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路人就要玛丽苏》 土狗一 【玛丽苏光环已开启】 【获得光环——眼眸灵动舞步勾人】 什么东西在叫? 白依依迷迷糊糊醒来,还以为有人在找她,结果视线环绕周围除了花花草草没瞧见有一个人影。 她揉了揉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因着这次陛下点了云台班进宫表演的缘故,大家怕出差错天天都在排练,连今日进宫都在忙着排练,结果太累了一不小心她就睡着了。 因为她平时话少存在感也不高,睡着了也没人发现,导致现在就这么将她一个人遗忘在这花园里。 虽然这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白依依也都习惯了,但眼下明显不是继续在睡下去的时候。 此时天色渐晚,已经临近黄昏,如果她没猜错,这个时间差不多马上就要进殿献舞了。 想到这她连忙起身就要往舞娘临时安排的住处走去,结果走的太匆忙一不小心面纱上的金穗络就勾在了修剪整齐的矮树丛上。 因为这次表演的主题是缥缈玲珑,所以除了领舞秦楚楚以外其他所有的伴舞都戴一个面纱,一是为了显意境,二是为了凸显出领舞的地位。 所以虽然现在面纱将她困住了,她也不能扔掉面纱只能耐着性子去解。 只是有的时候,越着急这个事情就越做不好,白依依现在就处于这个情况。 眼看穗络越缠越紧,她咬了咬唇,想着实在不行就扯断了,她刚准备用力耳边就传来了男子清润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白依依吓了一跳,她转头瞧声音来源处,眸子瞪的大大,金灿灿的面纱下摆轻轻摇晃,摇晃出涟涟波光,和她眼中的轻晃的光芒相呼相应。 沈蕴年怔了一下,他还想说些什么就见她慌慌张张的左顾右盼,舞娘的衣服本就贴身尽显曲线且荧光灿灿,被她这么一动,在这略显昏暗的天色下更显的她身躯灵动娇媚,像是个误入凡尘的勾魂妖女。 这一眼。 他就硬了。 沉寂多年的欲望觉醒的如此之快,将他打的措手不及。 他有些意外的看向下看,眉眼中不带一丝欲色,反而讶意极了。 正好这时白依依的穗络也解开了,见对方似乎在低头专注的看着什么,正好趁着这个时机直接小跑遁走。 所以等沈蕴年再抬眼时,就只剩下少女小跑到几近消失的背影了。 他有些顿涩,却也理解。 毕竟他自己这副半残的样子,正常人会吓的逃跑也于情理中。 白依依恍惚一个打眼倒是瞥见了对方是坐着轮椅的,但她没看太清,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 她倒不是被对方坐轮椅的样子吓跑的,而是她本身就是个很自闭胆小的人,熟人都说不上几句话,更别提陌生的不熟悉的人。 所以为了避免沟通,她基本上都是能躲就躲。 她的世界很小,小到除了跳舞以外就没有任何生活,她喜欢跳舞,也奢望着有一天能当上领舞被众人喜爱。 但那也就是做做梦罢了,她知道不可能,但也挺满足目前的生活情况。 起码她能填饱肚子,不用挨饿,每天除了跳舞就是跳舞,也不需要跟人打交道。 一路小跑回到临时安排的住处时,不出她预料所有人都准备开始上台了。 见她才回来王婆子将她痛斥一顿,在看到白依依十分听话乖巧的点头承认错误后这才放过了她。 不放过也不行了,现在马上就要上场了,再有话想说也只能等散场回班子后再说。 “等我回去再收你这个小蹄子。”王婆子剜了她一眼后就开始张罗着人陆陆续续往外走。 舞姬的衣裳都很轻薄,被晚风一吹就打透了,但因着飘飘欲仙的美感,就算觉得冷,舞姬们也只能忍着。 这次的夜宴并没有布置在会议厅,而是选择了池塘边的御园里。 用陛下的话来说,是月色甚好,怡欣赏。 但是这秋分时节,夜露正起的时候有什么值得在外面挨冻欣赏月亮的,没有一个人敢这样问。 因为陛下的心思向来难捉摸且喜怒不定,稍微有一句话不对,必定会引来血溅三尺的灾祸。 丝竹音乐的声音渐渐响起,众人知道,这次的舞姬献艺来了,上次那批献艺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不知这次的下场又是如何。 有心者悄悄侧眼看了一眼位于上位的陛下,只见那位手执酒杯,不时轻啜一口,眉眼虽散漫,眸底却阴阴沉沉,叫人辨不清情绪。 他自以为瞧的小心翼翼,却不想下一刻他的视线就被对方辖住,那朝他望来的阴冷视线当时就将他浑身吓出冷汗,惊的身子一歪碰倒了桌上的酒杯。 “曹大人怎么了,如此不小心,可是醉了。” 他们七嘴八舌的低声交谈着,似是怕声音高了会影响到谁一般。 饮酒的沈赋墨扯了扯唇,没什么反应的收回视线看向场中。 此时丝竹声渐缓,随着琴声的加入一大群舞姬从屏风后迈着妖娆步伐来到了会场中央。 她们身着薄红软纱,腰肢纤软,个个头顶步摇,面带薄纱,舞步妙曼。 她们如花一样聚拢又散去,再次散开时从她们中间迎出一女子。 她没戴面纱的面容精致漂亮,脚步轻盈,随着舞姿的飘移头上的步摇也微微出好看的弧度。 她手指摆出花旋,朝着正前方微勾,眸色微垂而后微微上扬,被勾勒描摹的眼角带着细细的媚意,不经意和主位上的人对视一瞬,而后很快收回视线继续沉浸在她的世界。 她长得很漂亮,身段也好,从她时不时看向主位那欲拒还迎的视线也能知晓她的意图,只是那位岂是她这种等级的人能轻易肖想的。 沈赋墨唇角微扯,刚要抬手让人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拉走,视线就忽的一眯。 正在伴舞中兢兢业业本本分分当着绿叶扯袖子摆臂的白依依忽的感觉身上一冷。 难道突然之间要变天了? 她有些神游天外的往上瞄一眼,想看看是不是要下雨了,结果这一眼没看到多云的天,却对上了那双身居高位阴沉的眼。 她被吓得一哆嗦,脚上的步子立刻就乱了章法,原本好好队形被她破坏的干干净净,她直接鹤立鸡群的站到了外边。 显眼的厉害。 这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更多了。 白依依身子僵硬,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她想挪动自己的腿让它重新加入舞姬大队,可它仿佛僵硬化了一般,根本不听她的劝,依然呆呆愣愣的伫立在原地。 白依依快要急哭了,眼中已经泛起了泪。 她知道这次的舞蹈有多重要,如果她这次搞砸了,保不准回去以后云台班就不会再要她了。 不谙世事的白依依想事情想的简单,她哪里知道,这次如果搞砸了,她连有没有命回去都不一定。 众人都瞧见了这个小伴舞的失误,在她出现失误的一瞬心里就给她判了死刑。 毕竟他们那脾气阴晴不定的陛下,眼里容不得一点失误的沙子。 其他的舞姬很快就发现了白依依这边的情况,她们心里暗骂,动作却都没停。 开玩笑,在这种场合下,如果都停下来了那才叫失误,到时候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白依依在心里一直给自己加油打气,站在原地缓了半天,努力屏蔽外界视线的干扰这才重新记起舞步加入进了舞曲当中。 只是这过程并不顺利,因为那道阴冷如实质化的视线一直伴随着她,这导致她时不时就出个错,不是左脚拌右脚,就是挥错了手。 甚至差点在回身的时候给了身侧的姐妹一个大嘴巴。 这舞蹈越看越惊心,白依依在大臣们心里已经死了千遍还连带削片的了。 这种想法在听到陛下发出的一声冷笑后到达了顶点。 大臣们的脸色逐渐肃穆,严肃的好像不是在看舞姬跳舞,而是在开早朝一般。 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结束,白依依还没缓过来神就见姐妹们都跪下了,她连忙也落后一步跟着跪下,满脑子都是她完了。 刚才她隐约一瞥,已经瞧见了王婆子那张怒意满头就差把她吃了的脸了。 大概这次以后,她再也不能跳舞了。 “陛下恕罪!”舞姬们整齐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惧。 很明显,这次她们的表演彻底搞砸了。 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白依依不同,她们是实打实听闻过这位陛下的暴行的,不然也不会临近入宫还要拼命排练,为的就是不出一点差错。 眼下出了如此大的失误,恐怕是…… 沈赋墨瞧着那与一个个担心自己项上人头不保的舞姬们截然不同的少女,她在那低着头低低的抽泣着,时不时偷偷抬手抹泪似在委屈些什么。 他唇一扯:“抬起头来。” 舞姬们身子一僵,连忙纷纷起身将脸抬起。 沈墨赋视线一个个略过那些惊恐害怕失措的双眼最后定在一双泪水澿澿如水洗般透彻灵动的眸子上,然后漫不经心支手道: “哭什么。”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哭?谁?谁在哭?! 他们视线来回寻找也没寻见,最后还是有心人顺着陛下阴冷冷的视线顺藤摸瓜看过去,这才…… 对上了之前那个错误频出的小舞姬身上? 土狗二 此时白依依还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意识到那句略有针对性的话是对她说的。 直到她肩膀被身侧的人狠狠撞了一下她才回了神不解的朝对方望去。 “陛下在问你话呢。”跪在她身侧的舞姬低声提醒着。 白依依这才抬眼朝着高位上看了过去,只是刚瞟了一眼就缩回了视线。 因为对方正在看着她,那视线又阴冷又暗沉,只对视一瞬她就感觉心脏都要被吓到麻痹掉了。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她根本就没听见刚才他说了什么,现在又被他这么死死盯着,她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什么都不想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越紧张越混乱,一混乱…… 她就又开始哭了。 她本意并不是想哭,而是她这个人一紧张就泪失禁体质,所以眼下就见她那泪水跟不要钱一样吧嗒吧嗒的落着,将那张半透不透的面纱都打湿了。 沈赋墨拧了拧眉,忍了一瞬,但终是冷声道:“闭嘴,不准哭。” “再哭就杀了你。” 白依依瞪大眼,被吓的连忙抬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但眼睛一眨就又是一颗泪落下。 沈赋墨心烦的揉了揉眉心,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就瞥见了飞来的冷剑,他唇角一扯,被哭的心烦意乱的郁躁顿时有了宣泄口。 “来的正好。”他道。 白依依哭的心慌慌意乱乱,抬眼见到场内各种暗器齐飞她吓了一跳,踉踉跄跄的起身,却被飞身而去的刺客推的一个踉踉跄跄,面纱一角也被刮掉,露出半边侧脸来。 她手忙脚乱的勾着面纱不让它掉落,就在她摆弄面纱这么一大会的功夫,刺客就被制服住了。 被侍卫按住的舞姬不甘的愤愤道:“朝国有你这样的暴君,是朝国的灾难,今日就算我等没有除掉你,早晚有一天也会有人能除掉你!” 说这话的是领舞秦楚楚,她本是云台班最好的舞姬,不知怎的今夜沦落为了刺客,当然随行刺客并不止她一人。 看着好几个同伴都变成刺客被侍卫压了下去,白依依一时有些懵。 不说她懵,王婆子更懵,她哭着嚎着就冲上来跪在地上说这些都跟她无关。 沈赋墨揉了揉眉心,烦躁的瞥了一眼在地上哭唧尿嚎的王婆子,随便挥了挥手,一旁伫立的侍卫就一把捂住了王婆子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其他原本都还在纷纷求饶的舞姬顿时噤了声。 是了,她们都忘了,陛下讨厌吵闹的声响。 一味的求饶只会让她们死得更快。 一瞬,空气骤然从吵闹变得安静,静的隐约只能听见风声。 沈赋墨松了松眉,抬手随意朝着跪成一片的舞姬里之前叫嚷声音最大的那个道:“太吵,拖下去。” 那个舞姬还没回过神来就一把被捂住嘴拖了下去,连张嘴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一连接着又是几个舞姬被拖了下去,这吓的其他舞姬更是瑟瑟发抖,生怕那手指随时落在自己身上。 沈赋墨手指在她们中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缩着自己肩膀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的人儿道: “你……” 白依依此时正埋头当鸵鸟,因为体质的原因,她天生就比其他人存在感更弱,所以她习惯性在人多的场合自动隐身。 这也就导致她没瞧见那落在她身上的手指。 然而她没瞧见不代表别人没瞧见,眼看众人的目光都顺着手指聚焦在了白依依身上,她身子猛地就是一抖。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还挂着泪的脸,视线稍微一抬就瞧见了那些凝在她身上的视线,她心里当时一慌,连背都软的塌下去了几分。 沈赋墨虽然见惯了贪生怕死之人,但是像她这么胆小如鼠的还是第一次见,当时就被气的发笑了。 随着他这一声近乎冷哼的笑声落下,少女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的抬眼朝他看来,那一眼怯生生,胆怯怯,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灵动与韵色。只可惜,除了那对水灵灵的眼瞳外,其他的位置都被面纱遮挡的严严实实。 沈赋墨视线当时就落在了她的脸上:“把面纱摘了。” 他声音低沉,透着一股阴冷又不容质疑的上位者味道。 “不要!”白依依先是条件反射的拒绝了,等手都捂住脸了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并不是她说不要就能拒绝的那种普通人。 她怯怯的抬眼朝他看去,果然见到那双因为她拒绝而低沉沉的眸子,她心脏突突狂跳,最后磕磕巴巴的临时没过大脑找了个借口。 “民女……只有民女未来的夫郎才能摘民女的面纱。” 这借口可以说是俗套至极,换做别人可能就以为是这小小舞女不知天高地厚想上位了。 但沈赋墨用眼角瞥她那双哭的红彤彤的眼用脚猜都知道她肯定是没想到这。 他唇微弯,手撑着下巴,意味不明的冷哼道:“好大的胆子,还想让朕做你夫郎。” 这话出来吓的白依依胆子都快破了,她结结巴巴的想解释,却发现最后可能会越解释越黑,干脆一个猛扎头低头不言语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虽然她怕的快要吓死了,但一旁的大臣们却一个个眼含讶色。 如果他们没看错,刚刚陛下没生气? 虽然语气一如既往的阴冷低沉,但看起来并没有生气的样子。 要知道上一个敢这么冒犯陛下的人,陛下可是连一句话都没多说就让那人命丧黄泉了。 哪里像现在这样还容着她活蹦乱跳。 他们彼此对视一眼,情绪皆很复杂。 他们有种微妙的预感,他们陛下的狂躁病症,或许要迎来转机了。 白依依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她现在又怕又悲伤,她能感觉到那股阴阴冷冷的视线还停留在她身上,大概下一秒她就会如同之前那些人一样被捂着嘴拖出去。 她还没来得及回顾自己的人生,甚至连领舞都没当上就要这么悲悲惨惨的死去,最后落得个可能连草席都捞不到的死无全尸下场。 太惨了,光是一想起就是鼻子发酸的程度。 “刚才舞跳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本以为死到临头还陷入悲悲惨惨思绪到差点落泪的白依依忽然听到了这么一个天籁声音,她身子一僵硬,小心翼翼抬头看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没等她确认仔细一旁的太监公公就扯着尖锐的嗓子用着恨不得将她耳朵揪掉的声音对她道: “陛下在对你说话呢,愣着干什么,回答啊。” 白依依被吼的单手捂住耳朵,还带着泪痕的眼瞳明显带着迷茫,她看向高坐之人,明显,他瞳孔漆黑的看着她,一副在等着她回答的模样。 她一脸啊?我舞还跳的不错?的迷惑表情让沈赋墨勾了勾唇,心想她还算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出尽洋相。 “陛下……我不需要什么赏赐。”白依依并不觉得她刚才的舞蹈值得赏赐,相反那可以说是她自从跳舞以来跳的最差的一次了。 不仅频频失误,还一边哭一边跳,从内到外都丢大人了。 “不要就去死。”这话沈赋墨说的很随意,但这落在白依依耳里却让她整个人都精神了,她连忙道:“我要我要,陛下我要赏赐。” 她的声音又软又颤,还带着一股哭腔,明显紧张的又哭了。 沈赋墨瞧见她又开始哭,皱了皱眉后仰了一下身子,表情略有不耐,但这次他没有等多久。 “那……那我想要当领舞,行吗?”少女带着哭意又小心翼翼的声音落在耳里,让沈赋墨抬了抬眼,他看向她,笑了:“你说什么?” “我想当……领舞。”她又小声重复了一遍,见他没回答,连忙改口道:“不行就……算了。” 她哪里知道沈赋墨并不是不应,而是惊的。 别说沈赋墨惊,大臣们更是惊讶的要死。 谁都知道陛下不轻易赏赐人,但只要开了口,只要不是过分贪心的请求,陛下都能应允。 哪怕是求得一生的富贵也不是不可能。 她如今求的这是什么? 当领舞? 一个小小台班子的领舞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多求点真金白银,起码能保证她下半辈子不愁吃喝。 大臣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看向白依依的视线多了几分看傻子的感觉。 “就这样?” 沈赋墨的再次确定让白依依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眼瞧去,就见周围的人看她的表情都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模样。 太监更是捏着嗓子恨恨的低声道:“陛下都开口了,该要就要知道吗!” 她恍然明白什么,然后抬着眼,怯怯懦懦的道:“那……能在京城也开个台班子吗?” 她们现在在云水县,来回走有点远。 大臣们:…… 太监:…… 沈赋墨嗤了一声,抬手摆了摆,“允了。” 这一声令下让白依依有种馅饼从天而降的晕乎感,她眼睛瞪大似乎不敢置信,还傻乎乎的道:“真的吗?谢谢陛下!” 她没看到一旁的大臣们和太监一脸没救了的表情,还自顾自的高兴。 这下也不哭了,身子也不抖了,完全沉浸在当了领舞的喜悦中无可自拔。 瞧她开心的模样,沈赋墨扯了扯唇道:“你叫什么名字。” 完全沉浸在喜悦中的白依依不设防直接脱口而出道:“白依依。” “白依依。”名字在口中过了一圈,沈赋墨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道:“明日再进宫给朕表演,白依依。” 要说前者只是随便念念,这次的,明显就赋予了压力,有了命令的味道。 土狗三 自古以来皇帝的话都如同圣旨,不听话跟抗旨没什么区别,更何况还是连着名字叫的命令。 白依依当场就呆住了,当体内的喜悦冲淡,被人群包围注视的恐惧就蔓延了上来。 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她知道不能抗旨,如果这个不字说出口,她的脑袋这次可能真的就要交代了。 所以尽管她十分不情愿,但还是应下了。 虽然是委委屈屈又害害怕怕的应下的。 待好不容易等到被允许离场的时候,白依依的身影肉眼可见的带着轻快和逃离的意味快速消失了。 她不是一个想要逃离这里的人,但却是第一个将逃离表现的像是恨不得贴在后背的人。 沈赋墨轻呵了声,虽没说话,但那眉眼之中的气息透着肉眼可见的寒凉。 舞姬们退场了,剩下的大臣们个个坐如针毡,等待着这次不知是什么的灾祸降临谁身。 他们战战兢兢,各个紧张的脊背冒汗,结果就见沈赋墨打了个哈欠道:“众位爱卿退了吧,明日再聚,今日朕乏了。”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 拖地的黑金纹绣长摆扫过台阶,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独留一众大臣彼此傻眼。 此时冷风吹来,激的他们打了个冷颤,这才一个个后反应过来纷纷起身也跟着离开了。 长久的盘坐让他们起身的时候腿脚隐隐发麻,但尽管如此也没有拦阻他们急切离开的心。 谁知道这会不快点走,下一秒陛下会不会心绪大起又让他们坐回去。 大臣们庆幸今天的逃脱,但想起明天还要一聚,各个又头疼的要死。 再这么下去,没等到退位的年纪他们就先得了心疾一个个吓死了。 被吓死的何止他们一个,白依依被吓的一宿都没合眼。 甚至包袱都打包好了就准备逃离京城了。 但最后她还是没走。 她当然不是被违抗命令的杀头下场吓的没走,而是贪图好不容易得来的领舞之位。 想她伴舞六年,如今已经十七岁,好不容易得来了领舞的位置,就这么拱手让出去…… 她还有多少个十七年可以挥霍! 想到这,白依依决定咬咬牙挺下去。 不就是明日再进宫表演一次吗,坚持过明天以后,她不仅能当云台班的领舞,还能在京城跳舞。 这可是她从小的梦想。 抱着如此坚定的信念一宿没合眼的白依依第二天就拉拢人来练了别的舞。 其实大部分舞姬都是不情愿的,经过昨天那样的事情谁还愿意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进宫献舞。 但是她们没有办法拒绝,首先白依依如今成了领舞,有了调动人的权利,其次是为了今日献舞顺利,除了那几个证实是刺客的舞姬外,包含王婆子在内的舞姬都被放了出来。 经过昨天的事情以后,王婆子如今对白依依的态度可以说是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弯腰又陪笑脸的,听说白依依要练舞哪有不挑最好的舞姬的道理。 一方面她昨天能活下来全靠着白依依,另一方面是白依依给云台班求了京城内地段的屋子。 今早她瞧了位置,那位置真是…… 倾尽她如今所有银钱都买不来的好地段。 她几乎已经预料到了云台班未来大红大紫的道路了,而这一切多亏了白依依。 所以此时的白依依在她眼中的地位那是可想而知,妥妥一块发光的大金子,还是写着免死金牌的那种。 “祖宗,你想要练什么舞。” 王婆子很积极的参与进来,给了白依依很多指导,还现改了一些动作,让舞蹈看上去更加唯美协调。 虽然白依依做梦都想当领舞,但是她毕竟还是个伴舞,对于领舞的大多舞蹈动作都不熟悉,王婆子就一遍遍教她,不知道是她天赋异禀还是怎么着,这舞蹈是越跳越好,越跳越吸引人,最后甚至将王婆子都看的失了神。 只觉得一身骨头都被勾的酥了尽头。 她当下才惊觉她之前竟然埋没了一个天才舞姬。 “王婆子,我跳的不好吗?”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白依依回头去看王婆子,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当时给了王婆子一个暴击。 看着她因为跳舞导致一片汗湿的细白的小脸,王婆子福灵心至道:“你等着!” 王婆子匆匆离去,匆忙的白依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王婆子很快就回来了,这次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雪白的狐狸面具,眼尾处被朱红线勾勒出细细的形状,光是看着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魅意。 “你带上看看。”王婆子将狐狸面具递给白依依,白依依虽然不明白她的举动,但还是乖乖戴上了面具。 这面具一戴上,她整个人气场就变了。 因为遮挡住了五官的原因,放眼望去,唯有那双水意十又勾魂摄魄的眸子引人注目,狐狸面具的眼尾的红线加增了她的魅意,让她视线流转之间都自带了一股说不清的还休味。 于是表演风格就这么确定了下来,也就是从这开始,就此定了白依依的蒙面舞姬之旅,倒也映了她最初那句只有未来夫郎才能解开面纱的话了。 因为伴舞的动作没怎么改过,所以动作基本不会失误,唯独白依依需要多加练习,这就导致她将近一整天都留在后台。 认真到连什么时候来人站在门口瞧了她半天都浑然不觉,最后还是路过的王婆子发现了此人。 “少班主?”王婆子有些惊讶的开口。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的白依依停下舞步抬眼朝着门边看去,一眼就瞧见了一个白衣少年站在那,虽然他侧着脸跟王婆子搭着话,但白依依依然从那优秀的侧颜分辨出了那必定是一张好俊颜。 果然,待他回头时,一张温柔舒缓又眉眼干净的脸表示了白依依之前猜测的准确。 “你是白依依?”那模样好看的少年开口了,连声音都是脆人的悦耳。 白依依被注视的有点紧张,她下垂了眼睛,低低的点了点头,没有回话,恨不得整个人缩进地里。 “这孩子性格天生比较害羞,少班主担待一下。”王婆子打着圆场道。 “没事……”他笑了,笑容带着平易近人的暖意,他轻声道:“你的舞很美。” 这话听着很有真诚感,再加上他声音好听,白依依面颊一瞬就红了,但因为她带着面具的缘故对方瞧不见她的神情,这让她松了口气。 毕竟她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表露情绪。 “如果没事的话,我想接着练舞了。”白依依视线下垂没看任何人,但是王婆子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当时就一把拉过温长洲道:“少班主好不容易来一次,让老婆子我带你到处看看新变化吧。” 她一边说一边推合着木门,临近合拢之际,温长洲侧眼朝屋看去,正好和那双微微抬起的眸子对个正着。 那双怯生生又带着不自知勾人的水润色泽的眸子一瞬让他怔住。 似是没想到他会看过来,那双眸子的色彩一顿,就很快又慌乱的垂了下去。 他眯了眯眼,瞧着眼前的木门,心绪莫名。 “少班主,怎么了?”王婆子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温长洲回神轻摇头,浅浅应道:“无事。” 他视线再次划过木门,似是不经意划过,随后转身跟着王婆子离开。 他前脚离开,后脚蹲在门口听着二人脚步声彻底离开的白依依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将门窗再次都确认好关的严严实实再也放不进来一个人后就专心的开始练舞了。 时间在专心排练中不知不觉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傍晚,也就是进宫的时间。 虽然已经在宫内表演过一次了,但是想到那令人很有压力的眸子白依依还是很害怕。 但没办法,再害怕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从心理上麻痹自己,尽量忘掉周围所有,忘掉别人注意她的视线,完全忘我的投入进舞蹈当中。 一次次催眠后,白依依带着姐妹们上了场。 跟昨日不同的是,今日的宴会地点在大殿内,灯火通明,明亮的连角落都不见一丝阴影。 与昨日相同的是,周围大臣依旧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而那位陛下依然高高在上的坐在宝座上,一脸阴阴的垂眉淡眼,气压强大的不敢让人直视。 周围静的鸦雀无声,气氛压抑的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见。 不过,待她一进了场,那阴郁的眼就瞬间抬起落在了她身上,像是将满场的郁气都放在了她身上。 白依依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周围,更不敢看向高台。 但尽管如此,当那人视线落在她身上时依然让她动作一顿,脑子差点宕机,差点又同手同脚。 她在心里疯狂提醒自己这次再出错可是会掉脑袋的,并且强迫自己努力不去注意他的视线,这才一点点勉强将自己调整过来,以至于表面上没有出现大过错。 或许她的自我催眠真的有效果了,顶着这种压力,她开始逐渐进入状态,最后成功进入到了她最开始设想的忘我境界中,将周围所有人都忘却,舞跳的越来越开,身子也越跳越软。 沈赋墨看着她婉转的舞姿,视线落在她那双时不时隐藏在水袖纱裙下的媚色灵动水眸,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无意中朝他看来的视线都没有聚焦,但那其中勾人的灵动气息依然惊人的满的要溢出来。 如同他上次无意中在众舞姬中瞧见她那般。 不过此时与上次的不同是,这次发现这点的人不止他一个。 他侧眼瞧去,见那坐在轮椅上的清瘦青年双目愣愣的看着场中跳舞的舞姬,目不转睛到几近失神。 沈赋墨压了压唇角,笑了。 土狗四 一舞顺利结束,白依依垂着头退到了队伍后面,将接下来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其他姐妹。 要说刚才跳舞时还能沉浸在舞蹈里忽略掉周围,现在舞蹈结束了,她开始心慌了。 因为她能感觉到那股低冷的视线还在她身上,即便她现在已经退到了队伍最后边。 抛却她刚才的舞不说,她的存在感比起别人其实是低了不少的,除了特意去捕捉她身影外根本就没人能注意她。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陛下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白依依将头垂下去,将自己当成鹌鹑缩起来降低存在感,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那位转移视线。 不知是不是白依依心里的祈祷起作用了,没过一会那位视线果然就移开了。 白依依松了口气,然后下一刻就听到—— “神武王喜欢这舞?” 沈蕴年微顿,将探落在白依依身上的隐秘视线收回朝着高位那人弯唇笑道:“陛下知道,臣不爱这些东西。” “哦?”沈赋墨也笑了,不过他的笑比起沈蕴年的温和显然多了几分薄冷。 “朕还想着,如果神武王有看上的,可以挑几个带回去,也当是我这当哥哥的送你的一份礼。” “不用了,多谢陛下好意。”这话说完,沈蕴年咳了几声,本来就比旁人都白的俊颜更添了几分脆弱。 