也不是朝中大臣和太子,而是深居寿仁殿的那位太皇太后,她这下不仅是丧子之痛,更是丧权之痛。 萧莫辛身着丧服走进寿仁殿,挥挥手,跟着的宫女弯腰候在门口。 殿里只剩下两人。 太皇太后脸色苍白的歪靠在椅子上,以手扶额,看起来甚是伤心的样子。 只是这余光刚瞥到萧莫辛,又像是满血复活,怒指着殿下的萧莫辛:“萧莫辛,你,你这是谋逆!你还行为不检,若是先皇活着知道,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诛你九族!” “哦?”萧莫辛挑眉,双手背在身后:“那太皇太后是承认昨日在寺庙,对本宫下/药了?” 太皇太后眼神躲闪着,随即否认:“哀家怎会做如此劣俗之事!” 前些时日先皇纵欲过度,病情愈发严重,太皇太后便以去寺庙祈福为由带萧莫辛离开,目的是为了等先皇驾崩之后能独掌朝堂,只可惜啊,这太皇太后是个没脑子的,只知道下/药陷害,却不知道谋略,以为一个行为不检就能把萧莫辛除掉。 异想天开。 萧莫辛轻笑:“说来本宫还要感谢太皇太后,若不是您下/药,本宫也不会连夜赶回宫,被先皇召见至身前,听他遗命。这先皇可是亲口说,让本宫垂帘听政的。” “萧莫辛,你,你!” 太皇太后被气的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倒在椅子上晕了过去。 萧莫辛看着那晕倒的妇人,唇角冷笑:“来人,去请太医,太皇太后因哀伤过度晕倒,让他们立刻前来诊治,若是太皇太后出一点岔子,本宫要了他们的命。” “是,太后。” 宫女前去太医院找太医。 从寿仁殿出来,萧莫辛乘坐凤辇回永安殿歇息。 侍卫亲军马军司的千月千都指挥使跟在凤辇一侧,向萧莫辛汇报大臣们吊唁结束后回去的行踪:“吊唁结束后,长平王和众多亲信约见在长平王府,去的都是朝中大臣,其中包括丞相徐蔺之和殿前司都指挥使姚崇。” “姚崇?” 这姚崇掌管大内禁军,负责王宫安危,先皇生前对他非常看重,还特意安排姚星云入朝听政,这姚家也算是一家独大。 怎么这先皇刚驾崩,他便投靠了长平王。 千月继续道:“除此之外,太后,还有……一事。” “说。”萧莫辛轻轻揉着眉心。 千月握紧手中的拳头,话语中颇为不甘:“手下汇报说,昨夜追杀那女子轻功极好,并非常人。她勉强跟上后,看见那女子翻进了长平王府,还穿着官袍,后经查探发现,那女子是长平王的庶女,朝中那位著名的的文散官朝请郎,江鸢。” 萧莫辛瞬间冷脸:“你们还挺会办事。” 千月低头抱拳:“太后赎罪,卑职已经查过,这江鸢在长平王府并不受宠,生母是卖艺的,死了有些年头,她独自一人住在西厢房,生性懦弱,是个好色之徒。长平王之所以安排她入朝为官,全因嫡子江正青远在边关,嫡女江若依骄横,不愿意入朝为官,这才安排了江鸢。” 生性懦弱,好色之徒? 难怪如此色胆包天,什么马车都敢上,什么人都敢睡。 江郑平一直是萧莫辛在朝堂上的心腹大患和最大阻力,哪怕这江鸢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出,可她在朝堂上做官,以前萧莫辛不经常在大臣前出面也就罢了,如今先皇驾崩,她要垂帘听政,这江鸢绝对不能活着见到自己。 萧莫辛吩咐千月:“明天上朝之前,本宫不想看到她出现在朝堂之上。” “卑职遵命。” 千月转身离开办事,凤辇慢慢进入永安殿,没入夜色。 夜深下,五名黑衣人提刀翻墙进入长平王府西厢房,这说是西厢房,其实是王府最里面无人问津的破屋,就连屋顶破烂的瓦块和窗户的纸窗都是江鸢亲手装补的。 三名黑衣人落进院子里,从正门进,另外两名从后窗翻窗进来。 房间里并未开灯,但借着月色也能一眼看全屋中所有的格局,可谓是朴素,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和三把椅子,旁边最多有个梳妆台和衣桁。 五人进来后,查探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齐齐朝床榻走去。 为首那人提刀盯着帷帐后的床榻,脚步极轻,只是他突然间察觉到什么后,眼睛一瞪,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到床榻掀开帷帐。 果不其然,床榻上并没有一个人。 他转身吩咐:“搜。” “是。”四名黑衣人立刻散去。 为首转身看向一旁树立的衣桁,上面空空荡荡的连个外衫都没有,床榻前也并没有鞋子,那就说明此人不在房间里。 五名黑衣人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人,最后聚在一起,其中一人道:“我们要不要再去王府别的地方找找?” 为首那人摇头:“不可,这是长平王府,不是我们随便能搜查的地方。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继续盯着,我们三个去附近查探一番,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是。” 三人翻墙离开。 等三人的身影从胡同的另外一个街口离开,江鸢在黑夜中慢慢露出了半个脑袋,确认一时之间他们回不来,抱着还没来得及穿的衣服,劫后余生的蹲坐在地上,脚上的袜子也胡乱的只穿了一只。 “吓死我了。”江鸢抬手拍着胸口。 幸好她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她就出来了,不然现在真成了刀下鬼。 这太后娘娘斩草除根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连一个晚上都不让过,只是她这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说不定跟上次一样,被姚星云堵在王府中逮个正着。 早知道这月下美人就不碰了,唉。 翌日,文武百官照例前去吊唁先皇,等吊唁结束后,一部分留在殿外,一部分前去皇帝的书房宣德殿接受皇帝的召见,商讨先皇的丧事和新皇登基。 新皇年幼,才五岁,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呆呆的,口中一直喊着母后。 萧莫辛坐在一旁看着诸位大臣,开口道:“先皇的丧礼由礼部全权安排,以及丧礼结束后,新皇登基的吉日,也要早些确定。再者,本宫已和皇上商议过,追封皇上生母为惠景皇太后,入皇陵。” 礼部崔大人走出来,手持笏板:“臣遵命。” 吩咐完,崔大人退了回去。 之后安排朝堂新的任命,皇帝宣布提拔参知政事萧焕为太师,官居一品;提拔翰林院士林耀为翰林学士,官居三品等。 长平王虽然不服,但这都是照例提拔,也没什么可苛责的。 新的任命宣布后,萧莫辛顿了顿,看着朝下的江郑平和姚崇,说道:“除此之外,本宫还有两位看中的人才,想要对他们进行提拔,以示新皇恩威。” 长平王话语轻蔑:“哦,不知太后看中了哪两位人才?” 萧莫辛:“这两位,诸位大臣都认识,也是我们朝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赫赫有名? 众大臣交头接耳的议论。 如今这朝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不就是摄政王和萧太师吗?他们两位现在位极人臣,再提拔,那可就是皇上的位置了。 提到这两位,萧莫辛说话间语调轻快许多:“第一位,摄政王之女,文散官朝请郎江鸢。第二位,姚崇大将军之子,武散官致果校尉,姚星云。” “啊?怎么是他们两个。” “这算什么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江鸢就是个登徒浪子,听闻每日混迹青楼,太后竟然提拔她?” 这话传进江郑平的耳朵里,脸都青了。 江鸢这个逆女! 萧莫辛:“这两位年轻才俊虽然都是七品,但好歹跟着上朝一年多了,耳濡目染应该学到不少东西,所以本宫打算提拔他们为寄禄官大理寺丞,负责司法案件的复审,毕竟先皇在世时,最注重的就是冤假错案。正好,大理寺前段时间向本宫反映说,缺了两位寺丞,把他们填补过去,也算是恰到好处。” 话音刚落,姚崇突然站出来,手持笏板道:“太后,臣觉得不妥。” 萧莫辛瞥眼过去:“姚大人为何觉得不妥?” 姚崇:“回太后,犬子是个武将,不懂审查案件,派他去大理寺担任大理寺丞,实属不妥,还望太后三思。” 他们姚家几代都是殿前司,皇帝亲卫,职责深重。 如今太后突然让星云去大理寺丞,明面上是好意提拔,实际上却是调拨他们姚家在宫中的势力。 这位太后当真是雷厉风行啊。 萧莫辛笑笑:“年轻人嘛,总要多历练历练,来人,宣他们两人觐见。” 候在外面的太监高声宣见:“宣,朝请郎江鸢、致果校尉姚星云觐见。” 不到一会儿,两人急匆匆赶来,齐齐跪在中央:“臣,江鸢、姚星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莫辛毫不避讳的盯着江鸢:“两位平身。” 江鸢心跳如雷的站起来,连头都不敢抬。 昨晚这太后没有杀掉自己,现在突然召见,难道是要以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定自己的死罪吗? 江鸳紧张的吞咽着口水,神色难看。 第 5 章 萧莫辛说:“本宫召见你们也没别的事,只是提拔两位为大理寺丞,前去大理寺入职,处理冤假错案,以安民心。” 两人不懂其中的门道,太后说了,他们就领旨:“臣接旨。” 江鸢直起身子的时候,偷偷看了眼萧莫辛,结果发现她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于是被吓的赶紧低下头,一眼不敢再看。 之后又商议了些别的事情,萧莫辛让各位大臣回去休息。 姚星云一脸懵的走出殿门,疑惑道:“不是,这太后怎么会提拔我们两个去做大理寺丞呢?她是不是……” 嘭嗤。 “啊!” 姚星云突然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他整个人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骂骂咧咧的,“哪个王八蛋敢踹我?” 江鸢哎了声,下意识还想去扶,结果手刚伸出来,身后一个雄厚的声音便骂了起来:“逆子,混账。” 姚星云捂着摔痛的胸口,双手撑着起身,非常不满:“爹,你踹我干什么?” 可能是见江鸢在,姚崇也没多说什么,瞪了一眼人就走了。 姚星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不是,爹他没事踹我干嘛啊?我刚才还被太后提拔了呢,他不应该高兴吗?” 提拔? 这货是真没心眼。 这太后明显是在分姚家在宫中的权,盘子里的肉被夹了出去,姚崇能不生气吗? 至于自己,大概是那位蛇蝎心肠的太后,见昨晚没有杀掉自己,想把自己调到大理寺秘密处理掉,反正大理寺那地偶尔出个意外被杀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他们两个炮灰,各安天命吧。 到长平王府,江鸢打着哈欠回房间休息,这两天她都没有睡好,今天晚上一定要睡到太阳照屁股。 正想着呢,谁料半道碰见了江若依。 江鸢看见人时还愣了愣。 前段时间是踏青佳节,江若依带着一群仆人出去玩,江鸳也落了个清闲,本来算算时间,江若依要到后天才回来的,现在碰见先皇驾崩,踏青也就提早结束了。 江鸢弯腰行礼:“长姐。” 江若依迈着步子走过来,上下打量她身上的官袍:“本郡主听说,你被太后提拔为寄禄官大理寺丞,运气可真好啊,不过你沾的都是本郡主的运气。” 江鸢弯腰:“是,小妹都是沾了长姐的运气,如果长姐想要,随时可以拿去,小妹绝无半分怨言。” 毕竟江若依是嫡女,最有资格上朝入官。 若不是江若依不乐意,这份差事也落不到江鸢的头上。 江鸢心里明白的很。 江若依对于这个庶出的妹妹很不耐烦,因为每次想好好教训她一番的时候,都像是一拳锤在棉花上,她不哭不闹不反驳,就算被打死了,也是个哑巴鬼,一点乐趣都没有。 于是江若依懒得搭理,带着仆人走了。 一个区区大理寺丞而已,怎么能和她这个郡主相比。 江鸢回房歇息。 夜半,江鸢躺在床榻上熟睡着和周公下期的时候,帷帐突然间被掀开,一把锋利的刀刃架在她脖颈前,低沉道:“江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她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没有。 王宫。 “进去。” 江鸢刚被推进来,身后的门便关上了。 江鸢踉跄两步进来站稳身子,她抬头环顾四周看着,这宫殿装饰华丽精致,前厅挂着各种漂亮彩色的绸带,里面时不时还传来白色的雾气,温度也比外面高出许多。 如果江鸢没猜错,这里应该是宫中御池,也就是太后洗澡的地方。 呼,江鸢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自己要被带进小树林一刀被砍了呢,没想到竟然是太后的御池。 江鸢轻轻低咳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慢慢绕着绸带往里面走。 越走,香气越是好闻。 江鸢走出前厅的绸缎阵,映入眼帘的一个将近15尺款的圆形御池,池子表面铺满了新鲜的玫瑰花,散发着阵阵清香,这可比她家里那个小木桶好多了,而且周围玉石珠宝堆砌,华丽非凡,果然是太后才能享用的。 “见到本宫不跪吗?” 江鸢听到声音才注意到自己正前方的御池里,坐着一位女子,她没穿衣服,露着香软的肩头,长发散发在后面的台子上,和满池的玫瑰相比,她似乎更好看。 这么好看,也难怪自己那晚见色起意。 江鸢挥着长袖弯腰跪下:“臣,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过来。”萧莫辛叫她。 听这声音好像并没有生气? “哎。”江鸢屁颠颠的提着长袍绕过圆形的御池,走到萧莫辛身后。 江鸢双手抱拳:“太后。” 萧莫辛偏头又喊她,声音要比方才温柔:“过来,凑近一些。” 说着,还伸出了纤纤玉手。 哇,江鸢突间然似是有烟花在脑海炸开,眼睛亮晶晶的,心想,莫非是那晚自己服务的太好,太后心悦了自己? 江鸢受宠若惊抬手轻轻搭了上去,“太后,臣……” 噗通。 池面溅起剧烈的水花。 江鸢整个人落进池子里面,鼻子、嘴里、耳朵和眼睛里一时间全被灌进了水,她没防备喝了好几口,被呛的无法呼吸,她求生的欲望涌上来,她立刻闭嘴屏息,挣扎着想浮出池面,但就在她即将涌出水面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下来按着她脑袋,把江鸢又重新按进了水里。 江鸢双手扑腾着想抓到什么借力挣开,可在池子里能抓到的也只有水,要么就是……她不敢抓,在抓空多次后,第一次,江鸢觉得死亡离她那么近。 直到快窒息溺死,按在头顶上的那只手才松开。 江鸢双腿蹬着浮上来,她爬在池边大口大口的喘气,水渍沿着头顶成串的往下落。 江鸢懵的很,眼睛里都是充血的红。 池面荡起阵阵猛烈的波纹,在片刻后才慢慢归复平静。 萧莫辛:“昨夜你躲了一次,不代表你可以躲过很多次,本宫要是想杀你,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江鸢转头看过来,唇红齿白,俊秀干净的一张脸也难掩她眼神中的恍惚。 萧莫辛和江鸢对视,左手轻挑起她还在滴水的下巴,目光注意到她脖颈处还未完全好彻底的抓痕,眸色收紧,说道:“那晚的事本宫不怕你说出去,也不怕让长平王和文武百官知道,因为先皇已经驾崩,本宫现在是大梁王朝唯一的主子,你父亲见了本宫也得称一声——太后。” “……是。” 良久江鸢才说出这么一个字。 她是太后。 哗啦啦,萧莫辛松开江鸢的下巴,起身从玫瑰池中站了起来。 萧莫辛身上不着寸衣,及腰的长发优美的铺落下来,晶莹的小水珠沿着她的肩头、漂亮的蝴蝶骨、细瘦的腰肢、还有圆翘的臀部,从小腿处缓缓坠落下来。 等江鸢回过身,萧莫辛已经穿上了薄衫。 她沿着圆形的池子往外走,对还在水中的江鸢道:“想活命,就做好你的大理寺丞,你可是本宫亲自挑选的,可别给本宫丢脸,若死了,本宫也不会给你收尸。” 萧莫辛离开后,有侍女端着衣服进来放在池边:“江大人,换件新衣吧。” 她放下衣服躬身离开。 江鸢在御池中待了有一会儿,双手撑着从池中走出来,原本干净的长袍沾满了水渍,走一路流一路的,等她走到新衣面前,解开长袍的腰带褪下,换上了新衣。 回去的路上,她像是丢了神,痴痴呆呆的。 · 翌日辰时,江鸢身着白色素衣走到大理寺门口停下,正当她抬脚准备进去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的传来,她往后退了两步侧身看去,是姚星云。 “吁。”姚星云拉着缰绳停下,他拍了拍马脖子,一个高抬腿利落的下来,笑嘻嘻的牵马走到江鸢面前:“哎,江寺丞。” 江鸢作揖:“姚寺丞。” 姚星云:“一起进去啊。” 江鸢:“好啊。” 等姚星云把马匹栓好,他们两个一起走进了大理寺,刚走了个前门,便有人前来迎接:“请问两位可是江寺丞和姚寺丞?” 两人同答:“正是。” 小厮侧过身子让路:“两位跟我这边来吧,少卿已经在等两位了。” 江鸢:“好,劳烦了。” 去的路上,江鸢有留意大理寺的格局,最先进来的是前厅,无论格局还是装饰都非常的宏伟气派,还摆了许多的石椅,这些石椅都是让前来报案的百姓坐的。 等过了前厅才是大理寺的大门,大门前有一块黑色的大理石,彰显着大理寺的庄重和严肃,再往里面走就是中庭,中庭中间有一个凉亭,凉亭里边放着几块牌位。 江鸢看着牌位上面的名字,徐兆丰、蒋科、刘三娘,他们都是历代杰出的大理寺卿,因为政绩优秀,所以被供奉在这里面。 刘三娘……女性mega。 江鸢好像记得听谁说过,现在担任大理寺的大理寺卿就是一位女性mega,还是继刘三娘之后第二位女性mega,文慧元。 在大梁王朝,虽然AO都可以上朝为官没有限制,但还是有尊卑之分的。 按照尊卑分的话,首位是男alpha、其次是女alpha,第三是男mega,第四位就是女性mega,更低的是beta。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尊卑之分,只要你地位足够高、权力足够大,这些都不是问题。 譬如我们宫里的那位太后,女mega,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两位这边请。”侍仆带着他们继续走。 侍仆带着他们两个弯弯绕绕的,没一会儿到了后堂,后堂门口站着一个男子,他单手负立,神情冷峻,身形挺拔,看身上的红色官服,应该是大理寺少卿韩云墨。 侍仆站停道:“这位是大理寺少卿韩云墨,你们可以称他为韩少卿。” 果然是他。 江鸢作揖:“韩少卿。” 姚星云站着不动,神气还甚是高傲:“我爹是大将军、殿前司,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不应该过来跪下拜我吗?” 韩云墨面无表情,跟个冰块一样:“可在大理寺,本官是少卿,而你,一个小小的寺丞,更何况还是从武散官调过来的寺丞。” “你!”姚星云急了。 这武散官说白了,就是朝廷实在是没什么安排了,才给了这么个官职。 朝中任何一个人都能看不起,更何况这韩云墨还是个实打实的文状元。 文者,傲骨也。 第 6 章 两人换好官服,被带进架阁库,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到了。 成排成列的架阁堆放着上千本案件,十几名小厮拿着笔墨纸砚站在各处记录整理,若是要复查这里的案件,他们六个寺丞加起来,恐怕一辈子都复查不完。 姚星云口无遮拦:“我要辞官。” 韩云墨只当没听到,走在最前面介绍说:“你们前面看到的这些案件,已经被几任大理寺卿复查过,没有任何异议,你们要处理的是后边这三排的疑难杂案。” 看到只有三排,姚星云又立刻松了一口气:“幸好,我还以为是全部呢。” 韩云墨站在最后一排,转身过来道:“你们两人不懂刑法,复查的事情不用插手,由其余四位寺丞来就好。若是两位有兴趣,不妨去调查绣巷月娘一案。这个案子文大人非常重视,只是因公耽误迟迟回不来,这个案子也就悬了下来。” 他话音落,一名小厮手中捧着相关卷宗出来,呈递到两人面前。 “你什么意思?”姚星云挑刺:“嘴上说着我们不懂刑法,却直接安排我们调查案子,韩云墨,你这是滥用私权!” 韩云墨盯着江鸢:“如果两位三天内查不出来,本官便给文大人写信,说两位不合适大理寺,还望另寻他职。” 他连看自己都不看,姚星云更是气的火冒三丈,对韩云墨指手画脚:“韩云墨,小爷要在太后面前状告你!你什么狗屁大理寺少卿,我看你就是个小人!你都不暗地里来,直接明面上威胁我们,小爷就算是死,也不会接你的狗屁什么月娘一案。” 昨夜太后才说让自己好好当这个大理寺丞,现在这韩云墨又说,如果查不出来,就赶他们两人走。 他们这是逼着她当这个大理寺丞啊。 江鸢在心里叹口气,迈步过去,双手把案件接了过来,“有劳韩少卿了。” “……你,江寺丞啊,你……” 姚星云被啪啪打脸。 江鸢一手拿案件,一手拉住姚星云的胳膊,把他按在靠墙的小桌前坐下。 姚星云表示不理解:“不是,你怎么回事?我们不应该同一个战线吗?你怎么听那小子的话?” 江鸢翻开卷宗,边看边小声解释:“姚大人,人家是少卿,四品寄禄官,我们什么啊?寄禄官,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他爹在朝中刚刚被太后提拔,虽然只是个正三品,没我们两家地位高,但人家爹的官职是翰林学士承旨啊,皇帝跟前的密臣,小心点好。” “反正本小爷不服!”他傲气。 江鸢点到为止,开始认真看卷宗。 绣街月娘一案发生在两年前,也就是顺乐三年。 卷宗记载说,顺乐三年,二月冬,月娘于卯时持刀砍杀丈夫和婆婆。 人证为邻居四嫂,物证为一把铁刀,人证物证皆在,遂压入大牢,听候处审。 既然人证物证皆在,为何还要成为悬案? 江鸢继续翻看。 月娘,十几岁成为绣街有名的绣女,绣工极好,后经媒婆介绍,嫁给同为绣街的木匠张生为妻,婚后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生有一女,平日里会绣些女子饰品贴补家用,偶尔会接到一些有钱人家的大单,一家四口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经证人四嫂佐证,月娘平时为人善良,性格温柔,长得也好看,尤其是那一手绣工,全绣街的女子都比不过。 她发现月娘杀人那天是二月初七早上,快到辰时。 因为她早上起来给孩子做饭,发现家里没盐了,而那个时间街道上卖盐的又没开门,便就想着先去月娘家借点,等买了再还。 没想到她去的时候,看到月娘家大门敞开着,月娘满身血惊慌的跑了出来。 等她再仔细一看,屋子里倒了两个人,正是月娘的婆婆的丈夫张生。 之后她去县衙报了官。 县衙把月娘抓捕归案后,月娘对杀人一事供认不讳,至于她杀人的原因,卷宗上写的是,和情人偷情被丈夫张生发现,月娘羞愧当头,失手杀了婆婆和张生。 偷情? 江鸢往下找情夫的名字,张念芙…… 是个女人,所以是情妇,不过张念芙这个名字,江鸢好像在哪听过。 江鸢本想看看张念芙的来历身份,没想到她再后翻。后边就什么都没有了。 姚星云:“江寺丞,你看出什么没有啊,本小爷好困啊。” 江鸢把卷宗推给他:“你也看看。” 姚星云一把推回来:“本小爷才没看,没兴趣,你也别看了。” 江鸢摇摇头,拿着卷宗起身,横穿了几个架子后,才找到韩云墨,问道:“韩少卿,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不知是否方便?” “可以。” 江鸢:“第一,这桩案子说起来只是普通的民事,为何会从普通县衙转交至大理寺?第二,这张念芙是谁,卷宗中没有记载?” 韩云墨边忙边回答:“两个问题我可以一起回答,张念芙,少府监织染署令。” 原来那情妇是当官的。 不过织染署……不是专司织造吗? 哦,江鸢想起来了,之前她给星月楼小青姑娘买的丝巾,就是从织染署那里买的,托的人正是张念芙,那还真是巧了。 韩云墨多补充了一句:“其实张念芙不过八品小官,只因月娘曾做过一条发带,深得当今太后喜欢,所以文大人才会特例关注,把这事提到了大理寺处理。” 原来如此。 江鸢随后又把卷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交还给韩云墨。 “哎。”江鸢走过来喊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姚星云:“我要去现场看看,你去吗?” 姚星云头也不抬,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不去不去,你自己去。” 江鸢无奈,去之前换了身素衣。 绣街距离大理寺不算太远,江鸢寻着一路走过来,问了几个人后,才找到了月娘住的小院。这小院两年未有人住,木门已经明显的衰败,上面还贴有官府封条。 不能从大门进,江鸢转身四处看了看,直接翻墙跳了进去。 江鸢进去落在了鸡圈附近,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足有半人高,只能拨着往里面走,小院格局是两间屋子,一间厨房,共三间。 纸窗已经破烂,站在外面看黑漆漆的,有些阴森。 卷宗上记载说,月娘是在正屋用切菜的刀杀了婆婆和张生,江鸢离厨房比较近,她推门进去,吱呀一声,尘土迎面扑进鼻息。 “咳咳。”江鸢被呛的咳嗽,她连忙用袖子捂住了鼻子。 厨房不过几尺宽,一眼就能看全,靠墙的地方有个烧火的灶台,上面铺了一层灰,旁边的木架上放着瓶瓶罐罐的调料,还有几双木筷。 厨房锅碗瓢盆都有,唯独缺了把菜刀,被大理寺当做物证收走了。 江鸢随手打开锅盖看,没想到锅底有一层黑色的东西,她愣了愣,把锅盖放在一旁,弯腰抠出了点拿到跟前仔细看,这大小和形状,应该是烧成炭的大米。 两年前烧成炭的大米? 四嫂说,她是在二月初七早上来借盐做饭的时候,看到月娘满身血的从屋子出来,所以那个时候,张家也在做早饭。 江鸢想着,从怀中拿起一方帕子,扣了些烧成炭的大米放进去带走。 江鸢出来后又去了正屋,吱呀的门推开,又是一屋子的尘灰,很是呛人。 江鸢挥了挥捂着鼻子进去,看到地上有两年前遗留的血迹,一共两滩,一处在堂屋中间的桌椅旁,另外一处在东屋门口,木屋上还沁有寸寸深色的血渍。 这倒符合月娘的供词,她说她先是趁张生没注意,在门口用刀捅死他,之后婆婆出来看到过来阻止,月娘又拔出刀折身过去,在正堂的桌椅旁,一刀把婆婆捅死。 仵作验明后,确认张生的伤口在腹部右下,一刀致命,婆婆的伤口在腹部正中,也是一刀致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案子就不算悬案,杀人凶手就是月娘。 不过既然文大人迟迟不结案,想必这案子还是有蹊跷的。 江鸢朝东屋走进去,这是月娘和张生的房间,很干净,被褥整齐,梳妆台前月娘所用的木梳、腮红和剪刀之类的也放着。 大概查探一番后,江鸢从东屋出来,去了西屋,这是月娘婆婆的房间。 看的出来,月娘和张生都是孝顺的人,婆婆房间的穿、用都要比他们夫妻二人好许多,而且烛台上用的还不是灯油,而是蜡烛,这在当朝可是奢侈品,最低也要150文,相当于平常老百姓两三天的收入。 江鸢把婆婆房间抽屉都拉开看了一遍,没想到竟然还被她找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边是一个长命锁,长命锁上面刻了一个士字。 看材质和上面的锈色,应当不是张生的,而且这士字也不是张生的名字。 不是张生的…… 江鸢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攥紧长命锁转身出去,她要知道一件事。 回到大理寺,江鸢在前厅找到韩云墨,问他:“月娘女儿呢?卷宗上不是说她有一个四岁的女儿,为何没有记录?” 韩云墨回道:“失踪了。” 江鸢:“什么意思?” 韩云墨:“两年前,月娘杀人的那天早上,她女儿就不见了。县衙派人找过,没有任何线索,之后便和月娘一起暂搁了。” 一个四岁孩子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吗? 江鸢再问:“韩少卿,不知我是否可以去牢狱中见见月娘?” 第 7 章 “可以。”韩云墨答应着,甚至还取下了腰间的腰牌递给江鸢:“你大可带着本官的腰牌去见她。” 江鸢刚伸手想接过,道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韩云墨又突然收了回去,有意压低声音:“不过,江大人,本官只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案件。查不清楚,本官不仅要写信告知文大人,还要状告到太后那里。” 江鸳:…… 又开始拿太后威胁。 “好。”江鸢接过腰牌:“多谢韩大人。” 大理寺狱。 有了韩云墨的腰牌,江鸢非常顺利的进到大理寺狱,只是这里的味道…… 咳咳。 江鸢掩了掩鼻息。 走了许久,狱卒才转身停下:“江大人,这位便是月娘。” 江鸢放下手看去。 江鸢第一次进牢狱,进来这一路,看到的牢房都是肮脏不堪,散发着种种的恶臭味,唯独这月娘的牢房干净整洁,不仅有好床好褥,桌面还有一盘针线和绸布。 “这是……”江鸢问狱卒。 狱卒解释道:“回江大人,这是文大人走之前特意安排的,说让月娘单独一个牢房,并且好生招待,无论月娘需要什么,都要禀告韩大人,如数奉上。” 原来如此。 看来这文大人是真的认为月娘无嫌疑,才会这般照顾。 江鸢挥挥手让狱卒退下。 狱卒抱拳扶刀离开。 牢房里昏暗无光,只有头上一个脑袋大的小窗投进些许光,照在小木方桌上,而月娘身着囚服坐在桌前,长发用一根木簪挽着,侧面看很娴淑温柔的样子。 她左手持带,右手持针,在绣一条白色的发带。 先前听韩云墨说,这月娘绣了一根发带深得太后喜欢,所以这桩案件才转交给了大理寺,可江鸢现在想想,太后一直深居后宫之中,每天凤钗玉珠戴都戴不过来,怎么会用一条发带如此清闲的物品。 就算那夜在深巷遇见,宫里的那位太后也是戴的玉簪,并非发带。 江鸢抛开这件事,说道:“月娘,本官姓江,名鸢,新来的大理寺丞,文大人特意托本官前来查探两年前一事,为你洗刷冤屈。” 月娘并没有想回答的意思,继续绣发带。 江鸳多看了两眼,侧身道:“根据四嫂的佐证和你的口述,两年前二月初七那日快辰时,四嫂去你家中借盐,撞见你持刀砍杀丈夫张生和婆婆。之后县衙抓你归案,你也如数承认了罪责。虽然你承认了,但本官片刻前去了你家中查看,倒发现了一点问题。” 月娘不语,用针穿线的口扫了几下头发。 江鸢:“第一,根据四嫂口述,那日她去你家时,你家大门大敞,而你满身是血的从屋中跑出来。你说你和情人的事情被婆婆和张生发现,所以激情杀人。试问月娘,两年前二月初七,你的情人张念芙还在临安,请问,你是和谁偷的情?” 关于张念芙这事,也算是碰巧了。 一年半前江鸢为了讨小青姑娘喜欢,特意去了织染署,而接待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织染署令张念芙。聊天中她得知,这张念芙是刚调回的都城,之前一直都在临安。 当时江鸢为了拿到织染署的织品,还阿谀奉承她说恭喜升官,没想到会跟这案子牵扯上。 江鸢从腰带里拿出手帕,把烧成炭的大米给月娘看,“第二,你婆婆向来对你刻薄,轻则辱骂,重则动手,她把家中事务全安排给你,而张生又不会庖厨,所以这张家的早饭向来是你做,你绝不会做饭途中出去,把米粥煮成米炭。既然如此,那你家大门为何大敞?你若说你要出去买盐,可你家厨房米粮油俱全,而辰时街道上的店家还未开门,你常年做饭,不会不知。这米粥,想来是你婆婆和张生被杀,你满身血的冲出屋门顾不及,才烧成炭的。” 江鸢:“第三,你和张生、女儿住东房。本官看了,房间干净整洁,你打理的井井有条,女儿的拨浪鼓和风筝也都挂在了最显眼处,可见,你很爱她。如今她失踪两年,你却不闻不问,月娘自己不觉得奇怪吗?” 提到女儿,月娘终于有了情绪波动,眼尾泛着血红。 江鸢收起手帕,又从怀中拿出长命锁,开始逼问月娘:“第四,本官在你婆婆暗格中发现了这个长命锁,这上面还刻了个士字,但张生乃张家独子,无士字、你女儿,张槿,小名念念,无士字,你腹中未再怀,没有孩子,请问这长命锁是你婆婆要给谁的?” “够了。”月娘终于开口:“大人,妇人累了,您请回吧。” 月娘放下针线,翻身回到了床上躺着,一动也不动。 江鸢把自己发现的疑点都问了问,可这月娘……唉,她暗自叹了口气,把长命锁放回腰间,离开了大理寺狱。 虽然月娘一句话都没说,但江鸢看的出来,她在女儿念念这方面有难言之隐,自己再问,这月娘也不会说。毕竟月娘只信任文大人,而她刚才都用文大人的头衔问月娘了,但月娘还是一句话都不说,难办啊。 不过念念——张念芙。 这月娘还真是敢给自己女儿起名字啊。 从月娘这里找不到突破口,江鸢先回了大理寺,把腰牌还给了韩云墨,韩云墨只看了一眼,什么都不说,接过腰牌就走了。 “哎,江大人。”姚星云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伸着胳膊揽住江鸢的肩头,问她:“那什么月娘案你查的怎么样了?” 江鸢唉声叹气:“没头绪啊。” 姚星云:“照我说啊,你别听韩云墨那小子说什么,他要告他就去告啊,反正我爹是大将军、殿前司,你爹是摄政王。” 她倒是想啊,可太后那边交不了差。 那女人是真的会杀了自己的。 “罢了。”江鸢推开姚星云的手:“我再去查查,你自己玩去吧。” “哎,哎,江大人,哎。” 江鸢离开大理寺后,走在街道上想月娘女儿的事,还有那长命锁的士字。 念念,张念芙,念念,张念芙。 月娘给自己女儿起这个小名,很明显是旧情难忘,但张生和月娘婆婆应该不知道月娘情人的事情,否则以月娘婆婆的性格,肯定不会同意她给自己孙女起这个名字。 而张念芙一年半前才被调到都城,根本和月娘偷不了情,为什么这月娘非要在供词里说,自己是和张念芙偷情才激情杀人的?而且还在供词里强调,张念芙是她情人。 看来,她今天有的跑了。 江鸢重新回了月娘家的小院,不过她这次只翻进去看了看大门门后,便出来去了隔壁四嫂家,询问月娘和她婆婆的事情。 四嫂说:“其实月娘人很不错的,贤妻良母,对张生好,对婆婆更是孝顺,不过她婆婆对月娘的态度,也没什么不对。” 江鸢疑惑:“为什么?” 四娘磕着江鸢给买来的瓜子,边吃边说:“因为当初这月娘嫁到张家后,不足七月就产下了个女儿。大人您想想,不足七月啊,这女儿肯定不是张生的啊。” “吼。”江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这念念就是张念芙的女儿了。 江鸢把剥好的瓜子送到四嫂手里,问道:“那张生没说什么?” 四嫂笑嘿嘿的接过道:“谢谢大人。这张生啊,早就对月娘痴心暗许,追了有将近一年,月娘拒绝了他好多次,不管用,所以后来月娘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他人都笑傻了。哪怕这张生知道女儿不是他的,依旧把念念当自己亲女儿照顾,就是月娘婆婆啊,心里有芥蒂,这平日里才会格外的看月娘不顺眼。” 如果是这样,那月娘更不可能杀张生了,毕竟张生是真心对她们母女的。 四嫂又悄悄和江鸢说:“大人,其实啊,两年前我去月娘家借盐之前,在自家的院子里听到了很大的吵闹声,听那声音是男子的,但绝对不是张生的。后来这月娘在官府不是说,她是偷情,激情杀人的吗?所以我们街坊邻居都议论,那天来的会不会就是月娘情人。” 不是。 张念芙是女人,所以那天早上来的一定不是她,可这些人是谁? 江鸢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月娘婆婆,对小念念什么态度?” “当然是嫌弃了。” “呸。”四嫂吐着瓜子皮。 四嫂:“毕竟这小念念不是张家的孙女,月娘她婆婆能给什么好脸色?有时候我们还经常听月娘她婆婆说,要把这小念念给卖了,说她是个杂种。这小念念啊,长得特别水灵,也聪明,我们街坊都特别喜欢,但月娘婆婆是人家奶奶,我们这些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啊。” “说的是。”江鸢附和着。 问完该问的,江鸢离开四嫂家,又拿着长命锁一家一家的去问金铺,直到问到第四家,伙计才认出了这个长命锁。 伙计说:“那天来打这个长命锁的是个妇人,拿了足足半锭银子,说要给她未来的孙子或者孙女打,上面还要刻个士字,是她给孙子或者孙女起的名字,叫张士。” 未来的孙子孙女…… 可月娘未怀啊? 第 8 章 这一查,不知不觉便入了深夜,街道小巷的叫卖声要比白日更加喧闹。 江鸢用全身上下搜刮而来的最后两文钱,在街边小摊上吃了一碗汤面,饱腹后她没走,双臂往桌面一放,脑袋沉沉的搁在胳膊上,目光从缝隙中望着青砖地面。 三千青丝沿着肩头缓缓垂落下来。 月娘未怀,她婆婆如何起这士字? 张生明知念念不是自己亲生女儿,可还是爱屋及乌,对念念百般好,所以他绝不是和旁的女子通奸之人。 而月娘又口口声声说,不在都城的张念芙是自己情人…… 尤其是四嫂说的清早那些声音又是何人? 咣当当,噼里啪啦。 江鸢正想的入神,突然被这嘈杂的声音惊醒,她抬头看去,只见汤面老板家的不过七八岁的女儿,正在收拾桌面的碗筷,结果因为人太小,碗筷太多,不小心掉在地上碎了些,小女孩害怕的抱着剩下的碗筷,生怕被责骂。 老板娘连忙放下锅勺走过去,双手接过女儿手中的碗筷,说道:“拿不了就不要拿这么多,伤着自己没有啊?” “没有。”小孩摇摇头。 老板娘摸着她的脑袋:“回去休息吧,你娘应该已经把被窝暖热了。” 小孩:“不要,我要陪着娘。” 老板娘把碗筷放在洗碗的盆里:“乖,去找娘睡觉,你要是不听话,那些专抓小孩的小鬼又来了。你要是被抓走了,你娘我们两个可就活不成了,快些回去。” 小孩这才不情愿的点头,笑容天真灿烂:“好吧,那我回去找娘睡觉,娘你也快点忙完回来陪我和娘一起睡觉。” “嗯。” 老板娘把女儿哄回了房间,她转身回来时,突然被不知何时过来并且一身白衣的江鸢吓了一跳,“哎呦,吓死我了!” 江鸢无害的笑了两声,单手负立问道:“老板娘,我想问一件事。” 老板娘被吓的心有余悸,连忙扶着做饭的台子站稳:“姑娘有何事?” 江鸢:“老板娘你方才说的,专门抓小孩的小鬼是什么?” 老板娘悠悠回道:“这些小鬼并非是真的小鬼,而是生口牙子,前几天隔壁刘娘家的孩子在外边玩,突然就被生口牙子偷了去,报官多日也一直未有找到的消息传来。刘娘因为此事,这几日哭的眼睛都快瞎了,唉。” 生口牙子……念念…… “原来如此。” 她明白了,“多谢老板娘。” 江鸢把所有事情想通后,一个转身,脚尖点地而起,踩到对面店铺撑起的棚子,借着跃上高高的屋顶站稳,之后施展轻功在黑夜中不断穿梭,回到了长平王府。 她回去后,扒着柜子拿出了压箱底的夜行衣,之后又走到床榻前掀开被褥,打开床板间的隔层,一把通体黑色,剑柄和剑身上都刻有松纹的长剑缓缓映入眼帘。 这把剑自从娘亲走后,她再也没有碰过,没想到今夜倒是要派上用场了。 江鸢弯腰拿起长剑握在手里,把床褥铺整齐,吹灭油灯,翻墙离开。 都城的生口牙子一般都在城西,这里鱼龙混杂,多为乞丐、朝廷钦犯和流氓混混所在之地,平日里就连官府的人走进来也得留下几两碎银,所以外人更是不敢踏足。 江鸢之前因为赌钱来过城西几次,大概能摸到一点门路。 城西只有中央一条主街,其余街道错综复杂,非常容易迷路,而且有些隐秘的地方还设有陷阱,若是没人带着进去,很容易着了他们的道。 江鸢根据来过几次的经验看,主街左侧房屋简陋,多为木棚和土墙,住的一般都是流氓混混和朝廷钦犯,他们白日里混进城中偷摸拐骗,晚上在这里落脚,而主街右边的房屋明显好上许多,应当都是做见不了光的买卖,发了一点横财的。 上次江鸢来赌钱,是在右侧房屋的南边,这里赌徒多,经常会有砍手砍脚,卖妻卖女的,想来这里的生口牙子会多一些。 反正不熟,不如抓个舌头来问问。 江鸢从屋顶落下去,很快便在地下赌坊附近抓了个舌头,她一脚把人踹在地上,用剑指着问:“赌场里有生口牙子吗?” 被抓这厮也是个硬气的,爬着站起来骂她:“你他娘的谁啊,竟然敢抓老子?” 江鸢抬了抬剑身,抵在他的脖颈处:“赌场里,有生口牙子吗?” “老子凭什么告诉你!” 黑暗中,凌厉的剑锋骤然间闪过一道白光,那人瞳孔睁大,随后便仰着身子径直倒了下去,过了片刻脖子处才流出了鲜血。 不到一盏茶时间,江鸢又抓来了第二个舌头,还是同样的位置,问的问题也依旧是方才那个:“赌场里,有生口牙子吗?” 这厮看到地上已经死了的那人,识趣的立刻跪下说:“有,有。” 江鸢再问:“生口牙子的老巢在哪?” 这厮害怕道:“不,不知道,咱们这城西每天住的什么人都有,人家做的是偷鸡摸狗的买卖,肯定不会轻易把老巢漏出来。” 江鸢继续问:“今晚赌坊有卖妻女的吗?” “有,刚才就有一个卖女儿的,生口牙子刚把她从赌坊后门带走。” 江鸢收了剑:“你们都是亡命之徒,死了一个两个的,也没人在意,懂我的意思吗?” 这厮连忙磕头:“懂,懂,谢谢大侠不杀之恩,谢谢。” 等这厮离开,江鸢连忙从赌坊后门跟去,她绕了几个街道都没找到人,还是听到女孩的哭声,这才寻着找到了他们。 江鸢趴在他们经过屋顶上,看到他们一共两个人,其中一人扛着约莫三岁的女孩,另外一人在旁边跟着,聊天说:“等这一单做成,我们兄弟两个玩玩去?” “成啊,我都好久没碰男人了。” 另一人啧道:“我也好久没碰了,那滋味,可真是想的很啊。” 两人聊着,女孩在肩头哇哇哭。 江鸢一路跟他们拐了几个弯,最终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他们走到了一个四方院子前敲门:“开门,开门,有生意来了。” 门后的人手中都提着刀,他们拉开门栓:“呦,回来了。” “人给送到了,就不留了,小爷我们两今晚还想再快活快快活去。” “行,别死床上。” “滚。” 门关上,女孩突然停止了哭闹,看样子似是被迷/晕了,软塌塌的被抗在肩头。 那人扛着女孩绕过前院,送去了后院,江鸢借着夜色偷偷跟了过去,发现那人把女孩放进了水井旁比平常大一倍的木桶里,然后用绳子慢慢送了下去。 这水井应当就是他们藏匿孩子的地方。 江鸢看着忽然皱起了眉头,转身靠躺在屋檐上,胃里涌来一阵难受的恶心,怎么偏偏是有水的地方,她生平最不喜水。 叹口气,江鸢离开屋顶追着方才那两人跟去。 “哎,还记得我上次睡的那个吗?屁股圆润的很,我摸了一晚上都没撒手,叫的也好听,今晚我还去找这个小公子。” “那他也贵啊,一晚上快一两了。” “老子赚钱不就图个痛快,再说做我们这行的,说不定那天就挂了。” “那死之前,不如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江鸢把剑放在他的肩膀上,只要稍稍的用力,这剑就能削掉他的脖子。 两人瞬间愣住不敢往前再走一步,反应过来后,求饶的速度比呼吸都快,“大侠,大侠,您这是作甚?我们两个穷光蛋,身无分文的,您打劫我们没用啊。” 江鸢问:“两年前月娘一案,她的孩子可是卖给了你们这些生口牙子?” “月娘……”他们对视一眼,回答说:“是,大侠,月,月娘那丫头的确是卖给了我们,不过不是月娘卖的,是她婆婆卖的,我们给了她半锭银子呢。” 半锭银子? 江鸢神情冷厉,手中的剑往他脖子里又挪了挪:“月娘婆婆和张生,是你们两个杀的?” “不不不不。”他连忙挥手否认:“不是我们杀的,是月娘杀的。两年前我们才刚刚做这个行当,没那么大的胆子。就是那阵子听说那两人去接孩子,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事情,当天官府就抓了月娘,说月娘杀了她婆婆和丈夫,还差点连累到那两人。” 所以那天早上四嫂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就是他们这些生口牙子去抢孩子。 江鸢再问:“他们两个在哪?” 另外一人答道:“不知道,两年前月娘出了那事后,他们就没了踪迹。” 江鸢:“那孩子呢?” 他回答:“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江鸢剑锋一偏,两人捂着脖子齐齐倒下,片刻间便没了呼吸。 翌日,江鸢以私人身份去织染署见张念芙,但织染署里的人却说,张令在一个月前请假回临安办事,归期不定。 一个月前? 这文慧元文大人刚好离开一个月,张念芙也离开一个月,两人还挺凑巧。 离开织染署后,江鸢去黑店买了些蒙汗药,再次夜探生口牙子老巢。 老巢人不多,前后约莫不到十个,这次江鸢从后面摸到厨房,把一包蒙汗药全下到了米粥里,差不多半个时辰,等所有人吃完饭晕倒后,她从屋顶跃下,走到了水井旁。 方才那群人吃饭的时候,也给井下送了饭菜,不过看着不多,大概五六人的饭量。 江鸢上前拉了拉绳索,挺紧实的,但是当她伸着脑袋看井下面的时候,虽然看不到里面有没有水,可还是害怕的退缩了一步,心里打着退堂鼓。 下面哪怕是万丈深渊她都不怕,但偏偏是水井…… 江鸢站在井边进退两难。 第 9 章 反正横竖都要下,江鸢心一横,把木桶先放下去,自己收剑一跃而下。 江鸢到底后,刚想从怀中拿出火折子照亮,没想到这里边没多深,不过九尺,两侧挂有油灯,刚好映出这小小一方。 饭里她下了迷/药,两个看守都晕了,里面五六个小孩也躺在地上。 江鸢走过去先点了他们的肩井穴,这样就算醒来也是半身麻木,动弹不得。 随后江鸢把剑放在一旁,抱着小孩放进木桶里,一个一个的往外运,好久没做过这体力活,是真够累的。 来来回回六趟,江鸢才把最后一个小孩捞上来,平整的放在了井边。 江鸢坐在井沿上,拉下面罩,左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累死了,上次干捞人这活的时候,捞的还是死人,没想到现在捞了一群小屁孩。” “进去,快快,进去。” “一个都别放走,快快,进去!” 江鸢正喘气歇息着,前院那边突然传来声音,她下意识提剑就要施展轻功往屋檐上走,没想到却从屋檐上落下一个人阻挡了她的去路。 韩云墨。 “全部包围起来!” 领头的官兵吩咐着手下。 江鸢退后两步,转身看着周围密密麻麻涌过来的士兵,来的至少不下三十人,看装扮是城内的马司军。 他们手中举着火把,小小院落被他们照的一览无遗。 江鸢不想被他们围在这里,但也不想动手,她再次看了眼韩云墨,右手垂下,一个飞镖落在手中,她抬起朝韩云墨掷去。 韩云墨侧身躲闪,但就在他躲开的瞬间,江鸢转身从水井上方踩落在屋檐上,转眼间便隐没在黑夜里。 领头的走过来问道:“韩少卿,要追吗?” 韩云墨盯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不用,她是来救这些小孩的,而且看此人的轻功在我之上,没那么容易追到。” “是。”领头的抱拳。 江鸢从生口牙子老巢逃走后,回到了西厢房,她把夜行衣和长剑放回原处,大敞着胳膊躺在床榻上,连鞋子都没脱。 好险,差点被韩云墨逮到。 房间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江鸢出神的盯着头顶的帷帐看,看刚才的样子,韩云墨应该早就知道生口牙子的老巢,今晚是前来剿灭的。 那也就是说,这个案子韩云墨一直都有调查,并非是在等文慧元回来,而他给自己的三天期限,也只是口头上说说。 行,韩云墨,你很行。 翌日,文武百官上朝哀悼先皇。 照例鞠躬磕头完事后,江鸢双手拉着官袍下摆起身,跟随诸位大臣走出万生殿,她刚走到一半,大太监冯正从后面叫住了她:“江大人,江大人,等一下。” 江鸢听到声音的时候,还以为他喊的不是自己,闷头往前走,可转念一想,如今这大梁王朝上姓江的宗亲,也就江鸢和江郑平,这人总不能是在喊江郑平大人吧。 于是江鸢站停转身,见来人是大太监冯正,拱手道:“冯公公。” 冯正笑眯眯的:“哎呀,江大人,您这脚步可真是够快的,我追了您几步都没追上。您要是再快一点,我就得出这万生殿了。” 江鸢因为月娘的事情郁闷了一晚上,没想到这会儿看见冯公公灿烂的笑容心情好了许多,她连忙笑道:“冯公公找我有什么事情嘛?” “有,太后要见您。” “谁?”江鸢顿时提高了分贝。 “哎呦我的江大人嘞。”冯正连忙转头四处慌张的看着,示意江鸢道:“江大人,您小点声,这太后是秘密召见您呢。” 江鸢:“……” 秘密召见? 江鸢抬眸看着眼前偌大的万生殿,以及满场的禁军和侍女太监,这算是太后的秘密召见吗?怎么像是大庭广众之下。 冯正侧过身子:“江大人,请吧。” 江鸢心如死灰,她现在不见,晚上也会和上次一样,刀架在脖子上把她架到宫里,“有劳冯公公了。” 冯正带江鸢离开万生殿,跨过三道殿门,走过几条长长的宫道,最终到了永安殿的门口,在进殿门时,冯正转身停下,“江大人,老奴就不进去了,您请。” “好,冯公公辛苦。”江鸢客客气气的。 摄政王的女儿还能有如此姿态,冯正对这位大理寺丞颇有好感,忙道:“不辛苦不辛苦,江大人快些进去吧。” 江鸢嗯了声正过身迈步进去,拳头在袖口处握的紧紧的,双腿情不自禁的又开始发软,说实话,自然那日御池之后,她对这位太后原本七分贪色、三分敬畏,瞬间改为三分贪色,三分敬畏和六分害怕。 明明看起来漂亮迷人的美人,动起来手来倒是那般不留情。 江鸢走到殿门前,心虚的拱手和门口侍女道:“麻烦通报一下,大理寺丞江鸢求见,太后娘娘召见的。” “江大人稍等。”侍女转身进去。 没多久,侍女出来侧身作揖:“江大人,太后召见您,请。” 江鸢道了声谢,提起官袍捏在掌心走上台阶,等走上去后,她松开长袍,扶了扶头上的官帽跨过门槛进去,一路上头都不抬,到大殿中间直接跪:“臣,大理寺丞江鸢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萧莫辛道。 “谢太后。”江鸢双手撑着地板起身,眼睛死死盯住地面,根本不看两边站着的人是谁,颇有视死如归的气势。 萧莫辛坐在凤椅上,见人来,美眸微抬,羽睫扑闪开来,看到殿下这人毫不遮掩的小表情,看来是那日在御池里被吓的不轻,胆子这么小,色胆怎么胆大包天。 萧莫辛转开目光,问她旁边站着的人:“月娘一案,进展如何?” 月娘一案? 她问这事作甚? 这时,一个从未听过的女声在大殿响起:“回太后,臣经过一个月的追踪,已经成功将嫌犯抓捕,并把月娘的女儿找了回来,现如今已经送还到月娘的身边。” 月娘女儿找到了? 江鸢偷偷寻着声音往一侧看去,此人身着深绯色官袍,腰间挂着大理寺的腰牌,看腰牌上的品级,要比韩云墨的高,莫非她就是传闻中的大理寺卿——文慧元。 那按照她方才的话,文大人离开的这一个月,其实是去找月娘的孩子了,可这月娘究竟是谁?竟然能让太后亲自吩咐处理这件案子,莫非这月娘和太后认识? 萧莫辛又问:“生口牙子那些人如何了?” 这次回答的是韩云墨:“回太后,根据审查,登记在册的生口牙子共有二十八人,抓捕二十五人,两人被杀于街道,另外一人目前还在追踪。” 萧莫辛声音动人:“既然大部分嫌犯已经抓捕归案,那大理寺便择日重审月娘一案,还月娘一个公道,也早些让他们绳之与法。” “是,太后。” 文慧元和韩云墨同时回道。 大殿内安静下来,无论殿上还是殿下,他们的目光似乎都有意无意的在看,站在正中间的这位大理寺丞,江大人。 “江大人。”萧莫辛突然叫她。 江鸢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立刻拱手弯腰道,嗓门颇大:“太后,臣在。” 她声音颤抖,显然处于万分紧张之中。 萧莫辛轻笑道:“听韩少卿说,你用了不到一日便查到月娘是被冤枉的,可你知,当初文大人却是查了整整十天。” 查了十天,用了这么久吗? 江鸢不敢口出狂言,甚是谦卑:“回太后,臣侥幸而已。若不是文大人先前查探仔细,把月娘一案详细记录在卷宗之上,臣未必能查到的这么快,这些都是文大人的功劳,臣只是借篷使风而已。” 萧莫辛笑着看向文慧元:“文大人,你的这位寺丞倒是会说话啊。” 文慧元双手拱礼:“都是太后选的人好。” 这些阿谀奉承的话萧莫辛听多了,吩咐道:“退下吧,月娘一案和生口牙子一案好好处理,还月娘一个公道,同时也还那些丢了孩子的家人一个交代。” 文慧元:“是,太后。” 他们一行人躬身离开,江鸢脚丫子溜的最快,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和尊卑,小碎步挪着超越他们两人想快些离开永安殿,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萧莫辛突然叫住她:“江大人留下,本宫还有些事要和你相说。” 江鸢猛然止步站在门口,韩云墨经过时,别有深意的朝她笑了笑。 吱咛一声,殿门被侍女关上,江鸢眼前落下一片黑。 这下她是彻底走不了了。 偌大的永安殿,一时之间就剩下她们两人,江鸢全身僵硬的像根木棍,唯有呼吸的鼻子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和那日马车上一样的清香,甚是好闻。 萧莫辛缓缓从凤椅上起身,双手落在身前,亦步亦趋朝江鸢走来。 江鸢年少便开始被老娘逼着习武,如今十几年不仅武功可以,耳力也还不错,她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这太后莫不是要背后给自己一刀? 她今年才不过十八岁,还很年轻,死这么早是不是有点可惜。 “转过身来。”萧莫辛唤她。 江鸢还算听话的转过身子,但脑袋几乎低到胸口处,“太,太后,臣在。” 萧莫辛冷冷的望着她:“抬头。” 第 10 章 她语调清冷不沾感情,有几分春日沁人的好听,但听不出喜怒,不过江鸢惜命,知道在这位太后面前,听话才能保命。 于是徐徐抬起头来,她抬眸,目光不经意滑过一双纤纤如玉、细腻温润的双手。 那十指白皙修长,细嫩轻盈,有着江南女子温婉的风情,可每一个骨节和若隐若现的青筋又宛如青竹般清晰坚韧,似是和这位太后的性子般一样,不可轻易折断。 大梁王朝建业百年来,有过心狠手的男皇帝、有过一代明君的女皇帝,更有像先皇那般碌碌无为,贪色好欲的皇帝,可从未有过后宫干政,做了这垂帘听政的太后的。 哪怕当今太皇太后的野心全天下昭然,可她碍于先皇、碍于大梁王朝的基业,最多也争个后宫之主,不敢妄加争夺。 而这位萧太后,不仅争权,她还要争天下的权,做天下的主。 大臣们吊唁先皇时,曾议论她说:“我们这位太后,野心攀天啊。” 江鸢眼帘沉了沉,等直起腰身和这位太后对视的时候,又发现那双眼眸生的实在极美,如琥珀般美丽,却又深邃久远,冷若冰霜,让人不寒而栗,把她吓的顿时低了眉眼,怂兮兮的拱起双手:“太后,臣……” 萧莫辛问她道:“你很怕我。” 江鸢扣紧指头,骨节渐渐泛起了白:“臣位卑身贱,只是长平王的庶女,能仰仗父亲入朝做个文散官朝请郎,已经是莫大的恩惠。如今能当上大理寺丞,也全靠太后扶持。臣,臣不是怕您,臣是敬您。” 这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就连当朝的一些臣子都未有过这些口才,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妙语连珠的倒是让人感叹,只可惜,怎么偏偏做了江郑平的女儿。 “敬我?”萧莫辛冷笑:“我看你不是敬我,是怕我杀了你。” 江鸢被点中心思,眼神躲无可躲,最后干脆弯着双腿跪下,脑袋磕在地上:“太后,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真的是敬您。” “怕死就怕死,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萧莫辛无情拆穿她:“更何况,你不都说你自己位卑身贱,既然这样,死了就死了,反正烂命一条,也没什么值得珍惜的,是吧?” 江鸢迷瞪的挺了挺腰身:“……” 有这么举一反三的吗? 萧莫辛当是无情到底,大声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就地斩立……” “等等等等。”江鸢瞬间跪着上前抱住萧莫辛的双腿,几乎攀附在她身上,一双眼眸水盈盈的仰着看着,万分哀求道:“别,别,别,太后,我怕死,我承认,我就是怕死。您手下留情,饶我一条狗命吧,只要您不杀我,无论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太后,我还不想死,我才十八岁啊。” 说落下,仿若下一秒就能哭出声。 萧莫辛抬脚踢了踢她,想把这泼皮无赖踢开,没想到她竟不顾形象抱的更紧,就连头上的官帽都被挤的歪三倒四。 看她这样,哪像一个臣子。 萧莫辛心口平白无故升起一阵怒意,脸色阴沉,像是在自言自语:“本宫那夜怎会允了你这厮。”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犹如羽毛姗姗飘落,但奈何江鸢耳力太好,把这句话一字不落全听进了耳朵,还以为太后是在问自己,所以没头脑的回道:“可能太后您那夜也是见我姿色不错,一时鬼迷了心窍不成?” 萧莫辛低头看她,秀眉紧皱:…… 更想杀了这厮。 江鸢被盯的心里发毛,嘴皮比子脑子快一步的先说道:“我说错了,那夜是臣见色起意,是臣鬼迷心窍,还望太后不要责怪臣。臣向您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萧莫辛咬紧牙关,神情冷冽,带着怒意,她还是头一次没被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气死,倒先被这厮气了一个头晕脑胀。 “松手!”萧莫辛命令她。 江鸢哦了声,把头上的官帽扶正,连忙跪了回去,整个人趴在地上。 萧莫辛看着心口的怒意这才消了一些。 这厮虽然混账该杀,但毕竟是江家宗亲长平王的女儿,若是在王宫里杀了她,就算长平王不在乎他这个女儿的生死,难免也会以此要挟,影响她在朝中的地位。 萧莫辛朝她吩咐:“你回去跟着文大人重新处理月娘一案,把事办好,只要你跟着文大人好好做事,本宫就不会杀你。” 江鸢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来了精神,立刻磕头拜谢:“谢谢太后,您放心,我一定,不,臣一定当好这个大理寺丞,给文大人好好办事,绝对不让您起杀心。” “滚。”萧莫辛不想再看到她。 “哎,我滚。”江鸢竟真的蜷着身子,像是缩头乌龟一般,朝门口滚了过去,帽子还咣当当的掉落下来。 等滚到门口,她双手扒着开门,顺手捞起帽子从门缝中麻溜就蹿了。 在门口候着的侍女看到这一幕,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心想这是怎么了? 萧莫辛扶额转身回去处理奏折。 好不容易活着出了王宫,江鸢心想终于逃过了这个狠心太后的毒手,没想到一出来,竟看到父亲大人的马车还在宫门前停着,赵管家朝自己招手,示意过来。 江鸢脱下官帽抱在怀中走过去,问道:“管家,找我何事呀?” 赵管家严肃道:“老爷在等您,上车吧。” 父亲大人……真是一遭又一遭啊。 “哦,行。”江鸢捞起官袍踩上车凳,一步一踉跄的掀开帘子进去。 掀开帘子,江鸢看到江郑平正身坐在中间,短须胡子和威严的表情看的很是瘆人,她端正了些,先作揖:“父亲大人。” “驾。”马夫驾驭着马车缓缓往前移动。 江鸢脚下一个没站稳,身体歪着就想摔倒在一旁,她着急的哎哟一声,连忙丢下手中的官帽,双手扶住马车内侧,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在父亲大人面前丢脸。 江郑平脸色明显黑了一个度。 江鸢扶稳后,慌张的弯腰捡起自己的帽子戴上,拱手再次作揖:“父亲大人,失礼了。” 马车里面并不是很高,但江鸢个子却足足有五尺二,江郑平又没说让她坐下,所以她只能弯腰站着,看起来格外的滑稽可笑。 江郑平只能吩咐:“坐吧。” 江鸢作揖:“谢父亲大人。” 她提着官袍坐下。 马车里安静了下来,江郑平开始问她:“太后留你做何?” 先前大臣们在万生殿吊唁,结束后,所有人离开的时候,唯独她被冯公公叫停留下,若不是江郑平和宰相说话间用余光看到,竟不知她竟会被太后单独叫去。 江鸢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回父亲大人,太后找我,是想让我监督姚大人之子姚星云,她说我们两个现在都在大理寺任职,如果姚星云有情况,要立刻和她汇报。” “你?”江郑平明显不太相信。 她一个小小的庶女,无权无势,能被提拔做大理寺丞,还是沾姚家的光,这太后莫不是想不开了,脑子抽筋了安排她? 江鸢点点头:“别的太后就没说什么了,她让我滚出来,于是我就滚了出来。” 这句话是真的。 虽然江鸢只随意说了几句,但江郑平却慢慢回味着她这几句话的含义。 姚崇是皇家亲兵,一心向着皇帝,那日他把姚崇叫到王府,虽说是想拉拢,但也没有抱多大的信心,而姚崇又深知先皇驾崩后,自己与萧莫辛之间必有一争,所以他也在审时度势,以取更优的选择。 萧莫辛盯着姚家虽然没什么,江郑平只是想不到她会让江鸢去做,毕竟这江鸢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女儿,是长平王府的人。 难道这萧莫辛是故意让自己知道的? 江郑平思虑过后,告诉江鸢:“既然太后让你做了,那你便盯着,不过若是姚家那边真的有情况,你也必须告知我。” 江鸢乖巧回道:“父亲大人放心,我一定第一个转告您,若是太后那边再让我做什么,我也会一并告知您。” 江郑平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目光上下打量了几番,眉眼间和她娘亲倒是有几分相似,清瘦秀气,只可惜她娘亲…… 出于对她娘亲的愧疚,江郑平并没有把江鸢赶下马车,直到长平王府门口,两人才依次下车。 下马车后,江鸢候在一旁弯腰作揖,等江郑平下来进去,她缓缓直起身子,视线看向江郑平的背影,目光深邃,右手遮挡在长袖下不自觉握成的拳头悄然松开。 母亲都不怨的人,她怨了又有何用。 翌日,江鸢神清气爽的去大理寺旁听月娘重审一案,此案压了整整两年,如今旧案新审,城里很多老百姓都来了。 江鸢没穿官袍,一袭青衣落身,长发用发带束起,站在人群里秀气的显眼。 姚星云从人群另一侧摸了过来,他挤到江鸢身边,刚想开口问她点什么,没想到一转头竟被她这身打扮惊艳到了。 她这身青衣并不华丽金贵,做工也很是粗糙朴素,领口处甚至还有线头。 但穿着江鸢身上,不仅合身,还合人,干净的眉眼不施粉黛,笑起来唇角弯弯,腰间飘荡的几丝流苏,看起来颇有些许风流倜傥的风韵。 她倒,挺好看的,不过是个A。 姚星云瞬间没了兴趣。 第 11 章 姚星云架起胳膊,望着前堂替她抱怨道:“月娘一案,我怎么觉得是韩云墨这厮摆了你一道?明明他们都在暗中调查,却非说文大人因公外出,此案搁置了。” “嗯?您看出来了。”江鸢开他玩笑。 姚星云愣住,双目圆睁,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江鸢:“不是,你知道啊?那你知道还跟着瞎掺和什么,被他们当猴一样耍,要是我,早上去把韩云墨打趴下了。” 韩云墨此刻身着官袍整衣危坐在高堂之上,看起来风度翩翩,峨眉星目,十分俊秀,招的前来旁听的姑娘公子们尖叫连连,若不是有府衙的人拦着,恐怕他们现在就冲进去,把韩云墨抓回家当压寨丈夫了。 其实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江鸢是生气的,她来来回回忙了这么久,结果却是他们已经调查过的,这韩云墨无非是想来看她笑话罢了,不过转念一想,能救出这么多孩子也不错,而且不仅月娘的孩子找到了,就连那晚面摊邻居刘娘家的孩子也找到了。 更重要的是,断了太后杀自己的念头。 这可比月娘一案重要。 江鸢回他道:“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而且知道的时候,文大人已经决定旧案重审了,我只能听令办事。再说,案子查明白不就行了,我们两个也不用被举报。” “不行!”姚星云火气大的很,他怒狠狠的说:“小爷替你气不过,我看这韩云墨就是无事生非,小爷不教训教训他,他就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江鸢连忙拦他:“别别,不至于。” 真不至于。 姚星云脾气上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推开江鸢的手,气冲冲道:“江鸢,这事你别管,小爷我今天晚上就找个麻袋把他套起来,吊在房梁上爆锤一顿!” 姚星云这火爆的脾气,江鸢之前体会过,所以她还真挺怕姚星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惹到不该惹的人,于是便和他分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先别激动,这文大人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大理寺卿,而韩云墨是文大人一手带出来的,他们两个和太后关系匪浅,你这时候去招惹他,不是给你爹添麻烦吗?所以别激动,没多大点事。” “我管他……”姚星云刚想赤着脸反驳,没想到说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声音小了下来:“太后,亲自提拔的吗?” 江鸢认真的点点头:“嗯,亲自提拔的。” 昨日在永安殿见到文慧元和韩云墨,江鸢心里猛地打了个咯噔,她没想到月娘一事,竟有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而且看殿上三人交谈的模样,明显不是敌对方,于是她回到长平王府后,特意去打听了一番。 这文慧元是顺乐元年的文状元,先皇生前就被太后举荐为大理寺卿,先皇之所以答应,也是文慧元的确有才干。 她曾在四年内连破几桩大案,有次顺藤摸瓜抓捕了一名三品朝廷官员,按照大梁王朝律例,五品以上的官员,需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个衙门三堂会审,结果证据确凿,那人都没有等到秋后,直接当场问斩,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 哎,要是这么说来,先皇虽然没有治国之才,但倒挺会知人善用的。 “威……武。” “威……武。” “威……武。” 堂审开始,前来旁听的老百姓立刻安静,不再议论纷纷。 文慧元身着绯红官袍,威严庄重从后堂走出来,韩云墨和堂上一众官员挥着长袖起身,弯腰作揖行礼。 她坐下,拿起惊堂木重重拍在桌面:“升堂,带月娘。” 江鸢视线往一侧转了转,看到月娘手上戴着枷锁,被两名衙役带到了大堂,相比那日在右治狱见到的月娘,今日的月娘看起来似乎更有生机,人也柔和许多。 月娘跪下:“民妇见过大人。” 文慧元:“起身。” 月娘叩谢:“谢大人。” 随后衙役又押上来两名嫌犯,手上戴着厚重的枷锁,他们应该就是闯进张家的生口牙子,也是杀害张生和月娘婆婆的凶手。 文慧元问道:“你们可承认,是你们杀了张生和月娘婆婆?” 两人跪在地上,脑袋低着不敢抬起来,回答的声音也甚是心虚:“承,承认,月娘丈夫和月娘婆婆是我们杀的。” 啪,文慧元拍了下惊堂木,语气加重:“你们为何杀此二人?” 其中一人回道:“两年前,大概是二月初三吧,月娘婆婆找到我们,说要把自己孙女卖了,按照市场上的成交价,我们给了她半锭银子,约定二月初五带走孩子。没想到当天有事耽搁了,我们等到二月初七才去,那天输了不少钱,心里有气,所以早上我们喝了点酒,到月娘家直接踹了开门,走进院里嚷嚷着要带走孩子。那会儿月娘好像在做饭,她听到声音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切菜的刀,我们,我们见月娘长得好看,酒色冲头,就朝月娘扑了去。” 月娘在一旁听着,眼角泛起了泪光。 堂上的声音还在继续:“月娘反抗的很激烈,还扇了我一巴掌,我一生气,抓着月娘的手腕把她甩在了地上,她手中的刀落在了脚边。就这会儿,张生从东屋里出来去扶月娘,还把我推到了,我刚好摔倒在菜刀旁边,当时看到,也没多想,捡起刀,和他一起把张生按在门上,一刀捅死了他。随后张生婆婆又从西屋出来,嚷嚷着要报官,我们害怕,又过去杀了她婆婆。” “畜生啊,简直畜生不如!” “什么狗东西!” 堂外站着的百姓气的破口大骂。 “原本我们也想杀了月娘的,没想到,她女儿从屋里走了出来,哭的很大声,我们怕招来人,又怕回去不好交差,所以抢先月娘一步跑走了孩子,威胁她说,如果她敢说出去,就把她女儿杀了。离开后回到城西,我们两个怕被官府查到,所以和老大一商量,当天便带着孩子去了襄阳,把她给卖,卖了。” 他们说完,月娘瘫软在地上,已经哭成了泪人。 两人认罪,主簿拿了供词过来让两人签字画押,按照大梁王朝律例,他们故杀张生和玉娘婆婆,又拐卖人口,两罪并罚,情形严重,处死罪,秋后问斩。 月娘无罪当场释放。 此案一经宣判,所有百姓站在门口欢呼,纷纷称赞文大人真是个好官啊,同时也为月娘洗脱冤屈感到高兴。 堂审结束后,百姓们各自散了,江鸢和姚星云走了进去,不过和他们两个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 “文大人,韩大人。” 江鸢拱手作揖。 姚星云看不起韩云墨,没搭理他,“文大人。” “文大人。”身后那人说着突然跪下,不停的磕头,“谢谢您,谢谢您。” 江鸢和姚星云都不知道身后何时跟进来了一个人,被这情形吓的一愣。 文慧元迈步过去扶起她,江鸢顺势仔细看了两眼,觉得这人甚是脸熟,仔细一看,她恍然大悟,此人不正是月娘口中的情人,织染署的织染署令张念芙吗? “起来吧。”文慧元将她扶起,“以后你和月娘孩子便可以团聚了。” 张念芙用衣袖摸着眼角的泪水:“哎。” 说话间,月娘换了身素净的衣服,抱着女儿从里面出来,走到众人面前,感激涕零的朝文慧元跪下:“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文慧元又赶紧把她扶起来,“这是本官应当做的,起来吧。” 月娘站起身子,张念芙走到月娘跟前,抬手轻轻护在她的腰后,深情款款道:“阿月,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娘两,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受任何的苦楚和伤害。” 月娘点点头,把孩子交给她,然后转身突然走到江鸢面前,向她作了一揖,说道:“大人,可否将婆婆的长命锁还我?” 江鸢抬手,将放在袖口中的长命锁拿出来,双手交还:“今日前来,正是想交还长命锁。” “谢谢。”月娘收入捂在胸口。 文慧元和韩云墨看向月娘手中那长命锁,眼神透露着同样的疑惑。 张念芙方才只顾着想月娘,这会儿才看到江鸢,并且认出了她:“江大人,您,您不是朝请郎吗?怎么会来大理寺?” 江鸢摆摆手,笑道:“太后派过来给大理寺这些大人打下手,没多大点事。” “哦哦。”张念芙没多问。 随后她们一家人抱着孩子离开了大理寺。 月娘案虽然结束了,但是那些生口牙子还未处理,文慧元吩咐韩云墨:“生口牙子那边早些处理结案,给太后一个交代。” 韩云墨恭敬道:“下官明白。” 文慧元离开这一月,堆积了许多公务,吩咐完便转身走了。 堂上只剩下他们三人留着。 “呼。”江鸢伸了伸胳膊。 如今月娘案结束了,太后最近也不追杀自己的了,她今天晚上得找个地方放松放松,喝口小酒,听个小曲,就当去灾了。 不过先皇国丧,都城哪里好玩呢? 江鸢正想着,韩云墨不知脑子突然抽了哪根筋,竟然一掌朝她打过来,江鸢来不及闪躲,左肩硬生生挨了这一掌。 咚,她整个人背朝地摔下去,胳膊狠狠撞在后面的柱子上,震到心口,五脏六腑似是要裂开了一样。 第 12 章 “韩云墨,你疯了!” 姚星云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就骂他,继而转身单膝蹲下,扶住躺在地上的江鸢:“不是,你傻子啊,怎么不躲开?” 江鸢忍着左肩钻心的痛,给了姚星云一个白痴的眼神,声音虚弱道:“我哪知道他会突然动手,再说,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我躲的了他吗?” 其实她江鸳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在快要倒地的时候,急忙运了力,才不至于摔撞的更惨,不过这胳膊却是脱了臼。 韩云墨收掌背在身后,眸色收紧,难道那晚的黑衣人不是她? 姚星云也是个习武之人,抬手摸了摸江鸢的左肩,说道:“脱臼了,得接上,有点疼,你忍着啊,别咬到舌头。” “行。”江鸢说着嘴唇都发白了。 姚星云起身绕到江鸢左边,又摸了摸骨头,确认错位的大概情况后,左手手掌按在她的肩膀上,右手拉起胳膊,还原之前,他说道:“你别咬到舌头,你要是咬舌自尽了,我可是不负责的,你做鬼后也别找我。” “我知道了,你真的好啰……” “啊!” 大堂上顿时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片刻后,姚星云心满意足的拍了拍手:“接好了,你再修养个十天半月就没事了。” 江鸢:…… 如果眼神能杀人,这厮定死了千百回。 姚星云扶着江鸢站起来,骨头虽然接上去了,但撞的那一下着实不轻,江鸢半边身子还有些发麻,她捂着左臂往前走了一步,逼问道:“韩大人,这一掌,您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给我一个道歉吗?” 韩云墨站的身形笔直,神情漠然:“抱歉,是本官失误。” “失……” “失误?”江鸢刚说了一个字,姚星云突然抢先走到韩云墨面前,指着他说:“这算什么失误,小爷看你就是故意的,要不要小爷现在打你一掌,也说是失误?” “好啊,本官甚是乐意奉陪。”韩云墨态度简直差的极品。 “行。”姚星云认真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直接挥拳朝韩云墨打去,韩云墨侧身躲开,抬手轻松挡掉他的拳头,还反手一拳打向姚星云的胸口,姚星云急忙翻身闪躲,双拳再次攻向韩云墨,两人身影交错,在大堂内翻了几个来回。 姚星云从小跟姚崇在军中习武,用的招式没有花拳绣腿,偏向一招毙命,一拳下去甚至能震裂人的心肺,而韩云墨身形矫捷,知道硬接不得,灵活的躲开几次后,借力踩在姚星云伸出拳头,然后一个迅速转身,借力踢到姚星云的左臂,收腿落下。 姚星云没防备,踉跄着退了几步。 韩云墨单手负在身后,缓缓伸出左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挑衅十足。 “行,你很行。”姚星云咬牙活动了两下胳膊,再次出拳攻去。 两人方才已经打了几十招,摸了点对方的招数,所以这次谁都没手下留情,而且很明显,姚星云出拳的速度要比方才快了许多,韩云墨躲闪的更加频繁,不过看起来依旧游刃有余,姚星云竟然没犯急脾气,稳扎稳打,专攻韩云墨下盘。 韩云墨怎会看不出,他正躲着时,姚星云突然一个横劈腿落下,身后是柱子他躲不及,抬手用胳膊硬接,这一下,震的他手臂痛麻,不过韩云墨又极快出手,一拳锤在姚星云的小腿,姚星云忍着痛凭空翻转站稳,接着一个抬挡,左手出拳落在韩云墨左肩,两人瞬间各自被退开一步。 这算是,打了个平手。 姚星云站稳后,挑衅的甩着左手说:“小爷看你这大理寺少卿,功夫一般般啊,刚才那一拳,小爷也是失误,你可别哭鼻子去找文大人告状,那可就太怂包了。” 韩云墨并未在意姚星云的轻蔑,他偏头看向身后的江鸢,眼神很是锐利。 姚星云见他又无视自己,双手叉腰走到两人视线交汇的中间,轻蔑道:“看什么看,虽然人家江姑娘长得不错,但人家是个A,别乱看了,你个小人。” 韩云墨懒得打理他,挥袖走了。 “一个大理寺少卿而已,拽什么拽,切。”姚星云嘴上不饶人。 江鸢这会儿捂着胳膊走过来说:“谢谢啊,没想到你还挺仗义的。” 被夸了两句,姚星云飘飘然的拍着胸口:“那是,咱两之前虽然有过过节,但本小爷觉得你为人还不错,自然愿意和你处朋友。虽然我爹老说让我监视你,注意你的行踪,但小爷才不管这些,小爷交朋友,只认人。” 江鸢愣住,缓缓仰头看向姚星云。 这厮,还真是够实诚的。 江鸢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她说:“行,这份恩情我记住了,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请你吃饭喝酒如何?” 姚星云朝她拱手:“客气。” —— 太师府,萧府后门。 “吁。”马夫拉着缰绳,一辆寻常的马车停在太师府后门门口。 马车上坐了两人,其中一人道:“太后,属下要不要跟着您?” 萧莫辛轻轻摇头:“我自己进。” 千月搭在膝盖上的拳头握紧,不放心道:“先皇还在时,这萧太师便处处钳制您,让您干政,受百官刁难。如今先皇驾崩,新皇年幼,而朝野上下又皆知您和摄政王水火不容,争权夺势,萧太师必会借此大做文章,将您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受万人唾弃,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太后,您不能冒险。” 此事萧莫辛心中清楚,话语间不容反驳:“在这里等我。” 说罢,她起身弯腰从马车里出来,踩着车凳下来,后门处早已等待的年轻男子见到来人,走上前敷衍的拱手:“太后亲临,弟弟应当从正门张灯结彩迎接进门,只是父亲有言,国丧期间,一切从简,不可大张旗鼓,所以今日就有劳姐姐走后门了,姐姐请。” 萧莫辛神色冷清,跟着他走了进去,绕过几个院落,两人走到萧府正厅,所有的侍仆和丫鬟都已经都退了下去。 大堂上坐了三个人,正位是萧焕和萧齐氏,左侧坐着萧家二少爷萧彦,朝中正四品,中书舍人,至于刚才在门口迎接她的,是萧家三公子萧元,从四品,诸卫将军。 萧莫辛走到大厅正中间停下,低头摘掉披风帽子,站的笔直:“父亲大人,萧夫人,最近身体可否安好?” 萧元从后面走过来坐在萧彦一旁。 萧焕抬眼,目光严肃的看了看萧莫辛,微偏着身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说道:“先皇已经驾崩多日,你也把持朝堂多日,怎么?是皇后的位置坐的太久,突然成了太后,一时间忘了是谁送你坐上去的?” “女儿不敢。”萧莫辛双手放置身前作揖:“只是先皇驾崩的过于突然,女儿要处理国丧,还有位居后宫的太皇太后和先皇的上百名男宠,再加上朝中的一些事情,女儿就耽误了时日见您,还望父亲莫怪。” 萧焕放下茶杯,语气不轻不重:“那就好,我还真怕太后忘了。” 萧莫辛低头,眼眸闪过狠戾:“岂敢。” 五年前先皇同样柩前即位,在即位之前,按照惯例,要先立皇后。原本先皇想立他最爱的妾室为皇后,但奈何那妾室男宠出身,位卑身贱,遭到了文武百官的反对。 就在先皇和大臣们僵持的时候,太皇太后突然拿出遗诏说:“大行遗命,立参知政事萧焕之女萧莫辛为后。” 文武百官知道后,非常平和的接受了此事,甚至就连长平王都没有反对。 因为这除了是大行遗命之外,萧焕此人平时为公为职,从不参与派系斗争,平时待人亲近温和,文武百官皆受过他的恩惠,所以萧莫辛才稳稳的坐上了皇后之位。 只是百官只知萧焕表面的温和,却不知他背后的狼子野心。 萧莫辛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此次萧焕召她前来太师府,其实也没别的事,就是看看先皇驾崩后,大梁王朝第一位垂帘听政的太后,是否还听他的话,他的这枚棋子用的是否还顺手。 萧焕问她道:“长平王的女儿,那个江鸢,你怎么会想起调用她?” 萧莫辛回:“江鸢不重要,重要的是姚星云。姚崇乃殿前司,王宫禁军,如今先皇驾崩,他便立刻投奔长平王,女儿想让姚崇知道,这朝中是谁在做主。而且女儿想过了,如若能除掉姚家,便让三弟坐这殿前司的位置,也方便父亲掌管王宫。” 最后一句她说的甚是动人。 萧焕严肃的神情上终于有了笑意,他点点头:“好,此事就按照你说的来办,不过姚家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 “女儿明白。”萧莫辛说。 商谈完后,他们起身离开,大厅之上只留萧莫辛和萧齐氏,她撑着桌子,神色柔和的走过来,轻声尊她:“太后,我……” “宫中还有些许事情要处理,告辞。”萧莫辛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萧府大厅。 萧齐氏往前走了两步,呆呆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对于这位萧齐氏,萧莫辛心里有个疙瘩,当年母亲难产而死,她身为母亲的妹妹前来参加丧礼,却暗中和萧焕勾搭在一起,并且在母亲丧事期间生下一子。 萧莫辛对她谈不上恨,可也不会再称她一声姨娘。 萧莫辛从萧府后门出来,身影还没有看到一丝,千月只听里面有声音传来,便立刻上前站在门口。 等萧莫辛开门出来,她立刻伸手迎住:“太后。” “千都指挥使,你知道都城里哪最好玩吗?”萧莫辛走到马车前,正准备上去的时候,突然转身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嗯?”千月明显被问住了。 太后怎会平白无故问她都城哪里最好玩? 萧莫辛轻笑:“既然你不知道,那本宫就带你出去转转,看看这国丧期间的都城,是如何繁华自在的。” 千月更傻了:“啊?什么?” 第 13 章 大梁王朝建立后,延续了前朝不禁宵夜的规矩,位于闹市中的勾栏瓦舍是最受百姓喜欢的地方,也是朝中大臣最常来的地方。如今先皇国丧,这瓦舍虽然看起来冷清许多,没有以往热闹,但这其中却另有玄机。 入夜,萧莫辛带千月到一家秦楼楚馆前,因国丧酒馆大门紧闭,看起来了无生机,周围只有街道零零散散的小贩游走叫卖。 千月望着这酒馆,疑惑道:“太……小姐,这酒馆并未开门,来这里作何?” “进去你便知晓了,先把这个戴上。”萧莫辛递给她一个半面黑色面具。 千月不知所云的双手接过。 萧莫辛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狐狸面具戴上,只露出红润的双唇,那漂亮的丹凤眼和这狐狸连在一起,妖媚的勾人心魄。 两人推门进去。 木门推开,映入眼帘并非空荡的前厅,而是一张巨大的深色帷帐,这帷帐将一楼门口处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目光所及除了帷帐,还有站在帷帐前的几名打手。 打手的领头是个体型壮实的大汉,剃着光头,他走过来,气势汹汹的说:“先交一两银子才能进,两个人二两。” 萧莫辛从腰间摸出二两银子递过去。 领头的打手接过碎银,在手心掂量了掂量,侧身让开说:“进去吧,不过我得提醒一句,两位的面具可千万别摘,要是进去摘了被认出来,事后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一品酒馆可是概不负责的。” “明白。”萧莫辛道。 领头的打手点点头,主动过去掀开帷帐:“行,两位客人请进,玩的开心。” 萧莫辛走在前头,抬手撑了下帷帐,进去后,还有一道木门,不过走到这里,已经能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乐声传来。 守在木门的打手看到有客人进来,立刻上前推开门,刹那间——人声鼎沸的吵闹声和动人的乐曲炸在耳边,等走进去,里面更是灯火辉煌,琉璃盏灯彩绸精致华丽。酒馆前厅正前方是舞台,几名异域舞女穿着露骨的挥舞长臂,扭动腰肢,引得台下众人拍手叫好;左侧是评书弹唱,唱的正是当下最热的三侠五义;右侧则是杂技,此刻表演的应是上竿,表演者技艺高超,非常有观赏性。 酒馆前厅中间皆是前来听曲看舞的客人,他们男男女女坐在一起,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喝酒吃茶,放眼望去形形/色/色,自然欢乐,哪有国丧之悲? “这里怎会……” 千月第一次来瓦舍酒馆,看到如此繁华欢乐的一幕,一时之间被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最近巡视街道时,见百姓面色沉重,神情难看,还以为…… 堂倌小哥小跑过来笑嘻嘻的招呼她们道:“两位,您看,咱们一楼都已经客满了,只有二楼还剩一个位置不错,就是价格稍微贵点的雅间,两位要去吗?” 萧莫辛从腰间又拿出三十两银子,说道:“好吃好喝招待着。” “哎!”堂倌立刻双手捧着接过银子,“两位小姐跟咱这边走,楼梯在这边。” 萧莫辛和一脸懵神的千月跟过去。 堂倌带她们两人走进短廊,拐进木梯的时候,外面吵闹的声音小了一些。 堂倌边带路边说:“两位小姐就算在雅间也别轻易摘面具,毕竟咱们这里人多,容易眼杂,您要是不小心碰见个熟人,对方再是个记心的,咱怕您回去不好交代。等朝廷这事过去了,咱们这一品酒馆,欢迎两位小姐大大方方的来喝酒听曲。” 萧莫辛客气道:“多谢小哥。” 堂倌弓着腰:“没事,小的应该的。来,这边请,左手边三号房,这环境不错,视野也好,您想看跳舞的、看杂耍的都行,就是听评书有点困难,人多太吵了。” 吱呀,堂倌上前帮忙推开门,随后侧身退到一旁道:“两位小姐请进,小的去后厨给您上菜上酒,您请稍等片刻。” “嗯。”萧莫辛迈步进去。 千月跟在身后,等两人都进到雅间,堂倌在后面帮忙关上了雅间的门。 雅间并不大,明亮的烛灯映起来,所有的一切一眼就能看个全,虽然小,但这里的格局和装饰的确不错,里面左侧是供休息的床榻,中间正对窗户的是一桌四椅,窗户两侧还摆放着两盆栀子花和两盆萱草,白色和红色柔和在一起,为这雅间多了几分雅静。 萧莫辛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吵闹顿时涌进雅间,这里的位置也能很好看到一楼宾客们的千姿百态。 千月从后面跟进来,双手抱拳,甚是严厉道:“小姐,按照我们大梁王朝的律例,国丧期间,百姓禁止婚嫁迎娶、禁止生孩子、禁止宴请,可这一品酒馆却如此高调奢华的欢乐,实在有违国法。我去调兵来回不过半个时辰,望小姐恩准。” 萧莫辛转身回来坐下:“等你调兵回来,这里恐怕只有寂静一片。” “为何?”千月不解。 萧莫辛示意她坐下:“你以为我们进来时遇见的打手,只是看门的吗?还有那帷帐,你以为平时就有的吗?瓦舍内所有酒馆、酒楼、赌坊等沆瀣一气,他们在瓦舍周围遍布眼线,你的兵恐怕还没进瓦舍,他们便已收到消息,早早布置结束了。” 千月问道:“那就放任不管?” 没想到她会如此执着,萧莫辛伸手扶着袖子,拿起桌子上的一块茶饼,说道:“他们此举是有违国法,但国丧要二十七个月之久,莫不成老百姓要二十七个月之内都不能娱乐吗?若是老百姓不花钱,酒馆不赚钱,朝廷的税收从哪里收?难道从那些贪官手上吗?” “可……” 千月还想争论,萧莫辛低了声音:“坐吧,今夜我不是太后,你也不是千都指挥使,我们只是大梁王朝的普通百姓。” 千月无可奈何听令:“是。” 房间正对面的雅间。 啪,姚星云猛地拍了下桌面,桌面放置的茶水都晃了起来,他气道:“江鸢,这就是你挑的地方?小爷来这里玩,是看舞听曲乐的,不是来看那一帘帷帐的!” 两人的雅间,是最差的一间。 江鸢扭头望向一楼处的那面帷帐,羞愧一笑,安抚道:“你知道的,我只是长平王府的庶女,不受宠,身上从小到大都没几两碎银。今带你去聚客楼吃饭花我二两,方才进来交了二两,就这个雅间都要五两,我荷包里总共十两银子,如今就剩一两了,你将就将就。” “不行!”姚星云一副大爷姿态:“本小爷要坐上好的雅间,不仅要坐上好的雅间,还要姑娘陪在身边倒酒。” 江鸢斥责他:“你这是纨绔子弟,铺张浪费!” 姚星云双臂架起放在胸口,高傲道:“本公子乃姚家二公子,家缠万贯,本公子纨绔的起!浪费的起,快点给我换!” “你!”这次轮到江鸢拍桌了。 她真没钱,这十两都算是压箱底的钱了,还是写了上百封家书,出卖了几次色相得的。 江鸢愁着,目光往窗外不经意一瞥,眼神顿时清朗起来,对面雅间坐着一位戴着白面狐狸面具的女子。 她纤纤双手端杯喝茶,动作优雅细腻,周遭柔和妖魅的氛围感,是江鸳从未见过的。 竟能在这里遇见如此佳人? “哎,我们换雅间。”江鸢和他说。 姚星云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哟了声,道:“你不是没钱换雅间吗?” 江鸢伸手捞起桌面的酒壶,起身说道:“想要上等的雅间,想喝酒有姑娘陪,就跟我来,不来你就自己坐着。” 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 “哎哎。”姚星云立刻跟上。 江鸢带姚星云沿着长廊拐到对面,走到三号房前,毫不犹豫敲门,咚咚咚三下,里面的人以为是堂倌前来送饭菜,便道:“进来。” 江鸢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她双手捧着酒壶,走到两人跟前,目光一直落在右萧莫辛身上。 千月见不是堂倌,问道:“你们是何人?” 江鸳作揖道:“在下江……风,两位小姐,方才进这一品酒馆的时候,我见月色正好,正如小姐般好看,应当是嫦娥娘娘刻意安排,只为我们今晚的相见。” 身后的姚星云:“……” 说的真够流氓的。 千月起身,身形立的板正,赶人道:“我们不认识,还请两位出去。” 萧莫辛抬眸看向来人,只一眼,她唇角悄然勾起笑意,继而收回视线,拿起茶壶往杯子里续茶,水声咄咄。 姚星云觉得丢人,拉住江鸢的胳膊,小声吱咛说:“你不脸臊吗?走,快走。” 他先前怎么不觉得这人脸皮这般厚。 江鸢不死心,侧身面向萧莫辛,再次说道:“姑娘,我……” “坐吧。”萧莫辛突然轻声道。 “啊?”三人顿时三脸懵。 不是,她这就答应了? 江鸢先愣了会儿,先反应过来,笑眯眯的上前拉着木椅椅背,明目张胆坐到萧莫辛身边,挨的她极近,近距离看了,江鸢才发现这姑娘唇红齿白,肌肤细腻,面罩下的红唇优美性感,只涂了一点朱色,便像是这屋中放置的萱草,潋滟开来。 江鸢盯着她的唇,缓缓上移,睫毛挑起的瞬间,两人目光相接,泛动着丝丝情丝,她小声道:“姑娘,你当真是好看。” 萧莫辛主动凑近过来,眼神如魅的盯着她,声音勾人似的问:“是吗?” 江鸢被迷的五迷三道,忙不迭的点头,“嗯,就是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有点像宫中的那位太后。 太后……江鸢猛然惊醒,觉得甚是毛骨悚然,这会儿想到她,多吓人。 一旁的千月见状,忍不住皱眉,这厮太过无礼,正当她准备赶走江鸳时,萧莫辛却出声阻止:“等下,我看这位姑娘甚是投缘,想和她彻夜长谈一番,你先出去吧。” “小姐。”千月满脸担忧。 “啥?”姚星云人傻了。 不是千月担心,就连姚星云都不理解,站在身后看的目瞪口呆,眼神痴傻。 这货/色成这样,话说的都飘到天上了,这位美人竟然没生气,还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彻夜长谈? 美人怎会喜欢这种流氓色/痞? 姚星云感觉自己脑袋要炸开了。 第 14 章 “出去。”萧莫辛再次出声赶人。 太后的命令,千月不得不听,她退到一侧弯腰拱手:“是。” 千月离开之前走向姚星云,挡在他正前方,“我家小姐想和你朋友单独相处,有劳公子先随我出来。” “这,我……这也太……” 姚星云百思不得其解,美人到底是看上这个流氓哪里了?为什么不是自己? 千月冷脸催促他:“公子,请。” 江鸢脸色一沉,从椅子上转动屁股回头看去,故作严肃道:“你就先出去片刻,等我和姑娘彻夜长谈结束,自然会出去找你,我给你订的雅间不还在的吗?” 这花了她五两银子,总不能浪费。 姚星云被气的头脑发胀,他伸手指着江鸢,咬牙切齿道:“行,你行,姓江的,你很行,见色忘义是吧,本小爷记住你了。等你出来,看本小爷怎么收拾你。” 说罢,他冷哼一声,甩袖走人。 千月跟在姚星云身后离开,头上白色的发带在身后轻扬,江鸢无意中瞥了眼,视线集中盯着打量,她怎么觉得这发带的款式和绣花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熟悉。 嘭,雅间门被千月关上。 江鸢被迫收回了思绪。 萧莫辛重新拿了一个杯子放在江鸢面前,碾碎的茶饼放进去,边倒水边问:“姑娘方才说,你叫江风?” “是,在下江风。”江鸢笑眯眯回着,“江风万里来,吹我凉渐渐的江风。” 萧莫辛倒好放下水壶,“姑娘喝茶。” 谈话间,一楼换了首曲,琵琶声起,《雨霖铃》从歌姬口中慢慢漫入月色。 念去去,千里烟波,雾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江鸢把茶杯往自己跟前端了端,眼睛深情款款的看着对方,眨也不眨,花言巧语道:“多谢美人,不知美人芳名?又可曾婚配许嫁?是否可有喜欢之人?若是姑娘已许嫁婚配,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这话江鸢倒是真心的,她向来不喜欢自己如意的东西被别人先一步夺了去,更何况是如此极品美人,当然想先品尝个中美味,不过如若美人真的已许嫁婚配,愿意和自己共度良宵的话,她也是不介意的。 萧莫辛右手持杯,左手端着茶底,递到唇边轻轻吹了口表面漂浮的茶叶,喝之前说道:“那可真是可惜,我已许人婚配。” “啊?”江鸢反应颇大,有些失望。 就说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没成婚,应该早早就有人上门提亲,不过这美人既已成婚,那方才的小丫鬟为何还称呼她为小姐,莫不成事偷溜出来会情人的? 萧莫辛又道:“不过我虽然已成婚,但他前些时日死了,我成了寡妇。” 江鸢听到立刻双眼睁大,高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嗯?”萧莫辛皱眉瞪她。 “哦,我不是这个意思。”江鸢立刻改口,强忍着掩饰自己的喜悦,以手扶额悲痛道:“此事着实令人悲伤,夫人请节哀顺变,切勿过于伤心,伤害了自己的身子。更何况,按照我们大梁王朝的律例,丧夫者不用守寡,夫人可以等热丧过去改嫁,另寻良人。” 她说着,右手偷偷从桌子一侧伸过去搭在美人的腰间,丝绸布料柔和光滑的的触感摸起来极好,她刚想继续,对视一眼后,怂怂的收回来。 这副情形倒让江鸢想起了一件事。 