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 第001章 带病撮合五爷婚事 “表姑娘,听院子里的静兰说,您身子骨已经有了些起色,老夫人心下甚喜。已经在百寿堂摆下了午膳,还望表姑娘能过去一起用膳。” 谢老夫人屋里的雁霞一进春舒院,就看到宋悦意半倚在廊下的靠椅上呆呆地望着天际,周身都用棉被偎着,像一个弱不禁风的病殃子,很是楚楚可怜。 这位表姑娘开年二月初时才被接到谢家,刚来时唇红齿白,颜色娇润。 不过半年光景,人就委靡了下去,日日与汤药为伍。 说是从北到南,气候不适,水土不服造成的。 一晃病了都快三个月,老夫人心急五爷的婚事,不得不打发她过来接人去商议。 宋悦意闻声转过头来,正欲言,忽然又用丝帕捂住嘴咳嗽着,苍白着一张小脸,分明还是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雁霞也看到了,我家姑娘缠绵病榻三月之久,才刚能坐起身来,不说能不能走到百寿堂,就算去了,也怕把病气过给了老夫人。你先回了老夫人,就说等我家姑娘再硬朗些了,立即就过去请安。”奶娘温妈妈一边为宋悦意轻拍着后背,一边小意又无奈的回绝。 雁霞还想说什么,宋悦意又开始大咳,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她没料到她还如此严重,脸色暗变,只好讪讪笑了笑,便告退了。 “姑娘,今日怎的咳得这般厉害了?莫不是又染了外间的风寒?要不我们快进屋吧。”沁兰用托盘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过来,老远就能闻到浓郁又令人不适的药味。 宋悦意蹙起秀眉,“这药一闻就苦得很,我不是说不想喝么,为何又端了上来?” 沁兰嗫嚅,温妈妈接过托盘,“姑娘,前几日你说府里的胡大夫开的药不对症,把你身子越喝越垮,已经让留风把那边的药给停了。这几副药是留风重新找了远一些的福安堂的大夫所开,说是正好滋补姑娘这几月受了亏苦的身子。姑娘务必要喝了,身子才好得快。” 宋悦意依然抵触地摇头,“连脉都没诊过的大夫,想必开来的药也很随意。奶娘还是让沁兰端走吧。” 见她执意不喝,温妈妈也不好勉强,只是递给沁兰,吩咐她先把药还是放到炉上温着些。 “静兰,给我收拾一下。老夫人那边稍后肯定还要来请,一两句推托之辞并不能如了她的意,我还是得过去一趟。” 宋悦意轻咳着起了身,温妈妈心疼地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老夫人也怜惜姑娘得很。明知道姑娘未愈,又怎么可能还让姑娘过去?赶紧去屋里头歇着,今日外面风大,莫要人还未好利索又反复了。” 老夫人怜惜她? 宋悦意轻浅一叹,若不是在这病重的三个月里日夜翻来覆去在幻境里历经她短暂的一生,只怕直到死,她都不会对老夫人的所谓怜惜之意产生任何怀疑。 幻境中的一世,她可真实看到了老夫人那张无情的嘴脸——她为了谢家的利益,为了成全谢璟令和他的青梅竹马,把他们在外面无媒苟合生下的儿子过继到她名下,回头又用欺瞒的手段博取她娘家父兄的好感,铺就他孙儿的青云路,没少诓骗磋磨她。 最后让她落得才十八岁的花样年华便客死异乡。 一说到婚事,宋悦意更是咳了起来,不由得想起她与谢家这门亲事的由来。 她家先祖在前朝时,不仅有中过状元的,甚至还有曾高居太傅之位的。后来因为奸人诬陷,权位交替更迭,宋家举族被贬到随州江扈边远南荒之地。 历经几代,改朝换代后,宋家这种翰墨诗书之族因祖上根基已尽,到她祖父这一支已彻底败落,唯留一些书香门第之气。 而谢家,大梁朝还未定鼎时,身为前朝随州城守的谢永国清正廉明,又因谢老夫人的妹妹与宋家曾是姻亲,谢家对她祖父、父亲以及叔伯多有照顾,谢宋两家当时便走得近了些。 后来谢永国因遭前朝奸臣陷害,眼见随州将破,不得不联合周家军将当时觊觎中原富庶之地的南越击退,后再助周家夺下这江山,立了很多战功。 先帝建朝,谢家封侯。 谢老爷子却不敢封老夫人膝下的嫡子为世子,原因无他,只因当时真正助力周家天子的,是只有十五岁的庶子谢汝黎,也就是如今的承武侯。 谢汝黎不仅骁勇善战,而且极善计谋。 当年兵事起的时候,为筹集粮草,厚着脸皮毅然迎娶了随州一带最具盛名财气粗大的阮家女。 后又带兵攻城略池,一往无前,直到战祸渐渐平息,建朝大梁,定了京师,谢家儿郎谢汝黎的声名已超过其父。 谢家嫡出大郎二郎战死。 在先帝多番关注下,尽管谢老夫人不满,谢老侯爷半分不敢将世子封给仅余的嫡子。 谢汝黎承爵时,谢老夫人以身体抱恙为由一直不肯上京师。 老侯爷过世后,她只是潜心居在江扈,一心一意抚养嫡系儿孙。 当初助承武侯粮草的原配阮氏多年前在生下谢璟令后,带着次子谢仁怀回随州探亲时遭遇了山匪,都以为母子蒙了难…… 承武侯以照顾谢璟令之由当年就娶了同平章事之女王氏,同年又怀了孩子。 王氏孕相极差,不得已,才三岁的谢璟令被送回了随州阮家寄养。 这一养就是八年,十二岁那年,他才被谢老夫人接回谢家。 如今宋家再起,她父亲宋显宗已是礼部侍郎。 前几年的时候,她父亲带宋家兄妹回江扈祭祖,特意来拜见了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对她甚为心喜,竟开口定下她与谢璟令的婚事。 那年她才刚十二岁,父亲承人恩惠,不好拒绝,也只是勉强答应下来。 后来在见到一表人才姿容出众、身材挺拔的谢璟令后,观他行为举止极具风度。考较他的文武功课,也都拔群,方才安心应下了这门亲事。 两家本是商议等她及笄后就迎娶过门,换过庚贴,下了聘礼。 第002章 一再推托 在定婚期的时候,谢老夫人说身体不适,府内庶务太多,一时无力操办婚事,心里忽然又生了些思亲之情,去信要把她这个姨侄孙女接过来小住…… 于是开过年后,她便被父亲亲自从上京送到了江扈。 谢璟令此时已捐了个县尉,因缉捕盗贼,出门在外。 一去就是三个月之久,期间她作为老夫人娘家的晚辈,又是他的未婚妻,不得不一边为老夫人侍疾,又一边操持谢府的庶务。 等谢璟令回来的时候,老夫人的身体已有好转。 期间,谢璟令待她冷若冰霜,两人相处时,她连一句话也不敢与他多说。 不过他话里话外,总隐隐在暗示,她若想成为谢家妇,只一味讨好老夫人,管束内宅几个奴才,对于他来说,算不得一个合格的贤内助。 言下之意,他弟弟未娶,妹妹未嫁,她应该帮他们把婚事都张罗好了,她才有资格嫁给他。 自明了他的心意后,她心里虽有些不适,想到爹娘临行前的敦敦教诲尤在耳边,男子立于外,忙生计;女子主其内,安家宅。一切以夫家利益为重…… 她确实在很用心的帮谢仁怀张罗议亲对象。 可是在缠绵病榻时,那历历在目的幻境经历让她久久难以释怀。 她把谢仁怀引荐给随州刺史蒋忠义,并促成了其嫡女蒋庭芳和他的婚事,让谢璟令借由蒋家的权势打通了盐铁之路,为他日后去往上京做了最好的铺垫。 结果在她临死前,谢仁怀是如何报答她的? 他指着行将就木的她咬牙切齿地骂,“你们要那门第要那权势与我何干?硬是逼我娶了个木头回来。日日除了用那些纲常礼教来约束我,就是用她那高人一头的爹来压我,不准这样,不准那样……” “我只是想娶妻,娶一个能与我相知相爱的女子,而不是要娶个要供奉上香的祖宗。看你现在这么个鬼样子,就是老天给你想掌控我们谢家儿郎的报应。死得好,死得太好了。你死后,千万别忘了把我屋里头的那位也带走。不然,我也会叫她的下场与你一般……” 是她要门第,是她要权势么? 过河拆桥,便是他们谢家人的本质。 …… “媛媛,姨祖母已经打听好了,后日便是蒋夫人的生辰。蒋家虽然不准备大肆操办,但是你作为晚辈,势必要过府请安问候。也正好借此机会,你和仁怀同去,一是看看蒋家的态度,二来也好探探蒋家的口风,看他和蒋二姑娘的婚事到底能不能成。” 百寿堂里,谢老夫人慈眉善目,一点也不嫌弃宋悦意病愈后不时的咳嗽,温言细语的将她的意思说了出来。 宋悦意闻言,细细思量着一些往事。 当年谢璟令的生母在带着谢仁怀回江扈探亲时遭遇了山匪,都以为母子遇了难,反正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结果四年前,谢璟令竟将他生母在乡野之地找了回来。 带回来的不仅有谢仁怀,还有谢安平。 据说当年出事时,谢仁怀未满周岁,谢安平还被谢母阮氏怀在腹中。 这么多年阮氏之所以没有回来,是因为遭遇山匪带着孩子奔逃时撞了头,神志一直不太清。 听说她是被一对无儿无女的老人所救,谢璟令找到她时,一时心神震荡,竟能渐渐忆起前事。 娘仨被找到,要说是件大喜事。 谢璟令顾不得多年来承武侯对他不闻不问的恨意,仍兴奋不已地将阮氏和弟妹带到居于上京的谢府,结果承武侯冷漠得很,勉强承认了谢仁怀,却不认谢安平是谢家女…… 当然,这种深宅大院的隐秘之事,外人一般都无法探知其真正的来龙去脉,但从承武侯的态度以及谢璟令直接将人全带回江扈来看,谢安平的存在确实令人很生疑。 阮氏回江扈没多久就病故了。 谢仁怀和谢安平多年被养在乡野,十四五岁了都未读书识字,言行举止都较粗鄙。几年来,谢璟令特意请了好几位先生,这才勉强将二人身上的市井之气掩去。 谢璟令待两个弟妹极好,觉得他们以前吃了不少苦,唯愿他们将来的日子能过得富足顺遂,不再是被人瞧不起的承武侯府弃子弃女。是以对他们的终身大事都相当谨慎,非名门世家官宦之户不足以入他的眼。 但是他自己如今在江扈这须弥之地也只能算是个结交市井、赚着满身铜臭银钱的商贾,哪怕捐了个县尉,也是微不足道得很,远在上京承武侯府的权势恩威全然与他无关,他又如何为谢仁怀谢安平敲开世家大族的门? 几个月前,在谢老夫人的提点下,说谢仁怀偶在街上遇一姑娘,甚为钟意。 经询问是随州刺史府的二姑娘蒋庭芳,又道她父亲与蒋忠义曾是同窗,看她能不能去蒋家说和这门亲事。 为讨好谢璟令,她当即就答应了。 那次她特意将蒋庭芳约来谢府赏花,故意让谢仁怀以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出现,甚至还事先教他读了一些意境深远的文词,又弹了一曲蒋庭芳最喜欢的曲子,再加谢仁怀确实生得一副好皮囊,才让蒋二姑娘动了心思。 若不是之后她连病三月,顾不上这件事,只怕在老夫人的催促下,早已将这桩婚事给促成了。 可是如今已知谢仁怀那张温和局促的脸面下所藏的丑恶嘴脸,她又怎么可能还害了蒋庭芳一个好好的姑娘呢? “……咳咳……老夫人,此事既然我已经起了头,定会要去收尾给个交待。只是现如今我还未得以痊愈就上门去为蒋夫人贺寿,怕是要被人诟病,说我不知礼数,故意给人凭添霉气不吉利。到时候反而还会坏了仁怀表哥的好姻缘,错过这次,不若等些时日了再议,成算反而要高一些。” 宋悦意勉强回道。 谢老夫人见她略带病容的脸面看上去真的很憔悴,出席蒋夫人的生辰宴确实不妥,心下不由生了几分迟疑。 第003章 老夫人的拿捏 “表妹说得确实很在理。可是蒋二姑娘正值二八年华,又待字闺中,就怕又有别的人家借机上门说媒,若是叫别人捷足先登了的话,到时候岂不是叫表哥空相思一场?” 此时谢仁怀一身石青色暗纹贡缎长褛,白面,浓眉深目,端直坐在桌椅前,怎么看都是个相貌英俊值得女子依靠的少年郎君。 他说这番话时眸光凝重,愁肠百结的模样,不知道的自然会心软,认为他对那蒋二姑娘情根深种,定要顺了他的心意才好。 可惜…… 宋悦意用丝帕抵着唇齿又轻咳了一阵,方轻喘着郁郁道:“表哥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我这般模样过去的话,失了礼是小事,到时候于表哥的事适得其反,反倒不美。不若让我再将养几日……” 谢仁怀摇了摇头,“表妹脸色不佳,多上些胭脂水粉可以遮掩一二,也不至于让蒋家瞧出端倪而诟病。还要看表妹有没有这份心。” 宋悦意暗揉着帕子,他执意如此,今日怕是推托不掉了。 可是她不愿为他人做嫁衣,最后还要被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骂她多管闲事,害他与心爱的人不能光明正大结为连理。 谢老夫人观她垂眸不语,心底里略有不悦,当初若不是看在宋显宗身为礼部侍郎的份上,将来会对他们谢家有帮助,她怎会主动与宋悦意定下与谢璟令的婚事?落得几年来谢璟令时时提及此事便是不悦,还对她生了些许嫌隙。 现在正是用她的时候,居然推三阻四,如今她还没进谢家的门,名声又已在外,恐怕由不得她不将此事办成! “媛媛,昨儿府里接到了进之的书信,说如果路上无事耽搁的话,近几日就会回来。这次衙门里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此次回江扈应该会着重商议与你成亲的事。你也知道他的那个性子,这个节骨眼儿上,仁怀的亲事若有何变故的话,你们的事只怕又要节外生枝……” 谢老夫人微叹着气,言语间无不是担忧。 宋悦意如何不明白,这是在敲打提点她,如果她不尽心把谢仁怀与蒋二姑娘的事撮合,谢璟令又会推迟俩人的婚事。 思及前世谢璟令那狠毒待她的模样,如今,她巴不得两人的婚事就此黄了。 什么男女之情,哪有她的性命重要? 既然明面上拒绝不了,那只有另想他法了。 “老夫人和表哥说得都不无道理,那我便尊敬不如从命。” 谢仁怀大喜过望,“甚好。那我现在就叫人去备礼。” …… 次日天近黄昏的时候,宋悦意身边的丫头静兰去勤书院请谢仁怀到春舒院,说是明日一大早就要前往蒋府,一些事宜还要着重商议一番。 结果谢仁怀不在,静兰无法,只好把院里的大丫头春桃带到春舒院给个交待。 “春桃,都这个时辰了,你家五爷应该早就下了学,为何不在院子里?” 宋悦意身披黛青色狐狸毛斗蓬,手抱暖炉,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病蔫蔫,依然毫无血色,将整个屋子都映得有些苍白。 春桃垂首,“五爷之前有交待今日同窗生辰,晚间会去酒楼小聚。若是表姑娘着急,奴婢这就去将五爷寻回来。” 宋悦意微叹了口气,“并不是我着急,而是明日去蒋府的事不容有任何差池。毕竟关乎到你家五爷与蒋二姑娘的婚事。” “蒋家清贵,又是仁善好礼之家,明是非,重尊卑。五爷自小长于乡野,上次多方准备后方勉强让他入了蒋二姑娘的眼,可是这次要面对的是阅人无数的蒋大人和蒋夫人。” “为多把握,一些规矩和礼仪我还是得认真给五爷说一遍方可让人放心。” “否则,错过这么好的高门贵女,五爷这辈子怕是都只能陷于这小小宅院中,流于庸碌了。” 春桃低眉顺眼,“奴婢知晓,奴婢这就去寻五爷回府。” 待她离开,沁兰便跟着出去,嘱咐流云去二门守着,一旦五爷回来便直接带到春舒院。 屋里头的静兰有些不满,在香炉上又新添了香饼,“姑娘为五爷的这门亲事操尽了心,五爷自个儿却不长进。说什么是去同窗的生辰小聚,怕是去玉琼姑娘那边眠宿了。” 宋悦意紧了紧肩上的斗蓬,只是轻咳。 静兰上前轻拍她的背,“姑娘近几月生病,想是不知道,五爷最近迷上了怡春阁的清倌玉琼姑娘。听说还是怡春阁的头牌,五爷不知用了些什么手段,硬是给她赎了身,养在了外面。” “老夫人明知此事,也只关着门骂了五爷几句。转过头来又逼着姑娘去蒋家撮合他和蒋二姑娘。” “这桩婚事若真成了,这些阴私事再被捅出来,姑娘到时候怕是要连蒋家都一并得罪了,落得里外不是人。没的让宋家和蒋家还要结上了仇怨。” 宋悦意按了按胸口,连静兰一个下人都看得清的利弊,谢老夫人和谢仁怀他们会不清楚么? 他们是只顾自己的利益罢了。怎会顾及她的死活? 历经一世,她怎会不知谢仁怀养了外室的事?又怎会不知谢仁怀和外室才是真爱的事? 谢仁怀最终把外室所受的委屈全发泄到了她的身上,那般恨毒怨怼,她怎会再重蹈梦中覆辙? 既知果,她何必种因? 依她以前的性子,遇此事后,定会直接让流云去将谢仁怀从温柔乡里抓了回来。 然后再对他动之以礼,晓之以情,教他如何应对蒋家人…… 听静兰还在埋怨,眼见温妈妈即将进屋,怕温妈妈训她不知进退嚼主子舌根,只略略提醒道:“春桃跟在五爷身边也有四五年了吧。一个是五爷放在心尖儿上的外室,一个是诗书传代讲究规矩礼教的贵女,哪一个成了主子,都不会有她这个心系五爷的奴婢一席之地……” 静兰吃惊地瞪大了眼,嗫嚅,“怪不得春桃走时并不着慌,原来别有……” 宋悦意轻咳着打断了她的话,静兰也赶紧若无其事地服侍她洗漱。 第004章 深巷藏娇 春桃顶着夜色不紧不慢来到布衣巷,敲开一扇门,是谢仁怀身边的小厮松柏开的。 “这个时辰了,春桃,你怎会找到这里来?” “松柏,五爷是不是在这里?” 松柏大吃一惊,以为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近日就要回府的四爷已经到了,不然春桃也不会连夜跑到这里来寻人。 他顾不得屋内琴瑟之声,着急忙慌地就准备去屋里叫人。 被春桃叫住。 “五爷在这里就好。是表姑娘要找五爷回去。说明日就要去蒋家,要想留给蒋家人好印象许了与蒋二姑娘这桩婚的话,表姑娘还需再给五爷叮嘱一些礼教上的细节。” 她看了眼站在廊下张望的玉琼姑娘身边的秋红,刻意放大了声,“可能是表姑娘听到了什么风声,还让我告诫五爷,说这等卑贱出身的妓子只会毁了五爷与蒋二姑娘的姻缘。叫五爷日后休要再在此流连,该了断的尽快了断,莫要自毁前程。” 松柏不敢多说,立即硬着头皮进屋,附在正饮酒陶醉于琴瑟之声的谢仁怀耳边,将春桃的来意说了。 春桃听到屋内的琴声戛然而止,随后谢仁怀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隔着半开的窗子,她看到玉琼姑娘那本应该妩媚含娇的脸面已挂上了寒霜。 等谢仁怀赶到春舒院时,门上早落了钥,院内人回话,宋悦意已撑不住,刚刚吹灯歇下了。 谢仁怀一拳打在墙上,气得咬牙切齿。 …… 次日一早,宋悦意就让静兰和沁兰给她梳妆。 用过早膳后,便带着静兰温妈妈留云,携同谢仁怀一起前往刺史府。 随州刺史蒋忠义不同于宋显宗寒窗多年方立于庙堂,蒋家在前朝便是世家大族。 大梁建国定都后,蒋家富庶,捐出不少钱粮,助了一些地方官员的政绩,蒋家因此并未因为改朝换代而没落。 蒋家素来家风正,族中子弟品性尚佳。在大梁恢复科考后,蒋忠义便成了族中第一个中了进士之人。 入官场多年,从未树敌,广结善缘,如此才得以仕途顺遂,官运亨通,终得了这随州刺史一职。估计只等任职期满,就可调回上京,继续高升。 宋显宗送宋悦意来江扈的时候,就曾与蒋刺史打过招呼。 同窗好友的女儿即将嫁来谢家,蒋忠义做为长辈,自然少不了要多多照拂一二。 所以平日里宋悦意只要谢府的庶务稍得松懈,便会前往蒋家,一来探望长辈,二来与蒋二姑娘聊些闺中之话;三来,谢家老夫人和谢璟令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与蒋家多亲近之意,她哪有不明白没了承武侯府这层关系,谢家巴望攀附权贵的心思? 再说蒋忠义虽是仁善,但并不傻,他能允许蒋二姑娘去谢府玩,不仅仅是因为宋悦意的关系,更深一层,谢璟令和谢仁怀总归还是承武侯的嫡子。 承武侯与继室生的儿子早听闻是个扶不上墙的纨绔,侯府世子未封,照此下去,谢璟令极有可能成为承爵之人。 谢璟令若承了爵,谢仁怀做为他的同胞兄弟,到时候自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因着这份思量,蒋家其实也有些默认蒋二姑娘与谢仁怀的这桩婚事,不然在幻境一世中,两人的婚事也不会那般轻易就成了。 如今两家已走出了第一步,只待时机成熟,顺手推舟一把,此事必成。 宋悦意带着谢仁怀到得蒋府时,已是巳时。 蒋夫人虽说未下请柬,也不想大肆操办,但地方上一些逢迎拍马的夫人小姐闻风而动,皆是携了厚礼,借机与蒋家亲近一番。 蒋府已经先到了些宾客。 男子在前院由蒋大人和其子招呼,夫人小姐则被迎到内宅敞厅,游园闲话赏花听戏。 谢仁怀留在了前院,宋悦意被蒋二姑娘身边的丫鬟迎到敞厅里,先向蒋夫人献寿词,再与各家夫人小姐见礼。 夫人小姐们对于礼部宋侍郎的嫡长女与谢家郎定下婚约的事早已知晓。上次蒋府办赏花宴时便已结识,此次倒也都算是些熟面孔。 宋悦意自小长在上京,十二岁与谢璟令定下婚约前,就随了母亲叶氏,喜欢舞刀弄枪跟个皮猴一样静不下来。 有了婚约后,便被她父亲强压着读书学女工,日日还要被府中教养嬷嬷耳提面命教导妇方妇功,只为日后做谢家妇而准备。 在耳濡目染多方教诲之下,应对起这些内宅的夫人小姐的时候自也是游刃有余。 不远处园子里搭的戏台上锣鼓喧天,一些爱看折子戏的夫人们看得津津有味。 这边偌大的厅堂里亦一片祥和,其乐融融。 长辈们一直都在闲话,几个姑娘却是坐不住了,蒋夫人瞅着自己女儿蠢蠢欲动的神情,便笑道: “陪着我们这些老婆子是不是没甚意思?芳姐儿,今儿你是主,快带媛媛素娟她们去园子里耍,且莫怠慢了你这些闺中密友。” “既然是母亲发了话,那我就带一众姐姐妹妹去园子里听戏赏花了。” 早有此意的蒋庭芳闻言便起身笑着招呼端坐在厅中的小姐们出厅游玩。 姑娘们毕竟年少,哪里有不爱热闹的道理?向各位夫人告了退。 “这位宋家的姑娘不仅姿容秀绝,且还圆融聪慧,不愧是出身礼部侍郎家。那谢家老夫人的眼睛真是老辣,四年前就硬生生定下了这门亲事,谢家郎将来的前途只怕不可限量。” 敞厅里,一位夫人忍不住慨叹。 另一位夫人接了口,“戚夫人这是在说哪里话?谢家老夫人若不是眼光独道,当初又怎会倾谢家之力成就承武侯今日的富贵?虽然……” 她顿了一下,有些话也不好太明说,只点到为止道:“但是听说承武侯养在身边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前些日子传闻那谢家小子还为了一句不雅的诗词与一位学子大打出手,惹怒了一干文人。若不是承武侯求到太傅面前将此事压下去,只怕那小子要被下大狱。” “这等惹祸又胸无点墨德行有亏之子,怎么和养在谢老夫人跟前的谢四比?现在谢四又定下了礼部侍郎宋家的亲事,得此助力,将来被请封世子,只是早晚的事。” 第005章 带护院抢人 这位夫人一议,其他人也跟着心思活络了起来,有人便问道:“蒋夫人,你家大人与宋大人交好,可知宋家可还有未娶妻的男儿?” 蒋夫人哪不知她们的心意,笑道:“宋家是有一嫡子,可惜早已成亲。庶子倒也有几个,又还未到娶妻的年岁。” 又一位夫人说道:“听闻谢四的胞弟谢五年已十九,还未说亲,蒋夫人可知晓?” 蒋夫人按下心底里的不适,笑颜道:“确实如此。此子虽然自小流落在外,回江扈后同样被教养得极好……” 几位求佳婿心切的夫人心里自是有了些主意,不由继续打听此子的品性,听闻此子今日也同宋悦意前来祝寿,便想抽了空子去前院细细瞅了再作打算。 蒋庭芳带着几位小姐游了会园子,又听了一出折子戏,便把宋悦意带到廊亭下,“媛媛,这几个月你为何没来看我?上次大哥在上京特意着人给我买了如意坊的绢花,我留了两珠,一直都等着送给你,你却不来,枉费了我的心思。” 宋悦意浅笑,“我这不是来了么?既然是送我的,快把绢花拿来我瞧瞧。” 蒋庭芳朝身后的丫鬟吩咐了句,丫鬟应声急步去取。 “那个……我这里新近觅了一本前朝齐师琴谱孤本,有几个地方弹不了,能不能让你五表哥帮我看看……” 蒋庭芳红了脸,欲语还羞的模样,让宋悦意心底里暗叹不已。 这一幕,是如此熟悉。 幻境一世中,她昧着良心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谢仁怀推给蒋庭芳,让蒋庭芳经历了被外室欺辱、被夫君冷落的不幸婚姻。 是她误了她的一生。 现在,她要校正她的错误。 她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以前是我刚到谢家不知,五表哥的琴技其实是跟着玉琼姑娘所习……” 蒋庭芳脸色微怔,随后眼里的光便黯了下去。处在深闺大户人家的女子,虽见识不多,但并不傻,如何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宋悦意又道:“芳芳若是要探讨琴技,等年前我大哥来接我回上京的时候,可以向他讨教。毕竟他是刘先生的真传弟子,什么样的琴曲他几乎都懂得一二。” “到时候可就要劳烦懿哥哥了。”蒋庭芳神色淡了淡,“媛媛准备年前回上京么?你与谢进之的婚期到底准备定到什么时候?” 两人相携着缓步九曲长廊上。 “不知道。”宋悦意眸光迷离,“或许我应该回上京和爹娘再商议一下。” 蒋庭芳听出了她话里的踌躇,微有些吃惊,“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媛媛,你这桩婚事定下也有四年了,你忽然提再商议,难道是谢家人对你不好?” 宋悦意并不想她知道太多,便摇了摇头,故作轻快道:“没有的事,只是偶有感慨罢了。对了,你大哥……” 她正要把话扯开,前院传来了一阵骚动,接着是比较大不合时宜的喧哗声,紧跟着一些丫鬟扶着自家的主子红着脸掩面而来。 观女眷们神情不对,蒋庭芳拉住两个正在招呼女眷回敞厅的府中婆子,扯到了一边问,“是出了什么事么?怎的这般慌乱?” 一个婆子一脸怒容,几乎咬牙切齿,“此事二姑娘不听也罢,免得污了姑娘的耳。” 另一个婆子却没忍住,一边跳脚一边骂,“这种腌臜事本不应该说,可是有些娼妓的作派越来越没有法度,当我们刺史府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了么?” “是那怡春阁的妓子派了她跟前的贱婢,不顾门房的阻拦大呼小叫地冲进府找那谢仁怀,说是那妓子在街上被苏县令的小舅子黄作海给绑回府去了,叫那谢仁怀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拿这等污秽之事扰了蒋夫人生辰,两个婆子怒骂不已。蒋庭芳瞬间冷下了脸,一边吩咐两个婆子去招呼女客们,一边拉着宋悦意往内院里走。 正好丫鬟抱着匣子送绢花来,她把绢花交到她手里,凝重道:“媛媛,这谢家的家风不过如此,你与谢进之的婚事,确实当谨慎。” 女子的婚姻大事关乎一生,稍一不慎,便毁了一辈子。 谢仁怀回谢家也有四五年光景,如今能在谢老夫人的教养下干出为一个娼妓与人争风吃醋的丑事,见微知著,这没了上京世家束缚的谢家,只怕早已忘了礼法礼教,只是一个粉饰太平假光鲜的谢家。 宋悦意若真嫁入这样的谢家,日后内宅的腌臜事不知还有多少。 怪不得她之前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多半也是识破了其中关窍才萌生了退意。 “芳芳放心,我会慎重的。” 宋悦意接过匣子交给身后的静兰,心知蒋庭芳是好意,便满口应下了。 蒋庭芳又叮嘱道:“日后若有什么事,只管着人过来。你爹娘不在,刺史府就是你的后盾。” “我省得。谢仁怀品性如此,不见得其他人如是。毕竟是亲戚,就算有个什么,也不可能为难我。”宋悦意勉强笑了笑,之前她就已经给家里修了书信,如果不出意外,最多这个月月底,家里就会来人接她回京。 谢仁怀被一个娼妓的丫鬟当众叫走,虽然惹得蒋大人不快,也只是一个小插曲,很快所有人就当从未发生过一般。 但那些夫人小姐们已彻底对谢家改观,再也无人提及十九岁的谢五娶妻之事。 宋悦意目的已达,心下稍安,又再坐了一会,吃过席后方打道回谢府。 才到大门口,就见前院的管事在门口焦急的左右转圈,便使了留风去问。 管事大冬天的额上都见了汗,隔着厚厚地车帘恭敬礼道:“回禀表姑娘,是五爷刚刚回府点了十二个护院拿着家伙气势汹汹去了黄家,老夫人担心他闯祸,才刚又使了三老爷赶去,希望能拦着点。表姑娘回来得正好,快去老夫人那边看看,别让出了什么岔子。” 宋悦意没料到谢仁怀如此勇猛,听闻玉琼姑娘被掳,不顾众目睽睽,流言蜚语,点了十二护院就真刀实枪地杀上了门去,看来对玉琼姑娘果然是真爱。 弟006章 不关我的事 那么她这一步棋走得并没错,她终是让有情人成眷属了不是? 车厢里的静兰变了脸色,小声道:“姑娘,没想到五爷平日里安静和气,今儿为了一个妓子,竟敢带府中护院杀上黄家。那可是苏县令的小舅子,他就真不怕吃上人命官司?” 这句话正巧让温妈妈听到,不由斥道:“你个贱婢,怎可在门口妄议主子?天大的事有老夫人和四爷担着,你是怕没给姑娘添上堵么?” 静兰吓得直缩脖子。 温妈妈又道:“姑娘,老夫人既然在百寿堂正等着,肯定心焦得很,姑娘还是快过去一趟。” 宋悦意到得百寿堂,三房的钱氏也在。 “媛媛,你说我们五爷和你一起去给蒋夫人贺寿,去时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冲回来带人去了黄家?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若是因此惹出了什么祸事又如何是好?” 钱氏说话向来嘴快,进门就在质问。 静兰听得有些气,待要说话,被宋悦意眼神制止。 “叔婶这话就有些不中听了,五表哥虽是和我一起出门,他一个大男人长了腿,要干什么我能有什么法子不成?” 钱氏道:“怎么就没有法子,你就不能拦着点?” 宋悦意也不气,只道:“我让他在蒋家前院和蒋大人蒋公子说话,我在后院与蒋夫人拉家常,事出突然,你说我怎么拦?” 钱氏噎住。 谢老夫人仍是一脸不愉,她身边的李嬷嬷代她发了话。 “表姑娘,不知今日蒋大人对我们五爷的印象如何?蒋夫人和蒋二姑娘她们有没有说什么?” “闹了那么大的阵仗,还能怎么样?”宋悦意被静兰和温妈妈扶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用丝帕捂唇咳了两声,才轻轻抬头道: “我若是知道五表哥与怡春阁的玉琼姑娘有首尾,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带他去蒋家。不仅是落了我的脸面,还让蒋夫人对我也生了怨气。日后怕是再想登蒋家的门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她清水般的眸光自在座的人面上慢慢扫过,“听说五表哥与玉琼姑娘的事已有些时日,五表哥甚至还在外面为她置了宅子,两人早已双宿双栖。这等事叔婶和老夫人难道不知?” 谢老夫人脸上倒沉得住气,没甚表情,钱氏却有些尴尬。 还不待她强行辩解,宋悦意又淡淡道: “他自已行不端,坐不正,在蒋家的宴席上那不知高低的婢子胆敢不顾拦阻冲进去,当场将五表哥拉走,想必是有所倚仗的。既是有人纵容,如今在叔婶和老夫人面前,怎的反而变成了我的不是?实在让我觉得冤枉的很。” 自她到谢家来,前后差不多有九个月的时间,无论是对人还是说话,都是端庄,温良,圆融有礼,确实给人一种教养极好的大家闺秀的感觉。 眼下她的语速依然是不紧不慢,言词上却多带了几分犀利,让人忽然感觉到她似与以前有所不同。 “媛媛,你莫要听外间瞎传。若是你五表哥早有外室,我们也没那个脸子让你去蒋家那样的高门大户说亲不是?”钱氏矢口否认,断定这位表姑娘在宅子里病了三个月,绝不可能会知道这等秘而不宣的事。 宋悦意料定她会如此说,幻境一世,谢家人都把她当了傻子和聋子,将谢仁怀在外养妓子的事瞒得死死的,最终让谢家因此攀上了蒋家害了蒋庭芳…… 现实中,她也确实没听到一点风声,只在前两日才听静兰提了一嘴。若不是曾亲历,这次又要步了前尘。 她也不揭穿她们。端起温妈妈递来的热茶盏,不喝,只是刮着上面碧绿的浮叶,不置可否道: “可是外间的传言也不少。随便一打听,别人都能说得有鼻子有眼。” 钱氏和李嬷嬷对视了一眼,此事府里都瞒得极紧,是哪些个不长眼的将事情传了出去。 宋悦意咳了几声又道:“今儿蒋府人多,五表哥狎妓养外室的事已传得人尽皆知……如今他还带了人闯去黄家,当时他回来点人的时候你们就当派人拦着……” 谢老夫人听此气得无以复加,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杵,“这个混帐东西,好好的亲事就叫他自个儿搅黄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他。” 这些无谓的话宋悦意也不想多听,更不想在此多耽搁,赶紧多咳几声,面红颈赤的喘了又喘,方起身告辞而去。 钱氏有些急眼,“母亲,五爷还没回来,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怎么就让她走了?若是出了什么好歹,也可以让她去跑动跑动。” 谢老夫人哼了声,“没见她都快闭过气去么?这般模样怎么跑动?怪只怪那混帐东西不争气,以后不说在江扈,只怕在整个随州都没有哪个正经人家会把女儿嫁给他。” 李嬷嬷也寻思着,“还有那妓子也是古怪,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拣着五爷去蒋家的日子出门,还敢着人上门去叫唤,分明没安好心。早就说这些妓子心术不正,五爷偏还说她单纯良善,只等把蒋二姑娘娶进门就纳了她。那妓子的心思分明不在做妾。” 钱氏道:“没准今儿就是那妓子给做的伐子。母亲,此事过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五爷纳了那祸害,太会挑事儿了。” 她们在百寿堂边商议边等消息,回到春舒院的宋悦意已散了发在床上躺下。 温妈妈虽然心疼她,想到谢仁怀那边的事还没下文,不由道:“姑娘就这般歇下了,若是五爷真出了事有要帮衬的地方,岂非又要起来?这般折腾,没的这没好全的身子又要加重。” 在掖着被子的静兰不乐意了,“为何要起来帮衬?今儿明明是五爷的错,老夫人那边却全怪到姑娘身上。姑娘又不是五爷的娘,还能整日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管着不成?” “你个死蹄子呲什么胡话?四爷出门之前就把整个谢家交到了姑娘手里。五爷若真出了事,姑娘能袖手旁观么?” 宋悦意不想听她们为此事争论,推说头疼把她们都赶了出去。 第007章 退婚吧(1) 直到掌灯时分,谢家三老爷谢晋才着人回来,说是谢仁怀带人冲到黄家,先是把黄家的护院都打了一顿,后又把黄作海打得鼻青脸肿,还折了他一条手臂,才把玉琼姑娘抢出来。 谢仁怀把玉琼姑娘送回去后,苏县令亲自带了衙役去拘谢仁怀。 谢仁怀胆大包天,仗着护院身手好居然敢拒捕,还打伤了几个衙役。 苏县令又调动了一大批人,方才将十二个护院和谢仁怀给拘了。 如今已把一众人押往大牢,下令谁都不准探,不日将问审。 消息传回谢家,所有人都被吓得肝胆俱裂。没想到谢五竟敢如此胡来,在江扈这巴掌大的地方,分明是想捅破天。 谢晋和钱氏急得直跳脚,携了重礼想去求苏县令,却是不得其门而入。 想来已彻底惹恼苏县令,谢仁怀这次恐怕休想有好果子吃。 谢老夫人连派了两次人来请宋悦意过去商议,都被静兰拦住,说是今日去了蒋家一趟,又加重了病情,人正在昏睡中。 这般说辞后,春舒院才得已安生下来。 宋悦意接连三日都闭门不出,谢老夫人派胡大夫过来诊脉,也确实发现脉象虚浮,咳得心肺都快要出来了一样,只能开了些药轻叹而去。 谢老夫人心里暗恨,却也不能强逼一个病人,只得让人去衙门借谢璟令的名头给狱头撒些银子,只愿他们能用刑轻些。 胡大夫开的汤药每日按时送到春舒院,膳食也一顿不落。 借着隆冬难得的太阳,宋悦意汤药一口不进,日日倚在南窗下惬意地看了几天书。 直到第四日,一大早就听到枝头有喜鹊叫,她借故把温妈妈支去厨房问早膳的事,才让静兰和沁兰服侍她梳妆。 “今儿应该已是冬月十五了吧?”她不经意地问。 为她梳着发的静兰应,“确实是十五,姑娘是有何事么?” 宋悦意没有回她,只是吩咐正为她上妆的沁兰,“把脸上多扑些腊黄的粉……眉再淡些……唇也白些……对,最好把眼睛下面还扑黑一点……” 一直在照做的沁兰觉得不对,停下了手,“姑娘这几日都不施粉黛地关在院子里,刚养了几分气色好看了些,为何又要弄得像个痨病鬼?” 宋悦意难得地笑了笑,“你们想不想回上京?” 两个丫头怔了下,半晌静兰才一脸诧异,“姑娘何出此言?” 宋悦意看着铜镜中的已是一副病入膏肓的容颜,摸了摸尖俏的下巴,温声道:“离京九个月,其中病榻就躺了三个月,甚想爹娘。今儿或许就该我们向谢家请辞了。” 静兰和沁兰只觉莫名其妙,但隐隐感觉今日肯定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中午的时候,谢老夫人左盼右盼,总算是把谢璟令盼了回来。 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去了江临外家的谢安平,以及同她关系最要好的表姐阮盈。 在管事的催促下,几人直接被迎去了百寿堂。 请过安后,钱氏迫不及待就将谢仁怀的事情全数说了出来。 谢璟令一直都静默以对,当中也就谢安平打岔问了几句。 在钱氏说完后,谢晋赶紧问: “进之,那黄作海我们也主动赔了五百两银子,苏大人那边仍是油盐不进,根本就不见我们,也不知道仁怀在狱里情况到底如何了。你既然是县尉,想见苏大人说个情应该不是难事吧?” 谢璟令沉声道:“我一回江扈,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同时也去了一趟县衙……” 谢晋忙打断了他,“原来你已经去了县衙,苏大人怎么说?” 谢璟令摇了摇头,“本想向苏大人复命,也被推了,让我去找刘大人。狱头那边我去打听了一下,说是仁怀胆敢公然拒捕,打伤衙差,往重了说形同叛贼。十二护院已在狱中死了两个,仁怀也被用了刑。想要救他出来,势必要从长计议。” 谢老夫人听得胸口一阵绞痛,不断的用拐杖拄地,“畜牲!都是些畜牲!那苏大人分明是公报私仇,想给怀儿诓个莫须有的大帽子为他定罪,真当这江扈就是他的天下了么?” “祖母也先不要妄言,如若苏大人真要以此定仁怀的罪,也不会等到我回来,事情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说到这里,谢璟令问道:“宋家表妹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就没出来管一管?” 那李嬷嬷气道:“四爷还提她作甚?那日她若是拦着五爷些,也不至于出这档子事。过后倒是关在她的屋子里无事人一般吃吃睡睡。四爷,就她这模样,哪有一个日后要成为谢家当家主母的样子?” 谢璟令脸色一沉,屋子里本就沉郁的气氛似瞬间又低了两分,“来人,去把表姑娘请来。” 立即有人去了春舒院相请。 温妈妈听说谢璟令回来了,喜上眉梢,放下手里的活计,嘴里直道四爷还是在意她家姑娘的,回来就要见她。 于是又开始在宋悦意耳边絮絮叨叨开了,无非都是些如何注意女德女容恭顺伏低之词。 听得几女耳朵都要起茧了。 温妈妈见宋悦意披了斗蓬就要随人去百寿堂,忙拦了下来,恨铁不成钢道:“姑娘怎可这般要死不活的模样去见四爷,是怕四爷不嫌弃你么?沁兰,还不快扶姑娘进去上妆?” 沁兰低头不动也不敢出声。 宋悦意好言道:“奶娘,你几时见表哥回府就寻我的?他自然是心急五表哥的事。眼下莫让他多等才是正经。” 随后又称身体不适,吩咐香草去门上唤了两个婆子,抬了小轿才把她送到了百寿堂。 谢老夫人跟前坐了一屋子的人。 最惹眼的便是一身深青色绣如意纹深衣的谢璟令,出门在外多日,依然眉眼俊美雅致,许是性格使然,远远就能感觉到他周身透着股难以亲近的冷漠疏离。 在他的旁边,则坐着一张芙蓉面生得温柔美丽的女子。 她身上穿着暗红色缠枝牡丹纹短袄,绿色织金马面裙,长发绾成髻,簪着点翠头面,愈发被衬得秀美动人。 宋悦意嘴角轻抿,这世虽是第一次见面,她却一眼就能认出,这位便是谢璟令视若眼珠子的青梅竹马,也正是他舅舅的女儿阮盈。 第008章 退婚吧(2) “宋悦意,我记得四哥说你读书多,博学宏览晓事理,府里上下都服你管,几个月出门之前就将我们谢家上下都交给你照拂。这下好了,你的照拂就是把我五哥送进大牢里么?这是哪门子的晓事理?莫不是扫把星进门吧?” 没想到人才进门,早已怒气到顶的谢安平就大声质问开了。 她自小养在乡野,说话向来大声而粗鄙,即便回谢家几年,又请了人教养,才能勉强在平日里能遮掩些许村妇之气,一旦遇事,立即就会本性暴露。 宋悦意由静兰和沁兰左右相扶,腊黄的脸,毫无血色的唇,勉力睁开的眼,青黑的眼底,怎么看都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屋子里这时才看清她脸色的人不由都大吃一惊,这才几日不见,人怎么就病成了这样? 李嬷嬷赶紧吩咐人给她抬了椅子坐下。 宋悦意未语先咳,谢璟令看得直皱眉。 阮盈也是悄悄打量着这位传说中与表哥有了四年婚约的未婚妻。先是疑虑,须臾眼里就闪过了一丝不屑。 “媛媛,我不是让胡大夫给你开过药了么?为何病症不见好转,反而比几天前还加重了呢?”谢老夫人疑虑,莫不是这丫头生了什么不治之症?可是胡大夫只说她是水土不服引起的忧思过度,并没说别的,不应该这样啊。 “多谢老夫人的关心。”宋悦意咳了两声看向谢安平,“表姐,我知道五表哥被关入县衙大牢你心里有怨气,怪我没有把五表哥管好,有负四表哥的厚望。” “可五表哥把和玉琼姑娘的事在我面前瞒得紧,若我早知他有心悦之人,即便老夫人和叔婶再希望他与蒋二姑娘结亲,我也断不会带他去蒋家,说不定那玉琼姑娘也就不会闹,五表哥也就不会冲进黄家把人打伤……” “确实该怪我这几个月来身子骨不争气,病得只能窝在院子里头不见天日,才给了五表哥生这些事端的机会……” 她左一个怪自己,右一个怪自己,全在说自己的不是,不知为何,却听得一屋子的谢家人脸上燥得慌。 好说谢仁怀今年已满十九,虽说长嫂如母,但毕竟未嫁过来,且他比她还要大三岁,一个远房表妹,怎么去管表哥? 再者她到谢家也就几个月的时间,谢家教养他四年都没改掉他撒谎成性逞能跋扈的品性,她又凭什么能把他管教好? 再加她还生了几个月病,全不知情下还要被老夫人强逼着去蒋家撮合促成他们的婚事,这事说一千道一万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偏偏……有人一回来就理直气壮地质问上了。 屋子里一时间竟没有了声音,只剩有人在偶尔用茶盏时的瓷器磕碰声。 宋悦意继续徐徐道:“自被接到谢家的那一日起,我就知道被大家寄予了厚望。所以侍奉老夫人于病榻,敬重叔婶,劝谏兄长,不与姑子争锋,向来循规蹈矩,恪守妇德,惟俭惟勤。” “可是在五表哥的事上,终是我的行差踏错,才致他下了狱。是我德行有亏,是我辜负了大家。” 钱氏一听她语气不对,忙道:“媛媛别这样说,没人怪你,大家都只是嘴上随便说说而已。” 宋悦意摇了摇头,“这几日我心里都在愧怍无比,左思右想,我实不配为谢家妇,更无能成为表哥的贤妻协理内外。为免谢家日后因我之故败落,是以,我恳请,我与表哥的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还是退婚了吧。” 宋悦意话音落,所有人都惊骇地望着她。 一个姑娘家主动提退婚,无异于自毁终身,完全是要置谢宋两家的声誉而不顾了…… 谢安平气坏了,大声道:“表妹,你做错了事我们还不能说了不成?还闹退婚,吓唬谁呢?以我四哥这般的人才,不知多少闺秀想嫁给他。没了你这扫把星他活得更自在!” 宋悦意点头,“我知道,是我高攀了你四哥。所以,四表哥,我们这桩婚事能否就此作罢?” 她看向谢璟令,从未正眼看过她的谢璟令则惊诧不已,盯着她,想从她平静又坚韧的眼眸里看到她在使用阴谋诡计的痕迹。 可是他失望了,那里没有任何对他的一丝留念和念想,只有端正和清明,坦荡得令人不敢直视。 谢老夫人一声大喝,“媛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胡话?自古夫有二娶之义,女无二适之文,你自小就与进之订下婚约,世人皆知。你若退婚,就不怕毁了进之的声誉或者你的清名?你是想日后长伴青灯么?莫说你没犯任何错事,即便有,我也不准你自怨自弃。” “祖母说得没错。”谢璟令起身凝重道:“表妹,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到过。仁怀自己闯的祸就该他自己承担,与你何干?以后谁敢就这件事对你说半句不是,我打折他的腿。安平,给表妹道歉!” 他说得义正言辞,宋悦意却是齿冷,自她到江扈后,这只怕是他对她说话最多的一次。 即便是她在为老夫人侍疾时,日夜不休,他见了她无一个谢字也就罢了,还生恐她挟恩图报与他亲近,总是冷若冰霜道:“离我远点!” 除此,便无他话。 之前不知,以为他性情如此,便一直都忍着。 可自幻境一世亲眼看到他一手抱着她养了两年的庆哥儿,一手拥着阮盈深情道:“她终于要死了,我们一家三口总算团圆。阿盈,今生今世,我只承认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我绝不负你。” 她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最惧谢璟令的谢安平已走到她面前不甘不愿道:“适才是我妄言了。还请表妹莫要见怪。” 宋悦意定了定神,看着她嘟起老高的嘴,一阵头痛,今日若不是她那一番话,岂有她借题发挥的余地? 没想到谢老夫人和谢璟令目标明确,根本就不接她的茬,盼了多日的一场退婚戏码就这般轻轻落幕了吗? “不敢当。表姐无须向我道歉。一路舟车劳顿,快去坐下吧。”宋悦意不愿与她纠缠,轻咳了两声再对谢璟令道: “表哥宽厚,可以不将此事罪责怪到我头上,可是日后一想起五表哥因我之失受过牢狱之灾,心里定然难过这道坎。若然五表哥再犯错事,我又管束不力,岂非罪大恶极?表哥,我实难担大任呐。这婚还是退……” 第009章 封死退路 “休要胡言!”谢璟令截断道:“我说了,他犯错,与你何干,怪也只能怪到我这个兄长头上。再说我前些日子已经给你爹娘去了信,我们的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初六。这次我回来没有什么旁的事了,会与你一起操办我们的成婚礼,退婚之事莫要再提。” 宋悦意心惊万分,一切竟与幻境中的一世情形毫分无差。 谢璟令冬月十五回来,定下三月初六的婚期。没有让她回京,家里派了兄长来送嫁。 完婚后不久,她的身体每况愈下,被府医胡大夫诊断为将无法孕育子嗣。 不久后她去慈恩寺上香许愿留宿的时候,半夜发现门口有个穿着破烂的三岁无父无母的小儿啼哭,便与之结缘,被寺里住持说是菩萨显灵,特意送给她这一世的孩子。 她欣喜万分,一再求谢璟令收养这孩子,并记到她名下。谢璟令被她求得不耐,勉强答应,才给小儿冠了他的姓,起名长庆。 她把谢长庆当心肝宝一样养在身边,甚至还带他回到娘家,让爹娘都认了他。 爹娘知她终生不能生育自己的孩子,怕谢家薄待她,答应将来一定好生培养谢长庆,给他请名师,教他六艺,让他能出人头地,给她这个嫡母争脸面…… 直到她病死的那一刻,阮盈才左手牵着谢长庆,右手牵着谢璟令到她病榻前,笑意盈盈道: “谢谢你,宋悦意,虽然你占了我谢夫人的名头两年,但是你也帮我养了儿子两年。如今你马上要死了,我就要成为真正的谢夫人。” “放心,我们会厚葬你的,因为你父亲正跟侯爷施压,定要向圣上请封令哥哥为世子。也答应把你们宋家在上京最好的宅子送给我们居住,还要为庆哥儿请钟老先生为开蒙老师。” “将来我们庆哥儿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有那封侯拜相之时,届时我们一定让他去你坟头上两柱香,以慰你在天之灵。” 跟着她又压低声音附在她耳边道:“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其实你并非真的不能生育,而是令哥哥为了让你认下庆哥儿,日日对你下了药,好借由你宋家之力为我们庆哥儿铺就锦绣前程……于是不知不觉之间,你就成了这副鬼样子。即便是死了,也没人能查出是被毒害。” 一声声,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令人浑身生寒…… 屋子里传来谢老夫人和钱氏等人喜笑颜开的称道声,宋悦意半句也听不进去。 好一会,才强按住嗡嗡直响的脑门,告诫自己不能乱了方寸,仍温声道: “既然表哥已定下了婚期,我也不能不识好歹。可是我身上这病已三月有余,胡大夫也想尽了办法,说是水土不服,都不得其所。好在老夫人身体渐康,表哥已回,我也确实思乡心切,希望近日就能回去上京,这身病体说不定马上就能好个七七八八。来年嫁娶时方不失体面。” 谢晋和钱氏眉心同时一跳,人来时好端端地姑娘,若叫她这么个鬼样子回去,那宋侍郎还会同意再将女儿嫁来么? 再者若在路上病死了,宋侍郎岂会轻饶了他们? 谢晋忙阻拦道:“哪有什么水土不服?媛媛,你的病一直不好,定是那府医胡大夫的医术不佳。再说你拖着病体回京,一路上千里,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也无颜见你父母。这样吧,进之,稍后就让人多找几个江扈的名医来,就不信没人能把她的病看好。” 谢璟令点头,“三叔说得在理。表妹即将与我完婚,随州也马上快要大雪封山,以你这身子骨完婚前回京肯定遭受不住,我已经跟你爹娘提过路途遥远,不宜你往返,他们答应明年开春的时候就派人过来为你送嫁。在这之前,你就安心住在谢家。” 随后,他便唤长随阿福立即去外面多请几位名医过来看诊。 阿福领命而去。 宋悦意垂下了眼帘,谢璟令不愧是谢璟令,哪怕人不在江扈,也能事先把她的一切退路封死。 她袖底手指轻握成拳,忽然想起幻境一世中,她历经毒药侵体而不自知之事。 她不知那毒从何时开始,更不清楚这三个月躺卧病榻是否与那毒有关。 府中胡大夫是否参与其中她亦不知。 如今阮盈到了谢家,婚期被定下,京城回不去,只怕谢璟令已准备对她实施他们的计划。 她明明已修书家中,叫家里来人接她,为何事情忽然又变成这样?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现在她孤身一人深陷谢家,该如何才能死里逃生? 谢璟令没想到一说定了婚期,宋悦意就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愈发认定她的所谓退婚是在欲擒故纵的耍手段。心里不耻得很,嘴上却又道:“不管怎么样,仁怀现在还在狱中,总不能见死不救。” 宋悦意不接话,钱氏问上了脸,“媛媛,仁怀再有错也是你表哥,你可不能置之不理。” 宋悦意抬起眼帘,勉强道:“我知道。可我有什么办法?” 谢璟令望着她,眸光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或许也有一点点的冰冷,“稍后我用你的名义去向苏大人递拜贴。相信他不敢不给你这个面子。” 宋悦意脸色煞白,“为了五表哥,我的面子若有这般大我自愿意上门去求。就怕我还没到苏大人的面前人就倒了,表哥还要让我去么?” “此事只怕非你不可!”谢璟令冷漠道:“你先歇着,我去递贴子了,等有消息了再派人接你。” 宋悦意怕自己崩不住情绪,现在她需要的是冷静,于是告了辞,直接回了春舒院。 阮盈和众人见了礼后,被谢璟令亲自吩咐住到了芙蓉院,并让管事给安排了七八个奴婢婆子去服侍。 跟着大家又商议了一会,便都散了,谢老夫人只把谢璟令留了下来。 “令儿,既然你与媛媛定下了婚期,就准备好好跟她过日子,这丫头确实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媳妇。” 谢璟令沉默不语。 谢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与阮盈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可是你应该也清楚,只有媛媛对你的前途才有帮助。你现在把阮盈接到府里来,若是让媛媛发现了什么端倪,她跟今儿一样闹腾着退婚的话,该如何是好?听祖母的,让阮盈住个两天了便着人送她回去。” 第010章 不会让我儿子流落在外 “不可能。”谢璟令断然拒绝。 谢老夫人脸一沉,“到底是儿女情长重要,还是你的前程重要?等你和媛媛完了婚,你再纳她也不迟,为何一定要执着于现在把她接到府里来?难道你们几个月都忍不了吗?” 谢璟令冷冷地看着她,“我若不现在把阿盈放在身边,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带着我和她的儿子离开,让我再也找不到他们?我只有把她放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才会放心。” “你说什么?”谢老夫人大吃一惊,“你们已经有了孩子?” “没错。庆哥儿都三岁了。”一提到孩子,谢璟令生冷的眸光就柔和了下来,“她为我生了孩子,我却一直没给她名分,她一直都在受委屈,是我对她的亏欠。这次如果不是碰巧回江临,只怕我和他们母子早已阴阳两隔。” 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机警的李嬷嬷赶紧把院外头的人都支开了,才让祖孙俩继续说下去。 谢老夫人心里又是希冀,又是警惕,“为何说会阴阳两隔?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谢璟令道:“是庆哥儿生病了,阿盈和两个嬷嬷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没看好。眼看庆哥儿快不行了,我又不在,阿盈一时想不开,要抱着庆哥儿跳井。” 谢老夫人急问,“那庆哥儿现在呢?可还好?” “现在没事了。不过阿盈说,孩子不能没有父亲,她也不能没有依靠。如果我再把他们母子弃在江临,她便会带着孩子跑到一个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谢璟令沉痛道:“祖母,那可是我的儿子,您的曾孙,是我谢家的血脉,岂能让他像个无根的浮萍般流落在外?我不会让他再重蹈我的覆辙。” 谢老夫人犹豫了,想她这辈子生了三子,大郎二郎战死,大郎身后留下一子一女,长子几年前与人发生矛盾时在街上被杀,连后人都没留一个就去了。 二郎生下两子,一子早夭,一子这些年虽被养在她跟前,生的都是丫头片子,她瞧着就烦。 三郎谢晋终身就娶一妻钱氏,那钱氏又是个不会生养的,至今也就一女。 谢家嫡系这一支几乎就快要断了香火,那庆哥儿分明就是她亲曾孙…… “祖母请放心,阿盈只要待在我跟前,便一切都会以我为重。在我与表妹完婚前,她绝对会安分守已,不会给我添一丝乱。暂且就让她住在芙蓉院好了。”谢璟令保证道。 左右权衡了一会,谢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问:“今儿只见她一人,那庆哥儿呢?为何不把他接进府?” 谢璟令道:“庆哥儿由两位嬷嬷带着,住在城西的别院里。他现在已会叫爹娘,如果接进府的话,就怕在表妹面前露出什么破绽。暂且先就这么将就着,等找个好时机再把他接进来在您跟前承欢。” 谢老夫人想了想,“这件事确实得从长计议。不知你给他起了什么名?” “谢长庆。” “长庆,谓之永久吉昌。嗯,这名字不错。等仁怀出来后,你瞅个时间让我去见见我曾孙。” …… 谢璟令回了他的院子,先以宋悦意的名义给苏县令送了拜贴,随后才招集各房的管事议事。 半个时辰后,一些管事相继离开,最后负责帮办跑腿的陆管事递上了两封信笺,“四爷,您让我多多关注表姑娘的信笺往来,这是小的不久前扣下的。是表姑娘要求回上京,让宋侍郎派人来接她的书信。” 谢璟令眉一凝,把信接过来看了一遍,半晌后道:“她知不知道信被扣了没送出去?” 陆管事回道:“应该不知道。” “让你盯着春舒院,她写这封信前有没有接触什么人?” “小人确定没有。因为表姑娘一直都病着,连二门都没有出过,更没有旁的人进出过春舒院。” 那就奇了怪了。 谢璟令把信放到蜡烛上点燃,宋悦意先是要回京,接着又闹着要退婚,难道她已经察觉了什么? 他冷哼了声,即便察觉了又如何,煮熟的鸭子他岂会让她飞了? 他拿起另一封信,是上京承武侯府的。 陆管事道:“小人怕耽搁了爷的正事,拆开看过,是侯爷亲笔所写,说老夫人马上就要六十大寿了,侯爷会派六爷过来为老夫人祝寿。四爷,侯爷多年对江扈这边不闻不问,为何突然会派六爷那个浑不吝来给老夫人祝寿?” 谢璟令眉目泛冷,“不管谢汝黎有何目的,他那个浑不吝的亲儿子我都有法子收拾。进了我的地界,就没有他张狂的份!” 陆管事凝重道:“四爷还是谨慎些为好。六爷毕竟是您弟弟,动了他的话侯爷那边愈发不待见您,不动他的话又恐他乱来。最好还是先弄明白他的来意再见机行事。” 谢璟令摆了摆手,“此事你不必多管,我心里都有数。表姑娘那边好像有些不对劲,你派人盯紧些,莫要让她真闹出什么乱子。” 陆管事不敢再多言。 掌灯时分,苏县令那边就有了回信,让宋悦意明早辰时可以过去拜访。谢璟令让阿贵传话,叫宋悦意明早好生收拾了与他一起出门。 春舒院里。 阿福请来的四个大夫下午都来看过诊,其诊词与胡大夫都相差无几。 既然经了谢璟令的手,宋悦意也根本不准备他们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把一众人送走后,温妈妈就开始听静兰和沁兰说起发生在百寿堂的事,气得她浑身直打颤。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谢璟令是老爷认定的良婿,人品肯定没得说,没想到今儿个谢家人个个都瞪鼻子上脸,没有一句好言语,也不给姑娘好脸色看。 特别是准姑爷明知姑娘有病,只是敷衍地让人请几个大夫来瞧瞧,连一句暖人心的话都没有,就想姑娘为他做牛做马,抛头露面去求人救他的弟弟。 人还没嫁呢,就这般不把人当人看,简直欺人太甚,以后嫁了还得了? 就算是惊世骇俗,这婚她也支持要退。 宋悦意偎着炭火,全然没听一句她们在外间的话,只是就着烛光翻看能让她清心净欲的《太上感应篇》。 第011章 改变策略 不一会,外间的说话声静止,留风的声音响起,“静兰姐姐,姑娘是不是在里面?” 静兰回他,“姑娘在屋里歇着,你有什么事明日……” “我还没睡,让留风进来。”宋悦意提声打断了她。 随后一个长得清秀的灰衣少年推门进来,正是留风。 当初从上京来江扈的时候,她就带了四个丫头,一个奶娘,再就留风和留云两个小厮。 这几个人除了奶娘温氏,都是自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家生子,而且奶娘只是思想更古板些,也是极疼她的。要说这些人都应该是她极信任的人,可是阮盈说日日都在为她下毒的那些话,让她不得不时时都处在防备之中…… 留风不顾静兰几人诧异的目光将房门关上,走到宋悦意面前小声禀道:“姑娘,如你所料,四爷招了所有管事议事。别的倒没什么,就是姑娘写给上京老爷的信却被陆管事悄悄扣下来了。” 宋悦意手中书一紧,抬眸,“他们说了什么?” “四爷问您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陆管事说姑娘并无异样。然后四爷把那封信就烧了,叮嘱陆管事派人继续盯紧春舒院。姑娘,四爷似乎在切断您与老爷他们的联系,要不要我另想办法把信送出去?”留风担心地问。 宋悦意瞳孔收缩,谢璟令还是那个谢璟令,做事小心谨慎,心思缜密。她的信,她的退婚,只怕已让他对她生了疑心。 他既已把阮盈接回谢府,只怕用毒慢慢毒杀自己的计划早在进行。 而就她对他的了解,一个十二岁时就能杀掉斧头帮副帮主,后又被青龙帮老太爷收为关门弟子的人,在江扈暗地里的势力非一般人能比。 否则,谢仁怀也没那么大的胆子,敢打黄作海,又与苏县令作对。 仗着的,无非就是他哥在江扈横着走的黑道势力和谢家那些武功高强的护院打手。 现在谢璟令已准备把她困在江扈,白的可以指使江扈信使截断她的所有信笺。暗的会让帮派的人叮嘱各路人马截掉她的书信。 是以,哪怕留风再想办法,她的信也绝出不了江扈的地界! 唯今之计,只有先找出那个能日日给她下毒之人。在保证身体不再受毒害之下,她方能大胆使用身边的人,想办法脱困。 “留风,我可不可以信任你?” 留风一惊,忙单膝跪地,“姑娘,留风的母亲追随夫人多年,又得夫人让我母亲嫁给心慕已久的父亲。虽然我父亲早故,但夫人待我母亲依然情同姐妹,还让留风能与姑娘一起长大,没有流落街头。母亲说过,夫人的恩情我们母子今生今世都难以报答。如果留风敢背叛姑娘分毫,我和我母亲都必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看他急红了眼,宋悦意心下微凄,若不是性命攸关,她何需他这般表明心迹发毒誓? 都是一起玩大的,她如何会不了解他的为人? “好,我现在所处的境地你大致也能猜到,那我且信你一次。”宋悦意从袖笼中拿出一个黛青色绣了并蒂莲的荷包递给他,“明日我和四爷去拜见苏大人的时候,住在芙蓉院的阮家表姑娘肯定会请胡大夫去为她看病问药。你找个机会,把这个荷包放到胡大夫身上,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你放的……” 留风接过荷包,一缕独特而又淡雅的香气随之而来。 他也不多问,将荷包收好,“姑娘但请放心,这件事我必做得隐蔽。” …… 思虑了半宿的宋悦意决定改变策略。 次日一早,便让静兰和沁兰给她用心梳妆了一番,并且找出了一支压在箱底好几年的嵌珠宝晶莹剔透黄脂玉钗簪在发髻上。 这支玉钗是与谢璟令订亲头一年,谢璟令赶在年节前去宋府见礼时亲手送给她的。 那时她才刚满十二岁,对男女之事懂得并不多,只知他人长得俊美,又得父亲欣赏,心里也便对他甚有好感。 他送她这等姑娘家的饰品,且还样式新颖,作工精细,用料上等,以为他对她也是极为上心的。于是便着人物色了同样用料极难寻的黄脂玉,找上京最好的工匠,为他雕琢了一对做工相当繁复的腰佩,半年之后不远千里托人送给了他。 可是在幻境中,她从未见他佩戴过一次。 “姑娘往日里从不会这般妆扮,说是太过惹眼容易让内宅妇人误解。今儿为何不怕了?” 为她梳发的静兰看着铜镜里的女子,微岔了岔神,自家姑娘生得好看是好看,就算不上妆,眉眼也极有颜色,给人一种姿娇形媚的感觉。 只是作为大家闺秀,这等模样为免落于妖娆媚俗,她平日里皆是遵循坐莫动膝,喜莫大笑,怒莫高声……立身端正之形,才无有让人微词之处,令人几乎都要忘了她原有的姿容…… 宋悦意微微一笑,桃花般的水眸兀自流露一丝风情,看得静兰都呆住了。 “今日是我与四表哥第一次出门,自然要隆重些,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没有,姑娘正值芳华,早就该这样,每日穿戴神情都像个沉暮老妇般,我们看了都觉得闷得慌。这样甚好。” 宋悦意站起身来,亦看了镜中自己的妆容一会,方赶在谢璟令派人来唤她之前到了他的枫林院。 谢璟令一大早就去了衙门,处理了一些公务才急匆匆赶回来,正在书房交待陆管事再检查一遍礼品的事,阿福就禀报宋悦意来了。 “还有点时间,表妹不用过来催。” 他有些不耐地转头,眼帘蓦然映入一个少女的娇容,眼里不自由主闪过一抹惊艳。 少女身披雪貂毛料里子碧蓝掐金丝翠羽面的大氅,兜帽上镶了圈貂裘,大氅被风吹起,露出里头双蝶戏花的水蓝色小袄来。 那小袄极为贴身,绣着细碎梅花的宝蓝色锦缎交领,袖边滚着雪白的狐狸腋毛,玉色的百折细绢丝玲珑罗裙,长长的裙裾上用碧色丝线绣着层层叠叠的藤枝蔷薇,腰间束着一根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紧身的小袄和束起的腰带,飘逸的长裙将少女玲珑的身段尽数显现出来。 少女眉眼明明生得妩媚多情,神情却又无比端庄,身姿雅娴中又不乏一丝丝病西子的楚楚动人。 这身明媚的装扮瞬间将她矛盾的气质揉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难以招架的摄人心魄…… 第012章 心慌和自惭形秽 “我不是过来催。”宋悦意唇角微带丝隐约的笑意,“我是担心表哥叫陆管事备的礼有什么欠缺,特意过来瞧一瞧,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办的。” 她声音轻浅,语速不急不徐,给人一种柔和舒缓的感觉,与以前的持重截然不同。 谢璟令起了身,将手中清单递给她,“我刚才与陆管事对过,应该没有什么纰漏。” 宋悦意接过清单,认真地看了一遍,“既然是表哥亲自过了目,应该不会出错,只是这上面送的金扣玉杯……” “难道有何不妥?”谢璟令凑过头去看清单。 陆管事一怔,忙道:“此杯可是用上等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玉质凝练柔和,杯虽小却显高贵典雅,气宇不凡。送给苏大人有何不妥?” 宋悦意看了眼谢璟令近在咫尺的侧颜,不着痕迹地退开半步道:“想必陆管事也是听闻苏大人钟爱玉器,才从库房里挑选了这只珍贵的金扣玉杯送过去。可是古人云,玉必有意,意必吉祥。苏大人昨日能接下我的拜贴,并不是我这个深宅女子有多大脸面,他看的自然是我父亲的面子,他的所求无非是日后能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她顿了一下,“这只金扣玉杯送过去贵重是贵重,却是单只,寓意不佳。我记得库房里有一对必定如意,用料虽比不上金扣玉杯,胜在寓意极好,代表所求必定如意。苏大人见物知意,此去五表哥之事方会顺遂。表哥以为呢?” 听她此番话说得从容不迫,条理分明,就知她确实是博学宏览之人,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见识见闻人情世故都要比普通门第里出来的高上不少。 谢璟令自诩圆滑懂得逢迎拍马揣摩人心,此时不得不承认他在她面前显得才疏学浅,上不得台面。 虽然他知道那些高门大户士林官场之间的交往,不仅仅是利益的互换,嘴皮上的吹捧,其实还有一种非语言交流的艺术,不动声色的心照不宣。 但他自小流落在外,没有人教他如何斡旋如何接触的细节和门道,想做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到这里,他微抬眼眸,少女的馨香还在鼻端萦绕,又见她发上簪着的黄脂玉发钗,只觉眼熟。随即就想起此钗的由来…… “表妹怎知库房还有对必定如意?”他问。 宋悦意眸光清澈,“表哥难道忘了,之前老夫人病重时,就把府里中馈交由我来掌理。为了不出错,库房里的东西我都曾亲自点数过目。” “表妹好记性。”谢璟令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吩咐道:“陆管事,就按表姑娘说的去办吧。” 陆管事赶紧领命离去。 宋悦意也不在此久留,福了福身,“表哥先忙,我去前厅等表哥。” “不必去前厅,免得还要派人叫你,耽误时辰。阿福,带表姑娘在偏厅稍坐,等我换身衣了一起走。” 阿福把宋悦意领到偏厅,让人在炉上又加了些碳火,给屋子里升了温,又添了一壶上好的碧罗春茶,恭恭敬敬在旁边候着。 片刻后,谢璟令就自屋内出来。 此时,他内里换了件月白色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袍子,踏着青丝云履,腰间挂着绣了花鸟纹银香囊,和一对花样繁复的黄脂玉腰佩。 外披一件深色狐皮披风,走起路来竟有珩铛佩环之声,巧妙的将一位侯门贵公子的气韵烘托得淋漓尽致。 正在品茶的宋悦意放下茶盏起身,心里不得不暗赞他确实生得一副好皮囊,稍事收拾就能让人对他令眼相看。 她的眸光在他腰间的一对玉佩上稍作停留,正要说话,门外就传来了阮盈的声音,“阿贵,令哥哥应该还没有出门吧。天气寒凉,厨房那边说他还没来得及用早膳,我特意给他炖了可以补气暖身的乌雌鸡汤……” 她边说边就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提着食笼的丫鬟。 当看到屋内二人时,她明显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紧跟着又十分惊诧地看着宋悦意,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宋家表妹?” 宋悦意清清淡淡道:“阮表姐,我们昨日见过。” “可是……”明明昨天还像个痨病鬼,一夜之间怎么可能就变得气色又好又明媚? 阮盈顿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和自惭形秽,再观她和谢璟令站在一起男俊女美,她头上的黄脂玉钗还应和着他腰间那对用料和色泽一致的玉佩,就像是一对郎情妾意的男女互相戴着定情信物般,刺得她眼睛生痛。 她强行定住心神,露出一个不解又胸无城府的笑容,“昨日宋表妹还病殃殃的,一夜之间忽然变得这般爽利,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在生病的人,我一时没认出来罢了。宋表妹别见怪。” 话里的挑拨之意不太明显,却又让人能听得出来。 “今日是要去见苏大人,再生病也不能失了礼,多上些胭脂水粉总能提些精气神。”宋悦意根本不与她计较,只是礼了下,“阮表姐既然是给表哥送早膳,我便去外面等着。” 阮盈讨了个没趣。 宋悦意抬步就要出门,被谢璟令拦住,“不用。盈盈,时辰不早了,总不能让苏大人等,汤先放在这里,等我回来后再喝。” 阮盈甚觉委屈,“可是你的寒症……” “无碍,仁怀的事要紧。”谢璟令摆了摆手,便当先出了门。 经过阮盈时,宋悦意不经意地瞄了眼食笼里散发着香味的乌雌汤,眼角掠过生冷之意。 在幻境中,这等补气温身的汤她没少给谢璟令熬过,比阮盈熬的好得多。 因为自她知道他有寒症后,特意花了不少心思千万百计找到一位擅长药膳的老中医,向他学了半月之久才学会如何选料、掌握火候…… 随后隔三差五便亲自动手熬给谢璟令喝,为他治病祛寒。 结果呢,她把他养得生龙活虎,他背地里却在和阮盈忙着苟且,干着最恶心她的事…… 第013章 小人行径 辰时,俩人准时到了苏家。 苏大人和苏夫人亲自迎接,见好一对璧人迎面走来,俩人都惊了惊,暗道人的气质和形貌果然是与生俱来,血脉真正是骗不了人…… 谢璟令适时递上了礼单,苏大人虽只瞄了两眼,看得出来,他甚为满意,神情间明显又热情了两分。 好一番客套寒喧后,苏县令便问起谢璟令外出公干缉捕盗贼之事,后又问了一些刁民不怕触犯大梁律和巴虏交易,私自贩卖盐铁的事。 谢璟令一边回话,一边又想把话绕到谢仁怀身上,但是几次都被苏大人又扯回到了不相干的事上。 宋悦意在旁边与苏夫人轻声聊些家长里短。 当苏夫人提到其子苏新民学业上的事时,便是有些愁眉不展。 “……要想让他学业有成,最好的去处肯定是国子监。可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肯定想都不敢想,退而求其次,若能在上京为他找一家名士聚集的书院也好。” “日前和老爷打听过,上京的洛山书院就很不错,里面不仅有学识渊博的鸿老先生授课,还有学富五车的钟老先生偶尔去为学子们传授君子之艺。犬子十分向往,正好明年开春洛山书院会招生员,名额虽然不多,却也是个机会。可惜我们没有引荐人,只怕要让他生生错过了。” 听话听音,宋悦意如何不知苏夫人的言下之意? 她父亲是礼部侍郎,掌理地方学官的选授与督导。而洛山书院是上京三大名书院之一,每年都会给他父亲留两到三个举荐名额。 苏大人这个老狐狸消息倒是灵通,只怕早就想把他儿子送到洛山书院去读书,苦于找不到举荐人。正好借由谢仁怀之事七弯八拐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她装聋作哑不想接这茬,耳听八方的谢璟令却接过了话头,“夫人提到洛山书院,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二。” 苏县令见他总算懂味把这话头接起,哈哈一笑,“进之有何高见?” 谢璟令道:“之前去信上京和岳父大人商议与表妹婚事时,岳父大人就曾问有没有想法让仁怀去上京读书,他手里正好还有两个洛山书院的名额。因为仁怀读书方面一直不太用功,怕去了丢他老人家颜面,便给回绝了。如果苏大人想让令郎去,回头我写信向岳父大人说一声,此事应该能成。” 他左一个岳父大人,右一个岳父大人,诚然一副宋家快婿的模样。 再加他与宋悦意郎才女貌,俩人身上佩饰相映成趣,想必俩人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能爽快应下来,洛山书院的名额肯定不在话下了。 苏县令和苏夫人闻言欣喜不已。 宋悦意只是冷眼旁观,也没当场驳了谢璟令的面子。 得了好处,接下来苏县令就主动把话题扯到了谢仁怀的身上,端着官身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又以长辈的身份装腔作势拿捏了谢璟令一番。 最后结论,谢仁怀为了一个妓子打伤黄作海一家的事,他会劝黄家不再追究。 但是他指使护院伤及衙差,影响极不好,为了平息当日当差受伤衙役的怨气,不让他们把事情往上面捅,势必要给他们说点好话。也算是江扈县衙内部的一点小矛盾,内部解决不闹大最好不过云云…… 最终无非是还要敲一笔银子。 只要谢仁怀能出来,要银子的事谢璟令自是全都应了。 一出苏家大门,他的脸色就变得极为不好看。 宋悦意坐在马车里。 他骑马伴在旁边。 隔着被风吹拂起的帘子,宋悦意一连串的咳嗽声传了出去,惹得路人不断驻足指指点点。 谢璟令皱眉,“刚刚都还好好的,为何一出来就咳得这般厉害?” 宋悦意待咳嗽稍平息了后,才蔫声道:“今儿要来见苏大人,若是这般病态肯定不妥。早上特意多喝了两副止咳药,想必药效已过……好在已出了苏府,不致失了礼。” 谢璟令不得不承认,她不管做任何事真的考虑得细致且周全,绝不会在细节上犯丁点错误。如是有事交给她去办,即便不成,那肯定都不是她的错。 像她这样的学识及品性风度于世家大族确属上乘,难怪祖母一定要他娶她。 这样的女子真若处于内宅后院,将来周旋于各家夫人中,许多爷们儿不好谈、不能拿于明面之事,她定能为他斡旋一二,给他省掉不少麻烦。 他蓦然甩了下头,强行将这些不该有的想法抛开,同时疏冷道:“适才苏大人提到洛山书院的事,你也听到了,为了仁怀,当时我也只有这个权宜之计。回头你就给你父亲写封信,务必让他给苏新明留一个名额。” 宋悦意一怔,“你不是说我父亲为洛山书院的事已与你通过信?” 谢璟令微提了下缰绳,让马儿与马车更近了些,低声逼问:“你写不写?” 宋悦意暗自冷笑,烧了她的信,哪来的脸叫她为此事再写信求父亲帮他们? 这等小人行径,只怕只有他才干得出来。 她嘴上却是相当明事理的应道:“表哥不必多虑。为了五表哥,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会相帮。” 听她毫不犹豫的应下,谢璟令心头刚刚升起的异样瞬间崩塌。 他讨厌这种百依百顺的感觉,那些所谓世家妇德的典范,不过是毫无情趣又呆板的代名词罢了。 接下来是一路静默。 谢璟令甚至还不耐地先策马回了府。 才一进门,他把马缰刚交给小厮,新派到芙蓉院的一个婆子就急匆匆冲了上来,“四爷,不好了,盈姑娘刚刚被人推到水里,差点溺死。您快去看看。” 谢景令一惊,边走边急问,“谁敢把她推到水里?人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大夫?” 那婆子禀道:“听海棠说,推人的是春舒院里的丫头芍药,老夫人已经叫人把那不知高低的丫头绑了。胡大夫早已过去,还吩咐熬了祛寒气的药,可是好不容易被救醒转的盈姑娘根本就不肯喝,只知道伤心落泪。老夫人怕她出什么事,让老奴在门口守着,说四爷一回来,得马上过去一趟。” 第014章 高调刺激她(1) 谢璟令的脸冰寒得如腊月里的天,难看到极点。 等他到芙蓉院,里面一片混乱。 芍药被捆了丢在地上,两个婆子举着棍棒要打,又被春舒院宋悦意的丫头香韵死死拦着。 “我家姑娘没回来之前,你们谁敢动手打人,我就跟你们拼了!” “我们可是受平姑娘的吩咐,这贱婢敢在大寒天害主子落水,就当该杖毙。” “我没推盈姑娘,是她自己掉到了水里,我是冤枉的……” 院子里仆婢吵作一团,谢璟令一声大喝,“住手!谁准你们在这里胡来?” 两个婆子吓得手中棍棒都差点掉落,一看是他,忙收了手,毕恭毕敬道:“四爷,这贱婢敢害盈姑娘,平姑娘看不过眼,说就算是表姑娘屋里的丫头,也不能轻饶了她……” 阿福见两个婆子不知深浅还在辩解,上前一步道:“表姑娘屋里头的人,还轮不到你们来教训。一边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两个婆子哪敢再出声,缩着脖子退开了。 谢璟令吩咐香韵,“先把人扶起,给她把绑松了。” 在屋里听到动静的谢安平走了出来,“四哥,这个贱婢害得表姐好惨,不能就这么放了她。” 谢璟令瞪了她一眼,没理会她,径直进了上房,老夫人正在跟胡大夫交待着什么。 谢璟令打断了他们,“祖母,胡大夫,表妹现在怎么样了?” 谢老夫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人倒是救得及时,只是喝了两口塘水。却不知道在伤心些什么,哭个不停,药也不喝,平白让我这老婆子在这里干着急。” 谢璟令松了口气,赔着小心,“表妹许是受了惊吓,又刚来,不知如何自处。祖母不必为此忧心,李嬷嬷,先扶祖母回去歇息。这里有我,不会有事的。” 谢老夫人哪里敢离开,想谢家内宅在她的掌理下一直都安静得很,哪怕是宋悦意从上京被接来九个月有余,她屋里的人都甚是守规矩,不曾惹出过半点是非。 这阮家姑娘一来,宋悦意身边的人就动手推她入水,两位表姑娘并无仇怨,那芍药又没疯,为何要干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事? 除非是宋悦意知晓了令儿和她的事。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 多半是这阮家姑娘见谢璟令和宋悦意今日一起出门,心里不快,便惹出了这些事端。 如此拙劣的把戏,以她的阅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岂能让她如意,阻了令儿的前程? “你不用把我支开,今儿的事太过蹊跷,我总得查出个子丑寅卯来,绝不能让人乱了我谢家的后宅!” 谢老夫人的话掷地有声,在屋里头躺在床上支起耳朵在听的阮盈心里一紧,朝守在榻边的海棠使了个眼色。 海棠领会,赶紧掀开帘子,红着眼眶道:“四爷总算回来了。姑娘昨日才到府上,今日就被人推到水塘里受了寒,并不是不喝药,只是心里觉得委屈喝不下。” “不管怎么样,先让她把药喝了再说,不能亏苦了自己的身子。” 谢璟令说着就要往内室走去,谢老夫人轻喝,“令儿,你们再是表亲,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注意避嫌。” 谢璟令僵住。 胡大夫面现尴尬。 谢安平自是知阮家表姐的心思,忙道:“祖母,表姐来我谢家就是客,如今被有些不长眼的下作胚子推进水里,四哥作为当家人去看看又怎么啦?都是自家人,何须拿那些老规矩压人?” 她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宋悦意的声音。 “谁是下作胚子?在事情真相未查出之前,平表姐休要口出恶言。” 她轻行缓步地走到众人跟前,神情雅正自持,“刚才我已问了芍药事发经过。她说她被阮表姐唤过去问话,并未推阮表姐,是表姐自己不小心落入了水中,与她无关。” 谢安平听得不乐意了,高声道:“表妹,一个贱婢的话你也信,她说没推就没推了?海棠去拿斗蓬转身,可是亲眼看到她推了表姐。难道海棠还诬陷她一个贱婢不成?” 宋悦意看向海棠,“你是亲眼所见?” 海棠没几岁时便被卖到阮家,因为乖巧会看眼色就成了阮盈的贴身丫鬟。宋悦意问话时的威压再大,她也会硬着头皮把谎圆下去,“自然是亲眼所见。” “天寒地冻,阮表姐无事跑到只有一池枯荷的塘边,还特意唤了芍药去,就为了问一句夏日里荷花会不会开……是阮表姐太无聊,还是她担心芍药太无知?” 言下之意就是阮盈自己落了水,再来攀诬芍药。 谢安平鼻子都快气歪了,“怎么,你为了你屋里的一个贱婢,还要倒打一耙是表姐自己跳下水的不成?” “是么?表姐,我可没这么说。” “宋悦意,你不要仗着马上要和我四哥成亲就像条疯狗一样胡乱咬人。” 宋悦意并不着恼,依然轻言细语,“俗话说话不说不清,理不辩不明,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立场,各抒已见又有何错,何至于你要口出恶言?再说我刚才已经问过了,阮表姐落水的时候并不是只有海棠在,府里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事情经过,要不我现在就把人证叫来,大家一起把此事捋捋清楚?” 海棠脸色一白,毕竟人地生疏,她也不能确定当时还有没有其他人在。只能张了张嘴,半个字都难以吐出来。 谢安平见她输了阵势,又要开口反驳,被谢璟令喝住,“够了!五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他吼的不仅是谢安平,自然还包括宋悦意。 哪料平日对他言听计从的宋悦意这次像被炸了毛,偏是不住口,转过头对谢老夫人道: “老夫人,您应该清楚,我治下甚严,我宋家调教出来的婢女,就算放出去给哪个小门小户当个正室也绰绰有余。又岂会干出这等祸乱后宅之事?您刚才在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就叫人把芍药给绑了,是为不智。还望老夫人日后慎重。” 第015章 高调刺激她(2) 谢老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红一阵,她之所以让人绑了芍药,其实也就是想趁机敲打敲打宋悦意,让她明白谢家也是有规矩的,以后不要再拿退婚的事来威胁他们! 没想到一直都恭敬孝顺的姑娘竟然为了一个婢子指责她,不留一点脸面,气得她胸口一阵绞痛。 李嬷嬷见她面色不对,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骂着海棠,“贱婢,还不快给你家姑娘去端汤药,若闹出了什么好歹,你的十条贱命都不够赔。” 她的指桑骂槐,宋悦意如何听不明白? 她并不理会,放缓了神色对谢璟令道:“表哥不用担心,我进去看看阮表姐,她一定会没事的。” 谢璟令哪怕此时再心焦,也不好现在就闯进去察看,只能冷下脸道:“表妹能言善道又明理,多劝着她点。” 宋悦意装着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讥讽,只身进入内室。 屏风后面,罗汉床上,阮盈病蔫蔫地窝在锦被里,一头半干的乌发披散在外,只露出头颈。 宋悦意慢慢走到她床榻前,坐下温声道:“阮表姐,我知道,今儿的事都是些婢子的小心思,纯属误会。所以四表哥一进来就出言阻止了那些不长眼的奴才打芍药。即便刚刚平表姐固执已见,也被四表哥喝住了。” 阮盈闭了闭眼,听她说着谢璟令为维护春舒院的婢女,不问缘由就阻止了打人的奴才,还喝斥平素他最疼爱的谢安平,她心里难过得恨不能放声痛哭。 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已经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吗? 宋悦意顺手拿起床头一条软巾为阮盈擦头顶半干的乌发,“今儿去苏大人那里,总算让苏大人松口放了五表哥,虽然要多出些银钱,结果总归是好的,下午就可以去接人。四表哥心情本来很不错,回来时和我在路上还有说有笑……” 在她似是而非的劝慰下,阮盈本就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愈发没了血色,而且眼眶渐渐腥红,隐有水雾氤氲。 宋悦意继续道:“阮表姐这一落水,不仅老夫人心里不痛快,闹得四表哥也铁青了脸,还要我劝着你懂事些……咳咳……” 她又开始了一连串的咳嗽,如葱白般的柔荑捂在唇间,衬得一张脸蛋更加莹白娇媚,竟比那春日里娇艳的牡丹花还要明媚动人。 特别是那支发髻上晶莹剔透的黄脂玉钗,仿佛在嘲笑某些人的狼狈。 看着眼前咳嗽不止却又美好到令人咬牙切齿的少女,阮盈心里的委屈更是无以复加,眼角的泪珠不禁大颗大颗地滚落。 想她跟了令哥哥四年,就因为他已经有了婚约,哪怕没有名份,还都为他生了孩子。 他给她的山盟海誓是此生绝不负她,哪怕是让她为妾,他都不会允许。 他与眼前的女子成亲,是为了他们以后有更好的前程,为了他们的儿子将来能够成为人上人,为了日后她能被所有人都尊敬地称一声谢夫人…… 她答应了,为了他和儿子,她只有隐忍。 可是今早看到他们男俊女美出双入对的画面的时候,看到她的令哥哥看向少女隐晦的目光的时候,她后悔了。 她忽然哑声开口,“宋表妹,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宋悦意的咳嗽声终于止住,“阮表姐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 阮盈怔怔看着她,“你喜欢令哥哥么?” 宋悦意脸上蓦然就染了红晕,也只迟疑一下,便羞怯道:“表哥长得一表人才,又文武兼修,我爹当初能让我和他订婚,眼光自然是不差的。这样的好儿郎好夫婿,我没有不喜欢的道理。” 阮盈又问:“那令哥哥喜欢你么?” 宋悦意红脸垂眸,“其实之前表哥对我话语不多,我道他性子向来如此,亦或是对我无意。没想到今早他会戴了我送给他的玉佩和我一起出门,是了,那对玉佩和我头上的玉钗用料一样,当初还是他送给我的,玉料极难寻……” 她说着就把玉钗取了下来,喜不自胜地递给阮盈,“阮表姐你看,你觉得这支玉钗的样式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她的话如一根根利刺般戳着她的心,阮盈把玉钗接到手里,根本无心欣赏,握得紧紧地,恨不能一把将它掰碎。 宋悦意一副善解人意地样子,“如果阮表姐也喜欢这支钗,送给你也无妨,只要你别再生我屋里婢女的气。” 她还把她额前的湿发撩开,劝道:“不管怎么样,身体最重要,稍后你还是把药喝了吧,好让大家都安心。” 阮盈强忍心头酸涩,也不说还她玉钗,只是勉强点了下头。 宋悦意趁机出来,正好海棠把汤药端来送进去。 此时外间只有李嬷嬷陪着老夫人,一见她,李嬷嬷便问,“盈姑娘怎么样了?” 宋悦意道:“请老夫人放心,她已经没事了,不然我也不敢走开。”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会办事的。好了,今儿的事就到此为止,我们都回吧。” 说着就起了身,只是两人刚走到院里,内室里就传来碗碟摔地的破碎声。 谢老夫人脸色一变,顿住了身,“媛媛,今日辛苦你了,你先回屋歇息,我忘了还有事问一下阮家姑娘。” 宋悦意也不多问,便让静兰和沁兰扶她回春舒院。 半路,担心了好一会的香韵忍不住问:“姑娘,之前盈姑娘落水时,真的还有其他人看到么?” 宋悦意只是轻笑了一声,静兰替她回答道:“姑娘哪有时间询问府里还有没有人看到,不过是欺海棠初来乍到,心里没底诈得她心虚罢了。” 差点被打的芍药吐了吐舌,“那盈姑娘主仆似乎居心叵测,今日幸得姑娘来得及时,不然奴婢现在只怕只剩半条命了。” 宋悦意也是心有余悸,没想到今日只是稍事刺激一下阮盈,她就闹出如此极端的事,日后定要万分小心了。 于是交待道:“盈姑娘毕竟是四爷的亲表妹,你们平日没事尽量离她远一点,不可能次次都有这般好运。” 几女也感觉阮盈不是善茬,为免惹上麻烦,都纷纷应下了。 芙蓉院里,谢老夫人折转身,直接掀帘进入内室,果然看到一地被砸得稀碎的碗碟和……已经四分五裂的玉钗。 第016章 结局不太好 谢老夫人气得拐杖重重拄地,“好一个飞扬跋扈的泼妇,你不喝汤药你要死便罢了,竟敢抢了媛媛和令儿的订婚玉钗?媛媛明知你给她的婢女作了伐子,还是给你圆场给你台阶,为了府里和睦她任你张狂,我老婆子又岂能容你这般作威作福?来人,把这个泼妇给我搬到百寿堂旁边的澜院,看她还敢再耍威风!” 半躺在床榻上的阮盈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老夫人,玉钗是宋表妹给我的,我没抢。都是海棠笨手笨脚才把碗碟和玉钗打碎了……” 海棠见状跪伏在地上连连磕头,“都是奴婢的错,不关姑娘的事,求老夫人饶了我们姑娘……” 谢老夫人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何况这芙蓉院与谢璟令的枫林院就一墙之隔,昨日她就不满意这个安排,担心两个孽障不知深浅惹出什么祸端。 果然不出她所料,住下才第二天就闹出了幺蛾子,照此下去,与宋家的亲事非得被搅黄不可! 谢老夫人根本不听她们的哀求胡扯,让李嬷嬷招了不少婆子来,立即给阮盈挪窝。 阮盈哭得好不凄切,想使人去向谢璟令报信,却被李嬷嬷全程看住,院子里的婆子丫鬟没一个敢为她跑这个腿。 宋悦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阮盈已被一阵风一般搬进了澜院。 她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幻境中的阮盈可没有像今日一般沉不住气。 她记得阮盈刚到谢家的时候,也被谢璟令亲自开口安排住在了芙蓉院。 她不知就里,为了讨好谢安平,还日日像个傻子一样跑上门去陪她们品茶说话,制香扑蝶嬉戏。 甚至在成婚后,还时常亲手做上一桌饭菜,把谢家几兄妹和阮盈请上桌,让他们在她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糟践她的一番心血。 更过份的是,有时谢璟令待她太过冷言冷语,阮盈还装关心的样子询问她,她无处倾吐之际,偶尔也会将她的委屈和痛苦说与她听…… 她怎会知道,她越是说得不堪,阮盈心里就越是得意? 又怎会知道,谢璟令所谓不顺心,夜夜睡书房不过是个幌子,半夜里,他可是会开了一墙之隔的门,与阮盈颠鸾倒凤? 在她的心目中,阮盈是性子极好之人,爽快,烂漫,热心。有时被钱氏骂上脸,还会笑语嫣然地去哄长辈开心。 从未见她生过气。 如此隐忍的女子,今日居然干出这般肤浅可笑之事,到底是觉得谢璟令要变心受了刺激,还是自己的出身和姿容让她深受威胁? 她今日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不知道会就此打住,还是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她期待她有后续动作,唯有这样,自己才能自混乱中找到脱困之法。 …… 谢璟令之前见宋悦意进屋去劝阮盈,谢安平还在门口聒噪,他相信宋悦意能把阮盈哄好,反正有老夫人在,他也不可能进内室安慰佳人,干脆强行把吵个不休的谢安平带走了。 紧跟着便去了账房,支了一千两银子,直接去了县衙大牢。 两个时辰后,总算是把谢仁怀和十个护院领回了谢府。 所有人都被用过刑,除了谢仁怀,十个护院受伤极重。谢仁怀也不过稍好一点,勉强能走两步,身上却没一处好皮。 谢老夫人听人回来,忙和三房的人都过去探询。 好一顿人仰马翻的忙碌。 在府医给众人包扎的时候,陆管事才得空去枫林院禀报,说是阮盈已被老夫人带到澜院去住了。 谢璟令不耐地揉着眉心,“老夫人这又是在干什么?” 陆管事道:“也不怪老夫人,好像是盈姑娘脾气大,摔了碗碟。老夫人说她不懂规矩,想必是要带到身边调教。” 谢璟令总不能当着下人的面置喙老夫人,只能问道:“我走后,难道是宋家表妹惹了盈盈?” “这……小人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李嬷嬷的意思,宋家表姑娘的品性真正是无可挑剔。如果四爷想知道原委,可以现在去百寿堂直接问老夫人。” 谢璟令心里有事,“既然是老夫人的安排,倒也不急。你先退下吧。” 待陆管事离开后,他沉声对阿福道:“那个胡大夫应该把护院的伤都包扎完了,你把他给我叫过来,我有话问他。” 不一会,衣衫上还沾了血迹未来得及换下的胡大夫就被带了进来。 胡大夫约摸三十岁出头,长得清瘦干净,江扈人氏,自小在医馆当学徒,因为聪颖又勤奋,渐渐在江扈有了些许名气。 谢璟令之所以放心让他进府成为府医,一来他医术不错,二来有家小就住在江扈,也不担心他嘴长,敢把谢家的一些事往外头说。 他进府五六年,两厢都是相安无事。 胡大夫也隐约能察觉谢家明面暗里不同于普通人家,迫于惧怕,是以有时府里主事交待他什么不合理之事,他都会去做。 “四爷,不知找在下来有何吩咐?” 胡大夫拱手问。 谢璟令放下笔墨,自桌案后绕行到他面前,眸光莫测,“胡进,你入我府也有六年了吧?” 胡大夫莫名,情不自禁后背汗毛直竖,口中都有些结巴了,“……是……是是,差不多快六年了。” “那你觉得,我谢璟令是个什么样的人?” 胡大夫瞬间感觉额头的汗都冒出来了,“四爷……四爷自然是极好的……” 站在一旁的阿福阿贵也觉得不对劲起来,俩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分明在疑惑是不是胡大夫犯了什么大事。 “极好么?极好的四爷是不是让你感觉很好欺?”谢璟令突然一声喝问,吓得胡大夫差点腿软倒地。 他忙不迭一揖到底,惊慌道:“小人不敢。小人一直都十分敬重四爷,不敢有半分相欺……” 谢璟令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就从他袖笼中拿出一个黛青色绣并蒂莲的荷包,放在鼻端认真嗅了一下,再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绣如意蝙蝠纹的香丸坠子。 “我问你,这是什么?” 胡大夫一怔,转而一脸惶恐,“是……是荷包……” 谢璟令突然喝道:“我不知道是荷包么?我问你这东西从哪里得来?” 第017章 不会等他垂怜 胡大夫再也承受不住他的威压,终是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四爷,这个荷包是下午迎香给小人的……” 阿福怕谢璟令不知迎香是谁,忙解释道:“迎香是昨日被安排进芙蓉院的婢女。” 谢璟令冷笑,“迎香下午给你?之前在芙蓉院的时候我就闻到了这个香气,你还敢哄骗于我?” 胡大夫吓得跪伏于地,“……是小人一时心慌记错了,是是迎香上午给小人的。她说她捡了个荷包,里面香丸的香味很好闻,她说她不懂这些,想叫小人帮她分辨分辨。当时正好盈姑娘落水,有人过来唤小人,小人一时心急,没空与她多说,便收下了,准备再找个空子还给她……” “是么?阿福,把迎香叫来!” 阿福赶紧开门出去。 片刻后,一个圆脸丫鬟低眉顺眼的随阿福进来。 还不待谢璟令问话,胡大夫就爬过去急声道:“迎香,你快告诉四爷,那个荷包是你上午捡了给我的,是你让我帮你分辨分辨里面香丸的气味对不对……” 看到谢璟令一脸沉色,迎香眼神惊惶不已,“胡大夫,迎香不知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荷包?” 胡大夫气得瘫坐在地,三十多岁的人,绝望得快哭出来,“迎香,我好心帮你,你是要害死我么?” 迎香咬着唇,不敢出声。 下一瞬,谢璟令提起一脚,胡大夫顿时被踹飞了出去。整个身体重重撞在木门上,弹回,一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 谢璟令脸色冷厉,“胡进,我已经给过你说实话的机会,是你自己没把握好,那就怪不得我。阿福,把他拖下去,给我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眼见胡大夫一条命去了一半,还要被拖下去继续打,迎香终于忍不住,磕头哭道:“四爷,荷包是奴婢早上送给胡大夫,是奴婢让他帮忙分辨香丸里的香气……” 谢璟令冷冷看着她,“你说是你给他,那你的荷包从何而来?” “奴婢……奴婢一大早在芙蓉院前面的路上捡的。” 谢璟令眯着眼看了她一会,“阿福,阿贵,把他们俩个分开关到柴房里去,不要声张,待我查清楚了再说。” 当夜,谢璟令并没有去百寿堂看阮盈,而是去谢仁怀那边训斥了他一会,方被人连夜叫出了府。 宋悦意一直让留风留意枫林院和百寿堂那边的动向。 直到亥时末,留风才来回禀,说胡大夫和迎香因为荷包被发现的事,已经分开关到了柴房。 “姑娘,接下来还需要留风做什么?” 宋悦意放下手中书,明亮的烛火在她莹白的脸上摇曳,“你和迎香是什么关系?” 留风袖底双拳紧握,嗓音有些生硬,“这个重要么?” 宋悦意轻轻看着他,“重要。如果你的荷包过了她的手再到胡大夫手里,四爷的手段了得,我怕到时候她会把你供出来。我们现在的处境,根本受不住四爷对我们的一丁点怀疑。” “我知道。不过迎香那边姑娘大可放心,她……一直都喜欢我,我从未理过她。昨日姑娘把事情吩咐下来后,我便去找了她……” 说到这里,他脸色胀红,却并不是害羞,似是屈辱,也有羞愧,“她发过誓,她会咬死荷包是在芙蓉院前面捡的,绝不会把我透露出去,她会一辈子把这件事烂到肚子里。” 宋悦意轻叹一声,“好,既然你信她,我自然也信你。接下来你给我继续盯紧澜院的盈姑娘,今日她吃了大亏,就恐不会甘休,看她会跟哪些人往来。” “是。” 宋悦意又道:“还有件事,现在其他的人我都不敢用,也只有劳烦你帮我多跑趟腿。” 留风忙道:“姑娘还有何吩咐,尽管说。” “这几天我准备出府一趟,但是又绝不能让谢府的人知晓,即便是我们院子的,都要保密。你瞅个空,去外面帮我租一辆马车,然后……” 宋悦意低声吩咐了几句,留风连连点头,直到宋悦意确定他全记下了,方让他离去。 澜院里,下午的时候,一众婆子仆婢刚把里外收拾了一遍,阮盈就被人抬了进去。 望着墙角没清除干净的蛛网,还有漏风的窗子,她的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 紧跟着外头又来了人,把院门从外面上了锁,在侧面让工匠给临时砸了个门出来,直通百寿堂。 海棠见状跑进来急得直哭,“姑娘,老夫人这是要把你锁在百寿堂不成?难道姑娘日后进出都要受老夫人的看管?她们太过份了。” 盯着屋顶发呆的阮盈半天没应,过了一会,才狠狠擦干眼角的泪痕,慢慢坐起来,“海棠,今日是我莽撞了,实不该亲自动手挑衅宋悦意。我不仅自己身子吃了亏,还让她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把我置于此地,是我小看了她。” 海棠道:“姑娘,老夫人似乎相当信任宋家表姑娘,要不我们暂且听四爷的,安静住在谢家便成。” 阮盈冷笑,“你懂什么?此女心术了得,最近一段时间令哥哥都不会出门,要与她一起置办老夫人六十大寿和明年的婚事,多番接触下,若不能让令哥哥厌弃她,与她离心,那狐媚子终会让令哥哥对她另眼相看。” 海棠沉默,今日自见过宋家表姑娘后,她那端庄又娇媚的模样给她的印象太深了,她不得不承认,自家姑娘说得很有道理。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阮盈起了床,衣也不披,就推开了窗子,望着漆黑天空中的点点星光,喃喃道:“令哥哥这个时辰应该已经知道我被老夫人带来澜院的事,可是他却不来看我。海棠,我的一生都押在了他的身上,你说我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呆在这里等他垂怜?” 海棠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次日一早,谢璟令才回府。 洗漱一番又换了衣,感觉人精神了些,方带着阿福去春舒院找宋悦意给她父亲写信。 第019章 何德何能容他看得起 宋悦意果断转身朝外走,胡大夫终于挨不住对死亡的恐惧和对家人的责任,急声道: “宋姑娘别的病症都没有,但是脉像依然沉苛虚浮。观你舌苔手掌和眼睛,我怀疑多半是中毒。可是我才疏学浅,翻遍家中所有医书,却不知道姑娘中了何毒而让姑娘无任何疼痛症状。” 果然。 宋悦意退至门边,回头斜睨着他,“自我三个多月前就开始卧病床榻,我是真的水土不服,还是与此毒有关?” 胡大夫认真思索了一下,“我们南方湿热,水土不服肯定有之。但一病三个月之久,应该与所中之毒有些关联。” “听胡大夫此番说来,你早就知道我除了所中之毒外,其他病症已经痊愈了?” “在下再不才,心里还是有些数的。最起码,姑娘的脉象中就没有咳症。” “哦?”宋悦意有些意外,“那胡大夫为何没有向四爷或者老夫人揭穿?” 胡大夫轻叹,“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孤身一人,无人依靠。既然装病,自然有其原因。何况……” 他低下头,“陆管事曾追问过我几次,有没有诊出姑娘身上有何不妥的地方。分明是他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用在了姑娘身上……” 宋悦意心里暗震,幸得胡大夫心怀仁善,否则她装病的把戏岂不是早就袒露人前? 她拉开柴房木门,“好,既然你投我以桃,我定报之以李。” …… 谢安平看到谢仁怀全身是伤,心疼得哭了大半夜,一边骂宋悦意事发时不知道拦着,一边大骂苏县令不是个东西。 次日上午醒转,只觉得心里憋得慌,想要去芙蓉院找阮盈发泄倾诉,方知道人已经被老夫人挪去了澜院。 谢璟令才走没一会,她就跑去百寿堂,向谢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叫她日后要与宋悦意多亲近,将来好让她给说门好亲事。 她完全不以为然,反驳道:“祖母,我可是侯府的嫡小姐,我若要嫁人,就要嫁像四哥这样俊俏有才的世家公子。在江扈这个地界儿,可没我瞧得上眼的。等我真有瞧得上眼的时候,她早已嫁给四哥,四哥一旦成了宋家的女婿,只要四哥一句话,不说京城,就随州这块的世家公子都要任我挑,根本就犯不着去小意那个惺惺作态。” 谢老夫人每次觉得和她说话就会气闷,不通文墨,眼皮子浅,粗鄙不堪,这就是她对这个孙女的评价。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李嬷嬷瞧着气氛不对,忙打圆场,“姑娘不是想来瞧阮家表姑娘的么?快去吧,老夫人起得早,现在要午歇了。” 谢安平赶紧起了身,敷衍地礼了一下,便飞快奔去了澜院。 “适才令儿和那阮家的都说了些什么,守着的人怎么说?”谢老夫人顺了口气问。 李嬷嬷回道:“四爷过去澜院,早就让婆子把院里侍候的几个下人都赶了出来。” “在我眼皮子下都这般不检点,若真让他们在芙蓉院,还不知会怎样闹,真是冤孽。”谢老夫人没好气,“回头叮嘱院里的人把嘴管紧点。” 李嬷嬷道:“都是府里的人精,孤男寡女,她们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老夫人请放心,能被挑选过来的人,都是心腹,不用担心她们嘴不紧说漏半个字。这一点老奴还可以打个包票。” 谢老夫人“嗯”了声,“今年六十寿辰,本不准备大肆操办,刚才令儿说上京那位要派东哥来,地方上一些官绅肯定要闻风而动,少不得还要顾上些排场。” “我如今精神头大不如前,府里又没有一个能堪大用的,即便媛媛身体不佳,这件事只怕还是要劳烦她操办。” “等找个时机,你就帮我把牌子账册给搬到春舒院去,府里的管事娘子们日后卯时就去那边回禀听安排吧。” 李嬷嬷听得又是心疼,又是为难。 她心疼老夫人这般年纪了,还在为儿孙的庶务操劳,日日早起晚睡。 为难的是宋悦意身体同样不佳,只怕不愿再担府里庶务。 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勉为其难道:“四爷虽然也有意让表姑娘操持,他一个爷们开口总归不太好。放心吧,老奴瞅个合适的时间了再去表姑娘那边问问。表姑娘向来体贴,应该不会拒绝……” 谢安平在澜院待了约摸半个时辰左右,才愤愤不平地离开,没人知道她气个什么劲儿。 春舒院里,宋悦意抱了本书偎在暖阁的软榻上,正准备小憩一会儿,谢璟令就来了。 她只好端正衣裙去了花厅。 “昨晚苏大人都在催问苏新民的事,表妹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信写了,趁着大雪未至,赶紧把信送往上京。”谢璟令一见她就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宋悦意坐下,用帕子捂嘴咳了两声,随后才病怏怏道:“信自然是要写的。不过我刚从胡大夫那边回来,实在身乏手软,能否还容我稍歇会子?” 谢璟令皱眉,“你去胡大夫那边他怎么说?你这身子还得赶紧好起来。祖母刚才还在说府里庶务她已经没有精力掌理,还有她老人家马上六十大寿,我六弟要来,今年来贺寿的人肯定有点多,只怕还要你来操办才行。” 宋悦意没有出声。 一看就是不愿的。 谢璟令绝不会照顾她的情绪,在他看来,她帮谢家做事,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还有仁怀和安平俩个,你也多用点心。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别让他们又生出什么事端来惹人笑话。特别是仁怀,外面的那个你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断了,若在寿宴的时候又跟蒋家寿宴一样,仁怀这辈子就毁了。” 宋悦意一身疲累地强打精神坐在椅子上,垂下眼帘,口中发苦。 就这么个玩意儿竟会被父亲看中。 只怕谢璟令他自己就因为行为不端没作出个好榜样,才无法在亲弟弟面前说出让他与外室了断的话,却跑来向她说教施压,她究竟何德何能,承蒙他如此看得起? “再有,这次寿宴只怕随州一些有头脸的世家也会来,你给安平留意一下,看有哪家相当的公子哥,别忘了给她说一说。毕竟她也有十八了,议亲的事不能再拖。” 第020章 坑挖好了,你跳吧(1) 宋悦意也不说应,也不说不应,捂帕又轻咳了两声,把话题扯开了,“方才我去瞧胡大夫,人被打得不轻。表哥,不过是迎香一个小丫头动了春心送他一个荷包,至于让你如此动怒么?” “知道的,会说你治下严,不容下人与府医私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迎香有什么想法,在为个婢子拈酸吃醋,徒惹人猜疑不已。” 谢璟令知她说得在理,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世家大户门内仆从如云,这些明里暗里的腌臜事不知凡几,如果个个家主都像表哥一样事事亲力亲为去管束,外头爷们儿的事岂不是都要荒废了?” “若是表哥真对迎香有什么心思,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大可把胡大夫辞了,只要人不在府里,迎香也就会断了念头。反正表哥院子里头也没个能撑脸的婢女,等她平息一段心绪后,再把她安排到枫林院,先做个通房。” “待我们完了婚,我便把她身分抬一抬,有了名分,表哥也可以堂堂正正与她在一起,也不用再担心她心里还装旁的男人。” 她一番设身处地为他着想的话语确实明事理得很,可是不知为何,听在谢璟令的耳朵里就觉得份外刺耳。 他喝了口热茶以掩饰心里头的不快,而关押胡进和迎香的真实原因又不能说,他只好疏淡道:“这件事确实是我处置欠妥,就照你所说的去办吧。” 该说的事都说了,谢璟令不愿在此多呆,便道:“静兰,给你家姑娘备笔墨纸砚。” 宋悦意也不再推辞,让沁兰扶起她,一步三喘地往小书房走去。 谢璟令只是看她羸弱的背影一眼,依然静静坐在外间喝茶。 静兰铺纸砚墨。 紧跟着屋里又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随后便听静兰和沁兰在惊呼,“姑娘,你都咳血了,笔也握不住,还怎么写信?快去歇着,汤药马上就来了……” 谢璟令眉一挑,冲进书房内,就见宣纸上一团乱墨,桌前的宋悦意脸色苍白,手里的帕子殷红一块,显然就是刚刚咳出的血。 “怎么回事?” “四爷,我家姑娘身体本就没有痊愈,昨日强行陪您去了一趟苏家,回府后又在芙蓉院被闹了一通。昨夜还咳了半宿,适才亲自跑到胡大夫那里开了点药还在炉子上煎着……人早就撑不住了,四爷,我家姑娘也是血肉之身,能不能缓两天了再写信,就当是可怜可怜她……” 静兰终于熬不住,扶着宋悦意含泪哽咽着。 沁兰亦在旁边抽泣抹泪。世间哪有这等不顾未婚妻死活逼着做事的姑爷? 姑娘虽不说,她们这些做婢子的如何会看不出来?谢家四爷待姑娘实在太过狠心冷漠。若是还在上京,把这等事说给老爷和夫人听的话,哪怕再伤颜面,这桩婚事也定然会给退了。 谢璟令愕然,他万没料到宋悦意的病情如此严重,还闹到咳血的地步。 莫不是药下得太重…… 都到了这般境地,她自己就不知道说?硬端着贤良淑德的架子强撑,此番做法更是让他看轻。 “罢了,身体不舒服也不见你说,倒让我落了个逼迫的名头。苏大人的事固然重要,你也得先把身子养好。如是胡大夫开的方子不行,回头我重新请人来给你诊治。” 他满口的仁义道德,就是没有半句温言软语和关心。 “重新请大夫不敢当,也不劳您费心了。”正端着煎好的药进来的温妈妈拉长了脸说道: “四爷,既然不用我家姑娘给老爷写信,没什么事的话,您请吧,我家姑娘喝药后就要歇息了,受不得打扰。” “你们都少说两句,怎可对四爷无礼。”宋悦意有气无力道:“表哥,刚刚胡大夫开的药已经煎好了,他说多喝两天,注意休息定会好起来,表哥不用再另请大夫。至于给父亲写信的事,等我能提笔了,定会写好让表哥送往上京。答应苏大人的事若是没办成,我怕他又要找表哥麻烦……” 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甚是娇慵楚楚,谢璟令不由多看了两眼,若不是她逆来顺受的性子不讨喜,单以这副柔弱的娇容,即便他心再硬,也会多出两分怜惜之意。 眼看一个个都是横眉竖眼,谢璟令也觉甚没趣。只勉强吩咐阿福找个大夫来瞧瞧便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靠在静兰肩上的宋悦意眼角露出几不可察的笑意,留风也是个有本事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血,包在帕子里过了半天都还没凝没黑,不然可骗不过谢璟令一双精明的眼睛。 当天陆管事就把胡大夫和迎香放了,不过俩人都得到了他把嘴巴管严的警告。 胡大夫能死里逃生,哪里敢多说个不字,连夜就收拾东西出了谢府。 迎香依然被拨回到了阮盈院子里,她更不敢往外吐露半个字。 宋悦意一心关在春舒院养精神,暗自琢磨着谢景令究竟是用什么法子把毒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到她身上。 是吃的,穿的,还是熏香之类? 穿的和熏香类都是她带来的人在照顾,若非是为了谨慎起见,她也绝不会去怀疑身边的任何人。 唯有吃的,这边不能开小厨房,每日必是从大厨房那边端来。 也曾让留风去厨房那边从头到尾盯着,多日下来,也不曾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而在她闭门期间,李嬷嬷以探病的名义过来了两趟,总是旁敲侧击,想探探她的口风,看能不能再帮老夫人把府里的庶务掌理起来。 她也不说应,也不说不应,总是模棱两可。 她知道,以谢老夫人的性子,她若爽快应了,活儿肯定马上就会到她手里。 如是一口回绝,让老人家脸上不好看,完全不符合她以前的性子,谢璟令那边势必要怀疑。 倒是这几日把谢安平忙坏了。 她不时跑百寿堂,其实是去找澜院的那位,嘴上美其名曰说是多陪陪老夫人,实则多半时候都呆在阮盈屋里头,俩人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第021章 坑挖好了,你跳吧(2) 谢老夫人这几日染上了风寒,也懒得管她,免得平白添堵,让人心气不顺。 阮盈入住澜院后倒是乖巧,见谢老夫人身体抱恙,也会时不时到百寿堂端茶倒水,敛手低声,伺候在侧,恭顺得很。 三房的钱氏觉得这位阮家的表姑娘甚是懂事,甚至还觉得老夫人对这位姑娘太严苛了些,又不是自己家的姑娘,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她带在跟前教规矩。 阮盈女红好,再加还会一手调香的功夫,随便出手一个香囊,都能叫钱氏惊呼香气不同寻常。 这一来一往,俩人愈发熟络,在一起都是有说有笑,钱氏时时夸着她,还把自己的独女谢安晴带过来,非要她跟她学调香不可。 老夫人的百寿堂反倒是热闹了起来。 这些事情宋悦意并不怎么关注在意,留风另外禀报的一件事却让她感觉比较有看头。 自从谢仁怀出狱后,谢安平除了出入澜院比较频繁,更多的是跑谢仁怀的勤书院。随后竟然还悄悄带了个乔装打扮的女子过去,一大早又叫人悄悄送走。 接连几日如此,这里面的猫腻宋悦意稍微动脑子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留风,你有没有仔细辨认过,那女子究竟长得何模样?” 为了谨慎起见,宋悦意还是想要确认她心中所想。 留风回道:“不必问那女子的模样,我曾跟踪过,她日日回的正是布衣巷,就是姑娘所想的那位玉琼姑娘。” 宋悦意哑然一笑,谢仁怀好大的胆子,明知道府里不准他与玉琼再来往,谢璟令为此没少训斥他,他偏要对着干,不仅要来往,还把人带到府里留宿。 那蠢货身上的伤并不轻,脑子不好使,下半身却是个勇猛的,一刻都离不开那个千娇百媚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妓子。 往日里他最惧谢璟令,现今他敢违令,除了男人的劣根性外,背后肯定有人唆使。 瞧着谢安平澜院和勤书院跑得勤,多半少不了阮盈的功劳。 这是在合伙给她挖坑呢。 “老夫人那边就没有人察觉不对么?”她低眉浅笑,慢慢品着茶再问。 可是等了半天却没有回音,她不由奇怪地抬头,竟发现留风怔怔地看着她,少年清秀的眉眼里尽是莫名震动之色。 她在自己脸上摸了摸,“是不是有脏东西?” 回过神来的留风慌乱地单膝跪地,低头抱拳,“没有。是……留风好久都不曾见姑娘笑过了……” 宋悦意也怔住,好久没笑过,身处险境,与狼为伍,她笑得出来么? 其实自十二岁与谢璟令订下婚约起,她便被父亲禁足家中,日日除了研习琴棋书画、针黹女红,就连诸子百家,诗词歌赋都要涉猎。 更别提常年被耳提面命妇工妇德之类,哪有之前跟着母亲舞刀弄枪时的快活岁月,所学皆乏味无趣得很,怎么笑? 屋子里变得静默起来。 两人似乎同时都想起小时候追着宋懿打马飞驰、上树掏鸟窝、下河捉鱼虾笑得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日子…… 正在陷入沉默之际,外面传来静兰的声音,“姑娘,李嬷嬷又来了,说是老夫人身体愈发差了,有些事她也拿不定主意,想向姑娘请教一二。” 宋悦意回过神,示意留风赶紧起来,并叮嘱道:“老夫人那边一直都催我掌理府里庶务,我实在懒得管,估计就这两天了,你随时做好我们出府的准备。” 留风一脸坚毅,“留风明白,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姑娘随时都可以走。” 静兰已经把李嬷嬷迎进来。 李嬷嬷毕竟是谢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宋悦意也不好托大,叫人给她看了茶座,方道:“看嬷嬷一脸愁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嬷嬷叹气道:“还不是老夫人,这两天身子又沉了些,四爷在外面重新请的大夫过来瞧,说是老夫人太过操劳所致。目前府里一些事暂且能搁置的就搁置,不能搁置的都是由我勉强动动嘴皮子,可总归不成体统……” 宋悦意不想与她转弯抹角,接口道:“确实有劳嬷嬷了。不知嬷嬷有何事跟我请教?” 李嬷嬷再次叹了口气,有些难以启齿,“这……还不是五爷,他竟把那个玉琼姑娘日日接到府里留宿。适才老夫人不知听谁多了嘴,现在已叫人把正准备从角门溜走的玉琼姑娘给堵住。” “人是给堵了,奴才们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老夫人刚吃了药睡得沉,一时也找不到个能拿主意的,老身只好往表姑娘这里来。这事,只怕也只有表姑娘出面才行……” 宋悦意差点笑出声,事要管,道德也要,把人都堵好了,就等着她去唱黑脸。 合着这府里的遇到谢五爷这个硬茬都当起了缩头乌龟,连老夫人也觉得这个孙子在真爱这件事上不会听她的,怕脸上挂不住,就唆使人来找她当冤大头。 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会傻不拉几去出这个头? 她波澜不惊地问,“四表哥呢?” “四爷上公去了,说是宁王派发下公文,要抓捕一个要犯,今儿都可能不会回来。” “三表叔呢?难道他也不管?” “三老爷一大早就和三夫人回了娘家……” 这日子挑得好啊,应该是老黄历上的黄道吉日。 在旁伺候着的静兰几个也知道这头出不得,都以为宋悦意会找借口推了,哪料下一瞬她已站了起来。 “前几日表哥就郑重叮嘱过,要我一定想办法帮五表哥把外头的那位断了,免得毁了前程。言犹在耳,他还明知故犯。既然人都堵上了,总要拿点严厉来给他看看,不然五表哥还以为四表哥的话是说着玩儿。” 李嬷嬷闻言暗松了口气,老夫人听信人馋言,也不看看日子,就吩咐人把玉琼姑娘给堵了。 人是给堵了,那玉琼姑娘也不闹,可是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谢安平闹啊。 她不仅把堵人的婆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责令她们放人,还说要跑去勤书院告知五爷。 第022章 坑挖好了,你跳吧(3) 婆子们怕她,也怕老夫人责罚,但更怕连县衙里的人都敢打的谢五爷。 几厢为难之下,才求她去问老夫人的意思。 她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老夫人的难处没人比她更清楚。 何况老夫人最近因为这些儿孙的事确实力不从心,是以在得到默许下,她就跑来了春舒院。 宋悦意神情冷静自持,把静兰几个丫头都留在了院子里晒被子晒书,只让温妈妈跟着。 到院门口的时候,朝留风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前几日在流芳斋订的脂粉应该到了,你现在去给我取回来。” “是。”留风会意,领命而去。 随后宋悦意又把留云带上,跟她一同前往。 谢家世代居于江扈,前朝上位者昏庸,才致谢家做为城守倒戈相向。即便后来谢家在大梁建朝之后封侯,除了战功赫赫的谢汝黎住在上京,谢家嫡系和旁支大都仍居于此。 也算是近百年的根基,嫡系这一支住的府邸占地较广,西院基本由谢家大房二房以及三房的人居住。 东院才是谢老夫人和谢璟令几兄妹的居处。 而此时此刻,东院偏院的青石地板上,一个似水般娇弱的女子匍匐于地,一身浅红流彩暗茶云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女子被两个一脸惶恐的婆子反扣着手臂,一动不动。 四周还站了几个同样神色的婆子和几个颔首敛气的婢女。 “你们真的不把人放了?我五哥马上就过来,到时候看你们几个贱婢怎么收场!” 石阶上,谢安平瞪着庭院里一声不发只管押人的婆子怒声喝斥。 “五姑娘,实在是老夫人有令,在五爷没答应与她彻底了断之前,任谁都不可以把人放走。否则,我们就得被赶出府。五姑娘就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左边扣人的婆子颤声辩解道。 “好,好,好,我的话不好使,稍后见了五哥,可不是把你们这些贱婢赶出府了事,而是找伢婆给卖到窑子里,年轻的日日被人骑,年老色衰的就专给人收夜香……” 谢安平一条长摆百褶罗裙,长得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样,老天在外形上没亏待她,奈何长于乡野,言语粗鄙得不堪入耳,在场之人个个听得面红耳赤。 她还不以为耻,反而认为能高高在上的把她们骂得都不敢还嘴,身心十分舒畅,洋洋得意。 “还请平表姐谨言慎口。富贵知礼的人家从无发卖下人一说,便是犯了天大错处也不过是还了身契,开恩放归,更别说卖到那些低贱之地。平表姐好歹也是侯府的嫡小姐,若这等阴损的言语传出去,外人知晓是出自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说江扈的谢家,就算是上京的侯爷都要面上无光,遭人诟病耻笑。” 能说出这席话的,府里除了宋悦意,肯定不会有旁人。 谢安平早就在这里等着她,微挑了挑眉,转头朝月洞门看去,就见宋悦意一身端庄娴静地走了过来。 身后只跟着一个小厮和一个奶娘。 旁边倒是有百寿堂的李嬷嬷和雁霞相随左右。 她一脸讥嘲之色,“哟,宋表妹,平日里你不是只居于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么?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了出来?” 宋悦意边走边淡淡道:“你四哥一再叮嘱我好好管束规劝你和五表哥,李嬷嬷说这边抓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平表姐在跟抓人的下人们耍威风,我若是再不来,岂不是有负你四哥所托?” “谁说玉琼姑娘来路不明?她可是五哥最爱的女子。”谢安平冷笑,“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胡乱抓人,就应该被卖出府。” 宋悦意一脸清冷,“平表姐硬是屡教不改么?书上有云,贤女谨口,不出无稽之词,不涉秽浊。像你这样的世家女,面对下人只能恩多威少,不能作践。你倒好,一而再的出言无状,就不怕牵累了江扈谢家所有未出阁的族亲?” “呸!你少在我面前说教,你不过就是我哥嫌弃到吐的老古板,你越说教,我越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谢安平兀自唾了一口,“再说上次五哥从蒋家寿宴冲出去救玉琼姑娘,若不是拜你所赐,五哥应该还能与玉琼姑娘无拘无束的在一起,何须这般偷偷摸摸?你等着五哥把你大卸八块吧。” 她一脸幸灾乐祸,宋悦意却心里一动,他们竟怀疑到了她头上?怎么可能?她明明已做得够谨慎了,是哪里露了破绽? “五妹说得对,我今日就是要把这个毒妇大卸八块,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随着此番怨毒之言,所有人都闻声望去,就见头上绑着布带、脸上还有青肿之色的谢仁怀歪着身子被两个护院抬了进来。 几个扣押的婆子再也熬不住,慌张地松了手,那地上的女子顿时爬起来,哭着扑到谢仁怀怀里,“五爷,我不要离开你……” 谢仁怀也是放浪,众目睽睽之下,轻拍女子后背,“玉琼,你放心,今日我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你且先站到一边……” 李嬷嬷见他出言不善,似是有备而来,生恐他胆大包天再生什么大事,顿时警惕地往宋悦意面前一站,“五爷,你莫要胡乱攀诬。表姑娘没有一丁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谢仁怀大怒,“没有一丁点对不起我的地方?李嬷嬷是不是老糊涂了?那晚若不是她叫春桃跑去布衣巷寻我回来听她说教,玉琼不可能会知道我第二天要去蒋家相看蒋二姑娘的事。” “她若不知道,也就不可能出门寻我,更不可能遇上个黄作海调戏掳走她。没有这些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冒然从蒋家跑出来,搅黄了我与蒋二姑娘的亲事而坏了四哥的大事?” 他说得言之凿凿,把所有他自己犯的错一股脑儿全怪罪到了宋悦意身上。 宋悦意叹为观止,不管是平日里还是在幻境中,他表面上一直都还是一副对她谦恭有礼的样子,只在她最后时日时露出真面目。 现在他是吃错了什么药,忽然之间就撕下他安静温和的表皮,当众行起了如此无耻之事。 看来阮盈真的功不可没。 不过这就对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第023章 坑挖好了,你跳吧(4) 一见院子里来了两个护院,都是外男,温妈妈又急又气,幸而早有准备,赶紧把镶有珠翠的帷帽给宋悦意戴上。 宋悦意得帷帽遮掩,她能看清所有人的神情举止,别人却无法窥得她分毫,脸上的紧绷之意便松懈了下来。 “五表哥攀咬人起来倒是很在行。只是表哥若要把黄作海掳走玉琼姑娘的错推到我身上,我倒是想问一问,在你想与蒋二姑娘议亲之前,你与玉琼姑娘的事你是否告知过我?是否连老夫人都知晓的事,从来就没有人给我知会过一声?” 一旁的李嬷嬷听得脸上一阵涨红,这件事确实是老夫人做得有些欠缺,以为瞒着掖着便不会有事,哪料事情反而会更大。 谢仁怀感觉听到什么笑话般,“我傻么?明知道你是个死板人,说来讲去都是些纲常礼教,还让你知晓的话,你会尽心撮合我与蒋二姑娘的事?只怕事还没办,我先就要被你的那一套大道理训诫唠叨一番。” 宋悦意点头,“所以说,我并不知你与玉琼姑娘两情相悦,还给她在外面置了宅子。去蒋家前一晚,春桃说你去了酒楼与同窗小聚,我让她把你找回来给讲一些蒋家的礼仪规矩,免得你出了差错。我又何错之有?” 谢仁怀冷笑,“何错之有?若不是你让春桃在院子里大声说起我即将与蒋二姑娘议婚的事,玉琼如何会知道这件事?” “表哥,春桃是你屋里的人,她在我面前说话都是敛手低声,我怎知她会在玉琼姑娘那边大声说起此事?”宋悦意差点气笑了,“再有,即便春桃说了,是我让玉琼姑娘出去寻你的么?是我差了婢女去蒋家寻你救人,还是我让你指挥护院与衙差打斗?” 谢仁怀被她一连串的话问得噎住。 按道理来说把这些事全都怪到她身上,确实很牵强。 可是他就是觉得这件事与她脱不开干系,他必须借由玉琼被堵之事来尽情发挥,以泄心头之恨。 而在他们说话之际,廊下的拐角处不知何时站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披着雪白的大毛斗蓬,里面露出阮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娇娇柔柔地,甚是惹人怜惜。 “姑娘,本以为宋家表姑娘不会被李嬷嬷请动,没想到她自不量力,居然真敢来了。”海棠一脸看好戏。 阮盈成竹在胸,“她自视甚高,为了彰显她宋家大小姐治家有方的能耐,又怕负了老夫人和令哥哥的信任,她不可能不来。” “可是姑娘,这个宋家表姑娘一张嘴真是厉害,明明这些日子我们借平姑娘的口把五爷挑拨得火冒三丈,昨儿晚上还恨不能马上冲去春舒院把宋家表姑娘给杀了,今日就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怪不得姑娘第一次与她接触就吃了亏,真正是小看了她。” 阮盈点头,“确实。第一次是我们轻敌,这一次……可由不得她了。” 海棠有些担心,“被宋家表姑娘问住,五爷会不会就此退缩?” 阮盈嫣然一笑,“自家表哥的性子我可了解得很。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我们已让他仇视宋悦意,眼下越是被她驳得无话可说,心底里越发气她恨她。再加玉琼姑娘和安平在旁边煽风点火助威,为了彰显他男人的气概,今日他必定会让宋悦意下不来台。待会儿多半还要动手打人。” 海棠捂嘴笑,“只要五爷动了手,宋家表姑娘吃了这么大的亏,找老夫人告状又不管用,定然会去向四爷哭诉。而四爷又最偏宠他的弟妹,宋家表姑娘敢说他们的不是,四爷指不定会讨厌她到什么程度。到时,宋家表姑娘哪头都讨不到好,受尽委屈,岂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阮盈望着偏院中因她而起的争执,对眼下的局面很满意,轻声道:“我并不想她死,我只想令哥哥时时刻刻都嫌弃她,厌恶她,毕竟令哥哥的前程还指望着她。” 她想起了一些往事,慢慢说道:“自打她四年前与令哥哥订婚起,令哥哥就极其厌恶她,是她的存在,才让老夫人没能同意我与令哥哥的婚事。令哥哥说了,既然宋悦意的存在是要阻碍我们,他就要用她身上相应的东西来抵扣多年来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的痛苦。” 她笑意渐深,“这是我们的初衷,也是我们的结局,至于中间的过程,我不允许产生变故,更不能让令哥哥对她有任何心软的可能。” 令哥哥对老夫人擅自作主给他订下这门亲事极度愤怒,曾想过让宋家自己取消这门亲事,所以去信上京,说老夫人身体欠佳,难以操办他们的婚事,又以甚为挂念姨侄孙女为由,望能接她来小住。 如果宋家不把人送来,令哥哥就准备无限延后婚期,拖也要把宋家女拖成无人问津的老姑娘——这是他对宋家和宋家女的报复。 宋家想必也是担心婚期延后会耽误了女儿家的年岁,转年就把人送了来。 如此,也正好合了令哥哥的意。 据令哥哥说,宋悦意一到谢家,他就已经对她用上了手段,只等完过婚,再把庆哥儿过继到她名下,一旦庆哥儿入京城宋家认了门,接下来就是她的死期。 本来听完他所有的谋划,她很心喜,只想安心等事成。 后来因为左右无事,忽有念头,想亲眼见到那个女子如何挣扎着痛苦死去,才带着庆哥儿来了江扈,入住谢家。 没想到宋家女竟是那般姿娇形媚之人,又有一身端庄娴雅的气韵,如高岭之花,让人只感形秽。 还有那日令哥哥看她时的眼神,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所以,不怪她花了诸多心思在谢安平和谢仁怀身上……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向不远处戴着精美华贵帷帽的女子,嘴角溢出一抹轻蔑地笑:宋悦意,你不是借着几分姿色想勾引令哥哥么?看你还怎么勾引! 多日筹谋,坑都挖好了,你跳吧。 而且不跳还不行,因为谢仁怀已经做好了把你当众羞辱一顿的准备。 隔着帷帽,宋悦意似乎也感受到不远处不怀好意的盯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只想说:阮盈,这个坑挖得不错,正是我所需,今日只怕要让你失望了。 第024章 碰瓷,是血淋淋的(1) “宋悦意,你除了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还能有什么?本来我被下狱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今日又使人抓玉琼,你简直欺人太甚,我现在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谢仁怀道理说不过,只觉憋了一肚子气,朝之前架住玉琼姑娘的几个婆子一挥手,“你们几个若不想被赶出府,就去给我把表姑娘按住,一人打她十大板!” 此言简直是荒谬至极! 主子没发话,从不敢插言的温妈妈着了恼,以身挡在宋悦意前面怒道: “谢家好歹也是百年世家大族,现如今竟沦落到为了一个娼妓纵仆犯上了么?承武侯府若到了这般礼崩乐坏的地步,与末世何异?今日谁敢动我家姑娘一根头发,宋谢两家必从此交恶,这桩婚事定从此作罢!” “与我谢家的婚事退不退可由不得你!你们几个,先给爷把人打了再说!谁若再敢阻拦,阿忠,你们一并都给收拾了!” 谢仁怀挥舞着手臂嚣张大叫。 他带来的几个护院蠢蠢欲动。 李嬷嬷大惊,也护到宋悦意身前,“你们是想翻天不成?老身看谁敢动手?谢管家呢,还不来把这些狗东西给叫回去?” 谢安平“哼”声道:“嬷嬷怕是老糊涂了,一早不是已经给祖母说过么,谢管家今日出门收租子了,不在府内,你叫也是白叫。” 李嬷嬷眼看局面有些失控,只能大声喝斥那几个害怕赶出府的婆子,总算让她们止步。 谢仁怀大怒,“打了衙差也只是赔钱,还能让这个毒妇骑我头上去不成?阿忠,你们给我上,出了任何事有爷担着……” 两个护院挽袖上前,温妈妈气得浑身发抖。 李嬷嬷拉了雁霞准备拦人,竟被谢安平使了身边的婢女把两人都给拉开了。 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不远处的阮盈睁大了眼,只等那个高贵得如云朵的少女被这些莽夫打得溃败不堪。 眼见两个护院过来,宋悦意知道此时再拿所谓的规矩约束这些草莽之徒无异于对牛弹琴。 于是清冷道:“我是主,他们是奴,以下犯上罪无可恕。留云,先把这两个奴才解决了,再帮我狠狠教训教训无法无天的谢五爷。这也是替老夫人和四表哥管教,都是自家人,尽管下手,留一口气让他喘着就行了。” “好勒,姑娘看我的。” 留云观今日形势不对,早已摩拳擦掌。 想他从小跟着大公子一起练武,曾经还得到过威武大将军叶凤举的称赞,身手敏捷度和力道在叶家众将中都是出类拔萃的,收拾几个护院又算得什么? 不然,夫人和大公子也不会放心让他跟来江扈。 他身形虽瘦,却能如游龙般左冲右穿,两个护院身手本也不弱,未料到一个看似无甚力道的少年出手竟如此凌厉,三拳两脚,就把他们打趴在地,一时难以起身。 在场所有躁动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谢仁怀傻了眼。 留云已咧着一口大白牙朝他走去,“谢五爷,像你刚才的行径,若在我们宋府,早被老爷夫人家法伺候了。姑娘仁慈,还让我留你一口气……” 谢仁怀吓得脸色骤变,抱头从软轿上滚了下来,“宋悦意,你敢让这个狗奴才动我,回头我叫四哥杀了你……” 玉琼姑娘见势不妙,一头扑到谢仁怀身上,反身尖叫,“五爷身上还有伤,不准打他。宋姑娘,你有什么就冲我来。” 宋悦意根本就不理她,一边示意温妈妈把玉琼拉开,一边说道:“如此没有规矩放浪形骸的承武侯府公子,自小没有严父慈母教,今日就由我来着手管教。留云,给我打,打到他认错为止!” 她声音冷肃,着实有几分当家人的气势,震得在场的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阮盈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万万没想到宋悦意身边的小厮竟有如此身手,这时才想起宋悦意的母亲是出自武将世家…… “姑娘,怎么办?五爷竟然反被她打了?”海棠被眼前的反转打了个措手不及。 阮盈瞬间就镇定了下来,“这样更好。她敢打身上伤还未愈的谢仁怀,回头令哥哥肯定不会给她好果子吃。这戏愈发好看了……走,我们快去把老夫人请来,也好叫她看看宋悦意是怎么打她亲孙的……” 主仆二人离去。 场上的叫喊声如杀猪般:“不要啊……” “留云你这狗东西,你竟敢打爷的脸……” “哎哟……我的肚子……” “啊啊……我的腿要断了……” 拳打脚踢声在院子里回旋,谢仁怀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婆子仆妇们听得胆颤心惊,李嬷嬷也身上一阵阵发紧。 可是这位五爷确实太过胡来,老夫人管不了,四爷嘴硬心软,如今表姑娘愿意出手管教不是坏事,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只有来个真正敢管教他的人,五爷将来才不致行事出格,长得太歪。 如此场面,谢安平从未见识过,也第一次发现平素贞静温婉的宋悦意发起狠来,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侵犯的派头,大户人家出来的闺秀竟如此可怕。 权势养人,当真不假。 一时间畏惧心起,难得地闭了嘴。 宋悦意则不断地望着天色,应该已近午时了吧。 她记得在幻境中,谢璟令受宁王令抓捕要犯的那日,那个要犯突破重围伤了不少人逃跑了。 谢璟令知要犯事关重大,可能关系到他将来的高升之路,不欲与之短兵相接,便重新制订了一套抓捕计划。 所以他向苏县令告了假,午时初就兀自回了府。 正在她思虑间,院子里总算传来了谢仁怀凄惨的求饶声。 “……别打了……宋悦意……表妹……好表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跟你对着干了……” 看到地上口吐鲜血抱头蜷缩成一团的谢仁怀,李嬷嬷赶紧劝道:“表姑娘,五爷已经知道错了,快让留云住手吧,可别真打出个什么好歹来……” 第025章 碰瓷,是血淋淋的(2) 宋悦意估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叫住留云。 随后走到被温妈妈拉住的玉琼姑娘面前,和声细语道: “你虽出身风尘,听说也是个清倌。你本想洁身自好,却又无名无分跟了五爷,说出去就是跟男子淫奔。就算日后一顶小轿抬你入房,也是先奸后和,于薄祚寒门之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所以并不是我要棒打鸳鸯,阻止你和五爷在一起。而是你的身份和行为一直都在被老夫人和四爷诟病。” “你若真与五爷两情相悦,想与他执手百年,便让他有责任、有担当地给你一个名分。而不是图一时之快做出这般男盗女娼的行径。” “你我皆是女子,立于世间不易,不仅要顾及自己的清誉,还要为自己将来的子嗣作打算,才得长久。” “古人云,人唯有自爱,别人才能爱你。” “你若认为我说得有道理,你且身正影直的离开,等他日五爷不再权衡权势利弊答应明媒正娶你了,你再堂堂正正嫁进来,日后这谢家才会有你一席之地。” “今日我也只能言尽于此,之后你想怎么走,且自己看着办……” 她的言下之意,并不是她在阻止谢仁怀与她在一起,而是谢老夫人和谢四爷的意思。免得阮盈的一番挑拨后,人家把仇恨转嫁到她身上。 此番劝解,也是希望她能借谢仁怀对她的迷恋,能名正言顺的嫁给他。 这两货一个心术不正,一个又蠢又歹毒,天造地设的一对,一生一世最好,免得去祸害别人家的好姑娘好儿郎。 玉琼听她说得大义凛然,还十分言之有理,又恰好说到她心尖上,不禁对这位传闻中的谢家表姑娘多了几分敬服之意。 试问她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若不想有个好归宿,何苦从良? 若不想谢仁怀给她一个名分,她又何苦听说他去相看蒋家二姑娘故意出门招惹黄作海? 但是所有的心思最终都是要男人不计一切得失的敬她爱她,她方能在芳华不在的时候得到一个真正的归宿。 她低头冥想着,人虽未动,心底里已下定了决心。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就在李嬷嬷吩咐几个婆子去抬谢仁怀之际,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喝,众人扭头一看,竟是身着深青色官服的谢璟令手持马鞭回来了。 刚刚都好似快要死了的谢仁怀一听此声,顿时扒拉开一个婆子的大脚大声惨呼,“四哥,快救我,我快不行了……” 谢璟令没想到谢仁怀的脸是从几个婆子的裤管间露了出来,而且还是鼻青脸肿,嘴角鼻孔都还溢着鲜血。 他脸色一变,箭步过去,一把推开几个婆子扶起谢仁怀,“怎么回事?难道是黄作海敢打上门来?” 谢仁怀想再说话,喉咙里有血冒出来,只能发出“咯咯”声,抬手指向居高临下站在几步开外的宋悦意,憋屈得眼泪直流。 “不是黄作海,是宋悦意,是她指使她的小厮留云对五哥动的手。四哥,刚才她让人打五哥的时候好不威风,完全不顾及五哥被人用过刑的身子,说要把他往死里打。四哥一定要为五哥讨回公道。” 见到倚仗回来,谢安平顿时来了精神,跑到谢璟令面前,好一阵控诉。 李嬷嬷想阻止她胡说八道已是不及。 谢璟令闻言大怒,他的弟弟妹妹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弹一根手指,宋悦意哪来的胆子敢打人? 他手中长鞭往地上狠狠一挥,鞭稍带动的风声力钧千斤,将地上的石子都击得四下里蹦飞。 “宋悦意,你怎么敢?你真以为我是接你回来耍威风的?”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一颗飞起的石子竟迸射向宋悦意的面门。 虽然她戴有帷帽,由于力道太大,也能听到石击皮肉之声。 宋悦意一声闷哼,双手捂住额头,不待人反应过来,她已掩面奔了出去。 所有人都怔愣住。 阮盈刚好扶着谢老夫人走到正院,远远就看见一个戴着帷帽的身影冲出了敞开的侧门,心下正在奇怪,然后就见温妈妈和李嬷嬷从偏院里跟着跑了出来。 “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怎的还如此不稳重?”谢老夫人不明就里,拄着拐杖提声斥责。 李嬷嬷已经惊得面无人色,“这个……” 温妈妈跺着脚,抹着眼角的泪道:“老夫人,您和四爷平日里不就是要我们姑娘多管束规劝五爷么?今儿您叫人堵了五爷的相好,反让李嬷嬷把我们姑娘拉出来当恶人。我们姑娘替您管了五爷的事,现在就被四爷给打了。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我家姑娘为何要在你们谢家受这般折辱?” 阮盈闻言心喜,暗道今日之计实在绝妙,自今之后,令哥哥再无可能对宋悦意产生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了。 谢老夫人听得差点要闭过气去,今日她为何就鬼迷心窍听信下人在门口说的话,一气之下定要叫人把那妓子给堵了,以至闹成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 “所以说刚才跑出去的是媛媛?” 温妈妈已经伤心得哭出声来,“我家姑娘不跑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要任凭四爷继续打下去?” 谢老夫人怒骂,“畜牲,为了仁怀那个混帐东西,竟还动手打媛媛。李嬷嬷,你怎么就不拦着点?” 李嬷嬷有口难言,“确实是奴婢失职……” 谢老夫人把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拄,“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赶紧把人追回来?” 她已气得面色胀红,李嬷嬷不敢分辨,“老夫人注意身体,奴婢这就带人去追。” 偏院里,谢璟令也没想到他会失手,先还以为宋悦意只是跑回了春舒院,并不以为意,只是一边令人把谢仁怀抬回勤书院,一边派人去请大夫。 直到心细的阿福在他耳边低语,说表姑娘已经跑出府了,似乎伤得不轻,地上一路都有血滴…… 谢璟令心里暗自懊悔,但一想到她重伤谢仁怀,是她动手在先,他又不是真要打她,不曾有错,也便释然。只让阿福着人先把人追回来。 留云眼瞅着宋悦意被石子溅伤冲出府,第一个趁乱追出门,左右一看,竟已不见她的人影,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驾着一辆马车“哒哒”而去。 他嘴角勾了勾,似已明白了什么,兀自退回了府内。 第026章 谁打的? 冬日暖阳,徐徐映照万物,点点金光,在琉璃屋宇间跳跃闪耀,如浓墨重彩的书画,无处不透露着无限生机。 天空一片澄碧,隐隐有高飞的鹰遥遥而去,穿越云层,远离尘埃。 宋悦意微闭着眼,深深呼吸着,感受这来之不易的片刻自由。 随着马蹄声渐缓,车辕上传来了留风的说话声,“姑娘,南富山路的楚宅到了,门上上了锁,我们怎么进去?” 宋悦意谨慎道:“不用担心,我有钥匙。我们得尽量避着一点,你先看看有没有被人尾随。” 南富山路距谢府约摸半刻钟的路程,也就隔了宣平、安善两条大长街,处于一个依山傍水较幽静之地。 此地自前朝以来,就是京官富户居于江扈的别苑养生之所。 据传,南富山路风水极好,长居此处,不仅能延年益寿不生病患,还能趋吉避邪,不招秽物,属于地灵人杰的所在。 在离京之前,爹娘曾把她叫到书房,亲手把楚宅的屋契和钥匙交给她。 并告诉她,楚宅是多年前她外祖因缘际会救下一个楚姓人之后为答谢所回赠。 当年她娘准备嫁入宋家时,外祖看宋家的祖籍在江扈,才把这座宅子做为嫁妆又转了过来,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出门前,爹娘曾一再交待她不可声张,第一是这座宅子可谓是万金难求,宅子里有一眼温泉,有提伤祛毒之效,平日里也就只是雇一个跛脚老人看守打洒,是越低调越好; 其次,免得被大伯他们一家听到风声,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又要胡搅蛮缠的挤进去住。 到时候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一个出门在外的姑娘家,如何是那些泼皮无赖的对手,就算争出了个输赢,势必也会丢了宋家的颜面。 在幻境一世中,她记得她就是在这座宅院里出嫁,只不过是把门楣上楚宅二字换成了宋宅。 而在年初父兄送她来江扈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位父亲的友人与他们一路同行。 “媛媛,这位是朝晏……叔叔,是镇国公府的……亲戚,因为听说楚宅的风水绝佳,想借生吉之气驱邪。可能要在楚宅借住一段时间……” “最多半年时间,等你把谢家的一些琐事处理好定下了婚期,朝晏……叔叔应该已经走了……” 父亲还说,到时候她要么写信让人来接,要么去老宅或者大伯家,要么住回楚宅待嫁也行。 可是哪里想到,当她把谢家事理顺,谢家却不提婚期,直到她病倒…… 患病期间大伯和大伯母也曾来过,他们那一副对谢老夫人和谢璟令阿谀奉承的嘴脸,她实在不想多看他们一眼。 “姑娘放心,南富山这边一直都属于高官富户所有,因为太偏,那些人一年之中来这里住不了十天半月。闲杂人等一般也不会过来。不过姑娘也不用下车,把钥匙给我就行。” 留风的话把宋悦意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她忙把早已备好的钥匙递了出去。 留风接过,跳下马车,警惕地四下环顾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方去开了侧门。 随后直接把马车驶了进去。 “姑娘在此稍等,待我去外面把门锁上再翻墙进来。就算他们找来,也不会发现里面还有人。” 留风交待了一声,拿着钥匙又出了门。 宋悦意哪里坐得住,用帕子捂住额上的伤处就下了马车。 记得在幻境一世中,她是被谢老夫人挽留到年后才搬了出来准备嫁娶之事。 当她打开这座宅邸的一刹那,她看到的是满庭院的野草、落叶和荒芜,好似两三个月都不曾有过人迹般。 她心里还曾埋怨过,朝晏离开也就罢了,雇来打扫的人竟只管收钱不办事…… 可是眼前的景致却与记忆中的荒凉截然不同,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楼阁轩敞,两旁松树苍虬挺拔,一片生机盎然。 打眼望去,四下里都打扫得干净明亮。中院的灰墙青瓦之下,还俏皮地露出三两枝玉萼梅的花骨朵儿。 她心下顿觉一阵轻快,迎着花香走向小梅林,忽见满地的落梅竟被扫做一堆,有一人衣衫单薄,怀抱一把笤帚仰躺于上,似乎是正在扫花时人就倒了下去。 那人面容清隽俊秀,正是父亲的友人朝晏。 她一惊,大冬天都只穿着一件细领大袖青绒薄衫,想必是冻出病了…… 她忙奔了过去,“晏叔叔,晏叔叔,快醒醒……” 她蹲下唤了几声人都没反应,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不禁拍着他的脸颊再唤,“晏叔叔,快醒醒,千万不能在地上睡觉……” 而她话音未落,朝晏一口鲜血已是喷了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宋悦意竟被喷了个正着,一头一脸尽是血珠。 她整个人都僵住。 “小悦儿,你怎么来了?” 朝晏睁眼,看到被他弄得狼狈不堪的小姑娘,并没因为她扰了他练功岔了气而着恼,反而从花堆里坐起身,提了袖子要给她擦脸。 已缓过神来的宋悦意恼怒地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你可是长辈,连你也要欺负我么?” 不知是委屈还是多日来的紧绷突然松懈,这一拍,一串串的眼泪珠子竟不受控的汹涌而下,反正在自己家中,也不管是否妥当,一时间任由那泪珠儿吧嗒吧嗒地滴。 朝晏抬袖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停在半空中,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留风闻声赶来,见一个年轻男子坐在花堆中,正一脸怔然地望着兀自抹着眼泪的宋悦意。 这人他认识,在上京时,曾在府中看到老爷和大公子对他极为恭敬。 来江扈的路上虽然一直坐在马车里极少露面,但也直到随州地界才分开。 此时两人一个嘴角溢着血珠,一个满头满脸是血,和着眼泪,已是糊了一脸…… 他不知他为何在这里,也不知眼下什么情况,不敢造次,只能问:“晏先生,这是……” 朝晏抹了下嘴角,“没什么,只不过吐了一口血。” 同是练武之人,留风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忙行礼解释道:“晏先生,对不住,我家姑娘今日受了点伤,若是打扰到您,还请见谅。我现在就带她去包扎。” “她受了伤?谁打的?” 朝晏把脸朝宋悦意那边凑了凑,这时才看清她额上除了有他的血,还有一块破了皮,周围都肿了起来,青紫一片。 第027章 言传身教得真传 他不悦地拧了下眉,重复问了句,“谁打的?” 留风看了一眼正无声掉泪的宋悦意,怕她不愿实情被一个外人知晓,便回道:“不小心磕到了。” 朝晏捂着胸口站了起来,一手拂掉沾在衣衫上的花瓣,“确实该哭。姑娘家家的,怎的这般大意?弄得不好留了疤怎么办?我那边有上好的伤药,先烧热水把脸上洗一下,上药后三日不沾水,待结了痂就没事了。” 说完便往后一进院子走去。 留风有些不解,“晏先生说的那边是指哪边?” 朝晏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笑道:“当初借住宅子的时候,宋大人说小悦儿有可能要宅子出嫁。南富山这块地儿我住得甚为舒心,怕到时候腾不出来,恰好隔壁赵家的宅子要卖,我便买了。” “为了方便进出,我直接在中间的围墙上开了个小门,平日里除了在这里打扫落叶和使用温泉的时候,我都是住隔壁宅子里。” 正在抹眼泪的宋悦意听得有些愕然,怎么会这样?他把隔壁的宅子都买了吗?幻境中也是这样的吗? 朝晏见她止了哭在支着耳朵听,笑了一下,“这边厨房我都不曾开过火,要烧水的话,只怕也要去我那边。” “不用。” 刚刚毫无形态的当着人发脾气掉泪珠子太丢人了,自打十二岁后就没这般任性过的宋悦意脸上有些挂不住,站起身来,假装低头整理衣裙,“我去温泉房里泡一泡便好。留风记得把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 留风迟疑了一下,“是。姑娘先等一下,我去把装衣物的箱子搬来。” 连箱笼都搬来了? 朝晏听得不对劲,扬了扬眉,随后又笑了,“也好。你们先忙,我稍后过来。” 直到他施施然消失在门墙后,宋悦意才大舒了口气,今日难道真的被谢璟令气到了么,不然怎会这般失态? 若是叫父亲知晓,不知要怎样训她孟浪不知礼数。 留风很快就把一个红木大箱笼扛了过来。 楚宅并不大,宋悦意选了一间一应俱全的厢房做为临时卧房,从箱笼里拿出换洗衣裙,便去了后院。 楚宅的那眼温泉是天然形成,挖渠引流后,再修葺了一间圆顶小屋,在里面泡浴时,方不受日晒雨淋之苦。 宋悦意走进去,里面收拾得很干净,水声淙淙,热气氤氲,一阵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汤池并不高,用玉石做围沿,泉水清澈见底,连铺就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 在幻境一世中,如果她像现在一样早知自己是中毒而非生病,肯定早就过来楚宅泡温泉祛毒了。 怪只怪,谢璟令手段阴毒,把她瞒得太紧,至死才明白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她宽衣下了水,慢慢清洗头脸上的污渍…… 留风一连又搬了两个箱笼下来,里面除了衣物锦被,还有不少厨房用的菜米油盐。 他把厨房水缸里挑满了水,正准备洗锅烧水,发现满厨房没柴,一时没法,只好劈了院子里的几根枯树枝。 刚背回厨房,朝晏便来了。 此时他已换了一身藏青色锦缎长袍,针脚细密做工精细的深红色里衣,衣领袖口皆是精致云样绣纹,腰间束着同色腰封,另有石青色攒新梅花宫绦系着一块和田美玉。 这般穿着,更是把他衬得高雅清绝。 留风正要行礼,朝晏摆了摆手,“你忙你的,我只问几句话。” 他把手里拿着的小匣子放在桌上,随意拉了把椅子坐在了门边,“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们会搬着家当过来?” 留风紧了紧手中火折子,谨慎回道:“姑娘就是想来楚宅住些时日。” 朝晏慢声道:“哦?既然是回楚宅住些时日,为何就你一个人跑前跑后?其他的婢女呢?” 留风不知怎么回答。 朝晏又道:“不是说婚期已经定在了明年三月初六?是该要过来准备嫁娶事宜了,可是她今日带着伤回来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与谢家有关?” 留风一惊,把手中点燃的枯枝塞到灶堂,起身抱拳道:“晏先生还是问我家姑娘吧,留风不方便说太多。” “好,你忙,不用管我。” 说完,朝晏便把椅子搬到院里,晒着太阳抱胸闭目养神。 留风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却不知这位晏先生到底是何人,为何会对姑娘的事这般上心? 宋悦意在温泉泡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起了,穿戴整齐后,把湿发捂得半干随意绾了个发髻,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效果,全身上下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等她把换下的衣物收好,看到厨房起了袅袅炊烟,便直接去了那边。 进去就见朝晏坐在院子里,她迟疑了一下,仍是上前礼道:“请晏叔叔安。” 朝晏抬眼就看到她水嫩红润的脸颊衬着额上肿起锃亮的包,忍不住开口,“不痛么?跟镶了个亮通通的鸡蛋一样。” 宋悦意胀红了脸,不待她言,朝晏已站了起来,“坐下吧,我给你上药包扎。” 他起身去厨房,从桌上的匣子里拿了纱布和药膏出来,见宋悦意还站在那里没动,“坐下。” 宋悦意摇头,“能拿药来已经是情份,不敢再劳烦晏叔叔,我可以自己来。” 