谁都知道,沈蕴年这个病秧子王爷自从七年前从马上摔了下来下半身瘫痪以后就不能再人道了。 如今陛下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不过,宫门内的弯弯绕绕本来就多,更别提当年陛下还曾经在沈蕴年母妃手下受过苦,如今这二人不对付倒也是应该的。 众人全都眼观鼻鼻关心当做没听见,白依依更是乐得其所当个透明人。 然后下一秒她就被叫名字了。 “白依依。”这声音低冷中透着一丝阴郁的沉,显然,是那位冷酷无情陛下的声音。 白依依身子一抖,虽极不情愿,但也只能应声道:“陛下,民女在。” “你可愿去伺候神武王。” 这神武王的封号,说起来还是沈赋墨给起的,至于意义…… 没什么意义,单纯是用来恶心人的。 白依依一惊,抬起头看向高位想知道那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陛下的心思向来难猜,大臣尚且猜不到,更别提她这种根本就不善交际的小菜鸡。 这一眼过去,她只觉得对方的眼冷极。冷的她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不想再看第二眼。 这导致她忽略掉了沈蕴年朝她看来的视线,那一份带着有些许不一样的视线。 她有些哆哆嗦嗦的低着头道:“民女……民女不愿。” 她这话一落,沈蕴年就垂了眼,他神色没变,面色也没变,但还是让沈赋墨捕捉到了些许异样的东西。 他转回视线,看向白依依的眸子沉了又沉。 “为何不愿。” “你若愿意去,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话虽然这样说,但字里行间的语气都冷的厉害,给白依依一种,虽然我说让你去了,但是你若敢答应……我就立刻杀了你的感觉。 白依依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就吓的缩起身子。 她咬着唇,抖着嗓子道:“民女只想当舞女……民女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陛下不如找别人吧……” 虽然她声音抖的厉害,言辞中更是带了些微哭腔,整个人弱势的可怜,但陛下是谁? 谁敢忤逆他的话。 她当众拒绝陛下,给陛下下面子,就算她上次好命逃过一截,这次也不见得还能继续延伸这份好命。 大臣们一个个目不斜视,根本不在乎白依依的死活。 笑话,自己的命都天天在绳上拴着,谁还有多余的同情心在乎一个舞女。 沈蕴年知道她会摊上这样的刁难多半是因为他。 只怪他认出了她有些激动没控制好心绪叫沈赋墨瞧出了异样。 沈赋墨不会放弃任何打击他的机会,恐怕她今日…… 沈蕴年攥了攥放在轮椅把手上的手,发白的指尖表映了他内心的复杂和纠结。 他在想要不要出言保她。 他不保她她未必会死,但是他一旦开口,就算她眼下不死,日后也会被沈赋墨盯上。 他向来不会放过任何和他有关的人事物,哪怕是一条狗。 大殿内寂静无声,气氛压抑的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白依依缩着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这么倒霉。 要说上次是她跳错了舞也就算了,今天她明明没有干多余的事,为什么被刁难的还是她。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委屈。 一委屈,她泪失禁的体质就开始作祟,于是针尖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的环境下就开始响起了些微的抽泣声。 沈赋墨把玩串珠的手一顿,抬起眼瞥向她。 从他的视角看不太清她,从人群的缝隙间扫过去也只能隐约能见那一抖一抖的小肩膀,瞧不见表情。 他松手放下串珠,串珠磕碰到椅把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清晰的厉害,当时就吓的白依依一抖。 她擦了擦眼,小心翼翼抬眼朝前看去,然后就发现那本来坐着人的高椅,不知何时空了。 “哭甚。” 下一刻她耳侧传来声响,她惊的一下跌坐在地上,朝着声源看去的眼带着水意的怔愣。 红彤彤的眼,水润润的瞳孔。 一眼望去,惹人怜爱。 沈赋墨瞧着跌坐在地的她,神情看不出喜怒,白依依却连忙跪在了地上,开始一个劲的喊饶命。 她的声音与之前那些撕心裂肺吵人耳膜的求饶不同,又抖又软,像是为了活命不得不才求饶。 尽管这求的也不是十分的走心,连声音都像是没吃饱饭一样软绵。 “吵死了。” 他这话一出,立刻让白依依想到了上次的事情,她吓的连忙闭了嘴,生怕下一刻自己就被拉下去。 沈赋墨皱眉,眉眼一片冷厌,抬眼瞧向不知何时看过来的沈蕴年道: “神武王可听到了。” “她不愿。” 这三个字一出,沈蕴年的眼睫又是一颤,不过他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是捏着轮椅把手的手松了松。 “她不愿也正常,毕竟臣如今是个残废,给不得任何人幸福。” 他神色淡然的将这话摊在公众场合上说,扒开自己的脸面供人取乐,表情竟也没什么变化。 仿佛早就习以为常。 沈赋墨呵了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这话说完他视线又落在了白依依身上。 看的她身子当时一激灵。 陛下的表情意味不明,神色深沉阴郁且捉摸不透,白依依不知道他看自己想要做什么。 难道她的命今天就走到头了? 她正这么想着,下一刻就听那位陛下道:“传令,给白依依赏赐。” 这赏赐的令一下,白依依就懵住了,待宫女托着托盘来到她面前时她才反应过来。 看着托盘里那金灿灿的金条,白依依不敢动。 她斜斜的偷偷的看了一眼陛下,然后跟对方视线碰个正着后又急忙收了回来,心跳的扑通扑通快。 这难道是断头钱? 那……那还挺慷慨的? 虽然她一点都不想死。 “明日再入宫给朕表演。” 这话一出,白依依的表情立刻就耷拉了,心里想倒不如死了算了。 将她一瞬泛红的眼圈纳入眼底,沈赋墨唇角微翘,带着一丝并不热络的笑意道:“怎么,不愿?” “愿……愿的,十分愿意,民女的荣幸。” 虽然这话说的嗓子都快从嘴里都抖出来了,眼底更是委屈的红了一片,但白依依还是应了。 不应还能怎样,总不能真去死吧。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还是很惜命的。 更别提她现在好不容易当上领舞。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领舞,如果不是当上了领舞,只怕这会白依依早就撂挑子连夜回老家了。 但是如今有了这么个地位,为了维护这个地位,她只能咬牙切齿硬撑,哪怕她并不喜欢出现在人前。 尤其是出现在眼前这个人面前。 她的小伎俩算盘,哪怕她脸上所有的表情都被面具遮住了只露了那双眼睛也依然暴露无遗。 她自以为隐藏的好,殊不知就差将底裤丢别人脸上了。 沈赋墨瞥了她一眼,到底是没同她计较。 如果他真要同她计较,早在昨天她跳着漏洞百出的舞蹈那一刻就死了。 还会容忍她到至今? 白依依不知道能活到现在都是来自陛下施舍的恩典,在得到放行以后就跟兔子一样冲出大殿了。 生怕别人看不出她对这里的厌恶。 沈赋墨唇角微勾,看着她像是被狗追一样紧忙逃离的背影视线冷冷沉沉。 白依依不知道,在这一刻起,她明天的地狱三时辰就已经被埋下了伏笔。 白依依并没有如所有人想的一般紧忙离开皇宫,虽然也离开了,但是并没有离开多远。 她在等人。 沈蕴年被侍卫推着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宫外红城墙边不远的白依依,他视线一顿,随后侧开眸子不再看她。 “走快点。”他低声对着推轮椅的侍卫道。 侍卫应声开始加速推着轮椅,只是还没走过几块青石砖,就听那娇软又带着几分怯懦的声音道: “……那个,我能同王爷说几句话吗,不会耽误王爷很久的……” 土狗五 白依依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朝着沈蕴年靠了过去。 她垂着眼,视线盯着脚前的青石砖,一点都不敢抬眼朝着对方瞧去。 “之前那些话希望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我那么说并不是因为王爷的原因,而是我自己确实是只想当个舞女。” “如果有冒犯到王爷,希望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飞快的说完这些,白依依微微屈了屈身就转头提着裙角飞快离开了。 整个过程全是自说自话,根本就没有抬眼瞧过沈蕴年一眼。 沈蕴年瞧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张嘴将想要回她的话咽了下去,他抿了抿唇,转而对着身边的侍从道: “我看起来很可怕?” 不然为何她见到他两次,两次都是如此落荒而逃。 莫年顿了一顿,目光略过沈蕴年那张虽带病容但依然如清风明月的俊颜认真答道:“大人,风华无双,姿容未减当年。” 说起可怕二字,这宫中谁有那位陛下更可怕,虽然沈蕴年瘫痪多年,但眉眼间的气息一直都很干净,哪怕是初次见面的人都不会心生厌恶。 而那位就不同了,宫中无一人惹动他,但他的脾气还是一日比一日阴郁,凛冽的眉眼中更是常年覆盖着堆积不散低郁之气,与人对视一眼,都有一种被刀子割在身上的感觉。 两相对比,高低立见。 这个道理显然沈蕴年也懂得,但是他还是不解。 若说之前他以为对方是被他的这双残腿吓跑的,但是今日一见他又不这么想了。 虽然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瞧他,人更是站的离他远远的,但他依然从她柔软怯短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愧疚。 她以为自己方才在宫中那番话让他伤心了,让他宫中出了丑,所以特意亲自来道歉,甚至都没远离皇城就在那人的眼线下凑了过来。 要知道,自从沈赋墨上了位,几乎所有人为了避嫌都不再同他来往,哪怕是以往交好的玩伴都跟他疏远了。 虽然这种事他也早都习以为常了。 但是…… 他抬眼瞧着少女消失的方向,润色的瞳孔中有什么轻轻划过。 白依依发誓! 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她的脑容量实在是不包含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她只是觉得自己那番话可能会伤到对方,离开以后思来想去怎么都不对,干脆就找去解释一下。 这下解释完了,心情果然通畅多了,连准备明日进宫的舞曲都不觉得有多烦躁了。 虽然一想到还要和那人接触还是有抵触。 她并不是单单抵触沈赋墨这个人,她是天生对这种生来就很有气势的人一直都抱着唯恐不及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心理。 哪怕是沈蕴年那种看起来很温和的她也不行。 因为她不仅畏惧气势强大的人,她还恐生。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活的平平淡淡,虽然不被人重视,存在感也低吗,日子还不温不火,但是截止到进宫以前日子也算过的舒心。 哪成想自从进宫后,所有一切都变了。 可以说是目前为止除了当上了领舞以外没有一件好事。 她现在只想简简单单的当个领舞,最好是只用站在距离观众很远的舞台上跳着舞的那种,平时不用跟任何人打交道,就跟她之前的日子差不多。 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回归那样的生活。 最好明天这舞跳完结束以后她就能回去安心的跳舞,这样也不辜负她这几日的大胆突破。 天知道,她这几天神经绷的有多紧,有无数次她都以为自己都会这样吓死过去了。 事实上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大的,起码目前为止,她都□□了下来。 虽然过程中都哭的挺丑的…… 白依依现在还不知道,比起明日的遭遇来说,之前的一切都可以算是不值一提了。 因为这次没有特意通知表演地点,白依依就以为还是在大殿内多人观赏的那种表演,她拉着伴舞们从早就开始练舞,一旁的王婆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留下了些许复杂之色在脸上。 毕竟……宫里来人说不能通知白依依。 所以今天所有一切通知大家都收到了,唯独只有白依依被蒙在鼓里,依然如火如荼的沉浸练舞。 她的天赋自从上次被挖掘了出来以后,她每次的舞姿都欲发柔美,跳什么舞就有什么味道,一双水眸更是练得越发勾人。 这样一个舞蹈奇才,死在宫中实在是可惜了。 没错,白依依在他们心中已经被打了死刑,因为今日陛下的吩咐实在奇怪,怪的他们不得不想今日就是白依依的死期。 什么都不知道的白依依换上了今天准备跳舞穿的水蓝色纱裙,她戴上同色面纱,眉间坠着一眉金坠,将她神色显得越发袅袅灵动。 王婆子越看越可惜,但她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隐晦的小心提点她说话要注意分寸。 白依依不知道王婆子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还是应下了。 于是就这样,他们出发了。 然后,白依依一个人被请进了殿中。 殿中没有大臣们的身影,也不见宫女环伺,更不见酒席。 只有高座上的那独一位皇帝,支着手臂目光阴阴沉沉的落在她身上。 白依依身子一僵,视线慌乱的左顾右盼的等着姐妹们进来救场。 结果姐妹们没等来,等来了带她进来的小太监关门退了出去。 拢上的门带走了最后一丝缝隙的微光,整个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昏暗,气氛也一瞬压抑了起来。 毕竟现在偌大的殿堂里只剩下了白依依…… 和高高在上的陛下。 白依依垂着头,眼观鼻比鼻观心,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心脏更是疯狂跳动,猜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跳啊。” 过了一会,那高高在上的陛下发话了,言辞间满是漫不经心的冷清。 虽然他姿态是慵懒的,语气也是懒散的,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小看他。 白依依自然也不会。 她踌躇了半天也没找到个能钻进去的地缝,对于陛下的问话更是不能装作听不到,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哆嗦的回道: “民女的……姐妹们还没来。” 白依依盘算着只要姐妹们来了她就不用一个人顶着这样的压力了,然而她的盘算最终还是破灭了。 “她们不会来了。” 白依依一怔,小心翼翼抬起的眼像是惊住的兔子。 “为……为什么。”她的语气小心翼翼,但是再小心翼翼也挡不住她语气里的惊慌。 “哦?她们没告诉你吗?”陛下懒懒的换个姿势,然后抬眼将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明知故问道: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什么!?”要说刚才白依依只是有些惊慌,眼下这会就是慌的快要晕厥过去了。 “我不行,我一个人跳不了的,陛下。”怂包白依依根本没办法想像自己要如何在和这位单独相处的情况下跳舞。 光是想到对方阴阴沉沉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她,她就快要窒息了。 “不能跳?”陛下慢条斯理的道。 “真不……” “那就死。” “……” 白依依瞪大眼,眼底已经浮上了一层浅泪。 被吓的。 每到了这种时候,泪失禁体质就发挥了它丢人的作用。 “随便挑一个吧。”陛下这个时候又发话了。 白依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见西侧墙面摆着一柜的…… 刀兵剑器。 锋利的寒光从各样刀刃上折射出来,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些甚至上面还沾染着血迹,一看就知道是经历过一些风霜的。 白依依惶惶然的睁大眼,泪珠扑簌簌的就落了下来。 这是让她选择一个死法吗? 那要是这样的话,跳舞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我想了想,我感觉我能跳了。”她瘪着嘴十分委屈窝囊的道。 沈赋墨唇角微弯,眼里却不见笑意,一片黑黑沉沉的瞧着她漫不经心道:“晚了。” 白依依:…… 瞧她又开始没出息的吧嗒吧嗒的落着泪,一双眼红彤彤的像是兔子眼,连着面颊上的轻薄布料都打湿了,沈赋墨没说话,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 白依依立刻就捂住了嘴,这下连哭都不能哭了。 她差点又忘了,这位陛下不喜欢有动静,所以她就算哭,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哭。 白依依擦掉了眼泪,纵然心里再委屈也只能将委屈咽下去对着高高在上的陛下道:“民女错了。” 她委屈又害怕的道,连声音还带着小小的泣音。 “哪错了。” “民女不应该推辞,给陛下献舞是民女的荣幸。” “呵。” 白依依的话被这一个呵噎在了嗓子里,她又害怕又委屈的抬眼朝他看过去。 干嘛呀,不跳也不行,认错也不行,他就这么想要她的命吗。 瞧她那副茫然无措又小心翼翼委屈的样子,沈赋墨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懂。 他决定好心的提醒她一下。 他眉眼微弯,语气舒缓道:“昨日出宫见谁了?” 这语气听着自然,但熟知陛下脾气的人都知道。 陛下越态度缓和的跟你说话。 这就表示他越生气! 土狗六 “昨天出宫……”白依依哭红的眼有些茫然,“我没……” “嗯?”陛下一个疑问的鼻音将她的话打了回去,周围明显沉寂下来的气氛让白依依抖了下身体。 她咬着唇开始回想自己昨天出宫见谁了。 但她记得她明明出宫以后就径直回班子里练舞了,根本没…… 等等! 她抬眼小心的看了一眼陛下,陛下那雾雾沉沉的眸子让她脑子一激灵,当时就脱口而出道:“陛下莫非指的是……神武王?” 沈赋墨没回话,但他眼皮明显敛了一下,将半遮半掩的黑瞳显得更有压迫力,他直直的看着她,明显是要她继续说下去。 “民女没和他说几句话,陛下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沈赋墨玩味的重复了下这俩字,手指捏着手串轻轻捻动道: “若你中意他,当时在殿中为何不直接应了,我也好成人之美。” “不……我、民女没那个想法,陛下明鉴,民女只是……” 白依依支支吾吾,小脸都白了,眼底的泪是转了又转,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沈赋墨好似没看到般,径直逼问道:“只是什么。” 白依依咬了咬唇,小声道:“只是怕他会因为我的话受伤所以去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 “解释……我只是单纯想当舞女而已。” 瞧着那吓的身子抖了又抖的白依依,沈赋墨没说话。 直等她受不了气压的沉闷又要求饶的时候才道:“跳吧。” 这便是放过了她,不再杀她了。 白依依松了口气,虽然一个人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跳舞有难度,但是这也比死了强。 她隐晦的瞧了一眼墙边架子上的刀柄剑器,小小哆嗦了下身子就委委屈屈的开始跳舞了。 将她怕死怂包的样子敛入眼里,沈赋墨转了下手串唇角轻呵了一声。 她以为这样事情就过去了? 哪有这么简单。 白依依本以为一舞结束后也就该放她回去了,结果她刚停下,那人就漫不经心的道: “继续。” 于是她又继续旋转、跳跃、不停歇。 最后硬是在没有乐师和伴舞的情况下跳了整整三个时辰。 白依依心里委屈极了,但偏偏她又对沈赋墨怕的要死,生怕跳的不好对方就把她拖出去杀了。 于是这三个时辰硬是一次鱼都没摸过,就这么兢兢业业的跳了三个点。 最后在对方终于放她休息时,白依依已经双脚抖得快要站不住了。 熬到头了吧,这下可算应该可以放她出去了吧。 没想到这时对方却道: “想当一辈子的舞娘?” 白依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到这茬,但还是点头应道:“是的,陛下。” “不嫁人?” “……没有这个打算。”要不是问话的人是她得罪不起的人,她肯定就不回答了。 她最讨厌别人问她隐私问题。 她嫁或者不嫁人应该也不管别人的事吧,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每次她都只是唯唯诺诺的低头沉默。 然后在心里小声哔哔。 “……”沈赋墨垂眉,把玩着手上的串珠,没说话。 一时间静谧的空间只能听见串珠之间碰撞的清脆哒哒声。 过了一会,沈赋墨才道:“出去吧。” 白依依等的就是这话,她刚要抬眼谢恩典退出去,眉眼刚舒缓微弯一点弧度,就听对方接着道: “明日再来。” 还没成型的笑容立马垮了。 “怎么,不愿意?”尊贵的陛下抬眼斜了她一眼。 “怎么……会呢。”白依依立刻扬起唇角哆哆嗦嗦给对方展示了一个帕金森的笑容。 没眼看的沈赋墨挥挥手,一脸嫌弃,“快滚出去。” 难看死了。 虽然被骂了,但是白依依却是很高兴的滚了。 呜呜呜,终于能离开这个最可怕的人了,她回家一定要躺一个时辰奖励自己! 不不不,最低两个时辰! 抱着这样想法的白依依拖着她那酸软的腿走了出去,好巧不巧的碰见了正好进宫的沈蕴年。 沈蕴年抬眼瞧见她,眉眼微弯,刚要同她打招呼,就见她眉眼都不抬飞速的一瘸一拐小跑走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还哆嗦了下身子。 沈蕴年:…… 他收回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距离他不远处坐落的宫殿,捏着轮椅把手的指尖缓缓泛白。 定是他…… 同她说了什么吧。 “王爷!”莫年急促的声音换回了沈蕴年的思绪,他低头朝手看去,见到是食指指腹被轮椅边缘一个凸出来的尖刺扎破了皮。 此时正在缓缓的渗出鲜血。 他浑然不觉疼痛,甚至心中还生出了一股隐晦的快意。 他将手指攥紧,好似要将什么东西攥在手中一样,有种势在必得的架势。 “我无事,进宫吧。” 过了一会他松开手,这样缓缓说道。 * 白依依回去果然躺了一个时辰,甚至在一个时辰过去后还不想起床。 她的脚太痛了,哪怕休息了一个时辰也没缓过来,甚至还有点隐隐发麻的感觉。 白依依有点想破罐子破摔了。 明明早上出发前她还对以后的生活抱有美好的强烈期待呢。 这要怪只能怪陛下,谁让他打碎了她对美好未来的展望。 她已经连续进宫三天了,甚至明天还要去,他到底要看几天,她已经不想再进宫看见他了。 欲哭无泪的白依依很委屈,她蹭了蹭被子将眼角委屈的泪擦了下去,只觉未来人生白茫茫的一片。 正在她感叹自己可怜的命运时房门被轻轻敲动了。 她以为是王婆子,所以想都没想就穿鞋下地开了门。 然后直接映入眼里一个阳光温暖金灿灿的笑容。 “啪!”的一声,还没温长洲说上一句话,门就在眼前合拢了。 温长洲笑容微僵,他侧眼朝王婆子看去,王婆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低声道:“我都同您说了,她十分怕生。” “尤其是异性。”王婆子强调道。 其实之前王婆子就说过这个问题,但是温长洲不信,他一不觉得自己长得丑,二认为自己气质向来温和,根本不至于让人害怕到连见一面都不敢,这才没将王婆子的话放在眼里。 没想到…… 眼下竟然真的吃了闭门羹,这可是长这么大头一遭。 不过…… 他想到对方那一瞬睁大惊慌失措的模样,眼眸微微眯了眯。 长得……还怪可爱的。 白依依站在门后,整个人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啊…… 金闪闪的生物。 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门前。 吓死她了呜呜呜。 陌生人恐惧症发作的白依依慢吞吞且哆哆嗦嗦的缩回床上,决定今天不出门了。 这时王婆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白依依,少班主没有恶意,他只是想过来跟你谈谈涨月钱的事情。” 一听到涨月钱,白依依的眼亮了亮。 要说白依依有什么爱好,除了当领舞以外,就是攒钱,王婆子深知她的弱点,所以才特意这么说。 不然别说是少班主了,就算是她,磨碎了嘴那丫头也不会赏一个脸。 这要放在以前王婆子早就张嘴开骂了,但眼下她只能忍着火,好声好气的商量。 没办法,这祖宗现在可是云台班的摇钱树,甚至往大胆了猜,她甚至可能有进宫当娘娘的命。 毕竟从陛下登基以后什么时候有过三番五次召见一个人进宫过。 基本上在第一次进宫就被噶了,哪里还会容忍到第二次。 白依依在她手下呆了那么多年,多少她还是了解她的性子的。 要说讨人喜欢,这丫头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要说讨人厌吧,倒也没有。 她就是那种平平常常的伴舞,不起眼不惹眼,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忽略掉的存在。 但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十分没有眼寸还胆小。 这样的人放在陛下身上以往一天能噶十个,如今容忍她活到今日,要说没存了几分心思她是不信的。 要知道她和班子里的舞姬们今天都做好了她回不来的可能了,谁知道她不仅回来了还活蹦乱跳的,连皮外伤都没一个。 心思玲珑的王婆子猜到了这一点,自然不会对白依依甩脸子,傻乎乎的白依依不仅不知道甚至还以为王婆子突然对她好了可能是因为她现在是领舞了。 毕竟王婆子对上一任领舞就挺和颜悦色。 她哪里知道王婆子对人家和颜悦色只不过是人家会讨好人,舞也跳的好,根本就惹不到王婆子生气。 又傻又社恐又爱钱的白依依做了好一会的心思准备,这才下地站在了门边,然后小声道:“我们这样谈不可以吗?” 她对刚才开门见到的那一幕有心理阴影了。 门外面带微笑的王婆子:…… 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王婆子刚要劝她,一旁沉默的温长洲打断了她润声道: “白姑娘,谈新的银钱是要拟定新订契的,我们这样谈恐怕不便。” “当然,如果白姑娘不方便的话,那就以后再谈好了,只不过我最近很忙,下次可能会很久以后……” “我……我可以了。” 还没等温长洲转身欲走,身后的门就开了。 小姑娘从拳头大的门缝中怯怯软软的探眸看他,眸子纯净似干净的泉水,长长的发从她身上滑落顺着门缝探了出来,带来几缕茶花香气。 他视线一瞬就黯了。 土狗七 白依依抓着门扉的手蜷了又蜷,最后才忍着跟陌生人接触的不适道:“要怎么谈?” 她人虽然站在这了,但是视线却落在了温长洲的衣襟上,长睫微颤的弧度表达了她对陌生人的不安,仿佛别人稍微多做点什么就会让她重新缩回房中。 温长洲将她敏感的情绪尽收眼底,他微微垂了垂眼睫,过了一会后退一步道:“我们可以找个适合谈话的地方。” “王婆子也会在旁边,你不用担心。” 似乎料到白依依所担心的点,温长洲特意加了这句话,这也让白依依松了口气,多少有了些安全感。 她抬眼看向王婆子,视线带了些许感激,王婆子被她看的咳了一声,随后厉色道:“还不快点去换衣服,你还要少班主等你多久。” 王婆子这话一说白依依才反应过来,小脸当下一红,水润的眸子有些惊慌的看了温长洲一眼,连忙又啪的关上了门。 温长洲被她不经意的视线勾的心中一动,还没等多想就听到了屋里传来零零碎碎的声响,声音不大,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细碎感。 温长洲联想到了她在屋里小心翼翼的模样,当时就唇角微弯,笑出了声。 “少班主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王婆子见他心情似乎不错,连忙狗腿的询问着。 王婆子的出声打断了温长洲的联想,他唇边的笑意顿了顿,微微侧看向王婆子,明明笑意还在唇边,眉眼也依旧弯弯,但却给人一种莫名发冷的感觉。 王婆子一瞬就感觉到了不对,但是具体说哪里不对她也感觉不出来,好在这种情况很快就被开门出来的白依依打断了。 “我……我好了。” 白依依捏着衣角低着头,没有抬头看温长洲一眼,一步蹭着一步来到王婆子身后小声道:“现在走吗?” 温长洲瞧着她一副依附在老母鸡身边的瑟缩小鸡仔般的模样,眉眼微弯道:“走吧。” 他声音柔和,态度也温和,似乎有意在迁就白依依的生人恐惧症。 殊不知他越这样,白依依压力更大。 她其实更希望他将她当成空气,不要说什么话都带上她。 这样她的压力真的很大,他的声音会时时刻刻提醒她,他很在意她,他能看见她。 于是温长洲说着说着就发现她步子越来越慢,甚至在他有意识放慢的步子以后她的步子更慢了。 他定下步子回头瞧她,一旁的王婆子还无所觉的跟着温长洲聊着天,见他停了于是也停下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 正好就瞧见了步子跟蜗牛一挪一个坑似的白依依。 她眉眼当时就竖起来斥责道:“快点走,让少班主等你像什么话。” 训斥惯了的王婆子这话一出口就反应过来白依依如今已经不是她能随意发脾气的人了,所以话落了以后就连忙补救的来到白依依身边道:“是不是累的走不动了,没事我搀着你。” 白依依拒绝的话还没等说出口,手臂就被热情的王婆子架了起来,被迫性的跟着快走了起来。 王婆子的手劲很大,她挣脱也挣脱不开,小声的不用对方也听不见,只管自顾自的跟着温长洲说话。 拒绝不了也挣不开的白依依也就只能任由她了。 