那夜深巷,她就是这样裹着那位太后的柳腰亲吻,惹的宫中那位太后双手扣紧自己的臂膀,不肯撒开,中间还冷脸说了一句:“你没吃饭吗?” 当时江鸢被这句话问的一滞,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轻哦了一声,脸色涨红的继续。 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怂了。 若是真说起来,那位初雪太后的味道当真是美味,是让人品尝一次,就能回味无数次的,要是有机会能够再一品…… 不行,江鸢想到这里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想法,对方可是太后啊。 她这不岂是又自寻死路了。 江鸢回过神专心看自己面前的美人,她起身勾住美人的腰肢和腿弯,轻轻一抱,把美人抱进了自己怀中坐在椅子上,但美人依旧保持方才坐的笔直的姿势,一动也不动,江鸳感觉自己好像抱了一根棍一样,似是一点暧昧浪漫的氛围都没有。 江鸢轻咳一声,找话聊:“刚才问夫人芳名,夫人芳名还未回答。” “你猜猜。”萧莫辛和她道。 “猜猜?”这往哪才猜去? 她们两个头一次见面谁也不认识谁,就算是熟人,如今脸上都戴着面具,恐怕也认不出来,这得猜到猴年马月啊。 江鸢眼珠子一转,抬手撩起美人披在肩头好闻的长发,凑到她后颈腺体处,轻轻一吻,用鼻尖凑上去嗅着说:“莫不是夫人的名字,和这初雪味的信息素有关?” 江鸢猛然一滞,脸色瞬间由晴转阴,由欢喜变为惊恐,慌张又无措的僵硬在椅子上。 初雪味信息素……前段时间刚丧夫…… 那夜后,她知道当今太后的信息素是初雪味的,前段时间先皇驾崩,太后又守寡…… 还有她身边那位丫鬟头上的发带,不正是月娘那日在牢狱中绣的相似款式吗? 江鸢记得韩云墨说过,那发带深得太后喜欢,若是这样,那这发带除了太后能够使用,像这种款式的发带边是不会在民间流传,所以只能是太后赠予那人的。 条条件件综合起来,江鸢吞咽了下,眼睛红红的……综合起来,她怀中抱着的这位,不正是当今的太后吗。 萧莫辛单手端起茶杯,沉声问道:“江寺丞,可是猜到了本宫的名字?” 这次轮到江鸢僵硬成木棍,她慌张的全身发抖,冷汗从额头上直直的冒出来:“猜,猜到了,太后,臣……臣,臣……” “本宫叫什么?”萧莫辛问她。 江鸢偏过脑袋,双手僵直的垂在两侧,动也不敢动:“臣,臣不敢直呼太后名讳。” 萧莫辛坐在她的腿上并没有下来的意思,反而还翘起二郎腿,端起方才给这厮倒的茶递到她唇边:“说吧,本宫不介意。” 江鸢看着这碗茶,像极了黄泉路上的孟婆汤,她被恐吓的头皮发麻,手足无措的抱起怀中的人放在椅子上,自己哒哒哒的退到三步外,双膝一弯跪下,就差五体投地:“太后,臣罪该万死,臣不知道是您,臣要是知道是您,一定不敢如此非礼。臣知道错了,太后饶恕臣吧,臣真的不敢了,太后。” 萧莫辛手中依旧端着茶,她缓缓抬脚,抵住这厮的下巴,强迫让她看向自己:“本宫让你叫名字你不叫,本宫给你倒的茶你不喝,江寺丞可真是不听话啊。” “臣听话,臣听话。” 江鸢立刻跪着上前,双手捧过萧莫辛手中的茶杯,仰头咕咕的,连茶叶都喝下去不少,喝完又立刻把脑袋放在地上,闷声说:“太后本姓萧,名莫辛,全名,萧,萧莫辛。” 说完,江鸢暗自咬牙,想狠狠地扇自己几巴掌,把自己给扇醒。 她就是和美人贴贴而已,怎么每次都能碰见这位太后,而且这里是瓦舍的一品酒馆,这位太后不在宫里的永安殿待着,没事来这里找什么乐子,苍天啊,大地啊,救命啊! 萧莫辛低头望着她,歪头用手支着脑袋,饶有兴趣道:“国丧期间,全国百姓禁嬉闹、宴席,我们的江寺丞却光明正大违反国法,还被本宫逮了个正着,按律,当斩。” 一听到斩字,江鸢跪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在抖,连手中的茶杯都握不稳。 萧莫辛继续道:“更何况,江寺丞对本宫又亲又摸,这般骚扰,你说先皇要是知道,是不是这会儿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亲自把你砍了脑袋,再躺回去啊。” “别,别。”江鸢终于舍得抬起了头,害怕的眼角都挂了泪:“太后您别说了,臣,臣害怕。” 江鸢声音哭颤沙哑着。 本来死都够让她难受了,还让先皇从棺材里爬出来,这是让她死都不能好好死。 她怎么那么蛇蝎心肠。 萧莫辛冷笑:“江寺丞方才不是更风流才子的,怎么这会儿开始害怕了?” 江鸢委屈的如实道:“因为刚才不知道您是太后。” “哦。”萧莫辛挑起音调:“看来江寺丞是一点反思之心都没有啊,若方才不是本宫,江寺丞岂不是依旧要和人家姑娘,彻夜长谈,现在看来着实是该杀啊。” 江鸢:…… 这位太后可真是巧言令色。 江鸢突然收了泪,双手捧住萧莫辛翘起的那只脚,不卑不亢道:“太后,只要您不杀臣,臣愿意为您肝脑涂地,马革裹尸,无论您让臣做什么,臣绝无二话。” 萧莫辛抬了抬眉眼,眼神精明:“是吗?” 江鸢悲壮的点头:“是!” 萧莫辛看着她,薄唇轻轻抿起,思忖道:“那本宫的确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第 15 章 “太后请说,臣定当万死不辞。” 江鸢说的很是狗腿。 萧莫辛沉眸看她一眼,起身走至窗边,将两扇窗户收回合上,片刻间,乐曲和人声的吵杂被屏蔽在外,雅间里寂静安然。 萧莫辛这才道:“五号雅间有位你认识的一位大人,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张卓。这位大人和你一样,因受不住国丧期间的寂寞,偷偷出来寻欢作乐,和人家彻夜长谈。好巧不巧,偏偏给本宫遇见了,既然遇见了,总该去见见的,不过本宫不方便亲自出面,那就你去见一见他,顺便打个招呼。” 张卓,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 这个人江鸢还真认识,在朝堂上的时候她曾听身边的大臣说过,这张卓并非出身世家,只是一介武生,能做到这个位置全靠江郑平提拔,所以他对江郑平那是马首是瞻,让往东,绝不往西,甚至比对皇帝都忠心。 如今这太后让自己去见他……大概是想借自己的手,以国丧期间寻欢作乐之由除掉张卓,排除江郑平在朝堂上的异己。 若去了,这太后是会放过自己,但江郑平能把自己碎尸万段,可若是不去,这位太后拿自己在江郑平、在全国百姓面前杀鸡儆猴的威慑力会更大。 江鸢这会儿低头咬着牙更加懊悔,何时遇见她不好,怎么偏偏这会儿撞见。 “怎么,不愿去?”萧莫辛居高临下逼问她。 江鸢道:“不是,臣,臣,愿意前去。” 萧莫辛绕过来坐下,说道:“那本宫就恭候江寺丞的佳音了。” 江鸢不大情愿站起身,朝萧莫辛弯腰作了一揖慢慢退出去,顺带把门关上。 她刚出去,姚星云这厮突然冲过来揪住她的衣领,恶狠狠道:“怎么,和美人相处的还融洽吗?不过这才多久你就结束了,是不行吗?” 江鸢…… 这货真能想入非非。 江鸢双手握住这人的手腕,用力拿开道:“美人是美,只可惜是个蛇蝎心肠,我连她一个指头都没有碰,就被赶出来了。” 听及此,姚星云突然心情大好,退后一步双手环胸笑道:“本小爷就说,那美人怎会瞧的上你,原来是方才瞎了眼。” 江鸢摇摇头,转身朝五号雅间走去。 姚星云不明所以跟上。 江鸢走到门口抬手咚咚咚敲门,没等里面人回应,她直接踹门进去,里边在床榻上的两人被吓的瞬间裹紧被子盖在裸/露的身上,上位那男子大喊:“你们是何人?” “咳咳。”江鸢闻到屋中刺鼻的信息素,难忍的咳嗽两下。 这什么信息素,实在过于难闻。 江鸢抬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说道:“张大人,不知可否认识在下?” 张卓气喘吁吁的捞紧被子裹住自己,还有身下男0的身子,屋内只点了一两盏蜡烛,近门口这边黑漆漆一片,他看的有些勉强,不过努力看看好歹是认出来些,说道:“你是长平王的女儿,朝请郎江鸢?” 江鸢拱拱手:“的确,不过本官现已经升职为大理寺寺丞。” 大理寺寺丞? 张卓默念了一遍,瞬间惊醒从床上裹着被子弹跳起来,这会他倒也不顾床上的人儿,让人家香艳四露,自己下来后,捞起扔在地上的衣服开始疯狂往身上套。 那人尖叫一声,蜷着身子靠向墙体,全身哧溜打滑…… 江鸢和姚星云同时默契的闭上了眼睛不看,因为怕看了后长针眼,也怕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回忆起这一幕做噩梦。 张卓勉强穿好衣服后,这才把被子盖在床上那人身上,踉跄着走过来,见来人的确是江鸢,他一改方才慌张的姿态,傲气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长平王府家中那个不受宠的庶女啊,怎么?当了大理寺丞后,都学会踹别人的门了。” 他态度这般恶劣,江鸢却好脾气道:“国丧期间,文武百官禁止宴请、聚会、游乐,但张大人却明目张胆违反律法,本官身为大理寺丞,应当如何处置呢?” “处置?”张卓和江鸢差不多一般高,他往前一步,怒视着江鸢:“我乃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长平王亲自提拔的,你敢处置我?你一个小小的庶女怎敢?” 姚星云站在一侧,脸色阴沉,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若是平日里,他路见不平也就冲上前了,可此人是长平王的亲信,就算他再嚣张跋扈,自己也不能随意动手。 只是江鸢这货没事惹他作甚? 这事要是让长平王知道了,岂不是要打断她这个庶女的腿? 江鸢装怂道,拱手道:“张都虞候说的是,是本官无礼了,不过此处酒馆现已遍布大理寺的暗卫,他们马上就要查到这里,还望张都虞候早些离开才是。” 这下张卓倒是真慌了,他甩着袖子冷哼一声,大步走到门口开门跑路。 江鸢看了眼床榻上的人,把面具重新戴上,单手负在身后出去,姚星云跟在她身侧问道:“我们大理寺何时派暗卫前来查探了?我怎么不知道,韩云墨和你说的?” 江鸢出去后,先看了眼右侧的三号雅间,随后她拉住姚星云的胳膊躲在一处黑暗的角落,盯着张卓离开的方向道:“我看出来的,这个张卓,大概是跑不掉了。” “什么意思?”姚星云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站住,站住!” “站住!” 雅间尽头处突然冲出来几个粗壮汉子的便衣,看动作,他们都是练家子,几招后,便迅速将张卓扣了下来。 张卓一边被压跪在地上挣扎,一边大喊道:“我是长平王的亲信,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你们竟然敢抓我,快把我放开,放开!你们要是跟抓我,就等着长平王查到你们头上,把你们这些个人全部都砍了脑袋。” 其中一人说道:“管你是谁的亲信,老子抓的就是你,带走。” 随后张卓便被押着带走了。 姚星云顿时一脸敬佩的看着这货,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一品酒馆有大理寺的暗卫,还知道张卓这货跑不掉了?” 江鸢双手环在胸口,和他说道:“咱们进这酒馆的时候,你没有注意到,一楼有些人脚上穿的是官靴吗?他们不喝酒,不喝茶,目光鬼鬼祟祟的四处打探,这一看都不是来寻乐的客人,应该是来守株待兔的。” 姚星云不耻下问:“那他们是在等张卓,为什么?这张卓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抓他杀鸡儆猴,大理寺会不会有点大材小用了?” “抓张卓是大材小用,但他背后可是我爹,长平王,当今的摄政王啊。她杀的是张卓这只鸡,儆的可是我爹这个猴。”江鸢一五一十和这厮解释了一遍。 姚星云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的点点头,但随后猛然脸色一变,又揪住江鸢的衣领,怒道:“你明知这一品酒馆里有大理寺的暗卫,竟然还敢带我来?若是这大理寺的人不讲情谊,我爹和你爹也不管,我两岂不是也要和张卓同一个下场!” 一晚上被这货揪了两次领子,江鸢当场甩了他一个白眼:“你是不是傻?我们两个是临时来的,还戴着面具,那些人一看就是专门等人的,要是有事,我撒丫子比你跑的还快,还能和你坐着去勾搭美人。” “姓江的!你以后遇见这事再瞒小爷我,小爷我给你没完!” 姚星云现在一阵一阵的后怕,他松开江鸢,自言自语说:“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要是等会让真的被大理寺的暗卫找到,我爹一定会打断我的腿,告辞。” 说罢,迈着步子就蹿了出去。 真怂。 江鸢摇了摇头,她理好胸口的衣服,重新回到三号雅间面见太后。 关于张卓的事情,这位太后应该还有话要和自己说。 “太后。”江鸢这次没跪,双手拱着道:“臣方才已经去见过张卓,不过张卓现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带走。” 萧莫辛慢悠悠的喝着茶,似乎早就知道此事。 等茶尽,她放下茶杯,起身走到江鸢跟前,缓缓抬手落在江鸢可爱,泛着绒毛的耳廓,用指背轻轻痒痒滑过,目光认真打量这位长平王府的庶女,柔声道:“之前我一直以为你除了这副皮囊,无一是处,但现在看来,江寺丞原来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 说着,她转手捏住了冰凉的耳垂,温热的指腹落在上面,简直冰火两重天。 江鸢一瞬间头皮发麻,喉咙干涩,身体也跟着热了起来,但这次却不是因为怕的,而是被眼前这人勾引的。毕竟这位太后可以称得上是大梁王朝的头等美人,无论身姿还是容貌,随随便便一个抬眼,都能让全天下的A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且她江鸳并非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怎忍受得了她这般玩/弄,但偏偏又不能不忍,因为她是太后,大梁王朝的一国之后。 自己若真动色心,明天就要身首异处。 上次,那是意外。 江鸢压下眼底的火热,难得正经道:“回太后,臣算不上扮猪吃老虎,只是平日里为了讨生活,多留了个心眼。臣先前之所以放张卓,一是不想回去被父亲责罚,二是太后您绝不会轻易放走张卓,只是想利用臣,挑拨臣和长平王之前的关系而已,但您放心,和您的所有事,臣绝对不会和长平王泄漏一句。” 萧莫辛缓缓放下手,眸色幽深。 她竟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若不能为己所用,那就只有杀了。 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第 16 章 翌日,都城里一大早传来消息,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张卓,在国丧期间寻欢作乐,严重违反国法,而且态度恶劣,被处以极刑,听说当场就被大理寺砍了脑袋。 等江郑平收到消息的时候,张卓的脑袋已经被二皮匠重新缝上,张家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尸体抬了回去。不得不说,永安宫的这个女人下手倒真是干净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这招杀鸡儆猴,不仅儆到了长平王,还儆到了全朝的文武百官。 江鸢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对那位太后做的事情,恐怕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幸好还在,以后还是谨慎些好,切勿再对人乱来。 长平王府前厅大堂。 啪!江郑平重重摔下手中的茶杯,茶杯落在棉毯之上,碎成了一片一片。 “好她一个萧莫辛!”江郑平气急骂着,“竟然不动声色便杀了我的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本王若不是念着她乃先帝遗孀,孤儿寡母的可怜,岂会容忍她这般猖狂!看来她这是要明着和本王对抗了。” 江鸢候在一旁沉默不言,指腹背在身后轻轻摩挲,思虑着什么。 江若依起身朝江郑平走过去,安慰道:“父亲,您先别生气,女儿倒觉得,这张卓死了,并非是一件坏事。” “嗯?依儿有何说法?”江郑平挥了挥袖子,转身坐下。 江若依缓缓道:“这张卓虽是您的亲信,可这些年他也仗着您的势,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惹的朝中些许官员不满。如今他被太后以违国法为由处斩,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同时也能让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官员们,出了这一口闷气,对您的怨气也能消些。” 若是这么说来,这张卓倒是该杀,但江郑平依旧不平:“依儿,如今这殿前司被姚崇把控,侍卫亲军马军被千家掌控,这两家都是实打实的墙头草,风往哪吹,他们往哪倒。可咱们家因先皇防备,多年来,也就勉强安排了这么一个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他没了,咱们在都城便少了一个眼线啊。” 江若依想了想,回道:“爹,这张卓是没了,可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上官昭还在。女儿前些时日在踏青时听闻,这上官昭因赌博欠了不少银子,赌坊的人都追到了他家门口。女儿觉得,若是我们这时朝他伸出援手,虽然不能完全拉拢,可也能给他份恩情。” 江郑平摇摇头:“这上官昭为父自然知道,可他见钱眼开,是个比姚家和千家更墙头草的人,为父怕这头给了他钱,回头别人再给他钱,他就把我们给卖了。” 这也是江郑平一直不拉拢上官昭的原因。 不能用的人,用了也是白用。 “若是正青在就好了。”江郑平感叹着念叨了一句,念叨完,目光不知为何突然瞪向一侧的江鸢,怒道:“当初真该让你替正青去边疆历练,你好歹是我们江家的子孙,每天只知道吃喝嫖赌,被百官议论,丢我们江家的脸,真是难成大器!” 江鸢平慌神中挨了一顿骂,立刻侧过身子,双手拱起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女儿从今以后一定好好做人。” “滚!”江郑平赶她。 江鸢再次拱手:“女儿告退。” 一大早被叫来等了一个时辰,来了什么话不让说,什么话也不问,也就刚刚说了那句话,结果还不是什么好话,不过算了,他骂就骂,反正自己人品是真不行。 离开前厅,江鸢沿着长平王府大门离开,走路抄近路去了大理寺。 因为张卓的事,今天的大理寺和侍卫亲军马军忙的不可开交,到处在都城内抓国丧期间偷偷聚会、玩乐、纳妾的官员。 尤其是长平王的党项,抓到不是被当场处斩,便是降职、革职或者贬谪到边疆。 江鸢刚进到大理寺后堂,另一只脚还没迈进去,便被人猛然拉了进来,江鸢仰头一看,是姚星云这小子,怎么鬼鬼祟祟的? 姚星云把江鸢拉到没人的角落里,极其小声道:“我听说大理寺和侍卫亲军马军,现在到处在抓国丧期间违反律例玩乐的,我们两个昨晚去一品酒馆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否则太后那个坏心肠的,肯定直接把我们抓了砍了,所以千万别说。” “嗯。”江鸢莫名提了提精神。 太后那边知晓他们两个昨晚在一品酒馆的事,虽然她没说什么,但不代表朝堂上其余人见了不说什么,所以最近还是老实些,乖乖在大理寺和家里待着。 这事一闹,大理寺也忙了起来,每天都有被抓进来的官员,而且男女老少样样齐全,这些人进来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 有因为出轨被妻子举报的、有为老不尊偷亲丫鬟被举报的、有聚众喝酒听曲被举报的,也有被对家逮着空子举报的,一天天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 江鸢和姚星云以及其余四位寺丞,把手中旧案搁下,跟着韩云墨一起处理这些人,每天忙的晕头转向,摸不着头脑。 “哎呦,我的妈呀,累死小爷了,小爷还从未这般忙过。” 姚星云累的瘫躺在地板上。 江鸢跟过来,慢慢蹲着靠在柱子旁坐下,她把官帽取下来放在怀中,歪头曲起长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轻轻支住脑袋,眉头紧皱,在想什么的样子。 其余四位寺丞,歪三倒四的跟姚星云躺下,丝毫不顾及形象。 姚星云躺了会儿,突然仰起脑袋目光四处搜寻找着什么,等找到了,他一脚踹过去,问道:“哎,你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今晚要不要去喝两杯酒?” 虽然现在抓百官抓的紧,但两杯酒还是没关系的,浅尝辄止就行。 江鸢视线无神的盯着地面,幽幽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姚星云问。 喝两杯酒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江鸢放下手,坐正身子认真道:“朝廷刚彻查此事的时候,雷厉风行,抓一个杀一个,毫不手软,可如今朝廷只关不杀,这左断刑和右治狱里满的都没地关人了,朝廷也没有下令要杀的意思,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啊?”姚星云懵神:“不懂。” 另外一位寺丞杜晓婉猛然坐直身子,起身过来走到江鸢身边说道:“江寺丞,此事我也觉得奇怪,这么多官员抓进来,若是真杀了,那朝堂上下将是一大片空缺。如今距离科举还有两年,朝廷往哪找人填补?” 嗯?被她这么一提醒,江鸢突然间倒是开了窍,有些明白朝廷的意思了。 宫中那位太后,大概是想恩威并施。 姚星云跟着坐起来,眼睛看看江鸢,又看看杜晓婉,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这有什么……” “你们是公务忙完了,所以在才这里闲聊天的吗?” 杜晓婉刚准备解释,一道严厉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过来,六人瞬间被吓的打了个激灵,连忙戴好官帽,整理着官袍,手脚麻利的站起来排成一排,脑袋全低着。 南宫檀目光严厉的看着他们,沉声道:“文大人今日忙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未喝,怎么,你们这几位寺丞倒是清闲的很啊?不仅清闲,还有空议论朝堂是非。” 六人低着头一句话不敢反驳。 大理寺共有两位少卿,韩云墨是其中一位,管理右治狱,另一位便是眼前的南宫檀,她管理左断刑,两人各司其职。 要说韩云墨此人,虽然平常习惯性冰块脸,但你不招惹他,他也不招惹你,可这位南宫少卿不一样,办事严苛认真,铁面无私,一丝不苟,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平日里对她们这六位寺丞那是打骂随意,完全没把她们当成官宦子弟来这里凑数的,所以她们见了就像耗子见到猫,怕的很。 南宫檀把她们六人看了一圈,厉声吩咐道:“既然六位寺丞如此清闲,不如去帮左断刑和右治狱的衙役给关押的人送饭打扫牢房,毕竟他们是你们亲手送进去的。” 六人不敢反驳,齐齐拱手道:“是,少卿大人。” 南宫檀一走,几人顿时泄了气,盛荣正小声唠叨说:“这个南宫檀不过是个武状元进来的少卿而已,至于这么大脾气吗?平日里,连文大人都没凶过我们。” 江鸢揉着脖子,多解释了一句:“这位南宫大人可不止是武状元,她还是当年的文状元。咱们大梁王朝自建朝以来第一位文武状元的mega,也因为她,先皇才开了先例,允许女mega参加武试。” “那有什么可傲气的。”盛荣正不服。 杜晓婉侧过身子,冷呵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可傲气的?请问,这有什么不能傲气的?你去参加是能拿武状元,还是文状元?我们几个寺丞都是关系户进来的,谁多少点本事谁都清楚,你看不起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什么水平,软柿子一个。” 两人说着又吵了起来。 这盛荣正是个男mega,盛家把他推进来,无非是想让他在大理寺找个好人家,以后有个嫁人的好门路,所以他对寺丞的公务并不在意,每日只想找人嫁了。 至于这杜晓婉,是个女mega,从小酷爱习武,不爱读书,若不是南宫檀让先皇开了女mega参加武试的先例,恐怕她现在早就被家中安排成亲生子,过着相夫教子或者相妻教子的生活,所以她一向对南宫檀非常尊敬,可以说是敬若神明。 对于这种事,只要他们没动手打死对方,江鸢从不拦着,毕竟出了大理寺这个门,说不定大家就是死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第 17 章 大理寺狱。 按照大梁王朝的律例,犯人每日三餐需家人送来,只有穷人没人送才会吃牢饭,而关在这里的大多是京中或地方官员,生活要比普通老百姓好,所以吃的都是家中饭菜,有酒有肉有菜,哪有阶下囚的意思。 她们六人来这里,倒也并非是真的照顾这些官员的饮食起居,而是为他们的家仆引路,好找到他们家的老爷夫人送饭。 到门口时,江鸢小声和其余五人提醒道:“进去后对这些官员客气点,他们只是被右治狱审查了一番,还未被左断刑判罚,随时都有可能放出去,别得罪人。” 姚星云连忙点头:“行,知道了。” 其余四人也跟着道:“好。” 虽然她们不用真的照顾这些官员,但来来回跑着领那些仆人都够喝一壶了,这一忙,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戌时。 姚星云和杜晓婉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要好些,出来还能走几步路,其余三人直接瘫在大理寺狱门口,等家中仆人来接。 “晚上去喝酒不?” 姚星云又在她耳边念叨。 江鸢脸上写满了倦色,说话有气无力:“不了,明天还不知道要忙到何时,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姚星云也着实累了,揉了揉酸疼的腰道:“行,那下次有机会再喝,明天见。” 江鸢:“明天见。” 三人各奔东西,姚星云有姚家人来接,一跃跳入马车,被载着回了姚府。 杜晓婉有自己的马匹,她解开缰绳,一个利落的翻身落在马背,双手拉住缰绳往江鸢这边走了走,双手抱拳道:“江寺丞,告辞,明天见。还有,今日多谢提醒。” 江鸢笑着拱手:“不客气。” “驾。”杜晓婉双腿轻轻夹了下马肚,棕色的马匹慢慢悠悠往前走去。 江鸢看着她的背影怔了怔,转身往没入黑夜中的长巷。 江鸢离开大理寺狱后,并没有回长平王府,而是折道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小酒馆,这里有上等的女儿红,上次她花重金让老板留了一碗,今晚有空便去喝了。 酒馆距离大理寺狱有段路程,江鸢抄近路也走了将近三炷香的时间。 此时远处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城中各家百姓点起油灯,从屋子里映出片刻昏黄的光线。 江鸢拐进一条小巷,再往前走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那家小酒馆。 咔嚓,她正走着,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道瓦片碎裂的声音。 虽然很细微,但江鸢听见了。 江鸢清闲的步子慢了下来,她瞬间提高警惕,谨慎的继续往前走。 屋顶瓦片的声音越来越大,哒哒哒哒哒,脚步声密集嘈杂,来人起码不下十个。 这些人冲自己来的,谁要杀自己? 太后吗? 江鸢正想着,刀出鞘的声音在小巷两侧房屋哗啦啦响起,她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不出三步,身后一把剑忍不住直直朝她刺过来。江鸢停下,一个侧身迅速弯腰躲开,长剑刺空,她抬手,手掌竖劈那人的手腕,那人吃痛,顿时松开了手中的剑。 江鸢顺手夺走剑握在手心,然后毫不犹豫转身挥剑,剑身反射出江鸢冷漠的脸庞,那人看到时骤然愣住,在不可思议中,双手捂着脖子缓缓倒了下去,鲜血流了一地。 一剑封喉。 其余杀手没有想到江鸢会有如此矫捷的身手,先是愣了片刻,领头的吩咐道:“一起上,谁杀了她,上边就赏谁。” “是!”十名黑衣人点头,提剑从屋檐一跃而下,把江鸢围在中间。 江鸢为了活动手腕,转了两下剑,最后一下握紧,她力道加重将剑指向地面,问道:“不知各位,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这些杀手全部身着夜行衣,脸上戴着黑色面罩,在黑夜中根本难以分辨。 领头那人道:“当然是阎王爷想要你的命,给我上!” “呀!”他们一拥而上。 小巷过于漆黑,江鸢看不清人,只能凭借耳力判断哪里有动静,她侧着身子,分辨出方才说话那人声音的来向。 于是直接提剑脚尖点地而起跃到屋檐,左右脚 | 交换踩着屋檐借力,越过众多黑衣人,朝方才说话那人刺去。 擒贼先擒王。 其余黑衣人没想到她会直奔领头的去,诧异一声,纷纷退回来用剑挡开江鸢的剑,江鸢被迫落地,开始硬接他们的招式。 刀光剑影间,江鸢挥剑转身挡开三把剑,正想往前一击毙命时,身后几把剑又刺了过来,她立刻收手回来,反手将剑尖戳在地面,自己借力而起,腾空三百六十度翻身,因为双方距离过近,江鸢直接踹向他们的面部,几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这边刚退,那边又刺了过来。 小巷没多宽,不过4.5尺,一人持一剑站下便是勉强,所以他们攻势并不快,反而还因为人多,被小巷拘住无法全力施展。 江鸢在躲避之余,抬起左掌将长剑从中间震断,手指一转,剑柄腾空而起,那把剑便在她手中换了个方向,剑身贴着小臂。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在小巷里耍长剑,真是自己找死。 江鸢眼神狠戾下来,她移动的速度瞬间提快了三倍,眨眼之间,短刃一挥一刺,两名黑衣人捂着脖子径直倒地,没了呼吸。 其余人再次愣住,正打着呢,怎么突然间就被杀了,而且根本看不清楚她的招式。 江鸢一点都不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左手垂下,她一直随身携带的墨扇从袖中滑落落在手心,墨扇的顶端出现一个短刃,她迅速握紧,双刃齐下,身形加速躲闪,左右开弓,一断剑,一墨扇,转挑黑衣人的脖颈刺去,鲜血当场喷溅她白皙的脸上。 五个人接连倒下。 他们此行一共来了十二个人,眨眼便被死了七个,她却只受了一点伤。 剩下的黑衣人见状,慌了。 江鸢浓睫沾惹上血渍,黏糊糊的,她抬了抬眸,那血便像是血泪般,沿着她冷冽的眼梢慢慢流淌下来,似是杀红了眼。 黑衣人收手慢慢往回退着,和领头那人说:“老,老大,我们打不过她。” 领头那人看着江鸢,心里也有一些害怕,但上边吩咐了,今晚不是她死,就是他们死,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一起上,回去也要被杀头,拼拼还有一线生机。” “是。”他们再次攻了过来,这次他们都断了剑,攻势要比方才强劲许多。 江鸢防前躲后,片刻间,背部、胳膊和腿上都挨了一刀,鲜血往外冒着,染红了衣襟,但她很快调整好心态,把被砍成两半的墨扇扔在一旁,脚尖点起跟前地上一把长剑剑柄。长剑腾起,她伸手握住,右手的断剑迅速将长剑从中间劈开,剑尖断开,哒哒掉落在地上,她手里此时握了两把断剑。 一对五。 江鸢先发制人,借着小巷狭窄,一个移步刺向中间那人,两侧的黑衣人急忙持剑过来,但就在马上到他们跟前的时候,江鸢突然一个折身,身子侧着下落,单手撑在地面,踹向边上那人的小腿,那人身子不受控的往下坠落,接着挺身而起,断剑一挥,黑衣人被划断脖颈,血水汩汩躺在了地上。 之后江鸢故意露出破绽,在左臂又挨了两剑后,她将其余三人都杀了。 剩下的,是那领头的。 江鸢丢下手中满是血的断剑,用脚踩起一把长剑,慢慢逼向那领头的,说道:“我不杀你,但你得告诉我,是谁想杀我?是长平王、姚家、还是宫中的太后?” 其实背后指使是谁,江鸢心中已答案。 领头那人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他自知打不过,所以没硬打,直接咬下藏在牙齿中的毒药,没一会儿,便口吐黑血而亡。 江鸢看着他,缓缓丢下手中的长剑,转身一瘸一拐离开小巷。 受了伤,江鸢没再去小酒馆,绕道回到自己的小窝,从床板放长剑的地方,拿出一瓶金创药,伤口大大小小八 | 九处,但并未伤到筋骨,算不幸中的万幸。 处理完伤口,她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走到院落中,将衣服烧了。 深夜中,火光熠熠。 第二天一大早,江鸢跟随江郑平去万生殿吊唁先皇,因今日是先皇大殓,所以太皇太后、太后和皇上也来了。 江鸢身着官袍站在大臣后边,抬头望着那女人纤瘦的背影,神色冷冽。 几个时辰后,大殓结束,百官退下,江鸢落后在百官身后,等快出万生殿的时候,再次被冯正叫住:“江寺丞,又是老奴。” 江鸢笑眯眯的正过身:“冯公公好。” 冯正一脸慈祥的点着头:“好,好,老奴很好,太后今个儿又要召见您呢。您看,您要是有空,跟老奴走一趟吧。” “行,有劳了。”江鸢拱手道。 第二次从万生殿去永安宫,江鸢已经熟门熟路,她进到庭院里,看到那女人正在浇花坛中的牡丹花——魏紫,此花被称为花后,是五代十国那时传下来的。 江鸢迈步过去,到她身侧,双手微微拱起:“臣江鸢见过太后。” 放下手,她握成了拳头。 萧莫辛认真浇花,淡淡说道:“昨夜那些人,竟没把你杀了,看来我们江寺丞的确深藏不露,连长平王都瞒的那么深。” 江鸢不悦道:“太后倒真是狠心啊,您就这么想把我斩草除根?” 萧莫辛抬头看了看她,声音温柔道:“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你那晚的保证,不过三言两语,本宫拿什么信你?就算本宫信了,依旧会杀你。也许你昨晚没被除掉,但今晚,明晚、或者后晚,只要本宫想杀你,你就永远都在被杀的路上。” “你!”江鸢恼了,却恼的窝气。 第 18 章 这暗杀躲得过第一次、第二次,却难抵她第三次、第四次,更何况这太后如今是狠了心的要杀自己,若是她下次再派个几十人一起来,自己必死无疑。 江鸢呆站着,缓了缓,小声谈条件说:“我可以在江家当您的亲信眼线,我爹有任何动作,我一定全部如实向您禀报。” 此时江郑平在府中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萧莫辛眼神上下打量她,放下浇水的壶,正过身道:“你武艺虽不错,脑子转的也快,但都是小聪明,更别说你位卑身贱、没有权力,平时又偷奸耍滑、好色好财、色胆包天、游手好闲、贪吃懒做,本宫用你做眼线?还不如用一个废物。” 江鸢愕然,自己怎么就被说的一文不值了? 不过好像说的也挺对。 萧莫辛迈步朝江鸢走了两步站停,气场十足的问她:“你说,本宫如果杀了你,是不是还算为这天下做了一件好事?” “不至于,不至于。” 江鸢连忙挥手拒绝,心虚道:“太后,您看我现在起码还是个大理寺寺丞,而且还是您亲手安排的。上次在御池您不是说,要我好好做这个大理寺丞,别给您丢脸吗?您放心,我回去之前,一定好好做人,改邪归正,痛改前非,为民为国,匡扶正义!” 这话的可信度几乎是零。 萧莫辛转身往屋里走:“你的这张嘴真是巧舌如簧,连冯正都比不过。” 江鸢劫后余生的松了一口气,之后又赶紧迈着小碎步跟在身侧,谄媚道:“臣说的句句真心,太后,您就稍微手下留那么一点情,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我一定会让您刮目相看,让您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回到大殿,萧莫辛转身落座凤辇,江鸢乖乖的候在一旁。 侍女端着茶杯进来,等走到跟前,她弯腰,将一杯上好的龙团胜雪放在紫檀木桌面上,随后收起茶盘弯腰躬身退出大殿。 殿里只剩两人。 茶热,萧莫辛没碰,目光凝神望着她:“你的身手和谁学的?” 怎么突然问这事? 江鸢不敢隐瞒,如实回道:“我娘教的,她以前是江湖上跑腿练杂耍卖艺的。在我几岁的时候,我娘告诉我,她是从小被家里人卖给了师公,跟着我师公学习杂耍赚钱、练习武术防身。十几年前,师公带我娘到都城见世面,有次在街边卖艺,碰巧遇见了我爹,两人看对眼,于是我爹就把我娘迎回了家当小妾,我就这么来的。” 萧莫辛又问:“你娘教你武功的事,为什么长平王不知情?” “嗯……” 江鸢打了个结巴。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柔声回道:“因为我娘自从怀了我之后,天天被大夫人针对,她不是在我娘饭里下坠/胎/药,就是在茶里下/药。我娘暴脾气,在怀胎六月的时候实在忍不住,直接找到大夫人跟前扇了她一巴掌,于是我娘就被驱赶到了王府的西厢房。” 从那天起,王府中便查无此人,而江郑平也不管此事,任由大夫人处理。 所以后来就连江鸢什么时候出生的,可能王府的人都不太清楚,不过她们娘两也算是因祸得福,被赶到西厢房后,两人表面上凄苦无依,暗地里逍遥快活的很。 西厢房外就是街道胡同,翻出去后走一段路就是热闹的主街。 白天老娘在院子里教她武功,晚上闲着无事的时候,娘两换身衣服翻墙出去打零工挣钱,所以江鸢四岁就开始站在街边吆喝卖包子、卖茶、卖鞋子,后来稍微大一点,就去了瓦舍的酒馆当堂倌、演傀儡戏、演魔术,也算是什么都做过。 她们娘两虽然打了不少零工,前前后后也赚了几千两银子,但却没存到什么钱,全花在了赌博、喝酒和玩乐上面,但过的非常自在舒服,不过也有烦闷的时候。 老娘爱赌,经常欠赌债,没钱还,就被人抓起来关着。 江鸢那会儿除了到处跑着借钱外,还去捞过河里的尸体挣钱还赌债。 事后人放出来,老娘埋怨她道:“你不是会赌骰子吗?随随便便和他们赌一把,就能把老娘给赎出来了,怎么还费了这么久的功夫,老娘差点被他们打死。” 江鸢:…… 自从上次老娘出老千被打的半死不活后,江鸢就发誓,不会再碰赌博。 迄今为止,她的确好些年没赌了。 萧莫辛听听的津津有味,茶凉了都不知,说道:“你的故事还挺有趣,难怪性格如此不安分,原来都是随了你娘。” 江鸢见她神情柔和了不少,想要借此再讨好一番,于是胆大的往前走了两步,弯腰靠近萧莫辛,甜甜的笑道:“太后,您要是有空,臣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她突然近距离靠近,一张单纯无害的脸放大至眼前,浓睫扑闪时双眸含笑,唇角勾起一抹调皮的微笑,竟看不出半分的虚假。 “嗯?”萧莫辛应着。 不算答应,也不算拒绝。 江鸢只当她答应,直起腰身,双手撸起官袍的袖子,露出白皙的小臂,其中左小臂上还有包扎伤口的白色绢布。 萧莫辛余光注意到了,看绢布样式还很新,应该是昨晚被追杀伤到的,难怪刚才进院子时,便闻到她身上一股金创药的味道,还以为她面对十二名高手刀枪不入。 江鸢伸出两只手向她展示:“你看,两只手什么都没有,袖子里也没有。” 萧莫辛被她花里胡哨的动作吸引。 江鸢道:“魔术呢,最关键的是要逗人开心,像什么吞刀割舌、嚼火之类的,臣都会,不过在太后面前表演容易吓到您,您可能也不喜欢,所以臣打算送能这个。” 她说话间,双手往萧莫辛脑袋两侧一伸,等再收回来的时候,左右手各握着一朵紫色新鲜活艳的牡丹花,漂亮至极。 江鸢把两朵花放在一起,笑语盈盈的递过去:“太后,送给您。” 萧莫辛垂眸看着这厮手中的花,静静凝神些许,随后抬眸望向她,眼神缓缓狠戾,一改方才亲切的温柔,压低声音质问道:“你竟敢摘本宫的魏紫?” 江鸢当场收起了一个嬉皮笑脸。 她,她进来时随手薅的。 萧莫辛道:“这魏紫本宫养了多年都未摘过一朵,你倒好,摘了本宫两朵,我看你这脑袋,真是在脖子上待腻了。” 江鸢被这厉声吓到,瞬间把手中的魏紫丢在茶杯旁,慌张无措的跪下,磕头回道:“太后,臣错了,臣知道错了。臣不是有意摘您的花,臣就是手快。” 她当时真的不知怎么回事儿,等摘完藏进袖子里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摘了,可也没在意,直到刚才突然想起,于是就变了这么一个魔术逗太后开心,没想到…… 江鸢趴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真想拿把刀给砍了,这手怎么那么快。 殿里一片宁静,好似阎王殿。 哎,江鸢突然间又转变心态,在心里长叹一口气,阎王叫你三更死,定叫你活不过五更,看来自己今天指定要命丧王宫了。 罢了,她这一辈子也算过的舒坦,没什么可遗憾的,等到来生再和老娘见面吧。 萧莫辛拿起桌上的魏紫,在指腹间转动了几圈,花瓣鲜嫩精致,远远望去,透着一股高傲不屈,不可让人逾越,等拿近了才能发现它细碎,瓣质厚而较硬。 跟这人的胆子和无礼般厚硬。 萧莫辛把花放下,低头看着江鸢,冷冷道:“你出去吧。” “是,太后。” 江鸢二话不说,提着官袍就准备开溜,连太后为什么突然放过自己都不想,不过走到门口,她倒是又折身走了回来。 萧莫辛沉声问她:“本宫饶你一命,你不走,又回来作甚?” 嗯……这个…… 江鸢探着身子过来,小心翼翼问:“那,你之后可不可以不要再派人追杀我?我真的不会把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而且你要是想见我,只要派人通知一声,我无论当时在做什么,都会二话不说进宫见你。” 这话说的倒是忠心耿耿,不过朝中虚以逶蛇、阿谀奉承的人多了,她只是其中略显真诚的那一个,更何况她还是江郑平的女儿,不能不防。 萧莫辛端起早已凉透的茶,轻抿一口,缓缓道:“看你表现。” 江鸢拱手领命:“臣谨遵懿旨。” 再一次活着离开王宫,江鸢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她低垂着脑袋,慢步走向自己的马车,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 自从那晚惹到这位太后,她每天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活的畏畏缩缩,这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再说了,这太后不会言而无信,晚上继续派人来杀自己吧。 “哎,江寺丞。” 江鸢正准备抬脚上马车回去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喊她,江鸢收回上车的腿,转过身来看到来人,是姚星云。 姚星云自己骑了一匹马,手里还牵了一匹马,到跟前,他把缰绳丢给江鸢,说道:“城郊发生了一起命案,南宫少卿叫我们两个一起去看看,赶紧走。” 江鸢双手抓着缰绳,问道:“城郊命案?” 第 19 章 城外十里处。 江鸢和姚星云骑马赶到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有拿长枪的官兵、有拿官刀的衙差,也有拿锄头前来看戏的百姓,大家站在路边看着草沟里的景象议论纷纷。 “这死的也太惨了。” “怎么脑袋都给烧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也太狠了,起码留个全尸啊。” “就说呢,唉。” 江鸢下马过来往这边走,挤进人群时顺耳听到了这些,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什么命案还烧了脑袋? 官兵站在外围围成一个圈防止百姓进入,而江鸢和姚星云身着大理寺官袍,他们见到主动侧身让开,拱手道:“大人。” “嗯。”江鸢点头回应。 从人群走进来,映入眼帘的是绿油油的一片草地,里面杂草丛生,长的足有半人高,再远一点是林子,春季刚过,开的正枝繁叶茂,此处杀人倒是浪费景色。 “不是我说,南宫大人,这人头都烧成碳了,怎么辨别是谁啊?您要是想查,把人头和尸体全都带回大理寺查,我今儿还有事呢,您别耽误我的公务啊。” 说话的是个男子,身着禁军红色衣袍,腰间挎着一把官刀,八字胡,看样貌二十七八,左脸上有一道年久的伤疤,在那张原本就不好看的脸上,显得更是丑陋。 关于此人,江鸢先前在朝上的时候,曾听翰林院士林耀朝先皇弹劾道,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上官昭品行不佳,好赌成瘾,严重影响军中士气,应罢黜。 按理说,朝中官员赌博不仅要被罢官,还是砍头的死罪,可先皇碍于此人先前救驾有功,并未听从林耀的建议,只是扣除了上官昭三个月的俸禄草草了事。 上官昭脸上的那道疤,便是当初先皇微服私访被袭留下的。 他一直以此疤为荣。 江鸢和姚星云走到南宫檀跟前,齐齐弯腰拱手行礼:“南宫大人。” 上官昭此时心里正有一肚子火气,瞥了他两一眼后,阴阳怪气道:“呦,这两位莫不就是江家的小姐和姚家的公子,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的酒囊饭袋啊。” 江鸢懒得搭理,低头看向草席上用白布盖着的尸体,脑袋处的白布明显低了下去,她移开视线,旁边是烧成炭,快要成灰的头骨,看着倒不恐怖,只是黑漆漆的。 姚星云脾气一点就炸,他握着拳头直接迈步过去,怒声怼道:“上官昭,你个烂赌徒,有什么脸站在这说我们两个?” 上官昭冷呵一声,嘲讽道:“你们酒囊饭袋,我烂赌徒,咱们半斤八两,不过你两比我窝囊,顶着个文散官和武散官的职头,在朝上混吃混喝,真他娘的笑死人。” “上官昭,你找死!”姚星云气的脸色铁青,额头上都冒出了青筋。 上官昭更加无所谓,双手架在胸口,视线上下打量着他,冷笑一声说:“就你?还说我找死,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就算来十个,你都未必打的过本都指挥使。” 姚星云被说的全身冒火,说时迟那时快,挥拳便想朝上官昭动手,南宫檀及时呵道:“住手,姚寺丞,叫你来是查命案的,不是来叫你和别人打架的。” 姚星云强压着怒火,收回了拳头。 上官昭冷笑:“真是废物。” 姚星云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被点燃,他提拳想再次冲过去,这次江鸢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说:“你真打不过人家,别去了。” “你!” 姚星云被她一句话怼的哑口无言。 这上官昭原本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因几年前救驾有功,被先皇破例招贤纳入禁军,担任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所以姚星云打不过人家很正常。 南宫檀抬头问江鸢:“能看尸体吗?” “能。”江鸢回道。 她之前在河底捞过各种泡肿、残骸断肢的尸体,也算是见多不怪了。 江鸢迈步走到尸体脑袋前的位置蹲下,她伸手掀开白布,歪头朝里面看去,被砍掉脑袋的脖子血淋淋的,很难看,但看血凝固的情况,应该不过一个晚上,而且横截面坑坑洼洼,下手之人不是练家子。 江鸢又掀开了一些,此人的衣服都被扒了个干净,这是抢劫? “呕!” 一旁突然传来呕吐的声音,江鸢放下白布回头看去,是姚星云,他弯腰双手撑着膝盖,面朝地面,恐怕把早上的饭都吐了出来。 江鸢缓缓起身,又走到头骨烧成灰的地方蹲下,她伸出左手撩起右手宽大的衣袖,捏起地面的碳灰在手上碾了碾,有些湿润,应该是周围环境的因素,不过…… “看出什么了吗?”南宫檀问她。 江鸢从腰间拿出一方细绢擦着手,说道:“回南宫大人,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大概能看出此人是名男性mega,死亡时间在昨夜子时,下手者力道不重,所以死者的脖子上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这堆灰里,不止有头颅烧成的碳灰,还有死者的衣服。” 单是头颅,不可能烧这么多碳灰,刚才江鸢摸的时候,表面那层灰的下面有一小块白色的布料,应是没烧尽的衣服。 “说的不错。”南宫檀同她说:“在你们来之前,我问过发现这名男尸的农户,他说今早卯时挑着菜篮去城中买菜,路过此地想小解,无意中发现了尸体。之后他进城报官,但当时先皇大殓,所有官员都去吊唁,所以便先让衙差前来保护现场。” 江鸢转头看向来时城门的方向,她怔了怔神,再次蹲下掀开白布一侧,捞起死者的手查看,他右手干净细嫩,指甲修剪的圆润,绝非是干活的农户。 江鸢又提着长袍跨过尸体看左手,他左手也算干净,唯有食指长了厚厚的老茧,看这老茧的程度,应该有十年以上。 此处能长十年老茧,应当是收到了长期的磨损,可偏偏只有这一处…… 莫非是个按弦的琴师? 星月楼的小青姑娘就因常年弹琵琶,左手食指处留了这么个老茧。 姚星云吐完回来,脸色煞白煞白的,虚弱无力道:“你,你怎么不怕的?” 江鸢抿唇:“缺德事干多了。” 姚星云:…… “哎哎,哎。”上官昭叫他们:“诸位大人,查完了吗?查完赶紧把尸体带回大理寺,让仵作检验,本都指挥使还得巡逻呢。” 南宫檀回道:“上官大人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我们还需再查探一番。” “行,您查着啊。收兵,走。” “是!” 上官昭带外围的官兵离开,只留了几名衙差在旁边站着,百姓也陆陆续续走了,不过发现尸体的农户被留了下来。 南宫檀见方才江鸢查看了受害者的手,问她道:“为什么要看他的手?” 江鸢正想的入神,见南宫檀问自己,立刻拱手回道:“下官是觉得,凶手既然有意烧毁头颅,应该是不想让我们认出来,所以下官就想看看被害者的手有何线索。” “那你可看出了?”南宫檀问她。 江鸢根据自己的猜测,说道:“死者左手食指有老茧,想来应该是一位常年弹按弦琴的琴师,都城里某位达官贵人的家妓。” 她如此准确的判断出死者的特征,倒是让南宫檀大吃一惊,想不到都城口中的纨绔子弟江家三小姐,竟有这般眼力。 南宫檀难得夸赞她:“你倒是比传闻中的江鸢,聪慧许多,可你怎知他是一名琴师,还是都城中达官贵人的家妓?” 江鸢心虚的别开视线,不和她对视,小声说道:“我之前在星月楼砸重金捧的一位姑娘,她就是左手食指有老茧的琴师。” 南宫檀顿时又沉了眼帘:…… 心虚完,江鸢回答了她第二个问题:“此人食指的老茧明显有十年以上,上面已经磨损的看不见指纹了,而咱们都城中有如此技艺的人,要么被招去当官妓、要么去达官贵人家中当家妓。可官妓由内养娘子军管控,不能随意出入,只有家妓会跟随主人出入,所以我猜想这位死者,可能是跟着某位达官贵人出行,结果回来或者出去的路上,被杀了吧。” 南宫檀听的还是赞赏的,她转过身吩咐衙差:“立刻派人去查都城中凡是有琴师家妓的人家,核查失踪名单。” “是,大人。” —— 大理寺,停尸房。 仵作老高头穿戴整齐走到尸体面前,掀开白布上半身,准备开始验尸。 江鸢和南宫檀候在一旁,等老高头的验尸结果,而姚星云怂的躲在门口,双手扒拉着门框,远远看着不敢过来。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老高头重新盖上白布,转身朝两人走去,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死者很年轻,不到二十五岁,头上的脑袋,是用刀一下一下砍掉的。这用的刀啊,还不是菜刀,看切口,是官刀。” 官刀? 老高头继续说:“还有啊,我刚才检查他□□的时候,发现这位死者啊,生前曾和别人那什么过,而且对方还是男人,看受伤情况,和死亡时间很接近。” “啊?”姚星云在门口疑惑:“有病吧,闲着没事在野外找刺激?” 江鸢问道:“有没有可能先奸后杀?” 老高头双手往身前一放,摇头道:“没这个可能,因为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抓痕和挣扎的痕迹,先奸后杀不会是这种情况。” 60-70 第61章 江鸢看着院落中的阵仗, 这次来的人要比上次少了许多,但她的盛气凌人却一直未变,依旧的高高在上和目中无人。 “东西放下, 出去。”江若依吩咐手底下干活的侍卫, 眼睛紧盯江鸢。 “是。” 侍卫们把装有金子的木箱放在院落中, 转身齐刷刷的出去,顺带关门。 灯火通明的院落里,寂静无声, 两人面?对面?站立, 江若依没先和江鸢说话, 她扭头打量着她的宅院,看起?来要比上次来的时候干净许多, 也更有烟火人气。 江若依轻笑一声:“离开江家后, 你似乎过的更好了,要名有名,要钱有钱, 就连姑姑也对你格外重视,还?奖赏你一万贯。” “箱子里?是剩下的五千两黄金, 按照你和父亲的约定, 我今日给你送来了。” 江若依看江鸢的眼神淡漠无情。 江鸢从台阶上走下来,看了眼一旁的红漆木箱:“你们江家视我如?粪土,又打又骂, 我为何不能找寻自己?的路?难不成?继续留在那里?,被你吩咐下人乱棍打死。” “我倒希望你死了。”江若依说。 江鸢:“真可惜不能如?你的愿。 “呵。”江若依侧身往木箱那边走, 她弯腰咚咚拍了两下, “一万两黄金,这?是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无法得到的, 现在你却轻而易举得到了,本郡主觉得甚是浪费。” 江鸢眼眸冷下:“觉得浪费的话,不如?你进大理寺,当大理寺丞,去调查般若寺和魏紫一事,那这?一万两黄金就是你的了。” 江若依转身握紧拳头:“你这?伶牙俐齿的模样,和你那个娘还?真是如?出一辙。” “钱送到了,人走吧。”江鸢懒得听在她在这?里?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江宅外,小山把马车停在街道?口没有靠近过来,她起?身站在马车上往这?边眺望,随后坐下来侧过身子面?向马车里?面?,低声道?:“小姐,宅子外面?有许多人守着。” “有人守着?”这?么晚谁会来这?里?。 “小玉,去看看。” 萧莫辛在马车里?面?皱眉吩咐。 “是。”小玉抬腿跳下马车进入街巷,从屋顶绕到江鸢的宅子附近,蹑手蹑脚趴在一侧较高的房顶,盯着院落中的两人。 站在堂屋前的是江鸢,另外一个,那是……江若依,她怎么在这?? 江若依并没有走,双手背在身后:“今日我来此,并非只是给你送钱这?么简单,父亲在得知魏紫一事会暴露时,已经安排我做宫中内宰,乃正三品,是你这?个从五品所不能及的,江大人见了我以后可要行礼。” 宫中内宰? 那她以后岂不是以后要在宫中做事,按照江郑平的性格恐怕在宫中安排眼线,到时萧莫辛在宫中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不安心?。 江鸢表面?冷静自持:“那就等到在宫中见了再说,现在我还?行不上这?个礼。” 江若依冷笑:“随你,哎,听说你师公左逢回来了?你娘都跳河死多少年了,没想到这?个老家伙还?活着。他?若是知道?你娘死了,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生气。” “你管的闲事有点多了吧,江大小姐。”江鸢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要说,原来是这?些:“你有空管我的闲事,不如?去管管长平王府,我听说四姨娘最近闹腾的厉害,和你娘白天吵,晚上吵,那叫一个热乎。” 江若依:“都走了,还?这?么关心??” 江鸢皱眉,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到此人:“我对你们长平王府的事一点都不关心?,只是坊间有关你们的风言风语太?多,无意听到的。你若没别?的事,就离开吧。” 小玉在屋顶上听的认真,原来她们姐妹两个关系真的不好,不过这?江若依大半夜不在长平王府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江若依扭头看向左逢的屋子,门窗紧闭,黑漆漆一片,她盯着说:“一万两黄金我已送到,羊皮纸的交易到此结束,不过父亲大人希望和你保持长期合作,所以太?后那边你还?得继续盯着,钱他?随时都有,就看你用?什么情报换取了。至于左逢,麻烦你告诉他?一声,父亲大人有机会想见见他?。” “告辞不送。”江鸢送客。 话送到了,江若依也懒得在这?个破烂的地方多留,冷脸转身离开。 江若依出去后,屋顶上的小玉慢慢往后移动身躯准备离开,回去和太?后禀告此事,只是她在移动的时候,胳膊不小心?碰到瓦块,发出一声叮咚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极小,普通人就算站近了也未必能听得见,但江鸢听力异于常人,她听到后下意识辨别?方位,等那人再次移动,她二话不说脚尖点地跃上屋顶追过去。 小玉没想到江鸢会如?此警惕,连这?样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到,她自知自己?不是江鸢的对手,所以不再犹豫直起?身子跳下屋顶,沿着街巷一路绕着回到了马车的位置。 江鸢穷追不舍的一路追了过去,结果追到一半,那人突然不跑了,还?站在了一辆马车旁,江鸢慢慢停下看着那辆马车,以及马车旁边站着的小山和小玉。 萧莫辛? 她怎么来了? 这?会儿江鸢再想走已经走不掉,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尴尬的和小山、小玉对视了一眼,双手抱拳道?:“参见……小姐。” “上来。”里?面?的人冷声吩咐。 这?声音还?真是她。 江鸢抬手无措又纠结的摸了摸脑袋,这?会儿上去感觉没什么好事,但不上去这?女人会更生气,她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单手撑在马车上,抬腿跳了上去。 江鸢上去后,轻轻掀开车帘,她先往里?面?探了一个脑袋,看到萧莫辛身姿端正的坐着,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这?样子竟然有几?分瘆人,她紧张的吞咽了下,弯腰进去。 “小姐。”江鸢弯腰蹲在她面?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半蹲着。 说来昨天晚上她们两人才深度亲密过,这?会儿见了应该是眼神拉丝,暧昧至极,可江鸢怎么觉得冷汗直冒呢。 这?女人温柔的时候看人能看的拧出水,现在却像是要把人凌迟的刀子。 萧莫辛眼神讳莫如?深的盯着江鸢,寂静的看了她片刻,右手突然抬起?,手掌五指撑开,一巴掌眼见就要落下来。 江鸢心?中警铃大作,不自觉的睁大眼睛,双手下意识抓住了萧莫辛即将打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的手腕,她掌心?合紧拉在自己?身前,紧张道?:“你要打我?” “我不该打你吗?”萧莫辛说话的声音极低,带着杀人不眨眼的寒意。 江鸢讨好的往前蹲了蹲,松开一只手抓住萧莫辛右手手腕,把两只手都控制在自己?掌心?,试探着问:“为什么打我?我今天什么都没做,从大理寺回来后便和晓婉、姚星云在家中吃饭,一直没离开过,除了……” 江鸢话说到嘴边突然收了回去,看萧莫辛的眼神明显心?虚了,她咬着下唇低头暗骂了一声,小玉这?丫头嘴未免也太?快了。 萧莫辛垂眸看她:“用?羊皮纸要了江郑平一万两黄金,你心?思?不小啊。” “这?个……”江鸢不好解释。 萧莫辛:“那日你在王宫从我这?里?讨了个赏,三千两银子,买了这?处宅子,本以为没能承诺给你郡主的封号,心?里?还?有些愧疚,没想到你转头利用?我去问江郑平要了一万两黄金,江大人可真是两面?通吃啊,既得了利,也能全身而退。” “那个……”江鸢挺直了背,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合作吗,对吧,这?肯定得有些利益往来,你给我的三千两不白给,我给你五千两黄金如?何?你绝对赚了。” “好。”萧莫辛一口答应。 江鸢:“……你答应的倒挺快。” 萧莫辛不看她,仰头对外面?的小山和小玉吩咐说:“你们两个去把江大人院落中的木箱搬到马车上,这?里?有江大人,她会护着我,你们不用?担心?,放心?搬。” “是,小姐。”两人去搬黄金。 小山和小玉去搬木箱,离开前,小山把马车挪到了隐秘的胡同角落里?。 江鸢委屈巴巴的倒在萧莫辛的腿上,满脑子都是她那还?没有来得及拆封的五千两黄金,那可是五千两黄金啊,又不是五千贯钱,也不是五千两银子,真是舍不得给她。 萧莫辛没心?思?看她哭,厉声警告道?:“这?是第一次,如?果你敢骗我第二次,小心?你头上的脑袋不保,到时候我不仅会把你杀了,还?会把你的骨头一块块的拆下来。” 这?话听着是残忍,江鸢却没太?在意,她叹了口气,松开萧莫辛的手,起?身坐在一旁,小声嘀咕道?:“我虽然利用?了你,但又没出卖你,只是共享大家都知道?的消息,给自己?赚点蝇头小利罢了。再说了,我只赚了你三千两,我可问江郑平要了一万两。” 萧莫辛活动着被她捏酸的手腕,说道?:“这?么说,我得谢谢你的好心??” “哇。”江鸢说话突然有底气:“我不仅帮你摆平了江郑平和萧焕,刚才还?给你了五千两黄金,说实话你确实谢谢我。” 萧莫辛:“好,那我谢谢你。” 江鸢:“……” 真是毫无诚意的谢谢。 第62章 两人坐在马车里对峙, 过了会?儿,小山和小玉回来,她们站在马车外面, 轻声道:“太?后, 箱子太?重, 我们搬不动。” 五千两黄金,按照足金来算,足足有500斤, 她们两人试了好几次, 只能抬起两个角, 实在搬不动,起码再来两个人才可以。 听到?搬不动, 江鸢眼睛顿时亮了亮。 萧莫辛似乎提前预料到了, 笑眯眯的扭头?看向江鸢,说道:“既然搬不动,那这五千两黄金就先留在江大人的宅子, 等什么时候本宫需要了再来取,江大人觉得呢?” 江鸢刚亮起的眸色又暗沉下去, 她们两个还不如现在把这金子给搬走?。 江鸢:“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乐意啊?” 萧莫辛明知故问, 顺带抬手勾到?江鸢耳边的碎发,温柔的别在她耳后。 江鸢被她这突然的动作不经意撩了下,心口微颤, 眼神慌张的斜开不敢直视,说话间渐渐软了语气:“自然不是, 你想要?, 拿去便是,用的时候通知我一声便可。” 萧莫辛满意了:“嗯。” 她放下手收回来。 江鸢左耳一时间烫的厉害。 金子的事属于意料之外, 萧莫辛没再多?提,温和的问她道:“你今日朝休和谁喝的酒,过来时一身难闻的酒味。” 江鸢回答她:“和师公、晓婉、姚星云他们三个,今日在家中办了乔迁宴。” “你呢?深夜出来作甚,有事情要?做?”江鸢反问萧莫辛。 萧莫辛轻轻摇头?:“没有,只是在宫中待着烦闷,所以出来转转。” 江鸢轻哼一声,朝萧莫辛那边挪了挪身子,眼眸被烛光映的清澈无恙,她故意问道:“宫中烦闷,出来转转?那萧姑娘你是一不小心转到?了这里?,还是故意来的?” 萧莫辛被她这么一问,问的哑然:“自然是不小心转到?了这里?。” “哦……”江鸢明显不信,拉长着尾音,指尖悄无声伸过去想拉她的手。 “正经点。”萧莫辛顿时一脸严肃,顺带打走?了她蠢蠢欲动的爪子。 江鸢手被打疼,连忙收回来正襟危坐,看来今晚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于是她扯开了话:“方才我听江若依说,江郑平给她安排了宫中内宰的职位,正三品?” “嗯。”萧莫辛应着:“长公主点过头?的,她还亲自见了江若依,对江若依抱有很大的期望,毕竟她是长平王府的嫡女。” 萧莫辛扭头?看向江鸢:“伤心了?长公主说是疼爱你,可也没给过你什?么。” “伤心倒不至于,身份有别的这件事我从小就看淡了,若不是江若依以前不愿去朝堂,她现在恐怕不止是内宰。”江鸢说。 萧莫辛甚是欣慰道:“看的开就好,今日知晓后,我还想着你会?不会?哭。” 江鸢抓住她话中的关?键点,喜笑颜开的又逗萧莫辛:“嗯?萧姑娘知道这件事第一反应,竟然是在想我会?不会?哭,没想到?萧姑娘这么关?心我,微臣真是受宠若惊啊。” 萧莫辛:“……” 真该缝住她的嘴。 萧莫辛从腰间摸出一把精致、镶有紫宝石的短刃,上面花纹细腻华丽,通体金色,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这把短刃送你。” 江鸢低头?细细看着,这短刃外观甚是精致,刀柄乃是玉器,里?面的刀刃不用猜定是玄铁,如此上乘的物件很有可能是出自大师之手,种种连起来,这短刃价值连城。 “为什?么送我?”难不成?是还那五千两黄金,可她方才知道黄金的事。 萧莫辛把短刃放进她手里?:“怕你知道江若依的事情伤心,所以想用这短刃安慰安慰你,但看你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用不着我安慰,不过这把短刃还是送给你。” 江鸢看着手心里?的短刃,心里?涌来一阵暖意,眼尾湿湿的,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送这么珍贵的礼物,而且还是为了安慰自己:“说实话,如果?不是我现在全身酒气,嘴里?的味道也不好,我一定吻你。” “闭嘴!”这两个字萧莫辛脱口而出,但一偏头?,脸红到?了耳根后。 江鸢笑了笑,把短刃收进怀里?,她抬眼看向萧莫辛,眼神温温柔柔的,下一刻,张开双臂朝萧莫辛扑去,紧紧抱住她,深情款款道:“谢谢你,还有你送的礼品。” 萧莫辛不喜欢煽情,抬手抓住她的手臂:“松开,酒味恶心。” “哦。”江鸢悻悻的退回去,还低头?拉起领口闻了闻,确实难闻。 早知道今日就不喝酒了。 今夜两人就这样?散了,江鸢回到?院落中,从房间里?拿了块布出来,把箱子里?的金子一块一块搬进密道,幸好堂屋这两人喝酒后睡的很沉,她来来回回的也没吵醒。 江鸢忙完金子,把杜晓婉抱回她的房间,盖好被子关?门出来。 至于姚星云这货,江鸢直接在堂屋给他搬到?椅子上,随意盖了个薄被,他一个男的,简单对付一晚上就可以,最多?感冒生?病。 江鸢大半夜去烧水洗了个热水澡,还用花瓣泡水,之前在马车抱住萧莫辛的时候,她身上有非常清香的味道,很好闻,和自己身上难闻的酒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后要?少喝酒,多?洗澡。 —— 翌日,天气晴朗。 杜晓婉和姚星云睡了将近一天一夜,醒来后,江鸢给她们煮了红枣粥。 “两位醒醒酒。”江鸢坐下吃饭。 师公精神头?很好,一点也没喝酒的样?子,拿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饭。 杜晓婉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喝粥:“谢谢江姐姐,一大早辛苦的给我们熬粥做饭,昨晚还送我回房间,不好意思。” “小事。”江鸢夹了块肉。 啪,姚星云把手中的筷子拍在桌面,不满意道:“江大人,我想问您一句,为什?么昨天晚上您把杜晓婉这丫头?给抱回房间,却只把我扔在这里?,你这是偏心啊!” 江鸢:“她是女子,你是男子,我抱她正常,抱你算什?么?” 姚星云不服气:“你……我不管,反正你这就是偏心,下次我要?睡床。” 江鸢淡定吃饭:“随你便,赶紧吃,吃完你两还要?去大理寺呢。” “呵呵。”姚星云埋头?吃饭。 这顿早饭吃的咋咋呼呼,江鸢第一个吃完,她放下筷子和姚星云说:“姚寺丞,麻烦你吃完饭把锅碗刷刷,我呢,就先去侍卫亲军步军司了,辛苦了,晚上见。” 江鸢双手按在桌面起身,她用脚推开椅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师公也吃完了,他拍了拍手:“丫头?做饭的手艺不错,挺合我口味的。哎,姚寺丞是吧,吃饭记得把这收拾收拾,洗洗。对了,那个晓婉啊,这鸢儿前几天和我说,她调任侍卫亲军步军司后,可能和你相处的时间就不多?了,所以让我教你点武功,你要?是愿意学?呢,我就教。她的武功是她娘亲教的,她娘亲的武功是我教的,也算是师承一脉。” “好,我愿意!”她非常愿意。 杜晓婉激动的站起来,扑咚一声单膝跪在左逢的跟前,拱手道:“师公在上,受徒孙一拜,徒孙愿意跟随您学?习武功。” “愿意就行,那等你有空了就叫我老头?子,我什?么时候都有空。” 左逢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姚星云突然在另外一侧抓住他的衣服,学?着杜晓婉单膝跪下,恳求道:“师公,徒孙也愿意跟随您学?习武功,您也教教我吧。” 左逢低头?看着姚星云嘿嘿一笑,顽皮道:“想学?啊,可以,你去让鸢儿和我说,她答应了,我就教你,她要?是不开口,那没办法了,你只能在旁边看着偷学?了。” “我现在去找她!” 姚星云起身就要?追出去。 杜晓婉哎了声拦住他:“姚寺丞,去之前,先把碗筷给洗了,哈哈。” 姚星云:“……” 江鸢从家里?出来去了侍卫亲军步军司,她到?门口时,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在门口站着,好像是在等她:“请问是江都虞候吗?上官大人已经等您许久了,请。” “多?谢。”江鸢迈步进去。 江鸢被带到?了上官昭的办公场所,进去后,带她来的那人朝上官昭行礼离开。 江鸢看着对面坐着的上官昭,行军礼拱手:“属下参加上官大人。” “江大人乃皇亲贵胄,千金之躯,又文武双全,来我们侍卫亲军步军司,有点屈才啊。”上官合上手皱的折子,扔在桌案。 江鸢低头?:“上官大人谬赞了,属下只是侍卫亲军步军司的都虞候,您的下属,没什?么皇亲贵胄的身份,属下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呦,来了个会?说话的。” 上官昭起身走?过来,双手背在身后:“听说你是太?后安排过来的,刚好啊,我这人呢,朝野上下都知道,是太?后的人。太?后说什?么,我做什?么,你爹长平王、还有那个萧太?师,我是一个字都不听,脾气又臭又倔,说不定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所以我看的特?别开。” 江鸢颔首沉默,这事她自然是知道,但对于站队的事情她不多?说。 祸从口出。 上官昭走?到?江鸢面前,双脚猛然站停,声音低哑下来:“昨夜太?后传我密信,让我好好带你,既然太?后吩咐了,那我自然,要?好好带你在侍卫亲军步军司走?一圈。” 江鸢神情冷峻,并未抬头?看他。 萧莫辛安排自己熟悉步军司,是为了搭建人脉,还是为了让自己见识见识? 第63章 “走吧, 先让兄弟们认识认识我们步军司新来的都虞候,混个脸熟,以后出门见面了, 也算是知道?是谁。”上官昭转身出门。 江鸢慢慢直起?腰身, 扭头看向上官昭离开的身影, 密信和上官昭的事,昨夜萧莫辛一句都没?提,莫不是她在用步军司为自己铺路, 让自己在朝堂上站稳脚跟? 江鸢心中猜疑着跟了过去。 这侍卫亲军步军司统领全国的禁军, 主要职责是保卫皇帝的安全?, 所以大梁王朝的历任皇帝都特别重视殿前司、侍卫亲军步军司和侍卫亲军马军司的任职大臣。 如今殿前?司是姚家?、步军司是上官昭、马军司是千家?,也算是三家?权衡。 江鸢跟着上官昭进到禁军军营, 放眼望去, 皆是铠甲穿戴整齐,手持红缨枪的禁军士兵,正规军和地方上的厢军、乡兵、藩兵还是很不一样的, 气势上就要长一截。 “上官大人,上官大人。” 迎面而来的士兵见了纷纷朝他行礼。 上官昭点点头, 神情威严, 他带江鸢走到练兵场上,左边一群赤汉头戴红巾在相互对打,右边是练习的木桩和草人, 江鸢第一次来这里,心口似乎被压了一块石头。 她倒不是担心这里有什么不能察觉的阴谋诡计, 而是这里的肃杀和嗜血气氛太浓, 这些士兵手里拿的都是杀人的刀,而不是厨子里手中切菜、砍肉的菜刀。 江鸢也杀过一些人, 心里并不畏惧杀人,但战场和平日?里终究不一样。 上官昭和江鸢站在练兵场最前?面停下,两人一前?一后纷纷转过身子,眸色收紧。 “列阵!”一旁突然有人喊。 练兵场上原本?三三两两散落的士兵,顿时大步往这边跑过来,他们齐齐的站成一排一列,站在高处看着,穿衣服和不穿衣服的层次分明,个子高的和矮的也甚是分明。 要说?这里面最显眼的,是最右边的两侧士兵,她们皆是女人,看身上的军服,应当是三衙特有的金锭军,全?部由女子组成,.她们的公务主要负责战时安抚百姓、维持城中秩序,处理一些禁军不方便?处理的事情等。 她们由长公主直接统领,平日?里在禁军训练,不受任何人指派。 人差不多到齐了,上官昭双手背在身后往前?走了一步,威严道?:“今日?咱们步军司来了个新?的都虞侯,江鸢江大人,想必你们早就知道?了,也就不用我多介绍。” “江都虞侯,出来说?两句吧。”上官昭侧过身子,示意江鸢出来。 江鸢迈着官步出来,她先看了看众人,才?声色俱厉的威严道?:“诸位,从今日?起?,我便?是步军司新?任都虞侯,所做之事只有一个,那就是报效朝廷。你们可能会在私下议论我长平王庶女的身份,也可能会议论当今长公主是我姑姑,但是只要我进了步军司,我的身份就只有一个,都虞侯。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三把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步军司烧起?来,但一旦烧起?来,不服者,军法处置,若是实在不服的,可以找我挑战,只要你能赢我,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此?话一出,下边的将士没?有一个是服气的,拳头更是在身侧握的嘎嘎作响。 这位都虞侯好大的口气啊。 上官昭在一旁挑了挑眉,倒是对这位长平王的女儿?另眼相看了一分。 之前?在城外因为无?头案遇见时,他只当这位娇气的大理寺丞是个花架子,后来的会武,算是高看了两眼,但现在嘛,能说?出这番话,足以见此?人心思成熟稳重。 恐怕都城中每一位王公大臣的子女,都比不上她的气魄和能力。 江鸢在步军司大放厥词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步军司上上下下,这群士兵心里都窝了一股气,他们也不遮掩,直接明面上说?,等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找她比试比试。 —— “你这算是到步军司的第一把火?”上官昭走在前?面问她。 “上官大人见谅。”江鸢跟在后面回道?:“这里不比官场,不需要表面特意的和气,我若对他们低声下气,他们只会瞧不起?我,我是都虞候,自然要有一定的威信。” 上官昭走着突然停了一步,他转头看向江鸢,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做的不错,我们步军司来了你,算是来如虎添翼啊。” 江鸢谦虚道?:“上官大人过誉了。” “不过誉不过誉,你这样的人才?用在步军司,我可是非常高兴的。” 上官昭哈哈大笑着。 江鸢稍稍放下了一些心,她放下手跟在身后继续走,抬眸看向前?方,眼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算计,她在步军司的第二把火,很快就要烧起?来了,而且会烧的很旺很旺。 相信萧莫辛那女人也很乐见其?成。 几日?后,江鸢被江怀负招进宫中商议检阅禁军一事,千月、姚崇和上官昭纷纷被召见至永安殿,萧莫辛坐在最上面悠闲的听着,不插任何话,偶尔看一眼江鸢。 江怀负单手背在身后站在殿下,同他们几人说?道?:“检阅从殿前?司开始,接着是马军司,最后是步军司,检阅的内容本?殿下到时候会传达给你们,你们自行查阅。” “是,殿下。”几人拱手抱拳。 江怀负:“还有什么问题吗?” 三人抬头看向对方,齐齐拱手道?:“没?有,卑职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鸢儿?呢?”江怀负本?想让她们就此?退下,但临了又多问了一句。 江鸢倒是有一个想法,她从上官昭后面走出来,拱手大胆的道?:“殿下,我有一事要问,检阅禁军的时候,去的只有您吗?” “嗯?”江怀负不明所以:“是,检阅之事以往都是只有我一人前?去。” 若是先皇还在,那便?是他去,如今虽然已有新?皇,可小皇帝年纪尚小,气性又比较顽皮,所以江怀负没?想过让他参加检阅。 江鸢低声道?:“殿下,微臣觉得此?次检阅可以让皇上一起?跟随。” 其?余三人顿时看了过来,眼神皆是震惊。 这个提议未免太大胆了。 她们是震惊,上面坐着的萧莫辛听到江鸢的话却幽深了眼眸,让小皇帝去参加检阅……她竟然能想到这个层面,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脑子转的倒挺快。 “为什么?”江怀负并没?有生?气。 江鸢回道?:“回殿下,皇上虽然年纪尚小,但毕竟是我们大梁王朝的皇帝,一国之君。若是平日?里只跟着太师、太傅和太保学习,见不了场面,终究只是纸上谈兵,所以微臣建议检阅之时可以带上皇上一起?。这只是微臣的愚见,殿下请勿多心。” 姚崇听的内心一震,这话就算给他十条命,他也未必能说?出口。 江怀负低头思虑,她握紧着拳头迈步走到萧莫辛跟前?,抬头时,两人无?意中对视了一眼:“皇嫂觉得鸢儿?的这个建议如何?” 萧莫辛已经恢复冷静,她起?身从凤椅上下来,站在江怀负的跟前?:“此?事如果站在江都虞侯说?的角度,本?宫自然是赞成的,但站在我自己的角度,本?宫不答应。皇上年纪还小,经历这些事情为时尚早,等他稍微长大一些,心思成熟了才?行。” 这样一说?,好像也不错。 江怀负两难之中纠结,大堂上无?意中安静了许久,证明她是真的在考虑此?事。 许久后,江怀负想通了,开口说?:“我觉得鸢儿?这个建议可以,不过成不成,还得问过皇上的意思,只要他点头了,那便?由皇上亲自检阅,到时候皇嫂也跟着一起?吧。” 萧莫辛颔首:“全?听皇上和殿下的。” 萧莫辛直起?腰身和殿下的江鸢对视,四目相接的瞬间,两人心意相通。 深夜,永安殿。 江鸢把萧莫辛抵在床上,抓住她的双手扣在头顶,只用一只手攥住手腕,低头咬着她软嫩的双唇肆无?忌惮的亲吻撕咬,右手落在萧莫辛身上处处不安分,胡乱来。 萧莫辛不自觉曲起?长腿抵在江鸢腰侧,她不悦的挣了挣,想要躲开这厮的亲吻,但江鸢今晚格外不饶人,右手收回来紧紧扣住萧莫辛的下巴,埋头抵吮深吻。 “唔……”萧莫辛被迫张开贝齿,承接她的不温柔,所有呼吸一时间都被掠夺了去,身体泛起?阵阵潮红,脸色也烧的通红。 江鸢吻的狠了,连身体都不受控,双腿自然而然的压上来跪在萧莫辛身体两侧,松开的右手去解萧莫辛腰间的腰带。 那晚在马车上萧莫辛送出短刃的那一刻,江鸢心中深受感动,当时真的很想吻她,但身上的酒味冲的萧莫辛不舒服,她只能忍下来,一直忍,一直忍,忍到了今晚。 江鸢现在不忍了,她激烈又疯狂的占有了萧莫辛唇间的所有味道?,吻的又深又急,萧莫辛体力没?她好,现在身子又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全?身都被压的动弹不得。 “你……”你疯了。 江鸢因为要喘气呼吸,仰头松开了一些和萧莫辛嘴唇的距离,眼神痴迷的看着身下的女人,萧莫辛也借此?大口喘着气,那微启的双唇红艳的像是樱桃,她刚气急败坏的吐出一个字,江鸢这厮又闭眼吻了下来。 被重新?堵住话语的萧莫辛:…… 早知道?她这么发疯,方才?就不勾引了。 第64章 侍女?全部退到了殿外, 小?山和小?玉一明一暗守在大殿周围,寂静无声?的深夜里,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清晰可听, 寝卧里点燃的香炉和两人的信息素慢慢相融。 一场尽心尽力的欢愉, 在萧莫辛无可奈何和半推半就中结束, 她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推了推身上这厮的肩头,但没推动?。 江鸢左手抬起搭在萧莫辛头顶, 轻轻厮磨她的长发, 脑袋埋在?萧莫辛的脖颈, 抿紧唇瓣,只用鼻子深深浅浅的喘着气息。 “起来。”萧莫辛说她。 江鸢缓缓睁开眼睛, 懵神?了一会儿, 凑过去吻了吻萧莫辛白皙好看脖子上显露出的青筋:“你身上洗过澡的味道?,更好。” 萧莫辛哽住,歪头躲开, 没说?话反驳。 下午在?这?里商议过检阅三衙的事情后,江怀负带着她们离开了永安殿, 晚上萧莫辛照看过小?皇帝, 亲自送到冯正那边,回到永安殿时,听到小?山说?江鸢有事求见。 萧莫辛知道?江鸢为何而?来, 所以就让小?玉带她进来,没想到小?玉突然说?:“太后, 那个, 江大人说?她等到午夜时分再进来。” 萧莫辛顿了下,没说?什么。 因?为忙于处理朝中政事, 萧莫辛直到子时末才合上奏折,她疲惫的从书案前起身去洗澡,洗完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江鸢穿着侍女?服,躲在?寝卧里面等自己商议事情。 萧莫辛那时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阵阵沐浴清香,长发柔顺丝滑披落在?身后,她出现?在?江鸢面前时,这?厮的眼神?明显变了。 毫不遮掩的打量和审视,惹的萧莫辛躲无可躲,她不愿在?江鸢面前低上一头,便随意撩拨了几句话,没想到话音刚落,这?厮突然横腰把她抱起放在?了床上强吻。 于是就有了方才的一切。 萧莫辛被压的不舒服,拿下她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检阅一事怎么想的?” 江鸢今晚前来就是要和萧莫辛说?这?件事,刚才的亲热纯属一时色起,她反握住萧莫辛的手十指扣住,说?道?:“检阅三衙不是一件小?事,你在?朝堂上可以把持朝中政事,但是在?军事方面,姑姑一手遮天,你根本碰不得半分。如果你想插手,只能一点一点来,所以我便向?姑姑提议让皇上也参与,皇上要参加的话,他?自然会缠着你,你也能来。” 萧莫辛:“嗯,猜到了。” 江鸢和长公主提议的时候,她便明白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如今江郑平和萧焕被禁足在?家,朝中没有了他?们,那些大臣们最近安分了不少,但徐蔺之和左慈等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长公主不懂朝中政事,自然也不会想到这?里。 萧莫辛只能明面上告知长公主朝中的汹涌,她能明白也好,听不明白也好,但自己要在?暗中加倍警惕提防,以防万一。 不过通过检阅一事看,长公主应该是明白了,否则她不会选择这?几日?检阅三衙。 江鸢翻身下来,躺在?萧莫辛一侧,手没松:“姑姑在?边疆的时候,就经常检阅军队,一个月最少三次,所以我料想姑姑有空一定会检阅禁军,没想到这?么快。” “你想的还挺多,那就不用我特意嘱咐些什么。”萧莫辛拉着被子盖住胸口春/光:“去步军司转过一遍,感觉怎么样?” 江鸢:“转了一遍,还可以,不过把步军司所有人都给得罪了,除了上官昭。” “什么?”萧莫辛转头看她。 江鸢轻笑,翻身过来压在?萧莫辛身上,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好软,第一次在?马车上时,她便念着了:“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嗯。”还以为她在?乱来。 外面已?经到了丑时,明月往西边隐没而?去,紧闭的珠帘帐幔内,江鸢抱着萧莫辛的身子不舍得松手,偶尔抓住她的手摸摸,偶尔用指背厮磨脸颊,没有要走的样子。 萧莫辛不贪恋床笫之事,冷静严肃的和她说?道?:“再不走,外面天就亮了。” “你不想留我?”江鸢眼眸闪着亮光,盈盈的泛着真挚的光色。 萧莫辛抬眸迎上,唇间?和鼻子都是她喷洒下来的热气:“不想留。” 江鸢失落的趴下来:“嗯。” 江鸢掀开被子从萧莫辛身上坐起来,捞起角落里的内衫穿着,萧莫辛别过头不看,胳膊放进被子里面,等她差不多穿好,跨过边上的萧莫辛,长腿挨地下了床。 之后她离开了永安殿,离开了王宫。 永安殿一下空了起来。 萧莫辛在?床榻上安安静静的发了会儿呆,片刻后,撑着乏累的身子起来,让小?山和小?玉重新打了洗澡水,简单沐浴了一遍。 关于检阅之事,江怀负询问了小?皇帝的意思,小?皇帝年少不懂事,只知道?姑姑说?什么,他?做什么,所以奶声?奶气的答应了。 检阅三衙的事定下来后,礼部和三衙那边开始紧张的着手准备。 萧莫辛在?宫里安排小?皇帝检阅的流程,江鸢在?步军司检查士兵们的衣着、兵刃,以及步军司全都城上下的内务和军纪。 殿前司、马军司和步军司的人这?几日?都在?忙碌,忙碌的同时不忘骂一句江鸢。 本来长公主说?要检阅,就已?经够让他?们费心折腾了,没想到江鸢竟然还请求让皇上和太后一起来检阅,那不是乱闹吗! 这?件事除了上官昭、文慧元能猜到江鸢的用意,其余人都不明白。 江鸢在?步军司忙碌了好几日?,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休息,她回到宅中一句话不说?,瘫坐在?椅子上,伸手拿起桌案上的茶杯想喝谁,结果里面空空如也,连茶叶都没有。 “现?在?我算是知道?,长平王府为什么有那么多丫鬟了。”江鸢感叹道?。 “江姐姐。”杜晓婉手中端着茶盘过来,把倒满茶水的青瓷杯放在?她手边:“听到你回来,方才去给你倒了茶,温的。” 江鸢不好劳烦小?碗,连忙站起来,双手恭敬的接过:“谢谢。” “没事。”杜晓婉退在?一旁。 她喝着茶,杜晓婉说?道?:“明日?就是检阅了,长公主安排在?了殿前司,由姚都指挥使负责,姚星云这?几日?也从大理寺告了假,跟着姚都指挥使一起负责检阅的事情。” 三衙检阅,殿前司是重点,马军司和步军司安排在?殿前司之后。 江鸢一口气把杯中的茶水喝完:“听说?了,这?次检阅长公主和皇上都很重视,姚崇自然不该懈怠,姚星云也是姚家人,他?跟着去就算帮不上忙,也能学习学习。” “就是说?呢。”杜晓婉收起江鸢喝完的茶杯,打算拿到庖厨清洗。 江鸢见状,立刻接了过来,笑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你早点休息。” 江鸢拿着茶盘出了屋子,拐了弯进到庖厨里面,用葫芦舀水清洗着茶盘和茶杯,洗干净后,放到了贴墙靠着的木架子上。 翌日?,殿前司。 天还未亮,殿前司的人整装有序的站在?大门口迎接皇上的亲临,马军司和步军司的人护卫皇上、长公主和萧莫辛,以及王宫中的诸位大臣,一路上浩浩荡荡。 江鸢穿着铠甲,手持刀柄骑马跟在?上官昭的一侧,时不时的扭头观察周围。 今日?护送皇上前去殿前司,步军司在?左侧,以上官昭为首,马军司在?右侧,以千月为首,士兵们整装干净,气势端正,一个个昂首挺胸,连手中的长枪都磨的锃亮。 上官昭看了眼皇上龙辇右边骑马的千月,抬手招呼江鸢,示意她过来。 江鸢看到,拉起缰绳踢了下马肚,往前和上官昭并?肩:“上官大人。” 上官昭用下巴给江鸢指了指那边的千月,小?声?说?:“今日?皇上他?们检阅,不止要检查这?些将士,还要检查我们这?些当头的,所以到时候三方难免会动?些手。我知道?你武功不低,打起来不会轻易在?这?些人面前吃亏,就算这?样,我也要提醒你一句,赢可以,但别赢的太过分,适当打打就行,毕竟都是同仁,输的太惨,脸面就丢了。输呢,你知道?咱们步军司的那群小?子可记恨着你呢,要是输了,你之后回到步军司的日?子可就不好过。” “明白。”江鸢点头。 一路上有侍卫在?前面开路,龙辇很快便到达了殿前司,姚崇、姚昊云、姚星云穿着官府站在?门口,前前后后都是殿前司的侍卫,周围戒备森严,连只蚂蚁都进不来。 龙辇停在?殿前司大门口,周围人齐齐跪下,声?音洪亮:“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冯正甩了下手中的尘拂,踩着车凳上前扶小?皇帝下来:“皇上,您小?心点,哎。” 小?皇帝慢慢走了下来。 后边是萧莫辛的銮驾,她弯腰出来,纤纤玉手被小?玉搀扶,至于江怀负,她身强体壮,没让人扶,自己平平稳稳的都了下来。 两人过去站在?小?皇帝的身后,小?皇帝穿着黄色的龙袍便服,说?道?:“平身。” “谢皇上。” 他?们所有人哗啦啦站起来。 姚崇卸了身上的刀刃,他?走上前,双手抱拳道?:“皇上、殿下、太后,检阅的相关事宜已?经准备完毕,还望皇上指出不足。” 小?皇帝仰头看向?身侧的萧莫辛,想抬手拉她,但被萧莫辛用眼神?看了回来,他?紧张的扣着手指说?道?:“好,都行。” “皇上请进。”姚崇侧身开。 一行人进入殿前司,检阅正式开始。 第65章 此次检阅虽然?只是面对三衙, 并?非全?国,但殿前司的人还是耗费了不少心力。 检阅的主要内容为整顿军容和纪律、将士的战斗力,以及三衙各都指挥使和都虞侯训练的结果, 从步兵、骑兵和弓箭手等全部都要检阅, 顺带提拔一些?有用?之人。 萧莫辛和小皇帝坐在帷幔之中, 旁边站着冯正,左侧是江怀负的座椅。 下面两侧坐着的是朝中的一些大臣。 检阅步兵和骑兵的方?式很简单,直接现场操练, 官军演阵, 如常法。 江怀负常年在边疆作战, 她?对军队格外重视,所以在步兵和骑兵操练的时候, 直接走下露台, 站在最前面检阅,周围有大臣上前劝谏她?危险,都被江怀负赶了回去。 江怀负之所以如此在乎, 是因为?殿前司乃历代皇帝最重视的禁军,皇考在世时, 他们还曾跟随皇考一起到边疆作战, 以后若她?回到边疆,殿前司便是皇上的亲信。 三衙之中,步军司和马军司都是皇嫂的人, 她?虽然?信任皇嫂,但皇嫂背后的萧家野心太大, 江怀负不知道?皇嫂和萧焕究竟有什么样的来往, 她?必须要给皇上留条路。 希望皇嫂不会让自己失望。 步军和骑兵的操练在黄土飞扬中结束,江怀负面色难看, 紧皱着眉头,看样子似乎并?不满意此次步兵和骑兵的操练。 姚崇注意到江怀负的神情?,微微颔首,一时间提心在口,冷汗直冒。 姚星云只当看乐子,他喝了口茶,扭头看到老爹额头上的汗水,迈了一小步走过来说:“老爹,这才几月份啊,您动都没?动一下,怎么热的都冒汗了,赶紧擦擦。” “滚,闭嘴。”姚崇低声厉吼。 姚星云被吓的下意识耸了耸肩膀,他无语的抿抿唇,退后到自己位置。 不让说就不说呗,切。 步兵和骑兵操练结束,接下来是弓箭手,他们列队站出来十个人,背上是装箭矢的箭囊,手上拿着弓箭,远处是被涂了红粉的靶子,距离不近,射中没?那么容易。 “举弓弩!”号令兵举起号旗,列阵的将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弓弩上箭。 “放!”号令并?放下号旗。 弓箭手听到号旗松手,十支箭矢齐齐射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靶子,不过这只是第一箭,每人一共有十箭,成绩最高的会被提拔官职,还有皇上亲赐的赏银。 等将士们把十箭全?部射出去,号令兵跑过去检查每个人靶子的成绩。 这些?人都是姚崇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神箭手,他们已经箭箭命中,比普通士兵强上不少,但却没?有一个人是十箭全?射中靶心的。 江怀负看着他们的成绩,沉声命令道?:“把这些?人换了,再来一批重新射靶。” “是。”姚崇急忙去安排。 但这些?人已经是殿前司最强的神箭手,若是换了,其余人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只是江怀负的命令在耳边,姚崇不得不走到将士们中间,重新挑选了十个人。 这十个人很快背上箭囊,站在靶子前,号令兵再次举起号旗,他们也拿起手中的弓弩,上了箭,号令兵放下号旗,十支箭矢齐齐射向靶子,大家再次聚集来视线。 果不其然?,这十个人几乎全?部都有脱靶的箭矢,连方?才那十人一半成绩都没?有。 “再换!”江怀负继续吩咐。 姚崇已经汗流直下,他硬着头皮又去找了十名将士过来,这十人重新射靶,但十支箭矢有五支都是脱靶,在场所有人禁声不语,绷紧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 江怀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江怀负转身目光狠戾的看向姚崇,姚崇连忙低下脑袋不敢对视,连腿都在打颤,她?扭头朝后边喊道?:“步军司的都虞侯出来。” 步军司的都虞侯,江鸢。 在场所有人瞬间把目光转向上官昭身后的江鸢,帷幔内的萧莫辛也看了过去,不得不说,这身铠甲很衬她?的英俊和身形。 江鸢本来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靶场那边,神情?严峻,被姑姑突然?这么一叫,险些?乱了阵脚,她?握了握手中的刀柄,从人群中走出来,绕了几个弯才走到江怀负身边。 江鸢:“殿下。” 江怀负沉脸问她?:“会射箭吗?” 江鸢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靶子,距离不远,她?低头收回视线:“会一点。” “那你来打靶。”江怀负又吩咐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姚崇:“去给她?拿个弓弩。” “是,殿下。”姚崇连忙转身拿了弓弩和箭囊过来,双手递给江鸢。 江怀负:“开始吧。” 江鸢把手中的官刀交给号令兵,双手拿箭囊用?脚固定?,之后接过弓弩握在掌心,掌心里浅浅的沁出了湿润的汗水,这弓弩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了,不知道?