朝晏上下瞄了她一眼,不禁失笑,“宋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酸腐气。没想到他的言传身教这般成功,连小悦儿也得了真传。” 他一手揭开描金小瓷瓶,“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粉雕玉琢的,甚是可爱。和现在这副别扭样子可是大相径庭。” 宋悦意更觉无地自容,执拗地伸手,“虽然您是长辈,毕竟男女有别,我可以自己回屋对镜上药,真的不用劳烦晏叔叔。” 朝晏无言。 若不是当初宋大人以让他借住楚宅为条件,一再要求他就近照顾她直到定下婚期的话,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既然她硬要持德守礼,拒他于千里之外,自没必要继续逗留下去。 他把瓷瓶盖好,放到了她手上,淡淡道:“如缺少什么,可以叫留风去隔壁问我。” 言罢,便自离去。 第028章 原来她早有预谋 宋悦意怔然。 没想到父亲的这位小友会说走就走,其实她还有事想向他请教,是她哪里做错了么? 她几欲张口,却拉不下脸面。 不得不说,这人虽然看着和善好亲近,骨子里实则是个清冷孤傲之人。 留风一阵手忙脚乱,忙活了半天,也只能炒出一盘肉丝炒冬笋,一盘熏腊干,外加一碗可以照见碗底的所谓水煮鱼。 饭是糊的,鱼是白的,菜的色香不说,味也是或咸或淡,真正难吃得紧。 宋悦意只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留风愧疚万分,“姑娘,对不起,留风没用。以后有机会一定学……” 宋悦意笑了笑,“不必,日后我可以自己做。都说君子远庖厨,以后你不可能永远困于后宅内院,他日我一定会带你们回上京,有机会你也要当那关外挽弓,射雕跃马的好男儿。” “谢姑娘美意。”这件事留风想都不敢想,索性转了话题道:“姑娘写给上京的信在谢家既然被拦,姑娘有没有想过现在再写信让我直接送到随州的邮驿?” 他本想着谢四爷是江扈县尉,把信越过江扈的话,应该会很妥当。 哪料宋悦意已摇头,“你还是不太了解谢璟令,我敢说,当他一旦找不到我们,他会立即调动他能调动的所有人马,明里暗里疯狂拦截我们的人和信。没用的。” 留风不服,“他不过也就一个县尉,会有这般能耐?万一不行,姑娘不若向蒋大人求助,让他帮你把信递到上京,或者直接来谢家把姑娘接走还不成吗?” 宋悦意苦笑,幻境一世中,谢璟令虽然是通过姻亲关系搭上了蒋大人这条线,但是暗地里,他却是拿到了蒋大人贪墨和徇私枉法的证据。 蒋忠义虽为清流,毕竟位高又山高皇帝远,再加身兼随州盐铁转运使一职,一个让朝臣垂涎欲滴肥得冒油的差事,身在其位,许多事都会身不由已。 谢璟令一旦到了涉及他巨大利益的地步,他定会拿出他所有的底牌,让蒋大人也不敢乱动弹。 包括这次他为了救谢仁怀出狱应允下的洛山书院的名额,她一再推托不愿给父亲写信,其实他也有其他法子哄得苏县令不再为此事纠缠。 所以说此人城府之深,心思之缜密,真是世所罕见。 不怪幻境中她一个毫无防备之人被他利用毒杀到无形! 可是她明白又如何? 留风定然不信邪,与其让他关在这里愤愤不平,不若让他死心。 “也罢,我可以写信,你也可以试着送往蒋家。但是前提是千万不能暴露行踪,如果让谢璟令知道了我们的意图,我担心还在谢家的静兰和留云他们会有危险。” “如果外面形势不对,你赶紧回来,更不能让人知晓我在此处。” 她之所以要设计隐到楚宅,并非打算就此逃走,她也知道逃不掉。 无非为的就是想试探一下谢璟令,想看看他的能力究竟有多大,是不是真到了把江扈守得密不透风的地步,她必须以此再推断将来带着留风静兰他们逃出去的机率有几成。 其次,她一定要在这里多呆些时日,如今无医无药,她怕自己的身体中毒太深,若等到明年搬出谢家,只怕人真的就废了。 所以她要借助楚宅的温泉先试着祛毒…… 已经时至戌时末,谢老夫人没想到派出去寻人的人个个都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宋悦意的半个影子都没能找到。 她又气又急,都半夜三更了,她一个姑娘家能到哪里去?若是还在外面过了夜,日后这名声受损怎么办? 她早知今日会出这等事,无论如何也不会管那妓子的事。 一怒之下,竟下令把那两个在门前嚼舌根的仆妇给重重打了一顿。 同时又着人去枫林院催谢璟令去各个茶楼酒肆寻找,言下之意,怕她一个姑娘家出门不知轻重,被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给拐到了青楼窑子之类的地方给毁了…… 谢璟令也万料不到会找不到人。 之前让她写信还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腿脚能有多快? 想到她之前的异常,他觉得有些不寻常。 要么,她一出门,便真遇上了那些见色起意的登徒子,给顺手绑走了; 要么,是她不愿写信,故意装给他看,说明她这次跑出府是早有预谋; 二者皆有可能。 想到这两点,他顾不得公事,立即着手安排。 一边让青龙帮的弟子通过三教九流各种渠道寻人,一边以抓捕要犯为由,下令县衙的差役在各个关口设点拦截可疑之人。 当陆管事禀报说春舒院的留风在出事前,曾被宋家表姑娘派去流芳斋取胭脂,流芳斋却不曾见过此人去过,他愈发断定是这主仆二人背着他搞的鬼。 “不是让你多盯着春舒院么?为何还能让他们借我之手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将手中书信重重往桌上一摔,怒得额上青筋直跳。 陆管事惊得都跪到了地上,“是小人疏忽。不过四爷,表姑娘院子里还有她的仆婢,若以他们为胁,表姑娘不可能不回来。特别是那个留云,竟敢把五爷打成重伤,此子更是留不得。” “我还要你来教?”谢璟令提到此事更是震怒,“五爷在府里行事如此荒谬,怎就不见你们说与我听?” “让一个妓子日日上门供他淫乐,是嫌我谢家的门楣太过干净怕没有让人指摘的地方,还是嫌五爷身体好得太快,好让他就此倒床不起?” “他是个混帐东西,难道你们也跟着混帐?” 若知道宋悦意真的是在管教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若不是谢安平当时胡说八道,他又怎可能失了理智挥鞭伤人?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怪谁? 即便是宋悦意事先预谋,若他不动手,她哪有机会? 陆管事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谢管家已手拿一封书信急匆匆走了进来,“四爷,表姑娘有消息了。刺史府的良弯刚刚派人紧急送来了一封信,说是有人把信送到了蒋大人书案上。” “好在蒋大人还没看到他就拿走了,拆开一看,果然是表姑娘所写。虽然没什么内容,倒也说明表姑娘是在有所图谋。” 第029章 百依百顺也只是阳奉阴违 谢璟令接过信一看,确实是宋悦意绢秀的字迹。信上没有写什么,无非是些问候蒋大人之言。 但不难看出,此信她极有可能在试探。 试探蒋大人看到她无缘无故写信,肯定心里会觉得奇怪,随后便会着人来问询。 若是蒋大人连问询都没有,多半是连信都不曾看到。 他皱紧了眉,她是怎么认为蒋大人会看不到信,然后什么实质的话都不写?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他一直认为刻板守礼又对他言听计从的宋悦意,真实样子可能并非如此。 她乖顺无趣的表皮下,藏着的极有可能是不为人知的心计和倔强。 所谓的百依百顺,说不定都只是她的阳奉阴违。 谢管家又说道:“良弯还说,今日蒋大人收到侯爷的信,知道六爷即将过来江扈为老夫人贺寿的事情。消息已经不径而走,到时老夫人寿辰宴必定惊动不少人。” “眼看距老夫人寿宴已不足半个月,小人觉得府内一些事宜也该提前做好准备。该发出哪些请柬,也该有个主心骨让礼房去办。外院的事小人倒可以顶着,可是女眷及酒宴的安排,都要事先有个章程列出来,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笑话。” 谢璟令听到此言,不禁按着眉心有些头痛。 祖母年事已高,这等大场面的宴席已没有精力去操办,再加因为今日的事,已气得又发了病。 大房二房那边根本就不能做指望,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 三房婶子出身小门小户,见识短,更加不用提。 唯有能用得上的宋悦意,如今借故跑得不见人影。 不过以她现在的性情,只怕不跑,也不会尽心尽力操办,若是还借机给他整出什么乱子,还反受其害。 与其担惊受骇,不若另想他法。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回头我叫阮家表姑娘把这事挑起来,让老夫人稍事指点,问题应该不大。” 谢管家觉得也只能暂且如此,接着又道:“不过四爷还是尽快把宋家表姑娘找回来。在这个关口,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谢宋两家的这桩婚事怕是真就保不住了。” 谢璟令冷哼了声,“不说在江扈这地界,即便在整个随州,不可能有我找不到的人!陆管事,稍后你派人连夜去宋家老宅找找,再去宋表妹大伯的宅子,看看我上次给了他们一笔银子后,他们到底有没有去上京投奔宋侍郎。” 陆管事赶紧领命而去。 结果一夜过去,各方面都没有消息,本来成竹成胸的谢璟令不禁也有些吃惊起来。 …… 宋悦意一夜好眠。 这是自生病以来,睡得最深最香的一次。 一大早,留风就把院子各处洒扫了一遍。也不敢随意出门,去隔壁朝晏那边又背了两捆柴,才在灶堂里升火烧水。 宋悦意收拾洗漱后问道:“昨晚我写的信你有没有送到蒋大人家?” 昨晚睡前留风都还没回,她实在熬不住了,便先睡下,也不知后事如何。 一提此事,留风一脸心有余悸,“信我估计应该已送到蒋大人书案上。不过在出江扈的各个路口都有人盘查,我只好弃马走了小路。好不容易才到蒋府,我怕被人认出来,故意使了银子指使一个路人用重金买通门房,信才送了进去。” 而且一路都似有人在盯着他看一般,他躲躲闪闪好不容易接近天亮时才摸回来。 这样送进去的信宋悦意也不做指望,她观他眼底发青,“你一夜没睡?” 留风不敢出声。 “所以我说了,谢璟令不简单,这次过后,没有我的允许再不要出门。”宋悦意边说边挽起袖子走到灶台边,“你去睡吧,我来做早饭,熟了叫你。” 留风一惊,伸手拦她,“姑娘使不得,您是千金小姐,岂能干这等粗活?留风来就成。” 宋悦意抬头看他,一脸诚挚,“即便是千金小姐,也要会审时度势。如今我只有你一个帮手,若是连你也病倒了,日后的路叫我一个人如何走?” 留风看着少女莹润却坚毅的眼眸,忽然惊觉那个端庄秀雅得如在云端的宋家大小姐已不在,取而代之的,竟是儿时不时叫他“留风哥哥等等我”的玩伴。 不知为何,他眼眶一热,又不想让她看见,忙垂下眼眸退开几步,“好,留风一切都听姑娘的。” 他本还担心她做不好厨房里的这些事,先还以在厨房打水洗漱在旁磨蹭,好多少能帮上一把。 没想到宋悦意生火烧水杀鸡除毛竟熟练无比。 直到一锅杂菌乌鸡汤炖在了小灶上,他才回过神来,挠着头,实在想不明白她何时学过下厨。 他总算带着疑惑找个地方去睡了。 宋悦意知他心中所想,却又无从解释起,不如让他自己去闷。 想她在幻境中,就因为谢璟令说起小时候在江临阮家倍受虐待,大冬天都被赶到冰下抓鱼,以至寒气入体,每到变天或天寒的时候骨头缝里都会疼痛难忍。 曾经有一个医馆开在路口的老郎中见他可怜,经常会给他炖一罐加了药材的杂菌乌鸡汤给他喝,他的寒症方可得到缓解。 可惜那个老郎中后来离开了江临,不知去向,自此,他再也没喝过那汤。 她听了他的话,让大哥和舅舅帮忙,想尽千方百计,总算将那老郎中找到,并向老郎中学下了炖汤的手艺。 她日日都亲自炖给他喝,让他的寒症一整个冬天几乎都没发作过。 她这般掏心掏肺为他,不知他又如何忍心日日在她身上下毒害她? 所以这一辈子,这种能补气御寒的好东西,他已经不配喝上半口。 正好自己享用,再好不过。 一个时辰之后,饭菜全做好了,炸了一盘春卷,蒸了醋鱼,煎了金饼南瓜,一盘明珠豆腐,外加杂菌炖乌鸡,摆在桌上香气四溢,甚是诱人口欲。 她给留风留了一些,其余的都一起盛到食盒装进屉笼里,找到朝晏开在后院爬满藤萝极不起眼的小木门,轻轻叩响,“晏叔叔,在吗?” 第030章 看不懂宋显宗 她以为他会听不到,连唤了两声,正准备唤第三声时,没想到小木门从里面拉开了。 “小悦儿有何事?门没锁,以后想来就来,不用叫门。” 薄雾的晨曦中,朝晏一脸睡眼惺忪,身上随便披了件外衫,领口松松垮垮地敞开,露出的一点锁骨特别惹眼。 宋悦意没想到他会以这样一副随意散慢的样子出现,怔了一下,立即垂下眼眸,“昨日晚辈失礼,惹得晏叔叔不快。刚刚做了几个菜,特意来向晏叔叔赔礼道歉。” “哦?请我吃饭?”朝晏挑了一下眉尾,索性抱胸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既然知道失礼,可知是哪里失了礼?” 宋悦意愕然,她哪里知道?不过是客气一说罢了。 其实她昨晚想了好久,能想到的唯一失礼处,就是没让他帮她擦药?可是真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这也有错? “呵,我就知道。不愧是宋显宗的女儿,酸腐得还有些可爱。”朝晏打趣了一下,接着捂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进来吧。我去换件衣,免得你又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 宋悦意也不好作应,只能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进入赵府,入目皆是青砖黛瓦,曲桥烟柳,虽然没有金堆玉砌的华饰,却也精致清雅。 朝晏带她到就近的一方庭院,还未进门,先就闻到一阵阵药草香。 庭院的屋顶上,青石地上,到处都摆满了簸箕,里面尽晒着一些半干的中草药。 她忍不住问,“晏叔叔晒了满院子的药草,也懂医理么?” 朝晏已进了内室,他的声音从里面懒洋洋传出来,“时势造人,略知一二。” 得了昨日的教训,与他这种随性的人相处可能不能太端太刻板,宋悦意不用相请,兀自进了小厅。 她将手中屉笼放到桌上,到厨房找了个红泥小炉把汤热上,又整了碗碟玉箸出来摆好。 见他还在更衣,又道:“我记得父亲说楚宅那边有个跛脚大爷在看守,昨日怎的不见了?” “哪里是昨日才不见,我来的时候,嫌他碍事,给点银钱打发了。” 怪不得。看来是她错怪了老人家。 她又问:“晏叔叔来时不是还带了个小厮,为何只见晏叔叔一人?” “你说司桐啊,我让他趁雪未封山之际,去山里采药了。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赶回来。” 朝晏边说边拉开了门,此时他已洗漱穿戴整齐,依然是青色外袍深红色里衣,乌眸墨发,嘴角含笑,真正清隽得如画中人般好看。 宋悦意忙起了身,请他入了座,又为他盛好饭,“这些都是晚辈早上做的,晏叔叔尝尝合不合口味。” 现在她有求于人,即便不合规矩礼教,也只能豁出去了。 “看你一副十分自信的样子,应该不会让我失望。”朝晏也不客气,提箸各个菜色都夹在碗中尝了一口,品了品,点头,“还不错。” 宋悦意又把早凉好的杂菌炖乌鸡端到他面前,“再尝尝这个。昨日您都吐了血,想必身体欠佳,所以熬了这个,汤特别浓郁鲜美,十分温身补气血。” “小悦儿有心了。”朝晏先尝了一口,接着又尝了一口,紧跟着一口气把一碗汤都喝了下去,最后还翻看碗底的主料,“乌骨鸡,鸡枞菌,青头菌,黄牛肚菌,咦,还有几样我居然认不出来?” 他一脸疑问,宋悦意暗舒了口气,才在他对面坐下道:“晏叔叔只管好喝就成,总之不会毒害您。” “哟呵,还想毒害我,就你还得多修炼些年头。”朝晏毫不在意的自己开始在小红泥炉上的砂锅里盛汤,“既然你保密配方,那日后我想喝了,你就给我做,坐享其成也不错。” 宋悦意从他言词之间已经听出了好些端倪,本来只是想求他,看能不能让他的小厮帮她送信给上京的父亲。 毕竟天气寒冷,路途遥远,算是桩不太好的差事。 可是司桐不在,这个口正不好开,却又有了新的想法。 “晏叔叔刚才说对医理懂得一二,若我想毒害您还要修炼些年头,不知道您对辨毒有何看法?” 她试探着问。 朝晏停箸,挑起眉梢睨她,眸光似电,“你中毒了?” 宋悦意避开他似能看透人心底的目光,底气不足,“我只是问问。” 朝晏朝她还绑着纱布的额头瞄了一眼,忽然一声冷笑,“吃过了么?没吃就一起。我不太喜欢跟饿着肚子头脑不清醒的人说话。” 宋悦意被他这一声冷笑惊得后背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他在说她头脑不清醒? 她一阵又羞又气,原来低头求人是这般难堪不好受。 她端碗为自己盛了一碗饭,低头慢慢吃,不由自主红了眼。 朝晏如何会看不出她的神情变化? 自己的意思是让她先吃饭,少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明知让她生了岐义,他也懒得解释。 自昨日她一来他就觉得不对劲,不仅带伤,若不是中毒,也不会迫不及待就冲去温泉。 还有留风对他的问话吱吱唔唔,多半是在谢家受了欺负。 这是他最看不得宋显宗的地方,身为礼部侍郎,克已复礼仁义孝悌率先垂范无可厚非,可是因为恩情就答应把自己的女儿婚配到这边陲之地,是否欠妥了些? 如此也就罢了,谢家一说无力操办婚事,恐会延后婚期,要求把人送到江扈小住,即便家中有老母亲闹腾想保住孝名,也不应该真把人就送了来。 如此一来,反而违背了他行事合礼有度、未婚女子要审慎出阁之义。 他实在看不懂,宋显宗究竟是在感念谢家恩情,还是在愚孝? “多吃点菜,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朝晏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给她碗里夹了几块乌骨鸡,毕竟是她父亲给做的主,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说什么。 做为人女,生养之恩下,他也不可能去挑人家父亲的不是。 “稍后我便给你看看,不用担心,今日你算是找对人了,若真是中了毒,我便能解。” 他声音柔和了许多,柔缓的语气里多了几分令人安心的抚慰。 第031章 心不在焉 听到这番话,宋悦意心内稍安。 可是他越是安慰,泪珠子越是忍不住不听使唤地要滚出来。 她从来不是一个脆弱喜欢人前落泪的人。 即便在幻境中的最后几天,阮盈日日志得意满的坐在她床沿向她炫耀她和谢璟令如何恩爱、如何欺她榨干她所有一切之事,她也只是干干地瞪着眼,没有流泪哭过一声。 可是从昨天到今日,她已经连续在这人面前两次没控制好情绪,是因为明知自己害怕死去无人诉说的委屈,亦或是他的话语让她看到了生命的曙光喜极而泣? 此时她万般思绪皆堵在胸口,早已无从分辨…… 朝晏头痛。 不过是说重了一句,怎么就惹得她又哭成了泪人儿。 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一味的给她夹菜,把她的碗里堆得尖尖地,又哄道:“好了好了,是晏叔叔不对,以后改之。稍后再给你亲手雕个小玉人儿赔礼道歉,好不好?” 看他手忙脚乱夹菜的样子竟有几分滑稽,宋悦意差点破涕为笑。 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卷翘的长睫上还有晶莹的水色,“不是,晏叔叔很好,就是看到您忽然想起我爹,有些情不自禁。” 朝晏好不郁闷,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才二十四岁,很老么?跟一脸胡子的宋显宗一样老? 接下来一顿饭倒是吃得和谐。 饭后,宋悦意手脚也很勤快,把碗碟端到厨房都收拾整齐,才揩着手出来。 朝晏正坐在院子的藤椅中,正午的阳光透过花瓣和树叶落在他身上,映出点点零碎的光影。 此时他一只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寒光森森的小刀,正在一块巴掌大的白玉石上翻飞。 玉石屑纷纷落下,地面已白了一层。 听到脚步声,朝晏头也不抬,依然专注手中看似乱削实则有其章法的小刀。 “在旁边稍坐片刻,马上就好。” 宋悦意只站在他身侧,静静观看。 少倾,她方发现他手中玉石渐渐被削成人形。 看他下刀如飞,没几下就可以看清小玉人有了女子的发髻和裙裾。 女子似半倚石上,双手托腮。 他的刀终于落在了脸面上。 女子渐渐有了眉目,最后是口唇。 终于,一个眉眼弯弯、嘴角上翘笑得好不灿烂的小玉人落成。 虽然有些粗糙,没有工匠精心雕刻的精细,但胜在神韵必真,显得活灵活现。 第一次看人用如此粗暴的手法雕刻,宋悦意看得目瞪口呆。 朝晏用软布随意把小玉人擦了擦,递给她,“拿着,算是晏叔叔给你道歉了。” 宋悦意本能的想拒绝,朝晏已把小玉人放到她手中,起了身,“我去洗手,稍后给你看诊。” 手中的小玉人触感温润,还有那眉开眼笑的神情…… 宋悦意情不自禁轻轻抚摸,以前的她便是如此般无忧快乐,曾几何时,咧嘴开心大笑已不再属于她? 经过昨日“男女有别”的言论后,朝晏十分照顾她的感受,拿脉时也用一块帕子相隔。 差不多近半柱香的时间,他才睁开了眼,“确实是中毒,而且时日不短,至少八到九个月的样子。” “下毒的人剂量用得甚微,但日积月累,必定伤极根本。你是女子,伤的更是你的子嗣宫。” “对于你这种毒,温泉祛毒的效用有,但收效不会很大,除非你日日能坚持,持续一年以上,否则难以根除。” 他的说法与幻境中发生的一般无二,而令她没想到的是,她中毒的时日竟有如此之久。 也就是说,她一到谢府,毒已开始下在了她身上。 宋悦意暗自握着手指,冷静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解毒?” “你遇到了我,自然是有,不然我也不会夸下海口。” 朝晏收起诊脉的软帕,折好,放到桌上,一脸正色,“解毒之法,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眼下我能知你所中之毒为何物,便能确定解毒之法。” “不过你中毒时日过久,下猛药怕是扛不住,对症下药,慢慢纾解,辅以针灸和温泉,快的话十天,慢的话半月之内就可见成效。” 宋悦意暗松了口气,看来她设计出府之策是对的,能遇到朝晏,运气也是叫极好。 这一次,老天似乎不让她再遭受一次噩运,特意给她开了一扇门,所以即便是低头相求,她也要把握住机会。 她起身郑重行礼,“求晏叔叔为我解毒。” “求倒不用。”朝晏生生受了她一礼,笑眯眯道:“我实在馋你的杂菌乌骨鸡汤,我们也算是各有所求吧。” …… “令哥哥说老夫人同意让我操办她老人家六十寿宴之事?真的么?” 阮盈闻言大喜,若能办成如此贵宾云集的宴席,不仅能结交不少随州地界的贵夫人,以提高些身价,对于日后成为真正谢夫人的时候,说不定也大有脾益。 她身为阮家庶女,自小不受待见,遭受过不少白眼。 但胜在她比寻常人聪慧懂事勤奋,曾偷听过西席给嫡姐妹们上课,捡她们用过的书、笔墨纸砚。 即便她没有正儿八经学过一天,但是最后女先生还是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并向父亲提了要求,她才得以真正听女先生授课。 嫡母和姐姐妹妹们恨她入骨又如何,她受女先生待见,她们不也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又不能拿她怎么样。 如今在谢家,老夫人看不起她,把她关在这方寸之地,无非是欺她身分不高。 如果她长袖善舞,能结交一些随州地界有头脸的贵夫人,得了她们的青睐,还怕老夫人欺她? “我亲自向祖母提的,怎会不真?你放心,若是这次寿宴办得好,不出什么纰漏,祖母应该就会让你回芙蓉院。” 谢景令心不在焉地说道。 这时迎香走了进来,为二人奉了茶,便退至门口候着。 看到她,谢景令忽然想起那日宋悦意曾非常明事理的要把迎香安排到他屋里当通房丫头,还说日后要给她名分的话。 第032章 心里似被猫爪挠 她当时说得情真意切,是真的不在意他还是在故意耍手段? 她此番预谋跑出谢家,究竟是何目的? 当真想逃回上京再与他退婚? 是他哪里露了破绽让她萌生了退意? “令哥哥,我在和你说话呢,在想什么?”阮盈忽然推了推他。 谢璟令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阮盈扫了候在门口的迎香一眼,“我说宋家表妹虽然跑了,但是她屋里的留云还在。这几天五表哥对那个小厮一直都在咬牙切齿,令哥哥没准备处置留云?” “现在还不是处置他的时候。”谢璟令一想到宋悦意仍没找到,心里便似被猫爪挠过般难受,“这些事你都不用管,眼下只管怎样才能把寿宴办好。不懂的多问问祖母,我会尽快把宋表妹找回来,到时候也能让她帮衬你。” 阮盈心底里暗自不悦,她宋悦意就很能耐么,一再得老夫人和令哥哥惦记?不过就是一个寿宴,她一个人也照样能办得妥妥贴贴。 不过有些事她却是要膈应她,于是娇声说道:“我瞧着宋表妹的奶娘温妈妈是个知晓礼仪的,寿宴之事如果有她协理,我这边操办起来应该才事半功倍。令哥哥要不先暂且把温妈妈派到我这边来用些日子?” 谢璟令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想了想,“也好。这件事回头我亲自去春舒院找温妈妈说。” “还有,”阮盈继续道:“那个叫沁兰的婢女有一双巧手,着妆绾发都甚是有些京中贵人的派头,为免寿宴时给令哥哥丢脸面,不若连她也一并派到我这边来。等寿宴过了,她再回去服侍宋表妹也不迟。” 一连抽走宋悦意屋里两个人? 谢璟令思索着,如果当着宋悦意的面问,向来假装百依百顺的她不知道会不会拒绝。 但是现在她不在府里,先斩后奏她也无奈他何。 何况……这是对她此番预谋逃走的小惩大戒。 若以后她就此乖顺,便把人还她; 若是还在背后弄小动作,她屋里的人会让她一个都留不住! “你只要怎么行事方便就怎么来。不用顾虑太多,一切以寿宴为重。” 谢璟令说到这里,阮盈还要说些事,阿贵就急急忙忙地跑来,说是苏县令有事找,谢璟令似是知道为何事,随口交待了几句,便离开了。 阮盈把他送到了院门口,直到他急匆匆远去,她方回转。 看到迎香低眉顺眼侍立一侧,嫣然一笑,“迎香,你现在还只是个二等丫头吧?” 迎香忙上前恭敬回道:“承蒙表姑娘垂询,奴婢自小粗笨,也就只能给府里主子干些端茶递水的事。” “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七。” 阮盈笑得意味深长,“谁说你只能干些端茶倒水的事?今儿四爷还夸你了呢。我身边现在就海棠一个近身服侍的,日后你就是我屋里头的一等丫头。月例也会跟海棠一样。” 迎香不解,四爷何时夸过她?表姑娘忽然之间为何要升她? 谢璟令赶到苏府,苏县令果然是因为年关将近,想询问苏新民洛山书院名额的事有没有着落。 谢璟令顿时苦笑不已,于是作了一番说词,“大人,那日回去后我立即修书上京,要说应该不会有何悬念。奈何……您也知道,表妹是宋家大小姐,前两日因为一点小事在府里发了脾气,又给她父亲写了信,说不愿再帮仁怀……” 苏县令闻言脸色一变,“进之,此话何意?是否人放了,就可以反悔了?” 谢璟令忙道:“下官绝无此意。先不说岳父会不会听表妹之言,即便听了,下官这边还有个比让令郎进入洛山书院更好的事儿,就看苏大人是否愿意。” 苏县令满脸不悦,哼了声,“进之,本官知道你能耐大,哄一个小姑娘应该是不在话下,如是不想本官对你失望,还望你能多多用心。至于更好的事儿,先说来听听。” “表妹那边下官自然会去哄,大人但请放心。”谢璟令斟酌了一下,方神秘地压低嗓音道:“大人应该听说了我六弟不日即将抵江扈为我祖母贺寿的事吧?” 苏县令“嗯”了声,“是听说了这么件事儿。虽说是你们的家事,不过今岁这事儿好似有些不寻常。你爹自去上京后,就从未回过江扈,即便续了弦,也从未说带家小回来祭过祖,似乎是和你祖母之间有何龃龉。今儿老人家六十大寿,为何忽然之间就把小公子派了来?” 谢璟令神情落寞,微叹口气道:“父亲和祖母之间的事,我一个做晚辈的实在无从探究。不过大人多年来对我们谢家、对我谢进之多有照顾,进之心里有数,也十分感激。” “其实进之也明白,大人为官清正廉明耿直,在江扈为官多年,百姓个个称道。只是苦于没有遇上贵人,是以屈居多年,无有升迁的机会。但是像大人这样为国为民的好官,若就此埋没于此,简直是我大梁百姓的损失和不幸。” “所以,下官决定趁这次六弟东哥为祖母贺寿的机会,不若让他与令千金结上一段姻缘,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苏县令闻听此言,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喉结上下滚动,连连吞了好几口口水,一张堆满肥肉的脸顿时被贪婪的神情给填满。 谢璟令又道:“大人应该也清楚,我那六弟是我爹的命根子,他外祖又是同平章事,是在圣上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人。如果大人能让他做了女婿,不说令郎去洛山书院读书,就算想去国子监也不在话下。更别说大人升迁之事,到时候还怕不会平步青云?” 苏县令欣喜若狂,一时间也顾不得形象,瞬间站了起来,一把拍住谢璟令的双肩。 “进之,不愧本官这么多年都看重你,把你识为知已,你果然不负本官所望,是个知情识趣感恩图报之人。你放心,若小女真能与令弟成就姻缘,你的前程本官也一定可以打包票。哈哈……” 谢璟令恭敬道:“承蒙大人看重,大人飞黄腾达之后,还望大人多多提携。” 苏县令假意客套了好一会,方收回神智,沉吟了半晌道:“话虽如此说,可是听闻令弟性情乖张,在上京时侯爷都管不住他,他如何又会听你之言相看本官女儿?” 第033章 狼狈为奸 谢璟令深沉一笑,“只要大人和令千金愿按我说的去做,我定叫六弟对令千金死心塌地,非她不娶。哪怕我父亲和他外祖不同意,他们也不会拿他有任何办法。” 苏县令老奸巨猾,官场多年,如何不明白谢璟令暗地里只怕对他那个六弟没安什么好心。 多半与承武侯多年对他不闻不问心怀恨意,想搞倒他六弟,日后他好顺理成章继承那侯府的爵位…… 可是他管他想干什么,只要他能让谢六娶了自家女儿,让他能搭上承武侯的船,日后他想在自家女婿身上来阴的,首先他就不会答应! 两人各怀鬼胎又相谈甚欢地虚与委蛇了一会,商议好了如何布局的事,苏县令才心满意足地转移了话题。 “进之,还有缉拿要犯之事,不知情况如何了?那可是宁王让人亲自吩咐下来的,绝不能含糊。否则,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提到此事,谢璟令反倒是一点都不慌,“大人,宁王那边下来的文书好像并非正式的海捕公文。除了说是要犯,画了张像,描述了此人的外形特点,连姓什名谁都没说,更未说此人犯了何事,对不对?” 苏县令点头,这件事他也觉得蹊跷,若是正式的缉拿要犯的公文,定然不会如此含糊不清。以他的经验,多半是宁王未公之于众的私人行为。 谢璟令又道:“大人,如今朝中大局已定,太子被立储,其母族势大,又礼贤下士,甚得人心。宁王有心争之,也不过是萤火之光,如何与皓月争辉?其不能公然缉拿之人,当真是朝廷要犯么?莫不是想要拿太子的什么短处?” “何况,下官之前在外公干的时候,曾听闻卫国公府的林都尉十月左右的光景,似乎在柏溪被人袭击,至今下落不明。此人一直是太子的心腹,我估计,宁王借我们之手捉拿的,多半是他。所以不论是与不是,我们都不能将宁王要的人给拿了,否则,若是触怒了太子那边,认为我们是宁王的人,哪里会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竟还有这等事?”苏县令大惊,稍事思索道:“进之思虑得不错,若我们不知就里,轻易就把人给抓了,因此得罪了太子那边,该如何是好?” 谢璟令一副十分为他着想的样子,“所以大人,别的州县都没拿下的人,我们也不能出了这个头。我们不能当真去拿人,也不能不做样子。走走过场两边都不得罪,何乐而不为?” “还得是进之,后生可畏啊。”苏县令感叹着,“你结交三教九流的人士较多,日后再有这样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告之本官,免得本官一时不察被卷入这些权力争斗。我们这些芝麻小官可经不住那些庞然大物翻起的风浪。” 苏县令心有余悸,谢璟令一脸恭敬,嘴里连声应着“是”。 两人又合计一下派县衙的人如何走过场的事后,便散了。 谢璟令一出苏府,脸上恭敬的笑容立即就收了起来,换成一副沉郁之色。 “阿福,青目堂那边还没消息?” 阿福勒马跟在他身侧,低声回道:“没有。不过已经有了些蛛丝蚂迹,以牛堂主的能耐,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那林都尉必定会是四爷的囊中之物,绝对跑不了。” 谢璟令冷哼了声,苏县令那个没眼力见儿的,居然想拿了卫国公府的四品都尉去向宁王邀功,怪不得只能一辈子窝在此处当个小小县令,分明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此事交待牛堂主只可暗地动手,千万不能让苏大人和宁王他们发现。” 阿福应道:“既然四爷这般看重,小人担心牛堂主吊以轻心,小人现在就过去一趟青目堂,重新叮嘱他一遍。” 谢璟令挥了挥手,阿福策马远去。 “阿贵,表姑娘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紧随其后的阿贵策马上前,谨慎道:“回四爷,表姑娘那边已经有了些眉目。兄弟们查到车马行,发现前十来天的时候,留风曾找丁老四买了一辆马车。随后他又去各处商铺买了女子用的衣物,另外还有一些米、油、盐、菜之类的日常生活用品。现在只需查到他那日拉着表姑娘驾着马车的所经之地,很快就可以查到他们的去处。” 看来还要等两日了。 “如此甚好。叫兄弟手底加把劲,尽量快一点把人找到。” “是。” …… 楚宅里。 针才施到一半,宋悦意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悠悠醒转之际,房间里已是一片昏暗。想必是留风见她睡着,没有点灯便出去了。 她正准备翻身起床,屋外头竟隐隐传来说话声。 “……爷,您不是说等宋姑娘与谢璟令订下婚期就离开的么?为何忽然又要住到年后?您看药草小的都给采齐了,现在又不走,岂不是白忙一场?” “怎么会白忙一场?前两日在梅树下练功吐了口血练岔了气,这些药草正好这几日可以用得上。” “不是吧,爷日日在梅树下练功甚得脾益,怎会练岔了气?莫不是爷又在骗司桐?” “这嘛……反正就那样了。再说悦儿现在似乎遇到了点麻烦,即便要走,也要先把她的毒给清除了再走。我不可能做那有始无终的人。” “哦。不过宋姑娘也是可怜,一个人在外,还莫名中了毒,谢家人不管,留她独自在这里解毒。不知道宋大人知道了会不会心痛……”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半句也听不见。 原来那日他是在梅树下练功,她不知就里,一阵叫唤让人练岔了气。 实在抱歉。 宋悦意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胸腹,感觉身体里和四肢百骸都是暖融融的。 连续三天施针泡温泉吃药,体内的沉滞之意似已被去了大半。 朝晏的解毒之法果然不可小觑,连胡大夫都不知所以之毒,他不仅能辨认出来,还能对症下药的慢慢纾解,却不知他究竟是干什么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34 谢四爷翻墙来了(1) 可是不管他是谁,亦或是镇国公府里的哪位贵公子,眼下正是她性命攸关之际,她必须厚着脸皮求他为她彻底解毒,并揪出那个藏在她身边给她日日下毒之人。 再在他离开时,顺便帮她稍封信前往上京,希望父亲能尽快来江扈把她接离谢家…… 为了能博得朝晏的好感,亦为了弥补那日她莽撞之下让人练功岔了气之错,宋悦意每日都会炖那杂菌乌鸡汤,让留风给隔壁送过去。 之前让留风买这些鸡和杂菌的时候,其实也只准备半个月的用量,无非是让自己借这个机会好好补下身子。 现在她和朝晏每天消耗双份,怕是这些食材最多能用七八天就没有了。 但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实际上也是担心谢璟令会提前找到她,不若过一天算一天。 这一日闲暇,她特意把大清早采集下来带朝露的梅花,花半日时间用来清蒸,又花半日时间烘干,装进密封的瓷瓶里。 同时用加了梅花的绿茶用心沏上一壶,再叫留风一起端去给朝晏。 留风手端托盘,看着她因为忙碌而变得嫣红的脸颊,再望着那粗糙的抹布与她葱白的纤手因为极不相衬而变得刺眼,不禁低声道:“姑娘,你本是千金小姐,从未伺候过人,更不应该这般刻意讨好晏先生……” 正在收拾灶台的宋悦意瘦削的双肩顿了一下,继而满不在乎地回头笑道:“有什么关系,处于不同的境地,人总应该随势而变。晏叔叔既然愿意帮我,是我求都求不来的福气,能为他做一点事,我才能心安理得。何况做这些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动一动心情会更好。” 留风只觉端托盘的手突然份外沉重,“姑娘,都是留风没用,竟然不知道有人给你日日下毒。如果让我知道是我们院子里的哪一个,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留风在说什么狠话,这是要饶不了谁啊?” 厨房门口一暗,朝晏手里又拿了一个匣子走了进来。 宋悦意忙扔了抹布见礼,随后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晏叔叔怎么就过来了?好像还没到施针的时间。” “这不是闻着香味儿过来的么?”朝晏一眼就看到留风端着托盘上的瓷瓶和茶壶,笑道:“原来是茶香,不请我尝一尝?” “本来就准备让留风给晏叔叔送过去,既然晏叔叔来了,在这里品铭也是一样。” 宋悦意十分有眼力见儿,立即把人请到上房,摆上茶具,亲自为朝晏倒了一杯。 朝晏端起先是闻了闻,随后才轻轻啜了一口,“嗯,既有绿茶的清香,也有冬梅的花香,醇厚甘甜,唇齿生香。好茶。” “谢晏叔叔夸赞。” 朝晏看了她一眼,“你的手笔?” 宋悦意抿嘴一笑,“孝敬长辈之物,唯有亲自动手才显诚意。晏叔叔既然喜欢,说明我的心思没有白费。正好我已把制好的花茶装了一瓶,闲情雅致时,晏叔叔可以拿出些来慢慢品。” 放下茶盏,朝晏接过留风手里的瓷瓶,掂了掂,含笑道:“悦儿有心了。留风,你把这个给司桐送过去,一定叫他收好,千万别受了潮。” 留风捧瓶离开。 “悦儿,你也坐下吧。”朝晏又啜了一口茶,“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每日给我炖一锅鸡汤也就罢了,现在又送我亲手做的花茶,晏叔叔受之有愧。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刚坐下的宋悦意又准备站起身解释,想了想,也只是咬了下唇,恳切道:“我身上的毒在这里能解,万一我回去谢家,那人还在不知不觉给我下毒怎么办?晏叔叔,能否请你帮忙,帮我把那个日日给我下毒的人找出来?我不想我身边的人都成为被我怀疑的对象。” “哦?还有这等事?” 朝晏问了一句,便没往下说,只是静静地喝茶,似在思索着什么,宋悦意也不知道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过了半晌,他才道:“这件事我倒可以帮忙。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 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她自己说出来为好,他一个外人,真的不好横加干涉女儿家太多的事。 宋悦意敏锐,似能感觉到他话里的含意,有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可是考虑到他总共才两个人,实在不能强人所难地让他涉险。 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轻浅道:“若是年前晏叔叔准备离开江扈的话,到时候还望能帮我给家里捎封信回去。” 竟是这么句话。 朝晏摇了摇头,倏然又一笑,“捎信不是个事儿。对了,我看你的额上还绑着纱,拆下来看看吧,我担心你没把药涂好,到时候真留了疤的话,就后悔莫及了。” 接触几日,宋悦意逐渐了解他的性子,于是不再拘谨,自己动手把纱布解开,“伤口我没沾水,已经结痂了,就是觉得太丑才一直绑着。” 朝晏隔空认真看了一会,便拿起匣子起身,“恢复得还不错,看来是我多虑了。也罢,我先过去,稍后再过来给你施针。” 宋悦意恭敬地把他送到小木门前。 当夜,几夜好眠的她竟被一场噩梦惊醒,一直在屋外值守的留风听到动静忙唤,“姑娘,没事吧?” 宋悦意擦了擦额头的虚汗,“没事,只是个梦。不用管我。” 留风没再出声。 宋悦意按住胸口,为何会突然梦到留云满身血污地躺在地上,谢璟令一脸阴郁地跑来楚宅把她抓了回去? 一阵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头漫延。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依然开始杀鸡洗菜炖汤。 随后让留风把炖好的汤端到隔壁,正在摆放碗碟的时候,留风忽然脸色惨白地跑了进来。 “姑娘,大事不妙,我刚到前院去查探,竟看到四爷带着人翻墙进来了……” 这么快?她的毒还没有彻底清除。 宋悦意顾不得收拾,赶紧道:“快,把做好的这些饭菜收起。不能让四爷看到屋里有热饭菜却没有人的场景。我们先去晏叔叔那边躲一下。”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把桌上的东西放到一个木桶里,提起就往小木门那边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35章 谢四爷翻墙来了(2) 司桐在厨房里忙碌,红泥小炉上的杂菌鸡汤正炖得烟气氤氲,香味四溢。 朝晏捧着一本杂记坐在旁边守着,时不时用勺子搅动一下,以免炖糊了。 蓦然听到后院传来一阵杂乱的奔跑声。 他挑了下眉梢,起身走出门,见到宋悦意和留风神情有些慌乱地朝这边走来。 可笑的是,留风手里还提着一个大木桶,一步三回头,好似背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般。 他问:“这般模样,出了何事?” 看到他那张气定神闲的脸,宋悦意顿时定下心神,上前一礼道:“是谢家四表哥来了。我的毒还未净,暂时还不想跟他回谢家。” 朝晏笑道:“不想回就直接给他说一声。你在这边躲,他在那边找,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若告诉他,你中了毒,正好我这个长辈可以帮你清,让他允你在此多留几日,难道他还会不同意?” 留风听得大惊失色,姑娘虽未明说,但照她的言下之意,那下毒之人多半是谢四爷指使,若是这般直直言明,分明是撕破了脸,姑娘的性命岂非更是堪忧? “晏先生,使不得……” 朝晏云淡风轻地问:“如何使不得?” 留风张了张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宋悦意咬了下牙,“实不相瞒,我怀疑就是他让人给我下的毒。如果他知道晏叔叔能解,只怕晏叔叔也会一并被迁怒。” 总算问出来了。 朝晏扯了下嘴角,“看你们桶里似乎提的饭菜,应该也还没吃。进来吧,先把饭吃了再说。” 司桐已经把菜都炒好,看到他们提了一桶菜,有些还洒了,憋着笑,将还没洒完的饭菜端到厨房。 他另外摆了两副碗箸在桌上,“宋姑娘,爷日日都埋怨小人手艺不佳,饭菜寡淡无味;总是夸姑娘的厨艺了得,做出来的饭菜令他吃了又想,想了又还要吃,记挂得很。今儿您就尝尝小人的手艺,到底有没有爷所说的那般不堪,麻烦用过后再给个公平公正的评价。” 朝晏没好气的作势踢了一脚,“你小子今日怎的话这般多?滚!” “好嘞。爷和姑娘慢用,小人这就滚。”司桐笑嘻嘻地把留风拉起,一起去厨房吃饭了。 被主仆二人一打岔,宋悦意紧绷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她依旧手脚勤快地为朝晏盛饭舀汤布菜。 朝晏无奈其何,“长辈虽长,还没到动弹不得的地步。我自己有手,你安心坐下吃吧。” 宋悦意强作镇定,“司桐不在,晚辈服侍也是应理该当。” 朝晏有些吃不进去了,放下玉箸,干脆问正事,“你认为是谢四爷给你下的毒,依据为何?” 宋悦意终于不再遮掩,迎着他清透得似能穿透人心的眸子,“许多事结合得来的结论,总之一言难尽。我敢断定,毒就是他指使人不知不觉下到了我身上。” “既然如此,为何你们还订下了婚期?为何不选择退婚或者搬出谢家?” 宋悦意惨淡一笑,“晏叔叔以为我不想?我如今好似是海浪中的一叶扁舟,一些事情怎由得我?” 她的言下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 朝晏静默着,他以为帮她清毒就可以离开了。宋大人交托之事,他也算是很圆满的帮他完成。 可是没想到她实际处境竟是这般不堪。 现在他实在不想暴露行踪,惹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扰他清静。更不想去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这些年他累了,也看透了。 如果现在派司桐回上京帮她传信,让她家人来应对这些麻烦的话,一去一来,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足够。 就他居江扈近一年之久所了解,谢璟令只怕非善类。唯有事先提醒,宋家方能有所准备的过来接人…… 他正在琢磨着,大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赵先生,在家么?” 这声音…… 宋悦意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这低沉的嗓音不正是谢璟令? 朝晏示意她稍安勿躁,朝厨房里唤道:“司桐,去开门,就说我不在。” “是。这么点小事司桐还应付得来。” 司桐夸下海口,兴冲冲跑去门口,把门只开一道小缝,眨巴着一双机灵乌黑的大眼睛,嘴巴灵泛地打招呼,“原来是谢大人。今儿不巧,我们家先生刚刚出门去了书局,不在府里。” 谢璟令一身绽青色锦绣华服,神情疏冷地立于门口,“司桐,我的人一大早就守在外边,可不曾看到赵先生离开过,你怎可诓我?” 司桐一听不对劲,就要把那丝缝儿都要合上,谢璟令已一脚抵了上去,“赵先生虽爱清静,但我谢进之也算知情识趣,不曾经常来打扰,怎可一再将我拒之门外?” 司桐万没料到他这次会来硬的,一时疏忽,竟没把人挡住。 眼看人已带着两个随从端端朝后院走去,赶紧大声道:“谢大人,谢大人,我家爷用膳的时候最忌人打扰,您就不能改日再来?” 谢璟令哪里会听他的,闻着一股浓郁的香味长驱直入,径直走到了后院的小厅。 落眼就见朝晏坐在桌前,正一个人在优雅的用膳。 “赵先生,你的小厮还真会胡说八道。明明在府里,却诓我赵先生不在,这样自作主张的小厮该治治了。”谢璟令锐利的目光四周环顾了一下,便迈着步子说笑着走了进去。 “原来是谢大人,我道是谁。”朝晏放下玉箸,起身含笑一礼,“司桐顽皮,若是唐突了谢大人,赵某在此代他向大人赔罪。” “赵先生客气了,赔罪倒不必,罢了,进之正好还未进午膳,真的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赵先生请我吃一顿我便一概不究。” 谢璟令不用相请,就自入了席。 朝晏面色淡定如水,“谢大人若不嫌弃是残汤剩羹,一起午膳又何妨?” 他回头吩咐司桐去厨房里拿碗碟,司桐噘着嘴,嘴里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当看到藏在灶堂后的宋悦意和留风,他立即捂住嘴,生恐一不小心蹦出了不该蹦的字眼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36章 谢四爷翻墙来了(3) 谢璟令扫了一眼桌上的两副碗碟,不经意道:“赵先生倒是随和,居然能主仆同桌而食。” 朝晏笑得随性,“谢大人出身名门世家,规矩自然多些。赵某孑然一身,只求有个人陪伴便好,其他一概不论。” 此言分明不善。 谢璟令脸色微沉,生生忍下。 接过司桐送来的碗,首先就用勺子去盛红泥小炉上小火炖得喷香的杂菌乌鸡汤。 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眉峰一舒,香气没错,果然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他有些诧异地问:“不知这锅鸡汤是谁所做?” “怎么了?有何不对的地方?”朝晏淡笑着问。 谢璟令又喝了几口,品了品,“这个味道,似我以前在江临一个老郎中家吃过的杂菌乌鸡汤。” 他不无感慨道:“进之因小时候际遇不好,蒙老郎中多有照拂,后来待我安定下来再去寻,老人家已离开。至今我都甚为感念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所以对这个味道特别敏锐。刚刚路过闻到此香味,便忍不住不请自来了。还望赵先生不要见怪。” 躲在厨房里听到他这番言论的宋悦意冷笑,香味传得再远,也不可能传到大门外。 分明是他在楚宅搜寻她时,因为距离近才闻到了久违的香味。 狗鼻子倒是灵。 朝晏倒是会说场面话,“好说,好说。” 谢璟令没想到他总不接话茬子,只得自已圆场,“没想到赵先生在此居住近十个月,我们都不曾正经坐在一起说过话,今日竟然因为一锅鸡汤结此缘份。” 朝晏神情依然不咸不淡,“此缘份还应该承蒙谢大人厚爱,想当初赵某初来贵地时便能得大人关注,前半年的时间还每日派了人在此守护赵某的安全,赵某不胜感激。” 谢璟令毫无愧意,“哪里哪里。若有得罪的地方,还希望先生不要见怪。只能说先生龙章凤姿,进之生恐错过了哪位京中达官贵人,不得不对先生多加看顾。” “那现在大人是否已对我调查清楚?” “哪里有什么调查,不过是把先生路引上的赵晏二字看了个清楚而已。”谢璟令喝了口汤继续道:“话说回来,先生能在南富山路拥有这座宅子,想必非富即贵,先生不愿透露,自有苦衷,进之亦不会强人所难。” “大人太过高看。赵某不过一介闲云野鹤,宅子也只是暂时借住友人的,不值一提。劳烦大人费心了。” 两人的一番机锋打得出神入化,听得厨房里的宋悦意和留风佩服不已。 同时外面的对话仍在继续。 “前几次来拜访先生,曾看到先生院子里晒满了药草,莫非先生也懂得医理?” 朝晏倒是回答得从容,“自已摸索了一些,偶尔有个风寒什么的,倒也不用找外面的大夫,自己调理一下也就过去了。” “先生的所谓自己摸索,只怕岐黄之术远远高于外面那些开医馆之徒。实在令人钦佩。不过先生的这锅鸡汤与当年江临万郎中的味道一般无二,有温身补气血之效,后来我找过不少大夫,他们的方子都不及此,莫非赵先生与那万郎中有些渊缘?” 谢璟令仍在不懈地旁敲侧击。 朝晏不置可否,笑了笑,“也许吧。” “不知赵先生在江扈还会呆多少时日,进之有个不情之请,想麻烦先生把炖此汤之法告之?” 朝晏一口回绝,“此乃秘传,恐怕不能如谢大人所愿了。” 谢璟之只能退而求其次,“既然如此,那能不能请先生再帮我多炖几次?” “往事已矣,过去了的人和物便让他过去。大人为何如此执着于此汤?” 分明是又被拒绝了。 也是,别人一介贵公子,如何会愿意屈尊降纡为他洗手做羹汤? 谢璟令脸皮再厚,也不好一味再强求下去。 他观他神情渐冷,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却不知先生长居于此,最近是否有听到隔壁楚宅有什么动静?” 朝晏笑道:“我一个客居他乡之人,自顾不暇,又不是那朝廷的密探,哪有闲心去听旁人的动静?” 谢璟令讨了个没趣,终于起了身,抱拳道:“好。今日得赵先生款待,不胜感激,多有叨扰。希望他日先生能给进之面子,进之一定要与先生把酒言欢一次。” “一定。” 朝晏端茶,司桐送客。 直到司桐把人送到门口,上好了栓,宋悦意和留风才长松了一口气的出来。 “悦儿,你之后到底有什么打算?” 一顿饭吃得极是无趣,朝晏索性让司桐都收了,上了几盘女孩子喜欢吃的糕点零嘴。 宋悦意哪有心思吃,只能郁郁道:“希望能在他找到我之前尽快解毒。然后让父亲知道他的为人,看他老人家能不能帮我把这桩婚事给退掉……” 看着她落寞的眸光,想到她来江扈时那双明亮得像天上星子的眼眸,朝晏摇头一笑,“这两件事都需要时间。以谢进之谨慎多疑的性情来看,他心里不定在打什么鬼主意。我建议你现在最好马上从楚宅搬离,不定他明天还会来。” 宋悦意也觉得他说得在理,想到朝晏刚到赵宅住下时,他竟能派人日日监视,此人疑心之重,绝不能以常人视之。 “若是不介意,也可以暂且先搬到我这边来住几天。等毒解彻底后,你才有资本和他谈下一步。”朝晏说得甚是诚恳。 宋悦意想了想,也就几天的时间,为保身上的毒完全清除,只能先到这边避一避。 于是立即和留风打道回府,准备着手收拾一些日常用具之类。 她让留风先去收厨房的食材,自己回屋收衣物。 才推开房门,直觉屋内一股冷嗖地气息扑面而来。 再一抬眼,便见妆台前站着一人,一身绽青色袍服,背对着她,正拿着台面上的一盒胭脂在慢慢地嗅。 她的心如坠冰窟,实在没想到一个人竟会狡诈如斯! 她仍是低估了他。 也好,一些事迟早要面对,不过比预想中的早几天而已。 她瞬间便定了神,轻唤出声,“表哥。” 谢璟令转过身来,俊美雅致的眉眼上略覆薄霜,轻轻一抬,“宋悦意,这个地方住得可还舒适?”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37章 你一定要得寸进尺? 宋悦意微点头,轻行缓步地走了进去,“这里本就是我宋家的宅子,住在自己家里,总比客居别人家要舒坦得多。” 谢璟令细细打量着她,此时的她与那日在枫林院楚楚动人的风姿已截然不同,衣着素雅,眉眼坚毅,就似那院中的腊梅般凌然傲骨,却别有一番风味。 就连绑在额上的纱,也似给她凭添了三分凄美,刺眼而又喧嚣,直达人心深处,久久迤逦不去…… 他的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如狼般的野性,嘴上却别有说辞,“没想到表妹手里还有一套南富山路的宅邸,是岳父大人给你的嫁妆?” “是与不是,应该都与表哥无关。”宋悦意清冷道:“表哥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 谢璟令似被气笑了,“有何贵干?你是我的未婚妻,一声不响地带了个小厮跑了,你以为表哥不该担心,不该出来找人?” “表哥,我宋家男儿从没有动手打重德持家的妻室一说,更别说我们还未成婚。”宋悦意距他十步开外站定,冷冷盯着他,“我想,表哥似乎与我父亲想象的不同,一面叮嘱我规劝管束仁怀表哥,一面又因为我管束他反过来对我动手。” “这样的男人,我宋悦意这辈子无福消受。还请表哥不要再来打扰我。” 谢璟令再次被气到,“不要打扰你?接下来你待如何?和你的小厮在此双宿双栖?” 宋悦意斥道:“表哥,说话请注意分寸!” 谢璟令好笑至极,“分寸?你能干的事我不能说?表妹,不要再耍脾气了,我承认那日是我没分青红皂白就动了手,但你应该也明白,我并不是真要打你,只是失了手。” 宋悦意却无意听他的耐心解释,淡道:“我没有耍脾气,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再跟你回谢家。” 谢璟令眼里瞬间升起戾色,“表妹执意要如此么?你是否准备只要留风,不再管留云和静兰他们?” 宋悦意微怒,“你什么意思?” 谢璟令冷笑,“现在让你选,你选留云,就在此住下。若是还念一些主仆情份,就随我走。” 宋悦意亦是冷笑一声,“谢进之,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便拼着不念主仆情份,随你拿他们怎么样就是了。” “你……” 谢璟令从未料到柔顺到让他轻视万分的宋悦意竟还有如此冷硬心狠地一面。她宁愿舍弃跟了她多年的婢女奶娘小厮,也不愿跟他回去,到底是有多恨他? 可他并不记得哪里做错,会让她对他产生如此大的恨意。 “宋悦意,你就真不怕我把你那些婢子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谢进之,即便你对我要杀要剐我都没法子,你要折磨我那些婢子,我又能奈你何?” 谢璟令气得头顶生烟,她这是准备和他鱼死网破了吗? 他强忍怒意,沉声道:“表妹,就因为我一次失手,你我没必要闹到这般田地。” 宋悦意冷声道:“出去!我这里不欢迎你。” 谢璟令脸色发青,“宋悦意,我已经给你赔礼道歉了,还待如何?” 宋悦意冷笑一声,“赔礼道歉在你们眼里值几个钱?九个多月来,我念在当初老夫人对我宋家有恩的份上做牛做马,换来的却是你们的恩将仇报。” “仁怀表哥一直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那日对我喊打喊杀。安平表姐视我若仇敌,一再挑动别人对我刁难。我遵循不与翁姑争锋之意都不曾与他们计较,仍持守本心希望能将他们摆上正道。” “结果呢?你因为我对他们的管束对我上了手。我宋家乃书香门第,如今也是勋贵之家,女儿家娇养于闺中,知书识理,却并不代表软弱可欺。谢进之,你触碰到我宋悦意的底线了,此事我绝不善了!” 她的话语字字强硬,没有一丝要服软的意思。谢璟令不禁眯起了眼,“表妹,你这是要借题发挥了?” 宋悦意冷漠地别开头,“随你怎么想。” 谢璟令又细细盯了一会她冷凝的侧颜,宛似窗外开得正盛的玉萼梅,朵朵清香而冷冽。 好一会,他才道:“好,既然我赔礼道歉不管用,那我们就谈实质的。” 他走到窗前,把窗子支得更高了些,将满树梅花尽收眼底,“你我皆退一步,我不动你的人,也不会让仁怀动留云一根手指,你先随我回谢家,待把这次祖母的六十寿宴协理办完后,你带你的人是回这里也好,想回上京也罢,我都不做阻拦。你看如何?” 听到他说不动留云一根手指,宋悦意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昨晚的梦境有二,其一已经应验,谢璟令真的来了; 其二是留云满身是伤地躺在地上,她真的害怕他们把怒火发到他身上,所以不得不以进为退,趁此逼一逼。 既然他已承诺不再动留云,也答应只留她到老夫人寿宴办完,然后随她是去是留……也算是为这次预谋出府争到了一些喘息的机会。 此后,她一定让他一辈子都会后悔这次逼她回谢家的决定。 她道:“口说无凭。” 谢璟令身体一僵,“宋悦意,你难道还要我赌咒发誓?” 宋悦意傲然与他对视,“立字据签字画押也行。” “你一定要得寸进尺?” “我孤身在此,需要一个保障。” 谢璟令真的被气笑了,他紧紧盯着她。 好半晌,居然真的举起二指,“好,我发誓,我谢进之若在祖母寿宴之后不放宋悦意离开,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人若要立于世,必重诺守信,方为君子。 可是谢璟令不仅不是君子,还是小人中的小人,他的誓言,哪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她半句都不信。 她要的只是日后离开的一个把柄。 接下来谢璟令倒是神速,手一招,进来了好几个婆子,一顶暖轿抬至门口,就上了谢府的马车。 少倾,楚宅便复于一片静谧。 马车在一片萧瑟中缓缓而行,谢璟令策马于旁,眸光晦暗不定。他今日本准备把人捉回去后,先当着她的面对留云用刑,以示她敢算计他的惩戒。 但如今…… 他侧目望向马车,这个女子似乎还有爪子,还有些挠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38章 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朝晏在屋里头等了近半个时辰,隔壁的人竟还不见动静,心知不妙,和司桐过去一看,地上一片狼藉,楚宅早已人去楼空。 司桐惊愕,“爷,那位谢四爷好生了得,按常理今日找不着人,最多把门都堵了,晚些时候或者明日再来。他偏反其道而行,片刻功夫又转过来,直接就把人带走了。” 朝晏负手望着宋悦意曾住过的空荡荡的房间,也是被气笑了。 “这个谢璟令是个角儿,心狠手辣,奸诈狡猾,谢侯爷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怪不得早早就把他弃了,若让他长在侯府,他岂不是要把上京城搅翻天?” 司桐嘿嘿一笑,“爷,怕他作甚?他最多也就算是条地头蛇,与您这样的真龙可没法比。再翻天,遇到您,他也只能好生找个阴暗潮湿的山旮沓盘着。” 朝晏睨了他一眼,“小东西,你敢激我?” 司桐大呼冤枉,“小人岂敢?小人只是实话实说。” 朝晏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看来那些老家伙对你的耳提面命你倒没忘。” “绝无可能,小人心里装的只有爷。爷让小人往东,小人看都不会往西看一眼。此心天地可鉴!” 见他急吼吼指天为誓,朝晏懒得理他,只是盯着在风中左右摇摆的枯枝条儿,“我本无争强好胜之心,但是这个谢四爷,我倒想再会会。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司桐,回头我给宋侍郎写封信,你即刻启程送往上京,也好让他亲自来看看选的好女婿。” 司桐吃惊,“不是吧,爷,您让小的一个人回上京?不说宫里的那位知道了会要小人的小命,小人也不敢留您一人在此啊……” “你去不去?” “小人不去……肯定不成……” …… 阮盈自接手要操办谢老夫人的寿宴后,为了要协调好人手,几乎暂时把谢家里外的事都掌理了起来。 谢老夫人又已卧床,三房的钱氏帮不了寿宴的忙,也只能日日在跟前侍疾。 阮盈遇到不懂或者拿不定注意的事,为了表示敬重谢老夫人,先时还时不时去百寿堂寻求指点和意见。 没两日,发现谢老夫人的意见几乎与她差不多,谢老夫人亦发现她也确实是个聪慧的,许多事都无师自通,暗赞谢璟令的眼光不差,比起大房二房那边的要强上许多。 若不是出身不好,给当个正室娘子应该绰绰有余。 由于大夫一再劝她需要休养,她便索性懒了一回,不是相当紧要的事,就叫阮盈自己拿主意,差不离就行了。 于是阮盈如得了圣令,做起事来更是放开手脚,从管家到管事,从上到下,府里的人一律得听她调兵遣将,着实风光威风得很。 同时心里也暗自得意,只要这次寿宴操办得出彩,看谢家人还拿宋悦意当宝?她阮盈并不比她差,取而代之,也只是时日的事。 距离寿宴也只有六七天时间了,她这边正在筛选该送哪些请柬的事,就有婆子来禀报,说是宋家表姑娘已被四爷接回府。 她也不急,依然一个一个亲自将请柬书写完毕,封好了后才对在给她砚墨的沁兰吩咐道:“全都送去礼房,叫江管事今日就给送到各府。不得延误。” 沁兰接过一大叠请柬没动,阮盈笑道:“怎么,听到你家姑娘回来,心里着急了?” 沁兰咬着下唇,小声道:“奴婢多日未见姑娘,心里实在念得慌。这些请柬盈姑娘能否吩咐其他人送过去?” 阮盈眼底的恼意一闪而过,面上却依然笑得温婉,“也是,毕竟主仆多年,宋表妹离开几日,你们念得慌也正常。好吧,迎香,你去把请柬送到礼房,叫管事必务按礼数今日之内一一送到。” 待迎香抱着请柬离开,她又笑着对沁兰道:“放心吧,你家姑娘回来,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来给老夫人请安。你和温妈妈只管在这里等着,人自然马上会过来。” 说完,她便交待正在给她亲手做如意卷和白蜂糕的温妈妈,叫她做好了直接端到百寿堂来,她嘴馋得很。 温妈妈自然应了。 百寿堂里,谢老夫人听闻宋悦意回府,赶紧让李嬷嬷扶她坐起,又让钱氏把各处的窗子打开通通风,连茶都叫人事先沏好了,只等人来。 阮盈一进屋,见老夫人这般期待的模样,心底里暗恨,不知自己到底哪一点比不过宋悦意,竟让她这般惦记。 果然,不过片刻,宋悦意就在谢璟令的陪同下一起来了百寿堂。 谢老夫人还不待宋悦意请安,就颤颤地一把将她抱到胸前,悲声哭道:“我的儿,你怎么就舍得丢下姨祖母一个人离开?可知姨祖母日夜担心,生恐你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什么乱子……” 宋悦意从未经历过这等苦情的场面,她的亲祖母只会指着她骂“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一时也只能生涩道:“老夫人,我没事,只是回了宋家在江扈的宅子小住……” “小住什么?姨祖母知道,都是进之这个不知好歹的,竟敢对你动手。姨祖母已经帮你惩戒过他,吃了十记家法,也长了记性。日后他若还敢对你动手,首先姨祖母就饶不了他。” 谢老夫人对着谢璟令又是一顿骂,谢璟令垂首一旁,半句也没多说。 李嬷嬷和钱氏劝了她一会,她才揩着眼角道:“仁怀那个不争气的,你那般惩治他,他仍是不知悔改。好在那妓子不再理会他,可他就跟失了魂一样在屋里头茶饭不思。媛媛,如今他还躺在病床上,如果就此放任他不管,只怕一条命就要交待了。既然你已回来,找个时间,还是你去劝劝他才好。” 宋悦意闻言,差点笑声出来。 谢家的这些破事与她有关吗?谢仁怀那个白眼狼,她凭什么管他的死活? 她正要说话,瞥眼看到沁兰竟站在阮盈身侧,虽然眼巴巴地看着她,眼睛里有泪珠儿在打旋,却不敢上前唤她一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39章 利用一下 宋悦意正要询问,又见奶娘端了两碟糕点进来,正是她平素最爱吃的如意卷和白蜂糕。 还不待她开口,阮盈已笑盈盈地把两盘糕点接到手里,“宋表妹,刚听说你被表哥接回来了,正好温妈妈为我做了两碟点心,味道比我们江临的老师傅做出来的都好,不如你也一起来尝尝?” “阮表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宋悦意自老夫人身侧站了起来,“我的奶娘为何要给你做点心?” 阮盈观她脸色不善,心里十分舒坦。 那日在芙蓉院她让她吃了瘪,直到现在她心里都在难受。今儿总算是还了回去。 她往谢景令身后躲了躲,“宋表妹刚回来,怕是不知道吧,因为我要帮老夫人操办寿宴,身边的人手不够,表哥便把温妈妈和沁兰抽到了我身边当个帮手。” 宋悦意这才明白谢景令所说的协理操办寿宴的意思,原来是协助阮盈一起操办。 她几度要笑出来,阮盈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她协理她? 何况这次的寿宴因为谢家六爷要来,势必大力操办,单就宴请名帖这一块,就绝不容出错。 涉及整个随州官绅世家,稍一出纰漏,不仅得罪人,还会沦为笑柄。 若只是笑柄也便罢了,多年来谢老夫人那张极力维持的脸面,只怕就此再也无法见人。 而且她记得,在幻境中,谢璟令对她身边的这些人就是以此手段,一个个骗离了她的身边。 特别是留风和留云,他是以抓捕要犯人手不足给带走,后来两人便不知去向…… 她眼睛朝谢璟令看去,谢璟令上前一步,隐隐挡在阮盈身前,“也就几天时间,寿宴过后她们依然回你屋里。” “是啊,媛媛,阮盈因为是第一次操办这等寿宴,经验不足,温妈妈毕竟是你身边的人,见识广,眼界开,你且先把人借她用几天。”谢老夫人也开了口。 宋悦意看了温妈妈一眼,淡声道:“你们说我奶娘眼界开我没意见,但是沁兰就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没道理也被抽走。如今我身上还有伤,离不得她半分。如果阮表姐要人手,我看老夫人门口的雁霞倒是不错,自幼跟在老夫人跟前,教得极好,懂得也多,阮表姐从百寿堂抽她更好。” 她话一说完,站在阮盈身侧的温妈妈脸色瞬间变白,手指不由自主都颤了颤…… 阮盈没想到她公然敢驳回谢璟令和老夫人的话,亦知谢璟令知晓自己要沁兰的用意,不禁娇声道:“表哥你看,宋表妹好像不高兴了,可是雁霞要服侍老夫人……” 她以为谢璟令一定会给宋悦意难堪,给自己长脸面,毕竟这也是她能在谢家站稳脚跟的时候,绝不能让她众目睽睽之下丟了脸。 哪料谢璟令一反常态,只是一脸疑惑的看了宋悦意几眼,便道:“宋表妹有伤在身,确实不能离了用得顺手的人。沁兰,你还是回你姑娘身边服侍吧。” 沁兰闻言大喜。 温妈妈伤心地看着宋悦意,眼睛里竟溢出了泪花。 阮盈一脸不敢置信,令哥哥这是怎么了,居然会顺着她说?两人上次因为谢仁怀闹那么大的矛盾,令哥哥寻她也寻得火冒三丈,怎会转眼间就维护起她来? 她有些不可思议,莫不是他去接人的时候宋悦意又勾引了他? 她还没被打够么? 想到这里,袖底的手指根根捏紧…… 谢老夫人没料到宋悦意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雁霞确实是她屋里的丫头,可也是要给进之收房的,没道理现在就派给阮盈使唤。 日后雁霞被抬姨奶奶,岂非要低阮盈一等?雁霞可是她的耳目,岂能让阮盈这个眼皮子浅的搓磨了去?她第一个就不同意。 于是道:“有一个温妈妈当帮手就行了,里里外外还有管家管事,她一个服侍人的丫头能干什么事?罢了罢了,我也乏了,没事的话都散了,媛媛也先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发了话,一个个这才离开。 从百寿堂出来,看到沁兰跟着宋悦意走,温妈妈紧跟两步,含泪唤道:“姑娘……” 宋悦意回头,见是她,便微笑道:“奶娘,既然表姐看重你,便过去帮她几日,待这阵子忙过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温妈妈闻言更是泪流满面,几欲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谢璟令带了个眉骨高悬嘴角下垂的婆子走了过来。 “表妹若是感觉不便,正好季嬷嬷省亲回来,帮你管下院子还是绰绰有余。” 宋悦意一眼就认出婆子是谢璟令生母阮氏的贴身奴才。 不仅四年前父亲与谢家订下婚约的时候,这个季嬷嬷在老夫人耳边出了不少主意,据她所知,就连阮氏和谢家兄妹被寻回,她也功不可没。 幻境中曾听谢璟令提过一嘴,说这位季嬷嬷其实也是谢仁怀和谢安平的奶娘,阮氏出事后神志不清,一直都是她在照顾两个弟妹…… 她实在想知道,阮氏神志不清,季嬷嬷并没有,那么多年她为何不联系谢家联系承武侯。 且在多年后一出现,便盯上了她父亲,盯上了她,硬是订下了这桩婚事? 而父亲在谢家一封书信后,也就巴巴地把她送来江扈,让她毫无防备的任他们榨干吸血…… 她总觉这位季嬷嬷不简单,嘴上已慢条斯理道:“谢表哥好意,我院里不差管事。” 季嬷嬷脸一拉,“表姑娘,奴婢也只是看您身子养得不好,想帮四爷多照应一些。您不能拂了四爷的好意。” 宋悦意睨着她,仍是温声慢语,“嬷嬷能代表四爷?” 谢璟令满脸不悦,“季嬷嬷是我请来的,也是一番好意。” 宋悦意本想再拒绝,忽然想到一事,望了望天色,头顶的太阳不知何时已不见,唯有厚厚的黄云翻滚,寒风四起,天地间都陷于一片萧瑟寒凉。 只怕今年的第一场雪马上就要来了。 想到幻境中初雪那天的事,她忽然改了主意,“行吧,温妈妈不在,季嬷嬷过来多照应一下也好。” 谢璟令意味不明地冷哼了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0章 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宋悦意干脆又道:“正好,去岁我曾在菩萨前许了一愿,明日恰巧一年,表哥还请允准留云代我再去寺里添些香油钱以增功德,希望菩萨能早日达成我的心愿。” 一听又要派人出去,谢璟令心里万分警惕,“一定要明日?” “表哥说呢?” 季嬷嬷似明白谢璟令的心意,忙道:“一个小子哪懂得那些,奴婢可以陪他一起去。” 谢璟令这才点头,“那就劳烦嬷嬷了。” 宋悦意嘴角勾了勾,若没有季嬷嬷,谢璟令只怕也不会放心留云出门,不如就顺了他的意。 回到春舒院,宋悦意发现一切如故,只是把静兰香韵芍药几个哭得稀里哗啦,都只道宋悦意把她们扔下不管了…… 因为有季嬷嬷像个幽灵一样随时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静兰几个说话比温妈妈在时更加拘谨了。 宋悦意给门外的留风递了个眼色,留风与她默契,假意端水洒扫院子,一盆水给淋到了季嬷嬷身上。 大冬天的,瞬间冻得季嬷嬷脸色发青,她不得不怒骂着去换衣裙。 宋悦意趁机拍了拍静兰和沁兰她们的手,微笑道:“不用担心,季嬷嬷在院里呆不了几天,先忍忍。” 沁兰擦眼泪,“姑娘,你不知道,当四爷安排奴婢和温妈妈去澜院的时候,奴婢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奴婢这一辈子只愿意侍候姑娘一人,其他的什么姑娘小姐,奴婢就算饿死也不想去服侍。若不是静兰劝我,奴婢只怕都等不到姑娘回来……” 如此忠心的婢子她怎能去怀疑? 宋悦意也被她哭红了眼,鼻头一酸,“傻姑娘,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岂能轻言去死?放心吧,过不了几日,等老夫人寿宴办完,我们就可以回上京了。” 芍药睁大了眼,“真的么?姑娘,我们真的可以回上京?” 宋悦意颔首,“是四爷亲口所说,除非他言而无信。” 香韵咬着手指,“应该不会吧?四爷应该不至于诓姑娘。” 几女一听说可以回上京,都高兴不已。 只有静兰谨慎道:“回上京的话,那姑娘与四爷的婚事呢?是否还按婚期来?” 宋悦意说回上京的话,也只是让她们开心一下。同时她也需要把这一说法通过寿宴坐实。 毕竟寿宴时人口纷杂,都是有头有脸之人,谢璟令再怎么样,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出尔反尔,做得太出格。 她垂下眼,“婚事么?一切不都还是要父亲作主?” 听她这句话,静兰却忧心忡忡,不知为何,她觉得四爷只怕不会轻易答应退婚的事。 待把几女安抚好,遣她们去向季嬷嬷请教院内之事,宋悦意便进了书房,按记忆中的模样画了一幅人像,又在舆图上标记了几个点,方把留云和留风唤到跟前来。 她先问了留云,谢家人有没有因为他打谢仁怀的事迁怒他。 留云却满不在乎,“人确实是我动手打的,他们心生不满要迁怒于我便让他们迁怒。只要他们不为难姑娘便成。” 宋悦意笑了,“你倒是看得开,怪不得母亲和大哥要把你派过来。” 留云挠了挠头,只是不好意思地咧着嘴笑。 宋悦意转入正题,“有件事,我可能需要你们两个帮忙。” 留风问:“什么事?” 宋悦意思索了一下,“明日我会让留云借机上慈恩寺添香油钱,留风,你悄悄尾随。在经过罗生道的时候,留风负责把季嬷嬷马车弄坏,然后以找马车为由先离开……” 留云眨眼,“罗生道?荒郊野地,姑娘想让我们干什么?” “帮我找一个人。” “谁?” 宋悦意把画像和舆图拿了出来,“这个人四爷也在找,你们先让马车坏在这个窄道口,随后入山,应该就在附近就可以找到这个人。此人已身受重伤,找到后留风接应,立即把他送到晏叔叔那边。留风,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求晏叔叔收留医治……” 这个人可是谢璟令将来搭上太子那条船的捷径。后来就是因为有太子为他撑腰,他的行事才越来越肆无忌惮。 她唯有截断了他的前程,让他陷入绝境,他才会无暇顾及她…… 同一时间,枫林院中,阿福正在上禀。 “四爷,牛堂主那边刚传来了消息,说是已查到那位四品都尉的行踪。好像是受了重伤,就在蒙山附近被村民看到过,牛堂主已把人马拉向那边,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被兄弟们找到。” 谢璟令望了眼门外的天色,“今晚只怕要下雪,林都尉被追捕多日,连番在山野逃亡,还受了重伤,多半今晚难熬。一定要叫牛堂主再多派些兄弟,连夜地找。” 阿福道:“四爷的顾虑牛堂主也考虑到。他之所以传消息来,说是另外还发现了一批寻找林都尉的人马,且都是精兵强将。他担心一旦遇上那些人,以他的身份恐怕应付不来,希望四爷在他搜寻的时候,亲自带些县衙的人把那伙人阻一阻。” “哦?还有别的人马也在搜寻?”谢璟令皱眉,“牛堂主让我带县衙的人去拦,莫非那伙也是官家的人?” “牛堂主说无法分辨,只觉得个个身手敏捷,警惕性也高,颇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或兵将之类。” 谢璟令沉吟,“牛堂主是地形熟,才没把人追丢。那些人能咬着不放,多半大有来历,身份不简单。也罢,传信牛堂主,今晚他不要松懈,我现在就去县衙招集人手,以助他一臂之力。” 一夜寒风啸,近天亮之际,天空果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谢老夫人没想到今岁的雪会来得这般又猛又急,眼看寿宴将至,若是天气不好的话,宴请宾客起来肯定多有不便。 生恐阮盈应付不来,一大早就把人叫到跟前,交待遇上这等天气宴客,该做好哪些准备才不致让客人感觉失礼。 想着阮盈毕竟眼皮子短了些,仍是不放心,想把宋悦意一并叫过来叮嘱,结果去请的人却说,表姑娘染了风寒不方便起身。 又说要焚香抄经文,近段时日都不方便出门,叫老夫人有何事都先缓一缓。 谢老夫人暗怒,她这分明是想当个甩手掌柜。 阮盈在旁幽幽道:“表妹隔三差五就抱恙在身,将来与表哥成了婚,也不知能不能生养。” “住口,你有时间在这里信口雌黄的咒她,不若多帮进之分些忧,这般小肚鸡肠,是要气死我么?” 谢老夫人没好声气的斥了她一顿,才问道:“雁霞,四爷呢?” 雁霞忙把谢璟令连夜岀门抓捕要犯的事说了。 老夫人捂着胸口:“怎就今儿出了门?外面的雪太大了,你赶紧通知谢管家,让他多派几个人去照应四爷一下,交待他们仔细些,千万别出了什么乱子。不知为何,今儿我这心里慌得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1章 饮酒观雪当浮一大白 这次的寿宴有阮盈接手,宋悦意觉得是再好不过。 记得在幻境中,也是在寿宴之前几日,在去向老夫人请安时,季嬷嬷手里端了一碗滚汤,一不小心撞了过来,隔着厚厚的冬衣,都把她的手腕严重烫伤。 她也就让府医上了点烫伤药,仍是带伤继续操持寿宴之事。 没有人说一句她辛苦了,更没有人关心她的伤痛不痛,换来的只是谢璟令和阮盈变本加厉的苟且,谢家兄妹的理所应当和老夫人的算计。 真的就像一条任劳任怨的老黄牛,负伤也要将他们交给她的任务兢兢业业地完成…… 蠢啊。 如今她两手一摊,对这些事不闻不问,谢家人也没见死一个去。 室内炭火烧得正旺,她拿了水壶浇着从上京带过来的两盆开得正艳的四季海棠。 温妈妈不在了,两盆花儿似乎都蔫了许多。 沁兰提了从园子里剪的一些花枝进来,一见她在浇水,忙放下手中的篮子,“姑娘说一声便是,快让奴婢来。” 宋悦意笑道:“不用,活动下筋骨正好。” 沁兰只好站在一旁自责,“平素都是温妈妈在管,两盆花也才开得极盛。温妈妈不在了,奴婢们竟都疏忽了。” “无妨。” 沁兰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奇怪道:“姑娘昨天为何没把温妈妈一起带回来?奴婢看温妈妈真的很伤心。” 宋悦意手顿了一下,将一片枯叶摘了下来,“伤心也没办法。阮姑娘那边确实需要人手,我不管,连一个人都不出的话,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沁兰歪头想了想,虽说是这个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宋悦意叮嘱道:“阮姑娘那边操办寿宴的事,春舒院这边的人都不要去插手。别到时候出了差错,我们反倒惹火上身。” 说起这个,沁兰有些得意,“昨日阮姑娘就要奴婢去礼房送宴客的名帖,奴婢没去。阮姑娘明显不高兴,后来只能派了迎香。” 宋悦意赞道:“做得好,以后看到澜院的人,你们都避着点。” 浇完花,宋悦意又拿起了本书,看着看着,心思却又飞到了罗生道那边,不知道留云和留风两人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间,又想到朝晏,情不自禁将贴身放好的小玉女拿出来。 她的毒还没清完,他说过做事会有始有终。 何况离开楚宅时她还故意将一些衣物杯盏散了一地,表明她离开非她所愿,他会想办法来帮她清毒吗? 又或者会置之不理? 手中的小玉女笑得眉眼弯弯,玉质温润剔透,这般美好,岂不是她渴望长成的样子? 她不由学着小玉女的模样,将唇角弯了弯,随后又用两指往上推,直到最大弧度,对镜一看,双眼竟也变得向下弯起,像月牙儿一般…… 在万般忧心中,直到戌时过,天地间已被裹上一层银妆,安宁且灯火通明的谢府上空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哭叫声打破。 宋悦意眉心一跳,忙让芍药出去打听一下出了什么事。 只是芍药还没回转,春舒院门口就有了大动静。 她起身推开窗子一看,竟是季嬷嬷被几个婆子抬了进来。 在一阵阵的哼哼声中,婆子们被指挥着把人抬到了季嬷嬷的房间。 身上被挂破了好几处的留云瞄到她,顶着一身风雪,机灵地跑到窗子前小声道:“姑娘,事情虽然惊险,好在都按姑娘的计划完成。留风现在已把人带走,不出意外的话,稍后应该就会回来。” 宋悦意闻言松了口气,“季嬷嬷怎么样了?” 留云忍不住要笑,“还不是马车堵在最窄的道口不得动弹时,被一伙骑马的壮汉冲撞了,马儿受惊,马车给翻到了山下。季嬷嬷一把老骨头翻下去,自然是受了伤。好在山坡不高,应该伤得不重。” 宋悦意也差点笑出来,季嬷嬷这次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比幻境那一世要惨多了。 她听到外面的哭声越发大了,奇怪道:“不过是季嬷嬷受了点伤,外面的人在哭些什么?” 留云赶紧收了笑脸,正色道:“他们不是哭季嬷嬷,而是四爷也受了伤。四爷在罗生道口与冲撞我们马车的那伙人发生冲突打了起来,本来他先还未动手,后来见对方把所有的衙差都打伤了,他才出手。” “不料对方那边突然跳出来一个蒙面人,手下功夫甚是了得,先是和四爷几乎打了个平手,对方却使诈,四爷一个没注意被踢下了冰冷的河水里。” “四爷下去了就没起来,被衙役救起时,他们说还以为他死了,面色白得吓人。具体事情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在和留风找人,也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听其中一个衙差说起。” 今日大雪,谢璟令被人踢进了冰冷的河水里? 宋悦意想起他本就有寒症,只怕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这次事情的走向好像与幻境中的大相径庭。 她让留云下去换洗,便去季嬷嬷那边瞅了瞅。 由于新请的府医已被唤去了谢璟令那边,府里的人都吓得人仰马翻,谁还会来理一个下人? 不过季嬷嬷在谢家积威尚存,人虽然摔得不重,只是鼻青脸肿,她还是指使了一个小厮出去请大夫,若等大夫赶过来,估计也要等上许久。 宋悦意嘴上稍事安慰了两句,叫两个婆子服侍着,也便回了屋。 外面的喧哗声总算消停了下去,芍药好一会才来报,说是四爷伤倒没什么,好像是什么旧疾发了,很严重。 府医好不容易把人弄醒转,四爷才勉强吩咐谢管家去霍老太爷那里取药。 这个霍老太爷宋悦意倒是知道。 正是青龙帮的老帮主。 当年霍老太爷在市井发现谢璟令是个好苗子,十二岁就敢只身前往斧头帮杀了他们副帮主,甚为赏识,便收了谢璟令为他的关门弟子。 谢璟令能黑白通吃,全得益于霍老太爷对他的栽培和指点。 只不过外间并不知道,江扈县尉竟是霍老太爷的人,否则那苏县令也不敢对他颐指气使。 这次谢璟令谋划了许久的抓捕,竟就此失败了。 他的青云之路不仅被她斩断,小命都差点要不保,却不知是哪路大侠给了他一脚。 宋悦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当即就叫静兰给热了一小壶青梅酒,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雪景慢慢小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2章 谢家六爷是东哥 谢璟令浑身抽搐,好不容易醒转缓过气来,哭得最凄惨的不是谢老夫人,竟是阮盈和谢安平。 谢管家已去取药,谢老夫人把阮盈和谢安平赶了出去。 她只身坐在谢璟令地病榻前紧紧抓住他冰寒的手,嘴上却在对站在床榻前的谢晋冷静道:“老三,如今我们谢家嫡系也就令儿这个指望,如果他有何闪失,我们江扈谢家就彻底完了。” 谢晋不悦,扫了吵嚷的外间一眼,低声道:“母亲这是在说什么话?令儿只是冻了一下,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再说霍老太爷是令儿的恩师,令儿说他手里有药,药一来,定会安然。放心吧,令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谢老夫人道:“话是如此说,有件事儿我还得说与你知道,令儿和阮盈育有一子,已有三岁。令儿若是因此落下什么病根的话,无论如何都得让春舒院的那位赶紧与令儿成婚。再让她过继了庆哥儿,今后我们谢家才有希望。” 还不待谢晋从吃惊的神情中回过神,躺在床上的谢璟令勉强睁开眼,“我师傅手里有药,我死不了。庆哥儿的事你们别在这里乱说,表妹本就不对劲,若她知道了此事,这婚我们想不退都难了。一切我自有安排。” 谢老夫人见他脸色好了很多,痛声道:“今早我就觉得心里发慌,就知道没好事。结果还是等来你受伤的消息。到底是谁伤了你?” 谢璟令暗咬牙,他若知道那个蒙面人是谁,他必定剥了他整块人皮做鼓捶! “这些你们别管,眼下一切以办好寿宴为重。盈盈那边祖母就多照应点,宋表妹毕竟见过世面,到时候还需得她出来多撑撑场面。” 谢老夫人脸一沉,“媛媛自昨儿一回来就窝在春舒院里,去请也推说身体不适不出来。外边这么大的动静,你在这儿躺着,她都跟没长耳朵一样,到现在也不见过来问一声。以前她可不是这样,这丫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谢璟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已经对他莫名生了恨意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来关心他的死活? 想到此,一股莫名的难受在心底里漫延。就好比小时候懵懂还未知晓人事之际,有人告诉他被父亲丢弃了的时候一样,那种独自一人的无助感永远被刻在骨髓里。 转而他又一咬牙,暗恼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莫非受伤真能让人变得脆弱? 半个时辰左右,谢管家总算从霍老太爷那边取来了药。 没想到此药一下去,谢璟令只半盏茶光景就脸上就恢复了颜色。 谢老夫人喜极而泣,这时候才含泪跪在地上磕谢列祖列宗。 春舒院那边,宋悦意等留风等到半夜,不仅等来了谢璟令又活过来的坏消息,也等来了留风已将人安置好的好消息。 “姑娘,晏先生开始并不答应接收那个姓林的,不过后来无意间看到那人的模样,才勉强点了头。我是为那姓林的收拾污渍和伤口才耽搁到这时候回来。” 宋悦意打着呵欠,“那你有没有跟晏叔叔提给我清毒的事?” 留风一笑,“自然有提。晏先生叫姑娘莫急,他答应你的,一定都会做到。” 有这句话便放心了。 接下来谢家的一切照旧,该如何布置的还是如何布置,该请的戏班伶人仍是一样不少。 虽然一场大雪将整个江扈铺上了厚厚的银白,显然寒冷异常,谢府上下却是处在一片张灯结彩的热闹气氛中。 同时上京城的那位六爷谢东哥终于在蒋大人和苏县令等一众人的陪同下来到了谢家。 谢家上下,包括旁支的一些叔伯族老都闻讯赶来,纷纷来给这位谢家最高权势的命根子接风洗尘。 一时间,多年从未这般热闹过的谢家变得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听着外面还放了炮竹,闻着那在空气中弥散开好闻的烟味儿,芍药和香韵几个丫头站在院门口伸长了脖子不断张望。 趁着季嬷嬷去前面帮忙,几人叽叽喳喳各自猜测着这位谢六爷倒底长得何模样,性情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般混不讲理。 “听说长得极为俊俏,打街上走过,定会有那开放的女子追着送东西……” “就是有些离经叛道,听说上京城的不少名师提到他就会吹胡子瞪眼睛……” “也惹事得很,和市井的流氓地痞也能打成一片……” 南窗下,支了窗子偎在软榻上看书的宋悦意听了几女的议论声,不禁抿嘴一笑。 在上京的时候,这位谢六爷就鼎鼎有名。 承武侯续弦之后,与王氏就生了一子一女。 其女养在闺阁中,倒也秉承了外家翰墨诗书之家的传统,各个方面都算是拔尖儿,在上京都成了世家族女的闺中典范,无有让人指摘的地方。 这位谢六爷自小聪明也是聪明,什么三岁识字,五岁能诗,七岁能文,还被承武侯打小磨砺筋骨皮肉,刀枪剑术皆有涉猎云云。 本是个成才的好苗子,偏偏生了一身反骨,越大越是让承武侯头痛不已,不知为他擦了多少屁股。 比如他被送往国子监的第一堂课上,先生便开讲礼乐、诗书、仁义、孝悌之意,全部学生认真听之。 偏他打断先生之言,喝斥那些都是高言伪议,是不切实际的浮学。 这些教条皆是那些不作而食,不战而荣,无爵而尊之徒的谬论,将会祸国殃民,长此以往,必会导致敌至必削,不至必贫…… 一番说辞,气得台上先生差点晕过去,拿起戒尺就着人将他轰了出去,并且还要去王大人那边告他一状,堂堂同平章事的外孙居然是个大逆不道之徒…… 想当然,能进国子监的学子哪一个不是高官贵族的子弟,自启蒙起,没有哪位先生的讲意会脱离这些内容而另辟蹊径。 此子偏偏无所顾忌,一番张狂言,辱尽天下读书人。 若不是后来承武侯和王大人亲自前往赔礼道歉,又压制了这些言论流传,不知这位六爷日后出门会不会被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自此以后,国子监再无他的席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3章 避若蛇蝎,追不上 如此也就罢了,承武侯怕他文不成,武不就,还是想法子求到圣上面前,说此子还是缺少严师管教,求圣上开恩,把他放到了上书房陪几位小皇子读书。 圣上念他功勋,考虑良久之后总算应下了,并责令太傅少师们一定要仔细看好他,免得把宫里的几位小皇子都带偏了。 结果果然如圣上所料,这厮去了还不足五天,就带着几位小皇子在宫里飞檐走壁,拆东墙破西墙,闹得连妃嫔们都不得安宁,还以为来了飞贼。 于是第六天就被赶出了宫。 此子这般被人嫌弃,承武侯脸上的难堪是可想而知,他的儿子想不出名都难,基本上已经成了在同侪面前抬不起脸面的心病。 如此也便罢了,其背地里同样还有他日常混迹市井,与地痞流氓打架斗殴的光辉事迹。 好在是小范围传,倒也无伤大雅,都叫承武侯给压了消息。 就这么一位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偏是奇怪,在幻境中时,她记得他一到江扈就被苏县令家的千金给降住了。 幻境里,听闻他是对苏姑娘一见钟情,到了江扈他一心在苏姑娘身上,在谢家呆得也不多。 后来直到他求娶苏家千金,承武侯万分反对,父子之间闹得不可开交,那时她身体已出现了问题,直至她故去,也未曾见过这位二世祖。 她一直都在好奇,这位苏家千金好有魅力,竟让这位二世祖俯首称臣,不惜违抗父命。 在这里面,她怀疑是谢璟令动了手脚,极有可能是他与苏县令联手,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算计了这位与他争夺世子之位的弟弟。 因为直到她死前,谢东哥与承武侯闹翻也未能与苏姑娘在一起,于是只意于山水,无意家族功勋,大有不愿承爵之意…… 当然,这都只是她的猜测,又或许那苏姑娘确实是他命定爱慕一生之人呢? “姑娘,三房那边的晴姑娘来了,要不要见?” 宋悦意一个人想得入神,竟未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听到静兰来禀,方回过神来。 “今日府里人客多,她过来有何事?” 平素与三房那边来往少,钱氏虽嘴巴不太饶人,但生的闺女却极为文静。 “说是蒋二姑娘和苏家姑娘陆家姑娘都来了,阮家表姑娘忙里忙外没空招呼她们,就让晴姑娘来顶着。晴姑娘听闻姑娘与蒋二姑娘要好,又怕姑娘身子不便,这才亲自上门来请。还希望姑娘能给她几分薄面,赶紧去给她撑撑场子。” 静兰一番话绕得宋悦意头晕,索性笑道:“让晴表姐进来说吧。” 少时谢安晴就被请了进来。 她身披一件荷色白狐狸毛斗蓬,头上还落了几朵雪花,一张秀气的脸白里透红,目光纯净,一看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好姑娘。 两厢见了礼,谢安晴便笑道:“想必静兰也说了我的来意。其实表姐也知道悦意妹妹不愿掺和府里的事,我本不欲来打扰,可是那位蒋二姑娘……似乎有话想对悦意妹妹说。我怕下面的人传不清楚,这才亲自跑一趟,希望悦意妹妹能给几分薄面。” 宋悦意心里一动,蒋庭芳也来了?还特意要见她,为何不自已过来春舒院? 谢安晴似乎知道她心里的疑惑,稍低了声音道:“蒋二姑娘好像有什么体已话要说,但是又碍于有陆姑娘和苏姑娘在,把她们扔下独自离开太过刻意和失礼,才托我过来相请。” 宋悦意只好起了身,不能因为不愿见东院的人便真的连蒋庭芳也不见了,她突然借机来谢家,多半有事要与她说。 “她现在人在哪里?” “怕妹妹不方便,我已经把她们几个都约去了西院小梅林的暖阁,妹妹若不想见其他人,倒是可以去小梅林等她,我去把她唤出来片刻便是。” “那倒不用。”宋悦意笑道:“表姐先去,我换身衣裳,稍后就来。” 谢安晴福了福,便带着人离开了。 宋悦意里面换了件浅绿色宫绸对襟绣金边的掐腰长袄,下着一条百褶长摆罗裙,外披湖绿色丝绒棉披,走在雪地里,甚是亭亭玉立,袅娜生姿。 她只带了静兰,刚准备出院门,就见季嬷嬷手里用托盘端了一钵还在滋滋响的滚汤进来。 她一见宋悦意披衣要出门,一双吊梢眼明显一惊,竟尖声急问,“表姑娘要去哪里?” 几日前的摔伤经休养,令她脸上的青紫散了些,花花绿绿的,却让她的面目狰狞得更是可憎。 宋悦意听着她汤钵里的滋滋声,想到幻境中她亦是用此汤泼了她一身,不由警惕地盯着她,“主子的事,你一个下人也配问?” 季嬷嬷没料到她这般气势迫人,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么好说辞,便大声道:“奴婢也是关心表姑娘。还特意从厨房给表姑娘备了三鲜汤,姑娘就算要出门,还是先趁热把汤喝了再走。” 她边说就边朝宋悦意大步走来。 宋悦意已有前车之鉴,岂会让她近身,忙跳了开去,并头也不回地跑向院门口,“我不喝,嬷嬷身上有伤,还请自己享用。” 眼见一个端庄娴静的大家闺秀忽然像见了鬼一样,不顾仪态地跳脚跑了出去,端着一钵滚汤的季嬷嬷又惊又气,犹豫着是否该冲上去把汤全泼在她身上。 可也只是一个犹豫间,大家闺秀就跑得没了影儿,她就算想泼,腿脚必也追不上。 气得她直跺脚,这该如何是好,四爷一再叮嘱交待的事不仅没办成,还让她在这紧要关头跑出了春舒院,只怕要坏事。 怪只怪她前几日被摔伤,伤了筋骨难以走动,不然此事早办了…… 她以为拖两日不着紧,反正人日日闭门院中,不与外界接触暂且还不会闹什么乱子。 哪料到今日刚能动弹,准备将四爷交待的事给办了,她却像个鬼灵精怪般也出了洞。 而且还避她若蛇蝎,跳着跑着让她追也追不上…… 于此,她不得不将汤放回屋中,顶着一张花花绿绿的脸赶紧去前院报信儿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4章 真有比嘴巴更惊人的画技? 西院的暖阁里,谢安晴和谢安平作为主人,落座陪着刺史府的蒋家二姑娘蒋庭芳,昌隆伯府的陆家四姑娘陆金枝,以及苏县令的女儿苏圆圆。 谢安平对蒋庭芳心有芥蒂,一想到她长得一般,居然还瞧不中自家五哥,就因为与她相看才导致出了事,如今让她五哥声名扫地,心里就愤恨不已。 她向来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心里对谁不满,就算嘴巴憋着不说,不擅掩饰的神情也会表露出来。 谢安晴看她对蒋二姑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脸上就烧得慌。 怪不得祖母不敢让这位堂姐招呼贵客,就这般行径,只怕皇后娘娘来了,她也会不知轻重地得罪个遍。 蒋庭芳如何不明白这位谢五姑娘对她的敌意? 她每见她说一句话,就会阴阳怪气一番,坐在这里也极是没意思。今日要不是为了宋悦意,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踏谢家的门,受她这个没教养的气。 陆金枝和苏圆圆也发现在她们之间的气氛不对,仔细一想也知道怎么回事,分明是谢五自己丑态百出,不找自家的原因,反而在怪人家姑娘。 心里不禁对这谢家的家风更是看低了几分。 苏圆圆见气氛因为谢安平的插入变得越来越僵,似乎是为了缓和一下,便笑道:“蒋姐姐,陆姐姐,你们看外面的雪景多好看。腊梅映着红灯笼,以白雪为衬,与其我们在这里干坐着,不若去廊下铺了画纸将这美景画下来?” 谢安晴顿觉这个提议不错,一来在外面玩耍,宋悦意若是过来,她远远就可以看见,然后再让蒋二姑娘找个说辞离开一小会儿; 二来谢安平不通文墨,更不晓画理,她们自画她们的,她一个人搭不上腔,了无休趣,自会闭嘴,或者干脆离去。 于是赶紧应了下来,并吩咐人去备画具。 谢安平一见她们要做那舞文弄墨的事,又不甘于被排挤冷落,也凑上了热闹。 “画梅花和灯笼啊,我也会。先生曾教过我,还夸我观察力和手法都好,下笔如神,堪比齐大家。正好今日能和几位凑个趣儿。” 除谢安晴脸烧得厉害外,其他几女皆为惊诧,连先生都这般夸她,莫非她真有比嘴巴更惊人的画技? 陆金枝这才答了她的腔,“那我们今儿也是可以一饱眼福了,稍后但凭五姑娘一展技艺。” 谢安平一脸得意,“平素我可不轻易提笔,今儿是给你们面子。” 谢安晴恨不能把脸都埋到裙子里,再也听不下去,忙打岔道:“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去吧。” 一出来,廊下画具皆已摆置好,几女挽高了袖子,贴身丫鬟都在旁服侍着…… 前院厅里,老老少少坐满了人。 蒋刺史虽是陪客,却稳坐上首。 他的右手座着苏县令,左手则是昌隆伯嫡次子陆锦然,以及一个着广袖锦袍,目似朗星丰神俊秀的公子哥,正是今日的主角谢东哥。 谢璟令坐在苏县令下首,脸色仍有些病态的苍白,嘴上在恭敬的与蒋大人苏县令说话,眼睛却不时瞟向坐于蒋大人身侧的谢东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谈论着随州这边的风土人情,他却像没睡醒一般呵欠连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谢璟令心里冷笑,几年过去,这小子还是一副脓包相,活该被他踩在脚底! 他眼睛一转,朝坐于隔了几人的谢仁怀看去,发现他也精神萎糜,不禁哼了声,转头与苏县令对视了一眼,眼底的心照不宣之意不言而喻。 阿福这时走到谢仁怀身后,不易察觉地推了他一下,谢仁怀顿时精神起来,拄了根拐杖,便悄悄走到谢东哥身后。 压低声音道:“六弟,坐在这里无趣得很,三伯那边收集了从巴虏弄来的九龙杯,不若五哥带你去瞅瞅?” 谢东哥微抬了下眼皮,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东西可是稀世奇珍,三伯会舍得拿出来观赏?” “人多当然不行,不过若是哥几个,这个主五哥还能作。” 谢东哥总算起了身,拍了下陆锦然的肩,头一摆,陆锦然就知有得耍,三人便尿遁了。 谢仁怀一边吹着那九龙杯如何在杯底化九龙是如何神奇,一边带着谢东哥和陆锦然往西院行去。 谢东哥听得兴趣缺缺,瞧着他一走一跛的腿脚,忽然调笑道:“五哥这是被谁打断了腿?以后不会变成长短脚吧?” 一提此事谢仁怀就来火,边走边恨恨道:“还不是四哥招惹了个泼妇?那泼妇居然指使她的狗奴才打我,若不是四哥一再警告我,我早把那个泼妇和狗奴才给打得满地找牙!” “哦?你四哥长得俊,怎么就招惹了个泼妇?看来是你四哥的眼光不行啊。”陆锦然打趣道。 这话简直说到了他心坎上,谢仁怀顿时识他为知已,拍了拍他的肩道:“陆兄,看来这不是我一人的看法,分明是我们哥俩的共识。” 谢东哥嘴角噙着笑,有点坏,“五哥,看来不仅是四哥的眼光不行,你也不太行啊。被个女人打成了跛子,居然还忍气吞声,这可不像谢家男儿的风格。” 谢仁怀更是被挑得火起,正要开口痛骂,忽然瞥见前面梅林小道中有两个身影在穿行,其中一人正是让他日夜牙痒痒之人,瞬间便把谢璟令交待的事给忘到了九霄云外,挽了袖子冷笑。 “择日不如撞日,瞧见没有,那泼妇在那里,六弟且看五哥今日怎么收拾她。” 另一边,宋悦意一路穿廊过桥,很快就到了西院小梅林。 因为老夫人住在东院,西院向来都不热闹,甚至有些冷清,倒不用担心被什么不相干的人冲撞。 小梅林里的各色梅花开得正盛,花香四溢,甚是醉人。 她想起楚宅的梅林,心情有些畅快起来,便吩咐静兰道:“不知蒋二姑娘有何事与我说,稍后到了暖阁,你且机灵点,别让平姑娘跟在我们左右。免得她又找茬子让人不得安生,扰人清静。” 静兰应道:“姑娘且放心,若是平姑娘真在的话,奴婢定找个事儿把她引开。” 两人正说着,身后忽传来谢仁怀的声音,“表妹,这是要到哪里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5章 这样的女子怎可能是泼妇 宋悦意回头,看到谢仁怀跛着脚一脸不善地朝她走来,一旁还有两个不认识穿着不俗的公子哥,当下用帕子掩了面欲避,却叫谢仁怀抢前一步,把拐一伸,拦住了她的去路。 “表妹,今儿既然在这里相遇,不若趁机把我们之间的账算一算?” 宋悦意避无可避,不由微偏了脸面冷声道:“这里有外男,表哥一定要如此不知轻重?” 她这一偏,倒叫谢东哥和陆锦然看清了她的容颜。 一张明艳得似天边彩霞的玉颜毫无预兆的映入人的眼帘,且瞬时让周遭的景致失了颜色。 少女明眸皓齿,俏挺的鼻下是丰润的唇……本是应该要用浓词艳句来形容的模样,偏是衣着素雅,气质端庄,一副高高在上,万不可被人随便轻侮亵渎了的神韵更是夺人眼目。 陆锦然一惊,这样的女子怎可能是泼妇? 谢东哥则眉梢抬了抬,明显被提起了些兴致。 谢仁怀一想到那日被她像狗一样当众按在地上暴揍,就无名火起。 忽然抓起她的手腕,恨恨道:“表妹,你也还知道要脸面,那日指使你的狗奴才打我时可没顾及这些!” 他这无礼的一举,宋悦意的衣袖随之往下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而在她的手腕处,居然有一个粉色五瓣小梅花胎记,红白相间,份外醒目。 本是吊儿郎当的谢东哥双目蓦然一睁,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竟还揉了揉眼,直至那梅花印记仍在,他才收起了所有的情绪。 “你待如何?” 宋悦意见挣扎不开,明明羞愤不已,仍用眼神拦住欲上前护主的静兰。 静兰亦知今日只怕不得善了,赶紧拔腿朝暖阁跑去搬救兵。 “我待如何?”谢仁怀冷笑,“自然也是让你尝尝被打得起不来床的滋味。” 他说着提拐就向宋悦意的腿敲去…… “你不想和玉琼姑娘在一起了么?” 就在宋悦意冷静问出这一句之际,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将谢仁怀的拐杖给捏住。 “五哥,你怎么不懂怜香惜玉?” 捏住拐杖的,正是眉眼有些蔫坏的谢东哥。 谢仁怀一怔,回头看他,他却轻勾唇角望住宋悦意,“你叫媛媛?” 宋悦意见他一个外男不仅盯着她看时一脸不正经,还随口叫出她的小名,好生无礼。 不由恼道:“请公子自重。” 意思就是了。谢东哥眉毛一跳,“京城人氏?” 宋悦意已涨红了脸,根本不再理他,只是抽着手,“五表哥,你若是还想和玉琼姑娘玉成其事,你就放开我,不然我让她永远都不再见你。” 谢仁怀一呆,先还想着今日就算打不了她,无论如何也要羞辱她一顿。 一听玉琼不再理他,下意识松了手,叫道:“我就知道是你对她说了什么才让她不理我。你若敢让她永远不见我,我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宋悦意赶忙退开几步,冷冷道:“你若以礼相待,以礼定情,不涉淫滥,顾及她的名节,做到这几点,她又如何会不理你?” 谢仁怀呆住,这是什么言论? 玉琼本就一风尘女子,是他花了重金将她从烟花之地赎了回来,还给她置了宅子,让她安享富贵,不再以色侍人,是她这辈子求也求不来的福分。 这样的女子,他已经给了她该给的,为何现在还有人要他顾及名节、以礼相待? “她出身卑贱,你若想与她相守,便不能永远让她见不得天日,上不得台面,让她一生都流于砭俗。你若怜她珍视她,你们就该堂堂正正的嫁娶,而不是让她这般无名无分随随便便与你有了私情,将来一辈子都让人唾弃指摘。” 宋悦意一口气将这些话说了出来,砸得谢仁怀头脑一阵发懵。 这些道理,可从未有人向他说过。 以前在乡野,那个庄稼汉的养父只知闷不声的干活,娘又神志不清,只会疯言疯语。弟弟妹妹又小,为了不让他们受欺侮,他唯有时时刻刻像只斗公鸡般对人张牙舞爪。 回到谢家后,祖母虽然看似礼教,但他知道,她打骨子里就看不起他,只是把他往先生那边一交,便不屑再多言。 四哥虽疼他,从来也只有训斥…… 之前一直认为宋悦意满口礼仪教条,只会拿那些东西来教训他,分明是欺他不懂故意贬低他。 可是他哪里知道玉琼不理他,却是因为他没有遵循这些他最不耻的条条框框…… 陆锦然看他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就想笑,刚刚还恨不能吃了这个“泼妇”,转眼就被“泼妇”训得一愣一愣的。 谢东哥则上下打量着似有一身君子风骨的少女,话说得这般正气凛然,可他却瞅到了她眼底里的狡黠。 宋悦意见人已经被她镇住,转身就向小道另一边急步而去。 “喂,你还没说你到底是不是京城人氏?”谢东哥提声追问。 谢仁怀已经回过神来,顿了一下手中拐杖道:“六弟,你不用问了,她的乳名确实叫媛媛,自小长于上京,是礼部侍郎宋显宗的嫡长女,如今也正是四哥的未婚妻。” 谢东哥一怔,“她已是四哥的未婚妻?” 陆锦然也觉有些惋惜,名花竟然有主了。 宋悦意还没走出几步,就见到静兰领着蒋庭芳和两个婆子急匆匆过来了,忙拦住她们,“快走吧,还有外男,我们先离开再说。” 蒋庭芳一脸焦急,“静兰说你被谢五给拦住了,她又不敢声张,只敢唤了我来。他到底有没有为难你?” 宋悦意摇头,“他就是只纸老虎,无碍的。为免陆姑娘和苏姑娘起疑,我们还是先去暖阁。” 蒋庭芳点头,“也好。正好有件事我同你边走边说也一样。” 宋悦意好奇,“到底何事?” 蒋庭芳让两个婆子退远了些,方小声道:“那日母亲和我去上清观上香,我为你也求了一签,特意找道行最深的玉虚子道长释义,玉虚子的解义却是吓了我们一跳。” 宋悦意没以为然,“道长说了什么?” 蒋庭芳迟疑了一下,“我说了你别吓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6章 错把梅花当喇叭 “说吧,我不怕。”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怕? 蒋庭芳咬了咬牙,“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一直都在生病?” 宋悦意蹙眉,病了三个多月,她并未让蒋家人知晓,蒋庭芳如何得知? 她点头,“确实。” 蒋庭芳上下看她,“应该还没好全吧?记得上次母亲生辰见你时,就发现你的气色不太好。” “是这么个事儿,上次病未愈,也是被老夫人相逼,不得不去,差点……失礼了。” “我没事,你别这么说。再说那次也不见你说与我知,若是你在这边真有个好歹,可就辜负了你父亲的嘱托。” 宋悦意默然。 蒋庭芳继续道:“玉虚子说,自你到江扈后,便命犯小人,噩运缠身,还因此身患恶疾,将不久于人世。” 宋悦意闻言还真吓了一跳,一个道观的道长居然会如此厉害? “那玉虚子道长有没有说怎么化解?” 蒋庭芳似也被吓得不轻,捂着胸口道:“我和母亲一听,真的是吓得腿脚发软,自然赶紧问了玉虚子的破解之法。道长说,因你前世与他有些渊源,自不忍你就此香消玉殒。但想化解,只怕还得就风水命理仔细探察。” “那依道长的意思是……” “道长的意思是必须要到谢府来查看你居住的地方是否犯冲煞。如果有需要,他会派他的嫡传弟子过来为你化解。” 宋悦意实在被这种玄乎的事情震惊住。 蒋庭芳又道:“你知道父亲今日为何要亲陪谢六爷过来?其实也是为了你的事。他说他怕你一个姑娘家不好说,特意过来以长辈的身份向谢四爷提一提,先让道长过来看一看。若是连道长那边都不能化解的话,等雪一解封,还是先送你回上京。嫁娶之事,还可以再议,看能不能改到就在上京办。” 宋悦意万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就是不知道谢璟令会怎么做? 是敷衍一下蒋大人,还是拿出底牌与蒋大人撕破脸?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暖阁。 廊下陆金枝、苏圆圆、谢安晴和谢安平还在作画,蒋庭芳不好太过失礼,忙过去又拿起画笔,准备继续。 宋悦意自她们身后走过,发现陆金枝的腊梅和雪景虽只寥寥几笔,但画得大有清香铁骨梅傲雪的意境。 谢安晴则画的梅花和红灯笼相映成趣的报春图,雪景反成了点缀。 她特意看了苏圆圆的画作,梅花、灯笼、雪景各占三分,倒是中规中矩,不差,亦不见什么出彩的地方。 她正准备去看谢安平的画作,陆金枝已放了笔墨,抬眼看到陆锦然他们过来,忙唤道:“二哥,是来看我们作画的么?” 谢仁怀带他们过来西院所谓的看九龙杯本就是个幌子,只是遵循谢璟令的交待把人带到这些作画的姑娘面前就成。 眼下听到其中一个姑娘唤陆锦然,忙搭上了腔,“哟,原来是陆兄的妹妹在作画,无论如何也得去欣赏欣赏。” 他跛着脚拄着拐,率先就往廊下走去。 陆锦然随即跟上,也笑道:“东哥,舍妹自认作画水平上乘,这是又要我这个当兄长的称赞了,稍后你可别见笑。” 谢东哥一眼就看到宋悦意站在廊下,正好她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堪堪隔空撞个正着,明显都一怔,随即谢东哥朝她眨了下右眼,露齿一笑。 这个登徒子。 宋悦意忙低下头,转身就带着静兰进了屋内。 正在作画的谢安平和谢安晴闻声抬起眼,同时看到一个披着月白披风,长得清贵俊逸的公子哥朝她们走来,两人不禁都羞红了脸。 谢安平小声问道:“陆姑娘,那位白衣公子是你二哥?” 陆金枝抿嘴一笑,“自然。” 谢安平来了精神,“可有婚配?” 陆金枝心有不悦,就这么个砭庸针俗的也敢觊觎她二哥?嘴上仍不失礼数道:“未曾。” 谢安平顿时笑花了眼。 同一时间,苏圆圆亦抬眼瞄向迎面走来的三人,看到其中那个宽袖锦袍丰神俊秀的少年,忙又摒息静气,似不受外界打扰般,继续抬起手腕慢慢落笔。 而在她的右腕处,竟同样有一个粉红的五瓣梅花印记。 陆锦然走过来看陆金枝的梅雪图,谢仁怀则特意把谢东哥带到苏圆圆背后,“六弟,你看苏姑娘画得怎么样?” 谢东哥瞄了苏圆圆抬得较高手腕上的梅花印记一眼,似有所悟,挑了挑眉,“苏姑娘?哪家的苏姑娘?” 谢仁怀赶紧道:“自然是刚刚陪你一起回来的苏大人家的千金。” “我让你说了么?人家苏姑娘没长嘴?”谢东哥根本不给谢仁怀这个五哥一点面子。 哪怕被斥,谢仁怀亦不敢多说半个字。 他早就听说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性情乖张,在京城里是有名的二世祖,一言不合就会给人难堪,连父亲和他外祖都管不了他,他更没资本与他对抗。 他再蠢,也知道这个人不能招惹。 苏圆圆知道他在问她,只能放下笔,起身福了福,“请六爷安。苏勋正是我爹。” 谢东哥一听她开口没有一丝上京口音,已确定这就是个被人推出来的冒牌货,竟忽然笑眯眯道:“五哥不是问她画得怎么样么?我觉得不怎么样。我宁愿看五姐画的喇叭花……” 苏圆圆脸上一僵。 谢安平本来取了画纸想拿去向陆锦然假意请教,听他如此一说,怒了,“你眼睛是瞎了吗?我明明是画的梅花,你胡说什么喇叭花?” 她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调了过去。 见她骂的竟是谢东哥,不仅陆锦然的脸色变了,连谢仁怀的脸色都变了。 坐在屋里的宋悦意此时方明白那不明所以的登徒子竟然就是谢东哥,同时不解,他不是该对苏圆圆一见钟情么?为何刚刚对苏圆圆说话那般不客气? “谢安平,你再说一遍我的眼睛瞎了。”谢东哥明明嘴角依然噙着笑,说话的语气却让人感觉心里发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7章 让她雪上加霜(1) 当众直呼其名,谢仁怀就知不妙,忙推开谢安平打圆场,“六弟六弟,别跟你五姐一般见识。她只是嘴不饶人,心还是不坏。” 陆锦然也怕出事,也出言相劝,“东哥,这里可都是些娇贵小姐,今儿陪你回谢家是喜事,你可不能吓到她们。走走走,我们去看九龙杯。” 他边说边拉,谢东哥瞄了一眼在屋内正襟危坐的少女,确实怕吓到了她,方展颜大笑,“开个玩笑而已,五哥,还不快去看九龙杯?” 眼看他们离去,谢安平才后知后觉她在东哥面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在东哥来之前,四哥就一再叮嘱过她,千万别惹东哥,到时候别吃了亏再找他哭诉就迟了。 刚才好不容易看到个心悦之人,兴奋之余,一时竟忘了。 见众女都望着她,她方悻悻自己找台阶下,“这小子就这么个脾气,喜怒无常,我都已经习惯了,作为长姐,自会让着他点儿。” 她总共和他见过几次没有?说得好像有多熟一样。 众女心知肚明,没人接她话茬儿。 倒是陆金枝看到她手里提的画作,便笑道:“怪不得东哥说你画的是喇叭花,原来谢五姑娘意不在梅,见识了。” 一直未出声的蒋庭芳闻她之言,探头一看,那副所谓的画作上何来灯笼和梅花,不过似是小儿初学时幼稚的鬼画符,称是喇叭花都是对她画作的赞美之词。 她看得目瞪口呆,之前她口中说先生夸她之言,只怕是先生的讽刺,此女竟把反话当了真言,好生奇葩。 谢安晴见自家人一再出状况,被人看了笑话,忙强行打上了圆场,指着陆金枝的画作笑道:“陆姑娘不愧是名师之徒,梅花映雪景,雪景衬梅花,真是应了那句梅雪都清绝之意,堪称佳作。” 蒋庭芳倒是自贬,“与陆姑娘一比,我是自认弗如,不知谢姑娘画得如何?” 几女开始互呈画作,谢安平见她们都不再理她,也自知丢了脸,于此终于不在当中插言。 宋悦意见几个男子离去,也出了屋,与她们一起品评说笑。 她的学识渊博,谈吐不俗,立即就得了陆金枝和苏圆圆的认可,外加蒋庭芳与之熟识,便都能把话说到一起去,有说有笑,很是融洽,羡煞了谢安平。 只是宋悦意留了心,暗观苏圆圆在与她们说话之际,眼圈有些莫名的红。 …… 一番热闹的迎来送往之后,谢府终于安静了下来,谢东哥被安置在了落梅院住下。阮盈按规制,婢女小厮婆子一起安排了八个过去。 谢璟令听闻今日发生在西院的事,恼怒不已,再想到蒋大人与他在书房里的一番话,只觉最近似乎什么事都在和他作对般,事事不顺。 “四爷,良弯已传了信来,蒋大人最近并未与可疑的人接触。真的是蒋夫人和蒋二姑娘去上清观上香后才有那番说词。而且他也特意去上清观查了,表姑娘命犯小人冲煞之说确实是签意。” 谢管家禀道。 “这些神棍最是可恨。”谢璟令嘴上如此说,却对这些未知的神明玄乎又有一股敬畏,实在担心道士过来看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只好道: “蒋大人当时那般提议,我也不能说不答应。为免节外生枝,到时候有看风水的过来,若是说词不对,你便多使些银子,将他的嘴给封了。” 谢管家忙应了,“小人省得。此事倒无需四爷担心。” 他转念想到季嬷嬷日间火急火燎来禀的事,又道:“季嬷嬷说表姑娘机警得很,她竟没能堵住人,也没能破了她手腕上的胎记。五爷又说六爷曾在西院小梅林与表姑娘见过,好在一句话都未说,不知道六爷有没有认出表姑娘?” 谢璟令沉吟,“若是他们连话都没说过,应该没有认出。不过东哥住在这里,以防万一,还得让季嬷嬷想办法把她的胎记给毁了。” 谢管家应下。 谢璟令想到此事亦是心堵,明明算计好的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一再出了纰漏?宋悦意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做出的事为何总是要跳出他的算计之外? 同时他又有些疑惑不解,“既然苏姑娘已把那块印记露给东哥看了,东哥为何没有一点反应,反而还把她讥讽了顿?他不是正在找手腕上有这印记的女孩子么?” 谢管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六爷只是还要观察……” 没有别的解释,也便只能这样认为了,看来还要再给他们多制造点见面的机会。 谢璟令如是打着算盘,忍不住咳了咳,捏了捏腿上盖了虎皮的膝盖,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让他皱眉不已,“牛堂主那边有没有消息?都过去好几天了,又还下着雪,林都尉还没有下落?” 此时阿福才上前道:“已经漫山遍野都找过了,没有林都尉的任何踪迹。一个受了重伤的人,不可能还能在冰天雪地里躲藏逃亡。他怀疑人要么已经死在了哪个雪堆下,要么早已经被人救走。但他认为前者居多,毕竟他带着人这般搜寻,不可能有人将人救走而不被他发现的道理。” 人死了?那他借势投靠太子的计划岂非要落空? 谢璟令无言以对,只觉这些烦尘纷扰的事尽皆不如意,也恨不能像那些妇人般跑去道观算上一卦才好,不知在他这般用心筹谋下,他的前途到底如何? 他心烦意乱道:“去查另一伙追踪林都尉的人可有消息?” “没有。那伙人似凭空出来,突然又凭空消失了一般,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不过现在白堂主那边已动,已在江扈布下天罗地网,那些人只要一冒头,必叫他们无所遁行。” “如此最好。”谢璟令挥了挥手,“去把盈盈叫过来,我有事同她说。” 阿贵道:“老夫人适才已经发了话,说百寿堂到了戌时就关门,除非急事,否则谁都不要去打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8章 让她雪上加霜(2) 谢璟令暗恨,若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他绝不会被她掣肘。 “罢了。后天便是寿宴了,你们都打起精神,务必要协理好盈盈,万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一屋子人赶紧都认真应下。 相比于他的烦乱,宋悦意心情十分好。 晚上想美美睡一觉,居然又做起了梦。 梦境里是十岁那年弟弟宋迁不小心把父亲准备送人价值不菲的花瓶打破了,害怕严厉的父亲责罚他,便把事情栽害到了她的头上。 父亲震怒之下不由分说,先是重重扇了她一巴掌,后又要拿家法。 她又惊又吓又气,只觉父亲重男轻女,趁人不注意就跑了出去。 十岁时候的她还很皮,跟个男孩子一样身手都灵活敏捷得很。 当时生恐被父亲抓回去暴揍,也为了让父亲懊悔冤枉她还打了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大街上,然后爬上了一辆极不起眼停在路边的运菜车,藏在了菜筐子里。 她蹲在里面,听着一波又一波的家仆跑来跑去呼唤寻找她的声音,得意不已,想着非得天黑她是不会出来的。 于是还安心的眯上了一会,结果运菜车不知何时启动,等她醒转时,竟听到外面有人在低声商量如何杀人。 “……既然人已被毒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那小子已是插翅难飞。” “谁说不是?现在又出了城,那些找寻的人想破头都不会想到那小子被我们塞进了菜篓子里,只等一到马巍坡,把他埋了,我们的这趟任务就完成了。我们哥俩先就要去快活……” “嘿嘿,万春楼的小翠花还等着老子拿钱去垂怜……” 她吓了一跳,意思是她无意之间蹦上了辆匪徒的车,车上菜篓子里不止藏了她一人,还有另外一个…… 她大气都不敢喘,掀开几匹菜叶朝外看,方发现天已黑下来,不知距那个马巍坡还有多远,在他们准备掀菜篓子之前,她必须得想办法逃走。 就在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那两个人忽然停了车,说是喝多了要解手。 难得的机会,趁着他们路边背过身时,借着夜色,她轻手轻脚就欲下马车。 然而一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袖子,她吓得差点惊呼出声。 回头一看,发现抓她袖子的只是一只不大的手,手的主人穿的是绫罗绸缎,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联想到刚刚匪徒说的话,只怕这位就是他们毒哑了要活埋之人。 当时年少却热血,想到外祖和舅舅们都是顶天立地匡扶正义了不得的大将军,一时头脑发热,顾不上被发现的后果,立即动手将人从篓子里拖了出来。 刚把人拖到马路边,因为闹出了动静,就被两个匪徒发现。 情急之下,她一把背起与她身高差不多的少年,拔腿就往漆黑的草丛里跑。 两个匪徒骂骂咧咧的在后面追。 她躲一阵,歇一阵,两个匪徒先还摸不清她的套路,跑了不少冤枉路。后来发现她是体力不继才半跑半歇,索性在黑夜里慢慢往草丛里摸索包抄。 眼看他们越逼越近,她毫无办法之下,竟慌不择路,一下子失足滚下了山坡…… 梦做到这里,她忽然就惊醒了过来,一抹额头,尽是汗。 而她的情绪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中。 那一次,她带着那个有意识却无法睁眼说话的少年奔逃了三天三夜,吃的是野果,喝的是山泉。 直到那天她也浑身上下都是摔伤擦伤,实在走不动了,她才把少年置于一阴凉处去取水,等她回转的时候,原地已不见了人。 想必还是被那两个匪徒绑走了。 她已尽力。 可是这么几年来,这件事一直是她放在心底里的秘密,更是不敢想的愧疚。 一个活生生鲜活的生命就此被歹人活埋,太残忍了,终是她的疏忽…… 她扇了扇自己的脸,今晚为何会做这个梦,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再想这些不堪的往事。 …… 谢仁怀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跑来春舒院,竟是来向她请教该如何向玉琼开口求娶,又该注意哪些礼数,才不致让她生气。 宋悦意没想到他对玉琼真心至此,也好,幻境中,玉琼虽为外室,却凭着一张巧舌,吹鼓得谢仁怀整日不着家,同样冷落着蒋庭芳,最后还对她口出恶言,全是怨怼。 这样的一对男女,就该让他们一生一世。 她一副很大度不予计较前嫌的样子,很耐心地将所有细节和礼数都教了他一遍,谢仁怀欢天喜地的离去。 府里忙着寿宴的事,没人有暇管他。 寿宴前夜,谢璟令终于是熬不住,还是过来相请,务必让她明日一定要去寿宴露下脸。 “……明日客多,女眷也多,只怕你阮表姐一人应付不来,特别是那些官绅世族的女眷,她们眼界高,有你在的话,我们也就不用担心会失了礼。” 宋悦意自是明白,这些不过都是托词,他怕的是别人猜疑她不露面的缘由。 “表哥让我去可以,但是答应我的事,希望不要食言。” 谢璟令哼了声,“在你心目中,我就是那样的人?” 宋悦意淡道:“不是最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璟令拂袖而去。 次日便是寿宴。前院除了有三老爷谢晋,谢璟令硬是拖了谢东哥与他一起迎客。 一些男宾则被迎到了前院偌大的宴客厅。 女眷们则一一迎到内院,由管事娘子按序带到布置得温暖如春的暖厅,向谢老夫人贺寿。 谢家就当年老守城在时曾有过这般风光,看到眼前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老夫人一时间又喜又悲。 戏园那边锣鼓喧天,伶人们尖着嗓子正在唱着《麻姑献寿》。 阮盈倒是穿着适宜,形容亦端庄淑婉,脸上也是挂着不疏不媚的笑,不熟识的,还真以为是哪家大户里出来的贵小姐。 倒是让一些夫人小姐对她生了不少好感。 宋悦意旁的事都懒得过问,也只是陪着一些小姐说些上京的趣事。 陆金枝和苏圆圆同样在座,趁着说话的空档,陆金枝指了指坐在老夫人身边的阮盈,“宋姑娘,那位姑娘是哪家的?瞧着和你穿着发饰都差不多,连神情都与你有几分相似,莫不是你宋家的哪位姐姐?” 宋悦意早就发现了阮盈刻意模仿她的事,只是笑了笑,“与我宋家并无关系。是四表哥母家的表亲。” 陆金枝皱了下眉,“既只是四爷的表亲,为何与谢老夫人这般熟稔?” 宋悦意笑道:“自然是因为阮姑娘很能干,很有当家主母的潜质,此次寿宴便是由她主理。” 她话中有话。 在座的几位小姐都是随州官绅世族的出身,闻听她此言,立即就察觉其中的不对。 其中一位问道:“宋姑娘,那你与四爷的婚期定下来了么?” 宋悦意笑道:“不急。老夫人本是一再挽留多住些日子,不过已经答应我,等寿宴过后,我就搬回宋家的宅子。等雪解封后,便回上京。” 几位小姐面面相觑,这话……分明是不太满意谢四爷的做派,莫非是牵涉到眼前的阮家表姑娘? 正在几女小声闲话间,外间忽然传来了告辞声,紧跟着就见好几位夫人面色不善地离了席,愤愤欲走。 宋悦意正想听听说词,那李嬷嬷已奔了进来焦急道:“表姑娘,席还没开,许多夫人就说要走,你快去留留……” 那些夫人绝不是不懂礼数的,宋悦意察觉只怕是出了事,“到底何事?” “这……”李嬷嬷看了诸位小姐一眼,小意道:“就是刚刚忠义伯府颜家的大夫人来了……” 宋悦意一怔,忠义伯府颜家的大夫人余氏因为一女二嫁,且是弃颜家庶子复嫁承了爵的忠义伯颜顺天,被随州所有世家的人所不耻,个个避如蛇蝎,生恐自家门庭内也出了这等腌臜丑事。 是以这么多年来,无论哪家办宴席,从来都没人去请这位伯夫人,有她的地方,就不会有这些夫人,已经成了随州地界从不言明的共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49章 让她雪上加霜(3) 听闻那忠义伯夫人竟被请了来,在座的小姐们闻言也是变了脸色。 这位伯夫人余氏出身随州盐商,家中无兄弟,自小就许了颜家庶子。 余氏因为要女承父业,是个雷霆性子,行事向来风风火火,颇有几分男子风范。 一个商女能嫁入勋爵之家,即便是个庶出,也算是祖上积德烧了高香才能得来这般富贵。 哪知她嫁入颜家没两年,竟不顾世族颜面的提出和离,多年前在整个随州贵圈实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自建朝以来,甚至在民风开放的前朝,也未曾听闻过哪个名门世家出过和离妇,更别提还是女子自已亲提。 事情传出来,颜家庶子颜面挂不住,竟是依了她,没提休书,真的去官衙写了和离书,也算是极为顾及她的体面。 可是离谱的还在后面,没多久,伯府刚承了爵的颜顺天竟又去余家求娶。 到此,是个蠢人都明白,只怕是这二位在颜家时就已不清不楚,有了首尾。 如此伤风败俗,罔顾廉耻之事,也只有商贾出身唯利是图的商女才做得出来。 且忠义伯弟媳兄抢,是何等的惊世骇俗,有违伦常,为世家大族所不耻。 自那以后,各个世族再为子弟议亲,皆以此为戒,非门当户对者莫提,商女更甚之,恐淫乱了门楣。 多年来,世家内宅皆避而远之,忠义伯府亦因此门庭冷落,表面看着光鲜,其实内里已日渐颓败。 如此德行有亏之妇,今日如何会被请来谢老夫人寿宴上? 她何德何能,与这些世家宗妇小姐同起同坐? 难道这江扈的谢家也想步了颜家的后尘? 眼见这些小姐们脸色变幻,宋悦意险些笑出来。 阮盈自诩聪明,自第一次交锋在自己手底下吃亏后,便敛了性子,小心谨慎,只在背后搞小动作,无时无刻不在想给自己上眼药。 焉知她再小心,遇到这种大场面,她也有力有不怠的时候。 现在也该给她上眼药了,并且还要来点狠的,无需顾及谢家颜面的那一种。 “人都已经来了,请柬想必也是谢家发出的,亦怪不得人。各位夫人们要告辞,我又岂能留得住?” 宋悦意如是说着,还是勉强起了身。 李嬷嬷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刚刚已经着人去请四爷和六爷,希望那些夫人看在六爷的面子上,不要太让谢家难堪才好。暂且也只能让表姑娘先去将人都稳住。 “好吧,你先行,我交待点事,马上就过来。”宋悦意把李嬷嬷支走,随后对一众小姐们笑道:“几位先在这里耍,待我去去就回,放心,定不会让那伯夫人扰了大家的雅兴。” 宋侍郎家的大小姐发了话,一众小姐自然会给面子,纷纷让她快去。 宋悦意出了小厅,将一直藏在袖底的黛青色荷包塞到静兰手里,小声交待了几句,静兰便一脸诧异地急步而去。 大暖厅里,气氛又僵硬又尴尬。 谢老夫人一身福寿吉祥纹样镶领赤金团花褂子,实是福态喜庆。 下首座着位身材细挑面白、穿着打扮甚是隆重约摸近四十岁的夫人,想必就是那忠义伯夫人余氏。 已经有两位夫人站起身来,正在向谢老夫人找了由头告辞中。 “谢老夫人,今日府中还有事,就不多做叨扰了。改日一定来向您赔罪……” “我们府中今日可能有小妾生产,实不宜久坐,恕我先行告辞……” 两位夫人故意各执拙劣又可笑的说词,分明是在讥讽忠义伯夫人和谢老夫人。 站在老夫人身后的阮盈没想到劳心劳力了多日,今日还会出现这种局面,实在不知这些夫人们一见忠义伯夫人后为何都跟被蜇了屁股一般,毫不给情面的就要走,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惨白着一张脸,绞着手里的茧帕,粗气都不敢喘。 谢老夫人又气又尴尬,勉强老了脸面道:“尤夫人,李夫人,宴席马上就要开了,今日好不容易借这次机会与诸位一聚,家中的事暂且缓一缓,待用过膳后再走也不迟。” 那李夫人或许是太生气,根本不给情面,“旁的事可以缓一缓,生孩子可缓不得。” 谢老夫人都僵住。 站在一旁的钱氏想插嘴帮两句,人微言轻,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忠义伯夫人不傻,亦一脸尴尬,明明是接了谢家的帖子才来,为何这些夫人们还记得那些陈年旧事?现在闹得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在坐随时准备告辞的其他夫人反而有些看起了热闹。 “尤夫人,李夫人,这般急切要走,莫不是有哪些招待不周的地方?” 宋悦意挂着适度的笑脸走上前。 “这些日老夫人身体抱恙,不能操劳,便把寿宴的事都交给了阮家表姑娘操办。阮姑娘出身商贾,办起宴席来自然是按她的那套章程来,若有何不到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她的言下之意,商女请了商女出身的余氏情有可原,毕竟门第一样,也就不会在乎那些世族大家的礼义廉耻。 那尤夫人和李夫人本就认识她,早在蒋家几次宴席上见过。 一见是她,脸上高作的神情就收了几分。李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脸上更是冷了几分,暗道这谢老夫人究竟把随州的官绅世族当了什么东西,居然会让一个不知礼数的商女来招待他们? 自觉脸上无光,去意更甚,“今日确实府中有事,恕我们就先告辞了。” 言罢,携了那尤夫人便匆匆离去,宋悦意只得相送。 谢老夫人气得脸色青白。 眼见其他夫人低声议论着,似乎在商议离去之事,只能焦急地望向已被打起厚厚帘子的门口,希望谢璟令和谢东哥赶紧来救场。 不然客人中途挟怒而去的事传出去,江扈谢家也就彻底在随州没有立足之地了。 当年老城守留下的那点根基和清名,也将就此湮灭。 好在谢璟令和谢东哥的身影已出现在院子里,她不由暗松了口气,这些夫人们不给她面子,总要给上京那位的面子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0章 让她雪上加霜(4) 宋悦意送两位夫人出门,正好在院子里遇到他们。紧跟着还有带了一些小姐去听伶人唱戏的谢安平和谢安晴,也闻讯赶了来。 谢东哥没料到一进二门就能遇到宋悦意,脚下情不自禁驻足,一双眼里便只剩她一人。 宋悦意怎么不知这个登徒子在看她,已瞄到迎香正追在他后面,擦肩而过时,竟抿嘴朝谢东哥嫣然一笑。 虽然那一笑只是一瞬,谢东哥整个人都已怔愣住,呼吸都几乎停滞,只余胸腔里的一颗心在猛烈的擂动。 迎香总算追上了他,红着脸,含羞带怯地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黛青色的荷包,小声道:“我家姑娘送六爷的。” 随后转身就跑开了。 已慢慢走开几步的宋悦意适时又回头给他意味深长一笑,方轻行缓步而去。 谢东哥良久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把玩着手中荷包,淡雅的香味让他有些不能自胜。 没想到她还会让丫鬟送他这等香囊,不是说满嘴礼教纲常么?这就是她口中的以礼定情? 看来她也跟那些世俗女子般,是个看重皮囊和以利当先之人,这样的女子,即便再美貌,亦不过尔尔。 救命之恩,她想如何提,他便如何应就是了。 只转眼间,他的一颗心由沸入凉,一切又变得乏味起来。 他无趣地将荷包提到了手里,却又有一丝舍不得扔,转头跟着一众人进了厅堂。 谢璟令早听雁霞说过来龙去脉,一进厅,先是与忠义伯夫人见了礼,后又拉着谢东哥与各位夫人见礼。 他这般行径,轻重立辨。 各位夫人脸上怒色才稍霁。 既然这位谢四爷长袖善舞,既给忠义伯夫人留些颜面,又特意拉上承武侯的命根子给他们这些世家夫人见礼,也算是间接的给赔了礼,说明他们知道做错了,这才又纷纷落了座。 “表妹,戏园子那边唱得好生热闹,不若你和三伯母一起陪伯夫人去听听折子戏,是王怜花最新出的《三打洪家庄》,他们的戏班子极难请,不容错过。” 谢璟令见把人都稳住,这才吩咐阮盈和钱氏。 阮盈看这般阵仗,知今日恐怕是铸成了大错,站在这里也是丢脸,忙和钱氏去请伯夫人。 这时谢安平见一场风波转眼就被平息,也自知一些夫人们是给了东哥的面子,便扭头朝东哥看去,看到他手里正掂着一个黛青色荷包,不由“咦”了声。 “东哥,你手里的荷包怎么觉得有些眼熟,谁送的?” 她声音本不大,奈何一些夫人着实关注谢东哥,闻声纷纷朝他手中的荷包看去。 谢东哥不经意地将荷包又掂了掂,“怎么着,你还觉得眼熟?这可是位姑娘送我的。” 谢璟令先拉他见礼的时候还没注意,这时候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大变,同样的荷包同样的图案同样的香味,这不正是只有阮盈能调的火地香? 与伯夫人正欲离开的阮盈看了那荷包一眼,不禁大吃一惊,这东西不是她送给令哥哥的么?为什么会在谢东哥手里? 谢安平一拍手,大声道:“啊,我想起来了,四哥也有一个,是阮盈表妹特制的火地香。没想到阮盈表妹也给你送了一个,哼,偏心,我可是向她磨了好久,她都推说没有合适的香料,现在却又给你送了一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场的夫人们暗自心惊,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一再给男子送荷包香囊是什么意思? 先是兄,弟来才几日,也送上了一个,旁的人要却没有。这女子莫非也想像那余氏一样,吃着碗里,又还想着锅里? 怪不得还把余氏请了来,原来是一路货色。 她们看向阮盈的眼神瞬间尽是嫌恶,像看到什么脏物般,直掩口鼻。 谢东哥一听说是阮盈之物,眼睛顿时一亮,不禁把那荷包提到眼前晃了晃,一脸嬉笑,还大声道:“四哥,你的表妹为何还要给我送一个跟你一样的荷包?难道她想勾搭我?” 自他来这几天,从没人见他这般笑得放肆畅快,而且用词直接露骨,根本就没准备给人留余地。 众夫人听得目瞪口呆。 “没有,令哥哥,除了你,我从没有给东哥送过火地香……”阮盈吓得失了颜色,连忙否认。 谢璟令强忍怒意,一脸平静地截断了她的话,“表妹,戏已经又开场了,还不快和三伯母和伯夫人去听?” 阮盈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邀伯夫人一起出了门。 “最难消受美人恩,四哥,还给你。”谢东哥一把将荷包拍到谢璟令手里,坏笑道:“这里应该没我什么事儿了,四哥好自为之。” 眼见他扬长而去,谢安平忙追了过去,“东哥,那位陆公子的事怎么样了?” 谢东哥头也不回,“你别找我,我跟你不熟。” 谢安平直跺脚,却又拿他没办法。 接连发生了两桩事,把一场精心准备的寿宴彻底给搅了。 那些夫人坐过席后便早早告辞而去。忠义伯夫人也叫间接受了辱,自此也是恨上了阮盈。 谢老夫人刚刚提起的那点精气神也像被一盆冷水烧灭般,整个人都气得差点晕过去。 而外间已在传谢璟令与他外家表妹有私情也就罢了,那女子居然不安份,想像那余氏一般兄弟都要,脚踩两条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特别是谢璟令明明与宋家大小姐有婚约,这般作派,分明是没把这桩婚事当回事。 都在议宋大人还是早早将这门婚事取消的好,虽然会失了颜面惹人非议,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一个小小县尉如此欺辱自己的女儿不是? 才到下午,一些有身份的客人已早早离去。 掌灯时分,旁支的叔伯们已知晓此事,怒斥了谢老夫人一通后才走。 紧跟着,谢老夫人已叫人把阮盈押跪在了百寿堂。 “好你个丧门星,你自认聪慧,我谢家都无人能比,削尖脑袋了唆使进之让你操办寿宴。你谁不好请,偏是要请那余家的水性扬花,就那么个东西也配进我谢家的门?你是怕我谢家的门楣太高让你够不着,故意在这里给我使绊子么?” 老夫人怒得敲着拐杖一阵连声大斥,整个人都气得在抖。今日的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日后谢家在江扈只怕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1章 让她雪上加霜(5) “老夫人冤枉,我绝没有给忠义伯府下帖子,还请老夫人彻查。”阮盈跪在地上也不低头,这件事她绝不能认了,不然令哥哥也不会饶了她。 “不是你下的帖子,那余氏怎么会来?她余氏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自己就上了门!”见她还狡辩,老夫人更怒了。 老远就听到大声斥责之声的谢璟令适时进来,“祖母,或许真是误会,阿盈向来心细,再怎么也不会犯这般大错。” 一旁的谢晋已是看不下去,“好,你就护着这个丧门星。李嬷嬷,去把礼房的管事寻来,看他到底有没有接到表姑娘送去颜家的帖子。” 阮盈却是不慌,凡事她都会为自己留一线。反而朝谢璟令笑了笑,“令哥哥应该了解我,我绝不可能做出如此不着调的事。” 谢璟令哼了一声,根本就不看她。 不一会礼房管事就来了,手里还拿着记事薄,“老夫人,小人这薄上清楚记着,表姑娘确实有写忠义伯府的请柬,不然小人哪来的东西送过去?” 谢晋接过看了一眼,一把摔到阮盈面前,“白纸黑字,写得清清白白,难道礼房的管事也要来栽害你?” 阮盈不慌不忙,捡起看了两眼,先还是一脸迷惑,片刻后似想起了什么,“是了,那日写请柬时,确实有写过忠义伯府。可是后来我不放心,怕出什么纰漏,又和温妈妈商讨了一会,温妈妈说了忠义伯和他夫人的事,我便把请柬给撤了。既然请柬又到了礼房,只怕是送请柬的迎香稀里糊涂,把那张作废的又夹在了里面一并送去了礼房。” 迎香? 谢璟令特别有印象。 谢晋问一直立在一旁的温妈妈,“是不是这样?” 温妈妈想到她是被四爷派到她身边去协理的,如今出了事,如果不圆了阮盈的谎话,自己要担责也就罢了,只怕还要连累自家姑娘…… 忙道:“是有这么回事。” 竟是这么一出,谢老夫人气极,“好一个自作主张的贱婢。来人,把迎香那个贱婢仗责二十大板,明早就发卖了。” 转眼间,院子里就传来了击打声和惨叫声。 马上要问到比较隐秘的事,谢老夫人把温妈妈支了出去。 又叫李嬷嬷把周遭的丫鬟婆子调开了些,才对阮盈再次质问:“这遭你有说词。那你为何要送东哥荷包?众目睽睽之下,你可知我谢家的脸全叫你给丢尽?你们这么一闹,媛媛明儿还不赶着要退婚,你是不是想害死进之?” 这件事阮盈真叫百口莫辩,“我真的没有送东哥荷包。那个荷包绝不是我做的,肯定是有人构陷我。不信可以把东哥叫过来对质,看那东西是否是我送与他。” “叫东哥来?你以为从他那张嘴里会说出什么好话来?请他不如无他。”谢璟令强忍着一腔怒火,冷盯了她一眼,转头对老夫人道:“祖母,我已仔细看过那只荷包,确实只是形似而已,并非真的火地香,荷包刺绣也与阿盈的有出入。应该是有人故意构陷,切不可冤枉了她。” “真的?”老夫人完全不信,这府里头,还有谁会构陷她? “有没有可能是宋家表妹?”阮盈试着猜疑。 老夫人斥道:“住口!她根本都不知道你与进之的事,为何要构陷你?” 其实她心里有数,只怕此事真是阮盈干的,谢璟令说不是她的东西,多半又是在护着她。 连这样朝三暮四德行有亏的女人他都能忍,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战胜这个女人了。 她不禁心灰意冷地叹了口气,“罢了,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猜测你们有私情,媛媛那么聪明,想掩也掩不了。你们当初就说是两情相悦,是我一再阻拦,以致闹成如今的局面。” “与宋家的婚事怕是不成了,既然你们这般不管不顾,我已无话可说。脸都已丢尽,以后是好是歹,一切都随你们自己吧……” 谢晋也是恼怒,“进之,没想到你为了一个女人竟可以放弃大好前程。宋家的姑娘若是云,阮家的这位只能算是泥。你自己选的路,到时候可别后悔!” 说完,便起身拂袖而去。 可是她是他孩儿他娘,当年对他有舍食救命之恩,他与她同甘共苦多年,他又能怎么样? 谢璟令一拳重重击在地上,“祖母,三伯,你们放心,既然我已答应娶了悦意表妹,选择了,就一定会一条道走下去。” 谢老夫人挥了挥手,“随你,我乏了。你是想让她回芙蓉院便回吧,我实在不想在跟前养了个仇人。” 谢璟令立即将阮盈从地上拉起,不顾她腿脚麻木,拖着就往外走。 阮盈跌跌撞撞地被他带到枫林院,以为他还是在怜惜自己,没想到人还没站稳,谢璟令已同时给她扔出三个黛青色带火地香的荷包。 厉声道:“你告诉我,哪个是我佩戴的那个?” 阮盈蹲下身,将三个荷包都拿在手里在灯下仔细照了照,发现三个无论是刺绣的手法,还是图案,还是那火地香的气味,都是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她确实只做过一个,只怕自己都要以为出现了幻觉。 “阿盈,没想到你是如此朝三暮四水性扬花的女人,当日是胡大夫,现在又是东哥。当你见一个就想勾搭一个的时候,可有为庆哥儿想过?你的这番作派传了出去,将来叫他如何抬头做人?” 灯光下的谢璟令颓然坐下,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死气沉沉。 “令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阮盈心痛的过来问。 谢璟令惨然一笑,“阿盈,你就别在我面前耍那些不必要的心机了。先是挑唆五弟五妹对宋悦意发难,让我失手打到了她,把她气走,我便没跟你计较。” “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送人东西,这也能让你扯到宋悦意身上,你说,你才来几日,她如何会调火地香,绣你一般无二的图案?能不能烦请你,日后要指摘她,也该找个像样点的理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2章 莫不是又在打歪主意? 阮盈咬着下唇,没想到这些都没有瞒过他的眼睛,她委屈道:“我只是有点嫉妒,是怕令哥哥喜欢上她……” “是么?原来是因为嫉妒。”谢璟令抬眼看她,慢慢道:“可你有什么理由去嫉妒?连宋悦意都知道要把我弟妹掰正,你倒好,全唆使他们不学好。” 阮盈半声也出不得。 “再来说,明明是你把请柬送去忠义伯府,是你没有查清原委,是你的失误,却把过错推到迎香的头上,让她一个婢女一力承担……你是否是想对迎香杀人灭口?” 谢璟令冷笑一声,失望地盯着她,“其实你大可不必,她很维护于你,什么都没说。可是你这般卸磨杀驴的作派也太无情了些……” 阮盈听得又惊又一头雾水,一半听得懂,一半听不懂,“令哥哥,我没有……” 谢璟令继续道:“你不用对我辩解,你是庆哥儿的亲娘,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自今日之后,你便呆在澜院,除了给祖母做个伴儿,别的都不要想。你自来谢家后的所作所为,已经将我多年来的经营毁于一旦。” “如果你不想我们庆哥儿日后一直都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的话,便不要再插手我的任何事情。” 阮盈失声痛哭,“令哥哥,我没有要害你。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璟令起了身,“阿福,把表姑娘送回澜院。” 阮盈再怎么哭闹,终是被婆子捂住嘴送回了住处。 谢璟令提了一壶冷酒,一个人呆呆地在窗前对着忽然下起的鹅毛大雪坐了大半夜。 他回想起这么些年来,自从被送出侯府起,他坎坷悲惨的人生便自开启。 三岁被送往阮家,阮家从上到下都是在骂谢汝黎,骂他狼心狗肺,一人富贵后,便忘了阮家这个挖井人。 骂他的母亲,回个娘家都要遭遇土匪,这个娘家为何一定要回? 他们把对谢汝黎和母亲的怨恨全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他们口中没人要的野种。 从他记事起,他就是在他们的打骂虐待中度过。 那些难熬的年岁,若没有同样不受待见的阮盈陪伴于他,或许他早就不在人世。 他怜她爱她,曾发誓一定要守护她一生,给她最好的一切。 可是时至今日,她对他做了什么? 嫉妒,朝秦暮楚,不顾大局搅得家宅不宁。 怪不得祖母要讲究门第,若是她有宋悦意的一丁点气度和见识,今日也就不会把他汲汲营营了多年的人脉脸面毁于一旦。 他现在还止步于江扈,将来若是要到那更高远的地方去,以她的能力,能否支撑起他的内宅祥和安宁? 庆哥儿若交给这样的母亲教养,到时候只怕又是一个翻版的谢仁怀谢安平。 他思虑良多,酒是一口接着一口,天上的雪花也似无穷尽般纷纷飘落,就似他的心绪,落絮万千…… 脑海里隐隐浮现那清冷端庄恬静的少女。 或许,祖母的决定是对的,这一辈子,只有这样的女子方能站在他身边,助他扬眉吐气,为他教养儿女…… 阿盈,不要怪我违背誓言,是你先背叛了我,这辈子,我谢璟令的正妻,只会是宋悦意…… ** 宋悦意一大早就听留风说迎香马上要被发卖的消息。 昨日的事,若不是迎香相帮,也不会那般顺遂。 虽是承了留风的情,但她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 于是一大早,便去找了欲上公的谢璟令。 谢璟令没料到她这般早就会来找他,赶紧叫人看了茶,还细心问她有没有用过早膳。 太阳打西边出来,宋悦意十分意外。 不过也没多想,反正她与他一切都要按章程来。 她把迎香马上要被卖出府的事说了,方道:“对于世家大族来说,发卖下人除非是家道要中落无以为继之举。对于犯了错的下人,只能恩威并施。若是卖了出去,他们怀恨在心,嚼上几个舌根,怕是对府里的声名有侮。” “迎香在送请柬的事上虽然有错,事已至此,小惩便可。再说表哥对她有心,不若趁此机会把她调到枫林院来,若能给表哥当个通房丫头,日后她必定更会小心谨慎,不敢再犯错事。”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露,全都是在为刚刚经历言论风波的谢府着想。 谢璟令没想到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她还能摒弃私心,仍在考虑谢家的声誉,且又是这般恰当得体。 她没说把迎香还留在阮盈身边,只怕是担心阮盈会对迎香再下手。 看来她一切都明白,却没说阮盈的半句不是,这样的气度,他自愧弗如。 “好。稍后我会交待谢管家,先请府医给迎香把伤治了,日后就来枫林院服侍。” 见他如此好说话,脸上也没有了冰冷之意,宋悦意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顿了顿,又道:“表哥答应我寿宴过后就搬回宋家宅子的事应该不会食言吧?” 谢璟令点了点头,“祖母的身体也不像年初,好转了大半。表妹既然觉得客居在此不甚自在,自是可以搬回去。年前公事繁忙,我怕不得空,你只管让谢管家派人帮着点,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只管说就是。” 竟答应得如此爽快,宋悦意大感诧异,这厮莫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好,既然表哥没有异议,那我今日就叫人来搬。” 好似生恐他反悔,她紧了他的口,起身就要走。 谢璟令忽然想起一事,“对了,谢管家刚过来说,蒋大人给你请的上清观的道长今日会过来,你要不要等道长给你看过了再搬?免得到时候蒋大人不放心?” 宋悦意想了想,“既然是蒋大人的心意,自不能拂了。我等道长来过后再走吧。” 听闻宋悦意要搬回宋家的宅子,温妈妈打早就从澜院过来,说寿宴办完,那边再不用她协理。 宋悦意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叫她自管去收拾东西,下午应该就要走。 谢管家把上清观的道长带到春舒院时,宋悦意正在窗下看《太上感应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3章 最疼爱她的人怎么可以背叛 她听到院门口有声音,抬起头,眼前陡然一亮,竟看到姿容清绝的朝晏身着细领大袖青绒道袍,不紧不慢地随谢管事进了院子。 一身衣袂飘飘,倒真有几分道骨仙风。 她唇边不禁漾起了笑,朝晏果然信守承诺,竟以这种方式过来了。 朝晏眉目流转,蓦然就见到南窗下倚在青竹边的少女明媚而又灿烂的笑颜。 几日不见,小姑娘的心绪好像开朗了许多。 见此,他亦轻轻弯了弯嘴角,算是和她无声的打了招呼。 “表姑娘,玉虚子已派了他的弟子过来,说是要先看风水,再看命理气运,可能要耽搁表姑娘一些时间。” 谢管家进了正屋,上前一礼道。 宋悦意起了身,福了福,“那就有劳道长了。” 朝晏的目光四处打量,“无妨。不过我给人看风水比较细致,需得无人打扰,你们且先都出去。” 宋悦意自然懂他的意思,当日她求他帮她找到谢璟令日日给她下毒的途径,甚至揪出那个下毒之人……眼下他来了,自然要多处查看。 正在各屋收拾自己衣物的静兰几个闻声出来,看到朝晏先是一惊,紧跟着见自家姑娘和他装不认识的样子,从不敢多言的她们赶紧收了情绪,只站在院外,静等朝晏进屋四处探查。 那季嬷嬷暗道这个道长不仅年轻,还俊得不像话,也不知谁家舍得如此儿郎上山修行?心里疑惑不已,两只吊梢眼像两个灯笼般紧紧盯在他身上。 看他进屋从小厅到书房,又从书房到内室,心里一万个不放心,回头低声对谢管家道:“这个道长靠谱么?别到时候胡编乱造一顿瞎说。” 谢管家没好气道:“你闭嘴,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 刚才在小道长进门的时候,他就已经塞了一绽金子,喑示他一切往好了说。 小道长一边“好说好说”,一边就将金子笑纳了。 出手如此豪绰,他就是个大唢呐也能管叫他发不出声。 朝晏把各个屋子都看了一遍,没多时便出来,对宋悦意道:“宋姑娘,我师父说你这边风水有问题,犯冲煞,果然没错。你且进来,我来说与你听。” 宋悦意应了一声,提了裙摆就要过去,季嬷嬷警惕道:“表姑娘,老奴陪你,道长毕竟是外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恐让人说了闲话。” 朝晏眸光清透,淡道:“我一个修行之人,你都要侮,这样的风水不看也罢。” 说完,他便欲拾阶而下。 谢管家狠狠瞪了季嬷嬷一眼,忙赔礼道:“小道长不必与一介老妇一般见识。主子的事哪轮得到她说话,有何需要注意和交待的,你与表姑娘但说无妨。” 朝晏这才止步。 宋悦意随朝晏进到内室,朝晏话不多说,直接把她带到那两盆开得正盛的四季海棠前,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刀往盆里的土壤里一插一撅,埋到盆底的暗红色的块状物就露了出来。 宋悦意惊得捂住嘴,“这是什么东西?” 朝晏道:“它叫绝嗣,亦叫断根草,只产于巴虏。专攻人子嗣,如是直接服用下去,不出半年,便会形消骨立,不治而亡。” “若是通过花草吸收,让人长期处于它散发的气味中,男子会不举,女子则不孕。” 他看向她,“最重要的是,断根草被碾成粉末后,需得用断根草泡的温水每日浇灌,才能让花草尽数吸收而不枯萎。悦儿,我这般说,你心里是否已有数是谁要害你?” 宋悦意整张脸都白了。 自历幻境之后,随她来江扈的七个人她都有怀疑,经过暗地观察,她心里最后其实也只余一人。 但她没有证据,也实在不愿伤及这么多年她照顾她的情份,又怕把人冤枉了,才一直都隐而不发。 