瞧着少女皱着眉头一副委委屈屈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温长洲弯了弯唇,刚想脱口而出让王婆子放开她的话也咽了回去。 “听闻白姑娘最近很得陛下宠爱,今日更是独自为了陛下献舞,白姑娘很厉害呢。” “这也不全是她自己的功劳,有部分也是班子教的好。” 王婆子抢话应着,白依依哆嗦了一下,然后跟着顺势猛猛点头。 这个话题她不想应,她现在光是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下意识的腿疼。 “不过白姑娘的舞姿确实很美,上次惊鸿一瞥,现在我还对此念念不忘,如果有机会能再看一次就好了。” 若是有心的人,此时必定会顺情应下来,不管这个下次能不能实现,起码现在先把人家哄高兴了,毕竟也是手管月钱的老板不是。 白依依偏不是这样的人,她反而沉默,一言不发,安静的像是一个鸵鸟。 最后还是王婆子接过话道:“少班主可是大忙人,下次如果有机会依依一定愿意的。” 温长洲抬眼看了王婆子一眼,明明是眉眼弯弯的表情却看的本来笑眯眯的王婆子身子一僵,她挺着僵硬的身子勉力拉开一抹微笑,然后对着白依依道:“依依,到地方了,我想起来少班主爱喝茶,我去找人沏点茶,你先进去跟少班主谈。” 王婆子这话落下以后人就松开白依依的手匆匆走了。 忽然被丢下的白依依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想跟着王婆子脚步离开,耳边却传来了温长洲的声音: “白姑娘,我们聊聊月钱的事?” 这月钱俩字一下就将白依依的步子给钉在了原地,她一顿一顿的转身看去,就见温长洲站在房门口,眉眼弯的温和的瞧着她,一副润色君子的模样。 白依依眯了眯眼,只觉得那笑容金闪闪的透着刺目的光,只差将她闪瞎。 她很想逃,但是…… 她好缺钱! 将对方纠结至极的表情纳入眼中,温长洲没有逼她,只是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 最后白依依还是妥协了。 哆哆嗦嗦的迈着步子进了屋里,然后找了个距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双眼垂下盯着桌面,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一言不发。 温长洲并没有把门关上,相反他打开了门试图让白依依一眼能看见外面,以免她会因为跟自己独处而紧张到说不下话。 这个举动倒是有效的缓解了白依依的紧张。 她试探性的抬眼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去,这一眼差点没将她吓死。 她以为对方会坐在主位,所以特意坐在了距离门口最近也就是离主座最远的椅子上。 然而她没想到一抬眼就瞧见了对方的脸。 他竟然!直接!坐在了她对面! 白依依被吓的心里咯噔一下,脸都白了,当下就要起身落荒而逃。 腿都快要站起来了,下一秒她眼前飘来一张纸,看清上面的字后她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白姑娘好好看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添的就订契了。” 她连忙点头,连陌生人闪亮不闪亮的都忘了,一双眼都定在了纸上。 哇!一个月竟然有十五两银子诶! 什么!竟然还有独立房间! 白依依像是突然进城里的土狗,对那些大方至极的条约看的是眼睛越来越大。 甚至入神到温长洲什么时候探头过来她都没注意。 “可有不懂的地方。”他温柔好听的声音飘在白依依耳侧。 白依依有些皱眉的侧了侧头,她倒是没察觉出什么问题,只是觉得声音突然大了有点难受。 她全神贯注在纸上,对着一处指道:“这个奴婢两名,就不用了……我一个人住比较习惯。” “嗯……我瞧瞧?” 手里的纸张被夺走,下一刻一个放大的俊颜凑到了跟前,白依依一瞬身子僵硬了起来。 她微微侧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人竟然来到了她身侧,而她无所察觉的这一侧头,鼻尖正好擦过了对方胸前的领襟。 淡淡的熏香气息瞬间飘入白依依鼻中,她立刻呆滞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的瞬间就惊慌失措的想要逃离。 然后她就因为太过着急腿勾到凳子腿——摔倒了。 预料中的屁股裂开的疼痛并没有光临她,她闭眼等了好久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感觉身上有点发紧。 莫名的有种窒息感。 她奇怪的睁眼看去,一眼就对上了白色衣襟上的海棠花纹。 “没事吧。”那把润色好听的嗓子在她头顶上响起,白依依恍惚了一瞬,脑子就立刻回神了。 她猛地抬眼朝对方看去,却不想这会温长洲也正低头来瞧她。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两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白依依当时就被磕懵了,额头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泛着水意的懵懂。 于是温长洲下意识摸向自己下巴的手中途拐个弯就这样落在了她额头上。 很是轻柔的揉了揉。 “很痛?” 他低低抬眼瞧着她道。 白依依脸皮一紧,身上的鸡皮疙瘩因为他的触碰飞速乱窜,她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呜呜唧唧的从对方怀里爬了出来,整张小脸又红又白,泛着一种旖旎又艳丽的色泽。 “不谈了,今天就这样吧,改日再说吧,我想回去了,呜……” 她语无伦次磕磕巴巴的说着,嗓子里压着的是因为惊慌泛起的呜咽声,整个人像是被侵犯了隐私的小动物。 白依依是真的想走了,她才不管什么钱不钱的事,她现在只想回去平复下她担惊受怕的心情。 她正准备就这样离开,然后—— “月钱是不是有些少?” 白依依顿住步子,怯怯软软的抬起眸子朝温长洲看去。 温长洲好似没发觉她异常一般,将那张薄薄的纸摊在桌上,视线盯着纸手指点着上面的条款道:“不然再加点吧。” “再……再加点?”白依依嘶了一声,顶着红彤彤的脑门,语气都有些颤抖。 “嗯,是有点少,不然五十两呢?”温长洲一本正经的说着,然后抬眼看向白依依,就见小姑娘眼都红了,一副想过来看看但又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缓缓一笑,尽量释放自己最大的善意,将纸推了过去道:“你看看?我都改好了。” 白依依瞥了一眼推过来的纸,又瞧了一眼距离纸并不远的温长洲。 经过心里艰难的努力奋斗后她这才一点点挪动步子,以尽可能最远的距离站在他身边,瑟瑟缩缩的看起了纸上的内容。 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挡过金钱的诱惑。 视线集中在纸上时,白依依对周围的注意力就溃散了。 因此她没瞧见对方在她站在他身侧的那一刻,那微微抬起欲搭在她腰间的指。 土狗八 订契拟定好以后白依依不仅顺利的搬到了大房子,还顺势身价都水涨船高了起来。 这一切都要托了温长洲的福,虽然她现在想到那次的接触还是会尴尬的不行。 王婆子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在定契结束后温长洲就离开了,并没有将定契交给王婆子。 这代表少班主准备亲自带白依依,并不想经过王婆子的手。 这让王婆子看着白依依的思绪有些复杂。 放在之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白依依这样一个小小的伴舞会有今天这样的发展。 不仅得到了陛下的赏识,如今竟然连少帮主都要亲自带她。 这还真是走了祖上烧高香的狗屎运。 别说王婆子这么想,其他大多舞姬们都是这么想。 若说努力,她们这些个姐妹哪里有一个是不努力的,比起不会讨好人又存在感微薄的白依依,她们所要付出的远远要更多,如今好处都落在了不懂人情世故的白依依身上,这注定是会让大多人都不服气的。 而这其中最不服的便是齐菀晴,曾经被王婆子看好最能接替秦楚楚当接班人的舞姬。 本来之前进宫的领舞内定的是她,但是因为她身体突然不适后来换的秦楚楚,如今刚养好病回来就听见整个班子里风言风语的声音。 不过是错过了几日,她便好像错过了一载般,连现在领舞的名字都不认识了。 齐菀晴站在原地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个人。 她不服气的去找王婆子想要找个说法,手却在抬起敲门的瞬间听到里面传来的软怯女声: “婆婆,我今天真的不能进宫了,我的腿好疼,能不能歇一天啊。” “陛下说让你去,你怎么能不去,你这样不是会连累班子吗。” “可我……” 白依依是真的不想去,反正她现在一个月也有五十两银子,根本不愁吃喝,干嘛非得去宫里讨好那个人。 白依依很抵触,白依依不想去,白依依光是一想到那人就身子发软,害怕的想哆嗦。 但是王婆子却对她的恳求无动于衷,甚至还劝起了她来:“陛下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气,这福气你若不看好了,可是很容易被别人抢走的。” “谁想要那就送给她好了……”白依依很小声的嘟囔着,王婆子没听清。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窝囊白依依低头委委屈屈,神色都带着被拒后的没精打采。 眼看下午就要进宫了,但她一点动力都没有。 这种福气谁会想要呢?谁想要给谁好了。 白依依刚这么想的时候就听见门咣的一声开了,王婆子刚要发怒,抬眼看去却见是齐菀晴,脸上立刻挂上笑容: “菀晴?病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齐菀晴哼了一声,斜眼看着白依依,目光在对方那张怯怯懦懦的脸上扫视半天也没找到一点熟悉的痕迹,她不由蹙了蹙眉头指着白依依道:“这谁?” “这是咱们云台班现在的领舞,白依依,你忘了?之前给你当过配。” 王婆子后面那话不说还好,这话一出齐菀晴脸色就不好了。 “也不知婆婆是怎么想的,一个做配的现在也能当领舞了?莫不是云台班没人了?” 齐菀晴对白依依从头到脚都不满意,对她竟然能进宫给陛下跳舞更是不满意。 之前因为养伤错过进宫的齐菀晴并不知道之前宫里发生的一些事,所以她还满心觉得进宫是个机会,眼下这个不知趣的不想去,正好给了她机会。 就是希望对方以后不要后悔。 齐菀晴勾了勾唇转头对着王婆子道:“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不就是进宫吗,我去就是了。” 一直低头沉默不语当背景板只感觉天空一片灰蒙蒙的白依依闻言眼睛瞬间就亮了,她立刻就抬眼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你真的愿意替我进宫吗!” 对上对方狗腿子一样的表情齐菀晴不耐烦的点头应了,在看到对方一瞬欢喜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只觉对方是个神经病。 也不知道王婆子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人。 “那我告诉你今天进宫表演的是什么,如果需要的话衣服我也可以给你。” “不需要,我自然有安排。”齐菀晴一口拒绝了白依依的好意,白依依不仅没有生气,还一副敬佩的表情。 她对于真正的勇士,一向是敬佩的。 殊不知,她拿人家当勇士,人家拿她当傻子。 或许连傻子都不如。 傻子都知道进宫当娘娘比当舞女强,当舞女能有什么出息。 王婆子想要阻止齐菀晴,但是齐菀晴心意已决,擅自定好了以后就转身离开了。 白依依对此决定也很满意,当时就浑身轻松的也回家睡觉了。 只剩下一个王婆子感觉天都要塌了。 那可是陛下,齐菀晴就算再任性也是要有个度的,胡乱随便来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她还想再去劝劝齐菀晴,可是对方不仅不领情,还试图用自家当年掏银子贿赂王婆子的事来堵住她的嘴。 事已至此,王婆子也不再管她。 天色渐沉,前往皇宫的马车很快就摇摇晃晃的出发了,消失在了薄暮的天色中。 但仅仅过了一刻钟,马车就仓皇而来,其速度快的像是云上飞。 在梦中拥抱美好未来的白依依被摇醒了。 她睁眼对上王婆子焦急的脸时还有些茫然,直到王婆子道: “出事了,快些收拾好进宫。” “齐菀晴死了。” * 白依依到了宫殿时,发觉殿中如她昨日来时一样,没什么不同。 压抑的气氛,阴暗的环境,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氛围,外加上那位坐在高位之上视线隐隐发凉的陛下,一切都跟她昨日来时差不多。 但要说不同也是有的…… 比如陛下现在懒懒抬眼盯着她擦拭长剑的动作。 雪白的帕子在锋利的剑刃上来回擦拭,将雪白的剑刃擦的发亮。 虽然不见一丝血迹,但白依依听王婆子说齐菀晴被抬出来的时候身上冒出来的血将皇宫台阶都染红了。 可想而知她的死状有多凄惨。 白依依听完王婆子这番话来的时候目光愣是没朝别处看一眼,全程都盯着自己脚尖,生怕看见一点血迹。 眼下见陛下盯着她磨剑心里别提有多害怕了。 甚至还没等沈赋墨开口她就开始自己哆哆嗦嗦的哭了起来。 偏生她哭也不好好哭,就像是怕被他瞧见似的,压着嗓子低低轻轻地呜咽,跟个小动物似的。 沈赋墨磨剑的动作一顿,敛着眉瞧她缓淡道:“哭什么,让旁人瞧见还以为我对你如何了。” “陛……陛下没对民女如何,是民女心情不好……”白依依委委屈屈的抽泣着,一边说一边抹着泪水。 “心情不好?”沈赋墨瞥她一眼,唇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道:“巧了,朕也心情不好。” 白依依当下身子就一哆嗦,想解释什么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整个人惶然的厉害。 因为进宫来的突然,大家都拿捏不好沈赋墨是什么心思,所以就让白依依穿着今日的舞姬服来的。 所以她现在一身淡白轻纱,薄纱覆面,眼尾眉角都勾勒过了细细的妆容,这让她哪怕哭起来都是一副媚眼勾人的模样。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白依依这次必定是有来无回了,哪怕是王婆子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比起上次,这次的陛下是刚刚发病过的。 要说日常的陛下还尚可有理智可言,那么处于发病期的陛下则是毫无理性可言。 暴戾的像是个不合常理的疯子。 而刚刚经过齐菀晴事件才发完疯的陛下转头就命人叫来了白依依,谁也捏不准他的心思到底是想要白依依跳舞还是想连着白依依一块嘎。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白依依自己自求多福的命了。 虽然白依依并不了解陛下有什么病,但是她明显发觉陛下脸色比上次白了许多,唇也殷红殷红的,眉眼中的低郁更是透着一股病态。 一看就不正常。 “你说,欺君之罪,我要如何处置你。” 沈赋墨扯了扯唇,一双瞳子漆黑漆黑的,“让你去跟刚才那个女人作伴如何。” “正好我的剑也还没杀够。”此话落下他就提着剑从座位上缓缓下来,一步一缓的来到白依依面前。 白依依害怕极了,她很想跑,但是没用的双腿软的当时就跪在了地上,任她如何用力都提不起半分力气。 就在这档口她瞧见了对方缓缓抬起的手臂,雪白的剑芒刺痛了她的眼,当时就将她吓哭了。 她闭着眼哼哼唧唧的哭出声,肩膀抖的厉害,一副没用的怂包样子看的沈赋墨眉头缓缓蹙起。 “松手。”他冷冷道。 白依依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悄悄睁开个缝隙偷偷看发生什么了,结果一睁眼就见到自己没出息的手紧紧抱着对方大腿不放。 她讪讪的刚想放手滚回去眼尾就被锋利的剑芒刺痛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出格的事情。 只见她闭着眼强忍恐惧颤颤着手指又抱了回去,甚至还将头埋了对方黑红的衣摆上,一副任由处置的待宰羔羊模样。 “你杀吧,正好我也不想活了。”她委委屈屈的道。 “放手。” 陛下的声音明显比刚才更冷了。 但白依依不仅没放手,反而更用力的拽紧了对方的衣摆,一副我就这样死了,你爱杀不杀的样子。 沈赋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跪坐在地上露出后脖颈的脆弱模样,即便到了如此恐惧的时候,她哭的依然很小声,压抑的像是濒死的动物。 他不耐的一把拎起她的后脖颈,然后在白依依瞪大眼眨掉一颗泪的瞬间,雪白的刀锋朝着她划去。 白依依僵住身子,感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从脖子上滑下去了。 那应该是她的血吧,她是要死了吗。 白依依怔怔的想着,还没等她想太多下颌就被一根冰冷的手挑起,对方那双郁郁沉沉的眸子顿时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哆嗦了一下,想着都要死了,那就干脆放肆一回。 于是她—— 大胆的一口咬上了陛下按在她下巴的拇指上。 甚至恶狠狠地研磨了一下,算是报了这辈子他欺负她的仇。 沈赋墨瞧着她一副小动物磨牙哭哭唧唧的模样,视线下滑落在被她啃了半天除了口水不见一点伤口的指腹,唇角溢出半呵声,索性用力朝着她牙齿按去。 正磨的起劲的白依依忽的牙齿一酸,下一刻就察觉到了口腔蔓延开的血味,她立刻皱起脸将手指吐出口中转头要将血吐出去。 只是她头刚转过去下巴就被重新按住了,那人单单用两根手指就捂住了她的唇,然后用那种低冷低冷的声音道: “不许吐。” 然后白依依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咽下去了,从她被恶心坏了的眉眼中能察觉到她的极度不情愿。 待她全部咽下去后沈赋墨松开了她的唇,剑指地面道:“再有下次,这就是你的后果。” 白依依顺着看向地面,只见一片雪白的轻纱躺在地上,她后知后觉的摸向脸,触手可及的是柔软的肌肤。 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脖间划过的触感不是她脖子被割开了,而是面纱被割断了。 那她岂不是…… 白依依惊恐的瞪大眼,哆哆嗦嗦的朝着对方垂下的手看去,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个还渗血的小牙印。 她又开始哭了。 这次沈赋墨没阻止她哭。 他看着她泪水一颗颗擦过光滑饱满的面颊往下滑落,看着她眼里满了水光哭的一副破碎的模样。 不知为何。 心里的躁气一下就消失了。 他垂眼看向指腹上的浅浅的牙印,哪怕他都那么用力了,也不过才留了一道这么浅薄的痕迹。 “贪生怕死的东西。”他哼道。 连咬人的力气都没有,还求死呢,谁给她的勇气。 土狗九 夜色缓缓上了空,将暮色尽失的天空染上了些许银纱之色。 按照以往这个时间白依依早都回去了,而如今她不仅没回去,还战战兢兢的坐在湖心八角亭里的板凳上吹着冷风。 因为陛下饿了,要她陪着用膳请罪。 于是不得不从的白依依就这么坐在了这,周围除了她就只有一个伺候布菜的太监,气氛很安宁,湖面上的月亮也挺好看,就是风吹的有点冷。 白依依眼睛盯着眼前的白米饭,吃饭的动作不能称之为吃饭。 她只是填鸭式的喂自己吃白米饭而已。 桌上的菜,她是一个都不敢吃,甚至抬眼看一眼都不敢,唯唯诺诺的专心啃着自己的白米饭。 不过是一碗饭而已,没关系的,吃完了就能回去了。 白依依这样安慰着自己,啃饭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然后碗里就多了一个油光锃亮的排骨。 她筷子一顿,半试探的抬眼朝着对方小心翼翼看去,却不想正巧直接望进了对方漆黑低冷的眸子,当时就吓的她一哆嗦,手里的筷子都没握住,直接落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一出,布菜的太监动作立马就停了,低着头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深怕陛下一个生气当场就给他噶了。 沈赋墨抬眼看着那一脸惊慌失措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没用东西,不耐道:“快点吃。” 被凶了的白依依也不敢哭,吸了吸鼻子就捡起筷子哆哆嗦嗦的夹起排骨就开吃。 好不容易艰难的啃完一块还没等吃上一口饭,碗里又迎来了另一块。 她怯怯的抬眼看了一眼沈赋墨,对方情绪不明面色难辨的盯着她,于是白依依只好低下头接着啃。 于是接下来布菜太监就被闲置了。 只见一个夹菜夹的乐在其中,一个吃菜吃的苦不堪言。 越吃越多的白依依最后实在吃不下了,哭着道:“陛下……饶了我吧,不行了……嗝。” 沈赋墨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下了筷子,还附带上了一句:“真没用。” 白依依委屈,但是白依依不敢说。 她瞥了一眼桌上的菜,基本上三分之二都在她的碗里,他竟然还说她没用。 分明他自己都没吃什么全进她嘴里了! 瞧着她嘴角油汪汪的眼里委屈的水汪汪的,陛下似乎找到了新乐趣,于是他放下筷子道:“明日你进宫用午膳。” 白依依一听,当时都快吓死了,连忙求饶道:“陛下,真不行陛下……” 她会撑死的! “嗯?” 陛下压了压漆黑的眼,用简短的鼻音打回了白依依的求饶,他视线微侧看向桌边,白依依顺着看过去,就瞧见了那把被擦的干净锃亮的宝剑。 白依依:…… 白依依委委屈屈的应下了。 “撑吗。”陛下的声音懒懒散散。 “撑。”白依依的声音委委屈屈。 “撑就对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自作主张。”陛下微微冷哼,哼的白依依心头一跳,连忙摇头: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对于她诚恳认错的态度陛下抬手示意表示了原谅。 “滚吧。” 白依依就兴高采烈的滚了。 然后刚滚没两步就被叫住了。 “白依依。” 陛下用着漫不经心的声音叫白依依的名字,白依依当时心中一跳,好似霉事临头。 “陛……陛下。”白依依很想装做听不见就这样跑掉,但她不敢,所以只能唯唯诺诺的停下转头低眉顺眼的盯着自己的鞋面等着陛下吩咐。 “东西不要了?” 这话一出,白依依立刻抬眼看去,就见陛下手中捏着一截洁白软纱,在夜色下闪熠出晶莹的碎亮。 是她的面纱。 白依依很想说她不要了,但是她不敢,所以只能唯唯诺诺的走回去将面纱拿过来。 “谢谢陛下。”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要将面纱拿回来,抽了抽,没抽动。 她抬眼向对方看去就见对方眼瞳深深的瞧着她,然后问了一句摸不准头脑的话。 “朕可是第一个揭开你面纱的人。” 白依依不知道对方突然之间说这么句话做什么,但她想了想,唯唯诺诺的应道: “应该是王婆婆,陛下。” 她一共当领舞也才没几天,这个表演风格也是王婆子帮她摸索出来的,每日面纱款式要试上很多款,其中都是王婆子跟着把关和参考。 沈赋墨眉眼一冷,瞧着她的眼神恨不得能掐死她,当时手一松冷声道:“快滚,别在朕面前碍眼。” 心情和脾气变化莫测的陛下让白依依摸不着头脑,但她乐的离开,所以也没细想,鞠躬下去后就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这看的沈赋墨心情更压郁了,当时就扯唇想着明日要更撑死她。 最好将她撑的说不出那种缺心眼子的话来。 不过这个算盘最终还是落空了。 因为白依依—— 发烧了。 她身体素质其实还可以,只是秋天风本来就寒凉,她又是在殿内哭过后去外面吹的冷风,再加上穿的轻纱单薄,一时之下生病倒也正常。 本来王婆子等众人都做好了她死在宫里的准备,眼下人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发点烧什么的,烧就烧了,命还在不就挺好的。 一些人之前还因为白依依被陛下独宠日日召进宫颇有微词,眼下见到死的死烧的烧,不满之声很快就退下了。 甚至还脑补出了一出白依依被罚站在宫外一晚上的戏码出来。 这戏码在白依依发烧昏睡期间越传越厉,最后还竟然都被当成真的了,连着每个来瞧白依依的人都自觉同情起来。 要说大家为什么会脑补的这么厉害有部分还是白依依自己的原因。 她回来的时候都晚上了,她一副眼眶红肿哭过的样子,眉头还蹙紧走路都一副难受的样子。 谁瞧着不跟受罚了一样。 虽然说对白依依来说也是受罚没错了。 毕竟都快撑死了。 宫里餐桌上,宫女们都布好膳食了,一旁伺候的布菜太监更是做好了准备伺候的起势兢兢业业的站在那,就听人来报道: “陛下,白姑娘因染了风寒高烧不退,不能来了。” 这话一出,原本坐在位置上把玩着手串的沈赋墨当时就抬眼看向了禀报的侍卫。 “什么时候的事。”他音色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侍卫头低的深深,“回陛下,今早的。” 沈赋墨转过头来瞧着他,虽然他一言不发,但是侍卫却脖颈一冷,冷汗都顺着后背流了下来。 沈赋墨没说话,甚至连手都没摆动。 他只是起身绕过了跪在地上的侍卫,轻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侍卫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了。 当然,沈赋墨也并不是那么残暴的随时都想杀人。 既然长了个嘴连报告都不会报告,那就干脆以后别说话了。 * 午梦十分,白依依还半昏半醒的时候,总感觉身边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包围着她。 她难受的翻来覆去想尽量离这气息远点,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这股气息都始终包围着她。 于是一怒之下,白依依清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她就瞧见那双噩梦般的漆黑眼眸,当时就给她吓的一个哆嗦,整个人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 “陛……陛下?”白依依颤着唇,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沈赋墨冷哼一声,“出息。” 白依依被数落的头一低,不敢有丝毫反驳,也就是这时,她感觉到了头上异样的触感。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截黑红金纹的袖子,晃晃悠悠的浮在她眼前,与此同时一股泛着冷意的触感也从额头上传递了过来。 她正脑子有些宕机的在思考那是什么的东西,就见陛下不紧不慢的收回了手,轻轻缓缓的瞥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了一种明显嫌弃的表情。 “真没用。” 不过是吹了一点风就烧成这样。 白依依喉中一哽,本就因为发烧红彤彤的眼更红了几分,像是小兔子一样,泛着红的水润委屈。 沈赋墨伸手朝着一旁伸去,等候已久的侍从恭恭敬敬的将瓷碗递给了沈赋墨。 也就是这个时候白依依才发现这屋中并不止她和陛下二人。 还有零零星星的一大帮下人,甚至连王婆子也都在地上跪着。 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严肃的低气压的味道,将人压的快要喘不过来气。 白依依吓的呼吸一窒,还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刚要求饶眼前就被推来了一碗泛着热气的药。 她一愣,抬眼朝着陛下看去就见对方眉眼低垂,面无表情的抬手拨弄着碗。 氤氲的雾气拂过他的眉眼,将他的面容映的有些许温柔,他长睫微敛,抬眼抬起汤匙送到她唇边。 白依依有些小心翼翼,她嚅了嚅唇,咽了咽口水悄声看了一眼对方。 沈赋墨没什么表情变化,他面色是冷的,眸色是沉的,唯独端着碗的动作跟他的表情格格不入。 给白依依一种……大郎该吃药了的感觉。 不然她没办法解释陛下这个行为的异常。 见她一副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沈赋墨有些不耐烦了,他唇角一掀道:“快喝。” 白依依身子一抖,咬了咬唇,有些犯难。 她害怕陛下想毒死她,不敢喝,但是又怕不喝陛下会弄死她。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的白依依面对陛下那双越来越凉的眸子下最后选择咬牙低头喝了起来。 瞧她终于喝了,陛下眉眼才舒缓了一点,刚要低头舀第二勺继续,就见她眼睛迅速积满了泪水,本就红彤彤的眼更是红润润的。 “好烫。”她皱起小脸,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模样。 沈赋墨动作一顿,眸子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但总归是没说什么,舀第二勺送到她唇边还记得先吹几下才送到她唇前。 于是又喝了一口的白依依再次皱起了眉头,软软唧唧的道:“好苦……” 她委委屈屈的瞧着沈赋墨,不知道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糊涂的缘故,她这会比之前胆子大了不少。 大到了让跪在地上的人身上都直冒冷汗,王婆子更是心里急的恨不得说话。 让陛下喂药就算了,她还挑挑剔剔的,真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呆的太安逸了。 所有人都脑袋垂的低低的,生怕出什么事情连累到自己身上,他们甚至做好了白依依下一刻血溅当场的准备。 