行不行。 不管行不行,都要硬着头皮顶上,这是姑姑在给自己出头露面的机会。 姚星云见?江鸢要射箭,顿时又来了兴致,他窜到姚昊云身边,交头接耳的说:“哥,这位都虞候就是我们大理?寺原来的寺丞,武功很高,脑子也聪明,要不是她?身份卑微,只是长?平王府的庶女,她?绝对在朝中一手遮天,地位媲美长?平王。” 姚昊云轻笑?:“你对她?评价很高。” 姚星云十分?骄傲:“那是,前段时间她?不仅带我赚了一万贯,还让我在太后、长?公主面前出了风头,我这辈子都没?有在爹面前这么威风过,只可惜她?现在调走了。” “嗯。”姚昊云继续看向那边。 周边的将士都对这个江鸢颇有微词,看到她?被叫出来射靶,心里都默想她?最好一个靶子都打不到,在众人面前把脸丢尽,这样也能解解他们心中的气和怨恨。 江鸢忽视他们所有人的注视,提起弓弩,上箭拉弦,对准前方?的靶心。 这弓弩乃是他们大梁王朝一直在用?的黑漆弓,力度、穿透力和功能都算是上乘,江鸢之前经常拿它练习,所以上手的时候,还不算太费力,现在关键是的打得准。 号令兵举旗:“放箭!” 江鸢眉头一深,右手松开,箭矢朝着箭靶直直的射去,在场所有人都盯着这支箭,想知道?这个曾经都城里名副其实?的窝囊废,是不突然?变得和传说中一样厉害。 咚,箭矢插进靶子里。 众人闹哄哄的起身仰头往箭靶这边看,但他们还没?得及看到江鸢的成绩如何,江鸢的第二把箭矢就已经拿出来上弦,手松开,咻的一声,箭矢再次朝着箭靶奔去。 接着江鸢迅速射出第三把箭矢、第四把、第五把……直到最后一把箭矢。 十支箭全?部射出,江鸢放下双手。 号令兵小跑着过去查看箭靶上的箭矢,等他数完,挥起令旗:“全?部射中靶心!” “啊,全?部射中靶心!” “这,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 “好像不止全?部射中靶心,射中的几乎都是同一个位置,有几支箭已经被从中间劈开了,这精准度,就算神箭手也做不到啊。” 江鸢收起弓弩还给姚崇:“殿下。” 姚崇双手接过弓弩时,神色平静了许多,因为?他对儿子口中这位夸夸其词的寺丞,算是真正的刷新了认识,以前他只是听那小子说,没?有真正亲眼见?过,但刚刚的这场射箭,姚崇看出了她?的能力和胆魄。 相信今天检阅过后,长?公主对江鸢委以重任,更?何况她?还是江家人。 江怀负嗯了声,她?转身看着校练场上站着的密密麻麻的将士,声音洪亮又威严:“看见?了吗?这才是你们身为?大梁士兵该有的能力。你们知道?,我们大梁王朝为?什么能将敌寇压在边疆之外长?达百年,不能侵扰这里一丝一毫吗?除了将士们的鲜血,最重要的就是我们手中的箭矢和弩,朝廷每年都在拨款弓弩造箭院,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你们减少死亡,能够远程击打敌人,但这就是你们给皇上、给大梁百姓的答案吗?” 众将士听着,羞愧的低下了脑袋,萧莫辛冷静的打量着两侧的朝臣们,但他们看起来似乎无动于衷,对此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这话还是听不进心里。 姚崇审时度势,立刻弯下膝盖,单膝跪下,双手举起弓弩:“殿下,微臣失职,微臣愿意接受一切处罚,请殿下惩罚。” “你是该罚。”江怀负低头看向他:“殿前司姚崇练兵不当,罚半年俸禄,停职查看,一个月后重新检阅,若检阅再是如此,直接革职除办,你就告老还乡吧。” 姚崇:“是,殿下。” 江怀负迈步绕过姚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江鸢也拿回自己的官刀转身回去。 姚崇缓缓放下手上的弓弩,眼神冷冽了许多,殿下这是在敲打自己啊。 姚星云傻眼了,他呆滞着神情?,眼帘耷拉的像是在哭丧:“不是吧,一眨眼,老爹竟然?被革职了,我从官二代变成了穷小子。” “闭嘴。”姚昊云端正神色。 姚星云回过神,赶紧抿了抿唇,站直身姿,不再多说一句话。 士兵操练的事情?到此为?止,之后是三衙有官衔的长?官开始一对一比武,其中有姚崇、千月、上官昭,还有三衙的都虞候。 上官昭对姚崇,江鸢对千月,有了方?才的一事,现在单打的输赢变得更?重要。 第66章 校练场上被清干净, 方才被丢尽颜面的姚崇已脱下身上的铠甲,换了身黑色军中便服,看起来身形强壮, 臂膀奎武有力, 不?愧是在军中待了几十年的人, 手下的兵不?怎么样,但姚崇看起来还是有几分实力的。 上官昭换好衣服从一侧走出来,走上校练场前, 他低头整理?着衣襟和?袖口, 抬头时看向了帷幔里萧莫辛的位置, 刚好萧莫辛也朝这边看了过来,并示意的点了点头。 上官昭领会她的意思, 颔首领命。 两人一南一北站在校练场上, 上官昭客气的拱手行礼:“大人,得罪了。” 虽然殿前司和?步军司同为三衙和?禁军,但从官阶上来说, 姚崇比上官昭的官阶高,所以他得客客气气, 不?能得罪人家。 如果真被革职了, 那?就另当其论。 姚崇:“上官大人不?必客气,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平日?里?也没怎么比试过, 今日?也是个?机会,希望上官大人不?要手下留情。” 上官昭笑着放下手:“大人言重了。” 两人简单的客套结束, 士兵拿起鼓槌敲起战鼓, 咚,咚, 咚,咚,现场的气氛被调动的紧张了起来,江鸢也屏了一口气息。 比试,正式开始。 上官昭先出手,彼此?都没有拿任何兵器,只靠手中的拳头决胜负。 姚崇当了几十年的武官,打的招式比较稳固,不?过力量和?速度都不?容小觑,而上官昭是江湖出身,轻功很好,他这个?人打法和?他的性子一样,傲气不?服中又带着几分讨人厌的小精明,让对面的姚崇有些吃力。 不?过姚崇知道今日?会和?上官昭对垒,昨夜特地和?姚昊云练习了一番,对他的招式算是有几分了解,打起来虽然吃力,可也不?算狼狈,但若是一直打下去…… 姚崇被上官昭一脚踢向拳头,他踉跄的退后了两步,右手震痛。 “爹!”台下的姚星云紧张了,他小声喊了句,满眼?担忧。 姚昊云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攥紧了拳头,并提醒姚星云:“别喊,这场比试爹不?会输,稳住心态,我们等待结果就好。” “为什么?”姚星云不?理?解:“爹不?是上官昭的对手,怎么可能会赢。” 校练场上的两人重新打了起来,姚昊云和?姚星云缓缓解释说:“长公主?方才明面上是在责罚爹,实则是在敲打爹,让他好好整顿殿前司,以后会堪以重用,而上官昭是太后的人,我们的太后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长公主?的意思,殿前司和?爹碰不?得,所以上官昭就算打的过爹,也会给爹放水。” “啊?这里?面这么多道道的吗?”姚星云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长公主?、爹、太后,还有这个?上官昭,他们脑子怎么天?天?转的这么复杂。 姚星云:“哥,还有一点我不?明白,太后和?萧家不?是很有野心吗?如果上官昭在今天?赢了爹,之后步军司就会得到朝廷重视,为什么上官昭要故意输给爹?什么原因?” 姚昊云回答他:“因为太后和?萧家不?和?,如今长公主?掌握全国兵权,太后要想挣脱萧家的束缚,只能依附长公主?,而现在长公主?一心想整顿殿前司,太后自?然要奉承。” “好复杂。”姚星云听?的脑袋懵。 在兄弟两人讨论的时候,校练场的结果已经出来,姚崇胜,上官昭败。 上官昭捂着胸口从地上站起来,咳嗽了两声:“大人,承让了。” “多谢。” 姚崇这两个?字说的只有两人能听?到。 上官昭浅笑一声,转身下了台。 姚星云因为担心姚崇想走过去扶他,但被姚昊云拉住手腕:“别去,爹虽然赢了这次比试,但大家都知道上官昭留了一手,此?时你?若是去了,只会更让人瞧不?起。” “……好。”姚星云退了回来。 接下来上场的是江鸢和?千月,两人换了便服站在校练场上,手里?拿着雁翎刀,这是两人第一次对打,一个?是步军司的都虞候,一个?是马军司的都指挥使,而且两人一个?明面是太后的人,一个?暗地里?是萧莫辛的人。 这场比试打起来,真是亮点十足。 江鸢官衔比千月低,她反手握住刀柄低头行?礼:“千大人。” 千月握紧手中的雁翎刀,左手背在身后,目光紧盯着江鸢:“之前和?吐安国会武之日?,在朝堂上见识过你?的武功,很不?错,所以一直想找机会和?你?比试比试,但公务繁忙,虞侯也因为大理?寺的案子忙的焦头烂额,今天?也算是个?机会。” 江鸢眼?神低了低,但很快又抬上来:“属下不?过三脚猫,等会儿失礼了。” 动手之前,千月多说了一句:“虞侯不?必如此?谦让,我不?需要方才上官大人对姚大人的承让,要打,我们就真真实实的打一场,我不?想在这个?校练场留下遗憾,而且你?我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争让的利益。” “好。”江鸢回答的有些心虚。 战鼓再一次敲响。 江鸢和?千月同时握紧刀柄,右脚迈出去攻向对方,两人都没有承让对方,刀刃相碰的刹那?间迸发出激烈的火花,江鸢撤剑,手腕迅速转动再次攻向千月。 千月眸色一沉,立刻抬剑迎上她的刀刃。 两人对战在校练场上,彼此?武功和?剑术都不?错,打起来干净利落又剑剑逼人,只要对方稍微失误一下,很可能就能命丧当场。 江鸢用剑把千月逼到校练场角落,千月右脚后退一步挨在边缘,危在旦夕,但她很快借力一个?跟斗重新翻到台上,江鸢转身提剑追过去,挽着剑花刺向千月,千月全部挡下,极快弯腰翻转躲开江鸢的进攻。 在千月躲开时,她余光瞟了眼?江鸢脚下的步子,下一刻侧身右手挥剑刺向江鸢,她知道江鸢会躲开,所以右脚迅速跟过去,踢向江鸢的右脚脚腕,江鸢及时反应过来,用剑抵向地面,一个?高抬腿翻身躲开了这一脚。 两人各自?退后了几步,下一刻仰头看向对方,毫不?犹豫再次提剑上去。 彼此?都动了真格,江鸢一字马劈剑下来,千月皱眉抬剑抵挡,弯腰滑步攻回去。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都觉得方才上官昭和?姚崇的比试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比试,狠戾、步步紧逼中带着客气,而且两人身形和?动作都不?错,打起来美观又潇洒。 姚星云看的一脸感叹,摇着头说:“之前只听?说千都指挥使是禁军第一人,武功极其高强,没想到江鸢竟然能和?她打个?平手,看来我之前还是小看了这丫头,好厉害。” 校练场的两人还在打的难舍难分,双方交战几百招也未分出胜负。 千月先停了手,江鸢跟着横剑退后。 千月冷眉严肃道:“你?没出全力。” 江鸢否认:“我未让你?一招,方才我们已经使出全力,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第一次,是在第六十八招,当时你?明明可以用剑划破我的小臂,但你?收了剑;第二次,九十二招,你?攻我下方,是因为你?看出了我的弱点,你?依旧没动手;第三次,你?没有让我,但你?故意退后两步示弱。”千月一一全部说了出来。 不?过千月还有最关?键的一句没说:“你?的武功并非出自?传统剑家,倒有点像之前江湖上所传的一剑流,不?知道你?师承何人?” 江鸢松了手上握剑的力道:“抱歉,大人,属下不?方便告知。” “好。”千月不?继续追问?。 千月反手握剑,转过身面向皇上,拱手弯腰道:“启禀皇上、长公主?、太后,我和?江都虞候不?分伯仲,比试可否到此?为止?” 江怀负脸色凝重:“好。” 两人转身走下校练场。 “这比试,三衙的人打的三厢情愿啊。”江怀负说着扭头看向萧莫辛。 一个?比一个?懂的承让,倒是和?睦。 萧莫辛不?在江怀负面前打官腔,如实道:“都是在官场上待了多年的人,心中有数,知道该做什么。这比试的确掺了水分,不?过只有三衙和?谐了,才利用朝堂稳定。” 江怀负深深叹了一口气:“皇嫂说的有些道理?,但他们都是禁军,职责重大,我实在不?放心,今日?的检阅,真是漏洞百出。” “嗯。”萧莫辛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想了想,还是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这方面上的事?情,她不?方便说太多。 今日?的检阅到傍晚才结束,步军司和?马军司的人护送小皇帝、萧莫辛和?江怀负回皇宫,之后他们带兵撤回来,回到自?己的军营。 姚崇和?姚昊云被暗中叫进了王宫,召见他们的人,是江怀负。 江鸢和?上官昭回来后,把军中事?情安排了一下,叫江鸢过来说道:“换身衣服,跟我出去见个?人,收拾的最好没那?么显眼?。” “好。” 江鸢问?都没问?,直接去换衣服。 因为她知道等会儿要见的人是谁,萧莫辛,上官昭背后的主?人。 今日?的比试,是萧莫辛让他输的。 两人很快换了身便服翻墙出去,手里?还拿了件黑色的披风,出去后立刻穿上,继续翻墙跳屋顶,一路赶到了城中的一所客栈。 第67章 客栈位于都城偏东, 靠近王宫。 萧莫辛选择这个地方见?她们,是怕宫中突然有急事来不及赶不回去,但今晚不得不见?, 她有些事情需要立刻安排。 上官昭带江鸢到达客栈外?墙, 两人依旧没走正门?, 直接越墙,踩着屋顶翻上去,单手抓着屋檐, 落下来进入三楼走廊, 这里提前被清了人, 放眼望去空荡无声,只有外?面?偶尔传来几句酒客吵闹繁琐的声音。 萧莫辛所在的客栈房间, 只有上官昭知道, 他带江鸢快要抵达时?,步子突然停下,转身对江鸢说?:“宫里那位让我?传话说?, 我?们到?了后,你先在这间屋子等着, 之后她会单独见你。江大人等一会儿, 稍安勿躁。” “是。”江鸢听命行事?,她推门?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连个烛灯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贴门?站着,没有往里面?走。 黑暗中行事?, 还是多个心眼比较好。 上官昭则去见?了萧莫辛。 小山和小玉戴着面?纱守在门?口, 衣襟是纯黑暗色,若不是有几分月色, 还真?看不到?人,她们手里各握着一把?利剑。 上官昭走过来站停,缓缓抬起?双手摘下头上的披风帽子,仰头看向两人,表示自?己?的身份,他的脸就是进入这扇门?的凭证。 小玉看到?来人面?貌,转身敲门?,里面?无声,小玉直接推门?:“大人请进。” “多谢。”上官昭迈步跨过门?槛。 等他进去,小玉关上门?继续守看。 上官昭进去时?,房间烛台上全部?点燃了烛灯,萧莫辛端正坐在圆桌前,一旁站立的是千月都指挥使,没想到?她竟然也在。 上官昭先行礼:“主子。” 圆桌上两杯青瓷茶杯里的茶水,早已没了热气,看样子她们在这里交谈的时?间不短。 不知道她们方才谈论了什么,氛围甚是寂静,萧莫辛眼神失焦的端起?跟前茶水,虽然已经凉透,但还是慢慢喝尽。 萧莫辛动作略显沉重的把?茶杯放了回去,里面?是残剩湿润的茶叶:“姚崇的事?我?们插不了手,但长公主难免会把?手伸到?我?们这里,马军司和步军司这两日的检阅,你们两个做好准备,在军中多留个心眼。” “是。”两人同时?拱手。 千月和上官昭跟从萧莫辛时?间并不长,不过几年而已,谈不上绝对的忠诚。 这一路走来,拉拢他们的有大权在握的摄政王长平王、有位极人臣的萧焕、有枢密使的左慈等等,论起?来,他们都要比面?前这个年轻、什么都没有女人更有资格让人跟随,可他们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萧莫辛。 因为她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比如权力、智慧、还有从不干涉他们对军队的管理、也不阻止他们和其余人合作。 萧莫辛唯一的要求,在两人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她说?什么做什么,言听必从。 如果说?这些是千月和上官昭选择她的原因,那么她用短短几年让千家在马军司站稳脚跟、让上官昭一个江湖之辈当上步军司的都指挥使,这才是他们两人跟随的原因。 萧莫辛要比朝堂那些人愚笨之人,聪慧上许多,更懂得如何通过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只有跟着这样的人才有未来。 方才一杯凉茶下肚,压了压萧莫辛心中的烦闷,她冷静下来说?:“长公主虽有意对马军司和步军司下手,但你们千家操持马军司多年,长公主安排进来一两个人,不会影响你们千家在马军司的地位,不过千月,最近多注意些,不要被抓住把?柄。” “好。”千月把?此话牢记。 萧莫辛又看向上官昭:“至于步军司,这几年你招入了许多江湖上的兄弟,本宫不多说?,不过你们兄弟之间情谊固然深厚,但也没有到?坚不可摧的地步,你需多留个心眼。” “是。”上官昭心里明白?。 关于这点他早已有想法,只是碍于兄弟之间的情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继续这样下去,自?己?也会被他们给拖累。 千月心中有疑虑,多问道:“明日长公主检阅,我?们该如何应对,需要效仿今日殿前司,故意在长公主面?前露怯吗?” “不用。”萧莫辛摇头拒绝:“姚崇这些年仗着先皇的宠爱,懈于本职,殿前司有今日是他自?食恶果,而你们两个一直勤兵勤务,尽职尽责,所?以等长公主检阅之时?,你们不仅不能效仿殿前司,还要让马军司和步军司在长公主面?前出尽风头,但是也不能骄傲自?负,尤其是言行举止,皆要以皇上和长公主为尊,绝不可提本宫一个字。” 只有这样做,长公主才无法插手马军司和步军司的公务,自?己?也能…… 萧莫辛稍微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长公主那边本宫来负责,你们好好准备检阅之事?便可,有事?让人进宫传话。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凡事?要学会沉下心,切勿急躁。” 两人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属下谨记,请太后放心。” 之后萧莫辛又仔仔细细叮嘱了他们两人另外?一些事?情,千月和上官昭听的甚是认真?,心中也对她更是敬佩尊敬。 如此的谋略和工于心计,他们着实没有跟错人,若是想的大胆一点……太后有机会拿到?虎符,掌握全国兵权,恐怕这大梁王朝的天都要翻一翻,有时?真?想看看这场面?。 三更时?分,千月和上官昭走了出来,两人都没有离开,并肩站在长廊前,仰头看着头顶的明月,今日十三,快到?圆月了。 千月单手背在身后,轻笑了一声:“我?们想到?的,我?们没想到?的,太后都想到?了,还告诉了我?们应对的方法,不得不说?,当今朝堂上恐怕无人能比,长平王也不行。” 上官昭眼神里慢慢蕴了湿润,回忆起?了从前:“当年我?入朝,不过是个小小的武官,人前瞧不起?,人后没人搭理,连一顿饱饭都吃不起?,是太后亲自?从宫里出来找到?我?,给了我?一所?宅子,还有一百两银子,并告诉了我?一句话,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以前的我?,杀人不眨眼,看谁不耐烦就揍谁,但因为这句话我?学会了忍耐,收敛了锋芒。若是没有太后,现在的我?恐怕早就落草为寇,岂会有现在一声声的上官大人。” 千月听着,也渐渐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她很会识人,用人。我?们千家虽是名门?之后,但代?代?没落,到?了我?这一代?,全族人把?所?有希望压在了我?的身上,我?参加科举、武试,只为了能够光耀门?楣,只可惜先皇不识人,我?拿到?状元后一直没有得到?重用,直到?遇见?了太后,她给了我?一个机会,给了我?们千家一个机会,我?才能坐到?马军司都指挥的位置。这些年,说?实话,如果没有太后,光凭我?一身蛮力,我?走不了这么久。” “一样,一样啊。”上官昭深有感受。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各自?豁然。 等她们离开客栈后,小山去叫了江鸢过来,并重新给萧莫辛换了一壶茶。 小山拿着茶壶颔首出去,顺手关门?。 “坐。”萧莫辛从盘子里重新拿了两个空杯子,给江鸢倒了一杯,给她自?己?倒了一杯,若不是因为太热,她现在就想喝。 江鸢摘下帽子走过去,拿出盘子里最后一个空杯子,然后又端起?萧莫辛面?前的杯子,来回倒着,帮她把?热茶慢慢倒得温凉。 萧莫辛眼神慢慢温和,眼眸柔柔的,她抬起?胳膊撑在桌面?,抵住额头:“这么贴心?万一我?喜欢慢慢等茶凉呢,你这样,岂不是刚好和我?的心意相驳,江大人。” 江鸢撩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放下右手的水杯,弯腰凑过去捏住萧莫辛的下巴,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下嘴唇:“和她们聊那么久,嘴巴都起?皮了,没空喝水吧。” “细心。”萧莫辛笑着坐直了身子。 江鸢继续来回倒着,没搭腔。 萧莫辛也有话要和她说?,趁她凉茶这会儿,缓缓说?道:“在,校练场上,你明明可以打的赢千月,为什么要和她打个平手?” “因为你。”茶已经不怎么热了,江鸢弯腰放到?她跟前:“千月是你的人,更是大梁王朝禁军第一人,她若是输了,我?岂不是在打她的脸,让马军司的人在背后议论。再说?了,打千都指挥使的脸,我?不就是在打你的脸,那么傻的事?,我?做不出来。” 萧莫辛双手端起?她倒凉的茶水,递到?嘴边:“我?们江大人好聪明。” 说?完她才喝。 江鸢又给她倒另外?一杯热茶,用脚拉过椅子坐下,一脸严肃:“有事?想和你说?,这两日马军司和步军司的检阅,应该只有长公主自?己?去,你和小皇帝会留在宫中。我?在步军司待的这几日发现,步军司的士兵要比殿前司强上许多,相比马军司也不会差多少。我?建议你传密信给上官大人和千大人,让他们在检阅时?发挥两司的真?正实力,让姑姑明白?,你这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并非只是个花架子,还有殿前司固然重要,但也要看谁在领导。当姑姑看到?后,她会明白?你不仅在朝堂上有政见?,在军事?上也有自?己?的手段。” 萧莫辛眼睛眨了眨,神情是克制不住的惊讶,没想到?……她,这厮…… 竟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江鸢一长串话说?完,看她无动于衷的,蹙眉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萧莫辛爽朗的笑着摇头:“没有。” 江鸢:“那你还不赶紧去告诉他们。” 萧莫辛情不自?禁拉住江鸢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拉:“我?已经和她们说?过了。” 江鸢踉跄一步倒她怀里:“啊?” 第68章 江鸢怕自己压到她, 倒下去时,右手下意识扣住桌子边缘,只?挨在?她怀中片隅, 另一只?手无处落, 便搭在?了萧莫辛肩头。 这姿势不太舒适, 可也?没挪开。 萧莫辛笑意莞尔,右手从江鸢背后伸过去搂住她的腰肢,然后又?学着江鸢方才捏自己下巴的?模样, 轻轻捏了回去。 江鸢一下子?抬了头, 猛然间?撞进她盈盈繁星般的眼眸, 神秘又?深邃。 烛台上的?烛灯渐渐燃烧大?半,融化的?蜡泪沾惹了一整个烛台。 萧莫辛是江南典型秀丽温柔细腻的?女子?, 初见时, 犹如一幅婉约、烟波朦胧的?烟雨美人画卷,等你凑近鉴赏,才发现这画卷的?美人正如《诗经》里所说,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 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是标致的?美人。 萧莫辛手不安分, 她用冰凉的?指腹细细描绘江鸢的?薄唇, 有些痒,有些难耐, 她眼帘抬起:“你很合我心意,各个方面。” 心计、武功、身份以及偶尔的?野心。 江鸢垂眸目光紧盯着萧莫辛,睫毛长而浓密,她低头靠近过去,肩膀上搭着的?手跟着低头的?动作,轻轻扣住萧莫辛的?后颈,掌心穿过长发按在?腺体处,在?她唇瓣讨了个吻,齿尖划过下唇,温热香甜,诱人深入。 萧莫辛因她掌心的?动作和故意讨要的?吻,身体不自觉的?颤抖战栗,脸颊涌来一阵绯红,随之而来的?,还有不可察觉的?愠怒。 这种撩拨,不在?萧莫辛可控范围之内。 江鸢看到了她的?怒意,扣在?桌面的?手指骤然发力?,整个人反身站立,抓住萧莫辛的?小臂把她拉起来,带进自己怀中,手掌落在?她富有软度和弹性的?杨柳细腰上,用力?扣紧,贴近自己,手感不错的?揉捏了几?下。 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但明?显江鸢气息起伏更?严重一些。 江鸢拥着萧莫辛,把她抵在?身后的?桌子?前,逼迫十足道:“并非是我合你心意,而是我在?按照你的?心意做事,如果我不愿意,我对你来说,只?是一颗无用的?棋子?而已。” 姿势的?改变,两人之间?的?态势也?发生了转变,江鸢由下变为上,所以她这话在?此时此刻听起来,很像是一种胁迫。 萧莫辛眨眼间?清晰许多,连人都冷静了,声音显而易见低沉下来:“你是想和我翻旧账,算你付出了多少?,索要报酬?” 如果下一句话这厮脱口而出的?,是要用之前的?事情?和自己谈交易和合作,萧莫辛对她只?有一个答案,死人才不会说谎。 “我们有旧账吗?” 江鸢眉眼溢出笑意,勾唇荡漾出一抹算计:“你不是一直在?亲自还账?” “江……” “唔。” 江鸢闭眼吻下来,右手再次准确无误扣住萧莫辛的?后颈,初雪的?信息素乍然飘散在?空中,萧莫辛一时间?腿软瘫坐在?桌子?上,茶杯被推倒在?一旁,水渍洒了出来。 暧昧交织在?一起,炙热的?呼吸和体温将萧莫辛团团包裹,很快,她被江鸢掠夺的?一干二净,吻也?浸入的?越来越深。 江鸢中途睁开了一次眼睛,看到她阖了眸,手掌慢慢从她后颈挪开,闷头亲吻。 片刻后…… “啊!”江鸢弯腰捂着自己被踹疼的?小腿,踉跄的?扶住桌子?慢慢坐下,“好疼,好疼,萧姑娘,这是腿,不是木头。” 上次这女人也?是这样踹自己。 门口的?小山和小玉听到屋中的?惨叫声,以为是太后出了什么事情?,二话不说直接破门而出,结果看到的?画面就是…… 江鸢抱着腿一脸痛苦的?坐在?椅子?上,太后盈盈可人的?依在?桌边,乌发从肩头滑落,脸上的?潮红不知是怒意,还是别的?什么。 萧莫辛听到门口的?动静,从桌子?前起来,神情?冷静:“出去吧,我没事。” 小山和小玉对视一眼,见真的?没事,弯腰退出去,把门重新关上。 关上门口,小山偷偷的?靠近小玉,小声吃瓜问:“江大?人和太后,她们是……” 小玉笑了声,摇摇头:“别多嘴。” “哦。”小山退回自己位置。 萧莫辛垂眸看向表情?狰狞的?江鸢,没有一分一毫的?同情?心:“下次再这样试探,就不是一脚了,可能是一刀,送你下十八层地狱见阎王爷,到时我一定给你上坟。” 江鸢放下腿,咳嗽了一声:“正事谈完,本来想和你说点?暧昧的?话,你当真了。” 萧莫辛:“下次真的?会是刀。” “我错了。”江鸢立刻正经脸,起身端正的?和她道歉:“没有下次了。” 萧莫辛抬手擦了擦嘴,转身走到圆桌前,把倒下的?茶杯扶正:“刚才本来想咬你的?,但转念一想,过两日长公主要去步军司检阅,我怕你嘴上有伤不好和他们解释。” “谢谢替我着想。”江鸢阿谀逢迎。 萧莫辛抬头看着向她,心里叹了一口气,方才感情?上头,她是想和江鸢说点?什么私人之话,没想到这厮那?么不正经,把她刚蕴好的?情?绪全部挥走了,话也?就咽了回去。 萧莫辛没了情?绪,把目光从江鸢身上转开,说道:“检阅一事好好准备,也?借此……” “算了。”萧莫辛说不出口。 “借此让我和姑姑拉近关系。”江鸢说出了她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萧莫辛眼眸变了变,柔和许多。 有了方才的?事情?,江鸢现在?和她说话小心翼翼的?:“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今日在?殿前司,姑姑也?在?给我机会,我看的?出来,还有这两日马军司和步军司的?检阅,步军司那?边和我没关系,马军司这边等到检阅的?时候,我会好好表现的?。” 萧莫辛:“嗯。” 牵扯到她们姑侄两人,萧莫辛不好多说什么,说多说少?都不合时宜。 江鸢试探性靠近萧莫辛,缓解她方才的?愠怒:“你放心,接近姑姑,说的?私人一点?,是为了我自己的?前程,说的?大?义凛然一点?,禁军是大?梁之本,若到时候真的?打起来,这么一群废物去上战场打仗,可能等不到你谋权篡位,大?梁就已经被灭国了。” 萧莫辛轻笑:“说的?有道理。” 江鸢已经走到萧莫辛身边,探着脑袋问她:“还气吗?方才是我煞风景了,如果真的?有下次,我一定好好表现,好不好?” “早点?回去休息,上官昭应该还在?等你。”萧莫辛头也?不回的?离开。 小山和小玉跟着她一起离开客栈。 江鸢在?屋子?里自己待了一会儿,低头出去找到上官昭,两人翻墙离开客栈,回去的?时候,没有来的?时候那?么着急,从街道走到胡同里,尽量不被巡逻士兵发现。 “太后都和你说什么了?”上官昭问她:“这两日检阅的?事情?吗?” 江鸢点?头:“对,她让我在?检阅之日好好表现,争取出个风头,至于别的?事,什么都没说,可能是碍于我的?身份吧。” 虽然现在?全都城的?人都知道江鸢搬出了长平王府,可她毕竟是长平王的?女儿,和太后不是一党,两人能凑一起说句话都够可以了,更?别说谈论?一些比较深入的?话题。 上官昭不再多问,两人各回各家。 步军司检阅当日果然只?有长公主来了,太后和小皇帝留在?宫中,步军司的?检阅和殿前司的?检阅差不多,步兵、骑兵还有弓箭兵,他们整体军队素养要比殿前司强很多。 江怀负站在?帷幔内看着下面整齐有序、砍杀有度的?骑兵,刀起刀落,稻草人的?脑袋落在?地上,之后骑兵们换了长枪,打起来依旧丝毫不逊色,而且力?度更?稳。 江鸢也?是其中之一。 上次吐安国会武之日,她用长枪打赢了吐安国的?武士,没想到骑马也?能发挥出长枪的?优势,还有,先前殿前司检阅的?时候,江鸢已经展示了她的?武功和弓箭技艺,今天看到她的?马术如此精湛,江怀负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这位侄女,心中甚是欣慰。 骑兵结束检阅,江鸢长腿一抬稳稳落地,把手中的?长枪扔给一旁的?将士。 他们一脸震惊的?双手接住长枪,极其震惊说:“这,她也?太厉害了吧,武功、骑马、长枪、弓箭,还有什么是她不贵的??” 旁边站着的?另一位将士说道:“我记得她刚来步军司的?时候,便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说只?要打得过赢她,就有和她谈条件的?机会,可这,这得练多久才能打的?赢。” 将士:“我看啊,她就是纯粹想放火而已,我们就是刚才被砍下的?稻草人。” 江鸢大?步跨过台阶走进帷幔里面,双手一抬,单膝跪下:“见过长公主。” 江怀负笑着走过来,扶住江鸢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好,好,鸢儿,你做的?很好,我们江家出了你这个能人强辈,姑姑甚是欣慰,以后你一定是我们大?梁的?栋梁之材,我要好好的?培养你,鸢儿快起来。” 江鸢放下手站起来,温和道:“长公主,鸢儿并无所图,只?要现在?做的?事对皇上好、对大?梁王朝好、对百姓好就足够了。” “嗯。”江怀负拍了拍江鸢的?肩膀,“好,皇上有你,姑姑算是松了口气。” 江鸢颔首,心里一时间?很不是滋味。 这算是在?骗姑姑吗? 第69章 马军司和?步军司检阅结束, 长公主对两衙甚是满意?,当众在朝堂上赞扬上官昭和千月带兵有方,姚崇的?脸算是被打?了个啪啪响, 所以这几日一下朝便回到军中疯狂练兵, 殿前司可谓是惨叫连连, 抱怨声不?停。 朝会?散了后,冯正带小皇帝回宣德殿,江怀负有话想和萧莫辛说, 于是同她漫步走在宫中, 跟着的侍女太监自觉落后几步。 江怀负与萧莫辛说的是检阅一事:“皇嫂, 关于三?衙的?检阅,你有什么看法??” 萧莫辛今日戴了步摇, 玉珠之间随着走动轻盈的碰撞, 她如?实说:“这几日的?检阅,殿前司明显不如马军司和步军司,但也并非是殿前司不?行。” “皇嫂为什么这么说?”江怀负问道。 萧莫辛眉梢间清冷优雅, 款款玉步:“姚崇是朝中老人,待的?时间久了, 难免会?有些懈怠, 而马军司的?千家和?步军司的?上官昭,两人皆是经历过刀山火海才坐到这个位置,所以他们要比姚崇懂得珍惜自?己现在所拥有的?, 为人处世自?然?谨慎,不?过殿前司之所以是殿前司, 它的?过人之处不?是马军司和?步军司所能比的?, 相信一个月后的?检阅,长公主会?看到一个全新的?殿前司。” 江怀负颇为讶异:“皇嫂果?然?聪明, 想的?如?此通达。说起?来,我心里对殿前司倒是没什么底气,先皇在位的?这些年,他疏于管理朝政,姚崇又被王兄拉拢,所以我动殿前司之时,很担心姚崇记恨于我,然?后和?王兄联手造反。” 萧莫辛抬起?眼帘,转头看向?江怀负,安抚道:“殿下,姚崇虽然?这些年懈怠了许多,但还不?至于造反,毕竟现在全国的?兵权都在您的?手中,拿虎符的?是您,不?是他。更何况,姚崇此人有一个弱点,他很在乎自?己族人的?性命,若是造反,那便是株连九族,他不?会?拿族人的?性命作赌注。” 经由萧莫辛一两句的?解释和?安慰,江怀负心中好受了许多,她往前走了一步,转过身子边退边说:“谢谢皇嫂。” 萧莫辛温柔轻笑:“殿下客气了。” 江怀负仰头看着天?空的?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甚是明媚,她低下头和?萧莫辛说:“我看今日天?气挺好,前些时日曾答应皇嫂,有空带你出宫转转,你常年深居宫中,恐怕早已不?知道都城外的?繁华,我觉得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可否?” “出宫转转?”萧莫辛停下步子,担心道:“皇上一个人在宫里,我不?放心。” 江怀负跟着她站停,并朝萧莫辛又走了一步:“王宫内到处都是禁军,而且还是我这段时间亲自?挑选的?,如?果?你若是实在不?放心,那就让马军司的?人前来宫中护驾保护皇上,宫里有千都指挥使的?马军司在,皇嫂还不?放心吗?” 萧莫辛:“可……” 江怀负轻声打?断她:“等马军司的?人来了后,我们便衣出宫,让鸢儿?、小山和?小玉跟着,沿路我会?安排暗卫,皇嫂不?必担忧太多,放心游玩便是,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就当是散心。” “阿负,我……”萧莫辛想拒绝。 江怀负这次也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拉住萧莫辛的?小臂,往永安殿的?方向?去:“皇嫂,当今正是石榴花和?荷花盛开?之际,满城的?百姓都在赏花游船,你庭院里的?魏紫已经过了时节,衰落成肥料,也该看看当季的?花了。” 突然?说出宫游玩,萧莫辛没做任何准备,她被拉回永安殿后,江怀负让小玉和?小山去给她准备一身便衣,然?后江怀负自?己去安排宫中的?事情,等千月带着马军司的?人马到达王宫部署完毕,几人离开?了永安殿。 萧莫辛出来时,看到早已等在殿门口的?江鸢,眼眸明眼可见的?亮了亮。她一手牵马,一手紧握长剑,身上这件似乎是新衣,之前没见穿过,深黑暗蓝锦色马面?长袍,腰间系着玉饰腰带,高马尾,白玉冠,像是快意?江湖、翩翩江湖侠客少女模样。 “鸢儿?。”江怀负叫她。 江鸢一眼没敢看萧莫辛,拱手道:“姑姑,太后。” 江怀负走过来按下她抬起?的?手:“出门在外,叫我姑姑可以,叫皇嫂太后就不?必了,我看就叫她……莫姑娘吧。” 江鸢颔首:“是。” “那我们走吧。” 江怀负回头对萧莫辛说。 小山和?小玉上前把马车的?车凳拿下来搭在地面?,萧莫辛从江鸢身边擦肩而过,江鸢下意?识转身想扶她,但江怀负先一步越过江鸢站在车凳前,主动扶萧莫辛:“小心些,皇嫂。” 萧莫辛轻轻抓住江怀负的?手,转头时,因为江怀负身子遮挡,并没有看到江鸢伸出来又握回去的?手:“谢谢。” 萧莫辛上去后,江怀负跟在后面?提着衣袍走上马车,小山刚想收起?车凳,见江鸢还没有进马车,她伸手拉了拉江鸢的?胳膊:“江大人,该上马车出发了。” “不?用?了。”江鸢看了眼落下的?车帘和?关上的?马车门,“我跟你们坐在外面?就行。” “江大人,这……” 她可是殿下的?侄女,步军司的?都虞候,跟她们坐外面?,不?太好吧。 江鸢没吭声,把长剑用?剑钩挂在腰间,主动过去把车凳收起?来,然?后一个跃步坐在马车正中间,拍了拍两侧的?位置和?她们说:“还不?上来?等会?儿?姑姑和?莫姑娘要等着急了,快来快来。” 小山和?小玉摇摇头,走过去坐上,驾着马车缓缓驶出王宫。 马车已经在走,萧莫辛没见江鸢上来,想了想,还是多心的?问了句:“江大人不?进来?” 江怀负弯腰倾向?马车门口,她单手撩开?车帘,看到江鸢在外面?坐着,缓缓放下:“没事,鸢儿?在外面?坐着了。” “嗯。” 萧莫辛轻声回着,视线盯着车帘看。 江怀负以为萧莫辛一脸忧心忡忡,是在担心皇上的?事情,关心说:“没事,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玩,皇上那边不?会?有任何事情,步军司也加强了宫中和?城中的?戒备。对了,皇嫂你是喜欢石榴还是荷花?” “啊?”萧莫辛被叫了思绪:“都可以,我看什么都行。” “好,那就先看荷花吧,都城边有一座荷花池,是全都城最盛名的?,我们就去这里吧。”江怀负特意?打?听了打?听。 萧莫辛无所谓,无论是荷花还是石榴花,看什么都行,她没有任何兴趣,若是这个时节有魏紫,她可能会?有兴趣想去看两眼:“好,我听阿负的?。” “嗯。”江怀负格外温柔。 马车外,小山拉着缰绳慢慢走,她用?胳膊肘碰了下江鸢,极其小声的?问她:“殿下前几日检阅的?时候,我看到你和?千都指挥使的?比试,不?懂武功的?外行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我和?小玉姐姐看的?出来,你让了千都指挥使几招,为什么?” 江鸢无聊的?支着脑袋,没一点生气:“没让她,是我武功不?敌,那几个破绽,你们看着是破绽,其实真?的?是破绽。” “呵,不?实诚。”小山要和?她说的?不?是这事:“之后有空了,你跟我和?小玉比试比试,我们两个都想和?你过几招。” “都行。”她现在没这个心情。 小玉要比小山细心许多,她注意?到了江鸢低沉的?情绪,想着她们也算是认识了许久,便关心了句:“江大人是有什么心事吗?今天?阳光这么好,殿……两位小姐还带我们出来玩,可你怎么一脸萎靡,心情不?好的?样子?” “有吗?”江鸢不?承认。 她哪有什么萎靡,她哪有什么心情不?好,无非是那女人被姑姑扶着上马车而已,这有什么?小山和?小玉还天?天?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甚至还给她穿衣服,一个小小的?扶手而已,自?己一点都不?在意?。 小玉点点头:“有,而且很挂脸。” “有吗!”江鸢这次提高了分贝,把长腿放了下去。 小山也说:“有,非常挂脸。” 江鸢顿时正经起?来,把搭落在肩头的?长发撩到身后,手放在刀柄上握住,中气十足的?说:“我只是今日休息,没想到会?突然?被抓来当苦力,所以心里有一点怨言,两位姐姐不?要介意?。” 小玉:“原来是这样。” “嗯。”江鸢十分诚恳的?点头。 去荷花池的?路过城中街道,两侧皆是小吃商贩,江鸢看到有卖糖葫芦的?,感觉好久没吃了,她想吃一根,于是又问了问小山和?小玉,她们两个也想吃,便提前施展轻功下去,用?三?文钱卖了三?根糖葫芦。 等马车走到这边,小山朝江鸢伸手,江鸢抬手搭上,一个翻身跳回自?己中间的?位置,慢慢落座下来,把手中的?冰糖葫芦分给她们:“还想吃什么?等会?儿?路过我再买,我请你们。” “真?的??那要吃茯苓饼、蜜饯、烤红薯、肉食的?话我要吃虚汁垂丝羊头、乳炊羊、排炊羊、煎羊白肠、羊棒骨,最好给我来一个全羊宴,谢谢。” 小山一口气说的?不?带停。 江鸢刚拿到嘴边的?糖葫芦慢慢拿开?,目瞪口呆:“小玉姐姐,你是缺了我们小山妹妹多少顿饭,把人给饿成这样。” 小玉:“……” 第70章 “你说要请的, 不能赖账。”小山还特意空出一只手,拉起江鸢右手的小拇指,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拉钩了。” 江鸢觉得好笑, 咬了口酸甜的冰糖葫芦:“好, 拉钩了, 你想?吃什么都给?买,你要是不吃撑,我还不放你走。” 小山幸福的哈哈笑:“好。” 马车里两人听到外面爽朗的笑声, 江怀负被感染, 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她看向萧莫辛,豁然道:“果然还是要出来走走, 你身?边的两位丫头在宫里的时候, 一直严肃谨慎,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她们笑的如此开心,鸢儿也是, 之?前从未见她笑过。” “嗯。”萧莫辛笑意?浅浅。 走了一路,三人也吃了一路, 江鸢把她们?两个想?吃的全?买了一遍, 自己尝个鲜就行。 马车刚进?入荷花池附近街道,便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挤的走不动道,小山和小玉把马车停在一处宅子前, 给?了主家十文钱。 主家见有钱拿,一口答应帮忙看马车。 五人下了马车步行前往荷花池, 因正是赏荷之?日, 来来往往人很多,萧莫辛和江怀负并肩走在前面, 三人持剑跟在后面。 江鸢再想?忽略前面两人,眼神还是有意?无意?投向萧莫辛。 不同?以往,今日她着了件淡粉色衣衫,与平时高傲冷冽、高高在上的太后相比,多了份少女的活泼和青春灵动。 小玉想?着今日殿下要带太后赏荷,所以特意?给?萧莫辛找了件淡粉色绣有荷花的锦绣衣裳,织染署量身?定做,上乘的蝉翼纱。 萧莫辛本就腰肢纤细,这件衣服很衬她婀娜多姿的身?段,看起来像百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腰间配的是粉色流苏独山玉,雕刻的荷花,粉嫩透亮,质地十分?细腻。 江鸢盯的正入神,前方出?现了一座石桥,需要上两层台阶,姑姑靠近过去,轻轻握住她白皙的手腕,翡翠玉镯垂落至手掌。 萧莫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谢谢。” 江鸢生硬的别开目光。 路过的人以为这是一对年轻貌美妻妻,纷纷称赞两人是天?造地设的天?作?之?合。 萧莫辛这才察觉到自己和阿负被人误会了,于是她抽走了被江怀负握在掌心的手腕,盈盈笑道:“前方就是荷花池了。” 江怀负手中猛然一空,她失落的握了握,收回来背在身?后,笑着回道:“嗯,一整座池怒盛的荷花,冰清玉洁,我们?等会儿去坐蓬船看,想?必别有一番风貌。” “都可以。”萧莫辛应允。 方才在桥上看着已经?足见荷花池的美艳,等走近了看,池面上水波荡漾,荷叶像极品翡翠,荷花宛如粉红色的宝石,它们?交相辉映在荷花池中,简直如诗如画。 “江……”萧莫辛站在池边欣赏时,下意?识想?叫江鸢过来一起看,可等名字喊到嘴边,她才反应过来阿负还在身?边,于是急忙改口:“江大人,去租个蓬船。” 江怀负也转过身?子说:“鸢儿,去吧。” “嗯。”江鸢头也不回直奔池边蓬船的老翁身?边,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态度不甚客气:“老头,我要租你这里最大的蓬船去池中看荷花,这是定金,给?。” 老翁笑眯眯接过银子塞进?腰间,指着右手边的蓬船说:“那个是最大的,不过最多坐四个人,这四个人还包括船夫,也就是说只能坐三位,姑娘,你那边几个人啊?” “五个。”江鸢说。 老翁哎呦一声:“那这可坐不下。” 江鸢回头看了眼那边站着的四个人,萧莫辛恰好看过来,迎上她的目光,江鸢直接转开和老翁说:“那我再租一条蓬船,这个坐三个,另外的蓬船坐两个。” 老翁笑着点?头:“行,行,不过你得再给?一两银子的定金,等你们?坐完了,我给?你退还一两银子的定金,童叟无欺。” 江鸢从荷包里摸银子递给?老翁:“行,这是一两银子。” 老翁收过银子掂量了掂量,确认不差两,说道:“你让人过来,我去安排船夫。” “成。”江鸢折身?回到她们?身?边。 江鸢拱手对江怀负说:“姑姑,蓬船已经?租过了,不过这里的蓬船最大的只能载三位客人,为了你和莫姑娘的安全?,我租了两个蓬船。你和莫姑娘一条船,我、小山和小玉坐另外一条蓬船,保护你们?的安全?。” “可以,莫姑娘,我们?走吧。”江怀负带萧莫辛过去,她们?三人跟在后面。 老翁已经?安排好两条蓬船的船夫,他们?手持船桨站在船尾,头上戴着竹子编造的竹帽,因风吹日晒已经?失了最初的颜色。 几人到跟前,依次坐上去,江鸢、小山和小玉会武功,三人大步一跨便上了船,萧莫辛则被江怀负温柔的扶上了蓬船。 船夫是个粗壮的中年大汉,嘴巴上下留有胡茬,他用船桨抵着岸边,蓬船慢慢进?入池中,边划船边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小娘子真是琴瑟和鸣,貌美惊人,颇像和话本里《白蛇传》白娘娘和许仙,真是羡煞旁人。” 江怀负站在船头侧身?看向船尾的船夫,笑道:“船家,这位并非是我的娘子,而是家中长嫂,今日见阳光不错,所以带特意?长嫂出?来游湖赏荷,还望船家不要多心。” 船家扭头安静划船。 蓬船慢慢进?入荷花池中,两侧荷叶伸进?船中从身?边擦肩而过,萧莫辛有几次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指尖划过荷花边缘的时候,她多愁善感的想?了些不该些的,或者说是大逆不道,可能连江鸢听了都会骂自己几句。 如果…… “长嫂,可还喜欢?”江怀负低声询问,语气一如往常的正经?,不苟言笑,似乎只有自己不喜欢,她就会立刻换一个地方。 萧莫辛放下手:“喜欢。” 江怀负满意?的笑着:“那就好。” 另一条蓬船上,江鸢和小山并肩站在船头,小玉站在她们?两人前面,认真严谨的观察周围的情况,怕突然间有什么情况。 小山和江鸢搭腔:“虞侯,有句话一直想?问你,你和我们?家莫姑娘是什么关系?” “太后和臣子的关系。” 江鸢把剑抱在怀里,僵着脖子和眼珠子,让自己一眼都不看另外一条蓬船,因为画面太过合适,她怕自己看了,把这画面刻进?脑子里,以后时不时的发癫回忆起来,拿刀戳心。 小山不信:“你是不是喜欢太后?” 江鸢诧异道:“小山妹妹,你怎么会这么想??饭可以乱吃,但话绝对不能乱说,你不想?想?她是谁,我是谁?我怎么敢喜欢她,是我命太长,还是我道德底线太低,按辈分?论的话,她可是我婶……算了,反正我不喜欢她。” “哦。”小山嘟起嘴巴,“说的也是,可能是你经?常深夜来找太后,一找几乎就是大半夜,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有那什么。” 江鸢神色沉重了,她正身?面对小山,一字一句的问道:“小山妹妹,我想?多问你一句,你这么问太后私下的事情,就不怕我之?后在太后面前告你一状,太后把你给?斩草除根了?她可是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 “不怕。”小山一脸单纯无害:“因为太后相信和我小玉,我们?两个就算被人一刀一刀的割下肉疼死,都不会出?卖太后。” “为什么?”江鸢好奇了。 小山突然保持了神秘,她微微一笑,用下巴指向背对她们?的小玉:“我不方便告知,若有机会,让小玉姐姐告诉你吧。” 江鸢看了眼小玉,就算好奇,也没有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说的秘密。 蓬船泛舟荷花池里,犹如仙境,可再美的风景也有到头的时候,船夫用船桨撑着蓬船慢慢掉转船头,船身?有些不稳,江怀负伸手扶住萧莫辛的胳膊:“小心些。” “嗯。”萧莫辛不经?意?皱了眉头。 今日长公主的主动似乎过于主动了。 等泛舟结束,回到起点?,几人依次下船,江鸢下了船后直奔老翁:“一两定金退我。” 老翁嘿了声,从荷包里拿钱:“你这姑娘,变脸挺快啊,来租船的时候客气的跟什么一样,来要钱,跟我欠你钱一样。” 江鸢皮笑肉不笑:“因为今天?出?来玩,花的都是我的钱,事后还不会还我。” “原来如此。”老翁把一两银子还她:“那这是她们?不厚道,下次别跟她们?玩了,不过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差钱的人啊。” 江鸢冷漠无情道:“越有钱越抠搜。” 老翁抬手颤抖的指着江鸢,酝酿好久才蹦出?了一句话:“姑娘英雄所见略同?。” “谢谢。”江鸢拿钱走人。 荷花看完,接下来是去看石榴花,观赏石榴花的地方和这里不过隔了一条街,走几步就到,所以马车还停在那户人家前。 去的路上依旧只有萧莫辛和江怀负说话,她们?三个跟屁虫默默跟在后面,一句话不吭,像三个只会听话的哑巴。 江鸢看了她们?又看,许久后,握紧手中的长剑迈步跟了过去,她没资格说什么。 70-80 第71章 观赏石榴花的地方是都城某富贵人家的宅院, 主?家?因杨贵妃酷爱石榴花、吃石榴和穿石榴裙,所以特意在这宅子里种满了石榴树,以祈祷贵妃来世?能投身此处, 就连这宅院的名字都是贵妃院, 可谓是爱极了。 步入宅院, 满院玫红色的石榴花争芳斗艳,地上因着也染了一片玫红,和小草绿叶融在一起, 看起来当真是让人心旷神怡。 主家为了能让大家更好欣赏石榴花, 还特?意?备了酒席和吃食, 不过不是白吃的。 客人须现场做一首和杨贵妃相关的诗词,无论下里巴人还是阳春白雪, 只要是称赞杨贵妃, 主?家便会无偿赠予这些吃食。 几人到的时候,刚好一布衣站在主?家?前作诗,周围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只见那布衣拿起盘子里的一块白米糕,即兴作诗道:“石榴满院红又红, 主?家?米糕香又香, 我吃一块饱腹来,拱手多谢贵妃赏。” “好,哈哈哈, 赏。”主?家?听的甚是高兴,连忙起身把?一整盘的白米糕送给布衣。 布衣也不推脱, 双手接在怀中, 用小臂圈住盘子,拱手道:“那在下就笑纳了。” 主?家?挥挥手表示随意?。 布衣心满意?足抱着白米糕继续游玩。 江怀负笑道:“没想到被唐明皇逼死?在马嵬坡的杨贵妃, 如?今倒成?了主?家?的心上人。” 萧莫辛看着开怀大笑主?家?,缓缓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不许美人见白头。史书记载,杨贵妃善歌舞,邃晓音律,且智算警颖,迎意?辄悟。盛唐之时,她是唐明皇手中的无价之宝,两人超越世?俗的爱情被后世?夸夸其谈,可世?人又皆知?,杨贵妃本是唐明皇第十八个儿?子,寿王李瑁的爱妻,夫妻二人被唐明皇强行拆散,还演就了这么一出乱//伦的旷世?奇恋。最后贵妃被逼死?在马嵬坡,也不过是权欲滔天之人的牺牲品而?已。” 江怀负听完笑意?当场僵在脸上,身后的江鸢也愣住了,眼?眸闪闪,颔首沉默。 “不过贵妃能被后人如?此有心念着,想必泉下有知?也是开心的。”萧莫辛着缓解尴尬的气氛,顺带看了眼?身后的江鸢。 脑袋都快要低进地面了。 本来大好的赏花会?,因为萧莫辛寥寥几句,五人中两人没了心思,江怀负自持冷静道:“长嫂说的甚是,我们往前走吧。” “嗯。”萧莫辛迈步离开。 贵妃院里的石榴花观赏结束,刚好也到了正午,几人走到马车前取了马车回往城中,在雅城楼前停下,打算进去吃个午饭。 雅城楼是全都城最华丽的酒楼,足有四层高,气势非凡,牌匾是金黄正楷体,听说雅城楼这三个字,还是当年梁恒宗亲笔所写,至今已经有几十年的岁月,每年年初,雅城楼的老板都会?将牌匾取下,让漆工重新为牌匾染漆,用的漆料乃是金粉。 几人刚下马车,门口站着的堂倌上前迎人:“客官来了,快快请进,还有雅座。” 江怀负做了个请的动作:“长嫂之前可来过这雅城楼?听说这里的鸳鸯五珍脍味道很不错,城中许多达官显贵多次前来一品美味,听闻还有异域的葡萄酒,可以尝尝。” 萧莫辛提着裙摆上台阶,回道:“喝过一点,谈不上喜欢,喝的内中酒多一些。” “内中酒是官酿,味道自然不差,其实很多私酿和家?酿的味道也不错,这雅城楼中皆有,长嫂若是想喝,都可以尝尝。” 江怀负和她推荐。 萧莫辛倒也没拒绝:“好。” 进去后是一个木制长廊,两侧是分开的隔间雅座,放完望去,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于是堂倌带她们直接去了三楼。 三楼雅座靠窗,坐下可以看到外面繁华忙碌的街道,还有小贩叫卖的声音。 四方桌子,萧莫辛和江怀负面对?面坐下,其余三人笔直的站在一旁,碍于身份,似乎并没有落座的打算。 萧莫辛望着她们三人可爱的样子,好笑道:“坐吧,在外分什?么,难不成?等会?儿?吃饭,你们也要端着碗筷蹲地上吃?” “是。”三人听话落座。 江鸢放下手中的长剑,坐在了萧莫辛右手边的位置,小山和小玉坐在江鸢对?面。 刚坐下,在酒席间穿梭而?来的煌糟便过来开始斟酒,她手里拿了一个琉璃酒壶:“这是咱们楼里的荔枝酒,几位先尝尝,您要是想喝什?么酒再和我说,我这边都给您上。” “好。”江怀负应声。 点菜的时候,江怀负点了一道方才?说的鸳鸯五珍脍,还有鳝鱼猪肚汤和果木翅羹,其余的让堂倌直接上店中的招牌菜便可。 堂倌一走,立刻有撒暂过来售卖他自带的果品和果珍,这人油嘴滑舌,把?一个蜜饯说的天花乱坠,江鸢笑了笑,觉得有趣,于是自掏腰包买了些放到桌子上。 一上午没吃什?么东西,萧莫辛确实有些饿了,她撩起衣袖拿了块蜜饯放进嘴里,酸甜的梅子,味道还不错:“阿负可以尝尝,这里的蜜饯似乎比家?里的好吃许多。” “好。”江怀负捏起一个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品尝:“是比家?中的好吃些。” 萧莫辛把?蜜饯推到小山和小玉面前:“你们两个也尝尝,不过我记得小玉似乎不爱吃蜜饯,那就留着肚子等会?儿?吃饭吧。” “多谢小姐。”小玉颔首。 小山不挑食,她伸手拿起一块吃了,但?并没有拿第二块,收回手安安静静坐着。 等了有一会?儿?,堂倌把?饭菜端上来,每一道菜的摆盘都极其精致,闻起来肉香扑鼻,勾的人馋虫都要从肚子里跑出来了。 为了不让她们谦让,萧莫辛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自己的银盘里:“吃吧,你们不用顾忌太多,美食当下,好好享受。” 两人下意?识想起身行礼,被萧莫辛一声‘嗯’按住,她们乖乖坐下吃饭。 江鸢不怎么饿,拿起筷子夹了块距离最近的饭菜,放进嘴巴里,嚼了十几次才?咽。 因为在贵妃,院萧莫辛说的那些话,她们从贵妃院出来后,江怀负再没有对?萧莫辛说过什?么,就连搀扶的动作都少?了许多。 这顿饭吃甚是安静。 萧莫辛难得多喝了几杯荔枝酒,一整壶喝完,又找堂倌要了一壶,江鸢离她最近,也最方便服侍,所以一直在帮她倒酒。 荔枝酒不比白酒和黄酒,几壶喝下才?会?有醉意?,但?萧莫辛向来不胜酒力,往往浅尝辄止,荔枝酒就算再没有酒劲,喝多了也会?醉,可她今天怎么一直闷头喝,莫非是这荔枝酒的味道比较美味,想多喝一些? 于是江鸢特?意?倒了杯荔枝酒品尝,甜软醇厚,陈酿的年数大概是两年,算是荔枝酒中的佳品,可也没到喝这么多的地步。 江怀负也被她们喝的好奇了:“荔枝酒很好喝吗?怎么已经喝完两壶了。” “味道一般,只是突然有了闲情。”萧莫辛说着又喝了一杯,而?且一饮而?尽。 江鸢没再多想,安心吃饭。 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吃完她们出来,江鸢去柜台前结账,账房先生拿着算盘敲敲打打的一算,说道:“一百二十两。” 江鸢:“……” 知?道这雅城楼吃一顿饭不便宜,但?没想到不过几个菜而?已,竟然要一百二十两。 幸好离开长平王府之前,坑了江郑平一万两黄金,不然自己就算掏空家?底,也没办法结这顿饭的饭钱。 江鸢付了钱出来,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从小山面前翻过去,落在中间坐下,双手拉起了缰绳。 “长公主?说要送小姐回宫休息,小姐喝了酒,身子好像不太舒服。”小山说。 江鸢担心的回头看向马车里面,眉头紧皱,明明喝不了酒,还偏偏要逞强喝,真是个又倔又要强的女人。 “驾。”江鸢扯着缰绳赶往王宫。 中午正是出来吃饭的时候,马车再快也得慢慢走,有时候遇到坑洼的地段,马车跌跌当当,她们坐着都不太舒服,更别说马车里面喝醉的那人,胃里一阵翻涌难受。 马车再次咯噔,萧莫辛瞬间弯了身子,她用手撑着才?不至于摔倒在地面,那紧皱的眉头,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江怀负刚想伸手扶她,脑子里却下意?识想起萧莫辛在贵妃院说的话,她忍着收回了手,大步跨出去撩开车帘,打开车门,对?江鸢说:“鸢儿?,停车,莫姑娘不太舒服。” “好。”江鸢拉住缰绳:“吁。” 江怀负从门口跳下来,紧张道:“鸢儿?,我去买沆瀣浆,你进去照顾莫姑娘。” 江鸢:“好……” 江怀负急匆匆的离开去买沆瀣浆,江鸢犹豫着掀开了车帘进去,但?这女人一副冷静坦然的模样端坐,没有丝毫喝醉难受的样子。 从江鸢进来,萧莫辛就一直在看她,因为她盯的太过直白,江鸢低头躲开了她的视线:“你醉了,姑姑让我照顾你。” 萧莫辛:“你怎知?我不是故意?喝醉?” 江鸢颔首不语,像是知?道。 萧莫辛冷笑,对?她的反应一猜一个准:“之前贵妃院那话,我本只想说给长公主?听,你听的那么认真作何?还听进心里了。” 江鸢支吾:“可……我们之间……” 萧莫辛又恢复了初识的那般无情冷漠:“那你是想和我断绝这层暧昧关系,然后从今以后你做你的都虞侯,我做我的太后?你若是这样想,我现在就让小山和小玉杀了你,毕竟你不是我的人,却知?道我那么多秘密,我怎么放心你在外活的逍遥自在。” “她是姑姑!”江鸢道。 萧莫辛:“我是你女人。” 江鸢神情呆滞了,那握在身侧骨节泛白的拳头,一时间慢慢松开。 第72章 萧莫辛看她这样, 有些心软,这么多年,她虽贵为长平王之女, 但却无人疼爱, 从小奔波生存, 学了众多人学不到的东西,懂了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懂的道理?,在亲情这方面, 除了她娘亲, 另一个?便是长公主。 从江鸢以往的行为和话语中可以得知, 长公主对她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存在, 但萧莫辛做不到她为此放弃自己。 马车初遇时可能是意外, 可后来两人之间相处的种种,哪怕萧莫辛对江鸢再是利用,又何尝没有付出过真心, 交付过真?情。 思及此,萧莫辛心口隐隐发痛, 眼?梢明显发?了红,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印出痕迹。 江鸢平复着绪,弯下背脊缓缓蹲在萧莫辛面前, 长发?从肩头搭落下来,遮挡漆黑的眼?眸, 她把长剑放在地上, 抓住萧莫辛放在身前握成拳头的手,摊开她的掌心攥紧, 指腹搭在手背上,如此温热柔软。 “在我小时候,有记忆里,新年第?一件新衣服是姑姑买的、第?一个?拨浪鼓是姑姑买的、第?一个?风筝是姑姑买的,第?一个?糖画是姑姑买的。每一年长平王府进宫和皇帝过新年,姑姑总是和江郑平说,要带着小鸢儿一起?来过年,虽然我不愿去,但姑姑总是念着我。进到宫中,我坐在角落里,没人和我说话,连跟前的菜都?是凉的,小姑姑便把她最?爱吃的蟹酿橙端到了面前,并让侍女换了我桌上的饭菜,陪在我身边,可她也只比我大七岁而已,却一直念了我十几?年,连我娘亲都?做不到这般细心。后来梁中宗驾崩,先皇继位,姑姑入军营,在去边疆前,她告诉我,我这一生可以不必非要出人头地,江家打下的天下,我有资格享受这太平盛世。” “你会告诉我这句话吗?”江鸢突然仰头看向萧莫辛,眼?角是一滴晶莹的热泪。 不会,萧莫辛在心中回答她。 不是不会告诉她,是想不到这里。 萧莫辛抽出一只手擦掉江鸢眼?尾的泪水,指腹挨着她的脸侧:“我答应你,不会逼你站在长公主的对立面,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因为长公主站在我的对立面,这算我们彼此的约定。” “那不一定。” 江鸢突然直起?腰身一脸坚定的说,连眼?泪都?收了回去,眼?眸变的甚是清澈无害。 萧莫辛给她擦眼?泪的动作顿时僵住。 江鸢脸色跟变天一样,开始理?直气壮和萧莫辛算账:“今日出来游乐,姑姑不知你我之间的事情,对你暗生好意,我自当没资格开口。可你倒好,姑姑说什么,你做什么,扶你也不拒绝,夹菜也不拒绝,你这不是明摆着让姑姑多想吗?” 这厮……真?是让人又气又恼。 萧莫辛也挺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江大人这是要和我理?论理?论?好啊,那我问问你,一开始是谁不进马车,逞强坐在外面?后来泛舟荷花池上,明明有三人船,你不陪我坐,却安排我和长公主单独乘坐,自己吃闷醋,你怨我作甚?至于长公主夹菜,你只看到我吃了,可看到我只吃了一半?” 好像,没有看到。 当时她憋了一胸腔的醋意,见这女人用银筷夹起?那块鲍鱼肉,便直接低下头没看。 这样说的话,似乎是自己没理?。 江鸢本想和萧莫辛算账,没想到被反过来算了一账,她尴尬的抿了抿唇,随后死皮赖脸的眯起?眼?睛上前,双手撑在两侧圈住萧莫辛,讨好的抱着,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是我不对,只顾自己吃醋,我错了。” 道了歉,萧莫辛也没有搭理?自己,江鸢又往前贴过去挨着萧莫辛的脸颊,脑袋蹭来蹭去,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脸颊,痒痒的。 萧莫辛被她这一套讨好,哄的怒意消去大半,眼?底柔和了许多,江鸢趁机说道:“我答应你,不会因为姑姑站在你的对立面,但现在姑姑明显有意与你,你打算怎么做?是为了姑姑手中的权力借此攀附,还是……” “我会处理?。” 萧莫辛一句话压下江鸢所有的担心。 不过短短四个?字而已,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来,江鸢就能无条件相信,很让人心安。 自己似乎有些过于依赖她了。 江鸢抓着萧莫辛的手温柔的厮磨了两下,触感很是柔软,她情绪上来,低头吻上萧莫辛的唇角,偷取了一个?吻,尝到甜头,松开一只手抬上来捧住萧莫辛的下巴,刚想深入吻她一番,萧莫辛却忽然偏头躲开了这个?吻,垂眸盯着江鸢看。 江鸢迷迷瞪瞪的:“怎么不让亲?” 萧莫辛:“我说不生气了吗?” “没。”江鸢坦坦荡荡,又凑脑袋过去:“生气了不可以亲吗?那今日之事,是我无理?,安排不当,日后定当唯你是从。” “还有呢?” 萧莫辛按住她不由自主便想前倾的身子,手掌滑下来,扣住胳膊不让往前半分。 江鸢听着她无意间压下的嗓音,低沉又魅惑,感受到胳膊上稍重的力道,抬眼?看向冷若冰霜的萧莫辛,怔怔的移不开。 不知为何,江鸳突然间好像很喜欢她此刻冷脸的样子,不苟言笑、眼?眸冰冷深邃,不掺一点感情,却又偶尔为自己疯狂热烈。 “还有你说,你是我的女人……” 江鸢再次逼近萧莫辛。 “小姐,您回来。” 马车外,小玉大声提醒她们。 江鸢眼?神?瞬间清醒,犹如一盆凉水从头顶泼下来,她连忙从萧莫辛身上起?来,捡起?一旁的长剑端坐在一旁,神?色冷静严肃。 萧莫辛也理?了理?衣襟。 车帘掀开,江怀负手里提了个?棕红色食盒,里面是一碗沆瀣浆,她弯腰进来把食盒放在萧莫辛身边:“这是沆瀣浆,长嫂喝了吧,喝了后可能会好受一些,若实在难受的紧,等?回到宫中再让御医前来看一看。” “多谢。”萧莫辛打开食盒,双手捧着从里面拿出沆瀣浆,慢慢递到嘴边喝下。 这沆瀣浆在宫中一直是解暑佳品,夏季之时,宫中大部分人都?会喝,偶尔可以用来解酒,喝起?来味道偏甜,口感不错。 萧莫辛确实喝了酒,虽然是装的,但喝些沆瀣浆也无所谓,所以仰头喝了下去。 她喝完,江怀负本想身伸手去接的,但江鸢先一步从萧莫辛手中拿了过来,顺带起?身拿走了食盒:“我去送就可以了。” “好。”萧莫辛抬眸看她。 江鸢拿着食盒离开马车还给店家,回来时,她坐进了马车里面,在江怀负的对面,坐姿端正,腰杆笔直,视线坚毅不可催。 萧莫辛借着低头整理?衣襟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刚才说的话还是有些用的。 一路上这次萧莫辛没有说话,倒是江怀负一直在和江鸢聊天,两人聊了朝堂、聊了武功和检阅的事情,而且聊的还很不错。 江鸢一改方才的不正经?,大大方方、侃侃而谈,无论见解和想法,都?完全?超出了江怀负的理?解,看来朝堂和边疆的战场终究是不一样,这里的尔虞我诈要比她想象中更有残酷,似乎这也是当初皇考让自己去军营的原因。 王兄虽然不理?朝政,还爱男/色,但他比自己更懂朝堂上的这些城府,而自己一身武功,颇有用兵之道,可一到朝堂上就像是无处使力,一拳打在棉花上。 如今看来,鸢儿算是她们江家近几?年出的唯一一个?,既有武功又有才智的,以后皇上长大主持朝政,必须要有人在身边扶持。 皇嫂虽然聪睿无双,可身后毕竟有个?野心勃勃的萧家,还是自己家的人比较放心。 江怀负在暗中思忖着。 马车回到宫中,千月前来禀告了一下今日宫中的情况,确认无事,便带着马军司的人离开了王宫,江鸢则带着步军司的部分人马回了步军司。 忙了一天,江鸢在入夜前回到了家中,她刚推开门进去,便听到院落中呼呵的声音,正眼?一看,原来是师公在教?晓婉练习剑术,看动作和步伐,学的不错。 “哎,江大人回来了。”姚星云坐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嘴里吃着苹果打招呼。 杜晓婉这才看到门口的江鸢,她把举起?的剑放下来背在身后,小跑着走过来:“江姐姐,你回来了,师公在教?我剑术。” 江鸢转身把门关?好,用木栓插上,温声道:“看到了,好好学,我们师公可是大师,跟着他学,就算没有成为绝世武功的高手,也能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 左逢呦了声,用手中的蒲扇扇着热气:“你这丫头说话我越来越爱听,看在你嘴甜的份上,师公亲自下厨给你做个?鸡翅。” “好啊,刚好我今天下午什么东西都?没吃,肚子正饿着。”江鸢拍了拍腹部。 左逢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往庖厨走,去给江鸢做鸡翅。 江鸢走到堂屋前站在姚星云面前,双手环在胸口,低头皱眉看他:“姚寺丞不是有家吗?怎么一直在这里待着,莫非是你爹把你给赶出来了?” “害。”姚星云啃了口苹果:“别说了,我爹最?近在操练殿前司的兵马,谁惹他,他跟谁发?火。我要是现在在他面前晃悠,他真?能一刀砍了我,我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来你这避避风头,不过你这宅子真?挺好的,前面是主街,后面是小巷胡同,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缺,买的挺值,有眼?光。” 江鸢冷呵,这货还真?是会藏地。 “最?近大理?寺不忙吗?”江鸢从姚星云一侧跨进去,把长剑拿进里屋挂好出来。 姚星云和杜晓婉走进厅堂,在圆桌前坐下:“忙,虽然有几?桩杀人案,但案子很简单,韩云墨随随便便就查到了凶手,我们几?个?寺丞跟在他屁股后收拾案件,也不算忙。” “嗯。”江鸢过来坐下。 第73章 师公做了一盘鸡翅出来, 还?有三碗香喷喷的?阳春面,江鸢坐在正对门的?位置,她在跟姚星云和杜晓婉聊天时, 余光看到从门口端着饭菜进来的?师公, 立刻起?身迎去。 “师公。”江鸢帮忙接过, 看到还?有一碗阳春面:“怎么还做了面?” 左逢把鸡翅放在他们中间,直起腰身拍了拍手说:“她两在这?待了一下午,晚餐也没吃东西, 我想着你也没吃, 干脆一起做了。吃吧, 面还?热乎着呢,赶紧吃, 你们两个的?自?己去庖厨端, 我可不伺候啊。” 姚星云和杜晓婉站起啦礼貌拱手:“多谢师公好意,那我们就笑纳了。” “吃吧吃吧。”师公挥挥手离开。 师公一走,两人立刻狂奔向庖厨, 把另外两碗阳春面端了过来,热喷喷, 香呼呼的?, 上?面还?放了香油和小葱。 姚星云低头嗅着面香:“哇哦,师公这?手艺真不?错啊,色香味俱全。” 江鸢早已饥肠辘辘, 用筷子把碗中的?面搅拌了搅拌开始埋头干饭,不?得不?说, 师公这?阳春面做的?真不?错, 鸡翅的?味道也是非常香嫩,配上?浓郁的?酱汁, 堪比宫中大厨。 于是三人很快便?把面吃了个干净,就连碗中的?汤都没有都剩下。 鸡翅也只剩骨头。 “哇,吃的?真香。”姚星云拍拍肚子,“师公这?厨艺,厉害,比我们家请的?大厨做的?都好吃,以后我要多来蹭饭。” 江鸢和杜晓婉也吃完了,放下筷子。 姚星云偷瞄了她们两个一眼,麻溜的?起?身把她们的?空碗和自?己的?碗落在一起?,收了筷子和盘子说:“两位姐姐今天辛苦了,碗筷就由小弟来收拾,你们早点休息吧。” 说完,迈着双腿跨出门槛,去了庖厨。 杜晓婉愣了愣,反应过来好笑道:“江姐姐,姚公子这?是?明?着献殷勤啊。” 江鸢笑着摇了摇头:“随他吧,反正宅院里还?有一间屋子,就给他住了,不?过得收他租金,晓婉你看着市场价问他要。” “明?白。”杜晓婉非常乐意干这?事。 等姚星云在庖厨忙完,江鸢过去烧了水洗澡,今天跑一天身体黏糊糊的?。 关于今日的?事,江鸢想了许多,一不?留神这?个澡洗的?时间就有点长,一直到深夜才出来慢慢把洗澡水倒进排水沟里。 江鸢拿着木盆回来,正想清洗的?时候,师公迎面走来,站在了院落中。 “师公,怎么还?没睡?”江鸢问道。 左逢深深的?叹了口?气:“明?日是你娘的?忌日,她的?坟墓在哪?我想去给她烧点纸,毕竟师徒多年,我放心不?下你娘。” 是啊,明?天是娘的?忌日。 江鸢把木盆放下,看向左逢,问道:“师公,你真的?相信娘死了吗?娘亲的?水性是你教的?,我的?水性是娘教的?,所以我知道娘可以在水下憋气长达半炷香的?时间,而您也知道她的?水性有多好,那封遗书说她投河自?尽,师公,您相信吗?” “哈哈。”左逢笑了,他指了指江鸢:“还?挺了解你娘,她年轻的?时候能在水下憋气一炷香,后来疏于练习,才慢慢缩短到一炷香,说她投河自?尽,老头子我是第?一个不?相信。说她真想死,不?留恋这?世间,那才更是可笑,她呀,比谁都贪恋着繁华世间。” 江鸢踌躇道:“那明?日?” “还?是得去的?。”左逢说:“毕竟都城的?人都知道你娘死了,你这?个当女儿不?去算什么?那不?是让别人说你闲话?吗?” 江鸢点点头:“行,那我明?天早上?去买点钱粮,师公您和我一起?去烧点香。” “行,早点睡吧。” “师公也早些就寝。” 翌日,江鸢起?了个大早去香烛店买了钱粮、蜡烛和香,回来跟师公一起?去了城外一处风景秀丽的?小河边,娘的?坟墓在这?,毕竟妾室不?能入祖坟,也没有资格列祖宗排位,所以江鸢就用衣冠冢把坟墓选在了这?里。 江鸢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从?墓碑前?绕过去,弯腰清理坟上?的?杂草。 一年未来,草几乎和坟头一样?高了。 左逢盯着墓碑上?的?红字,心情平静,只是看到正在给坟土清理杂草的?江鸢,心里却难受了起?来:“你娘走的?时候,你才十?几岁吧,她倒是放心把你自?己放在长平王府,那都是一群吃人的?恶魔。” 江鸢习以为常:“生了我后,她就不?喜欢长平王府了,没日没夜都在外面,很偶尔才会回来一次,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可惜苦了你。”左逢说。 江鸢清完坟头上?的?草,走过来没说什么,笑了笑,蹲下开始烧纸。 忙完后,江鸢回到都城里,换了身衣服去步军司,她刚进步军司的?大门口?,宫中的?一位公公便?走了过来,声音尖细:“哎呦喂,虞侯,您终于来了,老奴等您很久了。” “等我?”江鸢跨过门槛进来,先拱手行礼:“一大早,公公来此作何?” 公公说:“当然?是殿下要见您了。” 殿下?姑姑,怎么突然?要见自?己。 江鸢笑脸相迎:“好,可以,不?过去之前?,我先和上?官大人说一声。” “不?用不?用。”公公朝她走过来:“奴家已经和上?官大人说过了,您来后,我直接带您走便?可,虞侯请吧。” 江鸢再?次拱手行礼,真挚道:“公公,还?是让我亲自?和上?官大人说一声吧,毕竟我等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劳烦公公稍等一下,我加快些步子,马上?回来。” “好,好,听虞侯的?。”公公妥协。 江鸢大步进了步军司,她见了上?官昭,告知后出来,和公公一起?进了宫中。 江鸢进到宫中被带到了宣德殿,小皇帝、萧莫辛和长公主都在,她们在倒没什么,关键是江若依也在这?里,她不?是内宰吗?怎么会在这?里,姑姑叫她来的?? 先不?管江若依,江鸢走到大殿中央单膝跪下:“臣江鸢,见过皇上?、长公主、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鸢儿,起?来吧。”江怀负说。 江鸢:“谢殿下。” 萧莫辛正在教小皇帝读书写字,偶尔看一眼江鸢,偶尔看看一旁的?江若依。 萧莫辛收回目光:“皇上?,写这?个。” 江怀负走到江鸢身边,微笑道:“昨天我想了想,鸢儿武功算是禁军里一等一的?,连姑姑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姑姑打算让你做皇上?的?太保,教他一些武功,至于先前?的?那位太保,依旧继续教皇上?军事。” “这?……”江鸢不?敢轻易接下:“姑姑,我虽然?会些武功,但从?来没有教过人,更何况还?是皇上?,现在皇上?年纪尚小,我若是中途教习不?当,岂不?是容易伤了龙体。” “姑姑,鸢儿不?合适。”江鸳拒绝。 这?活儿不?好接,更何况江若依一直在宫里待着,若是中途用点什么手段…… 这?一点江怀负已经想过了,她说:“我询问过太后,之前?太保曾教过皇上?一些基础的?太极拳,你也教些基础的?便?可。” “……是,殿下。”江鸢无奈接受。 若自?己是教小皇帝武功,那江若依在这?里,应该是教他读书写字的?。 毕竟江若依从?小便?跟着姑姑接受皇家的?教学,熟读四书五经,姑姑自?然?是信赖她的?。 看来姑姑是打算给小皇帝培养自?己的?人,但找两个江家的?人,姑姑这?算盘,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江鸢今日被叫进王宫,长公主只是要和她说这?件事,所以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晚上?江鸢从?步军司出来,打算回家,刚走过转角胡同,一个黑影突然?从?屋顶上?落下来,戴了黑色面纱,挡在江鸢面前?:“跟我走一趟吧,江大人,有人想见见你。” 江鸢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谁,点了点头,跟着她往前?走,拐进了一所宅子。 这?宅子距离江鸢的?宅子非常近,隔了只有一个胡同,这?女人钱很多吗?没事干嘛又?闲着买宅子,而且买的?距离也太近了。 江鸢从?正门被带进去,院子里黑漆一片,没有一盏烛灯,她跟着一路进到堂屋,屋子里坐了一个人,正在慢悠悠喝茶。 江鸢进来后,带她来的?那人关上?门。 “你怎么又?出宫了?”江鸢朝萧莫辛走过去,拉过椅子坐在她身边。 萧莫辛放下茶杯:“来看看你。” 江鸢看着她笑的?一脸温柔:“看我?我好好的?啊,身体健康,吃嘛嘛香,你要是想我了,来看我,就直接说,别不?好意思。” 萧莫辛斜睨了她一眼,给倒了杯茶。 江鸢闲聊说:“这?宅子你怎么买了了?上?次我问的?时候,要五千两呢。” 萧莫辛把茶水推到她面前?,说道:“总不?能每次出来见你的?时候,都是在马车里,你的?宅子又?住了那么多人,去一趟,比去太师府都要让人紧张,所以买了这?处宅子。” 嗯……宅子里的?人是有些多了。 江鸢端起?她给倒的?茶,喝了口?,碧螺春,出门在外还?喝这?么好的?茶。 “今日是你娘的?忌日吧。” 萧莫辛突然?说。 江鸢呆愣住,手里捧着的?茶杯一动也不?动,她甚是震惊道:“你,怎么知道?” 萧莫辛关心她:“之前?调查你的?时候,得知你娘去世了,所以让小山特意让你打听了下你娘的?生辰和忌日,不?过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上?心,还?吃嘛嘛香。” “特意打听的??那你今日特意出来,也是想关心我,不?是为了长公主让我做皇上?太保的?事情?”江鸢感动的?眼眸含泪。 第74章 “怎么, 是我之前没关心过你……” 啵。 江鸢猛然撑着身子起来,抓住萧莫辛的手握在掌心?,深情款款亲吻她的额头。 萧莫辛抬起眼帘刚想看她, 江鸢另外一只手圈过来, 搂住纤细的腰肢, 单膝跪在跟前,覆在耳边低声温柔道:“谢谢。” 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竟然会有如此真挚温柔的时候, 萧莫辛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眼眸流露出柔和的爱意:“今天晚上我留下来在这陪你, 等到寅时再回宫。” “好。”江鸢亲了亲她耳垂。 萧莫辛皱了眉头,但没躲开, 可被亲过的耳垂绯红一片, 江鸢注意到,又亲了下。 两人秉烛夜谈了一会儿,等茶壶里的茶水变凉, 洗过便去?西屋和衣睡了,床褥都是新买的, 还有晒过太阳的味道, 很好闻。 窗外月色皎洁,安静如斯。 床榻上?,江鸢枕着自己的胳膊, 脑袋失神放空了一会儿,随后?扭头看向背对?自己沉沉入眠的萧莫辛, 她这么困吗?刚躺下不到一炷香就睡着了, 连句话都没有说。 不过想想也是,她每天在朝中处理?朝政, 还要防着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应当是身心?疲惫,可就算这样她还是出宫陪自己。 江鸢这么一想心?里豁然?许多?,她拉着被子轻轻朝萧莫辛方?向翻了个身,侧躺贴过去?。 “睡不着?”萧莫辛声?音极轻问她。 江鸢诧异的嗯了声?,仰起脑袋越过肩膀看向萧莫辛:“不是睡了吗?我吵醒你了?” 萧莫辛声?音乏乏:“没有。” 话音落后?,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江鸢借着月色盯着身侧这人的乌发,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后?实在受不住香软在侧,撑着身子挪过去?,从后?面抱住萧莫辛。 因?为味道很好闻,江鸢埋进她芳香的发间,手臂搭在腰间握住手:“今日在宣德殿,姑姑让我做皇帝的太保,你怎么想?” 萧莫辛是真的有些困了,阖眸往她怀中靠过去?,回道:“江若依没调进宫里前倒还可以,但如今有她在小皇帝身边,你这个太保恐怕做的不会太安心?,一切小心?行事。” “嗯,知道。”江鸢又抱紧了些。 轰隆,轰隆。 深夜里,外面打起了雷声?。 两人同时睁开眼眸,江鸢拉过被子盖严实了些:“长夏到了,暴雨也来的勤了。” 萧莫辛轻声?回了下,回握住江鸢的手,温热的指尖穿过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这一觉两人睡的都很安稳。 不到寅时,萧莫辛便起了床穿衣起来,她动作虽然?已经?很小,但江鸢毕竟是习武之人,听到声?音后?也跟着起来穿衣。 昨夜打雷没多?久,倾盆大雨落地而起,下了整整一夜,现在外面还在淅淅沥沥落雨。 江鸢低头帮萧莫辛系腰带,无意中抬眸看到她红润的双唇,系好后?,顺手抬起下巴吻过去?,噙住下唇,往里深深探了几?分,萧莫辛没怎么迎合,由着她吻。 因?为时辰不够,江鸢浅尝辄止。 江鸢叮嘱她:“路上?慢些。” 萧莫辛:“小山和小玉在。” 今日她还要上?朝,江鸢没多?挽留,小玉撑着油纸伞带她穿过短廊和院落,江鸢站在屋内远远看着,等看不到一点?人,她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冒雨翻墙回了自己家。 萧莫辛刚弯腰进入马车,小山跟在后?面进来,双手呈上?一封密信:“太后?,荆南道刚刚传来的密信,似乎十万火急。” 荆南道?这里能发生什么事情。 萧莫辛拆开密信上?的封蜡,拿出里面的信纸打开,一字一字的看着。 啪,信纸被萧莫辛按在手中,神情严肃冷峻,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立刻回宫。”萧莫辛吩咐。 小山拱手:“是。” 朝堂上?,外面大雨还在下,雨滴压在青石砖的声?音咚咚咚,沉闷肃穆,就像朝堂上?此刻紧张的氛围,大气不敢出。 萧莫辛坐在帘子后?面,看着朝堂下的众位大臣:“看来最近国泰民安,无事发生,递来的奏折都少了,不过宰相倒是递了不少,本宫一一看了,皆是弹劾本宫干政的。” 徐蔺之是江郑平一党的人,如今江郑平被禁足在家,以他首的其余大臣,开始一天几?十本奏折的弹劾,说她胡乱插手朝政,连摄政王都敢禁足,此乃祸乱朝纲。 徐蔺之不屑她:“我大梁王朝自古没有后?宫干政之说,太后?虽然?有大行遗命,辅佐皇上?,但你所?做的这些事皆是乱来。” 江怀负仰头看向萧莫辛,朝堂上?的汹涌还真是一天一个变数,听的人烦。 萧莫辛也不愿与他在朝堂上?浪费口舌,再次问道:“上?朝也有一个时辰了,诸位大臣无朝事要报的话,那就退朝吧。” 这些大臣挥着衣袖就要跪下送皇上?退朝,翰林院士林耀突然?走出来,扑咚一声?跪下,脑袋重?重?磕在地板上?:“皇上?,太后?,臣有要事要报,臣有要事要报啊。” 其余人扭头看过来。 徐蔺之看着林耀冷嘲热讽道:“林大人,太后?都要退朝了,你有什么事?” 萧莫辛忽视徐蔺之:“说。” 林耀直起身子,手中举起朝笏,泣声?道:“启禀皇上?,太后?,前些时日荆南道发生水灾,上?千百姓流离失所?,淹没千亩良田。荆南道知府王洪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修水提、安置灾民,发放灾粮,与灾民日夜抗洪,如今病倒在床榻上?,卧床不起。就算如此,他还是连夜写了数道奏折上?奏皇上?,请求拨款放粮,安置百姓,可是这奏折已到达都城两日,皇上?、太后?却迟迟不论此事,臣,斗胆禀报,望皇上?、太后?明察。” 林耀说完,再次低头嗑下:“请,皇上?、太后?明察,救救荆南道的百姓吧。” 朝堂上?一片安静,也没人走了。 江怀负满心?疑惑,水灾这么大的事,奏折怎么会呈递不到宫中。 萧莫辛似乎就在等这一刻,她抓着奏折从帘子后?面起来,走到台阶前,垂眸望着这些朝臣,把手中的奏折直直砸了下去?,奏折滑到了林耀面前。 她这一举动不仅吓到了这些朝臣,连正在思虑此事的江怀负也被吓到了。 萧莫辛怒声?道:“本宫今日夜半收到消息,荆南道王洪,已于昨日病死家中。整整五日,都水监、户部、司农寺、盐铁三?司,还有这文武百官,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此事。方?才本宫问了整整两遍,你们?倒真以为我大梁王朝所?有百姓,都和你们?一样是国泰民安的吗!” 殿下一片禁语,各自低头沉默。 这时候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 萧莫辛:“一道奏折,从地方?官员修书、到知州、通判、转运使,再到两府,中间层层关卡,你们?拦了多?少奏折,本宫和皇上?都不知道,可这水灾,你们?在拦什么?” 都水监和户部垂下了脑袋,冷汗直冒。 “是在拦荆南道通判刘岩之死吗?” 萧莫辛此声?一出,满朝哗然?。 林耀猛然?抬起头,不敢相信道:“刘岩,她,她死了?怎么会……” “荆南道通判刘岩死了?” “朝中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这刘岩在荆南道待了不过两年而已,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她和这水灾有关系?” 萧莫辛听着他们?议论的话说,甚是失望,到头来,这些朝臣终究还是不顾百姓死活,于是在他们?议论的时候,萧莫辛喊道:“大理?寺文慧元。” “臣在。”文慧元出来跪下。 朝下登时一片安静,无人再敢言语。 萧莫辛冷声?吩咐:“本宫命你立刻前往荆南道,查察荆南道通判刘岩一案,凡涉案者,轻者免职,重?则就地正法,不用上?报朝廷。特令翰林院士林耀为宣谕使,兼任荆南道通判,做好水灾一事。大灾之后?必有大疫,你带上?太医院的太医一同前去?。另外,户部、都水监、盐铁三?司酌情安置灾民,若是本宫中途得知钱粮落在灾民手上?时,少了一分一厘,你们?也可以告老还乡,或者等到秋后?的断头台了。” 三?司的人不敢懈怠,立刻出来跪下,五人齐声?道:“微臣谨遵懿旨。” 五人立刻退朝前去?查办,至于其余人则留在了朝堂上?,完全?没有了方?才嚣张的气焰,萧莫辛也并没有为难他们?,只是说了一句话:“荆南道水灾和通判一事,他们?已经?去?做了,这里诸位大臣可还有事要禀告?” 朝堂上?安静无声?。 萧莫辛压了压声?音,轻和了许多?:“既然?诸位大臣无事可奏,奏折也没有什么要呈递的,那么枢密使和中书省就彻查一下今年一年所?有的奏折,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皇上?没有看到的,彻查时间为七天。” 枢密使的左慈和中书省的高茗瑾站出来,拱手道:“是,太后?。” “退朝。”萧莫辛带小皇帝下了朝。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恭送皇上?、太后?。” 两人离开后?,左慈放下朝笏走到徐蔺之跟前:“荆南道刘岩大人,可是个清官,太后?如今彻查,宰相可要好好的看着自己的乌纱帽,说不定哪天就掉了下来。” 徐蔺之:“左大人还是管好自己吧,哼。” 他拂袖离开。 左慈冷笑一声?:“看你能猖狂多?久。” 萧莫辛和江怀负带小皇帝回到宣德殿,江鸢、江若依在这里等着,看到人来,两人同时行礼:“皇上?、殿下,太后?。” “嗯。”萧莫辛温柔的回了声?。 江怀负目不转睛的盯着萧莫辛,眼眸中都是崇拜,一路上?都沉浸在方?才朝堂上?的那一幕,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嫂如此威严,把那些大臣治的一个比一个安静,想当年先皇和皇考都未曾有过这般威风和稳重?。 萧莫辛把小皇帝放到书案后?面,同江鸢说:“江大人,今日天气不好,习武之事就算了,等那日天气好了再说吧。” “是,太后?。”江鸢放下手退在一旁。 第75章 关于方才朝堂上的事?情, 江怀负还有许多疑惑要问萧莫辛,但江鸢和江若依在这里,她不太方便问, 于是找理由说:“鸢儿, 依儿, 今日你们先?不用教?皇上,等明日雨停再来,你们回去各自忙碌, 路上小心些。” 江鸢和江若依拱手道:“是, 殿下。” 两人齐齐退后, 转身离开宣德殿,两侧的侍女递过来油纸伞, 江鸢撑着?先?走一步。 江鸢离开时遇见了小玉, 她过来挡在面前,小声?说:“太后让您去永安殿等着。” “好?。”江鸢没多想。 宣德殿。 小皇帝被?冯正?带走去歇息,江怀负站在萧莫辛跟前, 问她道:“皇嫂,阿负不明白, 荆南道的刘岩您怎知她是意?外身亡?” 萧莫辛从桌案后出来, 双手合在身前:“荆南道刘岩在朝中时,我曾见过几次,此人刚正?不阿, 为官清廉,是朝中有名的清官。先?皇在世前, 荆南道曾多次发?生?官吏贪污、挪用官银之事?, 所以先?皇才让刘岩担任荆南道通判。她去了不过两年而已,荆南道已经大有改善, 但两年前突然?去了一个江氏宗亲,他处处打压刘岩,刘岩几经上述无果,以一己之力抗衡直到今日。如今荆南道水灾上欺下瞒,刘岩突然?身亡,那江氏宗亲大肆敛财,提高粮价,还参与了拦截奏折一事?,所以此案怎会没有蹊跷?” “江氏宗亲?”江怀负如今能想到的也就?是鸢儿她们:“我们江家的宗亲还有谁?” 萧莫辛:“先?皇虽然?只有你和长?平王两个兄长?妹妹,但殿下的皇考梁中宗,却是有不少胞兄胞妹。在荆南道的江氏宗亲,便是梁中宗胞妹楚湘王的孙子,江兴。” “楚湘王,原来是她。”江怀负说。 当年这楚湘王可是出了名的性格泼辣,连皇考都无可奈何,于是将她封在了岭南,没想到她孙子竟然?也学了她的跋扈嚣张。 虽然?萧莫辛把此事?安排的甚是妥当,但在江怀负的心中却更加疑惑,她也没遮掩,直接当场问了出来:“皇嫂深居宫中,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朝堂上,皇嫂说出荆南道水患的时候,我看那些朝臣都不知情。” “眼线、暗卫、江湖中人,以及一些忠心却不迂腐的朝臣,这些都是可用之人,我只是对?他们用心了些。”萧莫辛说。 江怀负佩服的摇摇头,感叹道:“皇嫂当真在世女诸葛,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莫辛也没自谦:“殿下过誉了,我只是跟随命运走到了这里,算是无可奈何。” 这一切都要?感谢萧焕的狠心,若不是他一开始便野心勃勃,要?把自己培养成一颗可以为他所用的棋子,自己根本不会有现在。 关于消息来源的事?情,萧莫辛没有多说,点到为止,她还没到全部交付的时候, 虽然?江怀负很想知道,皇嫂究竟是如何拉拢这些人为她所用的,但问了,自己也未必能了解,只要?皇嫂对?皇上和皇位没有…… 江怀负想到这里戛然?而止,她缓缓仰头看向萧莫辛,若皇嫂真的对?皇位有野心呢? 萧莫辛还有事?做,她没有在宣德殿多加停留,抬头迎上江怀负怪异的眼神,说道:“殿下,关于荆南道和荆南道通判刘岩的奏折,我已经放在这里,你等会儿可以看看,有需要?可以找我商议,我先?回永安殿了。” “好?。”江怀负没留她。 萧莫辛转身走出宣德殿,小山撑起油纸伞,自己半边身子淋在雨中:“太后,江大人方才已经被?小玉带回永安殿了。” 萧莫辛看路:“好?。” 顺带把油纸伞往小山那边推了推。 一路踏着?雨水回到永安殿,小玉提前屏退了所有侍女,院落里空无一人,小山将萧莫辛送到殿门口,收起油纸伞候在一旁。 萧莫辛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迈步跨过门槛进去,小山上前把殿门关上,之后再次撑起油纸伞进入雨中,和小玉一起撑伞走出院落,到外面守着?。 “找我有事??”江鸢声?音传过来。 萧莫辛脱下湿漉漉的外衫挂在臂弯,抬头看去,那人双手环胸靠在木门一旁,身上是修身的红色官袍和官靴,但越看越觉得这正?经的衣服,被?她穿的格外不正?经。 萧莫辛朝江鸢走过去:“想你了。” 语气平静没有起伏。 江鸢皱了下眉头,又一下松开,站直身子把走过来的萧莫辛,圈住细软的腰肢捞进怀里,低头说道:“你不是说这话的人。” 萧莫辛兀自笑着?,果然?说情话这种事?不适合她,于是正?经严肃道:“今日朝堂上出了事?,荆南道发?生?水患,朝堂上下瞒了整整五日。我寅时回宫收到密信,上面说,荆南道知府王洪过劳病死,荆南道通判刘岩自缢身亡,所以方才在朝堂上大发?雷霆,让大理寺前去彻查,林耀为宣谕使,兼任荆南道通判。” “你想让我去?”江鸢冷静道。 撩人的手指攀着?她的后腰打转。 萧莫辛僵硬了身子,故作镇定说:“嗯,大理寺没有兵权,林耀是个办事?的忠臣,但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圈,过于迂腐,而且荆南道还有个江氏宗亲,大理寺和林耀不敢轻易插手。你的身份刚刚好?,长?平王之女,步军司都虞侯,手中有兵权,有你在,我放心。” 江鸢拦腰把萧莫辛原地抱起,往里面走:“知道了,你到时让上官昭安排一下。” “好?。”萧莫辛身体开始紧张。 这人虽像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能很快猜测到自己的心意?,但是在床笫这方面领略的也是极快,今日可是一整个白天。 金丝帷帘掀开又放下,窗外一阵闷雷响起,萧莫辛猝不及防皱起眉头抓紧了身下的被?褥,但很快被?江鸢抓住扣在头顶十指紧扣,她一声?不吭埋头亲吻,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褪去在一旁,缠绵的纠缠在帷帐内四散开来。 萧莫辛紧抿着?双唇,脑子和身体同时热的滚烫,灼的她不舒服,频频想要?挣扎,但一想此去荆南道,少则十几天,多则一个月、几个月,于是便忍着?任由她胡乱造次。 感受到身下女人回应,江鸢肩膀撑起被?子攀附上来,低头准确亲吻她温热的薄唇,萧莫辛脸色绯红的抬手,主动勾住江鸢的脖颈压下,初雪信息素从后颈开始无限延伸。 江鸢闻到后,眼梢可见红了起来,再无半分忍耐可言。 萧莫辛被?咬到耳垂时,顿时后悔了,等她想把信息素收回去,这人已经按在她后颈的腺体,歪头吻上,下意?识张唇…… “别咬。”萧莫辛阻止她。 “嗯。”江鸢醒了醒神,松嘴重新吻回来,沉重的呼吸在耳边蔓延点燃。 萧莫辛被?吻着?,跟着?慢慢加重了呼吸。 宫中人都知道先?皇没有碰过她,也没有被?标记过,若是突然?被?标记,到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也将付诸东流,所以萧莫辛不让她碰。 外面的雨下了又下,殿前台阶上泥泞的水渍流走又再次被?积满,似是没有休止。 屋内的帷帐紧闭着?也未曾拉开。 江鸢抱着?萧莫辛缓缓躺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躺下时,鼻尖挨着?她的脸颊吻到唇角,亲昵厮磨,周围到处都是好?闻的初雪信息素,江鸢不安分的又摸到她腰侧…… “午时了。”萧莫辛抓住江鸢蠢蠢欲动的手,说话的声?音都在抖:“不累吗?” 江鸢在萧莫辛唇上停留了片刻,撑起身子,轻轻拨着?她额前的发?丝:“不累,我常年练习武功,小时候还绑沙袋和石臼,每天一个时辰,起初很累,后来习惯了。” 