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医倾城皇叔宠妻无度云晚意常景棣》 第1章 死人不需要兵符 北荣国,上城冷宫。 伴随着开门声,一个娇媚的女声和着寒风响起:“姐姐早些想通,交出兵符,也不会在冷宫遭这几年的罪。” 不用回头,云晚意也知道这声音来自云柔柔。 她转过头,眼底浓郁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云家养了你多年,你恩将仇报,怎么还敢出现!” 云柔柔扭动着腰肢,每一步都踏着得意,俯身娇笑道:“有什么不敢的,我做的那些可是皇上授意。” 久经折磨的云晚意憔悴沧桑。 饶是如此,也掩不住她眉眼间曾经的绝色容姿,和与生俱来的贵气! 云柔柔看到那张熟悉可憎的脸,心头瞬间爬满嫉恨,精致的面容都变得扭曲。 转念想到什么,又带着几分快意和自得:“也是你和云苏两家自个儿蠢,他们下场凄惨,你的孩儿尸骨无存。” “整个上城与你关系亲近的全无好下场,你早就不是第一贵女,而是人人唾弃的扫把星。” “云晚意,皇上留着你皇后头衔,是因为忌惮外头的流言,更是为你外祖留下的兵符,都要交出来了,还猖狂得意什么?” “我便是落得如此下场,也拥有你费尽心思也的不到的东西。”云晚意恨意更浓,带着无边凌厉。 “机关算尽也改变不了你骨血中的卑贱恶毒,如今更轮不到你这忘恩负义的养女上蹿下跳!” 说到最后,云晚意的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她悔! 她恨! 云家全族流放充奴,外祖苏家被冤通敌诛灭九族,她的孩子更是活生生烧死化成灰。 一切都是因为云柔柔和常牧云,这对心狠手辣过河拆桥的狗男女! 当初她和云柔柔身份弄错,她回到云家就该直接赶走云柔柔,而非心软,养虎为患! “你敢骂我!”云柔柔面对憎恶嫉恨多时的云晚意,也终于忍不住,扬起手狠狠打过去。 巴掌还没落到云晚意脸上,便被云晚意枯瘦的手钳住。 云晚意身子瘦弱,气力却大的出奇,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狠狠打向云柔柔的另一边脸颊。 云柔柔装扮精美的发髻都被打散,簪子挂在发丝上摇摇欲坠。 她抬眼,死死看向云晚意,还欲还手。 云晚意眼底无一不是狠厉。 一瞬间,云柔柔竟是不敢再上前,眸中闪过一丝怯意。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常牧云冰冷的声音:“云氏,你费尽心思要见孤,不是为了交出兵符吗?” “皇上可要为臣妾做主。”云柔柔迫不及待的扑上前:“这贱妇……” 话没说完,云晚意就打断,对常牧云道:“交出兵符,好啊,只要你杀了云柔柔。” “昭告天下是她构陷苏家通敌卖国,我立刻告诉你兵符藏在哪儿!” 常牧云微眯着眼,阴冷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脸颊肿的老高的云柔柔。 云柔柔太熟悉他的表情了,悚然一惊,连忙哀求道:“皇上,这贱人就是利用您对付臣妾,为云苏两家报仇。” “臣妾为您才设计他们,又诞下皇长子,腹中还有第二个皇子,您别被这贱妇给蒙蔽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云晚意缓缓走近几步,冷笑道:“当初我儿子被你活活烧死,是你说的嘛,斩草除根。” “你的儿子,也别想活着!” 不等云柔柔继续说话,云晚意再度看向常牧云:“云苏两家覆灭,云柔柔留着无用,你嫔妃众多,儿子还会再有。” “两条贱命,既能替你背负残害忠良的名,又可以换让你安枕无忧的兵符,这笔买卖足够!” 常牧云站着没说话,可神色间,已经松动。 云柔柔早没了先前的神气,本就肿胀的脸上带着涕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云晚意心头不屑的冷哼——云柔柔自诩聪明,到现在还没看清局势。 常牧云踏着云氏和苏氏的白骨,一手鲜血才坐上龙椅。 还没坐稳呢,女人和儿子算什么! 果然,常牧云眼底闪过一丝阴狠,缓缓开口:“贵妃云柔柔以下犯上,陷害苏家,谋杀皇后和先太子,赐鸩毒,大皇子同罪论处!” “鸩毒怎么够!”云晚意极为不满:“这些年我受的罪,她也要好好感受。” “怎么也得千刀万剐之刑,就在这院子里,我亲眼看着!” 常牧云眉心紧紧蹙起,额间的青筋暴跳,厉声命道:“将贵妃云氏和大皇子拉出去,行千刀万剐之刑!” 云柔柔面如死灰,失神的瘫坐在地。 实在想不明白才短短几息时间,怎么变成了她去死?! 常牧云隐忍着眼底的厌恶,转向云晚意:“都按照你的做了,兵符到底在哪儿?” “急什么,行刑还得一会儿呢,不咽气我如何放心?”云晚意虽然笑着,心头却一片麻木:“毕竟,皇上骗我不止一回。” 侍卫们手脚麻利,很快,云柔柔和大皇子就被捆在院子里。 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割过,院子里一片惨叫和猩红。 云晚意听着,心中的怨恨丝毫不消,哪怕云柔柔母子死,也抵消不了她的罪孽! 再说,还有个常牧云呢! 夜色渐深,寒风更甚,哀求和哭泣喊叫的声音渐渐变小。 常牧云铁青着脸,双手紧紧握拳,好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冲出去。 云晚意欣赏着他的纠结和无能,倒了两杯酒。 独自饮下一杯,另一杯递给常牧云:“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却无能为力,什么感觉?” “你是故意的?”常牧云双眼充血,猛然起身撞翻酒杯:“兵符到底在哪,你就不怕孤杀了你?!” 云晚意恍若未闻,重新斟酒,抬眼间带着哀怨:“牧云,我几乎做梦回到从前,也正因此,我才要见你。” 也不知道是牧云两字出动了他,还是到底心存愧疚,亦或者是要缓解心中烦躁。 常牧云粗鲁的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烦躁道:“不是孤心狠,高处不胜寒,孤必须为江山打算。” “云氏和苏氏功高盖主,不除掉,孤寝食难安,至少,孤记得你的恩情,还留着你皇后之位。” 留着她?! 云晚意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嘲讽和恨意——当年她瞎了眼,以为遇到良人,费心布局替他谋划。 事成后,她变成弃子,若非有外祖留下的三万精兵兵符保命,恐怕早死了。 可笑的是,她被囚禁冷宫受尽折磨无法报仇,只能以这种方式,引这对狗男女前来。 外边终于彻底没了动静,侍卫在门下通报,罪妇和罪子已经彻底咽气。 常牧云刚有的那一丝愧疚瞬间消散,冰冷道:“现在,你可以交出兵符了。” “交出兵符?”云晚意拿着酒壶,缓缓逼近常牧云,眼中闪着兴奋:“死人要兵符有用吗?” 第2章 浴血重生遇变化 常牧云心头闪过不安,蹙眉盯着云晚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人不知,你难道也忘了?”云晚意看着常牧云的双眼,惨笑道:“回到云家前,我曾秘密拜在玄医门下!” 中毒了! 常牧云后知后觉,死死盯着云晚意的脸,企图看出说谎的痕迹:“不可能,孤早就命人搜过。” “冷宫中没有任何能制作毒药的东西,而且你接触不到外边!” 他早知云晚意医术了得,再三防备,怎么可能还中招? “玄医知晓六爻八卦,断生死看命数。”云晚意摇着手中的酒壶,意有所指:“医能起死回生,毒可杀人无形。” “我看相算卦学的不精,医书却是卓然,搜走东西又如何,万物皆是药,也皆能为毒。” 常牧云来不及再想,腹中已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捂着肚子坐下,冷汗瞬间沁满额头:“为何!” “为何,你不清楚吗?”云晚意嘲讽一笑,酒壶倾斜酒水在地上洒出一条直线,也算寥慰无辜亡人。 “苏家为你出生入死,你登基后竟让云柔柔用假证据陷害苏家,几百口人命啊,连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放过,午夜梦回不会做噩梦吗?” “云家拼力为你铺路,你照样过河拆桥,把他们贬为戴罪贱奴流放边疆生不如死!” “还有我的孩子,他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又什么错能让你和云柔柔把他活活烧死?!” “血债血偿,你和云柔柔不但该死,更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越说,云晚意的恨意越甚。 她死死盯着常牧云,恨不能直接将他碎尸万段! 常牧云已经痛得蜷缩在地。 顾不得摆出九五之尊的架势,跪在地上如丧家之犬,颤声哀求:“晚晚,我知道错了,今后一定尽力补偿你。” “我昭告天下为云家和苏家平反,甚至能将皇位给你,求你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把解药给我。” “我们的情分,不是被你亲手断送了吗?”云晚意拂开常牧云的手,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这种毒药无解,别白费心机了。” “好好留着点气力,毕竟,还要痛好几个时辰呢。” 眼见哀求不得,常牧云眼底故作的柔情后悔,瞬间变回凌厉狠辣:“杀了孤,你也走不掉,要为孤陪葬!” “哈哈哈。”云晚意将空了的酒壶随手一掷,忍不住笑道:“你还不懂吗,我从没想过要走!” 云苏两家覆灭后,她在冷宫苟且偷生,忍住百般折磨,就是为了等这一日! 制好剧毒,以兵符为借口,诓常牧云前来只是第一步。 常牧云生性多疑敏感,为了打消他的疑心,她不得不用自身为饵,喝了好几杯毒酒。 终于,终于能拉着他下地狱了! 笑着笑着,一抹殷红顺着嘴角流下。 她的难受丝毫不少于常牧云,腹内的剧痛层层上涌,痛入骨髓。 “毒妇!连自己都能下手!”常牧云震惊的看着云晚意疯癫的样子,后知后觉中,悔意早就爬满心头:“我早就该杀了你!” “你和云柔柔教会我的,只有狠心才能达成目的!”云晚意惨白的脸上挂着血迹,宛如从九幽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若有来生,我定要先一步,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话间,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云晚意再也撑不住,缓缓倒在地上。 在漫天剧痛中咽气的前一刻,萦绕在她心头的,依就是巨大的后悔和怨恨。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 “姑娘,姑娘?” 耳旁响起急促的呼唤声。 云晚意艰难的睁开眼,对上一双充满担忧的眸子。 “姑娘终于醒了。”双喜松了一口气,端起一旁的茶碗,道:“天冷,落水后寒气重,刚送来的姜汤,您暖暖身子。” 云晚意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迷茫的视线在双喜稚嫩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屋内的陈设。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她越发摸不着头脑。 双喜不是被云柔柔下令活活打死,怎么,又好端端出现了?! 双喜见她毫无反应,担忧的眼眶通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奴婢就知道,左相府连请个大夫都不肯,分明没将您放在眼里。” “还有二小姐,她知道咱们云家和赵家不对付,还故意诓骗您来赵家……” 听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云晚意终于意识到,她真的重生了! 老天听到她临终的不甘,给了再生的机会。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让云苏两家步入前世后尘! 有些账,她也会慢慢清算! 双喜还在絮絮叨叨,门外忽然闯进来两个婆子,进门便厉声道:“把这个冲撞小少爷的扫把星抓起来!”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双喜大惊,起身拦在云晚意身前:“这可是云家刚迎回来的大小姐。” “我们姑娘来赵府做客,被你们三小姐推下水,你们不请大夫,反而如此不敬,难道是不把咱们淮安侯府放在眼里?” “她是自己落水,关我们三小姐什么事。”为首的婆子吊着三角眼,不屑道:“还大小姐呢,我呸!” “上城谁不知道淮安侯府,从乡下弄回个不明不白的大小姐是打什么主意,不就是……” 另一个婆子明显不想让她再说,打断道:“说这些做什么,老夫人还等着呢!” 两个婆子五大三粗,瘦弱的双喜压根不是对手。 眼看双喜要吃亏,云晚意从榻上起身,一把抓住三角眼的手:“我跟你们走。” 三角眼想挣脱,动了几下,手却纹丝不动。 她恼羞道:“乡下来的做惯了粗活,手劲儿就是大,不过我劝你啊还是省点力气。” “等会给小少爷磕头赔罪的时候还能用上呢!” 云晚意迎着三角眼的嘲讽,面无表情的甩开她的手:“五岳无势,太阴失调,积点口德,免得死无葬身之地。” 三角眼不懂前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后一句却听懂了。 勃然大怒的扬起手道:“你个野东西竟敢诅咒我,今儿非替你们淮安侯府,好好教训你!” 云晚意抬手抓住三角眼的手腕,手上微微使劲,三角眼立刻疼的哭爹喊娘。 这一刻,云晚意再度看到三角眼的面相发生别人看不到的变化。 照此下去,不出两日,三角眼就要死! 前世她秘密跟着玄医学习,医术超群,算卦看相却只刚入门,看不出也算不准。 怎么重生后,一眼就能看出面相了?! “算了,张婆子。”另一个婆子看出云晚意并不像面上瞧着好欺负,拉住三角眼解围道:“她到底是淮安侯府的人。” “是非对错,老夫人自有决断。” “对!”三角眼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还不忘恶狠狠的看着云晚意:“你在水边惊了小少爷,害得小少爷旧疾复发。” “等着吧,老夫人一定会把你的皮扒下一层!” 第3章 陷入风波被刁难 从厢房到赵老夫人的院子还有一定的距离。 云晚意边走,边回想着前世的事。 当年大夫人苏枝出门礼佛,半路动胎气早产,就近找了家农户生产,却不知为何与农户家同日降生的孩子报错。 淮安侯府原本的大小姐云柔柔是农户的孩子,而云晚意才是云家真正的大小姐。 淮安侯府意识到弄错后,费了很大的功夫找到云晚意,将她接回。 云家精心娇养云柔柔多年,舍不得把云柔柔送去乡下,就留下做了府上的二小姐。 哪怕府上的人都更宠云柔柔,云柔柔也知道云晚意真正被接回的原因,依旧惶恐不安。 生怕云晚意抢走她的一切,处处设计,云晚意回来不过七日,就吃了不少闷亏。 今儿也是,云家素来和左丞相赵家不对付。 云柔柔设计诓骗,让云晚意来参加左丞相府赵三小姐的生日宴,不知内情的云晚意拿着邀请函前来。 不仅遭到赵三小姐的奚落,被推下水差点溺死,还惊的刚学会走路的小少爷旧疾复发,不治而亡。 前世,云晚意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吓得六神无主,脑袋一片空白。 稀里糊涂就被赵家逼着给小少爷下跪赔罪,守灵三日后,云家才出面把她接回。 此后,她沦为上城笑柄,花了整整两年勤学苦练,才扭转局势,坐上上城第一贵女的位置。 云晚意从回忆中抽身,人已经站在老夫人院内。 屋里,是声声压抑的痛哭。 张婆子捂着手腕进去通报,很快,左相府赵大夫人就抱着孩子,如疯魔一般冲了出来。 赵大夫人嫁进赵家十几年无所出,求了很多偏方,才在三十多岁生下儿子。 宝贝儿子没了,她仪态全无。 猩红的眼中带着极端恨意,几乎要将云晚意挖出一个大洞:“你这扫把星,害死了我儿子!”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不是溺水了吗,是你这贱人夺了我儿子的命啊!” 孩子圆圆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赵夫人肩头,露出来的小手小脚轻微泛紫。 屋内追出来的人看着这一幕,无不是红了眼眶。 云晚意低头,视线无意间扫过孩子露出的脖颈,忽然发现不对劲。 正要说话,推云晚意下水的三小姐赵知春上前几步,厉声道:“你这贱人偷别人的邀请函混进来,闯下弥天大祸。” “害死我们赵家唯一的嫡子,还有脸堂而皇之站着吗?!” “三小姐说的没错,你不配站着,赶紧跪下!”三角眼站在一旁,伸脚就往云晚意膝窝子上踹。 云晚意早就防备,轻巧的转身躲过,三角眼没收住力道一脚踹空,双腿横劈在地,顿时又开始哀嚎。 赵老夫人拄着拐杖从屋内出来,同样红着眼,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呵道:“闭嘴!” 三角眼捂着老腿,哀嚎变成无声。 赵老夫人没搭理三角眼,径直走到云晚意面前:“不管你什么身份,害死我孙子,就别想好过。” “现在起跪在院子里,等灵堂搭好,你就去灵前跪着守孝……” 云晚意不耐的皱起眉头,打断道:“我可没害死你的孙子,继续废话耽搁时间,他肯定彻底断气!” 赵老夫人闻言愣了愣,连接话都忘了。 倒是赵知春最先反应过来,大声道:“还想狡辩呢,硕实连大夫都没等来就咽气了,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傻子?” “是啊。”赵二夫人,也就是赵知春的生母擦了把眼泪,道:“硕实少爷虽然体弱,也不至于短命。” “若非云小姐惊扰,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局面,还是按照老夫人的话做吧,不然淮安侯府也护不住你。” 云晚意目光在母女二人面上掠过,转向痛哭不止的赵夫人:“小少爷在死前,是不是吃了蜜饯之类的东西?” 赵夫人过于伤心,哭的喘不上气,压根回答不了。 还是她身边的婢子应声道:“少爷受到惊吓后喝过药,的确用蜜饯压了压。” “这就对了。”云晚意知道先前没看错,情况危急来不及解释,直接从赵夫人怀中抢过孩子倒提着。 倒提着双脚还不够,云晚意竟然在院子里小跑了起来。 小孩子本就无力的身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左右的摇晃着。 院子里的众人都被她一系列的动作惊呆了,谁也没有动弹。 她都跑完一圈,赵夫人才如梦初醒,如护崽子的狼在后面追:“贱人,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赵夫人的惊嚎终于惊醒他人,霎时,院子里乱做一团。 “疯子,简直是疯子!” “快将孩子放下。” “这么小的孩子被你害死,本就可怜至极,还要受此侮辱,云晚意你真该死!” “她疯了,赶紧抓住她!” “我要杀了你,你这贱人!” “拦住她,快点,别让少爷死都不宁!” “快去请家主,快点!” “护院,护院!” “……” 云晚意在乡下长大,比这些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灵活,连丫鬟婆子也跑不过她。 众人七手八脚,有时候还两两撞在一起,十分狼狈。 打破慌乱的,是颇为突兀不大不小的儿啼。 早就大汗淋漓的众人纷纷停下,好奇的看向云晚意怀中的赵硕实。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把孩子抱正。 吓坏了的赵硕实缓过劲儿,哭声越来越明显。 “孩子,我的孩子!”赵夫人回过神,几步上前,从云晚意怀中夺过孩子,紧紧搂在怀中又亲又笑。 赵硕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奶声奶气叫着母亲回应。 “看。”云晚意空出手,回头看向赵老夫人:“我没有害死你们赵家的嫡子。”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赵老夫人双手合十,哭中带笑,不忘问云晚意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亲眼看到孩子没了气息。” “怎么云小姐抱着跑了几圈,孩子又活了?” 不止是赵老夫人,周围的人也都觉得十分惊奇。 “很简单。”云晚意扫了眼一旁的三角眼,解释道:“这婆子出言不逊,被我教训后恼羞怒骂威胁,并没提及我害死小少爷。” “所以,小少爷一定刚咽气不久,赵夫人抱着来找我算账时,我无意间低头,正好发现小少爷侧颈上的血脉凸起,微弱跳动。” “由此猜到小少爷大约是气道被堵,喘不上气造成的假死,赵夫人婢子的话,更加深这个判断。” “倒提着孩子颠簸出堵在气道中的蜜饯,自然就能缓过劲儿。” 赵老夫人听罢,惊诧道:“竟还有这种说法,闻所未闻,难道云小姐会医术?” “哼。”赵知春眼底闪过一丝怨恨,抢着道:“云晚意从乡下回来,估计连字都不认识。” “她怎么可能会医术,也就是走了狗屎运误打误撞。” 眼瞧着赵老夫人刚舒展的眉头再一次皱起,赵夫人赶紧接过话,道:“乡下偏方多,咱们没听过也正常。” “小少爷福大命大是真,往后肯定多的是福气呢!” 赵老夫人脸色这才好转。 就在这时,一旁的赵夫人又一次慌张惊叫:“硕儿,你怎么了,别吓母亲啊!” 第4章 化解危急惹人恨 众人赶紧看向赵硕实。 刚苏醒的赵硕实再次闭上眼,小脸紧皱着,心口处上下起伏急促。 “云小姐!”赵夫人下意识想到云晚意,抱着孩子走到她跟前,一把跪下。 “赵夫人,这是做什么。”云晚意后退一步,没有动作。 赵夫人抱着孩子,边磕头边哽咽道:“刚才是我不对,误会你还辱骂你,我给你磕头赔罪了!” “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忙看看硕儿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您求这小贱人做什么?”赵知春看到这一幕很不是滋味儿,撇嘴道:“她刚才就是运气而已。” “硕实弟弟情况危急,追根究底不都是被她给害的,还是赶紧找大夫吧,再晚真死了。” “闭嘴,张口闭口都是死!”赵老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呵斥道:“不懂规矩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赵知春心中不服,却不敢争辩半个字。 云晚意知道云赵两家有恩怨,本来不打算趟这摊浑水。 瞧着赵知春那贱嗖嗖的样,她忽然改了主意,扶起赵大夫人,道:“大夫人先起来,我尽力一试,不敢保证成功与否。” 赵大夫人一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死死抓住云晚意的衣裳,哀求道:“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怪你。” “这儿人多,外边又冷,找个房间吧。”云晚意扫了眼周围,接过孩子,道。 赵老夫人赶紧道:“快进我的屋子,我屋子里燃着炭火,云小姐需要什么尽管说。” 云晚意进门时,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眼。 赵知春站在院门口,隔得老远,也能感知到她身上的怨恨! 云晚意收回眼神,抱着赵硕实快步进屋放在软塌上,除了赵大夫人主仆,别人都支出去守着。 屋内清净后,云晚意抬手搭在赵硕实的手腕上把脉,顺口问道:“小少爷的身子,一向就不好吗?” “刚出生好好的。”赵大夫人不停的抹着眼泪,抽噎道:“满月的时候患了场风寒。” “硕儿的身子留了后症,极为虚弱,好不容易靠着汤药才养到现在。” 云晚意听着赵大夫人的话,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平日调养的药是谁开的,我需要看方子。” “泰和医馆的洪钟大夫。”赵大夫人哭声渐低,疑惑道:“云小姐要这些做什么?” “知道前面的方子,才能判断接下来如何用药。”云晚意言简意赅:“夫人若不信,可以直接请洪大夫来接诊。” 赵硕实噎住假死时,赵家派人去请洪钟。 可小厮刚才回来报,洪钟去别家出诊,一时半会出不来,别的大夫他们又信不过。 赵大夫人没办法,只能吩咐丫鬟拿出方子。 云晚意只大致扫了一眼,就放下道:“熬药的人是夫人院子里的吗?” 饶是赵大夫人伤心过头,此时也察觉不对,止住哭声狐疑道:“云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小少爷身子的确比常人虚弱,却不至于需要用汤药吊着。”云晚意顿了顿,声音压低了许多:“他被人下毒了。” “慢性毒药且剂量很小,一般情况下无法诊断,加上小少爷本来的体弱,就算毒发身亡,你们也不会发现。” “下毒?”赵大夫人瞪着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你是说方子有问题,洪钟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名医。” “他和我们无冤无仇,每次诊金给的颇为丰厚,为何要害我儿子,是不是你弄错了?” 云晚意纤细的手指,点在方子上,摇头道:“方子温补相宜,完全没问题,问题出在药材或者其他地方。” 赵大夫人微眯起眼,看向一旁的婢子。 婢子赶紧回道:“药材是从泰和医馆抓的,他们不会自砸招牌,负责熬药喂药的是小少爷的乳母,难道是她?” “硕儿乳娘是府上管家的亲戚,平日我待她不薄,她为何要害我儿子?”赵大夫人又惊又怒,从椅子上起身,道。 “把她给我绑过来,严刑拷打!” “且慢。”云晚意出声打断,道:“家事我不便参合,还是等诊断结束离开赵府,夫人再审问吧。” 赵大夫人气的心口剧烈起伏,闻言总算淡定了几分,道:“也是,那毒药该如何解开?” “我留个方子,夫人若是信我,吃上七日,毒性就能全部解除。”云晚意抬眸,微微一笑。 “信不过,可等洪钟大夫来细诊后定夺,不过我话说在前面,一病不烦二医。” “夫人若决定请洪钟大夫复诊,切莫将我今日所言告诉洪钟大夫,更不能将我的诊断结果告诉任何人。” 赵大夫人不解的同时,又多了几分怀疑:“这是为何,无论对错,你有没见不得人的地方。” 云晚意微微垂眸:“想必夫人也知道我的出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大夫人也是后宅女子,不用将话说的过于通透就懂,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为你保密。” “方子留下,我先考虑考虑,今日幸亏有你,你是我儿子的救命恩人,今后若有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赵大夫人说着,从腕子上褪下一个成色通透样式特殊的镯子,递给云晚意:“小小心意,为我先前的鲁莽赔礼道歉。” 云晚意没有接下,只道:“不用了,我也只是举手之劳。” “拿着。”赵大夫人不由分说拉过云晚意的手,直接把镯子套在她纤瘦的腕上:“这,也算咱们之间的小秘密。” “那就多谢大夫人了。”云晚意见此也没再推辞,叮嘱道:“小少爷的毒尽快解开才好,免得伤及根本。” “另外要留意小少爷的存在,对谁有威胁,包括乳母的事,我建议夫人先别拷问,暗里调查清楚后从长计议,以免打草惊蛇。” 赵大夫人抬眼,缓缓点头:“多谢你提醒,先前气涌上来无法冷静,如今我知道该怎么做。” 云晚意自然是点到为止,和外间的赵老夫人打过招呼,就离开了。 冬日日头短,赵家马车停在淮安侯府门前时,已经彻底黑天。 云晚意跳下马车,站在台阶下仰头盯着陌生又熟悉的巨大牌匾,冷意和恨意,再度上涌。 云柔柔,又要见面了! 第5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刚踏过门槛,就见管家急促而来。 倒不是来迎接云晚意的。 管家脸若寒霜,架子摆的比她这个正经主子都大,咬着牙道:“还知道回来,你私自去赵家闯出祸端,要出大事了!” 云晚意站在门口,冰冷的视线扫过管家的眉眼。 管家的面相反射的信息,再一次清晰的出现在心中。 看来,她真的拥有了看相的天赋,就是不知道算卦的天赋有没有,等以后找个机会试试! 云晚意压住兴奋,冷笑道:“月孛尖窄,泛着淡青,于子女不利,嗯,的确要出大事!” 不出意外,他子女五日内会有血光之灾,还是因他而起。 管家脸色越发黑沉,想发怒,朝大厅方向看了眼,压着嗓子咬牙道:“小神棍,连头发丝都比不上柔柔小姐,难怪都不喜欢你。” “镇北王府来人了,让人家等了这么久,你也配!” 云晚意没和前世一样惯着管家,抬手便是一巴掌,简单粗暴:“我是府上大小姐,教训我,你也配?” 管家没想到她会出手,被扇的后退两步,眼中写满难以置信:“你敢打我?” 先前他们私下也是这么对云晚意的,她可从未有过任何反抗! 云晚意前世不反驳,是因为她初回侯府,事事小心谨慎,生怕得罪人。 都重活了,还怕什么,反正周围没别人看到。 反手又是一巴掌,眼睛睁的圆圆的,颇显无辜:“还要再次确定我敢不敢吗?” “好,好,你等着!”管家恨的牙痒痒也不敢和她动手,捂着脸恨声道:“日子还长呢!” 他在淮安侯府三十几年,深得老太君和侯爷器重,比她这刚回来的棋子重要多了。 等着吧,等镇北王府的人走了,看他怎么给她穿小鞋! 云晚意没继续和管家浪费时间,她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有些好奇—— 前世,镇北王府派了镇北王乳母登门,是在她为赵家小公子守灵三日后才登门。 事情提前发生了! 难道是重生后,她做了和前世不一样的事,导致轨迹发生了变化? 淮安侯府费尽心思将她寻回,就是为履行鼎盛时期和先帝定下的婚约。 本来定下的是侯府嫡女和先帝刚出生的小儿子,谁知道老淮安侯连生三个儿子一个庶女,并无嫡女。 先帝下令婚约继续,直到淮安侯府下一个嫡女达到年龄,即可履行婚约。 延续到这一代时,总算有了嫡女,便是抱错的云柔柔。 谁都知道先帝的小儿子,如今的镇北王年前在战场受伤,情况严重,太医都断定活不过明年夏天! 淮安侯府舍不得娇养多年的云柔柔嫁过去成为寡妇,恰好云柔柔的身份无意间被发现。 所以他们紧着寻回云晚意,打算让她嫁给镇北王,再留云柔柔嫁给别的皇子。 前世她守灵回来沮丧恐慌,又听云柔柔挑唆,当着镇北王乳母的面大吵大闹,宁死不嫁。 不仅闹得难堪,还说了很多辱骂贬低镇北王的话,气的镇北王乳母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闹出人命。 回去通报后,镇北王连夜上书,抗旨也要取消婚约。 她也是后来身处冷宫才明白,云柔柔挑唆搅黄婚事,除了让她惹人厌恶,更不想她成为王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北王再如何失势于皇上,那也是先帝最宠的儿子,战功赫赫,朝中无人能敌! 前世她还真是愚蠢,镇北王就算死了,就这身份,她当寡妇,岂不是更好! 看来这一次,要改变下选择。 云晚意收回心思,调整好情绪,免得看到云柔柔后恨意勃发引起失控。 进屋后目不斜视,给老太君和淮安侯夫妇行礼。 老太君脸色不虞,显然对她去赵家的事不满,但客人在前,还是忍着性子道:“见过镇北王府的客人,金嬷嬷。” 照理说,金嬷嬷是奴婢,云晚意是主子,不需要见礼。 但金嬷嬷身份不同,在镇北王府得脸不说,还得先帝赐过封号,便是侯府老太君也要给几分薄面。 云晚意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见礼,既保留尊卑,又没轻视。 “大小姐折煞老奴了。”金嬷嬷面目慈爱,连连赞道:“大小姐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虽刚回,礼数上挑不出错儿,可见是用心了。” “正如金嬷嬷所言,她刚回来,要学的还很多。”老太君总算露出些许笑意,道:“担不起嬷嬷谬赞。” “担得起。”金嬷嬷是发自内心的满意,直奔主题道:“天色不早,既然大小姐回来,那老奴也就明说了。” “虽是先帝与老侯爷定下的婚约,老奴来之前,王爷曾叮嘱要问过大小姐的意思。” “王爷身子的确不好,若大小姐担心误了前程,不想继续婚约,王爷可去求旨退婚,各自另觅良伴。” 云晚意还没说话,老太君就抢着道:“怎么会呢,能嫁给王爷,那是她的福气。” “就这么说定了,婚期由王府决定,咱们这边没问题。” 金嬷嬷笑了笑,没有接茬:“老太君,这件事还是过问大小姐为好。” 老太君眉心微蹙,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掩住眼底的情绪,心中尽是诧异。 没想到传闻中强势暴戾,专横霸道的镇北王,还会征求她的意思? 这时,一旁的云柔柔逮到机会,接过话道:“祖母,姐姐可能从未听过王爷的英勇事迹,不如我去给姐姐说几句?” 老太君看向金嬷嬷。 金嬷嬷以为云晚意不语,是因为不想答应婚事,神色间的满意退了几分:“也好,劳烦二小姐。” 云柔柔赶紧上前拉住云晚意的手,朝外走去。 云晚意回过神,如避蛇蝎,猛然甩开她。 “姐姐?”云柔柔一个趔趄,忍住发火的冲动,一惯委屈道:“你干什么,弄疼我了。” 云晚意盯着云柔柔那张娇弱绝媚的脸,好不容易压制的恨意层层上涌。 心中每一寸,都在叫嚣。 杀了她,杀了她! 云晚意真的很想直接杀了她。 但,直接让她死,岂不是太便宜了?! 她要用云柔柔的方式,让云柔柔也尝尝众叛亲离,失去挚爱,悲痛惨死的滋味儿! 思及此,即将喷薄的恨意,总算压下了些许。 云晚意退了一步,换上和从前一般怯怯的语气:“我不是故意的,刚从外边回来,免得弄脏你昂贵的衣裳。” 云柔柔看着就来气,不耐道:“算了,赶紧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话,还是从前的那些。 无非就是说镇北王在战场上伤了腿脚和腑脏,残疾不说,旧疾复发,神仙难医,马上就要死翘翘。 云晚意嫁过去就得守寡,还得背上克夫不详的名头,挑唆她拒婚,说的越绝情越好,免得甩不掉。 还让云晚意千万别提是她教的,免得让她里外不是人。 云晚意听着,歪着脑袋,懵懂不解道:“可,金嬷嬷说我不愿意,可以退婚,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 云柔柔一愣,随即不屑道:“你傻啊,这几年云家走下坡路,祖母和父亲都想要履行婚约。” “就算拒绝,他们能答应吗,只有绝了后路才行,我可是为你好才冒险说这些,你等会别说漏嘴。” “记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事关一辈子,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好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云晚意垂下眸子,嗯了一声,道:“进去吧。” 第6章 愿意履行婚约 云晚意没有反抗,还是那副怯弱模样,云柔柔自然而然的以为她被说动了。 两人进门,金嬷嬷开门见山问道:“大小姐,考虑的如何?” 云晚意故意抿着嘴,看着满是为难,不好开口的样子。 云柔柔见状上前两步,苦着脸替云晚意道:“唉,嬷嬷是不知道,我把王爷的好话都说尽了。” “姐姐刚回,很多事不懂,说话也不遮拦,非说王爷他……唉!” 金嬷嬷脸色猛然一沉,视线如带着刀看向云晚意:“说什么了?” 云晚意依旧不语,连脑袋都低垂着。 看走眼了,金嬷嬷心中想着,转头瞧着云柔柔欲言又止,面色更沉如灰,道:“二小姐莫怕,大小姐到底说了什么!” 云柔柔要说不说,犹豫着道:“那些话过于惊骇,我可不敢说。” “直接说,老奴倒要看看,大小姐能说出什么话!”金嬷嬷有所预料,声音也拔高了些许。 云柔柔故作害怕,浑身一颤,带着哭腔道:“姐姐说,王爷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嫁过去就要守寡。” “还说就算王爷不死,也瘸了腿不是完人,压根无法配上她淮安侯府嫡大小姐的身份……” 话音刚落,淮安侯云恒益猛然起身,怒喝道:“大胆,王爷因战事而伤。” “那是忠勇的象征,是咱们北荣的荣耀,岂容你贬低奚落!” 老太君更是抄起手边的茶碗,狠狠砸向云晚意:“能嫁给王爷是你八辈子得不到的福分。”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自持身份,你有什么身份?!” 云晚意微微侧身,茶盏在她脚边碎成几块。 “还敢躲!”云恒益怒意越发勃然,脖子上的青筋高高鼓起:“我淮安侯没你这样的女儿!” 她的生母,淮安侯府大夫人苏锦本就对她不喜,闻言更为厌恶,道:“虽然你回来才几日,可我派那么多人精心教你礼数。” “如此不识大体,还口无遮拦不知悔改,太让人失望了!” 明明是云晚意血脉最近的三人,此时看她的眼神,比杀父仇人还狠! 云柔柔轻轻抽噎着,借着用帕子抹眼泪的间隙,掩住脸上收都收不住的笑意。 还不忘趁机火上浇油:“祖母,父亲母亲,请你们息怒,姐姐在乡下多年,德行心性岂是短短几日能改变的。” “多给她些时日,她肯定能学好。” “七日不短,若肯诚心学习,岂会是现在的德行!”云恒益手重重落在桌上:“我云家可养不起这样的嫡女。” “刚回就拉着架子,将来咱们整个淮安侯府都要被她连累,明儿就断绝关系,把她撵出去,还没上族谱,也省的麻烦!” 屋里氛围极度低沉。 金嬷嬷轻咳两声,黑着脸道:“大小姐如此嫌弃王爷,这门婚事就此作罢,老奴不打搅侯爷训女,先告退。” 云恒益满是愧疚和不甘,刚要说话,云晚意的声音忽然响起:“嬷嬷留步。” 金嬷嬷再不喜,也保留着体面,头也没回停在原地:“大小姐还有什么话要指点?” “嬷嬷说过问我的意思,我还没说呢。”云晚意声音不大不小,清亮笃定:“小女愿履行婚约,嫁给镇北王爷。” “那般伤人的话都说了,还要惺惺作态?”金嬷嬷怒极反笑,压着眼角眉梢的讽刺,嗤道。 “大小姐可别被长辈训斥就委屈自己,咱们王爷啊,高攀不起您!” “嬷嬷聪慧明辨。”云晚意不慌不忙,条理清晰:“您也清楚我刚来上城,七日都关在家里,接触的人只有教习嬷嬷。” “连侯府里的人都没认全,如何晓得镇北王爷的身份事迹,还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金嬷嬷闻言总算回头,眉心紧蹙,怀疑的打量着云晚意。 云晚意眸色清明,坦坦荡荡,丝毫没有闪躲。 一身浅蓝色发旧的夹袄明显有些不合身,衬的她身姿纤瘦,柔弱无骨。 巴掌大的小脸如含苞未绽的玉兰,还没长开,也能初窥其颜色。 仪态更是没的挑,结合才将看到的第一眼,进退知礼,行为举止完全不像没脑子鲁莽货。 且从云家众人的反应来看,云晚意回来后,的确不知婚约的事,更不可能提前派人打探王爷的情况。 这么一想,事情还真有些不对。 金嬷嬷收回想法,看了眼一旁的云柔柔,视线落回云晚意身上:“可刚才二小姐说……” “我也不知道二妹妹为何会抢着说那些话。”云晚意带着不解,温声道:“教习嬷嬷前几日才教导规矩。”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且方才听您的意思,小女与镇北王爷的婚事和圣旨有关,那更违逆不得。” “所以不管王爷是什么处境,我都会选择嫁,又何苦折腾这么多?” 云柔柔脸色大变,顾不得金嬷嬷还没开口,抢着道:“云晚意,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莫不是挨了骂,担心父亲把你赶出府,紧着反口,什么也不认,让我替你当恶人?!” 比起云柔柔的着急慌张,云晚意淡定许多。 她学着云柔柔惯用的伎俩,眼眶微红着,委屈道:“柔柔,你让我不供出你,可众人面前,我实在不敢隐瞒,对不起啊。” “你告诉我王爷旧疾复发活不久,我会背上克夫的名头,就算活着也是瘸子不是完人。” “还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尽快绝了后路退婚,可祖母和母亲的教导不是这样的,我怕不按照你的话说,你会生气。” “正想着,你忽然就对着金嬷嬷说出那些话,引得大家暴怒,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云晚意挤出一滴眼泪,带着惶恐转向云恒益:“父亲明鉴,今日之前,我的确不知镇北王是谁。” 后面的话,不需要再次重申。 云恒益也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是云柔柔在背后搞鬼。 老太君和苏锦对视一眼,两人皆是震惊。 她们也想不通云柔柔一直乖巧懂事,为何一改常态,当着别人的面耍弄心机,如此大胆! 但金嬷嬷在跟前,哪怕几人都心知肚明,也不好直说。 苏锦顿了顿,上前几步解围道:“金嬷嬷,看来是误会一场,晚意既然答应嫁,劳烦嬷嬷回去告诉王爷。” 金嬷嬷人精儿似的,看清楚里头门道,不想插手人家的家事。 走到门口,又气不过被个小丫头耍弄,回头半开玩笑道:“夫人,老奴先前听人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当时老奴还在想,若老鼠生下来就跟着猫儿,肯定会忘记娘胎本性,如今看来,是老奴想错了。” 苏锦只能装作不懂,赔着笑意亲自送金嬷嬷出门。 她们前脚刚出去,老太君拿起手中佛串,狠狠砸向云柔柔:“你要干什么?!” 第8章 又来算计 良久,老太君才收回思绪,带着几分对云晚意的恨铁不成钢,叮嘱道:“往后不要太相信别人。” “天色已晚,折腾一天累了,回去休息吧。” 云晚意绕了一圈,就是要让众人看穿云柔柔的真实面目。 现在才开始,哪怕只有老太君一人看出端倪,也足够了! 她见好就收,乖巧应声。 看着云晚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老太君又叹了一口气。 转身问身边的心腹婆子道:“红霞,你觉得今日的事,谁在说谎?” 红霞跟随老太君多年,知道老太君心中所想,低声回道:“主子们的事,奴婢不该妄加议论。” “单从道理上看,大小姐刚回上城,昨儿连奴婢都认错了,府上的人与她并无来往,更遑论去打听镇北王爷的事。” “且大小姐性子怯弱谨小慎微,生怕行错路,也不太可能越过您和大夫人,擅自去赵家找不痛快。” “你看,你都觉出不对,为何苏锦脑子糊涂?”老太君深深皱着眉头,道:“云柔柔一天算计晚意两次,绝非偶然。” “苏锦他们若继续看不清,偏袒云柔柔,肯定还会生出事端!” 红霞重新给老太君斟茶,低声猜道:“二小姐许是担心大小姐回来,会动摇原本的一切,才一时糊涂吧。” “二小姐在大夫人膝下多年,情谊深厚,与其担心,您不如出面说清楚,省的往后麻烦。” “云柔柔和四皇子走的近,恒益还指望她给侯府带来好处。”老太君接过茶杯,小抿了一口,意味深长道。 “再说我相信云晚意,苏锦恒益和府上其他几个少爷未必相信,他们都是疼着云柔柔长大的。” “但愿云柔柔,只是一时糊涂,不会继续犯错。” 云晚意不知老太君的打算,刚出院子,就看到等在一旁搓着手的双喜,诧异道:“不是让你先回去吗?” “姑娘不回,岂敢先行。”双喜鼻尖冻得通红,四下看了眼,凑到云晚意身边,焦急道。 “奴婢站在暗处,听夫人出去时说要为二小姐做主,想法子将您赶出去呢,夫人和大家都相信二小姐,该怎么办啊?” “我自有办法。”云晚意打了个哈欠。 双喜凑上前,一脸期待,良久听不到下文,更是着急:“姑娘别卖关子了!” “办法就是……”云晚意轻轻弹了下双喜的脑门,笑道:“回去休息。” 双喜瞪大眼睛,急的直跺脚:“姑娘怎么还有心打趣,要真被赶出去,您可就完了!” “急什么。”云晚意云淡风轻,连酒窝中都盛着笑意:“不睡好,哪有力气去想,放心吧,不会有事。” 双喜看着眼前的小姐,总觉得小姐在赵家落水后,像变了个人。 虽然外表一如从前,可内心,亦或者是性子,有了旁人察觉不到的变化。 这一刻,她竟然下意识相信云晚意不是吹牛,一定有办法对付云柔柔! 回到院子洗漱后,直到躺在榻上,云晚意还觉得一切是一场梦。 但,她知道不是。 苏家几百口人命是真,她儿子的命是真,她的惨死,也是真! 她亦知道云柔柔不会善罢甘休,闭上眼回想着前世的事。 越想,云晚意心中越不踏实。 重生后,事情还在发展,却变了时间,总要做点准备。 她连夜起来利用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简单的做了些东西,这才放心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好,后半夜才深睡,一大早的,双喜却不断在床帏前催促:“小姐赶紧起来吧,二小姐来了。” “昨儿一计不成,今儿定又要算计咱们!” 云晚意伸了个懒腰,睁着惺忪的眼,道:“没说什么事?” “说要带您出去买东西。”双喜嘟着嘴,道:“谁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云晚意猜到云柔柔要做什么,但那些个银子本就是属于她的,不花白不花。 起身洗漱完才出去,云柔柔就迎上前,一双眼微红着:“姐姐,昨儿是我不对,好心办坏事,你不会怪我吧?” “你都说了为我好,我岂会怪你?”云晚意扼住心头的恨意,微眯起眼和云柔柔做戏:“这么早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自责不已,寝食难安,想着怎么弥补你才好。”云柔柔顿了顿,亲热的上前拉住云晚意的手。 “思来想去,你刚回七日,府上忘了给你置办行头,还穿着我的旧衣裳,不如就用衣裳首饰弥补吧。” 云晚意清楚她在阴阳怪气的炫耀,充耳不闻道:“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 “你要不答应,肯定就是不原谅我!”云柔柔眼眶微红,道:“再说我银子多,除了父亲母亲给的,三个哥哥也经常给我塞银子,花也花不完。” 云晚意知道她这么说是在提醒,云家不止云恒益和苏锦向着她,还有三个哥哥给她撑腰! 前世,云晚意回云家时,云怀瑾,云怀瑜和云怀书三人正好出去办事,归家已经是在镇北王退婚后。 听闻云晚意为死敌赵家小少爷守灵,又大放厥词得罪镇北王,三人对这乡下回来的嫡亲妹妹十分厌恶。 加上云柔柔从中挑拨,最后也只有大哥云怀瑾对她好那么几分,但也仅仅只是相比于其他两人。 二哥云怀瑜始终不信她,更别说从小和云柔柔亲近的三哥云怀书! 云晚意想到这,借着整理发钗的动作,不着痕迹的避开云柔柔的手。 似没听懂她话中深意,应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就不推辞了,劳烦妹妹破费。” 云柔柔见她没领会到深意,有些失望,随即想到了另一事:“你昨儿在赵家,没受到刁难吧?” “被赵三小姐推下水,差点溺死。”云晚意故作惶恐,眼神直勾勾的看向云柔柔:“赵三小姐并不是有心邀请。” “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害得我一点防备都没有。” 云柔柔又是一愣。 前几日她也曾暗里算计云晚意,不知道云晚意看出来了没有,至少从未提出质疑。 她猖狂大胆,就是仗着云家人的疼爱,她有自信,就算云晚意去别人面前告状,大家也只会信她! 昨儿苏锦就是最好的例子,若没有想息事宁人的老太君,今儿讨人厌的云晚意已经赶去庄子上了! 想到这个,云柔柔心中的嫉恨再度泛起。 云晚意竟忤逆她的意思,敢答应镇北王府的婚约,还害得她差点被众人怀疑! 也不照照镜子看清楚,乡下来的野蹄子,配成为镇北王妃吗?! 她现在不仅要把云晚意赶出去,还要让云晚意被镇北王府的人嫌弃退婚,成为上城笑柄! 哼,想抢走她嫡女的位置,就要付出代价! 第9章 谁成为笑话还不一定 云柔柔掩住眼底的嫉恨,抬眼自责道:“昨儿早晨母亲身子抱漾,我心头挂念,一时间没想到那层面上去。” “晚意姐姐,今儿锦绣阁放新,你随便挑,就当我赔罪了,去晚了可抢不到好料子,咱们还是赶紧动身吧。” 云晚意并未深究,笑了笑道:“好,我吃完早膳就来。” 确定云柔柔走远后,双喜赶紧阻止道:“姑娘,您怎么能答应二小姐呢,锦绣阁是上城最好的布庄,还是皇商。” “随便一匹布都要大几百两银子,新料子价格更夸张,咱们手中就三两银子,买线头都不够,万一二小姐等会赖账,可付不起啊!” 双喜这小丫头脑子很灵活,就是单纯直爽,她还真说对了,云柔柔前世就是用的这招。 云晚意想到前世云柔柔的套路,冷笑道:“吃过一次亏,怎么会还上一次当呢?” 双喜不知云晚意的意思,只当她在说昨天的事,点头应和道:“就是,咱们可不上当。” “您吃了饭赶紧找老太君帮忙,免得又被二小姐算计!” 云晚意不慌不忙,坐在桌前喝着粥:“她搭好戏台子,咱们岂有不去的道理?” “啊?”双喜错愕的盯着她,一幅听错了的样子,狐疑道:“您,您不是说不上当,还去干什么?” “锦绣阁放新料子,上城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肯定都会去,到时候在大家面前付不起账,定要成全城笑话。” “谁成笑话还不一定呢。”云晚意喝了一口粥,放下勺子,道:“走吧,别误了好戏。” “真,真要去啊!”双喜苦着脸,道:“奴婢昨儿就没劝住您,害得您差点溺死在赵家,今儿……” 云晚意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道:“相信我一次,保证不会了。” 双喜拗不过也没办法,悬着一颗心跟着云晚意上了马车。 锦绣阁不愧是皇商,生意做得极大,时间尚早,已经热闹非凡,马车更是从东头排到西头。 云晚意死前囚在冷宫多年,许久不见街头盛景,下马车后,环顾了一圈,心内有些感慨。 云柔柔瞧着她那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转念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越发得意: “姐姐,乡下可没这么好的东西,一会儿你看上什么尽管挑选,我带了不少银子。” “好啊。”云晚意收回眼神,和云柔柔对视间,也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知为何,云柔柔总觉得云晚意这一眼,好像有些不对劲。 不过,兴奋冲淡了思绪,云柔柔没多想。 她是锦绣阁的常客,熟人也多,刚进门就有个打扮华贵的小姐迎上前:“柔柔,你可算来了。” “今儿新货样式好多,挑花了眼,快去帮我参考下哪个颜色好看。” 云柔柔转眼就那位小姐拉上二楼,紧跟在后面的云晚意刚要进门,却被门口小厮拦住。 双喜看着小厮伸出的手臂,蹙眉狐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厮鼻孔朝天,冷哼道:“淮安侯府大小姐怎么带了个不懂事的丫头出来,难道不清楚锦绣阁放新当日客人多,小姐身边只能跟一个婢子?” “什么婢子,睁大你的狗眼。”双喜气的脸色通红,争辩道:“这位才是淮安侯云家大小姐!” “云家大小姐?”小厮这才拿正眼上下打量着云晚意,面上表情越发轻蔑:“你装什么呢,云大小姐刚进去。” “想从我这儿混进去,门儿都没有,赶紧滚一边去,别挡着贵客的道儿!” 双喜还没来得及争辩,他们的争执声就引起旁边夫人小姐的注意。 有人疑惑道:“咦,这姑娘身上穿的,是三年前最火热的款式吧?” “还真是,当年这款千金难买,绣着的千日红十分特殊,就这一件,我记得是被云家大小姐云柔柔抢到了吧?” “这姑娘明显不是云大小姐,又穿着云大小姐的旧衣裳,不会是云家得脸的丫鬟吧?” “啧,今儿锦绣阁放新,庶女都不得进,她一个丫鬟凑什么热闹?” “就是,买得起吗,跟在小姐身边伺候,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还充什么大小姐?” “这样虚荣的丫头可留不得,一个不好啊,她会做出卖主求荣的事!” “……” 双喜一直在分辨,奈何周围议论声越来越大,压根没人相信。 云晚意刚回上城,除了赵家哪儿也没去过,百口莫辩,她清楚这也是云柔柔专门给的下马威。 正打算开口,一旁忽然有人惊疑道:“云大小姐,真的是你啊!” 这声音在一片质疑里颇为突兀。 很快,众人就安静下来,看向声音的出处。 说话的,正是赵大夫人! 赵大夫人满脸是笑,走过来亲热的拉着云晚意,道:“又见面了。” 云晚意浅浅行礼:“大夫人安好。” “这么多礼数做什么?”赵大夫人显然也听到刚才的闹剧,转向小厮冷着脸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 “这位是货真价实的淮安侯府大小姐,你们锦绣阁开门迎客,连人都认不清,还做什么生意?” 第12章 愿赌服输,下跪致歉 云柔柔见朱颜把自己都扯进去了,十分别扭。 可到了这份上,也没退路。 她叹了一声,故作失望道:“姐姐,我们大家给过你机会的,你非要闹得如此难堪。” “给我什么机会?”云晚意挑眉,反问道:“污蔑的机会,还是恶意揣测的机会?” 云晚意眼底夹杂着几分嘲讽,云柔柔这一刻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云柔柔心中一颤,只想赶紧结束这件事:“别执迷不悟了,我们赶紧回去吧,等赵大夫人来坐实偷盗之名,情况只会更糟糕。” “回去做什么?”云晚意眼底的笑意还在,面上越发冰冷:“就等赵大夫人来,证明到底是我偷的,还是你们污蔑!” 云柔柔心猛然一沉,不安的感觉再度浮上,且越来越明显!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就听赵大夫人的声音在楼梯口传来:“二楼有什么好料子,大家都挤在这?” “大夫人,您来的正好。”朱颜冲出人群,迎上挽住她的手臂道:“有小偷偷了御赐给左相府的青玉镯子!” “我们大家都在声讨,她仗着您不在此,还百般抵赖呢!” 赵大夫人看清楚被众人围着的云晚意,微微蹙眉:“朱小姐说的,莫非是云大小姐?” “正是!”朱颜得意的冲着云晚意冷哼一声:“您刚才还帮她解围呢,这种不知好歹的人,压根不值得!” 赵大夫人听着朱颜越说越不像话,收起笑意道:“她说的没错。” 朱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赵大夫人在应和她,越发得意的朝云晚意道:“听见没?” “赵大夫人压根就没给你青玉镯子,谎言被戳穿,无法抵赖了吧,还不赶紧跪下道歉?” 赵大夫人拂开朱颜的手,不悦道:“是朱小姐弄错了,青玉镯子的确是我送给云大小姐的。” “什么?”朱颜愣在原地,手尴尬的僵在半空,错愕道:“那可是御赐的青玉!” “先帝在时就允许转赠御赐之物。”赵大夫人微微眯起眼,环顾一周,道:“云大小姐帮了我的大忙。” “难道我送她礼物以表感谢,还要经过别人的允许?” 一旁的云柔柔顾不得身份,诧异道:“夫人是不是弄错了,您身份尊贵,姐姐刚从乡下回来,能帮您什么?” “自己的事情,还能弄错?”赵大夫人对云柔柔明显不喜,蹙眉道:“倒是二小姐对自家姐妹好像不太友好。” “总是把乡下来的挂在嘴边,怎么我听闻,原本应该二小姐你长在乡下?” 云家有意留着云柔柔,隐瞒了消息。 所以上城只知道云家大小姐当年走失,如今才迎回,压根不知是抱错孩子的事。 闻言,云柔柔脸色一白,不敢再多言。 倒是朱颜还不死心,紧跟着又道:“就算要感谢,云晚意是云家的人,值得您送这么好的东西?” “赵家和云家的确不睦。”赵大夫人十分坦然,上前拉过云晚意的手,笑的由衷:“但云大小姐是云大小姐。” “她值得我赠送青玉,大家还有问题吗?” “看来是误会一场。”有人见状,解围道:“散了吧,还得去挑衣裳呢!” “且慢。”云晚意对着赵大夫人行礼感谢后,转向朱颜道:“刚才朱小姐说我要是找到证据,就下跪道歉。” “朱小姐自己应承,还连带了二小姐,君子言出必行,不知道还算不算话?” 朱颜咬着牙,看向云柔柔。 云柔柔脸色同样不好看。 事到如今,她总算知道那股怪异不安从何而来了! 从在门口瞧着赵大夫人一反常态给云晚意解围,她就该打起精神。 不该情急之下没仔细思量就出手,轻视云晚意! 现在骑虎难下,还真是不好再改变! 当众下跪乃奇耻大辱,朱颜吸了一口气,准备道个歉就算了:“是我没弄清楚,误会了云大小姐。” “和先前说的不一样呢。”云晚意可不领情,慢条斯理道:“难道,朱小姐要当众反悔?” “我都道歉了,你别逼人太甚!”朱颜咬牙切齿,从牙缝中挤出话道:“蠢货,我堂姐是贵妃娘娘。” “当众下我的脸,就是没把贵妃娘娘和朱家放在眼里,对你没有好处!” 云晚意丝毫不动,只道:“错了就是错了,我相信贵妃娘娘在这,也是帮理不帮亲。” 赵大夫人上楼前,曾听丫鬟草草说过事情的经过,闻言道:“云大小姐刚回来就被戳着脊梁骨污蔑,的确糟心。” “愿赌服输,贵妃娘娘若知道你在外边,借着她的名声狐假虎威欺辱他人,只怕也不会轻饶。” “正好我明日要进宫,朱小姐不想我说漏嘴吧?” 赵大夫人和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常有来往。 朱颜的确不敢让贵妃娘娘知道她仗势欺人,再不情愿,也只得屈辱的跪下,道:“是我不对,这下行了吧?” “还有呢?”云晚意侧头看向云柔柔。 云柔柔咬着嘴唇,眼眶再一次红了:“姐姐,我可一直在为你说话。” “得了吧,二小姐看似在帮我们姑娘说话,可哪一句不是让人更加误会?”双喜实在忍不住了,鼓起勇气道。 “现在又要扮可怜,不就是打量着姑娘刚回好欺负,昨儿也是您诓骗咱们姑娘去赵府的!” 云柔柔眼神淬了毒一样,看了眼双喜,又道:“姐姐,你别被这婢子给骗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得挑选衣裳呢。”赵大夫人打断道:“朱小姐都道歉了,二小姐身为帮凶,也该履行赌约。” 云柔柔脸色涨的通红,委委屈屈的跪下,道:“姐姐,是我误会,给你道歉了。” 广聚轩二楼。 常沐泽看了一出好戏,忍不住拍手称绝:“竟是我看走眼,这云大小姐还真有两把刷子。” “四两拨千斤,气定神闲就把朱颜和云柔柔给收拾了。” 常景棣转动檀木珠的手微微一顿,视线还停留在云晚意的背影上。 清隽的眼底,多了些许玩味儿。 常沐泽见他没接话,又惊奇道:“说起来,当年赵坤和老淮安侯闹的极为难看,两家多年不往来。” “云大小姐刚回上城,就能让赵坤的夫人如此维护,手段更是不简单啊!” 常景棣也觉得不简单。 他这位素未谋面的未来王妃,好像给了些惊喜。 常景棣收回檀木珠,吩咐心腹侍卫惊蛰:“去查一查这位大小姐的来路,以及在赵家做了些什么。” 闻言,常沐泽更为惊奇,啧啧两声,夸张道:“天哪,皇叔,您还有主动查人家姑娘的时候。” “难不成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要不要皇侄帮您一把?” “你要真闲得慌,本王不介意陪你练练。”常景棣挑眉,视线中的冷意越发明显。 常沐泽打了个冷颤,边解释边一溜烟逃跑:“皇叔伤痛未愈,就不劳烦了,再说我得赶紧去父皇那边报道!” 第14章 怎么变成了她 众人咋咋乎乎涌上四楼。 房间内,云柔柔伏在桌案上,在楼梯喧闹中幽幽转醒。 睁眼,就吓了一跳:她手上,竟然拿着桂花香油的空瓶子。 而桌案上平铺着的凤袍前胸处,晕着一大片褐色的油渍,明显是从她手中的瓶子里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 云柔柔心如鼓擂,迷茫的抬眼四下环顾。 坐在这儿的,不应该是云晚意吗,怎么会是她?! 云柔柔脑子再昏沉,也知道情况有变,正打算丢掉桂花香油瓶子,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还没动作,门忽然被踹开,还伴随着掌柜盛怒的声音:“胆大包天,连太后娘娘的凤袍都敢觊觎!” 云柔柔拿着来不及丢掉的空瓶子,和掌柜四目相对。 掌柜看清楚人后,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偏偏跟在身后的雯一没看清楚,还在叫嚣着:“大小姐如此妄为,实在叫人咂舌!” 掌柜赶紧回头,想捂上雯一的嘴。 然而晚了。 有小姐眼尖,已经看到了云柔柔,惊疑道:“这位,不是曾经的大小姐云柔柔吗,现在应该是二小姐吧!” “可不是?”其他人同样摸不着头脑:“丫鬟一口一个大小姐,我还以为是云晚意呢。” “这闹得哪一出,云柔柔是被刚才的事情刺激疯了吗,连凤袍都敢碰?” “就是啊,要说云晚意不清楚凤袍碰不得我还信,云柔柔打小在淮安侯府长大,怎么可能不知?” “哎呀,你们看那凤袍上是什么!” 凤袍是明黄色的,颜色鲜亮,褐色的桂花油泼在上面,十分醒目。 云柔柔如梦初醒,吓得一把丢开手里的空瓶子,辩解道:“不是我,我刚来!” 显然,这辩解十分苍白无力。 话音刚落,就被人质疑:“云二小姐,我们亲眼看到你手中拿着香油瓶子,还如何狡辩?” “真的不是我!”云柔柔惨白着脸,吓得六神无主,四处查看:“是云晚意,是她陷害我的!” 雯一这时才反应过来,挤开掌柜的快步上前,带着哭腔道:“小姐,怎么是你!” “还说!”云柔柔咬着牙,压低声音道:“云晚意人呢!” 雯一也不清楚,起身在屋内搜寻起来。 屋子不算特别大,能藏人的位置寥寥无几,雯一把柜子底下都找了,还是没有。 这下,众人是彻底懵了,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起来。 掌柜耳朵嗡嗡的听不到任何东西,眼睛直愣愣看着凤袍上的污渍,如坠冰窖。 东家千叮万嘱,凤袍不能出任何意外,要人是云晚意还好,左右是她背锅,牵连不到他。 可偏偏是云柔柔,他们合伙算计,要是招供起来,他也脱不开干系! 更要命的是,这种桂花香油是用在头发上的,里面加了香料,留下的印子洗不掉啊! 掌柜知道不能供出云柔柔,心一横,道:“云二小姐知书达理,不会这么没分寸,定是别人作梗陷害。” “云二小姐,您好好想想有哪儿不对劲?” 他这么一说,云柔柔找回些神智,快速过了一遍事情,红着眼眶道:“是了,姐姐非要来看凤袍。” “我百般阻拦,到了门口却闻到香味眼前一黑不知世事,等我再醒就是刚才的那一幕。” 掌柜立刻接过话,道:“一定是大小姐使用迷香,故意陷害二小姐,她从乡下回来,有这些野路子手段也不稀奇!” 云柔柔抽抽搭搭,做足了受害人的架势,委屈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我,却没想到她会这么害我。” “赶紧找到云大小姐,毁了凤袍,可是大罪!”掌柜的立刻朝外吩咐道:“上下去搜,人肯定跑不远!” 动静不小,姗姗来迟的赵大夫人即使站在门外,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她抖了抖衣裳,越过人群故作狐疑:“你们要找云大小姐,可她早就走了啊!” 掌柜更是诧异,随即又道:“肯定使完坏就跑了,去淮安侯府拿人!” “使完坏?”赵大夫人微微蹙眉,一幅不解的样子:“你们在说什么啊,云大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 “之后察觉身子不适,出去求医了。” 云柔柔死死盯着赵大夫人,很想辩解一句,云晚意分明和她在一起! 可她不敢轻举妄动,恰好闻讯赶来的一楼小厮出面作证,云晚意很早就拿了衣裳离开,时间对不上。 云柔柔百口莫辩,转念一想,忽然想到什么,道:“想弄清我是不是被陷害,很简单。” “我是被迷晕的,正好旁边就是泰和医馆,去把脉便知异样!” 凤袍出事,众人也不敢再挑选衣裳,生怕卷入其中。 故而掌柜带着云柔柔主仆去医馆,大部分夫人小姐也跟着去了。 刚到泰和医馆,更令人惊诧的发生了——消失不见的云晚意,居然在此! 此时云晚意脸色苍白,一改刚才的气色,多了几分憔悴! “你怎么在这!”云柔柔气不打一出来,质问道:“是不是你陷害我!” “你在说什么?”云晚意靠在双喜身上,说话有气无力。 两人对比,一个中气十足,一个虚弱无比。 “现在装什么柔弱。”云柔柔死死盯着云晚意,道:“你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将我迷晕,又弄了香油泼在凤袍上陷害我。” “洪大夫别理她,赶紧给我把脉,我中了迷药!” 掌柜也道:“是啊,先给云二小姐把脉吧,这云大小姐一看就是装的!” 今日坐诊的大夫,正是洪钟。 洪钟认识云柔柔,对她颐气指使的语气和掌柜的话略有不满:“云小姐且先等等,我还没给这位姑娘看完呢!” “先给我看!”云柔柔着急弄清楚真相,拦在前面,道:“她压根没病!” 洪钟还要拒绝,云晚意耷拉着眼皮,无力的摆摆手:“没事,大夫先给她看吧。” 洪钟也不好再说什么,示意云柔柔坐下。 一番把脉后,洪钟还没说话,云柔柔就带了几分得意,道:“我没说错,的确中了迷药吧!” “云小姐到底在说什么?”洪钟蹙着眉,不悦道:“进门再三强调自个儿中了迷药,可脉象上看,你体健无病,毫无迷药痕迹。” 不等云柔柔说话,又指着几近昏厥的云晚意补充道:“倒是这位小姐,身子乏力,脉象紊乱虚浮,明显体内有大量迷药!”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 从锦绣阁跟过来的夫人小姐,皆是面面相觑。 他们先前,的确有几分相信云柔柔话,认为是云晚意栽赃陷害。 可为何,云柔柔体内无迷药,而云晚意体内有! 第15章 再度反转 云柔柔更如见了鬼似的,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在搞鬼!” 洪钟眉心蹙得更紧,带着明显的不满意:“二小姐怀疑我的医术,大可另请高明!” “我不是怀疑洪大夫,是质疑她!”云柔柔死死盯着云晚意,道:“既然中了大量迷药,为何还能保持清醒?” “我在锦绣阁的时候,只闻到香味就昏厥不醒,她这样,明显有假!” 云晚意靠在双喜身上,还没辩驳,人已经朝后仰去。 “姑娘,姑娘!”双喜大叫着,颤声道:“洪大夫,求求您赶紧看看我家姑娘!” “装装装,还装!”云柔柔面色狰狞,彻底失了千金尊贵:“云晚意,你解释不清就装昏倒。” “大夫在这儿呢,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双喜费力的扶着彻底昏厥的云晚意,闻言满是泪痕道:“姑娘都这样了,二小姐还要胡搅蛮缠吗?” 她拉起云晚意藏在衣袖中的手,展示在众人面前:“姑娘察觉不对,用簪子生生戳着手心儿,才勉强保持清醒!” 云晚意的手无力的耷拉着,一片殷红,与她瓷白的手掌相映,醒目又骇然。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失望道:“二小姐,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可现在看来,你的确过分了。” “什么意思?”云柔柔看着说话那人:“你难道真以为是我?” “你先前就不对劲。”有人怀疑道:“和朱小姐一唱一和,说大小姐乡下来的,若非赵大夫人作证,大小姐的黑锅背定了。” “哪有不向着自家姐妹的,还有凤袍被污一事,我们亲眼看到是你,你却污蔑不在场的云大小姐。” 云柔柔急的直跺脚:“真的是云晚意,你们相信我,是她故意给自己下迷药!” “我们不是傻子。”又有人道:“哪有对自己下此狠手陷害别人的道理,再者,洪大夫亲口证实你体内并无迷药!” “真的是云晚意。”云柔柔又哭又叫,语无伦次道:“我清楚凤袍尊贵,没有道理去破坏,自惹麻烦!” 她苍白的辩解,让人群中的质疑声越来越浓: “你没有,难道云大小姐就有?” “我看,是你被迫当众下跪给云大小姐道歉,心中不忿,想陷害大小姐,却不知道哪儿出了错弄巧成拙吧!” “我也这么觉得,云大小姐几多无辜,先前被你和朱小姐堵着误会,也没说一句重话。 倒是你,一会儿说她是乡下来的,一会儿说她要陷害你,戏可真多!” “不管如何,凤袍事大,还是赶紧报官处置吧,我们可不想被牵连其中。” “……” 云柔柔站在原地,双手紧握,凤尾花染就的指甲早就把掌心,掐出一道道血痕。 她现在体会到,什么叫自食恶果了! 做局时,为避免被人看到,她刻意避开众人,单独带着云晚意去四楼,故而如今没有人证。 赵大夫人出面作证,舆论一边倒,心虚之下,更不敢,也不能说出和云晚意一起上楼的事! 这个哑巴亏,不论怎么看,她都吃定了! 手掌传来的痛楚,勉强拉回云柔柔的神智,她知道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 云柔柔扫了眼昏迷不醒的云晚意,心一横,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不是我,也不是姐姐,陷害我们的另有其人!” “这话说的可有意思。”赵大夫人拨开人群,冷笑道:“锦绣阁放新,布匹衣裳都挑不过来,谁闲的没事陷害你们?” “我不知道。”云柔柔一口咬定,道:“姐姐中了迷药,我被陷害,对方定想一石二鸟,借刀杀人。” “甚至想利用献给太后娘娘的凤袍对付淮安侯府,如此歹毒的心思,绝对不能姑息,掌柜,赶紧去报官!” 掌柜清楚真相,看着云柔柔眼神躲闪,压根不敢。 他害怕被牵连! “赶紧!”云柔柔再度强调,话中带话,提醒道:“难道要你我背黑锅吗!” 掌柜去报官,其他人则是三三两两的散去。 事情传的很快,马车还没到云家,老太君就派人在门口守着了。 云晚意依旧没醒,深度昏厥,汤药灌不进去,老太君十分怜悯,只能命人先将她送回院子。 云柔柔也打算离开,老太君冷声叫住道:“你跟我来。” 云柔柔心中忐忑,到底还是亦步亦趋,跟着老太君去了后院的小佛堂。 老太君全程一言不发,进门便厉声道:“跪下!” 云柔柔眼眶一红,小声道:“祖母,孙女不知做错了什么,请您明示。” “不知道?”老太君气的拿起拐杖,就往她身上丢:“昨天两次陷害晚意,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你机会。” “你不知悔改,竟敢把心思打到太后娘娘的凤袍上,要利用凤袍害死晚意!” 云柔柔躲闪不及,拐杖正打在腿上。 她闷哼一声,含着泪倔强不动,道:“祖母误会,这件事要么是姐姐要害我,要么是别人要利用我们二人陷害云家,与我无关。” 老太君冷眼看着她,盛怒之下,连声音都变了:“事关重大,我听闻消息后,立刻命人去锦绣阁打探情况。” “你倒是解释解释,晚意刚回来,从哪儿知道锦绣阁放着给太后娘娘的凤袍?” “且她穿的还是你淘汰的旧衣,周身只有我赏的三两银子,又上哪儿能弄到迷药?” “退一万步说,谁又会用这么拙劣又冒险的法子,陷害云家?” 云柔柔咬着嘴唇,还在抵赖:“祖母,真的不是我,许是姐姐打哪儿听说……” “够了!”老太君颇为失望的打断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如此不堪低级的手法,也就你母亲相信你。” “事关凤袍,最好祈祷锦绣阁那几人能守住秘密,否则别说淮安侯府,就算四皇子,也不见得能保住你!” 云柔柔虽然还站着,但周身早就抖的不成样子。 老太君见她冥顽不灵,摇头叹息道:“就在这跪着吧,但愿佛气能净化你的龌龊心思!” 佛堂冷清,雯一早就被拉出去审问,只剩下云柔柔一人。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事情怎么忽然变了走向,明明从计划刚开始就万无一失,意外最多只有忽然帮云晚意的赵大夫人。 那奇怪的香味出现的蹊跷,当时只有她和云晚意两人。 到底是哪儿来的! 云柔柔再度收紧手心,覆上先前的掐痕。 同时暗想着,不管是不是,下跪道歉之辱,足以让她弄死云晚意千百回! 而此时的云晚意,早就转醒。 她院子偏僻,寻常连个过路的人都没有,院子里更只有她和双喜两人。 饶是如此,双喜依旧压着嗓子,兴奋道:“姑娘,您到底用的什么法子,竟连大名鼎鼎的洪钟大夫都骗过了!” 第16章 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前世经了一遭,云晚意不会坐以待毙。 昨夜双喜睡下后,她利用记忆,在院子后墙缝隙中寻到临阳花。 临阳花向阳而生,长在墙角夹缝中,冬日盛开却不甚起眼,与野草无二。 花蕊上的粉末是天然绝佳的迷药,只需要一小点,就能迷晕一头牛,花瓣便是解药。 美中不足的是药效十分短,且一旦苏醒,体内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用来对付云柔柔,再好不过! 从锦绣阁离开,她就算到云柔柔会来隔壁医馆求证,便利用剩下的临阳花粉,圆了整场计划。 就算云柔柔笃定事情是她做的,也不敢说,说出来也没任何证据! 这些,云晚意没打算瞒着双喜,她大致将事情说了说。 双喜听罢,想起昨日赵家小少爷的事,惊疑道:“奴婢还以为您治好赵家小少爷,是误打误撞。” “可如今瞧着,您绝对有真本事,要是老太君和侯爷知道,肯定对您高看一眼,也会维护您的。” “不能让他们知道。”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一开始将底牌全部拿出,可不是件好事。” “您不让说,奴婢绝对多嘴。”双喜的惊喜没能持续,转而担忧道:“可您逼得二小姐当众下跪道歉,又让她担着亵渎凤袍的事。” “二小姐必会用她惯用的示弱伎俩,让夫人侯爷还有老太君相信她,咱们处境只怕不好。” “闹到官府,定然严查。”云晚意早就预想到了结果:“云柔柔拿捏不了锦绣阁掌柜,不敢将责任推给他。” “锦绣阁呢,念及四皇子的身份,也不会轻易得罪云柔柔,你猜,最后会如何?” 双喜脑子一转,很快想到了:“找人背黑锅?” “没错,锦绣阁掌柜不傻,在官府严查下,必然松口透出一二。”云晚意起身穿好衣裳,道。 “不能攀咬云柔柔,雯一,便是最好的替罪羊!” 双喜啐了一声,道:“雯一没少仗势欺人,经常私下欺负我们这些没主子撑腰的小婢子。” “搜刮月银赏赐,动辄打骂出气,有什么下场也是她罪有应得!” 云晚意没接话,心中对双喜的话颇为赞同。 前世,雯一没少帮云柔柔出谋划策羞辱她,连双喜的死,都是雯一亲手所致。 这一招没拿下云柔柔,拔掉雯一这个恶毒爪牙也不亏! 云晚意夜半没睡好,索性借着迷药的由头补觉去了。 相比之下,云柔柔孤零零跪在小佛堂,因为老太君下令,无人敢搭理。 一跪,就跪到了晚上。 苏锦去看过几次,都被老太君留下看守的人拦住,最后实在心疼的不得了,以死相逼闹到老太君跟前。 对于苏锦的糊涂,老太君也十分无奈:“种种证据面前,你就不肯相信你的亲生女儿一次?” “柔儿就是我亲生的。”苏锦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这件事我派人查过,她不可能如此糊涂。” “我相信,一定是心思歹毒的云晚意设计陷害!” “好一句心思歹毒。”老太君气的只拍桌子,对云晚意多了些许怜悯:“要我饶了云柔柔也行。” “你先去看你口中的歹毒之人,看到底是她可怜,还是你的好女儿云柔柔可怜,再来和我说话!” 苏锦再不情愿,为了云柔柔,也只能先去看云晚意。 云晚意的院子,在云家最偏远的角落。 苏锦本就不耐,走到一半忍不住抱怨道:“讨债鬼,住的这么远,存心让我糟心!” “夫人,当初这院子是您选的。”苏锦的心腹绿萝看不下去,提醒道:“您担心大小姐回来,会惹二小姐不开心。” “所以将大小姐的院子放的偏远,尽量避开二小姐。” “说这些干什么,住得远,现在不照样惹得柔儿不快?”苏锦压根没意识到哪儿不对,不耐道。 “一回来就风波不断,要我说,当初就不该将她找回来,唉,赶紧去,拖的越久,柔柔跪的越久。” 这院子太偏,寻常不用,打扫不勤,早就破旧。 云晚意刚回来几日,屋内什么也没添置,还没得脸的丫鬟婆子住的体面。 身边也只有双喜一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压根没有嫡长女的排面儿。 云晚意躺在榻上,屋内炭火不旺,越发添了些冷清。 苏锦受不住长期不住人的潮闷味儿,捂着口鼻,看向云晚意不满道:“既然已经醒了,怎么还躺着?” “夫人。”双喜行了礼,赶紧解释道:“大夫说了,大小姐体内的迷药量重,就算清醒,也要些时间恢复。” “听闻你在乡下砍柴割草放牛羊什么都做。”苏锦秀眉紧蹙,冷哼道:“怎么到了府上这般娇贵?” 双喜神色微变,赶紧担忧的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对苏锦这个态度早就见怪不怪了,前世,苏锦就十分偏心云柔柔,对她处处厌恶不喜。 一开始,云晚意以为是她从乡下归来,粗鄙俗气才会如此,她铆足劲努力成为上城第一闺女,依旧没改变苏锦的态度。 也因此,云晚意骨子里自卑,渴望有人能对她很好,后来认识常牧云,才会一步步踏入温柔谎言的深渊而不自知。 等苏家一族全被抄斩,云家全家充奴流放,云晚意早就被囚在冷宫。 直到死前,她都很想知道,苏锦有没有后悔过! 但,重生的云晚意,早就不在乎问题的答案了。 她甚至完全不在乎苏锦的想法,抬眸和苏锦对视,眼底古井无波:“大夫人来,不会是问我这些的吧?” “肯定不是。”苏锦对上她的视线,毫不掩饰的厌恶道:“既然你没事,赶紧去老太君面前说清楚。” 云晚意懒得看苏锦这幅护犊子的样儿,索性偏向一旁,对双喜道:“我头晕的厉害,实在不宜见人,送大夫人回去吧。” “别装腔作势不识好歹。”苏锦蹙着眉,一把拉住云晚意的手腕,不由分说道:“你只是头晕而已,又不会死人。” “柔儿自小柔弱,跪了大半日,身子受不住的,走,跟我去见老太君!” 云晚意被苏锦半拖着,故作无力的挣扎,心中却在想着一事——这叫什么? 这叫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她先前晕倒,还没试探过老太君的态度。 苏锦这么一闹,她敢笃定,老太君原本还在摇摆的天秤,从现在开始,绝对会完全的偏向她! 第17章 早点捞好处 云晚意半推半就,任由苏锦拉拉扯扯,一路到了老太君院子里。 双喜也是个好帮手,边走边大声替云晚意求情,惹的府上主子下人或明或暗关注着。 几人还没到老太君屋内,老太君就听人先一步禀告了此事。 当苏锦拉扯着云晚意刚进屋,老太君铁青着脸道:“苏锦,云晚意再不济也是云家的嫡长女。” “她身体虚弱,我叫你去看她,不是让你去折腾她!” 苏锦甩开云晚意的手,嫌弃的在手帕上擦了擦:“她哪儿虚弱了,就是装的,醒了不来您跟前说清楚。” “这个算计,不就是想让柔儿多受点罪?” “够了,洪钟大夫说的对,还是你说的对?”老太君紧蹙着眉:“你是一家主母,晚意是大小姐。” “你如此待她,闹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也不怕叫人笑话?” 苏锦面色一僵,不敢明着顶撞,小声嘟囔道:“柔儿被害成那样……” “还敢说!”老太君狠狠瞪了苏锦一眼,转向云晚意,眼底带着一抹愧色:“你身子好点了吗?” 云晚意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双喜身上,闻言费劲的站好,道:“让祖母担心,我已经好多了。” “站都站不稳,哪里好多了?”老太君心疼她的懂事,叹道:“你先回去休息,这件事祖母会给你一个公道。” 云晚意刚走了两步,人再度无力的瘫软在地。 老太君赶紧吩咐红霞带人送云晚意回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苏锦和老太君,老太君勃然大怒:“刚才底下的人来报,雯一受不住盘问,招供了些东西!” “雯一伺候云柔柔多年,不可能无故攀咬,你到现在还觉得云柔柔单纯善良,完全无辜吗!” 苏锦还想为云柔柔说点什么,老太君沉着脸,冷声道:“事关送给太后娘娘的凤袍,锦绣阁不会咽下这口气。” “你惯出来的孩子,你自己想办法吧,万一不成,淮安侯府只有舍弃云柔柔!” 苏锦满是惊诧,良久才道:“柔儿不会这么没分寸,我去看看她。” 老太君看着苏锦匆忙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声。 红霞送云晚意回来,正好听到老太君唉声叹气,赶紧倒了安神茶上前:“老太君是因为夫人烦心?” “我就不懂了,哪怕养了云柔柔多年,云晚意好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老太君喝了口茶,又叹了一声。 “怎么证据确凿的事,她还是向着云柔柔?” 红霞绕到身后给老太君按着肩膀,安抚道:“夫人被苏家捧在手心,身份尊荣一直都在。” “许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从乡下回来的大小姐,过一段时间没准就好了。” “哼,她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刚才硬拉着还在病中的云晚意吵闹,那么多人瞧见!”老太君重重叹了口气,转而问道。 “你送晚意回去,那孩子可有什么怨言?” 红霞摇摇头,小声道:“大小姐心性沉稳,哪怕身子极度不适,依旧谦和有礼。” “难为那孩子,才回来七日,规矩上就得了金嬷嬷夸奖,可见是用心了。”老太君点点头,吩咐道。 “往后你多看着些,不要让她在云柔柔手中吃亏。” “是。”红霞应声后顿了顿,又道:“老太君,奴婢斗胆说个不该说的话,大小姐到底与镇北王爷定下婚约。” “方才瞧着大小姐住的院子偏僻屋内简陋,里面连个像样的东西都没有,身边更只有回府那日派去的双喜一人。” “这要是被镇北王府的人知道,只怕又要惹出闲话。” 老太君闻言,带了几分茫然:“苏锦当初不是说院子都置办好了?” 红霞小声回答道:“大小姐没回来之前,院子定在清荷园,也不知三少爷和夫人说了什么,夫人隔天就叫人定去了竹园。” 老太君怒极反笑道:“竹园早就荒废多时,亏苏锦想的出来,既然如此,你叫人将我们隔壁的院子腾出来。” “明早让云晚意搬进去,再拨几个得心应手的丫鬟去照顾。” 另一边,苏锦匆匆找到小佛堂。 云柔柔滴水未进跪了半日,神色憔悴,看到苏锦再也忍不住,哭道:“母亲,您终于来了!” “我来晚了,让你多受了委屈。”苏锦心疼的扶着她想站起来。 奈何云柔柔腿麻,两人只能顺势坐在蒲团上。 苏锦轻轻给云柔柔揉着腿,一边小声问道:“柔儿,这也没外人,你实话告诉母亲,锦绣阁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云柔柔身子一僵,还要抵赖。 她这个反应,足以说明问题。 苏锦心里咯噔一声,先一步道:“雯一那个贱骨头招了些东西出来,你不用怕,说出来我好帮你想办法。” 云柔柔起先还打算死扛,闻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母亲,是我不好,姐姐即将成为镇北王妃。” “我害怕你们都喜欢姐姐,不要我了,一时鬼迷心窍,就,就做了错事,母亲,要不您将我送走吧。” “傻孩子,既然我问了,又怎么会让你走?”苏锦把云柔柔搂在怀中,红着眼道:“都是因为云晚意那小灾星。” “只是,你也太大胆了,太后娘娘的凤袍动不得啊!” “母亲,我知道错了,我不想连累淮安侯府和您。”云柔柔越哭越委屈:“这件事我出面担着,今生不能为您尽孝,只有下辈子了。” “知错能改就行,别胡说。”苏锦心都被她哭碎了,心一横,道:“既然雯一招供,不如将事情推到她身上。” 云柔柔从苏锦怀中起身,假意道:“雯一伺候我多年,这么做我不忍心,再说,祖母那边不会同意。” “反水的婢子留着无用。”苏锦扶着云柔柔,道:“你去祖母跟前认个错,念在四皇子的份上,她不会为难的。” 苏锦的偏心袒护,云柔柔的装弱认错,老太君的心思,云晚意不需要打听,就能猜到一二。 她回到院子装病,继续补觉,到了晚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姑娘,您怎么还不睡?”双喜瞧着灯还没熄灭,进门询问道:“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有,就是白天睡多了。”云晚意眼珠子一转:“去把我从乡下带来的衣裳找出来,我换上出去一趟。” “这么晚?”双喜犹豫着,道:“夫人和老太君早就睡下了,就算知道也不会允许啊!” “雯一背黑锅,事情最后肯定会平息,不如早些出手给自个儿捞点好处。”云晚意眨眨眼,道。 “再说乔装打扮翻院墙出去,不需要他们允许。” “夜半,外头铺面都关了,您出去能上哪儿捞到好处?”双喜更加不解,劝道:“您还是消停些,等明儿再说。” 云晚意眨眨眼:“你还不相信我吗,我说有地方,就肯定有地方。” 第18章 初遇 竹园紧挨着淮安侯府的后院墙,翻出去的确方便。 双喜最终没能拗过云晚意,找来衣裳,心惊胆战的目送她翻过墙头,消失在夜色里。 云晚意不知道,她的动静从一开始,就被常景棣派来打探情况的惊蛰看在眼里。 惊蛰转眼回到镇北王府,一一汇报。 常景棣坐在窗前看着月色,手搭在轮椅上,闻言轻轻点了点扶手,问的却是另一件事: “本王记得你说,她让赵坤的小儿子死而复生?” 惊蛰点点头,应声道:“赵硕实气息全无,云大小姐胡乱倒提着跑了一圈,愣是给救活了。” “活了之后再一次昏厥,进屋就只有云大小姐和赵大夫人在,打听不到具体情况。” “小人弄来赵硕实的药渣,请府上郎中看过,说是解一种慢性毒药的方子。” 常景棣手中的动作逐渐放缓,随即微眯起眼:“以前的事呢,查了没有?” 惊蛰赶紧汇报道:“云大小姐先前居住的地方叫三峰村,属下几日前就派人查过。” “云大小姐的养父母在五年前的大旱中,带着两个儿子逃荒,撇下她跑了。” “云大小姐靠山上的野菜野果熬过去,村子里的人也算好心,时不时接济一番。” 常景棣越听,俊眉蹙的越是厉害:“这样一个孤女,从哪儿学的医术?” “医术?”惊蛰愣了愣,随即疑惑道:“属下不认为云大小姐会医术,村里长大的孩子,多少都听过偏方。” “估计误打误撞,带了几分运气。” 常景棣冷哼一声:“你也就剩下块头了。” 惊蛰愣愣的不懂,另一个心腹谷雨接过话,道:“救活赵小少爷是运气,解毒方子肯定不是。” “赵小少爷是唯一的嫡子,他们不可能轻易相信乡下偏方,再说,赵大夫人在锦绣阁对云大小姐的维护,也说明问题不简单。” “何况那日锦绣阁你也瞧见了,云大小姐明显用了什么法子,让云二小姐有苦难言。” 惊蛰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挠挠头道:“可属下并未查到云大小姐的医术从何而来,甚至,她都没接触过会医术的人。” “你查不到,不代表没有。”常景棣收回眼神,掸了掸衣裳上的褶皱:“换身衣裳,去锦绣阁。” “这么晚去锦绣阁做什么?”惊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爷,您身子没好,夜晚寒冷,还是等明儿白天再说吧。” 常景棣没搭理他,转动着轮椅朝内室而去。 谷雨看了眼惊蛰,小声道:“爷说的没错,你还真只有块头了,云大小姐夜半出门,你猜她会去哪儿?” “去哪儿我怎么知道。”惊蛰满是不解:“云大小姐刚才也没说。” “你就在家里吧,我陪爷出去。”谷雨无奈的摇头:“爷明显看中云大小姐的医术了,可不能让你这根榆木搅合。” 与此同时,乔装打扮过的云晚意,带着面纱到了锦绣阁门口。 锦绣阁一二三层漆黑一片,唯独四楼整层灯火通明。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凤袍的事。 消息已经透出去,眼瞧着太后娘娘的寿辰就要到了,锦绣阁拿不出凤袍,后果可想而知。 可那么大一团污渍,完全洗不掉。 重新制作也来不及,现在要是有人能想出解决的办法,那绝对是锦绣阁的恩人。 云晚意整理好衣裳,敲响锦绣阁的大门。 等了好一会,才有小厮来开门。 看到云晚意穿着破烂,小厮蹙了蹙眉,不耐道:“店早就打烊了,要买东西明儿赶早。” 说着,就要去关门。 云晚意伸手拦住,道:“我知道锦绣阁遇到麻烦,愿意帮你们解决。” “帮我们解决?”小厮闻言,上下扫了云晚意一眼,冷嗤道:“就你,知道锦绣阁遇到什么事了吗?” “消息传开,大家都清楚。”云晚意料到锦绣阁想不出好法子,气定神闲道:“有法子,试一试对你们也没有损失。” 她蒙着脸,小厮只能看到露在外边的一双眼。 眼神清亮,毫无闪躲。 小厮也不知为何,竟然犹豫了,转身上楼通报。 锦绣阁现在是只要有一丝机会都不愿意错过,小厮上去没一会,就下来迎接云晚意。 比起白天四楼的空旷,这会子挤满了人,足有二三十个,从穿着打扮来看,都是锦绣阁的绣娘。 云晚意浅浅扫了一眼,目光定格在中间衣着华贵的女子身上。 女子看着三十出头,身姿妖娆又带着一股精明,正是锦绣阁东家琳琅。 琳琅也正打量着云晚意,看清楚她的行头后,略带着失望:“是你说,有法子帮锦绣阁解决难题?” “是。”云晚意迎上她探究的眼神,丝毫不怵:“忙不是白帮的,我要是解决麻烦,锦绣阁打算给什么报酬?” 话音落下,琳琅脸上已经浮起些许不耐。 琳琅身边的大丫鬟更是不屑道:“以为有真本事,没想到又是个打秋风的,别耽搁时间,赶紧丢出去!” “没有白吃的午餐,锦绣阁做生意多年,应该懂吧?”云晚意站在原地,盯着琳琅道:“还没听清楚法子就把人赶走。” “错失良机,倒霉的肯定是锦绣阁。” 许是实在没想到法子,琳琅伸手拦住丫鬟:“等一下,听她说完。” 云晚意看向桌案上平铺的凤袍,继续道:“很简单,绣一个比污渍大的花纹将之盖住,不就解决了?” “可笑,我们锦绣阁三十多位绣娘,个个手艺绝顶,早就想到这个法子了。”那丫鬟白了云晚意一眼,嗤道。 “要是可行,还轮的上你来说?” “这法子我们一开始就商议过。”琳琅维持着面上体面,不悦道:“且不说污渍在前胸,绣花只会更显凌乱。” “就算能用花纹,绣上去突兀难看,照样无用,姑娘要是没别的法子,还请离开,别打扰我们。” 云晚意幽幽一笑,拿起一旁的衣尺点在污渍上:“凤袍整体是明黄色,绣着牡丹和凤凰,富贵且颜色饱满。” “你们不敢用这个法子,无非是觉得不管绣什么花样,用什么颜色的线,都十分怪异凌乱,还会打破原本衣裳的美感,对吗?” 琳琅蹙着眉,没有应声。 云晚意继续用衣尺沿着污渍,虚空画着轨迹:“但,若用银丝暗羽线交织来绣,必能低调挡住污渍,还会有奇效。” “怎么可能有奇效?”有绣娘接过话,否定道:“银丝暗羽线虽然特殊,可也不是万能的!” “黄色的银丝暗羽线绣出一朵祥云。”云晚意抬头看向琳琅:“敢不敢让我试试?” “你的意思,你来绣?”琳琅早就看出云晚意的深意,犹豫道:“你要想清楚,下针无法回头。” “一旦再出现意外,你要完全担责。” “好,要是做不到,毁坏凤袍的罪名我一人承担。”云晚意一口应下,眨眨眼反问道:“若是成功呢?” “千两银子为谢。”琳琅看向云晚意陈旧的粗布衣裳:“此外,还应给你两个承诺,只要锦绣阁能办到!” “一言为定。”云晚意坐在凤袍前,道:“将凤袍同色银丝暗羽线拿来,一个时辰内,必然给你不同!” 第19章 我有办法 琳琅死马当活马医,立刻清走屋内的其他人,命人拿来银丝暗羽线交给云晚意。 大丫鬟看着掩上的门,不安道:“主子,这姑娘瞧着落魄,指不定是从哪儿来的,轻易相信,只怕不妥。” “她能行,咱们少个心事,她要不行,全力担责。”琳琅笑了笑,道:“这种出头鸟在,我们锦绣阁怎么都不亏。” 丫鬟还要说什么,屋外响起三声突兀却有规律的鸟叫。 琳琅神色微变,先一步吩咐丫鬟道:“今儿很晚了,你先带绣娘们回布庄休息,我留在这等结果。” 很快,丫鬟和绣娘们离开锦绣阁,只留了守门的小厮和琳琅,还有屋内的云晚意。 琳琅打发了小厮,从后门迎出去,果然看到乔装成普通人打扮的镇北王常景棣。 她赶紧跪下,带着惶恐道:“主上,凤袍之事乃是意外,属下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请您息怒。” 锦绣阁东家明面上看是琳琅,实则幕后之人是常景棣。 只是,常景棣从未出现在锦绣阁过,有什么事,都是琳琅秘密去找他,更别说和现在一样找上门。 琳琅只以为他是因为凤袍被污,兴师问罪来了,自然恐慌。 常景棣微眯起眼,仰头看向亮着灯的四楼:“有人出手?” “没错,刚才一个蒙着脸的姑娘找上门,自愿出手帮忙。”琳琅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常景棣猜的没错,云晚意果然在这! 他顿了顿,朝一旁伸出手,道:“先上去看看。” 谷雨赶紧扶住他,疑惑道:“您不要轮椅?” “轮椅上楼不妥,再说,她不以真面目示人,本王也不需要。”常景棣扶住谷雨的手,道:“上去后,先别惊扰她,等看成果如何再说。” 他,另有打算。 云晚意丝毫不知一墙之隔的位置,多了两个人暗中观察。 她专心绣着手下的花纹,一针一线,手下飞快,忙却不乱。 “云大小姐手上这功夫,没个几年苦练,只怕不能完成。”谷雨从暗处看到云晚意的动作,压低嗓子,疑惑道。 “可惊蛰调查,云大小姐在三峰村住的简陋,穿的简陋,勉强只能维持日常生活,压根不可能练就这本事。” 不用谷雨说,常景棣也看到了。 谷雨的疑惑,正是他的疑惑。 常景棣直觉云晚意绝对没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继续盯着她的动作,只吩咐道:“让琳琅送点炭火进去。” 冬日很冷,屋内也不缓和,好在云晚意手下飞快,活动起来,一点儿也没感觉到冷。 琳琅送来的炭盆子如锦上添花,云晚意手指更为灵活,才半个时辰,原本有污渍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朵暗绣的吉祥云纹。 时间还充裕,她干脆将对称的另一边,也绣了一模一样的花样。 约定好的一个时辰到了,云晚意打开房门。 琳琅早就等候多时,看到云晚意,笑了笑越过她进门道:“姑娘果然准时,就是不知道你的绣功,经不经得起……” 考验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琳琅的话便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惊呼:“天啊,这,这真是你绣出来的?!” 云晚意笑了笑:“屋内就我一个人,不是我,难道还是鬼绣的?” 琳琅没计较她的话,拿起凤袍凑到灯下仔细看了眼,越发惊奇:“乍一看,是和衣裳融为一体的吉祥云暗纹。” “可一旦动起来,暗羽线反出不同颜色,吉祥云纹就好像活了,挂在天边,成了五彩祥云!” 她说着,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更加惊艳:“原本的桂花油渍完全被暗纹盖住。” “不仅看不出端倪,还带着一股子桂花香味,到底怎么做到的?!” 比起琳琅的惊疑,云晚意很是淡定:“银丝暗羽线能反出不同的颜色,只要手下功夫深一点,完成不是难事。” “难怪你先前那般笃定,的确本事了得,担得起那股自信。”琳琅放下衣裳,快步上前道。 “姑娘,千两银子之外,我锦绣阁愿意出高价,聘你在锦绣阁做第一绣娘,如何?” “绣娘就算了。”云晚意伸出手,道:“原本许诺的银子和承诺兑现就行。” “你真的不考虑?”琳琅颇为惋惜,道:“如此绣功,在锦绣阁绝对能成大事,将来荣华富贵少不得你。” “真的不用。”云晚意活动着有些酸疼的肩膀,道:“已经后半夜了,东家还是爽快些吧。” 琳琅这才想起来隔壁还有人等着,想了想,道:“那姑娘先等等,我去准备银子。” 隔壁屋内,常景棣虽然没看到凤袍上的暗纹,却从琳琅惊叹中推断出绝对不差。 不等琳琅开口,他就道:“本王亲自前去。” 云晚意在屋内等的哈欠连天,好不容易等到琳琅,却见她身边跟着个腿有残疾的男子。 她哈欠僵在嘴边,往后退了一步,疑惑的打量着:“这位是?” 男子身姿挺拔,和她一样,覆盖着黑色的面巾,看不清长像。 仅露在外边的双眼宛如盛着星辰大海,只是,那眼底并无情绪,为星辰添了些冰冷的凉意。 周身透着难以接近的矜贵,明显不是寻常人。 琳琅赶紧介绍道:“姑娘,实不相瞒,这位才是锦绣阁真正的主人,听闻姑娘惊世绣功,专门前来。” 常景棣也在打量云晚意。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上一次离得远,这一次近却不能看清全貌。 只看她露在外边的眼睛清亮如天边晚星,又好像受惊的兔子,充满戒备。 常景棣心头微动,收回视线,道:“姑娘,黄金千两,换你在锦绣阁,如何?” 不愧是幕后东家,出手就是千两黄金,诱惑十足,阔气! 可惜,云晚意的本意就是要锦绣阁承情,顺便挣点小银子花花,就算万金也留不住。 她爽快利落的拒绝道:“不用,原本的银子就好。” “既然姑娘心意已决,也不好强求。”常景棣朝后退了几步,道:“琳琅,给银子。” 常景棣那几步,明显能看出腿脚问题严重。 留个绣娘就是千金,要是治好他的腿,岂不是银子更多? 云晚意心下想着,扫了眼他的眉眼,改变主意道:“东家且慢。” “姑娘想通了?”琳琅惊喜的回头,道。 云晚意摇摇头,目光落在常景棣身上:“绣娘我是做不成的,但这位公子的腿伤,我有办法。” 第20章 难道她知道内情 琳琅被云晚意的话惊呆了,从绣花到行医,跨度实在太大! 何况这姑娘瞧着年岁不大,行医需要多年经验积累,可非短短几年学成。 同样,绣功也是。 琳琅实在想不透,眼前这看着瘦弱的小姑娘,绣功卓群的同时,还会医术! 反而是常景棣,早就料到云晚意会开口,侧身问道:“姑娘会医术?” “略懂。”云晚意朝常景棣走近了几步,道:“公子的腿是否在伤后留下后症。” “寻常走路痛入骨髓,尤其是夜半,哪怕不走路,也会疼痛难忍,用药物压制尚能缓解。” “且每个月,伤痕里面都会产生脓肿?” 这一次,不仅琳琅和谷雨,连常景棣也惊诧不已。 惊蛰把云晚意翻了个底朝天,知晓她从未来过上城。 回到淮安侯府后更是每日学习规矩礼仪,不曾外出,连他的名号都不知道,更不可能清楚他的腿伤! 眼下,她连脉都没把,直接就能说准他的症状,这得什么样的医术,才能做到! 他猜到她医术不错,却没猜到能达这个境界! 常景棣压住眼底的惊疑,问道:“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 “就是看出来的。”云晚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排在第一的便是望形辩证。” “看不出来姑娘不仅绣功了得,医术也是一绝!”琳琅这才回神,看向常景棣,请示道:“属下去准备房间诊治?” “你先下去。”常景棣微微蹙眉,眼睛一瞬不瞬盯着云晚意:“姑娘,我这腿疾,要如何治疗?” 云晚意看着琳琅把门带上,不慌不忙的指着一旁的椅子,道:“有件事我需要把脉确认。” “公子先坐下,等我把脉之后,再来确认如何治疗。” 常景棣点点头,顺势坐在一旁,对着云晚意伸出手腕。 他周身很冷,手腕更是冰凉,指头挨上去的那一霎,云晚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常景棣注意到这点,微微蹙眉,侧头吩咐谷雨:“添加炭火,再去准备热水袋子来。” 云晚意没以为他是为自己准备的,一心把脉。 随着脉象深入,她的眉心,也越蹙越紧。 换了一只手后,云晚意终于抬头:“公子这伤,是怎么来的?” 常景棣对上她清亮的视线,顿了顿,随口道:“马车遇上劫匪,不小心翻车所伤。” “不对。”云晚意按了按脉搏,视线下移,落在他的伤腿上。 常景棣心下一紧,以为她看出端倪,正要解释,就听云晚意继续道:“外伤只是其一。” “就算伤深入骨,也不会留下这种后症,公子这伤中,被人下毒了。” 常景棣微微一愣,随即星眸眯起:“你确定?” “确定。”云晚意收回手,道:“并非入口之毒,而是入伤之毒,这种毒性缓慢,发作过程如钝刀子割肉。” “要是我没猜错,公子遇匪受伤后,伤处应该被人补过刀剑?” 常景棣嗯了一声。 他的腿,本来就是在战场上所伤。 中了埋伏,身边又有细作临时反水,三刀伤在同一个位置,其中一刀直接刺到腿骨里面。 伤了近一年,宫里宫外的名医看了个遍,诊断出来的意见都差不多,全说他的腿疾乃刀伤过深,累及髓内所致。 髓内难愈,产生脓肿,因此每个月,他都必须划开皮肉,将骨头处的脓溃引出来,再重新愈合。 甚至不少大夫都说他这辈子都要忍受这种痛楚,难以愈合。 曾经,常景棣也怀疑这个症状并非刀剑伤引起,而是被人下毒。 但所有看诊过的大夫,没一个诊断出毒药的痕迹。 只有云晚意! 她甚至都没看伤痕,仅凭望形切脉,就确定是中毒! 常景棣压住心头的震惊,道:“的确有过刀伤,敢问姑娘,这毒从何而来?” “又为何看诊过的郎中不少,没一人察觉端倪?” 云晚意起身,走到桌案前径直研磨,顺口解释道:“这种毒名为附骨之疽,口服无用,只有刀剑上涂抹,伤到骨头才会发作。” “公子的症状脉象来看,中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好在公子一直用上好的药物,缓解了些症状。” “尽管如此,不赶紧解开,毒药继续侵蚀,再过几个月药物压制不得,真的附在骨头内髓,可就神仙难医了!” 常景棣吸了一口气,神色微暗:“所以,早在我受伤的时候,就中毒了?!” 云晚意点点头,写好方子递给常景棣道:“按照方子,吃上半个月的药即可,且每隔一天必须处理伤口。” “连续三个月,方能完全解毒,我手边没有能用的工具,今晚是没办法处理了。” 常景棣看了眼方子,字迹娟秀又不失大气,明显不是几日内能练就的。 先是绣功,后是医术,如今连书法也没叫人失望,他对她越发好奇。 但,面上没有丝毫表现。 他将方子交给谷雨后问道:“你需要什么工具,我命人去准备。” 云晚意想了想,道:“一套银针。” “不需要刀具?”常景棣颇为狐疑——每个月开肉引脓,都要用上小刀。 “不用,开刀引脓是很粗鲁的事。”云晚意狡黠的眨眨眼:“其实一根银针就能搞定。” 她这动作,眉眼弯弯,更像只调皮的狐狸。 常景棣眉眼间,不自觉多了几分自己都没觉察的笑意:“那就明日,不知道姑娘住在哪儿,什么时候方便?” 云晚意只想挣点银子,压根不打算暴露真实身份,于是道:“还在锦绣阁,依旧这个时辰。” “那好,明晚依旧在这。”常景棣说话间,拿出一个简单的玉佩:“这个给你。” 玉佩不同于赵大夫人给的青玉材质,遍体生凉,如琉璃一样通透,不需要看都知道价值连城。 能典当不少银子,就是不知道上城有没有当铺能吃下,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常景棣看出她心内的小九九,补充道:“玉佩算定金,只要你治好我的腿疾,后面必重金酬谢。” “公子客气。”云晚意也没推辞,想了想,又提醒道:“附骨之疽乃秘毒,十分稀有。” “公子若真是被山匪所伤,要好好查一查山匪的来路,只怕是针对公子而来。” 早在她说起附骨之疽的毒药时,常景棣已经意识到伤他那个反水的细作,身份有鬼! “多谢姑娘提醒。”他缓缓点头,同时也注意到,云晚意面上闪过一丝不正常的神色。 常景棣心中咯噔一声,不由多了几分狐疑——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内情? 第22章 拔去爪牙 苏锦早晨也听说了云晚意挪去白梅苑的消息。 她知道云柔柔早就看中白梅苑,生怕云柔柔知道后心中不快,赶着过来查看。 刚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快步进门道:“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云柔柔这几日也试探出苏锦的态度,眼眶一红,带着哭腔委屈道:“母亲,白梅苑没了。” “我听说了,知道你不好受。”苏锦安抚道:“就是一处院子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 “你喜欢梅花,我让你几个哥哥买些梅花树种在你院子里,保证比单调的白梅好看。” “那不单是梅花树,还有祖母的疼爱。”云柔柔越想越委屈,扑在苏锦怀里道:“以前祖母最喜欢我。” “姐姐回来,祖母连最喜欢的院子都给她,是不是最后连父亲和哥哥们,还有母亲,你们都不会喜欢我了?” “不管他们怎么想,你永远是我的宝贝。”苏锦想起从小到大在一起温馨的画面,不由也跟着红了眼眶。 “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你的哥哥们也是。” 哪怕苏瑾都这样说了,云柔柔依旧心头不快。 还想说点什么,外边忽然传来管家的通报声:“夫人,锦绣阁来人了。” “锦绣阁?他们来做什么?”苏锦不悦的问。 管家顿了顿,声音小了许多:“没明说,老奴听那意思和凤袍有关,而且他们点名要见二小姐。” “凤袍和我们柔柔有什么关系?”苏锦蹙着眉,起身想了想,还是朝云柔柔道:“你先等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云柔柔擦干眼泪,紧跟着起身道:“母亲,锦绣阁的事我牵连其中,还是我去吧。” 几人决定一起,刚走了几步,管家想起前天的事,低声对苏锦道:“夫人,老奴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多嘴。” 苏锦心里本就不快,闻言更加不舒服,不耐烦道:“要说什么句说,别支支吾吾的!” “这大小姐可并不像老太君想的那样善良无辜。”管家犹豫着,指着被云晚意打过的脸,道。 “金嬷嬷来的那日,大小姐从赵家回来,老奴不过说了几句就挨了大小姐两巴掌,这气性儿,可比谁都大。” 苏锦脚下一顿,停住道:“什么?” “是真的。”管家以为苏锦不信,指着脸颊朝天发誓道:“老奴只说大小姐不应该去赵家。” “大小姐说她才是主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老奴。” “你当时怎么不说?”云柔柔打量着管家的脸,皱着眉道:“如今脸颊都看不出痕迹了,说出来也没人信。” 管家哭丧着脸道:“老奴不敢撒谎,当时金嬷嬷在,又闹出事端,老奴不敢开口,今儿才找到机会。” 苏锦沉了沉脸,厌恶道:“我就说过乡下来的一肚子诡计,又善于伪装,回来几天就把柔柔逼到这个境地。” “她才没看上去那么简单,先处理锦绣阁的事,我等会儿就去跟老太君说,省得老太君被骗了。” 两个人来到前厅,本来都以为来的是锦绣阁的掌柜,没想到来人竟是锦绣阁东家琳琅。 云柔柔见过琳琅,心中咯噔一下,看了一眼苏锦不敢说话。 苏锦也很奇怪:“琳老板,怎么是你亲自前来?” “夫人,事关凤袍,我自然要出面。”琳琅顿了顿,抬眸看像云柔柔:“云二小姐,是不是应该给我们锦绣阁一个交代?” 云柔柔还没说话,苏锦就蹙眉道:“琳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云二小姐没跟夫人说吗?”琳琅冷笑一声:“我们锦绣阁的掌柜可什么都招了。” “云二小姐的贴身丫鬟主动找到掌柜张二,两人合谋要陷害云大小姐,却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食其果!” “不可能。”苏锦虽然知道真相,却不能认下,立刻反驳道:“柔柔为什么要这么做?” 琳琅的视线,依旧落在云柔柔身上,噙着冷意:“这就要问云二小姐了,什么仇恨,能如此陷害自己的亲姐姐?” “若真是我,我自个儿怎么可能晕倒在房内,担着一身污水?”云柔柔泫然欲泣,还想狡辩:“琳老板可别被人给骗了!” 琳琅风情万种的眸中,带着了然的鄙夷,打断道:“二小姐剩下抵赖的话,还是去和官府的人说吧。” 苏锦见抵赖不得,早就别的准备,拦在云柔柔身前:“琳老板先别着急,既然锦绣阁掌柜的说起柔柔的贴身婢子。” “将她带来好好审问,不就知道了?” 前厅的事情,很快就闹得阖府皆知。 老太君刚和云晚意吃完早饭,听说后一脸不悦:“一大早就闹得不安生,走,我们过去看。” 云晚意早就料到事情的结局是雯一背锅,扶着老太君,没说多余的话。 她们赶过去时,正好雯一被带上来。 雯一早被审问过一遍,上了一点小刑,外边看不出来,上来就跪下道:“是奴婢的错,一切和二小姐无关。” “有点意思,上来就认错。”琳琅哼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这到底是私下商量好了,还是真心悔过?” “还不赶紧从实招来,昨儿锦绣阁到底发生了什么?”苏锦抻着脸,朝雯一道。 雯一身子一颤,伏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奴婢不敢隐瞒,更不敢牵连二小姐,一切和二小姐无关,都是奴婢所为。” “奴婢看不惯大小姐回来抢了二小姐的东西,自作主张用凤袍做文章,将大小姐赶走。” “贱婢!”苏锦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看不惯主子,连凤袍的主意都敢打?” 雯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颤声辩驳道:“大小姐惯会扮可怜,二小姐有口难言,奴婢伺候二小姐多时,实在看不了二小姐受委屈。” “就会坏事!”苏锦骂了一句,继续朝琳琅道:“琳老板,你也听到,是这贱婢自作主张,和柔儿没关系。” “雯一,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云柔柔装模作样,神色痛楚:“一切本来就是姐姐的,我从未想过和她争夺。” “闹出这种事情,你让我如何面对姐姐,如何面对别人?” 雯一跪着不敢吱声,只是身子如在冰雪中,战栗不止。 云柔柔做的架势很足,仿佛真不知情,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点到为止,本来琳琅来的目的不是拉下云柔柔。 她一脸了然,似笑非笑,也不戳破,只问道:“就算是这贱婢所为,二小姐管下不严,是不是也要负责?” “尤其是凤袍的损失,我找高人花了大笔银子才修复,二小姐,云夫人,这银子,该谁来出?” 第24章 她还是最大的赢家 闹了一早晨,合着云晚意还是最大的赢家! 云柔柔和苏锦都气的不轻,不谋而合的更加坚定要将云晚意赶出云家! 云晚意得了意外之喜,告别老太君,悠哉的带着双喜回白梅苑。 半道上,双喜高兴的像个孩子,对云晚意既是崇拜,又是惊喜:“奴婢先前还担心呢。” “管家那性子铁定会报复,没想到姑娘这么厉害,三言两语扭转局面,还让老太君下了规定,这下看谁还敢轻视您。” 云晚意微微一笑:“还是得感谢云柔柔,若非她闹出这么多事,大夫人也不会因为护犊心切,几次三番挑战老太君的底线。” “老太君被大夫人当成傻子,心中不快,这口气肯定会出来。” 双喜满眼崇拜:“还得是姑娘您啊,这下,前几日咱们受得气,终于还回去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云晚意揉了揉双喜的脑袋,道:“以后这样的好戏多着呢!” “奴婢以后都相信姑娘!”双喜说着,想到了什么,收起笑意,犹豫道:“可是,几位少爷就要回来了。” “奴婢多嘴说一句,您没回来之前,府上就二小姐一位姑娘,二夫人庶出的三小姐一直病着,母女二人几乎足不出户。” “因此几位少爷疼二小姐跟什么似的,又十分孝顺,经过这么多事,二小姐和夫人肯定不会罢休,接下来……” 云晚意一笑,捏了捏双喜的包子脸,道:“不怕,他们眼瞎,我们不搭理就是。” 看着云晚意无所谓的脸,双喜叹了一声,嘟囔道:“您这么好,也不知道大夫人是不是鬼迷心窍,就喜欢二小姐。” “过分偏心和袒护,就跟您不是亲生的似的,换做谁都寒心。” 双喜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云晚意。 她先前只当苏锦是因为养大云柔柔,感情深厚,如今看起来,苏锦对她的厌恶的确多的过分。 看来要好好留意下,会不会,她真不是苏锦亲生! 云柔柔接连败北,不仅连带苏锦吃亏,就连老太君的天秤都完全朝着云晚意倾斜。 她终于彻底意识到,先前的确是她轻敌。 再出手,必须从长计议,也因此,云柔柔真的消停了不少,当日就关起门以思过的名义,谁也不见。 云晚意呢,丝毫没影响,继续跟着府上找来的教习嬷嬷学规矩礼仪。 因前世苦练的成果,她突飞猛进,接连得到嬷嬷的夸赞。 一天还没结束,两位教习嬷嬷就回了老太君,大小姐刻苦专研,已经学全了,不需要继续教习。 云晚意还以为能得以轻松,却不成想老太君欣慰之余,又找了教文字的女先生和教琴棋书画的师父,让明日起继续教学! 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前世为在上城站稳脚跟,日以继夜的刻苦练习,做梦都是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丝毫不敢松懈。 重生后明明掌握一切,还得学,简直都要吐了! 晚膳后小睡了一会,等夜半熄灯后,云晚意趁着无人从白梅苑摸到竹园,按照昨晚的轨迹抵达锦绣阁。 琳琅一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云晚意现身,迎出门道:“姑娘,我给你准备了些惊喜。” “什么惊喜?”云晚意看着琳琅堆起的笑脸,总觉得有些怪异。 琳琅笑的更是灿烂,拉着云晚意到一楼柜台后面,指着几个大麻袋道:“你看!” 云晚意眉心一跳,直觉是银子。 琳琅自顾拉开几个袋子,里面果然全是兑换出来白花花的银子。 有零有整,整整三个麻袋,每一个都比云晚意个头还大。 “这……”云晚意想到早晨琳琅找苏锦要的银子,心中有了猜测,故作狐疑道:“琳东家昨晚不是给过银子了?” 琳琅神秘一笑:“那可是凤袍哎,怎么可能只值一千两,本来是银票,你喜欢实在东西,我下午命人去钱庄兑换好的。” 担心云晚意不要,还刻意补充道:“放心,有冤大头买单,这本就是属于姑娘你的,放心拿着就是。” 苏锦就是那个冤大头。 有句话也不算错,这些银子,本就是她的。 云晚意没有推辞,道:“那就多谢琳东家了,就是布袋子太大,我要分好几次拿才行。” “没事,就放在这,姑娘需要的时候直接来拿。”琳琅说着,朝楼上一指:“我们主子在楼上等候。” 常景棣早就等候多时。 不仅如此,他派人盯着淮安侯府的一举一动。 得知云老太君要给云晚意拨几个婢子,立刻命人从中做了些手脚,安插了自己的人去保护云晚意。 再见到云晚意,两人依旧都带着面纱。 常景棣没有多余的废话,指着桌上早就准备好的银针道:“姑娘要的东西都在这,可以开始了。” 云晚意很喜欢这种简单直白的人,也直截了当道:“裤子脱了吧。” 常景棣:! 背后的谷雨:! 主仆二人仿佛听错了一样,都愣在原地。 只有说话的当事人,抬眼间见到两人没有动作,疑惑道:“想什么呢,我可不是要轻薄你。” “银针引毒,需要从大腿的箕门穴,沿着伏兔阴市往下,所有穴位都需要刺激,不脱裤子怎么下针?” 谷雨回过神,隐忍着笑意,一脸八卦的看着常景棣。 常景棣的惊疑只持续了一瞬,很快收起表情:“出去。” 云晚意查看银针的手顿住,侧头看向常景棣,诧异道:“你不治了吗?” “没说你。”常景棣回头看像谷雨,眼神入冰刀子似的,嗖嗖刮在身上。 谷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往门口退去:“属下这就走,这就走。” 走到门口还贴心的把门关好。 云晚意微眯着眼看向这一幕,常景棣也在看她:“可以了。” “你……”云晚意清了清嗓子,神色越发古怪:“你把他赶走了,谁给你脱衣裳?” “说清楚啊,我是大夫,不负责伺候人。” “没让你伺候我。”常景棣白皙的面上,带着一丝丝微红,在灯烛下并不明显:“要继续看着吗?” 云晚意赶紧回头继续查看银针。 背后衣裳摩挲的声音,格外清晰,她如芒在背,手中的动作如生锈了一般缓慢。 “好了。”背后再度响起常景棣的声音。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拿着银针转过去。 刚转过去,她就在心中呼了一声好家伙! 第25章 真的好家伙 真的好家伙! 不是商人吗,商人重文,这腿部紧实又极具美感的线条是怎么回事?! 云晚意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常景棣腿上,自下往上。 不仅线条好看,还很长,一眼扫过去,都是腿啊! 难怪站着那么好看,哪怕腿上有疾,依旧身姿挺拔,长腿占了绝对的优势。 云晚意脑子还在神游,就看对面的人面纱往上,那双星眸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看够了吗?” “看……”云晚意回过神,一道红霞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朵后,好在蒙着面纱看不见! 她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好了,准备开始吧。” 他的伤在左腿肚子正中间,上面一道接着一道的新伤旧痕,不少还是白粉色,一看就是新长出来的。 云晚意看着他的伤痕,眉头逐渐皱起:“怎么给划成这样?” 可惜了这么好的腿,等毒解开,再给他弄点去疤的药吧。 常景棣神色如常:“每个月都要排毒,总不能紧着一个伤口划,七八个月过去可不就这样。” “很疼吧。”云晚意蹲下,拿起烛台凑近了查看伤痕,越看,眉心蹙的越紧:“从伤口上看,大夫尽力了。” 伤痕尽量做到了最小,可架不住次数多,受伤的范围又只有那么大,也难怪刀痕一道连一道。 “习惯了。”常景棣还是那副样子,似乎受伤的腿不是他的一样。 云晚意确定溃脓伤口的位置,将烛台放在地上,拿起银针伸向他的大腿:“第一次下针会很痛。” “捱过这一次,后面就会好很多,需要我给你准备毛巾咬着吗?” “每月一次的破肉引脓,没什么好稀奇的。”常景棣云淡风轻,道:“银针而已,不是问题。” “那,你可要忍住。”云晚意面上再度出现些许古怪:“银针比下刀痛多了。” 常景棣没再说话,示意她开始。 云晚意不慌不忙,找准穴位,从上往下依次入针。 总共十来个穴,不算多。 看着她下了最后一针,常景棣刚想说不疼。 第26章 麻烦越多越好 想到这,常景棣还是没察觉不对,自然而然道:“既然时间长,总不能一直半夜见面,这条街后有间小药铺,也是我名下的。” “不算大,作为诊金送给你,以后在药铺见面,挑个白天的时间,你我都方便。” 云晚意也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彼此的表情隐藏在面纱下,互相看不清。 她抿了抿嘴,腮边的酒窝跟着一动,轻咳道:“公子想用药铺抵了诊金?” “诊金之一。”常景棣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似笑非笑道:“我身子金贵,这条腿痊愈,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就好。”云晚意松了一口气。 锦绣阁日进斗金,商人重利,他作为幕后大老板,肯定算计。 刚才听他那语气,小药铺估计不大,值不了几个银子,她还以为要做赔本买卖了。 两人说话间,针已经全部收起,云晚意将银针放回去,道:“那后天午膳后,药铺见。” 常景棣点点头:“敢问姑娘芳名,我好跟药铺打招呼。” “易晚。”云晚意随口将名字调换位置,胡诌了一个,道:“公子呢?” 常景棣见她用了假名字,也跟着道:“帝景。” “上城帝姓很少吧?”云晚意想了想,道:“倒是浔溪族全族都是帝姓出名,公子莫非是浔溪族?” “是。”常景棣垂了垂眸:“祖上是,但早年就迁到上城,一直做些小生意。” “锦绣阁是皇商,帝公子作为幕后之人,过于自谦。”云晚意无意打听他的背景,只想到另一件事。 “公子名下既然有药铺,想必能有药材渠道吧?” “你问这个做什么?”常景棣微眯着眼,手无意识的探入袖口,摩挲着腕子上的檀木珠子。 “我要买一千斤紫衣草。”云晚意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帝公子能买到吗?” “紫衣草?”常景棣狐疑道:“那是什么?” “药材。”云晚意并未过多的解释:“不常见却极少能用到,各大药铺必定不会囤太多,最近正是入手的时机。” “当然,一千斤不是底线,越多越好。” “你要来做什么?”常景棣直觉不对,又问道。 “自有打算。”云晚意神秘一笑。 这东西在开年后不久,能帮上她的大忙! 常景棣见她不愿意多说,没再追问,只道:“到时候一并放在药铺中,你自己去取。” 云晚意结束后,下楼扛起其中一袋子银子,和昨天一样,回到淮安侯府。 双喜对她夜半出去已经见怪不怪了。 打着盹儿守在门口,听到门声响,赶紧爬起来迎上前。 光触及云晚意背后比人还大的麻袋,震惊道:“姑娘应该不会又带了银子回来吧?” 云晚意眨眨眼:“猜对了,接下来还得还有。” 双喜拆开袋子,惊讶道:“比昨儿还多,姑娘是怎么进院子的?” “当然是丢进来的,好在竹园没住人。”云晚意抬手,揉了揉压了一路的肩膀,道:“放起来吧。” “这么多,往后还有。”双喜既是惊喜,又是苦恼:“得放在哪儿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铺在床下吧。”云晚意打着哈欠,道:“先丢在柜子里明儿再说,咱们好好休息,睡上一觉。” 这一觉,到底没睡踏实。 第二天,天才刚蒙蒙亮,云晚意还在梦乡,就被一声巨大的踹门声惊醒。 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怒音:“你把母亲和柔柔害成这样,是怎么睡得着的?!” 声音过于熟悉,云晚意还没彻底睁开眼,都能听出是云家三少爷云怀书。 半梦半醒间,云晚意没打算搭理。 就云怀书这样的蠢货,前世活该被云柔柔害死! 倒是双喜在外间,听到动静赶紧上前,惊声阻止道:“三少爷怎么能这样,这儿是姑娘的闺房。” “男女有别,您这样闯进来,就算是亲兄妹也不妥!” 云怀书看都不看双喜,将声音往上提了提:“什么亲兄妹,她才不是我妹妹,我的妹妹只有柔柔一人!” “再说了,我早听说乡下冬日一家子睡一炕,比起来我都没进她卧房!” 说完,云怀书一把掀开拦在身前的双喜,继续朝里喊道:“云晚意,这么大动静,你就算睡成猪,也该醒了吧!” 第27章 气晕老太君 白梅苑和静园离得很近。 老太君也刚洗漱完,正坐在软塌前喝茶,瞧着云怀书还有些惊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没听得动静?” “拜见祖母。”云怀书行了个礼,道:“我昨晚就回来了,看静园灯熄灭,想着祖母歇下,就没打搅。” 后来他紧跟着去见了苏锦和云柔柔,听她们一顿哭诉,所以早晨才迫不及待的跑到白梅苑闹事。 云晚意心知肚明,垂着眼眸,跟着道:“拜见祖母。” 她一说话,老太君才看出气氛不对,问云怀书道:“你刚回,还没见过晚意妹妹吧。” “正好见见,她……” 老太君话还没说完,云怀书就气愤道:“我有耳闻,不用介绍,祖母明鉴,这丫头表里不一。” “才回来九日就闹得阖府不宁,简直是个灾星,依我看,这种闹事不安的人,还是赶紧赶到庄子上去为好。” “谁跟你说?”老太君的脸立刻沉下来,问道。 云怀书没意识到不对劲,哼了一声:“这些事还要人说,府上都传遍了,乡下来的丫头连母亲都害,歹毒至极!” “够了。”老太君板着脸打断云怀书的话:“管你打哪听来的,这些话以后别再说,你母亲被云柔柔蒙了心,你别跟着犯糊涂!” 云怀书还要辩解:“我不是,祖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您还不了解母亲,不了解柔柔吗?” 这些话老太君这几日听得多,十分厌烦。 不等他说完,就不耐的挥挥手:“你刚回来,长途奔波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祖母!”云怀书还要说话,老太君心中烦闷,抬手捂住眉心,身子颤了颤。 云晚意察觉不对,快步上前扶住老太君,道:“祖母可是头疼?” “嗯。”老太君点点头,锁着眉道:“有些发昏。” “我帮您按按。”云晚意伸出手放在老太君脑袋后侧,轻柔的按着。 云怀书见状,越发恼怒:“你个乡下丫头还挺会收买人心,这些事,从前都是柔柔做的。” “现在你害得她不敢出门,自个儿倒是得空献殷勤。” 老太君本就被他说得心烦意乱,脑袋也混疼,疲累道:“你要是真心来请安,就别气我。” “祖母,她真的是装的,您怎么就不信呢,是不是她给您下迷魂药了!”云怀书仗着老太君的疼爱,继续道。 “母亲被她气的一天都没吃饭,柔柔更是哭的双眼红肿,没法见人,她倒是心大,没事儿人一样。” 老太君刚缓解些的头疼,因为他这话,再度开始。 从太阳穴连着头顶,突突发胀,人也眩晕的厉害。 老太君忍无可忍,沉声道:“闭嘴,滚回你的院子。” “祖母竟然为个乡下丫头凶我?”云怀书难以置信道:“柔柔说的果然没错。” 红霞看老太君脸色发青,赶紧劝道:“三少爷,老太君是真不舒服,您就少说两句,别把老太君气出个好歹来。” “那祖母好好休息!”云怀书又是气,又是恼。 本想关切几句,但瞧着老太君身边站着云晚意,脸色一黑,拂袖而去。 老太君没料到他这个态度,气的双眼发黑,再也坚持不住,猝不及防的倒在软塌上。 红霞正倒了安神茶来,见状吓得茶碗都掉了,飞奔上前道:“老太君怎么了,可别吓奴婢。” 云晚意离得最近,赶紧俯身查看。 老太君脸色白中发青,嘴唇咬的死死,双眼紧闭,眼瞧着没了动静。 “快,红霞嬷嬷,找绣花针来!”云晚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大事不好,连声道。 红霞一脸诧异,泪眼朦胧的抬头:“大小姐,这个时候不应该请大夫吗,要绣花针干什么?” “老太君情况危急,请大夫是来不及了。”云晚意脸色凝重:“帮我赶紧去拿针,剩下的我等会儿解释。” 红霞低头看向老太君,虽然不懂,却也觉得不好。 她实在没别的办法,时间尚早,医馆肯定还没开门,去请大夫也要耽搁一番时间。 无奈之下,红霞赶紧去找来几根绣花针递给云晚意。 云晚意拿过,走到还没熄灭的烛台前,简单用烛火火苗漂了漂针头,转身回到老太君身边。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针。 红霞起初没懂云晚意要绣花针做什么。 看到这一幕,直接着急的上前,拉住云晚意要下针的手:“大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绣花针代替针灸的银针行针。”云晚意顿了顿,补充道:“先前在乡下学的土法子,关键时候能救命。” “什么?”红霞惊呆了,眼睛瞪得老大,质疑道:“针灸治病奴婢是听过,但用绣花针代替,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这能行吗,奴婢没见过针灸,却知道针灸的针细长,乃专门定制的。” “绣花针粗短,刺激穴位长度也不够吧,能有作用吗?!” 红霞说话间,仔细打量着云晚意。 身子瘦弱,年纪又轻,就算会土法子,肯定也是听人说起,压根不会实际操作! 正打算进一步阻拦时,软榻上的老太君,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 “嬷嬷还要阻拦,祖母撑不下去了!”云晚意微眯着眼,眼神中带着令人胆怯的凌厉。 红霞嬷嬷下意识松手,云晚意迅速极了,针已经入了老太君穴位中! 红霞嬷嬷没别的主意,只能趁着云晚意下针时,飞快跑出去,命人去请洪钟来,免得闹出大乱子。 比起红霞嬷嬷六神无主,惊慌失措,云晚意则淡定多了。 第一针之后,不禁不缓。 与给帝景针灸不同,她这一次,并未让针停留。 三针下去,原本不省人事的老太君,眼睛动了动。 “老太君?”红霞激动的握住老太君的手:“您醒了?” 老太君缓缓睁开眼,显然还没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我,我不是起来了,怎么又躺下了?” “显然是被三少爷气的。”红霞心疼极了,先云晚意一步,道:“多亏了大小姐在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君看向云晚意,伸出空着的那只手。 云晚意上前握住,道:“祖母,您气急之下急火攻心,气血上涌,一口气没接上导致昏厥。” 老太君这才想起,刚才被云怀书差点气死的一幕。 第28章 彻底赢得老太君的欢心 只要想到差点被疼爱了那么久的孙子气死,老太君心里就十分不是滋味。 尤其现在,压根没看到云怀书的影子。 老太君眉眼垂了垂,忍着怒意问道:“老三人呢?” “您晕倒后,三少爷头也不回的走了。”红霞压低声音,小声嘟囔道:“枉费您往日的疼爱,还不敌……” 后面的话,红霞没说,老太君也能猜出来。 握住云晚意的手紧了紧,接过话道:“你不说完我也知道,放在心尖儿上疼了十几年的孙子,不敌刚回来的晚意对我关切。” 老太君眼带着失望,正打算起来,被云晚意按住了:“祖母身上还带着针,暂时不能乱动。” 老太君这才看到,手指上竟然插着一根绣花针,只有一半在外头,看那程度,应该是往肉里面去了一点。 更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也没感觉到疼! “这是?”老太君试着动了动插着针的手指头,声音还是有气无力。 “您气急导致气血上涌,冲了脑袋,要是不赶紧施救,会有生命危险。”云晚意解释道:“手边只有绣花针,只能先将就。” “您既然醒了,针可以去掉。”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将针取下:“会出血,您不要惊慌。” 老太君低头,看着做事沉稳的云晚意,心中颇为感慨。 她这孙女,比想象的有本事,今日若非云晚意在,她这条老命都不知道会如何! 正想着,针已经拔出,果然出了一点点血,黑浓,却不多。 云晚意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擦去血迹,给老太君按着头上的穴位,顺口叮嘱红霞道:“人虽然醒了,但不能掉以轻心。” “需要静养,不能动怒,饮食上更不能大鱼大肉,以清补为宜。” “老太君身子虚弱,若没有大鱼大肉,如何补?”红霞闻言,诧异的抬头。 “清补啊,补品也不需要常吃,最多三日一次。”云晚意解释道:“老太君心内淤火,方子定要卸火的。” “而补品多数为热,两者不相宜。” 红霞还要反驳,却听外边有人通报,洪钟大夫到了! 她转念想着,等会问洪钟就知道了,也没多说,赶紧出去迎接。 洪钟也算是淮安侯府经常请的大夫,对于云家也算熟悉。 进门对老太君行过礼,直接开始把脉。 没一会,洪钟就收回手,神色纳闷,捡了委婉的语气道:“从老太君的脉象上看,您刚才气血攻心。” “情况应该十分危急,不可能自己恢复清醒,有别的大夫来过?” 老太君听出刚才九死一生,看向一旁的云晚意道:“多亏我这孙女,及时下针,挽救我一命。” 她一说,洪钟才注意到一旁的柜子上,放着一方手帕。 帕子上沾染着浓黑的血迹,上面还有几根长短不一的绣花针。 结合老太君的话,洪钟盯着绣花针,脸上的惊诧都要溢出来了:“老太君说的下针,该不会用的这个针吧?” 老太君点点头。 洪钟又看了一眼针,满是怀疑道:“针灸治病,没多年功夫不行,大小姐瞧着年纪轻轻,怎可能有那个造诣?” “再说绣花针入体,粗且短,应该达不到刺激穴位的目的。” 老太君也不懂,侧头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便接过话,解释道:“绣花针只用来应急,刚才祖母的情况十分危急。” “绣花针深入刺激穴位,从指间放出黑血,暂时将人抢回来,剩下的,还得请洪大夫出手。” 听到云晚意确切的回答,洪钟脸上的惊讶转为佩服:“小姐年纪如此之轻,却有这份本事。” “如此下去,肯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洪大夫过过奖。”云晚意谦逊一笑:“在外头长大,阴差阳错跟着游医学了几招罢了。” “离洪大夫的医术还差得远,您既然来了,后续方子还麻烦您开。” 别人不清楚,洪钟当了几十年的郎中,肯定知晓能以绣花针治病,云晚意到底有多少本事! 有医术,且不张扬,性格低调谦虚。 洪钟再度在心中肯定了云晚意,走到一旁写完方子交给红霞:“按照方子吃上半月,平时注意饮食。” “切记最近不能大鱼大肉,油荤过甚,清补即可,同时注意水面,不要动怒。” 竟然跟云晚意说的一模一样! 红霞拿着方子,惊的连嘴巴都长得老大。 她一开始还带着怀疑,现在是彻底相信了,云晚意有这个本事! 送走洪钟后,老太君躺在榻上,看着还在为她按摩的云晚意,叹道:“瞧瞧,我疼了这么多年的孙辈。” “还没一个刚回的孙女儿懂事孝顺,真是叫人心寒。” 云晚意手中的动作没停,浅浅道:“时间尚早,或许别人都还不知道您生病的消息。” “别的不说,单说老三,我为他倾尽心血,他今天走连看都没看我一眼!”老太君说着,心口一阵难受。 红霞赶紧劝道:“三少爷肯定是一时糊涂,您别伤心,小孩子心性嘛,过一会就缓过来了。” “什么一时糊涂,就是被人挑唆。”老太君捂着心口,想到云怀书的话,又难过又生气。 等这口气顺过来,紧跟着吩咐红霞道:“你这会挨个院子通知,晚意是我孙女,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 “谁再敢欺负她,先来问我同不同意!” 云晚意适时道:“祖母,一场误会,您别生气,三少爷和柔柔他们,也许并不是针对我。” “你还为他们说好话!”老太君看着云晚意小心翼翼的表情,心疼道:“云怀书刚回家,怎么可能知道府上的事?” “还不是有人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才让他这么着急找你的麻烦,你放心,以后有我,他们不敢欺负你!” “多谢祖母。”云晚意垂下眼眸。 话是这么说,她到底还是忍不住暗自感慨,这场景,十分眼熟啊! 和当日金嬷嬷来府上后,苏锦对云柔柔说的那番话,颇为相似。 只是,云晚意利用云柔柔那一招,彻底赢得老太君的偏爱! 往后在老太君这儿,云柔柔讨不到好,云怀书和苏锦也不行,就看云怀瑾和云怀瑜了。 她敛了敛心神,叮嘱老太君注意休息后,这才回到院子。 第29章 误打误撞救人 云晚意又陪了老太君一会,才回白梅苑。 云怀书当时拉着云晚意去静园,没让双喜跟着。 双喜倒是会找时机,趁这个没人的时机,将银子全部藏好。 云晚意白天还要学琴棋书画,认字念书。 前世早就学会,她知道分寸,将天赋两个字表现的恰到好处。 所以,刚到午膳时,教字的女先生和教琴棋书画的师父,都去老太君跟前,把云晚意好一顿夸。 老太君实在没想到云晚意还有这个本事,对她更是喜欢。 继而想到云晚意来府上的几日,一直关起来学习规矩。 唯独两次出去,一次是被云柔柔诓去赵家,一次则是在锦绣阁,都没好好放松。 老太君索性给了银子,让云晚意休息半日。 云晚意也没推辞,又让双喜揣了好几锭银子,主仆在府上吃了午膳,出门直接去帝景说的药铺。 这条街本就偏僻,别说买药的,经过的人都很少,门可罗雀。 帝景早就打过招呼,当云晚意带着面纱进去,掌柜的一眼就认出来。 打过招呼后,让云晚意上楼,帝景早就等着了。 帝景与之前看到的不一样,换了一身浅月白的衣裳,蒙面的面巾,都变成了同色。 这么一来,倒显得整个人多了些仙风道骨的意思,连露出来的眉眼间,都柔和了许多。 云晚意还没说话,帝景就递过来几张纸:“易姑娘,这是药铺的地契,还有章掌柜和小厮王德发的身契。” “已经派人过好了,文书都在,你看看。” 云晚意接过来,并未打开:“我相信帝公子办事,先施针吧。” 谷雨添加好炭火,出去等着。 他们二人单独在房间中相处,不知道为何,云晚意总觉得帝景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让她不由自主想到那日在锦绣阁时,被人盯着的感觉! 这么想着,云晚意按照第一次的流程,下针飞快。 等施针结束,也并未停留,匆匆和帝景打招呼后,就带着双喜逛上城去了。 冬日黑的早,主仆还没买多少东西,再出来天马上要黑透。 两人都累了,双喜又害怕回去晚了被抓苏锦和云柔柔几人抓到把柄。 于是带着云晚意,打算从药铺旁边的小巷子抄近路回去。 两人才走到巷子一半,忽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差点砸到双喜。 双喜吓得半死,连尖叫都忘了,呆滞了片刻,见摔下来的人没动,壮着胆子拿过手边的木棍子,朝那人戳了戳。 落下来的人一身黑,几乎融于夜色,被双喜的木棍子挨到,发出痛苦的闷哼。 双喜还要继续戳,云晚意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制止道:“别动,他受伤了。” 双喜赶紧丢了手中的棍子:“姑娘,咱们赶紧走,这种打扮肯定不是好人,别惹上事了!” 云晚夜也没打算多管闲事,正打算绕过黑衣人,黑衣人忽然转了转,脸上的面巾蹭掉,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双喜手中微弱的灯笼光一照,十分眼熟。 这张脸,分明是淮安侯府大少爷,云怀瑾! 就算认了出来,云晚意依旧不打算搭救,谁知双喜也认出是云怀瑾,惊声道:“这不是大少爷吗?” “可大少爷在外游学,怎么会打扮成这样,从天降落?!” 云晚意越过云怀瑾,打算往前走:“也许你看错了吧?” 双喜这会脑子转不动了,没懂云晚意的意思,俯身蹲下仔细查看,笃定道:“真是大少爷,奴婢不会认错。” 见云晚意没打算出手,双喜又道:“姑娘,大少爷是府上最好的人了,知道您要回来,还准备了礼物。” “可惜您回来时,大少爷刚好出去,这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咱们救救他吧?” 云晚意借着月色朝天翻了个白眼。 她是真不打算管闲事,可双喜戳穿云怀瑾是她素未谋面的大哥,她不管又有些奇怪。 再说前世,好像云怀瑾的确比那几个没良心的要强很多。 无奈之下,云晚意只能道:“我们两人也抬不动,这儿离药铺近,你去找掌柜和小厮来。” 章掌柜和王德发赶来时,云怀瑾早就彻底失去知觉。 几人将他抬到二楼,云晚意大致看了眼,云怀瑾左边胳膊处,带着明显的伤痕,不算深。 但伤口处发黑,肿胀的很严重。 云晚意把脉后确定伤口处有毒,估计云怀瑾不知道,准备尽快逃回淮安侯府,过程中毒发掉下来。 云晚意盯着那张熟悉的脸,思绪不由自主回到前世。 她刚回云家,云氏三兄弟都不在,云怀瑾好像是最后回来的,他沉默寡言,和其他两个性子完全不一样。 跟云晚意也没多少交集,也不知道云怀瑾到底在做什么勾当,能成这幅德行。 “易姑娘,您从哪儿弄来这个?”章掌柜探头探脑的打量,也生怕沾染上事端。 “就在巷子口遇到的。”云晚意见章掌柜不认识云怀瑾,也没直说,问道:“有没有治疗蛇毒的药?” “蛇毒?”章掌柜愣了愣:“这人难道中了蛇毒?” “对。”云晚意点点头:“金沙毒蛇的蛇毒,有点麻烦,我先写方子吧,你让小王按照方子煎药。” 她其实也很奇怪,金沙毒蛇只有塞外才有,且十分罕见,不易保留。 能让人用这种毒对付,云怀瑾暗处的身份,和帝景一样,只怕有些招人恨! 压下心头的疑惑,云晚意写完方子,回身给他将伤口的脓血,先挤了一些出来。 也许是很疼,原本昏迷的云怀瑾,微微睁眼,人依旧昏昏沉沉,连看东西都模糊的很。 透过屋内的烛光,依稀能看到给他处理伤口的是一名女子,带着面纱,看不到脸。 抬手间,腕子上露出一个样子简单的青玉镯子。 鼻尖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云怀瑾还想看清楚些,双眼一黑,再度陷入昏迷。 云晚意处理完后,交给章掌柜照看,赶紧回淮安侯府。 这一耽搁,果然回来迟了,错过了晚膳,众人吃完,下人已经在撤走剩菜。 第30章 明摆着欺负人 这么晚,府上已经吃完晚膳不奇怪。 双喜叫住其中一个丫鬟,让后厨送些饭菜去白梅苑。 谁知道那下人支支吾吾,说夫人和少爷吩咐要开源节流,每一顿饭菜都要准备的刚好。 今儿除了吃剩下饭菜,再想要新鲜的,就得出去买菜,这个时辰早就买不到了。 双喜知道为难丫鬟没用,气鼓鼓的回到云晚意身边:“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明着斗不过,就开始利用身份做这些有的没的,真是恶心人。” 这些小把戏,云晚意没放在眼里:“算了,既然知道别人有心刁难,就别落入圈套。” 主仆两人正打算回白梅苑,久未露面的二夫人秦霜迎面走来,身边还跟着三小姐云簌簌。 母女二人可谓及其低调,都不算足不出户,简直是足不出院。 云簌簌身子不好,听说受过惊吓,不敢见到太多的人,秦霜便一直在院子里陪着。 云晚意还在想着,秦霜几步上前,见礼道:“早听说大小姐回来了,我该早些去拜见你。” “可惜簌簌身子一直不好,我要照顾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还请见谅。” “二夫人多礼。”云晚意回礼,笑着看向她身后的云簌簌:“这位,便是三妹吧?” 云簌簌一双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不安的和云晚意对视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 整个人十分清瘦,皮包骨头,弱小的身子藏在斗篷中,越发显得可怜。 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连嘴唇都带着些许青白色。 一眼,云晚意就看出了不对。 前世她们母女二人避着别人,云晚意忙着学习各种东西,从未留意过她们。 今日仔细一看,确实不对。 云簌簌正直青春飞扬,朝气蓬勃的年纪,就算久病,也不可能带着一脸的死气。 连秦霜周身都被连带着,多了些许黑气。 秦霜示意云簌簌叫人,云簌簌脑袋差点埋进心口,声如蚊蝇,小声道:“见过长姐。” 云晚意不动声色收回眼神,故作不知道:“三妹怎么瘦成这样?” “素素素小时候落水,差点淹死。”秦霜叹了一声,转头牵起云簌簌的手:“好不容易救活,再后来就落下一身病根。” 打小留下病根,感觉跟赵家的小少爷有几分相似。 云晚意顿了顿,顺势接过话:“落水凉了身子,如果从小体质虚弱,留下病根也很常见。” 秦霜面色微变,又叹道:“簌簌生下来不算大,身子瓷实,一直没怎么生病。” “就是五岁那年,去后院池塘喂鲤鱼,谁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下去,大冬天的,又穿着厚重的棉衣。” “捞上来身子都凉透了,把我差点祭祀,唉,伤心往事,重提也是伤心一场,但愿簌簌以后平安。” 秦霜眼底满满都是伤心,却又有一丝别样一闪而逝。 云晚意没有错过那丝异样,察觉秦霜初次见面就说这么多,定是别有所图。 她面带惋惜,道:“这也太吓人了,簌簌那么小,身边难道就没人看着吗?” “怎么可能没有?秦霜几乎立刻反驳:“乳娘和两个照顾的婆子都在,可是!” 说到这,秦霜故意一顿,抬眸和云晚意视线相对,欲言又止道:“瞧我,和大小姐说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母亲!”云簌簌恰到好处的开口,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外边好冷,我要回去。” 秦霜给云簌簌拢紧斗篷,吩咐道:“赶紧送三小姐回去休息。” 说完,有回头对云晚意道:“我们二人晚上很少出来吃饭,簌簌那身子骨,到了冬日就不能见风。” “今晚是因为老太君的吩咐,不得已才出来,没见到大小姐,一打听才知道你出去还没回来。” “私下想着给你留点饭菜和甜点,你要是不嫌弃,我命人给你送去白梅苑。” 秦霜如此示好,云晚意知道肯定有目的,嗯了一声,道:“多谢二夫人记挂。” “大小姐客气。”