然而空气中静默了一会,下一秒就听: “自己喝。”那低冷的声音带了些许不耐烦,但…… 并没有杀意。 有些胆子大的人心怀惊讶的抬眼悄悄看去,就见陛下的语气虽然不耐烦,眉眼中也满是躁郁闷,但将碗递给白依依的动作却并不粗鲁。 甚至他还给对方扯了下被子。 虽然这个举动吓了白依依一跳。 她缩了缩脖子,在刚刚那一瞬她还以为陛下是想用被子捂死她。 似乎是看透了白依依的想法,陛下阴阴的扯了扯唇,用力压了压被子,看对方被压的眉头微皱,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后才勾唇满意松手。 “快点喝。”幼稚完了的陛下再次吩咐,见白依依瞬间垮掉的脸并不心软,用那种阴阴冷冷的视线盯着对方。 最后在陛下的淫威下白依依紧皱着脸仰头一饮而尽了,然后下一秒就吐了。 而且还吐了陛下一身。 那呕的声音清晰的在整个屋子蔓延,本就头低的快埋进土里的众人头埋的更低了。 吐完的白依依晕的眼花缭乱,胃里又是烧的火辣辣的,嘴里一股苦涩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又干呕一下,这才抬眼想擦擦嘴。 然后这一抬眼,她就看见了被她呕吐物污的乱七八糟的衣襟,甚至整个金龙纹绣的胸襟都被染的褐一块浅一块,还泛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擦嘴的动作一顿,眼瞳瞪大,慌慌的抬眼朝上看去,就对进了对方一瞬郁深的眸子,顺便还发现了她抓着擦嘴的东西也不是她以为的帕子。 而是陛下宽袍的衣袖。 “你好大的胆子。”陛下扯了扯唇,将被污染的袖子扯了回来,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白依依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土狗十 她哆哆嗦嗦的放下手,颤颤巍巍的抖了抖唇哭声道:“陛下饶命……” 她的声音又细又软,带着一股颤颤的哭腔。 沈赋墨抬眼朝她看去,见她眼尾红红的,鼻头也泛着红,脸颊更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带着浓浓热气。 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饱满多汁的热番茄。 让人有点想捏。 沈赋墨想要做的事情向来不会犹豫,所以刚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直接伸手了。 还心泛恐惧的白依依当时就愣住了,她透着薄雾蒙蒙的眼看过去,就见对方眉眼低沉,薄唇紧抿,似有郁气的—— 捏着她的脸。 “痛……”陛下向来杀人的手头一次捏少女柔软的面颊,一时没控制好力度让白依依痛呼出声。 她有些疼但又敢怒不敢言的看了一眼陛下,连收回自己的脸都不敢,这委屈又唯唯诺诺的模样看的沈赋墨一扯唇: “明明是你弄的朕一身,现在自个还委屈上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还是顺势松开了手,只是那带着些微嘲弄的话,让白依依的身子一僵,有点心虚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对方脏污的衣襟和袖口,呐呐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赔……她肯定是赔不起的,但是要别的……她也什么都没有。 “我……我不是故意的。”到最后,她只能这么说。 “哼?”陛下尾音上扬的哼了一声,斜斜来看她的视线凉凉。 “朕看你的脑袋也挺好,不然朕也不是故意的摘一下。” 说完他就伸手朝着白依依伸去,白依依立刻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头,连忙弱声道“不……不行!” “你也知道不行?” 这是在嘲讽白依依想用一个不是故意的试图抵赖她吐他一身的事实。 “那我……我给陛下洗洗还不行吗?”白依依捂着脑袋委委屈屈的低下头,心里开始埋怨起对方。 明明她沦落成现在这副模样都是因为对方造成的,要不是他非让她大晚上吹风她也不会发烧,他要是不强迫她喝药就不会吐他一身。 虽然她有错,但是他就没有吗! 越想越不忿的白依依眼眶越来越红,眼看她鼻子一抽又要开始哭,沈赋墨开口打断了她的施法: “从明日开始进宫给朕当贴身侍女,待满一月就放你离开。” “还是你觉得你赔的起?” 沈赋墨凉凉一瞥,白依依就委委屈屈的闭了嘴。 她想拒绝,但是她确实赔不起。 于是就这样,白依依被迫签订了一个月的卖身契。 不是口头上的,而是实打实的卖身契。 当场找人拟定,现戳的红章,甚至一屋子的众人都可以当见证人。 虽然白依依还在发烧,甚至她的定契约还在温长洲的手里,但依然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 谁敢说不,敢说就会掉脑袋。 于是陛下带着契约意满离了,至于那件衣服? 沈赋墨出了门就脱掉扔了,穿着黑纹中衣离开的。 虽然季节已入秋,空气有些寒凉,但是陛下的步伐一如既往懒散,哪怕身着单薄的中衣气势也依旧十足。 他拖着长长的衣摆走过红柱长廊,最后在拐角和闻声而来的温长洲碰个正着。 温长洲动作一顿,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起身之际就听陛下阴冷着声音道:“你就是管着白依依的人?” 温长洲微抬眼,恭恭敬敬道:“是,陛下,草民叫温长洲。” “从明日开始,她就是我的人了。”陛下根本不在意他叫什么,他简单瞥了他一眼宣告这事,说完后就擦着温长洲身侧过去了。 擦肩而过一瞬的空气冰冷入肺,温长洲递垂头不语,等陛下和随行的长队消失后才抬头起身朝着既定的方向走去。 只是这步伐比起一开始的略带急切,这会明显已经慢了许多了。 “婆婆,我就不能不去吗,我还在发烧……我的病还没好呢。” 刚走到门口,温长洲就听到了里面委委屈屈的声音,他推开门扉的微顿,视线微沉,而后恢复如常推开门道: “不行。” 里面的二人顿时都朝着他看来,其中以白依依的反应最大。 她目光对上温长洲先是瑟缩一下,而后才咬着唇低低说了一句:“可我……可我怕他。” 少女娇娇软软的声线带着一丝轻颤,从她为难又委屈的模样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陛下那遭受了多大委屈。 殊不知她能活到现在都是陛下对她的恩宠。 但凡陛下对她如旁人那般,她现在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的活在这。 温长洲深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只是道: “陛下不会对你如何的,但如果你不去怕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他微妙的停顿,让白依依意识到了什么,她瞬间就想起了之前齐菀晴的事情。 她瑟缩了一下,明白了温长洲的的意思,她去的话还不一定出什么事,但是如果不去的话下一个死的人没准就是她。 所以没有办法的白依依,只能老老实实的第二天去了宫里。 尽管她还带着病。 临行前,温长洲将一个香囊交给她,让她顺便转交给一个宫女。 他说那是他远房的亲戚惦记闺女所以想送些东西给个念想,反正就是些小玩意,白依依就同意了。 温长洲站在门口目送马车的离开,身侧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道:“如果被发现了,她的命可就保不住了,你舍得?” 温长洲收回视线瞥了他一眼,眉眼中已然没了面对白依依时的温和柔软,满是一片寒凉。 “你在试探我?” “属下可不敢。”男子恭恭敬敬躬了躬身,而后直起身勾着唇角道:“属下只是怕您……贵人多忘事,沉迷温柔乡忘了大事。” “少说废话,一切照原计划进行。”温长洲绷紧下颌,神色冷硬的很。 男子应是,随后就退去了。 等男子身影消失后温长洲紧绷的神色才缓和,他抬眼再次看向远方。 那里已经没有了马车的踪影,只剩余一片空白的道路,空空荡荡的。 白依依以为自己所要干的活不过也就是跟所有宫女一样洗洗涮涮,所以她一到了宫中就想抢活干,然后就被宫女阻止了。 “小姐,您只需要负责跟陛下有关的部分就好了,其余的我们照常来做。” 与陛下有关的部分…… 很好,那么什么是与陛下有关系的呢? 白依依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她被带到了陛下寝宫前,往日负责服侍陛下起床的太监压低声线道:“首先,就是叫陛下起床。” 白依依瞪大眼,身体不自觉哆嗦了一下。 “其他的事情就看陛下接下来怎么安排了。”说完这话后太监就急匆匆的走了,从背影看去竟比她之前往日跑的还快。 她也很想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开,但是脑袋她还是想要的。 所以白依依跟着眼前的门大眼对小眼了一段时间后就鼓起勇气推开门了。 门在静谧的氛围里发出吱嘎的声响,很清晰,吓的白依依立刻扶住门生怕它在继续响下去。 她顺着门缝朝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薄淡的光线从被遮住的窗子里透进来,将屋子映的朦朦胧胧的,有种压抑的暗。 人影隐隐约约从床边的纱帘上浮现,看起来似乎还在睡梦中。 白依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朝屋里走了一步,这时门又发出了吱嘎的声响,吓的她连忙转过头扶住门,还没弄好门,下一刻就听—— “滚进来。” 于是白依依立马就放下门滚了进去。 被吵醒的陛下靠坐在床边,墨黑的长发从肩头披散而下,一双郁郁沉沉的眸子盯着白依依,苍白的面颊上带着阴冷的神色。 白依依一句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的盯着脚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沈赋墨瞧着她,像是看一个偷偷溜进来的小老鼠。 这个比喻倒也符合,毕竟也就只有老鼠才会偷偷进别人家里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白依依被盯的浑身难受,只觉得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头也越来越低,恨不得埋胸里去。 “还不服侍朕更衣。” 这话一出白依依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拿过挂在屏风上黑金纹绣龙袍朝着床榻走了过去。 她太害怕了,一不注意就踩到袍子拖地的衣摆摔了过去,然后—— 就摔进了陛下的怀里,额头恶狠狠的磕在了对方锁骨上,撞的她当场眼冒金星,眼底泛泪,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床边等着穿衣服的陛下:…… 他蹙了蹙眉,面对对方委委屈屈眼带泪水的指控忍无可忍的道: “住嘴,不准哭。” 白依依吓的闭了嘴,但泛红的眼眶还带着委屈,她七手八脚的想要从陛下身上爬下去,然后一个不小心又踩上了袍子尾巴,直接又倒了回去。 真的,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 再次遭遇埋胸危机的沈赋墨看着被她脸蹭的乱七八糟的领口,冷呵一声道: “再不从我身上滚下去,就要了你的狗命。” 土狗十一 白依依畏畏缩缩的站在场中,脑门红了一大块。 向来等着别人伺候的陛下首次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穿上了衣服,瞥眼瞧白依依衣看去,就见她这副委委屈屈的样子。 好像谁把她怎么着了似的。 连从沈赋墨从她身边路过都能吓的她一缩缩。 沈赋墨手一顿,瞧她的视线黑的能吃人。 白依依一哆嗦,刚想说什么就见对方朝她伸手,她瞳孔一缩,整个人都僵住,心脏怦怦狂跳。 然后就见对方从她侧后方的屏风上拿过了腰封慢条斯理的扣上。 白依依:…… 吓死她了。 沈赋墨瞥了她一眼,轻道:“出息。” 白依依身子一抖,不敢反驳。 陛下的起床工作准备完成了,接下来就轮到了洗漱用膳。 这些白依依插不上手,所以就站在一旁看着了。 如鱼贯出的宫女们进进出出,白依依退后一步站在墙角处以免妨碍到别人。 沈赋墨抽空瞥了她一眼,就见她一副恨不得整个人都缩进角落里,让所有人都瞧不见她似的。 于是在饭菜布好了以后,沈赋墨第一件事就是叫她过来。 白依依心不甘情不愿的过去,还没等询问做什么就见对方递给她一双筷子。 她一脸疑惑的接过,瞥了陛下一眼以为是要她布菜,结果她刚接过筷子还没等看清桌上都有什么东西,摆在她面前的碗里就多了一块肉。 她呆呆的看着那块肉,瞬间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这是喂她喂上瘾了,现在还想拿她练手。 白依依想拒绝,但是当她鼓足勇气看向对方,却在对视的一瞬泄了气。 算了……她吃就是了。 不是很甘心的白依依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肉,小口小口的咀嚼起来。 她吃的动作很慢,像个小仓鼠,这让沈赋墨有些不耐烦,于是接下来白依依的碗里越堆越高。 白依依吃的眉头越皱越苦,最后还是忍不住可怜兮兮的开口道:“陛下……” 沈赋墨动作一顿,抬眼瞧她看去,就见她苦着脸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 “别夹了,实在吃不下去了。” 她碗里叠的已经比她的脸都要长了。 沈赋墨瞥了她一眼,放下筷子啧道:“没用的东西。” 言辞间竟有种鄙视的感觉。 白依依委屈,但是白依依不说。 她瞥了对方那从始至终就没怎么装过东西的碗,壮着胆子唯唯诺诺的道:“明明陛下也……也没吃多少。” 怎么好意思说她呢! 沈赋墨闻言眉头微挑,看向她的表情微微一深,吓得白依依立刻低下头缩了起来。 她抓紧筷子,心里怦怦跳,有些埋怨自己嘴太快说了不该说的。 万一惹陛下生气了…… 她刚这么想,就听对方的声音不冷不淡的传来。 “胆子大了,现在学会顶嘴了?” 白依依身子一抖,唇动了动,刚想求饶就见碗尖又堆了一块肉。 “罚你现在将这些东西都吃了。” “敢漏一粒米……就把你的皮扒下来。” 陛下略带狠厉的声音成功吓得白依依一哆嗦,她连忙拿起筷子开始低头猛猛干饭。 最后的结果是…… 她吃完了,却也吃撑了。 她苦着脸抱着肚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陛下却在那看着几乎没少多少的菜啧了一声,似乎在嫌弃她吃的不够多。 明明他吃的更少,怎么敢来嫌弃她呢! 白依依很委屈,但是她不敢再顶嘴了。 有的人一早上没吃多少,而有些人,一早上却吃了一天的分量。 撑的要死的白依依本想等着对方上朝就能解放了,没想到陛下竟然要带着她上朝。 白依依光是一想到那人群满满的场面就死活都不想去,结果陛下鼻音一个恩?就把她打熄火了。 于是早早来到朝堂的大臣们,正准备一如既往的行礼,眼角便出现了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身影畏手畏脚跟在陛下后面,畏畏缩缩的模样,跟个小贼做派似的。 大臣们眉眼一瞪,当时就认出了这人是当初的那个小舞姬。 他们第一反应是这舞姬竟然还没死? 紧接着他们的第二个反应就是,陛下竟然将她带到朝堂来了?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之间皆是满眼的不赞同,但是有碍于陛下不敢说什么。 于是白依依就在她自以为很悄声无息,实则在大臣们瞪大眼的视线中站在了陛下旁边…… 的墙角纱帐里。 争取不被任何人看到。 朝廷的大臣们屁话很多,这次也不为例外,陛下听了半天屁话,越听越烦恼,最后直接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说去算了。 他将视线看向墙角处,见到某人这会已经困得昏昏欲睡的直点头了,当时就眉头一蹙,目光冷的能杀人。 白依依原本还在梦乡里沉浮,忽然就被激光扫射的一个激灵。 她有些茫然的抬眼看去,当时都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了,突然抬眼对上了陛下黑沉沉的眸子当时就被吓的一哆嗦,头撞上了墙角。 她嘶了一声,伸手摸上二次受到重创的脑门,眼底泛出了泪花。 还没等她缓解脑瓜子传来的疼痛,她听见了陛下召唤她的声音。 “白依依,过来。” 大臣们停下争吵的声音抬眼看去,就见陛下冷冷的盯着角落,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他们顺势看去,从他们的视角瞧不见缩在墙角里的白依依,但是他们的视线隔着纱帘却传递给了白依依。 她身子当时就僵了,看向陛下的目光满是求饶,但是陛下根本不理会她的求饶,漆冷的眼神有种如果她还不过去下一刻就会死的感觉。 白依依不想去,但她害怕陛下折磨她,她就只好去了。 等她走到陛下跟前的时候陛下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抬手从他面前的桌上拿了个桃子开始扒了起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扒着桃子。 然后…… 将剥完整的桃子递给了白依依。 饱满多汁的桃子看起汁水很浓,从香甜的味道和圆滚的外形上看去都知道口感必定好极了。 但是白依依一点都不想要。 因为她快要撑死了。 土狗十二 白依依看着陛下的目光柔弱可依,水盈盈的,明晃晃的写着她的拒绝。 但是陛下不仅没同情,反而还眉头一蹙,大有你不接过去试试的架势。 最后的结果是白依依委委屈屈的接过了桃子,费劲巴力的默默啃了起来。 桃子在陛下的手里显得小巧玲珑,可落在白依依手里就得两只手捧起来啃,饱满多汁的桃子差不多跟她脸颊那么大,她啃的极其费力,汁水都顺着嘴角沾染上了侧颊。 白依依吃的有些难受,她实在是撑的吃不进去了。 她抬眼想看看陛下什么反应,却见陛下在慢条斯理的用白帕子清理着手指,见她瞧来,还瞥了她一眼。 吓的白依依继续低头啃桃子。 只是最后她到底是没吃完,太撑了,撑的她边吃边打嗝。 沈赋墨听着她的打嗝抬眼瞧她一眼,笑了。 “好吃吗。” “好……好吃。”这是白依依撑的发颤的声音,隐隐带着些许委屈,一点都看不出好吃的样子。 陛下浅哼一声,“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让朕剥桃子的。” 他这话似乎带了些许意有所指的味道,顺便视线还扫了一眼下堂那衣青如墨的身影。 那人此时眉眼微垂,哪怕听见他这么说也没有丝毫反应,唯独那捏着轮椅的手指紧了紧。 陛下的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刚刚的笑容也转换成了阴沉沉,盯着白依依的视线恨不得冷的要杀了她。 白依依不知道这一瞬是发生什么了,有些惊慌不知所措,下面的大臣们却是习以为常噤声了。 陛下的脾气向来古怪,一阵高兴一阵阴沉,连他们都捕捉不明白的古怪,又哪里是白依依能理解的。 “朕看你还没吃饱,不如将桌上这些都吃了吧。” 陛下似是好意的提起,可这好意却让白依依当时就惨白了脸。 她喏喏的看一眼那将近快要摆满一桌子的水果,吓的眼底泛泪都快哭了。 “陛下……不行,民女实在是……” 她连手上的都没吃完,更何况桌上那么多,她真的会被撑死的。 “陛下何必为难她一个弱女子。” 还没等白依依说完另一道声音就及时响起了。 白依依红着眼抬眼看去,就对上了沈蕴年的视线。 他原本有些泛冷的眸对上她的后有一瞬的柔和,不过仅仅一瞬他就转过视线看向了陛下,那双眸子再次变成平时波澜不惊的模样。 “为难?”陛下哼了一声,瞥向白依依的视线又冷了许多。 “不吃完不许回去。”他对着白依依道。 白依依没法子,只能将救命的视线又看向沈蕴年。 也不是她非得找沈蕴年求救,而是这大殿中万千人中帮她说话的只有他一个。 而她殊不知这大殿人那么多,唯一不能找的也只有这一个。 不然…… 陛下会更生气。 而陛下更生气的后果就是…… “好得很,很好。”陛下冷笑一声,当时就将桌上的苹果捏碎了。 咔嚓的声音听的白依依脑子一震,当时差点就吓萎了。 她偷偷看了一眼被陛下捏的稀巴烂的苹果,眼神默哀的好像那个苹果是她的脑子。 沈赋墨瞥见了她的目光当时就冷冷的扫了过去当时将白依依吓得肩头一抖,低下了头去。 然而沈赋墨却并没有放过她。 他面无表情道:“我看神武王挺喜欢你的,不然朕成全你们算了。” 他说这话时眉眼微眯,面色阴沉,一点成人之美的感觉都没有。 白依依被吓得直哆嗦,当场连忙跪下求道:“陛下,民女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舞女,民女发誓民女没有想嫁人的意思!” 她急得快哭了,眼睛红彤彤的,举起来发誓的手指也哆哆嗦嗦的。 陛下垂眼朝她看去的视线晦暗不明,盯得她头皮发麻当时就低下头不敢再去看。 “朕很可怕?”这时,陛下的声音传来。 白依依连忙摇头,惊惶的幅度将她自己都晃晕了。 瞧着她愚蠢的姿态沈赋墨扯了扯唇,却是没笑出来。 他侧眼看了一眼下堂,沈蕴年此时也在看着跪在地上的白依依,他眉头微蹙,本来就因病发白的面色此时更加苍白。 不知是被伤到了,还是因她的话太过坚决…… 沈赋墨转头看向那没用的东西,她这会还跪在地上,低着头发着抖,一副可怜又没用的样子。 “罢了。” 陛下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如同天籁落入白依依耳中。 她可怜兮兮的抬起泛红的眼,以为陛下终于放过她了,然后就听到对方下颌微抬慢条地理的道: “朕允了你个恩典……” “可以纳你为妃。” 这话一出,白依依瞪大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味时下面突然传出咔嚓一声。 白依依顺着声音看去,就见沈蕴年面无表情的将一节断木丢在地上,而他的手指鲜血淋漓。 “这轮椅用了多年,质量不太好了。” 他淡淡解释着,仿佛是在对轮椅的把手缺口补充。 他甩了甩还滴血的手,微微苦笑道: “陛下,臣手伤了,先行告退。” 说着他微微弯了弯上身,就转身自行费力的推着残缺的轮椅出去了。 其他大臣们没有一个敢上前搭手,甚至连一个看过去的都没有。 除了白依依。 “看够了没有。” 白依依耳朵一麻,收回视线看去就见陛下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眼前,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当时没反应过来被吓得一哆嗦直接坐在地上,丢人的泪失禁开始起作用噼里啪啦的掉起泪来。 瞧见她这幅没用的样子沈赋墨唇角微扯,一副不耐烦的道: “你的答案。” 料陛下想,她既然当着别人面一连拒绝了沈蕴年两次,那么这次也就不会拒绝他。 不然,她就真的要如她所言,只能当一辈子的舞女了。 谁都不会要一个接连拒绝王爷和陛下的女人。 陛下本以为听到的会是预料之内的答案。 然而没想到的是…… “民女不愿。” 她的声音虽然小,但是足够清晰。 微微发颤的声音在人满为患却依旧安静如鸡的大殿内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众人心下一紧,都觉得这不知好歹的舞姬恐怕要血溅当场了。 毕竟上一个拒绝陛下要求的人…… 这会早就变成肥料了。 土狗十三 白依依做好了自己会被打一顿的准备,只是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话。 她有些胆怯的抬眼看去,入目的却是对方漆黑的眼。 她一哆嗦,连忙又重新低下头去。 她的心在胸腔中怦怦乱跳,以为自己死到临头了。 果然,她说话不该那么莽撞的,白依依有些懊恼,想要求饶,陛下却在这时开了口: “滚。” 他没有发怒,甚至声音还有些冷静。 白依依先是被斥的身体一颤,而后有些害怕又诧异的抬眼。 她以为陛下至少会发怒…… “我让你滚。” 陛下又重复了一遍,低郁的眉眼间神色低沉,他拧紧眉,瞳孔紧缩,眼白开始泛起血色,连本就苍白的面色都又白了许多。 白依依闻言哆哆嗦嗦的起身要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她动作慢了惹动了陛下的火,陛下当时一把掀翻了桌子,吓得白依依立刻像是撒欢的兔子一般跑了。 她吓得边哭边跑,殿门也因为她惊慌失措的开合发出巨响。 随着她离开后,殿内气氛陷入沉默。 陛下缓了缓气息,然后重新坐了下去,他不顾脚前的狼藉,抬起比之前更阴郁的眼道: “众位爱卿刚才说什么?” 大臣们知道,这是陛下又犯病了。 他们刚才还畅所欲言,如今却是纷纷噤声一个也不敢多言语。 沈赋墨扯唇冷笑:“既然都不会说话,干脆以后都别说了。” 这话一出大臣们这才开始战战兢兢的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话。 不过比起之前,现在已然是更小心翼翼,说一句就要抬眼看看陛下神情,紧张的连汗都要落下来了。 他们倒是不曾想到陛下如今会有忍着怒火不发的时候。 那小舞姬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哄得陛下在发病前抑制怒意将她赶出去。 她倒也是听话。 若仗着自己受宠再乖谬一些,恐怕都要命丧当场了。 大臣们心里纷纷猜测,可受宠的当事人根本就没觉得自己受宠。 她只知道自己病没好就被迫订契来宫里当宫女,忙了一大上午差点撑死不说现在又遭遇一番恐吓,吓得她这会已经跑出朝堂许久了依然还在边跑边哭。 她低头擦着泪,根本不曾留意眼前有没有人,于是就这样拐过红墙拐角处和来人撞了个照面。 对方倒是无事,她直接被硬邦邦的胸膛弹的后退好几步。 她抬着眼,泛红的眼眶还在扑簌簌落着泪,连着那被撞的茫然无措又惊慌害怕的小模样,一瞬就击中了萧祁的心。 他绷了绷下颌,常年在军帐中锻炼的经历让他冷硬的面容看起来有些不怒自威,尽管他觉得他已经放缓神色了,可这落在白依依眼里依旧冷冰冰的可怕。 “你是宫女?”萧祁视线落在白依依那进宫以后就换上的宫女服蹙了蹙眉道: “宫女怎可在宫中到处乱跑,你的主子是谁?” 萧祁本意是见她哭的可怜,以为她是被欺负了,想带她去找她主子顺便给她撑腰,但是这落在白依依眼里就是他冷着脸蹙着眉一副她做事不合规矩要找陛下告发她的模样。 当时就吓得她接连后退几步,小脸是白了又白眼圈还含着泪就猛摇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大人饶命!” 说着她就朝原路退回,提起裙角跑得飞快都不等他回音,生怕他追上她扭头将她押给陛下。 萧祁上前走了一步,刚要开口问名字,身后就传来疑惑的声音:“将军?” 萧祁顿了一顿,微张的唇重新闭拢,他视线复杂的看着那逐渐消失的粉嫩身影,闭了闭眼道:“无事,走吧,去见陛下。” 反正是宫中的人…… 总归是能找到的。 白依依本就跑了许久,碰见萧祁后被吓得又狂奔了许久,这下是累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她扶着墙角喘着气,整个人是又累又慌又害怕。 要说害怕什么? 那其实包含可多了。 害怕进宫当妃子,害怕掉脑袋,害怕陛下一气之下撤掉她的领舞位置。 她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之间要让她当妃子。 她明明一直都有说她想当一辈子舞姬的。 难道她说的话看起来不是很有信服力?陛下以为是玩笑话? 白依依很苦恼,但白依依不知道要怎么做。 今天的结果已经在警示她了,如果再有下次她肯定就死定了! 她现在还记得陛下刚才那嗜血阴郁的眼神,一副恨不得要杀了她的样子。 得亏她跑得快,不然现在可能尸体都被大卸八块了。 心有余悸的白依依抹了抹湿湿的眼眶,已经决定要回去了。 反正陛下也让她滚回去。 回去就回去,下次也别想让她来了! 白依依很有骨气的想着,顺便将温长洲交代的香囊给了那个宫女以后就回去了。 最后成功在当天夜里发了个大高烧。 床上的她烧的小脸通红迷迷糊糊,就算这样嘴里还在说着一些哽哽唧唧不清不楚的话,虽然不清不楚但是若要仔细听还是能听清几句的。 比如: “陛下……最讨厌……人了。” 跪了一地的人纷纷噤声,低着头看地面装作听不见。 整个屋子里安静的除了她哼哼唧唧的咒骂陛下的声音外就剩下了跳动烛火的噼啪声。 沈赋墨坐在床边视线低垂看着她汗津津红彤彤的脸一副难受至极的样子还在张嘴哼着骂他,不由轻哼一声,视线瞥向一侧道: “怎么说。” 自从经历上次的事情后,没有人敢忽视白依依,甚至在得知她发高烧的第一刻就联络了皇宫侍卫。 如此沈赋墨才会这么及时的带着太医赶到。 眼下也是在询问太医方才的把脉结果。 “依照老臣来看,白姑娘本就身子亏空没调理好,今日又受了惊吓导致病情加重,这才高烧不醒。” 老太医说话自带小心翼翼,甚至说到惊吓更是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下去。 惊吓? 听到这二字沈赋墨蹙了蹙眉,然后扯唇看着床上似被梦魇了一般的小东西。 “没出息的东西。” 他还没怎样她呢,这就受到了惊吓。 他哼了一声,抬手就要捏住她的唇不让她继续哼唧。 却不想这一伸手却是不经意顺着微张的缝隙探进了半截指腹。 沈赋墨刚想抽出手指就顿住了,连着视线都黑了下去。 他侧眼瞧她看去,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所以然来。 但是连着敏锐感官的指腹上被柔软湿润又富有高温的物件划过的触感却留了下来。 那是…… 她的舌。 土狗十四 白依依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周围隐约有点吵闹的响声,她没在乎,眼下她嗓子干紧的发柴,只想喝点水润润嗓子。 她下意识伸手朝着床边柜够着,只是够半天却什么都没够到。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想看看怎么回事,一睁眼整个人却傻了。 