萧莫辛从被?子里拿出手抚上她的眉眼,指腹从眼梢划过:“你去荆南道查完案子就?回来了,我会在这里等你,不会走的。” 江鸢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低头吻上,轻而易举抵开了齿关探入,讨得后,才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踏实?。” “因为案子?”萧莫辛担心了。 江鸢摇摇头:“不是,不太清楚,总觉得荆南道一行不会太平安。” 以前她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这种感觉,不知为何,今日格外强烈。 “别担心。”萧莫辛把江鸢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武功高,脑子又聪明,只要?小心行事?便可。步军司那边,我会让上官昭给?你多挑选几个武功不错的。” 江鸢埋头躺在她的颈窝里,贪恹的趴着?。 萧莫辛安抚她。 两人在永安殿一直待到了午后,江鸢离开王宫,去了步军司等待安排。 萧莫辛强撑着?身子起来,在永安殿宣见了林耀、文慧元和上官昭,并叫了江怀负在一旁,如今在朝中做事?,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让她知道,瞒多了,间隙也就?有了。 萧莫辛:“此去一行,两位各司其职,不用多加约束,至于江都虞候,主要?负责你们的安全,有她在两位身边,我也安心。” “多谢太后。”两位感激不尽。 翌日卯时不到,一行人整装待发?从大理寺出发?,江鸢骑马为首,身穿铠甲,手持长?剑,后边是步军司二十名武功不错的将士,另外姚星云和杜晓婉也会跟着?她一起。 这是上官昭的意?思,不过两人也非常愿意?跟随她一起前去荆南道看看。 江鸢骑马围绕着?周围检查了一圈,确认所有人都齐了,吩咐道:“出发?!~” “驾。”马车和马匹缓缓往前走动。 等走到主街,江鸢回头看了一眼王宫,希望此去能够平安回来。 永安殿。 “咳咳,咳咳。”萧莫辛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咳嗽的一声?接着?一声?。 小玉把药熬好?端进来放在一旁,走道床边坐下扶起萧莫辛:“太后,起来喝药了。” 萧莫辛又闷咳一声?:“嗯。” 第76章 今日下午召见过林大人和文大人?后, 太?后便开?始不停地咳嗽,身?子冒冷汗,小?山连忙去太?医院叫了太?医, 太?医来了, 太后却不让诊脉, 只说感染风寒,抓点药就行。 太?医担心太?后凤体,上述了几句, 但被太?后驳回?去, 理由是不想皇上和殿下担忧。 太?医执拗不过, 回?去抓了风寒的药,熬好端过来, 并交给小玉三副药材配给好的药材, 让小?玉一日三餐饭后煎熬给太后喝。 太?医出?于心中担忧,还是多问了小玉几句太后的身体,小?玉没?多说, 只是告知他,太?后从宣德殿回?来的时候, 路上淋了谢雨, 衣服都湿了,想必应该是感染了风寒。 思及此,太?医未再多问。 毕竟淋雨感染风寒再正常不过。 “来, 太?后,慢些?。”小?玉把萧莫辛扶坐起来, 起身?端药过来, 用勺子轻轻搅拌。 这药甚是苦涩,萧莫辛全程皱着眉头喝完, 等药碗见了底,小?玉又赶紧端了一盘剥好的荔枝:“太?后,吃些?甜的吧。” 萧莫辛摇摇头,吩咐道:“你?拿去和小?山吃了吧。今日我?不见任何人?,包括皇上和殿下,明日的早朝也不去,你?转告一声殿下和皇上,问起的话,如实相告便可。” “是。”小?玉颔首。 萧莫辛撑着疲惫的身?子躺回?去,小?玉弯腰过来帮她盖了被子,随后慢慢放下两侧的帷帐,端起荔枝蹑手蹑脚关门出?去。 小?山一直在?门口守着,见小?玉出?来,满脸愤愤道:“这个江鸢,把太?后折腾……” “嘘。”小?玉立刻打?断她,严肃道:“这种事?不可胡说,太?后只是偶然淋雨感染了风寒,和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关系。” 小?山这才察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急忙收起脸上的怒意,平静道:“知道了。” 小?玉把荔枝拿给小?山吃,自己去见了江怀负,把太?后交代的话全部一一转告。 江怀负忍不住担心道:“今日这雨下的急,皇嫂又忙于操劳政务,我?去看看她。” 说着江怀负已经迈出?了步子,小?玉连忙用话叫住她:“殿下,方才太?后已经喝完太?医熬的药歇下了,这会儿应当是睡着了,您要是想见太?后,还是等太?后醒了再去吧,不然现在?过去叫醒,太?后怕是再难入睡了。” 江怀负觉得她说的言之有理,便停了步子,转身?道:“好,那明日早朝之后我?再去。” 小?玉作揖:“嗯,奴婢就先告退了。” 夜幕缓缓落下,今晚来不及赶到?驿站住宿,距离荥阳郡也有一段距离,所以江鸢勒马停下,在?官道附近找了处空旷的地方。 江鸢以前跟镖局走过这条路,此处方圆五十里没?有土匪,日夜都有人?,还算安全。 停下后,文慧元和林耀从马车上下走动,姚星云、杜晓婉寸步不离跟随在?她们两侧,警惕的观察四周,拿着长剑保护。 江鸢把马匹拴在?树干上,走到?二十名士兵前吩咐道:“东南西北四个暗哨,四个明哨,六个人?两两在?附近巡查,剩下的六个,两个去保护文大人?和林大人?,其余的做饭,两个时辰一换班。” “是。”二十人?各自散开?。 此次前去荆南道,除了江鸢带的步军司的二十人?,还有朝堂安排的三十人?,他们不受江鸢的指派,所以自行在?周围休息。 林子里,柴火堆慢慢燃起来,文慧元和林耀坐下歇息,江鸢拿着长剑起身?,亲自把四周巡查了一遍,确认无事?才折身?回?来。 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他们一行人?吃的晚餐很简单,一人?一个锅盔,搭配咸菜和简单的米粥,还有一些?肉干。 江鸢怕两位大人?吃不习惯这些?糙食,专门去打?了一只野鸡,烧了毛,刮了皮,给他们做了烤鸡改善伙食,味道香气四溢。 姚星云啃着干巴巴的肉干,眼?馋的直流口水:“你?还有这手艺呢?给我?尝一口。” 说着给江鸢使眼?色。 火光映在?江鸢瓷白的脸上,她撑着膝盖拿起木棍上的烤鸡,无视姚星云,走到?两位大人?面前,一人?给他们拽了个鸡腿:“两位大人?一路辛苦,吃点刚烤好的鸡肉补补身?子,最近雨水多,道路泥泞,我?们恐怕得到?后日才能到?达荆南道。” 文慧元接过了鸡腿:“江大人?辛苦。” 林耀心事?重重,对荆南道的事?情放不下,也无心吃饭,他推开?道:“老夫吃不下,还是江大人?吃吧,我?回?马车休息。” 林耀起身?弯着腰回?了马车上。 “不吃给我?吃!”姚星云伸手就来抢。 江鸢眼?疾手快拿开?,给了一旁的杜晓婉,然后拽了个鸡翅给姚星云:“你?去马车上陪着林大人?,虽然四处都有守卫,但马车上也不得不防。你?若是困了,就叫人?。” 姚星云看着瘦巴巴的鸡翅,不情愿接了过来:“好,我?知道了,你?这就是偏心。” 他边吃边跟过去,坐上了马车。 江鸢把剩下的烤鸡分给了步军司的人?。 “江姐姐,你?不吃吗?”杜晓婉吃了两口,看她把烤鸡分出?去,想把自己的给她。 江鸢过来坐在?木桩上,用棍子挑了挑柴火:“方才吃不过了,不饿,你?吃吧。” 文慧元吃完鸡腿,把骨头扔进火堆里,杜晓婉拿了水壶让她洗了洗手,之后两人?回?到?马车里歇息,杜晓婉守在?她身?边。 一夜无事?发生,翌日天还未亮,火堆被熄灭,一行人?重新出?发赶往荆南道。 早上巳时,到?达荥阳郡的驿站,江鸢让驿站的人?换了马匹,他们进去吃饭,吃完饭后没?有怎么?停留,再次启程前往荆南道。 一路车马兼程,终于在?第三日上午到?达了荆南道,他们还未走进城中,沿途便看到?不少的灾民瘫坐在?路边,多日未进食,一个个骨瘦如柴,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驾。”江鸢收回?目光。 马车刚到?达峡城城门,几个峡城的官员便远远的过来迎接:“峡城经略安抚司、转运司、提点刑狱司和提举常平司,前来迎接宣谕使林大人?、大理寺文大人?,以及都虞侯江大人?,欢迎诸位大人?来到?荆南道峡城。” 江鸢冷呵,他们消息得知的倒是挺快。 荆南道的王洪和刘岩都死了,如今峡州就剩这么?几个人?,外加一个江氏宗亲江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峡城掀起了什么?风浪。 江鸢抬腿跳下马,后边马车上的林耀和文慧元依次下来走过来,两人?都是都城的官,气势和威严要比地方官强上几分。 林耀此次前来一心为灾民,他沉声道:“客套虚假的话就不必说了,带我?去看灾民。” 峡州转运使柯秋站出?来,拱手道:“林大人?,您此行一路辛苦劳累,灾民的事?情已经在?我?们的努力下安置大半,您还是先下榻休息,等到?明日再看灾民也不迟。” “不必,现在?就去。”林耀态度强硬。 他们见状不也没?多加阻拦,侧身?让开?道:“那林大人?就跟我?们一起来吧,灾民全部安置在?城西,施粥的地方也在?那里。” 林耀并没?有走,他指着方才来时路上在?路边的灾民,平静的吩咐道:“来时我?见城外也有灾民,他们都是我?大梁的百姓,无论是不是峡城人?,皆要一视同仁,你?去派人?把他们全部安置在?城西,同其他灾民一起。” 柯秋神?色犹豫难办,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站着的诸位官员,再次拱手道:“大人?,如今峡城内灾粮不够,我?们恐怕……” “朝廷已经派我?前来荆南道担任宣谕使,你?觉得这赈灾的钱粮会少吗?转运使柯大人?。”林耀话语平平,但却不怒自威。 柯秋心中一惊,立刻弯腰拱手道:“卑职这就让人?把城外的灾民送往城西安置。” 灾民的事?情由林耀和转运使柯秋负责,至于通判刘岩之死,就由大理寺文慧元和峡城提点刑狱司的石楚英负责。 石楚英从后面走出?来,站在?文慧元面前,躬身?道:“卑职提点刑狱司石楚英,见过文大人?。这些?年卑职在?峡城一直听闻文大人?的英名,如今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她听过文慧元,文慧元也曾听过石楚英的名字,在?峡城断案如神?,颇有几分能力。 文慧元直言道:“刘岩的尸体在?哪?” 石楚英拱手回?道:“刘大人?因办事?不力,写下遗书自缢身?亡,目前停放在?刘府,明日乃是五日之期,刘家人?打?算下葬。” “速去刘府!”文慧元大步快走。 尸体一旦下葬,想要开?棺验尸那就难了,必须要赶在?下葬之前,检查刘大人?的尸体。 石楚英连忙跟过来:“大人?请。” 江鸢见状扭头和姚星云、杜晓婉示意:“进入峡城之后,你?们无论何时都要陪在?文大人?身?侧,绝对不可离开?半步。” “是。”两人?迈步跟过去。 江鸢转身?吩咐步军司的人?:“你?们十个,前去保护文大人?,要寸步不离的保护。” 十人?拱手:“是。” 至于剩下十人?,江鸢带着他们跟随林大人?和几名太?医前往城西,那里人?多容易出?事?,自己跟在?身?边,有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了城。 第77章 峡城整体来说还算富庶, 历年来交的?赋税都不少,只不过从三年前江兴到达峡城后,赋税便开始下降, 先?皇不问此?事, 三司只顾自己安稳,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这江兴恐怕在这贪了不少,贿赂的?也不少。 江鸢骑马跟随柯秋前往城西, 一路上?街道两边繁华热闹, 小贩叫嚷, 卖字画的?,玩杂耍的?, 还有胸口碎大?石的?, 看起来并不像刚刚发生过水患,真是一派祥和之景。 前?些时日在朝堂上?,林大?人还说让皇上、太后救救荆南道的?百姓, 如今看起来似乎不用怎么救,大家过的都很不错。 林耀也心中起疑, 问柯秋道:“柯大?人, 方才你不是说荆南道钱粮短缺吗?怎么我看着?,一点也不像钱粮短缺的样子。” 柯秋笑了笑,指着?两侧的?百姓说:“在您到来之前?, 荆南道的?确钱粮短缺,不过昨日江小公爷拿出了自己的?钱财买粮, 救济百姓, 修建水提,所以?才有峡城现在。” “小公爷?”林耀端正了神色。 看来这位荆南道的?小公爷不简单。 一行人到达城西?, 这里虽是避难所,但整齐有度,灾民们住在新建的?茅草房里,吃饭有好心人布施的?粥铺和馒头。 “来,来,来,每个人都有,不要?争不要?抢。”右边帐篷下,一个穿着?锦绣华丽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大?勺在给灾民盛粥,看模样和气质,他?应该就是小公爷江兴。 林耀等?人下马,他?提着?衣袍走到江兴身边,行礼道:“小公爷。” 江兴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看过来,他?不认识,上?下打?量着?说:“阁下,莫非就是从都城来的?宣谕使林耀林大?人?” 林耀颔首:“正是。” “哎呦喂。”江兴放下手中的?勺子?,交给一旁的?仆人,从后面绕过来,拱手道:“欢迎林大?人来到荆南道,您此?行为荆南道灾民而来,我先?代替他?们感谢您。” 林耀托起他?的?手:“小公爷客气。” 两人客套完,江兴这才看到在一旁站着?的?江鸢,他?嘶了声,表情夸张的?惊叹道:“想必这位就是江鸢姐姐了。” 江鸢笑着?朝他?颔首:“小公爷客气了,这一声姐姐叫的?,有些折煞了。” “怎么会呢?”江兴绕开林耀朝江鸢走过来,“您父亲是长平王,我娘不过边陲一小小的?岭南王,往上?数,那也就是我奶奶楚湘王而已,可?您上?头那是梁中宗啊。” 这人油嘴滑舌,把所有好话都说在了前?头,和传闻中嚣张跋扈的?小公爷不太一样,而且现在又弄了施粥布善这一出,就算是面子?活,做的?也极其不错,看来这次前?来峡城,怕是遇到了个难缠的?人。 江鸢拱手谦让道:“小公爷别拿我说笑了,我现在不过是步军司的?一名都虞候而已,被任命前?来保护林大?人和文大?人,无?足轻重。我们身后跟着?的?这几位是太后安排来的?太医,太后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带来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 “哦,好,好,太后当真是有心了。我在荆南道的?这段时间,就一直听闻宫中太后慈政爱民,如今真是名不虚传啊。”他?阿谀逢迎。 江鸳拱手轻笑。 江兴重新回到林耀身边,带他?四处看:“林大?人,这就是灾民的?安置区,自从王大?人因病去世,刘大?人自缢身亡,峡城的?几位大?人和我就接手了这灾民的?安置。这场水灾死了不少百姓,真是让人心疼啊。” 林耀跟着?他?到处转转。 太医们被带走给灾民检查身体,江鸢让两个人跟着?保护太医,他?们也都是身娇肉贵的?,折腾一下,说不定?就瘫在了这里。 江兴看到太医们离开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和他?们说道:“前?段时间水患发生的?时候,城里乱糟糟的?,除了放粮赈灾、安置灾民,还得找大?夫给灾民看病,但人嘛,都是唯利是图的?主,这些大?夫想出诊,行啊,一个人十两银子?,这不是明摆着?来抢钱嘛?哎,刚好这时候来了个游医,医术非常高超,在这待了有几天,那是分文不取啊。” “哦,竟然还有这般良善的?人,小公爷可?否带我去见见。”林耀说道。 江兴带他?们过去:“来,这边请。” 江鸢跟在身后,随处看了看,不得不说,灾民安置办的?不错,井井有条,那边吃饭的?排队,这边看大?夫也慢慢的?排队,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不过还是得私下查查。 太医们从门口挤进去,柯秋和各位灾民介绍说:“大?家安静一下,来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这几位是都城太医院里来的?太医,太后亲自安排的?。朝廷已经知道我们荆南道水灾的?事情,所以?不仅派了太医来,还安排了钱粮和宣谕使林大?人。”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谢谢太后。” 灾民们纷跪下磕头致谢。 林耀快步过去扶起跟前?最近的?灾民:“来来,快快起来,荆南道水灾的?事,朝廷非常重视,诸位放心吧,好好看病,朝廷不会弃你们于不顾,一定?让你们有饭吃。” “好,好,谢谢。” 灾民们继续排队看病。 江兴绕过这些灾民,带林耀走到那游医面前?,介绍说:“林大?人,这位就是我刚才给您说的?那名大?夫,医术非常高超,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一分诊费都不要?。” 林耀走一步上?前?,客气道:“荆南道水灾这段时间,有劳大?夫了。” 被称作游医那人摘下脸上?戴着?的?白布,缓缓起身,拱手弯腰道:“林大?人客气。” “你,竟然是你!” 林耀看到她的?脸后一脸震惊。 身旁站着?的?太医们似是也认出了她,激动的?走上?前?:“秦太医,真是好久不见啊,那日在都城一别,怕是有五年了吧。” 秦沐翎放下手,看着?几位熟悉的?脸庞,笑道:“是啊,五年了,没想到再见诸位前?辈,竟然是在这荆南道的?峡城。林大?人,上?次匆匆一别,不知道您身体可?好?” 林耀喜出望外道:“好,好啊,多亏了秦太医的?方子?,身体现在硬朗了许多。” 他?们几人熟络的?打?着?招呼,周围人看的?一脸懵,江兴更?是来来回回吃惊的?看着?,突然间对这位游医有些好奇了,她究竟是什么人?不仅太医认识,林耀也认识。 林耀身后的?江鸢虽然不认识此?人,但当听到她的?名字后,一双好看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手中握紧剑鞘,骨节收紧。 原来她就是秦沐翎。 那女人,念念不忘的?人。 江兴看他?们打?招呼打?的?这么热切,插话问了句:“林大?人,您认识这位大?夫啊?” 林耀伸了伸手,给江兴介绍说:“小公爷,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游医,之前?可?是宫里有名的?太医,医术乃是都城一绝,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了太医院,没想到时隔五年,竟然在这峡城遇见了。” “哦,原来之前?是宫里的?,是我低看了。”江兴表面说的?不动声色,心里却骤然吊了一颗心,此?人和林耀他?们认识,那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这几场戏,不就白做了吗? 不行,不能让这个秦沐翎单独和林耀见面,今天晚上?必须除掉她。 江兴脸色一变,上?前?笑着?支开众人,说道:“林大?人,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等?晚上?有时间了,大?家在府中聚一聚。” 林耀看向秦沐翎:“那秦太医,本官就先?去看看灾民,有空坐下见见。” 秦沐翎拱手,温和道:“一定?。” 江鸢颔首收回视线,转身跟林耀他?们离开,继续去别的?地?方查看。 下午朝廷发放的?灾粮就会到达峡城,不过对于这上?万名灾民来说,那些灾粮无?意于杯水车薪,于是林耀当天亲自统计了这里的?灾民人数,以?及城外的?那些灾民。 确定?灾民的?人数,林耀又亲自去了粮库,对峡城当地?的?粮库进行了查看。 林耀到了粮仓后,让当地?的?衙役拆了十袋米袋,打?开后确实都是米,没有掺杂任何米糠,不过林耀并没有到此?为止,他?叫来江鸢:“都虞侯,把前?面的?这些粮食全部搬开,我要?看看后面的?大?米。” “是。”江鸢带了步军司的?人过去,一袋接着?一袋的?搬开前?面的?大?米。 门口慢慢围了许多的?灾民。 等?前?面的?米袋被搬到一边,林耀再次拿着?杵上?前?戳开米袋,这次袋子?里面掉落出来的?就不是白哗哗的?大?米,而是米糠了。 灾民们看到这一幕似乎并没有怎么震惊,但他?们一个个抿紧嘴唇不敢说话,眼睛里却是包含泪水。 江兴、柯秋两人在一旁神色绷紧。 没想到这个林耀查的?这么深。 林耀冷哼一声,重重丢下手中的?杵,他?并没有对江兴说什么,只是对外大?声吩咐道:“来人,把所有米袋全部打?开检查,米袋放在左边,米糠放在右边。” “是。”这次来了二十个人。 半个时辰后,所谓开仓放粮的?大?米只有十一袋,而那掺着?了米糠和沙子?的?米糠却足足有上?百袋,那些贪官贪的?可?不少啊。 林耀追问道:“谁是负责查验灾粮的??” 位卑权小的?粮官走出来,全身颤抖的?站在林耀面前?,脑袋低垂着?:“宣,宣谕使,卑职,卑职是这的?粮官。” 说完话,粮官已经觉得自己的?脑袋掉在地?上?,见到自己的?太爷了。 林耀看他?一眼,并没有动怒,只是说:“从今日起,凡是进入粮仓的?粮食,本官要?亲自开袋检查,只要?出了粮仓的?粮食,本官也要?亲自开袋过目。至于现在粮仓里的?这些粮食,大?米做成米粥,每日供百姓饱腹,剩下的?米糠,每日按人头数发放给灾民,大?人一勺,小孩一勺,直到发完为止。” “是,是,是,是。” 粮官连忙跪下磕头。 灾粮的?事情解决了,林耀走出去,看着?面前?的?灾民,又转过身来大?声道:“本官来之前?,太后曾下了懿旨,若是在这荆南道查到有偷粮、贪污、触犯我大?梁王朝律法之人,无?需上?报朝廷,轻则免官,重则原地?处斩。若不想被本官摘掉你们的?脑袋和乌纱帽,最好安分守己,做好你们的?分内之事,不要?把手伸的?太长了。” 里面的?官员们脸色沉闷,外面的?灾民跪下道谢:“青天大?老爷啊,谢谢,谢谢,朝廷真是来了个好官啊,谢谢林大?人啊。” 门外感谢的?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在这里声声入耳。 第78章 晚上亥时末, 百姓们都回屋灭了油灯休息,江鸢才?坐下吃了顿饭,米粥和?馒头, 喝一口吃一口, 吃完把碗还了回去。 江鸢刚弯腰从粥棚出来?, 一名下属走过来?,拱手道:“大?人,查到了。” 江鸢扭头四处看了看, 见没什么人, 和?他?往前走:“查到了什么?” 那人回道:“城西这块的安置区, 是荆南道原知府王洪生前安排的,和?那个小公爷没有?任何关系, 他?昨日才?来?, 带的救灾粮都是米糠。自从王洪病逝后,这里的百姓一天连一碗米糠粥都喝不到。若不是朝廷派了人过来?,小公爷和?峡城的官员要给咱们做面子活, 恐怕这里早已饿殍一片。” “还有?呢?”江鸢继续问。 下属道:“我去打听的时候,峡城的百姓非常戒备, 对我避之不?及, 后来?我蒙面换了个地方,给了些钱财才?打听到,这小公爷在峡城的名声非常不?好?, 据百姓们所传,此人贪财好?色, 在峡城只要把钱给够了, 他?能?草菅人命、买官卖官、有?时候还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把一些商户转入大?牢,然后侵占他?们的家产。峡城内大?部分?官员和?他?是一条船, 知府王洪、通判刘岩都是有?名的清官,只可惜……” 那日离开永安殿之前,萧莫辛特意和?自己说过此人,江兴和?他?奶奶楚湘王一样,是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人。 刘岩也曾上述过奏折,字里行间皆是对江兴所作所为的斥责,但先皇不?管,萧莫辛手中无权,还是个外戚,此事也就作罢。 如今先皇驾崩,太后和?摄政王当政,楚湘王和?长平王断断续续的有?过来?往,朝中有?长平王撑腰,他?又是江氏宗亲,只要这个小公爷不?造反,恐怕无人能?拿他?如何。 江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小公爷的事,我们先不?要再插手,你们几个保护好?林大?人,一定要寸步不?离,就算晚上也要守在林大?人的身边,直至赈灾结束。” “是。”那人告退。 江鸢想?着小公爷和?赈灾的事,无意中走到了太医们的住处前,她?刚靠近,一盆水泼突然到跟前,她?才?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江大?人,没看到您在。” 那人放下手中的木盆说。 江鸢失神的抬头看过去,在看到那人时,混沌的眸子立刻清晰起?来?,是秦沐翎。 白日里见的时候,因为太过震惊和?无措,江鸢没怎么仔细看她?。 如今月色和?灯光一如衬托起?来?,倒是个温柔好?看的女子,虽然没有?萧莫辛给人第一眼的惊艳,可她?有?她?自己独特沉稳成熟,让人安心的气质,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萧莫辛那么心机的人,喜欢这人也无可厚非,毕竟秦沐翎看起?来?跟她?一样心思深沉。 对于此人,江鸢唯一的浮动是她?和?萧莫辛的曾经?,虽然萧莫辛说过与这名太医没有?任何关系,但心里就是难以阻止的介意。 “无妨。”江鸢艰难的开口。 江鸢想?着眼不?见心不?烦,打过招呼后便迈步离开,没想?到秦沐翎却?叫住了她?:“江大?人,如果不?忙的话,可否进?去帐中?我有?事想?和?您聊一聊。” 江鸢不?想?勉强自己和?她?同坐一帐中,拒绝道:“我与秦大?夫并不?相熟,有?什么事情在这里说就可以,我还有?事忙。” “关于林大?人的。”秦沐翎认真道。 林大?人…… 这下江鸢不?去也得去,她?百般不?愿意,最终还是握紧手中的长剑从秦沐翎身边走过,进?到了帐中。 秦沐翎跟在后面,放下了帐篷的帘子。 江鸢进?来?站在了帐篷中间,转身面对门口,神色严肃的十?分?威严。 秦沐翎把水盆放在门口的架子上,折身过来?到桌子前,拿起?水壶给江鸢冲了一杯茶,热水浸泡茶叶,茶香飘出来?,是龙井。 她?们喝茶的品味倒是一模一样。 江鸢心中有?些犯堵。 “秦大?夫想?和?我说什么。” 江鸢直接问。 秦沐翎倒完茶放下茶壶,站在桌子前没动,她?看向江鸢,同样直言不?讳道:“我听说,都虞候是太后亲自指派前来?峡城的。” 江鸢皱眉:“与你何干?” 秦沐翎被她?一声低吼吼的莫名其妙,下意识也跟着皱了眉头,这位都虞候的脾气似乎不?太好?,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生气了。 要是平时,秦沐翎绝对不?会忍,但现在碍于有?正事要说,她?压下心口的怒意,自持道:“都虞候莫要生气,我的意思,荆南道这样的地方,太后竟然派了林大?人兼任荆南道通判,亲自处理水灾一事,而且还派了都虞候您,想?必您一定有?过人之处。我只是想?告诉虞侯您,这峡城表面看似不?过是一个小城,但这里的水却?非常深,尤其是小公爷江兴,根据我在这里一个月对他?的了解,此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既然是正事,江鸢也并没有?那么是非不?分?,她?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我先前已经?让人调查过江兴,此人的确嚣张跋扈,无恶不?作,而且他?做的事非常的明目张胆。譬如刘岩之死,她?和?江兴不?和?的事情,全峡城老百姓都知道,如今正遇峡城水患,刘岩本一心抗洪,却?在某日深夜自缢身亡,这死的未免太过蹊跷了?还有?这峡城水患的奏折,传了几天都没有?传到都城,现在我们一来?,这里倒成了一片和?气,而且这些官员似乎并不?怕我们查倒他?们什么罪证。” “因为你们查不?到。”秦沐翎说。 江鸢转身看她?:“什么意思?” 秦沐翎:“江兴在峡城带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峡城的官员都被他?暗中换了一轮,除了峡城知府王洪和?荆南道通判刘岩,这是他?唯二的敌人。如今她?们两个,一个病死,一个自缢,你觉得你们能?从这里查到什么?” 秦沐翎继续说:“想?必林大?人也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今日查验粮食,看到那上百袋的米糠,才?会选择对他?们偷粮、换粮之事绝口不?提。毕竟杀一个粮官,不?过是手起?刀落的事情,无足轻重,而且杀了他?无济于事,也会让江兴等人以为,朝廷来?的人只有?这点杀鸡儆猴的手段。” 江鸳沉思。 粮食被偷换这么明显的证据摆在这里,林大?人都不?能?拿江兴如何,看来?文大?人那里,恐怕也是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大?人,文大?人从刘府回来?了,她?说要见您,要您现在过去。”外面有?人通报。 说曹操曹操到。 江鸢提高了声音:“告诉文大?人,我马上过去,让她?稍等片刻。” “是。”那人脚步渐远。 对于峡城和?江兴的事情,江鸢心中有?了数,不?过她?有?一个问题要问这位秦大?夫,于是看向她?:“秦大?夫,你不?过一名游医而已,为何对江兴如此关注?还讲与我听?” 秦沐翎诚挚道:“我初到峡城时,曾为通判刘大?人诊过脉,知道她?是一个真心为百姓好?的父母官。如今她?惨死家中,我岂能?不?管不?顾,更何况,她?对我很不?错。” 江鸢似是赞同了她?的回答,一声不?吭的离开帐篷,去见了文慧元。 秦沐翎等江鸢走了有?一会儿?,她?转身过去端起?方才?倒的那杯龙井茶,慢慢递到嘴边,眼眸深深的不?知道在盯着何处。 这位虞侯信息素的味道并非是初雪,可为什么自己能?从她?身上闻到初雪香甜的味道,而且味道几乎和?她?一模一样。 咚,秦沐翎重重放下茶杯,一口没喝的龙井茶往外蹦出些许的茶水。 江鸢去见文慧元,到帐篷前,她?掀开帘子进?去,文慧元背身站着,单看背影就足够让人感觉到满头愁绪,姚星云和?杜晓婉坐在一旁,两人抱着长剑,一声不?吭。 “江姐姐来?了。”杜晓婉站了起?来?。 江鸢感受到这里沉重的氛围,猜测道:“我想?你们在刘府看了刘大?人的尸体,她?并非自缢,而是被人勒死挂上去的,但是查不?到任何线索,没有?人证、没有?物证,也就是说,刘大?人的死,我们死无对证。” 姚星云睁大?了眼珠子:“你怎么知道?” 文慧元听此长叹了一口气,弯腰扶着椅子扶手坐下,沉重道:“你说的没错,刘大?人的确是被杀的,杀人凶手也不?难测,峡城的小公爷江兴,可是我们死无对证。” 文慧元到刘府的时候,先看了刘岩的尸体,她?脖子上的伤痕是从前到后,并非是从下巴到耳朵后面,这样的伤口随便来?一个仵作都能?看出来?,刘岩不?是自缢,而是他?杀,但刘岩死的那晚,没有?任何人看到凶手,那封遗书也被刘家家仆给烧成了灰烬,连字迹都无法辨别。 此案,根本无从查起?。 江鸢方才?听秦沐翎说过那些,对此案就不?抱希望了,不?过有?些事还是要告诉她?们:“江兴之所以杀刘岩,和?这水患有?关。” 姚星云没精打采的:“和?水患有?关?这刘岩一心为民,莫非是她?过于爱护百姓,所以招来?了江兴的嫉妒,于是杀了她??” “自然不?是。”江鸢解释道:“荆南道发生水患,朝廷一定会派大?臣前来?赈灾,刘岩一向和?江兴不?对付,只要朝廷的大?臣一来?,她?就能?把江兴的诸项罪责告知这位大?臣。若是以前,刘岩未必有?此想?法,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把持朝政的是太后和?长公主,并非先皇,太后的威严我们都知道,眼睛里一向容不?得沙子,所以前来?赈灾的大?臣,就是刘岩的希望。” 文慧元喝了口茶,在认真思虑。 杜晓婉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有?一点疑惑:“若是刘大?人想?弹劾江兴,直接向朝廷呈上奏折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要等赈灾大?臣,而且整整三年,朝廷怎会不?知?” 江鸢无奈叹气:“刘岩曾经?在朝堂上说过此事,朝廷自然是知道的,可江兴是江氏宗亲,不?好?动手,而且先皇……再说,按照我朝律例,地方官员没有?调令,不?可私自踏出管辖之地一步,先皇驾崩后,刘岩一直没有?机会进?入都城面见皇上、太后和?长公主,重新告知此事。至于奏折,连荆南道水患这么大?的事情,都能?被瞒五日之久,你想?想?,刘岩那些关于江兴罪责的奏折,能?送到都城吗?所以赈灾大?臣,是刘岩的希望,这也是江兴要在赈灾大?臣到来?之前,要杀掉她?的原因。” “唉。”姚星云听的头疼,“这可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啊,现在整个峡城都是江兴的,他?还是你们江氏宗亲,我看我们这一趟啊,能?活着从峡城走出去就不?错了。” “别说丧气的话。”杜晓婉瞪他?。 姚星云噘噘嘴,别过脑袋靠在长剑上。 第79章 此事没有头绪, 眼看?夜色也深了,江鸢和两人说?道:“峡城的?官员已经给文大人安排好了住所,你们今晚跟文大人住一起。如今峡城情?况不明, 暗地里都是危险, 所以晓婉, 你跟在?文大人身侧,星云,你住文大人隔壁, 别睡得太死, 保护好。” “好, 知道了。”两人站起来。 文慧元并非第一次碰见如今棘手的?案子,也不是第一次接触权贵, 但却是头一次遇见杀人, 杀的如此干净利落和明目张胆的。 文慧元长叹一口气,摆摆手说道:“我在这里歇着就好,回去?了也无法入眠。” 姚星云咯噔一下坐回去?, 继续歪头撑着?剑柄:“是啊,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睡的?着?, 还不如大家?坐在?一起来得安心。” “嗯。”杜晓婉也赞同。 江鸢不勉强她?们:“既然如此, 我让人给你们买些饭食,忙碌一天也没吃饭。” “好。” 听到吃饭,姚星云突然又有了精神。 江鸢转身离开帐篷, 给了手下银子,让他去?买三人份的?吃食回来, 饭菜要简单朴素, 不用奢侈,毕竟这里是灾民区。 手下接过银子:“是, 大人。” 江鸢愁绪无解,站在?帐篷门口仰头看?月,多事之日,没想到天上的?明月却如此美丽,而且今日十五,明月圆如玉盘挂在?树梢,希望峡他们城一行也能圆满结束。 江鸢今夜无任何睡意,想了想,她?打算去?找林大人商议今日的?事和之后的?安排。 按照律例,朝廷赈灾的?时间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后林大人一走,新上任的?知府和通判未必能镇的?住江兴,这里的?百姓依旧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所以总该做些什么。 江鸢不再犹豫,前往林大人的?帐篷,途中需要经过秦沐翎的?帐篷,她?下意识看?了一眼,里面油灯已?灭,想必此人已?经休息了。 江鸢握紧剑身迈步继续走,叮咚,她?刚走过门口,里面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 出于警惕,江鸢站停脚步,里面却再无任何声音,她?心中起了疑虑,迈步朝秦沐翎的?帐篷走去?,到跟前时,她?本想直接掀开帘子进?去?,但又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所以站在?门口喊道:“秦大夫,您睡了吗?” 里面没有回声,也没有任何声音,那方?才?的?声音是怎么发出的?? 江鸢不再思虑,掀开帘子大步进?去?,帐篷里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也就没注意到一把锋利的?短刃从一侧直直朝她?刺过来。 等那人发出移动的?声音,江鸢才?察觉到他的?位置,于是急忙侧身避开,但短刃还是擦着?她?的?右臂划过,她?没在?意,直接抬腿一重脚踹向那人的?腹部,那人顿时被踹退几步,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江鸢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单手推掉盖子,火苗燃起来,映出了角落里的?那名杀手。 他穿着?夜行衣,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纱,看?不清脸,手里握了一把短刃,上面还是白刃,看?样子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而且江鸢这时才?发现,帐篷里有浓重的?迷/药味。 她?运力?屏住呼吸,朝那杀手直直走去?,为了不让他再有动手的?机会,江鸢看?了眼他的?双臂,眸色一沉,直接抬腿踩断。 “啊!”杀手发出惨烈的?叫声。 这声音引起了周围守卫的?士兵和步军司的?人,他们立刻朝这边跑了过来。 此人胳膊断了,江鸢这才?放心把屋子里的?油灯重新点亮,之后转过身子看?到了被迷晕在?桌案旁的?秦沐翎,她?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伤口,那就不用叫太医们来了。 江鸢把手中的?佩剑放在?桌案上,弯腰蹲下捞起秦沐翎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提溜起来,随手一扔放在?床上,并盖上了被子。 “大人!” 侍卫冲了进?来,一脸担心的?喊着?。 江鸢折身转过来,拿起佩剑挂在?腰间,朝角落那名杀手走去?:“把他绑起严加拷问,问他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杀秦大夫?问一次不说?,就割他一片肉,直到他说?为止。” “是。” 两名侍卫走过去?拉他起来,用绳子把他紧紧绑在?了柱子上,旁边还放了个火盆。 江鸢坐下淡然喝茶,一旁是惨不忍睹的?声音,火盆里的?火时而大,时而小的?烧着?。 “小江江……” 姚星云听闻这边出事,就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刚掀开帘子,就看?到那名杀手被侍卫残忍的?拷问,地上都是他身上流出的?鲜血。 那火盆里还正?滋滋烧成什么,飘散出来的?味道有些熟悉,好像…… 滋滋滋滋。 “呕。” 姚星云突然看?到那侍卫把一块东西扔进?了火里,他刚吃完饭,胃里突然涌来一阵恶心,转身出去?大口疯狂吐着?。 江鸢神色漠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审讯还在?继续。 杜晓婉也从那边过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没想在?帐篷外?遇见了正?狂吐的?姚星云,她?连忙捂住鼻子,嫌弃道:“你怎么了?” 姚星云最后一口吐完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指着?身后的?帐篷说?:“我告诉你,小江江她?,她?简直不是人,她?就是个恶魔。我第一次见这么拷问人的?,太狠了。” “什么?”杜晓婉以为他在?胡言乱语。 姚星云哼唧了两声,找不到话解释,最后只能说?:“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杜晓婉一脸疑惑的?上前掀开帘子。 里面江鸢喝完放下杯子,好心关怀道:“一句话而已?,总比生不如死的?强,你这么坚持,今天晚上你就只能死去?活来了。” 为了怕他惨叫的?声音吓到周围灾民,江鸢找了块布塞进?他的?嘴里,想说?就点点头。 杜晓婉进?来看?到这一幕,心里猛然泛起一阵胆颤,胃里跟着?翻涌起来,难怪姚星云会吐成那样,这审讯方?式未免太过…… “有事?”江鸢问她?道。 杜晓婉强忍着?别过头不看?那边,走过来行礼:“听说?抓了名杀手,我过来看?看?。” 江鸢波澜不惊的?嗯了声,沉默片刻,她?想起一件事,吩咐杜晓婉道:“杜寺丞,秦大夫被迷/晕了,你把她?背出去?换个住所,好好安置安置,这里之后就不住人了。” “是。”杜晓婉特意绕过正?在?行刑的?那边,走到床榻前,掀开薄被,把床上晕倒的?秦沐翎轻轻抱起来,走出了帐篷。 两盏茶的?时间,那人松口了,他说?他只是拿钱办事,找他的?那人他不认识,都没看?见脸,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秦沐翎。 江鸢让那名侍卫住手,并给他解绑,说?道:“把人连夜送到提点刑狱司大门口。” “是,大人。” 侍卫解开绳子,他双腿软乎乎的?倒下来,全身沾满了他自己的?鲜血。 江鸢一眼未开离开帐篷去?找林耀,关于方?才?那名杀手的?事情?,她?一句话都没提。 林耀坐在?书案前,在?查看?这段时间赈灾粮的?有关记录,但一笔笔都是夸大其词的?假账,若是放在?一个知县那里,林耀也就直接下令将其抓进?大牢了,可这次对?方?姓江。 “前年的?时候,刘大人便曾写过书信给我,告知峡城的?事情?,我也代她?上述过先皇,但全部无疾而终。”林耀同江鸢说?。 那封信,刘大人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从峡城传出来。 江鸢笔直的?站在?书案前,冷静道:“大人不必过于心哀,朝廷这些年被权贵掌握,地方?官员贪污、贿赂、草菅人命,欺压百姓已?经成为常事,根本无人过问。” 对?于江鸢这番话,林耀是不赞成的?,甚至还冷嘲热讽她?:“你乃长平王之女,虽是庶女,但也曾嚣张跋扈、沉迷酒色和美色过,可你知这些老百姓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吗?都说?我大梁是繁华之都,太平盛世,可在?峡城,饿的?没饭吃,吃亲人骨肉的?事情?比比皆是。我林耀也是穷苦百姓过来的?,虽未吃过亲人骨肉,可草根、树皮,我吃了多年。如今我入朝为臣,穿着?这身官服,所做之事就要为民为国!江都虞候,你要我看?着?这些事情?不过问,那你还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摘下我的?乌纱帽,去?和江兴同流合污。” 江鸢方?才?的?话其实还未说?完,她?弯腰拱手道:“大人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说?的?是,凡事到头必有一个极点。如今的?朝堂,上下风气不正?,官官相卫,太后和长公?主其实都看?不得这样的?事情?,但朝中的?那些官员轻易碰不到,可这小小的?峡城,所涉及的?权贵并不多,无非一个小公?爷而已?,我们若是从这里开刀,岂不是易如反掌。” 林耀听出了她?的?意思,连忙从书案那边绕过来,追问道:“你想怎么做?” 江鸢放下手,眼神狠戾道:“所谓物极必反,我们抓他们贪污赈灾粮和赈灾款没有证据,可他们这些年贪的?别的?恐怕不少,相信随便一查就能查到。更何况在?我们来之前,太后下了懿旨,凡涉及的?官员,轻则免官,重则就地处斩,不用上报朝廷,而我又是长平王之女,长公?主的?侄女,林大人您说?,如若我死在?这里会有什么下场?” “你,江大人,你……” 林耀醍醐灌顶,他指着?江鸢说?了几个你,最后豁然一笑道:“好,江大人放手去?做,我林耀的?脑袋从今日起就挂在?裤腰带上,只要你出了事,我立刻死在?这峡城。” 江鸢勾唇一笑:“谢过林大人。” 自古以来,贪者未必杀、杀人者未必杀,但造反朝廷者,必杀,且诛九族。 林大人是朝廷亲派的?宣谕使,代表的?就是皇上,如若他死在?这峡城,朝廷到时候派的?人就不是宣谕使,而是带兵的?武官,整个峡城所有官员都将被格杀勿论。 第80章 江鸢在林耀帐中一夜长谈, 等天边泛了鱼白,霞光渐渐潋滟开来,她走出了帐篷。 峡城的日升, 其实和都城并无区别。 前来送食的侍仆早已等在一旁, 见江鸢出来, 弯腰躬身?道:“江大人,这里有两份饭食,您要和林大人一起吃吗?” “不了, 你给林大人送去。”江鸢道。 侍仆颔首:“是。” 昨夜那名?杀手被送到提点刑狱司, 等衙役开门发现, 立刻通报了提刑官石楚英。 江鸢听回来的人说,石楚英把人带了进?去, 并给他找大夫给他医治,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石楚英便身?着素衣急匆匆去了小公爷的府上,看来是杀手对她说了实情。 秦沐翎睡了一晚醒来, 中?了迷/药,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痛, 杜晓婉昨晚在这里守了一夜, 见她醒来,端起一杯温茶递过去。 杜晓婉:“秦大夫喝些水吧。” 虽然被人用迷/药迷/晕,但秦沐翎还是有些记忆的, 她坐起来撑着脑袋,问?道:“昨夜我被迷/晕, 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杜晓婉把温茶放进?她的手里, 回道:“有人要杀你,江大人路过发现异常, 将你救下?,并在你的帐中?抓到了那名?凶手。” “谢谢。”秦沐翎端起喝了口。 喉咙里干涩难忍,喝下?好了许多。 喝完,秦沐翎握着茶杯放下?:“那名?杀手是何人?为何杀我?” 杜晓婉摇摇头?,退后?一步说道:“不知道,江大人审讯结束并没有说。如果秦大夫想知道的话?,不妨亲自去问?江大人。我有事,就不在这里照顾秦大夫了,告辞。” “多谢。”秦沐翎朝她颔首致谢。 杜晓婉转身?提剑离开。 其?实那名?杀手的身?份,秦沐翎大概能猜到是谁,峡城里的那位小公爷,江兴。 昨日他在得知自己和林大人相识后?,脸色显而易见的变了,恐怕是担心自己和林大人说些什么不该说,所以想杀人灭口。 这趟浑水,自己怕是躲不掉了。 秦沐翎低头?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掀开薄被下?来,穿上鞋子,把茶杯放回桌案上,打了水回来洗脸清洗一番,走出了帐篷。 朝廷的人一来,灾粮如实发放,灾民有饭吃,他们?今日的脸色明显要比往日好了许多,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已经开始重建家园,妇孺和老人继续留在这里,也算是祥和。 只不过……秦沐翎在周围四处转着,一直没有看到林大人和江大人,也没有看到步军司的侍卫,莫非一夜之间全?部都走了? “秦大夫。”路过的百姓和她打招呼。 秦沐翎顺势叫住她,问?道:“大娘,我想问?一下?,昨日朝廷来的林大人和江大人在哪?我在这里并没有见到她们?。” 妇人正过身?子回道:“今日刘大人出殡,林大人和江大人一大早就去了刘府。” “谢谢。” “秦大夫客气了。” 对啊,今日荆南道通判刘大人出殡,他们?自然是要去拜祭,送刘大人最后?一程的。 刘府。 一入大门,白色孝布挂满屋檐,悬挂的灯笼白茫茫一片,刘家上下?老小身?着孝服,头?戴孝子帽,掩面痛哭,到处充斥着哀伤。 江鸢跟随林耀、文慧元一同?走进?大堂,周围两侧站着刘岩的至亲,刘家老太太一大把年纪,头?发哗白的手持木仗位坐一旁,她虽严肃庄穆,可?眼睛早已泛了血丝。 白发人送黑发人,身?为母亲岂会心安。 林耀慢走到牌位前,拿起三根香弯腰鞠躬,三拜后?,他走上前把香插进?香炉之中?。 林耀眼中?眼泪盯着牌位看了片刻,撩起袖子抹过泪水,走到刘家老太太面前,安抚道:“老人家,请您节哀,我不会让刘大人这样一个好官,在此白白丢了性命。” “有劳林大人。”老太太轻轻颔首。 林耀拜祭过后?,文慧元身?着官服走上前接香鞠躬,心中?满是愧疚。昨日她曾来过刘府,与刘家人见过一面,只可?惜她无能,未能找到蛛丝马迹,让刘大人含冤而死。 于是文慧元拜祭过,折身?走至老太太身?边,她一句话?未说,只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老太太明白她的意思,颔首不语。 两人大人已经祭拜完毕,江鸢从人群中?走出来,正准备上前祭拜时,一根木仗突然伸在她前方,挡住了去路,她停下?步子。 江鸢顺着木仗抬头?看去,是老太太。 “娘。”刘家夫人喊道。 老太太面露憎恶,苍老的声音低哑道:“江大人就在此止步吧,我家孩子恐怕受不起您这一拜,而且她可?能也不大愿意接受你这一拜,今日就让她走的安心一些。” 刘家夫人怕老太太惹怒江鸢,被满门抄斩,连忙走过来说道:“江大人不要介意,老太太是觉得您身?份尊贵,所以受不起。” 江鸢被老太太的话?刺中?心口,不过这话?说的倒也不错,她收了情绪,等到再抬头?时,神?情已变,单手背在身?后?,甚是傲慢道:“是啊,刘大人不过一个小小的荆南道通判,岂能受我这一拜,那我就不拜了,不然我怕刘大人在地底下?无福消受。” “你!” 老太太把木仗收回来,重重砸在地上。 身?后?位于一旁站着的林耀和文慧元,皆被她此番话?震惊的睁大了双眸,后?边依次站着的诸位峡城官员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这位都虞侯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闹葬礼吗? 不过这江大人和刘大人也并未结仇啊? 江鸢冷笑?一声:“告辞。” 撂下?这句话?,江鸢离开了刘府。 “林大人,江都虞侯,她这是?” 文慧元自认为对江鸢有几分认识,此人处事圆滑,面对不喜之人也能笑?脸相迎,是绝对不会说出这般的人,可?现在这是…… 林耀方才还在诧异江鸢怎么会突然这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顺带附和江鸢的行?为说道:“文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文慧元还是不理解:“可?是……” “罢了,她是长?平王之女,我们?也不能奈她如何,走了就走了,我们?先让刘大人安心入殡。”林耀不再提江鸢的事。 文慧元扭头?望向刘府大门方向,心中?甚是疑虑,她认识的江鸢绝非这般无礼之人,但刚才这一幕又不像是假的,也不知道这江大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江鸢刚走出刘府大门,迎面百年撞见了前来悼念的江兴,他看见怒气冲冲走出来的江鸢,忙声叫道:“哎,江姐姐。” 江鸢瞪他一眼,拂袖骑马离去。 “哎,我这。”江兴从台阶上下?来,跟身?边的仆人抱怨道:“我这一大早的刚从府中?出来给刘大人送行?,似乎并未招惹到这位姐姐,她瞪我一眼是做何意?” 仆人近步过来,小声说道:“爷,是不是因为昨晚那名?杀手的事情?” “那我杀的也不是她啊。”江兴无奈道。 谈话?间,江鸢已经骑马走远。 江兴冷哼一声:“算了,先进?去给我们?一方父母官刘大人送行?,等会儿再说。” 仆人颔首:“是。” 江兴理了理长?袖,迈上台阶走进?刘府,刚跨过刘府的门槛,又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人,峡城转运使柯秋,她刚拜祭过刘岩。 “哦,小公爷来了。” 柯秋还未走进?便拱手行?礼。 江兴随便一抬手表示回应,顺便问?了句:“柯大人,刚才我看见江都虞候从里面出来,怒气冲冲,怎么回事儿啊?” 柯秋害了声,回道:“刚才咱们?这位都虞候,跟着林大人前来拜祭刘大人,没成想人到跟前了,刘家那个老太太却用拐杖堵住了她的路,不让她拜祭,搞的都虞候下?不来台。于是这都虞候啊,直接骂了回去,一气之下?,直接转身?走了。” “哦,原来如此,我说刚才那么大气性呢,原来如此。”江兴转身?看了眼门口。 和刘家结仇啊,行?,结的越深越好。 江兴伸手把仆人拉到跟前,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仆人点点头?,说道:“行?,爷,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办。” “去吧。”江鸢松开手。 仆人大步往门外走去。 江鸢离开刘府后?,去了峡城最有名?的酒楼,百花深处,听闻此地的女儿红乃一绝。 江鸢进?去,在一楼找了个稍微偏僻的位置坐下?,招呼堂倌过来,让堂倌去上一壶女儿红,点了两份小菜独自小酌。 白日的百花深处没多少人,现在又正逢峡城水患,所有人怕惹事上身?,闭门不出,所以放眼望去,江鸢一个人非常显眼。 “客官,您的酒菜来了,有事您招呼我。”堂倌放下?手上的酒菜。 “嗯。”江鸢摆摆手,示意他离开。 堂倌哎了声,笑?眯眯的拉下?肩头?的毛巾,折身?去擦别的桌子。 江鸢先倒了一杯女儿红出来,右手端起来低头?细嗅,馥郁芳香,醇香浓厚,她仰头?尝了一口,味道果然是酒中?上乘。 她坐着慢慢喝完一壶女儿红,又招呼堂倌去再上一壶,堂倌应了声,转身?去拿酒。 “客官,您的酒。” 堂倌重新上了一壶酒,江鸢刚想伸手去拿,一个人影忽然落对面。 江鸢抬头?看去,知道是谁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酒:“小公爷不是在拜祭刘大人吗?怎么突然来这了,你派人跟踪我啊?” 江兴乐呵呵的笑?着,说道:“江姐姐说什么玩笑?话?,我这不是跟踪您,是在关心您。刘家那老太太性子就这样,看谁都看不顺眼,刚才还把我给赶出来了,所以你别放在心上。对了,江姐姐,十几年前,我们?江家这一脉还没有被中?宗赶到岭南时,你我还在宫中?见过面,只是时间久远,江姐姐恐怕已经忘了我们?姐弟这段相识的过往。” “没忘。”江鸢抬眼看他,声音低沉了几度:“我很清楚的记得,在我五岁那年,你曾在宫中?诬陷我偷了宫中?的东西,中?宗知道后?,禁足我十天,我差点饿死。” 江兴尴尬的不知看向何处:“这,这……” 80-90 第81章 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 那?时都城里的人都知道, 长平王府有个不受宠的庶女,人人可以欺之,他也跟着长平王府的嫡女江若依掺和了几次, 本以为过了十几年她早忘了, 没想到竟还?记得?。 江兴笑?着站起身子, 拿起酒壶给江鸢倒酒:“江姐姐,当时是我年纪小不?懂事,我现在给您道歉, 江姐姐您别放心上。” “年少之苦, 岂能轻易忘记, 小公爷莫非就想这样不了了之?”江鸢右手放在桌面,中间三指来?来?回回, 轻轻哒哒敲打桌面。 江兴倒酒的动作一滞, 眼神锋利的抬眸看向她,但很快脸上又挂起了笑?意:“江姐姐说的是,年少之苦的确不?能轻易忘记, 如果今晚江姐姐赏脸的话,我想给您办一个接风宴, 就在这百花深处, 还?有美人可看。” “空嘛,我倒是有,不?过今日是刘大人出殡之日, 我们在这里办接风宴不?太?合适吧,要是让林大人知道了, 到时回到朝堂上, 岂不?是要参我们一本。”江鸢担忧道。 “没事。”江兴坐了回去,说道:“我把这百花深处包下来?, 晚上门一关,打手往门口一站,根本没人敢进来?一步。” 江鸢眼睛明显亮了许多:“好。” 江兴也非常高兴,拱手道:“那?小弟今天晚上就在这百花深处等江姐姐了。” “晚上见。”江鸢喝下杯中的女儿红。 傍晚酉时,江鸢准时到达了百花深处,门一开,她踏步进去,跟前竟然铺了一整块红布,两?侧看样子站的是峡城的商贾和官员,脸都很生,不?是先前在城门迎接的那?些。 江兴站在中间,身着蔚蓝色丝绸长袍,稍微打扮一下,看起来?倒是个人。 江兴笑?着朝江鸢走过来?,客气?的拱手行礼道:“都虞候,您来?了,快请进,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峡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对此次水患捐了银子和粮食的。” “原来?如此。”江鸢笑?脸相迎,拱手道:“在下江鸢,步军司都虞候,有幸来?到峡城见到几位,是本都虞候与?诸位的缘分。” 几人连忙弯腰拱手行礼:“小的见过都虞候,都虞侯实在是太?客气?了。” 简单的客套结束,江兴带江鸢往二楼走,顺便给她介绍说:“姐姐常年在都城,看多了都城里的瓦栏勾舍和樊楼,初来?峡城,可能会觉得?简陋,还?望姐姐不?要介意。” 江鸢踩着木梯转弯,抬手用食指刮了下鼻尖:“相比都城的确简陋了些,不?过看起来?小公爷用心了,我自然不?会介意太?多。” “姐姐不?介意就好,请。” 几人上了二楼。 二楼是雅间,饭菜早已提前准备好,都是本地的特色菜,还?有名闻天下的一些名菜,酒是今日江鸢喝过的女儿红。 落座后,江兴起身拿起酒壶给江鸢倒酒:“姐姐,听闻你这段时间在都城破了不?少案子,深得?太?后和长公主的喜欢,听闻,就连长平王都对您的看法改善了不?少,没想到姐姐藏的这么深,直到现在才展现自己的能力。” 江鸢自傲的笑?了笑?,回他说:“楚庄王曾经隐忍三年,最终一鸣惊人,成为春秋霸主。我在长平王府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再怎么争抢也争不?过长姐,所以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等一个机会。幸好,吐安国会武之日的机会,不?枉我隐忍了十几年。” “我真是佩服姐姐,先敬您一杯。” 江兴双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江鸢伸出右手,拂袖端起酒杯:“我也回敬一杯,谢谢小公爷今日的招待。” “客气?了姐姐。”江兴放下酒杯。 坐下简单喝了几杯酒,气?氛热闹起来?,雅间的房门被推开,进来?了几名穿着轻薄青衫的舞女,脸上化着浓艳却不?俗气?的妆容,后边还?跟着进来?了几名弹琵琶和古筝的。 江鸢正喝的尽兴,看到她们后,提了个心,小声问他说:“如今先皇还?在丧期,我们这样听曲看舞,是不?是不?太?好?” 江兴第?一次在峡城听到这样的话,好笑?道:“姐姐不?必过于?担心,咱们这峡城,偏远小城,没人在乎,更何况这百花深处上上下下都是我的人,不?会有人知道了。” “那?就好。”江鸢这才放心。 没有了在都城的担忧,雅间内片刻间琴瑟和鸣,歌声嘹亮,原本拘谨的商贾和官员喝了酒后,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姑娘,喝的晕头转向,信息素的味道乱的很。 江鸢平时有洁癖,闻到这气?味咳嗽了几声,还?把身边的女子给推开了。 江兴注意到她咳嗽不?停,还?皱起了眉头,想来?是受不?了这些俗人的气?味,于?是放下酒杯,凑过去说道:“江姐姐,今晚也喝了不?少酒,要不?我给你换个房间?” “行。”江鸢正有此意。 于?是江兴起身找了老板过来?,带她去了另外?一个雅间,那?名女子搀扶着江鸢进去,刚进门,江鸢挑着女子的下巴说:“去,再整点酒菜,我和美人再喝点。” 美人缠住江鸢的腰肢,主动凑过去,娇羞道:“大人,这么晚了,还?喝啊,再喝等会儿我们就办不?了事了,我们早些睡吧。” 江鸢眯眼笑?着,手掌慢慢摸到她的后颈,竟然还?没有被标记。 江鸢收回手笑?意更深:“今晚月色如此皎洁,和美人甚是相配,自然要多喝些酒助兴。美人去准备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吧,大人稍等。” 美人听话的松开手,出去准备酒菜。 雅间的门关上,江鸢转身走到桌案前等她,那?美人直接去了方才的雅间,找到江兴说道:“小公爷,她还?想喝酒,让我出来?准备酒菜,她还?摸了我后边的腺体确认。” 江兴看了眼江鸢的房间,小声说:“我这位姐姐,都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是个吃喝玩乐的主,当上大理?寺的寺丞后,收敛了许多,看来?是在都城压抑久了,许久没碰过荤了。去吧,给她准备酒菜,好好伺候。” “是。”美人去让后厨准备。 这一晚江鸢在百花深处喝了个酊酩大醉,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等睁眼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美人也不?在。 江鸢头晕脑胀的从床上坐起来?,缓了一会儿,她掀开被子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一件都没脱,看来?昨天晚上无事发生。 吱咛,雅间的房门被推开。 江鸢从床上下来?,那?女子刚好端了粥饭进来?,她把粥饭放在桌子上,扭头看向江鸢,笑?道:“大人起来?了,还?以为您酒量不?错,昨晚一直那?么猛喝,没想到……” 江鸢虚着身子走过来?坐下,拉住她的手色眯眯的抚摸道:“在都城待久了,已经不?知道喝酒是什么味道了,如今能在小小的峡城喝到如此美味的女儿红,自然要多喝几杯,没想到这贪了头,竟错过了和美人的良辰。” 美人亲切的笑?着,抽回手,端起热粥放在江鸢跟前,说道:“大人喝点粥吧,暖暖胃,昨夜喝了那?么多,现在应该正难受。” “好,多谢美人。”江鸢慢慢喝粥。 在百花深处待了一晚半天,等江鸢再回到城西的灾民区时,遇见的灾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还?小声的在议论着什么。 江鸢听了几句,继续揉着眉头往前走,回自己帐中,结果刚到附近便看到姚星云和杜晓婉等在她帐篷的门口,脸色严肃沉默。 江鸢心虚的挠了挠眉尾,慢步朝两?人走去:“两?位怎么不?跟着文大人?” 姚星云站在这里就已经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嫌弃的冷呵道:“没想到我们江都虞候还?有两?幅面孔,在都城的时候,破案入神、聪慧机智、武功高强,诚实善良,没想到一到峡城,就变成了攀附权贵的好色之徒。” 杜晓婉想说些什么的,但咬牙忍住了,因为她认识的江姐姐不?是这样的。 “这个……”江鸢抬手握拳抵在唇上轻咳一声,轻飘飘的解释了一句:“你说的这些,似乎和我好色一点都不?冲突啊。在都城的时候,我就是都城里有名的登徒浪子,只是先皇驾崩收敛了,现在这偏远的峡城无人过问,我放肆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你,江鸢!” 姚星云一脸的不?敢相信。 姚星云满脸怒气?的指着江鸢说:“原本今日我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还?以为他们是在胡说,污蔑你,甚至还?和他们争执,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江鸢,你真行。” 江鸢哎呦一声,走上前安抚他们:“好了,我就是喝个酒而已,又没有做什么,两?位放松点。再说了,我和小公爷是从小认识的,喝两?杯酒叙叙旧也没关系。” “呵呵。”姚星云甩脸子直接走。 江鸢想拉姚星云的胳膊再解释一遍,但没来?得?及,指尖从他的胳膊滑过,没办法,她只好收回目光看向还?没走的杜晓婉,重新?解释说:“晓婉,你应该不?会……” “江大人好自为之。”杜晓婉也走了。 江鸢无奈的站在原地,真是难办的两?个人,不?过她也没太?在意,转身进到帐中换衣服洗漱,身上的酒味还?没有散去,难闻。 第82章 朝廷钱粮到位, 林耀第一时间设置常平仓,根据灾民的数量,发放灾粮, 并调控峡城内水涨船高的米价, 但这些粮商都是见风使舵的主, 背后还?有江兴支持,所以想要让他们放低价卖粮,无意于虎口抢食。 于是林耀并没有去找粮店的店家, 逼迫他们降低粮价, 而是效仿前朝范公控粮之?举, 亲自前往峡城内最大的瓦舍勾栏,召集这里的商贾, 想让他们答应以工代赈。 如今峡城水患, 诸多百姓无农可种、无工可做,而这些瓦舍勾栏经过多?年风吹雨打?,看起来甚是破败, 平时招工修葺花费又太多?,关门打?烊也会影响日常钱财收入。 现?在正逢水患, 歇业之?时, 城西还有大批人可以低价使用,此时不修,更待何时? 商贾们一听, 纷纷连声应好,当天派人去城西招募年轻男女做工。 至于峡城的官员们, 平日?里虽然?敛财众多?, 可担心被查,不敢光明正大奢华, 因此府中和宅中看起来和普通百姓家并无二样,所以林耀也把他们统一召集了?起来。 林耀当面告知他们,峡城的官员内也能借此机会招工修葺自己的宅院,或者种田,不过他们和普通商贾的条件有所不一样。 官员必须管工人一日?三餐;第二,工钱要给平日?里的价钱,不能低价招募。 若不想以工代赈的也可以,林耀会亲自带人去查他们的府邸,看看是否真的不用。 峡城官员见此,哪还?敢拒绝。 不过这些年他们在江兴带领下,贪了?不少钱财,管个?一日?三餐,给个?工钱根本?不在话下,关键是能光明正大修葺自己的宅院。 至于衙门、官府宅院这些的修葺,条件又和商贾、官员们不一样,他们只需照市场价给工钱,不用管工人的一日?三餐。 以工代赈的消息被官府告示出来,灾民区的百姓纷纷涌到城中做活,原本?死气沉沉的峡城,看起来也比往日?有了?生机。 决堤的河道也募集到人,挖淤泥、修水提,林耀亲自监工,身?边跟着许多?官员。 碍于荆南道通判刘岩一死没有任何进?展,文慧元写奏折上述朝廷。几天后,朝廷发来懿旨,让提点刑狱司的石楚英,协助处理峡城内冤假错案,刘岩之?事继续彻查。 文慧元、姚星云和杜晓婉这几日?都在提点刑狱司忙前忙后,连一顿饭都难以吃上。 江鸢白日?里跟随林大人到处走?动,晚上去江府或者百花深处和江兴吃喝玩乐。 这晚,江鸢在和江兴喝酒时,意外听他说出,他最近在利用恢复农田之?举,暗中低价收购老百姓手中被大水淹没的良田。 这样等赈灾结束,朝廷的人一走?,他就能坐收上千亩良田,来年大把大把的税收往腰包里进?,那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江鸢笑了?笑,端起酒杯敬他:“小公爷虽然?远在峡城,但不得不说,过得可比都城里的那些官员还?要滋润,真是羡煞旁人。” “哈哈哈。”江兴搂着怀中美人,大声笑道:“姐姐见笑了?,这其实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不足挂齿,来喝酒,不醉不归。” 江鸢举杯共饮:“不醉不归。” 宴席结束时,江兴告诉江鸢,明日?他要在府中举办一场书画鉴赏,希望她能前来。 江鸢醉醺醺的答应了?。 江府的人把一身?酒气的江鸢送回去,刚进?帐中,一张熟悉又阴沉的脸色,顿时把来送江鸢的人吓的冒出一身?冷汗。 “林,林大人。”侍女恭敬道。 林耀沉默不语,锋利的目光盯着江鸢。 江鸢缠在女人身?上,大声囔囔道:“喝,继续喝,来人啊,再给我倒一杯酒。” “江大人……”女人连忙扶住她。 林耀实在是看不下去,严肃的沉声命令道:“把江都虞侯放在地上,你出去吧。” 女人照做:“是。” 江鸢慢慢被放在地面上,女人起身?朝林耀作揖,随后转身?慌张离开了?帐篷,不她并没有走?,而是站在一旁偷偷听着里面。 林耀从?位置上起身?,迈步走?至江鸢身?边,居高临下狠狠的骂着句句言辞激烈,听的那女人心中一阵后怕,赶紧转身?走?了?。 “你这个?混账,本?官真是看错你了?,本?官现?在就写奏折弹劾你。”林耀还?在骂她。 江鸢从?地上撑着起来,拍了?拍手说:“林大人,人都走?一会儿了?,您这戏挺足。” “哈哈哈。”林耀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我又不是你们习武之?人,怎能听得到脚步声。这几日?,你可曾有什么发现??” 江鸢敛了?正色,一本?正经道:“回大人,这几日?,江兴借恢复良田之?举,在暗中强买灾民手中的良田,占为己有,现?在恐怕已经收购将近千亩良田,每亩仅有三文钱,不卖者,会被当场殴打?,轻则残废,重?则致死。我还?听说,去年峡城曾因苛政发生过叛乱,被江兴带兵强行压下,他杀了?两百多?名?百姓,一个?村庄都被烧成了?灰烬。” “什么?”林耀颇为震惊。 这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江鸢知道这些时,心情莫名?的平静,说道:“我在都城时,听说过各个?道、府、县苛政严重?,许多?百姓都曾活不下去起义造反过。按照律法,百姓一旦起义,当地一般都是先出兵叛乱,再上述朝廷,可朝廷不知实情,只会格杀勿论,然?后继续苛政。如此反复,这才有了?如今的昏官、贪官、庸官挡道。” “林大人。”江鸢皱着眉头,看向林耀:“我入朝为官虽然?不过几年,可朝中的事情看过不少,所以我对这所谓的江家王朝从?来不报任何希望,因为那些全部都是贪财爱权之?人,根本?不值得改变,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峡城,我们真的还?要……” 林耀难得听到有个?江家人对他说出这些话,心中甚是欣慰,他走?上前,拍着江鸢的肩膀,深沉的说道:“江大人,我知道你从?小经历了?许多?,看得懂这世道的险恶,也有能力改变这世道,更不怕为改变这世道而付出生命,你怕的是……不值。” 江鸢一下子颤眼帘,因为被说中了?心思,是,她怕不值,她怕除掉了?这些人,后来者依旧是如此,浪费心血。 换句话说,她并非一个?大义凛然?之?人。 林耀放下手,背过身?子,看着油灯缓缓道:“你本?富贵,岂懂贱命难捱?其实你能去做,已经是这世间最大的值得了?。” 这些大道理江鸢心里清楚,只是做起来又是另外一件事,她还?需要磨练。 江鸢和林耀商议许久后,从?帐篷里面出来,找了?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坐着,前面是缓缓流淌的小溪,抬头是明月。 江鸢听着湍湍的溪流声,从?怀中拿出那女人送的短刃,轻轻抚摸上面镶嵌的宝石。 离开都城已经十几天了?,走?的时候还?以为几天、十几天、最多?一个?月就能回了?,没想到回去的日?子竟然?遥遥无期。 也不知道那女人有没有想自己。 唉,江鸢浅浅的叹了?口气,把短刃放在月光下打?量,很精致,很漂亮。 “江大人。”身?后有人喊她。 江鸢下意识把短刃收进?怀中,站起身?转身?看去,夜色中有个?人慢慢靠近, 秦沐翎,怎么是她? 江鸢现?在依旧不怎么待见她,冷声道:“秦大夫这么晚不睡,怎么在这里?” 秦沐翎站在几步外不动了?:“江大人这么晚了?,不还?是没睡?之?前我见有人把你送回来,那时江大人还?醉的不省人事,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而已,您已经这么清醒了?。” 她话中有话这范,怎么和那人那么像。 江鸢不愿和她多?做解释:“有话直说。” 秦沐翎笑着往前走?绕开江鸢,站在小溪边,说道:“这几日?江大人和小公爷走?的很近,全峡城都在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人。林大人是好官,他们就以为从?都城来的人都是好官,没想到竟是一丘之?貉。” “你要是来说数落我,我可没这个?心思听,告辞。”江鸢迈步就要走?。 秦沐翎开口叫住她:“江大人。” 江鸢被迫停住,背对着:“还?有事?” 秦沐翎告诉她:“南边的州城前几日?有百姓起义,人数高达一千,但是被镇压了?,双方死亡惨重?,事情恐怕已经传到都城。” “与我何干?”江鸢不在意。 秦沐翎声音渐渐沉下:“州城的郡主,是岭南楚湘王的孙女,她和江兴一样,在当地大肆收敛钱财,但是这钱,却?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悉数送给了?岭南,楚湘王府。楚湘王府则把这钱,全部用在了?军队上面。” 这话…… 江鸢心口袭来一阵寒意,她想起这几日?在江兴府上游玩时,府中简单朴素,装饰的瓷瓶和画都是当朝,吃饭的碗是瓷碗,可她们在百花深处吃饭喝酒用的都是玉碗、玉杯,难道是小公爷府没有百花深处有钱吗? 楚湘王府……军队…… 江鸢下意识攥紧了?手掌,她转过身?子,眼眸紧紧盯着秦沐翎:“你怎知这些事情,又为何告诉我,不怕我把你抓了?去见江兴?” 秦沐翎解释说:“我离开王宫后,四处游医,去了?很多?地方,结识了?不少人。刚好,今日?来了?个?岭南的朋友,在这里找到了?我,她曾经在岭南做过武官,后来被陷害,一气之?下辞官,四处游玩。今晚我和她小酌了?两杯,她无意中把这件事告知了?我。” “至于告诉你……”秦沐翎毫无遮掩的上下打?量她:“前阵子我还?真觉得你是个?登徒浪子,可是今晚你明明醉了?,如今却?如此清醒的站在这里,我要是不怀疑才怪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你在故意接近江兴,想要拔了?他在峡城的根基,还?峡城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江鸢缓缓正过身?子,直视她,声音喃喃:“你,和她还?真是……” “你说什么?”秦沐翎没听清楚。 江鸢苦笑了?一声,摇摇头:“没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怎么做了?。” “江大人果然?聪慧。”秦沐翎夸赞她。 来自情敌的赞赏,江鸢还?是无福消受,她点了?下头,转身?大步离开此处。 第83章 江兴要在府中举办书画鉴赏会的事情, 一天之?内便传遍了整个峡城,当天去了不少商贾和官员,每人都带着名家墨宝前?去。 后院满院的萱草、合欢花怒盛, 商贾穿上了平日里难得穿的锦绣衣裳, 官员们脱下了从来不离身、并引以为傲的官服, 官商聚在一起在这里高谈文雅,附庸风雅。 江鸢也换了身素色长袍,长发难得的散落下来, 在人堆里一站, 无?论模样和身形都是高挑的出众, 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江兴起初看?见?江鸢,还以为峡城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美妙的女子, 没想到凑到跟前?打招呼才发现, 原来是自己的那位姐姐。 “江姐姐。”江兴拱手过来。 眼神流露着惊艳。 江鸢并未回礼,身子站的笔直:“没想到这鉴赏会办的如?此热闹,倒是有趣。” 江兴侧身和江鸢并肩:“姐姐要是有兴趣, 等会儿也可以写一幅字,或者随意画一幅画, 到时一定会有人前?来买您的笔墨。” “是吗?” 江鸢露出怀疑的神色, “我可不是什么名?家?,写的字,画的画不值钱。” 江兴别有深意一笑:“姐姐要是不相信的话, 现在就可以去写,我相信前?来买您笔墨的人, 不仅会买, 甚至出的还是高价。” 既然他提了,那江鸢也就上前?提起笔, 沾了墨水,左手扶着衣袖,在宣纸上用楷体,缓缓写下一首和此情此景相应的诗。 自古离骚附风雅,笔墨纸砚赋华章,铿锵一曲万巷空,轻歌曼舞享太?平。 左下角落款,江鸢。 最后一笔写完,江鸢把笔放回笔枕。 “好,好诗啊。”周围响起掌声。 其中一人走出来说道?:“都虞侯好文采,这字写的也是行云流水,鸾翔凤翥,入木三分?。如?果都虞侯不介意的话,我想用一万两买下您的这幅笔墨,您觉得如?何?” 一万两银子?出手当真阔绰。 江鸢下意识回头看?向人群中的江兴,他颔首笑笑,似是早知如?此,示意她收下。 旁边有人站出来,再次喊价:“我出三万两买下,都虞侯,美人配佳作?,岂能只值一万两,三万两不多,这是在下心意。” 三万两在都城就已经是高价,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峡城,也能出到三万两。 江鸢轻笑,弯腰拿起还未干的笔墨,亲自送给他:“既然公子欣赏,那就给你了。” “谢谢都虞侯。”那人双手收下。 其实这所谓的字画鉴赏会,无?非就是官商之?间各取所需的互相贿赂。直接给钱,容易被查留下证据,通过买卖字画,就算查到了也说不的什么,真是一举两得。 说来江鸢当初还曾贿赂过织染署的张念芙,毕竟那制作?出来的东西是皇家?用品,想买一件得找找关系,所以江鸢就送了块布。 没想到,这峡城用的也是这一套。 字画鉴赏会结束后,江鸢直接回去找了林耀,把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了他。 江鸢还说道?:“江兴之?所以在赈灾期间,还要举办的这个鉴赏会,怕是因为这几日,这些官员从赈灾款中拿了不少的银钱,所以想让这些官商从嘴里吐出来一些。” “有可能。”林耀说道?:“可是他们没有直接贿赂,我们就没有证据抓捕他们。” 关于这个,江鸢早有想法,她说道?:“秦大夫说州城那位郡主,把贪污的钱全部送往了岭南楚相王府,想必这位小?公爷也是。林大人,我有一计不知道?是否可行?” 林耀当下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转身坐下:“你想的计划肯定不错,说说你想怎么做?” 江鸢上前?一步,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全部告知,这件事做起来不难,关键是要有人带领和收场,有了这些那就好办了。 林耀听完她的计划,只问了一句:“你确定江兴会把所有钱财全部运送出去?” “不确定,想赌一把。”江鸢拱手道?。 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林耀站起来,答应道?:“好,此事就按你说的办,百姓那边我会和文大人处理,你放心。” 江鸢拱手弯腰:“谢大人。” 三天后,峡城内百姓在中午秘密起义,他们手中拿着锄头、耙子、刀和木棍之?类的器具,全部聚集到江府门口?,要求江兴把抢走的土地还给他们,不然就大闹江府。 江家?的仆人看?到这一幕,第一时间把大门关上,让人去通知峡城内的官员和官兵,让他们前?来镇压这些胆大妄为的刁民。 江兴听说后,躺在床上搂着自己的爱妾,随意道?:“不过几个刁民而已,告诉厢军的那几个人,把他们全部给我格杀勿论,晚上之?前?没解决,他们也就别做官了。” “是,小?公爷。”仆人连忙去转告。 “开门,王八蛋,还我们土地,你们这群土匪,开门,快开门。”门外?村民大喊。 仆人怂兮兮的躲在门口?,不敢开。 方才叫喊的村民,见?喊了没用,手里拿着铁锨直接大步跨上台阶,到门前?开始砸,其余村民也不胆怯,立刻跟着他砸门。 红漆的木门上,被砸出了一个接着一个的痕迹,另外?一部分?村民搬了木梯,他们架在墙上,从江府围墙外?翻墙跳了进去。 江府的仆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敢翻墙,顿时被吓的一溜烟跑路,去找江兴禀告此事。 翻进去的村民把江府的门栓拉开,他们瞬间一拥而入,直奔江兴所在的正屋。 村民们并没有伤人,他们该拿的拿,该砸的砸,几乎把江府抢劫一空,但?因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拿的都是瓶瓶罐罐。 江兴知道?后逃了出来,他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衬,躲在柴房的草垛里,听着外?面哐嗤砸东西的声音,满头汗水的拉住侍仆的领子,恶狠狠的问:“厢军那些人怎么还没来?小?爷就要死了!” 侍仆也冷汗直冒,他颤着声音说:“爷,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厢军那些人这两日被大理寺和林大人征用了,军中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他们来了也没用啊。” “王八蛋,滚。”江兴气的怒骂。 外?面的村民还在继续砸,甚至已经到了后院,江兴心里慌的不行,那些钱一旦被村民们找到抢走,到时候他就没办法和奶奶交代,不行,绝对不行,不能被抢走。 江兴想到这里,起身就要出去阻止他们,但?被侍仆给拉住:“爷,爷,您这时候千万别出去啊,这帮刁民现在都抢红了眼,您要是出去了,他们真能杀了您啊。” 江兴甩开他的手,眼眸胀红道?:“我乃楚湘王之?孙,江氏宗亲,他们敢杀我,奶奶不会放过他们,整个峡城都要给我陪葬。” “爷,爷。”侍仆想拉他,但?没拉住。 江兴从草垛上起来,直接破门而出,衣服和头发上沾满了杂草,全身脏兮兮的。 几个村民看?到他从这里出来,怒气和恨意冲上头,举着木棒便喊道?:“江兴,你这个强盗,王八蛋,我们今天就把你打死。” 方才跟着江兴一起躲在杂草屋的侍仆,看?到这一幕,虽然不情愿出去,但?心中一横,还是冲出去拉着江兴往大门口?跑。 侍仆边跑边说:“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先?逃出去,这事之?后再说。” 两人躲开几名?村民的追打,直奔到门口?,没想到门口?还有百姓在守着,他们直接把江兴堵在院子里,手中的镰刀蠢蠢欲动。 江兴看?着四周渐渐围上来的百姓,他吞咽了下,双腿发颤,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你们这群刁民,我乃楚湘王之?孙,是小?公爷,也是当今皇上的哥哥!你们杀我,就是杀了皇亲国戚,到时候皇上发兵至峡城,你们一个人都活不了。” 他们像是没听见?一样,挥着镰刀继续往前?走,江兴这次是真的怕了,他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我是小?公爷,我是小?公爷!” 镰刀挥起,眼看?就要落下来,这时,从门口?迅速飞来一个身影,她一脚踹向那把镰刀,拔出佩剑,指着那名?村民说:“你们是要造反吗?这位可是朝廷的小?公爷,你们莫非真想被朝廷发兵格杀勿论!” 那村民怒声道?:“我们的田地,全部这个王八蛋给抢走了,他却只给我了我们三文钱,三文钱啊,我们一天都活不过去。现在林大人来了,我们还饿不死,但?是今年不死,明年也一定会饿死,所以与其等到明年,还不如?现在杀了他,反正都是烂命一条。” 江鸢举着手中的剑,安抚道?:“此事我会禀告给林大人,林大人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你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不然等会儿厢军来了,你们连讨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不,那我们就在此等林大人,让林大人给我们一个公道?!”那村民退后一步。 “对,我们要等林大人。” “我们在这里等林大人来,不走。” 江鸢收了剑,转身走到江兴面前?,伸手把他扶起来:“小?公爷,您没事吧?” 江兴早已魂飞魄散,口?齿不清道?:“没,没事,多谢江姐姐,多谢姐姐,谢谢。” 几人在此等林耀,江兴却一心想着自己藏在后院的那些钱财,今天晚上得通知岭南那边的人把东西运出去,不能再等了。 第84章 约莫半个时候, 林耀急匆匆带着峡城的厢军来此,村民们围聚在另一侧。 江兴看到?自己的?救兵来了,顿时站直了身子, 趾高气扬的吩咐道:“林大人, 这些刁民对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赶快把他们全部都杀了,他们这是在造反!” 林耀先客气的和这位行了个礼,他迈步走上前, 看着?跟前一位位身着?破布烂衫, 年纪轻轻就头发花白的?百姓, 沉声问?道:“历朝历代,从不缺起义的?百姓, 但是少有问百姓为何起义的人。如?今本官就问?问?, 现在峡城水患当前,朝廷为了赈灾,拨粮拨款, 你们为何还要造反,大闹小公爷府!” “大人, 大人呐!”一众百姓丢下手中的器具, 跪下?来朝他磕头,“大人!” 为首的?百姓拱手哭声道:“峡城水患,死伤无数, 王洪大人为救百姓,连夜劳累, 最终病死在床榻上。刘岩大人, 一心为民,最终却落了个惨死家中的?下?场。在您没来之前, 我们喝的?粥里,没有一粒米,有的?只是捞起来的?清汤寡水。那些没有死在水患中的?百姓,却被?活活饿死,而这些贪官们,借着?赈灾中饱私囊,装满了自己的?荷包。如?今峡城水患在大人的?治理下?慢慢趋向平静,可这位小公爷,却开始强行霸占我们田地,一亩田,只给三文钱,不给就把人活生生打死,大人,您可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啊。” 江兴慌了,眼?神乱转,他后面走过来指着?他说?:“你胡说?!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林大人,你不能相信他一派胡言!” 林耀转身狠狠地瞪他一眼?:“此事真假,本官一查便知,小公爷别担心。” “来人!”林耀叫自己的?守卫。 十名?士兵走上前,弯腰拱手:“大人。” 林耀吩咐道:“你们去彻查小公爷府,看看有没有这些百姓所说?的?地契。” 士兵:“是,大人。” 他们小跑着?进去开始彻查。 江兴看着?那些离开的?士兵,紧张的?呼吸紊乱,他绕过去站在林耀对面,用手指着?他说?:“林耀,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可是楚湘王的?孙子,你算什么,竟然敢查我的?宅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都城参你一本!” 林耀目不斜视,目光炯炯有神的?和江兴对视,淡然道:“本官只是在做我身为父母官该做的?事,如?若他们没从小公爷府中查出什么,我亲自给您赔礼道歉,若是查出了什么,小公爷恐怕真的?要跟本官去都城了。” “你!”江兴怒目圆睁。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去彻查的?士兵回来了,其中一人手中捧了个盒子,他呈上来,禀告道:“大人,这里面都是地契。” 江兴骤然睁大了眼?睛,他把这锦盒藏的?十分隐秘,这些人是怎么找到?的?? 林耀抬手打开锦盒,拿出其中一张,正是这些百姓的?地契,整整一盒,每张纸三文钱,他倒是真的?敢强买强卖啊。 林耀把地契重新放回锦盒中,吩咐道:“来人,江兴抢占民田,纵凶杀人,把他给我押入大牢,择日听候处置。至于百姓叛乱,我会上述朝廷说?明实情,恳求恩赦。” “是。”这里的?士兵不敢动这位小公爷,但步军司的?人敢,他们站出来两个人上前扣住江兴的?胳膊,把他压往峡城的?大牢。 江兴挣扎着?大喊:“林耀,我可是小公爷,林耀,林耀,我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跪在地上的?百姓看到?江兴被?抓进了大牢里,又听到?林耀愿为他们上述朝廷,恳求恩赦,上百人一个个起身走过来,再次跪在林耀的?面前,大声喊着?,谢谢,谢谢。 江鸢在百姓的?呼声中,把佩剑放回剑鞘。 —— 深夜子时,被?封禁的?江府有几?个黑衣人潜入进去,从后院搬了几?个箱子,放到?外面的?马车上,正当他们要准备离开时,一大批士兵手持火把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黑衣人见此拔出刀想?冲出去,但几?个人对几?十人,无异于是在以卵击石,所以他们很快便被?制服,带到?了林耀的?住所。 审人这种事,林耀不在行,江鸢在行,几?番酷刑之下?,这些人很快就招了。 他们几?个是岭南和峡城的?中间人,平时负责传递消息,一月运送一次银子前往岭南,原本按照约定,他们要在月底才来运送银子的?,但如?今江兴被?抓进大牢,为了不让这些银子被?发现,他们决定今晚提前行动。 除了这件事,江鸢在审问?的?时候,还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们在月前曾奉江兴之命,用绳子杀了荆南道通判刘岩。 江鸢眼?神闪了闪,她丢下?手中的?铁烙从里面出来,外面站着?林耀和文慧元。 江鸢朝两人拱手道:“林大人,文大人,已经审讯清楚了,他们负责每月从峡城运送银子前往岭南,刚才他们还招供说?,荆南道通判刘岩,是江兴下?令让他们杀的?。” “王八蛋。”文慧元咒骂一声。 林耀深深叹了一口气,为王洪和刘岩惋惜,不过眼?下?是要快刀斩乱麻:“文大人,你明日上午立刻在提点刑狱司升堂,我怕我们慢一点,岭南那边的?人就到?了。” “是。”文慧元现在就去准备。 文慧元一走,江鸢皱起了眉头,她说?道:“大人,如?今江兴被?抓,银子被?查封,岭南那边得到?消息后,我怕他们会斩草除根,直接杀了他,所以我想?让姚星云他们连夜把江兴送到?都城,让太后和长公主发落。还有您这边,江兴已经被?抓,若是岭南发了狠,连您一起杀了,报复整个峡城,到?时候朝廷发兵,峡城的?百姓依旧会遭殃,您看……” 这点林耀倒是没有想?过,不过岭南那边的?人早些年被?梁中宗发配过去,心中没有恨,那是假的?,更?何况峡城、州城大批银子送往岭南,她们这也算是野心昭昭了。 月空下?,林耀思虑片刻后,笑眯眯的?看向江鸢,轻声道:“王大人、刘大人都为百姓死了,再死一个我,又有何妨?既然提起了,都虞候,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大人!”江鸢想?阻止他。 林耀伸手打断她,继续说?:“听我说?完,若是我死在这峡城,你就把我的?尸体?连夜送往都城,告诉皇上、太后和长公主,我自愿而死,莫要牵扯到?峡城的?百姓。” 江鸢不建议他这样做,劝阻道:“大人,何必呢?你的?价值远远比死在峡城大。” 林耀声音清朗,坚定道:“我还是那句话,在其位,谋其职。如?今峡城水患还未解决,我便贪生怕死的?离开,留下?峡城的?百姓孤军迎战,江大人,你觉得我能走吗?” “大人,你……” 江鸢着?实不想?让他冒险。 “好了。”林耀双手背在身后,安慰她:“这几?日你辛苦了,不仅要在江兴面前演戏,还要操劳这些计划,找江兴所藏的?地契和银子,你真是有勇有谋啊。” 这时候夸人,江鸢怎么听都像遗言。 看来这峡城她要陪林大人待到?结束了。 翌日,文慧元在提点刑狱司升堂,峡城的?官员在一旁候听,百姓则站在门?口,小小的?提点刑狱司前前后后围了不少人。 除了这些人,还有刘家主母,她抱着?刘岩的?牌位站在大堂外,被?长媳搀扶着?。 有了昨晚的?审讯和供词的?签字画押,再加上如?今江兴都被?押入大牢,自然不会有人来救他们,所以他们很快承认了此事。 在场官员都知道刘岩之死的?实情,但猜测和被?指认是两个意思。 于是在听到?这些人说?出,杀害刘岩是江兴指使时,他们开始慌了,毕竟林大人和文大人连江兴都敢抓,他们这群小喽啰,岂不是要被?查个底朝天,这可如?何是好? 证据确凿,嫌犯认罪,文慧元当场下?令,把这些人压到?午门?,午时处斩。 门?口的?百姓们拍手叫好。 刘家老太太眼?睛红肿的?抚上牌位的?字,她的?孩子,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升堂结束后,杜晓婉跟在文慧元身边,有一疑惑想?问?:“大人,把他们处死,若是江兴到?朝堂上翻供该怎么办?到?时候我们就死无对证,江兴也会无罪释放。” 文慧元笑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这些人没死,在朝堂上指认江兴,江兴也死不了,因为他是江氏宗亲,江家人的?血脉,最后只会再次被?发配岭南。林大人之所以让我今日升堂,目的?之一,怕夜长梦多;目的?之二,想?让他们死在峡城,被?刘家老太太亲眼?看到?杀人凶手人头落地,让刘大人安息。” “原来如?此。”是她考虑过浅。 果不其然,江兴被?姚星云连夜带回都城后,还把他和岭南来往的?书信呈了上去,但换来的?结果却是,江兴毫发无损被?重新发配岭南,此生不得踏出岭南一步。 这样的?结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至于峡城百姓的?叛乱,其实是江鸢的?计划,她派了人暗中操控,把事情控制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不至于闹大。朝廷那边收到?林耀的?奏折,恩赦了当地起义的?百姓,不过也下?了命令,再有一次,格杀勿论。 文慧元处理完峡城的?事情,和杜晓婉回了都城,留下?来的?是江鸢和林耀。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江鸢和步军司的?侍卫寸步不离林耀身边一步,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守在身边,连吃的?饭菜都要检查。 短短两个多月,岭南那边派了十多次杀手,下?了八/九次毒,可谓是狠了心要杀掉林耀,让整个峡城的?百姓为此事陪葬。 江鸢在保护林耀时多次受伤,还中了次毒箭,若不是秦沐翎及时找到?解药救治,恐怕她就先林耀一步死在了峡城。 “咳咳。” 江鸢捂着?胳膊坐起来,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却都是血丝。 秦沐翎把药煮好端了过来:“你的?箭伤很深,起码要修养半个月,不过幸好明日就要回都城了,到?都城林大人就安全了。” 江鸢右手接过药碗,一声不吭,直接闷头全部喝下?,喝完才苦的?咳嗽。 秦沐翎拿回药碗放回去。 第85章 “明日离开峡城, 峡城厢军会派一个营护送你们,保你们平安。”秦沐翎说道。 江鸢低头看?着左肩上的伤口,心中忧虑不减:“他们只能送到峡城地界, 只要?出了?峡城, 岭南的人会继续追杀到都城, 而我带来步军司的人,如今已?经只剩五个。” 二十人,只剩下五个, 其中三个身上还有伤口, 所以绝对不能让他们继续参战, 但其余人面对那些杀手无异于空手接白刃。 秦沐翎心中也担忧:“岭南那边已经明显有了?反意,杀了?林耀, 朝廷派兵镇压, 她们也就有了?理由造反,到时候想必又是一场恶战,遭受磨难的只有无辜百姓。” 正因如此, 林大人绝对不能死。 江鸢紧皱起眉头,思虑明日回都城之事的安排, 单凭她自己和那些人根本不行, 得想个办法让这条路走的安稳一点。 翌日,为期三个月的赈灾结束,一大早, 林耀一行人收拾行囊回都城复命,峡城百姓不舍林耀离开, 全部出来挽留。 林耀在峡城不仅处理了?水患一事, 在江兴被送往都城后,又彻查了?峡城上上下下的官员, 杀了?几个不仅贪污、还背负人命的官员,算是以儆效尤,但这些远远不够。 不过朝廷那边派了?新的知府和通判接手峡城,听说那两位都是难得的好官,刚正不阿,相?信有他们在,峡城以后会风调雨顺。 “大人,大人。”峡城百姓拿着鸡蛋和面饼站在马车前,“大人吃些再走吧。这三个月,您在峡城受了?不少苦,吃些吧。” 林耀身着官服站在马车前,他抬眼望着跟前密密麻麻前来送行的百姓,抬起双手,抱拳道:“诸位,我林某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民安则国?