秦霜一边说,眼睛一边四处查看,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安慰道:“今晚的事,大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谁都知道大夫人素来疼爱柔柔小姐,你刚回来,还没建立母女情分,免不得受些委屈。” 第31章 还有别的原因 双喜撇撇嘴:“怎么可能不怀疑,二夫人悲痛欲绝的请老太君做主调查真相。” “可惜,三小姐昏迷了整整十日才醒,之后就不大说话,对那日的事情更是一问就头痛欲裂。” “当时的大小姐云柔柔喊完人就昏倒在地,高热了两日,大夫说是受到惊吓,不能再刺激。” “所以府上没人去逼问,毕竟柔柔小姐也就比簌簌朵朵两位小姐大了一岁。” 云晚意听到这,冷笑道:“众人都以为云柔柔才六岁,不会如此狠毒,时间抚平一切,查不出真相,也就不了了之?” 双喜点了点头,叹道:“老太君十分伤心,在朵朵小姐下葬后几度昏厥,侯爷最后没办法,只能下令府上不准再提朵朵小姐的名字。” “一条人命,就这么过去了。”云晚意蹙着眉:“果然高门大户都是吃人的。” 同时,她也终于明白为何云柔柔对她一见,就如此憎恨。 她原先只以为云柔柔是害怕她回来,会抢走原本的尊荣,没想到还有别的原因。 二小姐的位置,是一个死人的! 云柔柔把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位置让给云晚意,自个儿坐了死人的位置! 吃了这个哑巴亏,不敢在府上闹腾,还得大度的多谢侯府众人。 这笔账,自然算在云晚意身上,这也能解释为何后来云柔柔,联合常牧云对付整个淮安侯府! 回到白梅苑,秦霜已经派人送来点心和饭菜,云晚意吃过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云晚意打算去陪老太君用膳,谁成想刚开门,就遇到了云怀书。 从云怀书来的方向看,估计刚从老太君的静园出来。 云怀书也看到了云柔柔,一双瞪成牛眼睛,似要喷火一般:“你这野丫头,到底在祖母面前胡说了些什么?!” “怎么祖母现在连我都不见了?” “我不会在背后说人口舌。”云晚意瞥了一眼云怀书,凤眼微眯:“与其责问我,不如好好反思。” “你到底哪儿做错了,惹得一向疼你的老太君如此嫌恶!” 云怀书瞬间想到昨日的事,面色涨的通红,恼羞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挑拨的祖母连我都不见!” “老太君昨日差点没被你气死,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云晚意站在台阶上,对云怀书冷眼相看: “要想老太君多活几日,就别去打扰。” 云怀书还要说话,云晚意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冷哼道:“连夜回来,在外边惹事了吧?” “有精力在我这胡闹,还不如早些想到办法解决,免得祖母知道,再一次急火攻心。” 云怀书当场愣在原地。 他出去一趟,的确惹事了。 但那是好事啊! 他就不信,有正义和淮安侯府在,能保不住他! 云晚意说完,不管云怀书的脸色如何,直接越过他去看了老太君。 还借着去给老太君拿药的名义,让老太君同意她出去。 云晚意先是去药铺看了眼云怀瑾。 云怀瑾依旧昏昏沉沉睡着,药都是勉强灌进去的。 章掌柜看到云晚意就一脸的愁苦:“易姑娘,这公子昨晚高热一夜,王德发照顾一整晚还是没退热。” “这么下去,只怕人要烧糊涂了,咱们也不清楚他的身份,要不赶紧丢出去吧,免得惹祸上身。” 云晚意伸手探了探云怀瑾的额头和耳后,果然烫的吓人,没办法只能道:“去把银针拿来。” “这……”章掌柜犹豫道:“银针是帝公子之物,他最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此人身份不明,用了公子肯定要动怒。” “人命关天的事。”云晚意柳眉倒竖:“先用,我担着,晚点我跟帝公子解释。” 章掌柜拗不过,只能先去取了银针。 云晚意一刻没耽搁,起手下针,不等行针结束,云怀瑾的额头透过窗棂的阳光下,发出阵阵热气。 “哎,这么神奇的吗?”章掌柜第一次见针灸,惊讶的凑上前连连称奇:“一直听人说起针灸好。” “可这么多年从未见人用过针灸,毕竟要多年的经验累积才敢下手,易姑娘如此年轻,手法却如此熟练,真叫人佩服啊!” “乡下学的土法子。”云晚意还是拿这个借口搪塞:“没有大夫,生病得靠自己,渐渐熟悉罢了。” 云怀瑾烧的迷迷糊糊,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姑娘的声音。 他很想睁开眼,看一眼救命恩人的样子,可烧的太久,陡然出汗发虚,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实在没办法睁眼。 逐渐的,他再度陷入昏睡。 云晚意见人在退热,重新调整方子让掌柜帮忙捣药敷在伤口上,做完这些,绕到泰和医馆,给老太君看药方子去了。 她刚走,云怀瑾就睁开了眼,目光触及到正在为自己宽衣的王德发,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王德发也吓了一跳,后退解释道:“易姑娘说您发了汗要擦洗换衣,免得受风寒。” 云怀瑾心中一震,果然不是错觉,真的是姑娘救了她! 顾不得衣衫半敞,云怀瑾起身道:“那姑娘人呢?” 王德发如实道:“给你行针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云怀瑾又问:“姑娘到底是谁,你们药铺的千金?” “我真不熟悉,就见过两次。”王德发看到云怀瑾的眼神有些可怕,退到门边,放下水盆道。 “公子既然醒了,就自己擦洗,我去帮你看药熬好没有。” 云怀瑾这才想起自己是乔装打扮,赶紧查看,摸到脸上的面巾,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没擦洗,从二楼窗户跃出去,心中还在想着青玉手镯。 云怀瑾作为六皇子暗党,自然清楚青玉在整个上城罕见,最有可能的便是皇上赐给赵坤的那个。 难道那位姑娘是赵家人,或者赵家的旁支小姐? 等云晚意再回药铺时,云怀瑾已经不见了。 蛇毒解了一半,不会再有性命之虞,云晚意索性不管了,在药铺盘看药材,顺便等帝景过来。 也不知道在药房看了多久,章掌柜忽然来说,帝景已经在楼上等着了。 云晚意正往楼上走,章掌柜提醒道:“银针的事,易姑娘还是主动跟帝公子说比较好。” “否则帝公子自己察觉,只怕怒意更甚。” 云晚意没见过帝景真正的样子,但从他露在外边的眉眼来看,的确有些不好惹。 毕竟是人家的东西,未打招呼先用,云晚意心中也有些忐忑,只能先硬着头皮上楼。 第32章 一见如故 帝景端坐在轮椅上,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并未下地。 见到云晚意进门,帝景眉眼间带了几分笑意:“我从后院进来,没想到易姑娘就在药房,正好错过了。” “看来还是缘分不够。”云晚意眨眨眼,打趣道。 “缘分是很神奇的,保不齐下次又有。”帝景跟着笑了笑:“准备好就施针吧,别耽误姑娘的时间。” 说起施针,云晚意想到章掌柜的叮嘱,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没说,章掌柜他们更不敢擅作主张,帝景还不知道银针被人用过。 帝景瞧着她欲言又止,蹙眉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不是。”云晚意搓了搓手,心一横,道:“昨晚在旁边巷子捡到个中毒的人,他中了蛇毒,高热不退。” “我擅作主张用了帝公子的银针,给他施针排毒,章掌柜再三阻拦,说公子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 “但救人要紧,是我的错,帝公子生气,我愿意赔一副银针,也愿意承受你所有怒火。” 帝景想到银针被人用过,还要在进入他体内,的确觉得十分嫌弃。 可视线触及云晚意那幅知错后小心翼翼的样子,又不忍心责怪:“现在重新准备新的银针也来不及。” “是啊。”谷雨绷紧身子,小声应道:“整个上城会用银针的大夫寥寥无几,这东西需要专门找人定制的。” 后面的话,谷雨不敢再说,只暗中祈祷主子的火气能小点,别牵连到他。 毕竟先前,有胆大想爬床的女子碰过他的手,不仅那女子没了,那日沐浴,爷差点连手上那块皮都挖掉! 然而谷雨双手紧张的交叠,准备好接受他的雷霆震怒。 可下一刻,就听帝景道:“听闻艾草熏蒸可以除去上面的痕迹?” “对。”云晚意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赶紧回答道:“用过之后,我便请章掌柜拿下去开水烫煮,又用艾草熏过。” “公子若想继续使用,我再放烛台火苗上燎燎,也能彻底放心。” 帝景虽然不情愿,但看在云晚意的份上,也不好为难,无奈道:“多燎几遍,今日先将就。” “这套银针之后归你所用,我会重新命人打一套,单独使用。” 此言一出,谷雨和门口守着的章掌柜,身子不约而同的一颤。 什么时候,爷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那可是他的东西,还要入体的,一句将就就算了,还做顺水人情慷慨送人? 他们还以为,爷会立刻让他们去翻遍全城,找到所有银匠,紧着赶一副银针出来! 再不济,也得发个脾气甩个脸子。 这个情况,实在罕见! 看来,这位姑娘在爷心中,那可真是不一般的存在啊! 云晚意哪里知道别人的想法,听到帝景的话,抱歉道:“委屈公子,重新打造的银针,银子我来出。” 帝景轻笑一声:“区区一副银针,我还是出得起,姑娘仁心,不必自责,准备施针吧。” “那好,我再去把银针燎烤一番。”云晚意心下只当章掌柜小题大做了,赶紧下楼处理银针。 谷雨呆呆的看着云晚意的背影,心中更是感慨——主子对这位云家刚回来的大小姐,可不像是对待素未谋面的未婚妻这么简单。 这么下去,她得是镇北王府真正的女主子了! 看来以后不管是乔装打扮,还是以镇北王近身侍卫的身份,都要对云大小姐十分恭敬才行! 谷雨这么想着,朝炭盆中又添了炭火,给门口的章掌柜递了个眼色,两人一道下楼。 刚拐出门,章掌柜就捂着心口低声道:“雨大人,我方才心都要跳出来了,生怕爷发火。” “没想到爷什么话都没说,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打西边出来的那是太阳么?”谷雨提醒道:“是那位姑娘,你就多谢她吧,往后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知道,知道!”章掌柜赶紧应声,道。 云晚意很快就处置好银针,上楼继续给帝景施针。 这次施针的手法,和前几次又有不同,以摇刺进针的法子直入穴位,帝景还没感受到疼,针已经进入体内。 好像除了第一次下针痛不欲生,第二次就没有任何痛感了,她说的果然没错。 帝景微微低头,看着蹲在身前仔细下针的她。 她眼睛一下蒙着纱巾,看不清楚表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大而有神。 仿佛在山中长大的小鹿,没经过世俗污染,干净纯粹。 长长的睫毛好像一把轻柔的黑色小羽扇,一开一合间,盖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云晚意的额头很光滑,肤如凝脂来形容也不为过,单露在外边的小半张脸,足以看出容颜耀如春华。 这一刻,帝景,也就是镇北王常景棣,有些想不通云恒益到底什么意思。 明明云恒益,是真当他旧疾复发要死了,不忍毁了云柔柔,才从乡下找回失散多年的亲闺女履行婚约。 可这闺女,摆明是颗遗珠啊,比那装模作样的云柔柔,不知道好多少倍! 云恒益这是眼瞎,看错鱼目和珍珠,倒让他误打误撞捡了个宝贝! 他视线越发灼热,云晚意的动作微微一顿,如芒在背,那日锦绣阁被人盯着的感觉,再度袭来! 她是真的怀疑,暗处眼神如鹰的那人就是帝景! 帝景是锦绣阁幕后老板,上新那日去也不奇怪,可前日,他为何否认? 云晚意胡思乱想间抬起眼眸,恰好和帝景的视线相撞。 也不知怎么,心里的话就问了出口:“锦绣阁上新那日,公子是不是也在?”、 帝景收回眼神,狐疑道:“为何这么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公子很面熟,也许先前见过。”云晚意到底没说实话,只半真半假的试探。 帝景摇摇头,手指往下,指着插满银针的腿:“行动不便,我极少出门,那日为了凤袍才去锦绣阁。” “没想到误打误撞遇到易姑娘,那也算第一次。” 云晚意看到银针,还是不死心:“白天呢,锦绣阁上新这么大的事,公子也不在?” 帝景已经察觉到,她许是那日无意间看到过他,不慌不忙道:“锦绣阁上新很多,若次次我都去,岂不是麻烦?” “也是。”云晚意打消心中的疑虑,继续施针。 帝景看到她毛茸茸的头顶,眉眼微弯,接过刚才的话题:“姑娘觉得我很眼熟,或许是因为我们有眼缘。” “一见如故,也算知己,往后你遇到什么事,大可去锦绣阁找琳琅传话,我会现身帮你。” 第33章 四星围月 帝景伸出橄榄枝,云晚意没有不接的道理。 她笑的微眯起眼:“恭敬不如从命,能和身份贵重的帝公子相识,是我的福气。” “错了,认识你,才是我的福气。”帝景眼中澄澈,无比认真道。 话到了这个份上,云晚意索性就着前世的记忆,问道:“公子是幕后老板,手下生意肯定不止布匹吧?” “是。”帝景痛快承认:“我名下生意不少,布匹只是其一,还有客栈酒楼,粮食等等。” 云晚意猜的果然没错,她装作不经意道:“说起粮食,我建议公子现在多囤积粮食。” “今年晴雨天气相宜,是个丰年,加上今冬瑞雪,明年肯定也要大丰收。”帝景有些奇怪:“屯粮太多不容易保存。” “这种时机不算太好,姑娘为何要这么说?” “今年是丰年,明年可不一定。”云晚意朝天指了指:“我昨晚在院子里,无意间抬头看到四星围月的天象。” “古人曾说,双星抱月必有大旱,事实证明古话不错,先帝登基第五年曾出现过双星抱月的天象,第二年果然大旱,民不聊生。” “饥荒出现的猝不及防,百姓饿殍遍野,那年之后,整整花了三年,北荣才缓过劲儿,双星抱月已经如此厉害。” “四星围月可想而知,光是屯粮还不够,最好现在开始,能挖地下水井,建造地下蓄水池,不重复当年的悲剧。” 云晚意说起这件事,面色极度凝重。 她想到前世,次年的确大旱,可惜前世她占卜看相算卦都学的不精,压根不懂。 等反应过来,也处在天灾中。 帝景打量着她的脸色,转念想到另一件事:“按照你说的,四星围月如此明显,司天监应该能看出来。” “怎么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云晚意也不知道为什么,毕竟前世,司天监就没起到任何作用。 要么,是四星围月出现的过于短暂,司天监来不及察觉,要么司天监现在的人都是废物,压根不懂天象。 当然这些,云晚意不会直说。 她还在想着,就看帝景眼底闪过一丝寒芒,骂道:“这帮蠢货,拿着俸禄连天象都看不出!” 第35章 赶来撑腰 很快,就有人找来笔墨纸砚。 薛夫人写的很匆忙,画押后交给云晚意:“满意了吧,赶紧救我儿子!” 云晚意接过契约,看了眼上面的字,确定无误,又道:“外加一条,要是薛公子留了一命在。” “薛夫人要为刚才的事,当着众人的面,给洪钟大夫道歉。” 薛夫人咬牙切齿,带着警告道:“小丫头,你别得寸进尺!” “薛夫人都敢说,我要是救不活人,就要自尽为薛公子陪葬。”云晚意冷笑道:“救活了,让你道个歉,不为过吧?” 薛夫人气的牙痒痒,但看到躺在软架上薛志忠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又只能同意。 她重新拿起契约,在上面加了一条,再甩给云晚意:“这下可以了?” 云晚意看着还没干的墨迹,点头吩咐家丁:“把你们少爷抬上楼,除了洪大夫,谁也不能进门打搅我医治。” 与此同时,常景棣这边也接到了消息。 听完下人汇报,谷雨小声泛着嘀咕:“大小姐怎么惹上薛夫人了,那可是出了名的难缠。” “仗着薛老爷于先帝有救命之恩,在皇后娘娘面前都敢撒泼打滚。” 惊蛰也跟着啐道:“薛志忠是个不争气的货,死了活该,薛夫人在气头上,肯定会牵连无辜,大小姐估计有危险。” “去看看。”常景棣转动着轮椅,说话的同时,人已经行动。 谷雨想着,他被云晚意看到过样子,只能安排惊蛰追上前去。 泰和医馆,所有人严阵以待。 尤其是薛夫人,她完全不放心,也不相信云晚意,命家丁从一楼到后院,围的铁桶一般,不让任何人有机会出去。 照样,任何人也进不来。 连围观的众人,都只能在窗户或者门口。 常景棣赶到时,还在人群外,就听到众人的议论: “哦哟,那姑娘是一片好心,可在薛夫人这样霸道不讲理的人面前,好心有什么用?” “是啊,洪钟大夫和太医们都看过,谁都没法子,那姑娘估计也不能造出奇迹。” “我看呀,那薛夫人就等着找一个姑娘,给他儿子配阴婚呢。” “我瞧着也是,不然怎么那姑娘刚开口,薛夫人就以阴婚为条件。” “唉,可怜的姑娘,要不出这个头就好了。” “她也只是想救洪钟大夫,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薛家那个纨绔子弟能活下来,免得牵连两条无辜的人命。” “……” 常景棣听着,脸都黑的要滴出水了。 云晚意即将成为镇北王妃,身份贵重,岂是让他小小薛家配阴婚的! 薛家,配吗! 惊蛰跟在后面,脸色也不好看,愤愤不平道:“薛夫人平日跋扈也就算了,皇城里面天子脚下,她竟然敢让活人配阴婚!” “废话这么多,还不赶紧进去?”常景棣侧头,眼神冰凉,语气更是一听,就让人忍不住胆寒。 门口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惊蛰高呼镇北王的名头,才有人让开一条道。 家丁一听是镇北王,也有些慌乱,不敢阻拦又不敢放人进去,赶紧上二楼通报给薛夫人拿主意。 薛夫人正守在门前,像只要下蛋的老母鸡一样来回打转。 听到镇北王来了,脚下一停,尖酸道:“那瘸子不是要病死了,来做什么?” “肯定是来看诊的。”家丁小声道:“小的们不敢拦着,让进来吗?” “没眼力见的东西,你们还敢拦着他?”薛夫人顿时脑袋都大了:“他虽然成了瘸子,战功和先帝的封赏都在!” “还不赶紧去迎进来,就说洪钟暂时在看诊,他就算是镇北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至于能不能等,就看他了。” 家丁赶紧下去,赔礼道歉把常景棣迎进去。 惊蛰路过那些家丁,忍不住冷哼道:“右相府现在牌面比皇族的人还大啊,镇北王驾到,还敢摆出这种阵仗来。” “现在都敢压王爷一头,过几日,是不是连皇位都敢觊觎?” 家丁们跪做一团,谁也不敢解释。 还是薛夫人身边的狗腿子上前赔笑道歉:“请镇北王恕罪,实在是事出有因,公子命在旦夕才会如此。” “等公子的事了却,夫人定会给王爷赔罪。” “天下命在旦夕的人多了去了,一个个学你们薛府霸道,拦着不让别人看诊,岂不是乱套了?”惊蛰可不吃这一套。 “多行不义,连上天也要收的!” 薛夫人在二楼听到惊蛰的训斥,不敢再耽搁,赶紧下楼走到常景棣面前,跪下道:“臣妇见过镇北王。” “本王可担不起薛夫人这一礼。”常景棣声音不大,却听着叫人不寒而栗:“敢拦本王的路,你们薛家还是头一户。” 薛夫人哪里还敢用背地里那一套,赶紧跪下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道:“臣妇绝对不敢阻拦王爷。” “薛家更不敢,是底下那帮不开眼的做错事,请王爷息怒。” 常景棣坐在轮椅上,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寒意。 手轻轻的碾搓着檀木珠子,眼神没看薛夫人,而是在家丁身上环顾一圈。 那冰凉如寒冰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薛夫人顿时明白,解释道:“臣妇不是故意带这么多人的,小儿不省人事,这些家丁是为了抬他。” 常景棣垂眸盯着檀木珠子:“薛公子重病了?” 薛夫人弱弱的点头。 “一个将死之人,用了近二十个人来抬,你是担心他诈尸吗?”常景棣丝毫不留情面,直接问道。 这要是换个别人敢当着面咒她儿子死,薛夫人保证会把那人拔下一层皮! 可面对战功赫赫,从死人堆里拼出一声名头的常景棣,薛夫人也就敢背后骂几句。 当面,她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嗫嚅道:“不,不是,小儿是被洪钟那个庸医医成这样的。” “臣妇带多人,是担心洪钟耍赖不认。” 狡辩的话还没说完,常景棣就不满的摆摆手,示意她闭嘴。 薛夫人不敢再多解释,只能小心翼翼道:“王爷,臣妇请求上去守着犬子。” “你不是很疼爱薛志忠吗?”常景棣懒懒抬眸,瞥了一眼薛夫人,道:“本王听闻心诚则灵。” “上面有大夫,你守着无用,就在这跪着乞求上天吧。” 第36章 玄医传人 二楼房间中,云晚意和洪钟只听到楼下传来一些动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洪钟对于云晚意仗义相救,十分感谢,却也感到愧疚:“姑娘肯定是刚来上城不久,实在不该为了我蹚浑水啊!” “连我那几个徒儿,都不敢为我出头,反而是姑娘你,唉!” “洪大夫无需自责。”云晚意眨眨眼,看向榻上的薛志忠:“我在楼下时瞥见了他几眼,还有气。” 洪钟苦笑着摇摇头:“暂时看着是有气,可前几日我就诊脉过,他被人大力殴打,坏了腑脏。” “表面瞧着伤痕不多,内里全坏了啊,薛家没有人性,搭上我这条老命就算了,姑娘你还年轻,犯不着如此。” 洪钟说着,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眼,低声道:“你从这儿爬下去逃走,后院没人把守。” “我能拖一会是一会,尽量给你留出出城的时间,出去,就别再回来。” 难得洪钟都这样了,还为她想到后路,也不枉云晚意为他出头。 云晚意笑了笑:“洪大夫怎么就能肯定薛志忠活不成,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这一试,多半是以生命为代价啊!”洪钟苦口婆心:“薛家真的能让你殉葬的,姑娘,你还是走吧。” 云晚意眨眨眼,豁开薛志忠的衣裳:“既然我来了,就没打算独自逃走,洪大夫,我们还是赶紧给他看诊吧。” “再耽搁下去,保不齐我们俩真要为这家伙殉葬。” 薛志忠身上青青紫紫,不少地方已经变成黑色,可见被打的有多厉害。 云晚意只看了几眼,就了解大致伤在什么位置,转头问道:“洪大夫这儿有没有针灸用的针?” 帝景给她那套,她放在药铺,今儿没打算拿走。 洪钟有些诧异:“姑娘不会想用针灸救他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这种情况,用天乾二十八针,方有一线生机。” “天乾二十八针?!”洪钟诧异的睁大眼,难以置信道:“那,那不是,不是玄医一门的独门阵法?” “姑娘难道是玄医门下的人!” 云晚意就知道,用天乾二十八针会暴露身份。 她也没别的选择,模棱两可道:“也不算玄医门下的人,就是跟着别人学过一些皮毛。” “还请洪钟大夫为我保密,不让别人知道这一层。” “好好好,姑娘不想说,我肯定不会多嘴。”洪钟知道玄医现世,必然带来风波,连连点头。 第37章 初见镇北王 门口说话的人,正是惊蛰。 常景棣让薛夫人跪在门口祈福,薛夫人听到薛志忠的吼叫立刻冲上楼,自然违令了。 门内,听到动静的洪钟和云晚意两人面面相觑:“镇北王什么时候来的?” 洪钟中间出去拿过银针,不过是在三楼的阁楼。 他也不知道镇北王来了的事,摇头道:“不知道,先去面见王爷吧,王爷可不是咱们能得罪的。” “镇北王也要找洪大夫看伤?”云晚意有些好奇,道。 洪钟摇摇头,苦笑道:“镇北王早些时候伤了腿,我的确去王府上看诊过,王爷那腿伤很蹊跷。” “就跟见了鬼似的,无论清理的多干净,那伤口处隔一段时间,就会溃烂成殇疽,用什么药也不见好转。” “这一次来,我也不清楚王爷是什么目的,应该是找我看诊的。” 听完,云晚意立刻就觉得有些奇怪。 这伤势怎么听,都和帝景的很像啊! 不管怎么医治,伤口总是溃脓,岂不是也是中了师父的附骨之疽? 附骨之疽近乎消失,怎么可能出现在上城两个人身上? 难道,帝景和镇北王是同一个人?! 云晚意想到这儿,心中大骇——她以易晚的身份和帝景相处,要是被镇北王发现她是云家大小姐,该不会被牵连吧? 转念一想,现在她是乔装打扮,镇北王见到也应该认不出来,心又往肚子里落回了一点。 带着一肚子疑惑,几人下楼,就看正中间坐着一人,宛若一尊死神坐镇。 周围薛夫人带来的家丁跪了一圈,全部恨不得钻到地里去,大气也不敢喘。 薛夫人更是涕泪横流,跪在那尊死神面前。 云晚意趁着人多,壮胆子朝那死神看去。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袍坐在轮椅上,一根简单的紫玉簪子束发,衬的整张脸白皙如玉。 长睫之下,一双宛如盛着九曲星海的眼中并无多少温度,星眸和冷眼,极度的反差,贵气中夹杂着冷意。 此时,他那张堪称完美的脸紧绷着,似乎盈着盛怒。 云晚意没敢多看,但一眼,便足以过目不忘! 洪钟已经先一步行礼:“草民给镇北王请安。” 云晚意顺势跟着请安。 常景棣嗯了一声,就没再开口。 洪钟有些奇怪常景棣的态度,硬着头皮道:“不知镇北王大驾,所谓何事,草民必当尽力而为。” 常景棣看到云晚意没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侧头看向惊蛰。 惊蛰懂他的意思,代为发话:“洪大夫不是在给薛公子看诊?” “是。”洪钟赶紧应道:“就剩下最后一步了。” “继续。”惊蛰传达着常景棣的意思:“看完薛公子的再说。” 这下,轮到洪钟诧异了,但他不敢怀疑,只好给云晚意使了个眼色,两人再度上楼。 云晚意还云里雾里——镇北王亲临,肯定是腿疾犯了,竟然还知道礼让先来后到? 而且先前听云柔柔的意思,镇北王应该病的起不来床。 刚才那样,除了腿脚好像有问题,也不像病入膏肓的样子啊! 等上楼后,洪钟也嘀咕道:“今日的镇北王,看上去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是哪儿奇怪。” “别想了,先处理薛志忠吧。”云晚意倒没多想,走过去给薛志忠把脉。 吐出淤血,又有老参吊命,薛志忠的脉象比一开始好了很多。 “如何?”看着云晚意神色凝重,洪钟小声询问道。 “暂时死不了,腹内的伤不是一时半会能修复。”云晚意收回手,道:“就算日后恢复,也需要经年躺在榻上。” “换而言之,真成废人了。” 汤药早就熬着了,很快就有人端上来。 洪钟还在愁怎么给薛志忠喂进去,就见薛志忠幽幽睁开眼,整个人很是难受,气息微弱,也止不住的哎哟叫疼。 “睁眼了!”洪钟放下汤药,既是惊诧,又是钦佩:“姑娘这手起死回生真是绝妙啊!” “起死回生也算不上,他还有一口气没彻底咽下,真要气绝,我也没办法。”云晚意顿了顿,道:“还是叫薛夫人来看看吧。” 薛夫人跪在镇北王身前,哪怕是洪钟来传薛志忠醒了,她也不敢动弹。 洪钟讪讪的看向常景棣:“请王爷网开一面,先让薛夫人先去看一眼薛公子,免得等会薛夫人不认账。” 按照常景棣的脾气,是不可能让薛夫人起来的。 可想到薛夫人和云晚意立下了赌约,又只能冷声道:“去。” 薛夫人松了一口气,谢恩后连滚带爬的往楼上跑,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 等一瘸一拐扑到榻前,看到薛志忠当真睁开眼,又哭又笑道:“我的儿,你可算醒了,娘一直跪着请求菩萨保佑。” “果然菩萨也觉得我们娘俩可怜,给了奇迹啊,你可算睁眼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番话,听的云晚意直翻白眼。 什么菩萨保佑,就他们母子这样的货色,菩萨要真显灵,也是一脚给他踹进地狱! 洪钟也很是不屑,分明是这姑娘一手救活了人,薛夫人一句感谢都没有,就揽功自居! 薛志忠刚醒,虚弱的很,还说不了话,疼的只掉眼泪,艰难抬手指了指身上。 薛夫人扒开衣裳,眼泪又一次汹涌而下:“我的儿,这一看就疼,我这就让他们给你医治!” 再抬头转向云晚意和洪钟时,薛夫人面上的慈爱变成了凌厉刻薄:“赶紧给我儿子止疼,他都这样了,你们看不见?” “他那个样,你们肯定找遍了城中所有大夫,没一个人能治,如今能醒都是万幸。”云晚意冷哼一声。 “连治腑脏的药都还没喝,止疼?可能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薛夫人怒目而视:“不止疼,让他活活受着?” “薛夫人,薛公子要先吃治疗腑内的药,止疼的药物暂时不能用。”洪钟出面解释道。 薛夫人没别的办法,嘴里骂骂咧咧,接受了现在的局面:“你们就是庸医,这也不行,那也做不到!” “算了,儿子,我带你回去,咱们再请更高明的大夫。” “薛夫人带人走可以。”云晚意冷哼一声,凤目斜睨:“薛公子情况还不稳定,出了这个门,什么后果我们不保证。” “还有,薛夫人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赌约,只要我救活他,你要当着众人的面,给洪大夫道歉!” 第38章 不肯认账 薛夫人一听到云晚意这话,立刻不干了:“不能挪动,我难道把人放在这吗,再说了,人才刚醒,算什么活了?” “薛夫人可别诅咒自己的儿子。”云晚意啧啧两声:“人在做,天在看,你刚才也说跪求了菩萨。” “谁知道薛公子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因果报应,可别被菩萨感知你心意不诚啊!” 薛夫人下意识捂住嘴。 云晚意继续道:“菩萨都显灵让薛公子睁眼了,薛夫人怎么也要给菩萨些面子,说到做到吧?” “算了算了。”薛夫人心下也有些不舒服,生怕薛志忠再有个好歹,声如蚊蝇道:“先前是我不好。” “不该误会洪大夫,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 “打住。”云晚意打断道:“当众的意思,可不是当着薛家这几个家丁的面,而是去外边。” 薛夫人死死盯着云晚意,眼神如淬了毒一般,咬牙道:“你别欺人太甚!” 云晚意可不害怕这点眼神,冷笑道:“薛夫人反悔,我也可以反悔,咱们这赌约大可不作数。” “到时候薛公子的死活,和我们无关!” “好好,算你狠!”薛夫人到底不忍心看到儿子受罪,咽下这口气,几步下楼。 云晚意和洪钟则是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薛夫人下来后,看了眼常景棣,咬牙走到门口,朝看热闹的人群道:“刚才有些误会。” “是我因为儿子的伤势情绪激动,误会冤枉洪大夫,我当着大家的面,给洪大夫赔个不是。” 常景棣还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除了手正在转动的檀木珠子。 仿佛没听到几人的闹剧一样,连眼皮子都没抬。 云晚意见常景棣没有说什么,胆子也大了起来:“薛夫人知错能改,是最好不过。” “不过当着王爷的面,我还想请薛夫人保证,今后绝对不找泰和医馆任何人的麻烦。” 薛夫人一双眼都要气的喷火了。 这个野丫头,已经不算得寸进尺,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她为了薛志忠一再忍让,再退下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再说,镇北王未必会为这个面都没见过的丫头撑腰! 想到这,薛夫人沉下脸,道:“姑娘的确救了我儿子,但那都是你自愿的,总不能因为这点小恩惠,一再要求我吧?” “要是我儿子接下来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不能找洪钟的麻烦?医死人,泰和医馆难道不用负责?” “就算王爷在此,也绝对不会向着你这个脸都不敢露的野丫头!” 常景棣手上的动作微顿,终于抬眸,视线扫过云晚意,落在薛夫人身上:“话这么多,本王让你起来了?” 薛夫人一愣,小声辩解:“刚才王爷让臣妇去看犬子……” “那是刚才。”常景棣眼睛微眯,将檀木珠子拢回腕子:“既然薛公子没事,薛夫人还是继续跪下感谢菩萨为好。” 薛夫人面色一僵,不敢反驳,弱弱的跪下,眼神却如利剑,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没空搭理薛夫人,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常景棣。 先前请安时,就听常景棣说了一个嗯字,只听得出声音清冷。 这会子,常景棣说了一长句话,云晚意听着只觉耳熟。 再看他坐着轮椅,不免让云晚意想到帝景。 受伤都在腿上,症状相当,同样坐着轮椅,连声音都如此耳熟,当真,会有这种巧合吗?! 前世,她拒婚时候的话过于过分,直接让镇北王对她厌恶至极,自然,两人从未见过。 那些只字片语的了解,也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 除开刚才请安时匆匆惊鸿那一眼,这还是云晚意第二次见到常景棣的真面目。 她印象中镇北王常景棣专横自我暴戾,自然也以为久经沙场之下,应该样貌粗犷,五大三粗,周身带着能止小儿夜啼的煞气。 可眼前的人周身气质凛贵,金质玉相,轮廓和五官都完美的如同画上的玉面公子。 端坐在轮椅上,仪态优雅,清冷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 若在别处遇到,云晚意定不会将他和战场杀神镇北王联系在一起。 该不会,镇北王和帝景,当真是同一个人吧? 听闻上城贵族,都喜欢隐藏身份做一些买卖,镇北王这样万众瞩目的存在,更不可能把生意摆在明面上。 常景棣察觉到云晚意探究的视线,也知道她心中所想,漫不经心问道:“姑娘如此盯着本王,本王脸上有东西吗?” 云晚意幡然回神,赶紧道:“民女僭越。” 常景棣无意吓她,却又不知以镇北王的身份,和她说什么,转向洪钟道:“薛志忠如何?” 洪钟不知如何回答,看向云晚意。 惊蛰微微蹙眉,提醒道:“爷问你话,你看人家姑娘做什么?” “实不相瞒。”洪钟讪笑道:“薛公子乃是这位姑娘,以一手绝妙针法起死回生。” “草民只打了下手,薛公子的情况,还是姑娘回答更为稳妥。” 常景棣这才将目光,重新放到云晚意身上。 云晚意察觉到常景棣的目光,没有抬头,轻声道:“回王爷,薛公子的命保住了,接下来事情,还不好说。” “哦?”常景棣语调上扬,指腹捻了捻:“听姑娘这话的意思,还有意外?” 云晚意微微点头:“薛公子伤势过重,又拖了好几日,保住一命已经不易,接下来可能瘫痪在榻,也可能失去意识成为活死人。” 话音落下,常景棣都没开口,跪着的薛夫人就惊诧道:“什么,要是成为你说的下场,到底算哪门子救好了?” “薛夫人这么惊讶做什么,我们一开始的约定,就是救活薛公子。”云晚意说着,拿出契约,道 薛夫人明显想赖账:“契约怎么能作数,一开始就是你以我儿子的命诓我签的!” 边说还边冲上前,大有上前撕扯契约的架势。 云晚意没料到薛夫人都被常景棣逼着跪下了,还敢如此放肆。 察觉到她的意图,云晚意赶紧将契约藏在身后:“薛夫人想不认账吗,这契约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签下的!” “先前我以为你能完全治好我儿子。”薛夫人瞪大眼睛,眼珠子外突,一幅要杀人的样子,狰狞至极。 “现在又说可能残疾,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吗,我可不管,治不好我儿子,这契约就是不作数!” 云晚意背着手拿好契约,正打算反问,却感觉手中一轻。 她赶紧回头,却见常景棣从她手中拿过契约,正在认真的查看。 第39章 真是巧合 云晚意不了解这位年轻封王,一身战功的王爷。 她垂眸立在一旁,打算等他看完再说。 薛夫人见常景棣拿着契约,一改刚才泼妇无赖的架势。 忽然跪下朝常景棣爬去,呜呜咽咽的哭诉道:“王爷,您可要为臣妇做主,别被这巧舌如簧的毛丫头骗了。” “也不知道这野丫头是哪儿来的,蒙着脸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诊治的过程更是背着所有人。” “谁知道她和洪钟在里面是救人,还是在干别的勾当,臣妇犬子吐了好多血,可吓人了……” 常景棣充耳不闻,草草看完契约,锐利的眼神扫向薛夫人,抖了抖纸张:“你写的?” 薛夫人的哭声顿住,点点头,还想要辩解:“是他们骗我写的。” “白字黑字,还带着你的手印。”常景棣声音凌冽,冷哼道:“带着这么多人来,谁敢按着你写契约?” 薛夫人垂着头,说来说去就那一句话,是被骗写的契约。 常景棣侧头看向惊蛰。 惊蛰微微点头,环顾一周,随手指向门外看热闹的人:“谁来说说,这位姑娘到底有没有事先说清楚?” 人群中,早有看不惯薛夫人霸道做派的应道:“这位姑娘说的是实话,姑娘的确只保证留薛公子一命。” “她也说过有可能薛公子会成为残疾,不能保证别的。” 薛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薛公子和薛夫人,早就引起众人不满。 一声应,就有第二声:“草民也听到姑娘事先说清楚了。” “草民离得近,听的真真切切,是薛夫人耍赖。” “薛夫人不讲道理,看到薛公子活了,就想撕毁契约!” “……” 反正大家都跪着,看不到脸,只能听到声音的大致方向,也不怕被薛夫人看到记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维护云晚意和洪钟。 结果不言而喻。 常景棣瞥了眼脸色发白的薛夫人:“还有狡辩的话吗?” “臣妇,臣妇可能是年事已高,记错了吧。”薛夫人厚着脸皮,蹩脚的解释道。 “年事已高的人可不像你这样厚脸皮。”常景棣冷眼看着:“与其开口让人确认你是无知蠢妇,还不如闭嘴。” 薛夫人脸色红一块白一块,垂着脑袋不敢应声。 “还有事?”常景棣蹙着眉,厌恶道。 薛夫人赶紧摇头:“没了。” “没了还不滚?”常景棣微眯着眼:“今日之事,本王会如实上奏,薛夫人连逼活人配阴婚都敢。” “这薛家仗着先帝恩德,在背后的龌龊也该好好查查!” 薛夫人听着,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儿子也顾不得管了。 “等一下。”云晚意叫住她道:“薛夫人还没给银子呢。” “什么银子?”薛夫人回头,眼神如毒蛇一般阴冷。 云晚意细数着:“我诊金昂贵,一针千两,方才一共给薛公子扎了二十八针,共两万八千两银子。” “另外,薛公子用了一株老参续命,往后住在泰和医馆,这药材和食宿都要银子的,打个折,三万两银子吧。” 薛夫人脸都气的发紫:“什么针这么贵,你这不是摆明了讹人?” “起死回生,可不就贵了?”云晚意理所当然道:“薛公子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如今总算出的气进的气都有了。” “难道薛夫人,想当着镇北王的面赖账?” 薛夫人不想拿银子,但视线触及常景棣冰冷的眸光,又不敢辩驳,只得不情不愿拿出银票递给云晚意。 丢下一句要泰和医馆照顾好薛志忠的话,落荒而逃。 三万两银票,一分不少,云晚意清点过后,先交给了洪钟:“洪大夫先拿着。” “这怎么好?”洪钟会错意,赶紧推辞:“功劳都是姑娘您的,我可不敢要银子。” “没说是给你的。”云晚意讪讪道:“我有些不方便,你先替我保管。” 常景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云晚意谨慎的有些可爱。 连薛夫人给的银票也不敢拿,生怕去钱庄兑换时会暴露身份。 就是不知道三万两银子,她是不是依旧打算换成银子连夜扛回府? 想到那场面,他的笑意就忍不住浮现些许在脸上。 云晚意余光扫到常景棣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赶紧转身,道:“多谢王爷主持公道。” “民女不敢打扰王爷看诊,先行告退。” 常景棣嗯了一声,云晚意赶紧快步走回药房,等洪钟给常景棣看完,再买药材。 她刚到药房,那几位伙计就迎上前,压着嗓子把她好一顿夸。 只有其中一个小伙,小声提醒:“姑娘,这薛夫人可不是省油的灯,今日在众人面前受此大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不计较,或许是因为镇北王坐镇,往后姑娘可要小心点,免得遭到报复。” 正说着话,洪钟就进来了,看到几个小伙子都围着云晚意,哼了一声:“赶紧去干活。” 等几人散去,洪钟才道:“姑娘留下,可还有事?” “我要买虎元草。”云晚意直截了当道:“听伙计们说,洪大夫才有处置的权利。” “是,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洪钟拿出钥匙,搭着凳子从最上面的柜子上取下小盒子,交给云晚意道。 “这里面就是虎元草,我送给姑娘,就当谢礼了。” “虎元草价格昂贵,十分稀少。”云晚意接过盒子,道:“这样吧,从那三万两银子中扣除。” 洪钟还要推辞,云晚意却道:“洪大夫不要银子,那这虎元草,我也不要了。” 洪钟推脱不得,只能跪下道:“那剩下的银子全部兑到我名下,给姑娘备好,姑娘需要的时候直接来拿银票。” “今日之恩,我今后必当结草衔环相报,洪某这条命,都是姑娘的!” “没那么言重。”云晚意赶紧扶起洪钟:“薛公子那边,你要好好照料,不得离人。” “方子按照我写的吃,过几日,我再给他复诊,没问题再送回薛家。” “好好。”洪钟应道:“一定按照姑娘的吩咐去做。” 云晚意打算离开的时候,想到另一件事:“镇北王找你做什么,怎么没一会就走了?” “我也正奇怪呢。”洪钟说起这个,蹙眉不解道:“姑娘走后,镇北王就让我把了个脉。” “之后边带着近侍走了,什么也没说。” 云晚意想到帝景的脉象,又问:“那他的脉象,是不是滑而虚,带着微弱的中毒之相?” 洪钟摇摇头:“镇北王脉象的确很虚弱,并不是表面看着的正常,但没有中毒和滑相。” 看来,不是同一个人。 或许,真是巧合。 云晚意没多想,交代了洪钟几句,就回了淮安侯府。 耽搁许久,天色渐晚,正好在云府门口,迎面碰到要出去的云怀书。 云怀书走的很是匆忙,心不在焉,差点撞上进门的云晚意。 第40章 管家相求 云怀书回过神,看到来人是云晚意,忍不住啐了一口:“怪不得这么倒霉,在哪儿都能遇到你这个灾星!” 在云晚意心中,云怀书就是个是非不分的疯狗。 哦,不对,是云柔柔的舔狗。 她不打算搭理,可抬眼间看到云怀书的面相,愣了一愣。 先前她就看出云怀书面相有异,提醒了几句,今日再看,更加明显。 她顿了顿,抬眸道:“灾星可不是我,三少爷这是惹完事打算跑路了?” 云怀书面色发青,眼睛昏暗,气息不稳,精神不安,乃面相中神气不足的典型表现,明显是惹祸的样子。 这话一听,云怀书就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谁跟你说我惹事了?” “我就是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跟你没有关系。” 云晚意看破,没有说破,冷笑着越过云怀书进了门。 云怀书盯着云晚意的背影,心中阵阵发憷——这丫头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确惹事了,但做的隐秘,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云晚意刚回到白梅苑,门口就响起了敲门的动静。 双喜有些纳闷:“不会是三少爷追上来了吧?” 云晚意要进去换衣裳,吩咐道:“你先去门口看看,是他的话,直接不见。” 双喜应声去门口,打开门就看到管家满面堆笑:“双喜姑娘,大小姐回来了吧?” 管家身后,还跟着十来个丫鬟。 一时间,双喜有些拿不定主意:“管家这是做什么?” “老太君吩咐了,大小姐就要有大小姐的牌面。”管家笑意不减:“这些丫头,是送来给大小姐挑选的。” “还请双喜姑娘让开,免得耽误时间。” “管家上回和大夫人一起,害得我们小姐差点被误会。”双喜站在门口没动,笑了笑道:“现在要进去,奴婢可不敢放。” “免得到时候又拿出什么借口,栽赃诓骗我们大小姐。” 管家脸色一白,想发火,到底还是忍住了:“双喜姑娘,我是奉命办事,怎么会为难大小姐。” “你就去通报一声吧,耽搁了时间,老太君那边,我也没法交代啊!” 双喜看了眼管家身后的丫头,哼了一声:“就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大小姐见不见。” 双喜进去,云晚意已经换好衣裳,她大致说了说情况。 云晚意早就猜到老太君给她换了院子,肯定会增派丫鬟来伺候,却没想到是管家亲自前来。 第47章 最后的机会 云晚意前世见过朱贵妃,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倒地之人的身份。 她不想惹麻烦,朝四下呼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宫女的回应。 此时,朱贵妃呼吸急促,额头滚烫,双颊带着病态的潮红,明显有疾。 云晚意也顾不得太多,赶紧抱起朱贵妃到一旁的凉亭,先把脉施救。 这一把脉,云晚意就惊了一惊。 朱贵妃竟然有了身孕! 脉象很是微弱,不仔细斟酌压根看不出,应该刚怀上不到一个月。 要是朱贵妃知道自个儿初有孕,肯定不会冰天雪地这么早来园林操劳。 估计也正是这份操劳让她体力没跟上,遇到冷风受寒,陡起高热才倒地。 有孕之人不能贸然施针,连穴位都不能刺激。 云晚意只能先用闻香的法子,拿出口袋中的清香丸放在朱贵妃鼻下。 没几息时间,朱贵妃就缓缓睁眼,意识尚没有完全恢复,打了个冷颤后嘤咛道:“好冷。” 云晚意赶紧脱下身上的斗篷给朱贵妃拢紧,低声询问道:“贵妃娘娘,您感觉如何?” 朱贵妃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身边还有个陌生姑娘。 她强撑着眩晕头疼,从凉亭的长椅上坐起,揉着沉重的脑袋道:“你是谁?” “臣女淮安侯府云晚意见过贵妃娘娘。”云晚意行礼道:“臣女来得早,瞧着贵妃娘娘独身晕倒在雪地中。” “无法唤醒,只能斗胆僭越,抱着您来这儿。” 朱贵妃想起晕倒前的事,恍然记起后,又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她知道淮安侯府刚接回了失散多年的千金,也听说那千金来自乡野,不甚能上台面。 可眼下这么一看,不论是样貌仪态还是礼数,都丝毫不输上城长大的千金们,就是身子太过清瘦。 朱贵妃四下环顾一眼,确认没有别人,抱着怀疑的态度问道:“你如此瘦弱,抱得动本宫?” “可能臣女天生力大。”云晚意垂下眼眸的瞬间,扫到朱贵妃脸颊两侧的酡红,小声提醒道。 “贵妃娘娘刚有身孕,又受了风寒,此地风大不宜久坐,臣女先扶您回去,可好?” 果然如云晚意所料,话音刚落,朱贵妃就惊诧道:“什么,身孕?你说本宫有了身孕?” “对,臣女略懂医术,您晕倒后臣女曾斗胆把脉,的确有孕不到一月。”云晚意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月份太小,您在操劳之下受了寒气,发着高热,导致胎像不稳,需要赶紧用药调理。” 朱贵妃面上的惊愕还没来得及收回,手缓缓抚上小腹:“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女万万不敢欺瞒贵妃娘娘。”云晚意垂着眼眸,声音却十分笃定。 朱贵妃面色复杂,手在小腹上停留片刻,又抬起拉紧斗篷,道:“你先送本宫回去。” 她脑袋依旧疼痛眩晕的厉害,没走出凉亭,就几次差点栽倒。 云晚意见状,提议道:“贵妃娘娘若是信得过,臣女可抱您回去。” 被朱贵妃派去干活的宫女们都没过来,剩下的几个随侍宫女又被支去检查梅园。 太监虽然离得不远,但不能碰她的身子。 朱贵妃实在不适,对云晚意也不算排斥,没别的办法,应道:“那就劳烦你了。” 云晚意连百斤银子都能轻松扛起,何况是八十斤出头的贵妃娘娘,抱着一路疾走。 到了园林中的别苑,才碰到出去迎接朱贵妃的宫女。 见此情景,宫女吓得连准备给朱贵妃的暖炉都掉了,惊呼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别大惊小怪,赶紧悄悄去找刘太医过来。”朱贵妃压着声音,吩咐道:“不要声张,叫旁人知道。” 刘太医来的很快,给朱贵妃把脉之后,诊断结果却和云晚意的不太相同:“贵妃娘娘操劳过甚,导致寒邪侵入。” “微臣给您开一幅方子,服用过后就能缓解。” 朱贵妃脸色微变,看了眼立在一旁的云晚意,又转回刘太医身上,试探道:“本宫最近总觉得身子不爽,会不会是有孕?” “恕微臣直言。”刘太医惶恐的抬头,道:“贵妃娘娘先前胎死腹中,月份太大伤了根本,很难有孕。” 这个结论,朱贵妃这几年已经听好几个太医说过了,并不意外。 她敛起神色,没有露出别的情绪:“那就开方子吧。” 刘太医开完方子就退下了,朱贵妃看着和先前大同小异的方子,刚有的欣喜一下子跌落谷底。 转眼瞧着云晚意还在,蹙眉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乡下回来的,就算会医术,肯定也不会比太医院的人好。 再说朱贵妃一直用的刘太医,自然不会相信云晚意。 云晚意柳眉微蹙,扫了眼方子后,还是上前一步道:“贵妃娘娘,请恕臣女多言,这方子上全是大热活血的药材。” “您胎像不稳,要是吃了这个药,肯定保不住。” 因为刘太医的诊断,本来对云晚意印象不错的朱贵妃,已经多了几分不耐。 她这话说完,朱贵妃更是烦闷的按着眉心,道:“你没听太医说吗,本宫前几年伤了根本,不会有孕。” “臣女有信心不会弄错。”云晚意十分笃定,抬眸毫不避讳的和朱贵妃视线相交:“贵妃娘娘若肯信臣女,臣女可为您开一剂药。” “技能祛除风寒退下高热,又能保证您腹中之胎安稳无碍。” 朱贵妃拧着眉心,显然忍耐到了极点。 刚才那个宫女一瞧就是朱贵妃的心腹,见状忍不住呵斥道:“刘太医为娘娘照脉多年,难道不比你知道娘娘的身体情况?” “没看娘娘身子不适,别在这胡搅蛮缠,扰了娘娘清净!” 云晚意瞥了那宫女一眼,视线又回到朱贵妃身上,坚持道:“贵妃娘娘身子贵重,臣女绝对不敢胡言。” “您孕脉初有,瞧着并不明显,加之风寒高热扰乱脉象,极容易混肴视听,太医许是因为如此才没诊断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云晚意还在坚持自荐,朱贵妃自然以为她是想从自个儿身上捞点好处,才会如此。 对云晚意刚才的救命恩情也消磨殆尽,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邪火,烦躁道:“别以为你救了本宫,就能放肆。” “念在你对本宫有恩,功过相抵,就当没这回事,若再纠缠,企图从本宫身上得到点什么,也别怪本宫不念刚才的情分!” 朱贵妃的疾言厉色,并未吓倒云晚意。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绝对的信心,上前一步诚恳道:“贵妃娘娘,您身子的确有损伤,很难有孕。” “所以这一次的身孕,极有可能是您最后为人母的机会,为何不相信臣女一次?” 第48章 因为面相帮她 云晚意如此执着,并不仅仅因为切脉诊断,还因为朱贵妃的面相。 朱贵妃面相很好,有大富大贵的运势,尤其晚年福泽深厚。 唯一的矛盾在于子女宫,她年下有异,泪堂呈现隐约下陷之态,显示子女稀薄。 可与之相悖的是少阳平整且微凸,颜色带着不明显的红润,乃大吉之相。 结合整体面相和气运来看,她要是能保住这个胎儿,将来孩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帝王! 就算不是帝王,也大有作为。 当然,这些话是天机,云晚意不可能直接告诉朱贵妃。 她只能尽力留住孩子,至于未来的事,还有变数,不能完全肯定。 朱贵妃见云晚意还在坚持,不由多了几分审视,压着怒火再度打量云晚意。 云晚意个头其实也不算矮,但十分纤瘦,哪怕穿着厚厚的裙袄,还是给人一种身如细芽的感觉。 眼底涌动着自信坚毅,神色澄澈,丝毫没有别样的情绪。 朱贵妃边打量,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小腹。 胎儿太小,还没黄豆大,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但这瞬间,朱贵妃想到了先前的几次有孕。 每次都是胎死腹中,最大月份都七个月了,诞下来的孩子甚至啼哭了几声,到底因为胎里不足没能存活。 要是这一次当真有孕,真的会是她最后的机会! 赌一把吧! 想到这,朱贵妃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你信誓旦旦本宫有孕,要是本宫空欢喜一场呢?” “不会空欢喜,贵妃娘娘只要按照臣女的话去做,定能顺利生产。”云晚意顿了顿,又补充道。 “您风寒导致高热,给本就虚亏的身子添了些麻烦,往后的时日需要卧床静养,减少见客,最好是足不出户,清心静气。” 朱贵妃听懂她的话,眯起眼道:“你这意思,本宫必须推开一切事情?” 她现在正是恩宠,还有协理六宫的权利在,要是关起门静养,岂不是要将这好不容易的来的权利还给皇后? 再说时间一久,皇上的恩宠,还能保住吗? 看到朱贵妃脸上的纠结之色,云晚意了然道:“贵妃娘娘,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孩子和现在的一切,只能取其一。” “要是您放不下现有的,那孩子注定留不住,但留住孩子,您眼下的荣华富贵不一定能继续。” 如此直白,朱贵妃的脸瞬间黑沉。 一旁的心腹宫女见状,立刻呵斥道:“大胆,敢如此对贵妃娘娘不敬!” 朱贵妃知晓她说的是实话,抬手制止宫女,还在继续沉思如何抉择,再度确定道:“这孩子,有几层把握留住?” “臣女先前说了,只要您按照臣女的方子和法子,一定能留住。”云晚意知道朱贵妃已经有了选择,低声道。 “但若您既要留住孩子,还要操持后宫,不肯舍弃某些虚无,那臣女就不能保证了。” 朱贵妃犹豫后,还是决定要孩子:“本宫要孩子,但你务必保证孩子顺利降生!” 宫中局势,瞬间变化,她现在的确有权有宠,可三年一次大选,谁能保证这恩宠荣华能持续多久。 年老色衰时有个孩子傍身,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比孤寡一人强。 “臣女定当竭尽全力。”云晚意见她下定决心,拱手道:“贵妃娘娘,臣女先为您写一剂方子。” “且慢。”朱贵妃手还搭在小腹上,朝门的方向瞥了一眼:“今日的冬日宴,本宫还能主持到底吗?” 从朱贵妃一大早出现视察园林,足以看出她对宴会的重视。 云晚意顿了顿,道:“从贵妃娘娘的身子来看,最多半场。” “半场不够啊,这场宴会本宫倾注心血颇多。”朱贵妃不甘心道:“提前两个月就着手命人准备,临了还不讨好?” “贵妃娘娘其实换个角度看,也算个契机。”云晚意眸子微眯,安慰道:“您不想有孕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吧?” 朱贵妃点点头,叹道:“本宫四次有孕,却次次保不住,有本宫自己的原因,也有他人的手笔,不被人知道,胎儿就越安全。” 云晚意了然道:“正好,您就以早晨来受了风寒为由假装晕倒,回宫闭门养病,找个可靠的太医掩护。” “左右其他太医都不能把出孕脉,只要把前面几个月度过,后面就能稳妥,如此一来,还让皇上皇后娘娘知道您为冬日宴操劳病了。” 朱贵妃转念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遂道:“就半场吧,依你的建议,今日的事多谢你,只要本宫这孩子能诞下,将来少不了你和云家的好处。” 云晚意为确保万一,还是写了两幅方子让朱贵妃派心腹进城抓药,熬好后先吃。 第一剂方子既能退热驱寒,又性子温和,不会伤到胎儿,第二剂则是安胎养血。 在宫外抓药带进宫,避开众人在朱贵妃的宫中熬药,也能少去很多麻烦。 做完这一切,来参加冬日宴的人早就到了。 云晚意出去时,苏锦带着云柔柔坐在最前的位置,没给她留地方。 其他地方也没空位,只留下靠门的边角那桌地方最差,背后漏风,一个人也没有。 她无所谓坐在那儿,正打算过去,赵大夫人忽然站起来,对着云晚意招招手:“大小姐,我这边还有位置。” 那一桌的确还有一个位置,但坐着的全是世家夫人,见赵大夫人的动作,其他人脸色各异,多半是不情愿。 赵大夫人在锦绣阁已经帮了几次忙,云晚意不想给她添麻烦,笑了笑道:“多谢赵夫人好意,我就去坐那边。” “那我随你一起。”赵大夫人也察觉到了,起身不由分说道:“正好透透气。” 这算是锦绣阁之后,云晚意第一次正式面对上城世家的人。 今日在场的人,有不少在锦绣阁见过云晚意,剩下没见过的,也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她的传闻。 看着赵大夫人对她如此好,登时就有人压不住好奇议论起来。 “云大小姐不是刚回来吗,两家又有仇怨,赵大夫人为何对她如此好?” “可不是,锦绣阁那日,赵大夫人也帮她解了围,看样子是有交情在的。” “话说回来,今儿这种场合,她来做什么?” “会不会,她压根不知道冬日宴会做什么?” “多半是,刚才我瞧着云大夫人带着二小姐云柔柔一起,压根都没等她,估计没准备让她来。” “这么说,云大小姐是上赶着自个儿来的?” “你们瞧云大夫人的脸色,都黑成那样了,唉,也是这刚回来的大小姐不懂人情世故啊!” “要我我也黑着脸,她乡下归来,也没个自知之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不会,瞎凑热闹,丢的又是淮安侯府的脸面。” “……” 第49章 生母贬低 朱贵妃还没来,女宾们就是互相聚在一起说话,也没人管那些议论。 赵大夫人听到后,疾步走到云晚意身边,声音不大不小的安抚:“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女子多的地方就是非多,口舌也多。” “我自然不会理会。”云晚意朝赵大夫人笑了笑,道:“您实在没必要跟我一起来,这儿也没个好位置,风大容易受凉。” “我穿得厚,无碍。”赵大夫人拉着云晚意坐下,低声道:“多谢你的药方,硕儿吃了七日,已然比先前活力多了。” “就是不知道大小姐你什么时候方便,再给硕儿把脉,看看药方如何调整。” 云晚意知道赵大夫人的意思,笑道:“明日吧,赵小少爷的毒解开后,要的是温补。” “但是这个过程,切莫小心,别让人再给钻了空子。” 她说起这个,赵大夫人脸色微变,本打算等宴会结束再说的,奈何还是忍不住。 这桌也就她们两人,赵大夫人压了压嗓子,道:“我知谁要暗害硕儿,就是赵知春!” “她联手张婆子,大费周章在硕儿奶娘的护手油上做了手脚,奶娘冬日手有皴裂,那护手油还是我赏给她的。” “奶娘擦了护手油,再给硕儿熬药,毒药顺着她的手在药碗和药罐子上,积少成多。” “如此歹毒又缜密的法子,叫人防不胜防,若非那日误打误撞得大小姐帮忙,硕儿会死的不明不白!” 云晚意早就猜到和赵知春有关,转念想到那日看到赵二夫人谨慎滴水不漏的样子,好奇道:“赵知春应该很小心,夫人是如何查出来的?” “张婆子无意间说漏了些话,我了解后气不过,当晚就让人将张婆子绑着丢去狼窝子。”赵夫人提起来,还咬牙切齿。 “但赵知春那边,暂时还没确定的证据,没法动她,但我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如死!” 看来云晚意没看错,张婆子的确因为口无遮掩,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瞧着赵大夫人怨恨冲天,云晚意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道:“赵二夫人八面玲珑,夫人行事还是要注意些。” “莫要在气头上行事,还没发现什么,先让人家指黑为白。” 赵大夫人说起这个就来气:“她那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天上的鸟都能骗下来,把老夫人哄得团团转。” “若非她在,我前日就找到别的机会处置了赵知春,生生让她那张嘴给我搅合了!” 云晚意瞧着周围已经有人注意到她们了,顿了顿,道:“夫人别着急,等明日我去府上,咱们再从长计议。” “也是。”赵大夫人吐出一口浊气,道:“这件事,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你还没出现,我就听到好些人议论你,今儿你肯定要被为难,躲在我身后,我会帮你。” “夫人美意,能帮一时,帮不了一世,终究要我自己立足。”云晚意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眨眨眼,道。 这边,云晚意和赵大夫人聊得和谐起劲,苏锦看得眼睛都要冒火了:“是敌是友都不知道,端的丢人现眼。” “母亲别生气。”云柔柔端着茶碗奉上,声音不大不小的安慰:“听说姐姐在赵三小姐生辰那日,救了赵家小少爷。” “赵大夫人对她感恩,也是应该的,再说姐姐得了赵大夫人的青睐,也是好事。” “哼。”苏锦不耐的冷哼道:“毫无分寸,以为巴结上赵大夫人就了不得,也不想想这种场合,赵大夫人能帮她什么?” 她越说越气,不耐道:“什么也不会,又无教养,在家就知道顶撞气人,在外还不得丢尽咱们府上的脸面?” 她们娘俩说话,压根没避着同桌的夫人小姐。 连云晚意的生母都这么说,旁人更加不避讳。 很快就有人问道:“云大夫人的意思,您没打算让云大小姐来?” “她胸无点墨,在家就知道气我,处处和我作对,十足的野丫头做派。”苏锦朝问话那人抱歉一笑。 “本来接回来十来日,是要在家好好学习的,非要上赶着来凑热闹,唉,等会让各位看笑话,还请大家勿怪。” 同桌的朱颜毫不掩饰的捂着嘴,嘲笑道:“云大夫人,这云晚意马上就是镇北王妃了吧,什么都不会的王妃,在北荣还从未出现过呢。” “也难怪云大夫人您是生母都如此不待见,这要换做别人,只怕有自知之明躲在家,偏她看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要出风头。” 那日锦绣阁,朱颜因为赌约对云晚意下跪道歉,两人之间的恩怨,众人心知肚明。 今儿的宴会又是她的堂姐朱贵妃承办,很多人上赶着巴结。 所以朱颜一开口,就有人应和道:“对啊,什么都不会的王妃,真是笑话。” “镇北王战功赫赫,又身处尊位,她凭什么染指?” “也就是先帝和老侯爷立下的婚约,不然她哪来的好运气?” “我要是她啊,自己把婚约就退了,竟然还敢应下,也实属脸皮子厚。” “哼,飞上枝头的机会,麻雀岂会错过?” “云侯不是还有二小姐柔柔吗,柔柔小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何不是她与镇北王联姻?” 云柔柔脸色一红,柔声解释道:“大家不要乱说,姐姐终究是姐姐,我哪有抢她东西的道理?” “也或许,姐姐并不像大家说的那般不堪呢?” “二小姐就别为她说好话。”朱颜知道云柔柔的心思,配合着道:“是骡子是马,一会就知道了。” 众人说成这样,苏锦面色难堪,心中却是十分得意——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设计走。 哼,云晚意,别怪她不念及血脉亲情,实在是什么都不会的人,不配做她的女儿! 苏锦想着,视线触及一脸温婉的云柔柔,神情总算缓和了些。 那桌人的话传到别人耳朵中,大家也并未觉得哪里不妥。 倒是赵大夫人,听到那些话,紧紧蹙着眉,想帮云晚意说点什么。 云晚意拉住她,道:“清者自清,连云大夫人都这么说,您去解释也没人信。” “她哪里是生母!”赵大夫人心疼的叹了一声。 还要说什么,就听太监尖着嗓子道:“贵妃娘娘到。” 第50章 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朱贵妃在别苑休息了一会,喝了药才来,依旧脸色苍白,略带着憔悴,连脂粉都盖不住。 众人齐声行礼,朱贵妃声音不算大,透着高位的贵气:“都起来吧,既是冬日宴,要的就是热闹,别因本宫而拘谨。” 冬日,尤其是雪后,最快乐的事就是煮酒焚香,把酒赏雪咏梅。 冬日宴则是将这件事优化,众人聚集在一起,既热闹有趣,又有情怀,更是世家心照不宣物色儿媳的好时候。 故而每年的冬日宴,公子小姐都会不余遗力的拿出绝活儿。 朱贵妃话音落下,朱颜便带着得意应声道:“贵妃娘娘准备的宴会可真是好,大家肯定也不会辜负您的美意。” 朱贵妃扫了眼朱颜,微微蹙眉。 似乎不太喜欢她出风头又说不出什么好话的样子,转而对着大家道:“宴会和往日不同,增了趣味性。” “一会儿大家可要踊跃些,头彩乃百凤朝鸣的古琴,本宫另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此外更有皇上添加的赏赐。” 众人又是一顿恭维,朱贵妃笑了笑,又说了一番场面话,才抬手示意太监准备开始。 太监会意,尖着嗓子高声道:“冬日宴始,赏梅,请大家移步梅园。” 每年冬日宴,必不可少的便是赏梅。 朱贵妃走在最前,大家有序的紧随其后,云晚意所在的位置,自然在队伍的末尾。 从园林前院到梅园还有一段距离,赵大夫人拉着云晚意的手,边走边低声解释:“赏梅时必要咏梅。” “每年都是如此,可自作,也可引经据典,用前人所作名诗名词,自作咏梅的诗词能得第一,赏赐虽不及头彩,却也是独一份。” “你今年第一次参加,只怕要受到刁难,一会被点到,要么我告诉你几句咏梅的诗词备用,要么索性说不会给推脱了。” 云晚意知道赵大夫人是好意,没有辩驳,点点头道:“多谢夫人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赵大夫人还是忧心忡忡,不放心道:“朱颜性子跋扈,多少因为朱家和朱贵妃的纵容,她锱铢必较,今天肯定会讨回锦绣阁收到的羞辱。” “一会你可要当心,朱贵妃风头仅次于皇后,轻易得罪的不得。” 云晚意又点了点头,思绪逐渐飘到她不远回意的事上。 这些,她前世就经历了一遍。 那时她刚经过给赵小公子守灵,锦绣阁受辱,名声尽毁,本不打算出门,被云柔柔以放松之名,生拉硬拽来参加冬日宴。 宴会上,她尽量低调不惹眼,却还是架不住事情往身上赶。 她不会诗词,不会琴棋书画,真正的一无是处,每每被拉出来,除了窘迫的低着头,闹出的笑话更是贯穿整个冬日宴。 这也是她后来发奋苦读,努力勤学的原因之一。 重来一次,正好弥补前世不该她遭受的事,而朱贵妃的天平,还指不定偏向谁呢! 走在中间的苏锦无意间回头,瞧着和赵大夫人握着手的云晚意,脸色又变了变。 云柔柔察觉后,低声道:“二哥派人打听清楚,今年的规则有变,不过二哥都安排好了,您别担心。” “我不担心。”苏锦不屑道:“那野丫头什么也不会,更别说诗词了,闹出来也是惹人笑话。” 朱贵妃身子不适,走的很慢。 朱颜趁机挤开前边的几人,快步跟上,搀扶着朱贵妃的手。 她没注意朱贵妃的气色很差,低声撒娇道:“堂姐,我被人给欺负了,今儿是您的主场,等会您可要帮我出一口恶气!” 朱贵妃蹙着眉,侧头看了眼朱颜,责怪中带着几分宠溺:“你呀,就是被二叔和祖母给惯坏了,到处惹事,这回又惹了谁?” “我可没惹谁,是别人招惹我。”朱颜嘟着嘴,愤愤不平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应下和镇北王的婚事。” “从乡下回来的死丫头不知死活,今儿我就要让她颜面尽失!” 说起和镇北王的婚约,那人就不难猜了,定是云晚意。 朱贵妃和云晚意才达成一致,为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可能给云晚意难堪。 再说,朱贵妃也清楚镇北王不喜欢朱颜,叹了一声,轻声道:“既然知道她是未来的镇北王妃,就别打主意。” “镇北王亲自派人去提的婚事,你要是搅合了,岂不是更惹镇北王厌烦?” “那不都是因为先帝定下的婚约?”朱颜可不管,嘟囔道:“堂姐不帮我,今儿我自己也会行动!” “只要那丫头没脸,被镇北王厌弃,我就有希望。” 朱贵妃早间就看出云晚意并不像面上瞧着一般好欺负,还要再劝,朱颜使着小性子退后几步,和别人说话去了。 到了梅园,自有长亭可坐,男女分开,恰好在左右亭中遥遥相望。 朝阳升起,带着金光映在披着银装的梅花上,格外惹眼。 今年的梅花又有不同,除了白梅红梅粉梅,竟然还有极为罕见的绿梅。 各色梅花在洁白无瑕的雪景中交映,美景在前,已经有人忍不住开腔。 “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百花头上开,冰雪寒中见。”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 最先开始的人都收敛着,以前人名诗词试水,还没谁敢先自创,免得成为抛砖引玉的那块砖石。 云柔柔见时机成熟,站起来道:“贵妃娘娘,臣女看到如此多梅花,一时间忍不住献丑一首。” “咏的不好,唐突芳色,还请娘娘勿怪。” “云二小姐乃有名的才女,何必自谦,也正好做个开头。”朱贵妃抬手,道。 云柔柔早就有了想法,站起来缓缓走到梅花前,柔声开口:“幽香沉敛照影开,姹紫嫣红映雪白,不与百花争春色,凌寒傲然报春来。” 话音落下,就有人鼓掌道:“好,云二小姐这首词真是妙极啊,既咏出梅花的风姿,又叹其傲骨。” “是啊。”有人应和道:“好一句不与百花争春色,确如其品啊!” “云二小姐就是厉害,短短时间就能作得如此好诗。” “……”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云柔柔红着脸,谦逊道:“我乃抛砖引玉,厉害的人肯定在后头呢。” 人群中不乏恭维的人:“还能有谁比得过云二小姐,你这一开口啊,大家都要沦为陪衬。” “云家几位公子也厉害,听说新迎回来了一位大小姐,肯定也不逊色于人,要不请云大小姐咏诗一首?” 听到这话,云柔柔脸色变了变,故作好心道:“姐姐刚回,这种场合怕是不敢轻易出声。” “哼。”朱颜听到这话,提高声音道:“谁不知道云大小姐一回来,就与镇北王定下婚约。” “自古以来,皇妃或者王妃都是才品德行绝佳之人才能担当,主办今年冬日宴的贵妃娘娘,当年可是七步成诗。” “云大小姐若连诗词都不会,怎堪坐王妃之位?” “朱小姐说的有道理。”有人附和道:“要不,就请云大小姐给大家开开眼?” “是啊,我们也想见识见识,这未来镇北王妃的才华呢。” “……”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谁都知道云晚意从乡下归来,估计大字都不识得几个,更别说诗词。 今日还长呢,可不止诗词,保不齐到头丢脸太多,她这未来镇北王妃就会被退婚! 今儿来的人当中,不乏和朱颜一样,盯着镇北王妃之位的,加上苏锦先前那番言论,是以,没人将她放在眼里! 第51章 那是被打脸的感觉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云晚意身上。 或看好戏,或鄙夷,或轻视,还有几缕视线带着担忧。 但大多数,都想看云晚意如何应对。 云晚意还是那张云淡风轻的脸,面上并无大家所料的害怕惶恐,甚至还带着几缕漫不经心。 她不说话,赵大夫人以为是吓傻了,着急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我告诉你,梅香……” 一开口,就被云柔柔看穿了,打断道:“赵大夫人虽然和姐姐关系好,看不得姐姐为难。” “但这种场合,若姐姐不拿出些真本事,只怕难堵住悠悠众口,到头还是害了姐姐。” “是啊。”朱颜配合着,道:“就算自己不会作诗,总该看过别的诗词吧,难道背也背不下来?” 和先前一样,只要朱颜开口,就立刻有巴结的人附和: “听闻淮安侯府,给云大小姐请了上城有名的女师傅教学,这都多少天了,居然还不会?” “哼,她回来十多日吧,估计才学会最基本的字呢。” “这也太差劲了,当年我三岁认字,一天都能学千字呢,要我是她,压根都不敢出现在这种场合,丢人现眼!” “可惜,咱们没那么好的命啊,爹娘没和先帝定下婚约。” “……” 朱贵妃看着众人奚落,正打算为云晚意解围,转念想到她写方子时,字体遒劲不失秀气,明显有功底在。 再看云晚意镇定自若,半分不见慌乱,就知道肯定还藏了一手,便压下念头,看她打算如何应对。 云晚意没着急,等大家说的没话了才淡然抬头,环顾道:“大家说够了?” “不是大家要说你。”苏锦知道云晚意不会轻而易举离开,故作痛心疾首道:“我知道你没那个能力参加冬日宴,没打算带你来。” “可你非要凑热闹,自个丢脸还要牵连淮安侯府,扰了大家雅兴,道个歉,我命人送你回去。” 云晚意看着苏锦表演,眼底划过一丝幽暗。 朱颜见取笑的差不多了,耐心也耗尽,不耐烦道:“能背就背,不能背赶紧道歉,别耽误大家的时间。” 云晚意似笑非笑睨了一眼朱颜,转向开的正艳的梅花,朱唇轻启: “暗香幽萦缠枝头,俏立寒酥,无惧溯风骤。琼苞玉叶绕冰泽,错开瑶芳,长夜吹北梦。” 话音刚落,朱颜就蹙着眉狐疑道:“这是哪家名作,怎么从未听过?” 不仅她,其余人也没听过这首词,一时间面面相觑起来。 云柔柔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和那日在锦绣阁如出一辙,那是被打脸的感觉啊! 该不会,是她自己作的词吧! 可转念,这个想法就被推翻——根据教习的女先生说,云晚意认字极快,却还没教习到诗词的阶段! 苏锦也很是狐疑,侧头低声朝云柔柔道:“我担心老太君会给她开后门,专门提前叮嘱女先生,不准告诉她诗词,也不可代笔。” “昨儿都去确认过,女先生压根不敢违命,这首诗哪里来的,你可曾听过?” 云柔柔摇摇头,拽紧手中的帕子,柔声试探道:“姐姐这首词是打哪儿听来的,甚是不错呢,可否告诉我,我也好去拜读?” 云晚意的视线从梅花上收回,笑意清浅:“拜读谈不上,随口所作,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云柔柔震惊的张大嘴,还没想好怎么回话,朱颜就高声质问道:“如此好词,怎么可能是你作的?” “就算撒谎,也挑个差一点的,与你本事相符,别人才会相信啊!” “就是,这首词前后对正工整押韵,意境在,决口不提梅花,却言尽梅花的傲骨寒立,怎么可能是你作的?” “才华如云二小姐,短时间内也仅仅咏作七言,你这长短句诗词对照,平仄相宜,没有一定的时间,压根作不出来!” “哼,不会就是不会,大家都知道你几斤几两,最多嘲笑罢了,可你将他人所著据为己有,也太卑鄙无耻了些。” “……” 渐渐的,奚落逐渐变成讨伐,众人对云晚意鄙夷到了极点。 连朱贵妃都蹙着眉,对诗词的出处表示怀疑。 朱颜气不过,转头对朱贵妃道:“贵妃娘娘,这样的败类在此,简直侮辱冬日宴,不若叫人把她逐出去,永远不许再参加!” 苏锦一脸哭丧,内疚道:“贵妃娘娘,我实在不知道这孽女如此嚣张大胆,竟然如此亵渎文作,您还是处置了吧。” “唉,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呢?”云柔柔也道:“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现在连解释也说不出来吧?” 朱贵妃眉心蹙的更紧,看向云晚意,带着审视:“云大小姐,这诗词到底从何而来,既然你说是你的,又为何不解释?” “贵妃娘娘明鉴,就算解释,也得给机会啊。”云晚意不卑不亢,道:“臣女作完诗词,大家就开始谴责谩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 “其二,诗词的确乃臣女所作,无人代笔,也非古人名作。” 朱贵妃还没来得及说话,朱颜就气愤道:“你如何能证明是你作的?” “谁质疑,谁找证据。”云晚意笑了笑:“朱小姐如此怀疑,那就拿出诗词不是我作的证据。” “就凭你刚从乡下回来,不认识字!”朱颜下意识道。 “那朱小姐可弄错了。”云晚意上前几步,走到凉亭里的桌前研磨,提笔写下刚才的诗词,一气呵成。 “我虽来自乡下,但认识的字,比你想象的多呢!” 字迹娟秀中带着大气,笔锋稳劲,看的大家又是一愣。 “这,这。”朱颜看到字也愣住了,转眼又道:“你提前练习这几个字,能写的好也不稀罕,算什么证据?” 云晚意知道她不到黄河心不死,视线往下,看了眼朱颜身上大朵的朝颜花,再度提笔开始写: “朝颜自以俏丽居,孤芳自赏,绕树抱枝起。百花绽放特色在,姹紫嫣红,早开夕不败。” 须臾,那张纸被她提起,展现在众人跟前。 这首词虽不及咏梅那首好,可简单直白,一眼就懂。 待朱颜看清楚后,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 云晚意在暗自骂人,不对,是明着骂她! 因为名字中带着颜,她最喜欢的就是朝颜花,颜色明艳,花朵特殊,唯一的缺点就是朝颜花朝开夕落,花期极短。 而且,朝颜花是藤属,需要依附树枝,石头,亦或者支架攀附,才能生长。 不就是暗喻她是依靠着朱贵妃的势力? 朱颜又气又怒又恼又羞,眼睛都红了,转过身看着朱贵妃,跺脚道:“表姐,看她,竟敢如此当众羞辱我,就是没将您和朱家放在眼里。” “指桑骂槐,谁知道她是不是别有深意,这样的人,您可要严惩啊!” 作者的话:(云柔柔的诗和云晚意的两首词都是作者为剧情随便写的,觉得不好,求别喷。┗|`o′|┛) 第52章 敬酒不吃,就只剩罚酒 朱贵妃的视线定格在云晚意手中的纸上。 若说之前她因为大家的疑惑跟着质疑云晚意,那眼下就再清楚不过了。 就算咏梅的诗词是找人提前写好的,那朝颜花总不是。 她注意到云晚意和朱颜对峙时,只扫了眼朱颜身上的绣花,随手就写了出来! 如此本事,丝毫不逊色于她当年的七步成诗! 是以,她完全相信咏梅是出自云晚意之手。 反观之下,朱颜挑事不成被反将一军,输又输不起,胡搅蛮缠,还妄图让她用身份压人,才是真正的丢人。 朱贵妃想到这,眉眼压了压,厉声道:“道歉。” “哼,道歉,听到没?”朱颜转向云晚意:“敢如此编排贬低我,也不看看这儿是谁的场子!” “蠢货,本宫是让你道歉。”朱贵妃神色冰冷,盯着朱颜道。 朱颜身子一抖,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眼熟——那日锦绣阁,她挽着赵大夫人,不也是这样的情景?! “堂姐,她这般侮辱,我为何要道歉?”朱颜倔强的扬起脸,眼泪蓄满,哭腔明显。 “第一首词众人都质疑,也便罢了,第二首足以证明云二小姐的实力。”朱贵妃恨铁不成钢,道:“你不仅不服输,还妄图用本宫之势欺负人。” “这便是错,咱们朱家女子就是要输得起,给云二小姐道歉!” 众人都瞧着,朱颜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颜面尽失。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直流而下,跺脚气愤道:“堂姐,连你也护着云晚意,哼,她不走,我走!” 说完,朱颜风一般冲了出去,近侍都没反应过来,就没瞧着人影儿了。 朱贵妃气的心口疼,肚子也不适,忍着叫一旁的宫女派人去追,顺势对大家道:“别管她耍小性子,大家继续。” 朱贵妃都为云晚意正名了,本来还存着怀疑的别人,更是彻底打消了找茬的念头。 退一步,就算朱贵妃没说,明眼人也能看出前后两首词都出自云晚意之手。 之后,又有好几位千金和公子作诗词,但都没有人能越过云晚意。 第54章 看出破绽 云晚意尚且不知未婚夫婿常景棣就在外边。 她坐在古琴前,心绪五味夹杂。 前世在冬日宴丢了面子,回到淮安侯府几乎找到机会就勤练,手指几乎磨烂了,愣是从什么不会,学成让北荣第一琴师都赞叹的地步。 饶是那般努力,最终还是因为识人不清,落得个累及亲眷的下场。 今生,即便是应下和镇北王的婚约,她也定会要擦亮眼睛,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一旁的琴师看到她那样,以为她不知道怎么下手,小声道:“姑娘要是不会,可随意拨弄几声,大家都等着呢。” 云晚意收回心思,扫了眼琴师。 这位琴师叫月娘,她前世也见过,花容月貌,身段婀娜,琴技了得,在上城能称得上数一数二。 只是,她出身不太好,沾了些风尘,因此不得成为正室,哪怕诸多达官贵人看上想求娶,月娘却如淤泥出来的白莲,不因美貌而屈居他人为妾。 因此,在上城拥有绝佳的名头,这也是朱贵妃会请她来的原因。 别人不知,重生的云晚意却清楚,这位传闻中一身傲骨的清冷美人,心思全在顶端的位置。 她不甘委身他人,一门心思只想进宫为妃,甚至巴望着朱贵妃的位置! 包括今日,月娘更是被云怀瑜收买,针对云晚意,不然她蒙着眼,如何清晰的让梅花停留在云晚意手中? 云晚意心中止不住冷笑——对于存着心思的月娘,云怀瑜八成用了引线让她进宫的利益,才让她如此配合! “云大小姐还是赶快吧。”月娘见她直勾勾看着自己,蹙眉道:“若连拨弦不会,大可直说,让云二小姐上来。” 云晚意收回眼神,抬手浅拨弄着琴弦试音。 古朴的音质从指间溢出,只一声,众人就忍不住纷纷蹙眉。 “呵呵,让她拨弄琴弦,也不是这个拨法啊!” “不是糊弄人吗,哪有起手用大拇指的,一看连指法都不会。” “哼,我学琴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墨迹的,大拇指拨弄的还是尾弦,八竿子都打不着。” “唉,不会就不会,大家都知道,也笑话不出什么样儿,不懂装懂才最为致命呢!” “她也真是可笑,起先可以直说,还煞有介事的上去,不更是惹人嘲讽吗?” 一片质疑声中,不乏有人为云晚意说话:“或许,云大小姐只是想试试音质,不然不能这么淡定。” “我也这么以为,先前赏梅咏诗不也是,谁也不看好,偏偏云大小姐用实力一鸣惊人,堵住大家的质疑。” “且等等吧,万一她会呢?” 对于这些议论,云晚意早就习惯了。 或者说,从乡下归来,那些质疑声,就没有离开过她。 不是质疑这个,就是质疑那个,别人总能挑出事。 她就当没听到,眼睛顺势看了眼古琴。 这把琴虽然不是百凤朝鸣,从之前的音质来听,也十分不错。 可她刚才试音,分明发现音质变了,和月娘弹奏时完全不一样。 估计是她上台前被云柔柔搅合时,月娘偷着动了手脚,这样一来,她即便是会弹,出来的曲调也会失去音准,惹出笑话! 为了对付她,他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云晚意嘴角扬了扬,底下已经有人不耐的高声道:“云大小姐不会就赶紧下来,这里的千金小姐,可多的是人会。” “别耽误大家的时间,扫了贵妃娘娘雅兴。” 朱贵妃发现云晚意表情有异,抬手制止那人,疑惑道:“云大小姐迟迟不动,是有什么问题?” “这音准似乎不对。”云晚意起身道:“臣女方才试音,觉得有些问题,听闻贵妃娘娘先前擅琴,斗胆请贵妃娘娘帮忙听听。” 说话间,云晚意再度拨弄琴弦。 第一次只有一个琴音,都顾着嘲笑云晚意,无人在意音调音准。 现在几个琴音连起来,的确能听出问题。 朱贵妃不用上手就听出的确不对劲,眸光带着犀利扫向月娘:“你刚才弹奏的时候不还好好的,怎么会变了音调?” 月娘身子一紧。 她的确做了手脚,这也是和云怀喻的约定,如果云晚意敢上台,就索性动了音准让她丢人丢的彻底点。 等云晚意弹奏结束后,她再找机会调回来,不会有人发现,大家只会觉得是云晚意不会,才弹成那个德行。 可万万没想到云晚意竟能听出来,还敢大胆的请朱贵妃分辨。 眼下,月娘也不敢想太多,赶紧跪下对着朱贵妃解释:“贵妃娘娘恕罪,许是民女方才不小心碰到了。” 朱贵妃微眯着眼,冷笑道:“你才弹完音准就变了,身为上城第一琴师,在云大小姐试音时也没听出来。” “到底是你这第一琴师参了假,还是这份不小心别有用意?” 月娘心下慌乱,连头都不敢抬,辩解道:“贵妃娘娘明鉴,民女万万不敢动手脚扰乱您的冬日宴。” “定是云二小姐提议的空隙,民女想趁大家不注意起身喝水,慌忙间碰到古琴差点摔在地上,去接的那会儿给碰到了。” 朱贵妃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却也没想这时候细查,顿了顿道:“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先给云大小姐调好。” 第58章 奇怪的面相 固伦公主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没了休息时间,重新在厅中聚集。 “本公主来的原因也都清楚。”固伦公主直入主题:“原本朱珠定下的规则,在本公主这儿肯定有所改变。” “为保证时间上不出差错,就免了午休,继续开始吧。” 朱珠正是朱贵妃的大名,固伦公主在这么多人面前直呼,也没人敢露出半分异样,更加不敢提出质疑。 云柔柔看没人吭声,堆着笑意上前,搭话道:“公主打算如何更改?” “接下来便是棋艺。”固伦公主挑眉,拿起一旁的册子,冰冷的面上总算有了表情,却是嘲讽。 “朱珠非要装好人,弄出个委婉的方式照顾大家的面子,本公主不一样,简单直白,谁要想参加,直接报名。” “大家以抽签的方式,两两对弈,依次递进,决出第一。” 话一出来,其他人又是面面相觑。 冬日宴主要是轻松有趣图个乐呵,顺便决出个高低,这样一来输赢就显得没那么重要。 朱贵妃正是照顾到这点,才绕着弯儿想各种趣味点子,到固伦公主这儿,不直接成了比试? 固伦公主才不管大家愿不愿意,给旁边的宫女递了个眼色。 宫女赶紧拿着册子上前:“报名开始。” 见无法更改规则,众人才不情不愿的开始报名,暗自祈祷抽签不会抽到厉害角色。 先前两项,云晚意都是在大家别有用意的起哄下架着,不得不参加。 接下来,她清楚固伦公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依旧没打算主动继续。 固伦公主等抽签定下宣布后,发现云晚意不在,凤目微眯:“你们把云晚意吹嘘的这么厉害,怎么,这就不敢参加了?” 云晚意起身,迎着众人的眼光,不卑不亢道;“公主说的规则是自愿参加,臣女棋艺不佳,不敢献丑。” “那怎么行?”国伦公主铁了心要把朱贵妃的火气洒在云晚意身上,漫不经心道:“本公主棋艺也不好。” “正好报名的人两两成对,没多余的人,不如,你和本公主对弈。” 云柔柔脸上的幸灾乐祸都要压不住了。 固伦公主三岁学棋,七岁打败师父,十岁已经问鼎上城,没有对手。 不管里面有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出现的水分,云晚意要是输了,肯定会被固伦公主拿来做文章。 第59章 赌,还是不赌 也不怪云晚意惊诧,前生今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固伦公主这种面相。 泪堂深陷,男女无缘,嘴唇上扬如吹火,注定无儿无女。 偏奸门带着横纹,明显有感情纠纷,且横纹中见血气,这段感情势必艰难,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男女宫和奸门的状态分开来看并不违和,但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必会互相反冲。 除非,固伦公主喜欢的并非男子,而是女子。 这个女子,极有可能是舒美人! 这个猜想很是大胆,云晚意拿着棋子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心中,也在犹豫,到底是赌一把,还是不赌,毕竟面相只能告诉她这么多,剩下的都是猜想。 一旦猜错,后果不堪设想! 固伦公主瞧着她多看了眼自己就开始发颤,冷哼一声:“就这点胆子,怎么敢应下与本公主对弈?” “识相的话赶紧弃子投降,本宫或许能不计较你的欺瞒之罪。” 云晚意知道她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局棋不管是输赢还是平,都会成为固伦公主泄愤的对象。 轻则打骂惩罚,重则要去半条命。 这么一来,她今日依然会成为笑话。 重活一世,不能重蹈覆辙,云晚意打定主意,捏紧手中的棋子,侧头看了眼其他人。 有的在看其他人下棋,有的在交头私语,有的漫不经心,只有少数胆子大的人,朝她们所在的位置看来。 毕竟是固伦公主,那些人也不敢看的明目张胆。 云晚意心下飞快计较,捏着棋子往固伦公主的方向凑了些,低声道:“臣女略懂面相,知公主有一件解不开的烦心事。” “臣女斗胆献计,愿帮公主解忧。” 闻言,固伦公主脸色微变,惊诧中带着狐疑,声音比外边的白雪还要冷上几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的心事无人知道,无人明白,怎么可能凭面相看出端倪? 肯定是云晚意下不赢棋,随便找的借口。 “臣女明白。”云晚意垂下眼眸,将棋子放入棋罐中,不慌不忙道:“公主是执棋子的人,深陷棋局不自知,被困其中。” “臣女置身事外,勉强能窥探些许解困的法子。” “哼,本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份尊贵受尽荣宠,没有什么能困住本公主。”固伦公主很快收拾好情绪,冷冷的看着云晚意。 “别自作聪明,再敢胡乱猜想,本公主要你的贱命!” 就算云晚意当真能看出一二,情况特殊,谁也帮不了她,并非权利能解决,也不是银子可以摆平,连她自己也没办法。 固伦公主越这么说,越让云晚意确定自己的猜想。 这种感情乃是禁忌,固伦公主不可能宣之于口,估计谁也不知道。 云晚意也不可能点破,她不顾威胁,伸手在纠结成死局的棋盘上拿出一颗白子,道:“这一颗,便是整个棋局的关键。” “只要它不在,白子整个局面就会更改,不复现在的困顿,转而一帆风顺。” 这颗白子,就是舒望。 云晚意和固伦公主对这个暗喻都心知肚明。 可舒望是活人不是棋子,如能能说不在就不在,难不成杀了她? 固伦公主越发心烦,从云晚意手中夺过白子放回原位:“落子无悔,局面已成,如何不在?” “棋子随时可能损坏。”云晚意将固伦公主放回去的棋子再度拿出,举手狠狠摔在地上:“缺角或者破损的棋子,就没用了。” 白玉棋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从台阶上滚下,一直滚到人群中才停下。 固伦公主没料到云晚意如此大胆放肆,脸色大变。 一旁几步之遥的宫女目睹云晚意的动作,见固伦公主没发话,也不敢吭声,赶紧去捡回。 周围的人,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敢吭声,全朝着她们的方向看来。 固伦公主想看云晚意到底要做什么,压住怒意吩咐道:“本公主手滑摔了棋子罢了,你们继续。” 大家虽然狐疑,却不敢多问,只得怀着心思继续。 只有云柔柔察觉不对,趁着与人对弈的空隙,默不作声的盯着上首的云晚意二人。 捡回来的棋子果然裂出一道明显的痕迹,还缺了一角。 固伦公主捏着破损的棋子,压低声音怒斥道:“云晚意,连本公主的棋子都敢摔,好大的胆子!” “公主恕罪,臣女是在为公主解难。”云晚意话是这么说,面上却没有半分愧色:“棋子已坏,不能使用,必要从棋局中拿出。” “臣女见公主实在喜欢这棋子,正好趁机将棋子带回去,修复也好,想法子换个外观也罢,这棋子,便是公主之物了。” 这话既是隐晦,在知道内情的人听来又十分直白。 固伦公主完全能确定,云晚意没说谎,她真的从面相上看出自个儿为什么而困扰了! 皇宫就如整个棋局,舒望作为影响固伦公主的关键白子,已经成为后妃,无法挪动,除非她生老病死,才能从棋局中跳出。 固伦公主眼色复杂,摊开手掌看着破损的白子,咬牙道:“本公主既然喜欢,怎舍得它破损无用,再说死物拿回去能做什么?” “破损,可真可假。”云晚意听她这么问,知道事情还有转机,从公主手边的棋罐中拿出完好的棋子,替换了坏子。 “臣女给公主讲个故事吧,在乡下时,邻村的年迈的恶霸员外看上村中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求娶不得就用银子强取豪夺。” “那姑娘早有心上人,不肯就范,那家人又不能得罪员外,不得其解,最后路过住宿的高人支了一招,让姑娘当着员外的面服毒自尽。” “员外亲眼看到姑娘咽气,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员外离开姑娘家后,那咽气的姑娘又活了过来,趁夜和心上人逃离村子,隐姓埋名双宿双飞。” 固伦公主听出端倪:“那姑娘吃的毒药是假的?” 云晚意点点头:“假死毒药,事后三个时辰,用解药可以唤醒。” 事是真的,那高人就是教她医术卜卦看相的玄医师父。 固伦公主神色凝重,顿了顿又道:“那高人现在在哪儿?” “不知去向。”云晚意轻轻笑道:“恰好臣女这儿有一颗假死药丸,服用后陡起发病,病程迅速,无药可治而亡,再高明的大夫也不能看出端倪。” “公主若是有需要,臣女可以提供。” 固伦公主眼睛微眯,没有答话,心中计较着事情的可行性。 让舒望假死,把人换出来,更改身份留在身边,她再以年长不宜留在上城,以免被人诟病为由,自请去封地。 离开上城,天高皇帝远,父皇和其他人不会知道此事。 至于不成婚,以皇上皇后对她的疼爱,肯定不会逼迫,大不了请个人做挡箭牌。 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固伦公主想着,心激动的几乎要跳出来。 四年前初遇到现在,她终于找到办法了! 固伦公主看着云晚意,眉眼间已经带了微浅的笑意:“那药丸听着十分有趣,本公主还从未见过,月底是本公主的生辰,你一并带去,全当贺礼了。” 事情达成,云晚意大松一口气,应了声是,转眼落在僵着的棋局上,试探道:“公主,那这局棋?” 本来想,让公主说个平局算了。 谁知道固伦公主忽然笑了,将局面上的黑白子打乱,提高声音道:“你棋艺了得,本公主甘拜下风。” 她帮了固伦公主这么大的忙,固伦公主自然要卖她人情! 固伦公主的声音传出,所有人再度看来,发出不大不小的惊呼。 云晚意的棋艺居然能赢过固伦公主,而且,固伦公主输了棋,居然没生气责罚,还如此笑意?! 云柔柔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掌心的棋子硌着,抵上刚处理好的指甲,再度沁出滴滴鲜红。 真是见鬼了! 她刚才一直偷偷观察云晚意两人,期间固伦公主分明生气了,怎么低语了一阵儿,竟变成了这样?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事! 第60章 这波不亏 云柔柔思来想去,把有可能性的事全部想了一遍,还是没得出结果。 毕竟,固伦公主要身份有身份,要银子有银子,云晚意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 总不可能真的棋艺爆发,胜了固伦公主吧? 以固伦公主的脾气,不可能忍下被一个乡下归来的丫头比下去,还是在知道云晚意讨好了朱贵妃的情况下,必然会借题发挥,教训云晚意才是。 没想出答案,云柔柔决定借着和固伦公主有几分交情,先去试探。 她起身,装作高兴的样子道:“谁都知道固伦公主棋艺无双,姐姐竟然能胜出,的确让人佩服。” “就是不知道姐姐这棋艺师从何处,也好指点我一二。” “没有师父,自学成才。”云晚意一脸惭愧的样子,道:“也是公主脾性好,耐得住臣女胡乱的招数。” 她先前不敢表现的过于厉害,一直顺着固伦公主的布局而下,见招拆招。 要是门外汉看,肯定以为她真的不太会棋术。 固伦公主下棋多年,清楚其中深浅,较真下去,这一局十有八。九也是固伦公主输。 云晚意这么说,也算照顾了她的面子,闻言顺势道:“是,也就你棋行险招,本公主从未见过这般胡搅蛮缠的对弈法子。” “规矩在前,只要没有耍赖作弊,赢了就是赢了,本公主愿赌服输。” 云柔柔心中警铃大作。 她也算了解固伦公主,先前进门时,固伦公主还将云晚意当做朱贵妃的替身,恨不得除之后快。 短短一局棋,还是固伦公主输了,怎么可能这般和颜悦色? 见鬼了,真的见鬼了! 云柔柔压住惊诧,跟着一起赔笑,心中波澜却越甚。 固伦公主没注意她,转而问其他人道:“你们对弈的战况如何?” 在她们二人小声博弈时,第二轮的胜负也出来了,第三轮才下到一半。 固伦公主听完汇报,示意她们继续,顺便对云晚意伸出手:“发髻有些歪了,你随着去后面,为本公主整理。” 云晚意知道她想商议剩下的细节,扶着手跟着走了。 云柔柔蹙眉盯着她们二人的背影,注意到固伦公主身边只云晚意一人,连平日的心腹婢子都没带。 太反常了。 要是她没记错,上午朱贵妃也是这样,单独传云晚意进去,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一个是巧合,两个呢? 云晚意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朱贵妃和固伦公主都对她青睐有加? 与云柔柔下棋的对手,正是先前为她说话的那位王小姐,名唤王文怡,她母亲是云家旁支血脉,和云柔柔她们算得上表姐妹。 第61章 不可能有意外 云晚意和固伦公主没说几句话就出去了。 外边的对弈比试也已经结束,最后胜出的人是云柔柔。 这也就意味着云柔柔需要和云晚意对弈,决出最后的胜者,难题落到了云柔柔头上。 云晚意是连固伦公主都赢了的人,她要是再赢云晚意,面子是有,可固伦公主那边不好交代。 输,不就更丢脸了? 云柔柔进退两难,犹豫片刻后决定先避其锋芒,保住固伦公主这个大腿。 她抿了抿嘴,话说的颇为善解人意:“公主棋艺了得都被姐姐赢了,我这点功夫更不敢献丑,棋艺第一还是给姐姐吧。” “给”字就很灵性了。 就好像是她云柔柔宽容,拱手让出来的一样。 固伦公主无所谓谁第一,正要答应,就听云晚意道:“柔柔,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为避免别人说我名不副实,还是比一比为好。” 固伦公主这才察觉不对,紧跟着道:“也是,既然论输赢,就要以事实说话。” 云柔柔没办法,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阵。 还是她高看自个儿了,没出五招,云晚意的黑子就将她的白子堵死,连一丝翻盘的机会都没有。 时间太短,看得人都觉得云柔柔在云晚意的棋艺面前,就跟没断奶似的。 云柔柔不仅输了,简直输的颜面无存。 “看来云大小姐是真本事。”固伦公主看着白子难堪的局面,忍不住笑了笑,吩咐道:“棋艺的彩头是白玉棋盘。” “拿来给云大小姐,这琴棋和诗词都是第一,接下来的书法和画赢一面,云大小姐就是今日当之无愧的才女了。” 当然没有意外。 云晚意前世失利后,花了那么久逼迫自个儿勤学苦练,怎么会有意外? 书和画,全是她第一,无人能比。 那把百凤朝鸣的古琴,也成了云晚意的囊中之物。 此外,固伦公主高兴,还额外赏赐了不少,给云晚意算彩头。 事情过于顺利,王文怡好几次想找机会挑事都没找到,只能暗自和云柔柔商量,等冬日宴后,她谋划好再动手。 这场冬日宴,原本云家那几个打算让什么都不会的云晚意跌入谷底。 连云怀瑜事先都安排的极为稳妥,可事情发展变换太快,事与愿违,不但没让云晚意吃到苦头,反而成为她的跳板。 所有的比试都成为第一,在座的人都知道她刚从乡下回来,什么也不会,谁不夸她的天赋和本事? 为避免打草惊蛇,弄巧成拙,苏锦和云柔柔他们不得不暂停计划。 第62章 云二爷一家回来了 园林进城也不远,只是晚宴耽搁了时间,天黑后又下起大雪,官道难行。 等回到淮安侯府,已经很晚了。 云柔柔一肚子闷气,扶着苏锦下马车,几欲垂泪。 苏锦看着心疼,站定后朝云晚意的马车看了眼,冷哼道:“惹事的讨债鬼,要不回来,我们家和和美美多好。” “一回来府上就乱七八糟,各种事情不断,我真后悔当初答应把她接回!” 云怀瑾听的难受,磨磨蹭蹭,等她们都走后,到云晚意停稳的马车旁,低声道:“晚意,母亲和柔柔的态度,你别放在心上。” “或许是有些什么误会在,一家人,总不可能一直生分。” 云晚意原先不打算搭理云怀瑾。 当听到他的劝慰,到底还是没压住,自嘲的笑道:“大少爷是劝她们无果,才来找我?” “是不是和二少爷三少爷一样,想让我主动去找大夫人求和,还是在没做错事的轻况下,给云柔柔道歉?” 云怀瑾还真有这个打算,不过是为了让苏锦不讨厌她,目的和其他两个兄弟不一样。 他带了些许难堪道:“母亲高傲一世,又疼惜柔柔多年,一时间转不过来弯……” 话还没说完,云晚意就打断了,语气依旧柔和,不带恨意,却有失望:“大少爷,我同样是受害者。” “养父母为了一口饭将我抛弃,所以没回来前,我曾多次幻想亲情,知书达理的母亲,博学多识的父亲,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可真住进来,除了祖母给的善意,我从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亲情,若还要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处处小意,我宁愿从未被接回。” “晚意虽来自乡下,该有的骨气还是有,不若明儿就去祖母跟前相求,允许我外住,或许这样云家能恢复原有的平静。” 云怀瑾又是一愣,心头再度涌出无尽悔意——他在干什么,刚才竟然真想劝她息事宁人! 虽说他的目的和云怀书云怀瑜不一样,可行为和结局,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她又做错了什么,当年调换孩子的人是云柔柔的家人,云晚意自始至终都是受害者! 云晚意回来的这些日子,他不在家,前几日命人去打听过她在府上的境遇。 她自到了府上处处谨慎小心,还是不断被刁难,其实换个角度想,一切从头开始,总要给她适应的时间。 可不论是苏锦,还是云恒益,亦或者云柔柔,只有鄙夷,没有过耐心。 先一步归来的云怀书和云怀瑜更是听了一面之词,就对她百般厌恶。 连他,虽说没明着做什么,暗里还是无意识偏向苏锦和云柔柔! 云怀瑾心头悔意更浓,七尺男儿带着无措,小声道:“晚意,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今后在府上,你只用做你自己。” “担不起大少爷的歉意。”云晚意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只要大少爷无事不来让我道歉,我已经很感激了。” 云晚意说完,没看云怀瑾的脸色,直接进了门。 跟随其后的双喜走了两步,到底还是气不过,返回身壮着胆子朝云怀瑾道:“哪怕大少爷责罚,奴婢也要斗胆说几句僭越的话。” “姑娘已经卑微到极致了,二小姐依旧暗戳戳找事,甚至把不知情的姑娘诓骗去了赵家。” “赵三小姐把姑娘推下水,姑娘不会水差点没命,回来后却没说半个二小姐的坏字,还有锦绣阁的事,证据确凿大夫人还包庇二小姐。” “大夫人还有您几位少爷换着花儿给二小姐打抱不平,受尽委屈的姑娘却没一个人念着,实在不公,也难怪姑娘性子大变。” 寒露正在往下搬赏赐,等双喜说完,才制止道:“姑娘再三告诫谨言慎行,不要惹事,你怎么记不住,还不给大少爷请罪?” “奴婢没罪,最多是说了实话。”双喜跪在地上,倔强道:“大少爷要惩罚,奴婢绝无怨言。” “你的确没错,错的是我。”云怀瑾叹了一声,道:“起来吧,好好照顾你们姑娘。” 云怀瑾走后,寒露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双喜的脑门:“怎么这么冲动,也就大少爷脾气好,要是换成二少爷或者三少爷,少不了你的苦头。”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个个来欺负姑娘。”双喜不忿的帮寒露抬下箱子,边道:“今日这种场合,要是别的夫人,肯定以女儿为荣。” “大夫人连个眼神都没给,还怀疑姑娘不是亲生的,姑娘合该伤透心了。” “这些话,别在姑娘面前说,往后他人面前更要小心,别给姑娘惹麻烦。”寒露顿了顿,道:“搬东西吧。” 一夜过去,淮安侯府大小姐成为冬日宴第一贵女的消息,如东风一样吹遍了上城每个角落。 老太君高兴坏了,恰好云家二爷一家回来,早晨就摆了家宴。 云晚意起来后才知道这个消息,略带着诧异问道:“二爷一家回来了?” “是啊。”秋分给云晚意梳着头,回答道:“昨儿下午到的,二爷二爷夫人,两位堂小姐,还有堂少爷和未来的堂少夫人都在。” 云晚意看着铜镜,铜镜里面的人眉峰逐渐蹙起。 这事态发展怎么又提前了呢? 云二爷叫云广新,和云恒益同父异母,生母是老太君房中伺候的婢子,无意间得老太爷恩宠提了姨娘。 这姨娘老实本分,恭敬的很,云广新为了避嫌,成家后在临县捐了个小官,拖家带口离开淮安侯府,极少回来。 前世他们一家回来是在开春后,如今还没到年关呢,足足早了两个月! 云晚意想着,又问道:“什么叫未来的堂少夫人?” 之前可没这号人物。 “奴婢也是早间打水听说的。”秋分小声解释道:“好像堂少夫人和堂少爷还没成婚,具体原因奴婢不知。” 北荣规矩繁琐,哪有还没成婚,就跟着男方去主家住的道理,云晚意直觉这件事有问题,换好衣裳赶去饭厅。 除了云恒益不在,其余人全部到齐,连避人静养的老太君也在,瞧着云晚意赶紧招手:“上祖母这儿来。” 云晚意行了礼上前,老太君给她挨个介绍:“这是你二叔云广新,二婶钱佳慧,大堂姐云双双,二堂姐云姝姝,还有堂哥云天翼。” 介绍到这,老太君瞥了眼未过门的堂少夫人,蹙眉道:“这位……” “她叫肖楚。”钱佳慧接过话茬,道:“和大小姐差不多,叫她楚楚就行。” 老太君昨儿就见过他们,知道肖楚的名字,就是不知道如何介绍。 毕竟在她看来,肖楚就这么跟着云二爷一家来淮安侯府,于理不合,规矩全无。 她微微蹙眉,没打算让肖楚说话,直接朝云晚意道:“晚意,你昨儿得了第一贵女的称号,今儿全城皆知,真是为家里争光。” “是啊,得了个贵女的称呼,尾巴都翘上天了。”苏锦紧随其后,哼道:“这么多人长辈等你一个,来了连句体面话都不会说,教养被狗吃了?” “好了。”老太君脸色微变,道:“她回来晚,多睡会怎么了,再说眼下也不迟,还不到早膳的时间。” 苏锦又哼了一声:“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偏她娇贵。” “大夫人有所不知。”云晚意微微一笑,气死人不偿命道:“彩头太多,又有贵妃娘娘和固伦公主的额外赏赐。” “带回来还是要早些整理清楚,归类记载就用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晚了。” 苏锦面色一僵,一旁的云柔柔更是气的差点没维持面上的镇定。 还是云怀瑾以天冷,早膳凉的快,这才平息事端。 第63章 三少爷出事 一顿饭,足以看出这家人矛盾不浅。 钱佳慧想八卦,碍于老太君在跟前又不好发问。 好不容易吃完饭,看云晚意送老太君离开,钱佳慧再也忍不住,故作不解的凑到苏锦跟前道:“大嫂啊。” “大小姐不是您亲生的吗,才找回来几日,怎么瞧着母女间说话针锋相对,像是有仇似的?” “别说她是我生的,我生不出这种没孝心的野丫头。”苏锦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碗,脸色瞬间就垮了,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是怎么了?”钱佳慧扫了眼在座的其他人,讪笑道:“母女还有隔夜仇?” “哼,见过替人从母亲手中夺权的女儿吗?”苏锦满是厌恶,道:“刚回来十来日,就替二房在我手中夺走掌家大权。” “再在府上待下去,我这大夫人的位置,只怕都要被她给折腾没了。” 一旁的云柔柔趁机端来一杯热茶,柔声劝道:“母亲别气坏了身子,女儿命人准备的花果茶,您喝了消消火。” “瞧瞧,柔柔才是我的亲女儿。”苏锦接过热茶,欣慰的看着云柔柔,道:“好在你孝顺懂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钱佳慧这下完全确定,苏锦对这个刚回来的女儿十分不喜。 听说刚回来那丫头和镇北王有婚约在身,要是这大女儿不成了,二女儿又和四皇子走的近,那…… 钱佳慧在心中打着算盘,眼珠子一转:“大嫂将门出身,家世显赫,这淮安侯府大夫人的位置您不坐,谁敢坐啊?” “是啊,大伯母。”云双双跟着上前,低声道:“您还有三个堂哥呢,断不会让您受欺负。” “一家人,哪有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云怀瑾听不下去,蹙着眉起身道:“二婶,母亲和晚意之间就是有些误会。” “您来了也帮着劝导劝导,解开误会,一家人和睦才好。” “我肯定会的。”钱佳慧笑着道:“大少爷放心,我们一家打算年后再走,多的是时间呢。” “多谢二婶。”云怀瑾不习惯人多,道:“我还有些公事,先走了。” “大堂哥都这么说,估计真有误会。”云双双讪讪一笑,道。 待云怀瑾出了门,云姝姝又补充道:“不过晚意堂妹刚回,就和亲母对上,也的确不知规矩。” “野丫头能有什么规矩?”苏锦压着眉眼,不想再听云晚意的事:“走吧,去我院子里坐坐,几年不见你们了,双双和姝姝都成大姑娘了……” 云晚意送完老太君,给她把脉后才回白梅苑。 关起门,双喜就啐了一口:“奴婢去前院取您刚才落下的耳环,恰好在长廊下头听到二爷夫人,几位堂小姐和大夫人的对话。” “她们变着法挑拨呢,真是坏心眼儿,姑娘可要留意,别被他们给骗了。” 云晚意早知道这家人心怀鬼胎。 当初老太爷的姨娘的确是个好人,到了云广新这里,性子软弱,娶的钱氏是小门户出来的,跋扈善妒,心机深沉。 连带着几个孩子也教的一身陋习,云双双和云姝姝两姐妹只想捡着高枝爬,云天翼和他爹一个性子,就是不知道这肖楚什么来路。 前世云广新夫妻回去,两个女儿却留在淮安侯府,托老太君给寻一门好亲事。 她们二人没少跟着云柔柔搅合,从中陷害和找云晚意的茬儿,云双双心更大,先是看上了四皇子常青则。 在常青则出事后,又看中了和云晚意关系不错的常牧云。 云姝姝就更离谱,在世家公子中周旋混臭了名声。 除了平白多出来的肖楚,这俩姐妹肯定和前世一个路子。 眼下,就看她们会不会按照前世的路子走了。 云晚意想到前世的事,笑着捏了捏双喜的脸颊:“你呀,少操心些,到时候年纪轻轻长出皱纹,可就找不到好婆家了。” “奴婢要伺候姑娘一辈子,才不嫁人。”双喜红着脸,嗔道:“刚才的话姑娘可要放在心上,免得吃亏。” “好了,我有分寸,你别去招惹她们就是。”云晚意收回手,正色道:“我听寒露说你昨晚对大少爷说了些话。” “切记以后不能如此,大少爷性子相对好一点,要是犯在云柔柔或者别人手中呢?” 双喜吐了吐舌头,道:“奴婢知道,下次不敢了。” “祖母刚才说,琴棋书画都有飞跃进步,往后不用师父教习了,自己勤练即可。”云晚意看她失落,招手道。 “正好下月过年,我带你们五个出去买几身新衣裳,再去置办首饰,总清汤寡水,叫府上人看低了。” 除了寒露和双喜,就是秋分在她跟前伺候的多,小满和夏至极少出现,不了解这位小姐的性子,不敢跟着出去。 双喜上前拉住她们,笑道:“小姐为人和善,你们忠心相待就是回报。” 主仆一行人出去买了不少东西,正打算回府,小满无意间扫到路边贴着的寻人启事,还有不少人在围观。 第64章 门口闹事 薛右相府派来的是府上管家,身边还带着十来人,架势不小。 淮安侯府的人在门口拦着,场面瞧着颇有硝烟味。 苏锦出去时看到这幅场景,本就悬着的心一下子被怒火填满,责问道:“青天白日的,你们这么多人来要干什么?” “就是。”一旁的钱佳慧不甘示弱,提高声音呵斥道:“这儿是淮安侯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撒野的地方!” 薛家一家子都不好惹,管家自然不是怂货,闻言冷笑了一声,挑眉道:“大夫人,小人奉命前来带云三公子去官衙。” “老爷念在和淮安侯同朝为官,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这才命小人几个先来,没想淮安侯府一开口,就是如此不近人情。” “还说我们不近人情,你们这么多人来不是闹事的?”钱佳慧抢先一步道:“真存着好意,就该派人来通知。” “通知?”薛府管家不屑的啐了一口:“薛家几日前就在派人联系云三公子,可到现在人影儿都没看到,怎么通知?” “怕不知道自个儿惹了大事无法化解,紧着跑了吧?” 钱佳慧还要再反驳,苏锦做了个手势,上前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要带怀书见官,他到底怎么了?” “云三公子伤了我家少爷。”薛府管家脸色微变,多了几分严厉:“还是重伤,若非遇到个神医,估计命都没了。” “到现在人还躺着动弹不得,并未完全化解危机,事情总要给个说法不是?” 苏锦是听过薛志忠被人差点打死的事,她顿了顿,道:“薛公子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也感到十分可惜,但他是被人蒙面打伤。” “你们薛家找了这么久,蒙面人没找到,就想把罪名安在我家怀书身上?” “哟,云大夫人。”薛府管家阴阳怪气的冷哼道:“都是上城世家,谁还能随意害谁不成,可不是随意安插。” “我们薛家肯定有真凭实据,才敢上门要人,大夫人也莫要为难小人了,赶紧让三公子出来吧。” “都是十五六的少年了,惹了事还躲在娘身后,也不怕人笑话!” 苏锦脸色大变,随即也顾不得体面,骂道:“怀书性子是暴躁了些,却不至于随便打人,你说的证据是什么?” “长生手链。”薛府管家微眯着眼,打量着苏锦的神色,道:“当年苏将军在西南大胜魇族,陛下赏了几颗世间少有的菩提子。” “苏将军散给孙辈,外孙也有份,其中一颗便在三少爷手中,薛家已经确认过了,不可能有错。” 此话一出,苏锦脸色瞬间惨白。 的确有这回事。 苏震天总共得了十颗菩提子,给了她四颗,说是驱邪保平安的。 她带着云柔柔去寺庙中刻意祈福开光,那手串更是添了寺庙中的香灰沫,云柔柔亲自编织,给他们兄妹四人保平安。 结合最近云怀书神出鬼没,一连一日不见人,苏锦也不好直接否定,总要找到人再说,寒着脸道:“你带人先回去。” “若怀书真做出这种混账事,我淮安侯府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云大夫人。”薛府管家站在门口,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前几日我们薛家就发了信函给淮安侯府。” “你们当时不打算给个交代,事到临头给的承诺,谁还会信?” “前几日?”苏锦微眯着眼,一脸的疑惑:“薛家什么时候给我们发信函了,同住上城,还需要信函?” “我们老爷不想闹得太难看。”薛府管家顿了顿,道:“该不会淮安侯府不想交人,装不知道有信函,还把三公子藏起来了吧?” 苏锦脸色越发黑沉,气的心口上下起伏:“怀书不在家,我们不会藏人,你先回去,这件事说给交代,我们一定会给!” “小人们奉薛相之命,守到云三公子回来为止。”薛府管家说罢,给了周围的人一个手势。 当即那些人就直奔淮安侯府大门口,挨个往地上一坐,就和泼皮无赖似的。 苏锦气的心口发疼,怒着朝淮安侯府的家丁道:“还不把人赶走?!” 淮安侯府的人还没动手,薛府管家就嚷嚷开了:“云三公子差点打死我家公子,没人主持公道,现在就把我们也打死吧!” 他一说话,剩下的十来人也跟着嚷嚷:“哎呀,淮安侯府庇护幼子,要打死人啦!” “仗势欺人,还有没有把官衙和北荣律法放在眼里。” “打死人啦,云三公子打死人了,现在淮安侯府也要打人!” “……” 本来淮安侯府门前就有人时不时多看一眼,几人的喊叫更是引来了不少人。 偏这些人打不得骂不得说不过,苏锦脸色涨红,狠狠一甩衣袖进了门。 跟在后面的钱佳慧也不敢多说,吩咐下人把大门关起来。 事情闹得全府皆知,淮安侯府派出去寻云怀书的一个也没回,大活人愣是不知去向。 老太君刚好点的身子,被这件事一激,当场就倒下了。 云晚意带着几个丫头回来时,云柔柔已经伺候在老太君身前,端茶倒水,还替老太君按着脑袋:“祖母别气坏了身子。” “那薛志忠不是什么好人,欺男霸女,早该遭了报应,保不齐是别人动手,有什么误会。” “手串都被人捡到了,还算误会,再说了,薛志忠人品如何,轮不到他充英雄。”老太君一说话,就气的心口绞痛气息虚弱:“那逆子呢,还没找回来?” 苏锦立在一旁,一脸的担忧,摇头道:“怀瑾和怀瑜分别带人去找了,还是没消息。” “哼,要没事,他会躲着?”老太君顿了顿,道:“想法子让薛家先把官府的事给撤了,咱们私下解决。” “真留下不好的底子,往后上城的好女,谁敢嫁给怀书,别连累家里没婚嫁的儿女!” 苏锦想到门口带人闹事的管家,担忧道:“薛家态度摆明了,不交出怀书不会罢休,谈不拢的。” “要不。”云柔柔手下动作微顿,小声提议:“我去找四皇子帮忙,薛相再厉害也是臣子,总要给四皇子面子。” 苏锦也没别的办法,云恒益到现在还没回来,薛家下人总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只能道:“那就劳烦你走一趟了。” 云柔柔也好久没见到常青则,正是机会,带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从后门出去。 云柔柔出门,云晚意让寒露带着小满夏至先回白梅苑,自个儿则是和秋分双喜看老太君。 苏锦一看到云晚意,就哼了一声:“就得了个冬日宴的第一,尾巴翘上天,连婢子都打扮和普通人家的小姐似的,要做样子给谁看?” “家里三哥都出事了,不知道问一句,得了赏赐不给家里置办,去外边买东西倒是不手软,果然是养不熟悉的白眼狼。” 云晚意蹙着眉,没搭理苏锦的乱咬,只朝老太君行礼,道:“祖母,您感觉如何?” “怀书惹出来的乱子,怪晚意有什么用?”老太君垂着眉眼,睨了眼苏锦,随后对云晚意道:“我没事,就是心口痛,气的闷闷的喘不上气。” 云晚意瞧着老太君嘴唇略微泛青,知道她不可能没事,问红霞道:“请大夫了吗?” “小问题,不用请人来。”老太君拉住云晚意,道:“正是家丑,不好叫人来看笑话。” “您身子不舒服,总要处理,不然会出事的。”云晚意叹了一身,吩咐双喜道:“去取我的银针来。” “银针?”苏锦立刻警惕道:“你要做什么?” “给祖母施针。”苏锦眼皮子都没抬,伸手给老太君把脉道:“祖母身子有异。” 她的态度,无疑刺激的苏锦更是心烦:“我好歹是你母亲,就这幅态度,再说你会吗,就用些乱七八糟的法子,别为了迷惑老太君,连她的身子都不顾!” “好了,你先出去,晚意学了些乡下的土法子,对我有用。”老太君不耐烦的打断,道。 苏锦含着一口气,狠狠瞪了云晚意一眼,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第65章 就看她能不能进薛家了 等苏锦走后,老太君低声劝云晚意道:“你母亲正在气头上,说的话别介意。” 云晚意才不会在意苏锦的态度呢,她早就习惯了,且不带任何期盼。 所谓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苏锦对她而言,就与那些随口能议论她的路人没什么两样。 云晚意给老太君把着脉,叹道:“我不会在意,倒是您,先前就因急火攻心冲坏了身子,如今又重蹈覆辙。” “往后真要静养,不得受刺激,不然病情几番加重,您有可能会瘫在榻上,无法再起来。” 老太君还没说话,红霞就脸色大变:“真的假的,这么严重?” “嗯。”云晚意接过双喜取来的银针,道:“我给祖母施针,暂时稳住病情,用药得调整。” “祖母信得过就用我的方子,若信不过,等我施针后,就去请洪钟大夫前来重新开方子。” 红霞立刻道:“奴婢这就去叫人请洪钟来。” “且慢。”老太君叫住她,道:“交给晚意,我信晚意能治好我。” “可……”红霞犹豫着,小声道:“大小姐毕竟是学的土法子,要是有个差池,您的身子要紧啊!” “脸面都要被折腾没了,还管这些?”老太君哼了一声,叹道:“怀书这件事闹得大,我不想见到外人。” “再说了,薛家的那些泼皮还在门口守着呢,叫人来看笑话吗?” 红霞还要再劝,云晚意轻声道:“嬷嬷,我有把握照顾好祖母,您不妨信我一次。” “不过,抓药熬药到最后喂到祖母嘴里,都要信得过的人动手,免得有人对祖母下手。” 红霞见老太君坚持,也没办法,犹豫着道:“一切就拜托大小姐了,若是您没也没把握,千万要提前说,不能,不能……” “不能逞强。”云晚意知道红霞的担忧,接过话道:“这个家对我好的只有祖母,我当然也盼着祖母长命百岁,不会拿祖母的身子开玩笑。” “那就好。”红霞松了一口气,讪讪道:“大小姐别怪奴婢多嘴,实在是因为……” “我懂。”云晚意再度接住话,道:“我写了方子命人去抓药吧,吃个五日就能遏制病情有好转,到时候再做调整。” “身子已经这样,不着急吃几日药,我担心的是怀书。”老太君愁云满面,道:“那孩子被我训斥几句就不见人影,气性儿大。” “搞不好真是他打伤薛公子,薛家那独子宝贝的很,但愿柔柔能请动四皇子出面,不然薛相较真,怀书真要吃官司。” 云晚意垂着眸没应声。 云柔柔这一趟,八成是无功而返。 常青则是和云柔柔走的近,连云柔柔自己都觉得是因为她貌若天仙又才名在外,才得四皇子青睐。 其实常青则这种身份,看重的无非是女子世家背后的势力,淮安侯府是不成了,还有个外祖苏家啊! 苏震天老当益壮,五十出头还驰骋沙场,儿子苏威继承了他的骁勇,极有可能子承父业,掌控西南边防。 而苏家孙辈的女儿年岁尚小,最大的也才十一,不足婚嫁年纪。 武将在争夺储君位置时极为重要,文臣也同样重要,右相薛和平是老狐狸,门下众多,常青则不可能为了云怀书得罪薛和平。 常青则此番最多是个和稀泥的角色。 云晚意亲自熬药,伺候完老太君吃药午睡,还不等出静园,消息再一次传来。 四皇子出城办事,一时间不可能回来,云柔柔精心打扮带着礼物,连人都没见到。 薛家或许料到淮安侯府搬救兵,又派了人来让淮安侯府交出三少爷。 “这可如何是好?”苏锦站在老太君榻前,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四皇子不见人,怀书那孩子也不见人,薛家步步逼迫。” “这么下去,事情肯定越闹越大。” 云柔柔扶着苏锦哭哭啼啼,自责道:“都怪我没有早点去四皇子府相求,现在四皇子出了城,也没办法。” “四皇子有皇命在身,怪你做什么?”苏锦到了这份上,还是记得安抚云柔柔:“别哭了,这几日你眼睛都哭肿了。” 老太君刚睡下就被吵醒,脸色发青,但念在云怀书的面子上,还是没发作:“恒益呢?” “侯爷早些时候去了薛相府。”苏锦说起这个,又急又气:“薛和平那个老狐狸避而不见,侯爷吃了个闭门羹。” “怀瑾和怀瑜还没传回消息,怀书不见人影,我都怀疑是不是薛家私下扣了怀书,又在咱们府前闹事。” 老太君也十分着急。 虽说她气云怀书,但那到底是亲孙子,哪能让人家欺负到家门口来? “扶我起来。”老太君挣扎着,捂着心口,唇色越发青紫:“我有诰命在身,大不了豁出去面子进宫求皇上!” “祖母。” “母亲!” 几人同时开口,苏锦先一步道:“您身子要紧,要是怀书还没回来,您有个好歹该怎么办?” “大夫人若真担心,就应该捂着些消息,不闹到祖母跟前。”云晚意蹙着眉,不等苏锦反驳,就对老太君道:“祖母,您需要静养。” “这些事不能操心,我去薛家一趟,倒时若还不行,您再出面,如何?” “就你,凭什么去薛家?”苏锦不屑道:“凭你刚从乡下回来,还是凭你脸大?” “是啊,姐姐,这个时候你就别逞强添乱了,冬日宴得了第一,薛家可不认这个。”云柔柔也添油加醋的相劝。 老太君握着云晚意的手,也道:“薛和平连你父亲都不见,更何况是你,别耽误了时间,让我去。” 云晚意真不想趟这滩浑水,可老太君面色太差,要是再折腾,老命就保不住了! 府上也就老太君对她有几分真心疼爱。 云晚意叹了一声,强硬的扶着老太君躺下,道:“让我试试,左右现在还没找到三少爷,还有一线机会。” “您刚吃了药,身子有疾,进宫面圣只怕会唐突天子。” 老太君身子的确不适,方才打算起来,折腾间就喘不上气,何况要进宫面圣? 她只能躺下,喘着气道:“你完事小心,若薛家不见,就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云晚意嗯了一声。 刚要出门,衣袖却被拉住,苏锦咬牙切齿,满眼都是恨意:“你非要逞能应下事,耽搁时间,打算如何负责?” “我没有逞能,只是怜惜祖母身子难受成这样,还要出面。”云晚意掰开苏锦的手,看着榻上的老太君道。 “不止你心疼祖母,我们也心疼,但你要不成功,也是弄巧成拙。”云柔柔帮腔道。 “难道,让祖母这样出面?”云晚意眼底蒙上一层讽刺:“到底有孝心啊!” “罢了,让晚意去试试。”老太君深吸一口气,道:“我这会的确不舒服,等药劲儿上来起作用,缓一口气进宫不迟。” 云晚意走到院子里后,不放心的苏锦还是跟上来,道:“薛家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别说错话,做错事。” “以防万一,我让柔柔和你一起去!” “好啊。”云晚意没有拒绝,眼底多了几分耐人寻味的笑意:“就看柔柔能不能进薛家了。” 第66章 上门解决麻烦 这话落在苏锦和云柔柔耳中,变成了云晚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苏锦正要发怒,云柔柔克制住心内的恨意和怒火,拉住苏锦道:“我和薛家的小姐有些交情,寻常也有来往。” “门还是进得去的,不用姐姐费心,就是怕姐姐被拦在门口。” 云柔柔只当云晚意是因为昨儿在冬日宴的表现,才如此狂妄,并未深究其中深意。 以她的性子,在苏锦面前肯定要表现的大度。 苏锦着了道,对比起云柔柔和云晚意,哼道:“不知深浅的东西,要有柔柔一分懂事,我也能省心很多!” 云晚意和云柔柔同乘一辆马车,云晚意中途在泰和医馆,以为老太君看药的名义稍作停顿,之后才继续出发。 到了薛府门口,一听是淮安侯府的人求见,薛家连通报都没有,就将人拦在了外边。 云柔柔见状,心中已经笑的要开花了,面上还是不显,故作担忧道:“哎呀,看来姐姐冬日宴第一的身份不好使呢!” “人家闭门不见,要不要,我帮你敲开门?” 云晚意似笑非笑:“你敲的开吗?” 云柔柔笑了笑,颇有把握道:“我说过和薛家小姐有几分交情在,肯定比刚回来的姐姐要有把握。” 说着,云柔柔款款上前,对着守在门口的家丁道:“我是淮安侯府二小姐云柔柔,和你们慈心小姐时常来往,前些时日我还来过的,你们应该有印象,麻烦去通报一声,说我求见。” 守在门口的家丁满是不耐,上下扫了云柔柔一眼,哼道:“管你是柔柔还是刚刚,我们右相亲口吩咐,凡事淮安侯府的人一律不见。” “别说我们没印象,还企图和小姐拉关系,我们小姐也不喜欢你们府上的人!” 云柔柔酝酿好的表情僵在脸上,一时间无法收回,滑稽又可笑,下门口台阶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阴沉无比。 “一视同仁。”云晚意朝走到马车旁边的云柔柔一笑,道:“看来你的身份也不好使呢。” “知道没办法,不赶紧上车回去?”云柔柔踏上马车,脸色涨的通红:“还要留在这让人羞辱,败了淮安侯府的面子吗?” 云晚意没搭理她,自顾往台阶上走。 云柔柔眼底闪过一丝阴沉,吩咐车夫道:“走,别管她,先回去!” 双喜发现不对,准备去追:“大小姐还在这儿呢!” “喊也没用。”云晚意看着远去的马车,笑道:“等下,薛家的马车会送我们回去。” 双喜一愣,嘀咕道:“姑娘,人家连面都不见,这回可估计错了。” 薛家门口的家丁也听到了这话,嘲讽道:“哟,是听说淮安侯府从乡下接回了个小姐,没想到听不懂人话,还如此不自知呢。” “要我们薛家的马车送你,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身份,配吗?” 云晚意看了眼家丁,道:“脸颊无肉,注定孤苦,多积点德吧,不然要倒霉的。” 家丁脸色一变,刚要说话,云晚意拿出一个东西递上前:“给你们大夫人,事关薛公子性命,再晚些会出事的。” “你说出事就出事?”家丁不吃这套,不屑道:“随便拿出个东西就胡说,换我我也会!” “你可以不信。”云晚意将东西收回,漫不经心道:“今早,你们公子吐血了吧?” 家丁陡然一愣,下意识道:“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少爷今早吐血后不省人事,找了好些大夫来都不管用,薛家只怕打算用云怀书的命,来抵薛志忠的命!”云晚意的手,看似无意的在手掌上摩挲。 那日在泰和医馆为了救洪钟,云晚意不得不出手顺带帮薛志忠留下一命。 在天乾二十八针下,薛志忠的狗命是保住了,拖久了的脑伤和内伤无法完全修复,必要在榻上呆一辈子。 薛志忠在泰和医馆养了好几日才能挪动,回了薛家,薛和平十分着急担心,自打知道他不能留下血脉后,再也没看过。 原本按照云晚意和洪钟定下的方子吃,薛志忠不会有性命之虞,偏偏薛大夫人不想看到唯一的儿子,成为残疾失宠于薛和平,非要折腾。 她托人找了个山野神医求了偏,下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大夫人责骂。 一路到薛志忠的院子,薛夫人早就方,两剂药吃下去,人没站起来,反而冲了先前方子的药性,当下吐血不醒。 云晚意自打和洪钟定下给薛志忠的方子后,没过问这件事,方才去泰和医馆,正是找人侧面打听后续。 薛夫人瞧着薛志忠不好,想找那山野神医却再也联系不上,只能再度求到泰和医馆,洪钟自是不想再惹上祸水,当即拒绝。 薛家眼瞧着人不行了,又恰好找到关键证物,这才派人去淮安侯府要人,打算一命抵一命,打算让淮安侯府当冤大头。 薛家家丁没料到云晚意知道这么多,一时间不知道应还是不应。 云晚意笑了一声,再度把东西往前伸了伸:“最后的机会错过了,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们公子。” “到时候大夫人知道是你耽误了时间,你猜你的下场会如何?” 家丁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咬着牙进门通报,不多时又出来,面上带着惧色,恭敬的让云晚意进去。 因为薛志忠的原因,薛家气氛低迷等候多时,她早就不见当日在泰和医馆时候的嚣张跋扈,鬓边生了不少白发。 浑身素色,不戴任何首饰,神色憔悴,双眼红肿的如核桃,甚至眼底都多了些呆滞,和先前那幅尊贵的样子判若两人。 不等云晚意开口,薛夫人就着急的上前,带着哭腔道:“你给的东西当真能保住志忠?” “是。”云晚意点点头,道:“不过薛公子先前受到重创,错过最佳治疗时间,现在又被药性冲了,在以后怕是不能动弹,真的只是保命而已。” 比先前情况更差,从泰和医馆回来,虽然躺着,却能说话,也能偶尔给给回应,现在…… “那,那不是活死人吗?”跟在薛夫人身边,同样红肿着双眼的女子哭着问道。 薛大夫人一下瘫坐在地上,周围的人立刻上前搀扶。 刚才说话那小姐又怀疑道:“大娘,您先别伤心,刚才下人说她是淮安侯府刚接回来的大小姐。” “一个乡下回来的丫头,手中怎么会握着救哥哥的药,还能说出这些话,谁知道她是不是淮安侯府派来的棋子?” 薛大夫人站好后,怀疑的看向说话的小姐。 这位,正是云柔柔口中交好的薛家小姐薛慈心,乃是庶出。 因薛家子嗣少,除了薛志忠,就眼前的薛慈心一位小姐,生母死的早,一直养在薛大夫人膝下。 见大夫人如此盯着自己,薛慈心上前几步道:“大娘,您要想清楚啊,别被别人的另有用心给骗了!” 薛大夫人这才仔细打量云晚意,眉目间的确好看,周身气质也不输上城千金,听闻她昨儿还获得了冬日宴的第一贵女称呼。 可那又怎样,慈心说的没错,一个刚回上城的丫头,怎么可能救她儿子? 薛大夫人沉着眉眼,眼角眉梢都带着被耍弄后的恨意:“云恒益都不敢来,你倒是不知规矩胆子大。” “云家那群没胆识的,也就能让你出面了,既然来了,那就替你兄长还债,给我儿子作伴吧,伺候他直到他咽气!” 云晚意先前看到薛大夫人如此,还以为她真的悔过,这话一出,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她拿着手中的药丸,垂着眉眼道:“大夫人信佛多年,难道不知最浅显的因果报应?” “什么?”薛大夫人不知道她为何这么没头没脑的扯开话题。 云晚意笑了笑,道:“薛公子挨打命悬一线,当母亲的应该诚心悔过替他恕清孽账,而不是再造孽。” “退一步说,淮安侯府虽不及薛右相得圣上宠爱,我却是和镇北王定下婚约的未来王妃,伺候你儿子,也难为薛夫人敢说。” 薛大夫人很快反应过来,嗤笑道:“婚约?说笑话呢,至今都没圣上赐婚,你不会以为镇北王当真会迎娶你这个乡野丫头吧?” “大娘,她刚回来,肯定不知道。”薛慈心凑上前,道:“听闻镇北王有个心心念念爱而不得的女子呢,也是因为她才多年未娶,并非因为和谁的婚约。” 第67章 找到人了 云晚意听到这个消息,明显一愣。 她方才提及镇北王,是因为薛大夫人就是个彻头彻尾有钱有权的疯子,除了比她身份高的人,谁她都敢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杀手锏是用来谈判的,为防止薛大夫人当场发疯,她才出此下策,用镇北王的名头暂时稳住薛大夫人。 没想到竟还从薛慈心那儿,得到了个意外的消息! 不过前生,她没听过镇北王还有什么心上人。 要真有心上人,为何还要派人来问婚约的事,以他的身份,直接去圣上面上拒绝就行了啊? 再说,能成为镇北王心上人的,得是多厉害的人?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薛慈心面上多了些得意:“云大小姐刚回,不知道上城的事,少参合对你好。” “还是乖乖去伺候哥哥吧,不然你那个三哥可要倒霉了,年纪轻轻就要蹲大狱,淮安侯府都护不住!” 云晚意收回心思,摒弃心中奇奇怪怪的想法。 目光掠过薛慈心的脸,看向薛大夫人:“镇北王的心上人与我无关,只要婚约一日没退,就会继续。” “薛大夫人还是顾好眼前的事吧,薛少爷再耽搁下去肯定死定了,不如试试,死马当活马医?” 这个语气?! 薛大夫人猛然想到在泰和医馆的事,还有那个蒙着脸的姑娘,抬头难以置信道:“我们之前,见过?” “薛大夫人先回答我的问题吧,试还是不试?”云晚意避开话题,直接问道:“多犹豫一分,薛公子的性命就会多流失一分。” 当日那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不容置喙的语气,连给人怀疑的机会都没有,即便是在镇北王面前,也淡然如常。 会是,眼前的人吗? 薛大夫人之后派人去找过,可那姑娘就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洪钟和泰和医馆找不到,连薛大夫人自个儿派人也没找到。 薛大夫人不敢确定,云晚意和当日的姑娘是不是同一个人,但这是最后的机会。 转念想到洪钟说薛志忠能活着全靠那位姑娘,一时间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抢过她手中的东西,道:“我试!” “大娘!”薛慈心完全不知道薛大夫人突然转变,赶紧出生想要制止:“您别轻易相信别人,哥哥就剩下一口气了。” “要是和先前那个假的神医一样,哥哥可就真没希望了!” 薛大夫人红肿的眼睛微眯着,眼底迸出奇异的光:“她要是能,必成为我的恩人,要是不能,镇北王也护不住她!” 薛志忠屋内一片死寂,薛大夫人倒出瓷瓶中的药丸,在水中化开,亲自给薛志忠喂下。 薛志忠躺着,整个人已经大变了样,不似从前半分。 可就算这样,薛大夫人当母亲的,也希望能日日见到儿子,哪怕要伺候他一辈子。 “这药护住心脉,一个时辰起效,每七日需要服用一粒。”云晚意看着药水喂完,把脉后道:“往后他能睁眼,也有自己的意识,就是不能动不能说话。” “身边不能离人照顾,日常小心护理,我另外开个方子,每日早晚饭后服用。” 这,也算是薛志忠作恶多端的下场吧。 云晚意心中想着,抬眼间,掠过薛慈心的脸。 因果循环,这家人的报应才刚开始,偌大的薛家逐渐要开始覆灭了,到时候谁还会管一个活死人? 哪怕薛夫人求尽办法,以薛家的命数来看,三个月之内,高楼将覆。 薛慈心看到云晚意的目光,赶紧问道:“哥哥什么时候能醒?” “半个时辰。”云晚意坐在软塌前,淡然道:“薛大夫人不放心,可等药生效后我再走。” “可你刚才说这种药丸七日要服用一粒。”薛大夫人看着榻上紧闭双眼的薛志忠,揪心道:“哪儿能买到这种药丸?” “药丸是我在乡下学的秘方,不能外传,等会生效后我们再谈条件,不着急。”云晚意慢条斯理,道。 乡下学的! 薛大夫人再一次联想到当时的那位小姐,越发笃定心中所想:“你,你是泰和医馆的那个蒙面女子!” 云晚意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要真是她,薛志忠真的有救,薛大夫人赶紧命人拿来点心和好茶招待,等半个时辰过去。 此时,云柔柔已经回到了淮安侯府。 苏锦一早等在前院,见云柔柔回来,视线在她身上看了看,又转向她身后:“那个野丫头呢?” “母亲,女儿没用。”云柔柔颇为委屈,把薛家大门口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委屈道:“我去过几次薛家找薛小姐,家丁都是认识的。” “今儿那个守门的家丁眼生,肯定是右相专门派来镇守大门,还言语羞辱,我气不过薛家如此对我们,要拉着姐姐一起回来。” “可姐姐那样子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上前和家丁纠缠去了,我只能先回来。” “不怪你,连你父亲去薛家都吃了闭门羹。”苏锦握着云柔柔的手,挺直脊梁骨:“再说,你三哥还没找到,谁知道薛家的话是真是假。” 第68章 把她扣下 后院人多眼杂,云怀瑾示意先进去再说。 等到屋内屏退无关的人后,才道:“薛志忠欺男霸女早就成了习惯,出去打猎看上一处田宅,是个依山傍水的福地。” “他想要建造山庄,可那块田宅早就被人签了五年租约,一家人靠那点微薄的收入活着,说是宅子,其实是茅草搭建,毕生积蓄都用来租田地了。” “那家人不肯相让,薛志忠为达到目的竟派人火烧宅子,当时屋内的瞎眼娘,怀孕的妻子还有三岁大的孩子统统没能躲过,活活烧死。” “等父子俩回来,只看到烧成灰烬的宅子和几具面目全非的焦炭,两人悲痛欲绝想和薛志忠拼命,还没近身,就被薛志忠的人活活打死。” “一家人死的悄无声息,连个伸冤的人都没有,消息传出去,薛志忠没事人一样派人清理现场,准备建造宅子。” “还厚颜无耻,给那家人安上个偷袭抢劫他的名头,三弟知道此事后气不过,趁薛志忠去查看新宅修建的进度,在半道无人的山林伏击,把薛志忠打了个半死。” “本来三弟蒙着面,没人知道他的身份,但坏在他在打斗间,把柔柔亲手编的菩提子手绳落在现场。” “那位置偏无人烟,压根没人会去,菩提子乃御赐,十分罕见,稍加打听就知道是哪儿的,薛家的人见到后几番查证,查到三弟头上。” 苏锦一口气没接上,直接瘫倒在地。 云柔柔忘了去扶,疑惑道:“一串菩提子而已,那位置偏僻而已,也不是没人经过,怎么就认定是三哥?” “薛志忠杀人放火后,传闻那附近经常有奇怪的喊叫声,都说冤魂不宁,白日都没人敢去。”云怀瑾顿了顿,道:“也就老三胆子大。” 苏锦被众人扶着,又是掐人中,又是掐手指,终于苏醒。 她第一次不知所措,喃喃道:“薛志忠的德行全城都知道,没人收拾他,老三非要去充什么英雄?” “现在好了,人命关天又是薛家独子,我要怎么和人家交代?” 云柔柔安抚着苏锦,她没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试探着道:“薛志忠到底杀人放火在前。” “闹到官府他也落不着好,咱们去和薛家好好说,他们应该会让步。” “薛志忠每次作恶,都是身边的人顶替了罪行。”云怀瑾叹道:“不然他怎么可能在天子脚下如此放肆?” “又不是没人告到过官府,甚至有次还闹到身上跟前,可毫无证据,又有人出面顶罪,都拿他没办法,圣上以御下不严,罚了俸禄罢了。” “这一次,薛志忠活不成,大抵三弟这趟官衙非去不可了。” 苏锦浑身一颤:“失手打死人,是什么罪行?” “薛和平的独子,哪怕运作,也要蹲大牢几年。”云怀瑾寒着脸,道:“这还是往好了看,最坏的情况,是三弟给薛志忠偿命。” 苏锦眼前一黑,又差点昏厥:“能拖一时是一时,我去一趟苏家,总会有办法。” 苏锦强打起精神,让云怀瑾守在门口不让薛家的人闹大,自个儿则是从后门回苏家搬救兵。 半个时辰过的很快,薛家后院,薛志忠在几人的期待中缓缓睁眼。 薛大夫人大喜,唤道:“儿啊,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会说话吗?” 薛志忠睁着眼,毫无反应,直勾勾的盯着帷帐顶棚。 “这,这……”薛大夫人想到云晚意的话,眼眶一热,再度哭了起来,却又自我安慰道:“醒了就好,醒了比昏迷的好,总还有希望。” “大娘。”薛慈心扶着薛大夫人,小声道:“哥哥成这样,全是因为淮安侯府的三少爷,您可别因哥哥苏醒,而放过他们!” 薛大夫人擦了把眼泪,想到此事,恨意止都止不住:“对,要不是云家那个老三,我儿不会变成这样。” “凭什么云家有三个儿子,还要我唯一儿子的命?”说着,她转头恶狠狠看向云晚意:“念在你让我儿子苏醒,我不为难你。” “你回去告诉云家,早些交出云怀书,不然明日我闹到圣上跟前,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云晚意不退反进,朝前走了几步:“薛大夫人,薛少爷醒了,我们谈谈条件吧,那药丸七日吃一次。” “整个上城也就我会制作,要想拿到接下来的药丸,还请薛大夫人就此打住,放过云家。” “放过?”薛大夫人呸了一声,气愤的指着榻上睁着眼的薛志忠道:“你瞧瞧我儿子成了这个德行,你若是我,咽得下这口气?” “我要是薛大夫人,肯定一开始就好好教育儿子,不会让他胡来。”云晚意见薛夫人没松口的意思,也不在多说。 “既是如此,我也不打扰薛夫人了。” “站住!”薛慈心叫住云晚意,转而朝薛大夫人道:“不能让她走,哥哥的情况暂且不说,就用她来交换云三。” 薛大夫人眼珠子转了转,道:“对,既然你是送上门的,那就留下,等云家给了交代再说!” 薛家直接将人扣在旁边的客房。 关起门,双喜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姑娘,咱们出不去,要今日留在薛家,明儿流言指不定成什么样儿。” “早知道就不来蹚这摊浑水了,三少爷对您那个态度,压根不值得!” 寒霜倒是想得开,劝道:“薛家明知大小姐即将成为镇北王妃,还敢如此扣人,镇北王应该会出手。” “可刚才那薛家小姐说,镇北王心头有人。”双喜嘟着嘴嘀嘀咕咕:“虽然定下婚约,没有文定,没有媒婆,没有提亲,没有聘礼,什么都没有。” “保不齐,镇北王真是因为有心上人,才迟迟不肯给姑娘一个体面,又怎么会管薛家的事?” “好了。”云晚意叫住碎碎念的双喜,道:“天黑之前,我有办法让薛夫人乖乖送我回去的,别说有的没的。” 她们关在内宅,房门都出不去,压根不知道镇北王接到消息后直接命人备马车,正朝薛家赶来。 惊蛰跟在马车上,忍不住道:“薛家胆子也太肥了,明知云大小姐和您定下婚约,还敢扣着人不放。” “薛家以为本王不在意婚约。”常景棣盘着檀木珠,缓声道:“还没算好日子?” “那边还没回话,属下派人去催,估计就这几日了。”惊蛰顿了顿,试探道:“下聘而已,挑个不错的时间就行,为何非要无算出面?” 