要说为什么,其实也很简单。 因为这里不是她的屋子。 虽然她也刚刚也才搬进新房子没多久,但也不至于傻到认不出自己的房子。 这黑红黑红死气沉沉的布局一看就不像她那明媚的小屋。 倒是有点像是陛下的寝…… 等等?! 白依依当时就清醒了,紧干的嗓子也顾不得了当时就要下地,然后就在脚刚放进鞋里的时候听: “干甚去。” 白依依身子激灵的一发抖,瑟瑟的抬眼瞧去就见那穿着外黑金纹绣内红襟领的广袖长衫的陛下正斜眼朝她看来。 此时他正懒懒的倚靠在矮榻上,而他身前的地面上还跪着几个战战兢兢的人。 明显刚才似乎还在谈论什么重要的事情。 白依依张嘴要说话,可是嘴张开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有些愣愣的,陛下却是蹙了蹙眉,抬手从矮桌上拿了一盏茶抬手道:“拿着。” 陛下伸过来的手对比着红釉的茶盏显得很是白腻,细看那手指竟然比女人还要修长几分。 “快点。”陛下的又一声催促,白依依这才呆呆缓过神,她鞋都顾不上穿就这么光脚的来到了陛下的榻边,伸手欲要接过茶盏却见对方手指后撤,瞧着她光在地上的脚缓声慢气道: “莫非烧傻了?”他再度抬起的眉眼带了些许不清不楚的冷意,白依依可能是真的烧傻了,她虽然害怕的下意识的一缩但是却没反应过来陛下在说什么。 她只知道现在渴的快要冒烟了,再不喝水她现在就该死了。 瞧着她那呆呆愣愣一副只盯着茶盏的渴望模样,陛下扯了扯唇,倒也将茶盏给了她。 拿到茶盏的第一刻白依依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或许是她太渴了,这一杯下肚没有缓解任何干渴的反应反而让她更渴了。 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看向桌上茶壶的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出息。”陛下冷冷的说了一句便将茶壶拎给她让她喝个够。 在白依依大喝特喝的时候陛下漫不经心的侧过头瞧着跪在地上的三人道:“可瞧见了什么?” 三人眼睛都盯着眼前的地面,闻言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又不是嫌自己命长,陛下都这么问了,哪里还会说看到了什么,更何况他们确实什么都没瞧见,甚至在听到陛下屋里有女人以后头更是低垂了几分,就怕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 不得不说,他们的本分老实救了他们。 陛下冷哼了一声,虽然没再多说什么,可那下垂的衣角还是拂盖在了白依依的赤脚上。 白依依喝饱了以后脑子清醒了过来,她想将茶壶放回桌上,低眼却瞧见陛下搭在她脚上的那片袖子,当时吓的她一个后撤步离那片布料远远的,怦怦乱跳的心这才安定了下来。 她长舒口气抬头想将茶壶放回去却对上了陛下阴阴冷冷的眸子。 她一抖,梦回之前大殿那一幕,眼眶一红差点又要哭出来。 沈赋墨:…… 想起太医那句尽量减少受到惊吓的频率,沈赋墨勉强压下了情绪手指点了点桌子道:“放这。” 白依依唯唯诺诺哆哆嗦嗦的过去将茶壶和茶盏都放了上去,然后迅速收回手离他远远地站着。 好像他是个晦气比。 沈赋墨下压了压唇角,略微抽动道:“滚去床上躺着。” 略微抽动是因为差点忍不住要骂人了,但理智还在所以还能控制。 白依依看不出来陛下的表情,但是她能听懂陛下的话。 反正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就对了。 她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就滚回床上躺着了,甚至都没擦擦在地上光脚走了一圈的脚丫子。 显然沈赋墨现在也没心情关注这个,他扫了一眼地上那三人淡淡道:“此事下午再议,密切盯着他们就是。” “是。”三人应声后就目视地面后退到门边这才起身转而告退了。 全程没有一点敢将目光抬起来一点。 等他们走后整个寝宫内就剩下了白依依和沈赋墨二人。 沈赋墨没有立刻去看白依依,他现在需要平复心情。 他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本想饮茶静心,可等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后却觉味道不对。 他垂眼瞧着眼前的杯子,想起刚才某个东西用过了他的杯子。 当时就是一声冷呵。 呵的在床上裹着被子躺着的白依依身子一抖。 她现在人虽然在这了,但她比谁都紧张。 莫名其妙醒来就在陛下的寝宫了,换谁谁不紧张。 尤其是这人在之前还说过要纳她为妃,虽然被她拒绝了…… 但是她现在人在这啊! 陛下应该不是想搞什么硬上弓强娶民女那一套吧!不会吧!她自觉长得不行,身段也不够出众,陛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白依依这边还在头脑风暴,那边喝完茶水的陛下已经慢条斯理的从衣袖拿出什么东西来了。 白依依定睛一看,是一沓纸。 眼看陛下拿着那沓纸缓步朝她走来,白依依当时就紧了紧抓住被子的手哭唧唧的道:“陛下……民女真的不行……” 沈赋墨动作一顿,视线从纸上移到她哭唧唧的小脸:“什么不行。” “什么……都不行。”白依依顶着压力难得硬气了一回,虽然说话的语气怂了吧唧的。 沈赋墨瞧着她因为生病有些燥红的脸一声冷呵道:“朕看你行的很。” 说罢他将那一沓子纸扔到床边,“自己看。” 虽然这会他已经在抑制自己的情绪了,但是白依依依旧被吓的一哆嗦。 她没顾着先看那一沓子纸,反而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陛下。 见对方神色如常没有什么类似昨日朝堂上那般异变的情况后这才将视线看向床边的一沓纸上。 她颤颤伸手去拿,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值得陛下亲自递给她看。 视线对上上面的字迹后,白依依一瞬沉默了。 “念出来。”陛下冷冷道。 白依依抖了抖唇,连着拿着纸的手指都跟着抖了起来,上面的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着她在发烧昏迷期间说的胡话,甚至连时间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要只是这样倒也没什么。 最主要的是…… 那些胡话几乎所有都是骂陛下的。 土狗十五 白依依不死心的翻过其他纸张,发现上面也都是骂陛下的。 甚至这些话她平日连想都没想过。 “一定非要念出来吗。”白依依试图挣扎一下。 然后就被陛下无情的拍回去了。 “念。” “……可以不念吗?”白依依再次心怀侥幸的抬眼看向陛下,对上对方的漆黑的视线后立刻哆嗦了一下垂头念了起来。 “陛下……他……他是个……”刚开一个头白依依就念不下去了。 她看着后面那一串根本不能播的脏话唇抖了抖,陷入深深地沉思。 “怎么不念了。”陛下眉眼深深,瞧着她的神色冷的不能再冷。 “陛下……民女知错了。” “这些都是烧糊涂的浑话,当……当不得真的。” “浑话?朕看你说的时候意识清晰得很。” “不不!没有!民女真的不知道!” 发烧说胡话也就算了,真要担了一个意识清醒明着骂人的罪名,白依依可不敢。 眼看她又要被吓的哭出来,陛下冷哼了一声放过了她。 “既然醒了,就算算账吧。” 算账这二字听的白依依一个激灵,她可怜兮兮的看着陛下,不知道她跟这位之间有什么账好算的。 “之前在殿中你公然反驳朕,这罪名你是认还是不认。” “!”白依依动了动唇想喊冤枉,但在陛下阴冷的视线下到底是哆哆嗦嗦的憋了回去。 “违背命令如同抗旨,抗旨可是要杀头的,你认不认。” 一听杀头白依依一个哆嗦,当时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流,一个情绪激动又晕了过去。 沈赋墨:…… 真是没用的东西。 又被急匆匆请来的太医心惊胆战的把完脉以后有些小心翼翼的对着站在一旁盯着床上少女面无表情的陛下道:“陛下……老臣说过,她受不得刺激……” “尤其是惊吓刺激。” 沈赋墨:…… 他缓缓抬眼瞧向老太医,老太医浑身一抖,连忙低下头去,生怕命太短。 “快滚。”沈赋墨压着怒意道。 得到放行的老太医连忙行礼告退,留下压了一腔怒意的沈赋墨盯着床上的少女道: “来人,把她送回去。” * 白依依被送回去如同被送进宫时一样悄无声息,本来以为白依依会就此飞黄腾达的王婆子如今也摸不清陛下的想法。 这人还病着就给送了回来,到底是玩腻了看厌了,还是担心宫里环境不适合修养? 要是之前,王婆子肯定是觉得前者,但是现在她也摸不准,所以对待白依依的事情上也不敢怠慢,许多事情都亲力亲为亲自照料。 就怕有不怀好意的人上来要她的小命。 如此在王婆子的悉心照料下,第二天白依依的烧就退了,甚至因为不用进宫的原因她还养胖了一点身体。 白依依以为陛下放她回来是想清楚了,她从此不会跟宫里再有丝毫瓜葛了,为此高高兴兴的养好身体后就开始演出了,最高甚至一天能演三场,如此接连一周,她的名声很快就在京城内传开了,甚至还吸引来了一个有钱的大老爷。 大老爷这个人很神秘,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但是凡是她的戏他必定捧场,甚至每次都给价值不菲的打赏,这从某个方面来说也算是肯定了她领舞的实力。 白依依为此很自豪,甚至在对方要求去包厢一见面都没有拒绝,但是这个想法在她踏入酒楼以后就发生转变了。 “婆婆,我能不能不去了。”眼看大门就在眼前,白依依开始打怵了。 有一方面是对于接触陌生人的恐惧,另一方面则是心里莫名的恐慌。 “你要想清楚,这可是对你最捧场的客人,要是你不去,失去了这么一个大财神,或者流到了别人家你能甘心吗?” 白依依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她实在克服不了自己心里的恐惧。 “你怕什么,这不是戴着面纱呢。”王婆子指着她脸上那个半透明的面纱道。 白依依闻言摸了摸面纱,不用被瞧见脸的感觉让她心里稍微有了一点底。 “那你能不能在门口守着……”白依依请求道。 “我知道了,我会在门口的。”这要是换成别人王婆子早不耐烦的打发走了,虽然她现在心底也有点不耐烦,但迫于白依依身后那位态度不明的陛下,她还是对白依依勉强扯出了笑脸。 “一定要好好表现啊。” 白依依有些慌的点了点头,抓着衣袖转头敲了敲门在得到对方让进的声音后这才开门进去。 屋里视线有些昏暗,白依依第一时间并没有抬头到处看,她低着头本本分分的盯着脚前一步一步走到中间,对着屏风后面的人影恭恭敬敬的行礼。 “民女……白依依特谢老爷支持。” 她细声细语的说道。 屏风后面没有声响,白依依也没有抬头,等了许久才听闻:“跳吧。” 这二字说的声音平缓,但白依依心下却一紧,不知为何……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她小心翼翼抬眼看去,只可惜挡在她眼前的屏风只能让她看见些许朦胧的影子坐在床边,就连是什么坐姿都瞧的不是很清楚。 她咽了咽口水,没有拒绝,水袖扬起,就这样在这片狭小的空间跳了起来。 美人腰肢纤软,舞步翩翩,极具魅惑力的舞蹈和勾人的流转回眸无人欣赏得见。 白依依心里其实也很疑惑,拿个屏风遮挡在中间,还让她跳舞,这样能看见什么呢? 但是疑惑归疑惑,大老爷的话,还是要听的。 毕竟这是她当上领舞以后的第一个金主。 也是她稳固地位的第一块石头。 一舞很快就结束,大老爷也不出众望的丢了块金子过来。 黄灿灿的金子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落到白依依的脚边,白依依没有捡起来,只是行了个礼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她本以为也就是这样了,却不想对方却道: “继续跳。” 白依依一顿,某些不太好的记忆顿时从脑子里浮了出来,她这时候才有些敏感的察觉到…… 她这个大老爷的声音是不是跟陛下的有点相似? 说是有点绝对是谦虚了,她越想越觉得像。 白依依想到这的时候本来有点慌的心就更慌了,她抬眼看向屏风,眉眼中满了不定的惊慌。 她想要张嘴确认但又不敢问…… “怎么?嫌少?”这时屏风后又传来了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接二连三落地的黄金。 白依依脚像是粘在地上一样,抖的厉害。 她想跑,但是她又不敢,她怕屏风后面的真是陛下。 “民女……身体突然不适……”想来想去,白依依只能用这样的借口来完美退场。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对方根本就不放过她。 “身体不适?把衣服脱了我看看哪不适。” 白依依一顿,脸色刷就白了,她抖了抖唇还没等说什么对面就传来一声冷哼,随后是衣服料子在地上拖拽的声音,再然后就是出现在她眼前那张如记忆一般阴冷的面容。 果然……是陛下。 白依依当时就跪下了,一整个人直接瑟瑟发抖不安极了。 沈赋墨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然后道:“看来这一周身体养的不错。” 虽然她大半面容都被面纱遮住,但单凭那双眸子看起来都比之前要有神采。 白依依哪里敢承认,当时就摇头反驳道:“不……民女,身体还没养好。” “哪没养好?”陛下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直勾勾的看着她,仿佛她要在敢说什么没用的废话他就当场给她来一个全身检查。 生怕陛下真干得出来的白依依当时就闭嘴了委委屈屈的一言不发。 “明日进宫表演。”陛下抛出来了这么一句话,白依依听闻又要进宫神色顿时憔悴几分,刚养回来的红光都没了。 “不去的话领舞就换人当。”陛下还能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当时就将她的小弱点拿捏的死死地。 白依依闻言那些想要装病的心思立刻就没了,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应下了。 当下陛下就没有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开了。 守在门外的王婆子见到开门的人是陛下当时心下一惊,连忙低下头表示恭敬。 心下却一阵阵翻起巨浪,顿时庆幸自己对白依依还算不错,没想到陛下追人竟然都追到班子里来了,看来白依依在陛下心里确实有几分重量。 如此想的王婆子陛下离开后就进门找白依依,见她跌坐地上一副神色萎靡的模样,连忙上前搀扶她起来道: “祖宗诶,地上多凉,怎么能坐在地上,你这刚养好的身子,可别再继续糟蹋了。” 白依依哪里还想保养身体,她现在巴不得继续大病一场。 她将刚才陛下说的进宫的事情同王婆子说了,本以为王婆子至少也会向着她说几句,没想到对方当时就表示:“这是好事啊,你可得抓紧机会,不能做出上次的蠢事,再来一次,保不准是要没命的。” 这说的是上次白依依在大殿中公然拒绝成为陛下妃子的那件事,这道理白依依是晓得的。 但是让她进宫当妃子,还不如杀了她。 或者说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如果再来一次,她定然还是要拒绝的。 土狗十六 这次举办的宴会和之前几次没什么差别,要是硬说差别,那就是陛下的联姻对象来了。 当然,这对象,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邻国单方面送来的对象怎么能叫对象呢,就算是和亲,也要两边人都同意才算,如今这单方面送人过来,唯一能合理解释这种行为的,只能是人质。 当然,这是陛下的单方面理解。 陛下的理解方式大臣们都不理解,他们理所当然的以为陛下让邻国公主来了,就是有和亲的意思,当时个个都拿出了压箱底的最好的衣服打起精神来面对这场难得的喜事。 所以白依依在上场时眼睛差点就要被这些明晃晃的衣服晃瞎了。 明明宴会一整个基调都是朴素的,但是她依然从各个角落和大臣们的服饰上找到了一些不同的小心思。 比如格外多的红色元素,再比如,今日这宴会人口好像出奇的多…… 白依依边跳舞边将视线隐晦的看向那穿着明艳红裙,耀眼的如同太阳花耀眼明珠一般的女子身上。 她模样无疑是漂亮的,与本国那种温婉内敛的美不同,她的美既张扬又艳丽,像是带刺的玫瑰。 白依依有些羡慕…… 她要是也能那么大方自信就好了。 她刚这么想,下一刻就觉得身上一阵阵阴冷,脚下的舞步当时就错乱了。 她不用看都知道造成这样原因的罪魁祸首必定是坐在高位的陛下。 她连看都不看,缩了缩脖子接着凝起注意力跳舞。 但是显然这次陛下没打算放过她,阴阴冷冷的视线比往日哪次都刺骨。 这让她没有办法专心继续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踩错了好几个舞步。 她本身就是领舞的,犯起错来看的就特别明显。 大臣们经过上次的事件明显各个心里对白依依的认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所以就算白依依犯错他们也都装作没看见。 但是这落在邻国公主宋婉眼里可就不是那么轻容易跳过的了。 她当场就皱眉道:“这就是贵国的待客之道?” 用一个左右脚都迈不清楚的舞姬来招待别国来客,未免有点太失礼。 宋婉抬眼瞧了一眼坐在高位上的陛下,目光矜持,下颌微抬姿态尽显骄傲。 她能被选中来和亲自然是有她的本事的。 首先,她的娘家实力雄厚,是草原养马大户,而她从小更是习得一身好骑术,虽然在宫中算不得最受宠的公主,但起码仗着有背景没过过一点苦日子。 这也导致她对寻常事物的要求都有着超出标准的严苛。 至于对选择夫婿方面,虽然这次的和亲有一方面是示弱的原因,但是还有一方面是宋婉喜欢强者,尤其是能配得上自己的强者。 在她心中,沈赋墨无疑满足了这个优点,所以在听到和亲的消息后宋婉就自己主动申请来当和亲公主。 脾气不好嗜杀怎么了,在她眼中犯错的贱民该杀就杀,就比如眼前这个明显畏畏缩缩的舞女,上不得台面,也该杀的很,以免让有些人觉得进宫献舞很容易,来丢陛下的脸。 她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气氛微妙的会场直接降到了冰点,白依依更是当时就跪下了。 “陛下……民女不是故意的。”白依依的声音哆哆嗦嗦带着一丝哭腔。 她知道自己这次犯错的有些过分了,虽然有部分原因跟陛下脱不开关系,但不管怎么样,这种场合总归不是之前。 这次可是有邻国来使在座,她搞这么一出,确实是有点…… 上不得台面。 宋婉本以为怎么也得有个人附和她几句,但没想到在座所有的大臣都雅雀无声,跟她国家的热热闹闹随意发言的氛围简直是差的天差地别。 沈赋墨手指轻点椅边,他垂眼瞧着哭哭戚戚的小东西,在瞧够了以后才道:“没用的东西,不过多了几个人就把你吓成这样。” 他这言辞间虽然还带着冷意,但是那话里话外,却满了一种护犊子的味道。 哭的惊慌失措的白依依没品出来,宋婉和大臣们却都品出来了。 大臣们倒是习以为常,毕竟之前更过分的他们都看过,比如陛下扒桃子给她吃之类的,跟之前的比,眼下这一幕已经不太有冲击力了,但是仍然能让他们心中感叹。 这小舞姬,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下辈子如果有机会也能投胎成女子就好了。 当然了,前提是一定是能被陛下看顺眼的女子。 只要陛下能看顺眼了,大概人生未来除了生老病死外大概率不会成为一个短命鬼。 大臣们面色严肃,心里却在各嘀咕各的,宋婉有些坐不住,她想说什么却又见那陛下懒懒散散的一瞥半跪在地上的舞姬,语气略带嫌恶道: “起来吧,别给朕继续丢人了。” 这话一出,宋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女人的第一直觉,当时就给了她信号。 她抬眼看向白依依,这次的打量略带了认真之色。 目光不在敷衍从她头上扫到脚下,因为对方带着面纱的缘故她看不清模样,但透过薄纱裙装能看出身段是个有货的,那双抬起时哭红微湿的眼也勾人的紧。 果然不愧是狐媚子货色,天生就有勾男人的本事。 宋婉捏了捏帕子,还想说什么,袖子却被身后站着的人拉住了。 她身子微顿,看向那一直以来都沉默不语的男子有些不满道:“怎么了。” “不要惹事生非。”男子压低声音道,说了这句话以后就松开她的袖子不再说话。 因着男子带了一个银白色半截面具,在场无人看清他的脸,本应很高调的模样但因为他一直低调的站在宋婉后面倒也未曾引起谁的注意,如今这突然开了口,虽然声音极低,但还是引起了听觉敏感的沈赋墨侧目。 他双目沉沉的盯着宋婉等人,宋婉注意到他的视线回首看去,对方却在她视线投过去之后直接收回了视线。 这不是她的错觉,从她来以后对方就没给过她一个正眼,如今更是连看都懒得看她。 他都可以一直盯着那个舞都跳不好的小舞姬,凭什么不将她放在眼里。 宋婉有些不服,她当时就将男子的劝告抛之脑后,直接起身开口道:“巧了不是,本宫也会跳舞,若是陛下喜欢赏舞,本宫也可献丑一二。” 宋婉边说这话边朝着场中走去,此时白依依已经站起,垂着头哆哆嗦嗦的站在场中。 宋婉没兴趣跟她这种档次的人争风吃醋,扫了她一眼后就伸展起了身子开始热身。 尽管沈赋墨还没发话。 大臣们瞧见眼下事情发展成这副模样,当时心下都有些焦急,生怕宋婉一个不小心在将自己小命搭里。 虽然沈赋墨凶名远扬,但那不管怎么说流传在外的总是没有真见到的杀伤力大。 更何况,他们这位陛下杀伤力只会比流言里的更加凶残。 为了不在建交第一天就沦为大开杀戮的血腥场面,个别大臣开始给白依依使眼色,试图让她挽救一下。 没办法,陛下不听他们的话。 虽然也不清楚听不听白依依的话,但起码白依依说完了也能活命。 在这一点上,想要阻拦血腥开场也就得非白依依不可。 白依依刚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就见到距离她最近的大臣一阵嘴歪眼斜,疏于和人打交道的她根本不懂对方什么意思。 只以为对方可能有眼疾,生怕戳到对方自尊心她当时就把头低下去了。 大臣:…… 也不知道陛下看看上她什么了,死脑筋一个。 那边宋婉的热身活动已经结束了,她将外衫脱去,露出里面凹凸有料的身材,比起白依依那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身材,经过锻炼的宋婉的身材更显曲线玲珑。 她生性骄傲,以往从未给人取乐特意表演跳舞,她总觉得下作人才需要讨好人,她自然不需要。 然而如今到底是为了要证明自己并不比白依依差当着这么多人面像个戏子一样表演。 宋婉心里是有些不爽的,但是她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在转眼看向白依依时显露出来了点。 白依依巴不得宋婉把她风头抢走,甚至还很贴心的带着姐妹们往后退了几步,将场地全让给宋婉。 瞧见白依依识趣的动作宋婉哼了一声,当下就准备伸展腰肢开始起舞。 然而他们都忘了,陛下并没有说话。 陛下此时的神色已经幽暗到了一个极限,从他手背上绷紧的青筋就能察觉他此刻的心情必定是不悦极了。 似乎马上就要到达了一个阙值,只差一个突破口了。 大臣们急的汗都快下来了,终于有人忍不住冒死提醒白依依道:“白姑娘,快去哄哄陛下。” 白依依听到这声音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她转头朝着声源瞧去,就见正好是坐在她手侧不远的一位老臣子。 他的脸此时已经冒起了细细的汗水,时不时朝着高位瞟去的视线表示着他现在紧绷的心态。 “若不然恐怕我们今天都别想离开这了。” 这话多少是抱了一丝恐吓的意思,其实在座的都心知肚明,哪怕是陛下现在发病了恐怕白依依都能安然无恙。 但是他们就说不定了…… 所以不能说实话,就得这么说,不然怕白依依不配合。 果然白依依听到小命都要不保了,当时心下一慌,连想都没想就道:“那……那要怎么做啊。” 她这突然一问,问的老臣子都一慌,他随眼瞧见桌上的酒杯,当时灵机一闪道:“就说给陛下敬酒。” 说完他就斟满一杯酒递给白依依,又瞧了一眼眉眼越发低沉的陛下身子一哆嗦,连忙催促白依依快去。 白依依有些犹豫不决,虽然心中很慌但还是不解问道:“为何非要是我……” 她也害怕啊…… 好问题,老臣子直接就愣住了。 他上下打量白依依一眼确认对方这话确实不是在糊他的,这才奇怪道:“你没发觉陛下对你很特殊吗?” 特殊? 白依依一愣,还没等反应过味来就被老臣子催促去敬酒。 为了小命白依依不得不顶着压力去。 沈赋墨眼眸沉沉的看着那明明步子走的直哆嗦还一步一步靠近他的小东西,刚要嘲讽她几句就见她怯怯的抬眼,举起手里的酒杯怯怯声声,磕磕巴巴道:“我……民女给陛下敬酒。” 沈赋墨眸中黑沉阴暗的情绪顿时就止住了。 土狗十七 他抬眼朝她瞧去,目光所及是她纯澈干净的眼。 她很怯,明显还看得出来对他的恐惧,连端着酒杯的手指都有些哆哆嗦嗦,杯中的酒液都随她颤抖的幅度震荡出道道波纹。 这么怕他,却还是走了上来。 沈赋墨视线落在她端着的杯子上,语气不清不淡道:“你给朕敬酒?以什么身份?” 他有嘲的勾了勾唇:“以你见不得的人舞姬身份吗。” 不得不说,老臣子这主意确实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要说敬酒尤其是给权高位重的人敬酒起码也得看看自身什么身份。 一个舞姬给陛下敬酒,这要是还能留住小命不说明这俩人有奸情还能说明什么。 白依依被这么一说,脑子有些宕机,但还是哆哆嗦嗦的回道:“舞姬的身份……怎么就见不得人了。” 她不认同。 “朕说见不得人就是见不得人。”沈赋墨冷声说着,手却朝着一旁桌上酒杯摸了过去。 “若是想诚心敬酒就换个身份。” “什么身份……”白依依有些委屈,没想到只是敬杯酒也这么麻烦。 “后妃的身份。” 这话一出,白依依当时就一哆嗦,连忙道:“陛下肯定不缺民女这么一个小小舞姬的酒,是民女妄求了,民女这就走。” “站住。”陛下冷冷声声的二字直接将白依依的脚步刻在原地。 “端着你的杯子回来,敢漏掉一滴酒,你就死定了。” 被威胁生命的白依依不情不愿的回来了,她眼眶有些红。 不只是因为被陛下威胁了,更是因为想到陛下竟然还没放弃那个想法而感到绝望。 她是给陛下什么错觉了吗,她是真的没有进后宫的打算啊。 沈赋墨阴阴的看了她一眼,抬手将酒水一饮而尽,喝完抬眼看向白依依,虽然没说话,但那其中的意味不用言语形容也知道。 白依依皱起脸端着杯子递到唇边,酒液辛辣的味道缓缓飘进鼻中,她被刺的鼻子一酸,这才想起她根本就不会喝酒 。 或者说她从来都没喝过酒。 意识到这一点白依依退缩了,她看了陛下一眼想说自己能不能少喝点,结果抬眼就对上了陛下直直盯着她冷沉的视线。 她吓的一抖,哆嗦着手直接抬手一饮而尽了。 辛辣的味道在咽喉中蔓开,她当时就呛的咳嗽出声。 点点红润从面纱边缘后的肌肤透了出来,配上她被辣的水汪汪的眼,竟然有种难得形容的风情。 沈赋墨支着头瞧着她,瞧她眨巴眼睛落下的泪划过面纱,便觉面纱碍眼。 他想开口让她摘掉,但视线余光瞥见众人往这边瞧来的目光后就没说出口。 尤其是沈蕴年也在。 沈蕴年虽然在场,但他不过是没办法拒绝沈赋墨的旨意,来也是单纯敷衍一下,从开始到现在都很低调,再加上没有人和他攀谈,他身处的位置又在角落,可以说是不起眼极了。 要他一直这般低调倒也罢了。 问题是…… 他目光总是时不时瞥向白依依,尽管他已经在控制了,但这又哪里躲得过陛下的眼睛。 陛下当时就一声冷哼,白依依不知道他在哼什么,下意识以为自己被酒呛到之后的噪音让陛下生气了,身子当时就是一抖,连忙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咳嗽出声。 沈赋墨瞥见她那副忍着咳嗽憋的眼眶通红一副受委屈的样子,不由扯了扯唇:“滚下去吧。” 白依依得了恩典,忙不迭的回去了,瞧那背影飞快,就跟有人追杀她一样。 沈赋墨瞧的唇角微扯,一副嫌她丢人的样子。 白依依捂着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回到了她的位置,这才开始痛快的咳嗽了出来。 那酒很辣,第一次喝酒的她辣的嗓子有点受不了,想要大声咳嗽又不敢,只能捂着唇小声咳嗽,正在她怎么咳嗽也不解恨的时候她眼前出现了一杯水。 白依依抬起咳的湿润润的眼顺着那杯水看去就瞧见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 “额……”面对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陌生人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尽管对方只是坐在那边,给她递水也不过是随手之劳,但她还是瑟缩了一下。 “不……不用了,谢谢。” 白依依说着,然后又咳了一声,嗓子已经开始变的沙沙的了。 “我没有恶意,只是感觉你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男子开口了,他没有强迫白依依非要喝那杯水,见她不接过也就随手放在桌边了。 白依依囫囵点头,并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的攀谈,她又退开几步,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如此小家子气的舞姬也值得我们公主跟她比试?” 邻国随行的侍卫瞧见白依依不给面子低声对着面具男子吐槽。 “一点教养礼貌没有,这样的人大人都多余可怜她。” 面具男子闻言看了一眼侍卫,虽然瞧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侍卫依然被震的身子一僵,连忙闭嘴站直身子不再说话。 面具男收回视线,看向白依依的视线夹了几分笑意。 看来她是真的害怕陌生人,不管是谁都一视同仁的害怕。 这样的结果让他稍微放心了点,但他这边刚想完,下一秒就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聚在他身上。 他抬眼看去一眼就对上了高高在上陛下的视线。 他并没有如别人一般第一时间转移视线,而是朝着对方点了点头,甚至唇角都带了一点笑意。 