如今朝晏这般证实,已彻底击碎了她心底里祈愿不是她的那丝希冀。 人心究竟是什么? 是贪婪? 是恐惧? 还是忠义和情份? 那个可是她的奶娘啊,自小到大,她陪伴她的时间比母亲还要多。 明明日日都对她嘘寒问暖的人,那样眉目可亲的人,为何不声不响地就背叛了她? 她甚至还记得幻境中,奶娘听说她不能孕育子嗣,给她特意在外地求来的腥红色的汤药,她毫无疑心地喝了下去。 怪不得她的病情加重得那么快,却是她身边最为信任的人亲自将毒药送入了她的口中…… 朝晏观她神色,便知她心中有数,为免她太过伤心,故意打岔道: “我本准备先察看居住地,若是没问题,再观察你的膳食。没想到今日会这般顺利,一进来就发现了端倪。也算是省了我不少力气。” 宋悦意稍定了定心神,抬眸,“为了我的事,劳烦晏叔叔费了诸多周折。悦意无以为谢,就让我以后日日为晏叔叔洗手作羹汤吧。” 朝晏呵然一笑,抬手想抚她发丝,忽然想到她是个大姑娘,只得把手转了个弯,假装把右手的剪刀转到左手放到桌上。 “日日为我洗手作羹汤?怎么可能?你如今还住在谢家……” 宋悦意勉强笑道:“表哥已经答应我搬回楚宅。今日若不是等你,早上就搬走了。” 朝晏挑了下眉,奇道:“哦?那日他那般围堵你,现在为何又同意你搬回去?” 宋悦意道:“那日堵我回谢家时,是我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与他谈下的条件。他答应我,只等老夫人寿宴一过就放我走,回楚宅也好,回上京也罢。今日我能搬走,不过是他在履行承诺罢了。” 说到这里,她眼里随即闪过一丝忧心,“但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如若不是现在大雪封山,我巴不得立马就赶回上京才好。” 朝晏沉吟了一下,“他这般小人作派,实在令人不耻。但是毕竟他与你有婚约,即便回了上京,你们的婚约依然在,转年你还是要嫁到谢家来。” “除非你们的婚约能解除,他就再也没有纠缠你的理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4章 跳脚骂她个三天三夜 宋悦意不以为意,相当肯定道:“我若回了京,父亲知晓他是一个想要毒害我没安好心的人,定然会帮我把婚退了。” 朝晏见她一脸期许,也不好说什么。 在他看来,谢宋两家的这桩婚事本就订得有些蹊跷不合常理,宋显宗想要还恩情,其实有很多方法,大可不必把自己精心养大的女儿嫁到千里之外来还。 此事已不宜多谈,他转而扯开了话题,“其实我今日过来,也没费什么周折,玉虚子确实是我师父,我确实是他的嫡传弟子,只是不太爱清修的那种。” 他拿了宋悦意放在桌上的帕子擦手,含笑道:“再说你既敬我是长辈,些许小事又何劳你一个晚辈挂心报答?” 宋悦意道:“可我心里会觉得过意不去。” 知她不愿欠人人情,朝晏便笑道:“如此的话,那这样吧,既然你马上要搬过去,我也确实挂念你的手艺,司桐又不在,在你回上京之前,你就隔三差五给我做点饭菜就行了。我不能太压榨你,没有一点当长辈爱惜晚辈的觉悟。” 他说得很随性,宋悦意亦知道他的性子,笑着满口应下,“好。在回上京之前,我就隔三差五为晏叔叔做些好吃的。” 外间恰好传来谢管家不放心的轻唤声,朝晏朝外面看了一眼,正色道: “悦儿,谢四爷虽然可恨,可是身边敢向你下手的人更可恨。你是准备现在就将那人惩治了,还是不露形迹的把人调离身边?” 宋悦意冷下了脸,“现在把人惩治了,就会让表哥明白我已识破他的手段。与其让他再出什么防不胜防的阴招,不若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切等回了上京再作打算。” 朝晏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听到谢管家说要进来了,宋悦意赶紧小声问,“我让留风送去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朝晏哼了声,“司桐已回上京为你送信,他不在,你觉得我是个会伺候人的么?那个人就剩一口气,一时半会儿想醒转都不容易,我已把他送到上清观了。” 他看她一眼,“放心,上清观有医术不错的人,他死不了。等些时日你可以自己亲自去看看。” “这次又麻烦晏叔叔了。”宋悦意万分不过意,心里又有些高兴道:“晏叔叔刚才说司桐回上京是给我父亲报信?” “你那日走得匆匆,我只好写了封信,叫他日夜兼程送走。如果不出意外,开过年山路解封的时候你父亲应该就要来。” 谢管家已进来,不方便再说,朝晏赶紧把花盆里的土壤恢复原样。 谢管家见二人只是站在屋中客套地说着话,小道长也只是口中振振有词的说着院子与内屋也就一些角煞不利于身体,容易招小人之类,旁的也没什么。 紧跟着朝晏让几个婆子进来,指挥她们随便将屋里的摆设挪了几个位置,便说日后不用再担心风水不佳影响人气运和身体了。 他似模似样的呆了近一个半时辰才离去。 谢管家亦步亦趋地相送,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他在蒋大人面前往好里回复。 朝晏全都应了,谢管安总算安心。 …… 宋悦意赶早就让留风和留云去楚宅收拾打扫。 朝晏走后,听说可以搬了,院子里的几个丫头欢天喜地去打包箱笼。 宋悦意则去了百寿堂向谢老夫人辞行。 亦有耳闻的钱氏和谢安晴也在,包括谢仁怀居然也规规矩矩坐于一旁。 昨日出了那样的事,谢老夫人知道她就算想留,肯定也把人留不住。 听闻宋家在南富山路还给她准备了一座宅子,心里更是别有滋味。 “媛媛,这几个月来,姨祖母承你照顾,身子大有好转。你是个好孩子,进之这辈子能与你结为连理,是他的福气。不管怎么样,你才是姨祖母认定的孙媳妇,你不要被有些不知高低的人给蒙蔽了才好。” 谢老夫人的话里之意,是个傻子都能听明白。 宋悦意暗自冷笑,这辈子,若不是老天开眼,她怕非得就叫那些不知高低的人给蒙蔽得丧了性命! 如今她还身在江扈,且由他们把她当傻子,待她回了上京,那便是她海阔天空的时候。 她嘴上倒是说得冠冕堂皇,“老夫人别这么说,您对我们宋家有恩,不说我与表哥有婚约,单凭您是长辈,我来侍奉也是应该的。只是转年就要完婚,再住下去也不合规矩……好在南富山距此也不远,得空的时候,我也会来看望您和大家。” 她这次竟没有提退婚之事,谢老夫人心里也放了心。 钱氏笑道:“昨日那样的场面,还得是媛媛才能撑得住。好在明年你和进之就要成婚,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以后我们谢家,可就要靠你了。” “叔婶客气了。” 谢安晴也殷切道:“悦意妹妹,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么?” “当然。只要你不嫌弃我那边简陋,随时欢迎表姐。”宋悦意满口应下。 随后她四下里找寻了一下,“今日怎的不见阮家表姐?平日里不都是陪在老夫人身边的么?” 谢老夫人脸一下子就沉了,钱氏一脸讥讽:“一场寿宴,让她办得轰动全随州城,她感觉争了大脸,正躲自个儿屋里闭门深思如何再接再励呢。” 想到此她就暗恨。 谢家回来个谢安平也就罢了,如今还被接回个阮家的劳什子阮盈,一脸孤媚子相,公然勾三搭四,一日之间就把谢家的颜面丢尽。 想她女儿还待字闺中,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整个随州的人都要看低了去? 日后她还怎么找个好婆家? 昨日是人多不方便发飚,今日过来本想骂她个狗血淋头,她却跟个精怪一样躲在澜院里,门也不出。 若不是怕婆母又责她如村妇骂街,她就要站在她院门口跳脚骂她个三天三夜才好。 于此,宋悦意也不好再说什么。眼见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谢老夫人和钱氏几人一并相送,直至送至二门方止步。 谢仁怀瞅准机会,挨近了些才小声道:“表妹,按你说的法子,玉琼真的理会我了。我也答应会娶她,不过……我却不知该怎么跟祖母和四哥开口。你能不能还跟我说个法子让他们同意我们的婚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5章 就着烟火和大雪吃一顿 宋悦意淡看他,朱唇轻启,“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方得人敬重。表哥提都未提,已这般畏首畏尾,不仅让旁的人看轻,身边的人也会轻看。你日后便是玉琼姑娘的靠山,若不想她失望,该拿出你男子气概的时候当要挺直腰板硬气一点才是。” 谢仁怀被她激得浑身一激灵,只觉她说得无比在理。 自回到谢家后,他一直是个被训斥教育的对象,好像做什么都不对一样,让他总是唯唯诺诺不敢表达自己的意愿。 如今如此重要的终身大事,是该他自己作主的时候了。 直到把宋悦意送上了马车,看到几个车轱辘缓缓驶离,他都还在思索这个问题。 一阵马蹄声自相反的方向急促而来,他怔愣着扭头,原来是谢东哥带着他的两个随从骑马回来了。 “五哥,你一个人呆在大门口干什么?不冷么?” 谢东哥翻身下马,一身青松色箭袖武士袍愈是衬得他丰神俊秀,神采奕奕。 自他来谢家后,似乎一直很忙的样子,整日都在往外跑,谢仁怀实在不知他是出去找一些世家的公子哥耍了,还是在忙什么其他不着调的事。 他道:“哦,是悦意表妹已搬回她宋家的宅子住了。我就是在门口送送她。” 谢东哥将缰绳丢给随从,意外道:“悦意表妹搬回了宋家的宅子?宋家在江扈还有宅子?” “岂止是有宅子,还是南富山路的,听说能买下那里的都是京中权贵富户,风水极佳……”谢仁怀一脸艳羡之色。 谢东哥根本没注意他,眯眼看着那渐渐远离的马车,“一直都住得好好的,为何忽然要搬走?” 谢仁怀左右一看,也没把他当外人,压低声音道:“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悦意表妹就闹着要退婚,被四哥制止了。前半个月四哥不小心失手打到她,她就冲出府躲到了南富山,叫四哥一顿好找。” 谢东哥双手抱胸,拧眉,“还打了人?” 谢仁怀嘿嘿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误伤。你来的时候,人才被四哥寻回来两日。昨日阮盈在寿宴上闹出那样的丑事,她又不是傻子,肯定知晓四哥与阮盈不清不白,四哥也没脸再留她,只能放她离开。” 谢东哥摩挲着下巴,似乎瞬间想通了什么事,原来如此。 他勾了勾嘴角,慢悠悠道:“你说四哥都放她离开了,会不会就此答应与她退婚?” “怎么可能?”话一出口,谢仁怀才发现反应太大,讪讪笑道:“四哥已打定主意非她不娶,眼下放她离开也是不得已。毕竟他们婚期定下来了,转年三月就准备完婚,怎么可能退婚?” 谢东哥道:“可是悦意表妹好似不太愿意,难道四哥还准备逼婚?” 谢仁怀摊了摊手,“那我就不得而知了。” 谢东哥拍了拍他的肩,扬眉笑道:“等悦意表妹安顿好了,改日我们去她府上作客,如何?” “那敢情好啊,我正好还有事情想向她请教。” “你那日不是都骂她泼妇还想武力相向么,忽然之间怎的就变了?” 谢仁怀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谁叫她确实懂得比别人多嘛。向她请教问题我也不丢脸。” 两兄弟竟勾肩搭背的进了门,能被这个弟弟如此般亲近,谢仁怀心里颇有些受宠若惊…… 楚宅总共也就三进院落,留风和留云住第一进,负责门楣打扫跑腿之类。 温妈妈和香韵以及芍药在第二进,除了洒扫庭院,还负责厨房里的一些事。 静兰和沁兰则陪宋悦意住在最后一进,服侍她的起居。 两盆四季海棠也被一并搬到了楚宅,宋悦意特意吩咐温妈妈养在梅林下,就近好生照应,到时候她还要带着出嫁。 温妈妈没有说什么,默默将四季海棠搬去梅林放好。 把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好,一切事情全理顺,差不多已是三日后。 看着整座宅子和庭院里有了生气,一副兴旺欣欣向荣的样子,主仆心里都颇有成就感。 厨艺颇好的香韵整了一桌子菜,又做了一碗汤饼端到宋悦意面前。 “姑娘,今日是你十六岁生辰,往年在上京的时候,姑娘生辰都是夫人亲自下厨给姑娘做汤饼,再和老爷大少爷小少爷一家人齐齐整整坐一起,就着烟火和大雪吃一顿饭。” “记得老爷每次都会坐在桌前训诫姑娘和两位少爷几句,然后大少爷怕姑娘不爱听,每次都以舞剑来中止老爷的训诫。小少爷就在旁边抚琴助兴,夫人大为称赞他们,姑娘便会笑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今年姑娘的生辰会在江扈度过,奴婢也做不出跟夫人一样的汤饼,但是这些菜色全是照着我们上京的口味做出来的。姑娘客居谢家近一年时间,虽然不太在乎口腹之欲,但奴婢也知道姑娘依然吃不惯南方菜。” “如今能搬出来,再也不用顾及别人的眼光和口味,奴婢特意做了平日姑娘最爱吃的,有烤羊肉,酥骨鱼,糖醋排骨、蒸鹅。这边还有姑娘爱吃的素鸡、糯米藕片、桂花鱼条……这些糕点是温妈妈做的,有如意卷,白蜂糕,云豆糕……” 香韵平素话不多,眼下对着一桌子菜,竟说得眼里水光直闪,在场的不禁都红了眼眶,宋悦意亦情难自禁地酸了鼻头,哽咽道: “谢谢你们,以往在家千般好,出门却是日日难。这一年来大家跟着我来到江扈,都吃了不少苦。今日父亲母亲和大哥弟弟都不在,有你们相陪,也是我的福份,都坐下吧。今日我们不分主仆,只在乎情义,一起坐下用这一顿饭。也祝愿以后的年年岁岁,大家都能好好的,直到百年之后我们都是平安顺遂的老去……” 沁兰揩着眼泪率先入座,“好。以后不伦姑娘去哪里,沁兰都会陪在姑娘身边,年年岁岁,永永远远……” 静兰亦又哭又笑道:“香韵,你今儿明明是给姑娘做的生辰宴,当高兴才是,为何还把大家的眼泪都说了出来。稍后可要罚你的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6章 随手送了生辰礼 几个人越说越动情,留风反而笑道:“既然该高兴,自应该少不了炮竹。你们等着,待我放一串鞭炮赶走晦气后再开饭。” 他跑了出去,留云又去提了一坛桂花酿,于是在一阵喧闹的炮竹声中,主仆八个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倒也是酣畅淋漓,其乐融融。 午时过后才撤了席,留风趁着酒意,拿出佩剑,在院子里一套剑法舞得如游龙般矫捷灵活,飞花落叶,纷纷而下,乐得一众人拍手连连喝采叫好。 宋悦意也份外开心,眼睛都笑成了月芽弯,也随他们拍手直叫,“留风好厉害……” 留云不服,也拿出佩剑下了场,“一个人耍多没意思,留风,我来陪你练。” 转眼间,场上便一阵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却煞是好看。 宋悦意一时间感觉又回到了上京,回到了有父母兄长陪伴疼爱的日子里,那幻境一世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她无意间侧目,竟看到隔壁的一株玉萼梅盛开的树上,落英缤纷中,一袭白衣墨发的朝晏半倚其间,正手执玉壶慢慢饮酒。 当他发现宋悦意望过去,他提了提手中壶,玉面微醺,对她隔花轻缓一笑。 宋悦意也回他浅浅一笑,搬过来几日,因为忙于布置,差点把他给忘了,说好的给他做羹汤,似乎也食了言。 还有她身上余毒未清,也该她正式去拜访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大家一阵放肆的闹腾后,便又回归了理性。 眼看新年将至,宋悦意让温妈妈把做好的糕点茶品,分封了两大份,特意去拜访左邻右舍。 可惜西边一家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她只好带着温妈妈去敲东边的门。 好半晌,朝晏才不紧不慢地来开门。此时他身上带了丝酒香,本应净白的脸面已染了薄红,眉头微紧,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 他见是主仆二人,先是一怔,正欲说话,宋悦意已惊喜道:“晏叔叔,你竟然住这里?” 朝晏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怕是谢璟令安排到她身边的就是她旁边的老妇了。 他点了点头,“住了一些时日了,悦儿怎会来这里?” 宋悦意向他眨眨眼,世间怎么会有像他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呢? 那日他去谢府时,温妈妈已去澜院收拾衣物,未曾见过他。 如果让她知道朝晏与自己早见过,就怕谢璟令更加猜疑他而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 只有这样的偶遇,方能不惹人生疑。 其实静兰她们几个她都暗地交待过,叫她们一定注意温妈妈的动向,凡事避着她一点,但又不能太明显…… “之前是住在谢家,不便久住,若不是因为大雪封了路,早就回了上京。目前只能暂且住回这边,没想到还能和晏叔叔比邻而居,日后只怕要多有叨扰了……” 两方寒喧着,朝晏让她们进了屋。 宋悦意特意让温妈妈把糕点摆放在桌上,“这个是我奶娘亲手做的,上京口味,也不知道晏叔叔喜不喜欢?” 朝晏借着酒意各自尝了一小口,点头,“还不错,可食。” 宋悦意扭头对温妈妈道:“奶娘,听到没有,连晏叔叔都夸呢,以后可以多做些送过来。” “只要晏先生不嫌弃便好。” 多日来,宋悦意对她一直似乎都疏淡得很,温妈妈心里无比难受。眼下见她主动与她说话,高兴得眼泪都差点流下来。 宋悦意今日的目的无非就是认个门,方便日后往来不让人生疑。 和朝晏东拉西扯了几句,便要起身告辞,朝晏却对温妈妈道:“刚刚饮了点酒,特别想吃点东西,能否再给我送些糕点来?稍后悦儿再一同与你回去。” 温妈妈虽有些不放心,想到对方是老爷的友人,不应该是心怀不轨之人,这才应了。 等她走远,朝晏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过来,我帮你拿下脉。药停了这些时日,看毒是否有加深。” 宋悦意不再拘谨,在他身边坐下。朝晏仍是细心的拿出帕子垫上,方伸手闭目诊脉。 过了良久,他睁眼,“上次刚有起色就中断了,是解毒大忌。这一次只怕时间要用得久一些,无论如何,切不可中途而废,不然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没法把毒彻底清除干净了。” 竟有如此严重?还以为只要有他在,便会万事大吉。宋悦意小心道:“这次大概要多久?” “暂且先以一个月为期。”朝晏收起帕子,起身从旁边的药柜里拿出一个青花瓷瓶,“这些时日闲来无事,把解毒的汤药改成了药丸。日后你只需每日早晚一颗便行,针灸隔一日也可,温泉每天得泡。” 宋悦意小心接过瓷瓶,恭敬道:“劳晏叔叔费心了。” 朝晏似乎有些酒意上头,打了个呵欠,散慢地倚在矮榻上,一头乌发倾泻而下,铺陈在他白色衣袍上,“以后隔日就以送吃食为由过来针灸吧。或者走后门也行。” 他微闭了眼,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样子。 宋悦意只好起身,福了福,“是。那我就不打扰晏叔叔歇息了。” 她转身欲走,朝晏忽然睁开眼,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今日是你生辰吧?送你个小玩意儿,权当生辰礼,晏叔叔可不能让你白叫。” 他随手扔了个丁香色的荷包过来,宋悦意怕摔坏了,不得不接住,还不待她说什么,朝晏又道:“回去看吧。出去的时候帮我把外面的门带上……” 只怕他是有什么心事。宋悦意也不好问,便自回转。 待到夜晚,她将荷包打开,里面竟是一颗散发着莹莹绿光约摸鸽蛋大的夜明珠。 这个东西可是价值不菲,朝晏随手就送了人,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出手如此阔绰? 接下来便是要置办一些过年节的东西。 虽然不是和家人一起,年节该置办的一应物品一样都不能少。 随州这边地处丘陵,又是山路延绵,每年一场大雪下来,路便被封,基本上要等到来年二三月能雪融化才能与外界相通。 由于搬出谢家时就已到年关,普通人家早早就将一应吃穿用度备好。像他们这样临时去买的,价格自是比平日贵上几倍。 留风买了些鸡鸭鱼肉已储上,再要上街去备上些柴米油盐时却有些愁眉不展,与静兰在院子里小声商议着什么。 宋悦意泡了温泉出来隐隐听到他们提到银子二字,不由问道:“出了什么事?” 留风和静兰互视一眼,留风摇了摇头,静兰欲言又止。 宋悦意皱眉,“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7章 钓鱼风雪中 静兰只好道:“姑娘,我们的银子……好像不够了。” 宋悦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银子不够了?怎么回事?” 静兰转身去了屋里,拿了一个账册出来,小声道:“来江扈时,夫人一起给了奴婢五千两银子,还有姑娘自己的体已钱,统共五千六百六十两。” “在入住谢家后,姑娘不愿占谢家任何便宜,怕让人看不起说闲话,除了吃的三顿外,所有的用度都是用的那笔钱。” “谢家每有人过个生辰,姑娘都会派人置办了礼送过去,平日里打赏的银子,一年下来也不是小数目。还有给老夫人侍疾时,姑娘也是自掏腰包去市面上寻了最好的药材。再有大家的吃穿用度,姑娘都是按在家里时的规制在办。近一年下来,银子只出不进,早已所剩无几。” “前些日子奴婢本想提醒姑娘,可是姑娘久卧病榻,烦心事多,奴婢也就没说。想着等一转年,老爷他们就会派人过来,银钱省着点应该能接上续。哪料到会要搬出来,一应物品购买之后,如今账上就只剩不到五两银子了。” “现在姑娘说要多储些柴米油盐过年节……怕是都有些困难……” 她把账册递上来,宋悦意下意识接过,翻看着她一笔笔一桩桩记得明明白白的账目,方发现近一年来她用银子竟是如此大手大脚。 为了撑面子,一些不该花的地方也花了。 给老夫人,三房那边,还有谢璟令兄妹三人送的生辰礼合计起来就是最大的一笔开支。 她忽然发现自己之前脑袋里装的可能全是棉絮。 在家中时,府里嬷嬷除了让她学规矩,也教了她该如何掌家理事,一切用度该如何分配。 到谢家后,老夫人病重的时候,谢家上下一切也都是她在打理安排,不曾出过一丁点错。 唯独自己的银钱却没有管好,谢家所有的开支里都不曾有他们主仆的一份子,全都是自己贴着。 都说要开源节流,她未曾开源,亦未曾节流,没想到还不到一年时间,竟然将五千多两银子全给花了个一干二净。 五千多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普通的农家四口人,一年统共用不到二十两。 稍微富裕些的小门小户,一年也用不到五百两。 她在谢家一年就花了人家差不多十年的银钱,她觉得以前的自己不是蠢,而是痴傻! 在幻境中,并未出现缺少银钱的事,多半是因为年前没有搬出谢家,撑到了来年,上京送嫁的过来,父兄又给了银钱,才没让她为钱发难。 “姑娘不用着急,留风手里也攒了些银子,虽然只有五十两,在市面上买些简单的柴米油盐应该还能撑些时日。”留风见她看着账册发怔,赶忙说道。 宋悦意目光总算从账册上移开,微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知柴米油盐为何物之人。我知道现在市面上的东西贵,大雪封山最少一个月,多则两个月,你的那点钱根本就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她苦笑了一下,“要不这样,我挑一套式样老旧成色好的头面,你们两个先拿去当铺当些银子。等熬过了这段时日,我们再把东西赎回来。” 静兰急道:“姑娘,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奴婢手里也还有些银子……” 宋悦意把账册放到她手里,笑道:“没事,当了可以赎回来。若是把你们的银子都拿来贴补了,你们自己想用的时候怎么办?别说了,跟我进去挑一套出来,稍后你就和留风一起去。” 最终她从妆奁里挑一套小南珠攒金丝头面,这个可是当初大哥第一次出门,回来时特意买了送给她的。 虽然式样不怎么样,但胜在珠子的大小一致,色泽好,做工也甚为精细。 再怎么着,当个二三百两是不成问题的。 留风和静兰没法,只好把头面包好,去了街市。 他们走后,宋悦意也没往心里去,便亲自炒了两个菜,又端了早就炖好的杂菌乌鸡汤,推开了侧门,去朝晏那边针灸了。 朝晏这两日的心绪好似又好了些,她过去的时候,他竟然闲得吹着老北风坐在池塘边垂钓。 看他一副悠哉游哉的样子,宋悦意把食盒放在他身边,打趣道:“要不把火炉提到这边来,让晏叔叔边吃边钓鱼?” 朝晏歪头看她,“这个提议不错,好像从来没有尝试过。那就劳烦悦儿把炉子提过来,今儿我们俩就守在这里,看到底有没有愿意上勾的鱼儿。” 小池塘的水面早结了冰,偏被他用石头砸了个窟窿,把钓鱼杆伸了下去。 见他自得其乐,确实有一副隐居世外的闲情逸致,宋悦意一时间也来了兴致,亦笑道:“好。那我去提炉子准备碗箸了,今儿就舍命陪君子一回。” 她从厨房里搬了小矮几,又把炉子点上了炭,炖上鸡汤,摆好菜碟,甚至还备了酒,来来回回跑了好几个回合,最后才搬了把椅子与他相对而坐。 朝晏笑看她跑得粉嫩儿红的脸颊,“还以为你日日只能呆在闺房里看书绣花,最多再下厨露一露厨艺,没想到干起这些杂务来腿脚还挺灵便,比那些走路似乎都要喘三喘的闺阁小姐要强上许多。” 多次相处下来,宋悦意与他已随意很多。 “晏叔叔既然说抱过小时候的我,应该知道我那时有多皮。再说我母亲那样的出身,打心底里就不愿束缚我和大哥的天性。若不是女儿身,我早就会央求着跟舅舅他们一样去军营了。” “哦?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志向。”朝晏有些意外,放下钓杆,转过身来,自顾自倒了一杯酒,“可是我记得你大哥宋懿就是男儿身,为何如今他会去了国子监读书?听说还在准备参加春闱?” 宋悦意给他先盛了一碗汤,“自然是父亲希望他弃武从文。说他是长子,担负的是一族的兴衰荣败,绝无可能因一已之私弃全族安危于不顾。大哥是责任在身,不得不选这条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8章 给他回敬一个大礼 朝晏轻叹,“你父亲或许是对的。大梁立朝二十多年,看似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实则边境并不安宁,夷族仍在虎视眈眈。若不然,你舅舅他们即便骁勇善战用兵如神,也不会一直不能班师。” “将来一旦战事起,马革裹尸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宿。你父亲身为文官,怕是承受不起这等令人痛心之事。” 宋悦意从不质疑父亲对她和大哥的安排。宋家好不容易翻身,珍惜眼前一切得之不易的安逸和荣华,确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她道:“所以他说服了母亲,大哥弃武从文,我被关入闺阁学规矩。或许是他看多了生离死别……”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那是她父亲,无论做什么,肯定都是希望他们这些子女能平安顺遂,她没资格对他进行置喙。 “哎,别说这些沉闷的。来,吃菜,喝汤。”朝晏挽起了袖子,不顾桌子上转眼就冰冷了的炒肚丝,夹了箸品尝,“嗯,味道不错,有嚼劲,手艺越来越见长了。” “承蒙夸奖。味道不错就多吃点。”宋悦意可不想吃冰冷的,自己盛了碗热鸡汤喝。 “那是自然。”朝晏说着忽想一事,“那日谢璟令过来,你也听到了。他说你做的杂菌乌鸡汤与他小时候喝到的一般无二,找了许多人都做不出这种味道,为何你能做出来?” 宋悦意一滞,随即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是啊,或许是凑巧吧?” 朝晏摇了摇头,并未再多问。 此时的北风吹得呼呼响,积雪还未见融化,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桌上的两盘菜早已冻成冰块,宋悦意干脆把菜一起倒入鸡汤中,一锅大杂烩。 朝晏喝了几口,香浓的味道直是沁入心脾,终是忍不住问,“悦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来年你父亲不同意你和谢璟令解除婚约,你准备怎么办?” 宋悦意把盘子放下,“不可能。我爹最疼我了。他若敢不同意,我就一头跳进池塘里死给他看。” 朝晏道:“别胡说。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怎可轻言生死……” 还不待他说完,宋悦意忽然指着池塘惊呼,“快看,好像真有鱼咬饵了。” “是么?”朝晏赶紧提杆,不想提得太猛,鱼钩上根本就没有鱼,反而荡向了宋悦意的面门。 宋悦意吓得双手直捂面,等了一会,竟没有东西钩她,意外地放下手,但见朝晏手里正捏着那还有饵的鱼钩在朝她促狭地笑。 她方知道上了当,“你骗我。” 朝晏悠然地收着杆,“错了,是逗你。池塘本无鱼,何来鱼咬饵?” 宋悦意不禁也笑了,她刚才本想逗他,反被他逗了。也真正是个有趣的人。 朝晏在侧旁看她笑得纯真烂漫,眉目也跟着柔和起来…… 留风和静兰天快黑时才回来。 一套小南珠头面又包了回来,静兰还好,留风一脸愤怒。 “姑娘,这江扈的当铺简直欺人太甚。我和静兰跑了不下六家,这么好的头面居然就出十两银子,他们是想吸我们的血么?” 宋悦意问,“究竟怎么回事?” 静兰把头面放到桌上,“是那些当铺的朝奉像商量好了一样,这么好的东西,他们全都只出十两,其中有两家甚至才出八两,不知道的,以为在打发叫花子。” 宋悦意蹙眉,“跑了六家当铺?” 在幻境中,与谢璟令成婚后,谢璟令便将谢家在整个江扈甚至随州的一些商铺的房契地契都交给她保管。 她记得江扈统共就九家当铺,谢璟令就占了五家,平素典当也做得有声有色,不曾听说压价欺诈的行为。 可是为何这次跑了六家,他们的价都出得如此之低? 她也不生气,只觉蹊跷,问道:“那些当铺的朝奉怎么说?” 静兰道:“他们都说这些小南珠是假的,不过就是镶了些金丝还值点儿钱,出十两已经都是到顶了。就怕走了眼,他们当铺要亏大本。” “你们去的是哪几家当铺?” 留风当即将几个当铺的名称说了出来,其中有三家就是谢璟令的。可是另外三家并不是啊。 宋悦意稍一动脑,就明白恐怕是谢璟令搞的鬼。 这厮也是个狠人,不仅知道她即将缺银子,还事先就在各个当铺打好了招呼,专等她当不出银子无法过活时,好逼她回去向他低头。 即便她不低头,能凑得一些银两,他又会让人在她去买柴米油盐时,以更高的价来榨干她的银两,让她无以为继下去。 她不禁气笑了,就说呢,这次他会这般轻易放她离开,原来早已摆好了龙门阵,专等她去钻。 如若不是经历过幻境一世,现在她只怕真的要回头去求他了。 她安慰道:“是他们没眼光,不至于为那些人生气。静兰,明儿你让留云就账上的银子先去街市买点米油应付一下。钱拿出去,他们总要给我们卖点儿。留风,明日你同我一起去一趟都扈忠义伯府。” 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诸般镇定,似乎毫不担心,立即让留风和静兰安下心来。 …… 都扈也就在江扈临县,路程并不远。不过因为路有积雪,马车从一大早出门,也要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才能赶到。 直到忠义伯府硕大的鎏金牌匾出现在眼前,穿得像个毛熊的留风才停了下车。 “姑娘,忠义伯府到了,接下来怎么办?” 坐在马车中的宋悦意把早备好的帖子递给他,“去给颜家的门房,就说礼部宋侍郎之女求见伯夫人。” 留风接过帖子,顶着风雪去敲门。 片刻后,他便回转,“姑娘,帖子是递进去了。却不知……伯夫人会不会见姑娘?” 他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要来见这位在随州风评并不好的伯夫人,且在谢家寿宴的时候姑娘也并未帮伯夫人说上半句好话,人家会开门接见么? 宋悦意笃定道:“若她听闻过我与谢四爷有婚约的事,就一定会见。我们且稍等就是。” 留风终于忍不住问,“那……姑娘见她究竟是有何事?” “何事?”宋悦意冷笑一声,“有人已经惹毛了我,今次我也要给他回敬一个大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59章 肃政廉访司 即便再笃定,两人在门外也等了近一柱香的时间,颜家才出来人相请,“宋姑娘,我家夫人有请,还请马车随小人进府。” 留风把马车驶进去,到壁照前就有婆子备好了暖轿。暖轿一直被抬到内院,身着丁香色蝴蝶葡萄纹妆花袄的伯夫人已站在正厅门口相迎。 “宋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得罪得罪。”伯夫人倒是快人快语,很是符合她风风火火的性子。 宋悦意下轿向她福了福,“请伯夫人安。今儿还是悦意冒昧了。” “哪里哪里,宋姑娘可是我颜家请都请不到的贵客,今日能来,实在是蓬荜生辉。” 两人一番寒喧客套后,相继被让进了屋。 正厅里不仅温暖如春,布置得也很是雅致。 如意菱花窗上糊着窗纸,贴着喜临门的窗花。 窗下摆着乌木长榻,榻上的小几摆着正德窑青花串枝番莲炉,香炉里点着香,清雅的香味随着袅袅轻烟飘逸满室。 榻上此时还摆有几本账册,想必她来之前,伯夫人正在翻看。 伯夫人让人上了茶点,方道:“不知今日宋姑娘过来,是有何贵干?” 既然人家不喜绕弯子,宋悦意亦开门见山,温婉笑道:“也无甚紧要的事。最近因为与谢家闹了一点小矛盾,便搬去了我宋家的宅子住。哪料一个女子另起炉灶并不容易,不仅银子没了,连去典当家当也被欺诈压价,购买日常还被翻上好几翻。听闻夫人经商有道,又急公好义,便厚颜过来相求。” 伯夫人自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这位宋姑娘本就与谢家四爷有婚约,两人还未成婚,谢四爷却与那阮家姑娘暗有私情,那日当众被揭穿,这位宋姑娘脸上挂不住,便吵闹着搬了出去。 结果那谢四爷心狠,既不想弃了阮家姑娘,又怕这位侍郎府的姑娘飞了,便用了这些龌龊的手段要胁逼迫人家一个小姑娘。 那日她在谢府遭遇那般羞辱,全拜那阮家女所赐,若是能因此给那对狗男女上点眼药,她绝不会吝啬。 但她也不是糊涂之人,伯府虽然因她而中落,并非她能左右。 能将娘家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打交道的都是些奸狡巨猾之人,做起事来,向来都讲究利弊分寸。 这位姑娘家世好,在随州若开口求哪个世家相帮,一般没有被拒绝的道理。 何况世家大族向来讲究颜面,像这等事即便再为难,也不可能会向她一个外人宣扬说起。 她找到伯府来,只怕是别有目的。 于是道:“相求不敢当。只要有我伯府帮得上的地方,我余氏绝不推辞。” 宋悦意轻笑,看来这位伯夫人以为她是打秋风的来了。 “夫人不必多虑。昨日我让人跑遍江扈各大当铺,都无功而返。今日过来,无非也就听夫人经商有道,名下有不少铺子。我这边有些成色做工都上好的首饰,望夫人能让下面的人按正常价格典押,然后再置办一些过冬的柴米油盐回去。” 伯夫人有些意外,就这样? 忙笑道:“些许小事,宋姑娘怎可用求?对于开门做生意的人来说,这些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宋姑娘但请放心,就算江扈所有人不做宋姑娘的生意,我余家必定不会受其干扰,宋姑娘想当多少,买多少,都可随意。” 好一个听话听音的伯夫人。宋悦竟暗赞了一句,方谢道:“如此甚好,那就多谢夫人了。” 眼见话说得差不多,她便起身告辞,“既然夫人公义,让我这趟跑得顺遂,那就不多做打扰了,只需夫人派个人指引我们过去商铺就是。” 伯夫人亦起了身,吩咐身边的嬷嬷一同与她前往。 在她送人到门口的时候,宋悦意貌似不经意道:“听闻夫人娘家这几年一直都被指认为平良、积工两地的盐售。却不料这两地私盐泛滥,令夫人娘家这几年损失不小。” 伯夫人微微一笑,只怕这个才是正题。 她不动声色道:“没想到宋姑娘对经商之事也有研究。” 宋悦意笑道:“在谢家住了近一年时间,时常听四表哥提起,便用了些心思。” 伯夫人点头,“宋姑娘有心了。这几年我娘家在平良、积工两地确实有所损失,不知宋姑娘有何建议?” “建议倒不敢。”宋悦意诚挚看着她,“经商做生意,无非就是为了赚钱。照此般亏损下去,自然不是路道。伯夫人有没有想过抓到私盐的源头?” 伯夫人心里一紧,能在随州地界贩卖私盐的,都是大有来头之人。像他们这些盐商,即便她有忠义伯府为后台,这些权贵和地头蛇也绝惹不起。 这时候她方猜到了宋悦意的真正来意。多半是她抓住了姓谢的什么把柄,想以此退婚…… 那些人她惹不起,并不代表不能暗里相帮。 面上却不着意道:“自然有想过,没人想生意长期亏损赚不到钱。但是私盐泛滥,朝廷不可能不管。” “据我所知,朝廷已察觉到这几年整个随州甚至裴州颂州一带的盐税越来越微,暗地里已派出了肃政廉访司的人下来暗察。” 宋悦意蹙眉,朝廷有派人下来暗察? 幻境中可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是她不知晓,亦或是下来暗察之人被人给暗算或者买通了? 幻境一世中,她与谢璟令成婚后,方发现他名下田产铺子极多,她大为惊诧,实在不知他年纪轻轻,从哪里得来如此多的财富。 那时谢璟令自认把她骗得团团转,也甚为认可她的能力,他的所有私产几乎都会交由她掌管。她因为好奇,便追根?源,才发现他与青龙帮的关系。 青龙帮在方圆一带百多里都有帮众,势力庞大。 除了经营一些风月赌场,三教九流都有他们的势力。最主要的是,他们还贩卖朝廷最为明令禁止的盐铁,大肆敛财,与官民争利。 她不知道他们的盐铁从何而来,但是她知道他们每到大雪封山的时候,就是他们疯狂囤积的时候。 其中两个囤积点她是知道的,只等开春,他们就会将这些盐铁流向市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0章 一场刺杀 幻境一世中,谢璟令就是因为搭上了蒋忠义这条线,顺利得了一条漕运线,偷偷将盐铁贩向了更大的州县,甚至是上京…… 伯夫人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意小声提醒道:“我刚说的是极为严密的事,不说地方上几乎无人知道,即便在朝廷,也没几人知晓。若不是机缘巧合,我也不会得到这个消息。所以,那些贩卖私盐之人,这下子只怕会有好戏看了,切不可向外透露风声。” 宋悦意已知其意,忙道:“谢夫人提点,悦意省得。” “提点不敢当。”伯夫人笑了笑,“我亦是看宋姑娘十分顺眼,也是个性情中人才多说两句。最后再忠告你一句,男人眼里若尽是算计,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还望宋姑娘日后能事事顺心,真正觅得一个如意好郎君。” 宋悦意不禁被说红了脸。 今日掀了自家短过来一趟,事虽只成一半,却也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像伯夫人这样的女子,她重新认识了一回,她并不是一个不稳重水性扬花的女子,甚至还可以称之为豪爽。 同时亦觉得,她一个商女都敢和离了再嫁,不与世俗为伍,不惧旁人眼光,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她只是订了婚,又如何不能退呢? 从忠义伯府出来,颜家的嬷嬷直接把她带到了余家的当铺,等当了近三百两银子后,又去粮油铺子采买。 在东西装车的时候,留风为她戴上帷帽,把她带进旁边一家叫天香楼的酒楼,要了一个包间用午饭。 点好了饭菜,他才去监督装车。 天香楼包间里的布置很一般,或许是因为近年关,用餐的人也就稀稀拉拉几个,跑腿的伙计散慢有余,热情不足。 在等饭菜之余,伙计好半响才提了一壶茶上来。 宋悦意也不计较,待伙计走后,她取下帷帽,一边饮茶暖身,一边思索着那位肃政廉访司的官员究竟为何人? 如今她唯有把谢璟令的老底抄了,谢璟令才没有能力再对她作妖。 她细细回想着幻境中曾经历过的所有事情,想从中找到什么被遗漏了的蛛丝蚂迹。 正想得入神,只听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打砸喧闹声,刀剑相交声,紧跟着有人在喝:“抓住他们!” 她一惊,推开窗子往下看,就见街道上不知何时竟涌来十多个眉骨高、突嘴皮肤偏黑长相迥异的人,正被十多个身着劲装气势凌人的汉子追杀。 她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些高眉骨人应该就是与大梁相邻的巴虏人。 眼下巴虏人被追得四下逃窜,路人和商贩躲避,立时让本就不是很宽敞的长街拥挤混乱起来。 刀剑相交之际,有巴虏人掳了路人以刀架脖子上大声威胁,“你们再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劲装人似有所顾忌,稍一迟疑,其他的巴虏人欲争相效仿,不知从哪里掠出一个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似一只敏捷的猎豹般凌空掠过那些巴虏人的头顶,直逼那掳人的巴虏人,一剑将其刺了个透心凉。 其他巴虏人大惊,顾不得再掳人,大声喝斥着快逃。 追杀再次开始。 大街上一片混乱。 宋悦意担心在不远处商铺等人上货的留风,探出头,看到留风一脸焦急地被逼在商铺廊檐下,不顾那些杀得正盛之人,正奋力朝这边冲来。 她赶忙收回身,又听到酒楼的楼梯上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她微惊,只怕是有巴虏人逃上来了。 看到包间门没关,起身过去欲推上。 恰逢一个人奔过,两人打了一个照面的同时,已跑过去的女巴虏口中“咦”了声,竟又转身跑过来,一手提刀,一手如藤蔓般,就朝宋悦意地脖颈缠来。 “你若敢叫,我就杀了你。”女巴虏威胁着,动作迅捷。 宋悦意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做为一个闺阁女子,也不可能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 但是她也不是那种任人宰割柔弱可欺的主。 她脚下连连后退,嘴上已在大叫,“这里有个巴虏人。” 女巴虏万没料到她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不怕死,大怒,挥刀就朝她劈来。 宋悦意此时已退至窗边,眼看就要被她劈中,千均一发之际,一个人影已自窗口带着万均之势直刺女巴虏胸口。 女巴虏惊呼着飞快后退,口中还在张狂大叫,“大梁的狗官若敢伤我,我们必定血洗随州城!” 宋悦意这时才看清,掠进来之人竟是之前凌空杀人的黑衣蒙面人。 而与此同时,门口又涌进来三四个巴虏人,其中两个持刀护在女巴虏之前,“丽雅快走,这个藏头露尾的大梁狗官武功高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蒙面人手中剑快如闪电,须臾之间,也伤了一个巴虏。 他冷笑着,“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叫丽雅的女巴虏目光犀利,一眼就看出蒙面人攻守之间隐隐有挡在宋悦意身前之意,挥刀大叫道:“先抓住那个女的。” 紧跟着巴虏人立即变守退为围攻,那女巴虏趁势又朝宋悦意袭来。 黑衣人右手剑,左手抓住一个巴虏人就朝女巴彪掷去。被掷来的人身不由已,与女巴虏撞在一起,滚作一团。 他们恰好滚到宋悦意脚下,宋悦意抄起桌上的一只长颈花瓶,趁女巴虏没起身之际,“砰”地一声,花瓶在女巴虏的头上碎裂开来。 女巴虏大怒,顾不得头顶流下来的血,一个翻身,手中刀锋一转,就朝宋悦意的脖子上挥去。 那黑衣人似背后长眼,手中长剑反手一掷,直射凶悍的女巴虏面门。 女巴虏气得哇哇叫,又不得不退避。也就这一耽搁间,黑衣人已将几个巴虏人全部放倒。 女巴虏观势不对,纵身就朝窗口飞扑而下。 宋悦意这才松了口气,双腿一软,人就要倒下去,正欲探身拿住女巴虏的黑衣人觉出不对,回身伸手一拦,扶住了她的后背,“有没有受伤?” 宋悦意定了下心神,勉强站稳后脱离他的手掌,“多谢相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1章 怎么可能是同伙 黑衣人看着刚刚都砸了女巴虏一记的少女,眼底有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一掠而过,“我问你有没有受伤?” 宋悦意摇头,“没有。” “没有就好。”黑衣人道:“最近随州可能会有些乱,姑娘只身一人,最好不要在外乱逛。巴虏人凶悍狠辣,遇上他们绝无幸理。姑娘还是赶紧回家……” 还未说完,下头已经有人在叫,“头儿,完事了,还走不走?” 黑衣人朝她一抱拳,便从窗口飞身而下。 宋悦意追至窗边,往下一看,街道上那些作乱的巴虏人已被砍翻拿住不少,包括刚才袭击她的女巴虏也一并被牢牢捆住,被人像扔草把一样一个个往板车上丢,人丢满了立即就被拉走。 两个劲装汉子正跟在黑衣人左右,似在说着什么紧要的事。 可是过了这么久,她左看右看都没看到留风的身影。 发觉不对,忙把帷帽戴起,跳开包间内还痛得打滚的巴虏人,飞快地下楼,跑到伯夫人的商铺前急声问道:“敢问掌柜,刚刚跟我一起过来的少年哪里去了?” 掌柜一脸惊悸之色,知她是伯夫人的熟人,不敢隐瞒,“姑娘不知,刚刚这边有巴虏人作乱,同姑娘一起的那个少年人不知轻重往中间凑,被人当成作乱之人一起给拿下抓走了。” 宋悦意呆住,事情怎么会成这样? 眼看就这么一会子功夫,那些劲装汉子和黑衣人以及拉巴虏人的马车都消失不见,唯见天香楼门口还停了一辆空置的板车,多半是有人去拉天香楼上的那几个巴虏人了。 她让掌柜继续装车,回头又跑回天香楼,正见几个汉子拖了四个重伤的巴虏在下楼梯。 为了留风,她也顾不上太多,上前询问道:“请问几位爷,你们刚才抓人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的小厮也当巴虏人误抓了?” 闻听此言,又见是一个戴着帷帽穿着端庄清雅的姑娘,其中一个长脸的汉子浓眉一竖,“误抓了你的小厮?我们只抓那些作乱之人。莫非姑娘与那些巴虏人是一伙的?” 一听还有同伙,天香楼里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 宋悦意又气又急,“请你们不要随便给人安罪名。巴虏人作乱的时候,我的小厮只是担心我,过来寻我便被你们误当巴虏人给抓了。还请官爷放了他。” 长脸汉子根本就不信,还要说,被另一个薄唇汉子给拉住。 从宋悦意的衣着,薄唇汉子已看出她非普通百姓家的小姐,倒是放缓了声音道:“姑娘若是认为我们误抓了他,不若随我们回去把当时的情况说明一下。如果真是,该放人的我们还是会放人。” 众目睽睽之下,宋悦意也不好表明自己的身份,生恐迟了他们对留风用刑,当下便点头道:“好,我随你们一同前往。” 好在他们关押人的地方并不远,虽已离开街市,也不过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这是一座单独的院落,四周只有零星几家住户。 待有人将拉人的板车放进门后,宋悦意亦随之而进。 她暗自观察,发现院落里还有一些荒草,房屋破败,显然此处平日无人居住,多半是被这些人临时借居。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巴虏人称他们是大梁狗官,还避人耳目于此处。 她忽然想到一事,留云曾说,在罗生道口曾有一伙人与谢璟令的人打于一处,谢璟令还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衣蒙面人踢下冰河。 莫非…… 带她过来的汉子也不怕她透露风声什么的,令人把巴虏人押进去,便道:“姑娘可以先去关押的地方,看看你的小厮到底有没有在里面……” 他话还没落音,宋悦意就看到三个汉子押着两个巴虏人和留风从侧旁的小屋出来。 留风也一眼就看到了她,忙叫道:“姑娘怎会来这里?” 他脸上明显有伤,宋悦意就要过去,被那薄唇汉子拦住,“姑娘,在你们未分别说明情况前,不能碰面,否则按串供论。” 宋悦意怒道:“我是户部侍郎宋显宗的女儿,你觉得我会和巴虏人串通作乱?还有刚刚在天香楼的时候那些巴虏人差点把我杀了,还是你们头儿所救,你们在抓人前,能否先把事情查清楚再动手?” 几个汉子一惊,赶紧让人把留风留下,随即几人低声商议了一会,就有一个汉子往后院奔去。 “宋姑娘先不用急。我说过,若真是我们抓错了,人肯定会放。姑娘稍等,待我们跟头儿请示过再作定论。” 薄唇汉子耐心解释。 宋悦意也不好为难他们。 片刻后,之前去禀报的汉子跑了来,“宋姑娘,我家头儿有请。” 随即把宋悦意往里头带。 宋悦意朝留风点了点头,便随他进去。 汉子把她带到一间屋子前禀道:“头儿,宋姑娘来了。” 里面的人道:“让她进来。” 汉子说了声请,宋悦意道了谢,就推门而进。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好,摆设也很简陋,除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再就是一个破旧的屏风立在正中。 而黑衣人此时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软布,在细心擦拭他的长剑。 宋悦意礼了礼,温声道:“大人,想必您也清楚,之前在天香楼就是我点破了那几个巴虏人的形藏,才能让大人一举将他们拿下。所以说,我绝非巴虏人同伙,还请大人发话,把我的小厮给放了。” 黑衣人认真地擦拭着他的宝剑,头也不回,“虽然能拿下天香楼的巴虏人确实是宋姑娘出了声,谁知道是不是宋姑娘与他们产生了分岐,才故意引我去拿下他们?” 这是什么鬼逻辑?宋悦意气得不轻,“我一个深闺女子怎么可能会与巴虏人是同伙?何况我父亲在朝为官,我是疯了要与那些巴虏人扯上关系?” “那可是很难说。说不定宋姑娘因为对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满,故意要与你父亲唱反调作对呢?” 扎着高马尾的黑衣人终于停止擦拭,缓缓转过身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2章 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依然蒙着面,看不到真颜。 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居然也知道她与谢璟令有婚约的事,寿宴那天的事看来也有所耳闻。他如此关心一个小小县尉,事情可就真的不正常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宋悦意深吸了口气,冷静道:“大人到底放不放人?” 黑衣人还剑入鞘,抱胸歪着身子倚着桌角,“若是你能说出一个我必须放了他的理由,或许我会考虑。” 宋悦意隔着帷帽盯着他,他亦似能透过黑纱看到她的眼眸般,直勾勾地回视着。 宋悦意只觉这个放肆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了一会,宋悦意终于道:“我猜想,大人被巴虏人称为狗官,应该是朝廷命官。然而大人带着手下不住衙门闹市,却静悄悄居于此处,只怕是不想惊动地方上的官员。如此推算来,大人应该是在暗察什么事。” 黑衣人挑了下眉,“哦?宋姑娘如此会推算,请继续,我洗耳恭听。” 宋悦意自不会吝啬,“今日大人突然抓捕藏在都扈的巴虏人,说明大人要查之事应该是与巴虏人有关。” “不与地方官员接触,秘密暗察,抓捕窝藏的巴虏人,大人是在怀疑地方官员与巴虏人有勾结,不愿打草惊蛇。” “再往深了说,能让地方官员与巴虏人勾结的除了在军营安插细作,便是金钱利益。地方官员的手伸不到军营里去,那么就是金钱利益上的。据闻,巴虏那边土地贫瘠,却盛产盐铁,能让朝廷派官暗察的,极有可能是查处与巴虏人勾结私卖盐铁之人。” 听她说到此,黑衣人先是惊诧,后才放下手中剑抚掌而笑,“宋姑娘实乃女诸葛,竟有知一反三之能。可是你是否想过,你把我的底都揭了,我为防你往外透露消息,将会把你羁押在此?想让我放人,岂非是更难?” 若不是得了伯夫人的提醒,鬼晓得朝廷有派人暗察。宋悦意汗颜了一把,依然从容不迫道: “这个可能,我自然想过。可是有一件事,只怕大人更有兴趣知道,是关于那些囤积盐铁地点的事,如果大人答应放了留风,放我们回去,我便可让大人少走很多弯路。” “宋姑娘连这个都知道?”黑衣人微有动容,略微想了一下,“好,我可以答应你。愿闻其详。” 宋悦意道:“就我所知的有其二。但是为防大人泄露我这个举报人,暂且我只说其一。另外一处,等大人能将我所说之处围剿干净了,再说也不迟。不知大人答应否?” 黑衣人笑了,“我若泄露你这个举报人,你亦可以向外泄露我的目的和行踪。相信那些地方官员若是知晓,肯定要想尽千方百计将我们这一干人留在此地,再也回不了上京。” 意思是两人互相掣肘。 宋悦意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想了想,方慎重道:“土家嘴。大人如果能用兵如神,突然袭击土家嘴,一定会有所收获。我只能说这么多。” “土家嘴……”黑衣人垂眸喃喃了一句,似有所悟,抬眸笑道:“不论此言是真是假,我都会去查。刚刚手下动了你的人,实是误会。时间不早了,宋姑娘还是赶紧带着你的人回去吧。等查实第一处,第二处我一定会登门询问。” 他亲自将宋悦意主仆送到门口。 直到重新到伯夫人的铺子,坐回马车,后面跟了送货的马拉板车,宋悦意才彻底放下心来。 今日出来的目的就是给谢璟令找点麻烦,让他以后没时间再作她的妖。 在伯夫人那里跑一趟后本以为那个肃政廉访司的人不好找,结果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希望这位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官爷动作快一点,免得夜长梦多。 一路上,她问了留风到底是怎么回事,留风才提及,当时他由于太过担心,不管不顾地往天香楼冲。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劲装大汉,便被他们一涌而上,把他当成了巴虏人的同伙给抓了起来。 说完,在马车前面不断挥舞着鞭子的留风愧疚道:“姑娘今次应该没事吧?” 宋悦意在马车里笑道:“我若有事,还能去接你?放心吧,我好得很。倒是你,今日被抓的事不要向任何人说起。千万不能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风波来。” 留风沉声道:“是。留风绝对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 主仆二人说说走走,和后面送货赶板车的中年男人天快黑时才到江扈的楚宅。 货一到,留云和留风赶紧卸车,完后送货的回转都扈。 接下来一切倒是顺遂。 除尘,祭灶王,把朝晏拉过来一起吃年夜饭,放烟花,守岁,年夜倒是过得热热闹闹。 初一不出门,初二时宋悦意一大早便去给朝晏拜了年。 朝晏居然给她封了一个大红包,里面是一千两银票。 手笔好大。 虽然俗,却最实用。 这次她半点推辞的意思都没有,长者赐,不敢辞,日后她多多敬顺这位长辈便是。 初三的时候,她才去谢府给谢老夫人拜年。 虽然之前寿宴出了那样的事,谢家脸面丢尽,但谢家毕竟在江扈多年,旁支亲戚多,年节时人来人往,还是很热闹。 她去时谢家人都在,唯独不见谢璟令。 一问,便说公务繁忙,除年夜饭在,已经两天没着家了。 陪老夫人说了会话,当中阮盈勉强露了个面,就借故回了澜院。 谢仁怀和谢东哥趁宋悦意去给三房拜年时,把她拦到了长廊下。 谢仁怀喜滋滋道:“表妹,告诉你个好消息,祖母和四哥已经答应我和玉琼的婚事,说等你和四哥完婚了,我就可以堂堂正正迎娶她。” 最注重门第的老夫人会如此轻易答应?不应该啊。 宋悦意送上了几句恭喜,随后奇怪道:“老夫人和你四哥没有阻拦?” 一身团花袍子的谢东哥穿得倒是喜庆,吊儿郎当的在旁边接了声,“怎么可能?若不是五哥在屋子里要死要活,他们两个老顽固被他闹腾得没办法了,才勉强答应下来。五哥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才不管勉强不勉强,只要能迎娶到心上人便成。” 宋悦意差点笑出来,刚刚出了那样的事,他又在府里天天闹腾要娶个妓子进门,老夫人还能不倒,还真是奇迹。 不过就连谢璟令都会答应,她有些不敢置信,他可不是个怕麻烦的人。 这事……恐怕越是平顺,越是会有大事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3章 男女之事向来讲究缘份 “如此甚好,表哥能与玉琼姑娘喜结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将来一定能成就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 宋悦意敷衍了两句便要走,谢东哥却道:“正好我也要找三伯,我们一起去西院。” 一听要见谢晋,谢仁怀懒得听他训,找了个借口,飞一般的溜了。 和谢东哥单独相处,宋悦意浑身不自在。 若不是有静兰和沁兰在,她也恨不能跟谢仁怀一样溜之大吉。 可是要来的终归是要来。 谢东哥一边与她在长廊上轻行缓步,一边慢声道:“有句话,我憋在心中已久,今日得见悦意表妹,想问个究竟明白。” 宋悦意紧紧抱着手炉,硬着头皮,“表哥有何事不明,但凡能解一二,我定不吝啬。” 谢东哥侧目看她,“当日在祖母寿宴上,悦意表妹一再对我露出诡异的笑容,令我至今都心有余悸,恶梦缠身,我也想听听你对此事的解释。” 宋悦意自知当日是她利用了他,明知他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为了他能接下那个荷包,还对他报以令人误会的笑颜。 可是她的笑有那么恐怖么?还令他心有余悸,恶梦缠身,她又不是恶鬼。 也确实是她卑鄙在先,失了君子之道,但是他这般质问,是否也太不给人留情面太恶劣些? 她挺了挺腰杆,“绝无此事,定然是表哥看花了眼。我不可能无端端对一个不太熟识的人笑。” 看她一副抵死不认的样子,谢东哥勾了勾唇,“要不我把迎香叫过来问个清楚明白?” 闻此言,不仅宋悦意暗惊,连跟在后面的静兰也大吃一惊。 当日那件事姑娘做得极为隐秘,缘何眼前这位六爷会知道是自家姑娘的手笔? 宋悦意只觉怀中的手炉有些滚烫起来,他连迎香的名字都知道,莫非是迎香抵不住他的威逼,将留风供了出来? 正在她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谢东哥又在道:“若不是你当时把我笑得心神恍惚,我也不会接下阮盈让迎香给我的荷包,阮盈也不会当众被人质疑朝秦暮楚。” 说话时,一双眼睛尽在她脸面上流连。 宋悦意一时间硬是没转过弯来。 这家伙到底是来吓唬她,质疑她,还是在埋怨她? 她终于摒弃心虚,硬气道:“那我日后见了表哥拉着张脸就是,免得让表哥心有余悸又办了错事。” “诶?这个提议还可以。”谢东哥抬起剑眉,似笑非笑,“不过你先试试,我看看到底能不能接受。” 宋悦意这才发觉他语调不对,一抬眼,就见他一脸调侃之色,方知被他捉弄了。 若不是教养使然,她现在就要翻他个白眼。 她郁闷不已,“表哥不必硬逼自己接受,以后我们不见就是。” 谢东哥停步看她,“那恐怕不行。既然是亲戚,在江扈不见,回了上京也得见。” 宋悦意无语。 谢东哥还要说什么,见长廊上谢安晴已迎面走来,便不再言。 “悦意妹妹,我与母亲一早就在念叨呢,说如果妹妹今日不来,便要去你那边叨扰了。”谢安晴笑着迎了上来。 “再怎么着,也该我这个小辈先来拜年不是?”宋悦意趁机拉开了与谢东哥的距离,和谢安晴挽手向西院走去。 谢东哥望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笑了笑,又紧步跟上。 到西院后,宋悦意先去给谢晋拜了年,便被钱氏和谢安晴带到了暖阁说话。 里面已摆了不少干果蜜饯以及糕点。 下人奉上了热茶,几人便拉起家常来。 钱氏出人意料的份外小意,说起话来比往常也柔和了不少,把大房二房那边的话扯了一会,她忽作亲热地拉过宋悦意的手。 “媛媛,叔婶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出身名门,又通晓事理,以往叔婶若有何做得不到的地方,还请你不要跟叔婶这么个粗鄙之人计较。” 宋悦意有些莫名,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眼观谢安晴一张脸渐渐在红,一副娇羞的样子,就知肯定有事,便道:“叔婶是长辈,待媛媛也不薄,不说没有,就算有,我也早就忘了。” “那就好。”钱氏大喜,紧跟着又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就是晴儿……你也知道,她今年满了十七,马上就十八了,可是却一直没有说门好亲事。” “前些日子老夫人寿宴上阮家姑娘那般作派,几乎把谢家的脸面丢尽,晴儿准备议亲的事怕是越发不易。叔婶左想右想,也只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看你能不能今年帮晴儿说和一户好人家,早日嫁了。” 宋悦意有些为难,“不是我不愿帮表姐,实在是我也不知哪家公子适合。” 钱氏听语意松动,忙道:“媛媛不识的,叔婶自也不敢强求。前些日子昌隆伯府的陆四姑娘不是同媛媛还挺谈得来么?那位陆二公子叔婶瞧着就不错,要不……媛媛去昌隆伯府先探探陆四姑娘的口风?” 宋悦意有些惊愕,以如今谢家的门楣,如果承武侯对这边敬重多有往来的话,谢安晴一个嫡系的小姐去配昌隆伯府的二公子,还勉强说得过去。 可偏是承武侯似乎并不认同这边的兄弟,世人眼光毒辣,江扈谢家眼下可以说什么都不是。 还加谢家声誉一落千丈,别说昌隆伯府,就算是普通的人家娶谢家女,只怕都要思量再三。 钱氏又殷切道:“媛媛,叔婶知道此事对你有些强人所难,但是晴儿那日一见陆二公子后便念念不忘,看能不能念在你们表姐妹一场的情份上,帮我这个忙?不管那边允与不允,只要给了个准信,好歹让晴儿死了心不是?” 竟然是谢安晴的意思? 宋悦意看向谢安晴,谢安晴已粉面通红,却仍祈求地看着她,“悦意妹妹,我知道我家世不显,配不上陆二公子。” “可是男女之事向来讲究缘份,那日陆二公子虽然没有与我说过话,但我观陆二公子看我时的眼神并没有厌恶,妹妹能不能去探一探口风,成败与否,我都不会怨谁。” 宋悦意拧眉,在幻境中,她只知谢安平对陆二公子一见钟情,也是磨着让她去说亲。 那时她不知谢家险恶,寿宴上也没闹出丢谢家颜面的事,又有老夫人和谢璟令发了话,她便真的傻不愣登的跑到陆家去问了。 结果那陆二公子听闻是谢安平,眉头都皱成了麻花,陆家人头摇得像拨浪鼓,旁的托词都没有,只说陆二公子已有心仪之人,不便再议亲。 她本是碰了个软钉子,那谢安平还闹着说她没有尽心。说她都能让谢仁怀娶上刺史府的小姐,为何她就不能嫁昌隆伯府的公子? 定然是她从中作梗,见不得她好。 她被她吵得头痛,也便不再理会她的事。 哪料谢安平却不是省油的灯,多半是被阮盈挑唆,居然让人盯了陆二公子的梢,趁陆二公子与友人吃酒的机会,给他下了药,要与他成就其好事。 那陆二公子不知对她有多讨厌,即便药效加身竟也不碰她一指,不过最终还是被人瞧见谢安平强行搂抱他的场面。 有了这般事实,谢璟令自会打蛇随棍上,全然不顾脸面拿出了他小人作派,不断派人四处散播陆二公子的谣言,让陆家颜面受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4章 敢觊觎他的女人都去死 陆家这等人家哪受得了这些无赖行径,最终还是忍着万般怒火,愿意将谢安平抬进门,只能为小妾,否则宁愿被人唾骂。 小妾也能近陆二公子的身,也是他伯府的人,见谢安平终于满意,谢璟令这才罢休。 谢安平自此破了正室没过门,妾先登堂入室的例,让昌隆伯府也跟着被人非议了良久。 因此,谁家门第相当的女儿也不可能再嫁陆二公子。 陆二公子自谢安平进门起便没正眼看过她,任凭她吵闹作得家宅不宁,等到了春闱之时,便独自去了上京…… 幻境中的事历历在目,没想到这一世谢安晴居然也会对陆二公子动了心。 这事,多半会很难。 何况还有谢安平那个搅屎棍,那日她也曾见过陆二公子,按原来的历程,她应该也在打陆二公子的主意,如今还没风声,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她思虑了一会,方道:“表姐这事也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怕到时候折了表姐的面子。再者,你们不见东哥与那陆二公子关系要好么?为何不托他去问一问陆二公子的意思?” 钱氏脸色有些尴尬,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道:“这事我也找过东哥,可是……他说安平也要他去说项,为免被说偏私,他谁也不能帮。不然到时候这事都没成还好,若成了一个,另一个必定会对他生了怨恨。” “你也知道,以他的性子能给我们这个解释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我们怎好再去强求?” 果然如此。宋悦意心里有了底。这一世谢安平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来找她,只怕是阮盈正在帮她谋划,少时说不定就会来膈应自己。 不若就应了钱氏,到时候让钱氏去应付她们。 钱氏又道:“之所以找上你,也是因为知晓安平平日对你没鼻子没眼的,至今还没好意思找你去陆家说项。晴儿也是怕你为难,今儿见你一过来就赶紧说了。成不成都不怨你,只是要你费心跑一趟。” 说着,钱氏让人取了一个早封好的红包,“大过年的,叔婶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也只是叔婶的一点心意。” 宋悦意也不推辞,接下谢过后便交给静兰,考虑到谢安晴是个纯厚的,随之才道:“这事不用太急,我尽量找个合适的机会去找陆四姑娘问问,先探听一下口风再说。” 钱氏和谢安晴大喜,连连对她道谢不已。 这边话才定音,澜院那边,早有耳报神将西院的动静给报了个清清楚楚。 “……六爷陪着表姑娘去了西院,后来六爷和三老爷说话,表姑娘被三夫人和晴姑娘请去吃茶。” “……三夫人果然有提晴姑娘议亲的事。是让表姑娘去昌隆伯府向陆二公子探下口风,表姑娘犹豫再三,终是答应了。说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向陆四姑娘探听口风……” 一听到这些禀报,坐在椅子上的谢安平就气得直拍桌子,“谢安晴这个小贱人凭什么跟我抢男人?我都没找宋悦意帮忙,她倒是抢了先。好个不要脸的,那可是我四哥的媳妇,要帮,她也只能帮我才是!” 阮盈坐在椅子上绣花,手上不紧不慢,阴阳怪气道:“谁叫你不听我的?我早就让你去找宋表妹,你偏说拉不下脸,反倒在东哥身上浪费时间。你看现在倒好,东哥不管,宋表妹那边也让安晴抢了先,若到时候他们的事成了,看你以后怎么办。” 谢安平被挑得火冒三丈高,对来报的婆子怒道:“表姑娘现在哪里,我这就去找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那婆子禀道:“老奴刚才来报的时候,表姑娘已从西院告辞出来,六爷也恰好和三老爷把话说完,还是六爷亲自把表姑娘送上了马车,人早走了。” 谢安平恨恨然,“居然就这么样走了?盈盈,你说我是不是该追到她宅子里去?” 听了心腹婆子的回话,阮盈的心思却不在上面。 东哥性子向来乖张,不仅对自己眼角都不瞟一个,对谢安平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也鼻孔朝天,为何对这个宋悦意却能好言好语,除了陪来陪去,还亲送她到大门口上马车? 这个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她忽然想起,谢东哥自来谢家多日,极少能见到人影。 今儿一大早就破天荒地过来给老夫人请安,陪老夫人说话,分明是前所未有的事。 这里面…… 她嘴角勾起一抹阴柔地笑,寿宴之仇,她总归是要找个好时机给报了。 她柔声道:“表妹不用着急。以宋表妹的性子,她既然答应了安晴,你去向她说,她也不会再允你。不如表妹派人盯紧楚宅,等哪日宋表妹去陆家时,你再想了法子跟上去……” 她一番低声耳语,听得谢安平心花怒放。 阮盈听她的笑声其实很刺耳,可又不得不用她来杀宋悦意的威风。令哥哥这些日子来根本就不怎么理会她,只怕是他真的对宋悦意动了心。 照此下去,当初约定好的事多半会有变。他若舍不得对宋悦意下杀心,等他们成了亲,她的正室之位向谁要去? 不成的,令哥哥这辈子只能是她的,旁的敢觊觎他的女人都得去死! ** 谢家的人都知道谢璟令忙,除了去外地办差的时候,极少有七八天不归的。 自初一出了门,谢璟令初八傍晚才回谢府。 他胡子拉碴,衣衫凌乱,一脸疲累之色的回到枫林院,迎香服侍他洗漱的吋候,他随口问道:“这几日宋家表姑娘有没有过来?” 迎香给他把干净衣衫端过来,“表姑娘初三时有来给老夫人拜年,只坐了半天,饭都没用就回了。” 谢璟令又问,“六爷呢,有没有与表姑娘碰面?” 迎香道:“六爷多半时间都不在,恰至那日在府,在老夫人那边陪表姑娘坐了一会。” 谢璟令也没说什么,只让她去厨房端些饭菜来即可。 清洗过后正在用膳,与他一起出门多日的阿福和阿贵也洗得清爽了才过来。 紧跟着谢管家和陆管事也一脸紧张的过来了。 等确定屋子周边没人后,谢管家才道:“爷,季嬷嬷说她试着向表姑娘下了几次手都没能得逞。季嬷嬷说表姑娘似乎知哓她的意图一般,防她防得紧。” “那日她来拜年,季嬷嬷还没进老夫人院子,表姑娘就走了,又不可能追去西院,着实古怪得很。” 谢璟令有些头痛的按着眉角,“让季嬷嬷不用费心思了,这事我再另作安排。” “也好,表姑娘一直防着季嬷嬷,季嬷嬷再怎么着也是白费功夫。”谢管家顿了一下,又接着道:“表姑娘那边还有一事,着实透着古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5章 丽雅逃了 谢璟令问:“什么事古怪?” 谢管家道:“在年前的时候,表姑娘的银子出现短缺,确实曾到当铺去当过首饰。一些当铺都把价压得低,表姑娘未曾当。第二日表姑娘就带人出了门。” “我们派去跟踪的人半路竟被人引开,等回转来,已失了她的踪影。” “直到天黑表姑娘才拉了一车米粮回来。我们的人跟踪那个拉车的,方知表姑娘是去了都扈县找到了忠义伯夫人名下的商铺。” “本来四爷说无论她去哪里都得想办法让商家不要理她,可是即便我们的人跟上了,那忠义伯夫人的商铺我们也没办法打招呼……” 谢管家只是陈述了一番事实,谢璟令已拧紧了眉,“跟踪的人被半路引开?还有人想帮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是谁敢放了胆子干这样的事?” 谢管家自然也不知道。 “如此看来,表妹知道我的意图,才直接去都扈县找忠义伯夫人。”谢璟令揉着双腿,他早知道她很聪明,也有爪子,这样的结果不应该在意料之中么? 可她愈是这样,他愈是想斩断她的翅膀,让她乖乖地呆在他身边。 他冷道:“再想个法子,引出她身边暗藏的人,杀了。” 绝不能让她脱离他的掌控。 谢管家忙应了。 这件事便过了。紧跟着陆管事禀道:“关于罗生道口遇到的那帮人,白堂主那边依然没有消息。牛堂主找林都尉的事已彻底放弃,他已经下了定论,十有八九,人已经死在了大雪覆盖的深山里。只有等化雪之后才能找到其尸身。” 谢璟令摆了摆手,“如此便罢了,让牛堂主在化雪之后再找吧,白堂主那边让他继续。这次我们土家嘴的盐铁仓突然被人袭击,我怀疑便是罗生道口的那伙人干的。可是他们来无影,去无踪,查抄到后就报了刺史府,良弯事前都没得到任何消息。实在是可恨。” 陆管事心情沉重道:“土家嘴我们老太爷经营多年,没想到会毁于一旦。却不知这个地方是谁泄露了出去……” 阿贵道:“泄露出去的,多半是巴虏人。听我们的人说,之前亲自押运这批货的巴虏人因为还来不及离开,山路便被封,多日前曾被一伙人给当街拦截抓走。” “其中就有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极有可能就是在罗生道口与四爷动手的那个人。” “那人说不定是从巴虏人嘴里撬出了土家嘴盐铁仓的事。” 阿福递上了一封信也道:“没错。四爷协助官府清理土家嘴这几天,巴虏王女的婢女丽雅趁那伙人看守不备逃了出来,现在正在老太爷那边。” “这是老太爷刚刚叫人送来的信,叫四爷得空一定去他那边一趟。说丽雅和那个黑衣蒙面人交过手,你们一起对比,说不定能查出那个人的蛛丝蚂迹。绝不能再任凭此人在随州地界继续作乱下去。” 谢璟令接过信,拆开仔细看着。 谢管家不解,“丽雅既然是逃出来,为何不马上带人杀入那伙人的老巢?” 谢璟令把信放下,“老太爷比你还不如么?那伙人既然称来无影,去无踪,发现人逃了,他们还不得给赶紧换地方?我们的人去了也是扑空。” 谢管家汗颜。 阿贵道:“老太爷派来的人说,这伙人一时找林都尉,一时又查抄我们的盐铁仓,虽然京城那边没有消息,但是老太爷担心是朝廷派人来暗察了。” “老太爷交待四爷对这伙人绝不能吊以轻心,他已让人把其他的仓库都加强戒备,一定要在大雪解封前将这伙人全找出来,要么买通,要么埋了。” 谢璟令道:“大雪封山,不仅是封了那伙人的路,其实也封了我们与京城的消息往来。说不定京里已经有了动静,只是传不进来而已。罢了,土家嘴那边已被官府清理完,事已至此,我后天去一趟老太爷那边。” 阿贵不解,“老太爷似乎有些急,四爷不明日过去么?” 谢璟令按着腿,淡道:“明日我还有事,后天去也不迟。” 已多日未见的女子,他好似该去看看了…… ** 宋悦意自谢府回来后,第二日又去蒋家拜了个年。 蒋夫人和蒋庭芳特意问了上清观道长给她相看的事。她也只是含混了过去,说道长给她化解过了,以后应该再不会有什么事。 蒋夫人甚为高兴,又得知她从谢家搬了出来,蒋夫人这才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搬出来也好。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长时间住在未婚夫婿家里总归是不太好,虽然是亲戚,也要避免闲言碎语。” “之前我就向我家老爷提过,老爷却说是你父亲的决定,他一个旁人怎能去说三道四?” “好在还有两个月你们就要完婚,也就不怕别人再说闲话了。” “不过你独自住在外面,若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一定要过来和伯母说,切不可为难了自己,知不知道?” 蒋忠义与父亲也只是同窗,蒋夫人能做到如此,已是大有情份。宋悦意心知好歹,也不愿再给人多添麻烦,只笑着说一切都好。 而蒋庭芳几次欲言又止,想必是想提醒寿宴上阮盈与谢璟令闹的那一出,几次又都没说出口。 宋悦意也自当不知,世家大族里,哪个公子少爷屋里没几个通房,狎妓戏婢吃些胭脂口脂是常有的事。 如今世人把谢璟令和阮盈的事放大了看,无非因为她的出身比他们好,才这般着意罢了。 单就她来说,自己对人无情意,他们就算当着她的面苟且她也不会在意。 她现在只想顺利退婚,早早回上京。 接下来每日便窝在宅子里,哪里都没去,当中只让留风去了一趟昌隆伯府给陆四姑娘递了帖子。 陆四姑娘说年节时家中人来客往多,母亲又染了风寒,几个姐姐相继回娘家,她得照应着点。不如等元宵花灯节的时候约出来一起耍。 宋悦意自然知道年节她忙,本就没准备马上去提谢安晴的事,无非是希望约个日子,陆四姑娘约花灯节亦正中下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6章 不要成为累赘 每日里依然在祛毒。 楚宅这边除了静兰沁兰知道她隔日会从小门去一趟隔壁,前面的也只有留风知道。 宋悦意虽未明确给她们讲她中毒的事,但静兰和沁兰从她每日吃药的一些行径大致也猜到了。 两人心里对谢家愈是恨恨然。 宋悦意端着吃食去隔壁,她们跟去过几次,发现是晏先生在给她针灸,更是确定了这个猜想。 本来朝晏长得俊,又还会医术,眼看着自家姑娘的身子骨一日胜过一日,两人心里甚是高兴。 若不是辈份在那里,两人一度还幻想着他和自家姑娘有个什么情意。 不怪她们这般想,实在是那位谢四爷配不上自家姑娘。 姑娘的婚至今退不掉,自也是因为被困在了此处,一旦路解了封,他们回了上京,老爷知道了谢四爷不是个好东西,定然会作主把这桩婚事作废,还哪来的三月初六的婚礼? “静兰,你发现没有,姑娘每次去一趟晏先生那边,回来的时候脸上气色和心情都极好。你说我们姑娘若是能与晏先生在一起,以后也不用担心姑娘日日愁眉苦脸了不是?” 正在屋里折叠着衣物的沁兰小声说道。 静兰也停了手中活,叹口气道:“谁说不是?晏先生待人温和,能医姑娘的病,学识见识也多,无论姑娘和他聊什么,他都能说上一些,与姑娘把话讲到一起去。可比那个谢四爷强多了。” “奈何姑娘有婚约在身,又甚是知礼,完全把晏先生当成一个宽厚的长辈来待,我们两个就不要瞎想了。” 沁兰郁郁,“都怪谢四爷这个无赖耽误了姑娘的好姻缘。老爷也是的,怎么就给姑娘挑了这么个品行不端心术不正的货色?” 听她骂谢璟令无赖,静兰忍不住笑了,“你的嘴把门点,若叫人听了去,那位无赖怕是要上来撕烂你的嘴。” 沁兰惊恐地四下看了看,“你别吓我。” 静兰接着又叹了口气,“别说我们姑娘对晏先生无意,其实我们也不了解晏先生。他出身如何?是否婚配?为何一人呆在江扈,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他对我们姑娘是否有意?” “这些全都不得而知,既然不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们也就不要替姑娘瞎操心了。免得一不小心传出去,反而连累姑娘闺誉受损。姑娘现在只信我们两个,连温妈妈她都防着,平日都不准其他人到这边来,我们最好还是谨言慎口。” 沁兰忙点头,“我自省得。今日我们私底下聊过便罢,以后一定不再提半个字。” 两人正在说着,院子外头已传来了留风大声说话的声音,“四爷,我们姑娘才刚去泡温泉,您现在进去不太方便。” “有何不方便?我在屋里头等她便是。” 分明是谢璟令的声音。 静兰和沁兰吓得魂飞魄散,姑娘才刚是去了隔壁,一次针灸下来差不多近一个时辰,谢璟令突然而至,这该如何是好? 两人敛了心神,沉稳的静兰往前去应付,仍有些发慌的沁兰跑向院墙边的小门。 ** 宋悦意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一身凤冠霞帔,被兄长引到父亲母亲跟前。 父亲对她训诫,“今日之后你便成了谢家妇,就得卑让恭俭,思尽妇德,贤明多智,和柔贞顺。无论荣辱,都当与夫家为重……” 母亲紧握着她的手,垂着泪,怎么都舍不得放。 是兄长叹着气把她背上了花轿。 拜堂之后,她被送入洞房,半夜时等来醉醺醺的谢璟令,他支开所有人,掀了她的盖头,一双眼眸腥红。 他捏着她的下巴,阴森森道:“自今而后,你便是我的妻子。这辈子,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你若敢害我,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狱……” 紧跟着她感觉一阵窒息,蓦然就睁开了眼。 当发现还是在朝晏特意为她备下的雅室,方松了口气。 在幻境一世中,她与谢璟令成亲时可不是这样。 拜堂后,她明明记得谢璟令当着众人的面还是按礼揭盖头,任人闹洞房。 和她喝了合卺酒后,他什么话都没说,便一头醉倒在床榻上。 这次的梦境为何会变成这样? 正在思虑间,听见屋前有响动,她掀开锦被,披上狐狸毛斗蓬,穿上厚底软鞋走到窗边。 竟看到朝晏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好多形色各异的小红灯笼,他正攀在了玉萼梅的树枝上,把灯笼一个个系上去。 红色的灯笼已布满几株梅树的树枝,红白相间,飘飘荡荡,还真是好看得紧。 好似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两脚斜踏树枝的朝晏弯身回过头来,“醒了?要不要一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宋悦意展颜一笑,“我怕摔着。” 朝晏把手上的灯笼系好,从树枝上一跃而下,“无事,你过来,我让你摔不着。” 宋悦意实在动心,想起以前和兄长在庄子里耍的时候,也曾干过这等爬树的事。 那时她才不需要人护,像猴子一样就攀了上去,掏了鸟蛋让母鸡孵,结果母鸡死命啄,几只鸟蛋全叫它啄破了。 那时真的天真无忧。 而自订下婚约后,这些事便与她远离。 但一想到眼下毕竟是年节,这样安安静静的等待上京的消息,日子也实在单调乏味。 朝晏又已等在树下…… 她解下斗蓬,提了裙摆便走了过去。 她在筐子里找了两只兔形灯笼,笑道:“我可不想成为晏叔叔的累赘,我可以自己攀低一点。晏叔叔只看着便好。” 朝晏含笑,“是我让你系的,累赘也无妨。” 宋悦意以为这些年养在深闺,自己的身子已沉笨。没想到真的上手后,并不觉得很难。 抓枝蹬脚,本想只攀在低处系两个便行,孰料一时竟是玩得兴起,又攀高了两根树枝。 “晏叔叔再给我扔两个灯笼上来,我把这边也系上。” “好。你自己站稳了,我再给你递两个。” 朝晏交待了一声,走到竹筐里,又找了两个羊角灯笼,找了根长竹竿,把灯笼透过树枝挑到她面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7章 不可思议的决定 宋悦意从竹竿上把灯笼取下来,刚系上一个,准备再系时又攀高了一点,扭头之间,无意中看到自己院子那边留风和静兰竟然正在跟谢璟令说话! 而谢璟令也恰好此时望过来。 她一惊,慌乱之下一脚踩了空,一头就栽了下去! 一直在树下看着的朝晏发现不对,立时纵身飞扑而上,冲破花枝一把将她接住。 踏枝飞纵,转眼已平稳落于地上。 宋悦意惊魂未定,但心思依然敏捷,“谢璟令来了。刚才他好像也看到了我。不能让他发现我和你熟,不然你肯定会有危险。我得马上从小门回去。” 朝晏扬了下眉,看着怀中姿容娇媚强作镇定的少女,“哦?你怕他找我麻烦?” 他低头凝视她,宋悦意这才反应过来还被他抱在怀里,从未与男子这般接触过的她脸刷地就红了,急忙忙挣扎着跳下来,提了裙摆就跑,“我先走了。” 朝晏看她飞奔而去的身影,将一只手负于身后,哑然失笑,平日不形于色的小姑娘居然不好意思了? 而也就几个呼吸间,他便听到身后院墙上传来衣袂猎猎声。 回转身,果然看到一身深青色官服的谢璟令已越上了墙头。 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竹筐边拿了两个小灯笼,“谢大人上次来时还知道敲门。这次怎的学起了鸡鸣狗盗之辈干脆翻墙而入?在上京,你这是私闯民宅,报了官府,一定有官司让你吃。” 谢璟令双目如鹰眼,不仅没退,反而自墙头一跃而下。 他皮笑肉不笑道:“赵先生居于此处,谢某身为县尉,自然要时刻巡查所有可疑的地方。” “适才谢某在未婚妻庭院中,看到先生这边有人正在挂灯笼,而且好像还是个女子。” “谢某记得先生这边只有一个小厮,从未有相好的姑娘,担心先生被那些不知深浅的媚惑女子骗了,情急之下,特意过来提醒。” 能把不要脸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这等人才,世间想必也不多。 他边说还边四下里瞅着。最引他关注的,便是窗子支开的屋子里,若刚才没眼花,他真的以为是宋悦意,人应该就藏在那里。 朝晏提着灯笼毫不留情面地说笑道:“谢大人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我一直一个人在这边挂灯笼,何来女子?即便有女子,骗不骗,也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谢璟令暗忖,此人看似闲散,实则打骨子里透出来的是清贵雅正,且说话时的语气里总带着笃定和自信,有一股傲然挺立的睥睨之意。 有这等气韵的人,绝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所以这样的人,他不会明着去得罪,但也不可以太卑微,不然,反倒会显得他没有值得人看重的价值。 他亦半真半假笑道:“先生被不被骗确实不关我的事。我亦只不过在尽我职责内的本份。先生若是在意,我现在走就是了。” 他边说却边向屋子里靠近,也确实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宋悦意脱在床榻上的白狐狸毛斗蓬。 立即确定从树上掉下来的真是个女子,且一定就在里面。 于是三两步就跨了进去。 朝晏皱眉,他不喜欢他眼里奸诈又强烈的占有欲,这可是上次来时不曾有的。 如此的话,即便宋显宗要求取消婚约,这厮只怕也会用卑鄙的手段不放手。 忽然之间,他觉得这个人十分令人厌恶,他心里瞬间就做了一个让他自己后来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决定…… 谢璟令冲进屋子里,正欲拿起床榻上的斗蓬。 孰料朝晏后发先至,生生从他手底将斗蓬先一步拿走。 “大人是否逾矩了?女子衣物,岂容你随意触碰?” 谢璟令暗自吃惊,此人身手竟如此好? 他怔了一下,转而笑道:“是谢某鲁莽了。” 已察觉屋里根本没人,暗想可能真是自己眼花,错把旁的女子看成了宋悦意,便蒙退意,“今日若是有何冒犯的地方,还请先生不要见怪。谢某也确实出自一片好心。” 他略一抱拳,便出了屋子,纵身而起,又翻墙而去。 朝晏盯着他离去的地方,眼眸里升起一抹幽暗之色。 谢璟令回到楚宅,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留风和静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回来,两人心里惴惴。 “不是说你们姑娘在泡温泉么?带我过去,我在室外等她。” 根本无法拒绝,两人只好硬着头皮把他往温泉那边引。希望人确实在温泉才好。 谢璟令被带到圆顶小屋,听到里面确实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正是宋悦意,心里的疑虑总算全被打消。 宋悦意在里面磨磨蹭蹭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被热气熏蒸过的她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也艳色无双。 她福了福,“表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谢璟令道:“前些日子你搬出府时我不在,后来衙门里事多,也便疏忽了你这边。今日得空闲才知道谢管家办事不力,居然没给表妹备些米粮。刚叫人给送了两车,顺便来看看你在这边住不住得习惯。” 宋悦意只能心里暗自冷笑,面上却疏淡道:“那就劳表哥费心了。我在这边住得很好,不用担心。” 谢璟令点了点头,“若是有何需求,只管派人去府里说,谢管家再敢怠慢,我定不饶他。” 宋悦意应了一声“好”,便没了下文。 谢璟令明知她莫名恨他,却从未想过她会对他如此冷淡,似乎完全抛却了那些待人以礼的礼教——他好心好意来看她,给送吃的,她好像没有留他吃饭的意思。 心里也有些气,以前可是她祈盼着他垂怜,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会让她莫名改变? 他虽然命运多舛,但从未对哪个女子假以辞色过。他如今主动示好,即便他有不对的地方,她不也应该要放下成见了不是? 在小厅里坐了一会,两人相对无言,他终于不悦地拂袖而去。 宋悦意长舒了口气。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8章 灯会乱(1) 初十的时候,朝晏针灸过后再给宋悦意诊了下脉,便道:“还不错,毒去了大半,比预想的要好,已不大要紧。这几天我要去上清观一趟,针灸可能要断几天,你自己好生将养着,药和温泉不断便成。” “晏叔叔要去几日?”宋悦意为他沏着梅花茶问。 “少则四五日,多则十来曰。怎么了,一个人住在这边害怕?”朝晏揶揄她。 “害怕也不至于,只是世间没有比晏叔叔更好的邻居了,忽然不在,怕有些不习惯。”宋悦意笑着,又送她东西和银子还解毒医病,这样的邻居和长辈来五双都不嫌多。 朝晏好笑,“这个算不算在夸赞我?我忽然很有成就感。” “不是夸赞,是心里话。”宋悦意极其认真把茶盏递到他手里,“上清观并不远,就算山上积雪不易行走,四五天应该就够了吧?为何还说要十来天?” 朝晏含笑道:“自然是还有些事要处理。放心吧,事一办好就回转,不会耽误给你祛毒的事。” 宋悦意感觉他是误会了,可也不想解释,这些日子来已习惯了相处,忽然别离,总感觉有些说不清的愁绪。 朝晏又交待了一些事,特别着重叮嘱不要乱跑,最近随州地界好似有些巴虏人在作乱,莫要被他们伤了。 还说他正好一并去看看她救的那个人有没有醒转,可不能白白救了一个不睁眼的才成,免得浪费粮食和心血…… 宋悦意嘴上自是应着,其实心里并不在意那人如何,只要他不被谢璟令利用便成。 转眼已是正月十五,长街之上的花灯早早挂上。 每年这个时节,便是江扈最热闹的时候。男女老少,皆会上街逛灯会。平日里不出门的大姑娘小媳妇,也会在这日相携而出,为花灯会添上最美丽的色彩。 因为与陆四姑娘约好在天香楼门口碰面,宋悦意连晚膳都没用,就准备出门。 在门口却遇上谢安晴,原来她也是来约她去逛灯会。 宋悦意没想到会这般巧,便打趣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儿正好与陆四姑娘约好在灯会见面,表姐就来了。稍后倒不如表姐自个儿去探陆四姑娘的口风。” 谢安晴羞红了脸,“妹妹就别取笑姐姐了,再上赶着,也没有自个儿相问的道理。” 一起出门的沁兰也知今日是何事,亦想捧她几句活跃一下气氛,便笑道:“表姑娘别妄自菲薄,表姑娘长得好看,为人又贞顺稳重,说不定那陆二公子也早已瞧上了表姑娘呢?” 谢安晴更是窘迫,却也欣喜不已,赶紧让人给沁兰静兰都打了赏。 按以往惯例,大街上人头挤挤,马车难以通行,所以再娇贵的小姐今日出门,都只能步行而去,也顺道感受人来人往热闹的气息。 南富山路到最繁华的十里长街有一段距离,宋悦意还是让留风赶了马车,同谢安晴的马车一起驶到天香楼附近处,方一起下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江扈虽地处边陲,但民风奔放。 天还未黑,十里长街已是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花灯已或悬于屋檐、高楼、桅杆之上。 颜色各异,形色多样,一路行来,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且美不胜收。 沁兰和谢安晴的丫鬟小翠已咋呼开了,看着沿街各路摆着小玩意儿的摊贩在不遗余力的叫卖吆喝,两人一时跑到这边看看,一时跑到那边瞅瞅,最后甚至还一人挑了个雕琢得栩栩如生的凤鸟木钗簪到了头上。 平日里都居于内宅,多半是闷坏了,宋悦意也就由着她们玩闹。 没走多远,就到了天香楼。 今日的天香楼比都扈的那家要热闹得多,门前同样人头攒动。 站在门口的一个丫鬟早看到了她们这一行人,急急跑了过来,“宋姑娘,谢姑娘,我家姑娘已在里面包间点好了饭菜,正等着呢,奴婢负责守在门口,这就带二位过去。” 记得这个丫鬟是叫绿萼,当日随陆四姑娘一起到过西院的梅园,是以还能认人。 宋悦意笑道:“你们姑娘来得倒早,是怕没地儿吃么?” 绿萼恭敬地笑着回,“我们姑娘要从都扈赶过来,自然是要早一点出门。我们二公子不放心,还特意陪着。” “我们姑娘怕不热闹,还叫上了苏姑娘。本想把蒋二姑娘也叫上,因为她的路最远,蒋夫人不放心,这才作罢。” 一听陆锦然也来了,谢安晴无故就红了脸。 宋悦意别有意味地笑看她一眼,方道:“陆二公子还真是宠爱你们四姑娘。如今是未成婚,一旦有了家室,只怕你们四姑娘便不能独享了。” 绿萼捂嘴笑,“我们姑娘刚刚也是这般笑话二公子,二公子有些着恼,不知跑去了哪里,还说今儿偏就把我们姑娘留在江扈,他懒得管了。” 在她的指引下,几人说说笑笑,便进了天香楼。 到了包间,一身镶白狐狸毛连帽紫色丝绒棉披的陆金枝桃腮带笑,正和苏圆圆碰头小声说着什么笑话。 苏圆圆今日也着一身娇艳的浅色,上是葱绿色的褙子,下面鹅黄色的挑线裙子,整个人看上去也是鲜亮可人。 “说什么悄悄话呢,不如大声点,让我们也听听?”宋悦意没让绿萼报门,便直接进去打趣。 两女这才发现她来了,忙起身相迎,又看到了谢安晴,陆金枝更是笑逐颜开。 “女儿家的悄悄话就那些,宋妹妹叫人大声说,岂不是要让我们变成没脸没皮的人?”她特意拉过谢安晴的手,“姐姐今日能一起来再好不过,稍后我有个话要问你。” 谢安晴听得莫名,“什么话?” 陆金枝神秘一笑,“等我吃饱了再说。” 紧跟着几人一阵寒喧,便相继落座。 小二陆续已把菜上齐。 陆金枝性子爽直,苏圆圆温柔可人,谢安晴稳重纯厚,与她们相处起来,没有牵涉到什么利益,又都年龄相仿,宋悦意一时高兴,也就抛却了食不言的规矩,几人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当陆金枝提到从都扈过来时,路上有看到巴虏人的行迹。 谢安晴接上的话,却引起了宋悦意的注意。 “……我四哥一早就交待过我和堂姐,说今儿灯会最好是别出门,怕巴虏人会闹什么乱子。还说今年他会亲自带人上街巡查,待会儿我们还是注意一点,别往人多的地方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69章 灯会乱(2) 苏圆圆却不以为然,“我爹并未如此说,只说今日人多别和家丁走散了。若是真有巴虏人出现在江扈,我爹定然不会应允我出门。” 宋悦意想起在都扈遇巴虏人时,那个叫丽雅的女巴虏曾扬言要血洗随州城,她心里就担忧过。 女巴虏后来被黑衣蒙面人一伙给抓了,她才略略安心。 眼下谢璟令着重提醒,莫不是土家嘴的盐铁仓已被查抄,伤及到两方面的利益,才会准备借灯会人多时作乱报复? 谢璟令绝对知道点什么,不然他也不会持与苏县令不同的态度! 想到这里,虽然不敢肯定,仍有些打鼓,今日只怕并不是个黄道吉日。 她随后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注意一点准没错。要不今晚我们干脆回转,去我的小院赏灯喝茶?” 陆金枝笑道:“没那么严重。一年上头都关在宅子里,好不容易出来,怎么可以就这样回去?” “要不我们少逛一会,今晚我也不准备回都扈了,干脆去妹妹的新宅子里去叨扰一宿,你看怎么样?” 宋悦意一想也不能太扫兴,尽管心里感觉不好,也只好应了。 几人正说着,门口忽然进来了个人。 “哎呀,怎么这般巧,出来逛个灯会也能遇到陆姑娘?安晴,你也在,为何出门的时候不叫上我?我一个人还说会逛得无聊呢,正好,大家一起。” 谁也没想到谢安平突然就出现在眼前,几女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苏圆圆起身,“相请不如偶遇,平姐姐既然来了,便一起吧,多个人也热闹。” “那就多谢了。”谢安平兀自叫丫鬟给搬了张椅子凑到桌前,还顺势拉起谢安晴的手,“往年的灯会都有五哥陪我,今年五哥去陪玉琼姑娘了,妹妹无论如何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到一边去。” 谢安晴被她拉得无所适从,也只能呐呐,“怎么可能?五姐稍后和我一起回府就是了。” 谢安平这才不管不顾地拿起碗箸吃饭。 几女相继沉默。 宋悦意冷眼旁观,谢安平此番多半是追着她们而来。 以她的简单头脑,不可能想得如此之多,定然是阮盈的功劳。 想幻境一世中,谢安平是趁陆锦然不注意给他下药,从而得了机会成了陆锦然的妾室。 这一次想必亦然。 其实这些都是旁人的因果,如今自身难保,只要阮盈不招惹到自己,实在没必要去过多干涉。 再说钱氏也只是让她向陆金枝提一提,她稍后找个机会提一嘴便是,反正成不成她们都不能怨她。 女儿的婚事被谢安平截了胡,等钱氏知晓是阮盈的手笔,回头必定要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她打定了这般主意,便静静看谢安平表演。 包间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几女毫无趣味的吃完饭,天色已暮,街道上更是喧哗而热闹。 再怎么沉闷,终是敌不过繁华,几人紧跟着还是下了楼。 长街已被各色花灯点缀,从这边望到那边,在夜色中如点点繁星般,璀璨而浩瀚。 沿路边除了卖小玩意儿和花灯的摊贩,还有不少民间杂耍。 吞火球、踩高跷、胸口碎大石、耍猴、风火轮等等,当然最多的肯定就是猜灯谜。 几女在家丁小厮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一个一个看下去,刚刚因为谢安平这个不速之客的不快很快便淡忘了去。 再加谢安平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每到一处地方,她都能不用顾及旁人的眼光大声说笑,鼓掌称赞,大方的丢银钱。 虽然有些粗俗肤浅,倒也符合节日的气氛。 当看到一队着装五颜六色画着浓彩妆容的竹马人时,她甚至大声道:“……小时候我们村常有竹马人,每次他们都是天黑才来。一看到他们,我就会想起村里的老人说过的阴兵借道,个个阴气森森跟鬼一样,便吓得嚎啕大哭,回家就会大病一场……”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些竹马人都扭头朝她瞪来。个个鬼眼大红唇,宋悦意也确实吓了一跳。 仗着人多,谢安平这时也不怕了,她叉腰挺身道:“看什么看,我说的本就是实话。” 所有的竹马人都停了下来,他们齐刷刷转动着那腰上的绿彩竹马,果然有些鬼气森森。 若不是有长街上的花灯和人群照映,只怕是个人都会被他们吓得魂飞魄散。 “今儿是上元节,姑娘却在我们面前说些中元节的话,如此不尊重人,我们不介意当一回阴兵。”竹马人中走出一个大红彩衣绿竹马,声音粗冽,眼神森森,直逼谢安平。 谢安平吓得直往后退,“你要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难道你还敢杀人不成?” 那彩衣竹马歪着血盆大口,死死盯着她,一步步进逼,不再开口。 其他二十多个竹马也紧随他身后,眨眼间就将街道给截断了。 不少逛灯会的在旁边看热闹,虽是空了一块,周边却被挤得水泄不通。 眼见形势不对,苏圆圆忙让她家三个家丁冲上前相拦。 “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这里都是县令伯府家的小姐,你们敢乱来,敢叫你们今晚就在牢狱度过。” 三个家丁看上去牛高马大,平日里倚着苏县令能吆五喝六,神气万分,但若真遇到硬茬,只怕也是软脚虾。 果然不出宋悦意所料,带头的那个竹马人忽然自彩布下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大长刀,吓得三个家丁直往后退。 口中却在色厉内荏大叫:“你们不要过来,否则定让你们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留风见此,紧紧护在宋悦意跟前,生恐她被人伤及。 竹马人像没听到三个家丁的叫唤,眼看就要提刀暴起,旁边已有人突然出声阻止。 “哪里来的魑魅魍魉,居然敢在大街上持刀行凶欺负几个姑娘?还要不要脸?” 宋悦意扭头看去,却是陆锦然和谢东哥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有些脂粉气的公子从人群中挤了进来。 他们身后各自跟有随从,倒是势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0章 灯会乱(3) 开口的,正是陆锦然。 谢安平和谢安晴两人眼前一亮,只觉这位陆二公子愈发英气逼人。 陆金枝也松了口气,安慰宋悦意道:“不用害怕,我二哥和苏姑娘的二哥都来了,真动起手来,这些人落不到好。” 苏姑娘的二哥,那不就是想要洛山书院名额的苏新民? 宋悦意轻拍她的手,“我知道。” 就怕这些人是有目的的江湖人。 看到来了好几个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带头的竹马人方缓下了脚步。 “并非我等要行凶,而是这几个姑娘口出不逊。今日她们若不给我们正名道歉,就算是官家小姐,我等也不是能任人欺负的。” “什么叫口出不逊?你们这般张扬地在大街上走过,不就是让人品评的?世间万口,说什么话的都有,难道你们能让每个人都依你们的意思去说话?趁本公子还没惊动官府前,快滚!” 苏新民身为县令之子,自也有几分气势,此番话一出,更是让那些人变了脸色。 “尔等敢拿官压民,以为我们就怕了不成?” 带头竹马人的刀已自露出锋锐,丢下竹马,突然就朝谢安平那边挥刀砍去。 谢安平惊叫着把自己的丫鬟半夏往前一推,便往留风身后躲。 竹马人冷笑着避开半夏,又紧追而上。 他转眼就冲了过来,几女和丫鬟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尖叫着躲避。 留风怕他伤及宋悦意,挥剑挡住他的去路。 宋悦意恰好和陆金枝站在一起,毕竟这次相约是她起的头,若是陆姑娘受伤,她心里也会过意不去,拉着她的手就想往人堆里钻。 偏是谢安平像个牛皮糖一样往她们身上粘来,其他竹马人追赶的就是她。 两个竹马人提刀而至,有一人凌空连脚飞踢,将两个竹马人踹飞老远。 “不自量力的东西,还敢拿刀伤人?” 谢安平扭头一看,没想到会是谢东哥出手救了她,心里有些失望。 四下里扫视,发现陆锦然不知何时已护在了谢安晴身前,他的随从正在与那些竹马人斗在一处。 她看得火冒三丈高,心中却仍谨记阮盈的话,没有发作出来。 谢东哥踢飞了两个竹马人,转头协助留风一把将那领头的竹马人制服。 一把长剑抵住他的咽喉,不紧不慢扬声道:“你们若还不住手,就别怪小爷让他血溅五步。” 看到领头的被擒,其他竹马人当真全住了手。 “这位公子爷,我们也只是想讨要个公道。既然你们仗势欺人,我们认栽就是。还请把我们的班主放了,我们马上走人就是。” 一个竹马人上前求情。 谢东哥睨着他,居高临下地勾着唇角,“好好说话的时候你们不听。今儿个小爷就是仗势欺人又如何?刀都拿出来了,岂能容你们一走了之?” 他转头又对护着苏姑娘的苏新民,似笑非笑道:“苏兄,你爹的那些巡查今日好像不太称职啊。” 苏新民也有些恼火,“谁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怎会任这些怪物在此作乱而不管?不过我刚已派人去叫,应该马上就会来。” 那些竹马人脸色大变,“我们已经认栽,公子爷还待如何?” 谢东哥手中剑一划,带头竹马人脖子上已是一条深深的血痕,“待如何?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搅了我们看灯会的兴致,没准备去大牢里喝喝西北风么?” “公子爷有话好说。切不可伤及人的性命。”其他竹马人急了。 谢东哥嗤笑,“不想让他死,今晚你们一起陪他坐大牢吧。最起码,今晚的灯会绝不能让你们这些狗东西给搅黄了。” 竹马人正欲再辩解,不远处突然传来惨叫声,紧跟着人们大叫着“杀人了”,抱头惊恐四散开逃。 也就眨眼间,刚刚都还满是欢声笑语的长街瞬间被呼爹喊娘的哭叫人代替。 冰寒的夜风中,隐隐有血腥味飘来。 宋悦意心里发紧,莫不是巴虏人真的准备血洗随州城? 已察觉情势不对的谢东哥没心情和这些江湖人插科打浑,一掌拍晕手中的竹马人,把剑还给留风,“今日的事情不简单,赶紧护好你家姑娘,先找个安全的所在躲起来。我去去就来。” 他脚下连点,纵身掠向屋顶,消失在夜色中。 那些竹马人常年跑江湖,亦知眼下情况凶险,趁机抢了他们的带头人,当下并没跑,反而又回头还要砍躲躲藏藏的谢安平。 陆锦然护着谢安晴,眼看自家妹妹又被谢安平粘着,心里焦急万分。 刚想冲过去,却有一伙突嘴皮黑瘦矮的巴虏人持刀冲了出来,逢人就砍。 他拉着谢安晴躲避,回头就不见了陆金枝他们的身影。 巴虏人如突然从地底冒出的一般,越来越多,街道上简直成了屠宰场,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了下去。 尽管有留风护着,被不断的冲击后,静兰和沁兰也不知去向。 留风本想护着三个姑娘退向身后的商铺,还没近前,发现各个商铺内也有巴虏人在砍人。 他身上也被砍了不下三刀,一路走来,鲜血直流。 谢安平连声尖叫着,愈发把陆金枝拉得紧了。 宋悦意大怒,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再鬼叫把那些巴虏人引来,我叫留风现在就杀了你。” 谢安平被她扇懵,总算安静了片刻。 陆金枝已吓得面色惨白,都快哭出来,“悦意妹妹,都是我不好,如果我答应跟你早点回去,也不会被这些巴虏人追杀……” “不关你的事。我们眼下还是冷静些,先找到个能避的地方……”宋悦意正在安慰她,忽听身后传来闷哼声。 转头一看,是留风又被一个巴虏人砍中肩膀,心里又惊又怕,“留风……” 留风勉力支撑着,“姑娘快跑,不要管我。” 也就这么一耽搁间,谢安平拉着陆金枝跑向了一个漆黑的小巷子里。 她一咬牙,拔腿欲追上去,一辆马车飞快地朝她驶来。 还不待她反应过来,马车已驶到跟前,有人站在马车边拦腰一抄,就将她提了上去。 马车飞快驶离。 目睹全程的留风砍倒巴虏人追了两步,却因失血过多一下子就滚倒于地,朝马车消失的方向痛心嘶呼,“姑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1章 灯会乱(4) 一人从长街那头骑马狂奔而至,留风看清是谢东哥,吃力地指着远去的马车,“我家姑娘被掳走了,还请六爷帮忙……” 谢东哥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打马疾驰而去。 留风晕厥。 街上的屠杀仍在疯狂地继续,好在不仅衙门里巡查的人赶到,又有二三十个身手不弱的骑马大汉加入,与凶悍的巴虏人斗在一处,满街的屠杀终于得以控制。 谢安平拉着陆金枝冲向小巷,七弯八拐,已完全被吓得六神无主的陆金枝任她牵着跑。 直到一个门楣上挂了一只破旧红灯笼的小宅院前,她才猛然推门,拉着她跑了进去。 待把门重重关上,倚门喘了一会气,陆金枝才缓缓回过神来。 “谢姑娘,怎么不见悦意妹妹?” 谢安平放开她的手,她抹着额头的汗,“我哪里知道?刚刚情况危急,我实在怕得厉害,只知道拉着你跑,不知道表妹怎么样了。” 陆金枝有些急,就要开门出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谢安平拦住她,“你在说什么胡话?现在外面全是杀人狂徒,你一出去就性命难保,真不要命了么?再说她自有她的小厮护着,你去了也只是凭添麻烦。” 陆金枝也知她说的是实话,若不是教养使然,她恨不能嚎啕大哭。 而两人在门口的说话声,已把屋里人引了出来。 “你们是何人?为何闯进我家后院?” 出来的是一个大胖子,一手提风灯,一手握木棍,警惕而小心地移过来。 当看到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后,方放松了戒备,眼里反而露出了古怪的光。 陆金枝吓得躲到谢安平身后。 谢安平大声道:“外面有好多杀人狂徒,劳烦让我们在此躲一会儿。” 胖子欣然而笑,把木棒收起,“原来是来躲难的,无妨。外面天寒,两位姑娘屋中请。” 胖子似乎是独居,屋子不大,也很乱。 他非常热情地把最好的杯盏拿出来给两人各泡了杯茶,便似避嫌地出了门。 跑了一会的陆金枝早已口干舌燥,见胖子自觉地出了门,端起茶杯喝了两口。 只少时,人就感觉昏昏欲睡,不知不觉趴在了桌子上…… 宋悦意以为掳走自己的是巴虏人,等被人推坐在马车的软垫上,借着车内微弱的烛火,方发现刚才揽自己上来的是谢璟令! 她大吃一惊,“表哥这是做甚?” 一身深青色官服的谢璟令在她对面坐下,“自然是在救表妹脱困。难道表妹不该感谢我自巴虏人的围困中把你救出来?” 他绝不可能会有这般好心。 宋悦意实在不知他心里究竟又在谋划什么可怕的阴谋,警惕道:“今日你不是说要带人上街巡查么?为何还要驾一辆马车上街?” 谢璟令没想到她瞬间就能想到事情的关键点,忽然发现这样聪明又机警的宋悦意真的很吸引人。 以前是他看走眼了,错把珍珠当了鱼目。 “宋悦意,你不是很聪明么?要不你来猜猜是为何?” 宋悦意尽量让自己冷静,清清冷冷地看着他,“表哥城府深如海,我一介小女子,又如何能猜得透?” 谢璟令点头道:“对于表妹的赞赏,我谢进之深以为然。不过表妹的表里不一,诡计多端,亦颇得我心。以前只觉你刻板无趣,令我轻视不已。到如今忽然发现不过是你在刻意伪装,我心里又气又恼又高兴……我这般说,表妹可知我的意思?” 厚颜无耻已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宋悦意不想再理会他,别开了头。 同时才发现马车内还有一人,手握一把黑漆大弓,箭已上弦,马车后壁被开了一个大口,他的箭正紧紧瞄准着长街灯火中骑马疾驰而来的人。 她蓦然睁大了眼,那人分明是谢东哥。 她正要说话,谢璟令突然将她下颌一捏,一粒药丸就被送入了口中。 他一字一顿道:“我在杀巴虏余孽,你最好不要出声。否则,将以你是巴虏人同伙并论!” 药丸入喉,转眼即化。 宋悦意捂着喉咙想说什么,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璟令冷冷看了她一眼,对那箭士吩咐,“看准了射,务必一击毙命!” 马车速度明显降了下来,马匹越来越近,箭士弓已拉满,倏然一放,箭已夹着千钧之势呼啸而去。 “扑”地一声,谢东哥胸口中箭,整个人瞬间就趴在了马背上。 马匹不知,依然在街市中狂奔。 “四爷,成了,杀了一个巴虏人。” 箭士对自己极具信心,准备收起弓箭,谢璟令道:“不急,稍后应该还会有人不知好歹追上来,今日一并都给杀了。” 宋悦意惊恐万分,她现在终于明白了谢璟令的意图。 他故意借巴虏人之乱杀谢东哥! 那可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就因为谢东哥这次来江扈没有按他的意图与苏圆圆好上,他便要把他杀了? 这个人的心肠到底有多歹毒? 为了那侯府的爵位,他到底可以丧心病狂到何种程度? 他忽然扮作巴虏人掳走自己,就为了以自己为饵? 可是他如何知道谢东哥会追上来? 有一瞬间,她脑海里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却因为太过焦虑并没有抓住…… 城门大开,马车一路出城而去。 宋悦意紧闭双眼,一想到那个总是一副登徒子模样,吊儿郎当又恣意张狂的公子哥因为救自己而死,心如刀割。 她实在不愿再多看谢璟令一眼。 谢璟令不以为意,双目透过撩起的车帘紧紧盯视着外面。 此时郊外积雪未化,马车跑得并不快,一轮清冷的明月悬于夜空,清辉洒向世间万物。 蓦然,在洁白而空旷的原野上,他看到了一个黑点由小而大,他的瞳眸开始微微收缩,“来了。阿铁,下车,在旁藏好了,此人非同小可,少时就该你的神箭发挥大威力。” 宋悦意亦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她睁开眼,透过车窗,看到了一个高马尾身姿笔直的人在百十步外渐渐勒停了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2章 缺了你祖宗八辈子德 此人依然一身黑衣,黑巾蒙面。 这个人曾在罗生道口将谢璟令踢下冰河。 亦曾在都扈将巴虏人抓走。 同样还曾在天香楼救过她。 谢璟令第二个要杀的便是他? 他又是如何断定此人会来? 她想催那人离开,可惜口不能言。 她想探出头去示意他离开,奈何身子竟已变得瘫软。 到这个时候,她忽然想起几年前救下的那个小公子,他的症状与她一般无二。 当时他也是被人下药掳走,同样的药现在出自谢璟令之手。 是否说明,当年的小公子也是被谢璟令所杀?那小公子究竟是谁? 谢璟令早已吹灭了马车内的烛火,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在都扈天香楼救你的黑衣人到底和你什么关系?你不说,并不代表我不清楚。他应该是你在上京时就认识的老相好。” “宋悦意,我本以为你端正贞烈,有了未婚夫便不会惦记其他男人。可惜你没做到,所以今日,你且看我如何让他一刀一刀被凌迟而死。” 宋悦意闭上眼,根本就不看他。 此时马车夫已从车辕上跳了下来,“阁下一再坏我们好事,今日竟敢胆大包天一个人追到此处,怕是真的嫌命长了。” 黑衣蒙面人轻提马缰,马匹在原地不断打转,“尔等巴虏人在我大梁作乱,甚至还掳走良家女子,身为大梁人,就当该仗义出手,何来嫌命长之说?” 暗处的箭士无法瞄准,没有把握将他一箭穿心。 马车夫手中马鞭朝前一指,“你这个大梁狗官,一再断我巴虏人的财路,定不得好死。今日我们敢掳走你的心上人,早已在此设好了击杀你的万全之策。你还是快快下马受死吧。” 黑衣蒙面人却不慌张,“丽雅那个狡猾的婆娘逃了,想必已经与你们碰面,不然,你们也不至于利用这个弱女子诱我至此。” “更何况,我才抄了你们一处盐铁仓,现在就死的话,岂不是太便宜了你们?要死还是你们先死吧。” 他“吧”字才落音,整个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执剑飞扑而下。 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的马车夫惊骇绝伦,挥鞭去迎,鞭子才到半路就被黑衣人一手抓住。 剑光闪动,马车夫接了还不到两招,脖颈处一蓬血雨已喷洒而下。 箭士暗惊。 趁机松弦。 箭矢如流星般射出。 正中黑衣人前胸! 黑衣人仰面“砰”然倒地。 箭士对自己这一箭相当有信心,不过仍等了片刻,才从雪地里发出了声音。 “四爷,成了。又死了一个。” 谢璟令知道这个神箭手的厉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持剑朝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走去。 “人再厉害,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何能敌得过阿铁的铁箭?这个朝廷秘密派下来的官员,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边说边用手中长剑去挑黑衣人的蒙面巾。 而变故就此发生。 地上的人突然一脚飞踹,尽管谢璟令心里有防备,仍是迟了一步,叫他一下子踢中右膝盖骨。 只听“啪”地一声,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单膝跪了下去。 而他反应亦相当之快,即便受到攻击,手中剑依然直刺对方脖颈。 黑衣人一个懒驴打滚避开的同时,人已纵身跃向马背,提起马缰,哈哈大笑而去。 “谢璟令你这个王八羔子,敢拿自己的未婚妻当饵,这种事也只有你这个缺了你祖宗八辈子德的坏种才干得出来。幸亏老子心里存疑,否则今日还真要栽到你个孬种手里……” 眼见他一骑绝尘而去,直至消失不见,谢璟令气得一剑狠狠插入雪地里。 好个奸诈的东西,故意装死引他出来,分明是想确认他的身份。这次如此周密的诱敌之计都叫他逃了,以后想杀只怕更难! 阿铁上前把他扶起来,“怪不得四爷之前在罗生道口吃了他的亏,此人武功真的很高,只怕不在老太爷之下。猜测的话,最起码应该属中年人。” 谢璟令冷道:“他明明中了你的箭,为何却无事人一般?” 阿铁垂首:“是阿铁没用,若是力道还能大上两成,一定能射穿他的护身软甲。” 宋悦意在车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目送黑衣人安然无恙策马而去,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阿铁负弓独自离开。 谢璟令跛足赶马车。 一路无话。 他直接把宋悦意送到了楚宅门口,重新给她喂了一粒药,才冷厉道:“今日之事,你若敢向外透漏半句,我不介意让这座宅子里的七个人一起归西。” 宋悦意试了试嗓子,药下去,立即就能开口说话。 她亦冷道:“四爷要做何事与我无关。” 谢璟令盯着她,“我知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往往明白知道的越多,死得会越快,好在我们马上就要成一家人,让你多了解我一些我也不会在意。” 宋悦意讥讽,“四爷不是说黑衣人是我在上京的老相好么?既然如此,四爷就没打算把这个婚给退了?” 谢璟令忍着膝部剧痛,居然还笑得出来,“之前是我多疑。表妹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和一个中年人谈情说爱。所以这婚无论如何都退不得。离我们婚期已不足两月,表妹就安心在此备嫁吧。我那边已让谢管家开始布置我们婚后的院子了。” 他转身就去敲门,开门的是留云。 谢璟令吩咐道:“我已把你们姑娘找回来,人在马车里,快把人扶进去。” 留云大惊,顾不得说什么,忙去叫出香韵和芍药。 谢璟令说他自己因为救人受了伤,得回去医治,才一个人赶着马车走了。 宋悦意腿脚发软的回到楚宅,发现留风已被救回来,大夫给他包扎过。 静兰和沁兰没事,仍跑到大街上在找她。 想到谢东哥因救她而死,心中悲愤不已,赶紧让留云去长街探探谢东哥的消息。同时又让芍药去街市,将静兰和沁兰寻回。 看到宋悦意安然无恙,沁兰急得哇哇哭,宋悦意示意芍药和香韵把她扶走,问静兰道:“其他人怎么样?她们有没有受伤?” 静兰也揩了揩眼泪,“晴姑娘有陆二公子护着没事。苏姑娘只是受惊吓,也还好。就是陆姑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3章 三书六聘迎娶她 宋悦意心里发紧,“她如何?受伤了?” 不应该啊,她和谢安平逃走的地方是个小巷子,不应该还有巴虏人。 黑衣人说丽雅逃了,巴虏人知晓黑衣人曾出手救她的事还情有可原,可是连谢璟令都知道,还借巴虏人作乱之机诱杀谢东哥和黑衣人,她敢确定,谢璟令与巴虏人已勾结在一起。 而谢璟令向来护他弟妹,谢安平逃走的地方,陆金枝不应该受伤才对。 静兰道:“听说陆姑娘出了事,具体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陆二公子很恼怒……” 宋悦意拧眉,难道是谢安平对陆金枝做了什么? 她问:“现在陆姑娘在哪里?” 静兰回道:“应该和陆二公子都在谢府,由晴姑娘陪着。” 宋悦意心道已是夜半时分,留云还未回,只能天明了再去看看。 这时温妈妈说留风醒了,她赶紧过去。 留风身中几刀,身上绑了不少纱布,脸色十分苍白。看到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宋悦意按住他,“躺着别动。” 留风眉头皱紧,“姑娘没事就好。不知道谢六爷怎么样了,当时他有追着姑娘的马车想去救你。” 宋悦意冷静道:“他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 “确实是他命大,听说掳走姑娘的马车上有巴虏最有名的神箭手阿铁。六爷中了他一箭,万幸偏了一点,只是受伤,没有伤及性命。” 留云这时从外面走了进来,“不过这次巴虏人砍杀了太多平民,刺史大人大为震怒,已经连夜赶到江扈,将所有路都封了,全力在抓捕漏网之鱼。” 听闻谢东哥没死,宋悦意一直揪起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芍药,香韵,今晚就劳烦你们多照顾一下留风。留云,巴虏人凶悍,如今全城缉捕,就怕他们狗急跳墙窜家进户扰民,你负责把门户看好,千万不能让他们闯了进来。” 几个人都应了。 宋悦意夜晚哪里睡得着,一闭眼,谢璟令那张可怖的嘴脸便在眼前晃荡。 依他的言行,分明已吃定了她。 就算父亲来退婚,他诡计多端之下,自己只怕不能全身而退,最终吃亏的肯定是她。 唯一能摆脱他的法子,怕是只有他死,亦或己亡! 她想到了武功高强的黑衣蒙面人,他是官家派来的肃政廉访司的朝廷官员,他为了知道另一处盐铁仓的所在,不惜孤身犯险去救她,让谢璟令恨极…… 看来只有找到他,通过他的手尽快给谢璟令定罪,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第二日,宋悦意起早去了谢府。 没想到陆金枝一见她就哭成了泪人。 谢安晴也不知如何是好,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听陆二公子说,昨晚是在深巷的一座民宅里找到了她和堂姐。昨夜她是宿在我这边,总是在抹眼泪。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说,只说对不起她二哥,都是她的错。我想安慰也无从说起,还是妹妹去劝劝吧,说不定她听你的。” 宋悦意皱眉,“她哥人呢?” 谢安晴道:“陆二公子去看东哥了,稍后就会带陆姑娘回都扈。” 宋悦意点了点头,“我再去问问陆姑娘也好。” 谢安晴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宋悦意走到陆金枝身边,柔声道:“世间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法子都是人想出来的。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如果你信我,看要不要把昨晚发生的事说出来?” 陆金枝伏在她肩上哭了一会,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谢安平昨晚为了救我杀了人。我哥为了我的清誉,答应会三书六聘迎娶她。” 宋悦意暗自吃惊,“究竟怎么回事?” 陆金枝垂下眼睫,“昨晚谢安平拉着我逃到一家民居,里面只住了一个胖男人。那人听说外面有杀人狂徒,收留了我们。哪里知道那人在我们喝的茶里下了药……” 说到这里,她又抽泣起来,“不知情之下,我和谢安平都喝了下去。等我清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在床榻上,身边躺着那个胖男人,男人被谢安平砍得浑身是血……” “……二哥找到我们的时候,胖男人已被谢安平砍死,她惊恐的叫着她杀人了,她不想坐牢,求我二哥救她……” “我二哥向她保证,只要她不把我被人迷晕的事说出去,他定会让这个男人死得无声无息。谢安平哭着说她不相信,除非二哥能娶她,只有成为一家人,她才不会担心事情有朝一日败露。” “二哥怕她胡乱说话,为了我,竟是答应了……” 陆金支哭得好不伤心,“他根本不喜欢她,他喜欢的是晴姑娘,就连约定灯会来江扈碰面,也是二哥的主意。本来是想让我借你之口问一下晴姑娘的意思,哪里想到会出这等事……” 听她说完经过,宋悦意却觉得里面疑点颇多。 昨日开始以为谢安平的目标是陆锦然,后来发现她并未刻意去接近他。 以为她会对付谢安晴,结果也不是。 然而却像个牛皮糖一样粘着陆金枝时,她就觉出有些不对劲。 特别是谢安平拉着陆金枝逃向小巷,那般轻车熟路,当时也是怕陆金枝着了她的道,才想追过去。 若不是谢璟令那个卑鄙小人掳走她,她敢说,谢安平的所谓救人杀人之举绝不可能发生。 她思索了一会,道:“你从床榻上醒来时,衣衫是否还完好?” 陆金枝揩着泪珠,“衣衫都还完好。可是被那样的一个男人碰过,叫我如何自处?” “那些虚头巴脑的不必太在意,只要人没事就好。”宋悦意安慰了一会,又问:“你是否亲眼看见谢安平跟你一样倒了下去?” 陆金枝迟疑了一下,“我喝茶时谢安平还没喝。” 宋悦意道:“也就是说,也许谢安平根本就没昏迷过。” 陆金枝茫然,“你的意思是……” 宋悦意清冷道:“在事情没查清楚前,你让你二哥先不要忙着与谢安平议亲。最好让你二哥查一查最近那家民宅有哪些人进出过,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对你们事先设下的圈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4章 有奸情还有奸生子 陆金枝从出事到现在,几乎都处在羞愤自责中,脑子里全是一团糊。 经宋悦意一提醒,整个人如被一盆凉水浇下,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不禁暗自回忆着昨日晚上的每一个场景…… 陆锦然随后就和陆金枝离开了谢府,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回了都扈,谢安平一副暗喜之色,无论如何都掩不住。 她还故意撞了出二门相送的谢安晴一下,娇揉造作细声道:“安晴,没想到才与陆二公子见过两面,他就对我有了意。刚刚还去祖母那边说,不日会请媒人前来提亲。看来姐姐今年有望先你一步嫁人了。” 谢安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白着脸,好半晌才挤出两个字,“恭喜。” 然后捂面飞奔而去。 谢安平笑得好不得意。 宋悦意边朝百寿堂走去,边笑而不语。 谢安平扭头瞅到她,只觉生气,追了上去,下巴一抬,讥讽道:“有人自认是出身名门的贵女,日日高高在上地看人。焉知我谢安平魅力无双,无人说道,一样能嫁个如意好郎君。” 宋悦意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表姐,不知你是否知道乐极生悲这个词?” 谢安平大怒,“你什么意思?敢咒我?” 宋悦意一笑,静兰帮她打了帘子,她缓步而进,“表姐误会了,我从不是一个逞口舌之快的人。只是提醒表姐,凡事得秘而不宣,方成。” 谢老夫人和阮盈正在屋里说话,闻听此言,笑着问道:“媛媛说什么秘而不宣,在安平的心目中,只有事无不可对人言。” 不知为何,老夫人今日心情特别好,不仅对阮盈和颜悦色,对谢安平也是难得的好言语。 宋悦意不动声色道:“方才表姐说陆二公子准备让人来提亲,我是叫她不要到处去说,免得被有心人听到坏了好事。” “就跟书上说的’柴王娶亲’一样。柴王本来与赵女有情生了私生子,私生子都三四岁了,回头又想娶有权有势的刘家女,想借东风登到更高处。” “二人婚期都已定下,只等拜堂。结果柴王高兴过度,一次饮酒时将与赵女的私情说了出来,传到刘女耳中,刘女感觉奇耻大辱,当即就叫人把赵女的三岁小儿抓来杀了,柴王莫名被山匪所伤断了子嗣根,就此一蹶不振。” “这个就是得意忘形,乐极生悲的典型,所以凡事讲究秘而不宣则成的道理。” 谢安平听她说完这席话,一脸唾弃,“他那是与人有私情还生了奸生子,这种人还妄想另娶谋利益,活该断子绝孙。我可是正经姑娘,又没啥阴私让人拿,干嘛要秘而不宣?”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谢老夫人和阮盈却是连连心惊。 婚前的叫奸生子,还另娶谋利益,这个分明说的就是谢璟令。 两人齐齐惊异的朝宋悦意望去,发现她面色如常,不似别有所指。但天下事哪有这般巧的道理,只怕她已知晓什么,要对庆哥儿下手! 老夫人因谢东哥受伤大好的心情又变得沉闷起来,勉强应付了几句,就把宋悦意和谢安平打发了。 “老夫人,刚刚宋表妹那番说词怕是不简单,我怕她要对庆哥儿不利,得赶紧回去看看。别叫她真的对庆哥儿下了毒手。”阮盈心惊胆战。 孩子就是她的倚仗,也是她的命根。若是宋悦意因为怨恨敢动她的儿子,这辈子她还有何指望? 老夫人知宋悦意向来稳重,绝不会无的放矢。哪怕是个比喻,也太过巧合了些。为防万一,赶紧道:“你来江扈后还没去看过庆哥儿,那可是我谢家的长孙,绝不容有闪失。十五已过,又有巴虏人在作乱,你确实该去看看。” 得了老夫人应许,阮盈心急如焚,立即就去收拾东西了。 宋悦意和谢安平一起从百寿堂出来,便一同去看听说受伤不轻的谢东哥。 第一次踏进他的院子,宋悦意只觉里面过于干净,干净到没有任何点缀。 她记这座院子原来里面栽的尽是竹子,每到风起时,竹叶沙沙,让人听得身心舒畅。春夏之季,还能静听嫩竹拔节声,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现在院子里的竹子半根都不见,多半是他叫人砍光了。 门口有仆婢进屋禀报,少时婢女出来,“二位姑娘里边请,六爷已醒转,话不能多说,只能勉强说上两句。” 谢安平对这个弟弟又怕又想亲近,一进去见人躺在层层叠叠的幔帐中,便近前唤道:“东哥,你的箭伤深不深?府医能不能应付得来?” 谢东哥微微睁开眼,似乎失血过多一样,白着张脸,“对方是想要了我的命,下手歹毒,怎么可能伤口不深?府医见都没见过这样的伤,根本就不敢动手。好在我的长随有几下,是他帮我把箭拔了上的药。” 他嘴上似在回答谢安平,一双半睁的星眸却直直盯着一旁的宋悦意。 都躺下了还是死性不改,宋悦意不禁要气笑。念在他出手舍命相救的份上,他瞧就让他瞧,只当被猫猫狗狗看了。 谢安平点头,“怪不得你脸色差。昨晚四哥在救表妹时也受了伤,人都站不起来,因为刺史大人发火,他还得被人推着去衙门处理公务,你可比他强多了。” 谢东哥没有接话,只是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看着宋悦意,“能否给我倒杯水,我口渴得很。” 宋悦意只得起身,从桌上温着的水壶里倒了一杯。 见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忙走到床榻前,“我喂你就是,不要乱动。” 话未落音,没想到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连人带水一起摔在了床榻上。 谢东哥情急之下伸出手臂欲扶她,本来窘迫的宋悦意一抬头,发现他中衣微敞的左胸口哪有伤?平滑得很,不禁呆住。 昨晚明明亲眼看到他被箭射中趴倒马背,箭伤呢? 忽然想起那个黑衣蒙面人是身穿了护身软甲,难道他也穿了? 可为何要装? 似想到了什么,蓦然朝他看去,他似也怔愣住,没想到会被她看到关窍,赶紧把手臂缩回被子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5章 讨要墨宝 是了,一个是放肆的眼神,一个是毫无忌惮登徒子一般的眼神,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根本就是同一人。 宋悦意盯了他一眼,随即狼狈的从被面上爬起来,神情却依然端庄典雅。 “你就不能稳重些?东哥还受着伤呢。”谢安平斥了她一句,看到被泼湿了的被子,埋怨道:“不是自家人不知道心疼是吧?被面都湿了,得赶紧叫人重新换一床。” 她唠叨着去门口唤婢女,只留宋悦意和谢东哥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宋悦意为免尴尬,刚要张口,谢东哥以指放在唇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大声道: “表妹,听说你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正好,我有个心仪的姑娘亦爱此等雅趣。我现在受了伤,不方便提笔,不知能否麻烦你帮我作画提诗,以便我送给她,博取佳人一笑?” 谢安平此时已回转,有些不敢置信,“东哥有了心仪的姑娘?姓甚名谁?是哪家姑娘?我认不认识?” 宋悦意垂眸继续去倒水。 谢东哥“哼哼”道:“这个么……暂且不宜宣扬,待有了眉目,到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 谢安平撇了撇嘴,“哪家姑娘这般难求,是个公主不成?我们东哥是顶好的男儿,若还有谁敢给脸色瞧不上眼,只能怪她有眼无珠。我若知道是谁,少不得要骂她几句不识好歹。” 手里端着茶水的宋悦意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谢家这几个兄妹姐弟对她这个表亲不怎么样,竭尽所能地欺负压榨,但是他们对自己的手足却异常的维护。 特别是谢仁怀和谢安平,两人平日里都不着调,吵吵闹闹令人十分生厌,可是他们对谢东哥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都表现得特别亲近喜爱。 手足情在他们的眼里,似乎弥足珍贵。 看来这两人也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最起码他们有真心相待的人。 “表妹,东哥也不是外人,你平日也自诩博学宏览,他既然开了口,你务必得帮他。”谢安平接过宋悦意手中杯,亲自喂谢东哥喝下。 宋悦意根本不看谢东哥,眼观鼻,鼻观心,淡定道:“我那边宅子没上锁,他想来随时可来。” 谢东哥眉毛抬了抬,似笑非笑,“待我将养两日能动弹得些,一定上门向表妹讨要墨宝。” 宋悦意轻“嗯”了声,正好有婢女换被褥,她才和谢安平出来。 见谢东哥无事,又不想看到谢璟令,出来后便告了辞。 掌灯时分,她在留风屋里问询他伤势时,留云才悄然回来禀报。 “姑娘,按你的吩咐小人守在谢府外,没多久果然看到阮盈主仆二人坐着马车离开了。” “她们去了城郊的一座宅院,一副生恐被人发现的样子,小心谨慎得很。” “小人跟着翻上墙头,看到阮盈抱着一个三四岁小儿,嘴里直唤‘庆哥儿’。小人听她们说今晚会住在那里,小人立即就赶了回来。” 宋悦意问:“你出去时可有避开宅子外面监视的人?” 留云抱拳,“姑娘放心,留风早就给我提醒过,所以我是走的后门。回来时他们也不曾发现。却不知,这两个人受谁的指使?” 宋悦意冷笑,“除了谢四爷,还能有谁?不用管他们,他们愿意看门就让他们看,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她顿了一下道:“你稍后去都扈的悦来客栈,查一下是否有个叫黄云的皮货行脚商,要使银子的地方尽管使。若是有这么个人的话,赶紧回来,不可被人发现或者惊动任何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留云面色一紧,“姑娘放心,留云一定小心行事,不负姑娘所托。” 说完,他又顶着夜色而去。 躺在床榻上的留风一脸愧疚,“都是留风没用,若不受伤,姑娘也不至于在用人之际让留云一人连轴转。” 宋悦意看着这个自责的清秀少年,“为了护我都受了这般严重的伤,谁说你没用?若没有你的出生入死,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 留风感觉心窝子都在搅痛,“姑娘言重了。姑娘身处险境,若连小人都不能为姑娘挡刀剑,岂非猪狗不如?” 自从知道谢四爷对她心怀歹意后,也只有他才清楚自家姑娘心底里的苦。本就是他该站出来护她周全的时候,受些许伤又算得什么? 宋悦意暗叹口气,故作笑颜,“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养好伤,别的都不用操心。今年随州这边冰雪解封大约会在二月上旬,晏叔叔说大雪之前就已派司桐回京帮家里传信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家里人应该已在赶来这边的路上,待路一通畅应该就会来接我。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回家。” 留风也笑了,“好。到时候老爷一定会帮姑娘把婚退了,再一起回上京。” 希望事情会如此顺利。宋悦意笑道:“为了知道谢进之的动向,所以这期间只怕还要劳烦你给迎香那边多通通气,我们行事不能完全抓瞎,全凭天意。有些事,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留风苍白的脸瞬间又涨得通红,眼神却异常坚毅,“姑娘当时把迎香调到四爷身边的时候,小人心里就有了数。一旦四爷那边有什么动静,只要她知道,她一定会想办法告知我。” “她其实也很感念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然的话,现在不知已被卖到哪个不堪的地方。” 宋悦意点头,转而促狭地看着他,“你说我们回上京的时候,要不要把她一起带走?” 留风通红的脸又瞬息变白,他别开了脸,声音有些干,“一切但凭姑娘作主。” 宋悦意轻笑,“你若有意,这个主我才能作。不然我也不敢随便乱点鸳鸯谱。” 此时芍药端着药进来,“姑娘要给谁乱点鸳鸯谱?留风么?难道他喜欢上了哪家姑娘?” 留风瞪了她一眼,“你就胡说八道,若坏了人家姑娘的声名,到时候看你是否担得起。” 芍药吐了吐舌,“好凶的样子。看来姑娘的鸳鸯谱没点对,生气了。” 宋悦意知他们平素闹惯了,也就没往心里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6章 先斩后奏 江扈出现如此凶残的屠杀,百姓人人自危。 而明明大雪封山,巴虏人还能在随州境内有组织的杀人,可想而知,巴虏人在随州有隐藏的据点。 一时间,随州各州县开始排查搜索,若有人敢窝藏,立即处斩。知情不报者,处以极刑。 重典治乱,猛药去苛,再加对被抓巴虏人刑讯逼供,境内的巴虏人被抓不少,不论老少,绝不留情。 就连百年字号的悦来客栈内,一天都要迎来好几波衙差的询问和搜索,令一些商旅烦不胜烦。 因为大雪封山,一直都滞留在这里的黄云便是其中一个。 刚送走一波衙差,带着一身怨气赶紧约了几个同行的皮货商,一起到百花楼胡天胡地了一晚,天亮时才带着长随晕晕乎乎地回了悦来客栈。 皮货其实早已向山民购好,只等路一解封便可启程。 偏是遇上巴虏人作乱,每天都有衙差来查,每查一次,少不得都要破费打点。走南闯北行商这么多年,官匪遇上不少,还没遇到比今年遭遇巴虏人被祸及更倒霉的事。 他被一个长随扶到床榻上,只觉身下有异物,起身一看,方发现是一封没有嘱名的信。 他将信打开,看过后脸色都变了,呼道:“阿宽,昨日有谁来过我的房间?” 另一个长随莫名,“昨日除了有衙差来过,小人和阿佑一直都陪老爷在百花楼。” 黄云将手中信展了展,“那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阿宽和阿佑面面相觑。 黄云冷哼了声,将信折好,“想我黄某行商多年,何事没经历过。既然有人知晓我的这段往事,为了我黄家香火,左右无事,我少不得要去查探个虚实。你们两个,今晚随我去一趟江扈……” ** 阮盈在城郊陪着庆哥儿呆了两日,因为担心受了伤的谢璟令,又不得不回谢家。 离开时,看到庆哥儿哭得嘶心裂肺,她的心都碎了。 两个婆子直说孩子这几天精神本就有些蔫,她回来后才稍有好转。再离了娘,怕是要病。 阮盈左右为难,最后一咬牙,决定悄悄把孩子带到谢府,先让谢老夫人过过眼,老人家见孩子可爱又可怜,说不定就找个名头把孩子留下了。 令哥哥看在孩子的面上,说不定就收了心,不再三心二意。 她让两个婆子把庆哥儿的衣物都打包好,自作主张抱着孩子就往谢家赶。 在大门口的时候也不下车,让海棠去百寿堂向谢老夫人禀报,说城郊的宅子被巴虏人砸了,孩子吓得不轻。 若还让孩子流落在外,小命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谢老夫人听闻孩子都到了屋门口,还受了惊吓,心里又气又急。 一边恼怒阮盈不知轻重,眼看谢璟令大婚在即,竟敢把孩子抱来。 一边又痛惜孩子,怕在外头真有个三长两短,好好的重孙就此没了。 最后还是让李嬷嬷亲自出了大门,叫了几个心腹婆子,在二门遮遮掩掩地把母子二人接回了百寿堂。 谢老夫人早就摒退了一些不相干的人,直到见到阮盈怀里抱着的白白胖胖小儿,总算乐开了怀。 “快,快来让曾祖母看看,到底有没有被那些天杀的东西给惊着。” 阮盈赶紧把孩子抱到她面前,“庆哥儿,快叫曾祖母。” 庆哥儿一双眼睛乌圆,脸也是圆嘟嘟地白里透红,嘴唇红润得像涂了胭脂。 谢老夫人一瞧就喜欢到了心里去。 “真主母,抱抱……”庆哥儿倒是讨巧,一见老人家就张开了肥短的小手臂。 谢老夫人更是喜得合不拢嘴,放了拐杖,不顾李嬷嬷的劝阻,真的将小家伙抱到了膝上坐下。 “哎哟喂,我的庆哥儿竟如此懂事,还知道叫曾祖母,可比他叔叔仁怀都要强得多。将来可不得了哟……” 庆哥儿抱着谢老夫人就亲了一口,虽然留了口水,谢老夫人更是乐得牙不见眼,赶紧让李嬷嬷把祖传的长命锁给拿来当见面礼。 阮盈也没想到庆哥儿会这般聪慧,见了老夫人居然还用上了嘴。也就一两月不见,这孩子的变化还真是大。 不过儿子这般讨喜,她自是巴不得,眼看老夫人瞬间被他收买,把人留下来只怕已不是难事。 庆哥儿今日的嘴巴特别能说,又亲又抱,左一个真主母,右一个真主母,把老夫人叫得心花怒放。 好一阵折腾后,谢老夫人终于有些乏了,方对李嬷嬷道:“把我旁边的院子收出来,先把庆哥儿安置在那里。对外就说是我一个亲戚的孩子,因为家里没了人,我念其可怜,就给接来了养些日子。” 李嬷嬷担忧道:“这般说的话,就怕三房的追根究底。” 之前因为陆二公子被谢安平抢了先,钱氏不知为何,认定是阮盈在背后搞的鬼,一直盯着澜院,想揪了她的错处。 阮盈出去一趟,百寿堂忽然就多了个小儿,而且老夫人娘家什么样的亲戚钱氏不知道? 这个理由怕是把她胡弄不过去。 谢老夫人哼了声,“能瞒得一时得一时,待进之成了婚,就算知道是阮家表姑娘和进之的孩子,她还能怎么样?无非是给媛媛说几句好话,把阮盈给纳了,让我谢家再添些人丁罢了。” 李嬷嬷不敢再说什么,知老夫人肯定有话要和阮盈说,一边安排人去收屋子,一边叫人把庆哥儿带出去。 屋里没了旁的人,谢老夫人瞬间就冷下了脸。 “你的心思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把庆哥儿抱来,肯定没安好心,分明是想坏了进之与媛媛的婚事。可是只要有我在一天,即便有庆哥儿这个倚仗,你也别想成为进之的正室。” 阮盈低眉顺眼道:“老夫人多心了,我绝对没有那个心。我心里只祈愿,这辈子和表哥还有庆哥儿在一起便成,不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谢老夫人再次哼了声,“如此便好。既然你很是为庆哥儿的前程着想,总该要为他做点什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7章 一表三千里的亲戚 阮盈一怔。 谢老夫人淡道:“你应该也知道仁怀闹着要娶那个妓子的事,进之被他闹得没法子,嘴上是应了,心里却一万个不痛快。到时候若真让那妓子进了门,别说进之的脸面,庆哥儿将来走出去也不知要被多少人耻笑。” 阮盈犹疑,“您的意思是……” 谢老夫人道:“等几天仁怀就会去向那妓子的兄嫂提亲,一个回转,怎么也要一天一夜的。你趁机带几个人去布衣巷把那妓子打发了吧。只要人没了,不怕仁怀不死心。” 阮盈面色微变,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让她去做,面前的这个老妇人只怕也不敢让谢仁怀痛恨。却让她来当恶人…… 谢老夫人用茶盖刮着杯子里的浮叶,“你给安平盾计,让那陆二公子生生答应迎娶她的事,只怕并不是真的为了安平好,而是想和媛媛争个高低。不得不承认,你的歪门邪道确实多,媛媛过于君子正派,安晴又是个纯厚的,两个人加在一起都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让进之纳你为妾,我都还在担心将来这家宅是否得安宁。何况还有庆哥儿的教养,以你的心性,他的品性和前途我也忧心得很。” “再有,若是老三家的知道是你的主意,把她的如意女婿给抢了,却不知这妾室的门,还能不能为你打开?” 阮盈暗惊,没想到她的所有事情,这老妇皆看在眼里,包括她心中所想,全了然于心。 谢家老夫人,当真是个厉害角色,之前她真的看轻了。 她略微抬起头道:“老夫人是在威胁我?” 谢老夫人一脸鄙夷,“首先你得够格让我威胁。再说你搅我谢家内宅,我只是说几句实话。” 实话确实是实话,却太过狠毒了些,似乎所有人都在她的掌控拿捏之中。 阮盈咬了咬牙,“我若是把玉琼处理了,谢仁怀回头还不得杀了我?” 谢老夫人笑了笑,放下杯盏,“此事你可以想办法不让他知道。以你的才智,应该不是个问题。” 好个老狐狸。 阮盈后槽牙都快嚼碎。 楚宅里,宋悦意掰着手指算着都八天了,朝晏应该快要回转。 没想到没等回朝晏,却等来了谢仁怀和谢东哥两兄弟。 谢仁怀眉开眼笑的样子,像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一般,扶着路都走不太利索的谢东哥在宅子里四处逛了一圈,方道: “连上京权贵都甚为稀罕的宅子也不过如此嘛。又没镶金带银,左右也就栽了花草树木,亭台楼榭也少,还不如我们谢家。搞不明白为何价值那般高?” 谢东哥毫不客气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你懂什么。以为镶金带银就叫好么?那是庸俗。你可知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的栽种都是讲究?住在这里的人不说大富大贵,必定身体康健,气运上佳,子孙后代福泽延绵,这就叫风水。” 谢仁怀被打了也不恼,反而盯着似乎不太欢迎他们的宋悦意打量了几眼,道:“东哥说的应该有些道理。我瞧着表妹搬来也没几日,脸上气色已好上了许多,之前见人就咳嗽的毛病也似乎没有了。只怕还真是此处风水绝佳的功劳。” 宋悦意淡淡道:“托表哥洪福。” 谢仁怀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不计较她话中的讥讽之意,打着哈哈,“东哥,你最近似乎有些倒霉,要不也搬到此处叨扰表妹几日?” “好啊。” “不成。” 谢东哥和宋悦意同时开口。 谢东哥倚在梅树下扶着下巴笑。 宋悦意瞪着他,“我这里孰不留宿外客。” “如此好所在表妹一人独享,是否也太浪费了些?” “浪费也与你无关。” “好说我们也是亲戚,沾点光也算不得什么。” 宋悦意一脸不悦,“一表三千里的亲戚,不认也罢。” 谢东哥挑眉,“不是说是四哥未婚妻么?将来的嫂子的光,沾沾也无妨。” 宋悦意冷笑,“一天未完婚,这桩婚事就算不得数。” 眼看两人越扯越远,不对付地快吵起来,谢仁怀忙打圆场,“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表妹不让住就不住,东哥,回头你让爹给你买一座就是了。咱不至于死乞白赖地赖在表妹这儿不是?” 今日四哥是听说东哥要过来楚宅,特意让他跟过来,只要求他寸步不离地跟在东哥身边,不能让他与宋悦意独处,可没说要挑得两人吵架。 这般针锋相对,谢东哥居然也不生气,摆了摆手,“好吧,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女子一般见识。五哥不是有话跟表妹说么?我去四处逛逛,稍后再来向表妹讨要墨宝。” 说完,就兀自捂着胸口慢悠悠地走开了。 谢仁怀松了口气,“表妹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就这性子。” 宋悦意自不会真的生气,反而笑道:“看你这般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好事将近?” 谢仁怀眉飞色舞,捡起旁边铲雪的揪猛然往雪堆上一插,“礼都备好了。后天就准备去江临玉琼的老家向她兄长提亲。表妹快恭喜我。” 宋悦意漫不经心地伸手接过一朵飘落的残梅,在手心碾了碾,碎成了几片,“恭喜肯定是要恭喜,不过……起码也要等你提亲回来后。” 谢仁怀皱眉,“表妹什么意思?” 宋悦意轻轻一笑,“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只不过是……你确定袁哥和老夫人都答应了你与玉琼的婚事?” 谢仁怀听得心里打鼓。 本来他们答应这桩婚事,也是他作死作活才得来的应允,勉强得很。 祖母待他向来冷漠,一个只重门第的人忽然答应,其实也不足信。 四哥对他虽关心,但对旁的人并不会如此…… 他向来认为宋悦意这个表妹不仅学识渊博,人也十分聪明,连她都表示疑虑,看来他还是得防着一点…… 来者是客,宋悦意还是让香韵准备了几个菜,留兄弟二人用了午膳。 既然是来讨要墨宝,宋悦意又是允诺过的,随后三人就到了小书房。 “敢问东哥想送心仪的姑娘花中四君子,还是山水画?”宋悦意已让静兰拿了一个卷轴在旁边侯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8章 写了一封肉麻的情书 谢东哥坐下,将布置得干净雅致的书房打量了一遍,闻着宝鼎中的安神香,方道:“若是表妹的话,是喜欢素雅高洁的花中四君子还是笔墨清润的青山绿水?” 宋悦意煞有介事道:“自然是笔墨清润的青山绿水。深闺女子,成天见到的只有头顶一片天,天地广亵,山河锦绣,向往的便是那四季变幻无穷的山山水水。” 谢东哥抚掌大笑,“表妹此言甚得我意,妙哉。那表妹就代我画一副山水图如何?” 宋悦意微微一笑,自静兰手中将画轴接过来,“早知东哥心意,所以画作已事先备好,东哥可以拿此送给心仪的姑娘,定能博她心悦。” 此画轴没有老山檀温暖细腻的清香,散发出一种涩苦的气味,装饰用的鎏金锃光瓦亮,像是新镀上去的,显得十分雅致华贵。 谢东哥打开匆匆看了一眼,立即又卷上,十分满意,“表妹心灵手巧,我若与她成就了好事,一定重谢。” 谢仁怀想伸头瞄瞄,未料他收得极快,除了瞅到画卷上有几块石头,其他并未看清楚。 “不过单有此画作只怕还不行,不若表妹再为我代笔,帮我提上几句话才好。”谢东哥把画轴在掌心滴溜溜一转,才交给身后的长随。 这个已经超出范畴,宋悦意有些不乐意了,“你嘴不会说么?干么要用笔墨代替?” 谢东哥才不管她的抵触,已自走到桌案前,亲自将笔墨纸砚准备好,“表妹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次。” 宋悦意不甘不愿,静兰砚墨,她提笔,“你要我怎样写?” 谢东哥站在她身侧,一手撑在桌案上,一字一句道:“自往岁相逢,吾心倾慕,念昔日之言语,感吾心之鸣动,不忍相离。今已情深意重,欲与子共度此生,永结同心,共赴白头。” 他每吐一字,都似在宋悦意耳畔轻吟般低沉婉转,久久萦绕不去。 如此露骨的话,宋悦意还是第一次从一个男子的口中听到。 尽管他是对其他的女子所说,却是她动笔在书,一段话写完,已是面红耳赤。 谢东哥观她笔力直透纸背,字体遒劲,柔韧中夹着锋锐,确实有几分男儿刚劲之气,不由赞道:“这般书写,表妹有心了。甚好,希望佳人看到之后能明白我的心意,不致让我痴心错付。” 宋悦意若不是念在他一再救她的份上,且还有事与他合作,就他这番孟浪的作派,早就该把他扫地出门了。 她郁闷地放下笔,“字已写好,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谢仁怀最是不喜这些舞文弄墨的事,直是打着呵欠,已是昏昏欲睡。一听此话,立即跳了起来。 “完了么?完了我们就回吧,今日在表妹这边已打扰多时,待表妹他日得闲我们再来。还别说,此宅确实是个修身养性的好所在。” 谢东哥将墨迹已干的字小心翼翼卷了起来,“行,今日多有叨扰,若心仪的姑娘有了回应,他日还需要表妹帮忙的话,还请不要吝啬。” 宋悦意自明白他话中之意,满口应下,就亲自将他们送出了门。 静兰看得几分莫名,“姑娘昨晚画了半宿的画,就这样平白送给了谢家六爷?以往并不见姑娘与他有何交情啊?” 甚至每次见面似乎都不是很愉快的样子,为何要帮他博取佳人芳心? 宋悦意神秘一笑,“这个事么……自有我的道理。能不能顺利离开江扈,还得看他的佳人是否看得中他了。” 静兰还是不明白,却也不好多问。 谢仁怀和谢东哥回到谢府,谢仁怀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被谢管家叫到了枫林院。 多日来带伤协助抓捕巴虏人,事情差不多已告一段落,谢璟令终于得闲回府养伤。 知道谢东哥要去向宋悦意求墨宝,担心宋悦意管不住嘴,立即就派了谢仁怀跟着前往。 趁他们出门的时机,才去了百寿堂。 虽是有些着恼阮盈擅自作主把庆哥儿带过来,但是听闻庆哥儿受了惊吓险些生病,他又生生忍下了。 老夫人把庆哥儿安置得还不错,庆哥儿在百寿堂又欢跳得很,大大小小一屋子人围着他打转,他的心都化了。 “庆哥儿在这里玩得多开心,令哥哥,看来他生来就属于谢家。”阮盈见他并没有说什么,心里暗喜,站在他身边,感觉他还是当初那个爱她护她的血气少年。 坐在轮椅上的谢璟令眉头紧皱,“没人说他不属于谢家。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前程?之前我与你说好的事该怎么办?” 他说好的事自然是指娶了宋悦意后,再以她身体不好不能孕育子嗣找个由头把庆哥儿过继了。然后再利用宋家,给庆哥儿谋个前程。 阮盈咬着下唇,“相比于庆哥儿的前程,我更在意他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如果他有何三长两短,我也是不要活了。” 谢璟令沉默了。 