常景棣没说话,眼神凉飕飕的,惊蛰后背一凉,赶紧改口道:“无算神机妙算,为您找个好时机下聘。” “往后您与云大小姐肯定和和美美,恩爱白头,那个什么暮暮。” “少说话。”常景棣脸色这才好点,末了还补充道:“朝朝暮暮。” 镇北王府的马车停在薛家门口时,薛大夫人吓了一跳,薛和平接到消息更是亲自出门迎接。 “什么风把王爷吹来了?”薛和平堆着笑意,站在马车旁等候。 惊蛰下来搭好台阶,轮椅直接迎下。 常景棣一身黑衣,坐在轮椅上,整个人尊贵如昔,就是脸色带着异于常人的白,也有些憔悴在。 他眼神都没给薛和平,声音透着骨的森冷:“薛相问本王,本王还想问你。” “啊?”薛和平一头雾水,扭头看向一旁的下人。 下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管家小声在薛和平耳后道:“午后云大小姐过来了,会不会是因为她?” 第69章 别让她知道 管家这么一提,薛和平下意识摇头,悄声道:“婚约乃先帝所定,云家那丫头刚回来,怎么可能劳驾镇北王亲自来?” “再说了,镇北王旧疾复发,前些时日更是亲自去泰和医馆求药,身子金贵,天又这么冷,不可能因为一个未过门的丫头折腾。” 总之,在薛和平心中,常景棣能因为任何事来,就是不可能因为儿女情长,还是个面都没见过的丫头。 管家也不知道缘由,不敢做声。 薛和平眼瞧着常景棣的轮椅要上台阶了,赶紧追上前,讨好道:“王爷,微臣实在没想到哪里做的不好,请您指点一二。” 常景棣冷冷的把玩檀木珠子,眼底分明含着怒火。 推着他的惊蛰哼了一声:“薛丞相不明白,就去问薛夫人。” 薛和平一拍脑门,给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 管家匆匆去后院打听,薛和平则是陪着常景棣去前厅。 薛大夫人早就听说镇北王来了,她也没往云晚意身上想,只以为是来找薛和平商议正事。 管家一说,薛大夫人这才意识到不对:“镇北王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管家苦着脸,道:“夫人是没看到,镇北王那张脸写满戾气,明显一幅算账的样子。” “难道真是为云晚意?”薛大夫人看向一旁紧闭的客房,嘀咕道:“凭什么啊,我打听过,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是啊。”薛慈心接过话,道:“镇北王不近女色,要真在乎先帝留下的婚约,人回来后总该下聘过定。” “一样也没有,不可能是因为云晚意,大娘,您想想有没有别的事情得罪镇北王啊?” 薛大夫人仔细想了想,身子一僵:“莫非是因为泰和医馆那日,可都过去好些天了,他才上门兴师问罪,也说不过去啊!” “夫人您先别想。”管家犹豫着,提醒道:“相爷的意思,镇北王提及了您,要您先去给镇北王行礼。” 薛大夫人想到那日在泰和医馆面对常景棣的骇人情景,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她咬着牙吩咐身边的心腹守好薛志忠,带着薛慈心去了前院。 常景棣的耐心已经耗尽,偏薛和平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一旁小心的试探:“王爷,听闻您旧疾复发,身子抱漾。” “微臣认识一个大夫医术不错,要是您愿意,微臣给您引荐,许能帮忙医治您的旧疾。” “本王的身子自有神医照料,不用你操心。”常景棣终于说出踏进右相府门后的第一句话,只是,声音比在门口时更冷。 熟悉他的人,如惊蛰,已经知道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也就薛和平搞不清状况,擦了把额间的冷汗,支支吾吾道:“那……您今日来……” 不等话说完,薛大夫人已经来了,进门被前厅的气压激的抖了抖,跪下行礼:“臣妇见过镇北王。” “薛夫人的礼,本王还担的起吗?”常景棣终于收起手中的檀木珠,一双眼漆黑,垂眸盯着薛大夫人。 “王爷说笑,您身份尊贵,臣妇岂敢不尊?”薛大夫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道:“那日泰和医馆,的确是臣妇不对。” “王爷,臣妇往后愿意吃斋念佛,给您祈福!” “你不配。”常景棣眸子微眯,冷声道。 薛大夫人身子又是一抖,伏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发出声音,整个人抖若筛糠。 “薛夫人。”惊蛰见自家主子已在暴怒的边缘,赶紧提点道:“云大小姐什么身份,您该知道吧?” 薛大夫人这才后知后觉,和一旁的薛和平同时反应过来。 镇北王竟然真的是来给云晚意撑腰的! 薛和平狠狠瞪着薛大夫人,赶紧开口道:“王爷息怒,内子不知规矩,唐突云大小姐。” “只是唐突?”常景棣眸子中闪过一丝狠厉:“本王为何听说,你们要她伺候薛志忠,还要扣下她,做与淮安侯府交易的质子?” “臣妇不敢。”薛大夫人不知道事情为何转念会被常景棣知道,一时间支吾这说不上话:“云大小姐她,她,她……” “王爷,云大小姐在后宅做客。”薛慈心接过话,柔声道:“劳烦大小姐帮哥哥治病,受累了。” “对对对。”薛大夫人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云大小姐在后院歇息,奉做上宾,薛家不敢怠慢。” 常景棣面上并无表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手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良久,侧头看了眼惊蛰。 惊蛰会意的对几人道:“天色已晚,云大小姐不喜欢在你们府上做客,早点给人送回去。” “另外,别跟云大小姐提及我们爷来过。” 直到主仆二人离开正厅几步,薛和平才追着相送。 再回来时,脸色又沉又急,看到薛大夫人还在厅内站着,抬手就是一巴掌:“蠢妇,上回你得罪他还不够,如今又犯在他手中。” “是嫌我这官做的太稳,还是你这贵妇的座儿不舒服,没事扣着云家丫头做什么?!” 薛大夫人跋扈惯了,还从未挨过打,捂着脸惊疑道:“相爷竟敢打我,他一个瘸子,身带旧疾,又被皇上忌惮,能有什么好怕的?” “难道他还能影响你的官位,一个王爷而已!” 薛和平更是恼怒,似乎不解气,追上前又是一巴掌,喘着粗气道:“他再落魄,那也是先帝的血脉,皇室中人。” “知道为何圣上如此忌惮,却还留着他的命吗,因为……” 说到这,薛和平陡然醒悟这些话不能多说,狠狠甩开薛大夫人,冷声道:“他今日什么都没说,那是最好。” “你赶紧送云家那个丫头回去,别徒惹事端,还有。”薛和平顿了顿,话到底多了几分不忍:“志忠已经那样了。” “你平白折腾,怎么就不能让他好受点,他喜欢恣意快活,如今躺在榻上,还不如……” “那可是你唯一的儿子!”薛大夫人难以置信道:“你要放弃,我不会!” 薛大夫人说完,直接带着薛慈心回到后院。 她心中念着先前下人汇报的消息,眼神越发狠厉,握着薛慈心的手,狠狠道:“薛和平以为我不知道,他外边有私子。” “他不想让志忠或者,或许就是为了迎那野孩子进门,只要有我在,他休想,走,我们去找云大小姐!” 云晚意既然能唤醒薛志忠,自然有别的机会。 她要做一笔买卖! 薛大夫人眼底的神色越发疯狂,压根没注意到一旁的薛慈心,眼中也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第71章 她没错 云晚意料到苏锦会无功而返,却没想到她会迁怒在她身上。 进门的脚步微顿,云晚意侧头看向苏锦:“大夫人在和我说话?” “这儿除了你还有别人?”苏锦三两步跨到云晚意身前,面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要不是你非要逞能出风头,老太君早就进宫了。” “圣上会给老太君几分薄面,问题早就解决,不可能拖到现在还束手无策。” 云晚意站在原地看着苏锦,脑子里想的却是前世的事。 记忆以来,苏锦对她一直就是这个态度。 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她不对,都能从她身上找到原因加以责怪,久而久之,她真的以为自己很差劲。 重生后的每一件事都在证明,哪怕做的再好,苏锦也会是这个态度。 可笑的是,前世她非要执着于从未得到过的母爱,万事小心谨慎,看苏锦的脸色行事。 云晚意想到这,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苏锦瞪着她,面上怒意更甚:“难道我说错了?” “笑大夫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云晚意收起脸色,与苏锦四目相对:“您难道不知道祖母几次气的昏厥,身子抱漾,需要静养?” “我当时不出面,大夫人真的会让祖母拖着病体立刻进宫,为三少爷收拾烂摊子吧。” 苏锦正要回答,云晚意接着又道:“祖母的身子进宫折腾一趟,轻则倒床不起,重则要命,这就是您常挂在嘴边的孝道?” “教***曾说过,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怎么到了大夫人这儿,就成了宽以待己,严于律人?” “看,我就说你两幅面孔。”苏锦说不过,盯着云晚意的脸,咬牙道:“在他们面前假装柔弱委屈,在我面前伶牙俐齿原形毕露。” “做错了事情还这么多借口,要是老太君不进宫,薛家这摊子事如何处理,你可曾想过,会不会对整个淮安侯府造成影响?” 门口风大,吹的云晚意有些冷,她不想和苏锦在这浪费时间,冷声道:“忠言永远逆耳,大夫人溺爱,难道没想过做错事的人是三少爷?” 苏锦还要再反驳,云晚意浅浅行礼:“我还要去祖母跟前汇报,先行一步。” 苏锦盯着云晚意的背影,气的心口发疼,朝心腹绿萝道:“瞧瞧,你也为我作证,到底是我不好,还是她德行有亏,竟然如此顶撞生母!” “哼,这么一比,我都怀疑当年压根没弄错,柔柔懂事孝顺,才是我的亲女儿,哪像她一身反骨!” 绿萝低着头不敢回应,只道:“夫人,这儿风大免得着凉,还是赶紧进去吧。” “野丫头。”苏锦气不过,道:“走,我们去静园看看,她如何给老太君交代!” 老太君吃过药休息了一下午,整个人总算缓过来一些。 瞧着云晚意进来,起身着急的握住云晚意的手道:“听闻你没进薛家的大门,怎么现在才回来,手这么凉,是冻到了吧?” 一边说,一边将暖手的汤婆子塞在云晚意手中,吩咐道:“红霞,添些炭火,这么晚回来肯定还没吃饭,让小厨房准备点吃的来。” 这才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云晚意握着汤婆子,只觉得一路暖到了心里,吹散了刚才在苏锦那儿的冰凉。 她笑了笑,上前为老太君拢紧衣裳,道:“祖母别担心,薛家让我进去了,用过晚膳才回。” “让你进去了?”老太君一愣,诧异道:“连你父亲和柔柔都没进去,你是怎么进去的?” “肯定是狐假虎威,借着镇北王的名头呗。”苏锦推开门,冷笑道:“进去也没成事,有什么好炫耀的?” 老太君蹙起眉头,不悦道:“你当母亲的,怎么说话老夹枪带棒的?” “母亲可别错怪我。”苏锦走到云晚意身边后才道:“刚才这丫头在大门口与我相遇,说话不敬不孝,还走在我前面,您是没看到而已。” “当着您的面她又做出这幅委屈样子,就是故意蒙骗您罢了。” 老太君眉峰蹙的更紧,把云晚意朝身边拉了拉,道:“她说了什么?” “回祖母。”云晚意先一步,将大门口的事情说了,末了道:“我为祖母的身子考虑才接下此事,并非要出风头。” “且此事乃三少爷有错在前,薛公子十恶不赦该交由官府处置,我自以为没说错。” 苏锦立刻接话,抬手指着云晚意的鼻子,冷哼道:“先是自告奋勇去薛家,失败了又以怀书有错为借口,怀书哪里有错?” 老太君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响起云柔柔的声音:“姐姐怎么能这么说三哥,他为民除害,乃是英雄!” 云柔柔身后就跟着云怀书和云怀瑾,还有云怀瑜,他们进门前整好听到屋内的话。 云怀书一脸的怒意,死死盯着云晚意,心口上下起伏,明显气的不轻。 云怀瑜睨着云晚意,不屑道:“哼,乡下来的就是心胸狭隘,自私自利,怎么可能顾全大局,想得到别的层面?” 云怀瑾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说错了吗?”云晚意扫了一眼几人,视线和云怀书相对,多了几分冷意:“要当大侠,就要顾好后路,而非脑子一热。” “到头来侠客没当稳妥,连累整个淮安侯府不安宁。” “姐姐真的误会三哥了。”云柔柔着急的解释道:“薛志忠无恶不作又狡猾多端,找人顶罪,官府奈何不得他。” “三哥以这种方式,为被害的无辜百姓报仇,谁知道会遗漏平安手串这么细小的东西,再说薛志忠该死!” “薛志忠草菅人命,连娃娃都没放过,的确该死。”云怀书按住云柔柔,捏着拳头,忍无可忍气愤道:“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选择。” “我没错!倒是你,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也没那个本事,更不需要你假惺惺来指责我!” 第72章 质疑真假 老太君更是拧着眉心,带着担忧小声道:“晚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关怀书的命和淮安侯府的脸面。” “你解决不了,我们大家都不会怪你,别因为刚才那番话而……” 话没有说完,云晚意明白老太君的意思。 她伸手搀扶着老太君坐在软塌上,道:“祖母放心,我不会为了在大家面前扳回一城而胡说。” “也就祖母信你。”云怀瑜还是那副嗤笑的面孔,眼底不屑更浓:“你要是能解决,早就敲锣打鼓的回来,刚才被大家质疑,更不会一声不吭。” “可不是?”苏锦紧跟着道:“白天你就耽误了时间,这会子又瞎说,非要怀书的命吗?” 云怀书更是涨红了脸,道:“说我逞能,你自己还不是,又当又立!” 云柔柔还是拉着云怀书的衣袖,柔柔弱弱道:“姐姐,谎话说到最后会被拆穿的,你还是早些说实话吧。” 云晚意没搭理他们,拿出薛大夫人亲笔写下的契约,递给老太君道:“祖母,请您过目。” 老太君将信将疑,拿过契约书仔细翻看,视线落在末尾的印章上,诧异道:“这,这是真的?!” 苏锦等人立刻凑上前,看清楚内容后皆是一愣。 “薛大夫人亲口答应,亲笔所写,印章除了薛大夫人的私章,还盖着薛府的公章,千真万确。”云晚意面不改色,道。 云怀瑜下意识否定道:“你什么时候会制作那个什么还命丹了,定是你担心事情不成而伪造出来的契约书!” “听说你在乡下学过一些野路子医术。”苏锦也不信,不满道:“薛公子的命连洪钟都没法子,你倒是敢胡说。” 云怀书咬着牙,看死仇一般道:“云晚意,知道你品行不好,没想到你如此卑劣,制造假的契约书。” “难道你没想过明儿一早,谎言会不攻自破?” 契约书上面写着云晚意以还命丹交换,让薛夫人和薛府退步,不再追究云怀书伤人的罪行。 薛家闹得这么大,连同朝为官的云恒益都不见,显然没打算善了,可能这么轻飘飘的同意? 薛志忠可是薛家独子! “明早拭目以待。”云晚意将契约书拿好,给老太君行礼道:“我要回去熬制还命丹,祖母好好休息,别担心此事。” “站住。”苏锦先老太君一步,厉声呵斥道:“我们云家虽不是顶权贵,却也不屑于弄虚作假。” “你赶紧将契约书撕了,在事情闹大之前!” 云晚意蹙着眉,看了眼手中的契约书:“大夫人这话叫人摸不着头脑,为何要撕?” “你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厉害。”苏锦说话不管不顾,疾步冲到云晚意跟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契约书,道。 “还真当自己是镇北王妃了,你有多大的脸面,让薛家让步,弄个假的,叫薛家再抓住我们的把柄?” 云怀书更从苏锦手中接过契约书,一下撕成两半。 看着成了碎片的契约书,云晚意本来皱着的眉心一下舒展。 她环顾周围表情各异的几人,似笑非笑道:“既然用不着我帮忙,那我也没必要熬夜做还命丹了。” “契约书仅此一张,可别后悔。” 云晚意说完,直接带着寒霜和双喜离开。 云怀书气不过,朝她背影啐了一口:“本来就是假货,还煞有介事的装模作样。” “好了,哗众取宠罢了,你也是,撕毁做什么,明儿一早看她如何交代。”云怀瑜挂着不屑的表情,哼道。 “怀书撕掉是对的,本来得罪薛家的人就够了,要是被薛家发现伪造的契约书,更是麻烦。”苏锦踩在契约书的碎片上,转向老太君道。 “母亲,您好好休息,明儿只怕还是要指望您进宫一趟。” 老太君心事重重,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几人前后脚离开静园,云怀瑾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捡起地上的碎片后才离开。 回到白梅苑,双喜将云晚意带回来的药材放进柜子中,笑道:“姑娘一番心意,在薛家周旋许久,没想到他们压根不领情。” “这下好了,咱们能睡个好觉,也不管咱们的事。” 云晚意坐在桌前,按了按眉心,道:“药丸还是要做,我不帮忙,他们明儿还是会逼的祖母进宫。” “且不说圣上不一定答应,就祖母那身子,的确经不住折腾。” “您还要帮?”双喜不解,拉柜门的手稍微重了些,砰的一声:“您在薛家费了一番功夫,回来又被这般质疑。” “既然不信,咱们索性不管,他们要折腾老太君,那是他们不孝。” 云晚意知道双喜在想什么,笑着点了点她的眉头:“你以为主子我要帮云怀书,我可没那么菩萨心肠,看人家的白眼还上赶着。” “自打回来,也就老太君对我不错,总不能让这最后疼我的人都跟着受罪,药丸做了,以防万一罢了。” “奴婢准备生火准备药炉子去。”双喜明白云晚意的善心,道:“这家人身在福中不知福!” 次日一早,薛大夫人按照和云晚意的约定,派人前去泰和医馆拿药。 谁知道泰和医馆说,没接到云家送来的东西。 薛大夫人知道此事后,总觉得云晚意不是出尔反尔的人,决定亲自去一趟淮安侯府。 淮安侯府正乱做一团。 本来一大早,老太君是要进宫去的,奈何头晕不止,心口也不快活,只能暂时叫了大夫,还在诊断。 薛大夫人亲自上门,苏锦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出面迎接。 云怀瑜担心她被彪悍的薛大夫人欺负,紧随其后。 见面后,苏锦开口就道:“薛大夫人,不是我们不交人,实在是怀书那孩子不知去向,我们也在找着呢。” 云怀瑜跟着道:“一个手串而已,事情还没定论,薛大夫人没必要逼迫至此吧?” 看到云怀瑜,薛大夫人不免想到家里躺着的薛志忠。 她眉眼垂了垂,压着怒意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要找云大小姐。” “云晚意?”苏锦一愣,想到那假契约的事,赶紧道:“那丫头来自乡下,不懂规矩,是不是惹到薛家了?” “昨儿瞧着那契约上的章印很真,她该不会去薛家偷印章了吧?”云怀瑜小声嘀咕道。 苏锦脸色微变,怒道:“她竟敢偷盗,这个死货,就知道惹麻烦!” “你们在这说些什么?”薛大夫人蹙着眉,不悦道:“云晚意人呢?” “我这就给你叫来,你要送官要打要罚都行。”苏锦给云怀瑜使了个眼色,道。 昨晚制作还命丹,后半夜才睡,早间云晚意多睡了一会儿。 刚醒,就听门外响起踹门声:“云晚意,你惹出麻烦还睡得着,人家都找上门了,还不赶紧滚出去道歉!” 第73章 不肯道歉 双喜进门伺候洗漱,听到动静不忿道:“咱们又没惹二少爷,他端的上门找麻烦,真是晦气。” 云晚意稍微一想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我们没按照约定送还命丹去泰和医馆,薛大夫人定找上门了。” “找上门又能如何,契约书都被撕毁了。”双喜哼道:“咱们就装不知道。” “早间老太君头晕的很,没有进宫。”寒霜挑开门帘子进来,低声道:“小姐就算装不知道,这摊子烂事还是会落在您头上。” “因为云怀书的事,祖母昨晚忧思郁结,今早不适也在情理中。”云晚意坐在铜镜前,道:“去看看吧。” 云怀瑜瞧着云晚意出来,骂声更大:“竟有本事偷盗薛家的印章,也是我们小看了你。” 云晚意看了眼疯狗一样的云怀瑜,道:“二少爷,凡事要讲证据的。” “人家都找上门了,还要什么证据?”云怀瑜上下打量着云晚意,冷笑道:“也就祖母相信你。” 云晚意懒得理他,直接朝前厅而去。 云怀瑜不满她这幅态度,追上前道:“你要是求我,跪下给母亲和柔柔道歉,我愿意帮你在薛夫人面前说好话。” “二少爷真有这份本事,还是在薛夫人面前为三少爷说好话吧。”云晚意错开他,头也不回道:“我不需要。” 云怀书有错在前,苏锦和薛大夫人呆在一起,简直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等到云晚意来,立刻找到发泄的地方,站起来怒道:“跪下!” “云夫人这是做什么?”薛大夫人蹙眉盯着苏锦。 苏锦讪笑了一声:“这丫头竟敢去薛家偷盗,我让她给你们赔罪。” “偷盗?”薛大夫人一头雾水,看看苏锦,又看看云晚意:“偷什么了?” “她偷薛家的印章做了个假的契约书。”苏锦生怕会牵连云怀书,赶紧坦白道:“薛大夫人放心,假的契约书我们已经撕了。” “胡闹!”薛大夫人总算知道云晚意为何没按照约定办事了,从椅子上起身大怒:“谁说那契约书是假的?” “不是?”苏锦也愣住了,磕磕巴巴道:“难道,是真的?” “薛家印章还有我的私章,是谁都能拿到的?”薛大夫人怒极反笑,嘲讽道:“都说你骁勇,看来没错。” 自打那日冬日宴后,谁都知道骁勇二字对于苏锦而言是嘲讽。 苏锦又急又气,加上薛大夫人进门后,她一直在赔小心,怒气上来反问道:“薛大夫人找上门是为吵架吗?” “要是如此,我们云家不欢迎!” “你们撕毁契约,现在又这幅做派。”薛大夫人亦是隐忍许久,指着苏锦的鼻子道:“等着官衙上门,云怀书下狱吧。” 薛大夫人带着怒火离开,直接去了官衙。 苏锦这才后知后觉,瘫坐在椅子上。 赶来的云怀瑜也听到了真相,难以置信道:“那契约书竟是真的?” “撕都撕了,真假还有意义?”苏锦勉强打起精神,瞪了一眼云晚意才道:“赶紧去看看你祖母好些没有。”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只求你祖母能进宫去找圣上解决。” 洪钟上门给老太君诊脉,看过云晚意开的方子,说不需要调整,只能吃药静养。 老太君躺在软塌上,头还是昏沉的厉害。 云柔柔在一旁侍疾,担忧不已:“祖母这样当真没事吗,等会好点,还能不能进宫?” “进宫?”洪钟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道:“恕我直言,且不说老太君带着病体面圣乃是不恭。” “就以现在的病情来看,要出去折腾一趟,只怕后果严重!” 苏锦进门正好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老太君进宫是不成了,前面又气走薛大夫人,撕毁契约书,苏锦急的直掉眼泪:“这可怎么办啊?” “怀书年纪小,要是入狱,往后还怎么过,昨儿要是不撕毁契约书,相信云晚意就好了。” “怎么回事?”老太君听出不对劲,支起身子问道。 苏锦赶紧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懊恼道:“没想到那契约书竟是真的。” “现在哭喊有什么用?”老太君心烦意乱,按着心口道:“你们昨儿是怎么逼迫羞辱晚意的?” 苏锦一边擦眼泪,一边小声嘀咕道:“谁知道那丫头竟真有这份本事。” “你但凡相信她一点,也不会如此。”老太君恨声道:“与其在这哭,还不如带着怀书去求晚意。” “还有昨晚质疑过她的,一并去给她道个歉。” 苏锦不喜欢云晚意,怎么可能拉的下脸对云晚意道歉,万分不甘道:“我是她母亲,怎么能跟她道歉?” 云怀瑜和云柔柔也不甘心,一个乡下丫头,那点本事也就是凑巧,凭什么让他们去道歉? 几人站在原地没动,老太君头疼的厉害,见状索性拉下被子背过几人睡下了。 这边还没想到办法,官衙的人已经找上门,还带着搜查令。 淮安侯府不敢阻拦,官兵很快就搜到了藏在后仓的云怀书。 云怀书被带走,淮安侯府上下一片愁云。 云晚意料到会如此,没有上赶着帮忙,独自出门,找地方换上衣裳去了药铺给帝景施针。 瞧着云晚意全须全尾,常景棣不动声色的试探道:“几日不见你,没遇到什么困难吧?” 他去薛家没有声张,也警告薛家不准外说。 云晚意还不知道薛夫人肯和她谈,大部分功劳在常景棣身上。 她也不知道眼前的帝景就是常景棣,闻言奇怪道:“帝公子为何这么问?” “瞧你眉眼间似乎有忧色。”常景棣眉眼微垂,道:“所以才多问。” “有吗?”云晚意抬头,俏皮的眨眨眼:“我高兴着呢,帝公子看错了。” “高兴就好。”常景棣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又道:“先前你说的药材,我已经命人放在药铺了,你一会找管家。” “至于粮食,也在命人囤着,只是请人去问过司天监那边,却说没有出现过四星围月的现象。” “公子若是不信,可以选择不冒这个险。”云晚意抬头眨眨眼:“司天监没看到,我真看到了。” “我信你。”帝景眼底的笑意终究没压住,和云晚意视线相对时忍不住扬了扬嘴角。 可两人都带着面巾,谁也没看清楚对方的表情。 “公子相信,不妨按照我先前的建议。”云晚意抿了抿嘴:“实不相瞒,我也在请人看带院井的宅子。” “还是早做打算的好,四星围月,年后雨水会越来越少。” 常景棣相信她,点头道:“我命人去准备,你要的宅子,我帮你去寻。” “不用了。”云晚意笑了笑:“我已经私下找牙行帮忙相看,说起此事,公子既然将这药铺送给我。” “我打算重新换名字,顺带做看诊和药铺一体的医馆,重新招人扩大。” “既然赠与你,如何处置不需要和我说。”常景棣顿了顿,又道:“不过现在刚好,为何忽然这么决定?” “这位置偏僻,门可罗雀。”云晚意叹了一声:“每次来,就感觉这药铺要垮了似的。” “还不如做成医馆,药材物尽其用,不至于一直搁着,还能顺带挣点银子。” “你缺银子?”常景棣挑眉,问道。 锦绣阁给了她不少,又有薛大夫人付的天乾二十针的银子,不至于这么快没有吧? 不过姑娘家的首饰罗裙都很贵,她刚来上城,人际交往都短缺,看来还得想法子给她送些银子。 常景棣这么想着,还没开口,就听云晚意道:“宁可药架上蒙尘,也不愿生意兴隆。” “这是所有大夫入门时,师父必教的一句话,我却银子也不会从药房这儿挣。” “这样。”常景棣微微一想,道:“我近来有个生意,是关于布匹的,你要是有兴趣,不如咱们一起?” 第74章 答应也行,有条件的 云晚意虽不知道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却知道帝景能成为锦绣阁的幕后老板,眼光肯定独到。 他还是皇商,跟着绝对稳赚不赔。 云晚意眼珠子一转,道:“公子说的布匹生意,不知道是什么?” 常景棣的生意都是交给别人管理,他没过问。 为给云晚意暗着赠送银子,算是绞尽脑汁了:“我有一批料子从西域过来,原是准备做新年布料的。” “商队半路遇到风雪耽误,刚到上城,距离过年也就一个多月了,时间短促,锦绣阁的绣娘来不及想到花样。” “你绣工独特,眼光别具一格,若你能想到,我们合作,如何?” 云晚意前世为帮常景棣,的确想了很多花样,做好衣裳送给权臣贵族的千金夫人。 今生这些样式派不上用场,能挣银子也好。 云晚意点头,道:“好啊,不知道如何分账?” 常景棣捏着指腹,做出一个手势:“三七。” “三七?”云晚意毫不掩饰的撇撇嘴,道:“三七未免太低了,我做出样衣还得费一番功夫呢。” 当初若不是囊中羞涩,恰好碰到锦绣阁的难题,她才不会大半夜找上门去绣花呢。 女红素来是最麻烦,费时费力。 “你七,锦绣阁三。”常景棣瞧着她的眉眼,都能想象到此时她面巾下是如何嫌弃的表情,忍不住笑道。 “想到合适又会时兴的样式不简单,所以每卖出一件衣裳,锦绣阁得利三层,你得利七层。” 云晚意眼睛瞪得大.大的,透着一股你疯了吗的质疑:“帝公子是不是弄错了?” 锦绣阁做的全部是富贵生意,利润很高。 可七层利润全给她,还是每一件,意味着锦绣阁的收入缩水一半,这个操作就很迷幻了。 帝景是腿坏了,难道脑子也坏了? 常景棣嗯了一声:“没错,你想出来的花样,收入自然该你得的多,这笔买卖如何?” 他都如此慷慨了,有便宜肯定要占啊! 云晚意连忙点头,道:“可以啊,我明日就叫人把样式送给琳掌柜。” “不着急,月底前送去就成。”常景棣知道她脑瓜子灵活,给了足够的时间。 这笔买卖做成,收入不少。 云晚意生怕常景棣反悔,赶紧道:“我着急,最近事还挺多的,月底要去公主府,还得费心准备礼物。” “公主府?”常景棣闻言一愣:“你认识公主?” 云晚意这才后知后觉说漏嘴了,讪讪笑道:“先前给固伦公主看诊过,有些交集。” 常景棣惊疑更甚。 他这个侄女被宠坏了,性子古怪的很,任何人都没放在眼里。 云晚意刚从乡下回来不久,能和固伦公主认识,只能是因为冬日宴。 那日他临时有事,离开冬日宴后,听说朱贵妃身子不适,让固伦公主去主持宴会。 谷雨派人打听了,固伦公主和云晚意对弈输了,甘拜下风,没为难云晚意,他也没多关注细节。 这就更奇怪了。 固伦公主和云柔柔有些关系,棋艺又输给云晚意,按照常理,她该记恨云晚意才是。 月底是她生辰,还会邀请云晚意参加生日宴? 常景棣压住惊疑,故作不知道:“听闻这位公主喜怒无常,你竟能和她做朋友?” “帝公子也见过我的医术。”云晚意蹙着眉,解释道:“固伦公主遇到一些事,需要一味药材。” 说到这,话没继续。 常景棣知道她有所忌惮。 可最近,没听说固伦公主身子抱漾啊? 莫非里面有什么阴谋? 常景棣默默的记着,没再多问。 云晚意刚得了常景棣的应承,心中十分高兴,着手让掌柜准备重新装修药铺。 而淮安侯府的境地,完全相反。 云怀书被官府的人带走,淮安侯府想尽办法。 云恒益肯定不能闹到皇上跟前,而能去面圣的老太君又病了,除非薛家主动去官府撤出,没别的希望。 苏锦和云怀喻,云柔柔三人不想去找云晚意帮忙,拉不下脸。 云怀瑾委婉劝了很久也没动摇几人,索性道:“昨日大家误会晚意在前,羞辱奚落一样没少。” “她一番好心,不该成为我们迁怒的理由。” 苏锦闻言抬眼,带着陌生道:“你现在处处帮着她说话,她给你个灌迷魂汤了?” “大哥难道不知道姐姐对母亲做的那些事?”云柔柔也帮腔,柔柔弱弱道:“再说姐姐自告奋勇去薛家。” “要是母亲现在去道歉了,往后府上众人如何看母亲,在二夫人面前母亲又如何自处,何况二叔一家也在!” “就是,要让二叔一家看笑话吗?”云怀瑜眯着眼,还是那副不屑的表情:“谁知道她签下契约,那个什么还命丹是真是假。” “要是假的,咱们到头惹下薛家更多。” 云怀瑾看着对云晚意敌意颇大的几人,回想起那日云晚意说的话,逐渐理解为何她回来几日,性子会变。 要换做他,面对这带着敌意的一大家子,不变也没办法吧。 他苦笑道:“说到底,都只在乎自己,也不想想拖到官衙宣判后,怀书的余生怎么办,脸面比他还重要吗?” “你们不去找晚意帮忙,我去!” 云怀瑾说完夺门而出,剩下几人一时间都没人说话。 良久后,云怀瑜艰难道:“母亲,再拖下去没有转圜的余地,怀书就真的完了,不如……”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 苏锦沉着脸,那口气憋在心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云柔柔着急的跺跺脚,一幅要哭的样子:“二哥,连你也要逼迫母亲吗?” “不是逼迫,是担心老三他……”云怀瑜顿了顿,道:“我去找大哥。” 几人接连离开,苏锦一下失了气力,扶着云柔柔的手道:“是不是我们当真做错了?” “您没有错,哪有母亲给孩子道歉的道理?”云柔柔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小声道:“是姐姐的问题。” “哪怕我们昨儿误会她了,她只需要出面给薛大夫人说说,事情就能了结,偏为了赌气,眼睁睁看着三哥被抓走。” “姐姐也太不懂事了,换做是我,我肯定无条件去薛家帮忙!” 苏锦握着云柔柔的手,道:“我知道你肯定愿意为怀书出头,事到如今,是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柔柔,你别去,我去跟那小孽账道个歉,先把你三哥救出来再说,要是那还命丹是假的,正好薛家怪在云晚意头上,减轻怀书的罪。” 云柔柔眼神未变,委屈道:“我和您荣辱与共一条心,您要去,我定是要陪着的。” 云晚意刚从外边回来,还带着大包小包的药材,迎面在白梅苑门口,就碰到了几人。 双喜下意识横在云晚意前面,想要护着她。 云晚意不着痕迹的将双喜拉到身后,扫了几人一眼:“昨儿还没骂够,今儿找上门继续?” 看着她的戒备和周身竖起来的刺,云怀瑾声音发紧:“不是,我们是来给你道歉的。” 其实刚才,云晚意就料到他们的目的,不过不想让他们如愿而已。 闻言她笑了笑:“大少爷尊贵,更遑论其他人,我可受不起,免得折寿,还是回去吧。” “我们都来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云怀瑜压着嗓子,眼角眉梢带着隐忍的怒意,问道。 “所以啊,我担不起你们的道歉。”云晚意似笑非笑,道:“还是算了吧。” “云晚意。”云怀瑜绷不住,咬着牙叫道:“你装傻做什么,老三他都那样了,到底有没有良心?!”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云晚意脸色逐渐变冷:“若非你们撕毁契约书,事情已经解决了。” “现在还这幅态度,我应该不欠你们的。” “够了,我的错。”云怀瑾眼瞧着事情失控,赶紧道:“晚意,你就帮这一次,就当看在祖母的面上。” 说着,又拉了拉不情不愿的云怀瑜。 云怀瑜想到如今的死局,只能不情不愿道:“我错了,先前不该误会你。” 苏锦也云柔柔紧随而来,见状拉着脸道:“我们先前以为你没本事,的确误会了,你就去重新和薛夫人说一说。” “怀书从未吃过苦,大牢中不好受,他受不住的!” 云柔柔咬了咬嘴唇,也道:“姐姐,我们先前不该质疑你,你就帮一回吧,难道非要大家跪下来求你?” 云晚意再度看向这几个人。 除了云怀瑾,其余人眼底都是不甘心。 刚要拒绝,院子旁响起老太君的声音:“晚意,他们知道错了,你就帮帮忙吧,我给你道歉了!” 又要老太君出面! 云晚意知道不能拒绝,索性道:“答应也行,我有条件!” 第75章 游戏刚开始 “你说。”老太君应声道:“只要能救出怀书,我们都答应。” “云怀书撕毁契约书,你们大家不信任,才导致现在的局面。”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 “我可以重新去薛家,条件是云怀书出来后,亲自来给我道歉。” “此外,云家众人往后不可以干涉我的任何决定,不能以身份来挟制我!” 苏锦一愣,咬着牙道:“你后面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往后我自己能决定所有的事。”云晚意顿了顿,自嘲的笑了笑:“不需要经过云家首肯。” “你要和云家断绝关系?”云怀瑾心猛然揪起,急声问道。 云晚意摇摇头:“我还是云家的人,不过换种方式相处。” 要是可以,她也想和云家断绝关系。 可惜,还没让云柔柔尝到她前世的种种,还没看到云怀瑾和云怀书的下场,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呢? 在说现在离开,不是给云柔柔腾地方,正中云柔柔的下怀吗? “好,我答应。”老太君开口应下,道:“是云家对不住你,你伤心失望也是应该的。” “往后云家任何人,包括你父亲都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你进出自由,不需要经过任何人!” “多谢祖母体谅。”云晚意扶着老太君,道:“您需要静养,还是早些回静园休息吧。” “嗯。”老太君叹了一声,握住云晚意的手道:“这件事,终究是委屈了你。” “姐姐要云家不干涉你的事情。”云柔柔忽然插话,看似好意的询问道:“那月银方面……” 苏锦很快反应过来:“你的人和事云家不干涉,这和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月银吃穿用度,难道云家也不给你了?” “可以不给月银。”云晚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视线从云柔柔无辜的脸上划过,紧跟着道:“那就索性约定好。” “云家的银子多也好少也罢,和我无关,同样,我的银子也和云家没有半分关系!” “这样也好。”苏锦松了一口气,道:“既然说好,那就都别反悔。” 老太君却不同意,沉声道:“月银能有多少,她婚约都定下了,在云家也用不了多久,别做的太过分了!” “祖母,我不要月银。”云晚意扶着老太君,道:“先前十来年,我独自也过了,正好与云家互不相欠。” “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老太君坚持道:“就算从我账上匀给你的,月银必须给!” “好了,月银的事情等怀书回来再说。”云怀瑜打断道:“还是赶紧去薛家吧。” 云晚意吩咐双喜去放药材,她则是带着寒霜去薛家。 薛大夫人既然亲自上门,说明她还是很想继续契约的。 不过因为苏锦怼了几句,薛大夫人气不过,这才闹到官府。 云晚意再来,薛大夫人也顺着台阶下了,从云晚意手中拿了还命丹,就让人去官衙撤了状告。 “恕我直言。”薛大夫人吩咐人去官衙,看着云晚意叹道:“我原先以为你是不起款的人,没想到一身本事。” “可我早间在淮安侯府也瞧见了,大家对你的态度并不好,你何苦来这一趟?” “各有各的难言之隐。”云晚意笑了笑,道:“薛大夫人还是顾好府上的事吧,物极必反,早些谋划。” “我知道,要还命丹,也算利用我儿子最后一次了。”薛大夫人捏紧药瓶,道:“云大小姐回去吧,我们两不相欠了。” 云晚意从薛家回去时,云怀书已经从官府出来。 一家人照样在静园老太君跟前。 云晚意原是不打算过去,老太君派红霞嬷嬷来请,她还是给了面子。 才将将关了大半日,原本意气风发的三少爷大变样子,带着惶恐不安和后怕。 “祖母。”云晚意给老太君行了礼,道:“薛大夫人撤下状告,还将菩提子长生串给我了。” “往后,薛家不会以这件事要挟。” 老太君和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也是,事情拉拉扯扯这么久,总算告一段落。 老太君点点头,欣慰之余,狠狠瞪了云怀书一眼:“还不赶紧跟你妹妹赔礼道歉,多谢她相救?” 云怀书在半道,就听去接他的云怀瑜说了事情的经过,闻言抿着嘴站出来,小声道:“先前是我不对。” “不该冲动撕毁契约书,也不该那么质疑辱骂你。” 话是这么说,眼底的恨意却丝毫不减,和苏锦几人简直一模一样。 得,云晚意折腾这一趟,也只有老太君领了人情。 她没计较,似笑非笑道:“三少爷长点心吧,以后你行事带着脑子,别连累年迈的祖母受罪,还要别人给你擦屁股。” “你!”云怀书还想反驳,被身后的云怀瑜一把拉住。 云晚意自顾回了院子。 寒露跟在身边,不解道:“小姐,这么好的机会,为何不直接把二小姐赶出去?” 要是她以把云柔柔赶出去为条件,苏锦也会答应吧! “游戏刚开始,赶出去做什么?”云晚意笑了笑:“云怀书这一遭在我意料之外,也算个插曲。”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接二连三,都是我在出风头,你猜云柔柔会做什么?” 她原以为云柔柔会沉不住气立刻下手。 没想到也就冬日宴那一遭,别的时候,云柔柔也就茶里茶气挑唆几句,压根没动手。 要么,云柔柔在避开云晚意的锋芒,但她显然不是那个性子,所以云晚意料到,云柔柔肯定是短期内没想到更好的法子! 之后,云柔柔会想尽办法对付她! 寒露虽然进府不久,却也知道许多事,闻言恍然道:“二小姐会急于对您出手!” “对。”云晚意推开院子门,道:“近来都警醒着些,别让她钻空子。” 云晚意每一次,都精准猜到云柔柔的动静。 她和寒露说起的同时,云柔柔正在院子大发雷霆:“怎么会这样,冬日宴她大出风头,回府后又得了机会。” “让大家给她云晚意道歉,还得了这么好的条件,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怎么想的,看不出来她变了性子吗,我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云晚意!” 心腹雯一为云柔柔顶罪而死,后提拔上来的香草不敢劝,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云柔柔见如缩头乌龟似的香草,心中更是烦闷:“没用的东西,你就不知道献上个计谋,如何为我分忧?” 要是雯一在,早就提供不少点子了! 香草生怕被波及,小声道:“奴婢以为,可以从白梅苑下手,您既然怀疑大小姐变了性子,院子里伺候的人总能知道。” “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云柔柔平复心情,冷笑道:“双喜那贱货死忠,还有刚进去的四个丫头呢。” “来,你去帮我办件事……” 云怀书的事虽告一段落,他却因此被云恒益狠狠批了一顿,关了禁闭。 一直沉默着不出面的云广新一家照例沉默,和不出风头的二夫人秦霜一样,毫无存在。 过了好几日,老太君身子恢复些,云家的气氛才逐渐缓和。 云晚意喜静,这几日除了去药铺给帝景施针,其余时间都在带着夏至和小满做绣工。 小满和夏至二人天赋很好,她教几次,两人就逐渐摸索出门道,虽然不甚精细,却也足够做出样衣。 而另一边,苏锦心情烦闷,和来院子探望的钱佳慧说起云晚意的事,也顾不得面子,对着钱佳慧大吐苦水。 钱佳慧这几日不敢出面,带着全家躲在客院,早就命人打听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她听苏锦说完,神秘兮兮道:“我听下人说,大小姐刚回来时性子懦弱温和,在府上小意的很。” “就那日从赵家回来,大变模样,如今连母亲兄长都能逼着道歉,可见真是变了。” “可短期内人怎么会连性子都变了呢,大嫂,不是我多话,这件事里面蹊跷大的很,您可要小心,我先前听乡下亲戚说……” 钱佳慧说到这,似乎忌惮着什么,赶紧捂着嘴,道:“算是我多话了,大嫂别在意。” 她越是遮掩,苏锦就越觉得不对,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都这份上了,赶紧告诉我!” “这……”钱佳慧为难的四下环顾。 苏锦会意,立刻将屋内的婢子全部遣走,只留下几个主子。 钱佳慧这才道:“人要是变得太快,要小心妖邪!” 第76章 妖邪作祟 钱佳慧煞有介事压低嗓子,表情夸张。 瞪大的双眼配合着语气,实在阴森可怕,把凑过去的苏锦吓了一跳。 苏锦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陷入沉思。 早些时候,他们也有这个怀疑。 只不过这份怀疑,很快被后来的事情所取代,没有继续去想。 等心跳稍微缓和些,苏锦小声问钱佳慧道:“你好好说说,那亲戚是怎么回事?” 钱佳慧神秘兮兮,装模作样的四下看了眼,哪怕没有外人,也十分小心:“我那亲戚的连襟有个女儿,如花似玉的年纪。” “已经定下婚约,去庙里求签遇到大雨,就找了个山洞躲避,等再回来完全似变了个人。” “不仅性子大改,就连容貌也和从前有些区别,越来越美,还在家胡说八道,忤逆不敬。” “刚开始家里人以为她是因为要出嫁紧张才会如此,也没多想,随着越来越不对劲,才意识到出了大问题。” “恰好那姑娘的外祖家认识个有名的道士,上门看过后,断定那姑娘是被妖邪附体,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人给治好!” 苏锦蹙着眉,总觉得听上去匪夷所思:“当真?” “这还能有假?”钱佳慧掐着嗓子,道:“大小姐瞧着就不对,模样越来越妖媚,性子也大变,不就和我那亲戚说的差不多?” 苏锦沉默着。 一旁的云柔柔假意道:“二婶,话可不能乱说,妖邪这些大家都没见过,真假难辨。” “都是一家人,我乱说做什么?”钱佳慧顿了顿,又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自打大小姐回来,家里是不是就总出乱子?” “这……”云柔柔一脸为难,咬着嘴唇小声道:“最近家里的确不太平,可那些应该和姐姐无关吧。” “肯定有关!”钱佳慧质疑道:“原先府上太平,正因为她身上带着妖邪,引来脏东西乱了家里的气场,才会频频倒霉。” “就连这次三少爷的事,我都怀疑是不是妖邪从中作梗,才逼得你们如此狼狈。” 苏锦听到这话,总算回神,咬着牙道:“难怪事情只有她能处理,原来是这样!” “大嫂,不是我说,妖邪得尽快处理。”钱佳慧见苏锦相信了,继续灌迷魂汤道:“老太君和她亲近,已经被牵连病了。” “三少爷倒霉,要还拖着,肯定会影响剩下的其他人。” 苏锦眉头紧锁,小声道:“侯爷素来不信这些,老太君偏袒她,估计也不会同意请道士来,此事难办。” “这有何难?”钱佳慧靠近苏锦了些,在她耳边小声嘀嘀咕咕了一番。 末了直起身子,得意道:“老太君心疼大小姐没错,可家里还有其他孙子,总要顾着全面。” “也是。”苏锦微眯着眼,道:“我明儿去老太君跟前说,还得拜托你帮忙寻那道士过来。” “没问题。”钱佳慧打完包票,又犹豫道:“不过,那道士住的偏僻,估计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上城,这路上的费用……” “我给你。”苏锦二话不说,吩咐绿萝道:“拿银票过来。” 钱佳慧笑意更深,还假意道:“有本事的人费用要的都不低,大嫂且放心,这一次一定能为您平了心腹大患。” 云柔柔看着得意洋洋的钱佳慧,心中又起了主意。 云晚意料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也没放在心上,左不过就那些手段,前世早就见识了个七七八八。 有了和云家的约定,她进出自由,不需要寻借口,办事也方便很多。 一晃,就到了固伦公主生辰那日。 云柔柔早就带着云姝姝和云双双二人坐马车先去了,有了四皇子的帮忙,多带两个人不是问题。 云晚意独自乘坐马车,带着寒露和秋分二人。 “小姐。”秋分惴惴不安,提醒道:“我听说二小姐为了公主的生辰宴,准备了好几份礼物。” “甚至前几日还亲自去求了个平安佛,相较之下,您就送两颗自个儿做的养颜丹,不会太失礼?” “不会。”云晚意笑了笑,道:“固伦公主身份贵重,拥有的奇珍异宝比咱们见过的还多。” “送的再金贵,入不了公主的眼照样白搭。” 假死药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哪怕对这几个心腹,云晚意也只说是美容养颜的丹药,并未说真话。 她这份礼物,是固伦公主点名要的,不会出错。 秋分不知内情,心事重重,似乎很是担忧。 生辰宴就在公主府,男子不多,就几位皇子和公子,一桌八人刚好坐满。 剩下清一色都是上城有头有脸的嫡出千金小姐。 和冬日宴一样,男女宾坐在不同位置,用屏风隔开。 云晚意到的晚了些,女宾的四张桌子都坐满了,只剩下主桌还空了两个位置。 而已经落座的分别是十公主常书和,十二公主常织梦,国公府的熙然郡主,皇后母家杨氏的两位嫡小姐,还有云柔柔。 主位明显是留给固伦公主的,云晚意总不能站着,径直走到主位旁边的位置坐下。 那位置另一边坐的是十公主常书和,见状惊讶道:“你是谁,怎么能坐在这?” “哎呀。”云柔柔赶紧起身,先一步回答道:“十公主恕罪,姐姐刚从乡下回来,不知道规矩。” 说着,又对云晚意道:“姐姐,你和固伦公主不熟,不知道公主的习惯,以往宴会,公主左手边素来都是空着不坐人的。” 云柔柔一边说,还一边环顾四周,为难道:“姐姐来得晚,都没地方坐了,要不你委屈一下,先站一会儿。” “等固伦公主来了,吩咐加个位置?” 云晚意微微一笑:“难为妹妹想的这么多,不过既然是公主所办的宴会,应该不会介意这么多,我先坐着吧。” 常书和微微抿了抿嘴,话音带着稚嫩,道:“二姐不喜欢别人坏了规矩,今儿是她的生辰,不要惹她不高兴。” “这位小姐,你还是先起来吧,免得等会闹得不好看。” 成年的公主都忌惮固伦公主,没有和她交好的。 这两位公主年幼才得了固伦公主的青睐,肯定要铆足劲儿哄着固伦公主高兴。 云晚意侧头看了眼常书和。 瞧着也就十岁出头,小脸上写满紧张。 云晚意还没说话,云柔柔又道:“姐姐这么看着十公主,实乃失礼,你还是赶紧起来吧!” “再说姐姐也不是顶要紧的客人,坐在主桌不合适。” “这儿是固伦公主的宴会。”云晚意抬眸,盯着云柔柔:“固伦公主都还没说,你着急赶客,不太好吧?” “而且我们同为淮安侯府的小姐,你坐得此桌,我坐不得?” “我们怎么能一样?”云柔柔脱口而出,反驳道。 今日来的不乏比淮安侯府门楣高的,淮安侯府如今也就先帝给老侯爷的恩赐在。 云柔柔能坐在主桌,全靠四皇子常青则的关系,大家心知肚明,自然有人不忿。 碍于常青则的关系不敢说,这下正好找到理由,接话道:“云大小姐这话也对。” “云大小姐身为淮安侯府的嫡长小姐都不合适坐的话,二小姐你是不是更不能了?” “是啊,这素来嫡庶尊卑有别,二小姐怎么能在大小姐之上呢?” “二小姐,不如你将位置让出来?” “我,我坐在这儿是因为……”云柔柔很想说出常青则的名字,可转念想到了什么,委委屈屈的抿着嘴。 屏风之隔,男宾那桌将这边的动静听的清清楚楚。 常青则看到云柔柔受委屈,自然要护着。 起身绕过屏风,道:“是我让柔柔坐在那边的,你有意见冲我来,引导大家欺负她做什么?” 第78章 都是因为云晚意 生辰宴会图的是热闹喜庆,固伦公主作为主角儿落座,歌舞开始,请的是上城最好的歌女和舞女。 大家欣赏的同时,倒也忘了刚才不愉快的插曲。 云晚意坐在固伦公主旁边,一切如常。 对面的云柔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参加了几次有固伦公主的宴会,固伦公主的确不喜欢左手边坐着旁人。 刚开始她不理解,还曾试图坐过那位置,被固伦公主的婢子拦住了。 虽然固伦公主没有亲口说,却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为什么今日固伦公主会给云晚意这么大的脸面?! 一个乡下回来的丫头,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的都跟吃了迷药似的,被她整的五迷三道。 察觉到云柔柔如利刃般的眼神,云晚意抬头对上,视线相撞时,云晚意勾了勾嘴角。 挑衅! 云柔柔在桌下的手猛然捏紧桌布——这乡下来的野蹄子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在挑衅她! 她就知道,这野蹄子一开始进府的小心谨慎,惧怕担忧都是装的! 等着,她一定会把云晚意赶出云家,她才是云家唯一的嫡小姐! 云柔柔垂下眼眸,避开云晚意的视线,眼底恨意和嫉妒交织。 歌舞之后,大家开始进献生辰礼物。 无一例外,全是绞尽脑汁送的奇珍异宝。 可,正如云晚意说的,固伦公主含着金汤匙出生,在极度宠爱下长大,什么宝贝没见过。 这些别人眼中的奇珍异宝,在固伦公主眼底,就是平常玩意儿。 固伦公主兴致缺失,眼皮子都极少抬起,直接命宫女记档收着。 云柔柔刻意等大家都送的差不多了,才让香草拿着礼物上前。 她接过三个礼盒,柔柔一笑,道:“臣女听闻公主近来睡眠不好,特意求了方子制作药枕。” “用的上好的织锦,面料柔软,一针一线都是臣女亲自缝制,献给公主,但愿您夜夜好眠。” 一众珍宝中出了个例外,固伦公主总算抬起眼皮子,看了眼药枕,道:“难为你有这份心。” “能为公主分忧,是臣女的荣幸。”云柔柔跟着笑了笑,拿过第二份礼物,道:“公主,这是臣女为您寻的云丝墨宝。” “云丝墨宝几乎失传,千金难寻,你从哪儿弄到的?”固伦公主支起身子,朝礼盒中看了眼,的确有几分惊喜。 “只要用心,什么都能寻到。”云柔柔眼底闪过一丝得意,面上依旧谦逊。 “你倒是与众不同。”固伦公主不由多看了几眼云柔柔:“实用,本公主很喜欢。” 送的礼物得固伦公主喜欢,云柔柔脸上笑意加深。 面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扫了眼众人后,继续道:“臣女准备了三礼,还剩最后一件。” 她说完,将最后一个檀木盒子递上前,道:“公主信佛,臣女特意求的,希望能保佑您平安顺遂。” 固伦公主眉心微蹙,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消失。 偏云柔柔没看到,自顾的打开礼盒,道:“佛像周身镀金,要……” “拿走。”固伦公主声音忽然就愣了,带着明显的不耐。 “啊?”云柔柔捧着檀木盒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愣愣道:“公主不喜欢佛像吗?”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不是让你拿来当宝物讨人喜欢的。”熙然郡主压着笑意,眉眼间带着讽刺道。 “再说了,佛最是简谱,吃的是斋饭,穿的是粗布,你弄个镀金的佛像,装在价值不菲的檀木盒子中,是要恶心谁?” 云柔柔这才反应过来,算计了这么多,唯独没考虑到这点! 她赶紧将檀木盒子合上,道:“是我没考虑周全,公主息怒。” “玷污我佛。”固伦公主说着,吩咐一旁的宫女道:“将刚才的东西还给云二小姐。” 云柔柔更是惶恐,赶紧道:“公主,这佛像臣女拿去捐了做粥棚子行善,至于其他,您可以收着啊!” “本公主可不敢收你的东西。”固伦公主冷笑道:“假装一片心意,可背地里藏着一肚子心思。” “你还是自己收着用吧,免得我佛怪罪,牵连本公主。” 这话,已经很重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云柔柔脸色瞬间变了,还想辩解,视线触及到固伦公主愠怒的脸,赶紧低头。 她不明白,公主喜欢奢华,首饰穿戴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 为何一具镀金的佛像不行?! 信佛之人,不是万物都是佛吗,金佛银佛土佛有什么区别? 明明刚才,公主对她所送别的很喜欢啊,难道都是因为云晚意? 念头一出来,云柔柔瞬间想到冬日宴的事,越发笃定固伦公主肯定在为云晚意撑腰,所以才假装欢喜,又忽然改变样子! 云柔柔还在苦思冥想,云晚意已经开口:“公主,臣女没寻到什么好玩意儿,只能用所长,给您制作了两粒养颜丹。” “能补气血,亮颜色,希望公主青春永驻,美貌长存。” 固伦公主素来爱美,养生汤和上脸的胭脂水粉,全有专门的人制作,用料讲究的很。 寻常人给的,公主看都不会看。 云柔柔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想听固伦公主如何回应。 第79章 为她呵斥四皇子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要去固伦公主府,担心她被欺负,一早就准备过来的。 没想到刚要出门,谷雨汇报先前查的暗害他的事有眉目,抓到了关键人,他不得不先处理。 等审问完再来,就到了这个时间。 “十二皇叔,您怎么来了?”固伦公主瞧着常景棣,又惊又喜:“我立刻去安排座位。” “今天身子好点,想着你生辰本王都在外边回不来,总要来一次。”常景棣眉眼间带着淡笑,拿过礼物递上前。 “本王知道你不缺金银珠宝,恰好先前得了一株百年何首乌,你给当做补品吧。” “十二皇叔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固伦公主接过盒子,将人迎了进去。 屋内众人等着,行礼后,常青则走上前,也十分惊讶道:“听闻皇叔旧疾发作,身子抱漾,可好点了?” “近来遇到位神医,有她在,好很多了。”常景棣面色平静,声音也很稳。 “那就好。”常青则似乎松了一口气,道:“父皇前几日都还问及您,您可要保重身体。” “你很关心本王?”常景棣抬眸,挑了挑眉。 常青则不知道他为何问这个话,赶紧道:“您是北荣功臣,我敬重的皇叔,岂能不关心?” “既关心本王,又为何对本王未来的王妃不敬?”常景棣没给面子,直接反问:“你这说鬼话的本事,越发精湛了。” 常青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 云晚意在人群后,也听到了这话。 她抬头,目光带着诧异,落在不远处的常景棣身上。 许是因为参加的生辰宴,他一改往日黑黢黢的装扮,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长袍。 袖口和脚踝边的衣摆上绣了些翠竹,领口围着一圈浅灰色的貉子毛,映的脸色白皙,整个人清爽无比。 膝上搭着一条同样浅白的毛毯,坐在轮椅上,那股尊贵睥睨的气势依旧能压住周围的皇子和公主。 她看过去时,常景棣正好抬眼,两人视线毫无预兆的对上。 云晚意没来得及看清,赶紧装作没看到,低下头去。 “皇叔误会。”众人眼中的好好先生常牧云开口解释道:“四弟只是担心云家二小姐。” “那又是谁?”常景棣收回眼眸,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檀木珠子,问道。 常牧云为难的看了眼不说话的常青则,小声道:“四弟的心上人。” “哼。”常景棣冷哼了一声,星眸中带着不屑:“本王先前听说四皇子不务正业,沉醉女色,看来不假。” “不是!”常青则这才回神,想到刚才为给云柔柔出头,呵斥云晚意的事,声音弱了几分:“此事有误会。” “而且云二小姐和我并不是大家想象的关系,我们之间清白……” “你们清白与否本王不关心。”常景棣微眯着眼,话里不由带了些警告:“管好你自己,不该你操心的事少去沾染!” 常青则知道解释无用,只会惹得常景棣更加厌恶,悻悻点头。 其余人也面面相觑。 他们不懂常景棣到底是真为云晚意抱不平,还是因为她顶着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被常青则呵斥,他觉得被牵连了。 不过有一点大家心中有数——以后面对云晚意,不能和从前一样,随意议论了! 常景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视线掠过众人,在常牧云身上短暂停留后,道:“继续,别因为本王到来,断了生辰宴。” 宴会本来就快结束了,因为常景棣的关系,固伦公主愣是让人重新请了戏班子来,搭着台子继续。 持续到深夜,宴会快结束的时候,固伦公主把云柔柔叫到跟前。 云柔柔还以为有什么好事,赶紧凑上前:“公主有何吩咐?” “多出来的人,是你带来的吧?”固伦公主微微蹙眉,质问道。 云柔柔愣了愣,才明白固伦公主说的是云双双和云姝姝,小声回道:“臣女问过四皇子,四皇子说可以带……” “你不是自诩很了解本公主?”固伦公主直接打断,沉着脸道:“难道不知本公主的宴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 恰好此时,戏班子声音停止,固伦公主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所有人听到。 云柔柔被大家看着,又羞又恼,低头绞着手帕,支支吾吾道:“臣女知错。” “淮安侯府从前的大小姐,连宴会规矩都不知道?”固伦公主压着眉眼,并未就此放过,继续道。 “利用老四对你那点怜爱,敢在宴会前闹事,得罪本公主请来的客人,也不看清自己算什么东西。” “既然你喜欢出风头,今儿就出个够,从现在开始,本公主在的宴会你一律不许出现,就算有朝一日,你能嫁给四皇子,也不许!” 云柔柔的脸瞬间失去血色,身子一晃,差点晕倒。 固伦公主的命令,岂不是意味着往后宫中宴会,她都不能去了?! 她本来和四皇子就差点进展,没有下一步,如此一来,四皇子肯定不会让她坐上正妃的位置了! 她谋划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当人家的侧妃做妾! 云柔柔不敢多想,赶紧跪下求饶:“公主开恩,臣女知道错了,往后肯定不敢擅作主张。” “求公主网开一面,收回成命。”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固伦公主冷眼看着她,回想起先前的事,冷哼道:“先前冬日宴,你和本公主说了不少云大小姐的事。” “也正因为你的话,本公主先入为主,差点误会云大小姐和她交恶,如今想来那些话绵里藏针,别有用心。” “你这样的人本公主可不敢再见,带上你的人,滚出公主府!” 云柔柔面如死灰,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不远处的常青则,指望他能说句好话。 但常青则刚被常景棣敲打过,她得罪的又是固伦公主,常青则哪里还敢说什么。 不但没为云柔柔辩解,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厌恶,避开她的视线,宛如避着蛇蝎,就差没当场划清界限。 云柔柔没别的办法,只能忍着屈辱,仓惶带着云姝姝和云双双先走。 还没走出门呢,云双双的抱怨就传了过来:“不是说你厉害的很吗,怎么今日会这样,连带我们都跟着丢脸!” “就是。”云姝姝也道:“还说四皇子钟情与你,瞧瞧刚才那情况,哼!” 两个本巴结云柔柔的庶出之女,竟敢这么说她! 云柔柔身子一顿,没有反驳,但从加快的脚步来看,估计也气的不轻。 …… 晚间下了大雪,宴会结束时,外边大雪未停。 云晚意和熙然公主说着话,不知不觉就成了最后离开的。 谁成想绕过前厅,却看到等在门口的常景棣。 云晚意刚想停下等常景棣离开再说,熙然郡主已经开口:“呀,那不是镇北王爷吗?” 声音不大,在安静的环境中还是十分清晰。 常景棣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向她们。 “刚才王爷为了你呵斥四皇子,显然对你另眼有加。”熙然郡主压着嗓子,小声道:“跟王爷道个谢吧。” “正好你们两人即将成婚,也好借着这个机会亲近,互相了解。” 云晚意脸色一红,同样小声道:“王爷哪里是为我才呵斥四皇子的,郡主可别乱说。” “王爷之前从不在众人面前说任何皇子的不是。”熙然郡主顿了顿,神秘兮兮的用胳膊肘拐着云晚意:“去吧!” 说完,也不给云晚意机会,直接过去给常景棣行礼后离开。 临到门口,还不忘给云晚意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加油。 人都看见了,云晚意也不好再继续装死,只能上前行礼:“臣女云晚意,见过镇北王。” “无需多礼。”常景棣顿了顿,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天冷,为何没让婢子备着手炉?” “凉了。”云晚意下意识回答后,赶紧又道:“多谢王爷好意,您自个儿用,臣女离家近。” “拿着。”常景棣不由分说,塞在她手中。 云晚意手中一暖,两人再度陷入无话。 雪越下越大,门口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云晚意抬头看着雪花降落,正出神,就听到常景棣道:“明日天禧大合,与你生肖相应,是个好日子。” “本王让人准备了礼帖,早晨去淮安侯府提亲下聘。” 云晚意侧头,脸上的震惊一览无遗。 镇北王怎么知道她的生肖? 还知道天禧大合? 第81章 价值连城的聘礼 镇北王府从来都只派金嬷嬷上门问云晚意对婚约的意思,并未有什么问八字合生辰! 若有,也是越过云家进行的。 云家先前让云晚意履行婚约,原本打算吊着镇北王。 毕竟镇北王沉疴旧疾又瘸着腿,找遍大夫都束手无策,上战场是不能了,前程止步于此,就看命硬与否。 这一关能熬过去,做一个闲散王爷也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镇北王即便是没落,也有先帝恩泽在,云家和他成为姻亲,他好,能带动云家往上。 他不好,云晚意左右和云家没什么亲情,大可对外撇清关系,也不会牵连云家。 可现在镇北王这意思,明显没将淮安侯府放在眼里! 这样一来,他们百般算计好歹都会落空,还不如一开始就退了婚约,给云晚意重新找个能帮淮安侯府的婆家! 云恒益蹙着眉,想到这一层,本就沉着的脸色更是不好:“王爷从未着人上门问过小女八字,更无交换庚帖。” “莫不是被什么人骗了,拿了假的八字?” 媒婆不知如何搭话,看向金嬷嬷。 金嬷嬷一笑,不卑不亢道:“侯爷这话说的好笑,镇北王府怎么会拿假的八字呢?” “那是什么意思?”云恒益吸了一口气:“婚约大事不能儿戏,事事慎重才好!” “那是自然。”金嬷嬷迎着云恒益沉怒的眼神,道:“王爷特意找无算神卜所占,不会出错,您就放心吧。” 金嬷嬷回答的滴水不漏,又装傻充愣,故作不懂云恒益话里的意思。 云恒益索性不再周旋,直接道:“镇北王府越过云家,这也算规矩礼数?” “侯爷以为镇北王府没经淮安侯府,拿到云大小姐的生辰八字,这就算误会了。”金嬷嬷还是维持那幅笑意,环顾一周,道。 “大家都在,老奴说话直,若说的不好听,还请见谅。” 老太君心一紧,陡然想到什么,插话道:“既然拿了八字,也省事许多,其中误会就别深究了吧?” 又维护云晚意那个野丫头! 苏锦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笑道:“母亲,您这话可就差了,咱们云家嫁女要嫁的明明白白才好。” “一笔糊涂账,将来说起来谁也不服,和王爷有误会怎么能行?” 老太君眉心紧蹙,还要说话。 金嬷嬷先一步道:“大夫人说的有道理,一并说清了,免得日后纠结。” “众所周知,云家大小姐因为错抱,一直养在乡下,从未得淮安侯府半分养育之恩。” “迎回淮安侯府后,无祭拜告先祖,更没有入族谱,侯爷大夫人还有老太君都是明事理的人。” “您几位说说这种情况下,我们王爷怎么上门提亲纳吉,在哪儿换庚帖?” 被点名的几人脸色又是一变。 云晚意回来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月,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淮安侯府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一茬,连老太君都不记得要将她的生辰八字姓名纳入族谱! 的确是淮安侯府理亏,几人脸上眼色变化,无一例外不好看。 云恒益支支吾吾,咳嗽几声后道:“即便是这样,王爷等她入族谱后,再来提亲也不迟。” “是啊。”苏锦眼珠子一转,道:“我们找人看过,没有合适的日子,所以这件事一直搁置。” “侯爷,大夫人。”金嬷嬷听着蹩脚的借口,忍不住冷哼道:“王爷前些日子旧疾复发,若非大夫用药吊着,只怕人已经没了。” “婚约继续是为了冲喜,难道还要王爷等你们找到好日子?” 苏锦拉着脸,小声嘀咕道:“不是没事吗?” 人虽然多,没人说话,前厅安静一片。 她这话清清楚楚传到金嬷嬷耳中,金嬷嬷冷嗤道:“说来也巧,咱们王爷在云大小姐应下婚事后,遇到了个妙手神医。” “吃了药逐渐好转,性命无碍,可见云大小姐与咱们王爷的确合拍,这婚还没成呢,已经旺了王爷。” 云恒益和苏锦还要辩解,金嬷嬷忍不住道:“几位或许有意见,不妨去王爷跟前,直接说清楚。” “好了,是我们淮安侯府没思虑周全。”老太君先一步,打断两人的话茬,道:“金嬷嬷既然是奉命行事,我们无话可说。” “还是老太君明事理,不然老奴实在是不好解释了。”金嬷嬷一笑,给媒婆使了个眼色。 媒婆这才继续提亲的步骤,拿着两个册子递给老太君:“庚帖在此,王爷已经合过了,乃是大吉,您也看看。” 老太君只看了两眼,就转回给媒婆:“王爷找无算都没问题,我们淮安侯府自然没意见。” “既然如此,那便下聘了。”媒婆把册子放好,转身取着聘书道:“王爷亲自所写,一并给老太君过目。” 聘书写的极好,老太君看着,眼眶不免一热,衷心为云晚意感到高兴。 一切成后,媒婆拿着聘礼礼单,示意门外候着的小厮往院子里抬:“镇北王为云大小姐所下聘礼。” “礼饼八抬。” “海味海鲜各类成八对。” “三牲八对。” “美酒佳酿八坛。” “瓜果糕饼八抬。” “……” 所有聘礼的小件,全以八为例,足足比普通聘礼多了八倍。 很快,院子里就堆满了,老太君不得不吩咐人将后面的院子腾出来,继续往里面抬。 云姝姝瞧着,忍不住和云双双嘀咕道:“不是王爷吗,就这些小玩意儿,谁还出不起啊?” 云双双点点头,应和道:“可不是,昨儿瞧着王爷俊逸,周身穿戴贵气的很,连坐的轮椅木材都十分昂贵,怎么聘礼这么小气?” 一旁的云柔柔忍不住,提高声音道:“正常聘礼各种东西一抬就够,王爷足给了八倍,还不够啊?” “嘁,这些东西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了,谁稀罕啊?”云双双撇撇嘴,不屑道:“也就糊弄糊弄乡下丫头。” “咱们站在这做个陪衬,说的好听,还说什么专门挑了日子,不是糊弄人吗?”云姝姝拢好专门穿的新衣裳,哼道。 “少说话。”钱佳慧看到金嬷嬷朝这边看,赶紧装模作样的呵斥:“保不齐后面还有呢?” “再说了,多少都是王爷的心意,大小姐刚从乡下回来,估计有好东西也不认识。” 金嬷嬷听到她们的动静,没着急辩解,只道:“别着急啊,这还是正常聘礼里的,后头还有呢!” 媒婆顿了顿,换了个礼单,打开后惊呼道:“哎呀,王爷就是王爷,出手阔气,这聘礼只怕比公主的还多呢!” 众人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全朝她看去。 媒婆清清嗓子,提高声音,继续道:“白银万两,黄金千两。” 话音一落,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这也太多了,寻常聘礼最多千两白银,就算公主出嫁,也就几百两黄金! 千两,在上城聘礼中乃数一数二的规格了! “这么多?”云姝姝脸色一变,小声怀疑道:“别不是刚才听了咱们的议论,故意虚报的吧?” “这位姑娘说笑,事关聘礼,老奴岂敢虚报?”媒婆面带笑意,表情夸张,脸上的媒婆痣跟着上下动。 “听说王爷凯旋时赏金不少,给足聘礼也不奇怪吧,下头还有呢!” 云姝姝捏着手帕,恨不得冲过去看看聘礼单子的真假。 云双双和云柔柔脸色也不好看。 她们才质疑,后面还放着这么大的礼,媒婆还不提醒着些,是不是故意的! 媒婆没看几人的脸色,抖了抖聘礼单子,声音和战胜的公鸡一样,越发高昂:“金蝉丝十匹,锦绣布匹十匹。” “绸缎十匹,菱纱十匹。” “金碗银盆两对,金银筷子十组。” “……” 眼瞧着规格越来越高,苏锦忍不住打断道:“王爷这聘礼规格,怕是越矩了。” “云晚意只是个小丫头,哪里能用这个规格,照着皇后聘礼都不逊色,传出去怕是要出乱子!” “大夫人,咱们王爷下聘前,特意送去宫中给皇上皇后乃至皇太后过目。”金嬷嬷不着痕迹的压了压情绪,道。 “您就别操心了,咱们王爷单身多年,身边好不容易有个姑娘,皇太后说了,聘礼多没什么!” 苏锦彻底哑火。 众人更是不敢质疑,听着媒婆念着越来越离谱的聘礼清单:“玉石八抬,金银首饰八抬。” “……” 各种名贵首饰还另外算! 长长的礼单下来,粗略一算,价值连城! 第82章 我不愿意 也正因为价值连城的聘礼,云恒益的脸色从黑如锅底,逐渐成了雨后晴天。 媒婆每念一份礼单,他就高兴一分。 啧啧啧,这么多聘礼,到时候都是云家的! 至于嫁妆,按照常规给出去,挑不出错就行,算下来还赚不少。 这白来的女儿,总算有点用处了。 苏锦和云恒益想法不一样。 她依旧寒着脸,眼神带着恨意。 一个刚回的野丫头而已,凭什么得镇北王如此器重? 这么多聘礼下来,往后娶柔柔的人又该怎么办,不能比这份规格还好,岂不是要让柔柔低人一等? 一旁的云柔柔捏紧手帕,眼中的嫉恨差点没收住。 当时她就不该怂恿云恒益和苏锦找回云晚意。 不然现在接受这份天价聘礼的人就是她,好处给云晚意了,她和四皇子也指望不大,两头好处都没捞到。 还有镇北王,抽哪门子风,对个乡下来的丫头如此好? 最可恨就是云晚意! 为什么不死在乡下,不死在饥荒中?! 剩下的众人,就是羡慕嫉妒了。 尤其是云双双和云姝姝姐妹,眼珠子都恨不得瞪出来。 那么多的珍宝,有的甚至都没听说过,全便宜那个野丫头了,要是能得到一两个就好了。 人群中,只有老太君和二房秦霜母女,带着发自肺腑的笑意为云晚意高兴。 老太君是心疼云晚意苦了十来年,归宿还算不错,不管镇北王身子如何,至少银钱上不短,往后日子好过。 秦霜则是因为苏锦和云柔柔母女…… 媒婆唱完聘礼清单,清了清嗓子,将礼单递给金嬷嬷,恭维道:“我做了这么多年媒婆,帮着下聘也不少。”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好东西,不愧是镇北王啊,云大小姐好福气,两位璧人定能和和美美直到白头!” 金嬷嬷接过礼单,递给媒婆钱袋子:“差事办得好,不会少你的好处,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媒婆忙不迭接着钱袋,一溜烟出去了,逢人就得意的炫耀赏赐,还顺带夸了好一番镇北王的聘礼。 其实用不着媒婆夸,聘礼从镇北王府抬出来,打头的已经到了淮安侯府,后头在镇北王府的还没出去。 整整七条街,聘礼一抬接着一抬,城中的人早就传开了。 云晚意心中如连成一排的聘礼般,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 镇北王这么大手笔,到底要做什么? 为了膈应那些背后议论的人,还是因为淮安侯府办事惹他不开心? 总不能……是真心要娶她吧! 正胡思乱想时,金嬷嬷上前两步,将礼单递给云晚意:“大小姐,礼单都在这,您可要收好了。” 云恒益的笑意僵在脸上,逐渐变成了错愕:“金嬷嬷,这又是什么意思!” “高兴之下弄错了?”苏锦看着那天价礼单,蹙眉道:“聘礼是下给女家的,岂有交给她的道理?” “老奴年事已高,但这些差事不会弄错。”金嬷嬷看了一圈众人,抬高声音道:“咱们王爷亲口吩咐,礼单和聘礼,全是给云大小姐的。” “这是哪里来的规矩?”云恒益第一个开口,气的差点跳起来:“聘礼下给她个毛丫头?” “就是,哪有这么办事的?”云广新跟着道:“小门户都知道聘礼是答谢女方养育之恩的,该给人家里。” “云晚意还没及笄,怎么能收这么重的聘礼?”苏锦也道:“金嬷嬷把聘礼给云家吧。” “大夫人怀胎十月,生育不易。”钱佳慧帮腔道:“这聘礼不说给云家,大夫人也该有份儿吧,全交给云大小姐算什么?” 云柔柔暗戳戳开口,也想阻拦这个决定:“王爷这是要陷姐姐于不孝之地啊,传出去也不像话。” “刚才来的时候,嬷嬷一口一个按照规矩,这哪里算规矩?”云双双声音很小,但也在不服。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让金嬷嬷开口,明里暗里指责阻挠。 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金嬷嬷才气定神闲道:“云二爷有句话说的没错,聘礼是答谢女方养育之恩的。” “可云家,对大小姐有养育之恩吗?” 原本还在窃窃议论的众人,顿时安静如鸡,面面相觑。 金嬷嬷似笑非笑,又道:“根据王爷派去的人调查,云大小姐受尽苦难,要不是命大,活不到现在。” “这些,云家知道吗,问过吗,给过补偿吗?” 还是一致的安静,没人能回答。 别说养育之恩和对先前苦难的关切,云晚意回来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若非老太君开口,她还住在偏院子里呢! 大家不敢反驳的样子,就是答案。 金嬷嬷笑意中多了几分讽刺:“都没有,也好意思提恩?” “一出生就弄错,也不是云家的原因。”云恒益语气弱了几分:“王爷不该以此为借口。” “是啊,金嬷嬷不能只看一面,大夫人的生育之恩就不管了?”钱佳慧指着云晚意,道:“总不能从石头缝出来吧?” 金嬷嬷点点头:“王爷没说大夫人没有生育之恩,所以王爷吩咐了,礼单中的寻常份额,喜饼等物,全交给淮安侯府和大夫人。” “那些东西我没有吗?”苏锦差点气死,捂着心口道:“王爷这是存了心要膈应我们?” “这不是给了,大夫人还不满意?”金嬷嬷油盐不进,笑道:“还是那句话,王爷的安排您不满意,现在去镇北王府理论还来得及。” 苏锦也就敢在金嬷嬷跟前质问,去镇北王府,她还真不敢,哪怕有苏家做后盾! “大小姐,属于您的一份安心拿着。”金嬷嬷转头看向云晚意,道:“王爷让我带句话,只要您不愿意,没人能动您的东西。” “还有,只要镇北王府在一日,您尽管挺直胸膛!” 这,相当于告诉众人,有他常景棣一日,云晚意没人能欺负! 云晚意震惊之余,还是先应下:“多谢嬷嬷,麻烦您回去告诉王爷,王爷的聘礼我收到了,不会给别人抢去的。” 分出去的礼单,值钱的全在云晚意手中,另一份喜饼等物,交给了云家。 云家谁也不想接,还是老太君命人收下,这才解了围。 金嬷嬷满意的点头,带着浩浩荡荡的送聘队伍离开。 门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云恒益心烦意乱,吩咐人将门先关上,只留了云家的人在里面,连无关的下人都全部赶走。 没了别人,云恒益也不用装了,直接开口:“云晚意,你也同意王爷的说法?” “啊?”云晚意清楚云恒益的打算,装做不懂,诧异道:“侯爷的意思,我不能遵从王爷?” “你,你!”云恒益顿了顿,直接道:“你如今住在云家,自然,这聘礼合该有云家的一份!” “哎呀,侯爷莫不是忘了?”云晚意按了按脑门,道:“前几日,我解决薛家的麻烦,让三少爷免于牢狱之灾。” “当时就曾立下字据,往后我的任何决定,云家不能干预。” “我这是干预吗?”云恒益大言不惭,道:“这是你应该做的,你也不愿意?” 云晚意扬了扬聘礼清单,叹道:“在三峰村和养父母一起住,当牛做马吃不饱饭。” “后来他们一家撇下我跑了,我无依无靠,有时候一饿几日,用树皮充饥,几次都差点没活下来。” “这样的经历,哪里见过这么多好东西,所以啊,我不愿意拿出来分享,云家想要,不是还有柔柔吗?” “她懂事听话又孝顺,将来肯定嫁的好,聘礼也会全部交给云家。” “好,你好得很,得了点聘礼,翅膀就硬了。”云恒益气的捂着心口,恼羞成怒道:“我云家没你这样的女儿,你给我滚出去!” “好。”云晚意直接应下:“我这就收拾东西。” “且慢!” “等一下。” “大小姐不能走!” 三道阻挠的声音同时响起。 第83章 维护打乱计划 不用想,一道来自老太君。 一道出自云怀瑾。 剩下的一道,则是存在感很低的秦霜。 前两人还好,秦霜开口是大家都没料到的。 尤其苏锦,本就不忿被秦霜抢去主家大权,闻言直接冷笑道:“侯爷亲自下的令,你敢阻拦,还真将自己当一盘菜了?” “是啊,二夫人。”钱佳慧阴阳怪气:“人家到底是亲父女亲母女,你出面做这个好人,怕是不妥。” 秦霜无视她们的话,看向云恒益,道:“侯爷,镇北王经了太后和皇上允许,派人前来提亲下聘。” “不仅早就合好八字,测试凶吉,还命金嬷嬷带了话来,显然早有准备。” “金嬷嬷前脚才走,后脚大小姐就被赶出府,于镇北王那边无法交差。” “真是可笑。”云恒益怒色不减反增,闻言大声斥责道:“镇北王把聘礼交给云晚意,显然没将我和淮安侯府放在眼里。” “我又为何要顾着他的面子,因为他是侯爷,就能直接越过规矩,闹到皇上跟前我也不怕!” 秦霜微微蹙眉,还要再劝,云怀瑾先一步开口:“父亲,晚意没做错什么,您就这么将人赶走,的确不妥。” “若是传出去叫人知道,还以为我们云家贪图她的聘礼,不说别的,名声也不好。” 云恒益的确看中了聘礼。 那么多,比淮安侯府所有产业加起来还要多。 单说那些黄金,足以把云家从下坡路拉回正轨。 云晚意但凡识相点,也不至于成现在的局面。 到底是乡下回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云恒益脸色发沉,冷哼道:“她一身反骨,从未将云家放在眼里,也没当自己是云家人,还在乎外人怎么看?” “要走,就让她走,往后她好她歹,也全是命数,碍不到咱们淮安侯府什么事!” 对于觊觎聘礼的事,一个字也不提啊! 云怀瑾眉心紧蹙,清了清嗓子,云怀瑜先一步开口:“大哥,你为她说话做什么?” “谁家女子不是聘礼给了家里,她非要独树一帜,那就是准备和云家划清界限了!” 云怀书到底受过云晚意的恩惠,表情诡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卡在喉咙。 云广新和钱佳慧两口子跟着参合,话里话外指责云晚意的不是。 倒是云柔柔,小声在规劝:“父亲,姐姐从未见过这么多好东西,舍不得也是自然,您就别生气了。” “柔柔,你别管。”苏锦使了个眼色,小声道:“你父亲自有打算,等会再将你牵扯进去。” 云晚意站在一片哄闹中,从面无表情到逐渐讽刺。 她还站在这儿呢,这家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商议她的去处。 就如前世,他们态度鲜明,她却一叶障目总看不清,以为有机会,带着期待走向深渊。 好在重生,后悔的将是他们。 逐出去也好,云家会有求她的那日! 这时,老太君忽然抬起手杖,狠狠摔在地上。 木质手杖的包铁下摆砸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断所有的动静。 “都安静了?”老太君眼神从所有人身上一一略过:“我好像还没死!” “母亲,那野丫头已经表明态度,您还要护着?”云恒益面色铁青,捡起手杖递给老太君,沉声道。 “一口一个野丫头,她是云家血脉!”老太君吸了一口气:“云家如今是不如从前,可也不至于扣女儿的聘礼。” “她在外边受苦多年,既然镇北王说是给她自个儿的,便给她,如此不体面,一个个失了身份!” 云恒益没忍住,气的拂袖而去。 他这态度,已经表明不管此事了,苏锦再不甘心,也不好继续说下去。 “事情就这么定下,聘礼晚意收着。”老太君拿着手杖,在地上敲的咚咚作响:“我看谁敢打她聘礼的主意!” “另外,聘礼下了,婚期肯定也不远,让府上准备她的嫁妆,风风光光进镇北王府的大门!” 云晚意实在没想到,老太君竟然如此维护她。 哪怕在云恒益和众人面前,还是坚决向着她。 这倒是打乱她的计划了! 她在心里叹了一声,上前扶着老太君道:“祖母身子经不住气,您别动怒。” “你呀,早些硬气,他们今日怎么敢这么对你?”老太君拍了拍云晚意的手,道:“以后有王爷帮你,别害怕。” “是,祖母,这边风大,我扶您回去。”云晚意将聘礼清单交给寒露:“该收起的收起,该送去云家库房的也要弄清楚。” 双喜跟着她一起去静园,安顿好老太君离开时,这丫头按耐不住,道:“好在老太君是个清醒的,不然您不知道收多少委屈。” 云晚意笑了笑,没有立刻回话。 她记得现在老太君的好,同样也记得刚开始回来,老太君也多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是没弄错,老太君的改变,在她应下镇北王婚事之后。 前世的教训,也让她不得不多深思,这份维护中,或多或少也夹杂着利益吧。 今日若嫁妆没这么多,亦或者镇北王没让金嬷嬷带那番话,老太君还会不顾众人反对吗? 静园,老太君半靠在软塌上,接过红霞递来的汤药,一饮而尽后叹道:“晚意这孩子,注定有一番造化。” “您护着大小姐也是对的。”红霞收回空碗,道:“二小姐和大小姐比起来,大小姐如今越发像咱们侯府小姐了。” “云柔柔这人心思阴狠,掌控不住的。”老太君微眯起眼:“晚意受过苦,恩怨分明,对她好,她不会亏了我们。” 而苏锦院子里,气氛全然不同。 这是云晚意回来短短一个月里,苏锦第四次砸了房中摆设。 云怀书和云怀喻还有云柔柔兄妹三人越劝,苏锦气的越狠:“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她怎么完全不一样呢?” “终究没养在身边,就是白眼狼!”云怀喻咬着牙,道:“她运气不错,先是冬日宴,再是公主生辰宴。” “如今一个前所未有的聘礼,更将她推到风口浪尖,让她连自个儿几斤几两都搞不清楚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苏锦又砸了个白瓷摆件,狂怒道:“聘礼我们捞不着,还要出嫁妆,想得美,赶紧想办法,将她轰出去!” “我们已经失利几次了,她如今连你们父亲都敢顶撞,公然叫板,往后还不得骑在我们头上?” “母亲。”云柔柔顿了顿,犹豫道:“祖母护着姐姐,哪怕父亲也不得不朝祖母低头,二哥三哥没别的办法。” “除非等祖母不在了……” 她这话一说,几人顿时安静。 苏锦面色有些诡异:“你祖母虽然身子不好,倒是个长命百岁的样,不会的。” “是啊。”云怀书叹道:“祖母真被她迷了心窍。” “母亲,听说祖母现在吃的药,是她给开的!”云怀瑜忽然提起此事,小声道:“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只要不伤及祖母的性命,略施小计让她失去祖母这座靠山,不就行了?” 几人又是一愣,对视中,大家都明白云怀瑜话里的算计…… 第84章 一改常态 云晚意知道他们心怀鬼胎,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恶毒至此,将主意打到老太君身上! 她刚从静园回去。 白梅苑院子不小,流水样的聘礼送进来,一时间也拥挤万分。 双喜正在指挥准备将东西收入房内,瞧着云晚意回来,上前道:“抬子实在太多,里屋只怕放不下。” “奴婢打算让人腾出一间屋子,专门放聘礼。” 云晚意扫了眼从院子堆到屋内的聘礼,道:“不用放进去了,前天寒露说牙行那边回话,院子买好了。” 寒露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回道:“是,奴婢派人去看过,三进的院子,不算大,但位置极好,院子清净雅致,旁边就是镇北王府。” “聘礼要是放过去,云家绝对不敢打主意,再说您以后回去也方便很多。” “在镇北王府旁边?”云晚意挑了挑眉。 “是,也是凑巧。”寒露笑道:“牙行帮忙找了好几个地儿,不管是位置还是风水,亦或者条件,都是那家最好。” 说到这,寒露打量了云晚意的表情,小声道;“您要是觉得不好,奴婢回了牙行,让他们重新挑选。” 聘礼都摆在这儿了,现去找来不及,紧邻镇北王府,也没什么不好。 云晚意想了想,道:“就那边吧,寒露,你负责此事,叫人将聘礼全部带过去放着。” “顺带,让人牙子挑些身份干净的婢子小厮,签个死契。” “奴婢明白。”寒露应声道:“早些时候,奴婢就让人牙子留意着,就等着您发话呢。” 双喜听着,小声问道:“全部聘礼都送过去?” “常规聘礼留下。”云晚意扬了扬眉头,笑道:“镇北王既已经帮我安排好,咱们顺着走就是。” 聘礼在云家还没捂热乎,又一抬抬的出去。 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呢,围着既是疑惑,又是好奇。 还有按耐不住的人上前问抬聘礼的小厮:“聘礼怎么又抬出来了,云大小姐不愿嫁?” 抬聘礼出去的人都是双喜和寒露挑选的,自然向着云晚意,回话也十分有技巧:“哎哟,这聘礼镇北王说了,是给云大小姐的。” “侯爷想要,云大小姐不想给,这一闹,侯爷要将人赶出去,聘礼不得抬出来?” 这消息过于劲爆,很快,人群就七七七八八的猜想起来。 “聘礼下给云大小姐,这算哪门子新潮规矩?” “是啊,镇北王不像是胡来的人,怎么做这个决定?” “要是以后大家都效仿,这和家里关系不好的女儿,岂不是白养?” “养育之恩大于天,聘礼原是答谢家中养育辛苦,这也太不将女家当回事了!” “听说镇北王此番聘礼下的极大,规格超前,甚至比公主的还要体面,该不会被下降头了吧?” “……” 一片质疑声中,还是有别样的动静:“话说回来,云家对云大小姐似乎并无养育,她在乡下可是吃了多年苦头的。” “听说聘礼分了两份,一份给云大小姐,一份给云家,镇北王的规矩没错,还将人家姑娘放在眼里,有何不能?” “这话在理,聘礼是镇北王府抬出来的,既给了云家一份,云家不该肖想第二份。” “听说淮安侯府这几年不好,都混到索要家里女儿聘礼的地步了?” “云大小姐也是硬气,侯爷要,她不给,直接就命人搬出来。” “是啊,我先前要是有这份勇气,也不至于被家里逼得和相公和离。” “话说回来,这聘礼,本该给女家吧?” “养都没养,好意思要?” “……” 外边的议论,很快传到云恒益耳中。 云恒益气的差点没厥过去,和苏锦一样,在书房中打.打杂杂,差点掀了屋子。 心腹跟在后面,还被赶了出来。 苏锦听闻后,立刻带着云怀瑜找来,开门就道:“侯爷看到云晚意的反应了?” “我没聋没瞎。”云恒益咬着牙,道:“早知她如此反骨,还不如不接回来,让柔柔和镇北王成婚!” “现在说这些也迟了。”苏锦捡起地上的砚台,放在桌上,道:“她较先前回来,性子大变,完全掌控不住。” “钱佳慧前几日说起,她娘家有个亲戚就是如此,性子忽然大变,忤逆不孝,后来得知是妖邪作祟。” “她既然要成镇北王府,这妖邪可不能带给皇家,咱们要尽快处置。” 云恒益抬头,和苏锦对视间,瞬间明白:“妖邪要除,还得处理的不着痕迹,一切交给你去办。” 苏锦本还,云恒益若是不同意,让云怀瑜规劝,看来他也真是恨毒了云晚意。 苏锦嘴角弯出个阴狠的笑意:“有侯爷这句话,我就能放心办了。” 云晚意,家里就一个老太君能护着你。 双管齐下,老太君护不住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嫁妆全部搬到新宅子,云晚意打算跟着过去。 老太君知道消息后,亲自带着红霞拦在白梅苑门口,劝道:“晚意,你们父女缘浅,没相处多少时日,彼此带着误会。” “这儿终归是你的家,闹的不好看叫全城人看笑话,你留下,你父亲那边我去说。” “祖母,今儿也算正式翻脸了,母亲不喜,父亲不爱,兄弟不恭,姐妹不愿。”云晚意苦笑道:“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那我只能走。” “有我在,谁敢容不下你?”老太君不由分说,拉着云晚意的手往白梅苑走:“这院子是你祖父为我建造的。” “云柔柔几次想住进来我都没让,可见我对你是真心喜欢,不管别人,看在祖母的面上,不能留下?” 第86章 沾染了什么东西 一番指责后,云晚意还是进门时候那幅表情。 清冷中带着讽刺。 尤其是那双眼,如深不见底的黑渊,仔细看,还透着看穿一切的讥诮。 油盐不进! 云恒益看着她那幅样子,越发恼怒,大声道:“云家容不下你这种狼心狗肺的野东西,你自己滚吧,别让我闹到官府!” “去官府。”云晚意环顾一圈众人,冷笑道:“祖母被人投毒乃是大事,总要搞清楚是谁这么狠毒。” “你毒害祖母,还要闹的全城皆知?”云怀瑜咬着牙,道:“别以为有镇北王跟你撑腰就不得了。” “来人,把云晚意叉出去!” “不报官,总要让我这个被诬陷的人自证清白。”云晚意上前几步,准备到老太君榻前查看情况。 谁知道刚走两步,云怀瑜就挡在身前:“你害了祖母,又要去看,假惺惺的,谁信你的话?” “让开。”云晚意看着云怀瑜的眉眼,不屑道:“自个儿是坨屎,就把别人想成茅坑,不是所有人和你一样恶心。” “祖母对我好,我不会和某些人一样,利用她来做坏事!” 云怀瑜眸子颤了颤,随即眼神更为凌厉:“哼,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父亲让你滚出去!” “怀瑜的话难听,却是大家的想法。”云广新接过话,道:“你先用毒害人,又假意救人,就是利用这一招,让老太君对你百般疼爱的吧?” 云晚意没搭理云广新,又朝前走了一步:“让开。” 她和云怀喻离得很近。 明明是血缘兄妹,但两人之间只剩下剑拔弩张。 云怀瑜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云晚意,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父亲让你滚!” “镇北王下聘那日,你们亲耳听到金嬷嬷是如何说的。”云晚意微眯着眼,视线从云怀瑜脸上,逐渐转向云恒益。 “这桩婚事既然经了皇上的同意,就容不得你们放肆,让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怀瑜仿佛从她眼底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杀意! 也正是这一犹豫,云晚意直接越过他,几步跨到了床榻前。 老太君昏厥了几个时辰,脸色灰败,嘴唇泛着很浅淡的青紫,看着情况十分不好。 这幅样子,哪怕不懂医术的人,也知道她身子有异常! 云家这群人,真是该死! 老太君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好不容易修养好了些,又要被这群畜生如此折腾! 很快,云晚意就发现了另外的不对:“红霞嬷嬷呢?” 红霞伺候老太君多年,老太君昏厥不醒,生死难料,红霞嬷嬷断不会不在跟前。 屋内这么多人,这个问题愣是没人回答! “好,很好,你们做戏做全,把红霞嬷嬷都给弄走,也算本事。”云晚意怒极反笑,猛然提高声音,吩咐寒露道。 “立刻去报官,就说有人谋害淮安侯府的老太君,老太爷于先帝有恩,圣上不可能不顾遗孀,赶紧去!” 她这个反应,是云家人千算万算都没想到的。 云怀瑜上前厉声道:“你非要将事情闹大?” “既然怕我闹大,做事前不想清楚?”云晚意微眯起眼,面无表情道:“再问一遍,红霞嬷嬷呢?” 她眼底透出来的狠厉,是前所未有的。 云怀瑜竟被吓得莫名退了一步,看向云恒益。 云恒益不着痕迹,给他递了个眼色。 云怀瑜这才咬着牙道:“红霞嬷嬷亲自给祖母熬药去了,你乱叫什么?” “把人带上来。”云晚意看向寒露。 没一会,红霞就从小厨房过来,见到云晚意,眼眶一红:“大小姐,老太君她……” “咳。”云怀瑜捂着嘴咳嗽一声,打断红霞的话,道:“祖母的药熬的怎么样?” “回二少爷,已经快好了。”红霞身子一颤,小声回答道。 “红霞嬷嬷,老太君的药素来是你亲手熬制,如今老太君被检查出来中毒,你也脱不开干系。”苏锦直接威胁,道。 “大夫人怀疑奴婢?”红霞一脸难以置信,哽咽道:“奴婢从十岁开始跟在老太君身边伺候,忠心不二,至今未嫁。” “在您眼中,奴婢是背主的人?” 苏锦蹙着眉,因为身份在,又不好和一个下人解释。 尴尬之时,云柔柔从中委婉解释:“红霞嬷嬷,母亲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提醒您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能相信别人。” “万一您在无意中成了帮凶,往后岂不是要活在自责中?” “老太君相信大小姐。”红霞脸色沉着,朝众人看了一圈,道:“奴婢说个不好听的,在老太君病着的日子里,也就大小姐照顾的最勤。” “其余人极少侍疾,便是侯爷也才露面几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红霞嬷嬷,这话说的误会可就大了。”钱佳慧站在苏锦身边,周身穿着崭新簇红的夹袄,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道。 “我们都有孝心,也想去侍疾,听说老太君的病情需要静养,才没来打扰,大小姐作为孙辈,侍疾是应该做的。” “再说了,谁知道大小姐是不是借着侍疾的名头,给老太君下我们不知道的毒?” “毕竟,大小姐刚回来时,老太君对她并没有多余的疼爱,上回病后,大小姐相救,情况逐渐转变。” “红霞嬷嬷是聪明人,别被人给骗了,还要替她数银子。” 红霞嬷嬷盯着几人,刚想辩驳,云晚意的声音横插而来:“二爷夫人这身衣裳可真好看。” “那是,新做的,又是上城时兴的料子。”钱佳慧虽见不得云晚意,但被夸奖,还是十分高兴的。 她抻着衣角,面带得意道:“今早刚上身的新货。” 云晚意看着那身料子,似乎在锦绣阁放新那日见过。 再转眼一看,云双双姐妹和云天翼身上也是崭新的衣裳和配饰。 从材质来看,价格不会太低。 他们二房并无多少银子,又不是逢年过节,不可能舍得银子,又是苏锦几人给他们买的,目的估计也和云晚意有关。 云晚意看清楚几人的衣裳后,厉声问道:“祖母今早发病,二爷夫人一身红色过来,穿金戴银,就是你口中的孝心?” “我,我……”钱佳慧的得意僵在脸上。 “大家起得早,祖母乃忽然发病。”云柔柔接过话,道:“二婶赶着过来探病,情况紧急,谁还记得换衣裳?” 钱佳慧朝云柔柔投去感激的目光,挺了挺胸膛,对着云晚意道:“就是,我没想到这一层罢了。” “是吗?”云晚意盯着钱佳慧的手,道:“我还以为,二爷夫人提前知道祖母犯病,刻意这么打扮呢。” “我怎么知道,别瞎说!”钱佳慧如炸了毛一样,立刻道。 “既然不知,你这新衣裳上沾的东西是什么?”云晚意指着她的袖口,冷笑着问道。 第87章 还不撇清,要大难临头 云晚意虽然不认为这群人,会拿老太君的身体来对付她,可重生一场,戒备是必须的。 哪怕吩咐过红霞嬷嬷,她还是做好别的准备。 如今看来,这个防备做的恰到好处! 钱佳慧不知道她说什么,抬起衣袖查看袖口。 两只袖子都看了个遍,依旧没看出端倪,钱佳慧气的一甩手,道:“大小姐别故弄玄虚。” “你给老太君下毒博宠,东窗事发不想被云家轰出去,还拿着镇北王的名头吓唬人,镇北王要知道你如此歹毒不孝顺,肯定不敢娶!” 许是说顺口了,又或许是因为觉着被云晚意戏耍,钱佳慧越说越气。 拿出先前对付别人那套,叭叭个不停:“你来之前我们也商量过,好歹是云家血脉,不至于闹得太难看,要饶你一次。” “你倒是好,三番两次威胁报官,不就是拿捏云家看重名声吗,别怪二婶我多嘴,能从乡下回来,还拥有现在的一切,那是撞了大运。” “别自个儿瞎折腾,你已经惹得云家上下不喜,要再给弄没了婚约,到时候哭的地方都没有!” 云晚意静静看着她恼羞愤怒。 等钱佳慧一口气说完,再没继续后,才幽幽道:“说了这么多,你是当真没看到袖口上的东西?” “二爷夫人,你该不会眼睛瞎了吧?!” “你才眼瞎,我袖口上哪儿有东西?!”钱佳慧见她还在说这事,伸出衣袖抖了抖道。 “刚穿的新衣裳,还没下水,把别人都当傻子吗,能不能换个狡辩的方式?” 她这一伸手,一旁的云姝姝惊呼一声:“母亲,你衣袖上的确有东西,好像是……” 后面的话她不敢继续说。 其他人也看到了。 云双双脸色微白,很快反应过来,为她辩解道:“没过水的新衣裳袖口竟有污渍,定是那锦绣阁做衣裳的时候弄的。” 钱佳慧莫名其妙的看着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她袖口上只绣着一圈茄红色的暗纹,哪有污渍?! “双双,你在说什么?”钱佳慧小声问道:“别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啊!” “母亲,您瞧。”云双双拉着她的衣袖,在靠近腕子的暗纹上指点,低声道:“这上面有不少污渍,不知道是什么。” “衣裳底色偏红,混在一起只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褐色,像是甩上去的墨汁,不过颜色有差而已。” 钱佳慧带着震惊,侧头看另一侧的苏锦。 苏锦铁青着脸,微微点头,肯定了云双双的话。 钱佳慧后背一凉,瞪大了眼睛。 她真瞎了吗,怎么只看到衣裳布料花纹,别的丝毫也看不见! 云晚意把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冷哼道:“你当然看不见,祖母被气发病,身子一直不好,需要吃药。” “我担心心怀鬼胎的人会利用祖母,提前做好准备,在药材中多加了一味青荥子。” 云姝姝插话,好奇道:“什么是青荥子?” “青荥子无毒无味,熬煮高温时与染灰相遇,会呈现出褐色的东西。”云晚意看向钱佳慧的衣袖,继续道。 “熬药时需要揭开盖子查看,药罐子里的蒸汽往上,烹在袖口,自然衣裳上会沾染。” “而我特意吩咐过红霞嬷嬷,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能经手熬药,现在二房夫人袖子上有,说明什么?” 钱佳慧顿了顿,冷哼道:“药方子是你写的,你当然信口雌黄,说什么是什么!” “不信可以问红霞嬷嬷。”云晚意气定神闲,转向红霞,道:“红霞嬷嬷只听祖母的话,若我说谎,有谋害祖母的嫌疑,她肯定不会姑息偏帮。” “对对对,大小姐说的没错。”红霞嬷嬷翻起外边的袖口,露出内里:“最先熬制时奴婢就发现这点,以为是正常的。” “每次熬药后都要换衣裳,冬日冷,换起衣裳麻烦不说,还容易着凉,为避免换衣,奴婢都挽起外边的衣裳,脏了里面,没人看到。” 她内里穿着灰色的中衣,褐色在袖口分外明显。 “这,这又说明什么?”钱佳慧依旧没看到眼色,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慌张:“你想说我在药里动手脚了,我都没靠近那药!” “至于衣裳上这些,肯定是锦绣阁绣制衣裳时弄上的!” 云姝姝也跟着道:“是不是还不一定呢,母亲袖口和红霞嬷嬷袖口上的颜色,一个深一个钱,谁知道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云柔柔跟着帮腔:“我好像记得染布时为了固色,都会用到染灰,估计绣娘制作衣裳时不小心蹭上青荥子,无人发现罢了。” “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云晚意微微一笑,看着红霞嬷嬷道:“记不记得我给老太君开了方子后,曾让人给嬷嬷送了些东西?” 红霞嬷嬷点点头:“是,大小姐有心,曾让小满给奴婢送了些护手膏来,奴婢的手年轻受冻过,一到冬日就痒得很。” “您给那护手膏很有效,擦过后就再也没痒过,奴婢早晚碰水后都会涂一遍。” “护手膏是我亲手所制,里面加了特殊药材。”云晚意挑眉,道:“青荥子的确无毒无色,不过遇到染灰后会产生毒性。” “让人逐渐看不见颜色,直到完全失明,那护手膏里的药材是解药,所以红霞嬷嬷没事,而二房夫人却看不到颜色。” “胡说,我,我没有看不见。”钱佳慧压住慌张,抓过一侧衣袖,道:“刚才花眼了,这会子的确能看到褐色!” “是吗?”云晚意也不着急,笑意更甚:“这样最好,因为这种毒除了让人失明,挨到皮肤的位置也会溃烂。” “尤其是褐色所在的地方,肌肤微痒中夹杂着微痛,就是刚中毒后的反应。”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钱佳慧好像真的感觉到手腕处,传来一阵阵微痒,似乎有只蚂蚁在爬。 钱佳慧下意识问道:“没有解药会怎么样?” “溃烂。”云晚意啧啧两声:“浑身恶臭,连衣裳都穿不得!” 眼瞧着钱佳慧身子颤了颤,即将露馅。 苏锦先一步抓着她的胳膊,还特意避开了袖口,手下微微使劲,道:“弟妹,既然是绣娘和染布的问题,我等会带你去找他们。” “先解决眼下的麻烦,回头我再给你买几身新衣裳!” 她这一提醒,钱佳慧才拉回神智,镇定道:“对,我没碰过药罐子,问心无愧!” 这蠢货。 云晚意在心中暗骂。 被几件衣裳收买,让苏锦母女当枪使,还高兴的跟个二傻子似的! 丝毫不知还不撇清,要大难临头咯! 第88章 都有后招 “好一句问心无愧。”云晚意打量着钱佳慧,道:“机会我给过,二爷夫人不知道珍惜。” “等以后再来求我的时候,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苏锦和云柔柔几人好算计。 知道钱佳慧的弱点是贪图荣华富贵,除了这身行头,定还口头应承了什么,让她心甘情愿在老太君的药里动手脚。 东窗事发后,母女二人撇的干净,钱佳慧百口莫辩,成为替罪羊! 可笑的是,钱佳慧对这一切没有怀疑,仗着苏锦给她的保证,丝毫不将云晚意放在眼里,还口道:“不会有求你的时候!” “倒是你,就别做最后无谓的挣扎了,赶紧滚出淮安侯府,等会家丁动手,场面就难看了!” “二爷夫人先顾着自己吧。”云晚意不想和她继续浪费口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径直去榻前为老太君施针。 “你又要干什么?”云怀瑜上前,想要阻拦。 云晚意拉开老太君手臂上的衣裳,开始下针:“救人。” 云怀瑜哪里能让她就这么得逞,几步跨到榻前,拉着云晚意想要下针的手:“谁知道你这野路子哪里学的?” “洪钟大夫已经看过,不会有问题,你少假模假样的参合!” “你确定不会有问题?”云晚意甩开云怀瑜的手,指着老太君的额头,道:“仔细看看,祖母额间筋脉已经开始发黑。” “继续放任不管,祖母这一睡,再也不会清醒!” 云怀瑜目光带着怀疑,顺着她的话看向老太君的额头。 果然看到一道淡青色的血脉,隐约泛着黑色。 云怀瑜神色微僵,半信半疑间,不知道该不该阻拦。 云晚意趁他愣神的功夫飞快下针,不屑道:“你们下的毒毒性不大,且分量不多,的确构不成生命威胁。” “可你们忽略祖母本就带着病,要是洪钟大夫开的药起作用,人应该苏醒才是,可现在祖母昏厥不醒,压根没有反应。” “要是再耽搁下去,人一口气没接上来,你们全是杀人凶手,就等着下狱吧!” 云怀瑜听到这话,彻底不敢继续阻拦。 倒是苏锦,哼了一声道:“你仗着我们不懂,在这危言耸听罢了,谁不知洪钟大夫的医术,难道不比你这个半吊子货好?” “是啊,洪钟大夫都说祖母无碍。”云柔柔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很快就恢复正常:“姐姐说的严重,是故意吓唬我们吗?” 云晚意下针很快,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手臂的针下完,已经挪到头上的血脉继续。 她一边下针,一边道:“若我猜的没错,洪钟大夫看诊完应该提醒过,服药后半个时辰还没清醒,就要赶紧再去找他。” “碗壁上的药干涸成片,足以证明半个时辰早过去了,你们没一个人去找大夫,倒是个个针对我,也是可笑。” 苏锦说不过她,眼神投向不远处的云恒益,指望他说点什么。 云恒益脸色铁青,沉着眉眼没有搭理苏锦。 他是出了名的孝顺,眼下母亲病着,还有生命危险,自然不会轻重不分。 苏锦不好开口,急的眉峰紧紧蹙起。 剩下云怀瑜,还要继续说。 刚说出一个字,云恒益终于开口,怒着打断道:“先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一句出来,云晚意就清楚,云恒益肯定没参与此事,最多被他们当枪使。 施针过后,云晚意拿出寒露从白梅苑取过来的丹药,用水化了一点点喂给老太君。 说来也奇怪,那水才喂下去,老太君就幽幽转醒,看着床前围着的众人,疑惑道:“我怎么又昏倒了?” “菩萨保佑,可算醒了。”红霞嬷嬷双手和在胸前,止不住的念叨:“您感觉如何?” “心口疼,脑袋也疼。”老太君蹙着眉,按了按眉心:“我这是怎么了?” “您吃药后忽然昏倒。”红霞嬷嬷顿了顿,环顾四周,小声道:“洪钟大夫来看过,说您中毒了。” “您吃过解毒的药也不醒,还是大小姐施针后,又喂了药丸子。您才清醒呢!” “中毒?”老太君诧异的瞪大眼睛,疑惑道:“吃进嘴里的我素来小心的很,怎么会中毒?” “暂且不知。”红霞嬷嬷犹豫着,小声道:“侯爷和夫人,还有二爷一家都以为,是大小姐给您开的药有问题。” 瞧着红霞嬷嬷话里话外都十分谨慎,苏锦有些不满,接过话道:“好了,红嬷嬷,我来和母亲说。” 苏锦说着,走到榻前挤走云晚意,坐在床沿上,道:“母亲,洪钟大夫诊断您中毒后,我们把您吃过的东西都拿出来检查了一遍。” “饭菜点心瓜果都正常,唯独您吃的药,药罐子里检查出毒药的痕迹,这摆明就是那野丫头的手笔。” “她在乡下学过一些旁门左道,想利用那些肮脏手段,先让您生病,再救治您,目的是让您对她更好。” 老太君越听,脸色越差。 苏锦还以为她相信了,赶紧补充道:“虽说云晚意是云家血脉,但在乡下这些年,早就染上陋习。” “如今更敢做出这种事,咱们商议后,为了保证云家脸面,把她悄悄送走。” 老太君挣扎着从榻上坐起,难以置信道:“晚意怎么可能害我,她要会这种手段,用在你身上不是更好?” “你这当母亲的,半分没向着她,把她当做才狼虎豹。” 苏锦一愣,随即辩驳道:“我对她素来不喜,她连接近我的机会都没有,她知道我不会相信她,这才盯上您。” “我不信。”老太君按着心口,道:“晚意开的方子洪钟看过,没有毒药,药是红霞熬制,不可能有问题。” “铁证如山。”苏锦给绿萝使了个眼色。 绿萝立刻碰上先前老太君用的药罐子,苏锦接过来,递给老太君,道:“您瞧,罐子上沉着的黑色粉末,就是证据。” 老太君没朝药罐子看,微眯着眼,道:“苏锦,你别的地方糊涂倒罢了,怎么连这也想不明白?” “晚意若真想出这么缜密的法子,她会在药罐子上留下痕迹,还被你们找到?” 苏锦没料到老太君这么相信云晚意,一时间急的直跺脚:“母亲,不是她,难道是红嬷嬷吗?” “这药罐子除了她只有红霞嬷嬷能碰到!” “红霞更不可能,府上谁要害我,她也不会。”老太君寒着脸,面上是说不出来的怒意。 抬眼看着周围的人,这股怒意更甚:“我要静养,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回你们自己的院子去。” “苏锦,你也带着孩子们先回去,这件事我会命人彻查,你不用揪着晚意不放!” 苏锦咬咬牙,不得不带着兄妹几人离开。 云恒益打算跟着走,老太君呵斥住他:“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其余人,包括云晚意也从静园退了出来。 苏锦一行人站在长廊下等她,瞧着云晚意出来,云怀瑜第一个出来,厉声道:“你到底给祖母灌了什么迷药?” “祖母连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也要向着你?” “给祖母下药的,不是另有其人?”云晚意似笑非笑,目光掠过几人,停在一脸不忿的钱佳慧身上。 “二爷夫人,赶紧找郎中吧,青荥子和染灰结合生成的毒发作很快,拖久了有解药也无济于事!” 还有一点她没说,这种毒,只有她能解开! 钱佳慧嘴再硬,也有求她的一日! 这也是她今日被众人逼迫,却不慌不忙的原因。 当然,云晚意也同样清楚,除了利用老太君之外,他们肯定还存着别的后招,至于是什么,无非和前世差不多。 云晚意照样不慌。 她们有,她也有! 第89章 她不会吃亏 钱佳慧尚且不知自个儿即将面对什么。 她还做着能帮苏锦和云柔柔兄妹,会为云姝姝姐妹和云天翼带来好处的美梦。 听到云晚意的话,狗仗人势一般,朝云晚意道:“我就算被毒死,也绝对不会求你一个字!” “小姐,既然人家不领情,您何苦再劝?”寒露上前,给云晚意拢紧身上的斗篷,道:“外边天冷,咱们早些回去。” 她们主仆二人离开,苏锦和剩下众人皆是一脸阴沉。 尤其云柔柔,眼中的恨意已然明显。 又是老太君帮了她! 云晚意到底哪里好,能让老太君一改先前的态度,半百维护? 那钱佳慧也是个废物,暗示的那么明显了,出手还让人拿了把柄。 瞧着云晚意刚才那幅样子,那个什么青荥子引起的毒,只怕不好解。 但愿钱佳慧会守口如瓶,顺利解毒。 还有云怀瑜,同样是个不中用的,先前在冬日宴,说好布置的很好,却让云晚意接连出彩,拿下所有的第一。 生生让云晚意从什么都不会的乡下野丫头,成为了第一贵女。 今日也是,直接命人把云晚意丢出去就好了,废话那么多,最后让她给躲了过去。 更别说现在理亏不敢开口的云怀书了,眼神要吃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个个的办事都靠不住,还得是她亲自出手。 就看云姝姝和云双双姐妹,能不能如她的意思,对云晚意出手了。 …… 静园内,云恒益一脸担忧坐在榻前,小声辩解道:“母亲,年关将近,进来忙得很,对您疏忽了,请您莫怪。” “我知道,维系这偌大的宅子有多难。”老太君叹了一声,转头示意红霞将无关紧要的人带出去。 等人都走了,老太君拉着云恒益的手,又叹了一声:“自你父亲死后,我们母子遭了多少不易才走到现在。” “谁都知道除了你父亲带来的勋爵,侯府后路不易,我们急需要好的姻亲,来帮云家往上爬。” “所以当初你提议留下云柔柔,和四皇子联姻,让亲女儿嫁给前途不明的镇北王,我同意了。” “母亲,木已成舟,您说这个做什么?”云恒益听的云里雾里,以为老太君是看云柔柔和四皇子婚事不成,起了别的主意。 他忍不住小声打断道:“即便柔柔和四皇子不成,还有别的皇子,再不济,将她送进宫当后妃也行!” 老太君脸色变了变,同样皱眉,道:“和你说这个,不求别的,只求为了侯府的后路,顾着些云晚意。” “她?”云恒益眉头一下蹙起,厌恶道:“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恭不敬不孝,您如此疼她,她都对您下手。” “你怎么看不明白呢?”老太君语气里带了些恨铁不成钢:“云家只有我对云晚意好,她不可能蠢到对我下毒。” “这件事,摆明有人利用我,想将她赶出云家,你想想这个家谁最有可能?” 第90章 束手无策的毒药 客院因为钱佳慧的病情,乱做一团。 云广新和几个子女着急的没办法,眼看着一个个大夫上门,又失望而去。 距离从静园出来到现在,也才不到三个时辰。 钱佳慧也从起初的手腕子微痒,到现在周身奇痒难耐,最初发病的手腕已经破皮,隐约有溃烂的意思。 此外,她从静园回来不久后,就分辨不清所有颜色了,目光所及,全是灰色。 连她身上穿的暗红色衣裳也是如此,视线隐约泛着模糊。 要云晚意说的是实话,那么,她很快就会失明! 已经找了十来个大夫,全都诊断不出毛病,只说蹊跷。 他们将希望寄托在洪钟身上,只等他来看。 等洪钟在别家看诊后匆匆赶来,看过钱佳慧的患处,又诊断完症状,惊道:“寻常皮肤溃烂,至少要一日起。” “短短几个时辰就发展成这样,前所未见,简直不可思议。” “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病?”云姝姝十分着急,问道:“听闻洪大夫医术高明,一定知道吧?” 洪钟起身,摇摇头道:“恕我才疏学浅,真的无法断定二爷夫人是中的什么毒。” 云柔柔想起云晚意的话,提醒道:“好像是什么青荥子和染灰在一起形成的毒。” “青荥子是什么?”洪钟诧异的抬头,道:“药草吗?” 洪钟没听过青荥子,让在场的人纷纷抽了一口气。 苏锦直截了当道:“青荥子是一种草药,你身为行医多年的大夫,难道不知道?” 洪钟苦笑着,道:“大夫人,世间博大,光是绿植就数不胜数,药材更是成千上万,不是典籍里记载过的,我哪能什么都认识?” “也就是说,连你也不知道。”云双双一下失了神,差点跌倒:“云晚意到底什么来头,她用的东西,所有大夫都没见过。” “洪大夫。”云娇娇不死心,哀求道:“您再仔细看看,说不定就能知道如何解毒!” 洪钟摇摇头,起身道:“二爷夫人这病实在看不出来,尤其你们说的青荥子,我前所未闻,如何能解毒?” “别耽误病情,还是赶紧请别的郎中来吧,要么,去找御医前来。” 洪钟一走,云家人彻底乱了套,全无主意。 御医不是他们能随便请动的,云恒益出面,好不容易请到两位相熟的御医上门。 那知两位御医看过后照样不知道钱佳慧的症状怎么办,还让云家人把钱佳慧单独隔出去,担心症状来的凶,会形成传染。 一番折腾下来,早就夜深。 客院灯火通明,云广新一个大男人,眼眶通红,守在钱佳慧榻前道:“看来,只有去请云晚意了。” 话音刚落,苏锦就粗声粗气道:“不行!” 云晚意要出手,肯定以真相来换。 钱佳慧是被她和云柔柔挑唆,才朝老太君下毒,这层真相捅出来,谁也不好过! 云柔柔也明白这个道理,紧跟着解释道:“二叔,二婶午后才对晚意姐姐大放厥词,两人还当众闹了一段。” “以姐姐的心气儿,只怕不会出手,去求她,除了受到侮辱,估计没用。” “是啊,云晚意那性子,求她做什么?”云姝姝哽咽道:“还去找别的大夫试试,我就不信那个青荥子,只有云晚意知道!” “可母亲等不得了。”云双双上前一步,看着榻上人事不省的钱佳慧,抽泣道:“瞧,就请大夫的这点时候,母亲病程又有进展。” 钱佳慧手腕处的溃烂,在短短半个多时辰内,呈现出明显的溃烂。 一大块皮肤,带着脓疱,连被子都不敢盖,伸在床边垂着,看着恶心又渗人。 离得最近的,还能闻到一股腐烂的臭味! 至于那间沾染了毒药的新衣裳,也被剪成两半,搁在一旁,谁也不敢去碰。 “双双说的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云天翼红着眼,道:“这种毒发作太过凶猛,小半日就成了现在这样。” “要是拖着去请别的大夫,我们等得,母亲只怕等不得,忘记云晚意说的话了吗?” 苏锦和云柔柔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想让云晚意插手进来。 可眼下,没别的办法了。 钱佳慧的症状过于骇人。 好像从和云晚意交手到现在,他们更多的便是这种挫败感。 毫无办法,眼睁睁看着事情按照云晚意的想法走下去。 屋内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苏锦咬着牙,道:“要不,还给一个时辰的机会,我命人悬赏找大夫,云苏两家加起来的势力,应该能寻到。” “是啊。”云柔柔接话,道:“整个上城大夫多,总不能一个都不知道那青荥子。” “一个时辰,最后一个时辰!”云广新咬着牙,道:“大嫂,请你赶紧命人去找!” 白梅苑,云晚意晚膳贪了一口核桃酥,到现在都还觉得撑得慌,睡不着坐在灯下看书。 门外,忽然响起一小阵敲门的动静。 “定是二房那边没办法,求过来了。”寒露伺候着,听到声音猜想道。 云晚意摇摇头:“苏锦和云柔柔应该拦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来,你去看看是谁。” “要是他们,就说我睡了。” 寒露会意,出去开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肖楚。 肖楚身份特殊,来云家这些天,和云天翼两人极少露面,肖楚几乎日日在客院不曾出去。 她没和云双双云姝姝姐妹搅和,也没跟着钱佳慧上蹿下跳,的确和二房的人不太一样。 不过进府这些天,肖楚连照面都和云晚意没打着,寒露本想寻个理由拒绝。 哪知道肖楚看出她的意思,一手推着门,小声道:“我见大小姐有别的事,并非因为二房夫人,劳烦你帮忙通传。” 寒露想了想,还是进去和云晚意说了。 云晚意放下书,伸了伸腰,疑惑道:“她一个人?” “对。”寒露点头:“奴婢觉得有些奇怪,要不去打发了?” 云晚意沉思片刻后,道:“让她进来。” 前世,并无肖楚这个人的存在。 云晚意不知道她的目的,自然要面对面说过话,试探过,才能猜到一二。 肖楚人如其名,楚楚动人,也算个面目清秀的姑娘。 进门后礼数极好,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小女给大小姐请安。” “没必要这么客气。”云晚意示意让她坐着:“这么晚,你不去照顾二房夫人,怎么上我这儿来了?” “身份不同,二房夫人平日也不常让我侍奉。”肖楚声音很温和,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韧:“让大小姐见笑了。” 云晚意趁着机会,观察了她的面相。 整体而言,肖楚面相算不错,大富大贵,晚年儿孙绕膝,无病无灾。 唯一的变故,可能是年轻时候会遇到一个大劫,大概是十五岁到十九岁间。 云晚意看相的本领,在重生后那是一看一个准,都能和师父相比了。 她不会看错,那问题可就大了去了。 云天翼那人云晚意见识过,性子软弱,胸无点墨,偏心比天高。 虽然进府这些天,他一改常态安分守己,前世的一切都在说明,他是个扶不起的怂货。 跟着他,肖楚日后不可能发达。 可不跟着他,肖楚现在以未来堂少夫人的身份住在淮安侯府,谁都知道! 想到这,云晚意收回眼神,拨弄着面前的茶盏,道:“你深夜来准有事,直接说便是。” “大小姐好眼力,我的确有事。”肖楚放下寒露端来的茶碗,四下看了眼,见寒露还在身侧,似乎有些犹豫。 “寒露是我的心腹,不必忌讳。”云晚意看出她的顾忌,道。 肖楚坐直身子,低声道:“我夜半前来,是为了和大小姐做一桩交易。前提是,大小姐能相信我说的话。” 云晚意再度打量肖楚,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要我相信你,总要先说说你的身世,毕竟先前云家二房没说带着你这个未婚少夫人来。” “你就如凭空多出来的,身份不明,我如何相信?” 肖楚嗯了一声,起身走到云晚意面前,道:“云家二房本在两个月前动身,按照行程,估计一个月前就能抵达上城。” “之所以又耽搁二十日,全是因为我。” 肖楚边说,边在云晚意面前蹲下,拨开散在后面的头发,道:“您瞧。” 第91章 身世有问题 屋内不甚明亮,寒露掌灯凑近了些,让云晚意好看清楚。 也正因为灯亮,痕迹格外明显,寒露与云晚意看清楚后,几乎同时吸了一口气。 肖楚脑后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后脑勺沿着往下,连后颈都连带,如同蜈蚣一样歪歪扭扭。 伤痕呈现刚愈合的嫩粉色,头发剃出一道细缝,先前她披着头发,正好盖上发缝,没人注意。 云晚意一眼就看出是跌伤,扶起肖楚后试探道:“摔跤了?” “对。”肖楚点点头,眼底有恨意一闪而逝,她掩盖的很好,很快就恢复正常。 再抬头,肖楚脸上多了几分伤感:“我本是青城人,与家人去探亲时遇到悍匪,父母和随行的人无一生还,财宝也被洗劫一空。” “本来我也应该死在刀下,悍匪见我有几分颜色,想意图不轨,我誓死不从,跑到崖前后没有后路,跳了下去。” “那么高,我自己没抱任何生的希望,却误打误撞被一个采药的村民所救,他碰巧会些医术,将我救活。” 说到这,肖楚情绪有些崩溃。 不知道想起惨死的双亲和近侍,还是想起救命恩人,双手捂着脸,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指缝溢出。 等她缓了一口气,寒露才问道:“既是这样,您怎么会和云二房一家在一起?” 肖楚平息后,抽噎还在继续:“知道自己没死后,我并无多少欣喜,双亲不在,家产散尽,出去也没意思。” “就这样隐姓埋名,在那个村子了此残生也罢,没想到伤势还没痊愈,就碰到了云家马车。” “云天翼对我一见钟情,非要将我带出村子,许诺了不少好处,起初我不从,云天翼就巴巴儿守着,甚至搅合的村子不宁。” “眼瞧着村民们都不喜,怨愤异常,我不得不先随他过来……” 云晚意微眯着眼:“既是跌下山崖被村民所救,想来村子应该偏僻,云家马车怎么会经过那边?” “不知道,那几日大雪封山,官道马车甚多,许是为了抄近路。”肖楚摇着头,神色可怜。 云晚意却总觉得哪儿不对。 大雪封山,云家二房又不傻,怎么会从深山老林抄近路? 马车万一滑了陷了,连个求救的人都找不到。 虽然云广新一家子的作风,不需要问都能猜出一二,可肖楚要真不愿意,云天翼难道还能强取豪夺? 就他那懦弱性子,又怎么会做出特别过分的事? 多半,是半推半就。 这个肖楚,受伤是真,跌落山崖是真,遇到村民也是真,至于和云家的相遇,还有来上城的目的,应该有所隐瞒。 第92章 遇到困难才是一家人 钱佳慧的确坚持不住了。 哪怕苏锦拖了苏家的关系,高价悬赏,来的大夫还是没一个人能诊断出问题所在。 而此时,最初发病的手腕已经开始溃烂流脓。 手腕下的被褥被脓液浸湿一片,屋内恶臭不止。 原本守在榻前的人受不住,纷纷退到外间,只留了云姝姝一人在榻前照顾。 钱佳慧陷入昏迷,脸色也能看出痛楚,想必伤口很不舒服。 云双双主动来求云晚意,也有这层原因,她实在忍不住屋内的臭气了,相比之下,她求云晚意都不算什么。 瞧着云晚意开门,云双双直接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妹妹,你看在我们一家人的份上,救救我母亲吧!” 云晚意后退一步,避开云双双的手,笑道:“弄错了吧,你的妹妹,不是云柔柔吗?” “你才是和我们血脉相连的亲妹妹,云柔柔不过是个养女。”云双双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意:“她的关系和我们之间怎么比的过呢?” 云晚意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一家人? 哼。 从她回来,遇到困难,他们就想用这三个字绑着她。 而没困难的时候,她就是唯一的外人,云柔柔这个养女和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云晚意勾着讽刺,道:“可从你们回来,一直和大夫人还有云柔柔走的近呢。” “我们的错。”云双双脑子倒是转得快,很快想到借口:“是大夫人,她心疼云柔柔,我们不得已才走近罢了。”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我知道错了,我们一家都知道错了,求你不计前嫌救救我母亲,不然她撑不住了!” “与我无关。”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先前二房夫人可是口口声声说,宁愿死也不会求我半个字呢。” 说完,云晚意直接关起房门。 事情还没到绝境,不然求她的,怎么可能只有云双双而已? 云双双差点被门打到鼻尖,狠狠跺了跺脚,又不敢和云晚意翻脸,依旧压着怒意喊叫哀求着。 云晚意充耳不闻,隔着一扇院门道:“回去吧,想好该怎么做,再来求我。” “我想清楚了。”云双双哭着道:“我们真的错了,不该与你作对!” 云晚意冷哼道:“不仅仅是这样,想清楚二房夫人是因为什么,才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老太君的药是钱佳慧动的手脚,可她和苏锦的交易,避着云姝姝和云双双。 她们姐妹不知道具体内情,云双双心中有个猜想,匆匆回到客院。 “人呢?”云广新瞧着她身后无人,着急道:“那死丫头不肯来?” 云双双带着哭腔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她要我们想清楚母亲为何落得这个下场,母亲如今不能说,只有大夫人知道。” 苏锦本就被屋内的臭气熏得坐不住,若非等云晚意那边回话,她早就带着云柔柔跑了。 听到这话,猛地从椅子上起身,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在怀疑我对你母亲做了什么?” “我不敢怀疑大夫人。”云双双话是这么说,可语气里,半分没有不敢。 苏锦气的心头疼,偏云天翼那个不长眼的,弱弱道:“大伯母别生气,姐姐估计是看最近母亲和您走的近。” “想着您会不会知道母亲的想法,亦或者其他。” “笑话,你母亲的想法,我母亲怎么会知道?”云柔柔先一步呵斥道:“现在不是互相怀疑的时候。” “既然云晚意不肯出手,尽快找别的大夫吧。” 云广新听到这话,狠狠叹了一声:“还有什么办法,整个上城医术可以的大夫,全部上门看过。” “连御医也束手无策,谁知道云晚意弄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连太医也诊断不出!” 就在这时,云姝姝从屋内冲出来,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母亲在发撅。” 众人不好争执,赶紧进屋查看情况。 屋内臭味更加浓了,进门的人无不是捂着嘴干呕,忍着恶心上前。 钱佳慧如一条上岸的鱼,在榻上翻来覆去,来回翻腾,神色痛楚,双眼却闭着,嘴里还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云广新又急又怕,大声道:“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母亲忽然就开始了,一点预兆都没有。”云姝姝怕的躲在云广新身后,呜呜咽咽道:“父亲,母亲是不是要死了?” “胡说!”云天翼忍着恶心上前,伸手想按住钱佳慧:“快想办法!” 他伸手,云广新也忍住想吐的冲动帮忙。 可钱佳慧实在痛楚难抑,岂是他们父子能按住的,越按,折腾的动静越大。 两人松手后,钱佳慧没了力气,瘫在榻上如干涸的鱼的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再也没了任何声响。 “不好!”云广新面色铁青,道:“快,都跟我去求云晚意,只有她能救你们母亲!” 云广新边说,视线边锁定在苏锦和云柔柔身上:“你们也去。” “想得美!”苏锦啐了一口:“让我去求她,你们见过母亲求女儿的,不怕遭雷劈?” “大嫂,佳慧虽然性子冲动,却不至于朝老太君的药下手。”云广新扑通一下跪着,声泪俱下哀求道。 “她现在已经不成了,您为了她,求求云晚意能算什么?” 苏锦微眯着眼,怒道:“钱佳慧对老太君的药做手脚,这件事我压根不知情,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事情到了这一步,苏锦是最不希望钱佳慧醒来的。 一旦去求云晚意,就要受制于她,钱佳慧为了活命,肯定会供出她们母女的怂恿。 到头来在老太君面前不得好,还要让云恒益对母女二人失望。 还不如直接死了,这样,罪过能推给云晚意,说她见死不救,以毒害人,还能让钱佳慧永远闭嘴! 云柔柔也想到这层,顺着她的话,道:“母亲,二叔误会,咱们说什么他也不会信,要不还是先回去吧。” “对,你们好好想想,钱佳慧到底做了什么。”苏锦顺势道:“别出了事就怪我,我是淮安侯府的主母,难道会害人?” “等着吧,我再派人去苏家问问,有没有别的办法,顺带让侯爷也想想主意。” 苏锦带着云柔柔拂袖而去,剩下云家二房几人大眼瞪小眼。 钱佳慧的动静越来越小,云广新几人也清楚,她彻底等不得了。 云广新几乎是咬着牙,吩咐道:“都跟我去求那野丫头,面子不算什么,来上城之前,我们就说好了,一家人整整齐齐。” “要富贵一起富贵,要穷也一起穷着,那边我们是回不去了,只有抓紧上城的一切!” 云姝姝和云双双狠狠点头,明显同意了。 只有云天翼,看了眼榻上不省人事的钱佳慧,犹豫道:“咱们都走了,母亲怎么办?” “英子呢?”云广新四下看了眼,道:“我们来上城,只留了英子一个婢子伺候,她是跟在你们母亲身边的啊!” “不知道。”几人都摇着头。 云姝姝哭着道:“先别管英子,去求母亲吧,不是还有肖楚吗,让她先来照顾母亲!” 肖楚从云晚意院子里回来,正好进门,听了他们的话,低声道:“我照顾夫人,你们赶紧去。” 就这样,云家二房的人,再度去找云晚意求情。 云晚意看着这整齐的一家四口,叹道:“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我先前就说,要二房夫人说出为何对祖母下手。” “你们请了这么多大夫,也该知道这青荥子,旁人是沾不到的。” “青荥子只有你有,是你害得母亲!”云天翼沉不住气,怒声道:“母亲就要死了,你还不赶紧去救人?” 云晚意摩挲着手中的被子,轻声道:“还是没弄清楚主次,是你们母亲害老太君在前。” “我早就说过,青荥子本来无毒,吃多少都无所谓,只有烹煮时遇到染灰才会产生毒素。” “你们母亲既然没碰老太君熬煮的药罐子,毒从哪儿来?” 云天翼一下子哑火。 倒是云双双,带着哭腔道:“妹妹,就算母亲要害祖母,这件事我们都不知道,总要等她清醒才能说出事件原委。” “要不,你先救活母亲,等她醒了,一切真相大白。” 云晚意放下茶碗,道:“晚了,十个时辰过去,毒素顺着皮肤入体,谁也救不活。” “不过,我倒是能让她清醒,你们可以说上最后的话。” 第93章 钱佳慧之死 云家二房几人面面相觑,听到她的话,显然都不好受。 云天翼更是一下跌坐在地:“连你都说救不活,岂不是完全没希望?” “别问废话,赶紧决定。”云晚意没心情听他们长篇大论,催促道:“拖一分,希望就少一分。” 云广新咬着牙,道:“好,你先去将人弄醒,我们有话要说!” 云晚意跟着几人去客院,消息很快就传到苏锦云柔柔耳中。 苏锦的手狠狠拍在桌上,怒道:“这云晚意什么意思,先前云双双去求,她怎么也不肯帮忙,我们一走,她就过去!” 云柔柔端着热茶上前,柔声道:“母亲别急,我走之前瞧了眼二婶,那样子,怕是不太好救活了。” “死了最好,万一活着……”苏锦顿了顿,小声道:“毕竟是我们撺弄她去的,闹出来你父亲和祖母那边不好交差。” 云柔柔微微一笑,安抚道:“瞧着二婶那样,即便能解毒,活下来也很难,上回云晚意不是说了吗?” “退一步说,二婶就算能活下来,一个能对老太君下毒的人,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咱们大可将罪名全部推倒她身上,就说她为了免罚,刻意诬陷,咱们几人可没害老太君的道理。” 苏锦犹豫道:“这样行吗,你祖母可不是个好蒙蔽的人。” “怕什么,您一切听我的就是。”云柔柔胸有成竹,道:“成与不成,毒出自云晚意的手,二房那边和云晚意的梁子结定了。” “接下来不需要我们动手,他们自会互相残杀,您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吧。” 苏锦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视线转眼和云柔柔对上,神色微暗,又不免多了几分其他想法。 云柔柔看出苏锦的担忧,原本还带着得意的脸,瞬间变得楚楚可怜:“母亲是不是觉得我过于狠毒?” “不是。”苏锦叹了一声:“你也是逼不得已。” “我不会害母亲的。”云柔柔信誓旦旦保证道:“不管如何,您永远是我生母,还有哥哥们也是,都是我的亲人。” 云晚意早就算准了苏锦和云柔柔的打算。 她拖到现在才给钱佳慧看诊,一来钱佳慧咎由自取,同时给二房的警告。 二则是要让二房看清楚云柔柔和苏锦的为人。 接下来就算他们继续合作,也得掂量一番,有了猜忌的交易,就没那么容易进行下去了。 青荥子混合染灰的毒性发作极快,钱佳慧情况并不乐观。 云晚意看过后,拿出药丸道:“拖得久了,我也没法子,这是解药,能不能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 “要是你们早些去求我,许还有一线生机。” 云双双听到这话,咬着牙关道:“我先前去求你了,是你不肯来,拖到现在!” “你那不是求,连事情都没弄明白。”云晚意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向其他人:“再说,二房夫人当时信誓旦旦,你们也听着了。” “我还以为大夫人真的有本事,为你们找到好大夫。” 这话,让几人再度沉默。 白天对质时,云晚意把青荥子和染灰的毒性说的明明白白。 当时钱佳慧也被吓到了,几度准备松口。 是苏锦出面以锦绣阁为借口,又说要给她请大夫,这才给了钱佳慧底气,死死咬着没说出什么。 而出事后呢,苏锦是让人请了大夫,全没派上用场。 钱佳慧命在旦夕,他们求苏锦去云晚意跟前,苏锦都不肯,还摆出一副已经施舍过的姿态! 他们分明让人当枪使了! 云广新死死握着拳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求大小姐尽力为她诊治,要是活命,往后你就是我们二房的恩人。” “要是活不下去呢?”云晚意拿着药丸化了水,一边给钱佳慧喂,一边道:“你们打算如何,恨我?报复我?” 云广新身子一僵,小声辩解道:“毒是因你而起。” “难怪云天翼脑子不转弯。”云晚意放下化药的茶杯,冷哼道:“二房夫人不去动老太君的药,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我不认为,二房夫人有这么大胆子,敢用老太君的身子做文章,二爷觉得呢?” 云广新神色复杂。 云姝姝接过话,道:“母亲怎么敢对祖母下手,背后肯定有人教唆!” “有没有,等夫人醒了就知。”云晚意起身,道:“来个人扶着,好让药滑进去,一会就能醒了。” 云天翼赶紧上前,扶着钱佳慧。 没几息时间,钱佳慧眼皮微动,真的醒了! “母亲,您怎么样?”云天翼欣喜的问道。 钱佳慧虽然清醒,周身疼痛还在,刚开口,就是一声痛楚的呻吟:“好痛!” “您哪儿疼?”云姝姝心疼极了,眼泪挂在框里打转:“我去给您熬点止疼的来。” “哪里都疼。”钱佳慧声音虚弱,痛的面色扭曲:“尤其是手。” 她的手腕,从沾染褐色的位置开始发病,短短时间,已经连着手肘都溃烂了。 连动弹都没办法,宛如死物垂在榻边。 这幅样子,云广新心里有数,她多半是活不下来了。 他忍着心痛,急声问道:“你动了老太君的药吗?” 钱佳慧还想否认,云广新继续道:“来了近二十个大夫都没看好你的病,最后还是求了云晚意给解药,你才能清醒。” “别说没有,你到底为何犯糊涂,连老太君都敢动!” 钱佳慧这才看到,远处还坐着云晚意。 她开口想骂,可周身痛楚不已,浑身都似刀削一样,张口变成了哀求:“我知道错了。” “不该鬼迷心窍,想用老太君的药对付你,大小姐,求求你帮我止疼吧,我实在受不住了!” 云晚意坐着没动,掩着口鼻道:“要是早一些,或者当时在老太君面前就说出实情,我还能救。” “现在嘛,我也无能为力,看你这病情最多弥留一炷香,早些交代后事吧!” 钱佳慧听到这话,顿时泄了气,眼底的希望变成一片死灰。 云柔柔和云双双姐妹更是哭出声。 云天翼也呜呜咽咽,别开脸不敢抬头看钱佳慧。 只有云广新,脸色铁青,眼眶红着,怒声道:“是不是苏锦,不是她撺弄,你肯定不会大胆害人。” “她还拦着你不让你说出实情,最后成了现在这样!” 钱佳慧半坐着,身子重量全在云天翼身上,面如土色,对一切都恍若未闻。 云双双抽泣着,道:“母亲,是大伯母吗,您倒是说句话啊!” “你这样不开口,到时候我们连报仇都不知道找谁。”云广新压住想哭的冲动,哽咽道:“死也要死个明白!” “母亲要是不揭老太君的药罐子,也不会中毒。”云天翼哭着道:“大伯母对您不闻不问。” “甚至在我们求她的时候,趾高气昂的离开,您就这么不明不白走了,连我成婚都看不见,她置身事外。” “是她。”钱佳慧听到这话,终于有了情绪,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她没明说,可暗示让我在老太君药里动手脚。” “还说只要老太君的药出了问题,肯定与云晚意脱不开关系,等老太君也失望,就能赶走云晚意。” “她走后,属于她的东西,全部平分给你们兄弟姐妹,我这才动手!” 云天翼兄妹几人哭的更大声了。 云广新终于也忍不住,哭道:“怎么这么傻,苏锦她自己不去,让你出手你就出手,现在害了自己。” “我们回不去了,只有想法子留在上城。”钱佳慧疼的浑身颤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没办法啊!” 云晚意听到预料中的真相,不想看他们生离死别,退了出去。 房中刚开始还有说话的动静,没多一会只剩下哭声。 最后,一声哀嚎中,钱佳慧彻底断气。 云广新性子软弱,成婚多年,家里一切都是钱佳慧说了算。 钱佳慧一死,云广新就彻底失了心,失魂落魄从屋内出来,看到云晚意还站在院子里,上前几步道:“都是命。” “我想清楚了,不怪你,你走吧。” 云晚意看着云广新跟掉了魂似的准备往外走,哼道:“二爷打算去老太君跟前说明此事?” “对,不能让她死还背着黑锅。”云广新咬着牙,道:“是苏锦那个毒妇!” “有证据吗?”云晚意眯起眼,问道。 云广新一愣:“没有,但我相信老太君能明辨是非。” “天真。”云晚意冷笑道:“既然她们能让二房夫人出手,就会想好退路。” “你现在去,除了让老太君以为你们攀咬,更加厌恶,别的不会有什么。” “那我怎么办?”云广新站在院子里,佝偻着身子,痛哭失声:“让她就怎么死了?” “我有办法帮你们报仇。”云晚意眨眨眼,抬头看着星星,道:“就看,你们信不信了。” 第94章 药铺开业 云广新原本低着头,听到云晚意的话,猛地抬起脑袋。 很快,他又苦笑道:“你和苏锦云柔柔之间的恩怨,让我们卷入其中,这样一来,你和苏锦有什么区别?” “是你们自己卷入。”云晚意蹙着眉,纠正道:“从你们回来,我没主动招惹,倒是二房夫人和云双双姐妹,几番找茬。” “二爷仔细想想吧,我不强求。” 云晚意说完这话就离开了客院。 云广新站在院子里许久,终于决定去老太君跟前。 至于说了什么,除了红霞嬷嬷外,谁也不清楚。 但云广新出来后,更是失魂落魄,回客院的距离不算远,却连鞋子都走掉了。 次日,云家宣布钱氏居心叵测,下毒谋害老太君,从族谱上撤下,还写了和离书。 这也意味着,钱佳慧不仅不能在云家办丧事,死后连灵位都不能供在淮安侯府。 云广新不忿不服,几个孩子觉得不公。 只不过,他们再不忿,也不得不咽下那口气,托人在外边找了地方,灵位送去寺庙中供着,也算全了夫妻情分。 云晚意听寒露汇报此事,叹了一声:“云广新真的蠢,我都提点到那份上了,他非要去老太君跟前触霉头。” “小姐,您怎么知道老太君会做这个决定?”双喜从外边进来,好奇道。 云晚意笑了笑:“钱佳慧娘家不盛,苏锦背靠苏氏,没证据的事,最多口头斥责几句,就算真有证据,苏家外祖镇守边关,功劳高。” “云家不可能休妻,你们若是老太君,会向着谁?” “也是。”双喜点点头:“主要是没证据说明是大夫人指使的,也怪二房夫人命不好。” “不是命不好。”云晚意摆弄着新送来的花,顿了顿,道:“钱佳慧罪有应得。” “她若不被苏锦迷惑,当着老太君的面说出是苏锦指使,最多也就受惩罚,不至于丢命。”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寒露听着,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二房团结,只怕不会让二房夫人死不瞑目。” “他们脑子又不好使,万一怪在您头上,和大夫人二小姐联手对付您,该怎么办?” “应该不会。”云晚意剪下花枝上多出来的花苞,递给寒露,道:“知道山上有咬人的虎,他们再去,被吃掉也是活该了。” 苏锦院内,母女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云柔柔给苏锦捶背,娇声道:“二叔闹到祖母跟前又有什么用,您是苏氏出来的人,祖母就算心存猜忌,也不会动您。” “他们自个儿得不偿失,害得钱氏死无葬身之地,被逐出家门。” 苏锦享受的眯起眼,道:“好在老太君没信他们,你等会送点银子过去,算是给钱氏的补偿。” “云双双姐妹二人心中只有钱财和名利,趁机也能拉拢她们对付云晚意。” 云柔柔知道该怎么做,点头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不过,钱氏死的猝不及防,她先前说的道士联系不得。” “要不,我重新找人去请?” 苏锦闭着眼,嗯了一声:“交给你了,务必要做的不留痕迹,别和钱氏一样莽撞,着了道。” 钱佳慧的死,在淮安侯府没激起半点水花。 二房不敢发丧,不敢明着祭奠,一家人都沉浸在悲伤中。 恰好这时,云柔柔派人送了银子过去。 云柔柔当日充面子,在锦绣阁自己买了好几身衣裳,又让云晚意拿走几身,私己银子寥寥无几。 苏锦那边也差不多,为了赔偿锦绣阁的损失,云家账面上拿出来的不多,她几乎掏空荷包。 加上年关将近,都要留着些银子用。 这么一来,能送给二房的银子就不多了,仅仅一千两而已。 云广新瞧着那一千两的银票,手抖的不成样子,银牙都咬碎了:“一千两买条人命,够吗!” “他们也太瞧不起人了。”云双双眼底猩红,既是不忿,又是恼怒:“云柔柔一个养女,随便一身衣裳都是几千两银子。” “不止,那日去她房中,瞧着一根簪子好看,她说价值八千两银子!”云姝姝紧跟着,道:“她房中的东西,全是顶好的。” “是啊,随便拿一个,都比这银票多。”云双双恨声道:“母亲为帮她们母女,才会中毒惨死,拿这么点银票,她们良心是怎么过得去的!” 云姝姝瞧着那张银票,小声提议:“要不,我们送回去,或者要多一点,这上城处处都要银子,这点哪里够?” 