好像他跟陛下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而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陛下才不屑搭理一个别国人,不管他身份多高贵在陛下眼里都是垃圾一样的存在。 要不是他刚刚搭讪了白依依陛下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 宋婉一舞曲毕,她定在原地本以为能得到掌声和庆祝声,事实上她也得到了。 虽然只有本国人稀稀拉拉的掌声。 她有些不满的瞧着在座的众位大臣,本以为就算对方不鼓掌起码也得带着些许欣赏的神色。 哪知那些人不仅没有欣赏的表情,甚至各个面色绷紧,身子坐的一个比一个直,看起来就跟在受刑一样。 宋婉哪里知道刚刚她从死亡边缘上被白依依救了一糟。 若是没有白依依刚才的救场,她现在连怎么死的都不清楚,也不只是他,兴许连大臣们都会被连累,所以大臣们的神色才如此紧绷。 当然也不止如此。 陛下喜欢安静是众所周知的,所有不管是何人表演他们都一贯沉默。 宋婉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不管是从那个小舞姬身上还是陛下、或者是这些大臣,都让她有一种不被重视的感觉,这让从小到大都习惯被注视的宋婉心里很不平衡,当时就出声道:“陛下觉得刚才的舞如何。” 她这大胆的发言让在座的大臣们额头冒出冷汗,刚才让白依依敬酒的老大臣当时就给白依依眼神,想让她阻止宋婉说话。 白依依…… 白依依醉了,根本就没看到老大臣的目光。 她目光扩散,瞳孔略显呆滞,一副酒意上头的样子,甚至大胆到目光直勾勾的瞧着陛下,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 陛下瞧见了,却好似没瞧见,他眉眼照旧低沉,听到宋婉这种话罕见的没动怒。 他唇角微勾,下颌轻轻支在手间,阴郁的面容间竟然有种危险又迷人的魅力。 他出声道:“来人。” 侍卫上前,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陛下似心情很好道:“今天云台班的舞蹈朕很喜欢,赏。” 这话以后就没有下文了。 宋婉等了一会不见自己的赏赐,甚至沈赋墨都没搭理她顿时心生不满就要说话,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醉醺醺的白依依抢走了话头。 “我不要。”她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醉意。 刚才她表现的太老实,存在感也不高,让大臣们忽略掉了她喝多的可能,现在她这话一出,顿时人人都觉不妙。 连本不想多管的沈蕴年都的蹙了蹙眉。 他抬眼看向白依依,因着对方戴了面纱的缘故瞧不见面色,但是从那双跟往日表现截然不同的眸子来看,能瞥见些许醉意。 他心下当时就是一紧,生怕她喝多了说出什么来惹恼了沈赋墨。 白依依从未喝过酒,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喝多了以后的表现是什么样的,眼下虽然知道了,但却没有丝毫用处,因为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白依依又道,语气里带着些许讨厌的意味。 大臣们屏吸一口气,各个连大气都不敢喘,气氛一时间沉默极了。 沈赋墨没说话,他只是用那种阴阴冷冷的视线瞧着白依依。 白依依没有自觉,依然在生死线上来回蹦跶的大胆发言。 “每次要了你的东西都没有好下场,我不想要了。” 她每句话都让大臣们精准冒汗,如今更是险些汗流浃背,老臣子更是一次次小声提醒白依依住嘴,说的白依依都烦了转头就道:“你嘀咕个什么啊,我很烦,你别说话了。” 主打一个酒后吐真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吓的老大臣当场就低了头,生怕引来杀头之祸。 “呵。” 陛下开口了,“白依依,你是在找死吗。” 若是以往的白依依这会肯定就哭哭唧唧的害怕了,缩成一团在那装王八。 但是眼下喝醉的白依依,就好像那刚出生的王八套了一个万年的龟壳,直接主打一个铜墙铁壁,刀枪不入,脖子挺的直,一点都不带怕的。 “我不想死,也没打算死。”她梗直了脖子,说话的内容硬气的很,声音却委委屈屈的,好像谁欺负了她似的。 陛下唇角微弯,眼色却沉了又沉,当时就道:“把她抓起来。” 土狗十八 被抓走的白依依根本就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抓走的,甚至被抓去了哪里她都不知道。 等到了地方她还浑浑噩噩的,一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模样。 她刚被抓走陛下就也跟着离开了,好好的宴会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散了,宋婉自然不能就这么放弃,她转头想要追上沈赋墨,却被沈蕴年抢先一步。 “陛下!我们谈谈吧。” 沈赋墨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眉眼阴沉。 “朕不想听。” 沈蕴年知道他会这么说,所以深呼口气道:“不管怎样,她是无辜的。” 沈蕴年以为沈赋墨对白依依特别是因为他的原因。 上次也好这次也罢,哪次都是因为他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才让她得到了这种灾祸般的对待。 今天她又那么冲撞沈赋墨,他真怕她今天会丧命。 “你若这般心善,还不如多顾念顾念你自己身边的人。”沈赋墨唇角轻扯,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再度转身离开了。 听到这话的沈蕴年一愣,他面色不动,瞳孔却缩了一下。 难道他的事情都被他知晓了? 沈蕴年被沈赋墨这么一搅合都忘记了白依依的事情,等他想起再度抬眼时,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糟了。 沈蕴年眉角轻蹙,转头转着轮椅就要离开,眼前的路却被挡住了。 他抬眼看去,是宋婉。 “公主有事吗?”沈蕴年道。 “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喜欢那个舞姬?”宋婉的话十分不客气,当然,对一个瘫痪王爷,她也没什么必要客气。 毕竟这种废人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没什么用处。 沈蕴年笑了,眉眼却没有温度:“这应该跟公主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有了,如果你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 如此场景,如此地点,她就这么将这种话说出来了。 宋婉当然不是没脑子,她只是以为沈赋墨对于一个舞姬再喜欢能喜欢到哪去。 如果真喜欢早就纳入宫里了,又怎么会让她像个玩物一样当着一个跳舞的舞女。 所以宋婉并没有把她当回事。 可尽管如此,沈蕴年也不是傻子。 他还没表现他有多在乎白依依,沈赋墨就这么针对她,他若表现的在明显一点,她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就像是当年他养的那条狗一样。 想到这沈蕴年瞳色就微黯,最后也只是道:“谢过公主好意,我并不需要。” “呵,怪不得你只能干看着,原来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窝囊废。” 宋婉对于看不上的人说话向来不客气,又因为沈赋墨的原因现在心中有气,沈蕴年还不配合,自然就口不择言了起来。 沈蕴年并不放在心上,对于这种话他听得多了,心里已经免疫没有丝毫感触了。 他看都没看宋婉一眼,自顾自的推着轮椅离开。 他现在还有事要做。 * 沈赋墨眉眼阴沉的盯着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白依依。 哪怕人都被绑在椅子上了她仍然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甚至还搞不清自己的状况,眼角余光模模糊糊的看见了陛下的身影就是一顿骂骂咧咧。 要说之前是被烧糊涂了无意识的骂,眼下这会则是睁着眼睛骂的,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意识不清楚的一种,但爱计较的陛下怎么可能管这些。 他当时就随手拿过帕子将她的嘴堵住,不让她再骂一句。 雪白的帕子堵住了白依依喋喋不休的嘴让她当时就不得不闭了嘴,帕子上面传来的冷香让她意识到这是陛下的帕子。 她连忙厌恶的顶着舌尖想将其吐出来。 费劲千辛万苦,舌头都酸了,好不容易将帕子一点点推了出来,却又被沈赋墨一声冷笑毫不留情的塞了回去。 白依依立刻瞪大眼睛看着他,要是眼睛能杀人恐怕沈赋墨这会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陛下的声音冷冷沉沉,白依依虽然意识迷蒙却仍然被吓的缩了缩脖子。 她转了转眼睛,想了想又不死心的回瞪回去。 凭什么她要受他的威胁,人可以怂一时,但不可以怂一辈子! 酒壮怂人胆的白依依如此想着,甚至将眼睛瞪的更大,试图用眼神震慑住站在那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陛下。 长得个高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站在凳子上比他还高! 沈赋墨没想到喝点马尿就能让她飘这样,当时就抬手朝她打了过去。 白依依本以为会得到一个疼痛的教训,当时吓的脖子一缩,结果没想到这巴掌最后去处却是…… 屁股。 被按在椅子上的白依依小脸涨得通红,她想说什么,嘴却被堵的严严实实,一时间屋子里除了她嘴里支支吾吾的声音就只剩下了巴掌落在屁股上的声响。 白依依又羞愤又委屈,豆大的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涨红着脸,扭过头想要阻止他这样的行为,但是她手脚都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不过万幸之中的是在挣扎过程中她嘴上的帕子被挣落了,身上的力气发挥不出来好歹能发挥发挥嘴上的力气了。 白依依当时就一个口不择言开始骂了起来。 其实沈赋墨听不太懂,她这会儿醉的舌头都木了,声音支支吾吾的,听不完整一句话,只是隐约能从他名字被提起的高频率察觉她的意图。 他冷哼一声,眸光冷厉,手下的动作越发用力,不一会就将白依依打哭了。 她哼哼唧唧的扭着身子,试图拯救自己的屁股,沈赋墨冷眼旁观,见她哭的调子都变了,也只不过说一句:“还骂不骂了。” 白依依摇了摇头,也不管对方瞧不瞧的见,就一个劲的猛猛摇头。 沈赋墨松开了她身上的绳子,也不知是她挣的太用力了还是那些下人绑的紧,她的腕子已经磨的红彤彤一片了。 不过比起手腕明显还是屁股更疼,白依依根本都没机会照顾到自己的胳膊光一个劲的揉屁股了。 虽然这个动作在陛下面前来做有些不雅,但是都已经这样了谁还在乎雅不雅观。 因着刚才挣脱的缘故白依依脸上的面纱已经被蹭掉了,脸上的妆容也被哭掉了,现在小脸上一片狼藉,跟个小花猫似的,不仅没有一点梨花带雨的美感,反而丑的让沈赋墨皱了皱眉头。 他嫌弃的拿过毛巾给白依依擦了脸,将那些粉脂擦净后露出干净的脸来这才看顺了心,将毛巾丢到一旁。 “不准哭了。”他道。 若是平时的白依依也就此罢休了,但眼下她才不会听话,听到沈赋墨这话反而哭的更大声了,她就像个要糖吃熊孩子,泪眼婆娑的看着沈赋墨,嘴一瘪就道: “疼。” 或许是她哭的太凄惨了唤醒了沈赋墨些许良心,他静默了一会问道:“哪疼。” “屁股疼。” “哼,活该。”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沈赋墨依然拿过她的手摸了摸那道通红的勒痕。 他眸色低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随手召来一个侍卫,不知吩咐了什么下去,等侍卫再次回来已然变得比之前更恭敬了。 接过药膏后沈赋墨随手挥退了侍卫,再转头看去,那哭闹的人已然累极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屁股痛,她没坐在椅子上,而是一个半跪的坐姿,看起来不舒服,她睡得也不舒服,满是泪痕的小脸紧紧皱起,一副被欺负的样子。 换做以往只是挨打哭大声了点也不会睡的这么快,这不是喝了一杯酒外加又遭受了这么一番虐待,这才睡得死死的。 沈赋墨眉眼沉沉的瞧着她,表情比她醒来时安静的要多。 他一言不发的给她红肿的手腕上药,她似乎在梦中也能感觉到痛感,时不时轻嘶想要抽回手臂,不过最后都被沈赋墨按了下去。 “疼……”她轻软的声音从唇间溢出,不自觉带了一丝撒娇的味道。 沈赋墨扯了扯唇:“毛病。” 动作却轻了不少。 显然,陛下也是第一次给别人上药,瞧那多一层少一层涂抹不均的样子也不能说好,但起码人家做了也就没什么可挑的了。 “起来。”两只手腕都抹完了,接下来要轮到别的地方了。 白依依哼哼唧唧,并不动身子,沈赋墨也就不指望她了,当时就将她抱去了床上,然后像是拎鸡崽子一样扔了下去,还是面朝下。 当然,这动作看似粗鲁其实全程没弄疼白依依一点,反而在她头部接触到枕头那一瞬间就蹭了蹭,朝着梦乡更深处进发。 连自己的屁股被人擦了一遍药都不知道。 本来沈赋墨以为她喊疼都是装的,毕竟他也有收着力道,还不至于让她疼到没办法坐下。 但是直到眼前出现两个红彤彤的猴子腚时他才稍微沉默了一瞬。 他一声不吭的擦了药,神色都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就在一切结束刚要给她提上裤子的时候就听她迷迷糊糊地喃道: “神武王都比你温柔……” 啪的一声,寝宫里回荡着脆响,紧接着后面就是白依依高声尖叫的声音。 她被疼醒的瞬间睁眼就瞧见了陛下低沉的眼,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痛,当时就哭出了声。 “你干嘛呀!” 土狗十九 外面守门的太监一个哆嗦,脸都吓白了。 这门你就守吧,一守一个不吱声。 他们本以为叫了那么半天也该停了,没想到这重头戏在这呢。 果然不愧是他们的陛下,下手一如既往的重。 听这架势,看来非死即残啊。 实在是可怕。 本来还以为这白姑娘在陛下心里挺重要呢,连绑绳子的侍卫都被拉下去处理了,结果这…… 这叫的比被处死的侍卫声音还大。 要不是太监们有着多年的守门经验,这会早就吓的瘫软了,生怕一会陛下不高兴连累到自己身上。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守好自己的大门,因为这不仅仅是职责,更是在看好自己的小命。 要知道,上个守门失态的太监死的时候可是连身衣服都没有。 没衣服就算了,死相还可怖的紧,看见的人有的至今还在做噩梦。 屋外看门的人还在瑟瑟发抖的嘀咕,屋内的白依依这会哭的梨花带雨,她边擦眼泪边不解,一整个委委屈屈又迷茫可怜。 她屁股疼的快要裂开了,陛下还站在床前用阴测测的目光吓唬她,这让她又害怕又难受。 害怕的是陛下,难受的是屁股。 要说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状态,现在火辣辣的屁股却是直接将她的酒意打醒了。 不过酒是醒了,脑子还是迷糊的,一时断片没想起之前的事情,这让她委屈极了。 对上她委屈又泪盈盈的眸子,沈赋墨没有任何表态,甚至神色还越来越冷,这让原本对视还觉得有理的白依依逐渐理亏,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骄傲的头颅。 不管怎么说,酒醒了也没醒的那么精神,自然还是几分胆气在里面的,所以白依依很快就又重新抬起头不甘的瞪眼。 然后…… 就在这一瞬间,脑子过电般的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主要内容包括她对陛下将近三十分钟的骂骂咧咧,这让她一瞬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她这畏畏缩缩的举动一出来,陛下就知道她那迷糊的脑子清醒了过来,当下就一声冷哼。 “我……我……”白依依我了半天,半个屁都没放出来,沈赋墨瞥了她一眼,“我什么。” 白依依支支吾吾,低头沉默不语,然后就感觉到了屁股蛋子一阵阵凉意,她当时就是一愣,颤巍巍的往下一看。 通红通红的屁股蛋就映入了眼帘。 白依依:…… 这是怎么个情况。 她还有点醉酒的脑子反应不太过来,只觉得被她注视的屁股蛋子一阵火辣辣。 不仅仅是痛的,还有晾屁股的羞恼。 她连忙提上裤子,或许是太匆忙了,不小心刮到还疼的她呲牙咧嘴,眼含热泪。 陛下全程就在床边冷冷的看着,虽然他并没有多余的表示,但是被一个男人看了那么久屁股蛋,白依依还是又臊又觉得面上无光。 她低头面上不做表示,心里却在想自己这裤子是怎么神秘消失的。 总不能是……陛下饥不择食……然后对她……这个那个吧…… 这种事白依依不敢深想,越想越觉得屁股痛。 她现在想走,但是抬眼看了下陛下那阴沉的脸色。 嗯,算了,惹不起。 白依依缩了缩肩膀,决定忍受过眼前这一遭以后就回老家去。 大不了她在云台班分班当领舞,放弃京城这个舞台,总比屁股不保强。 白依依这么想着,心里好受了一些,殊不知真正的风雨还在酝酿中。 她不记得在床上的那句胡言乱语,陛下可记得。 沈赋墨当时就出言道:“说说吧。” 他这突如其来的三个字,搞得白依依一阵迷茫。 瞧她茫然似乎装傻的表情,沈赋墨很好心的提醒道:“你不是说神武王比朕温柔吗?” “细说一下,朕倒要听听,他是怎么个温柔法子。” “我没说……”白依依缩了缩脖子,并不承认这话是从她嘴里出去的。 她没这段记忆,肯定是陛下又想寻着什么理由欺负她,她现在屁股都够疼了,他凭什么还污蔑她没做过的事。 白依依很委屈,白依依屁股疼并且开始低声啜泪。 这要换做别人这样对待白依依,其他看见的人多少都要同情一下白依依并且谴责一下对方。 但是换做陛下…… 谁也没有胆子敢去谴责陛下。 沈赋墨并不心疼白依依的眼泪,甚至冷眼旁观的恐吓道:“今天你若不说出个一二来……” “就将你的屁股打烂。” 他的话分明是轻描淡写的,但却让白依依屁股一紧,只觉得屁股更痛了。 “我……我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又柔又低委屈极了。 沈赋墨冷哼一声,伸手就作势朝她打去,白依依吓一跳,连忙双手护住屁股整个人极力的朝床后缩去,声音已经带了浓浓的哭腔:“别打了,再打就坏了。” “打坏算了,反正一点用处都没有。” 低郁狠厉的声音听得白依依身子一颤,她偷偷瞧了陛下一眼,见他眉眼沉的厉害心下一咯噔,真的害怕起屁股今天会烂在这,连忙绞尽脑汁开始想神武王到底哪里温柔。 她跟神武王接触也不多,而且每次见面都是急匆匆的。 她哪里知道对方到底哪里温柔! 白依依越想越慌,眼瞧着陛下神色越来越黑,连忙绞尽脑汁胡编乱造道:“神武王……神武王性格比较温柔!” 她好不容易编造完,抬眼朝着沈赋墨瞧去,就见他神色一瞬变得更加阴暗。 白依依吓的抱住床柱,不懂她明明都顺着说了,对方的神色怎么还变得倒难看了。 白依依的榆木脑袋不知怎的,电光火石之间突然开窍了。 她连忙补充道:“但……但是,温柔也不……不好,我更喜欢陛下这样的!” 她磕磕巴巴一口气说完这段明着看似表白实则为了保命的话后就紧闭双眼。 主要是怕屁股被打烂。 沈赋墨刚才确实一瞬有不如打烂算了的心情,体内的暴戾因子都浮上来了,然后就听到了她这么一段。 他斜眼瞧着她抱着床柱子缩着肩膀闭着眼一副瑟瑟发抖的鹌鹑样,冷哼一声: “过来。” 白依依身子一抖,抱住床柱子的手又紧了紧,不敢过去。 “不过来屁股打烂。” 白依立刻松手,连滚带爬的来到陛下跟前,就见陛下弯腰朝她伸手过来,她当时就心下一惊,下意识缩了缩头,以为要挨打。 结果下一刻屁股蛋子上就传来了清晰的触感,随之而来的还有陛下淡淡的声音: “疼不疼。” 土狗二十 白依依一愣,不敢相信陛下会对她说这种话,她缩了缩身子,有些不适应的道:“不……不疼!” 屁股突然被拍一下,让白依依尾音都不自觉大了一瞬,她眼角涌出泪,委屈的看一眼陛下,就见他唇一扯道:“不疼?” 眼见他还要继续用力,白依依只好妥协,老实巴交道:“很疼,要疼死了。” 说着说着就委屈了,眼底的小珍珠又冒了上来。 沈赋墨瞧着,没说话,抬手却将她眼底的泪擦了下去。 “知道疼,以后就不要惹我生气。” 不知为何,白依依竟从这话中感受到了一股柔意,她有些意外的抬眼看去,正好对上陛下黑黑沉沉的眼睛,当时就一个哆嗦重新垂下头。 肯定是她的错觉,陛下说话怎么可能会说话温柔,他可是残酷无情的陛下! “说话。” 陛下又道。 “知道了。”这是白依依憋屈的回答。 反正反正她也只需要忍气吞声这最后一天了,告别这一天以后,她就再也不需要见到这位尊敬的陛下了! 她从此一定会离京城远远地再也不回来。 白依依这么想着,对于现下陛下说的任何话更加言听计从起来。 甚至陛下要看看她的屁股这么无理的要求她都牙一咬认了。 陛下对于她抱着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但却懒得拆穿。 看她一副警惕的护着屁股又不得不委屈的给他看的模样让他嗤笑一声,倒也没解释,就这么坏心的让她提心吊胆。 沈赋墨手指覆向那道特别明显的红痕,指腹触及肌肤瞬间便察觉指下肌肤轻轻颤抖的频率。 他眉眼乌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红痕上拨弄着,指腹凸起的纹路蹭在红肿的皮肤表面,有点疼,又有点痒。 白依依不太适应的动了动身子,下一刻就听清脆的啪一声。 不疼,但很羞耻。 手指轻拍过的地方很快就泛起了红,陛下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淡淡道:“别动。” 白依依抬眼瞧他,不知道是羞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她脸侧和脖颈都泛起了一层浅粉色的晕红,配上那双羞愤晶莹的眸子,竟然为这气氛添加了几分旖旎之色。 当然,旖旎的只是白依依单方面。 陛下那边的气氛一如既往的低沉。 不知道是饮酒的缘故,还是别的缘故,虽然有些羞耻,但是对于陛下的害怕却比往日减少了几分。 白依依甚至大着胆子道:“有……有点冷。” 她的声音软怯,眸色低软,透着一股又娇又怯的感觉。 甚至给人一种错觉,她似乎在邀请你。 换做一般人可能早都把持不住了,但是陛下却只是冷笑一声。 “忍着。” 说着他就指尖一挑,又开始擦起了药膏。 药膏是凉的,但是被手指在肌肤上推开以后就变得滚烫的发热,其中夹杂着些许刺骨的疼痛让白依依嘶出声音,呼出的声音也变的低低娇娇。 “很疼,不要了。” 看守在门外的太监们此时早就低下头静默不语了,甚至连抬起头瞥一眼都不敢。 生怕瞧见一点什么不对,哪怕他们还隔着门。 这木门的隔音有点不太好,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想,甚至比起之前听到惨叫的时候更还害怕了。 生怕陛下一个不顺心一会就派人将他们耳朵挖了。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能被他们听见的东西。 太监们一边心里的暗暗的觉得倒霉,一边却又不得不继续守在门口继续他们的职责。 此时屋里的声音已经低了下去。 沈赋墨抽回手,指腹上覆着亮晶晶的一层膜,带着药膏的香味和浅淡少女的幽香。 白依依羞愤的提上裤子,虽然这会她已经知道陛下是在给她上药,但她依然觉得很羞愤。 甚至觉得陛下是在羞辱她。 毕竟如果只是上药的话,完全可以找宫女来给她上药,何苦让尊敬的陛下亲自动手。 所以说起来,陛下就是故意的! 故意羞辱她,让她出丑,报复她! 白依依心里愤恨羞愤的心情到达了顶点,但是她表面却只表露了委屈。 纵然心里对陛下再多不满,她也不敢表露在表面上。 反正只需要再忍一忍就好了,再忍一忍,等她出宫,以后她就再也不回来了! 白依依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对离开宫里的时间越发期盼起来。 沈赋墨也不瞧她,随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指想将手指上残留的药膏擦净,却没想到这手指是越擦越湿。 他顿了顿,垂眼看向帕子,这才瞧见上面一团团湿润的痕迹,全是白依依的口水。 没错,这条帕子就是之前塞进白依依嘴里的那一条。 沈赋墨蹙了蹙眉,有些嫌恶,瞧了一眼白依依,本想说些什么,转眼却见 她趴在床上泪眼惺忪的睡着了。 白依依太累了,一整天都紧绷着神经,又醉酒,又被打,还折腾了这么久,这下是睡的死死地,连沈赋墨拍她的脸都没有丝毫反应。 “猪一样。”沈赋墨低低的哼着,手指在她脸颊软肉上捏了一捏,将湿润的口水都抹在她脸上这才作罢。 他唇角露出浅勾的笑意,很浅,浅到唇角弧度几乎没有波动,浅到哪怕白依依这会醒着也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过这抹笑意很快就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显然外面敲门的人已经故意放低了声音很小心的在敲门,甚至都能听出一丝小心翼翼的味道。 但是沈赋墨唇角的笑容却还是霎时消失了。 他眉眼低沉,面色沉郁,仿佛刚才一瞬的好心情只是幻觉。 他瞥了一眼床上少女,见其并没醒来,便转身来到门边。 门外的太监们小心的敲着门,背后一阵阵冷汗,脑袋低的都快埋到胸前了,门这才打开。 视线刚瞧见陛下的靴子,这俩太监就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道:“陛下……宫中有贼人入侵了,侍卫长正在前殿求见。” 要是一般贼人,这种小事肯定不会特意来麻烦到陛下,但是侍卫长既然来求见了,那就说明这次刺客的身份不一般。 沈赋墨没说话,郁郁沉沉的目光盯着跪在地上的太监,盯的他们脖子都僵直,身上开始冒冷汗,开始在心里交代遗言的时候这才道: “看好这个门,若是放谁进去,你们就不用活了。” 太监们连忙磕头应着,生怕在晚了一步,脑袋就落地了。 衣料摩擦地面的声音缓缓离开,直到周围在没任何动静,太监们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 等到起身时他们才发现,腿竟然都吓的快要站不住了。 这时他们不得不佩服屋里白依依。 这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跟陛下做那种事不害怕的,而且还是在受罚以后。 这…… 肯定很辛苦吧。 ‘辛苦’的白依依在床上一个昏昏欲睡,睡到了天都黑了这才睁开惺忪的眼。 然后就吓的一个哆嗦。 原因无他,只因她身侧出现了一个人。 当然不是别人,而是沉睡的陛下。 不知道是睡着的缘故,还是她手脚不老实,他们的姿态十分亲密。 甚至亲密到白依依手脚发硬,后背都在出汗。 因为她的腿…… 搭在陛下的腿上,手也…… 不太老实。 白依依侧了侧头,有些费力的盯着自己抓奶手,犹豫一瞬后便飞快的否认这绝对不是她的手。 她是被迫的。 她可没这个意思。 努力忽视掉那似乎很有料的触感,白依依将手从对方胸前小心翼翼的撤离。 还好对方还穿了衣服,虽然只有一层白色里衣,但也比直接摸强。 手拿出来了,轮到腿,白依依有点犯愁了。 她的腿不仅仅是放在陛下腿上那么简单,甚至还是塞进人家两腿的膝盖中的。 现在等于是她的腿被夹着。 而陛下…… 她瞥了一眼对方沉睡的眉眼,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 她上次就被太监教导过的。 这位陛下,不仅脾气不好,不能听见响动,而且还有起床气。 就是那种,一点就着的起床气。 现在人家正睡在梦乡,她这直接一抽腿,不一下就将人家从梦里拽回来了。 她现在屁股还痛呢,她可不想挨打了。 白依依皱了皱眉,只觉得不怎么痛的屁股又开始痛了。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脚,因为睡觉的原因她的裤腿已经翻上去了,现在是一截光洁的小腿白生生的被夹在那里。 温暖的体温从腿侧上下两边传来,白依依有些难受。 冰冷无情的陛下,竟然有着温热的体温,她不理解。 按理说他这种冷血的人,应该连体温都是冷的,怎么可以如此温暖! 白依依一气之下想将自己的腿抽走,然而她刚刚鼓起勇气要这么做,就见对方动了。 她当时就萎靡的塌下了肩膀,一副被风吹草动惊吓到了的小兔子的模样。 还好,对方只是稍微换了个姿势,并没有醒来。 白依依叹了口气,但却更难受了。 因为陛下这个姿势…… 离她太近了。 近到她能观察到对方有几根睫毛,甚至连长睫颤动的频率都看的一清二楚。 而且她也发现,这么冷血动不动就要杀人的人……皮肤竟然出奇的顺滑! 明明她自己还隔三差五就爆个豆呢! 白依依又生气了,趁着陛下睡着的这段期间,她胆子变得很大。 她想摸摸对方的脸看看是不是跟她想的一样顺滑,但是为了避免对方惊醒,她还是小心翼翼的低低的叫了好几声陛下。 就怕对方睡得不实。 沉睡的陛下一声不吭,平时冷质的气息此时消散无疑,黑发从他身后散开,配上那削瘦的肩膀,和不定起伏的呼吸,竟然有几分惹人心疼的柔软。 对方没有回应,白依依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罪孽爪子颤巍巍的朝着对方脸蛋伸去…… 第 21 章 土狗二十一 第21章 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白依依有些微怔。 怎么说呢,她有种微妙的感觉。 陛下在她心中的形象跟她手指触碰到的感觉完全相反。 在她印象中,陛下冷漠不近人情,又因性格暴躁的原因,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像是一堵高墙,望过去除了压力就是畏惧。 不会产生别的感觉。 