阮盈又道:“有老夫人看着,她会把庆哥儿藏好。再说你与宋表妹的婚期渐近,她只要不来谢家不来百寿堂,又如何会知道庆哥儿的存在?令哥哥就放心吧,他在这里绝不会影响你们的婚事。” 谢璟令想到这次土家嘴盐铁仓损失惨重,巴虏人因为丽雅的一已之私在江扈灯会大开杀戒,惹怒了蒋忠义,抓走了不少藏匿的巴虏人,肯定会令巴虏王震怒。 若真放任庆哥儿在外头,也确实怕巴虏王搞出更大的动静而遭遇不测。 不由沉重道:“你且把庆哥儿看好了,江扈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很乱。这还是路被封的情况下,到时候一旦解封,形势说不定更糟,绝不能让庆哥儿有任何事。” 意思也是不再赶走庆哥儿了。阮盈就知自己这步棋走对了,忙道:“令哥哥放心,我一定会把庆哥儿看好。江扈再乱,只要在谢府,就不会乱到他头上来。”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谢璟令回到枫林院,谢仁怀已等在书房里。 “怎么样,今日东哥与宋悦意都说了些什么?”谢璟令开口就问。 谢仁怀小心道:“没事,悦意表妹帮东哥画了一幅山水画,再帮他写了一封肉麻的情书,我们便回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79章 轩然大波(1) “写了一封肉麻的情书?”如此不着调的作派还真是非谢东哥莫属。谢璟令道:“他们还有没有说什么?” 谢仁怀摇头,“他们两人每次见面都不甚愉快,总有争执,哪里会说什么旁的话?” 一旁的阿贵疑虑道:“既然如此,六爷为何一定要找表姑娘代笔?” 谢仁怀笑道:“自然是因为表妹精通这些啊。难道让东哥请我,请安平或者安晴?他心仪的姑娘定非普通人家的姑娘,还非得悦意表妹那样的笔墨才不至他丢脸才是。” “那……六爷心仪的到底是哪家姑娘?”阿贵仍是一脸疑问。 谢仁怀摊了摊手,“他不说,我哪知道?” 谢管家道:“会不会正好是苏姑娘?” 谢璟令看了谢仁怀一眼,以他得准备去江临提亲的事把他打发了。 谢仁怀走后,他才摆手道:“不可能。如果是苏姑娘,苏大人不至于昨日都还追问为何他女儿的事还没动静。” “苏大人最是心焦此事,那日好不容易安排苏姑娘和东哥在灯会相见,出了乱子的时候,东哥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怕东哥要找到救命恩人报恩的想法也并不是很强烈。我不相信他没认出苏圆圆手腕上的胎记。” 阿贵皱眉,“不若再问问敏辉……” “咦,还别说敏辉,自到江扈没几天,他就被六爷派到鹿山守道口去了,说是六爷急着回京,只等山道冰雪解封,赶紧就过来通知。只怕是他也不知道六爷现在的动向。”谢管家奇怪道。 阿福也觉得这里面有古怪,“莫不是……六爷已察觉到什么,故意把他调开?” 谢管家亦道:“还真有这个可能。圆圆对媛媛,名字的叫法上也是一样。还有一样的胎记,如果六爷真有意,没道理会置苏姑娘于不顾。要么他并不想报恩,要么他已经认出表姑娘就是当年救他的那个小女孩。不然,也找不出其他合理的说法。” 谢璟令听得心烦意乱,明明都是事先设计好的事情,为何现在全都乱了套? 不说苏县令那边不好交待,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次诱杀没死,以后还有什么筹码来控制他? 有他在,上京的那位将来怎会让自己来承爵? 阿福似也看出他心神不宁,忙安慰道:“四爷现在还是得安心养伤。不管怎么说,您与表姑娘的婚期渐近。上京的宋家肯定已在来江扈的路上,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应对他们。这个紧要关头,绝不能让表姑娘再提出退亲的事了。” 谢璟令冷笑一声,“即便是他宋显宗亲来,这桩婚事也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不过你们还是打起点精神,表姑娘派人给盯紧点,不要那边再出什么幺蛾子。还有那个查抄我盐铁仓的黑衣人,得赶紧找出来。这个人一再护着宋悦意,他们俩一定认识。必要时,让老太爷那边出人,再以宋悦意为饵,不信真就杀不了他。” 谢管家和阿贵对视一眼,“您……还要动表姑娘?” 谢璟令冷道:“不然呢?” 谢管家一脸担忧,“如若是老太爷那边的人出手,只怕会不死不休。万一表姑娘真出了事怎么办?和宋家没法交待啊。” 谢璟令一脸冰寒,“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如果宋悦意真死了,只能怪她命不好,不该和那黑衣人相识。再说她即便死了,也是旁的人动手,与我何干?也是她自己要搬出谢府,出了事,宋家也怪不到我头上来。” 屋子里的人都不再出声。 半开的窗子外忽然吹来一阵阵冷嗖嗖地寒风,刺人骨髓…… 听竹院书房里,谢东哥摒退了女婢,吩咐长随敏行守在外面,才让敏锐把卷轴打开。 画卷被铺在桌案上,当看到上面寥寥几笔画出的坑坑洼洼布满岩石的图,谢东哥不禁笑了。 他知道,这个地方叫岩子坑。 这就是宋悦意向他透露的第二个盐铁仓所在地。 这位看上去端庄君子的姑娘实在是个有趣的妙人。 不仅能瞬间识破他的身份,还知道他讨要墨宝的用意,在谢璟令层层监视之下,就这样硬生生把他所要的地点给透露了出来。 当然,他还趁机赚了一封情书。 在她身旁说那些话时,瞅着她越来越蕴染绯红的面颊,他心底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就跟夏日里喝的酸梅汤一般,酸酸地,凉丝丝地,沁入心肺的甜,回味无穷。 他像个傻子般傻笑着摩挲手中信笺,“敏锐,回头你把这幅画和这段字都裱一下,千万不能让虫给蛀了。” 敏锐从没见他这般模样过,“爷,既然是要去送人的,裱起来好像不妥吧。” 谢东哥白了他一眼,“送人?送谁?哪家姑娘值得我花费诸多心思去讨好?” 敏锐一脸不解,不送人,为何一再说送心仪的姑娘? 有了敏辉的前车之鉴,心底里的秘密自不愿说与任何人知道,更不能让人知晓是宋悦意向他透露了消息。 谢东哥收起吊儿郎当,“稍后我就出门,你只管办我交待的事。” ** 谢安平听闻百寿堂来了个三四岁小儿,说是老夫人娘家亲戚的孩子,便想着去瞧瞧。 半路遇到谢安晴从西院出来,说去听竹院,她不禁把她拉住,一脸霸道,“安晴,陆二公子亲口允诺的事绝不可能会反悔,你最好不要白费力气再想找东哥为你去说项。马上要成你姐夫的人,你就不要肖想了。” 谢安晴脸上一阵燥红,又一阵青白,“堂姐,是我母亲要找东哥去西院吃饭,我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 谢安平不顾庭院里的人来人往,大声道:“三伯母的心思也就是你的心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女的想法么?若是去叫东哥吃饭,使了个下人去便是。你亲跑一趟,肯定是为了那件事。我不准你去,如此没脸没皮的事,东哥也不会帮你们。” “堂姐,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谢安晴长这么大从未受过此番羞辱,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让这些下人们听了去,日后她在谢府哪还有名声在? 又羞又气之下,已猛然挣脱开了掩面而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0章 轩然大波(2) 谢安平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灰,对半夏道:“看到没有,对付这种自诩守规矩遵女德的小姐,几句话就解决了,免得后患无穷。” 半夏无言。 钱氏在屋里等了良久都不见谢安晴回来,忙着人去找。少时便有婆子回报,说晴姑娘早回了自己屋子,一个人关在里面哭个不停。 钱氏脸色一变,“到底怎么回事?不就是让她去请东哥吃个饭,她哭什么?难道是东哥骂了她?” 婆子道:“不是,是路上遇到了平姑娘。平姑娘把姑娘羞辱了一顿,还叫姑娘日后不要再肖想自己的姐夫……” 婆子把当时谢安平的言词都学了一遍,钱氏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就去把谢安平骂个狗血淋头! 但是这般吵闹的话,老夫人那边肯定会骂她这个长辈,再说为了自己女儿的声誉,她这个做母亲的也断然不能张扬叫人看了笑话。 当下便去把谢安晴的门敲开,拉着已哭成泪人儿的女儿的手道:“安平那个野货就那么个德性,什么话难听,她就喜欢拿什么话刺人。你不要理她。该想想陆二公子,在灯会那晚他连自己的妹妹都没有顾,专护在你身前,说明他对你是有情意的。” “若不是阮盈那个贱货给安平出了个阴毒的馊主意,逼得陆二公子非得娶她不可,她谢安平给你提鞋都不配。不过母亲已派人去查了,陆二公子和陆四姑娘并未回都扈,他们仍在江扈,应该是在彻查那晚的事。” “只要陆二公子有心,他定会查个清楚明白,也不会让阮贱人和安平的奸计得逞。” 谢安晴抬起泪眼,“母亲也认为那晚的事有蹊跷,陆二公子是被逼迫答应娶堂姐的么?” 钱氏道:“那是自然。今日让你去叫东哥过来,便是要向他探听一下陆二公子的口风。没想到安平这般嚣张,罢了,你先别哭,事情还没到最后,随时都会有转机。” “阮盈那个贱人一来我谢家就兴风作浪,用她的那两个臭钱在府里收买了不少人……以为就她会使银子,我西院就是死人了么?她与进之有了首尾的事早已人尽皆知,老夫人还把媛媛当个傻子一样,依然把阮贱人留在百寿堂养着,分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到这里,钱氏已是咬牙切齿,“既然那个贱人对我们做下初一,那我就给她们做下十五,看我姓钱的怕过谁!” ** 谢安平到了百寿堂,听到隔壁院子里有小儿的嬉笑声,不待下人去报,就直接冲了过去,恰好看到小儿抱着阮盈在亲,嘴里“咯咯”笑着直唤“娘亲”。 院子里的两个婆子和海棠谁也没想到谢安平会无人通报之下,冷不丁就闯了进来,所有人都呆愣住。 阮盈怕她的大嗓门吵嚷出去,赶紧放下庆哥儿,紧张地拉住她的手,“安平,你怎么过来了?” 谢安平看了看庆哥儿,又看了看她,然后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本以为你只是对我四哥有情,原来你不过是个贱人,早与旁的男人有了私生子?” 阮盈忙捂住她的嘴,“庆哥儿本就是我和你四哥所生,你莫乱说。” 谢安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好半晌才推开她的手,“你们是不是也太过份?明明四哥与宋悦意订下了婚约,你们偷情也就罢了,连孩子都生了,千里迢迢来谢家操持庶务的宋悦意岂不是太可怜?” 阮盈一脸尴尬,“事情都成了这样,我总不能把庆哥儿塞回肚子里去。” 她把庆哥儿往谢安平怀里一塞,“庆哥儿,快叫姑姑。” 庆哥儿当真灵巧,两截小手臂勾她脖颈,口水直往她脸上蹭,“姑姑姑姑……” 一想到这是四哥的儿子,还这般圆嘟嘟的可爱,谢安平那仅有的一点愧疚顿时被抛诸九霄云外。忍不住将庆哥儿抱了起来,上下左右打量抚摸着…… 阮盈轻浅一笑,让谢安平知道也好,她爱咋呼,哪一日通过她的口让宋悦意知道了庆哥儿的存在,就不信她还要成婚。 到时候谁也怪不到她头上来,都是谢安平的错不是? ** 迎香领着谢四爷的名头给楚宅又送了两车吃食。 宋悦意叫留云一并都收下了。 迎香给留风留下了谢四爷屋里最好的伤药,便自要随车离开。 宋悦意送她到门口,迎香礼了礼,“表姑娘不用再送,迎香不敢当。” 宋悦意笑道:“让你辛苦一趟,都是应该的。其实厨房饭菜已好,不如留下用过午膳再走。” 迎香摇头,“多谢表姑娘好意。只不过今日四爷一大早就急匆匆出了门,五爷又要去江临提亲,阮家表姑娘也出了门,平姑娘甚为喜欢老夫人亲戚家的三岁小儿,让人不眨眼的盯着。府里确实事多,怕人手不足,奴婢还得马上赶回去。” 宋悦意只好给她打了赏,目送她上了马车。 谢璟令急匆匆出门,怕是与岩子坑盐铁仓有关。 谢仁怀去江临提亲,今日布衣巷定会有大事发生。 阮盈恰巧出门,多半老夫人又拿出了当初对自己时的作派,不想让谢仁怀痛恨她,已借着留住庆哥儿的事假阮盈之手去干肮脏事了。 只愿谢仁怀得她提醒后能聪明点,可别让阮盈得逞才是。 却不知黄云那个皮货商准备得怎么样了? 今日,且让她趁乱再添一把火,今次一定要把谢家搅得个天翻地覆! 她稍事收拾后,便带着留云和静兰去了谢家。 径直前往百寿堂向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手拿一百零八串佛珠,闭目静坐堂前,正默念着什么。 “老夫人福安。”在李嬷嬷的引领下,宋悦意神清气爽地在堂前福了福。 谢老夫人微皱了下眉,不知道她今日为何忽然就来了谢家? 面上还是慈和地招呼,“今儿怎么想着来看姨祖母了?看媛媛一脸喜色,是有什么好事么?” 宋悦意笑道:“哪里。只不过昨晚梦到谢家添了丁口,忽然生了些念想,这便过来瞧瞧。” 她四下里张望,“平日里阮表姐不是都会陪您说话的么?今儿个怎的不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1章 轩然大波(3) 李嬷嬷忙道:“阮姑娘应该还在澜院里吧,稍后自然要过来。” 宋悦意起身,“我去看看她,正好我还有件事要对她说。” 李嬷嬷不着意地拦住她,笑道:“表姑娘不必自己起身,派个人去请就是了。雁霞,去澜院把阮家表姑娘请过来,就说宋家表姑娘和她有体已话说。” 雁霞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即应声而去。 宋悦意也不以为意,还说笑道:“之前在灯会时晴表姐本意是想相看陆二公子的,没想到最后陆二公子却相中了平表姐,真是缘分天注定啊,旁人再是插手也抵不过上天的安排。” 谢老夫人不动声色,“平儿虽然书读得少,胜在性子直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说不定陆二公子就爱她这种敢说敢言的女子。他相中了平儿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宋悦意点头,“老夫人说得也有道理。就是让晴表姐失望了。但愿三叔婶不要怨怪平表姐才好。” 谢老夫人暗哼了声,自陆二公子明确要让家里人来向谢安平提亲后,钱氏好几日都不曾到百寿堂来请安,只怕早已怨怪。 可是她又能怎么样?谢璟令维护他亲妹妹的心她必须得顾着。 如果让他知道她偏私了三房,少不得愈发难以管控。 她只能听之任之。 宋悦意不以为意,依然和她东拉西扯着,从天气说到山路解封,从巴虏人作乱说到谢仁怀娶妻,又从谢璟令因公受伤说到阮盈开罪忠义伯夫人余氏的事。 坐了一个时辰都不见说要走。 雁霞无可拖延,只好走出来道:“阮姑娘受了风寒,怕过了病气,暂且不方便见客,还请表姑娘见谅则个。” 宋悦意只得道:“罢了,既然她染了风寒,我改日再来便是。” 她说着便起了身,“叔婶那边也得去请下安,老夫人歇着,我先去西院。” 见她终于要走了,满屋子的人都暗松了口气。 毕竟隔壁院子里谢安平在带着庆哥儿玩儿,哪怕有人哄着,也怕庆哥儿弄出动静。 若叫这位表姑娘看了去,稍一不注意露出破绽就不好了。 哪料宋悦意还没抬步,旁边屋子里就传来了惊呼声。 “庆哥儿,庆哥儿,那边去不得,快回来,快回来……” “小祖宗,别去那边……” 也就转眼间,宋悦意忽然看到门口有个小团子灵巧的翻过门槛,直接就朝她奔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小团子把她双腿一把抱住,头脸都埋到了她的裙摆里。 紧跟着两个婆子和谢安平一脸紧张地跑进来,看到小团子已抱住宋悦意,所有人都惊呆了。 宋悦意低头看着像个八爪鱼一般紧贴到她腿上的小团子,头顶上那熟悉的两个头旋儿,透着奶香的气味儿,还有一言不发的紧靠…… 幻境中的场景如走马观花般瞬间涌现。 自她在慈恩寺把庆哥儿接到身边后,庆哥儿都极为乖顺。 她亲自教他识字,他一学就会。 教他写字,旁的孩子若会急于求成,他则一丝不苟,遵循她的话每天只练一笔。 给他立规矩,读诗句,他都能以极快的速度记下。 他日夜陪在她身边,她亦是悉心教导,不仅为母,更是当了他的起蒙老师。 她与谢璟令成亲后,谢璟令总以公务繁忙居于书房,从未近过她的身。 后来有大夫诊出她不能孕育子嗣,她多半时间都在问医求药。 独守空房的时间,都是庆哥儿陪着她,为她排去了不少清冷寂寞。 庆哥儿早慧,似是明白谢璟令对她冷漠,总会笑得很大声,想着各种法子把院子里弄得鸡飞狗跳…… 两年时间,她对他倾注了她所有的母爱,他亦整整陪伴了她两年。 在她弥留之际,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都会跑到她屋里,爬上她的床头,就像此刻这般,伏在她胸口,一言不发地流泪…… 她颤抖着手指,想碰触他黝黑的发丝…… 谢安平尖叫着一抱将人给抢了过去,“你不要碰他。” 宋悦意怔愣着抬头,发现谢安平像老母鸡护幼崽般警惕地盯着她,方明白自己刚刚失态了。 忙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的长得这般可爱?” 不待谢安平说话,谢老夫人已道:“不过是我亲戚家的孩子在这里寄养几日。安平,把庆哥儿抱走,刚刚差点吓到了媛媛,这孩子太皮了。” 宋悦意却要去接孩子,“男孩子皮一点很正常。表姐让我抱一下,这孩子甚合我眼缘。” 谢安平像见鬼一般连退三步,“庆哥儿怕生得很,你最好是别抱他。刚才他吵着要吃桂花糕,我现在就带他去街上买,表妹随意。” 话还没落音,就急匆匆抱着庆哥儿往门口冲去,生恐宋悦意过来抢孩子一般。 宋悦意微微一笑,只端端瞧向被抱得面向她的小团子。 小家伙长得粉嘟嘟,一双眼依然乌黑黝亮,却不言不笑,亦只隔空紧紧看着她,一瞬不瞬。 宋悦意不禁有些发毛,这个眼神可不像三四岁小儿的。 眼睁睁看着谢安平把人抱了出去,为了避免自己起疑心,极有可能会带离谢府,宋悦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是那个毕竟是谢璟令和阮盈的奸生子。 她也只是在幻境中养过他两年,他若如何了,都是他亲爹亲娘造的孽,她没必要良心不安。 她去了西院,陪钱氏和谢安晴说了一下午话。 酉时末,东院那边突然就传来喧闹声。 紧跟着就有婆子飞快地来禀报。 “……是老夫人娘家的那个小儿被人抢走了。平姑娘和几个奴婢还有两个护院都没能拦住。” “……那几个抢人的爷还指着平姑娘大骂,当年在南倒村他们涂家为了五两银子,把她卖给他几个月的时间里,她都说她没能给他怀上孩子,现在为何又抱着一个四岁小儿?” “……明知他黄家人丁少香火都快断了,他才四处买了姑娘求子,结果平姑娘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敢骗了他黄家的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2章 轩然大波(4) “那个姓黄的要打平姑娘,还是两个护院帮忙,表明平姑娘是承武侯府的小姐,姓黄的还说他不怕,是平姑娘骗他子嗣在先,去打官司承武侯也不能赢。随后就抱了庆哥儿跑了……” 钱氏没想到突然之间会听到如此一出大戏,兴奋得立即站了起来,“现在平姑娘怎么样了?老夫人那边有没有动静?” 来报的婆子也是一脸稀奇之色,“平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人污蔑以前被人五两银子卖过几个月身子,如今还未婚生了子,人再泼辣,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奈得住旁人的嘲笑和唾沫星子。已哭着不知跑去了哪里。老夫人适才派了谢管家去寻庆哥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姓黄的劫匪。” 钱氏手拍着膝盖打着哈哈,“好啊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来了。原来那个泼辣野货还有这样一出,庆哥儿竟是她的私生子,怪不得老夫人要护着她。一下子事情全被捅了出来,看她怎么好意思嫁去陆家。” 她正幸灾乐祸,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的谢晋一脸阴沉地走了进来。 恰好听到她的这番话,不顾有外人在场,一巴掌就扇在了她脸上。 “安平出了事就这般好笑?你这个毒妇不去息祸也就罢了,反在这里拍手称快,比那些落井下石的旁人都不如,你以为她出了事我们能独善其身?我告诉你,谢家人都要跟着一起遭殃。你说我要你这等少见短视的妇人有何用?” 钱氏捂脸懵了一下,随即尖叫着张牙舞爪扑了上去。 “好你个谢晋,自己的亲女儿被人欺负的时候你看不到也不管,眼下那野货自己不检点做了不要脸的事,你不去骂她,反过来打我,世间哪有你这等没用的男人。今日我要跟你拼了……” 两口子都动上了手,宋悦意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爹娘虽然在吵架,谢安晴的心情却不见差,似乎习以为常,拉起宋悦意就走了出来。 “别管他们,我们去东院看看。” 正合她意。 此时东院已乱成了一锅粥。 谢管家带人去找庆哥儿。 季嬷嬷也带了不少人出去找寻谢安平,担心她想不开寻了短见。 谢老夫人想到庆哥儿若有何事,谢璟令绝不会跟她善罢甘休。 一边着人去寻谢璟令,一边又着人去布衣巷,赶紧把阮盈给找回来。 结果去衙门问了才知道,谢璟令根本就不在江扈,说是岩子坑被查出了一批私盐私铁,已经去了那边,不知什么时候能回转。 布衣巷根本就没人,玉琼姑娘和阮盈都不在那里…… 谢老夫人焦头烂额。 到掌灯时分,季嬷嬷才将谢安平给寻了回来。 而谢安平一身凌乱,已哭得皮泡眼肿地关在了自己屋里,谁也不见。 把庆哥儿弄丢了,谢老夫人才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当即就要让人把门撞开了询问前因后果。 最后还是季嬷嬷把她拦了下来,将几年前谢安平还在卢县许家镇南倒村发生的一件事给说了出来。 原来谢安平几年前还在南倒村的时候,阮氏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无钱看病,眼看就要病死。 谢安平的养父还要养着四个儿女,实在没有办法,便把谢安平这个长女卖给了求子心切的皮货商黄老爷。 黄老爷付了他们五两银子,说是如果谢安平能一举怀孕,不论男女,都愿意把她娶回去,或者给一百两银子做为酬谢。 黄老爷买了谢安平五个月的时间,谢安平的肚子都没有动静,黄老爷骂她是只不会生蛋的鸡,便撇下她离开了许家镇。 谢安平又被谢仁怀接回了养父家,直到谢璟令找到他们,两人才脱离了苦海。 老夫人听完这段经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么个破烂货竟被谢璟令接了回来,事没曝出来还好,现在只怕全江扈的人都已知晓。 谢家如今别说是声名已经被毁得彻底,还将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若不是谢璟令还有正用,她现在就恨不能叫人进去把谢安平给浸了猪笼。 顺了好一会气,她终还是冷静地叫季嬷嬷把谢安平看住,交待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出任何事。 本应该能遮掩过去的丑事,如今叫人一下子就捅了出来,季嬷嬷心里也难受。 一边心疼着谢安平自小命运坎坷,一边又在恨着那个姓黄的太不是东西,更是恼恨宋悦意。 今日若不是为了避她,谢安平也不会带着庆哥儿上街,也就不会遇到姓黄的,让黄云以为庆哥儿是他的儿子…… 宋悦意和谢安晴人虽在东院,一些事老夫人只让底下的人去办,两人也没探出个虚实,只能等着,看谢管家什么时候能把庆哥儿找回来。 直到戌时初,才等到海棠把阮盈腿脚发软的扶回来。早有耳报神在路上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她说了个清楚明白。 是以她来不及去百寿堂向老夫人禀报,就哭着跑去找谢安平,季嬷嬷拦都拦不住。 “谢安平,如果我的庆哥儿不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你这条贱命只怕离死也不远了。” 一天之间就已憔悴痴傻不已的谢安平躺在软榻上望着屋顶,好半晌,她才转过死鱼般的眼睛,“黄云抢走庆哥儿的时候,我已经尽力。” 阮盈尽量克制怒意,站在榻前指着她的鼻子恨声道:“什么叫尽力?” 谢安平伸出双臂,将衣袖捋起,纤细的手臂上全是青紫。 “看到了么?当时我死死抱着庆哥儿,黄云差点把我的手臂打骨折。还有我身上,怕他伤到庆哥儿,都不知中了他几拳。我只差把性命交待到他手里,你还要我怎样?” “还能怎样?你若是不把人带出去,那姓黄的会有机会动手?你说,你为何要把庆哥儿带走?” 阮盈像疯了一样摇着谢安平。 谢安平也一时怒起,一脚就踹在她肚子上,大叫,“还不是怪你自己?如果庆哥儿不是你和四哥偷情所生,我至于为躲宋悦意把他带出府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被你生的野种害死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3章 轩然大波(5) “不准你胡说,庆哥儿不是野种……” 阮盈被她踹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上却在辩解。 谢安平也不是好惹的,今日在黄云手里吃了大亏,几年前的事如噩梦般绕上心头。 想到好不容易攀上了陆家即将嫁与陆二公子。现在出了这等事,事情一旦传到陆家,婚事怕是也要黄,不由恨恨然,泼辣地跳下软榻,一把掐在阮盈脖子上。 “我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你去死吧。” 她自小在乡野长大,干过农活,力气比一般闺阁小姐大得多。两手用力之下,阮盈很快就要翻白眼。 幸得季嬷嬷和海棠还在,赶紧奋力把她拉开。 季嬷嬷劝道:“姑娘,庆哥儿被黄云抢走,现在不是你们互相指责的时候,当该合议如何将哥儿找回来。你想想那可是你四哥的孩子,如果他有何三长两短,该跟你四哥如何交待?” 一提到谢璟令,谢安平这才慢慢缓过神来。 如果真把阮盈掐死了,最伤心地肯定是她四哥,总算骂骂咧咧地松了手。 阮盈没想到谢安平会泼辣无情至斯,之前她对她的所有出谋划策和帮助似乎全都喂了狗。 捂着喉咙一边咳嗽,一边暗思着如何让这个无情的小娼妇付出代价。 同一时间,岩子坑那边,蒋大人亲自带着各州县的官兵将岩子坑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着盐铁被一车车地被运走,里面的人被一个又一个地押走,坐在轮椅上一身深青色官服的谢璟令脸上深沉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就在所有人都在盯视灯火通明的场地时,阿贵悄悄来到他身边,将一封密信神不知鬼不觉地交到他手里。 “幸得良弯的通知,我们才赶来得早,在官府查抄之初就能进场。老范被抓之前将这封密信交给了我,小人见四爷身边没人了才敢递过来……” 谢璟令接过信也不敢打开看,揣到怀里,“今晚官府应该就会将这边清理完,你再去过一遍,看还有没有不利于我们的证据被查抄。” 阿贵道:“刚刚和阿福全都过了,大致应该没有。不过接连两处仓库都被查,多半是我们的人里出了内奸。损失如此巨大,老太爷那边不知有多震怒,得尽快把内奸抓出来交差,不然事情不堪设想。” 谢璟令如何会不知道这点? 那黑衣人多半是朝廷派来的要员,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带着一批手下跟幽灵般神出鬼没,也才一两个月时间,就捣毁了他们两处大仓库。 像这般速度下去,老太爷多年经营的基业不出半年全都要毁在他手里。 看来将此人拿下已迫在眉睫。 他正要说话,一个衙差竟带着陆管事匆匆跑了过来。 他一怔,陆管事已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脸上一紧,却不置一词,对阿贵道:“推我去向蒋大人告个假,家里出了事,必须马上回去。” 片刻之后,一行人策马急速向江扈赶去。 宋悦意在东院看了一会热闹,也没看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阮盈天黑才回来,却不知她究竟把玉琼怎么样了? 阮盈和谢安平关在屋子里打架,还没出个什么章程,就让季嬷嬷给叫停了,也没甚意思。 后来谢老夫人把阮盈叫到百寿堂,多半是在问玉琼的事,她这个外人自然也无从知晓。 眼看夜已深,方回了楚宅。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门上就有人在敲,没想到竟是陆锦然和陆金枝来了。 宋悦意忙让人把他们请进屋,看了茶座,方问道:“二位不是已经回了都扈么?今日这般早为何来了江扈?” 陆金枝看了陆锦然一眼,“那日听了你的提醒,我们并未回去。二哥也觉事有蹊跷,便找了间客栈住下,悄悄着手查了一下灯会那晚的事。” 宋悦意“哦”了一声,看向陆锦然,“不知陆二公子有没有查到什么端倪?” 陆锦然一脸冷然,“一切都只是个专针对四妹的圈套。我曾暗访过胖子的邻居,出事前一天,有人看到过有个黑脸汉子找过胖子。因为胖子已被谢安平杀死,也验过四妹和谢安平的茶杯,里面确实都下有蒙汗药,在四妹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没人知道。” “我便着手查那个黑脸汉子的来历。经过好几日的询访,你猜我查到那个黑脸汉子是谁的人?” 宋悦意摇头,阮盈在幻境中隐藏得极深,若不是后来她快死之际,阮盈自己忍不住在她病榻前炫耀,她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和底细。 陆锦然冷笑一声,“黑脸汉子如你所料,确实是谢府的人,却是谢家三老爷谢晋身边的长随梅冬。” 宋悦意大吃一惊,为何会扯上了谢晋? 他没道理帮阮盈,更没道理帮着她设计陆金枝,来成就谢安平与陆二公子的婚事。 难道他不知道谢安晴也钟情于陆二公子? 她脑子一下子硬是没转过弯来。 陆金枝叹道:“本以为承武侯身为谢家庶子被封侯后,不知感恩对嫡母和兄长不闻不问,多年来,世人背后无不是对承武侯的指责和谩骂。如今才稍一接触,方知道江扈的谢家人不简单。为了一桩婚事,这般上下一起设下圈套,甚至不惜毁了我的名声就为一已之利,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二哥知那指使之人极有可能是谢家三老爷后,如今已是谈谢色变。二哥多日来想抓到梅冬逼问他事实,但是梅冬极为谨慎,不仅不离谢晋左右,更未离开谢家半步。”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昨日听说谢安平在大街上与一个黄姓皮货商争夺孩子的事,已知事情转机已至。这才和二哥相约过来,准备今日就向谢老夫人毁了之前口头允诺提亲之事。” 宋悦意闻言暗叹,像昌隆伯府这样的世家太过注重诚信,对江扈谢家这样的无赖别说是口说无凭,还没过明路,就算有了婚书,该退的婚一样要强硬一点给退了。 包括自己当初醒悟过来的时候,如果不是孤身一人被困,若是在上京,拼着声誉不要,也会将这桩婚事给退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4章 轩然大波(6) 陆锦然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想到她明知谢璟令和阮盈有染都做不知般,只是搬出了谢府,怕是因为有何顾忌才静置不动。 他心底里暗自佩服她的隐忍,同时更是不耻谢璟令的为人,这般欺负一个离家千里的弱女子。 他解释道:“毕竟当晚的事对金枝不利,我不能拿我四妹的闺誉作赌。不管怎么样,我们必须要让谢安平自己开口退婚,她才不会以此作胁。” 陆金枝咬了咬唇,“哥,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 陆锦然笑道:“哥哥有什么用?自然是用来给自家妹妹遮风挡雨的。幸好你这次的拖累,若不然,我们又如何能看清江扈谢家人的真面目?” 他言下之意…… 宋悦意谨慎问:“二公子对谢安晴……” 陆锦然淡道:“不过两面之缘罢了,这样的谢家,又能养出什么好姑娘?看来老祖宗的话当真有道理,婚姻大事,当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 宋悦意暗叹一声,谢家接连出了这样的事,日后别说东西院的子女,怕是整个江扈谢家都会被牵累。 谢安晴与陆二公子今生都不可能了。 陆锦然又道:“我们今日过来也无旁的事。因为我准备去谢家谈判,不放心把四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所以先让她在你这里待一下。待那边有了眉目,我便来接她。” 宋悦意笑道:“二公子只管去办正事,我这边也没有外人,她在这儿住下都没事,正好和我做个伴儿排遣一下寂寞。” 陆锦然忙起身抱拳一揖,“那就多有叨扰了。” 待陆锦然带着随从离开,宋悦意也吩咐芍药去了谢府东院,让她过去探听一下消息。 她则和陆金枝在院子里赏花品铭,下棋谈论书画。 谢璟令当晚回到谢家,去寻黄云的谢管家鸡叫时分才带了两个人回来,禀报说那姓黄的精狡如狐,抢了孩子骑马就往东上跑了。 带人一路追寻,都不见踪迹。 他甚至还通知了牛堂主,不过牛堂主似乎也一无所获,还在追查之中。 又等到天亮时分,牛堂主那边总算传来了消息,说在东边盘山附近捡到了庆哥儿的鞋袜,长命锁,还有衣带之类,已经确定黄云和庆哥儿藏在了一处山洞里,人已经被围住,只等他过去把黄云一举拿下。 谢璟令知他们是顾忌庆哥儿的安全不敢冒然行动,刚准备动身,外面人来报,说是陆二公子求见。 他冷“哼”了声,“我现在哪有时候见,叫他去找老夫人。” 来报的下人一脸难色。 阿贵问:“怎么啦?” “听说平姑娘一大早又跑到澜院闹了,老夫人才刚把两人分开……” 下人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口就冲进来一人,正是阮盈。 她不顾众目睽睽,哭泣着一把扑到谢璟令怀里,“令哥哥,如今不仅我们的庆哥儿被人抢走,你那妹妹还时时来找我闹。我也不要活了……” 坐在轮椅上的谢璟令欲推开她,听到她如此凄切的哭泣声,想到当年他们的患难与共,却又是不忍。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阿盈,你先起来。庆哥儿已经有了下落,我马上就要去救他,那个黄云敢挟持他,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阮盈一听庆哥儿有了下落,顿时抬起头,泪眼朦胧,“你现在是去救他么?” 谢璟令点头,“没错,所以不论有何事,你都多担待点。一切都等庆哥儿找回来了再说。” 阮盈用帕子揩了揩眼泪,“庆哥儿是我的命根子,既然他有了消息,我也要同令哥哥一同去,我怕他被吓着了,有我在,他才不会哭闹。” 谢璟令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是允了。 为了避开陆锦然,一行人则从后门离开。 陆锦然没想到上谢家的门,不仅谢老夫人拒见,谢璟令也不予理会,吃了个闭门羹,气得他不轻。 好在他的长随管事,知晓谢璟令急匆匆带着一众人马已从后门走了,想要探个究竟,陆锦然忙调转马头,悄悄跟随前往。 东边盘山一个山洞里,早想好退路的黄云已备好了粮食水油柴,想着他只要带着孩子躲到山路解封后,就可以悄悄把孩子带走。 哪里想到谢家在江扈确实有几分能耐,跟地头蛇一样,不过才一晚的时间,就把他觅了良久的地方给找到了。 着实可恨。 眼看洞口周围都隐藏着人,就知己被人包围,逃是逃不出去了。 “老爷,小的刚才和阿佑都察看了一下,包围的人员不少,都是好手。一直没动手,只怕是还在等什么人。老爷怎么办?这次的事情只怕不能善了。” 阿宽盯着坐在虎皮上的庆哥儿不怀好意道。 黄云犹豫着,如果带走自己的儿子,性命只怕不保。 如果就这样冲出去不带人,谢家肯定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唯今之计,只有拿庆哥儿的小命相胁,才能得一线生机。 正在他打定主意之际,庆哥儿已爬起来,伸出肥嘟嘟的小手扑到黄云怀里,奶声奶气道:“爹爹,我怕,我要跟爹爹回家……” 一声声的爹爹叫得黄云骨头都酥了,他一把抱起他,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庆哥儿不怕,有爹爹在,爹爹断然不会叫人把你抢走。等爹爹把坏人骗走,爹爹就带你回家,回去认祖归宗。” 阿佑见此也是心喜,“老爷,这孩子乖得很,您才把他抱过来,他就认了您,当真是父子天性。老爷想了这么多年的子嗣,没想到就在眼前,这次阿佑就算拼着一死,也一定要让老爷孩子回去黄家。” 黄云点了点头,“不如我们现在趁他们等的人还没来就冲出去。他们若还顾忌孩子,不应该会对我们下死手。” 阿宽道:“老爷,不如让小的来抱庆哥儿。” 庆哥儿紧紧粘在黄云身上,“我只要我爹爹。” 黄云得意的一笑,“庆哥儿乖,爹爹一定护你周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5章 过继给他承香火 黄云抱着庆哥儿就往洞外走,阿宽再次拦住他,“老爷,真的有必要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去与谢家对抗吗?小人左思右想,涂红丫一个未婚女子不可能不怕世人的眼光敢生孩子,谢家也不可能会为她养孩子。此子只怕别有来历。” 黄云被他一再阻拦,有些恼了,“我们不是已经查清楚了么?庆哥儿一直都被两个婆子养在外面,前些天才看到阮家的表姑娘把他接回谢家。我们在谢家周围徘徊多日,除了两个婆子,就是阮家姑娘和涂红丫抱孩子最多。孩子不是涂红丫生的,难道还是阮家姑娘生的?” 阿宽道:“老爷不能因为一声爹爹就被蒙蔽了。若想知道庆哥儿是否真是涂红丫所生,老爷可以这样试探一番……” 说着,阿宽就附在黄云耳边低语了几句。 黄云拧眉想了想,又看了看伏在他肩上的庆哥儿,终是咬牙,“好,就依你说的办。” 紧跟着便抱着孩子走出洞外,立即就有十多个带刀汉子从树后显出身形来。 黄云大手捏着庆哥儿细嫩的脖颈,“你们若不想他死,就放我们齐齐整整地离开。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庆哥儿瘪着小嘴儿,居然也不哭。 一个矮壮的汉子走上前来,“黄云,你是真的不怕死,居然连我们四爷的孩子都敢抢,快把孩子放了,说不定我们四爷慈悲,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黄云有恃无恐道:“你说的四爷是指谢四爷谢璟令?” 汉子傲声道:“正是。” 黄云道:“我记得谢四爷虽与宋侍郎的女儿订了婚期,但是并未成婚,不知这小儿是与哪家姑娘所生?可不要告诉我是宋侍郎女儿的。” 矮壮汉子道:“无可奉告。” 黄云朗声一笑,“既然不愿说,只能说明孩子就是涂红丫所生,分明就是我的儿。却不知你们这些人为何要阻拦孩子认祖归宗?莫非是那谢璟令自己生不出孩子,想把我儿过继给他承香火?” 他边说边往外退。 矮壮汉子暗怒,“黄云,想必你也走南闯北多年,连这么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你们竟不知我家四爷是何等人物就敢与他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嘴上如是说,一行人又生恐他伤了孩子,只能慢慢把他们包围。 “我管他是何等人物。不准跟上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黄云手上一紧,庆哥儿的脸都变得紫红起来,想哭都哭不出声。 包围的人一滞。 黄云带人急退,就在准备转入山道时,一条人影蓦然从后袭至,直击他腰椎。 黄云冷笑一声,忽而旋身而上,堪堪躲过一击,人已掠上一株大树。 “敢偷袭我,看来也并不是有多看重庆哥儿。既然如此,我父子干脆一并死在这里得了。” 他说着便将手中孩子举高,就待重重掷向树下。 已经赶来躲在暗处的阮盈见状不禁失声冲了出来,“不要摔我孩儿!” 谢璟令一把没将她拉住,暗骂了声蠢货,只能让人勉强将他从树后推了出来,伺机而动。 黄云远远偷窥多日,自然一眼就认出阮盈,不由半举着孩子大笑,“阮姑娘,庆哥儿是你的孩子?” 阮盈又急又恼,孩子这般被折腾都不见哭一声,不知到底怎么样了。 她已失了平日的冷静,仰头大声道:“自然是我生的孩子,根本与谢安平无关。你快把他还给我,我可以让令哥哥不予追究。” 黄云慢慢将庆哥儿又抱到了怀里,一手摸着他的小脸蛋,“刚刚有人说庆哥儿是谢四爷的儿子,现在你又说他是你生的。原来是江扈鼎鼎有名的谢县尉和自家表妹早就有了私情,偷偷有了私生子。可是我不信,除非你们能让庆哥儿各唤你们一声爹娘,我今日便认栽。” 阮盈顿时大叫,“庆哥儿,快叫娘亲。” 黄云把庆哥儿面朝她,哪料庆哥儿只是瘪着小嘴,欲哭不哭,一声都不肯叫。 一直紧盯的谢璟令暗松了口气,只要庆哥儿不叫出口,黄云在无法确定的情况下才不会下毒手。 这孩子……似乎聪慧得过分…… 眼见庆哥儿不肯开口,阮盈急了,“庆哥儿,快叫娘亲,我是娘亲啊……” 庆哥儿依然只瘪嘴,不叫人。 黄云哈哈大笑,“哪有四岁小儿不认自己亲娘的?你分明就是个冒牌货。还想诓骗了我的孩儿……阿宽,阿佑,我们走。若谢四爷不顾自已外甥的死活,我们也没办法……” 说完,他突然拔身扑向另一棵树。 与此同时,一支铁箭从隐秘之处疾射而至。 谢璟令整个人同时从轮椅上旋身而起。 一把夺过印堂已被铁箭刺穿的黄云手中小儿,转瞬就归于轮椅中。 黄云沉重地身躯重重落于雪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阿佑还想抢夺小儿,被人一刀劈死。 阿宽早已蓄势而逃,钻入被冰雪覆盖的灌木丛中,飞奔而去。 阮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扑到谢璟令身前,“庆哥儿……” 她想抱孩子,谢璟令推开她,斥道:“你比一个孩子都不如,他差点就死在黄云手里。” 阮盈哭着,“我也是太心焦。我只想要救我们的孩子……” “性命攸关,心焦也不能乱来。”谢璟令将庆哥儿放在腿上,解了身上的披风将他包裹住,“孩子受惊过度,我已点了他的昏睡穴。还是快点回府吧,不能让他再受风寒。” 阮盈不敢辩解,只得哽咽着点头,随着一众人下山。 不远处,陆锦然将这番场景尽收眼底,又惊又怒之色遍布全身。 眼看着黄云和他随从的尸体被人就地掩埋,待人全走后,他才近前,着人又将黄云的尸首挖出来,放在马上悄然离开。 宋悦意和陆金枝在楚宅用过了晚膳,还不见陆锦然回来,却听到了芍药从东院打听来的消息。 说是庆哥儿已经被找回来。 可是抢夺孩子的黄云却死了。 死在了街市上,是被人一箭射在印堂而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6章 为了自家人着想 刚刚才抢走孩子,转眼人就横死街头,其中原由,不言而喻。 所有人都认定是谢家为遮掩谢安平未婚生子的丑事在杀人灭口。 于是更是坐实了谢家夺子行凶的嫌疑。 此事在陆金枝预料之外,却在宋悦意意料之中。 在幻境中,谢安平对陆锦然还没下药之前,差不多亦是花灯会上,她们和谢仁怀带着一众人出游的时候,便遇上了在随州进皮货的黄云。 黄云开始见到谢安平时还不敢置信,一路尾随。 后来趁人不注意,竟近身叫破了谢安平回谢家以前的名字——涂红丫。 当时她便在谢安平身边。 听到黄云堵着谢安平滔滔不绝提及几年前的往事,她还曾为维护谢安平的名声让留风把黄云吓跑。 回到谢家后,她把此事告知谢璟令,谢璟令便叫她别管,说肯定是那人认错了人。 没有多久,在大雪解封山路前,她就隐约听到谢安平和谢璟令在谈论皮货商黄云已死,不用再担心他坏了谢安平与陆家的婚事。 她心里有些心惊,不敢相信他们兄妹为了一已之私随意杀人的行径,还特地叫留风去查了一下。 结果才知黄云真的被人以入室抢劫的名头,被人杀死在都扈悦来客栈里。 这一世花灯会上没遇到黄云,多半是因为许多事情被改变,才导致黄云还没来得及相遇灯会便散了。 人没遇到,不代表人不在。 在她一番助攻下,黄云不仅将与谢安平的丑事抖露,如今也将庆哥儿给推到了人前。 眼下黄云横死,谢家嫌疑最大。 那么最后庆哥儿到底被安到谢安平的头上,亦或是谢璟令自己认了,还或者老夫人始终一口咬定是亲戚家的孩子? 若是被安到谢安平的头上,谢安平肯定不会依。本来被曝曾卖过身已是大丑事一桩,还未婚生子,岂不是更是雪上加霜,这辈子到哪里都会抬不起头。 若是谢璟令自己认了的话,自己再提退婚,世俗目光所聚,他再不要脸,也不可能不答应退婚。何况如此一来,阮盈势必也会成为被唾骂之人。 这个弊端对他们来说太多,可能性极小。 若是老夫人还一口咬定是亲戚家的孩子,自有那好事者为挖掘大户人家的隐私而去仔细探听究竟是哪个亲戚家的孩子。 世人认真起来,老夫人的这个谎可不好圆。 就算圆好了,如此这般后,庆哥儿的身份被确定下来,想让自己不生任何疑虑的情况下,再把他推到她面前,沾上她宋家的光的计划也该要泡汤了。 黄云出来一搅局,真的对她助益良多。 只不过他的结局依然是谢璟令手底的一缕亡魂。 这件事却没有改变。 ** 陆锦然戌时才到楚宅。 陆金枝忙问黄云为何就死了的事。 陆锦然一脸沉重地看着宋悦意,道:“宋姑娘,不瞒你说,今日我本是想去问一下谢安平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想到谢家给我吃了个闭门羹。这也便罢了,我跟在谢进之的后面,听到的事情若说出来,不知你还会不会继续与他完婚?” 宋悦意微微一笑,“二公子说来听听。” 陆锦然道:“谢进之去救那孩子时还带了阮家表姑娘。没想到那孩子不是黄云与谢安平所生,却是……” 他把当时在盘山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最后叹道:“没想到谢家兄妹这般不堪。宋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他以为会看到宋悦意羞愤或者恼怒地样子,没想到宋悦意只是淡淡道:“谢四爷与他表妹阮盈有染的事如今是人尽皆知。他们育有一子也没什么值得稀奇。” “现在是他们谢家先置我们宋家的颜面于不顾。这婚肯定是要退的。不过如今我人单势薄,提出来的话他们也不会理,只待解封山路我父兄过来,一切自有他们为我出面。” 陆金枝有些吃惊,“原来你早已知道。谢家人还真是欺人太甚。” 宋悦意笑了笑,“我的事先不必言。不知二公子有何打算?” 自己的事都还没处理,陆锦然也不好对她的事太过多言。 “明日我会再上谢家,亲口问问谢安平她还有没有脸嫁入我陆家。所以今晚金枝可能还要在此叨扰一下,我稍后就近找间客栈,待明日事了后,我再来接她回都扈。宋姑娘看怎么样?” 这么点事,宋悦意自然会答应。 由于天色太晚,只说了几句,陆锦然便离开了。 眼看事情对谢家越来越不利,谢家一夜灯火通明。 谢老夫人和谢璟令以及阮盈商议了良久,最后决定还是把庆哥儿安到谢老夫人娘家侄孙的名下,刚要派人连夜去和崔家对一下口,却叫钱氏给拦下了。 “婆母,您崔家的那位侄孙,媳妇是知道的,他死前根本连亲都没成过,再说已过世六七年了,和庆哥儿的年岁就对不上,你们这般商讨,岂不是掩耳盗铃,更是惹人生疑?” 她也不管屋子里的人欢不欢迎,兀自进屋搬了把椅子在阮盈身边坐下,笑得好不诡异。 此时谢老夫人见着她就烦,“你这时候不歇息,跑来我百寿堂作甚?” 钱氏阴阳怪气地笑,“她阮盈一个外人都能来得,作为您儿媳,长年在您跟前侍疾的人,难道不如一个外人还来不得?” 谢老夫人还没想好如何作答,钱氏已接着笑道:“哎呀,瞧我这记性,竟忘了阮盈是庆哥儿的生母,是我谢家的功臣,当然可以顺理成章地坐在这里了。” 谢璟令脸色一变,“三伯母不要胡说。” 钱氏大笑道:“哎哟喂,进之就别再想瞒着伯母了。别说外面已在传这件事,三伯母再是个眼瞎不管事的,也清楚这里面是怎么回事。阮盈那日一出门就把庆哥儿带回府,婆母宝贝得跟什么一样。” “听说媛媛来时,平儿生恐被她瞧见庆哥儿,慌慌张张把庆哥儿带出府才闹出了那档子丑事……都是自家人,肯定都会为了自家人着想,放心吧,三伯母不会到处乱说。” 她笑得一副让人放心的样子,那诡谲的眼神却让人一点都不能放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7章 牺牲一人,将错就错 阮盈警惕道:“既然如此,三伯母为何还要把去崔家的人给唤住?” 钱氏道:“自然是有些事旁观者清。” 她轻啜了口下人送上来的茶水,“现在风口浪尖之下,庆哥儿最是不好安置。若说他是崔家小儿,自有崔家人管,还轮不到我们谢家人伸手养,否则崔家脸上不好看。若说是旁的什么人家丢失的,自有那官府管,也轮不到我们谢家。” “如果想世人不生疑,又能顺理成章将庆哥儿养在谢家。要么,进之和阮盈将这桩事认下,可是如此一来,以媛媛之前就要吵着退婚的情形来看,进之与媛媛的婚事肯定就不成了,对我们进之日后的仕途来说,绝对是一大损失。” “唯今之计,只怕只能将错就错……” 她眼珠四下转动着,意思已经不言而喻,分明是想让谢安平将庆哥儿给认了。死了爹的外甥养在舅舅家也不是什么奇事。 屋子里一时间沉寂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分析这种做法的利与弊。 谢安平的名声如今被黄云彻底给毁了,想再嫁人已是不可能,这辈子都只能由谢家来养。 与其如此,把庆哥儿放到她名下,亦是再好不过。 谢老夫人看向钱氏,此妇能想出这么个法子,多半还在幻想着把谢安平搞臭后,好让陆家退婚,然后陆二公子再求娶谢安晴。 果然就是个少见短视的。 这时谢管家来报,说苏县令连夜叫谢璟令去衙门。 多半是为黄云尸体突然出现在街头的事。所有事的纷至沓来,谢璟令千头万绪,亦不知黄云的尸体为何会被人挖出来丢在闹市。离开前,心情复杂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心里明白,怕是他也赞同钱氏的做法。 她只好暗叹一口气,看来只有如此了,她也绝不能让庆哥儿流落在外。 钱氏把话一说完也走了。 谢老夫人叹着气道:“阮盈,庆哥儿是你的儿子,如若你真为他好,就照三伯母的话去做。安平敬重她四哥,为了兄长,她定然会答应的,你明早就去给她打个商量吧。” 这种恶事每次都是她做。阮盈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不敢表现半分,起身礼道:“老夫人说的是,明早我就去找安平说说看。” 陆锦然次日一大早就来了谢家,这次谢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婉拒,就被钱氏早使了人将他请了进来。 同时又着人去请谢安平。 谢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等到着急忙慌赶过去,谢安平已和陆锦然翻了脸。 “……陆二公子,不管我过去如何,你许下的婚约便不得反悔。否则,我也不怕将陆四姑娘的事告知天下。反正我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 谢安平看着她好不容易看中的俊朗男子,如今在绝决地说着不会迎娶她的狠话,她心里肝肠寸断,脸上却表现出一副狠毒的样子。 陆锦然气得脸色发青,仍在据理力争,“谢姑娘,我昌隆伯府再不济,也是圣赐的爵位在身,为不辱门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迎娶你这样不检点的女子,难道你就不明白?为何一定要巴上我们陆家?” “我不检点?是我自己要不检点的吗?我娘当初重病在床,我亲爹在京城和其他的女人享着荣华富贵,我不把自己换银子,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亲娘死在病榻上?如果当时有人帮我一把,我何至于不检点被黄云那个狗东西欺负?” 谢安平大声质问着,眼里不由自主泛起了泪花。 没有人生下来就愿意被人看不起,被人谩骂。可是她的亲娘在怀她时就失了神智,自小被人猪狗不如的养大,几乎没有过一天好日子,谁又知道她曾在夜里一个人哭过多少回?恨过多少人? 她并不是生来就脸皮厚,说话粗俗泼辣好斗。她也是被生活磨砺出来的这副性子。 她有什么办法?难道她不想锦衣玉食,呼仆唤奴? 陆锦然恼道:“这个并不是你要赖上我的理由。” 谢安平用衣袖一抹眼泪,恨声道:“我就是赖上你了,你又能奈我何?如果你不顾陆金枝的名声的话,你便自不娶。我就算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陆锦然大怒,“你都已经为黄家生了孩子,你还有何脸让我娶你?” “我没有。庆哥儿不是我生的,他是……” 谢安平话还未说完,门口已传来阮盈的声音,“表姐,庆哥儿在找你这个娘亲呢。昨日他受了那般惊吓,亲爹又死了,你为了自己的婚事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管了么?” 谢安平转头,看到阮盈和谢老夫人一同走进来,不由大叫道:“阮盈,你在胡说什么?庆哥儿明明是……” 谢老夫人一摆手,两个婆子已一把将谢安平捂了嘴往外拉。 任凭谢安平力大,也不是两个婆子的对手,口中“呜呜”着,转眼就被押了出去。 谢老夫人倒是通情达理,“陆公子,平儿毕竟在外养了多年,性子有些野。我们亦是不知她的事,如今蓦然听闻,也是震惊不已。她为我们谢家带来了诸般灾祸,也给陆公子添了不少麻烦。实在是对不住。” 陆锦然也冷静了下来,“既然老夫人如此说,我们陆谢两家的婚约也就当没有过。不过日后若还传出什么对我四妹不利的言论,我陆锦然拼着这副身家不要,也定然要将谢家的底都一并揭了。” 谢老夫人脸色一变,“陆公子此言何意?” 陆锦然冷笑一声,“灯会那晚,我四妹是被谢安平拉去小巷子才出了那档事。事后我查过,被谢安平杀死的胖子事先与谢晋身边的梅冬有过接触。那晚的事情到底如何,老夫人心里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谢家不怕翻了天,但请把话敞开了说出去。” 谢老夫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谢晋会在此事上插了一手,若是叫钱氏知道了,这宅子里岂不是要闹翻天? 她冷冷看向阮盈,阮盈目光闪烁地避开了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8章 不试试怎知他不愿过来 如此一来,谢老夫人更是不敢让谢安平乱来,忙对陆锦然道:“我不明白陆公子在说什么,梅冬与死者见过面,都是住在江扈,与他认识也不甚奇怪。不过那人既然是被安平所杀,陆公子能将此事掩盖,已是对我们谢家有恩,又怎么可能再去坏陆姑娘的声名?” 陆锦然哼了声,也不去计较她的嘴硬,便自起身道:“但愿老夫人能说话算数,我们陆家也不想看到对两家都不利的局面。” 说完,便自告辞。 谢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吩咐管事送客。 前院门口,小厮早已将马牵了过来,陆锦然接过缰绳,长随低声道:“二爷,您看那边……” 陆锦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在不远处的月洞门下,一个素衣织锦的少女粉面桃腮的带笑望着他,嘴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一双杏眼里满含情意…… 见他望过去,面颊更是飞红,张了张嘴,欲语还羞。 陆锦然却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牵马离去。 少女笑容凝住,眼睁睁看到男子连背影都消失在门后,方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滚落。 谢老夫人带着阮盈回到百寿堂,摒退所有人,门一关,便厉声让阮盈跪下。 阮盈不敢有违,端直跪在了她面前。 谢老夫人气得无以复加,“你个丧门星竟敢驱使老三为你办事,你怎么敢?你是真的想害死进之不成?” 阮盈趴伏在地止求饶,“老夫人,我这不也是没办法?表姐求到我面前,我哪敢不帮她?无人可使之下,我才去求到三伯……” 谢老夫人恨不能撕了她,“你如何知道那件事?快给我老实招来!” 阮盈颤声道:“我也是在阮家时听父亲和嫡母偶尔提到过,稍一推测便知道了那件事。” 谢老夫人厉声道:“最恨你这种歪脑筋的人。我老实告诉你,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向外说一个字,敢让进之知道,我不介意去母留子!” 阮盈吓得整个人都伏在了地上,“老夫人放心,阮盈知道轻重。” 谢老夫冷哼了一声,“玉琼的那件事你也是让老三家的人去做的吧?” 阮盈满口认下,“是。不然我一个人根本做不了。” 谢老夫人怒道:“仁怀到现在都还没从江临回来,不知是在江临耽搁了还是发现了玉琼的不对劲。你给我仔细着些,若是在仁怀面前露了什么破绽,惹得我家宅不宁,你也只有死路一条!” 阮盈应道:“我省得。那边绝不可能有破绽。” 谢老夫人这才敛了怒气,对李嬷嬷道:“安平那边着几个得力的婆子看好,绝不能让她出院子,更不能让她在外胡言乱语。暂且把她锁在院子里,等得一段时间风声下去了,再把她送走。对外就说庆哥儿确实是她所生,我们也只是看孩子可怜便养在了谢家,其他不准多说。” 李嬷嬷忧心道:“如此一来,将来若想让庆哥儿记在宋家表姑娘名下只怕就不容易了。岂不是耽误了庆哥儿的前程?” 谢老夫人无奈一叹,“一切且等她和进之成婚之后再说。媛媛虽然正派,却并不傻,多半心里对庆哥儿的身份早有疑虑。到现在都不曾过来问过半句,肯定在暗等她父兄过来给她作主。这桩婚事堪忧。” 李嬷嬷道:“唯有让四爷去楚宅那边多去哄哄。她一个姑娘家,哪能禁得住我们四爷的撩拨?” 谢老夫人点头,手中紧抓拐杖,“必要时,让他们生米煮成熟饭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否则这桩婚事还真就算不准了。” 伏在地上的阮盈听得牙根紧咬,心思已自飘得老远…… ** 宋悦意留陆金枝在庭院里焚香弹琴,有她的两个丫鬟和沁兰陪着她。 自己则去温泉泡了会浴。 待她梳洗好了出来,陆金枝的几首曲子已弹完,居然又在庭院里摆上了酒菜,正在等她。 她有些吃惊,“陆姐姐,虽然我这边的景致不错,可是天气寒冷,要吃酒不是应该进屋么?搁在这里……岂不是要把人冻坏了?” 陆金枝正在指挥两个丫鬟把屏风和火盆都抬出来,闻言笑道:“有屏风挡着,还有烧得旺的火盆,还有何冷意?你不见在边塞打仗的男儿,不管天寒地冻,哪个不是围在火边大口肉大碗酒?我们这些闺阁小姐不说去上战场,效仿一次他们的豪迈又如何?” 宋悦意有些不可思议,摸了摸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好端端地为何想到了边塞男儿?” 沁兰捂着嘴在一边偷笑。 陆金枝脸红了红,“我好得很,是你多心了。” 宋悦意看向沁兰,陆金枝只好招了实话。 她小声道:“我刚抚琴的时候,看到隔壁宅子的梅树上有个青衣公子在喝酒。我问沁兰是否认识,沁兰说是你的一个长辈。我们这边酒菜俱备,要不悦意妹妹把那位长辈请来喝酒赏花?” 隔壁宅子梅树上喝酒的青衣公子? 莫非是朝晏回来了? 宋悦意扭头看去,那株挂满小灯笼的梅树上哪有人影? “他只听我弹了一曲就下去了,想必是酒已喝完。妹妹要不要过去请他?他若爱听,我可以再给他弹奏一曲。”陆金枝一脸希冀之色,又略含娇羞。 宋悦意暗笑,原来是这位陆姑娘春心萌动了。 “那位长辈素来爱清静,不愿与人结交,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过来……” 陆金枝扯了扯她的袖子,“你不试试怎知他不愿过来?” 宋悦意无奈,只得对静兰道:“晏叔叔出门多日,我亦不知他已经回来了。就说我这边来了朋友,正好备了酒菜,看他过不过来一起用膳?” 静兰也是七窃玲珑心,如何不知陆金枝的意思,忙笑着领命出门相请。 陆金枝心喜不已,又使了丫鬟赶紧把酒温上,菜又上了炉子,满院子都飘着酒菜香。 她正忙得得劲,忽听院门口传来了说笑声,“哎哟,表妹这是知道我要来,特意先就把酒菜都备好了?陆兄,看来还是我的口福最好啊。” 宋悦意和陆金枝同时回头,就见陆锦然和谢东哥笑嘻嘻地齐齐走了进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89章 宴客的是陆姑娘 见陆锦然脸上毫无愁绪,宋悦意便知他和谢安平的事已处理妥当,不禁也为他高兴。 看来谢家已选择牺牲谢安平一人而成就谢璟令——谢安平彻底沦为权利的牺牲品。 可是谢璟令本非善类,作恶多端,他的败势岂会因此而就此打止? 人来是客,宋悦意也不好意思赶人,只得招呼两人围着八仙桌坐下。 陆金枝脸上却笑得勉强,心道那位朝晏公子本就不爱结交人,现在又多了两位,人家今日多半是不会过来了。 情绪低落了好多。 桌上没有炒菜,全是炖的沙锅。有三鲜鸭子,韮菜炖鳝鱼,腊肉炖山芋,多味鱼,五香鸡煨百合…… 差不多七个菜,怎么看都不像是香韵的手艺,宋悦意不禁笑着对在旁边布置碗碟的芍药故意道:“香韵手脚倒是快啊,这么短时间内就弄出了这些,色香味俱全,比那些酒楼的大厨只强不差。” 芍药笑着回道:“不瞒姑娘,这些菜肴都是陆姑娘让人去满意酒楼叫的。连酒也是满意酒楼的满园春。” 谢东哥一身青松色宽袍大袖,袍袖一挥,已自坐在了桌前,“还以为是宋家表妹知道我要来特意准备的呢,原来是陆姑娘的手笔。正好这几日在外玩得又累又饿,那就多谢陆家妹妹了。” 他长得剑眉星眸,这般说笑起来愈发显得丰神俊秀。 陆锦然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同样显得俊美风流,“今日去谢家一切顺遂,也当该浮一大白。来来来,四妹,宋姑娘,不若一起落座,趁着这梅花落满天的美景,我们且喝几杯。” 都是熟人了,宋悦意本性洒脱,当下也不拘礼,与陆金枝相携各坐一方。 谢东哥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饮下,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坐于他右手边的宋悦意,“上次表妹画的山水图那位姑娘甚为满意,令我们感情增进了不少。不知今日是否还能请表妹再帮我画一幅?” 宋悦意不动声色,“表哥既然有了心仪的姑娘,我瞧你的伤应该也好得差不多了,要追求总要拿出诚意自己动手。老靠外人也不是办法。” 陆锦然奇道:“东哥,你什么时候有了心仪的姑娘?我为何不知道?” 谢东哥摆了摆手,“此事还不宜对外宣扬,若是把人家姑娘吓跑了,我这辈子岂不是要孤老终身?” 他越是如此说,越是激起了陆锦然的好奇心,扬声道:“你还当我是兄弟不?当兄弟就给交待清楚。否则我要同你绝交。” 哪知谢东哥根本不理会他的威胁,“你先把自己的事整明白了再来问我。你与安平的婚退了,真的没有后患么?” 陆锦然冷笑,却未置一词,毕竟是谢东哥同父异母的姐姐,说多了会伤了朋友情。 宋悦意心知肚明,见气氛不对,忙让沁兰为几人斟上酒,笑道:“听闻满意酒楼的满园春名满江扈,不如先都尝尝到底如何。如果名不符实,我这边还藏有几坛好酒,倒可以拿出来畅饮。” “好,还是悦意妹妹知我心。”谢东哥一杯酒下肚似已有了醉意,再次举杯一碰宋悦意手中杯。 宋悦意刚把杯子端起,静兰的声音已自屏风后响起,“姑娘,晏先生来了。” 紧跟着,一身青衣镶红边的朝晏自屏风后走了出来,只见他步履散慢,脚底有凋零的梅花被带动得轻轻翻滚,如御风而来…… 谢东哥一怔,迅速瞟了他一眼,眸光随即落在宋悦意脸面上。 朝晏转过来就见一个眼神放肆的公子哥在与宋悦意执杯相碰,他微微一笑,“悦儿原来在宴客,怪不得连我也一起请了来。” 宋悦意早已放下酒杯,眉舒眼笑地起身相迎,“虽然是在我的院子,宴客的却是陆姑娘。” 谢东哥手中杯滞在半空,半眯着眼与朝晏对视了一瞬。 两人各自将对方打量了一遍,谢东哥方不着痕迹地把酒杯收了回去。 宋悦意大方地把朝晏迎到桌前,“给晏叔叔介绍一下,这位是承武侯府的谢东哥,这位是昌隆伯府的陆二公子。我身边的是陆二公子的妹妹陆四姑娘。” 陆锦然也被突然而至容颜清绝的朝晏给折服,起身抱拳道:“却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宋悦意看了脸色通红的陆金枝一眼,笑道:“这位是我父亲的好友,朝晏。正好与我比邻而居,方才陆姐姐知我有长辈在,出于礼节,特意请了晏叔叔过来一起用膳。” 陆金枝脸上又是一红,仍是大方得体地向朝晏礼了礼,“原来是晏公子,之前见你在梅树上一个人喝酒,怕你不尽兴,既是悦意妹妹的长辈,才特意备下薄酒,不知有没有唐突?” 朝晏在宋悦意让出的凳子上坐下,笑道:“承蒙陆四姑娘看得起,怎会唐突?再加还有两位贵公子在,更是不胜荣幸。” 趁他们在寒喧,宋悦意赶紧亲自为他布了碗箸杯子,又加了一把椅子在陆金枝身边坐下,“之前还担心晏叔叔不愿与人结交,没想到这就过来了,看来还是陆姐姐面子大。” 陆金枝抿唇一笑,“什么面子大不大,自是晏公子和气。” 朝晏笑而未语。 谢东哥为他斟上酒,“来,晏公子,既然有缘在表妹的宅子里相遇,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朝晏执杯而笑,“不敢。请。” 陆锦然观他如此好相处,亦是举杯相敬。 眼见几人都渐渐熟络起来,宋悦意放了心,端杯正欲饮一口,朝晏却按住她的杯子,“悦儿现在还不宜饮酒。” 宋悦意抬眼,“你们都饮得,为何我饮不得?” 朝晏斜睨她,“自己身子如何还不知道?” 宋悦意这才想起来。这些日子除了吃药泡温泉照旧外,她已感觉不到身上有任何不适的地方,几乎早忘了还有毒在身的事。 “抱歉,是我忘了。”她忙把酒杯放下道:“免得眼馋,干脆你们饮吧,我去库房里挑两坛好酒来,今日几位一定要尽兴。” 谢东哥笑嘻嘻地起身,“莫非你的库房里好酒不少?要不你带路,我亲自去挑两坛来。” 宋悦意知他应该是有话要说,“也好,请随我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0章 如云开雾散 所谓的好酒都是原房主埋在梅树下的青梅酒和梨花酿,香味浓郁口感甘醇,是几天前被留云清理树下的积雪时一铲子下去被发掘出来的。 全都储存在厨房旁边的小地窑里。 谢东哥让敏行和静兰离远了几步,方道:“陆锦然能与谢安平退婚,其中有你一份功劳吧?” 宋悦意矢口否认,“你可别乱说,我整日呆在自己家里,什么都没做,哪有本事去干涉他人的婚姻大事?” 谢东哥睨着她,有些吊儿郎当,“陆锦然说是得你提醒,他才留在江扈追查灯会的真相。” 宋悦意端正地目视前方,“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看法罢了。哪想到这人不走正道,就容易露出破绽。算是你姐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谢东哥依然睨着她,“你这般撇清关系,是怕我怨你坏了五姐与陆锦然的好事?” 宋悦意终于将目光拉回来,与他对视,“我不知道。说你手足情深吧,你正在干的事却惊天动地。说你无情吧,对谢仁怀谢安平看似不屑一顾,却时常又和他们有说有笑,与他们特别亲近。” 谢东哥站定,收起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望着天边一排飞过的大雁,“有些亲情并不是我祈望便会有。亲人之间若是有过无情的伤害,比把敌人视为仇人还令人痛心。” 宋悦意若有所悟。 想到灯会那晚谢璟令让神箭手阿铁射向他的那一箭,分明是奔着毙命而去。 是谢璟令想致他于死地在先,他即便有情,于公于私都要变得无情。 她叹道:“灯会那晚后,你四哥一直都在防备我们俩人私下见面,怕我揭露他杀你的事实。你今日这般和陆公子过来,就不担心他察觉?” 谢东哥扬了扬眉梢,笑得有些坏,“我为何要担心?不说黄云横尸街头他杀人的嫌疑最大,到苏县令那边就要费脑子洗脱嫌疑,单就岩子坑的事也够他喝一壶。他现在已是焦头烂额,一心只想解决了那个黑衣人,哪还能分心管到其他?而且你门口两个监视的人,早让我给引往了他处,已无甚可担心。” 宋悦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若他知道是你把他耍得团团转,不知会做何想。” 看着她灿烂的笑颜,如云开雾散,谢东哥也春风拂面般笑了,“他做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想与他解除婚约。” 宋悦意脸上笑颜僵住,好半晌才道:“一切还凭我父亲作主。” 谢东哥也不再深究,又往前走道:“你的这位叫朝晏的长辈是你父亲的好友?” 宋悦意点头,“当然。” “你可知道他是哪家公子?” “不知道。有什么问题么?” 谢东哥微皱眉,“他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却一时又记不起来,所以才好奇问一下。” “父亲只说是镇国公府赵家的亲戚,并未说其他。” “镇国公府赵家的亲戚?”那可是当今皇后的娘家。谢东哥把镇国公府他所知道的人全都过了一遍,也记不起有一个叫朝晏的人。或许,还有他不认识的子弟? “到底是哪两个字?赵晏,还是朝晏?” 宋悦意笑道:“朝阳的朝,海清河晏的晏。” “朝晏?”谢东哥又过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确实不曾见过这样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孔。而这个名字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他只能转了话题,一脸凝重道:“四哥那边两仓接连失利,将会引得一些人狗急跳墙。接下来随州山路解封,那些人只怕更加丧心病狂。在未离江扈之前,你尽量呆在宅子里不要出门,我怕还会有大的动乱,不是每次我都能及时来救你。” 宋悦意奇道:“每次?” 谢东哥笑了笑,“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最近我四哥的丑事一再被揭露,他定然担心你与他退婚,你得多防着他一点。” 没想到他表面看着不着调,实则也是个稳重心思缜密的人。宋悦意想起上京那些关于他纨绔乖张的传言,忽然发现这位远房表哥应该也不简单,不然此次也不会被朝廷委以重任。 而她之前还特别厌恶他一副登徒子的模样,眼下他又表现得持重沉稳,她始终无法把两种性情全都揉合在他的身上。 她想了一会,最后压低声音道:“青龙帮霍老太爷似乎与这些盐铁仓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若沿此去查,必将有所收获。” 谢东哥郑重点头,“好。我们也正查到了这条线,估计用不了多久,一定会将这条线上栓着的蚂蚱全都一并拿下。” 随后又笑道:“放心,朝廷既然派我前来,也并不是全无准备。他们这一窝里应外合的地头蛇,我自有办法让他们无所遁形,一个也跑不掉。必要时,我可以调动随州军营的人协助拿人。” 宋悦意望着他淡笑,“我好像没有担心你。” 谢东哥立即恢复了嬉皮笑脸,“我知道。我是怕你担心与四哥的婚事退不掉。如果让他坐实了罪名,你便是自由身了,日后一定还能嫁个品行端正模样俊俏的好郎君。” 宋悦意被他调笑得无言以对。好在此时两人已走到厨房,她一指柴房旁边,“酒坛在那边,你自己慢慢找吧,我先走了。” 言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东哥不以为意,反而抱胸大笑,“悦意妹妹把所有的藏酒都指给我看,不怕被我惦记上日日过来么?” 好不正经,登徒子始终都是登徒子。 宋悦意脚下更快了。 她回到中院,陆金枝正在抚琴,陆锦然和朝晏伴着袅袅琴音在慢慢饮酒。 见是她一人回来,陆锦然左右张望,“东哥呢?” 宋悦意有些气闷,“他栽在酒坛子里了,应该会喝饱了再过来。” “好一个吃独食的。”陆锦然打了个哈哈,随后意有所指地瞄着朝晏,“我四妹今日雅兴不浅,晏公子想必也精于此道,不知能否指点她一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1章 即将亲来送嫁 朝晏淡笑,“若是让我说饮酒的事可以,我能从边塞的烧刀子说到女儿家最爱的米酒,还都能讲出点门道来。若让我指点音律,纯粹是陆公子想看我笑话。” 陆锦然也是个知情识趣的,忙自我圆场,又为他斟了一杯酒,“原来晏公子同我一般是个粗人,甚好甚好。宋姑娘,之前的事若不得你提醒,差点就要在江扈栽了跟头。来,我敬你一杯。” “哪里是我提醒,分明是陆公子自己想到的。”宋悦意以茶代酒,还是回敬了他。 这时陆金枝一曲已毕,陆锦然大力鼓掌,口中不断称赞。 宋悦意也是笑着称颂,陆金枝观朝晏神情从始至终淡泊,心下了然,也不再强求,随后只听搬了两坛酒来了的谢东哥和陆锦然饮酒谈天说地。 直到未时末,酒席方散场。 江扈事了,陆锦然兄妹自是告辞打道回府,力邀宋悦意有空一定去昌隆伯府玩。 谢东哥该说的事都说了,也自与他们一道离去。 曲终人散,留芍药他们收拾残局。 宋悦意这才回头对朝晏道:“都说最多去十天,分明都差不多二十来天了,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么?” 朝晏似乎也有些喝得高了,扶着额头慢慢往小门走去,“我也以为事情会顺利,未料出了点小岔子。好在都解决了,不用再担心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宋悦意忍不住好奇,“晏叔叔到底去上清观办何事?还担心有后顾之忧?” 朝晏侧目看着她,并不回答她,只是轻笑道:“还记得你让留风救下的那个姓林的么?人已经醒了,不过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有空了你可以去看看,还挺有趣的。” 宋悦意自然知道林秀杰所谓的有趣为何事。 幻境中,她曾亲耳听林秀杰说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谢璟令就是利用他,攀附上了太子,让他的仕途更是一帆风顺。 对于那些权利之争的人来说,林秀杰或许极有用处,可是于她一个只图安逸的闺阁女子来说,纯粹是对牛弹琴。 不过嘴上仍道:“好,有空我一定去会会他,看他到底多有趣。” 朝晏也不在此事上多说,又道:“我离开的一段时间你似乎很忙的样子。听说谢家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事,说说看,是不是你的杰作?” 宋悦意调皮地皱了皱鼻子,“我有我的优势,不加以利用的话,岂不是便宜了谢璟令?” “也不怕把自己置于险境?” “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朝晏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轻叹,“你太任性了。明知谢璟令不是好惹的,你一再涉险,我担心你把他逼急了,他真会对你下死手。” 宋悦意哼了声,“待雪山解封,我父亲和兄长马上就要到江扈,有他们在,我才不怕。再说我现在已让谢璟令手忙脚乱,自顾不暇,他哪有时间来找我的麻烦?” 两人此时已走到了楚宅,朝晏按着额角在小厅椅子上坐下。 宋悦意体贴地为他烧了一壶水,沏了一壶浓茶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一手撑在扶手上,似乎是睡着了。 宋悦意轻手轻脚把茶水用小炉热在旁边小几上,从床榻上拿了张软被为他盖上,正要轻手轻脚离开,朝晏忽低声道: “去上清观时曾多手救下一只幼小的火狐,那东西特别有灵性,我把它关在了竹笼里。你若喜欢便去我书房里把它带走,算是我没按期回来给你的赔礼。” 他又给她带礼物了? 宋悦意高兴地一礼,“谢晏叔叔,我这就去看看。” 她转身就朝书房奔去。 朝晏微睁眼,看到她兴高采烈像个调皮的小姑娘般提着裙子奔跑,嘴角抑制不住地露出一抹轻淡的笑意。 宋悦意跑到书房,果然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看到了个简陋的竹笼子里关着一只皮毛火红的小家伙。 小东西透过缝隙紧张地看着她,嘴里发出一阵不明所以地“吱吱”叫声。 宋悦意欣喜地把手指伸进去逗弄它,“你叫吱吱么?有几个月了?为何会与你娘亲分开?” 小家伙用小肉爪去挠她的手指,嘴里又发出古怪的“咕噜咕噜”声,引得宋悦意格格直笑。 宋悦意一笑,小火狐就在笼子里左翻右滚,连笼子都被撞得“呯呯”响。 宋悦意见它可怜,忍不住把笼门拉开,一团火红的影子顿时如箭一般窜了出来。 转眼就跳上了桌案,书架,最后落在了房梁上。 宋悦意没料到它如此灵巧,把桌案上朝晏没来得及整理的包袱都掀到了地上。 她好气又好笑的把包袱捡起来时,一张细长的绢帛从包袱里飘落。她捡起绢帛本想塞进去,无意间瞅到上面的字,不禁又仔细看了一遍。 绢帛上有很细碎的皱折,应该是飞鸽传书。 但见上面写着:宋侍郎即将亲来送嫁 她的手一颤,宋侍郎是指她爹吗? 意思是她爹不同意与谢家解除婚约? 为什么,难道是司桐没有将她的遭遇说清楚? 一定是这样的,父亲最疼她,不可能在知道她被谢璟令下毒毒害和禁锢后,还让她往火坑里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却在情不自禁的抖,想把绢帛塞回去,似乎都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 “吱吱。” 小火狐突如其来地跳到她面前,宋悦意已失去了一切兴致。 她转身就走出了书房,对朝晏道:“小火狐被我不小心放了出来,抓也抓不住。我先回去了。” 她福了福,便自离去。 朝晏明显感觉到她前后判若两人,起身进了书房,看到桌案上凌乱的包袱,还有上蹿下跳的小火狐,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恼得一招手,“过来。” 小火狐惧怕的小心翼翼走到他面前,下一瞬就被丢进了笼子里,急得它不断翻滚。 “好你个畜牲,可知道今日闯了祸?如果刚刚的姑娘不要你,回头我就剥了你的皮暖手。”朝晏厉声喝斥。 小火狐顿时可怜巴巴伏于笼中瑟瑟发抖,一动都不敢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2章 借机报复 黄云是被人一箭射中眉心而亡。 箭是巴虏人有名的神箭手阿铁的特制铁箭。 谢璟令的交待,是他想找回孩子的路上,发现了神箭手阿铁的踪迹。 他是追踪他的时候,才知道阿铁是要杀躲在山洞里的黄云。 等他赶到时,黄云已被一箭射中,正要拉弓射向小孩,被他拦住,这才将孩子救了下来。 阿铁杀黄云的动机就是为了钱财。因为事后黄云放在客栈的五箱皮货全部被人悄无声息的运走,放在客栈里的银票也被洗劫一空。 这等说词本是无懈可击,苏县令还是命人将谢璟令羁押了起来,说外面众说纷纭也就罢了,此案也确实还有几处疑点,需得待他查明后才能将他给放了。 谢璟令被关入大牢,谢家上下大惊。 谢老夫人和谢晋以及谢管家连夜备了厚礼敲开了苏县令的门。 苏县令装腔作势了一番,礼是收下了,也没说个具体的日期,只说查明后一定会放人。 不过看在厚礼的份上,还是让他们去狱中见了谢璟令一面。 谢晋一见他就问怎么回事,黄云的事不是处理得很干净么?不应该有何证据和把柄落在苏县令手里。 谢璟令挥退了两个狱卒,方隔着铁栅栏冷笑道:“苏勋关押我,无非因为上次答应给他儿子在洛山书院找名额的事没办成罢了。分明是想敲打我,公报私仇。” 谢老夫人气道:“你不是说年前已经让媛媛给她爹写信要一个名额么?是宋侍郎不答应还是怎的?” 谢璟令沉脸,“不是宋大人不答应,是表妹根本就以各种借口推托不肯帮我。” 谢晋气得一掌将铁栅栏拍得直颤,“死丫头,连这么点忙都不帮,她给我等着。待你们成了婚,看我怎么收拾她!” “现在说这些话还有何意义?再说山路马上解封,宋家人应该马上就会来江扈。到时候我无非是厚颜一点,亲自找岳父要个名额便是。”谢璟令眼底闪过阴狠,“可是这个名额我不会给苏新民,而是要送五弟去洛山书院。” 谢老夫人担忧道:“为何送他去?你现在若不把苏县令打点好,谁知道他还要关押你到什么时候?” “怕他作甚?谢管家,你稍后去找老太爷……”他让谢管家附耳过去,给了他一番交待。 谢管家连连点着头,完后也不等谢老夫人,便自己先行离去。 “进之,你打算怎么做?”谢晋忍不住问。 谢璟令冷笑,“不用急,已经让老太爷帮我安排,苏勋想为难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不想在此事上浪费时间,转而问道:“祖母,五弟回来没有?” 谢老夫人脸一沉,“回来是回来了,可是跟失了魂一样,找他说话也不理。你还说要把他送去洛山书院,就凭他那点墨水,洛山书院会收他?” 谢璟令胸有成竹道:“我自有法子让他去,若还让他留在江扈,往来的还是那些下三滥之流,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息。”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了安平的前车之鉴,让他离开也好。否则我还真怕他出什么事情。” 谢璟令也是烦,“庆哥儿和安平怎么样了?” 谢老夫人道:“庆哥儿倒是没什么,跟往前一样,活蹦乱跳的,没啥大碍。就是安平被锁在她的院子,日日闹腾,也不知她什么时间能消停。” 谢璟令叮嘱道:“宋家马上就要来江扈,她这般闹腾怕是真要坏了我和表妹的婚事。找个时间先把她送走,绝不能让岳父大人也生了疑。等我和表妹成婚后,只要她愿意,再把她接回来住也不迟。” 谢老夫人点头,“我也是如是想。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坏了你和媛媛的婚事。”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不过媛媛那边……你不准备再安抚她一下么?若是宋大人过来,她一通胡说的话……” 谢璟令打断了她,“祖母想要我怎样安慰?” 谢老夫人看了谢晋一眼,压低声音道:“不妨先生米煮成熟饭……” 谢璟令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用此招。表妹看似温顺,实则性烈,若把她逼到绝地,她寻了短见的话,反而不妙。这件事无须担心,我心里都有数。一切都等我出去后再说。” 这时狱卒已走了过来,“谢大人,时间已到,师爷在催了。” 谢老夫人只好把一个包袱递给他,谢晋亦交待道:“你身有寒疾,之前还受了伤,一定要保重自己。家里不用担心,有我们看着,乱不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铁门后,谢璟令才拄着一根拐杖走到稻草铺就的草榻上,从怀里取出之前在岩子坑时老范转交给他的密信,仔细看了一遍,方揉成团,一口吞了下去。 这是一封巴虏王女的亲笔信。 往年这个时节,巴虏必有一大批货通过群山密道运过来。他身为江扈县尉,便会借着这个身份掩护,让青龙帮的弟子假扮衙差,亲自将那批货全数运回来,再分派到四大仓库。 即便路上常遇到军营里巡山的军士,他都能凭借身份脱身,从未有过失误。 这一次巴虏王女的货提前备好,约在七日之后交货。 如果不是被苏县令刁难,他现在已在准备一切接货事宜。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恼恨宋悦意起来,如果不是她不愿推三阻四写了那封信,他何至于现在被苏县令报复,沦为阶下囚? 更是恼恨谢东哥,为何突然就不犯浑,对他的救命恩人不再言谢? 转而他又摩挲着腰间的黄脂玉佩饰,喃喃道:“宋悦意,你等着,待我将黑衣人拿下,我定让你风光大嫁给我。待我他日承了爵,你就是我谢璟令的侯夫人……” 在楚宅中熟睡的宋悦意忽然惊醒,感觉自后背突然升起一股寒意,令她毛骨悚然。 她掖了掖被子,睁开眼,发现在绿莹莹的夜明珠光下,那只火红的小狐狸不知何时居然趴在她床前榻板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3章 雪山解封 见她看它,顿时“吱吱”叫着在榻板上卖萌的打了个滚,随后又用前爪捂了一只眼。 宋悦意不禁被它给逗笑了,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轻抚它小脑袋,“你是来陪我的么?” 小家伙似乎能听懂她的话,立即翻过身来四脚朝天,任她摸个够。 宋悦意好笑,“你哪里像只狐狸?分明就是条赖皮狗。也好,自病了三个月后,我就份外怕黑,怕夜夜做那些噩梦。如果你听得懂,又不怕我的话,便在此陪我。我可以给你搭一个暖和的窝。” 她自床榻上扯了一张带绒的薄被铺到榻板上,小家伙顿时滚了进去。 宋悦意给它盖上,看着它闭眼呆萌的样子,撑着下巴笑了,朝晏真好,送的礼物总是恰到好处。 小玉女,夜明珠,还有这只在静夜里陪着她的小狐狸…… 谢璟令三日后就被放出来。 原来是神箭手阿铁亲自将那五车皮毛押到街市上叫卖,还嚣张地说江扈的县令抓了县尉给他顶罪,实在快哉,就喜欢看大梁的官员互相残害。 苏县令不可能和头顶的乌纱帽作对,半刻也不敢耽搁,立即就放了人。顺便贴了海捕公文,捉拿巴虏人神箭手阿铁。 眼见山路即将解封,父亲马上就会来江扈,宋悦意却半分也高兴不起来。 距婚期不足一月,谢老夫人亲自登了门,说谢府已将枫林院旁边的院子修葺打通,做为她和谢璟令的婚房。 府里到处都正在布置中,不日就将呈现一片喜气。 又说了请柬的事,因为宋侍郎可能会亲自过来,准备派发哪些帖子,才不会失了颜面云云…… 无论她说什么,宋悦意一律不予回应,任她一人自说自话。 尽管有李嬷嬷在旁打圆场,谢老夫人说得也了无休趣,心知她是十分不愿这桩婚事,如今没再提出来,定然是在等她父亲到来再做打算。只得交待她保重身体,方自离去。 谢东哥那日走后便不再现面,不知事情已办得怎么样了,宋悦意心里又急又忧。 闲暇时,朝晏又为她拿了脉,诊出毒已清除八九分,唯余些许余毒,只需再服十来日药便可彻底清完。 “虽然毒已清得差不多,但是你若日日这般郁郁寡欢,郁结于心的话,怕是旧毒未尽,新病又至。” 朝晏收着软帕道。 宋悦意勉强笑道:“没有的事。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害怕你爹还逼着你嫁给谢璟令?”朝晏一脸不愉道:“你心里也是个闷得住话的,明明那日瞧见了司桐给我的飞鸽传书,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离开。为什么就不问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宋悦意低头绞着手指,火狐狸似感知到她不开心,立即跳到她腿上打滚。 这几日小家伙被芍药几个像捧活宝般,不仅把它伺候得肚肥脑圆,身上也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她轻轻撸着小家伙,“怎么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便是我父亲的答案。” 朝晏正在药柜前抓药的手顿住,无声看住她。 宋悦意端正回视着,“我曾企图让你回京帮我说服父亲给我退了这桩婚事。” “那你为什么不说?”朝晏问。 “你让司桐回京帮我捎信已是情份,我岂能不知好歹?” “何谓不识好歹?” 宋悦意笑了笑,“我们相处至今,我再傻,也知你是隐居在此,不欲为外人知晓你的行踪。” 朝晏道:“所以你宁愿自己想办法让谢璟令自己退婚?” 宋悦意淡道:“总不能坐以待毙。” 朝晏问:“那你觉得你能成功吗?” 宋悦意大为不服,“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成功?” 朝晏似乎轻叹了一声,继续抓药称重,“谢璟令此人心术和手段异常狠辣,非一般人能够应对。你爹若没打算帮你退婚的话,冒冒然过来多半会要吃亏。你不想让你爹陷于危险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你应该知道我在信中已提醒过他,他不应该会毫无准备的来。更不应该在知道谢璟令的品行后还让你们成婚,除非……” 他将所有称好的药慢慢分装,“他有一个你们必须成亲的理由。” 宋悦意听得手下一紧,火狐狸的毛被扯落几根,小家伙“吱吱”叫了两声,竟逃之夭夭。 朝晏似不知她的心绪变化般,忙着手中的活计,又道:“听说宁王和他的王妃这次与你父亲已一同过来随州。以宁王的心性和行径……悦儿,你最好避着点锋芒。即便是谢东哥,也不敢与他这个笑面狐狸硬碰。” 宋悦意一怔,“你知道谢东哥的事?” 朝晏将十副已包好的药提到她旁边的几上,终于坐了下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只需一眼便能看出端倪。” 宋悦意如何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 谢璟令危险,谢东哥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可是眼下她也并没有刻意去招惹谢东哥,他是职责所在,反而是她在被他利用。 所以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他的眼神再有端倪,与她又有何关系? 她不知道把话怎么接下去,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晏叔叔认识宁王?” 朝晏默了一下,“以前认识。” 这是什么回答?以前认识,难道现在就不认识了? 她试探着问:“晏叔叔,你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竟让朝晏笑了,却让人感觉有些苦涩,“我以前只是一个被家人手足残害的可怜虫,那时候比你现在还惨得多。不然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学医术,否则不知已死过多少回。” 宋悦意眨眼,“哦,我明白了,为什么晏叔叔愿意帮我,原来是因为同病相怜。” 朝晏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把你救活,我是不愿意看到刚刚养好的白菜叫旁的那些瘟猪给拱了。” 瘟猪? 宋悦意“扑哧”一笑,这个比喻太伤人了。 可是她喜欢。 二月初八这天,随州被雪封的山路终于畅通。 蒋忠良一大早就接到宁王和宁王妃以及宋显宗已到随州的消息。 他立即备好人马前去道口迎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4章 一骑相拦 司桐已打马回来先一步禀报宋显宗一行已到随州之事。 宋悦意正要问宋家还来了何人,宋显家身边的长随泉叔已到了楚宅,说是宋显宗同宁王还有宁王妃多日赶路,现在都歇在了刺史府。 宋显宗着他过来接她去刺史府会面。 听静兰来催,宋悦意不得不起身,一身风尘的司桐道:“宋姑娘,小的把我家爷的信送到宋大人手里的时候,宋大人只说了一句:简直胡闹,这婚岂能说退就退?随后就安排你兄长宋懿一同过来。本来宋夫人也要来,恰好你祖母生了病,不得已被留下侍疾,不能成行。” 宋悦意谢了他,朝晏一脸凝重道:“现在宁王还在刺史府,你爹把你叫过去,碰面是其一,其二只怕是为了避开谢璟令问你想要退婚的缘由,你且好生与他说。还有宁王突然来随州,目的怕是不简单,你自小心着些。” 宋悦意福了福,“我省得,晏叔叔不必挂心。” 随后便带了静兰从小门离开。 司桐干瘪着嘴,“爷,我打听到消息,卫国公府的林都尉在随州一带失踪,太子一流也会派人来寻。宁王的目的只怕也在此人。只要林都尉一日没寻到,他们肯定便会多停留一日。为避免与他们碰面,爷得马上离开这里。” 朝晏推开窗子,望着外面已是逐渐凋零的玉萼梅,有些惆怅。 去年在楚宅最后一场扫梅后便准备离开江扈,直到如今又多留了近三个月,他觉得际遇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避免再触碰那些令人癫狂的权势,不愿将所有倚仗着他的人拖入肮脏的争斗之中,唯愿此生就此淡泊不被人记挂的活下去。 可是宋悦意……真的就是一束他无意间自风雪中养护了的小花,刚刚将她养得有生气了些,又突然抽身离开,却不知她接下来究竟能不能抗住更加暴虐的风雪。 她看似柔弱,实在坚韧。 可是这世间的人心太过丑陋,最信赖的亲人的刀反而伤人更深更痛,她的坚韧能否承受得住这些伤害? 明明天边黑色的积云已散,又被寒冷的狂风卷起,就如他们的人生般,来来去去并不能随心所欲,很多东西其实一切都是天意。 他不禁暗叹了口气,玉萼梅凋零了,他到底能不能眼睁睁看着精心养护过的花儿也一起零落成泥?他给她的安排,她到底用不用得上? “爷,你叹气了。”司桐好奇地走到他身边直瞅。 朝晏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稀奇,是人就有心绪不宁的时候。” 司桐笑嘻嘻道:“爷若是为了自己的事叹气小的还能想得通,现在明明是为了宋姑娘的事。爷,您不要告诉我,现在因为担心宋姑娘的安危,不准备离开江扈了吧?” 朝晏没好气道:“谁说不离开江扈?周澈成那个笑面狐狸若知道我在此,定然又要使出他的阴谋手段。我已经累了,等悦儿从刺史府安然回转后,我们便离开。” 司桐还是笑个不停,说来说去,爷还是放不下宋姑娘。 今日是要等她安然回转,明日呢?明日是否要等她如愿退婚? 若是不能安然回转,又不能如愿退婚呢? 所以说,人只要有了牵挂,想再回复心如止水又谈何容易? 不过是不断找各种借口为自己的不合理行为强行解释开脱罢了。 ** 宋悦意总算见到了泉叔。 泉叔全名钟泉。跟在宋显宗身边多年,是宋家极为忠心的老仆。 他向宋悦意见了礼,方道:“老爷和大公子已在刺史府和蒋大人在叙旧,只怕还要在刺史府待上两日。姑娘不妨还带上一些洗漱换洗的衣物。” 宋悦意吩咐静兰去收拾,随后问道:“父亲和大哥来前有没有作何准备?” 泉叔道:“因为路途遥远,只带了两车箱笼,是姑娘嫁妆的一部分。剩余的嫁妆怕是都要在随州置办。” 宋悦意听得心都凉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总要亲口问问,父亲为何不允退婚? 是真如朝晏说的一样,父亲有她必须得嫁进谢家的理由? 她握紧手指,“除了父亲和兄长,我母亲为何没来?” 泉叔小意道:“夫人本是打算与老爷一同过来,可是临行前老夫人突然身体不适,硬指着夫人侍疾,夫人不得已,只能留在京中。” 宋悦意手指甲都掐进了掌心肉里,“在我母亲眼里,祖母比我还重要?祖母难道离了母亲,那病便不会痊愈?” 泉叔默然。过了一会方道:“是老夫人定要夫人侍疾。老爷身为礼部侍郎,夫人怕担上不孝二字,即使大房的洪氏也在府中,夫人也不得不亲力亲为侍药奉水在榻前。” “大伯他们也去了上京?”宋悦意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怪不得自那次见过他们来一次谢家探望她,之后连年节的时候都不曾见他们打扰,竟是去了京城? 泉叔回道:“约摸是去年冬月到的上京,如今就住在府里。”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探望过她后立即就去了,为何不曾向她提起过? 这时静兰过来说东西都已收好,宋悦意不得不按下心里的疑虑,起身出门。 留风的身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将养,到底是习武之人,一有好转,便能四处走动。 听到宋悦意要去刺史府,立即追出来跳上了车辕,坐在了留云的旁边。 宋悦意有些担心地挑开帘子,“留风,你还是留在宅子里将养,我们不过是去刺史府,路上不会有何事。” 留风固执地摇了摇头,回头道:“姑娘放心,我没事。” 宋悦意还要说什么,留云已笑道:“姑娘就让他一同去吧,否则他一个人在宅子里也坐不安稳。” 留风狠狠剜了他一眼,被留云无视。 见劝不动,宋悦意只好作罢。 就算积雪已化,到刺史府差不多也要两个时辰。宋悦意怀里抱着不知何时钻到马车里的火狐狸,和静兰沁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曾经在上京时的趣事。 在刚出都扈城门时,留云忽然停了马车,“姑娘,前面路上有一骑相拦,怎么办?”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5章 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宋悦意皱眉轻问,“认不认识?” 留风道:“是那个曾在都扈见过的黑衣蒙面人。” 宋悦意心惊,忙探出头,果然见一人一身黑袍蒙面,高马尾,坐在一匹通身毛色黝黑发亮的骏马上。即便不露真颜,依然感觉神采奕奕,英气勃发。 那人亦隔空端端望着她,幽深的眸光里似有炽热的火苗在闪动。 他缓缓策马过来,留风和留云紧张地准备摸刀,跟在后面马车里的泉叔也警惕地跑了过来。 “你是何人?这位可是礼部宋侍郎的千金,还望阁下莫要乱来。” 黑衣人轻笑了一声,“我与宋姑娘是老熟人,只想与她借一步说两句话便走。” 泉叔还要说什么,宋悦意已自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泉叔,他是我朋友,不会害我,容我和他说两句。” 泉叔一脸吃惊,“姑娘万万不可这样见一位藏头露尾的外男,大人知道了该如何是好?” 宋悦意淡道:“你不可以不让我爹知道么?” 泉叔目瞪口呆,以前姑娘可不是如此随意的人。 宋悦意走到长草凄凄的道旁站定。 黑衣人翻身下马,与她并肩而立。 长风从远处吹来,撩得他衣袂猎猎作响。只听他压低声音道:“宋悦意,你大意了,身后还有尾巴咬着居然都不知道,真以为去了刺史府就没甚危险?” 宋悦意侧目望着他修长的身形,一言不发。 黑衣人只好道:“上次你去都扈找忠义伯夫人时,也曾被人跟踪过。那次也是我帮你清理了,否则你多半难以顺利见到伯夫人。” “多谢。可是你半路等在这里,总不会只为说这些。”宋悦意道。 黑衣人笑了一声,“自然。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你爹说什么,你都不用担心。按你的提醒,我已经给那个人设下了一个万无一失的圈套,不日便会将他绳之于法。一个以公谋私与外敌勾结的杀人凶犯,你父亲再糊涂,也不可能会将女儿嫁给他。” 他难得地用真诚目光望着她,“所以,你只管等着我的好消息。” 宋悦意心里却并不舒坦,隐约又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你说的万无一失的圈套,真的万无一失么?那人在霍老太爷的手底下多年,再加生性奸诈,你莫要被他蒙骗才好。”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你自己?”黑衣人一声嗤笑,却难掩眼底的温柔,“放心吧,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次事过后,你便是自由身,从今往后,你与他再无一丝瓜葛。” 宋悦意别开头,“既然如此有把握,你自去便是,何必特意拦下我说出来。也不怕我走漏了你的风声?” 黑衣人笑了笑,没再解释。 这次的圈套虽是他设,可是没人知道这次的行动有多凶险。青龙帮和随州一带的官员盘根错结,势力不容小觑,何况还有巴虏人的参与。 这一去或许便是生与死的较量。 他只是听说她打此经过,顺道想来看看她,好好记住她的样子。 但愿此后的日子,她能平安顺遂,不再为这桩婚事而忧。 将来,能重新择一好郎君,夫妻恩爱,长长久久…… “好吧,宋悦意,是我多此一举。既然你不愿见我,那我马上消失就是。”黑衣人戏笑着牵过马匹,身手敏捷地翻身就上了马,挥鞭长笑,“保重。” 宋悦意目送他绝尘而去,心底里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就似一个陪伴日久的朋友即将远行,她却因为成见,来不及或者是没好意思说出珍重二字。 一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刺史府。 长得俊朗气质儒雅的宋懿早等在壁照前。 待宋悦意从马车上下来,见她清瘦了良多,一双本应亮晶晶的眼眸里皆是沉郁之色,宋懿心中一痛,面上只能强笑着轻唤,“阿悦。” 见到这张熟悉又亲切的脸,宋悦意恍如隔世般,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宋懿更是心痛难忍,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过于关切,只是让也红着眼圈的静兰和沁兰赶紧扶她进屋。 屋子里的人早被宋懿摒退,待门一关上,宋悦意就跟小时候受了委屈一般一头扑到他怀里,眼泪更是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大哥,你们总算来了……” 宋懿抚着她的发,“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都是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这般模样若叫外人看了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宋悦意把眼泪和鼻涕全按在他胸前抹,又哭又笑,“我不管,谁叫大哥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便不管不问。差点就见不到你们……” 她越说越伤心,在谢家一年来所受的委屈和欺负一幕幕又浮现脑海。便是幻境中所历的生死劫也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哭得更是肝肠寸断。 宋懿从未见她哭得这般伤心过,自小被自己呵护长大的妹妹到底被谢家怎样搓磨了? 他不禁也红了眼眶,早几年就反对把妹妹远嫁,父亲偏说以谢璟令的聪明才智,用不了几年就可以调往上京任职。毕竟也是承恩侯的嫡长子,只要他自己肯上进出息,承恩侯到时候自会让他回去光耀门楣。 可是去年来时还水灵灵的人,一年时间竟似历尽沧桑般清廋沉郁,还有周朝晏特意派小厮的传信,只怕谢璟令居功至伟! 他暗自握了握拳,仍然半开玩笑道:“是谢璟令打了你,还是被谢老夫人立了规矩?我家媛媛可不能受这些委屈。” 静兰和沁兰在旁也直抹眼泪。 静兰哽咽着,“岂止是被四爷打伤过,病榻三个月,谢家人虽用了医药,却敷衍得很。姑娘的病还没好全,就被谢家老夫人逼着为谢五爷的亲事东奔西走,毫无半点怜惜之意。甚至是……” 静兰几乎泣不成声,“谢四爷带了与他有私情的阮家表姑娘一起欺负姑娘也就罢了,还暗地对姑娘下毒,若不是姑娘察觉不对找到晏先生,不知道公子还能不能见到姑娘……他们对姑娘做的过份事,桩桩件件,几乎馨竹难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6章 朝晏的真实身份 宋懿气得拳头捏得“咯咯”响,“好你个谢璟令,竟敢这般对我妹妹,简直猪狗不如。之前司桐说的话父亲还说是一派胡言,如今亲耳听你们说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婚,无论如何也得退了。” “真的么?”宋悦意抬起头,“之前看到司桐传书,说父亲会亲自来送嫁,我心都凉了半截,以为你们真的不会管我的死活。” 宋懿用衣袖擦掉她脸上的泪珠,“父亲怎会不管你的死活?本来公务繁忙,父亲是没时间离京的,就因为听了司桐的话,这才告了假亲自过来送嫁。他只是不相信谢璟令会是那等卑鄙小人,若父亲能听你亲口说,再是丢颜面,也定然会将这婚给退了,还嫁什么嫁?” 更是不敢相信凡事看淡的周朝晏会亲自写信派了小厮回上京传信。所以才决定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悦意大喜,顿时破泣为笑,“还是大哥最好。” 宋懿揉了揉她的头发,“都快哭成个小花猫了,快去梳洗一下,稍后去拜见宁王妃。” 宋悦意点头,正要吩咐沁兰去打水,小火狐不知打哪里蹿了出来,挨着她的裙摆绕来绕去直蹭。 宋懿一脸稀奇,“哪里来的小狐狸?” 宋悦意把小火狐抱了起来,炫耀道:“是晏叔叔送我的,很粘人的小家伙。大哥要不要抱抱看?” 宋懿“咦”了声,“你说是朝晏送你的?怎么可能?” 宋悦意有些小得意,“怎么不可能?晏叔叔人可好了,不仅为我解了毒,还送过我不少小玩意儿。这只小狐狸是他出门没按时回来给我的赔礼。” 宋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说朝晏为你解毒我还觉得有可能,说他送你不少小玩意儿,还给你赔礼,媛媛,我不是听错了吧?” “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宋懿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一会,方苦笑道:“毕竟与他接触也不是很多,或许是我们对他有什么误解吧。好了好了,不说他了,你去收拾一下,稍后去见宁王妃。” 宋悦意却站着没动,殷切地望着他,“晏叔叔到底是什么人?” 宋懿有些为难的样子,想了一下,“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愿人知道他的名姓和行踪……总之,你只记住他是与镇国公府有关系的皇室王孙,一般人可开罪不起他。你只需敬他,不去与他交恶便是。” 与镇国公府有关系的皇室王孙?说得如此清楚,宋悦意再蠢也大致猜到了朝晏的身份。 皇后娘娘就是出自镇国公府赵家,与赵家有关系的皇室王孙,自然是指皇后娘娘所出的子嗣。 皇后娘娘一生生了三个皇子一个公主,其中大皇子和七皇子都是早夭。 就连公主也夭折了,最后就剩一个打小就病殃殃的三皇子周沾玟承欢膝下。 这个三皇子因病多年未在人前露面,朝中大臣几乎已遗忘了他的存在。 要不是三皇子周沾玟及冠时被当今圣上封为齐王,所有人都还以为他早已病死,皇后娘娘早就绝了子嗣。 这么多年来,六皇子宁王和二皇子周耀煜在朝中争斗不断,血雨腥风之下,都是为了那唯一的储君之位。 在这些争斗中,最终以二皇子险胜一筹,于去年年中被封为太子,宁王落败…… 难道朝晏就是皇后娘娘那位仅剩的儿子周沾玟? 怪不得他说手足相残,他曾经其实比她惨得多。 自然是暗指夺嫡之战的残酷和无情,他有两个同胞兄弟和一个同胞姐妹相继夭折,说不定都是非正常死亡,是权利争夺下的牺牲品。 朝晏曾说他下定决心学医术也是因为被人一再残害,何尝不是一句大实话? 她暗抽了口冷气,没想到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的朝晏竟是隐匿人世的齐王殿下。 她在一阵发懵中被沁兰和静兰拉去洗漱收拾,待一切就绪后,蒋庭芳已带着几个婢女和婆子过来。 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发现没有何不妥的地方后才道:“宁王妃比我们长不了几岁,看上去和善,笑容可掬一副容易亲近的样子,可是毕竟是王妃,又是出身户部尚书府的嫡女,自带的威仪可非我们一般的臣女能比。” “此去拜见绝不能有何失仪的地方,这身穿着打扮倒是得体,言行方面你得多多谨慎些。” 见她一脸严肃,宋悦意也有些许紧张起来,对镜照了又照,“宁王妃很难相处么?她会不会为难我?” 听说宫里的娘娘们为难起宫女来特别有一套,一个抬手,一个眼神,就有那起子会揣摩主子心思的奴才把人给不明不白的害了去。 户部尚书贺崧的姐姐就是当今圣上的妃嫔,那些宫中吃人不吐骨头的手段早烂熟于心,宁王妃师出有门,多半不会差到哪里去。 “无缘无故的,宁王妃为何要为难你一个大臣之女?”蒋庭芳见把她吓得够呛,又好笑起来,“按规矩见礼便成。少说多听,言行举止合于礼而不苟,让人无以诟病,还有何惧?” 她说得自然是正理。宋悦意深吸了两口气,打起精神,将妇德静正,妇言简婉,妇功周慎,妇容雅娴……在心底里默念了一遍,方轻行缓步地随蒋庭芳一同前往刺史府的荫花院。 距院子还有百十步的时候,就见外面两侧守着不少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 院子里,有红毯铺在了雪地上,一路延伸至廊下玉阶,直至门外。 不下二十个宫装侍女嬷嬷恭侍左右。 个个敛手低声,一片肃静之色。 蒋庭芳跟候在门口的嬷嬷禀了一声,那嬷嬷看了宋悦意一眼,方打了厚厚的帘子进入屋内。 少时,才见那嬷嬷出来道:“王妃准了,宋姑娘请进。” 宋悦意应了声,便与蒋庭芳相继入内。 果然,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一个发髻高堆,头戴金丝翠叶冠,身穿大红宫锦宽襕裙子,约摸二十出头的女子笑意盈盈地坐在紫檀罗汉床上。 旁边由蒋夫人陪坐着。 宋悦意按规矩上前见礼,“臣女拜见宁王妃,宁王妃福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7章 怒不可遏 宁王妃抬起涂满豆蔻青葱般的玉手,“宋姑娘不必多礼。此次我随王爷来随州,一来是想出门散散心。二来,也是听闻宋侍郎准备把嫡长女嫁到离上京千里之外的随州,这边想必是个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地儿,不然宋侍郎也不会舍得把女儿嫁得这般远,便也生了猎奇之心,想着来一瞧究竟……” 宋悦意闻言心里一“格登”,这位宁王妃开口就提她与谢璟令的婚事究竟是何意? 她只是一个礼部侍郎之女,婚嫁都极为正常,如今怎会成了这位宁王妃出行来此地的理由? 蒋夫人知宋悦意不好回答,忙笑着解围道:“随州确实是地广人杰气候宜人之地,一年当中除了腊月和正月是冰雪天,其他季节都是四季如春。夏天的时候蚊虫少见,气候凉爽,又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哦?照夫人如此说来,我这次来得岂非不凑巧,没有赶上那蝉虫儿鸣叫的季节过来避暑?”宁王妃端起茶杯,似乎忘了宋悦意还跪地见着礼,一副心无城府地笑问着。 蒋夫人出身不低,也是饱读诗书见过场面之人。 宁王妃貌似在笑问,她自知她其实在蛮横挑刺质问。 心道这位宁王妃不过如此,这种场面都要仗势欺人,这等作派显然拉低了尚书府和宁王府的名头。 她小意回道:“王妃说哪里话?别说是随州,放眼我们大梁,王妃心一动,有哪里去不得?想见何种风光,只要王妃愿意,随时都是可见。怎会有不凑巧?” 宁王妃轻啜了口香铭,愁眉轻锁地叹道:“哪有夫人说的这般容易?王爷平日里忙于公务,我这个当王妃的也要帮着里里外外的打理。这一次若不是王爷起了散心的念头,我一时也休想有此行。” 说到这里,她好似才发现宋悦意还在见着礼,忙道:“叫你不必多礼,宋姑娘怎的还不起来?” 宋悦意这才谢恩站起。 “宋姑娘,听说你来随州已一年之久,这期间是住在哪里?”宁王妃似不经意地开口问。 宋悦意回道:“回王妃,臣女先是在表亲家住了几月,后来已搬回宋家在江扈的宅子里居住。” 宁王妃似一脸好奇,“表亲家?你们宋家在随州还有哪位表亲?” 宋悦意依然不卑不亢,“是我姨祖母家。” “你姨祖母家?哦,我知道了,就是谢家。”宁王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又道:“早就听宋大人说你与谢进之订了婚,来的路上宋大人还说你们的婚期已定在三月初六,看来我与王爷这次有幸能喝上你们的喜酒了。可喜可贺,我在这里先祝你们比翼连枝,百年好合。” 宋悦意心里暗惊,宁王妃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想退婚的事? 毕竟刚来随州,真不知也有可能。 若是假不知,岂不就是个强按头的作派? 她正要辩解,已有宫女进来禀道:“禀王妃,王爷说多日舟车劳顿,蒋大人已安排了院子歇息,问王妃要不要先过去?” 宁王妃轻按了按额角,“早乏了。既然王爷已歇息,我自然要过去照应。” 她起了身,一众人赶紧恭送。 蒋夫人又是亲自相陪。 待宁王妃身边的所有人都走净,蒋庭芳才拍胸轻呼气,“吓死我了。真不知宁王妃为何会这般关心你的婚事?翻来覆去的问,难道你们以前在上京有过什么嫌隙?” 宋悦意摇头,“从未见过她。” 蒋庭芳道:“那她为什么要故意提及你住在谢家的事?谢家也是亲戚家,小住难道犯了哪条律法不成?” 宋悦意也是有些迷惑不解,这位宁王妃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仅宁王和宁王妃在蒋家被安置住下。 宋显宗也被蒋家安置了院子。 若不是蒋家地广宅子多,还真难容纳下如此多的人。 与蒋庭芳道别后,就被泉叔领到了宋显宗所住的毓灵院。 虽是文官,宋显宗端坐中堂,仍是一身威严。 宋懿站在他旁边。 宋悦意见礼后,说道:“父亲,您终于来了……” 宋显宗拧眉看着她,“媛媛,你到底想干什么?” 宋悦意一怔,看向宋懿。 宋懿神情有些发沉,“妹妹,你之前跟我说的话,我都向爹说了,可是他依然不相信谢进之是那样的人。” 宋悦意有些急了,“爹,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去问晏叔叔……” “住口,以后不准你在人前提他的名字。你是想害死他么?”宋显宗怒发冲冠,却强压着声音道:“齐王殿下是什么人,岂能由你这般随便提及利用?当初我让他照看你,也是怕他不好意思借住我家宅子,给他找了个住下来的理由。你倒好,不仅让他为你看病,还找他讨要东西。你是嫌我宋显宗的脸不够你丢么?” 宋悦意眼里一泡泪水欲下未下,“我不知道父亲在说些什么,我只知道他是晏叔叔,待我甚好。是他为我解了谢璟令为我下的毒,不然,今日父亲见到的可能已经是形消骨立不成人形的宋悦意!” 宋显宗怒不可遏,“齐王殿下待你甚好是出于礼数,你应谢之,岂能自得?还谢璟令?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仪礼有云冠而字之,敬其名也。君父之前称名,他人则称字。你如今直呼其姓名,与辱骂何异?出门不过一年,就养成了这般粗野的性子,你是真不把我礼部侍郎宋显宗放在眼里?” 等了盼了好几个月,千方百计要把信送回上京,居然就等来父亲这些教训之言。 宋悦意的心都碎了,她伤心欲绝一字一句道:“父亲,到底是礼教重要,还是您女儿的性命重要?我差点被姓谢的毒死了,你知道吗?是他给我下毒,不是给我吃糖,您为何就听不到重点?” “好,你说他给你下毒,你可有证据?”宋显宗问。 宋悦意笑了,眼泪也同时滚落下来,“父亲要证据岂非是强人所难?他谢璟令要毒害我,岂会当着我的面给我下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8章 是此生不见么? “那就是你没有掌握证据,都只是你自己的猜测。”宋显宗断然下了定论。 宋悦意几乎快要崩溃,“不是我的猜测,我有人证。谢璟令买通了奶娘,指使她给我在四季海棠里下的断根草的毒。那毒不仅会让我不能孕育子嗣,加大剂量之后还会让我查不出任何病因的死掉。不信你可以去问奶娘。” 宋显宗看着她,“温妈妈是你的奶娘,你想让她给你做何人证都可以。” 宋悦意痴然了,她吃吃地凄笑着,“父亲,您不是个糊涂之人,为何执意要把我嫁进谢家?我说了,我不嫁,我一看到他就犯恶心,我宁愿死也不嫁。要嫁你自己去嫁。”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宋显宗气得胡子都在颤抖,“啪”地一声,一巴掌就扇在了宋悦意白皙的脸面上。 “爹,妹妹也是小不懂事,说她便是,为何还要打她?”宋懿顿时拦在宋显宗面前,生恐他再动手。 宋悦意捂着半边脸,已是泪流满面,转眼就冲出了屋子,守在门口的静兰和沁兰早听到屋子里的争吵声。 见她跑了,赶紧也追了上去。 宋显宗一巴掌扇上去,立时就后了悔。 宋懿交待了门外的泉叔一声,也转身追了出去。 泉叔把宋显宗扶坐在椅子上,“老爷,姑娘毕竟年纪小,许多事情只看得到方寸之地。您就别生她的气了,大公子已经追了出去,相信姑娘不会有何事的。” 宋显宗喟然一叹,“都只怪我,一时不察,当年竟给她订下了这门亲事。如今事已至此,这桩婚事已牵涉到宁王和太子的利益之争。若是我宋家真的提出退婚,宁王势必要用他手中士子与朝臣对我口诛笔伐和弹劾。我在朝中中立多年,实在不愿宋家因这桩婚事之故被拉入派系之争,最后让我宋家百十口人受到牵累……” 泉叔劝道:“哪里是老爷一时不察,老爷也只是忠义孝悌之人。谢老夫人于宋家有恩,谢家挟恩图报,老爷也是万不得已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再说还有老太太在上头发话,非要姑娘嫁入谢家,否则便要张扬老爷的不是。老爷身为礼部侍郎,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只等揪了老爷的错处腾了位置,哪敢不孝不义?” 宋显宗没有再出声,如今与宁王同住于刺史府,但愿今日的争执不要被传过去,否则…… 过了一会,宋懿才一脸沉重的回转。 宋显宗虽然没问,宋懿亦知他在担心,忙道:“妹妹没事,只是执意要连夜回楚宅。我让留云和留风把她看紧些,她性格向来坚韧,应该不会有事的。” 宋显宗点了点头,“她若像你一般懂事,也不至于让我这般操心。” 宋懿叹道:“妹妹毕竟是闺阁女子,哪里知道朝堂事瞬息万变?不说是她,刚才若不是父亲为我分析,我也会立即去谢家把婚退了。现在宁王不远千里有备而来,完全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父亲若不顺势而为,妹妹的性命只怕也是堪忧。” 宋显宗摆了摆手,“现在不宜说这些,小心隔墙有耳。不管宁王此行的目的如何,肯定都是为了找太子的不痛快。承武侯的岳丈王家又是太子之流的鼎力支持者,承武侯的两子现在都在随州,那纨绔子谢东哥一旦有个三长两短,承武侯的继任人便是非谢进之不可。” “宁王有意招揽他,又有意拉拢我,这桩婚事有他插手的话,现在即便是想退也肯定难以退掉。先暂且让媛媛打消了那个心思也是不得已。” 宋懿担心道:“可是婚期已近,难道父亲真准备就让妹妹嫁给谢进之那个畜牲?” 宋显宗长叹一声,“现在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要有转机,不用媛媛说,我也会把婚退了。可是事情若在宁王干预下再无转圜的余地,也就是媛媛命该如此。” 宋懿握紧拳,“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妹妹嫁到谢家去送死。至少,也应该想办法暂且延缓他们的婚期才是。” ** 宋悦意连夜让留云驾着马车就赶回了江扈楚宅。 她一路上都安静得很,没有一滴眼泪,却让坐在车辕外的留风更为担心,因为他知道,不是只有眼泪才代表悲伤。 不吵不闹,才是她最后的绝望。 一直趴在院墙上观看这边动静的司桐看到一行人回来,宋悦意被服侍着一声不吭地洗漱后回房歇息,最后只剩窗棂上映着的蒙蒙绿光,便知人家姑娘已经歇息了。 他方跳下墙头去还在书房里看经书的朝晏禀报。 “爷,宋姑娘歇下了,人好好的,没啥事。” 朝晏自经书里抬起了头,“她没哭没闹么?” 司桐笑嘻嘻道:“哭闹什么,她好着呢,就是一个字都没见说过。” 一个字都不说分明是不好。朝晏的心无故也跟着揪了起来,宋显宗看似性情敦厚,襟怀磊落,是一个再端方不过的君子,可是真正的君子绝不可能在朝中中立多年还不得罪人。 说明他是一个极会审时度势的人。 若说当初为宋悦意订下这门亲事是不得已,眼下明知女儿遭遇还不退婚,自然是有来自外界的阻力。 这个阻力……多半与宁王和太子派系相争有关。 他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老六就是这样,总是喜欢给人找不痛快。 “爷,您看的什么经书,还需要倒着看?” 司桐弯腰,好奇地盯着他手中书。 朝晏合书敲在他脑门上,“难道不知道倒背如流么?” 司桐笑嘻嘻地按住头上的经书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不过宋姑娘已经安然回来,爷有没有打算明早就趁早离开?” 朝晏起身,打了个呵欠,“你收拾东西吧,明早我就过去向她辞行。” 司桐有些不敢置信地眨眨眼,随后笑了一声,“好嘞。小人现在就收拾,这一去,怕是与宋姑娘此生不见了,明早小人也得好好与她辞个行。” 朝晏一怔,是此生不见么?要这般久远?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099章 梦境里的人 宋悦意又在作梦。 梦境中,她看到冰雪融化的山道上,火把蜿蜒。 寂静的夜色里只闻车轱辘声在泥地上倾轧,一队驮着重物的车马从一条密道鱼贯而出。 当这队车马翻过一座山头后,黑夜凄凄中,前面道路上蓦然亮起了一排火把。 领头的竟是身穿常服的谢璟令,他身后还跟着若干个形色不一的大汉。 “我们是来接货的,货是不是都齐了?”谢璟令上前问。 押货的车马里走出一个个头短小精悍高眉骨突嘴的巴虏汉子,他喝道:“令牌呢?” 谢璟令将一块鹰眼铜牌递上,巴虏汉子仔细查验了一番真伪,随后道:“行了,今年的第一批货全在此,数额与往年一样,清点一下,完后我们撤人。” 谢璟令一挥手,四个汉子上前就要去清点,宋悦意却在那四条汉子的后面发现了一张熟人的面孔——苏县令苏勋。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场景,应该是谢璟令正在带青龙帮的弟子接巴虏人送上的盐铁。 苏县令之前公报私仇,还曾将谢璟令下牢关押,谢璟令正恨他入骨,没道理两人突然一起来接货! 不知道为什么,梦境中的她脑筋非常清晰明白,忽然就想到日间遇到谢东哥说为抓到谢璟令的罪行所设的圈套,莫不是是指这个交接过程对谢璟令和巴虏人进行的抓捕? 可是苏县令在场的话,事情就相当不合情理。 正在她疑虑之际,两侧山道上突然冲下来无数身影,嘴里大叫着“大梁肃政廉访司抓捕要犯”,齐齐朝巴虏人和谢璟令一众人围杀过来。 在那些人中,她果然看到了高马尾的黑衣蒙面人。她急得想大叫提醒他,结果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同时谢璟令已一把将苏县令推至人前,苏县令大叫着表明身份,“大人误会了,我们亦正在抓捕私运盐铁来大梁的巴虏人,都是自己人……” 廉访司的人边挥刀边大喝,“你个贪赃枉法的小县令,谁跟你是自己人?一并抓了……” 那短小精悍的巴虏人一边抵抗一边大叫,“好你个大梁狗官,年年得你爷爷岁贡,现在又伙同其他狗官想私吞我们的货,老子跟你们拼了……” 一些跟随苏县令前来的江扈衙差大怒,不少在叫,“苏大人今日不是说抓捕私贩盐铁的人么?为何却是自已与巴虏人勾结贩卖盐铁?竟想拖我等下水干违法的勾当,我们一起杀了他。” 混乱之中,苏县令竟被人一刀割喉,鲜血喷出老远倒地而亡。 廉访司的人一半去追捕巴虏人逐渐远去,一部分人在围捕大叫冤枉的江扈衙差,更是引发一阵混乱。 而谢璟令混在人群中反而沉喝,“兄弟们不能中了苏大人的诡计,既然是廉访司的人,一定能还我等清白,大家不要抵抗……” 黑衣蒙面人没料到事情会这般发展,发现事情不对劲,待要吹哨招回追捕巴虏人的同僚,不想他的同僚已被巴虏人伙同几十个黑衣杀手给倒逼了回来。 “头儿,我们上当了,他们里应外合有埋伏,恐怕是一个专门猎杀我们的阴谋!” 而同一时间,谢璟令一边叫江扈衙差放弃抵抗,却趁机摸出刀子,狠戾的一刀一个,将这些平日与他并肩作战的衙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了喉。 黑衣蒙面人没料到他手段会如此残忍,拔剑欲上前阻止,谢璟令竟提了一个衙差就朝他掷来。 黑衣蒙面人不得不退而接住,就在这一瞬间,自巴虏人掩盖稻草的马车上同时射出七八条身影,寒光闪烁中,齐齐朝黑衣蒙面人身上招呼去! 宋悦意看得惊呼连连,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与黑衣蒙面人斗于一处。 同时巴虏人和那伙后来之人围攻着廉访司的人。 腥风血雨,残肢断臂,此处山道,已成人间炼狱…… 谢璟令反而翻身骑在了马背上,直到黑衣蒙面人且战且退,八大高手被他杀死其四,自己也力竭的以剑拄地半跪在道旁。 谢璟令才冷冷盯着他:“你是不是很奇怪,你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现在为何还是落了败局?” 火把闪耀,映出黑衣蒙面人的蒙面巾下有血水在渗出,一团一团地落入泥地中。 他似乎还在笑,却是满含不甘,“是,我在岩子坑时就已经在布局,此计绝无纰漏,你又是如何识破的?” “好,今日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谢璟令目光沉似千年寒冰,“你在岩子坑布的局绝无纰漏,老范让阿贵转给我的密信也千真万确。今日来这边接货,也都是按往年规矩,也没有什么异样和不妥的地方。” “可是,你忽略了你们肃政廉访司突然到来随州,已经让相当多的权贵损失巨大这件事。只要涉及到自已的利益,谁还会允许这等事一再发生?自然是有人泄露了你们廉访司的计划。” 黑衣蒙面人惨笑,以剑拄地缓缓站起,“终是我忽略了人心的险恶。前两日你们都不曾听说过肃政廉访司,忽然之间就全知道了,想必山路解封,也把封锁了的消息一并都解了封。不过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设计出如此周密的杀人计,不得不佩服你的厉害。” 谢璟令傲然,“你当然要佩服我。我这一计,不仅让苏县令成了这些年与巴虏人勾结的官吏,为我背了锅,更是让你们全军覆没的廉访司祭了巴虏人的旗。让其他还想妄图来此建功立业不长眼的东西望而却步,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 他顿了一下,如淬了毒的眸光紧紧盯着黑衣蒙面人,“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终于知道了你是谁。这一次已非当年,你在我手底绝无幸理。只有你死了,我的人生才能开启新的篇章……” 说到这里,他手一挥,“都杀了吧。我要回去了,可不能让人发现我曾来过。” 廉访司的人大叫,“头儿,原来我们是被上头的人出卖了……” “头儿,我们一定要杀出去,将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贪官污吏给绳之于法……” “我们要杀出去,杀了这个姓谢的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0章 夜半敲门 山道间响起悲愤的叫骂声,杀戮再次开始,宋悦意看得又惊又怕又急,却又无能为力。 她眼睁睁地看着廉访司的汉子一个个倒下,又看到他们一次次地爬起继续与人缠斗。 她更是眼睁睁地看着一身黑衣蒙面的谢东哥重伤之下被人踢下了山崖,在他翻身睁眼的刹那,她也看清了山崖边界碑上鲜红的字:猴子岭。 梦到这里,她蓦然惊醒,额头尽是热汗,好似梦境中的一切刚刚就在现场一般,真切而恐怖。 这次与以往的梦境不同,以前她是亲历者,有时是过去快要遗忘的场景,有时是还未曾发生的事情的预示。 可是这次她却是以另一视角看着全场,每一个人的行踪都可以随她的意念去看清…… 她知道自三个月卧床后,她似乎就有了一种能在睡梦中见到未来的能力。 无论是梦到谢璟令下毒害她的事,还是梦到他与阮盈育有一子的事,都与现实中的一般无二。 若是没有那些预见,她现在早已成了他们案板上的鱼肉。 即便后来她极力改变了事情的发展,她的梦境依然能将后事预示。 譬如她第一次逃离谢家,曾梦到谢璟令追过来,又梦到留云被毒打得遍体鳞伤。只不过后来是她再次干预,才让留云免了皮肉之苦。 再比如梦到爹娘和大哥送她出嫁的场景,其实梦境早就给了她预示,与谢家的婚事,家人不会答应退掉,也恰好印证了今日父亲对她所说的话。 而刚才的梦境为何与往昔不同? 到底是已经发生了,还是未曾发生,亦或是她的魂魄刚刚就在事发现场? 不管是什么时段,她却从未怀疑过其真实性! 想到极有可能中了谢璟令毒计的谢东哥,她毫不犹豫地起床。 静兰和沁兰在次间听到屋里有动静,忙起身道:“姑娘起夜么?” 宋悦意穿着衣,“不是。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刚才打三更鼓。”静兰听声音不对,忙推门,看到宋悦意已在穿戴,不由吃惊,“这么早,姑娘起来做甚?” 宋悦意吩咐道:“马上把留风和留云给我叫过来,说我有要事安排他们去办。沁兰给我打水洗漱,必须趁早去一趟谢府。” 静兰和沁兰跟她多年,这般神情肯定事关重大,两人都不敢耽搁,立即都转身出去了。 待宋悦意洗漱完,便去书房一边看舆图,一边回想梦境中大致所处的方位。 片刻后留风和留云已穿戴整齐跑了过来,“姑娘有何事吩咐?” 宋悦意从舆图里抬起头,安排道:“留云,你现在马上去一趟县衙找谢四爷,就说我们宅子里遭了贼,丢失了贵重之物,一定要他亲带人来查案。” 留云云里雾里,“谢四爷一般晚上都会回谢家歇息,除非有公务或者有抓捕。我现在去的话,能找到他不?” 宋悦意冷笑,“他现在既有可能不在江扈且正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夜半四处寻他,就是要向世人证明这点。或许我能不能与他退婚就在此一举。所以,能找的地方都给我找,要尽量声势大一点,闹腾点。一定要向世人证明今晚他不在江扈。” 留云得了具体的指令,忙道:“姑娘这般说留云就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宋悦意又交待了一句,“这些事干完后,立即回来准备一些伤药,稍后我带你们两个出门去救一个人。” 留云应了一声,飞快奔去马厩骑马。 宋悦意随后对留风和静兰沁兰道:“你们三个随我去谢府。进去后,谢四爷这时候若不在府内,我去定然会受到阻拦,留风,你就趁机悄悄去找迎香。” 留风谨慎道:“姑娘放心。你们在明,我在暗,一定会问清谢四爷的去处。” 宋悦意点头,“好,你去驾马车,我们马上走。” 少时,一辆马车便自楚宅出来,迎着夜色,径直驶向谢府。 当谢家的门半夜被人急切拍响,门房的人急匆匆开了门,静兰便下车说明了来意。 一见是表姑娘半夜到访,门房不敢有半点耽搁,忙把马车迎了进去,又着小厮去叫谢管家。 留风趁着空档悄然奔向枫林院。 谢管家帽子都没戴正就奔了出来,隔着马车沉声道:“表姑娘府里遭了盗贼,到底失了何贵重之物?要不要老奴派几个人过去看一下?” 静兰站在马车外面,“现在当务之急不仅是要抓盗贼,更是我们姑娘吓坏了。四爷可有在府里?” 谢管家神色一紧,“不若先去老夫人那边……” 静兰急了,“老夫人能抓盗贼么?老夫人能找帮姑娘找回丢失的贵重字画么?管家就不要耽误时间了,只有越早让四爷知道才能越早把盗贼抓住。” 见谢管家还在磨磨蹭蹭,一时让人去叫醒老夫人,一时又着人去找三房,就是没说着人去枫林院。 车内的宋悦意冷笑,看来她梦境中的所见所闻是正在发生的事。 如果谢璟令要从猴子山赶回来的话,快马加鞭,最快也要到寅正四刻约摸五更赶回。 近两个时辰,谢管家妄图把谢璟令不在府内的事拖延遮掩过去,岂不是也太小瞧了她? 这时谢老夫人和谢晋那边都得了信,李嬷嬷已急匆匆相迎,“表姑娘那边怎会出了这档子事?天寒地冻的,快点先去老夫人那边暖暖手脚,四爷得了信,一定会去百寿堂寻你。” 边说边让婆子把备好的暖轿给抬了上来。 谢晋此时和钱氏一并也过来了,谢晋亦道:“既然是受了惊,先去老夫人那边歇歇。进之应该马上就到。” 宋悦意索性下了马车坐上暖轿,一路被抬到百寿堂。 谢老夫人已端正坐在堂上。 宋悦意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钱氏道:“进之前些日子都说江扈的治安良好,夜不闭户都没关系,怎的转眼就有那胆大包天的盗贼跑去你那边偷盗?难道他们下手前都不踩点,也不打听打听那里住的是何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1章 谢家起了一场火 谢老夫人倒是会打蛇随棍上,“谁说不是?媛媛,毕竟你那边人手少不安全,要不你还是搬回这边来住。好歹我们还能照应一下。你一个人住在那边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该如何是好?” 宋悦意一副强自镇定的样子,“那倒不用。父亲和兄长都到了随州,日间我还去了一趟蒋大人家与他们碰过面。只不过他们在陪着宁王,一时不方便过来。等宁王安置好,父亲和兄长应该就会来江扈同我一起住。” 谢老夫人心里大失所望,却也不曾表现出来,只是点头道:“原来亲家已到随州,想必是为了婚嫁之事。也好,赶明儿让进之去一趟蒋府,务必亲自去把你父兄一起接过来。” 看架势谢老夫人是想借东扯西拉掩盖谢璟令不在府之事,宋悦意岂能如了她的意? 她用茧帕抹着眼角道:“表哥没有在府里么,怎的还不过来?今晚被偷盗的都是名贵的字画,是前朝之物,每幅都价值千金。若是被那些贼人毁了该如何是好?” 谢老夫人看向谢管家,“进之怎的还没来?快去催催。” 谢管家不得不禀道:“刚才门房才想起来,说四爷晚上好像是出了门,恐怕是有公务在身,现在应该不在府里。” 静兰机智地接口道:“出了门么?我家姑娘来之前也担心四爷去了衙门,特意派留云上县衙去寻了。姑娘不要担心,四爷若知道姑娘这边的事情,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和留云一起赶回来。” 谢管家和谢老夫人傻了眼。 谢管家是知道谢璟令已前往猴子山诱杀那个黑衣人。 为了他的不在场证明,今晚他的人必须是在府内未动。 其实谢璟令近傍晚的时候才出门。临行前曾对老夫人和谢晋一再交待,今晚他要去个比较远的地方,不管是谁来问,都说他今晚一直都在府里养伤未曾出过门,大约要近天亮时才能回转。 事情怎的就这般巧,他刚如此一交待,宋悦意那边就说失了窃要见他? 门房那边暗示人还未回,他们到哪里去给她找一个谢璟令过来? 本想用他公务在身去了衙门搪塞,今日宋悦意跟撞了鬼似的,竟早已派人去衙门找人。 衙门那边肯定没人,一来二去,岂不是要把他不在府内的事情暴露无遗? 谢管家不得不硬着头皮道:“这个……或许四爷早回来了,是门房那边记错了。表姑娘稍等,待老奴亲自跑一趟枫林院瞧瞧了再来回禀。” 谢晋连连挥手,“你们这些个没用的东西把个主子的来去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当差的?快去快去,表姑娘的事可耽搁不得。” 谢管事趁机退了出来。 他哪里会真的去枫林院找人,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大门口,亲自遥望左右,希望谢璟令这时候能恰巧赶回来。 他左等右等未曾见到来路有半根人影,眼见时间太久,不得不又回转到百寿堂,一副痛心地样子,“回老夫人,四爷腿伤未愈,最近操劳过度伤势又加重,躺在床上不得动弹。不过刚才已经吩咐下来,说县衙那边估计会派人去楚宅察探,同时还让小人马上安排护院去楚宅看看,说不定还能比官府先找到线索。” 宋悦意敛了惊吓,表现出一脸关心,“表哥腿伤还未愈么?是不是大夫不行,我过去看看。” 李嬷嬷忙道:“这大半夜的,表姑娘过去实在不合规矩,四爷的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既然已经安排了管家,表姑娘且安心呆着。老奴去让人把之前的春舒院收拾收拾,表姑娘先去那边将就一下,若是有了消息,定会最先通知你。” 宋悦意还在犹豫,钱氏已道:“要不媛媛先过去西院那边和晴儿挤挤,你们两姐妹好歹有个伴儿,胆子也大些。” 眼看四更鼓已响,谢家人左拖右拖,距离谢璟令回府的时间愈近,宋悦意哪有心思歇息? 正在想留风那边怎的还没动静,已经就有人在大声惊呼,同时还有人在奔跑。 “不好,府里走水了……” 谢管家一个激灵,奔出去就见宅子东南方有火光透出来,正好有人来报,他拦住急问:“怎么回事?是哪个院子走水?” 报信的家仆急道:“是四爷住的枫林院,火势来得突然,也大得很……” 谢管家急得直跳脚,突然怎会起火?事情怎的就这般凑巧? 此时屋子里的人都闻言跑了出来,钱氏忙叫道:“进之不是腿受伤了动弹不得么?阿贵他们可有把他背出来?” 谢晋瞪了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悦意还不待谢老夫人吩咐,就对沁兰道:“走水的事可不小。你快去枫林院瞧瞧,看表哥那边是否有要帮衬的。” 沁兰机灵,应了一声,一溜烟地就跑了。 谢管家和谢晋在老夫人的暗示下不得不赶紧带人往枫林院赶,希望仗着人多能把沁兰拦着些,不能让她靠近枫林院识破他们的谎言。 谢府上下都在跑动提水救火。 这时阮盈也从澜院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李嬷嬷把她拉去一边述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隔壁屋里的庆哥儿也被吵醒,哭闹着被两个婆子抱了出来。 谢老夫人喝道:“前面走了水,怎能让庆哥儿看到?还不把他抱回去?” 两个婆子不明所以,委屈道:“庆哥儿闹着要娘亲,老奴也是不得已……” 李嬷嬷生恐她们不知轻重说漏了嘴,斥道:“宋家表姑娘也在这里,你们怎的这般没规矩?也不知道来见礼?” 两个婆子神情一紧,其中一个抱孩子的婆子骇得往后退了两步,左右一扫,方看到站在院门口朝东南方向遥望的宋悦意。 钱氏眼尖,早发现两个婆子抱着孩子往澜院的方向,应该准备去找阮盈。 回头又看到李嬷嬷拉着阮盈在角落里小声嘀嘀咕咕,一副阴谋诡计的样子,再想到自己女儿的大好姻缘被阮盈破坏,气就不打一处来,故意大声道:“庆哥儿的亲娘不是说是平儿么?你们两个为什么想把孩子往澜院里抱?莫非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阮家表姑娘才是生他的亲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2章 彻底撕破了脸 她虽然早知此事,她认为宋悦意不知道,故意把话说得如此尖酸刻薄,惹得阮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阮盈现在当着宋悦意的面确实想承认庆哥儿是她和谢璟令的孩子,可是其他人不允许,她只能再忍耐下去。 “你一个长辈说话为何还如此不知轻重?”谢老夫人喝道:“早说了庆哥儿是平儿所生,怎的还在胡呲坏人名声?” 钱氏心里早憋了一口气无以发泄,今日好不容易逮住几方面的人都在,自然要好好发挥一番。 “我没胡呲。平儿如今被锁在院子里,日日叫着庆哥儿是阮盈亲生的,要锁也应该是锁阮盈。媛媛若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而且我都已经打听过了,这几日老夫人想把平儿送走,她一直都在以死相胁才没送成……” 她话还没说完,谢老夫人眼观宋悦意支着耳朵听得得劲,气急之下,一拐杖就敲在了钱氏的腿上,“叫你再胡言乱语。现在府里是什么情况,你偏还要添乱。” 钱氏没想到会被打,怔了一下,脸一变就要撒泼,老夫人冷道:“你若敢闹,明日就让老三休了你!” 钱氏果然被吓住。 李嬷嬷顿时过来给她台阶下,劝了几句,便着几个婆子把她送回了西院去。 庆哥儿见大人争吵,居然也没再哭闹,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左瞧右瞧。 宋悦意心里明镜似的,冷眼旁观了一会,干脆挑明道:“老夫人也不必遮遮掩掩,三叔婶的话我不是听不懂。既然阮表姐与表哥有情,又生了庆哥儿,表哥就该给他们母子一个名份。何必一定要把这等坏名声安到平表姐身上,让她无故受到这般冤屈?” 枫林院还在救火,宋悦意这边又突然发难,谢老夫人无论如何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忙否认,“媛媛,那些话全是你叔婶胡言乱语,你莫……” “老夫人不必解释,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晚是我那边遭了贼茫然无计之下才跑来谢家求助,结果表哥只让谢管家跑前跑后,自己连面都不露。一切我都已明了,表哥既然不喜我,他又婚前有了外室和私生子,这婚不成也罢。静兰,我们走。” 宋悦意终于将她憋在心里已久的话一口气吐露了出来,言罢,转身便出了百寿堂。 老夫人想让李嬷嬷相拦,宋悦意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如今我已不是孤身一人,父兄便在刺史府。你们若还想用强,首先还要看他们答不答应!” 李嬷嬷只得作罢,不得不改拦为送。 谢老夫人回头就指着阮盈骂,“你个丧门星,什么时候不好出来,偏要紧着钱氏和媛媛都在的时候露面,现在好了,与宋家的婚事眼见不保,你是不是很满意?” 阮盈心里暗喜,面上却一脸委屈,“我也只是听外面闹腾出于担心才……” “你少狡辩。别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知道。也别得意得太早,就算让媛媛知道进之有了外室的事,我也有法子叫宋家不会来退婚。进之和媛媛的大婚也将会按期举行。哼!” 老夫人拂袖而去,阮盈一脸惨白,两手狠狠紧握成拳。 府里救火的下人跑得人仰马翻,宋悦意在李嬷嬷的陪同下一齐到了大门口。 沁兰几乎是被两个婆子押送着过来。 想必没探出个什么虚实。李嬷嬷长松了口气。 可是宋悦意站在马车边仍不上去,李嬷嬷不禁小心翼翼道:“表姑娘,楚宅那边说不定已经有官府的人去了,你要不要及时回去打招呼?” 宋悦意淡道:“李嬷嬷不用催,我也自会走。不过留风不在,车马无人驾驶,我等一会他。” 李嬷嬷这才发现不见留风的身影。 她正要吩咐人去找,留风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让姑娘久等了。刚刚枫林院走水,我担心烧到其他院子,就赶紧去救火,好在人多,已经灭得差不多了。” 宋悦意故意问,“听说四爷腿伤加重不能动弹,他可有事?” 留风一脸茫然,“四爷没在枫林院啊。就几个随侍和婢女在,是我同他们一起提水灭的火。” 李嬷嬷脸色一变。 宋悦意冷笑了一声,“既然表哥都不在府内,却不知谢管家和老夫人为何要诓骗我?若是不愿帮我缉拿盗贼直说便是,何必推三阻四耽误我的时间?” 李嬷嬷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驾上马车驶出了谢府。 此时天还未亮,宋悦意吩咐留风把马车赶回楚宅,留云果然比他们先回来一步。 他已把药备好,用包袱裹了系在身上。 宋悦意半点也不敢耽搁,来不及问他衙门那边的事,就让静兰沁兰留在家中看守,交待了一些事,又备了被褥和衣裳,以及几捆绳索,方重新坐了马车,让留云和留风往猴子山赶。 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温妈妈忽然自楚宅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半路上,留风终于忍不住问,“姑娘,我们到底要去救谁?” 宋悦意想了想,决定不再瞒他们,“留风,你还记得我们去都扈时遇到的黑衣蒙面人么?” 留风应道:“自然记得,他曾救过姑娘,也误抓过我,似乎对巴虏人毫不心慈手软。” 宋悦意道:“他是朝廷秘密派来专查随州私贩盐铁的命官,正是肃政廉访司的人。” “肃政廉访司?” “不错。还记得灯会那晚的事么?我被人掳走后,其实他也曾全力来救。只不过,他发现掳我的是谢四爷,并且识破是谢四爷诱杀他之计,方才罢手离去。” 留风和留云同时震惊,两人对视一眼,当时送姑娘回来的是谢璟令,还以为真是他救了她。没想到却是他贼喊捉贼,根本就是他一个人搞的鬼。 两人实在想不明白谢璟令到底是个何等心狠奸诈之徒? 他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未婚妻一而再的反复利用下毒手? 他家老爷究竟给自己女儿挑了个什么样的夫婿? 宋悦意似知他们在想什么一般,轻叹了口气,“我们现在要去救的,正是那位廉访司的大人。我怀疑他这次真的中了谢璟令的奸计,遭了他的暗算。如今我想退婚已经指望不上父亲,唯有他站出来把谢璟令的所有罪行公之于众,并将他绳之于法,我才能有机会摆脱这桩婚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3章 有惊无险 留风暗咬牙道:“姑娘放心,我们此去一定能将那位廉访司的大人找到。” 留云手中鞭挥得更急了。 猴子山处于大梁与巴虏交界处,崇山峻岭,山高路长,为大梁隔出一道与巴虏的天然屏障。 宋悦意也清楚,既然谢璟令说年年都会从巴虏运货到大梁,猴子山恰好是一个能规避军营巡查隐秘所在,不过是路途要比官道远上一半。 近几天积雪已开始融化,山道虽然崎岖,依然能容纳一辆马车驶过。 她让留云依着舆图,沿山道绕山而行。 尽管天已麻麻亮,山道上零星仍有人骑马急驰而过。 宋悦意挑开一丝缝隙,看到那些人的装扮,与梦境中围杀廉访司汉子的杀手一般无二。心里不禁疑虑,那些人明明是和巴虏人一起返回,怎的现在又在大梁境内骑行? 而他们上山的马车似乎也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 甚至有人想转身跟着他们,若不是有同伴怕泄露行踪催促,他们这辆马车少不得要遇上些麻烦。 好在有惊无险,天光大亮时分,马车终于驶上了她较眼熟的地段。 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路按梦境的方位寻找,竟真的让她看到了一个刻了猴子岭三个鲜红草书的界碑——这个连舆图上都没有标明的地方。 她仔细估测着界碑旁被压趴的枯草丛,探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山崖下,谨慎道:“人应该是从这里被踢了下去。留云,你把麻绳系上,先下去看看到底有多深,探探下面究竟什么情况?” “好。留风,你在这边固定绳子,我且下去看看。”留云二话不说,和留风配合着把麻绳圈起,一点点往下放。 直到绳索即将放尽之际,绳索那头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抖动。 宋悦意心里一紧,“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应该是。”留风边说边停止放绳,同时又用力把绳索往上拉。 因为他伤还未愈,宋悦意不敢让他太用力,也搭了把手,齐齐用力慢慢将绳索一点点拉动。 片刻后,留云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够了,我自己来。” 宋悦意避开,随后便见留云肩负一人蜻蜓点水般飞纵上来。 “姑娘,没想到崖下真有一个受伤之人。” 留云边说边喘着粗气把肩膀上一动不动的黑衣人放了下来。 “受伤之人?你是说他还未死?”宋悦意也是震惊,昨晚的梦境竟然一一印证了。 “虽说未死,只怕离死也不远了。”留云蹲身扒拉着黒衣人的衣裤,“身上全是伤,血浸染全身,又在半山腰的树枝上强行攀附了一夜,不说失温冻死,再迟一点,也会力竭而亡。” 此人真的好强大的毅力! 宋悦意急忙阻止他,“这里风大,先把他背到马车上,包扎一下伤口后再换衣。绝不能让他出事。” “也好。” 留云应了一声,就要搬人,留风忍不住好奇,趁机一把扯下黑衣人蒙面巾,当看清他面容时,不禁低呼,“怎会是谢六爷?” 留云笑了一声,一把将谢东哥扛起,“看来这位世人眼里的二世祖并不简单,居然会是肃政廉访司的人。” 留风疑惑,“你为何不惊讶?” 留云嘿嘿一笑,“我早在下面就揭开他的面巾看过了。” 他把谢东哥放到马车里,和留风齐齐动手,为他包扎了一番,又换上了干净衣衫,将人紧紧裹在了被褥里。 此时山道上雾在渐渐散开,太阳光已透过山林映照下来,仿似瞬间便将笼罩了两个多月的阴霾驱散了开去。 “姑娘,刚刚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衣衫也换好了,我们现在把他送到哪里去?” 留风和留云相继跳下马车。 留风将手中带血污的脏衣衫全丢下了山崖。 留云准备去驾车。 站在道边遥望群山的宋悦意转身走向马车,“回江扈的话他肯定性命不保。要不……我们去求助一下忠义伯夫人。她有财有人,只要她点头,救治一个重伤之人定然不在话下。” 留风觉得眼下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道:“好。时间已经不早了,姑娘先上车,估计赶到都扈要到天黑时分,不能再耽搁了。” 马车里装的帘子厚实,可以挡住外面的寒气。 再加还有一个烧了炭的炉子升温,倒是暖和。 宋悦意看到谢东哥紧闭着双眼,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躺在那里,她拿了个软枕给他垫了垫,同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东哥,你可不能死,我费尽千辛万苦跑来猴子山救你,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将你四哥的恶行公之于众,让我和他把婚约给解除了。” “宋悦意,你且放心,只要你不想嫁他,我便一定让他娶不到你。” 突然嘶哑的声音出现,吓了宋悦意一跳。 她低头一看,谢东哥竟是睁开了眼,虽然有些迷蒙,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有些欣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谢东哥皱了皱眉,“感觉应该死不了。” 宋悦意有些没好气地看着他。 谢东哥扯了扯嘴角,“你准备把我拉去哪里?” 宋悦意抿了下嘴,“忠义伯府。希望伯夫人看在你是廉访司官员的面子上能出手救你一命。” 谢东哥摇头,“并不好。” 宋悦意不以为然,“为何?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去处?你四哥眼线密布,到哪里都可能会被他发现。” 谢东哥道:“忠义伯夫人虽仗义,但关系到整个忠义伯府的存亡,她没胆子收留救治我。如果你不怕麻烦,就把我送去南旗军的一处联络点,差不多下山后约摸十五里地的一座山神庙,吴坎吴将军正在那里等我的消息。” “当然,如果你怕麻烦,就把我丢在此处,待我缓过劲来,自己再去寻吴将军。” 宋悦意被他的话气笑了,“如果我怕麻烦,完全不必半夜三更摸黑往这边赶。” 谢东哥扯着嘴角露出了个其实比哭还难看的笑,想说什么,似乎气力不继,又闭上了眼,脸色如草纸般腊黄,胸口却在上下起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4章 姑娘会伤心 好半晌,就在宋悦意以为他又昏迷过去的时候,才听他低低道:“媛媛,我又欠了你一条命。” 宋悦意一时没听清,想要再问,他整个人已松软了下去,应该是真的昏厥了。 谢璟令和阿贵他们回到谢府的时候,已是寅时四刻。 谢管家正在大门口像个大马猴一样焦急地转来转去。 老远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便知应该是等的人回来了。 当看清人脸后,忙迎了上去,顾不得马还未勒停,便急切道:“四爷还是赶紧去一趟宋家表姑娘那边,事情恐怕有变。” 一夜未睡的谢璟令勒马皱眉,“表姑娘那边出了何事?” 谢管家一时也不知如何说起,只简明扼要的将宋悦意府里失窃,派人到衙门和谢家找他却未找到人的事大致说了一遍,随后压低声音小声道:“听说县衙那边被留云大肆闹腾了一番,县丞说苏大人带着一众衙差外出有事,没有多余的人手再派去楚宅查盗贼,让留云天明后再来报案。留云便说要找四爷,县丞大人说四爷在府里养伤,根本就不曾到过县衙……” “所以四爷,表姑娘已经知道您不在府内,您若是不去封了她的口,就怕她到时候胡言乱语……” 谢璟令眯了眯眼,事情怎会这般巧? 他以抓到两个私贩盐铁的大梁奸商为饵,说刑讯逼供之下,得到了两个奸商与巴虏人交易的消息。同时于今晚,巴虏人将押送盐铁到大梁境内,和那两个奸商接头交货。 苏勋苏县令因为知道上头查这件事查得紧,最近虽然接连查处两大盐铁仓,却都与他无关,他甚感脸上无光。 现在得了这么个消息,顿时找他索要了接货令牌,又让他假扮成奸商,要亲自前往将那些巴虏人一网打尽。 他就是抓住他好大喜功的心理,让他亲自去接货。 