云天翼却道:“她们敢拿,就证明不怕咱们闹,送回去只怕平白翻脸。” “天翼说的没错。”云广新捏紧银票,深吸一口气,道:“云晚意那日也没说错,看来,苏锦母女二人不可信。” “父亲该不会想和云晚意合作吧?”云双双察觉到什么,立刻反对,道:“我们要留在上城,唯一的路子就是把她挤走。” “现在和她合作,怕是不妥。” 云广新咽下那口恶气,道:“我自有打算,你们母亲没了,我照样有法子让你们留在上城。” …… 钱佳慧的死,的确没掀起任何波澜。 倒是误打误撞,让云晚意的医术,更被大家信服了一些! 老太君现在都不找大夫了,直接让云晚意诊脉开药,只相信她。 苏锦母女投鼠忌器,等着道士上门,期间安分不少。 云晚意也没闲着,药铺重新装修好了,也找好大夫,重新取名德善堂开门营业。 不过,云晚意并未以云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是依旧蒙着脸,用易晚的身份做东家在德善堂坐诊。 德善堂位置偏僻,开业当日,依旧门可罗雀。 章掌柜巴巴儿守在门口,从早晨等到接近中午也没看到一个人。 门口太过于空荡,看得章掌柜直叹气:“姑娘,我们花了不少钱装修,这位置不行,平常很少有人来,只怕是个亏的。” “到头来装修银子花了,进药材的银子花了,药材堆在铺子里买不出去。” 云晚意气定神闲的坐在柜台后查看进货的账本子,头也不抬,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 “祖师爷曾说,宁可药架上蒙尘,但愿世间人无病,少人来,证明生病的人少,也算好事。” “您倒是想得开。”章掌柜看了眼后面新增的药架子,无奈道:“刚才我让王德发去泰和医馆看了,那边依旧排着长队呢。” “要是一直无人,咱们装修和进货的银子就无法回来,加上先前屯了不少药,总销不出去,成了陈药。” 云晚意总算抬头,面上却还是没什么波动:“酒香不怕巷子深,药材好,会有人来的。” 王德发离得近,朝云晚意道:“先前只有掌柜和小的两人,如今请的大夫和小厮加起来得有十人,开销也是问题。” “掌柜的是担心入不敷出,一直亏损,到头这铺子开不下去。” 云晚意合上账本子,笑道:“别担心,要真没人来,我用私账给补上,不会动用先前账上的银子。” 章掌柜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的心疼花出去的银子。 也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阵阵喧闹。 章掌柜站在门口,瞧着由远及近的人,疑惑道:“瞧那衣裳,好像是徐国公府的下人?” 徐国公府,不是熙然郡主的家? 那日固伦公主生辰宴,这位直爽有趣的郡主和云晚意十分投缘,还约着改日喝茶来着。 云晚意听到动静,从柜台后走出来,看了几眼。 为首那人瞧着是徐国公府的管家之类,穿着打扮比寻常下人好得不少。 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好像还抬着个轿子。 “那轿子,像是徐国公经常坐的。”章掌柜更是疑惑,朝巷子深处看了眼:“这是去哪儿,徐国公府难道还有亲戚在这边?” 还没弄清楚,就听为首的管家大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找你们大夫来!” 章掌柜这才反应过来:“难道是来看诊的?” 云晚意蹙着眉,瞧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在脑中搜寻前世和徐国公府有关的事。 要是没记错,前世徐国公好像在冬日病逝了。 那时候她刚回来不久,一身风波,名声不好,只在想什么扭转局面,极少打听外头的事,不太确定这个记忆对不对。 还在想着,队伍已经到了跟前。 徐家管家上前,急急吼吼道:“哪位是大夫,麻烦给我们老太爷瞧瞧。” 一边说,一边掀开轿帘,里面赫然是徐国公。 第95章 一切都完了 云晚意还是第一次见徐国公。 徐国公是三朝元老,辅佐三代君王,又是先帝恩师,按照年龄计算,已经有七十几岁。 轿子里的人瞧着不止七十,说九十也有人信,头发全白,整个人瘦脱了相,只剩下皮包骨。 章掌柜骇然之余,疑惑道:“徐国公的身子不是一直由太医照看,怎么会这样?” “太医看不了。”掌柜红着眼眶,小声叹道:“一年之前就下了诊断,说这病好不了,一直用药吊着。” “昨晚忽然发病,太医来看过,说只等准备后事,全都认命,只有跟着老太爷长大的郡主不愿相信,闹着逼着要寻别的法子。” “今早再度发病,人事不省,郡主以死相逼威胁老爷,顶着全家人的反对将老太爷抬了出来,已经去过四家医馆了,全都不敢接手。” “无意间听说这儿有一家医馆今日开业,想着来撞运气,再不成,只怕……” 话还没说完,熙然郡主风风火火赶到。 不同于在固伦公主生辰宴会上看到的尊贵,衣裳和头发都略显凌乱,眼睛哭的肿成了一条缝,狼狈至极。 瞧着人还堵在门口,带着哭腔斥责道:“王管家,你还在等什么,赶紧把祖父抬进去啊,这是最后的希望!” “父亲和家丁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还是不成,祖父就必要回去,生还无望!” 王管家叹了一声,吩咐家丁小心将人抬进去。 熙然郡主穿的并不厚,浑身颤抖着,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徐国公,哽咽道:“祖父,您挺住。” “您还要教我国学呢,我没学会,您可不能现在丢下我。” “郡主,还有希望。”王管家吩咐把老太爷抬到内室,高声问道:“大夫呢,赶紧的啊!” “我就是大夫。”云晚意上前几步,道:“都散开,我先把脉。” 王管家听到她的回答,毫不掩饰的打量着,疑惑道:“就你?” 也不怪王管家怀疑,云晚意今日穿着粉色的夹袄,虽蒙着面纱,露在外边的眉眼极为灵俏。 声音清亮明快,显然是个小姑娘。 刚去泰和医馆,几个老大夫包括洪钟都说不行了,就这么个小姑娘,过场都走不了! 王管家咬着牙,看向熙然郡主,直截了当道:“郡主,要不咱们找下一家吧,老太爷这个样子您也瞧着了,折腾不起。” “这位大夫实在年轻,估计医术浅薄,万一治出个好歹来,后悔都来不及。” 熙然郡主没注意到云晚意,还以为是德善堂的药女。 直到云晚意开口,才知道她就是坐诊大夫,瞬间也犹豫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老太爷情况不好,已经抬上抬下几次,本来还有一口气在,要真在半道没了,她便是徐家罪人! 就在她犹豫的空档,老太爷情况陡转直下。 呼吸声逐渐变得痛楚,像是破旧的老风箱,呼哧呼哧极为费劲。 本来昏厥的徐老太爷,因为难以呼吸,费劲的想睁眼,却怎么也醒不来,布满老年斑的憔悴脸庞也憋的发黑。 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祖父,祖父,您怎么了!”熙然郡主扑上前,跪在软塌前,哭着道:“您坚持住,还有两家医馆没看呢。” “一定有大夫能神手回春,把您给治好的。”说着,她下了决定,吩咐王管家道:“走,抬着祖父,我们去下一家!” “来不及了。”云晚意心头一沉,挡在身前,朝熙然郡主道:“不是哭的时候,徐老爷子现在还有一线生机。” “若郡主此时抬走,不出这条巷子,人必然咽气。” “哪里来的东西,敢诅咒我们老爷子!”王管家又急又怒,大声呵斥道:“让开。” “真来不及。”云晚意沉眼瞧着软塌上难受至极的徐国公,厉声吩咐章掌柜:“将人全部弄出去,我先治。” “姑娘。”章掌柜有些经验,一看徐老太爷的样子,就知道大限将至,劝阻道:“要不,还是让他们走吧。” “都这幅样子了,您别沾染,不然后头说不清,白白搭进去是非。” 云晚意一个眼神扫过去,不容置喙道:“快点!” 章掌柜接到的命令,是无条件听从云晚意,闻言只得喊上王德发和另外几个小厮。 好在屋内本也只进来了王管家和熙然郡主,家丁全在外边守着。 而王管家和熙然郡主压根没料到一个医馆的小大夫,竟真敢这么大胆,愣神之际,章掌柜和王德发几人毫不费力将人弄了出去。 云晚意插上门栓,回到榻前取出银针,快速沿着额头的穴位,往下行针。 除了先前在薛志忠身上用过的天乾二十八针外,还加了了另外保命的针法——天龙游针。 老太君原本紧闭的双眼,在针下去的瞬间,猛然睁开。 只是细瞧,那双眼浑浊不堪,压根没有半分光彩。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云晚意也是冒着巨大的凶险。 人虽然要死,可死在德善堂,她今刚开门,明儿就得关门大吉,还得惹上徐国公府。 云晚意下手很快,额间渗出一层冷汗,手中姿势再度变换,大声吩咐门外的章掌柜:“章掌柜,把我带来的药瓶从窗户丢进来。” 章掌柜着急不已,听到吩咐,走到云晚意专用的柜子前拉开抽屉,被十来个不同颜色的瓶子晃花了眼,不知道是哪一个。 他焦灼的回到门口,声音带着颤抖,急声问:“姑娘,您带来的东西太多了,要哪一个啊?” “黑色瓷瓶。”云晚意手中还在下针,眼瞧着一套银针全部入体,神色却没半分松懈:“还有浅绿色的那个,一并拿来。” 章掌柜快速回去寻到她要的东西,从窗棂花纹处丢进去。 门外,熙然郡主和王管家简直急疯了。 王管家命人想法子撬开房门。 但,药铺是刚装修的,全部加固过,不管是门还是窗户,外边无法打开,一时间没好的法子破门。 熙然郡主拍门不得,着急的在门口如陀螺一样,来回打转。 关起门的时间,屋内屋外都不好过。 云晚意憋着一口气,想着尽快保住徐老太爷这口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没等到屋内的消息,屋外传来国公府现在家主徐腾的厉声呵斥:“熙然,连太医都没法子,你也折腾够了。” “你祖父既然垂危,咽气也该在祖宅,叔伯血亲都在家里等着,闹也闹了,把人赶紧抬回去!” “父亲。”熙然郡主一见到徐腾,再也忍不住,嚎啕着上前道:“祖父的病情再度变化,人还在里面。” “怎么办啊,父亲,我不想让祖父死!” “这不是你不想就能不想的!”徐腾眼眶也红着,显然哭过不久,环顾一圈,咬牙道:“新开的药铺你也敢来。” “真要让你祖父死在外头吗,这儿的人呢,还不把门打开?” 熙然郡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压根回答不了。 王管家硬着头皮,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徐腾当即勃然大怒:“一个丫头片子,医术再好能好过洪钟,能好过给皇族看病的太医吗?” “你们居然敢让她独自在里头给老太爷看诊,熙然疯了,你也跟着疯,还不赶紧把门砸开,保不齐那丫头片子搞不定,已经从后窗户跑了!” 得了令,王管家也没顾虑了,直接命人寻来斧子劈门和窗户。 劈开门的同时,云晚意取下最后一根针,脸色发沉,回头冷冷盯着门口。 她的脸色实在太差,门口的人瞧着,心都不约而同的往下坠。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96章 她是我的人 徐国公府来的几人,全怔在门口,一个也不敢动弹。 他们不知云晚意黑沉的面色,是不满他们的打扰,只当老太爷被医死了。 章掌柜更是吓得顺着门跌在地上,口里还喃喃念着:“完了,药铺刚开业就惹下这么大祸,怎么办啊?!” “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拦着公子的决定,一个小姑娘,心性都不成熟,容易冲动啊!” 王德发在一旁扶着,小声道:“小姐刚应下时,我就派人去告诉公子了,估计很快就会赶来,应该问题不大。” 徐腾听到他们二人的嘀咕,终于回神,瞥了二人一眼,快步往屋内冲去。 熙然和王管家才跟着反应过来,紧随其后。 快到榻前时,徐腾的脚步慢下来,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五十来岁的男人,眼眶带着泪,如近乡情怯,脚步虚浮,身子晃晃。 熙然郡主上前扶着徐腾的手,声音同样带着颤抖:“父亲,是我不好,您,您可要保重啊!” 两人互相扶着,好不容易走到榻前,看清楚榻上的人后,徐腾眼前一黑,朝后倒去。 王管家和熙然郡主两人才扶住,不至于让他跌倒在地。 “父亲,您可别吓我。”熙然郡主哭的不成样子,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头顶,着急的手脚并用:“我已经失去祖父了,您赶紧醒醒啊!” 王管家也在一旁按着他的心口。 几息时间,徐腾一口气终于顺下来,睁开眼后,脸上既是悲痛又是恼怒,指着云晚意质问道:“为什么?” “你明知道老太爷就剩一口气,为何要不自量力的下手,害得我们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甚至连让他走,都走的不安祥,那么多血,他一个病入膏肓危在旦夕的老人,怎么受得住?” “不仅如此,你还让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体面全失!” “徐老太爷没事。”云晚意蹙着眉,等他们发泄情绪过后才解释道:“估计很快就醒了。” 徐腾也算经历不少,可软塌上看到的情况实在过于残忍。 他忍不住颤抖这指着榻上的老太爷怒吼道:“都这副样子了,你还说人会醒来,当我们都眼瞎了吗!” 浅白色的被褥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甚至连老太爷脸上都有。 本就消瘦凹陷的脸颊惨无人色,没有一丝生机。 更过份的是这么冷的天,即便屋内燃着炭火,还是要穿戴完整,老太爷瘦如柴棒的手臂和腿,衣裳全部挽起。 连虚弱的只剩下一层老皮,根根分明的肋骨都暴露在外。 这对于一辈子儒雅的老太爷来说,走的丝毫不体面,乃是奇耻大辱! 徐腾越说越激动,手调转方向,差点捣到云晚意脸上。 悲愤欲绝,若非素来严禁的家风,和可在骨子里的修养,他早就对云晚意动手了! 王管家更是痛心疾首,还着急撇清关系:“老爷,我们阻拦了,可这位姑娘一意孤行,还命人把小人与郡主一同强行赶出门。” “原本,还还以为她有些本事,没想到会这样,请您责罚。” 云晚意看着那根手指,往后退了一步,道:“我没说谎,徐老太爷暂时稳住性命,不会有事。” “你,你!”徐腾被她气的眼前发黑,捂着脑袋坐在一旁:“你等着!” 而熙然郡主从徐腾清醒后,就和失了魂一样,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切。 她对一切争执恍若未闻,紧紧握住老太爷如枯柴棒子一样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徐腾看着这一幕,心酸至极,深吸一口气,压下悲痛愤怒,道:“先把老太爷挪回去。” 熙然郡主似完全听不到了,就这么呆呆的坐在榻前,宛如成了一尊雕像。 “郡主。”王管家既是心疼,也没办法,小声劝道:“老太爷人已经没了,您先松开,剩余的回府再说。” 熙然郡主拉过被褥,盖在老太爷身上,直着眼神,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不,祖父没死,他答应我很多都没做到,不会死的。” 王管家心酸不已,哽咽道:“老太爷最疼您了,您这样,老太爷走的不安,不会放心。” “祖父没死。”熙然郡主神色凄然,还是那句话:“他怎么会死呢,前几日,还答应要吃我做的甜糕呢!” 王管家不敢在劝,看向一旁默默流泪的徐腾:“老爷,这可怎么办?” “强行拉走。”徐腾抬起衣袖擦了把泪,颤声道:“把害死老太爷的女人抓起来,这铺子也要查封!” 家丁早就候着,一声令下,全朝云晚意涌去。 “且慢。”门外,响起常景棣清冷的声音。 常景棣带着面具,做的是帝景的打扮,独自一人转动轮椅进来。 云晚意没想到他会来解围,颇为意外,但转念想到章掌柜和王德发是药铺本来的人,应该和他有些关系,也就想通了。 徐腾见他颇为面生,眉峰紧蹙:“阁下是谁,我现在在处理家事,还请回避!” “家事?”常景棣眼睛微眯,看向云晚意:“她也是你们的家人?” “她害死我父亲,杀人偿命,不管是她还是这件铺子,都逃不掉!”徐腾咬着牙,搬出身份道。 “阁下想英雄救美出风头,也得掂量掂量轻重,我们徐国公府,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儿!” “巧了,我这人十分护短,她是我的人。”常景棣的桃花眼上扬,抬手一指面无表情的云晚意,道:“想动她,先问过我。” “况且你们老爷子病了多时,扪心自问,她到底是害死人的凶手,还是你们老爷子撑不下去,正好死在这儿?” 常景棣直接拆穿,倒是往徐腾愣在当场,不知道如何辩解。 “你到底是谁?”王管家见他压根不怕徐国公府的名头,惊疑道:“竟然敢和徐国公府作对?” “帝景。”常景棣直着脊背,一字一句道:“身份没徐国公府高,但要僵持,定能让你们伤筋动骨。” “没听过,管你谁谁。”徐腾回过神,越加愤怒,狠声吩咐管家道:“报官,连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搅局的人一起!” 常景棣不慌不忙,手从袖中抽出,眸子间噙着丝丝冷意,脸上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尽管去!” 他今日带着的是和面巾一样的面具,大半张脸无法看清,唯独露在外边的双眼,虽形似桃花,但眼神狠厉。 只需一眼,徐腾心头竟莫名涌出阵阵后怕。 他毫不怀疑,今日徐国公府的人要敢对那女子下手,谁也无法活着走出药铺! 僵持之际,跪在软塌边的熙然郡主忽然发出一声惊呼:“祖父,祖父的手动了!” 徐腾正愁不知该怎么做,这一声犹如递到眼前的台阶。 几乎想也不想,徐腾几步跨到软塌旁,急切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可正当他过去,徐老太爷还是之前那样,一动没动。 徐腾面上不由多了些失望,叹道:“算了,熙然,先让你祖父归家,剩下的我们慢慢算,王管家已经去报官了。” 熙然郡主表情复杂,似是惊喜,又带着着急:“真的,父亲,刚才祖父的手的的确确动了,我不会弄错!” “你看清楚,你祖父他已经死了!”徐腾恼羞成怒,正当打算把熙然郡主拉起来,余光却瞧着,徐老太爷似乎真的动了! 第97章 起死回生 徐腾不敢再耽搁,扑到榻前,尽量吧放低声音:“父亲,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在场的人,除了云晚意之外,全部屏住呼吸,等待动静。 连不远处,常景棣也微眯着眼。 他绝对相信云晚意的医术,可徐老爷子的情况众所周知已经病入弥留。 要是这一次,云晚意再度起死回生,那可就真成了上城第一,不,是北荣第一神医! 等了片刻,榻上的徐老太爷缓缓睁眼。 只是,眼神浑浊,瞧着并不清明,但那眼睛,的的确确眨了! “我就说没事。”熙然郡主又哭又笑,握着老太爷的手再度紧了紧。 “父亲!”徐腾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想碰徐老太爷又不敢,嗫嚅着,小声询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徐老太爷摇摇头,声音很轻,说话也很缓慢,一字一顿:“我,好,你刚才,唐突人,家姑娘。” “对对对,是我不好。”徐腾赶紧认错,侧头朝云晚意道:“是我过于冲动,实在是因为父亲情况不同,请小姐……” “先别说这么多。”云晚意蹙着眉,打断道:“老太爷只是醒了,后面还需要施针,被你们破门打断。” “拖久耽搁,我刚才的针和昂贵的药丸就白瞎了。” “我,我这就出去。”徐腾高兴之际,叹道:“没想到姑娘你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先出去。”云晚意打断的同时,扶着熙然郡主,道:“郡主也出去,老太爷施针不能让任何人打扰。” “等下一轮施针结束,你们就可以进来看了。” 熙然郡主看到老太爷苏醒,自然什么都听云晚意的,连忙带着剩下的人出去。 “多谢公子维护。”云晚意看着还在门口的常景棣,顿了顿,道:“等我忙完徐老太爷的事,就来为公子施针。” 云晚意才想起来,今儿恰好是帝景施针的日子。 许是帝景来的巧,正好遇到国公府的人刁难,这才帮她出头。 不过那句,“她是我的人”,实在歧义很大。 尤其是刚才冲突时,门口守着不少人,包括章掌柜,王德发和德善堂的几个小厮。 云晚意咬着嘴唇,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免得让他觉得她自作多情。 常景棣看出她的犹豫,眉眼间多了几分笑意:“刚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不过为了解围。” 云晚意面纱下的脸,不自觉红了几分,点头道:“多谢公子。” 门被徐腾带来的人劈坏了,他自责之下,从马车上拆下车帘子,暂时挡在门口。 徐老爷子醒后,施针就简单很多了。 还没小半炷香的时间,云晚意就收起针,掀开帘子道:“你们可以进去了,老太爷还不能起身,也不能刺激。” 徐腾赶紧带着熙然郡主进去。 云晚意则是去了隔壁的房间,给常景棣施针。 她不知常景棣身份,只当他是富商帝景,还带着几分打趣:“又欠了公子一个人情了。” “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常景棣哑然失笑,声音中也带着笑意:“徐老爷子既然清醒,我不来,你也肯定有法子应对。” “这个人情不算事,你不必记着。” 云晚意摇摇头,轻声道:“徐腾那时情绪不稳,什么解释都听不进去,总之,公子来的十分及时。” “凑巧。”常景棣不想让她有负担,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的药吃了很久,的确有些作用,现在已经能起身短暂行走。” “接下来,还用不用换方子?” “上回拿的药还能吃最后一日吧,吃完就能停药,剩下的便是继续施针。”云晚意边施针,边道:“平日让近侍按摩周围,也能加速恢复。” 说到这,又想起之前的事,叮嘱道:“一定不能再任性骑马,亦或者下地行走太多,不然吃药时间还得延长。” 本来只需要吃半个月的药,就在冬日宴那日,帝景纵马驰骋,腿伤加重了些,不得不再多吃几日。 云晚意丝毫不知,他那日也是因为她。 踏雪寻梅过于彪悍,野性难驯,他担心她会有意外,这才慌不择路,骑马追上。 “看过雪景,最近不会折腾了,听晚大夫的话。”常景棣敛了心神点头,又朝门口看了眼,蹙眉道。 “徐老爷子那边呢,是暂时救活了,还是有希望治疗?” “徐老爷子是心病。”云晚意想起徐国公的病情,叹了一声,道:“长期忧思,心力交瘁,引发的心脉淤堵。” “说直白点,他血脉中淤积不化,寻常药物无用,又并未对症下药,才导致病情一日重一日,又拖了这么久,要是没好药材保着,只怕早就不行了。” “我也就在鬼门关抢回他一条命,后续依旧很难,就算是我的医术,也最多能保徐老爷子一年,若他能看开,估计还有多活的希望。” “一年,也早就超过其他大夫了。”常景棣想了想,又疑惑道:“徐老爷子身为三朝元老,早就从权利中心退下。” “他的儿孙辈在朝中并无多大的分量,吃喝不愁又不担心卷入是非,老爷子为了什么,会担忧成疾,病成这样?” “不知。”云晚意摇着头,手中继续下针:“还得以后问徐老爷子,不过,他忧思成疾,也肯定不会轻将事情告诉他人。” 常景棣嗯了一声:“我会请人去查。” “啊?”云晚意听到这话,诧异的抬头,眼中带着惊疑:“帝公子能查到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刚才徐腾自报家门,公子一点也不怕,徐国公身份可了不得,连当今圣上也要照看几分。” 她说的还算委婉。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居末尾,哪怕帝景是皇商,也要避开官权。 他竟然直接和国公府的人对上,还是事关徐国公,不得不令人怀疑。 常景棣知道她聪慧,寻常理由糊弄不得,半真半假道:“既从商,肯定有些人脉在,实不相瞒,我和镇北王交情不浅。” “年少相识,他当初因为些小事,承了我的人情,也就逐渐有了交集,成为挚友。” 镇北王的名字出来,云晚意手轻轻一抖。 针险些扎歪了。 这也太巧了吧? 他们二人毫无交集,且从前也没听帝景提过,她好像还试探过,帝景都没说。 难道,是因为二人身份差异,故意瞒着的? 常景棣察觉异常,故作不知:“你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你认识他?” “帝公子说笑。”云晚意赶紧调整状态,继续下针:“我身居末流,怎会认识镇北王那号人物?” “你若想认识,我改日为你引荐。”常景棣知道她顾及身份,不会答应,故意说道。 “不麻烦公子。”云晚意果然拒绝了,但转念想到另一件事,再度试探道:“倒是听说镇北王早年伤了腿。” “公子也伤了腿,两人又是秘密挚友,缘分不浅,称得上难兄难弟,不知道镇北王的腿伤是不是和公子一样?” 常景棣微眯着眼,一手隔着衣袖摩挲着腕子上的紫檀珠子,不着痕迹道:“他的腿疾是在战场受伤后留下。” “已经是老毛病了,不然你这么厉害的神医,我肯定会引荐给他。” 云晚意这次手不抖了,而是委婉拒绝道:“镇北王神通广大,请的大夫和神医无数,全束手无策,我肯定也没办法。” 常景棣还打算说点什么,门外响起章掌柜小声的询问:“易姑娘,徐国公想回去,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帝公子等等,我一会来抽针。”云晚意正好下针结束,起身朝门口道:“还需要方子,我来写。” 云晚意出去,徐腾正守在门口,手中还拿着一叠银票,讨好的递上前:“神医,这是我父亲的诊金。” 云晚意接过来翻看了一番,厚厚一叠足有十万两,她不由挑眉:“这么多?” 徐国公是清流,刚正不阿,清廉正直,从不收受任何礼物。 若非徐老太君遗留的银子,还有徐腾妻子的陪嫁丰厚,只怕偌大的国公府都支撑不起。 十万两,的确很多了。 且从银票上来看,估计是赶着从钱庄兑出来的。 “不止诊金。”徐腾指了指被他命人破坏的门,讪讪道:“外加陪给药铺的损失费,听说才开业第一日,就被我闹出这么大乱子。” “没事。”云晚意抽出几张银票,剩下的还给徐腾:“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不需要这么多。” 徐腾还要推脱,云晚意叹道:“徐国公虽然醒了,人躺了多日无法进食,身子虚弱的厉害,后续补品和药物都少不得。” “银子,还是多留些的好。” 徐腾这才手下,等云晚意写好方子,千恩万谢的带着人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锦绣阁就送了开业贺礼来。 紧跟着,和常景棣有关的商行,全部送来开业贺礼。 一如当日下聘,很快引得不少人前来。 第98章 莫名出现的道长 除了和常景棣有关的商行,徐腾带老太爷回去的阵仗极大,让德善堂的名声更响亮了些,也让城内其他大夫纷纷好奇和怀疑。 洪钟就在其中。 熙然郡主不仅带着徐老爷子出来,轿子里还放着老爷子以往的方子和脉案。 那些拒诊的大夫和洪钟一样,全部看过脉案,也诊断了脉象,所有人都料定老爷子必死无疑无力回天,不敢接诊。 没想到转瞬就传来新开的德善堂,让老爷子起死回生的消息。 洪钟喜欢钻研医术,什么也顾不得了,赶紧过去看是什么厉害角色,竟能缓过徐国公的这口气。 没想到见到的是蒙着脸的云晚意,立刻明白了,为薛志忠诊治,就是两人联手,他见识过化身易晚的云晚意医术有多厉害。 甚至还会天乾二十八针,妥妥的玄门医术的传人! 她开了医馆,上城其他医馆只怕活路不大了…… 洪钟正想着,云晚意恰好送常景棣出来,两人打了个招呼。 他想问关于徐老爷子病情的事,等常景棣离开后,赶紧上前几步,问道:“易姑娘,敢问,这徐国公到底是什么病症?” “心脉淤症,加上思绪郁结。”云晚意也没瞒着,叹道:“素日过于操劳,种种原因加起来便形成了复杂之症。” “只是,脉象间显示的乃心力衰竭,症状相近,容易混淆。” “原来是这样。”洪钟恍然大悟,想到老太爷奇怪的脉象,叹道:“我等还是才疏学浅,医术不精啊!” “洪大夫医术很好了。”云晚意看到洪钟后,转念起了另一个想法,道:“洪大夫要是不忙,进来坐一会?” “好。”洪钟也没推辞,进门后瞧着屋内全新装修,叹道:“那日一别,没来得及再说话,没想到转念就起炉灶。” “往后,便是同行,还请易姑娘多加关照。” 等进了门,身边没旁人,云晚意果断道:“洪大夫医术高明,不如来德善堂做事?” “这……”洪钟犹豫着,小声道:“泰和医馆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若现在离开,岂非忘恩负义。” “多谢易姑娘好意,是洪某人福薄。” 没能和洪钟达成一致,两人说了几句话,求诊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作罢了。 因为徐老爷的事,医馆生意陡然爆火,云晚意忙到深夜才回去。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盆黑狗血。 还是在大门口。 去接云晚意回来的寒露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挡在云晚意身前。 但黑狗血实在太多,哪怕挡着,云晚意身上也泼到了不少。 “大胆!”寒露抹了把湿漉漉的脸,厉声呵斥道:“连大小姐也敢这般对待,谁给你们的狗胆子?” 门口走出一人,身子颤抖,神情怯怯,小声辩解道:“我不知道是大小姐,实在是师父说,门口邪气过盛,需用狗血压制。” 第99章 敲门砖 日次,云晚意还在睡梦中,就被双喜叫醒:“小姐,红霞嬷嬷来了,说是老太君请您过去一趟。” 云晚意在杯子里伸了个懒腰,含糊不清道:“说了什么事没有?” “没有。”双喜撩开帷帐挂起,将准备好的衣裳拿到床榻前,道:“不过瞧红霞嬷嬷那样,似乎很担心。” “担心?”云晚意懒洋洋的坐起来,揉了揉肩膀,想到昨晚的事,道:“估计是听到了些不好的话。” “不好的话?”双喜懵懵懂懂,疑惑道:“是什么?” “昨晚的道士。”云晚意眨眨眼,快速起身穿好衣裳:“准备梳洗吧,对了,今日的脂粉选的白一点。” “啊?”双喜又是一愣:“要白点的干什么,您不是不喜欢吗?” “你照做就好。”云晚意穿戴好后,顿了顿,问道:“秋分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情况?”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日后有了警觉。”双喜摇着头,道:“给她送了护手油后没有任何异样,也极少出去。” “该不会,她留神后,都没破绽了吧?” 云晚意看着铜镜里的人笑了笑,铜镜里的人也对着她笑笑。 “没事,她会有动作的。”云晚意满意的拨开头发,插了一根缠丝扭花簪戴在头上:“去吧,别让他们久等。” 和先前一样,云家人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是最积极的。 现在也是,她去之前所有人都到了静园。 连二房一家子都在。 不过,全部守在院子里,只有苏锦和云广新和老太君没在。 云家二房自钱氏死后,全都兴致不高,像是悲伤至极所致。 倒是许久没露面的秦霜,瞧着云晚意来后,带着云簌簌往她身边来,小声道:“大小姐,你可算过来了。” 听这个语气,都不同寻常。 云晚意微微蹙眉,道:“二夫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小姐这几日忙的很,早出晚归的,肯定不知道。”秦霜压低声音,朝另一头的云柔柔和云怀瑜看了几眼。 见他们的视线没朝这边看,才接着道:“前天晚上二小姐被梦魇魇了,大喊大叫说有鬼,胡言乱语了老大一通。” “连带闹得府上都不安宁,这回事您知道吧?” 云晚意点点头。 前夜云柔柔闹出那么大动静,还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大半夜的闹哄哄,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她没当回事,只以为云柔柔近来没在她手上讨好,所以故意折腾引人注意。 秦霜看她点头,拉着云簌簌的手,又朝云晚意凑近了些,煞有介事道:“本来大家都没当回事。” “谁知道昨日一早,大夫人也说做了恶梦,二少爷也是如此,越说越玄乎,连带着好几个婢子都说见过鬼影子。” “老太君虽然不信这个,可大家说得多了,难免也会怀疑,大家商量后,就请了个出名的道士来,好像叫无什么的。” “那道士不是上城人,听说凑巧在上城,昨儿就进门了,直言我们府上邪气很重,之前那些不好的事,全因为邪气而起。” “要驱邪呢,这不是,侯爷,大夫人,老太君还有那道士都在屋内商议,我们在外头等。” 云晚意在心中直呼离谱。 要真有邪气,她早就看到了,还需要个外人来? 还有,邪气不是谁都能看到的,没那点本事,什么也看不到。 她倒是要会会,这道士是哪儿来的。 云晚意压住心中想法,问秦霜道:“二夫人觉得呢?” 冷不丁的发问,让秦霜愣了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一旁的云簌簌,低声道:“不可能。” 云簌簌还是那副病怏怏的模样,说话中气不足,但明显笃定。 云晚意来了兴致,笑了笑道:“三妹为何这么说?” “府上一直不太平。”云簌簌苍白的面上并无多少表情:“读书时,偶然看到一句话,平静的海域下,永远藏着吃人不吐骨头的暗涌。” “我们云家就好像无风时候的海,谁也不清楚,这海下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这一声不吭的病妹妹,还有这等想法。 云晚意收起笑意,靠近云簌簌:“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云簌簌顿了顿,侧头看向云晚意,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又道:“大姐姐是聪明人,应该用眼睛去发现。” “或者,你早就发现了,只是等待掀起风浪的时机。” 云晚意定定的看着她,良久笑道:“好,多谢你的提点。” 相比起云簌簌的淡定,秦霜早就紧张的拽着手帕,死死盯着云晚意的表情。 看到她没有发怒,更多的是欣喜,明显松了一口气。 云晚意知道她们母女的打算,要朝云柔柔报仇,肯定要借她的手。 这番话,是云簌簌说的,也是她们母女撬开云晚意门的那块砖。 云晚意看了眼秦霜,继续道:“簌簌的身子,我有办法调理,方便的话,今晚来我院子,最好不要让人发现。” 秦霜那口气,终于完全松懈:“好,多谢大小姐,若簌簌身子能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她最后的语调抑制不住,明显提高,惹得旁边的云姝姝姐妹看了过来。 云姝姝和云簌簌读起来都差不多,但,一个是淮安侯府嫡脉庶女,一个是庶枝嫡女,两人命运截然不同。 这些年,云姝姝不止一次叹过,她要是云簌簌该多好,那样也不用为以后发愁。 哪怕是庶女,也能随随便便嫁个不错的人家。 这病秧子占了云家正脉的位置,要死不死,实在让人嫉妒。 云姝姝本就存着怨气,见状哼了一声:“难怪二夫人能从大伯母手中夺过主家权,原来是巴结大小姐而来。” “哼,也不想想,连生母都能对付的人,心肠得有多狠,你以为你什么都愿意,就能讨好?” 秦霜气的脸都红了,这么多人看着,被一个庶出的说的如此难听,简直是耻辱。 可这些年为了云簌簌,她百般低调,极度隐忍,早就成了习惯。 哪怕再不忿,也说不出一句重话,甚至不敢反击。 她捏紧拳头,眼眶已然红了。 院子里所有人,都被云姝姝的话引得看向秦霜。 云姝姝更显得意,继续道:“还有,二夫人得意不了多久,大伯母有子女傍身,瞧你身边那病秧子,什么也做不成。” “死气沉沉的,谁知道哪日就不成了,等祖母想明白,权利还是会回到大伯母身上。” 秦霜越发难堪,云簌簌想上前理论,被她紧紧抓住手。 这时,云晚意上前一步,挡在秦霜身前,上下打量着云姝姝:“要是我没记错,钱氏才死了没几日吧?” 云姝姝脸色微变,恨声道:“你害死我母亲,还有脸说这个?” “钱氏上梁不正,女子多又如何,还不是教育的下梁和她一个德行?”云晚意毫不留情,道。 “退一步说,二夫人是长辈,你凭什么指手画脚,难道不是教养不好?” “还有,你既记着钱氏是母亲,丧孝期间可别没事找事,积点德吧,不然她死了地府都不收!” “你!”云姝姝咬着牙,还要理论。 云广新一把拉住她,呵斥道:“别没事找事。” 说完,又转向云晚意,抱歉道:“娇娇被她母亲的死刺激到了,说话不经大脑,还请大小姐别放在心上。” 云晚意不会放在心上,她有仇,当场能报就报,报不了的,全存在脑子里。 正好此时,门开了,苏锦站着门口寒着脸:“老太君还在这呢,吵闹什么?” 一边说,视线一边看向秦霜:“既然掌家,这些小事就要处理好,别让老太君还操心。” “都进来吧,无心道长有话要说!” 大家一一进去,只有云晚意站在原地挑了挑眉。 无心道长么? 还真是巧啊! 第100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 屋内气氛并不好。 老太君坐在主屋正上的太师椅上,脸色沉的似乎要滴出水来。 云恒益站在她左手边,同样寒着脸。 苏锦进去后站在云恒益身边,其他人依次按照身份高低站着。 屋子正中间站着个道士,五十来岁的年纪,一身暗青色的道袍,拿着拂尘,留着山羊胡。 不过并没什么仙风道骨,反而因为那撮胡子,多了几分猥琐感。 老道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小道士。 其中一个,就是昨晚在大门口泼黑狗血的,比起另一个小道士稍微瘦一点,那双眼睛和老道有几分相似。 “大家都来了?”老太君发沉的声音打断众人的猜想,环顾一周后,道:“除了怀瑾外都到齐了,没外人,我就明说吧。” “最近府上不太平,想必大家都听说了些许,怀瑜请道长前来,发现淮安侯府的确被邪祟所扰。” “我们商议后,决定请道长在府上住几日,搞清楚这莫名的邪祟倒是是哪儿来的。” “这段时间,不管府上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们都不要大惊小怪,且要配合道长,等邪祟除了,就能恢复正常。” 大家面面相觑,有的疑惑,有的了然,还有的则是不解。 秦霜犹豫道:“母亲,道长是男子,府上女眷太多,住在府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老太君还没说话,云柔柔先一步开口:“二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道长虽是男子,但修道之人,早就超脱凡世。” “不会沉迷人间五谷杂粮七情六欲,男子女子,在道长心中,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区别。” 秦霜脸色白了白,还想说什么。 云柔柔上前几步,朝老太君道:“祖母放心,我们一定会配合道长,早些摆平府上的事。” 那位道长点头,看着云柔柔十分满意:“这位小姐说的不错,修道不会有任何欲念,有道是万般皆无。” “各位放心,现在已经有了眉目,相信很快就会找到邪祟的。” 云怀瑜紧跟着应和:“无心道长的大名谁都清楚,我们定会权利配合。” 一边说,还有意无意的朝云晚意看来。 云晚意似笑非笑,全程看着他们演戏。 无心道长和玄门有些关系,恰好玄门仅存的传人,是云晚意误打误撞拜下的师父。 所以,云晚意即便是没见过无心道长,在跟随师父学艺时,也没少听师父说起无心道长的事迹。 她还看过画像,不得不说无心道长有些本事在,五六十的年纪,保养的和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似的。 绝对和眼前这个尖嘴猴腮带着猥琐的老道士,不是同一个人。 要么,云怀瑜也被这个人给骗了,误以为他是真的无心道长。 要么,是他们窜通起来,弄了个假货在老太君跟前做戏。 暂时还看不出来情况,云晚意决定先观望,再找时机拆穿。 老太君没有察觉底下几人的暗涌,颇为满意大家的态度,点头道:“大家都配合是最好的了。” 说完,又朝云晚意招手,道:“听说昨晚,你不小心遇到小道长泼出去的黑狗血,没事吧?” “没事。”云晚意上前几步,握住老太君的手,道:“也是凑巧,我才到门口就遇上了。” “这,不一定是凑巧。”苏锦抢在老太君前面,一脸神秘,又隐约带着些许兴奋:“昨儿道长说了戌时末,明显是算准了时间。” “平日大小姐回来都不会这么晚,偏昨晚轮上了,道长,这是不是说明大小姐身上沾了些晦气?” 那无心道长神色凝重,眉头皱起,三角眼显得格外明显:“是有这个可能,昨晚贫道再度起卦,算着邪气更浓。” “道长的意思……”老太君犹豫着,看了眼云晚意,继续道:“是因为晚意的关系?” “不一定。”无心道长神色复杂,道:“造成这个卦象的因素很多,有可能恰好邪祟现身,也有可能是时间原因。” “具体情况还得接着观望,贫道今日开始布阵,等那邪祟再现身无处可逃!” 云怀瑜蹙着眉,担忧道:“道长虽没确定,但也有这个可能对吗?” 无心道长点点头,一甩拂尘,道:“最近府上众人都要小心,邪祟一日不除去,就有危险。” “多谢道长提醒。”云怀瑜说着,几步上前,几乎和云晚意并肩而立,道:“祖母,道长的话您也听到了。” “不知道云晚意的身份到底如何,可也要留意着,您身子有疾,正是虚弱的时候,我觉得暂时还是离她远点为好。” “二公子这话说的对。”无心道长掐着手指,煞有介事道:“邪祟会影响人周围的气场,老太君病体虚弱,更容易受影响。” “邪祟不容小觑,淮安侯府近来不顺,老太君和大夫人接连生病,二小姐二公子梦魇被吓,全是因为这个。” “且靠邪祟越近,伤害越大!” 老太君蹙着眉没说话,心里不愿意相信云晚意和邪祟有关。 可道长的话都对上了,她身子素来康健,近来总是不舒服,甚至几次晕倒,命悬一线。 府上,也就她和云晚意交集甚多,院子挨着,难道…… 云晚意看出老太君被他们一唱一和给动摇了,面上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挑眉看向云怀瑜:“所以,你们是铁了心,将邪祟的名头按在我身上了?” “都听着呢,我和道长可没这意思,只是为了祖母的身子着想。”云怀瑜一脸嫌恶,道:“你非要在祖母面前,如此挑拨?” “好了。”老太君打断两人的争执,道:“争这个没意思,都是为云家着想,就这么决定,大家先散了。” 话是这么说,原本握着云晚意的手,却是猛然放开。 她到底还是介意。 云晚意收回手,故作不知老太君的意思,道:“那祖母好生休息,我们会配合道长的。” 其他人早就三三两两散去,秦霜故意落人几步,和云晚意并肩而行:“大小姐,看来我猜的没错,真是针对您来的。” “听说无心道长道法高深,您可要早些准备。” 云晚意听到这话,停住脚步,笑道:“二夫人这话从何而来,无心道长要抓的是邪祟,我不是,也不必要准备” “也是。”秦霜顿了顿,又道:“但那架势……” “母亲,姐姐心中有数。”云簌簌打断,拉了把秦霜的手,道:“福伯说年下的账本子送来了,您赶紧过目吧。” “对对。”秦霜得了台阶,顺势道:“大小姐,我先去看账本子,晚些去白梅苑。” 云晚意没打算在府上折腾,吩咐双喜和寒露注意府上动静,紧跟着去了德善堂。 因为治好徐国公,德善堂的名声彻底出去了,加上各大商行送来的锦旗,现在生意正是最好的时候。 要想让德善堂开下去,不至于倒贴,这个时间不能松懈。 她这一坐又是一整日,晚膳时候才换了衣裳,从德善堂的后门离开。 寒露早就备好马车在后门等着,迎她上车后,汇报道:“小姐,今儿一整日,府上一片忙乱。” “那道士画了很多符纸,每个院子都分发了不少,让把院内屋子门口都贴满,您没回去,奴婢不好顶撞,只能先贴上。” 云晚意微微蹙眉:“除了这个呢?” “还让院内燃了香烛。”寒露顿了顿,道:“奴婢查过,香烛没异常。” “就这么简单?”云晚意总觉得不对劲。 寒露点点头:“关于那道士的暂时只有这么多,倒是秋分,午膳后去了静园一趟,和静园内的三等婢子翠喜见过。” “奴婢查过,翠喜负责洒扫,老太君熬药的那间屋子,就是她负责的。” 云晚意稍微一想,就猜到了几分:“老太君还在吃我开的药?” “对。”寒露声音小了几分,仔细观察着云晚意的神色,道:“早间众人离开静园后,红霞嬷嬷去请洪钟大夫来看过。” “许是确定您的方子没问题,所以药还是按照先前的,也是红霞嬷嬷亲自动手。” 云晚意嘴角微勾:“看来最迟明晚,又有好戏了,这群人,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次不一样。”寒露提醒道:“老太君怕是动摇了,府上只有老太君一人护着您。” “没事。”云晚意早有打算:“先回去看那道士的鬼画符是什么玩意儿。” 第101章 云簌簌的病症所起 不等回白梅苑,踏进淮安侯府的大门,就能闻到一股很浓郁的香烛味。 “又来了。”寒露捂着鼻子,道:“午膳后,隔一会就在院子里烧香烛纸钱,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知道的是驱邪,不知道还以为府上死人了,闹得晦气。” 云晚意嘴角微扬,哼道:“门外汉,什么都不懂,也就能用这路子骗骗别人。” 许是因为要驱邪,府上比先前更安静,连个婢子都没看到。 沿路长廊和走道边的树上都贴着黄色的符纸,映着灯笼,还绕着不知道从哪儿飘来的青烟,看上去十分诡异。 “您看。”寒露蹙着眉,不屑道:“好在灯笼是微黄的,要换成红色灯笼,就跟招鬼似的。” 云晚意随手撕下长廊贴着的符纸看了眼。 符的确是符,但是鬼画符,上面啥也不是,起不了一丁点作用,一堆废纸。 “浪费这么好的黄纸。”云晚意将黄纸丢在地上,道:“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胆子招摇撞骗,连基本的镇鬼驱邪的符都不会画。” 寒露好奇道:“听您这语气,您知道?” “当然。”云晚意笑了笑,随便找了个借口,道:“人家要用这法子对付我,我总要有准备,前些日子翻阅过相关的记载。” “您脑子好使,过目不忘,记事快。”寒露捡起地上的符纸,顿了顿道:“但咱们院子里的符纸,和这有区别。” “纸?”云晚意看着寒露的动作,凤目微眯:“还是纸上的符?” “纸。”寒露十分笃定,摩挲着符纸道:“触感明显不一样,我们院子里用的纸比这薄,在灯烛下透光。” 云晚意想到一种可能,把她手中的符纸拿着,疾步朝白梅苑跑去。 白梅苑中的大门,柱子,还有里面各个屋子门头中间,都贴着符纸。 云晚意又随便拿了一张,与从长廊带回来的对比。 果然如寒露所说,白梅苑中的纸张明显薄很多。 且墨汁很奇怪,和寻常墨迹比起来颜色浅淡,像被什么稀释过。 双喜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到云晚意捏着两张黄符发呆,疑惑道:“姑娘回来怎么不进去,哪里不对吗?” “没什么。”云晚意收起符纸,道:“没看过这些玩意儿,好奇罢了。” “就是走个过场。”双喜撇撇嘴,道:“中午就贴上了,也没瞧着镇出个鬼来。” “好了,你去给小姐打水准备洗漱,外边冷的紧。”寒露不动神色的看向东墙角。 双喜浑然不知,点头道:“奴婢早就备好了,这就准备。” 双喜一动,东墙角后,一抹浅粉色的衣裳一闪而逝。 “有人听墙角。”寒露等那衣裳彻底消失,凑在云晚意跟前道:“多半是秋分。” “知道,她也该起点作用了。”云晚意意味深长一笑:“进屋,你帮我去办点事。” 寒露前脚刚出去,后脚秦霜就带着云簌簌来了。 不等云晚意说话,秦霜就跪下,含泪道:“我知道大小姐有真本事,求您救救簌簌。” “二夫人这是做什么?”夏至扶着秦霜起来,道:“大小姐既答应的事情,不需要您再三请求。” 秦霜含着泪起来,道:“大小姐,我不求簌簌能恢复成为正常人,只求她能好转,能出门,能看自己想看的风景。” 云晚意早就看出云簌簌的症状所在,道:“二夫人不要心急,我且问一句,簌簌落水后不久,有没有收到什么特殊的礼物?” 秦霜一愣,缓缓摇头:“事情过去十来年,实在久远,不知道这特殊礼物只指的什么,能不能明示?” “长时间携带或者供奉,从那时候直到现在的东西。”云晚意眯起眼,打量着云簌簌的装扮。 云簌簌依旧瘦弱的厉害,浅蓝色的衣袍在身上略显宽大,脸颊瘦削的有些凹陷。 不同的是神情。 第一次神色怯怯,第二次和她正面说话,便是早晨那番别有深意的话。 前后判若两人,可见从前,她都在藏拙。 以病为借口,刻意不见人,刻意弱不禁风,刻意让人以为她随时都要一命呜呼,从而放松戒备。 是个聪明人。 至少,她知道些什么,关于云朵朵的死。 这时,秦霜恍然大悟,道:“有,一块雕刻成如意的坠子,能安神定魂。” 她一边说,一边着急的在云簌簌腰间寻找:“东西呢,赶紧拿出来给你大姐姐看!” 云簌簌从荷包中拿出指头大的玉如意递给云晚意,道:“就是这个。” 只看一眼,云晚意就察觉上面有些问题。 和第一次见到秦霜母女时瞧着的一样,带着隐隐约约的黑气。 死物上能看出黑气,问题就大了去了。 “哪里来的?”云晚意摸着玉如意,问道。 “当时簌簌落水后昏睡不醒,总是惊厥胡言,老太君派人送来的,具体来路不明。”秦霜一脸小心,询问道:“有问题吗?” “阴墓中出来的。”云晚意拿帕子包好玉如意,道:“死人含在口中的葬玉,极阴之物,长期佩戴衰霉缠身。” “时间越久,越有影响,常在外奔波者多为横死,在屋内足不出户者则是疾病缠身。” “什么!”话还没说完,秦霜就大惊道:“这,这可是老太君所赠,朵朵已经没了,老太君为何要这么对簌簌?” 云簌簌也是一脸惊讶,同时又觉得十分恶心:“我戴了这么久,竟然是死人嘴里的东西,难怪,难怪常年冰凉似雪。” “我一直以为是落水后落下的隐疾所致,没想到……” 云晚意将玉放起来,道:“你落水后的确有病根,邪玉才会作用明显,但我以为不是老太君的手笔。” “更像是别人借着老太君的手,想要害你。” “是谁?!”秦霜捂着心口,喘着大气道:“算了,先别追究这个,大小姐,她这个情况还有救吗?” “有。”云晚意走到书桌前写了方子,递给秦霜道:“怎么吃我写清楚了,按照上面的吃一个月。” “簌簌这身子不会完全好,但如二夫人的愿绰绰有余,往后别沾阴物,比如玉石之类的,多用黄金压制。” “衣裳也别穿这种素净的,最好是红色和紫色。” “竟然还有这种说法。”秦霜拿过方子,惊讶道:“大小姐怎么知道?” “乡下什么怪力乱神的没有?”云晚意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夜深了,簌簌身子禁不住冷,你们先回去吧。” “大小姐大恩,我没齿难忘!”秦霜拉着云簌簌跪下,道:“往后您有事,我们必然身先士卒!” …… 夜色渐深,府上的灯一盏盏熄灭。 子时刚过,后院忽然爆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动静之大,在寂静的院子里十分清晰。 紧跟着就是各种吵杂声,熄灭的灯随即一下下亮起。 连刚入睡的云晚意都被吵醒,眯着眼还不清醒,唤道:“夏至,外边怎么了?” “秋分去打听还没回来。”夏至掌灯过来,小声道:“听动静是从西苑传来的,估计是二小姐又做恶梦了。” “这么容易做噩梦。”云晚意揉了揉眼睛:“亏心事做多了?” “谁知道呢。”夏至柔声道:“不关咱们的事,您先睡会,若有事,奴婢再叫您。” “睡不了。”云晚意知道不太平,哈欠连天,起身穿衣裳道:“你准备下,估计很快就要到咱们这儿来了。” “来咱们这儿?”夏至被她的话弄的摸不着头脑,疑惑道:“西苑那边的事,来咱们这儿有什么用?” “当然是驱邪。”云晚意笑了笑,自顾的穿着衣裳。 既然驱邪,他们肯定会冷不丁闯进来。 且早上云柔柔刚说了什么道士不沾五谷凡尘,没有欲念,这群人极有可能借这个机会直接闯进来。 到头她衣衫不整,就算没抓到邪祟,传出去名声也毁了。 事情大致和前世一样,细节却全变了。 或许,是因为重生后的云晚意决定不一样,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比如这番驱邪,前世也经历过,但道士不是同一个,驱邪的细节完全不同。 云晚意思绪都还没落下,秋分急急慌慌从外边进来,道:“不好了,不好了,人朝我们这儿来了!” 夏至更是惊讶:“真的来了?哪些人?”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秋分跑的气喘吁吁,额间渗着一层汗珠,在灯烛下十分明显:“为首的是二少爷,跟着的有几位道长。” “还有三少爷,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二老爷一家。” “来的倒是多。”云晚意穿戴完毕,从屏风后出来,懒洋洋看了眼秋分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嫌折腾。” 第102章 也是蠢货 秋分来不及搭话,院门被强行破开,院里响起无心道长的厉呵:“呔,小小妖孽邪祟,还想逃到哪儿去!” 紧跟着,便是云怀瑜诧异的声音:“这玩意儿进屋了!” “里面还亮着灯!”云怀书声音惊慌,高声道:“快,道长,抓住它!” “没想到是真的,那黑影我们大家都瞧着了,实在可怕。”云广新深吸着气,连声音都带着颤抖:“道长能行吗?” 后面,声音越发杂乱,云姝姝云双双,苏锦几人轮番开口。 不外乎说的同一件事,赶紧进屋抓邪祟。 紧跟着,门口又传来一声巨响,门直接被踹开了! 云晚意好在有先见之明,不然现在穿衣裳来不及,穿到一半,肯定衣衫不整。 哪怕说的再冠冕堂皇,这个半吊子道士总归是男子。 被看光了,又成为云柔柔几人的话柄。 云晚意好整以暇的坐在窗下看书,听到动静才回头,眉眼间带着好奇:“大夫人大半夜带着这么多人闯入我房间,想干什么?” “你没看到一个黑影进来?”苏锦边厉声问着,边四下查看,一幅要揪出什么的架势。 云晚意手中拿着的医书还没放下,环顾一周,道:“什么黑影,你们算吗?” “胡言乱语!”苏锦黑沉着脸,呵斥道:“无心道长设下法阵,本以为邪祟不敢出来,谁知道那邪祟不长眼,还敢去闹柔柔。” “撞在无心道长的法阵上,显了些形出来变成黑影,我们大家听到动静出来,亲眼所见那黑影朝你这屋子里来了!” 云晚意把书工整的放下,挑眉道:“我一直坐在这看书,除了你们,没看到任何黑影。” “我们这么多人瞧着,难道还能冤了你?”云怀瑜更是不屑,啐道:“难怪性子大变,竟和邪祟有关!” “大伯母,堂哥,邪祟是她招来的,怎么说她也不会承认。”云姝姝朝前几步,义正言辞道:“有没有,道长说了算!” “对。”云怀瑜满是厌恶:“早知道你不对劲,没想到连对你那么好的祖母,都要残害,不是邪祟是什么?” “先听道长怎么说吧。”秦霜一脸担忧,小声道:“说不定其中有误会。” 她几个时辰前,才见过云晚意的厉害。 云簌簌随身携带多年的玉如意被云晚意收起,从白梅苑回去还没吃药呢,人就轻松了很多,效果显著。 所以秦霜相信,云晚意绝对不会和邪祟有关,是这群人在陷害,可她不敢直说。 几人依旧没给云晚意说话的空隙,还没辩驳,无心道长便甩着拂尘,道:“几位莫要争执,贫道自有分辨。” “邪祟的确逃到这屋内来了,只是不知为何忽然隐匿踪迹,贫道要仔细辨别,大家先别急。” “这还不着急?”苏锦有些着急,半明半暗警告道:“府上这么多人,邪祟一日不除,大家就寝食难安。” 第103章 假道士 众人得了苏锦的命令,先后离开白梅苑。 倒是秦霜,假意跟着出去,等大家走远,很快就折返回来,敲开云晚意的门。 看到秦霜,云晚意一点也不意外,命双喜泡茶后出去守着。 秦霜十分着急,压着声音道:“我知道您的本事,绝不可能是什么邪祟,可他们有备而来。” “尤其是那个黑影,我们大家被云柔柔的喊叫引过去,亲眼瞧着有个黑影从云柔柔院子里出来,一路到了您院里。” “不知为何,影子进来后就找不到了,还有那道士,我命人打听过,好像的确是青城来的。” 云晚意不慌不忙,将茶递给秦霜:“安神茶,我自己研制的,二夫人喝喝看。” “大小姐,他们准备充裕,您还有心情喝茶?”秦霜十分着急,面上挂着浓郁的担忧:“府上因为邪祟,闹得人心惶惶。” “就连素来对您维护的老太君都松口了,可见严重,他们一次不成,定会卷土重来,不会善罢甘休。” 云晚意将茶碗塞到秦霜手中,淡然问道:“你们瞧见的黑影儿,是人,还是只是个影子而已?” 秦霜捧着茶碗回想着:“我不知道别人看到的是什么,等我循着声音去二小姐院子里,只瞧着墙头有个影子闪过。” “还不等进去,院子里众人就呜呜喳喳出来,说那影子是邪祟……” 说到这,秦霜的眼睛一点点瞪大:“当时黑漆漆乱做一团没注意,现在想来,有些蹊跷。” “影子沿途现身的位置十分巧妙,都在挂着灯笼的不远处,从未实实在在叫人瞧见过。” “所以,二夫人也没看清?”云晚意挑眉,问道。 秦霜点点头,道:“不止我,跟过来的估计都没看到。” “这就对了,二夫人别担心。”云晚意笑了笑,道:“要真是邪祟,会让你们这么多人追着跑?” “也是。”秦霜看到她如此淡然,心也逐渐放下来,道:“总之大小姐要处处小心。” “多谢二夫人好意。”云晚意起身,道:“很晚了,簌簌一个人肯定害怕,二夫人先回去吧。” 等秦霜离开后,双喜匆匆进门,小声道:“姑娘,秋分今晚不守夜,悄悄跟着人群出去了。” “她马上会回来的。”云晚意指了指门口,道:“那些符纸和府上任何一处都不同,用的不是黄纸而是次等的麦浆纸。” “麦浆纸极容易燃烧,为确保万一,上面还洒了一层薄薄的火石粉。” “秋分和这个有关?”双喜歪着小脑袋,疑惑道:“就算有火石粉,有易燃的麦浆纸,不能点火也不会燃起来,秋分难道还敢明目张胆去点火?” 云晚意重新拿起医术,笑道:“按照他们的计划,这符纸应该在那个假道士带人来之前就燃烧的。” “谁知道秋分被小满缠着分不开身才没得逞,她跟过去既是为了认错,也是为商议下一次烧起符纸的时间。” 双喜嘟着嘴,道:“这个白眼狼,为了个小小承诺,竟然要对主子下手,真是愚蠢,姑娘,等下奴婢就把她拘起来!” “不着急,棋还没下完呢。”云晚意合起医书,道:“他们大半夜的来闹一场,你觉得我是能忍下这口气的人?” “姑娘接下来打算如何?”双喜环顾一周,道:“寒露还没回来呢!” “她帮我办事去了。”云晚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等着看好戏吧。” 苏锦回到院子,气的直接砸了供着的香炉:“怀瑜,你拦着我做什么,临门一脚,还有那道士,你到底和他商量好了没?” “母亲息怒。”云怀瑜刚送完无心道长,给苏锦倒了水上前:“无心道长的确有些本事,只是今晚被云晚意给打断了。” “驱邪这种事十分伤元气,尤其道长说,府上的邪祟很厉害,更是难以收服。” 这一番话,让苏锦明显一愣:“你这叫什么话,难道这道士,是真的?” “当然。”云怀瑜面上多了几分傲色:“我本来打算请一个人来假扮,可想了想,假的很容易让人拆穿。” “所以便请朋友帮忙留意,请一位真的道长来串通好了做样子,谁知道这无心道长,当真看出府上有些不同。” “而且我事先提点过,这邪祟不管从哪儿来的,到头都会按在云晚意身上,您就放心吧。” 苏锦想到今晚的情况,蹙眉道:“我虽没见过无心道长,可也听过他的本事,无心道长为人刚正,是非黑白分明。” “就这样一位正派至极的人,会答应你在这件事里做手脚,你该不会被人给骗了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云怀瑜嗤了一声,语气中多了些许不屑:“只要银子给的够,且推荐无心道长给我的那人,是同个学院的,可靠的很。” “再说这些修道之人,明面上清高的很,私下还不是食五谷杂粮,只要活着,就有欲望。” “再清高,不照样和我们联手在符纸上做了手脚,只等秋分那贱婢了。” 苏锦眼皮忽然跳的厉害,心中越发不安。 她压住烦躁,道:“实在不行,让那道士找个借口在老太君面前说几句,把云晚意赶出去就行。” “都到了这一步,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云怀瑜咬着牙,道:“柔柔病了是真,您和她落到现在的地步,也全是因为那野蹄子。” “我一定会让她一无所有,滚回先前的村子!” 母子这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对付什么血海深仇的人,谁能猜想,他们的敌人,是他们的血亲! 此时,无心道长带着两个小道士回到房内。 “真是见鬼了。”无心道长将拂尘狠狠掼在地上,道:“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看出我跳的神摆,还知道跳错了?” “爹,动静不对啊。”长得和他相似的道士捡起拂尘,犹豫着道:“要不我们连夜跑吧,淮安侯府没那么好骗。” “还能去哪儿?”无心道长气的踢了椅子一脚:“骑虎难下,你以为能对亲妹妹下手的二公子,会让我轻易离开?” 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小道士弱弱道:“师父,师兄,要不去跟二公子说,咱们解决不了这东西?” “二公子开价五千两银子。”无心道长咬咬牙,道:“事成之后,足够我们几年好吃好喝,错过这次,下次难寻。” “算了,你们按照我说的,今晚布置,赶紧再来一次,铁柱,你继续利用灯笼扮鬼。” “我就不信了,这丫头还能真懂这些东西!” 秋分在这个时候,敲响了苏锦的院门。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书房内,常景棣寒着脸坐在窗前,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惊蛰不敢出声,胳膊肘拐着谷雨,让他开口。 谷雨没办法,只能试探着劝道:“爷,淮安侯府二公子请的摆明是个赝品,只为对付大小姐。” “连老太君都被说动,没想到淮安侯府这么大胆子,您都告诫了,他们还敢对大小姐下手!” “还用你说?”常景棣终于开口,语气寒凉:“无心道长那边有消息了吗?” “人的确来上城了。”谷雨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底气不足道:“事发突然,他擅长隐藏,要找出来不容易。” “拿着令牌去。”常景棣抽出令牌递给谷雨,继续吩咐:“备马车,去淮安侯府!” “啊?”惊蛰一愣:“就,就这么去,以什么身份?” 常景棣懒得理他,人已经出了门。 谷雨点着惊蛰的脑袋:“笨啊,当然以镇北王的身份去,你怕是晚上没带脑子出门,这都想不通?” “哦。”惊蛰赶紧出门准备。 淮安侯府的闹剧还在继续。 秋分足够小心仔细,从苏锦院子出来,拿着东西悄悄躲着。 看到云晚意屋内的灯熄灭后,又等了一会,才出去点燃门口挂着的符纸。 然而,还没等动手,身后就传来云晚意凉凉的声音:“还没蠢到家,知道以炼丹后的养气引燃火石粉!” “小,小姐!”秋分吓得手中东西都掉了,支支吾吾辩解:“什么,什么养,奴婢瞧着符纸歪了,打算整理下。” “黑灯瞎火整理?”双喜掌灯从屋内出来,厉声道:“姑娘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背叛?” “奴婢,奴婢没有。”秋分还死咬着不认。 “你没有?”双喜气的冲上前,一把拉开她的衣袖:“那这镯子怎么来的?” 然而,秋分手中光溜溜一片,什么都没有。 没有先前说起过的缠金镯子! “你把金镯子藏起来有什么用。”双喜愣了愣,不以为意的捡起地上掉的东西,道:“这不还有证据?” 然而,掉在地上的,只是个简单的竹筒,里面装着水。 也没有云晚意猜想的炼丹后存于的养气! (古代有氧气的哈,也的确是炼丹中,煅烧朱砂,反应后的氧化汞制作丹丸,再和铁反应而来,古人以为反应所出的气体养人,所以称之为养气。) 第104章 再度闹鬼 按照云晚意的猜想,火石粉不会凭空燃起。 挂在门上的符纸用火把或者烛台点燃,会引人注意,他们应该不会蠢成这样。 所以,用炼丹时候产生的养气最好。 养气存于竹筒,放出后和符纸上的火石粉相遇,自会燃烧。 这样燃起来,火石粉的火焰是绿色的,和传言中的鬼火一样,他们不会错失这个机会。 正好秋分也拿着竹筒,一切都在意料中。 然而,云晚意这一次猜错了。 秋分竹筒中,只有水而已。 看着竹筒中泼出来的水,双喜彻底愣住了,疑惑不解道:“怎么会这样?” 秋分一把夺过双喜手中的竹筒,忍不住委屈的哭道:“小姐,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为何要这么怀疑奴婢?” “奴婢内火旺盛,听人说竹筒泡水能将火,所以用竹筒盛水带着多饮,什么养气,奴婢连听都没听过。” 双喜拿着灯烛,朝上看了眼。 偏房门上的符纸,的确歪了。 “姑娘,这……”双喜不知如何,犹豫着看向云晚意:“好像真的误会秋分了。” “今晚他们大张旗鼓的来驱邪,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串通了。”云晚意没看双喜,而是亲手扶起秋分,道。 “府上人人都要对付我,我不得不防,委屈了你,先起来。” “小姐,奴婢不委屈。”秋分低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您谨慎些是好事,也是奴婢担心吵到您,所以没掌灯,让您误会了。” “嗯。”云晚意点点头,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她:“是我误会,回去休息吧,今儿不该你当值。” “是。”秋分收下银子,道:“奴婢告退,小姐早些休息。” 看着秋分走远的身影,双喜跺着脚,道:“小姐,她夜半三更带着个竹筒出现在这儿,肯定有问题,只是咱们没发现而已。” “您还给她银子,瞧她那得意的样子!” 云晚意点了点双喜的脑袋,低声道:“知道她有问题,你还这么生气?” “奴婢是气……”双喜一句话没说完,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看着云晚意道:“小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当然。”云晚意扫了眼地上的水,笑道:“这点小伎俩,也就她们觉得能瞒天过海。” “啊?”双喜更是郁闷,追上前道:“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您说给奴婢听听。” “欲擒故纵,故技重施。”云晚意转身回屋,边低声给双喜解释:“他们长心思了。” “知道我有所戒备,先用这个法子,故意让我误会。” “哦!”还没说完,双喜就恍然大悟道:“奴婢懂了,这秋分等下再做一遍,我们就不会怀疑了!” 虽然双喜没表达清楚,但意思到了。 云晚意点点头:“是这个道理,先回去睡,她一时半会不会开始。” 她们主仆也的确需要休息会儿。 也没睡多久,外边就响起打更人的声音。 也就是打更声音过后,西苑再度传来尖叫声:“啊,有鬼!” 声音带着凄厉,紧跟着,又有不同的声音响起:“啊啊啊,鬼啊!” “救命啊,有鬼,鬼火!” “追上来了!” …… 同时,秋分站在偏房门口,手中竹筒高举,对着门口中央的符纸,打算将其引燃。 “你又在做什么?”双喜从屋内出来,再次抓了个正着:“我记得,这个地方的符纸,没有歪吧?” 与先前那次不同,秋分捂紧竹筒,紧张不像装出来的:“我,我听到外边有人叫,出来看看。” “是吗?”双喜似笑非笑,看了眼她怀中的竹筒,笑道:“你这内火够厉害的,不论走到哪儿都带着竹筒。” “是。”秋分讪讪笑着,支吾搪塞:“这,不是担心火气太过,没法子伺候小姐吗?” 她自个儿看不见,此时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云晚意穿戴完毕,眼睛还眯着,哈欠连天,道:“秋分有心,走吧,去瞧瞧那边出什么动静了。” 话是说给秋分听的。 云晚意知道,她走不出这个院子。 果然,秋分瞧她没追究,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接话道:“小姐,听那动静像是闹鬼,邪门的很,咱们还是不出去的好。” “不出去,怎么看热闹?”云晚意眨眨眼,直接朝门口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院门忽然被人拍的震天响。 “开门,云晚意,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云怀瑜含怒的声音。 云晚意给双喜使了个眼色。 双喜打开门,带着些许不耐,道:“二少爷,您又要做什么?” “本少爷面前,没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云怀瑜狠狠推开双喜,眼神看向院中各门口贴着的符纸。 奇怪。 云晚意院内的符纸是无心道长带着小道士亲自贴上的,上面的火石粉也是他一手所做。 按照先前的约定,现在应该燃起来了! 可符纸全部好好整整,别说燃了,连动都没动过! 云怀瑜微眯着眼,扫向站在一旁的秋分。 秋分手中还拿着竹筒,一幅要说不敢说的样子,十分憋屈。 “二少爷,我这院子是东门菜场?”云晚意将他们的互动收进眼底,冷哼一声:“你们想来就来,想质问就质问?” “哼,你这邪祟!”云怀瑜咬着牙,道:“柔柔房中贴着的符纸无端燃起,是不是你搞的鬼?” “哈?”云晚意的手放在耳朵旁,做了夸张的收声动作:“云柔柔的院子离我这儿远着呢,我真有那本事,还轮得到你来质问?” 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她要有那本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云怀瑜意识到这点,面色一变,声音更急:“明明邪祟是你这儿出来的!” 云晚意朝天翻了个白眼:“那道士不是说,符纸对邪祟有镇压的效果,邪祟在哪儿,符纸会燃?” “你没长眼睛吗,那只眼看到我这儿的符纸燃了?” “不可能!”云怀瑜下意识反驳,脱口而出:“明明该燃的……” 这时,他才意识到不能说。 “怎么,听你这意思,府上还有该燃的地儿?”云晚意压着眉眼,嗤笑道:“二少爷不相信眼睛看到的,倒是相信自己的揣测。” “你!”云怀瑜还要找茬。 不远处再度传来喊叫。 “黑影,黑影又出现了,在二小姐院子里!” “鬼火又燃了,太可怕了!” 云怀瑜担心云柔柔,顾不得太多,狠狠剜了云晚意一眼,拔腿朝云柔柔院子而去。 云晚意吩咐闻声起来的夏至和小满看着院子,带着秋分和双喜跟上。 还没几个时辰,接二连三的动静,引得府上灯火通明,主子下人全部惊起了。 云晚意慢一步,恰好在路口遇到闻讯前来的老太君。 “祖母,晚上天冷,怎么连您都惊动了?”云晚意迎上前,将斗篷披在老太君身上,关切道。 老太君身子颤了颤,到底没避开斗篷,忧心忡忡道:“从前半夜开始就不太平,听着说什么闹鬼,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府上都乱成这样了,我还哪里睡得着?” 云晚意点点头,命双喜搀扶着老太君:“也不知道那道士靠步靠谱,这回应该能抓住邪祟了。” “但愿吧。”老太君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道:“先去看看。” 云柔柔所在的西苑外边,挤满了府上的小厮和婢子。 谁都不敢靠前,拥在一起议论着: “先前那道士不是说邪祟和大小姐有关,为何现在二小姐院子里这么不太平?” “谁知道呢,不管是哪位小姐,总之真有问题。”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瞧着鬼火,幽绿幽绿的,像鬼眼似的,魂都要没了。” “还不止一个,我赶来时瞧着,院中飘着好几个鬼火,吓死人。” “还有人瞧着那黑影是个小孩子,也不知道真假。”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我也看到是个孩子的样子,不算大,估计四岁五岁的大小,扎着两个牛角髻!” “我看到的也是这样,还以为是眼花了!” “咦,不是说多年前,府上夭折了一位小姐?” “是有这回事,听说那位小姐死的蹊跷,该不会是那位小姐不甘心,回来了吧?” “正好死去的那位小姐是先前的二小姐。” “那位小姐去的时候,现在的二小姐也在场,该不会其中有所关联吧?” “这,这也太邪门了……” 云晚意扶着老太君站在廊下,那些婢子小厮全看着云柔柔院子的方向,谁也没注意到。 老太君越听,脸色越难看。 尤其听到几个年长的婆子说起死去多年的云朵朵,记忆瞬间涌上来。 老太君捂着心口,不等发话,红霞嬷嬷快步上前,沉着嗓子呵斥道:“不得议主,都忘了?” 众人这才看到身后的人,噤声后垂着脑袋不敢看老太君。 老太君则是快步进了院子。 第105章 审问 院子里人很多。 苏锦,云怀瑜,云怀书,云怀瑾,秦霜以及二房的一家子,带着各自的心腹。 还有无心道长和两个小道士。 全部神色凝重,应该刚说过什么,谁也没吱声。 见老太君进来,苏锦迎上前,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老太君环顾一周,想到听到的那些议论,拐杖在地上敲的咚咚作响:“出了这么大事,我能不来吗,到底怎么回事?” 苏锦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老太君看向其他人:“什么黑影,什么鬼火,谁来说?” 云怀瑜担心牵扯云柔柔,赶紧道:“祖母,我们也没搞清楚,或许是误会。” “怀瑜说的是。”苏锦明白他的意思,跟着附和道:“冬日夜半冷得很,又在外头。” “您身子不好,回去休息吧,等有消息了我命人去告诉您。” “误会?”老太君忽略苏锦的话,使劲敲着手杖,冷哼道:“一次是误会,外头那么多双眼睛,不少人都瞧着了小孩子的影子,还有飘荡的鬼火。” “我既然来了,就要搞清楚是真闹鬼,有邪祟作乱,还是人为的,你们也别想瞒着!” 许是知道云怀瑜母子心有维护,老太君忍着气,看向云怀瑾:“老大,你是个公正的,你来说!” 云怀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老太君点名,他赶紧回神,道:“祖母,如怀瑜所言,无心道长还没给出结论。” “不过听伺候柔柔的香草说,今晚她值夜,起来如厕,瞧着院中飘着好几个绿色的鬼火。” “她吓得尖叫不止,把柔柔惊动不说,院子里其他人也跟着惊醒,还有隔壁不远的二叔一家。” “我来得晚,没有看到什么。” “把香草叫来。”老太君沉着脸,吩咐道:“我亲自审问。” “母亲,香草那丫头受了惊吓,语不成调魂不守舍。”苏锦上前,解释道:“除怀瑾刚才说的,问不出来什么,带走请大夫去了。” “那你们呢?”老太君压着怒火,转向云广新:“你们来得早,看到了什么?” “这……”云广新蹙着眉,小声道:“到底是二小姐闺房,我和天翼不便进来,双双和姝姝先进来的。” “她们说……”云广新说着,看向云双双。 云双双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捂着心口道:“祖母,我和姝姝进来时,院子里乱做一团,几个婢子吓得抱头乱蹿。” “院中的确有几簇鬼火,还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儿,从屋内出来,顺着院子朝外边去了。” “我们不敢跟着,也不知道那黑影儿到底去哪了。” “你也看到了?”老太君蹙着眉,问云姝姝道。 云姝姝点点头,表情还带着惊骇:“那黑影儿是个小孩子的模样,听说小孩子的阴魂很邪的,会不会出事啊?” “别瞎说!”苏锦呵斥打断,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在极度惊骇下,看花了眼?” 老太君哼了一声,深深看向苏锦:“一个会看错,这么多人,全部花眼,你以为可能吗?” 事到如今,老太君也不怕了,继续问道:“云柔柔怎么样?” “吓昏厥了。”苏锦抿了抿嘴,低头道:“她受到惊吓最多,被香草惊出来,瞧见后直接晕在门口。” “双双和姝姝没法子,还是怀瑜来后把人抱进去的。” 老太君吸了一口气,道:“我不信这么多人全部花眼,怀瑾,你出去把看到过黑影的婢子下人带进来,我亲自审问。” 等云怀瑾出去后,老太君问一旁的无心道长道:“道长,出了这么大事,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无心道长的确打算今晚继续动手。 可他的目标是云晚意,三公子也曾授意过,几重安排下,事情应该出在白梅苑才对啊! 大家第一次看到朝白梅苑而去的黑影,是他让徒弟铁柱弄出来的。 可这一次众人所见的小孩子影子,他全然不知啊! 云柔柔院子里的符纸和府上其他一样,都是正常的,也不可能燃起绿火,更不可能飘得院子里都是。 无心道长也在发蒙呢,为何事情会超出预期,走到现在?! 被老太君一问,他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故作神秘道:“那妖孽道行高深,能幻化形态,贫道也在算着。” “先前,是贫道轻敌了,以为是简单的邪祟,还请老太君等等,贫道会给大家一个说法。” 老太君显然不满这个解释。 可无心道长名头在外,本事了得,她不满也不好直接说出。 院子里,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 云晚意离老太君几步之隔,看到人群后的秦霜,表情森冷。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前面的人身上,没人注意到秦霜。 秦霜察觉到云晚意的眼神,抬眸和她对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云晚意回以一闪而逝的笑,很快挪开眼神。 有老太君介入,事情完全脱离掌控,苏锦不安的看向云怀瑜,眼神带着无声的询问。 云怀瑜照样一肚子疑问。 趁着人群乱的机会,给云晚意身边的秋分递了个眼神,顺势道:“外边人多,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出去帮忙。” 秋分等他出去后,找了个如厕的借口,也出了院子。 云晚意故作不知,让他们碰头。 秋分刚出去,就被云怀瑜粗鲁的拽到一旁的树丛,还伴随着压抑的质问:“怎么回事,没成?” “二少爷明鉴,成了。”秋分赶紧小声解释:“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先做了一番,大小姐果然早有戒备。” “奴婢竹筒中只有水,顺利蒙混过关,大小姐不但没怀疑,还给了赏赐,后来等都睡着,奴婢去门口放养气,接连三四个符纸都没燃起来。”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换了个竹筒来试,还是一个样儿,还要再试的时候,西苑这边就出了问题,大小姐被惊起来……” 云怀瑜料定秋分不敢作假,寒着脸思索着哪里不对:“云晚意有没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秋分想了想,摇头道:“大小姐没任何异常,奴婢第一次试探后,大小姐就睡了。” “符纸呢?”云怀瑜着急道:“还是那些吗?” “奴婢也不懂。”秋分顿了顿,担心云怀瑜怀疑她,又道:“但摸着和先前的一样。” 云怀瑜见问不出什么,懊恼道:“算了,你先进去,免得她再怀疑什么。” “二少爷,奴婢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秋分不甘心,忐忑道:“那您先前应下奴婢的事……” “以后再说。”云怀瑜不耐烦的挥挥手,还小声嘟囔道:“成事不足,还敢跟我讲条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秋分一顿,随即抿着嘴离开树丛。 出去时,正好碰到云怀瑾。 “你不是晚意身边的婢子?”云怀瑾本没留意,看到秋分的脸,又看向她出来的树丛,蹙眉道:“你去那边做什么?” 正出了事,树丛种的是几棵海棠,还没长大,比人高不了多少,挨着院墙。 除了养护花草的人,寻常人谁去那个墙根,还是这大半夜的? 云怀瑾脸色逐渐深沉,担心这一次闹鬼和邪祟的事,出自云晚意之手。 秋分没料到会碰到他,连措辞都没有,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 越是这样,云怀瑾越是怀疑:“说,是不是你在装神弄鬼?” “奴婢,奴婢没有!”秋分跪下,惶恐道:“奴婢一直跟着大小姐,大少爷若不信,可以去问。” “难道,是你主子所使?”云怀瑾微眯着眼,厉声问道。 秋分抖了抖,不知如何回答。 而正打算出来的云怀瑜听到动静,转头从另一头离开。 “知道在府上做这些有什么后果?”见她不回答,云怀瑾冷声道:“打一顿再逐出去,这样的婢子,往后无人敢用。” “你要实话实话,还算将功补过!” 秋分越发惶恐,闭着眼道:“奴婢晚上水喝多了,想去茅房没忍住,为图近便,趁着人多去树丛里面,没做其他的事。” “求大小姐明察,奴婢万不敢做什么邪祟。” 云怀瑾又是怀疑,又是恶心,道:“我会去问你家小姐,先进去,别乱跑。” 外头见过黑影的下人,全部在院中。 老太君命人搬了太师椅,拥着手炉正在审问。 从下人的话中,可以推断出,他们的确看到一个黑影从云柔柔院子离开,朝后面去了。 那方向,是池塘。 云簌簌和云朵朵曾经落水的那个! 第106章 牵扯当年 总结出来这点,老太君心口又闷又堵,阵阵发慌。 好像回到当年刚知道几个孩子掉进池塘的时候。 她最喜欢的朵朵还那么小,从水里捞起来,小脸惨白着,再也叫不醒,再也不能甜甜叫她祖母…… 老太君不愿意再回忆,缓缓睁眼,看向装模作样掐算的无心道长:“道长,那黑影,你算出来是什么了吗?” 无心道长能招摇撞骗这么久,除了运气外,还靠一身察言观色的本领。 下人逐一汇报的时候,他一边听,一边观察着几人的神色。 其余人还好,老太君和二夫人秦霜一脸悲伤。 秦霜更是听到一半忍不住落了泪。 无心道长因此推断,大概府上真的夭折了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大概是二夫人所出,具体还得试探。 老太君问起的时候,无心道长故作深沉,叹道:“孽缘未了啊,恕贫道直言,府上多年前,是不是没了个孩子?” “是。”老太君大恸,红着眼眶道:“十几年前的事了,难道,是她回来了?” “邪祟作乱,引出不愿往生的冤魂。”无心道长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且她的死,应该有些蹊跷。” 苏锦当年赶到的时候,只瞧着吓得昏迷的云柔柔,那孩子已经没了。 现在提及,她不免带着些疑惑:“道长这话什么意思?” “夫人,贫道是从掐算中得知。”无心道长神神秘秘的停住话题,道:“但凡有冤魂不愿离开,肯定含着怨气。” “尤其是小孩子,他们懂得不多,没什么恶意,要么放不下家人,要么是死的不甘心。” “要是第一种,寻常时间近亲能有感应,因邪祟而起,多半属于第二种。” 他要是按照第一种说,事情肯定很快能解决,不会惹上什么麻烦。 但说成第二种,不免要继续给冤魂做法事,一来二去的,还能多要些银子。 果然,老太君一听,眼泪顿时掉了下来:“我就知道朵朵的死有问题,偏偏那么巧,跟着伺候的一个个有事,她们掉在水里那么久才救上来。” “无心道长,我知道你道行高深,求你一定要帮忙给她超度,也要帮着查出害死她的凶手。” 达到目的,无心道长心中大喜,却又故作为难:“老太君,修道之人远离铜臭,本不该开口。” “可万事有因有果,贫道贸然插手淮安侯府家事,本就乱了因果,若继续插手,对贫道而言,定损功德。” “所以老太君,您瞧……” 老太君立刻明白,应道:“只要你能帮忙解决这两件事,银子不在话下,我甚至愿意捐银子去道观。” 无心道长按住心中的狂喜,清清嗓子,道:“无妨,多少都行,只要不扰因果。” 云晚意似笑非笑看着这一幕。 这假道士,竟还知道因果,看来提前准备过。 无心道长无意间抬头,正好看到云晚意的表情。 心中的喜悦顿时被担忧所替代——这位从乡下来的大小姐,比淮安侯府上任何一个人都要让他害怕。 尤其那双处变不惊,犹如深渊的眼,他总觉得,大小姐好像能看透一切他的把戏。 也或许,是错觉? 无心道长甩开想法,用先前那一招,开始在院子里胡蹦乱跳。 半炷香的时间,他就已经坚持不住,身形晃晃,停下道:“冤魂不愿离开,怨气太重。”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需要知道她怨从何来,才能化解。” 老太君闻言,悲伤更甚:“朵朵没了这么多年,府上的人都刻意将她忘了,那孩子肯定有什么没说出来的心愿。” “也是我,不想再提及那些伤心事,下令府上不准再提,没想到她从未离开。” “母亲。”秦霜红着眼,从人群后走出,哽咽道:“我时常梦见她,梦见她说她不想死,是被人给害的。” “我觉得朵朵有怨气,是因为她是含冤而亡,而真凶逍遥!” 老太君悚然一惊:“你为何不早说?” “母亲下令府上不准再提,我不敢说。”秦霜擦了把眼泪,道:“这些年,我也在愧疚中,几次想寻朵朵的乳母。” “可那乳母就如凭空消失一样,唉,是我这当母亲的没用,没能护着她。” 一旁的苏锦越听越不是滋味儿。 当年的事被刻意隐瞒,大家都不清楚,可她是真切的知道,云朵朵云簌簌落水的时候,身边只有云柔柔一人。 要真有什么凶手,岂不是含沙射影指的云柔柔? 苏锦脸色一寒,道:“无心道长只说或许有冤,还没说是因为什么,秦霜,你没必要在母亲跟前装模作样吧?” 云怀瑜接过话,道:“是啊,二夫人说什么凶手,当年池塘边就三个孩子,难道五六岁的孩子,能有坏心思杀人?” 秦霜的手在衣袖下紧紧拽着。 想反驳,最终隐忍道:“二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落水的时候她们几人都还小,朵朵没了,死无对证。” “簌簌和大小姐同时受到刺激,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保不齐是有旁人动手脚也未可知。” 苏锦冷哼一声:“人都没了这么多年,涉事的婢子下人早就不知下落,还怎么查?” “再说一个梦而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知道真假?” “好了,无心道长不是在这?”老太君打断几人的争执,沉声道:“肯定会有办法,还是那句话,妖邪不除,大家心头都难以平静。” “一切配合无心道长,这件事,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连带当初有关的婢子小厮,翻遍北荣也要将人找到!”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在院子里。 屋内,云柔柔将一切话听的清清楚楚。 她从一开始就没昏厥,只是为了应付赶来的人,装作晕倒罢了。 没想到,那莫名出现的黑影,竟还能牵扯出十几年前的事。 好在,当初她装疯卖傻,借着受惊的名义,暗示苏锦将那些个婢子小厮发卖出去。 现在,知道内情的就是她和云簌簌。 云簌簌那病秧子样,估计真忘了,不然早就闹到老太君跟前。 云朵朵那个早死鬼的事不用担心,要愁的是眼前的事! 本来云怀瑜一手包揽,事情都在意料中。 谁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又出岔子了,本该燃在云晚意白梅苑的鬼火,竟然在她院子里出现。 她知道内情,固然不怕,可看到鬼火的那么多婢子小厮,还有云家其他人,该怎么猜测! 这就算了,还多了个小孩子黑影儿。 真是头大。 自打云晚意从赵家回来,就感觉完全变了个人。 运气也好,如有神助,处处都有利于云晚意。 这么下去,她在这府上,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保不齐,因为此事,人人避讳,到头来,她被云家送走! 不能坐以待毙! 云柔柔深吸一口气,改变原来的主意,穿好衣裳出去。 挪到门口,气若游丝的呼唤道:“祖母,母亲,我梦到朵朵了!” 第110章 奇怪的坛子 在无心道长所指的位置找到东西,云怀瑜显然很兴奋,高声道:“快,拿过来!” “且慢。”无心道长面色凝重,制止道:“这儿女眷甚多,邪祟属阴,暂且别靠近,先交给贫道吧。” 一边说,无心道长一面寻出一张老旧的符纸,道:“这是祖师爷留下的符纸,先化解煞气。” “不然邪祟会影响女眷,轻则疾病霉运缠身,重则丧命。” 听到这话,几个女子包括老太君在内,纷纷往后退了些许,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云怀瑜立刻道:“都按照无心道长的话做。” 小厮挖到的东西是个深褐色的陶罐子,不算大,和小酒坛子差不多。 还没靠近,就传出一阵阵的恶臭。 老太君捂着鼻子又退了几步,面色发沉:“这片白梅树是我亲眼看到老太爷种下的,寻常都有专门的人打理。” “先前可没这种东西,这到底是什么?” “之前肯定没有。”无心道长煞有介事,接过陶瓷坛子道:“定是后来有人放下的。” “后来……”老太君小声嘀咕着,随即抬眸看向云晚意。 白梅苑在老太爷死后,除了打扫的婢子,就没住过人。 直到不多日前,云晚意住了进来。 这不摆明指出是云晚意搞的鬼? 云晚意迎着老太君怀疑的眼神,丝毫不露怯,解释道:“我住进来的时间不长,从未来赏梅,没注意这边。” “还有,邪祟不是没有实体,能住在坛子里吗是不是无心道长弄错了?” 老太君还没说话,云怀瑜就抢着道:“你没见过世面吗,谁告诉你邪祟不能住在坛子里?” “邪祟没有实体,架不住有人利用邪祟作乱。”无心道长拿着坛子,脸色十分难看,盯着坛子一会,随即又看向云晚意。 “大小姐,这坛子上有你的气息,你是不是以血气供养它?” 云晚意挑眉,揶揄道:“道长属狗吗,臭的要死,你还能闻出血气?” “哼。”无心道长狠狠瞪了云晚意一眼,转向老太君,沉声道:“老太君,先前贫道就有怀疑。” “从宅子风水来看,淮安侯府是有福之家,又有三位公子的阳气,不可能滋生邪祟,定是有人将邪祟带进来。” “现在贫道可以肯定,就是有人以血气供养邪祟,所以邪祟才会如此厉害,贫道两场法事也没镇住!” 老太君心神不宁,看了眼无心道长抱着的坛子,赶紧问道:“有什么法子化解吗?” “能,但……”无心道长顿了顿,道:“邪祟是用大小姐的血气供养,要化解,也必然要她的护脉血。” “且今日后,大小姐必须远离淮安侯府,直到出嫁!” 护脉血,哼,无心道长可真敢说。 老太君清清楚楚听到是云晚意的手笔,脑子传来一阵眩晕。 她无意继续追问怎么化解,带着疑惑和失望,问云晚意:“为什么,晚意,云家哪里对你不好,你要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害人?” “我没有。”云晚意话还才说出来:“这坛子也和我无关。” 解释的话还没说完,云怀瑜就打断道道:“因为你被弄错身份,在外边吃了苦,心中怨恨难消,所以回来折腾我们。” “还有柔柔,你恨她占据你的位置,对她下手报复,难怪一直温顺善良的她接二连三的出问题,肯定是你用邪祟影响她的心智!” “这么多肯定?”云晚意毫不掩饰的朝天翻了个白眼:“二少爷才是心智有问题吧,竟能说出这种无脑子的话。” “我要真能养邪祟害人,以你几次三番的欺负,以为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儿?” 云怀瑜恼羞气急,额间青筋暴跳,咬着牙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要做这些无端的口舌之争?” “哼,事实?”云晚意冷笑着睨了他一眼,问道:“坛子都还没打开,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二公子不知道,贫道知道。”无心道长接过话,脸上隐约带着得色,三角眼也显得更为明显。 见大家的视线都在他身上,无心道长抬了抬头:“邪祟多为怨气冤魂所滋生,用坛子供养,里面必是巴虎身子。” “邪祟附身巴虎,你再用血气养着,让邪祟帮你办事,哼,这点手段,贫道还是能识别出来的!” 云怀瑜立刻附和道:“无心道长乃是出了名的得道之人,绝对不会弄错,云晚意,都这份上了,就别解释了!” “趁事情还没闹大前,乖乖认错。” “二哥说的对。”云姝姝冷哼道:“你连生母都能反驳顶撞,不尊不孝,做出这种事也不稀奇。” “难为祖母那么疼你。”云双双也满是失望,道:“你这么做,难道没想过老太君的心情?” 老太君更满是失望的摇摇头,别开脸不想看她。 云晚意环顾一周,也只有秦霜担忧,其他人盯着她如避蛇蝎。 她收回眼神,垂眸道:“那,就打开看看,看里面是不是巴虎。” “若真是巴虎,我认了!” 无心道长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 几番接触,虽没正面交集,无心道长也知道云晚意不像轻易认栽的人! 而且事到如今,铁柱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可骑虎难下,坛子既然埋下了,事情八.九不离十,不管如何,戏总要唱下去。 再说邪祟找出来,老太君不得不信,解决了云晚意,他拿着银子离开上城,没人能找到! 自我壮了一会儿胆子,无心道长冷哼,道:“不会弄错,贫道修道多年,解决的事情不少,岂会连小小邪祟都弄错?” “那可不一定。”云晚意抬眸,摄人心魄的眸子中满是讥诮:“若我没记错,前两次你说这邪祟十分厉害。” “现在又以‘小小’二字形容,无心道长,这算不算自相矛盾?” “是不能解决,还是说原是能早些解决,却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拖延到现在?” 无心道长一噎,恼羞至极甩下一句:“胡言乱语,不可理喻!” 不给云晚意继续反驳,他直接朝老太君道:“这坛子本不能打开,既然大小姐胡搅蛮缠怀疑贫道的本事,还是一证清白为好。” “请老太君和诸位女眷远离些,别让泄出来的邪气影响到你们。” 老太君和几位女子,再度退了几步。 无心道长装模作样,拿着那张老旧的符纸,在坛子上比比划划一番,嘴里念念有词。 忽然,他猛然掀开坛子上覆的黄纸,道:“出来吧,妖孽!” 没有预想的巴虎出现。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 无心道长为了确保万全,事先还在手上涂了些引出巴虎的东西。 不该不出来啊,无心道长蹙着眉,索性将坛子倒扣,朝地上甩了甩:“还不出来!” 还是没有。 “没有?”老太君蹙着眉,不知道无心道长玩的哪一招,疑惑道:“难道跑了?” “那黄纸口用红线固着,怎么会轻易跑了呢?”云怀瑜也很疑惑,顺着道:“估计是因为正早,邪祟受影响,巴虎行动也会缓慢。” “二公子说的没错,看贫道直接抓出。”无心道长找到台阶,索性将手伸到坛子里,企图将巴虎抓出来。 手刚伸进坛子,他的神色就变了。 不对! 坛子里的东西,是他亲手所放,是只通体发黑的巴虎。 可眼下,坛子里不知道是什么,摸上去湿润却又奇怪,触感很像打湿水的棉絮,又比水黏腻,还有一坨坨的东西。 无心道长意识到,坛子还是那个坛子,但,早被人做了手脚。 巴虎不在了,还弄了一坨不明的东西在里头! 云晚意! 只可能是她! 无心道长手都忘了抽出,猛然抬头看向云晚意。 “看我做什么?”云晚意眼底带着几分挑衅:“道长不是说巴虎吗,拿出来啊,大家都等着看呢。” 无心道长吸了一口气。 他前面放了大话,老太君对他的本事深信不疑。 如今要说坛子里不是巴虎,以后他的话,就完全没了可信度! 可若是不说实话,他上哪儿去弄个巴虎来交差? 冬日的早晨,太阳还没完全照出来,无心道长却像站在八月的烈日下,整个人汗涔涔。 “师父。”和他长得很像的小道士不知内情,也跟着催促道:“赶紧拿出来给他们看看,免得他们怀疑。” “是啊。”秦霜见状,也知道肯定出了问题,跟着催道:“无心道长,里面该不会没巴虎吧?” 无心道长脑子飞快的转,想着应付的理由,一边抽出手。 众人在看到他手的瞬间,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 无心道长手上,沾满了黏腻的黑色,像是放久了的血! 第111章 赶来撑腰 “这,这是什么?”秦霜指着无心道长那手的东西,惊呼道:“怎么,像是血?” “贫道早说里面有巴虎。”无心道长终于想好理由,强行解释道:“只可惜,邪祟察觉危险,杀了巴虎逃走了!” 不等别人回答,靠后院处忽然传来夏至的惊呼:“天哪,这坛子谁挖出来的?” 众人闻声回头。 瞧着是个面生的婢子,云怀瑜本就不耐的情绪彻底爆发:“那里来的贱婢,尊卑不知,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 “二少爷息怒。”夏至惶恐惊惧,快步上前,跪下磕磕巴巴的解释道:“奴婢失礼,实在事出有因,那坛子不能碰啊!” “混账东西,你知道这坛子是什么?”云怀瑜冷哼一声,不屑道:“装模作样,不就是想为你主子开脱?” “不是。”夏至摇着头否认:“奴婢知道。” 她的脸色很奇怪,红中带着惨白,惨白中又透着羞怯的红。 老太君察觉不对,赶紧问道:“你确定知道这坛子里是什么?” “是。”夏至点点头,随即又垂下脑袋不敢说话了。 她的态度实在奇怪,无心道长还以为是被云怀瑜收买的婢子,冷静下来,哼道:“是不是你主子让你埋下的?” “不是。”夏至咬着嘴唇,一幅难以启齿的样子:“的确是奴婢埋的。” 云怀瑜彻底蒙圈了,看看夏至,又看看云晚意,视线最后落在坛子上。 忽然出现的夏至,的确让大家的好奇心拉满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老太君蹙眉打量几人,厉声道:“支支吾吾做什么,都在这,跑不了你。” “既然是你埋的,还不赶紧说里面是什么?” 夏至说着,抬头看了眼云晚意,又飞快的低下头:“奴婢不敢!” 她这动作,摆明做贼心虚! 也像是想说,却碍于云晚意在跟前,不敢说! 云怀瑜立刻抓住把柄,质问道:“是不是你主子让你做的,你尽管说,我和老太君都在,事关云家,没人敢威胁你。” “二少爷明鉴,不关主子的事,是奴婢自己。”夏至咬着嘴唇,依旧遮遮掩掩,不敢直说。 秦霜看出端倪,解围道:“不是你主子,总要说出个原委,不然徒惹误会,到头你和大小姐都要被卷进其中。” 夏至跪在地上浑身颤抖,良久后,才犹犹豫豫,声若蚊蝇的解释道:“这里头,是月事用过的脏布和软树皮。” “已经不能再用了,奴婢没地方丢,只能用家乡的老法子,以坛子固封埋在树下,里面放了些药水。” “等几年,东西在药水的作用下就彻底化了,也不会有影响,还能堆肥。” 竟然是月事用过的东西! 无心道长那瞬间只觉得恶心无比,恨不得把手剁了。 又是血,又是不知名的药水,混合起来放置多时,难怪又腥又臭! 而且,月事晦气,男子不得沾染,不然会破坏气运的。 他招摇撞骗这么多年,运气一直尚可,没被人发现,次次顺利。 这一次百般不顺,到处都是问题,本来运气就够差的,接着不顺,得倒霉成什么样。 不行,等下结束,要来银子就立刻走! 他还在想着,老太君已经怒声发问:“无心道长,里面不是巴虎,而是那些污秽东西,不解释下吗?” 无心道长身子一颤,浑身发冷,底气不足道:“老太君,摆明是那邪祟察觉到不对,用了金蝉脱壳的法子。” “先前贫道就说邪祟厉害的很,肯定没那么容易对付。” 秦霜故作不知,疑惑道:“好赖都让道长说了,坛子刚被找到的时候信誓旦旦,只差拍着心口保证。” “还说自己道行高深,区区小事还是能察觉的,没算准里面的东西,又改口说邪祟厉害。” “这来来回回的话对不上号,倒像是道长也不知道里就,该不会,道长压根没看出来吧?” “胡说,贫道怎么可能没看出来?”无心道长涨红着脸,三角眼拼命瞪着:“是邪祟狡猾。” 越说,担心错的越多,他索性转向老太君,道:“邪祟比贫道想的还厉害,竟能感知我们要来,提前做好退路。” “老太君,请再给贫道一些时间,一定能抓住,此前,请您将大小姐挪出院子,她是弄出邪祟的罪魁祸首!” 若说之前老太君还只是怀疑,那现在的事,彻底让她对无心道长的身份表示不解:“我虽没见过无心道长,却也听闻过他的事迹。” “道长连个不伤人的邪祟都搞不定,说的巴虎没有,还要死咬住晚意,话能信吗?” “不止是话让人怀疑。”秦霜紧随着道:“说个不好听的,道长这一番下来,身份都叫人怀疑!” 无心道长咬着牙,给一旁的小道使了个眼色:“贫道能证明自己就是无心道长。” 小道会意,从随身带着的布袋中叮里当啷一顿找,终于找到几个符纸和朱砂,递给无心道长。 无心道长接过来,在众人面前展示,道:“这是青城观开山老祖留下的,货真价实,只有贫道能用。” 符纸泛黄,看上去的确有些年头了,朱砂更是经过了岁月的沉淀。 可那又如何? 云晚意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随便拿点露水就说是仙露,还能说我是仙女下凡呢!” “你,你这邪祟!”无心道长恼羞成怒,眼中都要喷火了:“前两次没降住你,叫你察觉,今日做局存心害贫道。” 云怀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也为无心道长说话:“东西是在白梅苑发现的,和道长算的一样。” “坛子里的东西换了,无非是邪祟早有察觉,故意让无心道长在众人面前出丑,咱们不信道长,它更能作祟害人。” “祖母,您好好想想,咱们现在开始怀疑道长身份,不就是中了邪祟的计谋?” 第112章 你受欺负,就是本王受欺负 老太君也算见过大世面,瞧着这幅场景,也就惊了一瞬,勉强镇定下来后赶紧带着众人行礼。 随后,她才问道:“敢问王爷,您身边人押着的是来淮安侯府驱邪的无心道长,他犯了何事,要被您如此对待?” 常景棣坐在轮椅上,周身都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场,浅浅解释道:“弄错了,他不是无心道长。” 这个答案,既在老太君意料之外,又在她意料之中。 毕竟这几日,无心道长的表现有目共睹。 只是因为人是云怀瑜打着包票请来的,她才忍下怀疑,选择继续相信。 倒是云怀瑜,不想被质疑,壮着胆子反驳道:“王爷在淮安侯府抓人,只怕不妥,再说您有证据证明他是假的吗?” 常景棣连余光都没给他,而是看着老太君,继续介绍僧人道:“这位是洪福寺的圆清大师。” “圆清大师和无心道长关系不错,有机会就在一起探讨佛法和道法,两人相识多年,对彼此十分熟悉。” 圆清大师已经六十好几,精神矍铄,光着脑袋,一脸的和善。 等常景棣说完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能证明镇北王说的没错,都说相由心生。” “无心道长是得道之人,越活越年轻,不是这幅油腻奸诈的模样。” “多谢王爷和大师前来说明。”老太君讪讪道:“没想到无心道长这么出名,还有人敢冒充,实在胆大。” “这假货不仅胆大,还有谋略。”惊蛰蹙着眉,提醒道:“王爷知晓淮安侯府近来不顺,还牵扯到刚回来的大小姐。” “于是专门去洪福寺求了圆清大师下山,经过淮安侯府后门,就瞧着这假货带着徒弟,从后门贼眉鼠眼的往外走。” “一看,就是事情压不住,打算跑路了!” 老太君这才注意到镇北王带来的人,不仅押着无心道长,还提溜了不少东西。 从那包袱的成色来看,正是无心道长来淮安侯府那日带着的。 事并不光荣,老太君本打算瞒着,没想到最后闹成这样。 要是传出去,叫人知道淮安侯府上下叫一个假道士耍的团团转。 一会儿焚烧符纸,一会燃香烛,一会邪祟一会儿不干净的,闹得不安生,却是一场闹剧,要沦为大笑柄了!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连语调都变得无比严厉:“这种坑人的东西,我们淮安侯府定不会轻饶。” “来人,将这假道士押着送去官府,顺便,让他把银子全部吐出来!” 假的无心道长不只坑淮安侯府,还有不少事没抖出来。 去了官府,不管是逼供还是拷打,定会问出什么。 假的无心道长怎么可能轻易的应下去官府,赶紧挣扎辩解道:“老太君三思啊,贫道不是假的。” “贫道从不认识和尚,道法不相融,又岂会在一起探讨?” 常景棣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挑眉:“所以,本王在说谎?” 对上常景棣森幽如墨的眸子,假道长那些辩解再也不敢说出口。 虽不常在上城,镇北王常景棣的名头,他还是听过很多次的。 这种杀伐果断的人面前,狡辩只会加快死去的速度! “送去。”老太君闭了闭眼,厉声道:“这种骗人的东西,指不定吃了多少黑心银子,害了多少无辜人。” 假道长是真怕了,一个劲儿的求饶认错。 原本信誓旦旦的云怀瑜,也不得不跟着认错,但他只承认是自己被人蒙蔽,不清楚道长身份。 他到底是云家人,老太君没有立刻追究。 秦霜十分鄙夷假道士,眼中带着恨意,道:“敢拿我死去多年的孩子做筏子,攀咬大小姐。” 说到这,秦霜恍然大悟似的,朝老太君道:“他既然是假货,那白梅苑的东西,还有先前算出来的,肯定也是假的。” “而他话里话外无不是针对大小姐,老太君先别将之送官,赶紧拷问是不是受到谁的指使,要害大小姐!” 老太君这才想起,这假道士,的确在针对云晚意。 哪怕在白梅苑搜出的东西和他说的不一样,他还在说云晚意和府上相冲,带着邪祟。 想着法将脏水泼在云晚意身上! 老太君大怒,也顾不得镇北王在前,厉声道:“先将他弄去后院柴房,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事情问出来。” “祖母,您要保重身子。”云晚意瞧着大怒后的老太君身子晃了晃,赶紧上前道:“多谢您和王爷为我做主。” “不然这口黑锅,还不知道要背到什么时候。” “唉,我老糊涂了。”老太君稳住心神,自责道:“早该知道他有问题,也要好好多谢王爷,不是王爷来的及时,那假货估计早就跑了。” 云晚意这才抬眼看向常景棣。 两人距离上一次见面,又过了很久。 常景棣面色没先前的惨白,多了几分红润,更显俊颜惊心动魄。 她看他的时候,他像是有感应,也抬眸朝她看来。 视线相对,他眼底涌着一层看不透的情绪。 似乎能看穿她的想法,又似乎有一丝宠溺。 肯定是错觉。 云晚意不敢对视太久,别开脸行礼道:“多谢王爷。” “你与本王马上就成一家人,不需这么客气。”常景棣的手摩挲着紫檀珠子,道:“本王早说过,你受欺负,便是本王受欺负。” 云晚意一愣——他的话,是在维护她,还是在乎自己的面子? 或许,后者居多吧。 他介意大家知道她是未来的镇北王妃,却还要如此针对,不就是挑衅他的脸面? 难怪会费心从洪福寺找圆清大师前来。 云晚意垂着眸子,正好掩饰眼底那一闪而逝的自嘲。 常景棣看着她的样子,总觉得怪异,好在她没事,那假道士没做出个什么来。 “王爷,晚意刚回不久,不善言辞。”老太君见气氛尴尬,赶紧道:“劳烦您带大师前来,正好要午膳了。” “府上略备薄酒,请您赏脸吃个便饭,如何?” 云晚意以为他要拒绝,没想到他眼神掠过她的脸,点头道:“听闻大小姐有些医术,正好本王有些问题讨教。” “老太君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短暂的愣神后,立刻起身,道:“我这就命人去准备饭食,圆清大师也一起。” “那假道士留下些后续,还得麻烦圆清大师。” 圆清大师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语气温和:“老衲看过,府上没什么不好,只要平日向善,自有福报。” 老太君动作一顿,想到先前云朵朵的黑影儿,叹道:“实不相瞒,府上有位夭折多年的小姐,这几日竟然有人看到她的冤魂了。” “她定是被邪祟引出来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有心事未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圆清大师摇摇头,道:“世间万物各有归宿,您也说多年过去,她不会留念不忘的。” “可,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老太君犹豫道:“府上二小姐还梦到那孩子回来。” “她托梦了,肯定是死有冤屈,才久久停留。” 圆清大师还是那副样子,带着轻轻浅浅的笑意,摇头道:“老太君被执念蒙蔽双眼了,还没看清真相。” “您说邪祟引出冤魂,可连道士都是假的,他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呢?” 老太君微微思忖,道:“好像是这个理,但……” “祖母,您不是要叫人准备饭食去?”云晚意看出老太君纠结所在,打断道:“等饭后再说。” 原本等在白梅苑的,也就那么几个。 常景棣来了之后,他们自然避开,只留下他们二人。 第113章 好心办坏事 周围陡然静下来,云晚意和常景棣独处有些不自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那双好看的星眸在对着她时奇奇怪怪。 但细看,又好像没有。 云晚意担心是自作多情了,赶紧问话转移注意力:“王爷,白梅苑乃臣女闺阁,在这相见怕是不妥。” “不妨请您移步去前厅,臣女好为您诊脉?” “不用诊脉。”常景棣捏着紫檀珠串,阳光从后面洒在他身上,晕成一个光圈。 他顿了顿,才道:“本王不需诊脉,只想问你几个医术相关的问题。” 他的表情恰好在背光处,看不太清楚,语气听起来也没什么起伏。 云晚意没猜到他的问题,收回眼神,道:“王爷请说。” “本王听闻你医术不错,一根绣花针,将濒死的老太君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常景棣捏着珠子的手一顿,星眸落在云晚意身上。 “你的医术从乡下而来,剑走偏峰,会常人不会的东西,想必也知道不少稀奇药物。” 云晚意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嗯了一声,疑惑道:“也不完全如此,王爷要问的,是药材?” “不算。”常景棣语调缓慢,声音也压了压,比平常多了几分嘶哑:“有一味叫跗骨之疽的毒,你听过吗?” 云晚意顿时提起心,眼神也带了几分不自觉的警惕:“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本王有个朋友,据说是中了这种奇怪且罕见的毒。”常景棣继续盘着手中珠串,缓声道。 “但根据本王和他派出去查的人回来汇报,这种毒很少有人会制作,几乎失传,听你的语气,应该知道些许。” 云晚意猜到他所说的朋友,定是帝景。 不过,帝景把这些事告诉镇北王干什么,难道他们中的是同一种毒? 细想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帝景说他是半道被匪徒劫持所伤,显然,只是劫财的匪徒,不可能有跗骨之疽这种毒。 他要么是惹上仇家,仇家扮作匪徒,要他的命? 要么,他说谎了。 他不是匪徒所伤,是和常景棣一起受伤的! 云晚意还在胡思乱想的猜测,常景棣等不到她的回答,挑眉道:“不方便说?” 他在问话后,云晚意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否认,就已经暴露她知道附骨之疽的事实。 再想狡辩就不可能了,云晚意知道这点,犹豫道:“我听说过这种毒,也是在乡下听师父说的。” “解起来很麻烦,需要每日施针引毒,直到附在骨头里的毒素全部清除,才能行。” 说到这,她就没继续说了。 万一继续说下去,常景棣要她帮他解毒怎么办? 本来见面气氛就十分奇怪,要解毒的话,隔一日见一回,她可能会疯吧。 但这一次,她猜错了。 常景棣可不敢要她帮忙解毒,不然掀开看伤口,和帝景一模一样的伤痕,一模一样的刀疤,一模一样的腿,足以让他暴露的死死的。 才以帝景的身份和她相处融洽,常景棣不愿意这个时间被她发现真身。 常景棣轻咳一声,道:“他找到神医帮忙,解毒之日指日可待,就是这附骨之疽的出处还没找到。” “找不到出处,就无法确定毒从何而来,才是麻烦。” 云晚意不在乎其他,含糊应着:“这种罕见的毒,拥有的少之又少,不可能轻易使用,可让您的朋友往生死仇家方向找。” “嗯。”常景棣顿了顿,视线环顾一圈院子,话锋一转道:“你住的位置,倒是雅致。” “先前是老太君的院子。”云晚意没想到他忽然调转话题,顺着他的话道:“老太爷生前为老太君种下的白梅。” “难得云老太爷情深,可惜不长命。”常景棣垂下眸子,转了一圈檀木珠子,道:“聘礼你可满意?” “有短缺之处,可以告诉本王,本王命人准备。” “王爷给的天价聘礼,实在折煞臣女。”云晚意也垂着头,看向地面。 阳光从他背后洒下,影子正好投在她身上。 就这么看,好像她坐在他身上一般。 云晚意被想法吓了一跳,赶紧又抬头,继续道:“臣女无任何短缺。” 常景棣似乎轻笑了一声,才道:“那就好,司礼监看了日子,年后你生辰过了再行婚礼,三月初二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日,你也好早些准备。” “嫁衣什么的,若你来不及绣,可去锦绣阁找琳琅,锦绣阁东家是本王的好友,会帮你这个忙。” 这,也是客套话,他见识过她的女红,知道她针线了得,比锦绣阁任何一个绣娘还要厉害。 云晚意果然拒绝,委婉道:“嫁衣本该女子准备,臣女自会备下,劳烦王爷挂心。” “嗯。”常景棣自顾点了点头,随即又提醒道:“本王先前命金嬷嬷叮嘱过你,往后便是镇北王妃,别让任何人欺负你。” “往后遇到现在这种事,大可摆出你未来王妃的谱子,万事有本王在,再说真有邪祟,司天监自会出手。” 见他又提及邪祟,云晚意实在没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是一番好意,可摆明是好心办坏事。 本来,她把一切反击计划都准备好了,早就抓到前来白梅苑埋坛子的小道士。 又算准假的无心道长肯定会趁机逃走,命寒露在大门外设下埋伏将人拿下,就等事情发酵。 他倒好,不打招呼直接上门,在大门口就抓到那假道士,还带着圆清大师,直接拆穿假道士的身份。 她一系列的准备倒是多余了,还得一个劲儿感谢他前来帮忙。 颇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 云晚意垂着眸子,脑子里已经过了一圈,嘴上还是道:“多谢王爷,往后臣女自会如此。” 常景棣瞧着她那样,依稀猜到些许她的想法,忍不住嘴角微翘。 恰好这时,云怀瑾来了,一同带来的,还有他派人查到的消息。 和常景棣行礼后,云怀瑾赶紧对云晚意道:“我查到了,这假的道士并非怀瑜刻意寻来,而是无意间碰到的。” “假道士诓骗怀瑜说看到他黑气缠身,必是遇到了困难,到了淮安侯府又说宅子被怨气缠绕,必出邪祟,这才进门。” 云晚意越听,眉心蹙的越紧,大有不解的架势:“所以,大少爷这是在为二少爷开脱?” “不是,晚意,我没那个意思。”云怀瑾见她误会,赶紧解释道:“我担心你误会怀瑜害你,所以才……” “他有没有害我,等拷问过那假道士,自有结果,大少爷愿意相信二少爷,我不愿意。” 云怀瑾动了动嘴皮子,想说都是一家人。 话到嘴边,想起之前种种,他又把话咽了下去:“我相信你的判断。” “大少爷既相信她,为何又说这一番话?”一旁的常景棣忍不住,问道。 “这……”云怀瑾讪讪道:“臣下不想宅子不宁。” “宅子不宁,也不是她造成的。”常景棣修长的手缓缓拨弄着珠子,眼皮子也没抬:“本王记得刚才,二少爷对那假道士还有所偏袒。” “怀瑜也是被蒙蔽了。”云怀瑾生怕他现在就追究,赶紧道:“现在就看那道士如何说了。” 常景棣没再说话,朝惊蛰做了个手势。 惊蛰会意,道:“大少爷,这是大小姐闺房,不宜久留,还是出去说话吧,王爷有话问你。” 云晚意看着他们出去,心中那股怪异再度明显。 第115章 又有好戏上演了 前院中,老太君命人安排斋饭后,缠着圆清大师问关于云朵朵的事。 圆清大师经不住老太君三翻四次哀求,再度仔细查看过。 整个宅院都没问题,圆清大师连话都多了几分无奈:“老太君,老衲确认这府上并无邪祟,也无阴魂怨气。” “那之前的事……”老太君忧心忡忡,道:“您的意思,都是假的?” 圆清大师点点头,道:“应该有人装神弄鬼,故意拿死去的二小姐做文章。” “会是谁?”老太君回想着近来发生的一切,总觉得不对劲:“朵朵死去多年,都知道不能提起。” “竟敢用她来做文章,谁这么大胆?” “至于是谁,老衲不知。”圆清大师顿了顿,指点道:“需用心去感知,这件事最有利的是谁。” “凡是因果,皆有轮回,冥冥中自有定数,或许二小姐的死确有蹊跷,所以才会以这种方式被大家记起。” 老太君沉沉点头,道:“我懂了,多谢大师提点。” “无需多谢。”圆清大师双手合十,道:“老衲本要闭关,镇北王上山求索,亲自接老衲下来,就为处理淮安侯府的事。” “专门处理这一件事?”老太君微眯起眼,试探道。 圆清大师点头,笑道:“淮安侯府和镇北王即将成为姻亲,想来王爷对府上的事极为关注。” “冬日上山不易,王爷身上旧疾好不容易好转些,连夜上山,没有歇脚又下山。” 老太君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震惊之余,也多了几分后怕。 好在她坚持主见,没听那假道士的话把云晚意赶出去。 按照圆清大师说的,镇北王顶着身子旧疾和不适上山,是因为姻亲。 要是他知道淮安侯府差点将云晚意送走,肯定要大发雷霆。 虽不知镇北王是因为什么对云晚意如此,以后对云晚意更好准没错! 老太君思及此,笑着附和道:“是,劳烦王爷走这一趟,也麻烦大师了。” 恰好云恒益从外边回来,得知常景棣与圆清大师来了,赶到前厅也听到了这番对话。 身为朝臣,云恒益清楚常景棣的身体情况。 云晚意回来前,常景棣旧疾复发差点见了阎王,才有后来赶着联姻冲喜的事。 后来逐渐好转,竟一点点恢复了些。 都知道镇北王极为爱惜身子,请了数不清的大夫上门诊治,指望恢复如此上战场,如此,会为了云晚意专门连夜赶去洪福寺? 他们二人,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吧? 难道,是因为常景棣听闻云晚意有些医术,想让她诊治旧疾? 不管因为什么,那份天价聘礼和如今的态度,足以说明他没有看不上云晚意。 这就麻烦了。 越想,越是心惊,云恒益大费周章把云晚意带回来与镇北王联姻,可不是让云晚意得宠,把淮安侯府踩在脚下的! 她要是向着云家,镇北王恢复如初,也算好事一桩,可现在来看事与愿违! 云晚意一身反骨,对云家毫无感情,她留不得,或者说,这门婚事,不该让云晚意去。 有没有法子,把婚事重新换到云柔柔身上? 反正与云柔柔交好的四皇子,如今被麻烦缠身,种种事迹表明,常青则是不行了。 云恒益心中乱的厉害,恰好老太君抬头看到柱子后面的他,招手道:“恒益,你来的正好。” “这位是洪福寺的圆清大师,是得道高僧,你来见见……” 常景棣和云怀瑾去议事,尚且不知前院的事。 等再出来,常景棣面色缓和了几分,云怀瑾眉心紧锁,明显带着心事。 云晚意也不知前院的发生了什么,带着寒露和双喜去看称病不出的秋分。 秋分惶恐不安的坐在铜镜前失了神,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 推门声将她惊的差点从椅子上跌下,稳住心神看到来人,秋分连忙做出虚弱的样子,行礼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听闻你身子不适,作为白梅苑的人,我自是要关心。”云晚意上下打量着秋分,道:“瞧你这神色,的确像病了。” “多谢小姐挂念。”秋分朝后退了两步,道:“奴婢昨夜受了风寒,您离远点,别沾染病气。” “我会医术,不碍事。”云晚意幽幽一笑,往椅子上一坐,招手道:“坐在这儿给你诊脉,没找大夫,不吃药怎么行?” 秋分压根没病,怎么敢让云晚意看诊,赶紧拒绝:“奴婢身子骨贱,怎敢劳烦小姐,等一会奴婢出去找个大夫就行。” “出去找大夫还得花银子。”寒露似笑非笑,上前拉着秋分坐在云晚意对面:“小姐当你是自己人,才对你这么好。” “再说了,小姐医术比外边那些大夫还要好,绝对信得过!” 秋分刚挨着椅子,人立刻弹了起来。 寒露见状,故作惊讶摸了摸椅子:“怎么,这上面有刺?” “不,不是,小姐在前坐着,奴婢岂敢造次。”秋分话说的体面,额间冷汗都冒出来了:“小姐,奴婢一会去外边抓服药。” “听闻府上来客人,您赶紧出去面客吧,别为奴婢耽搁了。” 云晚意坐在椅子上,话锋一转,问道:“先前拿给你的护手油,用了吗?” 秋分不懂为何忽然说起这个,庆幸她没追着要诊脉,赶紧从枕下摸出盒子,道:“小姐给的护手油极好。” “用了手润而不油,也不皴裂,已经用的见了底,那日后院的元英瞧见,还问起在哪儿买的呢。” “见底就好。”云晚意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眼,笑道:“擦了护手油的手,牵过二少爷吗?” 秋分大骇,眼睛瞪大,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好在扶着桌子才不至于摔,不过这一歪,胯骨正好撞在桌上,疼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眼下,她可顾不得什么疼,赶紧跪下否认道:“大小姐这说的什么话,二少爷是主子,又是别个院子的人。” “奴婢低贱之躯,足不出户,怎么敢碰二少爷?” “二少爷对你挺好的,前几日还问起你来。”云晚意拨弄着护手油盒子,笑道:“我还以为你们私下有来往。” 话没说完,秋分就立刻道:“绝对没有!” “没有就好。”云晚意示意寒露将护手油收起,道:“护手油是我自己做的,今早才发现错了一味药。” 秋分知道云晚意不会无意提及这些,刚松懈的心再度提起,紧张道:“是什么药?”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错了的那味药对你而言没事,毕竟你接触不到润膏。”云晚意语气轻松,仿佛真的不知情。 润膏是府上公子们用的护手膏,用料极为讲究,价格昂贵。 云怀瑜自然会用到。 秋分眼前又是一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问道:“如果遇上润膏,会怎么样?” “这就不好说了。”云晚意蹙着眉,道:“反应轻的人红肿痛痒几日便能消退,反应重的人会长出脓疮。” 秋分呼吸一滞。 前几日和云怀瑜私下相见时,她的确看到云怀瑜的手红肿着,抓挠的厉害。 尤其右手掌心。 当时她还关切问了一句,云怀瑜只说不知道碰到什么,起了敏症。 这么说起来,是因为她手擦过的护手油! 秋分稳住心神,试探道:“要是有症状,该如何解?” 云晚意还没回答,寒霜就笑着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又用不上润膏。” “奴婢好奇。”秋分讪讪的,低下头道:“无意间多嘴了。” “嗯。”云晚意顿了顿,伸出手道:“来,把脉吧。” 又回到了这一茬! 秋分讪讪道:“奴婢觉得好多了,不用诊脉。” “怕什么。”云晚意拉过她的手,搭在腕子上。 秋分脉搏很快,一颗心都紧张的要跳出来。 云晚意一直打量着她的神色,亲眼瞧着她额间一点点渗出冷汗。 她这才放开,哼道:“压根没病!” “奴婢知错!”秋分跪在地上,连忙认错道:“奴婢一时想躲懒,这才称病不当值,请大小姐原谅!” “下不为例。”云晚意没有责怪,带着警告道:“今儿就去当值吧,跟在我身边。” “是是是。”秋分的心大起大落,声音都颤抖着:“奴婢这就跟着伺候。” 云晚意转身时,给寒露使了个眼色。 寒露会意,轻轻点头。 又有好戏要上演了! 第116章 把秋分推出去说 云晚意没给秋分去通风报信的时间。 她亲眼盯着秋分换衣服梳头。 临出门时,又觉得秋分打扮太素,将头上的金簪子插在她的发间。 秋分哪里敢要,惶恐的跪下道:“奴婢犯错,装病躲懒,小姐不追究已经是宽仁了,奴婢岂敢要您的东西?” “你这打扮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虐待心腹。”云晚意看着发簪,弯了弯嘴角:“你们跟着我那日,我就说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小姐给你就拿着,你看,我也有。”寒露晃了晃脑袋。 她头上也有一根金簪,不过样式简单,并不显眼。 秋分头上这支是精心打造,样式复杂,缠丝扭花的蝴蝶簪子。 话是这么说,秋分摸着发簪,虽没继续拒绝,心中不安越发浓郁。 半路上,云晚意抬眼看了眼天,无意叹道:“晴了几日,上午还艳阳高照,不到中午云就围上来,挡住阳光。” “又变天了,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样,会不会有暴风雪。” 秋分听着不对劲,又不知道这话有什么含义,不敢搭话。 寒露笑了一声,瞥了眼秋分后道:“天气变化快,人不变就是,不管发生什么,奴婢几人总会对您忠心。” “我知道你们好。”云晚意摇摇头,道:“就是想起一件事,总觉得不踏实。” 寒露配合着一唱一和:“您马上就是镇北王妃,还有不踏实的?” “现在的事就足够闹心。”云晚意又叹了一声,语气中多了许多无奈:“府上好端端的闹邪祟,不就是冲着我而来?” “还有那假道士,话里话外要把我赶出去,信誓旦旦说那梅花树下有问题,后来挖到是夏至埋的秽物,要真有什么,我百口莫辩。” “说起这个,奴婢也觉得有问题。”寒露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那道士过于笃定,应该提前埋好了东西,就等装模做样的发现。 “您先前叮嘱过,白梅苑不准外人来,里外都是奴婢几人打扫,洒扫的婢子只有规定时间才能来院子里,每次来也有人看着。” “那假道士要提前准备,也得把东西送进来才行,由此可见,院子里出内鬼了!” 云晚意停下脚步,冷哼道:“敢背叛我的人,我会让她生不如死,你等会去查,定要查出这内鬼!” 寒露嗯了一声,小声道:“奴婢知道是那小道士来白梅苑做手脚,提前派人拦住了,只等审问。” “到头来谁是内鬼,一问便知!” 这话一出,和寒露并肩而立的秋分身子一颤,整个人都起了寒颤,牙关上下相碰,不住发出轻微的磕响。 寒露听到动静,回头关切道:“秋分,你不舒服吗,牙齿都在抖动,还是说你听到我和小姐的对话心中有鬼,害怕所致?” “奴婢有点冷。”秋分死死握着拳头,还是抑制不住颤抖着:“估计是出来吹风,引发昨晚的风寒。” “原来是这样。”寒露叹道:“你还是要好好保重身子,不然怎么伺候小姐?” “是。”秋分颤声应着,看向云晚意,带着乞求道:“大小姐,奴婢拖着病体,跟您去面客怕是不妥。” “要不,您换双喜或者小满夏至来伺候,等奴婢好了,定把缺的值补上。” 云晚意蹙着眉,道:“我给你把过脉,压根没病,何来风寒?” 秋分颤抖的更厉害,如筛糠一般,瑟瑟发抖:“奴婢这会身子的确不舒服,浑身发冷。” “现在换人,来得及吗?”云晚意指着近在眼前的前厅,道:“镇北王和圆清大师都等着呢,你忍着点,等会再说。” 她做了一圈戏,就是为了把秋分引过来,看他们自相残杀,怎么可能让秋分回去? 秋分没办法,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浑身都像是长刺了一样难受,脑袋低的恨不得扎进心口。 尤其进入前厅时,正好和从另一侧赶来的苏锦几人对上。 云怀瑜和苏锦并肩走着,看到秋分头上那显眼招摇的金簪时,愤怒至极连眼睛都要喷火。 他们刚才一番谋划,算来算去,觉得不是云晚意厉害,而是有人将他们的计划提前告诉云晚意了! 因此,云晚意知道假道士会做手脚,提前防备,见招拆招,这一次还找人替换,让心腹婢子出来唱了一出戏! 他们只收买了秋分,只可能是她泄密告诉云晚意! 没想到啊,秋分看着本分,一幅被云怀瑜迷昏头的样子,金银珠宝也收下了,竟会两边收受,做这种反水的事。 云怀瑜恨的牙齿直痒。 若不是常景棣在这,他会忍不住当场出手! 云晚意看着他那幅想说却不敢说的憋屈样,嘴角挑起一抹讽刺又挑衅的笑意,还朝他扬了扬眉。 云怀瑜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几乎破功。 苏锦察觉到他的情绪,低声警告道:“镇北王还在这,你别胡来!” “我知道。”云怀瑜声音也颤抖着。 不过,他是激动和愤怒所致。 秋分迎着他吃人的眼神,想解释又不敢,委屈的红着眼。 老太君浑然不知几人之间私下的较量,和云恒益一起招待常景棣和圆清大师,并再度表示了感谢。 云晚意抓住机会,随着老太君的话,先是感谢常景棣和圆清大师,紧跟着话锋一转,道:“祖母,其实还有件事没来得及说。” “哦?”老太君虽不知她要说什么,还是极度配合:“是什么?” “今早有婢子通报,说在白梅苑抓住了个鬼鬼祟祟的人。”云晚意顿了顿,欲言又止道:“还没来得及处置。” 秋分和云怀瑜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还有这回事?”老太君话是问的云晚意,眼神却不住的瞄着常景棣的表情。 常景棣眼眸微垂,似乎盯着手中的紫檀串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老太君又收回视线,继续道:“审问过了吗?” “不曾。”云晚意叹了一声,道:“早间才发现,紧跟着就被您叫来前厅,那假道士又执意去白梅苑挖东西。” “一件事赶着一件事,没来得及审,不过我刚去看了眼,那人乔装过,似乎是跟在假道士身边的小道。” 老太君是个通透人,结合前因后果,瞬间明白怎么回事,手狠狠拍在太师椅上,怒道:“这假道士,难怪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没想到卑劣至此,早就命小徒弟去做好准备,怎么敢的,你可是府上的嫡长女!”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可能柿子挑软的捏吧,他知道我刚回来,在府上身份尴尬……” 话没说完,秦霜就道:“大小姐是未来的镇北王,身份怎么会尴尬呢,再说了,簌簌病了多年,要从她下手岂不更好?” “我总觉得,有人指使假道士,目的就是针对大小姐。” 老太君拧着眉心,也想到不对劲。 假道士一开始就咬死了云晚意。 若他利用云簌簌,保不齐现在已经事成了! 稍微一想,老太君就想到了苏锦和云怀瑜几人。 整个云家,也就他们母子几人鬼迷心窍,非要把云晚意赶出去。 镇北王在这,老太君即便猜到也不敢说。 正准备先含糊过去,等镇北王走了关起门算账时,常景棣抬起眸子缓声开口。 一双星眸如古井深渊,看不透情绪。 但从他的声音来听,明显带着怒意:“本王下聘那日就曾告诫,谁会对云晚意下手?” “是以为本王上不了战场,没了威信,还是本就借着针对她,来敲打本王?!”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饶是不想参与此事的云恒益,也吓得从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道:“镇北王息怒。” “此事只是秦氏的猜想,并非坐实,说不定就是那假道士误打误撞。” “本王腿有问题,脑子没问题。”常景棣捏着紫檀珠子,声音越发幽冷:“你最好查清楚,给本王一个交代。” “是是是。”云恒益抹了把额间的冷汗,道:“请王爷给点时间,微臣一定查清谁在搞鬼。” “不用给多少时间。”云晚意忽地一笑,让出身子道:“我院子里婢子都忠心,尤其是这秋分。” “她假意被人收买,从中打听斡旋,让她来说吧。” 秋分死也没想到,云晚意先前还委婉的说着,话锋一转,直接将她推了出去! 第117章 刀子递的好 云晚意的话说的有些奇怪,老太君不由蹙起眉心:“打听斡旋,这是什么意思?” “秋分会告诉大家的。”云晚意神秘一笑,朝秋分道:“众人都等着呢,赶紧说啊。” 秋分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面如死灰,身子摇摇欲坠,几乎晕倒。 她哪里敢说什么?! 和她们主仆面对而站的云怀瑜,亦是脸色铁青,额间青筋暴跳。 他想开口制止又不敢,烦躁的挠着脑门。 苏锦脸色也不好看,担心秋分真的说出些什么,镇定下来哼道:“秋分是你院子里的人,她说的话,可信吗?” “大夫人想说我指使她贼喊捉贼,以自个儿的名声冤枉别人?”云晚意明白苏锦想干什么,顿了顿,委屈道。 “实在冤枉,邪祟这种不吉利的事,谁想沾染?” 苏锦又哼了一声,索性摊开说道:“冤枉你?我瞧着她头上那根金簪子,是先前冬日宴固伦公主赐给你的。” “一根金簪子抵得上她一辈子的月银,如此昂贵的东西送给一个贱婢,难道不是收买她?” 云晚意摊开手,指着寒露发间的簪子,道:“白梅苑的婢子少,就那五个,每个婢子我都送了金簪子。” “难不成,我连每个人都收买了,就为给自己泼脏水?” “巧舌如簧!”苏锦看着说不过去,挎着脸道:“没人想害你,别闲的没事给别人泼脏水。” 云晚意瞧着她自乱阵脚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大夫人,秋分还没说什么,你就急着辩解。” “该不会,收买她和假道士陷害我的人,是你吧?” “胡说,我收买她?”苏锦啐了一口:“别想得这么龌龊!” 老太君偷偷扫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就这么看着她们母女一来一回,没阻止的意思,倒有几分兴致盎然。 他不开口,老太君咬着牙也不说话。 云恒益生怕牵连出什么,手拍了下桌子,不耐道:“别吵了,先听秋分怎么说!” 秋分扑通一声跪下,依旧低着头,手不住的绞着衣角。 她意识到云晚意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 亦或者,从一开始,她就没得到云晚意真正的信任! 她和云怀瑜那些小动作,云晚意都默默看着,也不拆穿,还假意给她簪子,就等着这一刻! 想到这,秋分悚然一惊,后背爬上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其实说来,云晚意不想这么快推出秋分,她原来的计划,是让云怀瑜和秋分互相猜疑后再下手。 架不住常景棣这把刀递的好。 或者说,天时地利人和。 云恒益不看好常景棣,觉得他瘸了腿还一身旧疾,保不齐哪天就死了。 就算不死,上不得战场成了废棋,本来忌惮他的皇上定会找机会,让他彻底无用。 但在常景棣跟前,云恒益不敢表示出任何不满,更不敢顶撞。 不管常景棣今日来,是在乎自己的名声,还是是因为云晚意,云恒益都不可能轻易糊弄,必须追究到底,给他一个交代。 这个时候把秋分和云怀瑜的事戳破,云恒益想私下做手脚都不可能! 云晚意倒想看看,云恒益和苏锦如何保住云怀瑜! 前厅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秋分抖的厉害,一声不敢发。 在场的人对这件事几乎心知肚明,甚至老太君和云恒益都在祈祷秋分不会牵扯任何人。 谁都不开口,云晚意笑了笑,轻声打破沉默:“秋分,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这种场合有些害怕。” “但那些事该说还得说,不然火燃起来把你烧到,我可保不住你。” “你这不是威胁是什么?”苏锦抓住把柄,立刻道:“秋分,你告诉大家,是不是云晚意胁迫你指证别人?” 秋分被两人架着,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瞧,她不知道!”苏锦松了一口气,话还是没松懈:“云晚意,秋分分明就是被你指使的。” “别着急啊。”云晚意不紧不慢道:“秋分不敢说,是担心被你们报复,但她先前主动将证据交给我了。” 说着,给寒露使了个眼色。 寒露会意,掏出云怀瑜送给秋分的东西。 “这个金镯子眼熟吗?”云晚意拿着金镯子给大家看了眼,道:“朱玉阁的东西,记录在案,是卖给淮安侯府二少爷的。” 不等大家开口质疑,云晚意拿出朱玉阁的账本子展示在众人面前:“这个可做不得假,我专门从朱玉阁借来的。” “还有这盒胭脂,玉珠子耳坠,以及一锭银子……每一件,我都找到了出处,抵赖不得。” 秋分眼前一黑,汗顺着额间滑到脖子里,冰冷一片。 她不敢动,求救的看向云怀瑜。 云怀瑜既是慌张,又是恼怒,他已经认定,秋分是云晚意派来接近他的! 秋分一直都在骗他,假意被他收买,实则和云晚意串通了,就等这一刻! 要不是常景棣在,他非要亲手杀了这两个贱人! 但眼下,他要先解释清楚,所有东西证据惧在,不能否认。 云怀瑜越想越气,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暴跳如雷,反驳道:“这些东西的确是我院子里出来的。” “但我从未给过这个贱婢,定是她受人指使,从我院子里偷盗后,再行栽赃陷害!” “我早就料到你会这么说了。”云晚意视线往下,落在云恒益手上,道:“你手治好了?” 云怀瑜手一抖,还没来得及想她的话,下意识将手往身后背。 “要不说还是秋分忠心呢?”云晚意叹了一声,看向秋分,一脸笑意。 这个笑在别人看来,十分和善,就是主子看忠心婢子的眼神。 可秋分清楚,云晚意的眼神是何意! 哪里是和善,分明是催命的符! 怪不得云晚意专门去看她。 怪不得云晚意故意问起护手油,还说弄错了一味药,以她的医术,怎么可能弄错,分明是故意的! 怪不得云晚意说起润膏和护手油相冲,刻意提醒她接触不到。 怪不得临出门了,云晚意还给她一根金簪子。 直到现在,秋分才终于明白,从见到云晚意那一刻开始,心头的怪异从何而来。 可明白的太晚,就算她想对云怀瑜表明忠心和真心也不可能了! 面对这么多人,她只有说出实情,才有活命的机会。 秋分想清楚后,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是二少爷,二少爷收买奴婢,让奴婢行个方便,放小道士进去作假。” “不仅如此,二少爷还串通假道士在符纸上做手脚,那些鬼火原本是燃在白梅苑的,却不知哪里出错,这才去二小姐院子。” “还有……” “住口,贱婢!”苏锦听的心惊,顾不得身份,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秋分脸上:“连二少爷也敢攀咬,你活腻了,总要顾忌你的家人!” 话里的警告就差明说了。 老太君勃然大怒:“苏锦,你爱子心切也要有个度,事到如此还要袒护吗,听秋分说完!” 第118章 铁证如山 苏锦也是在出手后才意识到她冲动了,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要不阻止,秋分这小贱婢继续往外吐,一股脑全部说了,那还得了? 老太君早就猜到事情和苏锦几人脱不开干系,却没想到苏锦这么沉不住气。 还没有就上手打人,不是不打自招又是什么? 常景棣在此,真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想遮掩都没法子! 老太君的呵斥拉回苏锦的理智,她顺势后退几步,垂眸道:“母亲息怒,我实在不忍看到婢子攀咬怀瑜,这才一时失了分寸。” “还有,这贱婢分明别有居心,一开口就是胡诌,您可要明鉴,别被她给糊弄了!” “哼。”老太君从鼻孔中发出不满的情绪,道:“家里这几个孩子,哪个不是被你给惯得一身毛病。” “你以为整个府上就你疼爱孩子,别个都不疼他们?” 苏锦低着头,小声道:“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就闭嘴,镇北王在此,需要你开口?”云恒益也察觉到事情不简单,打断道:“是非自有公断,先听秋分说完。” “侯爷说的没错。”云晚意凤眼中带着几分狡黠,眨眨眼催促秋分道:“你说的过于笼统,徒惹怀疑。” “正好大家都想听,不如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一说,就从你怎么搭上二少爷,怎么被二少爷蛊惑,再到现在。” “细节也要说清楚,免得大家怀疑是你居心不良,这顶帽子扣下,府上谁也救不了你!” 苏锦是威胁,云晚意亦是威胁。 两边都不好得罪,秋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恨不得当场昏厥算了。 可她不能,她清楚云晚意医术了得,装昏厥也会被拆穿。 再说已经指认云怀瑜,再反水陷害云晚意,别人也不会相信。 秋分脑子中一片浆糊,勉强分析出这点后,深吸了一口气,再度颤抖着开口:“奴婢一开始说的便是实话。” “奴婢有一日帮后厨的芳华送东西给二小姐,不小心碰到前去看望二小姐的二少爷,一碗汤全部洒在二少爷身上。” “奴婢当时担心二少爷怪罪,没想到二少爷不但宽宥奴婢,还一番安慰,之后,奴婢便和二少爷搭上了。” “二少爷说大小姐回来后,处处针对二小姐和大夫人,害得二小姐郁郁寡欢,他要将大小姐赶出去,还让奴婢帮他。” “并承诺事成之后,给奴婢姨娘之位,大小姐对奴婢不错,可再不错,奴婢终究是奴婢,要成为姨娘,诞下云家血脉,奴婢就能成为半个主子。” “加上二少爷风流倜傥,奴婢被迷了心窍,鬼使神差答应二少爷的各种要求,缠金镯子便是那时候所赠。” 云恒益听的脑子嗡嗡作响,实在想不到他这二儿子为了对付亲妹妹,竟会自降身份使用美男计拉拢下人! 他哪里还能听下去,怒喝着打断:“这些龌龊事没人想听,端的脏了镇北王的耳朵,不用细说!” 秋分吓得浑身一抖,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死死掐住大腿才没惊叫。 等这股惊吓缓和些,她才继续道:“二少爷交给奴婢一包药,让奴婢加在大小姐爱喝的果茶当中。” “药是甜的,混合果茶的甜香味,大小姐不会觉察,奴婢一开始不敢,只放了一点点,确认大小姐没发觉,才按照每日一包的量混在茶水中。” “你是大小姐的婢子!”秦霜听着心中发寒,忍不住道:“谁都知道整个府上,白梅苑的婢子最受主子恩惠。” “大到金银赏赐,小到衣裳布料,大小姐对你们从来不吝,你知道那药是什么,就答应下在大小姐的茶水中?” 秋分心底终于涌出些许懊恼,却也只是一瞬,就被惊惧所代替。 一直默默把玩着紫檀主子的镇北王,在听到她那番话后,一双眼如猎鹰般锐利,极具杀气朝她看来。 秋分头埋得更低,小声辩解秦霜的话,却支支吾吾:“奴婢问过二少爷,二少爷说那药不会伤及性命,只会……只会……” “只会怎么样?”常景棣凉凉开口。 语气并无起伏,但话里的寒意和杀气却让整个前厅都冷了几分。 秋分不敢看他,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又不敢哭,带着哭腔结结巴巴道:“短期吃没问题。” “时间一长,会让人迷失神智,成为失心疯。” 常景棣眸色更幽暗。 结合现在的事来看,很容易想到云怀瑜想干什么。 先在茶饮中下毒,让云晚意一点点迷失神智,再安排驱邪捉鬼,云晚意神志不清下,肯定会做出奇怪的事让人抓住把柄。 淮安侯府不能直接把大小姐赶出去,却能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送走一个不详的疯婆子! 如此一来,和常景棣的婚约不能继续,淮安侯府可以换一个女子顶替她。 一举多得,只是法子过于阴狠! 饶是在沙场见惯血腥的常景棣,听着也忍不住心惊! 他压着一股火,声音如冰:“继续说!” 秋分真的快昏厥了! 