安,国?安则安居乐业。新来的知府和通判,都是难得好官,还望诸位百姓好好协助二位,官民如鱼水,二者要?相?辅相?成啊。诸位不用送了?,林某在此道别。” 说罢,林耀提起官服坐上了?马车。 江鸢在前面大声?道:“出发。” 一行人陆陆续续通过城门离开峡城,后边跟厢军的一个营,老百姓实在是不舍得这样一位好官,送出将近十里才?罢休。 走到峡城边界,厢军站在界石处目送他们离开,再往前,是大梁王朝禁止的律例。 等人走远,他们才?转身回去?峡城。 这次江鸢特意走的慢了?些,到晚上刚好赶到官驿,吃完饭,所有人上楼休息,林耀的客房门口站了?两名士兵守夜,其余人回房间?,没?有命令,不允许任何人外出。 夜半,官驿一片安静无声?,只有窗外树叶莎莎吹动的声?音,江鸢手持佩剑站在漆黑的窗边,透着一个缝看?向官驿外面的院子。 秦沐翎站在她身边,抬眸深深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你对你的安排有几分把握?输赢的占比都是99对1,你输不起。” “若留在这,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输的几率会更大,我只能赌。”江鸢说。 赌林大人不被发现,平安到达都城。 秦沐翎垂下眼帘,关于此事不做争辩,转身走到一旁黑暗的角落里坐下,她明白江鸢这番安排的用意,但还是过于危险了?。 两人刚说完,眨眼间?,几名黑衣人从客栈外围手持利刃冲了?进?来,看?起来他们武功都不错,轻轻松松便?沿着屋角上了?二楼。 他们既然来了?,林大人那边就应该无恙。 江鸢把剑鞘挂在腰侧,右手握住剑柄拔出长剑,转过身子,沉声?对角落里的秦沐翎说道:“好好躲着,等会儿打起来顾及不到你,你是若死了?,有人会伤心的。” “那人是江大人吗?”秦沐翎调侃她。 江鸢一脸冷漠无情:“你就算死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说不定心情好点,能为你报个仇什么?的。” 秦沐翎:“那江大人也是有心了?。” 江鸢没?再搭理她一句,提剑走到门口,侧耳听着外面走廊的动静,他们已?经从一楼上到了?二楼,脚步密集沉重,人数起码比上一次多一倍,希望今晚能好好解决。 吱—— 隔壁房门已?经被推开,几名黑衣人握紧刀柄走进?去?,屋子里面没?有灯光,看?不清楚,但房间?不大,隐隐约约能看?到床的位置,他们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挥刀砍下。 被子里面是空的,没?人。 杀手大步走上前掀开被子,看?到空荡荡的床铺,转身道:“没?人,跑了?吗?” 另一人接话说:“不可能啊,我们一直盯着官驿,林耀根本没?有从这里出去?,而且他们的马匹和人一炷香前都还在。” 第?三人说:“那是我们找错房间?了??”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藏在角落里的人刹那间?站出来,他们手持弓弩,随着第?一箭放出去?,数十支弩箭齐齐射向屋中的射去?,几人没?有防备,当场中箭倒下。 其余杀手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往林耀的房间?涌过来,这时驿站房间?对面的屋门一个接一个打开,他们每个人也手持弓弩,朝杀手射去?,杀手躲无可躲,陆续倒下。 “退,退,往后退。” 杀手中有人开始指挥。 江鸢这个时候从房间?走出去?,踩着木质围栏直接跳到一楼,抬剑杀掉一人,她左肩前几日刚中了?箭伤,不方便?施展,所以速度慢了?许多,但为了?不让这群人察觉出来,江鸢挥剑迎上,尽量做到一剑杀一人。 其余人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弓弩用的还不错,杀了?十几名杀手,剩下的杀手,他们这些人对付起来也算绰绰有余。 双方在客栈一楼打的叮咚响,秦沐翎躲在房间?里面一声?不吭,客栈老板和小二躲在菜窖里面不敢出来,心里祈祷外面的打斗赶紧结束,千万千万不要?到他们这边。 江鸢杀了?十几个人后,左肩伤口裂开往外冒着鲜血,不过她换了?件黑色素衣,看?不太清楚,但嘴唇发白,眼神开始有些飘忽。 “小心!”江鸢大喊,她撑着冲过去?,用左手拉开前面的侍卫,挡下右边的一刀,反手一剑划过那名杀手的脖子。 侍卫缓过神,转头看?向江鸢,后怕的吞咽着说:“谢,谢谢大人。” 江鸢松开他的胳膊,“没?事。” 刚才?这一拉扯,左肩上的鲜血直接沿着她的胳膊从衣袖中流出来,沾满了?白皙的手背,江鸢满头冷汗,眼前还出现黑色的眩晕,但现在还不能晕倒,得把这些人解决。 “去?帮他们。”江鸢握紧剑柄吩咐道。 “是,大人。”侍卫再次冲过去?。 两人再次投入战斗,双方打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结束,三十多名杀手死在了?这里,官驿一楼和二楼全部都是尸体和鲜血。 侍卫们在对尸体补刀,怕有活口。 江鸢站在院落中,用剑撑着虚弱的身体,方才?经过一番打斗,她的左手已?经被鲜血沾满,现在全身发冷颤抖,连呼吸都是大口急喘,最终眼前一暗,撑不住倒下了?。 “大人,大人!” “大人!” 周围的侍卫看?到连忙跑了?过来。 —— 两日后,都城,宣德殿。 林耀平安无事回到了?都城,刚回来,他立刻进?宫向皇上汇报峡城一事。 殿内气氛沉重严肃,江怀负站在跟前听他禀告,萧莫辛坐在上面,每次听到江鸢名字都要?抬一次头,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半个时辰前,萧莫辛听闻林耀从峡城回来,立刻穿好衣服前往宣德殿,本以为能见到那人,却只看?到了?林耀一个人。 林耀说,回都城之路十分凶险,江都虞候为了?保障他的安全,用偷梁换柱,安排步军司的人乔装打扮把他送回都城,而那人在客栈在断后,现在还未收到任何消息。 江鸢,你千万不要?有事。 萧莫辛在心中祈祷。 此行去?峡城三个月,发生?了?太多事情,林耀在宣德殿待到第?二天才?讲完。 萧莫辛和江怀负也听了?一天一夜。 “林大人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这几日先不用上朝,等身体养好了?再来。岭南一事,我会慎重考虑的。”江怀负严肃道。 “是,谢殿下。”林耀躬身退下。 江怀负攥紧着拳头,目光深沉:“没?想到楚湘王谋反之心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甚至还想让整个峡城百姓付出代价,混账。” 萧莫辛心中虽然担忧江鸢,但岭南那边的事也不能不考虑:“殿下,楚湘王如此敛财、招兵,谋反之心可谓是昭昭,而且现在正是丰收之际,他们一定在到处买粮屯粮。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不能掉以轻心。” “嗯。”江怀负正有此意:“军队那边我来负责,经过上次的检阅之后,殿前司如今已?经不同往日,我会让姚崇去?各个道巡查军队,安排买粮屯粮,好应对楚湘王。” “好。”萧莫辛轻轻颔首。 如今刻不容缓,江怀负来不及休息,让人安排马车,她要?亲自去?殿前司。 江怀负离开宣德殿,小玉从门口走了?进?来,萧莫辛吩咐她:“找人盯着那人的住所,一旦有消息,立刻回宫通知我。” “是,太后。”小玉躬身退下。 萧莫辛从龙椅上站起来,她攥着手指走到宣德殿门口,看?着外面的高墙黄瓦,内心装满了?忧虑,先是那人生?死不明,现在楚湘王又要?造反,真是个多事之秋。 萧莫辛在宫中等了?整整三日,直到第?三日晚上,小玉大步走进?永安殿,激动的禀告道:“太后,太后,都虞候回来了?,盯着的探子来报说,半个时辰前都虞候回到了?宅中,不过回来时被一个人女人搀扶着……” “女人?”萧莫辛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小玉把脑袋低下:“是,探子这样说的。” 第86章 永安殿内一片煞然寂静, 小玉明显感觉太后神色沉了许多,想?必是?在意都虞侯身边那女人,但都虞侯应该不是见异思迁的人。 “安排马车, 我出宫一趟。”相比搀扶她的女人, 萧莫辛更在乎那人活着回来了。 小玉眼眸明亮起来:“是?, 太后。” 江鸢那日在客栈晕倒,侍卫把她?送回房间,秦沐翎解开她?的衣服, 看着左肩恶化的伤口, 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再继续这样大动干戈,她?这条胳膊怕是?要废了。 他们在客栈修整一晚, 翌日天还未亮便乘坐马车离开了此处, 为了照顾江鸢肩膀上的伤口和?受伤的士兵,秦沐翎让他们一日只行三十里,这才迟了好?几日回到都城。 三个月没回来, 宅子一切如常,倒是?梧桐树和?槐树枝叶开的茂盛, 遮挡大片月光。 秦沐翎从庖厨烧了壶水过来, 倒进茶壶里,龙井的清香慢慢在屋子里肆意,她?问道:“你?不是?长平王的女儿?不住长平王府, 怎么一个人住外面,被赶出来的?” 江鸢胳膊撑在桌面, 仰头皱眉看她?:“你?一路上问了我许多, 怎么连这都要问?” 秦沐翎轻笑:“好?奇而已。” 江鸢:“……” 深夜的宅院幽静无声,也?不知道师公和?晓婉这么晚去了哪, 竟看不到一个人影。 两人一路奔波,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城中,一路上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方才坐着休憩了片刻,这会儿肚子咕噜噜直叫。 江鸢喝了几口茶润喉,她?放下茶杯,起?身走近内屋里面,叮咣翻动了几下出来,把一百两银子放在秦沐翎跟前,说道:“这几日有劳秦大夫照顾,这是?你?的诊费。” 秦沐翎看了眼,伸手拿起?放在怀里,慢慢品茶:“都虞侯这是?在卸磨杀驴?” “不算,这宅子并非我一个人住,虽然她?们人不在,但院子落叶打理的很干净,想?必是?有事出去了。”江鸢委婉的告知。 既然如此,秦沐翎也?不在此多留:“你?的伤记得每日换药,饮食要清淡,不可提重物?,修养的好?,一个月便可痊愈,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都虞侯多保重身体。” “多谢。”江鸢客气道。 不让秦沐翎住在这里,有江鸢自己?的私心,但峡城三个月相处下来,不论感情,此人是?绝对可以交的朋友,自己?这样把她?在深夜赫然赶出去,可能有些过分了。 于是?江鸢出声挽留了她?:“今日天色已晚,如果秦大夫不介意的话,可在此歇脚吃个饭,明日再?找住所也?不迟。” 秦沐翎刚想?离开,又被她?这样叫住,心中对她?前后转变的态度甚是?好?奇:“在峡城的时候,都虞侯就是?这般,一会儿冷脸,一会儿热情,若是?说都虞侯喜欢我……那自然不可能,因为我们都是?alpha,可我似乎也?没得罪你?的地方?” “以后你?会知道的。”江鸢盯着她?。 秦沐翎实在琢磨不透这位都虞侯的心思,摇摇头道:“都虞侯不愿说就算了,方才我见庖厨有菜和?腊肉,许久没吃过腊肉了,都虞侯不介意我取一些做点饭菜吧。” 江鸢面无表情:“秦大夫随意。” 秦沐翎拱手作?揖多谢,随后迈步从屋子出去,绕过短廊,去后院庖厨烧柴做饭。 屋子里剩下她?一人,烛火缭绕,热气纷涌,江鸢转身走到桌前拿起?茶壶,重新倒了杯水端起?仰头喝下,缓解着喉咙的干涩。 明日去宫中见萧莫辛,要把秦沐翎回来的事情告知她?吗?那人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是?开心、高兴、诧异、震惊还是?伤心? 江鸢沉下眉头,兀自一人乱想?着,可想?了许久,她?也?没想?明白到底要不要告知她?。 夏季的屋子里又闷热的燥人,蝉鸣声也?吵的刺耳,江鸢松开手中的茶杯放好?,转身想?出去走走,但刚踏出门槛,院落里忽然迎面走来了一个身着白色斗篷的女人。 江鸢乍然停下步子。 女人身形轻盈熟悉,夜色中,犹如一枝优雅盛开的栀子花,带着独特的香气和?迷人的氛围,走进了江鸢诧异又惊喜的心中。 她?一步一步踩上台阶走来,像是?踩着江鸢难以抑制的心跳声,等女人走到跟前站停,江鸢深深的注视着她?,眼神满是?克制。 三个月未见,本以为再?次见到这女人,会和?想?象中一样激动牵手拥抱,说一句我想?你?,没想?到竟然是?这般不知所措的紧张。 江鸢眼眸亮亮的看着她?,支吾不语。 正在江鸢内心悱恻流转,温情之际,萧莫辛突然皱起?眉头问她?:“你?受伤了?” 方才萧莫辛只顾看她?,想?那个同?她?一起?回来的女人,也?就没太注意别的,现在才闻到空气中浓烈的药草味,像三七金创药。 江鸢被叫回思绪,双眼灼灼的看着她?,说道:“一点小伤,过几日好?了。” 萧莫辛不放心,追问她?:“伤哪里了,可有什么大碍?” 江鸢余光轻飘飘看了眼自己?的左肩,往前一步靠近她?,暗哑道:“左肩,箭伤,现在已经在结痂,无碍。峡城的事想?必林耀已经和?你?说过,岭南有反意,你?要做好?准备,不过依我看,岭南那十万兵马并不足为惧。楚湘王大概是?觉得先皇驾崩,小皇帝年幼,你?和?长公主?把持不了朝政,而她?也?是?梁中宗的长女,夺这皇位属于理所应当。” 萧莫辛抬手抚上她?的左肩:“我看看你?的伤口,看到了我才放心,那个……和?你?一起?回来的女人,是?救你?的人吗?” 江鸢瞬间凝眉,声音低沉道:“你?知道有个人,有个女人和?我一起?回来的?” “探子说的。”萧莫辛去解她?的腰带。 江鸢下意识抓住她?的手按紧,脸色难看苍白,眉头紧锁的像是?很痛苦,萧莫辛抬头刚好?看到她?这副模样,以为是?自己?碰到了她?的伤口,低声叱责说:“不是?说结痂无碍了吗,那你?疼什么?明日进宫让太医看看。” “不是?伤口。”江鸢轻轻收回手,握在身侧:“太后既然来了,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见一位故人,想?必你?应该还记得她?。” “故人?”她?能有什么故人。 庖厨那边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动静,江鸢扭头看了一眼短廊,伸手拉住萧莫辛的手腕往里屋走去,让她?待在里面:“你?在这里等着,等会儿那人会过来,认出来后,见不见在于你?,门我不会锁,随时都能推开。” 萧莫辛还没听?懂她?的意思,江鸢便转身退出去,把门关上了。 少许,门外传来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都虞候,我做的菜……有点多了,你?要是?饿的话,坐下来一起?吃,反正用的都是?你?家的肉、你?家的菜,还有你?家的油。” 江鸢身形笔直站在桌案旁,气场突然冷冽许多:“不用,我不怎么饿。” 秦沐翎把手里的辣椒炒腊肉和?辣椒炒豆腐放在桌子上,刚做好?,饭香正浓郁,色/相看起?来也?非常不错,倒是?挺让人有胃口。 “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享用了。” 秦沐翎提着裙摆坐下,一点也?没把她?这个主?人当主?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江鸢偏头看向屋内,喉咙发紧。 屋内的萧莫辛在听?到秦沐翎说话的声音时,就认出来了,没想?到时隔五年,竟然会在这里遇见她?,还是?被江鸢带来…… “我做的真的很香。” 秦沐翎再?次邀请。 江鸢转头看过来,轻轻挥手:“不必,秦大夫自己?享用便可,我真的不饿。” 秦沐翎:“哦。” 她?低头继续吃饭。 萧莫辛暗自沉了眼睑,迈步走到床边坐下,抬手摘掉身上的斗篷叠好?放在一旁,三千青丝在肩头垂落下来,发尾扫过摊开的手掌,痒痒的,那纤细的食指条件反射弹了下。 这顿饭秦沐翎吃的不算快,慢条斯理的,江鸢也?从站着到拉开椅子坐下。 秦沐翎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腊肉,放下筷子,喝了口茶就着咽下:“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都虞候,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问。”江鸢轻声道。 咚,秦沐翎放下茶杯,力道有些重,她?眼眸收紧看向江鸢:“从我第一次在峡城见到都虞候开始,你?身上就有很浅很浅的初雪味信息素,别人可能闻不太出来,但我是?个大夫,对药草的气息非常敏感,所以闻的出来。你?在峡城待了一阵后,你?身上初雪味的气息淡了,我就闻不到了,可方才我吃着饭,却再?次闻到了这初雪味,可怎么想?,也?不是?都虞候你?的栀子花味。敢问,这初雪味信息素是?从哪来的,莫非是?都虞候你?趁我方才做饭之际,在屋子里藏了个美人不可?” 秦沐翎最后一句是?在开玩笑,但江鸢却听?的全身骤然发紧,放至膝盖上手握的泛起?白节:“秦大夫似乎对初雪味很敏感,这么浅都闻的出来,莫非是?有什么故事?” 秦沐翎被问的哽住:“我……这个,没有,没有,我只是?觉得初雪味的信息素,这世间难寻,之前曾闻见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闻过了,所以记忆比较深刻而已。” 江鸢笑不出来:“原来如此。” 秦沐翎低头也?握紧了拳头,但很快松开,站起?来端起?空盘子,失神道:“都虞候早些休息吧,我去刷碗筷,不打扰了。” 江鸢跟着起?身:“嗯。” 秦沐翎脚步急匆的离开堂屋,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野,江鸢看了会儿,低头暗自苦笑,不过提了一句故事而已,这位在峡城面临生死不惧的大夫,竟慌乱至此。 屋里那位太后也?是?如此吗? 第87章 江鸢推开门, 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夜色中,一双顾盼生辉、眸目如星的眼睛熠熠生辉, 但眸底却平静如水, 如幽潭般寂然, 并没有自己猜测的那些心境。 萧莫辛扬起温柔的?笑容,漫不经心道:“你和林大人去峡城后,我不放心, 所?以安排了几?个探子跟着, 他们时?隔三天回来和我说一次峡城发生的事情, 其中有一次提到?过那名游医,但没说名字, 没想到竟然是以前那位故人, 你?是怎么认出她的??” 江鸢走进来反手关门:“去峡城第一天就认出来了,林大人与她相识,称呼了她一声秦大夫, 还说五年?未见。上次和你提起她时?,我查过那人的?名字, 秦沐翎。” “这么在意吗?”萧莫辛轻笑。 是, 很在?意。 江鸢在?心中回答她,面上闭口结舌。 两人之间悄无声息弥漫了一股沉闷的?气息,萧莫辛轻轻颔首后又仰头看向江鸢, 她从床榻上起身走过来:“她不是你?可以介意的?人,就像你?不用?担心长公?主一样。” 不用?担心…… 这个安慰对江鸢来说用?处不大, 姑姑那边这女人的?确没有任何心思, 可秦沐翎不一样,这女人再掩饰心中还是有所?起伏,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江鸢能感受出来。 不过江鸢不想做个只会吃闷醋的?人,让她心生讨厌,上前一步捧住萧莫辛的?侧脸,指腹轻轻在?肌肤上摩挲:“我知道了。” 萧莫辛又何尝不知她心中忧虑,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再提,没必要?。 在?峡城的?三个月里,她吃了不少苦头,还要?藏着心思,萧莫辛歪头故意蹭了蹭她温热的?掌心,柔声细语道:“不抱抱我?” 方才?还罕言寡语的?气氛,被她短短几?个字打?破,尤其不冷脸,放低语气的?模样,根本让人无法?拒绝,一颦一蹙都?是绝色。 江鸢严肃的?脸色舒缓下来,她低身弯腰,抬手揽住她的?腰肢,熟悉的?怀抱和气息都?让人贪餍,于是埋头把人抱的?更紧。 江鸢只用?了右手抱人,萧莫辛依偎在?她怀里,抬手抚摸上她的?左肩:“伤的?这里吗?明日进宫去太医院看看,我不放心。” “好。”江鸢低声道。 因为那人还在?宅院,萧莫辛没有在?此?多加停留,抱了一会儿后,系上斗篷离开。 萧莫辛走到?门口,一直守着的?小山打?开门跟着出去,小玉搀扶她坐上马车,马车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往王宫的?方向行去。 江鸢把人送走,站在?院落里面发呆出神,秦沐翎不知何时?在?庖厨忙完,回到?了院落,看到?江鸢在?台阶前站着,她低头踌躇些许,沿着短廊走过来,站在?了江鸢身侧。 秦沐翎想了想,还是开口直言道:“方才?来的?是那位吧,这么晚,她竟出宫了。” 江鸢偏头看她,张了唇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干脆缄口不言。 秦沐翎自嘲的?笑了声,仰头看着天上的?玉盘,故作轻松说道:“我在?宫中做太医之时?,得知那位睡眠不好,总是半夜惊醒,于是给她开了个安睡助眠的?药丸,此?丸叫安神温胆丸,里面的?药材是生姜、半夏、橘皮、竹茹、枳实、炙甘草、大枣和茯苓。我怕她多吃有害,叮嘱一月最多一次。五年?了,她可能一直在?吃,身上安神温胆丸的?药草味已?经挥之不去。” 也许吃饭时?闻到?初雪味是自己错了,但久久未能弥散的?药草,秦沐翎还有什么不能相信方才?是她来了,可能还是一门之隔。 秦沐翎也在?这时?恍然大悟,她看向江鸢:“啊,我明白了,难怪都?虞侯对我一会儿冷脸,一会儿热情,原来早知道我是谁。” “嗯。”江鸢没有否认。 秦沐翎得到?这个回答,相当于江鸢承认和那人之间的?事情,心里骤然间沉下,胸口和喉咙涌来的?酸涩如不可阻挡的?洪水。 秦沐翎干咽着,双拳紧握:“还以为她这辈子会为了野心,在?朝堂上和那些人争夺权力孤独终老,没想到?竟然找到?了你?。” 江鸢听着不悦,说道:“有野心不是很好吗?身居高位,当为自谋,你?曾为她诊治过腹部的?伤,应该知道她的?处境,若是一味忍让,恐怕她受的?就不只那一刀了。” “她和你?说过此?事?”秦沐翎诧异道。 江鸢收回目光:“你?和她之间的?过往,我不过问?,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也没必要?告知别人。夜深了,秦大夫早些歇息吧。” 说罢,江鸢颔首示意,转身回了屋子休息,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被关上。 门外只剩秦沐翎独自一人呆站着。 今夜恐怕要?是难眠。 第二日早上,江鸢去上了朝,朝廷论功行赏,赏了此?次峡城赈灾的?所?有官员,对于牺牲的?将士,朝廷为他们发了抚恤金。 朝议结束后,萧莫辛单独留下江鸢,并叫进了永安殿,同在?永安殿的?还有一名女太医,是萧莫辛特意提前叫来给她检查伤口。 江鸢以为她昨晚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叫了太医,为了让她放心,乖乖跟着进了寝卧让太医检查。 萧莫辛坐在?殿外沏了两杯茶。 过了会儿,两人从里面寝卧出来,太医手中提着药箱,弯腰说道:“太后,给都?虞侯检查过伤口了,都?虞侯左肩上的?箭伤很深,箭上还有毒,不过被及时?治疗过已?经没什么大碍,后续只需好好修养便可,我已?给了都?虞侯上好的?金创药。” “好,退下吧。”萧莫辛说。 太医拱手道:“是,太后。” 小玉带太医离开永安殿,殿内只留两人,小山非常识趣,退到?远处给她们守门。 萧莫辛坐在?凤椅上优雅从容品茶,纤细的?手腕戴着翡翠玉镯,更衬肌肤白瓷无暇。 九月的?盛夏炙热灼人,青绿色的?蚕丝薄衫穿在?她身上,腰如约素,风姿绰约,灵动又清秀,不经意间的?柔情,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十足的?美人,永远都?让人眼前一亮。 萧莫辛喝完茶放下玉瓷杯:“昨夜在?你?的?宅院,那位秦大夫想必已?经认出我了。” 江鸢从她身上收回思绪,眼眸眯起,想架起胳膊,结果忘记了左肩有伤,刚动了一下便放下,把右手放在?身后,打?牙犯嘴道:“要?不说你?们两个心照神交,昨天晚上她也认出你?了,还说以为你?会和你?的?野心一起孤独终老,没想到?竟选了我。” “她的?话别听。”萧莫辛说。 “是吗?”江鸢偏要?和她犟:“秦大夫说她认出你?,是因为你?身上安神温胆丸的?药材味。为什么秦大夫这么熟悉呢?是因为您睡眠不好,她特意给您开了这副药丸,想必是这药丸挺管用?,不然您也不会一吃就吃五年?,身上的?药味已?经散不去了。那请问?,太后娘娘您是怎么猜到?秦大夫认出您的?呢,莫非也是这药丸的?气味?” 萧莫辛脸色难看:“……” 江鸢仰着身子哦了声,自问?自答道:“看来是我说对了,不过您跟我一起睡的?时?候,似乎睡的?异常安稳,一动也不动的?。” “你?没完了是吧?”萧莫辛动怒了。 江鸢现在?也不怕她,而且身上也有伤,伤者为大,于是恃宠而骄道:“昨晚和秦大夫夜谈的?时?候,发现秦大夫言语之中皆是对过往的?惋惜和怀念,不知道太后您……” 萧莫辛被这厮闹的?一腔怒意憋在?胸口:“我看你?伤的?不应该是肩膀,而是嘴巴。” “怎么,你?还盼着我嘴巴伤了?” 江鸢顺着荒唐的?接话。 萧莫辛努力平静心情,想她在?峡城辛苦三个月,还忍了那人三个月,自己不该生气动怒,要?体谅她,不过是牢骚而已?。 萧莫辛强撑着扯起一抹笑意,温柔道:“自然不是,我希望你?平安,哪里都?不要?受伤,好好的?站在?我面前就够了。” 这话听起来,差强人意,还不错。 江鸢笑了笑不再胡言乱语,往前踩着一层台阶走上去,立在?萧莫辛身边,弯腰注视她的?眼睛,邀请道:“今日九月七,正是重?阳佳节,百姓们都?忙着戴茱萸、赏菊喝酒,登高望远,今晚我们也出去转转吧。” 萧莫辛仰头看她,不放心道:“岭南那边要?反,你?姑姑现在?还在?殿前司没有回来,我们这样出去玩,不太好吧?” 江鸢提起官袍的?衣摆,侧身在?她身边落座,还挤了挤:“江兴被押到?都?城后,说实话,我曾派人去岭南调查过,楚湘王要?反的?事在?岭南人尽皆知,但她为了钱粮在?岭南暴政,苛刻杂税,若是真反,恐怕岭南的?百姓是第一个反的?,而且还真反过几?次。” “嗯。”萧莫辛期待的?听她下文。 江鸢挨着她坐,用?力吸了吸鼻子,并未闻到?什么药草味,思绪转回来继续说:“我的?建议是,现在?楚湘王野心勃勃,而岭南百姓民不聊生,我们趁这个时?候赏赐百姓良田,因地制宜推出一些利民政策,再让中原和岭南的?百姓交好,这样就算楚湘王真的?造反,恐怕岭南当地的?百姓和中原百姓也不答应。朝廷到?时?候出兵平反,岂不是更加容易,而且将士的?伤亡也会大大减少。” 萧莫辛眼神忽然变的?溺爱,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深:“不愧是都?虞候,想的?甚是周到?,这样做楚湘王的?确不会轻易造反。” 这个方法?江鸢也是借鉴了前朝的?恩施,不过看这女人的?这个不怀好意的?笑,她后仰着身子,目光上下打?量着,怀疑道:“你?该不会是对岭南之事,另有打?算吧?” 萧莫辛轻笑:“我想和岭南打?。” 江鸢严肃脸:“你?打?住。” 第88章 和岭南开战的这个想法, 江鸢不支持,她?站起身看向萧莫辛,声?色俱厉道:“打仗不是一件小事, 更何况是对内敌, 我们若能安抚就没必要大动干戈, 而且战事一旦起,遭殃的只有百姓,到时候血流成河, 伏尸遍野, 你可知有多少家庭破散?” 萧莫辛心里自然清楚, 但不置可否。 因为这是一个机会。 江鸢知道她为何想和岭南打,可不是现在, 她?蹲下来拉住萧莫辛的手, 安抚道:“小皇帝现在不过四五岁而已,再过十年才有可能威胁到你的野心,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用军功稳固地位, 而是笼络民心和朝臣,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仁政。岭南如今根本不足为惧, 你要担心的是北边的吐安国这些。” 萧莫辛回握住她?的手, 颔首轻言道:“小皇帝聪慧好学,有心志,还有你姑姑亲力亲为的辅佐, 我怕我等不到那天,小皇帝就已经亲自执政。我到时只能退居后?宫, 做一个闲散的太后?, 和当今的太皇太后?一样,可能下场会比她?还要惨。” “你忘了, 想要造反的还有江郑平和萧焕,他们两个在这方?面想的和你一样,不会等小皇帝长大,这也是机会。”江鸢说?。 萧莫辛沉吟片刻,看向江鸢,嫣然一笑:“今晚我们出?去玩,不过不要订樊楼,那里去的都是达官显贵,容易被人察觉。其?余的地方?都可以?,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江鸢不想放弃:“岭南楚湘王一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你可以?再等等。” 江鸳话音落下,萧莫辛往前?探去身子?,弯腰覆上她?的唇,浅浅一吻,浅尝辄止,葫芦滴坠耳环在耳垂下摇摇晃晃,温柔至极,但眼神却是在拷问:“你说?的那些我会考虑,但是江大人,如果我因这次机会失败了,你打算拿什么赔我?单你自己可不够。” 江鸢近距离看着她?眼眸,许诺道:“如果你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我会帮你实现你的野心,成为大梁王朝第一位女?皇。” “好。”萧莫辛答应了,她?直起腰身坐正,语气听不出?息怒:“岭南之事我会亲自处理,不过……若是楚湘王坚持造反,那你就不能怪我,不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江鸢扶着萧莫辛的膝盖站起来,甚是怀疑道:“我怎么一点都看不透你,明明能猜到你一下步要做什么,但还是不懂。” 萧莫辛拉住她?的手,往跟前?拽了拽,一改方?才的冷冽,温柔道:“你有时间猜我的心思,不如想想今天晚上去哪玩,我可不是谁的邀请都答应的,你是唯一例外。” 江鸢无奈摇头,这女?人的花言巧语偶尔听一次真是让人背后?发凉,还不如不说?。 傍晚,日暮刚落下,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从?宫中?出?来,进入繁华的街道后?,小山拉住缰绳,把马车停在一个胡同口。 早已等待许久的江鸢从?台阶上起身,手里拿了几袋熟食小跑过来,站在马车旁递给小山和小玉:“诺,给你们两个买的,今天晚上辛苦二?位姐姐了,还望笑纳。” “谢谢江大人。”小山一把接过,打开袋子?,里面的肉食还散着热气,好香啊。 江鸢笑眯眯的收回手,提起长袍跃到马车上,打开门弯腰进去,抬眸的瞬间,被眼前?人惊艳的一滞,眼珠圆溜溜的上下欣赏。 第一次见她?穿粉色服饰,直领对襟赶上裙,浅色抹胸衬出?肌肤白皙,领如蝤蛴,还特意描了眉,胭脂红唇,头戴玉簪朱钗,当真是倾城绝色,堪比貂蝉西施之美。 她?蹲在门口像个门神,萧莫辛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叫她?说?:“江大人不过来吗?” 江鸢低头偷笑,进来把木门关上,还放下了木栓,没有旁人在,她?满心欢喜的凑过去,右手撑在一旁,低头讨了个吻,甜甜的,软软的,没忍住又亲了一下,唇角扬的更加肆意:“萧姑娘今日美的不可方?物,是为了我特意梳妆打扮的吗?” “不然呢?”萧莫辛烟波流转。 江鸢随口一夸,得到这个答案纯属在意料之外,下意识挑眉,弯腰落座在她?身上,理着长袍说?:“娘子?着实用心了。” 萧莫辛猛然扭头看她?:“你叫我娘子??” “有什么不对吗?” 江鸢一本正经道:“我不叫你娘子?,莫不是要叫你小娘子??我们出?门在外,孤女?寡女?,一口一个小娘子?,显得多轻浮,我叫你娘子?,大家知道你已有所属,你听着舒服,听着我安心,何乐而不为?” 萧莫辛说?她?:“你这是占我便宜。” 江鸢一双清澈的眼眸里是遮不住的笑意,她?歪头毫不遮掩的直勾勾的盯着萧莫辛看:“我占我娘子?便宜,谁敢说?什么?” “随你。”萧莫辛不想与她?争辩,并说?了句,“少?看两眼,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江鸢义正言辞的解释:“娘子?今夜为我如此?细心打扮,我不多看两眼,岂不是浪费了娘子?的一番心意,当是要看个够了。” 萧莫辛:“够了,再说?下次没有。” 江鸢抿嘴,不说?话了。 马车走到闹市,因来往的百姓太多,只好停在一旁,江鸢先出?来跳下马车,萧莫辛紧随其?后?,脸上戴了面纱,怕被认出?来。 小山搬起车凳就想放下,江鸢伸手拦了下说?:“不用,我直接抱她?下来就行。” “来。”江鸢朝萧莫辛张开双臂。 大庭广众之下,萧莫辛提着裙摆看了眼周围,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旁边还有小山和小玉站着,她?不太好意思,说?道:“不用了,小山,你把放车凳放下来。” “是。”小山又去拿车凳。 江鸢看出?她?的羞涩,大步上前?,单手抱住她?的双腿,把人从?马车上抱了起来。 萧莫辛惊呼一声?,趴在她?脑袋上,紧紧揽住了她?的脖颈。 小山和小玉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手,怕这位都虞侯没抱好,把她?们太后?摔下来。 江鸢蹲下把人安稳放在地上,还贴心的把她?裙摆理顺,起身贴过去:“娘子?莫怕,虽然我左肩受伤了,但右手依旧好用。” 萧莫辛皱眉瞪她?,抬手放在她?腰后?拧着,声?音从?唇缝里溜出?来:“小山和小玉还在,乱喊?给我安分点,否则我剪了你的舌。” 江鸢哎呦哎呦的喊着,得寸进尺的给小山和小玉打报告:“你看看你们家姑娘这臭脾气,又打又骂的,以?后?真没人要。” 小山和小玉低头掩嘴轻笑,不敢言语。 萧莫辛被她?的脸色煞红,幸好有面纱遮挡着,不然真是把二?十多年的脸都丢尽了。 打闹结束,江鸢笑着牵起萧莫辛的手,手指灵活的从?她?指缝穿进去,十指紧扣道:“我今夜带了不少?银钱,娘子?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可以?,想买什么也都可以?。” 萧莫辛跟在她?身侧索要道:“好啊,那我要整个大梁王朝,能不能给我买下来?” 江鸢啧了声?,攥紧人往前?走:“嘶,你怎么老想着这事,都出?来玩了,想点开心的,别说?这些不开心的,前?面有家铺子?的冰糖熟梨味道很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都行。”萧莫辛轻笑。 如今距离先皇入陵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现在又是重阳佳节,街道和勾栏瓦舍的人明显比以?前?多了许多,也更热闹了。 江鸢带萧莫辛在小摊边去买了一份冰糖熟梨,打开梨盖,热气呼腾腾的冒出?来,伴随着一股香甜的味道,梨里边放的有枸杞,桂圆、梨肉,具有清热解毒之效。 江鸢拿回来本想喂萧莫辛吃,但刚抬起左手,撕裂的痛传到全身,根本动不了半分,萧莫辛看到后?接了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递到她?嘴边。 “你先吃。”江鸢别开身子?。 萧莫辛强硬道:“张嘴。” 江鸢不肯:“今夜是我带你出?来玩的,自然要照顾你,你先吃吧。” 萧莫辛垂眸看了眼她?的左臂,开始晓之以?情:“虽然是你出?来带我玩,但你受伤了,我照顾你也没有什么,来,快吃。” “好吧。”江鸢答应的非常勉为其?难,她?低头吃下,甜甜的,糯糯的。 萧莫辛喂过她?,自己也吃了一口,确实还不错,都城里美食如云,值得一尝。 两人又往前?继续走,前?面有人在表演胸口碎大石和喷火,还有抬杠会,江鸢牵着萧莫辛站在人少?的地方?远远看着,没过去。 “好,好,好。”百姓们在鼓掌。 萧莫辛站的有些累了,抬手抓住江鸢的胳膊,靠在她?身上,闲聊说?:“这些杂耍,你从?小看,是不是都已经看习惯了。” “差不多。”她?不仅看过,还表演过。 那会儿为了挣钱进了个戏班子?,耍花枪、翻跟头什么都表演过。 江鸢歪头和她?说?:“十岁那年我玩蹴鞠,进了好几球,在整个都城都踢出?了名声?,后?来还去皇上面前?踢了一次,表现满分。” “啊?那个小屁孩是你啊?” 她?这么一说?,萧莫辛突然想起来了。 江鸢嗯了声?,疑惑道:“什么意思?” 萧莫辛回忆着说?:“那年蹴鞠我跟萧焕一起去看的,只知道有个丫头在蹴鞠场上大杀四?方?,一个人几乎顶一队,没想到竟然是你,原来我和江大人,早就相识了啊。” 江鸢贫嘴道:“说?明我们缘分早已注定。” 萧莫辛附和她?:“嗯,说?的是。” 第89章 两人看了会儿继续往前走, 到对面的勾栏瓦舍,需要经过?一个?廊桥,许多恋人停滞在廊桥上, 欣赏远处灯火辉煌的琼楼玉宇。 江鸢本想带萧莫辛过?廊桥, 前?往自己寻得的一处秘境, 好好享受今晚难得的二人世界,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驻足不前?。 “怎么不走了?” 江鸢跟着过去, 站在她身侧。 萧莫辛语调轻快的哼了声, 用手肘戳了戳江鸢的腹部:“我见她们都?在看这边, 所以也想看看,究竟有什么值得人停步的。” 江鸢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似乎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所见所闻都?是都?城里司空见惯的花灯和错落有致的层台累榭,要说值得让人停步的,可能是这都?城仅有的软红香土。 就像峡城再?华丽的酒楼, 和都?城随意一家酒楼相比,都?不过?是泛泛之辈。 “娘子, 你看, 多漂亮,以后每晚我都?带你出来好不好,还给你买你爱吃的糖酥。” “好啊, 我要吃两份。”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了。” 旁边一对一对恩爱的妻妻说着家常, 看怀中那女?子盘起的发髻,两人应当?已?经成婚, 婚后还能这般幸福,可谓是真爱了。 萧莫辛眼神温柔如水,羡煞道:“琴瑟和鸣,大概就是这廊桥让人驻足的原因。” 江鸢感知出她话中的意思,笑了笑,往前?一步,从身后把萧莫辛圈进怀里,脸颊蹭着她的耳侧说:“还记得你那日在护城河旁烧的字吗?得,有失才有得,但有得必有失。你要至高无上的权力,就注定要不了这寻常百姓的平凡,除非你愿意……” “羡慕一下而已?。” 萧莫辛收回?感性,相比普通人的幸福,她更想要的是天下大权,掌生死,决朝堂。 其余的根本不足在这浩瀚历史留名。 万千河灯从脚下缓缓流过?,江鸢注视片刻,眼睑垂下,拉住萧莫辛的手,低头在她精琢如玉,染着深夜凉意的耳垂上吻去。 萧莫辛耳垂一直怕痒,被她突然一吻,下意识往右偏头,躲开后又?怕这人误会,伸手摸着她的耳朵,“怕痒,不是躲你。” 江鸢没介意,双臂收紧把萧莫辛往怀里揽:“知道你怕痒,故意的。对了,我刚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去峡城之前?就听朝臣们说,国库这几年来一直亏空,常年赤字,你在宫中缩减开支的那些钱财,若是想和岭南打,恐怕远远不够,这点?你不会想不到,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坚持和岭南打,似乎还有胜算?” “你竟然还在想此?事??”萧莫辛甚是惊讶,“本以为你早上劝说过?后,就不会再?提。我还想着,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会是在朝堂上那些阻拦我发兵的大臣们。” 江鸢说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打。” 萧莫辛松了些气力靠在她怀里,说道:“朝廷这十?几年来,先?皇和梁中宗皆不作为,导致冗官、冗兵严重,国库大部分都?耗在了这上面,中间又?被各路官员层层贪污,所以除了士兵和朝廷,谁都?在中饱私囊,有些官员在家关上门,身边几十?个?丫鬟伺候,过?得比皇上还舒服。” 这点?江鸢承认,别说都?城那些官员了,就连在峡城的江兴都?能一年贪十?几万贯。 萧莫辛看着远处闪烁的烛光,继续道:“以我现在在朝中的权力,想要解决这个?情况根本没可能,所以和岭南这一仗,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它赢得太过?顺利,最好一败再?败,等打的他们心灰意冷了,再?让长?公主从都?城开始发兵,赢了之后,我则借此?颁布新法,除冗官、冗兵,顺带拿回?岭南地区对市舶司的掌控权。自从楚湘王在岭南扎根后,她暗中掌控市舶司,税收一年比一年少,两浙地区跟着岭南有一学一,税收连续多年降低,恐怕现在两浙地区的官员,比朝廷还有钱,他们也需要松一下荷包了。” 江鸢瞠目结舌,没想到她会想的这么远。 萧莫辛说着叹了一口气:“你早上和我说的那些,我之所以没有反对,是因为打仗的确劳民伤财,可有些仗必须要打。” “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君主。” 江鸢感叹道。 可能是她自己从小?潇洒自由惯了,对这些事?看多了就不在乎,也许偶尔会多管闲事?的插一手,但做不到如此?深谋远虑。 萧莫辛仰头看了看她,笑道:“我小?时候也没这个?想法,但萧家和王宫里的算计让我学会了,只有站在高位,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没有敢欺负你。我不想只做萧焕的傀儡,也不想自己在朝中谋略了这么多年,最终把果实拱手让给别人。” 江鸢低头下巴搁在萧莫辛的肩膀上,贴着吻了吻她的侧颈,柔声道:“若是有一日真的和岭南开战,你想过?让我去吗?” 萧莫辛眼眸突然闪了闪,侧颈里她喷洒的呼吸炙热滚烫:“我想过?。” 她如实说。 长?公主绝对不会让出军中大权,朝中的步军司和马军司虽然在都?城够用,但萧莫辛还差一个?震慑朝野,真正独揽大权的机会。 岭南就是她想要的机会。 江鸢笑着握了握萧莫辛的手,又?亲她一下:“还挺诚实,走吧,楚湘王要造反的事?恐怕没那么快,我们先?去花前?月下。” “嗯。”萧莫辛被她牵着离开了廊桥。 为了时隔三月的久别重逢,江鸢特地找在瓦舍找了一处风景秀丽的酒楼,既能俯瞰整个?都?城,也能一览无遗的赏月。 两人到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不过?江鸢提前?订了雅间,堂倌带着她们往二楼走去。 到拐角时,迎面突然走来了几个?人,起初江鸢只顾忙着护住萧莫辛,怕她面纱突然掉落被人认出来,结果突然就被喊了声。 “呦,这不是江都?虞候吗?怎么刚回?来就找没人来这地啊,还真是闲不住。” 那人态度不好的打趣说。 江鸢下意识把萧莫辛拉在自己身后,用身子挡住她,抬头看去,竟然是姚星云、杜晓婉和韩云墨,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在峡城的事?情,姚星云和杜晓婉还在误会,江鸢本想解释的,但又?怕他们两个?表现的太过?正常,让江兴怀疑,所以一直等到她们两个?回?都?城,也没有说出口。 江鸢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诸位,幸会。” 姚星云冷呵一声,双臂架在胸口,恨铁不成钢道:“在峡城的时候,都?虞候可是邂逅了不少艳遇啊,尤其是百花深处的姑娘们,恐怕都?虞候一个?都?没有放过?吧。” “……这个?。”江鸢突然间背发凉,回?头看了眼萧莫辛,怕她误会什么。 萧莫辛不能说话,怕她们认出自己声音,于是伸手抓住江鸢的手,示意无妨。 江鸢明白她的意思,这才放了心。 姚星云歪头看向她身后的萧莫辛,调侃说:“哎呦喂,看这位美人的身段和眉眼,似是要比百花深处的那些姑娘们好上许多啊,气质也不一样,不知道这位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被我们的都?虞候给骗来了此?处啊?” 一旁的堂倌吃瓜脸的也看了过?去。 江鸢被看的尴尬,无奈的解释说:“这不是重阳佳节吗,在家闲着没事?,出来转转,没想到会碰到几位大人。哎,不知几位寺丞和韩少卿,可是有什么公务啊?” 姚星云冷脸:“当?然是公务了,我们哪有都?虞候这番闲心啊,和美人游玩。” “够了。”韩云墨出声阻止:“该走了。” 姚星云突然开始不依不饶,对韩云墨也不客气:“韩少卿,反正事?情都?办完了,没什么事?了,那您就和几位寺丞先?走吧,我和杜寺丞突然有点?事?想和这位都?虞候聊聊。” “是吧,杜寺丞。” 姚星云给杜晓婉使眼色。 杜晓婉点?头附和:“对啊,我和都?虞候自从峡城一别,也是好久没见了,刚好,这不重阳佳节吗?我们就喝点?小?酒聚一聚。” 江鸢出声拒绝:“我觉得没必要。” “有必要。”姚星云直接走到堂倌面前?,拔出剑逼问说:“我们这位都?虞候定的雅间在几号房?不说,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堂倌顿时吓的靠在墙上,神色慌张的看向江鸢,他这是说,还是不说呢? 韩云墨无奈的摇头,侧身对身边的几位寺丞说:“我们走。” “是,少卿。”几人跟着他离开。 韩云墨经过?江鸢时,扭头看了眼她身后眼睛明眸、顾盼生辉的萧莫辛,总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但他并未多想,可能是哪家姑娘,或者是哪个?坊间卖唱的小?姐。 “快说!”姚星云还在逼问堂倌。 堂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慌神间,说出了江鸢定的雅间:“在,在九号雅间。” 江鸢:“……” 姚星云这才收回?刀,侧身给江鸢让道,甩了下脑袋说:“走吧,都?虞候,九号雅间,你要是不去,我今晚跟你一晚上。” 江鸢咬牙切齿,想把这货给碎尸万段,但她忍了下来,说道:“可以,那我先?把身后这位小?娘子送回?去,她跟着不太方便。” 主要是怕萧莫辛被这两人认出来。 姚星云不乐意:“别啊,把小?娘子叫上一起,我们刚好可以和她聊聊你在峡城的风花雪月,让她知道,你是怎样的风流倜傥。” “这位小?娘子应该不介意吧?” 姚星云伸着脑袋看向萧莫辛。 韩云墨这个?眼光如距的大理寺少卿不在,萧莫辛从江鸢身后站出来,双手亲昵的挽住江鸢的手臂,摇摇头,表示不介意。 姚星云心里不平衡:“……” 他都?这样说了,这位小?娘子还对这厮如此?缠绵留恋,也不知道她到底哪好,当?然了,除了是个?纨绔子弟,似乎别的都?挺好。 这么一想,姚星云更不平衡了。 江鸢这丫头的女?人缘也太好了,上次在一品酒馆,那个?美人看上的就是这丫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第90章 姚星云指使杜晓婉一前一后, 亲自把两人护送到九号雅间?,堂倌胆怯的跟进来,说?了句酒菜马上送来, 便?一溜烟的跑走了。 既来之, 则安之, 江鸢扶着萧莫辛的手臂让她落座,自己跟着?坐在她旁边位置。 姚星云和杜晓婉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两人,把手中的佩剑嘭嗤一下放在桌面, 声音大的震耳, 连桌面上的茶杯都在晃动。 萧莫辛一脸镇静。 江鸢无奈的摸了摸耳朵, 起身拿起茶水给她们三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水:“两位先喝口水消消怒火, 来之前我已经点了这里最好的酒菜, 堂倌一会儿就送上来。” 萧莫辛正好有些渴了,右手端起茶杯,左手轻轻撩起面纱, 端庄优雅的小口喝着?,江鸢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放进她的手里。 萧莫辛顺势握住, 喝完擦了擦嘴角。 姚星云眼珠子不安分的看看江鸢, 然后又转过去?看萧莫辛,好似要把两人看穿。 这座酒楼傍水而建,坐在雅间?里可以看到外?面星辰闪烁的河道, 花灯和游船一同?顺着?河流而下,站在栏杆前, 还能望见远处的璀璨的王宫, 旁边胡同?小巷是小贩叫卖,若是有什么想吃的, 随意招呼一声闲汉就能买来,所以江鸢才选在此处。 姚星云看够了,双手撑在桌面,开始刑讯逼供:“姑娘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平日里可认识我们这位步军司的都虞侯?” 方才在外?面碰见时,这女人就没有出声回答,所以江鸢便?想开口替她回答,但萧莫辛却抬手拉住了江鸢,示意她不用说?。 江鸢扭头疑惑的看向萧莫辛。 莫非她要出声? 萧莫辛自然不会开口回答,她拿起茶杯放到一旁,食指沾了沾水,在深色桌案上慢慢写下了一个莫字,接着?又写了都城人士,对?于江鸢的身份,她也写了个知?道,顺带还写了长平王之女五个字,算是对?江鸢的身份了解的一清二楚。 姚星云起初以为这姑娘不说?话,是因为害羞紧张,但现在还不说?,那就是哑巴了? 姚星云心里隐约有些愧疚,他低头咳嗽一声,用手遮挡着?嘴巴,说?话不出声的问江鸢:“哎,这位姑娘,她是个哑巴吗?” 嗯……这个问题。 江鸢颇为拘谨道:“她不是哑巴,只是比较害羞,不好意思,你问她写也行。” “哦。”姚星云顿时又挺直了背。 她杯子里的水用来写字,江鸢把自己的茶杯放到萧莫辛跟前,又起身拿了个杯子。 姚星云又问:“姑娘既然认识我们都虞侯,可知?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听?说?她是一个花天酒地、吃喝玩乐之人?” 江鸢:“……” 这货还真是会挑着?说?。 萧莫辛再次沾水写字:“知?晓,不过,花天酒地有何不可?她待我好就足够了。” 姚星云嘿了一声,侧坐着?身子,说?的非常的语重心长:“姑娘,嫁人当嫁贤良,她现在对?你是好,但有一日她若腻了你,转头就去?找别的姑娘,你在家哭都没地方哭。这人还特?别喜欢流连烟花之地,说?不定今夜把你送回去?,她扭头就去?找了。” 萧莫辛写字:“不介意。” “姑娘。”杜晓婉在对?面忍不住开口了,“我们不是哄骗你,这位都虞侯我们认识她许久,表面正经,背地贪财好色,尤其酷爱流连风月场所,你跟着?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见姑娘贤惠文雅,跟着?她,着?实?可惜了。” 晓婉这是在映射她在峡城之事。 两人还真是能说?会道。 萧莫辛指了指她方才写的那三个,还没有干掉的字迹,不介意。 姚星云晓和杜晓婉:“……” 这算是真爱吗? 咚咚,堂倌敲门轻轻推开门,走进来说?道:“客官,您们的饭菜来了,久等了。” 后面陆陆续续进来三个堂倌,手里端着?盘子,他们把饭菜一一放下,还有三壶冰堂酒,此酒清冽甘醇,正适合这个季节。 等几位堂倌退去?,江鸢起身拿起酒壶,给她们一人倒了一杯酒:“好了,我与?这位姑娘相识的时候,还和你们不熟,我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清楚,你们饿不饿?” 姚星云朝江鸢竖起大拇指,“佩服,小弟实?在是佩服,那个,你平时要是闲着?没事,也和我说?说?怎么撩姑娘的,我这单身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姑娘和我说?过心意。” 江鸢坐下,朝他抿唇假笑:“呵。” 杜晓婉一脸嫌弃:“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讨伐,现在倒开始取经了。” “这个,额,来喝酒喝酒。” 姚星云第一个举杯。 江鸢也给萧莫辛倒了一杯,不过没让她喝,今晚游玩之后还要回宫,若是突然有什么急事,让臣子闻着?她一身酒气不太好,但萧莫辛却主动接过了杯子,表示无妨。 于是四人举杯共同?饮酒。 吃了一会儿,姚星云看向萧莫辛,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哎,你家小娘子怎么一晚上都戴上面纱啊,喝酒喝的不舒坦,吃饭也吃的不舒坦,干嘛不摘了,多麻烦。” 江鸢把鱼刺认真挑出来,干净香嫩的鱼肉夹进她碗里:“尝尝,这家味道不错。” “嗯。”萧莫辛轻声应着?,放下碗中的菜,夹起鱼肉递到嘴边吃下,细细品尝一番,肉质鲜香,入口即化,的确可以。 江鸢看着?她吃下后,才抬头回答姚星云的问题:“这里人多,她不好意思摘下。” 又是不好意思,萧莫辛对?她拙劣的借口忍不住笑意,眉眼一弯,扭头看向江鸢。 江鸢刚好也看向萧莫辛,两人在寂声中对?视一眼,彼此无奈的想笑,下次她一定找了一个合适,不这么拙劣的理由解释。 姚星云像是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巴掌,闷头吃饭,今天晚上就不该来找她质问! 她们三人胃口小,吃的不多,桌上大部分菜都是姚星云一个人吃的,狼吞虎咽的像是几天没有吃饭,几道菜都被扫了个干净。 酒壶里的酒也已经喝完换了好几壶,姚星云和杜晓婉酒量一般,一壶下肚脸颊就红透,每个人喝两壶,这会儿人都晕了。 等她们两人喝醉晕倒在桌子上说?胡话时,江鸢拉起萧莫辛的手走到雅间?里的露台,站在栏杆前,“出来吹吹风吧。” 喝了酒,身子闷热的很。 露台外?面是河道,没有人看,萧莫辛低头摘下了脸上的面纱攥在手里,没了面纱,这样呼吸好受许多,就连周围弥漫的酒香都能闻到,那两个人真是耽误了夜色。 微风轻轻一吹,萧莫辛乌黑的长发顺势飘扬起来,几缕缠在了江鸢的肩头。 江鸢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的入神,眨一下眼睛,仿佛都是可惜。 “还看啊。”萧莫辛调侃她。 江鸢难得害羞的摸了摸脑袋,别开眼睛看向远处,小声糯糯道:“不知?道,看着?看着?就入神了,比这都城里的景色还要迷人。” 萧莫辛眼眸含笑:“你这人啊,活的也算是自在,一直以来都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那日在马车上,是别的女人,你事后会怎么做?去?找她,还是就此别过。” 关于这个事情,江鸢还真想过:“不打算去?找,相逢即是缘,若是以后再遇见,那就是缘分,若是遇不见了,就当春宵一刻值千金,不过我们两个还是很有缘分的,第二天就在朝堂上遇见了,你还成?了太后。” 萧莫辛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两人并肩在露台站了会儿,风突然比方才大了些,江鸢脱下身上的外?衫搭在萧莫辛身上,顺势从背后抱住她,手掌沿着?手臂慢慢往下握住萧莫辛的掌心,暧昧悸动。 萧莫辛神色一下柔和了起来,眸光低垂下来,看着?两人相握的双手,眉目间?染上温情,身体似是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江鸢低头轻吻上萧莫辛的耳垂,明?明?知?道她这里怕痒,但每次总是忍不住想要讨取一些,看她皱眉不悦,却有红的像樱桃的样子,这次不出例外?,萧莫辛也躲开了。 江鸢拉住萧莫辛的手臂让她在自己怀中转了个身,抱着?人走到露台旁漆黑、没有烛灯映着?的角落,“在峡城,我想过你。” 不止一次想,不止一次梦见。 这些肉麻的话,江鸢还以为自己不会对?任何人一个人,也不会对?萧莫辛说?。 毕竟这个女人是那么的冷漠无情。 江鸢松开右手捧住萧莫辛的脸颊,低头覆上温热的唇瓣,柔软的触感?一时间?在两人身体里炸开,鼻息间?初雪味和栀子花味的信息素缠绵其中,勾的彼此无法?自拔。 “怎么不问问我?” 萧莫辛声音暗哑着?,问问我想不想。 江鸢胳膊渐渐收紧,把人贴近自己怀里,深情款款的吻着?她的唇角,一下一下的索取:“问了你,你会说?实?话吗?半真半假的话,听?了还不如不听?,我也省心。” 说?着?,萧莫辛被这人突然咬住了下唇,炙热的呼吸烫的她躲无可躲,冰堂酒的味道伴随着?此人的闯入,一时间?占满口腔:“怎么把我想的这么不堪,也许……” “唔。”江鸢扣住萧莫辛的后颈,毫无阻力?抵开她的齿关,勾着?舌尖的香甜。 萧莫辛说?到一半的话被堵回去?,她退无可退的靠在栏杆上,呼吸由慢变急,由浅变深,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抵死缠绵。 江鸢想了许久,吻的像是在吞噬,一点道理也不讲,只顾埋头索要,缠着?不放,萧莫辛偶尔坚持不住的回应,对?她来说?就像是得水的鱼,一吻一吮都在把人淹没。 萧莫辛缓缓睁开眼睛,眸中都是她的身影,荡漾着?眷恋的水波。 90-100 第91章 长长的吻在两人沉重的呼吸中结束, 江鸢讨要许久,终于舍得松开萧莫辛,指腹厮磨着侧颈, 垂眸看着她红润带着一点点的肿意的双唇, 嘴角轻勾, 心满意足的把人圈在怀里,时?不时?低头亲吻她的耳鬓和耳朵,每一次都如今夜的清风一样温柔。 萧莫辛懒得拒绝, 脑袋埋进她温热的颈窝, 渐渐把呼吸喘匀。 两人之间难得温馨的时光, 真是奢侈。 江鸢拥着萧莫辛不撒手,中途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突然间想起那两人, 后仰着身子?往雅间看去,姚星云和杜晓婉已经喝醉趴在桌面睡着,等会儿得把她们安置安置。 “你在大理?寺交的朋友不错。” 萧莫辛说?的姚星云和杜晓婉。 江鸢手指轻轻把玩她的长发:“托你的福, 如果不是你,我也进不了大理?寺。” “也是。”那时?候只顾想着法的除掉她, 谁知?道后来故事竟然发展成这样。 萧莫辛靠在她怀里浅浅松了一口气。 是阴差阳错, 也是庆幸。 在露台抱着站了一会儿,萧莫辛酒意上头有些累了,她和江鸢说?了一声, 江鸢弯腰把她横抱起来,往雅间里面的房间走去。 江鸢用肩膀掀开珠帘, 掉落时?, 珍珠互相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 萧莫辛觉得莫名好听,好像突然间感受到了一点生气。 萧莫辛被江鸢温柔的抱到床上放好,在江鸢直起身子?离开前,她困乏的话语朦胧道:“明早寅时?记得叫我,别迟了。” “知?道。” 江鸢弯腰把被子?给她盖上。 之?后她走出?去,问店家要了两床被子?,给杜晓婉和姚星云打?了个?简单的地铺。 酒量不好,还喝这么多,幸好没吐。 江鸢安置好她们两个?,把雅间外面蜡烛吹灭,回?到里屋,站在水盆前取下手巾,放进去打?湿,之?后又把水拧干,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帮熟睡的萧莫辛擦拭双手和脸颊,不是说?晚上睡不着需要吃药吗,怎么现在睡的这么安然? 江鸢自顾自想着,等擦拭的差不多,起身把手巾拿回?水盆里,清洗一遍挂在架子?上,随后折身回?来,脱了外衣躺床上休息。 萧莫辛自觉的翻身进了她怀中。 这一晚,四个?人都睡的很沉。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露台外水波粼粼,街道上已经有商贩开始伸腰叫喊。 “啊,头好疼。” 姚星云翻了个?身,脑袋埋进被子?里,头像是快要炸开了一样,疼的他想抓耳挠腮。 江鸢坐在桌边,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茶,见他醒了,喊道:“不会喝酒,昨晚还喝了那么多,快点起来,这有沆瀣浆。” “沆瀣浆啊。”姚星云立刻从被子?里爬了起来,扒拉着坐上椅子?,端起跟前的沆瀣浆,仰头咕咕咕咕,一口不剩的喝完了。 真是让人神清气爽的味道。 江鸢歪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晓婉,端起沆瀣浆走过去,蹲在她身边,轻声叫道:“晓婉,醒醒,起来喝点沆瀣浆。” 杜晓婉也醉的不轻,醒来后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沆瀣浆已经被喂到嘴边,她张嘴小口小口的喝下。 江鸢喂过她,起身把空碗放在桌面,对她们两人说?道:“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该走了,这雅间租一晚不便宜,得省点钱。” 姚星云趴在桌子?上醒了醒神,余光瞥到地面上打?的地铺,他猛然反应过来什么,顿时?睁大眼睛问道:“江鸢,你,你昨天晚上和那姑娘都做干什么,你们不会……” 啪,姚星云一巴掌拍在桌面,愤声道:“好啊,你把我们两个?放在地上打?地铺,你和那姑娘睡床上那什么,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们两个?还在呢!你简直禽兽不如!” “说?什么呢?”江鸢蹙起眉头,解释道:“那姑娘昨天半夜我就给送走了,要不是等你们两个?酒鬼,我一早也走了。” “哦,这样啊。”姚星云泄了气,重新倒在桌面上回?神,酒这东西是真不能喝。 杜晓婉揉着脑袋从被子?里出?来,踉踉跄跄的过来坐下,结果也是一头栽在了桌面:“昨晚就不该碰酒,早些回?去睡觉。” “我也是。”姚星云附和着。 江鸢无奈的摇头,给她们两人倒了一杯茶:“把这杯茶喝了,我去找辆马车送你们回?去休息,你们喝完自己?下来。” “好!”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用走路,要她们做什么都行?。 江鸢起身离开雅间,她到一楼结房钱,闲聊时?,顺便问了附近哪有可以雇马车的。 账房先生指着酒楼后边说?:“客官,您出?去后左转,看见第?一个?胡同再左转,等走出?去啊,您就能看见雇马车的招牌了。” “多谢。”江鸢拿起找回?的碎银子?。 账房先生:“客官客气了。” 江鸢带着雇的马车到酒楼门口,这两人利落的跑出?来,精神抖擞,一点都没刚才喝酒头晕的恍惚劲,早知?道就该省下这钱。 两人依次坐上马车,姚星云等了会儿,见江鸢没有坐上来,他掀开帘子?探出?个?脑袋问道:“哎,你不上来回?去吗?” “我得回?步军司。”江鸢说?。 姚星云点点头,没拦着:“行?,那你去吧,晚上要是回?来的早,给我们带一只烤鸭,听说?家门口新开了家烤鸭店,非常香。” 江鸢真想扭头直接走,但还是敷衍的应允了:“好,知?道了知?道了。” “谢谢您嘞。”姚星云收回?了脑袋。 江鸢回?到步军司,向上官昭简明扼要说?了一下在峡城的情况,以及那些保护林大人死去的那些将士,至于江兴和楚湘王的事情,她没多说?一句,毕竟有萧莫辛在。 上官昭对峡城的事情听了些,其中掺杂的弯弯绕绕不是一两句能说?明白的,不过他这人当了官后有个?最大的特点,上头有事吩咐了,他去办,没吩咐,就当不知?道。 江鸢无意中对这位都指挥使多了分钦佩,果然这人一旦沾到官场,就没有不变的。 “大人。”门口有侍卫有事禀告。 江鸢很有眼色的站起来,拱手道:“那上官大人,我就先退下,不打?扰了。” 上官昭合上文书:“好,不送。” 江鸢再次颔首,直起腰身离开屋子?,那侍卫擦肩进去,站在上官昭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说?了些什么让侍卫出?去。 今天在步军司处理?了公?务,傍晚趁着天还没黑,江鸢提前回?去了,到家门口时?顺带绕路给那两人馋嘴的人买了两只烤鸭,买完后,江鸢又多买了一只,还有师公?呢。 江鸢提着三只烤鸭回?家,刚进门就听见姚星云和晓婉不知?道在吵什么,整个?院子?里都是回?声,她们两个?听到门口开门的动静,知?道是江鸢回?来了,立刻朝她跑了过来。 江鸢关门,把手里的烤鸭递给她们:“你们要吃的烤鸭,一人一只,剩下的那只,姚星云,你去放师公?房间。” 姚星云着急的哎呀一声,拉住江鸢的胳膊就往里面走:“您可别吃烤鸭了,宫里头出?事了,现在正闹的人仰马翻呢。” “什么事啊?”江鸢一脸懵。 不过她下意识想,莫非是自己?和萧莫辛的私情被宫里的人发现了? 几?人进了屋子?,杜晓婉跟在后面把堂屋门哐嗤一下关上,姚星云和她说?:“今天宫里传来消息,说?小皇帝病了,好像是得了热病。这病啊,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且历年来得这病痊愈的也不少,太?医们诊治过后,也开出?了方子?给小皇帝喝下,但不知?道为何?,小皇帝的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急的太?后在宫里都想杀人了。” “然后呢?”江鸢冷静道。 姚星云回?她说?:“然后林大人向太?后提起了,咱们在峡城遇见的那位太?医,秦沐翎,说?她在外游历多年,想必会有办法。你还记得咱们上次在大理?寺说?的,太?后那位红颜知?己?的事吗?这个?秦沐翎就是那个?太?医。” 秦沐翎……江鸢可太?知?道了,只是表面上她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一提到秦沐翎的名字,江鸢就容易跑神,她目光失焦想了什么后,抬头问姚星云:“那,这个?秦太?医,她现在进宫了吗?” 姚星云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林大人已经下令在全城找寻了,一整天的,想必已经找到,进宫给小皇帝问诊了。” 说?着,姚星云用脚踢了踢江鸢的椅子?,提醒她说?:“哎,我说?,你现在要不要进宫去看看啊?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听说?小皇帝得了热病,慌得在福宁殿门口候了整整一天,你身为小皇帝的堂姐,是不是也看看?” “行?。”江鸢正有此意,但她刚起了个?身子?,又缓缓坐下来,清醒道:“我只是个?庶女而已,而且现在是步军司的人,突然进宫不太?合适,更何?况已经有那么人在了。” 姚星云眼珠子?转了转:“说?的也是,算了,不去就不去吧,来,吃烤鸭。” 杜晓婉撕开油纸,拽下一个?油渍喷香的鸭腿递给江鸢:“江姐姐,来,吃个?鸭腿,宫里的事自然会有人去操心的。” 江鸢没胃口,她摇摇头:“不用了,你们吃吧,我会房间躺一会儿。” “好吧。”杜晓婉收回?了鸭腿。 江鸢转过身子?,脸色瞬间沉闷下来。 小皇帝年纪小,身体弱,得了这热病,若是没有撑住,这个?朝臣口中的太?平盛世,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她这会儿真希望那位秦大夫能把小皇帝治好。 第92章 江鸢辗转难眠了一夜, 实在是放不心宫中的事情,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前往步军司,和上官昭说?了一声, 便骑马往宫中赶去。 若是以前, 守宫门的侍卫根本不会看她一眼, 但自从峡城回来后,长公主和太后暗地里似乎对这位都虞侯格外重视,所以守卫们也是识趣, 转身小?跑着进去禀告。 话传到长公主那里, 长公主这会儿看着躺在病榻上的小?皇帝, 脑袋疼的像浆糊,脸色苍白的随意挥了挥手:“宣她进来。” 萧莫辛坐在一旁端正严肃, 在听到江都虞侯的名字时, 疲惫的神情才有所松动。 “是。”太监走?出?去转告守卫。 很快,江鸢疾步快走?进到福宁殿,但为了怕外人影响小?皇帝修养, 寝卧中间设了道帷帐,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里面人看不?到外面, 只能隐约听到一些细微的动静。 至于里面坐着谁,江鸢自然也不?清楚。 但那两?位想必是在的。 江鸢站在帷帐之外,恭敬拱手道:“参见?殿下、太后, 卑职前来看看皇上。” 江怀负此刻满心都是小?皇帝,眼中冒着血丝, 并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萧莫辛见?状,右手撑着扶手站起来, 走?出?了帷帐,抬头时,刚好和江鸢的目光撞在一起。 殿内的侍女退在门口,周围没?旁人,萧莫辛扯出?一抹笑意,眼神柔柔的,但江鸢看得出?来她眼中的疲惫,声音倦倦的:“别担心,宫里有那么多位太医在,没?事。” 江鸢看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心里着实心疼极了,想伸手把她狠狠抱紧怀里,可?也只能忍着说?:“希望皇上平安无事。” 或许是见?到了这人,萧莫辛整个人有了点精神,张唇用?唇语调侃她:“你来是为了小?皇帝,还是为了那个秦大夫呢?” 江鸢颇为无语,这个时候她还在乱想,自己好不?容易深明大义一次,一心想着小?皇帝的安危,想着大梁王朝的生死存亡,她倒好,上来就问这事,但还真?不?好回答。 说?是为小?皇帝来,显得对她冷落了,要说?是为了秦大夫,显得自己乱吃醋。 在认真?对这个问题思虑片刻后,江鸢突然弯腰俯身过去,朝萧莫辛没?有血色的唇上亲过去,离开时,怕有那种响声,她慢慢抽离,用?唇语没?好气回答她:“为你!” 在福宁殿,皇帝的寝宫她还敢这样肆意妄为,按理说?,萧莫辛是要大发雷霆的,但她也没?恼,也没?气,甚至她喜欢这人恼时、欢喜时念的都是自己,感觉心里很踏实。 明明是欢喜,但萧莫辛眉眼间还是悄然染上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悲伤。 江鸢心思细腻,注意到萧莫辛的情绪不?对劲,她刚想上前追问,门外的侍女突然进来,她不?得已收回已经伸出?手,并退后一步。 侍女远远的躬身道:“太后,秦大夫来了,现?在在殿门口等着。” 萧莫辛顿时抬头看去,神情冷冽道:“让她进来吧。” “是。”侍女转身出?去带人。 江鸢重新看向萧莫辛,昨夜听姚星云说?,秦沐翎大概昨天就到了宫里,想来已经和萧莫辛见?过面,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个怎样旧情人重逢的情形,还挺让人心痒痒。 这么想着,那人已经到了跟前。 江鸢不?知?道自己是好奇,还是心慌的想要确认什么,自从听到秦沐翎的脚步声进入殿内,她的目光就一直偷偷瞥向萧莫辛,连正眼都不?敢看,生怕真?的看出?什么,但又怕没?看到,于是在纠结中,秦沐翎走?过来站在了两?人身边,三个人围了个圈。 秦沐翎在看萧莫辛,看的目不?转睛,甚至还有几分难舍的情意,江鸢不?眼瞎,但现?在挺想让自己眼瞎的,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萧莫辛一如方才面对侍女的冷静,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皇上和殿下在里面,秦大夫费心了,里边请。” 说?完话,萧莫辛便?收回了在秦沐翎身上的视线,转身掀开帷帘进去,表现?的冷漠无情,眼前这位旧情人像陌生人一样。 秦沐翎看着萧莫辛那副模样,竟然笑了,还笑的那么欢乐。 江鸢心里却来气了,要不?是长公主坐在里面,她现?在就想开口质问秦沐翎,她乐什么呢?萧莫辛又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都虞侯,我?先进去了。” 秦沐翎跟在后面掀开帷帘进去,留下江鸢一个人在外面生闷气,合着她才是外人。 气归气,在秦沐翎进去给小?皇帝诊治的这段时间,她站在帷帘外面等着,门口依旧围了许多的大臣,他们脸上已经没?有担忧,全部都是守了一天一夜的疲惫和乏倦。 都是一群平时在家里娇生惯养的主,突然守了这么一天,不?累才怪。 秦沐翎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四处跑,转着当游医,岭南那块毒气、瘴气多,她去了后,给治好了不?少,就连楚湘王都听到了她的名声,特意叫进府中请了杯茶喝。 小?皇帝这热病,宫里的那些太医虽然医术不?错,但一辈子循规蹈矩的,稍微没?有对症下药,就慌得不?知?所措,主要也不?是医术问题,而是自己头上的脑袋,毕竟改方子没?问题,但就怕这方子不?合适,再吃出?点事,还不?如保守点,等着别人来。 这不?,秦沐翎来了。 江鸢在帷帘外转悠了没?几圈,里面就传出?了声音,秦沐翎说?的:“殿下、太后不?用?太过担心,皇上的热病退去了不?少,我?回去后再亲自煮一些药,让皇上喝下。” “好。”江怀负这才放了心。 之后她们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江鸢立刻拱手行礼,颔首道:“殿下,太后。” 江怀负看到江鸢在,一时间忘了她什么时候来的,脱口想问,又不?知?为何把话收了回来,改口道:“鸢儿,你在这里守着皇上,我?有点事想和秦大夫商议一番,切忌,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就算是王兄也绝对不?行。” 江鸢领命:“卑职知?道了。” 安排好,江怀负就想带秦沐翎离开,只是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萧莫辛:“皇嫂,要不?要随我?一同前去?” “不?了。”萧莫辛拒绝道:“我?留在这里和都虞侯一起照看皇上,殿下去忙吧。” 江怀负嗯了声,带秦沐翎走?了。 脚步却犹豫了下。 江鸢目光盯着门口,等她们两?人看不?见?人影,迈步走?到萧莫辛跟前,小?声说?:“姑姑叫那谁离开,肯定是要问楚湘王的事,你不?是想和岭南打吗?不?跟着去听听?” 萧莫辛卸了精气神,开玩笑的和她说?:“外面一群豺狼虎豹等着进来吃人,留你一个小?羊羔在这里,我?倒是放心啊。” “你这是担心我?呢,看来我?还是比你的野心重要点,是吧?” 江鸢心里美?滋滋的。 萧莫辛专门和她唱反调:“也没?那么重要,本宫单纯不?想见?那谁,也不?想听那谁嘴里说?出?的消息,我?要做的事情,和那谁无关,那谁知?道的消息也和我?无关。” 江鸢这么一听,感觉不?对头了,她勾住萧莫辛的腰肢搂进怀里,吃味道:“你心里是不?是还挂念着那谁,才这么在意?” “我?要说?没?有呢?” 萧莫辛看着江鸢的眼睛,说?起话来不?动声色,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江鸢哪猜的到这个人精是怎么想的,一时间紧闭双唇,不?知?如何作答。 外面随时有人进来,萧莫辛拍了拍腰间那只手,示意松开,江鸢也不?敢不?松。 萧莫辛在这坐了一天一夜,这会儿赶紧抽空伸了个懒腰,走?到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顺着喝了两?口润过喉:“我?人都是你的了,还怕我?的心被别人勾跑了?” “那可?不?一定。”江鸢突然来劲了:“身体是死的,心是活的,万一你的心被勾走?了,身体那不?是……不?是就跟着过去了。” 后边两?句话江鸢说?的格外不?顺畅,好似是在把萧莫辛往外推一样,就像在赌博上出?牌,对方出?了个最?小?的,结果你全梭了。 江鸢纠结的头疼,也不?想纠结,直接对萧莫辛宣誓主权:“你的心要是敢跟别人跑,我?就敢把它挖出?来,埋在我?家的院子里,然后给它做个法定住,哪都去不?了。” “还挺狠啊。”萧莫辛轻笑。 江鸢被她这一笑顿时勾走?了魂魄,倔脾气一下子软了,蔫巴巴的跟过来:“哪敢,我?就说?说?而已,主要是舍不?得。” 萧莫辛把茶杯放回去:“我?猜也是。” 和这人打趣了几句,萧莫辛心情好了许多,她掀开帷帘进去,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额头,烧已经退下不?少,手也不?冷,鼻息也很顺畅,想必是方子管用?。 之后萧莫辛走?出?来,让殿门口的四位侍女进去守着皇上,她们在外面坐着。 没?一会儿,江郑平不?顾侍卫阻拦冲了进来,看到在正殿上坐着萧莫辛,还有在旁边站着的江鸢,沉声质问道:“皇上龙体抱恙,你身为一朝太后竟然秘而不?报,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皇上,还有没?有大梁王朝!你这个太后,莫非是要只手遮天?” 萧莫辛抬起胳膊撑在扶手上,威严不?失平静道:“龙体抱恙是大事,本宫不?瞒着,莫非是要昭告天下,告知?全天下人吗?” “萧莫辛!”江郑平直呼她名字。 萧莫辛毫不?犹豫压回去:“长平王越界了,本宫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喊的?” 江郑平冷呵:“你我?之间说?这些客套的话,才更突兀吧,萧莫辛,本王绝对不?会给你任何可?趁之机,你死了这条心吧。” “长平王在说?什么?”萧莫辛不?认账:“本宫一个字都听不?懂,要不?然等殿下回来了,我?们一起坐下聊聊,分析分析?” 江郑平被气的整张脸都是黑的,脸色阴沉。 江鸢暗自心疼江郑平,他和这女人斗嘴,不?是抬起手往自己脸上扇吗?谁能说?的过她?她这张舌灿莲花的嘴,死得都能说?成活的,活得她都能说?死,伶牙俐齿的。 不?过亲起来是软的…… 江鸢想着,偷偷看了一眼,是软的。 第93章 萧莫辛不?说什么, 吩咐侍女?给?摄政王上一杯水,顺带给?外面那些等着的大臣们也倒一杯水,等了那么久, 想必也渴了。 侍女?照做。 三人一直在福宁殿等到午时, 江怀负和端着药碗的秦沐翎一起进来, 看?到江郑平在这里坐着,江怀负并没有惊讶,微微欠身, 便吩咐秦沐翎说:“去喂药给皇上。” “是。”秦沐翎端着药进去。 萧莫辛也起身跟了过去。 萧莫辛都进去了, 那江郑平自然是不?甘落后, 扶着扶手准备起身,但江怀负突然走到他跟前, 说道:“王兄, 关于皇上龙体抱恙一事,我有话想说,我们出去吧。” 她这是明着要把自己支走。 江郑平盯着还在晃动的帷帐, 眼神暗下,只不?过在抬眸看?向江怀负时, 又是一片明朗:“殿下既然有事要说, 我们就?出去。” “王兄请。”江怀负做了个请的动作。 两?人走出福宁殿,看?到门?口的这些大臣,江怀负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跟她一起去宣德殿,商议皇上和楚湘王两?事。 帷帐内, 秦沐翎亲自喂小皇帝一口一口喝下药, 但这药苦,小皇帝喝了几口, 吵闹道:“朕不?要喝了,不?喝了,好?苦啊。” 秦沐翎柔声安抚道:“皇上,良药苦口利于病,喝完药,您就?不?会难受了。” “不?喝,不?喝,母后,我不?想喝药。”小皇帝眼泪巴巴的看?着萧莫辛,小嘴撅着。 萧莫辛脸色一沉,厉声道:“这是药,必须喝,喝完母后给?你吃冰雪冷元子,若是不?喝,罚抄《资治通鉴》一整本。” 小皇帝在两?者中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他伸出小手扒拉秦沐翎的衣服,慌张道:“我喝,我喝,太医,你快喂我喝。” “好?。”秦沐翎继续喂药。 一碗药在小皇帝愁眉苦脸中喝完,最后一口勉强咽下,小皇帝扑腾的着喊道:“母后,我喝完了,冰雪冷元子呢,我要吃!” 萧莫辛抬手一挥:“去给?皇上准备。” 侍女?躬身:“是,太后。” 秦沐翎从床榻前起身,把药碗放在侍女?的盘子中,侍女?躬身作揖,慢慢退出帷帐。 侍女?一退,秦沐翎情意绵绵看?着面前这位五年?没见的女?人。 如今的她,高高在上,深谋远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在自己面前诉说心事的小女?孩了,这深宫大院终究是改变了她。 如若当初她愿意跟自己一起离开?王宫,不?知现在又是如何模样?,但应当不?是现在。 萧莫辛忽视她的眼神,沉声问道:“秦大夫,皇上的病情已有好?转,这帷帐是否可以打开?了?一直闷着,也不?太好?。” “可以。”秦沐翎目不?转睛。 萧莫辛转身出去,走到大殿中央,吩咐殿外候着的侍女?:“来人。” 侍女?们进来低着头?:“太后。” 萧莫辛道:“去把皇上寝宫内的帷帐撤掉,顺便让冯正进来。” 侍女?躬身回道:“是。” 没一会儿,冯正躬着身进来,尘拂往臂弯一搭,尖着声音说:“太后,您叫奴家。” 萧莫辛:“皇上的热病好?了许多,多亏了这位秦大夫,去领一千两?赏赐于她。” “是。”冯正领命。 对于这位秦大夫,冯正可不?陌生。 早些年?先皇有个大病小病,都是这位秦太医给?治的,只是后来发生了那档子事……这位太医就?离开?了太医院,没想到会在宫中再次遇见,这也算是个老熟人了。 冯正想了想,刚准备转身去拿银子过来,秦沐翎开?口叫住他:“冯公公,等下。” 秦沐翎面向萧莫辛,拱手道:“太后,救治病人乃草民分内之事,草民受不?起此?等赏赐,能为皇上解忧,已是草民福分。” 萧莫辛勒声:“去准备。” 冯正不?敢多言,连忙退了出去。 侍女?把帷帐取下来,寝卧内亮堂了许多,小皇帝念着他的冰雪冷元子,在床上盘腿坐起,小手托着脸蛋,一直盯门?口看?。 萧莫辛微微偏头?,再次吩咐侍女?:“送秦大夫回太医院,告知太医院的人,这段时间?秦大夫会暂居太医院,等到皇上身体无恙,送秦大夫出宫。” “是。”侍女?慢步过来,做了个请的动作:“秦大夫这边请。” 她这般着急催促,秦沐翎连一句话都无法言说,踌躇间?,只好?拂袖离开?福宁殿。 萧莫辛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目光望着大殿门?口,迟迟未移开?。 江鸢站在一旁看?了这出戏,暗自苦笑,她们两?人还真是,一个旧情难忘、欲言又止,一个藏怒宿怨、刻薄寡恩啊。 “你就?这么念着她吗?”江鸢从背后走过来,在萧莫辛耳旁低声言语。 萧莫辛下意识想转身,但被江鸢抓住胳膊,她动弹不?得半分:“我看?这位秦大夫似乎有很多话想和您说,不?如我帮你们挑个时间?,你们两?人坐下来好?好?聚一聚。” “你敢!”萧莫辛偏头?厉声道。 江鸢垂眸,故意和她说:“想必太后您也是藏了满腹话语,不?说出来让那人听到,岂不?是可惜?您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萧莫辛抬袖甩开?江鸢的手,正身看?向她,威严十足道:“江鸢,我宠你,不?代表你就?可以胡来,这件事由?不?得你插手半分。” 江鸢眼神忽然变了,变得悲涩。 以前和她吵吵闹闹,偶尔故意惹怒一两?次,这女?人最多恐吓两?句也就?过去了,但如今为了秦沐翎,她却大发雷霆。 自己与秦沐翎,究竟谁更重要? “好?,我不?插手,我怎敢插手。”江鸢冷笑一声,迈步越过萧莫辛离开?了福宁殿。 萧莫辛发髻上的玉簪伴随着江鸢的离开?,摇了摇,她也眨了下眼眸,神情恍惚。 江鸢刚走,侍女?端着冰雪冷元子进来,行?礼道:“太后,冰雪冷元子到了。” 萧莫辛回过了神:“拿去给?皇上。” 侍女?:“是。” 这件事萧莫辛在脑海没存多久,就?暂时忘记了,因为第二天是重阳佳节,宫里要举行?祭祀,此?事虽然由?礼部全权负责,不?用她操心什么,但皇上身体尚未痊愈,无法参加祭祀,由?萧莫辛代为参加,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不?乐意了,觉得她是外戚。 徐蔺之阻拦道:“就?算皇上不?能参加祭祀,那也该由?殿下前去,怎么着也轮不?到太后您,毕竟这大梁王朝的天下是姓江。” 这话说的真好?,只可惜江怀负不?在。 萧莫辛:“殿下最近忙于军中公务,无法抽身,本宫乃宫中太后,你说轮不?到本宫,莫非是轮的到你这个宰执不?成?” “这……”徐蔺之不?敢说。 枢密使左慈站出来说道:“微臣倒觉得太后代为祭祀,并无什么不?对。太后怎么说也是先皇正宫皇后,皇上的嫡母,既然皇上和殿下都无法参加,太后当为代替。” 朝堂下几位大臣跟随左慈出来说道:“微臣也觉得太后可以代为皇上祭祀。” 萧焕乃一朝太师,又是太后的亲生父亲,这个时候他出来说一句话,此?事便就?成了,可萧焕怕萧莫辛翅膀硬了,自己无法控制,所以对这件事保持了缄默。 毕竟如今连枢密使的左慈都出来为她说话了,自己这个太师掂掂分量,怕是不?缺。 在所有人沉默之际,江郑平站了出来,反对道:“太后代为祭祀,虽有违超纲,但碍于皇上身体不?佳,殿下公务繁忙,也并无不?可,只是我们大梁王朝并非无人,祭祀也并是现在开?始,不?如我们等一等殿下,倘若殿下没有回来,太后再代为祭祀。” 这算是一个折中。 既然江郑平坚持要等江怀负回来,萧莫辛若不?给?这个机会,就?显得是她不?对了:“好?,那就?依摄政王所言,等殿下回来。” 朝议结束,朝中所有大臣退朝,前去祭坛,等江怀负回来参与祭祀。 萧莫辛也一同前往。 金乌当空,万里无云,前往祭坛路上的满地菊花好?似秋日落叶,一片萧瑟悲凉,但诸位大臣却热的满头?大汗,不?停的用衣袖扇着热气,议论声不?绝于耳。 萧莫辛叫了小玉过来,吩咐她:“去让人做些凉茶送过来,让这些大臣解解渴。” “是。”小玉转身走下台阶。 江郑平也热得不?轻,他深吸一口气,小声问徐蔺之:“去叫长?公主的人怎么还没有回来?再有一刻钟,就?到祭祀的吉时了。” 徐蔺之轻轻擦着汗回道:“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前去了,按理说,马军司也不?算太远,长?公主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 江郑平:“再去派人看?看?。” “好?。”徐蔺之又连忙去叫人。 所有人又等了一刻钟,吉时到了,但江怀负迟迟没有来。 萧莫辛从凤椅上缓缓起身,告知诸位大臣:“吉时已到,金秋重阳,祭祀先祖,本宫代行?,若有再拦,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朝中大臣位列站齐。 鼓声鸣,号角起,萧莫辛身着暗红色凤袍缓缓踩着红色毡席,朝祭坛走去。 众位大臣弯腰拱手,江郑平尤为不?乐意,明明他姓江,可祭祀的人却是姓萧。 若是让祖宗先辈们知道了,岂不?是要骂他是个不?孝子。 第94章 在金秋重?阳这一天, 萧莫辛站在祭坛上,祭祀了江家的历代历朝皇帝,同时她也在这祭坛上许下了心愿, 成为女中舜尧, 大梁王朝的第一位女皇帝。 也不知道江家的列祖列宗听到她的心愿, 是如何感想。 希望是祝福吧。 祭祀结束,晚上萧莫辛在长乐殿举办了简单的宴席,和百官庆祝重?阳佳节。 大臣们喝着菊花酿酒, 吃着美食, 欣赏舞曲, 好不热闹,自从先皇驾崩后, 全国上下禁止宴席, 连中秋都随便过?去了,这重阳佳节也算是一个放纵的时间。 小玉见萧莫辛的酒杯里?空了,弯腰过?来倒酒满上, 酒波荡漾。 萧莫辛不胜酒力,更怕酒后失言, 所以酒壶中的酒其实?是水, 只有第?一杯是真酒。 萧莫辛看着下面坐着的大臣们,端起跟前?的酒杯缓缓喝尽,招手让小玉俯身过?来, 吩咐道:“我走?之后,把杯子?和酒壶中都换成酒, 再找人盯着下面那位都虞候。” “是。”小玉看向?正在喝闷酒的江鸢。 一杯接着一杯, 像是有心事。 莫非是和太?后吵架了? 吩咐过?,萧莫辛撑着扶手起身, 从台阶走?下去到江怀负身边。 江怀负正在思虑军中的事物,连萧莫辛过?来都没有察觉,还是她拍了拍自己,才?反应过?来仰头看去。 萧莫辛身子?摇晃,醉醺醺的说:“阿负,我有些喝多了,头很晕,先回去看看皇上,就去休息了,大臣这边,要麻烦你了。” “没事。”江怀负连忙扶住萧莫辛的手臂,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喝多了就早点休息,皇上那边有太?医和秦大夫守着。” 萧莫辛摇摇头:“不行,我不放心,过?去后,远远看皇上一眼就回去了。” 江怀负很担心:“……好。” 她抬头看向?小玉:“小玉,扶好皇嫂,切忌不能摔着,要好好送回去。” 小玉颔首:“是,殿下。” 小玉搀扶着‘喝醉’的萧莫辛走?出长乐殿,坐上外面的凤撵,早已在外面等候许久的千月,身着铠甲跟在她凤撵一旁。 萧莫辛歪头撑着脑袋,问她:“听说殿下去了马军司,她见到你了?” 千月点头,如实?道:“见到了,殿下前?来马军司是询问卑职,如若开战,军中有哪些可用之人。卑职没有对殿下有所隐瞒,秉持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的原则,向?殿下推荐了几位我们的人,不过?他们也的确是有可用之处。殿下试过?之后,又去了步军司,见了上官昭,想必也是此事。” 萧莫辛慢慢坐正身子?,讳莫如深道:“看来殿下很担心楚湘王造反一事,等皇上身体痊愈,本宫得和殿下谈谈此事。” “千月。”萧莫辛叫她。 “在。”千月回道。 萧莫辛:“你今晚出宫后去找上官昭,告诉他,好好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千月拱手弯腰:“卑职遵命。” 千月转身离开,身影没入黑暗。 萧莫辛在想,殿下如此在乎殿前?司和楚湘王,若楚湘王真的在岭南造反,她一定会?派遣殿前?司前?去平反,到时候军功都是姚崇和殿前?司的,至于步军司、马军司…… 这是个麻烦,得想想办法。 凤撵到了皇上的寝宫前?停下,小玉搀扶萧莫辛下来,侍女看到太?后来了,立刻进到殿中和皇上禀告。 萧莫辛迈过?门槛走?到殿内,早已等待的侍女和秦沐翎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太?后。” 萧莫辛:“起来吧。” 侍女:“谢太?后。” 皇上寝宫里?的蜡烛灭了些,周遭也安安静静的,萧莫辛轻声问道:“皇上他睡了吗?” 侍女回道:“回太?后,晚上秦大夫给皇上喝过?药后,皇上就困乏睡了。” “既然如此,你们好好照顾皇上,本宫就不打扰了。”萧莫辛抓着小玉的手,转身往大殿外走?去,一眼未看那人。 侍女们再次躬身道:“恭送太?后。” 秦沐翎看着萧莫辛离开的背影,下意识想跟出去,和她说一些话,但现在两人的身份,怕是更加的天差地别?…… 算了,大不了掉脑袋而已,秦沐翎心一横,和侍女叮嘱了几句关于皇上的事情,迈着大步跑出去,追到了走?到门口的萧莫辛。 秦沐翎轻微喘气道:“太?后娘娘留步,草民,草民有些,有些和皇上病情有关的事情想告知?您,还望太?后娘娘,留步。” 本来秦沐翎想说有些话想同萧莫辛讲,但又怕她冷漠无情的直接拒绝,所以拐了个弯扯到皇上,起码不会?拒绝的太?快。 萧莫辛岂会?不知?,她背对着,态度冷漠:“皇上的病情莫非是有什么异常不可?” “并?非。”秦沐翎否认:“皇上的热病已经消退许多,多修养几日便好,只是皇上今晚睡前?叫了声母后,您平日里?若是不繁忙,可以多来看看皇上,他很,想您。” 萧莫辛:“本宫知?道了。” 说罢,她离开了福宁殿。 秦沐翎跟着出来,站在殿门口拱手相送,直到萧莫辛的凤辇离开许久,她仍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每一眼都是奢侈。 而在福宁殿转角处,有个人也站了许久,才?迈步离开。 祭祀一过?,小皇帝身体恢复,王宫上下也安静了许多。 至于岭南那边,朝野上下担心的只有江怀负一人,毕竟萧莫辛想和岭南打,她只在乎步军司和马军司能否出兵迎战。 今日天气晴朗,秋风和熙,萧莫辛在宣德殿处理?奏折,自从上次彻查过?,呈上来的折子?关于民情的多了些,弹劾的少了,不过?徐蔺之弹劾的折子?却是一直都在。 也不知?道江郑平给了他什么好处,竟能让他这般坚持。 萧莫辛特意拿出来,没有批阅,合上递给小玉说:“把折子?交给冯正,让他亲自登门给徐蔺之送去,就说本宫已经看过?折子?内容,和以往相差无几,为了不铺张浪费,也为了让宰执空出写折子?的时间好好休息,让他每天都用这折子?呈上来就行。” 小玉双手接过?:“是。” 小玉拿着折子?出去找冯正,刚到门口,撞见了要进来的小山,两人点了下头,小山提着衣摆跨过?门槛,站在桌案前?,拱手道:“太?后,江都虞侯来教皇上习武了。” 萧莫辛拿奏折的手滞住,但很快恢复如常,翻开看着说:“嗯。” 太?后这个反应,莫非真的和都虞侯吵架了?小玉心中猜想,但也不敢多想。 小皇帝得了热病之后,习武这件事就搁置了,现在身体痊愈,江怀负又把这事提了上来,江鸢已经教了小皇帝几日。 萧莫辛看着奏折,耳边时不时的传来那人低声教习的声音,倒是比以往温柔许多。 小皇帝年纪幼小,教习的时辰并?不长,半个时辰足以,所以时辰一到,江鸢拱手向?小皇帝告退:“皇上,卑职明日再来。” 小皇帝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江姐姐,你明日能不能不来啊,我不想习武,好累啊,呜呜,呜呜呜。” 江鸢走?上前?弯腰把小皇帝抱起,放在一旁的石凳上,低身道:“这是殿下的吩咐,皇上好好休息,卑职先行告退了。” “呜呜。”小皇帝还在哭。 江鸢行过?礼,转身大步离开了此处。 萧莫辛出来走?到门口,刚想出去,便看到了那人脚步匆忙离开的身影,心里?一时间堵塞,像是闷到了一股郁气。 自从那日后,两人再无见过?,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小山在旁边说:“跟着都虞侯的人说,这几日都虞侯一直在步军司练兵,每天除了步军司和家中,没去过?别?的地方,只是昨日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姚星云捉拿钦犯,姚星云武功不抵,都虞侯伺机出手相助,抓到了钦犯,但被偷袭伤了左臂。” “严重?吗?”萧莫辛皱眉问道。 小山摇摇头:“不算严重?,只是被短刃划伤,流了些血而已。” 萧莫辛眸色深下,看向?小皇帝,声音极轻:“真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这话她也只能自言自语的说说了。 习武结束没多久,江若依和太?傅拿了几本治国的书册进到福宁殿,两人走?到小皇帝身边行礼:“皇上,这是今日要看的书。” 小皇帝刚歇息不到一炷香,看到她们两个,闹脾气说不要看。 两人好声劝诫着。 萧莫辛并?没有管,问了旁事:“那名大夫离开王宫后,去了哪里??” 小山回道:“回了她本家。” 秦沐翎都城人士,自幼学?习医术,后来参加考试进入太?医院,本家也算是都城内有名的医学?世家,她更是成为太?医光宗耀祖。 如今时隔五年重?回都城,自然是要回家看看的。 太?后与这位秦大夫的事情,小山和小玉并?不知?情,她们来的时候,这位秦大夫已经从太?医院离开了,只是偶尔听闻过?,至于发生?过?什么,恐怕她们当事人最清楚。 萧莫辛突然深深叹了一口气,吩咐小玉:“去买些金创药,晚上给她送去。” “是。”小玉颔首。 昨日的伤口,今日应当已经上过?药了,太?后现在去送金创药,会?不会?迟了? 但太?后既然说了,她就去做。 第95章 深夜, 小山拿着金创药去了江鸢的宅子,她敲了几声门没有回应,等了会儿, 直接绕到胡同里边, 翻墙跳进了院落。 