他其实也不知道廉访司的人有没有查到今晚是他和巴虏人交接货的事,因为有人向老太爷透露了消息,说廉访司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也确实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才将苏县令引了过去。 如此这般做,有两个目的。 其一,如果廉访司的人真不知道这件事,接到货了的苏县令和一众衙差也必须得死——罪名便是多年来与巴虏人勾结私贩盐铁,因利益分配不均,被巴虏人一起灭了口。 这样一来,廉访司那边也算是有了交待,抓到了大梁官员私下贩卖盐铁实证,便不会再将此事查下去; 其二,如果廉访司的人已查知交接货的事,苏县令和一众衙差便会被抓个正着。 同时,听说他那位纨绔的六弟其实正是廉访司的副使,多次与他交手的也正是他。 他早已向老太爷那边要了更多的好手藏在巴虏人的运货车中,一旦他那位好弟弟出现,八大高手将齐齐围攻于他。 他的好弟弟必死。 肃政廉访司的人都将死于此役。 只有这两方面的人都死光了,朝廷对于随州地界的密查才会消停。 他们的窝点才会安全。 而谢汝黎的爵位,也才能轮得到他来承。 今晚的一切都很完美,所有的事情都按着他的计划一一实行了。 最后,便是他洗脱嫌疑的关键一步——他一直都在府里养伤,所有的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可是为何突然出现宋悦意因失窃四处找寻他的事? 到底是巧合,还是她知道了什么? 他神情一紧,立即夹紧马腹道:“阿贵,阿福,看来我们还得跑一趟楚宅。” 阿贵也一脸紧张,“但愿表姑娘还在府里没有到处宣扬。” 三人策马到楚宅,手一招,一个监视楚宅的汉子立即跑了过来。 阿贵问道:“为何只有你一人,勇哥呢?” 那人禀道:“表姑娘天还未亮就坐着马车出门了。因为表姑娘今晚行踪诡异,就让勇哥一个人前去跟踪,小的在这里守着。” 谢璟令心里有些发麻,“她离开了多长时间?” 那人道:“约摸不到半个时辰。对了,表姑娘的马车走后,府里的温妈妈也悄悄跟了上去,却不知她有何目的?” 阿福实在摸不清情况,“四爷,一大清早表姑娘会到哪里去?” 谢璟令一时也猜不透宋悦意想干什么,沉吟了一会,问道:“昨晚这边宅子里遭了盗贼么?” 那人茫然,“小的守在外面,不清楚。” 谢璟令实在担心宋悦意跑去刺史府胡说八道,立即道:“阿贵,你们两个赶紧去通知牛堂主和白堂主,务必在各个路口排查,一定要把表姑娘给我找回来。特别是别让她去了刺史府,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阿贵立即领命而去。 谢璟令紧跟着道:“以防万一,阿福,你随我现在就去找老太爷。京城里来的那位爷,怕是只有老太爷能应对了。” 楚宅前转眼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等太阳升到老高的时候,朝晏才过来敲门。 是芍药开的。 “晏先生有事么?我家姑娘天还未亮就和留云留风出了门,不在。” 朝晏狐疑,昨日去了趟刺史府,回来后似乎心情不好,一大早又去了哪里? 司桐已问开了,“可知你家姑娘去了哪里?我家爷有正事和她说。” 芍药摇头,“奴婢不知。不过你们可以去问问静兰姐姐,昨夜三更的时候就是她陪姑娘去了一趟谢家。姑娘从谢家回来后也不见歇又走了。” 司桐扯了扯朝晏的袖子,“爷,宋姑娘都不在,我们还要辞行么?” 朝晏瞄了他一眼,“你说呢?” 司桐嘿嘿一笑,“又不是小的说了算,小的说了也是白说。” 芍药已听出了点什么,忙惊诧道:“晏先生要辞行?这……还是等姑娘回来了再走吧。若是不辞而别,姑娘不知该有多伤心。” 司桐顿时来了精神,“我们不辞而别……你家姑娘会伤心?” 芍药认真点头,“上次晏先生出门多日未归,姑娘日日打发奴婢去敲先生的门,自然是念得紧。若知道先生要离开,还是不辞而别,定然会伤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5章 阳光甚是灿烂 朝晏唇角漾起一抹淡笑,忽然发现今日的阳光甚是灿烂。 司桐憋笑,“好吧。我们就等你家姑娘回来后再辞行,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朝晏白了他一眼,问芍药道:“吱吱有没有跟你家姑娘一起出门?” 他说的吱吱,就是那只小火狐,芍药当然知道那个小家伙是眼前这位晏先生送的,自被送过来后,那小东西像个跟屁虫一般,时时刻刻都在她家姑娘身边打转。 她笑道:“我刚才都找过,反正不在宅子里,应该追着姑娘去了。” 朝晏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全然不顾气哼哼的司桐,便转身回了自己宅子。 司桐追上去关好门,不满道:“爷,好歹小的也在您跟前服侍了五六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上清观的时候,您说吱吱爪利速度太快,不适合和小的玩,怕伤了小的,小的求了好多次您都不答应。” “可是宋姑娘呢?她一个闺阁小姐岂非是更不适合?您却把吱吱送给了她,分明就是您小气。” 朝晏打着呵欠,懒洋洋道:“还不是怕你把它带坏?你心里就没一点数?” 司桐气得直跺脚。 ** 留云驾着马车一路下山,本想等找到山神庙把人交给吴坎将军后,再寻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不想山神庙是找到了,却不曾见到什么将军。 宋悦意没办法,只好把正在发着高热的谢东哥叫醒,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东哥被几人又是掐又是按又是揉,好一会才迷迷瞪瞪醒过来。 几人把话问了好几遍,他才有些反应,哑着声音道:“若是吴将军不在,你们去庙里的香案下摸摸,他若有事先走了,应该会留信给我。” 留云忙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过了一会,手里果然拿了一封信。 “没错,吴将军说军营有急事,他得回去一趟。最多未时赶回,我们要不要在此等他?” 谢东哥勉强伸手把信接过,确定是吴将军的字迹后,道:“现在才巳时初,距未时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几个先回江扈,把我放在山神庙就行了。” 宋悦意摇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说你现在这么个样子我们也不放心,不若我们先弄点吃的,在此陪你等到未时。如果吴将军没来,我就带你去都扈,就算不找伯夫人,找昌隆伯府的陆公子也行。” 谢东哥苦笑了一下,“我不想把麻烦带给你们每一个人。” 宋悦意笑了,“却不知道一个如此为他人着想的承武侯府的公子爷,为何会被人传成了乖张纨绔之徒?” 谢东哥哑然。 留云从马车里搬下备好的干粮和鸡鸭,在破败的山神庙背风处烧了堆火,把熟鸡鸭在火上烤了烤,又烧了点水,几人将就着便将午膳给对付了。 谢东哥只吃了几口,又昏迷了过去。 留风又喂他吃了几粒他自己平日受伤后用的助气养血丸,方焦急地去山神庙外等候。 直到午时末,他隐隐看到细长的小道上有一条身影朝这边鬼鬼祟祟摸来,那身形似是个妇人,不禁大喝,“什么人?” 对方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愣,转而惊喜道:“留风,总算找到你们了。” 她腿脚有些跛地奔过来,留风方认出竟是温妈妈。 自知晓温妈妈被谢璟令所用对自家姑娘下毒后,他平日里对她也不再有敬重。 伸手一拦,“你来干什么?” 温妈妈一脸慌张,“留风,我知道姑娘和你一起,你们还救了谢六爷。可是你们不能呆在此处,四爷的人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快走。” 明知她被谢璟令收买,留风哪里会信她。 何况她还一口道破了他们所干之事,当下脸色一变,手中长剑瞬间拔出,直指温妈妈脖颈,“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快说,是不是谢璟令那狗贼派你来害我们?” 温妈妈急得双手直摆,“留风,你相信我,我真不是要害你们。四爷派了不少人四处拦截姑娘,四爷派去监视楚宅的人在你们下山的时候也发现了你们的行踪,知道你们救下了谢六爷,已经向四爷传了信。你们若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留风冷笑,“那你为何会知道,为何还追来了这里?就为了给我们报信?” 温妈妈嘴巴张了张,眼里尽是痛苦之色,“留风,我也是不得已。今日……我实在是担心姑娘,才跟了出来……” 留风手中剑一送,怒道:“那之前你给姑娘下毒又算什么?” 温妈妈无言以对。 转而不顾脖颈上的鲜血,突然朝山神庙门口出现的身影大叫,“姑娘,四爷马上就要来了,你们快走!” 早已听到外面动静的宋悦意走过来,“留风,不要伤她。” 留风哼了声,才收了剑。 宋悦意淡淡道:“温妈妈说四爷马上要追来的话可真?我能再信你几分?” 温妈妈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十分。姑娘可再信老奴一次。以前是老奴对不起姑娘,可是老奴知道错了,现在事关姑娘性命,还请再信我一次,求你了……” 她几乎快要泣不成声,宋悦意盯了她一会,这个自小奶大她的妇人,那个时常在她耳旁唠叨的妇人,小时候哄着她给她哼小曲儿的妇人,不知何时竟变得皱纹满面,华发丛生。 她不知道此时是该信她,还是该防她。 可是不论怎样,她必须要防止变故发生。 她忽然道:“留风,把六爷背上马车,我们走!”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眼见他们驾着马车急匆匆驶离,温妈妈长松了口气,跪地抹着眼泪,“姑娘,奶娘对不住你。以后你一定要幸福康健,找一个真正的如意郎君,恩爱不疑……” 而就在宋悦意的马车离开不过片刻时间,十多骑人马已声势浩大的赶来。 领头的果然是谢璟令。 他们在山神庙里里外外搜寻了一番,没发现要找的人,谢璟令手一挥,就准备带着人马沿宋悦意离开的方向追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6章 污言秽语 温妈妈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向谢璟令连连招手,“四爷,错了,留风和留云驾着马车往这条小道跑了。” 谢璟令一怔,策马到她面前,“温妈妈,你为何在此?” 温妈妈跛着一条腿上前两步,“昨晚老奴在屋里听姑娘要带留风和留云说去猴子山救一个人,老奴觉得可疑,便跟上了去。可是他们是马车,老奴也走不快,到了天亮才租了马车,等赶到猴子山脚下的时候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老奴在山脚下又等了一会,见他们把马车又赶了下来,这才远远的吊着,一直追到了这里。才刚老奴见他们改道这边的小路,老奴怕被他们发现,也实在跑不动了,正歇着,四爷就来了。” 谢璟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自从搬去楚宅后,你那边就不肯再下手,怎的忽然又来帮我?” 温妈妈扑嗵一声跪到他面前,“四爷,老奴不肯再下手也是因为姑娘已经发现了四季海棠里藏毒的事,她时时还找人盯着老奴,老奴就算要下手也没有机会。可是我的坤儿……求四爷看在今次老奴尽心尽力的份上,还请放了坤儿……” 谢璟令挑眉,“她知道了被下毒的事?” 温妈妈哭着点头,“一搬到楚宅,姑娘就让老奴把四季海棠给移到了院子里。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那种疏远和冷漠,老奴怎么会看不出来。一直以来她没问我,就是看了老奴带大她的情份……” 谢璟令心里暗震,宋悦意明知被下毒后还能不动声色地不追问,她竟能如此隐忍? 她是否已知道是他下的毒? 是否已知道那毒的作用? 是了,定是清楚明了,才能做到不言不动。 他忽然之间发现非常多且可疑的地方。 去年年中他离开江扈的时候,她明明还在尽心尽力帮着仁怀背诗弹琴,用心撮合仁怀与蒋二姑娘的婚事。 一场病后,再让她撮合,听祖母说,她就开始推三阻四。 后来闹到玉琼在蒋家寿宴使了婢女去了蒋家叫人,致使仁怀与蒋二姑娘的婚事成了泡影。 若没有她前夜指使春桃去布衣巷,玉琼确实也不可能知道此事。 这里面到底有没有她的刻意安排? 还有,她明明在谢家住得好好的,忽然就写信要回京。还要退婚,为苏新民在洛山书院向她父亲要一个名额的事,嘴上答应着,到最后也不见她半个字。 若说这一切都缘于她不知从哪里发现了破绽,知晓了他给她下毒的事,还说得过去。 那么,阮盈自到谢家后,似乎一直行事鲁莽被诟病,他了解阮盈并不是个蠢物,她在阮家的内宅争斗中从未输过吃过亏,为何一来谢家便会一再干出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里面有没有宋悦意的手笔? 季嬷嬷想坏了她的胎记,她能一次次躲过去,直至东哥不知何时与她相认…… 照此来说的话,岂不是以前他太小觑了她? 而昨晚她四处寻他,又跑来猴子山救东哥,她是如何知道东哥被他所害? 连东哥都不知道被上头的人出卖才过来试图抓捕,她又如何知道东哥出了事? 他忽然发现她身上有好多难解的谜团。 想到这里,他冷哼了声,“看在你今日事情办得不错的份上,待回去后,便会让人把你儿子放了。希望以后你依然能多识些时务!” 言罢,手一挥,便带人朝小道上绝尘而去。 温妈妈几乎瘫软在地。 留云驾着马车没走出多远,便见七八骑身穿盔甲的人迎面奔来,忙早早勒停马车。 “姑娘,前面来了军营中的人,要不要问问?” 宋悦意挑帘子看了一眼,“极有可能是吴将军,留云先叫住他们,我来负责把东哥叫醒,让他自己判断。” 留云应了一声。 宋悦意不得不推着谢东哥,“东哥,醒醒,有要事问你。” 谢东哥眉头一直紧皱,被推后轻“嗯”了声,哑声道:“说。” “前面来了七八骑军营的人,你认认,看是不是吴将军他们。” “你扶我起来。” 宋悦意用力将他扶起,挑开了帘子,正好那几骑到了马车前,不待留云开口问,谢东哥已唤道:“吴将军,我在这里。” 声音虽虚,却不防碍当头英伟不凡的黑脸汉子听到。 他扭头看到车窗里的谢东哥,大吃一惊,忙翻身下马,“东哥,你怎会成了这般模样?是这些人伤了你?” 其他骑士顿时把手摸向腰间。 谢东哥伸手制止,“将军莫要莽撞,车里有女眷。是他们救了我……” 留云和留风忙跳下车辕,“吴将军还请留步,我们家姑娘还在车上。六爷说要找你,我们才一路将他送了过来。” 吴坎抱拳,“多谢几位。还请两位小哥将东哥扶下来,本将军现在就把他带去南旗营。” 留云上车将谢东哥扛下马车,吴将军赶紧将人扶上马背,调转了马头。 谢东哥勉强睁眼,对着马车帘子后面的人嘶声道:“宋悦意,你再等我几日,我定会将那人绳之于法。我不会给他娶你的机会。” 宋悦意在车内道:“好。我等着。希望你不要食言。” 一行人远去。 留云和留风也暗松了口气。 两人驾车回转。 谁也没有说话。 温妈妈在山神庙附近歇息了一会,以为谢璟令他们要追去很远才会发觉不对劲回转,结果她刚准备起身,就又听到了马蹄声。 却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转眼就看清是留云他们的马车。 紧跟着小道上谢璟令也带人恰好回转。 两厢人马同时遭遇在岔路上。 马车被逼停。 留风眼瞳都在收缩,“四爷要干什么?” 谢璟令根本就不看他,径直让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对着马车里的人冷冷道:“表妹一个闺阁女子,怎可在这荒野之地奔波?” 宋悦意知他来意不善,却也不怕。只淡道:“四爷是否管得太宽?” 谢璟令冷道:“我的未婚妻,难道我不应该管?若是表妹不守妇德,与其他男子有了首尾,我的脸面该往哪里放?”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7章 接风洗尘 “我说过,表哥若有意见,可以退婚。” “表妹若早几年说退婚,或许我还心存感激。可是现在……迟了。这辈子,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即使你不守妇道,要死也只能死在我谢家的屋里。” 好无耻。留风和留云暗怒。 宋悦意听到马车上两人粗重的呼吸,生恐两人出言激怒了谢璟令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立即道:“四爷追至此处,究竟有何贵干?” 谢璟令冷笑一声,“自然是来抓奸!” 言罢,突然就用手中剑鞘一撩车帘,以为会看到东哥,却只见宋悦意一人端坐。 他目光在车中四扫,东哥那么大一个人,这丁点地方不可能藏得住他,说明人已被藏往他处! 宋悦意一脸讥讽,“四爷,我不想听你满口污言秽语,会脏了我的耳朵。请让开,我要回去了。” 谢璟令死死盯着她,“说,把奸夫藏去了哪里?” 宋悦意也盯着他,像在看一条无比恶心的蛆虫般,“四爷竟连最后的一点体面都不要了么?你这副嘴脸,就当该给我爹亲眼目睹。留风,留云,不要理会这只疯狗,我们走。” 她厌弃的神情以及语气像一把刺刀般直插心脏。谢璟令从未想过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极端和狼狈。 而她的两个小厮也似乎没把他放到眼里,眼看马车启动,他不禁怒从心中起,恶从胆边生,一把夺过旁边人手中的弓箭,突然策马拉弓,意欲朝坐在车辕上的留风射去。 “不要杀留风……” 温妈妈就近从道旁蹿了出来,刚好拦在马前。 骏马惊得扬蹄长嘶,谢璟令一箭射向他处。 温妈妈被马蹄踢中脸面倒地,紧跟着又被踏中胸口,人瞬时就开始大口大口喷着鲜血,洒落一地。 宋悦意听到动静回头,一见之前还在此提醒过她的温妈妈重伤铁蹄下,忙失声叫道:“奶娘……” 她戴上帷帽,不顾一切地从马车上冲了下来,将温妈妈一把抱在怀里,“奶娘,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我跟你找大夫……” 温妈妈胸口不断大幅度起伏,“……走……快走……是我……” 话还未完,老人家便咽了气。 “奶娘——” 宋悦意抱着她无声流泪,十几年日日夜夜的陪伴和教养,已经情同母女。虽说她曾干过错事,可是她从没真的想要如何惩罚她。每次看到她祈求的眼神,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她只是不敢拿自己的未来作赌,她只能把她冷在一旁。 她还在想等回上京后,就让她回去陪自己的儿孙…… 可是眼下她为了阻拦谢璟令而死在马蹄下,绝对不是她想看见的结局。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惨死眼前。 刚才若不是有她相拦,留风是否已成箭下亡魂? 愤怒,痛恨,绝望,诸般情绪涌上心头,她忍痛大声说道:“留云,把奶娘带回去,不能让她一个人呆在荒山野岭。她生在上京,也当该落叶归根。” 留云和留风拳头捏得咯咯响,却也在尽力忍着。 留云抱起温妈妈的尸体放在马车上,已翻身下马的谢璟令神色复杂的伸手去拉宋悦意,“表妹……” “四爷小心!” 阿贵的话音未落,一个火红的影子如闪电般直袭谢璟令面门。 猝不及防之下,谢璟令挥手连退,饶是他反应快,手臂上亦被连袖带肉扯了一块去。人也因为退得太急,伤腿受不了力而摔倒在地。 宋悦意和留风几人一眼就认出袭击谢璟令的是小火狐,他们都只道它是只寻常狐狸,哪里知道它还有如此攻击力? 而且还是令人想象不出的速度,心里都大为震惊。 “是什么东西,快抓住它。” 阿贵呼喝着就要追赶,谢璟令挥手,“不要耽误时间在这里,大家先去寻人。阿贵,送表姑娘回去。一些事,等回去了再说。” 宋悦意悦意见小火狐转瞬即逝,也不担心,更没看狼狈于地的谢璟令,冷漠上了马车。 更不担心他们追上吴将军,东哥果然只有在军营才是最安全的。 ** 下午的时候,宋显宗和宋懿就到了楚宅。 一起三进院子,忽然之间又加进十多口人,一番拾掇之后,仍是显得有些拥挤,却也热闹。 发现宋悦意出了门,还不知道去向,宋显宗着实气恼这个女儿不听话,将静兰几个婢女狠狠训了一顿。 宋懿劝了一会,方让他勉强熄了怒气。 随后宋懿把快哭出来的静兰拉到一边,让她细细述说一年来在江扈发生的事。 当静兰事无巨细说完,他已气得桌上杯子都摔了几个。 静兰又道:“公子,昨晚姑娘去谢府的时候,那谢老夫人还在抵赖庆哥儿不是阮盈所生。姑娘也曾跟奴婢提过,谢四爷给她下的是无法孕育子嗣的毒,无非是想成婚后借姑娘无法生子发难,好让姑娘将他们的奸生子给过继了,日后让宋家给奸生子安排个好前程。” “这样的人家,公子一定要给姑娘做主,千万不能让她嫁过去。” “欺人太甚!”宋懿怒得一拍桌子,“我宋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勋贵之家,再是有顾忌,也不能毫无血性的任由一个乡野人给欺负了去。静兰你暂且只管照顾好妹妹,退婚的事,我来想办法。” 静兰喜极而泣。 宋懿到底不敢莽撞,正欲与父亲去商议,谢晋就登了门,说是听闻他们父子过来,老夫人特意备了酒席为他们接风洗尘。 盛情相请,宋显宗自不会推却,便又携了厚礼随他前去。 等到谢家,谢老夫人亲自在门口相迎,谢家主仆皆在,显得相当隆重。 好一会寒喧后,宋显宗才诧异道:“进之呢?还在忙于公务么?怎的不见他?” 谢老夫人笑着无奈的摇头,“听说昨晚苏县令带着一帮衙差跑去猴子山接头巴虏人的盐铁,叫肃政廉访司的人给查了个正着。” “几方面在猴子山发生了打斗,巴虏人凶残,不仅把廉访司的人全杀了,怀疑是苏县令走漏了风声,一并把苏县令和二十多个衙差全灭了口。出了如此大的命案,就算有伤在身,哪里还有他清闲的时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8章 单刀直入的威胁 宋显宗皱眉,“进之有伤在身?” 谢晋叹道:“还不是十五灯会的时候,有巴虏人在城里作乱,杀了不少人,当时媛媛也在其中。进之为了救她,被巴虏人伤了腿,至今都还没有痊愈。” 宋显宗哼了声,“媛媛这丫头怎能随意出府?无故给进之添了麻烦。是我教女无方,还望老夫人和谢兄不要见怪。” 谢晋打着哈哈,“哪里哪里,媛媛一个人在江扈,又都是自家人,进之理应对她多些照顾。宋大人不必客气。” 宋懿在旁边听得暗怒不已,好些个厚颜无耻的谢家人,明明是谢璟令欺负了人,一切拜他所赐,怎么好意思说是他救了人? 宋显宗对谢璟令夸赞了一番,随后疑惑道:“不是说东哥也来了江扈,怎的不见他?” 谢老夫人笑道:“那孩子整日没个正形,是个不着调的,成天不知在忙些什么,寻常哪里见得到他的人。让宋大人见笑了。” 这般行径与传说中的一般无二,宋显宗倒也不觉奇怪,“少年人精气神好,好动也在情理之中,都是这般过来的,老夫人大可等闲视之,不必太着意。” 两方挑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说了一会,这时管家说酒菜已备好,来请他们入席。 酒是好酒,菜也摆了近三十道。 下人布菜,宾主尽欢。 宋懿沉默着,饮了两杯酒,尝了两道菜,忽然低声对身边相陪的谢仁怀道:“听说你们谢家还住了位阮姓表姑娘,今日为何不见她来坐席?” 谢仁怀端起的酒杯又放下,神情古怪道:“怎么,宋兄对我们家这位表亲感兴趣?” 宋懿也不否认,“有点。” 谢仁怀笑了笑,“宋兄想要见她么?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宋懿迟疑,“她是女眷,会不会不方便?” 谢仁怀冷笑了一声,“一个商户家的小庶女罢了,就是个贱婢,何来不方便?宋兄想见便见,不必有顾虑。” 宋懿点头,“那就请谢兄带路。” 两人找了个由头先离了宴席,谢仁怀让松柏去澜院请人,随后把宋懿带到他的书房,又上了茶,边说话边等。 两人随意聊了一下读书的事情,宋懿忽然话题一转,“听说宋兄准备今年完婚,却不知是哪家姑娘?” 谢仁怀脸色顿时一变,下意识地将手中杯握紧,直到指骨泛白。 过了一会,才恨恨道:“那位姑娘出了点意外,完婚的事,不提也罢。” 宋懿点了点头,“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有些时候这些规矩也要因人而异。若是自己的正缘,当该尽力去争取。” 谢仁怀眼睛一亮,“实没想到宋兄出身翰墨诗书之家,竟有这般想法,却不知嫂夫人是否是宋兄的正缘?” 宋懿朗声一笑,“人生苦短,枕边人,朝朝暮暮,岂能将就?我家夫人正是与我在庙会上一见倾心,方央求了父亲上门去求娶。” 谢仁怀一脸羡慕之色,“宋兄好福气。” 正在闲话间,松柏便领着阮盈进来了。 宋懿顿时目光犀利的看向盈盈而入面容温柔美丽的女子,心里的冷意随着她的走近一点点加深。 阮盈向他们福了福,“不知五表哥找我来何事?” 谢仁怀一指宋懿,语气不善,“我才懒得找你,是你声名远播,宋兄想见你。” 阮盈诧异地抬起水眸看了俊朗儒雅的宋懿一眼,忙又羞涩地低下头,“不知宋公子有何指教?” 宋懿长于上京,打小文武双修,自有一股世家公子的凌傲之气,“指教不敢当,不过有两句话,确实想向阮姑娘言明一下。” 阮盈低垂眼眸,“宋公子请讲。” 宋懿没有直接接她的话,转头看向谢仁怀,“刚才喝多了两杯,可否劳烦谢兄帮我向厨房讨两碗醒酒汤来?” 谢仁怀似是明白他的用意一般,立即起了身,“些许小事,自当效劳。” 言罢便起身离开了,并把在书房内侍候的下人一起都唤了出去。 阮盈脸上一白,留她一个未出阁的女眷与外男于一室,他们这是想作贱她么? 宋懿示意她坐下,方开门见山道:“阮姑娘应该也知道,我作为宋悦意的兄长,肯定不可能为旁的事来见你。宋悦意是我的亲妹妹,自小被我捧在手心里宠着,别说下人,连我爹娘都不曾给她受过半分委屈。” “父亲几年前为她订下了与谢进之的婚事,也是不知他与你早有私情,毕竟当时不仅老夫人未曾说明,订婚之时,他自己也不曾提过一言半句,否则这桩婚事定然不可能订下,我妹妹自也不会跑到这千里之外的乡野之地受尽委屈。” 阮盈一听他来者不善,一脸委屈道:“宋公子怎可这般毁人清誉?” 宋懿冷笑一声,“眼下没有外人,阮姑娘完全不必在我面前装柔弱。你要知道在我眼里,我妹妹就是金枝玉叶,旁的女子再是千娇百媚都不及她一根手指头来得重要。更何况你与谢进之早已有了私生子,别说清誉,连清白都没有了的女子,哪里有脸跟我谈这些廉耻之物?” 他的话不可谓不重,单刀直入,根本不给初次见面的阮盈留一分颜面,宛如将一个人的遮羞布赤裸裸又粗暴地一把扯了开来。 长这么大,不管是在阮家,还是在谢家,阮盈从未如此被一个年轻男子这般羞辱过。 不论是谁,即便骂人,也会把话说得委婉些,不会这般直白。 可是眼前明明长得儒雅地宋家公子却给了她人生中最大的难堪。 她的脸色瞬间就白了,整个人似乎都有些摇摇欲坠起来。 宋懿当没看见,继续无情道:“现在我既然知道谢长庆是你们的奸生子,只要我妹妹进了谢家的门,我这个当兄长的先把话撂这儿,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入得了谢家族谱,你这个外室一辈子也不可能进得了谢家的门。” “他谢进之想借我宋家之势往上爬,就非得跟你这个外室断绝了所有往来才行!否则他的一切算盘都会落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09章 揣摩不出其意 他的一席话掷地有声,甚是有力道,字字句句都插进阮盈的心窝子,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她知道所有的辩解在这样一个护妹到不可理喻的世家公子前都是徒劳,索性含泪睁大眼道:“宋公子所说的这一切,又岂是我一个女子能左右?你们若是要这般仗势欺人,欺负我们无依无靠的母子,我也没有办法。” 宋懿已不愿与她多做争辩,只是站起了身,“听说你也是个有些心机的女子,他们婚期已近,这么点小事,相信难不住你。” 阮盈咬着下唇,楚楚可怜,“我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 宋懿根本不再听她卖惨,已拾步出门,“好歹你自己看着办。我妹妹一旦嫁进谢家,你们母子的结局如何,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好好想清楚。” 他扔下一脸凄楚的阮盈再回到宴客厅的时候,酒席已撤,谢老夫人和谢晋已让人上了好茶,正和宋显宗说到巴虏人把盐铁私贩到大梁来卖,获取不少钱财的事。 宋显宗说道:“一个小小县令竟如此无视王法,胆敢与巴虏人勾结贩卖盐铁,好大的胆子。这几年东边战事不断,虽是小规模,可是时日持久,相当耗财力人力物力。” “朝廷这几年税赋吃紧,圣上自己都在节衣缩食,偏是有这些鼠目寸光的官吏为中饱私囊不顾百姓社稷利益,着实可恨。这次他们自己内讧翻船,也算是报应,就是可惜廉访司的人,死得太不值了。” 老夫人道:“这些事我们也不太懂。只知道巴虏人着实凶残,在随州这边没少造孽,这次事过后,希望朝廷能给巴虏人一点颜色看看,一来威慑,二来扬我国威。” 宋显宗敬佩道:“老夫人不愧是老城守遗孀,这般血性非一般人能比。” 老夫人打蛇随棍上,“所以进之最近可能都要被这些公务缠身,他与媛媛完婚的事,操办上可能不会那么上心。不过一切该准备和布置的,我们这边已都置办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若有何不足的地方,还望亲家多多包涵。” 宋显宗颔首,“毕竟不比京城,一切从简就成。这次宁王也到了随州,进之若能抓住机遇建功立业,说不定就是他加官进爵进京的好时机。” 谢老夫人和谢晋大喜,他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宋家并没有退婚的打算,岂不是妙哉? 倒不用他们多费口舌。 宋懿看到他们那副嘴脸,心里气恼不已,但他一个为人子的,也不好当场驳了自己父亲的面子,只等回去后再好好与他说道说道。 一路上,宋显宗自也看出了宋懿的不愉,他明知他心里有疑虑,却也不与他多说,只说了一句,“宋家并不是你我二人的宋家。为了家族和大局,有些事明知是错的,只怕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宋懿不服气,待言,宋显宗已冷哼着策马先行一步。 一众人回到楚宅,下人们个个一脸悲凄之色,却是宋悦意回来了。 温妈妈虽是一个下人,她仍是让人给她在偏屋布置了一个灵堂,白布香烛棺木,皆让人给置办上了。 温妈妈在宋家多年,上下都熟,听说她惨死,一众下人都过来给她吊了唁。 静兰沁兰几个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宋显宗没料到才出去吃顿酒,宅子里就成了这般凄风惨雨的模样。 听到一众下人说是宋悦意的意思,立即着人将她请去他的书房,并且下令将灵堂得拆了——即将完婚的人,在宅子里给下人摆灵堂成何体统?分明是在寻晦气。 不想去请的人半天不至,最终还是宋懿过来道:“还请父亲讲一点情面,温妈妈是妹妹的奶娘,现在还是为救护妹妹而死,妹妹为她设个灵堂也在情理之中。” 宋显宗训道:“你这个做兄长的就知道惯着她。温妈妈为救护她而死,不是理所应当么?若是她能看住人不到处乱跑,又怎会有这般灾祸?” 宋懿痛心道:“父亲,您可知谢进之想要为难妹妹,温妈妈为护她,才被谢进之故意纵马踏死?谢进之这等心狠手辣之辈,父亲真的准备把妹妹嫁给他?” 宋显宗沉默了。 宝鼎里的熏香袅袅,他一脸沉重,也不知在想什么。 泉叔忽然过来道:“老爷,司桐来了。” 宋显宗一惊,司桐已进来礼道:“宋大人,我家爷听闻大人住了过来,已候多时,不知大人和宋公子现在方不方便过去一叙?” 宋显宗受宠若惊,忙起身整了整衣冠道:“烦请带路。” 朝晏一件青绒薄衫,面容清隽俊秀,正散慢地坐在正堂上喝茶。 宋显宗和宋懿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王爷。” 朝晏淡淡地抬起眼,即便形容散慢,周身仍隐隐带着一副上位者的矜贵和睥睨,“两位起吧。司桐看座。” 宋显宗一脸恭敬,不敢有太多的寒喧,落座后拘谨道:“没想到王爷还在江扈,还自己置办了宅子。其实大可不必,微臣那边,王爷可以随便居住。” “宋大人要嫁女,本王脸皮再厚,也不好多做打扰不是?”朝晏漫不经心地轻啜茶水。 宋显宗有些尴尬。 朝晏又道:“我虽是长辈,又应你之托多多照顾悦儿,可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自当要避嫌,不能随意坏了她的闺誉。何况又是你专执礼部的宋显宗之女,在这些礼教风化方面愈是要比旁人注重一些。” 宋显宗心里揣摩不出其意,嘴上只能应和,“是是,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朝晏抬眸看向他,“本王在江扈住了一年时间,听到不少人对宋大人把自己女儿不远千里送到谢家颇有微词,不知宋大人怎么看?” 宋显宗没料到他会突兀地问这个问题,怔了一下,忙解释道:“当年宋家未起时,谢家对我宋家有恩。谢老夫人这边有些不便,想接悦儿过来把完婚的事操持一二,又是亲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一些人不知就里,岂能随便妄议别人的家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0章 退婚(1) “家事?”朝晏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宋大人是在提醒本王这是家事,本王不该多问么?” 宋显宗忙一脸惶恐地起身,“微臣岂敢?王爷对小女多有关照,微臣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有这等想法?” “宋大人能如此想便好。”朝晏示意他坐下,随后道:“年前本王曾特意让司桐给你送信回去,将悦儿在这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不知宋大人这次过来,有何打算?” 宋显宗犹疑着,这位年轻的齐王多年在上京神龙见首不见尾,若不是和他同时都是狄老的学生,因狄老之故小有往来,这辈子只怕都难以近得他的身。 多年来,这位王爷虽是正宫皇后之子,却几乎从未沾染过朝政。 宁王与太子在朝堂上的争斗呈白热化之际,他似个隐身人般,面都未曾在京城露过,低调得很。 眼下忽然怎会过问起他宋家的婚嫁之事? 他不知其意,只能小心翼翼道:“小女之事多有劳烦王爷,微臣深感惭愧。至于小女与谢进之的婚事,因为是几年前已经定下,一切就绪,只差过门,只怕是……不能反悔。” 朝晏几乎快要被他气笑了。司桐眼见不对,忙又给他添了茶水。 朝晏端起茶盏,吩咐道:“司桐,让宋大人和宋公子品品我这里的梅花清茶,看他们觉得口感如何?” 司桐眼力见儿好,忙将温在炉上的茶水给父子俩一人端了一杯。 宋显宗和宋懿莫名,不得不从,端起茶盏,认真品了又品。 “嗯,这杯花茶口感还不错。有梅花的清香,也有绿茶的醇厚,喝时唇齿生香,咽下后又甘醇解渴生津。算是好茶。”宋显宗不敢太夸大其词,品评也算是中规中矩。 朝晏不动声色,“宋公子呢?认为花茶口感如何?” 宋懿放下茶盏道:“不瞒王爷,我认为这杯花茶口感一般,似乎制茶之人心思烦急,在极短的时间内烘焙而成,所以饮下之初就能感觉到一股土腥味。” 朝晏点头,“可知这花茶是谁所制?” 宋懿摇头,“不知。” “是令妹。” 宋显宗和宋懿大为吃惊,宋悦意除了琴棋书画,还会干这等粗活? 朝晏叹道:“当初悦儿从谢家好不容易逃出来时,因为身中剧毒,在江扈举目无亲,人又瘦得脱了形。一见到我这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晏叔叔,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使尽千方百计讨好我。不仅为我制了花茶,日日还亲自下厨为我作汤,陪我在雪地里钓鱼……” “那时候我已准备离开江扈,她若迟来一日,也就不可能还遇得到我……” “所以她为了求我给她解毒,几乎是不遗余力地满足我的口腹之欲来留住我……” 宋显宗大惊,忙起身抱拳赔罪,“王爷恕罪,怪小女不懂事,为王爷添麻烦了。” 朝晏没好气地“哼”了声,“我若怪罪她,今日又岂会还坐在这里?你又岂会收到我的信?” “这……”宋显宗哑然。 朝晏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女儿在谢家过得并不好,若我不出手相救,她差点就丢了性命。而且她一直都十分期待父兄的到来,期待你们一来便会帮她向谢家把婚事给退了。所以她一直都在用心搜集谢进之的错处,希望你们来后,能以更光明正大不折损宋家颜面的理由把这桩婚事给退掉。” “她把所有一切都准备好了,宋大人怎能一句轻飘飘的不好反悔而让她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你身为人父,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嫁入这等家风不正的人家?” 宋显宗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从来世家没有和离妇,宋家也不可能会有悔婚女。若是我宋家提出退婚,小女的名声在外,不说会殃及宋家声誉,还会殃及宋家其他儿女的婚事。我宋显宗一生清正,又身为礼部侍郎,当为礼教纲常的典范,在儿女婚事上,又岂能做出让人诟病指摘之事?” 朝晏总算是被他气笑了,意思今日他被谢家请过去,根本就没提过退婚的事? 宋懿再也忍不住插言道:“父亲,当初要订下这桩婚事的是您,现在不准退婚的也是您。您到底是认为妹妹的性命比不上那些虚名?” 宋显宗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驳他的面子,当即斥道:“王爷跟前,哪有你插嘴的份?” 宋懿还要言,朝晏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宋大人这般爱惜羽毛,那本王且问你,若你亲自挑的这个女婿是个通敌卖国的反贼,你把女儿嫁过去,将来出了事你宋家会不会受牵连?” 宋显宗大惊,“谢进之不过一个小小县尉,又怎么可能会是通敌卖国的反贼?何况他还是承武侯嫡子,谢家从龙有功,又怎会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朝晏盯着他,“本王是说如果。” “如果他是这等人,微臣自不敢与其结成姻亲。”宋显宗叹息道:“即便如此,悦儿闺誉已毁,将来也不可能还有哪家公子愿与她议婚。这辈子……只怕只能绾发自梳……” “我宁愿自梳,都要将这桩婚事给退了。”随着这一声,一身缟素的宋悦意缓缓走了进来,“父亲若不趁现在向谢家退婚,将来宋家被牵累的就不只是声名,整个宋家百十口性命怕都要被他株连。” 宋懿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宋显宗脸一沉,“你怎么来了?一个女子,怎可随意闯人家宅?” “父亲,现在是讨论这些礼仪的时候么?”宋悦意脸上似还残留着泪痕,屈膝就欲向朝晏跪拜,被朝晏起身一把扶住,“悦儿为何这般多礼?” 宋悦意抬起眼眸,秋瞳如翦水,与他四目相对,“几个月来,恕悦儿眼拙,没能认出王爷的身份,多有得罪的地方,悦儿定要向王爷赔罪。” 朝晏不着痕迹地放开她手臂,淡道:“悦儿定要与我这般见外生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1章 退婚(2) 宋悦意诚挚地摇了摇头,“在我心目中,王爷始终都是令人敬重的晏叔叔。” 朝晏无奈地轻叹了声,“且先说你的事吧,其他的,以后再论。” 宋悦意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后向宋显宗道:“父亲既然明知谢璟令毒害我都能无动于衷,只看重家声,那女儿如果说,这次苏县令和二三十个衙差不仅是被他杀死,还被他栽赃陷害,替他背了黑锅,不知父亲还想不想让这样的人成为您的女婿?” 宋显宗像听到什么笑话般,“悦儿怎可胡言乱语?” 宋悦意又点了点头,“看来父亲依然不信。今日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不妨直说了。” 朝晏道:“悦儿有话只管说。” 一旁的司桐看得低头闷笑,这范儿,分明是在给宋家姑娘撑腰的架势。 宋悦意感激地看了朝晏一眼,继续道:“我知道父亲立于朝堂不易,也知道父亲为何舍不得退了与谢家的婚事。包括我昨日去刺史府,宁王妃亦十分关注我与谢璟令的婚事,这里面定然与承武侯府有关。” “如今的承武侯手握重兵,因王家的缘故,支持的是太子,所以在与宁王之争中太子险胜,承武侯居功至伟。宁王此次到随州,一来是为了秘密找寻失踪多时的卫国公府的林都尉,二来,只怕也是想在谢家身上做点文章。” “谢东哥身为同平章事王大人的亲外孙,将来承爵的机会最大。依我推测,宁王并不希望王大人的亲外孙承爵,之所以关注我的婚事,定然是想扶持承武侯的嫡长子谢璟令。” “父亲想必也是看出了其中关窍,在不知谢东哥与谢璟令谁能胜出前,父亲才不敢轻易退掉与谢璟令的这桩婚事。大哥,你认为我分析得可有道理?” 宋显宗脸都气青了,这个逆女,怎能这般不留余地的将他的考量当着朝晏说出来? 他刚要喝斥,朝晏已笑吟吟道:“悦儿继续说。” 宋懿也是惊异,这段分析,分明就是昨日父亲在刺史府给他说的那段话。没想到妹妹竟也能看得这般透彻。 宋悦意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所有人对谢东哥的印象便是纨绔、张扬、玩世不恭。父亲肯定以为在宁王的推动下,谢东哥承爵的可能微乎其微,于是更加看重谢璟令,认为有宁王的扶持,他将来一定大有前途。可是父亲,这次您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你可知道,谢东哥就是朝廷秘密派下来的肃政廉访司的副使?” 在场其他几人皆动容,连朝晏都有些意外,“谢东哥是副使?” 宋显宗也觉不可思议,“怎么可能?那么个不学无术之徒,怎可能是廉访司的副使?” 宋悦意不想回答他们的质疑,又道:“昨晚谢东哥带着廉访司的人本是想去抓捕谢璟令与巴虏人的盐铁交易,结果有人泄露了廉访司的行动,谢璟令竟暗设毒计,不仅引诱苏县令带着衙役前往,还勾结巴虏人布下天罗地网,对廉访司的人进行了一场相当残忍的围杀。” 宋懿听得倒抽了口气,失声道:“刚才在谢家,谢老夫人可不是这般说法。而且这等秘事妹妹又怎么会知道?” 宋悦意淡道:“老夫人他们早算好了一切,甚至还想谎称昨晚谢璟令在家养伤不曾去过猴子山之事。所以昨晚我特意着人到处找寻了谢璟令一番,甚至还在谢家放了火,就是想证明谢璟令晚上根本就不在江扈。” “而我能知道这些,自然是谢东哥亲口告诉我。今日一大早,我带着留风和留云就是去了猴子山,把他从悬崖下救了起来。” “谢璟令的眼线将此事报给他,他便领着一队人马追来。好在还是我们先了一步,将谢东哥送到了军营。谢璟令气怒之下便要杀我,而温妈妈几乎就是替我而死。” 宋显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好半晌才道:“你一个姑娘家,怎能掺和这些爷们儿之事?” 宋悦意道:“我不掺和,谢东哥岂非已死,我岂非还要嫁给谢璟令这等杀人如麻的恶棍?父亲,我掺和,也是希望宋家不要卷入这些朝廷争斗。您明哲保身了这么多年,为何忽然也要掺和这些派系之争?” 宋显宗面沉如水。 “另外还有一事我也得说于你们知。”宋悦意说道:“十五花灯节的时候,所谓的巴虏人之乱,其中就有谢璟令的参与。” “那晚他故意扮作巴虏人把我掳上马车,就是为了引诱谢东哥去救我,然后对他进行诱杀。好在谢东哥机警,反而踢断了谢璟令的腿。” “当时在掳走我的马车上还有一个箭士,谢璟令叫他阿铁。我记得巴虏的神箭手就是这个名字,所以我不得不断定,谢璟令与巴虏人肯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这段话平铺直叙,似在说别人的事般,却听得在场的人只觉惊心动魄。 宋懿捏拳气怒道:“好个谢璟令,竟敢这般对你,我现在就杀了他去!” 眼看他真的要冲出去,宋悦意一把拉住他,“哥,我的话还未完,不急在这一时。” 宋显宗终于也动了怒,“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悦儿继续说。” 宋懿咬牙切齿,“还能有什么,那个畜牲几年前就与他阮家表妹有了私情,儿子都快四岁了,如今都养在谢老夫人眼皮底下。他们把妹妹和宋家当什么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爹,您不是自诩我们宋家清正,为何硬要与这等门风败坏的人家结成姻亲?难道父亲这就不怕被人诟病指摘了吗?” “更何况谢璟令与巴虏人不清不白,就算现在没有证据,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总有一日会东窗事发,到时候我们宋家又该如何自处?” 宋显宗脸上肌肉连连抽搐,心里分明又气又怒又懊悔。 “宋大人,令公子说得不无道理。事到如今,却不知大人是否还坚持己见?”朝晏适时问。 宋显宗郑重抱拳,“微臣已有决断,还请王爷拭目以待。” 都到了这地步,他还不明确表态,朝晏一时也来了火,“悦儿,宋懿,你们先去休息。本王还有几句话要同宋大人聊聊。” 宋悦意没得到确切的答复,哪里肯走?也唯有在朝晏这边,她父亲才会坐下来安静听她说几句。 朝晏似乎知道她的想法,淡定道:“悦儿且放心,这件事我既然插了手,就管定了。今儿不论是谁来,也休想逼你成这个婚!” 宋显宗脸色难看,这句话分明是在说给自己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2章 退婚(3) 两天一夜都未合眼,宋悦意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志支撑着。她知道自己再撑下去,身体肯定会吃不消。 就以她父亲现在的态度,她在此费再多唇舌都及不上朝晏一句话。 也实在太累了,当下便福了福,与宋懿一同离开。 朝晏示意司桐也出去,交待他把门也关上。 小厅里仅剩两人。 朝晏也不与宋显宗兜圈子,直言不讳道:“宋大人,在你未来前,我一再想当年你为悦儿订下这桩婚事的场景。一来可能是为了报恩;二来,可能也有你母亲的意思。毕竟她与谢老夫人有些渊源,想借机帮衬一下娘家的姐妹。三来,是你想得长远,觉得谢璟令是个可造之才,将来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可是当悦儿将谢璟令的所有恶行都和盘托出后,你虽然恼,仍没果断下定决心退婚。本王也知道,宁王那边或许会给你一些压力,但是你若拿了谢璟令的错处去退婚,天下人都不会说你半句不是。宁王又能奈你何?” “结果你却推三阻四,那本王不得不猜测在这桩婚事里面,你这个做父亲的,是否还有其他私心!” 宋显宗心里暗惊,面上却稳着,“自己女儿的婚事,微臣还能有什么私心?” 朝晏看着他,“这个自然要问你自己了。本王也不是没查过,当年宋家居于随州,宋大人曾在江临读过私塾……” 宋显宗大骇,忙跪下伏于地道:“王爷,微臣明日就亲自登谢家门去退亲。” 朝晏唇角微勾,这个宋侍郎不经诈啊,稍一提当年事就沉不住气了,看来此事才是他真正要将自己女儿嫁入谢家的原因。 回头还真要好好查查。 他道:“好。宋大人若早点有这个觉悟,又何至于让本王费尽诸般口舌?” 宋显宗心里泛苦,实在不知这位王爷是抽哪门子风,今次硬是跟宋家的儿女婚事扛上了,还扯上了当年之事…… 于是不得不诚恳道:“王爷,往事已矣,还请看在先生的份上莫要再提,徒惹微臣后宅不宁。微臣对故人有再多的亏欠,也只能怪谢进之自己品行不端,立不起来。照他这般行径,媛媛若真嫁给了他,他日还不知会为我宋家带来多大的祸端。” 朝晏扬了扬眉,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大啊,当下愈发下定决心叫人查个清楚明白。 “既然你清楚,那本王也就不必再多言。再有,本王在信上已说过,谢璟令非善类,在江扈甚至随州这块还有些势力,你来时可有做了什么应对的准备?” 宋显宗一怔,“微臣本是来给女儿送嫁,就备了些嫁妆。” 朝晏真的被他气到了。 “宋大人,以你这颗榆木脑袋,不知怎么胜任的礼部侍郎一职?” 宋显宗又是抱拳赔罪,“微臣实在不懂,还请王爷明言。” 朝晏有些无语地靠在了高背椅里。 过了半晌,才又端正坐了起来,明显有些生气,语气也重了些,“本王现在是弄明白了,宋大人能一路上爬,除了书读得好文章写得妙,应该还归功于有一个贤明淑德的贤内助和战功赫赫的岳家。宋大人好福气。” 宋显宗自然听出了他的讥讽之意,老脸胀红。 朝晏不得不接着道:“谢璟令这个人不简单,表面上只个小小的县尉,暗地里还干有其他勾当,手底下应该养有一批狠人。他本以为与悦儿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对悦儿行事时是肆无忌惮。” “你现在忽然要揭他的短退婚,不仅低了他的脸面,还让他没了宋家这根大树,他定然不会同意。就算同意了,以他的心性,你们在没有任何准备之下,你觉得他会让你们安然离开随州?” 宋显宗只觉他危言耸听,“王爷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可是微臣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再怎么着也不可能敢对微臣出手,何况我还是他长辈。只要我不去揭他的短,单提他与外室生子这一点,他就没有不同意退婚的道理。” 朝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说他迂腐吧,他偏知道避重就轻,只提一事,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让人必须得退婚。 说他懂变通吧,之前明明还冥顽不灵,事实摆在眼前也死咬不松口。而且自己这般提醒,他依然认为谢璟令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终于不得不叹了口气,转了话题,“宁王此来目的不纯,依惯例,你不要将我的行踪透露出去。” 宋显宗忙应道:“那是自然。” 朝晏无力道:“本王头疼,你先退下吧。为免宁王打扰,等悦儿退了婚,本王就会离开。” “是。那微臣就先退下了。”宋显宗行完礼后便欲出去。 朝晏又唤了他一声,“我记得当年在狄先生家时,曾听你说过尊夫人难产的事。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次难产生下的应该就是悦儿吧?” 宋显宗有些莫名,“王爷好记性,微臣当年在先生家确实提过此事……” 朝晏挥了挥手,便闭了眼,不再言语。 宋显宗只好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片刻后,司桐推门进来时,却发现屋子里的窗子大开,一只信鸽在地上吃食,朝晏手里正拿着绢帛看得出神。 “爷,您什么时候又用上这些东西了?是谁的信?” 他好奇地伸脖子想去看,朝晏却将绢帛立即收了起来,他只瞄到嘱名处有个“叶”字。 朝晏正色道:“去备笔墨,让这只鸽子也帮我传封信出去。” 司桐噘着嘴,“爷不是不问朝事么?都用上了信鸽,到底是何紧要的事,为何不能让小的知道?” 朝晏懒得理他,自顾自往书房走去,司桐只好跟上。 谢府里,月上柳梢头时,阮盈去了一趟谢安平的倚翠院,半个时辰不到就出来了。 随后倚翠院里传出了谢安平的叫骂和打砸声。此且不表。 另一边,谢璟令带着人马去追谢东哥,毕竟迟了时辰,哪里追得到上。 最终倒是知道谢东哥被穿着盔甲的军营里的人接走了,气得恨不能马上把宋悦意掐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2章 退婚(4) 谢东哥没死,他肯定就会有麻烦。而且还是大麻烦。 最终,他快马加鞭赶回江扈,谢管家就将宋显宗父子今日已到的事告诉了他。 同时因为出了苏县令这般大的命案,还是涉及到走私盐铁之事,宁王和蒋大人还有一众相关的官员都已赶到江扈。 想到未死的谢东哥,还有似乎知情的宋悦意,谢璟令心里直是发毛。 顾不得进门,立即又调转马头,赶向了楚宅。 结果他的求见被门上的人回绝了,说是宋悦意已歇下,不便半夜见人。 他想求见宋显宗,回答相差无几。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怕是宋显宗已听了宋悦意之言,不会再给他机会,决定退婚了! 监视的人还特意告诉他,说宋显宗亲自带着宋懿去拜见了隔壁的赵晏。 他一脸戾气地握紧手中马鞭,后槽牙都快咬碎,看来今次想要躲过此灾,唯有将手中的底牌全部拿出来…… 宋显宗一大早就让泉叔将谢家之前下的聘礼给搬到了马车上。 又将退婚的文书带好,方与十几个仆从浩浩荡荡地前往谢家。 本是一股作气要向谢老夫人提解除婚约的事,没想到还没进门,谢家上下从外到里到处都挂上了白布。 一问,方知是谢家五姑娘昨晚没了。 宋显宗和泉叔面面相觑,好好的人,怎么在这节骨眼儿上就没了? 这么个时机向谢老夫人提出解除婚约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和宋懿商议了一番,觉得既然来都来了,好歹也要等见到正头老板了再说。 于是让押车的仆从等在外面,几人还是进了谢府。 谢安平的灵堂就设在了倚翠院。 谢仁怀在灵堂里烧着钱纸,眼睛都哭肿了。 谢安晴以及大房二房的几个堂姐妹都在灵前抹着眼泪。 季嬷嬷坐在黑重的棺木前,双手抚着棺木,正在嚎啕大哭,嘴里细数着谢安平从小到大所过的艰辛和不容易…… 灵堂里一片凄风苦雨。 谢老夫人亦坐在椅子上抹着眼泪,李嬷嬷在旁劝着。 这时谢管家来禀,说是宋大人父子来了。 谢老夫人本以为是他们得到了消息要过来吊唁,谢管家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她方吃惊道:“什么,拉了聘礼过来?” 昨日都没任何迹象,难道现在是要来退婚? 她问道:“他们人呢?” 谢管家小声道:“因为这边不便待客,被请去了西院,由三老爷陪着。” “进之人呢?” 谢管家的声音越压越低,“四爷昨夜未归,好像去了霍老太爷那边。不过今早的时候,有人曾看到他和霍老太爷一起去了县衙,应该是去见宁王……” 谢老夫人心领神会,起身道:“谢管家,安平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丧事不宜张扬,更不宜在家久办。过了今晚明日就要下葬,你在这边多帮衬着些,我去去就来。” 宋显宗父子被谢晋请到了西院。 谢晋听了下人的禀报,想到那停在门外的聘礼,心里不是滋味。 一番寒喧后,宋显宗只好不无唏嘘道:“……没想到谢家五姑娘突然就没了,谢兄还请节哀。” 谢晋叹口气,“平儿是昨晚悬梁自尽。若不是之前黄云捅出她与他有私生子之事,这孩子说不定现在正与那昌隆伯府的陆二公子议婚。好好的姑娘,偏是叫那恶贼给害死了。” 宋懿心里一“咯噔”,忽然发现自己昨日逼阮盈将婚期延期之事怕是弄巧成拙。 如果谢安平之死真是阮盈动手的话,谢家出了白事,三月初六的婚期确实可以后延。 可是庆哥儿那孩子以后岂非就彻底挂在了谢安平名下? 父亲想利用这孩子来作文章退婚的打算岂非要落空? 虽然不敢确定,事情太过凑巧,他不得不怀疑是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宋显宗心里顿时也没了底,只好拿安抚的话引开话题。 不一会谢老夫人过来,几厢见过礼后,谢老夫人已先自开口道:“亲家,实在没想到突然府里会出这等事。本来媛媛与进之的婚期是定在三月初六,可是进之向来疼爱这个妹妹,这会子怕是不便完婚……此事可能要往后延一延,不知亲家意下如何?” 宋显宗到嘴边的话转了几转,退婚的话却是说不出口。 谢老夫人又抹着眼泪道:“想我那过世的媳妇一世命苦,好不容易嫁给侯爷生下三个孩子,却因为遭遇了匪患失了神智。安平长得极似像她母亲,却被生在了乡野。进之费尽千辛万苦找回他们,福还没享两年,又自被奸人所害悬了梁。也好也好,如今她们母女总算又在泉下团聚……” 眼看老人家竟开始诉苦,父亲好似拉不下脸面开口,宋懿急了,“老夫人,晚辈今日和父亲来也没旁的事,来前也不知你们府里出了事。不过即便如此,我妹妹与进之的婚期也不用延。昨晚我们都商议过,决定将这桩婚事给退了。” 他说得又急又快,生恐被人打断了一般。 屋子里的几个人一惊,都怔怔地看着他,像是不相信刚才所听到的。 宋显宗心里有些着恼,只觉宋懿太过鲁莽,刚刚谢晋都已把庆哥儿安到一个死了的人身上,已经是死无对证,又如何以此来指摘谢璟令的不是而退婚? 宋懿才没他心里那么多顾虑,谢璟令所犯的事可不止一桩两桩,既然要退婚,就绝没有拖拖拉拉的道理! “宋公子,敢问我们家进之是有何对不住媛媛或者宋家的地方,以至于要在今日谢家丧事上雪上加霜?” 谢老夫人怒声诘问。 宋懿冷笑,索性敞开了说,“老夫人,你谢家没有对不住我宋家的地方,可是对不住我妹妹的地方却是多了去。先不说其他的,单论她在谢家操持上下以致病倒时,你们谢家对她可有用心请医问药?” “三个月之久,她差点就死在了谢府。遑论我妹妹还未嫁进来,他就敢动手打她,单凭这两点,我这个做兄长的就要帮她把这门婚事给退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4章 退婚(5) 谢晋苦笑道:“贤侄说什么呢?媛媛生病谁说没给她请医治病,合府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她现在又岂会活蹦乱跳?至于进之打她之事,纯粹是个误会。当时进之不过是气怒之下用鞭子抽地,溅起的石子伤了媛媛,哪能算打?何况事后进之也给她赔了罪,此事不也就过去了么?” 宋懿气闷至极。 本想提下毒之事,可是如今温妈妈已死,连个人证都没有了,提了照样还会被他们反驳。 若提谢进之与阮盈有染,且还生了孩子,这些更是要讲究抓奸抓双,更何况当事人谢安平也突然悬梁自尽,说也是白说,反而被他们说是诬蔑之词。 唯独只能说灯会时谢进之掳走妹妹与巴虏神箭手合伙诱杀谢东哥之事,可是此事又兹事体大,单凭妹妹一面之词他们可以矢口否认,同时说不定更会惹来谢家要求正名的反扑。 宋显宗也是气恼,与昨日的热情和恭敬相比,谢家今日的嘴脸确实不是一般的难看。 这时候他方知朝晏的话甚有道理,谢家人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要想凭三言两语指摘他们的不是而将婚掉,只怕是不太容易。 今日他就不该冒冒然过来。 眼见宋懿还在提温妈妈被谢进之用马蹄踏死的事,他暗叹了声,一个下人的死活又如何能成为退婚的理由? 两方最终是不欢而散。 不过既然已经撕破了脸,聘礼却留在谢家,以表明宋家退婚的决心。 两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消息不径而走,一时间,关于宋家悔婚的传闻四处传开。 那些在谢家寿宴上略知内情的都是拍手称快,暗赞宋侍郎果然是清正之人,即便顶着无信之名,也不能容忍半分干名犯义之事。 ** 宋悦意万没料到谢安平会自杀。 宋懿将他的疑虑说了出来,满是自责。 宋悦意却不这般认为。 阮盈本是聪明人,自己一开始就是在刺激她,让她担忧谢璟令将来会真的喜欢上自己,然后她在谢家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阮盈的目标与谢璟令的目标才会产生分歧。 谢璟令要的是宋家的支持。 阮盈要的,则是他的人以及正室夫人的名分。 眼看自己与谢璟令的婚期将近,最急的应该就是她。 所以她肯定一直都在想怎样将他们的婚期延期。 即便大哥不去警告她,她也定然会对谢安平动手——府里新近有了丧事,婚事必然办不成! 此事说不定已在她心里酝酿了许久,大哥的警告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 而也只有谢安平死了,庆哥儿的身世才不会被揭露。 哪怕事后谢璟令知道是阮盈下的手,他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毕竟她做了一件他想做又不能做的事。 阮盈愿意为他背下这个恶名——这对狗男女真不愧是天造地设一对。 “此事与你无关,大哥不必想太多。今日你们这般过去,我也没指望会顺利,不过最起码表明了我们的决心。谢家这几天办丧事,我也要等谢东哥那边的消息。如今确实只有他拿出谢璟令的所有罪证,将他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我们才能堂皇正大的将这个婚约做个了结,以免日后被人拿来作文章攻讦我们宋家。” 宋懿无奈地点了点头,“妹妹说得有道理。我们先等几日再说。不过你且放心,既然谢家有谢东哥愿意帮你,你又救过他的命,我今日就亲自去一趟南旗军营探探他的口风,看他到底有几分把握能将谢璟令拿下。” 宋悦意道:“去找他多商议一下也好。若有什么消息,记得立即派人回来说一声,好让我心里有个数。不过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到这个时候了,就怕谢璟令又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宋懿全数应下,稍事收拾,便带了两个随从直奔南旗军营。 猴子山大案轰动全随州城。案情已由宁王亲自陈给上京。 苏县令伙同一帮衙差盘踞江扈多年,借着地理优势暗中与巴虏人勾结,私下贩卖盐铁,乃重罪。 此事因为随州刺史监管不力,圣上已下令宁王就地督办此案,务必要将与苏勋有关联的一并查处。 随州城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苏县令尽管身死,照样被株连九族,苏府被抄,苏家人全被下监,要等判过后,才知是被斩首还是被流放。 苏家下场如此惨烈,几乎遭受灭门之灾,宋悦意心里胆战不已。 这就是得罪了谢璟令的下场。 而宁王如此高调公布这些结论,半句都没提谢璟令的不是,分明是不怕这个案子最终会有翻盘的机会。 蒋忠义都被摒弃在此案督查之外,里面的猫腻不言而知。 宋显宗也没料到谢璟令会手眼通天,竟能让宁王不顾廉访司在朝中的影响力,将事情真相全数掩盖。 并且宁王在查处随州不少地方官员的同时,暗地里却在安插他自己的人手。 他心里惶惶然,不得不时常跑去刺史府,与甚为失落的蒋忠义一起分析局势。 在这期间,谢璟令一次都没有来楚宅打扰过。 他安静得愈是过份,宋悦意却觉得愈是可怕。 父兄都不在,她实在心里不安,干脆又去了隔壁,向朝晏请教。 她去时司桐告诉她朝晏在后院晒太阳。 她走到后院,就见朝晏着一身月白轻衣,蹲在几株开始发新枝的树下,手提一布袋,正在土里翻找。 “晏叔叔在找什么?” 她好奇地也蹲在了他的旁边。 朝晏侧目,眉眼温和如这春日,“蝉蜕。” 他清越的嗓音让宋悦意心一瞬间微微动了动,有点奇怪的感觉,很陌生,像是平静的湖面被风一不小心吹皱,不过很快又回复本来。 她看他手中空空如也的布袋,“寻来当药引?” 朝晏像个顽皮的少年般,扬着眉眼将手中布袋提高了些,“这东西疏风清热,利咽开音,还平喘止咳,是味不错的妙药。我没事收集一些,以备后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5章 退婚(6) 宋悦意沉郁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嘴角上翘,“可是还没到季节,哪里有蝉蜕?” “冬去春至,春夏相交之际,便是蝉脱之时。我有的是时间,再等等也无妨。”朝晏站起身来,将布袋子挂到树枝上,掏出帕子揩手上的泥土,笑道: “冒昧问一句,悦儿心里最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宋悦意只当是闲聊没以为意,拔起地上一株新发芽儿的嫩草,“那还用说,自然是不用学规矩,不用端庄,不用琴棋书画,就像我莹表姐一样骑马刀剑,秋猎蹴鞠,英姿飒爽的不用顾忌内宅妇人的闲言碎语,能与家人在一起,便是最快活的日子。” 朝晏笑她,“你不怕宋大人听到了罚你?” 宋悦意把嫩草一扔,“听到了就听到了,当初因为与谢璟令的婚约,父亲就命我日日习那些劳什子女工女德,结果如何?就算这次退了婚,以父亲好脸面之性,家庙青灯怕就是我的归宿。” 朝晏顿了一下,“所以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算是吧。”宋悦意瞳眸瞬间黯然,一些忧心的话也没心情再问出口。 朝晏笑了笑,声音忽然变得低柔,“人这一生不论遇到多大的风雨,都不能失去快乐的能力。这个法子不行,还有别的法子,不必拘于一种。” 宋悦意怔然。 朝晏侧目望着少女艳丽明媚的容颜,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长风夹着初春的寒意,似乎令她单薄的身子有些发抖。 他随手取下挂在树枝的湖蓝色织锦外衫为她披上,“别担心,一切都有我。” 宋悦意抬头,蓦然撞进他暖如春日的眼眸里,之前那陌生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她忙别开眼,指着院门口道:“司桐来了,他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不知有什么喜事?” 司桐本是路过,老远见她指他,就知他连路过都是错误,头一转,飞一般逃开了。 惹得宋悦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焦作的心瞬时平静了下来。 若能这样活着也很好,青灯古佛,万古空禅,了却红尘,断绝俗世。 风和日丽下,超然物外,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初见朝晏时,他不正也是这般随性过着么? 一个出身高贵的皇子都能万事皆抛,她一个寻常女子又有何不能? ** 到二月底的时候,宋懿终于从南旗营回来,并带来了好消息,说谢东哥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连肃政廉访使方正都来了江扈,哪怕有宁王撑腰,谢璟令这次是跑不掉了。 三月初一,宋显宗接到蒋忠义的请柬,邀约他们一家前往江扈聚贤馆赏花饮酒。 聚贤馆说得好听是个招才纳贤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外面青砖碧瓦红墙拱檐,内里亭廊玉榭山石嶙峋,柱上雕龙画凤金玉镶嵌,极是金碧辉煌又显华贵。 时日一长,在老板的运作下,渐渐就成了权贵流连地。 宁王到江扈后就是下榻此处,老板很懂眼色,期间其他人客一律不再接待。愈是提升了聚贤馆的地位和声名。 宋显宗带着兄妹二人到达聚贤馆时,馆外已是重兵把守,亲卫林立,森森铁甲在阳光下射出凛冽冰冷的光芒。 连仆从都不准入内,几人就被带进馆内。 里面花事正盛,姹紫嫣红各类名品的花开满每个角落。尽管如此,仍是有肃穆庄重在空气中弥漫,让人倍感压抑。 “宋大人,你们几个总算来了,我已在这边候了多时。”蒋忠义当先就从正厅里迎了出来。 宋显宗同他寒喧了几句,方小声问,“究竟怎么回事,为何要把我们请来这里?” 蒋忠义眉眼间有愠怒一闪而过,“是宁王的意思。谢东哥昨日和方大人因廉访司的事找宁王要案子的进度,宁王说案子已审得差不多,该拿的人已经拿下,该下监的也已经下监。” “谢东哥说还有新的证据提供,宁王便说不急,方大人远道而来,怎么也得先接风洗尘再谈案子。于是才有了这个所谓的赏花宴。” 宋懿和宋悦意听得大为诧异,若真是为方大人接风,何至于将他们宋家三人都请来? 又恰至谢东哥提供猴子山大案新证据之机,这个宁王到底是何意? 宋显宗问:“也就是说现在方大人和谢东哥都在这里?” 蒋忠义点头,“没错。” “还有没有旁的人?” “没有。” 以宋显宗多年的官场经验,隐约猜到今日的宴请多半会与宋谢两家的婚约有关。 蒋忠义对宋悦意道:“芳儿和她母亲也来了,正在陪宁王妃。不如你也先过去那边,我同你父兄去拜见宁王和方大人。” 随后便吩咐一个使女带路。 宋懿交待了她两句,宋悦意方随使女向侧旁的园子走去。 当踏上淙淙流水的小桥时,一个使女手捧一信迎面走来,欠身问:“请问姑娘是否是宋悦意宋姑娘?” 宋悦意顿步问:“何事?” 使女将手中信笺递给她,并向对面廊榭下看了看,“是那边的公子托奴婢交给姑娘的。” 宋悦意抬头看去,却见谢东哥一身绯衣浅淡,袖口袍角绣月白飞鸟,有初春的风将袍角掀起,也无法掩去他眼角明丽含芳的张扬。 他依然笑得肆无忌惮,就像第一次见他时那般,好似之前身受重伤的人根本与他无关。 宋悦意接过信,拆开一看,不过寥寥几字:放心,必如你所愿。 宋悦意再抬起头时,他已同另一人并肩而去,只留一个修长而自信的背影。 她笑了笑,也好,今日只需他将谢璟令所有罪状拿出来,宁王再如何想包庇,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不治谢璟令的罪。 今日过后,他们一家便可安心离开江扈了。 她脚下轻快了起来。 宁王妃正在园子里赏花,相陪的果然只有蒋夫人和蒋庭芳。 她向宁王妃见了礼,宁王妃一身贵不可言地站在盛开的桃树边,笑得比花娇,“宋姑娘,上次在刺史府里不辞而别,令我担心了好久,莫不是哪里开罪了而不自知。还望这次若有得罪的地方可不许不声不响地离开,给我提个醒,以后我大可改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6章 退婚(7) 宋悦意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出其语意不善,忙一副惶然的样子,“王妃还请恕罪。上次在刺史府因为与父亲起了争执,伤心之下未曾多想就回了江扈。是悦意失礼……” 宁王妃好奇,“与令尊起了争执?父女一年未见,却不知为何事而争执?” 不是明知故问么?宋悦意垂眸道:“自然是因为谢家四爷品行不端,德行有亏。这等男子我是万万不愿下嫁,否则将来必受其害。父亲一时接受不了,意见上有些相左,起了争执不足为怪。” 一旁的蒋夫人和蒋庭芳听她直言不讳地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宁王妃问:“品行不端,德行有亏?你是在说谢璟令么?我看着不像啊,每次他来见王爷,无论是言谈还是举止都甚是彬彬有礼,谦逊柔和。宋姑娘是不是对他有何误会?” 宁王妃偏私之情溢于言表,宋悦意知道与她辩解形同对牛弹琴,只能不卑不亢道:“或许吧,一切还要听从父命。” 一个小小侍郎之女居然还敢给她脸色看,宁王妃眼里闪过不悦之色,将手中刚摘的桃花碾碎了扔于一地,随口唤道:“来人,把这些残花败柳给打扫了,本妃看着碍眼。” 侍女立即应声而来。 宋悦意好似听不懂般,神情淡淡。 宁王妃按着心中的恼怒,又道:“这园子里的花儿也赏得甚为无趣,不若去前厅吃茶吧。” 蒋夫人忙笑着打圆场,“也好。今日虽然风和日丽,毕竟春寒料峭,还是有些凉意。吃茶暖暖身子再好不过。” 于是一众人又移步正厅旁的小厅。 小厅里茶具铜鼎桌椅一应俱全。 与正厅只用了一排描金凤的屏风隔开。 那边传来的说话声不仅能清晰可闻,隐隐绰绰间,还可以透过屏风看到正厅中的七八条人影。 “……王爷,我们廉访司不仅查到了土家嘴和岩子坑两大盐铁储库,而且还从里面搜集到了不少人证物证,所有的一切,都指明江扈县尉谢璟令都参与了这些盐铁的进出和贩卖……” “……我们还有人证,谢璟令不仅与这些事有关,并且还曾射杀过皮货商黄云,黄云的随从阿宽可以作证……” “……当日江扈十五灯会巴虏人之乱的时候,有人亲眼看到谢璟令与巴虏人的神箭手阿铁在同一辆马车上,谢璟令指使阿铁射杀我廉访司的人员……” “……据我们所知,猴子山大案中,江扈县令和二十多个衙役前往猴子山,并不是为了向巴虏人接货,而是因为得到了从谢璟令那里得来的所谓线报,想要抓捕送货的巴虏人。” “哪里知道有人早与巴虏人串通,送货是实,接货也是实,将苏县令及二十多个衙役杀了让他们栽赃也是实。巴虏人先就布下了若干好手,廉访司的人也几乎被他们屠尽。当时谢璟令就在猴子山,廉访司的人亲眼看到他持刀将他的昔日同僚趁人不备给杀……这等恶徒,还请王爷将他定罪,还枉死者一个公道。” 这一席话,全是一个浑厚声音的男子所说,宋悦意猜想此人多半是那位廉访使方正方大人。 果不其然,坐在正堂上身着锦袍的上位者开了口,“将方大人所说的证言证词呈上来。” 紧跟着便是翻阅卷宗之声。 过了不知多久,方听到上位者道:“方大人呈上来的这些,似乎与谢璟令所供有些出入。来人,把谢璟令请上来。” 不一会,正厅里便多了一条深青官服的人影,谢璟令的声音已传了过来,“禀王爷,刚才方大人所说之言确实与下官知道的颇有些出入,即便方大人说有人证,下官也可以一一证明这些人说得不尽不实。” 方大人表现得相当沉稳,“好,既然谢大人想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还请拿出证据。” 谢璟令道:“其一,我先说明关于皮货商黄云被人射杀之事。当日黄云无故将我妹妹的儿子庆哥儿掳走,为了救孩子,我不得不带人追捕他。到盘山附近找到他的隐匿之处后,我和几个家丁只是对他喊话。” “经过一番好言相劝,黄云把孩子就交还给了我。我见他认错态度好,也就没有追究,便带人离开了。谁知道黄云后来竟会被巴虏神箭手射杀,并且被暴尸街头?后来经查,是那神箭手见财起义而杀人,这些实在与我无关。” 方大人道:“谢璟令,你说与你无关?那可是黄云的随从阿宽亲眼所见,你敢说我们无凭无据指证你?” 谢璟令一点都不慌,“既然如此,请方大人将阿宽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方大人哑然。因为就在昨晚,阿宽已被人毒死。 见他不出声了,谢璟令也不咄咄逼人,继续辩解道:“再关于十五灯会时有人见我与巴虏神箭手阿铁同乘,指使阿铁射杀廉访司人员。这件事的情况是这样的,当时在十五灯会上,下官本来带人在巡查,忽然看到巴虏人作乱,同时还见一个黑衣蒙面人调戏我表妹。” “下官一气之下,便将表妹带上了马车,那黑衣蒙面人追赶,下官便拿箭射他。没人告诉我他就是廉访司的人,若他表明身份,下官又怎么可能因为气恼而动手呢?” 宋悦意这个亲历者几乎都要被他这番漏洞百出的说词给说服了。 好一个调戏,好一个气恼,弄了半天,他还是个大义凛然的君子,试图救她的人反而成了坏人。 谢东哥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些戏谑,“谢大人,你随便拿的箭也能跟神箭手阿铁的一样,实属奇妙啊。” 谢璟令脸不红心不跳,“是么?那箭矢竟与神箭手阿铁的一样?当时情急之下本就是抢了巴虏人驾的马车,也没注意那么多。或者那辆马车正是阿铁乘过的,不巧被我抢了而已。” 谢东哥道:“在谢大人这里的巧合还真多。那要不要将当事人宋姑娘给请出来把事情从头到尾述说一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7章 (8) 还不待谢璟令作答,宁王已摆了摆手,“那宋姑娘最近正在同谢大人闹退婚,恐她夹带私心,她的话暂且还是不要采纳为好。” 好明显的偏私。 宋悦意同蒋庭芳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露出愤懑之色。 谢璟令在宁王的催促下继续道:“再有关于猴子山大案,有人说亲眼见我杀了苏县令和一众衙役,请问这个亲眼目睹的人是谁?” “是我。”谢东哥慢悠悠的声音在正厅里响起。 谢璟令道:“既然是六弟,那为何所有人都死了,六弟却能独活?莫不是六弟也与巴虏人有勾结,才能让巴虏人放了你一马?” 谢东哥嗯了一声,“谢大人似乎说得很有道理。可是当时我也距死不远了,若不是天亮后被人所救,现在只怕早已闭嘴。” 谢璟令道:“哦?六弟的所谓距死不远,说不定是苦肉计呢?不然哪有那么巧,正好就被旁的人救了?” 谢东哥一怔,随即苦笑,“谢大人奇思妙想非一般人能比,佩服佩服。” 谢璟令叹了口气,“还有关于查封土家嘴和岩子坑两大盐铁储库之事,方大人说有我参与的证言证词,此事下官也是百口莫辩,不如让蒋大人来说吧。” 正厅和小厅的气氛瞬间诡异了起来。 宋悦意连呼吸几乎都快停住。 “不怪谢大人,此事说来话长……”正厅里竟自响起蒋忠义无奈的声音,“自知随州这边有官吏与巴虏人勾结后,本官这个随州盐铁转运使不得不开始彻查,最后查到江扈苏县令有些可疑,这便把谢璟令安插在他身边,暗查此事。谢璟令为查到几大仓库,不得不依他之令为他办事……” “……眼下苏勋虽然已死,恐其党羽还在,为了不殃及谢家人,还请在坐诸位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番话如平地惊雷,将正厅小厅的人都给震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照蒋大人这般说来,谢璟令岂非成了朝廷派去打探消息的细作? 宋悦意顿感不寒而栗。 蒋大人突然反水,毋庸置疑,定然是谢璟令已将他掌握的底牌全数给了宁王,宁王借此要挟,蒋忠义为了自保,不得不屈服。 如此说来,蒋忠义如今岂非已成了宁王的人? 宋懿和宋显宗亦是大为吃惊。宋显宗失声道:“蒋大人你……” 虽然他没问出口,但意思可想而知。 好一会,谢东哥忽然冷笑,“照蒋大人这般说来,谢大人所有干的不法勾当都有了最好的解释。说到底,他不仅无过,反而还是有功之臣?” 蒋忠义半天没吱声,估计良心上还是有些不安。 谢璟令却向来厚颜无耻,“六弟能这般认为便好。自我到江扈任县尉以来,为搏得苏县令信任,在他手底没少昧着良心干了些事。但是那都是不得已之举。如今苏县令伏诛,我也算是光明正大站在人前了,日后定然多积德行善,做对百姓更有益的事以弥补过失。” 谢东哥嗤笑了一声,“可是怎么办,我手里好像还截获了谢大人与巴虏人的往来信笺。信笺里的字字句句,那个情真意切,那个颐指气使,如何栽害苏勋的狠辣和计谋,可不像个细作的手段。要不要我把这些你的亲笔信给念出来?” 一直都似乎稳操胜券的谢璟令终于脸色大变,呼吸瞬间都粗了起来。 宁王眼见不对,这些证据若是公布出来,谢璟令再怎么细作的身份也断然无法揭过去。 于是用笑声插言道:“东哥,本王实在惜才,像谢大人这样能忍辱负重之人,本王实在不愿他就此折损。” “要不这样吧,今日在坐的都非外人,本王听说你与宋懿关系不错,最近宋家因为谢大人身为细作的事不甚满意,意欲悔婚。为免谢宋两家闹得难堪,本王今日便做个和事佬,谢璟令不若同意将这桩婚事退了。谢大人意下如何?不知是否怪本王管得太宽?” 这番提议,分明就是赤裸裸的交易。 谢璟令哪有不允之理?赶紧接口道:“不怪宋姑娘不愿下嫁于我,作为细作,行事上确实会有令人不能理解的地方,下官心中有愧。今日王爷能当众提出来,下官也不敢耽误了宋姑娘的终身,下官同意与宋姑娘解除婚约。” 宁王朗声一笑,“东哥,你四哥都这般说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不问宋家的当家人,反而去问谢东哥,宋悦意也只能暗骂这些上位者的无耻。 谢东哥把桌子用力一拍,“既然王爷惜才,我总也不能做个不识趣之人。也罢,谢大人愿意退婚的话,希望立字为证,盖上印章,昭告天下才行。” 立即有人将笔墨纸砚送了上来。 片刻后,谢东哥将几份文书拟好,各人盖上印章,随后喝道:“好,谢进之与宋悦意婚约解除,日后嫁娶,互不干涉!” 听闻此言,宋悦意的眼泪险些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历经一年的生死之苦,今日终是摆脱了这个桎梏。 虽然不尽如人意,可是有宁王横加干涉,想要借此将谢璟令置之死地又谈何容易? 能退掉这桩婚事,对她来说,已经最好的结局了…… 紧跟着谢璟令同样要求谢东哥将那些往来信笺交出来,谢东哥倒是很干脆,从贴身的里衣里将几封残破了的纸皮拿出。 当谢璟令看到残缺不全的信笺,半天没有吭声。 正厅那边还说了什么,宋悦意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宁王妃和蒋夫人的对话她也只能勉强听着,最后还是蒋庭芳把她从小厅里拉了出来。并且拿了帕子给她擦着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 “宋悦意,不过是退个婚,至于这般泪水长流么?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蒋庭芳也红了眼圈,声音有些哽咽。 宋悦意用她的帕子捂着脸,几乎泣不成声,“我自然是高兴。你不知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8章 我们走着瞧 若不是身处聚贤馆内地方不对,宋悦意恨不能与蒋庭芳抱头痛哭。 若是她没有经历那幻境,若不是她预见了一切,说不定蒋庭芳现在也已被她拉入深潭不能自拔。 虽然蒋忠义最终还是与谢璟令绑到了一起,最起码她和蒋庭芳的命运得到了改变。 聚贤馆内一场小范围的唇舌交战,最终以上位者的利益交换而终结。 结束后,谢东哥似乎是有急事,并未在聚贤馆内逗留,便欲与方大人告辞,却叫谢璟令叫住。 方大人知两兄弟势同水火,不便探人隐私,已先走一步。 “谢大人心心念念的信笺已到手,不知还有何事请教?”谢东哥虽然在笑,轻扬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挑衅。 他长了一张清秀白皙的面孔,一双桃花眼自带亲和感,平日里不笑时也不会觉得疏离。一旦展颜,张扬和不羁便会溢满全身。 尽管如此大的反差,谢璟令却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哪里,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都是十分招人眼目的存在。 他无视他的挑衅,上下打量他,“东哥,我们两兄弟也没几年没见,没想到你竟然会转了性子,不仅一身武功了得,还学会了尔虞我诈之事。” 谢东哥粲然一笑,“还不是谢大人给的教训有功?” 谢璟令面不改色,“做哥哥的教给弟弟一点做人的道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没想到东哥青出于蓝还更胜于蓝。用了几封被我烧残了无甚内容的信笺就骗去了我的退婚书,真是好谋算。” 谢东哥笑得好不开怀,“此事怎能说骗?若是谢大人行得端坐得正,何需心虚胆怯?” 谢璟令额角青筋突突跳了两下,他强自顺着气,“你这般帮着宋家退婚,究竟有何目的?莫不是打算当宋家的姑爷?” 谢东哥懒得回答他,讥诮道:“谢大人唤住我,难道就为了问这些无聊的话?我可不像你左右逢源有人护着,这会儿廉访司遇难的兄弟家属还得去安抚,忙得很,恕我就不奉陪了。” 眼见他转身欲走,谢璟令警告道:“你以为帮悦意表妹退了婚就是为她好?别忘了,她父亲好名,一个退婚女,在宋家的归宿除了家庙青灯,别无他路!你若敢动娶她的心思,忠义伯的下场就是你的写照。你觉得王家和你爹娘会同意?更别说太子那边也不会答应。” 谢东哥顿住步子,抱胸,眉梢都扬了起来,“你们婚都退了,你还管她日后会怎样作甚?而我……你似乎更、管、不、着。” 谢璟令盯着他,神色依然带着几分阴沉,“今日四哥又教你学个乖,如今的世道,有些话切不可说得太满,否则后面会脸疼。” “好,那我就等着脸疼的那一天。”谢东哥不以为意,正欲走,又似想起了什么,“哦,对了,我现在正准备去见苏圆圆,她托人转告我说有一桩关于胎记的事要告诉我。谢大人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谢璟令眼角情不自禁抽搐了好几下,“哼”了声,丢下了句“我们走着瞧”,便客套话都不想说了,已先自走开。 谢东哥乐得抚掌大笑,“她说此事很有趣,关系到悦意表妹,你真的不听?” 谢璟令迅速消失在廊檐后面。 ** 宋悦意这次不敢不辞而别,向宁王妃去告辞的时候,宁王妃意味深长道:“没想到传闻中纨绔乖张的谢东哥会是肃政廉访司的副使。更没想到,他与你们宋家比谢璟令走得更近些。宋悦意,你们宋家还真是不简单。” 此事宋悦意无从解释,只能沉默以对。 好在宋懿适时来接她,方得脱身。 宋懿亦一脸沉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先上马车。 这时蒋忠义一脸歉意地把宋显宗送出来,一副欲言又止之色,宋显宗拍了拍他的肩,“蒋兄不必多言,有些事情身不由已我也懂。何况我也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的意思……” 蒋忠义歉然道:“惭愧。不过今日谢璟令和谢东哥各持已见,愈发证明谢侯对这个嫡长子的态度。宁王如今竭力保下谢璟令,分明另有所图……日后宋兄在京城立场如何,还请慎之……” 宋显宗轻叹了口气,“谢蒋兄提醒,我心里自有分寸。” 两人话才落音,宁王的一个护卫走了过来,“宋大人且慢行,王爷说想要见一位兄长,望宋大人能带路。还请稍等片刻,王爷马上就来。” 宋悦意一惊,难道是指朝晏? 朝晏本就不愿行踪被人知晓,此下宁王寻过去,不知会不会以为是父亲将他的行踪泄漏? 果不其然,只待少时,宁王的翠盖珠璎八宝车便从馆内驶了出来。后面兵甲紧跟,愈显声势浩大又沉重。 谢璟令一骑高头骏马护在马车侧旁,缓缓朝宋显宗这边的马车行来。 宋显宗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道:“不知王爷是想见谁还需要微臣带路?” 宁王的声音自马车里徐徐响起,“宋大人,本王知你与我那三皇兄是同门。可是本王思兄心切,大人就不能体谅体谅本王带个路?” 宋显宗暗咬牙,仍一副为难之色,“王爷是指齐王么?微臣实在不知他在哪里。” 宁王笑道:“宋大人就不要再欺瞒本王了。谢大人已经向本王禀明,说住在你楚宅隔壁赵宅的赵晏极有可能就是我皇兄周朝晏。本王去见自家兄长,宋大人有必要推三阻四么?是不是也太厚此薄彼?” 宋显宗无言,“既然王爷不信,那且随微臣前去便是。” 宋悦意坐在马车内本在跟静兰和沁兰说明婚已退掉的事,几个人正高兴着,听到他们的谈话,无端又把心揪了起来。 似乎是担心朝晏闻声跑了,其实宁王早已派人先行。 等宋悦意回到楚宅,隔壁宅院前已被重兵把守。 她自是不能去干涉,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随后就见留云神秘兮兮的过来把一封信呈了上来,“是晏先生留下的。叫我一定亲手交给姑娘。” 宋悦意一怔,“晏叔叔为什么要留信?” 留云咧嘴一笑,“自然是有急事来不及跟姑娘辞行,带着司桐先离开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19章 春意 不仅宋悦意心里一松,静兰和沁兰也松了口气。 沁兰还喜笑颜开道:“晏先生先走了也好。还有,今日在聚贤馆,姑娘与谢家的婚约已退,还是谢六爷亲自拟的文书,谢宋两家盖了印,真正是大喜事,不仅姑娘脱离了魔掌,我们大家伙儿马上也可以回上京了。” 留云闻言也是喜出望外,贺喜一番后,立即屁颠颠地跑去跟留风报喜去了。 既然朝晏留了信,自是人去楼空,宁王当然扑了个空。赵宅里除了几撮乱飞的鸟毛,半个人影都不见。 气得宁王硬生生摔了好几个桌椅。 不一会喧嚣的人声便散去。 宋悦意的心总算全放了下来。正准备把朝晏的信拆开看,芍药又进来相请,“老爷叫姑娘去前院一趟,说是谢四爷有话想同姑娘说。” 宋悦意淡道:“说我歇下了,不见。” 婚都已经退了,她与他已无话好说。 芍药迟疑了一下,“老爷说不能成夫妻,也不必成仇人。好聚好散,方不失名门闺秀的气度。” 宋悦意本想再推,忽然想起一事,“算了,我还是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自那日在猴子山脚下见过一次后,几乎近月余未再见。 没想到再见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已回复到本来。 谢璟令此时倒是正襟危坐书房里,与宋显宗似乎在忆及往昔,说着一些江临的风土人情。 宋悦意一去,他们便住了嘴。 宋悦意只默不声响地福了福,随后坐于一旁。 宋显宗道:“媛媛,眼下你和进之的婚约已解除,以后仍还是亲戚关系。进之今日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说是一年来让你在江扈受了委屈,他没有尽力照顾好你,是他的疏忽和错。他既然有诚意当面道歉,你且就给他一个求得谅解的机会吧。” 谢璟令抬眸看着对面明明生得明媚艳丽的少女,偏偏一身缟素,压下她一身颜色,将她衬得更为恬静端庄。 他的心里微微发凉,仿佛霜落了轻花,雪覆了绫罗,往昔那些心底里的轻慢和顿悟,全被此刻无怨无恨的绝世容颜给替代。 他只觉喉咙里有些干涩,“以前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让表妹受了冷落和委屈,都是我的错。我也不敢求你原谅,但求表妹日后离了我,能寻到那个能护你一生与你执手百年的良人。到时候不要忘了给表哥稍个信,表哥无论在哪里,一定会亲自前去给表妹恭祝新喜。”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成亲的时候他敢来? 宋悦意皱了皱眉,淡淡道:“表哥有心了。拜表哥所赐,这辈子我并没准备再嫁人。你所说的那个信,应该不用稍。” 谢璟令苦笑了一下,“表妹这是不肯原谅我么?” 他害她还不够多么,凭什么让她原谅? 宋悦意实在不愿与他虚与尾蛇,“温妈妈已被你的铁骑踏死,当初你让她帮你做的事,她也尽心尽力帮你做过了。我的奶兄,不知表哥准备什么时候放他回去?” 这件事还是她在收拾温妈妈遗物的时候,温妈妈用她认识不多的那些个字记下的。否则,她一辈子都想不明白温妈妈为何要背叛她。 谢璟令一脸莫名,“我不知道表妹在说什么。你的奶兄不是应该在他家里么,我怎么知道?” 有父亲在,他肯定不会承认。但既然他说在家里,那便是在家里了。 宋悦意不愿与他再多言,便起身福了福,“也祝愿表哥与阮家表姐早日成婚,恩恩爱爱,百子千孙。到时候我肯定已回了上京,恕我不能亲来贺喜了。” “此事不劳表妹挂心。”谢璟令知她真是厌恶他,心里气苦不已,嘴上仍是不落输道:“我想知道,你如何知晓东哥在猴子岭坠崖的事?还望表妹能为我解惑。” 宋悦意断然摇头,“这是秘密,我不能说给你听。” 言罢,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谢璟令袖底手指渐渐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 不出几日,在某些有心人的宣扬下,宋谢两家解除婚约的事已传遍整个随州城,街头巷尾茶楼酒肆几乎都在传这件事。 议论这些事的人褒贬不一,但最多被指责的,自然是谢璟令与阮家表妹因为私情才被宋家诟病…… 没过两天,这些指责和议论便消声匿迹,全数湮灭在拳头威吓之下。 宁王依然在随州大刀阔斧借机大换新鲜血液,宋显宗带着两兄妹回去祭了祖,又派人修葺了老宅,方定下回京的日期。 正是三月桃花开得正盛之际,整个江扈甚至随州正是万丈烟波落花满天的季节,青年仕子,文人墨客相携踏青出行,江边桥头柳岸堤日渐变得热闹起来。 眼见他们归期将至,陆家兄妹下了帖子,说想约宋悦意和宋懿到都扈最有名的桃花源游玩踏青,顺便为他们饯行。 想到之前的情宜,宋悦意一问还有蒋庭芳相陪,自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不过在约定好的那天,她还是让芍药去谢家请了谢安晴出来,宋懿骑马,姐妹二人坐车,一同前往。 谢家自谢安平自杀后,府里的气氛就压抑阴沉了很多。 谢安晴性子本就比较温良,死者为大,钱氏虽不再骂谢安平,那阮盈她却没给过半分好脸色看。 “……祖母和四哥如今把庆哥儿安在堂姐的名下,阮盈倒是能打着照顾遗孤的名号光明正大照顾他了。旁的不知情的人还道她是个明事理、晓进退的好姑娘。” “……不过那庆哥儿确实聪慧,府里大大小小的都喜欢他。包括我母亲也背着阮盈偷偷抱着他亲了好几回,不过回过头来,又催我赶紧找个婆家。到后头就变成对阮盈的谩骂……” “……四哥忙得很。五哥不知为何没再提娶玉琼姑娘的事,整日里都在关门读书,听说四哥已经托人准备把他送去上京读书。五哥也答应了,从没看到这般用功过……” 谢安晴坐在马车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谢府里的一些琐碎小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0章 眼光甚好 “东哥呢?他还住在府里?”宋悦意忍不住问。 谢安晴摇头,“没有。他与四哥关系突然就变僵了,应该和他还是廉访司的副使有关系,四哥嘴上没说,心里那股憋屈劲儿肯定是有的。你也知道,祖母素来也不喜东哥,他住府里也没甚意思。” 没想到谢安晴也心跟明镜似的,知道谢璟令心里的不服、不甘和失落。 同样都是承武侯的儿子,他这个嫡长子却自小就被丢到乡野之地自生自灭。 谢东哥却能含着金汤匙长大,既便德行有失,也只被人挂上个纨绔乖张无伤大雅之词。 之前外界对谢东哥那般传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争个世子承爵的机会相当大,只要他肯努力,把谢东哥踩在脚底只不过是时日长短的事。 可是忽然发现谢东哥并非真的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稀泥,而且年纪轻轻竟早被朝廷重用,成了正四品的廉访司副使。 这个位置,凭他这个用银子捐出来的从八品小县尉这辈子如何能企及? 在他心中,定然认为他是得了承武侯这个爹的帮衬,才让谢东哥有了如此高的起点。 一旦有了这般想法,他如何会不憋屈,于是愈发视谢东哥为眼中钉。 宋悦意感叹了一番,又道:“记得去年初来江扈时,安平表姐都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黄土一柸,当初表哥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把她找回来,没想到才回来几年就没了。” 谢安晴默然,过了一会才道:“所以四哥也很心痛和自责。听下人们说,四哥在堂姐的墓前连着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那几天四哥形容非常憔悴颓废……” 对此,宋悦意不予置评。谢璟令对弟妹的关爱是真,心疼他们也是真。可是真到了涉及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那些感情只怕不会显得至关重要了。 等一行人得到都扈桃花源附近的高坡上,老远就能看到粉白相间的桃花绵延数里。 此时游人如织,个个衣着鲜艳,还有沿小道边摆着各种小吃玩意儿的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一副喧嚣热闹的春景。 陆锦然似乎料定他们必然会走西边的道,留风和留云驾着马车才停下来张望,他立即从旁边的凉亭里迎了出来。 “这位想必就是宋兄吧?在下昌隆伯府陆锦然,已和舍妹以及蒋二姑娘还有东哥在此恭候多时。” 此时他穿一身掐金线杏色锦袍,浓眉如染,唇若涂朱,手里还拿了把折骨扇,愈发显得风流倜傥,一副贵公子哥儿的风范。 宋懿赶紧下马,与他拱手作揖。 马车里的谢安晴闻听到这个在梦里忆及多次的男声,抿紧唇,手指不断绞着帕子。 宋悦意今日把她一起带来,无非还想尽最后一分力。姑娘是个没有坏心思的好姑娘,就看陆锦然能不能过去那道坎,若是不成,也只能怪他们真的没有缘分了。 她挑开车帘子,露出一张比春光还明媚的脸,“既然已候多时,却不知陆公子有何安排?” 陆锦然刚好与宋懿寒喧完,回头朝她笑道:“放心,到了都扈,我自要尽地主之宜。既然是要为你们饯行,好酒好菜当然也少不了。” 他边说边笑,蓦然看到宋悦意侧旁露出一张温静的脸面,情不自禁怔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常,继续说道:“我们都扈的桃花源面积颇广,这边入口两里地都有游人往来。再往里一点,就是一座桃花坞。那里的景致美如仙境。就是不知道宋姑娘是想走着过去,还是乘车过去?” 宋悦意看到道上男女或在大声说笑,或是半遮面的观赏游玩,无甚顾忌般,不由也起了心思,看向宋懿,央求道:“大哥,我不想坐在马车里,我也想向他们一样边走边看。” 宋懿犹豫了一下,随即笑道:“也好。这里不比上京,可以入乡随俗。你和安晴下来走吧。” 宋悦意好不欢喜,连帷帽也懒得戴了,拉了谢安晴就下了马车。 谢安晴胀红着脸向陆锦然福了福。 陆锦然神色淡淡,只点了点头,便吩咐留云他们把马车先驾到桃花坞,不用一路跟着。 陆金枝和蒋庭芳也从凉亭里走了出来,几女多日不见,性情又较相合,一时间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在道边就说笑起来。 看到宋悦意笑得灿烂,宋懿心里也舒坦了几分,左右张望道:“陆兄不是说东哥来了么,人呢?” 陆锦然将手中折扇一展,“他呀,哪里是个能坐得住的人?这会儿说不定已到了桃花坞,正在打人家桃花酿的鬼主意呢。” 宋懿好笑,他发现此子除了有个廉访司副使的头衔比较高大上外,平日里的作派真的跟上京里闻传一般无二。 由于准备走路过去,于是宋懿和陆锦然便做了安排,前头由仆从打头开路,中间四个姑娘由婢女们护着,两人在后头照应。 那陆金枝虽然因为灯会的事有些膈应谢家人,特别是阮盈和谢安晴的父亲谢晋,但她性格直爽,思及谢安晴也是灯会的受害者,最后闹得和自己二哥形同陌路,也就放下了。 她的话最多,当下挽起宋悦意的手臂一脸神秘道:“悦意妹妹,你且跟我说实话,那日我们在你院子里见到的晏先生,真是齐王殿下?” 宋悦意斜眉看她,不无打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陆金枝笑眯眯道:“若是的话,说明我陆家四姑娘的眼光甚好,堪称一绝。若不是的话,有机会再见他,我定然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蒋庭芳和谢安晴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安晴小声道:“金枝,你这般直接,不怕吓跑人家?” 陆金枝自有她的道理,“怎么会?俊逸檀郎,佳人顾盼。喜欢就是喜欢,我若遮遮掩掩,他哪会知道我的心意?一旦错过,岂非终生遗憾?” 谢安晴却是听得心里一震,只觉这话似乎正是她心境的写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1章 五十两租梯 不自觉间,她的眼眸悄悄朝后移动,恰好与陆锦然的目光相遇。 她吓得忙转过头去,整颗心都在怦怦乱跳,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几女在一起边走边说,自少不了要提到宋悦意退婚的事,若不是谢安晴在,陆金枝差点就要拍手大呼“此婚退得好”之类。 毕竟当日花灯会上的遭遇全拜阮盈所赐,阮盈和谢璟令有染,她自然一并都恨上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几个姑娘貌美,公子气度不凡,一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目。 当中陆锦然遇到几个相熟之人,他们故意上前搭讪打招呼,都被陆锦然婉言打发了。 桃花源里除了满是桃花,沿途山水间还栽有摇曳多姿的垂柳。 微风徐徐,细柳依依,青草碧绿,还伴随着隐隐琴音,真是人间胜景。 “……此乃天上王母娘娘的蟠桃树,所以才长在绝壁上。不过上面结的桃子却香甜多汁,也不多,今年统共就长了七个。谁若想吃,我这边有梯子一把,可以五十两银子租一次。只要有本事,树上蟠桃全数可以摘走。今日已经有八位公子失败了,想吃蟠桃的还请慎重。” 宋悦意和蒋庭芳几人正在说说笑笑,前面忽然传来了洪量的说话声。 然后还有不少的起哄声。 “李公子,五十两银子摔得屁股开花,到底值当不?” “你这个奸诈的老板,那桃树长在山壁上,少说也有两丈来高,你这梯子最多一丈半不到,又不是猴子,谁能爬得上去?岂不是故意骗人钱财?”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老板也讲明了,想吃的,有本事的就上。那些嘴馋还没本事的才这般没道理的骂骂咧咧。人家老板又没逼你不是?” 宋悦意和几女不敢靠去人多的地方太近,转过一个夹道口,就见一块空地前站了不少游人。 所有人都望着道旁一堵陡峭的山壁。在山壁半腰,从石缝中探出一株桃树。 那桃树怪异,花已不在,绿叶翠郁间,确实长了几个红透了桃子。 山壁下,一个黄袍老儿扶着一把长木梯,正在唾沫横飞的吹嘘山壁上的桃子如何长短的好吃益寿。 宋懿见几女看得入神,便笑道:“哪有什么王母娘娘的蟠桃树,不过是些引人上勾的把戏。我们走吧,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陆锦然也道:“一丈半的梯子怎么可能爬两丈高的树?何况那山壁上面根本没有歇脚的地方,苍蝇上去都要滑下来,分明是老板赚钱的诡计,不看也罢。” 正在说着,偏是有人不信邪,有一人笑嘻嘻叫道:“我来。到时候老板可别怪我把上面的七个桃子都摘了。” 紧跟着人群中就走出一个一身绯衣俊俏的公子,随手就给老板掷了一个银元宝。 老板喜出望外,让出了长梯的位置,“公子只要能上去,树上蟠桃随便摘。那是公子的本事。” “咦,那不是东哥吗?”尽管只看到背影,宋懿一眼就把人认了出来。 陆锦然叹气,“不是他还是谁?只怕是酒已经到手,现在又想截了老板的生财之路。” 蒋庭芳好奇道:“陆公子认为他能摘到桃子?” 陆锦然摸了摸鼻子,“这厮有时候虽然有些胡来,可是一般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你们且看着吧。” 果然,谢东哥在众多的起哄声中将袍摆往后腰一扎,便在众人瞩目中从梯子上一步一步往上蹬去。 直到梯子的最后一阶时,他在袖子里摸了摸,紧跟着就见一条麻绳飞了出去,转眼稳稳地挂在了桃树上。 围观的人群传来哄笑声。 老板的脸都绿了。 谢东哥不紧不慢拉了拉麻绳,随后就着绳子,脚尖在山壁连点,转眼就借力掠到了桃树上。 下面传来一阵阵的拍手叫“好”声。 七个桃子,须臾就被摘了个干净。 谢东哥毫不顾忌形象的拿出个布袋子装好,一手提着,松绳,沿梯子一滑而下。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叫“好”声更甚。 “公子,你好歹也给小老儿留两个,怎能全摘了呢?今年的生意才刚开始……”租梯的老板几乎是哭丧着脸,想向谢东哥再讨回两个。 谢东哥从袋子里取了一个桃出来,在衣上揩了揩,立即就咬了一口,边嚼边含混不清道:“老板诚信,这桃果然香甜多汁,真的跟我昨晚在王母娘娘蟠桃会上吃的味道一模一样。多谢了,老板记住啊,我明年一定再来,这桃你一定得留给我。” 随后便提着袋子大摇大摆地往宋悦意这边走了过来,才不管租梯老板绞成苦瓜丝的脸。 “几位,你们也来得太迟了,差点没赶上吃王母娘娘的蟠桃。”谢东哥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将手中袋子扬了扬,“好在你们还有些仙缘,今儿有口福了,正好一人一个。” 陆锦然取笑道:“好你个谢东哥,居然把人老板的锅都端了,不怕出人命官司么?” 宋懿看着他手中吃了几口的桃子也笑道:“就知足吧,他也是为大家谋口福。” 谢东哥把袋子丢给敏行,“别啰嗦,快走吧,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桃花坞其实就是一个小湖中间建了屋宇,不过确实烟波浩荡,环境清幽,或许因为三月桃花开满天的缘故,整个院落看上去像是一座美轮美奂的仙境神池。 陆锦然备下的酒席也甚具桃花源特色。除了有桃花酿,还有桃花茶,桃花酥,以及桃花煨出的八珍汤…… 几人吃得宾主尽欢。 饭后,陆锦然忽然来了兴致,提议和宋懿以及谢东哥出去骑马。 他们几人兴致勃勃,陆金枝却不敢兴趣,趁他们打马出门,干脆带了几女又去更有意思的地方。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陆金枝说附近还有一处天然瀑布,瀑布边上有时还能看得到彩虹倒挂,十分少见,周围的景致更是美不胜收,只不过稍微远一点。 难得几人出来一次,再说宋悦意马上就要回上京,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再来随州,几女都没蒙退意,各自带了几个仆从,便前往胜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2章 晦气 绵延的桃花林中,谢东哥手上执弓搭箭,追着一只灰兔,如一团红云般在林中飞快奔驰穿梭。 宋懿大笑着,突然从侧旁打马上来,搭箭就射,将谢东哥刚刚瞄准了的兔子惊得一下子就撞在树桩上。 两支箭都没射中,野兔却自己一头撞死了。 陆锦然哈哈大笑着,策马过去将野兔提了起来,“不好意思,你们两个都不行,倒是本少捡了兔子一只,你们两个都输了,一百两银子的赌资,拿来!” 谢东哥勒马,一边露出一个丽如春日的笑容,一边掏银子,“我一百两银子丢给你,你敢不敢接?” 这个笑准没好事。陆锦然忙叫道:“别别,先记着,回头给银票也一样。” 谢东哥无限幽怨地撇撇嘴,“银票轻飘飘,哪有银子来得实在。接着,五个元宝一百两,一两都不会欠你的。” 眼见一个又一个银元宝向他兜头飞来,陆锦然吓得抱头鼠窜,口中大骂,“姓谢的,你没事身上带那么多元宝作甚?专害你陆爷吗?” 宋懿看热闹不嫌事大,“陆爷,刚刚不是你伸手要的么?来,宋爷身上还有,你就一起接了。” 陆锦然告饶,“赌资我不要了还不成?你们俩合起伙来整我,我如今是弄明白了,东哥就是个重色轻友的货色。有了大舅哥就忘了好友,太膈应人了。” 他愤愤然,仍不忘捡地上的银元宝。 谢东哥斜着眉眼笑,“你敢胡乱嚼舌根?” “得得得,我不说就是了。”陆锦然拱手表示投降,言语却依然不饶人,“我只知道有个人怂得很,明明心仪的姑娘就在眼前,偏是正眼都不敢瞧一眼。之前在人家宅子里讨酒喝时的张狂劲儿不知道猫哪里去了。啧啧啧……” 他边说边退了开去,不给谢东哥任何揍他的机会。 谢东哥实在懒得理他那副敢说不敢当的熊样,夹了马腹,准备调转马头。 宋懿跟上正色道:“东哥,这次妹妹能退婚,多亏你出手相助。可是因为宁王的干涉,让你们廉访司不能正常查案,真正要抓的人没有抓住,实在抱歉。” 谢东哥勒骑缓行,轻描淡写道:“宋兄不必抱歉,即便没有令妹的事,我们廉访司也不能拿谢璟令如何。否则,他如何能在我们抓捕之前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和计划?说明不止一方面的人想置我于死地,令妹能奇迹般救下我,已是我天大的福份。” 宋懿叹了口气,被上面的人出卖,那种滋味肯定不好受。那日方正方大人在聚贤馆内也只是走了个过场,后面就顺手推舟依了宁王之言,谁能说不是疑点重重? 他道:“你之前在南旗军营里的提议,回去后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不妥。我妹妹虽然退过婚,日后婚事不顺是真,可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有能力养她一辈子。我若是答应你的提议,那与谢老夫人的挟恩图报又有何异?我不能因为私心而害了你。” 谢东哥闻言动作一滞,侧目看着宋懿清正内敛的眉眼,“我知道你能养她,可是你能对她做到无时无刻的关心?你能保证你的后人不会薄待厌恶她?你确定她能承受一辈子别人的闲言碎语?” 宋懿握紧经缰绳,沉默了很久,“或许我做不到十分,可是你若只是为了报恩,完全没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你的一辈子也很长……” 谢东哥蓦然道:“我若说我喜欢她呢?” 宋懿愕然。 谢东哥的脸不知何时染上了可疑的红,玉白的耳根似乎也全被绯衣浸染。 他根本不敢看宋懿的眼睛,将弓负在背后,“第一次在谢家见她的时候,我的言行很轻慢,我也只当她是寻常女子。后来与她每接触一次,越多了解她一分,我就越发敬重她一分。心里十分后悔之前表现得太孟浪,让她以为我是个不靠谱的登徒子……” 宋懿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惊奇的上下打量他,如此妄自菲薄又懊恼的公子哥,怎会是传闻中那个差点被人告了御状的二世祖? 谢东哥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反过来瞪他,“很奇怪么?” 宋懿忍笑,“算你有眼光,比谢璟令那个睁眼瞎强多了。我妹妹是世间顶顶好的姑娘,唯有待她至诚之人方能配得上她,否则宁缺毋滥。不过即便你有心,也要看她有没有意。这次退婚已让她如惊弓之鸟,只怕会谈婚色变。你且稍等等,待我们回了京,她的心绪平复些后我再问问她的意思。” 谢东哥咳了声,口吻淡淡,“我不急,只望宋兄帮我多留意些便是。” 俩人的话刚落音,陆锦然忽然打马过来,大声道:“东哥,宋兄,咱们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好像宁王他们也来了。反正已打了两只山鸡两只野兔,晚上不怕没野味上桌,还是快回吧,免得碰到了不自在。” 宋懿皱眉,谢东哥说了声“晦气”,几人便相继往相反的方向策马而去。 ** 在桃花坞一个中年管事的带领下,宋悦意和蒋庭芳几个先还是有说有笑的紧紧跟着。 等爬了上百个石阶后,几个人就有些吃不消了。 蒋庭芳已让两个丫鬟左右扶着,额上见了薄汗。 谢安晴和陆金枝也比她好不了多少,两人互相搀扶,脚程已慢了很多。 宋悦意毕竟有些底子,体力相对而言要强上不少,脚下虽沉,仍还能勉强跟上中年管事的速度。 静兰和沁兰早已走不动,是留风紧跟其后,不断嘱咐,若是不行了就多歇会儿。 一众人一路不知歇了多少回,尽管累,歇脚之余仍是不忘观赏山间美景。 满山的野花已开,漫山遍野,把山都映出了颜色。 另外有桃杏争妍,还有松柏苍翠,山水潺潺,被山间的雾色一罩,犹如身处仙山幻境般。 “几位姑娘不用急,已经能听到大瀑布的声音,这条山道转过去就可以看到了。” 在管事的示意下,刚准备再歇一次脚的众人摒息静心聆听,隐隐中,果然听到了沉闷的轰隆声,还有人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3章 观景台的断裂 陆金枝拍了拍谢安晴的手,“走,再坚持几步,马上就可以看到你这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美景。” 空气中湿气更浓,中年管事边走边道:“几位姑娘若想见倒挂彩虹,今日恐怕有些难,除非今日能下一场雨。不过有时候也说不准,晴天大日时,彩虹偶尔也会出现。多半要看几位的运气……咦,没想到今日这边倒是热闹,已经有人了?” 听到管事的惊讶声,跟在他后面的宋悦意同时也看到了一个几十见方空旷的山凹下,站了约摸十多个人。 里面有宫装的侍女、嬷嬷,腰挂大刀神情凛冽的亲兵护卫。 被这些人团团相卫的,是一把黄花梨木铺软绣垫的雕花椅,上面正坐着螓首蛾眉贵不可言的宁王妃。 宋悦意倒抽了口凉气,今儿黄历上难道是写的诸事不宜? 她瞬间萌生了退意,偏是陆金枝不知情,已搀了谢安晴上来,“前几次都是二哥和三哥拖着我上来,这次全凭自己两只脚,差点累死本姑娘。若不是为了让大家一饱眼福,这地儿再美我都不愿来了……” 正坐在椅上聆听一个侍女解说的宁王妃眉目轻转,已将视线移了过来。 宋悦意不得不遥遥福了福。 后面的人都发现山凹处的人。 陆金枝没以为意,撞了撞宋悦意,“你认识?是哪家夫人?我们要不要上前去见礼。” 还在喘粗气的蒋庭芳脸色一白,小声道:“是宁王妃,必须得去见礼。” 陆金枝和谢安晴顿时身子都僵直了起来。 几女本来是出来游玩散心,哪里知道在这个山旯旮还能遇到尊贵无比的宁王妃,心情瞬间都低落了下去。 几女相继上前见礼,宁王妃今日心情似乎不错,和颜悦色道:“也是巧了,今儿看天气不错,特意约了王爷到桃花源这边来看桃花,竟也能遇到几位姑娘。相请不如偶遇,大家一起在此观大瀑布,听说运气好还能看到彩虹,人多凑个趣儿热闹一些也甚好。” 言下之意,她在此地时,几女都得相陪着。 陆金枝和谢安晴是初次见宁王妃,只需闭嘴安静呆着便好。 蒋庭芳和宋悦意却是躲不开,只能勉强在其旁边站着,哪里还观得进景色?只盼天色快快暗下来,速速散去才好。 “宋姑娘,今儿就你们几个相约一起来桃花源么?”宁王妃不着意地问。 宋悦意赶紧回道:“还有大哥和陆二公子。” “是么?那怎的不见你大哥和陆二公子?” “他们去骑马了。” 宁王妃嗯了一声,不紧不慢站起身来,一身淡紫色绣腊梅的百褶裙柔顺的飘洒开,愈发显得身段婀娜,“你们几个陪我去那边走走,说不定能看到不同的景致。” 她指的是更靠近大瀑布的一座观景台。 宋悦意谨慎地观察了一下,瀑布与山凹中间隔的是一条深不底颜色发绿的水潭。 水潭这边是长满灌木丛的山坡。 站在观景台上,既有石栏相拦,也不用担心会落入潭中毙命。 不怪她小心谨慎,今日的事太过凑巧,宁王妃本就不喜她,她不得不防。 观景台上大约能站六个人。宁王妃由一个身形矫健的侍女陪护着,先站了观景台的右侧。 蒋庭芳被宁王妃拉着站在了侍女的身侧。 紧跟着便是陆金枝和宋悦意。谢安晴胆子最小,有些怕高,战战兢兢才挪到了离石阶最近的左侧站下。 此时大瀑布飞落时的震撼声势立显,并且还有水珠溅到面上,有些湿冷。 那侍女似乎见闻广博,指着瀑布最顶端道:“据《史民杂记》记载,这里有比较大的瀑布群,起源于漓江。秋季时更为汹涌壮观。随着季节和泥沙的变化,有时还能形成金色的飞瀑……” 侍女说话不紧不慢,不仅能将瀑布的起源说上一二,还能说上几个民间传闻,倒是十分动听有趣。 就连两股战战的谢安晴也渐渐听得入神起来,身子不由自主靠在了护栏上,想把侍女的话听得更清楚些。 宋悦意却不敢放松警惕,也不敢靠近石栏,就在侍女说到彩虹出现时刚好会罩在观景台上之际,只听“啪”地一声,石栏突然断裂。谢安晴还来不及反应,就尖叫着双手乱抓地向观景台下摔去。 本来离石栏有半步开外的宋悦意与她紧挨,她胡乱抓拿之下,竟挥手扯中了宋悦意的裙摆。 宋悦意一时不稳,一头就往台下栽去。 等不远处一直紧盯观景台的留风发现不对飞掠而来时,宋悦意和谢安晴已同时摔落灌木坐中,几个翻滚,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侍女已迅速地将宁王妃扶送回了平台上。 陆金枝和蒋庭芳吓得呆傻了般半天没回过神,一片混乱中,两人的婢女才前去将二人给扶上来。 这时候陆金枝和蒋庭芳才缓过神来,一边失控地大声尖叫着宋悦意和谢安晴的名字,一边语无伦次地让宁王妃的亲兵护卫救人。 留风早已不管不顾第一个跳了下去,可是等落入灌木丛,方知这些浓密得人眼不可透视的灌木丛下是何等恐怖的张着大口的洞穴…… 连留风一个身手不弱的男子跳下去立即就不见了踪影,那些预备救人的王府护卫皆不敢乱动。 桃花坞的管事吓得直跳脚,“大家先不要莽撞下去。据闻此处是蟒蛇出没的地方,多年前就发现有蛇拖人入洞,后来才在此处建了观景台,以免人误落蛇口。” 陆金枝眼泪鼻涕都吓得一起流了出来,失声叫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 管事也是急得直跺脚,“小人先回桃花坞找些绳索和人手来。你们非本地人,不熟悉这里的情况,先退远一点。” 随后便转身下了山。 宁王妃应该也受惊吓不小,白着一张脸,强自镇定,“蒋姑娘,陆姑娘,你们先别哭。观景台并不高,她们摔下去后就没听到声音了,应该只是摔晕。大家也没闻到腥臭味,蟒蛇的事多半只是传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4章 蹊跷 话是这么说,可是让人不心焦又怎么可能? 山凹上一片混乱,静兰和沁兰以及谢安晴的丫鬟急得先还只知道哭,静兰稍后反应过来,赶紧往回跑,想去找大公子来救人。 等管事慌忙火急赶回桃花坞的时候,已是申时末。 宋懿和陆锦然谢东哥也差不多才回,知道几女去看大瀑布,眼见天色不早,怕她们有事,正准备骑马去找。 听闻宋悦意和谢安晴跌落观景台的事,几人脸色一变,宋懿和谢东哥立即策马上山。陆锦然找人手和备工具。 他们赶到时,宁王也接到了这边出事的消息,先一步赶到,已经安排一些人下山去搜寻了。 ** 宋悦意摔下观景台时差不多就快晕厥,再在山坡上几个翻滚,人就彻底陷入黑暗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脸上有温热的东西在舔舐,她下意识的去拂,耳边立即传来了熟悉的“吱吱”声。 她一睁眼,眼前仍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她懵了半晌,才想起来摔落观景台的事。 此时不仅身上,连腿上同时都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稍一动弹,就钻心的疼。 也不知到底摔到了哪里,更不知真是天黑了,还是此处本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吱吱,别闹,收起你的口水。” 她推开还在不遗余力舔她脸颊的吱吱,双手忍痛支撑着地面坐了起来,从贴身的衣襟里摸索出朝晏送她的夜明珠。 当绿莹莹的光芒亮起的刹那,她不由吓得一声惊叫,在她十几步开外的地方,居然躺着一条成人小腿粗的大蛇。 闻她惊呼,一团红影闪电般跳到宋悦意身上,一阵吱吱乱叫,好似在说着什么,可是宋悦意半句都听不懂。 吱吱急得抓耳挠腮,宋悦意定神之下,方看清那大蛇一动不动,七寸处已是血肉模糊,好似被什么利器捣烂了一般。 吱吱忽尔扑到大蛇身上,伸出它寸长的利爪一顿乱挠,她方明白它在说大蛇已被它抓死了。 想到这个小东西杀蛇后刚才又舔她的脸,她顿感一阵作呕,趴在地上,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完。 好半晌,她缓和些后指着又准备扑过来的小家伙,“站住,不准过来。虽然是你救了我,可是我受不了你身上的腥臭味。” 吱吱刹了脚爪,可怜巴巴地歪头望着她。 尽管害怕,可是有这么个攻击力极强的小东西陪着,宋悦意的胆子大了不少。 当下便四下打量起她所处之地。 只不过是约摸二十来方的洞穴。洞壁上零星爬了一些不知名的绿藤,洞壁下,可见白骨森森,应该就是眼前这条大蛇的杰作。 洞穴地上落叶堆垫,长年腐烂后又换新,所以还算松软。 而她摔落进来的地方,就是洞壁上那歪歪斜斜延伸上去约两人粗的空隙处。 她试图站起来,想探探那洞口究竟延伸多远,费尽了力,也只能勉强站起,却是一步都不能行走。 她又颓然坐下,扬声大叫,“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留风……静兰……” 可是声音只是回荡在洞穴中,震得灰尘飞落,亦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吱吱无措地看着她,眼看它又想扑到她身上来打滚,宋悦意一指它,“站住!小东西,你如果能听得懂话,就出去叫人来救我。不然你家主子这辈子都见不到我了……” 吱吱左右歪头看着她,似乎对她的话似懂非懂。 就在宋悦意以为它不可能听得明白之际,小东西忽然调头一跃而起,像一团虚幻的红影般瞬间消失在蜿蜒的洞穴口。 小东西一闪而逝,宋悦意顿觉洞穴里阴冷下来。 朝晏临走前给她留的信就提到过小火狐,他说小东西似貂非貂,似狐非狐,体形不大,速度却快,攻击力极强。养熟认主后必须放养,平日里它会自己觅食,一般不会离主太远,留在身边,不亚于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所以她相信小东西是去给她搬救兵,应该不会弃她而去。 紧跟着她尽量不胡思乱想,只想着外面的人一定在全力搜寻她,她滚落的地方就那么个地儿,应该很快就能将她找到。 不一会,她只觉身上火一般灼热,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片刻后便靠着洞壁昏睡了过去。 宁王妃受的惊吓不小,在天将黑之际,宁王已着人将她送下了山。 宋懿和谢东哥问清当时的情况后,毫不犹豫就亲自跳下了观景台,沿着山的陡坡一寸一寸往下寻。 可是不寻不知道,一寻方知此山地形在灌木丛的掩映下不是一般的复杂。 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坑洞,有的深,有的浅,密密麻麻,好似镶嵌在这山坡上的蜂窝般,人稍一不留神,就会跌落其中。 可想而知,宋悦意和谢安晴多半已掉入坑洞,就是不知是哪一个。 宁王的人先下去,却也是束手无策,也只能等陆锦然找来绳索,一个一个派人下去探洞。 再说传闻还有吃人的大蛇,如今阳春三月,正是那东西苏醒活动之际,没人敢随意乱动。 谢东哥却管不了那么多,他手中有绳,只让人备了一个火把,便叫宋懿给他守着外头。 宋懿拦住他,“你身上伤还未愈,你守外头,我下去。” 谢东哥将绳子的一头固定好后,断然向洞穴下滑去,“在这里我谁都不信。我先来,后面你来。” 宋懿抿紧唇,没再言语。 今日谢安晴和妹妹出事,只怕非偶然。 半路遇到静兰时,她就把一切经过都说了。 宁王和宁王妃今日到桃花源来,本就蹊跷。 且还是宁王妃提议上观景台,偏就自己妹妹是出事中的一个,这里面若说没有阴谋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信。 眼下是救人要紧,一切都等把人找到了再说! 陆锦然不仅带来了绳索,还有雄黄之类,一一分发给那些护卫。 宁王已下令连夜搜寻救人,那些护卫们这才举着火把,就着夜色,开始下洞搜寻起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5章 只是喜欢你 可是由于夜已深,进度却是要慢得多。 迷迷糊糊中,宋悦意发现自己又在做梦。她看到了满山的火把,大哥不断叫自己名字的呼唤声,护卫们下洞找人的吆喝声。 看到大哥一脸焦急,她也很焦急,明知自己被困洞底,却不知道是具体是哪个地方。 她回过头,无意间看到一个目光森然的人附在宁王耳边说着什么,她意念一动,瞬息便到了他们跟前。 “……落在我们计划之外的地方,其他洞穴有大蛇出入,就怕人已不在了……” “虽然有计划在先,人在不在都与本王无关,只要东哥在便成,让他们按计行事……” “我们的人已布下天罗地网,哪怕是宋家和陆家的人在,也绝不会让他们瞧出任何破绽……” “宋懿他们……” 宋悦意正想再贴近些听,忽觉额头一凉,人就醒了过来,随后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叫,“喂,悦意,宋悦意,你醒醒……” 宋悦意缓缓睁开眼,在绿莹莹的夜明珠光影下,一双染着一层迷雾的桃花眼像是琉璃珠子上蒙了一层纱,正紧紧地盯着她。 没想到会是谢东哥最先找到她。 感受到他一只冰凉的手正覆在额上,她吃力地想拂开,手却重愈千斤。 谢东哥见她能动,心下稍宽,面上绽出一个温柔的微笑,柔声道:“终于醒了,你在发烧,要不要紧?” 宋悦意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唇,勉力挣扎着想坐起来,这一动,手中夜明珠竟已滚落。 谢东哥将夜明珠捡起,放到眼前看了看,笑嘻嘻道:“这个可是当年郁王在夜澜山寻获此宝后进献给圣上之物,被唤明月,圣上随后赐给了自小体弱多病的齐王护身。没想到你的晏叔叔竟将它转送给了你。甚妙,今次若不是有它在,让我在漆黑之地寻到一点可疑的莹光,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这边来。” 他的语气里莫名有些酸意,宋悦意干涩道:“找到谢安晴了么?” “还没有。陆锦然和宁王他们的人还在找。”谢东哥拿着夜明珠走到那条大蛇面前,两道漂亮的眉毛皱起,踢了踢,“一只凶兽灭了一条蟒蛇,悦意,你可知道你经历了什么?” 宋悦意无奈地看着他,有气无力道:“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既然是来寻我,当务之急是应该把我救出去。今日出事多半与宁王有关,只怕又有人想对你不利。” 谢东哥叹了口气,苦恼地望着洞穴口,“你以为我不想立即把你救出去?可是这条通道弯曲甬长,就算有绳索都难以受力。你现在发烧受伤,我在想要怎样才能把你救上去。” 宋悦意再次挣扎着想试图站起来,谢东哥眸光微变,一步冲了过去,“不要乱动,是不是不想要两条腿了?” 他明明紧张地伸手想要扶她,却又有所顾忌地将手僵在了半空。 宋悦意看到僵滞的双手,没想到与凶悍巴虏人对敌时毫不心慈手软的堂堂廉访司副使,以前在国子监高言驳斥礼仪教条皆是浮学的谢东哥,这个时候居然不敢逾规越矩起来。 她心里的紧张总算消散了些,“应该没有骨折,只是跌伤。我试试看能不能走动。” 谢东哥见她执意要起,哼哼了两声,方伸出手臂,“你太任性了。” 意思是让她扶他手臂起身。 宋悦意嘴角勾了勾,“我口渴,急着出去喝水。” 她只是扶着洞壁慢慢站起,谢东哥瞪着她,却又实在不忍她娇弱的身子再受苦,将夜明珠放在地上,如变戏法般摸出了一个鲜艳欲滴的桃子。 宋悦意眼睛一亮,“之前不是每人一个都吃了么,为何还有?” 那山壁上的桃子确实与普通的不同,不仅结果得早,还皮薄汁多,又香又甜,当时大家吃过后都还意犹未尽。 “山人自有妙法。”谢东哥得意一笑,把桃子放到她手里。 直到宋悦意将一个桃子吃得只剩皮骨,在洞内左探右探的谢东哥才停了下来,他盘膝坐到宋悦意几步开外的地方,正色道:“宋悦意,你觉得我怎样才能把你救出去?” 宋悦意抬头望着夜明珠都照不到的黑洞洞的地方,“若是太难,你上去换我大哥来。” 谢东哥瞪着她,露出幽怨之色,“你以为我会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这里刚死了条雌蛇,雄蛇必在附近,你不怕它报复你?” 宋悦意心里发怵。 谢东哥的声音再次响起,“唯一的办法,只有我背着你,先攀爬一段,中间有之前垂下的绳索,我再拉着绳索一同出去。” 被一个男人背着……这个场景宋悦意想都不敢想。 “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亦知道女子除了丈夫,不得与旁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可是如果我愿意娶你呢?” 直至此刻,谢东哥仍在强行压抑按捺着胸臆间快要炙烩人的情绪,一瞬不瞬地盯视着女子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脸。 宋悦意惊得如被蛇咬了一口般,羞恼万分,“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宋悦意,我只是喜欢你。从在谢家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喜欢上了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异常坚定,宋悦意莹白的脸颊胀红得快要滴血,根本不敢看他热辣似火的眼晴,就知道这厮安份得不正常,原来是在憋这等坏心思。 她羞愤道:“虽然是你帮我退了婚,可是这个是我们之间达成的协议。你有必要过后还要这般羞辱于我么?” “宋悦意,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等不堪之人?” 宋悦意咬唇,没有出声。 谢东哥难得一脸认真,“我不愿看到你因之前的婚约受累,更不愿看到你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之前与你大哥商议过,我还说等你回上京缓过来了再对你说。可是现在等不了,我必须马上把你救出去。” 宋悦意实在震惊得不知该如何接口。 谢东哥见还不能说服,一双明亮的眼睛明显黯淡了下去,却仍在笑,“宋悦意,你还记不记得七年前,你在上京救下的那个被人毒哑得不能动弹的小公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6章 不要被蛊惑 宋悦意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一脸迷惑,“嗯?” 谢东哥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那次连着几日,是你背着我爬山钻林,摘野果喝山泉。你明明怕得要命,却没有放弃我。” 宋悦意大吃一惊,脱口道:“你……你是当年要被人活埋到马巍坡的那个小哑巴?” 谢东哥抬眸看定她,微微一笑,两道浓黑漂亮的眉毛舒展开来,容色绝艳。 宋悦意睁大眼细细看他的眉眼五官,想从中找到当年被救小公子的相似之处。可是时隔几年,除了两道浓黑的眉和净白的皮肤能相融,其他都已变得模糊不清。 她长吐了一口气,“没想到你没有死。那次我实在拖不动你了,想去找点吃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却不见了。我以为……” “你以为是那两个人把我抓走,然后被他们杀了么?”谢东哥嘴边的笑容扩大了些,“其实我是被我爹救回去了。当时我意识清醒,却身子不能动弹,只能将你自言自语时提到的名字记下来,还有强睁眼时看到你手腕上的胎记印在脑海里。多年来,我都想找到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宋悦意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一掠而过,却又没有抓住。 谢东哥已帮她释了疑,“我曾把你的胎记凭记忆画下来,让身边的人帮我留意。结果却给了谢璟令可趁之机。他想利用苏县令的女儿苏圆圆顶替于你,却被我一眼识破……” 宋悦意至此恍然大悟,幻境一世中,怪不得季嬷嬷用滚汤将她手腕泼伤。怪不得谢东哥一到江扈就相中了苏圆圆,一切不过是谢璟令想要借此毁了他的阴谋。 去年如果不是自己预知会被烫伤,避季嬷嬷如蛇蝎,谢东哥的命运是不是依然如此? 在谢璟令的操控下,谢东哥无心正事,又怎么会尽力去彻查私卖盐铁之事呢?更别说争那世子之位了。 她心里有些踌蹰,“之前未曾听你提起,现在忽然说出来又有何意?” 谢东哥一对明亮的眼睛如星辰璀璨,“你救我一次也就罢了,上次在猴子岭,又托你洪福救了一次,这一辈子,我欠你两条命。” 宋悦意仍要摇头,“旁的人若说要娶我或许有可能,唯独你不行。忠义伯就是……” 谢东哥转动一双漆黑的眼珠,“所以,我娶你,你可以只当是我在报你的恩情。” 还不待宋悦意有反应,他已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净白湿润的手,“一个人若是接连被自己的亲哥哥害死过两次,你觉得他还会在乎那些虚名?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重要,你我皆是如此。” 宋悦意抬头,只有仰起脸面,才能看清他漆黑眉眼中的惊涛骇浪。 她犹豫着,一时间脑海里有无数个声音掠过,理智叫她不要被蛊惑,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个想戏耍她的登徒子。 求生的欲望又叫她一定要答应,他若是真的甩手离开另请他人去的时候,雄蛇来了怎么办? 他娶不娶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利用他马上脱离危险,在生死面前,那些束缚女子的礼教抛一抛又如何? 她慢慢一点一点把手伸了出去,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谢东哥已一把将她的手握住。 他的掌心灼热如火,她似被烫了般想抽回,他却握得更紧了。甚至强势地撑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紧交握。 宋悦意地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多年的礼教,感觉她正在做一件十分见不得人的事,整个人几乎从头到脚都似被放在火油上烹,滚烫得厉害。 谢东哥嘻嘻一笑,“走吧,我带你出去。” 在宋悦意确定没有骨折只需忍着疼痛能走动后,两人才慢慢挪到黑洞洞的空隙处。 谢东哥示意宋悦意拿好夜明珠照明,伏下身去,宋悦意犹豫了一会,终是趴伏上去,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颈。 而羞愧之意已经充斥在周身每一个毛孔。 山壁时而陡峭,时而平缓,所过之处,隐隐还散发着一股闻人欲呕的腥臭味,想必是那大蛇出入之时留下的涎液气味。 谢东哥手脚并用,在接连转过三个窄道口后,似乎感觉到宋悦意手臂的力量松弛了些,把她放在一个突起刚好够落脚的山石上,气息微粗道:“你先歇一下,我记得下来时绳索长度不够,应该就在上面不足一丈处。我先去蹬两步探探,若是有了绳索,我们上去就简单了。” 此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山风瑟瑟,宋悦意心里无限的害怕,一手紧抓着山壁上的一撮野草,把夜明珠递给他,“你去探路。” 谢东哥点着她的额,眼神有点腻歪,“明明害怕,还故作镇定。就不怕我真的拿着这颗价值连城的珠子跑了?”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宋悦意脸上发烫,正要说话,谢东哥神色一凛,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示意她把夜明珠收起来。 宋悦意刚把夜明珠收好掩去光芒,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头顶道:“咦?刚刚明明是这边有光,为何忽然又没有了?” “其他人都被引开,只有敏行在上面放着绳索,下来的一定是东哥。这么长时间都没上来,多半是找到了宋姑娘。纯姑娘,我们还是得先下去把她救上来,不过你在明,我负责在后截杀东哥,绝不能让他上去……”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可是在这细长的狭道中,却能让下面的人清晰可闻。 宋悦意一下子就听出要截杀东哥的是阿贵的声音。 黑暗中,谢东哥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蛰伏不动。 上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滑动之声。就在那声音近在咫尺之际,谢东哥忽然动了。 漆黑中,宋悦意只听到一声闷哼,紧跟着就有湿热的东西落在了脸面上。 再然后就有重物滚落之声,随后谢东哥又落回了她的身边,将一根粗麻绳塞到她手里,轻声耳语道:“别怕,我上去把那个腌臜货解决了就来接你。” 好歹手中有了生命之绳,不再感觉太虚空,宋悦意只能点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7章 不是你,却是你 同一时间,听闻宋悦意出事的宋显宗和蒋大人以及一些都扈的大小官员都赶了来,若不是有蒋大人相劝,宋显宗差点就要跳下去亲自找人。 谢家不仅来了谢晋,连钱氏都在山凹上凄声哭喊。 谢璟令亦带人正在四下下洞搜寻。 宁王紧紧盯着坡下,眼看天光渐亮,不禁皱了皱眉。 在钱氏的大声哭嚎中,终于有好消息传来,护卫们发现了谢安晴和留风摔落的洞穴。 因为两人都受了重伤,留云和陆锦然相继下洞,在众多人的协助下,寅时左右总算才将二人一起救了出来。 紧跟着又有好消息传来,宋悦意也被谢璟令找到了。 正在下洞的宋懿听到这个消息,赶紧爬上来,恰好看到一身深青色官服的谢璟令怀里抱着一个衣裳凌乱的女子飞快朝山凹上奔去。 “快点,表妹受了重伤,快把她送下山找大夫……” 众目睽睽之下,谢璟令不待有人靠近,已抱着女子掠上了马背,不由分说便策马下山。 宋显宗和宋懿不敢耽搁,赶紧跟了上去。 宁王眸色渐深,看了山坡下一眼,对蒋忠义道:“此处既然如此多蛇虫,今日差点出了人命,以后不宜再有人过来。最好是把这一带给封了。” 蒋忠义忙应道:“微臣知罪。这就安排人准备封山。” 受伤的人相继被送下山,在天光大亮前,喧嚣了一夜的山坡终于安静了下来,只留下三两个人在清理山头。 洞穴里,宋悦意听到头顶上面的打斗之声,心里既紧张,又害怕。 紧跟着就听到阿贵在质问,“六爷,宋姑娘是不是在这里?” 谢东哥嗤笑,“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宋姑娘遇难,我们不是当该竭力把她救上去么?六爷为何还要偷袭我?” “救她?我偷袭你?你不过谢璟令跟前的一条狗,也值得我偷袭?” 阿贵似乎在拖延时间,也不在意,“六爷,你下来的时间太长了,可知道上面已发生了何事?” “何事,且说来听听?” 两人嘴上一直在说话,打斗却半分没有停歇,而且打斗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到听不见。 宋悦意心里一紧,四周除了风声,便是可怕的静寂。忙把夜明珠拿出来,周围虽然亮堂了,那种悬空的恐惧感又袭了上来。 站立太久,腿上又开始钻心的疼痛,可是这个地方根本容不得她蹲下。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坚持下去之际,忽然感觉麻绳上有了动静。然后就是听“吱吱”一声,一团红影飞快向她掠来。 “小畜牲,回来!” 随着一声紧喝,吱吱险险地挂在了山壁上。同时穿着一身镶红边黑衣的朝晏如天神般单手勾绳朝她这边飞掠。 宋悦意惊喜万分,“晏叔叔……” 朝晏鼓荡着衣袍,神情凝重,凌空就将她一把拦腰揽住,“我们快走,宁王在这边埋了火药……” 宋悦意还来不及消化这句话的意思,朝晏已吊着麻绳脚尖连点,身形飞快地朝上移动。 宋悦意下意识紧紧抱住他,眼都不敢睁一下,而鼻息间,尽是萦绕着他身上清淡的迷迭香…… 直到耳边又听到飞瀑声时,宋悦意才感觉脚踏实地,山腰里突然就爆发出一声巨响,整座山峰一阵摇晃,接着是接二连三的巨响,山摇地动。 她还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到山头开始大规模坍塌,泥沙巨石滚滚直下,树木连根拔起,混乱的各种声响里隐约夹杂着炮鸣声,刺鼻的硝烟很快弥漫整个山头。 在一片黄沙中,有一人紧紧抱住她,将她双耳掩住,让她尽量不被那震耳欲聋的炸裂声震到。 宋悦意感觉整个人都被抱拥在男子的胸怀中。任凭头顶天崩地裂,她必能安然无虑…… 不知过了多久,爆炸坍塌声终于静止。 温暖的胸怀已将她放开。 她终于敢睁开眼,发现天上星光已不在,天边渐渐升起一轮红日。 在一片黛青色的晨光中,只闻周围水声淙淙,清脆悦耳,及目一看,那远处陡峭的山坡已归于平静,渐渐流逝而去。 原来他们已在一叶扁舟上。 她无力地瘫坐在船板,一脸迷茫,“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端然静立在船头的朝晏亦望着那瞬间被削平的山头,波澜不惊,“之前你们所在的那个山头被炸毁了。” 不知道是发烧的缘故,还是被震晕了的缘故,宋悦意只觉头痛无比,她按着太阳穴,“是谁点的火药?” “我。” 宋悦意有些吃惊,“晏叔叔之前不是说是宁王埋的火药?” 朝晏终于回头,看着她的一双黝黑的眼睛仿若深不见底,“是他埋的火药。可是发生了一些事,我必须要提前帮他点燃。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必将被谢家所扰,永远不得安宁。” 宋悦意仍有些懵,朝晏微微一笑,终于低下头,伸手抚了抚她凌乱的发丝,柔声道:“你不是说过,最大的愿望是不用学规矩,不用端庄,不用琴棋书画,能像你莹表姐样骑马刀剑,秋猎蹴鞠,英姿飒爽的不用顾忌内宅妇人的闲言碎语,还能日日与家人在一起么?只有我帮他提前点了火药,你的这个愿望才能真正得以实现。” 宋悦意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的头好痛,只能迷迷糊糊点了点头,靠在了他腿上咕哝,“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隐隐约约中,她似乎听到朝晏在说: “……你不是你,却又是你……” “……愿你此生不为往事扰,余生只有笑口开……” ** 人还在半山腰,宁王周澈成没想到就听到了地摇山动的爆炸声。 所有人都惊吓住了。 蒋忠义失措的让人回去打探是怎么回事。 宁王孤高绝伦的抬眸,“蒋大人,本王只下令让你封山,你却一炸了之,这果决的手段无人能比啊。” 蒋忠义自觉冤枉,当着众官员的面解释道:“回王爷,微臣刚刚只派人清山,还来不及封,又哪里敢一炸了之?” 宁王道:“哦?不是你,难道还是本王不成?” 明明还是阳春三月,蒋忠义额头都有汗珠冒了出来,“王爷稍等,微臣这就亲自去查个仔细明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8章 乌云压顶 他正要携了都扈县令和县尉一同回转,却见山道上突兀地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紧跟着就见一个身形威武双目炯炯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策马而来。 蒋忠义一眼就认了出来,大为惊异道:“侯爷什么时候到了都扈?怎的都不曾听人提起过?” 所有人都吃惊地望了过去,有人小声惊呼,“承武侯?” 宁王负在身后的手指微紧,面不改色地转过身。 谢汝黎脸庞上虽然刻有岁月的痕迹,但一双厉眼深邃,仿佛能看穿世间所有的一切。 他勒停马,“蒋大人好手段,小儿还未从那蛇窟中出来,你们就已开始炸山。分明是想将他葬身山野!” 他一身冷厉,周身似有杀气缠绕,惊得在场的文官不由自主暗退了两步。 蒋忠义大觉冤枉,“侯府莫要血口喷人。据小女说,宋姑娘和谢姑娘坠观景台后,宋府的宋公子、昌隆伯府的陆二公子以及令郎一起下山救人。小女和陆四姑娘被劝走后没多久,谢姑娘被救出,是陆二公子带人送下了山。再后来宋姑娘被谢璟令救出,有人看到宋懿和令郎一起跟着下了山。本官要将令郎葬身山野之说又从何说起?” 谢汝黎大喝,“我儿随宋懿他们一起下了山?有人看到?你告诉本侯,是何人看到?” 蒋忠义一怔,虽然他未亲见,但是确实曾听两个人提过,当时人员混杂,具体是谁,他一时也想不起来。 谢汝黎呵然冷笑,一挥手,后头几骑才相继踏入人们视线。 但见在一个骑马的副将身前,谢东哥双目眼闭,脸色苍白,似乎已是不醒人事。 “今日若不是本侯及时赶到,小儿已是粉身碎骨,你们都是好样的。” 随即,一队人马已绝尘而去。 从始至终,谢汝黎连眼角都没有瞟宁王一下,不知道是没发现他,还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宁王矜冷高贵的神情一度阴沉得如乌云压顶,在场众官员连大气都不敢喘。 受伤的人在桃花坞根本无法医治,最终还是进了城,在都扈县令的安排下,找了最好的大夫为受伤的三个人清洗上药包扎。 谢安晴掉落同穴后,留风本是想追着宋悦意去,结果天不随人愿,与谢安晴摔落在了一起。 那洞穴也是较深,恰巧里面也盘着一条大蛇,留风与之搏斗时又受了伤。否则也不用别人下去相救。 当他刚被清了些蛇毒,稍有好转,便挣扎着要起来,留云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留风道:“姑娘怎么样了?” 留云强自作笑,“姑娘没事。你和谢姑娘救出来后,姑娘就被四爷给救了出来。你安心养伤吧。” “四爷救了姑娘?”留风只觉生气,“你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多人,为何偏是四爷救她?” 留云笑得比哭还难看,“大公子陆公子还有谢六爷都有下洞,鬼知道四爷怎么一去就找到了姑娘。” 而且姑娘还是一身凌乱的被抱下山。想到姑娘费尽心机退的婚,怕是都白费了。众目睽睽这下与谢四爷有了肌肤,一切多半要回到原点。 留风气得直捶床板,恰好又听沁兰在廊下抱怨,“静兰姐姐,你说四爷是不是太不讲理了些?姑娘一身是伤的昏迷不醒,我们是姑娘的贴身丫头,不让我们照顾姑娘,偏是让他屋里的迎香和雁霞照顾,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静兰叹着气,“别说了。姑娘这次被四爷所救,闺誉和清白算是没了。老爷上次还说答应姑娘自梳,这般下来,姑娘彻底便成了四爷的人。而且大夫已经说了,姑娘伤了头部,这辈子只怕都难以醒过来,只能勉强喂些流食保住性命。” “昨晚我还听四爷和老爷以及大公子在商议,不管姑娘成为什么样子,他对姑娘的痴心不改,仍愿意娶了姑娘,照顾姑娘一辈子。老爷当时是一口就应了下来,若不是大公子强烈反对,一定要带姑娘回上京救治,现在姑娘只怕早就被送回了江扈……” 两个丫头渐渐远去,屋内的留风和留云听得气愤不已,但是主子的事,他们却又完全插不上手,完,根本就无可奈何。 最终留风还是咬牙道:“谢四爷绝不是个好东西,就算姑娘一辈子不醒,也不能把她交到他手里。不行,我得去劝劝大公子。” 留云扶他,“也好,我们两个一起去。毕竟我也跟在姑娘身边一年多,姑娘在谢家受的苦我们都是亲眼目睹。好好的人都差点整没了,如今姑娘成了这般,谁知道他会如何苛待我们姑娘?” 两人正准备起身,不想宋懿已推门进来。他一脸沉重,问了一下留风的伤势,才叹道:“知道你们两个对妹妹是真心实意,可是我爹心意已决。我还是以要征询母亲的意见才拖延了些时日,可是照谢璟令日夜不离妹妹病榻前的架势,如今外面又被传得沸沸扬扬,这桩婚事多半是定下来了。你们跟我一样,也不用白费心思了。” 本来之前他还指望着东哥能娶了悦意,可是那日东哥险些被炸死,承武侯当天就带着昏迷的东哥离开了随州。眼下是完全指望不上。 此次事故全程都是突发,明知宁王和宁王妃的突然而至不对劲,因为山头都被平了,却根本就无从查起。 谢璟令最终能如愿以偿,是他最不心甘之事。如果悦意是清醒状态下,只怕宁愿死都不会嫁入他谢家…… 宋显宗因为公务在身,不便出来太久,三月底就匆匆赶回了上京。 四月初十的时候,宋懿终于接到了母亲的书信。 信中说,既然宋悦意不能长途跋涉,就暂且把她寄养在江扈谢家。谢璟令愿意娶她,去官府办上婚书便可,此后宋家不再干涉,并且还会赔送一些嫁妆。 并交待他学业不可荒废,即将面临来年春闱,江扈的事办妥后,立即赶回上京读书。 宋懿不由得奇怪,母亲平素对妹妹管教虽严,却最疼妹妹。当年因为父亲为妹妹订下谢家婚事一事,闹得差点要与父亲和离。 这样的母亲,怎么会突然对妹妹表现得这般凉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29章 已成追忆 谢璟令此次请来的大夫确实很不错。 宋懿本来还想推拒这门婚事,后来去探望时,见宋悦意的脸色并未因躺卧病榻而变得很差。身上和住的地方也被收拾得很干净,心才稍稍放了下去。 谢璟令的话也说得很好,他说他以前确实对不起宋悦意,可是他真的很在意她,不然那日也不会急切之下不顾世俗救她抱她。 他不相信她会这样昏睡下去,他一定能找到把她救醒的法子。 宋懿观他情真意切,想到事实已是如此,只能暗叹一声,算是答应了这桩婚事。 谢璟令甚喜,趁他这个大舅哥还在,于四月底便将婚给成了。 宋懿临行前一再叮嘱照顾好他妹妹,回去后会让父亲帮他留意,只要有机会,一定会调他到上京,好让宋悦意离家人更近一点。 谢璟令点头道:“照顾自己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大哥就不必挂心了。至于调到上京的事,岳父那边也不用操心。宁王说已帮我谋了一个闲职,等这边的事了后,我便会与他一同上京。至多两三月的时间,我就会带着悦意一起回去。” 听闻有宁王相帮,宋懿不知该如何说他。父亲多年来持中立,不愿结党拉派系,如今竟因为一桩儿女婚事,这个立场要被打破了么? 他又交待了一些事,最后才道:“确定不把静兰和沁兰留下来照顾妹妹?她们跟在妹妹身边多年,应该是最清楚妹妹的喜好。” 谢璟令道:“悦意昏迷,实在用不着她们。若是她醒了,大哥不说,我也会把她们要过来服侍。” 总算把宋懿送走。 谢璟令是一路沉着脸回到枫林院。 阿贵这时跛着脚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时来。 他的右眼绑了个黑色眼罩,脸上从下巴到颧骨都有一道深深的刀疤。 “四爷,上京那边刚来了信,说六爷被侯爷带回京后,什么都没有说。听到四爷与表姑娘成亲的消息,也只是冷笑了两声,没说一句话。” 谢璟令把信接过去,草草看了一遍,又将信重重拍在桌上,恨声道:“当日我好不容易求得宁王不要对宋悦意赶尽杀绝,让他给她留一线生机。结果呢?我的好心却留下了东哥这个祸根。” 阿贵道:“确实如此。如果当时我们不是顾及到一定要在宁王炸山前将表姑娘找到,直接将洞口封死的话,六爷早就被埋地底。又何来被他反杀上来,那么多人的埋伏都差点困不住他。” 那天黎明前的围杀相当惨烈,如果不是侯爷赶过来,如果不是宁王提前引爆火药,六爷那晚也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他又奇怪道:“那晚没人比他更清楚真正的宋悦意已在洞底被炸得灰飞烟灭,四爷先一步救出来的表姑娘是假的,却不知道他为何没向宋家人揭穿?” 谢璟令头痛地坐了下,“为何不揭穿?就凭着他对宋悦意的那点情份,自然是怕宋家人接受不了自已女儿已葬身洞底,除此还有什么?” 阿贵点头,“如此才说得通,否则我们这边的戏还真难唱。” 他还要说什么,门口已传来庆哥儿的嬉笑声,“我看到爹爹回来了,爹爹,快看孩儿写的字……” 一个四岁小儿已翻过门槛,手里提着一张纸,“咯咯”笑着朝谢璟令飞扑而来。 谢璟令情不自禁张开双手,“别跑,小心摔倒。” 他的“倒”字还未落音,庆哥儿就“扑嗵”一声摔了个大马趴,不仅纸飞了,下巴也重重嗑在了地上。 顿时惹来一阵“哇哇”大哭。 追着进来的阮盈待要把他扶起来,谢璟令已先一步抱起,斥道:“整日无事,把个孩子都看不好。” 阮盈倒是乖顺,“确实是我的错。我这几日开始哄着庆哥儿写字,说爹爹回来了看到一定会夸他,刚才在院子里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跑,是我疏忽一时没追上……” 谢璟令见她柔顺,一副相夫教子的样子,方按下心里的烦闷,捡起庆哥儿的字看了看,觉得确实有模有样,不似刚开笔的,不禁夸道:“这孩子果然聪慧。前几日觉得他诗也背得不错,没想到还能写字,你一个妇道人家莫把他教歪了。回头我就去给他找个启蒙老师来。” 阮盈心喜,就知只要有庆哥儿在,哪怕发生了谢安平那样的事,令哥哥总归不可能真不理她。 她向跟过来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赶紧上前把庆哥儿哄走了。 阿贵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阮盈轻声道:“既然令哥哥决定给庆哥儿请老师,宋悦意还在昏迷中,令哥哥要不要考虑现在就把庆哥儿过继在她名下?以免夜长梦。” 谢璟令看了她一眼,重新坐了回去,“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心里自有分寸。” 阮盈过去轻轻环住他的脖子,眸光盈盈,娇柔道:“我知道。可是看到令哥哥日日都去她的屋子,一呆就是一个时辰,阿盈心里苦啊。” 谢璟令任她的气息吐在脖颈处,没动,也没出声。 阮盈继续用指尖撩拔,“老夫人都特许我搬出芙蓉院多日,令哥哥因为那个昏迷之人,一次都不去看阿盈,是怕那昏迷之人吃醋么?” 谢璟令一把抓住她青葱般的手指,“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宋懿人都还没走远,你是想让他又把他妹妹带走?” 他无情地推开了她,“没事就呆在你的芙蓉院。” 他拂袖而去。 阮盈呆怔了好一会,方含泪而去。 谢璟令径直到了门窗上还贴着喜字的新房,迎香和雁霞都在。 俩人刚刚给床上的女子清洗完身子,正在为她穿衣。 “你们两个出去,我来。” “是,四爷。” 迎香和雁霞端上水盆,把门带上出去了。 谢璟令走到床榻前,看着锦被里那张日日不知被他看过多少回的容颜…… 往日里,这副容颜的女子曾是多么瑰姿艳逸,灵动照人。特别是她那双莹然有光的眼眸,初初看到他时还如一汪春水,不知何时就变成了秋日的萧瑟,到最后,竟成了无怨无恨的淡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0章 是不是长一样? 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古板得无情无趣的女子,被强迫订下的婚约亦让他将所有恼怒悉数加在了她的身上。 冷漠,下毒,利用,他准备让她不声不响地死在他手里,他认为他只需要她娘家的支持。 