连跪着都摇摇欲坠,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声说道:“给大小姐下药后,过了半个多月吧,二少爷就带着假道士上门。” “奴婢不知道内情,隐约能猜到,假道士应该被二少爷收买了,张口便将所有坏事和不详引到大小姐身上。” “最开始,假道士在符纸上做手脚,让奴婢半夜拿着盛着养气的竹筒将符纸引燃,没想到计划没成,反而二小姐那边引出了死去二小姐的事……” 秋分将事情一一说完,直到说到现在:“今早奴婢按照约定,将小道放进白梅苑。” “小道士进白梅苑后,奴婢为避嫌赶紧离开,不知道他到底成功没有。” 后来,大家都知道。 那小道士不仅没成功,反而让寒露的人给拿住了。 同时,他埋得东西被夏至所替换! 听完秋分的讲述,没人出声。 老太君沉眸瞄了眼云晚意,心底带着浓郁的寒意。 要秋分说的是真,那云晚意从一开始就知道云怀瑜所有的谋划! 云晚意装作不知,引云怀瑜一步步下手,甚至连夏至埋下的秽物,也是她授意! 如此缜密的心思,和从前老太君以为温和良善的人,完全不一样! 甚至,她对自个儿的好,有几分真情在? 难道说,一开始她对云晚意的好,都是错的? 云晚意看出老太君的想法,开口打破沉默,叹道:“秋分,别的也就算了,小道士的事,白梅苑除了你无人知道。” “恰好夏至在白梅树下埋了东西,误打误撞解了围,不然我还不知道被误会成什么样。” “是是是。”秋分现在不求别的,只求云晚意能保她性命,赶紧附和道:“奴婢害怕,从未将这些告诉过小姐。” “这不是自相矛盾?”苏锦哼了一声:“又说秋分打听斡旋,又说她没告诉你,云晚意,你的话简直漏洞百出!”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一幅才想起来的样子,道:“秋分的确没告诉过我,她也是刚刚才悔悟。” “还是在我察觉的情况下,她才悔悟,不然现在都做着要要飞上枝头,当二少姨娘的梦呢!” 秋分涨红着脸,又怕又羞,瑟缩着不敢搭话。 苏锦哼了一声:“你能言善辩,我说不过你,就算这贱婢说的再清楚,谁又能知道是不是你们事先串通的说辞?” “大夫人,缠金镯子是我逼着二少爷给秋分的?”云晚意学着苏锦的样子哼了一声,继续质疑道:“还有耳坠子,银子那些。” “若非二少爷心甘情愿,谁敢去他院子里拿?” “这,这是因为你让秋分这个贱婢勾引怀瑜!”苏锦护犊子,往前一步挡在云怀瑜身前:“怀瑜不知情,才着了道!” 人证物证俱全,苏锦的反驳苍白无力。 常景棣垂着眼眸,打断苏锦:“大夫人只心疼儿子,却不想想,女儿也是你亲生的?” 苏锦虽惧怕常景棣,可想到一旦坐实秋分的话,云怀瑜就完了。 她顾不得太多,硬着头皮道:“王爷明鉴,儿子女儿都是我的孩子,但云晚意在乡下长大,一身反骨,桀骜难驯,满腹心机。” “其余几个孩子都在我膝下长大,为人诚实本分,哪怕王爷在前,我也要实话实说,免得王爷被云晚意装出来的假象蒙蔽!” “铁证如山,大夫人还要诡辩偏袒。”常景棣缓缓转动檀木珠子,怒极反笑:“难怪淮安侯府谁都敢欺负云晚意,原来是大夫人开的头。” “云恒益,你来告诉本王,事情该怎么做?” 第119章 云怀瑜承担后果 云恒益听到常景棣问话,身子一抖,一脸复杂。 云怀瑜是淮安侯府二少爷,要承认他买通假道士装神弄鬼陷害亲妹妹,先不说会受到什么惩罚。 往后,谁敢沾他的边? 外人又怎么看淮安侯府? 云恒益吸了一口气,想遮掩过去算了,支吾着道:“王爷,怀瑜不是那么冲动的人,事情肯定有误会。” “再说他和晚意一脉相承,说到底是一家人,闹翻了不好看,既是家事,不如……” “不如稀里糊涂过去?”常景棣冷笑着接过话。 云恒益讪讪点头。 常景棣慢条斯理,目光定在紫檀珠子上,没有答话。 嘴角似乎含着笑意,可细看,那笑意越来越冷。 惊蛰伺候多年,明白主子已经极度烦躁,赶紧出言提醒道:“王爷下聘那日,就曾让金嬷嬷再三告诫淮安侯府。” “云大小姐乃镇北王府未过门的王妃,不说你们以王妃之礼相待,最起码友好和谐应该有。” “现在呢,若王爷不请圆清大师来,你们是不是要让那假道士把云大小姐赶出去?” 云恒益嗫嚅这嘴唇,无力解释道:“不会的。” 惊蛰哼了一声,继续道:“事情真相大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咱们王爷所学的书本词典中,从未有得过且过四个字。” “云大小姐半只脚迈入皇家,婚期已定,还请侯爷给王妃一个交代,给咱们王爷一个交代!” 云恒益如何不知他的话,就是常景棣的意思! 常景棣摆明要一个结果,云恒益能怎么办?! 此时,苏锦也不敢接着插话,紧张的回头和云怀瑜眼神交流。 云怀瑜更不知道如何化解。 他原本的计划里,假道士做法把云晚意说成邪祟,借机把她赶出去,和镇北王婚事作废。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这程咬金还是他不敢得罪的! 一时间,前厅静的可怕。 他们都不开口,常景棣也一样,静静等着。 云恒益擦了把冷汗,目光求救似的看向云晚意:“大家同住一个屋檐,又是血亲,晚意,你说句话。” “我说什么?”云晚意按着眉心,似是深思,紧跟着恍然大悟道:“哦,侯爷说有误会,还说二少爷的性子不会做出这种事。” “那……他会不会被人蛊惑挑唆,才脑子不清醒犯错呢?”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君立刻应道:“是有这个可能,怀瑜和晚意没有事情交恶,倒是和云柔柔有些龃龉。” “云柔柔做事不体面,怀瑜,该不会是她挑唆你对付晚意的吧?” 做戏要做全套,云柔柔自打说被邪祟冲撞生病后,就一直称病,极少出来。 出面也是柔柔弱弱随时要晕倒的样子。 今日情况特殊,她更不会出面了,躲在院子里等好消息。 想到云柔柔面如娇荷,弱不禁风的样子,云怀瑜心中一紧,心疼极了,立刻反驳道:“不关柔柔的事!” 话一出来,苏锦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片惨白,怒道:“疯了吗,你在胡说什么!” 这句话,不就是变相承认事都是他做的?! 老太君说那话,摆明没别的法子,必须牺牲一个,苏锦也十分犹豫,一个是她的好大儿,一个是最疼爱的小女儿,难以取舍。 但云怀瑜反驳后,苏锦才意识到还是儿子在她心中分量更重。 若必须牺牲,那就云柔柔吧。 云恒益心底也做好选择——薛家倒台,常青则跟着受到牵连,不但当不成太子,还要被调查。 一番折腾,定然翻身无望,谁都知道云柔柔和常青则交好,自然也会被连累。 权衡之下,舍弃云柔柔,来平息镇北王的怒火,才是最好的路子。 还在酝酿怎么开口,云怀瑜这个不知死活的货,竟然就这么变相承认了! 云恒益含着怒意,半是警告的呵斥:“怀瑜,我知道你心疼二妹,可有些事,你扛不起!” 云怀瑜抬眸,扫了一圈屋内的人。 老太君,苏锦,云恒益,他们都是看着云柔柔长大的。 甚至在云晚意回来的头一晚就达成一致,云柔柔才是他们云家的人,云晚意不过用来敷衍与镇北王婚约而已! 现在呢,人还是那些人,可全都变了。 他们没一个人愿意为了云柔柔牺牲,云柔柔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儿啊,善良懂事,在所有千金中都数一数二。 这乡下回来的云晚意,不过幸运,有着云家血脉而已。 她怎么配与云柔柔比? 云怀瑜越想,心中越是不忿,对云柔柔的心疼也越发浓郁。 只有他能帮云柔柔了! 云怀瑜想清楚了,怒目圆睁道:“父亲,母亲,祖母,我没说错,不关柔柔的事。” “是我,不想让云晚意回来抢了柔柔的位置,才联手假道士,想将她赶出去,柔柔什么都不知道。” “闭嘴,你当真疯了?”苏锦大惊失色,不管不顾的上前捂着云怀瑜的嘴,道。 云怀瑜清楚,他不抗下,事情会落在云柔柔一人身上。 他好歹是云家嫡次子,云家会想方设法保住他。 云柔柔没云家血脉,下场可就难说了! 云怀瑜甩开苏锦,环顾一周,视线落在云晚意身上,眸子一片怨毒:“假道士不是我的本意,他是自己找上门的。” “我不过恰好利用这一点,借假道士的手对付你而已,你别把事情扯到柔柔身上,是我不喜欢你!” “再说,你现在好端端站在这,没任何损失,难道还要追着不放?” “没任何损失?”云晚意迎着他的目光,挑眉道:“二少爷以为秋分下在果茶里的东西,我没喝进去?” “得亏我察觉,不然现在已经痴傻,如愿被你赶走!” 云怀瑜厌恶的别开脸,道:“你想怎么样?” “送官。”云晚意冷哼一声,道:“下毒害人,乃是重罪,哪怕我没中毒,也够你在牢狱中好好反省了。” “云晚意!”苏锦立刻打断,道:“他是你二哥,你这么狠心?” 云晚意才不吃这一套,眼位带着一丝轻蔑,反问道:“他给我下毒,想把我赶出去的时候,大夫人怎么不劝?” “他,他就是跟你闹着玩。”苏锦底气不足,小声辩解:“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你好端端在这,什么事都没有,就不能给个机会?” “给不了。”云晚意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二少爷压根没有犯错后的自省,还是牢狱更适合他。” “你,你!”苏锦见她冥顽不灵,转而求老太君,哽咽哀叹道:“母亲,您倒是说句话啊,怀瑜是做错了,但不至于去蹲大牢。” “再说,怀书上个月才因为薛家的事去大牢走了一圈,怀瑜要是再去,外头的人怎么看我们云家?” 事关家族荣誉,老太君神色松动,动了动嘴唇,迎面却看到常景棣清冷的表情。 她话锋一转,意有所指道:“这件事求我有什么用?” 苏锦立刻会意,顾不得尊严和端着的身份了,一把跪在常景棣面前,道:“王爷,先前是怀瑜不懂事。” “求王爷高抬贵手,放过他一次,我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常景棣没看她,只轻哼道:“大夫人先前敢和本王硬着来,无非仗着苏将军的势,现在却为了个不成器的儿子下跪。” “做到这份上,依旧不肯看一眼差点被你儿子整死的云晚意,她又做错了什么。” “你们做事前,给她机会了吗?” 苏锦脸色一白,再度哀求道:“先前是我臣妇的错,求王爷看在家父的面子上,宽宏大量。” 常景棣这才抬眼,视线却顺着几人,落在云怀瑜身上:“你呢?” “母亲,您先起来。”云怀瑜咬着牙去拉苏锦的胳膊:“做错事的人是我,您不用下跪,我不后悔!” 苏锦差点被云怀瑜气死:“你什么时候和怀书一样冲动,不带脑子了!” 自打云怀书从大狱里出来,人越发沉默,性子大变,改了先前冲动易怒的毛病。 现在倒好,一向沉稳的云怀瑜居然冲动成这样! 云怀瑜不想看到苏锦受伤的眼神,别开脸跪下道:“王爷,我愿意承担一切,不关任何人的事!” “好。”常景棣转向云晚意,声音多了几分柔和:“你们对不起的是云大小姐,就依云大小姐处置。” “送官。”云晚意毫不犹豫,道:“王爷,我想请您借几个人,亲自送二少爷去官府。” “换做别人,我担心半道上出问题。” “好。”常景棣点点头,给惊蛰使了个眼色。 惊蛰会意,立刻指使带来的人去押解云怀瑜。 常景棣都这么说了,其余人也不敢再有意见。 只祈祷官府的人看在淮安侯府的面子上,从轻发落。 云柔柔在院子里左等又等,一颗心总不踏实,眉心也跳的厉害,感觉要发生什么大事。 第120章 懊悔 时间拖的越久,云柔柔的不安越发强烈。 她也管不得还在装病,焦急的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若非香草拦着,她早就冲去前院一探究竟了! “小姐,二公子准备妥当。”香草端来安神茶,宽慰道:“又有大夫人在,不会有事,您安心坐一会。” “不对劲。”云柔柔接过茶碗,又放下,捂着心口道:“我总觉得不踏实,前几次有这个感觉,都是云晚意大获全胜!” “夫人在呢。”香草压低声音,道:“再说了,还有侯爷,侯爷也不想大小姐风头太盛,总不是向着您的?” 云柔柔一脸担忧,想了想道:“过了这么久他们还没回来,事情指不定出现了什么转机。” “你给我把斗篷拿来,我去前院看看。” 香草还在阻拦:“大夫人叮嘱过,您对外病着,不好出去吹风,还是在院子里等消息比较好,奴婢已经派人去前院了。” “估计很快就能回来汇报,您且安心等等。” 话音才落下,院门被猛然推开,香草派去前厅打听消息的小婢子慌慌张张,口不择言道:“不好了,不好了!” 情绪刚回落些的云柔柔心猛地提起,惊声道:“怎么了?” 小婢子喘着气,磕磕巴巴将前院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奴婢回来时,二少爷正被镇北王的侍卫押去衙门。” “大夫人哭的撅过去没醒,老太君也是勃然大怒,一直在说家门不幸!” 云柔柔身形一晃,也差点昏倒。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又是这样! 不是计划完美吗,又让云晚意赢了?! 还将云怀瑜牵连进去,这下,还有谁能帮她? 云柔柔又惊又怕又怒。 力不从心的感觉涌上,加上压在心中多时的不安,云柔柔脑袋阵阵昏厥传来。 “小姐。”香草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建议道:“二少爷被带走,我们要不要赶去前面看看?” 云柔柔按着发疼的脑门,勉强稳住心神,怒道:“你没听婢子怎么说吗,云怀瑜被带走,是因为府上众人都想让我去当替罪羊!” “他为了护着我承认是他做的,才被带走,我现在去前院,除了让大家责备,还有什么?” “可二少爷……”香草犹豫着:“事关镇北王,该不会有问题吧?” 云柔柔深吸一口气,捏住斗篷的一角,道:“云怀瑜不管做错什么,总归是淮安侯府嫡出的儿子,淮安侯府不可能不管。” “再说了,还有大哥呢,不会出事,现在要想的,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香草没了主意,耷拉着脑袋不敢应声。 云柔柔看着她这幅样子就来气,使劲点着香草的脑门,恨声道:“也就雯一是当真为我好,出谋划策一样没落下。” “再瞧你们几人,个个没用,看着我被云晚意欺负成这样!” 香草头低的更甚。 云柔柔火气上来,直接动手,拳打脚踢了一顿。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现在还不是最糟糕的情况。 前院,云怀瑜被押走后,众人各怀心思吃了一顿斋饭。 常景棣饭后就带着圆清大师离开了,他知道云晚意还要处理接下来的事,也没过多叮嘱。 本来这一趟,也就是为她撑腰来的。 苏锦背过气后在院子里没出来,二房生怕沾染此事,吃完饭也找借口溜了。 前厅只剩下云恒益,老太君,云怀瑾,云怀书,秦霜还有云晚意。 云恒益看着云晚意,脸色黑的比锅底还厉害,话更是充满责备:“你一句话的事,怎么就要闹成现在的局面?” “二哥进了大牢,你这当妹妹的又落得什么好,就算你要成为镇北王妃,淮安侯府总归是你娘家。” “眼看着娘家沾染是非,被外人议论,你很高兴?” 云晚意喝了一口茶,似笑非笑道:“侯爷,错不在我吧,你若是接着追究,我们不如翻个底朝天,把所有龌龊事翻开来说!” “只怕到时候进大狱的,不止二少爷,还有别人吧!” 云恒益死死盯着她,越看,越觉得陌生。 他还记得云晚意回来那日,穿着洗的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周身还算干净整洁。 眼神怯懦,谨慎小意,不敢抬眼看,连手脚都无处安放,十足乡下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才短短一两个月过去,她不止眼神变了,性格变了,连气场都换若两人。 两人视线无声对峙,云恒益这个在朝堂多年的人,竟有些不敢直视她! 那双眼空灵幽深,仿佛一眼能看到人心底去! “好了!”老太君声音带着疲惫,打断父女二人的僵持:“已经成了这样,总要想事情如何解决,还说这些有意义?” “我出去找人。”云恒益狠狠瞪了云晚意一眼,收回眼神甩袖而去。 “祖母,您是不是也要怪我?”云晚意垂下眼眸,小声问道。 老太君叹了一声,还是拉起她的手:“事,的确是云怀瑜那混小子没做对,但你父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总归是一家人,闹得太难堪,叫别人看的还是我们淮安侯府的笑话。” 说的不责怪,可话里,还是能听出不满。 “我也不想。”云晚意嘴角带着嘲弄,道:“他们不是一两次算计我,我不信侯爷没察觉过。” 第121章 下辈子注意点 云怀书的懊悔没持续多久,心中转念生出对云柔柔的恨意。 要不是云柔柔搬弄是非,他刚回来,和云晚意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对云晚意那么恶劣? 云怀瑜只怕和他一样,都被云柔柔蛊惑了,才会不管不顾,当众认下所有罪责! 云晚意误会他们,只怕再也不会原谅了! 寒露走出去很远,回头看到云怀书还低头站在原地,小声道:“小姐,三少爷好像真的知道错了。” “按照从前那个性子,看到您亲手把二少爷送去大狱,只怕早就当场失控,对您怨恨无比。” “如今不但冷静的可怕,还跟您道歉,估摸着良心发现了。” “刀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云晚意笑了笑,想到前世云怀书的态度,笑意渐冷:“不管他道不道歉,我都不会原谅。” 寒露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再劝,只道:“也是,有些伤害能弥补,有些伤害道歉也无济于事。” 背主的秋分,老太君还是决定交给云晚意处置,毕竟秋分的身契都在她手中。 秋分招供过后,就一直扣在前院廊下。 好不容易捱到午膳结束,被云晚意带回白梅苑。 刚踏入院门,秋分就跪下认错,痛哭流涕道:“大小姐,奴婢知道错了,也按照您的示意说出一切内情。” “求您大人大量原谅奴婢这一次,奴婢保证以后忠心耿耿,绝对没有下次!” 云晚意面色发冷,带着厌恶道:“我曾再三告诫你们,忠心有好处,背叛下场很惨,你还是选择背叛。” “既然做出选择,哪有后悔的余地,若人人都似你,背叛后谈原谅,我这白梅苑岂不是乱了套?” 秋分听出她的决绝,吓得浑身颤抖:“小姐,奴婢一时糊涂,求您看在奴婢侍奉的份上,绕奴婢一次,真就一次!” 她到现在还在奢望云晚意平日大度,心里会怜悯从前的情分,给她机会。 可她不知道,前世的云晚意或许会一时心软,重活的云晚意,不可能原谅任何背叛自己的人! 寒露一脚踹在秋分身上,鄙夷道:“你有什么资格叫小姐原谅,若非小姐会医术,那些甜草早就害得小姐生不如死了!” “现在原谅你,以后院子里的丫头有样学样,给小姐下毒,或者作出更恶劣的事呢?” 寒露是习武之人,这一脚用了力,原本跪着的秋分被踹的砸在院门上,又狠狠摔倒在地。 周身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尤其被踹中的心口,闷疼的厉害,连嘴角都沁出一丝鲜血。 秋分来不仅哭喊,忍着剧痛爬起来跪好:“奴婢是被二少爷蛊惑的,小姐……” 云晚意越听,越觉得恶心:“我给过你机会,可你从未想过主动坦白,最后也是逼不得已才说出云怀瑜的指使。” “一次不忠,终生不用,原谅你又如何,彼此看着,都会想起这段背叛,下辈子注意点,记得要忠心!” “背主求荣的婢子该如何处置,寒露,交给你了。” “按照白梅苑的规矩,备注求荣,赐死。”寒露声音冰冷。一字一句道。 “不要,不要!”秋分挣扎着想去抱云晚意的腿:“小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寒露抓起秋分的手臂,挡着她的动作:“求也没用,小姐都告诉你了,下辈子注意。” 寒露不想脏了白梅苑,堵了秋分的嘴带出淮安侯府。 另一边,苏锦终于醒来,依旧昏昏沉沉,脑袋痛的厉害。 “母亲,您可算醒了。”云柔柔守在榻前,瞧着她睁眼,赶紧开口关切。 看到云柔柔,苏锦就想到犯糊涂的云怀瑜。 要不是她,云怀瑜怎么可能冲动至此! 刚想责怪,抬眼看到云柔柔面色惨白,憔悴的厉害,一脸的关切和小心。 都这幅病沉沉的样子了,还不忘在她榻前尽孝。 再想到云柔柔素日的温柔体贴,苏锦责怪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苏锦话到嘴边了,又改口道:“你身子不舒服,要好好休息才是,我这里有绿萝,她跟我多年,能伺候妥当。” “我不要紧。”云柔柔一边说,一边掩面咳嗽:“就是受了些风寒,倒是您,要保重身子才好。” “大夫来看过,说您是激动上火导致昏厥,药吃多了也不好,我给您煲了安神将火的汤,温度正好,您试试。” 她一边说,一边端起旁边的碗,细心吹了吹,道:“加了冰糖,不苦。” “还是你有孝心。”苏锦感动之余,责备早就忘了一干二净,转眼看到床榻周围再无别人,脸色微变:“老大和老三呢?” “听说大哥送祖母回静园后就出府了。”云柔柔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三哥从前院回院子后,再也没出来。” “老三连看都不来看我!”苏锦想到云怀书还为云晚意说话,脸色发沉:“他也被云晚意那野丫头给蛊惑了!” 看着药碗,苏锦眼眶一热,既是对云柔柔的感动,又是对其他人的失望。 这么多孩子,到头来最关心她,照顾她的人,还是云柔柔。 也就云柔柔和她一条心!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她一定不能让云柔柔受委屈! 苏锦接过汤药一饮而尽,随即又道:“你都听说了吧,云晚意那丫头扮猪吃老虎,联合秋分那贱婢,把我们给耍弄了!” “不仅害得你二哥下狱,还在镇北王面前出了好一通风头!” 云柔柔接过空碗放好,局促的捏着衣角,小声道:“母亲,这都几次了,我们就是斗不过她。” “不管她是在乡下学的本事,还是换了个人,我们都不是对手,连二哥也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大哥不参与,三哥被她蛊惑,就剩我和母亲两人,左右还有几个月她就要出嫁,不如算了。” “什么叫算了?”苏锦一听这话,立刻不干了,挣扎着想下床:“她害得我在秦霜面前抬不起头。” “又逼得你忧思成疾,现在更让怀瑜下狱,如此种种,我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云柔柔是故意这么说的。 一来,为了试探苏锦的态度,二则是逼得苏锦对云晚意下手! 云柔柔敛住心神,神色担忧:“还有什么办法,冬日宴那么好的机会,还有这次,都被她给化解了。” “她不仅自己反常,还有镇北王偏袒,再接着斗下去,我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还能有什么严重的?”苏锦怒极反笑,哼道:“我就不信了,活了这么多年,斗不过一个死丫头!” “柔柔,这件事你别管,没了你几个哥哥帮忙,还有二房那家子蠢货,云广新和钱佳慧想着法要把孩子留在上城。” “我们就给她们机会,镇北王再厉害,也是个男人,云姝姝和云双双两姐妹并不差,就让她们去勾引镇北王!” 云柔柔的手下意识收紧,顿了顿,又道:“镇北王连婚期都定下了,想必对姐姐十分满意。” “这个法子能行吗,该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苏锦眸子微眯,透出些阴毒:“我自有办法,你先回去休息,等我布置好,再跟你说。” 云柔柔嗯了一声,起身拿起空碗准备出去。 苏锦想到云恒益说起的事,叫住她道:“你最近有没有去四皇子府?” “没有,自打固伦公主的生辰宴会后,四皇子就避着不见我。”云柔柔知道她要说什么,故作不解,道:“母亲问起这个做什么?”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见你是好事。”苏锦的心放下了些,道:“薛大夫人为了不让外室外子进门,和薛右相鱼死网破。” “闹出的动静不小,还惊动圣上,彻查薛家后发现确如薛大夫人所说,问题严重,圣上下令继续严查,牵连与薛家有关的皇子朝臣。” “我听你父亲说,四皇子肯定会受影响,不久后圣上会宣布圣旨,情况不好,你早些撇清关系,别受连累。” 云柔柔虽早就有所耳闻,可听苏锦明白的说出,还是心惊肉跳:“四皇子好歹是皇嗣,皇上再怒,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再说了,不是还有贤妃娘娘在吗?” “贤妃已经禁足了。”苏锦声音小了几分,叹道:“这就是四皇子倒台的信号,好在四皇子和你之间没婚约,不然你也要被牵连。” “你最近正好病着,就索性称病不出,避开这一波流言,等事情平息些再说。” 云柔柔大骇,随即担忧道:“我虽和四皇子没婚约,可平日走的近,时常就有闲言碎语……” “没事,只要没有铁证!”苏锦安抚道:“和四皇子有关的东西,你早些处理了。” 云柔柔点点头,道:“女儿知道怎么做,定不会惹祸上身!” 回去的半道,云柔柔心乱如麻。 府上不得礼,外头连四皇子这个靠山也失去了。 得快点找到下一家,有个依靠才好! 第122章 云怀瑜远走边关 邪祟的事,还没完全落下帷幕。 云怀瑜被押去官衙,因为常景棣的关系,紧跟着就审问了。 为避免牵连云柔柔,别人问什么,云怀瑜答什么,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等云恒益下午打通关系,想帮云怀瑜脱罪时,云怀瑜这自以为是的傻子已经在供词上签字画押。 镇北王的人送云怀瑜来,专门打过招呼,供词出来直接移交镇北王府,连半分斡旋的机会都没有! 才几个时辰啊! 但凡云怀瑜长点脑子,也不至于这么快! 云恒益站在衙门口,又急又怒,差点没背过气去。 随侍看他暴跳如雷,又不好一直在衙门口等,只能小声询问:“侯爷,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也想知道怎么办!”云恒益气的一脚狠狠踹在衙门口的石狮子上,大怒道。 “一个二个都不让人省心,云晚意那死丫头稍微松口,也没现在的事,就仗着镇北王狐假虎威。” “老二更是没出息,云柔柔都不是云家血脉,他还豁出名声护着……” “侯爷!”随侍看到周围已经有人不断看过来,赶紧出声打断,压低声音提醒道:“这儿人多口杂,实在不便。” “侯爷请注意言行,免得被有心人听去,大做文章!” 云柔柔的身份,极少有人知道。 还没对外公布,云恒益是真气昏头了,环顾四周,的确看到不少人朝他看着。 他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整理好衣裳,随即示意道:“先回府再说。” 府上,老太君从午后就心里不踏实。 既担心云怀瑜,又因为云晚意的事。 恰好云恒益回来,她赶紧叫来静园查问情况。 当得知云怀瑜已经在供词上签字画押,老太君眼前一黑:“怀瑜这孩子,疯了吗?他下狱了,往后连官都做不成,还有哪位千金敢嫁给他?” “往后先不说。”云恒益压抑着怒火,道:“眼下是怎么把他弄出来,难道真看着他蹲大狱?” 老太君捂着发胀的脑门,无奈道:“还有什么办法,镇北王的人亲自送去衙门,官府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们看人脸色下菜,镇北王就算没去前线,尊位还在。”老太君说到这,顿了顿,打量着云恒益的神色,试探道。 “除非,让苏将军府的人出面,去皇上跟前求情,亦或者索性说他想戴罪立功,自请去边关跟着外祖历练。” 老太君这话,倒是给了云恒益灵感! 镇北王伤后,满朝武将拿的出手的就是苏家,圣上急于培养人才,奈何一时间找不到合适可靠的人选。 云怀瑜小时候跟着苏震天学过武艺,要胆识有胆识,要谋略也有,将来若成为将军,去西南方镇守,云家就不用靠别人了! 且云怀瑜得罪的是镇北王,以圣上忌惮镇北王的程度,肯定会当这个和事佬,给镇北王添堵! 请苏家的人出面来不及了,还不如他亲自进宫去! 云恒益越想越觉得可行,刚坐下立刻起身,道:“母亲说的没错,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我这就进宫求见圣上。” 老太君点点头,道:“切记,别触怒圣颜,实在不行在想别的办法。” 云恒益已经急匆匆出去了。 已经是晚膳时间,云恒益这个时间进宫,不算明智。 云晚意听到双喜汇报这个消息,冷笑道:“云恒益还不算蠢到家,知道镇北王和皇上之间的暗涌,利用这点救云怀瑜。” 寒露在一旁听着,小心试探道:“用不用将这消息通报给王爷?” 云晚意摇摇头,自顾收拾妆台子上的东西:“镇北王的消息网肯定比我们灵通,没必要去,他会知道的。” “再说,就算王爷进宫,也无法阻拦皇上的任何决定。” 她猜的没错,常景棣刚回府不久,就听说淮安侯匆匆进宫求见皇上。 “淮安侯这意思过于明显,摆明为了云二公子的事。”谷雨小声试探道:“您要不要进宫?” “去做什么?”常景棣面上挂着冷意,稍微一想,就猜到云恒益的意图:“本王亲手拿脏,皇上不可能撕破脸放云怀瑜出来。” “除非,让云怀瑜以别的身份戴罪立功,比如上战场。” 谷雨略作惊讶:“如今武将千金难求,云二公子又有苏将军的指点,保不齐真是如此。” “可这样一来,您专门跑一趟,为大小姐撑腰的成果不就没了?” 常景棣捏着白瓷茶杯,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与茶杯相映,越发显得清冷:“本王去不去,改变不了皇上的决断。” “反正云怀瑜便能出来,也会立刻启程去边关,不能逗留。” 谷雨也想明白了,接过话道:“战场上要想做出一番功绩,最短也要一年时间,那时候上城早就风云变幻。” 常景棣放下茶杯,扶着桌沿缓缓起身,在屋内练习行走。 治疗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还有一个多月的施针。 距离常景棣和云晚意的婚期,也越来越近。 他必须在大婚前把腿治好,祛疤的药,必须在施针结束后用。 不然等到洞房花烛夜褪去衣裳,云晚意看到他腿上的疤痕,不就认出他是帝景了?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没猜错。 云恒益一脸凝重进宫,出来时,面上已经换成欣喜。 没想到圣上很快就同意了他的提议,让云怀瑜戴罪立功,连夜去前线,不准在上城逗留。 他匆忙回家,让苏锦给云怀瑜收拾行李,再带着老太君一行人去官衙接云怀瑜出来。 才短短大半日时间,云怀瑜周身气质都变了,先前的意气风发被沉郁所替代,眼角眉梢都是阴沉。 “怀瑜,我的儿。”苏锦瞧着他这幅样子,瞬间哭出声,上下打量道:“怎么成这样了,他们打你了?” “没有。”云怀瑜僵硬的推开苏锦的手,看到这么多人,眼眶不自觉变得通红:“你们怎么都来了?” “是不是,我要被处死了?” “不是。”老太君红着眼眶,叹道:“你父亲进宫求了皇上,把你送去边关,立刻启程。” “皇上不想和镇北王翻脸,下令你不能回家,我们就来送你,到了边关切记事事小心,别逞强,你这性子一定要收一收。” “你祖母说的是。”云恒益蹙着眉,沉声道:“万不能逞一时之气,到了边关,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谨言慎行,每一步都要踏实的走,万一能立功……” 后面的话,云恒益没明说,可在站的人都懂。 立功了回来,哪怕镇北王,也不能动他! 云柔柔缩在人群后,等苏锦云恒益和老太君叮嘱完,才红着眼上前,递给云怀瑜一枚护身符,道:“二哥,都怪我。” “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下狱,逼不得已去边关那种凄苦的地方。” 云柔柔一边说,眼泪一边往下掉,一句话还没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她特意画着很淡的妆容,这一哭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看得云怀瑜心都碎了,很想上前将她抱在怀中。 可大狱这一遭,他衣裳上沾着不少脏东西,害怕污了云柔柔浅粉色的衣裳。 云怀瑜后退一步,哽咽道:“不怪你,我是你二哥,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云柔柔哭的更厉害了,把护身符放在他手中,道:“这是我亲手所做,愿它能代替柔柔陪在二哥身边。” “也愿它能护着二哥平安无虞,安全归来。” “好,我一定会平安回来。”云怀瑜吸了一口气,忍住眼泪,道:“柔柔,你别哭了。” 几人身后,站着云怀瑾和云怀书。 两兄弟默契的没做声,毕竟他们都知道,此事不存在内情,就是云怀瑜做错了! 可到底是兄弟,很多话,不好开口。 云怀瑜沉默的看向云怀瑾和云怀书,眼神复杂,好一会才开口:“大哥,三弟,我走后,你们要照顾好父亲母亲和祖母。” “还有,别让柔柔被欺负,她从小就跟在我们身后,这么多年早比血亲还亲,就是我们的亲妹妹!” 云怀瑾嗯了一声,没什么表情:“祖母和父亲都叮嘱过,我也不啰嗦了,希望你知错能改,醒悟是非,有自己的成就。” 云怀书不敢说的直白,支支吾吾道:“我和大哥一样,二哥,你保重。” “各位大人。”皇上派来的小太监在外边,小心翼翼的伸出个脑袋,提醒道:“该启程了,耽误下去,杂家不好回去交差。” “劳烦公公。”云恒益吸了一口气,朝云怀瑜道:“马匹备好了,衣裳和行礼都在上面,包袱里放着碎银子。” 说着,又拿出几张银票给他:“这些你贴身收着,军营里用得上。” 云怀瑜双眼含泪,跪下拜别,最后深深看了眼云柔柔,才离开。 他这一走,又是另一番天地…… 云柔柔追出去,只看到一骑绝尘,差点没哭死。 第123章 做喜欢的事,不该被身份限制 云柔柔倒不是真有多舍不得云怀瑜。 而是因为云怀瑜是为数不多,真心为了她什么都能豁出去的人,主要是还傻,她说什么,他信什么! 云怀瑜这一走,府上就剩下她和苏锦单打独斗了,云怀瑾明显偏着云晚意,连云怀书最近也不对劲。 云柔柔越想越难受,蹲在门口石狮子旁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哭的阵仗吓人,随后出来的几人心思各异。 老太君红着眼眶,摇摇头没说什么,先上了马车。 云恒益叹了一声,想到云怀瑜背井离乡都是因为她,也没安慰,甩手去了另一辆马车。 云怀瑾和云怀书跟着老太君去了,只有苏锦,抱着云柔柔一起痛哭着。 一边哭,苏锦心里对云晚意的怨恨,又多了一重。 都怪云晚意斤斤计较,毫发无损还要追究到底,才害得云怀瑜要去边关。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从小都没吃过什么苦的人。 云柔柔心中也恨。 要换做之前,她一哭,全家人都要来安慰关切。 现在呢,老太君不闻不问,云恒益和几个哥哥态度冷淡。 只剩下苏锦一人了,这么下去早晚有一日,连苏锦也要离她而去。 就算只剩下她和苏锦,也一定要将云晚意驱走! 不能让云晚意那小贱人,把属于她的一切都抢走! 云晚意不可能送云怀瑜,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府上众人默契的没去饭厅用膳,叫在各自的小院子里。 老太君晚上回来就身子不适,早晨甚至没起床。 云晚意得知消息,还是过去看了眼。 她去的时候,苏锦和云柔柔,以及云怀瑾云怀书已经在了。 苏锦对她的怨气本就厉害,看到她后面带厌恶,话脱口而出:“哼,晚上睡得好啊,那么狠毒,没做噩梦?” 云晚意淡淡看了她一眼,哼道:“大夫人都不做恶梦,我又怎么可能做?” “你这逆女!”苏锦火气蹭一下上来,怒道:“赶走亲哥哥,怎么还有脸面对我们?” “不敢见人的应该是大夫人。”云晚意毫不留情的回怼道:“好端端的,教的儿子是非不明,作恶后不知悔改。” “这还是面对我,要在前线也如此对人待事,别人会惯着他?” 苏锦被噎的不知如何回答,气的眼眶通红。 云怀瑾和云怀书想劝,却也知道苏锦的脾气执拗,现在劝只能火上浇油,还会连带责备他们向着云晚意。 兄弟俩默不作声,云柔柔适时开口。 一脸善解人意,为他人着想的样子:“祖母身子不适,姐姐还是少惹是非,免得惊扰祖母。” “再说母亲好歹是长辈,二哥刚离家,母亲心头担忧,姐姐让让又怎么了?” 云晚意哼了一声,拆穿道:“你就别假意当和事佬了,要真为大家着想,昨儿怎么没挺身而出,护着云怀瑜?” 云柔柔不敢反驳,眼眶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够了!”老太君咳嗽着,从榻上半坐起来,不耐道:“要吵出去吵,我这儿不是喧闹的地儿!” “祖母,您别生气,都是我不好。”云柔柔抢先一步上前,为老太君垫好软枕,自责道。 “昨儿我也想代替二哥去,奈何身子不适,风寒加重起不来床……” “好了,怀瑜去战场,都是他的命。”老太君知道都有错,打断道:“去都去了,计较也没意思。” “这件事,往后不准再提,往后大家都和睦些,别叫旁人看了笑话!” “是。”云柔柔接话,道:“我一定不会给云家抹黑。” 老太君蹙着眉点点头,目光看向苏锦,警告道:“怀瑜的确有错才有现在的结果,不管晚意是不是周全,他总归含了害晚意的心。” “你做母亲的一碗水不说绝对端平,总要都看着些,别冲动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或许你脑子能清白些,怀瑜也不至于犯下大错。” 苏锦红着眼,哽咽道:“是,只要孩子们好,我不会没事找事。” “好了,看也看了,都回去吧。”老太君叹了一声:“我的身子我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锦和云柔柔这才相扶着离开。 云晚意上前几步,看着老太君的脸色,道:“祖母,您的病还是因为忧思过度。” “我知道,府上出了这么大事,我睡不安稳。”老太君说到这,没继续说。 云晚意也听出话中深意。 还没搭话,云怀瑾就道:“祖母,您既清楚怀瑜的事是他咎由自取,又何必忧思?” “话是这么说。”老太君叹了一声:“可闭上眼总想起你们祖父,要他还在,肯定会责怪我连小辈也看护不好。” “祖父定是向着您的。”云怀书也劝道:“那片白梅,足以说明祖父对您的情谊,再说二哥已经没事,保不齐在战场立功,还有意外收获。” “唉,战场无眼,立功不易,谁知道他这一趟是好是坏。”老太君又重重叹了一声:“你们也回去吧,我没事。” “祖母,我给您开的药,需要继续吃。”云晚意顿了顿,叮嘱红霞嬷嬷道:“先前祖母体内余毒还在。” “嬷嬷以后务必小心,免得叫人再找到机会,我先给祖母施针,今晚能好睡些。” “是。”红霞嬷嬷应声道:“如今是奴婢亲自抓药熬药,不会再犯上次的错。” 老太君一晚上没怎么睡,早晨吃过药,又是疲惫又是不适。 云晚意施针时轻轻柔柔没什么感觉,她没一会就睡着了。 云晚意施针后,看到云怀瑾两兄弟还在,微微蹙眉:“祖母一时半会醒不来,你们有事,不如下午再来。” 云怀瑾亲眼看到云晚意施针,已经不需要在派人查证,笃定她就是那日救他的人! 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看过他的脸,毕竟他醒来的时候,脸上蒙着的面巾还在。 可不管她看到没有,有些话还是要说,云怀瑾心中百感交集,道:“我们出去说吧。” 云晚意依旧蹙着眉,闻言点点头。 出了静园,云怀瑾看到周围无人,一步挡在云晚意身前,由衷道:“我知道那晚救我的人是你。” “这么久以来,没跟你说声多谢,还误会与你。” 见他察觉,云晚意没再遮掩,清清冷冷道:“举手之劳,那晚我不打算多管闲事,是双喜看到大少爷的脸,非要相救。” “大少爷想谢,不如去谢双喜。” “双喜也好,你也好,都算我的救命恩人。”云怀瑾有些激动,转言又道:“薛志忠的事,也是你才能轻易摆平。” “怀书,赶紧多谢晚意,不然你现在还在大狱蹲着呢!” 云怀书再笨,也能联想到传说中救治薛志忠的蒙面女子,就是云晚意。 难怪云家上下所有人出面,都没见到薛家人,云晚意轻松就搞定了。 无意间,他竟承了云晚意这么大恩情。 也难怪云怀瑾先前和他说那番话,更庆幸他后来没糊涂,跟着云怀瑜几人对付云晚意! 云怀书激动道:“晚意,先前是我误会你了,多谢你帮忙。” “是为祖母。”云晚意退后一步,道:“大少爷,二少爷,两次相救都非我本意,不需要多谢。” “往后,还是和先前一样,保持距离为好。” 云怀瑾神色中带着受伤:“先前是我们被人蛊惑先入为主,才会误会你,如今我们知道了,你又何必抗拒?” “两位公子应该明白,大夫人对我厌恶至极,连云柔柔也对我恨之入骨。”云晚意挑明道:“保持距离,对大家都好。” 先前很多事只是猜测,经过云怀瑜这件事,云怀瑾和云怀书彻底看清了云柔柔。 她口蜜腹剑,善于借刀杀人,三两句就能挑起别人的情绪。 连苏锦也是被她蛊惑,才一步步对云晚意厌恶。 只是,苏锦一帆风顺多年,最不喜欢被人左右,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没那么好改变。 云怀瑾顿了顿,道:“母亲那边我会去说,至于云柔柔,我也会想法子送她走。” “晚意,我们是亲兄妹,没必要如此生分。” “那,等大少爷做到了再说。”云晚意勾了勾嘴角:“还有,大少爷既然看出我的身份,也请你帮忙保密。” “为什么?”云怀瑾有些错愕:“公开身份,淮安侯府大小姐和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都有利于你。” “身份是双刃剑,有利就有弊。”云晚意笑了笑,道:“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应该被身份限制。” 说完,她错开云怀瑾的阻拦,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兄弟二人都在深思她的话。 是啊,做喜欢的事,不该被身份限制。 她既然喜欢,就该无忧无虑。 云晚意回白梅苑收拾一番,转而去了德善堂。 今日是给帝景施针的日子,顺便,小满和夏至做了很多绣品,也是时候拿去给帝景看看,能不能过关。 第124章 坦白她的身份 每到施针的时候,帝景都到的很早。 今日也不例外,等云晚意收拾好抵达德善堂,帝景早就等在上房了。 云晚意进去前,他正撑着桌子缓缓行走。 这是云晚意第一次看到帝景站起来。 坐在轮椅上就能窥出帝景身姿挺拔,个头不矮。 站起来她才恍然察觉,先前还是她估计有错,帝景足比她高出一头不止。 一身浅灰色的长袍,衬得他如松萧萧肃肃。 黑发用一根灰紫色的水晶簪子挽着,带着面具,只露出宛如星辰的眸子。 如文房墨宝,温润沉静,即使看不到全脸,也能想象到面具下的颜肯定惊艳。 见到云晚意,帝景停下,缓缓挪到轮椅前,眉眼微弯,带着笑意道:“还是走不利索,让你见笑了。” “帝公子想早些恢复是好事。”云晚意拿出专门给他施针的工具,笑道:“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有一个月就能解毒。” “公子继续坚持,这个月施针结束就可以自由行走,虽缓慢些,好在不需要轮椅。” 帝景颇为惊讶:“不是说要三个月?” “不知为何,帝公子恢复的比想象的要快。”云晚意莞尔一笑,道:“施针还需要一个月余,但不妨碍你下地行走。” “那……”帝景顿了顿,道:“除了走,能跑能跳吗?” “还不行。”云晚意顿了顿,解释道:“跑和跳会加速体内血液运行,毒没完全清除之前,就有危险。” “也好,都瘸了这么久了,不在乎多几日。”帝景倒是想得开,说着话却想起另一件事,挪到桌前拿出一方皮子,道。 “前些时间,有人给我送了这火红的狐皮来,颜色太浓,男子不宜,给你正好。” 狐皮子油光水滑,红的板正,一丝杂毛都没有,一看就是极品。 “无功不受禄。”云晚意眨眨眼,婉拒道:“帝公子已经付过诊金,连这药铺都是诊金之一,这种好东西,还是留给红颜知己吧。” 帝景依旧朝他伸着手,说笑间带着淡淡的忧郁:“我瘸了多时,女子避而不及,哪里来的红颜知己。” “放着也是浪费,一并给你,不算诊金,算谢礼,毕竟我这腿上的毒没有你,永远也好不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云晚意接过狐皮子,放在一旁后道:“其实前些时间,固伦公主也赏了一方狐皮子给我。” “没公子这一方红狐的大,找人做了围脖和护手,还没送来,公子送的这一方可做斗篷。” “哦?”帝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微微顿了顿,故作诧异惊奇:“我倒知道公主才送出一方狐皮子。” “但,好像是给淮安侯府刚从外边迎回来的大小姐了,难道易姑娘和淮安侯府的大小姐是同一个人?” 云晚意没想到他一个商人,连公主送出去什么都知道! 转念一想,他和镇北王是莫逆之交,知道也不奇怪,就是她说出这些间接自爆身份了! 不过,她会医术伪装的易晚身份,已经被云怀瑾云怀书知道,不可能一直藏住,早晚要暴露。 帝景提前知道,往后合作更方便,也不用每次见他都辛苦的乔装打扮。 想到这,云晚意也没继续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半开玩笑道:“公子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我的确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云晚意,也正因为这个身份,为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需要乔装打扮行医。” 帝景惊诧无比,星眸打量着云晚意:“早听闻云大小姐在冬日宴一鸣惊人,没想到和易姑娘是同一人。” “这么说,云大小姐不止医术高明,还会琴棋书画,更有一手好刺绣,简直无所不能!”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日骑着踏雪寻梅一骑绝尘,一身火红色的斗篷,衬的人面如白雪,飘逸飒爽。 单是马术和胆量,上城贵女中就无人能及! 他已经知道了,遮掩无用,云晚意索性将面纱拿下,淡淡笑道:“帝公子过奖。” 云晚意素日不施粉黛,倒不是不喜,而是在乡下长大,这些东西不好买,价格昂贵,她心思全用在跟着师父学医算卦上,又极少出山。 等长大些,医术一日好一日,一身胭脂水粉的香味不便于她辨别药材。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不用胭脂水粉,最多用自己制作的护手油,还有匀面的膏子,也就冬日避免皴裂的时候用用。 今日也是,出门时擦了点自己熬制的膏子,其余什么都没用。 偏偏这么一张素净洁白的脸,如毫无瑕疵的白玉,光滑透亮,衬着不点而朱的红唇,美的不可方物。 比常景棣第一次在锦绣阁看到她,稍微丰腴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整个人还是纤瘦的让人心疼。 还好当日,他应下了婚约。 不然错过,可能会成为他这辈子的憾事! 还有三个月,她就要成为他的王妃,若不是这腿伤,他早就近一步靠近了! 就是不知她对镇北王,是什么态度。 常景棣凝视着她瓷白无暇的脸,眸色微暗,试探道:“说起来,你便是要成为镇北王妃的人?” “先帝和祖父定下的婚约。”云晚意微微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道:“公子也说是未来,会不会成为镇北王妃还不确定。” “为何这么说?”常景棣面具下的脸猛然一变,连眸色都沉了许多:“婚约是先帝所定,圣上也同意了,难道还能节外生枝?” 云晚意将狐皮子放好,起身准备施针,淡然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事不好决断。” 以淮安侯府所有人的心思,巴不得她和镇北王成不了婚。 这次假道士更是直接,想把她赶出府,沾上不详的名头,婚事自然不成。 也就老太君一人支持婚事,里头多半还有看镇北王态度的原因! 常景棣稍微一想,结合寒露发回来的汇报,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沉声道:“你是镇北王认定的王妃,淮安侯府不敢如何!” “王爷再厉害,手也不能伸去臣子家里。”云晚意不想和帝景说这些,点到为止,纤手果断下针。 常景棣沉着眉眼,也在思索关于淮安侯府的事。 毕竟是她的娘家,他出手太过,将来两人不好相处。 可他不出面,淮安侯府似乎越来越过分了! “用不用镇北王出手?”常景棣顿了顿,解释道:“你不好说,我可以帮你跟他说。” 云晚意想到如天神降临出现在淮安侯府的常景棣,有瞬间失神。 昨日没深想,静下来后,她才意识到另一件事——常景棣此前从未踏足淮安侯府,竟会带着圆清大师出现的恰到好处。 且后来寒露听人说,镇北王知晓淮安侯府闹了邪祟,连夜上山去洪福寺请的圆清大师。 总不能是因为担心淮安侯府的安危吧? 退一步说,她还不至于自作多情的以为,镇北王是因为她。 思来想去,只能是因为她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 他不想让镇北王妃还没过门,就招惹上是非,给他抹黑,所以才连夜去请人。 只能是这样! 如此一想,她心中又有另一层担忧,他会不会已经觉得她很麻烦了? 云晚意想到这,蹙眉道:“帝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涉及家事,我自己能解决,不用劳烦镇北王。” “那好。”常景棣相信她的能力,点头道:“你若遇到麻烦,即便不想麻烦镇北王,也能告诉我。” “我们是合作伙伴啊!” 云晚意跟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莞尔一笑,算是应下了。 第125章 云柔柔的肖想 施针结束后,云晚意将小满和夏至做的绣样交给常景棣。 常景棣看过后,很是满意:“不愧是你带出来的人,我会交给琳琅,剩下的事琳琅会直接联系你,还是按照先前我们定下的分红。” 云晚意嗯了一声,随即提议道:“锦绣阁做的本就是富人生意,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在富人里头,再挑一筹。” “嗯?”常景棣看到她惊艳的眉眼,眸中不免带着不自觉的痴色,语调微扬:“再挑一筹?” 云晚意将样衣铺开,解释道:“物以稀为贵,这种花样绣起来十分繁琐,还考验绣娘的心境。” “不如,每一种衣裳仅此一件,价格定高,甚至可以直接价高者得。” 常景棣听懂了她的意思,随即又微微蹙眉:“这样一来好是好,可每一种只出一件,花样岂不是要很多才行?” 云晚意眨眨眼,语调俏皮:“既然我提了这个建议,自然想到了足够供应的花样,这些,帝公子和琳东家不必操心。” “如此劳心劳神,分层再给你一层!”常景棣格外大方。 人都要成他的了,何况小小银子? 反正锦绣阁开了多年,他手中银子早就够了,能哄她开心,什么都行! 云晚意也没推辞,道:“那好,我这几日找机会和琳东家商议此事。” 今日德善堂的人不算多,加上新招的两位大夫,云晚意没打算留下,送走帝景后,准备回府休息。 谁知道还没出门,就瞧着一波波人从她德善堂门口经过,蜂拥朝巷子另一头而去。 个个一脸兴奋,场面诡异。 “真是稀奇了。”云晚意靠在门口,整理着重新戴上的面纱,疑惑道:“这巷子里新开了什么新鲜铺子?” “不是,您不知道啊?”章掌柜靠近几步,手中还拿着炒焦香的瓜子,顺道给云晚意递了一把。 “今早就贴出告示,薛右相府出了大事,抄家流放,薛右相直接处死,这个时辰估摸着要行刑了。” “往日那薛志忠仗着身份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薛右相又偏袒儿子,大家求助无门,视他做帮凶。” “大家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不得赶紧去看一眼热闹?” 云晚意也想嗑着瓜子听八卦,但她总不好掀开面纱,那场面有点奇怪。 她顿了顿,拒绝了诱人的瓜子,恍惚道:“现在才贴告示?” 最近没关注薛家的事,在和薛大夫人的交易后,她还以为风雨还得酝酿一阵子。 没想到薛大夫人也是个狠人,心死后只花了十来日,就把不可撼动的右相府折腾没了! 果然,不能轻易得罪女人。 云晚意心中感叹着,随口问道:“那薛志忠和薛大夫人呢?” 章掌柜和云晚意熟悉后,也没遮掩性子,嗑着瓜子还不忘叹了一声:“要不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呢?” “那薛大夫人的泼辣性子上城谁人不知,摊上这么个儿子,到底还是爱子心切,知道薛志忠活不成了。” “待悄悄把薛志忠埋了以后,硬是带着打手上门把外室和外子打死了,悬梁自尽!” 云晚意忍不住蹙了蹙眉,纠正道:“薛大夫人不算可怜人,被薛志忠害的家破人亡的那些,才叫可怜人。” “话说回来,若非薛大夫人和薛右相爱子纵容,薛志忠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薛家又怎么会覆灭,说到底还是因果报应。” 章掌柜点点头,赞同道:“您说的对,都是咎由自取。” 等人潮过去,云晚意才重新出门。 心中,也盘算着薛家倒台后会牵连的人。 和薛家往来过密的常青则,肯定首当其冲受到影响。 暂时还不知他下场是什么,总之,是做不成云柔柔的靠山了。 难为淮安侯府算计一场,为保云柔柔能嫁给四皇子,费劲千辛万苦寻回云晚意去应付镇北王的婚约。 如今局势在短短十来日中逆转,四皇子从云端跌入谷底,倒是镇北王,在一片不好的声音中,竟然活下来了! 还给了云晚意空前盛大的聘礼。 淮安侯府,云恒益正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苏锦呆在一旁,看着满地狼藉,小声道:“皇上一向喜欢四皇子,难道就没半分余地了,最不济,混个封号去封地也算出路啊!” “妇人之见!”云恒益狠狠瞪了她一眼,道:“薛家牵扯的是不能拿出来说的事,涉及谋逆,但里面牵连广,皇上为了皇家颜面没拿出来明说。” 第126章 另请高明 如云恒益所言,薛家牵连四皇子,第二天一早,就放下告示: 四皇子常青则不义不孝,寡廉鲜耻,暴戾骄纵,品行不端,目空无人,以下犯上,条条罪证,无法宽恕。 今念祖宗得江山不易,不能被此等废物拖累,痛下狠心,颁此诏以废之,褫夺皇族姓氏,免为庶人。 诏书上虽未明说四皇子常青则有谋逆之心,却也十分严重。 他是北荣立国以来,第一个废成庶人的皇子,连其母贤妃,也以管教不利的名头被逐。 云柔柔早有准备,但看到告示的那一霎,还是差点没昏倒。 倒不是有多舍不得常青则,而是庆幸,庆幸她没有上赶着去四皇子府求四皇子原谅,不然现在被牵连的,肯定有她! 云怀瑜因她而远去,常青则活不成,几重靠山都没了,对云柔柔而言还是打击很大。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晨穿的少受了风寒,云柔柔真的病了,起先是高热不退,短短几个时辰,就昏昏沉沉睡着说起胡话。 这个节骨眼,苏锦不敢请大夫,免得被有心人指责云柔柔的病是因为常青则,再被牵连,只能硬着头皮去白梅苑找云晚意帮忙。 正到了白梅苑院门口,苏锦又觉得拉不下脸,踟蹰着不好敲门。 云晚意正打算出门,瞧着院门口一脸难色的苏锦,微微蹙眉:“大夫人守在这,有什么指教?” “你非要跟我这么说话?”苏锦压着不耐,眉眼间的厌恶却无法遮掩:“我好歹是你母亲,你难道非要做那不孝子!” “都说母慈子孝。”云晚意轻轻一笑,毫无所谓道:“大夫人的慈爱全部给了云柔柔,为何又要苛求我孝顺?” “你!”苏锦被气的心口发闷,差点没喘上这口气。 身边的绿萝扶着苏锦,赶紧小声提醒道:“夫人,想想二小姐。” 若不是为了柔柔,她才不会上赶着来看云晚意这个脸色呢! 苏锦难耐住怒意,声音沉了沉,到底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听说你医术不错,去帮柔柔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云晚意忍不住笑了:“大夫人,你现在在求我帮忙,这个颐气指使的语气,谁愿意啊?” 苏锦是真的忍不住了,压抑的怒意勃然而出,大声呵斥道:“云晚意,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吗?” “柔柔是我们的家人,你会医术,帮着去看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云晚意依旧气定神闲的站着,面对她的狂怒,显得十分漠然:“大夫人这话说错了,云柔柔是你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 “你,你!”苏锦气的手指颤抖,几乎要戳到云晚意脸上了:“都说医者仁心,你怎么能如此歹毒,见死不救。” “柔柔先前是做错了些事,她不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怎么能如此自私自利记仇?” “自私自利记仇?”云晚意迎着苏锦的手,往前逼近一步,冷笑质问:“真算起来,我才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 第127章 命格相克 绿萝脸上痛的厉害,昏昏沉沉回到苏锦的院子,就被告知她被贬成三等婢子。 三等婢子是不能住在主人院内的,只能挪去外院婢子住的大通铺。 绿萝实在不明白为何短短时间,苏锦会做出这种决定,收拾行李时还想着等会去苏锦跟前问问。 顶替她位置的绿荷十分得意,看她慢吞吞的收拾行李,一眼觉出意图,冷哼道:“不为主子好的婢子,留着也是无用。” “你别打旁的主意,夫人说了,往后你别在跟前晃悠,看着你都烦。” 绿萝一顿,难以置信的抬眼:“夫人真是这么说?” “还能有假?”绿荷不屑道:“我们一起来夫人身边伺候,偏你最没用,性子软弱毫无主意,但又是你最得夫人喜欢。” “现在看来,没用的人再得喜欢也没用,你呀,帮不上夫人的忙就算了,还给夫人添堵,早就该让出位置滚了。” “夫人能这么对我,还不是能这么对你。”绿萝咬着牙,红着眼不让眼泪掉下来:“你别得意!” 绿荷笑意更甚,走过去拍了拍绿萝没受伤的右脸,道:“要让你失望了,这一回我和绿蕊一起提拔。” “我们二人定会齐心协力,好好伺候大夫人,为夫人排忧解难的,不像你没用,如丧家之犬!” 绿萝这种被赶出来失宠的婢子,比大通铺里任何人都低贱,还被排斥。 加上绿荷事先打过招呼,大通铺里的丫鬟更是针对,不仅把靠门漏风的位置给她,还在她铺上洒了冷水。 绿萝上前理论,不敌众人,混乱中被打了好几巴掌。 大通铺屋子大,房内没有炭火冷的厉害,这一瓢冷水下来,绿萝彻底睡不成了。 再想到以后会更难熬,绿萝心如死灰,裹紧棉袄往后远去,打算跳井一死了之。 也就是这时候,双喜“恰好”撞到寻死的绿萝,惊诧道:“你不是大夫人身边的绿萝,这么晚怎么在这?” “我没在大夫人身边伺候了。”绿萝面如死灰,露出来的右脸上,带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 双喜蹙着眉,关切道:“你的脸被谁打成这样,好歹是大夫人身边伺候过的,她们这么大胆?” “我是个无用之人。”绿萝心知很多事不能和双喜说,但今日来的郁闷委屈和不甘实在无处纾解。 反正是将死,也顾不得太多,她索性道:“双喜,我们同为婢子,你在大小姐身边什么都有,我在大夫人身边如履薄冰。” “不过为大小姐说了几句话就成了这样,不仅被推倒毁容,还贬了身份,谁都能欺负。” 绿萝一股脑将事情说了一遍,越说越觉得委屈:“我就是看大夫人实在不对,这才劝告。” “没想到是为我们小姐。”双喜从怀中掏出一瓶药,道:“这是先前大小姐给我的,止疼生肉,还不留疤。” “你先留着用,回去好好休息,等以后我帮你来白梅苑。” 绿萝愣楞的盯着药瓶,难以置信道:“大小姐和大夫人形同水火,还会要我?” “当然,你本性善良,又能辨是非。”双喜见状,赶紧道:“小姐院子里人不多,要的就是忠心善良。” “等你好了,小姐肯定会让你来的。” 绿萝打量着双喜。 双喜身上是很好的锦缎,头上戴着几朵珠花,金银交织,还有一根白珠簪子。 这幅打扮,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和大户人家的庶女都要体面。 再看她,同样是大丫鬟,伺候大夫人多年,却连治疗脸的银子都拿不出。 绿萝心头又苦又涩,忽然生出层层叠叠的恨意,眼神也变得凌厉:“好,那就麻烦你了,一定要记着此事。” “嗯。”双喜点点头,随即又叮嘱道:“事情没成之前,你要在大夫人院子里好好伺候,免得被人拿住话柄。” 绿萝是良善,不是傻,当然明白双喜的话,点头道:“我不会给大小姐带去麻烦的!” 双喜回去复命,已经是后半夜了。 云晚意还没睡,靠在窗前制作毒药,见双喜进来,挑了挑眉。 双喜兴奋的上前,夸赞道:“小姐也太厉害了,料事如神啊,绿萝果然经不住磋磨准备寻死。” “奴婢恰到好处救下,只浅浅说了几句,她就把事情全部说了。” 双喜把绿萝的话全部重复一遍后,又叹道:“没想到她竟会为您说话,而大夫人也太狠心了,好歹伺候多年,说不要就不要。” “绿荷和绿蕊早就看不惯绿萝,唉!” 云晚意顿了顿,道:“大夫人发怒,主要因为绿萝的话,其实绿萝并非为我,只是公道话而已。” “忠言素来逆耳,可惜了绿萝本性良善,却跟错主子。” “没错!”双喜颇为赞同,又道:“接下来怎么办?” 云晚意起身,拿了几样药给双喜:“治疗外伤和祛疤的都有,你送去给她,等她好了再说。” …… 绿萝的事让苏锦发了好大的脾气,生气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云柔柔身上。 也不知道云柔柔怎么忽然病的这么厉害。 苏锦命人去城外悄悄找的大夫,吃过药过了大半夜,还是高热不退,反而有越来越热的架势。 云柔柔憔悴的脸上烧成红霞,嘴唇泛白开裂,起了一层干皮。 苏锦连夜守在榻前又急又气,嘴角起了一串燎泡:“柔柔身子弱了些,不至于病成这样。” “难道是为四皇子被废,她心思郁结,受惊过甚所致?” “二小姐心思通透,不至于为了男子如此。”绿蕊见状,熬了将火的菊花茶来,小声道。 “奴婢瞧着二小姐的病没那么简单,起病急,难以医治,像被什么冲撞了。” 茶水冷热正好,苏锦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惊诧抬头:“你的意思……” “先前府上驱邪,闹了一通是个假道士,是不是真有邪祟谁也不知道。”绿蕊知道苏锦痛恨云晚意,顺势道。 第151章 估计错了 云晚意被自己的猜想气的脑袋发蒙。 若帝景就是镇北王,镇北王就是帝景,岂不是意味着镇北王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她在锦绣阁绣花换银子,知道她以易晚的身份在德善堂行医,也知道她能算会卜看天象? 想到这,云晚意又联想到另一件事——镇北王面都只见过一次,竟然给她天价聘礼,这不就能说得通了? 合着,她这是被人当猴耍了一通?! 转瞬,云晚意想到帝景就在楼下,也顾不得太多了,急切朝苏威道:“舅舅,外祖就在隔壁,刚才请您来的寒露正在照看。” “您先去看外祖,有什么疑问,寒露会一一解答,我去办点事,马上就来。” 苏威牵挂苏震天,也没多问,去了隔壁。 云晚意整理好心情,再三确认自己不会失控,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下了楼。 章掌柜给帝景留的是二楼最末尾的房间,紧挨着仓库,中间还隔开了一道雕花木门,与寻常来看诊的贵客厢房隔开。 云晚意气急了,脚步踏的蹬蹬作响,越过雕花门径直走到门口,也没客气,门拍的震天似的:“帝公子,麻烦开门,我有些话要问你!” 听着门外云晚意气急败坏的语气,常景棣也能联想到她气鼓鼓的脸有多可爱,肯定和炸了毛的小猫一样! 这么一想,常景棣面上升起一抹宠溺的笑容,朝惊蛰做了个手势。 惊蛰阵阵后怕,连手都在微微颤抖着,上前将门拉开,人却挡在门口没让她进去:“易姑娘还有事?” 看着惊蛰这幅戒备的样子,云晚意猜想,常景棣肯定没带面巾。 现在正是揭穿他面目的好时机! 云晚意想也没想,灵巧的闪身越过惊蛰,冲向屋内。 然而下一刻,她就后悔自己太过冲动了,这一回,她竟然没料准?! 惊蛰的戒备源于常景棣衣冠不整! 常景棣裸着上身站在屏风旁,看着她进来,显然也十分诧异。 屏风后,放着冒着热气的浴桶,他准备沐浴而被她打搅,匆匆忙忙的只来得及穿好裤子,衣裳尚且没穿! 两人隔着十来步相望着,云晚意自上往下看完,视线又从下往上,最后落在他那张清风霁月的脸上,一动没动。 常景棣扬了扬眉,拉过屏风上的衣裳穿好:“还没看完?” 云晚意这才回神,赶紧背过脸:“你,你怎么……” “我怎么没戴面巾不穿衣服?”常景棣似笑非笑的接过话:“这间屋子是章掌柜给我准备的,在自己的地盘自然随心所欲。” “难道你在家沐浴还带着面纱,倒是易姑娘,这么晚了,忽然闯进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云晚意脸色微红,没有回答。 她戛然而止的那句话其实想问,你怎么和镇北王长得不一样? 是,帝景这会没戴面巾,露在外边的脸轮廓与镇北王常景棣有几分相像,甚至眉目间也相近,却能看出完全不是同一张脸! 帝景也俊逸非凡,与常景棣那张人神共愤的神颜相比,多了几分阴柔。 是她猜错唐突了。 云晚意顿了顿,底气不足道:“我……忽然想到你的病,可能……” 她一句话说不完整,常景棣眼底笑意越浓,语调带着上扬:“嗯?易姑娘是为了我的病,才这么着急?” “对,对,是这样。”云晚意没别的办法,只能承认道:“我担心你病情变化,可能晚上会不舒服,所以来看看。” 这一次,笑着不仅在眼底了。 虽然是被他哄着骗着说出这话,听着还是无比开心呀。 常景棣声音里都带着愉悦,故意问道:“那你刚才急急慌慌说有事问我,想问什么?” “想问……”云晚意讪讪一笑,侧着脸指着他的腿道:“你……现在还痛吗?” “你看过之后,好了很多。”常景棣再度挑眉,提醒道:“水要凉了。” “哦,你没事就好。”云晚意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尴尬的场面,赶紧应道:“你慢慢洗,有事叫我。” 也不等常景棣回应,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看着她的背影,常景棣彻底笑了出来。 惊蛰在一旁瞧着,小声提醒道:“此番过于惊险,若非属下听到,提前做了准备,肯定要被云大小姐撞破。” 惊蛰想上去听听苏威和云晚意说话,没想到意外听出云晚意对帝景身份的怀疑。 他立刻潜回二楼告诉常景棣,好在常景棣带着人皮面具,蒙混过关。 饶是如此,常景棣也不敢离云晚意太近。 她医术远超其他大夫,保不齐就会看出端倪。 “她看过本王的脸,一时半会不会怀疑了。”常景棣重新宽衣,放松了不少:“倒是苏威那边,情况不明,本王明日再去商议。” “还有,再多增些暗卫在她身边,她起的越快,越会招来恶狗,尤其是她府上那个。” 惊蛰应声,又疑惑道:“那个二小姐不安分,为何咱们不直接出手,替大小姐摆平?” “她有自己的打算。”常景棣通过寒露知道了很多事,微微眯眼,道:“等她搞不定的时候,本王再出手。” 云晚意回到屋内,心还砰砰跳的厉害。 没想到帝景和常景棣真是两个人,那,常景棣又为何知道苏震天受伤中毒的事,还知道他所中是掏心掏肺? 说不通,疑点太多。 就算常景棣手眼通天,掏心掏肺和附骨之疽只有她和师父能诊断出来,师父云游消失,不可能自爆身份。 她更和常景棣没有任何交集,云晚意扶着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苏威听到动静出来,小声询问道:“刚才怎么了?” “没事。”云晚意调整好情绪,挤出一个笑意:“舅舅看过外祖了?” 她面上带着面纱,只露了一双眼在外边,那笑容不明显,端显得心事重重。 苏威见她不愿意多说,也没继续追问,顺着她的话道:“看过了,你外祖这般昏睡,什么时候才能醒?” “就这几日。”云晚意带着苏威先进门,走到榻前看着苏震天的样子,指着心口的伤处,道:“受伤的位置不好,加上已经生了腐肉。” “疮疡腐肉最是麻烦,回来的半道上遭了风寒邪湿入体,外祖年事已高,几重之下,情况麻烦,便是苏醒也不会完全解除危险。” “那……”苏威犹豫了一番,视线落在苏震天烧的通红的脸上:“我走后,会不会有问题?” 云晚意解释道:“我是将最坏最真实的情况告诉舅舅,舅舅放心,我竭尽全力,保住外祖的性命无碍。” “那就好。”苏威松了一口气,叹道:“一切托付给你,你的大恩大德,我往后再报。” “舅舅既然拿我当自己人,又何须这么客气?”云晚意说着,话锋一转,又问道:“对了,舅舅,镇北王昨日还说了些什么?” “比如,他是从哪儿知道外祖中毒了,又是怎么知道您和外祖回来,还有他自己中毒的事……” 苏威等她说完后,凝神道:“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了,镇北王的性子如此,他不说的事,我怎么好多问。” “你,是不是察觉什么了?” 云晚意犹豫了一瞬,并没说两种毒只有她和师父知晓,委婉道:“外祖和镇北王身上的毒十分罕见,绝非偶然。” “要想查清楚,还得费一番功夫,镇北王既然知道,应该会全力追查,舅舅您只需要将潜伏在外祖身边的细作揪出。” 云晚意和苏威又说了一番话,苏威才趁着夜色回去。 次日,上城传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便是苏震天苏大将军受伤后病重,刚回城的苏威,不得不抛下刚生完孩子的妻子,快马加鞭赶回前线。 第二件就有些玩味了——三皇子常牧云仰慕淮安侯府二小姐的风采,为其一掷千金,买了不少文玩字画送去。 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无婚约在身,大家心知肚明,三皇子是想趁着掀翻四皇子这条船的东风,搭上淮安侯府了! 淮安侯府不成,可嫡妻苏氏生了三个儿子,且不说三个儿子的造化,单是淮安侯府和苏家关系就足以让人心动。 这朝中,只怕又要变天了。 云晚意早间悄悄回到白梅苑,双喜就嘟着嘴上前,把她走后的事情说了说:“二小姐一幅病恹恹的样儿,勾的三皇子心疼极了。” “昨儿晚上就命人送了不少值钱的字画来,还让太医院首前来诊断开药,今早二小姐就恢复了,跟开屏的孔雀似的,嘚瑟的尾巴都要翘上天!” 云晚意没从前厅走,自然没碰上云柔柔,闻言疑惑道:“她怎么嘚瑟了?” “前几日四皇子倒台,她跟着就病了,时间巧合,外边已经有了猜想。”双喜嘀咕道:“昨儿三皇子来,她今早就命人递了帖子给各府贵女。” “以赏花的名义邀请大家前来玩儿,还请了老太君的应允,来咱们院子看梅花!” 第152章 缘分不浅 云晚意听到双喜的话,换衣裳的动作微微一顿,侧头看向她:“来咱们院子?” 云柔柔这是被常青则的事刺激疯了吗,想要出风头就算了,还想借机踩她一脚! 闺院岂是随便谁都能来的,还是大肆参观! 这么多次,云柔柔什么时候在她手下讨到好了,居然还不知道韬光养晦! 双喜看到云晚意的表情,也觉得匪夷所思,越说越气愤,冷哼道:“整个淮安侯府都知道白梅院是您的。” “二小姐竟还提议大家前来观赏白梅,这不是摆明了要让您难做?” “还有老太君,居然会答应二小姐这种无理的请求!” 云晚意知道老太君的心思,沉声道:“老太君会应允,是因为忽然示好的三皇子常牧云,他功夫做得大,老太君也不得不因此退让几分。” 虽然常牧云暂时无势,可乾坤未定,谁是最后的赢家尚且不知,人人都有机会。 老太君不得不防一手,卖这个面子给云柔柔,就当是卖给常牧云的,这也算在情理之中。 云晚意的诧异,更多的是因为云柔柔忽如其来的示威。 “小姐。”双喜见她不说话,小声询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云晚意缓缓绽出一个微笑:“她身子应该还没恢复,哪怕请来太医开药,有些毒不是太医能解开的。” “她既然愿意当好人,愿意在众人面前炫耀,我们配合就是。” 云晚意没有明说计划,双喜摸不着头脑,却也知道她绝对不会让云柔柔出了这个风头:“怎么配合?” “今日下帖,几时能来?”云晚意继续换衣打扮,漫不经心问道。 双喜隐约明白了,赶紧道:“说的是三日后。” “三日后。”云晚意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缓缓绽出一个微笑:“叫院子里的人好生准备。” “大家要来白梅苑赏梅,可不好叫大家看轻了白梅苑,上得了台面的东西,全部要摆出来、” 说到这,云晚意刻意提醒道:“除了固伦公主的赏赐,还有镇北王聘礼里的那些珍惜易碎物件。” 双喜立刻明白,欣喜的应声道:“奴婢明白了,上回大夫人砸坏的还没赔偿呢,这回二小姐要是继续弄出乱子……” “知道就好。”云晚意打断她的话:“好生安排,别让大家失望。” 双喜点点头,道:“奴婢这就去库房挑拣些东西,您放心,铁定会让大家都满意的!” 刚梳洗完毕,夏至急匆匆进来,道:“小姐,镇北王府的马车在外候着,等您一起进宫呢。” “出去吧。”云晚意系好斗篷,想了想,又将苏老夫人给的鸽子血红宝石坠子带上了,这才出门。 迈出大门,便瞧见镇北王府的马车。 “大小姐,王爷等着呢。”惊蛰瞧着她,赶紧迎上前,道:“请您上马车。” 就着惊蛰搭上的步梯,云晚意掀开车帘,又愣了愣。 第153章 难过此关 邱嬷嬷带着云晚意进了门,才听出是固伦公主说了个笑话,惹得太后笑意不止。 邱嬷嬷让她先等在门口,通报后才能进。 云晚意表情没什么变化,轻声道:“有劳嬷嬷。” “您太客气了。”邱嬷嬷笑意更甚,轻手轻脚进去,等太后和固伦公主说笑完,才道:“太后娘娘,云大小姐来了,就在门口等着。” “哎哟,怎么让人在门口等,快把人带上来。”太后说话都还带着笑腔。 邱嬷嬷又折返回去,引着云晚意往里走。 太后和固伦公主说了一小会儿话,云晚意等候着,并未表现出半点不耐。 进门后也依就是目不斜视,垂着眸子上前行礼:“臣女云晚意,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福寿绵长,平安千岁。” 等太后娘娘叫了起,又转身对皇后和固伦公主行礼。 “瞧瞧,皇祖母。”固伦公主等云晚意起身后,对太后道:“我就说她礼数周全,性子也好,挑不出错儿吧!” “嗯。”太后止不住的点头,颇为赞许:“是不错,从乡下归来两个月就能如此懂规矩,在门口候了一会也不着急,淡然知礼,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云晚意抬起头,眼神依旧没有和太后对视,落在太后衣襟下摆。 “模样儿也好,媚而不妖,娇俏可人,带着倾城之色。”太后越发满意,存了几分打趣,和皇后道。 “先前咱们给老幺说了那么多世家名门的千金,他都不满意,唯独这个婚约他坚持着,看来事出有因啊!” 皇后配合着太后笑道:“那是,镇北王风姿卓越,云大小姐倾国倾城,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登对。” 云晚意听着两人一来一回,心中暗自纳闷。 叫她独自前来,未必是说这些个话吧? 皇上素来忌惮镇北王,太后作为皇上生母,皇后作为嫡妻,又怎么可能喜欢常景棣,连带对她这般亲厚? 云晚意越发狐疑,今日这一趟,肯定有问题。 “好了。”固伦公主看了眼云晚意,截住皇后的话,道:“母后,皇祖母,你们这般要吓坏云大小姐了。” “对,瞧哀家这记性。”太后恍然大悟似的,叫人来道:“还不赶紧给云大小姐赐座?” 云晚意赶紧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固伦公主,您几位身份贵重,臣女不敢僭越。” “叫你坐着就就坐着。”皇后笑了笑,道:“你与镇北王大婚将至,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固伦公主接过话,道:“椅子放在我旁边,你也少些拘谨。” “那怎么行?”太后佯装不同意,招手道:“人是哀家请来的,自然要挨着哀家。” 云晚意不能继续推辞,顺着小太监搬来的椅子坐下。 刚坐,她就发现不对劲,椅子上的厚垫明显歪着,高低不一。 她坐下,姿势定然朝一边偏着,甚是不雅,殿前失仪。 要调整坐姿强行坐正,稍微等一会,身子必然僵硬,再起身时也会失仪。 而且太后赐座,她也不能直接说有问题。 这个座位,既是试探,也是为难。 云晚意眉心微不可闻的蹙了蹙,随即恢复正常,调整好坐姿先端正着,没露出半分异样。 太后见状,眉心扬了扬,和皇后对视了一眼。 皇后立刻接过话,道:“听固伦说,你在乡下学了一手好医术,不知真假?” “回皇后娘娘。”云晚意保持着那幅别扭的坐姿,不卑不亢道:“臣女师从乡野,勉强学了些,当不起公主称赞。” “固伦不会说假话。”皇后顿了顿,道:“这阵子本宫觉得身子不适,太医局的人都来看了个遍,怎么也没看出个好歹。” “正好今儿遇到你,那就由你给本宫把脉瞧瞧吧,看是不是那群太医只领俸禄,不办正事。” 这病,看不看都是烫手山芋。 云晚意就算拒绝,皇后也会另找办法让她出手。 如此,还不如直接看。 云晚意心中飞快衡量后,淡然道:“蒙娘娘厚爱,臣女献丑,若是看得不对,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怎么会呢?”皇后话说的十分体面:“好与不好,与你无关。” “臣女斗胆,行医讲究望闻问切。”云晚意应声后,垂着眼眸道:“还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女需要抬眼观看您的面相。” “看吧。”皇后爽快答应,很是通情达理:“既是看诊,岂有不让你看得道理?” 云晚意这才抬起眼,正面看着皇后。 皇后经年养着,这一眼瞧不出真正的年岁,也就三十的样子。 但从固伦公主的年岁上推算,至少也得四十出头了,眉眼间自带贵气,天庭饱满,除了子女宫稍弱,其余并无异常。 云晚意看完面相,才请嬷嬷拿出手帕搭在皇后手腕上,开始把脉。 太后瞧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儿,眉眼间带了狐疑,仔细打量着她的手法。 与隔三差五请平安脉的太医差不太多,倒也沉稳。 只是不知道这医术…… 太后还在想着,就见云晚意收回手,轻声道:“太医说的没错,皇后娘娘并无病症。” “怎么可能?”皇后下意识接过话,又后知后觉不该这般说,改口道:“本宫的意思是本宫自己的身子,自己如何不清楚。” “入冬以来,本宫便觉得身子乏累,比起以往更加惧冷,连凉的茶水瓜果都沾不得,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哀家也多次听说皇后身子不爽利,惧寒怕冷。”太后接过话,质疑道:“明显有问题,你为何说没病症?” “回太后娘娘,回皇后娘娘。”云晚意恢复成垂眸不与主位直视的样子,声音沉稳,解释道:“今年比往年天气冷,皇后娘娘的情况的确算正常。” “至于为何诊断不出来,和前面的话呼应上,没问题如何诊断出旁的呢,臣女虽想为皇后娘娘解忧,却不好无中生有。” 不等太后和皇后说话,固伦公主接过话,道:“我觉得晚意说的没错,今年的确冷很多,连狐皮都用的多了些。” “母后操心多年,身体底子差,比别人更容易畏寒怕冷。” “你又不是大夫,少说几句,免得影响云大小姐的判断。”皇后蹙着眉,看了眼固伦公主后,视线落回云晚意身上。 话里,颇有不诊断出个问题,就不罢休的意思:“你医术了得,能断常人不能断的脉案,本宫相信你。” “继续诊脉吧,仔细些,务必要为本宫调理好身子。” 云晚意压着声音,缓缓吸了一口气。 她在诊脉之时,就已明白今日这场邀请是鸿门宴,镇北王估计错了,这三人,除了固伦公主,都是有备而来! 皇后身子的确有问题——她中毒了! 中的还不是一般的毒药,是来自玄门的经年月久。 经年月久的毒性和其意思相映,经年久月的慢性之毒,一点点把人拖垮。 整个太医局的人都把不出来异常脉象就对了,毕竟这毒鲜少有人知道。 可她要是今日把出来异常,那就坏了! 且看皇后的言谈举止,她多半知道自个儿中的什么毒,极大可能是她自己下的! 至于是为了今日对付云晚意,还是借机陷害后妃,那就不清楚了。 云晚意默默在心底分析完利弊,这才说出和太医局一样的结果。 皇后若嫌她医术不精,那就要牵连整个太医局,大家诊断结果一致,皇后总不能为了惩罚她,而牵连二十几号人。 皇后见她不动,蹙着眉将另一只手腕伸过来:“云大小姐,继续把脉吧。” 云晚意只能搭上帕子继续。 装模作样的了好一番,她才收回手,凝神起身道:“皇后娘娘,您最多只是怕冷,请恕臣女无能,实在没法把出您的病症所在。” 皇后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眉心都要拧到一块儿去了:“还说医术了得,堪称神医,这,也没多好!” 皇后不仅听固伦公主说起她的医术,那日和闺中密友赵大夫人相见时,还曾听她说过云晚意医术如何出神入化。 两个人都这么说,绝非偶然。 想到这,皇后又有些不死心,道:“既没病症,你看着开一副调理方子吧。” 云晚意没有答应,只道:“多添加些衣裳,穿保暖些,不食生冷即可,是药三分毒,少吃为好。” “皇后让你开方子调理,那是你的福气。”太后适时道:“开吧!” “这方子,请恕臣女开不得。”云晚意垂着眼眸,直接拒绝。 “大胆!”刚才和和颜悦色的皇后,瞬间变了脸色,目光带着凌厉,狠声道:“连本宫和太后娘娘的话都不敢违抗,你是仗着镇北王才敢如此吗?” 太后冷哼一声,也跟着道:“刚才瞧你是个明事理的,没想到如此不知好歹。” “这门婚事哀家觉得你是担不起了,镇北王何等姿态,你怎敢与之相配!” 云晚意眉心一跳。 这一关,难过啊! 第154章 赶来维护 前世,云晚意就听说过太后和常景棣之间的关系。 当年皇子们争夺储位时常景棣还小,哪怕他和生母受先帝宠爱,也不可能越过其他人坐上储位。 好在常景棣的生母帝氏聪颖,知道身处旋涡不可不防,早早就和如今的太后亲近,为了保全自己和儿子,提前做好谋划。 帝氏还曾有恩于当今的皇上,她病亡后,尚未成年的常景棣就养在当今太后的膝下。 只是,养育和亲生的毕竟有区别。 尤其成年后的常景棣军功赫赫,皇上早就开始忌惮。 太后作为皇上生母,心中那杆秤也是偏向皇上,以太后的身份,不好为难常景棣,就找云晚意这未来王妃的茬儿。 最好能从她身上,牵扯出常景棣的过错! 云晚意听着皇后和太后一唱一和的话,心中快速想着应对法子。 刚准备开口,门口忽然传来常景棣冰冷的声音:“太后娘娘为何发这么大火?”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蹙起眉头,没人回答他的问题。 惊蛰推着常景棣缓缓走近,常景棣扫了眼垂着脑袋的云晚意。 她这个姿势瞧着像受了欺负的小猫,他都能想到她湿漉漉的眼睛有多委屈了! 常景棣心揪了揪,对自己的抉择十分后悔。 他不该相信自己的判断,放她独自前来! 常景棣沉了沉心,自顾走近,嘴上说了句请安的话后,顺口道:“儿臣听闻最近太后身子不好,特意前来看望。” “您年事已高,无端大动肝火,也不怕急火攻心伤了凤体。” “你倒是孝顺,可惜了你这未来王妃。”太后不知有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转着手中的佛珠,冷哼道。 “她竟敢当众违背皇后的意思,你平日别太纵容,失了分寸,牵连的还是你的名声。” 太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说,见常景棣并不搭话,话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病看不出来,连补身子的方子也不肯开。” “这不明事理的人呢,肯定会以为她是仗着你撑腰,才忤逆皇后!” 常景棣捏着紫檀珠子的手微微一顿,才抬眼看向皇后,疑惑道:“皇嫂瞧着和正常人无异,是有暗疾了?” “是,近来身子不爽。”皇后面对常景棣没了先前的强硬,听那语气反而带着几分忌惮:“太医没诊断出来。” 常景棣没给皇后多少面子,皇后话还没说完,就冷着声音打断道:“太医都看不出来的病,非要晚意看?” “这是后宫过于清闲,皇嫂闲的没事找事,还是有意为难本王的人?” 皇后没想到他这般维护云晚意,不惜当众让她难堪,一时间愣住,不知该如何接话。 倒是太后,眉眼沉了沉:“景棣,皇后是你皇嫂!” “正因为是皇嫂,儿臣才给几分面子,换做旁人如此为难儿臣的人,可就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常景棣眯着眼,如狩猎时候的猛虎。 少顷,他面上的狠厉一变,多了几分嘲讽:“整个太医院都说没问题,却非要让晚意开药,用太后娘娘的话来说,不知情的人还以为皇嫂刻意刁难晚意!” 本就是皇后理亏在前,这下,连太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后一口气梗在心口,发不出来,又不肯咽下去。 最后干巴巴憋出一句:“一幅养身子的方子都开不了,难道是关于她是神医的传言有误?” 这时,瞧了整场戏的固伦公主也看出端倪。 皇祖母和母后从刚开始对云晚意的夸赞,到后来的为难,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该不会是她当时多嘴,才导致今日云晚意被为难吧! 固伦公主念及她出手帮忙的事,想了想还是站出来道:“皇祖母,母后,云大小姐医术的确可以,儿臣可以作证。” “或许是母后身子确实没问题,她才不敢开方子,毕竟无端吃药,对身子而言也不见得是好事。” 固伦公主这番话说的,不息事宁人是不行了,总要顾忌常景棣,又不能彻底翻脸。 太后压抑的吸了一口气,沉眼道:“也罢,她就那份本事,总不能逼着乞丐拿出千两银子。” “既然马上要嫁入皇家,先前又是乡下长大,谨慎些总不会有错,免得将来给镇北王丢人。” “就从明日开始进宫跟随哀家身边的老嬷嬷学习宫规礼仪,每日早晨进宫,晚上回去,七日一休,直到大婚。” 说完后,才转向常景棣:“你意下如何?” “嗯,不错。”常景棣微微咳嗽几声,竟然破天荒的没拒绝。 一旁沉默不语的云晚意头发都硬了。 每日早出晚归的进宫学习礼仪,这不是摆明要磋磨她吗?! 常景棣这傻子,居然听不出来,关键时候掉链子! 云晚意幽怨的盯着常景棣的后脑勺。 如果眼神有温度,她这时候能把他活生生烫死! 太后瞥了眼憋屈的云晚意,颇为欣慰,连连点头:“你能理解哀家的苦心就好。” “儿臣觉得太后娘娘的提议甚好,不过既然是本王的王妃,就由本王府上的人教导吧。”常景棣等太后说完,才慢吞吞道。 “儿臣的乳母金嬷嬷就不错,且晚意早些去镇北王府,也早些熟悉府上的一切,成婚后能快些操持上手。” 太后眉眼又是一沉,显然不满意这个决定。 皇后适时帮腔,道:“母后宫中的老嬷嬷伺候过太皇太后,定比金嬷嬷强很多,镇北王还是把人送到宫中吧!” “那些嬷嬷年迈体衰,只怕有心无力。”常景棣扶着受伤的腿,重重叹了一声,继续道。 “本王本不该反驳太后娘娘的决定,只不过儿臣这幅身子不争气,昨儿半夜还曾吐了血。” 说到这,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156章 狭路相逢 云柔柔并非独自一人,身边还跟着久未露面的云姝姝和云双双姐妹。 钱氏死后,云广新几人蹦跶了几回没翻出浪花,反而遭到老太君的训斥。 紧跟着云天翼带来的肖楚忽染恶疾,连药都没吃几次就暴毙了。 淮安侯府正是多事之秋,肖楚还没成为云家人,只能匆匆拉去乱葬岗。 老太君对此烦闷透顶,觉得钱氏和肖楚相继死在淮安侯府过于晦气,要求云广新几人在客院不露面,抄写经幡,抚慰亡灵。 半个月过去,经幡做完了,几人才得机会出来。 没想到云双双姐妹丝毫不受亲人死去的影响,照样巴望着从云柔柔那儿得到好处。 几人说说笑笑,离得远也能听到娇柔的笑声。 云双双显然看到了云晚意,对着云柔柔朝她的方向指了指。 小满见状,低声提醒道:“小姐,两位堂小姐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加上个满腹心机的二小姐,肯定又想着法对付您。” “您这几日操劳,休息不够,免得还要为这些人费心,要不咱们绕开,从小路回去?” 云晚意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几人,嘴角挑起一抹轻笑:“狭路相逢,她们想联手对付我,不如我反间计让她们内斗,省得麻烦。” 云柔柔病了几日,身板瘦了不少,精气神却诡异的充足。 尤其是看到云晚意,她抬了抬下巴,声音中带着隐约的得意:“原想着姐姐进宫,怎么也得下午才出来,没想到这么快啊?” 她本来只想刺云晚意几句,转念想到除开进宫和出宫回府的时间,云晚意在宫中压根没留多久! 太后召见,怎么可能这么快,除非,云晚意不受太后喜欢! 想到这,云柔柔声音越发得意:“怎么连午膳都没留用就出来了,难道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没有挽留姐姐?” “是啊,妹妹。”云双双扫了眼云晚意的打扮,视线被她精美的衣裳所吸引,眼底顿时多出些许羡慕嫉妒。 “你作为未来的镇北王妃进宫,居然连赏赐都没一件,可真是稀奇。” 云姝姝不知道是真的为云晚意说话,还是有意为之,笑了笑道:“晚意妹妹有镇北王送的天价聘礼,其他的又有什么关系?” “姝姐姐说的是。”云柔柔顿了顿,扶了扶鬓边惹目的翠蓝石珠花,道:“晚意姐姐什么都有,不稀罕太后娘娘的赏赐。” 等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云晚意才挑了挑凤目,似笑非笑道:“擅议太后娘娘和镇北王,你们几个是活腻了吗?” “我们没说别的,再说这儿也没外人。”云柔柔面上的得色不减反增:“正巧遇到姐姐,有件事我就一并说了。” “冬日正是赏梅的好时机,你院子里的白梅得人细心料理,开的最好,祖母定在三日后请各府贵女来观赏。” “从午间开始,还在院子里设了晚宴,这几日白梅苑有人进出布置,还请姐姐多体谅。” 云柔柔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云晚意。 她笃定,以云晚意的性子,不可能答应。 最好现在就闹起来,她都说是老太君的意思了,闹的越大,老太君那边知道后,越会对云晚意失望! 云晚意猜到云柔柔心中所想,眉心微蹙。 见状,云双双低笑了一声:“晚意妹妹也不必不高兴,就用一用白梅苑,祖母交给柔柔去办,她会顾着你院子里其他东西的。” 云柔柔十分欣赏她那幅憋屈的样子,又假意叹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情愿,可……” 话没说完,云晚意就打断道:“既然是祖母的意思,照办就是,何必对着我说这么多?” 云柔柔一愣,错愕惊在脸上:“你,同意了?” “我不想别人踏足白梅苑,可既然是祖母的意思,我反对也没用。”云晚意看似有几分无奈,提醒道:“但同意是同意。” “我那院子里,不少东西都是聘礼和赏赐中的,价值不菲,当日要稳妥些,别出什么岔子。” 云柔柔想到那些无可比拟的聘礼,眼底闪过一丝嫉恨,随即便道:“姐姐放心,我定会吩咐别人好好办事。” 云晚意神色淡淡,嗯了一声就要带着小满回去。 细心的云柔柔看着她们,总觉得哪儿不对。 等视线落在小满身上时,才后知后觉道:“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时时跟着姐姐的寒露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晚意进出不怎么带着性子冲动的双喜,倒是喜欢那个面色清冷的寒露。 云柔柔之前就觉得奇怪,命人私下打听,府上的人皆是不清楚,她只能花大价钱,撬动人牙子行那边的嘴。 原来寒露会些功夫,性子也相对稳妥,才得云晚意如此看重。 一连好几日都没看到寒露了,连去苏家都没瞧着,肯定有什么猫腻! 云晚意没想到云柔柔居然注意到这点了,也清楚她肯定查到了什么,才会这么问。 表现的越自然越好,不然云柔柔若知道寒露的行踪和德善堂有关,继续追查,可就麻烦了。 云晚意微微蹙眉,先是轻描淡写道:“我需要一味珍稀药材给祖母治病,让寒露亲自去寻了。” 说完才掀开眼皮,带着讥诮道:“难为你观察仔细,连病着都时刻注意我的动向,我不用婢子都要试探一番。” 云晚意费尽心思讨好老太君,为老太君寻药不是什么稀奇事。 云柔柔并未怀疑,讪笑着道:“只是好奇多问了一嘴,我可不敢窥探姐姐的生活。” “不敢就好,管好你自己。”云晚意还是那幅讥诮的笑意,上下扫了云柔柔一眼,道:“今日瞧见妹妹面黄肌瘦,毫无光彩。” “不知道还以为你为四皇子的事伤心欲绝,才会瘦脱了形。” “姐姐慎言!”云柔柔脸色大变,四下看了眼,沉着眉眼道:“四皇子乃是废人,牵连了他,淮安侯府都没好果子吃!” “着急什么?”云晚意笑了笑,用云柔柔的话怼了回去:“不是你说这儿也没外人,开个玩笑而已,谁还会传出去不成?” “玩笑也要有度。”云双双蹙着眉,小声为云柔柔说着话:“柔柔和四皇子之间什么也没有,清清白白!” 云晚意抬眸扫了眼云双双,凤目中带着幽冷,又似嘲弄。 别人不知道,云晚意派人盯着,她再清楚不过云双双的心思。 前世云双双就背着云柔柔勾搭过四皇子常青则,后来常青则不成了,她还勾搭过常牧云。 今生也是,云双双没少背后使手段,不过因为事情走向不同,她那点手段在今生还没起作用。 云晚意顿了顿,意有所指道:“没有就没有,再说了,柔柔妹妹现在和三皇子走的近。” “再说了,瞧柔柔那惨淡的面色,想来三皇子看重的的确是她的文采,你可要好好用功,别辜负三皇子给你送来的字画古籍。” 云柔柔听出她话里的奚落,忍了又忍,咽下那口气道:“多谢姐姐提醒,我会的。” 云晚意满意的点点头,带着小满从几人身边走过。 还没走远,又侧头吩咐小满:“回去把屋里的杏花粉和百合膏子拿出来,我早晚抹上。” “瞧云柔柔那一脸的土色,黄了的菜头子一样,站在云双双和云姝姝身边跟个婢子似的,我可不要变成那副德行。”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着,但周围安静,离得又不远,还是被身后三人听了个清楚。 云柔柔刚压下去的那口气猛然上涌,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知道最近憔悴了,可怎么也不至于变成菜头子! 还有,云双双和云姝姝最多就是肤白了些,哪有她好看,云晚意是瞎了眼吗! 云双双和云姝姝脸色同时一变,云双双赶紧安抚云柔柔道:“妹妹天生丽质,不过这几日被病磨了人,才看着憔悴。” “养上几日肯定恢复国色天香的俏模样,岂是我们姐妹能比的?” “是啊,柔柔。”云姝姝想起一事,道:“我昨儿出去买东西,偶然听到有几位小姐说起,新开的德善堂里有一种膏子卖的极好。” “说用那膏子匀面,肌肤光滑,又能白皙透亮,明儿去买一些吧。” 云柔柔蹙着眉,没好气道:“明儿再说吧,我不是用美色勾人的贱皮子,也不在乎这个。” 话是这么说,云柔柔一张脸都要垮到胸口了…… 第158章 就要她的院子 萃兰苑先前是老太爷所用的书院,没有白梅苑大,却也雅致清新,里面的花草树木都是老太爷亲自置办。 云柔柔本是看中了白梅苑,去老太君跟前几番讨要无果,这才迁去萃兰苑。 院子给云柔柔后,她觉得萃兰苑过于俗气,命人给改了。 听到云晚意说要萃兰苑,老太君和红霞嬷嬷不约而同的沉默了片刻。 她公然提出这个要求,不就是要和云柔柔翻脸,让老太君做出抉择? 老太君看出云晚意的打算,想息事宁人,小声提议道:“柔柔在萃兰苑住了许久,搬进搬出也不方便。” “不如你就去红霞说的院子,亦或者去清荷园,清荷园早就收拾过,安静雅致,环境极好。” “是啊,大小姐。”红霞嬷嬷反应过来,帮腔道:“淮安侯府极大,空着的院子不少,您若不喜欢这两个,还能再挑。” 云晚意没有答应,似笑非笑道:“云柔柔明知白梅苑乃我闺阁,还撺弄着邀人前去赏梅,不是摆明了找事?” “还有三皇子,虽不知他和云柔柔是什么关系,前脚云柔柔邀请客人,后脚他就要参一腿邀请男宾。” “就算不知者无罪,云柔柔知道原委却没阻拦,那后果就该她来承受,她让人去我的白梅苑赏花,我要住她的院子,不过分吧?” 老太君看着眼前的云晚意,觉得有些陌生,心底也清楚,她并非前两个月刚回来的丫头了。 不光自己有本事,还有镇北王袒护,又和固伦公主有几分交情。 老太君有些不满她胡搅蛮缠,不愿意息事宁人的态度,但也不好责备,视线转向云怀瑾,指望他劝劝云晚意。 云怀瑾看懂了老太君的眼神。 他没着急规劝,而是看向云晚意,柔声问道:“晚意,你是真的想去萃兰苑,还是因为想报复云柔柔?” “一半一半。”云晚意十分直白,扬眉道:“云柔柔企图引人去白梅苑羞辱我,那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她愿意出风头,且早就看上白梅苑了,我给她腾地方就是,另外,我算了算,这萃兰苑是府上最好的位置。” “地处淮安侯府的中心,在八卦中叫阳鱼,又是朝正南方向,旁边二少爷的上林阁正好挡住唯一的不足之处。” “怎么看,都是府上最好的院子。” 老太君眉眼沉了沉:“当初萃兰苑做书院时,老太爷亲自找人来看,位置肯定没得挑。” “只是,柔柔住了十来年的院子,你说换就换,苏锦那边只怕不好交差。” “云大夫人在苏家,几日内不会回来。”云晚意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再说了,闹起来也不是我不占理。”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来,没有答话。 倒是云怀瑾,微眯着眼,道:“祖母,晚意才是府上的嫡亲大小姐,既然她喜欢,又是云柔柔作妖在前,不如就按照她的来。” “换个院子,云柔柔早就喜欢白梅苑了,她挪到白梅苑来也算心意达成,委屈晚意挪去萃兰苑。” 第159章 拖着想办法 本来去白梅苑赏花,云柔柔就是针对的云晚意,怎么可能甘愿调换! 还有云怀瑾说的那番话,如此难听又直白,定是云晚意那野丫头搞的鬼。 从前最疼爱她的三个哥哥,大哥和三哥被云晚意迷惑的昏了头,二哥被逼背井离乡闯荡。 如今院子都要挪给云晚意,这两笔账加在新仇中,连同旧恨,她会一并拿回来的! 云柔柔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再摔东西的冲动,朝一旁的香草厉声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香草全程绷着神经,如今被点到,后背早就是冷汗涔涔:“小姐,奴婢问过马林,他,他不愿意……” 马林和香草两家住得近,也算青梅竹马。 只是香草家贫,底下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人口太多,家里无奈将她卖入淮安侯府为婢。 马林担心,银子上又无法支援,只能紧跟着把自个儿卖入淮安侯府寻了个差事,也好有个照料。 当初香草能分来云柔柔身边伺候,就是因为马林费尽心思才帮了这个忙。 马林只是喜欢香草,还不至于为她丢命! 所以,当香草把云柔柔的要求和马林说了之后,马林只觉得十分离谱,当场就拒绝了。 不但如此,他还要香草尽快想法子,犯个小错让云柔柔厌恶,早些从云柔柔身边出来。 可惜,如今的香草知道云柔柔太多事,即便是放香草走,也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 香草不敢将其他事告诉马林,又不敢回禀云柔柔马林不愿,还在想别的法子。 没想到云柔柔这会子会问,只能说出真相。 云柔柔听到这话,憋了许久的气一下就上来了,狠狠一脚踹在香草身上,大怒道:“草包,一点小事都办不成!” “马林不是喜欢你吗,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做?” “小姐。”香草跪在地上,忍住心口被踹的剧痛,解释道:“此事的确危险,赏花那日不仅有各府千金,还有皇子。” “一旦事情败露,马林是要丢命的,所以他不敢,要不,要不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别的法子?”云柔柔冷哼了一声,蹲下钳住香草的下巴,冷笑道:“后天就是宴会了,你告诉我,能用什么法子,让那野丫头身败名裂?” 香草瑟瑟发抖,不敢搭话。 云柔柔一把甩开她,道:“马林不成,还有其他小厮,我知道你聪明,总能想到别的法子,事情交给你去做,别让我失望。” “不然不仅是你,马林,还有你那一屋子大.大小小,谁也别想好好活着!” 香草浑身颤抖着,小声道:“小姐,奴婢,奴婢……” “我不想听到任何解释。”云柔柔打断她的话,道:“擦干你那没用的猫尿,收拾干净,随我去见祖母。” 与云柔柔的气急败坏不同,云晚意正在白梅苑吩咐几个婢子收拾东西。 双喜不太情愿,跑到云晚意身边,小声道:“小姐,要挪,咱们也是挪去干干净净的院子。” “那萃兰苑是二小姐的院子,她住了那么多年,有什么好的,离大夫人又近!” 云晚意笑着捏了捏她的小包子脸,道:“她想拿走我的东西,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拿走她的东西。” “可……”双喜小脸气鼓鼓的,不解道:“二小姐早就想要白梅苑了,自个儿求了老太君几回,还怂恿大夫人去要了几次。” “白梅苑是她想要的,咱们腾出来,不是正好如她的愿了?” “先前她是想要白梅苑,现在可不同。”云晚意收回手,冷笑道:“邀请帖都发出去了,过两日大家来大肆参观白梅苑。” “这样一个地方,就算再好,她也不会想进去住的。” 双喜还要说什么,小满笑着道:“小姐自有打算,咱们跟着小姐走就是。” “是啊。”夏至也跟着道:“奴婢觉得小姐做的很对,二小姐什么都想要小姐的,小姐就该如此硬气。” “现在又有大少爷撑腰,二小姐就算再度闹到老太君跟前也没用。” 的确没用。 云柔柔带着香草去老太君面前好一顿哭诉,老太君生怕云晚意那边不满,怎么可能再动摇? 云柔柔无功而返,从静园回来时,经过白梅苑,从半开着的大门瞧着里面在收拾东西,又是好一顿生气。 云晚意知道云柔柔不会善罢甘休,专门开着门让她看。 几个婢子继续收拾东西,小满又想起来另一件事:“小姐,咱们东西都收拾好了,那先前的布置怎么办?” “那些摆出来的东西,可都是奴婢们精挑细选,从库房里翻出来的呢。” “放心,会派上用场的。”云晚意微微一笑,料定这件事还有后续:“咱们这院子啊,搬得不会太顺利。” 果不其然,当晚,云柔柔就去了苏家,萃兰苑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收拾的迹象。 原本苏老夫人和苏威,不同意云柔柔这样一个祸害住在苏家的,奈何苏威去了前线,苏老夫人又疼爱女儿。 苏锦多劝了几次,苏老夫人心软之下,只能暂时答应云柔柔住上一晚,但也只给了一晚的机会。 苏老夫人还记得苏威临走时再三的叮嘱,同时也依苏威的,对苏锦母女的话留了几分心眼儿。 云柔柔到了苏家,自然抱着苏锦好一通哭诉,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你为了淮安侯府才提出邀请大家赏花,笼络人心,可惜老太君被迷惑了,压根没想到这一层。”苏锦看着云柔柔通红的眼睛,很是心疼。 说着,又转向苏老夫人,道:“母亲您瞧,我不在府上,他们就欺负柔柔,唉!” 苏老夫人是旁观者,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后,疑惑道:“你们方才说白梅苑给云晚意住着,既然是有主的院子,让人前去参观算什么话?” “外祖母。”云柔柔从苏锦怀中起身,红着眼解释道:“不是参观,是观梅,白梅苑那些白梅品种稀有,乃是祖父费尽心思弄回来的。” “可再稀有,那也种在云晚意的院子里。”苏老夫人算是彻底清除了事情的经过,蹙着眉道:“你为淮安侯府好,总要经过主人的同意。” “也难怪云晚意知道后,要给你换院子,这要是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云柔柔身子一僵,同时心头涌上层层疑惑。 先前苏老夫人爱屋及乌,和苏锦一样对她疼爱至极,她的话,苏老夫人都不会怀疑。 今儿倒是巧了,竟然一下就分析出事情的好坏! 难道,苏老夫人也被云晚意那野丫头给迷惑了?! 云柔柔还在错愕,苏锦蹙着眉,替她解释道:“本来是请各府贵女前去赏梅,大家都是女子,在院子里赏花也没什么。” “没想到三皇子自作主张,邀请了些男子去,帖子都发出去了,总不好叫三皇子难做。” 苏老夫人大惊:“还有男子?” 苏锦微微点头。 “不像话,闺阁中,岂能容男子进出?”苏老夫人沉着脸,厉声对云柔柔道:“你这事的确办的恶心,不管是不是为淮安侯府,都做错了!” “我看你还是回去,和云晚意把院子给换了。” 这下,连苏锦也诧异了起来:“母亲,柔柔还没说亲,闺阁岂容人家进出?” “你这话说的。”苏老夫人盯着苏锦,沉声道:“柔柔没出阁,云晚意照样没有,这件事是云柔柔惹下的祸端。” 苏锦还要再说,苏老夫人的脸都黑了,重重将茶碗搁在桌上:“原先我还信你在淮安侯府受了委屈。” “如今来看,你真是糊涂了,也难怪云柔柔尽办荒唐事,若不想一把年纪和离,连累怀瑾几个,赶紧带柔柔回去,好好解决这回事。” 见苏老夫人真的动怒,苏锦的话只能先软下来:“母亲教训的是,今儿天色已晚,我明日再带柔柔回去。” 苏锦和云柔柔睡在一张床上,两人合计了半夜,如何能解决此事。 思来想去,没别的好办法,只有先拖着。 云柔柔搬一半院子,留一半不搬。 换而言之,让白梅苑说不清楚到底是云柔柔的院子,还是云晚意的院子。 这样不清不楚,淮安侯府定会对外瞒着,不会闹得太难看,云晚意呢,总不至于大肆宣扬,连累她自己。 所以次日,苏锦虽然一早就带云柔柔出了苏家,却没立刻回去。 娘俩直接出城去了寺庙,以给老太君和淮安侯府祈福的名义。 云晚意东西都收拾了个大概,却被人来通报,萃兰苑到现在还没开始收拾,也没找到云柔柔的人。 这一说,云晚意就清楚云柔柔在打什么主意了。 双喜啐了一口,道:“二小姐这主意打的淮安侯府的狗都听到了!” “急什么?”云晚意可不惯着,指挥道:“她不回来,禀了老太君,自会派人替她收拾。” “我们先把东西挪到那边去一些,等她回来再说,总不会一直躲着。” 第160章 没买到东西 云柔柔和苏锦捱到傍晚才从寺庙出来,等进城时,天都黑透了。 若非第二天就是赏梅花的宴会,她们母女肯定还要拖一拖,巴不得住在寺庙不回来! 这期间还另有插曲。 回府前,云柔柔想到云姝姝说过的话,特意绕道去了德善堂买膏子。 想着明日总要好好打扮,不至于在一众千金面前跌了份儿。 谁知道德善堂的膏子名声在外,仅有的几瓶放出来,就被抢购一空,云柔柔这个时间来,连瓶子都没了。 她不愿意,非得让章掌柜再弄一瓶出来,甚至不惜花几倍高价。 章掌柜不认识云柔柔,却认识一旁的苏锦,不能得罪,只得苦着脸道:“两位,德善堂本是医馆,不卖这些玩意儿。” “店里那些个匀面的膏子,以及脂粉香膏,都是东家老板自个做了玩的,放在这边顺便卖卖,您两位紧着要,小店没法拿出来呀。” “那就去找你们东家。”云柔柔不知东家谁谁,以为是什么小商,带了几分不屑:“既然喜欢做,定然会有多的。” “这么晚了。”章掌柜犹豫道:“要不您明日再来,我也好问问东家,有没有多的。” 云柔柔依旧不愿意:“我明日就等着要,你想想办法,现在就去找你们东家。” “您这……”章掌柜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好:“匀面的膏子不是立竿见影,便是今晚拿到,用了明日也看不到效果。” 云柔柔实在胡搅蛮缠,若非苏锦这淮安侯府的大夫人在此,章掌柜真的会忍不住。 再说这么晚了,真把东家惊动也不好,章掌柜调整好情绪,试探着商量道:“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店里倒是有一款脂粉。” “以冬日的梅花为主研制,匀面能遮小的瑕疵,亮肤色,更重要的是带着天然的清香味,养肤的很。” 苏锦瞧着天色已晚,也劝道:“柔柔,掌柜说话有几分道理,不如先拿那个梅花脂粉,旁人等有货再说。” “也好,包起来吧。”云柔柔实在无奈,不情愿的应声道。 章掌柜赶紧将最后一盒脂粉包起来,递给苏锦身边的绿蕊,道:“东家说了,这是新货,价格就便宜点,五百两银子就够。” “嘶!”云柔柔拧着眉,看着还没巴掌大的小盒子,怒道:“你合计宰人呢,上城最好的胭脂铺出来的东西,也不过百两出头。” “五百两银子够买多少东西,还说便宜点,用金子做的吗?”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同样的东西还分好歹呢。”章掌柜实在无奈,小声解释道:“这脂粉主要用的是上好的梅花做底。” “加了不少珍珠粉,还添加了些昂贵的养肤药材,用上去和寻常脂粉肯定不同,您若不信,可以试试效果。” 苏锦和云柔柔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做声。 苏锦本来有些私银,云怀瑜出去时给了他不少防身,前几日砸了云晚意的院子还得赔偿,哪里拿的出多余的银子。 云柔柔更不用说了,吃穿用度,加上收买人心,哪一样都少不了银子支撑。 母女二人一个贵为淮安侯府大夫人,一个是二小姐,可惜两人荷包空空,加起来凑不齐百两银子。 “这个,谁知道真假?”苏锦不想让人觉得她拿不出银子,蹙着眉道:“算了,不买了!” “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云柔柔顺坡下地,撇撇嘴道:“保不齐就是换了个包装,赚黑心钱!” 章掌柜满是无奈,从绿蕊手中拿过盒子,道:“既然不买,我也没办法,本店要打烊了,两位改日再来吧。” 恰好这时,熙然郡主带着一阵风似的,进门便道:“掌柜,听说你们这儿有一款梅花脂粉,十分好用,快给我拿一盒试试。” 进来站定,熙然郡主才看到苏锦和云柔柔。 苏锦和云柔柔身份比熙然郡主低,两人先行了礼。 熙然郡主显然也没料到会遇到她们,微微点头,算是回礼了,转而又朝章掌柜急切道:“梅花脂粉还有吗?” “昨儿就听太师府二小姐说那脂粉用着不俗,可惜没人识货,但愿我还能买到。” “这儿。”章掌柜提着盒子递上前,笑道:“熙然郡主来的巧,只剩下最后一盒了,五百两银子。” “好。”熙然郡主直接让婢子给了银票,大松一口气:“好在抢到了,最近睡得不好,脸色太差。” “加上今儿早晨吃了些上火的补品长了火疹子,实在需要这个。” 拿过梅花脂粉后,熙然郡主才想起来正事,看到云柔柔,疑惑道:“你不是递帖子明儿赏梅,这么晚怎么还在医馆?” “不会病了吧,那明儿的赏梅还继续吗?” 这次赏梅,云柔柔是广撒网,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全部递了帖子,门户大的更不用说。 淮安侯府虽走向衰败,但有个被镇北王看重的大小姐,又有三皇子示好二小姐,其他人怎么也会给一些面子。 国公府乃是清流之首,当然也受到了邀请。 熙然郡主本不打算去的,但昨儿易晚上门给徐国公施针,听说起这个事,提议去走动,她这才和余清鸿说好,一起去淮安侯府看看。 云柔柔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仔细盯着徐熙然的脸。 徐熙然的确瞧着有几分憔悴,尤其是在黄色的烛光下黯淡无光,下巴上还有好几个火疹子。 云柔柔又看了眼她手中的脂粉盒子,犹豫道:“我……” “我们出来转转。”苏锦看出云柔柔的窘迫,接过话道:“熙然郡主也知道淮安侯府明儿有宴会,还得回去准备,就不奉陪了。” “郡主明日早些去,保证花开的好看。” 熙然郡主半信半疑,哪有人闲的没事去医馆转转的? 再看云柔柔那瘦了一大圈,又憔悴泛青白的脸色,越发狐疑。 但她没多问,捏着脂粉盒子,道:“那就不打扰了,明儿见。” 这一圈耽搁,回到府上已经是晚膳后了。 老太君知晓云柔柔出去躲避,回来后免不得又要扯皮,省的左右为难,索性吃了饭就称身子不适,早早回院子歇下了。 云恒益素来不管这些后在琐事,也不在家。 倒是云广新一家子在饭厅用膳后还没离开,一同坐着的还有云晚意,几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云广新对着云晚意一脸的期待,云姝姝和云双双一左一右的坐在云晚意中间,云天翼则是神色凝重,视线也聚在云晚意脸上。 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几人,倒是和谐! 云柔柔看到这场面,下意识觉得云广新几人觉得她不好,转而巴结云晚意去了。 云柔柔又是不甘心,又是嫉妒,说话自然带着刺:“今儿回来时,风吹的大,墙头上的树枝都被吹的来回晃悠,进来就瞧着你们在,还真是巧啊。” 这是暗喻云广新几人是墙头草呢! 几人都听出来了,云双双不想被误会,轻咳一声,起身道:“大伯母,柔柔,你们回来的正好,晚意妹妹正说起白梅苑赏花一事呢。” “是啊。”云广新搓搓手,带着期待道:“听说柔柔本事大,请了不少上城贵族前来。” “柔柔,和你关系交好的千金小姐也多,你明儿可要多带着点姝姝和双双啊。” 云姝姝见她脸色不好,迎上前亲昵的挽住她,有意恭维道:“听说你衣裳很多,我和双双姐姐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要不你借我们两身吧?” 云柔柔蹙着眉,打量着几人,疑惑道:“你们刚才在说这些?” “当然啊。”云姝姝一脸的羡慕,摸着云柔柔的衣裳,道:“若非晚意说,我们还不知道你是锦绣阁的贵客。” “还有胭脂楼,珠宝阁的。”云双双补充道:“明儿来的人多,我们好歹是云家的人,不能丢了云家的脸,你能不能借我们些东西?” 云柔柔觉得不对劲,看了眼一旁似笑非笑的云晚意后道:“她光跟你们说这些,难道没说她自己的好东西数不胜数?” “说了,可惜晚意那些东西,不是镇北王给的聘礼,就是固伦公主的赏赐。”云双双惋惜的叹了一声,无奈道。 “她能借出的东西,大伯母前几日全给毁了,剩下那些不能外借,倒是你那边东西不少,匀给我们一些借用,可以吗?” 云柔柔吸了一口气,道:“我的东西也没多少……” 话还没说完,苏锦就打断道:“好,柔柔晚上回去收拾,等下让人送去你们住的客院。” 苏锦一边说,一边扫了眼云晚意,眼底一片阴鸷。 云柔柔不知苏锦为何要答应,到底还是没忤逆,只道:“我回去收拾一下。” 眼瞧着苏锦和云柔柔打算稀里糊涂的离开,云晚意缓缓起身,拦住道:“等一下,你是不是有事忘了?” “明儿就是赏花宴了,院子该换了吧?” 第161章 故意拖沓 云柔柔早知躲不过,但拖到现在,事情已经成了一大半。 她顿了顿,眼眶登时就红了,委屈道:“这件事是我没办妥,导致大家为难,既然祖母发话,我肯定会换院子的。” “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刚回来,东西来不及收拾,住了十来年的院子,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收拾好,总要给我些时间……” 那幅模样就如云晚意刻意刁难,非要为难她,强行夺取她的院子似的。 双喜看不得她这幅仿佛全部人都欺负她的样子,顾不得身份,抢先道:“二小姐,老太君昨儿就发话了。” “您不顾老太君的命令连夜出去,这才耽误,要是缺人手,奴婢可以带人去帮您收拾,不然明儿客都来了,再调换院子可来不及!” “大胆贱婢!”苏锦沉着脸,呵斥道:“主子间的谈话,岂容你插嘴,云晚意,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 “果然乡下来的丫头,教出来的下人也不懂规矩!” 云晚意笑了笑,挑眉道:“双喜说的,正是我想说的,试问,她说错什么了?” “倒是大夫人会教,教出来的好女儿遇到事情只会逃避,毫无担当!” “你!”苏锦气的心口上下起伏,碍于云广新几人在,不好失了大妇风度,只能气愤道:“不可理喻,疯子!” 云晚意也没搭理苏锦,转向云柔柔道:“你院子里人手不够,我让双喜带人去帮你,今晚一定收拾出来。” “不用麻烦你了。”云柔柔讪讪道:“我这就命人去收拾,争取在明早把院子换完。” “那你可要快点,我耐心有限。”云晚意意味深长道:“不会等你到天亮,最多半夜。” 几人分别时,云双双和云姝姝想跟着云柔柔前去,还是苏锦找了借口将她们支开。 没了旁人,云柔柔眼眶再度通红,带着几分埋怨,朝苏锦道:“母亲为何要答应给她们姐妹东西?” “您也知道,我如今所剩的东西不多了,旁人穿戴过的,要回来穿着也不利索。” 苏锦叹了一声:“很明显,回来之前云晚意已经跟她们说了很多,你若不答应,她们只会觉得你小气。” “我记得你柜子里有不少不穿的衣裳,给她们姐妹,做个顺水人情也可以。” 云柔柔抹了把眼睛,不情不愿的小声嘀咕道:“衣裳可以,首饰呢,金簪银簪,那可都是要花银子的。” “大不了从我妆匣子里给你些。”苏锦也清楚云柔柔如今缺银子,舍不得朱钗,安抚道:“别让人觉得你不大气。” “一切有劳母亲了。”云柔柔含着一腔委屈,道:“我先回去收拾院子,免得云晚意步步相逼,再出差错。” 云晚意和双喜回白梅苑,走到门口,碰见秦霜带着云簌簌站在白梅院门口。 瞧那样子应该等了多时。 自打云簌簌开始用云晚意的办法治病,担心别人怀疑,她们母女刻意避着众人。 又和从前一样,除非有事,否则不露面。 云晚意也好久都没看到她们母女了,这一眼,她就猜到秦霜母女肯定有话要说。 “大小姐。”秦霜也看到了云晚意,快步迎上前,道:“您可算回来了。” “晚上天冷,怎么不进去坐?”云晚意四下看了眼,瞧着没旁人,压低声音问道:“三妹身子可好点了?” “托大小姐的福,好多了。”秦霜显然不是为了云簌簌的事而来,朝周围张望着。 没看到别人,赶紧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您和二小姐要换院子,务必多加留心,二小姐定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二夫人提醒,我知道。”云晚意微微蹙眉,等待秦霜接下来的话。 秦霜也没耽搁,朝云晚意的方向凑了凑,越发小声:“簌簌晚间说想吃我做的马蹄羹,我闲着无事,带她去后厨取所需的东西。” “后厨晚上无人,您猜怎么着,我们竟碰到了二小姐身边的婢子香草,和后院一个小厮鬼鬼祟祟躲在后厨说话。” 云晚意扬了扬眉:“两人之间不干净?” “不是,若只是不干净,我肯定不会专门来您这儿一趟。”秦霜吸了一口气,小声道:“我瞧着怪异,留了个心眼。” “和簌簌轻手轻脚,既没惊动他们,却也不敢靠太近,这细听之下,隐约听到他们说起白梅苑,私通,偷人之类的话。” “联想到他们的身份和您要换院子的事,只怕事情和您有关,这才带着簌簌赶紧来告诉您。” 云晚意略微一想,就猜到了大概:“他们想利用小厮陷害我?” “估计是。”秦霜压低声音,道:“您也知道这二小姐心思歹毒,诡计多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不管是不是,您总要防备一手,明日来的宾客众多,一个不好,名声尽毁啊!” “多谢二夫人和簌簌前来告诉我。”云晚意说着,想起一事道:“我新给簌簌做了药丸,这几日忙着,忘了送去。” “正好你们来,我去拿过来,你们带回去,用法包在药丸一起。” “是我多谢大小姐。”秦霜说着,眼眶一热,道:“经过大小姐的法子,簌簌的病情松缓很多。” “往后,还要麻烦大小姐帮忙查出朵朵之死!” “朵朵的事,急不得。”云晚意压低声音,轻声道:“先前假道士来,我命人做了把戏,引得老太君心中狐疑。” “现在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既不能刻意,又要不被别人怀疑。” “是,就请大小姐帮着谋划了。”秦霜握着云晚意的手,千恩万谢:“大小姐需要我们做什么,尽管说。” 再回白梅苑,月色高挂,院中树影斑驳。 双喜跟在云晚意身后,愤愤不平道:“这二小姐可真够恶毒的,居然想用小厮来毁您的清誉!” “她恶毒不说,脑子好像出问题了。”云晚意冷笑着道:“我们二人调换院子,她还敢找人,也不怕害人终害己!” “小姐这话怎么说?”双喜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懂,小声疑惑道。 云晚意站在那一片白梅前,仰头看着月色下的梅花,轻声道:“她既然这么想让名声被毁,那就让她自个儿享用。” “具体如何,你过来,按照我说的法子去做……” 双喜赶紧凑上前,听云晚意耳语了好一番。 越听,双喜的眸子越亮,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小姐您,二小姐栽的活该!” “先别露出端倪,去通知小满几人,收拾好的东西,直接抬去萃兰苑。”云晚意收回眼神,道。 双喜嗯了一声,随即又疑惑道:“二小姐有意磨磨蹭蹭,又才刚到家,咱们的东西挪过去放哪儿?” “去了就知道。”云晚意顿了顿,提醒道:“先将无关紧要的东西搬过去,贵重之物先留下。” 双喜似懂非懂,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先将东西搬了些过去。 萃兰苑。 苏锦派了绿蕊前来帮忙,与云柔柔和其他几个侍女故意拖拖拉拉,一个箱子都没收拾完,云晚意那边的东西就到了。 双喜和夏至抬着箱子,进门后瞧着屋内乱七八糟,不由蹙起眉头,询问道:“二小姐,您还没收拾完,那大小姐这些东西放哪儿?” “既然瞧着二小姐没收拾完,抬过来做什么?”绿蕊插着腰,颐气指使道:“先搁在院子里。” “可大小姐说今晚要住进来。”双喜故作为难,看着箱子道:“要不,奴婢先放在一旁?” “随你。”云柔柔慢条斯理的往箱子里放着衣裳,又冷笑道:“萃兰苑整个院子都有我的东西,杂乱的厉害。” “你可要放稳妥,免得婢子弄错了,或者混乱中给你们小姐把东西弄坏了。” 双喜可不吃这套,笑了笑道:“大小姐说了,里面东西是镇北王所送的聘礼,少一点,自然会禀明镇北王那边。” “到时候会有人来帮着追查,所以还得请二小姐吩咐下去,叫人都长点儿心。” 有镇北王的名头在,云柔柔也不好发作,沉着脸道:“放一边去吧。” 双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将箱子抬到主屋一角放着。 “你们稍微慢一些。”绿蕊瞧着双喜和夏至的动作,提醒道:“萃兰苑的确还要慢慢收拾,都抬过来不方便。” “好。”双喜的目的达到,自然应的爽快。 云柔柔这一收拾,就到了后半夜。 即便是这样拖沓,萃兰苑还只勉强将主屋收拾出来,其他几个房间纹丝不动。 云柔柔带着绿蕊前来通知云晚意,态度也从委屈变成死猪不怕开水烫:“姐姐,我已经尽力了,还是才将主屋收拾干净。” “不如我们先换了住一晚,等明儿赏花结束后,继续搬?” 云柔柔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屋子。 云晚意一直派人催促,她这主屋,竟也没收拾完! 第162章 风水轮流转 云柔柔诧异之余,又仔细打量了一遍。 不对,云晚意旁的都收拾好了。 床榻,妆台,还有敞开的衣柜空空如也。 唯独花架子,各种柜子上的摆件纹丝未动。 这,也太奇怪了! 云柔柔有些怀疑,又带着好奇,试探道:“姐姐,你这架子上的东西,怎么还没收进去?” “都是些易碎品,不好放入箱子,放进去拿出来容易碰坏。”云晚意蹙着眉,似乎很不耐烦。 “原想着你把萃兰苑收拾干净,我让人直接拿着过去,可都这个时辰了,你那边还毫无进展,再拖下去我都要睡着了!” “是我的错。”云柔柔讪讪的,又换上那幅委屈的表情:“是我琐碎的东西太多,才收拾的慢。” “算了。”云晚意打了个哈欠,无可奈何道:“就按照你的提议,先换了主院睡觉,别的等赏花结束后再搬动。” 她知道答应的爽快,云柔柔肯定会怀疑,所以一边说,还一边不情愿的嘟囔道:“真是烦人。” “故意拖沓,等明儿客人来,要知道我住这院子被人参观,还不得笑掉大牙?” 云柔柔又是一顿,才道:“姐姐放心,不会耽误明儿的事,我这就带着东西过来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吩咐双喜道:“把那些个值钱的东西带上,先去萃兰苑住,剩下的明天来拿。” 说完,又与云柔柔道:“架子上的东西你可要仔细些,都是镇北王和固伦公主送的,价值不菲。” “是。”云柔柔压着怒意和嫉妒,应道:“姐姐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东西。” 云柔柔说着,又让绿蕊和香草回去将用得上的东西先搬过来。 等两人交换完地方,已经是月色高悬的后半夜了。 萃兰苑的主屋收拾的倒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熏香熏过。 双喜和小满夏至几人抬着东西,闻到这股味道,还有些意外:“二小姐这次倒还行,还知道用熏香熏一熏味。” 云晚意站在主屋中间,朝四下环顾,闻言勾着嘴角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见过她会对我好心?” 小满听出话不对劲,倒了一杯热水上前:“茶杯茶壶是我们带来的,水也是新鲜烧的,您先喝点润润嗓子。” “您刚才说的那话,是不是察觉了什么不对劲?” 云晚意接过茶杯,没有立刻喝,而是从随身带着的小药瓶中拿出几粒药丸:“一人吃一颗吧。” “噬魂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闻上一晚上,明儿咱们个个中毒,神志不清,话都说不利索,谁知道宴会上会发生什么?” “啊?”双喜带着困意的眸子猛然睁大:“都到这份上了,二小姐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这不是留一手,是害人!”小满捏着药丸,愤愤道:“二小姐实在太歹毒了!” “好在大小姐有本事。”夏至后怕道:“若非您直接闻出来异常,奴婢几人还以为是熏香。” 第164章 为她打抱不平 云晚意其实想将调换院子的事宣扬出去,免得云柔柔以此做文章。 没想到,余清鸿和熙然郡主如此厌恶云柔柔。 看来旁观者的眼睛才是雪亮的,知道云柔柔这样的人,不可能转变思绪,成为好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一拍即合吗,再者,云晚意性子也直爽,几人能说到一块儿去。 三个年岁相当的姑娘凑在一起,笑意不断,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期间,熙然郡主盯着云晚意,越看越觉得奇怪:“晚意,我们之间是不是见过?” “当然。”云晚意知道身份迟早会抛出,既然被认出来,也没打算继续隐瞒,眨眨眼道:“在德善堂,可能熙然郡主没注意。” “你是……”熙然郡主蹙着眉,仔细打量云晚意的眉眼,越看越熟悉,最后和易晚的身份隐约重叠。 可,熙然郡主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毕竟云晚意的身份乃是淮安侯府的嫡大小姐,易晚是德善堂的东家。 两者身份并不冲突,完全没必要隐瞒啊! 熙然郡主犹豫着还没开口,余清鸿已经先一步认出,惊声道:“云大小姐,你是易……” “郡主,余小姐。”云晚意及时打断她们的话,微微摇头:“还不是点出牌面的时候。” 这下,完全能确认了。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面上皆是惊诧,没想到易晚那样的高人,会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 好在两人都是通透人,从易晚的打扮和云晚意的身份,也能猜到她暂时不想让太多人知晓。 熙然郡主会意的点头,随即后知后觉的欣喜,小声道:“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云家刚回来不久的大小姐会医术,没想到,竟然是你。” “好在你妙手回春,祖父本来都不成了,多亏了你!” “也算缘分。”云晚意低声道:“因为身份,先前不能和熙然郡主说实话,还请见谅。” “哪有。”熙然郡主激动的握住云晚意的手,道:“你本事如此了得,云柔柔换着法找你的麻烦,也就说的过去了。” “不正常,我家姐妹若是有这份本事,肯定全家都以她为荣。”余清鸿听到这话,低声道:“也就云二小姐心思不纯。” “不仅不为自家姐妹自豪,还把亲姐妹当做敌人一般陷害。” “哼,云柔柔惯想着和上城千金比。”熙然郡主不屑的哼了一声,道:“去年清鸿得了冬日宴的第一,云柔柔那幅样子,嫉妒的不行还得充大度。” “就是不知道她今儿要办这个宴会,到底什么计谋。” 余清鸿却是猜到了一二:“她睚眦必较,云大小姐如此厉害,我猜她定是冲着云大小姐来的。” “可晚意和她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又没利益冲突,她为何要对晚意如此算计?”熙然郡主更是不解。 “而且我听外边的传言,晚意和大夫人关系不甚好,便是二小姐嫉妒,大夫人也该劝导才是……” “熙然。”余清鸿拉了拉熙然郡主的衣袖,提醒道:“一碗水且有端不平的时候,你说这些,大小姐怎么想?” 第166章 赔不起 云晚意今日穿的很低调,一身浅灰色的衣裙,只有袖口和下摆绣着几朵锈红色的暗花。 不施粉黛,连头饰和首饰都极为精简。 如此清爽,也掩不住云晚意的绝色容颜。 这一眼,如春日芙蓉,又似盛开的凌霄花,傲然桀立。 在对比精心装扮的像只开屏孔雀,却依旧不过如此的云柔柔,简直天地之差。 不论从容颜,身段,还是才情性子,都相差甚远! 常牧云稍微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云大小姐。” 如今见到常牧云,云晚意已经能云淡风轻的应对了。 只是,她还是做不到如对常人,眼底一片漠然,退后几步拉开与常牧云的距离。 “三皇子怎么出来了?”一旁的熙然郡主见云晚意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笑道:“我记得这场宴会,是您费心帮云柔柔撺的。” “里面正在观赏着稀奇东西,三皇子应该陪着多看才是。” 提及里面的话,常牧云脸上有些挂不住——云晚意肯定听到了。 此刻,里面的夸赞落在云晚意耳中,肯定是讽刺啊! 云柔柔更如跳梁小丑,在云晚意面前上蹿下跳还不自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云家精心娇养十多年的云柔柔,与乡下归来不过两个月的云晚意比较,完全没可比性! 常牧云想到这点,忽然后悔先前的决定了,推卸道:“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云二小姐……” “三皇子最近又是给柔柔送字画,又是送古籍。”云晚意这才应声,声音依旧冰冷:“甚至帮柔柔攒了这个宴会。” “柔柔对三皇子也是一片真诚,看来好事将近了,我这未来皇嫂,要先恭喜三皇子。” 一句未来皇嫂,彻底把常牧云激清醒了。 是啊,他就算后悔也没辙,镇北王和云晚意婚事已定…… 常牧云深吸一口气,挤出几分笑意:“云大小姐说笑,我与二小姐之间清白,并无别的关系。” “是吗?”云晚意笑了笑,道:“那可要白瞎柔柔一番真情了,前几日她还说起三皇子英武无二,实在倾慕呢。” “呵。”熙然郡主毫不掩饰的冷笑道:“四皇子没出事的时候,云二小姐和他走的亲近,谁都以为她会成为四皇子妃。” “四皇子倒台,她急着撇清一切,又和三皇子不清不楚,到底还是有些手段,我们这些人比不得!” 常牧云还想说话,屋内忽然传来清脆的摔响声。 几人面色同时变了,赶紧进屋查看情况。 屋内,云柔柔的脸惨白如纸,盯着地上的碎片,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个被众人夸赞羡慕的百雀朝凤,此时已经身首异处。 碎片在地上摊开,透过窗棂的阳光照在上面,折出来的光,每一片都仿佛在嘲笑云柔柔! 最主要的是,大家都涌在架子前观看,连谁不小心撞到架子,晃倒百雀朝凤都不清楚,替罪羊也找不到! 那声脆响后,屋内原本纷杂瞬间沉下,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听的清清楚楚。 众人看着价值连城的百雀朝凤就这么成了废品,谁都不敢出声,纷纷看着云柔柔的反应。 云柔柔缓缓蹲下,尤觉得不真实。 好端端放在架子上,怎么可能掉下来呢? 直到手碰到碎片,划出一道口子,锐痛传来,她才恍然回神。 百雀朝凤若真是她的,碎了也就碎了,可惜不是,东西是云晚意留下没来得及搬走的! 云柔柔后知后觉,猛然抬头,视线在人群中搜寻。 要是云晚意不在这,她先把东西收起来,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可,视线在人群中还没扫到头,就瞧着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云晚意,以及她身边的常牧云! 云柔柔顾不得想常牧云为何与云晚意一起,只觉得一颗心陡然下坠,仿佛落入无边黑暗。 “哟,这是怎么了?”熙然郡主伸长脖子,朝前看了眼,故作惊叹:“百鸟朝凤唉,就这么碎成渣渣,真是令人心疼啊。” 余清鸿眼底都是心疼:“当年我还想收藏来着,可惜价格令人望而却步,这才作罢,没成想再见已经是碎片了。” 云柔柔顾不得搭理她们二人,缓缓起身,紧张的看向云晚意,想辩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越发显得局促。 “碎了?”云晚意绕过众人,走到云柔柔身前,惋惜道:“青衣大师的封山之作,价值不是金钱就能衡量的。” “柔柔,我起先不是叮嘱过你,要特别注意这些个易碎的东西,怎么这么不小心,嗯?” 明明语气温柔,落在云柔柔耳中,就好像催命符似的。 云柔柔憋了半晌,只想到这一句苍白无力的话:“不是我弄碎的。” 她们二人间的氛围实在诡异,已经有人发现不对了,疑惑的小声嘀咕起来: “百雀朝凤不是云二小姐的吗,那大小姐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长姐对妹妹的教训?” “不对吧,瞧着二人间明枪暗火,似乎没多少感情,二小姐的东西关大小姐什么事?” “我怎么听大小姐的语气,这百雀朝凤是她的东西?” “的确很像。” “大小姐的东西,怎么会摆在二小姐屋子里?” “难道是二小姐为今日的赏梅宴,刻意借来撑门面的?” “谁知道呢,总觉得不对劲啊!” “不确定,再看看……” 听着众人的话,云柔柔脸色早就涨的通红。 她知道现在还不能乱,勉强沉住气,眼底带着哀求,趁众人议论的功夫,朝云晚意悄声道:“别在这说,可以吗?” 云晚意凑近了些,朝云柔柔轻声道:“你没告诉大家,这东西是我的?” “我,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云柔柔咬着嘴唇,道:“求你了,今日宴会关系府上面子,别让淮安侯府成为笑话。” “不拆穿也可以。”云晚意凑在云柔柔耳边,低声道:“你打算怎么赔,百雀朝凤的价值,不需要我给你强调吧?” “我……”云柔柔想应下又不敢,急的眼眶通红,都要哭了。 她掏不出买梅花脂粉的五百两银子,怎么可能赔的起价值连城的百雀朝凤?! 就算典当所有首饰和值钱的衣裳,也不可能! “赔不起啊?”云晚意眼底带着嘲弄:“那可怎么办呢,要不说出真相,找到是谁摔的?” “不,不要!”云柔柔咬着嘴唇,不安的搓着衣角,压根不敢和她对视。 现在说出真相,无异于让她脱光,岂止是难堪! 云晚意哼了一声,视线有意无意看向门口的常牧云,悄声道:“三皇子不是爱慕你吗,让他帮你啊,还有你的母亲和好哥哥们。” “实在不行,你还有别的爱慕者,我听闻吴员外家的二儿子可一直喜欢你呢,这么多人,榨一榨,总能凑到银子,对吗?” 一席话侮辱性极强,换做以前,云柔柔肯定要当众翻脸。 但现在她受制于人,再屈辱也得受着。 云柔柔死死隐忍着,小声道:“只要你现在不为难,我会尽所能凑到银子赔给你。” “不着急。”云晚意意味深长道:“我会问镇北王百雀朝凤需要多少银子,到时候赔给我相应的就好。” “反正这么多人见证,你不敢不认。” 见云晚意真不打算在这追究,云柔柔面上多了几分诧异,抬眼中带着难以置信:“你,你真的愿意给我机会?” “当然。”云晚意无所谓的笑了笑:“让你没脸,这场宴会不就毁了?” “这个恩,我会记着。”云柔柔深吸一口气,道:“多谢你。” “谢的太早了。”云晚意笑了笑,道:“赶紧收拾残局吧,剩下的摆件,你可要仔细着哟。” “我会的。”云柔柔乖顺应道:“这种事,绝不会出现第二次。” “你们在说什么啊?”云双双实在好奇,往前几步,疑惑道:“东西不是柔柔的吗?” “柔柔,你和晚意什么情况?”云姝姝也凑上前,挽住云柔柔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我关心关心。”云晚意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云柔柔:“对吗?” “是,长姐到底是长姐。”云柔柔十分配合,生怕云双双和云姝姝这两个不长眼的,会揪着话题继续,赶紧吩咐香草道。 “还不把这些碎片先收起来,架子上还有其余东西,先把客人们请出去,免得再度弄碎了,到时候赔不起!” 其实不用她说,其他人也不敢继续在架子前。 但她这话,听着十分不快,已经有人面带不满了。 云柔柔现在可管不得那么多,直接把人又带出了屋子。 云晚意几人依旧走在最后,熙然郡主十分诧异,低声问道:“明明是你的东西,就这么轻易放过她?” “赔偿不会少。”云晚意眨眨眼,道:“这会拆了台子,接下来的好戏,不就看不到了?” 第167章 不见了的簪子 听到云晚意的话,熙然郡主更是好奇:“到底还有什么好戏啊?” “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云晚意带着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先去萃兰苑:“这儿乌烟瘴气的,等会再来吧。” 虽然出了太阳,但在院子里呆久了也冷。 两人没打算和其他客人一起在白梅苑受冻,顺势道:“也好,去你那边躲一躲清净。” 夏至守在萃兰苑,瞧着云晚意带了客人回来,颇为局促:“小姐,这院子还没收拾妥当,唐突了客人。” “没事,熙然郡主和余小姐都清楚情况。”云晚意引着两人往里,解释道:“昨晚才搬进来,萃兰苑暂时只有主屋能用。” “剩下的房间还存放着云柔柔的东西,也不好进去,只能委屈你们跟我在主屋坐一会儿。” “你们昨晚才调换院子?”余清鸿打量着屋内还没放好的东西,疑惑道:“宴会不是三日前就下了邀请帖?” 云晚意笑了笑,解释道:“前几日就说了调换院子的事,她没动静,反而连夜去苏家,又上山给老太君祈福,昨儿过了晚膳才回。” 这一说,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对视一眼,更是怀疑。 熙然郡主想到昨晚在德善堂遇到云柔柔和苏锦,疑惑道:“可我昨晚还遇到云大夫人和二小姐买脂粉。”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后没买脂粉,那么晚了说出来走走,原来连事情都没办妥啊?” “没买脂粉?”余清鸿微微凝神,想到刚才云柔柔的样子,小声道:“方才近了看,二小姐脸上都起了腻子。” “许是之前买的吧?”熙然郡主也不确定,疑惑道:“德善堂卖的脂粉我用了,十分贴肤,遮住瑕疵的同时又清爽。” “方才我也瞧着她脸上的痕迹了,笑起来鼻翼两侧起了裂,显然脂粉不好。” 说到这,熙然郡主猛然想起云晚意的身份,拉着她道:“晚意就是德善堂的东家,应该再清楚不过那些脂粉,我说的对吧?” 云晚意扫了眼妆台子,笑道:“德善堂的脂粉是我亲手做的,用料讲究,寻常用的确不会起腻子,但架不住抹的厚。” “云柔柔刚病了一场,肉眼可见的憔悴,又因为操心夜不能寐,不用厚一点没有气色。” “也是,昨晚瞧她是很憔悴,今儿变了个样。”熙然郡主点点头,又好奇道:“先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如今晓得,还不得近水楼台?” “你这脂粉还有多的没有,我拿一些送人,银子照给,算给你拓宽路子。” “梅花脂粉还剩一盒,刚做了山茶花和冬日兰的脂粉,还有匀面的膏子,你们各自拿一盒去。”云晚意十分大方,吩咐夏至道。 “分别包起来,等宴会结束,给熙然郡主和余小姐带走。” 夏至应了一声,赶紧去妆台下的柜子里拿东西。 刚打开柜门,夏至就惊诧的咦了一声:“大小姐,东西,东西不见了!” “大呼小叫做什么?”云晚意起身,蹙着眉道:“昨晚上才搬到萃兰苑放的东西,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昨晚奴婢和小满一起放的,绝对没错。”夏至带着哭腔,道。 一旁的小满也印证道:“是奴婢二人放的,就在第二个抽屉里,的确没看到了!” 云晚意蹙着眉,扫了一圈后道:“赶紧查查,还有什么不见了?” 几人赶紧查看,清算后汇报道:“小姐,不见的全是胭脂水粉,除了您新做的,连台子上打开过的那盒梅花脂粉也不见了。” “这就怪了。”云晚意知道是谁干的,却故作狐疑:“刚搬进来,一夜过去,东西让人拿了?” 余清鸿总觉得不对劲,提醒道:“贼人要下手,怎么可能只拿胭脂水粉,还是看看珠宝首饰吧。” “不对啊。”夏至配合着,道:“早晨梳妆时,奴婢还给您用了呢,梅花脂粉尚在,才一个多时辰,定是家贼。” 说着,几人查看了珠宝盒子和搬过来的贵重物品箱子。 其他都在,就珠宝盒里一支不起眼的鎏金簪子没看到了。 那鎏金簪子是固伦公主送的,样子十分繁琐,又是老气的大朵金花,云晚意不喜欢,放在盒子里从未戴过。 “有点意思。”云晚意带着几分玩味,点着首饰盒子道:“挑了个我不喜欢戴的,这是知道我的喜好啊。” “淮安侯府虽不是顶好的门户,却也几代相传。”熙然郡主蹙着眉:“府上竟然纵着小偷小摸的人在?” 云晚意脸色也不好,寒着脸朝双喜道:“还不赶紧告诉二夫人去?” 掌家大权还在秦霜手上,这种事必要让秦霜出面,苏锦对此肯定心知肚明,偏袒包庇! 秦霜和云簌簌在院子里晒太阳,得了信,立刻带人赶来萃兰苑。 见到还有旁人在,秦霜暗自心惊,不知道云晚意当着外人的面,到底要做什么。 不过,不管云晚意要做什么,秦霜都绝对配合。 于是乎,秦霜先是问了一番,打量着云晚意的动静,道:“看来的确是家贼,这种事,必要尽快查出来。” “今儿还有宴会,若那贼子不长眼顺了哪位小姐的东西,我们淮安侯府这人,岂不是丢大了?” 除了白梅苑,淮安侯府其他婢子小厮全部召集起来,挨个儿仔细询问。 动静不小,没一会,就分别传到了苏锦和云柔柔的耳朵中。 经过早间的事,苏锦本就心慌,总觉得宴会不会和想象的那般圆满。 听到这个消息,苏锦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东西是绿蕊去拿的。 一旦查出来,连她这个大夫人都要被牵连! 等通报的人走了,苏锦立刻问绿蕊道:“你到底拿了多少东西?” “就是胭脂水粉。”绿蕊也不知道事情为何忽然闹大,支吾着交代道:“全交给您和二小姐了。” “珠宝首饰和金银,确定没拿?”苏锦觉得不对劲,继续追问道。 绿蕊顿了顿,垂着眉眼道:“没有。” “胭脂水粉罢了,能遮掩过去。”苏锦松了一口气,并未多想:“等会问到你名下,全盘说出。” 绿蕊一愣,大惊道:“全,全盘托出,不就……” “蠢货,你就说二小姐搬院子时匆忙,落了胭脂水粉在柜子里。”苏锦不耐烦道:“她的婢子要帮忙操持宴会,只能你去帮忙拿。” “匆忙间,也不知道哪个是,直接都拿回来了,剩下的等会送回去就行。” 绿蕊犹豫着,轻轻点头。 刚交代完,红霞嬷嬷亲自找来,请苏锦身边的婢子去问话。 事关云家声誉,老太君听闻后压根坐不住,立刻和秦霜一起坐镇问话。 