宅子里点着烛灯, 应当是有人在的。 小山看了看,朝堂屋走去,刚踩了一层台阶, 黑暗中突然有人警惕喊道:“谁?” 小山寻着声音看过去, 月色下?, 江鸢身着白色素衣,长发用发簪束起, 挽着袖子从短廊那头走来, 左臂还有新包扎的白布。 两人看着彼此,都认了出来对方。 小山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药瓶,踩着台阶上去, 递给她:“都虞侯左臂受伤了,这是宫里那位让我给你的金创药。” 宫里那位给了? 突然间的大发善心吗。 江鸢低头看了看, 身子一歪靠在柱子上, 架起胳膊笑道?:“你们那位天天派人跟着我,就为了送这瓶金创药吗?” “那倒……不是。”小山嘿嘿笑着,“她自然是关心你, 在乎你,才让我送来的, 都虞候别?想歪了。” 江鸢不想为难小山, 这么晚跑一趟也不容易,她站直身子说:“拿回去吧, 我这小伤而已,没必要,顺便传句话给宫里的那位,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啊?”小山愣住了,她哒哒的走到江鸢身边:“你和主子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闹的这么僵?我看我家主子还是很?关心你的,听到你受伤,脸色都变了。” 江鸢伸手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觉得,不值得而已。” 小山明?白了:“那就是主子的问题。” 江鸢轻笑:“乱猜。” 她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天色深晚,江鸢不多留,转身进屋拿了一只姚星云买的,剩下?的一只烤鸭给她:“这烤鸭味道?不错,拿回去和小玉姐姐吃,回去小心。” 小山承认,她嘴馋了,所以毫不犹豫接了过来,不过她也多嘴问了一句:“江姐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主子的?” 江鸢平静道?:“没有。” 小山不死心的追问:“真没有?” “真没有。”江鸢按住小山的肩膀,把她转了个圈,推着往外?走:“快点?回去了。” “好,好,我走,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小山无?奈被强势推出了宅院。 江鸢把小山送走,直到看不到影子才关门落栓,穿过院落走回来上台阶时,她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那丫头什么时候留下?的? 台阶最后一层的青石砖上,一个白玉瓷瓶安安静静的树立在那里。 王宫,永安殿。 咚,萧莫辛把木梳砸在镜台上,木梳碰到妆奁,又往后滑了些。、 小山立刻跪下?,紧张道?:“太后,这,这是都虞侯的原话,奴婢不敢有所隐瞒。” “起来。”萧莫辛说。 小山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脑袋像是要低进地面,她走过去,把手中被油纸包裹的烤鸭,小心翼翼放在镜台上:“太后,这是都虞侯给的烤鸭,说让奴婢和小玉吃。” 说完,又立刻退了回来。 萧莫辛垂眸看着那油渍浸透的深色油纸,拳头慢慢紧握,竟然还送烤鸭,看起来这段时间心情不错,还吃吃喝喝的。 江鸢,你想要两不相欠,但这世上哪有什么两不相欠,如果真有,也绝对不是你。 “小山。”萧莫辛声音沉了。 小山整个人仿若噩梦中惊醒一般,踱步上前:“太后,您有何事吩咐?” 萧莫辛:“明?日早朝时,你出宫去宣步军司都虞侯江鸢,还有秦沐翎进宫觐见?,进宫后,让她们两个在永安殿候着。” “是。”小山遵命。 萧莫辛心中烦闷:“退下?吧。” 小山不敢多留一刻,转身抬脚就准备走,但她刚转了个身子,萧莫辛突然又叫住了她:“等一下?,回来。” 小山如临大敌的折过身子:“太后,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萧莫辛用下?巴指了指跟前的东西:“把这烤鸭拿走,既然江都虞候特意买来,让你和小玉吃的,你们拿去吃吧。” “好。”小山松了一口气,往前一步抱住烤鸭,偷偷看了眼太后,见?她脸色沉闷不好惹,连忙转身麻溜的跑走了。 寝殿内没了人,萧莫辛挺直的腰背慢慢软了下?来,一旁树立的烛灯映出她疲惫的神情,长而浓密的睫毛被昏暗隐没。 为什么人不能永远被坚定的选择。 秦沐翎是这样,江鸢也是。 秦沐翎想要逍遥江湖,无?拘无?束,而江鸢,生性潇洒,是个享受快意人生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她被迫进入自己的阵营,做着她不喜欢的事情,查案、杀人、两面细作、都虞候,若是没有自己,应该也活得自在。 都怪自己,怪自己对她们要求的太多。 既然她们两个都想要自由,好啊,从明?天开?始,萧莫辛就给她们想要的自由。 深夜,临华殿。 江怀负坐在石亭里面,桌上放了几个喝完的酒壶,都已经喝过了,她还是不停拿起酒壶往嘴里灌,一口接着一口。 候在一旁的侍女看不下?去,走了过来,弯腰看着江怀负,柔声道?:“殿下?,已经深夜了,您别?再喝了,喝多了伤身体,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早朝。” 侍女的手刚伸到江怀负跟前,就被她推开?:“不用,本?殿下?没醉,你让她们都退下?,等看到本?殿下?醉的倒在这里,坐不起来,你们再进来,现在全部都出去。” 侍女不放心:“殿下?,您……” 江怀负心情不好,低吼道?:“出去!” 侍女被吓的退后一步,连忙躬身道?:“殿下?息怒,奴婢这就让她们都退下?。” 为了不让大家受罚,侍女转身走出石亭,叫了一旁候着的姐妹们离开?,然后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等殿下?喝醉醉倒再过去。 江怀负喝着酒,突然冷呵一声,眼角一滴热泪滑落下?来,落成了泪痕。 五年前,王兄刚刚登基,便立了萧府长女萧莫辛为后。 皇考遗诏留的那么突然,连给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萧姑娘就成为了自己的皇嫂,自己每日只能喊着她一声声的皇嫂。 本?以为王兄一心喜欢男宠,对萧姑娘并无?兴趣,自己便主动靠近了过去,想着,在阴谋诡暗的深宫大院之中给她一个依靠,但没成想,自己还未来得及靠近,一位太医倒先?走到了萧姑娘的身边,和她心心相印,每日朝夕相处,情谊深厚。 皇嫂似是也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江怀负仰头闷着又喝了一口酒。 秦沐翎,秦太医。 她一个太医,为什么能靠近萧姑娘? 关于此事,江怀负从来没有问过,毕竟皇嫂是一个心思深沉,城府深谋远虑之人,从不对外?说她任何私事,所以江怀负也从未敢问过,但日日见?皇嫂对那太医心生欢喜,江怀负心中何尝不酸涩,于是便去了军中。 后来那太医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了宫中,江怀负听闻后,本?以为自己有了靠近皇嫂的机会,可谁承想边疆小国蠢蠢欲动,她只好带兵前往,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年。 王兄驾崩,皇嫂在都城一个人撑起了大梁江山,当她在长乐殿看到萧姑娘时,心中万般想念,也只能碍于身份,叫她一声皇嫂,可从今以后她们两人就能相依为命。 但为什么…… 为什么秦沐翎要回来。 那日重阳佳节,皇嫂喝醉提前离开?,去福宁殿看望皇上,但江怀负知道?秦沐翎在殿内守着皇上,所以她鬼使神差跟了过去,没想到竟会看到那一幕。 皇嫂的无?情,何尝不是证明?她曾爱过。 明?明?是自己在七年前元宵灯会,先?遇见?萧姑娘的,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安排,先?让她嫁王兄,再爱秦沐翎,自己与萧姑娘之间,此生真的就有缘无?份吗? 江怀负低头以手掩面,在凄凉的夜色中苦笑,石桌上落下?几滴清晰的水渍。 翌日,早朝前。 昨夜江怀负喝醉至今未醒,所以不能前去上朝,侍女把这件事告知萧莫辛后,萧莫辛心中难免疑惑,殿下?平日里很?少买醉,怎么又会喝到上不了朝,不太像她。 侍女解释说,她也不知为何,昨夜殿下?突然要喝酒,而且不许任何人劝阻。 最近宫中发生的事只有岭南,殿下?莫非是想着与岭南的楚湘王,同为江氏族人,如今却要刀剑相见?,心中郁结难开?? 早朝在即,萧莫辛也不多想此事,先?去福宁殿带小皇帝上朝,但到了福宁殿,侍女又告诉她,昨夜殿下?深夜失眠,直到方才才沉沉入睡,这早朝,恐怕是上不了。 一大早的,她们姑侄两人是闹哪样? 没一个省心的。 萧莫辛吩咐福宁殿的侍女:“去叫太医院的太医,给皇上和殿下?分别?诊脉,顺便让典膳局给殿下?做些清淡的饭菜送去。” 侍女躬身:“是,太后。” 萧莫辛转身独自去上朝,江怀负和小皇帝都不在,这些大臣们难免会有疑心,所以刚上朝就和他们解释了一番。 江郑平不信,就算是真的,他也得去看看,于是站起来道?:“殿下?乃本?王的亲妹妹,皇上是本?王的侄儿,如今两人因故不能上朝,本?王想去看看,太后不介意吧?” 萧莫辛:“不介意,长平王自便。” 江郑平挥袖离开?了辰元殿,朝中的那些大臣们纷纷绷直了身子,没有长平王在此和这位太后斡旋,那么遭殃的就是他们了。 第96章 果不其然, 没有江郑平、江怀负和小皇帝在此碍事,萧莫辛今日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着?重提起了秋日税收一事。 下边的大臣们惶恐不安。 萧莫辛:“自从先皇登基后, 夏秋税收日收递减, 你们之前和?先皇说, 这是?因为自然灾害,民不聊生,所以导致商税、盐、茶、铁等税收递减, 但本?宫收到的消息却是?, 两广和?两浙的确日益富庶, 连一个小小的县丞每年都能收到将近十万贯的贿赂。这就是?你们说的民不聊生,官员发不了?俸禄吗?” 最后一句, 萧莫辛声色俱厉, 整个大殿上都是她的回声。 这时候没人敢说话。 萧莫辛站在龙椅前,眼神犀利的看着?这些?大臣,吩咐道:“既然你们都说穷, 本?宫倒要看看你们是?穷在哪里,而市易司和?商税监这些?年又是?怎么收税的。” 萧莫辛视线望向枢密使左慈, 又看向宰执徐蔺之, 下?懿旨道:“从今日起,枢密使左慈前往两浙地区,全权监督税收一事, 凡查贪污严重者,就地处斩, 不必向朝廷上报。宰执徐蔺之前往两广, 全权监督税收一事,查贪污者, 就地处斩。” 左慈听到两浙地区,他笑里藏刀,眼神带着?恨意站出来说:“微臣,领旨。” 徐蔺之也站了?出来,但却是?拒绝:“太后,微臣最近身体欠佳,恐怕不能前去,为皇上效力,还?望太后另寻他人。” 萧莫辛提高了?音调:“哦?宰执近日身体不好,是?本?宫疏忽了?,等下?朝之后,本?宫让太医院的太医跟随宰执一起回去,宰执可要好好照顾身体,切莫倒下?了?。” “多谢太后。”徐蔺之退了?回去。 知?道徐蔺之会拒绝,所以萧莫辛一开始想要找的人就不是?他,只是?按照朝中以往的规矩,监督赋税之人都是?朝中宰执。 现?在他拒绝了?,正好。 萧莫辛这次看向了?开封府尹,宋嘉。 此?人虽然才疏学浅,品行不佳,是?朝堂上下?有名的贪官,在朝中堪不了?重用,但她有萧莫辛很看中的特点,贪、且容易眼红。 让她去监督两广税收,可能旁人会觉得这是?把耗子扔进了?米缸,但两广的米太多,她就算再怎么吃,也吃不下?,可她又容易眼红,自然看不得两广的人吃的比她多,只要给她放一点权力,此?人便能在两广地区闹起来,所以派遣此?人去再合适不过?。 萧莫辛把她从大臣中叫出来:“宰执身体抱恙去不了?,那就让开封府尹宋嘉去。” “我?”宋嘉一脸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站在大殿中央,欢喜道:“太后,您刚才说,让微臣去监督两广税收?” 萧莫辛严肃脸:“怎么,宋大人莫非不愿意帮皇上监督两广税收吗?” 宋嘉连忙挥手,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后:“那不是?,微臣非常愿意为皇上做事,微臣能为皇上肝脑涂地,更别说这桩事了?。” 萧莫辛也很满意:“既然如?此?,本?宫给你和?枢密使左大人同样?的权力,全权监督两广税收一事,凡查贪污严重者,就地处斩,不必向朝廷上报。另外,此?去路途遥远,本?宫担心宋大人一个路途劳累,就让开封府使院张祖和?随你一同前往岭南吧。” 张大人,书?呆子一个,也行。 自己平时在开封府受贿赂,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了?两广,天?高皇帝远的,张大人肯定不会管自己,跟着?也能解闷。 宋嘉跪下?叩谢:“微臣谨遵懿旨。” 税收的事情安排好,萧莫辛又提起了?岭南楚湘王一事,楚湘王预谋造反,这些?大臣们都知?道,但谁都不敢开口说这一句话。 毕竟楚湘王还?没有反,现?在说起,算危言耸听,如?若此?话再传到岭南,楚湘王更有理由造反了?,谁都不是?傻子。 大臣们不说,萧莫辛自然也不开口,但她假借岭南瘴气害民,百姓无地垦种,流离失所为由,安排中原无户籍人口和?流氓迁移岭南,在岭南入籍,同时鼓励岭南当地百姓开垦荒地,养殖家畜,禁止杀牛等,以此?安抚被楚湘王操控的岭南百姓。 此?事即刻去办,由户部和?林耀全权负责,中原的无户籍者和?流氓,不用经由户部,让三司的人去做,就从都城开始。 大臣们都听懂了?萧莫辛的言外之意,心中难得的颇为钦佩,本?以为岭南造反,会由长公主发兵镇压,惠民安抚一事,在大梁王朝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她算例外。 于是?这些?朝臣齐齐跪下?,声音交叠在一起,厚重道:“微臣谨遵太后懿旨。” 萧莫辛:“退朝。” 萧莫辛走出辰元殿,小山和?小玉立刻跟上,顺便说道:“太后,步军司都虞侯江鸢和?秦大夫已经到永安殿了?。” “嗯。”萧莫辛冷脸。 凤辇到达永安殿,小玉上前伸出右手,萧莫辛抬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走下?凤辇。 萧莫辛往殿内走去时,径直绕过?她们两人,当空气一样?忽视,她前头进去,小山很快走出来,喊道:“秦大夫,太后让您先进,等秦大夫出来后,江大人再进。” “好。”秦沐翎跟着?小山进入殿内。 小山站在外面关上了?门。 江鸢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是?庆祝她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自己今天?晚上收拾衣服,背着?包袱离开都城。 殿内。 自从回到都城后,两人还?从未单独相处过?,前尘旧事一时间翻涌而来,秦沐翎眼眸含泪,眼神痴痴的看着?上面坐着?的她。 萧莫辛方才在朝堂上说了?许久的话,喉咙很干,她侧身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对秦沐翎看都不看,直接冷言道:“本?宫与你子虚乌有的事,虽然已经过?去几年,但难免有人会记得。当年你走后,提的人是?少了?,可如?今你重回都城,再次出现?在众人眼中,那些?流言蜚语也席卷重来,本?宫听起来格外刺耳。” 秦沐翎喉咙突然干涩起来,眼睛酸楚,还?以为她今日叫自己进宫,是?有话要说,是?,的确是?有话要说,没想到却是?这些?。 萧莫辛放下?茶杯:“秦大夫,你是?个明白人,本?宫如?今是?太后,身份不同以往。若是?有人抓到这个把柄,本?宫这么多年的心血,可就全废了?,所以既然秦大夫喜欢走遍天?下?,云游四方,不知?道秦大人这次何时离开,本?宫也好给送个践行酒。” “我……”秦沐翎低头说不出话。 她在赶自己走。 萧莫辛丝毫不留一点情谊:“秦大夫不是?亲口和?本?宫说,要云游四方吗?怎么现?在不愿意去了?,莫非是?有什么羁绊?” 秦沐翎撩起长袍跪在地上,拱手道:“启禀太后,草民已在外云游多年,今年回来是?打算多陪陪家人,并没有打算走。关于草民和?太后的事,草民不记得有什么。” “不记得?”萧莫辛质问她:“秦大夫一句不记得,怎堵的了?这悠悠众口?” 秦沐翎吞咽着?口水,大脑飞快转动,最后给了?萧莫辛一个答案:“草民,草民会在年前完婚,并且不再踏入王宫半步。” 说罢,秦沐翎弯腰脑袋磕在地面。 这是?她能想到留下?来的唯一办法。 萧莫辛波澜不惊的神色有些?松动,但只一瞬,她便冷静下?来:“好,那本?宫就,先提前恭祝秦大夫,新婚愉快。” 秦沐翎眼中包含热泪:“多谢太后。” 萧莫辛:“不送。” 当秦沐翎走出大殿的那刻,她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掉落,偶尔的笑意,也是?笑的苦涩。 秦沐翎站在曾经种满魏紫的花坛前,深深凝望着?,回忆起多年前,两人满身泥泞站在魏紫花坛里,自己教她种植魏紫的情形。 “魏紫乃是?牡丹花后,和?皇后很适合,不,皇后其实要比魏紫更胜一筹。” “是?吗?那我要在永安殿种满魏紫。” “好啊,微臣教您。” “魏紫花期很短,只有10—15天?,开花时,香气浓郁,深紫色,非常好看。” “魏紫花期这么短啊,没关系,我每年都在永安殿种,你想看,就来永安殿。” 可能这世?间无人知?道,她在听到那句每年都在永安殿种的话时,心跳的有多块,脸颊有多红,捧着?土的双手有多颤抖。 以前无人知?道,现?在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庭院里的魏紫早已过?了?时节被铲除干净,就像她们之间,到此?干干净净的结束了?。 如?果自己不是?一心想要云游四方,结识名医,而是?留在这深宫大院陪着?她一起,是?不是?她们的结果会与现?在不同。 如?今事情已成定局,自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没有机会了?。 “我喜欢你。” “你,我可是?皇后。” “我知?道,我喜欢你,不管你是?皇后,还?是?萧莫辛,我,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 秦沐翎刚出来没多久,江鸢就被小山请了?进去,但她站在门口远远看着?萧莫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 今日她到永安殿,看到侍女们端着?一盘药味十分重的盒子出来,她以为是?近日萧莫辛身体不适,吃了?这么多草药,于是?拦下?问了?问,但侍女说,这是?安神温丹丸。 安神温丹丸? 江鸢愣住,多嘴的问了?侍女一句:“为什么要扔了??” 侍女回答说:“太后最近不想吃了?,因为觉得难眠之症好了?许多,可是?太后最近明明依旧在深夜辗转难眠啊。” 江鸢一时间怅然若失,侧身让开路,魂不守舍道:“没事,我问问而已,问问。” 侍女行了?礼,端着?盘子离开。 萧莫辛主动说:“昨晚小山传话回来,你说要和?本?宫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本?宫想了?想,觉得你说的甚是?有道……” “你们当初为何分开?”江鸢打断她。 目光望穿秋水似的看着?萧莫辛。 这个问题她真的很想知?道。 萧莫辛被质问的刹那间,她藏起袖子握紧的拳头,冷漠道:“本?宫要的是?皇位,千古留名,万古流芳,她要的是?矜贫恤独,啸傲风月,所以从她选择辞官离开王宫的那刻起,我与她便是?风流云散,双凫一雁,从此?互不相干。” 第97章 江鸢迈开步子, 朝萧莫辛一步一步走去,再次问?道:“你和她还有可能吗?” 萧莫辛毫不犹豫:“没有,之前没有可能, 之后也更?不会有可能。” 先前在福宁殿, 这女人摇摆不定的态度让江鸢很难相信她的话:“那方才, 你和秦沐翎都说了?些什么,我看她情绪不对。” 江鸢在进来之前,看到秦沐翎失魂落魄, 伤心欲绝的走出来, 眼?角还挂着泪水, 想必这女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本来今日是萧莫辛找江鸢谈话,聊聊桥归桥, 路归路的事情, 现在反倒是她一直在问?自己,萧莫辛冷了?脸:“都虞候问?了?那么多,是不是也该让本宫说说了?。” “你说。”江鸢耸了?下右肩。 萧莫辛异常冷静:“昨夜你说, 以?后我们两不相欠,本宫觉得可以?。毕竟当初你是被迫听从于我, 既然你现在有这个想法, 本宫想着,不如随了?你的意,放你走。” “放我走?”江鸢好奇了?。 萧莫辛笑不达意:“对?啊, 放你走。本宫想通了?,不忠于我的, 不能为我所用的, 都是弃子。若是以?前,你只是个寺丞, 本宫随意找个理由就能让你离开大理寺,但现在你是步军司的都虞候,还是殿下信任的人,本宫没那么容易放你走。不过……你知道的,殿下有心意于本宫,本宫只需简单利用一下,相信殿下就会听从本宫的意见。” 江鸢这次大步往前,几?乎站在萧莫辛的面前,怒声道:“你疯了??” 勾引姑姑,她倒是想的出来。 萧莫辛眉头皱起,对?她现在的行为十分不满:“都虞候,你越界了?。” 萧莫辛抬手搭在凤凰扶手上?,用力攥紧:“你是本宫亲手提拔的步军司都虞候,本宫拿走,也属于常理之中。如若都虞候愿意的话,你也可以?自行找理由离开。” “你就那么想让我走?”江鸢质问?她。 萧莫辛给江鸢的回答是:“让你走的不是本宫,而?是你自己。两不相欠,这是你亲口说的,怎么现在倒来怪罪本宫了?。” 江鸢怒不可遏的反驳她:“是,两不相欠是我亲口说的,但你呢,你就没错吗?那日在福宁殿,你为了?秦沐翎对?我大发雷霆,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难道要我乐呵呵在中间当个傻子,看着你们两个旧情难忘吗!” 萧莫辛:“本宫之前就和你说的很清楚,本宫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在福宁殿吼我作甚?” 江鸢气上?头,她们现在是没关系,但她心中关心秦沐翎,又?怎能算没关系? 萧莫辛压着火气:“因为本宫与她的事,宫中人早有耳闻,若本宫和她单独相处,被人抓到把柄,朝堂那些人、太皇太后会以?本宫行事不雅,将本宫所做的一切全部摧毁,甚至本宫在百姓心中维持的贤后名声,也将功亏一篑,你说本宫为什么要大发雷霆,就因为你吃的这点醋吗?” 啊? 原来她不是在意秦沐翎,而?是担心和秦沐翎传出不雅消息,江鸢突然间恍然大悟,所有的怒气一瞬间就消逝了?,但又?觉得委屈。 江鸢不知为何,在她面前慢慢没了?底气:“我,我以?为你是对?秦沐翎旧情难忘,才不要让我插手你们之间的感情。” 萧莫辛的气还没消,甚至愈加猛烈:“很早前,还有方才,本宫就和你说过,不能为本宫所用的人,都是弃子。三年?前的秦沐翎是这样,现在的你也是这样,所以?你和秦沐翎一样,都是不从一而?终的人,都是容易抛弃别人的人。还有,你答应我,站在我的战营,让我成为女皇,现在全部都抛之脑后,而?因为一个秦沐翎和我两不相欠,你真够可以?。” 萧莫辛说到此处停顿,眼?神狠戾:“江鸢,你已经在我这里失去了?价值。” 江鸢第?一次见她如此冷静的疯狂:“我,不是,我没有……” “够了?。”萧莫辛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道:“本宫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都虞候该回去想想,你是自己离开,还是本宫去找殿下,希望今晚前给我答案。” 说完这些,萧莫辛从上?面走下来,径直越过江鸢,毫不留恋的离开了?大殿。 江鸢独留在大殿内失神呆滞。 萧莫辛出去的时候,秦沐翎还站在曾经种魏紫的花坛前暗自伤神,仿若有多深情难忘,有这个空,还不如早点成婚。 “小玉。”萧莫辛收回目光。 小玉立刻走过来,颔首道:“奴婢在。” 萧莫辛从袖中拿出两封密函递给她:“本宫现在去临华殿见殿下,这两份密函,你找几?个人一起出宫,第?一封拿给枢密使左慈,第?二?封给开封府的陈祖和,切忌,一定要亲自送到他们的手上?,不能假手于任何人。” 小玉双手接过密函塞进怀中,双手抱拳:“是,奴婢一定亲自送到。” 萧莫辛点头:“去吧。” 小玉放下手转身先一步离开。 萧莫辛又?叫了?小山过来,吩咐她:“本宫走之后,把她们两个立刻赶出永安殿,就连门口都不能站。” 小山遵命:“是,奴婢知道。” 之后萧莫辛带着其余的侍女离开永安殿,前去临华殿,小山转身看着不远处站着的秦沐翎,打算想点措辞,但根据主子方才的态度,还是说的直接一点比较好。 于是小山双手合在身前,径直走到秦沐翎身边,客气道:“秦姑娘,太后走之前说让您立刻离开永安殿,请吧。” “好。”秦沐翎神情呆呆的。 小山作了?揖,又?进到殿内,站到江鸢的跟前,说了?同样的话:“都虞候,太后已经离开永安殿,前往临华殿看望殿下。太后走之前说,让您立刻离开永安殿。” 江鸢听到了?,但没动,而?是仰头看向那精致华丽的凤椅,心中想着,为什么萧莫辛一提起秦沐翎就气得这么决绝,这么无情无义,况且还不止一次。 之前她曾说过,她对?秦沐翎不是爱,而?是恨意,当时江鸢以?为萧莫辛说的反话,但现在想想,恐怕说的是真的。 还有萧莫辛方才说自己和秦沐翎一样,不从一而?终,都是容易抛弃别人的人,难道是秦沐翎之前抛弃过萧莫辛不可? 江鸢叹了?口气,问?小山:“秦大夫走了?吗?” 小山伸了?下脑袋看向外面,花坛那里已经没有秦沐翎的身影:“人走了?。” 江鸢嗯了?声,转身追出去。 萧莫辛坐凤撵到达临华殿,这会儿江怀负已经醒了?,她穿戴整齐急匆匆的出门,没想到侍女过来说:“殿下,太后来了?。” 皇嫂? 江怀负正?想去找她,于是出门迎去。 两人在院中遇见,江怀负着急的问?:“听说皇嫂今日在朝堂上?,安排了?枢密使左慈和开封府尹宋嘉去监督两广、两浙的税收?皇嫂派遣左慈,我没有任何意见,为什么要让宋嘉去?她可是一个贪官,来者不拒。” 关于此事,萧莫辛和她解释了?,顺带多了?一句:“此去两广,本宫除了?安排宋嘉,还有开封府的张祖和,此人能说会道、处事圆滑、胆大心细,算是开封府的一个人才。有他跟着宋嘉,在中间周旋,此次两广之行,宋嘉会顺畅许多。” 江怀负慌张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关于朝堂上?的事情,想必有人已经和江怀负说过,萧莫辛又?说了?别的:“惠民安抚岭南一事,本宫已交于户部和林耀处理,至于那些无户籍和流氓之人,本宫打算让千月带兵前往城西,把那些人全部抓了?,迁去岭南,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 城西那是流氓、罪犯藏匿之处,按理说,其实早就应该抓了?,但无凭无证的,又?深居城西,朝廷就没有管过。 现在倒也是个机会。 江怀负答应了?:“好,那就按皇嫂的意思办。” 傍晚,千月带领马军司的两百位侍卫,将所有大街上?的流氓抓了?起来,用绳子把他们的手全部绑起来,一截一个人。 中途有闹事的,侍卫直接一脚踹过去,用剑抵着他们的脑袋。 这些闹事的便不敢说话了?。 整个城西一夜之间,乱成了?一锅粥。 抓了?整整两个时辰,整个城西主街上?都是被抓捕的流氓,侍卫持刀站在两侧。 千月冷眼?看着街道上?的这些流氓,她站在最前面,盛气凌人道:“想必大家都很疑惑,为什么我们要抓你们。” 这些人都是横惯了?,不怕死,一群人吵吵囔囔的说:“对?啊,凭什么抓我们,你们马军司没有天理了?吗?” “天理?”千月冷笑,招了?招手。 两个侍卫压着抓着一个中年?男子,络腮胡子,肉胖一墩,左脸上?有个刀疤。 这人城西的人都知道,刀疤脸。 千月拔出剑搁在刀疤脸的肩膀上?,锋利的刀刃挨着他的脖子说:“此人在城西很出名,想必大家都认识,其实他在官府里更?出名。六年?前他在义县杀了?一个人,逃窜至都城,隐匿在城西。五年?前,他以?为没事了?,开始在都城作案,在城外杀了?一个书生和他的书童,夺走了?他身上?的所有钱财。又?是五年?前,他嗜赌如命,没钱了?,就蹲在城西门口,专杀那些赢了?钱,离开的人,最后他有了?钱,在城西开了?个赌坊,你们都去过。这五年?来,他暗中杀了?不少人,你们都知道,但不说,就是怕他杀了?自己。” 他们扭头看向刀疤脸,是这样没错。 千月见他们安静了?,右手握紧刀柄,猛地一挥,刀疤脸直接血溅当场。 在前面的人看到这一幕,吓的缩了?下。 千月把剑上?沾惹的鲜血在他衣服上?擦拭:“你们这些人,身上?不是有命案,就是作奸犯科,杀了?你们,算是为百姓除害,不过如今太后给了?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迁去岭南,安籍落户,好好做人。你们若是愿意呢,明?早就出发,要是不愿意,他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你们好好考虑考虑。” 说罢,千月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声,鲜血洒满了?街道。 第98章 这一晚, 城西被马军司杀了几十人,其余人不敢再反对,乖乖坐在城西的?街道上, 等待第二天出发?前去岭南安置。 除了这些人, 还有在北方边疆饱受战乱, 自发?南迁的?百姓,萧莫辛也对他们给予了恩惠,分土地, 免徭役, 给予安置。 江鸢知道此事?时, 正在城中一家酒馆和秦沐翎面对面喝酒,她低头摩挲着手中的?酒杯, 一旁的客人对此事议论的津津有味。 “不得不说, 咱们这位太后是有两把刷子的,不仅处理了城西的?那些祸害,还?安抚了岭南, 这也算是一举两得啊。” “哎,听我朝中的?亲戚说, 咱这位太后那可是野心十足, 说不定还?想……” “有野心怎么了,我倒挺支持。皇帝年幼,朝堂上的?那些人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他们会想着咱们吗?肯定不会。还?不如?让太后来,你?没听说峡城水灾那事?, 太后直接让林大人抓贪官、杀贪官, 峡城百姓感激的?送出十里。这年头啊,谁都想做那个位置, 咱们为什?么不支持一个对百姓做事?的?呢?” “嗯……你?有点道理。” “好?了,来喝酒喝酒。” “干杯。” 两人都听见了方才那番话,秦沐翎苦涩的?笑了声,举杯喝酒:“五年前她刚嫁人进?去的?那会儿,还?是颗任人拿捏的?棋子,听之任之,没想到?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不枉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方才你?问我,三?年前为什?么要离开她,那么想知道吗?” 江鸢收回了思绪,抬头看她:“嗯,很想知道。” 秦沐翎也不是傻子,问道:“和?今日,她与你?说的?话有关?” 江鸢踌躇了:“……是。” 今日在永安殿,刚被那人拒绝了个干脆,现在情敌又问自己当初为何离开,秦沐翎心中多少不悦:“我如?果不说呢?” 江鸢轻笑:“不说,我能拿你?如?何?就算再想知道,总不能现在冲过去问她吧。” 秦沐翎:“我不想说。” 江鸢端起酒杯喝酒:“随便。” 两人在酒馆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直到?喝醉醉倒在酒馆,堂倌半夜过来看了眼,好?心给她们二位披了个薄毯,之后就走了。 —— 自从萧莫辛在永安殿和?两人谈过话,秦沐翎开始找媒婆牵红线成婚,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药铺帮秦父打理药铺,或者外诊。 至于江鸢,成天待在步军司,练兵、巡查、帮忙抓贼,很少进?宫。 江鸢并没有和?江怀负说离开步军司的?事?,所?以她想着,萧莫辛应该会找姑姑。 如?若离开步军司,她大概也会离开都城,并且不再踏入这里一步,不过如?今距离那日在永安殿谈话,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宫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鸢不觉得她是随口一说的?人,可能是姑姑还?在考虑。 这期间,江鸢虽没有等到?朝廷的?调令,但却等到?了从岭南来的?八百里加急文书。 岭南楚湘王反了。 朝野间上下乱成一团,那些大臣在朝堂上像是热滚上的?蚂蚁,吵吵闹闹的?没个休止,好?像明天岭南那边就打了过来一样?。 江怀负在下面和?大臣们争论。 萧莫辛觉得他们甚是聒噪,抬手扶额,打算等他们吵够了,再出来说话。 小皇帝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慌张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小跑着跑进?萧莫辛的?怀里:“母后,朕怕,朕想回福宁殿。” 萧莫辛安抚他:“没事?,有母后在,” “冯正。”萧莫辛喊他过来。 冯正弯着腰走到?跟前:“奴家在。” 萧莫辛:“把皇上送回福宁殿,好?生照顾,皇上这几日的?膳食要仔细查验。皇上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宫砍了你?的?脑袋。” 冯正点头:“奴家知道了。” 冯正带小皇帝离开了辰元殿。 没有了束缚,萧莫辛站起身走到?龙椅前,也不顾江怀负在殿下站着,直接厉声道:“你?们说够了吗?楚湘王不过十万军马,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我们大梁禁军60万人,厢军50万人,难道打不过区区10万人吗?还?是说,你?们平日里懈怠,不务正业,知道我们的?将士是什?么实力,所?以才会如?此恐慌?” 朝堂上突然一片噤声。 这…… 江怀负也和?他们吵累了,单手负于身后,迈步走到?一旁,任凭萧莫辛随意说。 徐蔺之从朝臣中站出来,斥责她道:“楚湘王为什?么会反,太后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开封府的?宋大人和?张大人,前往岭南监督税收一事?,这楚湘王在岭南争霸已久,你?问她要税收,岂不是虎口拔牙?现在她直接起兵造反,扣押两位大人,诛杀岭南各道官员,战火四起,你?这个太后是罪魁祸首!” 萧莫辛眼眸冷厉,气势逼人:“朝廷税收,乃国之根本?,本?宫派人监督,合情合理。本?宫倒想问一问宰执,你?家良田收租之时,有人不交,莫非你?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成?本?宫怎么不知道,宰执有如?此好?心肠,这般宽宏大量。” 徐蔺之被堵的?有口难言:“你?……” 萧莫辛:“她楚湘王借此造反,乃逆天而为,朝廷派兵镇压,乃顺势而为。从今日起,殿前司在王宫中增加三?倍兵力,保护皇上。城门增派三?倍兵力,凡遇可疑之人,直接抓入大理寺狱。同时,传懿旨,发?十万禁军前往岭南平叛,即日启程。” 姚崇、上官昭、千月三?人走出来,单膝跪下:“卑职谨遵懿旨。” 话是萧莫辛说的?,但掌管虎符的?是江怀负,所?以她还?是得多问一句:“殿下,这十万禁军,您打算怎么安排?” 按照以往的?惯例,出征的?都是殿前司和?步军司,但如?今长公主重视殿前司,萧莫辛担心此去平叛,只有殿前司的?将士。 江怀负没有立刻做决定,她说:“请太后放心,本?殿下会安排好?一切。” 萧莫辛点头:“嗯。” 今日,有些逾越了。 朝议结束,江怀负跟随萧莫辛离开,她对萧莫辛干涉军政一事?,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想问她的?想法:“皇嫂,对于楚湘王早饭一事?,虽然都在我们预料之中,但皇嫂这些时日恐怕想了不少,我想听听你?的?安排,说不定要比我想的?更加周全。” 萧莫辛诧异道:“阿负要听我的?想法,为什?么?你?常年带兵打仗,应该很懂的?。” 江怀负颔首轻笑:“我是常年在外带兵打仗,但那是对外敌,手起刀落便可,可现在这是江氏宗亲,按理说,我得喊楚湘王一声姑姑,就像鸢儿和?我的?关系一样?。” 原来是这样?。 萧莫辛转过目光,看着前面路说:“楚湘王既然是江氏宗亲,阿负又不舍得,那赢了后,将楚湘王囚禁于岭南,楚湘王所?系亲属贬为平民,重新派人接管岭南。” “那此战如?何打呢?”江怀负又问。 萧莫辛:“岭南地势险要,不如?北方一马平川,我建议多带些弓弩手,而且我们不如?楚湘王对岭南了解深入,所?以一定要找对岭南地形了解之人带领,出奇制胜。” 江怀负看萧莫辛的?眼中像是在冒星星:“皇嫂想的?很周到?,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些只是纸上谈兵,真实情况,还?是要到?了岭南才能决定。 毕竟战场是瞬息万变的?。 萧莫辛还?有一个问题要问:“阿负,此去岭南平叛,你?要亲自去吗?” 江怀负点头:“嗯,自然是要去的?。” 虽然姚崇和?上官昭前去平叛够用了,但对方怎么说也是姑姑,她要是不去见一面,这血浓于水的?亲情算是真的?断了。 萧莫辛劝阻她:“阿负,此去岭南,我觉得,你?可以先等等,之后再去。” 江怀负皱起眉头:“为什?么?” 萧莫辛和?她解释说:“楚湘王既然敢造反,就说明她并没有把皇上和?你?放在眼里,而你?心肠软,对楚湘王下不去手,所?以去了之后,难免会影响士气。我也并非是说阿负你?不好?,我的?意思是,先让姚崇和?上官昭前去平叛,等打一阵儿了,你?再去劝和?,若楚湘王实在不愿投降,到?时候你?就真的?不能心软了。而且如?今楚湘王造反一事?,闹的?朝堂上下不安,你?留下,也能安抚民心,照顾皇上。” 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江怀负思虑了一阵儿,应允了:“好?,那就依皇嫂所?言,我先留在宫中。” 萧莫辛没想到?江怀负会这么快答应,心中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唯一的?期望,是上官昭能在战场上打出漂亮的?一仗,压过姚崇的?风头,让自己在朝堂上树立起威严。 大军开拔前往岭南,殿前司和?步军司各出五万人马,这也是为了制衡双方。 江鸢隶属步军司,自然也会去。 开拔的?前一天晚上,江怀负特?意传旨步军司,把江鸢叫到?了永安殿,给她送别。 江鸢今夜前来穿了铠甲,腰间配了官刀,在进?到?永安殿之前,解下官刀交给侍女。 进?到?熟悉的?永安殿,那人在上面坐着,江怀负位于一旁。 江鸢闷头进?来,谁也不看,单膝跪下拱手道:“卑职参见太后、长公主。” 江怀负走过来扶起她,说道:“鸢儿,大军马上就要开拔,姑姑长话短说,我和?太后商议过,打算封你?为云宁郡主。” 江鸢有些震惊,但更多的?还?是沉默。 江怀负语重心长的?叮嘱她:“此去岭南,你?虽是步军司都虞侯,但也是我们大梁王朝的?云宁郡主,说的?话算得上份量。姚崇此人在朝中待久了,太过在乎名利,而上官昭又是个武将,打仗是个好?手,但不精于算计,你?去了后,要在他们两人之中周旋,和?他们一起好?好?打赢这一仗。” “是,卑职遵旨。”江鸢再次抱拳。 江怀负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你?在,姑姑安心许多,但是鸢儿,不要受伤,好?好?活着回来,姑姑等着给你?办庆功宴。” 江鸢点头:“嗯,卑职会的?。” 话说完,江鸢便打算走了,但脚步却像是被什?么牵连的?顿了下,目光也情不自禁抬头想往上看去,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面。 不过她忍住了,有些面还?是不见的?好?。 江鸢拱手:“那卑职就先告退了。” 江怀负眼中不舍:“嗯,好?。” 江鸢转身大步离开永安殿,走到?门口,她接过佩刀挂在腰间,一路疾步出去。 快要宫门口时,前方黑暗拐角处,一个身影静静矗立着。 江鸢慢慢停下了步子。 第99章 两米多高的红色宫墙矗立在两侧, 这又长又深的御道漆黑无边,凭借洒落的月光,江鸢看清了她的侧脸, 萧莫辛。 江鸢不知道她会来?, 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黑暗中?,萧莫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空气中弥漫着她淡淡的初雪信息素, 是?久违的味道, 久违的让人心动。 两人互相望着彼此, 像是?在?对峙。 萧莫辛像是?沉思了许久,才开口说?:“三年前, 秦沐翎走的时候, 我没有拦,也没有送。她说?我被权力?蒙蔽了内心,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 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从我进入这宫中?成为皇后开始,我的人生?就已经和权力?挂上了钩。以前的我, 看似单纯, 只是?羽翼不够,所以藏起了锋芒,而现在?的我, 学会展露自己的锋芒,所以变得那个萧莫辛, 是?她心中?的那个我, 并非我自己。” 原来?秦沐翎当初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的。 难怪她不肯说?。 对于她想要权力?,想要谋权夺位的心思, 江鸢以前也不理解,后来?慢慢在?相处中?发?现,她这个人为了权力?,什么都可以抛弃,也什么都可以放弃,包括自己。 这么一说?,自己离开好?像才是?对的。 江鸢心中?酸涩,试探性的问她:“那,我呢,我在?你?这里算哪种?是?觉得你?权欲薰心,还是?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萧莫辛态度比之前温和许多:“你??你?都不是?,你?只是?乱吃醋那种。” “哦。”江鸢拉长了尾音。 她轻轻抬步,踩着脚下的青石砖,随着月光的浮动,朝萧莫辛走去:“原来?我们太后知道我是?乱吃醋,我还以为您不知道,所以那日才把?话说?的那么决绝。现在?看来?,太后明明什么都懂,却依旧我行我素。” 江鸢站停在?萧莫辛面前,高?出半截的脑袋,刚好?遮挡住西移的月光。 两人之间只差一步的距离,萧莫辛硬生?生?别开脑袋,不看她。 真够桀骜不驯。 江鸢也不自讨没趣,扭头看着挂在?西边的月亮,自言自语的说?:“今晚月色不错,皓月千里,不知道到了岭南之后,打起仗来?,还能不能有机会看到家乡的明月。” 这话里无限感叹。 说?罢,江鸢低下头看向萧莫辛,这女人一脸冷傲,没有丝毫动容,果然不是?个轻易低头认错的主。 江鸢暗自苦笑,往后退了一步,站直身子,拱手道:“太后,卑职告辞。” 江鸢放下手,侧身绕过萧莫辛,但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小臂上抓来?一只手,江鸢停下,先?低头看了看那只手,又抬头看她。 萧莫辛低垂了脑袋,她压抑着内心的情?绪,声音极轻极轻的说?了句:“你?,好?好?,活着回来?,我不想去岭南给?你?收尸。” 萧莫辛慢慢收紧指尖的力?道,隔着盔甲,江鸢都感受到她的用力?颤抖。 “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这场仗会输?”江鸢想问个明白。 萧莫辛抿紧双唇,不肯说?。 江鸢见状,也不奢求,她挣开萧莫辛的手,语气冷漠道:“如果太后是?说?担心我,我可能还会说?句谢谢,但既然太后担心的是?岭南之行的胜负,那我就祈愿这场仗能打赢,至于我能不能好?好?活着回来?,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太后万安,告辞。” “你?。”萧莫辛再次拉住江鸢的胳膊,像是?狠了心的说?:“担心你?,江鸢。” 萧莫辛:“岭南这场仗,我不会输,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回来?。如若你?死在?了岭南,我会亲自给?你?收尸,哪怕是?一缕头发?。” 江鸢听到这话已经不是?苦笑了,而是?无奈,这女人怎么能倔硬到这种程度。 江鸢侧过身子,问她最后一句话:“如果我和秦沐翎在?战场被敌军抓了,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让谁活下来??” 萧莫辛终于抬头舍得看江鸢了,“你?。” 这个回答毫不拖泥带水。 江鸢:“真话?” 萧莫辛温柔的嗯了声:“真话,真的希望你?平平安安,不要受伤。” 江鸢相信,她凑近过去,伸手搂住萧莫辛纤细的腰肢,转身把?她压在?宫墙上,炙热的吻和沉重?的呼吸随之而来?。 这几日的迷茫和苦楚,江鸢压抑了许久,吻上萧莫辛的那瞬间,眼泪悄然划过眼角,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浅浅的泪痕。 她能理解她为了权力?,什么都能舍弃,因为这是?她这辈子活着的理由,但是?江鸢接受不了,她为了秦沐翎和自己生?气。 江鸢哭着用舌尖蛮横的抵开齿关,手掌上裹紧的力?道和她的吻一样,呼吸打在?肌肤上,烫的灼人,连同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涌。 像是?为了报复萧莫辛一样,江鸢蛮横的张唇勾出她的小舌,用齿尖咬住舌尖,萧莫辛一下子疼的皱眉,被束缚在?身后的双手握成了拳头,动弹不得半分。 只咬了她这一下,后来?江鸢慢慢吻的温柔了,细腻如水般轻柔,每次都恋恋不舍。 萧莫辛把?手从束缚中?挣脱出来?,主动勾住江鸢的脖颈回吻,眷恋再次缠绵了起来?。 江鸢双手搭在?她的腰肌,由着她吻。 好?笨,吻的这么生?硬。 不知吻了多久,江鸢松开她离开王宫,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步军司,安排军务。 萧莫辛回到永安殿,坐在?铜镜前,抬手缓缓扒开衣领,白皙的锁骨下有一个清晰的红色牙印,那人临走前,埋头咬的。 她说?:“此?去岭南,我若真的战死沙场,我们之间的所有过往,便随这牙印一起消散了,千万别记得。若是?你?真有心念着,那就在?清明祭日上个香、烧个纸就行。” 萧莫辛松开拉衣领的手,脑袋放空起身走到窗边,仰头看着天空,她说?今晚皓月千里,可怎么照不亮这昏暗的王宫? 如果真能皓月千里,萧莫辛希望它能照亮岭南的大地,保她平安无事,顺利凯旋。 —— 一个月后,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前往岭南平叛,江怀负亲自送行,萧莫辛没有去,她带着小皇帝在?后宫之中?玩乐。 “母后,这个风筝好?漂亮啊。” “母后,我要骑木马,母后。” 萧莫辛笑着一一应允,冯正主动走过来?,弯腰跪下,双手撑在?地面,笑呵呵的说?:“皇上来?骑老奴,老奴就是?您的马。” 小皇帝丢下风筝,小跑着过去,侍女把?他抱起来?,放在?冯正的背上。 耳边传来?小皇帝欢笑的声音,萧莫辛仰头,出神的凝望着大军开拔的方向。 从都城到岭南,就算急行军,也需要十几天的路程,姚崇从殿前司抽派了一千名急先?锋,由姚昊云带领,沿途募集粮食。 人要吃饭,马要吃草,以他们现在?的粮草来?说?,根本养不起十万将士,说?不定还没有到岭南,将士们就先?饿死在?路上。 姚昊云领了命后,当天出发?。 此?去岭南平叛,姚星云、杜晓婉也跟来?了,姚星云是?姚崇要的,想让他见见战场,说?不定还能拿个军功。至于杜晓婉,是?江鸢问文慧元要的,她也需要一个机会。 除了她们两个,秦沐翎也来?了。 她跟随大军一起开拔。 江鸢没问她为什么要来?,只是?嘱咐杜晓婉好?好?保护秦沐翎,怎么说?也是?个大夫,放在?战场上,可是?有大用处。 大军行军十天原地修整。 江鸢一同姚崇、上官昭,以及一些将军围在?军营中?,商议进入岭南的作战计划。 一位将军说?:“根据摊子来?报,敌军已经在?一个月内拿下五城,并命令士兵对城内抢劫一空。敌军筹备造反多年,想必士兵、粮草、装备都要比我们准备的齐全,再加上他们对地形和□□熟悉,若是?真一对一的打起来?,我们未必是?敌军的对手。” 旁边站着的另一位将军说?:“嘿,这还没有打起来?,你?就先?打退堂鼓了,走走。” 上官昭看着舆图道:“他说?的没错,敌军早已有准备,在?家打,再怎么打,他们也有后盾,而我们行军千里至此?,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再好?的精神头也累没了。” “报!”探子进来?,手中?拿着令旗,单膝跪下,拱手道:“将军,敌军昨夜派了重?兵把?守越城岭道,并做了防御工事。” “越城岭道?”姚崇沉了脸色。 这越城岭道自古以来?,就是?北方进入南方的主要通道,现在?楚湘王派重?兵把?守,看来?是?铁了心,不让他们踏入岭南啊。 江鸢多问了句:“重?兵是?多少?” 探子回:“大概一万人。” 江鸢转身和他们说?:“曾经在?岭南待过一年的秦大夫说?过,楚湘王手中?的兵马总共不过十万,其中?还有后勤,能出来?打仗的,不过五六万,现在?她竟然敢派出一万士兵守越城岭道,想必其它地方比较薄弱,卑职觉得可以分成几路,逐一攻破。” 上官昭:“这个主意不错。” 姚崇双手背在?身后,看向江鸢:“郡主说?的有道理,不过,将士们一路急行军,现在?需要休息。如果冒然分成几路,中?途一旦被伏击,他们的性命,可就白送了。郡主不懂军事,也从未带兵打过仗,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帐中?去休息把?。” 江鸢把?握紧的拳头藏在?身后,面上冷静道:“卑职只是?拙见,一切听将军安排。” “哼。”姚崇背过身子。 第100章 几?位将军讨论了一晚上?, 夜半,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帐中休息。 江鸢心里憋了气,回到帐中一脚踢向木桶, 木桶圆滚滚的滚到了帐篷边沿。 “这个姚崇。”江鸢暗骂了一声。 秦沐翎端了饭食进来, 刚掀开帘子便看到了这一幕, 她走进来说:“吵架了?” 江鸢下意识转身,见是秦沐翎,松了一口气, 走到椅子?前坐下, 端起凉茶喝了几?口。 秦沐翎把晚食放在她手边, 顺势坐下:“姚崇此人早些年便心高气傲,在乎名利。先皇驾崩后, 长公主又重用他, 他自然目中无?人,何?况你只是一个庶女,就算被册封为郡主, 但?无?靠山、无?野心,更没有任何?带兵打仗的经验, 你在他那只能是空气。” 越说, 江鸢拳头握得越紧:“他心高气傲,如此不顾大局,之后的仗怎么打?现在越城岭道被敌军重兵把守, 其它守备薄弱,分兵各路, 各个击破才是正解。” 江鸢之前是没打过仗, 她要是知道自己的上?司是个这样的人,早挥刀砍了。 “吃点饭, 消消气。” 秦沐翎把饭盒往她跟前推了推。 江鸢现在一口饭也?吃不下,看?着这饭食不仅心里堵,胃里也?难受,于是站起来走到帐中挂起的舆图前,认认真真看?岭南地形。 秦沐翎无?奈的摇了摇头。 翌日,大军再?次出发,辎重先行。 江鸢拉紧缰绳,驾了一声,骑马走到姚星云身边,有话想说。 昨夜她一夜未睡,在想如何?在姚崇身边周旋出策献计,愁的头发都?快白了,不过后来她想到了,她不可?以,但?姚星云可?以。 “姚寺丞。”江鸢叫他。 姚星云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嘟囔着说:“怎么了?我?告诉你,江鸢,别惹我?,我?现在正憋了一肚子?火气没人说。万一我?不小心凶起来,我?告诉你,我?连你都?骂。” 江鸢笑了笑:“你这是被谁气的?” 姚星云苦大仇深的说:“还能有谁,我?老爹呗。昨天晚上?他把我?,还有我?哥叫进帐中,说是要商量军务,结果说到一半,突然开?始指着鼻子?骂我?,说我?没用,是个废柴,给我?气的扭头就走了。不是,我?就不明白了,有我?哥在不就好了,要我?干嘛?” 江鸢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凑过去?脑袋,小声说:“那你,想不想在你老爹面前表现一下,然后让他夸夸你,什么的?” “啊?”姚星云更不情愿:“我?现在只想离他八丈远,别说夸我?,不骂我?就行。” 江鸢:“等到岭南,我?们安顿下来整顿,我?保证让你老爹对你刮目相看?。” 姚星云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江鸢点点头:“真的,到时候若你爹夸你了,你就说是你做的,如果出了事,你就推到我?的头上?,让你爹来骂我?。” 姚星云突然挺直了身子?,斥责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姚星云是出卖朋友的人吗?你放心,无?论我?老爹怎么说,我?都?不会?出卖你。做朋友,一条心,三心二意的不是朋友,两?肋插刀的才是。” 江鸢笑着:“谢了。” 四天后,军队到达岭南。 一到岭南,距离战场就近了,触感也?更深,路上?能偶尔看?到逃亡的百姓。 越城岭道被楚湘王把控,大军只能绕路,但?绕路的风险太多,所以大军停在了五十里外驻扎,并派了使者前去?交涉。 大帐内,几?位将军站在舆图前商议进攻之事,争吵的结果就是让上?官昭带领一万兵马,直攻越城岭道,让大军直插岭南腹地。 上?官昭并不是很赞同,但?大军的最高职权是姚崇,他本来就对太后和步军司有意见,别说他说话了,就算不说话也?能被叱责几?句,这会?儿还真得让那位都?虞候来了。 姚崇独自决定了进攻计划,刚想下令,姚星云突然站了出来,一本正经的说:“将军,卑职觉得,有更好的计划。” 姚崇没想到姚星云会?站出来,目光上?下打量着,玩味道:“说说,什么计划?” 他还真不信这个逆子?,能说出什么好计划,不过他既然敢提,那就给个机会?,让他跟着一起来岭南,就是为了锻炼。 姚星云绕过他们众人走到舆图前,拿起长棍指着说:“诸位看?,这里是越城岭道,现在被敌军重兵把守。越城岭道虽不是什么易守难攻之地,但?如果我?们强行进攻,输了,后方是大军,他们不敢出来一步,我?们只能一次接着一次的进攻,直到攻下为止。可?诸位想想,如此拉扯之下,我?们将士的损失不会?小,要是让朝廷知道,我?们打了那么久,只推进一个越城岭道,便损失这么多将士,相信朝廷那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此话有道理。 姚崇脸上?涌现了一些欣慰。 姚星云说的这些话,正是上?官昭心中所想,但?以他对姚星云这厮的了解,不学无?术,混吃混喝,怎么可?能想得出这些。 上?官昭扭头在大帐内看?了一圈,目光最后锁定在江鸢身上?,看?她这不慌不忙的样子?,一脸镇静的样子?,姚星云说的这些话恐怕就是她教的吧,倒挺会?迂回。 不过在这大军之中,除了姚昊云,恐怕没有人比姚星云更适合说服姚崇。 这丫头有点小聪明。 姚星云拿着木棍指着东边的梧州说:“梧州位于岭南东侧,这里地址较平,而?且距离敌军的老巢远,守城的士兵并不多,我?们可?以先绕路拿下梧州,绕后从这里向西逼近。爹,您看?,我?们后方是整个大梁王朝,东边是颇为富庶的沿海地区,唯独往西,毒气、毒瘴多,地势险峻,我?们层层逼近包围,他们根本无?路可?退。” “好,这个不错。” “嘶,梧州看?起来不起眼,但?真的拿下来,那对整体战局可?是非常有帮助的。” “我?觉得梧州可?以打。” 几?位将军都?一致赞同。 姚崇也?觉得可?以,看?姚星云的眼神都?亲切了,不过表面上?还是得问问上?官:“上?官大人觉得姚寺丞的计划如何??” 上?官昭非常赞同:“卑职觉得可?以。” “好,几?位都?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定了。星云,我?给你三千兵马,你带着他们直奔梧州,争取三天之内拿下。”姚崇说。 姚星云一下子?就慌了,他,他,他跟人学着说话可?以,但?打仗这事,十几?年头一遭啊,而?且还是攻城,那不如把他杀了吧。 姚星云咳嗽一声,偷偷拉住姚崇的胳膊,走到一旁说:“爹,你这不是害你儿子?吗?我?这混样,你让我?带三千兵马攻城,我?可?能连城门都?没靠近,就让人乱箭射死了。” “你!”姚崇本想骂他是个怂货,但?转念一想,他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贸然去?,还真是去?送死。 军中倒有几?个合适的可?以安排给他,他们都?是打仗的能手,拿下一个梧州不在话下。 姚崇正准备开?口给他安排,姚星云插话说:“爹,我?觉得啊,三千兵马是够了,但?少一个人,你把她给我?就行。” 姚崇问他:“你想要谁?” 姚崇伸手指着最后面站着的江鸢,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姚星云不仅指,还过去?走到江鸢身边,把她推过来说:“爹,我?指要江都?虞候,有她在,我?放心。” “这……” 这个美差,姚崇不想让江鸢沾手。 但?姚星云似乎咬定一定要江鸢,开?始耍横:“爹,你要不让江都?虞候跟我?一起去?,那我?也?不去?,你爱找谁找谁。” “你这逆子?!”姚崇真是要被他气死。 姚星云撒娇:“爹,你就让江都?虞侯跟我?去?嘛,她武功高,脑子?又好使,去?打梧州胜算更大一点。你也?不想我?们出来打的第一仗,就败在我?手里吧。” 他在这嘟嘟囔囔的,身边还有几?位将军在看?着,姚崇也?不好再?拒绝,说道:“好,那就让江都?虞侯和你一起去?,小心点。” 姚星云满意了:“可?以。” 之后几?人围在一起,又商量了兵分四路的事情,按照的还是江鸢的想法。 等聊完出来,上?官昭特意走到江鸢的跟前,偷偷和她说:“姚星云说的那些话,都?是你教他的吧,他竟然听你的。” 江鸢扭头四处看?着周围:“毕竟也?算是经历过许多的朋友,人知道我?不会?害他,自然愿意听我?的,没了他,还真不好办。” 上?官昭低头挽着袖子?:“姚崇对他们姚家人都?给予了厚望,这个姚星云也?是,不过他也?不笨,知道自己去?打梧州不行,还特意叫上?了你,但?有一点,你有没有想过?” 江鸢知道他要说什么:“想过,只要能拿下梧州,帮宫里那位站稳脚跟,别的我?不在意,这军功就让他拿了。再?说了,还没打,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拿下梧州?” “那你会?输吗?”上?官昭反问。 江鸢这次不吭声了,她不知道会?不会?输,但?是梧州,一定要拿下。 为了能偷袭梧州顺利进行,也?为了保障姚星云的安全,姚崇亲自挑选了三千名精兵,装备齐全,连夜抄近道前去?梧州。 离开?前,姚崇命姚星云为先锋官,江鸢为副将,一切听从姚星云的安排,但?刚出了大军战营,姚星云便对先锋军说:“从现在开?始,云宁郡主为先锋官,一切听她。” 江鸢颇为惊讶:“你什么意思?” 姚崇特意安排前来跟他们一起前行的将军,也?阻止说:“先锋官,这不太好吧,离开?前,将军可?是亲自封你为先锋官的。” 姚星云不搭理她们,对将士们解释说:“大家都?是殿前司和步军司出来的兵,对咱们这位云宁郡主都?不陌生,论实力和谋略,我?姚星云比不上?,所以为了此次偷袭梧州之行顺利,咱们一切都?听云宁郡主的,大家可?有异议?” 众将士想了想,回道:“没有。” 姚星云点点头,这才朝江鸢笑道:“郡主,我?什么水平你知道的,跟着你,能打胜仗,还能保命,我?这样做有何?不可??” 江鸢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100-110 第101章 第二日中午先锋队到达梧州, 为了不被发现,他们藏在十里外的密林,隐蔽踪迹。 江鸢、姚星云、杜晓婉和几位副将蹲在一起, 商议晚上偷袭梧州一事。 带兵打仗, 攻略城池这事, 她们几个只在兵书和话本中见过,真到跟前了,那些只能算纸上谈兵, 还是得跟着有经验的人。 姚崇派来的那名?副将先说:“虽然梧州距离敌军的老巢远, 但城内也有三千多名?叛军, 若真的打起来,我?们胜算不大, 只能智取, 得找几个人进去打探打探。” 杜晓婉身先士卒:“我?去吧。” 江鸢和姚星云异口同声:“不行!” 说完,两?人看向彼此。 杜晓婉好笑道:“你们怎么回事儿,我?就出?去打探一下, 怎么这么一惊一乍。” 江鸢压了一口气,解释说:“你是都城人, 长?得细皮嫩肉的, 也不会说梧州方言,到了城门口守卫一盘问,你就露馅了。” 这么说也是。 那副将开?口道:“咱们的将士都是从都城来的, 没?人会说梧州话,这怎么进去打探?难不成不打探, 直接闷头往上打?别说咱们这三千名?先锋军了, 就算十万大军都来了,也不一定能攻的下梧州, 说不定还得一大半折损在这城门外。” 这话难听,可也是事实。 江鸢低头在想,片刻后,她说道:“强攻肯定不行,现在岭南大战,楚湘王管辖之地所有城池,只许进,不许出?,我?们的人就算能进到梧州城内,也未必能出?来。” “那怎么办?”副将朝她摊手。 江鸢蹲下给他们看梧州的舆图:“你们看,这是梧州城的地界,这里地势低,而西边地势高。我?们来之前,路上有许多泥泞,河水暴涨,想必是前不久下了场暴雨。刚好西边有一条巫溪河,我?们可以改变河水流向,利用?水攻将梧州城门淹了,到时候城内大乱,再让士兵分别在东边和北边挖穴道,里应外合,在他们精疲力尽之时,一举拿下梧州城。” “好!”副将捶地赞同,“这个方法好,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梧州。” 关于水攻,江鸢有一点要强调:“梧州城我?们虽然要拿下,但里面的百姓是无辜的,所以等梧州城门被淹时,立刻修补河道,绝对不能伤害到城中的百姓。” 江鸢不相信姚崇的人,她吩咐杜晓婉:“杜寺丞,你带领两?百名?士兵今晚去挖。” 杜晓婉双手抱拳:“是。” “那我?呢,那我?呢?”姚星云莫名?积极:“我?能做点什么,你快给我?安排。” 江鸢:“你跟我?去见梧州守将。” 姚星云愣住:“什么玩意??” “我?不答应!”副将看了眼姚星云,阻拦江鸢:“如今正?是战时,你们贸然去见梧州守将,可能连人都没?有看到,就被砍了脑袋,到时候我?可没?办法给将军交代。” 江鸢看向副将,沉声道:“你也知道这是战时,梧州就算再偏远,可他们并非没?有戒备,必须有人扰乱他们的视线,争取时间。我?能待姚寺丞去,就能带他出?来。” 副将依旧是方才?的态度:“我?不答应,你带谁都可以,唯独带姚寺丞不可以。” “我?可以。”姚星云主动请缨。 副将拒绝:“不行!” 姚星云哎呦一声,用?肩膀碰了碰副将的胳膊:“李大哥,我?知道你疼我?,听了我?爹的命令好好保护我?,但我?既然来了这岭南、来了这梧州城,要是一直躲在你的身后,怎么成长??你放心好了,有云宁郡主陪我?一起,你放心。” 副将实在是不放心:“不行!” 他们两?个争执不休,江鸢也不勉强,她站起身说道:“既然副将不愿让姚寺丞冒险,那本?郡主自己就便可,不过麻烦副将吩咐下去,天黑之后行动,等巫溪河水冲下来,淹没?城门时,你们绕到东门和北方里应外合,争取天亮之内拿下梧州。” 副将这次应允了:“卑职领命。” 江鸢转身离开?,脱掉身上铠甲,换了身素衣,牵了一匹马,临走前,她又做了个简单的安排,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江鸢独自骑马一人赶往梧州城,一兵一卒都没?有带。 姚星云眉头紧皱,想挥拳揍他。 江鸢到达梧州城下,城门前有个护城河和吊桥,她勒马停下,大声喊道:“梧州城守将陈良可在?我?乃殿前司都教头。” 城墙上的士兵不认识她,一个个扭头互相看着,又问了一遍:“你说你是谁?” 江鸢再次喊:“我?乃殿前司都教头林辛,敢问梧州城守将陈良可在?我?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同他讲,快让他见我?!” 士兵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但还是让人叫了陈良过来。 过了会儿,城门上出?来一个中年男人,他伸着脑袋往下面看,见是个漂亮美人,嘿嘿笑着:“你说你是殿前司的都教头,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和我?说,那你现在说说,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莫不是你们禁军打过来了?那你们就打呗,我?这城池固若金汤,你们无论来多少人,都攻进来不了一步。” 江鸢拉着缰绳,安抚躁动的马儿,仰头说道:“若是如此,那来的就不是我?这个都教头,而是从都城而来的十万大军了。陈将军若是不介意?,可否放下吊桥,放过搭个木桥让我?进去,我?与您详说。您要是实在不放心,我?进去后,可以让人搜身。” “美人独身前来,本?将军哪有不开?城门的道理。”陈良招手:“来人,开?城门,搭木桥,迎接殿前司的都教头进来。” 士兵拱手:“是,将军。” 厚重的木门由内打开?,几名?士兵搬着木梯出?来,在护城河上用?长?长?的木板,简答搭建了一个木桥,江鸢拉着缰绳沿木板进去。 之后城门再次关上。 江鸢进去后,被带上了城楼。 想必这陈良是对防守格外自信,城楼上的士兵随意?站着,无精打采,不过工事倒是齐全,强攻之下,也守得住这梧州城。 江鸢在进到门楼之前,一名?侍女上前搜她的身,上上下下搜了一遍,确认身上没?有什么兵器和暗器,才?让她进去。 门楼内,不仅有陈良,还有几位将军位列两?侧,看样子都是在等她。 江鸢走到中间,先作?揖:“殿前司都教头林辛,见过几位将军。” 陈良坐在主座上,脚踩椅子,用?下巴看江鸢:“你们殿前司可是皇上跟前的人啊,如今出?来平叛,不好好去和楚湘王那边打,绕到我?们这梧州城作?甚,真是奇怪。” 江鸢笑道:“陈将军这话说得没?错,我?们殿前司的确是皇上跟前的人,但自从先皇驾崩后,各个派系纷争不断,以长?平王和萧太师为首的两?拨人,那更是争的头破血流。其实不瞒陈将军,我?今日前来,是专门给将军送功绩,向楚湘王邀功的。” “你什么意?思?”陈良怀疑道。 江鸢说:“十万大军到达岭南后,驻扎在越城岭道,他们迟迟未动,是姚崇觉得强攻越城岭道不行,所以打算派一支先锋队从右侧袭击,这支先锋队的人不多,只有一千人,由和我?姚崇的儿子,姚星云负责。姚星云,也就是姚崇的二儿子,现任大理寺寺丞,深得当?今太后的宠爱,前途不可估量。” 陈良歪着脑袋:“这和我?们梧州城有什么关系?” 江鸢直起身子回道:“之前是没?有关系,但现在和陈将军有关系了,原本?他们是要从西侧袭击楚湘王,但我?改了舆图的位置,带他们绕到了东边,他们察觉后为时已晚,现正?在梧州城外二十里处扎营休息,打算明?日再重新向西边出?发。” 陈良猛然站了起来,指着江鸢吼道:“都教头这是何意?,莫非是你想打梧州?” “并非。”江鸢话还没?有说完:“陈将军,我?虽是殿前司都教头,但实际上却是萧太师的人,城外十里处的那一千先锋军,是我?们萧太师送给您的礼物,还望陈将军都能笑纳。” 陈良慢慢坐下:“原来是窝里斗啊。” 江鸢轻笑:“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不耍点手段,怎么能称的上一方霸主。那一千先锋聚长?途跋涉,现在疲惫不堪,只要陈将军的兵打过去,他们便能溃不成军,还能抓到姚崇的爱子姚星云,到时候您传信给楚湘王,岂不是大功一件。” 陈良也不是傻子,呵呵笑道:“都教头这话说的是好听,但万一是你的诱敌之计呢?本?将军这头派兵出?去,你就在路两?侧埋伏杀出?来,我?岂不是血本?无归?” 江鸢不着急:“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派亲兵出?去查看,他们明?日早上卯时出?发,将军还有几个时辰思考的时间,一旦到了明?日卯时,他们离开?,可就错失良机了。” 陈良抚摸着扶手,犹豫不决。 一旁的副将小步走过去,在陈良耳边小声嘀咕说:“将军,反正?她人在这里,我?们派几个人去查看,无论真假都不吃亏。” 陈良听取了他的建议,招手说:“来人,给我?快马加鞭查看二十里外是否有敌军。” 侍卫拱手道:“是,将军。” 陈良这才?笑了,客气道:“都教头请坐,如果都教头不着急的话,不如先喝杯茶谢谢,等有信儿回来了,我?们再论?” 江鸢颔首:“当?然可以。” 第102章 因为只有?江鸢一个人前来, 所有?陈良一点都不担心她能翻出多大的浪。 至于城外?的那些禁军,这些年他们跟着都城里的皇上,吃香喝辣, 荒/淫无度, 现在恐怕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 更别说攻打这固若金汤的梧州城了?,简直痴心妄想?。 陈良让人给江鸢上了?一杯茶,打探道:“不知道都教头在都城殿前当差, 认不认识一个叫张祖和的人?” 江鸢回道:“自然认识, 张祖和乃开封府使院, 前些时日被太后安排随开封府尹宋嘉宋大人,一起前往岭南监督税收一事, 只可惜这税没收到, 楚湘王倒是……” “哈哈哈。”陈良大笑:“你们?这些都城人,真是被骗了?个干脆啊。” 江鸢不解:“将军这是何意?” 陈良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们?岭南之所以会反,就是因为你们?这位开封府使院。” 和张祖和有?关? 江鸢顿时?皱紧眉头:“如?果将军不介意的话?, 可否详细述说,卑职愿闻其详。” 如?今楚湘王已反, 陈良也不介意告诉她:“当初你们?那位开封府尹到了?岭南之后, 那是颐指气使,目中无人,楚湘王给了?她二十?万贯钱, 才将其安抚,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她突然狮子大开口, 说要一百万贯。都教头,一百万贯?别说我们?楚湘王能给她了?, 就算给了?,她也带不出这岭南,就算带出去,朝廷那边也会收为国库,既然如?此,楚湘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其囚禁。” 江鸢:“那和张祖和有?什么关系?” 陈良冷笑:“你们?这位开封府使院,是个油嘴滑舌的软柿子,楚湘王仅用一万贯钱,就让他把?都城禁军全盘托出。如?若不是他告诉楚湘王,你们?禁军都是一群无用武之地的废物,楚湘王也不会这么快就造反,接连攻下几座城池。依本将军看,不出半年,我们?岭南就能打到都城,坐上你们?皇帝的龙椅。” 江鸢这次没回话?,拳头慢慢握紧。 当初她在大理寺任职之时?,与?这位开封府使院算是有?过?几面之缘,相处之间,他的谈吐和气质并不像一个贪图钱财之人。 如?今怎么会为了?一万贯钱便出卖朝廷,莫非是被楚湘王威胁的? 一个多时?辰后,前去查看的士兵回来,他单膝跪在陈良面前禀告:“将军,二十?里外?的密林中,的确有?一千名禁军,他们?在原地扎营休息,只有?几个士兵守看。” 陈良挥手,示意他退下。 江鸢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身?,问道:“将军打算如?何吃下他们??” 陈良也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尖锐道:“这是本将军的事情?,就与?都教头无关了?,来人,把?都教头带下去休息,” 话?音落下,两名小兵走进来架住江鸢的胳膊,强行把?她带走。 江鸢挣扎着喊道:“将军,将军,我是萧太师的人,我是来找你合作的,将军!” 江鸢喊着,人已经被带出了?城楼。 一名副将走到陈良跟前,说道:“将军,楚湘王的意思?,是让我们?守着梧州城,我们?真的要吃下城外?的那些禁军吗?” 陈良望着城楼外?的梧州城大山,深思?过?后,说:“我们?梧州远离战场,到时?候等楚湘王打下大梁王朝,论功行赏的时?候,我们?说不定还在梧州城守着。与?其在这里坐吃山空,不如?出城拼一拼,就算输了?,我们?也能守住梧州城,还能把?那位都教头交给楚湘王,怎么说也是大功一件?” 副将奸笑着拱手:“还是将军想?的周到,无论输赢,我们?都有?这位都教头在手里。” 陈良哈哈笑了?两声,吩咐他:“去,抽调一千名精兵,等夜深下,出兵。” 副将:“卑职遵命。” 天边日暮近黄昏,残阳落。 等天一黑,梧州城门?缓缓打开,士兵放下吊桥,一千名士兵在副将的带领下走出城门?,前去偷袭二十?里外?的禁军。 这些人刚走不久,清澈的巫溪河河水突然从西边奔涌直下,一路携带草木泥土,浑浊而来,在黑夜中如?滚雷班震耳。 陈良镇坐在城楼之上,怀里搂着美人喝酒,歌舞升平。 “来,喝,喝。” “都喝。” 巡逻的士兵察觉到巫溪河水决堤,急匆匆跑回去,从舞女中间挤到陈良跟前,慌张的跪下禀告道:“报,将,将军,巫溪河水决,决堤了?,马上就要到梧州城了?。” “你说什么?” 陈良猛然推开身?上的舞女。 屋内刹那间寂静下来。 士兵再次说:“将军,再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巫溪河水就已经到我们?梧州城了?。” “混蛋。”陈良一记狠脚踹向他的肩膀,士兵仰倒在地板上。 陈良大声吩咐道:“撤,全部撤!” 一时?间,梧州城内乱成一团,所有?人开始往后撤离,与?此同时?,剩下的两千士兵沿着穴道内挖进来,开始攻占东门?和北方。 江鸢听到外?面躁动的声音,知道是晓婉那边做成了?,她轻而易举解开绳子,起身?走到窗户前,一脚踹开纸窗,翻了?出去。 梧州城内的士兵都在往东边撤,江鸢趁乱抓到一个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士兵,一掌将其打晕,拉到角落里,换上了?他的衣服。 巫溪河水沿着蜿蜒的山体直奔而下,很快便到了?梧州城城门?,浑浊的河水进入护城河,拍打着坚不可摧的石墙,将吊起的吊桥冲撞的摇摇晃悠。 杜晓婉眼见河水放出去不少,岁令士兵修补,但?那位副将却突然站出来拦住她说:“杜寺丞,那些水还远远不够淹没梧州城,等再放一些,就能把?整座城淹没。” “副将!”杜晓婉厉声道:“郡主有?令,只许淹没梧州城城门?即可,百姓是无辜的。” 副将反驳她:“叛军造反,军民同罪,为了?胜利,淹死一城的百姓又有?何妨?” 刺啦,杜晓婉拔出手中的剑抵在副将的脖子:“你简直就是个屠夫,我再说一遍,郡主有?令,只许淹没城门?。来人,即刻修补河道,若有?违抗,杀无赦!” 士兵们?抬步便去,但?副将也呵声道:“你们?到底是谁的兵?殿前司,还是大理寺!” 士兵们?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该听他们?两个谁的话?。 城外?前去偷袭的那一千人,刚接近驻军,便被埋伏在两侧的禁军乱箭齐射,等他们?发现上当,往后折回时?,洪水直奔而来。 前有?洪水,后有?追兵,惨叫声不绝于耳。 江鸢换上他们?穿的衣服,跟着逃跑的士兵一路往前,从袖口处拿出了?她原本藏在衣领后的,萧莫辛送给她的短刃。 陈良以是单纯的巫溪决堤,跟随老百姓一起刚跑到咚门?,结果发现,北方已经敌军占领,密密麻麻的人头从东门?涌入。 陈良现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恶狠狠的攥紧拳头,怒声道:“林辛,你给我等着!” “去北门?,快,去北门?!” 陈良吩咐士兵往北门?走,只要出去,就有?一线生机,就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禁军根本不给他们?任何生还的希望,为首的一位副将,直接拔剑,带他们?杀了?过?去。 在来之前,江鸢下了?命令,不许伤害百姓,违抗军令者,斩! 百姓们?四散逃亡,无人敢对?他们?动手,有?些守城将士见此,立刻丢盔卸甲,装作普通百姓往北门?方向逃生。 北门?还并未被攻破,守城士兵听说发了?洪水,立刻开了?城门?,结果被守在城门?外?齐齐站成数十?排,手持弓弩的禁军拦下。 灼灼燃烧的火把?映出一片。 一位首领站出来说:“巫溪河水不会淹没至此,你们?若是再往前一步,死。” 百姓和士兵们?无人敢再动。 城内,江鸢手握短刃一路杀到东门?,巫溪河水还未淹至此,双方军队在小巷厮杀。 江鸢在混乱中,看到陈良被几名士兵围在中间,他们?想?要从这里突破出去。 江鸢收起短刃,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径直朝陈良走去。 周围的将士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并没有?多想?,继续和禁军纠缠,刀剑在耳边互鸣。 江鸢毫无阻拦的走到了?陈良的身?边,她握紧刀柄,抬手挥下,围在身?边的两名将士捂着脖子,神情?痛苦的倒下。 直到这时?这些人才察觉出她的不对?劲,纷纷挥剑相向,江鸢一一挡开,逼近陈良。 陈良听到动静转身?看过?来,没想?到会对?上江鸢那双嗜血的眼睛,他用剑指着她说:“林辛,你竟然敢骗本将军!” 江鸢把?剑从一个人的身?体里拔出来,随手一推,那人倒下,鲜血沿着银色的刀刃直直流下,她勾唇轻笑:“陈将军没看过?孙子兵法吗?本郡主这叫,兵不厌诈。” “你说什么,本郡主?” 陈良还在想?她是哪个郡主。 江鸢抬手挥剑,杀掉冲上来的士兵,一步一个尸体的走向陈良:“既然陈将军不知道,那本郡主就重新介绍一下,我乃长公主亲封郡主,云宁郡主,姓江,名鸢。” 陈良口齿不清说:“江,江鸢……你是长平王的……” 嘶,江鸢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抬剑干净利落挥下,陈良震惊中丢下手中的剑,双手捂着脖子,一脸不可思?议的倒下了?。 江鸢脸上都是被溅的血渍,她走上前,双手握着刀柄,高高举起,然后用力落下。 咔嚓一声,鲜血再次喷了?她一脸。 江鸢弯腰抓住他的头发,举起来对?周围的将士大声说:“陈良已死,降者不杀!陈良已死,降者不杀!” 周围慢慢看过?来,安静了?许多,守城将士互相看着对?方,最后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梧州城一战,大获全胜。 第103章 翌日?清晨, 巫溪洪水慢慢退去,禁军在重整梧州城。 江鸢怒气冲冲找到杜晓婉,当着所有人的面质问她:“昨日?我不是告诉过?你, 只许淹没梧州城门, 你把这句话当耳旁风吗?” 昨夜巫溪洪水冲破梧州城门, 直奔内城,淹死了上百名百姓。 杜晓婉知道是她的错,单膝跪下, 不敢解释:“郡主, 是卑职办事不力。” 姚星云刚过?来, 便看到这一幕,他站在杜晓婉身边轻声解释说:“郡主, 不是杜寺丞的错, 是,是副将下的命令。” “来人,去带副将。”江鸢厉声下令。 身后的两名士兵都看到了她昨晚杀陈良的模样, 那哪像一个女A,简直就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所以不敢违抗。 “是。”他们转身去带人。 片刻后, 那名副将被带了过?来。 江鸢一句话不问,直接上前一脚踹向他的腹部,拔出杜晓婉手中的长剑指向他:“你知?道违抗军令的下场是什么吗?” 那副将没防备, 踉跄两步摔倒在地上,捂着腹部咳嗽了一声:“我也是为了大局!” “大局?”江鸢把剑往他跟前又近了一寸:“你这种蠢材, 知?道什么是大局。” “你!”副将怒目圆睁。 她竟然敢骂自?己?蠢材。 江鸢怒道:“梧州城乃岭南交界地带, 是我们往西进攻的重要城池,你把这里的百姓全部淹死, 谁给你提供后方保障?你让之?后那些被迫造反的百姓怎么想??莫不是副将觉得,这大梁王朝的百姓,都是你的百姓,你想?杀便杀,想?淹就淹吗?” “我……”副将说不出一句话。 江鸢压着怒火收起剑,转身重新插/进杜晓婉的剑鞘,吩咐道:“从今日?起,所有将士在梧州城内,不许私闯民?宅、不许打扰百姓生活,凡有违此令者,杀无赦,株连三族。安顿好之?后,安排将士帮助梧州城的百姓清理洪水和泥土,等候调令。” “是,郡主。”周围的将士齐齐跪下。 梧州城一战大胜的消息传到朝堂上,鼓舞了那些朝臣的信心,并夸姚星云真是虎父无犬子,刚出征就打了这么好的一仗。 就连江怀负也在夸。 姚崇在此战大放异彩,殿前司也立下赫赫战功,以后可以在宫中保皇上安稳了。 萧莫辛听着,只是笑了笑,脸色慢慢沉闷,梧州城这一仗和姚星云无关,是江鸢做的,姚星云没有这般聪明机智。 姚星云,姚崇…… 萧莫辛默念着他们的名字,心里突然提了一口?气,惴惴不安。 “小山。”萧莫辛忍不住叫她。 小山走过?来:“太后,您吩咐。” 萧莫辛拉住小山的胳膊,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萧莫辛又特意叮嘱了一遍:“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话送到。” “是。”小山转身去办。 萧莫辛失神的盯着门口?。 拿下梧州城后,大军分为几路继续征讨,刚好左慈在两浙地区监督的税收送往了国库,其?余地方的税收也比往年多了许多。 有了钱,萧莫辛下懿旨,抽调周边五万军马,发往岭南。 十五万大军压在岭南,战势浩浩。 两军每次大战时,姚崇把江鸢安排在前面,她没反驳。 战鼓一响,她骑马带兵冲进敌军,手持红缨枪,披风飘扬,三个月内,她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杀的她自?己?都麻木了。 几天后,禁军再攻下一座城池。 从战场上下来,江鸢进入帐中,脱掉盔甲挂在架子上,去洗热水澡,她刚进去,透明的水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后背、胳膊上都是结痂的伤疤,有的还没结疤。 简单洗一遍,洗澡桶里的水换掉,等第二遍洗完,她才穿衣出来,坐下喝了口?水。 杜晓婉和秦沐翎觉得她差不多洗完,一个端着饭食出来,一个拿着药箱进来。 秦沐翎看到她今日?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如今已到腊月,都城应该下了几场雪。” 江鸢放下茶杯,打趣她:“秦大夫想?看的话,可以回去,在这岭南可见?不到雪。” “那倒也没有很想?回去。” 回去就要成婚,她才不回。 江鸢笑笑,端起晓婉送来的米饭开?始吃饭,顺便聊天说:“这仗再有一个月恐怕就结束了,说不定你还能赶上最后一场雪。” “希望吧。”秦沐翎落座。 夜幕深下,姚崇帐中。 副将站在姚崇身边,小声说:“将军,现在江鸢在军中的呼声可是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有人传,梧州城是江鸢拿下的,和公子无关。这要是回到都城,论?功行赏,她是云宁郡主,又在平叛中立下赫赫战功,那就和我们公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咚,姚崇一拳锤在桌面:“本以为把她安排在前锋,可以死在敌军的手里,没想?到她命这么大,打了几仗都没有死。” 副将继续在姚崇耳边煽风点?火:“将军,咱们已经和岭南打了几个月,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不出一个月,楚湘王必败,到时候班师回朝,公子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姚崇渐渐握紧拳头,眼神狠厉:“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回到都城,此事你去安排,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副将拱手:“是,将军。” 副将领命后走出帐篷,回头看了一眼帐篷,眼中藏满了怒意,上次在梧州城,她让自?己?颜面尽失,这笔账他不会忘。 江鸢,你给我等着。 他们今日?又拿下一城,为了犒劳将士们,姚崇在军中大宴,酒肉管够。 江鸢也难得休息这片刻,坐在姚崇左手边慢慢喝茶,如今还未彻底平叛,这酒她还是不喝了,喝两口?茶代?替。 秦沐翎和杜晓婉坐在她右手边,姚星云原本在姚崇那边,聊着聊着,不知?如何便坐在了江鸢的身边,看样子,像是有话要说,但神色又有些犹豫,不太像他。 江鸢主动问道:“有事就说。” 姚星云抬手摸了下鼻子,不太好意思:“那个,你,最近小心一点?,我觉得我爹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是针对你的。” “怎么说?”江鸢喝了一口?茶。 姚星云支支吾吾的:“听说过?一句话吗?树大招风,我爹这个人,太在乎名利和姚家?了。此次平叛,你打了很多胜仗,应该已经成为了爹的眼中钉,所以小心点?。” 这句话,月前宫中那女人传信说过?一次,一定要让自?己?小心姚崇。 江鸢喝完杯中的茶,缓缓放在桌面:“好,我知?道了,谢谢姚寺丞,不愧是两肋插刀的朋友,我以茶代?酒敬你。” 姚星云端起自?己?的酒杯,再次叮嘱说:“一定要小心,我爹那边,我会盯着的,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告诉你。” “好。”两人碰杯。 两人刚喝下,跟前突然来了几名副将。 “郡主,卑职来敬您,这此平叛楚湘王,没有您的智勇双全,我们根本不可能打的这么顺利。来,我敬您这一杯!” “郡主,我也敬您。以前在步军司的时候,我还嫌弃您来着,觉得您只会耍花枪,但此番平叛我才知?道,郡主您就是神仙下凡啊,那脑子咔咔的出计策,还有那一把红缨枪,杀的敌军片甲不留,简直和当年的赵子龙有得一拼,太厉害了。” “我不会说,但是郡主,我也敬您,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江鸢举着自?己?的茶杯说:“我以茶代?酒,敬各位,诸位好好享用今晚。” “好,干杯。”他们举杯喝尽。 江鸢仰头喝着时,余光看向正座的姚崇,脸色看起来黑了整整一个色,想?来应该是真的生气,确实要小心。 喝完茶,江鸢没这里待多久就起身回了营帐,还顺便叫了秦沐翎进去。 两人谈话到深夜,秦沐翎才离开?。 —— 为了彻底将楚湘王在岭南的势力摧毁,朝廷那边下了死命令,岭南一众造反者,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另外,活擒楚湘王。 于?是大军驻扎几日?后,再次南下,直奔楚湘王的老巢,这次江鸢依旧是先锋。 大军打了几个月,以包围之?势向西围剿,楚湘王的势力一步一步后退,如今只剩下两万人,其?余人要么被杀,要么归顺,她就算是想?搬救兵,恐怕也无处可搬。 而?且楚湘王在此期间对外宣称,她已在此自?立为王,称国号为南梁,自?诩南梁皇。 江鸢奉命带领一万将士,和上官昭一起前去剿灭楚湘王的老巢,但他们退守的地方易守难攻,想?轻易打过?去不容易。 姚崇那个老奸巨猾的,派的这一万人都是步军司的兵,他这是在拿他们步军司当活靶子,好给殿前司铺路。 江鸢怎会如他所愿。 江鸢骑马带着士兵前来攻城,没想?到会在城楼上见?到阔别已久的江兴。 江兴站在城楼上,高呼道:“江姐姐,好久不见?啊,听闻你现在是郡主了,那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郡主啊?” 江鸢仰头看他:“都行,随你。” 江兴弯腰趴在城墙上,惊叹道:“在峡城的时候,我还以江姐姐只是一个贪图钱色的纨绔子弟,没想?到藏的那么深,直到我回了岭南,才反应过?来给你给骗了。” “那你反应的挺慢啊。” 江鸢不怎么想?和他废话。 岭南的腊月虽然不如北方寒冷,但士兵们受不了岭南的刺寒,大部分染上了疾病,反正也攻不进去,她还不如带着将士们早点?回去休息,等到天气好了再来。 第104章 江兴看着她身后那一万铁骑, 邀请道:“郡主,我听说这姚崇待你不好啊,这几个月, 你在岭南打了那么多的胜仗, 但朝廷那边听到的名字只有姚崇。你说等你班师回朝了, 朝廷那边论功行?赏,他们会给你一两银子吗?不会。所以不如加入我们,我奶奶特别喜欢你, 只要你点头答应, 你就是岭南的大将军。” 江鸢懒懒散散的拒绝:“不用, 谢谢小公爷的好意,你有劝说我的功夫, 还不如好好劝劝楚湘王, 早日出城投降,皇上和长公主可能还会念着你们是江氏宗亲的份上,给你们留一条生?路, 不至于我们攻进去,打的你们断子绝孙。” “哈哈哈。”江兴张开手臂, 指着他这城池说:“郡主好大?的气派, 我这况周城,其实你说拿下,便能?拿下的。” 江鸢不和他过多争执, 抬手下令:“大军往后撤退十里,安营扎寨。” 晚上, 江鸢和上官昭以及一些副将, 在营帐中商量攻城对策。 上官昭看着舆图,简明扼要道:“火攻, 岭南地区的房子?多为木头,此时又是冬季,我们放一把火,风就?能?顺势推过去。” 这点江鸢想过,但她顾虑城中百姓。 上官昭扭头看向江鸢,提醒道:“郡主,朝廷那边对我们下了死令,一定要全歼敌军,活捉楚湘王,但我们若是强攻,步军司的这些弟兄们,可就?白白送命了。” 江鸢知道,她握紧拳头:“我想想,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天?亮前给你答案。” 说罢,江鸢转身走出了营帐。 岭南的深冬还是冷的,一阵寒风突然吹来,江鸢清醒了不少,她仰头看向远处巍峨的雪山,那白雪在黑夜中也?散发着光芒。 如果那女人在,恐怕就?直接下令火攻了,毕竟她不在乎百姓生?死,只在乎权力。 上官昭不知什么时候也?从营帐里面?出来,站在了江鸢身边,和她一同望着远处的雪山,轻声道:“不瞒郡主,前段时间我曾收到过一份从宫中传来的密信,那位说,她知道你在岭南做的事情,也?知道你手上沾了不少的鲜血,但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一个只会杀人的刽子?手,战场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他活。她还说,等?你回去,她会把属于你的,全部一一拿回来。” “所以你每次大?战后都找我聊天??” 江鸢那时候还以为是他闲着没事做,非要在自己面?前转一圈,原来是如此。 提起此事,上官昭还有些窘迫,让他一个大?男人去安慰一个女人,这等?尴尬的事,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几次。 江鸢忍俊不禁道:“真是辛苦指挥使了,哈哈哈。” 上官昭低头掩嘴咳嗽。 江鸢笑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去,侧身说道:“大?人,若是对外敌,用火攻我没有任何意见,但岭南百姓是无辜的。就?像几个月前我们攻破梧州城,城中的百姓却跪下感谢我们,说我们终于赶走了叛军,还拿着自家不多的粮食给我们,我下不去这个手。大?人,江鸢想以郡主身份恳求您,能?不能?先围城断粮,逼他们投降。至于姚将军那边,我亲自去说,实在不行?的话,你再?……火攻。” “……好。”上官昭答应了她。 江鸢退后一步,拱手弯腰:“多谢大?人,江鸢感激不尽。” 上官昭笑着按下她的手,无奈道:“之前见你在战场上杀红眼?,还以为是个心硬的人,没想到心肠却是仁义的。” 江鸢直起腰身,双手垂在两侧:“毕竟从小在人堆里长大?,所以想着得给自己留了几分善意,也?算是为自己积德行?善。” “嗯。”上官昭应着。 大?军退守后,上官在况周城周围排兵布阵,严加管控粮食进出。 江鸢为此被姚崇骂了个狗血喷头。 姚崇硬撑着上面?传达的军令,将敌军围困了整整一个月。 况周城内早已断粮,士兵们没东西吃,甚至开始抢夺百姓的粮食,更有甚者,互相残杀,烹食之,场面?可谓是血腥。 一个月后,守城的士兵撑不下去,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上官昭带兵入城,兵不血刃便拿下了况周城,至于江兴,早在况周城断粮之时,便偷偷出城前往后方。 拿下况周城这最后一道屏障,姚崇集结五万将士,压往廉州,并安排水军从雷州方向,断掉他们的逃生?之路,活捉楚湘王。 这次江鸢和步军司的人,反倒被安排在了后方,去的殿前司的人。 姚崇亲自带兵攻入廉州,只可惜他并没有亲手抓到楚湘王,而是被水军在海上抓到了准备逃亡的楚湘王、以及一众江氏宗亲。 楚湘王不得已,举白旗投降。 这是江鸢第一次见楚湘王,她已年过半百,但精神头很好,眉眼?间和先皇有些相似,按理说,江鸢还得称她一句姑奶奶。 盛武元年一月十五,岭南楚湘王造反失败,大?梁收复岭南。 楚湘王之孙江兴,中箭身亡。 岭南平叛结束,大?军准备开拔回都,晚上,姚崇在廉州设宴款待诸位将军和将士,还有被解救的宋嘉、张祖和。 关于张祖和一事,江鸢有事想问,但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毕竟如今战局已定,知道太多也?不好,容易徒增烦恼。 宴席到深夜,大?家都喝醉了,江鸢提着酒壶站在自己的营帐前,看着天?上的明月。 几个月前离开时,就?是皓月,没想到要回去了,竟然也?是皓月。 江鸢笑了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仰头又闷着喝了几口酒,连走路都是摇晃的。 喝的差不多,江鸢丢下手中的酒壶,走到马槽那边,牵起一匹马,拉出马圈,翻身骑上,拉住缰绳慢慢往军营外走去。 到军营门口时,有个人站在火势正旺的火盆前,像是在等?她。 江鸢凑近一看,竟然是秦沐翎。 江鸢知道她是何意,醉醺醺的说道:“那夜不是和你说清楚了吗?怎么还拦?” 秦沐翎眉头皱起:“我还是反对。” 江鸢抬头看向远处,手中攥紧缰绳:“我心中有数,等?回都城之后,一定去找你。”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秦沐翎再?次问道。 江鸢点头:“我想的很清楚,你也?知道,我走是最好的选择。” “……是,是最好的选择。”秦沐翎承认。 江鸢:“回城的时候,让晓婉保护你,顺便善待一下楚湘王,就?当?是为长公主。” “你……” “好了。”江鸢打断她:“今夜月色正好,秦大?夫放我走吧,再?拦我就?走不了了。” 秦沐翎被她说的无可奈何,侧身让开了路,叮嘱道:“愿我还能?在都城见到你。” 江鸢笑道:“一定。” “驾。”江鸢骑马慢慢走出军营。 秦沐翎不得已目送她远去。 