可是直到现在,他发现他错得离谱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其实她也有心机,她也有反骨,她的洞察力并不比他差。 她清楚他给她下毒,她借胡大夫之嘴早就知道了,只是不动声色,隐忍着。 她早就察觉到他和阮盈的关系,同样隐忍着。 她故意激怒他,借他之手逃出去,找到了齐王这个外援。 阿宽被他毒杀时,也供出黄云之所以找上谢安平,全是拜一封信所赐…… 庆哥儿的身世,包括被黄云绑走,想必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她与东哥不知何时有了往来,直至最后准确无误的救他……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是他看走了眼,她并不是一个只知妇容妇德的女子,更不是一个无情无趣的女子。 她有血有肉,有勇有谋,鲜活灵动,是他有眼无珠,错把美玉当了石头。 东哥帮她退婚的那天,没有人知道当时他恨不能将东哥挫骨扬灰。 也没人知道在那一刻,他差点感觉不能呼吸,根本无法接受就此与她断绝一切关系的事实。 所以他不死心,在桃花源设伏之际,宁王一再说她不太听话,与东哥走得太近,要将她一并给除了,有这个假的替代便好。 他不愿,特意向宁王求来片刻时间。他是真的想把她救下来,从此与她相守一生。 可是……她终归是葬身在地底,化为了灰烬…… “悦意……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救下你……”他喃喃着,伸出布满茧子的手指,轻轻抚摸了上去。 指尖方一挨上那脸面,诡异的冰冷顿时让他清醒,他火烧了般缩回手,闭了闭眼。 过了良久,再睁开时,他的眼瞳里只剩一片清冷。 三个月后,宁王和宁王妃回京。 谢璟令事先就让人在京城东四街买了宅子,把一应家私都提前置办了。 毕竟是在上京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宅子自然没有江扈的谢家占地广,但是前后也有六进,也算是个有钱的大户了。 宁王此次在随州半年之久,不仅将那些与奸商勾结的贪官污吏肃清,日后定能让赋税有所增加,充盈国库外,更是杀了不少在随州作乱的巴虏人,以儆效尤。 宁王的随州之行不仅让圣上甚为满意,不少举重若轻的朝臣都不无称赞,为他的建业上又添了一笔。 宁王借此机,将谢璟令引荐给御史高大人。高大人听闻是他查出江扈苏县令一案,当下甚为赏识,便给了他一个御史台八品监察御史一职。 也算是高升了。 等一切都安顿下来,几乎已到八月中旬。 “四哥,马上就是中秋节了,你们到京也差不多快一个月时间,到时候真的不去侯府一起过节么?”谢仁怀在春上的时候就来了上京,宁王一句话,便把他送进了洛山书院读书。 如今谢璟令买了宅子,自然也就搬了进来。 谢璟令想起几月前谢汝黎去随州救下谢东哥时,不说去看一家老小,连话都没有捎一个,他的心已冷如寒冬腊月。 “不去。过几日祖母带着庆哥儿和三伯一家也会来,宅子里马上就热闹了,我们在自己宅子里过不是更自在?” 谢仁怀眼里明显有失望之色,不过迅疾掩饰道:“不去也好。今年四哥过节有丈人要走了,比我们可要忙些。” 谢璟令没有出声。 谢仁怀又道:“四哥来京后有没有去宋家拜访?” 谢璟令皱眉,“你四嫂还在路上,我一直又都在忙,还未去过。等几日他们到京了再去不迟。” 谢仁怀左磨蹭,右磨蹭,几次张口,到嘴边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谢璟令事很多,马上还要准备去监察院,没空猜他的话,随口问了问他的功课,便要离开。 谢仁怀终于把憋着的话说了出来,“大哥听说了没有,四嫂其实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当年宋夫人在怀她们姐妹俩的时候,曾得高人打点,说宋夫人生产之时必会难产。如想两个孩子都保住,必须往东方寻好一户人家,生产之后立即送走一个。” 准备出门的谢璟令又转了回来,“你听谁说的?” 谢仁怀回答道:“我初来上京的时候,就在书院听到几个与宋家有些亲戚关系的学子说过,也没怎么在意。不过最近又听他们说,那送走的姑娘因为养家那边出了事故没了人,宋夫人的兄长决定把她带回上京。还说既然四嫂跟没了差不多,也算是应了当年高人的话,把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儿接回来也是应理该当。” 一个双胞胎的妹妹? 谢璟令苦笑,这又与他何干? 他挥了挥手,“这些事你以后不必特意在我面前说,有时间我自会去宋家拜访。你只管好你的学业,其他旁的事都少管。” 谢仁怀不服地撇嘴。 八月十三这天,宋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跟过年一般。 宋懿一大早就带着刘氏和钰哥儿去暖玉轩给爹娘请安,结果院子里的人说他们去了养安堂老夫人那边。 宋懿笑容满面,转头就要带妻儿都过去,却看到静兰和沁兰喜滋滋地跑了来。 向他们请安后,沁兰满脸期待地问道:“大爷,大少奶奶,那位姑娘真是今日到么?不会延误时辰吧?” 宋懿只是笑,刘氏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你们两个丫头片子,怎的比人家亲哥还急?也不看看人是被谁送回来的?那可是堂堂东旗营的虎威将军,我们钰哥儿的大舅公,又怎么可能会延误时辰?” 沁兰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都是我们太着急了。昨晚和静兰姐姐在茗月院一夜都没合眼,一直琢磨着这位姑娘是不是和我们姑娘长得一样?脾气怎么样?吃不吃得惯我们上京的东西?路上有没有吃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1章 一团糟 刘氏愈发好笑,只道:“你们且安心的在茗月院等着。人来了,自然会让你们见着。” 沁兰也觉得是太心急了些,毕竟大爷和大少奶奶也不曾见过,问他们也是白问。 等宋懿和刘氏赶到养安堂的时候,里面已是热闹哄哄的,除了他父亲母亲以及几个弟弟妹妹外,大伯三叔一家也在。 满屋子都是人。 老太太坐在上首,养尊处优多年,人不仅长得富态,还红光满面,气色比坐在她旁边的大儿媳洪氏还要好。 这时不知洪氏在老太太身边说了什么,老太太已是大声斥道: “一个小门小户商户教养出来的丫头,还能有什么值得让人脸上有光的地方不成?她怎么着也就是把个林姓改成宋姓,我们宋家现在能接纳她回来,已是她天大的福份。若是她敢恃娇而纵,想跟我们嫣儿和珠儿比个高低,到时候随便打发个人家嫁了便是,免得看着碍眼。” 洪氏没想到老太太会忽然提声,见所有人都望过来,特别是老二家的叶氏一双眼睛横扫,心里不由一颤,忙赔笑道:“婆母别这么说。好赖也是从弟妹肚子里爬出来的,怎能随便嫁了?这次无论如何得好生挑着才是,可不能让她步了她同胞姐姐的后程。” 老太太越发被她挑得火起,“从老二家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怎么样?还能和那皇室的金枝玉叶相提并论不成?悦意那丫头不是从她肚子里的爬出来的?如今怎么样?不也在谢家躺着跟死人一样?依我看就是没教好,好好的婚事偏要闹什么退婚,现在好了,成了个活死人,最后还不是谢家人给收着?简直就是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宋显宗刚要制止,正在喝茶的叶氏叶凤鸣手中杯盏“啪”地一声就砸在了地上,所有人都惊得心里一跳。 “婆母一定要在今日不分场合的揭儿媳的伤疤?当初是谁一定叫着骂着要把我的媛媛订给谢家那个不长眼的东西?是谁定要以不孝之名压着把我的媛媛送到江扈去给你的老姊妹侍疾?我好端端的女儿去了被他们糟蹋成了什么样子?要退婚又何错之有?到如今她都成了那样,您为什么还要骂她?您怎么就不摸摸自己的良心后再说这些剜人心的话?” 叶氏平日里嘴上虽然不太讨巧,人也有些傲气,但向来对长辈恭顺孝敬,对府里的下人也不曾苛刻,妯娌之间也尽量少言少语以维持和睦相处。 即便当初听到自己的女儿成了活死人,她也不曾埋怨过一句。 没想到今日竟因为老太太一句相比往日来并不太重的话砸了东西。 屋子里的人都吃惊地望着她。 老太太从未见过这个二儿媳给她甩过脸,今日突然当众就给她下脸,不由大怒,顺手也将几上的杯盏砸向叶凤鸣。 “好你个叶氏,你生了个不争气的女儿还不能让人说是吧?我就说了,你还能怎么着?让我这个婆母给你下跪赔礼不成?” 那是一杯刚沏的热茶,叶氏离她不过十步开外,老太太小媳妇时可是耕田犁地的一把好手,那准头和力道自不必说。直奔叶氏的面门而去。 若真是砸中了,叶氏的脸面非得烫伤不可。 好在宋显宗见机得快,一步就挡在了叶氏面前,那杯盏“呯”然一声就砸到了他后颈上。滚烫的茶水沿着脖颈瞬间打湿了他的后襟。 宋显宗闷哼了声,屋子里顿时一阵兵慌马乱。 “显宗,你怎么这么傻?快点让娘看看有没有烫伤……” 老太太倒是疼儿子,急得就扑过来要查看,宋显宗推开她的手,“娘,今儿是晚凝回来的日子,你就不能消停点?求你不要闹好不好?” 老太太顿时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刚刚是我在闹啊?明明是你的媳妇朝我砸杯子。好你个宋显宗,如今了不得了,为了媳妇还敢说你娘的不是,也不怕传出去别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个不孝子?” “就是。二弟,不是我这个兄长说你,你这个媳妇简直就是个大逆不道的,敢跟自己婆婆摔杯子,你不仅不阻止,还为向她。照这么下去,这个家叫她掀了你也还要惯着她?简直不像话!”宋显吉在旁边还煽风点火,恨不能挑唆得宋显宗将叶氏打一顿。 眼看母亲红了眼,父亲又被烫伤,屋子里一团糟,宋懿喝道:“你们有完没完?悦意成了那样我母亲本就心痛,你们偏还在她伤口撒盐,你们有顾忌过她的感受没有?” “如今好不容易又回来一个女儿,你们就在这里说这说那嫌弃她,是不是还想把她也逼死?如果你们是这么个心思,今日趁早把家分了,这个妹妹也不用听你们的闲言碎语!” 一听他为了个面儿都还没见过的妹妹闹分家,老太太和大房的俩口子一个准备跳脚,一个准备大骂,好在被三房的宋显财给喝住了,“娘,大哥大嫂,二哥还伤着,明日还要上公,得马上上药。你们要闹就回随州去!” 见老三都开了腔相帮,几个人才勉强打住。 随后泉叔赶紧把人扶去上药了。 屋子里总算安静下来。也恰是这时候,管家已喜笑颜开的奔了进来,“来了来了,老爷夫人,大舅老爷他们已经到大门口了,姑娘也回来了……” 叶氏什么都来不及问,便疾步朝外面走去。宋懿紧跟而上。 老太太生气的把头扭到了一边。 洪氏则拉住要走的管家问,“长何模样?是不是细眉细眼的像她娘?” 管家扒开她的手,“大夫人不会自已去看?” 洪氏哼了声,“不说肯定就是了,难不成还能生得跟她姐姐一样一个狐媚子相?老三家的,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我就不信那个邪,她肚皮里就专生狐狸精。” 一直未出声的左氏起了身,笑着劝道:“大嫂别这么说,叫二嫂听到又要闹了。你说她怎么样都可以,她的女儿如今成了她的逆鳞,你一说她就要跟你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2章 会不会起疑心? 洪氏撇了撇嘴,“急也不能把她的活死人丫头救回来。倒要看看今日那个养在外面的野丫头是何德性。雨嫣,珠儿,我们且去瞧瞧。” 说着,便带着自己的女儿以及左氏的女儿一并跟了上去,身后还簇拥了不少丫鬟婆子,派面比在随州的时候不知大了多少。 宋懿和刘氏才走到影壁处,就看到还是一身戎装的大舅舅和舅母并肩而行,他们身侧则跟着两个少女,与他们一起走了过来。 站在舅母左边穿着湖绿色绣蝶恋花百褶裙身材高挑的是表妹叶清盈,尽管风尘仆仆,眉目依然清雅,只是身上佩饰颇多,老远就能听到环佩玎珰之声。 而站在右边的那个少女…… 秋日的暖阳从绿叶间洒落,斑驳的光影落到少女身上,为她镀上了一轮氤氲的光芒。 那些点点光影下,一张明眸善睐,容颜鲜妍的脸面骤然就让他的呼吸差点停滞。 若不是少女脸上半点脂粉都没有,毫无瑕疵的脸面上颜色没那么莹白,神色间多了几分清朗明媚,他还以为看到的是宋悦意。 不光是他,有几个吃惊过头的下人甚至惊呼出声。 “大小姐……” “竟是大小姐……” 叶卓宏哈哈大笑,“妹子,你看怎么样,晚凝是不是长得跟悦意一模一样?我开始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果然不惭是双胞胎,相隔八百里也能长得相差无几。” 叶氏紧紧盯着不紧不慢朝她走来的少女,眼里早已泪光闪烁。 范氏将少女推了推,“晚凝,快去,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少女倒是没有忸怩,上前一把就将叶氏抱紧,“母亲,女儿回来迟了。” 叶氏死死抱住她,嘴里只剩呜咽之声,“孩子,我的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旁观者无不抹泪。 宋懿要迎叶卓宏一家进去,却被婉拒,说是宫里那位还等着述职,必须得马上回去做准备。待一切安顿好后,再来相聚细说。 宋懿父子送他们出门。 两人再转身时,已不见叶氏和宋晚凝的身影。 以为他们去了养安堂,结果管家却告诉他们,夫人直接带着新小姐回暖玉阁了。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暖玉阁里,郭妈妈和莲翘守在门外,谁来都不让进。 叶氏坐在软榻上,用手指一点一点抚摸着少女的眉眼。 “悦意,是母亲对不住你,当初要是坚决反对订下那桩婚事,也不至于让你吃那么多的苦。闹到如今还要捏造个身份才能让你回到母亲身边……” 宋悦意任她抚摸,抱着她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母亲,都是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回来了,和谢家再无任何瓜葛,还能日日与大哥母亲在一起,人世间最快乐的事莫过于此。” 叶氏手指停住,嗔怨道:“为何不提你父亲?” 宋悦意皱着小巧的鼻子哼了声,“我讨厌他。为我订下那桩婚事也就罢了,明明知道谢璟令不是个好东西,还左推右托不愿帮我退婚。最后若不是借助谢东哥之手,那桩婚事只怕永远都难以退掉。” 叶氏捏了捏的脸颊,“哪里有退掉?现在你宋悦意的名字还不是与谢璟令绑在一起?” 宋悦意扭着身子靠在她怀里,撒娇道:“怪只怪他和宁王太卑鄙了。我们明明只是约出去小聚一下,他们都能整出那么大的幺蛾子,若不是晏叔叔,差点就要中了他们的奸计。” 叶氏叹道:“也差不多是中了他们的奸计。他和宁王整出个假的来冒充你,无非就是想凭着这点姻亲关系将你父亲拉拢。甚至是我们老叶家……” 宋悦意毫不在意,“舅舅清楚这里面的机关,是不可能听他们摆布的。至于父亲,他若真的有多在意我这个女儿,当初就不会把我千里迢迢送到江扈去。活蹦乱跳时都就那样,要死不活了他还会怎么样?除非是他自己有意向宁王靠拢还差不多。” 还不待叶氏说话,她忽发奇想,“其实我们可以派人把那个假的给解决了,岂不是再无后顾之忧?” 叶氏只觉孩子气,“你想得倒是简单。他们能让一个人冒充你,就能让更多的人躺在那里冒充。这个歪主意你就不要想了。” “再有,虽然谢家里的那个是假的,在桃花源时你也并未与他有肌肤之亲,如今你也有了新的身份,就怕有朝一日他知道你还活着,识破了你的真实身份,那时候就麻烦了。” 宋悦意郑重道:“放心吧,大舅把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榆林县包括林家一家也确实被魏国人烧杀干净,只要大舅、我和晏叔叔不说,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叶氏叹了口气,摸了摸她有些变黑的脸,“不会识破最好。这么好几个月来,你究竟是怎么过的?以后又有什么打算?” 宋悦意微微一笑,这几个月虽然离井背乡,真的去了一趟与魏国交界的榆林县,可是她过得很开心,也很快乐。 看了塞外的风,喝了带着腥味的马奶酒,拉了悠扬的马头琴,也看了色彩斑斓壮美辽阔的大草原。 她不仅学会了榆林县的方言,同时还结交了更有趣来自远方的朋友。 “我能有什么打算?反正我的愿望就是不再做那个端庄娴雅懂规矩的宋悦意,日后就当个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宋晚凝是我,我就是宋晚凝。等到母亲不愿养我了,我的要求也不高,给我找个能养活我的普普通通的相公便成。” 叶氏宠溺地摇了摇头,“照你这么说的话,你爹的一张嘴巴恐怕有得忙了。你别把他气死了。” “我不管,反正这次母亲全得给我端着。”宋悦意几乎粘在了叶氏身上不肯下来。 叶氏无奈又疼爱,“你父亲那边倒没什么。你大伯和祖母那边也不用担心。就是后日是中秋节,谢璟令一定会来,你这副样子,会不会令他起疑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3章 离间 宋悦意一笑,“起什么疑心,双胞胎姐妹长得像并不稀奇。何况,母亲没有发现我的声音都与以前不同了吗?何况我以后说话都会带上榆林口音,一开口就会让人分清我是哪一个。” 叶氏这才注意到她的嗓音比以前清脆了些,“是有一点儿……” 母女俩关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悄悄话,直到老太太那边使人来传要用晚膳了,方从屋子里出来。 “稍后去见祖母仔细着些。她说话从来都难听,她说她的,你都只当没听到,和她一个大字不识两个的老人家计较也甚意思。”叶氏边出来边交待。 宋悦意嘴里说着没什么,肯定不会计较,眼里却掠过一抹冷意。当初定下与谢家的婚事也就罢了,若不是老太太倚老卖老一定要将她送去谢家给老夫人侍疾,她何至于会九死一生? 叶氏继续交待,“你大伯是个耳根子软的,来上京也就将近一年的时间,和你大伯母不过是两个鼠目寸光没见识的升斗小民,毕竟也是长辈,你也莫要和他们计较。平日里你呆在你的茗月院,与他们少来往便是。” 宋悦意冷笑,当初她在谢家病得快一命呜呼的时候,这对所谓的长辈可没把她当小辈。不仅没说他们要来上京投亲的事,更没跟家里人提过半句她在谢家生了重病。而且还一再说她在谢家过得很好…… 他们多半是收了谢璟令的好处! 如此只认钱不念半点亲情的长辈,她不认也罢。 何况,说不定他们还在与谢璟令暗地里有联系,这样的祸根,她又怎么可能放任他们作妖不管? 宋悦意跟着叶氏还没到用膳的厅堂,老远就听到洪氏在嚼舌根道:“……长得黑不溜秋的,说的话跟个蛮夷一样不容易听得懂……也不甚懂规矩,回来了也不说先来拜见我们这些长辈……简直就是个野丫头,嫣儿珠儿,你们往后可要离她远一点,别让她给带坏了……” 母女两个进门时,她刚说完最后几个字。 宋悦意可不想跟以前一样娴雅端庄忍让地惯着她,当即脆生生笑道:“再是个野丫头,我爹也是礼部侍郎,母亲也是出身将门的威武大将军之女。有两个在上京排得上号的爹娘在,我野点黑点又有什么关系?不照样有人巴着我来?” 厅堂里已座了两大桌子人。 一桌以老太太为首,坐了几房的儿媳和已成年娶亲的孙辈。 另一桌则坐的全是年幼一些的宋家小辈。 洪氏坐在老太太的右边。 左边空着,应该是留给叶氏的。 小辈一桌那边倒还空了一个。 全观下来,不见宋显宗和宋懿的身影,想必有别的事都出了门。 闻她之言,所有人都吃惊地朝宋悦意望来。 洪氏没想到这个野丫头初来乍到就敢顶撞,不禁一脸尖酸道:“大家瞧瞧,大家瞧瞧,模样虽然长得像悦意,一张嘴就露了破落馅儿。目无尊长,不知礼数,母亲,回头您得好好请出家法教教她规矩。” 叶氏听得眉毛一拧,就要反驳,被宋悦意拉住。 宋悦意大声道:“有些人长得尖嘴猴腮,还没一个老人家看上去有福气,果然是相由心生。看看这位老人家,坐在上首跟个福禄寿的老菩萨一样,面目慈祥和善得很。母亲,却不知这位老人家怎么称呼?” 洪氏一听大怒,居然有人敢当面骂她尖嘴猴腮,“刷”地站起来就要发难,被老太太喝停,“大媳,你要干嘛?” 洪氏怒道:“婆母没听到小丫头片子骂我这个长辈?” 宋悦意似笑非笑,“我骂你什么了?骂你尖嘴猴腮,没一个老人家看上去有福气?” “难道不是?刚才所有人都听到了。” “难道你看上去比老人家有福气?老人家慈眉善目,可不长你这样。” 洪氏再蠢这时候也不敢说比自己的婆母生得好,方知这个死丫头比以前的宋悦意奸诈多了,上来就给她挖了个坑。 一时间被气得七窍生烟。 老太太本来也确实想借着洪氏的话给新孙女一个下马威,好让她日后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此时竟已心花怒放,瞬间觉得这个新孙女人长得标致,嘴儿也讨巧,拉得像马脸的一张老脸也反翘了上来。 “晚凝是吧,别和你大伯母一般见识。过来过来,什么老人家不老人家的,我可是你祖母。快点来让我瞧瞧,这小模样儿怎的就长得这般水灵呢?” 宋悦意顿时欢天喜地的跑过去给她胡乱作了个揖,“祖母好。” 老太太这时越看她越顺眼,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到一块儿去了。 “哎哟喂,瞧瞧,大家瞧瞧,竟然还是个不会转弯的直性子。姑娘家家见礼哪有这样的,二媳,回头你得好好教教她。” “婆母说的是。”叶氏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紧跟着趁还没开饭,便让郭妈妈带着宋悦意把屋里的人都见了一遍。 一顿饭倒也吃得相安无事。 随后宋悦意便被带到了茗月院。 院子里不仅安排了负责浆洗洒扫的四个丫头婆子,另外还有负责小厨房的,外加近身伺候的,以及随侍的小厮,差不多有十二人之多。 安排这几个人的时候,叶氏先还有所顾忌,怕宋悦意的身份被近身的人识破,去信问了她的意见。 几经患难,宋悦意知道他们几个都是忠心的,即便识破也没甚关系。 也免得再去培养心腹,便在信中说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叶氏才把静兰、沁兰、香韵、芍药、留风和留云都留在了茗月院。 茗月院不比她以前住的披香院,没有栽种海棠,只摆了些养莲的石缸,连太湖石堆叠的假山都是精心布置,错落有致。 还有几株芭蕉树也被移到了窗前,艳阳时可遮挡烈日,细雨纷飞时,亦可静听雨打芭蕉声,甚是惬意。 院子里的人都过来见了礼,郭妈妈交待了几句才走,沁兰和芍药就稀奇地走过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4章 徐徐图之 沁兰一脸拘谨,神色又是希冀又是小心翼翼,“姑娘,您可知道您与大姑娘长得有几分像不?” 宋悦意笑眯眯地往雕琢着竹叶梅花的南窗下的矮榻上一坐,故意带了一点榆林口音道:“你叫沁兰吧?你且说说看,我与我姐姐有几分像?” “第一眼看,有这么多。”沁兰伸出两个巴掌。 宋悦意吃惊,“不是吧,我们是双胞胎,就两个手掌像?” 沁兰急了,两手乱摇,“不是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十分像。” 宋悦意眨眨眼,“真有那么像吗?” 沁兰赶紧摇头,“听姑娘一开口,就只有九分像了。再和姑娘说几句话,现在最多还有七分像。” “为什么?” 沁兰认真道:“姑娘和大姑娘的声音不同,口音也不同。而且大姑娘走路很轻缓,平日里表情也没姑娘多,更不会像姑娘这样子往榻上坐。” 她说着还示范了一下宋悦意刚刚不太优雅的坐姿,惹得宋悦意直是开怀大笑,一边捏了捏她的脸蛋,道:“你这个丫头还蛮有意思的,以后就跟着我了,不许三心二意。” 沁兰羞红了脸,壮着胆子道:“姑娘竟然不责骂奴婢?” 宋悦意奇道:“我为何要责骂你?” 沁兰想了想,“自然是奴婢拿姑娘和大姑娘做了比较。” “你的意思是姐姐比我要好啰?” “也不是。感觉姑娘这样也很好,能说能笑的,性子更热闹些。” 谁说不是?以前顾及闺仪,笑不露齿,语不高声,处事惟贤惟贞,结果又落得如何? 不若现在这般想说便说,想笑便笑,日后便这般随性自在的活着岂不是更好? 宋悦意觉得把她也逗得差不多了,才打着呵欠吩咐道:“既然觉得我好,日后可要忠心耿耿。对了,静兰,你去让留风和留云现在就帮我把我带回来的箱笼搬过来。我的换洗衣物和一些随身之物都在里面。” 静兰安静道:“四季换洗的衣物和一应用度之物夫人早就置办好了,老爷交待过,以前的那些东西最好是不要搬进来。” 宋悦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老父亲的意思,多半是怕她从榆林县带过来的一些东西上不得台面,穿戴出去的话,没的丢了他的脸面。 她道:“有一些是我养父母的遗物,是我的念想,自要搬过来。有一些是我日常惯用之物,自也不能舍弃。还是叫他们搬进来吧,父亲若怪罪下来,就说是我的意思。” 静兰咬了咬下唇,大姑娘以前可不会违背老爷的话,这位果然是不同的。 她应声而去。 宋悦意浑身惫懒的歪在矮榻上,“天色也不早了,吩咐门上谁来都不要打扰我。赶了这么久的路,都累得快睁不开眼……” 说着说着,便已沉沉睡去,沁兰和芍药面面相觑,没料到这位姑娘会这般随性,衣没换,发没散,说睡就睡,和大姑娘相比,是不是差距也太大了些? 暖玉阁里,使人去茗月院唤宋悦意的小厮吃了个闭门羹,宋显宗当下有些着恼。 “怎的这般没规矩?我这个当爹的面还没见着,不说等着拜见也就罢了,派人去请就当该立即过来,她到好,比我这个老子还有气派,门也不开,自己先就睡下了。那林家再是个商户,也不应该把我的女儿教成这样。” 叶凤鸣使了眼色叫小厮离开,随后才给他宽衣道:“老爷别动不动就拿规矩来压人。晚凝刚刚回来还有些怕人,环境也生,你让她适应段时间了再说这些。” 宋显宗不悦,“没有规矩哪得成方圆?她越是这般不知礼数越是要加紧教,松懈不得半分。下午上公的时候就有同僚问起她,若是带出去见人时还不知高低,岂不让人笑话?再说年岁也不小了,倘若想给她议门亲事,这等行径传出去,谁家儿郎敢上门来?” 本来好心情的叶凤鸣将手中衣袍一扔,重重按了下他的烫伤处,痛得宋显宗闷哼出声,“你能不能轻点,不会上药就叫别人来。” 叶凤鸣冷笑,“宋显宗,要不要把你的孙娇娇叫来?她可是会婉转娇吟,不会弄疼你半分。” 宋显宗有些羞恼,“你又在发什么癫?为了这个我至今还没见到面儿的女儿,母亲那边找我闹,弄得我受了伤,你现在也找我闹,我究竟图哪般?” “图哪般?宋显宗,今儿我就把话放这儿。这次晚凝的婚事你休想插手,婆母那边也别想给我指手画脚,大不了我们和离,我自带着晚凝另立门户去,总也饿不死我们。” “和离和离,为了女儿的事你每次都跟我提和离,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再说孙儿都几岁了,你这张老脸不为自己着想,也当该为懿儿和迁儿着想。这般吵闹若传出去,日后还叫他们怎么见人?” “我自己女儿都护不着,我还管旁人作甚?媛媛已经成了那样,晚凝的事你若再插手,就别怪我不顾夫妻情分。” 宋显宗没想到这次她会这般强硬,想到多日前就有同僚向他打听这个女儿的事,有意让陈贤家的长子陈掩和晚凝议亲。 想着那陈贤是长公主附马的兄弟,不能入仕却能为商。 圣上内库多为长公主打理,陈家自也就成了身份贵显的皇商。 陈掩行商头脑极为灵泛,哪怕是京里的权贵,哪个不要吃饭用银子?又不用担心派系之分对自己带来影响,于是也都愿意与他亲近。 那陈掩两年前元配病故,膝下虽已有一儿一女,其实还是有不少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给他续弦。 自己本没朝上面想,没想到是陈家主动托人提起,他方动了心思。 左右晚凝的养父母以前也是经商的,如今进了他宋家的门,能得机会嫁入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他宋家也不用担心别人说闲话。 眼见妻子将晚凝护得紧,这时候提的话肯定又要闹,宋显宗只得按下心绪,打算徐徐图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5章 投其所好 宋悦意一夜好眠。 只不过天才亮,就有人来茗月院敲门,听到外面喧闹一片,不得不起了床,唤静兰打水洗漱。 “院子里是怎么回事,怎的还有争执声?” 她从昨日搬进来的箱笼里找了个带短毛的木柄小刷子,沾了些青盐开始漱口。 静兰有些奇怪地看着她的手中物,“是老太太屋里的尚妈妈,说要带姑娘过去给老太太请安。还说老太太怕姑娘不懂规矩,先就要从晨昏定省教起。听说今儿还会请周嬷嬷来教姑娘规矩。沁兰得了姑娘任谁都不得打扰的交待,便拦在门口无论如何都不让人进来。尚妈妈正在院子里拿威风呢。” 宋悦意自然知道那个周嬷嬷的来头。听说当今圣上的祖父和父亲还未造反时,周嬷嬷的祖母就曾是周家的教养嬷嬷。 周家称帝后,周嬷嬷的母亲入过宫,周嬷嬷也偶尔会进宫,曾陪伴过长公主一段时日。 长公主成婚后,周嬷嬷也时常会去走动。 一来二去,周嬷嬷在京城里便成了一些富贵人家请去教导闺仪的风头人物。 大家都说周嬷嬷极为严厉,经她教导过的小姐,闺行礼仪上就没有不端庄的,皆可称之为典范,议亲的时候,都可以拿出来当个出彩之处炫耀一番。 以老太太的那点脸面,她肯定把人请不来,多半都是父亲的手笔。 宋悦意也不生气,随意抹了把脸,头也不梳的就出了门。 “尚妈妈且先去,待我用过早膳后自会去给祖母请安。” 被沁兰拦在门口的尚妈妈扭头看到宋悦意一副乱糟糟的样子,顿时像天塌了一般大叫道:“哎哟喂,我们二姑娘还没弄明白事情吧。给老太太请安哪有让老人家等着的道理?老太太都还没用早膳,一个小辈哪能先用,你这分明是不孝……” 宋悦意已非当初,还能让老太太身边的一个婆子对她指手划脚。 她不耐烦道:“留风,把她赶出去,日后我的院子不准她踏进半步。” 本来她一出门,站在院门口的留风就把注意力全留在了她这边。 一听她吩咐,二话不说,架起尚妈妈就拖出了院子。 尚妈妈挣扎不开,只能一路叫骂着走了。 骂骂咧咧回养安堂后,自是添油加醋在老太太面前好一顿编排。 本来大大小小坐了一满屋睡眼惺忪的人,个个儿顿时来了精神。 特别是洪氏,立即道:“婆母也看到了吧,就这么个没规矩的野丫头,只怕周嬷嬷来了也没办法教导。不如让周嬷嬷教我们雨嫣才是正经,说不定到时候雨嫣借此还能说户好人家。” 坐在她旁边着鹅黄嵌金丝夹袄的宋雨嫣脸一红,“娘,你别乱说,我现在不嫁人。” “你个死丫头,也马上要满十七了,你不嫁人难道还想要你老娘嫁人?看你那窝囊样,若得周嬷嬷教导,他日也寻个家世好的嫁了,多帮衬下你的两兄长。免得又有人炫耀有两个在京城里排得上号的爹娘,我们三房的一辈子都被人瞧低了去。” 她的指桑骂槐叶凤鸣也不是听不懂,其实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周嬷嬷要来教导宋悦意的事。此事肯定是她那个好夫君干的。 这次还请动了周嬷嬷,不知他这个当爹的又生了什么鬼主意。 她且让洪氏闹,最好让那周嬷嬷推了这桩事才好。 宋雨嫣因为有个强势的母亲,性子便被养得懦软,听洪氏那般不给脸面的说,她只能含着眼泪坐于一旁,半个字都不敢说。 “这还得了,让她请个安,连尚妈妈都敢赶,分明是没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来人,去把二姑娘给绑来,今日非得请出家法不可。”老太太听完尚妈妈的哭诉,已是气的不轻。 刘氏扯了扯叶凤鸣的衣袖,意思是让她阻止老太太,叶凤鸣自不会让老太太胡来,正要出言阻止,门口已响起了宋悦意的说笑声。 “祖母这是要去绑谁呀,一大早发这般大的脾气,伤了身子可不好。” 紧跟着宋悦意就打了帘子进来,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热气腾腾的茶壶,随着热气四溢,一缕从未闻过的香气直往人口鼻里钻。 “起早就在给祖母准备这个饮品,让尚妈妈稍等一会,待煮好了先端过来给祖母尝尝鲜,尚妈妈怕祖母久等,便先过来了。看来祖母果然是个急性子,真的等不了,还要派人去催……” 她边说边把托盘放几上,拿了杯子从茶壶里倒出乳白色的汤汁,双手奉到老太太面前,笑眼弯弯道:“祖母快尝尝,绝对好喝得了不得。” 老太太本是一腔怒气,闻到杯子里的香气,又看到小姑娘笑得纯真无邪,心道原来是尚妈妈这个老货在挑拨,心下暗怒不已。 她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只觉香甜异常,入口唇齿皆香。不禁连喝了几口,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汤汁喝了个底朝天。 随后才咂巴着嘴道:“好喝,凝丫头,这个是你自己煮的么?叫什么名堂?” 宋悦意又给她倒了一杯,然后吩咐静兰和沁兰把壶里的都分给屋子里的人尝尝。 “这个是我们林家的祖传秘方,也叫奶茶。夏天冰镇后可以消暑解渴,冬天热煮后又能嗳身,绝对人人喜爱。老人家如果睡觉不安稳的还能安神助眠,保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就会成万人嫌啰,我可不敢活那么长时间。”老太太喝得眉开眼笑,接着打趣道: “你们瞧瞧,凝丫头这嘴儿怎就这般讨巧?跟个开心果子一样。祖母这边也没甚好东西,崔妈妈,去,把我箱子里的那套金丝翠玉头面拿来,就当是给我们凝丫头的见面礼。” 尚妈妈眼见新姑娘不见编排半句,就笑盈盈地让她背了黑锅,还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老太太还要把那套二老爷当年中新科状元时皇后娘娘赏赐的头面给她,就觉老太太上了这个阳奉阴违的丫头的恶当。 当即叫道:“不可,老太太,头面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珍贵之物,绝不能给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6章 别有心思 洪氏顾不得还在喉咙里回味无穷的奶茶,亦叫道:“婆母,您那可是要当传家宝的,要给也只能给我们大房,怎能给这个将来要嫁人的丫头?” 一旁坐着的左氏抬起了眉眼,宋珠儿也微微有些惊异。 本来老太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怪自己一时冲动没有管住嘴。没想到偏跳出个尚妈妈和洪氏反对,一时气结。 “怎么着,我自个儿的东西还要被你们俩个支配不成?不如你们坐这里来,我下去?” 尚妈妈一哆嗦,哪还敢说。 洪氏亦一脸讪讪,“婆母说什么话,媳妇也只是提醒您一下……” 老太太白她一眼道:“我还没老糊涂。崔妈妈,还不快去拿?我看今儿谁来作我的主!” 崔妈妈眼色自然好,眼见尚妈妈今日当恶人吃了闷亏,半点不敢怠慢,立即去将金丝楠木的匣子取了来。 当老太太把匣子亲手放到宋悦意手里的时候,宋悦意也不客气,双手接过,还揭开看了看,像个没见识的,故意夸张大叫,“祖母不愧是宋家的老祖宗,雍容又大方,竟给了这般贵重的见面礼,以后晚凝该如何孝顺您才好呀?” 见她爽利接过,小嘴儿又会说话,让人听着舒坦得很。想到大媳平日里嘴碎,除了搜刮就是挑拨。 二媳自恃身份高人一等般,太过清冷,嘴上从没一句热乎话,整日里难得见到笑颜,见着就生气。 三媳也是不亲不近,老三做生意手头宽裕,也求不到她面前,除了日常问候,也没个多的贴心话。 几个孙女就更别说了。 悦意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头,一言一行都有板有眼,不善言笑也就罢了,从来不知道奉承人半句,好似她这个祖母还要看她眼色一样,跟她的娘一个样儿。 雨嫣则是胆小,见了她这个祖母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半点都不讨喜。 珠儿跟她也不亲近,问就说,不问就跟个闷声葫芦一样…… 老太太逐一比较,愈发觉得这个养在小门小户的新孙女最合她脾气,当即把她拉到身边坐下,“祖母不差孝顺的,日后多陪祖母说说话儿就是祖母的好乖孙女。” “那是当然,以后我没事就过来给祖母逗趣儿。”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宋悦意顿时打蛇随棍上,把匣子递给静兰后给老太太捶肩,“刚才听尚妈妈说,祖母准备请周嬷嬷来教我闺仪。祖母,晚凝可不可以不学?您不觉得孙女率真一些才讨喜?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听说不仅走路要端着,连眼神儿都不能乱动,莫要把我憋坏了。” 老太太只觉这话甚得她心,想起以前宋悦意那模样她就瘆得慌,“不想学就不学。若是你爹敢逼你,回头看我怎么治他。” 宋悦意顿时喜笑颜开,一时给老太太捶腿,一时又揉肩,嘴里还夸着老太太,把个老人家逗得嘴都咧到了后颈窝。 一旁的叶凤鸣也是大开眼界,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想阻止宋显宗打鬼主意的法子,唯有从老太太身上下手。她女儿这次竟能变着法儿哄老太太开心了,甚好。 洪氏则气得不轻,老二家的那个自私鬼,宁愿给一个养在外头十多年的丫头请周嬷嬷,也不说让周嬷嬷教雨嫣? 那左氏也是悄无声息地抿了抿嘴角,看了洪氏一眼,亦没多言。 洪氏忍了一会,在用过早膳后终于忍不住了,“婆母,既然晚凝不想跟周嬷嬷学,也别浪费了这次机会,不若让周嬷嬷转头教导教导我们雨嫣。” 老太太“哼”了声,“别怪我不帮你,也别说老二自私,那周嬷嬷教导晚凝的事并不是老二去求的,而是那周嬷嬷自已找上门来指明要教她。晚凝现在不想学,本来就下了周嬷嬷的面子,我若再让她转教雨嫣,你觉得她会听我的?” 听完这话,宋悦意一怔,周嬷嬷为何要指明教导她? 叶凤鸣一时也想不明白。 洪氏更是一脸茫然。 三房的左氏则眉眼一跳,细细思虑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渐渐有了底。 周嬷嬷是辰时左右由宋显宗陪着过来的。 老太太再是不喜与这些皇室贵族里出来的嬷嬷打交道,但是为了婉拒其好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好在有叶凤鸣这个上得台面的二媳在,她最多就坐在那里陪衬陪衬。 几人陪着周嬷嬷说了一会话,周嬷嬷竟也没提那事,只是说外间传言宋家的二姑娘回来了,看能不能请出来见见。 人家只说见,并未说什么,老太太也不能生硬的说不行,只能憋着话,叫人去请。 这时候宋悦意正被宋珠儿拉着一边在荷塘边喂金鱼,一边听她说些宋悦意以前在府里的事。 宋悦意一副甚感兴趣的样子问了不少“姐姐”的过往,姐妹俩个逐渐熟络起来。 下人来请,宋悦意自然不会冷落宋珠儿,把她也带上了。 周嬷嬷隔着窗子老远就看到了两道俏丽的身影。 一个眉如远黛,肤若初雪,乌黑的青丝绾了弯月鬟,娇若花蕊,柔美可人。 一个明眸善睐,容颜明艳,一身天青色襦裙清新淡雅,却也难掩其美艳。 两个姑娘一出现,周嬷嬷心里就有了评论。 等宋悦意和宋珠儿进来一起见了礼,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接下来也没说什么,便起身告了辞。 老太太一脸莫名,正事儿还没提呢,人怎么就走了? 叶凤鸣总算是嗅出了什么味儿,回头肯定要向宋显宗问个清楚明白。 宋悦意则若无其事的继续哄老太太开心。 周嬷嬷坐马车径直到了陈府,向等在那里的丹阳长公主回禀。 “……宋晚凝虽长于榆林,言行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的小姐,可是容颜鲜艳,灵动照人。从衣着打扮观其性,应该不是那种性情张扬之人,清清朗朗让人看着很舒服……” “……宋珠儿也不差,有些心计,敢于争取,却也非奸恶之人……” 长公主好笑,“我只让你看那宋晚凝,嬷嬷为何还要特意提宋珠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7章 隐含圣意 周嬷嬷敛神道:“自然是那宋晚凝见到奴婢时并无任何喜色,且太过坦荡,说明她对嫁入高门无任何想法。” 长公主不以为然,“她昨日才回,应该还不知道你去的用意。假使知晓是在相看亲事,说不定会表现得紧张恭敬些。” 周嬷嬷摇头,“虽然不知道是相看亲事,但是一大早奴婢着人向宋大人传话时,指明是教导她。这一点她想必是清楚的。奴婢的声誉在京城谁人不知?得此照顾她却表现淡然,只怕是无心嫁入任何官宦世家。” 丹阳长公主不禁蹙眉,“会不会是这孩子刚从榆林那等小地方出来,不知好赖?若是知晓与她相看的是陈掩,别家求也求不来的亲事,她还能那样不成?” 周嬷嬷想了想,“既然您这样认为,不如把宋家两女都请出来,一来可以看看宋晚凝到底是否有此心。二来,也让陈掩自己掌下眼。若是宋晚凝无意,这桩亲事也不必强求。” 丹阳长公主点头,“如果宋晚凝真是无意,便罢了。宋珠儿是宋侍郎侄女,一脉相连。她要有心,成全她也为尝不可。回头我办个秋日宴,将他们都相请过来,等看清情形了再说。” 周嬷嬷见回禀得差不多了,方告了辞。 回到府里,就有下人来禀,说司桐已等在小厅多时。 周嬷嬷不敢怠慢,三两步走到小厅,向正站在窗下逗八哥的司桐见了礼。 司桐笑着转过身来,清瘦秀挺的少年已渐具少年官位者的气势。 “今日往宋家的事如何了?” “回小司大人,奴婢未提相看之事,只是走了个过场。好在那三房的宋珠儿似乎有意,奴婢便向长公主提了一嘴。长公主也没说强求,只说办个秋日宴,让陈掩和两位宋姑娘见过后再做定夺。” 司桐皱眉道:“还要办秋日宴让他们相看?” “没错。长公主是如此说。” “长公主可有说时间?” “没有,应该会尽快吧。” 司桐感觉应该赶紧回去回禀,便甚为赞许的点头,“嬷嬷做得好。王爷那边定会给你记上一笔。” 周嬷嬷亲送他出门,心里却似明白了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 叶凤鸣把宋显宗扯到书房内,沉声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周嬷嬷为何忽然要来见晚凝?” 宋显宗也一脸无奈,“今儿一大清早周嬷嬷就着人来传的话,我也不好推辞,怕你不乐意,只好先和老太太通气……” “那你说说,周嬷嬷到底是何意?” 宋显宗有些作辣,斟酌了一下用词,“周嬷嬷向来与长公主走得近,此来,多半是长公主的意思。” 叶凤鸣冷冷地看着他,听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宋显宗咽了下口水,“前几日,不就是有同僚提起陈贤家的长子陈掩么?好像是他有意续弦……” 叶凤鸣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立即“呸”了声,“姓宋的,我告诉你,你若敢把晚凝送去给陈掩当继室,我今儿就跟你没完。你误了我一个女儿不够,还想误我第二个女儿不成?” 宋显宗急急捂住她的嘴,“夫人,夫人,你莫嚷嚷,此事来得蹊跷,关系甚大,嚷嚷出去叫那长公主听到该如何是好?” 叶凤鸣愤然将他的手拍开,冷眼道:“有何关系?” 宋显宗沉吟了一下,“今早我去上公的地方想了又想,这事只怕和最近我们礼部的肖大人在上朝时关于明年科考改制的奏章有关。奏章呈上去后,圣上毫不给情面的当众喝斥了肖大人一顿。之前听了只觉圣上小题大作,科考革新,建朝这么多年时常有之。” “但今日想来,只怕是圣上对肖大人已有不满,才会借题发挥。何况那肖大人向来与太子走得近,圣上最忌东宫营私结党,这次陈掩相看晚凝之事,或许是圣上借长公主之手来试探于我……” 叶凤鸣一惊,顿时压低了声音,“你是说……圣上有意革职肖大人,扶你上正位……” 宋显宗沉然点了下头,“长公主掌管圣上内库,周嬷嬷是长公主的人……有人突然为陈掩相看我们晚凝,多半是圣上看中我多年未被拉入派系,起了这个心思。” 叶凤鸣谨慎道:“老爷是朝中出名的清正之人,世人皆知你无偏无党,堂皇正大,忠正无二。圣上有此意也不是不可能。如此的话,此事我们不得不慎而重之。” 宋显宗暗松了口气,“夫人不愧是贤内助,这些事能与你相商,幸也。不过今日周嬷嬷上门后竟未提半句教导之事,多半也是生了什么旁的想法。夫人不若待中秋过后携礼去探探她的口风,若是没相中我们晚凝,看还有没有其他的解救之法?” 叶凤鸣沉声应道:“你不说我也肯定要跑一趟。回头我也要去问问晚凝的意思,那陈掩我还是知道一二的,虽然成过婚,人品才情气度都还不错,也算是个好儿郎。晚凝愿意便愿意,不愿意,我们绝不能勉强。” 叶凤鸣总算安下心来,暗地里,却在为自己一直能保持中正之姿而感到庆幸。 此时此刻,建章宫里。 送走一众过来探望的妃嫔后,赵皇后已一脸疲累的让宫女们扶她躺下。 当英桂嬷嬷把汤药端上来时,赵皇后不禁皱眉,“朝晏呢?今日一天都不曾见他,莫不是又野到哪里去了?” 英桂嬷嬷赔着笑,“娘娘身子骨都成了这般,殿下哪里还敢离开?三个月前被娘娘召回京后,不是日日都过来请安煎汤药服侍在娘娘跟前么?今儿只不过是来得迟了些,碰巧各宫妃嫔都在,殿下便去了皇上那边。” 赵皇后这才安了心,转而又担上了心,“最近宁王风头正盛,贵妃和淑妃也在较着劲。这个节骨眼儿上让他少往他父皇那边跑,免得好不容易得来的清静又叫她们给搅和了。” 英桂嬷嬷道:“殿下也不小了,如今也是我们大梁朝的堂堂齐王殿下,怎会那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不过他一个当儿子的,皇上那边也没必要太过刻意避着,该当如何的还当如何。” 赵皇后叹了口气,慢慢喝着朝晏亲自为她开的汤药,“话虽如此,哪有一个母亲不担心自己儿子的?转头看太子和宁王都已经成家立业,妻妾成群,偏他还形单影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8章 定要选妃 英桂嬷嬷宽她的心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殿下如今能身体康健,已是大幸。想当年娘娘的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都相继夭折,殿下也差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守在娘娘跟前,娘娘就不要想太多了。” 那些令人痛心的往事赵皇后已不知忆过多少次,如今对于那样的痛楚才稍稍淡了一些。 她将喝尽的药碗递给紫玉,“不管怎么样,他的婚事已不能再拖。昨日皇上都在提起这件事,说今年无论如何都得给他选妃……” “怪不得父皇刚刚把我召过去下棋,又以棋喻人,好好将我训了一顿,原来是母后在这里使绊子。” 随着这一声,就见一身浅蓝色常服的周朝晏走了进来。 赵皇后雍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意,“父皇母后不都是在担心你么?你今年都二十五了,你看看你那些皇弟皇妹都差不多成了家,个个进宫时都携家带口的热闹得很,你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有甚意思?” 周朝晏在她下首径直坐下,清隽的脸上有着无奈,“母后,人生苦短,何必强求太多。我现在这样好端端地在您跟前尽孝难道不好?” “本宫不管。今年说什么也要给你的王府添些人丁。” “母后,人不可以太贪心。您以前只求我平安康健,现在又想让我成家,后面是不是还要立业?人的欲望不能总是无止境。” 赵皇后嗔怨,“哪个男人没有七情六欲?你瞧瞧,你这般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出家人。好歹你也是皇家子嗣,贵不可言,绝不能让人讲了闲话去。母后这边也想过了,只要你肯选妃成个家,日后母后绝不再提其他。” 周朝晏无言,只能端起茶杯喝茶,以掩饰心底里的无奈。 赵皇后以为他是默认了,立即让英桂嬷嬷取来几幅早备好的画像,满面笑容道:“朝晏你看,这位是鸿禄寺卿马大人家的千金,长得国色天香,又温柔贤惠。这位是朱大人家的千金,年方二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娴静温雅。这位是户部张大家的千……” 周朝晏终是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她,“母后若真想我选妃的话,能不能让我自己来?” 赵皇后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推了推手中画像,“这不是让你自己在选么?” 周朝晏看都懒得看,放下杯子干脆起了身,“只要母后不催不使绊子,今年年底前一定给您带个儿媳妇回来。” 英桂嬷嬷和赵皇后对视了一眼,顿时喜出望外。 殿下回来几个月,娘娘旁敲侧击了不知多少次,殿下都顾左右而言他给推托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就开了窍。 英桂嬷嬷差点老泪纵横,“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殿下这是心里有人了。娘娘可不用愁了。” “儿臣告退。”周朝晏生恐她们逼问,赶紧溜之大吉。 赵皇后心里乐是乐,可也不想当糊涂人,便唤道:“顺公公,让人去查查,殿下究竟中意哪家姑娘?” 顺公公似幽灵般从屏风走了出来,“是。奴才这就去查。” ** 宋悦意没想到周嬷嬷来宋家指明要见她的意图非比寻常,听了叶凤鸣的一番话后,她只好道:“既然周嬷嬷走时没再提教导的事,只怕是看出我并不热衷,担心陈掩到最后又瞧不上我这个榆林来的野丫头,多半是想回去再商议长公主了再做决断。” 叶凤鸣也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随后问道:“那个陈掩……我觉得人还不错。当然,你若不愿,谁也不能勉强你。” 宋悦意见她说得小心翼翼,不禁笑道: “母亲不用太紧张,我对我的婚事也没那么抵触,如今没了谢家的纠缠,最终总归是要嫁的,总不能真在宋家养一辈子。再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三婶和珠儿似乎很热衷这桩婚事。我不愿为了一个外人闹得家宅不宁,姐妹不和。既然圣上是想借联姻稳固父亲的立场,宋家女儿哪个嫁不是嫁?” 叶凤鸣点头,摸着她的发感慨道:“媛……晚凝,你果然长大了,不论何事,竟已无需娘来操心。确实,家和万事兴,老太太那副德性今日都能叫你抚顺,婚事看得比谁都透,一切从大局着想……” 宋悦意歪头笑,“去谢家这一遭九死一生,女儿至今已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母亲放心吧,一切我都心里有数。” 叶凤鸣笑道:“有数就好。对了,明日谢璟令来的话,你还是避着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就算是万一,我也不会再怕,如今已非当初在江扈时孤身一人。何况他这个人我看着膈应,我也不会闲得没事出去见他。明日四哥不是回来么,我去找他便是。” “你找他作甚?” 宋悦意神秘一笑,“这你就别管。我自然有重要的事找他。” 叶凤鸣也没以为意,想到一事,犹疑道:“晚凝,我听说谢东哥明日也会从军营回侯府过节……” 宋悦意心里一颤,“母亲为何忽然提他?” 叶凤鸣盯着她,“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情?那次承武侯把他从随州带回来后,他伤还没养好就又跑去了随州。听你大哥说,他在那块被炸的山头翻了很久。回京后便要辞了廉访司副使一职,被圣上当众骂了一顿。” “圣上没允,他也不去上公,反而跑去军营呆着,圣上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任他闹。而且……他每月月中都会回京一趟和你父亲下棋,向我请安,找你哥喝酒。他面上好像在与人说笑,却让人无端感觉特别沉重,哪里还像当初不可一世的张狂模样?” 宋悦意垂下眼帘,默然不语。当日在洞底他说过的话,悉数又窜了出来。 可是如今时过境迁,谢家的恩恩怨怨太多,她已打定主意不再与谢家有任何瓜葛。 所以,谢东哥当她被埋在洞底又何尝不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39章 他不配 宋悦意按下心绪,岔开了话题,装作若无其事道:“晏叔叔呢?母亲有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叶凤鸣见她不愿谈,也只能顺了她的意,“齐王殿下回京真的是悄无声息。听你父亲说,他这次回京后依然很低调,未在任何场合出现过,只是为皇后娘娘侍疾。” 宋悦意轻轻一笑,这自然是他的一贯作派。 果然不出所料,第二日一大早,谢璟令就携了厚礼和谢仁怀一起来了宋府。 宋悦意早在给老太太请过安后便去与宋珠儿玩耍说话,听宋珠儿聊一些宋执在外做生意时的趣事。 宋家自宋显宗高中状元后,向来好强爱占便宜的大房宋显吉想霸着那些祖产,便留在了随州。 宋显宗出来时,只带了当时还年少的宋显财。 后来兄弟俩在上京站稳了脚跟,才将老太太接到这边来享福。 多年来,兄弟二人一个官场得意,一个致力经商。宋显宗能得来清名,也全倚仗有宋显财这个兄弟在背后肯花银子的鼎力支持。 而对于下一代的教养,兄弟二人也分工明确。宋显宗这一房依然科考入官场,三房以宋执为首的则自小就随父行商。 如今宋执虽然年方弱冠,但行商已是经年。 “……那次在泽阳的蚕丝之战,如果不是四哥机警事先与江家有过接触,依父亲以前的行事风格的话,我们宋家那次就要损失惨重。好在后面有惊无险,四哥联合江家事先有了准备,方险险度过危机,最后还大赚了一笔……” 宋珠儿柔美可人的小脸蛋儿上尽是崇拜之色,宋悦意愈发喜欢这个堂妹了。 以前自与谢璟令订婚后,便被父亲关在披香院读书习琴学规矩,除了去养安堂请安时,几乎与这个堂妹没有什么接触。 没想到女子除了她以为的女工女德和莹表姐的恣意洒脱外,还有另一种小家碧玉被家人保护得极好的安逸快乐。 她挑了一块桌上的桂花酥塞到宋珠儿嘴里,“你这般崇拜四哥,日后若找个夫君也是个行商的能人,岂不是要被你捧上天?” 宋珠儿滞了一下,随后坦然一笑,剥着晶莹剔透的鲜嫩葡萄,“二姐都知道了。其实也不是妹妹要同你争,主要是我平日没少听父亲和四哥提到过陈掩。说他不仅一表人才,行商手段狠辣却并非不给人留余地。作为皇商,也算是诚信可靠之人。父亲多次感叹如果能在他手底下讨到一碗饭吃,我们宋家日后的生意还要更顺头一些。” “耳濡目染之下,我也便多注意了他几分。昨日听闻周嬷嬷要过来,母亲心里合计了一下,便让我也趁机露露脸。若是二姐愿意便罢,不愿的话,这个机会也不能便宜了旁的人。” 宋悦意接过她剥好的葡萄,嬉笑道:“妹妹别告诉我不曾见过陈公子,只怕早对人家芳心暗许,一听有了机会,才这般着急吧。” 说完,她把葡萄塞进嘴里,满口的甜。 宋珠儿脸色绯红,有些忸怩起来,“是……是有见过,总……总之风度翩翩容易让人动心便是……” 宋悦意眨巴眼笑得一脸促狭,“好吧。既然是你的心上人,我便不与你抢了,回头我就让母亲去向周嬷嬷打听打听,有好消息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真的么?二姐真的不同我争了么?”宋珠儿眼睛一亮,乐得抱着宋悦意一阵摇晃,“有姐姐就是好,二姐一回来,我又多了一个人疼我……” 两女正在葡萄架下说得开心,身后忽然有人笑道:“怎么,珠儿有了二姐,就忘了我这个四哥?” 宋悦意闻声回头望去,但见长得肤白有些圆润的宋执满含笑意地走了过来。 “原来你就是四哥,听珠儿吹了一上午,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宋悦意立即站起来打招呼。 宋执也甚是和气好亲近,“早就听二妹妹要回来,若不是宜宁那边的事拖了两日,四哥也能赶在你回来的那天一起到。” 宋执一边说,一边将手里提的两个金粉丝绒宝盒放到桌上,“宜宁那边也没甚好东西,不过香宝斋的胭脂水粉却是一绝。给你们两个一人带了几盒,看看喜不喜欢。” 宋珠儿一把抱过,“怎么会不喜欢?听说元若郡主用的都是香宝斋的胭脂水粉,全是陈掩托人买给她的,所以她的肌肤才好得吹弹可破。” 转而看到宋悦意细腻却有些被风沙吹过的脸,还是把宝盒推宋悦意面前,“算了,一起给二姐吧。” 宋悦意又推回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且君子不夺人所好。我有一份就够了。” 宋珠儿见她坚持,也便没再推辞。 “刚才在前厅看到二伯在和谢家四爷在谈事,你们两个不去给这位姐夫打个招呼?”宋执问。 宋珠儿还在犹豫,宋悦意已道:“听说他对我姐并不好,我姐才要同他退婚。这样品行极差的人,我从来不会去结交。他更不配被我称一声姐夫。” “二妹妹倒是个直性子。”宋执笑了一下,又沉吟道:“宋迁也回来了,他和谢仁怀都在洛山书院读书,应该还是同窗,不见谢家人,二妹难道也不见宋迁?” 宋悦意勉强道:“稍后吧”。 宋迁是张姨娘的儿子。 自小时候那次他打破花瓶栽害到她头上开始,她就觉得他是一个没担当的人。何况那次她受冤枉后害怕得离家出走差点没命,此事一直膈应着她,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感觉也就那样。 宋执没好气地看了宋珠儿一眼,苦笑,“没想到有人把悦意和他小时候的事都说给你听了,还真是事无巨细。罢了,二伯母说你找我有事,究竟有何事?” 宋珠儿觉得莫名其妙,她再蠢也不可能提那件事,四哥竟怪到她头上来了,好不冤枉。 片刻后,宋悦意到了宋执的书房,便直奔主题。 “四哥,我们家是否有经营盐业?” 宋执大为不解,“二妹妹为何问这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0章 幡然醒悟 宋悦意狡黠一笑,“以前在榆林的时候,我的养父母便是盐商。我从小受他们熏陶,对这方面的感觉特别敏锐。” “哦?二妹妹回宋家后难道想重操旧业?” “岂敢。更不敢在四哥面前班门弄斧。” 宋执不禁重新打量了她一遍,少女明艳而灵动,露齿而笑,和小时候的悦意有点像,让人感觉阳光明媚般,令人甚感心情愉悦。 总的来说,虽有一张和悦意一样的容颜,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说实话,他喜欢和这样坦率的晚凝说话。 他笑道:“那二妹妹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管我们宋家是不是盐商,我建议四哥都赶紧储存一些盐。” 宋执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般,摇了摇头,“二妹妹,你的这个想法绝对不切实际。首先不说我们宋家不是盐商,就算是,每年的盐引也是有份额的。有得吃就不错了,还囤盐,你不知道我们大梁差的就是盐么?” 宋悦意笑道:“我知道。大梁盐池匮乏,除了东北边近海的地方可以产些海盐,便是随州的湖盐。东北的海盐不仅是边城百姓的供给,主要是给军营。而随州的湖盐产量虽然还不错,但是并不能供给整个大梁,每年朝廷都还会向巴虏和魏国大量采买。所以要囤盐,不仅官家不允许,也可以说是无盐可囤。” 宋执好笑,“既然知道,那你还说?” 宋悦意剥了颗晶莹的葡萄慢慢吃着,思索着该怎样跟他说起。 在谢家卧床的三个月梦境中,她曾梦到谢璟令与她成婚后,使计让她过继了庆哥儿。 为了庆哥儿能认宋家的门,下半年差不多也是这个季节便带着她和庆哥儿一起回了上京。 她记得到上京没多久,太子急功近利,为贪图多些建树,也为了从老百姓的日常用度中搜刮更多的钱财充盈国库,便让人提出了把盐“官制民卖”的建议。 并且得到不少朝臣的附议和赞同。 那时谢璟令已因为找到林都尉之故,投靠了太子。 太子得这一助力后,即便有宁王反对,这个遗祸百姓的新政竟也被顺利地推行了下去。 直至市面上盐的价格飞涨,百姓苦不堪言…… 可是现在事情却已是大不同。 谢璟令改投宁王,宁王一趟随州行,在青龙帮和蒋忠义都向他投诚的情况下,随州湖盐几乎已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定然不会让太子的新政轻易推行。 所以一旦太子让人提出食盐“官制民卖”,宁王的反制将会雷霆而至。 她不敢预测后果会如何,但是据她那位新交的朋友推测,多半会伤及无辜的百姓。 更有甚者,宁王说不定最后还会大获全胜!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当初在随州,若不是有宁王和宁王妃的干涉,她何至于吃这么多苦? 又何至于险些惨死洞底? 她非圣人,谢璟令和宁王以及宁王妃的所作所为,她做不到一笑而过。 一旦有给他们找不痛快的机会,她都不想错过。 何况她此番作为,不仅有利可图,说不定还能助父亲一臂之力——宋家要想继续中正,势必要有让人另眼相看的立足之本。 她想了一会,方拿微湿的软巾揩了揩手指,“四哥可有听闻过矿盐?” 宋执点头,“这个自然有听说过。不过矿盐有毒,食之者不仅浑身发紫,还会拉肚而亡。” 宋悦意朝他勾了勾手指,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有一朋友,能把有毒的盐制成比官盐还精细的优等盐……” 宋执大吃一惊,“二妹妹可不许骗人……” 宋悦意眨眼笑,“四哥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么?我还指望着这个活计能为我们赚银子呢。” 宋执先是还欣喜了一会,感觉有大把的银子在朝他飞来,转而理智一回来,却又在摇头。 “就算能把矿盐变成能吃的盐,没有官府允许,我们也卖不了。否则还要担上贩卖私盐的罪名,得不尝失。” 宋悦意成竹在胸道:“有些事都是讲究契机。据我所知,迄今为止,大梁境内偏西的野人山就有盐矿。四哥可以先行买下那边的矿山,把前期的准备做好。时机一到,我们只要放出话,定会有人求着你开采制盐,还无须担上贩卖私盐的罪名。” 宋执沉吟,“买下矿山倒没什么。可是二妹妹又如何断定会有这样一个契机?买矿山的银子可不少,万一没有的话,我们岂不是亏损巨大?” 此时此刻,他商人的本色已显露无疑。 宋悦意也不知该如何劝动他,只好道:“要不你先去打探一下,看买矿山需要多少银子,我来想办法凑。四哥负责帮我跑腿就行。” 宋执笑了,“二妹妹既然如此笃定,我这个四哥岂能眼睁睁看着银子飞走?也罢,虽然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可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所以我可以先合计着去买矿山,银子嘛,你多少出一些,算是你入股,毕竟你有制盐的技术。到时候如果真能赚银子了,我们七三分账,你看怎么样?” 宋悦意嘴巴倒是接得快,“好,我七你三,这个分成我很满意。” 宋执脸都黑了,“错了,是我七你三。你一个姑娘家家怎的就钻银眼子里去了呢?” 宋悦意乐了,“四哥,逗你呢。你赚的银子都是为了宋家,就算只给我一成我也没意见。” 宋执这才脸色稍缓,咳了声,“知道我是为了大家就好。在商言商,在分银子方面,我一般都比较斤斤计较,习惯成自然。” 兄妹二人倒是相谈甚欢,宋悦意反正不想见到谢璟令,干脆厚着脸皮不走,向他询问起一些经商的趣事来。 谢璟令和谢仁怀在宋家用过午膳后,宋显宗便把谢璟令叫到了书房。 由于叶凤鸣并不待见他,全程都是冷冰冰的,只有老太太和大房的人与他东拉西扯了几句。 无非是问宋悦意会什么时候到上京,到时候宋家好派人去接云云,都是聊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 宋显宗等人上茶后,才向谢璟令问起在监察院任职是否习惯。 “谢岳父关心,小婿一切都还好。”谢璟令恭敬回道。 宋显宗点了点头,“我们媛媛不得已与你成婚,到最后成这样也非她所愿。这辈子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善待她。” “那是自然。岳父不交待小婿也必会如此行。” “你能如此想便好,也知道委屈你了,但是谁也不希望这样,都是没办法的事。”宋显宗顿了一下,“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在朝中为官清正,不偏不私。你是宁王一手提拔,日后行事只怕多有偏帮,所以你虽是我宋家的女婿,我们也只能仅限于此了。” 言下之意,就是宋家虽有一个要死不活的女儿在谢家,但是谢璟令若想借此来帮宁王拉拢宋家,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谢璟令听得心里一阵发凉,如此一来,宁王的谋划岂非落了空? 说完那段话,宋显宗心里也才幡然醒悟,为何昨日周嬷嬷要赶早过来叫人传话,只怕是圣上看他前些日子在女儿婚事上生了摇摆之心,特意以此占个先机来提醒他。 他暗自抹汗,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趁此机会把话向宁王挑明最好不过,免得后面还要纠缠不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1章 要认清楚亲疏 谢璟令不知宋显宗为何突然将立场表明得如此坚定,记得在江扈时,他的态度都还不是如此。 那时他分明对宁王还有所忌惮,现在自己才一到上京任职,就毫不留余地的将话挑明,难道是他已察觉到宋悦意在桃花源遇难与宁王有关,所以怀恨在心? 亦或是有人在他面前施了压,让他不敢与宁王有任何私人往来? 不管是其中的哪一个原因,对他和对宁王来说都不是好事。 此事必须要仔细查明,方能知晓下一步该怎么做。 接下来他又去老太太那边坐了一会,老太太听说谢老夫人也即将到京,甚为欢喜。说是老姊妹多年不见,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在上京再聚。 他在老太太那边的时候,一直都由宋懿和大房的两口子陪着。 老太太又留两兄弟用了晚膳,方让人送客。 管家把谢璟令送到大门口,谢璟令刚准备上马,钱氏和宋显吉忽然跟了上来。 眼见管家进去了,钱氏不顾宋显吉的阻拦,一脸讨好道:“进之,咱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伯母也就不跟你见外。” 谢璟令回头,“大伯母有话但说无妨。” 宋显吉推着钱氏,“进之,她一个没见识的妇人,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 “走开,世间怎么还有像你这么窝囊的男人。”钱氏骂了他一句,转而向谢璟令挨近了一步,压低声音谄媚道:“大伯母知道你是个交游广的人,不知你认不认识周嬷嬷?” “周嬷嬷?” 钱氏有些急切,“没错,就是那个专教导大家闺秀闺仪的周嬷嬷。进之不会不认识吧?” 谢璟令皱眉,“大伯母问她作甚?” 钱氏道:“昨儿她到府里来,指明要教导才被接回来的晚凝,晚凝好像不愿意。她不愿意可是我们雨嫣愿意呀,伯母可不想错过如此好的机会。进之向来是个有法子的人,以前在江扈也没少照顾我们,这次看你能不能说动周嬷嬷教导我们雨嫣。将来雨嫣若能说个好人家,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好。” 宋显吉在旁边直跺脚,“进之才来上京,哪会认识什么周嬷嬷李嬷嬷?你能不能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谢仁怀在旁边已听出了个子丑寅卯,“周嬷嬷我知道,听说经常出入丹阳长公主府,甚受一些世家大族的敬重。” 谢璟令听他一解释,心中顿时有所悟,向来冷漠疏离的脸面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温和之意,“不管怎么样,大伯母既然开了口,再难我也会去试试。毕竟雨嫣是悦意的妹妹,就跟我的亲妹妹一样,她的终身大事我岂会不管?” 他本就生得俊美雅致,脸色一柔和,顿时让钱氏感觉他比自己亲儿子还顺眼,瞬间眉开眼笑,“我就说吧,进之一定有办法。当家的你瞧瞧,你亲娘都不愿帮你的事,进之就愿意相帮,日后可要认清楚亲疏。” 宋显吉一脸愧色,半声都不敢出。 谢璟令也不好说什么。 钱氏目的已达,也就不再耽搁他,“那大伯母就在家等你的好消息了。” 谢璟令别有深意道:“如今我们已搬来上京,伯母和伯父有空的话,可以多带雨嫣去我们府上走动走动。” 如此相邀,钱氏哪有不应之理,于是便约了拜访的日子,方欢天喜地的去了。 半路上,谢仁怀直皱眉,“四哥,这个妇人讨人嫌得很,你为何要应她那些个无礼的事?” 谢璟令目光幽冷,“这等人,自有她的用处。今日若不是她的贪心,我又如何知晓我的岳父大人态度突然转变的原因?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宁王府。” 谢仁怀大不以为然,见谢璟令远去,方对跟在身后的松柏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玉琼。” ** 叶凤鸣特意亲自登门去见了一次周嬷嬷。 周嬷嬷口风说紧也不紧,只说那日见了宋家两女,觉着都还不错,至于要选哪一个来教导,恐怕要等秋日宴后再做决断。 她虽然半个字都没提丹阳长公主,却比提了还说得清楚。 叶凤鸣闻言心下就有了底,看来并不是周嬷嬷生了什么旁的想法,也不是没相中宋家女,而是长公主那边在斟酌,到底该要选宋家的哪一个。 如此说来,宋显宗往上提的事并未生何变故,当即就回去与宋显宗商议了一番,也算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没等两日,长公主府办秋日宴的帖子就送了过来,指明了让宋晚凝和宋珠儿一起去。 在老太太屋里听到这个消息,大房的钱氏少不得要尖酸刻薄的讥嘲讽刺一番,除了老太太,左氏和叶凤鸣都没搭理她。 宋悦意这几日在府里也没闲下来,自那日把奶茶端给众人喝后,不仅几房的弟弟妹妹嚷着还要喝,老太太也说嘴馋得紧。 所以她每日几乎都要煮上一大壶,以满足上上下下这些人的口腹之欲。 闲暇时,还教会了香韵这个厨房小食娘腌制皮蛋之术。 一会儿要帮着她炒制奶茶,一会儿又要学腌制皮蛋,香韵觉得新奇不已。 “姑娘,这个也是你们林家的祖传秘方么?奴婢从未见过这等腌制鸭蛋的法子,到时候真的会好吃?” 对于腌制皮蛋,宋悦意其实也没实际操作过,也就见那位朋友腌过一次。 但是那个味道,啧啧啧,无以言表…… 她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往一盆柴火灰里放了几勺盐,随后两只手便在木盆里抓挠调稠。 嘴里还在大言不惭道:“香韵就是聪明。这个确实是我林家的祖传秘方。到时候等鸭蛋腌制出来,用香料调过后,包准你以后端起碗就会想到这道美食。” 香韵听得直咽口水。 芍药和沁兰在旁边笑了起来。 沁兰见两人在柴火灰里抓得带劲,有些跃跃欲试,“要不姑娘在旁边歇着,让奴婢来。” 宋悦意额上已见了薄汗,可是才刚兴起,怎肯让开? 沾着柴火灰的手指朝她勾了勾,“你先过来,我有句话想同你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2章 一剂猛药 沁兰不疑有他,立即走近低下了头,“姑娘有何吩咐?” 她话音还未落,宋悦意一把和稀了的柴火灰就划到了她脸上身上,“哈哈,我对你无话可说,你上当了……” “姑娘好坏……”沁兰跳着脚,不禁也顺手抓起一把柴火灰,宋悦意见势不对,赶紧大笑着跳开了去。 沁兰在后面直追,芍药伸腿绊了她一脚,沁兰转头把灰给抹到了芍药脸上。 芍药自然不会甘休,也抓了灰和她追逐了起来,香韵和宋悦意还不忘在旁边使绊子。 一时间,院子里拉的拉,跑的跑,追的追,跟炸了锅一样,笑声不断,热闹万分。 守在院门口的留风和留云也不禁被她们感染得嘴角露出了笑意。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沉喝,把院子里的几女吓得当即顿住,回头一看是脸色沉如锅底的宋显宗,沁兰和芍药几个手忙脚乱的不知是收拾人好,还是收拾满院子乱七八糟的柴火灰好。 跟在宋显宗身后的宋懿和宋珠儿也是一脸震惊,没想到这个从榆林回来的宋晚凝竟如此能闹腾,是不是与她的双胞胎姐姐性情也相去太远? “你看你们一个个的像什么样子?成何体统!”宋显宗脸都气白了,主子不懂事,院子里的丫鬟也跟着胡闹,分明是怕他宋府的家规不严,想来挑战一下。 宋悦意竟毫不畏惧,示意沁兰几个把木盆端走,搓着手上的灰泥,笑眯眯地迎上来,“父亲和大哥有何贵干?今儿怎的亲来茗月院?” 宋珠儿在后面朝她直做手势,宋悦意装作不懂她的意思,反而奇道:“珠儿怎么了,为何光张嘴不见说话呀?” 宋显宗回头瞪过来,宋珠儿窘迫不已,结结巴巴道:“二……二伯……我我我……嘴巴痒动了两下……” 看她那副被抓包后可怜巴巴的样子,宋懿终于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爹,您别虎着一张脸吓到了两位妹妹。后天就是秋日宴,若是把她们吓病了就不好了。” 宋显宗重重“哼”了一声,见好端端的院子里竟没有下脚的地方,到处都摆着一些不名所以的东西,心里更是来气,开口想要惩治院子里的下人,却被宋悦意截了口。 “父亲若是要罚,就连我也一起罚了吧。回头我还是回榆林,反正宋家的规矩我是一样都受不了,不如回去榆林一个人想说就说,想笑就笑来得自在。” 她语意虽淡,神情却坚定。 宋显宗闻言更是怒了,“怎么,你老子还没开口就威胁上了,在我宋家就得守我宋家的规矩。泉叔……” 他正准备叫泉叔拿家法,宋懿观形势不对,忙劝道:“爹,爹,妹妹才回来,你不要吓到了她,日后慢慢教就是。那件事还是让母亲来说吧,您不适合这个时候过来和妹妹增进感情。我们还是先回去……” 他连哄带劝,总算将盛怒的宋显宗拉走。 宋珠儿趁机留了下来。 观着满院狼藉,她不得不一脸佩服道:“二姐姐,你和大姐姐的性格真是南辕北辙。怪不得二伯生气,我长这么大,也不曾这般闹腾过啊。” 宋悦意笑了,“我们各自的活法不同,才会有不同的际遇不是。大姐不喜闹腾,从不逾矩半步,如今却成了那长卧病榻没有神志之人。我随心所欲,只要不干违纪犯法之事,活得自在些,又有何不好?” 宋珠儿若有所悟,所谓的教条规矩,皆是对女子的束缚。 大姐姐娴静知礼,听从二伯之言,最后结局却是那样。 二姐姐保持本来,随心所欲,也不见得就该被指摘说她不好。 这世道对女子苛刻,特别是像宋家如今能复起,无非是还秉承着先祖遗志,守得家规,方能得此成就。 二伯和父亲知这些得来不易,更是珍之慎之,对子女的管束,也是各就其责,从未松懈半分,生恐为外人看轻。 但是如今看来,承祖训,守家规,也并非一定要一成不变。只要心正清明,哪种方式不都是一样呢? 比起以前仪态端庄,姿容整齐的宋悦意,她忽然觉得眼前一身凌乱的宋晚凝让她更愿意亲近些。 知道茗月院发生的事后,叶凤鸣过来对宋悦意道:“你爹刚才气得够呛。一气你不懂规矩;二气你不敬长辈;三气你威胁他回榆林。估计今儿晚上饭都吃不下了。” 宋悦意道:“母亲,父亲的性子太过迂腐。在他的心目中,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进了他宋家的门,就得三从四德贞静守礼。如今我已非宋悦意,我有我的活法。如果今日不给他下一味猛药,日后只恐他还会心存幻想,要把我又打造成以前的样子。” “我如今这般模样,他定然失望透顶,如此甚好。此后他才觉得我是上不得台面的,不会对我寄予厚望,也就不会对我过多约束。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给我议亲,我才能落得清静。” 叶凤鸣叹道:“没想到去江扈一年多,你的主意也涨了很多。也好,母亲只要你好好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母亲都支持你。回头我再去劝劝他便是。” 宋悦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笑道:“听珠儿说,父亲今日和大哥来,是想亲自告诫我长公主府办秋日宴的事。看来长公主对珠儿的印象也不赖啊。” “应该是吧。”叶凤鸣嗔道:“你父亲就看那日节上谢璟令来,你一直避而不见觉得你失了礼,今儿就是想亲来给你训上几句,怕你去了长公主的宴上不知礼数惹人笑话,把我们宋家的脸面都丢了。结果你差点让他一口气上不来。” “母亲就放心吧。父亲在朝为官多年,这么点儿气都受不了,将来如何堪当大任?”宋悦意笑着拍了记马屁。 叶凤鸣笑了,摸着她乌黑的发丝道:“不管怎么样,秋日宴关系到我们整个宋家日后的兴衰,绝不能行差踏错。你身为姐姐,带着珠儿一起过去,大的体面不能失了。该如何把握,想必你心里已有数。” 宋悦意点头,“珠儿本就心悦陈家公子,此去我一定见机行事,让她能得尝所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3章 宴无好宴 宋悦意没想到丹阳长公主办的秋日宴,宴请的除了名门世家的贵女,竟然还有睿嘉公主。 不过也是,丹阳长公主是睿嘉公主的姑母,睿嘉虽贵为公主,平日在宫里肯定也是闲得慌。听闻姑母办宴,即便丹阳长公主不请,她也会自己找上门来凑热闹。 睿嘉公主是林贵妃所生,和太子同母。 见到睿嘉公主的时候,宋悦意本还以为是巧合,可是等见到卫国公府的林绮音,她却觉得今日的秋日宴变得有些不同寻常起来。 林贵妃与卫国公是同胞兄妹,林绮音又是卫国公的嫡出小女儿。 今日丹阳长公主明明只是为了陈掩相看宋家女办的一场小宴请,为何还会惊动了卫国公府? 不仅如此,她还看到大长公主的孙女方锦柔,宁王妃的妹妹贺玉婷。 此外还有承武侯府谢东哥的同胞妹妹谢安辞。 其实在她还未被送去江扈以前,朝臣之间的贵女也常会办一些诗会纸鸢会赏花会之类的聚会。 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相熟的府第之间通过后宅能互通有无,拉近一些距离。 但是因为宋家的身份在那里,一般也仅限于朝中四品以下的官员家眷之间的往来。 今日来秋日宴的,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重臣之女。 莫非都是为了陈掩而来? 想到此,宋悦意心情有些沉重起来,只怕今日的秋日宴将是一场关乎朝堂的后宅之争。她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才好。 本来和宋珠儿拜见丹阳长公主后,以为可以傍着长者说几句话便把这秋日宴应付过去。 没想到长公主着人把她们给带到了这里,与公主贵女们见礼时,她们都只静静看了一眼,便又调头有说有笑的去看台子上的乐师歌舞姬。 说实在话,宋悦意觉得长公主府确实与一般官员的府邸大不同。 不仅园中玉树草木,舞榭歌台皆独具匠心,极尽巧思,光就眼前这一片碧波倾荡的池水,也非一般人能拥有。 池边汀栏水榭,秋风凉爽,若漫步其间的话,宛如穿行画卷之中一般,肯定会是说不出的清雅怡人。 周围还有其他的亭台水榭,里面也三三两两坐了贵客。 却不知丹阳长公主为何要把她们安排在这边。 宋悦意和宋珠儿在亭榭边安静坐着,不能融入,便相携做个观景者也是不错。 哪里料到那位睿嘉公主忽然来了兴致,提议道:“兰雪,老是看这些歌舞也没甚意思,不若我们来一点文雅的,大家一起凑个趣儿,你看怎么样?” 她叫的兰雪是丹阳长公主之女陈兰雪。 宋悦意心里一紧,只怕今日的重头戏要来了。 她侧头看了看不远处花树掩映间一座最独特的亭子,纱幔飘飞中,隐约有人坐在里间。 她立即附在宋珠儿耳边轻声道:“稍后无论如何不要怯场,长公主在瞧着,千万不能被她瞧低了去。” 宋珠儿明显有些紧张,宋悦意捏了捏她的手,意思是一切有她,不用担心。 陈兰雪今日是主,只见她挥了挥手,那些乐师和歌舞姬都退了下去。 她笑着道:“不管公主想凑个什么趣儿,大家都会奉陪不是?” 和陈兰雪坐在一起的户部尚书之女贺玉婷顿时附和道:“上次公主在宫中办的诗会上让大家猜字谜,我们都跟着学到了不少东西,回去后和府里的姐妹们炫耀了好久。后来街市上还有好事者把公主的谜面都印了下来,装订成册,已经广为流传了。” 那与睿嘉公主坐在一起的卫国公府的林绮音似与她不对付,不无讥诮道:“贺姑娘是否言过其实了些?上次诗会上公主统共就出了十道谜面,够装订成册么?为何至今我未见到,要不你送我一册?” 她们俩一打嘴仗,宋悦意心里就有了谱。 贺玉婷是宁王妃的妹妹,今日她来这个秋日宴,多半是宁王听到了什么风声,想利用这个姨妹帮他拉拢陈掩。 就算拉拢不了,多半也会使绊子让陈掩看不中宋家女。 而睿嘉公主和林绮音的到来,只怕也寄托了太子相同的心思。 都是来者不善。 贺玉婷没想到林绮音会当众拆她的台,不禁脸一红,“那是你未曾见到,并不代表没有。回头我送你一册又有何妨?” 林绮音撇了撇嘴,待要驳斥,陈兰雪已道:“既然是公主的提议,相信在坐的都不会拒绝吧?” 她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终于落在了宋悦意和宋珠儿这边。 很明显,她怕她们两个置身事外。 宋悦意只是笑了笑,宋珠儿不得不起身恭敬道:“既然是公主的提议,只要不嫌弃,我们也自当参与。” 陈兰雪意味不明的一笑,“表姐,听到没有,今日不管是何身份的,都会捧场,公主可别藏私哦。” 睿嘉公主笑道:“今日能坐在这方亭子里的,都是大臣之女,平日里必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儿我也没想再猜字谜,倒是准备了几幅字画,看各位有几分眼力,能说出它们的出处。说对了,字画便赏了,若是说错了,可是要领罚。” 场上自然无一人敢说个不字。 紧跟着睿嘉公主朝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便从外间取了一个紫檀打制古色古香的盒子。 宫女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就看到了底下垫着黄布绸布折叠在一起的泛黄的扇面。 “咦?这不是东方居士留下来的《寻春图》?” 宫女刚一打开那扇面,贺玉婷便发出了一声惊呼,立即就起身凑了上去,上下左右仔细看了起来。 睿嘉公主也有几分佩服之色,“看来贺姑娘果然家学渊源,一眼就能叫出此扇面图的名称。却不知是否能介绍一下它的来历?” 以免出丑,贺玉婷仔细看了看题跋和印章以及纸质,确认是真迹后,方侃侃而谈道:“东方居士本姓李,名岱山,字东方。是前朝初期的一个画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4章 万里山河图 “此人出身虽是画师,但是其诗词亦写得极妙。只不过当时时运不济,诗词多被烟花柳巷传唱,他觉得被辱及风骨,自此封笔。后来因缘际会,他入朝为官,又开始提笔作诗作画,他的画作才被世人知晓,被称大家。” “但是这位李大家并不想别人探知他落魄的过往,便在之前的所有画作上全盖上了东方居士的印章。自此人们只知李大家,却无人知晓李大家与东方居士就是同一人。” “如果不是真正对这一典故了解至深之人,极容易把他的画作当普通之物对待。时日一久,以东方居士留名的画作越来越少,如今已成了千金难求之物。没想到公主竟能觅到这个扇面,实属难得。” 贺玉婷刚将这一典故说完,睿嘉公主就拍起了手来,“精彩,精彩,我以为最多只有几个年长一些的人才清楚这个扇面的出处,没想到贺姑娘果然宏学博览,竟能将此物的来龙去脉说得明明白白。不错,那这个扇面就赏你了。” 贺玉婷大为恩谢。 宋珠儿暗自抹了把汗,刚刚若是考较她的话,她必定会成为被惩罚的那个。 紧跟着睿嘉公主又让人呈上了几幅画作,稍微简单一些的,有人都会抢着解答。 其中有一个比较考究的,竟也叫大长公主的孙女方锦柔给答了出来。 最后就剩下宋悦意和宋珠儿了。 宋悦意观刚才容易解答的几幅画作时,睿嘉公主根本就没给宋珠儿作答的机会,都是点名了让人答。 现在剩下她和宋珠儿,只怕难处就要来了。 自己都不要紧,本不想争。 可是宋珠儿绝不能在这里出差错,否则丹阳长公主势必认为她才疏学浅,不堪委以陈家主母的大任就糟了。 “我这里还有一幅画作,希望这次依然有人能顺利说出它的来历。”睿嘉公主拍了拍手,就见一个宫女手执一大卷画轴,又由两个宫女横向展开。 这幅画作是以长卷形式而作,画面上有烟波浩渺的江河,有层峦起伏的群山,还有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等静景穿插了驶船、游玩、赶集类的动景。 上面的人物画得极其精细入微,栩栩如生。 只可惜此画作不仅在题跋处有毁损,连印章也似因为没有保存好被虫蛀了一半。 “这幅画作是我不久前才得来。虽有毁损,但是其下笔实在精妙,我自舍不得弃之。若两位宋姑娘能说出它的来历,到时候再找个大家将它修复,必是一传世名作,绝对会物有所值。” 睿嘉公主指着那幅画卷不无遗憾道。 宋悦意一看那幅画就嘴角露出了笑意。 睿嘉公主是从哪里把这幅画找了来为难她们?焉知这幅画若干年前就曾在她的手底差点化为灰烬? 应该是七八岁左右的时候,父亲带大哥去给狄老先生祝生辰,她缠着一定要跟去。 到狄老先生府上后,她被挤到父亲身后听到有人给狄老先生送了一幅《万里山河图》。 当时那幅画卷被铺到了长长的桌案上,她踮着脚都只能从父亲和大哥偶尔抬起的手臂下瞅到一丝丝边角,好在还能听到狄老先生的赞叹和品评。 待书房里的人都走后,她忍不住猫了上去,举着蜡烛想对此画一睹全貌。结果不小心蜡烛掉下去,正好烧到题字处。 着急忙慌下,她把蜡烛拂开,蜡烛又滚到了另一边,又烧了两个窟窿…… 她急得不断用手指抠被烧黑了的地方,最后便成了眼前的样子。 看到珍品被她糟蹋,她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一直都杵在书房含泪不敢出去。 后来还是被那个献画的人进来发现了。 他没骂她,只是用袖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含笑说了声“调皮”,便将画卷收了起来。 再后来那人又说了什么,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向狄老先生说画被他刚才弄得有些瑕疵,已经着人重新另送了一幅绝世佳作过来…… 因为印象太深刻,回去后她特意翻查了这幅《万里山河图》的来历…… 所以说睿嘉公主以为拿了一幅题跋和印章都毁损了的画作,就可以给她们难堪的计划怕是要行不通了。 宋珠儿吓得不轻,其他人却是一脸庆幸,刚刚若是早一步出这幅画,出丑的肯定就是她们。 都在喑笑睿嘉公主好不阴损,今日为了阻止陈掩与宋侍郎家结亲,竟整出这种招数,简直是太绝。 宋悦意已起身道:“启禀公主,这幅画作太过破损,要想推出其来历,不仅要从其纸质、画风、字体入手,还必须对各大名家十分了解,方能对号入座不出差错。所以还请公主允许我们姐妹二人商议一番,毕竟这幅画作的难度最大。” 睿嘉公主笑了笑,“好。别说本公主不近人情,可以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商议。若说不出,就只能认罚了。” 她今日就是奉了她母妃和太子的令过来搅局。 身为内库总管的长公主想借由陈掩的亲事拉拢礼部侍郎,以图撤掉礼部尚书肖大人。 虽然极有可能是父皇的意思,但是若宋侍郎家的女儿是个脓包,又遭长公主和陈掩厌弃呢? 父皇总不能强按头把宋家女嫁去陈家当当家主母。陈掩不服的话,后面的事就不好说了。 宋悦意拉着宋珠儿出了亭榭。 陈兰雪看着两女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我可算是知道表嫂为何不喜宋家女了。你们看宋晚凝那一身媚骨,哪个男人不会受其媚惑?堂兄膝下已有枫哥儿和臻姐儿,她若上了门,堂兄受其媚惑的话,哪里还有两个孩子的好日子过?” 在场之人都知道她说的表嫂自然是指宁王妃,睿嘉公主看了她旁边的贺玉婷一眼,心道就算宋家女不行,贺家女就行了? 她笑道:“兰雪还真是疼侄子侄女。放心吧,无福之人自入不了有福之门,像宋家女那等颜色的女子,从古至今哪个不是以色侍人?最终下场并不好。单就与她颜色一般的同胞姐姐,如今还不是活死人一般躺在床榻上要人侍候?”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5章 看他自己的眼光 亭子里的贵女们闻言顿时神色各异。 最近因为长公主宴请宋家女,上京权贵几乎已经把宋家女的古往今来都深挖了一遍。 之前宋侍郎的长女与承武侯嫡长子订婚的事也才彻底被人知晓。 听说宋悦意在江扈执意退婚,后又在观景台坠落蛇窟,被退婚的谢家长子不计前嫌又将她救出,哪怕她成了活死人,依然不离不弃,与她完了婚。 谢璟令成了一个深爱谢家女的痴情人。 宋侍郎最近才将另一个双胞胎女儿从榆林接回来,就被长公主请来秋日宴,好像是与陈掩有关。 本来都只是猜测还没得到证实,现在不仅陈兰雪如是说,连睿嘉公主都颇有微词,那么今日的宴请果然不简单。 宋侍郎的算盘只怕要落空。 都在各怀鬼胎之际,不到一柱香时间,宋悦意和宋珠儿相继走了进来。 宋悦意神色淡然,径直就坐回了原位。 只有宋珠儿走到画前,像模像样的瞅了一会,方从容不迫道: “刚才我和二姐商讨了一会,从此画的绢丝、字体、画风以及意境,推断出这幅画应该出自百年前的西楚国大学士蔡文新之手。” 亭子里的贵女们窃窃私语,西楚早被灭国,此画题跋都被毁损,仅凭剩下的寥寥数字,如何能断定是西楚蔡文新的画作? 如若真是,此画将价值不菲。 睿嘉公主心里暗自惊异,这幅画明明是她从三皇兄周朝晏的书房里搜集而来。 三皇兄保证此画一直都锁在他的柜子里未曾面世过,宋家两女这都能推断出来,莫非宋家真是因为诗书传代,祖上底蕴深厚,才能辨认出如此绝世之作? 她掩下惊诧,口中还在镇定道:“既然宋姑娘说得如此笃定,那么在坐的相信都愿闻其详。” 宋珠儿扬着一张柔美可人的脸,指着山河图不紧不慢道:“其一,此画绢地写经一块,并非普通的单丝绢,而是由几根丝线合并织成,这种织法在书画用绢上比较少见。迄今为止,据史书记载,也只有当年的西楚国才盛行用此绢丝作画。” “其二,从残留的这些字体来辨,字形瘦劲,却又不失其肉,遒劲中又可见风姿卓约,是一种风格相当独特的字体。也恰好,我曾见过一本蔡大学士留下的诗作孤本,上面的字体与此画作的字体一般无二,相当好认。” “其三就是意境。此画由小至大,精细入微,有高山流水,有村镇野市,水磨长桥,无处不显勃勃生机。这幅画应该画在西楚与大魏对峙那段时间,当时西楚皇室衰微,国土沦丧,民不聊生,眼见将山河破碎,作为西楚大学士的蔡文新才画下了这幅《万里山河图》,以慰那些为收复大好山河战死的将士英灵之意。” 说到这里,她转而看向睿嘉公主,微礼道:“公主,以上只是臣女拙见,不知是否有说对?” 她这般娓娓道来,不急不徐,品评有理有据,目光自信,让在坐之人心里顿时收了几分傲慢之心,对她也多了几分敬服之意。 同时一个个心底里不得不承认,身为礼部侍郎的宋显宗并非浪得虚名,只一个侄女都如此博文广识,其子女又当该是如何了不得? 睿嘉公主眼角不得不松动了些,“宋姑娘说得没错,看来这幅绝世之作非你莫属了。望你能好生保管。” 宋珠儿强忍欣喜谢了恩。 最终还是谢安辞由衷称赞道:“宋姑娘了不起,回头我能不能向你多多请教?” 宋珠儿心里暗喊惭愧,面上却不露半分,大方一笑,“请教不敢当,相互学习自然可以。” 陈兰雪心里不喜,转而看向宋悦意,“那么宋家二姑娘呢?可有鉴赏能力?” 所有人都知道她才刚被接回上京,以前在一商户家养大,就算算盘珠子拨得飞起,琴棋书画定然是一窃不通。 宋悦意自不会让她们失望,忙站了起来,“我是才疏学浅,就不在诸位面前献丑了。我愿领罚。” “你倒有自知之明。”陈兰雪“哼”了一声,对睿嘉公主道:“表姐,不若罚她去澜庭水榭抄十遍经文吧。毕竟今儿是陈家作东,也不能太难为了她。” 睿嘉公主似是明了她在打什么鬼主意,笑道:“客随主便,兰雪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见宋悦意二话不说就跟领路的下人要走,宋珠儿心露怯意,也巴不得从这些贵女面前消失,赶紧告了退,追着宋悦意去了。 要针对的主要人物都走了,亭子里的贵女便各自散去。 坐在不远处亭榭中的丹阳长公主终于也收回目光,旁边的嬷嬷笑道:“如周嬷嬷所说,宋珠儿确实还不错。不胆怯,有学识,才情都佳。人选差不多可以定下了。” 丹阳长公主刮着玉盏中的清茶,“宋珠儿尚可,比一般的闺阁女子都要多些胆识。可……那位宋晚凝只怕也不简单。” 嬷嬷不解,“刚刚宋晚凝都自罚了下去,何来不简单?” 丹阳长公主笑了笑,不置可否,“反正宋家两女都在这儿,就看掩儿自己的眼光了。” 韵雅水榭之中,周朝晏与陈掩以及八皇子周勉坐于一起闲聊。 乾文帝一共十一个儿子,夭了三个,其中有两个就是皇后所生,一个是大皇子,一个是七皇子。 二皇子周耀煜,是林贵妃所出,十八岁封王,二十五岁册立为太子。 三皇子便是周沾玟,向来在京城极少露面,只以字与人结交,所以一般很少有人把他的身份和人对起号来。 四皇子和宁王都是淑妃所生。不过还不足月时就夭折了。 五皇子周滇获封宣王,是德妃之子,长相虽然俊美,奈何腿有残疾,终年也只能坐在轮椅上。 六皇子周澈成,也就是宁王,年岁二十二,文武兼修,智计不凡。 再就是八皇子周勉,是贤妃所出,才十六岁,尚未封王开府,性格好动无邪,仍是一派天真的少年意气,兼之生得明眸皓齿,很得皇帝喜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6章 行恶者 “陈掩,我今儿可算是听说了,姑母办的所谓秋日宴其实是在为你选媳妇。老实交待,你刚在凉亭水榭边逛了一圈儿,可有看到中意的姑娘?” 周勉自小跟周朝晏十分亲近,在宫中时只要周朝晏在,他必定跟在其左右。今日他听说长公主府办宴,便硬拉了他出来凑热闹。 陈掩虽然大周勉很多,但是这个八皇子天真无邪,一般人都会愿意同他打交道。 平日里陈掩得了什么好物也会送他一份,是以相处并不生疏,也不会觉得拘束。 “八殿下就这性子,每次一听到我这边有什么动静,就跑得比兔子还快。是不是老师给你的课业太少了闲得慌?” 陈掩长相带着几分阴柔,一笑起来,一双丹凤眼便格外勾人。 周勉拈了瓜子在嘴边嗑,“你别给我打岔,外面都在传,说是你相中了宋大人家的姑娘才有了今日的秋日宴,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陈掩只能苦笑,对周朝晏道:“王爷,你觉得我冤枉不冤枉?我至今连宋家女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就叫我已经相中了人家姑娘?” 周朝晏淡淡一笑,“莫不是因为你花名在外,所以外间才在疯传?” 陈掩大呼冤枉,“我哪有什么花名?除了和人谈生意逢场作戏去一下青楼楚馆,院子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像我如此洁身自好的人,为何还要被担上个花名在外的臭名声?” “说得自己有多自律一样。通房没有,难道连小妾也没有?”周朝晏靠在太师椅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扶手,显得气度清贵,风姿翩然。 陈掩噎住。 周勉撇着嘴,“古人云,食色性也,你且莫要学我三皇兄清心寡欲的样子。既然相中了宋家姑娘就堂堂正正一点,稍后看能不能指给我瞧瞧,让本皇子也帮你把把关。”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小了去,目光竟被对面不知何时坐下的两个少女给吸引住。 但见被风撩起的纱幔中,一个少女穿着一身鹅黄色衫裙,眸光清亮,柔美可人,正在砚墨。 一个身姿款款,容颜明艳,手握毫笔,垂眸书字,隔着水面似乎都能感受到她的灵秀之气。 陈掩的目光也随他移了过去…… 周朝晏早在两个少女踏上水榭时就已看到。 三个多月未见了,再见时竟又是在旁人为她安排的相亲宴上…… 澜庭水榭中,正在抄经文的宋悦意字体工整而绢秀。 “二姐姐,你说我刚刚的表现怎么样?应该不会被长公主诟病吧?”宋珠儿磨着墨,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宋悦意边书边笑眯眯道:“相当出采,简直是震慑全场,否则睿嘉公主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宋珠儿红着脸“吃吃”地笑,小声道:“好在有二姐姐的帮衬,不然我就玩儿完了。” 宋悦意笑而不语。 宋珠儿转而又好奇道:“可是二姐姐为何只一眼就能瞧出那幅画的来历?以前只知道大姐姐博学宏览,通古博今,如今看来,二姐姐比大姐姐也不遑多让啊。” 她话音还未落,忽然看到一个七八岁的小鬼头大摇大摆拿着一张小弓已拉弦搭箭射过来。 她惊呼出声,丢下手中石墨就扑到宋悦意背后,紧跟着便是一声痛呼。 宋悦意反应也快,立即站起来,看到她被一支箭射中肩膀,虽然射得不深,却也见了红。 回头看到那个肇事者不仅没有歉意,还挑衅地扬着下巴再欲搭箭射她,不由火大地过去一把将他揪了过来。 “谁叫你行凶伤人的?道歉!” 小男孩穿得华丽干净,目光却不善,“恶妇不准碰我。” 他死命挣扎着,力大得宋悦意都差点控制不住。 宋悦意一手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掀下桌,将他两只手给死死按在桌上,威喝道:“道歉!” 小男孩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仍是奋力挣扎着,嘴上更不饶人,“你个恶妇今日敢碰小爷,回头我让人把你五马分尸丢到水池里喂王八,放开我……” 说完见宋悦意手下越来越紧,竟张开嘴大叫,“救命……有恶妇要……呜呜……” 宋悦意一把捂住他的嘴,当即冷笑,“心思歹毒,言行乖张,今日我就替你家大人好好管教管教你。” 眼见宋悦意要跟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较真,宋珠儿不欲惹事,忍痛道:“二姐姐我没事,放他走。” “你不惹他,他要惹你,这小子你放他走他也未必会走。” 宋悦意心知这个小鬼头的出现并非偶然。今日若不治服了这小子,只怕宋珠儿的心愿就难以达成。 她不顾小男孩的挣扎,居高临下道:“你道不道歉?” 小男孩更是挣扎得厉害,嘴里还呜呜有声。 宋悦意才不管他,拿出当初教养庆哥儿的派头,“今日你伤了人不道歉,心无愧意。他日你岂非还要杀人,成那不可一世的凶犯?” 闻此言,小男孩眼泪在叭嗒叭嗒的流,呜呜声小了些,挣扎的力度明显变弱。 宋悦意心下有了底,知小孩子只是受了人挑唆才跑来生事,于是又道:“养而不教是惰,教人子为恶是仇,明知错而为之是愚。” “你小小年纪明明生得聪明伶俐,为何要受人唆使干这等令你亲娘都深恶痛绝的祸事?伤了人不知愧悔还大肆叫嚣,难道是你娘亲叫你这般为人不端?” 她左一个亲娘,右一个娘亲,好似揭了那孩子的痛处,小家伙竟停止挣扎,已“呜哇”大哭起来。 宋悦意适时松了手,给宋珠儿使了个眼色,宋珠儿似明白了什么,忍痛抹去小家伙的眼泪,柔声道:“人不贵于无过,而贵于能改过。一二再再而三知错行错,错后还不求人怜惜宥恕,实非君子所为。” “今日你无故伤我可以不道歉,我能包容。他日伤了别人,若是遇到万恶之人,你一个小孩子岂非要吃亏?” 她一脸关切,语意温柔,小家伙终于抹着眼泪睁开了眼,看着她左肩上还插着的箭,眼里明显有了悔意,却犟着嘴不肯开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7章 比较听人劝 两人正教着孩子,突然亭子里就涌入几个丫鬟婆子。 “枫哥儿原来在这里,叫奴婢们好找……哎呀,不得了啦……有人打我们枫哥儿……快把这两个不知高低的泼妇给揪去送官……” 婆子们一看小男孩眼里含泪的模样,顿时抱着他一阵哭天抢地。 陈兰雪亦适时的出现在亭榭里。 “谁敢打我侄儿?” 亭榭里此时纸墨笔砚已摔了一地,宋悦意扶着受伤的宋珠儿,“没人打他,是他自己拿箭伤人……” 旁边的婆子气愤不已,“我都看见你抓着枫哥儿,还说没打他?不信问枫哥儿。” 陈兰雪看向小男孩,“枫哥儿,你自己说,她们有没有打你?别怕,有姑姑给你撑腰。” 宋悦意嗤之以鼻,这不是在教唆孩子冤枉人么? 宋珠儿也是又惊又气又疼。 枫哥儿吸了几下鼻子,瘪了瘪嘴,好半晌才嘣了几个字,“她们没打我……” “怎么可能?奴婢明明看到她把枫哥儿按在桌子上……” “奴婢也看见了她捂枫哥儿的嘴……” 仆婢们跟炸了窝一样吵开了。 宋悦意冷眼旁观。 陈兰雪脸色不善的正要发难,从外头摇摇摆摆又进来一人。 “怎么不可能?你们这些个不教好的狗奴才,教唆小主子伤人又攀诬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本来乐得看热闹的周勉终于忍不住跑了出来。 一众仆婢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去。 陈兰雪没想到他也来了,噘起了嘴,“表弟来作甚?” 周勉朝西边努了努嘴,嘿嘿直笑,“这小子射箭伤人全叫他老子看到了,我不来你们更惨。” 陈兰雪一惊,和宋悦意宋珠儿几人齐齐朝对面亭榭看去。 陈兰雪没想到会看到堂兄陈掩和极少露面的齐王周朝晏。不由脸色暗变,他们若真看到枫哥儿惹事的全程,今日想为难宋家姐妹的计划岂非要泡汤? 宋珠儿再见陈掩,肩上的箭伤似乎也不疼了,远远福了福。 另一边,早在宋悦意将伤人的小家伙揪进亭子时,陈掩就要过去,被周朝晏拦住,让他只观莫动。 眼观宋悦意把人给治服,宋珠儿抚平了小家伙的情绪,那看孩子的仆婢们跑去亭子里大呼小叫,周勉乐颠颠地飞奔过去…… 婆子婢女们的行为恶劣,陈兰雪这个堂妹有教坏枫哥儿之嫌,陈掩再也不能坐视,刚起身,恰好众女看过来。 他脸色微赫地朝宋悦意点了点头,自己的儿子没学好,反倒要别人教,只觉脸上无光的很。 随后对周朝晏道:“王爷,犬子顽劣,我得先失陪一下。” 周朝晏轻笑道:“阿掩,她不适合你。” 陈掩回头,看着他俊秀隽雅的眉眼,挑了挑眉,“王爷说哪个不适合我?” 周朝晏似笑非笑,“以你之奸猾,此话岂非明知故问?” 陈掩上下打量他,半晌,蓦然大笑,“好,我是个比较怕麻烦的人,也比较听人劝。依你。” 陈掩过去后不仅罚了枫哥儿,更是令那些仆婢不得再近枫哥儿的身,同时又命人带宋珠儿去包扎。 陈兰雪气之不过,赌气跑了,周勉追去劝慰。 待人走尽,收拾好残局的宋悦意才敢扭头望向不远处亭榭中一脸惬意的周朝晏。 两人隔空对视半响,相视一笑,她提了裙裾就欲奔过去。 周朝晏嘴角含笑,轻啜茶水,静静等着她。 “宋姑娘,长公主有请。”宋悦意刚出亭榭,一个侍女便将她唤住。 宋悦意回头看了一眼,欠了欠身,不得不紧跟而去。 周朝晏摩挲着杯底,轻唤了一声,“司桐,我们走吧。” 司桐左右张望了一下,轻声道:“不等宋姑娘了么?” “事已办成,还等什么?去巧月楼等萧长弓。” 宋悦意被侍女带到长公主跟前,其实长公主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那自罚的经文不必再抄。 侄孙顽劣,害宋珠儿受了伤,为表歉意,送了一些上好的伤药。 宋悦意自说小孩子调皮,不必介意。 有了长公主陪着,也就不用担心再生什么事端。 直到用过宴席,宋悦意也没再见到周朝晏。 好在陈掩似乎对宋珠儿印象不错,特意代他儿子向宋珠儿道了歉,还令人送了不少赔礼。 就在宋悦意和宋珠儿向长公主准备告辞之际,有个婢女进来对谢安辞禀道:“姑娘,六爷来接你了,问姑娘现在要不要回?” 安静坐于一旁的谢安辞欢喜,“我哥回来了?他为何不进来?” 婢女回道:“他说内有女眷,他还是在外间等为好。” 丹阳长公主不无调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东哥这愣小子怎的也知道了懂礼数?” 一直都陪着谢安辞左右的方锦柔清浅道:“东哥本就是个谦谦君子,是外界那些争不过他的学子故意侮他声名。姨母切不可也对他生了偏见。” “好好好,是姨母不该被人蒙骗,柔儿说什么都对。”长公主倒是一脸慈和,对方锦柔甚为宽厚。 谢安辞起身告辞,方锦柔紧跟其后,与她一同出了门。 宋悦意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说没有一点波动肯定是假的,但也仅限于此。 此刻也并不想与谢东哥碰面,故意又拉着宋珠儿在长公主跟着磨蹭了一会,方起身告辞。 陈掩亲自着人要将她们送回府,被她婉拒了。 马车驶出没多远,趁着暮色扬起的车帘,她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眉目骄矜却一身清寂的谢东哥带着谢安辞和方锦柔在游夜市。 谢东哥似有所觉,目光准确地射过来,恰好看到那张急急掩下车帘的极至容颜。 高楼之上,眼睁睁看着佳人远去,司桐叹着气,“爷,既然帮她阻止了与陈家的亲事,又助宋家与陈家结姻亲,为何不去与她见个面?” 朝晏手执银壶,悠然自得地自斟自饮,“今日只是一个秋日宴便让那些人闻风而动,使尽各等手段招数。想来陈掩敲定宋珠儿,老二老六只怕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如今宋家被推上风口浪尖,宫中的老爷子也在试探中。我若在这个时候再与她见面,赶明儿宋家还不得让他们给拆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8章 不要冲动杀人 司桐自知他说得有道理。 这么多年来,既便王爷避世般几乎不在人前露脸,可是朝堂上的储君之争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 毕竟帝后感情甚笃,哪怕大皇子和七皇子已经早夭,那些人还是随时都想把王爷置之死地。 直到册封太子后,那些争斗才逐渐变成宁王与太子之争。也给王爷换来少许清静。 今日圣上只是想把宋大人提上来,似乎又触动了那些人的敏感之处,生恐圣上动了他们的人,为王爷培植了臣子从而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所以才在秋日宴上百般刁难宋家女。 现在还只是一个陈掩就让他们如此忌惮,如果王爷直接与宋家女有任何瓜葛,宋家只怕会马上大难临头。 他不无担心道:“爷就不怕她哪一日又被宋大人嫁了出去?到时可就悔之晚矣。” 朝晏好笑,“我为何要悔?” 司桐挠了挠头,有些事心里明白,好像却不能说出来,否则王爷非得跟他翻脸。 哪料朝晏竟自笑道:“我费尽心思给她打造的身份,是想让她自由自在地和家人一起生活,可不是为了便宜哪个王八羔子把她娶走。所以我盯着呢,宋大人把她嫁不了。” 司桐无语,“爷总不能一辈子就盯着。” 朝晏不悦,“那你还想我怎样?” 司桐哪敢再言,忙赔笑道:“不怎样。爷想怎样便怎样。” 他憋了半响,仍忍不住道:“听说爷在皇后娘娘面前许下年底给带个儿媳妇过去,皇后娘娘还命顺公公去查了。不知爷准备带哪家姑娘?” 朝晏嘴角轻扬,“搪塞之言罢了,拖得半年清静。” 司桐暗翻了个白眠,顺公公倒了八辈子霉,会遇到如此不靠谱的齐王爷,这个差他是没办法交了。 朝晏看到楼下徐徐走近的灰衣男子,吩咐道:“人来了,你去迎上来。” ** 秋日宴过后,陈家便请了年高德勋的媒人上门提亲。如此一来,陈掩与宋珠儿的亲事算是有了眉目。 宋显宗和叶凤鸣暗自欣喜,抽了时间,两口子还带着宋悦意去了一趟威武大将军府,与刚回京述职的叶卓宏将朝中局势甚为慎重地商讨了一番。 而三房的钱氏听说宋珠儿都能嫁给皇亲国戚,本还指望着三房多照拂一些银钱,平日里对三房多有顾忌的钱氏嫉妒万分,不时在老太太屋里指桑骂槐,除了老太太,也没个人搭理她。 在八月下旬的时候,朝堂上果然有大臣提议对盐税改革,将东北海盐和随州湖盐统一进行“官制民卖”,不仅能尽榷天下盐,提供更多的劳力,将更便于盐税的收缴。 朝野一片哗然。 于是立即有人连夜联名写上了反对奏折,痛陈此一举措的弊端与得失。 朝会上总是吵得不可开交。 与此同时,谢老夫人带着谢晋一家子终于抵达上京。 女儿千里迢迢从江扈回来,作为娘家人,宋家无论如何都得上门去看看,否则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家里人商议着去谢家探望的事,宋执那边同时也有了消息。 只不过买矿山的事似乎并不顺利,宋执有些苦恼道:“二妹妹的高瞻远瞩最近几天我也算是深刻领略过了。如今确实有了契机,可是那盐矿的买入却不怎么顺啊。” 宋悦意素手洗茶,“怎么个不顺法?” 宋执问,“你可知野人山是谁的属地?” 宋悦意摇头,“这个倒未打听过。” 宋执叹了口气,“野人山在常汀郡,先帝当年称帝后,感念大长公主对他的扶持,便将常汀郡赐给了大长公主。那日我打听好后,特意托人找到了方家总管,想向他打听看能否将野人山卖给我。” “方家总管一听我只是买个山头,价格也出得相当高了,毕竟对于一般人来说一座荒山也无甚用,闲置也是闲置,我还说事成了给他一笔辛苦费,他都答应了。哪料到第二天就变了卦,说山头方大人不同意卖。” 宋悦意手顿住,“方大人?哪位方大人?” “就是肃政廉访使的方正方大人,是大长公主的次子。二妺妹应该不知道,说了你也不清楚谁是谁。” 竟是方正? 当初在随州时,谢璟令在野人山围杀谢东哥那晚,她清清楚楚听到谢璟令说是上头的人出卖了廉访司的抓捕行动。 后来在与宁王关于谢璟令是否是同党上,方正的态度都极为敷衍。 她不得不怀疑,方正极有可能是宁王的人。 她不由拧眉,“方正是大长公主的儿子?方锦柔和他什么关系?” 宋执解释道:“方锦柔是方正的嫡长女。” 谢东哥一回京就要辞去副使一职,是否与方正有关? 方正突然卡住野人山的矿盐不卖,究竟是大长公主的意思,还是宁王的意思,亦或是方正自己的意思? 难道就因为是宋家要买,所以他们才会不卖? 宋执又道:“不过二妹妹放心,我已给了方家总管一大笔银子,让他再去帮我说服说服方大人。他说会给我想想办法,估计明天就会有答复。就算此路不通,我最多脸皮厚一点,可以去寻求我未来妹夫的帮助。” 宋悦意终于把茶沏好,给他倒到白玉杯里,笑道:“你倒是想得美,人家才刚有意向,你这个舅哥迫不及待就想利用人家的关系,不怕被人看低了去将来对珠儿不好?” 宋执也没甚不好意思,端起茶盏,放在鼻端嗅,“商人以逐利为本。让妹妹嫁去陈家当继室本就是看中了陈家的人脉和身份。能用之时自不能吝啬不是?不过你也放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才不会真的去求他。” 宋悦意摇了摇头。 第二日老太太就带着三房的一大家子、叶凤鸣以及左氏母女一起去了谢家。 老太太本来是要宋悦意也去,宋悦意推说身子不适,给婉拒了。 静兰和沁兰几个嘴上虽没说,但是看神情也是想去,只怕她们几个还是想去见见躺在床上的假宋悦意。 宋悦意没说破,便放了她们出门。 没想到留风也走到她面前,“姑娘,小人也想去一趟谢家。” 正在调香的宋悦意不经意道:“是为了去见我姐姐?” 留风闷声道:“不是。” “谢家有你的相好?” “姑娘莫要拿小人开玩笑。” 宋悦意回头一笑,“那你为何要去?” 留风慢慢抬起头,眸色阴暗不定,“小人有一事不明,想去求证。” 宋悦意淡淡道:“求证可以,只要不是冲动得想去杀掉谢璟令就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49章 抛头露面玩骑射 留风袖底指骨捏紧,语气却异常平静,“姑娘太高看小人。” 宋悦意道:“听说你与姐姐一起长大,感情甚好。如今姐姐躺在谢家,你心里有怨恨可以理解。可是你若动谢璟令,可知道后果?” 留风垂眸,“小人没那么冲动没脑子。” 宋悦意看着这个比以往要沉默了许多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两人熟,他几乎在她面前从未自称过小人,每次都是我怎样怎样,从不会像现在这般拘谨。 明知他对她忠心耿耿,明知他有时看她是满目忧伤,她却不能告诉他实情。 宋悦意的这个名字现在已与谢璟令绑在一起,官府登记的名册上宋悦意已入谢家名。 她只能是宋晚凝,一个从未与任何人有过婚约的女子,一个从未被谢璟令从蛇窟当众抱出来过的女子…… 不是她害怕青灯古佛,她只是想就这样不用接受旁人异样的眼光,没有任何闲言碎语地安安静静与家人呆在一起。 母亲慈爱,兄长宽厚,姐妹情深,相比梦境中那凄凉的场景,能这样的活着,她真的知足了。 她明媚一笑,“好吧,有脑子就好。只要不乱来,你想去就去。” 一下子出去了好几个,院子里瞬间就冷清了下来。 以为今日一天都能静心制香,没想老太太他们出门不久,宋执就跑了过来,说是方家总管那边有了消息,不过可能得兄妹两个亲自跑一趟。 “为何得我们两人去?”宋悦意不解。 宋执笑道:“方家总管说了,那地儿是方夫人给方姑娘的嫁妆。方家总管看在那些银子的份上,又舔着脸去问方姑娘的意思。” “结果方姑娘并没说什么,只说她今日要去东营马场,如果宋家有心的话,可以当面去找她谈。你说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我单独去见肯定不像个样子,自然就得妹妹亲自出马了不是?” 宋悦意蹙眉,“你说的方姑娘是指方锦柔?” “自然。” 宋悦意回想了一下那日在秋日宴时对方锦柔的印象,好像和谢安辞比较亲近,性情也差不多,跟她名字一样柔柔弱弱的,不像陈兰雪和睿嘉公主的盛气凌人。 她道:“东营马场离京五十里,她跑去那边干什么?” 宋执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不过听方家总管说,方姑娘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每次一去就小半月,应该是在马场那边学骑马射箭吧。” 宋悦意站起身来,“此事不宜再迟,迟恐生变。四哥准备准备,我们现在就去。” 宋执笑道:“我常年在外跑的人,倒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怕今天赶不回来,已让眉生先行一步去东营马场附近找落脚的地方。妹妹带些起居换洗之物,再早应该也要明日才能回转。” 他四下扫了一眼,“你院子里的丫头呢?今儿怎的院门口都只见到留云一个,留风呢?” “我放他们去谢家看大姐,稍后只带留云一个就够了。” 宋执没再多言,只让她把东西带好,他让人去备车马。 东营马场虽然已出了京城,但是场地比一般马场要大,不仅军营里经常会有高级将领来,王孙子弟为了更畅快地骑射,往往会选在此处来玩乐。 大梁定鼎也不过才二三十余载,大好河山都是从战场上撕杀以血浇筑而来。又加近邻魏国强大,当今圣上不敢有分毫懈怠,精励图治之余,仍是重兵把守边境。 京中那些靠战场封爵的世家儿郎的骑射更是不曾落下,府中便是女儿身,亦没有不能上马拉弓的。 大长公主当年所嫁之方家本就是武将出身,对周家夺得天下也是不世功臣。 是以圣上对方家后人依然亲厚,能让方正任肃政廉访使便可见其对方家的看重。 方锦柔以一个女儿身能经常出入东营马场,也就不足为奇了。 宋悦意坐在马车上,细细将这些事理了一遍,心里渐渐有了底。也就安心听宋执聊起一些王孙子弟们在东营马场骑射时发生的一些争斗之事。 几乎快到申时末,兄妹二人才赶到了马场。 眼见天色将暮,负责打前站的眉生说方姑娘已在马场附近的别院住下,他也就近租下了一间民居,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不用担心吃住的问题。 眉生租下的民居显然是专门针对那些经常来玩的贵族子弟,无论是布置还是装饰都极为讲究,还有专人负责厨房,让租客不用为三餐发愁,想必租金也是不菲。 还没等用过膳,眉生又来回禀。 “小的刚才去了方家别院,那边的嬷嬷说方姑娘今日赶路身子有些不适,已先歇下了。待明日一早定会恭候。” 宋执无奈,让眉生下去后才道:“千金小姐就是这样,来都来了,我们也不差多等一晚。妹妹如果也累了的话,也可以先歇息。” 宋悦意笑道:“诚如四哥所言,来都来了,岂能一睡了之?不如四哥带我到马场附近逛逛?” 宋执形如满月的脸上尽是宠溺之色,随后竟有些感慨,“没想到二妹妹回京还没多久,我们这对堂兄妹竟能相处如此融洽。即便是对珠儿,我也不曾带她出来游玩过,更别说大妹妹了。大妹妹被二伯关在深闺多年,平素与她在内宅见一面都难,若是想把她带出门,只怕二伯会跳起来打断我的腿。” 宋悦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次就不怕我爹打断你的腿?” 宋执哈哈一笑,“恕我直言,二伯在祖母面前没少说要请嬷嬷给你教规矩,都被祖母给喝斥了。那日二伯被你气到晚饭都没用,一直在怒声说你朽木不可雕也,说明他已经对你不抱任何希望。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所以我才不担心他怪罪我。” 宋悦意抿嘴笑,所以说一剂猛药下去还是有些效用的。 看看方锦柔,她也是大家闺秀,却因为家世不同,不照样可以来马场抛头露面玩骑射? 外间又可曾传过不好的言论? 所有对她的管束,不过都是她爹身为礼部侍郎的一种谨小慎微罢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0章 心惊胆战 马场附近除了一些权贵建起的三三两两别院,就是五六间民居。再基本除了树林,便是荒草。 宋执带着宋悦意在周边勉强转了一圈,说事若谈成,也会带她进场骑马,兄妹二人说说笑笑的便回了。 只是在回民居的时候,发现一座别院前动静比较大,外面在兵甲护卫相守,倒是与当日在聚贤馆见到宁王妃时的阵仗差不多。 宋悦意不禁心里一紧,回去后让留云去打听,没想到还真是宁王妃过来了。 每次见这位宁王妃就没好事,宋悦意的感觉又不好起来。 次日一早,与宋执用过早膳后,眉生就来催,说方家别院那边似乎有了动静,唯恐去迟了方姑娘进了马场,再找她又要费些周章。 宋悦意立即和宋执前往,门口有人通报后,方锦柔就着人请了他们进去。 下人说方锦柔还在用早膳,让他们稍等片刻。 看坐奉茶的期间,没想别院里又来了贵客。 透过小厅半开的窗子,宋悦意竟然见到了被人簇拥而来一身贵不可言的宁王妃贺婧君! 并且她身边还跟了一个此刻她最不想见的人——阮盈。 大半年未见,阮盈一张芙蓉面依然温柔美丽。 暗红色缠枝牡丹纹短袄,绿色织金马面裙,长发绾成髻,簪着点翠头面,即便在高高在上的宁王妃身侧,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的存在。 此时出来相迎的不仅有方锦柔,还有谢安辞。两女向来要好,此次一起出行也不足为奇。 看到这番场景,宋执不禁皱起了眉,小声道:“真的是宁王妃,还一早就来见方姑娘,是巧合还是故意?不会也是为了那个山头吧?” 宋悦意也觉得不可思议,“我同你说可炼矿盐的事你可有向其他人透露过?” 宋执没好气,“你觉得你四哥是个傻的么?这等秘事怎么可能给别人说?” 宋悦意故作轻松道:“那还担心什么,兴许只是巧合,宁王妃也是想来马场活动下筋骨呢?” 宋执摇头,“宁王妃是户部尚书嫡长女,是文官之女,养在深闺,绝不可能会骑射。” 宋悦意拍拍他的肩,以示宽慰。 外面的人寒喧得差不多了,便朝这边小厅行来。 宋悦意和宋执只得起身相迎。 方锦柔进来见了他们,忙笑语嫣然道:“宋公子,宋姑娘,让你们久等了。恰巧宁王妃来马场这边看王爷和东营的将领骑射,也住了别院这边……” 宋悦意按下心中所有的情绪,明快地福了福,“见过王妃。王妃福安。” 贺婧君嘴上笑着说平身,一双凤眼却在细致入微地打量着宋悦意。 当发现宋悦意与那个葬身蛇窟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时,眼里的惊诧之色是掩也掩不住。 包括一旁的阮盈,亦像见了鬼一般震惊得连退了两步。 宋悦意故作不知她们的惊异,“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王妃为何这般眼神看我?难道是我长得很吓人?” 声音明显要娇脆清亮些,语气也不甚有礼。 贺婧君定了定神,“怎么会?早听闻宋大人家的姑娘都生得花容月貌,在随州见到了令姐之后方知外间传闻不假。只是没想到宋悦意的双生妹妹竟会与她长得一般无二,着实令人有些意外。” 宋悦意娇声笑道:“曾听府里的人提过,在随州时,王妃对家姐颇为照顾。晚凝在这边就代家姐谢过王妃了。” 此话连旁人都听得特别刺耳。 若真是照顾,断没有把人照顾到蛇窟去的道理。 贺婧君脸色微沉,嘴上仍勉强道:“宋大人之女,本王妃岂能怠慢?照顾些也是理所应当。” 一个宫装侍女适时地请她入坐。 宋执也不想把气氛闹得太僵,便道:“方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 方锦柔有些为难地看了贺婧君一眼,“可能现在有些不方便。不若二位再稍等一会?” 宋执也知现在不可能当着宁王妃的面前提那件事,只好道:“那我们稍后再来。” “不必。听闻宋二姑娘是从榆林来,前几日正好听我哥说榆林那边的人特别擅长养马,我能不能向宋二姑娘请教一些当地人养马的经验?” 说话的是谢安辞,她一身明紫色骑马装,将她本是文静秀气的脸面竟衬出了几分英气。 宋悦意大方道:“有何不可?不过就怕会让谢姑娘失望,毕竟我家以前不怎么养马,以经商居多。” 谢安辞抿嘴一笑,“无妨,能听听当地的风土人情也是不错。不如我们里边请。” 她指的是小厅旁边的次间。 两个女子说话,宋执不好跟在旁边,便说去看看外面的马场,先行一步。 直到宋悦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一直死死盯着她的阮盈方收回视线。她只觉浑身上下有些凉,随后发现前胸后背不知何时竟起了一身细毛汗。 刚刚的宋晚凝虽然有相同的脸,与宋悦意言行举止包括眼神明明都极为不同,但是不知为何,她偏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错漏的地方,会让今日的东营马场之行变得极不顺遂。 次间虽小,好在桌椅俱全,也擦拭得极为明净。 支开窗子,凉爽的秋风吹送,一缕清新的青草花香扑面而来。 谢安辞和宋悦意在窗下相对而坐,才只说了两句,就传来了宁王妃和方锦柔在外间的说话声。 “……王爷那日经过野人山,发现那地儿的风水与他的八字极合。随便扎营住了两日,竟能入睡安稳,一夜无梦,困扰了他多年的失眠症难得在那两晚没有出现……” “……回来时乐得跟小孩子一样,以为失眠症给治好了。谁料一躺下又恢复了原样……” “……又去那边睡了两晚,依然如是。本没生占有之心,但是那地儿对他有些奇效,比大夫开的药还管用,今儿我只好厚颜来向你讨那地儿……” “……开多少价都可以,能治多年顽疾的地方值得王爷花费高价……” 断断续续听到这些话,宋悦意哪还有心思同谢安辞东扯西拉,索性直言道:“谢姑娘,你既然是同方姑娘过来,想必也知道我的来意。” 谢安辞摒退左右后,方端端看着她,良久才道:“好像知道一些。可是你知道锦柔为何经常来这里,一住就是小半月?” 宋悦意摇头。 院外头传来了马嘶声,紧跟着有几骑径直穿过竹篱进院。她侧目望去,就见一身黑衣锦袍的谢东哥蓦然映入眼帘。 他依然眉目骄矜,在众骑中却又倍显清寂。 他似有所觉,勒马的同时,亦将目光隔着窗下的花枝投了过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1章 无知的夸赞 既已望见,宋悦意也不好太过刻意地避开,只像看陌生人一样淡然从他面上扫过。 谢东哥也只在她脸面上稍事停留,亦漠然移开了眼。 宋悦意暗松了口气。 谢安辞在二人眸光交集的瞬间并没看到什么可疑之处,可是以她对自己哥哥的了解,对着这样一张脸都没有任何表情,那便是最大的表情。 她继续道:“因为我哥在这里。锦柔喜欢我哥,我哥却对她无意。一直以来,她都认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她锲而不舍,我哥总有被她捂化的一天。” 宋悦意无奈,“谢姑娘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我不过是想方姑娘答应将野人山卖给我们宋家而已。” 谢安辞脸上微带笑意,“因为当初在随州的时候,我哥曾为了令姐退婚之事费过心,方大人亲眼目睹我哥这个乘龙快婿为别的女子花费心思,甚为不悦。” “所以这次你们宋家要想买野人山,方大人并不太乐意。还是锦柔听说后,特意央求了她母亲,方夫人才答应把野人山是否卖给宋家的决定权由锦柔自己作主。” 宋悦意恍然大悟,怪不得方家总管出尔反尔,原来如此。 她不禁苦笑,“那方姑娘的意思到底如何?是卖我还是不卖我?” 谢安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宁王也想要那地儿,事情只怕愈发有些难。除非你能让我哥帮你开口,锦柔只听他的,否则事情难成。” 宋悦意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我与你哥素不相识,他怎么可能会帮我?这不是异想天开么?不过听说他与我大哥关系极好,回头我干脆让我大哥去找你哥。” 谢安辞望着她,一脸探寻之色,“宋二姑娘,自你回上京后,你可知道我哥去过宋家好几回?可一次都未见到过你。是不是你故意躲他?” 宋悦意一脸无辜,眼神澄澈无比,“谢姑娘在说什么?我和他又不认识,为何要躲他?” 谢安辞还要说,外间忽然传来方锦柔惊喜的说话声。 “东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刚才路过,看到门口有车马,就进来瞧瞧。我妹妹呢?” 外间屋里头,方锦柔指了指坐在上首的宁王妃,提醒道:“王妃也在……” 意思是要他见礼。 谢东哥挑了挑漂亮的眉毛,眼睛转了转,方勾唇玩世不恭道:“王妃大驾光临东营马场,莫不是想犒劳犒劳营里的兄弟们?兄弟们,今儿大家伙儿有口福了。” 那些随他一起来留在院子里的军士们相当给面子的齐齐道:“那我们就代大营的兄弟们多谢王妃了。” 感觉成了冤大头一样,宁王妃脸色难看,勉强笑道:“将士们平日里练兵辛苦,本妃犒劳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稍后便会让人送来肉酒,就拜托东哥代为送到军营。” “那就代弟兄们多谢王妃了。你们继续,我找我妹妹。”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阮盈一眼,好似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阮盈亦低眉顺眼站在宁王妃身后,半点也不敢与他对视。 方锦柔朝次间唤道:“安辞,你哥来了,还不出来?” 谢安辞早已起身挑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哥,找我有事?” 谢东哥扭头过去,越过谢安辞的身影,眸光如风拂山岗般淡淡落在一身清朗明媚的宋悦意身上。 眼里几不可察的有星火闪过,瞬间稍纵即逝。 随后神情自若道:“我能找你有什么事,自是交待你稍后去马场最好小心些,别让那些不三不四心术不正的人跟了去。毕竟有观个景都能让人掉入蛇窟的前车之鉴,你需得慎之又慎。” 他似笑非笑,却说得毫不客气,甚至还若有似无的扫了宁王妃和阮盈一眼。 几曾有人敢当面如此嚣张嘲骂过她?宁王妃气得恨不得上前扇他两个嘴巴子。 可是她不敢。谢东哥可不比那些表面仁义讲道理的所谓君子。 他就是个天不管地不收的混小子,若给他拿威风,他真的会先上手了再说。 更不敢赌因为压制不住他而失掉了身为王妃的体面。 好在谢安辞适时地打了岔,“晚凝,这是我哥。哥,这位是宋悦意的双生妹妹宋晚凝。” 眼见他微微扬起的眉眼又沉敛下来,宋悦意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自在。 即便她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脸上的神情仍有些僵硬。 “见过谢公子。曾听大哥提起过你,果然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公子爷。” 她故意一派无知的夸赞,希望他看在她肤浅的份上不要对她过多关注。 谢东哥扯了扯嘴角,一双桃花眼里像有雾气氤氲,叫人看不清里面究竟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原来是宋二姑娘,幸会。” 他简简单单回了一句,便转头对方锦柔道:“你们今儿有什么安排?” 方锦柔眼睛里都在冒星星,脸也红了,说话却是温温柔柔,“自然还是老规矩,先射箭,后骑马,然后在河边烤鱼。你要来么?” 谢东哥嗤笑一声,“无趣得紧。我和弟兄们还有别的事,你们自个儿玩吧。王妃可别忘了酒肉,稍后我会叫人来取。” 言罢,就兀自出了门,转眼带着人扬长而去。 谁都不敢直视宁王妃的脸色。 眼见宁王妃也想买野人山,若是方锦柔抵不过面子答应了的话,炼制矿盐的事肯定就要彻底泡汤。 宋悦意决定在此之前还是要和方锦柔争取一下,暗暗扯了扯谢安辞的衣袖。 谢安辞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故意提议道:“锦柔,今日天气本就不佳,如果要射箭骑马还得趁早,别等会变了天,想玩都玩不了了。” 方锦柔看了宋悦意一眼,抿嘴一笑,“安辞说得没错。宋姑娘要和我们一起么?” 还不待宋悦意说话,宁王妃已有些迫不及待地笑道:“锦柔,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不知意下如何?” 方锦柔咬了下唇,文文静静道:“王妃,能否容我考虑一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2章 催情香 宁王妃脸上明显掠过不悦,不过嘴上仍是说得堂皇,“当然可以。对了,你们这是要去马场骑射么?不知本妃能不能有幸观赏你们的英姿?” 方锦柔和谢安辞自不会驳了她的面子,于是一众人便带着仆婢相继出了方家别院。 宁王妃阵仗最大,她每次出行,都是亲兵护卫侍女前呼后拥,堪比宫中娘娘,甚为壮观。 方锦柔和谢安辞就各带一个婢女和两个小厮。 宋悦意只有带上留云。 可是出来没有看到宋执,留云便道:“刚刚四爷出来正好遇到陈公子父子和陈姑娘也来马场这边。因为陈公子问起,四爷说是想找方姑娘买座山头。陈公子便让四爷同他说一说,四爷就和他们一起去了马场,让姑娘在这边先看着办。” 陈掩? 没想到这么巧,他让宋执同他说一说,难道他有办法让方锦柔把野人山卖给他们? 可如今有宁王妃插手,她还催得比较急,一副不到手绝不罢休的样子,不知方锦柔能不能抵得住她的威压? 这个情面,方锦柔到底会卖给哪一方? 进入马场,方知东营马场不是一般的大。除了入口前有几排马厩,里面是权贵子弟们寄养的马匹外,在不远的地方,还特意圈出了较大的射箭场,以供人骑射。 然后整个马场由东往西,全用木栅栏围起,地势高低起伏,一眼望不到头,绿草连绵,甚为让人心旷神怡。 而木栅栏外面则是密林,郁郁葱葱,里面时而传来虫鸣鸟叫声,聒噪又动听。 马场的管事把她们带到射箭场较为靠边的地方,“知道方姑娘要过来,这地儿特意给留着了。刚才申九公子说要把这边一起包了,小的都没敢答应。” 方锦柔道:“申九公子?申哲言?他今儿也要来马场骑射?” 谢安辞皱眉,“听说前段时间他又惹了事,差点被关入府尹大牢,还是护国公花了大力气才保下他。他如今还敢在外头乱跑?” 方锦柔笑道:“你的消息过时了。护国公就因为怕他乱跑又惹事,已把他送到了东营,说要磨其筋骨,饿其体肤……” 谢安辞撇了撇嘴,“像他那样的纨绔子到哪里都能换着花样纨绔,到了军营即便军纪严明,他一样能来去自如,狗改不了吃屎。” 方锦柔只是笑着,不予置评。 谢安辞对宋悦意道:“晚凝,你会射箭骑马么?” 宋悦意笑道:“在榆林的时候多半时间都是跟着养父学经商,射箭骑马也只是偶有涉猎,并不擅长。” 已让侍女们搬桌摆椅沏茶水的宁王妃一直都关注着几人的谈话,听到此,不由多看了宋悦意几眼。 不知为何,看到这张脸,她就感觉是看到宋悦意一般,心里膈应了很。 听闻此言,不由接口道:“宋姑娘竟会骑射,稍后可不能吝啬,一定要和锦柔安辞比试比试。” 阮盈也紧紧盯着她瞧,记得令哥哥说过,宋悦意除了会读书写字作画,也就会些针线女工。这个宋晚凝似乎与她恰恰相反…… 宋悦意自不会上了宁王妃的套,一副胸无城府的露齿轻笑,“王妃莫要笑话晚凝了,我只会勉强搭弓射箭,若这等技艺也敢和方姑娘谢姑娘比试的话,岂不是太小看了她们?” 骑射之术还是小时候跟着大哥宋懿耍过,自订下婚约后,便未曾碰分毫。 后来去了榆林,兴致之下,才和那位朋友一起在草原上尝试过挽弓射雕的感觉。 但是都只是花架子,怎么可能和方锦柔谢安辞这等骑射场上的人相提并论? 宁王妃没想到会被宋悦意回呛回来,以前的宋悦意在她面前只有唯唯诺诺的份,此女果然是个无知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乡野女子。 她脸色一沉,“宋姑娘是说本妃在胡说八道?” 谢安辞眼见情势不对,也实在不喜宁王妃凌人的作派,忙打岔道:“晚凝只是谦虚罢了,王妃莫要计较。对了,晚凝,你在马场没有马,不若随管事去挑,我和锦柔先在这边布置箭场。” 她朝宋悦意挤了挤眼,意思是她会帮她盯着宁王妃,不会让她和方锦柔谈野人山的事。 宋悦意知她用心良苦,只好领了她的情。 马厩里的良驹甚多,但是宋悦意身为女子,可以选择的余地却不多。 一般太过高大的马自然不适合,偏性烈的也不行,才看了几匹,管事的因为有其他事要忙,便先行离开了。 留云在挑马上不敢马虎,先后把马场养的几排马都转了一圈,最后才挑中一匹枣红色的母马,“姑娘,还是这匹吧。高矮适中,眼睛柔和,毛色也光亮,应该比较温驯。” 宋悦意笑道:“好吧,我相信你的眼光。” 留云咧嘴一笑,“承蒙姑娘看得起。不过姑娘在骑乘前还是要和这匹马多亲近亲近,太生的话怕惊了它。” 宋悦意顺应地接过马缰,故意逗他,“如果稍后这匹马被你看走眼不太好控制,你说我会不会摔成一滩烂泥?” 她以为留云会被吓住,哪料留云却另外牵了一匹马出来,甚为自信道:“姑娘大可放心,小的一直会跟在姑娘身边,不会让姑娘有任何危险。” 宋悦意斜睨他,“哟呵,看来马上功夫不错啊。稍后就要看你的了,可别让我在人前出了丑。” 两人边说边走,宋悦意扭头时,无意间竟看到阮盈和一个黑瘦小厮从一间马厩里出来,随后神色有些紧张地匆匆离开。 宋悦意心里带疑,待他们消失不见后,紧走几步到她进的那间马厩,发现里面只关了一匹毛色柔顺且神骏的小马。马儿在慢悠悠地吃草料,并未有任何异样处。 但是她不相信阮盈会无缘无故来此。 她走近了些,蓦然就闻到了催情香的气味。 仔细嗅了嗅,那香气是发于马厩专用来给马匹驱赶蚊虫的香炉上。 她揭开香炉,看到一块沉色香片已燃了一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3章 射嘴贱之人 阮盈擅于调香,梦境一世中,她暗里和谢璟令苟且,日间却若无其事与她相处,说说笑笑好似无事人般。 自已被蒙蔽而不自知,还与她姐妹相称。阮盈最喜炫耀她一手制香术,因为谢璟令爱香,她便巴巴地低声下气向阮盈讨教。 阮盈自感天赋极好,嗅觉灵敏,一般人想学她的调香术也学不来。于是便半遮半掩的教了她一些制香的技巧。 偏偏,自己也是个嗅觉极为灵敏的人,当时也察觉到阮盈有了藏私的心,便不动声色,知者装不知,慢慢将阮盈的一手制香术学了个全。 否则,之前自己又如何能调制火地香,一再在谢璟令面前栽害于她? 没想到今日阮盈会把催情香下到一匹小马上,分明又想用已之长害人。 少时她从马厩里出来,对留云道:“你去查查,看这匹小马是谁家的。” 留云应声牵马而去。 射箭场上,此时已是热闹非凡。 方锦柔这边不仅有陈兰雪不知何时加了进来拿弓射箭,隔壁的骑射场上也多了一群鲜衣怒马的公子哥,吆喝声,喝彩声一阵阵响彻马场上空。 “晚凝,挑到合适的马了么?”谢安辞眼尖,一下子就看见她,大叫着招呼她过去。 在射箭的陈兰雪走了神,箭矢连靶都没中,歪歪斜斜在不远处掉落下来。 她不禁气道:“安辞,一个商女而已,你大呼小唤作甚?没见把我的箭都吓歪了?” 谢安辞人虽娇软,却并不太惯着她,“晚凝也是我们邀来的女客,我和她打招呼就能把你的箭吓歪,说明你自己的箭术不行,怎能还怨起了别人?” 陈兰雪没想到谢安辞会帮着宋悦意说话,心里有些嫉妒,将弓朝宋悦意一扔,“你是不是觉得商女很行?那让她来射给我看,看看别人说话时,她的箭不会歪。” 宋悦意因为一手还牵着马,只能手疾眼快地单手接住。 此弓虽是女子步射弓,比男子所用的轻了一半不止,但蓦然入手却有些沉,险些让弓掉到地上。 而且一看就非凡品,制作精良,若是摔坏了,陈兰雪少不得又要借机唧唧歪歪。 宋悦意实在不喜陈兰雪这样仗着身份的娇小姐,今日不过是来找方锦柔,不知怎么就遇上了这些膈应人的怪人。 “我一个商女除了会拨算盘珠子,又怎么会懂得射箭?不好意思,陈姑娘,你的厚爱我可能无法领受了。” 宋悦意说得不卑不亢,又将弓给递了过去。 陈兰雪冷笑,“以前有个宋悦意恃才傲物,连王妃都不看在眼里,在随州的时候还对王妃冷嘲热讽,之前我还不相信。今日得见,原来真是如此。宋侍郎的家教想必只能如此。” 在随州的时候一直都恭敬有礼的候在一旁,话也没说几句,自己几时对宁王妃冷嘲热讽过? 怪不得陈兰雪不待见自己,原来是宁王妃在后面乱嚼舌根,故意编排自己。 宋悦意没想到堂堂宁王妃竟是如此下作之人。不由冷眼朝坐于一旁看热闹的宁王妃瞥去。 宁王妃却能一脸神色自若地坐着喝茶,“宋姑娘,没想到你比令姐也是不遑多让啊。” 宋悦意笑了,“所有见过家姐的人都说她待人恭敬谦卑,知书达理,到了王妃这儿就成了尖酸刻薄之辈。不知是别人言过其实,还是王妃歪曲事实?” 宁王妃哪料到她比宋悦意唇舌伶俐得多,竟不顾她的身份,有什么都会当面回呛过来。 脸色一变,她旁边的侍女已喝道:“放肆!王妃岂是能由你一个大臣之女置喙的?还不快跪下谢罪?” 宋悦意冷笑一声,刚要呛回去,方锦柔已打圆场道:“都是出来好玩,何需太认真?晚凝,既然兰雪让你试一下,你试一下便是。能射不能射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她开了口,今日又有求于她,宋悦意自不好不给她面子,只能笑颜道: “王妃向来宽容,你一个下人倒耍起了威风。也罢,我也不同你计较。既然方姑娘相邀,那我就献丑了。” 言罢,她便懒得理宁王妃主仆,兀自把手中缰绳递给谢安辞,走到射箭台前,试了试弓,方取了一支箭羽准备搭弓射箭。 宁王妃主仆气得不轻,却又不好再多言。 这时隔壁骑射场上忽然爆出喝彩声,“哲言,这一局看来又是你要胜了。谦之,你就等着爬裤裆吧,哈哈……” 随着这一声,众女齐齐朝旁边的骑射场望去,但见两个年轻公子骑在马上,正挽弓搭弦朝地上刚刚放跑的几只野兔策马追着放箭。 场上已有几只野兔被射中倒地,箭翎五白三黑,白箭翎应该出自右侧的年轻公子之手。 此时他又瞄准了一只野兔,弓已拉满,眼看那只野兔即将成为他的战利品。 可是在他刚发力之际,持黑箭翎的年轻公子突然单手撑马背,飞身一脚,马股受惊之下一弹,将将要离弦的箭调转了方向,朝站在射箭台上的宋悦意那边射来。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甚至有人惊呼出声,也只能吃惊望着眼前一幕,眼睁睁看箭矢如流星般朝台子上的女子射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女子将命殒当场时,有一物带着寒光飞旋着后发先至。 在离女子面门约半丈远的地方和铁箭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刺耳的撞击声,箭矢被旋飞向另一边了去。 宋悦意惊魂未定,看向了那策马而来的人。 是一身黑色锦袍的谢东哥。 此时他一张俊美的脸阴沉如隆冬欲雪天,透着浓浓的萧冷杀气。 “申哲言,你眼瞎了么?可知刚刚差点就要射到人?” 谢安辞突然大声喝斥。 持白色箭翎的年轻公子却不以为然,骑在马上嬉皮笑脸道:“安辞妹妹急什么,以我的箭术,又怎么可能射得到人?除非是我想射那个人还差不多。” 宋悦意也是怒了,把手中弓箭一转,走下射箭台,端端对准申哲言。 “申大公子好大的派头,不知我宋晚凝是哪里得罪了你,竟成了你要射之人?是不是忘记了当年你嘴贱骂了家姐的时候,我大哥和家姐把你按在地上揍得哭爹喊娘,说再也不敢在我们宋家人面前作恶的誓言了么?今儿竟敢出尔反尔,也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手中弦一松,箭已朝着申哲言射了出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4章 凶巴巴的女孩子 宋悦意并非真的要射他伤他,只不过今日在宁王妃和陈兰雪面前受了一肚子气,正无处发泄。 恰好申哲言撞了上来,言语里全是不屑和鄙夷,倒是要借机泄一下愤。 让那些在场的人也知道,宋家女并不仅仅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讲礼仪道德的文官女。 更是当朝手握重兵还在边境抵御外敌的威武大将军的外孙女。 见她真射,不仅陈兰雪和方锦柔吃惊,对面的公子哥们更是大叫。 “哲言小心!” “谁家女子这般凶悍……” “好一个母老虎……” 那突然踢申哲言马股的关谦之大叫,“泼妇敢伤我们哲言,等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就在这些大呼小叫声中,申哲言早已看出对方的箭矢虽快,准头也不错,却无甚力道,距离也远了些,估计还没到他马前就会坠落。 可是对方刚才所说的那段话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年他也有十三四岁了,母亲带着他去威武大将军府为老将军贺寿。 大人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他百无聊奈中看到一个长得水灵玉琢般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安静地坐在亭子里,铺着宣纸正在垂眸写寿词。 他实在觉得女孩子长得好看,亦想看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同样出彩,便站在梨树下咳了两声。 结果女孩子跟没听到一样,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有旁边砚墨的婢女奇怪地看了他两眼。 他又咳了两声,女孩子依然如故。 婢女的眼神更奇怪了。 他气之不过,索性三两下攀上梨树。 正好看到女孩子写到“寿比南山”的山字最后一笔,他口中忽然发出如拖拉椅子时刺耳的“滋儿——”声,女孩子的那一笔居然从斜刺里被拉得老长。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女孩子气恼地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扯了纸,又重新写。 那双墨如点漆的眼睛实在太漂亮了,像溪水中的黑曜石,将她玉琢般的脸蛋衬得更是好看。 尽管她是瞪他,他也觉得好看,一时间心里痒痒地。 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在她每写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时,他都会发诸如“砰——”、“格儿——”、“哐当——”各种让她笔画不能顺利收笔的声音。 女孩子一连换了七八张纸,最后忍无可忍,将手中毛笔朝他狠狠砸来,“王八蛋,有种你下来,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他当时正无聊得紧,见刚刚明明安静得跟小猫似的女孩子凶巴巴的样子,他越发觉得有趣。 于是从树上跳了下去,故意挑衅道:“好,我下来了,看你怎么让我满地找牙。” 女孩子凶悍地朝他扑来,手上有几分力道。 他才不怕,还故意被她扑中,装作害怕的样子,“哎哟,好痛啊,小妹妹的力气好大,我好怕……” 女孩子用尽力气对他又踢又捶,毕竟他自小习武,女孩子的力气再大也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眼见他不怕疼,她越是怒。那生气的小模样儿真正是养眼得很。 他正乐在其中时,不想腿弯处突然遭受一记重击,他蓦然倒地…… 那次他被女孩子的哥哥打得极惨,回家后还被老父亲再补了一顿家法。 这么多年来,他一想起此事就会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把姓宋的都拖出来打一顿。 后来他听说那个恶女与人订了婚,去年去了江扈,今年就成了醒不来的活死人。 他本应该要乐的,心里却像失了要报复的目标,并没想象中的快意…… 没想到过了五六年,眼前又出现了一个跟当年一样凶巴巴的女孩子。 那眉眼,那神情,还有那语气,与那个女孩子如出一辙。 他心里一动,蓦然从马背上掠起,半空中就抄起那支快要坠下的箭,故意抱着箭往胸口按,“啊啊啊,宋姑娘的箭好厉害,刺得我好痛呀……” 他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分明是搞怪居多,哪见半分苦痛之意。 和他一起的那些公子哥儿顿时哄然大笑。 “哲言,你竟被伤了心啊……” “哲言好样儿,连凶婆娘都敢调戏……” 宋悦意冷笑一声,干脆取了一箭,走近了几步再射。 她这一箭又快又狠,申哲言听风声就知不对劲,脸色一变,“姓宋的,你竟敢真射?” 他挥起手中箭堪堪将箭矢拨歪,同时纵身而起,意欲将手中箭发力挥向宋悦意——自也是想吓唬吓唬她,他现在处境不佳,可不想闹出人命官司。 只是箭还在手中蓄力,一条人影已挡在他前面。 “申哲言,有种你来欺负我。” 对方抱胸懒洋洋而立,他的脸沐浴在渐深的秋色里,扬眉撩眼,自有一股凉意。 申哲言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他头痛地收回手,不满地叫道:“谢璟东,谢东哥,我可从来没招惹过你。闪开,这里没你的事儿,今儿我非得教训一下那个嚣张的臭丫头不可。” “是么?你刚刚那一箭极有可能会伤到我妹妹,你说我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谢东哥边说边活动着腕骨,唇角勾起几分坏笑。 坐在不远处的宁王妃对眼前的事态发展甚为满意,不禁向对面的某个人赞许地笑了笑。 关谦之继续拱火,“我们哲言可是神箭手,怎么着都不可能伤了安辞妹妹。哲言你说是不是?” 申哲言顺驴下坡,“谦之说得极是。东哥,这里的事与你无关,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个臭丫头的嚣张劲儿,今儿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我一定要报了当年被欺之仇。” “谢璟东?哲言难道忘了我当年放出来的话?” 谢东哥皮笑肉不笑着,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对哲言动手之际,下一瞬,他身形一掠而起,竟是直奔关谦之而去。 等关谦之发觉不对劲想躲开时已是不及,谢东哥的手掌如铁爪般将人从马上扯了下来,同时一脚就踩到了他的面门,微微一笑道: “关谦之,他能适时的调转马头射人,自然少不了你踹他马股的功劳。刚才若他运气好一点,不小心射死了你未来的姨姐宁王妃,这事儿才有趣儿。到时候不知道宁王是找你要王妃,还是找他索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5章 前倨后恭 关谦之没想到谢东哥会忽然把矛头指向他,还一言提醒旁人他踹马股的事。 此刻还被他踩在脚底,攻击性不大,羞辱性却极强。 他怒声道:“谢东哥,你疯了么?快放开我,不然老子跟你拼了。” 一众公子哥儿也觉得谢东哥有些过了,可是这厮在京城里向来就是这般作派——一个一旦被触怒就犯浑的人,再加武功高强,圣上看重,一般人还真不敢拿他怎么样。 谢安辞也生恐他惹了事,过来拉他,“哥,算了。今日本是出来散心,别弄得脸上都不好看,搅了兴致。” 眼看关谦之脸色发紫,几个公子哥儿也有心过去相劝,谢东哥脚下反而还加了两成力,望着他们,眼底微凉。 “我警告你们,今儿我妹妹在此,若是谁想在马场惹什么事端,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他的眸光寒凉,将几个公子哥儿都镇住了。 申哲言被扫得发虚,毕竟他的拳头太硬,完全没必要惹恼他。 赶忙上前赔笑,“东哥东哥,是我的错,今儿真的不是故意把箭射偏吓到令妹。我赔礼道歉还不行嘛?” 谢东哥斜睨着他,“我叫什么?” 申哲言脖子一直,舔着脸道:“东哥自然就叫东哥,之前是我的嘴巴被早上的几斤猫尿给灌坏了,舌头有些不听使唤。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谢东哥笑得不阴不阳,“这可是你说的。如果你再犯贱,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申哲言刚要点头,宋悦意在旁边不无讥诮在叹气道:“有些人就是这样,刚刚还要对一个弱女子喊打喊杀,这会儿就卑颜屈膝。一副小人行径表露无遗,怪不得家姐要揍人。” 申哲言胀着脸,看到清朗的少女一脸轻鄙之意,很想硬气一回,结果转了转眼珠子,竟拱手一揖,“方才是哲言多有失礼,还望宋……宋妹妹海涵一二。” 他如此前倨后恭之态,实在令在场之人都瞠目结舌。 宋悦意更没想到世间还会有如此厚颜之人,愕然看了他一会,方伸出大拇指吐了二字:“佩服!” 一直静观的陈兰雪也撇了撇嘴,甚是不耻的样子。 谢东哥嘴角几不可察地轻扯了下,随即道:“滚!” 他一脚踢开了已经被踩得脸无人色的关谦之,转身将搅飞箭只的短刃从地上捡了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方姑娘,你们耍吧,不用担心再有人来打扰了。” 方锦柔见他身手如此了得,镇得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纨绔们只有求饶的份儿,一双杏眼里更是凭添了几分柔嘉之意。 “已经被他们打扰到了,我们干脆去骑马,要不你也一起,以免他们半路又来捣乱。” 谢东哥看向宁王妃,“我可是来帮兄弟们取酒肉的,王妃,东西呢?” 宁王妃抬了抬手,一个侍女上前来,“谢公子,酒肉已经让人去备了,应该稍后就会送来。” 谢东哥看了看渐渐乌云堆积的天空,只好对方锦柔道:“今日天气不太好,恐怕稍后要下大雨。如果真是要骑马,就别跑远了。我陪你们一起吧,等会再来取酒肉。” 方锦柔听得欢喜万分,立即吩咐小厮备马。 宋悦意将手中弓交给陈兰雪,“弓是好弓,就是不甚顺手。” 陈兰雪接过去,刚才她持弓射箭的样子确实有几分气势,何况她还提起威武大将军,方明白眼前的少女虽长于榆林,但是骨子里流的仍然是叶家的血。 有这种血脉的人,无论是在哪里,是何身份,都不可能会软弱可欺。 当下也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我堂兄和你四哥带着枫哥儿去骑马了,如果我们现在追去的话,说不定还能赶得上。” 宋悦意先还是听得莫名其妙,忽然想起马厩里的催情香,脸色一变,正要问,留云已脸色不对的打马过来。 他敏捷地翻身下马,在宋悦意耳边小声道:“姑娘,那匹小马是未来四姑爷儿子的。我刚找管事的问清楚,回头再去看,马已经不在马厩里。问马场的人,才知四爷和陈家父子早骑马走了……” 宋悦意心知不好,回头狠狠瞪了陈兰雪一眼,骂道:“如果你是为了阻止宋陈两家结亲,你可以明说。那个可是你侄儿,他若出了何事,你就是凶手。” 说完,抢过谢安辞手中的马缰,说了句“我有急事先走了”,便翻身上马,紧追留云而去。 陈兰雪脸上青红交加。 另一边,那几个公子哥儿扶起关谦之,关谦之恨不起爬起来去剥了谢东哥的皮。 但他必须强忍着,嘴上恨恨道:“哲言,你也太没骨气了,居然小意那小子,可别低了你们护国公府的名头。” 申哲言却不以为意,“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与他硬碰硬?何况护国公府的名头从来不怕我这个老小来低,上头自有大哥二哥三四五六七八哥顶着。还有,你这小子也太坑了,比不过便比不过,为何要来阴的?刚才若是真的伤了人,回头屋里的老头子还不得把我流放了?” 他说着说着便朝宋悦意那边看去,发现她居然已急匆匆打马奔向了马场深处,眉头一皱,便计上心来。 等谢东哥从宁王妃那边转过头来,才发现只有谢安辞一个人。 他眼神里有无声的询问,谢安辞沮丧道:“晚凝好像有什么急事,先骑马走了。” 方锦柔抿嘴笑,“反正还有兰雪和东哥,我们四个人一起骑也没关系。” 宁王妃笑叹,“可惜我不会,不然今儿也定要同你们一起打马飞奔畅快一场。回头一定要王爷教我不可。” 谢东哥一提马缰,“要骑就趁早,莫要雨下了骑不了,走吧。” 各自的小厮已将马牵来,方锦柔和谢安辞都上了马,陈兰雪却有些心不在焉。 宋悦意和留云骑马沿马场僻的路线一路急奔,可追出四五里地都不曾见到宋执和陈掩的身影。 眼看已出马场的范围,她不由心里焦急起来,希望他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6章 装死 马场的尽头已用木栅栏围起,在马场外面,是枝叶繁茂浓郁的树林。 天上乌云在滚,长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引得树叶摇摆,秋风瑟瑟。 “姑娘快看,那块木栅栏被撞断了,我们去看看是不是新断口。”