云晚意和熙然郡主以及余清鸿也在。 绿蕊去后按照苏锦的吩咐,直接承认了胭脂水粉是她帮二小姐去拿,给拿错了,剩下的等会送回去。 “胡说。”双喜听不下去,呵道:“我们昨晚去萃兰苑仔细查过,就角落留了个一个小箱子,妆台子和柜子里全是空的。” “你找什么东西需要找到柜子里,还全部拿走?!” 绿蕊慌张了一瞬,又镇定下来,笑道:“双喜,你这话说的,我是大夫人身边伺候的,哪里知道二小姐的东西。” “去了以后也不清楚,找到就先拿去给二小姐了,当时二小姐也说明白了那些不是,得送回去。” “正巧那时邀请的客人到了,奴婢要帮忙,就给耽搁了。” “这不还是胡说吗?”双喜知道事情的始末,却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个招数遮掩,实在忍不住,道。 “我们小姐有个习惯,院子里会放人看着,你去拿的时候没遇到人?” 小满也觉得绿蕊特别虚伪,跟着道:“再说了,就算忙,找人来说一声不会,不问自取和偷有什么区别?” 绿蕊本还心虚,听到这话也不干了:“小满,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不就是弄错了吗?” “够了!”老太君打断几人的争执,念及白梅苑还有一院子客人,打算遮掩过去:“还有客人在呢!” “你们没大没小,当着面就这般没规矩!” 小满和双喜愤怒不已,但还是听话没再说下去。 倒是绿蕊见状,不依不饶道:“老太君,您也听着了,她们这般贬低,摆明了不把大夫人放在眼里。” 老太君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云晚意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老太君不满云晚意当众把事情闹大,问道。 “胭脂水粉是拿错了。”云晚意慢条斯理道:“我妆匣子里的簪子也是?” 绿蕊神色一闪,支支吾吾道:“什,什么?” “鎏金大花簪子,固伦公主亲赐,总不会和胭脂水粉一样有同样的吧。”云晚意微微一笑。 像是知道绿蕊要如何狡辩,不等她开口,云晚意继续道:“也别说不知道,就放在梳妆台上。” “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实在不说,我就只有请固伦公主出面了。” 第168章 绿蕊招供 固伦公主所赠的东西被盗,不是随便就能了却。 况且真惊动固伦公主,事儿小不了。 绿蕊清楚其中利害,虽然腿软,到底还是稳住心神,辩解道:“奴婢的确只拿了胭脂水粉,没动别的。” “那时候屋子里没人,谁知道还有没有别人趁机进去,保不齐是别人拿了。” “是吗?”云晚意看向老太君身边的红霞:“嬷嬷,婢子们的屋子,还没收拾完?” 事情一发,云晚意立刻和老太君说好,派人去搜所有下人的屋子。 簪子不可能是苏锦和云柔柔的手笔,毕竟这俩身份在这,对胭脂水粉只是暂时借用,不可能真小偷小摸到这个份上。 只可能是派去办事的人见钱眼开,瞧着云晚意不常用,簪子又不起眼,这才生了歹心拿走。 “搜,搜屋子?”绿蕊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强装的镇定顿时弱了,慌张道:“什么时候?” 正说完,外边传来婆子惊喜的声音:“老太君,二夫人,真给找到了!” 绿蕊身子一软,差点跌在地上。 可没见到东西前,她还是维持着镇定,只是身子颤抖的厉害。 婆子一边说,边喜笑颜开,拿着簪子进门,瞧着绿蕊,轻蔑的哼了一声:“原来大小姐都抓住人了啊?” “你,你胡说什么?”绿蕊磕磕巴巴。 “这簪子就是从你屋里搜到的,装什么?”婆子不屑越发明显,将簪子递上前,道:“从绿蕊房中搜到了大小姐说的簪子。” “您瞧瞧,这个是不是您说的那个簪子?” 云晚意拿起簪子看了眼,道:“正是,多谢嬷嬷啊,不然弄丢了固伦公主赐的簪子就麻烦了。” 熙然郡主一直沉默不语,瞧着这一幕,终于笑出声来:“堂堂淮安侯府大夫人身边的婢子,竟是个小偷。” “今儿赏梅宴啊,真是令人开了眼了,一出好戏接一出好戏的。”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在,想遮掩也不可能,老太君沉着脸道:“绿蕊,你在府上多年,也清楚规矩。” “是你自己招呢,还是用别的法子?” 绿蕊双膝一软,再也站不住,直接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老,老太君,奴婢怎么敢拿固伦公主的赏赐。” “一切都是误会,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把簪子放在奴婢房中!” 老太君没想到认证物证俱全,绿蕊还这般狡辩,脸色越是难看,沉声道:“别说这些,到底是自个儿招供,还还是我命人言行逼供?” 红线嬷嬷紧跟着呵道:“绿蕊,你和绿荷几人进府早,府上对你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出了这种事,别想独善其身。” “一个不好,你的家人都要被连累,何苦呢?” 老太君扫了眼一脸鄙夷的熙然郡主,还有神情清冷的余清鸿,手重重落在桌上:“看来,绿蕊不会自己说的了,上刑吧。” “实在不行,就用刑吧,也叫熙然郡主和余小姐做个见证,免得叫人以为我们淮安侯府家风不严!” 这下,动真格了。 绿蕊知道躲不过,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招供,只能想着拖一拖,最好苏锦能出面。 苏锦一直派人盯着这边的动作,知道老太君铁了心要从绿蕊嘴里掏出些什么,也吓得不轻。 “怎么办?”苏锦吸着气,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不安道:“一旦绿蕊把不住,招供是我和柔柔让她去拿胭脂水粉。” “今儿这么多人,我这名声岂不是全毁了,还有苏家,我是苏家的嫡女,不能连累苏家,这怎么办……” 绿蕊不成了,绿荷被掌嘴的伤势还没好,绿萝胆子小,跟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 苏锦嘀嘀咕咕好一会儿,绿荷才上前,用那个漏风的嘴提议道:“绿蕊既然没说,证明她还是有所顾虑,毕竟跟了您这么久。” “既是您身边的婢子参合进去,您肯定要出面,若不去,才惹人怀疑呢。” 苏锦嘀咕了好一会儿,心情总算平复了些,也觉得绿荷说的很有道理。 她顿了顿,道:“可我出面,绿蕊会不会让我为难?” 绿荷知道她的顾虑,提议道:“绿蕊前一阵子拿了您的赏银,托了好多关系将她哥哥弄进府,她和哥哥相依为命……” 苏锦立刻明白了,吩咐道:“把她哥哥叫来,跟着我去老太君那边!” 绿蕊嘴很严,上了夹刑,还是要死了只是拿错了胭脂水粉,没拿簪子。 “嘴倒是紧。”熙然郡主凑近了云晚意,叹道:“看来你这簪子丢的,要成糊涂账了。” 云晚意看了眼寒着脸的老太君,嘴角微勾:“不会的,等着吧。” 余清鸿也看出了局势不对,身子朝云晚意倾了半分,试探道:“你早就料到如此,才会当众揭发此事,还闹大了?” 她刚才仔细想了想,簪子不见,大可在赏梅宴的客人走后关起门处理。 可云晚意偏以簪子是固伦公主所赐为由,逼迫老太君出面,否则就闹到公主跟前。 这样一来,老太君不得不先出手! 余清鸿甚至怀疑那簪子,不是偶然间放在妆匣子里的,妆匣子里都是常用的,却放了一支压根用不上的簪子。 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云晚意见余清鸿如此通透,也没瞒着,带着歉意道:“对不住,把你和熙然郡主搅合进来了。” “你若利用我们办坏事,我们肯定不饶的。”余清鸿笑着,低声回应道:“可你的处境,我们亲眼瞧着。” “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伤天害理,有什么不可?” “是啊,清鸿说的对。”熙然郡主握住云晚意的手,道:“我们都是大宅里的小姐,谁后院还没点腌臜事。” “你尽管放心,有我们在,一直支持你!”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看到苏锦匆匆进来了。 还才走到门口,带着怒意的骂声就传了出来:“绿蕊,你竟敢偷东西,我平日缺了你什么,要如此下作?” 绿蕊刚挨了夹刑,双手肿的像馒头,声音早就哭哑了。 听到苏锦赶来,绿蕊提起心,打起精神,哭着喊冤道:“大夫人,冤枉啊,奴婢只是帮二小姐拿东西,并未偷盗。” “死到临头还嘴硬。”老太君气的拿起茶碗狠狠砸向绿蕊:“教出来的孩子诡计多端,连下人都这般狡诈!” 老太君这话,明着骂了苏锦。 苏锦脸色一下垮了,不悦道:“母亲心有怒气,我可以理解,可这话里带话的骂人,当着外人的面,不体面吧?” “那你自己让婢子招吧。”老太君沉着脸,指着绿蕊道:“人证在,物证在,死鸭子嘴硬。” 苏锦还没说说话,外边匆匆进来个婆子,俯在红霞耳边嘀咕了一番。 红霞脸色猛地一变,又在老太君面前悄声耳语了几句。 老太君越听,眉心越紧,厉声道:“绿蕊,还要狡辩吗,外院的碧芳给大夫人送盆景去时,恰好看到你鬼鬼祟祟,在萃兰苑门口张望。” “她好奇之下跟了几步,亲眼看到你进去后,在妆匣子里拿了东西!” 绿蕊没想到都那样谨慎了,还能让人看到! 她全部的指望都落在苏锦身上:“大夫人,您,你为奴婢说句话!” “偷盗东西,我如何帮你?”苏锦缓缓闭眼,隐忍着道:“来人,把这贱婢带下去,严加审问!” 绿蕊仍然不死心,拖着鲜血淋漓的手,飞快的抱住苏锦的腿:“大夫人,求您了,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 “奴婢是为您和二小姐办事,您不能这么对奴婢!” “伺候我们是你的本分!”苏锦一脚狠狠踹在绿蕊身上,担心她继续说出什么,往后一指:“本来我看你忠心,还指望提携你哥哥。” “你如此不争气,为家人想过吗?” 绿蕊看到哥哥的那一瞬间,眼神猛地一变。 她哥哥二狗也是一副避而远之,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呵斥道:“绿蕊,我们家风严谨,你竟敢败坏门楣?!” “有什么说什么,还不赶紧招供,别给大家添麻烦,给大夫人和我惹一身不干净!” 绿蕊脸色又是一变,眼神隐约带了恨意。 凝视了二狗好几眼,绿蕊忽然笑了:“好啊,说,我说!” 她眼中恨意越浓,转向老太君,大声道:“二小姐和大夫人买不起德善堂的胭脂水粉,偶然间见到大小姐妆台子上很多……” “住嘴!”苏锦顾不得身份,冲上前狠狠一巴掌甩在绿蕊脸上:“偷盗不说,还构陷主子!” “你住手。”老太君制止道:“让绿蕊说下去!” 苏锦气的浑身颤抖:“构陷主子,你不怕连累家人?” “吸干我血的家人,要了做什么?”绿蕊咬牙切齿,狠狠瞪了二狗一眼,继续道:“二小姐气色不佳,想用大小姐的东西。” “她们母女早就想好退路,让我前去偷拿,事发也有借口……” 苏锦哪里听得下去,直接昏厥…… 第169章 只能让她担责 好在审理时,老太君担心被太多人听到,只留了几个主子和彼此的心腹丫鬟。 可人再少,熙然郡主和余清鸿还在呢! 绿蕊就这样当众一股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招供。 苏锦晕倒后,绿蕊还在继续,直到将胭脂水粉的事说完,才咬牙道:“的确是我鬼迷心窍,见大小姐不用那金簪,顺手牵羊。” “可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我的好哥哥好赌,外边欠着一屁股债,奴婢这些年的赏赐和月银,全部给哥哥兜底还不够。” “他前一阵子急眼了,还要将我卖给村头五十多岁的光棍换银子,我不想嫁,想尽办法才将哥哥弄到府里当差避难。” “这么多年,我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那跟金簪,足够我一辈子的用度……” 老太君越听,脸色越黑,最后也是捂着心口摇摇欲坠—— 堂堂淮安侯府的大夫人和二小姐,竟为了五百两银子的胭脂水粉,让婢子去大小姐房中偷! 还准备的如此妥当,后路都找好了,说鬼迷心窍一时糊涂都没人信! 若不是绿蕊见钱眼开,拿了固伦公主赏赐的簪子,这笔糊涂账,就以婢子不知内情拿错而了结! 淮安侯府是在走下坡路,老太爷死了,云恒益无能不争气,孩子们还没长起来,可也不至于混到这个份上! “够了。”老太君颤抖着声音,打断绿蕊带泪的哭诉:“不管你是为何偷盗,偷就是偷,红霞,带走,按照规矩办事!” 绿蕊被带走,心如死灰,没再叫嚷一句。 二狗局促的站在旁边,瑟瑟发抖,也不敢做声。 老太君看着心烦,命人一并赶走。 院子里,气温低的堪比冰窖。 余清鸿见事情已经接近尾声,拉了一把熙然郡主:“郡主,刚才过来时,我看花房里兰花开的正好。” “恰好我也想养几株,你陪我去看看是什么种类,也好有个谱儿。” 熙然郡主也清楚她的意思,顺势道:“坐着挺累了,走走也好。” “那我们先去。”余清鸿朝云晚意眨眨眼,道:“等会在来找你。”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刚出院门,老太君把手边新上的茶碗又给砸了,愤怒道:“云晚意,满意了吗?” 茶碗在院子里碎成几块,有一片擦着云晚意的额间飞过,差点把她的脸划伤。 “小姐!”双喜赶紧上前,紧张道:“您没事吧?” “没事。”云晚意轻轻推开双喜,笑了笑,朝老太君道:“一块肉烂了,祖母不去找烂肉的源头,却来找闻到臭味的人。” “还是当着外人的面,您自己不觉得府上这般乌烟瘴气,是有原因的?” “你在怪我?”老太君心如明镜,一口气没咽下去,责问道:“这件事明明可以不闹大,外人为何撞见,你自己不清楚?” “老太君。”云晚意轻轻笑了笑:“先前您最痛恨苏锦的糊涂,我可不想大家一起糊涂!” 老太君怔怔盯了云晚意好久,最后视线扫过还昏厥不醒,被扶在一旁的苏锦,道:“这件事,等你母亲醒了,我会给你个交代,但今日的赏梅宴……” 说到这,老太君等了等,想让云晚意表态。 “宴会继续。”云晚意知道后面不会太顺利,没有追究:“从一开始,我就没主动招惹任何人。” “可若是别人对我步步紧逼,我会反击!” 说完这些,云晚意头也不回离开了院子。 老太君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无力的跌在太师椅上,喃喃道:“这孩子性子执拗,到底为何不能让一步,对我连称呼都变了……” 秦霜上前说和,老太君疲惫的摆摆手:“你去和云晚意说吧,今儿已经够丢人了,不能继续出乱子。” “赏梅宴你也盯着些,别在让云柔柔和苏锦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决定。” 秦霜赶紧命人照顾老太君,自个儿则是快步出门,追上走的不远的云晚意:“大小姐,您等等。” “老太君让你来劝我的?”云晚意顿住脚步,挑眉问道。 “是。”秦霜也没瞒着,犹豫着道:“今儿客人多,您当着外人的面让大夫人和二小姐下不来台,也是伤淮安侯府的面子。” “也难怪老太君生气,这后续还不知道如何处置呢,但愿赏梅宴那边不会继续出事。” “没有外人,用不少如此冠冕堂皇。”云晚意似笑非笑道:“二夫人自始至终没阻止,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 “我想看到。”秦霜顿了顿,叹道:“但,终归是牵连淮安侯府,簌簌还小,需要一个好的母族,将来才好说亲……” “放心,事情不会传出去。”云晚意给她宽心道:“老太君最是注重脸面,在场的又都是心腹婢子,必不会乱说。” 秦霜讪讪一笑:“要都是淮安侯府的人还好,主要是熙然郡主和余小姐……” “那边不用操心,她们嘴严,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会胡说。”云晚意继续朝前:“二夫人没其他的事,可以回去复命了。” 秦霜却没立刻走,而是试探道:“大小姐是聪明人,又是淮安侯府的一份子,断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我想知道,您为何忽然把这些丑事当众揭开?” 云晚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二夫人以为,老太君为何明知云柔柔的请求无理,却还答应?” 她说的是去白梅苑办赏梅宴会的事,秦霜清楚,脱口而出:“当然是因为三皇子……” 说到一半,秦霜后知后觉,道:“您把这个事当众说穿,是为了提醒三皇子,搅黄他们?” 云晚意摇摇头:“不是,我巴望不得他们二人喜结连理,这么做,为的是老太君看清楚局势,不至于还应这种糊涂事。” “也让偏爱云柔柔的人看一看,她到底是什么德行!” 秦霜似懂非懂,点头道:“也好,您有主意,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 这些事,果然很快就传到云怀瑾和云怀书耳中。 云怀书起初还以为下人弄错了,再三确认后跑到云怀瑾房中:“大哥,你听说母亲和云柔柔的事了吗?” 云怀瑾也刚听到消息,沉沉点头:“刚听说。” “怎么可能呢,虽然淮安侯府的月银给的不多,可母亲还有嫁妆补贴。”云怀书想到那场面,就觉得难受: “五百两银子的东西,她们二人怎么至于指使婢子去偷盗?” 云怀瑾沉着脸没做声。 云怀书说到一半,又想到什么,试探着狐疑道:“大哥,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云晚意那边的手笔?” “她收买母亲身边的绿蕊……” “你觉得可能吗?”云怀瑾沉声打断道:“绿蕊那边的口供我命人问过,也查过其他人,事实就是你听到的这样。” “母亲她!”云怀书难以接受,道:“怎么会糊涂成这样?” “我觉得不是糊涂。”云怀瑾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一声:“她心知肚明,却还是为了云柔柔铤而走险。” “德善堂的脂粉少,价又贵,她们买不起,只能用这个手段。” 云怀书倒抽了一口气:“现在怎么办,母亲一时糊涂做错,总要顾忌她的名声,还有苏家那边。” “云晚意会有分寸。”云怀瑾叹了一声:“这件事暂时不会透出去,但也只是暂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这种后宅丑闻。” “若想彻底帮母亲摆平,还有个法子。” 云怀书脑子还算清醒,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哥的意思,让柔柔……” “只有这个法子了。”云怀瑾声音透着冷意:“一切都是云柔柔的主意,母亲不知情。” “可这样一来,柔柔的名声怎么办?”云怀书蹙着眉,心底有些发冷:“到底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姑娘。” “她当时不是这样的,是因为晚意回来后,惊惧不安才会越错越远,若把一切都推给她,那她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 “她但凡顾忌名声,也不可能引着母亲帮她做这种事。”云怀瑾想清楚前因后果,冷笑道:“何况晚意回来后,没主动伤她半分。” “倒是她自己,一次次陷害晚意,背后做手脚,也该尝一尝恶果了。” 云怀书回想起从前云柔柔的样子,于心不忍:“要不,一切都让那婢子担着。” “不可能的。”云怀瑾摇摇头:“只有推给云柔柔,我现在就命人去散播,为时不晚。” “不然等从别人口中出来,事情就彻底变了。” 云怀书知道,是真的没别的办法了,他沉沉点头,道:“我去柔柔那边,先和她商量一番,总不能让她寒心。” 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午膳也摆上了,就在白梅苑中间。 第170章 合作买卖 云怀书寻过去时,云柔柔正在费心招呼客人。 众人面上并不好,这寒冬腊月的,便是有太阳,温度也很低。 饶是谁在院子里吹了半晌的风,还要顶着寒风吃饭,面上都挂不住。 要不是常牧云在这,估计人都走了。 云怀书没有进去,只在门口,命小厮悄悄把云柔柔叫出来。 云柔柔正觉得这个场面尴尬,不知怎么松一口气,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快步出去了。 见到云怀书,云柔柔惊喜叫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怀书也和云怀瑾一样,偏向云晚意那个小贱人,许久不和她来往了。 云柔柔自然是高兴的。 云怀书看到她瘦了一圈,又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开口,犹豫着道:“里面如何?” “还行。”云柔柔顿了顿,苦笑道:“只是,别人摔了晚意姐姐的东西,屋子里不好呆,只能委屈大家在院子里。” “这么冷的天,在外只怕会冻坏客人。”云怀书叮嘱了几句,脸色凝重:“宴会是你要办的,现在的局面,不好看。” 云柔柔看出他不对劲,狐疑道:“三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和我说?” “柔柔,是这样。”云怀书深吸一口气,看着云柔柔的眼睛,委婉道:“母亲对你素来不错,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只是,母亲出身不凡,受尽疼爱,一辈子高傲,不能人到中年背上污名。” 后院查出事,虽然大肆审理,却没说清楚名头,直到绿蕊招供,全程都捂着。 消息暂时还没传来白梅苑,云柔柔并不知晓,闻言更是摸不着头脑:“三哥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拿晚意脂粉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云怀书说的很是艰难:“祖母坐镇审理,绿蕊亲口承认,认证物证惧在。” 云柔柔瞬间瞪大眼睛,旋即局促的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帕子。 云怀书最看不得她这幅可怜的模样,心酸道:“放心,你还年轻,我们会想法子补偿你的。” “这件事不是我的错。”云柔柔知道退后无门,眼眶登时就红了,哽咽道:“三哥不信,可以去问香草,或者绿蕊。” “母亲提议时我还曾劝阻,母亲非要这么做,我拦不住,现在东窗事发,为何要我承担?” 闻言,云怀书越发愧疚,吸了吸气道:“母亲不能背上这种名声,会连累淮安侯府和苏家,对大家都不好,只有委屈你。” “那我呢?”云柔柔泪眼朦胧的抬头,声声质问:“我是年轻,可因为四皇子的事,我已经被连累了。” “好不容易三皇子示好,再因为这个事惹上一身骚,我怎么办?!” 云怀书就是担心这一点,才提前来找云柔柔。 他缓缓垂眸,不敢直视云柔柔通红的眼睛,低声道:“三皇子既然促成这次宴会,对你必有感情。” “我相信要是真爱,不会因为那些事情远离,反而会在你最落魄的时候相随。” 云柔柔本来在哭,闻言难以置信的盯着云怀书,眼神逐渐变得陌生。 好一会,她忽然笑了:“三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哥的意思,亦或者是其他人的意思?” 云怀书又吸了一口气,压抑道:“柔柔,别问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牺牲我,保全母亲,保全淮安侯府,保全苏家。”云柔柔喃喃念叨,转眼想到轻而易举拿到的脂粉,一下就想通了。 她抬头看向艳阳高照的天,眼中一片冰冷:“云晚意,竟能算计成这样,我倒是小瞧你了!” “这,不关晚意的事。”云怀书蹙着眉的眉头越发拧巴,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不是她让你们偷脂粉的。” “也不是她一步步逼着你到现在的局面,但凡你能在有些地方让一让。” “我知道了。”云柔柔止住眼泪,眼底冰凉,欣喜一点点褪去:“三哥,最后一次叫你,往后,你便是云晚意的三哥了。” “不是,我还是……”云怀书想拉住云柔柔。 云柔柔退开半步,避开他的手,道:“三公子,我也是会寒心的,你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云怀书虽然心痛,也没别的办法,目送她一步步进去。 常牧云看到她出去时欣喜万分,回来时失魂落魄,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借着喝酒的幌子,起身过去问道:“什么事?” “三皇子。”云柔柔强忍着要哭的冲动,眼睛红着,泪水将落未落,扫了眼还在用膳的众人,后面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进去说话。”常牧云吸了一口气,蹙着眉低声道:“这个宴会是你我促成,不能出事。” 云柔柔知道常牧云是她最后的靠山了,也没含糊,进屋便将发生的一切说了一说。 过程,自然是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淮安侯府在她口中,彻底成了坏人。 经过百雀朝凤被摔一事,常牧云还打算舍弃云柔柔,听她说起这些,常牧云心中又有了新的计划。 “云晚意是亲生的,你虽在淮安侯府长大,到底隔了一层。”常牧云亲自给云柔柔倒了一杯热水,道。 “如今出了事,让你出面很正常,你应该明白。” 云柔柔死死捏住杯子,心底一片冰凉。 身份的事暂时还没公之于众,但在皇子里不算秘密。 常牧云继续道:“现在你还是淮安侯府的人,等云晚意和镇北王成婚后,你没了用处,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云柔柔一直担心的就是这点。 先前云恒益他们愿意花费精力将云晚意寻回,就是为了挡住老太爷和先帝立下的婚约。 那时候镇北王旧疾复发,不成势力,淮安侯府不可能通过这门婚事获利。 而云柔柔和风头正盛的四皇子走的近,隐约有成为四皇子妃的架势。 乡下回来的云晚意和娇养多年的云柔柔,淮安侯府的人会选择云柔柔,可时间长了呢? 云晚意是云家的亲血脉,这个家早晚会没有云柔柔的容身之所! 所以云柔柔才铆足了劲算计,想让云晚意一无是处,背着污名乖乖和镇北王成婚,被这个家遗弃。 没想到事情完全失控,不仅镇北王的病情逐渐好转,连云晚意都跟吃错了药似的。 云晚意忽然翻盘,导致她的各种谋划,到现在都成了笑话! 她实在没办法了,不管怎么做,做什么,都斗不过云晚意! 云柔柔浑身颤抖着,求常牧云道:“三皇子,求你给我指条明路,今日的宴会,搞不好会成为我身败名裂的炼狱。” “我有自知之明,论及才情,我远不如余清鸿和云晚意,不可能得三皇子赏识,您的爱慕绝非偶然!” 云柔柔起先的确迷失过,以为真是自个儿魅力大,但从常牧云几次看云晚意的眼神,也意识到他的接近别有目的,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常牧云压低声音:“有笔买卖,有兴趣跟我合作吗?” 云柔柔连听都没听,连连点头。 两人在屋内呆了好一会,云柔柔再出来时,容光焕发,带着自信,已经恢复了最初的镇定…… 这边的一举一动都在云晚意的掌控中。 听到别人的汇报,云晚意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午膳都开始了,还不过去也不像话。” “叫上熙然郡主和余小姐,走吧,下午还有戏班子呢。” 第171章 格外不同的名字 午膳,云晚意专门给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开了小灶,两人在萃兰苑用的。 “别说,这儿烤着炭火,就着暖炉,真是舒服。”熙然郡主放下碗筷,道:“谁愿意在白梅苑吹冷风,傻子似的,也不知道走。” “这锅子是好吃。”余清鸿漱完口,接过话道:“不是人人都有你我的家世,三皇子还在那边呢,谁能先走?” “三皇子素来不受皇上喜欢。”熙然郡主不以为然:“也就皇子的身份尊贵,储位未定,他们才会忌惮。” “少说这些。”余清鸿四下看了眼,提醒道:“隔墙有耳,万一哪日他真登上那位置,你这话就危险了!” “我知道,这儿也没外人。”熙然郡主四下看着,话锋一转,看向云晚意,压低声音道:“你们家,不会真打算利用云柔柔绑上三皇子吧?” 云晚意听出她话里带话,简单的嗯了一声,表示疑惑。 余清鸿也有些诧异,低声道:“熙然,有些话可不能乱说,这是淮安侯府的家事。” “我知道分寸,只是晚意不是外人,她救了我祖母,我觉得有些事,她得知道。”熙然郡主坐在云晚意身边,悄声问道。 “你们难道没发现,每个皇子名字里都有个泽,不是水泽,就是原则,或者责任,或者船舴……唯独三皇子,与众不同。” 这么一想,的确如此。 常青则,常沐泽,常应舴,常吾责,常赟崱……只有三皇子,叫常牧云。 余清鸿恍然后觉,疑惑道:“是哦,为何不同?” “皇上最厌恶他。”熙然郡主也不敢说的太明白,点到为止:“我也是偶然偷听到祖父和人谈话才知道。” “那个位置能是任何一位皇子,不可能是他,淮安侯府是晚意的母族,不想惹一身骚,最好离远点。” 余清鸿看了眼云晚意,蹙眉道:“这些事,为何朝中没有半分消息,连我家都不知晓?” “事关皇室辛秘,又和皇上有关,知道不算好事。”熙然郡主神色凝重,叮嘱道:“这些话,你们二人知道就好,千万别对旁人说,以免惹祸上身。” 余清鸿看了一眼云晚意,重重点头。 云晚意也清楚,其中肯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前世,常牧云就对云晚意有所保留,很多事没让她知道。 根据云晚意所察觉的线索,结合熙然郡主说的,稍微一想,云晚意猜到了大概。 她没点名,起身道:“不是要去宴会,他们应该吃完了,我们过去吧。” 宴会接近尾声,云双双瞧准机会,拉着云柔柔躲进房中,试探道:“柔柔,刚才三皇子和你进来这么久,你们在说什么?” 云双双一直在注意云柔柔的举动。 她本想着今日要云柔柔帮忙牵线,认识勋贵和高门公子,再不济也得和贵女们熟识。 可情况完全出乎意料,百雀朝凤碎后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云柔柔出去一趟回来情况更差,肯定出了事。 后来和三皇子进屋一趟,再回来情绪高涨,显然三皇子摆平了。 云柔柔没想到云双双会意识到这点,也没弄清楚她要做什么,微眯着眼没说话。 云双双见状,又试探道:“柔柔,三皇子许了你什么了,在外边又发生了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云柔柔上下打量着云双双。 看到云双双穿着她的衣裳,带着母亲给的首饰,眼中含着明显的贪念,觉得十分反胃。 本就气不顺,这下更是烦躁,脱口而出道:“不该知道的事情少打听。” 或许是云柔柔眼中的鄙夷过于明显,云双双脸色微变,冷笑道:“柔柔,白雀朝凤是云晚意的。” “还有屋内那些个昂贵珍稀的摆件,全是她的,对吧?” “这些,也不该你操心。”云柔柔沉着脸,道:“她都没开口,你少多事。” “我是不想多事,可你对我这个态度,让人心寒啊。”云双双把门拉开一条缝,笑道:“我们好歹是姐妹。” “你便宜别人,不如给我点好处,免得我这一不留神,当着大家的面说点什么。” “你!”云柔柔本想发火,转念想到一事,语气忽然柔和了:“你说的对,刚才是我语气不好,我们才是姐妹。” “这才对嘛。”云双双还以为她被自个儿唬住了,将门关严实,道:“我也没别的要求,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你准备如何对付云晚意,我或许能帮你。” “帮我?”云柔柔笑了笑,回到桌前坐下,冷声道:“你怎么帮我,百雀朝凤的价格不需要我说,你难道要出这个银子?” “银子我是没有,但我知道,你也不可能赔云晚意那么多银子。”云双双坐在云柔柔对面,胸有成竹道。 “扫平云晚意的最好时机,也在今日,听说镇北王和云家的婚事,乃先帝所定。” 云双双顿了顿,凑到云柔柔耳边,道:“我也不求别的,一个侧王妃的位置,亦或侍妾,都行。” 云柔柔盯着眼前贪得无厌的人,忽然就笑了:“好啊,我能帮你得到想要的,但你也得付出。” “只要不伤天害理去杀人,我可以做。”云双双无比笃定,道。 “话别说的太早。”云柔柔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桌上,道:“这是让她身败名裂的药,你想法子哄云晚意喝下。” “晚膳前,务必要让大家看到一出好戏!” 云双双伸手,捏起那小小的纸包,眼神逐渐狠厉:“好,希望你说到做到,不然船翻了,我们会一起淹死。” …… 云晚意进来时,恰好看到云柔柔和云双双从屋内出来。 云柔柔脸色有些奇怪,想笑却没笑,又必须笑,几种情绪拉扯下,表情看着略带狰狞。 倒是她身边的云双双,一身华服,喜笑颜开,精神气十足。 云晚意微微挑眉——好像,有的玩了。 午膳后又小憩了一会,这次云柔柔学聪明了,叫人紧着出去扯布在院子里围了帘子,绕着长廊一圈。 里面又架起了好多个炭盆子,总算没有午膳时那么冷了。 众人分开小憩后,下午的活动才开始。 这一次,请的是琴师和清风楼的花魁,还有皮影子戏,可以看出云柔柔尽力要把宴会办的有趣。 可惜,中午大家冻了半晌,午后温度逐渐降低,院子里再度冷了起来,大家都没多少兴致欣赏。 若非常牧云不动声色,说后面还有赏灯,大家早就走了。 云晚意和熙然郡主几人坐在角落,意兴阑珊的看着表演。 熙然郡主看得哈欠连天,不屑道:“可以看出云柔柔是真穷途末路了,弄这些出来糊弄人。” “在座的谁没见过世面,稀罕这些个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的东西?”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余清鸿看出端倪,蹙眉道:“拖着时间,好像是为晚上赏灯。” “我都困了,要不是晚意说还有好戏,我真不愿意搭理。”熙然郡主又打了个哈欠,道:“天都黑了,灯还没点上呢。” “赏灯的地方在荷花池那边。”云晚意凤目微眯,道:“荷花池附近便是花园,栽了一大圈梅花,只不过没有白梅而已。” “灯笼定是挂在那边,估计要挪过去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熙然郡主忍耐都要到极限了。 不止她,人群里已经有世家小姐坐不住,提议先走。 云柔柔还没开口,常牧云先替她开口,说灯笼是淮安侯府精心准备,还是看了再走。 大家又耐着性子,跟着云柔柔去后院。 好在灯笼有些亮点,都是不同形状,花色也不同。 且每一个灯笼都留着一个空白位置,给大家题字。 对此云柔柔给出的解释,是这些题字后的灯笼要拿出去拍卖,卖得的银子送去城南做粥棚子接济穷人的费用。 一说是做善事,大家这才提了些兴趣,纷纷上前。 等了一会,云柔柔找到机会,给云双双使了个眼色。 云双双会意的点头,朝人群另一边的云晚意走去:“晚意,柔柔有些话要和你说,关于百雀朝凤的。” “她胆小,又不好意思,所以让我来做中间人,引你去白梅苑细谈。” 第172章 不清楚底牌也枉然 云晚意还没开口,站在一旁的熙然郡主便冷笑道:“刚才看云柔柔胆子挺大啊,上窜下跳的,怎么又要派你来传话?” 云双双不敢和这些贵女们发生争执,低头道:“我也不知道,许是柔柔有别的原因。” “还真将自己当个人物了。”熙然郡主蹙着眉,道:“你告诉她,晚意有事去不了,要说什么,让她过来说。” “这,我是真不知道。”云双双咬了咬嘴唇,看向云晚意:“但看柔柔那样,的确挺着急,你真不过去?” “去。”云晚意按住熙然郡主的手,轻轻捏了捏,道:“她找我或许真的有事,我去去就来。” “晚意。”熙然郡主担忧,小声道:“她那人阴险的很,无缘无故找你做什么,我怀疑有别的问题。” 余清鸿也颇为怀疑,低声道:“大家这会子都在赏灯笼,她身为宴会的主人,却跑回白梅苑,还非要你去白梅苑。” “若真着急,可以带你去一旁说,非要叫你去,的确古怪。” 云晚意凑近几步,耳语道:“不过去配合做戏罢了,今儿是个绝好的机会,她想让我当着众人的面死无葬身之地,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听到她这么说,对视一眼,却还是担忧不已。 “到底在淮安侯府,不会有事。”云晚意眨眨眼,吩咐双喜道:“你陪着郡主和余小姐,我去去就来。” 客人都聚在后院,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云双双心跳有些快,又担心云晚意看出来,压根不敢和她对视。 好不容易到了白梅苑,灯火通明,连几间偏屋都亮着灯,就是依旧没人。 “人呢?”云晚意提眉,故作疑惑道。 云双双看云晚意面带怀疑,赶紧解释道:“晚意有话跟你说,刻意将人遣走了,我陪你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和昨日留在萃兰苑的不同,似花香却又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的味道,略显奇怪。 “你先坐。”云柔柔揉了揉鼻尖,拉着云晚意坐在桌前,自顾自道:“柔柔不是说她在这儿吗,怎么没看到人?” 云双双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的厉害,鼻尖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稍微一看,就知道她有问题。 也就她自己以为伪装的很好而已。 而且看这个情况,云柔柔压根没打算露面,云双双这个蠢货,分明是被云柔柔忽悠着当了替死鬼。 云晚意没有拆穿,拿出帕子递给云双双:“你怎么这么多汗,屋内也不热啊?” 帕子上带着一股清香,云双双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擦,随手将帕子揣在怀里:“你先喝点茶,我去找柔柔来。” 边说,边从桌上的壶中倒了茶水递给云晚意。 云晚意接过茶碗,却没着急喝:“我暂时不渴,你去找云柔柔吧。” “你,你尝一点,后厨专门熬的果茶,清甜解腻的。”云双双说话间对上云晚意的视线,又飞快的挪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云晚意那双眼不带任何感情,仿佛能看透一切。 尤其这种时候,她哪里敢和云晚意的视线对上? 可要保证看着云晚意将茶水喝下,害怕也不得不壮着胆子抬头。 她眼底的期待实在明显,云晚意都忍不住笑了:“你如此夸赞,是喝过这茶?” “喝过。”云双双赶紧点头,道:“刚端来我就喝了,你也尝尝,听闻你喜欢喝果茶。” “好啊。”云晚意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点头道:“是不错,甜而不腻,还带了些果子的清香。” 她喝了就好! 云双双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道:“你先坐,我这就去找柔柔来。” 云晚意的婢子双喜留在后院照顾余清鸿和熙然郡主,云晚意身边只有她一人,天时地利人和! 离开屋子时,云双双还贴心的将门给关紧了。 屋内,云晚意带着笑意,将手中的果茶一饮而尽。 味道是不错。 就是里面加的这点料带着微微的涩意,破坏了原来的口感。 也难为他们了,能找到这种烈性媚药。 还是那句话,准备的再多,不知云晚意的底牌也枉然,这些不入门的小东西在精通医和毒的她眼中,连玩具都算不上! 云晚意放下茶杯的同时,门从外边打开。 后院的小厮张武提溜着昏厥的云双双,探出脑袋,肥腻的脸上带着讪笑:“大小姐,小人按照吩咐做了,您看这接下来……” “按照你们的原计划进行。”云晚意将茶碗倒扣在桌上,扫了眼张武道:“也就人换了而已,不用过问我。” “啊?”张武一脸为难:“可,可这是堂小姐,万一出事……” “按照你们的计划,连我都敢动,何况堂小姐?”云晚意冷笑着,起身道:“等你办好了,解药自然会有人给你。” “但你若乱说一句不该说的,应该知道后果。” “是是是。”张武连连点头,脑门上沁出丝丝冷汗,脸上却又带着诡异的红色,喘着气道:“小人明白,是小人居心叵测!” 云晚意紧蹙着眉,没继续说别的,越过二人离开白梅苑。 还没走出院子,里面就传来了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云晚意没着急去后院看灯笼,拐出白梅苑径直去了老太君的静园。 云柔柔早就打点好了,这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正方便云晚意大摇大摆的进出。 老太君刚用过膳,在屋内唉声叹气的,冷不丁见到云晚意进来,颇为惊讶:“你怎么在这?” “都去后院看灯笼了。”云晚意顺势坐在老太君旁边,道:“云柔柔叫云双双传话,说有事跟我说,来白梅苑又没见到人。” “我不愿枯等,正好想到白天见老太君气色不好,顺道来看看您。” 白天算是撕破脸了,没想到云晚意还能想到自个儿的身体,比起那几个孙子孙女,云晚意够可以了。 老太君心中五味杂陈,犹豫了一会,还是道:“晚意,白天的事,我也有错,委屈你了。” “我是淮安侯府的老太君,半截身子入土了,谁知道还能活多久,自然想看到子孙和睦,家宅安宁,在外有个好名声,所以……” “我懂。”云晚意伸手搭在老太君腕子上把脉,淡淡道:“可我不想忍,云柔柔一而再再而三试探我的底线。” “若我继续忍下去,她会骑在我头上,甚至骑在淮安侯府头上,看她做的事情就能知道。” 老太君还想说什么,想了想最终没说出口,只重重叹了一声。 “您的身子没大碍,就是不能生气操劳。”云晚意收回手,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君操心再多,也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 “我如何不这个道理。”老太君缓缓起身,走到窗户前,看着灯火的方向道:“可这个家总要继续下去。” “罢了,或许等你成婚后,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先去宴会吧,我不要紧。” 云晚意嗯了一声,起身道:“那您早些歇息。” 她走到门口,又听老太君道:“让绿蕊去偷你的胭脂水粉,的确不像话,刚才怀书来找过我,说起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我们几人商议后,决定让云柔柔一人承担,苏锦身份不同,需要一个体面,希望你不要继续追究。” “我可以不追究。”云晚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背对着老太君没有回头,声音越发森冷:“但那仅限于不闹到外人跟前。” “淮安侯府必须给我个合情合理的交代,熙然郡主和余小姐都是热心肠,见不得我受委屈,万一她们看不下去……” 后面的话,她没继续说。 老太君却清楚知道,她话里带着的威胁。 一个是国公府的郡主,一个是太师府的小姐,她们二人把事情说出去,淮安侯府压根不能阻止!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道:“等你父亲回来,我们商议后,再给你个痛快的答案。” 云晚意还没回答,外边忽然传来婆子的惊呼:“老太君,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红霞嬷嬷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老太君,呵斥道:“外边还有客人,做什么慌慌张张,一文一武的说!” 那婆子老脸涨的通红,正要说时,视线触及云晚意,一脸见鬼的样子,结巴道:“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在这儿?” “你有事说事。”红霞再度呵道:“管大小姐做什么?” 那婆子赶紧道:“贵客们看完灯笼回白梅苑,进院子就听到紧闭的屋内,传来孟浪不堪的动静,连喘带叫,一声大过一声。” “都是未出嫁的千金,未成婚的公子,实在难堪,二小姐主持大局,清点人数发现大小姐不在,那动静实在不堪,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而且不知道谁通知了镇北王,如今镇北王也在白梅苑呢!” 第173章 我应该在哪儿 婆子话音刚落,老太君手中的茶碗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好像是没听清,又像是难以置信,呆滞了好一会,才捂着心口问道:“你,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天才刚黑,就算有人浪荡不堪,一时间忍不住,也不可能在白梅苑做这种龌龊事吧?! 婆子声音本就很小,闻言哪里还敢搭话,愁眉苦脸的看向红霞。 红霞也清楚事情的厉害,赶紧道:“你方才说的可是实话?” “千真万确。”婆子脸都要皱到一起了,赶紧道:“也不知道屋内到底是谁,那动静恍如青楼的女子,连奴婢这个老婆子都不敢听。” “也难怪二小姐和众位客人不敢做决定,尤其是大小姐不在,谁都以为屋内是大小姐和男子苟合。” “更重要的是镇北王,和一尊杀神似的,就在白梅苑中间坐着,周围的人也不敢上前……” 常景棣是接到消息过来的。 不知谁给王府递了信,信上写的极为难看。 说云大小姐云晚意生性放荡,不堪女德,与身强力壮的小厮纠缠多时,还说云晚意定是用妖术邪法迷惑镇北王,让镇北王对她百依百顺。 写信的人不忍心看镇北王被戏耍,要其来淮安侯府亲眼看,亲耳听真相如何。 整篇文字信誓旦旦,十分笃定。 看到信的那一霎,常景棣立刻吩咐备马车赶到淮安侯府,一路心都提着。 他倒不是相信那些蠢话,而是担心云晚意出事! 寒露武功很好,可惜被云晚意派去德善堂守苏震天去了。 云晚意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她再谨慎,也有可能被人设计陷害! 尤其今日是淮安侯府举办赏梅宴的日子,大庭广众之下,万一出事,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一路紧赶慢赶,来白梅苑就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整个院子里的千金小姐和公子少爷全红着脸,垂着脑袋,不少人还捂着耳朵。 只有云柔柔一脸着急,口口声声说云晚意不会糊涂至此,却又句句带着暗刺。 常景棣只听了一声,悬着的心就放下来了——屋内女子的声音,绝对不是他的云晚意! 可也只是悬着的心放下,心头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几欲喷薄! 他知道那封信肯定不是偶然,定有人设计好了,屋内的人本来应该是云晚意,但不知道为何,被云晚意躲了过去。 他曾多次放话,没想到淮安侯府的人如此大胆,竟敢公然对云晚意出手! 不管那人是谁,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他的脸色越黑,云柔柔就越是矫揉造作,故作担忧的动静越大。 太好了,镇北王见证这难堪的一面,难道还会继续婚约吗? 谁都不能忍受自个儿带绿帽子,何况镇北王,这一次怕不止婚约不能继续,云晚意都危险喽! 常牧云悄然打量常景棣的脸色,总觉得有些奇怪。 以这位皇叔的性子,若真听到未来王妃给他戴绿帽子,应该气的拂袖而去,或者大发雷霆,命人将门撞开。 怎么会沉住气听着那些恶心的声音? 常牧云越想越不对劲,不动声色的拉住云柔柔,小声问道:“你确定里面是云晚意?” “当然。”云柔柔借着擦泪的动作,抬起手帕遮住脸,小声笑道:“我清算过,就她和云双双不在。” “我们提前谋划好了,云双双把人引到后立刻撤走,免得被人怀疑。” 常牧云记得云双双的脸,视线扫过人群,脸色越发严肃:“云双双不在!” “估计云双双正躲着,找时机过来呢。”云柔柔不以为然:“那些药是云双双亲手下在茶壶中的,她肯定害怕。” “三皇子就放心吧,今日之后,云晚意和镇北王的婚事就彻底没了。” “别高兴的太早。”常牧云不踏实,叮嘱道:“我总觉得云晚意不会这么轻易上当,不要掉以轻心,等尘埃落定才好。” 想到被云晚意压着多时,终于能出这口恶气,云柔柔兴奋极了,哪里听得进去,得意道:“放心吧,已经命人请老太君去了。” “这一回,云晚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翻身!” 萃兰苑屋子里留的东西带了香味,那香味就是一种毒,不过毒性不大。 可碰上白梅苑里面的幽迷香,便会成为让人糊涂失去记忆的烈性迷魂药。 再配上给云双双的烈性媚药,云晚意便是神仙也逃不掉! “你确定不会被人发现?”常牧云不放心,又问道。 “留她屋内的药我早晨找借口拿走了。”云柔柔兴奋道:“媚药经了云双双的手,不会查到我这儿来。” “那就好。”常牧云蹙着眉,道:“找人去催催老太君,别僵持太久,会惹人怀疑的。” 云柔柔点点头,放下手帕后,带着哭腔道:“里面的人肯定不是晚意姐姐,虽然我听到些许风声,可她不会这般糊涂。” “她脑子聪慧好使,怎么可能明知今儿有这么多客人,还如此忍不住呢?” 常景棣手把檀木珠捻的飞快,闻言终于抬眸,眼底一片冰冷:“你这话是说,她背着人会如此?” “我,我可没那个意思。”云柔柔一幅知道真相,却不敢说的样子,支吾道:“姐姐自乡下回来,先前是有些问题。” “但我想经过这么久,她早就应该改了才是!” “说不过去,云大小姐和镇北王早有婚约,怎么可能还跟别人?”惊蛰紧跟着道:“再说了,云二小姐方才说的风声,又是什么?” “女子名节重要,何况是云大小姐这重身份,二小姐还是说清楚为好!” “分明不对!”熙然郡主听不下去,怒道:“云柔柔,你少装模作样,我和清鸿亲眼见到你们府上的人,把晚意叫走。” “那人说是你让她请晚意去白梅苑,还说有要事相商,若真出事也是你设计的!” “郡主可不能胡说!”云柔柔捂着心口退后几步,惶恐道:“我的确叫双双请晚意姐姐去商议事情。” “可半道遇到三皇子,我们说起父亲收藏了一幅字画,三皇子想看,我便带三皇子去书房取字画了,压根没和姐姐见面。” “这些,三皇子能作证!” 常牧云微微点头,命身后小厮拿过字画,道:“确有此事,我原打算带回去临摹的,没想到耽误了二小姐的事,酿成大祸,唉!” 云柔柔趁机又委屈的红着眼,道:“就算是我没赴约,晚意姐姐也不能如此……伤了她的脸面,还让淮安侯府难堪!” “事情蹊跷。”余清鸿拉着熙然郡主的衣袖,轻轻眨眼,道:“还是等老太君来了再说吧。” 余清鸿仔细观察过人群,没见到云晚意,也没见到那个叫云晚意去白梅苑的小姐。 她总觉得云晚意不可能这么轻易被人陷害,保不齐是云晚意的局中局! 熙然郡主再三辩驳是为云晚意好,可万一说太多,坏了云晚意的计划可就不好了。 屋内的哼叫动静越来越小,估计也快结束了,老太君终于带着一行人姗姗来迟。 除了老太君,秦霜和云恒益,以及云广新父子也来了。 镇北王在此,他们不得不赶过来,给镇北王一个交代! 来的人太多,拥拥簇簇,又是主子又是婢子小厮,云晚意刻意走在最后,以致于所有人都没第一时间看到她。 云柔柔直接冲到老太君跟前,扶着老太君哭诉道:“祖母一定要息怒,晚意姐姐定是被人陷害,才做出这种事。” “毕竟我相信她再恣意妄为,也不可能如此放荡!” “你在胡说什么?”老太君拧着眉心,道:“里面的人不是晚意……” 云柔柔没理会老太君的意思,再一次哭喊着打断道:“我也不愿意相信里面的人是晚意姐姐,可大家都在这儿,只有晚意姐姐不在。” “白梅苑的主屋下人不敢造次,实在没希望了啊!” 她这么说,紧跟着就有安排好的人接过话,说了起来: “我们几人亲眼看到云大小姐朝这个方向来了,老太君,今儿可是云家主办的宴会!” “在宴会上做这种事,我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实在难堪,您可要给个交代啊!” “镇北王也在,大小姐和王爷有婚约还这么做,分明是打王爷的脸!” “不管如何,要严惩不贷!” “……” 几人说着说着,忽然又有人叫了一声:“云大小姐?” 云柔柔以为云晚意出来了,诧异的回头看向主屋门口。 屋子还紧闭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轻哼。 没出来啊,叫什么叫,云柔柔正要说话,人群后的云晚意缓缓朝前,一脸的不解:“你们大家在说什么,为何要诬陷我?” “你,你怎么在这儿?!”云柔柔诧异的瞪大眼,见了鬼似的惊叫道。 云晚意歪着脑袋,更是无辜:“我不在这,那应该在哪儿?” 云柔柔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你在这,那里面的是?!” 第174章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柔柔颤抖着手,指向还在不断发出声音的屋子。 云晚意在这,那里面的人,是云双双?!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把一切都设计好了,有萃兰苑和白梅苑的药相结合,云晚意百分百跑不掉! 再说了,听屋内的动静,云双双明显神志不清,忘我的很,极有可能喝下了媚药。 可云双双是知道那媚药的啊,交给她之前,云柔柔就说清楚了,媚药是特别弄来给云晚意的,效果十分猛烈。 云双双不应该还自己饮,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有这么离谱的变故?! 谜团如浓雾,一团一团迎面扑来。 而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老太君已经拂开云柔柔的搀扶,沉着脸不悦道:“人都没弄清楚,就一口一个晚意,让大家都误会,你难道不相信她?” 不等云柔柔回答,老太君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就算里面是她,更应该捂着此事,不让事情继续发酵,丢了淮安侯府的脸!” 云恒益脸上也不好看,屋内动静虽然越来越小,但还是能听清:“事出了这么久,竟还将客人都留在这,听这污秽之声!” “听你母亲说,办宴会前,你万事都想的周到,绝对不会出事!” 云柔柔身子一顿,赶紧泪眼汪汪辩解道:“父亲,祖母,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我这就让人带贵客们出去,香草,快,带客人们去前厅!” “晚了,都听了所有,还避开有什么意思?”老太君看了一圈众人,脸色越发难堪:“也好,叫大家做个见证,里面的人并不是淮安侯府的。” “红霞,叫人把门撞开,把里面的狂徒拉出来!” 老太君对云柔柔十分不满,发现这种事的第一时间,就应该将所有人请出去! 竟然拖到现在,让客人听了个全程,也不知道云柔柔是真是吓傻了,还是故意而为。 脸全丢完了! 还企图用这赏梅宴,拉近和其他府上的关系,出了这种事,往后别人定要敬而远之。 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避着淮安侯府走,除了云晚意,几个孩子都没说亲,谁还敢将清白姑娘嫁进来…… 老太君越想,脸色越是黑沉,要不是众位客人还在,她早就大发雷霆了! 红霞嬷嬷早有准备,得令后吩咐几个得力婆子,去将门给撞开。 看着红霞嬷嬷带人进去,老太君一行人才对常景棣行礼。 “王爷,您看,这都是一场误会。”云恒益讪讪的,试探道:“里面的人呢,不是晚意,您也可以放心了。” “放心?”常景棣冷哼一声,清冷的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捏着檀木珠子的修长手指微微泛着白。 他深深看了云恒益一眼,侧头给惊蛰示意。 惊蛰会意,掏出那封信递给云恒益道:“侯爷,您还是好好看看吧,这信上言之凿凿,句句抹黑云大小姐。” “若非这封信,我们王爷也不可能大晚上不请自来,参合你们这等荒唐事!” 云恒益哪里敢耽搁,赶紧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 越看,云恒益的脸色越差。 信上内容明确,连辩驳都不成,明显是有人陷害云晚意! 云恒益支吾着,擦了把额间的冷汗,试图辩解:“许是有人恶作剧,想开个玩笑……” “用别人的清白开玩笑?”惊蛰讥诮道:“也就你们淮安侯府能干的出来了!” 云恒益更是不敢搭话,颤声道:“王爷,实不相瞒,我也刚知道,可否等一会,审问清楚再说?” 常景棣黑着脸没说话。 云恒益见状,小心翼翼的保证道:“您尽管放心,此事,我们淮安侯府一定会给您和云晚意交代。” “最好这样。”常景棣继续盘着手中的珠子,视线转向门口。 屋内,一片狼藉,衣裳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屏风后,连肚兜都丢在地上。 “真不要脸。”红霞嬷嬷啐了一口,吩咐道:“去把人拉出来!” 许是声音惊了里面的人,也许是药效过了,云双双忽然清醒,发出刺耳的尖叫。 红霞担心出事,快步绕过屏风。 看了一眼,红霞就羞得脸通红,转过身高声呵斥道:“堂小姐,赶紧把衣裳穿上。” “老太君和侯爷对此大发雷霆,您赶紧穿戴好,出去给个解释吧!” 榻上的云双双光着身子,对面前的张武又打又踢,发了疯一样,哪里还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好一通发泄后,才拉过被子潦草的盖在身上,又哭又叫骂着张武:“你个卑贱的奴才,竟敢碰我,还不滚开!” “堂小姐,是你叫我来的啊。”张武快活一场,抖着身上的肥肉,为难道:“怎么事后又不认账了呢?” “我,我什么时候叫你来的?”云双双周身不适,忍着恶心哭喊道:“我不认识你!” 张武冷笑几声:“是堂小姐你说我身子壮实,哼,爽快完了想不认账?” “够了,这些龌龊话少说。”红霞嬷嬷眼瞧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快速催促道:“都在外头等着。” “赶紧穿好衣裳,出去给大家一个交代!” 云双双药劲儿刚过,浑身乏力,身子又酸又疼,连动一下都费劲,更别说穿戴了。 倒是那张武,捡起地上的衣裳,转眼就穿戴好了。 红霞嬷嬷看一眼,就知道云双双的情况,冷声吩咐其他婆子去帮忙。 然而她那身云柔柔给的精美衣裳,早就被张武撕的不成样子,穿上才勉强遮住身子,狼狈的紧。 云双双一直在哭,被几个婆子搀扶出去时,已经哭得身子都软了,全由几人架着。 老太君看到是云双双,心中怒意实在压不住了,看向云广新:“你家的孩子,怎么如此没教养?” “老太君,我!”云广新也傻眼了,支吾着道:“双双那孩子平日行事稳妥,这其中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误会啊!” “误会?”老太君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杵的咚咚直响:“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听着,还冤枉了她?” “红霞,你进去的时候,屋内还有别人吗?” 红霞嬷嬷为难道:“没有,就这两人。” “那就对了,没人按着他们,又有什么冤枉?”老太君恨声道:“看在你母亲当年尽心伺候的份上,我一直对你们不薄。” “为何你们一家子,要换着法来抹黑淮安侯府?!” 云姝姝早就吓坏了,这时候才回神,脱下斗篷匆匆给衣衫凌乱的云双双围上。 也借着这个机会,提醒云双双道:“姐姐,还不是颓废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这时候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第175章 怎么证明 白梅苑中灯火通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云双双和张武身上。 云广新的脸色比老太君的还要差,朝云姝姝大怒道:“你别管她,叫她赶紧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别牵连我们!” 云天翼一幅大受委屈的样子,撇清道:“我们家风严谨,你这么伤风败俗的事,还是头一桩!” 云双双只恨不得找个地缝消失,浑身颤抖的不成样子,又痛又酸,脑子糊成浆糊,哪里说得出话。 张武和云双双实在狼狈,刚才的喊叫声又过于清楚,周围已经响起了不少猜测: “没想到竟然是她,这人不是跟在云柔柔身边的吗,到底是谁?” “听说是庶出房里的小姐,从外头过来还没多久,谁知道呢?” “她失心疯了吗,竟然公然在主家小姐屋内做这种龊事,瞧那男的,一幅家丁打扮,找也不找个好点的。” “保不齐是天生下贱,今儿宴会我就注意到她了,一张脸狐媚,又带着勾人的神色。” “淮安侯府这宴会真叫人开了眼,先是受冻半晌,又吃了冷饭冷菜,临到晚上结束,还有这种热闹看,也算白天那些委屈没白受。” “话是这么说,出了这等事,往后谁还敢来参加淮安侯府的宴会?” “是啊,我是不来了,看谁的面子也不来了,免得惹上一身污秽。” “相比之下,我更好奇镇北王带来的信上写了什么,瞧淮安侯府那幅惧怕的模样,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猜和大小姐有关,不然镇北王怎么会跑这一趟?” “……” 千金小姐们不屑的议论着,声音不大不小,自然都能听到。 不止云广新一家子脸色黑沉,人群中,云柔柔照样铁青着脸。 她本来还带着侥幸,幻想着屋内是不小心吃错药的婢子和小厮鬼混。 如今云双双被抓了现行,想抵抗都不成了! 她身边的常牧云面无表情,凑近了几步,小声责问:“你不是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出纰漏,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我也不知道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云双双那个蠢货怎么会失手。”云柔柔颇为难堪,低声辩解。 “或许,她就是紧张之下,弄错了茶碗,才被云晚意钻了空子。” “如此蹩脚的理由,你自己信吗?”常牧云冷哼一声,借着那些议论声的掩盖,警告道:“这件事你最好能将自己摘出来。” “一旦牵连,我们之间的交易就不算数了,我从不和蠢人打交道。” 云柔柔连连摇头:“三皇子放心,我绝对不会牵连其中,定会处置妥当。” 常牧云不动声色的摇头,冷笑道:“你的话,我是半个字也不信了,看行动吧,瞧你那堂姐已经吓得魂不守舍。” “再逼问几句,她还不得什么都招供,你还是先自求多福,别被牵连的一身脏水!” 云柔柔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云双双身上。 云双双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倚在婆子身上几欲昏厥,状态的确很差。 云柔柔紧张的揪着衣袖,没打算现在出头,先观望情况再决定。 老太君听着那些议论,高声呵道:“云双双,你竟然在白梅苑做这种丑事。” “我淮安侯府世代清白,哪怕如今没了先前的辉煌,依旧身正名清,容不得你这种畜生践踏,来人,将她绑起来,拖到外边沉塘!” 云双双左右的婆子闻言,立刻动手。 手被扭得青痛,云双双总算拉回神智,瞬间明白处境,哭喊道:“老太君,我是冤枉的,我是被人陷害的啊!” “老太君,姐姐再没分寸,也不至于宴会没散就如此糊涂。”云姝姝帮着求情道:“您且听听她怎么说吧。” 云广新也哀求道:“是啊,这么多人看着,这恶名,总不能背的不明不白。” 云天翼实在不想被连累,不情愿的帮腔道:“她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甘愿委身家丁,事有蹊跷,您还是给她一个机会吧!” 老太君蹙着眉,视线看向云恒益,指望他做决定。 云恒益一腔怒火,沉声道:“云双双总归姓云,不能让她这颗老鼠屎,害了我们整个侯府,听她怎么说。” “再说,有人居心叵测递信去镇北王府,想攀咬云晚意,若府上真有人敢用这种龌龊手段害人,也不能轻饶!” 老太君这才忍着气朝云柔柔道:“要说赶紧说!” 云双双依旧被两个婆子扭着,她痛的龇牙咧嘴也不敢再动,飞快道:“是云晚意陷害我的,她心思歹毒,您要严惩啊!” “胡扯!”老太君忍不住,将手中拐杖狠狠丢向云双双:“事发时,晚意在我那儿,怎么会陷害你?” “老太君,我不敢胡说!”云双双哭的断断续续,按照先前的计划,辩解道:“柔柔说有事和晚意说,是关于那个摔碎的百雀朝凤。” “她不好自己出面,便让我去找云晚意来白梅苑,我们二人抵达后没看到柔柔,我给晚意倒了水,打算先去寻柔柔。” “没想到刚到院子就昏厥不醒毫无知觉,再清醒,就是刚才红霞嬷嬷带人进去……” “不可能毫无知觉。”秦霜蹙着眉,插话道:“我们闻讯赶来时,还能听到屋内你发出的羞耻声音。” “若真昏厥,难道屋内还有第三人出声不成?” “我真的没有知觉。”云双双着急之下,顾不得周身疼痛使劲挣扎,急切道:“我怀疑是被人下药了。” “老太君,大伯父,求你们请个大夫来为我把脉,只要把脉,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老太君脸色更是黑沉,脸几乎要垮到心口了:“今日宴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谁会给你下药?” “不是别人,是云晚意。”云双双一口咬死,愤恨道:“她……” 话没说完,秦霜就疑惑道:“这就奇怪了,按照你刚才的陈诉,你听二小姐指挥,将大小姐带来白梅苑,你还给大小姐倒了茶水喝。” “然后你出门找二小姐时昏倒,试问,要真是大小姐下药害你,她哪里有空?” “她就是攀咬晚意。”熙然郡主冷笑道:“晚意被她叫走时,我与清鸿一直同晚意在一起说话。” “晚意没时间也没那闲心,下药陷害她这种角色,大概她想做什么手脚,反被自己给害了!” 没想到熙然郡主一下就猜到了真相! 云双双周身颤抖的厉害,既是因为浑身的疼痛,又是因为熙然郡主的猜想。 她还在想怎么辩解,就听余清鸿附和道:“是啊,你说是晚意害你,她总得有那时间才是。” 云双双仔细回忆,终于抓到一处漏洞,慌忙道:“我知道了,定是云晚意递给我的帕子!” “白梅苑屋内的炭火气重,我出了汗,云晚意给我帕子擦汗,她定是将药抹在手帕上!” 她边说,边挣扎着朝两边的婆子道:“放开我,我拿手帕!” 几个婆子只听老太君的吩咐,看到老太君微微点头,这才松开。 云双双急切的在身上翻找,却什么也没着找到,后知后觉难堪道:“我衣裳才穿上,帕子定遗落在屋内了。” “老太君,您只要派人进去搜寻,就能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 老太君蹙着眉,给红霞递了个眼色。 红霞嬷嬷立刻亲自带人进屋,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桌上椅下,连床脚旮旯和床下都没放过。 出来时,依旧一无所获:“老太君,奴婢几人仔细翻找,没有堂小姐说的手帕。” “你还在说谎。”老太君怒意一下爆发,怒道:“自己犯错,还敢攀咬晚意!” “我没有,我不敢!”云双双记得清清楚楚,帕子是被她揣在怀里了,怎么可能没有? 她稍微一想,立刻指着云晚意道:“是你,你趁我昏厥后,将帕子给拿走了。” “胡扯。”云晚意蹙着眉心,道:“我什么时候给你帕子了?” “就那个绣着翠竹的手帕,我记得清清楚楚,上面还带着奇怪的香味。”云双双眼底喷火,死死盯着云晚意:“你敢拿出来吗?” 云柔柔瞧准机会,帮腔道:“我记得晚意姐姐今儿带着的手帕上,的确绣着绿色的竹子,还是节节登高的样式。” “要不,晚意姐姐,你先拿出来给双双姐姐看看,免得她一直揪着你不放。” 云晚意慢条斯理的掏出帕子:“是这个吗?” “就是!”云双双越发激动,上前夺过手帕仔细翻看完,又递给老太君道:“您瞧,只要有这个,再请大夫来查验,就能知道我没说谎。” 老太君接过帕子的同时,管家已经将大夫请来了。 来的还是洪钟。 倒不是为了云双双请的,而是云簌簌身子不适,命人请上门看病的,恰好遇上。 看到洪钟,云双双脸色都变了,恨中带着得意,看向云晚意:“等一下就真相大白了,你害我的事,绝对跑不掉!” 第177章 上梁已经坏了 死到临头,云双双可算有脑子,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周围的千金小姐听到这,也意识到不对,再一次议论起来: “我就记得那百雀朝凤是镇北王名下的,八层是在聘礼里送给云大小姐了。” “还以为百雀朝凤真是二小姐的呢,没想到居然是大小姐的。” “那二小姐为何装模作样,承认是她的东西?” “虚荣呗,保不齐那满架子的珍稀物件,全是大小姐的,二小姐用来充门面而已。” “你们记不记得百雀朝凤摔碎后云二小姐的反应,她可是惶恐的很,还和大小姐嘀咕了好一会,想来是在哀求大小姐暂时不提。” “大小姐也是真是宽容,百雀朝凤哎,千金不换,就因为二小姐的虚荣给毁了。” “二小姐也害怕吧,不然哪里会被这个什么堂小姐给威胁?” “唉,她一直就是如此,以前还风光的时候,就喜欢踩着别人,如今一样。” “……” 那些议论,每一句都如一根针似的扎在云柔柔心间。 所有话听完,心早就千疮百孔,难受到麻木。 她衣袖下的手紧捏成拳。 精心打理过的尖锐指甲,一点点的陷入肉里,直到掌心沁出一缕鲜血,才逐渐镇定。 名声不算什么,先前云晚意的名声也不怎么样,照样逆风翻盘,只要甩脱今日的事,来日方长! 云双双这个时候有脑子和没脑子,压根没有区别,也就能让大家议论一下云柔柔而已! 云柔柔想清楚后,依旧淡定自若,只红着眼眶道:“百雀朝凤的确是晚意姐姐的,我从未说过是我的东西,是大家误会了。” “大家误会,你不知道说清楚?”云双双痛快极了,狂笑道:“你就是担心精心经营的名声坏了,这才畏畏缩缩。” “你害怕我说出来,又恨极了处处压着你的云晚意,所以让我去找她,让云晚意身败名裂后,我来做替死鬼,这算盘打的真好!” 云双双越说越癫狂,充满血丝的眼睛瞪大,宛如出来索命的厉鬼:“可惜你精打细算,还是算不过命运。” “阴差阳错没算计到云晚意,反而让我万劫不复,我要死,也要拉着你垫背!” 云柔柔无声的流着泪,和疯狂的云双双对比,如被春雨打落的梨花,弱不禁风惹人怜爱。 “你要我的衣裳我给你了,首饰也是,但你非要巴结权贵,妄图让我给你挑选如意郎君,恕我无能,实在没办法做到。”云柔柔抽泣着,辩解道。 “但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要拉着我入地狱,你太疯狂了,我相信祖母和父亲会公正评断。” 二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都有几分道理。 看热闹的千金小姐和公子,以及常牧云,早就被这一系列的变故看呆了。 他们做看客的,也没法子分清到底谁在说谎。 老太君和云恒益对视一眼,彼此脸色都难看的像死了亲娘。 不管是云柔柔算计,还是云双双算计,二人都是淮安侯府的人,伤的还是淮安侯府的脸面! 张武还没被押走,依旧站在原地,已经有人去他房中搜查了。 老太君视线在云柔柔和云双双身上来回巡视,最后落在张武身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她们二人,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张武不敢攀咬云晚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盘算云柔柔和云双双间,谁的胜算更大。 还没开口,下人匆匆回来,摊开手中的包裹道:“老太君,张武屋子里果然搜到大量银子,足有五百两。” 靠张武那点微薄的俸禄,这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起这么多。 且包裹银子的布料实在眼熟,若云恒益没记错,里面有锭银子还缺了一角。 那是他拨给云柔柔办宴会的银子! 是云柔柔收买的张武! 没想到从前温柔和善的人,如今变的这般心机深沉,歹毒不堪。 要真能解决掉不听话又满身反顾的云晚意倒也罢了,这不上不下的,真是愚蠢! 云柔柔看清楚包裹的瞬间,心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了。 张武这个死货,明明她让香草再三叮嘱,拿到银子赶紧还了赌债,别留下把柄,怎么银子还留在手中?! 云柔柔越想越害怕,惶恐的看向云恒益,生怕他当众揭穿。 云恒益仔细思量一番,事关淮安侯府的脸面,眼下不是追究云柔柔的时候。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带着厉色,朝云双双呵斥道:“你来云家是客,云家待你不薄,为何要如此对其他姐妹。” “就因为柔柔没给你介绍如意郎君,就因为云晚意有镇北王的婚事,你就要毁掉她们二人?!” 看着义正言辞的云恒益,云晚意忍不住笑了笑,轻蔑,又不屑。 上梁坏成这样,也难怪云柔柔胆大妄为,毫无底线! 云恒益没注意到她,回头死死盯着云广新,继续道:“这便是你和钱氏教出来的女儿,我早该想到的。” “钱氏那幅德行,教出来的女子定也不堪,你身为家里的男人,还不赶紧说句话?!” “大哥,冤枉啊,双双做的这些事我们不知道。”云广新吓得六神无主,道:“再说云双双手头不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会不会弄错了,好歹让张武开口,再给双双定罪吧?” 云双双吓破胆,压根看不清局势,胡乱高喊:“大伯父,我没这么多银子,肯定是云柔柔的,或者是云晚意的!” “张武,你说。”云恒益沉声道:“银子到底是谁给你的?” 张武这种混迹赌场的人最会察言观色,他知道云恒益起先的那番话就是警告,要将罪名钉死在云双双身上。 他再指认云柔柔也没办法,只能咬死云双双:“侯爷,我不敢撒谎,是云双双给我的,她说让我去还赌债。” “胡说,你胡说!”云双双拼命反抗,甚至挣脱身边的婆子,想朝张武扑来:“是不是云柔柔让你陷害我的?” 人还没到张武身边,就被身手矫健的婆子按住了。 老太君看了一出,也早明白是怎么回事。 为了淮安侯府,她不得不按照云恒益的法子继续往下。 再说,云双双本来就有问题,也不算冤枉。 “认证物证都有,云双双嫉妒主家的女儿,企图毁掉她们,心思歹毒不堪。”老太君心一横,高声吩咐婆子,道。 “她当众做下丑事,连累云家其他人的名声,还巧舌如簧,几番攀咬,这种人留不得,赶紧堵了嘴,捆起来沉塘!” 可怜的云双双,再也没能辩解一句,嘴就被堵了个严实,挣扎间被拖着往外走。 一直沉默看着的常景棣,也看出几人之间的端倪。 “且慢。”常景棣冷声打断,道:“信的事,怎么不审?” 云恒益抹了把额间的冷汗,解释道:“王爷,云家御下不严,让您看了这一出笑话。” “云双双胆大妄为,早有谋划,居心叵测递信给您,想毁掉云晚意取而代之,实在该死。” “一个庶屋出来的小姐,能有这种谋划?”常景棣盘着珠子,神色越发清冷:“就怕她当了替死鬼。” 云双双停在门口,被几个婆子押着动弹不得,嘴里堵着说不出话,拼命的从鼻腔中发出嗯嗯的声音。 “看来,她还有话要说。”常景棣抬起眸子,眼底带着嘲讽。 云恒益不敢让云双双多说,咽了口口水,讪讪道:“不想死,总有诡辩,您也瞧着了,她攀咬云晚意不成,又要拉云柔柔下水,鬼的很。” “可那信纸。”常景棣眯着眼,缓缓道:“本王没看错的话,出自墨香阁。” 惊蛰配合着道:“墨香阁专供皇室的笔墨纸砚,偶有对外,皆有记录,也不是淮安侯府庶出小姐能用得起的。” “而且对外售卖的纸上全有特殊记号,每一张都有,只要拿着信纸去问,就能知晓。” 云恒益没注意信纸,闻言身子一顿。 云柔柔亦是紧张不已,信是香草一手处理,她也没注意到,没想到留了这么大的隐患! 她捏紧了帕子,使劲在香草身上推了一把。 香草被推的一个趔趄,几步朝前扑在地上。 云恒益脸色又是一黑:“你出来做什么?” “王爷,侯爷,是,是奴婢。”香草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和堂小姐勾结,拿了二小姐房中的纸,企图陷害。” “哟,还有不打自招的?”惊蛰挑眉,疑惑道:“这又是哪一出,王爷面前,你可想好了再说!” “是奴婢,奴婢在二小姐身边受尽委屈,早就对她怀恨在心。”香草按照云柔柔的话,搪塞道。 “堂小姐找奴婢时,奴婢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如今主子们都在,堂小姐也被抓了,奴婢只有坦白,但求能免去一死!” “不知死活的贱婢,按照家规处置!”云恒益呵斥完,讪笑着看向常景棣:“王爷,您看……” 第178章 再次警告 云恒益料定认证物证俱全,常景棣就算有怀疑,也不会继续深究。 毕竟是臣子家事,他还没和云晚意成亲,干扰太多,会引起流言。 常景棣早就看出里面所有内情,云柔柔设计,云双双被当替罪羊,云恒益和老太君包庇,婢子不得已顶包…… 越想,常景棣面色越是黑沉,如山雨欲来前的天色,周围气压都低了不少。 这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敢作假包庇,难怪府上的人敢大胆算计云晚意。 若他这般轻易揭过,岂不是纵容?! 常景棣缓缓抬眸,视线落在香草身上:“本王面前撒谎的后果,你知道吗?” “奴婢,奴婢不敢。”香草抖的不成样子,话也不成句:“句句,都,都是实话。” “先前有个人欺瞒了王爷,最后被活生生处了剐刑。”惊蛰恐吓道:“剐刑你不知道吧,一刀刀避开要害,足要生挨上千刀。” “那个痛啊,啧啧,想到都难熬,你可要想清楚再说,免得下一个受剐刑的人是你。” 香草更是惶恐,惴惴不安的抬头看向云柔柔。 “看我做什么?”云柔柔眼中带着难以置信,又有几分恨:“在我身边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导致糊涂到和别人勾结害我?” 香草结结巴巴:“您让奴婢和青梅竹马分离……” “情情爱爱值得你犯这么大错?”云柔柔害怕她继续说下去会露馅,打断道:“你做事前,就不想想你的亲人,你的青梅竹马吗?” “事情败露,你觉得会不会连累他们?” 香草到底没有绿蕊的心狠,想到那些人,眼泪止都止不住。 可镇北王轻易不好糊弄,香草担心这么下去会扛不住。 她要是坏事,以云柔柔的脾性,定会让她全家陪葬! 香草被逼的没办法,忽然发了狠,使劲咬断舌头。 “她要自尽!”常景棣看出端倪,立刻道:“拉住!” 惊蛰还是慢了一步。 等他碰到香草时,香草口吐鲜血,人已经不行了。 “洪大夫,快来。”惊蛰连忙叫道:“救救她,她这么果断自尽,定有内情!” 洪钟还没上前,云晚意已经给出了结论:“直接咬断,没救了。” 若说之前常景棣的脸色只是山雨欲来,这会子已是狂风暴雨。 “好,很好,云恒益,你当本王是傻子。”常景棣将紫檀珠子套在腕子上,眼神已然带了杀气。 他的话也是平淡,可落在云恒益耳中,恍如催命符。 云恒益后背全是汗,为难道:“王爷,微臣岂敢把您当……这婢子忽然自尽,微臣也无法预料啊!” “一个婢子,和一个庶出房中的小姐,两个跳梁小丑胆敢算计云大小姐,还这么周全?”惊蛰冷笑道。 “侯爷,你有心护短,不厚道啊,是打量着我们都傻?” “蛰大人,我真不敢欺瞒。”云恒益擦了把额间的冷汗,解释道:“说实话,若非出了这种事,我都不知道几个小辈间会有怨恨。” “我们几人还在王爷后面抵达白梅苑,多的事也不清楚。” 常景棣垂着眼眸,转动着珠串没说话。 惊蛰知道他的意思,朝云恒益冷笑道:“就冲这封信来看,你以为一个庶出的堂小姐能做到吗?” “信……不是云双双派人送的吗?”云恒益盯着信纸,不太确定。 他心知事情是云柔柔做的,可信纸上的字迹很是陌生,歪歪扭扭,毫无章法,甚至还有错字,看上去和云柔柔的字迹毫不相干。 估计,是云柔柔找人写的。 云柔柔能让香草心甘情愿顶罪,又推了云双双出去,这点小事应该处理好了吧。 云恒益心半提半放,打量着惊蛰和常景棣的反应。 “写信不是问题,让人传递才是问题。”惊蛰同样在观察云恒益的表情,慢条斯理道:“镇北王府的守卫虽不似从前森严,却也有规矩。” “时间还不晚,门口有守卫,送信的人恰好找到守卫换值的空挡,将信放在大门口。” “连王府换值的时间都知道,侯爷,你自己说可怕吗,万一这人心怀不轨,还有别的心思,想对王爷不利呢?” 刚擦的冷汗再度冒了出来。 云恒益小心翼翼看了眼如杀神矗立的常景棣,支支吾吾,道:“王爷矜贵,谁敢对王爷下手,蛰侍卫多虑了。” “不得不防。”惊蛰顿了顿,道:“所以看到信件后,王府立刻派人出去追查送信之人,还真就找到了。” 惊蛰这话,虽是诈云恒益,倒也不算说谎。 收到信后,常景棣带着他来淮安侯府,王府内自有人继续追查。 刚才有人来报,查到送信的人是城中的小乞丐,五六岁的样子,但人已经死了,手边还放着啃了一半的烧鸡。 暂时不知死因,从死去的外观来看,多半是中毒身亡,已经请大夫去查验,估计很快有结果。 不过,惊蛰没打算将这个消息说出来。 云恒益不知镇北王府知道了多少,又抬起衣袖擦了把汗,试探道:“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小乞丐,估计是被人收买,已经带去问话了。”惊蛰说到这,笑了笑,道:“小孩子么,容易收买帮人办事。” “但他们嘴不严,稍微恐吓,什么都会招。” 云恒益深吸一口气,敷衍着点了点头。 他很想回头看一眼云柔柔,问她怎么回事,设计一番,竟全留了把柄! 此时,云柔柔心里也慌的要命。 她有些质疑惊蛰话里的真假,送去的烧鸡早就被剧毒泡透了,咬一口足以要命。 小乞丐饿了多时,拿到香喷喷的烧鸡怎么可能忍得住? 云柔柔想着,视线越过人群,落在常景棣脸上。 “蠢货。”常牧云瞧着云柔柔捏紧的手,小声嗤道:“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周全?” “三皇子,应该不会有事。”云柔柔收回眼神,低声回答道:“那小乞丐说不了话的,大概,是惊蛰胡说,想诈一诈父亲。” “最好如此。”常牧云压着不快,冷声道:“这出戏拖的够久了,明显镇北王不打算善了。” “见证这一出的人又多,你若不彻底洗清自己,后面会被更多的麻烦缠住。” “我知道。”云柔柔扫了眼周围的人,低声道:“马上就要结束了。” 那些千金贵女和公子们,全等着看这件事的结果。 半百焦急中,侍卫通报外边有人找惊蛰,惊蛰立刻出去,传来的消息果然如先前所料。 小乞丐身上的毒不常见,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来源,加上又是孤儿,这件事无法追查!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婢子和庶女背了锅! 惊蛰脸色难看,回来对着常景棣低声说了一番。 常景棣拨弄着手腕上的珠子,一时间没说话。 白梅苑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云恒益不知道他们主仆是什么意思,又不敢再贸然开口,讪讪的站在一旁。 等了好一会,常景棣才收起手,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既然已经查明是谁的手笔,按照规矩去办。” “王爷。”云恒益听的云里雾里,到底还是试探道:“这具体如何去做,能不能请您明示?” 常景棣没有回答,眼眸微垂,身上的寒意越发明显:“云恒益,本王早就说过,云晚意既是本王的未来王妃,身上便容不得半分污点。” “淮安侯府若照顾不好她,本王会用别的办法让你们能照顾,懂了吗?” 这话,云恒益是听明白了,连连点头:“王爷的话,微臣记下了。” 常景棣没再搭理云恒益,清冷的眸子落在面无表情的云晚意身上:“这件事,最终会有结果。” “多谢王爷。”云晚意看了一晚上的戏,看懂了所有,唯独没看懂常景棣。 说常景棣是为她好吧,这人又奇奇怪怪的,两人连眼神都没交汇几次。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未来王妃的身份吧? 常景棣看着她疏离的样子,微微蹙眉,想到另一件事,声音往上提了提:“百雀朝凤,当年本王花了万金才得到。” “就这么碎了,实在可惜。” “王爷给大小姐的聘礼,便是二小姐摔碎,定也会赔偿吧?”惊蛰明白他的意思,顺势接过话,大声道。 “会的。”云恒益咬着牙关,赔笑道:“淮安侯府会将这笔银子夹在嫁妆中,请王爷放心。” 得了准确的答案,常景棣轻轻点头:“走吧。” 周围的客人见事情落下帷幕,也逐渐散去。 常牧云走在最后,临走前,意味深长朝云柔柔道:“你平安从这场局里出来,已经算通过考验了。” “接下来的合作,你可别让我失望!” 云柔柔顺从道:“三皇子放心,今日之后,我定然什么都依您的。” 最后一个客人散去后,云恒益黑着脸,叫云柔柔道:“你跟我来书房。” 云柔柔知道他肯定看出什么了,赶紧快步跟上。 刚进门,云恒益二话没说,就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云柔柔脸疼的厉害也不敢辩驳,赶紧跪下认错:“父亲,我错了。” 云恒益气不过,又狠狠踹了一脚:“这种场合,竟敢用你的小心思做这种事,你是觉得淮安侯府还不够糟,还是嫌你自己命长?” 云柔柔身子一歪,还是那句话:“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知道错有什么用?”云恒益恨铁不成钢,道:“既然要动手,也要有合适的机会,漏洞百出,若非你那婢子死无对证,你现在的下场,能想到吗?!” “父亲,我知道错了,但今日之后,三皇子答应和我合作。”云柔柔知道不说点什么,平息不了云恒益的怒火,赶紧拉着他的衣袍,道: “三皇子母族无人,缺的便是助力,这是淮安侯府最好的机会!” 第179章 不算没收获 云柔柔进门就看出来了,云恒益并没有觉得她不该对付云晚意。 这几个月,云恒益看清楚云晚意的脾性,知道她不可能妥协,也不会为了淮安侯府受半分委屈,甚至把云家当仇人。 连云怀瑜,都被她逼得背井离乡! 一个满是反骨心拴不住的亲血脉,和一个养了多年听话懂事又好拿捏的养女,云恒益当然偏向后者。 云家三兄弟还没长成到足以支撑家族,只有靠女儿们的婚事。 镇北王被皇上忌惮,又拖着满是旧伤的身子,不能再上战场,和他有婚约的云晚意,也就自然而然没那么重要了。 反而云英未嫁的云柔柔,有别的可能。 云柔柔正是想到这点,进门后才直接跪下认错。 同时,云柔柔的话也让云恒益愣在原地,原本扬起的手缓缓落下。 朝中大局未稳,储位悬空,又出了四皇子那样的事,皇上更是忌惮。 如今皇上决口不提立储的话,臣子不敢规劝,皇子们更是安分守己的厉害。 云恒益百般思量后,缓缓开口:“三皇子主动找你说起的?” 云柔柔点点头,小声道:“三皇子母族无人,无法提供助力,朝中大臣都是人精,位高权重的都在观望局势。” “他们都想把女儿嫁给最有希望的皇子,三皇子有自知之明,而云家随时勋爵,却无多少实权,两两联手,也算机会……” 云恒益眼睛微眯,随即摇头道:“可三皇子最不受宠,否则那些老狐狸们,也不会默契的都不对他伸出橄榄枝。” “我们和他联手,极大可能鸡飞蛋打。” “现在也没别的机会,不是吗?”云柔柔正了正身子,道:“云家地位不如从前,又有四皇子的事挡在前面,其他皇子也不会和我们搭上关系。” 云恒益没有开口,紧蹙的眉心,倒是泄露他的沉思。 云柔柔趁热打铁,继续道:“我瞧着,三皇子并不像面上瞧着的温润,他早就有谋划。” “不如我们赌一把,若赌对了,有从龙之功,起码能保证淮安侯府大几十年的荣耀!” “若赌输了呢?”云恒益终于说话,神色间越发忧虑:“你三个哥哥需要前途,咱们家输不起!” “上了赌桌的人,谁敢保证一定能赢?”云柔柔见他有些许松动,紧跟着道:“先前咱们把筹码压在最有可能的四皇子身上,结果呢?” “四皇子沉不住气,自己毁了,连累母族,三皇子不同,他没有任何后盾,只能谨小慎微,精心谋划,每一步都思虑再三。” “且今日,他也愿意和我们合作。” 云恒益依旧蹙着眉:“可,我们能给他提供什么?” “三个哥哥,还有苏家。”云柔柔咬咬牙,道:“边关纷扰,外祖和舅舅作为武将,正是盛宠,我们云家偏向三皇子,苏家自然牵连。” “苏家疼爱母亲,这么多年都是跟着淮安侯府的脚步而动,不成问题。” 云恒益吸了一口气,道:“容我仔细考虑,再说吧。” 云柔柔拧着眉,轻声道:“父亲,我已经答应了。” “你!”云恒益又惊又怒,提着一口气,又实在不好发作。 良久才道:“你先出去吧。” 出了书房,云柔柔一改在云恒益面前的柔弱顺从,眼神透着轻蔑与狠厉。 云家企图用她来换苏锦的名声,她反抗不得,只能暂时认下这口恶气。 可她要利用这一次反绑住云家,让云家再也不敢轻她慢她,将她当挡箭牌! 她要让云家所有人,都臣服于她! 所以,这也是她为何不事先和云恒益商量,就答应常牧云的原因。 先斩后奏,云恒益哪怕看不上常牧云,也不得不按照她的规划去走! 就是可惜,身边没有能用的人了。 雯一给她替罪而死,香草也死了,是时候重新找心腹了…… 另一边,双喜扶着云晚意回去,一路上神色都很奇怪,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有事说事。”云晚意瞧她那难受样儿,也猜到了几分,道:“我们之间没什么问不得的。” “奴婢就是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双喜大松一口气,一股脑问道:“摔坏百雀朝凤是真,拿您的东西充门面是真。” “联手堂小姐下药害您是真,让香草顶罪也是真,证据确凿,护短的大夫人又不在,您为何不痛打落水狗,直接将二小姐赶出淮安侯府?” 云晚意笑了笑,随手从路边揪下一片长青叶:“证据确凿,可哪一项,能认定是云柔柔所为?” “堂小姐的证词啊!”双喜越说越气,鼓着一张脸,河豚似的,道:“堂小姐都说的那般清楚了!” “云双双是个蠢货,事发后她若直接指认云柔柔,云柔柔铁定栽了。”云晚意将叶子一分为二,道。 “可惜,她一开始还是相信云柔柔的计划,准备把脏水全部倒在我身上,也正是这个决定,让云柔柔有准备的时间,同时,云双双再度攀咬失了信服力。” “张武忌惮我,不敢乱说,担心把我牵连出来,一口咬定是云双双约的他,至于香草,就更好解释了。” “她没绿蕊的狠心,心有牵挂就有软肋,明显云柔柔早就有让香草自尽的打算,云家又好面子,自然而然算了。” 双喜听懂了,却还是不忿:“不是还有镇北王在,镇北王显然是向着您的,您若是咬定被冤枉,王爷会给您讨回公道的!” 想到常景棣,云晚意的表情有些奇怪。 那封信她没看到,却也能猜到内容,无非是指证她行为不端,想让常景棣亲眼看到捉奸的场面。 常景棣这种身份,会亲自前来,本就叫人意外。 更意外的是,在香草自尽后,他还在继续追究。 还有他临走时候加的那句话,主动点出百雀朝凤的价格。 身份摆在那儿,又不缺钱,还关注百雀朝凤那点银子? 一旁的夏至见云晚意眉心紧锁,接话道:“奴婢瞧着,王爷是当真想给小姐一个公道。” “只是二小姐那边准备充足,侯爷有心袒护,万事大不过一个证据,王爷的身份也不好干预臣子家事。” 云晚意又想到常景棣那句‘会有个结果’。 保不齐,镇北王府的人查到了什么。 双喜还在愤愤不平:“那就这么算了吗,让她猖狂一次,接下来谁知道会不会得寸进尺?” 云晚意敛了敛心神,道:“也不算无果,百雀朝凤摔碎后,云柔柔那些作为让众位小姐寒心不满。” “又被揭穿百雀朝凤是我的东西,她精心维护的名声已经坏了,往后没有人敢主动亲近,还拔掉了云双双这个祸害。” 前世,云双双看中常牧云后,没少和云柔柔勾结,给云晚意使绊子。 云晚意死在冷宫时,云双双再不济也混上了嫔位,云柔柔还留着她继续当对付其他妃子的爪牙! 今日云双双这替罪羊当的不算冤枉,也算赎前世那些罪孽吧。 双喜撇撇嘴:“堂小姐还以为二小姐是什么善男信女,非要与虎谋皮,这下好处没谋到,命没了。” “我提醒过云双双姐妹,是她自己蠢。”云晚意说着,话锋一转,别有所指道:“香草死了,云柔柔身边没有可信的人。”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院子里还有谁得力点?” “二小姐素来谨慎,先前只信雯一,雯一死后提了香草上去。”双喜想着,分析道:“若说都得是府上的老人,估计就樱草了。” “樱草胆子大心细,因为长得不好,瞎了一只眼,模样吓人,一直不得重用,多年才混了个三等洒扫婢子。” “想法子接近。”云晚意揉着眉心,道:“另外盯紧云柔柔,她不一定继续用院子里的人,极有可能去人牙行买。” “明白。”夏至点点头,不屑道:“二小姐身边的人,谁还敢为她卖命,前面都死了俩了。” 云晚意没搭话,思绪回到宴会时。 她亲眼看到云柔柔和常牧云的互动。 真好,这渣男毒女终于绑在一起了。 有前世的记忆,对付起来也容易。 只是,明天必要去镇北王府一趟了…… 与此同时,常景棣还在回府的马车上。 想到今日之事,他紧拧的眉心,就再也没舒展过。 惊蛰不敢搭腔,默默祈祷这把火不会烧到自己身上。 祈祷还没结束,就听常景棣冰冷的声音响起:“小乞丐怎么处置的?” “您没发话,暂时还留在义庄。”惊蛰小心翼翼道。 “挪去王府。”常景棣按了按眉心,道。 惊蛰大惊,刻意压着的语音明显上扬:“挪,挪去王府作甚,一个无家的乞丐,要不丢去乱葬岗。” “他所中的毒是什么,查出来了吗?”常景棣冷冷问道。 惊蛰摇摇头:“还没,来汇报的人只说毒十分罕见。” “这就对了,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么多罕见毒。”常景棣顿了顿,道:“她明日会来。” 第180章 连树一起砍掉 常景棣直觉不对。 他中的附骨之疽罕见,苏震天中的掏心掏肺罕见。 如今连个小乞丐中的毒都罕见。 罕见毒药这么不值钱了? 惊蛰不知他的想法,又是一愣:“您说的她,是大小姐吗?” 常景棣缓缓点头。 太后下令要云晚意跟着金嬷嬷学习礼仪,本来是一日一次,常景棣瞧她每日事多,日日去的确劳累。 心疼之下,这才找了借口,改为三日一次,恰好和给帝景施针的日子错开。 明日是云晚意来学习礼仪的日子,就算不是,经过今日的事,她明儿也会上门。 “大小姐医术精湛,定跟着高人学过。”惊蛰见他不语,讪笑着道:“定能知道小乞丐中的什么毒。” 常景棣依旧捏着眉心,没顺着惊蛰的话说,只问:“去三峰村的人,还是没消息?” “有,但消息的作用不大。”惊蛰顿了顿,道:“还要继续吗?” “继续。”常景棣仰面靠在马车后背上:“另外,盯紧常牧云,他的性子,不像会接常青则盘的人。” “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除非,他准备利用云柔柔接近淮安侯府和苏家。” 惊蛰嗯了一声,旋即又恍然道:“所以淮安侯要明着偏袒云二小姐,是因为三皇子?” “大概。”常景棣微微眯着眼,道:“只是,云恒益也是老狐狸,这件事应该是云柔柔起的头。” “提醒沐泽,别傻傻的给他人做嫁衣。” …… 处理完白梅苑的事,大家回去都很晚了,谁也没追究其他。 次日起来,老太君便将所有人叫到了后院祠堂,连病着的苏锦也不例外。 给祖宗排位上香后,老太君才沉沉扫过众人:“昨晚的事,让淮安侯府又丢了一重人。” “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也把丑话说在前,谁再有抹黑淮安侯府的行为,直接家法伺候,再逐出府。” 说着,老太君锐利的眼神看向云广新:“你们带来的人死了三个,这年,想必你们也无法安心过下去了,今日就收拾东西,离开云家吧。” “老太君!”云广新神色憔悴,惶恐道:“是我管教不当,可姝姝和天翼是好的,这老远跋涉实在辛苦,您总要让我们过完年……” “过的下去吗?”老太君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且不说那个身世不明的肖楚死的蹊跷,钱氏和云双双做了什么,大家都清楚。” “若继续留你们,谁知道你们几人会不会因恨生事,淮安侯府经不起折腾。” 钱氏的死是因为云晚意,云双双昨晚也被沉塘了,若说云广新和云姝姝兄妹没有怨恨,谁都不信! 云广新还要说话,云姝姝咬着牙,道:“父亲,算了,我们回去吧。” “这……”云广新百个不愿,瞧着老太君的神色,也不得不先答应:“好,我们这就回去收拾东西。” 云广新父子三人离开后,并未离开上城,而是在城西找了个院子住下。 当然,这是后话。 看着几人离开,屋内其他人心中并无想法,本来他们一家人也就过年的时候回来,没什么感情。 解决完云广新几人,老太君又沉沉看向云柔柔:“云双双和香草的死,应该为你敲了警钟吧?” 云柔柔清楚老太君肯定看出了所有真相。 她没有应,而是跪下道:“祖母,云双双和香草实在糊涂,也是我管教不利,我是有错,请您责罚。” “仅仅是这样?”老太金蹙着眉,问道:“没别的错?” 云柔柔垂着眸子,没有答话。 老太君吸了一口气,沉声道:“罢了,你这性子死不承认,我早该看清的,既是如此,你就去佛门静静心吧。” “红霞,去帮她收拾行礼,送去庵堂,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接回来!” 云柔柔依旧没做声,却是抬头,看向横着脸的云恒益。 云恒益蹙着眉,看到她的视线,眉心越是紧拧:“母亲,昨晚我问过柔柔,一切事情的确和她无关。” “云双双贪图镇北王的权势,想解决云晚意取而代之,联合婢子香草做了这一出,也有把柔柔拉下水的打算。” 老太君盯着云恒益,眼神复杂:“你确定?” “确定。”云恒益避开老太君的审视,转而朝地上的云柔柔道:“往后仔细些,别让婢子把你给卖了。” “父亲教训的是。”云柔柔又垂下眸子,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老太君看云恒益都在偏袒云柔柔,心猛然一坠:“恒益,我再问你一句,云柔柔送不送走?” “既然她没错,送走做什么?”云恒益顿了顿,道:“再说三皇子如今正和她亲近,若是一桩姻缘呢?” “好,好,我老了,看不清你们要做什么。”老太君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云柔柔不送走可以,但苏锦和她做的那些事实在丢人。” “掌家的事,还是由秦霜继续吧。” 秦霜颇为惶恐,往前道:“我,我怕是做不稳妥。” “硬气些,遇到事来和我说。”老太君若有所指道:“有我在,这府上没人敢刁难你。” 秦霜这才惶恐不安的应下:“是,我定不辜负您的希望。” 苏锦脸色极度难看,一张脸都要垮到地上了。 她忍了又忍,到底没说什么。 毕竟联合云柔柔偷盗云晚意的脂粉,的确丢人丢到家了! 这时,云柔柔再度开口,柔柔弱弱,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心疼:“母亲到底是苏家的人呢。” “舅舅刚回没多久,要是被苏家知道母亲受这种委屈……” “苏家知道又如何?”老太君冷笑道:“犯了七出,便是休妻,苏家都不敢说什么,要你来多嘴?” 云柔柔不敢说话,视线,却又一次看向云恒益。 他们的计划,苏家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云恒益知道云柔柔的意思,叹了一声,解围道:“母亲,大夫人还在,哪有让二夫人掌家的道理,说出去实在不妥,叫人看笑话啊!” “哼。”老太君冷哼着,眼角眉梢都带着讽刺:“大夫人联合二小姐偷盗,堂小姐联合二小姐的婢子下药作恶。” “二小姐以大小姐的东西冒充,还让宾客吹了半日冷风吃了冷菜,淮安侯府的底子昨儿就掉的一干二净,还怕别人知道什么?” 云恒益张了张嘴,没找到话辩解。 老太君又道:“你若早些管些后宅的事,约束媳妇和闺女,也不会闹到现在的局面,事就这么定了,你还当我是母亲,就别再劝!” 老太君是真怒了,云恒益只能点头。 临出去时,老太君朝云晚意道:“你扶我回静园。” 这,摆明是有话跟她说。 云晚意蹙了蹙眉,到底还是上前扶住老太君的手。 昨儿那出戏,云怀瑾和云怀书也清楚谁对谁错。 只是为人子,不能责备母亲。 他们也明白苏锦的性子,事后定然更恨毒了云晚意,梁子越结梁越大,无法规劝。 二人今日没偏袒,亦没有干扰老太君的任何决定,只悄悄将攒下来的月例银子,交给了绿荷。 云晚意跟着老太君去了静园。 老太君吩咐红霞把婢子全部带走后,才对云晚意道:“今日我的处置,你可满意?” “老太君说笑,淮安侯府您为大,您如何处置都好。”云晚意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不止要给你交代,还有镇北王那边。”老太君顿了顿,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但大家族牵扯太广,我没法完全放弃苏锦。” “也没法干扰你父亲的决定,这是最好的结果,好歹,他们经此一事会有所收敛。” 云晚意本来也没觉得能把云柔柔一击毙命,云柔柔要真这么弱,前世也不可能害得她那个下场。 再说了,云晚意有几百种法子让云柔柔死的悄声无息,只是,死往往才是最好的解脱。 她的计划,从来都是让云柔柔,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失去所有在意的东西。 亲情,淮安侯府的庇护,爱情,男人的恻隐之心,还有她最看重的名声…… 越想得到的东西,却偏费尽心思都保不住,折磨才开始呢! 云晚意依旧垂着眸子,浅浅应道:“是。” 老太君听出她的不情愿,叹道:“前几日读起佛经,偶然瞧见一句话,因果自有报应。” “同理,烂掉的果子自然会从树上掉下来,无需要你动手,再染别的因果。” 云晚意终于抬头,表情平淡:“果子成熟有长有短,我以为,既然烂了,就要等还没成熟,连树一起砍掉!” “祖母脸色不好,想来身子还是没恢复,您好好休息,我得去镇北王府学习规矩了。” 她表情是淡然,可那眸中,分明含着狠厉! 老太君看着她清瘦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声。 红霞安慰道:“大小姐好歹愿意叫您祖母了,您也别太担心,儿孙有他们的想法。” 老太君却想到云恒益对云柔柔苏锦的维护。 云家,要变天了! 第181章 时局变了 从静园出来,云晚意抬眼看向天空。 这才早晨,天色就灰暗的很。 就如云家,隐藏在平静下的暗流不端的发酵酝酿。 就等哪日,一触即发。 风也很大,吹的院子里的树沙沙作响。 “瞧着有暴雪来。”双喜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天空,道:“奴婢命人备好马车,再换上那红色的狐皮斗篷。” “是有暴雪,昨儿还晴空万里。”云晚意低下头,笑道:“短短一夜,时局就变了。” 双喜听出她话里有话,逗着开心道:“不管怎么变,您始终是云家大小姐,未来的镇北王妃,又有一身好医术。” “整个上城的千金谁也比不上您,用不着搭理那些跳梁小丑。” 云晚意笑了笑,没搭话,回萃兰苑准备东西。 恰好在院子里,遇到云柔柔带着人来萃兰苑搬东西。 “姐姐,昨天那些事我是真不知情。”云柔柔看到云晚意,一脸的悲伤,上前拉住她的手解释道。 “也怪我没管教好香草,有一阵脾气大了些,她做事又不利索,忍不住拿她撒了气,没想到这贱婢如此记仇。” “恨我就算了,还差点连累了姐姐。” 云柔柔歉意十足,面上也配合的极好,唯独眼底,带着明晃晃的挑衅。 云晚意一眼就看穿了,似笑非笑道:“是吗?” 她眼底一片清冷,面上也和从前一样淡淡的。 本就是浓颜昳丽,这样看去,更矜贵疏离。 周身气质也不容小觑,仿佛她才是后宅娇养长大的,从不曾流落在乡下多年。 对比之下,云柔柔实在用力过猛。 不知道是不是接连败给云晚意,云柔柔颇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总觉得在云晚意面前,她那些把戏,云晚意能一眼看穿。 越这么想,云柔柔越有在云晚意面前压一头的想法,继续道:“是啊,若非父亲出面护着,我昨儿可要被香草害惨了。” “唉,也为此,父亲担心我的安危,把我凶了好一顿。” 云晚意如何听不出云柔柔话里的炫耀,无非在提醒她,云恒益的心向着谁。 要换做前世,云晚意或许真会伤心难过一阵子。 可现在的她,今非昔比。 她不在乎苏锦的心向着谁,不在乎老太君的心向着谁,也不在乎云家三个少爷的心向着谁,更别说云恒益了。 “有人护着,多享受也是好的。”云晚意不动声色道:“靠山总有倒的时候,万一哪一日没人撑腰,你岂不是危险?” 云柔柔身子一僵,想到常牧云,面上又多出几分笑意:“只怕要让姐姐失望了,这份维护,多半会经久不衰。” “倒是姐姐那边,镇北王虽现在对你好,那是还没过门,谁知道往后如何,他身子又不好。” 云晚意抬了抬眸子,话锋一转,道:“说起镇北王,昨儿他说百雀朝凤的价值,你也应该听到了。” “万金不是小数目,整个淮安侯府卖了都赔不起,与其心思放在我这儿,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填那窟窿吧。” 说起这个,云柔柔面色又是一变。 她刚才和云恒益说起此事,云恒益竟然有让常牧云拿出一半银子的想法。 万金还只是个大概,那得多少两银子才能配得起。 常牧云一个无依无靠的皇子,又怎么可能拿的出来那么多银子。 再说现在,他们和常牧云是互相利用,谁也不用讨好谁,又怎么可能让他拿银子。 逼得太紧,云柔柔还是担心会吓走常牧云,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要再不成,在上城稍微有门面的人家,她都嫁不进去! 最后这话题算是不欢而散,云恒益一时间还没想到好的法子。 云柔柔沉着脸,道:“没事,父亲会帮忙想法子的。” 看云柔柔那一幅吃瘪的样儿,云晚意心头舒展了几分,继续道:“百雀朝凤有人替你赔偿,可偷盗脂粉的事无人替你承担。” “堂堂淮安侯府的二小姐为了五百两银子的东西偷盗,说出去别人都要笑掉大牙的程度。” “绿蕊攀咬而已。”云柔柔还在死鸭子嘴硬,明显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冷声道:“我进去收拾东西了。” 雯一和香草相继出事,云柔柔身边只跟着个面生的丫鬟。 那丫鬟一只眼全是白色,眼眶周围更是疙疙瘩瘩的疤痕,拳头大小,看上去十分骇人,估计就是双喜提到过的樱草。 似乎察觉到云晚意的目光,樱草飞快抬头看了眼, 恰好和云晚意视线相对,又惶恐的低下头,下巴都快戳到胸膛里面去了。 云柔柔带着樱草进门,没一会又出来,单独离开。 倒是那樱草,出去后带着好几个婆子进来搬东西,婆子也都面生,是没见过的面孔。 “小满,你也带人去白梅苑把东西拿回来。”云晚意收回眼神,吩咐道:“仔细些,尤其是那些个易碎的东西。” 小满心细,又有夏至盯着,两人办事稳妥,云晚意索性带着双喜出门,去了镇北王府。 照例,还是先跟着金嬷嬷学习规矩礼仪。 云晚意规矩上稳妥,早就挑不出毛病了,也就走个过场。 金嬷嬷甚至都只教了一点,就让云晚意吃着点心喝茶休息。 王府的点心比外边做的好多了,软软糯糯,又带着花香,云晚意吃了一个后,似不经意问金嬷嬷道:“王爷在家吗?” “在呢。”金嬷嬷对云晚意颇为恭敬,回道:“用早膳后就在书房,小姐想见王爷?” “有些事请教王爷,不知道方不方便?”云晚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问道。 金嬷嬷喜笑颜开,高兴道:“您要见王爷,哪有不方便的,很方便呢,来,老奴带您去。” 书房和她学习礼仪的位置一南一北,要穿过大半个王府。 路过后院,瞧着不少花匠正在路边捣鼓花草,云晚意好奇之下,多问了一句:“这个季节栽花,怕是不容易成活。” 冬日冷得很,暖房尚且不好养活花草,更别说这小道上。 加上近日要来寒潮,不是大风就是暴雪,镇北王府真是有钱烧的,折腾这个? 云晚意还在想着,金嬷嬷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姐不认识这花?” 说是花,其实不然,几乎全是绿叶,也就寥寥几个花苞,还是绿的,看不太出来。 金嬷嬷这一提醒,云晚意后知后觉道:“瞧着像是绿萤花。” “就是。”金嬷嬷笑意更甚:“也不知道王爷打哪儿听来的,说这种花是佛祖座下的莲花所化,能保佑人。” “这不,后院种的都是,等开花的时候,估计很好看。” 云晚意笑了笑没搭话。 绿萤算得上是她最喜欢的花,不仅闻上去有股淡淡的清香,能安神宁心,药用也极好。 前世种过,不过常牧云不喜欢闻那味道,她也没再碰过。 没想到镇北王倒是误打误撞,和她喜欢同一种花。 要真和常景棣成婚,不见得全是坏事,至少,他们喜好相同。 云晚意想了想,还是提醒道:“绿萤花看似好养活,实则娇贵,受不得冻,尤其是新种的。” “寒风天多半活不成,与其糟蹋东西,还不如等隆冬过了,惊蛰后移栽。” “是吗?”金嬷嬷跟着笑道:“不过王爷吩咐的,奴婢们也不好忤逆,也就看缘分了。” 金嬷嬷还有一句话没说。 王府花匠都是一顶一的好,怎么可能不不知道绿萤花的栽种季节。 只是,开过年就要准备大婚,现在种下,精心养护,云晚意嫁过来才能看到开花。 常景棣通过寒霜,知道这是云晚意最喜欢的花,特意为她准备的! 越算独一份的惊喜吧。 既是惊喜,金嬷嬷自然不会告诉云晚意目的,打着哈哈过去,两人已经到了书房门口。 惊蛰守在书房前,恰好谷雨从里面出来。 见到谷雨,云晚意眼睛微眯——这不是帝景身边的近侍?! 帝景的心腹,怎么会单独来常景棣的书房? 谷雨刚来汇报完,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云晚意,也怔了怔,随即装作不认识擦肩而过。 云晚意好奇之下,多看了谷雨两眼。 金嬷嬷没注意,上前通报:“王爷,云大小姐来了。” 常景棣刚发完火,怒意尚未完全消退,沉声道:“进来。” 听这语气就知道不对,金嬷嬷愣了愣,眼神在云晚意身上稍微停顿,道:“既是有话要说,老奴也就不进去了,您自己进去,可好?” “好。”云晚意还是那副温和有礼的样子,道:“多谢嬷嬷。” 常景棣坐在窗棂旁,背着光,整个人都晕成一团,看不清表情。 云晚意意识到不对,估摸着帝景派人来和常景棣说过什么,气氛正低。 行礼后试探道:“臣女是不是来的不巧?” “没有。”常景棣捏了捏眉心,抬眸道:“云大小姐来找我,有事?” “多谢王爷昨日前去解围。”云晚意顿了顿,觉得有些刻意,又道:“臣女听闻王爷腿疾,给您送些自制的药,希望能为王爷分忧。” “你有心了。”常景棣指了指桌前,道:“放在那边吧,我腿脚不利索,就不亲手接了。” 云晚意将药瓶放好后,没有立刻离开,也没说话。 瞧那样子,似乎有话要说,又不知怎么开口。 常景棣察觉到这点,主动道:“有话直说,你我迟早是一家人。” 都这么说了,云晚意索性顺着他的话道:“既要成为一家人,有些事总不好便宜别人,有个交易,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听?” 第182章 不介意交易 听到交易两个字,常景棣眉头微不可闻的蹙了蹙。 他和云晚意之间,明明就要成婚了,不该是交易。 哪怕她暂时还不清楚他的爱意,还不清楚他的心。 常景棣动作再细微,云晚意还是从他眼底察觉了些许情绪:“王爷不愿意,就当臣女这话没说。” “说吧。”若交易能逐渐拉近两人的距离,常景棣不介意,又补充道:“你我之间,不需要用尊称。” “你也不需自称臣女,显得疏离。”说完,后知后觉担心云晚意误会什么,顿了顿道:“我们之间的婚事是先帝所定,没人能更改。” 云晚意本就不是矫情人,虽不知道他这话意味着什么,但下意识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好,王爷是明白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了。” “舅舅回来后,曾和我说起王爷身中剧毒,恰好,我知道还有别人也中了同样的毒,奇门之毒出现的如此频繁,王爷不觉得奇怪吗?” 常景棣微微挑眉,没有直接搭话,像是在等云晚意继续说下去。 他早就料到有朝一日,云晚意会因为此事主动上门。 通过寒露,常景棣早就知道苏震天和苏威回来了,也知道苏震天身中剧毒。 常景棣和苏家一直没来往,那日云晚意为苏威的夫人破腹取子,他担心出问题,必须出面。 正好,和苏威说起中毒的事,恰好是一个合理而不被怀疑的理由。 以苏威和云晚意的关系,事后也肯定会提及中毒的事。 云晚意打量着他的情绪,没察觉到抗拒,才继续道:“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前几日,皇后娘娘要我把脉调理身子?” 皇后和这件事风牛马不相及,她能提到,肯定有所关联。 常景棣微微蹙眉:“记得,可这和皇后有什么关系?” “有关与否,我不好说,王爷自行判断。”云晚意凤目微眯,轻声道:“从皇后娘娘的脉象上看,的确有问题。” “她中了一种叫经年月久的毒,这种毒和王爷所中的附骨之疽一样,出自玄门。” “玄门消失已久,不论医毒,皆销声匿迹,如今却又全出现在上城,必有牵扯。” 常景棣眉心依旧紧拧着。 皇后久居深宫,膝下无子,唯一一个固伦公主得宠,也无关皇储,宫妃犯不着用这种手段对付她。 所以,她为何中毒? 除非…… 常景棣想到一种可能,眼神越发幽暗。 云晚意知道他应该察觉了什么,点明道:“细想,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要我把脉,有些蹊跷。” “甚至还威逼我开方子,这方子下去,不论好坏,皇后娘娘身子出了问题,我必受牵连。” 不得不说,这一招其实很高明,以皇后凤体设下圈套,一箭双雕。 云晚意把出皇后体内的经年月久,说明她医术高明,极有可能治好常景棣,是个祸害,必须除掉,留不得。 她没把出皇后问题所在,那皇后就以身子不适,让她开方子调理。 站在皇后和太后的角度看,淮安侯府的家世不足,云晚意要想将来立稳镇北王妃的位置,最好有多重保障。 能给皇后调理身子,拉近和皇后太后之间的距离,云晚意不会错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她与镇北王的婚约是先帝所定,铁板钉钉,她出事,又定会牵连常景棣。 只是,皇后和太后设计一场,万万没想到,云晚意选择了第三条——咬定皇后无事,拒绝开方子。 常景棣捏着珠子的手微微一顿,顺着她的话往下,道:“所以,皇后身上的毒,是自己下给自己,贼喊捉贼。” “我是这么怀疑的,可惜没有证据。”云晚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话锋一转:“皇后给自己下的毒,与王爷身上的毒同出一门。” “这也不得不让我怀疑,王爷中毒,是谁的手笔。” 常景棣到现在都没揪出幕后黑手。 甚至,连线索都很少。 他也怀疑过是皇宫里面那位的手笔,可惜没有证据。 玄门不想搅进任何风波,消失多年,查无可查,毒药多半是玄门消失前留下的,这才是最令人头疼的地方。 时间能抹平一切,多年前的事查起来大动干戈,容易引人怀疑。 常景棣收回心绪,道:“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说交易是什么。” “那位不可能自己动手,下在王爷身上的毒,也不可能是皇后做的,他们需要一个傀儡办这件事。”云晚意顿了顿,若有所指道。 “但这傀儡必须亲近不坏事,好掌控,没有太大的势力,还没有惹人怀疑的背景,我对皇室关系不了解,王爷以为,这人是谁?” 常景棣几乎瞬间想到常牧云。 常牧云母族不盛,生母被皇上所厌恶,连带他也不讨喜。 他性子温和从容,对待谁都是不争不抢的态度,甚至还带着些许规避和不易觉察的讨好,明眼人看着是想明哲保身。 就比如此番,最令人看好的四皇子常青则忽然毁了,众位皇子里没有冒头的人,私下臣子们也会揣度。 可,谁都不以为常牧云会有机会。 他暗中为皇上办事,成为皇上杀人的刀,也不是没可能…… 常景棣修长的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没有点出心中的怀疑,只扬着语调道:“所以……” “交易便是我帮王爷解毒,揪出幕后下毒的人。”云晚意说到这,停住了话题。 常景棣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她,手指继续敲在桌面上:“既是交易,你帮我一场,总有所求,明说吧。” 云晚意顿了顿,垂下眸子,道:“我只想安身立命,皇后既然想从我下手,有一次就有二次。” “放心,你因我被牵连,我不会让她动你。”常景棣直觉她没说完,沉眼道:“就这样?” “不仅是我,还有苏家。”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功高盖主,王爷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我所求很简单,有朝一日苏家置身水火,我希望王爷能拉他们一把,不求稳住荣华,只求保命。” 云晚意能保证苏家不会被云柔柔和常牧云拉下水,可架不住宫中那位的手段。 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有再大的本事,难道还能颠覆朝纲去忤逆弑君? 便是常景棣这种身份,也不能做这被千夫所指,背上万古骂名的事。 常景棣笑了笑:“好,我答应你做这笔交易。” 这个答案,也在云晚意意料中。 她眨眨眼,带着俏皮道:“往后就是同盟了,我交出诚意,卖王爷一个顺水人情可好?” 她一张浓颜,素日藏着情绪,看上去少年老成,冰冷难以接近,便是有笑意,也总让人有种难以接近的疏离矜贵。 如此表情,少了带着面具的生冷,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常景棣眼底不由生出笑意,微微点头。 云晚意还没开口,外边忽然想起一道急促又响亮的声音:“皇叔,皇叔!” 伴随着叫声,还有惊蛰慌乱的阻拦:“六皇子,王爷真在见客,您稍微等等。” “哎呀,惊蛰,我打听过,今日没人来王府,我真有要事,你拦着我,不如去通传皇叔。”常沐泽声音明显不耐,还压着几分火气。 “王爷有客人,那就下次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云晚意放下茶碗,起身时已经恢复成往日表情。 常沐泽的性子,常景棣清楚,今儿不见到他是不行了。 常景棣脸色也沉了沉,道:“也好,你需要人手,可以来跟我说。” 云晚意出去时,正好碰到门口的常沐泽。 常沐泽没想到常景棣真在见客,定睛一看,还是云家大小姐,他未来的皇婶。 完了,不会打扰皇叔的好事吧,他可记得皇叔对这位未来皇婶很满意啊! 常沐泽看向一旁的惊蛰,眼底多了几分求救的意味。 惊蛰收回阻拦常沐泽的手,顺势摊开:“瞧,小人没骗您吧,殿下坏事,王爷面前自求多福吧。” 看着惊蛰爱莫能助的样子,常沐泽吸了一口气,先和一旁的云晚意打招呼:“皇婶好。” “臣女见过六皇子。”云晚意下台阶的脚步微顿:“尚未成婚,六皇子称呼不妥。” “迟早一家人,妥的。”常沐泽死马当活马医,提高声音道:“我不是有意打扰皇叔和皇婶,要不,你们继续,我先走。” 云晚意:“……” 六皇子年纪轻轻,耳朵不好? “事情谈完了,不算打扰。”云晚意耐着性子,强调道:“六皇子称呼不妥。” “妥妥的。”常沐泽挤出笑意,笑的比哭还难看。 云晚意蹙了蹙眉,最终选择先走。 看着云晚意的背影,常沐泽轻咳一声,站在门口叫道:“皇叔。” “不是嚷嚷着要见,还装模作样干什么。”常景棣声音很低,却也没明显动怒:“滚进来!” 以常沐泽对他的了解,多半是那几声皇嫂奏效了。 常沐泽知道不会有事,闪身进去。 而云晚意,出王府去了德善堂。 第183章 突发情况 云晚意还没走出镇北王府那条街,再次被惊蛰追上:“云大小姐且慢,有件事得请您拿个主意。” “什么?”云晚意刚出来,暂时没猜到原因,撩开马车帘子,问道。 “事关昨儿的赏梅宴,大小姐若是方便,可否随小人一道,去一个地方?”惊蛰四下看了眼,小声道。 云晚意蹙了蹙眉,有些不明白为何刚才在府上不说。 想了想,觉得可能常沐泽在,不方便? 云晚意收回心思,道:“好,你去驾车。” 惊蛰接过车夫的鞭子,带着云晚意一路去了城郊的义庄。 “来这儿……”云晚意脑子稍微一转,就想到了关键点:“是那个小乞丐?” “对。”惊蛰点点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昨儿王爷吩咐,将小乞丐的尸体运到王府,小人亲自去办的。” “可才短短一日就出现变化,那味道实在难闻,就算在附近呆一小会儿,周身都能沾染上那股子味道。” “不得已,小人只能自作主张弄到这儿存放,回去禀了王爷,王爷的意思是您医术不错,想请您瞧瞧怎么回事。” “毕竟大冬日的,天冷,不可能一日就发展成那般。” 云晚意嗯了一声:“带路吧。” 义庄没什么人,到处挂着白布,院子里也满是纸钱,主梁柱子上还贴着黄符。 冷风呼过,青天白日就显得阴气沉沉。 越往里走,越是能闻到一股顶上头的臭味,不像普通腐烂的味道,闻着明显刺鼻。 云晚意呼吸一滞,忍不住拿着帕子掩住口鼻:“是不对劲。” 听到动静,守义庄的老头从屋内出来,满是嫌弃,又带着苦涩:“官爷,您可算来了。” “您是不知道,今儿那味道越发要命了,连带整个院子都臭,您可赶紧将这东西弄走吧!” “知道了,你先去门口守着,暂时不接待人。”惊蛰拿出一锭银子,交代道。 “多谢官爷,这放一会也没什么,咱们义庄就是做这个的。”有钱能使鬼推磨,那老头拿着银子,喜笑颜开的出去了。 小乞丐的尸身单独放了一间屋子,打开门,那股臭味迎面而来。 哪怕掩着口鼻,云晚意眼睛都熏得溢出泪水,整个人作呕的厉害。 缓了缓,才压着呼吸,进门查看情况。 大冬日,小乞丐穿着明显短小的衣裳,到处都是破洞,露在外边的双脚和双手明显生了冻疮。 惊蛰干呕了好久,终于缓过劲儿,上前介绍道:“昨晚上小人来看过,他周身还算正常,看不出中毒的痕迹。” “可今早底下的人来看过,说小乞丐周身长出很多脓疮一样的东西,恶臭无比,还流了脓水。” “大小姐,您说这死都死了,腐烂倒是有可能,长脓疮,这不是开玩笑吗?” 的确不可能。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目光落在小乞丐身上。 衣裳盖着,只能从有的破洞处,隐约看到溃烂的地方。 云晚意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正打算找个东西把他的衣裳挑开观察,就见惊蛰光着手直接开始解小乞丐的衣服。 “你干什么!”云晚意脸色一变,赶紧制止道。 惊蛰手快,云晚意说话时,他已经将小乞丐的面前部分解开了。 云晚意的话又急又快,惊蛰被惊得一抖,手直接挨到小乞丐面前的脓水。 “呕!”惊蛰一脸恶心,神色狰狞,凑近闻了一下,飞快冲出去吐了。 听着惊蛰在外头吐得昏天黑地,云晚意脸色一寸寸沉下去。 惊蛰再进来时,整张脸通红,眼睛还带着没擦干的泪水,沾到东西的那只手明显洗过,抬平举着。 云晚意毫不怀疑,要是能剁了,惊蛰连手都不想要了。 “我的天。”惊蛰哑着嗓子,道:“这,这也太难闻了。” 云晚意从随身携带的药瓶中拿出一颗药丸递过去:“先吃了吧,但愿有用。” 惊蛰一脸疑惑,到底还是接过来把药丸干吞了,随即道:“大小姐,哪里有什么问题?” “哪里都有问题。”云晚意面色铁青,隐约发黑,视线凝重的看向小乞丐。 惊蛰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也不敢说话,就看着她从墙角拿了根木棍,挑开小乞丐的衣裳,仔细观察。 好一会,才收回视线:“挨过小乞丐的人有多少,分别是什么人?” 惊蛰蹙着眉想了想,道:“先前不知道,就小人知道的有五个,两个是镇北王府的侍卫,两个是乞丐,还有就是看守义庄的老头儿。” 云晚意缓缓闭了眼,再睁开,神色已然凌厉,急切吩咐道:“赶紧命人去找,不仅要找到碰过小乞丐的人,还要找那些人碰过的人。” “不对,你别去,我去,从今日起,你别回镇北王府,去……”云晚意想了想,扫了眼周围,道:“就留在这。” “大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惊蛰彻底慌了:“为何小人要留下?” “这脓水有问题。”云晚意也不能耽搁时间了,赶紧解释道:“小乞丐身上带着脓疽毒,一旦脓包出来,挨过的人传出去会立刻发展变成瘟症。” “且这病发展的极快,你刚才碰过,虽现在没显现,若我现在挨到你,也会染上。” 有人给小乞丐下毒,还想通过小乞丐传出瘟症! 那人早就算好了,镇北王府绝对会为云晚意出头,顺着送信的人找到小乞丐,再派人彻查! 云晚意解释完,又再三叮嘱:“你和那老头儿就在这,我去找人,千万不能离开这,义庄有这么大。” “我刚才看了眼,这儿没别的尸体,够你们暂时住着。” 惊蛰一个激灵,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眼小乞丐,点头道:“好,大小姐放心,小人一定办妥。” “先去把老头叫进来。”云晚意顿了顿,又问:“小乞丐碰过的烧鸡呢?” “大夫看过烧鸡,发现上面带着毒药,不知道怎么处置的。”惊蛰回过头,脸色发青:“烧鸡也有问题?” “有。”云晚意沉沉点头:“这种毒药一旦被宿主传开,主要接触传染,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裳,都不行。” 她一边说,一颗心不断下坠。 甚至不敢去想,从昨儿发现小乞丐的尸身,到现在这个时辰,到底有多少人相互碰过! 上城人多,一旦传开,后果难以想象。 更主要的是镇北王府,小乞丐是镇北王派出去的人找到的,也就是说,第一个挨到小乞丐的人,很可能在镇北王府。 就算没有镇北王府,还有去检查小乞丐尸身的大夫,大夫看诊必须把脉,接触病人……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心神,朝惊蛰道:“你有没有法子快速联系上你们的人,事关重大,实在是……不能耽搁了。” “有。”惊蛰想也没想,应声的同时,从怀中抽出信号弹朝天一指。 随着一股蓝烟冲天而起,没多久,附近就三三两两出现了十来个人。 惊蛰脸色蜡黄,二话没说,朝那些人吩咐道:“所有暗卫,从现在开始,听云大小姐的吩咐办事!” 他说完,就去找义庄老头儿了。 云晚意也没含糊,安排暗卫分开行动,通知淮安侯府的同时,各种找人。 等吩咐完,惊蛰惨白着脸到云晚意跟前:“完了,大小姐,义庄的老头儿不见了。” “我问了下旁边的人,他们说老头儿有钱就去赌,这会子只怕去赌坊了。” 云晚意一口气差点没梗死,叫住其中一个暗卫:“让镇北王府通知,城中有逆贼出现,需要全城捉人。” “每家每户不得外出,城门关闭,不得走街串巷!” “小姐,这……”惊蛰脸色又白了几分:“闹大了,宫里不好交代。” “若我没猜错,镇北王府的人定是起先发病。”云晚意声音冰冷:“你觉得,到时候宫里好交代?” 惊蛰也不敢再说什么,嗫嚅了两下,道:“王爷那边怎么办?” “我等下亲自和王爷说。”云晚意说话的时候,已经卸下马车车厢,直接翻身上马,道:“你稳住这边。” “但愿发现的及时,能免去这一波麻烦。” 云晚意先去了德善堂。 恰好今日是德善堂的休沐日,还没开门。 云晚意先是叮嘱了章掌柜不准开门,不准里面的人见任何人,又去找了寒露。 苏震天还是老样子,没醒过来,只是伤口明显在收敛好转。 这几日,云晚意肯定没法来施针,只能让寒露继续熬药喂着。 做完这一切,云晚意马不停蹄去了镇北王府。 常景棣已经收到消息,常沐泽还没走,两人在书房等着云晚意。 “事情这么严重?”常景棣看到她的脸色,就知道不好,忍不住道:“有没有方子化解?” 第185章 云柔柔知晓内情 这个念头一起,云晚意越想越不对劲。 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定是早有谋划。 那么,连常牧云接近云柔柔,亦或者常青则的事,都可能和常牧云有关。 他比前世谋划的还要早! 只是,他要坐上储位,为何要和常景棣过不去? 云晚意脑子乱的厉害,想到在常景棣书房看到的常沐泽,蹙了蹙眉。 直觉告诉她,常牧云知道常景棣支持常沐泽,所以他要除掉常景棣这座大山,再对付常沐泽。 且这件事,对常牧云而言,利益更大。 瘟症将常景棣拉下水,在百姓民不聊生的时候,常牧云再拿出解药,这份功劳,谁也比不上!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让洪钟在此观察小乞丐和别的病人,又让惊蛰维持里面的秩序,紧跟着骑马回到淮安侯府。 淮安侯府已经下令封锁,从门是没办法进去的。 云晚意索性从靠后面的院墙翻进去。 这院墙过去,必要经过白梅苑,如今住在里面的是云柔柔。 云柔柔这几日没出门,云晚意回来本就是从云柔柔下手,了解真相的,落地后忽然福至心灵,从后窗户凑过去听她在干什么。 刚靠近,就听云柔柔大怒的骂声:“都是被云晚意这贱人给害的,如今大街小巷都在我说拿了她的脂粉。” “祖母那边不是再三保证,事情不会透出去吗,怎么会大街小巷传遍了?!” 樱草声音带着奇怪的沙哑,说是规劝,不如说在拱火:“二小姐,想都不用想,定是大小姐为了看您丢脸,给透出去的呗!” 这话,无疑让盛怒中的云柔柔更是失去理智。 也不知道摔了什么,砰的一声后声音更是尖锐:“这个贱人!从她回来,就开始一点一滴拿走我的一切,把我从大小姐的位置,赶到一个死人呆过的二小姐位置。” “这还不够,祖母大哥三哥逐渐向着她,连眼高于顶的熙然郡主和清高自傲的余清鸿,都和她一唱一和!” “敢让我沦为上城笑话,这口气,我怎么可能轻易咽下去!” 樱草顿了顿,声音小了几分:“好在大夫人和侯爷知道您才是依靠,对您一直很好。” “好?”云柔柔怒极反笑,呵呵了两声,道:“你以为他们真是为我好吗,他们是看重我身上剩余的价值!” “如今三皇子对我示好,淮安侯府也需要一个跳板,我就是那个被两边利用的可怜虫。” “小姐,您也别妄自菲薄。”樱草依旧劝着:“一个名声而已,大小姐刚回来,不也是污名一身吗?” “咱们直接忽略那些声音,风波不会持续太久,您有三皇子庇护,还怕翻不了身?” 樱草刚拨来身边,以云柔柔的性子,不太可能对樱草剖析内心,把这些话跟一个下人说。 云晚意听出云柔柔的声音似乎不对,应该带着醉意。 稍微联想,就知道刚才碎瓷的声音,多半来自酒壶或者酒杯。 青天白日就买醉来麻痹不甘,这样就要被击倒了吗? 云晚意站在窗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她的报复才开始不久呢! 至少,苏锦和云恒益还因为利益向着她,真等到孑孓一身,一无所有的时候再哭,也不迟啊! 云晚意不想在这浪费时间,正打算离开,却听云柔柔又道:“那贱人得意不了多久的。” “不就是仗着镇北王这层身份吗,镇北王要垮了,看她还怎么猖獗!” 云晚意眼睛微眯——云柔柔难道知道小乞丐传出瘟症的事?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常牧云那人多疑敏感,才刚接近云柔柔,不可能将这么重要的计划让云柔柔知道! 莫非,云柔柔心细,在和常牧云接近中发现了什么? 若是如此,云柔柔定会拿这个,作为面对常牧云时的底牌。 云晚意心中一想,有了主意。 她悄悄离开,回到萃兰苑,招来几人问道:“往白梅苑安插人手的事,如何了?” 双喜犹豫着,道:“您让盯着人牙行,二小姐的确找人买了两个婢子,这两个婢子也被我们提前收买。” “只是,二小姐虽然着急,却十分谨慎,不太信任那俩婢子,身边都跟着樱草。” “而樱草更像个铁桶,那意思要铁了心跟着二小姐,奴婢找人测试过,她真是油盐不进。” 云晚意想到刚才樱草那番话,的确是为云柔柔谋划。 “云柔柔的性子,不可能喜欢樱草。”云晚意蹙着眉心,道:“樱草又为何这么死心塌地?” 双喜摇摇头:“奴婢不知道,樱草那人独来独往,性子阴沉,在府上没交好的人,无法打听。” “是人,就有弱点。”云晚意按了按眉心,从桌下取出一瓶药道:“想办法加入云柔柔的饮食里。” “除了她,她屋里的婢子吃喝里也要加点。” 双喜接过药瓶,为难道:“奴婢们同吃同住,怎么能避开别人呢?” “她们喝水的茶碗固定,只要抹在茶碗口子上就行。”云晚意不能耽搁,又要去淮安侯府打听消息。 来回奔波之下,实在疲惫,准备小睡补充体力。 还没睡安稳,就听双喜含怒又警惕的呵斥:“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大小姐闺院,再不走我报官了!” “哎哎哎别叫。”那人很慌张,压着嗓子道:“我是镇北王府的,奉命给小姐汇报消息,大门进不来,只能用这个方式。” “没见过,你赶紧出去!”双喜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插着腰虚张声势:“不然我喊护院来了!” 云晚意只能打着哈欠爬起来制止:“双喜。” 双喜看到云晚意,气鼓鼓的嘟着嘴,不满道:“小姐,这人从墙头来的……” “我知道了。”云晚意听的清楚,不需要她帮忙介绍, 双喜还是一脸苦大仇深,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那人眼生,从未见过,也难怪双喜警惕。 见到云晚意,那人上前恭敬的行礼,道:“小人大寒,见过云大小姐,镇北王殿下派小人前来通报消息。” “皇上那边暂时稳住了,王府内已经有人发病,暂且不知牵连多少,大小姐这几日还是不去王府的好。” “已经发了?”云晚意心一抖,问道:“有多少人?” “发现问题的有十二个,没发现的就不好说了。”大寒顿了顿,又道:“有几个是后厨的,只怕牵连甚广。” 一日三餐都要经后厨的手,他们碰过,全府都有危险!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没事,你先回去,我会尽快研制出解药的,另外,我已经猜到人是谁了。” “如果顺利的话,能逼着他们拿出解药。” 大寒神色着急,道:“有劳云大小姐了,王爷叮嘱,请您务必要照顾好自己,这么大的担子,不该您一个女子去挑着。” 云晚意嗯了一声:“惊蛰病了,王爷身边缺人手,你赶紧回去吧。” 大寒依旧从墙头离开,云晚意站在庭院中却没动。 天空开始飘着小雪,不一会,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小姐站在这做什么。”小满取来斗篷和伞,道:“进屋吧,太冷了,这场雪一时半会停不了。” “好。”云晚意接过伞,道:“去将我先前带回来的药材准备好,我马上去试药。” 小满立刻去了偏屋。 双喜接过雨伞,似乎想到什么,小声道:“王爷和您倒是有默契。” 云晚意微微一顿:“什么?” “您给她们几个取名小满寒露夏至,王爷身边的人呢,叫惊蛰,这又来了个大寒。”双喜嘟囔道。 “全是二十四节气里的,不约而同,不是默契是什么?” 云晚意当时是为了分辨。 府上的婢子,无非是花花草草取名,她一时半会想不到简单顺口的,就按照节气来了。 镇北王身边的人居然也是。 倒也……算一种默契。 云晚意转念,又想到常景棣的身子。 既有旧疾潜伏,又有附骨之疽没解,要是再染上瘟症…… 云晚意想到这,眼神暗了暗,直接去了偏屋捣鼓药材。 这一去,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简单的洗漱过后,云晚意正打算睡觉,外边不知怎么燃起不少火把,还伴随着各种脚步和说话的动静。 守夜的夏至好奇,去大门那边拦住人问了一嘴,回来汇报道:“听说是二小姐的白梅苑出事了。” “二小姐和近身伺候的婢子不知为何,忽然浑身起了东西,像是脓疮,已经派人去请大夫。” “那架势,似乎会传人,府上正在划分界限呢!” 开始了。 云晚意勾了勾唇角,道:“不管我们的事,先睡吧,记住我的话,别和任何人接触,这阵子也别拿外头的东西。” “是。”夏至赶紧解释道:“奴婢方才没碰到人,只隔着一丈远和人家说话。” 云晚意安稳睡着,其他人就睡不着了。 第186章 引她上钩 云柔柔起病很急,中午还好好的,晚上入睡前洗漱觉察不对。 周身都起了鸽子蛋大小的脓疮,没发现的时候还好,可发现后开始又痛又痒。 起初她只以为是心情不好,加上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不适。 可很快樱草身上也起了。 紧跟着,只要在白梅苑里伺候的婢子,不论几等,都出了脓疮,症状几乎一样。 云柔柔这才重视,命人给云恒益通报。 云恒益顿时想到云晚意说过的话。 云柔柔这一院子的人,该不会染上瘟症了吧?! 云恒益立刻叫人去问。 福伯就亲自前来汇报,早间白梅苑的三等婢子,帮云柔柔买了些胭脂水粉! 八.九不离十了,云恒益身子一歪,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但也只沉默了半晌,就立刻吩咐道:“和白梅苑有关的人一律关起来,不得接触别人,白梅苑禁闭,不得进出!” 事情刚发,福伯就觉得不对,让人去准备分了院子,这会倒也不慌。 只是听到云恒益的话,有些犹豫:“二小姐那边派人去请大夫,不让进出,要怎么处置?” 云恒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吸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先瞒着,外头还没瘟症的任何消息。” “一旦咱们淮安侯府是第一个,只怕要被圣上追究,责任不是我们任何人能担得起的,让侍卫拦着不让大夫进门,就说二小姐已经好了。” 福伯也清楚,瘟症这么大的动静,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 哪里第一个出现,不管前因后果,定会成为那个背锅的。 淮安侯府多事之秋,背不起任何污名了! 可…… 福伯虽然了解,却还是觉得为难:“二小姐整个院子都起病,证明已经传上了,如果不请大夫,咱们这府上都要被牵连。” “老奴已经命人划分界限,可这到底是瘟症,拖久了定要闹出人命,捂只怕捂不住。” 云恒益想到云晚意,虽不情愿,也只能道:“去请云晚意出手,她是大夫,事先又察觉了什么,总有办法。” “再不济,也能帮着拖延时间,只要外头诊出第一例,咱们就没那个顾虑了!” 福伯这才点头,道:“老奴这就去萃兰苑请大小姐。” 福伯上门,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云晚意实在困顿,不管那些杂乱纷扰,几乎倒床就睡。 一个梦没结束,守夜的小满就在榻前轻声通报:“小姐,福伯带人在外边求见。” 云晚意睡眠很浅,小满刚开口,她就醒了:“我睡了多久?” “不到半个时辰。”小满很心疼,自责道:“小姐这阵子操心疲累,奴婢实在不忍心打扰。” “可福伯说是奉侯爷的命来的,那架势大有不开门通报,他们就不走了。” “没事。”云晚意早就料到了,揉了揉绷紧的太阳穴,道:“你们别和他们有任何接触,就说请福伯在门口等等,我穿戴好就去。” 小满越发不解,小声道:“那边的事,咱们装不知道就好,您今儿实在累得紧,不如先睡。” “倘若不今早阻止这场灾难,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倒霉。”云晚意想到晚上她试着制作的那些解药,苦笑道。 “哪怕我医术再厉害,这种毒蔓延的比想象还要快,等制出万无一失的解药……” 话到这戛然而止。 云晚意自问从来不是什么圣人,无法和佛祖观音一样,为苍生大爱,可面对那么多无辜人的性命,到底还是敬畏不忍。 尤其是这场灾难无差别对待任何人,苏家以及她身边这些信赖的人都有可能波及。 再说,云柔柔和白梅苑里的婢子,压根不是什么瘟症,而是她下的毒,和瘟症情况很像。 云晚意早些时间告诉云恒益即将起瘟症,外边又忽然流传抓逆贼,闹得人心惶惶。 这种节点云柔柔的病症,会让云恒益确信是染上瘟症了。 他不敢让淮安侯府成为第一个,定不会请大夫医治,会求她出手! 云晚意算计这一步大棋,为的就是逼云柔柔从常牧云那里拿解药! 简单梳洗后,云晚意去了门口。 门外只剩下福伯一人,看到她立刻上前,恭敬道:“大小姐,老奴奉命前来,请您去给二小姐瞧瞧。” 福伯是个好人,云晚意没打算为难,顿了顿,问道:“侯爷怎么说?” “事关瘟症,岂敢轻视。”福伯四下看了眼,搓着手道:“外边消息不明,侯爷不敢冒险让淮安侯府成为一个发病的。” “所以不得不拒绝外边来的大夫,请您出马,大小姐最识大体顾大局,您定不会放任不管的,对吗?” 云晚意忍不住笑了:“福伯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我哪里还敢拒绝,白梅苑情况如何?” 福伯跟着勉强露出些许笑意,摇头道:“事情通报上来,就没人和白梅苑接触了,暂时情况不明。” “不过想也知道,发病又急又快,不容乐观。” “我先去看看。”云晚意蹙着眉,想了想还是问道:“老太君那边如何?” “因着赏梅宴的事,老太君对二小姐还存着怨,没有召见。”福伯回道:“今儿到现在,老太君还没出来。” “老太君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云晚意说完,到底没有继续,只蒙上面纱,和福伯匆匆去往萃兰苑。 婢子们全在院子里带的下人房里,屋内伺候的就剩樱草。 樱草情况也不好,开门时,云晚意瞧着她脸上都有了好几块。 “大小姐。”樱草声音更显沙哑,知道云晚意是在看诊的,担忧道:“二小姐躺在榻上,情况最重,浑身不适。” “这幅模样,只怕要请外边的大夫。” “大小姐医术高明,岂容你置喙?”福伯抢先呵斥了一声:“你随我先出来,让大小姐安心给二小姐诊病。” 云晚意若有所思看了眼樱草,心中总感觉有些奇怪。 樱草瞧着很是关切云柔柔,可她的话……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云晚意摇摇头,暂时将这个想法弃之脑外,走到榻前看了眼云柔柔。 云柔柔尚且清醒,周身过于难受,眼泪顺着鬓边的头发没入,看着十分可怜。 原本折腾后还没修养过来,憔悴的脸上卸去脂粉后,更显难看。 “怎么是你,大夫呢?”云柔柔看到云晚意,脸上写满抗拒,若不是太痛苦,她都要从榻上跳起来了! 以云晚意和她的关系,还不得趁火打劫,趁她病要她命?! 云晚意清楚云柔柔的想法,冷嗤道:“别把人都想的和你一样龌龊,我想要你的命,轻而易举。” “只不过情况特殊,不能惊动外边的大夫,侯爷去请我来给你看诊,不然我也不会来。” 有被羞辱到。 云柔柔咬着牙,道:“不想来,可以不来!” “你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云晚意视线落在她手上的脓疮上,嫌恶道:“瘟症传人的,你这院子里的人都遭了。” “我不管,会牵连整个淮安侯府,甚至更多的人!” 云柔柔听到瘟症两个字,脸色微变。 整个白梅苑的人起病,她就曾怀疑过是不是瘟症。 可从赏梅宴后,她几乎足不出户,院子里的婢子们也都在府内活动,如何会染上这个? 况且,瘟症和常牧云有关,常牧云要利用她和云苏两家搭上关系,怎么可能让她先得? 云柔柔敛住心神,做出该有的惊慌和难以置信:“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染上瘟症?” 