江鸢出了军营,身后就?有人跟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直接骑马走到不远处的悬崖边,三十丈深,下面?是汩汩流淌的河水。 停在这里后,江鸢没再?继续走。 在她身后不远处,几个人慢慢逼近江鸢,领头那人看到江鸢在停在悬崖边不走了,他抬手示意其余人停下,藏在树后。 “弓箭。”那人说。 身后的黑衣人把弓箭拿过来。 那人接过弓箭,上箭拉弓,箭头对着马上的江鸢,瞄准后,右手毫不犹豫松开,那箭直直朝江鸢去,随着一声惨叫在空旷的悬崖边响起,马背上的人应声摔下悬崖。 黑衣人从树后面?出来,站在悬崖边往下看,但悬崖下面?黑漆漆一片,别说人了,就?算是一个火把扔下去,也?什么都看不到。 领头那人吩咐说:“上面?发话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几个下悬崖给我找,你们几个回军中闹事,就?说叛军残余势力偷袭,郡主不幸中箭掉下悬崖。” “是。”黑衣人转身离开。 第二天?,郡主遇袭一事传遍了军营,上万名将士自发前方悬崖找寻她的身影。 姚星云听闻这个消息时,二话不说直奔姚崇的营帐,站在他面?前,红着眼?睛说:“爹,她可是郡主,你竟然真的杀了她!” 姚崇不为所动:“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她是被残余叛军所杀,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爹!”姚星云气的脑门青筋直冒:“此次平叛,没有她,我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快攻下岭南,就?算她功绩再?高,此次平叛的总指挥也?是你,你怎么能?杀了她!” 啪,姚崇怒拍桌子?,厉声道:“姚星云,我再?给你重?复一遍,郡主是被残余叛军势力所袭,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好,好,好。”姚星云哑声点头,转身大?步跑出了营帐。 等?姚星云走后,副将走进来,站在姚崇跟前,拱手道:“将军,派人下崖底去找了,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箭上有剧毒,就?算摔不死,她也?活不了多久。” “好。”姚崇甚是满意的坐下。 这个江鸢,终于除掉了,就?算她功劳再?大?,但一个死人,朝廷给多少虚名都行?。 以后在禁军之中,谁敢不服他们殿前司。 将士们在悬崖低找了三天?三夜,但连江鸢的一根头发都没有找到,姚崇下令不许再?找,所有人整队,准备班师回朝。 杜晓婉、姚星云不愿意走,两人不相信江鸢会死,非要去崖底找,但被姚崇下令捆住,塞住嘴巴,送上了马车。 秦沐翎脸色紧绷,一句话不说。 第105章 云宁郡主被刺身?亡, 坠落悬崖、尸骨无存的消息,要比大军先到达都城一步。 永安殿那位太后听到时,整个人骤然愣住, 发软的身?子轰然倒下。 小玉一直候在一旁, 见状连忙过去双手接住萧莫辛, 低声?道:“听说,上千人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云宁郡主。” 萧莫辛全身颤抖的缩在小玉怀中,泛白的骨节紧紧抓着她的胳膊, 脸色几乎苍白:“备马车, 我去?岭南给她收尸。” 小玉阻拦道:“太后, 上千人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您去?了也未必能找的到, 而且大军马上就?要回来了, 宫里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去?做,您现在不?能去?岭南。” “去?备马车!”萧莫辛吼她。 “是。”小玉没办法,让人去?备马车。 小玉离开永安殿去?备马车, 萧莫辛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永安殿里,回忆起那?晚御道上她说的话。 她说, 若真的战死沙场, 就?让自?己随着那?牙印忘了。 牙印早已消散,可一个活生生的人,萧莫辛怎么能轻而易举就?忘了。 那?日萧莫辛也说过, 若她真死了,自?己就?去?收尸, 哪怕只是一缕头发也要拿回来。 但她是太后, 去?岭南不?是出宫,来来回回起码两三个月, 于是萧莫辛去?长乐殿找到江怀负,告知她说:“岭南经过此番大战,百姓需要安抚,我打算去?岭南三个月。” 江怀负不?答应:“皇嫂,岭南虽然已经平叛,但依旧是残余势力存在,你贸然前?去?,可能会像鸢儿她……” 鸢儿…… 萧莫辛在心底冷笑。 自?己的侄女惨死岭南,尸骨无存,她这位姑姑不?仅不?关?心,反而一心想?着打了胜仗的殿前?司,倒真是一个好姑姑啊。 萧莫辛不?容置否道:“阿负,我心意已决,明日就?出发,宫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皇嫂。”江怀负想?再劝她,萧莫辛已经转身?离开。 翌日,天还未亮,萧莫辛已经从王宫启程,因便衣出行,身?边只带了十几人。 萧莫辛单独出行,不?比浩浩荡荡的大军,她先走陆路,再走水路,日夜兼程,不?到十天便抵达了岭南境内。 进入岭南,她经由桂州、柳州、浔州,再到廉州,两军交战的最?后地方。 这里大战刚结束不?久,还未安顿,到处狼藉一片,百姓还在重建家园。 萧莫辛拿着太后的大印直奔廉州知州府,她接手知州府,先安置了地方厢军,同时按照门?荫补官、纳粟买官、吏人出职、从军补受等,安排廉州官员空缺。 每一个人都是她亲自?挑选,对于纳粟买官的,萧莫辛不?反对,但是要经过三年的考核期,三年后由百姓决定是否留任。 廉州在萧莫辛的安排下,当地百姓很快恢复了正?常生活,其余周边州县得知太后就?在廉州,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即整顿城中内务和军务,怕被砍了脑袋。 岭南在慢慢恢复秩序。 唯独那?人依旧音信全无。 到了桃月,天气就?已经转暖,南方总比北方暖的快一些。 傍晚,一辆马车沿着绿茵小道缓缓靠近一处悬崖边,小山拉停马车,“太后,我们到了。” 小玉下了马车,把?车凳放下,车帘慢慢掀开,萧莫辛弯腰走出来。 一阵凉凉的轻风吹来。 萧莫辛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岭南,来了后,才知道岭南并非人们口中那?般不?堪,春日里,山清水秀,溪水湍湍,好不?惬意。 萧莫辛往前?走到悬崖边,这里就?是她坠下悬崖的地方,往下望去?,是错综复杂的乱石,再往下,是奔流的河水。 从这里中箭掉下,生还的可能,大概比相信这世间有鬼怪还要小。 她还真是,走的不?留一点痕迹。 小山和小玉在身?后看着,默默对视一眼,心中无限叹气和惋惜。 好不?容易打赢了,郡主却被偷袭摔下悬崖,尸骨无存,现在建个坟都没东西放。 太后也是执着,自?从她到达廉州后,已经让人找了一遍又一遍,她也来这悬崖边不?下数十次,每次都要站好久。 这次也是,萧莫辛站到傍晚才离开。 廉州的百姓已经恢复正?常生活,萧莫辛当晚歇了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早启程,前?往春州,并写信告知了春州知州。 萧莫辛到达春州,做的第?一件事,画出江鸢肖像,暗中让人拓印,再找人沿着廉州的那?条河流,一路往下游查问。 就?算是尸体,也该有人看过,她就?不?信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 就?这样,萧莫辛在春州待了一个月,有空她就?去?河边站着,期望有人打听到什么,但那?人的消息,就?像一张纸丢进水中,慢慢被浸湿,最?后烂掉,逝去?。 萧莫辛没打听到消息,又转折去?了端州,在岭南几个月,她已经瘦了十斤。 从晚冬、三春,再到初夏,漫无目的找着那?个可能早已归于尘土的人。 到端州后,朝廷那?边来了人,江怀负派遣的,她想?让萧莫辛回去?处理政务,没了她,朝中就?是一盘聚不?齐的散沙。 萧莫辛让来人传信回去?:“告诉长公主,岭南的廉州、春州、端州,本宫已安抚好,但广州乃岭南之重,等本宫去?了广州之后,再回都城,勿念。” 来人不?要再说什么,领命走了。 小玉站在门?口,看到人走,端了饭食进来,放在桌子上,担忧道:“太后,吃些吧,您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就?算要找郡主,也该把?身?子养好。” 萧莫辛出神的不?知看向?何处,似是没听到小玉的话,许久后才说:“筷子。” 小玉拿起银筷双手呈过去?,萧莫辛接过银筷,埋头吃了几口,之后就?没有胃口了,但还是撑着吃了些。 今日天气不?错,暖洋洋的,吃完饭,萧莫辛从知州安排的住所出来,想?到处走走。 小山和小玉跟在身?后两侧。 知州听闻太后要出来游玩,慌张的想?把?全端州的厢军都抽调出来护送,但被萧莫辛拒绝了,她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知州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最?后选择跟在隔壁街道,这样太后出事了,他也能第?一次时间带人过去?。 萧莫辛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这里的街边虽不?如都城热闹,但也很有生气。 临近河边,这里水货比较多,有很多都是萧莫辛没有见过的,还有一些熟悉的远洋小玩意,在这里卖一贯钱,在都城却要上百贯,还真是不?同地方不?同价啊。 “我这鱼新鲜钓的,怎么只给三文钱,你看看这尾巴,跳的多欢实。” “我说三文钱,就?三文钱,爱卖不?卖。” “不?是,老板,给五文钱嘛,咱两又不?是第?一次做交易了,这条鱼明显比之前?的都大,你涨两文钱。家里的老太太生病了,就?差这两文钱买药了,老板行行好,下次我来多给你带条鱼,行不?行,老板行行好。” 老板被她缠的没办法,不?情愿的说:“好,好,五文钱,真是拿你没办法。” 那?人嬉皮笑脸道:“谢谢老板。” 老板转身?进去?:“我给你拿钱。” 萧莫辛路过一家鱼店时,看到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女子,正?在和老板讲一条鱼的价,听口音,是端州人,但似乎又不?太正?宗,好像还夹杂着一点都城的口音,说起来有点好笑,像是在故意搞怪。 都城……萧莫辛忍不?住抬头又看了那?人一眼,但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想?必是哪个都城人来到这端州定居的吧。 萧莫辛收回目光,没再看,哀伤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鱼店老板拿了五文钱出来,一看门?口,没人了,他哎了一声?,走到街上四?处看着:“卖鱼这丫头呢?不?卖了啊?不?卖拉倒,下次你再来,我卖你两文。” 老板骂骂咧咧回到了店里。 随着骂声?结束,方才卖鱼的那?人拐进一个小巷里,站在卖包子铺的旁边,手里提着用草绳串起来的两条鲈鱼,斗笠下那?双好看的眼睛,远远的注视着人群中,一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好久不?见。 萧莫辛在端州城内走了一遍,回来后,把?端州的知州和一众官员叫到跟前?,只吩咐了一句话:“明日本宫离开端州,不?许送别、不?许告知百姓,违者,斩。” “是,太后。”知州拱手道。 萧莫辛挥手:“退下。” 几人齐齐躬身?退下。 晚上,萧莫辛吃了饭,想?去?院中坐坐,但没想?到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雨。 既然下了,那?就?下吧。 萧莫辛坐在屋中,听着雨声?,想?休息片刻,没想?到一不?留神趴着睡着了。 小山、小玉去?收拾东西,没在身?边,屋内开着的隔窗都没有关?,风吹着雨透过隔窗往屋里吹,门?口也吹进许多的雨水。 雨下的越来越大,隔窗吹的叮当响,萧莫辛被吵的皱起了眉头,但却因为太过困乏没有醒来,继续在睡梦中休息。 这时,一双手伸过去?合上屋内的隔窗,又从衣桁拿了件外衣慢慢披在她身?上。 那?人身?上沾满了雨水,蹲下时,雨水沿着蓑衣不?停落下,打湿了屋内灰色的地砖。 那?人看了一会儿,伸出右手想?摸摸她消瘦的脸颊,却被门?外长廊吵闹的声?音惊吓的连忙收回来,起身?跑到隔窗前?跳窗走了。 那?人刚走,萧莫辛就?被嘈杂外边嘈杂的声?音吵醒,她用胳膊撑着缓缓直起身?子,用手撑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眼前?映入一晚热气腾腾的鱼粥,身?上还有一件外衣,想?来是小玉她们来过了。 萧莫辛伸手拉了拉衣服裹紧,她吃过饭不?怎么饿,但这碗鱼粥莫名的馋人,想?了想?,犹豫了犹豫,她端起鱼粥放到跟前?,舀了一勺慢慢递到嘴边。 是鲈鱼汤,味道鲜香浓郁,还不?错。 什么时候小玉的手艺变得这么好了。 萧莫辛情不?自?禁多喝了两口。 第106章 来岭南这几个月, 萧莫辛没好好吃过饭,这碗鱼粥不?知为何,格外的合胃口, 没有鱼刺, 鱼肉和粥的味道刚刚好。 碗里的鱼粥慢慢见底, 她放下了勺子。 过?了会?儿,小玉撑着油纸伞到门口,收起来放在木门旁边, 转身跨过?门槛进来, 说道:“太后, 所有行李都已经收拾好,” 萧莫辛嗯了声, 问?她这鱼粥:“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鱼粥, 挺好喝?” “啊?”小玉被问?的一愣,目光转向那?青瓷碗,这并非府中的物件, 她顿时警铃大?作,从怀里拿出针袋, 取出一根银针。 小玉弯腰把银针放进碗中, 慌张道:“太后,这不?是奴婢和小山做的。” 萧莫辛皱眉:“什么??” 银针伸进碗底的残粥,停留片刻, 小玉拿出银针,见并没有变色, 她松了一口气, 但立刻单膝跪下道:“是奴婢失职,奴婢这就去?查。” 萧莫辛眉头一直拧着没有松开, 她看向桌案上的青瓷碗,失神的发呆,不?是小玉和小山做的,那?在这榻下会?是谁? 还有身上这件衣服,榻下的丫鬟可不?敢。 外面轰隆一声响起沉闷的打雷声,萧莫辛脑海里骤然间闪过?一个身影,蓑衣、斗笠,手中两条活蹦乱跳的鲈鱼。 这碗鱼粥……正是鲈鱼,这么?巧吗? 虽然有点想入非非,但萧莫辛还是想试一试,她叫住准备离开的小玉,吩咐道:“小玉,先不?用查,你去?备辆马车,顺便拿着云宁郡主的画像跟我去?一个地方。” “好。”小玉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到一刻钟,三人乘坐马车离开榻下,去?往今日路过?的那?家鱼店。 因下雨,街道两边小贩摊位都已?经收了起来,店铺也?关了门。 鱼店距离榻下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小山拉停马车,撑起油纸伞抬腿下去?走进鱼店。 店里的小二看到有客人来,连忙小跑过?来,热情?道:“客官,您想买什么?鱼?” 小山冷脸:“把你们掌柜叫出来,有事问?他。” 小二一听就觉得这是个不?好惹的,哎了几声说:“行,我这就去?叫掌柜。” 过?了会?儿,后堂叮当响,掌柜的带着几个人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木棍,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掌柜的见是个女子,抬手啪的一下打在小二的脑袋上,斥责说:“一个小姑娘,你给我说有人来找事,她能?找出什么?事?” 小二点头哈腰的解释说:“掌柜的,外面还有辆马车呢,不?止她一个。” 老板伸着脑袋外面看一眼,确实还有辆马车,他怂了下,但为了在弟兄面前撑面子,大?声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小山从怀中拿出郡主的画像给他看:“今天来找你卖鱼,身着蓑衣的女子,是不?是画像上的这个人?” 老板往前走了一步,仔细看着画像的人,他说道:“别说,这画的还挺像,的确是她,莫姑娘,都城来的,那?一张嘴叭叭叭的,能?说会?道,死人都能?说成活的。” 小山眼睛瞬间明亮了许多,她追问?:“那?这位莫姑娘,现在住在哪?” 老板指着西?边说:“那?边的小渔村,有围栏,有菜园子的就是她家,房子修葺的那?叫一个好,真不?愧是都城里来的。” 小山得到确切的消息,立刻收起画像,转身撑起油纸伞跑出去?,把这件事告诉了马车上的萧莫辛。 知道她还活着,相?比失而复得的惊喜,萧莫辛更多的是安心和欣慰。 没死就好。 马车一路赶往小渔村,端州并不?大?,若平日里去?很快就能?到,但今日大?雨,又?是晚上,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赶到渔村。 马车从蜿蜒的小道进来,再往前走,道路狭窄,马车过?不?去?,萧莫辛直接下了马车。 出门前小玉提前备了三把油纸伞,她给了小山一把,自?己拿了一把撑在太后身边。 小渔村真的很小,借着头顶的闪电,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鱼店老板说,渔村里有围栏、有菜园子的就是她家,萧莫辛隔着朦胧的雨水和几家从窗口映出的烛火看到了。 萧莫辛慢慢停了下来,她偏头叫小山:“小山,过?来给小玉撑伞。” “是。”小山靠近两人,抬高油纸伞撑在小玉后面。 萧莫辛接过?小玉手中的雨伞,攥在手心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 两人颔首:“是,太后。” 乡下的泥泞小道走一步一个脚印,刚走了没几步,她的鞋子和裙摆都粘上了红色的泥土,萧莫辛不?得已?提着裙摆往前走。 小渔村里没多少间宅子,大?部分都很简陋,唯独她的小院有围栏,地面用彩色的石板铺着,左边有个小菜园,里面种?了不?少种?类的青菜,看样子在这里过?的很悠闲。 萧莫辛踩到石板松开了裙摆,脚上的泥土沾在上面,她往前走一步,雨水便将泥土全部冲刷干净,流进缝隙之中。 小院很干净,院落宅屋前的簸箕、农具、渔网,有挂着的,有放着的。 隔窗前还放了几盆花,春日里开的盛,很漂亮。 萧莫辛打量过?一遍,往正屋走去?,正屋的木门却突然被人吱呀一声打开,里面的人拿着湿漉漉的衣服出来,打算挂在门口晾晒,没想到院子里会?出现一个人。 萧莫辛听到动静下意识看过?去?,目光刚好撞进她那?从平静转换到震惊的眼眸里。 相?隔几个月再见她,感觉还真不?一样。 想杀她的心要比以前更浓重了。 萧莫辛神色平平移开目光,很随意的评价了她的小院:“这院子不?错,清净安静,远处就是沁人心脾的小溪流,院落里还有花花草草,比都城里的宫墙好多了。” 江鸢还处于震惊之中,她张嘴想解释点什么?,但听到她说的话,嘴角完全合不?拢的咧开,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没生气就好。 她丢下手中的衣服,满眼欣喜走进大?雨中,弯腰钻进萧莫辛的雨伞下,张开双臂把她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萧莫辛被她猛然抱住,手中的油纸伞摇摇晃晃,点滴雨水打在手上。 等油纸伞握稳,雨水继续沿着伞骨落下。 江鸢像找回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贵物品,脑袋埋在她的肩头,不?舍得放手。 萧莫辛没有回抱她,不?为所动道:“郡主在这里生活的不?错啊,隐居世外,桃源之地,唯一可惜的是,我来岭南辛辛苦苦找她几个月,找到的竟然不?是一缕头发。” 江鸢这会?儿哪听的进去?她的阴阳怪气,把人松开了些,凑过?去?先亲了亲她白皙的耳朵,又?亲昵的挨着往后亲到脸颊,“找我一缕头发?我不?是让秦沐翎进宫转告你,我为躲姚崇,假死跳崖,她没和你说?” “什么??”萧莫辛一脸冷意的看向她。 江鸢傻住,她这反应,莫非秦沐翎没说? 不?对,秦沐翎就算是情?敌,但在这种?事情?上,应该不?至于不?告诉萧莫辛。 江鸢小心翼翼问?:“你不?知道?” 萧莫辛心里突然间闷了一口气。 事实是,她根本没有等到大?军和秦沐翎回来,便在着急之下来了岭南,而且她走的水路,不?可能?和大?军遇见。 恐怕秦沐翎回到都城,想转告给自?己的时候,宫中人只会?告诉她,太后前些时日已?经启程赶往岭南,安抚岭南百姓了。 这中间还真是阴差阳错。 让她白白担心这么?久,江鸢自?觉有愧,伸手接过?萧莫辛手中的雨伞,自?己撑着,和她解释说:“我让秦大?夫带给你的话是,岭南叛军已?平,但姚崇杀我之心四起,我只能?假死脱身。另,岭南杀戮太重,我游走闲逛散心,来日定等当回宫见你,勿念。” 说罢,江鸢眼神深情?款款注视着她,萧莫辛也?刚好抬头,两人四目对视。 她情?难自?禁,伸手搂住萧莫辛的腰肢,低头吻上想念已?久的人,心跳在此刻如这轰轰作响的雷声,怎么?也?抑制不?住。 早知如此想念,就该早些回去?了。 江鸢手掌上移,单手扣住萧莫辛的后颈,加深着这个久别重逢的吻。 唇齿交缠的缠绵,总归是磨人。 …… 简单厮磨了片刻,江鸢把萧莫辛送到屋子里,给她倒了杯温水,之后撑着油纸伞出去?,把小山和小愚接了过?来。 外面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夜色也?深了,今晚她们就留在这里休息。 萧莫辛在木桌前坐着,她们三个像根木棍一样站立在旁边,严肃又?不?知所措。 小山和小玉都快把江鸢看穿了。 萧莫辛当不?知,把玩着手中的瓷杯,问?她:“那?碗鱼粥,是你送的?” 江鸢点头承认:“嗯,今日在街道上看见了你,觉得你比之前消瘦许多,所以特意做了碗鱼粥送去?,还好喝吗?” 萧莫辛停下手,把瓷杯放回去?,仰头看她:“味道还可以。”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的无声。 这次江鸢主动说:“旁边还有间屋子,我去?给你们收拾一下,你们今晚住那?里。” 小山和小玉同时扭头看向萧莫辛,不?敢应,等着她点头。 萧莫辛浅深回了句:“嗯。” 得到同意,江鸢看了眼萧莫辛,转身出去?,她没拿伞,顶着大?雨跑过?去?,推开木门,把床榻上的凉席沾水擦了擦,又?从床头的衣柜里拿出两套薄被褥整齐铺好。 收拾好,江鸢又?顶雨跑回来。 小玉看到郡主进了屋子,她往前一步,作揖道:“那?太后早些休息,奴婢和小山就先退下了,您有事可以随时叫我们。” 之后小玉拉住小山的胳膊离开了正屋,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江鸢看着紧闭的木门,无声的笑了笑,转过?头,笑意挂在唇边,径直朝萧莫辛走去?,弯腰俯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萧莫辛听着柔柔的嗯了声,江鸢便抱起了她的身子。 小渔村里的床都是竹子做的,太硬,每次都咯的腰酸背痛,江鸢睡不?习惯,铺了两层褥子,现在不?算太热,睡起来刚刚好。 屋子里的烛灯都吹灭,窗户关紧,江鸢上床放下帷帘,掀开被子躺进去?,昏暗的屋子看不?清楚彼此的神情?,刚好缓解久别重逢的紧张和陌生,但气息却炙热缠绵。 江鸢先讨好的吻了吻她香甜的双唇,手掌搭在脸侧轻轻摩挲,不?着急做什么?。 仅仅肌肤相?碰的触感,就足够战/栗。 “无论怎么?说,姚崇都是此次岭南平叛的功臣,姑姑又?肯重用他,恐怕等你回去?时,他连长平王都不?会?放进眼里。”江鸢说。 萧莫辛听她说着,肩头和胸口忽然一凉,刚想转头,江鸢忽然趴过?来,冰凉的耳朵抵在脸颊,温热的触感落在锁骨上。 亲吻的地方,是她离开之前咬的。 “没想到你会?来。”江鸢很欢喜,眼睛在夜色中亮晶晶的望着萧莫辛。 萧莫辛没说话,她不?爱矫情?,话总是喜欢反着说,可又?担心自?己忍不?住阴阳怪气她,最后干脆抬手搭在江鸢的颈后,诱人的往下勾着,仰起天鹅颈亲了亲,以示心意。 江鸢后知后觉明白她的意思,轻笑,闭上眼睛追过?去?张唇咬住那?柔软的下唇,右手轻轻顶着被子,翻身撑在萧莫辛上方,左手往下伸到被子里,去?解她里衣的衣扣。 一上一下的姿势,最适合与?情?人接吻。 窗外雨声哗哗索索,房间里缠绵悱恻的旖旎慢慢绽放迸发,暧昧不?止。 萧莫辛多次被吻到不?得不?沉声喘息,双唇和眼角都泛起涟漪的红,微微起伏的胸口,怎么?能?让人舍得到此为止。 衣服落下,江鸢开始吻得忘我,双手顺势而为,缠在萧莫辛的周遭,她皱眉闭上眼睛,偏头往江鸢脖颈里靠近,红唇微启吐出的热气,洒落在江鸢耳畔,又?热又?痒。 不?同以往的情?/事,今晚的两人格外放松愉悦,萧莫辛难得的主动对江鸢来说,就像是珍贵的赏赐,她只能?卖力回报。 干柴碰见烈火,久别重逢后的想念,让今晚的夜过?得尤其漫长情?动。 萧莫辛随意的攀着江鸢的肩头,被她一下一下无休止吻着双唇,耳鬓摩挲,鸾凤和鸣。 江鸢累了,就趴着歇息,有精神了,在萧莫辛耳边哄着好话,不?算情?话,但有些动听,萧莫辛半推半就随她乱来。 闹到后半夜,萧莫辛着实乏了,抱着江鸢的胳膊就睡了,快天亮时,在睡梦中好似亲醒,断断续续的。 可能?是梦吧,但又?很真实。 …… 萧莫辛第二天醒来,天色大?亮,雨已?经停了,暖阳透过?纸窗照进来,是个好天气。 身边空荡荡的,那?人应是起了。 萧莫辛躺着缓了两刻钟,掀开被子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从衣桁上取下衣服穿好。 她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后本想描眉、涂腮红,但看了看,这梳妆台上除了一把木梳和铜镜,再无它物,唉,罢了。 萧莫辛起身开门出去?,走到院落里,白日里看这小院似乎更加让人眼前一亮。 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好看极了。 “嗯?你起了,刚好,过?来刷牙洗脸,给你烧的温水。”突然有人喊她,萧莫辛顺势看过?去?,是江鸢,但…… 这厮穿着灰色布衣,袖子卷到胳膊肘,裤腿挽到膝盖,小腿是细长白皙,但脚上却踩了双沾泥的草鞋,这模样真是…… 萧莫辛忍不?住蹙眉,偏头不?看,真是难以想象昨晚和她同床共枕的人是这厮。 江鸢喊了人,但她站在那?没动,便走了过?去?,关心道:“身体不?舒服吗?那?我帮你洗。” “不?用。”萧莫辛拒绝她,问?道:“一大?早做什么?了,弄成这样。” 江鸢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扮,解释说:“你没来之前,我就打算离开回都城的,刚好你现在来了,我一大?早去?把船送给了邻居,柴米油盐什么?的也?送了出去?。” 萧莫辛:“那?这茅草屋呢?” 江鸢转身看着自?己精心装饰的院子,心里有几分舍不?得,“不?知道,打算送出去?,或者谁住都行,反正之后不?会?再来了。” 房子送出去?可以,不?过?萧莫辛有个要求,她站在台阶上,比江鸢高了一截,伸手帮她理着领子说:“昨晚的被褥和床不?能?送,也?不?能?放着,离开前,全部烧干净。” “好。”江鸢抓住她的手,猝不?及防垫起脚尖讨了个吻,笑眯眯的说:“快去?洗脸刷牙,我们等会?儿就出发走了。” 萧莫辛嗯着,走下台阶去?洗脸。 忙活将近一个上午,处理完这里所有事情?,小山和小玉牵着马车停在门口等她们。 江鸢和萧莫辛一起从小院出来,上马车时,侧身牵起萧莫辛的手扶她上马车,自?己随后跟着进去?,端正的坐在她身侧。 马车外,两人走上去?,小山把车凳收起,便慢慢离开了此处。 萧莫辛看了眼身旁不?动神色的这人,抬手掀开帷幔,望着身后还在开花的小院,宽慰她:“真的不?再看一眼,以后就见不?到了,心里就这么?舍得下?” 江鸢换了身白色锦衣,干净整齐,长发简束起,比早上好看许多,她挪着坐在萧莫辛身侧,伸手放在她后腰轻轻揉着:“风景看过?留在记忆里便好,眼前人最重要。” 虽然有油嘴滑舌的成分,但耐听。 马车回到知州,萧莫辛安排好端州的公务,当天离开了端州,前往广州。 如今岭南叛军虽然已?平,但广州的问?题还没有处理,她要拿回对广州市舶司的掌管权,以及整顿两广税收的问?题。 从端州到广州不?过?两天路程,到的时候,全广州的官员都在城门口,还有几个外邦人,的确和中原的氛围不?一样。 岭南刚刚经过?大?战,百废待兴,广州太守对于这位太后的到来甚是惶恐。 萧莫辛在这些官员面前,脾气很是温和:“太守不?用慌张,岭南这些年在楚湘王的管控之下,怕是受了不?少的辛苦,本宫此次前来,并非来找事,只为安抚。” 太守点头哈腰:“是,微臣听说了太后在廉州、春州和端州的事情?,您处理的井井有条,短短一个月,就能?让战后的百姓过?上正常生活,微臣实在是敬重啊。” “太守过?誉了。”萧莫辛招手示意江鸢过?来:“给太守介绍一个人,这位就是在岭南立下赫赫战功的云宁郡主,江鸢。” “云宁郡主?”太守猛然抬起头看向她,震惊道:“微臣听说,云宁郡主她,她不?是被叛军残余势力偷袭,中箭落下悬崖了吗?怎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鸢主动解释说:“是中箭落下了悬崖,不?过?大?难不?死,掉进河中被人救起,之后一直在端州修养,没想到竟意外遇见了太后,于是便随太后一起来了广州。” 太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边请。” 第107章 两人在广州待的时间并不长, 半个月,毕竟此次前来只是安抚百姓,过?于插手广州公务, 就算是太后和郡主也显得逾越。 不过?对于广州市舶司和两广税收问题, 萧莫辛态度非常坚定, 一定要重新整顿。 太守不敢有所怠慢,立刻着手去办。 岭南一行?结束,离开的前几天, 萧莫辛让人传话给都城, 已经在回程路上。 萧莫辛低调回都, 没有大张旗鼓,回去时走?的水路, 要快一点。她和江鸢共处一个房间, 小山和小玉住在隔壁房间。 深夜无声?,河水拍打?船身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响起,狭小的房间里, 江鸢拥着萧莫辛埋头亲吻,两人十?指在枕边紧扣。 在广州的时候, 江鸢有意和她亲近, 但?被萧莫辛以人多眼杂为由拒绝多次。 现?在到了江船上,没人看,萧莫辛就没再拒绝她, 但?木板实在是不隔音,所以就算应允了, 萧莫辛也不让江鸢太过?分?。 江鸢不逾矩, 听话的很。 简单的一场欢愉结束,江鸢掀开被子起身, 下床走?到水盆里,拿起早已备好的毛巾拧干,折身回来给她轻轻擦拭身子。 江鸢边擦边说:“大概还有五天就能到达都城,你说姚崇见到我,会是什?么脸色?” 萧莫辛眉眼慵懒,看人的时候像极了引诱的媚人狐狸:“震惊,慌张,无措,然后?阿谀奉承你大难不死。” 江鸢给她擦完了身子,纤细的小腿摸起来凉凉的,伸手拉过?薄被给她盖上。 之后?江鸢也清洗了一遍,回来时,萧莫辛主动掀开薄被让她进来,江鸢弯腰躺在她身侧,胳膊放在脑后?当枕头。 江船摇摇晃晃不安稳,两人都没什?么睡意,躺在一起闲聊。 江鸢和她聊了自己在岭南这几个月的悠闲生活,以及岭南地区的风土人情?和官府作风,乱七八糟的说了许多的话。 萧莫辛也不厌烦,一一听着。 从?广州到都城,这一路从?碧水青山到一马平川的中原,江鸢和萧莫辛从?未如此惬意的享受过?当下,美景美色,当真是醉人。 只是再美的风景也有尽头,五天后?,她们一行?到达都城,还未走?近,远远的便能看到,前方早已等候的大臣和禁军。 江鸢坐在马车里,勾着萧莫辛的脖颈蛮横讨吻,手掌摩挲着她的耳垂,越亲越不想?放手,要是晚些到达都城该有多好。 路上的惬意和无拘无束真让人想?念。 “够了。”换气喘息,萧莫辛仰头撤后?,出声?阻止她的索要无度:“以后?又不是见不到,马车就要到了,整理一下。” “好。”江鸢松了手。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江怀负主动迎了过?来,她已经许多时日?没有见过?皇嫂。 小山放好车凳,退在一旁,江怀负上前想?打?开板门,没想?到里面?有人先打?开,她以为是萧莫辛,唇角的笑意刚想?展露,在看到江鸢时,整个霍然僵在原地。 不止她,后?边站着的大臣和禁军更是脸色一变,像是看到了鬼怪一样,交头接耳的说,云宁郡主不是死在岭南了吗? 姚崇更是一下子攥紧了掌心,偏头看向副将,用眼神质问他。 副将也甚是慌张,不敢看姚崇,那日?他明明亲手看见云宁郡主中箭,还掉下了悬崖,怎么……怎么还能活着出现?在这里。 江鸢踩着车凳下来,先行?礼:“卑职见过?长公主。” 江怀负看着她,迟迟未反应过?来。 萧莫辛从?后?边跟着出来,抬眼看了下跟前的两人,朝江鸢缓缓伸出手,示意她扶。 马车前没有位置,小山过?不来,江鸢只好把手伸过?去,让萧莫辛搭着:“太后?慢些。” 萧莫辛抓紧江鸢的手背,踩着车凳一步一步走?下,下来后?,她松了手,有意挡在两人中间,看着江怀负:“阿负,我回来了。” “皇,皇嫂。”江怀负收回了视线。 萧莫辛轻笑:“阿负看到鸢儿是不是很震惊,没想?到她还活着,我去岭南,在端州遇见的鸢儿,还以为是见到了鬼怪。” 江怀负口?齿不清道?:“是,是震惊。” 萧莫辛侧过?身子,解释说:“我在岭南时,听鸢儿说,她中箭后?,掉下了悬崖底的河流,冲到岸边,被一老妇人救起,这才捡回一条命,之后?一直在端州养伤。” “原来如此,没事就好。”江怀负往前一步,抓住江鸢的胳膊仔细看着,如释重负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话说的吞吞吐吐,像有言外之意,萧莫辛和江鸢都听出来了,但?她是姑姑,又是长公主,谁都不好开口?问。 江怀负放下手,欢迎她们:“既然回来了,先进宫,皇上一直念着皇嫂。” “好。”萧莫辛坐上另外的马车。 她本想?叫江鸢一起上来,但?看到人堆里双眼冒星星的姚星云和杜晓婉,就没出声?。 萧莫辛和江怀负坐马车回王宫。 江鸢双手背在身后?,脚步稳健的走?到她们两人面?前,轻柔说道?:“两位,好久不见。” 姚星云太过?激动,抬手便锤向江鸢的右肩,惊喜道?:“你没死啊,可哭死我了。你没死,就早点回来啊,也不至于我两哭坟。” 杜晓婉一看到江鸢,眼睛就开始红肿:“江姐姐,你没死真的太好了,呜呜。” 哭着,人就抱了过?来。 姚星云也不觉得男女?、AO有别,张开双手抱住她们两人:“今天晚上我在樊楼订个位置请客,咱们去吃香的,喝辣的。” “呜呜。”杜晓婉还在哭。 江鸢轻轻拍着杜晓婉的肩膀哄着,左手抬起一巴掌把他推走?:“男女?授受不亲。” 姚星云顿时委屈脸,但?在江鸢看不到的时候,眼神又暗了下来,心里不是滋味。 太后?一回宫,整个朝野都震了震,就连平日?里抱病的大臣都托着身体前来上朝,恭迎太后?,来的人整整齐齐,一个不差。 萧莫辛一路疲惫,满身尘土,她先回永安殿洗了洗,换了身衣服才去宣德殿见诸位大臣,大臣们没有一个有怨言。 “太后?到。”冯正尖着声?音喊。 萧莫辛身着蓝紫色衣袍,头戴金色凤冠,一步一步走?进宣德殿。 位列在宣德殿两旁的大臣齐齐让开道?,弯腰躬身,不敢抬头直视。 萧莫辛进到宣德殿,径直朝龙椅走?去,到跟前,她挥着长袖转身,慢慢坐下。 那些大臣正过?身子,手持朝笏弯下膝盖跪下:“参加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萧莫辛抬抬手。 大臣:“谢太后?。” 他们站起来,头低着不敢抬。 虽然去岭南的这几个月,朝中发生了不少事情?,但?萧莫辛并没有打?算直接和他们一一对峙盘问,毕竟老话说的是秋后?算账。 “岭南一行?,本宫收获颇多,不仅了解了岭南当地的风土人情?,也了解了一些当地的为官之政,真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 岭南如何,这些大臣自然不在意,他们只在乎萧莫辛什?么时候找他们算账。 萧莫辛恐吓一下,又转话提起别的事:“对了,本宫离开都城的时候,大军还未班师回朝,不知?可已赏赐过??” 吏部大人站出来拱手道?:“回太后?,还未,皇上和长公主的意思是,等您回来,再论功嘉奖。” “哦。”萧莫辛挑了尾音,看向江怀负:“此事殿下便可和皇上商议过?自行?处理,怎么非要等本宫回来,那些将士可等不得。” 江怀负正身说道?:“回太后?,兹事体大,还是等您回来一起处理赏赐比较好。” 他们这般客气,一时间萧莫辛还以为这大梁王朝真是她的了,什?么事都要等她来。 既然如此,萧莫辛就着手安排:“将士打?了胜仗,咱们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吏部。” 吏部大人拱手:“微臣在。” 萧莫辛:“吩咐下去,从?今日?起,开始赏赐大军,至于赏赐的标准,按照计首、生擒、奇功、缴获物质,尤以马匹为重;另,负伤、刺探军情?、教阅、募兵、招降等论功行?赏,不可怠慢任何一位将士,要细致到位。” 吏部颔首:“是,微臣谨遵懿旨。” 萧莫辛又叫户部:“户部。” 户部大人站出来:“微臣在。” 萧莫辛眼神冷冽,寒意四溅:“尚书大人,你管的是国库,这些年国库收、出的银子,你比本宫更清楚这其中的猫腻。以往的事,过?去了,不代表本宫不追究,只是没到时候。咱们就以这次赏赐为例,论功行?赏,赏的是有功的将士,要是本宫中途听到了有人趁机贪污,你可以告诉他们,本宫抓到一个,杀一个,你们若是拦着不让杀,本宫就让那些将士们站出来决定。” 户部大人连忙跪下磕头道?:“请太后?放心,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做好此事。” 萧莫辛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相信尚书大人,能把此事做好。” 尚书紧张道?:“微臣会的。” 此事说罢,萧莫辛才正式说:“本宫离开岭南这段时间,想?必朝中发生了不少事情?,今天有空,大家就说说吧,包括已经处理过?的,还望大人知?无不尽啊。” 诸位大臣愣住,一个个欲哭无泪,这会儿更想?抱病回家了。 第108章 江鸢没和她们两人去樊楼喝酒重聚, 先?回家?见了师公,岭南假死一事,想必他很担心?, 得和他老人家报一声平安。 回到?家?, 院落里打扫的非常干净, 一位老者神色沧桑坐在台阶上,眼神飘忽不定的抽着烟袋,看样子?师公很担心?。 “师公。”江鸢上前喊了一声。 左逢以为自己听错了, 恍恍惚惚的抬头?看过去, 见是江鸢, 可又不信,“是鸢儿的鬼魂吗?我们鸢儿的鬼魂, 还从岭南回来了, 你是不是饿了,师公去给你做碗面。” 左逢说?着就要起身,江鸢弯腰蹲下, 按住他老人家?的额胳膊,指着自己的影子?说?:“师公, 我没死, 好好活着呢,您看,我还有影子?, 不是鬼魂,是大难不死。” 她指着地上, 左逢顺势看过去, 的确有影子?在,顿时抓住江鸢的手, 眼泪婆娑:“我的鸢儿真的没有死啊,真是吓死我了,你没死,怎么没回来说?一声啊。师公想着你尸骨无存,都把衣冠冢建在你娘旁边了。” 江鸢安抚着他老人家?:“好了,师公,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屋。” 为?了让缓解她们这几个月担惊受怕,江鸢出钱请她们去樊楼吃饭,想吃什么都可以。 于是几人收拾一番,出门了。 走到?半道,路过一家?医馆,江鸢停了下步子?,想着秦沐翎应该在吧。 “晓婉。”江鸢叫住她。 杜晓婉哎了声,转过身子?,走到?江鸢身边,笑嘻嘻的问道:“江姐姐,有什么事?” 江鸢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给她:“你先?跟着她们去樊楼定位置,我去见一个人,等会儿就去樊楼找你们,想吃什么就点。” “行。”杜晓婉接过银子?走了。 江鸢进到?医馆里,刚想问店里的伙计秦沐翎在不在,没想到?她刚好从后堂出来,怀里端着药盘,看到?江鸢时,愣住了。 江鸢朝她颔首:“好久不见。” 秦沐翎眨了眨眼眸,不知何意的笑了下,走到?药材柜前,把草药一一放进去。 她边忙边说?:“我跟随大军回到?都城的时候,第一时间去找了那?位,但那?里的人说?,她在前几日就去了岭南,想来应该是找你的。我原本打算也去的,但一想,她去了,你怎么忍着不见,所以就没去。” 江鸢也是后来听那?女人说?的:“我和她在端州遇见的,算意外撞见。” 秦沐翎合上柜子?,继续忙碌:“那?也是缘分,不过也不算,以她的性子?,想必从端州就开始找了,一直到?找到?你为?止。” 这话?说?的不情不愿,她们两个没有萧莫辛还能做个朋友,只要有萧莫辛在,就只能做个互相吃醋的情敌,但现在江鸢处于上风,她也就不招惹人家?,惹人厌。 江鸢客气道:“在岭南的时候,说?过如果我回都城,就来见你,也算是履行的诺言。” 秦沐翎停下手中的动?作,背对着江鸢,说?话?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她从来没有为?一个人抛弃自己的野心?这么疯狂过,可能是你值得吧。我,我就不配了,祝你们幸福。” 也许从开始自己就不是适合她的人。 只是第一个出现的而已。 江鸢沉默片刻,说?道:“我会的,多谢你在岭南的帮助,有事可以找我,先?告辞了。” 秦沐翎继续忙碌,江鸢没再打扰。 —— 萧莫辛昨日在宣德殿赏赐了岭南之行的大军,像姚崇、上官昭、江鸢和几位副将的赏赐,要在朝堂上,以彰显皇恩。 萧莫辛秉公办事,按照规章流程一一赏赐,对于江鸢,她格外提了句:“本宫到?了岭南后,听说?岭南的第一战梧州城,是由云宁郡主、姚寺丞和杜寺丞一起用水攻打下的,而且在后来的几场战役中,云宁郡主都奋勇在前,冲锋陷阵,立下了汗马功劳。” 殿下的姚崇和副将听到?这些话?,全部紧绷了身子?和头?皮,不敢支言半声。 大臣们也纷纷看向了姚崇。 这岭南平叛,看起来有不少猫腻啊。 萧莫辛公平公正?,谁也不偏袒,对江鸢的赏赐也是按照流程:“既然云宁郡主立下大功,那?就赏赐一座郡主府,黄金千两,良田百亩,至于两位寺丞,各赏一千贯。” 几人跪下磕头?:“谢太?后赏赐。” 在朝堂上赏赐结束,晚上还要给他们这些有功之臣在宫中举办庆功宴,萧莫辛和礼部亲自安排,诚意给的非常足。 只是这庆功宴,有人吃的心?事重重。 姚星云自从知道江鸢还活着,内心?欢喜又不安,坐着一直喝闷酒,也不说?话?。 江鸢昨日在樊楼的时候就看出他的不对,一边是朋友,一边是父亲,他夹在中间不好做,心?里应当是煎熬的。 于是江鸢主动?坐过去,给他倒了一杯酒,碰了下,“今日太?后亲自给我们举办的庆功宴,喝的开心?点,丧着脸怎么回事儿。” “你不懂。”姚星云继续闷头?喝。 江鸢喝下酒:“我懂,你在纠结,你父亲姚崇在岭南谋杀我之事。” 姚星云整个人瞬间惊醒,瞳孔放大,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你知道?” 江鸢瞧了他一眼,很随意的说?:“知道,我坠落悬崖的地方,距离军营不过几里而已,那?些叛军再想闹事,也不会傻到?闹到?军营跟前,再说?了,你都猜到?是你父亲要杀我,我怎么可能会想不到?,也没有那?么傻。” “对不起。”姚星云和她道歉。 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拦住爹的。 江鸢给他倒了一杯酒:“这件事,军中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都没有明说?,是没有证据,所以你也最好当做不知道。” 姚星云垂着脑袋摇头?:“我做不到?。” 江鸢宽慰他:“对你来说?,你爹这样做也是为?了姚家?,所以显得自私了些,没什么,可对我来说?,他一心?想至我于死地,我本该和他对簿公堂,但出于某些情况,我得当做此事没有发生。你若想让你爹不继续陷的更深,那?就提醒他一句,踏实?做人,踏实?做事,他的殿前司没人能碰的了,但要是再动?歪心?思,那?可就不一定了。” 刚才还伤心?的姚星云,这会儿又委屈巴巴的抬起头?,噘着嘴说?:“还以为?你是好心?安慰我,原来是在威胁我。” 江鸢被逗笑,“也算是一种安慰,你不也希望你爹不再继续做这种事吗?” “行,我知道了。”姚星云又恢复正?经?。 她们两个在这边说?岭南谋杀的事,萧莫辛也在和江怀负说?:“殿下,本宫知道你重视姚崇和殿前司,但本宫去了一趟岭南才发现,岭南平叛一事,疑点重重,包括云宁郡主被刺杀,似乎?并非他说?的是叛军所为?。” 萧莫辛这么一说?,她便神色僵硬,右手攥紧酒杯,想来是知道其中的疑点。 若是江怀负不在都城,这件事萧莫辛一定会彻查到?底,但她现在在都城,还如此信任姚崇和殿前司,萧莫辛就得看在她的薄面上,对姚崇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不过萧莫辛也不能看着那?人就这样受欺负,她在江怀负耳边煽风点火道:“殿下,姚崇固然可以信任,但他为?了权力连郡主都敢谋杀,等他权倾朝野,和长?平王平起平坐,到?时候就不在你的可控范围之内了。” 这些道理江怀负不会不明白?,这也是她虽然重视殿前司,但依旧照顾步军司和马军司的原因。 至于鸢儿的事…… 江怀负苦笑一声,和萧莫辛坦白?道:“不瞒皇嫂,当我得知鸢儿被叛军偷袭杀死在岭南的时候,我就想到?是姚崇做的,但他回来后,我之所以没动?他,有几个原因。” 萧莫辛看着她,洗耳恭听。 江怀负说?:“第一,没有证据;第二,大军刚刚平定叛军,我便拿姚崇试问,会让将士们寒心?;第三,姚崇乃殿前司指挥使,他被问责,殿前司会乱,殿前司一乱,宫中就会乱,皇上就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些理由听起来都很合适,但仔细一想,无非就是江鸢没有殿前司重要。 萧莫辛在心?底冷笑,表面故意温情的说?:“从岭南回来的路上,本宫曾与云宁郡主提过阿负,她曾说?,长?公主是她最敬爱的姑姑,也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亲人,连长?平王和她娘亲都排在后面。若是让云宁郡主知道,她所敬爱的姑姑,竟然对她惨死岭南一事不闻不问,恐怕心?里会很伤心?吧。” “够了。”江怀负摔下酒杯。 萧莫辛一点都不在意她的想法?和态度,只是不愿让江鸢知道这些伤心?而已,“这件事,本宫不会告诉云宁郡主,但阿负也该想想,你想要培养出来的殿前司,是为?了听命于姚崇,还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稳。” 说?罢,萧莫辛不再提这件事一句。 如果江怀负能想明白?此事,她就不动?姚崇和殿前司,可她要是想不明白?,姚崇这样一个拥兵自重的人,就留不得了。 庆功宴结束到?很晚,大家?才出宫回去。 萧莫辛也回了永安殿。 萧焕离开前,头?一次想主动?和萧莫辛说?些什么,但被萧莫辛的人给堵了回去,小山给他传的话?是:“太?后说?她刚从岭南回来,甚是劳累,太?师还是择日再来吧。” 萧焕被甩了脸色,要是以往,他一定把这脸色给萧莫辛还回去,但他这个女儿现在是万人敬仰的太?后,百姓拥戴,就连自己这个父亲也要给几分薄面,这话?岂敢不听。 萧焕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萧莫辛疲惫的回到?永安殿里准备歇息,刚踏进去一只脚,便看到?有人在大殿中央站着,她转身示意小山关门。 小山颔首领会,关门出去。 第109章 “没走?”萧莫辛声音倦倦的。 江鸢嗯着, 迈步走过去帮她?取下凤冠,脱了凤袍,萧莫辛懒懒的倚在她身上。 从广州回来的这几日都是江鸢贴身照顾, 小山和小玉难得?一路上悠闲了许多?。 江鸢关心她:“累了?” “嗯。” 她?今天先是群臣舌战, 晚上又熬了那么一场庆功宴, 她?这会?儿眼皮子着实打颤的厉害,被江鸢一抱,脑袋跟着就歪倒在她?肩头, 困意席卷而来。 江鸢柔声哄着问?了两句, 结果说着说着就没音了, 再一看,人已经进?入梦乡。 江鸢没敢折腾她?, 低头时, 温热的下唇刚好?碰到软软凉凉的耳尖,下意识驱使?,她?颔首轻轻亲了亲, 不太够,又含了一下。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从岭南回来的江船上, 两人闲着没事坐在房间聊天, 狭小私密的空间里,随便一个眼神对视就能挑起眷恋的情愫。 江鸢难免忍不住想亲她?,于是有时还说着话吻就到了, 再对视一眼,她?转身按着人从手指到鼻尖, 温温柔柔挨着亲一遍, 每次都要吻到她?窒息,喘不过气才罢休。 这味道怎么贪恋都不够。 江鸢抱着怀中的人, 帮她?取下发钗和玉簪放在铜镜前,弯腰勾住她?的腿弯抱起朝床边走去,慢慢把萧莫辛放在床上。 之后悄无声息离开了永安殿。 姚家,书?房。 姚星云站在姚崇的桌案前,身上是还未散去的酒气,“云宁郡主?已经知道那日在岭南,谋杀她?的人是爹你了,她?还让我转告你,踏实做事,你的殿前司没人敢碰,但爹你要是再乱来,那就不一定了。” “她?这样?和你说的?”姚崇不甚在意。 姚星云也真心劝诫道:“爹,您已经是殿前司的都指挥使?了,还打赢了胜仗,深得?长公主?的信任,就消停消停吧。现在别?说长公主?了,就连长平王巴结你。” 这话说进?了姚崇的心里,他乐意听,合上手中的书?:“星云啊,你要知道,这朝堂上是吃人的。江鸢她?姓江,不姓姚,只要她?做一点,得?到的就比我们多?,我们只有不择手段的争取,才能稳住我们的地?位。如果你不想参与其中的纷争,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大理寺丞,殿前司有我和你哥在。” “爹。”姚星云认真道:“我只想嘱咐您一句,殿前司可?以高高在上,但要是功高盖主?,宫里那位太后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她?的心,可?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狠。” 姚崇听进?去了,他点头:“为父知道了,你早点去歇着吧。” “是。”姚星云拱手退下。 ———— 萧莫辛从岭南回来,连着一个月忙碌处理国务,她?先是安抚阵亡将士的家人,又下令允许全国阵亡将士遗孀再婚,并减免一年赋税,全国上下无不感?恩戴德。 除此之外,萧莫辛根据自己在岭南所见所闻,派了林耀举荐的一名官员,前去广州重新掌控市舶司,以及监督两广税收。 至于两浙那边,依旧由?左慈监督。 左慈这人做事太过心狠手辣,两浙那边又有他的死对头,他下起手来,就算把对方逼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更何况萧莫辛赋予了他在两浙地?区的大权,没人敢说他。 对于朝廷冗兵冗官的情况,萧莫辛也着手惩治,全国减免,立即执行。 她?此举虽然有利于民生,但却影响到了贵族和士族的利益,他们上奏折弹劾萧莫辛,一是反对减免,二是觉得?她?身为垂帘听政的太后,行使?的权力?未免太大了。 正因他们的阻拦,懿旨吩咐下去,几个月都没有任何进?展。 萧莫辛本想再次下道懿旨,直接将反对之人全部抓进?大牢,但碍于江怀负的身份,特意去找她?商量一番。 关于朝堂上的事情,江怀负实在是没什么天分,但她?知道皇嫂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上和大梁百姓好?,所以只对萧莫辛说了一句话:“皇嫂想做什么,就去做。” 既然长公主?已经说了这句话,萧莫辛也就不手软了,当天她?召见姚崇、上官昭和千月、大理寺和开封府,着手处理冗兵冗官一事,凡反抗者,由?大理寺和开封府拿出他们的各种罪责,全部压往大牢,听候处置。 当然了,对外说的话,这都是大理寺和开封府的意思,和宫里的太后无关。 全都城上下一时间所有官员,人心惶惶。 萧莫辛这几刀,把江郑平和萧焕的左膀右臂砍了不少?,尤其是江郑平,都快要把宣德殿和长乐殿的殿门给踏烂了。 皇上不懂政务,听着只觉得?烦,而江怀负觉得?萧莫辛这是为皇上好?,面对江郑平的咄咄逼人,充耳不闻。 朝堂上的大洗牌,让有些官员开始站队萧家,一时间,萧家的大门口门庭若市,都是想要巴结萧焕的。 若是平日里,萧焕敞开大门让他们进?,并且好?茶好?酒的招待,但如今这种紧张的局面,他只能下令关闭大门,不见任何人,毕竟宫中那位太后现在是六亲不认。 在萧莫辛的一番强权下,今年秋税要比以往高出几十倍,国库一下子充裕了起来。 整个大梁王朝欣欣向荣,国富民强。 又到了一年重阳佳节,王宫内外一片欢乐,江怀负带小皇帝出宫游玩,身边跟着姚崇和千月,以及一众暗卫。 萧莫辛以处理奏折为由?,没有跟她?们一起出去,不过承诺说,等?明日重阳节,再一起出去游玩。 江怀负见劝不动,便带着小皇帝走了。 今夜天气甚好?,萧莫辛把奏折处理完,在永安殿召见了一位重要人物。 永安殿内,蜡烛闪烁,薄纱荡漾,床榻上的两个身影紧紧纠缠在一起,似乎还有什么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帷幔里传出。 萧莫辛心烦,一脚把人踹在床下,等?江鸢翻了几个滚停下后,她?在凤帐内,纤细的胳膊撑着脑袋,烛光映出蜿蜒的身影,威严道:“江大人,怎么不如那晚行了,难不成,是又分化了回去?” 江鸢抱着自己的衣服,表面瑟瑟发抖的跪在下面:“太后,饶了臣吧,臣实在是不敢,太后。” 内心却肺腑道:“你那晚是女人,现在是太后,我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碰你啊。” 这事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自从她?们打岭南回来,这位太后不知道怎么了,一心扑在朝政上面,江鸢每日见她?都是在朝堂上,私下里,若不是有什么正事和公务,连根头发丝都见不到。 于是江鸢就想着,那就等?她?什么时候忙完了,自己再进?宫。 这一等?就等?了好?几个月。 直到一个月前的晚上,当时江鸢和杜晓婉、姚星云、师公他们在外听曲,听到一半的时候,小玉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还穿了个黑色的斗篷。 江鸢回头看到小玉,顿时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所以找了个理由?离开。 两人见面的地?方,是江鸢先前住的宅子旁边,萧莫辛买的那个宅子,她?原本住的宅子,租给了晓婉,本来江鸢想直接送给她?,但晓婉非要给她?钱,她?不得?已收下了。 没了这个宅子,去郡主?府太过招摇,别?的地?方又不安全,只有这里隐秘。 江鸢到了后,依旧翻墙进?,院子和屋子里都没点灯,她?摸黑推门进?去,熟悉的信息素在屋子里萦绕,真是久违了,她?深吸一口,借着月光摸到了里屋。 一进?去,一个柔软的身子便贴了过来,江鸢下意识拥住萧莫辛的腰,低头吻上。 两人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江鸢吻着萧莫辛,带着她?往床边走,到床边后,她?单手撑着,慢慢扶着人躺下,没一会?儿,鞋子和衣服脱了一地?。 虽然平日里在朝堂上经常见面,但私底下两人许久没亲热过,所以这一晚,江鸢把这些时日缺失的,全部补了回来。 江鸢这晚听到了仙乐般的声音,不断在耳边轻声徘徊,刺激着她?的大脑。 本来那天晚上江鸢还挺开心,缠着萧莫辛一直闹,一次又一次,她?不仅不拒绝,还很配合,累了就躺着由?着她?来。 结果第二天晚上,她?刚到永安殿从后面抱住这女人,这女人突然转身用力?推开自己,以太后的姿态臭骂了自己一顿。 说实话,当时吓的江鸢腿都软了,觉得?她?骂的非常莫名其妙。 后来江鸢才知道,是姑姑等?会?儿要来永安殿,她?怕被发现,所以才演了那么一出,但江鸢不知情,着实被吓到了。 这份惊吓一直到今天还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就连刚才明明都亲下去了,她?的手却挪不下去,再然后,就被踹下来了。 “过来。” 萧莫辛声音一下温柔的如水。 江鸢先抬头看了眼,犹豫着,抱起衣服起身走过去,轻轻掀开了帷幔。 好?一幅绝美春风图。 白绸,薄纱,杨柳细腰,像媚骨天成,艳绝人寰,胸口还有刚泛起的几浅红。 江鸳眼神忍不住四处奔波。 萧莫辛拉住江鸢的手,把她?拉着坐下,从背后抱住,下巴搁在肩头:“那是为了躲长公主?,不是有意凶你,别?气了。” 她?难得?撒娇哄人,江鸢听得?心里软软的,侧过身子,把萧莫辛拥在怀里,右手搭在她?滑润的腰间:“我们若一直这样?,你就不怕哪天真的被人发现了?” 萧莫辛靠前吻她?的唇,胳膊勾住后颈压下:“本宫找郡主?谈国事,谁敢反对?” 说完又亲过来。 “唔……”江鸢被亲的完全说不了话,鼻息间都是她?的炙热和喘息。 着急的迫不及待。 既然都这样?了,那还以乱想什么,于是她?闭了眼睛,左手用力?扣紧萧莫辛的腰肢,把人压在床上,右手拉过被子盖了过来。 萧莫辛双手攀着她?的肩头,眼梢慢慢发红,呼吸不匀。 第110章 今年宫中举办的?重阳佳节, 要比去年更盛,整个长乐殿内布满了新鲜的菊花,香气四溢, 洋溢着一片祥和景象。 萧莫辛特恩, 邀请江氏宗亲和萧家人一起共度重阳, 大殿内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茶酒间,欢声笑耳, 唯独萧焕和江郑平笑不达意?, 神色沉闷。 如今距离先皇驾崩不过一年多而已,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位不?起眼的?太后,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独揽大权, 万人敬仰。 尤其是?岭南平叛, 这功劳明面上怎么说也?都是?殿前司的?,没想到她竟能亲自前往岭南,在各个州县停留, 处理公务,还去了广州, 重新拿回了对市舶司的?掌控。 这个女人, 还真是?厉害。 江鸢坐在江若依左手边上,听曲赏舞,喝酒吃肉, 一个人待着好不?惬意?。 她不?找事,但不?代表事不?找人。 江若依突然提了一壶酒过来, 在一旁亲自给她倒酒, 江鸢受宠若惊,收起伸出的?腿, 坐正身子:“长姐这是?何意??” 江若依放下酒壶:“妹妹现在是?步军司的?都虞侯,又是?太后和?长公主面前的?红人,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来敬杯酒,以?后姐姐还要多仰仗妹妹的?照顾。” 前段时间江若依和?都城勋贵韦家,也?就是?太皇太后那一派的?勋贵子弟订了亲事,良辰吉日?已经选好,明年年初成婚。 萧莫辛本就不?放心江若依在宫中担任内宰,可谓是?处处提防,知?道她要成婚后,立刻以?此?为由?,将她送出了宫中。 江若依本就无?心朝政,也?不?想在宫中当江郑平的?眼线,听说要离开,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走?了,只不?过回到长平王府的?时候,在长平王跟前假意?抱怨了两句萧莫辛。 想来江郑平知?道后,应当是?骂骂咧咧了几句,但又无?可奈何。 江鸢双手端起她倒的?酒,说官话:“姐姐客气了,虽然我搬出了长平王府,爹也?不?怎么认我这个女儿,但我毕竟还姓江,只要姐姐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多谢妹妹。”江若依敬了她一杯酒。 晚上宴席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出宫离开,江鸢本想趁机溜达到永安殿去找萧莫辛,结果看到她和?姑姑走?在一起,想必是?有什么事情要谈,所以?转身出了宫。 萧莫辛的?确是?有话要和?江怀负说,只是?这话她可能不?太爱听。 侍女在前面提灯照路,萧莫辛说的?还算委婉:“阿负,你已经二十二了,按理说,应当早就成婚生子了,只是?这几年你一直在边疆,没有时间回来商议此?事。老百姓都说长嫂如母,成婚之事,你该考虑考虑了,可有什么心意?的??” 萧莫辛在得知?江若依要成婚,她才想起江怀负,再?怎么说,也?该成婚了。 成婚一事,江怀负本想听从王兄的?安排,没想到他英年早逝。 江怀负低头,视线落在萧莫辛身上。 在边疆的?一些小国,他们的?规矩是?兄终弟及,有时候她荒唐在想,如果大梁王朝也?是?这样该有多好,她就能皇嫂在一起了。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幻想,江怀负对成婚一事倒不?介意?,“阿负听皇嫂安排。” 既然她不?反对,萧莫辛心中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她之前在宴会上见过几次,此?女样貌和?品性都极佳,而且又有才华。 萧莫辛试探道:“不?知?阿负可听说过,林耀的?女儿,林霜。” “听过。”江怀负回道。 萧莫辛稍稍放了一下心:“林耀是?个忠臣,也?是?先皇信赖的?臣子。他的?女儿林霜,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如今也?到了二九芳龄,若是?阿负觉得可以?,我便托人去问问林姑娘的?意?见,咱们也?不?能逼着人家嫁过来。” 江怀负点头:“都可以?。” 此?事说定后,萧莫辛第二天便让人带着礼品去了林耀府中,询问人家林耀和?人家姑娘的?态度,并嘱咐说,不?可勉强。 嬷嬷从林耀府中回来时,一脸开心的?告诉萧莫辛:“太后,老奴见到林大人了,林大人说全?听林姑娘的?意?思。人家林姑娘落落大方的?,说这门亲事可以?答应。” “好。”萧莫辛满意?的?笑着。 既然双方都有意?,那这婚事自然要尽快安排,长公主府也?要着手修建了。 年末,宫中政务不?多,萧莫辛闲着没事做,就出宫亲自监督长公主府的?修建,所有规格依照太子,不?可有任何怠慢。 太后对长公主的?这片心意?,全?朝上下无?不?感叹,百姓也?纷纷跨其是?个贤后。 深冬的?夜晚,永安殿里点燃了几盏烛灯,侍女们退下休息,院落里只剩寒风瑟瑟。 殿内烧的?有炉子,不?算凉,但江鸢看她身单体薄,起身去取了棉裘过来,披在她身上:“小心感冒。” 萧莫辛笑着伸手拉了拉毛茸茸的?衣领,仔细钻研棋盘上的?棋子:“今年冬天来的?有些早了,但第一场雪还没有下。” 江鸢拂起长袍,在她对面落座:“应该快了吧。” 萧莫辛拿起白棋落下,抬起眼帘看她:“如今江若依和?你姑姑都已订婚,明年就要成婚,你说是?不?是?马上就要轮到你了?” 江鸢执黑棋,胡乱回答:“我若是?成婚,恐怕还需太后亲自挑选,就是?不?知?道谁家姑娘眼瞎,能看上我这厮。” 她天天这厮这厮的?称呼江鸢,江鸢听习惯了,偶尔也?会自称。 萧莫辛狠不?下心给她选,但她今年已经十九,过了年就是?二十,再?不?娶妻,就算她们两个不?着急,也?会被?旁人议论。 江鸢见她提起此?事便皱着眉头,好似什么天大的?难事。 “一生不?娶,又有何妨?孑然一身,潇洒自在,若是?我真的?想看小孩,以?后姑姑成婚了,姑姑的?孩子、姚星云的?孩子、晓婉的?孩子,我都可以?去看。”江鸢说。 萧莫辛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这话不?是?随便说说,你我之间这一辈子都无?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甚至死后都不?能同穴。等你老到三四十了,你若是?后悔年轻时没有娶妻,死后无?人烧纸,再?来找我算账,我可是?赔不?起的?。” 江鸢眼睛盯着棋盘,无?畏道:“死后不?能同穴,这倒是?个问题,这样吧,我比你先死,你把我的?尸体烧成灰,你捧一把装进锦囊里面,等你崩逝,带着我一起。” “江鸢。”萧莫辛佯怒。 江鸢抬头看她,莞尔笑道:“我说真的?,活着的?时候不?能给我一个名分,死了还不?能葬在一起,我这一生要是?被?写在史书上,那就是?孤家寡人,世人得怎么说我。” 这么一说,江鸢心里更不?公平了,她丢下手中的?棋子,大步走?到萧莫辛面前,弯腰将她抱起,往寝卧里面走?。 萧莫辛抓住她的?肩膀,“正聊着天呢,你这是?做什么?” 江鸢委屈巴巴的?:“一想起后世人要在我那一页的?史书上写,大梁王朝云宁郡主终生未娶这几个字,我心里就不?舒坦,我可不?是?什么孤家寡人,我有妻子的?。” “哦,那郡主的?妻子是?谁?”萧莫辛在怀里往上撑了撑身子,勾住她的?脖颈。 江鸢慢慢把萧莫辛放在床榻上,她俯身下来,认真对视片刻,低头温柔的?亲吻,“我叫萧江氏,你说我的?妻子是?谁?” 萧莫辛笑着闭上了眼睛。 这晚深夜下了初冬的?第一场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压弯了院中的?梅花。 雪下的?大,不?用上早朝,萧莫辛起床站在院中看了会儿,才折身回到寝卧。 江鸢掀开被?子把她冰凉的?身子裹紧怀里,暖着手:“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下雪,怎么还像个小朋友一样。” 萧莫辛缩在江鸢怀里,低语道:“去年下的?第一场雪时,我曾许愿你平安归来,今日?实现了,自然是?要去还愿的?。” 这份心意?怎教人不?感动,江鸢低头抱紧她,“我以?后都会在的?。” 萧莫辛:“嗯。” —— 今年过年之前,萧莫辛下了一道懿旨,将江郑平的?儿子江正青从边疆召了回来,没别的?意?思,单纯让他陪江郑平一起过年。 毕竟江鸢搬出了长平王府,明年江若依出嫁,江郑平身边就没人了,今年就让他过个好年,说不?定以?后在朝堂上能安分点。 江正青回来的?当天,江怀负和?江鸢也?去一起迎接了他。 多年在边疆的?风吹日?晒,原本干净白皙秀气的?江正青,现在皮肤黝黑干裂,双手粗糙,唯有身形和?气质依旧不?减。 江郑平当着众人的?面,眼睛哗的?一下便红了,神色也?在眨眼间沧桑了许多:“回来了,我儿在边疆受苦了。” 江正青双腿一弯,咚的?跪在地上,先给江郑平磕了三个响头:“爹,孩子不?孝。” 江郑平弯腰颤着手把他扶起,“无?妨,回家吧,爹让你娘做了你爱吃的?。” “好。”江正青扶着他。 一旁的?江若依也?哭红了眼睛,眼角湿漉漉的?,江鸢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接完人后,她和?姑姑道别,回到了郡主府。 这几日?大理寺不?忙,姚星云和?杜晓婉天天往她的?郡主府跑,吃吃喝喝,过的?比她这个郡主还要自在。 江鸢刚到家门口,师公拿着烟杆大步走?出来,喊她说:“丫头,丫头,你来。” 江鸢提着长袍,踩着台阶上去:“师公,怎么了?” 师公神神秘秘的?说:“有个人回来了,她要见你,现在在大厅里面。” “有个人要见我?”江鸢跨过门槛,往里面走?:“谁啊?让师公你亲自来接。” 肯定不?是?萧莫辛。 110-120 第111章 “你进来就知道了, 快快。” 左逢忍不住走过去拉住江鸢的胳膊,把她往大厅拉去。 江鸢被迫跟着到了大厅,远远的, 一个身着暗红色大袖衫的女人背对站着, 头发用木簪挽起, 身形很是熟悉。 快到跟前时,江鸢挣开了师公拉着的手,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左逢见状, 很识趣的转身离开。 那中年妇女缓缓转过身子, 一双和江鸢极其相似的眼?睛看了过去, 面容上虽然已经有些沧桑,但却不失精神和锋利。 江鸢猜到是她, 迈步进去, 问道?:“您这么明目张胆的回来,就不怕被长?平王府的人发现,将您抓回去。” 江母神情毫不在意, 甩着袖子走向江鸢,大大咧咧的说:“你娘我?是什么人?我?既然敢来, 就有本事走, 你爹算什么,长?平王府算什么,你娘我?一点都不在乎。” 这是娘亲的性格。 江鸢低头把江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乐呵道?:“您这出去了几年,身体?似乎比以?前更好了, 以?前您在都城的时候, 每天病恹恹的,现在看起来精神焕发, 也年轻了。” “那是。”江母挺了挺胸膛:“都城这个地界再繁华,待久了也会腻,更何?况是长?平王府那小小的一处宅院,我?待了十几年,真是待够了。鸢儿,你可别怪娘。” 当年她选择假死一走了之,实在是下策,但她实在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 江鸢起初是怪责的,想她怎么能忍心?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长?平王府,后来想想,娘亲在那个囚笼待了十几年,不如早些离开去外面看看,也算是不枉此?生。 “不怪。”江鸢柔声回道?。 江母故作镇静的神情,在听到她缓缓吐出的这两?个字时,眼?里顷刻间涌上泪花,她上前把江鸢抱进怀里,眼?泪沿着眼?角低落在她肩头,双手忍不住的打颤。 江母轻轻拍着她的背部:“我?们鸢儿从?小到大都这么乖巧懂事,真乖啊。” 江鸢抬手拥住江母,宽慰她说:“娘亲在外这些年过的可还好,有没有受苦、受委屈,我?现在是云宁郡主,可以?为你做主。” “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你娘我?,都是你娘我?欺负别人。”江母偷偷摸了眼?泪,松开江鸢,脸上又是一片慈和的笑意。 江鸢岂会看不出来。 晚上,江鸢将姚星云和杜晓婉赶出了郡主府,亲自下厨做了饭,陪着师公和娘前在房中吃饭,六菜一汤,非常丰富。 不在府中大厅是怕人多眼?杂,若是被人认出娘亲,她假死一事就暴露了。 师公在饭桌上喝了几杯酒,酒意上头,说话也就直白了些:“你这丫头啊,还真是够心?狠的,当年鸢儿才?十几岁,你就舍得?离开,要不是鸢儿她从?小聪慧,还学了这一身武功,恐怕早就死在了长?平王府。” 江母就知道?他这老头子会提起这事,余光偷瞟一眼?江鸢,啧他道?:“师父,我?当年也是见鸢儿可以?独立处事才?打算离开的,我?可没有说不要我?的鸢儿,你别乱说。” 左逢又闷了一口酒,瞪她:“你这人啊,从?小就活的自我?,没人能管的住。当初你看上那江郑平,说嫁就嫁,拦都拦不住,结果呢,你看看你得?了个什么下场?” “哎呀,师父,这都多年前的事情了,别提了,再说了,要不是我?嫁给江郑平,生下这么好的鸢儿,哪有人给你养老。” “你这就是事后找补。”师公不听。 江母怕他再乱说,影响自己和鸢儿之间的感情,赶紧起身发过去给他倒酒:“好了,好了,您别说了,赶紧喝你的酒。” 左逢不乐意的推着她的手:“你这丫头,一说你不爱听的,就用酒堵老夫的嘴。” 江母着急催促:“赶紧喝吧您。” 江鸢在一旁看她们师徒两?人打闹的样子,忍俊不禁,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这晚几人都喝了不少酒,江鸢酒量好,但喝了十几杯后,便趴在桌面睡着了,等?第二?天再醒来,她是躺在床上的,枕边还放了一封书信。 江鸢打开泛黄的书信,是娘亲留下的。 鸢儿亲启。 娘已走,勿念。此?番回来,只为见鸢儿一面,岭南一战,得?知鸢儿战死,曾去岭南找寻数月,在包子铺意外寻得?鸢儿,远远观望跟至渔村,做了份面托隔壁老太送去。此?意虽虚,鸢儿无事便可,以?后也定?要无恙。 娘生性浪荡,不爱拘束,虽愿陪在鸢儿身侧左右,但又难以?静心?。这世间繁华,娘亲觉得?还未看够,想趁脚力尚好多去走走,若有一日娘亲苍老而归,还望鸢儿依旧如昨日那般,说一句不怪,娘此?生便无憾。 另,渔村那位姑娘,待你虽好,可你们毕竟身份有别,不同生、不同死、更不能同穴,娘愿你再寻一良人,妻妻举案齐眉,把手相欢。这一生,鸢儿过得?太苦,总该享些该享的福,过些平凡简单的快活日子。 来日方长?,来日再见。 娘亲留。 江鸢看完书信,将书信撕成三?份,中间有关萧莫辛的拿到烛台前慢慢烧掉,其余的,她本想留着,但转念一想,娘活着的事情也不能让外人知道?,于是便全烧了。 等?黄纸烧成灰烬,江鸢呆呆的看了一会儿,拿了件衣服披上,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屋门的刹那间,风雪扑面而来。 昨夜竟又无声无息下了一场雪。 江鸢低头看向地面,有一道?从?门口到外面的脚印渐渐被风雪掩盖,了无声息。 今日风雪大,还望一路顺风。 临近过年,城内城内爆竹声声一片,街道?上都是屠苏酒的香气,对联挂在家家户户的门口,百姓们好不热闹欢。 宫中今年也难得?过了一个好年,萧莫辛同皇上、江怀负一起布置新?年。 江鸢来的时候,萧莫辛正在亲笔写对联,还是小皇上先看到她,哒哒的跑过来喊道?:“姐姐,你快看母后写的对联。” 萧莫辛刚写完乐一字,听到皇上叫姐姐,立刻抬头看去,盈盈笑道?:“郡主来了。” 江鸢作揖行礼:“见过皇上、太后、殿下。” 江怀负招手让江鸢过来:“鸢儿,今年你府中的年货可置办齐全,若是不够,姑姑再给你安排一些。” “够的够的。”江鸢松开小皇帝的手:“我?府中人不多,置办年货也比较简单,早些时日便已经置办周全,不劳姑姑操心?。” 江怀负:“那就好。” 在两?人闲聊之余,萧莫辛写完了对联,她将毛笔放下,“写好了。” 江怀负侧身看桌案上的对联,忍不住夸赞说:“皇嫂不仅文采好,字写得?也好,这副对联,我?看就贴在宣德殿吧。” 萧莫辛轻笑:“都可以?。” 说着,江怀负喊上江鸢一起,两?人忙前忙后把对联贴在了宣德殿门口两?侧,大红的对联看起来真是喜庆,让人欢喜。 闲暇间,江鸢和萧莫辛突然默契的看向彼此?,温柔的相视一笑,万般言语皆在此?中。 按照以?往惯例,大年三?十这一天,皇帝要邀请大臣和王亲贵胄到宫中一起欢度新?年,但萧莫辛今年破例,不再召集大家前往宫中庆祝,各自在家中和家人一起过年便可。 这例是破了,但萧莫辛特?意让礼部挑选烟花,等?大年三?十那一天,宫中将放半个时辰的烟花,和都城百姓一起迎接新?年。 大年三?十这一天,虽然不用和大臣们一起庆祝,但萧莫辛叫了江鸢进宫。 她已和长?平王府断亲,府中又只有她一人,萧莫辛每每想起都心?疼,所以?和江怀负商议了一番,将郡主叫进宫里一起过新?年,她答应了。 夜渐渐深下,宫中的御厨做了几十道?山珍海味,但位置上却只有五个人。 另外一个是太皇太后。 只要她安分,萧莫辛自然愿意好心?对待,但若是不安分,这个年夜饭她都吃不了。 小皇帝看着忍不住流口水,他喊冯正:“冯正,朕想吃这个,你给朕夹过来。” 冯正哎了一声,上前先看了一眼?萧莫辛的眼?色,等?她点头,冯正才?拿起银筷夹了鲍鱼给了皇上:“皇上,您慢点吃,烫。” “知道?了。” 鲍鱼刚到跟前,小皇帝便忍不住了。 萧莫辛见此?,对她们二?位说道?:“我?们也吃吧,如今新?年,不用太多拘束。” “好。” 江怀负和江鸢也拿起银筷开始吃饭。 这顿年夜饭几人吃的非常温馨,小皇帝闹着,她们四人在一旁笑着宠着。 不过太皇太后依旧拘谨。 放烟花的时候到了,冯正在旁边提醒了一句,她们便一起走出了殿中,站在院落里,望着漆黑的天空,等?待烟火绽放。 没一会儿,嘭的一声,黑暗的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一个接着一个,甚是好看。 小皇帝看不尽兴,小皇帝便将他抱进怀里,给他指着说:“皇上,您看,多好看啊。” 小皇帝激动的拍着手:“好,好。” 江怀负宠溺的笑笑。 江鸢站在江怀负身边,在烟火消逝的时候扭头看向萧莫辛,眼?神暧昧留恋,等?烟火再次升起,她已经扭头看向天空。 萧莫辛仰头静静看着,唇边挂起浅浅的笑意。 第112章 这晚, 江鸢偷偷留在了永安殿,宫内的烟火已经点燃完毕,宫外的烟火还在持续燃放, 烟火炸开的声音一阵儿一阵儿传来。 永安殿内熄了灯, 只亮了几盏烛灯, 凤帐内,两道身影交叠,江鸢趴俯在萧莫辛身上, 用力攥紧她的手, 骨节泛起, 吻深深浅浅落在她的身上,连肩头都没放过。 被子里面?, 萧莫辛跟随她的节奏拱起腰肢, 轻哼的声音在江鸢耳边。 江鸢吻着故意惹她:“太后的声音,似乎要比外面?的烟火更为动听。” 萧莫辛扣紧她的肩胛骨,脑袋埋进颈窝, 压抑道:“你?若觉得外面?的烟花的声音更动听,现在就出去听烟花。” 江鸢不敢再?言语, 埋头做事。 这一晚从?热闹到慢慢安静, 平息,宫内宫外寂静一片,整个?大地似乎都停息了。 江鸢在永安殿待到第二天?傍晚才离开, 过年了,朝中各个?地方都要走动, 长平王府就算再?不在意, 可双方之间的利益还在,所以?江鸢亲自去送了拜帖, 但没进去。 之后她又陆陆续续去了朝中多家大臣送拜帖,忙了整整一天?,脚都没停歇。 回到郡主府,仆人将今日?门口的拜帖拿出来,一大摞的递给江鸢:“郡主,这些是今日?的拜帖,您看看,都是名人。” 江鸢接过来低头看着署名,的确都是名人,就连左慈的拜帖都送来了。 江鸢全部看了一遍后,把?所有拜帖又还给管家:“除了左大人的拜帖,其余的拜帖全部在晚上之前回过去。” “是,郡主。”管家接了回去。 这年不知不觉就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刚开年,朝廷就在准备长公主的婚事,萧莫辛下了令,这婚事一定?要盛大隆重。 礼部一直在往宫中送礼单,但凡太后有一点不满意,他那边就要撤换。 虽然江怀负曾多次和萧莫辛提起,婚事不必如此大办,简单如正便好,但萧莫辛却觉得,她是大梁王朝唯一的公主,还是长公主,先皇宠爱的妹妹,自然要分光大办。 江怀负嘴笨,说不过,只能按照萧莫辛的意思?,并且不再?插手。 大婚之日?定?在了五月初,成婚当天?,从?林耀府中到长公主府,一路红妆,单是聘礼便足足便几十?箱,看的百姓议论纷纷。 成婚当日?,按照习俗,上午接亲,晚上拜堂,萧莫辛和江郑平早早的在长公主府等着,江鸢则在门口迎接客人。 太后、长平王、郡主亲自参与的婚礼,这在大梁王朝可是头一遭。 足以?证明皇家对?长公主的在意。 年前的时候,萧莫辛将江正清调了回来,陪江郑平过了一个?年,但刚开春,江正清又回了边疆,于是双方开始僵持。 今日?两人坐在长公主府,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周围任何人都不敢上前。 关于这桩婚事,江郑平起初是不太同意的,毕竟这林耀是朝中忠臣,让江怀负娶她的女儿,不就等于压制江怀负手中的兵权,让她不能和自己一起造反吗? 虽然江怀负并无反意,但她对?萧莫辛来说始终是一个?隐形的危机。 萧莫辛走的这步棋,恐怕把?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 江怀负身着大红色喜服,骑马到林耀府中迎娶林霜,她从?林耀府中出来,一身绿色直领对?襟长衫,霞帔披在两侧,以?扇遮面?,看不清楚样貌。 江怀负牵着新娘坐上十?二抬大娇,刚坐上,有人上前讨吉利钱,以?此来图吉利。 新娘上轿,江怀负骑上马,礼队前往长公主府。 这场盛大的婚礼,全都城的人都在庆祝羡慕,唯有林耀及其夫人不舍得的看着渐渐远去的花轿,眼中含着泪花。 长公主府距离林府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这几里红妆,加上出来观看这场婚礼的百姓,这段路走的也颇为漫长。 接近傍晚,花轿到达长公主府,红色的布襟挂在牌匾和屋檐下,十?分华丽,乐队跟着吹拉弹唱,礼官上前迎接。 江怀负从?马上下来,走到花轿前,迎住新娘,周围人在两人跟前撒谷豆,也是求吉利,接下来跨马鞍,新娘坐虚账,等休息片刻后,回到大堂,拜天?地、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是萧莫辛一人坐的,毕竟长嫂如母,虽然江郑平是江怀负的哥哥,可萧莫辛是太后,怎么说也轮不到他。 等拜完天?地和高堂,新人回到新房,江怀负站在东边,林霜站在西边。 新娘先拜,江怀负后拜,此乃夫妻对?拜。 之后便是撤帐、合髻、交卺。 这场婚事进行到很晚才结束,萧莫辛回到宫中后,立刻去洗了一个?热水澡缓解疲惫,等她回到永安殿,打算躺下歇息时,看到寝卧里有个?人在弯腰帮她整理床褥。 萧莫辛一下卸了疲惫,但愁绪却涌上了心头,她走过去拉住江鸢的胳膊。 江鸢方才只顾忙着整理床褥,没听到她回来的声音,直到被拉住,才惊喜道:“洗这么快?还以?为你?要好一会?儿。” 萧莫辛嗯了声,手掌移下握住她的手,带江鸢坐下,柔声说道:“今日?在长公主府,看着长公主的成婚仪式,我心里其实一直在想你?,想我明明权利滔天?,却什么都给不了你?,无论是仪式,还是名分,而?且因为我,你?一生都不能娶妻,我真的怕你?后悔。” “怎么担心这些事。”江鸢松开手,捏了捏萧莫辛的脸颊:“我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萧莫辛仰头看她:“可我在意。” 江鸢沉默了些许,认真道:“有件事没告诉你?,过年前,我娘亲回来了。” “你?娘亲?她不是死了吗?” 萧莫辛震惊道。 江鸢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假死,给她建的那个?坟,是衣冠冢。” 萧莫辛疑惑脸:“为什么要假死?” 江鸢和她解释说:“我娘这个?人,非常喜欢到处跑,她在都城待够了,想出去看看,但碍于身份无法脱身,于是就用假死的方式离开。她过年前回来只待了不到一天?,就又走了,留下一封书信说,外面?的风景她还没有看够,想再?多去看看。” “嗯。”萧莫辛回应着她。 江鸢深情款款道:“我和我娘一样,这辈子随心而?活,当初我明知道你?的身份,还是忍不住被美色吸引,步步沦陷。那时候我没有想过我们会?经历这么多事情,但我想过,若是我们之间若真的有可能,我就只能非你?不可,所以?成婚、或者找别人生个?孩子传宗接代这种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而?且也觉得没有必要,我有你?,就足够了。” “当然,我绝对?不会?后悔,既然我心甘情愿,你?也不用多想什么。” 江鸢安慰她。 这番话听的人怎么能不感动,萧莫辛伸手抱住江鸢,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若是又一天?你?后悔了,也千万别告诉我。” 萧莫辛承担不了她现在腔真诚,最后变成后悔的谩骂。 江鸢答应她:“好。”—— 长公主成婚从?宫中离开,这宫中可以?说是她一人独大,皇上也掌握在她手里,但萧莫辛心中的忧虑不仅没减少,反而?还增加了许多。 毕竟长公主在宫外,姚崇、江郑平更有机会?接近江怀负,若是两人合谋在江怀负耳边说什么话,她信了,起兵谋反,将她这个?太后从?宫中赶出去,到时候就危险了。 这个?时候,步军司和马军司的人都不能动,萧莫辛唯一能用的人,就是江鸢。 江鸢是江怀负的侄女,同时她又和林耀曾经一起参与治理峡城水患,还为保护他身受重伤,林耀应当是相信她的。 于是萧莫辛特意在上朝的时候,示意江鸢留下,把?此事转告了她。 江鸢应下了,但这样还远远不够。 要想掌握更多的权力,那就要爬的更高,一个?小小的都虞候在步军司待久了,于是萧莫辛开始暗中提拔江鸢,想让她在朝堂上位极人臣,更好的帮她夺得大权。 与此同时,萧莫辛也未敢懈怠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免让上官昭和千月失宠。 至于大理寺那边,有文慧元帮她做事,萧莫辛放心许多。 盛武三?年,边疆小国起兵骚扰,战书八百里加急传回都城,萧莫辛册封江鸢为正三?品上冠军大将军,让她率领三?万禁军前去抵御外敌,江鸢领命,准备出发。 这次又是打仗,还是去边疆,萧莫辛下这个?懿旨的时候,右手紧紧攥着扶手。 晚上,萧莫辛出宫去了小屋子,并让小山派人送信,将江鸢带到这里。 江鸢忙完军中准备之事,时辰已经到了丑时,她急匆匆赶来,在屋子里见到了萧莫辛,但她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 桌上摆满了饭菜,还有一壶酒,她穿了件绿色的青衫,常年挽着的长发放了下来,仿佛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 江鸢有些恍惚:“你?,这是……给我送行呢,还是给我送断头饭的。” “闭嘴,别乱说。”萧莫辛皱起眉头生气。 江鸢好笑道:“不是,我之前去峡城,去平叛岭南都没有见过你?这样,今天?有些受宠若惊而?已。” 第113章 萧莫辛走过来, 站在她跟前:“这次特殊,岭南不比边疆,边疆那些小国?虎视眈眈, 兵强力?壮, 擅长骑马, 而?这也是我们大梁王朝最大的弱点,所以打斗要?更危险。” 江鸢颔首:“我心里清楚。” 自从大梁王朝建朝以来,吐安国?、哈却国?等, 一直不断骚扰边疆疆土。 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 姑姑和?江正?清都是大梁宗亲, 她们比其余人更加珍惜每一寸疆土, 所以这几年边疆一直相安无事,还算太平。 如今长公主调回都城, 只留江正?清一个人, 那些小国?便坐不住蠢蠢欲动了。 江鸢看着萧莫辛,忠诚的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打好这场仗。” “我的要?求和?你去岭南平叛一样, 好好活着,不要?受伤。” 这是萧莫辛对她唯一的期望。 江鸢忽的笑出声, 拉住她的手坐下, “好,我答应你,在好好活着的同时安稳边疆战事, 但是我现在好饿,能吃饭吗?” “嗯。”萧莫辛眉头皱着一直没放下。 江鸢是真的饿了, 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端起米饭,一声不吭的吃着。 那壶酒她没喝, 等会儿?还要?回去。 萧莫辛却给自己?倒了几杯,她酒量不好,喝一口咳一口,等差不多喝了将?近半壶后,江鸢的饭也吃完了。 萧莫辛这时候放下手中的酒杯,抬手撩开?颈后的长发,露出腺体,然后慢慢去脱身上的薄衫,打算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她。 但江鸢按住了她的手,萧莫辛看过去。 江鸢甚是认真的和?她说:“姑姑大婚之日我和?你说的话,并非随意说说,我不需要?成婚,也不需要?孩子传宗接代,而?且我标记你之后,你若怀了,岂不是这几年的精心策划都将?付之东流,我去这边疆也没有意义。” 萧莫辛也同样认真:“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有之后的打算,况且,这个孩子并非为了给你传宗接代,而?是给我自己?留一个念想,她的存在,就是你的存在。” 江鸢不答应,她松开?手,从腰间?拿出之前萧莫辛送给她的匕首。 江鸢从头顶的玉冠中拽出来一缕长发,她用匕首割断,交给萧莫辛:“想留念想的话,就用这个留吧,标记的事,等我从边疆回来再说,莫非你觉得我回不来?” 萧莫辛顿时捂住她的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会回来的。” 江鸢拿下她的手,凑过去吻上:“嗯,我会的,所以在都城乖乖等我凯旋,我会亲手送你坐上辰元殿的宝座。” “我等你。”萧莫辛说。 ———— 大军半个月后出发,粮草已经先行离开?。 出征当?日,朝中大臣悉数前来相送,就连不愿意的江郑平也来了,萧莫辛敬了她一杯酒,眼角红着,只有江鸢看见了。 江鸢心中念着,她和?众将?士喝完,放下酒碗,浩浩荡荡的出发。 萧莫辛忍着往前一步的冲动,看着那道红色的身影淹没在人海当?中。 此去边疆应敌,单是行军就长达两月之久,到?了后,三万将?士融合整顿,起码要?休息几日才能缓解一路奔波的疲惫。 江鸢到?了边疆才知道,此处漫天黄沙,寸草不生?,将?士们很多连喝水都成问题。 有的甚至是被?活活渴死的。 江鸢到?了后,先见了江正?清和?一直守在边疆的将?军,他们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干燥,看起来和?吐安国?的人差不多了。 此次前来,江鸢不止带来了将?士,还带来了粮食和?物资,朝廷那边也已经下令,募集周边各道的将?士和?粮食运往边疆。 江鸢这三万人,目的之一是支援,目的之二是护送粮草,还有二十万大军在他们出发一个月后,已经从都城出发,大概一个月后就能抵达边疆。 边疆忧患,困扰大梁王朝几十年,怀柔用了、和?亲用了、赔偿用了,结果得到?的依旧是他们的不断骚扰。 既然他们如此猖狂,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叫的越凶的狗,死的越惨。 江鸢到?了边疆后,并没有着急和?他们打,而?是集中人力?修建城池,设置盾牌防御,以及后勤粮食补给,无论那些人如何在城外?叫喊,辱骂,他们都候城不出。 候城不出,不代表他们不反击。 凡是到?城门?下叫喊辱骂的,找一个箭法好的弓箭手站在城楼上,第一箭算警告,如果对方不离开?,第二箭直接杀死,并将?其的头颅砍下,挂在城门?上示众。 与此同时,江鸢禁止军队朝周边百姓索要?粮食,禁止强行征兵,在歇息之余,安排将?士帮助百姓种田耕地,以谋之后。 甚至还让军中的大夫,教习将?士受伤如何自救,或者如何救治别的受伤将?士。 江正?清起初对这位妹妹不甚在意,觉得她一个女子,就算是个alpha,但对打仗一事也是一窍不通,但没想到?她面对如此战况危机之时,竟能保持这般冷静。 江正?清对她高看了两眼。 在江鸢到?达的第三个月,她亲自带领两万将?士迎战吐安国?,对方还是个熟人。 先皇驾崩时,夏哈甫曾带三名武士悼念先皇,如今不过两年而?已,他便反目,攻打大梁王朝。 夏哈甫早已知晓江鸢来了边境,如今战前相见,他说道:“大将?军,别来无恙啊,两年前在都城一见,我夏哈甫便十分钦佩,没想到?今日竟能有缘在此相见。” 江鸢手持长枪,一身红色战甲披身,回他道:“若不是你们吐安国?图谋不轨,一直骚扰我大梁边境,我岂会与你在此相见。夏哈甫将?军,你两年前来我们大梁之时,正?是先皇驾崩,国?弱之时,如今我大梁昌盛,国?富民强,不是你所能招惹的。” 夏哈甫哈哈笑着:“好啊,那我夏哈甫倒要?看看,你们这群败军之将?,究竟如何打的赢我们吐安国?的武士。” 双方剑拔弩张,箭在弦上。 江鸢举起手中的长枪,将?士吹起号角,打起鼓声,对面的敌军也吹起了号角。 吐安国?的将?士在武力?和?马术上,都要?强于大梁王朝的士兵,所以江鸢并没有和?他们硬碰硬的打算。 号角声一听,江鸢放下手,旗手挥旗,后排一万将?士齐齐松手放箭。 他们放箭,吐安国?何尝不是,但在敌军放箭之前,手持盾牌的将?士从背后取下藏起的盾牌,架起一道防御屏障。 敌军的箭全部射在了盾牌只上,而?他们的箭则直直的刺进了敌军的身体。 一时间?敌军内惨叫声连连。 夏哈甫看到?此景,直接举起手中的大刀,命令大军:“冲!” 敌军冲了上来。 江鸢再次下令放箭,位于最前方的数千神臂弩,一列放完,撤在两侧,后边继续放。 那些冲过来的敌军,全部倒在弓弩之下。 等神臂弩将?所持箭矢快速放完,他们立刻起身朝两边散去,空出中间?的道路,一时间?,四千名骑兵从身后杀出,两侧也杀出早已埋伏好的两千骑兵,三方共同围攻。 在双方兵刃交接的时候,后方的弓箭手脱下身上的弓箭和?箭袋,在手持盾牌将?士的掩护下,跟在骑兵身后开?始近战抢夺战场上,没有人骑,且没有受伤的马匹。 马匹向来是大梁王朝的短板,一是没有饲养条件,二是大部分马匹只能当?做家马,放在战场上就是怂兵一个。 江鸢在上战场前,特意培养了一批步军的马术,就是为了让他们在战场上捡漏。 敌军骑兵彪悍,硬打未必是对手,所以江鸢还让他们每人手腕上戴上袖箭,30步之内,无论敌军如何孔武有力?也挡不住。 夏哈甫没想到?她藏了一手又一手,等反应过来,大批武士都已躺在了地上。 他大喊着:“撤,撤,撤。” 江鸢在混乱中听到?夏哈甫的声音,她将?染血的长枪扎在地面,拿起马背上的弓箭,抽箭上弦,右手两指一松,那只箭穿过数人,准确无误的射在了夏哈甫的后背。 夏哈甫从马上跌落,吐血身亡。 江鸢将?弓箭放回去,重?新拔起长枪,拉起缰绳对将?士大声喊道:“夏哈甫已死,将?士们,将?敌军赶尽杀绝!” 远处的战鼓和?号角再次响起,所有将?士杀红了眼,一拥而?上。 两万人对五万人,原本所有人都以为会输的一场战,江鸢打赢了,而?且打的甚是漂亮。 开?战首捷的消息传入都城,朝中上所有大臣都扬眉吐气,“好,好啊,大将?军这一战打的好啊,终于搓了吐安的锐气。” 大臣们齐齐跪下:“恭喜太后,首战告捷。” 萧莫辛站在辰元殿上,谋虑的目光远远的望着大殿外?,威严十足。 大军打了胜仗,江鸢并没有让将?士们继续追击,而?是让他们在休养生?息过后,调出去帮老百姓收粮,修建房屋和?工事。 打仗,最忌骄兵,他们打赢了这一场,心气就已经开?始傲了。 之后江鸢根据边境的地形,在多处地方派兵继续设置工事,并且整理战后物资。 江正?清则带着骑兵出城攻打吐安周边小城,凡攻下一座城池,禁止将?士烧杀抢掠,但要?抢走每户的粮食,让百姓每日在城门?口拿婉领饭,既饿不死,也无力?反抗。 江正?清已经提前告知他们,只要?吐安国?投降,他们不仅不杀一人,粮食也会如数奉还,但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百姓是最不喜战争的人,而?且此次又是吐安国?野心在先,他们都很听话,每日前去领粥吃,偶尔还有马肉吃。 大军挥师往前,越战越勇。 盛武六年,吐安大王出城举白旗,表示愿归顺大梁。 至此,为期三年的征讨到?此结束。 江鸢和?江正?清受朝廷指令,将?吐安将?士编入大梁王朝军队,并且对部分吐安可用之人安排职务,一起共守边疆。 江鸢同江正?清一起,班师回朝,朝廷调防边疆将?领,以防拥兵自重?。 第114章 回都城的那一天, 萧莫辛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到城门口迎接大军,江鸢和江正青骑马走在最前面,百姓们?夹道?欢迎。 将士们?兴高采烈的和城中父老乡亲打招呼。 到文?武百官跟前, 江鸢拉着?缰绳让马匹停下, 抬腿下来, 和江正青、以及一众将军单膝跪下:“卑职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莫辛迈步过来扶起江鸢和江正青, 她有意抓紧了江鸢的手腕, “两位快起。” 江鸢放下手站直身?子。 萧莫辛扭头看向江鸢, 她眼睛下一道?