留云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左侧栅栏的异样之处。 两人策马过去,发现断裂处青森森的,是新得不能再新的口子,留云看了眼比较深的密林,不由担忧道:“他们多半冲进了林子里。姑娘且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宋悦意想了想,如果他们没出什么事还好,万一有事,她也帮不上大忙。 既然确定宋执他们极有可能闯入密林,不若现在回头去找人,说不定更有用些。 她点头道:“你且去看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你便出来。我现在回去叫人,希望马场这边多派些人来才好。” 留云跨栏而去。 宋悦意正准备打马往回赶,没想到以申哲言为首的那群公子哥儿居然也策马狂奔而来。 “咦?你叫宋什么来着?刚刚不是和你的小厮一起来的么?你的小厮呢,怎的就留你一人在此?”申哲言当先打马过来,一副欠揍贱贱的样子。 宋悦意哪有时间搭理他,“关你什么事?走开。” 申哲言策马往她跟前一拦,一双俊俏的眼睛里倒是有几分神采,“诶?宋妹妹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宋悦意盯着他,似笑非笑道:“申哲言,你告诉我,过去这一二十年,你有没有做过一件靠谱的事?” 她面如桃花,目如秋波,申哲言一时间被她看得心里发紧,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当年在威武大将军府见到的宋悦意,她文静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儿。 他咽了咽口水,“我做过的靠谱事儿多了去。” 宋悦意点点头,“好。现在确实有个忙需要你帮。我刚刚发现这边的木栅栏被撞烂了,我怕是陈掩父子和我四哥出了什么事,看你能不能去帮忙找找?” 申哲言眼睛一亮,“帮忙找人不是个事,我们这儿有七个大老爷们儿,必定一呼百应。但是前提是……” 眼见他凑过头来,宋悦意警惕道:“如何?” 申哲言又露出了贱笑,“你答应嫁给我,我便帮你。否则你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帮你?” 宋悦意呵然而笑,突然敛眉一喝,“你想得倒美。滚开。” 她提起马缰欲调转马头,申哲言亦同样如此,端端拦在她前面,嬉皮笑脸道:“你今儿不答应,我就不让开。你又能拿我怎么着?” 已追上来的几个公子哥儿见此形势,顿时来了兴头。 “怪不得哲言跑得如此之快,原来是动了春心……” “哲言,你这小子难道想先于我们成亲?太不地道了……” “哲言,这个可是个母老虎,你就不怕她发起虎威来要了你的小命……” 宋悦意气急,忽然指着他后面吃惊道:“快看,东哥来了。” 众公子哥儿和申哲言惊恐地齐齐回头,宋悦意趁机打马跑开。 申哲言发现上了她的恶当,赶紧提缰就追,不想脑后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凭经验就知道有利器来袭,当即顾不得形象,抱头就从马上滚了下来。 待利器“夺”地一声插入草地后,他怒得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谁敢偷袭你爷爷?” 而他还没站稳,一条人影已飞掠而来,然后只觉肚腹上一阵剧痛,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东哥……” “东哥……” 惊呼声接连传来,申哲言就知今日这一脚要白挨了。他干脆装死,也懒得起来,躺在草地上一动都不想动。 关谦之大声喝道:“东哥,哲言都不动了,你若把他打死,看护国公不扒了你的皮。” 东哥弹了弹身上的灰,从容不迫道:“若想证明他死没死,我不介意再踢一脚试试。” 地上装死的申哲言顿时爬起来就开跑,“谢东哥,你简直欺人太甚,今儿你九爷就不跟你玩儿了……” 他爬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众公子哥儿也作鸟兽散。 关谦之不得不随之。 已勒住马的宋悦意一阵怔然。 “到底出了什么事?”谢东哥终于用正眼看向宋悦意,双眸倒是如青玉春水般平静。 宋悦意下意识道:“我四哥和陈掩父子一起出来骑马,可是之前我发现阮盈在小马身上用了催情香。一路来又不曾遇见他们,这边又有撞断栅栏的痕迹,我担心我四哥和陈掩父子已经出事。刚才正准备回去再找些人来,就遇到了申哲言他们。” 谢东哥淡淡道:“马上就要下雨了,我已经打发安辞她们回转,你一个人回去,只恐再遇上申哲言那混球。你若信我,就随我一同去找宋执。” 宋悦意犹豫了一下,谢东哥的人品她自是信得过的,可是这般孤男寡女,是不是不太妥? 谢东哥根本不给她考虑的时间,当先跨出栅栏,“走吧。不然雨落下来,他们的痕迹就难寻了。” 宋悦意一咬牙,便跟在了他身后。 密林中平时里自然极少有人来,不仅枝叶繁茂遮天蔽日,还杂草丛生。一般情况下若是骑马行进去肯定有些艰难。 只是现在密林的杂草似是刚刚被踩踏过,便也没想象中难行,倒算是有迹可寻。 谢东哥在前,宋悦意在后,两人的马往里行得极慢,密林里偶尔传来谢东哥的提醒声。 “小心,这边树上挂了条蛇……” “注意点,旁边有刺藤……” “地上有捕兽夹……” 两人沿着一路痕迹,慢慢走了约摸一刻钟左右,忽然就能听到前面有说话声。 宋悦意精神一振,“我听到四哥的声音了。” 果然,没走几步,就看到留云挽起衣袖正从一个捕兽坑里拉着一根老藤。 他旁边的草地上还坐着满身血污的陈掩。 陈掩见到他们立即提声道:“东哥,宋姑娘,你们来得正好,快帮忙把宋执和犬子拉上来。他们受伤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7章 若说不是她,我便放手 宋执的声音是从坑洞里发出来,“留云,慢点儿,我有些体力不继,枫哥儿还昏迷了……” “我来,留云,你退后一点。”谢东哥立即翻身下马帮忙,没两下便将同样一身血污的宋执给拉了上来。 而宋执的手里,还抱着已经昏迷了的枫哥儿。 宋执一被拉出来,人就瘫了下去。 宋悦意奔过去,“四哥,到底怎么回事?” 宋执痛苦地皱紧眉头,陈掩要过去看枫哥儿。 留云按住他,把枫哥儿从宋执手里接过,小心翼翼放到陈掩身边,为他检查伤口。 谢东哥则在检查坑洞周围和里面的情况。 “枫哥儿的马还没跑多远,突然就发了疯一样朝这边冲。我和青照一路追,明明已追上了,却齐齐连人带马掉落捕兽坑。若不是留云追过来,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 宋执捂着右腿,有些艰涩地说着事情经过。 谢东哥过来,“捕兽坑里有木刺,幸好有马匹垫在下面,不然你们几个全得受重伤不可。留云,把你的马牵过来,先把他们三个扶到马背上带出去。” “是。”留云应了一声,便去牵马。 片刻后,陈掩父子勉强上了一匹马,宋执上了一匹,由留云和谢东哥牵着,迅速向密林外撤退。 宋悦意骑马跟在他们后面,没走两步,头顶的树叶上就响起了“沙沙”声,雨滴已开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宋悦意忽然想起一物不能淋雨,忙去摸荷包,发现荷包竟然不见了。 此物关系重大,只怕是刚才她帮忙扶人时落在了捕兽坑边。 她勒停了马,想和前面的人说一声,他们在她这一耽搁间已离去甚远。 一想这条道刚才走过,回转去找到的话自己也可以出来,他们救人要紧。 于是干脆下了马,牵马又一路寻了回去。 好在没走出多远,回到捕兽坑边的时候,金线绣蝴蝶的荷包赫然落在了杂乱的草地上。 她把荷包捡起,仔细揣好。 此时雨势渐大,她骑上马,为了能赶上他们,夹着马腹,打马就追。 行进了一会,前面开始荆棘丛生,根本就不像来时的路,方知追偏了。不得不又调转马头,想找到之前的捕兽坑后再辨方向。 可是这次转来转去,居然连那个捕兽坑也找不到了,她不禁有些慌了起来。 此时秋雨缠绵,林中天喑,转眼似乎就要暗如黑夜。 她慌不择路下,见到稍有路径的地方便行。七弯八拐,眼前蓦然开朗,她竟已稀里糊涂地出了密林。 而在密林外头,被红叶铺满,一条蜿蜒的小道旁,有一座矮小的茅草屋立在迷蒙的雨雾中。 她顾不上许多,策马过去,方发现茅草屋里空无一人。 里面只一室,板壁还在漏风,甚是简陋,应该是猎者的落脚地,但是东西都一应俱全。 简易的木板床上有干净的被褥,桌上有蜡烛,茶水,馒头,烧鸡…… 想必猎者今晚会在此处过夜。 她把马系好,进去点亮蜡烛,想等猎者来后向他问明方向再行。 头发和衣裳都有些湿,想了想,又搬来猎者准备的柴禾,点了一个火堆,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烘干取暖。 此时天色近黑,不远处竟传来鬼哭狼嚎声,听得她心里发怵。 起身又将破败的木门勉强关上,屋外的狼嚎声此起彼伏,似乎越来越近。 就在她心惊胆战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夹杂着一阵电闪雷鸣,屋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想必是猎者回来了。 宋悦意又喜又怕。 喜的是终于不是她一个人了。 怕的是猎者若心术不正,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敌? 转而,脚步声停在了门口,敲门声响起。 她惊得跳了起来,盯着木门紧张道:“谁?” 屋外传来了低沉而清冷的声音,“我。东哥。” 宋悦意大喜,立即奔过去将木门拉开,谢东哥那张俊美无俦的脸面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他的身影如一道孤寂的虚影般时亮时暗。 他眸光黝黑如深渊,就那样静静立在门外,身负长刀,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宋悦意心里顿时如遭重捶,有些胆怯地后退,“谢……谢公子,就你一人么?留……留云呢?” 谢东哥凝视半晌,就在宋悦意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已淡声道:“你四哥和陈掩父子已被人接去马场外包扎伤口,我让留云去管你四哥了,没来。” 宋悦意有些不可思议,蹙眉道:“他听你的?” 明明自己没跟上,留云怎么会不来寻她? “他为何不能听我的?”谢东哥冷笑一声,黝黑的眼眸里似有什么在缓缓流动翻涌,“当初在随州时,我们可都是几经生死之人,我说来寻你,他便信我一定能寻到你。” 宋悦意避开他炯炯逼视的眼,一道闪电再次划过,无意间,她看到了不远处几点绿幽幽的光影,正悄然向这边逼近。 她急道:“好像是狼群来了,你先进来。” 谢东哥却无动于衷,只淡淡道:“告诉我,你是谁?” 宋悦意拉他衣袖,“我是谁不重要,进来再说。” 谢东哥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掀开她的衣袖,手腕上平滑干净,根本没有那个粉红胎记。 他微眯了眯眼,转而紧紧盯视着她,一字一字道:“对我来说,你是谁很重要。蛇窟被炸,我把那边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找到被掩埋的纯姑娘,根本不见她的半分踪影。” “我去查了宁王要点火药的时间,埋火药的人说,他们是定在半个时辰之后。那火药根本不是他们所点,试问,火药是被谁提前点燃?” “好巧不巧,宋家忽然就传出她还有一个双生妹妹。我寄予希望,左等右等,终于将人等回来。也只能常常夜晚坐在高楼上,遥望双生妹妹居住的地方,不敢近前去看一眼。害怕希望变成失望……” “在秋日宴上,我远远看着你的身影,隔帘听着你与她截然不同的声音,看着你一身清朗明媚地笑得灿烂自若。明明你的言行举止不像她,可我的这里……” 谢东哥以拳捶着胸口,眼里的情绪再也无法遮掩,熊熊火焰如火山般瞬间迸发,他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我这里告诉我,你就是她。你告诉我,我的感觉没有错,对不对?” 宋悦意挣扎着,“谢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捏痛我了……” 谢东哥岿然不动,惨然一笑,“你痛吗?我也痛。我的痛是痛彻心扉,是人间地狱,你若说不是她,我便放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8章 心甘情愿嫁给我 眼看五六条灰狼在试探着逼近,宋悦意拉他,“进来说。” 谢东哥不动分毫,手心却滚烫如火,双眸如烈焰般灼热燃烧着。 宋悦意实在受不住他的执拗,不由大声道:“我不是,我不是,我原来姓林,叫林晚凝。现在才改姓,成了宋悦意的妹妹。所以我是宋晚凝,你听清楚了没有?” 谢东哥笑得惨淡,“你一定要这般说?我记得谢老夫人前天才带着阮盈来上京,你根本未与她见过面。今日你提起她的名字时神态不知有多自然。” 宋悦意骇然,这个细节他都注意到了,赶紧辩解,“之前在方家别院见过她。” “有人特意向你介绍过她?” 宋悦意张了张嘴,刚想说是,谢东哥已截口道:“你不要拿安辞当摆设。” 宋悦意哑然。 谢东哥继续道:“催情香一般人都难以嗅出来,我记得她就会制香,当初就曾利用火地香暗算过阮盈一次。若是你也能闻,是否太过凑巧了些?要不要我把从榆林查来的关于林家养女的一切喜好都告诉你?” 宋悦意骇然,这厮居然在暗地里查了如此之多? 当初朝晏为她安排这个身份的时候,也算是极为细致小心了,毕竟一个女孩子不可能在外经常抛头露面,真正对林家女有印象的肯定只有林家的下人。 下人们记得都被朝晏给打发了,难道仍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而就在她这一犹豫之间,一头狼已悄无声息地以蓄势待发之姿静悄悄立在了十几步开外。 宋悦意拉他手臂,“狼来了,你进来……” 谢东哥却蓦然放开了她的手,垂下了眼眸,“既然你说你不是她,我的死活又与你何干?” 手上力道骤失,眼看那匹狼已带着凶残的光芒瞄准了他的后背,宋悦意失声道:“你疯了么?先进来再说不行么……” 谢东哥依然一动不动堵在门口。 狼已腾空而起。 宋悦意闭眼嘶声道:“混蛋,我是宋悦意,我是她……” 下一瞬,谢东哥眸光如天边闪亮的星子般亮堂了起来,就在宋悦意以为他会落入狼吻时,他背后的大刀已如流星般划了出去。 头狼被大刀一劈两半。 其他的狼也同时发出了攻击,谢东哥迎着群狼,如疯狂了的刽子手,一阵手起刀落,只听“扑扑”声中,几匹狼均已一一倒地。 血水和着雨水,渐渐在草地上蕴染开。 直到将最后一头狼挥成两半,谢东哥一刀重重插在地上,单膝跪地,捧着刀柄放声长啸。 “啊——” “啊——” 整个上空都回荡着他声嘶力竭的大叫声,似乎在渲泄着他胸中压抑已久的所有情绪。 宋悦意不禁眼眶尽湿,痴然立于门口,心里亦不知是何滋味。 当日为形势所逼,她随朝晏诈死而去。想着世间最爱她的人除了母亲和兄长,父亲和旁的亲人应该很快就能淡然。 后来朝晏告诉她,谢璟令整了个假宋悦意,除了母亲知晓外,所有人都以为她成了活死人。 她心里更是释然,没死总比死了强,亲人们除了会有些难过外,应该也不会太悲伤。 可是她忘了,在蛇窟的时候,东哥说过喜欢她,愿意娶她,还说要带她出蛇窟。 最终,亦只有他一个人认为她已葬身那里…… 她以为他的所谓喜欢只是对她一时兴起,少年人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人都不在了,伤春悲秋几天,等遇到更明艳的女子时,他又会拿出他的热情去全力追求…… 但是事情好像并非如此。 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要淡忘她的打算,他好像一直没放弃过对她的找寻。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会在她不在后一直对她挂怀。 更不知道,他曾在黑夜里遥望着她却不敢近前,一个人患得患失踌蹰徘徊。 眼下他在雨中的嘶吼,彻底将他的脆弱暴露…… 她心里轻叹着,取了挂在壁上的油纸伞,走到他身边轻轻唤了一声,“东哥……” 谢东哥缓缓抬起头,雨水打湿了他的眉眼,幽黯的眸光在夜色中氤氲一片,已看不真切那里面究竟盛装了什么令人沉没的东西。 他一手从刀柄上离开,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向她伸出了微微颤抖的手指。 宋悦意以为他受了伤站不起来,欲伸手拉他。他却蓦然站起,一把将她紧紧拉入怀中。 他的气息在她耳畔滚动。 “这一次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不会再弄丢你。更不会像以前一样因为顾虑太多而不敢表露分毫。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只钟意于你……” 他的声音带着喑哑的鼻音,他的手臂如有千钧之力般狠狠将她揉进胸怀,让她差点都喘不上气来。 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幽凉凛冽,直沁心扉,宋悦意脸红了,一手推着他,“东哥,你先放开我,我有些气闷。” 谢东哥手臂放松了些,贪婪吸着少女发丝上的淡雅香气,瓮声瓮气道:“我以为我在做梦,让我再抱一会儿……” 宋悦意恼了,捶他后背,“放开,我们这样于礼不合。” 他像个无赖,“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 “你放不放开?”她再用力捶他。 谢东哥闷哼一声,这才放开她,整个人却笑得像个傻子,“你现在是宋晚凝,已非宋悦意,这个身份甚好。回头我就让母亲去宋家提亲。” 宋悦意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我可没说嫁给你,登徒子。” 她转身向屋子里走去,谢东哥却不管不顾地又去拉她的手,“上次你明明答应过,现在又怎可反悔?” 宋悦意躲开了他,恼道:“上次答应你的是宋悦意,我现在是宋晚凝。” 谢东哥没想到自己手上还会落空,怔了怔,再看到她冷着脸进了屋子,也不介意,反而喜上眉梢,用手放在嘴边作成喇叭大声道: “没关系——宋晚凝,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看他乐坏了的样子,宋悦意哭笑不得。堂堂肃政廉访司副使怎么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59章 别打旁的鬼主意 半晌之后,风雨渐渐平息,谢东哥一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 那把大刀已被他弃之门外。 明明应该疲惫不堪又狼狈的人,此时竟神采奕奕,一身贴在身上的湿衣毫不影响他周身的骄矜之气。 他从木板床上拿了一方叠好的软巾擦着头发,又指了指摆在桌上的茶水馒头和烧鸡,“桌上的东西全是干净的,可以先吃一点。稍后等我换了衣就带你回去。” 正感觉不对劲的宋悦意一时还转不过弯来,“你怎么知道干净?又不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因为谢东哥脸上已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 她失声道:“你不要告诉我这间茅屋就是你布置的,否则我跟你没完。” 胡乱擦了几下,谢东哥扔下软巾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凉了的茶水放到她面前,笑得像个活宝,“怎么个没完法?” 他的眼眸清亮明澈,一双睫毛浓密而黑,大概是刚刚被泪水浸染过,越发显得黑亮而长,惊人的漂亮。 宋悦意感觉脑子都满了,不自然地调开了脸,“东哥,我不喜欢被人算计。” 谢东哥大是委屈,“谁喜欢被人算计?我被你蒙在鼓里,日日像个傻子般到处找你,我又该找谁说理去?” 宋悦意默然,这不能怪她,为了不被人看出破绽,她必须要将身份隐藏到底。她必须避开谢璟令,绝不能再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谢东哥拿出刀来,将烧鸡切开,递给她一只鸡腿,“那日在蛇窟……究竟是谁把你救走?是谁给你弄了现在这个身份?” 宋悦意根本就没有胃口,也懒得接,只是浅浅喝了一口水。 谢东哥哀怨地看着她,“我问什么你都不回答,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里?” 宋悦意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你胡说什么?我为何要把你放在心里?” “宋晚凝,你一定要如此没良心?”他的眼眸清澈如一泓秋水,仍带几分哀怨。 宋悦意不敢直视,再次别开头,妥协道:“不是我不回答,是这两个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什么不好回答?能神不知鬼不觉帮你做到这一点的,是不是周朝晏?” 他说得极为直接,宋悦意一时间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毕竟这么多年来周朝晏都比较低调,在人前没什么存在感。若是让人知道他深藏不露,一身武功了得的话,岂不是又给他招惹了麻烦? “算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谢东哥强行把鸡腿塞到她手里,倒是会自己找台阶下,“味道还不错,是我亲自到百年老字号食味居买的,一定要尝尝。” 不想拂了他一番心意,宋悦意勉强咬了一口鸡腿,没想到甚是香酥,味道确实还可,同时心里的疑虑也接踵而来。 “你老实告诉我,今日的马场之行是不是和你有关?” “怎么可能?我可没办法让方锦柔卡着野人山的事把你诱来马场。我能布置好茅草屋这边,也是昨晚安辞派人去东营通知了我,我才连夜带人将此处整理了一番。” 宋悦意听得心里有火,“所以就算枫哥儿不出事,你也早打定主意趁此机会把我带来,逼我承认是不是?” 谢东哥无辜的眨眨眼,“相比那些个倍受煎熬的日子,我宁愿被你骂是登徒子,小人,混蛋,也一定要确认你的身份。” “也就是说,你背着大刀而来,其实是为了斩狼?” “差不多。” 见他回答得毫无愧意,宋悦意咬牙,“如果狼扑上来时我不承认呢?你待如何?” “还能如何?”谢东哥又是惨淡一笑,“不是你,葬身狼腹也好。若是你,葬身狼腹也好。” 宋悦意心里一震,他的意思是说,如果真的只是双生妹妹,他已了无生意。 如果是她,她却不肯认,他依然如此。 他到底是偏执还是绝望,才会不在意生死? 所以今日他是在孤注一掷? 不过是一个喜欢的人而已,来来去去,生生死死,都是人之常情,有必要为此豁出性命吗?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明明长着一张骄矜肆意的脸,心底里竟有如此为情疯狂的一面? “不过我喜欢宋晚凝这个身份,想当初说要娶你时,我已经做好被天下人唾弃的准备。如今你与谢璟令再无瓜葛,正合我意。” 谢东哥望着她,温温淡淡地,又笑得像一弯青玉春水。 宋悦意摇了摇头,说道:“即便如此,你我也不合适。毕竟,父亲在朝中立,一旦我们两家有何牵扯,势必会被认定为太子一党,必遭圣上忌惮。我不能因为我一人而影响了父亲的决定,更不能将整个宋家置于派系之争中去。” 即便如今二皇子已被册立为太子,但宁王与他的争斗一直都没有消停过。 宁王妃屡屡针对她,针对宋家,其手段一次比一次毒辣,还是在父亲没有加入任何一个派系之时。 若是父亲稍有偏颇,到时候恐怕就不止宁王这边会加害,圣上不愉,同时太子那边也不见得会真心对待父亲。 毕竟,太子想保的只有礼部尚书肖大人。 他的父亲,最终说不定会沦为皇权争斗的牺牲品,宋家根基不深,到时候必定会成弃子。 谢东哥凝望着她,微微一笑,敛了眉眼,终于变得一本正经。 “我知道你向来聪慧,也清楚你在顾虑什么。如今朝中局势复杂,所有人都看好太子。而你父亲虽然在儿女亲事上糊涂,但在朝局把控上却心似明镜一样,甚有见地。” “放心,我既然明白你的意思,就不会让我们的事拖宋家倒向太子,将来让宋家遭受任何不测。” “你且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向世人和圣上证明,我们承武侯府同样是忠君之臣,绝无结党营私之意。到时候,我定会三媒六聘堂堂正正风风光光将你迎娶回去。” 他把话说得这般圆满,宋悦意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好像,她并未答应他什么。 谢东哥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忽然伸手,轻轻盖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背,撩着他一双动人的桃花眼笑嘻嘻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你,你也别打旁的什么鬼主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0章 已拿到把柄 他的掌心温暖而灼热,犹如他藏在骨子里不知何时又会爆发出来的火山般,令人胆战,也令人感动。 宋悦意这次没有把手抽回,与他静静对视着,这一刻,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心意和真诚。 “今日之事并不简单。关谦之有明显针对你之嫌。想来申哲言他们到马场,只怕少不了宁王的功劳。关谦之当时突然踹申哲言的马,申哲言险些射伤你,如果我没料错,应该就是宁王在借刀杀人。” 宋悦意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你之前在马场说关谦之要称宁王妃是未来的姨姐……他们到底是何关系?” 她对关谦之这个人并未有任何印象。 只知他是信陵侯之子。当年信陵侯随先帝逐鹿天下之后被封侯,后来又因为信陵侯德行有亏,一次酒后在御花园调戏过妃嫔被圣上收了兵权,自此信陵侯府便逞颓势,日渐式微。 关谦之乃信陵侯的嫡子,被送军营混些军功也很正常,若称宁王妃姨姐的话,莫非是贺家与关家已有联姻之意? 谢东哥正色道:“关谦之与贺家四姑娘早已订婚,估计今年应该就会完婚。贺崧之所以愿意结这门亲,主要是信陵侯在军中仍有些威望。甚至不少人认为,信陵侯当年喝酒在御花园闹事只怕是故意为之,一些旧部仍是敬他向着他。” “宁王争储之心不死,贺家便会不遗余力全心全意为他铺路。拉拢信陵侯,就是其中重要一环。毕竟,在朝中支持宁王的文臣居多,都是些嘴巴上的功夫。若要动真刀真枪时,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 宋悦意点头,“没错。之前宁王想借谢璟令与我的婚事意欲拉拢我外祖父家,不管父亲当初怎么想,最终他还是向谢璟令表明了立场,愿意与陈家联姻。如此一来,才惹怒了宁王设计出今日马场之乱。我想,枫哥儿受伤之事,最终只怕会把锅甩到我和四哥身上,以破坏陈宋两家的姻亲关系。” 谢东哥微微一笑,“可惜他们太小看了你。只怕现在外面只等你露面,脏水便会兜头朝你泼来。” “无妨,我已拿到阮盈的把柄。” 宋悦意说着欲收手拿她一直仔细护着生恐被雨水打湿的东西,未料谢东哥却加力握紧,并把她的手举到他的面前,“晚晚,以后……我可以经常牵你的手么?” 宋悦意只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可以。你能不能多正经一会儿?也别叫我这个名字,肉麻。还有男女授受不亲,再怎么着也不能失了分寸。” 谢东哥却握得更紧了,像个无赖,“你不答应,今儿我就不松手。” 宋悦意斜睨着他,“你觉得你威胁我,我就会答应?” “我觉得你不会答应,就是想多牵一会儿你的手。从这里出去后,定然想近你身都难。”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回答得老实,可手上却不老实,依然在用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 宋悦意一巴掌拍下去,他迅疾收回,嘴上仍在戏笑,“我不急,我不急。反正来日方长……” “登徒子。” 宋悦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脸上却不知不觉有些发热。掩饰一般低头从怀里拿出之前找回的荷包,“阮盈的催情香饼,找个机会还给她。” 谢东哥接过,放在鼻端闻了闻,被宋悦意打开,“此香歹毒,别着了道。” 谢东哥一脸促狭,“怕我中毒了对你图谋不轨?” 宋悦意无言,实在怕了他的出言无状。 谢东哥就喜欢看她细致的肌肤上因他而染上红晕的样子,艳若桃花,柔润而明媚,在他看来,国色天香不过如此。 “放心吧,这事我拿手,包在我身上。”他接过荷包收好,接着道:“你们宋家为何突然要买下野人山?” 宋悦意索性起身,离他远了一点儿,“此事还未成,目前不宜对外宣扬。安辞说你有办法让方姑娘把野人山卖给我,你到底行不行?” “卖给你?野人山是你要买?”谢东哥目光停留在她脸面上,一瞬不瞬。 宋悦意想了想,“确实是我要买,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你不行,我再去找方姑娘就是。” “对我还瞒上了。”谢东哥笑了一声,“行吧,这次宁王似乎也有意染指野人山,虽然不知你们想要那里的真正原因,但是你开了口,野人山我无论如何得帮你拿下。你只管回去等好消息。” 他满口应下后,亦起身到屋外看了看,见雨势渐停,唯有夜风将树林吹得哗哗作响,便道:“你且稍等我一下,我换身干净衣裳就走,安辞应该还在外面等我们。” 而此时此刻,谢安辞确实提着一个灯笼,在一条漆黑不知通往何处的小径上焦急徘徊。 又等了良久,才隐约听到马蹄声哒哒而来,迎着声响,她把灯笼举高了些,总算看到了等待已久的两人。 她长松了口气,“哥若再不把人带回来,宁王妃和锦柔只怕就要派人大肆搜山林了。而且宁王也来了陈家别院,正在追查枫哥儿马匹出状况的事。” 牵着马匹出来的谢东哥皱眉道:“宁王亲自来查?枫哥儿出事与他又有何干系?他们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我借口找晚凝已经出来一会,现在怎么样了还不知道。对了,你们的事情到底如何?”谢安辞把目光移向端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的宋悦意身上。 谢东哥“咳”了一声,嘴角抑制不住的露出一丝笑意,“你别管,总之甚得我心。” 谢安辞心领神会,抿嘴一笑,“那哥还不快把晚凝接下来?一定要让人瞧到你们一同从林子里出来的不成?” 宋悦意忙不迭下马,故意指责道:“好啊,你们兄妹俩一起算计我,回头看我不找你们算账。” 谢安辞不由分说地牵起她的手,笑着在她耳边小声讨饶道:“嫂子饶命,我这不也是为了能解我哥的相思之苦?我也是有苦衷的不是?” 说完,便笑着拉起她飞奔而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1章 送来的伤药 谢东哥牵着马,笑吟吟地跟随其后。 宋悦意知稍后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实在担心宋执的伤势,在谢安辞的陪同下,径直回了租下的民居。 宋执身上的伤已被包扎处理好,看到她回来,终于放下了提起的心,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二妹妹怎会没有跟上来?可让四哥担心坏了。” 谢安辞笑道:“晚凝第一次到马场这边,地形不熟也情有可原。好在她机警,躲到了一间茅草屋里避雨。我经常过来知道她骑马一定会沿小路到那里,一去就找到了,没什么事。” 这个谎圆得还真好。 宋悦意实在佩服她的急智,她深了口气才问留云道:“我四哥伤得怎样?” 留云道:“四爷没伤到筋骨,只是些皮外伤,应该不大要紧,不过枫哥儿可能伤势要重些,而且还受了惊吓,陈爷已经连夜叫人去请太医过来医治了。” 宋执也道:“我不大要紧,刚刚宁王妃也叫人送了一匣子上好的金创药,用上后甚是清凉,现在已经感觉好了很多。” 宋悦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宁王妃巴不得宋家都死个精光,她怎么可能会好心送金创药来? 她问站在旁边的眉生,“宁王妃送来的药呢?拿来我看看。” “是。”眉生将放在柜上的一个暗红色雕花匣子拿了过来,宋悦意把匣子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同一时间,陈家别院里,一片灯火通明,宁王周澈成亲自坐镇,将马场的老板和总管以及伙计都找了来。 在一一审问后,兽医对马儿死状进行了验证,确认枫哥儿骑的那匹马是被人下了催情香的毒,才会突然发狂,险些酿成大祸。 “王爷,有人敢对陈家养在马场的小马下毒,分明是有所图谋。这个人不仅清楚今日青照会带枫哥儿来马场骑马,更是清楚哪匹马才是枫哥儿的。下毒之人自然是陈家的熟人,当然,若没有马场里的人里应外合,这催情香也不可能下得神不知鬼不觉又如此精准。” 宁王妃坐在周澈成身边,一脸凝重的推测道。 宁王一副孤高之色,盯着一排负责马场的小厮缓缓扫过去,“这件事是谁做的,受何人指使,希望你们自己站出来交待清楚。若让本王查出来的话,本王就不会轻饶了他,一定会让他五马分尸,遭受裂刑之苦!” 十来个小厮吓得瑟瑟发抖,陈掩也甚是恼怒,一拍桌子,“你们这些作死的,还不快招认?究竟是谁想害我们枫哥儿?” 谢东哥不知何时已进来,他坐在陈掩旁边,漫不经心道:“你拍桌子没用。想我做为肃政廉访司副使,曾经也学了些审人的手段。不如让我来点硬的?” 宁王妃道:“既然有堂堂副使在,想必审出个眉目来应该不是难事。那就有劳谢大人了。” 陈兰雪坐在她旁边,一脸郁郁。 方锦柔则一脸仰慕之色,时不时瞟视一眼谢东哥。 “好。承蒙王妃看得起,我谢某一定会还枫哥儿一个公道。” 谢东哥刚要起身,一个小厮已跪趴了下去,“大人,王爷,小人交待,小人之前在马场曾看到宋家姑娘和她的小厮一起去过陈家小少爷的马厩。他们发现小人看到后,还叮嘱小人不准说出去。小人怕他们报复,才一直都不敢说。” 宁王妃装模作样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否则后果如何你当该知道。” 那小厮信誓旦旦,“小人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宁王道:“来人,去看看宋二姑娘回来没有,若已回,把她和她的小厮一起带来问话。” 有护卫立即要去,被陈掩喝住,“王爷,宋二姑娘不可能会害枫哥儿。她不可能知道我今日会和枫哥儿来马场,而且她也不知道哪匹马是枫哥儿的,又怎么下毒?” 宁王妃立即反唇相讥,“哟,人说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如今宋珠儿还没进门,青照就开始为向未婚妻的娘家人了。” “将来若真进了门,枫哥儿和臻姐儿还有好日子过么?青照这般偏袒,可不要寒了孩子们的心哪。素姐姐泉下有知,只怕会死不瞑目。”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把陈掩气得不轻。 他怒道:“王妃请慎言。枫哥儿是我儿子,难道我一个当爹的比王妃这个外人还不知道关心他?” 宁王妃轻鄙道:“青照莫忘了,素姐姐怎么说也是我的表姐,她过世时还亲口对我说多照应点两个孩子。素姐姐尸骨还未寒,青照怎的就说起了如此见外的话?” 宁王亦道:“青照,我们这也是担心你被人蒙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宋珠儿即将嫁给你,就怕她是心思歹毒之人,容不下枫哥儿,挡了将来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孩子嫡长子的道,才弄了如此阴私的手段来害人。我们这不也是为了你好?” 陈掩气得无以复加,却无法再辩驳一句,否则就成了新妇还没娶进门已色令智昏的后爹。 当初素素还未病故时,宁王妃就一再上门,怂恿素素答应过身后让他娶贺玉婷续弦。素素知贺家没一个好人,绝不会善待两个孩子,硬是顶着病弱之体都不曾应允。 如今宁王和宁王妃竟然说出这等话来,分明是想陷他和宋家于不义,用心简直太过险恶。 如此说来,今日之事说不定就是他们贼喊捉贼,想破坏陈宋两家联姻,他绝不会让他们如了意! 护卫趁机去唤人了。 谢东哥笑道:“王爷和王妃真是急人之所急,为陈家的事操碎了心。回头不妨也去谢璟令家去审审,当初宋侍郎长女坠落蛇窟时的情况也甚为蹊跷。” “人家宋姑娘刚刚与谢璟令退婚就出了事,事情太过凑巧,如今活死人一个还是被迫让谢璟令娶了回去,怕是其中别有冤情啊。” 屋子里针落也能听到一般静了下来。 方锦柔偷瞄宁王的脸色,生恐他一发怒把谢东哥如何了。 一直站在宁王妃身后的阮盈也吃惊的看着他,只觉他胆子好大,居然敢当众给宁王和宁王妃难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2章 眼盲心瞎 屋外的黑夜诡谲的不正常。 宁王一双锋锐的目光静静盯视着一身吊儿郎当的谢东哥。 当日在蛇窟他中了谢璟令设的埋伏,还差点被炸死的事他没说。 明知谢家那边躺着的是个假宋悦意他也没向人揭穿。 一直以来,自己以为他是怕了宁王府,怕了他周澈成的手段才选择了闭嘴。 回京后他还请辞廉访司副使一职,自己认为他已被吓破了胆,才会乖乖的躲在角落里当缩头乌龟。 可是没想到,他今日竟然敢当众提起那些本不能为人所知的事。 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底气? 难道他就不怕自己再弄死他一次? 想到这里,他面上却似长兄般语重心长道:“东哥,你年少好奇心重是好事,可是身为廉访司副使,应当也要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 “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应该回去让侯爷和侯夫人好好教教你。今日你是在本王面前,本王性子向来仁义宽厚,肯定不会与你计较。但是他日若遇到了那蛮横不讲理的,你可能有大亏要吃。” 谢东哥浅浅勾起唇角,不着意地笑道:“王爷,圣上既然亲自任命我为廉访司副使,想必看中的就是我年少有血气,任何不平事都喜欢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越是蛮横不讲理的,我越是要仔细地查,就怕他们养成草菅人命的不好习惯祸害百姓。” 宁王孤傲的脸渐渐沉了下去,“既知圣上看重你,你应当更加珍惜羽翼,不可妄言。那谢璟令好歹也是你的兄长,你不称他兄长也就罢了,还左一个谢璟令,右一个谢璟令,传出去,叫外面的人如何看待侯爷?” 谢东哥呵然一笑,“王爷就是王爷,自幼受名师教导,无数礼义教条熏陶,出口就是不凡,让人佩服之至。受教受教。不过我刚才也说的是真心话,陈大哥的家事是事,谢家的家事也是事。如果王爷厚此薄彼的话,到时候我这个年少血气的人可能也要像王爷一样多管闲事了。” 说了半天,他就是在明里暗里骂宁王手伸得太长,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宁王脸色顿时又黑又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在场之人眼见二人唇枪舌箭,都丝毫不让,大气都不敢出。 唯有宁王妃怕宁王跟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人争执失了身份面子,故意打岔道:“来人,去看看,宋二姑娘怎的还没有来?” 她话音刚落,那护卫已带着宋悦意和谢安辞以及留云一起走了进来。 几人齐齐向宁王和宁王妃见了礼,宁王生生忍着一身怒气,只冷冷地看向宋悦意。 以前听闻宋侍郎的长女长得明艳动人,养在深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俱会,且才思敏捷,学识广博。若不是早有婚约,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会上门求娶。 在随州时他并未见过她,假的扮相他倒熟识得很,觉得不过如是。 宋二姑娘被接回来后,据说与她的双生姐姐长得极为相似,没想到会长得这般艳若桃李,灵动照人。 假的与她相较,只能说是形似,神韵却相去甚远。 他不禁眯了眯眼,谢璟令也是个眼瞎心盲的,有着如此冰肌玉骨的未婚妻不爱,偏要和阮盈那样的小家碧玉扯到一块去。 老早就同阮盈生了孩子不说,暗地里还给宋悦意下毒欲置人于死地。 他是鬼迷了心窍,亦或本就是个傻的? 他还没想明白之际,又忆起当初谢东哥竭力帮宋悦意退婚的事,莫不是他对宋悦意有意? 如今宋悦意已经尸骨无存,他是否会对眼前的宋晚凝有何想法? 他情不自禁向谢东哥看了过去,没想到谢东哥也正斜着一只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终究有些被看破心思的尴尬。 “宋晚凝,你可知这个时候叫你过来何事?”宁王妃已开口问道。 宋悦意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反而一脸坦然,“回王妃,刚刚已经听护卫大哥说了,说是马场的小厮指认我和留云曾去过枫哥儿的马厩,所以大家都怀疑是我给枫哥儿的马下了催情香,才至枫哥儿受伤。” “可是我和留云冤枉得很,一来我们去马厩挑马时,是马场管事陪同。二来管事有事先走后,我们并未与任何小厮说过话,更没威胁过谁。只怕是有人想栽赃陷害于我们,还请明查。” 她话音刚落,那指认的小厮立即道:“宋姑娘,之前小人明明看到你和你的小厮从陈家小少爷的马厩里出来。你们还一脸慌张的样子,小人当时诧异,特意多看了你们两眼,然后宋姑娘就威胁小人不得把这件事说出去。小人害怕,本想不说,可是陈家小少爷受了伤,小人实在良心不安,只好站出来说了实话。” 留云气得就要提拳头揍人,“臭小子,你在胡说什么?” 小厮一副惊吓状往人后直躲。 宋悦意把留云拉住,朝他摇了摇头。 宁王妃倒来了精神,喝斥道:“怪不得他不敢说,原来有个凶神恶煞的帮手。宋大人府上倒是会养恶奴。” 宋悦意仍是不慌,“王妃,若是你被人莫名攀诬,你是高高兴兴的接受,还是愤怒万分?” 谢东哥嗤地一声笑出来,“那还用说,王妃菩萨心肠,生恐让人费了心,自然是高高兴兴接受攀诬了。” 坐于一旁的陈兰雪和方锦柔明知他是调侃,硬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惹得宁王妃就要发怒,被宁王伸手按住,“王妃,东哥就这性子,他不过是开个玩笑,莫要较真失了身份。现在还是问清催情香的事为先,不要节外生枝。” 宁王妃气得胸口疼,冷哼了两声,转过头来把火往宋悦意身上撒,“宋晚凝,本妃且耐着性子听你如何狡辩。” 宋悦意不以为意,对那小厮道:“既然你说看到我和我的小厮在陈家小少爷的马厩前,你特意多看了两眼,我还威胁你不准说出去。当时我有跟你说过我是宋家二姑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3章 对宋家怪好 那小厮一呆,眼珠子转了转,“姑娘没说。” “我们以前见过?” “没有。” “那你刚刚如何就能认定威胁你的就是宋二姑娘?” 小厮迟疑了一下,“开始小人并不知道,后来看到宋二姑娘在马场上持弓箭与人起了争执,才知晓姑娘的身份。” 这东西倒是反应得快。宋悦意继续道:“你既然如此有心,又在马厩前特意多看了我们两眼。却不知当时我们从马厩里出来时,手里拿了什么东西?身上背了什么?” 小厮的眼珠又在滴溜溜地转,宋悦意也不催他,笑盈盈道:“你可想好了再说,别到时候自己又圆不回来。” 眼见她如此从容不迫,宁王妃脸上有些难看起来。 小厮心里更是没底,飞快瞄了宁王妃身边的阮盈一眼,“小人自然记得,宋姑娘身上背着弓箭,手里还拿着火折子。” 宁王妃眼睛一闭,阮盈也垂下了眼。 宋悦意皱眉,对留云道:“我的弓箭明明是你背着……” 还不待留云作出反应,那小厮已叫道:“是了,宋姑娘的弓箭是旁边的小厮背着,你手里当时只拿了一个点催情香用的火折子。” 旁边的谢安辞已在捂嘴笑。 小厮顿觉说错了,却又不知错在哪里,额头上已见汗。 宋悦意又问,“那你可记得我那把弓上有何特征?” 小厮努力回想着马场上宋悦意拉弓射箭时的样子,记得当时被一抹血色晃了眼,他立即大声道:“宋姑娘的弓上镶嵌有红色宝石……” 宋悦意朝宁王妃笑道:“王妃,这个小厮的话是否属实,相信您应该会有明断。我现在就不多说了。” 陈兰雪喝道:“哪里来的狗东西在这里胡说八道!那把镶嵌红色宝石的弓明明是我的,宋姑娘去马厩挑马时我都还没拿出来,她哪来的弓箭可背?” 小厮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朝着宁王妃的方向就要磕头,宁王妃的侍女一巴掌就狠狠扇了上去,“胆敢诬陷宋二姑娘,其罪当诛,来人,把他拖下去乱棍打死!” 谢东哥笑道:“王妃身边的侍女都好大的威风,动不动就要把人仗毙,现在可是在审案子。下药的人都还没抓到,怎的先就把开口的人给灭了口?难道王妃不想知道背后指使他的是何人了不成?” 宁王妃脸上青红交加,不得不喝退侍女道:“是我驭下不严,让你们见笑了。来人,先把这个狗东西拖出去,稍后再细细问审。” 有护卫立即将已经吓尿了的小厮架走。 宁王妃又道:“不过有些事无风不起浪,催情香总不会无缘无故跑去马厩,宋晚凝也确实有去过那里,方姑娘和谢姑娘也能作证。而且后来也是他们主仆二人最先找到枫哥儿几人。疑点太多,只怕还得仔细再排查才是。” 如此被针对,宋悦意也不气恼,“王妃还待如何查?” 宁王妃像只笑面虎,“那个欲害枫哥儿之人准备的催情香可非一般,一次制香肯定也不会只制一点。来人,为证宋姑娘的清白,还是去宋姑娘的住处搜一下。” 几个护卫带着大夫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宋悦意好笑,“王妃是否太过偏颇了些?刚刚明明受人指使的小厮不询问,当时在马场的人也不少,为何一定要盯着我一人?” 宁王妃巧语如珠,“不是说了么?本王妃这是在为你证清白。毕竟……枫哥儿若出事的话,最受益的不就是你们宋家?难道宋二姑娘想以后都背着一个谋害未来姐夫嫡子的骂名不成?” 宋悦意点头,“王妃果然菩萨心肠,对我们宋家还真是怪好嘞。” 谢东哥和本是一脸怒意的陈掩终于被她逗笑了,包括陈兰雪和方锦柔以及谢安辞又在低头忍笑。 他们忽然发现眼前的宋晚凝不仅才思敏捷,说话还颇为有趣。谈笑之间,就将高高在上的宁王妃的那点龌龊心思给显露出来。 宁王垂眼喝茶,唯有宁王妃袖底手指紧握…… 在场之人没有一人不是从小在各种争斗中长大,宁王妃如此针对宋晚凝,是头猪都能看出她想干什么。 可是遇到这等事,光凭心里明白和嘴巴澄清没用,一切都只能用所逞的证据说话。 如此,考较的便是双方面的智计。 哪一方稍有差池,肯定就要承担技不如人的后果。 片刻后,三个护卫进来,手里抱着的,正是之前宁王妃送给宋执装伤药的雕花匣子。 “王妃,刚刚在宋姑娘住的民居,我们搜了许多地方都没有,不过曲大夫说确实又闻到了催情香的气味。一番查找,就找到了这个……” 宁王妃冷道:“宋晚凝,看来本妃可没冤枉你们,如今可是在你们住的地方搜到了催情香,你还有何话可说?” 陈掩也是脸色一变,他不相信宋家会真要害枫哥儿。 宋悦意面不改色,“王妃,这个匣子里不是你送去给我哥的疗伤药么?现在怎的成了催情香?难道是王妃不小心将伤药换成了催情香?” 宁王妃冷笑,“你……宋晚凝,你不用给我口舌之利。本妃好心好意给你哥送伤药,你居然还血口喷人。你可知道本妃放伤药的时候,青照也是看着的,本妃可是放的龙骨镇血膏,千金难求之物。当时青照还说本妃大义,现在到你嘴里,怎的就成了要害你之人?” 为了阻止陈宋两家联姻,这次她可是下了血本,而且送药时故意让陈掩亲眼看到,谁能疑到其他? 陈掩也皱起了眉,“宋二姑娘,刚才确实是我亲眼看王妃放的龙骨镇血膏。” 宋悦意道:“既然是你亲眼所见,那这个匣子里的药就不应该有问题。如果有问题的话……” 宁王妃居高临下道:“如果有问题的话,那便是你哥知道我们要去搜查,一时销毁不及,故意把催情香放到了我送的匣子里,以便蒙混过去。哪里知道曲大夫鼻子灵得很,一下子就闻出了关窍。曲大夫,把匣子拉开了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4章 没任何发现 “是。”曲大夫立即当着众人将匣子摆在高几上,揭开,但见匣子里面铺着一块黄色缎面织锦,织锦里包着一个描青花瓷瓶,便再无他物。 陈掩皱眉道:“没错,这个瓷瓶里装的便是龙骨镇血膏,之前宁王妃送过去的就是它。” “那……曲大夫,你所说的催情香的气味又是从何而来?”宁王妃问。 曲大夫把瓷瓶拿了出来,又在匣子上嗅了嗅,一脸古怪之色。 宁王妃身前侍女斥道:“有没有发现就直说。” 曲大夫抬头看了看她,随后摇了摇头,“小……小人没任何发现……” “你查都没查,就怎知没有?”侍女上前一把将铺在匣子底部的缎面织锦扯开,她满以为会从里面掉出个什么东西来,结果除了一块布,什么都没有。 她不由脸色暗变。 宋悦意淡淡看着。 谢东哥起了身,一脚踹在曲大夫身上,“你刚才不是说这里面有催情香的气味么?鼻子好像很灵光的样子,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催情香呢?” 陈掩一把抽出旁边护卫的剑,狠狠指在曲大夫脖颈,“说!不然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曲大夫只能闭眼求饶,“是小人刚刚失误,小人知错了,小人知错了。” “青照,这个庸医差点害了好人,当该处置了,免得日后还去害人。来人,别脏了青照的手,把人拖出去,交给医署的人去按律办了吧。” 宁王忽然开了口。 有护卫立即来将人拖了出去。 谢东哥抚掌大笑,“还是王爷威武,一句话就能将那害人的东西给处置了。不过呢,眼下并没有在宋二姑娘的居处找到催情香,我却发现了曲大夫为何会出现了失误的原因。” 宁王眼底暗光一闪,脸上露出笑颜,“东哥别胡闹了,连大夫都知错了,你能知道什么?” “诶?王爷可不能小瞧人,做为廉访司的副使,如果这么点实力都没有,如何有办法去查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吏?” 谢东哥轻扬着眉眼,将高几上的匣子拿起,仔细在鼻端嗅了嗅,然后瞄着宁王妃,意味深长的笑了,“王妃,我总算明白曲大夫为何宁愿自己认罪都不愿说出实情的原因了。因为……这匣子外面……哈哈……” 宁王妃实在不知他发现了什么不利于她的事,勉强笑道:“东哥有话且直说。” 谢东哥咳了一声,晃了晃手中匣子,“如果曲大夫失误是因为这个匣子上的香气就是催情香的话,我恰好刚才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这个香气。王妃不若查查那个人,说不定催情香就是她给枫哥儿下的呢?” 方锦柔一脸好奇道:“东哥在谁身上闻到过?” “这个人么……”谢东哥勾唇慢慢朝宁王妃那个贴身侍女走去,侍女吓得直往后退,“你要干什么?” 没想到谢东哥没理她,越过她,又走向了宁王妃,宁王妃暗握紧手指,“东哥,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谢东哥哂声一笑,继而身子一转,指尖就毫无预兆地指在了一直低眉顺眼站在宁王妃身侧的阮盈脸上,慢悠悠道:“我刚才就是她身上闻到了催情香的香气,方姑娘,不知你介不介意在这位姑娘身上搜一下?” “若真能找出害枫哥儿的凶手,我怎么会介意?”方锦柔娇娇柔柔地起了身,走到脸色煞白的阮盈面前,“姑娘,得罪了。” 谢东哥好整以暇,“这位可是谢璟令的小心肝儿,方姑娘可得搜仔细了。” 方锦柔甜甜一笑,“东哥放心,喜欢害人的人,是谁的小心肝儿都没用。” “我没有。”阮盈要躲,方锦柔顺着谢东哥的手指,一把拉出掖在她腰带里的小半截颜色暗沉的香饼,递给谢东哥,“东哥你闻闻,看是不是这个?” 谢东哥嗅了一下,将半截香饼丢到脸色已经相当难看的宁王妃脚跟前。 “王妃,记得在随州的时候,就听闻阮家的这位姑娘一手调香术了得,被人称为香女。没想到她才一到上京就跟在王妃身边,如今还用催情香害人,意欲嫁祸给宋二姑娘,差点让陈宋两家生了嫌隙。用心不可谓不险恶啊,不知王妃打算如何处置她?” 宁王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阮盈“扑嗵”一声跪到她面前,“王妃明察,刚才那截香饼并不是民女的,民女根本就没有调制过那种东西。” 方锦柔一脸轻鄙,“好个会狡辩的,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都敢否认,当这些人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 宁王妃此时已缓过神来,给侍女使了个眼色,那贴身侍女立即道: “方姑娘说得有道理。阮盈,前日你一到京就说想侍候王妃跟前学学规矩,没想到王妃心善,竟被你这个包藏祸心的贱婢给利用了。你跟宋家有嫌隙,怎可利用王妃来攀诬栽害宋家人呢?你可知罪?” 阮盈心知今日之事她若不认,宁王妃也会把一切都推到她身上,与其失了她这样的靠山,不若受下眼前之苦。 她不得不咬牙伏地重磕转了话风,“民女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还望王妃饶了民女这一回。” 见她懂事,宁王妃嘴角总算露出了一抹轻快,嘴上却在厉声道:“阮盈,你好大的胆子,在本妃眼皮子底下都敢害人。如此心术不正,又如何能当好一个香师?” 谢东哥抱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不知王妃待如何处置?今日可是有三人受伤,弄得不好,还会出人命。这等案子,按律应该是要交由官府来查办的不是?” 宁王笑道:“东哥不用提醒。这等心机深沉的贱婢可留不得,就算青照不追责,本王也定不会轻饶。来人呀,把这贱婢送去府衙,让张大人再仔细审审。” 阮盈被人带走了,与宋悦意擦肩而过的时候,嘴里竟然轻轻吐出几字:“相信我们很快就会见面。” 她虽未看她,宋悦意也知她在挑衅她,不由轻蔑一笑,“只怕未必。” 宁王妃是怎么都没想明白今日的连环计会成了现在这般样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5章 没一个无辜的 明明是想借申哲言的手杀了宋晚凝,宁王府再让底下一帮言臣帮护国公保下申哲言,以便拉拢护国公府,结果宋晚凝毫发无伤。 明明让阮盈下催情香弄死枫哥儿,栽赃到宋晚凝和宋执身上,让陈宋两家中断联姻。 结果枫哥儿被宋执死死护着没死也就罢了,放在伤药里的催情香也不见了,没有把祸引到宋家人头上,还被他们不知怎么把催情香放回给阮盈。 她忽然发现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宋晚凝比宋悦意狡猾多了。就连宋家三房的宋执那个笑面佛也不简单,知道护着枫哥儿坏她的好事…… 听说宋执受伤,当晚,宋懿就带着静兰沁兰赶了来。 察看宋执并无大碍后,又听留云将日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宋懿才无奈道: “你们两个简直是胡闹。那野人山便是座宝山,我们也没必要把它买下来。何况还是宁王相中之地,宋家目前的处境绝不宜与任何一方发生冲突。” 宋执道:“大哥,二妹妹要买野人山也是为了宋家,而且关系重大,此山是必买不可。再说我们来时并不知道宁王也想要那里。” 宋悦意也道:“宁王是什么人,相信大哥比我们更清楚。自父亲明确拒绝他后,他已恼羞成怒,就没准备让我们宋家好过。今日他们有备而来,我们已侥幸躲过破解,就怕他日后会对父亲动手脚,那可就是防不胜防的事。” “如果我们不能买下野人山为父亲为宋家创下立足之本,父亲就算升职,也必是两面受敌而无任何帮衬。相信我,野人山将来一定能为父亲赚来令朝野称颂的功绩。” 宋懿看着她,忽然想起母亲之前对他说的话,心里感慨万千,目光不禁柔和了下来,“大哥知道你说得很在理,可是你们今日差点就出事,可知道大哥心里有多担心?” “父亲昨日知道你们俩来了东营马场不知发了多大的脾气。说你太没规矩,这次回去他定然会禁你足。宋执也是,带妹妹到处乱跑,一顿家法肯定少不了。” 宋悦意和宋执对视了一眼,宋执苦笑,“反正今日的事我问心无愧。而且陈掩也说过了,野人山如果方家不卖给我们的话,他会让长公主出面。大长公主应该不会不给她面子。” 宋悦意心里一动,陈掩若能说动长公主也是不错,陈掩是生意人,他过了手的话,这杯羹只怕要分他一杯。虽然少赚点,可是有长公主在,到时候许多宋家解决不了的麻烦倒可以交给他们…… 宋懿皱眉,“到底是什么事,还需要惊动长公主?” 宋执正要说,宋懿摆了摆手,起身道:“此事回去再说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去看看枫哥儿,不然也说不过去。” 他走到门口,忽然回首盯着宋悦意,意味不明道:“昨日去见谢老夫人,谢家已提了要把庆哥儿过继到悦意名下的事。说她万一有什么不测,将来也能有个香火……” 宋悦意微惊之后便是了然,谢璟令最终是连一个死人也没准备放过,强行将庆哥儿过继她名下后,躺在那里的假宋悦意应该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怪不得阮盈说很快就能见面,却是在指这件事。 本来,她诈死之后已劝自己抛开以前的所有恩恩怨怨,安安静静过好自己的日子,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可是他们不该又来惹宋家,还想利用她的名号干他们的龌龊事。 会让她恶心。 此事,她必须阻止。 方家别院里,谢安辞看到谢东哥总算从屋子里出来,便迎了上去。 “哥,她怎么说?” 谢东哥笑道:“今日的事,所有来马场之人没一个无辜的。今日晚凝差点死在申哲言箭下,若是她不因野人山的事出门,申哲言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跑去宋家动手。” “方姑娘是个聪明人,她不敢在我面前把事做绝,所以她答应卖给宋家了。” “答应了就好。”谢安辞松了口气,又打趣道:“不然在晚凝面前就要失了面子,我可是帮你使劲吹嘘了一番。” “不错,如今也知道为哥哥分忧了。”谢东哥笑了笑,叮嘱道:“安辞,对里面的那位,就算是朋友也多长一个心眼儿。” 谢安辞点头,“我知道,你妹妹也不是个傻子,一定不会比晚凝差,虽然她确实很聪明。” 想到之前她一眼就看出了宁王妃送的伤药匣子里藏在锦缎里的催情香,当时并不是销毁,而是碾成粉末后涂抹满匣子内外。 当时她还不明白,特意问她什么意思,她说: “宁王妃既然要载赃,肯定准备了后手。如果来搜的人闻不到催情香的气味,断定香已被发现拿走了,便会着人重新塞进去。” “不若保留浓郁的气味,让搜查者认为香还在,便不会细查内里。” 而更绝的是,那个曲大夫已闻出了整个匣子里外全是催情香的气味,当时根本不敢明言,否则若被人认为那匣子是长年装催情香之物,他一条性命只怕都会不保。 他只能哑巴吃黄连,一个人扛下所有过错。 ** 因为枫哥儿受伤,别院医治不方便,在太医的建议下,陈掩当夜就把人带回了上京。 宋懿送走他们后,在民居勉强住了一宿,第二日一早便让宋执和宋悦意跟他回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宋显宗暴跳如雷,不仅禁了宋悦意的足,不顾宋执本身带伤,仍对他一顿家法伺候。估计没半月下不来床。 宋悦意跑去老太太那边撒了会娇,求老太太去阻止,老太太这次竟然也不帮她,说她以后想嫁户好人家就不该到处乱跑。宋执这个当兄长的不带好头,就该被打。 眼见宋执被打得皮开肉绽,宋悦意不得不一脸歉意的被送回茗月院。 静兰和沁兰服侍她梳洗后,静兰才一脸压抑道:“姑娘这次回来只是被禁足,也算是老爷看在大姑娘不言不动躺在谢家的份上没有过多惩戒。” “往年的时候大姑娘也像姑娘这般不安份过,不仅大姑娘要吃家法,大爷也挨了不少打,后来大姑娘才改了性子安安静静养在深闺……” 说到这里,她竟是又红了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6章 青梅蜜饯很甜 宋悦意亦是有些唏嘘,当年与谢家订下婚约后,父亲就开始说她野得不像样子。 不准母亲再教她刀枪剑棍,更不准无事就去外祖父家和莹表姐玩耍。 有几次她憋不住,让大哥偷偷带她出门,被父亲逮到,打得那个凄惨…… 大哥先头两次也只是家法伺候,最后的一次,腿都差点被打断。 看到大哥被她牵连,父亲下手如此之重,当时她便哭着说再也不敢了…… 自此,她才养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 平日里,也就靠大哥过来给她说一些外面的事,听听外面的动静和变化,偶尔参加一些闺阁小姐的聚会,像一只笼中的金丝雀般,被关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似乎又已步入当年的循环。 可是这并不是她向朝晏说过的想要的生活。 她按下心里的不适,问道:“你们前日去谢家,可有看到我姐?” 沁兰点了点头,“看到了。大姑娘躺了如此之久,除了脸上气色有些苍白外,一点都没瘦。身上也没有长褥疮。谢家人把她照顾得好像还不错。” 静兰却道:“好是好,可是谢家明明说大姑娘只能勉强吃一点点流食之类,可是我仔细看,大姑娘的肚腹好像还粗了两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姑娘躺在床上都有了身孕。” 宋悦意眼皮一跳,“你有没有看清楚?确定她只是长胖了些,而不是有了身孕?” 沁兰吓得直捂嘴,“姑爷不该会如此畜牲吧?” 静兰摇头,“奴婢当时也怕大姑娘受了欺负,特意趁人不注意按了按她的肚子,应该是长胖了,而非怀孕。不过大姑娘手臂上的守宫砂确实不见了,应该是与姑爷同过房。” 宋悦意只觉一阵犯恶心,同时心里也有了计较。 下午的时候,宋珠儿和刘氏带着钰哥儿和刚刚呀呀学语的馨姐儿过来,虽然被禁了足,有她们陪着,又还有两个孩子逗趣,倒也不太冷清。 临近傍晚他们才带着孩子离开,这时留风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袋百年糖的蜜饯青梅放到了桌上。 宋悦意有些意外,百年糖的青梅蜜饯以前她最爱吃,酸甜爽口而不腻,隔三差五就会让留风给她买些回来。最爱的时候,一天会让留风跑两趟。 自离京后,她便没再尝过。 回了上京,连逛街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身份的原因,也不好打发留风去买。 “姑娘,我刚刚路过百年糖,见买的人多,便也顺手买了一袋。” 留风放下蜜饯青梅后便拱手退了两步低眉顺眼说道。 宋悦意看了看桌上的袋子,又看了看留风清秀不露神色的眉眼,再看了看还在里屋收拾铺被的静兰,伸手拿了一颗青梅放进嘴里,久违的酸甜顿时让她眯起了眼。 留风紧张地看着她,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当看到她眯起的双眼,脸上喜悦地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就归于平静。 宋悦意瞥了他一眼,轻道:“去求证的事如何了?可有结果?” 留风低道:“自然有了结果。” “好的还是坏的?” “还好。” 宋悦意笑了,“这个蜜饯青梅的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留风欣喜地再拱手,“日后姑娘但凡想吃,我一定都会给姑娘去买。” 宋悦意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慢慢吃着青梅,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没想到留风是第一个发现她真实身份的人。 静兰忙完出来,看到桌上的蜜饯,有些吃惊,“留风,你今儿又跑去了百年糖?那里可不近。” 留风忙道:“随侍处的管事让我去那边办点事,我顺道买的。怕姑娘不喜欢吃,也没敢买多。” 静兰一脸狐疑地看向宋悦意。 宋悦意把袋子递给她,“榆林可没这般甜腻的零嘴,吃一两颗还行,多了受不住。你们几个去分了。” “多谢姑娘赏赐。”静兰捧着袋子出去了。 屋子里的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透过窗子,看到静兰将青梅分给院子里的人,一个个眉开眼笑的样子,宋悦意心里划过丝丝暖意。 过了一会,她才回头道:“有没有见迎香?” 留风“嗯”了一声。 “可听到什么消息?” 留风压低声音道:“迎香说,有几次半夜无意之间醒时曾看到躺着的那位竟起了床。她不敢动,只知那位大半个时辰左右又躺了回去。她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干了什么事。” 宋悦意撑起下巴,谢璟令找的这个假的也太不称职了,怎么可以半夜乱跑呢?也不怕露出破绽? 留风又在小声道:“迎香说了,她怀疑是有人给她和雁霞用的饭菜里下了药,晚上一般都会睡得比较沉。她无意中发现这事,还是有一次肠胃不舒服没吃晚饭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后来她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才知床上的那人有问题。” 宋悦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个求证还真是找对了人。她冒如此大风险一再向你透露消息,日后你会辜负她一片痴心么?” 留风脸上瞬间胀红,顿了一下,垂眸道:“一切但凭姑娘作主。” 宋悦意点头,“这样的好姑娘一定会待你好一辈子。只要她还是清白的,你若也是有意,我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留风沉默了一下,又是“嗯”了一声。 良久后,他才继续说道:“她还说……到京的那晚,她曾无意中听到谢璟令对阿贵说,如果宋家不同意把庆哥儿过继到姑娘名下,便会让床上那位醒来,让她亲口说出过继庆哥儿的事……” 宋悦意望着窗外清冷一笑,“他想得倒美。” 忽然看到母亲叶凤鸣带着郭嬷嬷到了院门口,多半是为了谢家过继庆哥儿的事而来,低道:“你且先退下吧,此事容后再议。” 留风迅速退了出去。 “晚凝,你没事吧?刚刚才把你父亲安置好。”叶凤鸣蹙着眉头过来了,宋悦意让人奉了茶,便让她们退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7章 太极殿前的仗弹 还不待宋悦意开口,叶凤鸣便道:“没想到我们宋家拒绝宁王,会让他们反应如此之大,不仅想借刀杀人,还想搅乱陈宋两家的联姻。晚凝,你真的能让野人山的盐矿为我们宋家带来好处?” 宋悦意撒着娇靠了过去,“母亲,我没有把握不会乱开黄腔。看来母亲已经知道了我和四哥追去东营马场的意图了?” 叶凤鸣责备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有事为何先不同我说?你父亲如今正是升职的关键时候,生恐被人拿了什么把柄,行事愈发谨小慎微。好在你和宋执都没事,也没让宁王揪住什么错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宋悦意只能傻笑。 叶凤鸣又道:“适才你哥已经把一些事向你父亲说明了。宁王的处心积虑,陈掩父子的受伤,你父亲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他这时候应该去向你三叔商议,要尽快将珠儿嫁去陈家,怕夜长梦多,此事再生变故。” 宋悦意点头,“此事也不必太过主动,陈家觉得合适的时候,自会将婚事迅速定下来。毕竟珠儿是去续弦,我们太急了的话,怕外头又传不好听的话,将来不利于她在陈家立足,也不好教导两个孩子。” “这些你父亲自有分寸。”叶凤鸣犹豫了一下道:“前日去谢家,谢老夫人同你祖母说,欲把庆哥儿过继到你名下的事,你听你大哥提过了吧?” 一提此事宋悦意心里就膈应得厉害,“大哥确实说过,父亲怎么说?” 叶凤鸣叹了口气,“因为你祖母那个性子,你父亲当时没表态。可是老太太听了谢老夫人的怂恿,吵着说庆哥儿既然是个没有爹娘的,反正也是养在谢家,给你当个继子对你只有好处。” “回来后我问了你父亲的意思,他说之前你对他说过,庆哥儿极有可能是谢璟令和阮盈的奸生子,他不会眼睁睁地让他们把这等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记到你的名下。估计应该不会同意。” 宋悦意想到刚才留风的话,谢璟令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便是有了让宋家答应的把握。让假宋悦意醒来亲口说过继的事,也亏他想得出来。 她想了想道:“母亲可否帮我去查查,阮盈被关在了哪里,这件事,只怕还得用到她。” 叶凤鸣盯着她,“你想干什么?” 宋悦意叹了口气,“谢璟令若是想把奸生子名正言顺养在谢家,并不是宋家不同意他就不会那样做。我本来也不想再招惹他,可是他后面要做的事将会有损我宋家的声誉。若是他让那个假的能说话的话,我们宋家必处于被动。此事不如还是给他彻底来个了结,以免后患无穷。” 叶凤鸣点了点头,“虽然你父亲禁了你的足,现在有正事要办的话,我一定会去劝劝他。再有,前日去谢家的时候,我担心你大哥伤感,已将你的事都告诉了他。” “他已经知道我就是……”宋悦意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晚他那副神情的和她说谢家事,原来他已经知道她是谁。 她问道:“大哥没有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只是大骂了谢璟令和宁王一通,居然能想出如此阴毒的计谋来辱你声名。”叶凤鸣顿了一下道:“回头我去打听一下阮盈被关的地方,随后我们再合计合计该怎么做。” 宋悦意抱住她,“娘,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睡一起?我还有好多话跟你说。” 叶凤鸣笑嗔,“今年都十七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粘人?” ** 对于陈宋两家的婚事,在宋显宗和叶凤鸣夫妇携礼去探望了一下受伤的枫哥儿后,陈家的动作也变得快起来。 只是朝堂上的事依然风云变幻。 太子一党大力要求革新盐税制,宁王这边突然就变得风平浪静,那些连夜起草驳文的大臣不再据理力争,让不少未处于两派之中的朝臣有些摸不清方向。 但是一些敏锐之人,已察觉这些恐怕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宁静。 果然不出所料,新晋御史台监察御史谢璟令接连三天递上奏折,弹劾中书侍郎兼平章事王公谨王大人三大罪责。 在乾文帝特召之后,谢璟令竟持节上了太极殿,冠法冠,着朱衣纁裳,极其庄重的将王大人的三大罪责弹文宣读。 一是弹王公谨于天祐十七年,其弟妾室朱氏宠妾灭妻犯了人命,被张家上告后,押于大理寺监狱。王公谨找到大理寺丞袁正淳,令其将朱氏放出。此事引起大理寺卿怀疑,责令少卿田明义彻查。 结果少卿与王公谨沆瀣一气,恐泄其谋,遂逼大理寺丞袁正淳自缢于狱中。 朱氏亦无罪放出,令张家无处鸣冤。 二是弹王公谨于天祐十九年,其子王祺发以权谋私,因看中景顺街钟家豪宅,串通城防司毕家庆,栽赃钟家窝藏嫌犯,将钟家上百口人下狱,几经状告,却是无门。 最终致钟家老小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王祺发将钟宅据为已有。 三是弹王公谨今年七月曾收到过一封来自魏国的密信,后信被烧毁,余其半截残片上书有“盐制价高者,方能得利”等字,怀疑之前被朝臣竭力推行的“官制民卖”的盐制改革是王公谨与魏国合谋,欲推高大梁盐价而让魏国获巨利…… 谢璟令长得俊美雅致,周身透着难以亲近的冷漠疏离,端着一身正气凛然,于殿前大声宣读弹文。 王公谨身为三品大员,亦只能俯偻趋出,离班待罪朝堂。 听着谢璟令大声斥其侫媚为姿,蔽亏日月,殒无辜之正义。并请付法推,以申典宪之言,群臣皆大惊失色。 大梁立国二十余栽,王公谨身为皇帝近臣,多年辅以朝政,虽谈不上至清至明,但也是待政修明之人,向来甚得帝后信任。 而今日谢璟令不过一个小小八品监察御史,新近上任便搜集到王公谨三大罪状陈于太极殿前,前朝无有之,后世只怕也是仅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8章 蓦然再遇相似颜(1) 都道谢璟令初生牛犊不畏虎,刚刚上任便给了王大人迎头一记重击,到底是六亲不认,大义灭亲,亦或是不知天高地厚,欲与自己亲爹承武侯作对? 毕竟王公谨可是承武侯的岳丈,是他继母的父亲…… 所有人不得其所,乾文帝却满面怒意,质问王大人这些事是否属实? 王公谨直呼冤枉,希望能重新彻查,不能仅凭一个御史的一面之词而定罪。 尽管谢璟令说有证言证词,在一帮与王大人交好的朝臣的劝勉下,此事最终以暂停王大人之职,由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以及刑部三司进行联合调查收尾。 从太极殿出来,御史大人甚是欣慰的拍着谢璟令的肩,直是笑着大呼,“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我们御史台正需要像进之这样不畏强权敢于弹劾的言臣。日后定会前途无量。” 谢璟令不卑不亢道:“下官也只是尽职之本分,谢大人谬赞。” 不少经过的朝臣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是从随州那边调来的,没想到是个狠人……” “哪里是狠人?是少不更事。不过不得承认,他身上确实有一股凛然正气。” “……一鸣惊人。高大人手底下新增一员猛将,日后大家都得小心点……” “……太铁面无私了,就怕被人当枪使,日后要吃亏……” 一众朝臣相继离开之际,一个神情高不可攀,体态尊贵的男子被几个太监簇拥而来。 御史高大人对谢璟令小声道:“那是太子殿下。” 谢璟令远远见了一礼,太子周耀煜眉眼皆冷,隐隐“哼”了声,已带人拂袖而去。 谢璟令抱拳垂目,待人走出老远,才整了整衣冠,随着朝臣出了宫门。 阿福牵马守在宫外。 “四爷,今日的事情怎么样?小的刚刚看到太子殿下脸色很难看。” 谢璟令淡淡道:“今日动了他的筋骨,总不至于和颜悦色。一切仍按我们计划的进行便是。” 阿福心里有底,小声道:“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宁王府。”谢璟令上了马,不紧不慢策马向西。 片刻后,宁王府内。 宁王早已听人禀报过朝堂上的事,坐在开满荷花的池塘边,嗅着一池荷香,脸上的神情特别惬意。 “……王公谨被停职,三司齐查,甚好。没了父皇身边这个近臣,接下来,太子那边应该会狗急跳墙越快推动盐制革新。眼下我们又将王公谨与魏国扯上干系,几乎是触了我父皇的大忌。这一查,没个三五个月,王公谨是难以官复原职了。” “正好,蒋大人即将回京述职,趁此机会,也让他们尝尝被人落井下石的滋味。” “谢大人,希望你能联系霍老太爷那边,届时一定要与我们这边联合而动……” 宁王说完,志得意满地看向顺眉敛目的谢璟令。 谢璟令抱拳,“此是与老太爷早就商量好的事,王爷无需担心随州那边。” 宁王满意地点了点头,“你那日只给我提了宋执买野人山的事,都过了这些日子,你还没查到他要买野人山的意图?” 谢璟令摇头,“因为最近在忙王大人的事,宋家那边没去仔细关注,暂且还不知。” 宁王“哼”了声,“日前听说买下那座山时,宋执还拉了陈掩入伙,想必是有什么不为我们所知的大买卖,给你几日时间,务必让人去宋家打听清楚。” “是。”谢璟令应了声。 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宁王见他还不走,不由皱眉,“阮盈那日在马场上使用催情香的事,长公主那边一直都还在追究。虽然还没给阮盈下定论,我们这边也会找人顶替,但是最近还不行。一来你正在弹劾王大人,若让人抓住你徇私的把柄,你的前程就毁了。” “二来嘛,她那么点小事都办出了差错,还被人反制,实在有些愚蠢。多关她几日让她长长记性也好,免得日后还要用她时,又犯同样的错误。” 谢璟令不敢反驳,同样只能应是。 眼见宁王闭上了眼,他欲告退,宁王忽然又徐徐道:“听闻当初本王在随州下发海捕文书的时候,你也曾动用过青龙帮的弟子找过林秀杰。结果如何了?” 谢璟令面色如常,“不瞒王爷,当初我确实派人找过他。先以为他受重伤被埋进了雪山里,准备等雪化后去山里搜寻,后来搜遍那一带,根本不见他的尸体。” 宁王睁开一眼,“也就是说,林秀杰没死。” “应该是。” 宁王冷笑一声,“他既然没死,为何又一直不回京?太子和卫国公府都在找他,他可是掌握了太子大秘密的人。这样吧,你让青龙帮的弟子在随州一带继续关注,本王这边也加派人手,务必要在太子之前找到他。” 谢璟令一脸沉重地从王府出来,阿福道:“四爷,真让阮姑娘还呆在牢里?前两日四爷都还答应她马上把她放出来……” 谢璟令道:“庆哥儿的事不能再拖了。宋家既然不表态,这几日我准备让床上那位醒过来。阿盈在的话恐怕会不方便。还是等庆哥儿过继了再说。” 他顿了一下又道:“让白堂主和老谢一定盯紧卫国公府,既然找不到林秀杰的尸体,说明他还活着。人只要活着,肯定就要回去见妻小。只有找到他,我们才有前途。” 阿福疑惑,“四爷真的准备帮宁王扳倒太子?” 谢璟令冷笑,“他还不配。我自有我的打算。” 两人在繁华的大街上小声低语,也不怕被人听去。 恰至走到金玉轩门口,阿福看了看古朴又华丽的门楣,“四爷不是说要送晴姑娘生辰礼么?金玉轩里的首饰是京城有名的岳大师设计打造,不若进去给晴姑娘挑一两件送她?” 谢璟令收回思绪,“晴儿对京城还不熟,送她点新式样的首饰让她高兴高兴也不错。” 他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掌柜的见他气宇轩昂,就知是有钱的大户,立即将二人迎向了雅间,准备慢慢介绍铺里价值千金之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69章 蓦然再遇相似颜(2) 御书房里,身穿明黄龙袍的乾文帝一脸威仪的坐于椅子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一身散慢站于他面前丰神俊秀的少年,龙颜微带怒意。 “东哥,你真的要请辞肃政廉访司副使一职?你就没想过再为朕分些忧?” 谢东哥脸上带着淡若烟云般的微笑,“就算您是皇上,微臣也要直说,您的忧不太好分呐。随州之行,明明您一再保证会隐瞒微臣的身份,结果呢?关键时候被皇亲国戚泄露了出去,差点就要了微臣的小命,微臣实在心有戚戚然,哪敢再上?” 乾文帝浓眉一竖,“这件事确实是朕的疏忽。不过你一个混小子,当年都敢爬到宫墙上飞檐走壁,驳斥一众先生时都毫无畏惧,怎么,这点儿困难就吓破了你的胆?” 谢东哥只是笑,“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是微臣少不更事,太血气方刚了些。” 乾文帝“哼”了声,“要答应你请辞副使一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朕想问你一事,朕实在想听听你的想法。” 谢东哥顿时礼道:“微臣的想法向来都不太成熟,微臣若答不上来,圣上可不许责怪。” “事没干成一件,这圆滑倒是学了不少。”乾文帝斥了他一句,接着道: “今日在朝堂上,谢进之对你外祖王公谨进行了仗弹,列了你外祖三大罪状。他所陈之言皆言之凿凿,有证有据,绝非胡编乱造的样子,朕已令三司进行彻查。在众卿的要求下,你外祖已被暂停其职。你对此事怎么看?” 谢东哥心里一紧,皇帝下了此番结论,其实一切已有了定论。 他欣然一笑,礼道:“禀圣上,外祖年事已高,身为文臣,多年来在其位亦算是兢兢业业,为朝政鞠躬尽瘁。年迈之际,或有糊涂不辨贤明之时。依微臣想,何不让他致仕,免得他老人家晚节不保,让更年轻有为的人为圣上分忧呢?” 乾文帝老谋深算的眼眸一闪,“东哥,你最后一句话甚得吾心。看来我们君臣二人的想法一致啊。” 谢东哥脸一僵。 乾文帝忽然转了话题,“东哥,听闻你在东营马场的时候,曾与申哲言一再发生冲突,两次都是为了宋侍郎新近接回来的女儿,是否有此事?” 谢东哥顿时打醒十二分精神,抱拳解释道:“当时申哲言对人家姑娘无礼,微臣也只是看不过眼拔刀相助。” 乾文帝眼里闪过幽光,“原来是拔刀相助啊。朕听人言,当时申哲言只是想求娶宋姑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拔刀相助是否也太过了些?” 谢东哥皱起漂亮的眉,“圣上是不知当时马场上的情形。申哲言若真是求娶便罢,偏他的行径太过无耻,微臣才出了手。圣上可不能听信人一面之词。” 乾文帝脸一沉,“朕如今还耳聪目明,知道怎么判断是非。不过是几日前朕与护国公闲话家常时,护国公偶尔提起申哲言,一脸担忧地怕他不学无术将来抹黑国公府。” “朕劝他先为小子成家,才能再谈立业。护国公说怕一般女子降不住他,有心顺了申哲言的意求娶宋家女,又有些担心宋侍郎刻板瞧不来名声在外的哲言。所以还望朕能帮他在宋侍郎面前美言几句。” 谢东哥心里一瞬间就把申哲言骂了八百回,同时亦把眼前的上位者骂了一句老狐狸,压着心里的不爽道:“宋家姑娘才刚回宋家,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哪里降得住哲言那个混球。圣上切莫顺了那小子的意。” “这个朕自然会多番考量,也取决于朕是否心情舒畅……”乾文帝将话说得欲尽未尽。 谢东哥察觉到上位者在将他的军,根本不敢接话,怕说什么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乾文帝也知他精怪一样,想必也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咳”了声,顺应着又把话扯了回来,道: “眼下大理寺少卿因为涉案,吏部不日将会免其职。但少卿一职不能空缺,朕见你请辞廉访司副使一职心切,朕也不能总让你大失所望,今日便允了。正好大理寺缺少一位像你这般年轻有为之人,待田明义的文书下去后,不知你是否愿意接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谢东哥脸上神情无以言表。 乾文帝老神在在看着他。 一旁的伍公公道:“谢大人,圣上在问你话呢。” 谢东哥不得不跪地谢恩道:“微臣愿意为圣上分忧任大理寺少卿一职。” 很明显,他有咬牙之意。 “好,好,朕心甚悦。”乾文帝见他吃瘪的样子心里甚为舒坦,捋了捋须,才让他平了身道:“你浪迹军营几月,让你查的事是否有了眉目?” 谢东哥正色道:“回圣上,那件事微臣已查到一些端倪。不过线索虽有,还待继续追索。要想查出具体,恐怕还要一些时日。” 乾文帝“哼”了声,“成了大理寺少卿之后,应该更会方便你行事,此事你务必尽快,莫要待他们事成后再来向朕禀报,到时候看朕不砍了你的脑袋。” 谢东哥苦着脸,“微臣一定尽快。” 君臣二人又说了一些细节后,谢东哥才告退,小德公公把他送了出去。 没想在御书房门口,就遇上了一身云淡风轻的周朝晏。 周朝晏带着笑,“哟呵,咱们的副使大人今日怎么有空到御书房来?没有忙着与人逞能斗殴?” 谢东哥嘿嘿笑,“承蒙王爷关心,我并非随意逞能斗殴之人,好歹也得有一点自己的原则。若非是我心仪的女子,旁的人求我出手我都懒得动。” 敢直言喜欢,一旁的司桐听得瞪大了眼,感觉有好戏看,眼晴珠子迅疾又转到周朝晏身上。 伍公公亦抬眼细细看着眼前场景,生恐错过任何可疑的表情。 周朝晏微微一笑,“谢大人年少心性不定,心仪的女子也多了去。今儿见这家姑娘长得俏丽,情难自禁,便会许下山盟;明儿见那家姑娘长得娇媚,心潮澎湃,又会诺下海誓。你这般模样,世人或许会评你个少年风流的美名,只是苦了那些个不明就理的小姑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0章 蓦然再遇相似颜(3) 谢东哥轻挑眉眼,“王爷是说京城里的那些纨绔子弟么?我也觉得他们太过份。像我这样天资聪颖早明事理的少年人确实不多。所以外头不少大人都盯着我这样的青年才俊,巴不得我成为他们的乘龙快婿。” “不过我可不是随便之人,什么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绝非我的行事风格。一旦遇到心仪的姑娘,便会毫不犹豫大张旗鼓去求娶,绝不让旁的人置喙我的为人。” 周朝晏听得嗓子眼儿都有点痒痒的,像有人拿鸡毛掸子拂了一把般,有不动听的词句险些冒了出来。 他似笑非笑道:“谢大人倒会标榜自己。你这番言论确实适合哄小姑娘,可是在我这里不管用。” “王爷过奖了。”谢东哥嬉皮笑脸道:“虽然王爷长得玉树临风,清绝逸人,可我不好男风,没指望在王爷这儿管用。” “是嘛?谢大人好像很自信的样子,不过有些话最好不要说早了,管用不管用,只怕最终还得看我满不满意。”周朝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气定神闲的进了御书房。 谢东哥不以为意,回头笑眯眯道:“王爷但请放心,毕竟您费了周章,该让您满意的地方定会让您满意。” 周朝晏神色滞了滞,司桐小声道:“爷,这厮果然张狂,也不怕闪了舌头。” 周朝晏懒得理会他。 谢东哥搭着小德公公的肩轻快下了御书房的石阶。 小德公公与他甚熟,不禁问道:“东哥,你真的心仪那宋侍郎家的二姑娘么?” 谢东哥拍了拍他干净无须的脸,笑嘻嘻道:“你说呢?” 小德公公摇头,“奴才不知。只知道你一提那姑娘眼里就冒光。” 谢东哥嘿嘿一笑,“小德你说对了。不愧是侍候在御书房的奴才,有眼力见儿。” 等在宫门外的宋懿总算看到谢东哥出来,“怎的这般长时间?还以为你不出来了。” 谢东哥接过敏行递的马缰,“被召进宫肯定是有事,不交待完怎么敢出来?我们快走吧,莫让晚凝久等了。” 宋懿与他并肩而骑,“让她久等也不至于,反正她今日是陪着珠儿去金玉轩挑嫁妆。我只是担心你出不来,府尹大牢没你打招呼她进不去。” “放心吧,那边我早已安排好。就算我出不来也耽搁不了。不说了,先去金玉轩。”谢东哥有些迫不及待地直往人群中策马而去。 金玉轩门外,一辆由好几个丫鬟婆子护着的马车停了下来。 伙计眼尖,知是哪家大户小姐过来了,急急上前去迎。 少顷,宋悦意和宋珠儿在众人的簇拥下总算下了马车,被伙计迎入店内。 丫鬟婆子一阵忙碌,两人进了待客的雅室。 伙计已上前恭敬相询,“敢问二位姑娘是要挑什么样的首饰?小的可以一一向二位姑娘介绍。” 娇美可人的宋珠儿脸微红,“我这边有样图,可否请岳大家亲手帮我打造一套头面?是我的嫁妆。” 伙计眼睛一亮,这可是大买卖,忙道:“敢问姑娘贵姓?今日大师不在,明日可以让大师登门看姑娘的样图。” 旁边的婆子没好气道:“我们可是宋侍郎府的。这位是我们府里的四小姐,旁边的是我们二小姐。今日特意来请岳大师,就算不在,不应该也立即将人请来?何况我们姑娘不只是按样图打套头面,还要挑些新式的首饰。你们就是这样慢怠客人的?” 伙计有些拧巴,忙赔礼道歉,“是小的考虑不周。几位在这边稍等,待小的去请掌柜的过来。” 伙计作不了主,刺溜一下便出了雅室,跑去对面的雅室向正在跟谢璟令介绍首饰的掌柜的请示。 门半开着,谢璟令坐在舒适的矮榻上,面前小几上正放满了各式金玉珠翠。 室内宝鼎里青烟袅袅,氤氲细雾中,他听闻是宋侍郎府的小姐,蓦然抬眼间,就见到了一张俏鼻润唇温光华美的侧颜。 少女一身天青色淡雅衣裙,有一缕发丝半遮白皙的耳廊,黑如鸦羽的眼睫垂下,仍难掩其熟识精致的五官所带给他的视觉冲击。 静静坐在那里明艳又端庄的少女,依如当初在枫林院戴着黄脂玉头钗的少女般,令人感觉到了惊心动魄…… 他如遭电击般一瞬不瞬盯着对面,掌柜的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有听清。 阿福见他走神,顺着视线望过去,也是一阵惊呆,世间怎么可能还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 掌柜未听到回音,不得不重复道:“爷,我们店里新样式都在这儿,您慢慢选,容我先过去和那边的两位姑娘打下招呼。” 阿福心知谢璟令根本没听他说话,只好道:“你且去吧,我们慢慢看。看中了便会让伙计结账。” 掌柜的立即去了对面,有婆子的身影也将那张夺人的容颜给挡住。 谢璟令这时才发觉他已把一只赤金宝石绞丝镯给捏成了团,掌心也被咯出了血。 同时一颗心竟有如鼓捶般在猛然跳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镯子低沉道:“伙计,你刚刚说对面来的是宋侍郎府的两位小姐。可知是哪两位小姐?” 伙计如实答道:“说是二小姐和四小姐。” 谢璟令不自觉地紧了紧手指,“壶里的茶凉了,你去再给我沏一壶来。” 伙计提着茶壶离开。 阿福跟在他身边多年,听出他呼吸已乱,凝重的眼神里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急躁,不由轻声道:“四爷,毕竟大家都是亲戚,可以合乎情理的去打个招呼。” 谢璟令一口喝尽杯里剩下的凉水,“会不会唐突?” 阿福明事理的给他找着借口,“是夫人的亲妹子,姐夫在外面遇上了姨妹说几句话,怎会唐突?” 谢璟令蓦然站起身来,转而又整了整身上的衣冠,胸口紧张地起伏着,“阿福,你看还有没有皱折?” 阿福摇头,“没有。四爷姿容整齐,绝不会失了礼。” 谢璟令难得地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颜,撩起袍摆,便朝对面雅室走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1章 狱中造谣 就在他欲拉开门出去之际,突然出现的两个身影让人止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宋懿和谢东哥。 “二妹妹,四妹妹,你们把东西看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看到合意的?”宋懿一身儒雅地进了雅室。 仆婢们一边见礼一边让开了些,正好露出宋悦意笑得明媚灿烂的容颜,“大哥,东哥,你们来了。珠儿正在挑,那位岳大家也已经派人去请,可能要稍等一会,待珠儿亲手把样图交给他就行了。” 谢东哥见到她,笑得牙不见眼,目光炽热多情也就罢了,嗓音也是份外轻柔,“没事,我现在多的是时间,可以陪你们一起挑。特别是珠儿妹妹若有什么喜欢的,我也可以送你一套算作添妆。” 宋珠儿欣喜,“既然是东哥的心意,那今儿我就不客气了。” 金玉轩的首饰因为岳大师的名气,相应的价格肯定要比其他的铺面贵上一半不止。一套头面一般有十到十二三件,少说也要价值千金。 她看了宋悦意一眼,“可是东哥,你也不能厚此薄彼,给我送了,二姐姐没有么?” 宋悦意白她一眼,“我又不要添妆,才不要别人送。就算想要,我也有大哥和四哥。” “咦,晚凝妹妹,你这般说是不是就太见外了?好歹你也叫我一声东哥,怎么能少了你那一份呢?” 瞧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宋悦意好气又好笑,“你就占了点名字的便宜,人人都要称你一声哥。回头我叫你谢璟东得了。” 那日继申哲言在人前叫了他一声谢璟东,他发了脾气后,她回去问了宋懿,方知他以前的名字其实就是谢璟东。 谢东哥的名字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给改了。 若是旁人叫他一声谢璟东,他肯定是要翻脸。 偏是在宋悦意面前,他脾气好得很,“随你随你,晚凝妹妹叫啥我都喜欢听。” 如此露骨肉麻的说词也只有从他那张无赖一般的嘴里说得出来。 有一帮仆婢在,还有宋懿和宋珠儿,眼见他们个个心照不宣的掩嘴笑,宋悦意说了句“没个正经,懒得理你”,随后便坐下低头看几上摆放的几套用紫檀雕花盒子装着的头面。 对面站在门后的谢璟令看着几人有说有笑,那张与记忆中的少女一般无二的脸面上,一颦一笑都是那般鲜活动人。 甚至那双如翦水秋瞳般的眸子里灵光闪动,像浸润了清水的黑水晶珠子,湿润润,更是色泽鲜丽夺目。 她果然与宋悦意不同。 宋悦意从不会那般无遮无拦的笑,她的眼神总是恬淡中带着忧郁,端庄中带着颓意。 他忽然觉得像她那样明艳的容颜,就该像眼前的少女般被人宠着爱着,清朗快乐,无忧无虑。 只不过……这样的女子犹如夜空中最璀璨的那颗星子,耀眼夺目,更容易成为黑暗中禹禹独行者的光亮和目标…… 他怔然了一会,眼前的一幕一点一点刺得他几乎快要窒息,趁着他们几人低头挑头面时,他悄然步出了金玉轩…… 最终宋珠儿选了一套极精致的翡翠嵌金头面,水色极好。 又等岳大家接了样图,几人才出了门。谢东哥骑马先行,宋悦意和宋珠儿坐上马车,宋懿和一众仆婢紧随其后,又挑了京兆府最近的酒楼用饭。 宋悦意借故戴着帷帽悄然离开,谢东哥早等在牢狱门口。他和里面的人打通了关系,由牢头带着两人径直进去。 阮盈被关押的地方并没有普通牢房的脏乱,里面有干净的床铺,还有洗漱用具。 她身上也穿得干干净净的,甚至还熏了香。 牢房布置得像闺房。 谢东哥并未下来,宋悦意一人走到牢笼前。 正在倒头睡觉的阮盈听到细碎的脚步声,慢慢睁开眼,陡然看到宋悦意,一下子就翻身坐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 宋悦意看着眼前身陷囹圄的女子,完全没有了初次在江扈见时的温柔美丽,更没有幻境中时在她病榻前日日用言语刺激她的嚣张和得意。 唯有狼狈。 宋悦意轻笑道:“之前听静兰和沁兰说,在江扈谢家的时候,你在我姐面前使了不少绊子。如今到了上京,可不比在江扈,你想毒害于我,可能就要付出点代价了。” 阮盈用极短的时间就调整好了情绪,她自作优雅的坐在木板床上,“相比于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的令姐,我这点小囹圄又算得什么?再说,这里环境还不错,吃的也跟在家里时差不多。不过是换了个地儿躺着而已,舒服得很。” 宋悦意听她如此说,猜测她多半不知道谢家躺着的那位是假的。 于是道:“是么?舒服你就多呆着,反正我姐也快醒了,肚子里还怀了孩子。只有你呆在牢房里,她才能安安心心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阮盈一听声音都尖了起来,“胡说。你姐一天天的躺在床上,怎么可能怀上孩子?令哥哥还准备把庆哥儿过继到她名下。” 宋悦意眨眨眼,“你说什么呢?我姐都有了孩子,为何还要过继别人的?再怎么说,只要我宋家不同意,四表哥敢擅自作主么?前几日我爹都还说那孩子看着怪碍眼,还建议老夫人把他送回他爹的黄家去呢。” “什么?把庆哥儿送去黄家?”阮盈再也绷不住了,一下子从床上扑到了铁栏边,脸上神情变得狰狞,“你们宋家人好毒……” 宋悦意退后一步,好整以暇道:“你以为我们愿意么?我姐之前明明是要和四表哥退婚的人,结果因为出了意外又嫁给了他。她一旦醒来肯定要闹。躺在床上都怀了身孕,四表哥简直就不是人。” “你胡说八道。令哥哥不可能碰她……”阮盈忽然就安静了下来,反而抱臂不紧不慢地坐了床上,“宋晚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安好心。我是不会上你的当的,就少白费力气了。” 宋悦意点头,“好吧。我今日来,也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的下场。没想到你还这般了不得的神情,那你就在牢房里等着吧。” 她开开心心地离开了牢房,阮盈却瞬间暴怒无常,一边砸着东西,一边嘴中大叫,“来人,我要见宁王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2章 坏心思 宋悦意出得牢房,谢东哥跟在她身边,直到进了酒楼后面的那条无人走动的长胡同,他才道:“躺在谢家的那位真的有了身孕?” 因为有帷帽遮着,宋悦意也不怕被人看到,“不知道。静兰只说那位腰腹粗了两圈,像极了有孕之身,她说也有可能是长胖了。” 谢东哥笑了笑,“你不确定,那我就想个法子帮你确定。” 宋悦意摇头,“这件事我自己处理,你不要插手。” 谢东哥不置可否,“前几日谢璟令去了一趟侯府,给我父亲说意欲把庆哥儿过继到令姐名下,希望我父亲能为庆哥儿开祠祭拜列祖列宗上册。说总归都是谢家的血脉,不能就那般无依无名的寄养。” 宋悦意有些意外,“侯爷怎么说?” 谢东哥冷笑一声,“他一而再害我,你觉得我父亲会答应?” 宋悦意心里有些不明白,谢璟令当年因为阮氏故去,新妇进门后,才三岁的谢璟令就被送出了侯府。 这些年来,承武侯对谢璟令这个嫡长子不闻不问,究竟是承武侯被新妇迷了眼不愿理会亡妻生的儿子,亦或是另有隐情? 谢东哥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淡声道:“你不要觉得我父亲对他不近人情。有些事,是有了因,才会有其果。” “据我对父亲的了解,他绝不是一个薄恩寡情的人,相反还甚重情义。” “自娶了我母亲后,父亲屋里连一个通房都没有,更别说侍妾。” “母亲因生我时落下病根,父亲说有一个就够了,让母亲不要再生。可是母亲还是强行把安辞生了下来。这么些年来,父亲和母亲一直都情深意笃,绝非外间传言的那般无情无义。” 宋悦意点头,“世事如是,非当局者又如何能知?既是长辈宁愿背负骂名也要做那绝义之人,多半也是事出有因。做晚辈的也没必要去置喙。” 谢东哥见她并未质疑自己的双亲,笑着转了话题,“谢璟令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应,也没吵闹,只说年底的时候会带庆哥儿回江扈开老祠上族谱也一样。父亲让他随意,便不欢而散。” 宋悦意轻飘飘道:“他想得倒美。我不会让他再作贱宋悦意这个名字,宋家如今也必须与他划清界线。” 谢东哥好笑,“所以你准备从阮盈入手?” 宋悦意点头,“没错。你别看阮盈平素看似温柔,其实只要激她一激,她便会干出令谢璟令下不来台的事。已经是屡试不爽了。” 谢东哥透过薄纱睨着她,嘴角上扬,那眼神不再肆无忌惮,反而是分寸温和。 宋悦意哪不知他在看她,不自然地指了指前面一扇朱红木门,“已经到酒楼后门,我先进去了。” 她避开他的目光提步欲走,谢东哥忽然道:“几日前我已经央着母亲去你家提亲,我爹倒没说什么,可是母亲顾虑颇多。今日谢璟令在朝堂上又参了我外祖一本,外祖已被停了职。母亲只怕愈发有了顾虑。” “不过不管怎么样,等把谢家躺着那位的事解决了,就算母亲不去,我也会亲自上门提亲。” 宋悦意闻言心里一紧。 宋谢两家再结姻亲,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其一,母亲对谢家似乎已经深恶痛绝。 虽然平日里她对谢东哥上门拜访时都和颜悦色,可是若再要把自己嫁入谢家嫁给他,她多半都不会同意。 在她眼中,承武侯就是一个抛下发妻嫡子的负心汉,有了荣华富贵之后就数典忘宗的不孝人。 当初父亲在江扈应下自己与谢璟令的婚事后,母亲曾拿这些跟父亲争执过,说谢家家风不正,就不怕上梁不正下梁歪? 父亲一意孤行,结果落得自己差点尸骨无存,完全应了母亲的猜测。 如今父亲在母亲面前才打了低调,对于自己的事,才没有去管制太多,全都母亲说了算。 有了前车之鉴,这桩婚事母亲这一关就不太容易。 其二,如今父亲已经接下长公主递来的梯子选择中立,正逞上升之势。宋谢两家结亲,肖大人势必要下去,触犯到太子的利益。 所以单就以谢家和王家的立场,太子那边也不会应允。何况父亲也没那个胆子。 再加今日谢璟令又在朝堂上参了王大人一本,王家已视谢璟令为眼中钉。以着宋家和谢璟令如今已有的姻亲关系,王家也定会干涉这桩婚事。 不怪侯夫人对于提亲之事有所顾虑。 毕竟牵涉到几大家族的利益,关乎到朝堂之争,谁也不敢轻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冒进。 想到这里,她也并未多说。 她知道东哥的性子,纵使他明白这些道理,可是以他对她的执着,定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旁人的说词他半句都不会理会。 于是她只能走得更快了,丢下一句“我可没答应嫁给你”,便奔进后门不见了踪影。 谢东哥在后头却抱臂欣然大笑,“答应不答应,还得我说了算。” ** 谢璟令回了东四街的谢府,本是要去见谢安晴,结果下人说谢安晴在老夫人那边,他只好又去了清辉堂。 屋子里谢安晴陪谢老夫人身边说话,他把买的一套缠金丝红宝石头面送给了她。 谢安晴欢喜不已,谢老夫人心下略有不快,一个丫头片子,有必要送这般贵重的生辰礼么? “晴儿,看你整日关在内宅里不觉得闷?不若邀些个闺阁小姐到府里说说话,或者是出去走走看看京城的繁华也行啊。”谢璟令十分关切地看着拿了一支金钗在试戴的谢安晴。 谢安晴没以为意,“我初来乍到,又不认识什么人,到哪里找闺阁小姐来府里说话?” 谢璟令笑道:“你以前不是和你四嫂关系最好?之前你还一直在抱怨老天不公,为何让你四嫂长年躺在床上?听说你四嫂的双生妹妹与你四嫂长得甚为相象,你就不想去见见她?说不定还能与她成为闺中密友呢?” 谢安晴眼睛一亮,“真的呀?我怎的就没想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3章 隐藏锋芒 谢老夫人道:“上次宋大人来府里时,也提到了他这个女儿。说是和媛媛长得一般无二,就是性子野了些。眼下你四哥正准备把庆哥儿过继到媛媛名下,宋家那边一直没回音。晴儿,不若你没事往宋家内宅跑跑,探探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安晴道:“上次其实宋雨嫣也邀过我去宋家玩,我看她特别怕她母亲的样子,便没答应。如果是这样的话,赶明儿我就去一趟宋家去瞧瞧那位表姑娘。若是合脾气,等蒋二姑娘和陆四姑娘来了上京,我们几个又可以在一起玩耍了。” 谢璟令“咦”了声,“蒋二姑娘和陆四姑娘也要来?我怎么没听说过?” 谢安晴抿嘴一笑,“最近不是蒋大人要回京述职么?蒋二姑娘说老呆在随州也腻了,便要随她父亲一起来上京。陆四姑娘则是陆二公子要参加明年春上的科考,见我们都来了京城,也磨着要来。估计也就差不多这几日就要到了。” 谢璟令闻言幽黯的眸子略深,“甚好。到时候你也有了玩伴。对了,明日你若是去宋府,我倒是可以顺路送你过去。” 谢安晴自然是应了。 待她出去逗庆哥儿后,谢老夫人有些沉郁道:“进之,你说庆哥儿这孩子是不是有些古怪?阮盈都这么些日子没露面了,他也不说要找她。” 谢璟令不以为意,“他还小,不知道亲疏很正常,祖母就别想多了。” 谢老夫人心里犹疑,但愿是她想多了。可心里总有点不得劲儿。 她避开了这个话题,冷哼了声,“这次谢汝黎竟敢拒绝开祠,分明是没把你这个嫡长子放在眼里。他这般目中无人,就不怕我到圣上面前告他个不孝不义的御状?” 谢璟令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祖母要告也不是现在。待我在京中站稳脚跟,那一日就不远了。” 祖孙二人又说了一会话,谢璟令便抱着乖巧的庆哥儿去了书房,看他像模像样的写了一会字,用晚膳时才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傍晚时分,他进了霜庭院。 迎香和雁霞向他见了礼,谢璟令挥了挥手,径直进了内室。 床榻上的女子容颜依旧,她睁开眼时的神韵和说话的语调,条理,都不及宋悦意一半。 在今日见过那笑得夺目的女子后,眼前的容颜无非也就是一张并不再吸引他的面皮。 哪能和那活生生的人相比? 他伸出手指在女子的脸上摸了摸,触手冰凉。 他口中低声呢喃,“宋……晚……凝?” 随着几字的吐出,他嘴角慢慢溢出一抹诡谲的笑意,在这幽暗的屋子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同样的傍晚时分,周朝晏在养心殿陪乾文帝用过晚膳,正欲告辞回府,乾文帝却还要留下他手谈一局。 周朝晏好生无奈,“父皇,儿臣已经在御书房陪您半天了,若还留下来的话,儿臣担心等一会还能不能好生生出宫门。” 就因为他的存在,下午御书房那边热闹得很。不是贵妃来送汤,就是淑妃来送茶,还有几位不知所谓的大臣觐见。 络绎不绝的,谁不知道那些人怀的是什么心思? 忌惮。 他们一直都在忌惮他会威胁到他们如今的地位和权势。 乾文帝上下打量他,“让你陪父皇下棋就不能好生生出宫门,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个不能出宫门法?” 周朝晏苦笑,“父皇这些日子是怎么了,为何一定要把儿臣日日拉来您身边儿坐着?若是您差人陪,儿臣把老八叫来。” 乾文帝“哼”了声,“老八胆子太小,见了我跟老鼠见到猫一样大气都不敢出,哪有你这个没有妻小的儿子陪得舒心?” 周朝晏眼见他又想把话往婚事上引,忙叫苦道:“父皇,您是在对儿臣烈火烹油。” 乾文帝眸中暗光一闪,微微一笑,“你心性淡漠,自然是不会怕的。” 周朝晏还欲再说,小德公公进来禀道:“圣上,丹阳长公主谨见。” 乾文帝立即宣了。 丹阳长公主是先皇后所出,与乾文帝虽不同母,但自小两人感情要好。 当年乾文帝能登基,从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全仗先皇后的助力,再加丹阳长公主确实睿智又和他亲厚,否则乾文帝也不会将内库交于她来掌管。 丹阳长公主见周朝晏也在,先还有所顾忌尽说些琐碎的事。 周朝晏自觉要告退,乾文帝却不给他机会,忽然说道:“丹阳,陈掩的亲事如何了?” 丹阳长公主笑道:“他已与宋家四姑娘宋珠儿把婚事定了下来。应该今年年底前就能完婚。” “当初你不说要他相看宋侍郎刚接回来的女儿?怎的又变成了宋珠儿?” “圣上不知,当日我让周嬷嬷去宋家相看一下,哪知周嬷嬷却看中了宋珠儿。秋日宴时我也考较过,宋珠儿虽不及那宋晚凝,但也是聪慧温婉的姑娘,再加掩儿自己也喜欢,事情便这么定下了。” 乾文帝疑惑,“宋晚凝不过一个长自榆林的商户女,你说自小长在上京的宋珠儿不及宋晚凝……此话怎讲?” 丹阳长公主笑道:“圣上可以不知秋日宴上宋晚凝隐藏锋芒将功绩给了宋珠儿的事,但最近她着力找方家买下野人山的事却不可以不知晓。” 周朝晏坐于一旁,静静喝着茶。 乾文帝像忘了他的存在,继续问道:“是什么事?” 丹阳长公主只笑着说一句,“她说她能把野人山有毒的矿盐提炼,变得无毒可食。” 乾文帝眼睛骤然神光一闪,“哦?她还有这能耐?” 大梁地广人多,单凭东北边的海盐和随州的湖盐根本就不能供给全国。每年单向魏国和巴虏买盐的数额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野人山的矿盐藏量丰富,若是能将矿盐变无毒食盐,岂不是可以为大梁节约一笔开支,造福百姓? 丹阳长公主道:“应该差不离。不过此事还不能宣,毕竟我们才刚刚找方家将野人山买下,她还没有让我们看到真正的无毒盐。而且若传出去,对她也不利……” 她言下之意十分明显,怕有人得知此事后打她的主意,让她无法再对矿盐进行提炼。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4章 三心二意 乾文帝沉吟了良久后,道:“宋侍郎为官清明,是忠正之臣,没想到其女也是对我大梁有助益之人。若是她真能提炼无毒食盐,老二和老六之争倒可以……”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看着长公主郑重道:“在此之前,你务必要确保这件事能顺利进行,更要确保此事不会被泄露出去。” 丹阳长公主点头,“圣上放心,此事除了宋家兄妹,再就只有陈掩和我们几个知道。而且我已经派人先去野人山布置,待一切就绪后,就可以开始提炼了。” 乾文帝心情大悦,“好。最近你什么事都别管,先去将此事落实。” 眼见丹阳长公主要离开,周朝晏忽然开了口,“宋姑娘毕竟是一弱女子,如果担此大任,势必会让人眼红。姑母可要注意她的安全。” 还不待丹阳长公主说话,乾文帝已道:“只要消息不泄露出去,她能有什么危险?毕竟是在皇城里,难道谁还敢明目张胆的害她不成?” 丹阳长公主有些愕然,感觉向来对事谨慎的皇帝把话说得有些牵强。 此事若泄露出去,别说是皇城里你争我斗的人,那些魏国和巴虏的细作只怕也会找上她,取她的性命。 她看了看无半点担忧之心的乾文帝,又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周朝晏,两人之间明显有暗流涌动,但她却不得其所。 只得笑道:“只要消息不泄露出去,她应该不会有事。再说京城里有城防司在,向来安静,哪来那些歹人想着为难她一个弱女子?朝晏就不必多虑了。” 周朝晏也没再说什么,有些事,他绝不能在人前露出丝毫破绽。 ** 一直以来,宋执是拖着伤体,仍在尽力促进野人山提炼矿盐的事宜。 他虽为商人,朝堂上的动向他掌握得倒是清楚。宁王在盐税新制上忽然偃旗息鼓,朝堂上呼吁推行新制的呼声愈发高涨。 是以宋悦意知道时机已差不多,是时候该请那位“高风亮节”的朋友派上用场了。 在宋执说丹阳长公主已将他们的计划上禀宫中那位后,宋悦意就写了一封信,连夜让留风出了城。 她深知滋事体大,在事未成前,其保密性都极其重要,此事也只有让留风去她才放心。 “姑娘,昨日……奴婢见谢公子似乎看姑娘时的眼神有些不一般,他是不是对姑娘有意?” 一大早起来,宋悦意又在悠哉游哉的捯饬香料,在心里憋了许久的静兰终于忍不住把话问了出来。 宋悦意拿起已压成块的沉香和丁香,又慢慢将二者小心压碎,“有意又如何,无意又如何?” 静兰咬着唇,觉得有些事还是要提醒一下,“以前……他对大姑娘就似有意。如今他对姑娘忽然这般,是否有些……” 她的话未尽,宋悦意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歪头笑看她,“觉得他有些三心二意?” 尽管直白,静兰还是点了点头。 宋悦意笑眼弯弯,“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他。不过不要紧,在东营马场的时候,他就把以前和姐姐的事都说给我听了。他这个人还不错,如果他不怕娶我麻烦的话,我并不介意嫁给他。” 若她是宋晚凝,这辈子,左右都还是要嫁人的。 与其和那些不甚了解的人相处一辈子,不若和他携手百年也不错。 最起码,他的品性她信得过。跟他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他欺负她。 静兰有些愕然,一个姑娘家怎可以如此坦言婚嫁? 过了好半晌,她才大着胆子小心道:“那……姑娘喜欢他吗?” 宋悦意停下了手,她喜欢他吗? 忽然忆起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或狂放的,或温和的,或炽热的,或小心翼翼的,亦或痛苦的,盛尽世间所有情绪。 凭心而论,有这样的人爱慕她,她有理由不喜欢吗? 若是以前的宋悦意,身份使然,她是想都不敢想。 可如今她是一清二白身无任何约束的宋晚凝,只要别人不撕开她现在这个重新捏造的身份,她就可以坦然与他在一起。 静兰眼看着她连耳根都红了,心里已是了然,不禁松了口气道: “像他那样出身家世的公子爷,姑娘心悦于他也是情理之中。他与谢四爷虽是兄弟,性情却是天差地别。就算承武侯府想与宋家结亲现在或许有些困难,相信他也能解决。” 宋悦意“咦”了声,侧目调侃道:“不错啊,静兰,你也知道这些利害关系,日后在内宅定能有一番作为。” 静兰羞红了脸,“姑娘就别取笑奴婢了,不都是日日看姑娘和两位爷说多了听的?” 两人正在说着,有婆子过来禀,说是谢家的晴姑娘来了,正在老太太那边,老太太特意请她过去一趟。 静兰一怔,“晴姑娘?莫非是谢家三房的谢安晴?” 婆子回道:“正是。” 宋悦意拿旁边的湿软巾擦手,“给祖母说,我这就过去。” 静兰忙吩咐屋外的芍药去打水,“这位晴姑娘以前和大姑娘的关系还算不错。上次就是她和大姑娘一同坠了蛇窟。而且以前大姑娘还撮合过她和昌隆伯府的陆二公子,她受伤后,还是陆二公子把她救了起来,不知道他们俩人后面相处得怎么样了。” “我听大哥说过一些她的事,就因为好奇,所以也想当面去问问她。”宋悦意稍事收拾了一下,便一路听着静兰细说以前在江扈发生的那些事。 而就在两人沿着曲廊穿过垂花门前往养安堂时,竟看到大房的洪氏手里拿了一件荷色棉披,正在门前与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在说话。 那人背对着,宋悦意先还不以为然,待到近前,钱氏不知说了什么,那人突然转过身来,那张明明俊美雅致却如噩梦般置入脑海的脸惊得她情不自禁退了两步。 “晚凝,这位是你的姐夫谢进之,快快见礼。”洪氏忙介绍道。 宋悦意迅速冷静下来,大大咧咧地福了福,“见过姐夫。不知道姐夫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5章 怎么出来的 洪氏提了提手中的棉披,解释道:“刚刚晴儿忘了拿披风,进之怕天气转凉她受了风寒,特地给送过来。” 宋悦意一派纯真无邪地露齿而笑,“原来如此。没想到姐夫还是个如此关心妹妹的好哥哥。” 谢璟令听着少女清脆爽朗的声音,又细细看着少女的笑颜明媚得像春天花丛里乍隐乍现的彩蝶,死寂的胸口刹那间似熔岩翻浆…… “好哥哥称不上,只是些日常照料罢了。”他脸上露出清越的笑颜,“没想到晚凝妹妹竟与你姐姐长得如此相像,若是不听声音,还真有可能把你们两人认错。” 尽管他想装得若无其事,可是喉间的紧绷却让他的声音凭添了几分心绪浮动的颤音。 宋悦意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甚至还坦然迎上了他深不见底的双眸。 “谁说不是?之前在东营马场的时候遇到申哲言,他也把我认成了姐姐,还说要报当年仇。真是太可恶了。” 说完她还噘着嘴皱了皱鼻子,把明艳又娇憨之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谢璟令低笑一声,“早有耳闻那小子是个纨绔子,他敢欺负你,要不要姐夫帮你找他出出气?” 宋悦意连连摆手,“算了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一个姑娘家没必要去跟一个纨绔子计较。” 紧跟着又福了福道:“如果姐夫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找晴表姐玩去了。” 谢璟令朗声笑道:“去吧去吧,我也要赶去上值。” 直到和静兰转到拐角处,宋悦意才松弛了下来,后背全被冷汗浸染。 一直到养安堂见到了谢安晴,她的心绪都还没有平静下来——她实在担心被他看出什么端倪,陡惹不必要的麻烦。 与谢安晴见过礼后,虽然是老熟人了,毕竟如今身份不同,只能装着陌生慢慢与她攀谈。 稍后宋雨嫣和宋珠儿也过来了。 几人年龄相仿,宋雨嫣也自小长于随州,尽管她性子有些软,不善言谈,好在和谢安晴口音相近,一来二去,几女也就熟络起来。 养安堂平日里清冷,四个女孩子在屋子里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还算热闹,老太太心里也是欢喜。 除了向谢安晴问了谢老夫人的身体外,又让人备了不少零嘴。 听她们尽说一些姑娘家的事,不甚感兴趣,坐了一会,便叫宋悦意把人都带到园子里去耍。 因为宋珠儿在备嫁中,府里针线上的娘子都在为她赶制嫁衣凤被,几女聊得最多的自然就是宋珠儿与陈掩的婚事了。 “……珠儿妹妹能嫁到陈家,也是个好福气的。毕竟那陈家是皇亲国戚,家大业大,又是皇商,日后妹妹不仅身份清贵,怕是还有用不完的金银……” 谢安晴不无艳羡着说道。 宋珠儿本就满意这桩婚事,何况那个还是她心悦之人? 但她也并非一个喜欢炫耀之人,抿嘴笑道:“说了我半天,晴表姐呢?可有议亲?” 谢安晴闻言脸一红,“我也老大不小,若再不议亲,怕是愈发不好嫁了。” 宋悦意赶着话儿,“哟,听这口气,似乎已经有了对象。却不知是哪家公子?” 谢安晴娇羞道:“不瞒几位妹妹,我在随州的时候已与昌隆伯府的陆二公子把婚事就定下了。因为他明年开春要参加科考,婚事便定在了明年六月。” 宋悦意闻言也替她高兴,“早听静兰说过,说你与陆二公子互有情意,没想到因为一些事而好事多磨,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要恭喜你了。” 他们能和好,想必与陆锦然从蛇窟把她救出来有关系。 如此,也算是与梦境一世的事又相左了一件。 几人都在说些谈婚论嫁的事,宋雨嫣的神情却落寞。 宋悦意心细,大致明白她的心境。 毕竟洪氏强势,两个兄长也不靠谱。 钱氏重男轻女,只想着把她嫁给权贵将来能助益两个兄长为大房争些脸面。 母亲曾好心给她推介过几个相当的父亲门生,但是洪氏嫌弃人家门第低,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都给拒绝了。 如此一来,母亲也就不再管她,任由洪氏削尖脑袋给她张罗。 说说笑笑,时间倒是过得快。 下午谢璟令又亲自过来接谢安晴,正好宋显宗也下了值,他特意又跟去了书房,告知躺在床上的宋悦意已能睁一会眼,勉强还能说两句话的事。 宋显宗有些吃惊,说等两天休沐的时候一定亲自去看看。 用晚膳的时候宋显宗提起此事,老太太甚是高兴。 “人能醒来再好不过。如今谢家不嫌弃她也甚好。她受了如此大的亏苦日后想生儿育女只怕不容易,正好可以把庆哥儿过继到她名下,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宋显宗不太乐意,“母亲就怎知媛媛生不出孩子来?怎么说那也是别人的孩子,哪有自己的来得亲?” 老太太想到她在谢老夫人面前许下的话,“庆哥儿无父无母的,又挺乖巧的一个孩子,媛媛过继他又怎么了?就算日后她能生,庆哥儿难道就不会孝顺她?我这也是在为她着想不是?” 宋显宗有苦难言,知道自己的母亲有些不讲理,“不管怎么样,媛媛已经醒来,后天我休沐去看看,听听她自己的意见再说。” 用过晚膳出来,叶凤鸣只警告了他一句,“你若敢答应过继的事糟贱媛媛,别怪我跟你没完。” 宋显宗有些烦闷,“知道了知道了。你若不放心,后天你跟我一起去便是。” 同一时间,谢璟令带着谢安晴回到府里,他正想问她对宋晚凝的印象时,谢管家已迎了出来道:“四爷,阮姑娘回来了,正在老夫人那边,要不要过去看看?” 谢璟令以为自己听错,他没去接,她是怎么出来的? 等他赶到清辉堂,果然看到阮盈在抱着庆哥儿亲。 许是多日不见,庆哥儿与她生疏了许多,被她亲得一边挣扎一边扯着喉咙直是大哭。 谢璟令一把将庆哥儿抱了过去,“你是怎么出来的?” 阮盈有些憔悴的脸上微滞了一下,瞬间又变成温柔如花,“令哥哥说什么话呢?自然是宁王妃着人把我送出来的。我实在想庆哥儿得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6章 我要她死 谢璟令也不好再说什么,几人用过晚膳后,阮盈回房梳洗了一番,径直到了谢璟令的书房。 见他还在孜孜不倦的看书,重新把香炉里的熏香给换了,方坐到他旁边柔声道:“今儿才回府,就听人说宋悦意醒了,还能说话。令哥哥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去看看她?” 谢璟令放下手中书,侧目淡淡看着她,“她现在还是病人,后天岳父就会过来探望,你没事不要过去招惹她。” 阮盈心里在发紧,面上却在轻笑,“怎么会?还指望她让庆哥儿认祖归宗呢。令哥哥就这般看我么?” 谢璟令道:“没有就好。这次你把事情办砸了,宁王那边很不高兴。昨日都还说暂且不宜动你,没想到今日宁王妃就把你放了出来,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阮盈温婉道:“是我在牢中突然研出一种对女子特有益处的新香,想要送给宁王妃。宁王妃听后也有些迫不急待,便放了我回来。却不知庆哥儿为何突然就不要我了,只怕我还关得些时日,他都不会认我了。” 她说得好似不在意,心里却带了恨。 谢璟令皱眉,“是你想多了。好了,这些日子在牢里想必也吃了苦,先回去歇着吧。” 阮盈却不依他,双臂勾上他的脖颈,眸光迷离,吐气如兰,“令哥哥,阿盈想你了……” 谢璟令本欲推开她,不想下腹突然升起一股热意,低头看到女子一双脉脉含情的水眸,忽然想起日间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喉头动了动,“你又熏了催情香?” “不行么?” 谢璟令眼眸一深,一把拂开桌案上的纸墨笔砚,粗暴地将女子推倒桌案上。 随后掏出一方帕子覆于她面,在女子挣扎地惊呼声中,撕开了衣帛…… 阮盈从未想过她会被那个从来都待她温柔的男子按在冷硬的桌案上折磨了半夜。 帕子覆面,他不允许她拉开,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是她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令她胆寒的气息。 事后他冷漠抽身而去,独留已经昏厥的她在桌案上躺了一夜。 冷冰冰醒来时,眼角尽是抑制不住的泪水,她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屈辱地穿好已经破败不堪的衣裙,唤了海棠服侍她回房梳洗了一番。 恰好她在外面请的女大夫过来了,便亲自带着去了一趟霜庭院。 找了个借口支开迎香和雁霞,用香将床上的那位迷晕过去。 女大夫上前拿了脉。 半晌后道:“确实有了身孕,应该不足月余时间。” 阮盈看了看女子手臂上点守宫砂的位置,明明在江扈时都还有,一到京就不知何时消失了。 她冷笑一声,令哥哥,是你们先不仁,也就不要怪她后不义。 她把女大夫打发走,静等夜晚降临。 谢璟令回府后,去霜庭院转了一圈,与床上的那位说了几句话,交待了几句明日宋家将会来人之事,少时便出来了。 随后又在书房和阿贵阿福商议了一会正事,方去歇息。 阮盈早在他卧房点上了安神香,对昨晚的事只字不提,体贴柔顺地服侍他上了床,便自离开。 她估摸着谢璟令已安睡,才慢慢来到霜庭院。 夜太静,一轮明月高高悬于夜空,清辉洒满一地。 阿贵依惯例抱剑倚在墙头上,眼睛半开半合,在此当着守夜人。 他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花香也很浓,浓得有些让人想入非非。 就在他独自意乱情迷之际,阮盈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 眼见她径直朝上房里走去,他蓦然飞掠下墙头,身轻如燕般落在廊檐下。 “阮姑娘何事来此?” 阮盈竟也不吃惊,只是幽幽道:“没想到令哥哥身边最得力的手下竟会夜夜守在一个活死人屋外,看来令哥哥相当看重她啊。” 在蛇窟时失了一眼的阿贵冷声道:“看重与否,都是四爷的意思。半夜三更,阮姑娘还是回去为好,不要惊扰了四少奶奶休息。” “四少奶奶?”阮盈差点笑出来,“先不说我们的这位少奶奶不言不动,活死人一个,就说屋里的迎香和雁霞只怕是夜夜都睡得不醒人事,否则这里也用不到你不是?” 阿贵有些怔然,“你都知道?” 转而他又道:“请你不要乱说,少奶奶这两日已经有了意识,能听能说,你不要在此惊扰她。” “惊扰她?怎么会?”阮盈慢慢向他逼近两步,秀丽的脸面上尽是诡异,“你可知今日白天我曾来见过她?我发现她已经身怀有孕,你告诉我,是不是令哥哥趁我不在的时候与她行了房?” 阿贵闻言脸色一变,里面的那位居然怀了孕? 他不知该如何说起。 阮盈见他吞吐不言,愈发断定心中所想,心里冷笑一声,又娇软道: “你不知,我今日发现少奶奶身上有些古怪。日间我还不敢多想,刚刚越想越奇怪。你若怕我害她,不若你陪我进去,我定把古怪指给你看。” 阿贵狐疑,莫非她已觉察到里面的宋悦意是假的? 阮盈在他犹疑之际已进了内室,借着窗外的月色,看到床榻上的女子正难受地在呻吟翻滚。 门口的阿贵也听到了异响,阮盈将蜡烛点亮,阿贵冲到床榻前,“少奶奶怎么啦?” 哪想女子忽然坐了起来,一把将他死死抱住。 阿贵浮躁了多时的心火顿时被点燃,头脑被炸了般不能自己…… 阮盈在屋外廊檐下坐了半宿,寒露湿了眉眼。 次间的迎香同样睁眼听着内屋里不堪的动静。 天将光亮时,阿贵才从屋内踉跄着冲出来。 当看到阮盈还静静坐在屋檐下,不由脸色灰败地指着她,“你……你居然给我们下催情香,你好毒……” 阮盈笑了,“说错了,不是催情香,是两情欢。今晚你如此这般胡天胡地睡了少奶奶,想必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要不保了。” 阿贵大骇,“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阮盈眼睛里突然布满怨毒,“我自然要她死!只有她死了,令哥哥才不会对我三心二意,不会像他爹一样抛妻弃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7章 庆哥儿 留风风尘仆仆在城门将开之际赶回城,去谢府外面转了一圈,就从一个不起眼的狗洞中拿到了迎香写得歪七扭八的书信。 他回府把信递给早已起床等消息的宋悦意,“姑娘,阮盈果然有了动作,没想到阿贵也着了她的道。” 宋悦意连猜带蒙地勉强把信看完,赞道:“迎香也是个刻苦的。之前她明明都不识字,到了谢璟令那边后,也不过一年光景就能写出书信来,也算是难为她了。” 留风赫然,“之前在江扈的时候就怕她传消息出来不便,让她学着用书信。如今能勉强书写,确实有心了。” 宋悦意抬眉看她,“怎么样,这样的好姑娘有没有很动心?” 留风嘴角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一切但凭姑娘作主。” 见他眉梢眼角终于没有抗拒之意,宋悦意心里暗松了口气,人一生能得一真心相伴之人,是何其有幸之事? 自小相伴多年的情宜,不过是少年人的一种美好萌动,与其让他暗藏心底,不若让他情移别处,坦荡面对挚爱他之人,问心无愧,岂非更妙? 待谢家事解决后,她定将迎香要过来,让她陪在留风身边一辈子。 她将手中书信点燃,“父亲和母亲稍后就会去谢家,不过此事我还是不放心,我担心谢璟令跟上次一样临时还出什么花样,等一会我也要过去。你去梳洗换衣,今日可能还要辛苦你一趟,随我一同前往。” 留风应道:“是。” “再有,那位……林启程他怎么说?”宋悦意问起让他出城相请之人。 留风脸上有些古怪之色,“没想到姑娘的朋友竟是……不过他的言行似乎不同于我们。他说他还有一个弓弩的机关没想明白,等这两天出图纸后,立即就会进城来找姑娘。到时候要不要我去接他?” 宋悦意微微一笑,“这个才符合他的性格。不用担心,他一身武功不弱,又有人皮面具,没人认得出来。之前几个月若不是有他和吱吱在,我哪有胆子在外游玩?” 留风一想也有道理,便没再要求,径自下去洗漱了。 宋家先就着人去了谢府,谢璟令赶紧命迎香和雁霞给床榻上的女子梳洗收拾。 等迎香和雁霞打来水,方发现女子被褥上染了不少血。 女子哀哀哭求着让她们不要声张。 雁霞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少奶奶,你身子刚有起色,若是有何病就得治。不行,我得去叫大夫……” 她转身欲出去,却被不知何时进来的阿贵拦住。 “雁霞,宋大人他们马上就到,少奶奶这般光景若让他们看到又当何想?再说今日宁王和宁王妃也会来,四少奶奶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赶紧就这么给收拾了。看病的事,容后再说。” 毕竟他是四爷身边的亲信,雁霞此时连老夫人那边也不敢禀了,立即出去准备干净被褥。 迎香却心里一清二白。 阿贵不让请大夫,是因为谢四爷也不知道床上的怀孕了。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她知道绝不是宋悦意,宋悦意也不会在这里装活死人,还半夜悄悄跑出去。 对了,晚上阿贵守在庭院里的,床上的女子跑去哪里阿贵最清楚。 她不知道她是去会四爷还是旁的什么人。 不管是谁,阿贵只怕都惹不起。 所以他昨晚被阮盈设计睡了这个女人,还把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差点弄掉了,他不敢让别人知道,更怕女人和阮盈说出去,他唯有和阮盈合谋杀人灭口。 但是他们两人都不敢动手,那就只有找一个敢杀人的来。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今日将会被谁所杀…… 前院,谢璟令没想到宁王和宁王妃今日也会到来,忙把老夫人叫上,所有人一起相迎。 紧跟着宋显宗夫妇竟带着宋晚凝来了,他心里躁动不已,暗自又惊又喜,相当恭敬地把几人都迎到了堂上。 宋显宗见到宁王也在,明显有些吃惊,毕竟两人立场不同。 宁王多次示好他都置之不理,今日在谢家相见,难免有些尴尬。 一屋子人都在堂上心照不宣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宋悦意不想听他们的语言艺术,借故出来,想去霜庭院先瞧瞧假货到底怎么样了。 毕竟路不熟,她让静兰去屋子里唤谢安晴出来带路。 正在假山后等着,百无聊赖的想着今日宁王和宁王妃的来意,忽然感觉身后的裙摆被人扯了扯。 她回头一看,竟是庆哥儿仰着一张小脸直愣愣地望着她。 小家伙乌圆的眼睛,水润粉嘟嘟的小嘴,一张脸蛋白净得吹弹可破。 长得比在江扈见时高了些,更敦实可爱了。 “表姑母,我的小猫掉水里了,能陪我去找吗?” 宋悦意心里一震,从未有人向他介绍过她,他怎知唤她表姑母? 想到他是谢璟令和阮盈的儿子,她心里膈应得很。 她冷着脸拒绝,“我只是客人,让你奶娘或者府里的下人陪你去。” 庆哥儿一双眼睛清澈,声音稚嫩,依然扯着她的裙摆不松手,“我不喜欢他们,我只想让表姑母陪我去。” 宋悦意盯着肥嘟嘟的小手,“放开。我不去。” 庆哥儿摇着手中裙,一脸祈求之色之中带着撒娇,“不嘛。表姑母陪我去嘛。” 宋悦意掰他手指,“不去。” 庆哥儿反而两只手都揪在了裙摆上,“为什么不去?” 宋悦意冷冷看着他,“不为什么。放开。” 庆哥儿仍睁圆眼,“表姑母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不放。” 这小子,还瞪鼻子上脸了。 宋悦意无情道:“我不喜欢你。放开。” 庆哥儿瞬间瘪着嘴,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表姑母为什么要不喜欢庆哥儿?庆哥儿很听话……”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宋悦意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 庆哥儿泪水长流,掰开的手又重新抓上了她的裙摆,“表姑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呜呜……可是你能不能帮我寻一回小猫……呜呜……庆哥儿以后再不惹你生气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8章 补汤 眼见他要张嘴大哭,宋悦意有些不耐地斥道:“哭什么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你。” 庆哥儿顿时只泪眼汪汪地望着她。 想到前世两年情同母子的相处,宋悦意终是心软了,“小猫在哪里?” 庆哥儿立即破涕为笑,转而牵起她的手沿着嶙峋的假山朝府中一处僻静小园奔去。 小家伙像条泥鳅,七弯八拐,就把她带到了有小桥亭榭的庭院里。 而一路也没见什么下人,想必都被唤去了前院招待贵客。 庆哥儿一指木桥下,“我的小猫就是从那里不见了,应该钻到了桥缝里。” 宋悦意瞧着小家伙机灵的模样,前世他陪在她跟前识字读书乖巧的模样在脑海再次浮现…… 许是很久没有下雨的缘故,桥下人工挖出的水渠里几乎见底,倒也不用担心人掉下去出什么事。 宋悦意一边说着“小心点”,一边跟在他后面下了石阶,猫着腰钻入桥底,捡了一根棍子,准备朝桥下的一个夹缝里拨。 然而刚拿起棍子,桥面上就传来了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阮盈让本妃今日过来,说你有很紧要的话对本妃说,究竟是什么事?连本妃身边的侍女来都不行?” 男声迟疑道:“王妃,有件事……我们四爷也很为难,小的不得不与王妃商议……” 女声有些不耐,“还不快说。” “是如月姑娘的事。” “如月?如月怎么啦?今日她就要睁眼开口和宋侍郎他们说话,为免露出破绽,也没准备她能说几句。难道她还有什么不愿意?” “不是……是如月姑娘怀孕了……” 女声顿时拔高了,“什么?如月怀疑了?谢大人到底是有多饥渴,连她也要睡?今日若是叫宋大人知晓的话该如何是好?” “不……不是四爷的……” “不是四爷的,那是谁的?” “是……是王爷的……” 桥面上传来吸气声,好半晌后,才听女声冷冷道:“如月日日躺在谢府,王爷又怎么会与她在一起?” “是老夫人他们刚来上京时,王爷传信让如月去回禀。那夜……王爷在风月楼里,喝得有些醉了,便把如月给……给宠幸了……” 女声冷笑,“好一个喝醉了酒……今日若是让宋家人知晓才醒没两日的女儿怀了身孕,你说是谢大人脸上不好看,还是王爷脸上不好看?” 男声没有出声。 女声接着道:“你且去吧。此事我自会安排,也莫要对外声张。” 脚步声逐渐远离。 桥下的宋悦意则惊得无以复加。 没想到阮盈故意下套阿贵后,两人竟是合谋借宁王妃之手杀人。 宁王和宁王妃成亲几载,至今没有一儿半女。 宁王妃嫉妒成性,府里的侧妃侍妾也未曾有过生育,没想到宁王一夜风流会让外面的女子有了身孕,那岂非是要了宁王妃的命? 既然无意中知道了宁王妃对那位如月动了杀意,她倒不如借机逼如月一把。 她丢下棍子提起裙摆就往石阶上跑。 跑了几步,记起庆哥儿还蹲在桥下,不由回头。 庆哥儿小小的身子蹲成一团,仰着小脸,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眼睛里有一缕不属于他年龄的哀恸无助。 她甩了甩头,甩开心底里的怜惜,终是怕他落水,又下去伸出手,“这里没有小猫,我们去别处寻。” 庆哥儿迅速用衣袖擦掉眼泪,牵上她的手,只委屈巴拉地唤了一声,“表姑母……” 宋悦意“哼”了声,拉着他往石阶上走,“以后一个人不要来水边,若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此时早有急坏了的下人呼着庆哥儿的名字寻了过来,宋悦意把他独自丢在廊下,原路返回。 谢安晴和静兰已寻她多时,见她过来,便道:“你跑哪里去了?叫我们好找。” 宋悦意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了一下,便道:“我想先去看看我大姐,你给我带路。” 谢安晴笑道:“等会你见了她,就知道你们有多像了。” 她在前面带路,宋悦意朝不远处的留风暗点了下头,便紧跟其后。 霜庭院内,迎香和雁霞已把如月收拾妥当,并且把她扶到了小厅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坐下。 这时宁王妃身前的侍女端了一碗黑乎乎地汤水过来,“听闻谢少夫人身子有了起色,王妃特地赐了一碗补汤。喝了吧。” “那就多谢王妃了。” 雁霞不疑有他,就要接过去,门口却传来了阻止声,“且慢。” 所有人都闻声望去,但见宋悦意已和谢安晴走了进来,“刚刚恢复意识之人,可不能随便进补。我呢,恰好会一点医术,补汤喝不喝得,也得我先给姐姐拿了脉后才能决定。” 那侍女与宋悦意在马场见过,知她难缠,眉间不由一皱,“大胆。王妃赐的汤药,岂能容你质疑?” 宋悦意走近,看了她托盘上的补汤一眼,“我拿下脉后再喝也不迟。” 她虚张声势地走到顶着与她一般无二的脸面的如月面前,抓起她的手就要拿脉,急得侍女大喝,“来人,把她拦住。” 两个武婢顿时上前欲抓宋悦意,宋悦意已笑着退后两步,“行行,我不给我姐拿脉,不过容我给我姐说两句悄悄话总行吧?相信王妃在此的话,也不可能阻止我们姐妹说话。” 侍女紧紧盯着她,没再出声。 宋悦意倒是识趣,上前负手弯腰,附在如月的耳边说了一席话。 如月脸色当即大变。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可能!” 同时眼睛却惊骇的盯着侍女手中的那碗补汤。 侍女眼见形势不对,不禁大喝,“宋晚凝,你对她说了什么?” 宋悦意目光朝如月的肚腹上转了一圈,回头意味深长一笑,“自然是一些好话。” 侍女冷哼一声,一挥手,“喂谢少夫人喝补汤。” 本来坐在椅子上双腿还盖着薄被的女子顿时惊骇地站了起来,“我不喝……我不喝……” 她躲到宋悦意身后,身体瑟瑟发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79章 再无任何关系 两个武婢上前就欲把如月从宋悦意背后拉出来,宋悦意冷笑一声,“留风,这里竟然敢有人给我姐强行灌药,给我拦住,让我来给我姐好生拿拿脉。” 等在门外的留风冲进来,拔剑挡在两个武婢面前,“谁敢动我家大小姐,也得先过了我这关。” 那侍女脸色大变,眼见宋悦意就要给如月诊脉看出破绽,怒道:“宋晚凝,你敢忤逆王妃之意,反了不成?来人,给我把她拉开!” 院子里的所有人没想到因为一碗补汤竟还闹出如此大阵仗,都呆住了。 两个武婢朝宋悦意扑来,留风终于拔剑出鞘,与她们打在一处。 宋悦意赶紧拉着如月出了小厅,侍女急得要拦,院门口已有人在暴喝,“你们在干什么?” 是谢璟令和谢老夫人带着宁王、宁王妃以及宋显宗叶凤鸣过来了。 怒喝之人是谢老夫人。 宋显宗本来是想看大女儿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进门就见院子里闹得刀光剑影,鸡飞狗跳。两个女儿还牵着手在院子里跑,有些发懵,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王妃更没想到这时候了,一碗汤还没被灌下去,反而还闹腾了起来,脸色不由一沉。 端着药的侍女吓得面无人色。 如月眼见宁王过来,忽然挣脱宋悦意的手“扑嗵”一声跪到他面前,“王爷,快救救奴婢,王妃想要杀了我们的孩子……” 所有人闻言脸色都是巨变。 跟在人群后的阮盈更是心里一沉,这个声音和这个形态……眼前的女子绝对不是宋悦意! 她忽然像明白了什么,心里震惊之余,一双如淬毒的眼眸已狠狠向站在院中的宋悦意盯了过去。 宋悦意不易察觉地回了她一个挑衅的笑。 宁王脸上青白交加,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已一脚狠狠踹向跪在地上的女子,“哪里来的贱婢,嘴里竟敢胡说八道。” 如月惨呼着捂住肚子在地上滚了两滚,裙裾之下瞬间见红。 叶凤鸣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上前怒道:“王爷,我女儿刚醒来,你为何又要伤她?她说你们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谢璟令脸色难看至极。 谢老夫人隐隐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就知不妙,暗自发沉。 宁王亦一时语塞。 宁王妃倒是冷静道:“宋夫人,你女儿刚刚清醒,脑子怕是还不清白,一见王爷就说出这等让人误会的话,传出去的话不仅毁了宋谢两家的名声,王爷也只怕要名誉扫地。看来她今日不适宜见客,二位还是等两日再来吧。” 她话音刚落,宋悦意已惊呼道:“哎呀姐姐,你流了好多血。走,我们带你回家,给你找大夫看……” 她说着就要去扶如月,两个护卫已在宁王的眼色下挡在了她面前,“宋二姑娘没听到王妃之言么?今日谢少夫人不宜见客,请回吧。” 叶凤鸣冷笑,“怎么,我们见自己女儿还要分时日?刚刚她被王爷一脚踢得见了红,却不知是何道理?我女儿虽嫁来谢家,也还是我宋家人,岂能容你们这般作贱?今儿谁敢拦我带女儿回家,也得先问问我叶凤鸣同不同意!” 她自小习武,年少时就曾跟在她父亲身边行军,尽管归于后宅多年,但身上那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依然还在,十分震慑人。 此时留风已将那两个武婢收拾得趴在地上不得动团,过来回禀道:“夫人,大小姐身上有异,他们不仅要灌她喝药,还不准人诊脉,还是快快把她带走为妙。” 宁王和宁王妃心里震动,但是他们此时若再轻举妄动,事情只怕愈发不好收场。 宁王看向一直静默着的谢璟令,谢璟令似领会了一般走向如月,伸出手,“夫人且随我回去,若有不适,我马上派府医来给你问药看诊。” 如月惊恐地看着他,见他神色温柔,竟有了些许松动,哀凄道:“四爷救我……” 宋悦意却适时补了一刀,“姐姐说什么呢?你都怀了王爷的孩子,他都被戴了绿帽,怎么可能救你?” 谢璟令眼神如实质的刀般射向她,转而嘴角掠过一抹诡谲的笑,同时一只飞箭竟从墙头迅疾射向半坐在地上的如月。 “小心!” 即便留风反应得快,他也不敢冒险上前,只能挡在宋悦意身前。 站在如月身边的叶凤鸣大骇,徒手之下,也只来得及将如月稍稍拉了一下,铁箭已射进如月胸窝。 如月再次惨呼一声,宋悦意推开留风扑到她面前,“他们想杀人灭口,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如月嘴角溢出鲜血,看着她,随后慢慢抬起手,在脖子上摸了一会,然后开撕,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被撕了开来。 “……我不是宋……悦意,我被他们扮成她丢入蛇窟……真正的宋悦意早被炸死……” 在她说这席话期间,叶凤鸣和留凤护在她身前,直到一张惨白瘦小的脸露在人前,宋显宗才反应过来。 他指着她大叫道:“进之,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女儿怎会是别人所扮?她说我女儿已炸死在蛇窟是不是真的?” 见事已至此,宁王忽然哈哈大笑道:“宋大人,没想这些江湖败类不知被谁所利用,竟骗到了宋谢两家身上,实在可恨。来人呀,把这个女骗子押下去,好生审问审问她究竟是何人,有何图谋,为何要假扮已死的宋悦意在谢家招摇撞骗?” 他纯粹是在和稀泥,想把这事就此蒙混过去。 叶凤鸣眼看如月已奄奄一息,知此女已是不成了,心里暗叹了声,便道:“那照王爷说来,我家媛媛早已葬身蛇窟,后来所谓的与谢进之成婚之事也就做不得数了?” 谢璟令沉默。 谢老夫人“哼”了声。 宁王咳了声,“骗子的招术,岂能作数?人都已不在了,何来成婚之说?” “好。看来我们宋家与谢家其实并无任何关系。”叶凤鸣点了点头,看向谢璟令,淡淡道:“谢四爷,既然真相已经大白,抽个时间,还请到官府将你与我家媛媛的婚书给撤了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0章 紧邻卫国公府的宅子 宋显宗咽着口水,情急道:“夫人,现在撤婚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女儿竟真的没了……” 他眼角有些湿润。 叶凤鸣怒道:“撤婚书不重要还有什么重要?媛媛生前拼死拼活就想撇清与谢进之的关系,她好不容易退掉婚,结果她的名字又进了谢家门。你是不是想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 宋显宗欲解释,叶凤鸣埋在心底许久的话竟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你是不是舍不得与谢进之的翁婿之意?他们谢家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一二再的想把女儿嫁给他?就算他谢家给你灌了迷魂汤,你有本事你自己去贴,为什么要祸害我的女儿?” 宋显宗憋红着脸,一脸窘迫。 叶凤鸣此时已不想管他的难堪,转而又盯着谢璟令,冰冷道: “我不知道在这场闹剧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只有一个要求,明日就去府衙把婚书销了。从此以后,我们宋谢两家再无瓜葛!” 随即,便红着眼眶不顾谢老夫人的挽留拉起宋悦意就离开了谢府。 谢璟令紧握手中拳,目送母女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视线。 回到宋家后,叶凤鸣首先就向老太太和大房三房的人将此事给说了一遍,万分哀恸地说宋悦意早已不在,一切都是谢家的诓骗之言…… 当得知此消息,宋府上下一片哭声。 而宁王和谢璟令亦将那日在谢家发生的事全数掩了下去,外人根本无从知道事情的真相。 如月也被抛尸荒野。 宋悦意心里有数,此事突然败露,明明计划好的让假宋悦意亲自开口过继庆哥儿的事竟成了这般结局,定让宁王和谢璟令措手不及。 错漏出在哪里,过后宁王和谢璟令也要查。 特别是宁王成亲几载,侧妃侍妾肚子里一直不见动静,说不定他还以为自己有毛病,这下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儿,心里势必不好受。 搞不好他还是第一次在外风流,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孩子。 却在宁王妃根本不与他商量的情况下就去喂坠胎药,才让自己抓住了把柄趁势追击,把事情闹大,逼得如月为自保,众目睽睽之下口不择言,将俩人的苟且之事说了出来。 宁王当时若不杀如月任她胡说的话,谢璟令脸上会难堪。 唯有让如月闭嘴,才不会失去谢璟令这颗棋子。 酿成大错,宁王心里不痛快的同时,宁王妃也会有她的好果子吃。 想到宁王妃每次都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样子,这次要在宁王面前吃瘪,宋悦意心里就畅快不已。 此次能彻底摆脱谢璟令,让宋悦意这个名字不再与他系在一处,再也不用担心他算计她,真的是感到无比轻松。 尽管心里欢喜,她和叶凤鸣以及宋懿也不敢太招摇,三人暗地里摆了酒,大大地庆祝了一番。 接下来,在静兰和沁兰几个丫头的痛哭声中,留风把林启程带进了宋府。 因为之前相处过几个月,宋悦意和林启程已经十分熟络。 两人稍事谈了一会,她便把他引荐给宋执。 “四哥,他是我的朋友,是个相当有才学之人。野人山矿盐的提炼需要倚仗的就是他,可要对他客气一点。” 伤势已经见好的宋执当时正在吃小厮削的苹果。 他来不及放下,便赶紧站了起来,并上下打量着林启程。 只觉他身量高大,一身布衣下似乎肌肉横结,鼓胀饱满得很,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 明明是个彪形大汉的身形,偏偏一张脸却长得白净没有暇疵,若不是还留了三寸胡须,整一看去就是个小白脸。 “你好,我是林启程,和宋晚凝是朋友。听说你们想开发和提炼矿盐,对于我来说并不是难事。不过事先我有两点要求要提,如果你们同意没意见的话,接下来我们才可以签合同。” 林启程说话时文质彬彬,神情也很温和,边说还边礼貌地伸出了手。 宋执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看他伸过来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以为他想要他手中的苹果,呆呆地递给他。 林启程无语。 宋悦意捂嘴笑,“四哥,他是要和你握手呢。这是他们那边的礼仪,你给他苹果干嘛?” 宋执被弄了个大红脸,“你个死丫头不早说,看你哥出丑是不是很有意思?” 林启程提的第一个要求,便是他提供提炼技术,但是需得送他上京城景顺街的一座三进的宅子。 林执有些为难。 景顺街几乎是上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住的皆是非富即贵之户,占地最广的还是卫国公府。 紧邻国公府的一座三进的宅子价格可不便宜。 而且也很难适时找到卖家。 宋悦意笑道:“四哥,记得之前我向你要的那一成股么?就是给他的。毕竟我们五洲四海也只有他会这门提炼术。当他把技艺拿出来后,于我们宋家、于陈家以及大梁是说不完的好处。否则野人山也只是座废山。这些是他应得的。” “现在他只要一座宅子,不若就当先给我分红了那成股,务必要想办法给他买下景顺街的宅子。” 宋执想了想,“能否换景瑜街的?同样是京城里的富贵区,风水也很好。” 林启程摇头,“我要那里的宅子自有我的用意。如果这一点不能满足我的话,后面的我们就不要谈了。” 宋执皱了下眉,其实他的这个要求并不过份,若是不能满足的话,也确实显得不太有诚意。 最多……让丹阳长公主想想办法。 于是道:“既然是合伙生意,这些前期的投入是必须的,要求也不高,等我和合伙人商议过后,宅子应该就可以买下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启程又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是合伙开矿,主事的人肯定很多。我不想被那些人束缚吆喝,在我将提炼术全数教给你们的工人的时候,希望那些主事者不要来打扰我。也希望不要把我的名字宣扬与外面知。” 宋执点头,“这个也没问题。” 林启程似乎也不是个很精明会挑剔的人,“目前我只想到这么两点,其他的事,一律由晚凝帮我考虑。毕竟我对这边还不太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1章 提亲 宋悦意笑道:“既然你信任我,我自会把你的一切生活起居都安排好。” 接下来她便让人收了一间清静的小院落出来,把手巧的香韵和一个小厮拨了过去,并交待了他们一些招待这位客人的注意事项。 而在宋执给林启程张罗宅子的几天里,蒋忠义携着家眷回京述职。 同时谢璟令又参了礼部尚书肖大人一本,言其行事乖张,擅纂礼仪,假沽清名实结狼虎之属,敛财冒进等罪名。 像当初弹劾王公谨一般罗织了不少罪名,言之有物,令朝野皆惊。 与此同时,随州八百里加急,传来湖盐之场工人暴动,不仅将湖盐投毒,还联合各大盐商打砸官署。引得百姓哄抢盐仓,又致无数人中毒而亡。 百姓毒亡后更是群情暴动,流言满天飞,不少民众揭竿而起,誓要推翻苛政不公的大梁朝…… 如此大的动乱,几乎要撼动国之根本,乾文帝连下三道圣旨令随州都护立即派兵镇压。 朝堂上的气氛也跟着变得紧张而肃穆。 听着大臣将随州盐商盐民的突起暴动归咎于之前呼声颇高的“制盐新政”,言其不知民间疾苦,试图官与民争利,分明是不辨民意,败坏纪纲,倒行逆施之政,才招至天怒人怨…… 一番说词下来,吓得之前高呼新政之人个个面无人色。 力主新政的太子周耀煜冷汗涔涔,退朝后立即和几个大臣跪于御书房前请罪。 而随州大乱,盐场和盐仓都受损,灶户盐民一时难以回归制盐,消息传出来,引发的却是整个大梁民众对缺盐的恐慌。 一时间,盐价猛涨,盐商有盐无盐都囤积起来不再售卖…… 为平息这一事态,户部连夜请来魏国和巴虏大使,商议加大对两国食盐的采买量。 但是两国大使皆以储量不足以供应为由拒绝了。 最后还是太子为弥补过错,亲自召见,愿在原来的售价上再加两成,方让两国大使松了口,说要书信请示后才能给出最终答复。 至此,朝中超半数对太子赋以厚望的拥趸者一时间大失所望,只觉其太过急功冒进,不仅新政失利,此举似乎还证实了谢御史之前弹劾王公谨与魏国密信往来推高盐价以谋利之言…… 各种传言和猜测蜂拥而至,太子和王家同处于风口浪尖。 朝堂上风起云涌,后宫之中同样手段层出不穷。 皇帝急忧攻心病倒,淑妃顶着林太妃的压力,在病榻前力推宁王为皇帝分忧,愿为平息民愤,稳住民心再次亲往随州拨正反乱。 这般说法,自然是希望皇帝能将随州的兵权交于他手。 而就在所有人都对宁王能站出来化解忧难之举甚为称赞之余,丹阳长公主突然宣布,说大梁已有能人,能将野人山藏量丰富的有毒矿盐提炼成可食之盐。 如今已加大人力物力,产量将只比随州湖盐只高不低。 至此,宁王才终于明白当初宋悦意执意要买下野人山的最终意图。 恨得他差点就要当夜派人诛杀了她! 宋悦意知道这次自己捅了蜂窝,坏了宁王的大计,再加谢璟令突然弹劾肖大人,宋家接下来的日子只怕会有些难过。 十月中旬的时候,承武侯夫人请了京中年高德勋有诰命在身的老太傅李夫人,前来为谢东哥向宋晚凝提亲,惊得宋显宗差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谢夫人,我们晚凝自小流落在外,性子野不说,还才疏学浅,实在配不上令郎,宋家不敢高攀啊。” 他一口就婉拒了。 他心里门儿清,若不是现在王家势落,这位侯夫人今日只怕也不会登门。 如今肖大人正被革职查办,他离礼部尚书之职只一步之遥,岂能因儿女婚事让上头的那位误会呢? 侯夫人没想到他回拒得如此干脆,本就气色不佳的脸面上有些不好看。 