哪怕戏做的再好,云晚意还是看出了几分刻意。 她顺势拧紧眉心,道:“从你们院子上下的情况来看,的确是瘟症,不然不可能起病这么急。” “你不信我,那就爱莫能助了,正好我还怕被你传染呢,希望你们好运,能挺过去。” 云晚意说完作势要走。 “等等!”云柔柔立刻叫住她,眼底带着几分试探:“你能治好?” “要先把脉。”云晚意故作为难的叹了一声:“我没遇到过瘟症,也不是什么病都能手到擒来。” 云柔柔警惕,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从中察觉一抹厌恶。 也正是这一抹厌恶,让云柔柔确定云晚意真是心不甘情不愿来的,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云柔柔安下心,伸出手腕:“那你先看。” 云晚意厌恶更浓,拿出帕子搭在她手腕上,越是把脉,脸色越差。 最后收回手,又重新拿出另一方帕子擦手,叹道:“果然是瘟症。” “那怎么办?”云柔柔惊了惊:“有没有药能治?” “从你脉象和症状来看,没有。”云晚意起身避开云柔柔几步远,道:“我回去试着研制治疗瘟症的药。” “要多久?”云柔柔看着自己身上的脓疮,恶心又担心,急切的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拖的越久越麻烦,可能留疤,也可能情况更严重。”云晚意扫了眼,别开脸提醒道:“毕竟是瘟症,谁也不知道后面如何。” 云柔柔这下,当真脸色大变。 第187章 哥哥示好 在四皇子的事情过后,云柔柔清楚她能利用的也就剩这幅皮囊了。 前一阵子病的差点起不来床,本就憔悴,脸色蜡黄瘦削还没恢复。 要真留疤,亦或者溃烂成坑坑洼洼的,便是有利可图的常牧云,都不会再接近她了吧! 想到这点,云柔柔也顾不上和云晚意之间的仇恨,赶紧问道:“现在这样,有危险吗?” 云晚意给了个看傻子的眼神:“脓疮又多又密,你觉得呢?” 云柔柔的心又是一紧。 “瘟症就是发病又急又快。”云晚意隐去算计,故作为难道:“尽快有药可医,问题不大,可惜啊!” “瞧你身上这么多脓疮,过一晚上只怕更厉害,留疤是肯定的,继续恶化,保不齐你这手都保不住。” “我,我知道了。”云柔柔忍住身上的不适,道:“你先回去研制解药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开门出去。 福伯就守在门口,见她出来,赶紧问道:“大小姐,情况如何?” “不好,瘟症是跑不了了。”云晚意视线一转,落在一旁的樱草身上:“你也染了瘟症,还怎么照顾别人?” “奴婢没事。”樱草顿了顿,道:“奴婢天生就是伺候人的。” “自己都病了,这瘟症不是闹着玩的。”福伯见状,道:“我记得你们院子还有个杏儿的姑娘没染上,让她去照顾二小姐。” “二小姐不轻易相信别人。”樱草垂着脑袋,小声道:“奴婢还坚持的住。” “等你好了在说,万一连你也没了,二小姐还相信谁?”福伯不由分说,道:“你回去养着,让杏儿上来伺候。” 杏儿,正是云柔柔刚从人牙子行买回来的婢子之一。 云晚意专门叮嘱,留了一个没下毒,好在这个节骨眼顶上空缺。 就看,云柔柔走不走这一步棋了。 福伯身为大管家,已经下了命令,樱草也不敢违逆。 杏儿很快被叫上来了,年岁和她们差不多,看着机灵懂事,一张小脸如杏儿似的,倒是担得起这个名。 许是在人牙子行教好了,见到他们几人垂着眸子,礼数还算勉强过关。 云晚意没多留意,等福伯安排好事宜,就随着一起离开了。 消息捂的再严实,还是架不住人多嘴杂。 大半夜的,因为瘟症的事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吓的睡都睡不好,生怕沾染上。 和白梅苑有关的人更害怕,尤其是苏锦,赏梅宴她丢尽颜面,受刺激昏倒后自觉没脸见人,索性称病没出去。 恰好晚膳后云柔柔去看望过她,真要的了瘟症,这还得了? 苏锦又惊又怕,连夜让绿荷出去打探情况,绿蕊死后,一直是绿荷在身边伺候。 一番打探,得知云柔柔当真得了瘟症,苏锦更是害怕,自己吓自己,没事也要出毛病,当晚就发起了高热,总觉得她也被传染了。 不能请大夫,自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只有云晚意睡了个好觉,都要到早膳时间了,才悠悠醒来。 “小姐怎么不多睡会儿?”夏至打起帷帐,小声道:“府上乱的紧,侯爷,老太君和大夫人都派人来问过您,被小满给打发了。” “问我做什么?”云晚意伸着懒腰,如一只刚睡醒的猫似的:“瘟症不是寻常能治,难道还真指望我和神仙一样?” 夏至笑了笑,递上准备的衣裳,道:“侯爷下令,外头的大夫进不来,您医术又拔尖儿,不指望您指望谁?” “也正是这份底气,小满早晨才敢直接拒绝他们,瞧您最近辛苦的,眼下都起了乌青,也就他们不知道疼人,尽是折腾。” “他们若真清楚疼人,也就不会是非不分了。”云晚意穿好衣裳,无奈道:“洗漱完先去老太君那边看看。” 一夜,天气骤变。 昨儿还只是飘了一会儿雪花,打开门已是银装素裹,覆了厚厚一层白雪,看来夜间下的很大。 刚出萃兰苑,迎面就碰急急慌慌的云怀瑾和云怀书。 两人来不及打伞,身上头上落了不少雪花。 “晚意,你没事吧?”云怀瑾快步上前打量着云晚意,话里满是担忧:“昨晚过来看,你已经休息,不好打扰。” “云柔柔既是瘟症,你一定要注意,免得自己沾染上。” 她还没搭话,又听云怀书关切道:“既是瘟症,也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解决的,外边已经有了风声,大不了请别的大夫。” “你若觉得疲累或者危险,直接撂挑子,没人敢说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云怀瑾,云怀书已经能自如的对她示好了。 可惜,这份好来的太晚,云晚意对此毫无波澜,淡淡点头,客气又疏离:“你们也要注意。” 兄弟两人对她这个态度,有些失望,对比起来,他们是发自内心的着急担忧。 而云晚意明显淡然,丝毫没有感动,连别的情绪都没见到。 也是,从前他们或明或暗偏袒云柔柔,伤了云晚意的心,岂是一朝一夕能暖热乎的? 两人也只是稍稍落寞了一下,就回过神。 云怀瑾叹了一声,道:“我知道情况不好,不管如何,咱们是一家人,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云晚意又点点头。 “你要出去?”云怀书瞧着她还带了些东西,疑惑道。 云晚意嗯了一声,面上还是淡淡的:“老太君年事已高,瘟症对她而言很是危险。” “我们正好要去看祖母,一起吧。”云怀瑾接过话,道。 云怀书有些不接:“我们不是刚……” 云怀瑾胳膊肘拐了拐云怀书,云怀书这才后知后觉改口:“我们刚商量过,也准备去看祖母,一起。” 云怀书要说的,只怕是他们刚去看过祖母,云晚意看破没说破,也没再接话。 几人到了静园,老太君看到云怀瑾两兄弟,也是诧异了一瞬:“你们二人不是刚……” “祖母,我们刚还说起您呢。”云怀瑾自然的结果话茬,背着云晚意使了个眼色,道:“正好碰到晚意,就一起过来了。” 老太君这就懂了,知道两兄弟肯定是为了接近云晚意,顺势道:“府里不太平,你们几人少出院子为好。” 说完,又看向云晚意,多了几分关切:“晚意,你昨儿去看过云柔柔,没被她牵连吧?” 云晚意摇摇头:“瘟症刚起,还不知道如何传染,我特意戴了面纱,没直接接触,应该没事。” “谨慎些总是好的。”老太君脸上蒙上了一层忧色:“古人说,瘟症起,白骨成山,也不知道这一次要多久消退。” “晚意,你是大夫,有没有什么方子,能暂时稳住瘟症?” 云晚意苦笑道:“不是天灾引起的瘟症,来的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更别说解瘟症的药了。” “那,云柔柔和她院子里的人怎么样?”云怀书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已经看清了云柔柔是什么人,可苏锦的事情上,他还是觉得对云柔柔不公平,有所亏欠。 “云柔柔周身都是脓疮,情况不容乐观。”云晚意蹙着眉,道:“至于白梅苑其他人,也就一个面生的婢子安好。” “她新换上的贴身婢子情况十分严重,只怕问题,就是从她们二人身上起的。” “情况这么严重?”老太君只感叹了一句,并未多问,凝神道:“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外头情况如何。” “我听派出去打听的人说,已经传出风声。”云怀瑾神色凝重,道:“有的说起了瘟症,有的说瘟症是逆贼带来的。” “众说纷纭,甚至还有说和镇北王有关……” 云晚意眉心拧的更紧:“怎么会传出和他有关?” “有人说,是在镇北王府发现的第一个瘟症病人。”云怀瑾也不确定,转而安抚道:“多事之秋,堵不住悠悠众口。” “大家就是胡说的,你别在意。” 云晚意想到昨日大寒前来传话说的那些,只怕,常景棣怕她担心,有所隐瞒! 等下还得想办法去镇北王府一趟! 云晚意满心都在想常景棣的事,和老太君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 云怀瑾看她心不在焉,猜到一二,主动道:“你是不是想出去,府上戒严,大门是走不了的,我带你从后门走。” 雪落得很厚,瞧这天气,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放晴的,翻墙头肯定有痕迹。 可她也不想欠云怀瑾人情。 云怀瑾也想到这点,低声道:“就当还你当时的人情,你不欠我。” “那就劳烦大少爷了。”云晚意依旧客气而疏离:“我回去收拾一番,等下去后门等。” 她拿好东西去后门,云怀瑾已经准备妥当。 门外,赫然是踏雪寻梅! 第188章 聘礼之一 冬日宴之后,云晚意再也没见过踏雪寻梅。 她本以为踏雪寻梅是淮安侯府的马,派人去打听一番,才知道是要送回东牧族的汗血宝马。 送回去的任务落在云怀瑾身上,那日才误打误撞让云晚意碰到。 之后,云晚意被各种琐事缠身,也没功夫去想此事。 她还以为,踏雪寻梅早就被送回去了,没想到还能再见! 踏雪寻梅看到云晚意也很激动,两只前蹄在地上不住的抬起放下,鼻孔哼哧哼哧,大有上前亲近云晚意的意思。 云晚意也激动,热着眼眶摸着鬃毛,又搂着踏雪寻梅的脖子,小声呢喃道:“你怎么在这?” 踏雪寻梅似乎能听懂云晚意的话,更是激动的来回动着马蹄。 “它也就对你有这个热情。”云怀瑾看着,忍不住道:“先前有很多要接近它的驯马师,无一例外全不失败。” “有几个强行征服的,轻则半身不遂,重则丧命,圣上喜欢这份烈性,本要送回东牧族重新驯化。” “现在,它是你的了。” “我的?”云晚意微微一愣,带着不解:“不是说圣上要把它送回去,怎么会给我?” 她连圣上的面都没见过,以未来镇北王妃的名头,圣上不可能把踏雪寻梅赐给她吧? 比起云晚意的诧异,云怀瑾倒是更显惊讶:“你没看聘礼清单?” 聘礼清单云晚意只大致扫了一遍,后续归纳入库都是双喜几人办的,她还真不知道,隐约记得聘礼里记着几匹良驹。 难道,连踏雪寻梅也在里面! “踏雪寻梅是镇北王,特意去圣上跟前为你讨要的聘礼。”云怀瑾见她实在不知道,解释道。 “冬日宴你一身红衣,纵马踏街而过,鲜衣怒马,英姿飒爽,流传为一段佳话,谁都知道踏雪寻梅在你身下服服帖帖。” 云晚意摸着踏雪寻梅的手微微一顿:“只因为传言,镇北王没必要大费工夫吧?” “镇北王从前也英姿无二,我还记得有一年他大胜归来,自入城门,一身黑衣与白马相称,实在惹眼。”云怀瑾似乎想到了从前,叹道。 “受伤后行动不得,在轮椅上度过余生,还伴着一身恶疾,镇北王也很想重塑旧风吧,只是身不由己。” “恰好你出现,又征服了烈马,他把这份心放在你身上,也有可能。” 云晚意眉心蹙的更紧,不知为何,想到冬日宴那日遇到了帝景。 帝景也是骑着骏马追风,说是腿疾后,想重新看看阳春白雪的美景。 或许,镇北王真的和帝景所想一样吧。 云晚意再度摸了摸踏雪寻梅的脖子,道:“以后,我们就真的在一起啦。” 踏雪寻梅亲昵的在云晚意肩头蹭了蹭,表示高兴。 云晚意和云怀瑾道谢后,翻身上马,在马耳朵旁轻声道:“走吧,像上次那般,去镇北王府。” 云怀瑾只是带云晚意出府,并不会跟着去镇北王府。 看着云晚意恣意带风的背影,云怀瑾由衷的勾起嘴角,可也就是一瞬,那笑意里就带了苦涩。 若他一开始能对云晚意好一些,能更快的认出她,是不是现在,他们也能和别家的兄妹一般。 不,更准确的来说,是他们一家都做的不够好,明明云晚意才是亲血脉,他们却更偏向云柔柔。 换做他,也会对所有人失望! 希望将来,他能一点点挽回云晚意的心,重新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云晚意头也不回,不知道云怀瑾在看她,和踏雪寻梅一起感受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这份开心,并未持续多久。 比起前日的热闹,大街小巷过于静谧,时不时还能看到发了瘟症,满身脓包的人去求医。 可,这瘟症来的又急又快,传人太快,没有任何药物能起作用,大小医馆早就关门,又哪里来的大夫可寻。 甚至还有不少人倒在路边一动不动,不知道还有没有生机。 踏雪寻梅似乎也感受到她的难受,脚步慢了些许。 “不用慢,我也没办法。”云晚意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俯身道:“快去镇北王府,早一分,能救活的人也多几个。” 踏雪寻梅这才放开了跑。 镇北王府戒备森严,门口守着的侍卫都足添了一倍,全是生面孔,他们不认识云晚意,直接拦住。 云晚意牵着踏雪寻梅,正准备自报家门,门从里而开,大寒推着常景棣,一幅要出去的样子。 “大胆,不是告诫过淮安侯府大小姐来,不得阻拦?”大寒见状,知道是怎么回事,赶紧呵斥道。 几个侍卫纷纷低头退让。 他们没见过云晚意,哪里认得她就是淮安侯府大小姐。 “不知者无罪,他们也是尽责而已。”云晚意不想计较这些,转而朝常景棣。 常景棣周身并无异常,一如从前的飘逸宁人,看来没染上瘟症。 云晚意这才放心了些:“王爷准备出去?” “是,打算进宫见面圣上。”常景棣视线看向她身后的良驹:“这份礼物还喜欢吗?” “王爷有心了,我很喜欢。”云晚意并无遮掩那份满意:“还以为踏雪寻梅已经送回东牧族呢。” “你能降住它,说明有缘。”常景棣顿了顿,道:“虽没看过你骑马的英姿,却也能想到众人口中红衣似锦,纵马而行的姿态。” “它唯独在你手中听话,避免送回东牧族,也算好事。” 云晚意摸了摸马头,随即想到今日来的正事,道:“王爷可否等我说完,再行进宫?” “好,本来进宫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常景棣说着,吩咐大寒道:“回去吧,给大小姐准备果茶。” 大寒一直在外边办事,谷雨是常景棣用帝景身份时跟着的,要避开云晚意,惊蛰又可能得瘟症,大寒这才有机会回来伺候。 面对这位即将成为王府女主人的大小姐,大寒十分有眼力见。 推常景棣回正厅后,就找机会出去,留下他们二人商议。 看大寒出去后,云晚意开门见山,直接说出猜想:“王爷,瘟症不是偶然,极有可能是三皇子常牧云所为。” “常牧云?”常景棣挑了挑眉,知道她不可能无端指证,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云柔柔不对劲。”云晚意把前一日的事情说完后,道:“我已经给云柔柔用了相似的毒药,她误以为自己染上瘟症。” “不得解药,肯定会求助常牧云,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常景棣没有立刻回话,眼底凌厉的光逐渐转为幽暗,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暗沉。 常牧云竟为一己之私,把无辜百姓的命视如草芥! 虽说帝王登上高位,手上多少染着鲜血,可这般踩着他人尸身上位的王者,乃是常氏皇族的悲哀,是整个北荣的不幸! 常景棣虽无意干扰皇储人选,却也不可能容许这种渣滓坐上去! “可,常牧云既如此残忍无情,会因为云柔柔而妥协吗?”常景棣过了那口气,捏着紫檀柱子,问道。 “云柔柔和他是合作关系,他目前能拉拢的朝臣不多,通过云柔柔绑住云氏和苏氏,才是目的。”云晚意淡定的分析道。 “前期投入那么多,这个节骨眼,他不会放弃云柔柔,定会拿出解药。” 常景棣盘着珠子的手顿住,蹙眉道:“他谋划许久,只怕早就想好退路,不会留下证据。” “他肯定有退路,我们眼下的目的也不是一把抓住他。”云晚意想到刚才看到外头的场景,道。 “现在首要是阻止这场灾难,不能眼睁睁看上城从帝都沦为人间炼狱!” 常景棣再看云晚意时,越发毫不掩饰眼底的欣赏:“你要怎么做,尽管去做,圣上和外头的压力,有我顶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面前更多的是坦然和欣赏。 是对等的关系。 面对她时,他不是高高在上,背负各种名头的镇北王。 云晚意没留意细节,得到常景棣的同意,道:“所有路都已经铺好,只等猎物落下。” “还有,我需要一个武功不错的婢子替我办事。”说到这,云晚意犹豫了一瞬,才继续道:“这个婢子跟我后,就只能是我的。” 寒露功夫不错,可要守着尚未清醒的苏震天。 先前双喜和小满去给云柔柔和白梅苑里的婢子下毒时,差点被撞破。 多事之秋,人牙子行买的人她信不过,只能从镇北王府薅羊毛。 常景棣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管那丫头如何,跟着云晚意以后,不能和镇北王府互通来往。 他丝毫没有犹豫,应允道:“好,有个叫立秋的暗卫,武功高强,性子内敛沉稳,往后,她就是你的人了。” 恰好大寒端着茶水进来,常景棣立刻吩咐把立秋带来。 云晚意也不便久留,和常景棣谈好后,带着立秋回了淮安侯府。 第189章 猜到解药方子 立秋功夫的确不错,安置好踏雪寻梅后,还能避开淮安侯府的巡逻值守,不留痕迹安全回萃兰苑。 小满夏至和双喜都被吓了一跳。 尤其双喜,看立秋的眼神充满戒备:“小姐,您从哪儿带回来的人,如今不太平,可别被骗了。” 立秋长相清秀,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清冷的意味,如百花开过后傲然独立在秋日寒风里的菊花。 从镇北王府第一眼见到开始,她就垂着眼眸,额前一缕黑发遮着左眼,越发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确实如常景棣所言,性子沉稳内敛。 “她叫立秋,是镇北王拨给我的人。”云晚意看了眼立秋后,朝几人浅浅道:“往后她就和你们一样了,要和睦相处。” 听是镇北王府的人,双喜不敢再多说。 夏至和小满倒是亲和,上前打了个招呼,立秋也回应了,不过声音也如其人一样冰冷。 “白梅苑如何了?”云晚意听几人说完话,问道。 “二小姐的情况不太好,担心您这边耍手段故意拖着,让杏儿注意外边的消息。”小满收起笑意,认真道。 “一听说外边已经起了瘟症,立刻让杏儿想办法除去找大夫,话是递出去了,可现在外边的大夫自顾不暇,哪里能上门来。” “这不,刚传来消息,说二小姐那边气急,周身脓疮痛痒难耐,摔了不少东西,吵着要请好大夫。” 小满说完,双喜补充道:“说来也巧,对二小姐事事顺从的大夫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和没听到似的,没惯着二小姐。” “二小姐没请到大夫,又发了好大一通火,不过她那病体也折腾不起,完了就起了高热。” 云晚意嘴角勾起一抹讽刺。 苏锦能因为什么,还不是怕被云柔柔那身瘟症给传染了,这才退避三舍。 府上也就苏锦惯着云柔柔,她不搭腔,云恒益和老太君不会搭理,更别说云怀瑾和云怀书了。 “走吧,去瞧瞧这位养尊处优的二小姐。”云晚意从抽屉里拿过一包药粉,道。 白梅苑的下人都没出来,杏儿出来迎接,瓷白的小脸上有个醒目的巴掌印,眼睛也红着。 “二小姐给打的?”双喜蹙着眉心,小声嘀咕道:“身边只有一个婢子伺候,还把人打成这样,真够……” 云晚意也蹙着眉,扫了眼双喜:“你话怎么这么多?” 双喜活泼机灵,有时候也傻乎乎的,就是这张嘴怎么也管不住似的,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 云晚意内心喜欢这种耿直性子,可不得不说,这种性子最容易招恨。 前世双喜死的凄惨,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云晚意的心腹。 还有一半原因,则是因为她嘴上没个把门的,得罪云柔柔太狠。 这一世云晚意有心护着,也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双喜,双喜一个婢子,云柔柔随便拿个什么错在她身上,就能处罚。 云晚意不想双喜再遭一次罪。 双喜不明所以,嘟囔着不服:“这里又没外人。” 一旁的小满看出门道,小声提醒道:“小姐是为你好,二小姐之前的心腹香草和雯一,和你还是同期进府的婢子。” “她们也有这种时候,你不闻不问,反而为一个新来的婢子鸣冤,叫人听到,不又是麻烦,误会你别有用心?” 双喜这才想到里面的弯弯绕绕,转向云晚意道:“小姐,奴婢错了。” “行了,你是好心,但这后宅内院,最是有好心就能安稳活下去。”云晚意低声叮嘱双喜:“守好嘴,既是为你自己好。” 说话中,几人已经进了屋子。 屋内弥漫着一股不算浓烈的臭味,云柔柔躺在软塌上,难受的整张脸都扭曲着。 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青白,皮肤粗糙,脸颊凹陷,跟个女鬼似的,和以前比较,简直从天坠入了地底下。 听到动静,她缓缓睁眼,看着云晚意气若游丝道:“你制出治瘟症的药了?” “瘟症的药若这么容易制出来,那就不叫瘟症了。”云晚意叹了一声,苦恼之余,又带着几分挫败。 落在旁人眼里,就是因为没制出来解药而烦恼。 云柔柔眯着眼,颇为不愿:“制不出来,就关起门仔细研究,来我这干什么,看笑话吗?” 云晚意收起情绪,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制作解开瘟症的药,首先要知道瘟症都有什么变化。” “你是府内第一个发病的,不看你看谁。” 说完,又很是嫌弃的啧啧两声:“瞧你身上脓包长的和癞蛤蟆似的,屋内还臭烘烘,谁愿意来?” “这么下去,没等到解药,你就会成为彻头彻尾的癞子,挺不过去直接丧命!” 云柔柔早间强撑着在铜镜前看了眼,的确如云晚意所言,周身脓包像癞蛤蟆! 被云晚意这么点出来,云柔柔本就扭曲的脸更是狰狞,咬着牙道:“是你无能,解药都制不出来,不是说很厉害吗?” “小姐,咱们还是出去吧。”双喜听不得云柔柔如此说,隔着面纱捂住口鼻,道:“难闻。” 云晚意蹙着眉扫了双喜一眼,顺势道:“这屋子是待不住人,走吧。” 走到门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和双喜道:“瞧她那样,估计撑不到研制出解药的时候,别和她一般见识……” 原本已经闭眼的云柔柔,听到这话,猛然睁大眼睛。 从昨儿发现脓疮到现在,的确越来越难受,先前还能勉强下地行走,今早开始,连小解都是在软榻上完成的。 这么下去,只怕真的不好。 云柔柔等不了,挣扎着叫杏儿道:“你过来,帮我办件事……” 白梅苑外,云晚意带着两个婢子并未走远。 杏儿出来,直接对上几人。 “如何?”双喜四下看了眼,低声问道。 “小姐让奴婢把这个东西送去三皇子府。”杏儿摊开手掌,怯生生道:“见到三皇子后,说瘟症因什么而起,二小姐都知道。” “借此,找三皇子要瘟症的解药。” 云晚意点点头:“去吧,一切按照云柔柔的话做。” 杏儿收起东西,匆匆出门。 “全府上下戒严,云柔柔还能让婢子出去,还是有些手段的。”云晚意看着杏儿的背影,道:“咱们回萃兰苑等消息。” 已经派立秋出去盯着三皇子府了。 不到一会儿,立秋那边就传回消息:“二小姐派出去的丫鬟到三皇子府后,三皇子大发雷霆。” “一连砸了好些东西,那丫头另半边脸也红肿着,后来还是安然出来了,估计拿了想要的东西。” 云晚意勾着嘴角,冷笑道:“常牧云的性子,再不甘心也没办法。” 双喜闻言,疑惑道:“您这么说,听上去好像对三皇子很熟悉?” “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熟悉呢?”云晚意面上带着笑,却并无温度,透着冷意:“只是会揣测人性罢了。” “这样一来,云柔柔在常牧云手中更无什么把握了,既然要联手,总得有好处。” “她把底牌全用了,毫无倚仗,只能沦为彻底的棋子。” 杏儿从三皇子府回白梅苑前,悄悄去了一趟萃兰苑。 淮安侯府上下因为瘟症的事忙得很,谁都没空管她一个新来的丫鬟,自然无人在乎她的去向。 双喜把人带到云晚意跟前,直接让杏儿和云晚意汇报。 杏儿依旧是怯生生的样子,小心翼翼拿出一张纸,道:“大小姐,这里是三皇子给二小姐的方子。” 云晚意直觉不对,拿过来看了眼,冷笑道:“果然是假的,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把费心一场的方子交给云柔柔!” 从方子上来看,不是真的,也不全是假的。 里面有几味药更改过,对整副药而言,药效差了很多。 也就是说,同样能治瘟症,这幅方子只能延缓病情,要想痊愈,还差点意思。 原本的解药方子,可以直接见效。 常牧云这样,难道不怕云柔柔来个鱼死网破,让他成为第二个常青则? “拿回去吧。”云晚意把方子折好交给杏儿,又吩咐双喜拿了一半解药,道:“把这些参在熬好的药里。” 杏儿听吩咐办事,十分乖巧,不敢忤逆。 等杏儿走后,双喜颇为诧异道:“小姐设计二小姐,不就是要通过她拿到解药方子,怎么就这么让杏儿回去了?” “那方子是假的。”云晚意起身往偏屋走去:“但从那方子,我已经猜到真正的解药,用的是什么药材了!” 她让杏儿那么做,自然还有她的下一步计划! 第190章 互相猜疑 能拿到方子,本就在云晚意的意料中。 从上面的药材来看,距离她研制出解药也不远了。 云晚意当即就去偏屋,一鼓作气做出解药,又让立秋带着她去镇北王府。 这一回,值守的侍卫瞧见她,二话没问,恭恭敬敬将人迎了进去。 云晚意先前叮嘱过,艾草可预防瘟症,整个王府内都笼罩着一股淡淡的艾草香味。 大寒出来迎接,恭敬之际:“大小姐,瘟症蔓延,哪里都不安全,您有什么事,吩咐立秋来就是,何苦亲自出来?” “这件事非同小可。”云晚意四下看了眼,确定无人注意,才道:“王爷人呢?” “王爷刚从宫中回来。”大寒压低声音,朝云晚意靠近几步,小声道:“瘟症蔓延,整个上城的贵族皇亲,还有百姓们都笼罩在惶恐中。” “不知谁在圣上跟前,说第一例是镇北王府出来的,圣上大为光火,把王爷叫进宫狠狠斥责了一顿,好在没实质性的证据。” 云晚意脚步微顿:“什么时候?” “就几个时辰之前。”大寒苦着脸,道:“原先也有些风声,王府早就出手摆平了,也不清楚那些个流言哪儿来的。” 云晚意眉心微蹙,看了眼手中方子,隐约猜到了几分。 看来,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常牧云是有些心机在的,不管如何,先把镇北王府拉下水! 常景棣依旧在书房,整个人身上都笼着一层寒意,如置身冰雪中,连带书房温度都低了几分。 “王爷,大小姐来了。”大寒也不敢久留,通报之后,在外边候着。 听说云晚意来了,常景棣周身寒意总算淡了些,连声音都柔和不少:“不是说让立秋传话,你怎么还亲自过来?” 云晚意单刀直入,把研制出来的方子递上前,道:“按照原先的计划,从常牧云那边骗到了解药方子。” “不过,他到底留了一手,没把真正的方子拿出来,我按照那方子研制,确定无误。” 常景棣接过方子看了眼,道:“这方子上的药材好找吗?” “好找,唯独一种。”云晚意抬眸,视线落在常景棣身上,带着几分试探:“紫衣草寻常用不着,药铺子里必也不会多囤。” “大量需要,供不应求,才是最大的问题。” 常景棣稍微停顿了一下,道:“我让大寒去查,城中出现瘟症的人不下千人,这还不算完全统计。” “要真包含那些个乞丐,还有城郊村子的里的人,肯定更多,就按千人算,需要多少紫衣草?” 他的停顿,看似在回想数据,实则是暗自诧异。 两个多月前,云晚意曾让帝景身份的他,帮着到处搜寻了千金紫衣草。 当时他找人问过,紫衣草在寻常方子里压根用不上,囤太多容易因为时间太长失去药性。 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 云晚意难道还会未卜先知,预料到有朝一日,会用上这么多紫衣草?! 虽是疑惑,常景棣也不便问,面上连半分情绪也没外露,只能等之后以帝景身份时再试探。 云晚意没从他身上看出端倪,顺势回答道:“越多越好,紫衣草是解药里很重要的一环。” “我去想办法。”常景棣仿佛不知道她手中有,拧着眉心道:“上城没有,还有其他地方,总会找到。” “紫衣草,恰好我有,但……”云晚意顿了顿,视线看像常景棣手中的方子,道:“不怎么好拿出来。” “不仅如此,这方子,我原是想让王爷出面进献给皇上,刚来时听说有人和圣上说瘟症是从王府流出去的。” “这么一来,方子就不能从您手中出去了。” 常景棣知道是大寒说的,稍作停顿,道:“话是从坊间流出,查无可查,但只怕是常牧云的手笔。” “皇上本就想抓我的小辫子,若这个节骨眼我再拿出解药方子,倒显得瘟症当真和我有关。” 说到这,常景棣抬起眼眸。 原本清冷的眸子,对上云晚意的凤目时,含着些许不易觉察的柔情:“方子不仅不能从我这儿除去,更不能从我身边的人出去。” 常牧云既然敢在圣上面前如此搬弄,后续肯定有其他准备。 既然都能预料,总不能踏入别人的陷阱。 云晚意也是这个意思:“我倒是有个人选,他在上城贵族里口碑极好,不偏权贵,不惹是非。” 常景棣下意识想到,脱口而出:“洪钟?” “对,他也从古籍医书上见过这种瘟症记载。”云晚意微眯着眼,打着算盘道:“我曾亲眼瞧见他对上薛大夫人。” “敢以性命相抗,人品绝对不在话下,这种两袖清风的人,送他更上一层楼也不算坏事。” “只是,要快些进行才好,常牧云既然往后看了三步棋,有所防备,定也很快会交出方子,我们要抢在他前面。” “我这就叫人去找洪钟。”常景棣十分果断,直接朝外叫道:“大寒。” 大寒忙不迭进来,听说常景棣吩咐完,打着包票道:“属下一定办妥。” “要注意安全。”云晚意跟在后面,叮嘱道:“这次的瘟症能通过患者的物品传染,义庄里有大量瘟症病人。” “但凡挨到,都可能中招。” “多谢大小姐关心,属下定会注意。”大寒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还偷偷看了常景棣一眼。 现在,就看哪一边能不惹人怀疑的情况下,抢占先机了! 另一边,常牧云从宫中请安回来,脸色也不好。 消息虽然透出去了,可现在他身处尴尬,照样不好出头。 按照以往记载,但凡瘟症,最快也要一个月以上才能研制出解药,他现在拿出来,以皇上的性子,定要怀疑。 可夜长梦多,方子捏在手中,他也不安心。 尤其是云柔柔那女人心思歹毒,先前常轻则风头正好时,他在宴会上见过几回。 云柔柔无不是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和常青则暧昧,引人猜疑。 常青则出事后,她连半分伤心都不见,转念能和他拉扯不清。 这一次,更是以那点把柄威胁他拿出解药。 云柔柔压根没有心,为的只有自己的荣华富贵,何谈信任! 万一她觉得他上位的可能性不大,用这份瘟症的方子改投他人,岂不是白费他一翻心思? 好在他留了一手,没把真的方子交出去,便是如此,他还是不放心。 思及此,常牧云立刻叫来心腹,道:“赶紧去城外找名医,就说城中出了瘟症,找越多的人越好。” 名医一多,总有人率先发现。 名正言顺,也不怕被人怀疑。 就是云柔柔那边…… 常牧云想到那婢子来说起的话,就觉得云柔柔这个盟友,一点也不稳定! 淮安侯府白梅苑。 云柔柔吃下第二顿药,周身还是不爽,甚至哪些个脓疮痛痒的更加厉害。 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以致于杏儿端来第三碗药的时候,云柔柔并未接,而是用那沙哑不堪的嗓子问道:“你去三皇子府,是按照我的吩咐说的?” “奴婢不敢违逆二小姐。”杏儿惶恐的跪下,慌忙解释道:“每一句都是按照您的吩咐,不敢更改。” 杏儿脸上从三皇子府带出来的红肿还没消退,嘴角都破了,眼睛肿成一条缝,更显狼狈。 云柔柔看着她这幅样子,也能联想到常牧云应该是发了大火。 若非因为她手中有把柄,只怕杏儿不能全身而退。 这么看,常牧云不敢给她假东西。 云柔柔痛的不舒服,狰狞着脸道:“你先起来,我也没说怀疑你,只是觉得这方子不太对劲。” “奴婢听说瘟症磨人,不是几顿药能好的。”杏儿小心翼翼安抚:“您别着急,心态也很重要。” “把那方子给樱草也用上。”云柔柔还是不信方子,道:“看是我的问题,还是别的原因。” 如果常牧云真给她有问题的方子,那他们之间的交易,就得另看了! …… 当杏儿把话传出来时,云晚意只勾了勾嘴角。 “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双喜传话后,疑惑道:“照理说,他们咬起来,您该高兴才是。” “这才哪儿到哪儿,有什么好高兴的?”云晚意淡然的喝着茶水,道:“咱们添一把火,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一步才好。” 双喜没明白,疑惑道:“都猜忌上了,还怎么近?” “三皇子怀疑云柔柔,云柔柔怀疑三皇子,这对联盟一点也不牢靠。”云晚意微眯着眼,拨弄茶盏道:“你觉得,什么方式才最牢靠?” 双喜想了好久,还是摇摇头。 “联姻。”云晚意神秘兮兮一笑:“日日夜夜都在猜忌中,连睡觉都不能安心,那才煎熬呢。” 第191章 都有好处,他没有 云晚意说了联姻二字,双喜就瞪大了眼睛。 等她说完,双喜更是纳闷:“您没说错吧,二小姐能保住淮安侯府的地位,就是因为三皇子忽然示好。” “咱们不是该把她这份倚仗给拆了吗,怎么还要撮合?” 对于和常牧云前世的仇恨,云晚意没和任何人透露,也不能透露。 在他人眼中,她是淮安侯府刚接回来不久的嫡女,没和上城里面任何人有交集。 而常牧云对外树立的形象是温润如玉,毫无脾气,与世无争,每日就是侍弄花草,不问朝政,十足的好好先生。 这样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身份,怎么可能有仇? 哪怕双喜是她绝对信任的人,也不能让双喜知道。 所以双喜问起,云晚意只笑了笑:“瘟症的事和三皇子有关,只怕这位传言与世无争的皇子有两幅面孔。” “云柔柔既然急着找他做靠山,咱们不如帮一把。” 双喜听的云里雾里,只道:“奴婢以为二小姐那种人,没必要给她任何好处。” 云晚意没和双喜说当中的关窍,转而道:“把剩下的解药交给杏儿,今晚用上。” 担心双喜因为她而胡乱做决定,还再三嘱咐:“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我自有计划。” 双喜对她绝对服从,再怀疑,也不可能违逆,立刻将解药送到杏儿手中。 这一晚,府内照样不安稳,相继发现好几个瘟症病人,好在都是小厮和婢子,没有主子。 刚开始各院子里的人能在府内走动,现在彻底不行了。 倒是云柔柔,吃第四碗药开始,明显好转,隔天一早就能下地了,周身脓疮也在收敛。 樱草和她情况相近。 看来,是常牧云给的解药起了作用。 云柔柔还在为昨儿误会常牧云而内疚,当即让杏儿去三皇子府知会一声,一来汇报她的安危,二是让常牧云放心去做。 这回,杏儿没能进的去三皇子府,只能让门口的侍卫传话。 侍卫几经周转,也只把话传到常牧云的心腹追风那边。 追风清楚给云柔柔的药是假的,也没当回事,一来二去忘了传话这回事…… 外边情况糟糕,这场瘟症来的实在太快,毫无预兆,又赶上腊八节。 人多散的快,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染上。 外边各大药铺不敢开门,泰和医馆和德善堂都闭门不出,唯独洪钟不惧艰险,在外搭了个简易的棚子研制解药。 才一夜一天时间,就传出好消息。 皇上知道后立刻召见洪钟,让他用方子试药。 方子下去,一日之内瘟症病人就有好转,足以见得方子有用。 皇上大喜,对洪钟好一番嘉奖,又是赐金银,又是定了神医的封号,还给了不少别的赏赐。 本来皇上准备让人开设棚子给百姓熬药的,但遇到了药材短缺的情况,尤其没有紫衣草。 现在是冬日,不是下雪就是冰封,去山上寻也来不及。 开设药棚的事遇到难题,只能暂缓,好在解药方子有了,皇上下令整个北荣的紫衣草优先上城,用不了多久,也能解燃眉之急。 这边洪钟已经研制出解药,那边常牧云派去找名医的人都没回来。 可见,他彻底落了下风。 常牧云得知消息,气的好一通打砸,连门框都被踢歪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这种瘟症的解药,不可能研制出来吗?!” “洪钟医书再好,也不应该知道,该不会给我们东西的人,一物两卖,还给了别人一份吧?!” 他的心腹追云觉得不太可能:“这种事不太可能,瘟症涉及太广,那人不会冒险。” “洪钟的医术在整个上城赫赫有名,会不会他当真有那份本事误打误撞?” 常牧云逐渐冷静,按下心中的暴怒,分析道:“洪钟要有这本事,早就不限于小大夫了,只怕此事别有隐情。” 说着,他不由想到了云柔柔,蹙眉问了一句。 追风这才想起来,小声道:“不久前门房上报,说云二小姐的丫鬟求见,吃了闭门羹后留下一句话。” “多谢三皇子的药,小姐已经好转,不消几日定能痊愈,定会三缄其口,不说外话……” 追风说着,意识到不对,脸色越沉。 常牧云更甚,一张脸要垮到胸前了,冷笑道:“果然是云柔柔那边出了问题!” “可……”追风犹豫了一瞬,疑惑道:“咱们给那丫头的是假方子,二小姐不可能因这药好转吧?” “她不信我,肯定会找人求证方子真假。”常牧云咬着牙,猜测道:“城中洪钟医书最好,她把方子给洪钟看也情有可原。” “洪钟精通医术,稍作修改,就能猜到咱们更改过的药方!” 追风不敢搭话。 他要早一点汇报,还能有挽回的余地,这下木已成舟,他们主仆精心谋划,要变成一场笑话了! 偏偏这个时候,洪钟那边又传出消息,传言他能研制出解药,淮安侯府也有一份功劳。 这就更让常牧云笃定了实情和云柔柔脱不开干系。 云柔柔竟然敢坏他好事! 他不需要这样的蠢货做盟友,与其找头猪在身边,还不如利用云家那个足不出户的病秧子三小姐! 计划破坏,他再不甘也只能暂时放弃,谋划下一个阴谋。 解药方子有了,眼下只等紫衣草的好消息。 云晚意清楚,哪怕皇上下令,整个北荣也找不到多少紫衣草了,她几个月前就请帝景搜寻。 可这个节骨眼,她也不敢轻易拿出来,免得惹人怀疑。 最后只能趁施针时,与帝景达成协议,让他以药材商的身份出面,捐赠这一批紫衣草! 这下,帝景也因此获利,皇上特意嘉奖,让他成为次年的皇商,专供皇室药材。 瘟症的事情闹了四五日,总算告一段落,也称得上史上最短瘟症,创了历史记录。 不过,瘟症到底是瘟症,就算短短四五日,也死了几百号人。 皇上念及子民,给那些人家补贴了一笔银子,得了个明君的称号。 常牧云费心一场,谁都得了好处,唯独他没有…… 云晚意在镇北王府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忍不住好笑:“所以老话才说,人算不如天算。” “三皇子为她人做了嫁衣,估计要气个半死。” 她一笑,就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配上她那幅浓颜,多了几分甜美。 看得常景棣呆滞了一瞬,才接过话道:“帝景昨日见到我,还让我跟你说一声多谢。” “他前日不是说过?”云晚意微眯着眼,疑惑道。 再说,帝景也没必要再让常景棣转述一遍啊! 常景棣看出她凤目里的怀疑,笑道:“你我有婚约,他有分寸也是好的。” 云晚意脑子里只想着接下来怎么对付常牧云,没听清楚常景棣的话,自然也没察觉里面的不对劲。 帝景身为商人,人脉广且多,暗下也有计较,查清楚她是淮安侯府大小姐不为过。 可常景棣面前,她和易晚毫无关联,按理说,常景棣应该不知晓她的两个身份才对! 当然,等云晚意反应过来不对劲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此时的云晚意没注意常景棣说的什么,提议道:“三皇子不仁,摆了王爷一道,不如您也设计他一场?” “你想做什么?”常景棣话里带着不自觉的纵容,面上也含着微笑。 云晚意狡黠一笑:“三皇子疑心云柔柔,定不想娶她,咱们偏不让他如意,如何?” “你是说,让他们有婚约?”常景棣微微挑眉,问道。 “对。”云晚意微眯着眼,道:“且云柔柔骑驴找马,她以为掌控不住三皇子,也在物色更好的人。” “这件事好办。”常景棣顿了顿,转动檀木珠子,道:“人心最难猜,人形却无所遁形,利用这点,事在人为。” 云晚意从镇北王府出来,天已经有隐约变晴的架势。 连跟在身边的双喜都在感叹:“下了好几日的雪,紧跟着阴沉了好几日,现在倒有开天的架势,看来又要放晴了。” “晴天不好吗?”云晚意抬眼看了眼天空,笑道:“以前我喜欢雨天,淅淅沥沥,让人安心。” “如今我喜欢晴天,艳阳高照,阴暗无所遁形。” “看来这天都按照小姐的喜好了。”双喜打趣着,道:“接下来回府吗?” “我一个人去德善堂看看。”云晚意收起笑意,道:“你先回去打听白梅苑的消息和大夫人那边的情况。” 瘟症传得快,寒露生怕沾染后连累苏震天,连楼都极少下来。 好不容易瘟症散了,她打算回淮安侯府一趟。 看到云晚意过来,寒露又惊又喜,道:“小姐,奴婢正有好消息告诉您呢!” “人醒了?”云晚意大喜,迫不及待就要上楼。 第192章 绝对的好消息 寒露好久没看云晚意这么兴奋惊喜了,生怕她上去后看到昏睡的苏震天失望,开口道:“没有。” 云晚意眼底果然闪过失望,人也失了那份欣喜。 寒露赶紧宽慰道:“小姐宽心,人没醒,但昨儿脚趾和手指都动了,估摸着离清醒也不远啦!” “奴婢正打算告诉您去,对于将军而言,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不是吗?” “也是好消息。”云晚意这次笑的有些勉强,道:“我先去看看,你这阵子辛苦了,先去休息,明日早晨再来换我。” 整个三楼安静的可怕,云晚意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做好看到苏震天死气沉沉的准备。 可走到榻前,才发现苏震天已经醒了! 昏睡了很长时间,苏震天对现在的情况不了解,也不知道身处哪里,是否安全,整个人呈现高度戒备的状态。 尤其是那双看惯战场杀戮的眼,警惕的环顾四周,不顾周身伤痛,拿着寒露留下的匕首防身。 看这幅样子,肯定是寒露走后,苏震天才苏醒。 苏震天也没料到忽然有人进来,视线紧紧盯着云晚意,面上十足的戒备。 可一翻打量后,对这素未谋面的姑娘,苏震天有种奇怪的感觉。 似乎,有些眼熟,还带着与生俱来的亲切。 前世,苏震天对云晚意极好,他比云晚意清醒,把最后护身的兵符都交给了她。 想到苏震天最后的下场,云晚意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好在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还能弥补。 云晚意热着眼眶,直接跪在地上,痛声道:“不孝孙云晚意,见过外祖父!” 苏震天在边关接到过家书,知道苏锦当年生下的孩子抱错,费劲千辛万苦刚寻回。 也就是这一声外祖父,让苏震天一下清楚云晚意的身份。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祖孙明明第一次见,却分外亲近。 “你受苦了。”苏震天放下匕首,伸手想摸一摸云晚意的头发。 可他身上的伤还没好,稍微一动,就痛的蹙起眉头,脑袋昏沉。 尤其是紧绷的那口气,在确定环境和人安全后松懈,连坐都十分勉强。 “外祖父。”云晚意赶紧起身搀扶苏震天,道:“您昏睡多时,伤口未愈,身子虚弱。” “要想和从前一样,还需要静静修养。” 云晚意将巧遇舅舅苏威,误打误撞救下苏震天,还有舅母生子,一一说出。 重逢的喜悦,逐渐被眼前未知的威胁变成忧心。 尤其听到云晚意说,苏震天和镇北王常景棣的毒如出一辙的时候,苏震天的脸色阴郁的几乎要滴水。 “过于巧合,就是刻意了,我和镇北王互不相干,却先后中了玄门奇毒,很难不让人联想幕后之人的目的!” 苏震天一生刚正不阿,是真正的英雄,云晚意很放心他,直接说出她和常景棣的猜测:“镇北王和您都是威震八方的将军。” “您二位为北荣立下汗马功劳,不论是他还是您,都为那位所忌惮,所以这一次,只怕是那位的手笔。” 闻言,苏震天沉默了一瞬,就立刻否定了:“我反而觉得,那位没有嫌疑。” “嗯?”云晚意微微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苏震天一生效劳北荣,对主恭敬不二。 他的忠诚,不容许他怀疑皇上。 苏震天从她眼底猜到她的想法,苦笑道:“你以为,我是因为对北荣忠诚,才不疑心?” “您的性子,对那位不疑,也是正常的。”云晚意顿了顿,道:“我和王爷对此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不。”苏震天深吸了一口气,否认道:“我觉得不是那位,并非因为内心的忠诚,而是从事实推断。” “若说那位忌惮镇北王,对他下手,倒是有几分可能,可我并非皇室中人,与镇北王互不相干,战事时不时就起,抽掉我这颗老棋子,南边前线必处危险。” “再说镇北王伤后,东北大将的位置暂时空缺,倘若西南方再空缺良将之位,于北荣而言,无异于置身绝对险境。” “为了北荣的安定,圣上绝对没有理由同时对我们二人下手,背后动手的人,绝对另有其人!” 到底是老姜,字字珠玑,一下就点出问题所在。 是啊,虽说东北边关暂时安定,可西南魇族一直蠢蠢欲动。 苏震天和苏威压制魇族多时,对魇族最是了解。 圣上不可能糊涂至此! 云晚意深深叹道:“实在惭愧,竟是我和镇北王推断错误!” “也不怪你们怀疑。”苏震天紧蹙着眉心,若有所思道:“能同时对我们二人下手,背后那人定谋划多时。” “他故意将大家的猜疑往宫中那位身上指引,就算中毒的事戳穿,不止你们,所有人都会怀疑那位!” “一旦圣上杀戮忠臣良将,失了民心,那北荣可就完了,超纲颠覆,易主的可能性极大!” 苏震天光是想到那场景,背后就濡出一层冷汗。 没想到他们在边关不顾生死保家卫国的同时,竟被人当做上位的棋子! 这一次是运气好,误打误撞碰到云晚意救下,如果没有遇到,他这条老命就栽了! 与此同时,云晚意也颇为奇怪。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重生后,扰乱了事情原本的轨迹,这些情况前世并未出现。 尤其是苏震天中毒。 以在城外遇到苏震天的情况来看,她那日不去,苏震天肯定撑不过第二日。 前世,苏震天可是活到她帮着常牧云登上九五,毫无利用价值后,被常牧云和云柔柔设计,背上谋反的罪名诛杀! 还有镇北王,前世虽也受伤留下旧疾,却没听说他因旧疾而死。 难不成,也有人和她一样重生了,把所有事情提前了? 不可能啊,常牧云和云柔柔重生的话,怎么可能任由她那番设计? 看着云晚意神色忧思,苏震天拍了拍她的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无需思虑太过。”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何况天还没榻呢!” 云晚意笑了笑,也不想让刚苏醒的苏震天担心,转而道:“我先给您把脉吧。” 苏震天面前的伤口愈合很好,从脉象上看,毒性暂时压住了。 不过,暂时还没弄到麒麟血,无法彻底解毒。 “我这把老骨头,能挺过去吧?”苏震天半靠在后面的软枕上,问道。 “外祖定能长命百岁。”云晚意故意放松语气,逗着苏震天开心:“我在乡下师从神医!” 苏震天这个年岁,能轻易看穿很多。 眼前活泼的小姑娘就算笑的再开朗,眼底那抹与年岁不符的老成,也足以说明她并不是面上瞧着的无忧无虑。 又想到自己女儿那油盐不进的脾性,试探道:“你母亲没为难你吧?” “大夫人……”云晚意顿了顿,不想让他担心,笑道:“没有。” “都叫自己的母亲大夫人了,疏离程度可见。”苏震天叹了一声,道:“苏锦被我们给宠坏了,刚愎自用,不服任何人。” “光是你从乡下回来这点,就足够让她不喜,唉,你受委屈了!” 这几个月以来,也有不少人感叹她受委屈。 唯独苏震天这一句,是发自内心的,不含任何算计,不牵扯任何关系! 云晚意眼眶微红,垂着眸子道:“外祖,人各有命,我不需要用别人的喜欢,来肯定自己的价值。” 看似冷血,实则是被伤透心后,才会如此清醒。 苏震天更是心疼:“我常年征战,早些时候你外祖母也随军,膝下又只有苏锦一个女儿,自然如获至宝的捧着宠着。” 说到这,又重重叹了一声:“也是我对不起你,教养不当,养出苏锦这个脾气。” “放心,往后有我在,不会让苏锦胡来。” “外祖,您先别说这些。”云晚意勉强笑了笑,道:“好好休养,伤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这德善堂是我名下的,底下的人安全可靠,您在这住着,大可放心。” 这一晚,云晚意和苏震天说了很多。 不论是上城最近发生的事,还是对未来的想法。 祖孙二人相见恨晚,苏震天对这个外孙女越发满意。 瘟症的事情逐渐平息,上城也回到先前的状态。 唯独这份平静下的暗涌,依旧在发酵。 也就是这个时候,宫中一道旨意传入淮安侯府——淮安侯府平息瘟症有功,赐淮安侯府嫡次女云柔柔,和三皇子常牧云成婚。 不过碍于府上已经有嫡女做镇北王妃,按照北荣皇室规矩,云柔柔只能是三皇子正妃。 一门两女,不能同时处在正位。 云柔柔接到旨意的时候,人尚且还没彻底恢复,捧着那张圣旨,心中既是不甘,又是不安。 不甘的是,她居然成了侧妃,为人妾室! 不安的是,常牧云不会求赐婚圣旨,圣上又不可能无端赐婚,那道圣旨的来意,就值得怀疑了! 第193章 她比不得你 这道圣旨,同样打了常牧云一个措手不及! 常牧云几乎以为底下的人通传错了,疑心道:“你确定那圣旨,说的是我和云柔柔?” 追风小心翼翼道:“不会有错,刚才宫里派人来过,知会说婚期和镇北王同一日,叫咱们府上好好准备。” 皇上素来不喜欢他,无事不见,他偶然进宫面圣,还得是挑合适的机会。 自然,皇上也不会派心腹前来,连圣旨都没有,他这边只有个传话的小太监。 常牧云捏紧了手中的茶杯,手上青筋暴起:“皇上怎么可能赐婚呢,淮安侯府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 “圣上的心意咱们没法猜测,圣旨违抗不得。”追风提醒道:“好在只是侧妃,正妃位置留了出来。” “您不是要接近淮安侯府和苏家,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云柔柔又坏又蠢,瘟症的事,就是她搞砸我得计划。”常牧云咬着牙关,道:“娶她还不如要云家那个病秧子庶女。” “可……”追风刚开口,就听到一丝碎裂的声音。 常牧云手中的茶杯不堪其力,直接碎成了几半! 追风到嘴边的话,也随着这声响动全咽了回去,只关切道:“爷,您的手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常牧云松开掌心,赫然一片殷红,其中一片碎瓷扎进掌心,伤口很深。 “再苦的生活都过来了,马上就是属于我的好日子,谁也不能坏我的事,既然云柔柔上赶着来,咱们利用就是!” “我记得琅琊王今年会来上城进贡吧,动身了吗?” “还没有,前一阵听说是琅琊王妃身子抱漾,不能启程,估计要耽搁到年后了。”追风不解,疑惑道。 “琅琊王桀骜不驯,极难相处,又不得皇上喜欢,您关心他做什么?” “我也不得皇上喜欢。”常牧云把掌心的瓷片拉出来,若无其事的用帕子擦了擦掌心的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琅琊王若能归属我的阵营,那事情就好办了!” 常牧云眼底闪过一丝和平常的温柔完全不同的狠厉。 他只想那位置,任何人,都是他的棋子,谁挡路就得死! …… 赐婚圣旨一到,淮安侯府立刻忙碌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云柔柔出嫁的日子,竟和云晚意定在一天! 也是,她们二人本就是同一日生辰,生辰过后,也就那几个日子好。 瘟症过后,苏锦第一次踏足白梅苑,颇有些感慨。 云柔柔还是如从前,从未和苏锦疏离,亲热的挽住苏锦的胳膊,道:“母亲,您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前几日我身子不适,没顾得上你。”苏锦带了几分歉意,道:“没想到也就这几日,竟然连你的婚事也定下了。” “三皇子底子是差了点,但有淮安侯府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云柔柔十分乖巧,配合着苏锦母慈子孝:“母亲,不管好不好,我都不想嫁人,只想在您身边尽孝。” “女大不中留,早晚有这一日。”苏锦叹了一声,的确有几分不舍:“时间仓促,我没什么准备的,留了一箱好料子給你。” “嫁衣你自己绣也来不及,我叫人去锦绣阁了,争取从那边给你定制。” 绿荷命人将带来的箱子打开,顺势道:“这些都是以前在锦绣阁买的好料子,没来得及裁制成衣。” 云柔柔扫了一眼箱子,连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 这些布料,是九月份的时候她陪苏锦去买的,虽说不是去年的存货,过去这几个月,锦绣阁早就换了新款。 在说了,秋日的料子,这冬日怎么裁衣? 苏锦到底和她当了多年的母女,一下就看出她的不满,解释道:“最近变故太多,我手头实在没多的银子了。” “你先将就将就,到时候想想办法,嫁妆少不得你的。” 云柔柔垂着眸子,担忧道:“我倒不是嫌弃,只是和云晚意一同出嫁,镇北王本就给了她天价聘礼。” “加上父亲答应把百雀朝凤的银子赔在她嫁妆里,到时候她风光无二,我本为妾,丢份儿太多,会损了您的脸面。” 苏锦心里也不知滋味儿,搂着云柔柔道:“我会想办法,給你越多越好,你别担心。” 云柔柔伏在苏锦膝上,眼神,却是越来越冷。 …… 母女二人目光浅显,还在算计银子,殊不知这场联姻,是云晚意和常景棣一手促成的。 常景棣递了信,两人相约酒楼,临街的雅间整好能把上城里最繁华的街道收入眼底。 看着楼下和从前一样热闹,人来人往,摊贩叫卖,一片烟火气,常景棣颇为感慨:“好在你机警智慧,尽快解决了这场麻烦。” “否则民不聊生,可怜的还是无辜百姓。” 云晚意坐在常景棣对面,朝外看了眼,谦虚道:“算不得什么,要真计较起来,王爷也出了一半力,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常景棣微微一笑,眼角眉梢都带着柔色:“你说的事,可还满意?” 云晚意清楚他说的是云柔柔和常牧云的赐婚圣旨。 她从不怀疑他能做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到底是王爷,很快就办妥了。” “种种原因,主要和常牧云平日表现有关。”常景棣端起一旁的茶水,慢条斯理的拨弄着茶碗盖子:“都觉得他不争不抢。” “说好听点叫温润和煦,说难听点叫没那个本事,淮安侯府大小姐和我成婚,二小姐定不能高嫁。” “皇上不喜欢常牧云,故意弄来恶心我,两个原因加起来,皇上巴不得他们二人立刻成婚。” 云晚意从他话里听出几分自嘲。 见过苏震天的事,她还没和常景棣说,现在正是好时机。 云晚意让立秋和大寒,以及没有染上瘟症的惊蛰去外边守着,直接道:“王爷知道外祖回来,有些事我也不好瞒着了。” “我见过外祖,说了我和王爷的猜想,外祖却有不同见解,背后那人不至于是我们之前猜想的人。” 等云晚意一番话说完,常景棣早就紧蹙起眉心。 毫无疑问,苏震天的话有道理。 可如果只是常牧云一人的手笔,也不太可能,除非,他背后还有人! “我会派人去查。”常景棣顿了顿,道:“过了年,婚期越近,你不用操心别的。” “既和你那妹妹同一日成婚,就一定把她比下去,当然,她跟你,压根没得比。” 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镇北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转念一想,同日成婚,怕也是他的主意,为了给她出一口气! 云晚意诧异了一瞬,很快回过神:“王爷给的够多,光是聘礼,他们都没法比。” “这不叫多,是本该给你的东西。”常景棣担心继续说下去她会不自在,顿了顿,道:“你从淮安侯府来镇北王府,绝对不亏。” 云晚意挑了挑眉——她好像估计错了。 原先应下婚事,是以为镇北王病入膏肓,熬不了多久。 瞧这精神奕奕的样儿,还早着呢! 不过,她并不排斥和他相处,先前他的眼神过于犀利,总担心他看出什么。 如今两人相处,他那份打量不在,倒也逐渐自在。 两人说了一会话,常沐泽来找常景棣,云晚意顺势离开了。 昨儿琳琅就派人传话,说先前她定下的衣裳做好了,让她找时间去瞧瞧款式要不要更改。 锦绣阁就在酒楼对面,云晚意刚下楼,就见淮安侯府的马车停在锦绣阁门口。 是苏锦和云柔柔。 云柔柔一连病了两场,整个人消瘦的厉害,冬日新裁的衣裳在她身上都十分不合身,像穿的别人的。 脸颊无肉,没了先前的姿色,显得有几分刻薄。 好在脂粉盖的厚,把她蜡黄无采的气色遮了个七八分,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云晚意落后一步,亲眼看到两人进了锦绣阁。 还有银子在锦绣阁消费呢? 云晚意扬了扬眉,紧随其后。 进门后,苏锦和云柔柔和从前一样,直奔二楼。 云晚意给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定的衣裳就在二楼放着,云柔柔一眼就看中了那套樱草黄的衣裙。 准确的来说,颜色比樱草黄还淡雅几分,一看就明亮活泼。 尤其是这套衣裳款式新颖,保暖的同时,带着几分仙气,在上城还没出现过! 人靠衣裳,她要穿上这身,气色都会衬的很好。 苏锦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那套衣裳,找来小厮问了问。 “哟,不巧。”小厮讪笑着,道:“这是东家给别的贵客定做的衣裳,不对外售卖。” “展出来,不就是给人买的?”云柔柔不想放弃,拉着苏锦委屈道:“母亲,我想要那套衣裳。” 苏锦看这骨瘦如柴的云柔柔,十分心疼,自然什么都愿意答应,哪怕这衣裳价格不菲! 小厮定不了主意,只能去请琳琅。 琳琅摇曳风情,话里带着几分不屑:“哟,这不是云二小姐,还敢来锦绣阁呢?” 第194章 你耍我玩呢 云柔柔上一次来锦绣阁是为羞辱云晚意。 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抬高了云晚意,反而给自己惹了一身骚! 琳琅的话,自然让她回想起之前的不快。 云柔柔有几分羞愧,脸颊微红,低下头不知如何接话。 苏锦却十分坦然,蹙着眉道:“来者是客,锦绣阁做生意,我们有需求,有什么不敢来的?” “行啊,这次打算买什么?”琳琅双手抱在胸前,道。 其实,还是苏锦脑子转的不够快,没去深想其中的蹊跷之处。 她再不济也是淮安侯府的大夫人,苏将军府的嫡女,琳琅一个商户老板,商户做的再大,明面上怎么敢如此轻贱官家的人? 当然,苏锦没脑子也不是一两日了,尤其是被人刺激的情况下,只想扳回一城,还哪有心思想别的? 云柔柔满脑子都在想那套衣裳,也没留意这点。 苏锦不满琳琅的态度,指着樱草黄的衣裙,赌气似的道:“就那一套,我们要了。” “锦绣阁不是苏家,也不是淮安侯府,不是大夫人和二小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琳琅看了眼那套衣裳,笑道。 “说个不好听的,且不说有主,就算无主,这套寻常人也买不起!” 琳琅开门做生意,素来遵从做人留一线,从不唐突客人,让人下不来台。 她让苏锦和云柔柔难堪,也是暗戳戳给云晚意出一口气。 尤其是琳琅所站的位置,恰好能看到云晚意站在楼梯口。 她悄悄给云晚意递了一个眼神。 云晚意也明白琳琅的意图,并未阻止。 苏锦母女二人没看到云晚意,苏锦还在不忿:“琳老板,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们怎么会买不起。” “一套衣裳,再贵也不至于天价,多少银子,你说个数!” “就是,琳老板可不能轻易把人看扁了,我母亲乃是淮安侯府的大夫人。”云柔柔抚着苏锦的手,不悦道。 “本就不是寻常人,再说了,以前我们母女每年在你这锦绣阁买的还少吗,什么时候短过你的银子?” 琳琅本想直接拒绝,扫了眼她们身后的云晚意后,忽然就笑了:“三万两银子,你们要买,可以拿去。” 第195章 鱼目当珠 苏锦质问的话音刚落下,终于意识到云晚意是什么意思了。 她咬着牙,话几乎从牙缝中挤出来:“云晚意,你说的妹妹,该不会是云簌簌那个病秧子吧?!” “正是。”云晚意点点头,理所当然道:“簌簌和我同父,血亲不容置疑,本就是云家亏她的,是该给她买几身衣裳。” “你!”苏锦银牙都咬碎了,忍着怒意道:“柔柔才是你亲妹妹!” “大夫人近来身子不好,连记忆力也差了。”云晚意慢条斯理,淡然的恍若在说今天天气很好:“难道忘了云柔柔的身份?” 云柔柔是云家养女的身份,暂时还没外传。 云柔柔生怕这个节骨眼再生事端,只能抢先一步道:“母亲,算了,不就是几件衣裳,您给的料子也够做几身了。” “我们今儿来,不是还有正事吗?” 苏锦眼眶气的通红,指着云晚意的鼻子道:“你仗着镇北王的宠爱,忤逆不孝,无法无天,好啊,我且看你能猖狂多久。” “镇北王之前喜欢的可不是你这样的女人,新鲜感消失,有你哭的那一日!” 说完这些,苏锦转向琳琅道:“你们这种偏颇的铺子,拜高踩低,也就有个皇商的名头。” “这样的铺子端的拉低我们的身份,往后便是路过,我也不会再往你们这儿看一眼!” “母亲!”云柔柔拉着苏锦的衣袖,难堪道:“不是还要定做嫁衣?” “我就不信只有锦绣阁能做。”苏锦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道:“你还没看出来吗,琳琅和云晚意沆瀣一气,就是为了耍弄我们二人。” 再说,锦绣阁的价格实在离谱,她咬着牙拿出银子全做了嫁衣,还得考虑其他花销呢! 倒不如去别家找绣娘定做! “听说二小姐要成为三皇子侧妃。”琳琅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了笑:“侧妃的嫁衣平常,我们锦绣阁也不会接,现在绣娘手头事多着呢!” 苏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拉着云柔柔的手气冲冲下了楼。 “瞧瞧,这就生气了,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琳琅提高声音,道:“大夫人,你可别拿鱼目当珍珠啊!” “大小姐多好,聪慧贤良,机灵又有本事……” 苏锦和云柔柔已经到了一楼,还是能听到最后一句。 云柔柔身子一僵,委屈的红着眼,小声道:“母亲,是我不好,连累了您丢脸。” “不关你的事,是云晚意那小贱人!”苏锦深深看了楼上一眼,道:“走,这口气,我会想法子给你出的,别放在心上。” 二楼能看到外街。 直到云家马车消失在视线里,琳琅才收回目光,为云晚意鸣不平:“云家大夫人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不知道那云柔柔有什么好的,宝贝儿似的哄着疼着。” “前几日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她偷盗大小姐你的脂粉,这种品行还能嫁给三皇子做侧妃,她烧高香了吧?” 云晚意笑了笑没答话。 琳琅有些心疼云晚意,一时没忍住,嘀咕道:“唉,这份亲疏,瞧着就跟您不是大夫人亲生的一样,我这旁观者都看不下去。” 云晚意挑选料子的手微微一顿——先前肖楚说起过其中蹊跷,是听钱佳慧和云广新提及的。 事后云晚意命人悄悄多方打听,没听说苏锦有机会作假生孩子。 想来也不太可能。 苏锦前面生了三个儿子,后面还生下女儿,要一个都不是她的,怎么可能瞒得住? 云晚意收回心思,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云柔柔在大夫人身边养了多年,和我这刚回两个月出头的人比不得。” “你也别惋惜,我过的并不差,她们在我跟前讨不到好处。” “话是如此,但……”琳琅四下看了眼,小声提醒道:“这位二小姐和大夫人都不是心胸开阔的主儿。” “最近外头有不少关于二小姐的流言,不怎么好,大小姐即将出嫁,还是小心些为好。” 连琳琅都在提醒,可见云柔柔给别人的印象早就从善良变成恶毒,从单纯变成满腹心机,完全崩坏了! 第196章 又是她们 虞阅知前几日就不适,府上多少知道,没想到情况一下子如此糟糕,整个将军府慌乱不已。 云晚意到的时候,苏家乱做一锅粥,完全失了主心骨。 苏老夫人神色发懵,肿着双眼,呆滞的坐在太师椅上。 一旁还有嬷嬷在劝着,瞧苏老夫人那幅失神的样子,多半听不进去。 直到有人通报云晚意来了,苏老夫人这才找回些许理智,颤抖着起身朝云晚意看来:“晚意,你可算来了,去看看你舅母,快!” 云晚意嗯了一声,瞧着苏老夫人的神色实在不好,安抚道:“您别着急,我这就去看。” 许是因为身边有人倚仗,苏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无比自责道:“都怪我。” “想着生完孩子乏力虚弱是正常的,这才掉以轻心,让阅知遭了罪,你舅舅离开家之前,再三叮嘱要照顾好阅知的!” “这要是让他知道,肯定会责怪我的,也不知道阅知挺不挺得过去!” “您也不是故意的。”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先去看看,您别急坏了身子。” 时间紧急,她不能在这和老夫人纠缠,只能让林婆子照顾好苏老夫人,她匆匆去虞阅知的院子。 这边照样乱做一团,不停的有婆子一盆盆端着和血的水出来。 虞阅知身边的丫头明月看到云晚意过来,和苏老夫人反应相似,立刻痛哭着道:“表小姐,您可算来了,夫人,夫人她……” 明月见识过云晚意的医术,也只相信她能救虞阅知,话没说完直接跪下,哀求道:“求您救救夫人,明月愿意结草衔环报答!” “情况我都听说了。”云晚意拉起明月,道:“别耽误时间,救人要紧。” 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夹杂着炭火的热气,更加重了这股子味道,闻着都令人胆战心惊。 虞阅知整个人惨白如纸,比生完孩子后还要消瘦。 她身下垫着厚厚的毯子,也已经沾满血迹。 “让无关人都出去。”云晚意不需要把脉,判断首要是止血,耽搁不得,立刻吩咐明月道:“你和双喜留下帮忙。” 虞阅知的血止不住,隐约有崩漏的架势。 失血太多,便是以云晚意的医术,也不敢保证能把人救活。 只能拼力一试。 止血光靠行针还不够,需要定针,云晚意下针素来就快,眨眼间定针已经完成,只剩下走针。 “会写字吗?”云晚意抽空问一旁的明月道。 “夫人无聊时曾教过奴婢些许,不过奴婢愚钝,写得不好。”明月在一旁瞧着,也帮不上忙,十分内疚。 “会写就行。”云晚意边行针边道:“我说药材你记名字,立刻去德善堂把药抓回来。” 明月小声道:“可奴婢有些字不会……” “音对了就好。”云晚意蹙着眉,道:“止涩八钱,云梦子两钱,益母草三钱……” 明月磕磕巴巴,到底还是写了个大概。 “你亲自去抓药,快去快回。”云晚意扫了眼方子,确定无误后,道:“行针离不开人,舅母这边有我和双喜。” 明月出去后,双喜终于敢说话了,担忧道:“舅夫人这个状况也太可怕了,还……有希望吗?” 云晚意头也不抬,专心行针:“不知道,止血只是第一步,还要看她究竟为何忽然大量出血。” “你也别闲着想七想八,出去问问舅母先前熬药的婢子是谁,药渣子在哪儿,有的话带回来。” “是。”双喜赶紧应道:“奴婢这就去办。” 行针结束后,虞阅知的血总算暂时止住了,只是人依旧昏睡不醒,连嘴唇都呈现缺血的青白色。 这些云晚意没法子帮忙,只能止血后找到问题所在,后续慢慢补养。 把脉过后,她脸色陡然阴沉——果然中毒了。 下毒的人用药十分谨慎,药量很少,也就拖到了现在,但凡用量大一些,虞阅知早没命了! 苏威没别的妻妾,就虞阅知一个夫人,不存在被人嫉妒下毒。 再说她刚为苏家生下儿子,被苏家当做宝贝似的供着,谁敢下手? 除了云柔柔和苏锦。 估计和她先前猜想的一样,她为虞阅知破腹取子,名气大增,又得苏威和老夫人喜欢。 云柔柔为了对付她,从虞阅知下手,虞阅知真有个好歹,直接说破腹后难以恢复,导致血崩而死! 要真和云晚意猜想的这样,云柔柔和苏锦应该很快会带人前来。 云晚意吸了口气,盯着榻上憔悴不堪的虞阅知,又重重的把那口气呼出来。 虞阅知到底是被她牵连了! 正想的出神,门口响起明月的声音,她抓药也回来了。 大冬日的,明月跑了一身汗,发髻也歪着,整张脸热的通红,喘着气将药包放在桌上:“表小姐,怎么熬药?” 云晚意看了眼药材,确定没问题后,道:“就在外边熬药,三碗水熬成一碗,用大火就可,不需文火慢熬。” 明月又赶紧去外边生炉子熬药。 这时双喜也回来了,扫了眼正在院子里生火熬药的明月,快步进屋小声汇报道:“小姐,奴婢去打听了一圈。” “都说舅老爷十分心疼舅夫人,下令除了心腹别人不得靠近,饮食精挑细选过,药材也只经了明月的手。” “所有药都是明月亲手熬的?”云晚意的眉心逐渐蹙起。 “对。”双喜点点头,声音又往下压了压:“舅夫人最信赖的便是明月,从生完孩子到现在,只有明月能近榻前伺候。” “也就今日血崩,明月一个人忙不过来,才让别人进来帮忙。” 说到这,双喜小心翼翼看了眼门口,怀疑道:“该不会明月背叛了舅夫人吧!” 云晚意想到明月在虞阅知生产那日以及今天的表现,摇了摇头:“不太可能,就算明月有二心,也不可能蠢成这样。” “只有她能近身伺候,还对舅母的药动手脚,不是自寻死路?” 双喜拧着眉,小心问道:“除了她还有谁,总不是您和奴婢吧?” “下毒,也有可能不需要直接接触。”云晚意顿了顿,指着桌上的茶碗道:“忘了我是怎么让你去对付白梅苑的人了?” “您是说,茶碗药碗饭碗之类的?”双喜恍然大悟,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云晚意微微点头:“对,不止这些,舅母吃的饭菜里分开下毒,两者在体内相遇,也可能成为毒药。” “既然这样,立刻通报苏老夫人,仔细严查!”双喜愤愤不平,道:“舅夫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没活过来。” “本就不容易,没出月子就被如此折腾,那些挨千刀的,真够狠毒的!” “要查,必定伤筋动骨,整个苏家不得安生。”云晚意凤目微眯,道:“还不到时间。” 就看,苏锦和云柔柔沉不沉的住这口气! 药熬好后,云晚意让明月和双喜两人合力,撬开虞阅知的牙关灌了进去。 昏睡的人没有意识,即便再小心,也有一大半没喂进去。 明月只能再去熬一碗药。 也正是熬药的间隙,外边通报姑奶奶带着表小姐来了。 果然如云晚意所料,她们母女还带着两个大夫。 苏锦搀扶着苏老夫人,嘴里还在抱怨着:“母亲,嫂子出了这么大事,您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跟你说又什么用?”苏老夫人叹了一声,道:“好在晚意来了,有她在,阅知应该能化险为夷。” “您也太相信她了。”苏锦闻言,沉着脸道:“破腹取子本就危险,这还没过月子期,保不齐就是破腹的后症,才导致血崩。” “反正您和哥哥都信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若真有个好歹,要成无头冤案了!” 云柔柔轻咳一声,柔声劝道:“母亲,姐姐医术还是不错的,您别这么猜测,让外祖母担心。” 在锦绣阁还恨不得杀了云晚意泄愤,现在就能一口一个姐姐,云柔柔越发能屈能伸了! 云晚意嘴角漫出一抹冷意,上前道:“外祖母,我正打算叫人跟您汇报呢。” 瞧着云晚意,苏老夫人直接甩开苏锦的搀扶,快步过去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舅母情况如何?” “血止住了。”云晚意说话间,若有若无扫了眼云柔柔,道:“只不过,舅母体内的毒还没彻底清除。” “中毒导致流血不止,失血过多,暂时还不算安全。” 苏老夫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云柔柔就惊呼道:“中毒,舅母生孩子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姐姐会不会诊断错了?” 比起云柔柔的能屈能伸,苏锦显然沉不住气,在苏老夫人面前不打算留面子,冷哼道:“别什么都往中毒上推。” “哥哥下令整个院子严阵以待,苍蝇都飞不进来一只,你舅母从哪里中毒,别不是你将人剖腹留下后症,又担心牵连,才编造的借口!” 云晚意柳眉轻拧,道:“中毒没有,把脉便知,岂是我能胡说的?” “我不想和你废话。”苏锦十分不耐烦,白了云晚意一言,往苏老夫人的方向道:“母亲,听说嫂子情况不好。” “我来的时候,刻意从两家药铺分别请了大夫来,让他们都去诊个脉吧。” “这……”苏老夫人颇为为难:“一病不劳二医,既然晚意看了,再劳烦别人似乎不像话。” “外祖母,姐姐是自己人,不会计较的,对吗?”云柔柔眨眨眼,转向云晚意,问道。 “我不介意。”云晚意知道她们有备而来,不介意配合演完这场戏:“都诊脉也好,免得有人怀疑我一人铁口直断。” “算你有自知之明。”苏锦哼了一声,吩咐两个大夫道:“劳烦你们,去给苏少夫人把脉诊断。” “绿荷,送大夫进去。” 双喜心中不安,低声问云晚意道:“小姐,您不跟进去看看?” “有什么好跟的?”云晚意视线落在后面那大夫身上,虽然带着薄薄的笑意,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大夫她没怎么接触过,是德善堂的张大夫! 第197章 木炭害人 德善堂的人,是章掌柜在管。 这个张树立,云晚意只见过几次,其中一次就是两人因为那奇怪的方子有意见分歧。 当时有人拿着止痛上瘾的方子来德善堂买药,张树立明知道方子有问题,却因为能挣钱,忽略了致命的危险。 当时云晚意就觉得张树立人品有问题,说了几句,张树立还不怎么服气。 后来方子的事没出乱子,云晚意又忙着别的事,一时间也没去处理张树立。 没想到舞到她面前来了,趁机清理门户吧。 她每次去德善堂都是以易晚的身份,蒙着面,除了章掌柜和帝景,德善堂没有其他人知晓她的真实面容。 也因此,张树立不会把她和药铺东家联系起来。 瞧着两位大夫进去,苏锦厌恶的扫了眼云晚意道:“有其他大夫接手,这儿没你的事了。” “苏锦。”苏老夫人这时候才不悦的打断道:“你哥哥临去前线,再三叮嘱要照顾好阅知。” “还嘱咐若阅知身子有问题,直接去请晚意上门诊治,怪我一时疏忽,没注意阅知的情况。” “阅知情况不稳,她先前是晚意一手照顾,怎么能这时候叫晚意走呢?” 苏锦搀扶着苏老夫人,瞥了眼云晚意,明着道:“母亲和哥哥相信云晚意我无法阻拦,可我在这家几十年,与嫂子之间和睦。” “真说起来,我比谁都盼嫂子好,倒是她存了什么心思,谁知道呢?” “晚意能有什么心思。”苏老夫人蹙着眉,沉声道:“先前若不是她出手,你嫂子和侄儿都活不成。”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可也不能如此揣度,再寒了她的心。” “正因为嫂子是她救的,我才怀疑。”苏锦打断道:“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她救下嫂子,您和哥哥才对她改观。” “我来之前专门问过好几个大夫,他们都说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元气大伤,嫂子身子虚弱,剖腹后更难恢复。” “极有可能就是破腹后症,引发大出血,她害怕担责任,所以才推说嫂子中毒了!” 苏老夫人眉心拧巴在一起,还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改口道:“等两位大夫诊断后再说吧。” 苏锦哼了一声,也没继续说下去。 几人在门外等,屋内,两位大夫轮番把脉,明月在一旁看的频频蹙眉。 良久后,两人才出门,却都是一幅欲言又止,不好开口的模样。 “有什么说什么。”苏老夫人见状,冷声道:“人已经这样了,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 “这……”张树立看了另一位大夫一眼,犹豫着道:“小人医术不精,不敢断言,还是钱大夫说吧。” 钱大夫是从泰和医馆请来的,清了清嗓子,道:“老妇人,恕小人直言,少夫人的脉象上看,并不像中毒。” “反而……”钱大夫说到这儿,小心翼翼看了眼云晚意,不敢继续。 苏锦见状,冷笑道:“没听老夫人的话吗,有什么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 钱大夫侧头,给张树立使了个眼色。 张树立接过话,小声道:“小人两个探讨了一番,一致认为少夫人是因为产后虚弱,加上剖腹后症,才引起的出血。” “看!”苏锦立刻咬着牙,愤恨道:“母亲,我说什么来着,嫂子压根就不是中毒,而是剖腹后症!” “云晚意口口声声说中毒,就是想推脱责任,若嫂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 苏老夫人不太相信这个结果,也不愿相信云晚意会这么做,又问道:“两位大夫确定阅知没中毒?” “确定。”钱大夫深吸一口气,道:“少夫人的脉象极度虚弱,明显是元气不足,又失血过多引起的。” “我们二人仔细把脉,又观察了剖腹伤口恢复的情况。”张树立也附和道:“没发现任何中毒的迹象。” “小小年纪,诡计多端。”苏锦冷哼着啐了一口,道:“想让苏家喜欢你,就用人命做筏子,要不是我早知你的性子,还真被你得逞了。” 不等云晚意狡辩,苏锦转向老夫人,道:“她心思歹毒,不堪留在这,母亲,赶紧把她赶出去吧!” 苏老夫人总觉得怪怪的。 虞阅知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多亏了云晚意才能母子平安。 事后云晚意仔细交代过,虞阅知还没彻底脱离危险,务必精心照料。 苏威就是因为她的叮嘱,连院子都不让旁人踏入一步。 虞阅知真要因为剖腹后症有个好歹,云晚意大可明说,没必要大费周章遮遮掩掩,对她而言,也没好处,最多有个虚名。 苏老夫人顿了顿,还是问云晚意道:“晚意,你怎么说?” “还问她做什么?”苏锦一脸不耐烦,道:“就是她费尽心思设下的局,难道还指望她承认?” 云晚意没搭理苏锦,清亮的眸子和苏老夫人对上,直截了当:“外祖母,舅母的确因为中毒才导致血崩不止,绝对不会有错。” “你有证据吗?”苏锦冷笑着,道:“别说什么你刚叫人喂药解毒之类的借口,钱大夫和张大夫都是大药铺出来的。” “一个弄错,难道两个都会弄错,合着就你医术高明呗?” 云柔柔忧心叹道:“就算不生孩子,腹部被深深划上一刀,都不好恢复,何况舅母那情况,唉!” 苏老夫人的脸色因为这话,微微一变。 云晚意似笑非笑,视线在云柔柔和两个大夫身上绕了一圈,又回到苏老夫人身上:“祖母,我有证据。” “舅母血崩是用银针止住的,凡用在舅母身上的银针皆发黑不止,只有中毒才会出现这个情况。” “银针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在屋内放着……” 话没说完,苏锦就忍不住呛声:“银针是你带来的,谁知道有没有提前动手脚?” “我没必要做这种蠢事。”云晚意微微拧眉,道:“外祖母,您可信我?” “我愿意信你,可……”苏老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委婉道:“两位大夫都说没中毒,会不会是你诊断错了?” “从阅知生完孩子,院子里严防死守,苍蝇都飞不进来,何谈毒药呢。” 林婆子想到一事,顾不得身份,插话道:“听说为确保饮食安全,入少夫人口的饮食,明月要先试用。” “要真是中毒,怎么明月没事?” “明月只和舅母用了同样的饮食,并未吃舅母调理的药吧?”云晚意凤目微眯,掩盖了眼底的情绪。 苏老夫人点点头,随即又叹道:“阅知的方子是你开的,药材也是在你指定的位置抓的。” “要真中毒,只怕……” “只怕是你的方子和药出了问题!”苏锦知道苏老夫人不想和云晚意翻脸,顺着苏老夫人的话,道。 “枉费哥哥和母亲对你这般信赖,把嫂子的命都交给你,你却用她的命换取苏家的信任。” “你这么做,对得起哥哥,对得起苏家吗?!” 苏锦实在歇斯底里,苏老夫人听着她的质问,心头的奇怪越发强烈。 “大夫人别着急下定论啊。”云晚意看了眼双喜,道:“叫明月把东西拿来。” “你还要耍什么花招?”苏锦拦在双喜面前,道。 “拿证据啊。”云晚意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声音却越来越冷;“在知道舅母中毒后,我也觉得奇怪,和大夫人有一样的困扰。” “院子里放的心腹伺候,饮食经过明月查探,毒总不能从天而降。” “让她去。”苏老夫人虽然怀疑,却下意识相信云晚意:“我也想知道,阅知究竟是怎么了!” 双喜并没进门,而是在廊角处取了几块熬药的炭火过来。 苏老夫人一头雾水:“不是拿证据吗,这炭火有什么用?”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那些烧红的炭上,并未注意到云柔柔瞬间揪紧了手中的帕子。 苏锦也没察觉,讥诮道:“许是觉得我们在寒风中陪她做戏,看不过去,拿过来给大家取暖吧.” 云晚意看都没看苏锦,接过拨弄着炭火:“绞霍木加了药烧制出来的炭火,也难为下毒之人了,用这么仔细的法子。” “可惜百密必有一疏,那人光知道绞霍木散发的味道和毒药结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却不曾注意烧过的灰和常用的银炭,雪炭截然不同!” 绞霍木烧出来的炭和别的炭外观上没什么区别,也不好分辩。 云晚意发现这点,也是在给虞阅知施针之后。 炭盆子快要燃完了,明月在外边熬药,屋内没旁人,她夹了生炭添加,却看到燃过的灰呈现一种奇怪的灰绿色。 这才猜到其中关窍! 第198章 来的正好 苏老夫人没听过绞霍木,等云晚意说完后,疑惑道:“你说的搅什么木,到底是什么东西?” “绞霍木是一种药材。”云晚意解释了一句,看向张树立:“不如你继续给老夫人解惑?” 张树立没想到云晚意会注意到他,愣了愣,讪笑着道:“云大小姐和老夫人说话,小人岂敢插嘴。” “让你说,你就说。”云晚意故意提及他,就是为了试探:“身为大夫,不可能不清楚吧?” 以云柔柔的手段,再厉害也不会想到此等阴毒的法子,绞霍木的药理她也不可能懂。 背后,定有懂医术的人给她支招。 不是张树立,就是泰和医馆的钱大夫。 顶着众人的视线,张树立垂下脑袋,小声为苏老夫人解释:“绞霍木是一种特殊的药材,寻常不入药。” “不仅因为很少能用到,而且入药的手段麻烦,必须烧制成炭,再加药粉或者药水浸泡,才能起作用。” 苏老夫人一头雾水:“既然是药,和阅知中毒有什么关系?” 张树立吞吞吐吐,一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样子。 他心中有鬼,才不敢明说。 云晚意心中有数了,接过话道:“绞霍木烧制的炭火,配上药粉使舅母中毒,燃烧过后只剩下一堆灰,查无可查。” “现在只要查一查剩下的绞霍木炭上残余药粉,就能确定舅母中毒的事。” 也多亏了幕后之人没着急善后。 不过,他们就算想善后也不行,苏威曾经下令院子里谨慎严管,绞霍木炭不好进来,也不好出去。 估计他们想等虞阅知出事后,院子里一团乱,趁机拿走剩余的绞霍木炭。 那人怎么也想不到,云晚意竟然连这都会发现。 她一开始还以为毒药在茶碗或者饭碗上呢! 毕竟在别人看来,苏家的炭火云晚意接触不到,底下能接触木炭的人不懂,屋内炭盆做工精美,都是用罩子套起来的,也瞧不见里面。 唯一的巧合,就是云晚意施针时加了一次炭! “害人的事听过不少,如此阴毒的还是头一次见。”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勃然大怒道:“林芳,把院子里剩余的炭火全搬上来!” 说完,所有所思看了眼张树立和钱大夫,道:“你们二人刚才把脉,真没看出异常?” 骑虎难下,这时候也不能改口,两人同时摇头,却又默契的都没说话。 “林芳,去请洪钟。”苏老夫人隐约觉得不对,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手段,亦或者别的办法,定要让洪钟出面!” 这下,着急的不仅是云柔柔一人了。 张树立和钱大夫站立不安,彼此对望,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恐慌。 洪钟这人油盐不进,只说实话! 苏家和云晚意关系不一般,洪钟恰好空着,肯定要卖这份面子,故而来的很快。 瞧见云晚意,洪钟又是一愣:“云大小姐既然在此,还请我做什么,您的医术可远在我之上。” 涉及苏家家丑,云晚意没明说,只道:“很多事不是我说别人就信的,还是洪大夫刚正不阿,说的话令人信服啊。” “有劳洪大夫跑这一趟。”苏老夫人有心隐瞒,没说事情的缘由,率先指着炭火道:“请你帮忙瞧瞧,这炭火是什么?” 洪钟凑在没燃的炭上闻了闻,又看着燃过后的灰烬,道:“绞霍木烧制的炭,苏家怎么会用这个东西?” “果然是绞霍木。”苏老夫人顿了顿,又问:“那这没燃过的炭上,可有其他东西?” 洪钟刚才就发现了,凝神道:“炭上带有卿国木的香味,分量很轻。” “洪大夫,实不相瞒,家里出了丑事。”苏老夫人这下彻底明白了,直接道:“这木炭里的东西有什么作用。” “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关窍,你尽管直说,尤其是对产后之人有何影响。” 洪钟也听说苏少夫人出事了,结合前因,心中有了个大概,道:“卿国木磨成的粉夹在绞霍木里,两者结合能活血化瘀。” “不过,它们对于产后的人而言,是完完全全的毒药,产后恶露不消,尤其是伤口未愈,会加快气血亏空,引起血漏血崩。” “尤其是下药的人分量很轻,不易察觉,少夫人真要有个好歹,大家都只会以为她是因为产后症出事。” 苏老夫人虽在刚才就有预料,可当真听到这话,还是经受不住,身子晃了晃。 林芳赶紧扶着苏老夫人,劝道:“您可要保重身子啊,不然少夫人的事谁来做主。” “我知道。”苏老夫人闭上眼缓了缓,道:“洪大夫,你刚才说的这些,诊脉能诊出中毒吗?” “光是绞霍木和卿国木无法察觉,毕竟两者都是药。”洪钟顿了顿,补充道:“碰上别的药材,那就没法说了。” 苏老夫人心越是发寒,吩咐道:“把少夫人吃的方子拿来!” 方子是云晚意开的,洪钟此前就看过,只扫了一眼,就沉声道:“方子里有一味莲藿,与卿国木相遇,有轻微中毒之相。” “所以能从脉象上把出来?”苏老夫人继续追问。 洪钟点了点头。 真相都要戳在脸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老夫人眼神陡然变的凌厉,看向张树立和钱大夫,厉声道:“两位口径一致,看来只能去官府说明一切了。” “来人,把这俩居心叵测的庸医绑了送去官衙,就说他们意图谋害苏将军府的少夫人!” “我儿在边关守卫北荣平安,我夫曾立下汗马功劳,实在不行,我可以去皇上跟前告御状,相信总能讨个公道!” 一听说告御状,张树立和钱大夫双膝发软,不约而同的瘫软在地。 钱大夫只晃神了一刻,就立刻喊冤:“苏老夫人,我是冤枉的,我没参与其中,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人收买说了谎!” 云晚意听到这话,嘴角扯出一抹讽刺——做鬼也够倒霉的,死了也不安生,还要背这种黑锅! 重生后,她听过太多次鬼迷心窍,说白了,哪来什么鬼,不过是贪心不足,为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钱大夫也不例外。 看着痛哭不止的钱大夫,苏老夫人越发厌恶,喝道:“继续往下说!” 钱大夫痛哭流涕:“有人给我五百两银子,让我今日作伪证,证实少夫人并未中毒。” “是谁?”苏老夫人激动的身子前倾,急声问道:“谁收买的你?” “不知道,那人蒙着面,一身黑衣,在夜间找到我家说的。”钱大夫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想只是撒个谎,就能得五百两银子。” “一时间没忍住,这才做了伪证,求老夫人开恩,看在我无辜的份上,别闹到官府。” “只是撒个谎而已,说得多轻巧。”云晚意冷笑道:“若非今日外祖母信我,只怕舅母会因为你的谎言陷入危机,从而丢了性命。” “你就算没参与其中,也是给杀人犯递刀的帮凶,何谈无辜?” 苏老夫人本来心软了一瞬,闻言铁了心道:“忏悔的话,留着去官府说吧,来人,把他送去官府。” 又看向张树立道:“你呢?” 钱大夫哭着叫着被拖出去,声音一声声传来,张树立身子一僵,赶紧和钱大夫说了一样的托词:“苏老夫人明鉴。” “我和钱大夫一样,都是被黑衣人花了五百两银子收买的,并不知道其他啊!” 苏老夫人蹙着眉,正要吩咐将人一起送官。 云晚意却是噙着一抹冷笑,道:“是吗?” “是是是。”张树立急的不得了,结结巴巴道:“我不敢撒谎,就是这样。” 云晚意没答话,转头看向门口。 应该到了才是。 刚这么想着,外边传来通报:“苏老夫人,德善堂来人求见您,说有要事通报。” 德善堂的人无故找来,肯定和此事有关,苏老夫人立刻让人进来。 来的人是章掌柜,进门请安后,带着歉意道:“苏老夫人,前来打搅实在不该,是德善堂御下不严,出了丑事。” “章掌柜客气。”苏老夫人着急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上年关,需要清点余货,这一盘算才发现店内的卿国木粉少了一包。”章掌柜叹道:“追来查去,查到了张树立名下。” “还查到他前段时间弄了一批绞霍木,本想今日和张树立对峙的,没想到他一早不见人影,又听说苏少夫人出事。” “小人多嘴问了一句,实在担心少夫人的事和这些有关,才赶着前来。” “你来的正好。”苏老夫人实在忍不住,抄起脚边的木炭狠狠砸向张树立:“他用这个,害了府上的少夫人。” “要不是晚意在,阅知定要枉死!我们府上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般对待?” 张树立被木炭砸了个正着,嘴里还在喊冤,口口声声说没理由害人。 他的眉眼越看越熟。 在看他的面相,父母宫凹陷…… 是……张婆子?! 第199章 死无对证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张树立喊冤的声音源源不断。 云柔柔手中的帕子都揉成咸菜团了,担心被人怀疑,愣是不敢说一句话——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香草死了。 收买和下药是香草一手经管,死无对证,大概查不到她头上来! 就算查到她身上,再怀疑也没证据! 想到这,云柔柔的手总算松了几分。 苏锦不知内情,蹙着眉死死盯着张树立,恨不得在他身上瞪出个窟窿。 苏老夫人亦是恶狠狠盯着张树立。 云晚意不动声色扫了一圈众人的脸色,视线落回张树立脸上。 先前她就觉得张树立眉眼间瞧着很眼熟,仔细看,和记忆中赵家那个尖嘴猴腮的野蛮婆子重合。 越看越相似。 她就说张树立再贪钱,也不可能搅和到这种事里面来,原来也是冲着她来的。 定有人把张婆子的死算到云晚意身上,张树立为了报复她,这才下手! “张树立,你和赵家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张婆子是什么关系?”云晚意打断张树立的喊冤,直截了当的问道。 张树立哭诉的脸猛然僵住,憋成了一个滑稽可笑的样子。 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什,什么婆子,我不知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去查。”云晚意微眯着眼,侧头对双喜吩咐了一句,道:“张婆子面相孤寡,嘴又不留德,死后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就不信你不是被人怂恿,敢报这份仇!” 不仅是张树立,听着的人也一头雾水。 苏老夫人不解的拉住云晚意,道:“什么赵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和这大夫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弄错了?” 云晚意不急不缓,把那日赵知春的生辰宴上所发生的的事说了说,尤其是赵家少爷差点丢了小命的事。 等一口气说完,又道:“张婆子被人收买,害得赵家少爷差点没命,事后张婆子口无遮拦说漏嘴,叫赵大夫人发觉。” “赵大夫人一气之下将人绑去狼窝子,而这位张大夫不是张婆子的儿子,就是张婆子的孙子。” “他不知道听谁的怂恿,把张婆子的死算到我头上了,这才有现在的一幕。” 苏老夫人按着眉心,听完后好一会才道:“可,他要真给张婆子报仇,直接找你就是,为何要大费周章算计阅知?” “就是,赵家的事和苏家八竿子打不着。”苏锦翻着白眼,道:“你以为你是谁啊,犯得着人家以身犯险?” “他是被人利用的。”云晚意视线带着凌厉,转问张树立道:“你和张婆子的关系,稍微一查就知道。” “还有章掌柜作证,加上卿国木粉为证据,谋害苏少夫人的罪名跑是跑不掉了,你自己说出幕后主使,尚且还有活路。” “要真送去官府,你不明不白给人背了黑锅,那才叫死的冤枉呢!” 张树立没想到云晚意能猜到他的身份,一时间慌了神,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苏老夫人从他的反应,意识到云晚意说得多半就是实情,立刻呵斥道:“你一个大夫,怎么可能在苏家做手脚。” “还不赶紧说实话,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张树立吓的腿脚发软,也知道瞒不过去了,语无伦次道:“我说的是实话,那人拿了银子找上门。” “虽不是穿的黑衣却蒙着脸,我的确没看清楚她的长像,张婆子是我母亲,她死的太惨了。” “等我接到消息赶去,连骨头都没捡到一根,又被那蒙面人一顿挑唆,我这才恨上云大小姐,想利用苏少夫人,让云大小姐栽个大跟头。” “求苏老夫人和云大小姐开恩,我的确没有害命的打算,就是被人给迷惑了,这才犯错!” 云晚意垂着眼眸,居高临下看着张树立,厌恶道:“你身为大夫,难道不知卿国木粉和绞霍木相遇,对产妇而言有什么后果?” “还狡辩没有害命的打算,我没有及时赶到,苏少夫人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亡了,你竟说的如此轻松?” “我就知道你拿卿国木粉没好事。”章掌柜适时补充道:“敢偷盗铺子里的东西,差点连累德善堂。” “你最好现在说点有用的,将功补过,不然德善堂与你不死不休!” 张树立小心翼翼看了眼章掌柜,浑身颤抖,结结巴巴道:“我,我真的,真的不想害苏少夫人……” “够了。”苏老夫人怒着打断道:“我不想再听你的狡辩,你直接说那蒙着面的人是什么穿着打扮,哪里的口音。” “有没有什么别的特征,总要说出个一二来,平白无故信他的话害人,你看着也不像那种傻子!” 张树立仔细回想着,道:“那姑娘穿着一身碧蓝色的衣裳,梳着双流发髻,戴着一根鎏金簪子。” “蒙面的纱巾是云白色,至于口音,好像就是上城人,其他特征……好像没有。” “竟是位姑娘?”苏老夫人诧异了一瞬,拧着眉心侧头问林婆子道:“我们府上有这种打扮的姑娘吗?” 林婆子摇摇头:“没有,单从那鎏金簪子也能看出不是府上的人,苏家丫鬟也不会这么招摇。” “这种打扮听着有些似曾相识啊。”云晚意恍然大悟似的,朝云柔柔看去:“怎么感觉和你身边的香草颇为相似?” “香草就喜欢梳双流发髻,也有一身碧蓝色的衣裳。” “好像是。”林婆子恍然记得,附和道:“少夫人生产那日,跟在表小姐身边的婢子就是那幅打扮!” 苏老夫人看云柔柔的眼神都变了:“云柔柔,你不解释解释?” “外祖母,差不多打扮的人多的是,怎么能认定是香草呢?”云柔柔掌心全是冷汗,面上却无比镇定。 仔细看,还蒙着些许失望和悲伤:“再说香草犯错,早就死了,死无对证的事,有人利用她栽赃我也不一定。” 苏锦赶紧为云柔柔辩解:“母亲,您是不知道,香草那贱婢憎恨柔柔,联手云广新的女儿要害人,事发后畏罪自尽了。” “要真是香草,也是她想利用此事嫁祸给柔柔。” “说不过去。”苏老夫人颇为狐疑,仔细打量着云柔柔的表情,道:“既然香草要嫁祸云柔柔,还蒙着面做什么?” “被人看出来容貌,事后指证云柔柔,不是更好陷害?” 苏锦也觉得说不过去,顿了顿,讪讪道:“或许那时候,香草还想有一线生机,没打算搭上性命。” “外祖母,其实我也想问香草为何这么做。”云柔柔红着眼眶,一脸的伤心:“到底跟在我身边多时,我对她也不薄。” “再不喜欢我,也不能用这种手段陷我于不仁不义!” “人都死了,你还想这么多做什么?”苏锦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道:“那贱婢亲口说,恨你拆散了她和青梅竹马。” “她都能和云双双勾结背主,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母亲。”云柔柔伏在苏锦身上,在也忍不住,呜呜咽咽道:“可她太过歹毒了,心机深沉,竟用舅母的命害我和姐姐。” “还好您能为我作证,不然我真是死也难以洗刷这恶名了!” 母女二人一唱一和,看的苏老夫人眉心紧蹙,心下越发狐疑:“可香草理由再多,她到底是个婢子。” “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收买人办事,还能把手伸进严防死守的苏家内院?” 云柔柔从苏锦怀中起身,抹着眼泪道:“外祖母,那贱婢和云家的堂小姐云双双勾搭。” “想必银子也是云双双提供的,至于她怎么能把东西送进苏家,我也不清楚。” 云柔柔做足了无辜的样子,苏老夫人的眉头再度紧了紧。 一个叫不上名字的婢子,和云家的庶出堂小姐,再厉害也不可能撼动苏家的人。 除非,是云柔柔从中作梗,这才说得过去! 可再怀疑云柔柔,也没任何证据。 就如云柔柔所言,那个叫香草的婢子死无对证,一句因恨生恨概括所有,查无可查。 “外祖母,舅母中毒,苏家定有内鬼。”云晚意戏也看够了,这才开口:“送炭的人,进炭的人,都有嫌疑。” “只要抓住了严刑拷打,总能问出个所以。” “也是。”苏老夫人吸了一口气,吩咐林婆子道:“把有关的人全部关起来拷问。” “苏家容不得这样的事出现,也绝对不容忍有人窜通外人对主子下手!” 林婆子点头道:“察觉到炭火不对,奴婢就吩咐管家去办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是谁背主。” 云柔柔此时轻松了不少。 还好一切都是香草去做的。 香草啊香草,你这条贱命,倒是帮了我很大的忙呢! 还有云晚意那野蹄子,哼,尽管叫人去查! 云柔柔得意之下,连嘴角都往上扬了几分,但也只是一瞬就收回表情,换上惶恐和悲伤。 云晚意没错过云柔柔一闪而逝的得意,抿了抿嘴,面上一片担忧。 第200章 同样的目的 云晚意的担忧和云柔柔的伤心一样,都是装出来的。 她当然知道有香草这个挡箭牌,查不查得到云柔柔头上,云柔柔都有恃无恐。 而云柔柔大费周章陷害云晚意,目的就是要让苏家厌恶痛恨云晚意。 反之,云晚意的目的亦然。 苏老夫人不是傻子,越往下追查,越会怀疑云柔柔。 如今苏老夫人还因为对苏锦的疼爱,爱屋及乌,对云柔柔有容忍之心。 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就很难拔出了。 苏老夫人会逐渐疑心处处维护云柔柔的苏锦,知道她对虞阅知下手的内情,从而对苏锦失望。 云柔柔显然没意识到这点,还在自得骗过所有人,假惺惺道:“外祖母,一旦查到是谁做的手脚,您可不能轻饶。” “想到舅母受的苦,我这心就痛的厉害,也是我没教管好婢子,让她做出这种事来!” 苏老夫人看出她隐约的得意,深吸了一口气,道:“就不劳你操心了,苏家的事,苏家会自己解决。” “母亲,您怎么这么说呢,柔柔也是关心苏家。”苏锦赶紧打着圆场道:“再说,她是我的女儿,也是半个苏家人。” 这一次,苏老夫人没应,反而意味深长看了苏锦一眼。 很快,里应外合的下人找到了,正是负责苏家炭火的王麻子。 王麻子一看事情败露,都不需要拷问,拖到苏老夫人跟前时,一股脑就招了。 他是被香草收买的,用了一根纯金簪子。 这根金簪子,足够他下半辈子吃香喝辣,还能把卖身契从苏家赎回! “怪不得。”苏家管家在一旁道:“你昨儿说凑到赎身银子了,竟是这回事!” 王麻子是苏家买回来的小厮,签的不是死契,苏家对下宽容,下人要想出去,拿出银子买回身契,去官府盖章就成。 王麻子还在挣扎着哀求,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包裹严实的簪子道:“簪子还没来得及兑换,就在这。” “小人没敢卖啊,求老夫人看在小人实诚的份上,饶过小人!” 那根簪子,云柔柔曾经戴过。 还是苏家给苏锦后,苏锦转赠给云柔柔的东西。 苏锦自然也认得,看了云柔柔一眼,带着些许率先发出质疑:“香草拿了你的簪子,你不知道?” “母亲明鉴。”云柔柔绞着手帕,委屈道:“香草是我的近身婢子,自然能接触到我所有的首饰。” “这阵子事情多,我哪里会注意匣子里是不是少了金簪,这才让她钻了空子!” “就这样吧。”苏老夫人意识到查不到实质性的东西了,拧着眉心,吩咐林婆子道。 “把王麻子一并送去官府,连带这个张树立,一定要严惩,看还能不能吐出有用的东西。” 林婆子欲言又止,看了眼苏锦,到底还是选择闭嘴。 事情到这,看似告一段落。 实际上,每个人心中都怀着心思,还在继续发酵。 这时,明月从屋内出来,惊喜道:“老夫人,少夫人睁眼了!” 苏老夫人顾不得别的,甩开众人,大步朝里面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云晚意道:“晚意,快来。” 大伙儿的注意力都在虞阅知身上,只有苏锦,一改常态落在人后,拉住云柔柔道:“等等,我有话问你。” 云柔柔轻轻点头,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母亲,您要问什么?” “这件事,当真跟你无关?”苏锦见周围没有别人了,小声问道。 金簪出现前,她没怀疑过云柔柔。 可那金簪,实在反常。 要知道,云柔柔连买胭脂水粉的五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怎么可能少了金簪都没留意? 除非,香草压根不是自作主张,而是被她指使,又为她顶罪! 云柔柔眼睛瞬间通红,难以置信道:“母亲也怀疑我?” “不是怀疑。”苏锦也不知道怎么说,啧了一声,索性道:“你最近缺钱,金簪这种值钱物件不见了,自己都不知道?” 云柔柔抹了把眼睛,哽咽道:“那金簪上的蝴蝶被我摔折了触角,我觉得不好看,一直压箱底没戴。” “后来也就忘了这回事,您也知道,我以前簪子金钗不少,您给的也多,是真没想起来。” “香草负责这些,估计是瞧我不用那金簪,私下藏起来做了这摊子事。” 苏锦盯着云柔柔的眼睛看了又看,警告道:“你要怎么对付云晚意都行,但,苏家的任何人都不能碰!” “尤其是你舅母,刚生下苏家小子,是苏家的功臣。” 云柔柔点点头,揽住苏锦的手,红着眼撒娇道:“我知道苏家在母亲心里的地位,怎么可能动苏家人呢?” “舅母以前对我也挺好的,我可以发誓,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 “好了,先进去看舅母吧。”苏锦这才握住云柔柔的手,道。 苏锦并未注意到身旁的云柔柔,眼底氤氲的戾气。 同样,二人也不知道苏老夫人在进门后猛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眼,整好瞧见母女二人嘀嘀咕咕交头接耳。 本就心存疑虑的苏老夫人,越发加深了对她们的疑心! 屋内。 虞阅知刚醒,虚弱至极,说话都成问题。 看到身边人关切的眼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脸白如死人,隐约发青。 苏老夫人心疼坏了,也顾不得先前的事,拉住虞阅知瘦成枯柴的手,心疼道:“好孩子,你受苦了,感觉怎么样了?” 虞阅知的手因为失血过多,凉的堪比冰块,任由苏老夫人握着,动弹不得。 她很想回答,用尽全力也只能从喉间发出咕咕的响动,急的眼泪直流,没入鬓边的黑发里。 “我知道你委屈,这个公道,母亲一定为你讨回来!”苏老夫人会错了意,手紧了紧,道。 虞阅知却是艰难的摇头,在人群里扫了一遍,目光看向门口。 第201章 苏家门口相遇 镇北王和三皇子很少踏足苏家,尤其在苏震天和苏威都不在的情况下。 这个时候来,多半是听说了虞阅知的事,看在云家两个女儿的份上,前来探望。 苏老夫人明显对这件事困扰,不知道该见,还是找借口推脱。 苏锦却高兴的挽着她的手臂往外走,神秘兮兮道:“母亲,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什么好机会?”苏老夫人被苏锦半拖着往外,不情愿道:“你父亲和哥哥离家时再三叮嘱,苏家不同别人,少于皇室的人来往为好。” “我知道。”苏锦脚步微顿,朝身后看了眼,压低声音道:“且不说镇北王如何,那三皇子是咱们柔柔的未来夫婿。” “储位悬空,三皇子不是没可能,一旦苏家跟对了,还愁往后吗?” “住嘴。”苏老夫人打断苏锦的话,一脸沉重道:“妇人不议国事,何况还是储位那种大事,你如今胆子没边儿了,连这都敢说!” “这不是没外人吗?”苏锦讪讪一笑,凑近苏老夫人耳边,道:“父亲年事已高,哥哥还不能独扛大旗。” “苏家的女儿小,不到成家的年纪,整好柔柔体贴懂事,处处为云家着想,云苏两家本就是绑在一起的。” 像是担心苏老夫人不同意,苏锦补充道:“您别担心,柔柔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绝对衷心。” “她可不像云晚意那般铁石心肠,六亲不认!” 苏老夫人听到这话,越发难以忍受,呵斥道:“别太过分了,我知道你喜欢柔柔,可晚意到底是你的孩子。” “当初,也是你一意孤行,非要苏……” 说到这,苏老夫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说错了话。 等四下看过,确定没人听到这话时,苏老夫人才又叹道:“也是孽缘,往后对晚意那孩子好一点。” “她心地很好,阅知的事也多亏了她,估摸着这些年在外吃了苦头,才练出冷心。” 原本一腔心思的苏锦,在听到苏老夫人及时打住的话后,失了原本的兴致。 她寒着一张脸,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人,亦或者什么往事,竟然陡生了些许恨意。 尤其是眼底,若非场合不对,苏锦简直要发疯! 苏老夫人瞧她那样,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提醒道:“你别怪任何人,这些年苏家对你极好极纵。” “你父亲和哥哥对你更是如捧在手心的宝贝,便是当初有些错,可那错也被你亲手抹平。” “过去这么多年,你该放下了!” 苏锦丝毫未收眼底的恨意,反而冷笑道:“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事能抹平。” “我也只认柔柔是我的孩子,其余人,都和我没半分关系!” 苏老夫人见她陷入疯魔,又回想起刚看到她和云柔柔在院子里交头接耳,苦笑着摇摇头:“你这样子不能待客,先进去平复心情。” 苏锦自顾自的发泄情绪,丝毫没意识到身边的老母眼底,也闪过了一丝失望。 苏将军府外。 常景棣和常牧云彼此都很诧异,没想到在这儿遇上对方。 常景棣是长辈,常牧云赶紧行礼,恭敬里带了几分试探:“见过皇叔,皇叔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出来了?” “身子不好而已,不是死了。”常景棣漫不经心盘着珠子,眼角余光都没给常牧云。 “倒是你,极少与大臣家族往来,对苏家倒是不一样。” “皇叔说笑。”常牧云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常景棣一言,笑的依然如昔:“父皇把云家嫡次女赐予我为侧妃。” “虽未过门,今后也要成为一家人,苏家和云家乃是一体,大小两位苏将军又为北荣而战,常年在外,我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极尽坦诚的一番话,听的常景棣手中动作微顿:“皇上最忌惮皇子和大臣来往过密,尤其是武将。” “你别自作聪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多谢皇叔提点,我必有分寸。”常牧云还是那副笑容,只是眼底,添了些许冷意:“我从未想过其他,是皇叔多虑了。” “想必父皇知道,也清楚我的性子,不会做什么腌臜事。” 常景棣什么没见过,自是把他微妙的情绪收入眼底。 再说,他说那些话,并非提点常牧云,反而带着警告。 诚如常牧云所言,云家和苏家关系非同一般,有姻亲在,哪怕苏震天和苏威再谨慎,也有可能被云家牵连。 毕竟弱云家被诛九族,苏家首当其冲! 常牧云急于求成,和云柔柔的关系不言而喻,为一个侧妃登门苏家,其心可见,是个人就能想到那些弯弯绕绕里去。 但,不得不说常牧云这一招铤而走险,却是富贵险中求。 平日常牧云在外人跟前塑造了一幅好好先生的形象,温和如玉,不争不抢,整日不适侍花就是弄草,亦或者写字作画。 虽得了府邸,并没参与任何朝政之事,连对厌恶他的皇上,分寸上都处理的极好。 也正因为这样,常牧云来苏家这一出,他人除了怀疑,更多的或许是感叹。 只怕皇上那边知道,也只会叹一声老三不敢做出格之事。 虽然常牧云没把常景棣的话听进去,可到底心里不舒服。 若非身份,他高低要多说几句的! 是以,等苏老夫人命人开门迎接时,常牧云面上的表情还未缓和,眉眼间带着不耐。 苏老夫人一眼看出,只当他是因为等得久,心生烦闷,这才不耐。 对常牧云的印象陡然变的奇怪了起来,这位人前和善温润的三皇子,好像并非和传言那般稳妥! 心里这么想着,苏老夫人也未多看常牧云,先恭敬的对常景棣行礼:“臣妇请镇北王安。” “苏老夫人多礼。”常景棣面色如常,淡淡的抬手:“无心打扰,听闻苏少夫人身子不虞,又与云大小姐有关,这才前来。” 他担心虞阅知有个好歹,会牵连云晚意! “晚意还没过门,就得王爷如此,是她的福气。”苏老夫人说着话,又与常牧云行礼后,道:“王爷,三皇子,还是进门说话吧。” 惊蛰推着常景棣,和大寒一左一右的进门,常牧云紧随其后,对追风做了个手势。 追风立刻吩咐人去马车上拿礼物。 大箱小盒的礼物搬进来,苏老夫人只扫了一眼,就拧起眉心:“三皇子这是做什么?” “苏家喜得长子,要贺的。”常牧云淡笑着,道:“听说少夫人身子虚亏,寻了些好的补药和小玩意儿来。” “不是什么值钱物件,还请苏老夫人不要拒绝。” “三皇子,苏家得子,无意宴客。”苏老夫人婉拒道:“父君外出前再三叮嘱,犬子回来后也曾提及此事。” “倘若收三皇子礼,旁人再来,苏家无法自处,还望三皇子见谅,恕我们苏家不能收,您的心意苏家领了。” 被拒绝后,常牧云面上倒没有任何情绪,连一开始的不耐也不见了,笑道:“是我没思虑周全,让老夫人为难了。” 苏老夫人也跟着笑了笑,笑意勉强。 几人都不说话,屋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好在苏锦和云柔柔几人听到通报后,紧着出来,这才打破沉默。 常牧云寒暄了几句,以要准备婚期所用,先带云柔柔离开了。 云柔柔大松一口气,香草虽替她背了黑锅,可连苏锦都在怀疑,苏老夫人心里还指不定如何揣测。 虞阅知这口气挺住了,苏老夫人反应过来后,定还要追问,与其又被询问,还不如跟常牧云一起离开! 剩下常景棣本就话少,不言语时如一尊杀神似的杵着。 他倒是自在,可苏老夫人看得心惊,命人去叫了云晚意出来。 云晚意刚替虞阅知施针结束,出来时只见常景棣,心情好了很多:“王爷怎么来了?” “来见识你的医术。”常景棣面对云晚意,也不自觉放松了很多:“顺带给苏家送点贺礼。” 苏老夫人闻言,脸上又开始紧张起来:“王爷,您方才听到臣妇和三皇子的话了,苏家,实在是不好收礼。” “本王还没说是什么,苏老夫人紧张什么?”常景棣看了眼大寒。 大寒立刻奉上一封信上前。 “这是……”苏老夫人接过信,不知所措的迟疑道。 “苏小将军的家书。”常景棣顿了顿,道:“可,送信之人在半路暴毙,好在本王的人捡到这封信。” “如此,就当给苏家的贺礼了。” “没听说驿站有异常……”苏老夫人话说到一半,这才意识到手中的信,并非正大光明送回! 她顿了顿,没把信拆开,转而收起,道:“多谢王爷,这份贺礼,苏家收下了。” “嗯。”常景棣微微点头,眼神朝云晚意看去:“这边结束了吗,本王有些事,需要请教你。” 云晚意知道他有话要说,和苏老夫人告别后,随着常景棣一起上了镇北王府的马车。 第203章 德善堂出事 苏震天清醒,迟早要见一见常景棣的。 云晚意没有拒绝,轻声道:“今天不行,才从将军府出来,容易被人盯梢,王爷明日以看诊抓药的名义去德善堂。” 这个借口对于常景棣的身份而言,还是有些勉强,可到底比今天好。 “好。”常景棣知道谨慎为好,应声道:“明日早膳后,我去德善堂等你。” 两人在淮安侯府门口分别。 透过马车窗帘,常景棣看着云晚意的身影没入大门,脸色逐渐发寒,沉声问大寒:“还是没查到?” “爷,三皇子那边十分谨慎,做事几乎滴水不漏。”大寒小心翼翼站着,紧张道:“很多事不是经他的手,实在不好定论。” “别的先不说。”常景棣放下窗帘,冷声道:“总要查清楚,他在苏家这件事里推波助澜的原因。” “从他以往的表现和隐忍来说,此事有些反常。” 大寒脸色微变:“您是猜想,三皇子把主意打到云大小姐身上了?” 常景棣的手猛然收紧。 他的确做了这个猜想。 大寒瞧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赶紧道:“属下这就派人盯着三皇子,不会让他有机会对大小姐下手。” 常景棣没有应声,只是脸色越发沉重。 好一会儿,才道:“回府。” 云晚意回到萃兰苑,总觉得有什么关键被她忽略了。 可不论怎么想,都没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双喜端着茶水进来,瞧着她脸色实在是难看,以为还在为虞阅知而苦恼,劝道:“小姐,舅夫人化险为夷,您可以松一口气了。” “舅母那边只是其一。”云晚意纤细的手指按在发胀的太阳穴上,道:“我想的……” 话,到底没说出来。 双喜不懂,说了也是平添担心。 她不说的,双喜向来不会追根问底,只端了花果茶上前:“夏至刚熬好的,专门放了橘皮,理气化郁,又有瓜果的香味,您试试。” 云晚意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思绪下沉。 这一世,她的改变和反击,完全扰乱了事情发展,和前世很多事完全不一样。 包括常牧云,前世她陷入常牧云的甜蜜陷阱,是在及笄以后,那时常牧云已经布好所有棋面。 她了解的并不算多。 相反,很多事都是她入了冷宫才知道。 那时候常牧云知道铁板钉钉,面对云晚意的时候几乎没什么隐瞒,甚至还洋洋自得。 还有些事则是通过云柔柔和云双双两姐妹,在她跟前炫耀时知道的。 但,不管哪一项,都没说明常牧云起势的银子从哪儿来。 他收买人心,建立自己的势力,这些都需要庞大的银子支撑。 按照常牧云的身世,皇上厌恶,不会给多余银子,他母亲出身低微又早死,更不可能提供助力。 不应该啊…… 云晚意想了很久,太阳穴越发跳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正当她准备叫双喜备马车出去时,双喜慌张从外边进来,低声道:“小姐,德善堂那边传来消息。” 第204章 那个人是谁 事发突然,云晚意压根来不及躲开 立秋才从楼上下来,这一幕她也无法阻止。 眼瞧着东西就要砸在云晚意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那不明物被空中呼啸而来的东西打的偏向一边,堪堪擦着云晚意的脸颊而过,最后砸在身后的门板上。 霎时,门板上传出一阵黑烟,伴随着刺鼻的气味。 周围喧闹的人群,也因为这个突发情况而噤声,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 灼的漆黑的门板可以看出,那不明物杀伤力不小,这要是砸在云晚意脸上,哪怕带着面纱,也无济于事。 更甚者,连面纱一块儿灼在她脸上! 事情来得太快,人又多,连从哪个方向飞出来的,都没看清。 云晚意脸色发寒,扫了一圈众人,刚要说话,人群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大家来看病买药,德善堂欢迎。” “可若是找事伤人,德善堂绝对不放过任何人!” 循着声音,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 道路尽头,是一身绛紫色衣袍的帝景。 这一次,帝景并未蒙着脸,而是带着人皮面具。 但来时过于匆忙,并未装扮妥当,露出来的五官清晰凌厉,星眸剑眉,明明是卓然天成的俊朗,面上却冷漠的如冬日寒冰。 细看,依旧能看出几分常景棣的影子。 尤其是同样坐在轮椅上,他周身的气势如磅礴而来的山雾,是无法化解的强大。 大家都没见过这号人,已经有人小声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人谁啊,生的真好,如天神下凡,要是多些笑颜,那就更好了!” “我曾远远看过镇北王一面,这人瞧着,竟是和镇北王有些相似。”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像,我在泰和医馆见过,镇北王便是这种无与伦比的气势,以及天人之姿!” “疯了吗,镇北王半条命吊着,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场合?” “就是,要是镇北王,气势比这个更足!” “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和这德善堂有关?” “……” 哪些议论或多或少传到常景棣耳朵里,他绷起冷面,恍若未闻,实现透过人群打量着云晚意。 看到她并未受到伤害,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侧头看了谷雨一眼。 谷雨会意,提高声音道:“这位乃是皇商帝景,德善堂有帝公子商股,大家有什么疑虑,可朝帝公子发问。” 毕竟是皇商,还是皇上刚封赏的。 混在人群里的人就算是再放肆,也不得不按耐住了,静观其变。 轮椅穿过人群,到了云晚意身边。 “你有没有事?”常景棣扫了眼门上黑黢黢的东西,还是隐约后怕。 若非他出手及时,用石子打歪了那团东西,这会子云晚意的脸就是门的下场! 第206章 张树立招供 远在旁边楼顶的常牧云看到这一幕,身子一顿。 眼神沉若寒潭,从原本的得意自若,猛然变成了恍然大悟和惊疑—— 那个坐在轮椅上又和常景棣有几分相似的人,就是常景棣! 常牧云刚才只注意云晚意,没看到别人。 惊蛰和大寒,分明是常景棣的心腹侍卫! 他就说没那么多巧合,两个人长的相似,又都坐着轮椅,还及时出现维护云晚意! 常牧云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楼下常景棣的那张乔装过的脸。 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之喜,他这位皇叔还真是厉害。 在重重埋伏下活着从战场回来,明明奄奄一息,愣是一次又一次挺住了。 不但如此,他竟然还以帝景的身份,成为德善堂的东家,要知道在刚刚过去的瘟症中,德善堂立功不小。 尤其是捐赠的那批重要的紫衣草,更让德善堂的身份水涨船高,跻身皇商之列! 为何当初,常景棣这个碍事的绊脚石没死在战场! 常牧云越想,心头的愤恨和无奈越发明显,身子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快意和知道真相的愤怒包围,颤抖不止。 跪在他身下吞吐的云柔柔察觉不对,艰难的抬头,小心翼翼试探道:“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常牧云心下烦躁,云柔柔这个动作刮得他十分不爽,原有的征服感一扫而光。 加上楼下云晚意面对危机,不慌不忙,稳重求胜的态度,和云柔柔一脸谄媚,故作勾引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常牧云心里已经完全背厌恶占领,他毫不留情,一把狠狠推开云柔柔,草草系好腰带,目不转睛的盯着楼下。 云柔柔毫无防备,整个人被他推的重重砸在旁边的桌腿上。 后脑勺传来尖锐的疼痛,云柔柔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赶紧起身走到窗前,这才看清楚楼下的情况。 楼下。 被大寒擒住的男人五大三粗一身横肉,被抓住后还在不断挣扎:“天子脚下,你们这些莽夫要干什么!” “刚才是你叫的最欢吧?”大寒手上用尽,狠狠扭住壮汉的手。 壮汉痛的脸色发白,声音却不减:“你们德善堂做事卑鄙,欺负人家女子丧夫丧子无依无靠,我看不过去,还说不得公道话?” 说完,不顾手腕的疼痛,脖子侧向人群,高声喊道:“瞧瞧,这就是德善堂的悍匪做派,说不过就动武,欺负我们弱小百姓!” 他这一嗓子,再度点燃看热闹人的心,七嘴八舌的指责起来。 无非还是那些话。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没放在心上。 常景棣冷笑着睨着壮汉,自上而下扫了一眼,问道:“你弱小吗,瞧你这身肉,比要出栏的猪还膘肥体壮吧?” 帝景还有这么毒舌的时候,云晚意略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在她眼中,帝景还是帝景,和常景棣不是一个人,虽然有几分相似,帝景从容温和,常景棣冰冷漠然。 第207章 帝景身份暴露 利箭来的突然,就和救下云晚意时,那颗凭空而来的石头一样。 只能辨别方向是隔壁那座楼,却不知道是几层,更别说看到人了。 随着利箭洞穿脖子,张树立眼睛瞪得老大,一头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忽如其来的变故,把看热闹的人群吓得连连后退,惊呼一片,他们这下也明白了,张树立所言为实,德善堂没问题! 张树立脖子上的血飞溅,有几滴落在云晚意裙摆上。 云晚意蹙着眉往后退了几步,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黑沉。 她倒不是为脏了裙子而变脸,而是惋惜张树立没说完的话。 张树立面对她的询问,明显犹豫后才否认,背后一定有隐情。 若抓住雅棠这个弱点继续逼问,必能问出个结果。 可惜,线索就这么被一箭断送! 常景棣同样黑着脸,手紧紧握住紫檀串子,扫了眼惊蛰。 惊蛰身子一颤,接收到他的意思,赶紧带人去那座楼里追查。 常景棣抬眸看向那座楼。 阴天,背光。 从下而上看,大楼多半藏在阴影中,瞧不真切。 常景棣收回眼神,将手中帕子递给黑着脸的云晚意:“要不要去锦绣阁换身衣裳?” “不用。”云晚意没接手帕,看着裙摆上醒目的几点殷红,道:“擦不掉的,不如等惊蛰的消息。” 顿了顿,又往常景棣的方向走了几步,意味深长中带了几分试探:“帝公子带着镇北王的人,只怕,身份被人误会了。” 惊蛰是常景棣的心腹。 当然,谷雨也是。 不过,云晚意从乡下回来,从没见过常景棣和谷雨,也不知道谷雨的身份,只以为谷雨是帝景身边的人。 可楼上暗处那人呢? 那人如果是常牧云,他必认得出谷雨是谁,自然也能推断出常景棣的身份! 常景棣想到这点,手微微收紧,面上没露出任何端倪。 德善堂的事起的突然,他接到消息就赶过来,匆忙之下只顾的上换上人皮面具,叫谷雨一起。 后面不得不用镇北王府的人手,这才让惊蛰出面,虽然惊蛰对云晚意解释过,能瞒得过她,可无法瞒住常牧云! 云晚意一开始,就敏锐的察觉到这点。 原本已经打消的疑虑,再一次从心头冒出——帝景和常景棣,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帝景,景棣,易晚,晚意。 云晚意心中那层薄雾猛然散开,仔细打量帝景那张和常景棣几分相似的脸。 可今日,人皮面具贴的身份稳妥,他又带着黑色的狐狸围脖挡住整个脖子,无法看到耳后和别处的痕迹。 常景棣接收到她的视线,也清楚她眼底的打量意味着什么,挑眉道:“你怀疑我?” “没有。”云晚意没看出端倪,收回眼神道:“只是惊蛰来的过于突然,帝公子和镇北王的关系,怕是要瞒不住了。” “无妨。”常景棣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朝向那栋楼道:“你觉得,惊蛰会有搜获吗?” 云晚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并未开口。 两人心知肚明,敢在大庭广众下灭口,暗处的人肯定已经离开。 楼内,常牧云收回弓弩,交给身后的追云:“撤,他们要来了。” “爷,那刘武怎么办?”追云不安的看了眼楼下被大寒扭住的壮汉,不安道:“镇北王和云大小姐都是厉害角色。” “刘武只怕熬不过去,万一他说出点不该说的,咱们……” “我办事比你稳妥。”常牧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怒意回收,被漫不经心所取代:“刘武活不成的,不足为俱。” 追风这才应声,旋即又道:“需要带云二小姐吗?” 云柔柔站在一旁惴惴不安,连头都不敢抬,十足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常牧云眼底的厌恶更甚:“带着她做什么,她又不会弓弩,难不成还能查到她头上?” 话里,是毫不掩饰的轻慢和浑不在意! 云柔柔僵硬着身子,心底不甘,嘴上还不得不附和:“三皇子说的是,我什么都不会,他们不会为难我。” 常牧云没再看她第二眼,带着追云快速下楼,在惊蛰带人来之前,从后门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惊蛰等人随后就到。 前后里外仔细搜查,没瞧见任何可疑人,倒是意外看到了淮安侯府二小姐。 惊蛰直觉不对劲。 明知云柔柔不可能越过人群,准确无误射杀张树立,还是问道:“云二小姐在这儿做什么?” 桌上摆着两个茶杯,相距较远,摸上去已经彻底凉透,茶壶里的水却是温热的。 云柔柔气定神闲的端起一杯茶,不顾冷热,轻轻抿了一口:“等人,请问这也犯错吗?” 惊蛰站在半开的创窗口往下,整好把德善堂的一切尽收眼底,是个好位置。 他伸出手比划了一番,又仔细环顾了一圈,才道:“二小姐在等谁?” “朋友。”云柔柔放下茶杯,有意提起他的身份道:“镇北王身边的侍卫,连淮安侯府的人也要查?” “闹出人命,无关身份。”惊蛰蹙着眉,道:“二小姐有没有看到可疑人?” “没有。”云柔柔面色沉静,一点也不慌乱:“问完了吗,问完,我可以走了吧?” “只怕,要请二小姐跟着走一趟了。”惊蛰冷笑着,从及地的窗帘下,捡起一根羽毛,道:“射杀张树立的利箭上,正是带着这个。” 羽毛很小,就一点点,和灰色的窗帘融为一体,眼神不好的人都难以察觉。 估计是出手的那瞬间,被窗帘给刮下来的。 云柔柔脸色微变:“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你瞧我,像是会用箭的人吗?” “二小姐不会,别人会。”惊蛰不卑不亢,道:“是自己走,还是请人帮二小姐?” 惊蛰身后,带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侍卫。 云柔柔心知躲不过去,不甘道:“我自己走。” 惊蛰给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一左一右,带着云柔柔下楼。 惊蛰留在后面,再一次仔细搜寻房间,后又下楼盘问掌柜。 掌柜一问三不知,只晓得房间是云柔柔定的,至于等什么人以及人来了没有,掌柜也不知道。 看到云柔柔,云晚意并不惊讶,也确定射箭的人绝对是常牧云。 云柔柔被众人看着,仗着没有证据,一点也没慌张,反而带着挑衅的笑意:“姐姐,这么巧啊。” 说完,转向扮做帝景的常景棣,故作狐疑的问道:“这位和镇北王相似的人是……” “皇商帝景。”云晚意似笑非笑,上下打量了云柔柔一眼:“你在那栋楼做什么?” 云柔柔对惊蛰怎么说的,也就怎么对云晚意说。 一番对话下来,云柔柔态度越发轻慢。 倒是云晚意,视线在云柔柔略显红肿的嘴唇上停留片刻,又仔细盯着她的面相,冷笑道:“你没等到那朋友?” 云柔柔奸门带红,明显是桃花煞,从面相上看银乱不堪,且瞧着隐约要被这桃花煞折磨。 结合这情况,云晚意能猜个大概。 “没等到。”云柔柔察觉到她的视线停在嘴上,拿起帕子轻轻掩住口鼻,欲盖弥彰道:“人没来,就被你们的人搅和了。” “云二小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说谎?”惊蛰拨开人群,拿着和箭矢上一样的羽毛,道。 “杀张树立的箭,就是从你房间的窗口射出,不是你那朋友所为?” “我听不懂。”云柔柔死不承认:“屋内就我一人。” “一人喝两杯茶?”惊蛰咬着牙,质问道:“还是冷茶!” “没有任何规定,我不能在冬日喝冷茶,也没规定不能喝两杯。”云柔柔死猪不怕开水烫,略带不耐道。 “你们有证据就抓我去见官,没证据就别辱我清白!” 惊蛰还要说话,常景棣出声道:“既没证据,放二小姐走。” “帝公子!”惊蛰惊疑之下,不情愿道:“羽毛就是证据!” “没用。”常景棣微微蹙眉,旋即道:“仔细询问那五大三粗的壮汉,比问她强!” 云柔柔越发得意,挑眉道:“还是这位帝公子懂事,姐姐,我先走啦,你慢慢玩儿。” 她走的快,也没回头,自然也没看到云晚意脸上的戏弄和胸有成竹。 众人见依旧没查到有用的,视线全落在壮汉身上。 壮汉,也就是刘武,依旧被谷雨扭着堵了嘴说不出来话。 谷雨放开手后,刘武大骂道:“你们查不出什么的,德善堂害人,就要逼良为恶!” 这时,有人上前,在帝景面前耳语了一番。 帝景看刘武的眼神,也逐渐阴冷起来:“刘武,鹤山县人,和三皇子生母出身同族,五年前离开鹤山来上城……” 第208章 再三灭口 提及三皇子生母,刘武竟一改之前的嚣张,顿时沉默。 常牧云的生母,一直是皇室乃至上城决口不提的存在。 云晚意不知内情,看到刘武这个反应,也能猜到刘武和常牧云的生母关系不一般。 从年龄上看,应该构不成情郎之类的牵扯。 她没做声,静观其变。 刘武一声不吭,如斗败的公鸡一样。 常景棣已然多了几分不耐:“我能查到你的身份,就能查到更多的信息,你不说,不如我帮你说?” 刘武眼神阴鸷,死死盯着常景棣,若非被谷雨按着动弹不得,他必会暴起攻击! 常景棣和他对视,已经是十足有把握的姿态,淡然从容。 刘武等了良久,还是没等到期盼的人出现,他眼底的阴鸷一点点黯淡,化作绝望。 忽然,他阴笑了起来:“要我说,你休想!” 话音落下,一股鲜血从口中喷出,倒地咽气。 谷雨连忙想上前施救。 云晚意只看了一眼,摇头道:“见血封喉,救不活的。” 人接二连三在眼前死亡,证据没了。 谷雨气的浑身颤抖:“三个人,一人被射杀,一人吞下早就藏好的毒,还有个云二小姐死不认账!” “这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些人早有准备,为的,就是对付德善堂!” “既然知道,这么生气做什么?”常景棣似乎早有预料,不急不缓道:“刘武身份已明,可继续往下查。” “在说,张树立养着的那个女子,以及粮行的冯老板,都可以入手。” 周围的人却没他的淡然。 黄家媳妇惴惴不安,擦着眼泪上前道:“姑娘,公子,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害死我爹和豆子的凶手,永远找不到了?” “张树立受人指使。”云晚意到底有几分不忍:“这件事虽和德善堂无关,但我们会給你和大家一个交代。” “多谢。”黄家媳妇哽咽着,道:“是我不好,也是我思虑不周,听别的人话,把他们爷孙抬到德善堂门口来。” “我这就带他们走,还请姑娘记住今日的话,一定要为豆子和我爹讨回公道!” “嗯。”云晚意郑重的点点头,吩咐章掌柜道:“找人帮她,后续丧葬我们德善堂出银子。” 其实不用黄家媳妇哀求,她也会揪出证据。 毕竟对方的恶意是冲她而来! 围在德善堂的人三三两两散去,有些家里也吃了从张树立手中买的药材的人,留下想让德善堂善后。 云晚意自是让章掌柜妥善处置。 混在人群里带头闹事的人看到刘武已死,黄家媳妇不打算继续闹,无法继续,也随着人群四散。 但他们都没注意,身后早就有了尾巴…… 等人全都走后,云晚意发现另一件不对劲的事:“粮行老板冯二春的尸身也抬在德善堂门口,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家属?” 还有孤寡的吴婆子,她孑然一身,总不能是诈尸诈到这儿来的! 第209章 和饥荒有关 冯二春头发花白,看上去接近六十。 他的夫人看上去才三十出头,肤白貌美,风韵正好,未施粉黛,一双勾人的丹凤眼红肿不堪,看上去哭过很久,略显憔悴。 根据冯二春的夫人所言,冯家从祖上开始,就做粮食生意营生。 她并非原配,冯二春的第一个夫人几年前死于痨病,她是迎娶不久的继室。 冯二春与原配夫人感情极好,青梅竹马,成婚后连生三个儿子,一生未纳妾,也没有通房侍女。 听到他们感情如此,云晚意不免有些诧异:“三个儿子,都成年了吗?” 从德善堂门口闹事到现在,冯二春就这么躺在冰冷的地上,没有一个人前来喊冤,更别说整理遗容。 倒是黄家媳妇悲痛欲绝,伤心写满了整张脸,黄家爷孙二人周身干净整洁,瞧着就是用心了。 照理说,父母恩爱,孩子也该言传身教,很是和睦孝顺才是。 “老冯这个年岁,儿子怎么可能没成年?”冯夫人闻言苦笑道:“老大四十,他的孩子都要成婚了。” “最小的冯老三,前几日刚满二十六,早也成家立业。” 云晚意拧着眉心:“父亲无故身亡,三个孩子,竟一个都抽不出空,连你,也是我们请过之后才来?” 冯夫人知道云晚意的意思,苦涩的笑意里,带了几分要哭不哭的表情:“几个孩子急着分家。” “粮行上下,还有老宅子,在外置办的院子田地……他们生怕我霸占了什么,哪里还顾得上老冯。” 云晚意从她的表情也能猜到一二:“你们成婚,冯老板的儿子们不同意?” 冯夫人嘴角漫过嘲讽,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为死去的冯老板:“他们觉得老冯一把年纪,该为先夫人守节不娶。” “老冯为此生了很大的火,闹得不愉快,几个孩子对我不满,连带对老冯态度也差了很多,分家后他们各有宅院,极少回老宅。” “老冯出事后,他们三兄弟将我逼到小院子里不准外出,实则就是软禁,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老冯被他们如此糟践!” “老冯对他们那么好,他们怎么忍心让他死都不安,良心怎么过得去……” 冯夫人是真伤心,说到这捂着脸泣不成声,逐渐的,哭声变作撕心裂肺。 这种情况,再多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 云晚意静静的等冯夫人发泄,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 良久,冯夫人才抬头,哭过后的鼻音浓重:“让姑娘见笑了。” “无妨。”云晚意见她帕子全沾了眼泪,重新拿了一张帕子递给她。 冯夫人接过来擦了擦眼角,眼神逐渐坚定,对云晚意道:“老冯的死,绝对有问题!” 云晚意微眯着眼,打量着冯夫人细微的表情:“为何这么说?” “药是他们几个给老冯送来的。”冯夫人咬着牙,眼底的恨意越发明显:“一个多月前,大夫诊断出我有了身孕。” “他们得到消息后时常拖家带口回老宅,老冯这个年纪就想要天伦之乐,高兴的不得了。” “来过几次后他们就开始暗示老冯,不想再添一个弟弟妹妹,老冯却不乐意,觉得老来得子是件很得意的事。” “另一方面,老冯也正是顾虑到他年岁太大,总有走在我前面的一日,有了孩子分得家产名正言顺,我在冯家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老大几人虽没有继续纠缠,却也不太高兴,来老宅的次数逐渐减少,出事前十日,是他们拿了药材给老冯说调理身子用的。” “老冯年纪大,早年操劳落下不少病根,喝了几次后觉得的确有效果,又找他们要了几贴药。” “他们恨老冯维护我,用那些药材害死了老冯!” 云晚意越听,眉心蹙的越紧:“冯老板到底是他们的父亲,若说恨,他们只需解决你肚子里的孩子就好。” 说到这,她眼底多了些许审视:“或者,把那方子給你用,不是更加省心?” 冯夫人不知是不是想到了曾经,满是泪痕的脸上,竟多了几丝笑意:“老冯不是傻子,知道几个儿子什么心思。” “我孕后吃穿用度全经过精心挑选,他们不可能下得了手。” 说着,声音里再度带了哭腔:“姑娘,老冯这个年纪,照说要放权给儿子们了,你只道他为何还在为粮行操劳吗?” “他们不争气?”云晚意试探着问道。 “没错,原配夫人把几个二字宠成了无所事事的草包。”冯夫人抿了抿嘴,道:“他们几个压根不是管理粮行的料子。” “老冯也是没办法,他们几个担心老冯会把粮行交给我,才用这么歹毒的计划!” 她的话,云晚意自然不可能完全相信。 毕竟只是一面之词。 到现在,冯二春的三个儿子都不曾露面,虽能看出不是什么好货,却也得听听他们怎么说。 或许,是见云晚意并无表示,冯夫人咬着牙继续道:“我有证据!” 云晚意挑了挑眉:“什么?” “我知道他们想要害我,留了个心眼,让人盯着几人的动静。”冯夫人深吸一口,继续道:“他们给了德善堂张大夫一大笔银子!” “张大夫曾给我把出孕脉,我当时只以为他们要通过张树立害我,却是用来买老冯命的!” “银子而已,不能算证据。”云晚意顿了顿,道:“而且这无法说明他们收买张树立害冯老板,或许,真是用来对付你的。” “不。”冯夫人犹豫着,道:“那笔银子超过五千两,老冯今年屯了很多粮食,银子周转不来,给他们的月银只够养活家里。” “他们几人又是挥霍无度的人,五千两不是小数目,我的人查到那笔银子是从如意钱庄出来的,门户没查清,要继续往下查的时候,老冯就死了。” “你是说,有人要害冯老板?”云晚意直觉不对。 “对。”冯夫人叹道:“老冯死后,粮行定会被他们几个接管,我猜,有人打了粮行的主意!” 这里面,怎么感觉还有秘密? 她陡然间,想到明年的饥荒! 饥荒,也是人为? 不可能啊,干旱导致饥荒…… 云晚意想到这,忽然意识到她看出四星围月的星象,难保不会有别人看出! 有人看出星象,预料明年的饥荒,所以设计要冯老板的粮行! 意识到冯老板的死和饥荒有关,云晚意立刻起身,吩咐立秋道:“去查上城里的大小粮行。” 立秋一头雾水,忍不住疑惑道:“小姐怀疑冯老板的死,和同行脱不开关系?” “查粮行是否易主。”云晚意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哪几家今年有屯粮,以及背后东家的情况。” “切记要隐秘行事,别被人察觉。” 立秋知道,云晚意肯定有什么发现,才会下此决定。 她没有继续问,立刻闪身出门。 倒是冯夫人,对她这个决定十分不解:“姑娘,您让查粮行是什么意思,老冯的死,是因为同行竞争?” “你不是怀疑冯老板的死吗?”云晚意不可能把真相说给她,遮掩道:“我自然也是为此目的。” “在查出来之前,希望冯夫人能守口如瓶,别打草惊蛇。” 冯夫人蹙着眉,红着眼道:“只要能给老冯讨回公道,我什么都可以。” “嗯,带冯老板回去吧。”云晚意顿了顿,道:“张树立这边死无对证,有问题的药材,也的确是从他手中流出去的。” “张树立背后还有人,他只是棋子之一,我们德善堂会給冯夫人一个交代。” “我信你。”冯夫人盯着她的双眼,道:“姑娘,一切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和我说。” “冯夫人要做的,便是叫你的人继续盯紧三个公子。”云晚意目光往下,落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夫人有福,这孩子也能平安诞下,不需要操心其他。” 这话,倒不是安慰而已。 她在谈话间悄悄看过冯夫人的面相。 冯夫人早年过的很艰苦,中年和晚年都是有福,且还能享儿孙福。 中年的福气,便是遇到真心待她的冯二春,且看她对冯二春的感情来看,两人的确是真心相爱,不存在为了钱财和其他。 这,也是她相信冯夫人话的原因之一。 冯夫人千恩万谢,出了门看到冯二春冰冷的身体,又是好一阵恸哭。 云晚意还是让章掌柜找人送冯二春回去安葬,丧葬费也是从德善堂出的。 刚做完这一切,双喜从外边进来,低声道:“小姐,三皇子在外边求见。” 云晚意微微凝神,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双喜打量着她的神色,犹豫道:“您要不想见,奴婢这就去回了。” “不必,他要见,躲开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你去招呼,我马上来。” 第210章 恶心的常牧云 常牧云刚从镇北王府出来,用的时间并不长,德善堂已经在这短短时间里恢复如初。 一路上听到路人对德善堂全是赞美之词,善良,坦诚,有担当。 连带,对云晚意也全是夸奖,果断,有勇有谋,医术高明…… 合着这一次,事情还是没按照他设想的轨迹走! 他的谋划没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反而推着德善堂和云晚意往前了一大步! 当初,他就该直接瞄准淮安侯府刚接回来的云晚意! 这个念头,在德善堂里见到云晚意后,简直达到了顶峰。 云晚意面上蒙着纱巾,只留了一双灵动无双的眼在外面。 就算不知她全貌,从那双眼也能想象出面纱下的倾城之相。 配上玲珑曼妙的身姿,就算以前巅峰时期的云柔柔,也无法和云晚意比肩! 要脑子有脑子,要身姿有身姿,要样貌有样貌,如此妙人,凭什么便宜镇北王?! 云晚意出来直面常牧云上下的打量,心头的厌恶更甚,面上并未露出半分异样。 常牧云知道不能太露骨,收回眼神恢复一贯的温和,道:“云大小姐,别来无恙。” 直接挑明身份,倒是在云晚意的意料之外。 