刺眼的伤疤,猛然刺进了萧莫辛的心中, 下意识便想伸手抚摸那伤疤。 周围还有很多人在, 江鸢为了不让她失态,及时提醒道?:“太后,边疆将士经过三年的热血奋战, 将吐安国收降、将哈却国俯首称臣,此乃皇上、太后之?幸。” 说完, 江鸢低下头不肯再抬。 萧莫辛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 她放下手落在身?前,威严道?:“好,诸位将士辛苦了, 你们?为大梁百姓立下赫赫战功,本?宫和皇上一定要好好奖赏你们?。” 将士们?单膝跪下叩谢:“谢皇上、太后隆恩。” 为了奖赏他们?, 萧莫辛在宫中长乐殿为他们?举行了庆功宴, 酒肉皆是上品,歌舞不断, 席间萧莫辛听他们?说了许多边疆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云宁郡主?的聪慧无双。 江鸢坐在萧莫辛左手边,换了身?素衣,她没喝酒,只吃了些?菜,喝了些?茶,全程安然低头坐着?,似乎不愿以面示人,与那些?叮咛大醉、吵闹的将军格格不入。 萧莫辛偶尔余光看了一眼,皆是心疼。 等酒席散去,萧莫辛遣了宫人将所有将军送回家中,唯独留江鸢一人在永安殿。 凤辇停在永安殿,小玉搀扶萧莫辛下来,她进去前,低声嘱咐道?:“不许任何宫人靠近永安殿半步,就算是皇上,也要先禀告本?宫,才能?踏入永安殿。” 小玉低头:“是,太后。” 萧莫辛抬步踩上台阶,慢慢步入永安殿,明明是回自己的寝宫,可这?每一步都走的比往日甚是艰难。 到了庭院,远远的,一抹素净的身?影安安静静坐在寝宫门口的台阶上,脑袋低着?。 不同今日在城门口见到穿铠甲的她,此时此刻的她更为平凡自然,像邻家俊秀姑娘。 只是这?脑袋低了整整一晚,不酸疼吗? 萧莫辛握紧袖中的手朝江鸢走去,一步一步站停在她面前,高高的影子遮挡着?月光,将江鸢整个人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江鸢不敢抬头看她,下意识低头遮挡脸上丑陋的伤疤。 “脸上的伤口,怎么伤的?” 萧莫辛看着?她,克制的关心。 三年未见,彼此都已更加理智冷静,少了以往的热烈和冲动。 江鸢抓紧膝盖上的衣服,用力攥在掌心:“被敌军的箭擦伤。” 两年前在和吐安的交战中,一支箭矢擦着?她的脸颊划过,鲜血当场溅到了她眼中,那日背部也中了箭,军中大夫救治了五天五夜,才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去。 这?伤也就留下了。 不止脸上,她身?体上还有着?许多丑陋的伤疤,可以说满目疮痍。 走之?前,江鸢不过二十尔尔,年轻气盛,面貌虽谈不上貌美,可也有几分俊秀能?看,如今不仅长了年纪,脸上还破了相,皮肤干燥粗糙,像一个流浪之?人。 她在边疆之?时,还不曾在意自己的面貌和身?体,可越接近都城,她心中自卑的念头越来越猛烈,直到今日在都城外?见到萧莫辛,看到她一如既往碧鬟红袖、冰肌雪肤。 自己这?般,岂能?再敢高攀。 她应当会嫌弃的吧。 江鸢心中酸涩,她站了起来,脑袋低至胸口,疏离的弯腰拱手:“太后,边疆已平,哈却国损失惨重,怕是之?后数年不会再对大梁王朝造成任何威胁,您可安心。” 萧莫辛知晓这?些?,她伸手想去摸江鸢脸上的伤,却被江鸢下意识躲开。 萧莫辛的手停留着?不动,冷笑道?:“三年不见,便这?般生疏,碰都不让碰了。” 江鸢压抑胸口翻涌的苦涩,回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怕脏了太后的手。” “脏?”萧莫辛被这?个字刺痛,眼睛红着?,“你告诉本?宫,脏在哪里??是你脸上的伤,还是你身?上在边疆受的那些?伤?” 江鸢沉默不言,也不看她。 萧莫辛不着?急逼她,缓缓道?来:“你走这?三年,我每天都在念着?你,每天都在后悔派你去边疆,每天都在永安殿上香祈祷你能?平安归来。如今你真的好好的活着?回来,却想着?我会厌恶你脸上的伤,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没有感情吗?” 江鸢这?才慢慢抬起头,看向萧莫辛。 萧莫辛重新抬手抚上她的脸,大拇指轻轻厮磨那道?伤疤,“是我让你变成这?样你的,你的余生自然由我来负责。” “你不嫌弃?”江鸢不确信的问她。 萧莫辛往上摸到她的眉眼,笑道?:“怎么可能?会嫌弃呢,我还怕三年过去,你嫌弃我人老珠黄,没有外?边的小姑娘惹人爱呢,哪里?轮的上我嫌弃你。” 江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往前拥住萧莫辛,低头埋在她的颈窝:“我不会。” 两人回到屋中坐下,想好好聊聊这?三年,但江鸢还是自卑自己的脸上的伤疤,坐在萧莫辛看不到的那侧。 萧莫辛怕伤到她的自尊,并没有强迫江鸢忽略这?个伤疤,说道?:“明日我找太医来看看,能?不能?将这?伤疤给祛了,总不能?以后你每次见我,都要遮遮掩掩的不肯直视。” 江鸢点点头,能?祛自然是好。 不然能?到老了,那才真的难看。 萧莫辛给她倒了杯茶,抬眸看着?她的肌肤,打趣说:“是比走之?前黑了些?。” 江鸢听她这?样说,耳根哄的发热,起身?就要离开,但被萧莫辛拉住手说:“我又没嫌弃你,怎么又生气。” 江鸢倔着?:“你现在是不嫌弃,但看多了,说不定就嫌弃了。” “那不会。”萧莫辛和她保证,笑的很开心:“你黑,我老,刚刚好。” 江鸢重新坐下来,凑过去仔细打量她的容貌:“我们?太后冰清玉洁,出门在外?,恐怕还能?被成十几岁的小姑娘。” 萧莫辛皱了皱眉头:“这?话不像是夸人的。” 江鸢抿起嘴巴:“但的确是夸你的。” 调侃几句,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好了许多,江鸢也没那么在乎脸上的伤疤,开始同她说这?三年在边疆发生的事情。 萧莫辛认真听着?。 江鸢去了边疆才知道?,这?边疆将士之?间的尔虞我诈,其?实不比朝堂上少,尤其?是在争夺军功这?一块,更是心狠手辣。 江鸢并不愿参与其?中,但总有风波会把她卷进去,于是平日里?她宁肯去练兵、帮助百姓们?种?田,也不愿无事在军中待着?。 不过通过这?些?尔虞我诈,江鸢选中了几个可用的将军推荐给萧莫辛,他们?都是以后能?堪当重用的。 萧莫辛在心中记下。 这?晚两人聊了许多事情,天亮时,江鸢说累了,困乏的很,萧莫辛让她去床上睡觉,自己洗漱穿衣去上朝。 如今边疆已定,皇上也快十岁了,有些?事得提上日程了。 在江鸢去边疆的这?几年,林霜生了孩子,江怀负家心重,渐渐放下了对军中的管控,于是萧莫辛让上官昭和千月借此机会,扩大在军中的影响力,压制姚崇。 同时,她也去见了萧焕,让萧家的那两个儿子进入皇城司,增大势力。 萧焕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但能?让萧家进入皇城司,和长平王对抗,这?可是他求之?不得的,而且他也未必能?保证,掌握皇城司之?后,还能?听她吩咐。 至于皇上那边,萧莫辛虽然有意管教他知书达理,但奈何这?位皇上越长大越荒唐,不仅不读书、不习武,还爱上了玩蟋蟀,经常假借看江怀负为由出宫玩乐。 萧莫辛训斥了几次,就放手不管了。 也算是有意为之?。 朝中的那些?大臣们?最会看眼色行事,如今朝中大权和军中大军半数都在萧莫辛手中,他们?立刻见风使舵,站在萧莫辛的阵营,甚至支持她成为大梁之?主?。 此言一出,当场便得到了朝中一些?大臣的反对,萧莫辛也假意训斥了两句。 只是,这?世间所有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萧莫辛去上朝,做的第?一件事是奖赏将士,论功行赏,不可怠慢;第?二件事,这?三年仗打的多,百姓们?交的税也多,所以萧莫辛下令减免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 下面的大臣无一反对。 懿旨一下,百姓得知要减免赋税,全部感谢太后隆恩,连皇上都不喊了。 萧莫辛处理完回到永安殿,到寝宫时,看到江鸢还在床上睡着?,她让小山叫了御医前来,询问可有祛疤一事。 御医说:“有倒是有,不过需长时间服用,要是在民间,还有专门修复的手段。” 这?事萧莫辛倒是第?一次听说。 萧莫辛让御医留下了祛疤膏,关于修复伤疤的手段,她倒是有望考虑。 第115章 在外征战三年, 江鸢从未这般舒坦轻松的睡过,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后。 萧莫辛没有喊她,吩咐典膳局把午饭延至午后再送来。 典膳局刚把饭菜送来没多久, 江鸢闻着香气醒来, 她自己穿衣出来, 看到满桌美食,睡意惺忪道:“被饿醒了。” 萧莫辛把银筷拿给她:“典膳局刚送过来,还热着。” 江鸢接了筷子坐在萧莫辛身边, 端起米饭, 先吃了一口青菜, 炒的火候刚刚好,不愧是宫中御厨, 做的饭菜就?是好吃。 她吃着, 萧莫辛在旁边给她倒了杯水,关心道:“慢些吃。” “嗯。”回答的口齿不清。 江鸢吃了个半饱,才减缓动筷子的速度:“这三年, 都城可发生过什么事情?” “你?姑姑当了娘亲,姚星云成了婚, 但还未有子嗣, 杜晓婉那依旧在大理寺当差。”萧莫辛说的都是和江鸢有关的。 “姚星云成婚了,他娶的谁?”江鸢想?不到他那种性?格,会娶到哪家?姑娘。 萧莫辛:“礼部的女儿。” 江鸢只记得礼部崔大人有一个女儿, 但未曾见过,也?没有打听过, 不过想?来能让姚崇看上的儿媳, 应该不差。 一碗米饭见底,江鸢放下筷子, 侧过身子说:“我得出宫了,此次回来,郡主府一定会来许多门客,若是我不在,会让人疑心。” “嗯。”萧莫辛没留她。 江鸢离开王宫,绕道回到郡主府,她怕前门太多人,依旧是翻墙进来的。 她刚翻墙回来,正?拍手往后院走,家?里的仆人看到江鸢,激动的一下子扑过来说:“郡主,您可回来了,外面好多人啊。” 江鸢问道:“都谁?” 仆人指着门口的方向说:“有姚家?二公子姚星云,还有大理寺的杜寺丞,两人从今天早上就?来了,说是要见您。除了她们,还有一些军中的将士,说是找您喝酒。” 江鸢迈步往门口走:“好,我现在去?。” “哎。”仆人跟在她身后。 江鸢到大厅,看见三个人坐在桌子前嗑瓜子,吃花生,她迈步踩着台阶上去?,“听仆人说,你?们二位是要掀了我的郡主府啊。” 姚星云和杜晓婉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弹站起来,两人几乎齐步走了过来。 杜晓婉激动的喊道:“江姐姐。” 姚星云成婚了,倒是收敛了以往的大大咧咧:“你?这一去?就?是三年,可是要把我们两个给着急死了,幸好活着回来了。” “承蒙二位惦记。”江鸢打趣拱手。 两人身后还有一位女子,样貌温柔,长发挽着,应当是已经成婚的妇人。 江鸢主动问:“这位娘子是?” 姚星云转身过去?,站在那女子身边,给江鸢介绍说:“这位是内人,小爷我可是成婚了的,我见她每日在家?中绣女红,觉得甚是无趣,所以带她出来转转。” 崔晗弯腰作揖:“小女见过郡主,贸然前来,着实唐突了。” 江鸢颔首回礼。 三人好不容易重?新相聚,江鸢定了一品酒馆的上等包厢,带她们三人去?听曲。 崔晗是大家?闺秀,这种地方不常去?,有些拘谨:“相公,我……” 姚星云揽住她的肩膀,解释说:“我们就?是去?吃吃饭,喝点?小酒,听点?小曲而已,不乱来,你?放心好了。再说了,我带着你?呢,我要是再乱来,岂不是禽兽不如。” 他这样说,崔晗也?就?愿意去?了。 到一品酒馆,最好的包厢已经被人订了,江鸢要了间次好的,吩咐堂倌上点?清酒和小菜,还问了崔晗的喜好。 崔晗说了句都可以。 江鸢啧了声,看向姚星云:“没想?到你?竟然娶到这般好的女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夫妻啊。” 姚星云哈哈哈笑了几声,突然侧过身子,用?手背挡着嘴说:“我爹让我娶的,我是逼不得已,要是能推脱,我指定不娶,但既然现在娶了回来,自然要好生照顾。” 说完,他笑脸坐回去?,唇角弯的勉强。 江鸢心中了然,但是也?不拆穿他,继续夸道:“你?也?觉得是吧,那就?好好对夫人。” 姚星云给崔晗倒了一杯茶水:“自然是。” 和姚星云聊了几句,江鸢关心杜晓婉:“晓婉,你?也?到了适婚之龄,按理说,可以成婚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你?怎么催起我来了。”杜晓婉自顾自的倒茶,“江姐姐,我并没有成婚的打算,在大理寺跟着文大人和南宫大人断案、判案,我挺喜欢的。成了婚,我是omega,就?要在家?生孩子,相妻教子,这不是我想?要的,除非对方愿意带孩子。” 江鸢哦了声,原来是这样,那的确勉强不得,还是要随心比较好。 此次有崔晗在,几人并没有过于放肆,在这里吃了饭,喝了些酒,说了点?这三年没说的话?,便从一品酒馆离开了。 姚星云和崔晗一道回,江鸢送杜晓婉回家?,之后自己又乘坐马车回去?。 下午的时候,江鸢让府中人备了些珍贵的礼品放在马车上,她要去?长公主府见见姑姑,顺便看看自己的小妹妹。 江鸢到长公主府,先让仆人去?通报一声,之后才提着礼品进去?。 这还是上次姑姑成婚后,江鸢第?二次来,要比那时候有人气多了,院落中的花草和树木都开的甚是茂盛繁华。 江鸢去?的时候,江怀负和林霜正?在后院喝茶,一个还没有膝盖高的小孩正?在丫鬟的照顾下拽花玩,说话?吱呀吱呀的。 “殿下。”江鸢提着礼品到跟前。 江怀负从亭子中走出来,笑着迎过去?:“鸢儿,回来了,姑姑还说派人去?郡主府,邀请你?来呢。” 江鸢把手中的礼品递给一旁的仆人,拱手道:“见过殿下。” “哎。”江怀负扶起她的手:“你?我姑侄之间,不需此等虚礼,此次你?前去?边疆,立了大功,皇上和太后一定会好好奖赏你?。” 江鸢谨言道:“姑姑,鸢儿只是在为大梁王朝做事,不敢图什么,如今边疆已定,皇上无忧,鸢儿已经很满足了。” “哈哈,来,来走。”江怀负拉着江鸢走到亭子里面。 林霜站了起来,笑意盈盈。 江鸢再次弯腰行礼:“见过夫人。” 林霜弯腰回礼:“郡主。” 江鸢来了之后在这里留下吃了一顿饭,抱了抱自己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小孩子摸起来软软的,乖乖的,甚是可爱。 待到傍晚,江鸢离开了长公主府,她先回到郡主府洗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偷偷翻墙溜出去?,进了宫中找萧莫辛。 江鸢到永安殿门口,小玉刚想?进去?禀告,她哎了声拉住小玉的胳膊,压低声音:“今晚不用?禀告,我想?给一个惊喜。” “这……”小玉犹豫。 太后做事一向谨慎,虽然对云宁郡主宠爱有加,可太后若是有什么事…… 江鸢见她为难,松开手道:“好,我不为难了,你?进去?通报吧。” 小玉笑着弯腰行礼:“是。” 过了会儿,小玉出来说:“郡主进去?吧,太后正?在里面看奏折呢。” “好。”江鸢迈步进去?。 小玉和小山一起关了永安殿的大门。 既然小玉已经通报了,江鸢大大方方跨过门槛进去?,看到她坐在烛灯前,正?在愁眉处理奏折,似乎有些生气。 江鸢走过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萧莫辛一旁,弯腰看着她手上的那份破旧奏折,目光落在署名上的时候,忍不住好笑道:“这宰执可真是够坚持的,都三年过去?了,竟然还在向宫中呈递弹劾你?的奏折,也?不累。” 萧莫无奈的笑了一声,合上坑坑洼洼,破烂的奏折,放在最边角的地方:“这个徐蔺之,跟着江郑平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还指望着江郑平造反。” 在江鸢去?边疆的这三年,前前后后调了三十万大军,都城内兵力空缺,但萧莫辛兵没有重?新征兵,而是让殿前司、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及皇城司提高自身实力。 姚崇不愿听萧莫辛的指挥,好啊,她举行春日比试,每个司互相竞争比赛,凡得头等着,全部都有赏赐。 姚崇心高气傲,结果殿前司连皇城司都不如,排在末尾。 江怀负因此大发雷霆。 萧莫辛也?借此打压了殿前司和姚崇,姚崇不得已,为了稳住在朝中的地位,让姚星云娶了礼部的女儿为妻。 春日比试,萧莫辛除了打压姚崇,还让全都城的人都知道,她的步军司和马军司,以及萧家?手中的皇城司有多强。 江怀负岁拥有虎符,但她成亲后,更不可能造反。 江郑平想?利用?她,也?利用?不了。 这江郑平没有一兵一卒,他那什么造反,那他自己的命,还是江正?清的命? 如今的大梁王朝,说句隐晦的,它?在此时此刻是姓萧,而不是姓江。 萧莫辛看完所有奏折合上,仰头想?和江鸢说话?,结果眼前突然一黑,唇上袭来温热,脸颊上贴来一双手。 被讨了一个吻,江鸢不安分的右手沿着萧莫辛的左肩缓缓摸下,扣住她的腰肢:“奏折看完了,我们去?做点?别的事吧。” 萧莫辛双唇红润如樱桃,眼眸柔和起来:“做,什么事啊?” 江鸢抬脚踢开木椅,弯腰勾住萧莫辛的腿弯,绕过桌案往寝卧走:“当然是我们之间的事,顺便看看手艺有没有生疏。” 萧莫辛头上的流苏摇摇晃晃:“怎么现在说话?如此直白?了。” “这个年纪再含蓄,怕不是矫情。”江鸢用?萧莫辛撩开帷帐,将她放在床上,“要不要先告知一下小玉,明日你?不上朝了。” 萧莫辛被说的脸红:“你?!” “唔。”江鸢笑着吻下来堵住她的话?,手掌熟练的挪到腰肌,解开了衣带。 萧莫辛气息慢慢加重?到不可控。 第116章 夏日深夜的蝉鸣不绝, 一声声叫得永安殿聒噪吵闹,不安息。 门口守着的宫女当此是催睡的音节,蹲坐在外面的石阶上, 用手撑着脑袋, 一下一下打着哈欠, 困乏的睡意朦胧。 寝宫内,开了牖,月光洒落进来片隅, 却刚好躲开不远处帷帘紧闭的床榻。 阔别三年?, 思念未曾消减, 反而?愈加浓烈,江鸢执起?萧莫辛的手, 从手背的指缝穿插进去扣紧, 留恋炙热的吻沿着身下人?消瘦的肩头,慢慢往上吻到灵乖巧的耳垂。 江鸢张唇含住时,脑海突然闪过以往的某些情景, 故意松开后,再含住大片。 “别。”萧莫辛依旧情不自禁缩起?肩头, 想要躲开, 却被禁锢的不得动弹半分。 江鸢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每次对她抗拒的反应总是莫名情动,故意招惹后, 她总生?气不让碰,江鸢好生?哄几句, 又慢慢继续勾着缠绵, 等她真的生?气不让亲了,再转而?吻在别处, 等时机到了,再吻去,让她拒绝不得。 一来一回,她是招惹的快活,还下了心思,但萧莫辛却总被磨的心尖发热,明明猜到是故意,却又事到临头无?法抗拒。 萧莫辛自诩在朝堂上应付自如,但在这床笫这方面,着实应付不来,便随着她来。 江鸢见时机够了,将萧莫辛翻了个身,低头准确寻到诱人?的双唇,欺身俯上,不安分又熟练的手艺,伴随着渐渐深下的夜色,在萧莫辛身上如数施展,讨要不休。 —— 翌日萧莫辛称病没去上朝,小皇帝不爱朝政,听了几句朝臣罗里吧嗦的话?,就让冯正退朝,他要出宫去找人?玩蟋蟀。 萧莫辛虽未上朝,但也?早早起?了,她一年?到头都是卯时起?,就算身体抱恙也?不会晚起?,如今突然无?事起?晚了,会让人?生?疑。 在永安殿内吃过早膳,小玉将今日的奏折从宣德殿送到永安殿,自从战事平定后,送来的奏折渐渐少了许多,也?算天下太?平。 江鸢醒的比较迟,她巳时才?起?, 萧莫辛特意让小玉留了些饭食,还送来了不错的糕点。 其实今早萧莫辛起?床时,江鸢也?是醒了的,她本想跟着起?床,却被萧莫辛按住肩膀:“你起?来也?无?事做,歇着吧。” 江鸢还是起?了,她昨晚那么累,又不能让小玉进来伺候穿衣,所以江鸢和衣起?来,伺候着穿了衣,戴了玉簪。 之后她才?躺下睡了一个回笼觉。 江鸢洗漱完出来,坐在萧莫辛身吃着简单的早膳。 萧莫辛翻看了几本奏折,同她说:“你此次打了胜仗,我?还未给你论功行赏,你觉得,我?安排你做开封府府尹如何?” “开封府府尹?”江鸢刚喝了口燕窝,咽下去说道:“开封府府尹不是宋嘉吗?” 萧莫辛解释说:“的确是宋嘉,但前段时间,她的老丈人?仗着她的势,被查出侵吞军饷,文慧元查到后上报至朝廷。我?大发雷霆,将她的老丈人?压入大牢,秋后处斩,宋嘉为了保命,连续几日给本宫呈递了折子,说是近年?来身体不佳,要辞官。” 江鸢点点头,继续喝粥,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问?道:“几年?前平叛岭南,宋嘉身边跟着的张祖和,是你的人?吗?” “嗯?”萧莫辛掀起?眼帘:“怎么问?起?了此事?” 江鸢放下碗勺:“当初在岭南就对他有疑惑,可想着既然打赢了,就没必要再问?太?多。现在你让我?去做开封府尹,想起?了,也?就问?问?。” “他是。”萧莫辛如实回。 江鸢惊讶道:“那你让张祖和陪宋嘉一起?去岭南,监督两广税收是假,让张祖和监督楚湘王造反是真吧。” 萧莫辛笑笑:“嗯。” “好啊。”江鸢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你竟然谋划的那么早。” 萧莫辛见她如此惊讶,安抚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既然楚湘王要反,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不过我?让张祖和去岭南,也?并非是让他监督楚湘王,而?是在等楚湘王造反,然后张祖和假意投诚。张祖和进了岭南,无?法传递出有用的消息,但他却能告知楚湘王,我?们的消息。他离开都城那天,我?给了他一条字条,如果楚湘王反,假意投诚,告知她,我?军乃是酒囊饭袋,不堪一击,让楚湘王轻敌。” 江鸢现在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时梧州城的守将,还有江兴都那么的不屑一顾,原来是有张祖和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的这步棋,走的还真是绝。 江鸢在懵神中,慢慢喝完了燕窝。 金秋九月,宋嘉的老丈人?被处斩,宋嘉辞去开封府尹职位,萧莫辛在朝堂上在诸位大臣的推荐下,让云宁郡主担任此职。 直到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本朝中那位最不起?眼的朝请郎,短短几年?,就已经成为了云宁郡主、大梁王朝的开封府尹。 她可是大梁王朝建都以来,最年?轻的开封府尹。 江郑平在朝堂上听到萧莫辛下懿旨的时候,他才?真正注意到自己的这个女儿,如果当初不任由家仆将她打个半死?,也?许她还能为己所用,可惜啊,可惜啊。 江鸢之前在大理寺待过一段时间,虽然只是寺丞,但在破案这方面还是有些了解,于是她到开封府后,做的第一件事,查阅开封府这些年?堆积的所有陈年?旧案。 张祖和全权配合。 不到一年?的时间,江鸢便将开封府堆积上千份陈年?旧案,全部处理完毕,都城的百姓都夸其乃在世包公,断案如神。 开封府在民间重新恢复名誉,除此之外,江鸢也?在朝中有意开始站队萧莫辛,支持她的一切决策,让朝中的文武百官知道,大理寺和开封府都是当今太?后的人?。 朝中那些大臣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如今大理寺、开封府、步军司、马军司,还有皇城司都在萧莫辛手中,就算江怀负拥有虎符和殿前司,只要萧莫辛想反,她随时都能杀掉小皇帝,夺得皇位。 江怀负曾多次在深夜想过此事,她想过皇嫂会反,但是心中也?留有一丝希冀,觉得皇嫂看在先皇的份上,不会造反。 但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盛武七年?春,大梁王朝第十五位皇帝,年?仅十二岁的江永承在位七年?,宣布退位。 太?后萧氏母仪天下,高瞻远瞩,为大梁王朝治内乱,平外患,立下赫赫功劳,而?朕疏于朝政,力所不及,遂禅于其皇位。 盛武七年?夏,萧莫辛登基为皇。 为了让天下人?见证她的盛举,她只祭祀天地?,不祭祀宗社,包括江家、萧家。 而?且从她坐上皇位开始,萧家就自她而?起?,与萧焕无?关。 登基当日,萧莫辛身着黄袍,在朝堂上改国号为萧,改年?号为始元,此称始元元年?,并昭告天下,重铸传国玉玺。 萧莫辛刚当上皇帝后,江怀负曾入宫归还虎符,但萧莫辛没要,她说:“如今虽已改朝,但你依旧是长公主,朕不会夺走你的封号,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江怀负握紧虎符,跪下拜谢:“卑职,叩谢皇上。” 走出宣德殿,江怀负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若是早知会有今日,自己会再支持皇嫂吗?可已经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了。 萧莫辛称帝一事,只在朝堂和民间起?初掀起?了一阵儿风浪,后来大家生?活如常,就再也?没有说过此事,甚至有人?觉得,萧莫辛称帝也?不错,起?码是个贤明的君主。 萧莫辛称帝后,依旧居住在永安殿,江永承也?住在他原来的宫殿,出宫甚至要比之前自由,只是身边会跟几个人?。 江永承刚开始还有些担心被砍了脑袋,后来见母后依旧对自己温柔,还让自己活得随意一些,他便放开的去玩了。 这可比当皇上舒服多了。 晚上,江鸢奉旨进宫。 小玉在门口等着,见她到了,直接带人?进去:“皇上已经等您许久了。” 江鸢和小玉也?是多年?的老熟人?,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和发髻变了,便说道:“皇上不是让你当女官了,你怎么还在这伺候着。” 小玉回道:“皇上不习惯别人?来。” “嗯。”江鸢踩着台阶进去,小玉停在台阶外,没再往前走。 江鸢进去之前,站在门口整理了整理衣襟,迈步的同时,随即弯下腰,看到人?在里面,她挥袖跪下:“开封府尹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那人?声音清凉。 江鸢:“谢皇上。” 这还是萧莫辛登基后,江鸢第一次私底下见她,就算平时两人?再亲密,可现在这心里还是犯怵的,毕竟她的身份是皇上。 “怎么不敢抬头看?”头顶处传来她质问?的声音。 江鸢低头不抬:“回皇上,臣不敢。” 萧莫辛:“我?的床你都敢爬,现在看个人?却不敢了。” 她自称我?,不是朕? 以前江鸢怕惹萧莫辛生?气,自己小命不保,总是根据她的自称来判断,所以只要萧莫辛说本宫,江鸢就知道得罪了,但如果说的是我?,那就代?表没事。 既然她自称我?,那江鸢一下子挺直了背脊,笑眯眯的看她:“恭喜您得偿所愿。” 萧莫辛看着她真挚的笑意,也?弯起?了唇角:“那要多亏府尹的鼎力相助啊。” 江鸢骄傲的挑眉,挪着小碎步走到萧莫辛身边,小心翼翼的凑到她跟前,询问?道:“那我?以后,还能爬您的床吗?” 萧莫辛低了嗓音:“你说呢?” 第117章 “要我说的话, 那可以。” 江鸢试探性身子往前,如果萧莫辛拒绝,以后她就?客客气?气?的, 如果萧莫辛没有拒绝, 那她…… “唔。”江鸢突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因为萧莫辛主动吻了过来。 蜻蜓点水的, 没有太深,萧莫辛亲完慢慢后退了些身子,看?着她惊讶的神?情, “竟然还学会试探我了, 江府尹进?步了。” 江鸢憨笑?, 弯腰蹲坐在?她旁边,为自己解释说:“人家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以前江家的大梁王朝, 我可以稍微肆无忌惮一些,但现在?它姓萧,自然是要谨慎。” 她往台阶上一坐, 脑袋刚好高出萧莫辛的膝盖,头顶的发髻软乎乎的, 萧莫辛伸手抚上, 柔声道:“你要是和我客气?谨慎,我在?这世间,就?没有能信任之人了。” 偶尔想?起, 萧莫辛真的很感谢江鸢能够全心全意的相信自己,为自己做事。 她是自己登基之路上, 最大的帮助。 萧莫辛摸够了, 手掌突然移至江鸢颈侧,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好好做你的开封府尹, 以后我会让你位极人臣。” “你就?不怕那些江家人找到我,让我和他们一起谋反,然后推翻你?” 江鸢随口一说。 萧莫辛落在?她颈侧的手微滞,指腹的温热渐渐加深,江鸢身子跟着一僵,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口无择言了。 少许,萧莫辛僵停的指腹再次动了起来?,手掌沿着江鸢侧脸勾到她的下巴,声音极具危险:“你不会,我也有办法?让你不会。” 江鸢背部挺直,不敢动:“什,什么办法??” 不会是把自己做成?人彘吧。 萧莫辛弯腰下巴搁在?江鸢的脑袋上,笑?不达意:“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哦,好。”江鸢后怕的闭上了眼睛。 就?算做成?人彘,也不用这么快吧。 萧莫辛为了安抚百姓,前去般若寺祈福三天,这三日不用上朝,但可呈递奏折。 千月派马军司的人保护。 江鸢本想?和之前一样去般若寺,但现在?世道已变,她不仅是开封府尹,还是江家后人,风险太大,所以安静在?开封府待着。 祈福三天,萧莫辛很快便从般若寺离开,回宫后,处理奏折,上朝,一如一如往常,不过朝中人该肃清的还是要肃清。 留久了,终究是祸害。 萧莫辛忙了几日,歇息下来?后,让小山去郡主府传江鸢晚上进?宫。 傍晚,天色渐暗时,江鸢装扮成?宫人进?到永安殿,今夜月色甚好,不用灯笼就?能看?到脚下的青石砖路,静谧无声。 萧莫辛在?院落里准备了几个小菜,还有几壶好酒,看?样子是要招待人。 江鸢快走到亭子之前,提起袍衣袍说道:“这般好酒好菜招待,莫不是去般若寺祈祷这几日,甚是想?我。” “差不多。”萧莫辛给她倒酒。 江鸢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双手端起她倒的酒,轻抿一口,“嗯,这酒够香,但应该不是宫里的吧,我之前没喝过。” 萧莫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府尹真是好品味,这清酒的确不是宫里的,而是我特地让人出宫买的,可是有十年了。” “吼。”江鸢情不自禁仰头喝完了。 这酒难得,自然要好好品尝。 她喝完,萧莫辛立刻又续上一杯,还夹了菜放进?江鸢的碗里:“先?吃点菜,再喝酒,不然胃里会不舒服的。” “好。”江鸢夹了块鱼肉。 鱼肉细嫩,入口即化,味道也不错。 江鸢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又端起酒杯喝了口:“嗯,这酒真不错,要是在?宫外面喝,这一杯起码要几十两吧,太后破财了。” 萧莫辛歪着脑袋,用胳膊撑起太阳穴,提起往事:“这钱,府尹可是要还的,我记得多年前,我还留了几千两黄金在?府尹那里,府尹若是有空,一起还了吧。” “咳咳,咳咳。” 江鸢忽然就?被呛住了,那钱她还想?着呢,还以为咱这位皇上已经忘了。 萧莫辛直起身子伸手帮她顺着背:“说了让你有空还,又没让你现在?还,这么激动做什么,以前不知道,你还是个守财迷。” 江鸢小声辩解:“这世间哪有不守财的,算了,反正是你的,给就?给。” “好了,这酒可是我派人辛辛苦苦买来?的,喝完就?没有了,我酒量不好,你多喝些。”萧莫辛大方的很。 “嗯。”江鸢又喝了几杯。 等三壶酒差不多喝完,江鸢半醉,脸颊泛红,萧莫辛起身将她扶起,“喝醉了,我们回里面睡觉好不好?” 江鸢胳膊被拉着搭在?萧莫辛肩头,她盯人笑?了两声,另一个胳膊也搭了过去:“今晚这饭,谢谢你,我吃的很开心。” 萧莫辛顺势搂着她的腰,鼻尖挨了挨江鸢的发热的唇瓣,“我知道了。” 两人慢悠悠回到寝卧,萧莫辛将江鸢放在?床上,正在?给她拉被子时,外面小玉端了一盆温水进?来?:“皇上,水已经准备好了。” 萧莫辛声音沉下:“放下,出去吧。” 小玉放在?门口:“是,皇上。” 小玉离开永安殿,把所有的门全部关上,除了寝卧之外的烛灯全部熄灭,永安殿内陷入一片黑暗,两三盏烛灯亮着。 萧莫辛把金盆端进?来?,把随身携带的手绢扔进?去打湿,拧干后,转身走到床边坐下,帮江鸢擦拭脸颊和手指。 江鸢没有醉太深,她知道萧莫辛在?照顾自己,主动蹭着她的手:“能得到你的照顾,我真是三生有幸,就?算现在?死了,也当是值得,要是有下辈子,那便更好。” “我们这辈子好好的,要什么下辈子。”萧莫辛擦拭干净,把手绢拿回去洗了一遍,拧干拿在?手心。 江鸢回她:“说的是。” 萧莫辛安静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起身站在?床边,双手放在?腰间解开腰带,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乌黑的长发和白皙的肌肤相互映衬,好看?极了。 江鸢一下子来?了精神?,身体不由得发热发烫,双手撑着勉强坐起,目光想?看?,却又怕太过无赖,只能强迫自己抬头看?向萧莫辛:“你这是想?和同房吗?” “嗯。”萧莫辛解开最后一件内衬。 随着白色的丝绸落地,江鸢顿时瞳孔放大,头一次害羞的转过了头。 江鸢咳了声,“就?算要同房,也,也不至于这般吧,我可以自己帮你脱。” 萧莫辛放下两侧绑着的帷帐,哗啦啦的落下,她上床掀开被子进?去,以上位者的姿势,趴在?江鸢上方,长发从圆润的肩头滑落下来?,落在?了江鸢的胸口。 江鸢第一次见她这般,胆颤的想?后退,但后面根本无处可躲。 “你,你。”江鸢结巴着。 萧莫辛主动弯腰吻她,“怎么了,难得我主动一次,却这么害羞?” 江鸢躲闪着目光,不敢往她身前看?:“以往你不这般,今日主动的有些,有些让人害怕。” 最后一句,她几乎从嗓子咽说出。 萧莫辛再次地神?靠近,好闻的香气?掺着她信息素的味道,一下一下的萦绕在?江鸢鼻息间,扰的她心神?不安,身子发热,撑着的手慢慢拿起,扣住了她光滑纤细的腰肢。 触感一如既往的好。 江鸢上下抚摸着,渐渐忽略了害怕。 萧莫辛慢慢把江鸢压下,双手帮她脱下衣服,吻落在?唇上,舌尖相撞,熟悉的感觉传递过来?,江鸢闭上眼睛回吻,手臂用力,一个翻身,将萧莫辛反压在?身下。 酒劲开始上来?,江鸢红了脸,热了身体,她坐起来?自己脱掉衣服,抓住萧莫辛的手撑在?头顶,弯腰俯身吻上的唇。 萧莫辛主动回吻,甚至开始不安分?,江鸢被她的信息素影响,失了神?志,只顾埋头亲吻索要,发泄自己身心的欲/望。 中途萧莫辛睁开了眼睛,她抬手抱着江鸢的脑袋,眼眸慢慢沉下。 任由江鸢在?她身上留下各种痕迹。 —— 这一觉江鸢睡的格外沉,直到第二?日的下午才?缓缓醒来?,身子又乏又酸。 “哎呀。”江鸢在?床上哼唧着,装了酒的脑袋真是疼,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昨晚她是喝了多少啊。 “醒了。”萧莫辛推开门进?来?,手里还端了一个玉瓷碗,想?来?是沆瀣浆。 萧莫辛走过来?侧身坐在?床边,右手拿起玉勺,轻轻搅动着里面的汤汁:“昨晚喝了不少酒,起来?喝点沆瀣浆,解解酒。” 江鸢没有力气?回她,坐起来?靠在?一旁,等着投喂。 萧莫辛舀了一勺,递到嘴边吹了吹,才?喂给江鸢:“酒量也不怎么好啊,喝了三壶就?醉成?这样,下次还是少喝点。” “嗯。”江鸢乖乖张嘴喝下。 第一口喝下,清凉的味道沿着舌尖滑过喉咙落进?身体,江鸢浑浊的脑子一下子百年清醒了许多,还想?起了昨晚的一点事情。 江鸢眼神?锋利的看?向萧莫辛:“昨晚的清酒,你给我下/药了?” 这不算是疑惑,而是质问。 因为昨晚那酒是萧莫辛准备的,所以江鸢并没有起疑,可后来?越喝,她越觉得有一种熟悉的药味久久不散,这绝对不是清酒的味道,而像是民间的一种催/情/剂。 “是。”萧莫辛并未否认,重新舀了一勺喂给江鸢,神?情过于坦荡。 江鸢没喝,追问她:“为什么?” 第118章 萧莫辛从没有没想过要瞒江鸢, 她放下手中的沆瀣浆,说道:“我想要个孩子。” “孩子?” 江鸢听?到这两个字,瞬间酒醒大半, 脑袋也不晕乎混沌了。 她看着萧莫辛怔了片刻, 想明白后, 猛然坐直身子从床上翻腾起来,伸手扒开萧莫辛颈后的衣服看她的腺体。 腺体……已经被标记过了。 江鸢颤着放下手,现在才回忆起来, 昨晚萧莫辛不仅在那清酒里下了春/药, 还用了信息素, 所以自己才会那般失控。 至于昨晚是第几次标记她的,江鸢实?在是没有?印象, 因为她每次都?喜欢咬萧莫辛, 而标记也不过是张嘴咬下的事情。 江鸢瘫坐回去,双手捂着脑袋,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萧莫辛起身把沆瀣浆放在一旁的桌凳上, 折身回来时,居高临下看着她:“之所以瞒着你, 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是怕你拒绝。以前我是太后,要孩子着实?是在刀尖上行走,太过冒险, 可?现在我是皇上,要孩子继承皇位, 便?是理?所应当。” 江鸢不听?, 手掌滑下来捂住耳朵。 萧莫辛也不担心江鸢听?不到,继续说:“孩子生下来后, 我不会告知世人,也不会告诉她,她的娘亲是谁,她只需要知道她姓萧,母亲是萧国的开国女皇萧莫辛。” 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人就?决定了,还给自己偷偷下/药。 江鸢放下手,从床上光脚下来,站在萧莫辛面前直视她,怒声愤道:“那你怎么知道昨晚,我就?一定会标记成功,我喝成那个鬼样子,可?能连腺体都?找不到在哪。” 萧莫辛一如既往的平静:“是,你不行,所以你第一次失败了,但你不服气,一直到第四次标记成功才满意。” “我……”江鸢被堵住话头。 江鸢气得火冒三丈,又不能凶她,气得转过身子,双手叉腰,整个人一点就?炸。 这孩子哪能说生就?生啊,她又不是风筝,买回来玩玩,丢了就?丢了,大不了重新再买一个,这根本?是两码事。 在江鸢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手从腰间伸过来抱住她,后背贴来一个温热的怀抱。 江鸢下意识紧绷身子,偏头看她。 这个时候来苦肉计。 “并非真心骗你,那日你小院那般坚定说不要孩子,我怕试探你,你察觉到会起戒心。”萧莫辛双手在江鸢身前扣紧。 那日? 算起来怕是去边疆的前一日吧。 当时江鸢说的话,并非虚假,但也有?部分隐瞒,战场上刀剑无眼,若自己真的死在沙场,留她们孤儿寡母岂不是罪过。 江鸢宁肯自己死后,萧莫辛重新再找一位良人,也不愿看到她们无依无靠,女儿从小没有?娘亲,就?像自己这一生一样。 江鸢情绪明显平静许多,萧莫辛松开手,抓着她的胳膊,让江鸢坐在床榻上。 怕她气急攻心伤了身体,还是坐着休息比较好。 萧莫辛方才看不到,现在注意到她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丝,心中担忧,她皱起眉头,转身出去,让小山去上典膳局做些补气血的饭食送过来。 等折身回来,江鸢却已躺在床上,面朝里面,蜷缩着身子,不愿和?她讲话。 萧莫辛心软不忍,挨着床边坐下,拉过薄被轻轻给她盖到肩头:“若真怀了,孩子的事我会操办好一切,你要是想看她,随时都?可?进宫,我不会不让你见?她的。” 江鸢半晌不吭,许久后重新坐起来,认真看着萧莫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我们是明媒正娶,我岂会不愿与你有?个孩子?但你我身份有?别,我做不来她堂堂正正的娘亲,这和?我有?爹有?娘,但却像没有?一样有?何区别?” 萧莫辛毫不犹豫回答她:“生在皇家?,命就?如此,她既然享受了万人敬仰,自然也要失去一些,总不能什么都?要拥有?。就?像你一样,现在让你选择,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让你爹娘和?好,你回去陪在他们身边?” “我……”江鸢哑口?无言,随机反驳她:“你这是歪理?。” 萧莫辛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揉揉捏捏的安抚道:“好了,既然已经标记,就?不要想太多,万一你不行,我没怀呢?” 江鸢和?她犟嘴:“不怀最好。” 萧莫辛冷了脸色,抬手推着她的脑门?,一下子把江鸢推倒在床上,起身往外走:“等会儿典膳局会来送饭菜,记得吃。” 江鸢:“……” 就?她这样的母后,女儿得天?天?被气哭。 自从这日之后,江鸢每晚都?要来一趟永安殿,想知道她是否怀上,从她的期望来说,自然不怀上更好,让孩子少受些苦,但若不怀自己的,萧莫辛会找别人吗? 这两个问?题一来一回的纠缠着她,每天?纠结的愁眉苦脸,萧莫辛也看得她心烦,每每都?是直接忽视,眼不见?心不烦。 深夜,萧莫辛洗完澡回来准备躺下歇息,江鸢坐在床榻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腹部看,“你说,她已经在了吗?” “过几天?就?知道了。”萧莫辛走到床边,脱掉鞋子放在一旁。 “过几天??”江鸢主动掀开被子,往里面挪着:“过几天?太医就?能把脉把出来了吗?” 萧莫辛侧身躺下,看了眼她单纯真挚的眼神,没回答问?题,反而问?道:“你之前不是在都?城里号称纨绔子弟吗?喜欢了那么多姑娘,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江鸢连忙照顾着给萧莫辛掖好被角,“我只摸过人家?小姑娘的手,又没碰过。” “那你自己再想想。”萧莫辛缓缓闭上眼睛,歇息入睡了。 江鸢刚想再问?,低头一看她睡了,便?没敢再打扰,认真支着下巴思虑此事。 女子怀孕前有?什么前兆呢? 今夜月色明亮,帷帘没放,萧莫辛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她,唇角无意勾起,笑的宠溺,但以后孩子定不能交给她照顾。 十日后的清早,江鸢早早从永安殿起来和?萧莫辛一起忙前忙后,直到吃早膳的时候,她才语重心长?的说:“我觉得是怀了。” 萧莫辛喝了口?鱼汤:“何以见?得?” 江鸢甚是专注道:“你上次来月水是在一个半月前,若是推迟,便?是怀孕了。” “不笨啊。”萧莫辛轻笑着。 “那你是,真的怀了?” 江鸢伸手去摸萧莫辛的腹部,不敢相信这里真的会有?一个小生命在哪里。 萧莫辛打开走她的手,搅着碗中的热粥:“怀没怀,还要再过些时日才能确定,这时候先养着身子,万一呢,是吧?” 江鸢看着她的腹部移不开视线:“嗯。” 一个月后,萧莫辛被把出了喜脉,但她并没有?叫宫中的太医,而是让小玉把的。 小玉虽然习武,可?平日里也懂些医术,尤其是这简单的喜脉,她还是能把出来的。 萧莫辛收起袖子落在身前,厉声吩咐道:“此事绝对不可?外传出去一点风声。” 小玉双腿弯下跪在萧莫辛面前,低头道:“请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若有?一点风声透露,奴婢定当自杀谢罪。” “出去忙吧。”萧莫辛说。 小玉再次颔首:“是。” 萧莫辛缓缓抬手落在腹部上,眼神愈发柔情,这里有?她的孩子了。 晚上江鸢马不停蹄赶到永安殿,但就?算再怎么着急,到了门?口?,也得先让小山进去禀告过后,江鸢才大步跨着进去。 江鸢大步跨过永安殿的门?口?,二话不说关上门?,转身小跑到萧莫辛身前说道:“我给你把把脉吧,今日姚星云带我去医馆学习如何把喜脉,刚好能派上用场。” 萧莫辛看奏折的手被她拉过去放在手心,江鸢学着大夫把脉的样子,食指、中指和?无名指搭在萧莫辛的脉搏处。 她把着脉,萧莫辛却好奇的问?道:“姚星云怎么会带着你去把脉,你怎么和?他说的?” 江鸢还在摸她的脉象,被这么一问?,连忙解释说:“我没有?和?他说,是姚星云的夫人被把出了喜脉,他也想学学,于是就?把我拉上了。你放心,我不傻,每次进宫都?是熄灯歇息后,或者和?管家?说出来听?曲,更别说怀孕这么大的事情了,我没和?任何人提过。” “那就?好。”萧莫辛悬着的心放下。 江鸢专心给她把脉,大夫说,平脉的特征是节律均匀,脉象比较平和?,而喜脉的特征是如行云流水,一汩汩的涌来,比较欢快,三指指腹会有?鼓动的感觉。 咚,咚,咚。 这脉象怎么和?大夫说的一样。 所以,这是喜脉…… 江鸢难以掩饰的震惊从眼神从流露出来,她不敢相信道:“你,真的怀了?” 萧莫辛笑着:“你不是把出来了吗?” 萧莫辛把手拿回来,继续看奏折:“今天?让小玉看了看,她也说是喜脉,此事目前你知,我知,还有?小玉知,切莫让旁人知道了,等她出生了,才能公之于众。” “好。”江鸢还在恍惚中。 她竟然就?这样一不小心当娘亲了。 江鸢不可?思议的慢慢蹲下,不顾萧莫辛的阻拦,趴在她的腹部,用耳朵贴上:“你说,她现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什么? 萧莫辛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无奈的伸手抓住江鸢的发髻,忍着说:“这才一个多月,人形都?还未必成,若是能听?到你说话,我生的岂不是一个怪胎。” 江鸢不乐意:“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女儿。” 萧莫辛松开手:“你之前不是不愿要吗?怎么却这般爱护了。” “那你都?已经怀了,我能怎么办,总不能说我孩子的不是。”江鸢继续趴上去听?,“你别说话,我再听?听?。” 萧莫辛:“……” 第119章 新朝建立之?初, 萧莫辛并没有对前朝之人赶尽杀绝,保留了大部分江家人的血脉,就连她朝堂上的政敌江郑平都没有杀, 至于原因, 和江鸢无关, 她是为了江正清。 江正清这些年一直在边疆守关,劳苦功高,杀了江郑平, 江正清若是心生恨意造反, 到时边疆叛乱, 又将是一场血战,而且她更不可能让江鸢去边疆平叛。 江郑平只能留着, 但萧莫辛暗中消减他的权力, 只给了一个虚职。 另外,她下旨将江正清调回都城。 他劳苦功高,可?在边疆又功高盖主, 留在那里?,终究是隐患。 始元元年十月, 各地陆陆续续叛乱, 反抗萧莫辛篡取江氏王朝,骂她是窃国贼。 先前?平定边疆战乱之?时,江鸢曾推荐了一些边疆可?用的将士, 萧莫辛让她一一详说这些人的性情,打算用他们去平叛。 第一, 这些人在边疆的时候常年不受江家人重视, 受的苦要比得?的功多,心里?有怨气, 第二,他们常年在边疆作战,心狠手辣,手起刀落,用他们平叛再合适不过。 于是在十一月,萧莫辛亲自监督国库,整顿军队,一连提拔几十人出?兵平乱。 上官昭也被安排前?去平乱,不过他去的主要目的是监战以?及奖惩,除此之?外,萧莫辛还派了殿前?司一万人马去平叛。 这是萧莫辛对姚崇的试探。 先前?他一直跟着江怀负,想一家独大,如今改了新朝,萧莫辛需要知道姚崇的心究竟是在前?朝,还是在她这里?。 姚崇何尝不知道萧莫辛的意思,但如今人在屋檐下,江家又大势已去,为了保存姚家,他只能听从萧莫辛的吩咐,出?兵平叛,并且还要打出?一定的成就。 平叛之?时,萧莫辛派人看守长公主府,把江鸢禁足在郡主府,不许外出?。 都城内明明人心惶惶,但萧莫辛依旧正常上朝,安抚民生,仿若对叛乱一事置若罔闻,朝中的大臣们那是打心底里?害怕,胆战心惊,这位皇上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散了朝,萧莫辛留下朝中几名?大臣前?去宣德殿,其中就有林耀。 林耀是反对萧莫辛改朝的人,也曾在朝堂上公然说过此事,但萧莫辛并没有生气,毕竟林耀是前?朝的亲臣,有此心态正常,不过只要能给她办事就行。 于是萧莫辛特意对林耀说:“前?朝之?时,朕只是太后,你却言听计从,肝脑涂地,如今换了新朝,朕是皇上,你却不愿意了?怎么,你不是一个忠君之?臣吗?” 林耀回道:“您这是巧言令色。” 萧莫辛也回他说:“朕是巧言令色,但朕一直都为百姓做事,减赋税、减徭役,惩治贪官、恶官,赈灾救灾,全?部亲力亲为。林大人,你自诩是个父母官,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在当?一个父母官,还是在当?一个只愿忠于天子的忠君之?臣?” “这……”林耀一时间无话可?说。 萧莫辛:“若是林大人现在想不明白,还是回去好好想想,等你想通了,再来见朕。” 林耀深色沉重的离开了宣德殿。 萧莫辛见完林耀,又见了朝中的其余几位大臣,和她们商议朝中的一些事情,等回到永安殿,已经?到了午时。 小玉让尚膳局那边准备了午膳,等萧莫辛回来后,午膳也已经?到了永安殿。 “回来了。”江鸢起身迎住她。 这几日江鸢对外是说被禁足在郡主府,但实际上她只有白天在府中,晚上都在永安殿。 江鸢上前?扶着萧莫辛的胳膊,关心她腹中孩子:“虽然现在天冷,你穿的多看不出?来,但也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每天还这般疲惫,有些事该放下,还是要放下。” “那你要帮我吗?”萧莫辛有意问她。 江鸢扶着她坐下,把人参燕窝粥端到跟前?,轻轻搅动热气:“我现在被你禁足在郡主府,能帮你做什么?出?兵平叛,还是像江郑平一样?,在朝中摄政?” 江鸢舀起一勺粥慢慢吹凉,等递到萧莫辛嘴边时,才发现她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嘴唇还有若无若有的笑意,挺瘆人。 下一秒江鸢反应过来,试探的问道:“您,不会是真的想让我摄政吧。” “嗯。”萧莫辛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把粥递到自己嘴边,张口慢慢喝下。 味道不错,对身体也好。 萧莫辛自己接过江鸢手里?的粥,轻轻舀一勺吹着说:“如今文武百官还需安抚,用他们每个人之?前?,我都要深深思虑一番才能下决定,实在是头疼。唯有你,是我最放心的,所以?我打算提拔你为宰执,权倾朝野,做起来事来要比我简单轻松许多。” “你不怕我反?”江鸢给她夹菜。 萧莫辛这次反应倒很平常:“我腹中有你的女儿,你若是反了,复辟大梁,等江永承坐上皇帝,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杀死,连带腹中的孩子,你愿意吗?” “那自然是不愿。”江鸢细心挑选着鱼刺,“再说了,我对江家人没什么感情,当?然是你和孩子更重要,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如果真的做了宰执,不仅能为你分忧,关键是能让你好好养身体。” 萧莫辛嗯了声,乖乖把粥喝完。 早在先朝的时候,萧莫辛就想把徐蔺之?除掉,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除掉他,不需要找任何理由,只需一个告老还乡。 晚上戌时,萧莫辛还在看奏折以?及平叛的战报,江鸢看不下去,起身走过去,将她手中的奏折拿走,弯腰把人抱起。 江鸢冷脸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不许再看那些奏折。你若是实在放心不下,我在旁边一字一字给你念出?来。” 萧莫辛被迫靠在她怀里?,笑道:“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有了女儿后,你倒细心百倍,还知道给我念奏折。早知如此,我就早些怀孕,让你进入朝堂。”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江鸢慢慢把萧莫辛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之?后她折身回去,把高凳搬到床边,又去把萧莫辛没有看完的奏折全?部搬过来,说道:“你没有怀孕时,我也对你关心备至,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是吗?” 萧莫辛侧过身子笑意盈盈的看她。 江鸢翻开第一本奏折,先给她看一眼:“这是邳州的战报,说打的不错,差不多已经?平叛结束,所有贼人全?部除掉。” “嗯。”萧莫辛认真听着。 江鸢拿起红笔批阅,批阅过后,依旧拿过去让萧莫辛看,毕竟她是皇上,再怎么信任自己,还是要让她过目一遍。 江鸢把批阅过的奏折放在旁边,拿起第二个奏折打开,也是打了胜仗的战报,看来此次平叛,这些人为了取得?军功,在军中站立脚跟,一个个都还挺拼命。 批阅过后,放在一旁。 有江鸢帮她处理朝中政务,萧莫辛的确轻松许多,原本要看一晚上的奏折,不到半个时辰便?批阅结束。 江鸢把所有批阅过的奏折全?部放回原处,洗过手后,回到寝卧脱鞋上床,躺在另外一个被窝里?,她怕自己睡姿不好,晚上睡觉碰到萧莫辛,所以?单独腾了出?来。 寝卧内慢慢安静了下来,萧莫辛听着外面?萧瑟的风声,想了些什么,扭头看向江鸢,却发现她侧着身子,一直在看自己。 江鸢以?为她有事要和自己说,凑过去关心道:“想喝水,还是想出?恭?” 萧莫辛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住江鸢的胳膊,柔声道:“今天晚上能抱着我睡吗?等我睡着了,你再回去。” “好。”江鸢一点?都不拒绝,抬手掀开萧莫辛的被子钻进来,把她抱进怀里?,手不敢搭在腹部,只能抓着她的手。 江鸢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萧莫辛躺在她温暖的怀里?,闭上眼睛时,一滴热泪从眼角慢慢滑落。 这算是三生有幸吗? 今晚夜里?起了风,吹得?呼呼作响,但萧莫辛在江鸢怀中很快便?睡着了。 江鸢时不时关心的看着怀中人,约莫一炷香后,见萧莫辛睡着了,她慢慢退回自己的被窝,但拉着的手没有松,怕她半夜惊醒,以?为身边没人。 翌日,萧莫辛上朝,她以?徐蔺之?懈怠职责,勾结前?朝之?人为由,罢了他的官职,并且牵连九族。 徐家九族人,皆不可?在朝中为官,除了心系百姓的好官之?外。 萧莫辛之?所以?不杀了他,也是在告诉其余有反心执人,她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皇帝,但是若触碰到底线,定当?格杀勿论?。 刚罢了徐蔺之?,萧莫辛便?立刻提拔江鸢为宰执,朝中文武百官听到时,一个个都觉得?甚是不可?思议,在朝下议论?纷纷。 这江鸢是长平王的女儿,还是先朝郡主,让她做新朝宰执,万一她有反心…… 萧莫辛对此解释说:“江大人平岭南、安边疆,又多次冒死谏言,朕喜欢这样?的忠臣,更何况她已经?是不是前?朝的郡主,而是朕的宰执,朕应当?重用。” 江鸢被召见至朝堂上,她身着红色官袍,手持朝笏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来,可?谓是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她跪下大声道:“微臣,定当?为皇上和百姓竭尽全?力,不枉皇上盛恩。” 萧莫辛:“好,朕期待宰执大有作为。” 江鸢从地上起来,转身走到朝堂上所有文官最前?面?,慢慢转过身子,从今日起,她就是这文官之?首。 第120章 进入凛冬, 各地战乱减少了许多,萧莫辛借此大赦叛乱,凡有悔意之人?, 皆可签下悔意书, 返回家中陪家人过年。 为了不让受到悔意之人遭到叛军报复, 萧莫辛特?意让各地官员里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说放了他?们出去, 是想让他?们过个?年, 没别的意思, 你们要是明年再反,可以继续用他?们, 要是杀了, 以后能用的人越来越少。 各地叛军听到这番话,有感?动的,也有骂萧莫辛使苦情计, 挑拨离间。 不管如何,各地叛军情绪被安抚不少。 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 整个?宫内都铺满了白色的雪花, 红墙白砖甚是好看。 萧莫辛已怀胎五月,开始显怀,但?她坐不住, 穿了件厚重的披风,让小玉搀扶着在宫中散步散心。 江鸢刚好进宫中有事要禀告, 没想到在去宣德殿的路上遇见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 萧莫辛笑着,在雪地如盛放的玫瑰, 而江鸢握着奏折大步走来,靠近时,低声叱责道:“如此大雪,路上甚滑,怎么还出来,要是不小心摔倒怎么办?” 萧莫辛攥着小玉的手,提了提解释说:“有小玉在,你还怕我摔了?” 江鸢没吭声,走到萧莫辛跟前,把手中奏折双手递上:“这是两广地区加急送来的文书,上面说自从上次岭南平叛,重新安置两广,再加上皇上的一些英明举措,今年市舶司所收高达百万贯,已经是史上之最。” “竟然?这般好?”萧莫辛真是意想不到,接过奏折,打开看着里面的内容。 江鸢回道:“两广临近海边,海上贸易频繁,所得之税自然?不低,恐怕把整个?两广地区的官员都给喂饱了,也能?留下许多,看来当初你去岭南这一行,的确是应该的。” 萧莫辛合上奏折还给她:“虽然?喂饱了,但?我们也要赏,不能?让人?家白干。这批银子非常重要,从两广运送到都城的时候,让禁军安排一马兵马接送,同时吩咐各道禁军,让他?们再抽调一万兵马,沿途护送。” “是。”江鸢接过奏折。 公?事谈完了,江鸢跟在一侧,陪萧莫辛在宫中转悠,脚下的大雪被清理在两侧,走起来非常方便?。 两人?走了一会儿,萧莫辛突然?说道:“先朝那位太皇太后,我打算安排她回老家,毕竟是前朝的太皇太后,一直在宫里住着算什么?我看着也心烦,她也提心吊胆。” “可以。”江鸢赞同。 这太皇太后在宫中待了十几年,从未踏出过宫门一步,当初她本想在梁文帝死后,利用小皇帝临朝听政,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萧莫辛,所有计划都归为一场空。 看着她现在的模样,有时候江鸢在想,如果萧莫辛失败了,恐怕那位前朝太皇太后的下场,就是萧莫辛的下场。 江鸢想着,问她道:“那,永承呢?” 他?是大梁最后一个?皇帝,说是不将其赶出宫内,可也算一种间接的软禁。 萧莫辛:“永承?继续留在宫中吧,他?娘生前与我是好友,他?也是我一手养大的,说杀就杀了,我到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他?的娘亲,不过前提是,他?得安分。” 不安分的人?,情分再重,留着也是祸害。 江鸢明白她的意思。 话说到这里,萧莫辛又多说了一句,她吩咐小玉:“小玉,等会儿你去给宫里的人?传几句话,所有宫人?要对他?客客气?气?的,谁要是在背后嚼舌根,朕就割了谁的舌头。” “是,皇上。”小玉领命。 今年过年,萧莫辛吩咐把宫内上上下下装饰的喜庆一点,毕竟是第一年,要过的与众不同,方能?彰显威严和大气?, 萧莫辛还宴请了文武百官带着家人?一起进宫,无论?男友老少都可以跟随入席,各种山珍海味,好吃好喝招待,位置不够了,就让人?摆放大圆桌,挂上红灯笼。 一时间,宫内歌舞升平,莺歌燕舞,热闹非凡。 江鸢家中没什么人?,她带了师公?和杜晓婉来,两人?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宫中宴席,还是坐在江鸢身边,抬头一看就是皇上的圣颜,紧张的连吃饭都不太自然?。 江鸢哎呦一声,给她们夹菜:“让你们来,是过年吃饭的,不是干坐的。今日王宫内做的饭菜可都是山珍海味,民?间吃不到,你们要是不吃,那可就浪费了。” 杜晓婉和师公?这才动了筷子。 中途,江鸢起身过去江怀负身边,抱了抱小表妹,她穿着红色的棉袄,脑袋上扎了两个?小丸子,抱着甚是可爱。 想来她和萧莫辛的女儿也应当是如此。 江怀负提了提女儿的衣领,和江鸢说:“鸢儿,今年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婚事了。” 她的年纪,早已过了成婚的时候,身边还有不少人?要给她介绍。 江鸢低头喂着表妹糕点,抬头看向江怀负:“我对成婚一事没有什么想法?,这一辈子前半生过得乱糟糟的,每一步都走的猝不及防,之后想慢慢来。” 江怀负颇为感?叹,她叹了口气?:“是啊,事态的变化总是超出我们的想象。” 大梁王朝的那些记忆还历历在目,仿若就在昨天,没想到一转眼,竟变了天,当初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皇嫂竟有这般心思和野心,兵不血刃便?…… 江鸢知道江怀负不甘,心中偶尔还想着复国?一事,但?萧莫辛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表妹在怀里吵闹的要去找娘亲,江鸢松开手,她跑着去了林霜怀里,林霜抱住她,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江鸢理了理衣摆,和江怀负说了一件事:“姑姑,你知道皇上当初为什么反吗?” “为什么?” 难道不是皇嫂自己的野心吗? 江鸢把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告诉了她:“皇上曾经和我说过,十几年前她嫁给梁文宗大婚那天晚上,梁文宗曾捅了她一刀,那到刀捅的很深,差点要了她的命。” “你,你说什么?” 江怀负满脸不可相信,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再说,这怎么可能?? 江鸢轻笑:“这件事可能?很少人?知情,但?姑姑应该知道,那时候宫中说皇上和前朝一位太医的事情,那位太医之所以和皇上亲近,就是因为,她在大婚那晚救了皇上。” 江怀负震惊无措,整个?人?都在发抖。 皇兄竟然?,竟然?捅了皇嫂一刀。 “所以姑姑,所有一切种下的果,皆是有因的。”江鸢说完这句话,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待着。 嘭,漆黑的夜色中绽放出一束烟火,接着更多的烟花在宫内如数绽放。 所有人?仰头看去,脸上挂着笑意。 今夜的烟花,要比以往都要壮观,整个?天空都是绚丽的亮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就连跳舞的舞女,萧莫辛都让她们停了下来,一起欣赏此时此刻的盛况。 百姓应当与她一起欢庆。 等晚宴结束已经很晚了,这次江鸢没有直接留下,而是先把师公?和杜晓婉送回来,她在家中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才往返折回永安殿,陪萧莫辛一起过年。 萧莫辛知道她会来,虽然?眼皮打颤的厉害,但?还是坚持着没有睡。 外面不知不觉又下了一场雪,江鸢冒着风雪前来,到门口时,她没立刻进去,而是先脱了棉裘把雪拍掉,站在暖炉面前,把身子暖热了,才去寝宫里面见萧莫辛。 萧莫辛怕睡着,拿了一本书在看,听到门外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 江鸢先敲了敲门,才推开进来,看到屋子里烛灯映亮,她半依靠在床头,手里拿了一本书,像是一直在等自己。 “这么晚,就别等了。” 江鸢走进来,关?上门,然?后检查了一遍门窗,确认没有漏风,才折身过来。 萧莫辛神色温和:“要等的。” 江鸢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她,笑了一声,解开腰带走到衣架前,将衣服挂好。 之后她又站在暖炉前,暖了暖身子。 江鸢回来后,脱鞋翻身上床,手伸进被子里摸着她的腹部?,心里突然?间又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不真实,但?又是真的。 萧莫辛抓住她乱摸的手:“今天晚上和江怀负说什么了,看你后来情绪都不太对了。” 晚宴上的上千人?,萧莫辛在乎的只有一个?人?,不算监督,只是忍不住想看她而已。 “聊了些家事,她提了一句我成婚,被我搪塞过去,后来我把当年梁文宗在大婚之夜捅你一刀的事情告诉了她,她很震惊,但?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反。”江鸢说。 萧莫辛轻轻抚摸她的手掌,外面风雪寥寥,听起来有些瘆人?:“我不在乎江怀负的想法?,她也不必在乎我想什么,若不是因为你念情,我想,我不会留着她的。” 江鸢笑着叹口气?:“这种话怎么说的这么随意,大过年的,咱不提了。” 萧莫辛见她故意打着哈哈,直白问道:“我话说的难听,你心里难受,为什么不肯反驳一两句,因为我怀着我们的孩子吗?” 被她这么一问,江鸢还有些吃惊,她低头埋在萧莫辛的肩头,如实说:“别乱想,和孩子无关?,前朝的有些人?对我来说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但?对你来说,是随时可能?造反的叛贼,我太护着,你心里会起疑心,但?又因为我,你不能?随意杀了,所以不如不提。” 萧莫辛心里涌来愧疚和心疼,侧身抱着她:“对不起,对不起。” 她接连说了两声。 这些年,着实亏欠她不少。 江鸢抬头亲了她一下,笑道:“不用道歉,当初没有你把我从江家救出来,也不会有我现在,只是我可以提个?意见吗?” “你说。” 萧莫辛现在什么都能?答应她。 江鸢说:“等孩子出生以后,我们多出宫走走好不好,我也想和你,和孩子一起在外面赏赏花,看看风景,体会一下……” 后边的话江鸢突然?说不出口了,有些矫情,还有些异想天开。 萧莫辛知道她没说话的话是什么,点头道:“我答应你,你想去我们就去。” “好。”江鸢亲了亲她。 两人?相拥着歇下了。 第122章 第122章 如今宫里多了位皇女, 整个王宫都热闹了?起来,唯独东宫冷冷清清,除了冯正偶尔去一次, 便再无人踏入一步。 江永承早些时候还能心安理得住在东宫, 现在母后有了?孩子, 自己?再居东宫就是鸠占鹊巢,他?住了?十几年,也该腾出来了。 于是在百天宴过后, 江永承主动找到萧莫辛说了此事。 萧莫辛念在他娘亲的情分上?, 并没有答应江永承的请求, 但江永承为了?让萧莫辛答应,直接跪在了她跟前哀求。 萧莫辛不得已说道:“既然你不想住在东宫, 那便搬去长乐殿。” 长乐殿原先是江怀负的住所, 她成婚后搬出?去,这地方便空着了?,给?他?住正好。 江永承磕头谢恩:“谢过母……谢过皇上?。” 他?改称呼停顿的那刹那, 萧莫辛难得闪烁了?些眼眸,想起了?他?刚出?生时被?自己?抱在怀里的情形, 岁月还?真是不等人啊。 江永承离开后, 江鸢从里面走出?来,问道:“看的出?来,他?想离开王宫。” 萧莫辛抬头看向她, 继而?侧身端起身侧的热茶:“离开后,他?是去找江郑平、江怀负, 还?是找你?一个前朝的落魄皇帝, 走到哪都是别?人唾弃的存在,在宫里我还?能护着他?, 等他?成婚了?,再离开也不迟。” 江鸢叹口气:“您这话说的可真是滴水不漏,你担心的怕不是永承会不会受人唾弃,而?是前朝人是否会利用他?叛乱。” 萧莫辛笑着喝了?口茶:“幸好你是我女儿的娘亲,不然还?真是难办啊。” 江鸢摇摇头,笑而?不语。 —— 萧莫辛身子彻底恢复后,精神气也好了?许多,现如今又正值夏日?,都城里荷花开的很好,江鸢想带她出?去转转,但女儿在宫中她不放心,带出?来更?不放心。 于是不得已,江鸢只能让人在花园中移植了?些荷花,让她每日?在花园中看。 萧莫辛在宫里待的甚是无聊,从荷花池开始挖的那天,就在一旁看着。 那些挖荷花池的工匠,见皇上?每日?都要前来监工,那是半点懒都不敢偷,原本计划三天挖好的荷花池,不到两?天便完工。 之后引水、移植荷花,更?是用了?不到一天,一整片池水都种满了?娇艳的荷花。 萧莫辛每每上?完早朝,都会来这里坐半个时辰,散散心。 江鸢偶尔也来陪她看看,但很多时候在旁人的眼中,两?人是在为朝政争吵不休。 萧莫辛性格狠戾,做事只需达到目的,不顾事后后果,也不管为了?一个人,死了?多少?人,而?江鸢又是个心软的主,所以在外人眼中的吵架都是真的。 这日?,江鸢因为科举一事和萧莫辛争吵了?起来。 今年科举,开封府正在举办考试,萧莫辛为了?选拔优秀的人才为朝廷所用,下了?严令,凡有舞弊之人,全部压入大牢。 江鸢觉得这些学子虽有舞弊之嫌,但罪不至死,将他?们赶出?都城便可,大牢不是那些细皮嫩肉的学子能待的地方。 萧莫辛厉声?道:“学子品性不行?,就算是状元又如何??进了?朝廷,他?贪污、为官不正,早晚都是朝廷的蛀虫。我只是在用他?们警告那些学子,品性和能力一样重要,舞弊得来的东西,我会让他?们一一加倍还?回来。” 江鸢见她这般执着,对学子舞弊一事不再过问,全心全意把心思放在科举上?。 深夜月明,永安殿里熄了?烛火。 这些时日?两?人因为科举一事,闹了?脾气,江鸢一连几日?都没有来永安殿。 萧莫辛知道她在生气,所以晚上?特意让小玉亲自去请。 江鸢来了?后,本想不搭理萧莫辛,没想到她竟用美人计,直接把江鸢拉到了?床上?。 自从怀了?元儿之后,两?人许久没再同床过,最?多亲一下脸颊。 现如今她这本主动,江鸢很快便消了?气,抓着萧莫辛的手,低头慢慢沿着她的锁骨亲到侧颈,所到之处无不留恋。 萧莫辛伸出?细挑的胳膊,轻飘飘搭在江鸢的肩头,回应着她的吻,吻了?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顺带问她道:“科举一事,为什么要宽恕那些舞弊的学子?” 科举事关重大,江鸢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萧莫辛觉得此事她怕是有难言之隐。 江鸢事做到一半,被?突然问话,她从被?子里爬出?来,用胳膊支撑着身子说:“有个学子,家徒四壁,寒窗苦读十年,花光了?家里卖地的钱财,才到了?都城参加科考。如果考不上?,他?回去无颜见父母,家里也没有一亩良田,一家人只能等死,要是再被?抓入大牢,怕是……” 萧莫辛心中了?然:“难怪你那么护着,不过这样的人爬的越高,心中的贪念也就越深,你为他?好,他?不一定念着你,所以要记得斗米恩,升米仇,别?太善良了?。” “嗯。”江鸢心里明白。 萧莫辛抬手拉了?拉被?子盖在她的肩头,“你给?了?他?银两?吗?” 江鸢抬眸看萧莫辛:“他?从大牢出?来的时候,给?了?十两?,我让他?回去好好读书,等三年之后再来参加科举。” 萧莫辛抱住她:“希望他?能念你的情意,三年后,好好考试,成为有用之人。” “嗯。”江鸢低头重新?吻上?。 两?人没再说别?的事情,专注今夜。 今晚的月色在夜空里眷恋温柔,江鸢也学着这份温柔在床上?哄着萧莫辛,和以往不太一样,萧莫辛感知到了?,中途睁开眼睛看她,满眼爱意和浓情蜜意。 江鸢无意中抬头看见她的望向自己?的眼神,轻笑一声?,俯身上?来吻向萧莫辛的眼角,温热暧昧,有几分不真实。 萧莫辛笑了?声?,紧紧抱住江鸢。 —— 进入腊月,天气寒冷,元儿发了?高烧,萧莫辛担心的几夜没有睡着,宫里的太医治不好,被?萧莫辛罚跪在殿外,几乎快要被?大雪淹没,冻的瑟瑟发抖。 江鸢不得已出?宫去药铺找了?秦沐翎。 前两?年她成婚,生了?个女孩,比元儿大一些,如今已经一岁多。 秦沐翎打开药铺门,看到江鸢时,神色明显一滞,应当是没想过江鸢会来。 江鸢直言道:“元儿发了?高烧,太医们束手无措,我来请你进宫看看元儿。” “好。”秦沐翎折身回去,拿了?一个药箱,把所需的药材装进去,随后又进里屋说了?两?句话,她加了?件棉裘出?来。 江鸢请她坐上?马车,两?人前往王宫。 路上?时,江鸢和秦沐翎对坐,却各自转开目光,相对无言。 江鸢一路带她到永安殿,那些太医还?在门口跪着,其中一个已经晕倒,她走到小山身边,说道:“让这些太医都回去吧,皇上?那边我来说,跪着也解决不了?问题。” “是。”小山去叫了?宫人过来,把晕倒的太医抬回去,腿跪麻的太医扶回去。 秦沐翎进到殿内,婴儿的哭啼声?四处回荡,她刚想跪下行?礼,萧莫辛冷声?道:“免了?,赶紧去看看元儿的病情。” “是。”秦沐翎提着药箱过去。 元儿生病,萧莫辛这几日?性情大变,对谁都是这般模样,江鸢也不敢招惹半分。 秦沐翎问了?奶娘元儿如何?感染风寒,又给?她把了?脉,确认病因后,走到桌案前拿起纸笔写下药方,并叮嘱道:“一定要熬制一个时辰,然后加半碗温水。” “是。” 小玉领了?方子,亲自去太医局抓药。 太医局那边去熬药,秦沐翎脱下身上?的棉裘,洗了?手,在暖炉面前暖过手,走到元儿跟前,伸手去按摩她风池、大椎、肩井等穴位,慢慢的,元儿身体出?了?汗水。 一个时辰后,太医局熬好的药端过来,小玉先拿出?银针试了?毒后,才递给?秦沐翎。 秦沐翎双手接过来,用玉勺舀了?一勺倒在手背上?,确认可以让元儿喝,她才走上?前,让人抱起元儿给?她喂药。 萧莫辛心疼女儿,自己?过去抱起哭红眼睛的元儿,抓住她白乎乎的小手安慰说:“元儿不哭,喝完药就好了?,元儿乖。” 秦沐翎慢慢把药喂给?元儿,但她只喝了?一点,其余的都吐了?出?来。 “我来。”萧莫辛皱着眉头把元儿重新?抱好,接过秦沐翎手中的玉勺,舀了?一勺,一边哄着,一边把药喂进去。 元儿喝着哭着,两?只小手乱抓,扒拉萧莫辛不想喝。 勉强让元儿喝了?一些后,秦沐翎上?前说道:“皇女还?小,喝这么些够了?。” 萧莫辛把药勺放进药碗,拿出?手绢轻轻擦拭元儿嘴角的药渍,起身把她竖着抱起来,柔声?哄着,元儿渐渐不哭了?。 萧莫辛在寝卧里面哄孩子,江鸢叫了?秦沐翎出?来,问她道:“皇女的病情严重吗?还?是说,只是普通的风寒。” 秦沐翎回道:“原本是普通的风寒,但皇女幼小,只喝药不太行?,所以我给?她按了?几个穴道,出?过汗后就好了?。” “那就好。”江鸢终于放了?心。 为了?能够彻底治好元儿,萧莫辛把秦沐翎留在了?宫中,差不多喝了?三天药,元儿高烧退去,又恢复成奶呼呼的小团子。 这三天都是萧莫辛亲自照顾。 元儿的风寒退去,秦沐翎也离开了?,江鸢送到她宫门口。 周围没人,在上?马车之前,秦沐翎和江鸢说:“元儿的眼睛很像你,又明又亮,还?很有精气神,以后定是个好看的姑娘。” 江鸢并不诧异她能猜到,元儿是自己?和萧莫辛的孩子,笑着搪塞道:“我看着更?像皇上?,尤其是笑的时候。” 秦沐翎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低头笑了?下,转身坐上?马车离开了?。 江鸢转身回到宫中。 —— 又是一年的盛夏,还?是乞巧节。 百姓得知皇上?喜欢荷花,今年特意在护城河里种了?荷花,放眼望去,都是五颜六色盛开的荷花。 晚上?的时候,江鸢怀里抱着元儿跟萧莫辛一起出?宫赏花,两?人都戴了?面具。 元儿今年两?岁,已经会喊母后,手里抓着拨浪鼓,依在江鸢怀里,目不暇接的看着宫外的景色,脑袋也像拨浪鼓一样乱转。 萧莫辛看她一眼,觉得甚是可爱,情不自禁的伸手拉住她的小手,问道:“元儿,外面好玩吗?” 她点点脑袋,抓紧萧莫辛的手指,声?音糯糯的,“好玩。” 江鸢也觉得女儿可爱极了?,托着她的小脚说:“那以后我们多出?来玩好不好?” “好。”她松开萧莫辛的手,搂住江鸢的脖子,吧唧亲了?她一口。 江鸢顿时笑的乐不可支。 萧莫辛在旁边小声?的哼唧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吃谁的醋。 三人走了?一会儿,找了?个最?近的勾栏瓦舍走进去,买了?张听曲的位置坐下。 萧元第一次见这么多人,害怕的站起来蹬着江鸢的腿,小胳膊抱着她。 江鸢安抚她:“没事,有我在,元儿不用怕,你看台上?唱戏的,他?们都是表演杂剧的,你看,还?有变脸呢。” 萧元这才蹲下坐在江鸢腿上?,认真看。 萧莫辛伸手给?元儿理了?理领子,说道:“你这么惯着她,小心以后恃宠而?骄。” “有你在呢。” 江鸢看她一眼,她这个当母后的,岂会看着女儿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萧莫辛不吭声?了?,专心看戏。 看完杂剧,几人起身离开。 江鸢提前定了?雅间,是上?次遇见姚星云和杜晓婉那家酒馆,雅间外面是池塘,今年里面也特意种了?荷花,非常漂亮。 到了?雅间里面,小山和小玉也进来了?。 江鸢方才去点了?菜,点的都是萧莫辛和元儿喜欢吃的,至于小山和小玉,江鸢让她们两?个随便点,她负责结账。 小山高兴的合不拢嘴。 堂倌敲门来送菜的时候,小山在门口接过,把饭菜送了?进来。 六菜两?汤,江鸢让萧莫辛吃,她负责照顾元儿,但萧莫辛吃着,也会喂她一口。 小元儿不挑食,喂什么吃什么,乖乖的也不乱动,偶尔喊一声?母后,她喊江鸢是宰执大人,萧莫辛打算等她大一点了?,再告诉元儿这件事,现在还?不是时候。 吃完饭,元儿困乏了?,江鸢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小玉在床边守着。 江鸢直起身子,看到萧莫辛一直在旁边守着,她上?前牵着萧莫辛的手走出?去,到望台边,“这些荷花都是百姓为你种的。” 萧莫辛抓紧她的手:“为什么?” 江鸢伸手揽住萧莫辛的腰肢,把人抱在怀里:“因为不知谁传出?来说,当今皇上?喜欢荷花,所以今年池塘和护城河里都种了?荷花,你护百姓,他?们也护你。” “嗯。”萧莫辛歪头靠在江鸢肩膀上?。 今日?乞巧,都城里热闹非凡,年轻男女身着新?衣走在街道,在各个高楼亭台聚会,赏花欢乐,一片祥和繁华之貌。 嘭,东边的角落里,不知哪户富人家突然放起了?烟花,流光溢彩,翩翩起舞,争相绽放,下面的百姓都驻足看了?过去。 趁着绽放的烟花,江鸢拥着怀中的萧莫辛,和她对视一眼后,低头深情吻去。 五彩斑斓的烟花映在两?人脸上?,皆是幸福。 此生这般,便已足矣。 第123章 故事终。 第123章 元儿?大了一些后, 更加懂事,不用提醒,自己就早早起来读四书五经, 练习写字。 当年萧莫辛逼着江永承写字, 写了多年, 依旧写的不堪入目,但元儿?五六岁字迹已经写的稳重好看许多。 正因此,萧莫辛从不避讳让元儿了解朝中政务, 甚至偶尔还?会问她一两句, 元儿?心思渐渐的比同龄人深沉了几分, 偶尔在宫中见到朝中大臣,不仅能认出?脸, 还?能叫出?官职, 聪明机智的惹人爱,就连萧莫辛和江鸢为人母的都自愧不如。 不过自从在元儿?两岁的时候,带她去看了那场戏曲后, 她心里不知为何突然落下了印记,总偷偷念着, 想?开口让萧莫辛带她出去看, 却又害怕母后拒绝。 于是萧元把目光转到了江鸢身上。 江鸢蹲在地上,看着她圆鼓鼓的脸颊,一双清澈, 充满祈求的眼?睛,完全不忍拒绝。 “宰执大人, 你去求求母后嘛, 宰执大人,元儿?保证, 只看这一次。”萧元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委屈巴巴的实在可爱。 江鸢长叹一口气,无奈应下:“好,我去求皇上,但皇上要是拒绝了怎么办?” 萧元笑嘿嘿的走进江鸢怀里,小手搭在她的小臂上,“母后不会拒绝宰执大人的,元儿?看的出?来,母后很听宰执大人的话,上次礼部?和户部?在朝堂吵架的事情,母后本来正在气头上,你进去说?了两句话,母后就不气了。” 江鸢:“……” 几天前?,礼部?和户部?那两老头,因为一点小事在朝堂吵的不可开交,气的萧莫辛让所有大臣退朝,罚他们两人在朝堂上继续吵,什?么时候吵够了,什?么时候离开。 江鸢跟着萧莫辛到了宣德殿,但并未哄她,只是亲了一番,萧莫辛就消气了。 当时这小丫头片子被吓到了,守在宣德殿外不敢进去,直到萧莫辛让小玉叫她进去,她才?看眼?色的磨蹭走到萧莫辛身边。 没想?到她竟然记在了心里。 江鸢无话可说?,抱起?这小丫头去了宣德殿,到殿门口,她在门口等着,江鸢进去和萧莫辛说?此事,不出?意外,挨了骂。 骂声从殿内传出?来,小丫头听得心惊胆战,但又担心宰执大人真的惹到母后,于是她提着必死?的心走进宣德殿,小小一个站在宰执身后,抱着她的腿说?:“母后,是元儿?非要去的,和宰执大人无关,你不要凶宰执大人,元儿?不去听了。” 江鸢没想?到元儿?会进来护着自己,老母亲心中甚是欣慰,她一下子挺直了腰背,反过来斥责萧莫辛:“元儿?不过五六岁,想?玩玩,听听戏曲而已,你每日把她关在这深宫大院,她憋出?病来,你又担心,何必呢?你要是不带她,我带。” 萧莫辛冷呵,眼?眸散着冷意:“好啊,宰执大人竟然敢冲朕发脾气。” 江鸢顿时不敢吭声了,双交叠放在身前?,侧身不看她。 萧元下意识跟着她侧身,小脑袋抓着江鸢的衣袍,把脸蛋埋进去,掩耳盗铃,希望母后不要看见自己。 萧莫辛看着殿下她们母女两人一模一样的动作,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气归气,傍晚的时候,萧莫辛还?是带萧元出?宫,去看戏听曲了。 萧元不敢和萧莫辛一起?看,特意叫宰执大人跟着,全程缩在她怀里,看到精彩的地方?,激动的想?鼓掌,余光看到母后不苟言笑的脸,又连忙收起?笑意缩回江鸢怀里。 江鸢却拿起?她的小手鼓掌,低声说?道?:“有宰执大人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萧元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凑到江鸢耳边说?:“母后会不乐意的,宰执大人能陪我一起?来,元儿?已经非常开心了,元儿?不想?看到宰执大人因为元儿?再挨骂。” 江鸢听着情不自禁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勾栏瓦舍常年十分热闹,今晚好不容易出?来,萧莫辛和江鸢带着元儿?看了几场戏,直到丑时在回宫。 元儿?在杂剧还?未结束便困的睡着了。 回到宫里,江鸢抱着沉沉入睡元儿?,把她放在永安殿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小心翼翼起?身退出?来,关上寝卧的门。 看了一晚上,萧莫辛也有些累,坐在椅子上,歪头撑着脑袋,食指轻轻揉太阳穴。 江鸢出?来看到这一幕,脚步极轻的走到萧莫辛跟前?,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身前?,伸手帮忙揉着太阳穴。 萧莫辛放松身体依偎在她怀里,眼?睛阖上,“我们两个,一个在元儿?面前?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这么多年过去,元儿?和你是越来越亲了,每天都要宰执大人。” “吃我的醋啊?”江鸢力道?慢慢重了些,笑道?:“元儿?虽然念我,但她心里也念着你这个母后,只是你对她过于严肃,元儿?不敢表述心意,再说?了,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啊。您也这个年纪了,不是依旧不会表述心意。” 萧莫辛低声轻笑:“宰执大人这是在抱怨我的不是?都这么多年了,还?说?啊。” 江鸢停下动作,手掌移下,捧起?萧莫辛的下巴,弯腰亲上,很软,“无论过去多久,你只要说?,我都觉得珍贵。” 情话果然是动人。 萧莫辛抬手拥着江鸢,“嗯。” —— 萧莫辛为了清除前?朝余孽,罢黜了江郑平在朝堂上的官职,但提升了江正青在军中军官职,毕竟他的确有功,赏罚分明。 江郑平心中不服,前?去江怀负的府中,想?让她跟着自己一起?造反,复辟大梁,但江怀负为了林霜和孩子,拒绝了江郑平,还?把虎符归回给了萧莫辛,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无权无势。 江郑平听闻此事后,当天气晕在家中,江正青找了几个大夫为他诊治,大夫说?,江郑平这是气急攻心,怕是要留下病根。 不管怎样,江家这一脉,只留了一个江鸢在朝中只手遮天,但她没有任何反意,也不想?复辟大梁,所以找她的人少了许多。 自从上次两人带元儿?出?去看过戏,她最近念叨的少了,每天读书写字,偶尔午时困乏,倒在萧莫辛身上就睡了。 江鸢从门外进来看到这一幕,瞬间放轻脚步,用嘴型问她:“睡着了?” 萧莫辛点点头,示意江鸢过来把元儿?抱到床上,孩子一大,抱起?来就费力了。 江鸢到跟前?,弯腰慢慢把熟睡的元儿?从她腿上抱起?来,放到里屋的床榻上,夏季闷热,就没有给她盖严,只盖了一点,宫女拿着蒲扇在床头,轻轻扇着凉意。 折身出?来,萧莫辛也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宫内蝉鸣叫的炙热,夏天太阳又烈,她抱着元儿?睡觉那会儿?,自己也跟着困了。 “回永安殿。” 萧莫辛吩咐外边跟着的宫女。 自从元儿?稍大一点,萧莫辛就安排小玉和小山去照顾元儿?了,她们跟自己多年,熟悉自己气性,知道?如何带元儿?。 身边换了侍女,虽然可靠,但还?没到完全放心的地步,萧莫辛心中提防,让江鸢除了正事以外,之后都要晚上才?能来。 江鸢白日里就在王宫大内的都事堂,晚上偷偷潜入永安殿,和她同床共枕。 夏日里,花开的盛,御池里花瓣也放的多,萧莫辛每次洗完澡出?来身上都是香气浓郁,芳香扑鼻,长发柔顺开来,在夜色里,烛灯一映,美?的温柔又有韵味。 江鸢总是坐在一旁盯着看一会儿?,等萧莫辛差不多忙碌完,才?起?身把她抱到床上。 江鸢最近很喜欢她身上花香的味道?,情浓时每一处肌肤都要亲个一遍才?罢休,起?初以为萧莫辛她这么贪恋,是换了侍女,这段时日不太方?便,压抑的太久,可后来夜夜前?来,夜夜索要,一点都不乏累,萧莫辛着实应付不来,便问了原因。 可她得到的原因只有一个,身上很香。 萧莫辛这才?领会,原来是花香。 —— 元儿?一天一天长大,愈发玲珑可人,对于朝政上的事也有不少独特见解。 萧莫辛很满意,特意挑了个好日子,发下圣旨,正式册封萧元为皇女,居于东宫,算昭告天下,她就是之后的皇位继承人。 册封当天,萧元陪萧莫辛在永安殿吃晚膳,母女两人聊了一些朝堂上的事情,等吃完,宫女把碗筷撤下去,萧莫辛屏退了殿内的侍女,和元儿?说?了修建陵墓一事。 陵墓已经看好风水,等来年春天就能动工,萧莫辛对陵墓没有多大要求,按照正常规格修建便可,陪葬品里边放些她喜欢的玩意,还?有元儿?的一些物品即可。 萧元坐在一旁听着,等萧莫辛说?完,她才?慢慢开口:“那,宰执大人呢?” “什?么?”萧莫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萧元从椅子上站起?来,提着衣袍跪在萧莫辛脚前?,低着头说?:“母后,其实这些年我看的出?来,宰执大人对您,还?有对我的感情不一样。您一直不告诉女儿?,女儿?的娘亲是谁,女儿?就去问了小玉和小山关于娘亲的事,她们两人闭口不言,都说?不知道?此事,但去年,宰执大人带女儿?出?去看戏时,旁人都说?我和宰执大人样貌相似,像亲生女儿?一样。当时宰执大人脸色骤变,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萧莫辛慢慢颔首,神情柔和。 萧元怕自己冒犯母后和宰执大人,措辞小心道?:“母后,您给我起?名元儿?,宰执大人说?,是因为您起?的年号是始元,但女儿?想?,应该是宰执大人的鸢字吧,或者说?,从一开始的始元,您就是因为为宰执大人而起?的。若宰执大人真的是元儿?的娘亲,这么多年,你们因为前?朝的关系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但如今您是皇上,宰执大人一生不娶,被人诟病,您,身后也不想?和宰执大人在一起?吗?” 说?完,她弯腰趴跪在地上,双手撑在两侧,“母后,元儿?冒犯了。” 萧莫辛没让萧元起?来,沉思片刻,问她道?:“你怎么看待宰执大人的?” 萧元低声回道?:“元儿?甚是尊重宰执大人,宰执大人这么多年,治水患、平岭南、镇边疆、监科举、查赋税、督良田、统百官,是个良相,相信以后会千古留名。” “先起?来吧。” 良久,萧莫辛弯腰扶起?她。 萧元站起?身子。 萧莫辛松手收回来,只是说?:“宰执大人是朝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母后确实非常欣慰有她在身边,但我和宰执大人都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你得学会自己培养可用之人,这样等母后百年,你才?能坐稳这个皇位,记住了吗?” “嗯。”萧元点头。 对于江鸢是否是她娘亲一事,萧莫辛最终没有告诉元儿?。 翌日,退朝后,萧莫辛叫住了江鸢,两人走在宫中的御道?上,把身边的宫女和太监退后了几步。 萧莫辛把昨晚元儿?说?的话,全部?告诉了她,江鸢轻微诧异:“元儿?竟然还?能猜出?来,也不枉她是你的女儿?。” “也是你女儿?。”萧莫辛强调了一句。 江鸢低声轻笑:“元儿?之所以突然问娘亲是不是我,想?必是见你提起?修建陵墓一事,想?让我们死?后同穴,元儿?这孩子,也是有心了,不算我白疼她。” 萧莫辛之前?没想?过能和江鸢走这么远,如今竟然到了修建陵墓的时候,她抬手拍了拍江鸢的胳膊,说?道?:“我已经给元儿?写好了一封密信,若是我先死?了,那就等你百年后,把我们两给合葬了。若是你先死?了,那就等我死?后,元儿?把你的棺椁挖出?来,和我一起?合葬。这辈子没能给你的名分,死?后也得给一个。” 江鸢看她一眼?,打趣说?:“你就不怕后世人打开你的棺椁后,发现两个骨头架子,把你一生无后,一心为民的开国皇帝的美?名给污蔑了?” 萧莫辛摇摇头:“不怕,身后事,就由身后人来定,我活在当世,只在乎当世。”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笑意无声,并肩往前?走。 回到永安殿时,元儿?来了,她有事想?和萧莫辛说?,见两人一起?进来的,先过去弯腰行礼:“见过母后,宰执大人。” 萧莫辛笑道?:“找母后何事?” 萧元直起?腰身,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母后,过几日就是中秋节了,元儿?想?给您和宰执大人亲手做一顿晚膳,还?望母后和宰执大人能够赏脸前?来。” 她这用意,还?真是不难让人猜。 萧莫辛倒也没拒绝:“好,那母后就和宰执大人,期待元儿?大展身手了。” “是。”萧元再次拱手。 为了做好中秋节晚膳,萧元今日就跑去典膳局提前?准备,走之前?,还?看了眼?江鸢。 江鸢心底竟有些紧张难捱:“你说?你没告诉元儿?,可我怎么感觉她已经确认了?” 萧莫辛迈步往殿内走去:“机灵呗,也不看看是谁的女儿?。” 说?的也是,打小就聪明。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萧莫辛吩咐下去,今年不再举行盛大晚宴,当日也不用上朝,让大臣们陪着家人好好欢度中秋。 今年的中秋,只属于她们母女三?人。 中秋当天,她和江鸢早早忙完手头上的事情,在永安殿坐着等待。 临近傍晚,萧元带着几名宫女进到永安殿,她刚从典膳局出?来,紫黄色的衣襟被染上了不少烟灰,身上都是柴火的味道?。 萧莫辛和江鸢见此对视一眼?,等会儿?绝对不说?不好吃的话,打击孩子。 萧元进来站在门口,拱手道?:“见过母后,宰执大人,我做的晚膳好了。” “呈上来。”萧莫辛说?。 身后的宫女陆陆续续进来,把六道?菜放在了桌面上,萧元走过去,介绍道?:“第一道?菜是月团,女儿?用面粉、酥油和糖制作而成,意味团圆。第二道?菜,清蒸鲈鱼,不算什?么繁琐之菜,之所以做它,是因为宰执大人喜欢吃,而且在元儿?小时候,宰执大人常常为元儿?挑鱼刺,元儿?今年也想?为您挑一次鱼刺。” 此话一出?,萧莫辛和江鸢的神色都变了,小玉识趣的带着小山和一众宫女退下,并关上了门。 萧元继续说?:“第三?道?菜,鲜虾蹄子脍,母后爱吃的;第四?道?菜,炙羊肉,元儿?记事以来,宰执大人亲手给元儿?做的第一道?菜。第五道?菜,金玉羹,元儿?生病时,母后经常喂元儿?喝的;第六道?菜,酒蒸羊,是我最喜欢吃的,也是每次过节,母后一定会让典膳局准备的。” 她话音落下,整个永安殿内迟迟没有声音,安静如斯。 萧元弯腰双手提起?衣袍在两人面跪下,江鸢连忙起?身想?要扶她,但萧元却说?:“元儿?知道?两位有难言之隐,今年中秋,元儿?只是想?给你们做顿饭,还?望不要怪责。” 说?罢,脑袋重重磕下来。 江鸢心疼了,“元儿?,快起?来。” 萧元跪着不动,反握住江鸢的手,示意她不用扶。 她在等母后开口。 江鸢这才?松手,看向萧莫辛。 良久,萧莫辛才?开口道?:“身为帝王,最忌心慈手软,你和宰执大人一样,喜欢念着别?人的好,总把事情往好处想?,但元儿?,你要知道?,你现在所处的太平,是在母后和宰执大人的拥护下才?有的,等以后哪天母后和宰执大人离开了,你就得独自撑起?来。今日中秋,你的心意母后和宰执大人心领了,但是你也要记住,有些事既然不能说?出?来,那就代表只能死?在心里,否则后患无穷。” 萧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再次叩首:“元儿?谨记在心。” 萧莫辛这才?软了语气:“好了,中秋节,团圆之日,吃饭吧,这是元儿?的心意。” “好。” 萧元起?身过去扶着萧莫辛过来。 江鸢也跟着落座,但心中却无奈叹气,这母女两个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做事干净利落,不顾后果,让人胆颤。 在她叹气时,萧元挑了鱼刺,把一块鱼肉放进了碗里,还?说?:“宰执大人多吃些。” 江鸢脸上挂起?笑意:“好。” 随后萧莫辛也给江鸢夹了一块鱼肉,江鸢这才?完完全全放下了心,陪她们母女两人吃晚膳,享受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 六个菜味道?都不错,江鸢吃了不少。 等晚膳吃过,她们挪到了院子里喝酒赏月,元儿?酒量不好,几杯下去,便倒在了桌面,脸颊红红的。 江鸢怕她着凉,起?身去屋里拿了件披风出?来给她盖上。 “娘,娘亲。”元儿?嘴里嘟囔着。 江鸢听到她喊娘亲,而不是母后,动作更加温柔。 萧莫辛伸手摸着元儿?的头发,感叹道?:“元儿?乖巧懂事,若是可以,我也不想?瞒着她,但这世道?不允许,我也无可奈何。” 周围没有宫女在,江鸢伸手搭在她的手背:“这件事我们一家三?口知晓便可,就像你说?的,有得有舍,有舍也有得。元儿?能明白我们的苦衷,已是最大的幸运。” “嗯。”萧莫辛反手回握住她。 夜色中,明月皎洁,三?人坐在院中赏月,江鸢和萧莫辛聊起?了往年曾经,桩桩件件,丝丝毫毫,皆是不可磨灭的过往。 幸好如今也甚是幸运。 故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