被委以重任的李老夫人笑道:“宋大人莫非是听信了外间对东哥那些不实的传言?此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皮了些,但也是尊长辈识大体之人。如今又是大理寺少卿,在我儿李琮手底下当差甚是勤勉,可是京中少见的青年才俊。宋大人可不要错失良婿啊。” 宋显宗摆手,“东哥时常会来我府中走动,我怎么会不知他的为人?确实是小女太过顽劣,管教起来已不太容易,回府时日又短,到时候定还会误了东哥的大好前程。我宋显宗虽然不才,但也不会让小女当那自不量力没有自知之明之人。” 侯夫人听完,也算是完全落了心。 其实今日过来,也并非真的要求娶宋家女,一个养在外头的商户女,又如何能成为东哥的贤内助? 再说此女才回京就勾得东哥魂不守舍,不过是低贱媚俗之流,如何能与那些诗书满腹娴雅慧静的闺阁女子相比? 若不是被东哥在府里磨得没办法了,她为了应付他,才特意挑了这个敏感时期过来。 只有让宋家亲口拒了,才能叫东哥死了心。 她不紧不慢道:“既然是来提亲,我们侯府也就没准备计较令女那些不足之处,将来我也可以悉心慢慢教导。宋大人适才一口就拒绝了,只怕最终原因并非如此。” 坐在旁边的叶凤鸣自不会让宋显宗与一个妇人进行口舌之争,于是接口道: “我们宋家世代耕读,书香门第,虽算不上权贵,但也是一介清流,重的是人伦纲常,遵的是仁义礼孝。我女儿长于商户,在未让她知晓通达这些道理之前,暂且还没有让她嫁人的打算。还请侯夫人和李老夫人见谅。” 她话里话外都在暗喻承武侯当年抛妻弃子另娶富贵令人不齿之事,将侯夫人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两方此下分明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任凭有李老夫人在场,这场提亲自然也就不欢而散。 宋悦意听闻了此事,不禁也是苦笑,毕竟她未处于林启程以前所在的那个时代,婚姻大事,还真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够左右的。 提亲被拒,却不知东哥又有何打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2章 念念不忘的人 宋珠儿的婚事就订在十月二十六,宋府上下都在为此事忙碌。 陆金枝兄妹和蒋庭芳相继到了京城,听谢安晴说宋悦意早在蛇窟时便被炸死,不由心里凄然。 几女和陆锦然一起到得宋家,对着宋懿相顾无言。 好在当看到与宋悦意长得一般无二的宋晚凝,几人唏嘘之余,不由感叹世事的奇妙。 想到以前的时光,每日都在挑灯夜读的宋懿和陆锦然不禁起了心思,一众人相约尚觉寺看红枫,放松一下心情。 宋悦意也甚是怀念之前与他们相处的时光,自是欣然应允。 此次出行宋懿还带上了自己的妻子刘氏,亦不敢像上次在桃花源时那般大意,挑了不少身手颇好的护院前后照应。 宋悦意一大早才穿戴好,便在早已静极思动的刘氏的催促下出了二门,准备上马车。 门口忽然传来吵闹喧哗声。 “……宋大人,您明明承诺以我的才学可以进国子监,为何我没被录用,楼春井那样的庸才却进去了……” “……是学生的束脩给少了不成……” “……为了进国子监,学生变卖了所有家产……” “……已经两个多月了,学生明年还要参加会试……” “求宋大人一定要给学生一个答复……” 紧跟着就有宋家护院在赶,“走走走,张士贤,我家老爷已经说过尽力了,你还要怎样?天天来门上叫唤,是想毁了我家老爷的清誉不成?” 坐在马车里的宋悦意听到张士贤这个名字,只觉耳熟。 挑开帘子向外望去,但见一个着青衫直裰的文弱书生被两个护院左右相挟着往街道上扔去,书生两腿蹬地大叫着“有辱斯文”不愿走。 她不由心头一跳,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心慌感一掠而过。 她皱眉问坐在她身边的刘氏,“大嫂,这个书生到底是怎么回事?经常来我们门前喧闹么?” 刘氏亦是一脸疑惑,“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听你大哥说,他是父亲在青山书院时认识的一个学子。父亲偶尔一次发现他腹有经论,甚为欣赏。因有惜才之意,便说想把他推举到国子监求学,能听到更多名家授课业。” “不过在这之前,还需得写一篇《策论》送去国子监辨其资质。这位张士贤大为欣喜,当下就拜到了父亲门下,后又写了一篇文章交给父亲送去国子祭酒那边。” “可是国子监那边并没看中他的文章,自是没有录上。张士贤的意思,他自认比那个楼春井的才学要高,一同递去国子监的文章,楼春井都录上了,为何他会没有音讯,就吵吵嚷嚷是他不如楼春井家有钱,给父亲的钱给送少了……” 还有这等事?宋悦意道:“父亲向来不是惜名么?他这般日日来宋家门口闹腾,父亲就没给他一个说法?” 刘氏摇头,“怎么会?父亲说他并未收过他任何银钱,只是答应推荐他的文章。国子监那边为何录楼春井没录他,并不是他能左右。可是任父亲如何解释,张士贤就是不信,而且指责父亲心黑,收了他变卖家产的银子却让他落榜,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父亲后来也就不让人理他,说清者自清,这等为了读书像得了失心疯的人是他当初看走了眼。等他闹得一些时日无趣了自然会走。” 此时马车已启动,宋悦意挑着帘子,看着身形瘦削的张士贤被两个护院扔在街上靠墙掩面痛哭,心里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她不禁朝驾车的留风道:“停车。” 还不待留风应声,宋懿已骑马过来,无奈道:“晚凝不必理会他,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陆二公子他们还在等着呢,我们不能太迟了。” 刘氏也劝道:“是啊,二妹妹,他每日也就在门口闹得片刻便会离开。今日你大哥好不容易抽时间出门散心,你就不要扫兴了。” 宋悦意只好按下心里的不安,勉强笑了笑道:“好吧,大嫂今日也难得跟大哥一起出来,我就当没看到得了。” 说是这样说,心里却在想着,回来后一定要将此事给查清楚,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 一行人半路上就会到陆家和蒋庭芳他们。 宋家的马车极大,为了路上热闹,几女齐齐挤了过来。 五个人坐在一起,把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 陆金枝还是跟以前一样爽直,开口就在取笑谢安晴,“二嫂,我哥也太重色轻妹了。一大早就先跑去谢家接你,把我这个亲妹子晾在家里,等得日上三竿了才慢悠悠地来接我,我心里那个气呀。” 谢安晴羞红了脸,“四妹妹莫要乱说。是你二哥怕我找不到路才过去接……” 蒋庭芳“扑哧”笑,“金枝哪里是气,分明是在吃你未来嫂子的醋。罢了罢了,回头你还是求芷萱姐姐给你物色一个青年才俊吧,莫要到时候晴儿还没进你家门,你就把她给恨上了。” 刘氏笑道:“还别说,我心里头还真有个和陆四姑娘脾性才情家世相当的人选。若是陆姑娘不介意,我倒愿意牵这根红线。” 宋悦意想起之前陆金枝在江扈时对朝晏的心思,直觉她心气高得很。 不由笑道:“我曾听静兰提起过一些事。嫂嫂若是想牵红线,家世如何都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得我们陆姑娘先瞅瞅那人的模样。若是不俊的话,嫂嫂就莫要提了。” 陆金枝脸一红,瞪了她一眼,“宋晚凝,你说话能不能含蓄一点?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家,自然也会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芷萱姐姐见我长得这般如花似玉,娇美动人,挑选的自然也是潘安貌的青年才俊。芷萱姐姐,我说得对不对?” 刘氏先是呆了一下,知道她是玩笑话,转而又抿嘴笑了,“那是那是,非潘安貌的青年才俊不足以与陆姑娘相配,姐姐绝不敢乱来。回头找个机会,还是得让妹妹亲自相看满意了再说。” 蒋庭芳笑道:“要说潘安貌,我看金枝倒有个念念不忘的人。可惜如今他身份太高,不知道这次进京金枝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3章 占有之心 一提这茬,陆金枝便不出声了,只是一脸愁绪地轻叹了口气。 谢安晴好奇道:“昌隆伯府也是勋贵世家,身份地位并不低,却不知金枝妹妹念念不忘的是谁,为何还怕高攀不上?” 陆金枝再次叹了口气,蒋庭芳自知她心意,“这个人么……唉,不说也罢。不过有缘自会相见,何况她这次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来的,不然她这辈子只怕都不会死心。” 宋悦意心里一动,莫非陆金枝心里的那人还是朝晏? 眼见气氛有些冷下来,陆金枝忙转开话题,“对了,晚凝,前几日听说侯夫人特意去宋家向你提亲,是侯夫人的意思,还是东哥的意思?” 刘氏怕宋悦意不好答,便道:“自然是东哥的意思。东哥与我相公关系不错,之前二妹妹一回京他就在打听。” “后来在马场见过后,更是倾心不已,当时还把信陵侯和护国公之子都揍了一顿,霸道得很。可惜……父亲和母亲因为大妹妹的婚事,不敢再与谢家结亲。否则,还真是一桩好姻缘。” 车里几人都没出声。 怪只怪,当初谢璟令对宋悦意太过分,直至她尸骨无存后,还能整出个假的来挂着宋家名。 不怪宋家膈应谢家。 谢东哥若是想成就这桩婚事,只怕会困难重重。 随着一阵颠簸,马车已开始进入山路。 路上有不少车马往来,不乏高门大户镶金嵌玉的华丽大马车,想必上尚觉寺看红枫景致的闺阁小姐不在少数。 宋懿和陆锦然叮嘱前后小心,千万不能碰撞了任何一辆。 直到中午的时候,一行人才到了尚觉寺。 早有知事和沙弥迎在门口,引了车马,用过斋饭,几人方去各殿上香。 今日天气晴好,一路上来处处有不知名的野花团团锦簇,绿树间夹有红枫摇曳,引得来上香求签许愿的人不少。 男女老少,熙熙攘攘,比比皆是。 特别是在大殿前已有几百年的合欢树上,挂了许许多多祈福的福带。 陆锦然和谢安晴郎情妾意,眉目传情着齐齐去合欢树前挂上心意相通互书姓名喻意极好的福带了。 蒋庭芳则因为蒋大人一回京随州那边就出事,担心父亲的仕途而诚心跪在大雄宝殿各位菩萨面前祈愿。 宋懿则带着刘氏除了跪求明年高中,更是在功德箱前添着香油钱。 宋悦意却因为心神不宁,让静兰和沁兰以及留风陪着,想去抽个签文。 前殿人太多,听说观音殿那边的签文最准,四人便往后行去。 只是在穿过院子时,她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秋香色衣裙的少女和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并肩而行。 男子一身锦衣华服,并未见过。 少女却是她最熟识之人。 两人不时四目相望,那绵绵情意便是她隔得老远也能感觉得到。 静兰也看清了那少女的模样,不禁掩唇低呼,“姑娘,那可是府里的雨嫣姑娘?” 宋悦意轻嗯了声,问留风,“你可认识她旁边的男子?” 留风眼力更好一些,“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应该是卫国公府的世子林秀武……” 宋悦意忽然想起了林启程,“她怎么会与林世子在一起?” 留风和静兰几人也是不得而知。 宋雨嫣到京城没多久,如何就结识了林世子? 这位林世子可是有妻室的人,覃氏出身世家大族,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宋雨嫣一个未出阁的小姐与他一个已婚男子这般私会,闹出去的话,丢的可是她宋家的脸面。 宋悦意心下疑窦重生,吩咐道:“留风,你悄悄把这两人盯着点,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留风立即领命而去。 沁兰嘟囔着,“如果真是卫国公府的林世子的话,这下子大夫人那边还不得把尾巴翘上天?怪不得之前见到二爷和三爷不时从外面抱了不少礼回来,说日后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原来是搭上了卫国公府。” 原来此事早有端倪。 宋悦意按在心里不表。 在观音殿抽了签,便拿了签文找到师傅解签。 “东方月上正婵娟,顷刻云遮亦暗存;或有圆时还有缺,更言非看复皆全。” “此签是个下下签,意思是浮云遮月,还需疑惑,等到云散,才见明月。此签是凡事昏迷未定之像。姑娘,最近得防害小人,诸事不顺,还得小心哪。” 宋悦意苦笑,自在江扈久病以来,她何时不在防小人,何时又顺遂过? “一个签文而已,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岂能因它而影响了心情?” 身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正在低落的宋悦意扭头,便见到谢东哥那张丰神俊秀的脸。 她笑了,“东哥,你如今可是少卿大人,怎么有时间过来?” 谢东哥眨眨眼,“佳人有约,岂能错过?” 宋悦意恍然,“是不是我大哥搞的鬼?” 谢东哥将手中还热透透的糖炒栗子递给她,“不是搞鬼,是他知我相思苦,特来让我一解相思意。” 他说话又不避着些,不仅静兰和沁兰红了脸,那解签的师傅也双手合什,在念阿弥陀佛。 宋悦意赶紧退出了观音殿,谢东哥轻笑着往前带路,“你大哥他们已经去后山看枫叶了,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跟他出了山门,远远就能望见漫山遍野的枫林,宛如将整个尚觉寺围在一大团燃烧的火焰中,染红了整座山林。 几人沿着石阶移步上前,随风片片飘落的枫叶精巧细腻,玲珑剔透,像害羞的少女般,不忍将它踏碎。 “东哥,上次侯夫人去我家提亲,被我父亲和母亲给拒了。想来你应该也清楚,想让他们同意这门亲事,只怕是不太容易。” 宋悦意将手中糖炒栗子递给沁兰后,淡淡道。 静兰和沁兰紧紧跟在她后面,半步也不敢落。 谢东哥顿住身,笑看她,“我知道。即便如此,我也必须得让我母亲先去宋家露个脸,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谢东哥看中的女子。旁的那些个人都别想打你的主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4章 不要逼我 宋悦意有些哭笑不得,“你能不能不要如此幼稚,我又不是银子,人人都要上赶着想娶我。” 谢东哥毫不避讳,脸皮也厚得很,“你当然不是银子,你是珍宝,我怕别人觊觎你,自然得先下手为强。” 静兰和沁兰两个差点把头都埋到颈子里。 宋悦意哪怕再淡定,此时也被他闹了个大红脸。 用林启程的话说,这天没法聊了,太肉麻了。 谢东哥难得见她一面,今儿逮着机会,可劲儿地想将心中的话都向她诉说出来。 “可能你不知道,申哲言那个混球前些日子曾央求他父亲跑到圣上面前,希望圣上能作主把你指婚给他。好在圣上有些顾虑没有答应。” “可是他好像还不死心,这几日又磨到了太妃面前。我听说后前晚跑去东营揍了他一顿,警告他不要打你的主意。” “但是那混球却混得很,放了很多混话,所以我今儿才特意跑过来交待你,以后见到他得离远点,莫要被他缠上了,否则以后想甩都甩不掉。” 这些事宋悦意还真不知晓,“你也是多虑了,我与他风马牛不相及,又怎会见到他?” 谢东哥盯视着她的双眸被这枫林蕴染似火,“可是我担心太妃真叫他说动了,到时候会插手你和他的婚事。” 宋悦意盈盈望住他,“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谢东哥心里悸动不已,若不是有静兰和沁兰在,多半会忍不住要拉她入怀,哪怕被她骂登徒子…… 他暗哑着嗓子,“给我点时间,然后你心里日日想的念的只能是我。你让我安心,我才能放手为我们的将来去搏。” 他一双明澈的眼眸里华光流转,里面盛装的,尽是温柔和缠绵缱绻之意,令人避无可避。 宋悦意暗喘了口气,这厮向来直白而张狂,在江扈的时候他还隐忍。 回京后,他便步步紧逼,小心谨慎中一再试着让她给他同等的回应。 可她是女子,再怎么变换性情,也不可能抛却道德底线和女子的矜持去与他私定终身。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冲破世俗了。 重新换了身份后,她不沉湎往事,不困于悲悔,东哥向她伸出手,她亦能勇敢的伸手去接。 可是像他这般时时情如烈火,她担心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被主导引燃,然后随他一起化为一滩灰烬…… 她心里有些发慌道:“东哥,你不要这样。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我们身为世俗之人该遵循的最基本的道德教条。” “何况我们身后还关乎到双方亲人的利害,并不止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所以我一个女子不可能会给你任何承诺,你不要逼我。” 谢东哥眸光瞬间黯然,明知她说得十分在理,心里却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明知就算她现在说她也喜欢他的话,他亦只能按步就班的去将两家的立场和关系拉拢,不能一蹴而就。 说这些,也只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慰籍。可她却半字都不肯说。 他轻叹了口气道:“好吧,晚晚,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让你生气的话。不过你放心,我外祖父那边已经决定致仕,太子听后大为震怒,可是此事已不可阻止。我会用实际行动慢慢将我们侯府和东宫剥离开,我不会让你等我太久。” 宋悦意心里暗松了口气。 下午一众人在枫林中边赏景边谈笑,当是少年时,有友结伴而游,十分酣畅淋漓。 由于赶不及回去,宋懿早让僧人在寺中安排了食宿的地方。 用过斋饭后,宋悦意约了谢安晴在庭院中慢走消食。 “早闻阮盈与你四哥有些情份,没了我大姐,现在他们怎么样了?你四哥是不是准备迎娶她?”宋悦意似不经意地问。 谢安晴摇头,“四哥似乎对阮盈相当不满,也不知她做错了什么,那日你们走后,四哥和她大吵了一架,把她禁了足……”还不准她见庆哥儿,说她不配当庆哥儿的母亲。 宋悦意问,“可听到他们吵了什么?” 谢安晴有些为难,毕竟是家事,但也不好半个字都不透露,“好像是四哥骂阮盈水性扬花,见一个爱一个……阮盈在屋子里哭得很伤心,说四哥因为有了旁的心思故意诬蔑她。如果四哥敢对不起她,一定会让他后悔……” 见她为难,宋悦意也不好多问。随意聊了一些关于她和陆锦然的事,眼见月上中天,方各自回房。 等进了屋,静兰才说留风刚回来过,但是因为察觉宋雨嫣和林秀武相处有异,他还是接着去跟踪了,让不要等他。 宋悦意躺在床上,闻着从屋顶飘来的阵阵酒香,大是无奈,东哥难道准备整晚就坐于她屋顶喝酒? 之前的话让他心里不痛快,她心里又何尝是痛快的? 她让静兰点了安神香,静静入睡。 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她又做了一个甚为漫长的梦。 梦里,她见到了怒而跳骂的张士贤,见到了一脸威严的谢璟令,还见到了父亲被官兵抓走。 张士贤的锦绣文章被官兵从父亲的书房里抄了出来。 一个放着文房四宝的盒子里抄出了三万两数额的银票。 一个尖嘴斜眼的人在堂上指控父亲向他索要钱财,将张士贤的文章给他誊抄后送到了国子监祭酒的桌案上…… 宋家人全被下狱,谢璟令在昏暗的狱中向她走来…… 她蓦然惊醒,头脸和身上全是冷汗。 睡在矮榻上的静兰和沁兰听到动静忙起身问道:“姑娘怎么啦?” 宋悦意捂着胸口直喘气,“做了个噩梦,容我缓缓。” 沁兰已点燃了油灯,静兰给她端来一杯已凉的水,“要不要喝口水?” 宋悦意端起,一饮而尽,望了望仍漆黑的窗外,随后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静兰道:“三更才过,四更初。” 宋悦意抬头看向屋顶,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心里仍是担心,“东哥呢?还在上面喝酒么?” “晚晚,我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谢东哥的声音自窗外传了进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5章 提前预知 宋悦意只觉心里慌得厉害,恐怕现在已是睡不下去,想着其他人只怕还在睡梦中,不由隔窗问道:“东哥,你现在方不方便?” 东哥的声音明显一紧,“什么事?” “我想马上回去。” “什么事这么急?” 宋悦意没有回答他,只是问,“如果我们现在赶马车回去要多久到家?” 东哥沉吟了一下,“差不多两个时辰吧。” “骑马呢?” “最多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差不多可以赶在父亲上值之前回府。宋悦意立即推被而起,“东哥,不要惊动旁人,你去备马,麻烦你现在就送我回去。” 谢东哥没有再多问,应了声“好”,便离开了。 静兰和沁兰一脸莫名,沁兰道:“姑娘到底做了何噩梦,一定要这个时辰回去?奴婢和静兰又不会骑马……” 宋悦意穿着衣裳,“有些事我没法和你们说清,现在我非回去不可。你们俩个稍后和大哥他们一起走。快去给我打水洗漱。” 见她说得急,静兰和沁兰也不敢耽搁,打水备衣梳妆,差不多一柱香后,谢东哥已一身黑色劲装的走了进来,“马已备好,是不是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宋悦意全都收拾好就要跟他出去,静兰怕霜寒夜露,又追着为她披了一件棉披。 宋悦意随东哥走到山门前,才发现在黝暗的夜色中,已有约摸十来骑等在那里。 她有些吃惊,东哥似知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我怕重蹈覆辙,再加如今你因为野人山提炼食盐而出了名,怕有人对你不利,我自然要准备周祥些。” 宋悦意见他只牵了一匹高头骏马,“只一匹马么?我骑了你呢?” 东哥波澜不惊,“这匹是我的座骑,如果你能驾驭,你就骑它回去。我让这些兄弟们护送你也一样。” 宋悦意心里急,也不与他多说,登了马蹬子就翻身上去。 未料那马却扬蹄长嘶,若不是她抓得紧,险些就要摔下来。 “这畜牲有些烈,看来还得我来。” 宋悦意在马背上还没颠明白,只觉身后一暖,东哥已纵身坐于她后面,双臂一探,接过她手中马缰,像计谋得逞般得意低笑不已。 宋悦意自知他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肘击了他胸腹一下,骂道:“登徒子。” 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骑士中传来闷闷地笑声。 山风凛冽,黑衣骑士们有的前面带路,有的垫后,马蹄声在金乌西沉中有条不紊的渐渐远去。 一个时辰后,众骑踏破街市的宁静,终于抵达宋府。 谢东哥以为宋悦意不愿他跟进去,在勒停马时,暗自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怎么样,是不是很累?” 宋悦意没有挣扎,倚在他温暖的胸怀,“还好。稍后……能不能麻烦你跟我一起进去?” 谢东哥一怔,“是不是有什么事?” 宋悦意回头看着他,一双如烟似雾的眼眸在晨光中艳若朝霞,“你知道的,我有一点奇能,偶尔能预知一些事。我担心父亲正遭人设局暗算,你是大理寺少卿,务必要帮我查清此事。” 谢东哥自然想到在猴儿岭她准确找到他又相救的事,一直以来他都在百思不得其解,也曾怀疑过她有何奇异之处。 毕竟太过玄乎,到底还是没敢多想。 没想到她今日竟亲口承认了。 他没有犹豫,正色道:“职责所在,若是你父亲真是被人冤枉,我自会查个清楚明白。” 宋悦意叫开门房,问宋显宗有没有出门。 门房说圣驾已愈,老爷今日要上朝,出去得很早。 宋悦意没敢耽搁,立即带着谢东哥前往书房,并将昨日刘氏说的关于张士贤的事讲述了一遍。 等到宋显宗书房时,两个小厮正在里面拂尘打扫。 她吩咐他们去把夫人找来,说是有急事同她商议。 两小厮离开后,宋悦意凭着梦境,竟能准确从书架后的暗格里找到一个册子,上面极为工整的书着《新学论》三字。 再翻开里面的落尾,果然是张士贤的名字。 谢东哥拿着那篇策论大为惊诧。 宋悦意紧跟着又在书案的屉子里找到了一个紫沉色镙钿雕花盒。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是放着一套很普通的文房四宝。 她把盒子放到桌上,将文房四宝全部取出,再把隔层的木板撬开,果然见下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大额银票。 她刚做完这些,在暖玉阁安排各房管事娘子的叶凤鸣已赶了来。 当她看到宋悦意和谢东哥把书房里翻得有些乱,大是皱眉道:“晚凝,你昨天不是和你哥嫂去了尚觉寺?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而且还是和谢东哥一起。 她早说过,宋家和谢家不再可能还结姻亲。 她竟然把她的话当了耳旁风?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 宋悦意不想给她解释和东哥的事,只是指着桌上的一叠银票道:“母亲,你觉得父亲会收人贿赂吗?还是三万两。” 叶凤鸣此时也已看到那些大额银票,吃惊道:“这些银票是从哪里来?” 宋悦意指着那个古香古色的盒子,“母亲可知道这套文房四宝是谁所送?” “你是说……银票藏在这个盒子隔层里?”叶凤鸣也是见过事的,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谢东哥沉声道:“没错伯母。昨天晚凝出门时看到在大门口闹腾的张士贤,一直都心神不宁。昨晚还做了噩梦,执意一大早就要赶回来。” “没想到果然在伯父的书房里发现张士贤的那篇《新学论》,还有这套文房四宝下藏的巨额银票。” “如果伯父是个刚正不阿的人,张士贤的文章应该是在国子监祭酒曲大人的手中。为何现在却在伯父的书房里找到?” “如果伯父是个清正之人,就不应该在他书房里找到这些巨额银票。伯母,您不觉得事情有古怪么?” 叶凤鸣暗自吃惊,立即让郭嬷嬷把大门口守紧,待到万无一失,才敛了神情道: “这套文房四宝我知道,是一个叫楼春井的学生所送。楼春井家里世代行商,未出过一个读书人。他家里的极力供他读书多年,前两年才勉强中了举。一直以来都想拜在老爷门下,老爷不喜他的为人,并未多加理会。” “前些日子,楼春井突然提了这套文房四宝过来,说打定主意自己考进国子监,以后不会再来纠缠。为表这么久以来的打扰的歉意,就给老爷送了不甚值钱东西。老爷免得他再纠缠,便是收下了。谁知道这里面另有乾坤,会藏了如此多的银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6章 是谁在设局 叶凤鸣继续道:“至于那个张士贤,老爷之前确实见他甚有才学,才决定推举他入国子监。既然如此,老爷断没有把他的文章扣下来的道理。现在文章未送出去还在书房,唯一的解释,定是有人给老爷设下的圈套!” 她越说越惊,说完,已一脸震惊之色地看向谢东哥。 谢东哥拧眉,“照伯母这般说来,难道是有人谁想要害伯父?” 叶凤鸣毫不犹豫道:“我与他夫妻多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张士贤接连来闹的时候老爷也曾感叹过,说张士贤的那篇《新学论》他觉得写的相当不错,有他独道的见解。将来若能入仕,定能有一番作为。可惜曲大人似乎不太欣赏,他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谢东哥沉吟,此事他并不能听一面之词。 宋悦意经过梦境,已断定是有人在作局陷害宋家,于是道:“能神知不知鬼不觉把这篇文章放到父亲书架暗格里的人,想必也不多。外面的人只怕不行,母亲仔细想想,谁最有便利进入父亲的书房而不被察觉?” 叶凤鸣正在思索,外面已传来喧嚣声。 紧跟着就听到郭嬷嬷大声道:“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礼部侍郎府,岂能容尔等乱闯?” “好个不知事的贱婢!本官乃是御史台的东推侍御史张诚,这位是刑部侍郎蓝大人,我们现在查案,谁敢阻拦?” 外面的说话声威严,书房内三人闻言色变。 宋悦意将那篇《新学论》和三万两银票塞到谢东哥手里,央求道:“事情未弄清楚前,绝不能让他们查到这篇文章和三万两银票。否则我宋家必定蒙冤。东哥,一定要帮帮我……” 听着郭嬷嬷惊呼着被人推开,院子里已响起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谢东哥没再犹豫,将东西卷在一起,在书房门被踹开之前,已推窗飞掠而出。 而叶凤鸣飞快地将装文房四宝的盒子放进屉子里,关好。 门被踹开时,宋悦意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叶凤鸣身边,似乎在向她请教什么一般。 母女二人一脸迷茫,齐齐看向门口突然气势汹汹冲进来的六七个官家人。 那几个人没想到书房内还有人。 叶凤鸣认识为首那个皮肤微黑的中年人,正是刑部侍郎蓝沐,“蓝大人一大早就携众过来宋府,不知有何贵干?” 蓝沐看在她是威武大将军之女的身份上,勉强还给她三分薄面,“宋夫人,今早朝会上宋大人被弹劾欺诈学子,收受巨额贿赂,举荐无才之人进国子监。我们乃受圣命来此搜查证据,还请宋夫人见谅。” 叶凤鸣站起身来,“我家大人行得端,坐得正,身为礼部侍郎,一身清正,爱才惜才,怎么可能做那等事?定然是有人要诬告,还请蓝大人明察。” “我们台院在弹劾官员前,向来都会有证有据,不会胡乱歪曲事实。还请宋夫人不要阻碍我们搜查。来人,搜!”旁边那个三十多岁的官员,想必便是刚刚自称东推侍御史的张大人,此时已厉声开了口。 叶凤鸣和宋悦意不得不退开几步,眼睁睁看着一众人等在书房内翻箱倒柜。 毕竟办的这类案子多,他们搜查起来不仅没有放过任何暗格,还把各处柜子都拖开了找隐秘之处。 但是宋显宗的暗格也没两处,里面仅放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卷宗。 最后无非就是从桌案的屉子里找到了那盒文房四宝。 “大人,找到了楼春井所说的那个礼盒。” 张诚冷笑,“把它打开。” “我来。” 蓝沐接过盒子,开盖,取出一目了然的文房四宝,直接抠开隔板,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发现楼春井所说的三万两银票。 张诚脸色一变,目光利剑一般扫到叶凤鸣和宋悦意身上,“刚才你们有没有动过盒子?” 宋悦意装着一副胆怯样不敢出声。 叶凤鸣恭谨道:“大人,我们只是在书房看书,我家大人书房里的东西我们一概都不敢动,又怎会翻箱倒柜找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盒子?” 没有拿到言之凿凿的证据,张诚心里十分恼火,冷哼道:“先把盒子封存起来。继续扩大搜查范围。” 把书房搜得一片狼藉都没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在其他地方搜查的官兵亦过来暗自摇头。 张诚一脸疑惑。 直到他们一无所获不得不离开,叶凤鸣才上前问道:“蓝大人,我家大人呢?” 蓝沐冷道:“如今是有人举告宋大人,转年就要会试,滋事体大,为免天下学子寒心,圣上已下令严查速查。宋大人暂且已被押入大理寺待审。” 宋府上下一片骇然。 老太太都吓得晕了过去。 待他们都撤走后,宋显财和宋执都奔了过来,想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经过一番解释,父子二人在外头跑得多,见识也不少,自也认为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设计陷害了。 宋执思索道:“我们如今得罪过谁?是因为揭穿谢璟令以假乱真冒充我宋家人,断了姻亲关系,惹得宁王恼羞成怒?” “亦或是肖大人被革了职,太子那边以为是我们和谢璟令联手动了他的人,才设下这个防不胜防的圈套拉下我们宋家?” “又或者是二妹妹让野人山能提炼食盐,挡了那些功利者的财路……全都不得而知,为今之计,只怕还是要先探探二伯,看他到底怎么说。” 叶凤鸣倒是没有乱阵脚,“执儿说得没错。如今大人被押在大理寺,稍后我便去探视。” 宋显财显然有所顾虑,“如果是被人权高者算计,二嫂想见到人只怕不容易。若是不行,希望二嫂能回娘家问问叶老将军的意见。” 叶凤鸣点了点头,“我自省得。” 宋执亦道:“稍后我去一趟陈家,看陈掩他怎么说。” 几人如此商议定,便备了银子分头行动。 宋悦意却并不是那么紧张。 毕竟那些人没有在宋家搜到张士贤的那篇《新学论》,楼春井若真是誊抄他的文章而入了国子监,说明是父亲送给曲大人的举荐信上出了问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7章 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谢东哥明白原委,即便宋家人见不到父亲,但是谢东哥能见到。 他有如此便利,相信他很快就能查出事情真相。 她问管家道:“那位张士贤今日有没有来过宋家大门口?” 管家一脸忐忑,“不曾。” “那你赶紧帮我去查查,他究竟住在何处。” “是。” 管家正要离开,宋悦意又道:“雨嫣有没有回来?” 管家一怔,“三姑娘出门了么?老奴并不知道。” 宋悦意不再言语,让他先去办事。 到辰时左右,管家才急匆匆过来道:“张士贤的住地是找到了,他因为已经欠下客栈不少房费早被赶了出来。多日来就住在许家桥土地庙,和一些乞丐挤在一处。” “老奴赶去的时候,散了些银子那些乞丐才说,张士贤昨天上午出门后就没再回去。他们也不知其去向。” 宋悦意手指暗紧,看来还是被人先了一步。 昨日若她能坚定叫停马车将他唤住,把这件事引起重视,今日之事只怕也不会发生。 可世间没有后悔药吃,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只片刻后,叶凤鸣便回了府。 果然如宋显财所料,大理寺那边并不容许家人探视。 叶凤鸣马不停蹄又往威武大将军府赶。 直到中午的时候,毫不知情的宋懿才带着刘氏回府。 听闻此事,整个人都震惊住,没想到因为一个张士贤,竟给宋家引来如此大祸患。 宋懿情急之下便出了门,看能不能找一些同窗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近傍晚的时候,宋执才从陈家回来,却什么都没打听到,陈掩说他来想想办法,明日应该会有回复。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早早就去了陈家的宋执才回来。 “陈掩特地求丹阳长公主去宫中转了一圈,圣上因为忧心随州民变的事一直都在与蒋大人等一些大臣于御书房商议,见不到圣驾。” “丹阳长公主便去贵妃娘娘那边探了口风,贵妃娘娘的话是说得滴水不漏,说如今太子因为革新盐制的事正忙得焦头烂额,旁的一些事根本就无暇顾及。” “长公主虽然没有去淑妃那边,但也听闻淑妃多日来因感染风寒不见好正求医问药中,不方便见任何外客。” “不过最后还是得御书房的小德公公提点说,二伯的事既然是由张诚张大人弹劾,最好还是慎重些。张大人办的案子向来都是铁案,被他弹劾的官员,就没有不被坐实的。” 宋悦意听完他一席话,刚放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问道:“那长公主和陈掩怎么说?” 宋执叹了口气,“长公主已彻底打听清楚,说是那张士贤其实一直都在向府尹那边提告,刘大人说他在无中生有,没有受理。” “昨日突然被张诚拿此事做文章,又还抓来楼春井指证二伯索贿,是早有准备。” “而且张大人下午的时候已向曲大人取证,几月前二伯举荐信里的《新学论》根本就是一篇仿张士贤字迹的策论。文章做得极为浅显普通,并无出挑之处。” “而楼春井的《新学论》见解独道,堪称经选名篇。张大人早已让张士贤默下他递交给二伯的文章,与楼春井所递交的果然一字不差。” “所以就算在宋家没有抄出张士贤的那篇策论,也没有抄出楼春井所说的三万两大通钱庄的银票,并不代表二伯没有将张士贤的文章给楼春井誊抄。” “最多只能将收受巨额贿赂的罪名给撤销。但欺诈学子、冒名顶替的罪名是少不了。二伯……怕是要……要……” 说到这里,宋执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可想而知,如果宋显宗若被坐实此罪,不仅是他多年努力的仕途不在,只怕还要被天下学子唾弃,免不了受上几年的牢狱之灾。 一生清名算是要毁于一旦。 后果不堪设想。 宋悦意也知厉害关系,却依然不敢乱,“长公主可有说,楼春井是否指控是父亲把张士贤的文章拿与他抄?” 宋执摇头,“目前还没听说。只听说二伯向他索要了三万两银票,他便把银票夹在装文房四宝的礼盒里送了来。” 宋悦意深知,即便楼春井眼下没说,日后也会说。 而且那三万两银票就算没从宋家搜到,背后的指使人也会让父亲坐实索贿受贿的罪名——上位者存心要栽赃陷害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这位上位者究竟是谁,目前却是扑朔迷离。 “姑娘,奴婢看见雨嫣姑娘刚刚回来了。”沁兰走到在小花厅闭目养神的宋悦意见面轻声道。 宋悦意睁开眼,“她回来了?留风呢?” 沁兰摇摇头,“一直未回。” 他说是跟踪宋雨嫣和林秀武,这一跟就两三天,为何宋雨嫣回来了,留风却不见身影? 宋悦意心里又多了分焦灼,强自定神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一个有家室的男子在外几日,都未曾听大伯和大伯母吱一声,怕是他们故意隐瞒。你且随我去看看。” 琉璃院里,洪氏正在欣喜地看着宋雨嫣带回来的稀罕料子,一匹烟霞锦和两匹醉仙颜,质感柔软而有光泽,丝光绚烂,乐得爱不释手。 “……听说这烟霞锦还是蜀国进贡的,一年也就能得十来匹,一匹价值几千金,甚至上万金。连宫里的好多娘娘都不曾用得……” “……醉仙颜是倭国进贡的,产量稍微好一些,也要上千金,一般官宦家的夫人小姐一辈子都极难得到半匹。嫣儿,这林家不愧是我们大梁的皇亲国戚,簪缨世家,家底厚实得很。随便一出手,就叫我们吃用不尽。” “等些日子那些夫人小姐们办聚会,我们娘俩就穿了这些行头出去,看不羡慕死那些不长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眼见自己母亲眼冒金光,宋雨嫣有一种被得到认可的欣喜,“世子说了,只要我能和他一条心,日后跟着他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而且给两位兄长在衙门里谋个闲差也不在话下,都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8章 关门审问(1) 洪氏大赞,“哎哟我的乖女儿,这下可真叫你钓上个金龟婿了。以后我们一家就指望你了……” 宋雨嫣一脸娇羞,“母亲,只要我们愿意……” 门口突然传来了咳嗽声。 母女二人扭头望去,蓦然见从不到这边来的宋晚凝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 刚刚咳嗽提醒的,是宋显吉。 洪氏脸上有些慌张地想掩摆在桌上的布匹,宋悦意却像没有看见一样笑着走近道:“雨嫣,听说你的琴艺不错,昨儿得了一琴谱,能不能麻烦你去我那边帮我看看?” 宋雨嫣有些不太情愿,“二姐姐,我有些累了,想先去歇息。” 宋悦意上前摸着桌上布匹,“雨嫣,你一直不都是想找户好人家嫁了么?若是琴艺了得,说不定哪日能技惊四座呢?我那个可是孤本。” 洪氏一听可以技惊四座,顿时来了精神,“嫣儿,既然你二姐姐诚心相邀,便过去看看,不可拂了她的好意。” 宋雨嫣不敢有违,只好带了一个叫荷花的丫鬟跟着宋悦意到了茗月院。 还没进院子,宋悦意便找了个由头吩咐几个婆子把荷花带去了别处。 待宋雨嫣进了小厅,宋悦意给留云使了个眼色,留云心领神会,端端守在了院门口。 关上小厅门,宋悦意亲手给宋雨嫣泡了一杯热茶。 宋雨嫣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二姐姐,不是说看琴谱吗,琴谱呢?” 宋悦意缓缓坐在她身边,微微一笑道:“看琴谱是假,是我有话要同你说。” 宋雨嫣手里的杯盏都在抖动,“你要同我说什么?” 宋悦意轻声道:“雨嫣,你可知道,我们都姓宋,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姐妹,是一荣俱荣一耻俱耻的亲人。” 宋雨嫣面上闪过慌乱,“二姐姐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宋悦意笑望她,眼里却闪过冰寒之意,“你以为攀上了卫国公世子,你们大房的人就可以飞黄腾达?” 宋雨嫣手中杯盏终于“砰”地一声打翻在地,脸色瞬间胀红,“二……二姐姐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宋悦意冷冷望着她,一手已握上新沏了热茶的杯盏,“卫国公世子家中早有妻室,那覃氏出身世家名门,即便是世子要纳哪一房妾侍,必然都要得到她这个世子夫人的首肯。”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无名无分就跟她丈夫日夜在外厮混,你觉得以你这等不知廉耻的作派,她会容许你进林家的大门去辱没了国公府的门楣?” 宋雨嫣本以为有爹娘和兄长帮她隐瞒,宋家其他人应该不会发现她的丑事。 突然之间被宋悦意关在院子里撕开她隐藏了多日的遮羞布,向来性子温软的人竟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道: “是,我是不知廉耻,可我就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一见倾心,两情相悦,这也有错?” “他有妻室又怎么啦?可是他位高啊,有权有势,还疼我怜我,给我和爹娘还有兄长送了好多以前我们想都不敢想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还说要给两个兄长安排职司,将来他们也是要吃皇家饭的人,再也不用看你们二房和三房的眼色过活,这有错吗” 静兰和沁兰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日里最懦软的宋雨嫣竟还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宋悦意蓦然将手中杯盏重重一放,冷笑一声,“宋雨嫣,你为何要这般激动?既然那林世子和你两情相悦,送你金银珠宝,承诺给二哥三哥安排职司,可他许了你名分吗?” 宋雨嫣大声道:“他爱我,自然许了我名分。那正妻之位我不想,一个贵妾自然是少不了。” 宋悦意道:“贵妾?他若爱你敬你,又怎会与你先行苟且私通?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林秀武屋里的三房妾室哪一个不是清清白白的官家庶女?你觉得你在她们眼里算什么东西配当贵妾?” 宋雨嫣似乎愈发被激怒了,“我为何不配当贵妾?我亦是礼部侍郎府里的千金小姐,比她们身份不低。再说世子喜欢我,只要我想要,他就一定会给。” 宋悦意冷冷看着她,“你也知道你是礼部侍郎府里的千金小姐?你说如果我父亲倒了,你觉得真爱你的林秀武会把你抬进国公府当贵妾?” 宋雨嫣终于呆了一下。 宋悦意继续道:“我就假设林秀武是真的爱你,真的想纳你为贵妾,若我父亲没了礼部侍郎一职,你入了林家后宅,一个没有根基和依托的女子,你觉得你能在世子夫人和三个妾室的手里能活多久?” 宋雨嫣有些失神的坐了下去。 宋悦意仍然道:“更何况,一个男子若真的敬你爱你,就会看重你的名声,绝不会干出私通之事毁你清白和声誉。你与他图了一时之欢愉,若他始乱终弃你又该如何自处?”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许你的话可有一件实现?他可有登我们宋家的门,堂堂正正的给我们宋家一个交待?没有,根本就没有。你说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又怎会这般轻贱你?” 听到此处,一旁的静兰似乎已明白了宋悦意的意图,不由劝道:“三姑娘,我们姑娘并没有恶意。她只是怕你被人骗了而不自知,女子唯有自爱,人才爱之……” “住口!我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来指指点点。”宋雨嫣吼了静兰一句,转而看向宋悦意,竟已泪水满脸。 “你以为我愿意被人轻贱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宁为贫妻不为贵妾的道理吗?可是有谁看得到我?珠儿有人为她张罗,成就了好姻缘。就连你一个在外养了多年的商户女,一回来便有那不可一世的侯府公子来求娶。” “我呢?有好的都叫你们先挑去了,有没有人知道我也想攀高枝,嫁如意郎君?有谁关心过我?” 宋悦意淡声道:“我母亲也曾想把你许配给父亲的学生,都是有官身的人,是你不愿意。”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89章 关门审问(2) 宋雨嫣和着泪水格格直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二伯母难道不知道,以我母亲那性格,那些小门小户的她会容许我嫁?二伯母为何不把她娘家的侄子说与我?既然宝贝你不肯让你嫁入承武侯府,为何不把东哥说与我?” “哪怕是当初去秋日宴,也可以让我去呀。说不定陈掩看中的就是我。可是都没有,你们一个个都自私得很,现在又怎么怪我不知廉耻?” 宋悦意听得直皱眉,“好人家不让你嫁,是你母亲的原因,你不去怨她,怎的还怨上了我的母亲?你说我母亲没让你嫁入承武侯府,你觉得谢东哥是个木偶,他会听我母亲的吗?那陈掩膝下有一子一女,你觉得以你的能力,能当好一个继母吗?” “我现在把话说得重了些,也是在点醒你,怕你不知轻重做了错事,若是日后让别人骂起来,会比我难听得多。” 宋雨嫣垂头用茧帕擦着好似流不尽的泪水,“嘤嘤”直哭。 宋悦意没有时间陪着她耗,“你应该知道,我父亲被人栽赃陷害,已被关入大理寺。你之前偷偷进过我父亲的书房,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宋雨嫣像被蜜蜂蜇了般跳了起来,“我没进过二伯的书房……” 宋悦意声严色厉道:“雨嫣,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已经有人看见了,要不要现在把人证拉来对质?” 宋雨嫣咬着下唇,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见她这般神情,宋悦意心里大抵有了底,看来此事真和宋雨嫣有关。 她淡淡道:“张士贤的那篇文章是你放到我父亲的书房里的吧。你可知道,那篇文章若是当日被张大人搜查到,不说是我父亲,整个宋家只怕都要完了。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宋雨嫣紧闭着嘴,看来已打定主意不想如实交待。 宋悦意冷笑一声,“你既然如此蠢笨不说,想毁了我们宋家,我也拿你没法子。不过,今晚林世子的夫人应该就会知道你是个烟视媚行的女子。这辈子,你也休想踏进林家的大门!” “宋晚凝,你好卑鄙!” “商户之女,向来趋利避害,不怕鱼死网破。” 宋雨嫣喘着气怒视着她。 宋悦意盯着她,慢慢说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那篇文章是谁交给你的了。” “宋雨嫣,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搭上了林秀武,我警告你,如果你想你们大房的人多活些时日,最好是别再干有损我们宋家的事。” “记住了,我父亲这棵大树倒下的时候,你们大房的人包括你也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上京。这京城里,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说到这里,她回头吩咐道:“静兰,把三姑娘送出去。” 宋雨嫣踉跄着脚步,一脸灰败之色地离开了。 叶老将军去宫中面见圣上,想去为女婿的事周旋一二,结果是无功而返,圣上说此事关乎天下学子,事情未查清之前,谁来求情都不起作用。 宋悦意摆弄着香料,静心等谢东哥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晚上戌时左右,宋懿带着谢东哥悄然来了宋府。 叶凤鸣把书房周边清查干净,几人才坐在里面听谢东哥将所了解的调查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宋显宗答应将张士贤的文章呈给曲大人后,便让礼部的段礼顺便将举荐信送到了曲大人手里。 宋显宗怀疑是段礼被人买通了,中途将张士贤的文章换走,把别人仿照张士贤字迹的策论装了进去。 可惜他去查段礼的时候,人已经在家中自缢。 线索中断,他只能从那仿字中查找蛛丝蚂迹。这个方向查的话,犹如大海捞针,想要结果,还要等待。 而最重要的事是撬开楼春井的嘴。 他诉告宋显宗索贿受贿,因为没有搜到实证,这个诉告倒是成了诬告。 楼春井现在已明确指认张士贤的《新学论》是宋显宗给他誊抄,是宋显宗特意找了张士贤为他写文章,让他顶替入国子监。 但也因为没有搜到张士贤文章的原文,不能证明是宋显宗所扣,又加送举荐信的段礼突然自缢,亦可让人怀疑是楼春井同样在诬告,把与段礼的交易故意安在宋显宗身上。 最让人始料不及的事,张士贤亦提出诉告,说曾给宋显宗送了田产,几个月前就已经过在宋显宗名下。 宋显宗却说对此事一无所知。 现在只有找到张士贤,问清这件事的原由。 “既然如此,马上去找张士贤求证,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亦或者同样有人在载赃。”宋懿迫不及待道。 谢东哥摇头,“张士贤和楼春井两个原告已被张诚给看护起来,非相关查案人员不得靠近。我无法去求证。” 叶凤鸣皱眉,“这桩案子不是已交由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一起审理,你身为少卿也没有权限?” 谢东哥笑了笑,没有解释。 这件事太子事先已经警告他不准插手,他没答应。 太子大怒,后来直接由大理寺卿李大人亲自接手,他能见到宋显宗已是不错了。 宋懿自是明白他也有力有不逮的地方,忙道:“母亲怕是不知道,此案已由太子指定李大人接手,东哥也没办法。” 谢东哥道:“不过你们放心,虽然我无法接触两位原告,但也会尽力搜集对伯父有利的证据。而且李大人也是极为清正之人,只要能证明伯父是被人栽赃和诬告,定会还伯父一个清白。” 宋悦意感激道:“那就让你多费心了。” 谢东哥望住她,“不用跟我客气,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 叶风鸣哪里看不明白他对宋悦意的情意?以往因为门第对谢家有偏见,可是这次的事东哥确实帮了大忙。 在这个关口,平日里算是交好的那些人个个都跟消失了般,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 唯有东哥跑前跑后,她又怎会不知歹? 宋悦意又道:“母亲,有一件事我必须得说明一下,那日在父亲书房找出的张士贤的文章其实是雨嫣所放。”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0章 宫中有请 叶凤鸣一惊,“你怎么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干?” 宋悦意将日间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林秀武极为卑鄙,为了能把不利于父亲的证据塞入宋家书房,故意利诱雨嫣为他所用。之前我还在想究竟是谁要陷害我宋家,现在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叶凤鸣心里暗忖,若此事真是林秀武指使宋雨嫣所干的话,那么这个圈套,多半是太子的手笔。 她不由看向谢东哥,怪不得太子指定由大理寺卿李大人亲自查案,怕是东哥不愿受太子支配,太子故意将他隔开。 她好似感觉到了谢东哥因为想帮宋家所承受的压力,这孩子却半个字都没说…… 宋懿听得极是痛心又愤怒,“因为肖大人被谢璟令弹劾革职,太子就把气撒到我们头上,太过份了。” “没想到大伯和雨嫣也如此不知轻重,为了一已私欲不顾整个宋家的利益。父亲若出了事,以为他们就能置身事外?” 谢东哥却另有看法,“这件事只怕没这么简单。毕竟侍御史张大人看似中正,据我所知,他暗地里与宁王走得极近。从伯父的事由张大人弹劾来看,就怕是宁王和太子心照不宣的合谋。若是如此的话,到时候就怕我真的找到伯父无罪的证据,他们硬要黑白颠倒另加佐证,事情就难办了。” 几人也觉得他说得甚是有道理。 叶凤鸣思索了一会,也没个什么能解决的好办法,只好道: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了大致的方向。也就劳烦东哥帮我们多盯着些,一旦有何风吹草动,还望能尽快告知我们。大家好一起想办法。” 谢东哥自是应了。 接着,宋悦意谨慎道:“今日我威胁雨嫣要把她的事透露给覃氏,雨嫣就开始骂我,但什么都没有说。我估计,今晚她肯定又要去找林秀武,向他去哭诉。母亲稍后可派人盯着大伯那边一点。” 叶凤鸣厉声道:“既是如此,我自会派人死死盯紧大房。他们若还敢干对宋家不利的事,我定然会将他们一起逐出宋府。” 谢东哥凝重道:“而且那日张大人和蓝大人并没搜到应该藏在书房里的证据,导致现在无法为伯父定罪,太子那边一定在怪林秀武办事不力。不如我们从这两方面着手,分而化之……” 他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俊秀的容颜上满是睿智,一双黝黑的眼睛熠熠生辉,仿若璀璨星空。 屋内几人听完都觉甚为不错,赶紧一起商议了一些细节。 戌时末,谢东哥才告辞出来。 宋懿送着他,脸上总算带了一丝笑意,“东哥,此次我父亲若能安然无事的话,你与二妹妹的婚事怕是有希望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谢东哥顿时笑得牙不见眼,“那是当然。像我这等举世稀缺的青年才俊,可是绝佳的良婿人选,真正疼爱女儿的父母又怎么会错过?自然,还得宋兄多帮忙在伯父伯母面前美言。” “你呀你……”宋懿摇了摇头,将他推到了马前。 宋悦意回到茗月院,静兰不解地问她为何不直接把宋雨嫣关起来,反而还要把她放了回去?若是她再听林世子的话要害宋家怎么办? 宋悦意淡定道:“我日间把她叫来,无非也只是试探她,现在已确定了一些事,放她回去也自有我的道理。对了,留风还没回来么?” 静兰摇头,一脸担忧之色。 就在宋家等待三司审查的进度之时,宋家突然接到了宫中陆婕妤的邀请。 到宋府来送信的公公说陆婕妤生辰,听到侄子侄女到了上京,想着宫中寂寞,便邀约几个小辈去陪她热闹热闹。 陆婕妤是昌隆伯的妹妹,当年先帝建朝时,陆家捐钱捐粮,被封了伯。 乾文帝登基之初,为拉拢陆家再为他捐些银钱,将昌隆伯的妹妹纳入后宫,封了位份。不过多年来,并未诞下一儿半女。 陆金枝因为知道宋家正处于敏感时期,想拉宋家一把,写信宫中,看她姑姑能不能帮一下忙? 她本也只是试着问一下,没想到陆婕妤回信说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等她生辰的时候,可以与宋家两女一起到宫中去。 宋悦意和宋珠儿也是在上了宫中的马车,见到陆金枝和蒋庭芳以及谢安晴后才弄明白原委。 “晚凝不用怕,我姑姑人特别好。她既然说有转圜的余地,肯定就是有。待会到了宫中,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不用怕。”陆金枝相当热心,不断给一脸惴惴不安的宋悦意和宋珠儿打气。 蒋庭芳亦道:“不管是不是有所求,我们与金枝交好,她姑姑生辰,我们做为小辈特意去帮她过生辰也是一个礼节。能帮的就帮,帮不了的咱也不强求不是?” 宋珠儿大婚在即,以前与陆金枝和蒋庭芳以及谢安晴也不太熟,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陆婕妤过个生辰,为何还要扯上她? 她强作欢笑道:“我们宋家的事,也是让陆姑娘费心了。只是事出仓促,就怕为娘娘备的生辰礼不太合意失了礼。到时候还望几位姑娘帮我们解释一二。” 宋悦意很乐意听宋珠儿说话,虽然与陆金枝和蒋庭芳不太熟,却也应付得进退有度,不愧是被陈掩看中的女人。 谢安晴如今也算是半个陆家人,抿嘴笑道:“珠儿太客气,以我们与你大姐的交情,能帮的忙无论如何也是要帮的。” 几女在马车里有说有笑,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宫墙外。 下了马车后,又由太监带领,陆锦然在前,五女走着细碎步在后,总算是到了陆婕妤的惠琳宫。 陆婕妤看上去约摸三十多岁,身形稍微有些丰腴,白白净净的,脸上似乎总带着弯弯地笑意,甚是和蔼可亲的样子。 看到多年未见的自家侄子侄女拜倒在地,陆婕妤竟湿了眼眶,“锦儿,金枝,快起快起。快让姑姑好生看看,不过几年不见,你们怎么就都长成了大男人大姑娘?”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1章 宫中暗涌(1) 陆锦然和陆金枝相继起身,被请到陆婕妤跟前坐着,姑侄之间便互相说起了一些家庭琐事。 宋悦意和蒋庭芳几人识趣的站于一旁,没去打扰半分。 陆婕妤平日里也会有信与陆家相通,陆家一些该知道的事大半也会知道,姑侄也就絮絮叨叨了一会,谈到陆锦然婚事的时候,陆金枝才把谢安晴特意拉到陆婕妤跟前介绍。 “知道姑姑想热闹热闹,还特意把安晴带了过来。她和二哥定了明年的婚期,如今也当该唤一声姑姑了。” 谢安晴赶忙又跪了下去,行了大礼,“姑姑福安。” “好好好,我家锦儿也要有娶妻了。” 陆婕妤有些感触,亲自起身把谢安晴拉了起来,还叫人送来了见面礼。 宋珠儿几人适时逞上了生辰礼。 陆婕妤边说着客气话,边叫宫人一一收下。 这时有宫女说已在御花园摆好了吃食,可以请众位姑娘和公子移步了。 宋悦意听得心里“咯噔”一下,陆婕妤一个五品宫妃,因为生辰宴请娘家晚辈。按制,最多只能在自己的惠琳宫里摆一下宴,现在为何还能去御花园? 蒋庭芳几人并未察觉出不妥,听说能去观御花园,心下倒是欢喜。 御花园占地极广,由宫人一路带来,但见亭台楼阁错落有致。 步行处,奇花异草摇曳生姿。 回首间,假山盆景蓊蔚洇润。 可谓是移步换景、峥嵘轩峻,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 陆婕妤把席摆在了澄瑞亭。 但见石头甬道间隔着各种花池、盆景,还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松柏翠竹掩映,花草树石相映成趣,使之看上去变幻万千,美不胜收。 澄瑞亭是个两层的亭子,内壁多镶嵌玉石、珐琅,富丽堂皇。 登上一层,胜景尽收眼底,确实是一个赏景的好所在。 而桌上已摆了三十多个金银瓷具的小碟,里面摆放着各等叫不上名各样形色的小吃。 陆婕妤当先坐下,让陆锦然坐于她左边,一众人以为她会把陆金枝安排在她右边,结果她却对宋悦意笑道:“宋晚凝,过来本宫这边坐。” 宋悦意怔了一下,不敢有违,只好坐了过去。 一众人一边品评着桌着小点,一边陪着陆婕妤说话,几乎都是闲扯八拉一些各处风味小吃的话题。 就在石桌上小点几乎都尝遍之时,陆婕妤忽然转了话题,“宋二姑娘,听金枝说,你父亲的事还没有定论?” 陆锦然看了宋晚凝一眼,“确实是这样,姑姑不是说还有转圜的余地么?却不知有什么法子帮帮宋大人?” 陆婕妤打趣道:“宋姑娘自己还没说呢,你倒是插上嘴了。你们兄妹俩倒是对宋家姑娘真心实意,一个两个都只想帮她们。” 陆金枝认真道:“那是自然。在随州的时候,我们和宋悦意都是共过患难的朋友。虽然她不在了,此时宋家蒙难,看在往日情份上,若能拉一把自就不能冷眼旁观。姑姑快说说,究竟有什么法子?” 陆婕妤迟疑了一下,“姑姑身处后宫,要说这些朝堂上的事也不甚了解。若不是金枝问起,我也不想多事。” 陆金枝撒娇,“姑姑别卖关子了,倒底有什么法子?” 宋珠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毕竟她与陈掩的婚期已至,如果到时候宋显宗还被关在大理寺,她出嫁时的场景可想而知,不知要被上京城里的人看多少笑话。 宋悦意则敛眉而坐。 陆婕妤笑道:“这个法子其实也不算法子,不过只要宋家肯退一步……” 她的话还没说完,亭子下面已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睿嘉公主驾到——” 所有人同时都闻声站了起来。 楼梯处,脚步声起,两个宫女先行进来。 随后就见一身迤逦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的周妙馨飘逸又高贵地拾阶上来。 一众人赶紧给她见礼。 睿嘉公主直端端就望向了尽量缩在人后的宋悦意和宋珠儿脸上。 见她半晌都不曾出声,亭子里的气氛有些僵冷,陆婕妤打着圆场道:“睿嘉今日忽然造访,是否有事?” 睿嘉公主鼻孔里总算有了气息,“听闻陆婕妤今日生辰请了外面的客人,过来瞧瞧是哪些客人罢了。” 她说话极是无礼,仗着是贵妃所生,似乎完全没把陆婕妤放在眼里。 跪在地上的陆金枝气得藏在袖底的手指紧握不止。 陆婕妤似乎习惯了她的盛气凌人,“除了我侄子,都是些娇客。公主要不要也凑凑热闹?” 她本来也只是一句客气话,哪想到睿嘉公主已让宫女收拾椅子,“反正左右无事,也好,我且在这边坐一坐。” 亭子里的空气明显一滞。 睿嘉明知此处的人都不甚欢迎她,她却似不觉,待坐稳后,才勉强道:“除了宋家两位姑娘,都起了吧。” 蒋庭芳和谢安晴以及陆金枝陆锦然一脸诧异,公主为何要对宋晚凝和宋珠儿区别对待? 宋悦意和宋珠儿暗自对视一眼,心里忽然明白今日的宫中生辰宴请不简单。 睿嘉公主居高临下道:“秋日宴那日,本宫就发现你们宋家女与旁的女子多有不同。果然不出所料,那日后,宋珠儿就与陈掩定下了婚事。” “再过不久,护国公府的申哲言就求到了父皇和太妃面前,要求娶宋晚凝。再然后就传来承武侯府的谢东哥也去宋家提亲。” “先还以为宋珠儿有些手腕,没想到啊,从榆林接回来的商户女更不简单,似乎学了不少魅惑男人的本事,短短几月就让京中两个最难管教的纨绔子折腰。” “宋晚凝,却不知你在榆林的时候到底是学了商户的手段,还是跟花楼的女子学了这些魅惑之术?” 堂堂一个公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羞辱一个大臣之女,哪里有半分皇家端凝高贵之气? 宋悦意抬起眼来,淡淡道:“公主乃皇族金枝玉叶,还请慎言。这些市井妇人之词从公主口中吐出,怕不是要低了公主的名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2章 宫中暗涌(2) 陆婕妤闻言一脸急色,显然没想到宋悦意敢顶撞起了向来骄纵惯了的睿嘉公主。 那可是林贵妃的心头肉,在宫里头,各宫妃嫔谁见了她敢不让着些? 果然,睿嘉公主大怒,“好你个宋晚凝,如今你父亲还是个待罪之身,本宫说你两句竟还敢顶嘴。来人,给她掌嘴!” 陆金枝几人大惊,宋珠儿不怕死道:“公主殿下,我二姐就是因为牢记自己的身份,方能在殿下一再把她比作下贱女子时都不曾分辩半句。适才二姐不过是担心殿下说话太过粗鄙传出去低了殿下的名头,不知何错之有还要受掌刑?” 睿嘉公主身旁年长的嬷嬷厉声道:“你们这一个个是要反了,竟敢指责公主的不是?来人,把这两个目中无人的罪臣之女拖出去狠狠地打!” 宋悦意冷笑,这是太子那边在给她下马威了? 太子因为推行制盐新政导致随州盐场暴动,惹来民间唾骂。 仕族嘲其无能,眼光短浅,行事只看蝇头小利,所思所想不以大局为重。 这般性情若为一国之君,必定不会管百姓疾苦,必是强征暴敛之徒,乃万民之灾。 本就无甚建树的太子因此声誉一落千丈,为弥补过错,他想要宋家提炼野人山食盐的技术和功劳,为他赚取功绩。 毕竟如今矿盐提炼已导致魏国和巴虏欲提盐价的举动被扼制,举国上下正在为之振奋中。说不定将来也不必再向两国买盐。 太子突然对宋家下手,一来是想阻止父亲当上礼部尚书,以免挡了他选拔和培养新生势力的路。 二来想借此让父亲把提炼矿盐的功劳和所有权转让给他。 睿嘉公主此刻的到来,多半是在给太子打前阵了! 既然明白了这些无妄之灾因何而来,宋悦意心里已是有底。 眼看几个稍年长的宫婢来押人,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又移向花树掩映间徐徐向这边走的一行人。 其中一个身如修竹着天青色袍子的清贵身影似乎感应到她的注视,调过头来,清透的眸光落在了她眉眼上。 枝头满树的艳丽梨花似因他的掠过滞了滞。 她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收回目光,已慢慢站起身来,“珠儿不要怕。我们宋家女儿自有风骨,今日在宫中平白无故被用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野人山的矿盐没法提炼也罢。” 宋珠儿也机灵,瞬间已明白她在欺睿嘉不懂提炼矿盐流程,欲借势自保的意思。 她亦站了起来,“那个提炼术全凭姐姐得来。既然今日得罪了公主,公主要罚便罚,什么矿盐的事也不再与我们有干系。” 睿嘉公主心里暗震,今日让陆婕妤把宋家两女诓来,为的正是矿盐。 本来想先给个巴掌,再给个蜜枣,恩威并施下,宋家两女还不被她随便拿捏? 没想到话还没说出口,威还没立起来,这两个宋家女就已明白了他们的意图,实在可恨! 想到太子哥哥和母妃的交待,她心里有些犯难起来。 可话已说出口,不说把人打伤,轻点的惩戒免不了,否则她的脸往哪里放? 于是她缓了语气道:“嬷嬷不必小题大作。她们以下犯上,本宫身为公主,不必与她们过于计较。但是为了让她们长长记性,各自掌嘴十下便罢。” “是。”那嬷嬷应了声,便指挥宫婢按人扇耳光。 “睿嘉,怪不得找不到你,原来是躲在御花园逞威风。宋晚凝和宋珠儿可是大臣之女,睿嘉岂可随意动掌刑?” 随着这一声,睿嘉公主便看到八皇子周勉的头从楼梯上冒了出来。 她一脸不愉,“要你管,一边儿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周勉看向宋悦意,没想宋悦意竟期盼地看向他身后。 他若有所悟地无邪笑道:“你如此行径,若是传到母后耳朵里,也不怕她罚你?” 睿嘉公主撇着嘴,“我贵为公主,被两个罪臣之女顶撞了惩戒她们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你莫要在此打岔。” “罪臣之女?谁说宋大人是罪臣?”一身清贵的周朝晏已出现在周勉身后,恰好站在光亮处,瞬间吸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蓦然再见周朝晏,一直不知该如何平息睿嘉公主怒气的陆金枝整个人都呆住了,好在陆锦然发现她有异样,推了推她,才不致让她在人前因痴痴看一个男子而出丑。 睿嘉稍稍惊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道:“皇兄今日怎的也有时间过来?” 周朝晏扫了在场所有人一遍,又看了看桌上精致的小碟,“听说今日是陆婕妤的生辰。她好不容易邀了几个晚辈来宫中热闹一下,不知皇妹为何要跑来闹场子扫人兴?平素你母妃就是教你这样讨人嫌的?” 他寡淡着张脸,一席话说得毫不留情面。 睿嘉公主几时受过这般训斥?何况还是这个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的三皇兄,她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她拔高了声音道:“陆婕妤生辰,我过来凑个趣儿是我与陆婕妤之间的情份,皇兄是否也管得太宽?” 周朝晏眼波里隐有华光流转,司桐已为他备好了椅子。 “是嘛?”周朝晏在椅子上坐下,“既然皇妹认为我管得宽,今日索性我就把这名头给坐实了。” “前些日子魏国以为我大梁缺盐,有意让我们两国联姻,以达成睦邻友好的邦交关系。我瞧着皇妹年纪也不小了,正适合这一人选。回头我就向父皇去提提这个建议。” 睿嘉公主脸色大变,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敢!” 周朝晏盯视着她的目光轻柔得过份,“我这不是想坐实你给我安的名头嘛?只是一句话的事,你觉得我会不敢?” 睿嘉公主被气得恨不能拿桌上的碟子砸破他清隽得不像话的脸。 她指着他的鼻子,“你若敢向父皇提议,我就……我就……” 周朝晏淡道:“你就如何?” 睿嘉公主也不知拿何事来要胁他。 他至今无妻小,无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姐妹,唯有一个母亲也是当今皇后。 用她母妃的话说,周朝晏除了他自己一条性命,根本就没有任何事能威胁得到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3章 交易 睿嘉公主憋了半天,终于恨恨道:“我就要父皇把天下间最丑的女子指婚给你。” 周勉当先就大笑了起来,“睿嘉,你以为父皇会允许一个丑八怪当我们皇家的儿媳?你这个提议太离谱了,要不另外换一个?” 睿嘉被他气得直跺脚,在场之人想笑又不敢笑。 周朝晏同时亦道:“张诚至今未拿到那两个诉告宋侍郎之人所说的证据,宋侍郎多半是被人诬告,你凭什么一口咬定他是罪臣?” 睿嘉公主被他训得哑口无言,不由恼羞成怒,“皇兄为何一定要护着宋家?难道你对宋家有所图谋?” 周朝晏不咸不淡道:“为宋家说句公道话就是护着宋家,多说两句就是对他们有所图谋。睿嘉,你这种随意给人安罪名的行径很是无礼,看来贵妃太过骄纵你,根本没把你教好。” “谁说本宫没有把公主教好?” 楼下忽然传来了说话声,紧跟着就有太监在唱:“贵妃娘娘驾到——” 陆锦然和陆金枝相对苦笑,没想到今日不过是给在宫中的姑姑过个生辰,竟是惹来了这些不好惹的大人物,不知是祸是福。 睿嘉公主顿时朝楼梯口跑了去,“母妃,三皇兄和老八帮着外人欺负我,母妃一定要为我作主。” 转瞬她就扶了个贵气十足穿着华丽的妇人走了上来。 妇人保养得极好,约摸才三十岁出头的样子。身形高挑,一看眉眼就知是那种不易结交之人,极具攻击性。 众人不得不向她行礼。 林贵妃倒是立即让他们平了身。随后对无动于衷的周朝晏道:“朝晏,不知你与宋家是何关系,为何要为了一个外人让你皇妹在人前失了脸面?” 周朝晏懒洋洋道:“贵妃何必明知故问?宋显宗与我何关系,你们谁人没打听得清清白白?于情,作为同门为他分辩一二是理所应当。” “于理,一个忠正之臣被人诬陷,凡是大梁有义之士都当该义愤填膺。睿嘉一再一口一个罪臣称之,不仅传出去会让人说睿嘉身为公主在事情未明之前就妄言贤良,斥责大臣亲眷,也不怕伤了一些大臣的心?” 他说得在情在理,林贵妃无以反驳。 只是周朝晏从不议政事朝臣,在宫里平日对她们这些宫妃也是淡而处之,不亲也不近,连一两句的交流都少。 极是让人不好琢磨他的心思。 今日为何忽然就为了个宋显宗出头了呢? 自他这次回京后,他日日以给皇后侍疾进宫,时常被皇上唤去御书房,说是下棋…… 想到这里,林贵妃以退为进,缓声道:“如此说来,你确实说得在理。睿嘉,兄长的教诲可有听清楚?日后且注意言词。对于朝臣,切不可妄议。” 睿嘉公主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不由跺脚,“母妃,连你也要帮着他欺负儿臣么?我讨厌你们……” 她气呼呼地冲下了楼梯,她的一众宫女紧跟而去。 林贵妃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朝晏,我们刚从皇后娘娘寝宫出来,娘娘正在那边等你呢,你现在要不要过去?” 周勉赶紧道:“皇兄肯定要去……” 忽听朝晏“咳”了一声,他迅速瞄了他一眼,话风一转,“不知贵妃何往?” 林贵妃看向宋悦意,“才刚睿嘉不知轻重轻慢了宋侍郎之女,本宫自然要代睿嘉向宋家姑娘赔礼道歉。” 宋悦意听得毛骨悚然,面上却似受宠若惊道:“贵妃娘娘言重了,臣女不敢。” 林贵妃却笑道:“宋姑娘不必拘谨,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否去我萃裕宫叙话?” 她能说不去么?所有人都看过来,宋悦意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正在为难之际,周朝晏忽然问陆锦然,“你们准备在宫中逗留多久?” 陆锦然垂眸恭敬回道:“大约用过午膳后。” 周朝晏已起身道:“我先去建章宫了,稍后同你们一起出宫。” 他淡然而去。 周勉紧随。 司桐最后朝宋悦意眨了下眼飞快跟上。 宋悦意已明白周朝晏的意思,大约是让她只管去,他不会丢下她不管。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便应下了林贵妃的邀约。 果不其然,林贵妃把她单独请到一边,为的真是矿盐的事。 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宋家能把野人山的一半所有权转给卫国公府。如此一来,国公府一定不遗余力为她父亲洗脱罪名。 她这是明晃晃的强抢,以父亲的性命为要胁。 宋悦意道:“贵妃娘娘,野人山的所有权属陈宋两家,这等大事娘娘应该要与宋家的一家之主去商议。臣女一介小女子,如何能决定这些家族大事?” 林贵妃坐在上首道:“虽说是家族大事,但矿盐一事上,不应该是你说了算?毕竟……若没有你的提炼术,宋家又怎能成就其事?” 宋悦意闷声不语。 林贵妃耐性倒好,“之前本宫听说东哥对你有意,还曾上门求娶,被你父母所拒。你一个商户之女若真能嫁入承武侯府……确实是一门极好的婚事。将来东哥必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此时若能结得善缘,日后好相见不是?” 林贵妃这是把她当傻子了不成? 东哥如今正想脱离太子,不想与太子有任何瓜葛,又如何会去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宋悦意依然不出声。 林贵妃又道:“再者,本宫也不是不可以退一步,只要你向外宣称,你的提炼之术也是得太子在榆林时发掘,是太子特意把你从榆林请到京城,一来可以认回宋家,二来为国为民……不过是口头上的几句话,便可换你父亲清白,你觉得如何?” 若不是立场问题,抛却虚名换来实惠,任谁都会答应。 宋悦意故意装作思索了半天的样子,“回贵妃娘娘,这等大事我实在做不得主,还请娘娘容我回去商量一二。” 这等条件,林贵妃不信宋家会不答应。她倒是胸有成竹,“宋姑娘是聪明之人,希望此事近两天内能做出决断。否则,本宫也担心夜长梦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4章 你很信任他 威胁拿捏之意不言而喻。 从翠裕宫出来时,已是未时末。 自她离去后,在御花园赏景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思,生恐林贵妃为难了她。 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陆金枝几人才安了心。 此时众人再无意在宫中逗留,便急急告辞出宫。 宫外的马车是另外安排,宋悦意正要和几女挤在一处,陆锦然已策马过来笑道: “刚刚和她们商议好去我家吃鲟鱼,听静兰说你食不得鱼虾,我已另外给你安排了马车回府。” 宋悦意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食不得鱼虾了? 而且刚刚林贵妃摆上的菜肴她都只是浅尝轻抿,此时早饿得饥肠辘辘,他们怎好撇下她去吃独食? 已站在马车旁等候的静兰过来轻扯她的衣袖,小声道:“姑娘,我们还是回府吧。” 宋悦意这才发现她眼睛都红了,似乎刚才哭过,只怕是有事,她才说了谎。 于是向还等着她上马车的陆金枝蒋庭芳几人道:“我怕身上起红疹,你们去吃吧。珠儿,记得早些回来。” 宋珠儿也是盛情难却才答应去陆府,只好点头,“叫我母亲不要担心,吃过饭后我就回。” 眼见他们远去,宋悦意不得不上了陆锦然为她备好的马车,“静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静兰摇了摇头,“姑娘先别问,这件事奴婢也不是太清楚。我们先去一个地方,应该就可以见到留风了……” 留风? 宋悦意心里一紧,警惕道:“这辆马车不是回宋家?” 她说着就要撩开车帘,静兰阻止了她,“姑娘,司桐刚才来说了,说外面有不少人盯着,不可轻易露脸,他会想办法把那些人引开。” 司桐的交待?那便是朝晏要见她了。 约摸一柱香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宋姑娘,已经到了王府,还请下车吧。”司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静兰推开车门,踏着脚凳扶她下去。 一抬眼间,就见到一条汉白玉道相连清如明镜的池水,两侧是楼阁数栋,刻画雕彩,居香涂壁,浓浓香意似三月清风,一阵阵迎面袭来,几欲让人迷醉。 两位体态气韵不俗的嬷嬷恭谨而立,“宋姑娘,王爷已在雨忻阁静候多时。请。” 宋悦意福了福,“烦请嬷嬷带路。” 司桐在旁边向她吐了吐舌,小声道:“宋姑娘不必紧张,皖嬷嬷和纳嬷嬷虽然看上去不苟言笑,但是对王爷绝对忠心耿耿,也不会把王府内的事向任何人透露半句。” 宋悦意飞快问道:“王爷突然带我来究竟何事?” 司桐眨眨眼,笑得促狭,“王爷的心思谁知道,宋姑娘不妨猜猜?” “司桐,注意分寸!” 一个嬷嬷回头训斥。 司桐顿时退后两步,敛目静气地与静兰走在一起。 穿过琳琅花圃,穿过假山林,在隐隐闻到一阵酒菜香味后,终于在一座极为雅致三面环水的小厅里见到周朝晏。 此时他一身白色云纹长衫,清俊如斯地坐于一方摆满菜肴的桌子前,正眉眼含笑地望着她。 “过来。坐。” 他短短三个字,竟让皖纳两位嬷嬷眉稍眼角略带喜色。 “宋姑娘请。我等会在外间候着,若有何吩咐,只需朝外唤一声。” 两位嬷嬷更是恭敬地把宋悦意迎到周朝晏对面坐下,带着司桐和静兰出了门。 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宋悦意尽管食指大动,却不及再见他时的喜悦。 “晏叔叔忽然接我过来,也不怕被外人瞧见?难道就为了请我吃一顿?” 周朝晏为她又盛汤,又盛饭,“让外人瞧见又如何?今日在御花园为你出头,以林贵妃的性子,她定然会生起重重疑虑。与其让她在你身上花费心思,不若让她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来。” 汤是野参炖八宝鸡汤,可以滋阴补气,食之将对人大有助益。 宋悦意望着面前的汤碗,抿了抿唇,“晏叔叔没必要为我引祸上身。” 周朝晏笑了,“谁说没必要?你可是因我而生,如果你被磕了碰了,那种心情,啧啧……你可能无法体会。” 宋悦意好笑,“晏叔叔这般说,实在让我惭愧。” 周朝晏不以为意,“有何惭愧?太子自己无德,闹得随州大乱。如今不好收场便想抢他人功绩,实在令人不耻。你父亲身陷冤狱,如果任凭太子胡作非为下去,宋家必倒。若是像你父亲这样的清流都被打压的话,将来大梁的朝臣谁还敢唯贤唯明?” 宋悦意歪头,“晏叔叔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好好吃饭,有些事我慢慢说与你听。”周朝晏将汤匙递给她。 宋悦意浅浅一笑,低头喝了一口汤。 周朝晏缓缓道:“那张诚别看他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实则与宁王走得近。现在太子为难宋家,宁王乐见其成。也就是说你父亲即便没有实证,他们也会想着法子让你父亲呆在那里给他安更多的罪名。如果不加干涉,他们不会给他自证清白的机会。” 宋悦意自是明白他说的是实话,哪里还有心思吃喝,放下了碗,轻叹道:“那我父亲该怎么办?” 周朝晏微微一笑,“所以我不可能坐视不理。昨日我已向父皇阐明这一点,今日大理寺那边已安排谢东哥参与你父亲一案的审查。” 宋悦意心喜,“东哥能参与案子审查了么?” “怎么,你很信任他?”周朝晏不动声色地问。 宋悦意有些不好意思,“他……还行吧。”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宋悦意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精明得很。那次去东营马场,枫哥儿出事后,我不得不承认……” 她声音越说越小,自觉理亏。之前在打算回京前,朝晏就写信一再交待过她不许让东哥知道,她并未做到。 周朝晏没有出声。 宋悦意假意拿筷子夹菜,安静地化解心虚。 直到她有些消化不良地吃完一碗饭,喝了一碗汤,才抬起眼没话找话道:“晏叔叔一直都不曾过问朝政,忽然向皇上提议,就不怕皇上不同意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5章 不及他所做的半分 周朝晏本来一直都在静静喝茶,闻言轻笑了一下,“连你都知道我不议朝政,这下我恐怕是要完了。” 见他并未真的生气,宋悦意暗松了口气,“为何要完了?” 周朝晏半开玩笑,“不议朝政之人忽然插手政事,那些生恐我染指权势的人岂不是要寝食难安?我若是令他们睡不着,他们肯定会想法子让我永远都睡着。” 宋悦意听得心里暗惊。 他的话虽是调侃,又怎知不是真言? 想想与他同母的大皇子和七皇子以及一个妹妹都夭折了,这当中谁又知道涉及到多少阴谋与肮脏的手段? 她万分歉意道:“其实晏叔叔大可不必插手。你若被拉入这些争斗之中,一旦有个什么不测,我们宋家上下都会深感不安……” “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会如此?”他似笑非笑着,檐下初亮的灯火在他漆黑的眼底缓缓燃烧。 宋悦意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心脏像是被人用线猛然拉扯了一下般,有些丝丝的牵痛。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将眸光移向灯火阑珊处,口中已下意识道: “晏叔叔犹如我的再生父母,欠下的恩情,这辈子都怕是还不完。若晏叔叔因宋家而有何不测,我这辈子必定都愧疚难安,甚至生不如死。所以,还请晏叔叔一定保重,不要轻易涉险。” 周朝晏看着少女强作镇定的侧颜,笑了。轻描淡写道: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不争便不会降临到我头上。生而为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牵绊和放不下的人。家国大义,生于帝王家的责任,若想挣脱这些枷锁,除非真的能脱离尘世,跳出五行之外。” 宋悦意暗叹,他的出身便决定了他不能独自清静悠闲,这是谁也左右不了的事。 她自倒了一杯酒,浅饮了一口,“古语云,夫唯不争,故无尤。之前晏叔叔低调而远离京城,不一直都过得很逍遥自在么?” 周朝晏轻叹着无奈一笑,“可我终究还是俗人一个,不能断情绝爱,不能再次眼睁睁看着在意的人离我而去。” 此时有微寒的风从湖面上带着不知名花的清新香气徐徐吹来,无端端令人迷醉。 宋悦意闻着沁人的花香,细品着味甘而醇郁的酒,还未咽下,就已感觉烧灼了脸颊。 室内出现了一小会的安静,良久后,她才转了话题,“晏叔叔是不是知道留风的下落?” 周朝晏“嗯”了一声,“这次让你过来,也是因为他的事。不过在此之前,你能否告诉我林启程是不是和你达成了什么共识?” 宋悦意斟酌了一下用辞,“这几个月他陪我到处游历,本以为他不记得身为林秀杰的事。可是他仍是头痛,每次发作时都会记起一点点前事。” “目前他已记起他的妻子和儿子,他说他的灵魂虽然是林启程,但是隐隐之中,他感觉得到原主林秀杰的痛苦和对家人的思念。” “他说他的头痛症若想好,只怕还得了了他一些心愿。” 周朝晏皱眉,“所以你才帮他把宅子买到了卫国公府的旁边,以便他能更便利的接近林家人?” 宋悦意点头,“没错。他帮我提炼无毒盐,我帮他买宅子接近林家。我们只能如此互帮互助。” “他仍是没记起是谁杀了他?” 宋悦意摇头,“他也想知道真相,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而不知前因后果。他怕哪一日莫名之下又被人算计刺杀了。” “他还要在野人山呆多久?” “应该快回了吧。我四哥上次回来时说,他已经教会了几个人的提炼术,只需在那边再观察几日就可以放手了。你问他有什么事么?” 周朝晏沉吟了一下,“之前他说他能制作射程远特别有杀伤力的弩箭,用于战场必是所向披靡。他说为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愿意帮我制作此武器。恰好,我正需要它。” 宋悦意诧异,“你要这等作战的武器作甚?” 周朝晏淡淡一笑,“有个词叫未雨绸缪。我自是发现了一些不妙的端倪,要用此武器来防患于未然。” 这等机密之事宋悦意也不好问太多,“这几日我准备派两个人去他的新宅子里收拾收拾,如果晏叔叔要找他的话,等他回来我让人来知会一声?” 周朝晏拧眉,“收拾林启程新宅的事不如你交给我,我要在那边做一些安排。” 宋悦意感觉到他一脸云淡风轻下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谋算。 她忽然想起今日陆锦然对他份外恭敬的态度,两人绝不似第一次见面。不由大胆猜测道:“你和陆锦然是怎么认识的?” 周朝晏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即笑了,“不错啊,连这点小秘密都叫你发现了。” 他握着手中杯,“在随州的时候,当我得知宁王和谢璟令设在蛇窟的阴谋,并且为了成就其事,逼陆锦然把你和东哥带过去。” “陆锦然先是不同意,为了让你能脱身,我便找到他,让他答应宁王。同时我一边喑地通知了承武侯,一边在蛇窟布置,才有了如今的宋晚凝。” 宋悦意睁大了眼,大为惊叹,“晏叔叔居然是早有预谋,那岂非宁王也成了你手中棋子?” 周朝晏轻笑一声,“不能这样说,只能说我是将计就计而已。” 这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没有畅通的消息渠道也无法准确掌握宁王的动向。 宋悦意心里明镜似的,不得不一脸愧疚道:“为了我的事,让晏叔叔太费心了。” “还好。我最终不过是希望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能幸福快乐的与家人生活在一起,一生平安喜乐……” 他的目光轻缓绵长,声音柔和似柳絮。 交错的光影斑驳,四下里平静温和。 风过无声,惊燕啼鸣,花艳叶翠。 纵然秋寒料峭,仍让人心中一片春和景明。 宋悦意怔怔的望着他,一时间亦忘了说一些感激之言。 只觉得,无论她说什么,都不及他为她所做的半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6章 小意地讨好 宋悦意喉咙有些干涩,“所以说,如今陆锦然已是你的人。今日他是故意把我安排上这辆马车?” “怎么,有何不满意的地方?” “不是。我在想,那陆婕妤今日的生辰宴怕是受了林贵妃的指使,其意就是想把我诓入宫中,趁机拿捏我从而夺走我宋家的制盐之功。这陆家的立场……到底如何?” 周朝晏笑道:“陆婕妤是陆婕妤,陆锦然是陆锦然。陆婕妤在宫中多年,膝下又无子嗣依靠,毕竟妇人短视,看到的也只有太子和林贵妃的权势和风光。她听从林贵妃之言,并不稀奇。” “但是陆锦然却不同,他是有鸿鹄之志之人,他腹中之才学若是仅限于随州,那是埋没。所以我让他一定要到京城来参加科考,将来这大梁的朝堂上一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说到这里,他已起了身,“好了,别说这些事了。我带你去看留风。” 宋悦意点了点头,与他一同前往客房。 只片刻后,便见到了被裹成一个大粽子般人事不醒的留风。 那日她只是让他跟踪一下宋雨嫣和林秀武,然后宋雨嫣回家后,他却失了踪。 她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吃惊道:“他受了很重的伤么?晏叔叔是在哪里发现了他?” 周朝晏坐在床榻前为留风诊了一下脉,随后才道:“是两日前我在小明湖上发现他混迹在太子的侍从中。当时因为人多眼杂,我不好唤住他。” “后来在夜晚的时候,太子所在的画舫突然发生打斗,说是有刺客刺杀太子。” “我怕有何不妥,只近前一看,一眼就认出了留风的身形。当时他蒙了面,被众多太子的侍卫围攻,我示意他往水里跳。尽管如此,由于太子的侍卫武功太高,他仍是被重伤。” “好在我的人救他及时,没有让他死在水中。经过两日的救治,总算是帮他捡回了一条命。差不多这会儿要醒了。有什么话你稍后自己问他。” 为方便他们主仆说话,周朝晏随后便离开了。 宋悦意坐在满是药味的床榻前,烛火摇曳,映照得床榻上只剩鼻子眼睛露在外面的留风几乎没有任何生气。 “留风,你为何要私自行动?” “我只让你跟踪雨嫣,你为何又去管太子的闲事?” “不管怎么样,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怎能那般涉险?” “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你母亲一个人又怎么活?迎香又怎么办?” 她在床边絮絮叨叨着,大为后悔那日不该叫他去跟踪林秀武。 “姑……姑娘……” 床榻上的人居然有了动静,宋悦意忙站了起来,凑上前去,果然看到留风已睁了眼,赶紧对站在一旁直抹眼泪的静兰道:“去请王爷过来,就说留风醒了,看要不要再给他施药。” 静兰飞奔而去。 转回头,宋悦意已红着眼眶担心道:“留风,怎么样,要不要紧?” 留风勉强眨了下眼,喉咙里发出极为暗哑的声音,“姑娘,我没事。有件事我必须马上说给你知……” 他说得极慢,每吐一个字都在轻喘,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宋悦意摇头,“你现在还不适宜多说话,先养伤。” 留风有些急了,“姑娘……小心谢璟令……他……他已经利用宁王和雨嫣与太子达成共识,他将不利于宋家……” 兴许他太着急,气血又未跟上,话还没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等周朝晏过来时,又重新帮他拿了一下脉,不由苦笑道:“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会让他又气血攻了心。罢了,没个两日是醒不来了。” 宋悦意无奈,“我让他别说,他一急,便成了这样。” 周朝晏抬眸,“他混入太子身边,是不是有什么发现才这般着急?” 宋悦意点头,“他说谢璟令利用宁王和雨嫣与太子达成了共识,将不利于宋家。” 周朝晏长身而起,“哦?他发现谢璟令与太子勾搭上了?谢璟令自到京后就动作不断,本以为他只想在宁王手底下当一条听话的狗,被宁王当枪使,原来他只不过把宁王当跳板,最终目标是太子,倒是小瞧了他……” 宋悦意也是唏嘘,“谢璟令向来城府极深,且心狠手辣。他幼年苛苦,在十二岁时单枪匹马在随州闯荡,后被青龙帮的霍老太爷看中,再被他祖母接纳,绝对是个心术极高之人。谁若小瞧他,都有可能会栽在他手里。” “比如说……宁王?”周朝晏一脸笑意。 宋悦意轻叹,“现在还不敢断言。不过照留风所说的话,宁王若继续把他当一条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听话的狗,最后肯定要吃他的大亏。” “所以一直以来,我从未想过向他报复之类,更不准留风去向他寻仇。只因……他这个人太可怕了……” “再可怕也有他的弱点,怕他作甚?”周朝晏不以为意,看了眼床上双目紧闭的留风,“罢了,眼下就算他发现再多的秘密,也是没办法说话了。” “暂时还让他在王府养伤吧,我怕你把他弄回去会引起谢璟令和太子的注意,反而给你们宋家惹去更多的麻烦。在我这里相对还要安全些。” 宋悦意知他说的是实话,至少目前来说,周朝晏这边还不是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 在相约过两日再来看留风后,趁着夜色,周朝晏着人送她回了府。 林贵妃所给的考虑时间并不长,才第三日,林秀武的妻子覃氏就亲自上门来,说是世子愿纳宋雨嫣妾,择日便可进林家大门。 同时还特意将宋悦意请到前厅,问前两日在萃裕宫答应贵妃娘娘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世子正妻亲自上门来要人,可乐坏了大房的一家人。 宋雨嫣想起之前宋悦意对她的贬低和威胁,心里的得意是不言而喻。 当知道覃氏还要见宋悦意,便小意地讨好道:“世子夫人,我二姐姐自小被商户养大,不甚懂规矩和礼仪,切莫让她冲撞了您,还是不见她为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7章 勃然大怒 覃氏出身世家大族,身为世子夫人,明知自己丈夫喜欢在外拈花惹草,时常狎妓戏婢,她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像宋雨嫣这等不知廉耻未有名分便与之私通之人,她向来深恶痛绝。 若不是想着国公府的体面,顾及太子对宋家有所求,她绝不会登宋家的门干这等落脸面的事。 “宋姑娘,虽然你马上就要成我林家的人,但是你现在还是宋家女。还未出门就诋毁自家姐妹,是否有欠妥当?宋家将来可是你的娘家,是你的靠山,可不要随意辱没了宋家声名。” 宋雨嫣听得脸上讪讪,她母亲自小到大可没教她这些,只知道对自己不利的人一定要挑拨一二。 今日覃氏上门,二房和三房的都不曾露面,毕竟宋雨嫣的事并不光彩。 三房的左氏以为宋珠儿备嫁繁忙没空推辞了。 二房的叶凤鸣更是推说因为宋显宗的事身体不适拒不现面。 唯有舔着脸在屋里勉强相陪的洪氏和老太太听得脸上也有些发烧。 老太太素来不喜应酬这些世家大族规矩甚多的宗妇,本以为国公府门第高,雨嫣虽为妾,好歹也能沾一些皇亲国戚的脉气,这才想出来显摆两句。 未料到世子夫人瞧着年岁不大,板着张脸,说的话又与当初行规矩端的宋悦意一般无二。 她心里只觉无趣,便道:“我家雨嫣向来乖巧柔顺,世子夫人莫要对她生了偏见。将来她进了林家的门,便要遵你为主母,一切都会以林家为先,适才的规劝,还不是在替世子夫人着想?” 洪氏听不得覃氏贬低自家女儿,想到林秀武对雨嫣应该是偏爱的,将来进了林家也定是一个宠妾,便有些耀武扬威道: “世子对我家雨嫣情真意切,我家雨嫣心思单纯,自然也要为夫人着想。世子夫人既然不在意,等见了我们家的二姑娘便知道她是否有诋毁。” 覃氏旁边的婢女听得眉眼都竖了起来,人还没进门,就先在炫耀世子对小妾的情意,这不是在打世子夫人的脸么? 覃氏则垂眉敛目,根本不欲再与屋里的几个人说话——短视且粗鄙之人,不配她浪费口舌。等人进了门,她有的是法子让一个小妾服服贴贴。 宋悦意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正有些僵。 她立即堆起一脸笑意,将老太太和洪氏好言给请了出去。 宋雨嫣怕她在覃氏面前说什么坏话,执意不肯走,便留了下来。 覃氏看着她就心烦,不欲多呆,便开门见山道:“不知前两日贵妃娘娘说的提议,宋二姑娘考虑得怎么样了?” 宋悦意自知林贵妃和太子那边在急些什么。 因为东哥参与审案,他已能见到张士贤和楼春井,凭他们两人的描述,他迅速找到了当初向张士贤索要钱财的人。 并且动作极快的将那两个人审了一遍,说是向张士贤以她父亲的名义索要财物是受段礼的指使。 现在已能证明她父亲根本不曾索贿。 再者楼春井咬定是她父亲把张士贤的文章亲自交给他誊抄,那张士贤的文章却在段礼家被搜到。 同时在段礼家被搜到的还有楼春井所说的三万两大通钱庄的银票。 所有证据已证明是楼春井是与段礼的交易,却在诬陷她父亲。 段礼虽然一死了之,但是她父亲也可以不背这个黑锅。 东哥快刀斩乱麻,再加从昨日起又有几个言臣上书,说宋家对这次提炼无毒盐有功,不仅没让随州之乱祸患大梁,更是为大梁省了一大批银子。 太子诬陷之计即将要破,现在是狗急跳墙想逼她这个无知女子心慌之下站队了。 于是她也就装着一副头脑简单天真无害的模样笑道: “贵妃娘娘的提议我觉得有些荒谬,我与太子素不相识,我若向外说是太子将我发掘回来提炼无毒盐,估计没人会信。到时候如果让太子落得个沽名钓誉之名,岂非是害了他?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撒谎为好。” 覃氏本以为她会小心翼翼的答应。 毕竟宋家若不是想攀附太子,又何必让宋雨嫣去勾搭世子? 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她脸色当下一沉,“宋二姑娘确定要我如此去回贵妃娘娘?” 宋悦意笑道:“我这也是为太子着想不是?” “好一个为太子着想。”覃氏冷笑一声,“既然你不顾后果的这样答复,再多说也是无益。告辞。” 眼见她一脸不愉,宋雨嫣有些急了,“世子夫人,那我与世子的事……” 覃氏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日子还是那个日子,定会让你如愿以尝。” 她倒要看看,宋家不选择太子,世子又会如何袒护这个不知廉耻为何物的贱婢! 宋悦意淡然看着即将在林秀武后宅展开争斗的两个女子,既然宋雨嫣不听劝一定要入林家,作为堂姐妹,她已仁至于此。 此后,希望能借林家后宅之争查明林秀杰莫名被杀的真相,这是她答应林启程的事。 同时在前世的时候,林秀杰就是被谢璟令所救,谢璟令从此依附于太子,太子得此二人助力,如虎添翼,在朝中势力势不可挡。 宁王不甘,挑民暴动,太子一边揽下不少兵权,一边借着林秀杰帮其豢养的私兵欲斩杀宁王…… 如今谢璟令跟前世一样,已然站在太子身边,她绝不能再让林秀杰毫无嫌隙的回去太子府。 否则,不仅宁王将是太子的刀下亡魂,已选择中立的宋家亦将成为他们践踏的目标。 更何况如今还多了一个插手朝政的周朝晏,太子得势,最后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而东哥一直都在努力向她奔来,并与太子府背道而驰,又怎能让他因她而身陷囹圄? 覃氏从宋家出来,直接进了宫,去了萃裕宫,太子和林贵妃都在。 当林贵妃知晓了宋悦意装痴卖傻没有答应她的提议,勃然大怒。 “好个不知好歹的宋晚凝,本宫给她一些脸子居然敢不要,真以为本宫是泥人儿捏的菩萨不成?” 她恨恨地质问覃氏,“难道你凭她一句话就出来了?不知道要给她一些颜色看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8章 有女出嫁 覃氏掩着自己的私心,垂眸道:“给她一些颜色看看也不急于一时。等把宋雨嫣抬进林家,臣妾会让宋家跪着来求我们。” 太子很是不悦,冷哼了声,“宋显宗的罪名马上就要被谢东哥彻底洗清,宋显宗一旦出去,在宋家女提炼无毒盐功绩加持下,不日圣上肯定要提他为尚书。来年的科考将以他为首,我预定的那几个人岂非要被他排挤出去?” 覃氏不知道说什么,这些朝堂上的事她无力过问。 林贵妃对她冷冷道:“这么点事都办不成,真不知世子怎么会娶你这么个榆木疙瘩。回去吧,本宫看着你心烦。” 覃氏默默告退。 林贵妃火气无处可发,“这个谢东哥最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但劝着王公谨借弹劾不再入朝,还故意帮着宋家与你作对,他是疯了么?” 太子不屑道:“他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是色迷了心窍。听说喜欢宋家那个从榆林回来的宋家女喜欢得紧,为了让宋家答应他与宋晚凝的婚事,这是卯足劲儿的帮着宋家与我作对。” 他哼了声,“他不让我如意,我又岂会让他如意?” 林贵妃深吸了口气,总算将情绪收敛了起来,“是该给他点颜色看看了。” 太子礼道:“这等事也只有母妃去安排。不过儿臣听说东哥能参与审案,是老三给父皇的提议。母妃,老三是什么人我们最清楚不过。这次他回京日日呆在御书房也就罢了,竟还敢多言插手朝政,只怕他还是对那个位置居了心思。” 林贵妃冷笑一声,“几日前他就曾在御花园帮着宋家女说过话,虽然他与宋显宗同是狄先生的学生,但是我也是第一次见他为别人出头。” “后来我让人跟着宋家女,那宋家女出宫后七弯八拐竟不知绕去了哪里。到了天黑之后宋家女才回府。这里面蹊跷得很,这个宋晚凝绝不简单。” 太子却没将她放在眼里,“母妃若觉得她讨厌,回头可以去太妃那边转转,让太妃就承了护国公的情,如此一来,倒可以一箭双雕……” 母子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同时太子想到谢璟令的事,更是神清气爽,“宋家以为不将功绩送给我,我便拿他们没法子了。岂知对父皇忠忠耿耿的长公主也将与我等站于一处?承武侯的这位嫡长子可比谢东哥知眼色得多,谢家和王家,休想与我脱得干系……” ** 尽管宋显宗未归,但是好消息不断传来。 宋珠儿与陈掩的婚期已至,婚事照常进行,只是不好大肆铺张,没有宴请太多宾客,不过都是一些亲朋,旁的一些同僚同窗之类都没下帖。 头一夜,宋悦意便将早准备好的添妆给她送了过去。 还只是半夜鸡叫,宋珠儿便被一众人从床上唤了起来,洗漱穿嫁衣开脸上妆绾发,直到天快亮时,一切才得以就绪。 不仅宋珠儿的两个闺蜜过来为她添了妆,陆金枝和蒋庭芳也来了。 谢安晴和谢璟令也一并过来,送上了贺礼。 除了喜娘和忙碌的丫鬟,满屋子都是人。 在一阵阵喜气洋洋的祝福声中,妆容艳丽还未戴上凤冠的宋珠儿笑得像朵盛开的牡丹花般娇艳美丽。 左氏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谆谆教诲道:“……女子大礼唯敬顺二字。出嫁后当以夫主为亲,将夫比天,其义匪轻……” “……夫有言语,当侧耳详听……” “……莫学那些愚妇,惹祸临身。朝暮相当,莫学懒妇……” “……为妇之道,分义之利,先人后已,不得辱贱门风,既连累了父母,又损破了自身,供他人笑具……” “……当敬重翁姑,善待子女……” 本是一些规劝的话,说着说着,左氏的声音竟哽咽了起来,宋珠儿亦眼眶泛泪,眼看将要把妆容哭花,喜娘忙拿了帕子轻揩她眼角,交待让她莫哭。 宋悦意亦劝道:“三婶婶,珠儿一切都明白。在家里的时候都是被捧在手掌心里的小姐。出嫁后已是人妇,自会担起她的责任。平素三婶婶把珠儿教得好,这些敬顺之礼她都懂,定不会辱没了我宋家的声名。何况她夫君本就是谦谦君子,必会疼她敬她爱她。她这是去过好日子的,不必太难过……” 她不劝不要紧,越劝左氏的眼泪越是往下掉,喜娘和两个老嬷嬷怕她影响了新娘子的情绪,赶紧把她扶了出去。 宋珠儿眼里的泪花好久才慢慢收了回去,丫鬟赶紧重新给她补了妆容。 蒋庭芳为了缓和气氛,拿出了一个紫檀盒子,并且打开,里面装着十个各色宝石戒指和两个赤金镶嵌珍珠手钏,“日后妹妹差不多就要呆在金窝,这些个东西虽然算不得顶好,但是成色也都不错。留着傍身胆子总会大一些。” 陆金枝也拿出了一套东陵玉的头面,打趣道:“妹妹本就长得美丽动人,日后有机会戴是这套头面的话,定然更会出彩。到时候可要记得我这个姐姐啊。” 谢安晴也拿出了她的添妆,说了一些吉祥话儿。 几人在屋里唠叨着,气氛渐渐不再沉郁时,外面已响起了喧天的锣鼓声和炮竹声,有小孩子蹦蹦跳跳着说新郎倌来接新娘子了。 喜娘顿时手忙脚乱的给宋珠儿戴上了凤冠和红盖头。 不一会,宋执已一脸喜色地过来,“妹妹,妹夫已经来迎亲了,我背你出去。”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宋珠儿被背了出去。 紧跟着与新郎跪谢爹娘,在喜糖和红包飞满天以及阵阵炮竹声中,宋珠儿终于被送上了喜轿。 左氏再也忍不住,哭得肝肠寸断。 旁边的叶凤鸣也忍不住红了眼,想到还身陷狱中的宋显宗,阖府的喜气也冲不淡她的忧愁。 大喜的日子这般模样怕是要让宾客看笑话,宋悦意劝了她一会,又和郭嬷嬷把她送回了暖玉阁。 想到前面还有一些女宾要招待,立即又转身朝宴客厅走去。 而就在她急匆匆出得暖玉阁时,一个疏淡冷漠地身影从拐角处转了出来,并唤住她,“晚凝妹妹这般着急是要到哪里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199章 离我远点 宋悦意怔了一下,随即看清是最近风头正劲的谢璟令,立即换上了一副灿烂无邪的笑容,“谢大人有何贵干?” 谢璟令望着少女明艳清朗的容颜,强自按下心底里的异动,露出一派谦和温煦之态,“晚凝妹妹应该叫我表哥,怎能唤谢大人,岂不是太生份了些?” 宋悦意忍着心里的恐惧和恶心,一脸娇憨,“上次在谢家发生了那样的事,我膈应着呢。还是称呼谢大人合适些。” 谢璟令笑得是柔情绰态,“那你称呼东哥也是谢大人?” 这般语气,就似一个假笑着准备哄骗无知小姑娘的伪君子,宋悦意更是毛骨悚然。 她眼睛扫着四周,庭院里的下人都被抽去招待客人,唯有暖玉阁里面的母亲和郭嬷嬷。 若她高声唤她们的话,应该是能听到的。 她敷衍道:“东哥自然直接叫东哥,哪里会分那么多?” 谢璟令只觉她明澈的瞳眸游移时犹如波光澹荡,不禁心中一荡。 他微微一笑道:“就因为他喜欢你向你提了亲,所以你就对他亲近一些?” 这都说的什么?宋悦意有些不耐起来,“谢大人请自重。前面还有女客,恕我不能奉陪了。” 她绕开他欲走,谢璟令却以身拦住她的去路,幽幽道:“我记得……东哥是可以为宋悦意豁出性命的人,他对宋悦意的感情没人比我更清楚。我弄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就对你见异思迁了呢?” 他深暗的目光里尽是探寻之意,似是想透过这张明媚的容颜探视出什么他心中所想的秘密来。 宋悦意背脊发凉,脸上还在挂着敷衍的笑,“我不明白谢大人的意思。不过我对我姐如此厌弃的谢大人的想法不感兴趣。抱歉,孤男寡女不宜独处,失陪了。” 她欲走,谢璟令却再次上前一步把她挡在木柱之间,一手撑在木柱上,低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谢东哥?是不是准备你父亲一出狱就与他订下婚事?” 如此近距离地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宋悦意再也顾不得会丢脸面,一巴掌就扇了上去,“混蛋!离我远点。” 谢璟令被她扇懵了,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看似无害的小姑娘会如此蛮横泼辣。 他额角青筋直跳,在恼怒和冲动驱使之下,就要凑过脸去吻住她那湿漉漉又愤怒的瞳眸。 下一瞬,脑后有尖锐的破空声袭来,他急急往侧旁避开,那带着森森杀气的利器却如影随形。 终于,在连绵不绝的攻势之下,他胸口被刺中一剑,紧跟着是第二剑。 “东哥你疯了么?我可是你大哥,难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弑兄?” 粹不及防下,手无寸铁的谢璟令有些左支右绌的高声大呼。 果然,有人闻声赶来。 谢东哥双眼猩红,下手一招比一招狼戾,“杀你这种畜牲还用挑个黄道吉日不成?” “东哥,住手!” 随着这一喝声,但见头戴金冠一身华服的太子和宋显宗以及林秀武带着众侍卫出现在了长廊下。 谢东哥冷笑连连,当没听见般手中长剑继续凌厉劈杀挑刺。 谢璟令狼狈后退,在身上又连中两剑后终于被两个侍卫解救。 宋悦意恨恨然,如若今日谢东哥真把谢璟令杀了,她愿意为那禽兽抵命! “东哥,你看你成何体统,在别人家里与兄长刀剑相向,不怕别人看了笑话?”太子怒斥。 谢东哥还剑入鞘,桀骜不羁道:“若是杀畜牲,谁会笑话我?” 太子怒道:“谢东哥,请你注意言词。如果就你这副枉顾王法随心所欲的德性,如何能承爵?如何能胜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你脾性若是如此,休怪孤撤了你!” 谢东哥还要说,宋显宗已打圆场道:“太子殿下请息怒,东哥绝非无理取闹之人,定是和进之有何误会。东哥,你还不快解释一下?” 他这次多亏谢东哥上下奔走才能证了清白。 他明白东哥几乎成了太子眼中钉。 太子正愁找不到东哥的错处,今日借着宋家办喜事携礼送他回府本就不知安了什么心。 如果谢东哥因为冲动而丢了承爵的机会或者少卿一职,绝对是得不偿失的事。 他不得不好言相劝。 哪知谢东哥为了宋悦意的名声,半句都不肯多说,只冷笑道:“我看他不顺眼就揍他,何需什么理由?” 谢璟令捂着伤口,一脸惨白,“我不过是与晚凝妹妹说了两句话他便发疯,实在不可理喻。总归我是谢家的弃子,被这般对待也属正常。” 好个不要脸的。 谢东哥又要拔剑。 宋悦意出言制止了他,“东哥,像他这等无耻之徒无需理会。今日是珠儿出嫁的日子,我父亲也洗刷了冤屈回来,当高兴才是。我去禀告我母亲。” 外间如此大动静,叶凤鸣已闻声出来。 看到还算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宋显宗,又喜又悲。却也没有失了礼数,赶紧恭敬的带太子一众人去了大宴客厅。 谢璟令被带下去包扎伤口。 宋家上下此时一片喜气,又还有太子亲自相送,不少这段时间消失了的朝臣都闻讯赶来,借着嫁女之喜行巴结之实。 宋家的宴席又多加了好多桌,直到掌灯时分,一些宾客才陆陆续续离去。 谢东哥如今也算是新贵,不仅一些相熟的公子哥们向他灌酒,一些官员也借机想与他拉拢关系向他敬酒。 宾客散尽之际,他几乎已喝得酩酊大醉。 宋懿怕他路上出什么事,欲亲自送他回府。 东哥却推开他,硬着扒拉着两位已喝得东倒西歪的公子哥说还要去万花楼喝一局。 宋懿只得交待敏行和敏锐小心着些,莫让他趁醉酒在外面惹了什么祸事。 整个宋府终于安静下来,宋悦意还是不放心东哥,本想着人去问,宋懿已经过来道:“几个朋友说还没尽兴,又去万花楼喝酒了。有两个长随跟着,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不用担心。” 看他也是面红脖子粗的,宋悦意让静兰去给他端醒酒汤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0章 合谋救美 她随后才问道:“他去了万花楼?” 宋懿揉着有些疼痛的额角,“男人嘛,有几个不去那种地方放松和寻欢作乐的?妹妹不必太过介意。” 宋悦意心里憋闷不已。东哥是那等眠花宿柳之徒吗? 静兰此时已端了醒酒汤来,宋懿边喝边道: “妹妹,这次父亲能平安回来,多亏了他。刚才父亲都还在和母亲说,如果谢家和王家真能就此与太子划清界线,你和他的这桩婚事可以考虑。在我看来,东哥为了你真的是不计一切后果,这等男儿值得我们宋家好好待他。” 不计一切后果? 宋悦意忽然想起东哥日间那双猩红的眼,似一匹野狼般暴戾。 宋懿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喝得多了,话也跟着变多,“今日太子惺惺作态送父亲回来,让一些不知内情的大臣还以为父亲是被他救出来。估计明日就会有人传父亲已投靠了太子的言论。但是不管怎么样,清者自清,相信圣上那边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宋悦意想劝他先回去歇着,宋懿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妹妹让兄长今儿多说两句,兄长也实在太高兴了。不仅父亲回来了,你嫂子也怀上了。这可是兄长的第三个孩子,希望这次还是个男胎……” “以前你这么大的时候,大哥没少抱着你玩。那时候你调皮得很,有一次在河边的水草里抓虾子,不小心踩到一条蛇,你抓起蛇就朝我扔来……” 他絮絮叨叨着,尽说一些和她小时候的趣事,宋悦意不得不陪着他说了一会。 到亥时初,他已倒在椅子上呼呼大睡,才由长随把他扶走回去休息。 宋悦意明白,今日宋珠儿出嫁,让他这个当兄长的心里不是滋味。 他在担心她日后出嫁的事,害怕一日比一日陪得少,忧虑她这个妹妹会不会过得好…… 晚上睡得并不安稳,直到天快亮时分,她蓦然听到外面喧嚣不止,才清醒过来问道:“静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静兰陪着她,沁兰忙起了身出去打听,片刻后才回来道:“好像是昨晚大街上有人刺杀朝廷命官,现在城防司那边正在大肆搜捕刺客。” “刺杀朝廷命官?是哪位被刺杀了?” 沁兰摇头,“事情还没弄清楚,估计要等老爷上朝之后才能知晓。” 天亮之后,宋悦意估摸着留风已醒,让宿醉的宋懿把她送到了齐王府。 此时周朝晏并不在府内,看到躺在床上被包得像粽子的留风,宋懿才知留风在他父亲入狱期间受了重伤。 留风已清醒,除了身子还不能大动外,勉强能说上几句话了。 当知道留风是被太子的人在小明湖所伤,宋懿惊诧道:“留风,太子是何许人也,你为何要去招惹他?是不是嫌命长了?” 留风依然哑着嗓子,“那日姑娘让我跟踪林秀武和宋雨嫣,我不仅发现了他们的奸情,而且发现宋雨嫣能与林秀武勾搭在一起,还是谢璟令的杰作。” “我打听到大夫人没事时就喜欢带雨嫣去谢璟令府上,有一日谢璟令把林世子叫到家中,正好宋雨嫣也在,便让他们成其了好事。” 此话听得宋懿青筋直跳,“好个谢璟令,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竟敢引诱我宋家人为他所用,世间怎会有如此卑鄙之人?” 宋悦意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大伯母不带雨嫣去谢家,如果雨嫣自己没有攀高枝的想法,又怎会让谢璟令为所欲为?” 宋懿听得大为叹气,“父亲若知此事,只怕会与大伯一家断绝关系。” 留风接着道:“不仅如此,我发现谢璟令和林秀武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我出于好奇特意暗地跟踪他们,竟发现他们两人合谋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宋懿也好奇起来,“哦?他们救的是谁?” 留风闭了会眼,半晌后方吃力地吐出三字,“陈兰雪。” 宋悦意捂嘴,“他们居然敢算计长公主之女陈兰雪?” 留风微微点头,“就是她。” 宋懿问,“他们成功了吗?” 留风回道:“成功了。陈兰雪对谢璟令一见钟情,说这辈子非他不嫁。” 宋悦意和宋懿同时倒抽口冷气,这些到底是谢璟令和林秀武的意思,亦或是太子的意思? 留风继续道:“那日我是跟踪谢璟令到了小明湖专属于太子的画舫上。本来他们都没有发现我,后来我听到太子和谢璟令商议,由谢璟令帮太子拿下长公主,太子帮谢璟令请封承武侯府世子。” “由于当时听得太过入神,一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惊动了他们,才被他们下令围杀我。幸好我有蒙面,他们没有认出来。也幸好有王爷相救,否则我也没机会将这些事说与你们知道。” 宋悦意和宋懿面面相觑。 半晌,宋懿才惊异道:“之前林贵妃要求妹妹把提炼无毒盐的功绩和宋家所占野人山的份额送给太子,妹妹没有答应。没想到他们又把主意打到了长公主身上。长公主掌管着内库,若他们以陈兰雪为饵拉拢长公主……太子究竟是想干什么?” 有了前世经历,宋悦意哪会不知太子的意图? 她慎重道:“幸得留风事先探明了太子和谢璟令的动向,否则,我们宋家若继续毫无防备的占着野人山无毒盐之利的话,哪一日被人背后捅了一刀都不知道。” 宋懿见她似有所打算,不由问道:“妹妹准备怎么做?” 宋悦意想了想,“长公主就陈兰雪一个独女,如果长公主爱女心切,真认准了谢璟令这个女婿的话,在他的挑唆下,我们宋家到时候必定会吃亏。毕竟……那可是圣上的骨肉至亲和内库的掌管者,我们宋家不可能占得到便宜。” “唯一的法子,便是赶紧将手中的份额送出去,清清白白把我们宋家从野人山的利益中摘除开来,将来才不会受其累。” 她话音未落,周朝晏便从外面负手走了进来,“如此数量可观赚银子的事,怎能轻言送人?就怕送去送来又落入太子之手,让野人山最终成了他取之不竭的金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201章 差点被废了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宋懿和宋悦意起身相迎。 宋悦意道:“那依晏叔叔的意思,我们该如何是好?” 周朝晏笑道:“野人山无毒盐目前还只是初步提炼使用阶段,产量未启,声势夸大的原因,无非是为了震慑住以随州湖盐挑民暴乱的幕后之人和借机蠢蠢欲动,欲提高盐价的魏国和巴虏。” “如果想野人山成为我大梁的主要盐池造福百姓,单凭陈家和宋家的力量肯定不行。悦儿不想宋家因为所受的利益太大一直被人掂记的话,不如,把它直接捐给朝廷。” “一来可以为宋家赚得声名,受百姓敬仰;二来,太子的手再长,若想染指,也只能望洋兴叹,让他彻底死了心。” 宋懿却是顾虑重重,“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若捐给朝廷,岂非又要受户部管辖?户部尚书贺大人乃宁王岳丈,如此一来,跟被宁王所控有何区别?岂非同样是羊入虎口?” 周朝晏微微一笑,“大梁百姓的福祉,岂能成为某人的私利?今日在朝堂上,已有大臣联名上书,鉴于随州盐户之乱,建议朝廷另设盐院,将关系到民生的盐运盐税从户部和转运司剥离出来,另设院史监察管理……” 宋悦意心有所悟,上下打量他,“前面半点风声都无,忽然就有大臣提出此建议,莫不是晏叔叔的意思?” 周朝晏撩袍坐下,“悦儿猜得没错,正是不才。” 宋懿有些吃惊,这才注意到他今日着了一身深青色锦绣五爪龙纹的蟒袍,头戴白玉金冠,端的是惹眼又矜贵。分明是朝服,“王爷今日上了朝?” 宋悦意也发现了他今日的不同,“晏叔叔已准备入朝?” 周朝晏扬眉笑道:“既然有些无德之人一再防我议政,总像阴沟里的老鼠般使些见不得人的招数,我不妨就安了他们的心,免得他们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宋悦意也笑了,脑子也转得快,调皮地福了福,“那就恭祝王爷新任盐院院史。为表投诚之意,小女子代表宋家愿将野人山矿盐提炼术和份额全数捐给盐院。” 周朝晏欣然一笑,“你这孩子,是要调侃我了不是?” 宋悦意眨眨眼,“怎会是调侃,难道晏叔叔没准备任此职?”他既然找人上书,肯定就没准备为他人做嫁衣。 周朝晏哑然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就你脑子灵泛。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宋懿本还在为周朝晏忽然决定入朝惊异不止,转而再次被二人说话时一个随意一个宠溺的神情给震惊住。 且不说宋悦意向来知分寸不会逾矩的性情如何,周朝晏身为皇子,大梁的齐王,平素低调,对谁都淡然相处。为何眼下对宋悦意却一副纵容娇宠的神情? 他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一闪而过,忙低垂了眉眼,不敢表露半分。 宋悦意认真道:“太子如今想打野人山矿盐的主意,如果我们宋家将矿盐交给朝廷,相信陈家在所有目光聚视之下,也不好继续私营下去。如此一来,相信整个野人山将都会收归盐院统一管理,扩大规模,成为大梁最主要的盐池,不再受魏国和巴虏的掣肘。” 周朝晏笑了笑,此事在他从留风口中知道谢璟令已与林秀武设计陈兰雪开始,他便找陈掩谈过。 陈掩说野人山矿盐的最终权属还得丹阳长公主说了算。 如果丹阳长公主因为陈兰雪的原因而倒向太子的话,他愿意冒着风险先斩后奏将野人山矿盐交出来。 一旦他把话说出口,又在天下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丹阳长公主这个内库主管总也不敢因私废公反悔或者进行阻拦。 想到这里,他示意宋悦意继续说下去。 宋悦意也不避讳,继续道:“只是随州盐户之乱,虽然起源于太子殿下的新政所为,让都护府动兵镇压至今,只怕里面的事情不简单。” “就我所知,谢璟令一直都在随州盐铁转运史蒋大人身边安插有人手,暗中搜集了蒋大人一些受贿的罪证。在宁王到随州后,谢璟令为了 第202章 好心办坏事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宋悦意下意识问,“右手和哪儿被废了?” 司桐咧嘴一笑,就要解释,周朝晏已“咳”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司桐眼力见儿好,赶紧吱吱唔唔道:“反正这个……那个伤得不轻。” 宋悦意这才明白了什么,脸上一红,也不再多嘴问。 司桐立即又口若悬河,“当时宁王就招来城防司追查刺客,说胆敢刺杀大梁朝的御史,分明是冲着报复去的。旁边那两个被晾着的同僚说听刺客说话的声音和眼睛像是谢东哥,宁王赶紧跑去承武侯府抓人,结果谢东哥一夜未归,因为醉酒在万花楼呼呼大睡了一夜,不少人能给他作证。” 日间兄弟两个在宋府就刀剑相向,因为太子在,谢东哥只能勉强给谢璟令留了皮外伤。 晚上谢璟令就又被刺杀,还说像谢东哥。 究竟是真像还是有人借机诬蔑? 宋悦意和宋懿对视一眼,心里疑虑不已,此事真和谢东哥无关? 周朝晏再次“咳”了声,“留风的内伤只需慢慢调养,已无大碍。外伤休息着便成,他今日就可以随你们回去。宋懿,你跟我来一趟书房,我还有话同你说。悦儿,若无事的话先在府里由皖嬷嬷带你逛逛。你们在这边用过午膳后再走。” 司桐立即去吩咐厨房备膳和准备留风离开的马车。 宋悦意见留风又昏昏沉沉睡着了,才随皖嬷嬷出了屋。 皖嬷嬷一脸恭敬道:“不知宋姑娘是想随便逛逛还是去特定的地方?” 宋悦意被她唤起了好奇心,“什么叫特定的地方?” 皖嬷嬷低眉敛目道:“特定的地方,就是王爷平日里呆得最多的地方。王爷心里有事的时候,他一个人时常会在那里喝酒舞剑打磨玉石……” 宋悦意忽然想起在江扈时,朝晏现场为她雕琢的笑得灿烂的小玉女,又想起某日他在梅树上执壶喝得微醺不甚畅快的样子,心里一动,“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去那里看看。” 皖嬷嬷点头,“请宋姑娘随奴婢来。” 宋悦意随她来到了一座清雅婉约的庭院,没有金堆玉砌的华饰,入目皆是青砖黛瓦,和栽满了的梅树。 上京城入冬得早,这个时节树上的枝叶不算密集,嗳光透过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和树叶,让庭院里没那么阴凉。 随着一阵风起,落英缤纷,地面被铺了薄薄一层白的绿的,踩上去软软的。 除此之外,院里四处可见随意摆放的大块山石,走近些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山石都被利器切了边。在切面上,碧绿苍翠,原来是还未雕琢过的玉石。 皖嬷嬷慢慢道:“这里是仿照当初宫中康乐公主的太康殿所建。” “康乐公主生前最喜欢在玉萼梅树下和王爷捉迷藏。” “也喜欢看王爷坐在树下雕琢各种花鸟摆件。” “年节的时候,王爷也会带公主爬到树上,一个一个将折好的纸鹤和小灯笼挂上去。” 听着皖嬷嬷的话,宋悦意仿佛看到了一个俊秀的少年抱着一个小女孩在园子里四处嬉戏又手忙脚乱的样子。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在江扈的自己,手雕小玉女,树挂小灯笼,雪中钓鱼,送她的夜明珠,还有护她的吱吱…… 她轻声问道:“康乐公主究竟是怎么夭折的?” 皖嬷嬷声音里满是沉重,“是在王爷十二岁生辰那天,公主给王爷备了一盒亲自采的梅花制的梅花糕。王爷嫌甜腻,便先喂了公主一个。结果……” 皖嬷嬷有些说不下去的哽咽,“……所有人都说公主是遗传了皇后娘娘的哮喘病,是突发哮喘闭气而亡。只有我们王爷知道,公主是代他而死。如果他不喂公主那一口,他就会跟大皇子和七皇子一样死于所谓的哮喘……” 宋悦意心惊,一直以来她只知晓大皇子七皇子以及康乐公主夭折了,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夭折。 原来都死于同一种疾病。 这种疾病真是遗传吗?亦或是朝晏所想的被人毒害? 皖嬷嬷继续道:“这么多 第203章 征服欲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宋悦意以为宋懿只是随口有感而发的一句,也就没往心里去。 回府后,她将自己预备将野人山矿盐提炼术以及份额全数捐给盐院的事说了出来。 毕竟是造福百姓福祉的事,才刚被证清白的宋显宗自是十分赞同。 而宋执觉得耗费了太多心血,如今凭白捐出去,心里着实肉疼不已。 然而他也不是蠢人,如今朝局风云变幻,偌大的利益面前,宋家没那个吃下这块肥肉的能耐,若不拱手,日后灾祸不知凡几。 否则当初也不会想到邀陈家和丹阳长公主入伙,以降低风险。 如此一来,在第二日上朝的时候,宋显宗便上了给盐院的捐书,引得朝野一片哗然。 暗地里有笑他迂腐的,有说他傻的,有骂他出风头的,也有羡慕嫉妒恨的。 自然,更少不了私下打着矿盐主意的上位者错愕又恼怒的。 各种情绪者皆有,不一而足。 朝堂上盐院的成立因为有了野人山矿盐的加持而立即变得有份量起来。 盐院的院史还是皇帝钦点,由多年未上过朝的齐王担任,朝堂上这几日都已经沸腾了起来。 宋显宗拿着矿盐提炼术和份额上捐,分明是在表明立场…… 没想到一直都以中正之臣自居的宋显宗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齐王,最近太子失利被人非议诟病不已,仍在观望中的大臣此时有些蠢蠢欲动,但是他们还想多揣摩揣摩圣意后再做决定。 宋显宗上了捐书后,不少朝臣自也要顺应时势大肆歌功颂德,给予的评价极高。 惹得龙颜大悦,当朝就与众臣商议提任礼部尚书之事…… 与此同时,新晋御史谢璟令被当街刺杀一案,因为刺客搜索无果,御史大夫高大人断言,是谢璟令弹劾官员太多被报复了。 如果不是谢璟令本身文武兼修,那晚只怕真就成了被刺杀的朝廷命官。 像这等不顾个人安危肃清不法官员的御史,当要予以重用云云…… 高大人此言直指那些刺客是近段时间被弹劾了的王公谨和被革职的肖大人所派。 众所周知,王公谨和肖大人都是太子一派。 目光再次被聚集到太子身上。 宋悦意在府内听到此言论,只是不屑一笑,高大人之言,自然是宁王授意的攻击太子之言。 宁王在借谢璟令的刺杀一事作文章,再正常不过。 只是他若知道谢璟令已借着一再弹劾太子党的人,被太子忌惮而拉拢的话,却不知当初特意把谢璟令从江扈提到上京的宁王会如何想? 被棋子反噬的感觉,宁王日后品尝起来不知滋味会如何? 宋府因为宋显宗否极泰来荣获高升,一些同侪纷纷络绎不绝上门来恭贺。 一时间,宋家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宋雨嫣在悄无声息中被抬进了林家。 而随州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暴乱的盐户被镇压下去,同时新任职的官员已前往赴任。 为表庆贺,今年林太妃的寿辰宴甚至还邀了各个大臣家眷入宫参加…… ** 谢府内,谢璟令在屋子里养了几天伤。 陈兰雪听说他被刺杀的事,先两天还只令人送一些鹿茸人参之类的补品。 后来实在担心得利害,情窦初开的少女终于受不住相思之苦,便亲自上门来探望。 两人虽然还秉持着男女之礼,但是少女在他屋中逗留的时间太长,实在不成体统。 嬷嬷催了又催,陈兰雪方依依不舍的从他屋内出来。 谢老夫人留她用了晚膳,毕竟她有诰命在身,又是谢璟令的祖母,陈兰雪对她倒是相当敬重,没有拿半分架子。 待把她送走后,一直都躲在次间的阮盈走了出来。 “老夫人待陈姑娘这般客气,想必又相中了她。看您的神情,是不是准备让令哥哥向丹阳长公主去提亲?” 谢老夫人道:“难道你不觉得进之能娶到她比当初娶宋悦意不会差?进之如今在朝中算是新贵,甚是受宁王和高大人器重。” “如果再得一位像陈姑娘这样的皇亲国戚相帮,到时 第204章 我可以为你杀人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阿贵和阿福发现他忽然变了调子,机警的明白只怕是屋外有人,忙转了话风。 阿贵默契道:“太子迟迟未开口让侯爷请封世子,就怕夜长梦多。四爷若能得丹阳长公主相帮,此事想必会容易得多。” 谢璟令叹了口气道:“若是东哥真与如今已升职为尚书的宋家结亲的话,请封世子一事只怕更加会难上加难。太子最近诸事不顺,哪里管得到我的头上来?” 提到东哥,阿贵忍不住恨声道:“四爷,东哥真的太过分了。这次的刺杀明明就是他所为,他却伪装成一整夜在万花楼睡觉的样子,还找了那么多的人证。这次真的就这么便宜了他么?” 谢璟令苦笑道:“明知是他却没法指认他,他就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喜欢看我拿他没法子的样子。他是欺我太甚……” 这时阮盈已走了进来,“令哥哥在说谁欺你太甚?” 谢璟令假装才知道她的到来,笑道:“没谁,只是闲聊。阿盈有事么?” 阿贵和阿福识趣地出去了。 阮盈坐到床前,柔声道:“听说今日陈姑娘过来探望令哥哥,想过来问问你们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谢璟令目光放柔,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摸了摸她的发丝,“你是不是心里不高兴?” 阿盈窝到他怀里,“令哥哥在京城这块富贵镏金地拼搏,无长辈族亲照应,无兄弟朋友帮衬,全凭一已之力浮沉,端的是不容易。当初令哥哥与阿盈齐心协力想利用宋家封世子,没想到宋悦意有所察觉拼死退婚,最后还死了,让我们的计划落空。” “这次陈兰雪对令哥哥一见倾心,我怎么会不高兴?若是令哥哥能像我们当初对付宋悦意一样,不仅可以给我们庆哥儿一个名份,又能助令哥哥平步青云的话,我巴不得她立即能嫁过来才好。” 谢璟令听得心里有两分感动,紧了紧手臂,“你没有不开心就好。你也知道,太子故意帮我接近陈兰雪,就是看中了长公主掌管的内库,他想利用我帮他捞钱。我也正想利用长公主手中的专属漕运线办点私事。我们各有所需,我与陈兰雪的婚事若成,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何况,诚如你所言,我若万不得已娶了她,也是为了庆哥儿有个好前程。你是庆哥儿的母亲,切不可像前次一样自作主张坏了我的事,知不知道?” 阮盈柔顺地点了点头,“只要令哥哥不负我和庆哥儿,让我做什么可以。包括让我杀人……” 谢璟令笑了笑,没有说话。 阮盈手心暗自紧了紧,什么事她都可以为他去做。 可是他不能把她当了傻子,他与她欢好的时候都是叫的宋悦意的名字,他刚刚明明说还要招惹宋晚凝,分明是对宋家女上心后,一直都不曾忘怀。 她握有他身世的大秘密,她不会给他机会的。他可以因为利用价值娶陈兰雪,但是陈兰雪的结局必须得跟当初宋悦意一样,最后都得死…… ** 宋珠儿新婚回门没几日,就又带着继子继女,恰好洛山书院已放假,宋迁在府里,便由他这个便宜舅舅带着两小出去玩耍。 宋珠儿和自己母亲聊了一会,便和宋悦意在屋里闲话。 “……听我相公说,雨嫣在林家过得并不好。进门第一日便因为给主母敬茶不稳重被林世子用杯子砸了头,让她在堂前罚跪了半夜。” “没两日又被其他侍妾指责手脚不干净,在她屋里找到了失窃的赃物而被打了三十手板。” “雨嫣高烧,也不准请医问药。” “没想到林世子是这么个畜牲,好好儿的姑娘进他林家大门竟是如此不当人的虐待,莫不是没把我们这些娘家人放在眼里?” 宋珠儿为人乖巧,又确实会做人,进了陈家倒是受上下敬重。一双继子女因为之前的接触,知道她为人和善,行事周全,也愿意与她 第205章 无意挑起争战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他没有声张,也清楚谢东哥因此事与太子府彻底决裂,昨晚上的言下早有松动之意,只等候府来人提亲,这桩婚事也就算定下了。 她笑道:“我一个姑娘家,婚姻大事上哪有插言的余地,一切但凭父母安排。” 这话说的可圆滑,宋珠儿打心底里不相信她是个婚姻大事凭父母做主的人,想必是认同了谢东哥才这样说。 当下自也不去深究,正要说矿盐的事,屋外忽有小厮慌慌张张奔过来,“姑奶奶不好了,大爷和五爷因为枫哥儿在街上冲撞了巴虏人的马车打起来了,姑奶奶快去看看……” 宋珠儿听得一惊,手中茶盏一放,“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厮哭丧着脸,将刚刚在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枫哥儿和臻姐儿缠着宋迁去街上买会说话的八哥,枫哥儿因为调皮在路上横跑的时候,遇到驾着马车而来的巴虏人。 巴虏人凶悍,挥鞭就把枫哥儿抽得在地上滚了几圈。 陈家的嬷嬷和小厮拦住马车就要把车夫揪下来,反而被对方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宋迁大怒,一边叫人回去通知带人,一边打将上去。 恰好宋懿经过,兄弟二人齐上,把对方的马车都快拆了…… 宋珠儿听完脸都吓白了,她毕竟是个继母,才刚成婚,若是继子继女出了什么事,她这个继母还不被人把脊梁骨戳破? 她两腿都有些发软,宋悦意赶紧扶着她,准备齐齐往大街上赶。 才到大门口,在一大披奴才的簇拥下,枫哥儿和臻姐儿已安然无恙地被送了回来。 见两个孩子没事,只是枫哥儿身上受了点皮外伤,宋珠儿抱着两个孩子直落泪。 叶凤鸣和左氏赶紧吩咐人请大夫,下人们一顿手忙脚乱,刘氏则挺着孕肚出来,轻声问回来的人,为何不见宋懿和宋迁? 这时宋府的管家才抹着汗急匆匆奔进来禀道:“听回来传信的人说,之前大家都不知道,以为枫哥儿冲撞的只是普通的巴虏人。没想到会是巴虏王女,大爷和五爷不知情下,打伤了王女的侍卫和婢女,甚至连王女也被大爷踹了一脚。事情现在已经闹到京兆府去了……” 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住。 宋懿和宋迁若是伤了巴虏王女,可该怎么办?那可是关系到两国邦交的大事。 宋悦意却觉得万分蹊跷,从未听说过巴虏王女要来,她为何忽然就出现在了上京城的街头? 叶凤鸣知此事非同小可,一边让人去通知宋显宗,一边带了人就要去京兆府。 宋珠儿拉住她,含泪道:“二伯母,都是因为枫哥儿惹出来的事,如果大哥和宋迁有何不妥,便去陈家说一声。我一定让相公去周旋一二。” 叶凤鸣镇定地拍了拍她的手,“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先带两个孩子回去,若有需要帮衬的地方,我一定通知你。” 宋珠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宋悦意则上了叶凤鸣的马车,“母亲,我陪你。” 叶凤鸣本不想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但念在她一片孝心,也就应了。 待她们赶到时,京兆府里不仅宋显宗早已赶到,连鸿胪寺卿熊大人也急匆匆赶了来。 同时巴虏那边除了之前被宋懿和宋迁暴揍的侍卫和婢女,还有巴虏使臣都齐聚一堂。 长得清瘦平素性格内敛的宋迁和宋懿站在堂中,正在与鼻青脸肿的巴虏侍卫们在争执事发时的对错。 众多人中,却不见巴虏王女。 宋懿的长随易山见夫人和二姑娘过来,忙猫着腰小跑到她们跟前,小声道:“夫人,二姑娘,大爷叫你们不用担心,此事他有分寸,定然不会给宋家带来麻烦。” 叶凤鸣看堂中这般大阵仗,两方吵得不可开交,此事肯定不易善了,没好气道:“他倒是淡定。罢了,多说无益,那位巴虏王女呢?在哪里?” 易山朝堂后面努了努嘴,“说是伤着了,在后面找大夫看。” 叶凤鸣叹了口气,“晚凝,堂 第206章 寿宴之乱(1)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巴虏王女被踹了一脚,居然还如此有礼,有些出乎叶凤鸣和宋悦意的意料之外。 巴虏王后宫妃嫔无数,总共生了近二十个儿子,十多个女儿。 不过与王妃生下的只有眼前的王女李赛婵。 巴虏王李骁其实算得上是谋朝篡位之徒。 当初他是打着他王兄昏馈腐朽,横征暴敛,任用奸人,斥逐贤良,倒行逆施之旗号将他兄长逼死于宫殿,自己荣登为王的当日,封了先王的妃子南荣萱为王妃。 其实外间有传言,李骁弑兄谋反夺江山,为的就是得到南荣萱这一倾国美貌的女子。 不管真相如何,李骁对他的王后极尽敬重宠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专宠。 若不是为了稳固江山,只怕之前他用来利用谋朝篡位的妃子都要叫他给打发了。 是以在李骁心目中,王后的女儿李赛婵比那些妃子生的儿子重要得多。 “殿下,我们宋家在大梁也算是世代耕读的书香门第,府中子弟也是识理谦卑恭谨之人。我刚才也听人说,之前是因为你的侍卫在大街上鞭打小孩,犬子才与你们发生了冲突。犬子确实冒昧了,但你们也不该动手打一个孩子。双方都有错的情况下,不知殿下能否不要追究?”叶凤鸣先行挑开了话说道。 李赛婵坐得极正,倒有大梁大家闺秀的几分端凝之气。 “宋夫人,身在异国他乡,我也不喜惹事。如果之前令郎能像您这般好好说话,我定然便会揭过。可是令郎仗着一身武艺了得,明明是他踹了我,反而还要得理不饶人闹到京兆府来。如今事情已闹大,最终结果,可能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宋悦意也算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此事闹开,已关系到两国邦交,一切都以双方颜面为要,私下里已难以调和。 她大为奇怪,宋懿并不是一个得理不饶人冲动的人,这次缘何还要把事闹大? 她问道:“不知这次殿下为何而来?” 丽雅对她印象极差,冷笑,“宋姑娘,我们殿下此来虽然是为了求粮,但并不是低人一等。你一个小小的大臣之女,也敢问我们殿下的来龙去脉。” 宋悦意淡淡看着她,“这位对我似乎很有成见的样子,不知我刚才哪里开罪过你?亦或是我们以前在哪里见过?” 丽雅想到那次在都扈酒楼被蒙着面的谢东哥绑走的事,心里就恨恨然,但是眼下断不能提。正要随便找个借口斥她几句,却被李赛婵接了口,“丽雅,不得无礼。” 她对宋悦意道:“诚如她所言,今年我们巴虏粮食因为干旱和蝗灾欠收,又加我们那边如今闹了雪灾,百姓流离失所,食不裹腹,我父王先前派人意欲向大梁购粮,结果不知为何被拒绝。这次才特意派了我来向大梁求粮以解百姓的燃眉之急,同时还借此机会向太妃娘娘贺寿。” 原来如此。 李赛婵继续道:“宋夫人,宋姑娘,我只能说,此事该如何处理,何去何从,已不是由我来决定。实在抱歉。” 她一个被踹了一脚的王女说话能如此客气,叶凤鸣和宋悦意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是巴虏的使臣却觉得大受侮辱,一定要大梁给个说法。 在把使臣和李赛婵安排到驿馆后,鸿胪寺卿和京兆府尹不得不将此事上禀皇帝。 皇帝龙颜大怒,责令由齐王出面将此事处理妥当,绝不能在这个林太妃即将寿宴的时候与巴虏有任何交恶。 为平息巴虏使臣的怒意,齐王亲自带动手伤了王女的宋懿上驿馆向李赛婵赔礼道歉。 并在一些学子的口诛笔伐和一些有心人的谩骂下,国子监不得不对宋懿除名。如此一来,倒是消除了不少对刚刚升职为礼部尚书的宋显宗的影响。 想到自己精心培养的宋家长子如今差点成了挑起大梁和巴虏征战的罪人,被所有文人墨客唾弃,眼看即将要考的功名无望,宋显宗气得请出了家法,狠狠惩戒了他一顿。 不管如何,事已至此,宋 第207章 寿宴之乱(2)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宫人将叶凤鸣和宋悦意引到林太妃跟前见礼,并逞上了掐丝珐琅仙鹤蜡台一对和莱石如意两柄。 礼备得中规中矩,并未别出心裁,就跟宋显宗的为人处世一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林太妃让人将礼收了下去,看着宋悦意脸上露出了笑意,“原来你就是宋大人从榆林接回来的千金,不仅模样儿长得标致,还懂得提炼无毒盐的术技,这次可算是为我们大梁朝立了大功。” 此时殿内在座的夫人贵女都已安静下来,齐齐好奇地打量着传说中的宋家二姑娘。 而旁边的赵皇后自宋悦意见礼起,就已经在细细地开始打量了。 见小姑娘长得艳逸瑰姿,明艳清朗,容颜上真是无可挑剔一等一的好看,心下愈是欢喜了几分。 口中已笑语晏晏道:“没想到大功臣竟是如此娇滴滴的一个小姑娘,之前早就想召见嘉奖赐赏,总因为这样那样的事给耽搁。太妃,要不臣妾趁今儿的好日子借花献佛?” 叶凤鸣忙道:“岂敢岂敢。能为朝廷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小女的福份,皇后娘娘不必对她另行赐赏,免得她心生骄意。” 林太妃笑道:“宋夫人不必自谦,有功之人该嘉奖的还是要嘉奖。对了,不知宋姑娘可否婚配?” 叶凤鸣一凛,“还未,正待字闺中。” 林太妃立即笑逐颜开,朝坐在殿中的一个华服妇人提声道:“申夫人,你不是好几次提议让哀家作主,帮你家哲言作这个媒么?今儿一见宋姑娘,方知她不仅聪慧过人,还形容俱佳,怪不得申夫人为你家老九极力求娶,而且两家又门当户对的,确实是门好亲哪。” 一旁的林贵妃用涂满丹蔻的手指端杯浅饮,嘴角露出阴柔的笑意。 叶凤鸣没想到林太妃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到儿女亲事,而且直接点名护国公夫人,她若不应,不仅会开罪国公夫人,更是不给林太妃面子。 可是那申哲言是什么东西,一个被家中宠坏的纨绔子,她怎能把好不容易摆脱了谢家的女儿嫁给他? 她正踌躇间,那护国公夫人已站起来走到宋悦意旁边,笑盈盈道:“我家哲言确实倾慕宋二姑娘已久,却因为面皮薄一直不敢叨扰。倒是求了我几次上门去提亲,都叫他父亲给训斥了,怕宋大人瞧不上我们哲言落了面子。今儿得这机会,索性我也就厚颜一回,不知宋夫人愿意同我们国公府结这门亲否?” 身为国公府主母,她的姿态放得极低,也算是给足了宋家面子。 叶凤鸣装着糊涂,“申夫人言重了,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是没想到我家晚凝还能蒙桀骜不羁的申九公子厚爱,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 这话明面上说得不知褒贬,卫国公夫人心里有数,怕是对方并未看中自己的儿子。 可今日话已出口,哲言在家又找她闹腾得厉害,无论如何也要借着林太妃搭的这个桥让叶氏不好意思推拒这桩婚事。 她笑道:“我家哲言确实有些不实的名头在外头。不过男儿向来是先成家,后立业。若是他有了妻小,自会稳重有担当,我申家男儿向来如此,都是顶天立地有责任心的好臣子,好丈夫。宋夫人应该不至于有这些方面的顾虑吧?” 坐在人群中的谢安辞闻言直推她母亲王氏,分明在怨怪她母亲没有早前去宋家提亲。 今日有林太妃作主,若是宋夫人顶不住压力应下这门婚事,东哥还不得发狂? 王氏苦笑,柔和地轻拍了拍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 自从东哥在随州与宋家女有了交集后,侯府所有的事就开始不顺遂。 先是东哥在蛇窟为救宋家女差点被炸死,再是东哥因为宋家女萎靡不堪,不务正业,整日跑去东营跟一些不着调的公子哥鬼混。 宋家二姑娘被接回来后,他又跟被鬼迷了心窍的一样又扑了上去。 还一心让他外祖脱离太子,闹得现在王家没几月 第208章 寿宴之乱(3)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宋悦意忙上前几步,一个太监已拿着册子念道:“……南绣绸缎两匹,锦绣拢纱两匹,夜自明一对,玉鞋一双,赤金五尾凤凰头面一盒……” 除了昂贵的布匹就是传自海外的稀有物件,皆是珍品。一些夫人贵女们看得艳羡不已。 宋悦意赶紧跪下谢恩。 赵皇后让她平身后笑道:“有功之人当该嘉奖赏赐,文洪,带宋晚凝去领赏。” 那念唱的太监领了命,让宋悦意随他前往。 赵皇后又让宫人给叶凤鸣看了座,护国公夫人没了休趣,只能讪讪坐了回去。 林太妃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林贵妃秀眉轻蹙,不经意地向赵皇后看去,平日里她一副病蔫蔫的样子,除了重大的宫宴需要出席,说上两句体面话,并不会插手对官眷的赏赐,多半时候都由她这个贵妃代劳。 今儿她为何忽然变得热衷起来? 本来安静坐着的谢安辞见宋悦意出了门,找了个由头也跟了出去。 宋悦意被文洪公公领着在库房过了一遍赏赐出来,就被谢安辞一下子就拦截了。 “晚凝,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的,能得皇后娘娘赏赐,恭喜你。” 宋悦意见是她,顿时也笑开了颜,“安辞,原来你今儿也来了,你可有看到刚才那场面?” 谢安辞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拍着胸口道:“怎会没看到?可吓死我了,生恐你母亲顶不住给点了头。” 宋悦意只是笑。 谢安辞左右环顾了一下,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哥自那日被传刺杀谢家子后,就出门去查一桩案子去了。他出门前还叫我盯着别让旁的人打你的主意,否则回来拿我是问。没想到今儿就有申哲言逼婚,他等着吧,看我哥回来不揍得他哭爹叫娘。” 怪不得多日没有音信,原来已出了远门。 宋悦意心里释然,笑道:“这不是没成么?你别让你哥胡来,平白惹出事端。” 谢安辞点头,“好吧,我知道你怕麻烦,能劝我便劝着些。不过我哥那性子你是知道,横着呢,这次的亏,他是吃定了。” 两人正说着,迎面就见八皇子周勉和方锦柔以及陈兰雪走了过来。 方锦柔当先一脸嗔怪地娇娇柔柔开了口,“安辞,你和宋姑娘嘀嘀咕咕在说些什么?刚才出来也不说拉上我,我怎么感觉你更亲近宋姑娘一些?我们可是多年的好姐妹,也不怕我吃醋?” 谢安辞不及答话,陈兰雪已一脸敌意道:“有何醋好吃的?难道锦柔没听说侯夫人曾去宋家提亲的事?她们将是一家人,又怎会跟你这个外姓姐妹亲近?” 最近她与谢璟令的事传遍京城,丹阳长公主似乎也相当满意谢璟令这个不畏强权刚正的监察御使,常让谢璟令去长公主府走动。只怕不用多久,谢璟令与陈兰雪的婚事就会定下来。 只是谢璟令之前在随州的时候被宋家长女退过婚,流出来的传言对谢璟令并不是太有利,陈兰雪怀疑是宋家故意在捣鬼。 特别是宋珠儿嫁给陈掩续弦,眼前的宋晚凝与谢东哥也有眉眼,她就认为宋家女都不是好东西,专伺勾引男子,什么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暗地里却不过是些勾栏娼妓的作派。 宋悦意不愿与她交恶,仍是笑脸相迎,“陈姑娘不要如此说,大家都是朋友,都一样亲近,何来一家人与外姓之说?” 陈兰雪冷笑,“宋二姑娘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既然都是朋友,为何不见你与我来亲近,与锦柔亲近?怕不是看中了东哥,才故意接近安辞的吧?” 她这般挑拨阴阳人,宋悦意听得心里火起。 之前本想看在宋珠儿的面子上瞅个机会劝慰她几句,叫她慎重与谢璟令的关系。没想到她如此不识好歹,上来就对她冷嘲热讽,她何必拿热脸贴她的冷屁股? 她愿意被谢璟令算计又关自己何事,这等容易被一叶障目之辈唯有让她自己去吃亏,她才知道谁是好赖。 谢安辞也心生不悦,“兰雪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刚刚还是我追着晚凝出来说话,你干嘛要怨怪她?我和她有话要说难道也碍了你们的眼?” 周勉眼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道:“不碍眼不碍眼,我们这不也是被憋得慌出来了么?对了,我刚才到后宫来的时候,看到东哥一身风尘仆仆地去见我父皇了,好多日子没见过他,不知他从哪里来?” 方锦柔眼睛一亮,“你刚才有看到东哥进宫?是真 第209章 寿宴之乱(4)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全本免费阅读 御花园里的冰雕显然也是工匠精心雕琢,有的是猛虎,有的是游龙,有的是天上的雄鹰,亦有形似深海里美人鱼…… 各形各色,变幻万千,美仑美奂,确实值得人观赏。 再加开得盛艳的梅花,还有被人工催开的牡丹芍药,真正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一路走来,陈兰雪虽然盛气凌人,好在周勉虽是皇子,却年少无邪,不断给她们几个讲解所看到景致的来龙去脉,倒也气氛融洽。 当几人朝一座上面挂满七彩灯笼流光溢彩的凤凰冰雕走去的时候,在一个围了纱幔的亭子中,就听有人在唤:“兰雪,这边来。” 宋悦意调头看去,一眼就看到和睿嘉公主坐在一起的宁王妃以及几个不曾见过的贵女。 陈兰雪一喜,“八皇子,我们一起过去,那边位置好,可以看清园子里的全景。” 周勉正要答应,宋悦意已道:“我出来已经有点时间了,怕母亲担心,你们在御花园多玩一会。我就先走了。” 谢安辞也觉难得应付,但是她们毕竟是王妃和公主,身份尊贵,见到了若不去拜见的话,太过失礼,会让人诟病,抽了抽她的衣袖,小声道:“没事。我们见个礼就走。” 方锦柔点头,“晚凝,虽然你在榆林散漫惯了,在宫中却是不一样。再说难得机会,去多结识几个贵女也是不错。” 宋悦意抿了下唇,不好再说什么。 一众人走上前,几女纷纷向睿嘉公主和宁王妃见了礼。 旁边坐的几位贵女也起身相迎,又在烧了碳火温暖如春的亭子里加了几把椅子。 宁王妃的脸上多擦了些胭脂水粉,气色仍不及当日在谢府时的好。 想必上次她毒杀如月腹中子的事已让宁王对她生了膈应,都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恢复,看来宁王已给她好果子吃了。 既然都看了座,也不好笔直离去,宋悦意只好存在感极低的眼观鼻,鼻观心坐了下来。 一众人都是相识,因着季节和景致,谈论的都是风花雪月,宋悦意也只静静待着,半句都不插。 这时有宫女上了热气氤氲香气四溢的茶盏,睿嘉笑道:“可别说我小气,这茶可是苍国今年上贡的雪莲山青贡茶,统共就采了两斤不到。此茶喝了不仅提神醒脑,还能驻颜延年,是千金难求的佳品。都不准给本公主浪费了。” 宁王妃有些心不在焉道:“睿嘉,适才老八没来的时候你不拿出来,他一来你就上了,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周勉讨巧道:“皇嫂可别冤枉了皇姐,这茶明明是早就备好的,只不过是我们来得时机刚好罢了。皇姐说是不是?” 睿嘉公主赞了句老八会说话,其他的贵女也跟着附和,极是无趣。 见他们都端杯品茗,宋悦意也端起茶盏,只是才放至鼻端,她就是鼻了热气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 她的调香术能成,无非是因为有一个极为灵敏的嗅觉。 调香要掌握的基本要求是能识得香料和药材,然后再按君、臣、佐、辅进行配伍。 只有君、臣、佐、辅各适其位,再按五运六气、五行生克、天干地支的推演而确定用料,方能使不同香料和药材尽展其性,起到疗病驱邪的功效。 眼下手中这杯茶,即便她从未饮过,里面夹杂的药味对她来说就显得太浓了些。 她无法辨别是何药,却也瞬时让她提高了警惕。 她抬眼向其他人望去,他们品得极为专注。 而在她抬眼间,倒是看到了刚才为她倒茶年龄稍长的宫女在瞄她。见她抬眼,立即就垂下了眉眼去。 好在今儿她衣裳穿得厚,又披了斗蓬,这杯茶水她倒能半遮掩着往衣襟里倒。 众人慢慢品,慢慢谈天说地,睿嘉和宁王妃破天荒的没有找她的麻烦。 只片刻后,宋悦意就起了身,按着额角歉意道:“抱歉,我实在担心母亲寻我,就失陪了。” 谢安辞也要起身,被陈兰雪按住,“好不容易大家聚在一起,再说会儿话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