然而她手指触碰上去后反馈过来的柔软和温暖的温度,却又让她瞬间有种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男子的感觉。 白依依低头看去,她的手指还在对方面颊上,因为指尖用力的原因稍微按下去了一个浅坑,将对方面颊戳的有些微变形,吞吐的浅淡呼吸拂过她的指尖,有点微微的烫…… 又有一点点麻。 白依依慌忙将手指抽回来,神色一瞬开始变得有些慌乱。 她转过身慌不择路的要下床,连滚带爬的要逃离这里。 她肯定是疯了。 她竟然在刚刚的一瞬觉得他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明明她的屁股还痛着呢! 白依依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找到她的鞋哆哆嗦嗦的穿上就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咣当一声关门的声音传来后,室内陷入了寂静。 床上原本沉睡的沈赋墨睁开眼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他眸色如墨深深,眼底带着一些令人看不懂的深泽。 “哼。” 他浅哼一声,好似不满,但是在对什么表达不满,那就不知道了。 他抬手好似嫌弃的拂过面颊,然后侧过身又沉沉的睡去了。 白依依好像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一路小跑带着火一样的回了她的家。 连屁股上的疼痛都不顾了。 她看都不看别的,进屋就开始收拾行李,势必今天就要离开。 王婆子见她回来了,原本想要找她说几句话,见她这样行色匆匆的收拾行李,便奇怪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依依头也不回的道:“婆婆,我要回去了,如果你有别的心仪的舞姬就扶持她上位吧。” 这京城她现在是呆不了一点了。 王婆子一听,心里大惊,还以为她是得罪陛下,眼下想要跑路,连忙拦住她的动作道:“你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白依依一听,当时就想起她刚才莫名其妙的举动,和古怪的内心,脸当时一蔫。 王婆子瞧见了还以为她真犯了事,当时心里暗骂了一声然后焦急道:“你犯了什么事了,严重吗?” 这可是个大事,如果严重的话,云台班也跑不了,所以要问清楚,她好跟着一起跑路。 白依依不知道王婆子想法已经歪的十万八千里去了,她只道王婆子还如往常一般只是寻常关心她,便闷闷道:“倒也没什么,是我自己的问题。” 要说挨打挨罚,白依依都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反 正他是陛下,打和罚都是他说的算。 但心里这些事可是她说得算。 所以在得知自己竟然对陛下有转变印象的想法时别提她心里有多吃惊了。 她又不是受虐狂,哪里喜欢天天挨骂受罚,一定是这京城的风气不好,把她带坏了。 如此这般,她想要离开的决心就更甚了,这才不顾着屁股的疼痛也要连忙收拾行李想要直接跑路。 王婆子心里骂她说了句废话,嘴上却还得软乎的问道:“你犯了什么错了,这般慌忙,难道就没有回头路了吗。” “没有,也不可能有。” 白依依不想多说,转头收拾好自己的小包以后就要转身离开,王婆子还想追问,这时门外却传来侍女有些慌忙的声音: “不好了婆婆,宫里来了官兵,将班子都围上了!” 王婆子听到这个消息人都傻了,她侧眼看向白依依,嘴唇微微发颤。 这祖宗到底是捅出个多大的篓子啊,都让陛下派人抓她来了。 白依依没想到陛下会来这一手,有点懵以后就开始不死心的去了后门。 王婆子想要拦住她,但是侍女那边还有别的情况她根本顾不上白依依,所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白依依朝着后门去了。 不过她也不担心,反正白依依肯定也逃不出去。 这种情况下,恐怕是想要飞出去个蚊子都难。 事实正如王婆子所猜测,白依依在来到后门口人都不用出去就能听到外面齐刷刷的脚步声。 她通过门上的孔洞往外看去,只见到了密密麻麻的人,银亮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刺着她的眼,让她有些承受不住的眯了眯。 白依依吓的后退一步,心脏怦怦跳,有些不知所措。 应该不至于吧。 她只是摸了一下他的脸,有必要这么生气吗? 更何况那会他不是睡着呢。 难不成他有天眼? 白依依正在这胡思乱想呢,就瞧见王婆子带着几个侍女远远地走来。 王婆子此时的脸色同以往笑眯眯的模样不同,冷着脸,板的厉害。 “把她架过来。”王婆子一声令下,左右的侍女就走过来将白依依架了过去。 白依依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想挣扎,但侍女们的力气都很大,“婆婆,发生什么了。”白依依有些疑惑。 “看见外面那些人你还不知道怎么了?”王婆子声音没点好气,斜过去瞧她的眼神恨不得射死她。 “陛下在外面等着你呢快点过去。” 白依依本来疑惑不解的神色在听到陛下这两字以后瞬间变得慌张起来。 她有些哆哆嗦嗦的求着王婆子:“婆婆,别将我交给陛下,求你了。” “你想连累我掉脑袋吗。”王婆子有些不高兴,但总归白依依在陛下跟前还算得宠的原因没说太过分的话。 后面的路程她也不 在说话,任由白依依自己如何哀求也不理会。 最后白依依被侍女架着扔去了大门外。 她踉踉跄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虽然屁股火辣辣的痛,但她第一时间就是转头看向大门。 大门在她眼下立刻紧闭,将她所有的期望都拒之门外。 白依依的心凉了,白依依的心冷了。 白依依心如死灰了。 她梗着脖子,不敢回头,只能装做自己存在很小的瑟瑟缩缩的将自己团起来。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白依依。” 她想逃避,可总有人想让她面对现实。 这人当然就是陛下。 白依依身子一哆嗦,有些虚弱又气虚的应道:民女在。?_[(” “转过身来。” 白依依乖乖的转过身,依旧瘫坐地上缩成个蛋子,眼睛盯着地上,有种破罐子破摔但又瑟缩害怕的感觉。 “抬起头来。” 那声音似乎很有耐心,一步一步的叫着她。 白依依却崩溃了。 她当时就哭出声,摔了摔手泪眼朦胧的抬头恶狠狠地盯过去。 “你到底要怎样,你到底想怎样!这样欺负我很高兴吗!很有成就感吗!” 白依依控诉的声音并不高,也不是十分的有气势。 相比被侍卫包围又坐在架撵上漫不经心搓着手串低头朝她看来的陛下,她眼里包泪又弱声弱气的质问的样子比起控诉…… 倒不如说是撒娇。 但即便如此,侍卫们还是纷纷低头皆沉默不语。 冲撞陛下,不管你语气多么好听,这都是死罪一条。 毕竟他们的陛下脾气向来古怪,别说冲撞,平日里伺候不小心都能赏你投胎体验卡一张,更不要说这么出言不逊。 侍卫们沉默不语,一个个身上冷硬的铠甲冷的压人,但即便如此,这些都没有陛下的神色压人。 他瞧着坐在地上的白依依,神色间满是低郁冷淡。 他将手上的一物扔了过去,正好落在白依依眼前。 “可认得此物。” 那东西滚了几层灰,但是那原本透着粉的底色却丝毫没被遮掩,白依依一眼就认出那是温长洲交给她的荷包。 泪蒙蒙的眼一瞬有些微怔,下一秒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沈赋墨瞧见了,眼底的冷色化了很多,但他还是没有丝毫回软的意思道:“此物是你送出去的,这你应该清楚吧。” 白依依哆了一下,不是因为陛下拆穿她送荷包的事情,而是她在荷包上瞧见了血迹。 看形状还是喷溅上去的。 可想当时的情况多惨烈。 白依依又哭了,比起之前哭的有底有气,这次哭的弱不禁风胆小卑微。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少主说宫里有个远方亲戚,让我交过去,我才……” 白依依的解释听起来很像是狡辩,她也意识到了,一瞬她很无力。 “算了,陛下想要怎样就怎样吧,只是临死前我想知道原因。” 想谁将命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荷包心里都有委屈,更别提她了。 她一生老实,普普通通一个老百姓,沾上了这么大个祸事丢了性命更要好好解释清楚。 本以为她还会像之前一样哭哭戚戚百般辩解的沈赋墨有些意外的朝她看去。 这一看,就瞧见了她那对生活无望的眸子和死气沉沉的神色。 他眉头一皱,当时就道:“过来。” 白依依闻言脸色又白了一瞬,她咬了咬唇,纠结半晌到底是从地上起来,来到沈赋墨撵前哆哆嗦嗦的站着。 她用有些颤的嗓音道:“我想要个不那么疼的死法,别让我疼太多,不行的话陛下往这瞄就行。” 说着她抬手比划了下脖子,然后就抬起头闭上了眼,脸色也在一瞬白的像纸一样。 沈赋墨伸出去的手微顿,瞧着她的神色微微产生些许变化。 “神经。” 这是陛下嘴里说的。! 第 22 章 土狗二十二 第22章 白依依眼皮一颤,但依旧不敢睁开眼。 她只觉得一个温热的触感包住了她,然后她身子一轻,就…… 坐在了什么东西上。 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敢睁眼,她以为陛下只是想找个方便杀她的姿势,万一她这会睁眼了,要是目睹到了凶杀现场…… 还是算了。 她这边在战战兢兢等着了结,那边陛下已经下达命令了。 “回宫。” 轿撵晃晃悠悠,白依依有些懵,她偷偷睁开眼瞧去,睁眼就对上了陛下的侧脸。 突然而来的冲击让她怔愣了一瞬,然后在反应过来后的一瞬她就手忙脚乱的要逃开。 然后发现她逃不开一点。 她视线往下看,瞧见了禁锢在她腰间的手。 那手指苍白有力,手指纤细但却很有力的揽在她腰间,任由她如何动弹都逃避不了一点。 白依依脑子有点宕机,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在怎么回事。 满脑子都只是陛下的手怎么在这? 它出现的位置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瞧见她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沈赋墨也不看书了,直接侧眼看向她,狭长的眸子满是冷意。 “说说?” 这俩字一出,拯救了白依依宕机的脑子,她啊?了一声,朝着声音看去的对上陛下的视线条件反射的哆了下身子。 “说……说什么。” 还有什么可说的吗,她不是已经到了要死的地步了吗。 “我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如果陛下想要动手,还是快点动手吧,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白依依也不想死,但是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她的奢望已经从不想死,变成了想要死的轻松一点了。 眼下就看陛下怎么成全她了。 “看来你跟他感情挺好,都不怕死了。”听她一口一个动手,两口一个别浪费时间,听得沈赋墨额头青筋一跳,瞧着她视线也不那么平和了。 听到沈赋墨这话,白依依反过味来。 陛下这意思好像没有杀她的意思? 是这样的吧。 白依依小心翼翼抬眼瞧去,一眼望进去,只觉得陛下眼中寒凉,冷的白依依打了个哆嗦。 她皱眉思索陛下嘴里这个他是谁,既然陛下没打算要她的命,那她还是要惜命的。 想了一会白依依想到了。 “陛下说的是少班主?” 沈赋墨冷哼一声,没有多言语,但经过白依依跟陛下这么多日的相处已经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个作态,大概就是她说的没错了。 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白依依咽了咽口水大胆发言道:“民女和他没什么关系,这荷包也是他托民女送进宫的,说是什么外房亲戚,其他的民女真的不知。” “真不知?” “真不知……” 瞧她又要哭了,沈赋墨放过了这个话题,转头漫不经心的翻着书,道:“为何要走。” 刚才的话题翻过去了白依依很高兴,但接着的这个话题又让她身子一僵。 不可避免的又想起来了她那大逆不道的举动。 她咽了咽口水,视线游移的落在陛下脸上,对方的侧脸干净,没有因为她的举动残留任何‘证据’,当然,她也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不然够脑袋搬家十次了。 白依依只能装傻充愣。 民女,不明白陛下什么意思。?” 沈赋墨视线从书上抽离,朝她冷冷的瞥了一眼,然后另只手将她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上了撵的包裹丢给了她。 人证物证俱在,被当场抓包的白依依当时就惊慌失措起来。 “可还记得,你签订的那份契约。” 似乎是还觉不够,沈赋墨又添加了这话,成功的让白依依身子又一僵。 她当然不会忘了。 那一个月的卖身契。 “眼下还没到日子,你就要走,你说……我就算杀你,也合情合理是吧。” “不……不是。”白依依壮着胆子小声反驳着。 她没发觉,在陛下跟前,她的胆子已经比之前大了不少了。 就算她再胆小如鼠,这京中也从未有人敢反驳陛下,哪怕是用她这样软弱的语气。 因为敢反驳的都死尽了。 而白依依反驳了几次还活着。 尽管她自己还没发现,但她胆子确实跟之前比起来已经大了不少了。 “还敢顶嘴。”沈赋墨当时就将书卷起来敲了她一脑门,敲的白依依脑子邦邦响。 她捂着头,低头委屈默默不语,心里委屈极了,扭了扭腰想让陛下的手从她的腰间拿走。 都打她了还想占她便宜,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沈赋墨任她挣扎,手臂自始至终都牢固的在她腰间,坚固的像是磐石。 白依依噘了噘嘴,不满意且幽怨。 正当这时正好道路颠簸一下,本来就扭的跟个蛆似的白依依当时就一点重心力量都没有的朝着陛下跌了过去。 这突然出现的变故惊的她张嘴要喊,结果下一秒就发出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啵声。 她…… 白依依…… 直接噘着嘴啵在了陛下的侧面脖子上。 颠簸只是一瞬,道路很快就恢复了平稳,白依依也迅速后退,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她想退的远远地,但腰间的禁锢让她逃离不了,而也就是这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竟然是…… 坐在了陛下的腿上。 白依依全身如同石化一般,僵硬。 刚刚还扭的欢快这下也不敢随便乱动了。 沈赋瞥了她一眼,眉间有着些微褶皱。 当然了,谁被突然啃了一口脖子不会疼。 白依依迅速过了一眼 陛下脖子,成功在上面瞧见了两个红印子。 门牙的印子。 ⒏想看默厄写的《炮灰路人就要玛丽苏》第 22 章 土狗二十二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她这次更不敢吭声了。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还是要珍惜的。 “你上辈子不是条狗吧。”沈赋墨抬起手摸了摸脖子,瞧见了一丝丝血痕,然后就毫不客气的问候了白依依一句。 白依依连回的勇气都没有,只能更加弯下腰低着头,表示着她的虚心和心虚。 “抬起头来。” 直到那人强硬的吩咐以后白依依才把头抬了起来。她眼里已经沁了泪。 “陛下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罚我。” “朕什么时候说要罚你了。” “那……那你为什么……要让那个东西硌着我,硌的我好痛。”她哭着说完这话,泪眼朦胧间瞧见陛下神色都变了。 一瞬黑下的神色中好像还有着什么情绪变化,白依依没看懂,她只单纯觉得屁股痛。 这个时间距离她屁股受罚也不过一个时辰,外伤哪里会好的那么快。 就算她想要逃走她有错,他也不用为了惩罚她特意用那玩意来硌着她吧。 沈赋墨神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收回手咬着牙道:“滚下去。” 白依依像是得了恩典一样忙不迭的滚到了陛下旁边的软垫上,饱受苦难的屁股这才得到了解放。 从这之后沈赋墨就没在跟她说一句话,她高兴的时候又有些担忧。 她不知道陛下要带她去哪,也不知道下一步陛下要干什么。 想着想着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那边沈赋墨好不容易将一整本书都看完,合上书以后侧眼一看就见她蜷缩在他身侧,脸颊贴着毛茸茸的毯子睡得一脸红润。 只是眉头隐有竖起,似是因为屁股的不适。 沈赋墨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捏的她当时嘤咛了一声,沈赋墨却没有丝毫客气,又用了几分力气,见她整个脸都皱起了这才解气的松了手。 手指从她面颊上离开的时候那粉白的面颊顿时染上了两个手指红印。 沈赋墨哼了一声,算是放过了她。 等白依依醒来的时候她神情开始恍惚了。 不为别的,只因这一切都好像是重置了一样。 她在陛下宫殿里的床上醒来,她身边…… 她侧眼朝着旁边看去,一眼瞧见了睡在她身侧的陛下。 白依依神情呆滞。 她穿越了? 她有些小心的捏了捏脸蛋子。 有点疼。 捏的自己眼底泛泪的白依依揉了揉脸蛋子,皱着眉嘶着气,骂着自己力气用的有点大。 身边传来一声嗤笑。 她侧眼看去,就见陛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此时正瞧着她愚蠢的动作发笑。 “真蠢。”他吐槽的毫不留情,瞥向她的目光更是不带丝毫设防的露出他的嫌弃。 白依依皱了皱眉,想说什么 ,但最终还是没说。 他是陛下,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窝囊白依依想着。 “过来、”沈赋墨朝她招手,白依依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她神色有些警惕。 陛下该不会是对她见色…… 让我也捏捏。??[” 见白依依没动,沈赋墨倒也没生气,自己主动凑了过来伸手捏上了白依依的脸。 白依依睫毛一颤,本以为会得到比自己捏还疼的回馈。结果…… 好像…… 一点都不痛…… 她有些意外的瞧陛下看去,正好就望进了陛下的眼底。 深沉,看不透,又叫人发冷的眼底。 此时安安静静的沉寂着那些色彩,专注的凝在她脸上。 白依依心中一跳。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慌忙收回眼,不想再去看,可是下巴却被对方一把捏住,又被强硬的转了回去。 “看,好好看,我没说停下,就不准闭眼。” 陛下那透着强硬的声音传来,白依依这下是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最终视线还是聚焦在了陛下的那张脸上。 陛下的视线也在她脸上。 一瞬气氛古怪的厉害,古怪的白依依想要逃,可接下来陛下却一句话将她钉在了原地。 “温长洲和邻国勾结,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你要见见他吗?” 这话一出白依依哪里敢说想见,当下就摇头,沈赋墨却得理不饶人道:“你真不想见见他吗?” “不想,民女一点都不想。” 白依依又不是傻子,这样的事情摊在她身上说白了准没好事,她要是答应了才是真惹祸上身了。 她原以为这样回答沈赋墨就会放过她了,谁成想沈赋墨一声冷哼,接着道:“我看你心中不是这么想的,来人!” 他一声令下门外很快就传来了动静。 “把温长洲带上来。”沈赋墨吩咐道。 门外传来应下的声音,不多久侍卫就带了温长洲上来。 真的是没有多久,快的像是温长洲一直都在这个院子一样。 事实上温长洲也确实一直在这院子里,并且还是亲眼看着陛下抱着睡着的白依依进了房门。 可以说白依依在里面睡了多久,外面的温长洲就跪了多久。 外面的太阳已经西下只剩一层朦胧的日色了,并不晒人。 可谁说晒人非得用太阳呢。 有时候晒心也是一样的。 温长洲被五花大绑的带进屋中,一眼就瞧见了坐在床边哭的梨花带雨发丝凌乱的白依依,他心下一紧,面色却不为所动道:“陛下这是何意。” 他指的是突然被抓之事。 他想跟陛下讨论,但是陛下却懒得看他一眼,他手指推了推白依依,推的白依依肩头微晃。 “你老情人来了,你不看看?” 白依依不知道陛下这是又发的哪门子神经,但她又不想自己被扣一个这么莫名奇妙的屎盆子,所以很委屈的道:“民女未曾和他有私情。” 一个打工人,一个小老板。 这怎么也不像是能有私情的样子吧,陛下这神经发的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白依依在心里吐槽着。 再说,就算她想要搞私情,也不看看温长洲有没有那个心思。 人家可是不差钱的小老板,长得又耀眼俊俏,不像她,只是个小舞姬而已。 “是没有机会有,还是不敢有?”沈赋墨冷哼一声,抛给了白依依一个两个看起来都不怎么样的答案。 白依依不接受,当时就否决了:“民女说过很多次,民女是不会成亲的,这一辈子……” “嘶!” 白依依被突然来的疼痛打断了话头,她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向陛下,正好看到了对方慢慢悠悠收回手的动作。 随着她面颊浮上两个红痕,她的眼底也很快蓄起了眼泪。 她没说话,但目光明显带着指控的看着陛下的手,意有不满之色。 陛下好像没有什么自觉一样,捏了捏手指,似乎还觉得手感挺好。 瞧见他这副作态白依依忍不住了,当时就委委屈屈的道:“陛下为何掐我。” 沈赋墨瞥了她一眼,没说原因却道:“那种晦气的话以后别说了。” 晦气? 什么话晦气? 白依依思索了一下,然后想到了自己的不成亲言论。 不是…… 凭什么啊。 她说自己不成亲都晦气? 怎么晦气到他了? 白依依生气,但是白依依不敢说。 只能委委屈屈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瞧见她这副熊样子沈赋墨就知道她肯定又开始想一些没用的了,当时就打断她的天马行空道: “有那时间说这些没用的,不如去看看你的好少主。” 不知道是不是白依依错觉,她总觉得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但是她累了,懒得再去跟陛下辩解些什么来,竟然真的动身准备下地去瞧温长洲。 她刚一动身子,就被陛下按住了肩膀,那声音此时明显已经凉了一半了:“干什么去。” 白依依身子一缩,低声道:“看少班主。” 这话落下她肩膀就一痛,她低低抽了口气,抬眼看向陛下的神色又愤怒又委屈。 “干嘛呀!” “就在这看。”沈赋墨脸都冷了,刚刚还剩下的一半暖意现在也都消失无存了。 白依依本想还辩解几句,本来这就是他让她去看的,然后还生气弄她,她还委屈呢。 但是她抬眼注意到对方眼里开始上攀的血色后就顿住了自己的话头。 然后哆哆嗦嗦的说道:“陛……陛下吃药了吗?” 陛下想要不犯病,就得多吃药,这样才能保持身体健康呀。 才不是她害怕。 沈赋墨抬眼瞧她,墨色的眼珠子此时已经黑的几乎看不见光点了。 他很清晰的感受到了手下的那个弱小的肩膀抖动的频率,当下眼皮都没抬的道:“药在左边的柜子里。” 白依依当下就屁颠屁颠的去了,甚至都没抱怨屋里明明有几个侍卫还要用她当狗子。 找到了药以后她又顺手从桌上捎了水壶过来,她路过温长洲,视线却全程看都没看温长洲一眼,准备好了这些吃药必备的东西以后她就赶紧一路小跑回到了床前。 她赶紧倒了一杯水,然后将药放在陛下身前。 “陛下快吃药。”她声音带着催促。 瞧见她这副焦急的模样,沈赋墨半倚半靠的坐起身,懒懒散散道:“喂我。” 白依依:…… 要不是眼前这人是陛下,她绝对…… 转身就走! 以后这辈子再也不来这里一步! 挺大个男人生病自己不吃药还撒娇,也不丢人! 白依依心里想法很多,但是她不敢表达出来,只能活跃着内心怂着外表毕恭毕敬的手把手请陛下吃药。 毕竟这也是为了她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 药吃完了,水也喝完了,白依依瞧着陛下的神色也比刚刚好多了,这才壮着胆子道: “那……民女回去了?” “回哪去。”被伺候舒服的沈赋墨这会说话也不冷了,姿态舒意,透着一股懒懒散散的味道。 “回家。” “这以后就是你的家。” 陛下这话落下白依依当下心头一个咯噔,她瞪大眼,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拿陛下的寝宫当家。 “哑巴了?说话。”瞧见她那摇头王八的样子,沈赋墨声音低了低,白依依连忙道:“不不不。” “不行?” “不……不敢。” 其实白依依是想说不行的,但是眼看陛下的精神状态刚刚稳定,哪里又敢说的那么死。 “朕又不是老虎狮子,又不会吃了你。” 白依依心里突突跳,她不敢接过话,心里却暗暗嘀咕。 这吃…… 又不是非得是物理层次的意思。 一想到这个,她就屁股痛。 可不是屁股痛吗,她要是真把皇宫当家了,以后还不知道要痛多少次。 谁知道陛下以后会不会一个不顺心思还来打她屁股。 她在这天马行空的想着,而跪在地上目睹了他们亲亲我我全程的温长洲脸色可不见多好看。 只是他心思向来缜密,并没有过多表露,只是从平时的爱笑变成了微微抿着唇而已。 虽然目睹了这一切,但是他心里却还是认定这一切都不是白依依自愿的。 只不过是沈赋墨逼迫她而已。 但是尽管如此,当他听到沈赋墨让她将这里当家的时 候心里还是一跳。 他知道宫里那条线已经被沈赋墨杀尽了。 那本来就是为了测试沈赋墨而启动的一条废线。 而那条线也是从头到尾都被沈赋墨杀尽了。 只除了他,和在床上发呆的白依依二人。 不过他想,按照沈赋墨的思维,他大概也只能活到现在。 所以说,沈赋墨竟然真的爱上了她? 温长洲有些想笑,但又有些笑不出。 他现在心里混乱的厉害,他不知道沈赋墨是故意表现给他看的还是他真的在乎白依依。 如果真的在乎,他是无论都想不通他那样的人是怎么看上一个小小舞女的。 “没什么跟他可说的了?” 床上的沈赋墨又提起了温长洲这一茬,白依依心里一哆,连忙摇头。 可是够了,别折磨她了,快把他带走吧。 “把他带走。”沈赋墨说这话的时候视线终于朝温长洲看了过去,这一眼又黑又沉,叫温长洲看不透他的想法,但却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是在吩咐手下带他出去后处理了他。 温长洲扯了扯唇,倒也没任何表示,就这么顺从的被带走了。 临走前他视线瞧了一眼白依依。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开口道: “我离开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这话说完他就被带走了。 大门合上的声音不大,却在一瞬震到了白依依的脑子。 当然,主要的作用是少班主的自来熟震到了她。 白依依本来没做多想,只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震撼就放在脑后了,只是就在她要下床将药放回去的时候她手腕被握住了。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去,措不及防下就对上了陛下那比九尺寒潭还冷的眸子。 白依依当时被冻的打了个哆嗦。 “陛……陛下,您是药没吃够吗?”不然怎么又犯病了。 好吓人嘤。 “好好照顾自己,嗯?” 陛下的话很平静,尾音勾的弧度更是恰到好处……的让白依依打了个哆嗦。 她有种突然而来的危机感,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危机感,但她还是十分谨慎道:“陛下你听我解释!” 这话落下陛下抬眼瞧她,明显是在等着她解释。 张嘴欲解释的白依依顿住了。 她解释啥呀? 这不就……一个普通的问候? 没有丝毫恋爱经验的白依依显然不知道陛下想要的解释是什么样的,而陛下瞧见她这副苦思不得其解一副想要随时胡编乱造的模样也是扯唇笑了。 他一把扯过没有丝毫防备的白依依将她按在床上。 药瓶咣当一声落了地,在地上滚出很远。 白依依的视角一瞬就被陛下占据了,视角周边是他墨长的发。视线中心是他的脸。 随着 他呼吸落下,这周围的空气已然多了几分危险。 “等等!” “陛……陛下!等等等等!”危机感十足的白依依开始手脚并用的想要爬出这个危险的小环境,陛下冷脸看着。 看着她快要蛄蛹到床边后在一把拽回来。 刚要喜悦逃脱的白依依:…… 她像一条惊慌失措的河豚,想利用涨鼓自己的身子来躲避猎人的嘴,可她不知道…… 猎人就爱她这口~ 变成什么样都逃不了被切片上桌的份。 “陛……陛下。” 床幕后,少女轻轻软软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泣音。 “嗯?”这是陛下懒散中带着沙哑的声音。 “硌……硌的慌,能……” “闭嘴。” 无情的斥责后便是一场新的鞭挞。 身处地狱的白依依颤巍巍的从床帐中伸出手轻轻拉着纱帐的帷幔。 那白嫩的指尖泛着粉,其上还有些晶莹的汗渍,可想而知,饱受了多大的磨难。 白依依经历过这生不如死的一晚后第二天连话都不说直接就要偷跑。 这次连行李都不要了。 她怕在收拾下去,连命都没了。 太可怕了。 她现在身子还痛,全身疼的像是被碾了一样。 真不知道为啥那人能神清气爽的上朝。 难道说这场受刑中,只有她自己是觉得在受刑吗。 那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白依依越想越气,正好这个缝隙没什么宫人把守,她当时就溜了出去。 她也不算傻,还知道换上宫女的衣服走小路。 或者是因为早朝的缘故,一路上白依依都没遇见什么人,眼看宫门就在眼前,她手却被抓住了。 白依依喜悦的神色一顿,还以为自己被陛下抓包了,什么喜悦高兴都变成了一身冷汗。 她刚要委屈巴巴的解释,就听后面道:“白姑娘,是我。” 白依依解释的动作一顿,她转过身去瞧见说话的人是温长洲。 温长洲眼下的打扮有些奇怪,一个好好的男人穿着太监的衣服,就算白依依脑子有点笨,她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你……”她刚想说什么对方就竖起食指打断了她的话。 “有些话以后再说,我知你眼下的处境不易,不如随我一同离开。” 他说着手腕就用力,竟然就这么直接拖着白依依走了起来。 白依依有点懵,她搞不清眼前这个情况是怎么回事,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会造成她昨晚受刑的罪魁祸首是温长洲! 要不是他说了那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陛下又怎么会兽性大发将她一顿鞭挞! 她现在疼的可不只有屁股了! 白依依看见他就生气,又怎么会想跟他走当时就想甩开他的手。 只是男子的力气本来就大 ,在加上白依依那一番被迫运动,现在步子虚的厉害,竟然就真的被温长洲拖着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宫门。 从门口的些许杂草看得出来,这个门不经常用,用的话也是给下人用的。 宫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周围还有几人把风焦急的来回踱步,在瞧见温长洲的一瞬,他们喜笑颜开,但是随着温长洲靠近,被他牵着的白依依也露在他们眼前。 他们的神色瞬间就复杂了起来。 “主子,这……”当着白依依的面他们不好说什么,但神色满是不同意。 想也知道,白依依现在可是名人,他们现在可是逃命,要是带上这么一个人逃命,这路程可想而知是会多么艰难。 温长洲却不理会他们的心思,转过身一个劲的安慰白依依。 “你不用怕,我会对你好的,跟我离开这里吧。” 白依依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这剧情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我会对你好跟我走吧这样了。 她好像……没犯法吧? 虽然她也是要逃跑,但不至于搞得跟亡命之徒一样吧。 白依依拒绝,白依依很排斥,白依依甚至生气的后退了一步! 然后用自己明确的态度跟温长洲道:“我……我不去!” 她没有办法原谅昨天温长洲的那句话。 那句话可害惨她了。 “白姑娘,你听我说……”温长洲还想劝,这时候下属却道:“主子,没时间了。” 温长洲心一横,当下也不多做解释,当时就将白依依硬拉上了马车。 “开车,快。” 白依依就这么云里雾里坐上了贼车,她转身想要跳出车,但是视线落在那像是残影一样倒退的路面…… 她又一声不吭的坐回去了。 这要是跳下去,不死也是残废吧。 已经全身都疼的白依依已经不想再添伤了。 眼下的伤已经够痛了。 她这么想着,身子还稍微往里头缩了一下,就怕不小心滚下去。 温长洲本来还担心她会跳出去,眼下见她安安分分心下一安,还以为她是愿意跟他离开的。 他就说,她一定是被沈赋墨逼的。 沈赋墨那种心思深沉又喜怒不定的人,谁会真心喜欢。 她若是找喜欢的人,倒不如…… 喜欢喜欢他。 想到这他抿了抿唇开口对白依依道:“其实我的身份是……” “主子不好,前面有人拦截。” 这声音打断了温长洲的自白,他微微蹙眉,但到底出逃之事更要紧,其他的事情以后都可以再说。 “是谁。” “萧祁。” 温长洲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看了白依依一眼。 不管是真装还是怎样。 为了她派出萧祁,这一举动就不像是他平时的作态了。 白依依可不知道这什么萧祁是干什么的,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坐立难安。 像是蹲大牢一样坐立难安。 昨天因为温长洲一句话,她受刑了将近整整一夜。 整整一夜啊! 天都快亮了她才被放过。 她从来没有那么感谢过早朝,甚至还觉得还是不够早。 早朝就应该过了凌晨就上,不然怎么叫早。 瞧着马车飞快而逝,白依依心慌的突突跳,她沉默半晌后还是怯懦开口道:“不然……将我放在路边吧。” 她的懂事发言换来温长洲的出言安慰。 “不用怕,我们有人手能拖住萧祁一段时间。” “我既然说了带你走,就会保证你的安全。” “不是……”白依依开始反驳,她先是快速瞥了一眼温长洲,然后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眼前的地板道:“我……我不想走。” 她这话一出,温长洲一怔,刚才走的慌忙,他都没有仔细观察过白依依的神色,眼下听她这么说,他放眼细细打量她,还真在她眉眼中发现了不情愿。 “你是……想留在他身边吗。”温长洲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态问出的这话。 虽然他心下依然坚信,她肯定不愿。! 第 23 章 土狗二十三 第23章 “不想。”白依依给了温长洲心底的答案,他松了口气。 “既然不想跟他在一起,为何还不想走。” “因为我也不想跟你走。” 白依依的声音很软,几乎没有什么威慑力,但这话还是特别有杀伤力,直接就扎进了温长洲心里。 他想到了白依依会讨厌陛下,但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被讨厌的名单中竟然还有自己。 他长睫微颤,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通。 “为何。”他问道,声音有着些许干涩。 “我只想回老家。” 什么为何不为何,哪有那么多原因。 难道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不清楚。 白依依没有提起那个事情,温长洲却自己想到了,他解释道:“昨天最后跟你说的那句话我能解释原因的。” 他说完看向白依依,发觉她虽然没在看他,但那神色却是一副等待的模样,他当时就道: “我是故意的。” 他这话一落,白依依心里当时一阵咯噔,她咬了咬牙,她就知道! 他肯定是…… 还没等白依依生气多久,就听温长洲接着道:“我没有办法看着那种情境下的你和他独处,我承认,我意气用事了。” “我只是想膈应他而已。” 虽然这也成功的将他自己膈应了。 白依依的脑子里根本理解不了为什么他这样说能膈应到陛下。 但是陛下有没有被膈应到她不知道,她可是真的被膈应到了。 膈应到现在身子还隐隐发痛。 所以她当即开口道:“我不会原谅你。” 温长洲一怔,他没想到不过是一句话,就让白依依如此态度明显表达了对他的厌恶。 “我……”他还想解释,马车却在这个时候歪了一下,随后一支冷箭就插入了车厢中。 虽然白依依距离冷箭很远,但她还是被这变故吓了一跳。 显然温长洲也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他当时也没了跟白依依解释的心思,转过身去走出车外跟手下小声交谈起什么来。 倒也不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不过是怕吓到白依依让她害怕,所以才故意不让她听见。 “眼下的情况主子也看见了,若是再让她跟着咱们可能最后她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温长洲不说话,这时另一个手下也上前劝道:“若是现在放她回去起码按照沈赋墨对她的看中不会对她怎么样。” “你们就都知道了?”温长洲抬眼瞧着他这两个好手下。 “沈赋墨向来多疑,她眼下上了我们的车,哪怕她是被迫的,最后等她回去沈赋墨又岂会信她。” “既然如此……” “不如将她当做人质如何。”手下又提出意见。 “这样一来,不就能避免很多问题了么。” 温长洲沉默不 语,手下们都看得出他还是想带白依依走,眼下犹豫,也不过是白依依自己个不愿意罢了。 几番挣扎思考下,温长洲最后同意了手下们的建议。 想要带白依依离开,不着急眼下这一刻。 他也要先顺利回去才是。 白依依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又要被稀里糊涂的决定了。 她这会还在考虑跳不跳车。 她实在是怕痛,但是不跳吧,她还怕死。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帘外突然裹进来一阵风,随后她身子一紧,就被带着往外飞了。 白依依被吓的当时就紧紧抓住了那人的脖子,没等她多想就觉脖子一凉,她低头,就见脖子上一阵银光闪烁。 不是吧。 她不过就说了一句不原谅,就准备将她杀掉啦? 这少班主的气量有点不太行啊。 她刚抬头想要说几句软话,抬眼却对上一个陌生的脸。 很好,是温长洲的手下。 因为他们大刺刺的站在路中间,所以很快就被侍卫们发现了。 侍卫们成包围的方式靠近他们,最后将他们圈起来。 这样对峙了一段时间,白依依腿都要站麻了,这才瞧见那姗姗来迟的轿子。 而半躺不坐在其中的人正是让白依又恨又怨的陛下。 她在外面暴晒,他在轿子里倒是舒适的很,优哉游哉的吃着葡萄。 很惬意嘛。 陛下来了之后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个放了她都没说,就那么懒懒的看了她一眼,好像确认她还活着就收回了目光。 温长洲的手下率先忍不住脱口道:“放我们离开,这个女人我们自然会还给你。” 说着他就将刀朝白依依脖子上更紧了紧,吓的白依依身子一哆,当时就怂了吧唧的喊道:“陛下救我!” 沈赋墨听见她的声音抬眼朝她看来,漫不经心的视线划过她又落在她脖子的刀上,冷嗤一声道:“杀了吧,反正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白依依:? 手下:? 温长洲手下没想到沈赋墨会是这个反应,跟最开始预测的完全不同,他咬咬牙,将刀又贴近了几分。 要说最开始有几分做戏的意思,这下倒是真贴在了白依依皮肤上。 吓得白依依连动都不敢动,生怕那锋利的刀剑划破她娇嫩的嗓子,让她当场归西。 “陛下要是这么说,我可是会当真的。” 手下毕竟不是温长洲,他对白依依自然不会存几分怜惜,就算真出了什么差错,他回去受罚也好,怎样都好。 只要能保证现在主子能顺利回去。 沈赋墨向来都不是被威胁大的,他哼了一声,看都没看白依依一眼,那态度好像白依依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他甚至当手下面挥了挥手安排一部分人去追前边的温长洲等人。 手下见状,心下发狠当时就 要给沈赋墨一个教训。 他手微微用力,刚要见血,白依依只觉得脖子一凉,还没等察觉到痛意,就听一声清脆的声响传来,随后周围侍卫呼拥而上。 不过一瞬,温长洲的手下就被制服了,甚至过程怎么回事白依依都没看到。 她稀里糊涂的站在那,侍卫们追捕的追捕,逮捕的逮捕,各自都有各自忙的东西,反而她呆呆愣愣的站在这,看起来特别的呆。 “傻子。”一道清晰的嘲讽声传来。 周围寂静无比,侍卫们行动向来小心,在沈赋墨身边做事久了更是学会了不闹声响,生怕惹动陛下一点情绪。 所以这清晰无比的嘲笑声唯独只有一人能发出。 要是问谁。 自然是我们那尊敬无比的陛下。 白依依却不想理会。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点堵。 似乎是瞧出了她的情绪,沈赋墨没有动怒,只是轻飘飘的道一声:“过来。” 白依依不动,她甚至都没瞧陛下一眼,全程都在那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的草坪。 沈赋墨见叫不动她,神色有些微沉,侍卫们一瞬瞧出了陛下的不对,但碍于陛下就在那盯着根本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只能心里暗使劲催促白依依过去。 道理懂的都懂。 陛下生气了遭罪的自然不会是这位挂在心头的美娇娘,理所当然最后受苦的就会是他们。 至于几人受苦,则要取决于陛下的心情如何。 所以所有侍卫都不希望白依依这时候跟陛下对着干。 他们自己觉得是打情骂俏是情趣,可这情趣落在他们身上可是会要人命的。 白依依哪里像是他们想的一样玩情趣,她完全是在跟自己闹别扭。 至于闹什么别扭,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刚才陛下那话让她有点不舒服。 当然她是知道自己的命在陛下眼里肯定是不值钱的。 她都知道,道理她都懂。 白依依抿了抿唇,最后到底还是去了陛下的轿前。 烈日很大,她刚刚又被那人挟持那么久,现在小脸已经一片湿汗,就差衣服打透了。 “过来。”沈赋墨又说了一次。 这次他朝她伸出了手。 白依依抬眼瞧他,心里有些抗拒,但迫于陛下的淫威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因为陛下一直在阴凉的轿子里,体温比被暴晒的白依依低了不少,手指相贴触及上去,竟然有几分缓解了燥热。 还没等白依依多想,她就被陛下拽了上去,特别丝滑的坐在了陛下的大腿上。 白依依有些排斥的动了动身子。 自从昨晚受刑事件以后,她现在但凡跟陛下有点身体接触,她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手脚发麻,有种怪异的感觉。 “别动。” 白依依不是那种叛逆的人,说不动就非要扭的跟条蛆似的。 主要是,说别动非要动的那个苦她在昨晚已经遭受过了,所以她现在乖巧的安静如鸡。 老老实实,本本分分。 除了心里。 沈赋墨抬手拿过帕子擦拭了她的脸,擦完以后又命令道:“手抬起来。” 白依依乖乖抬手,然后手指也被擦了个干干净净。 高高在上的陛下给她做这种事这让她心里有些波动,不过这些波动很快就在看见陛下嫌恶的将那帕子扔出车外后重新变成一条直线。 她就知道,陛下是不可能为她做什么的。 给她擦脸,是觉得她脏的碍眼,给她喂饭是觉得有意思。 拉着她受刑…… 也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感受而已。 白依依垂下眼,心中越发闷得慌。 她恐慌。 不是为了害怕陛下恐慌,而是开始因为自己不平的心绪恐慌。 她总感觉接着这样在陛下身边呆下去肯定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所以在陛下抬手将果盘往她身边推了推还没等他开口的时候她抢先道:“陛下……我想回老家了。” 她没瞧见陛下推在她身侧的果盘,等她抬眼后,这话已经说出,她视角里陛下的眼也只剩一片漆黑。 沈赋墨瞧着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气氛好像一瞬凝固了,明明外头还是烈阳高照,白依依却觉得周身冷的厉害。 果然,觉得热的话根本不需要什么冰块,只需要往陛下跟前一凑就行了。 瞬间体验凉爽,根本不用担心中暑的问题。 白依依拂过手臂起的鸡皮疙瘩,还没等她接着说什么就听陛下道:“怎么,被你那老情人三言两语就迷惑了?” 这老情人帽子扣的白依依当时一懵,她满心里只有又来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她要跟他解释这么多,为什么每次解释他都不听。 她到底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些,他们又不是夫妻…… 对啊,他们又不是夫妻。 白依依一瞬好像懂了什么,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她想问…… 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但是她想,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还是不要问算了。 她是什么身份她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白依依舔了舔有些干的唇,在陛下的质问声下罕见的沉默了。 怕吗? 当然是怕的。 但是她也不想在这样下去了。 这样算什么。 所以她避开沈赋墨的问题又提了一遍:“我想回老家。” 沈赋墨瞧着她,她垂着头,并没有看他,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脑瓜顶。 沈赋墨眸色一沉,抬手就将果盘掀翻了。 噼啪的声响落在地上像是炸雷,侍卫们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沈赋墨也不再看白依依,直接扭头道:“回 宫。” 沈赋墨放开了白依依,独自靠在一旁闭目休息,马车里一瞬陷入了安静。 白依依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她瑟缩的蜷缩在另一个角落。 两人就这样在一个狭小的环境里沉默不语,直到回了宫。 沈赋墨朝着白依依看去,她依然缩在那,小小的一团,柔软的呼吸随着身躯起伏,他动了动手指,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轿子一停白依依就自发的睁开眼自己爬下去了。 为了避免之前那样的事情,白依依一直都在努力保持清醒。 事到如今,她虽然也害怕陛下,但是这害怕中到底夹杂了别的情绪,导致她的害怕也不那么纯粹了。 或者白依依没有意识到,她如今能有这种胆子仗着的不过是陛下一次又一次的纵容。 换做别人,早就死个千次了。 她能好好的活着还一个头发丝都没掉,就应该想想怎么回事了。 只能说,当局者迷。 爱情这种事,再伟大的陛下,遇到了都会失手。 更何况是心绪本就古怪的沈赋墨。 白依依没什么脑子,活的一直很简单。 她之前的想法很简单,想当舞姬和活着。 现在的想法也简单。 远离陛下,和活着。 舞姬,哪里都能当,不用非得局限在京城。 瞧着她离去的背影,沈赋墨眉眼低沉,但到底没说什么。 白依依脑子乱的糊涂,忘了规矩,下了轿子就自顾自的走了,侍卫们不吭声,不代表守在门内的小太监也不吭声。 这个太监是新来的,瞧见白依依愣头愣脑的就往宫里冲,当时就追着她道:“你哪个宫的,好大的胆子。” 白依依人在混乱中,根本没意识到小太监是在对她说话,步子连停都没停,依旧走的急匆匆。 “大胆!”小太监又叫了一声,还没等拦住白依依自己就被架起来了。 他不明所以的左右看去,刚想说什么嘴就被堵上了。 他支支吾吾的哼着,脖子因为用力冒出青筋,他挣扎着,但是力道哪里有侍卫们大,当时就被架走了。 他想向陛下求情,抬眼朝陛下看去却见陛下那深沉如墨的眼中漆冷一片,当时吓的他全身寒意遍生,当时就尿了裤子。 “聒噪。”这是陛下吐出的无情二字。 最终这也成为小太监临死前最后的两个字。 一路随行的侍卫都知道陛下处死小太监只是为了发泄怒气而已。 至于跟谁发泄的怒气…… 侍卫们纷纷低头,装做自己不存在。 白依依知道陛下不放自己离开,她是无论如何都离开不了。 但她现在也确实不想留在陛下身边了。 白依依顿下步子,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她的腿是发抖的。 刚刚从陛下到那里离开,她鼓足了勇气,但也还是害怕的。 白依依蹲下身子,神色罕见的露出了些许迷茫。 轮子碾过草坪的声音传来,白依依听见了却不想动。 “你怎么了。”传过来的是与陛下那冷淡低沉的声音截然不同的声线。 白依依抬头看去,瞧见的就是沈蕴年那张温润的脸。 虽然是兄弟俩,但这二人的气质还真是截然相反。 白依依想着,或许是想的有点多脑子有点迟钝,对方在伸手来拉她的时候她没避开。 这下她愣住了,沈蕴年也愣住了。 她愣住是因为她没没想到沈蕴年会伸手碰她,而沈蕴年是抱着她一定会躲开的心思伸的手。 毕竟他每次伸手她都躲开了,无一例外。 没想到这次他竟然触碰到了她。 虽然周围的环境不太好,但他还是因为手上的触感心里跳了一下。 他知道他不应该在宫里招惹她。 但是她那一副迷路的小鹿蹲在地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没法置之不理。 你……有什么心事吗。?_[(”沈蕴年伸出另只手想要扶她起来,白依依怎么可能让一个落在轮椅上的人扶她起来,当下自己就站起来了。 她先是后退一步,让对方的手指脱离她的肩膀,本想一走了之,但又觉得对方好歹也算是帮了她,瞧见他周围没有旁人,而这条路又是难走的小石子路,不适合轮椅车来往,若是他自己一人推走必定会吃力。 所以她开口道:“不然……我推王爷回去吧。” 她不是傻子,一个常年坐轮椅的人自然知道小路不好走,但他还是走过来了。 肯定是瞧见她蹲在地上的缘故。 白依依这人,怕生是怕生,但是对自己有恩的,她还是会还过去的。 沈蕴年听见一瞬是想要拒绝的,但他视线落在她脸上后这拒绝到是没说出口。 白依依见他沉默,当他默认,上前主动推起了轮椅车往返找了个平缓的路推了起来。 “有劳白姑娘了。”沈蕴年道。 “没事。”白依依应道。 车轱辘的声音在林间小路上缓缓响起,静谧的气氛将白依依心里的压力消散些许。 或许是因为推着沈蕴年的原因,不用跟他面对面,白依依怕人的反应淡了很多。 再加上从她的角度一低头就是对方残废的腿,更是没有什么情绪可言。 她没什么话,沈蕴年却是有一堆想问她的话,只是心里的话虽多到底是不能所有都问一遍,所以沈蕴年只道:“跟陛下吵架了?” 白依依没想到他会说这话,顿了一下后摇头,想到他看不到又道:“没有。” “谁敢跟陛下吵架,那可是会掉脑袋的活。” 白依依低声嘟囔着,跟她距离极近的沈蕴年当时就听个一清二楚,他轻笑了一声摇头没说话。 他知道沈赋墨对她是不同的。 但他有他的私心 ,想让他点播白依依,那是绝不可能。 沈蕴年表面看着温润,可他终究也是皇家的人,生来必定不会特别单纯。 再加上他一直对白依依抱着不同的心思,将她拱手让人的道理也断无可能。 其实他知道凭着自己不能给白依依带来什么幸福,但要让他成全的对象换成沈赋墨。 他只会觉得那还不如他自己。 这想法倒也没错,换做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一个好似神经病的猪给拱了心里都难受。 就算那个神经病身份再高,地位再强,也都一样。 “今日得白姑娘相送,缘分一场,不知道能不能请白姑娘帮个忙。” 白依依将沈蕴年送到宫门外正准备往回走,就听到了沈蕴年这话。 她顿住步子,转身看去正好望进了沈蕴年的眼底。 他微微一笑,态度温润友好。 “能不能请姑娘去府上一舞。” “府中烦闷,宫中又无趣,唯有白姑娘的舞姿妙曼,深得我心。” 白依依此人,喜欢当舞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喜欢别人夸她跳舞好看。 虽然这和她怕生有点矛盾。 但是也没人说怕生的人不爱听夸奖吧? 爱什么所以喜欢别人夸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更何况沈蕴年这个情况,她要是拒绝才是昧着良心。 所以白依依脑子一热,就去了。 完全不知道陛下孤身坐在空荡荡的屋里听到探子来报消息时的神色有多恐怖。 虽然准备不多,但是好沈蕴年要求也不多。 要说一开始白依依还是有些害怕,随着接触的时间逐渐增长,她开始觉得沈蕴年性格真的很不错。 比起陛下那个性格强上百倍。 白依依开始有些可惜。 若是当上陛下的人是沈蕴年…… 她现在应该人已经在快乐老家了吧。 白依依不知道的事,其实沈蕴年骨子里跟沈赋墨也没什么两样,身为帝王家的人,骨子里生来独占欲就高。 沈蕴年如今低调,不过是他瘸了腿,外加他如今的身份就是要低调行事。 但如果历史颠倒,换做他当陛下,白依依没准面对的情况比现在还要糟糕。 兴许直接小黑屋也说不定。 白依依哪里知道那么多,她高高兴兴跳了舞,甚至在王府高高兴兴的吃了饭。 憋在心里一整天的郁气似乎在这时候都消散了。 “这是今年新酿的甜酒,你尝尝?” 白依依听见酒的一瞬神经有些敏感,她可是还记得自己屁股疼就是因为一杯酒引起的。 见她神色一瞬变化,沈蕴年安慰道:“度数很低,跟甜水没什么区别。” 听到他这么说,白依依这才放心任由沈蕴年给她倒酒。 一杯入肚,果然果香四溢香甜无比,白 依依咂了咂嘴,还想要第二杯,沈蕴年也依着她,又给她续杯。 这一来二去,她就饮了三四杯,这下她还想再要的时候沈蕴年就不肯给她了。 “你已经饮了许多,这甜酒度数虽低,但多饮还是会醉的。” “我还想喝。”白依依这会已经有了醉意了,说话的时候舌头都捋不直了,见沈蕴年不肯给她,她直接上手就去抢。 沈蕴年哪里想到她会有这个举动,一时不察就被她压了上来。 他本来就不是身子灵敏的,眼下被她压了上来更是不敢乱动一点,生怕她跌倒,只能生生忍着她柔软的身子在他身上扭动。 他一边忍着某些悸动的情绪,一边举着酒盏不让她够到。 “真的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我没有。”白依依还在反驳着,她一手按在轮椅把手,一手高高举起,试图抢过酒盏。 沈蕴年本身身体就对她意动,她眼下又这般…… 所以难免有些不能自控的东西支棱了起来。 沈蕴年脸色润红,他想向后退,轮椅把手却在白依依手里,他只能单手将盖在腿上的毛毯往上提提。 好在白依依的思绪都在酒盏上,她迷蒙的脑子甚至没有察觉这个距离有什么不对。 “让我喝一口,就一口。” 她可怜兮兮的求着,声音软糯,眸子水润,沈蕴年根本不忍心拒绝。 他有些心软,想着不然就给她再喝一点。 这个想法刚落,他就察觉压在身上的身子一轻,他抬眼看去,当时就瞧见了一双阴冷的眸子。 此时虽然已经下午了,但阳光还高高挂起,只是随着沈赋墨的出现,这刮来的暖风也带了刺骨的寒意。 浑然不觉的白依依当时就冷的打了个寒噤,她环抱着胳膊嘟囔道:“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冷。” 她浑然不觉自己现在已经被人单手夹着了,心心念念还要喝酒,沈赋墨伸手拍掉了她伸出去的爪子,啪的一声一点都不客气,当时就将白依依的手背拍红了。 沈蕴年蹙了蹙眉,有些心疼,但到底不好说什么。 毕竟眼下这场面被沈赋墨撞见,他没发疯想要杀人都是好的了。 沈蕴年将酒盏放下,思考一会道:“陛下……” “闭嘴。”沈赋墨立刻打断了他的声音。 沈蕴年有些微怔,瞧着沈赋墨的表情有着些许微深。 这大概是自从沈赋墨登基以后沈蕴年第一次瞧见他这么难看的脸色。 甚至上一次瞧见这么难看的脸色时还是他年少的时候。 沈赋墨一句话都没跟沈蕴年说,夹着白依依就走。 正如他来时一样匆忙。 沈蕴年皱眉,知道坏事了,想要推着轮椅出去,管家却急匆匆的小跑过来,一脸急色道:“坏了王爷,陛下刚刚吩咐宫中侍卫过来把门,说是……一月内不让王爷出门。” 管家话音落下,一个宫 里的侍卫就上前来,略微鞠躬后道:“敢问王爷多要点这甜酒。” 这谁给谁要的,不言而喻。 但是沈赋墨轻易不要他的东西,所以这结果是好是坏,一眼分晓。 沈蕴年蹙了蹙眉,他没说什么,转头吩咐管家去拿。 他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实则放在把手上的手都捏紧了。 本来他都甘心如此了。 只是沈赋墨,非要一次又一次的逼他。 …… 白依依回到了宫中还是那副醉醺醺的德行,虽然被陛下夹了一路有点难受,但总归也还没怎么样只是有点头晕。 端着醒酒汤进门的侍女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实在是坐在床边的陛下的神色太难看了,难看到她没犯错就感觉脑袋要不保了。 送完这醒酒汤她连忙下退,将空间让给原本属于这里的主人。 沈赋墨盯着氤氲弥漫着水汽的醒酒汤,他的目光阴郁,盯的醒酒汤都不冒热气了,这才抬手拿过汤,然后一把灌入白依依嘴里。 大有种喝不下去就呛死你的既视感。 可怜的白依依,脸上一共就三个口子,三个口子都喝了醒酒汤,呛的她眼泪鼻涕直流,糊一脸。 她皱了皱眉,觉得难受极了,转身将脸朝着跟前的东西蹭了蹭,成功将一堆混合物都蹭到了陛下的胸前。 “白依依。” 这催魂的声音从耳边响起,甚至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样子。 “看来是我太惯着你了。” 白依依虽然半昏半醒,但这声音她化成灰都认得,所以她当时就嘟囔道: “惯着我?我差点就被欺负死了,真是笑话。”这会仗着酒劲她胆子也大了,她模糊的睁开眼一把逼近沈赋墨,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泪水津津,脸上满是粉扑扑的醉意,说话也透着一股子没头没脑的酒气。 “陛下当我是玩物,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我都认了。” “可我只想回家,为何你不放我走。” “陛下还没玩够吗,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陛下到底还想玩什么。” 沈赋墨抬眼瞧她,眸色昏昏暗暗,叫人捕捉不清思绪。 白依依的脸凑的极近,近的他能瞧见她醉意朦胧的眼下的迷茫。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凑他这么近,近到她唇齿中呼过来的醒酒汤苦涩混着果酒的甜气都被他闻见。 “陛下为何不说话,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吗?” “你是陛下,高高在上的陛下……” “你要什么有什么,为何揪着我不放,为何……” “要那样对我。” 她声音开始低了下去,眼里的泪也滑了下来。 “连王爷都出来了……连王爷都知道……” “他知道什么。”沈赋墨捏着她下巴,声音冷冷的:“他比朕好,比朕体贴,比朕更得你心是吧,所以一不顺心你就提他,所以这次你去找他,明知道自己不会饮酒还在他府上醉倒,都是因为你想爬他的床是吧。” 沈赋墨言辞难听到白依依即便醉酒也觉得扎心,她颤了颤唇,干脆应道: “对。” 这个对字一出,沈赋墨立刻捏紧了她的下巴。 他手背绷紧,其上蔓出道道青筋。 早上得知白依依不见以后他就忙着找她的事情,到如今,连药都没吃。 如今气来攻心,病情来的是又快又急。 几乎一瞬他眼睛就红了。 暴躁的情绪如魇魔一样漫上他的脑中,窃窃低语的让他用力。 这么没良心的东西,掐死她算了。 掐死她也算保住了她现在的名声,好过她日后如同他母妃一样到处沾花捻草身败名裂。 想着,沈赋墨就控制不能的逐渐用上了力道……! 默厄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