云晚意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我知道德善堂医术出神入化的易晚姑娘,便是淮安侯府的云大小姐。”常牧云见她不接话,继续道。 “你虽蒙着脸,露在外边的眼睛叫人过目难忘,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身份。” 话说的隐晦,却能让人听出里面的深意。 前世云晚意为他赴汤蹈火,费尽心力帮他登上皇位,最后得了个父母两族覆灭,自身含恨惨死的下场。 如今他竟敢说有心人三个字! 恶心至极! 云晚意忍住想吐的恶心感,垂下眼眸道:“还请三皇子自重,我即将成为镇北王妃,往后三皇子还得尊我一声皇婶。” “端的说这些叫人听着误会,又显轻慢的话,实在有失身份!” “不是还没成为皇婶吗?”常牧云不介意她的态度,微眯着眼,眼底藏着隐匿的势在必得。 “如今世道不稳,事情没成前,谁知道是否会有变故?” 云晚意往后几步,拉开本就相距很远的距离,蹙眉道:“三皇子有什么不妨直说,拐着弯恶心人,不是君子所为。” “叫人听去告到皇上面前,有损三皇子精心保持的形象。” 已经在暗自交锋,摆在明面上,还是风平浪静。 常牧云笑了笑,声音里却没多少笑意:“云大小姐别着急,我说这番话只因刚见过皇叔。” 云晚意心里生了警觉,微微一顿:“见过镇北王,和我有什么相干?” “去镇北王府经过这条街,恰好看到德善堂的另一个东家帝景,他和皇叔实在太像了。”常牧云不着痕迹,试探着云晚意的反应。 “同坐轮椅,连样貌都有八分相似,云大小姐难道未曾怀疑?” “人吃五谷杂粮,长相千奇百怪,有相似的不足为奇。”云晚意亦是沉稳,无所谓道:“我不揣度这些无谓的事。” 第211章 都是无眠 许是白天和云晚意的接触,让常牧云春心不止,加深了他的执念。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梦中,他费尽心机接近的是云晚意,一步步赢得她的心。 云晚意被他所蛊,死心塌地毫无保留,帮他坐上最想要的位置。 可他,在事成之后杀了苏家全族,流放云家一门,纵容云柔柔和云双双姐妹残害云晚意…… 惊醒的那一刻,常牧云甚至觉得那不只是梦,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想到梦里的结局,常牧云再也无法入睡,起身披了件衣裳,坐在窗前看黑洞洞的夜色。 心中懊悔越重,要是能和梦一样,他一定好好珍惜云晚意! 追风见屋内燃灯,以为出了什么事,小心翼翼推门进来:“爷,夜深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又见开着窗,走过去想掩住:“晚上风大,又要下雪,您别着凉了。” “我做了个梦。”常牧云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梦见她成了我的正妃,助我上位。” “可,我没有好好珍惜,做了很多错事。” 追风跟了主子多时,只要一句,立刻明白常牧云口中的她,指的是云晚意。 是谁都可以,偏偏是和镇北王立下婚约的云大小姐! 还做梦梦到这般离谱的情节! 追风十分头疼,小心翼翼的试探道:“爷,云大小姐和镇北王婚约已定,连聘礼都送去了,咱们没办法。” “上城贵女颇多,您要觉得云二小姐上不得台面,大可瞧瞧别人,太师府的余清鸿小姐也是样貌清丽,才思敏捷,德行……” 话没说完,常牧云就苦笑着道:“人呐,就是这样,越得不到的东西,越是想要。” 一句话说完,眼神陡然凌厉:“距离他们成婚还有几个月,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再说常景棣那破烂身子,谁知还能坚持多久。” “云柔柔已成我的踏脚石,云晚意,更是志在必得!” “爷。”追风一脸哭相:“镇北王病病唧唧,一次次濒死又徇活,他要不死,咱们难道还能弑了镇北王不成,您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 “断不了,入梦而来。”常牧云起身临窗而立,面对浓雾黑夜,缓缓闭上眼:“既然决定走这条路,不在乎多一条罪!” “琅琊王那边还是没消息?” 追风瞧出他周身阴戾,不敢再劝,低声道:“还是那样,琅琊王妃抱漾,暂时不能启程,最快,也要等年后。” 常牧云眼底带着几分冷意:“琅琊王以王妃为借口,迟迟不动身,难道想变卦?” “不会吧?”追风语气不太确定:“有那件事在,他恨毒了皇上,也恨毒了帝皇妃……” “这些,不用再说。”常牧云伸手关上窗户,道:“再催一催,就说时局难料,夜长梦多。” 追风赶紧应道:“是,属下这就命人去办。” 和常牧云一样睡不着的,还有常景棣。 要不说两人是叔侄呢,常景棣也在窗前。 屋内炭火烧的极暖,他只披了一件缎袄,扶桌而站,盯着浓郁的夜色。 大寒和谷雨在身边汇报。 一个说的是三峰村的消息,一个则是汇报常牧云的行踪。 去三峰村,无疑还是和云晚意有关。 但那边依旧没有进展。 常景棣动了动站的发酸的腿,凝神道:“三峰村没消息,那她的养父母呢?” “大荒过后,那家人再无踪迹。”大寒声音很低,忐忑不安道:“荒年不好过,时不时有暴乱,这么久毫无消息,保不齐已经死在荒野了。” 常景棣的眼神,比外边的夜色还浓,层层铺开,只剩森冷:“他们舍弃晚意带走全部身家,不可能轻易就死。” “户籍做的严谨,总不能凭空消失,继续追查。” 大寒点点头,心头不解,到底忍不住多嘴问道:“云大小姐归位,那家人的死活和云大小姐毫无关系,还费那个人力追查做什么?” 常景棣拧着眉,淡淡的睨了大寒一眼。 “你傻呀。”谷雨小声提醒道:“那家人和云大小姐有交集,能调换婴儿,还能舍弃云大小姐,德行定然不好。” “这样的人存在,对云大小姐是绝对的威胁,早点找到,能免去很多麻烦!” “噢,原来是这样。”大寒后知后觉,叹道:“还是咱们爷知道疼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未雨绸缪。” “好了,别卖弄你那三瓜俩枣的文采。”谷雨接过话,转向常景棣汇报:“三皇子从王府离开后,转而去了德善堂。” “他直接挑明了云大小姐的身份,还试探了您的身份,云大小姐不清楚,误打误撞帮您遮掩。” “但三皇子不可能轻易放弃,而且……而且……” 常景棣缓缓走了两步,不悦道:“什么时候开始,你们都喜欢支支吾吾,难道要送回去重新开始?” “爷,属下不是支吾,实在是……”谷雨硬着头皮,道:“三皇子在德善堂和云大小姐说的话,有些异常。” “怎么说?”常景棣总算回头,目光一如夜色。 谷雨大概说了一番后,道:“三皇子明知道大小姐和您的婚约,还出言不尊。” “他不是不尊。”常景棣缓缓走到轮椅旁,点了点轮子:“他瞄准了晚意。” “以为本王腿瘸,旧疾不愈,这条命不长久。” “嘶。”谷雨和大寒同时抽了一口冷气。 且不说云晚意是镇北王好不容易想接近的女子,就单是镇北王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就足够禁忌。 三皇子难道还肖想皇婶? 大寒难以置信,道:“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三皇子和云二小姐赐婚,对于这个大姨姐多嘴了几句?” “常牧云的野心远比看着重。”常景棣转向窗户的方向:“他就如这夜色,暗含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给六皇子传话,盯紧些常牧云,别让他有机可趁。” 谷雨点点头,旋即又想起一事:“三皇子底下的人和北方联系频繁,对方还不知道来头。” “北方。”常景棣捏了捏腕子上的珠子,道:“是琅琊王的地盘,今年琅琊王迟迟不来上城,其中是否有关联?” “属下这就叫人去查。”谷雨会意,走到炭盆前准备添炭。 “不必了,早些歇息,明早本王要去德善堂。”常景棣扫了眼谷雨,道:“你最近少露面,就负责追查的事。” 他还是担心云晚意不小心碰到谷雨。 本来云晚意就起了疑心,她心思敏捷,能避则避吧。 还有常牧云,竟敢打他的人的主意,休想! 这一晚,云晚意照样翻来覆去睡不着。 常牧云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令人恶心的同时,她不免疑惑。 以常牧云的性子,对上常景棣,应该会避其锋芒,就算常景棣旧疾复发难得盛宠。 他的大局没布置好,怎么可能轻易露出马脚? 前世……前世到底有什么,是被她遗忘的? 脑子里想的太多,杂七杂八,辗转反侧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云晚意稀里糊涂睡去,梦里,她站在半空如旁观者一样,看着那些痛不堪言的画面。 常牧云每次对她的好,对她的甜言蜜语,都带着算计的目的。 可笑的是,她缺乏疼爱,缺乏自信,缺乏亲情,沉溺在精心编织的谎言中无法看清。 画面一一闪过,云晚意忽然发现了一个从未注意过的人…… 一夜乱梦,早间醒来头痛的厉害。 双喜进门伺候梳洗,意外瞧着窗户竟然半开,惊道:“小满怎么这么粗心,窗户都没关好。” “昨夜风大,小姐别遭了风寒!” “不是她,是我开的。”云晚意开口,声音不出意外的沙哑:“晚上闷的紧,透了透气。” 从声音听来,果然像是风寒了。 “奴婢去准备药。”双喜担忧极了:“早膳准备好了,您梳洗后先用膳。” “吃不下。”云晚意清了清嗓子,道:“早间约了镇北王去德善堂,就不吃药了,我这不算风寒,不要紧。” “您声音都沙成这样了,怎么会不要紧?”双喜不依不饶,道:“冬日风寒不易好,还是吃点。” “那你先熬着,我回来吃。”云晚意拗不过她,起身穿衣,顺口问道:“昨晚白梅苑如何?” “二小姐从德善堂回来,只去了大夫人院子,没任何反常举动。”双喜顿了顿,疑惑道:“您昨儿说,二小姐在德善堂准确叫出您是谁。” “从咱们打探来看,要么是从三皇子那知道的,要么……是三公子或者大公子说漏了嘴。” 云晚意穿好衣裳,梳头的动作一顿:“怎么回事?” “赏梅宴后,三公子单独见过二小姐,还偷偷给了二小姐一笔银子。”双喜怕云晚意不开心,声音放的很低。 “还有大少爷,在三公子见过二小姐后,也单独见了二小姐。” “知道也就知道吧。”云晚意蹙着眉,道:“时间来不及,我先去德善堂。” 第212章 要娶必是心爱 常景棣以帝景的身份,每隔一日,就要去德善堂施针治疗,对此轻车熟路。 他起得很早,到德善堂的时候,章掌柜才刚开门。 这么早见常景棣来,章掌柜也吓了一跳:“爷,您怎么来这么早,可是哪里不舒服,小人这就派人去请云大小姐。” 章掌柜连同这个铺子,都是以前帝妃留下的,他自然清楚常景棣的身份,私下见面,都尊一句爷。 “不用。”常景棣看了眼还显空旷的街道:“昨儿的事情,可处理妥当了?” “爷放心,云大小姐虽年轻,却十分稳妥。”章掌柜提及云晚意,发自内心的赞赏:“也有真本事。” “等成为真正的王妃,必会是您最得力的助力。” “本王不需要她操劳。”常景棣蹙着眉,道。 心爱的女子,娶回家自然是享福的。 如今种种,乃是迫于形势不得已,等真的成婚,坦诚以后,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为他操心劳神? “也是,您当年曾说过,要娶回家的人只能是心爱之人。”章掌柜满是欣慰:“还没来得及恭贺您如愿以偿。” “都什么时候的事了,现在才恭喜。”惊蛰笑了笑,道:“你先去忙,爷这边有我。” “唉,好。”章掌柜也笑着,道:“昨儿闹过一次,还没来得及整理后面的药材,事情还多。” 章掌柜才说完,云晚意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云晚意头痛的紧,马车摇晃,忍不住靠在马车上昏昏沉沉眯了一会。 马车停下的动静惊醒她,迷糊间哑着嗓子问道:“到了?” 跟她出来的是立秋,见状蹙眉道:“小姐,您身子不适,要不奴婢去和王爷说,等下次见面?” “不用,昨晚受了凉,不要紧。”云晚意缓了缓,起身道:“扶我下去。” 立秋跟云晚意的时间不算长,但了解她的性子,也只能随她去。 下了马车,眩晕感再度袭来,伴随着太阳穴的抽痛,云晚意忍不住定了定,才继续往前。 常景棣在门内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转动轮椅往前,声音里是浓浓的担心:“你不舒服?” 她回上城养了两个月,从一开始的小豆芽,养成了三月初开的灼灼桃花。 每一次以帝景的身份,见到的都是她活泼狡黠,和年岁相符的轻快明丽。 用镇北王常景棣的身份,只能看到她安静沉稳,从容不迫少年老成的模样。 可无论哪一面,她均是绝色昳丽,往那儿一站,就是叫人移不开眼的璀璨风景。 相比之下,今日的她脸色白的有些不正常,两颊还带着淡淡的粉色,却不是自然气色。 云晚意闻声抬头,瞧见台阶上的常景棣,行礼道:“镇北王来的这么早,倒是我迟了。” 一开口,那沙哑干涩的嗓音,更能笃定了。 “身子不舒服,还出来做什么?”常景棣心疼,却又不知道如何说,道:“我送你回去。” “小风寒,不碍事,来都来了。”云晚意摆手拒绝,撑着进门:“时间尚早,没多少人看到,也免去别人猜疑。” 周围没外人,她也就直说了:“外祖父就在楼上,他也想尽快见王爷一面。” “我以疑似瘟症的病人瞒着德善堂的人,章掌柜忠心,虽然没多问,却也知道不正常。” “这儿被常牧云盯上,还有云柔柔,人来人往,他们迟早会发现端倪,此前必须将外祖父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王爷再想见,就没那么容易了。” 云晚意昨晚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最安全的办法,是将外祖挪出上城静养。 等伤势养好,外祖也能直接回边关,不需要在城内担惊受怕。 常景棣也清楚苏震天在上城一日,危险就多一重,道:“那我先上去见苏将军,你先在楼下吃药。” “我真没事。”云晚意不知此时自个儿的脸色有多差,还在强撑:“我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医者不自医,正因为你是大夫,才容易掉以轻心。”常景棣拧着眉,顾不得其他,伸手往她额间探去。 毫不意外,她额头滚烫。 常景棣往下,试探着她泛红的脸颊,果然也和额间同样烫人。 他的手冰凉,带着清冽的松竹香味,和滚烫的肌肤相遇,竟缓解了几分难受。 也不知道是高热导致她迷迷糊糊,还是那股冰凉带来了舒服,云晚意一时间竟也忘了避开。 常景棣脸色黑沉,有几分怪她不爱惜身体,更是自责没照顾好她,不由分说吩咐惊蛰:“赶紧请洪钟过来,给大小姐诊脉开药。” 出来虽一直坐着马车,但上下吹了几次寒风,脑袋的确更昏沉。 云晚意便也由他去了。 泰和医馆离得不远,洪钟还没坐定,就被惊蛰拉着一路飞奔。 等抵达德善堂,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云晚意等待的间隙,已经趴在桌上昏沉睡去了。 常景棣身边放着一盆加了冰的水,一只手隔着手帕贴在她额间,另一手放在冷水盆中浸着。 看样子,是在换着手为云晚意降温。 洪钟被这个场面惊掉下巴,正要行礼,常景棣轻声快道:“免了,给她看诊开药。” “是。”洪钟立刻跪在一旁给云晚意把脉,同时还惴惴不安扫着常景棣冻得通红的手:“王爷,您身子不好,旧疾不消。” “这么下去,怕也要风寒,降温有很多种,不然让婢子来也行。” “立秋的手小,她不舒服。”常景棣没动弹:“时间太早,也没别的法子。” 刚开始,是立秋用湿了水的帕子给她贴着额间降温,可帕子沾上,云晚意就不舒服的蹙着眉,睡不安稳。 常景棣才转而想到折中的法子,手冰冷后,隔着手帕把那冷意传去。 洪钟便不再继续说了,专心把脉后道:“大小姐操心劳累,睡得不足又遇寒气,这才引起高热。” “开降温驱寒的方子,好好休息,很快便能没事,王爷无需担心。” “嗯。”常景棣声音闷闷的,探手将她抱起:“开药吧。” 洪钟见着从轮椅上起身的常景棣,还抱得起云晚意,真的惊掉了下巴:“王爷,您,您……” “有些事,洪大夫没看到更好。”惊蛰冷着声音提醒道。 洪钟知道事关重大,赶紧闭嘴:“我在写方子,什么都没看到。” 常景棣把云晚意抱去楼上厢房,叮嘱立秋好生照看,这才去三楼。 这一次,他还是坐着轮椅。 苏震天在战场早就习惯早起,天刚亮他就睡不着,这几日能勉强下地,在屋内锻炼。 见到常景棣,苏震天颇为感慨:“见过王爷。” “苏将军客气,算起来,将军对本王还有恩。”常景棣扫了眼房间,寒露识趣的出去守着。 “本王知道将军遇到了难事。”常景棣直入主题,指着轮椅道:“本王亦然,为此事而来。” “晚意说过。”苏震天紧锁眉心,道:“此事不是宫中那位的手笔,定有他人……” 声音逐渐降低,最后只能勉强听到一点点。 常景棣越听,脸色越沉,最后,只有一句:“帝氏不会做任何对北荣不利的事。” “帝氏老臣自然信得过,架不住有阳奉阴违之人。”苏震天若有所指:“有些事,老臣没和晚意提过,她不懂内情,知道也只添烦心。” “王爷既然前来,老臣也不便隐瞒了,老臣的人曾截获帝氏世子的手信,内容不太好,紧跟着魇族作乱,那封信也不知去向。” “给谁?”常景棣声音越发寒冷。 “不知。”苏震天眯着眼,道:“王爷母族之事,若真牵扯,事关重大,您如今是晚意未来夫婿。” “于公于私,老臣都希望王爷能处理稳妥,保全自身。” “本王明白。”常景棣的手缓缓收紧,既是提醒自己,也给苏震天保证:“本王的事,不会牵连到她。” “王爷是可信之人,老臣自是放心。”苏震天点到为止,转了话题:“晚意受了很多苦,今后,还望王爷对她好点。” “是。”常景棣乖乖应声。 还要再说,门外响起云晚意沙哑的声音:“外祖,王爷,结束了吗?” “这孩子受风寒了,声音怎么成了这样?”苏震天担忧道:“赶紧进来。” 云晚意一脸病色,苏震天瞧见心疼坏了:“怎么风寒了?” “昨晚着凉。”云晚意担心把病气过给苏震天,蒙着面纱:“睡一觉好多啦,外祖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苏震天叹道:“风寒可大可小,还是要注意。” “有外祖关心,很快就好啦。”云晚意在苏震天面前,才是十足的小孩子,言语间带着不自觉的撒娇。 苏震天对她的撒娇没办法,又觉得撒娇的时候,她才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跟着打趣了几句。 说笑间,云晚意逐渐正色起来:“外祖,您身子好转,我派人准备好了,等下您随王爷的马车一起离开。” 第213章 第一次剖心 云晚意在昏睡前,曾说起要送苏震天离开。 这才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变了卦,常景棣微微抬眸,眼底带着诧异。 苏震天也是不解:“德善堂位置可以,挪动反而引起别人注意,还如此仓促,是出什么事情了?” “刚才立秋来报,说德善堂被人盯上了。”云晚意没有犹豫,直接道:“德善堂来往的人多,大多都是病人,不好混出去。” “王爷虽也被人盯梢,他们到底有所顾忌,且他们也猜不到您会在这,还会跟王爷一起离开。” “只要出了他们的监视范围,可换装出城,也就安全了。” 苏震天看了眼常景棣,蹙眉道:“王爷身边的人就那么几个,既然被人盯梢,出德善堂凭空多出一人,照样会被人注意。” 云晚意的视线转向惊蛰:“惊蛰和您身形差不离,您和他调换着装,盯梢的人担心打草惊蛇,不会离得太近。” “他们不会注意惊蛰,也不会从短短几步的距离里判断出惊蛰换了人。” 苏震天蹙着眉,有些犹豫:“换的位置安全吗?” 云晚意没做声。 换的位置还只找了个大概,她早就预料到有朝一日要给苏震天挪位置,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看她的神情,苏震天也清楚了,叹道:“既然上城也不安全,不如我直接回边关。” “不可。”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凤目微眯,道:“您身子还没完全好,麒麟血没找到,毒也无法彻底解开。” “若这时长途奔波去往边关,身子断断承受不住,一切前功尽弃!” 云晚意语速不快,声线暗哑,明显带着心思。 这些,前世肯定发生过,只是前世的她不知道罢了。 所以直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常景棣身上的跗骨之疽,还有苏震天身上的掏心掏肺,前世是怎么解开的。 玄医一门除了她师父存世,就剩下她一个关门弟子。 不是她,就只剩下师父,看来,有必要想办法联系师父了…… “既然苏将军暂时不能远离上城,不如直接在镇北王府住下。”常景棣见云晚意心事重重,果断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任谁都不会想到苏将军在镇北王府内,他们再厉害,手还伸不进王府。” 云晚意微微蹙眉,思索着这个办法的可行性,没有立刻应下。 苏震天已经直接拒绝,苦笑道:“圣上忌惮武将功高盖主,王爷和老臣的身份特殊,一旦被发现,谁都免不得大罪。” “老臣回上城已是迫不得已下的冒险,万不敢再牵连王爷和他人。” 云晚意不说话,常景棣继续道:“苏将军和本王即将成为一家人,要说划清关系,本就不是易事。” “再说本王身带旧疾,时常请大夫上门,苏将军在王府内,晚意上门看诊名正言顺,比她出城或者去别处更安全。” 苏震天还要拒绝,常景棣看向云晚意,道:“盯着德善堂的人,是常牧云派出来的吧?” 第214章 小心她 听到立秋的回话,云晚意略带诧异:“洪大夫不是才去德善堂给我看诊过,这么短时间,会出事?” 洪钟把脉开药时,她并未清醒,还是之后立秋说的。 立秋点点头:“是还没多久,里面人太多,挤不进去,奴婢找周围的人打听了一番。” “说是洪大夫开的药出了问题,吃死了个老太婆,那老太婆家里七八个儿子,又带着媳妇和孙子,正围着闹事呢!” 云晚意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外边风大,她转而放下,道:“和张树立那方子一样?” “不是,据说是治腰病的方子。”立秋也没问的太清楚:“周围全是看戏的人,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多半也是听来的。” “奴婢再去泰和医馆里面打探,您且等等。” “算了,咱们是德善堂的人,总不好参合泰和医馆的事。”云晚意按了按太阳穴,道:“还得去外祖家一趟,舅舅那封信一直没去看。” 因为生病开药在医馆闹事的,每个医馆都会遇到。 洪钟又得皇上赐名,医术也说得过去,泰和医馆定会想办法解决。 她现在去参一脚,的确不合适。 在说,舅舅的信前日到的,昨儿一整日都在忙着德善堂的事,还没抽出空来。 外祖母那边也没派人送信来,不知道是不方便,还是那封信真没问题。 总要去一趟,还得给舅母复诊。 “小姐,您都这样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立秋想到镇北王的吩咐,赶紧劝道:“苏将军府那边,奴婢去打探就是。” “消息能打探,舅母的病你看不了。”云晚意依旧有一下没一下揉着眉心:“吃过药好多了,先去苏家吧。” 抵达苏家时,苏家正在吃午饭,叫人意外的是,苏锦居然也在! 苏老夫人看云晚意过来,赶紧命人添加碗筷:“晚意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快来用膳。” 苏锦看到她,恍若没看到,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哼。 “见过外祖母。”云晚意自然也没和苏锦搭话,行礼后婉拒道:“不必麻烦添碗筷,我刚吃过,还不饿呢。” 一开口,沙哑的声音听着就不对。 苏老夫人赶紧问道:“你这嗓子怎么了?” “瞧那怪里怪气的打扮也知道,定是风寒了。”苏锦给苏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菜,冷嗤道:“带着病也敢来。” “将军府不是病号就是老人,也不怕过了病来,真晦气!” 云晚意的面纱还没摘,对苏锦找茬的话恍若未闻。 倒是苏老夫人,眉眼显而易见的沉了,语气也带着浓郁的责备:“你怎么这么说话,晚意带着面纱,便是怕传病气,足够谨慎了。” “母亲,谁是您女儿啊,怎么尽向着别人?”苏锦重重的放下碗筷,不悦道:“您别给她骗了。” “她这人心思沉着呢,昨儿我才知道新起来的德善堂,她居然是里面的东家,还勾搭上了皇商,哼。” “如此手段和心机,又沉得住气,也就您糊涂,相信她无辜纯良。” 苏老夫人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她是什么身份我管不着,但她是我外孙女,还救了阅知和孩子,这我是知道的。” “苏锦,在苏家,我不愿意听到你刚才那番话,你再这般,苏家你也别来了!” 苏锦动了动嘴皮子,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选择闭嘴。 只是看向云晚意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带着厌恶和恨意。 “外祖母,您先吃饭,我去看看舅母如何。”云晚意毫不在意苏锦说什么,做什么。 在她心中,苏锦和陌生人无异,谁有那精力在乎陌生人嚼舌根子的话? 只要苏锦不主动惹到她头上,她愿意粉饰太平,两人毕竟有母女血脉在,她不会对苏锦出手。 苏老夫人赶紧让林婆子送云晚意去后院,道:“我等等就来,阅知现在应该醒着,你过去整好。” 等云晚意离开前院,苏老夫人蹙着眉,朝苏锦道:“你也不是三两岁的孩子了,做事怎么如此不管不顾。” “再不喜欢云晚意,她到底是你的孩子,她都能对你的放纵隐忍,你怎么就不知道收敛?” “我早说过,只有柔柔一个女儿。”苏锦冷哼道:“母亲也不是不知道,还提醒我做什么?” 她看到云晚意就烦。 尤其是云晚意淡然漠视的眉眼,简直和印象中面目可恨的人一模一样,云晚意自打长开后,那感觉越发明显。 且不说云晚意性子和她相悖,便是性子对味,她也无法对云晚意有任何母爱! 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终是没把话说全:“云柔柔未必好过晚意,你真以为,她又是什么好人?” “柔柔好歹在我膝下长大。”苏锦明显烦躁起来:“早知云晚意来,我今儿就不会来,免得晦气,我先回房,等她走了再说!” 苏老夫人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叹了又叹,还剩下的半碗饭,自是吃不进去了,只好去后院找云晚意。 林婆子跟在老夫人身边多年,猜到主子心思,离开前院便安抚云晚意道:“姑奶奶被宠坏了,口不择言,小姐别放在心上。” “我不会放在心上。”云晚意态度始终淡然:“比这些更难听的话,我也听过。” 林婆子看着她与年岁不符的老成懂事,忍不住叹道:“要是姑奶奶没有把您……” 开口就意识到不对,林婆子赶紧闭嘴,小心翼翼的打量云晚意的脸色,改口道:“没把您弄丢就好了。” 云晚意微微挑眉。 林婆子想说的话,明显和这无关。 云晚意脑子里,忽然想到肖楚那番话。 可她派人查了许久,愣是一点风声都没查到。 也不知道是将军府瞒的极好,还是别的原因。 还在想着,林婆子已经提醒道:“到了,小姐。” “嬷嬷回去伺候外祖母吧,我进去给舅母把脉。”云晚意面上没露出半分异样,道。 林婆子见她没反应,点头道:“好,奴婢就送到这儿了,明月在里头,您有事直接吩咐明月。” 虞阅知经过几场变故,身子很差,一天清醒的时间很短。 云晚意进去时,明月声音放得很轻,行礼后道:“表小姐,夫人吃完药没多久就睡了,从血崩后,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失血过多,气血不足,自然嗜睡。”云晚意过去做下把脉,确定脉象没问题后,道:“补药按照我说得来,别另外进补。” “还有,这阵子别刺激她,让她安心静养。” 明月点点头,旋即想起一事,忧心道:“夫人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人要害她,心神不宁的,经常说梦话。” “昨儿还魇住了,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说的哪里的话,奴婢听不懂,但从夫人连上表情来看,她很惊惶害怕。” “奴婢费了好大功夫,才叫醒夫人,奇怪的是,夫人清醒后却记不得梦里的事,表小姐,夫人不会有其他毛病吧?” 虞阅知差点丢了性命,后怕也正常,云晚意没放在心上,道:“经历几次生死,难免不安,舅母这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能做的,也就保证虞阅知身子恢复。 又叮嘱了几句,苏老夫人进来了。 确定虞阅知没事,苏老夫人拉着云晚意,轻声道:“晚意,我有些东西给你。” 云晚意清楚和那封信有关,点头道:“找个地方说话吧,以免惊醒舅母。” 苏老夫人带着云晚意小心翼翼去了书房,关起门后,拿出那封信,道:“晚意,这封信是给你的,你看完后烧掉。” 信的正面是家书,但空白的背面,还有一些不太明显的暗字,内容简单,只有一句话。 晚意,小心她。 没头没尾,也没任何提示,莫名其妙的一句提醒。 “晚意,你和舅舅这是打的什么哑谜?”苏老夫人翻出火折子递给她,颇为疑惑道:“她是谁?” 云晚意也想知道她是谁。 她打开火折子,直接将信点燃丢入炭盆中:“外祖母,不是我要隐瞒,这个‘她’,我暂时的确不懂。” “舅舅谨慎,用这法子传信,定是担心泄密,也没说明白,待我弄清楚后,再告诉您。” 苏老夫人并不怀疑她有所隐瞒。 苏威总共只见过云晚意几次,说不上任何默契,连她这做母亲的都不懂,何况晚意。 苏老夫人点点头,道:“好,但你舅舅如此,必然是要紧的事,你要放在心上。” “用不用给舅舅回信,还是用这法子,你要说什么都可。” 云晚意想了想,道:“回吧,就回家中一切安好,勿念,落款您的名字后加上我的名字,舅舅必然懂的。” 回信是让苏威不要挂念苏震天。 苏老夫人不懂,还是点头,道:“好,既无要紧事,我让人从驿站传信,免得再出意外。” 从书房出来,立秋猛然发现书房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第215章 陌生的名字 立秋拔腿就要朝那人影追去。 云晚意赶紧叫住她,低声道:“不必了,是大夫人。” 她也看到那人影了,虽没看清楚样子,却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墨绿色,恰好和苏锦穿的那身暗绣衣裳一样。 苏锦定是知道苏老夫人带云晚意来书房议事,跟来听墙角的。 既然刚才没说什么,追上去也没意义。 苏老夫人从书房出来,整好听到这话,疑惑道:“苏锦来了?” “是。”云晚意笑了笑:“估计是因为我在,所以大夫人走了。” 苏锦不想看到云晚意,回的是她未出阁时候的院子,和书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不可能无意找来。 瞧云晚意那别有深意的笑容,一猜就知道苏锦在干什么。 苏老夫人眉心紧锁,盯着门口的方向,脸色发沉:“一把年纪,真是越来越不像样子。” “听墙根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简直有失身份!” 云晚意再度笑了笑,并未说是,也没说不是:“外祖母,既然舅母无碍,我先回去了。” “好,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苏老夫人叹着,叮嘱道:“难为你身子不好,还惦记苏家,回去好好休息。” “一定记得吃药,别因为自个儿是大夫就掉以轻心,风寒可大可小,年关将至,拖久了年都过不安生。” 关切的话大同小异,真心却是显而易见。 苏老夫人经过几次,也看出云晚意并非苏锦所言的性子,对她既有感激,又有愧疚,自然发自内心的关怀。 云晚意坐上马车后,吩咐立秋道:“你悄悄从后院潜回苏家,去苏锦院子里。” 立秋不解道:“大夫人被二小姐蛊惑,有什么值得好听的?” “别的时候的确没什么可听的。”云晚意哑着嗓子,放低声音道:“但这一次绝对有所收获,你先去。” 林婆子忽然更改话题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云晚意有预感,她无法察觉的那些事,在今日会有突破! 云晚意离开苏家后,苏老夫人直接找到了苏锦的院子。 苏锦正在屋内装模作样的侍弄花草,见到苏老夫人,还故作惊讶:“母亲,您怎么来了?” “我为何来,你不知道?”苏老夫人面色不虞,给林婆子使了个眼色。 林婆子立刻带绿荷出去守着,单独留了苏锦在屋内。 苏锦意识到苏老夫人来真的,放下剪花的剪刀,不悦道:“母亲,我不就是去书房偷听了几句,你犯得着生气吗?” 不等苏老夫人回答,苏锦率先倒打一耙,抱怨道:“哥哥着人送回的家书本就有问题,您对我还遮遮掩掩。” “云晚意才回来多久,也就使了个手段,您连我都防着,这个家到底还算不算我的家?” “还是说,您是因为云晚意的身份才防备我,那可就真叫人寒心了!” “你寒心?”苏老夫人怒极反笑,手气的发抖,狠狠拍在桌上:“苏锦,这些年来,我和你父亲,还有你哥哥,是将你捧在手心的。” “你要什么我们都顺着你,当年你被云恒益那张脸给迷昏头,要死要活嫁给他,我们为了帮你付出了什么代价,你心知肚明。” “前段时间你拧不清,闹得云家鸡犬不宁,云老太君亲自前来要休妻,也是我这把老骨头拉下脸为你说话。” “到现在你竟然跟我说寒心,比起来,我才叫真的寒心!” 苏锦没想到一向疼爱她忍耐她的苏老夫人,情绪会这么激动。 一时间,她竟是不敢大声,只低声嘀咕道:“我说的又没错,要不是防备我,怎么不告诉我哥哥的家书还有一句话?” “你偷听到了,苏威只留了一句话给云晚意,连给我都没留。”苏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忍住激动后的眩晕感,怒道。 “无关紧要的话,告诉你有什么用?” 苏锦第一次见苏老夫人这幅样子,也意识到她的确让老夫人伤心了,赶紧认错。 只是,她仗着将军府的宠爱,认错的态度并不认真:“母亲,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没有就没有呗,您别生气,到时候气坏了身子。” 轻慢无所谓的态度,看的苏老夫人连连摇头,心底被失望占满:“我和你父亲都老了,不可能一辈子为你善后。” “苏锦,你行事前多想想,将军府已经不怕丢人了,就怕你自己成为上城的笑话,那个云柔柔未必是好东西。” “毫无血脉的人你娇着护着,还不如分一丝心思给云晚意。” 骄傲如苏锦,又怎么可能从短短几句话里意识到到底哪里错了。 她心底甚至更恨云晚意,连带埋怨苏老夫人为了那野蹄子,不向着她了!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苏锦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忽然笑了:“母亲,怕不是镇北王登门几次,您心也歪了吧?” “混账东西。”苏老夫人的手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隐忍许久的话脱口而出:“我不像你,我有良心!” “当年你为了云恒益一意孤行,强行将和云恒益的邂逅变成你,还一幅你是下嫁的做派。” “这么多年来,整个苏家为了你,把关于连珏的所有消息抹平,恍如苏家从未有过这号人,你心中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连珏二字,彻底点燃苏锦的怒火。 尘封多年的记忆破土而出,连带着滔天恨意。 苏锦顾不得关照苏老夫人的情绪,怒声道:“连珏那小婊x,分明是父亲惹出来的冤孽。” “您未必坦荡,否则也不会将她藏在庄子上养大,上城所有人都不知晓她,哼,偏还要做出大度的样子,您自个儿不觉得恶心虚伪吗?!” 话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 这一次,苏老夫人的手没有落在桌上,而是在苏锦脸上。 苏锦头一歪,难以置信的同时,又如失心疯一般,笑道:“好啊,我的好母亲,你觉得对不起连珏,我可不觉得。” “这一巴掌,也够抵消我对您的顶撞了。” “出去。”苏老夫人气急,脑子嗡嗡作响,她一手撑着桌子勉强站稳,一手指着门口,道:“滚!” “苏家不曾和我断了关系,这是我的院子。”苏锦捂着脸,寒声道:“还是母亲您出去吧。” 苏老夫人在也经不起这个刺激,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地。 苏锦这才着急,察看苏老夫人的同时,赶紧朝外叫人。 后屋墙角的立秋看到这,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马车后,立秋一五一十,将她们母女二人的争执怒骂全部说了一遍。 云晚意听完沉默了片刻,轻声问:“连珏,是这个名字吗?” “是叫连珏,至于是什么字,奴婢也不清楚。”立秋低声试探道:“从苏老夫人和大夫人的争执来看,连珏多半是苏将军在外头的孩子。” “不过,上城从未出现过这个名字!” 云晚意也猜到了,苦笑道:“她不仅是苏将军在外的孩子,还极有可能是我的生母。” “啊?”立秋是完全没往这上面想,惊疑道:“怎么可能呢?” “是啊,怎么可能呢?”云晚意相信只要是个人,听到这消息必然都是这反应。 天方夜谭! 但,这就是实情。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就算将军府把连珏存在的痕迹全部抹去,但只要存在过,必有迹可循。” “你派人在苏家名下所有的庄子上打探,还有在苏家伺候过的老人,务必要问出关于连珏的事。” 立秋应声,顿了顿,还是道:“陈年旧事,追查起来不简单,您如今得苏将军的信任,为何不直接问他?” “没那么简单。”云晚意垂着眼眸,失落一闪而逝:“苏家为了苏锦,能抹去连珏存在的痕迹,又怎么可能轻易让我知道?” “何况我和连珏的关系不一般,甚至云家的几位少爷全和连珏有关,实情复杂,外祖对我再信任,也不可能说出什么。” “何必问了,增添我们爷孙之间的不快?” “也是。”立秋点点头,了然道:“正好趁这时机,试一试咱们私下培养的人如何。” 这一世不同前世,云晚意回上城两个月,就混成了不折不扣的富婆。 手头银子多,除了拿出来给德善堂,还有日常开销之外,剩下的一大部分用来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同意立秋的话,头缓缓靠在马车壁上,没继续开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哪怕提前有心理准备,真相还是难以接受。 前世她根本不曾知道,自己会和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扯上关系。 也是确定的这一刻,云晚意才懂,为什么苏锦知道弄错孩子的真相后,从不多看她一眼,多心疼她一分。 压根就不是因为她从乡下而来,上不得台面,丢了苏锦的面子。 只因为,她和苏锦毫无关系! 第216章 镇北王的真心 连珏,这个极有可能是云晚意生母的女人,同样也是苏锦最憎恨的人。 苏锦因此憎恶云晚意,也在所难免。 可奇怪的是,云怀瑾三兄弟和她一样,极有可能是连珏的血脉,苏锦对他们兄弟,却从未有过厌恶。 从云怀瑜被逼无奈离开上城,就能看出苏锦发自内心的心疼。 莫非真是因为他们自小被她养大? 云晚意越想,心头的酸涩越浓。 她甚至不敢去猜想,前世外祖对她的维护,把保命的兵符交给她,是不是也因为对连珏的愧疚,想要补偿给她。 且事情还有很多疑点——苏锦喜欢云恒益,前世今生都看不太出来。 在外人看来,苏锦更多的时候维持下嫁的架子,端着将军府独女的身份,对云恒益并不热情。 倘若所有孩子都不是苏锦所生,乃是连珏和云恒益的血脉,一个可以瞒天过海,连着四个,云恒益当真没有察觉吗? 还是说,他心知肚明,但在连珏和苏锦之间犹豫,最终屈服于苏锦明朗的身份? 杂七杂八堆在一起,所有事情都没答案,云晚意的脑袋又开始闷疼。 不知道是刚才吹风了,还是因为想的太多。 云晚意索性什么都不想了,等立秋派人去查。 回到萃兰苑,喝了点热水就睡了。 哪怕是昏睡,这一觉也并不踏实。 梦中一会儿是前世的腥风血雨,一会儿是从未见过面的连珏。 甚至还有常景棣。 再醒时周身都疼,嗓子干枯的如要冒青烟一般。 张口声音并不清晰,比上午更显沙哑:“双喜,什么时辰了?” 进来的是小满,听到云晚意哑着嗓子,惊慌又担忧:“不是说吃药了吗,怎么不见好,还严重了!” 云晚意脑袋依旧昏沉,她揉着太阳穴起身:“风寒不会吃药见效,有个过程才会好,我睡了多久?” 从窗子来看,天应该是完全黑了,屋内只燃着一盏灯。 小满倒了热水过来,又燃了两盏灯,道:“才过申时,您睡了两个时辰。” “才申时?”云晚意舒展了下身子,走到窗前,道:“天黑的这么早?” “小姐还是别开窗了,估计要下大雪,天色全黑,风大的紧,冷得很呢。”小满赶紧按住窗户,道:“您一天没吃东西。” “夏至给您熬了甜汤,好歹喝几口垫垫,一会儿还得吃药。” 话音刚落,外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云晚意警惕的盯着发出声音的方向。 正打算让小满出去看看,外边响起双喜惊诧的叫声:“谁啊,这么不长眼……咦,惊蛰,你怎么来了?” 惊蛰落地后和双喜撞了个满怀,温香软玉的触感,登时脸就红了。 好在外边天黑,看不真切。 惊蛰按住跳动剧烈的心,亮出手中巨大的食盒,道:“爷吩咐,给云大小姐送来的东西。” 倒不是惊蛰多矫情,镇北王府近身伺候常景棣的人,都和常景棣本人一样,不近女色。 倒不是没那份心,实在是因为周围没多余的女子。 镇北王为杜绝一切麻烦,院子里女婢都没一个,就是几个年长的婆子。 双喜大咧咧的,压根没发现他的异样,伸手想接食盒:“既是王爷让你来的,走正门便是,从后院翻进来算怎么回事?” “一个不好叫人抓住,咱小姐身上又要添个污名。” 惊蛰连上的红晕还没消退,赶紧辩解道:“不是我要走院墙,是王爷叮嘱的。” “如今天冷,从正门进来一道道通传,等东西递到大小姐手中,定然冷了。” 话说着,却没把食盒交给双喜的意思。 “没想到王爷还能想到这层。”双喜手又往前伸了一点:“王爷有心,食盒交给我吧,你也不好进小姐闺房。” “很重。”惊蛰这才伸手,提醒道:“别弄撒了。” 食盒的确很重,双喜双手提着,还得费一番力气,不免有些疑惑:“王爷是担心我们伺候不得小姐吗,这是送了多少来?” “爷知道云家那几个是什么德行,大小姐病着,是怕他们不会上心照顾,不是以为你们不好。”惊蛰担心闹出误会,解释一通后,道。 “苏将军很好,王爷让带话,请大小姐勿担心。” 双喜看着惊蛰翻过院墙,赶紧提着食盒进门。 三层食盒,一层是用药材煲的膳汤,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没多少药材的味道,反而揭开盖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肉香。 二层放了一碟子各种腌制的开胃咸菜,海鲜粥,还有一份云晚意喜欢吃的青菜。 最上面一层依旧是制作精美的芙蓉点心,好几个颜色,口味不同,点心旁边,有一小袋牛皮纸包裹的蜜饯和糖果。 惊蛰送的及时,又小心仔细,所有都还很热乎,一丝也没洒出来。 双喜和小满一边摆好东西,一边感叹:“王爷待您还真是上心,知道您的口味,记挂您病着,担心侯府照顾不周。” “原先奴婢还担心镇北王爷的性子不好,您嫁过去会受委屈,如今瞧着,是奴婢多虑了。” 小满跟着附和道:“小姐玲珑,自是有人疼的,王爷之前不就用令人称赞多时的聘礼证明了?” 云晚意听着两人的话,并未表态。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常景棣为何忽然表明他的态度,还加了实际行动。 两人交集不多,还是在她主动要求合作后,才逐渐走近。 这也是她不敢回应常景棣心意的原因。 前世用血泪代价换来的经验时刻提醒着她,世间哪来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总要事出有因。 常景棣身为镇北王,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不至于就非她不可,还上赶着巴望。 …… 白梅苑,云柔柔正看着桌上的东西发脾气:“什么意思,这便是三皇子的回话?” 杏儿大气也不敢喘,带着哭腔道:“奴婢没见到三皇子,东西也无法交出去。” “混账,无能的东西!”云柔柔拿起桌上的盒子,狠狠砸在杏儿身上:“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光知道吃的蠢货!” 杏儿不能躲闪,生生挨了一下,盒子端直砸在额角,顿时就破了一块,血顺着伤口往下,滴在身前的衣襟上。 “这幅样子也不能伺候了,你先去换衣裳。”樱草见状,赶紧出来打着圆场:“小姐,杏儿身份低,见不到三皇子也正常。” “德善堂的事之后,他就很反常,难道真被云晚意勾了魂?”云柔柔咬着牙,忍不住又踢了那盒子一脚。 “果然是男人,朝秦暮楚,得不到的东西,哪怕是一坨狗屎也要去舔一口。” 盒子滚了一圈打开,里面一件绣工精美的长衫露了出来。 那是云柔柔连夜为常牧云赶制出来的。 此时,那长衫就如响亮的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云柔柔看到就心烦:“拿去烧了,他不配我的东西!” 樱草将长衫和盒子收拾好,提醒道:“小姐,奴婢瞧着并非德善堂的事后,而是在瘟症之后,三皇子态度就变了。” “您能好转,多亏了那方子,但方子是您用三皇子的把柄换来的,三皇子那样的人,怎么忍得了别人的威胁?” 云柔柔想到那回事,心下越是烦躁。 她得了瘟症,身上脓包越来越多,没办法只能用手头掌握的东西自救。 饶是如此,因为常牧云没第一时间给她解药,害得她错过最佳时间,连上留了好几个疤痕。 如今每每出门前,都要用脂粉遮盖好几次,才能勉强盖住印子。 瘟症好转后,她知道常牧云计划被破坏,心头窝火,肯定生气,立刻去三皇子府讨好解释。 为了让常牧云消气,她更是使出浑身解数,甚是献身,和楼子里的妓子一样毫无尊严。 那日后,常牧云没再表露什么情绪,对于瘟症的事只字不提,云柔柔还以为他气消了。 “小姐。”樱草见她凝神不语,又低声道:“三皇子拿捏着您,不把您放在心上,什么糟践的事都能做出来。” “您不能只靠他,还得给自己找别的出路。” 云柔柔听到这话,心里的烦躁更甚:“你说的轻巧,我难道还不知道吗,可如今淮安侯府指望不上,苏家对我防备至极。” “外头的人因为常青则的事,也对我有所避讳,还能指望谁?” “大小姐跟镇北王有婚约,您只要找到镇北王的死对头,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樱草小声提议。 “只要您还是云家的二小姐,事情绝对有转机。” 云柔柔拧着眉,疑惑道:“镇北王的死对头,还有谁?” 樱草幽幽一笑,伏在云柔柔耳边,小声嘀咕了好一会。 云柔柔仔细听着,眉心也从起初的紧皱逐渐舒展,最后竟成了笑意。 等全部听完,她忍不住大笑起来,拍了拍樱草的手,道:“没想到啊,你容貌丑陋,心比我还歹毒,这法子都能想到。” “我早该重用你的!” 樱草跟着笑了笑,细看,她眼底却并无笑意…… 第217章 夜半照顾 云柔柔光顾着得意,哪里会注意樱草。 何况樱草的模样,她实在不想多看一眼。 故而,也没多想这计谋哪里不妥,立刻吩咐樱草去办。 樱草眼底闪过一丝阴沉,想到杏儿的模样,于心不忍,又提醒道:“小姐,雯一和香草都没了。” “您身边可用的人越来越少,杏儿还不错,您往后若是有气,还是别撒在她身上为好,万一她和夫人身边的绿蕊一样,岂不是糟糕?” 云柔柔本就是迁怒杏儿,闻言浑不在意:“一个贱婢,还不如我养的狗得我欢心,凭什么打不得骂不得?” “她若敢和绿蕊一样背叛我,我定会撕下她的一层皮,倒是说起狗,弯弯还没接回来吗?” 弯弯正是云柔柔养的京巴狗,是皇后去年所赐。 原先叫白雪,云柔柔无比憎恶云晚意,让人给狗改了名字叫弯弯,谐音晚晚。 云晚意回来不久,弯弯生病了,送去外边庄子上照料,还没接回。 樱草小声解释:“弯弯还没全好,不过已经让人接了,看情况而定,多半就在这两日。” “再催一催吧,不必好完全。”云柔柔沉着脸,面上多了几分阴冷之色:“皇后送我的狗,可大有用处。” “还有,过去那么久了,香草那个养花的青梅竹马还是没松口?” 樱草眉心微不可闻蹙了蹙,才道:“奴婢去打听了一番,他本就是因为香草才来淮安侯府做工,和其他下人不同,不是签的卖身契。” “香草死了,他不愿意多留,听那意思,做完这一年,他明年不来了,所以不想再惹是非。” “哼,香草那个死贱婢,为了个男人死都不怕。”云柔柔眼底尽是轻蔑:“那男人倒是清醒,知道有危险,不愿意为她报仇。” “记得之前,那马林就不听香草的话!” 樱草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马林知道香草的死,或多或少也有他的原因,他不想再做错事,让香草白死。” 云柔柔不想听这些,不耐烦的挥挥手:“去想办法,我不想听借口,实在不行就换个人,淮安侯府这么大,还找不到个为咱们效力的人?” 樱草这才退出去。 云柔柔眼神阴鸷,心头既是恨,又是满腔憋闷:云晚意,我不是斗不过你,只是运气没你好。 都被调换了身份,竟然还能在乡下学了一身不错的医术,勾搭上皇商。 之前,还当真是她小看了云晚意。 之后不会了,她一定会毁了云晚意的婚约,将云晚意赶回乡下! 轰隆。 冬日的夜晚,竟然响起了惊雷。 云晚意半梦半醒,被雷声巨响惊得下意识动了动眼皮。 但,她没有醒来。 不知是晚上吃的药没起效,还是心头郁结,云晚意再一次烧了起来。 浑身滚烫,陷入梦魇,不是惊雷就能唤醒的。 梦中皆是前世的画面,那些痛入骨髓的事,桩桩件件就如皮影戏一般在眼前呈现。 被她刻意隐藏的很好的恨意,在也压制不住,要狠狠折磨常牧云和云柔柔的念头,也越发坚定。 她一定不会让这两个恶魔轻易死去! 要留着慢慢玩,一点点拿走他们在意的东西,让他们永远无法踏上想要的道路! 等他们一无所有,再给致命一击! 否则,她心口这恨,实在难以消散! 半梦半醒间,云晚意感知到额间贴上了一抹冰凉。 那抹冰凉缓解不舒服的烫意,云晚意迷迷糊糊,终于好受了些。 她只当是守夜的立秋,睁开眼皮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依旧沉在梦魇中。 床榻边并非立秋,而是一脸沉重的常景棣。 常景棣低头看着双目紧闭云晚意,既是心疼,又是不解。 他抬起另一手,缓缓抚上云晚意紧锁的眉头——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题,连在梦中都不得纾解? 还没收回手,忽听云晚意咬牙切齿挤出一个名字。 常牧云。 常景棣的手猛然顿住,不可思议的盯着榻上的人。 云晚意没有清醒,依旧紧闭着双眼,仿佛刚才的名字,只是常景棣的错觉。 以他派人查到的事来看,云晚意从未来过上城,她被淮安侯府迎回,还是头一次。 常牧云也并未去过三峰村那种封闭的村落。 总不至于,云晚意回来后喜欢外表温润的常牧云吧? 常景棣想到这一层,心绪复杂。 但给云晚意降温的手,始终不曾收回。 直到确定云晚意体温降低了些,才收回略微麻木的手,给云晚意盖好被子,起身离开。 立秋见他出来,赶紧迎上前:“王爷。” “照顾好你主子。”常景棣顿了顿,到底没忍住,问道:“你跟在她身边这些日子,她有没有私下提过常牧云?” 担心立秋没领会意思,还补充道:“就是爱慕欣赏,亦或者爱而不得,因情生恨?” 立秋摇摇头,很快又想起一事,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有问题?”常景棣看出她的犹豫,蹙眉问道。 “奴婢没听小姐对三皇子有任何情,但促成三皇子和二小姐的婚约,小姐似乎很高兴,又很快意。”立秋回想着那日的事,道。 “若真要纠结小姐提起三皇子时候的情绪,奴婢以为,是恨,痛恨。” 常景棣听的一脸古怪。 他当时知晓云晚意要促成云柔柔和常牧云时,就觉得十分奇怪。 云晚意和云柔柔之间的矛盾不可调节,明明云柔柔绞尽脑汁要攀上常牧云,云晚意应该破坏才对。 常景棣没想清楚其中原因,却是确定了另一件事——云晚意梦呓常牧云的名字,绝不是因为情爱。 那就好。 常景棣心里的闷堵一扫而光,叮嘱立秋几句后,从后院离开萃兰苑。 在云晚意的治疗下,他恢复很好,已经能离开轮椅一会儿。 夜半来淮安侯府,实在是担心云晚意的病情,惊蛰就在院墙外的马车上等着,短短时间不会有问题。 云晚意不知他来过,早间醒来身上轻松了不少,高热也退了。 “终于不热了。”立秋松了一口气,昨儿王爷走后她来看过几次,云晚意只有一点点发热。 云晚意伸了个懒腰,想到夜半额间的冰凉,朝立秋道:“辛苦你夜半照顾,我才能退热。” 第219章 假惺惺 云柔柔目光死死盯着大门,银牙都咬碎了。 最终从滔天恨意里挤出一句话:“杏儿,你去三皇子府,就说我有要紧的消息告诉他!” 原本,她还不打算用这个消息对付淮安侯府其他人。 是云怀瑾和云怀书逼她的! 是云晚意逼她的! 他们不是有血脉亲情吗,那就整个淮安侯府和云晚意一起下地狱吧! 反正她不是真的淮安侯府血脉,到时候澄清也不会被牵连。 云柔柔闭上眼,想到云家覆灭,云怀瑾几个人伏在她脚边哀求的场景,这才好受很多。 萃兰苑屋内。 云晚意看着忽然到来的云怀瑾兄弟,不自觉蹙起眉心:“你们怎么来了?” 云怀书给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打过招呼,赶紧关切道:“晚意,你的病好点没有,我们昨晚来看你,你已经睡下了,没忍心打扰。” 云怀瑾也有一肚子关心的话要说,可目光触及云晚意略带凉薄的眼,又不好开口,只沉默看着她。 几日没碰面,云晚意似乎消瘦了几分,柔若无骨的手更显纤细,脸更不用说。 云家兄弟心疼极了。 熙然郡主或多或少知道兄妹几人的关系,冷哼了一声:“假惺惺的给谁看呢,晚意又不是今天才得风寒,住在一个屋檐下,真心探望,还需要等到现在?” 云怀书顿了顿,脸色有几分不自然:“我们也是昨儿晚上才知道她不好,得知消息立刻赶来萃兰苑,她已经睡下了。” 熙然郡主再度冷嗤一声:“我和清鸿中午就晓得,若不是得知她去苏将军府,我们也早来了。” 她并没有反驳什么,可几人都懂她的意思。 她们俩是外人,中午就知道云晚意病了,身为一家人的云家兄弟,却是晚上才知道。 可见,他们对云晚意,并没有上心。 或者说,整个淮安侯府都不够关心重视云晚意。 云怀书既是内愧,又有几分心虚:“正值年关,事情太多,晚意每天也忙的很……” 熙然郡主还要说,余清鸿拉住她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这么多借口,真是扫兴。”熙然郡主嘀咕了一句,侧到一旁看着云晚意。 熙然郡主责怪后,几人都没在做声。 云晚意咳嗽了几声,打破沉默:“多谢两位少爷关心,一点小风寒,不碍事。” “怎么会没事,听你这声音。”云怀书想看看她有没有高热,刚伸出手,又想到云晚意可能不喜欢他的亲密。 手在半空中改握成拳,垂在衣襟两侧,声音更显急切:“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云晚意赶紧叫住他:“不用了,洪钟帮我看过,也开药了,两位少爷如果没有别的事,还是先离开吧,我这儿有客人,实在不方便。” 云怀书的关怀,听上去很苍白,又很多余。 他垂着脑袋,像蔫儿的茄子,更显挫败落寞。 可他无法责怪云晚意的冷淡疏离,是他们几个当哥哥的没做好,云晚意才会一步步封锁心底,无法信任。 “那。”云怀书苦笑着,道:“你需要什么,就跟我们说。” 云晚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神情中的疏离更甚。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了。”云怀瑾面色凝重,终于开口,声音略显疲惫。 兄弟二人不受欢迎,自然不会继续留下。 “唉,你这两个哥哥是合计我们在,跑来装模作样的吧?”熙然郡主在两人没走出院子时,就故意提高声音,大声道。 “真要关怀你,也不至于都退热了才来,要说你们府上这些人也够可以的,大小姐病成这样,愣是都不知道。” 门外两人听到,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 云怀书转身,想要回去解释。 “没用的。”云怀瑾拉住他,声音带着颤抖:“她气性儿大,到现在都恨我们偏袒云柔柔,没人帮她一次,我们的醒悟都太迟了。” “不会的,晚意那么好。”云怀书挤出一丝笑脸,只是那笑容,比哭难看多了:“早晚有一日,她会明白我们是被人蛊惑,才对她有偏见。” “不仅是你我。”云怀瑾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整个淮安侯府都让她失望,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我们却以为云柔柔可怜,错的离谱。” 云晚意的风寒来的很急,可也过了整整一日。 若非云怀瑾身边的小厮,无意间闻到萃兰苑里传来的药味儿,只怕他们会发现的更晚! 云晚意早就没对整个淮安侯府的人心存希望。 没有希望,自然也就不会因为这些无所谓的事情困扰,反而安慰熙然郡主:“是与不是,没多少关系。” 余清鸿仔细辨别了她的神色,若有所指道:“两位少爷对你的关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云晚意又一次沉默,余清鸿也意识到她猜错了,不该多嘴,云晚意是真的对兄妹间的情谊没有期待。 气氛低迷时,寒露匆匆进屋汇报:“小姐,洪钟大夫那边查清楚了,出事的一家人姓尹。” “尹老太已经八十有三,生孩子落下了些毛病,也没及时医治,导致多年来止疼药没断过,前段时间天冷,尹老太腰疼的直不起来,彻底倒床不起。” “几个儿子抬到泰和医馆,又哭又闹的,下跪苦苦哀求洪大夫开的药。” 云晚意听出不对,激动之下咳嗽了好几声,断续问;“跪求?” 余清鸿也觉得奇怪:“以洪钟的为人,来看诊求医,不需要他们下跪哀求吧?” 寒露点点头,叹道:“据说当时洪大夫诊脉后,直接就和尹老太的几个儿子说明,尹老太的病无法医治。” 说到这儿,熙然郡主好奇道:“这个尹老太,到底是什么病,竟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 寒露回答道:“尹老太是妇人病,腰疼不止,又有下红,出血不多却带着瘤物,乃是因为多年前生孩子后落下的病根。” “且早年腰疼不止,没有及时用药调理治病,年岁大了病灶越是严重,依旧没能妥善处理,单用止疼药拖到现在,神仙难办,尹老太的儿子们听后不乐意,最后胡搅蛮缠的跪求,让洪大夫开的止疼药。” “洪大夫清楚尹老太大限将至,什么药都无济于事,本不打算开,也是架不住他们人多,一时心软想给他们留个心安,也正因为心软,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 “好人没好报!”熙然郡主听的气愤不已,愤愤道:“他们就看洪钟好说话,这才可劲儿折腾。” 余清鸿想事更加深远,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想问道:“圣上刚给洪钟赐名神医,泰和医馆应该护着才是。” “怎么听上去完全在理的事,却任由闹去官府,泰和医馆的东家没出面斡旋处理?” 寒露又是摇头:“没听说泰和医馆有什么作为。” 云晚意疑惑的也是这一点。 她去苏家前就遇到人闹事,当时她的想法和余清鸿说的一样,泰和医馆总会管洪钟的,不需要她多事。 退一步说,尹老太的几个儿子年岁不小,能放任母亲病了这么些年,未必有多孝顺,闹来闹去无非想借机讹诈银子。 泰和医馆开了多年,也曾出过类似的问题,不会看不出来,破财免灾就是,没必要为此损失洪钟这样的人才。 “事情只怕另有隐情。”余清鸿顿了顿,问道:“晚意,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去查尹家人。”云晚意凝神,道:“我觉着,这件事是针对洪大夫的,泰和医馆的态度也很微妙。” 寒露应声而出。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都没就留,两人留下礼物,嘱咐云晚意少操心,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云晚意和他们前后脚出去。 她需要调查点别的事情,来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这样,洪钟离开泰和医馆,也就更加心安理得。 第221章 没有下次 云晚意跟在算卜子身边学医几年,对算卜子的东西十分熟悉。 还没近看,她都能一眼认出垚石。 垚石来路渊源,是玄门祖传之物,也只有掌门人能拿。 传言垚石里藏着玄医一门最大的秘密。 具体是什么,谁也不清楚。 有传言说垚石就是起死回生的秘药,有人说是玄门这些年的宝藏所在地图在里面,也有人说垚石是玄医一门的免死金牌…… 猜想中众说纷纭,可没有谁真的知晓垚石到底有什么用途。 连云晚意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这块垚石从未离开过师父,吃饭睡觉洗漱,穿着垚石的绳子都包浆了,算卜子都不曾取下! 师父还曾打趣,师门规矩,石在人在,石无人亡! 现在,垚石在常牧云手中,是不是意味着算卜子凶多吉少? 那一瞬间,云晚意心中闪现无数个可能。 可可能性再多,她也不能表露半分不对。 一旦情绪出现丝毫裂缝,都会让常牧云如愿猜到她的身份! 云晚意神色更显冷淡,疑惑的盯着那黑色的石头:“三皇子别故弄玄虚了,这种是黑曜石,能驱邪庇安。” “镇北王曾给我送了一小匣子,你要喜欢,我不介意匀你几个,没必要弄这一出!” 常牧云原本笃定自信的神色,随着这话稍微回落了些许。 他仔细盯着云晚意的表情和周身动作,企图从中分析出她到底是装的,还是当真不知。 云晚意伪装的太好,什么也看不出来! 半晌后,常牧云才收回眼神,冷哼道:“看来是我弄错了,你不认识这个是玄门传人算卜子的贴身之物。” “既是如此,我就没必要手下留情了,算卜子和我有仇,命我要定了!” 云晚意冷冷的蹙着眉心:“什么算卜子卜算子的,随便三皇子怎么做,和我无关!” 常牧云眉心比她蹙的还紧:“嗯,我叫人送你回去。” 话已落下,门猛然被推开。 常景棣坐在轮椅上,整张脸黑如锅底,声音更带着一股常人难以承受的威压:“本王的人,不需要你操心。” 背后,常牧云对常景棣态度轻慢不屑。 当面,他还是不得不按照规矩,恭敬行礼:“皇叔。” “别叫本王皇叔,你不配。”常景棣连余光都没给他,只盯着云晚意:“没事吧?” “没有。”云晚意肉眼可见的心情好转:“王爷怎么来了?” “他如此放肆,本王若不来怎么行?”常景棣确定云晚意没什么损失,这才看向常牧云。 “本王的脾气可不似你父皇,也不会顾念任何血脉,再有下次,本王抄了你的三皇子府,说到做到,不信可以试试。” “皇叔不敢在上城如此嚣张。”常牧云深吸一口气,道:“我不过和云大小姐说点话而已,犯不着如此。” 常景棣冷冷的扫过他,没再说话,只朝云晚意道:“走。” 云晚意也不想继续呆下去,赶紧过去接过惊蛰手中的轮椅推手:“我推王爷。” 常牧云看着他们二人的身影,并未继续阻拦。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手中的黑曜石上。 云晚意说得没错,他手中,并非玄门算卜子的贴身之物垚石,而是根据描述和传言,精心制作后类似垚石的黑曜石。 为的,就是诓骗云晚意,试探她的反应。 追风看他毫无反应,低声道:“爷,是不是咱们弄错了,云大小姐当真不知道玄门?” 常牧云捏着黑曜石逐渐用力:“不可能,人在极度紧张时,下意识的反应不可能伪装,她刚才明显有细微颤抖!” “可,咱们的确没有任何人验证此事。”追风不解:“云大小姐的反应,也能理解为她因为您的话而害怕发抖,您为何能笃定是因为算卜子?” 常牧云终于收回黑曜石,冷声道:“直觉。” 追风皱着眉,叹了一声,没继续问下去。 而常牧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茶香在嘴里溢开,思绪随之会到午夜的梦中。 他能笃定猜测,全是因为最近的梦境。 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只要他睡着,总能梦到云晚意,梦到很多似乎发生过的画面。 那些画面萦绕不散,太过于真实,连云晚意师从算卜子,也是梦中她亲口和他说的。 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至于如此频繁。 他心有疑惑,专门问过司天监的监主林逸,这梦境为何萦绕不散,会不会真的有另外的时空。 林逸的回答很模棱两可。 常牧云越发相信,他在前世,亦或者另一个时空,绝对和云晚意出现过交集。 这个猜想,让他更是疯狂。 他要用卜算子的东西,来试探云晚意。 只要她真是算卜子的传人,就足以证明梦境的真实性! 常牧云烦躁的将茶一饮而尽,既然是宿命,他定会得到云晚意! 云晚意丝毫不知常牧云的疯狂。 两人刚出门,常景棣给惊蛰使了个眼色:“去。” 惊蛰明白他的意思。 可实在是忍不了,硬着头皮低声劝道:“爷,三皇子有句话说的没错,到底在上城,天子脚下。” “皇上对您本就忌惮,哪怕三皇子不受皇上喜欢,终究是皇上的亲儿子,您若是对他动手,难免要加重皇上疑心。” “行为会被圣上认定是挑衅,退一步说,如此行事,传言不好听啊!” 常景棣的脸色一如先前,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沉:“让你去就去,出了事,本王自然是一力承担!” 云晚意这才明白,常景棣要惊蛰带人真去三皇子抄家! 她也没想到常景棣如此大胆,赶紧顺着惊蛰的话劝道:“他说的没错,常牧云为人阴险,没必要这么做。” “他屡次不安,肖想皇婶。”常景棣和云晚意说话时,尽量压制烦躁,拨弄紫檀珠子的动作越发加快。 “本王是残了,不是死了,若这等行为都能忍,岂非叫人看笑话,惊蛰,赶紧去,本王不希望再说!” 惊蛰看出常景棣的心意,不敢再劝,只能将目光转向云晚意。 希望她能说服镇北王! 也只有她,能在镇北王盛怒时候开口! 不需要惊蛰的暗示,云晚意也会劝常景棣:“王爷要对三皇子下手我管不着,可抄了三皇子府,万万不可。” “王爷执意如此,就是将我放在风口浪尖,到时候人人唾骂我是狐狸精,惹得王爷叔侄成仇!” 常景棣抬眸和她四目相对:“可他,的确对你有不轨之心!” “龌龊的人多了去了。”云晚意蹲下,和他视线齐平:“王爷要对付这等人,也可用龌龊的法子!” “你有主意?”常景棣伸手拉着她,让她站好。 “他以前肯定会避开王爷的锋芒。”云晚意若有所思,道:“如今却敢和王爷半是公开的叫板,定有助力。” “除开宫中那位,只怕还有别人。” 常景棣听懂她的暗示,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那些助力很快会消失的。” “别轻敌。”云晚意俏皮的眨眨眼:“他暗藏之下的本是,远比我们想的要厉害。” “好。”常景棣应声后,才想起来的目的:“你风寒未愈,怎么还是出来了?” 茶楼门口,正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泰和医馆。 云晚意叹了一声:“泰和医馆有问题,我实在是可惜洪钟,这才出来,再说我的病只是风寒,好很多了。” “那也不行。”常景棣把手中的暖手狐皮套子递给她,道:“上马车说话,洪钟等会就能出来了。” “嗯?”云晚意没接,疑惑道:“尹家的人还在这儿大张旗鼓的闹事,问题如何摆平?” “王爷猜到您会出手,害怕您会劳心费神,不利于养病。”惊蛰忍不住,快人快语,解释道:“所以派人提前让人打听清楚。” “尹家一家子人多嘴杂,人心不齐,不容易瞒住秘密,他们无非要银子,很好打发,倒是这泰和医馆,背后有一股势力,似乎要赶走打压洪钟!” “这股势力,我们暂时还没查到!” 常景棣没有责怪他多嘴,补充道:“从现在查到的东西来看,泰和医馆极有可能和常牧云有关。” “但,也只是推测,不能断定,常牧云要悄无声息培养这么多人,很难。” 说来说去,还是他有幕后推手! 云晚意嗯了一声:“我先替洪钟多谢王爷。” “早就说过,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常景棣视线灼灼。 云晚意避开他的眼神,看向依旧未散的人群:“他们还守在这做什么,官府的人都来了。” “他们利用尹家的人,我们也行。”常景棣眼睛微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再等等。” 第222章 他早有准备 官兵在短短的时间内,越聚越多。 很快,看热闹的人群就被隔开,把尹家众人单独围起来。 这阵仗,谁都知道不对劲。 那些人群也距离稍微远了很多。 尹家老大率先发现这一点,大声朝官兵喊道:“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官兵很年轻,面上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 瞧着就如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裳一样,哪怕沉着脸,也没多少威严:“官府办案,都安分点!” “办,办案?”尹家老大疑惑的看了一圈,结巴道:“因为泰和医馆吗,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出去?” “因为泰和医馆,也因为你们。”为首的官兵冷着脸,道:“你是尹家的话事人?” 尹家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顾不得官兵还在问话,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老天爷呀,祖母死的不明不白,洪钟没给个交代,官府又找我们的麻烦,到底该怎么做啊!” “是啊,我们才是受害者,官府的人到底怎么办事的,不去翻找洪钟的证据,来这阻拦我们讨个公道。” “母亲就是吃了洪钟的方子才死,官府到现在都不肯给我们个结果,是不是洪钟背后有人帮忙?” “淮安侯府的大小姐帮洪钟吧,听说洪钟和她关系不错。” “官官相护,我们这些小民实在没办法,母亲,你死的好冤啊!” “祖母,您本来可以高寿的!” “太婆,您死的好惨……” “……” 尹家的人实在太多,各种称呼夹杂,官兵们只觉得自己好像进了鸭子窝。 哭闹的人多半是尹家女眷,声音更显尖锐,惊得人脑仁都要炸了。 为首的官兵实在是没办法,拔出佩刀警告道:“官府办案,休要胡闹,不然都抓去大狱,挨个审问!” 他面相年轻,毫无震慑力,又过了好久,尹家的人逐渐安静。 为首的官兵目光凌厉,等完全安静,扫了一圈众人后,问道:“你们受了谁的指使,前来闹事?” 尹家老大搓着手,红着眼上前:“官爷,我们不想闹事,也无人指使,只是老母死的冤枉,洪钟到目前也没处置。” “我们没法子,只能来泰和医馆闹,指望能有个交代。” “按照你们所言,洪钟是害死尹老太的凶手,他被抓进了官府,你们在泰和医馆门口闹什么?”为首的官兵看着年轻,可不好糊弄,厉声质问。 尹家老大顿了顿,语调低了很多,明显底气不足:“这,这不是洪钟一直没被处置……” 尹老太八十多,尹家老大看上去也六十出头了,他那张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意,看得人十分不舒服。 为首的官兵往后几步,避开尹家老大。 谁知道就这短短一瞬,尹家的人见缝插针,又开始喊冤: “官爷,我们就在这给老太太哭一哭,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这也算犯事?” “我们什么也没干,给老太太哭丧也不行?” “是啊,祖母本来可能活到一百岁的,如今忽然被害死,我们都很舍不得。” “杀人凶手到现在都没被处置,我们心里咽不下那口气!” “……” 尹家的人过于激动,竟是团团把那年轻的官兵给围在了中间。 或许,也因为为首的官兵看上去过于年轻,在几番辩驳下,脸都带着微红,明显生涩。 云晚意看到这一幕,紧锁着眉头:“官府派来的人太年轻,对付尹家这群胡搅蛮缠的人,只怕力不从心。” “那小子可不像你看到的那般。”常景棣抬手指着为首的年轻小伙子,道:“他叫褚玉峰,大小在武行长大,曾参加过武状元的选拔。” “最后一轮比试前恰好患了病,最后没能挺进前五,可在赛中表现出来的谋略和心智,比起状元好多了。” 说到这,常景棣顿了顿,看向云晚意:“当年的武状元如今就在你外祖底下,是副将之一。” 云晚意觉得他这话里带着话,疑惑道:“武状元有问题?” “还在查,暂时不知。”常景棣笑了笑,抬眸继续看向褚玉峰:“那武状元是兵部侍郎李昱的儿子,当年褚玉峰赛前忽发疾病,有些蹊跷。” “若非如此,武状元只怕是褚玉峰的。” 云晚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疑惑道:“王爷看出他本事不小,惜材之下,培养了他?” “我没经手。”常景棣解释道:“我的身份本就为皇上所忌惮,若还参与这其中,不好善了。” 这边的话还没结束,就看褚玉峰冷着脸拔出佩刀,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架在了尹家老大的脖子上。 声音并未提高多少,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冷意:“扰乱官府办案,乃是大罪,你想让整个尹家下狱?” “既是如此,那我便如了你们的意,来人,全部绑起来送去官府,挨个细审!” 尹家众人这才知道,眼前的人并没有想象的好欺负! 尹家老大更是哭丧着脸,讨好道:“别,别呀,官爷,我们就是失去亲人,过于悲痛,绝对不会了。” “那就好好说话。”褚玉峰手中的长刀往下压了压。 尹家老大肥硕的脖子间,立刻溢出一道红线。 不够要命,伤口只有一点点,却有足够的震慑力。 尹家众人不敢再胡来,场面顿时安静。 “倒真是有两把刷子。”云晚意看在眼里,欣赏道:“换个别人,必要忌惮尹家人多势众又难缠,不敢下手。” “嗯,他的确是个人才。”常景棣附和着她,道。 云晚意微眯着眼,越过众人,看向开着门的泰和医馆:“德善堂闹事时,章掌柜一直在门口守着。” “泰和医馆闹成这样,却一个人也没出来看,别说东家,掌柜的都不见人,连小厮都没有?” “快了。”常景棣捏着檀木珠子,笑道:“总要给他们一个反应时间。” 果然,在他话音落下后,泰和医馆的秦掌柜从屋内匆匆出来,对着褚玉峰道:“官爷,这是怎么了,围这么多人在这儿?” 第229章 背后的人 余清鸿素来谨慎,不会无缘无故说些没根的话。 再说以谢柳义的年岁,除了有从龙之功的人外,普通人最多拼至五品,已经属于极限。 至于两品大官,少说也要四十岁往上,更别说年纪轻轻,升官到两品尚书位。 谢柳义一升再升,必有强硬的后台。 云晚意已经猜到了些许,但还是低声问道:“谢柳义背后之人是谁?” “你如此聪慧,何须问的明明白白?”余清鸿朝上指了指,轻声道:“如此大官的升迁调令,除了天子能下,还有谁?” “我也是听家里长辈说起,谢柳义在几年前的两广起义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圣上甚是信赖。” “具体缘由我就无法知道了,得派人细查,但到底是皇上的人,你总要小心些。” “还有这回事?”云晚意回想起前世,疑惑道:“两广起义,他一个书生能做什么?” “不清楚。”余清鸿摇摇头,声音又压了压:“我看淮安侯府如今的架势,是知道谢柳义的内情的。” “不如回去问问老太君,亦或者问问淮安侯。” “我和他们形同水火。”云晚意自嘲的笑了笑,道:“让林州云家回来,也有想对付我的意思,他们不会说的。” “唉,也不知道你家人怎么想的。”余清鸿十分同情云晚意的遭遇,握紧她的手,道:“不过上天眷顾好人。” “瞧你如今的境遇也知道,苦尽甘来,福气在后面呢。” 两人分别后,云晚意当即吩咐立秋着人细查,还叮嘱不能让人知晓。 谢柳义的靠山是皇上,那就更有意思了。 与此同时,镇北王府也接到了消息。 常景棣坐在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听完汇报,也颇为疑惑,没弄懂皇上的意图:“两广总督的位置已经是正二品。” “朝中的几位尚书还不到告老还乡的年岁,这个时候提拔年轻的谢柳义,顶替兵部尚书连正祁,有些奇怪。” 谷雨立在一旁,分析道:“皇上龙体时好时坏,储位不立,几位皇子又都成年,各有手段。” “估计圣上是因为担心皇子们拉拢老臣,急于培养自己的心腹,而老臣们要想在一众新秀里继续立足,不得不选择皇子站队。” 常景棣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老臣多是伴随皇上一路走来,若说被皇子们收买,年轻人可能性更大。” “毕竟老皇驾崩,新帝登基,老皇的心腹必会被铲除。” 大寒小声道:“会不会是连尚书犯了错?” 常景棣捏着檀木珠子转了转,也是摇头:“连正祁为人刚正不阿,本王为将时曾多次与他打交道。” “他处处谨慎小心,不会无缘无故得罪皇上,也没任何风声传出,你们接着去查,盯紧谢柳义,顺带看连正祁有什么异常。” 几人应声,正要离开,常景棣又想起一事:“谢柳义的夫人是怎么回事?” 第230章 登门 云翡如来淮安侯府前,定是打探好了每个人的喜好。 除了给云晚意和老太君的礼物,给其他人各有不同。 比如给云怀瑾的,是一套绝版的墨宝,给云怀书的是一柄价值不菲的宝剑。 给云柔柔的是一套粉宝石的面首,给苏锦的则是一支透亮的翡翠簪子。 云翡如并未厚此薄彼,给秦霜和云簌簌也各带了一套精致的面首,符合她们的身份又不至于过分张扬。 连云恒益,都收到了一套孤本藏书。 这一次,云翡如是下了血本。 自然,也哄得淮安侯府的几位很是高兴。 老太君苏锦和云柔柔三人给云翡如说着上城的事,隐晦的告诉她各个官员及其家眷的喜好。 几人聊得不亦乐乎。 秦霜借口云簌簌身子不好,带着云簌簌离开了。 云晚意听的无趣,紧跟着寻了个理由离开。 出了门,那股憋闷的感觉才逐渐好转。 只是刚走出静园,云怀瑾就从后面追上来:“晚意,你等等。” 他身后,自然跟着云怀书。 “你们不去陪刚来的小姑姑?”云晚意似笑非笑,问道。 云怀瑾脚下一顿,蹙眉道:“你和他们不同,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祖母这一番动作乃是引狼入室。” 云怀书嗤笑道:“什么小姑姑,仗着是林州云家的人,带着礼物登门入室,接下来怕要取代淮安侯府了!” 说到这,他四下看了眼,又提醒道:“这儿还是祖母的地方,不是说话的地方。” “去我院子。”云怀瑾不由分说,对云晚意道。 “我还有事。”云晚意不紧不缓的拒绝:“德善堂那边的事多,我得去看着。” “晚意。”云怀瑾沉了沉脸,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淮安侯府里的人,但这也是你的家,淮安侯府若真出事,对你而言没好处。” 云晚意又笑了笑,只是这时,嘴角多了一丝嘲讽:“大少爷既然什么都清楚,也该知道淮安侯府对我的态度。” “我没必要上赶着做费力不讨好的事吧?” “你。”云怀瑾欲言又止,最终叹道:“我知道淮安侯府伤了你的心,可说到底我们才是一体……” 话没说完,云晚意再度打断:“大少爷换个说辞吧,这说法我是不想再听到了。” “我还留在淮安侯府,不过是因为有没办完的事,并非要留下和你们扮演亲情斩不断的戏码。” “关乎你自己,也不在意?”云怀瑾顿了顿,凝神道:“要林州云家把淮安侯府压下去,你的身份也有影响。” “连带和镇北王常景棣的婚约,都有可能作废,你难道不着急?” “关婚约什么事?”云晚意挑眉:“和先帝约定的是云家嫡长女,林州云家嫡长女已经嫁给两广总督谢柳义。” “总不至于让他们和离,再和镇北王成婚吧?” 云怀书一个箭步上前,道:“林州云家不止一个嫡女,云翡如之外还有两个嫡女,分别是云月如,云翠如。” “云月如和云翠如是双生花,今年刚及笄,两人都没婚嫁,你觉得他们非要来上城,会不会打你镇北王妃的主意?” “打呗。”云晚意毫不在意:“能抢走的东西,我从不在乎,再说婚约定下的是淮安侯府,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总不能从我手中夺王妃位置。” 说到这,云晚意微眯着眼,在兄弟二人脸上环顾后,提醒道:“与其来劝我,不如你们二人努点力。” “林州云家既然敢光明正大的来上城,无非是欺负淮安侯府无人,你们要是强大了,没人敢打淮安侯府的主意。” 这番话,说的兄弟两人面色一哂。 其实林州云家还不如淮安侯府男丁多。 林州云家一脉到了云翡如这一代,多是女子,仅有一个公子,刚满二十,捐了个林州官衙师爷的位置。 这次来上城,那公子也要来。 要真被林州云家比下去,淮安侯府可就贻笑大方了。 尴尬过后,兄弟二人脸上也尽是不甘。 云晚意没管他们尴不尴尬,想到另一件事,问道:“我和易晚是同一个人的消息,是谁告诉云柔柔的?” 云怀瑾依旧拧着眉没答话。 云怀书面色明显不对,避开云晚意的打量,支吾道:“晚意,我不是有意说的,那日我要警告她别针对你,和她辩驳了几句。” “情急之下不小心说漏嘴,真不是故意的,你别放在心上,再说你的身份好几个人都知道,被拆穿是迟早的事。” “我自己说,和别人透露可不一样。”云晚意冷笑道:“往后,希望三公子别在云柔柔面前说些有的没的,打乱我的计划。” 云怀书垂着头,明显清楚这件事是他的错。 他在看清云柔柔的嘴脸后,一点也不想和她再有交集。 可苏锦和云柔柔偷云晚意胭脂水粉和匀面膏子的事,到底是他们对不起云柔柔,让云柔柔一个人背下恶名。 也不知道事情是从哪儿传出去的,牵连云柔柔名声尽失,她成了上城贵族里的笑话,什么宴会都和她无关了。 云柔柔自此事件后,出门也只去找三皇子,和从前的境地也是相差甚远。 云怀书于心不忍,想送云柔柔离开上城,去别处安身。 云柔柔无意离开,两人争执间,云怀书不小心说出云晚意的另一个身份! “是。”云怀书垂着脑袋,小声解释道:“上城快没她的容身之地了,我想让她出去待一段时间,等大婚当日再回来。” “没想到一来二去,这才说漏嘴。” “人各有命。”云晚意抬起眼皮,看着云怀书的面相,道:“她种下的因,自然会结相应的果,倒是三公子,多注意自己吧。” “你面相不好,很可能惹上是非,谨言慎行为好。” 云怀书愣在原地,陡然想起那时候两人并不熟识,云晚意提醒他要小心。 他那时候还以为云晚意胡说八道,想要诅咒他,结果没几日就惹上了薛家,锒铛入狱。 看来云晚意当真能看面相! 云怀书赶紧问道:“晚意,你是不是又看出什么了,能不能说明白些?” “天机不能泄露太多,不然我要背负不属于我的因果。”云晚意柳眉微动:“你自己多小心吧,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出手帮你。” 等云晚意身影消失在长廊,云怀瑾才问道:“你就那么相信她的话?” “我没和大哥说过?”云怀书揉着脑门,道:“薛家那件事前,晚意曾两次提醒,我没当回事,没想到就应验了。” “她那医术出神入化,只怕看相也是真的,宁可信其有啊!” 云怀瑾听的频频蹙眉,又觉得云怀书可能不断自我暗示,安抚道:“你自己小心就是,再说这回事不见得是真,误打误撞也不一定。” 云怀书神不守舍的点点头,想着最近可能得罪的人,心不在焉道:“大哥,我们先去找父亲吧。” “父亲身为家主,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登门入室,把我们逼走。” …… 云晚意出门时,双喜也好奇,多嘴问了一句:“小姐又不喜欢三公子,干嘛还要提醒?” “他喜欢惹事,惹上事最后还得求到我这儿来。”云晚意顿了顿,不悦道:“我事情够多了,不想再收拾他们的烂摊子。” 她本不打算提醒。 前些时日,她无意间发现自己看相是比前世准了很多,可提醒别人越多,对她也会有反噬。 命运这种事就是如此,干扰别人的命数,那人的因果会连累自己。 所以云晚意才浅浅警告,并未多言。 一旁的寒露却是道:“三公子那边没什么好说的,倒是林州云家,瞧那谢夫人的样子,只怕早有准备。” “老太君轻信,后面麻烦还多着呢,小姐可得万事小心,奴婢总觉得他们会对付您。”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没想到下一个拐弯,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人相撞。 来人面生,头一次见。 看上去三十岁出头,一身黑色的官服,衬的皮肤很白。 只是,他的五官不好看,甚至能称得上难看——鼻子微塌鼻头却特别大,一对三角眼,再配上一对香肠嘴。 整张脸看着十分违和。 云晚意一眼就猜到对方的身份,定然是云翡如那两广总督的夫君谢柳义。 也难怪以谢柳义的身份,会娶商家嫡女为正室,这幅尊荣,想必清白大户人家都避之不及。 云晚意不想有所交集,蹙着眉往后退了几步,准备让谢柳义先过。 谢柳义倒是十分客气,拱手道:“唐突小姐,还请恕罪。” 云晚意举起手帕掩住半张脸:“无妨。” 谢柳义也不知道是没看出她的避让,还是有意为之,又紧追着问道:“你是淮安侯府的小姐吗,敢问是几小姐?” 第232章 必有关联 苏震天鲜少用这种话评价别人,云晚意彻底愣了愣。 晃神过后,才疑惑道:“您一直在边关,知道官场的变化?” “别人我不知道,这谢柳义我却知道。”苏震天刚吃完药,嘴里发苦,喝了一大口提前准备的温水,这才慢条斯理继续。 “他也算有些才华有天赋,年纪轻轻就已是多年前的贡士,只可惜那年人才辈出,他相当于陪跑,连进士都没中。” “贡士也不错,他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回古丽百越之地做了个不入品的地方官。” “若按照这条路慢慢晋升,怎么也要十几年二十几年才能熬到五品六品,也算运气,五年前两广起义,事情闹得十分严重,你可听过?” 云晚意一直在三峰村,对于五年前的事自然不知晓。 前世她倒是听常牧云提过一嘴,说起那场起义里冒出了好几个忠勇之士。 不过常牧云并未提及具体情况,她也没打听过。 云晚意摇摇头:“乡下蔽塞,我不知道。” “也是。”苏震天又喝了一口温水,跟着道:“五年前天降大难,一场大雨不分昼夜,整整下了两个月。” “四五月正是农作生长的关键时期,这场雨泡死了所有的农物果树不说,各地山洪泥石流频发,导致不少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家破人亡。” “朝廷听闻此事,立刻加派了不少粮食布匹和银两前去赈.灾,可上城距离两广太远了,快马加鞭尚且要十来日,何况重车粮草,行路缓慢。” “这一耽搁,雨势也逐渐减小,难民成群涌入了其他稍微好点的地方,迟迟不见赈.灾的物资,饥寒加上水灾引发的瘟症,民愤难平,不知怎么就出了个起义人士。” “朝廷反应过来时,那起义的队伍已经壮大,竟联合了两广的一大半人,不容小觑。” 云晚意听到这,只觉得奇怪:“一般起义,乃是皇帝昏庸无能,地方压榨,百姓民不聊生,实在无奈才会奋起反抗。” “这场天灾中,朝廷也在想办法,起义之士怎么会成功?” 苏震天摇摇头,道:“谁也不清楚,但,赈.灾的粮草和银子在层层克扣下,只有一小半抵达两广,这也是民意激愤,起义的原因之一。” “那时候边关也十分紧急,不光是我镇守的西南方,魇族不断作乱,镇北王镇守的东北,敌国也不停试探找茬。” “北荣内忧外患,实在经不起动荡了,这时候,以谢柳义为首的反起义官员站出来,耗时一个月,终于没费兵卒,平息了这场大乱。” “皇上欣赏谢柳义的智勇,让他坐上了知州的位置,他的确本事了得,短短几年间,以从五品的地方官,晋升至两广总督的位置。” “上几任两广总督都是四十五六岁才坐上,谢柳义真是撞了大运!” 云晚意越听,眉头蹙的越紧:“既然起义,后路便是粉身碎骨,谁也不可能就此作罢,谢柳义不费兵卒,是怎么平息起义之乱的?”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皇上忌惮,在风波后勒令不准提及。”苏震天叹了一声,道:“也正因为起义无法回头,谢柳义的手段才令人称赞。”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被人玩弄股掌间,你们老太君真是疯了,才会觉得谢柳义会甘愿为淮安侯府铺路!” “还有,在起义之前,林州云家就毅然决然将如花似玉的嫡长女,嫁给了毫无官阶的谢柳义,这样的人家,又如何好拿捏?” 云晚意又是一愣:“什么?起义之初,林州云家就把云翡如嫁给了谢柳义?!” “是啊。”苏震天笑意里多了些意味深长:“林州云家几代经商,身家不菲,是林州有名的富商,他们的女儿不愁嫁。” “谁也不知道为何会在当时,把女儿嫁给谢柳义那种无名之辈,就和能未卜先知似的。” “林州距离两广还有些距离。”云晚意却是想到另一件事:“他们怎么认识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隐约听说,是谢柳义无意间帮了外出踏青的云家长女。”苏震天也不清楚具体内情,只道。 “两人相识,后来生情。” 云晚意垂眸,想着这件事的关联。 她还以为,林州云家是看在谢柳义的官位上,才把花朵一般的云翡如嫁给他。 可既然是在谢柳义升官前,两人就已经成婚,林州云家图什么? 图谢柳义那张奇奇怪怪,对着无法入眠的脸,还是图他的才华? 她见过云翡如,云翡如心气儿高,为人处世圆滑,就算出身商贾,配个模样周正的官家子弟不成问题。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云晚意几乎能笃定自己所想,同时,一个不可能的猜测,也在心底悄悄萌芽。 “晚意。”苏震天见她不语,继续道:“你也别太紧张,有镇北王在,他们不会对你如何。” “我知道。”云晚意掩住心底的情绪,笑道:“外祖好好休养,我怕被人盯上,到时候暴露您的身份。” “还有,您回边关后切莫轻信任何人,身边下毒的人还没揪出,隐藏的危险就没解除。” “好,我知道。”苏震天顿了顿,又道:“晚意,苏家就拜托你了,你外祖母溺爱子女,在你母亲的事情上总会失了分寸。” “这些年我都在边关,他们母女留在上城,担惊受怕,也受了不少委屈,是我对不起他们,所以……” 苏震天的话到这儿,就没再继续。 云晚意知道,他想求她对苏锦手下留情。 苏锦的作为,她早就寒心了,何况,现在还多了个让人怀疑的连珏! 是以,她也无法保证。 云晚意微微抬眸,不着痕迹的打量苏震天的脸色,道:“外祖,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大夫人不主动招惹我,我不会对她如何。” “她毕竟是我的生母,对吗?” 苏震天眼神有瞬间闪躲,随即深吸一口气:“对,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第235章 逐出门去 从不用的柜子里搜出来的东西,基本能断定是云柔柔派人放的。 林州云家就算有诡计,也不太可能提前到这份上。 寒露似懂非懂,目光顺着云晚意的视线,转向桌上的信件:“他们既然放进来,不久的将来定会找机会陷害。” “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包袱里的东西,全部换成云柔柔的衣裳。”云晚意轻飘飘的收回视线,道:“另外,把信上的字迹也调换。” “她不是喜欢这些不入流的下贱手段,那就让她自己尝尝吧。” “也好,反正萃兰苑之前便是二小姐的。”寒露收起包袱,愤愤然道:“我们搬进来不久,那偏屋里什么都没放。” “嗯。”云晚意看着寒露收拾,顺口道:“那衣裳应该很好查,在和白梅苑走的近的小厮里,悄悄打听。” “务必要在他们陷害之前,让其改口!” 寒露明白她的意思,道:“奴婢一定办妥。” 早间,淮安侯府依旧是一大家子,众星捧月似的哄着老太太。 老太太笑容满面,总算平了些面上的刻薄感。 但,这笑意只维持到云晚意出现,就如变脸似的,一下就沉了:“什么时辰了?” “回姑太太。”云柔柔声音如夹着蜜,柔声回道:“刚到辰时呢。” “辰时了还没见请安,才从榻上起来吧?”老太太把手中的茶杯重重丢在桌上,怒道:“这都是哪里的规矩?!” 茶碗经不住力道,打在桌面上,顺着繁华绒地毯滚到门边,悄无声息的转了两圈。 屋内原本的笑声,也随着茶碗的动作落针可闻。 老太君拧着眉,看了眼老太太,又看向云晚意,悄悄使了个眼色。 云晚意站在饭厅外的廊下,看到老太君的动作,却依旧没做声。 “瞧瞧,还敢瞪着我。”老太太指着云晚意,手指如捣蒜似的:“就这,就这,你们竟没教这小贱蹄子最基本的礼仪?” “早膳前给长辈请安行礼乃是云家最基本的规矩,你祖母和父亲都给我请安了,你个乡下来的野蹄子,竟然不顾这些?” “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的。”云晚意终于开口,目光森冷,语气也冷的像要结冰:“可瞧您这样儿,显然也没规矩。” “倚老卖老,指手画脚,满口脏言,要规矩有什么用?” “你,你,你!”老太太不知道如何反驳,手颤抖的更是厉害,如要随时抽过去似的。 “姐姐怎么能如此编排姑太太?”云柔柔先众人一步,弱弱开口提醒:“淮安侯府中,姑太太乃是老祖宗。” 她一提醒,老太君这才回神,呵斥道:“晚意,怎么跟姑太太说话的,赶紧道歉!” 云晚意站在原地,冷笑道:“有叫后辈贱蹄子的姑太太?” 老太君没想到云晚意如此大胆,也是一顿,眼神疯狂给她示意:“不管如何,长辈顶撞不得,你刚才那话的确忤逆不孝。” “姑太太马上期颐之年,德高望重,你可别糊涂!” “我不认为有错。”云晚意微眯着眼,索性光明正大的从上到下打量着老太太:“都要百岁了,又在寺庙庵堂修行多年。” “照理说该是温和从容,慈祥和蔼,性格宽宥,清心无欲,可老太太肝火旺盛,动辄辱骂生气,还欺辱小辈。” “请问众位,我哪里说错了吗?” 这番言论,比起刚才更是大胆! 周遭鸦雀无声,连云柔柔都诧异的半张小嘴。 旋即,她立刻指责云晚意道:“姐姐是疯魔了吗,姑太太在寺庙带发修行,又在庵堂多年,早就得了道。” “如今高寿,正能证明老祖宗的道行,你以下犯上,道歉才是应该的!” “是啊,晚意,你这,这,这也太大逆不道了!”老太君又是担忧,又是紧张,结巴劝道:“别把事情闹大了。” “畜生。”云恒益瞧着这场面,就觉得浑身不适,烦躁道:“就知道搅的整个淮安侯府不安宁!” 苏锦则是冷哼,又不屑道:“她这样又不是一两天,连我们这做父母的都不放在眼里,不知感恩,何况对别人?” 秦霜想要说什么,可目光瞧见老太太阴沉的脸,又不敢出头。 云怀瑾和云怀书对视一眼,赶紧起身,企图打马虎眼过去:“晚意,你收拾妥当,是准备出去吗?” “外边大雪,路滑又不好走,赶紧给姑太太说一声,我送你出去。” 然而,老太太压根不给机会,捂着心口嚷嚷开了,嚎哭道:“哥哥啊,这便是你的孝子贤孙啊!” “我这把老骨头在他们眼中毫无用处,本以为期颐之年能回来享受天伦,谁知道被一个无名小辈指着鼻子辱骂。” “我,我还不如死了呢,哥哥,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看!” 老太太这一嚎哭,自然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云晚意站在原地,全程没发表任何意见,冷眼瞧着,仿佛一切和她无关。 老太太被众人拥护着,忽然起身,恶狠狠指着云晚意,朝云恒益道:“她如此冷血,六亲不认,不尊不敬,毫无规矩。” “这样的逆子不配为云家人,你现在就上书告知官府,再去祖宅跟前严明,把她逐出淮安侯府!” 云恒益一顿,为难道:“姑奶奶,您消消气,她或许没那个意思,要不,让她先出去……” “我的话不管用?”老太太折腾的发髻凌乱,满是泪痕的褶子脸上难以置信道:“还是说,你想包庇?” “我得姑奶奶,我怎么敢包庇她?”云恒益苦笑道:“她和镇北王的婚约还在,镇北王维护的紧……” “我昨儿说什么来着,和镇北王有婚约的是云家嫡女。”老太太推开众人,怒道:“把她赶走,婚事自然落在别人身上。” “镇北王对她好,还不是看在她是淮安侯府嫡长女的份上。” 谁也没搭这话。 原先,他们之中的确有人会猜想,常景棣那天价聘礼和维护,是因为云晚意的身份。 可后来几番,足以证明常景棣的心意。 关起门来吵吵闹闹,各种不愉快,那都是小问题,可在云晚意并无大错的情况下,他们可不敢太岁头上动土。 就连恨毒了云晚意的苏锦,还有云柔柔,都必须小心仔细谋划,寻出云晚意的错处再闹事。 老太太没料到无人吭声,闹到这份上,也不可能收手。 她沉眼扫过众人,一连说了几声好:“都不敢,我来,我就不信镇北王敢拿我老婆子如何!” “来人,把云晚意这贱人逐出家门,从族谱上除名,永远不让她踏进淮安侯府半步!” 云恒益和老太君对视了一言,谁也没开口。 倒是苏锦,招呼一旁的婆子:“你们没听到老祖宗发话,还不赶紧去做?” “苏锦!”云恒益蹙着眉,呵斥了一声,明显不想真的把人赶出去! 以前,云恒益倒是想这么做,可现在有镇北王,不好交代啊! 总要名正言顺! “她忤逆不孝,差点气死老祖宗,这还不够?”苏锦冷笑道:“总要有人来当恶人,是我不该生下她,那就我来!” 婆子得了令,上前就要拉扯云晚意。 千钧一发之际,管家匆匆上前,汇报道:“侯爷,来客人了。” “是那镇北王?”老太太率先搭话,冷嗤道:“来的正好,让他瞧瞧云晚意是个什么东西!” 云恒益给管家使了个眼色:“把人请进来。” “是三皇子。”管家犹豫道:“一同来的,还有两广总督谢大人,莲山世子林前。” “可说了什么事?”云恒益一顿,问道。 “说是拜访。”管家小心翼翼道:“要不,小人去知会一声,不便见客?” 这场面,叫人撞见的确难堪。 “怕什么,叫人进来。”老太太冷笑道:“云晚意都不怕丢人,我们怕什么?” 管家不敢反驳老太太,无声的用眼神询问云恒益。 “请进来吧。”云恒益叹了一声,吩咐下人道:“把饭厅收拾一下。” 这顿早膳,注定是吃不成了! 管家匆匆而去,云晚意懒得看他们做戏,道:“我还得去镇北王府,不奉陪了,先行告退。” “晚意,我送你。”云怀瑾紧跟着道。 “谁准你走了?”老太太呵斥住她:“好叫几位身份贵重的人做个见证,今儿淮安侯府就和你一刀两断!” 云晚意蹙着眉,不想和老太太继续纠缠。 正要离开时,门口响起常景棣的声音:“淮安侯,听说你要和晚意断绝关系?” 他声音不大,细听之下,似乎还有些中气不足。 可厅内安静,倒也无比清晰。 云恒益一顿,赶紧迎上前:“王爷,您怎么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管家通报的几人。 云恒益一一见礼后责备管家:“王爷来了,都不提前说一声?” “王爷刚到。”管家苦着脸,道。 “本王不来,怎么看清楚你们是如何以多欺少,欺负本王的人?”常景棣幽幽质问。 第236章 恰到好处的维护是巧合吗 常景棣面色森冷,声音毫无温度。 那双在战场上浸润多年的眼睛,如猎鹰一样,扫过来的瞬间,足以让人胆寒心惊! 云恒益打了个冷颤,语无伦次解释道:“王爷,这肯定是误会,一场误会啊!” 常景棣还没回答,老太太忍不住,问道:“您便是镇北王?” 常景棣眸子微抬,瞥了眼老太太。 “王爷,这是淮安侯府的姑奶奶。”云恒益解释道:“太老爷的亲妹妹,多年来都在外边。” “如今回来,算是我们淮安侯府的老祖宗。” 常景棣收回视线,声音依旧清冷:“与本王何干?” 这个反应,让老太太很是不爽,顿时沉了脸,冷笑道:“难怪云晚意不知礼数,竟是一样的荒唐!” “姑奶奶。”云恒益擦了把额间的冷汗,想要阻止老太太继续乱说:“来客人了,要不先送您回去休息吧。” “我不去。”老太太起身,视线在常景棣身上打量着,最后落在他的轮椅上:“镇北王来的正好,我们淮安侯府有事和您商议。” 常景棣眼皮子都没抬,直接朝云恒益道:“还是请淮安侯先解释解释,要和云晚意断绝关系的事吧!” “真没有。”云恒益哭丧着一张脸,都要哭出来了:“婚约在身,微臣岂敢和您轻易逐她走?” “本王亲耳听到,也会弄错?”常景棣怒极反笑,环顾一周,道:“看来本王之前与你的告诫,你劝忘得一干二净了。” 云恒益垂着头,抹了把额间的冷汗。 “皇叔,许是真有误会。”常牧云见状,善解人意的解围道:“淮安侯府不至于如此,刚才那番话,也不是淮安侯说的。” 谢柳义和林前没有做声。 他们是第一次和镇北王对上,只从传言中听说过常景棣的脾性,不敢造次。 老太太声音洪亮,他们几人在院门口就听到了。 的确和淮安侯没多大关系。 “是我说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起身朝几人道:“云晚意和镇北王只有婚约在身,并无实质婚嫁。” “一日不出我们云家的大门,她就是云家的人,品行不好,德行有亏,我们云家自然能处置!” 老太太发怒时,那刻薄的面相越发明显。 常景棣蹙着眉不想多看一分,还是只对云恒益:“云晚意的性子本王都清楚,她从不主动招惹任何人。” “怎么,连你这当父亲的却不知道,任由她被误会?” 云恒益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说云晚意以下犯上吧,的确是老太太找茬,说话难听在前。 说云晚意没忤逆吧,那些讽刺老太太的话,又的确是从云晚意嘴里说出来的。 换做旁人,云恒益还能勉强遮掩,就这么揭过去。 偏偏一个是油盐不进从不低头的,还有镇北王当面撑腰的云晚意,一个是自持长辈身份,要做淮安侯府决定的老祖宗。 他两边都不好得罪。 老太太见云恒益耷拉着脑袋,还有常景棣不屑一顾的态度,气性儿更足了。 抬起拐杖在地上重重砸了砸:“没有任何误会,镇北王是打量我年老,不屑与我说话?” 第237章 无上皇的令牌 秦霜看到云晚意过来,四下看了眼。 确定没有旁人,才迎上前:“大小姐,耽误你一小会,我有些话要说。” 云晚意正要回答,寒露凑上前,低声道:“小姐,墙角有人在偷听。” 云晚意点点头。 寒露又低声请示:“用不用奴婢将人抓到?” “且让她听。”这种人,连云晚意的余光都够不上,她岂会放在眼里:“出了这个门,他们无法跟上的。” 说完,才提高声音对秦霜道:“边走边说吧,王爷还在外边等着。” 云晚意和秦霜走在前,寒露和秦霜的婢子在后。 偷听的人不得不再离远一些,免得被人发现,这样一来,就只能看到云晚意和秦霜的背影,压根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秦霜和云晚意并肩而立,再度环顾完四周,小声提醒道:“大小姐,这几日我一直不得空,找不到机会单独见你。” “刚才那阵仗后,都忙着照顾被气个半死的姑奶奶,我这才等到机会,实在有些唐突。” “二夫人有什么话,还是长话短说。”云晚意两人已经走出长廊,眼瞧着要到前院了,提醒道:“时间不多了。” “是。”秦霜依旧压低嗓子,道:“姑奶奶昨儿中午回来的,我在侯爷那儿打听了一番,她的身份没错。” “但和无上皇之间,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正因为这样,才在年轻时去了寺庙,一去不回。” 云晚意想到老太太那张狂,压根没把镇北王当回事的样子,以及甩出来的令牌,忍不住蹙紧眉心。 秦霜也不管她的反应,抓紧时间继续道:“她这番回来是因为接到消息,知晓林州云家来淮安侯府。” “听侯爷那语气,林州云家跟老太太之间,似乎比咱们上城还要好。” 后面这道消息,云晚意早就知道了。 秦霜见她毫无反应,讪讪道:“我说这些想提醒大小姐多注意,那老太太可不是什么温吞角色,还有林州云家。” “根据我的观察来看,老太太十分期待林州云家的老夫人过来,您可以从这里入手。” 云晚意敏锐的发现她话里有话,问道:“听闻老太太和林州云家的老夫人,好像是多年好友?” 秦霜一顿,随即意味不明道:“我问了侯爷一嘴,林州云家的老夫人从未来过上城。” “林州和老太太修行的寺庙还有庵堂,也在两个方向,相差千里,她们二人间至少差了十八岁,怎么能成为好友?” 云晚意听到这话,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快到她没抓住! “多谢二夫人提醒。”云晚意收回心思,道:“我会注意的。” “大小姐不用客气,您治好了簌簌,与我们母女而言,乃是再造恩人。”秦霜面带愧色,低下头道。 “我们母女在淮安侯府人微言轻,无法帮助您什么,只能打听这些细微末节,但愿能帮大小姐。” 秦霜在府上,身份其实很尴尬,打听这些消息不简单。 她当年也的确得云恒益喜欢,不顾苏锦的阻拦,被抬进门做二夫人。 生下云朵朵和云簌簌后,更得到了老太君的欢心。 直到云朵朵死,老太君总觉得是她这做母亲的没看好孩子,这才导致悲剧发生,这么多年都对她带着怨气。 而韶华不复,美貌不存,加上云朵朵死了,云簌簌成了病秧子,云恒益和她日渐疏远。 苏锦在她失宠后,没少为难,云恒益和老太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霜母女过的更艰难。 这么多年,也就云晚意给了她一些温暖。 也是云晚意回来后,老太君才放权给秦霜,斥责苏锦。 秦霜帮云晚意,不仅是因为云晚意给云簌簌治疗。 云晚意也清楚这些,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二夫人,簌簌是我妹妹,有些话不用多说,我懂。”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 云晚意停住脚步,道:“大夫人和云柔柔哄的老太太高兴,老太太又拿捏着身份,对我更恨之入骨。” “这段时间,二夫人还是别跟我走得太近,免得遭受无妄之灾,更别让人借老太太这把刀对你们母女动手,老太太的事,我有分寸。” “好。”秦霜点点头,红着眼眶道:“大小姐自己注意,我先回去,免得他们疑心。” 秦霜四处看着,步履匆匆,略显狼狈。 云晚意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声,吩咐寒露道:“我不怕盯梢的,二夫人怕,去处理了吧,别给她带来麻烦。” “是。”寒露应声,朝暗处那人走去。 常景棣在云晚意去换衣服后,就回到了马车上等。 见她来,慵懒的抬起眼皮:“耽误了这么久,他们为难你了?” “有王爷撑腰,谁敢为难?”云晚意调皮的眨眨眼,旋即问道:“王爷,太后娘娘为何忽然召见?” “太后知道你不用学规矩了,想让你进宫去,验证是不是如此。”常景棣顿了顿,抬起眼皮,意味不明道:“传言太后最近身子不爽利,估计也想你顺道瞧瞧。” 云晚意面色微变,话里带着讥诮道:“皇后想陷害还不够,太后娘娘也想故技重施?” 常景棣摇摇头:“她们见识过你的本事,不会再来一次,我私下着人打听过,太后最近的确不适。” “进宫再说吧。”云晚意笃定太后不可能光明正大翻脸,也没当回事,心不在焉道:“有王爷在,太后娘娘不会撕破这层面子。”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淮安侯府的破事。 那个难缠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弄有什么动作。 而且她太老了,整个面上的皮耷拉着,掩盖了原本的面相。 云晚意无法通过看相知道,只能从她的三角眼和刻薄的深情推测,她没憋什么好主意。 常景棣瞧她秀眉微锁,猜到一二:“你在忧心那个老太太?” “是。”云晚意凤目微眯:“本来就是云家的高寿老祖宗,我不能做的太过,如今又拿出了无上皇的令牌,实在是烫手,她对我有种天然敌意。” “而且。”说到这儿,云晚意目光和常景棣相对,凝神道:“她想揪着我的错,退了我和王爷之间的婚事,转而换上林州云家的嫡女。” “不可能。”常景棣眸色一暗,毫不犹豫道:“这场婚约本就是和你,不可能换,更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婚约。” 他神色十分笃定,眼底浓郁,如化不开的墨:“就算你不是淮安侯府的嫡长女,也会成为我的王妃。” “毕竟是先帝定下的婚约。”云晚意垂眸,避开他火热的视线:“王爷话别说的太早。” 常景棣没有立刻接话。 他知道云晚意不相信,说再多也没用,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证明给她看就是。 但,他宁愿她不信,也不希望那一天到来。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 常景棣和云晚意到了寿宁宫,依旧是邱嬷嬷等在门口迎接。 但这一次,邱嬷嬷没之前热情,眉眼间带着肉眼可见的愁容。 常景棣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邱嬷嬷对他素来不错,便多嘴问了一句:“太后娘娘病的很重?” 邱嬷嬷一顿,小声回道:“太后娘娘身子不爽了四五日,总是嚷嚷着头疼,太医来看过,都说没什么问题。” “可这头疼的毛病还在,近几日明显发作更加频繁,这会子正发病呢,只怕要请王爷和云大小姐稍候。” “唤太医了没有?”常景棣问道。 “太医刚走,还是那番话,诊断不出什么,较起真来,就说太后娘娘是忧思所致。”邱嬷嬷重重叹道。 “连太医院首都是这般诊断,实在没别的法子,刚叫人去请了司天监的监主,在您两位前面到呢,正在面见太后娘娘。” “司天监?”常景棣脚步微顿:“既是病了,他们能做什么?” 邱嬷嬷四下看了眼,低声道:“王爷有所不知,后宫最近不宁,先是朱贵妃言语无状,冲撞皇上和太后娘娘被禁足。” “紧跟着几个后妃病倒,最严重的要属舒美人了,缠绵病榻十来日,终究是没留住,香消玉损,唉!” “太后娘娘担心是出了邪物,亦或者是别的原因,这才叫司天监的人来看。” 云晚意听到这话,暗暗一惊。 没想到固伦公主手脚这么快,上次进宫面见太后,就听常景棣说舒美人病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吃了假死药。 这么说,距离固伦公主离开上城也不远了。 正想着,就见固伦公主带着一众侍从匆匆而来。 看到云晚意和常景棣,固伦公主显然也很意外,先是给常景棣行了礼后,问道:“皇叔,晚意,你们怎么来了?” 第238章 给她同款令牌 常景棣微眯着眼,看了眼固伦公主的打扮,慢条斯理道:“太后召见。” 固伦公主依旧穿着喜欢的红衣,看样子是锦绣阁送去的新品。 她虽然嚣张跋扈,在太后和皇上皇后面前注意的极好。 太后病了几日,她不会这么没分寸,穿着红衣而来。 常景棣看了眼邱嬷嬷,道:“劳烦嬷嬷进去通传,既然司天监监主林逸也在,本王不好进去。” “是。”邱嬷嬷不疑有他,赶紧进门通报。 等没了别人,常景棣这才问固伦公主:“你这几日没进宫请安吗,难道不知太后病了?” “请安了,我日日都来。”固伦公主顺着常景棣的眼神,意识到他在看自己的衣裳,道:“皇叔别担心。” “皇祖母的病没什么事,太医那边我也都问过一遍,大抵是心病,最近后妃死了一个,病了好几个,皇祖母心中不踏实。” 常景棣蹙着眉,没有继续问话。 他本来也是试探。 固伦公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孙女,也在太后跟前经常露面,她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 既是这么说,看来太后当真没什么毛病。 固伦公主早就习惯了常景棣冷面不语的样子,转而看向云晚意:“晚意,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些事要问你。” 说到这,固伦公主又转而朝常景棣道:“皇叔,要不你先进去,我问晚意些女子私话。” 常景棣掀起眼皮,视线也落在云晚意身上。 “王爷先进去吧,没事。”云晚意清楚他在担忧,笑了笑道:“女孩子之间的话,您的确不便听。” 常景棣这才让惊蛰推着他到一边儿去。 确定常景棣听不到后,固伦公主把身边的随从也都屏退了,凑上前道:“晚意,你那假死药还有吗?” 云晚意眉头一挑:“固伦公主不是已经将人弄出来了,还要做什么?” “说起这个。”固伦公主扶着额头,一脸头疼的样子:“阿舒是全须全尾假死出来了,在我公主府上住着,无人知晓。” “可伺候她那婢子在她假死后,被发配到玫美人身边伺候,这玫美人和阿舒自从选秀进宫时就不和。” “伺候过阿舒的婢子,玫美人简直不当人看,折磨的要死,阿舒知道这个消息后,认为是自己害了婢子。” “这不是吵着要想办法,天天忧心的没办法,所以只能再找你要一颗了!” 云晚意想到邱嬷嬷的话,摇了摇头。 “没有?”固伦公主不等她说话,就抓起她的手臂,道:“你是大夫,制作药丸很快的,我能等。” “或者你需要什么药材,我都能帮你弄来!” “不是,药丸我有。”云晚意低声道:“可邱嬷嬷说近来后宫不宁,太后娘娘请了司天监,这个节骨眼死人,定要引起怀疑。” “这个法子,暂时不能用了。” “那怎么办?”固伦公主吸了一口气,道:“要不,你先给我药,我过一段时间用?” 第239章 替她解围 寿宁宫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药味中依稀夹着檀木香味。 太后半躺在贵妃榻上,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在旁边伺候。 听到动静,太后缓缓睁眼,看到几人后挥挥手,示意丫头门先下去。 几人请安后,常景棣仔细打量着太后,忽然垂下眼眸,似是自责:“儿臣最近身子不好,没法子前来请安。” “没想到您身子忽然不好,这到底是怎么了,林逸那边怎么说?” 他神色间尽是着急,怎么听都是关切。 可只有云晚意注意到,他垂下眼眸的刹那,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 就和那日在太后皇后面前装病一样,只为了糊弄看客罢了。 而整个寿宁宫伺候的人连带邱嬷嬷足有七八个,还有固伦公主在旁,都把镇北王对太后的孝顺看在眼里。 他们如常景棣所料,无不是感动于他的孝顺。 “有孝心,万事足。”太后叹了一声,眼中也带着怜爱:“你的身子也不好,难为你记着哀家。” “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不想惊动你们,让你们跟着哀家担心。” “皇祖母,大家都不是外人。”固伦公主接过话,道:“皇叔孝顺,大家都看在眼里,倒是您,要保重身子才好。” “唉,如何保证?”太后愁眉苦脸,苦笑道:“近来后宫的事你不是听说了吗,后妃接连出事,星宿不利。” “林逸说,哀家这头疼的毛病就是因为星宿变动,那个危月燕不知道如何……” “皇祖母,您忧心过甚了,冬日本就容易生病,后妃们娇弱,足不出户,难免不舒服。”固伦公主没当回事,也不太相信星宿能影响谁。 她想了想,回身看着云晚意道:“云大小姐医术高明,她能为您排忧解难,估计比林逸好多了!” 云晚意的眉心,微微挑了挑。 她不太想给太后诊治。 诊治出问题,她开方子,后续麻烦,诊不出问题,和上回皇后的情况一样,也要被责怪。 怕什么来什么。 云晚意还在晃神,就听太后点头,接过话道:“哀家和你想的一样,太医院的那群人都来看了个遍,也没看出什么。” “先后找了几个自称神医的人,更是无用,连那个洪钟也来瞧过,没办法,哀家这才想到云晚意。” “晚意,你过来给哀家把脉,瞧瞧到底是什么原因,哀家这头疼的厉害,一刻也不能缓解!” 云晚意忤逆不得,只能上前。 走到常景棣身边时,忽然被常景棣拉住了手腕:“晚意,你当真要去?” “你是什么意思?”太后深色一凛,带着护甲的手重重落在贵妃榻的扶手上:“不让她给哀家诊治?” “母后所有误会。”常景棣正色道:“晚意前两日冻伤了手,尤其是指尖,没什么知觉,到现在都没恢复。” “她这毛病是冻伤了筋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如此,怎么敢为您诊脉?” 不等太后反应,常景棣脸色沉了沉,似呵斥般,对云晚意道:“太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凤体金贵。” 第240章 指路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被朱夫人这动作吓住了。 尤其是云晚意,立刻上前扶住朱夫人,想把她搀起来:“夫人这是做什么,小女担不起您如此大礼。” 朱夫人却甩开她的手,低声呜咽道:“求求云大小姐,给我们朱侏想条活路吧!” 虽然长巷子寻常不会有人,但这个时辰,保不齐还有别的人进宫觐见。 朱夫人乃是贵妃之母,又是命妇,这么跪在云晚意面前,被人瞧见,必要生出风波。 尤其是她说的话,更是令人心惊。 朱侏身为帝王的女人,云晚意何德何能,能左右贵妃生死! 云晚意搀扶不得朱夫人,还是常景棣开的口:“朱夫人,云大小姐和您身份不同,您这般跪着,会让她为难。” “更甚至,还会给你们两人带来天大的麻烦。” “是啊,朱夫人。”云晚意拉着她的胳膊用力,道:“您有什么话,还是起来再说吧。” 朱夫人这才起来,手却顺势握住了云晚意的手腕:“云大小姐,我听朱侏提及过你,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多亏你才能保住。” “你是朱侏的恩人,也是我们朱家的恩人,我本不该再给你添麻烦,可这次,朱侏的确遇到了危险。” “我走投无路,只能厚着脸皮请求大小姐的帮助。” 朱夫人说了一大堆,却没说到点子上。 云晚意微微蹙眉:“不是听说,贵妃娘娘禁足了,能遇到什么危险?” “她是被禁足了,可就在前几日,皇后不知为何忽然去她宫中。”朱夫人压低声音,哽咽道。 “这一去,就发现了朱侏的身孕,朱侏清瘦,禁足后饮食受到克扣,这也导致她害喜严重,呕吐不止,还憔悴的厉害。” “皇后命她的心腹太医去诊断,一下就诊断出来了!” 云晚意听的云里雾里:“贵妃娘娘有身孕乃是大喜,即便是诊断出来,也没什么要紧吧。” “若是寻常,的确不要紧,可关键在于皇后娘娘的心腹太医诊断,说朱侏的身孕足有三个月余。”朱夫人一脸悲戚,道。 “根据承宠记档,和有身孕的时间压根对不上,皇后娘娘一口咬定朱侏身孕来路不正。” “这不是正为难着呢,今日皇后娘娘召见,也因为此事!” 云晚意拧紧眉心。 她记得当时给朱贵妃把脉,朱贵妃的孕脉还不到一个月。 满打满算,如今才两个月出头,不可能三个月余。 尤其是朱贵妃饮食差,害喜严重,导致胎儿在腹内发育迟缓,月份只会偏小。 云晚意顿了顿,试探道:“太医说了假话,禀明皇上,再请太医诊断不救好了?” “皇后毕竟是皇后,整个太医院如长了同一张嘴。”朱夫人泪眼朦胧中,还夹杂着苦涩。 “任谁来诊脉都是一个说辞,咬定有孕三个月余,我们朱侏有苦难言,今日我进宫后,朱侏就要被处死了!” 前世经历过,云晚意自然清楚后宫是吃人的地方。 第241章 真相串起来了 静园静悄悄的。 云晚意进门时,只有红霞嬷嬷等着,罕见的没有任何别的婢子伺候。 “大小姐。”红霞嬷嬷看到她来,迎上前压低声音道:“老太君等候您多时了。” 云晚意偏头低声问了一句:“可有说是什么事?” 红霞嬷嬷看了眼紧闭的门,声音再度放低了很多:“还不是林州云家……” 话没说完,就听屋内老太君的声音传来:“红霞,怎么不把人带进来?” “哎,马上。”红霞嬷嬷应了一声,又重新压低嗓子:“大小姐,老太君是铁了心要和那边来往,您……” “红霞?”老太君再度在屋里叫了一声。 红霞嬷嬷不得已,只能结束话题,匆匆进门。 老太君背光半躺在软塌上,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不清楚表情。 “见过祖母。”云晚意行礼道。 “只有我们祖孙俩,不用多礼。”老太君声音透着疲惫:“叫你来,想必你也清楚因为什么事,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有谢柳义这层关系,即便是我们淮安侯府,也不能阻拦林州云家来上城,何况还有老太太的维护。” 说到这儿,老太君盯着云晚意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希望云晚意听懂这番话,主动表态等林州云家抵达后,不会和今日直怼老太太一样出言为难。 云晚意并未如她的意,反而故作懵懂不知的样子,道:“祖母和我说这些,所谓何意?” 老太君心中门清,云晚意通透,在故作不懂。 她忍住要发火的冲动,索性顺着云晚意的意思警告道:“你不懂,我就明说了,你有镇北王庇护,淮安侯府其他人没有。” “还没出嫁前,你就是淮安侯府的一份子,我不希望你的言行举止给淮安侯府带来危险。” “祖母。”云晚意眼睛微眯,低笑道:“您这说话就更让人不懂了,林州云家辈分长于上城云家,他们难道还会和我一个晚辈计较,和淮安侯府计较?” “还是说,其实祖母心知肚明,他们到来后,我们上城云家迟早会低人一头,所以才怕得罪于人?” 老太君被她一噎,连带声音都沉了许多:“我没那个意思,只是你今日对老太太出言不逊,实在不孝无理。” “林州云家的人马上就到了,你若继续失礼,只会让人家觉得我们淮安侯府没规律。” “老太君。”云晚意冷哼一声:“您怎么不说老太太倚老卖老?” 称呼又变了! 老太君的怒火,当真是压不住了,手拍在扶手上,呵斥道:“我到底是长辈,还有老太太,她都近百岁了,要受你这个侮辱?” “长辈就算犯错,做小辈的也只能忍着,哪有呵斥反驳的道理,北荣注重孝悌,你不为自己,也该为镇北王积点好名声!” “在我这儿,歪门邪理行不通。”云晚意丝毫没给老太君面子,直接道:“您叫我来若是说这些,大可不必。” “你,你!”老太君气的手直抖,好一会,如卸了力气垂下手,紧握住软塌边缘:“你刚回来时温顺懂事,不是这样的。” “怎么如今变的这般强势自我,听不进劝,不顾别人的感受?” 说到这,连她都觉得云晚意刚回来的小意温和是装出来的! 提起以前,云晚意只觉得好笑:“老太君质问我,不如想想在这吃人的地方,我要是还如先前温和懦弱,只怕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没人护着,不是只有自我强大,才不被人欺负?” 老太君想到发生的种种,又觉得云晚意的确受了委屈。 责备的话在也无法问出口,转而叹道:“就算之前,是我们淮安侯府对不住你,我代替整个淮安侯府给你道歉。” “只盼你消停些,算我这祖母求求你,好歹过个安稳年再计较。” “好啊。”云晚意没有犹豫,挑眉道:“林州云家不主动招惹我,我自然不会无端生事,可如果他们和那老太太一样讨厌,就不好保证了。” 她松口,老太君心头的石头不仅没落地,反而更加沉重。 老太太多年礼佛,显然没受到佛祖熏陶修身养性,反倒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云晚意当众顶撞,又有镇北王帮腔,老太太觉得损了颜面,更加不会放过云晚意。 如此,便成了死循环。 “罢了。”老太君疲惫的闭上眼,挥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云晚意行礼后,视线落在老太君额间,想了想还是提醒道:“老太君忧心不能左右的事,倒不如养好自己的身子。” “操心劳神一场空,身子垮了无人替,别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全了别人的心思。” 老太君没有睁眼,亦没有回答。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 较真起来,这股气无法撒到云晚意身上,要怪,就怪自己的儿子无能,否则也不需要出此下策,让林州云家的人来! 云晚意也不是无端说的。 她瞧见老太君额间发黑,放任不管绝对会出事,甚至威胁到性命。 但,神仙难救要死鬼,她提点了,老太君不放在心上也没办法。 她走后,老太君缓缓睁眼。 浑浊的眼底是失望,也是无奈:“她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老太君。”红霞嬷嬷斟了茶水上前,劝慰道:“奴婢觉得大小姐是个通透人,尤其最后叮嘱的话。” “您身子不好,照顾自己最重要,管其他人怎么折腾。” “话是这么说。”老太君烦躁的揉着眉心,道:“可我毕竟还没死,是这淮安侯府的主子!” 红霞嬷嬷顿了顿,终究没忍住,提醒道:“老太太回来,俨然摆足了主人的架势,还有意打压您。” “与其费力不讨好,不如做那甩手掌柜,有大小姐在,别人欺负不到淮安侯府头上!” 老太君拧着眉心,好一会才道:“你先去后面瞧瞧宴席准备的如何,不够的话再去补点别的,千万不能让他们小看看淮安侯府。” 这话一说,红霞嬷嬷就知道,老太君谁的话都没听进去。 她叹了一声,按照吩咐出去了。 云晚意回萃兰苑,小满上前,把她离开后的事,说了一遍。 她走后,老太太又发了好一通脾气,顺带把老太君苏锦几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直言他们没教好女儿。 到底是上了年纪,闹腾一会就累睡着了。 云恒益陪着谢柳义,三皇子常牧云,还有莲山世子林逸去了书房。 至于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小满尝试去偷听,可守在书房外的是常牧云的两个心腹追风追云,无人能靠近。 只看到出来后,几人面带春风,显然十分高兴。 尤其是三皇子,用小满的形容,简直笑成了迎风盛开的菊花! 夏至顺着补充道:“那侯爷岂非成了臭狗尾?” 这两个比喻,逗的屋内几人大笑不止。 笑过后,云晚意的神色逐渐凝重:“皇上尚未彻底老去,最忌惮便是皇子们私下和朝臣来往,常牧云即便是有风廉的美誉,也是皇子之一!” “按照他的个性,不可能做出让皇上疑心的事,这几个人身份都很敏感,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姐,奴婢愚见。”立秋分析道:“三皇子和二小姐有婚约,算半个淮安侯府的女婿,谢大人和林州云家嫡女成婚,更不用说了。” “听闻这莲山世子呢,和谢大人是同乡密友,他们借用这里面的关系掩人耳目,私下运作?” 谁都知道的关系网,说了和没说一样。 云晚意摇摇头:“我们能想到,皇上也能想到,定然会派人私下去查……” 话没说完,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她陡然一愣。 前世的饥荒! 皇上能查到别的,万万查不到没发生过的事情上去。 也是在刚刚,云晚意忽然福至心灵,想起那场饥荒没人预料到,毫无准备,最后是莲山世子牵头放出存粮,和几个重臣一起出了大力气。 那些重臣全是常牧云的党羽。 那么…… 司天监的林逸! 四星围月的天象,林逸身为司天监的监主,又承了重阳道人的拂尘,身份斐然,定然看出来了。 林逸早就投身常牧云的麾下,他隐瞒了此事,刻意没报给皇上! 所有事终于串起来了。 这群人,简直畜生不如,饥荒里死了那么多无辜百姓,都只是常牧云上位的垫脚石! 云晚意恨的牙痒。 她前世相信的人,究竟是个什么魔鬼,以她和苏家云家为踏板还不够,竟然歹毒至此! “小姐?”立秋瞧着她周身气场越来越不对劲,赶紧唤道:“奴婢说错话了,您别在意。” “不是因为你。”云晚意起身研墨提笔,将名单全部写下,递给立秋:“送去镇北王府,围绕这些人查!” 第242章 林州云家提前到来 名单上,以莲山世子为首,全是五品内的官员。 不少都是三品,二品,甚至还有人掌控着北荣的重要命脉。 云晚意一直没把这些人和常牧云联系起来,直到刚才相通林逸几人的关系,才回想起前世常牧云登基后的朝臣班底。 只忠心于先帝的朝臣,要么是寻了错抄家问斩,要么是革职流放,最轻的也是革去官职。 惨如苏家,被利用完后全族处死,那是最悲凄的下场。 以常牧云那多疑敏感的性子,留下先帝朝臣还被重用的,只可能与他而言有用之人。 立秋认得些字,瞧见那些名字后,诧异道:“小姐,这上面一大半都是忠臣,一旦追查暴露,会给王爷带去麻烦吧?” “那就隐秘些,不被发现。”云晚意揉着眉心,道:“他们必查不可,交给王爷时叮嘱一句,这些人全和三皇子有关。” “不可能吧?!”立秋更是瞪大了眼睛,指着其中一个名字道:“这,这国公府的徐大人,怎么可能是三皇子的人呢?” “国公府最是清廉,徐国公更是几代老臣,徐家满门只效忠于皇上,徐大人身为国公爷的长子,怎么想也不可能和皇子勾结吧?” “是啊。”寒露也觉得奇怪:“再说小姐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靠猜想?” “我卜卦算出来的。”云晚意总不能说是前世所知,纤手从额间挪开,在指节间掐算着:“也只算出来大概。” “是与不是,王爷查过就能分晓,只管送去。” 云晚意还有一点没说。 她给徐国公诊断时,一直不知道徐国公为何心力交瘁还强撑着一口气。 想来这时,徐国公已经发现了长子徐腾私下的动作。 他想维持徐国公近百年的清誉,想拉回迷路的儿子,却又无能为力。 又想通了一个关键点! 对于这个发现,她并未多高兴。 淮安侯府举办赏花宴那日,熙然郡主摆明了提醒她,让淮安侯府千万别和常牧云搭上关系,还说明常牧云的身世。 估计到现在,熙然郡主都不知道自己最尊敬的父亲,已经倒戈在常牧云麾下了吧? 也就是说,有朝一日常牧云倒台,徐腾和徐国公府以及熙然郡主,都会被牵连。 云晚意想到这,只觉得焦心。 却又无能为力。 她的手再度抚上额头,半撑着坐在太师椅上。 虽然想通了好几个关键,还有一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常牧云既然能私下收买拉拢这么多重臣,在和常景棣还有她对上时,为何依旧表现的无能又无可奈何。 难道单纯为掩人耳目,混淆他们的视听与感知? 还有,常牧云的身份尴尬,不受皇上喜欢也没见显出多贤德,那些朝臣为何要偏向他? 再说银子,前世云晚意都不知道帮衬常牧云多少,要想收买这么多人,他绝对不可能拿出来。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常牧云私下着人收集了这些人的把柄。 第243章 她又失算了 然而,也正因为云柔柔看似无意的话,打乱了原本的热闹喜悦。 本就各怀心事的众人更添了心绪,气氛肉眼可见的低沉起来。 老太太恍若不觉,拉着林州云家太夫人袁惠华的手不撒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继续相互诉说着这些年的牵挂。 她们二人是屋内辈分最高的,没说完话前,别人也不好开口。 一盏茶都要凉了,话才渐渐止住。 老太君挑着机会,主持大局道:“林州云家和咱们上城云家本是一脉相承,但却分开多时,导致两家甚少往来。” “好不容易团聚,大家都认个脸,往后还要朝夕相处的,可不好继续生分。” “是这个道理。”淮安侯府老太太歇了一口气,直接接过话茬,招呼林州云家太夫人:“惠华,让你的子孙们先来。” 老太君脸色一变。 碍于众人在前,不好发作,只能讪笑道:“姑母,林州云家众人来者是客,总不好叫人家开头。” “有什么不好的?”老太太顿了顿,脸子一甩,冷笑道:“还有,别说什么来者是客,他们照样是云家的一份子,不是外人。” “好了,惠华,让你身边的婆子开始介绍吧。” 跟在袁惠华身边的心腹嬷嬷没敢应声,小心看了眼袁惠华的脸色。 直到看见袁惠华悄无声息的使了个眼色,才站出来行礼,一一走到那些人面前,介绍道:“老祖宗,老太君,这位是咱们老爷,大名鼎天。” “身边这位是夫人王氏,侧夫人钱氏,这位是大少爷耀祖,二小姐翠如,三小姐月如,四小姐水仙。” “咱们林州云家府上的大小姐翡如,已经出嫁,对方是两广总督谢大人,想必大家早有耳闻。” 不得不说,林州云家虽是商贾,礼数上的确找不出毛病,从云鼎天到孩子,皆是彬彬有礼,颇有书文墨香的静谧。 介绍完之后,便是红霞嬷嬷来说起上城云家众人的身份。 从老太太到老太君一一往下,直到介绍道云晚意这儿,袁惠华摸了把苍苍白发,轻打断道:“早就听说上城云家的大小姐本事了得。” “不光是琴棋书画,连诗词歌赋也是一绝,还长了一张美艳动人的脸,闻名不如见面,要不,你给大家跳个舞。” “整好我们一路上奔波劳累,疲惫至极,好放松放松。” 听到这话,淮安侯府的人皆是一愣——云晚意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不错,可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示过舞蹈! 云晚意要是不会,跳是出丑,不跳,场面定然更加难看! 老太君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再度变了变。 刚才觉得林州云家的规矩极好,这太夫人袁惠华就如吃错药似的,人都没介绍完,就要云晚意当众跳舞助兴。 这是刻意贬低云晚意,把她当舞女呢! 老太君心中门清,看向云晚意的眼睛时,却带了几分哀求。 默默祈祷云晚意稳住,千万别在见面时就和他们翻脸啊,不然以老太太维护林州云家那性子,必然要闹个鸡犬不宁! 云晚意迎着众人的目光,倒是没和老太君预想的那样暴怒。 她嘴角上扬,缓缓一笑,不紧不慢行礼:“回太夫人,我前几日受伤了,无法跳舞,还请您见谅。” 云怀瑾看到她垂下的手上有些红痕,关切道:“怎么受伤的,严不严重,要不要请大夫?” “大哥。”云柔柔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心,微眯起眼,质疑道:“这几日没听说姐姐受伤了啊?!” “云晚意。”苏锦蹙着眉,一脸的不悦:“太夫人让你跳舞,那是给你脸了,你别找借口推诿。” “你当然不知道。”云晚意没搭理苏锦,扬起纤手,将上面没来得及处理的红痕展示在大家面前。 “前几日的大风雪天,我不小心冻伤了手脚,实在是无法跳舞,并非推诿。” 老太君有些恍惚,她好像记得,昨儿见到云晚意的时候,还没见她手上的痕迹。 难道是她这阵子心思不在云晚意身上,所以没注意? 云柔柔又抢先一步,声音柔柔,关切道:“姐姐是府上嫡长女,出入乘坐马车,身上穿的上等狐皮子连祖母都没有。” “更别说镇北王给的天价聘礼,还有姐姐精心经营生意爆火的德善堂盈利,不缺金银珠宝皮裘锦衣,穿得暖,行的暖,怎么也不可能冻伤啊!” “该不会,姐姐是不想跳,专门找的借口吧?” 云柔柔一连说了一大堆,还不忘补充道:“姐姐,林州云家来的都是长辈,你善良懂事,不会让长辈不高兴的,对吗?” “柔柔。”云怀书忍不住呵住她:“晚意的伤痕不会作假,你看不到吗?” 相比之下,云晚意淡然很多。 这个云柔柔,还真是不死心啊! 她知道云晚意不会忍耐,刻意激怒云晚意,好让云晚意在众人面前发火暴怒,反击他们。 这样一来,云晚意在所有人面前都讨不到好,往后也方便她行事! 云晚意一眼看穿云柔柔的把戏,压根没放在眼里——不是做戏吗? 那就大家一起呗! 云晚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叹道:“王爷身带旧疾,需要一味灵药,那药长在风雪中,我去采摘冻伤的。” “为镇北王?”老太君眼底多了一份意味深长:“怎么没听你提及?” “是啊。”云柔柔迫不及待的试探道:“你医术厉害,治好王爷了吗?” “我虽会医术,但对于王爷的病也束手无策。”云晚意垂下眼眸盯着裙角的暗花,掩住眼底的讽刺。 声音,却依旧低落:“冒着大风雪还被冻伤的情况下采摘来的灵药,竟然丝毫作用没起,我也不敢拿此事来说。” 说完,又朝袁惠华道:“太夫人,连太后娘娘也知晓此事,做不得假,事出有因,还请您见谅。” 她手上的红痕一眼就能看出,打着为镇北王的名头,又抬出太后娘娘。 袁惠华也不好拿这件事做文章,继续为难,摆摆手道:“即使如此,你就好好休息吧。” “太夫人。”云晚意这时候才抬头,憋红了眼睛里满是歉意:“我这手脚无法舞蹈,淮安侯府还有二小姐呢。” “柔柔自小作为嫡长女培养的,三岁开始学琴棋书画舞蹈诗词,无一不通,还是去年冬日宴的第一贵女。” “您几位路上的确辛苦,又快马加鞭,还是让她舞一曲,来为淮安侯府弥补这个缺憾吧!” 云柔柔竟然失算了,脸色顿时涨的通红。 虽然林州云家的人才来这么一小会,屁股都没坐热乎,不存在针对,可明眼人谁都能看出,老太太和袁惠华关系非一般的亲近。 袁惠华让云晚意跳舞给大家看,是有意作践她,只为给老太太出一口恶气呢! 要说云晚意没看出来袁惠华的意图,云柔柔绝对不信。 云晚意竟然还把她推出来挡枪! 而且云晚意也太反常了吧,她那性子,竟然忍住了,还好脾气的解释这么多! 云柔柔心中乱的厉害,还在想着推脱的说辞,就听云晚意继续道:“妹妹,大家都看着呢。” “恰好你今日穿着粉色拢纱裙子,跳起舞来也好看,不用折腾换衣裳。” “要不算了吧。”苏锦站出来,想把事情圆过去:“都还没介绍完呢,舞等以后跳也行,多的是机会。” “那怎么行呢。”云晚意一幅明事理的样子,道:“柔柔妹妹,你趁红霞嬷嬷介绍其他人的机会,赶紧准备,别让太夫人久等。” “他们坐马车长途跋涉那么累,你知书达理,又替别人着想,肯定不会让长辈们久等,对吗?” 她这番话,全是用的云柔柔刚才的说辞。 云柔柔就算想找借口也不行了,她磨磨蹭蹭看了苏锦一眼,指望苏锦出头。 老太君却抢先一步,道:“既然晚意无法跳舞,那就柔柔去吧,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这种场合,老太君肯定想息事宁人,不敢激怒云晚意,那就只有从云柔柔下手。 苏锦无法当着他人的面反驳老太君,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云柔柔如孤立无援,没办法之下,不得不红着眼眶站到中间,给大家舞一曲。 “唉,你苦着脸做什么?”云晚意还是不满意,提醒道:“这幅样子不仅不吉利,还似乎不情愿。” “高高兴兴才好,别让太夫人和一众长辈误会呢!” 云柔柔抬眼,的确瞧着袁惠华的脸色不好。 她赶紧挤出一个笑意,道:“刚才被熏香迷了眼,没有不高兴,能为各位长辈接风洗尘,是我的福气。” 临时舞蹈,自然没有配乐。 云柔柔已经极尽所能的把动作做到最柔美好看,可惜,失去乐音相和,也失去了氛围。 干巴巴如同嚼蜡,连带她的动作都变得做作无趣! 袁惠华的脸色更是发沉,抬眼和身边的老太太对视一眼,显然不想继续。 老太太也懒得看这些个东西,呵着打断道:“也没跳的多好,赶紧停了吧!” 云柔柔听到这话,一个动作没稳,狼狈跌倒在地…… 第244章 银票收买 云柔柔本想着不能反抗,索性利用这个机会一舞惊艳众人。 这一摔,惊艳是没有,脸丢大了。 要死不死,摔倒时她左腿绊着右腿的裙子,直接扭伤脚踝,跌下去那瞬间疼的惊骨,哪里还能站起来? 瞧着她带着泪珠一脸委屈的坐在地上,老太太老眉横竖:“还不赶紧起来?” “老祖宗,我。”云柔柔咬着嘴唇,泪眼盈盈解释道:“我,好像扭伤脚了。” “没用的东西。”老太太不悦的瞥了老太君一眼,冷笑道:“静璃,这就是你们上城云家的子孙。” “我记得昨儿介绍的时候,说起这云柔柔三岁开始学琴瑟舞蹈,师从名家,就这个德行?” 老太君脸色一哂,干巴巴的为云柔柔解释:“事出突然,柔柔又没什么准备,这才摔倒。” 说着,又给云柔柔身边的樱草杏儿使了个眼色:“还不赶紧把你主子扶起来?” 云柔柔更信赖樱草,可樱草长相丑陋,实在上不得台面,这种场合她一般都是让杏儿跟着。 杏儿来扶云柔柔时,云柔柔一股气没撒出来,狠狠瞪了杏儿一眼,低声问道:“你这小贱人,是故意的吗,早间非要我穿这一身!” “小姐,奴婢没有。”杏儿十分委屈,小声辩驳道:“分明是您自己要穿,说粉色娇娆,衬的肤色白皙……” “我分明要穿那套嫩绿色,是你说嫩粉色更加抬人,我这才换上!”云柔柔咬着牙打断她的话,用两人才听的见的声音道。 “害我如此丢人,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语气阴毒,含着浓浓的怨恨,杏儿吓得身子一颤,差点跪倒在地。 “主子如此,丫鬟也是如此,站都站不稳。”老太太满是不耐烦,冷哼道:“所以这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说法没错。” “你怎么回事?”老太君听到这话,面子上很不好过,寒着脸呵斥道:“连你主子也扶不稳?” “回各位主子。”杏儿索性跪下,磕头认错:“是奴婢的错,若非奴婢给小姐挑了一身拖地长裙,小姐也不会摔倒。” “大家要责怪惩罚,就罚奴婢吧!” “就是,都怪你这贱婢。”苏锦替云柔柔说着好话:“以柔柔的舞蹈功底,显然游刃有余,这衣裳黏黏糊糊拖着带着,一点也不利索。” “长嫂这话可不对。”云翠如笑着反驳,道:“那跳舞之人,多是穿的如仙似的长裙,还有不少拖出去老长,都不见摔跤。” “这么多人看着,柔柔紧张难免出错,我们大家又没怪她,你们又何必把错误全推到可怜的婢子身上?” “妹妹说的没错。”云月如也出声帮腔,柔声道:“就算衣裳是婢子挑选,柔柔身为主子,有拒绝的权利。” “我们林州云家,可从来不会出这种事,敢做敢当,善待下人,一直就是我们府上的祖训。” 苏锦和云柔柔的脸,同时如上色一般,变的通红! 老太君狠狠盯着两人,手用尽全力捏在拐杖上,才没有失控骂人。 云柔柔摔跤本就不体面,苏锦这个没脑子的又要参一脚,给了别人耻笑的机会! 云晚意忍不住在心里笑出声来——不怕厉害对手,就怕如猪同盟。 不消她再出手,这母女就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恒益面子里子都要没了,这才出言制止这个闹剧:“好了,都是一家人,就算摔跤也不算大事。” “晚上专门设了洗尘宴,到时候有专门的舞姬助兴,那个婢子也别跪着了,把柔柔扶下去休息。” 云柔柔咬着嘴唇,含泪行礼,一瘸一拐下去了。 在淮安侯府,老太太喜欢恭维她的云柔柔。 可林州云家的人来了,云柔柔在她眼底什么都不算。 瞧着云柔柔狼狈的背影,老太太还不忘讽刺道:“唉,要我说你们就该早点回来,不然这淮安侯府连个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了。” “姑母这么说,倒教我们不好自处了。”云鼎天打着哈哈,道:“各有各的好,都是一家人,无所谓谁好,那都是为云家争光。” “还是你会说话。”老太太原本的怒意一扫而空,转而成为温柔:“你们奔波了十来日,也累了吧?” “不累的。”云鼎天彬彬有礼,恭敬道:“反而是您,从山上下来定遭了些苦,我原是打算到上城了,亲自去接您的。” “费那个工夫干什么。”老太太笑意增了几分:“马上要过年了,都好好休整,过个热闹年。” “是。”云鼎天说着,转向云恒益道:“恒益啊,你是土生土长的上城人,坐在侯爷位置多年,定认识不少人。” “我也就厚着脸皮麻烦你,给我们找个合适的宅子,越大越好,我们人多,找妥当了,我来付银子。” 云恒益一笑,正要应下,却被老太太打断了:“急着找宅子做什么,淮安侯府很大,住你们这些人绰绰有余了。” “要我说,你们就在淮安侯府住下,别找地方了,一大家人热热闹闹,多好。” “这怕是不妥。”云鼎天摸着白花花的胡子,视线有意无意的看向云恒益:“虽说是一家人,到底多年不见。” “还是分开住,免得在彼此不算熟悉的情况下,闹出什么不愉快,影响了感情。” “处着处着不就熟悉了?”老太太不由分说,决定道:“当年两位太老爷就是住在一起,若非时局动荡,也不会分开。” “淮安侯府的宅子如此之大,也是因为先前住着好多人,我如今住在芳草苑,院子里还空着房屋,周围更有不少院子没人住。” 说到这,老太太一指袁惠华,自顾自做决定道:“你跟我去住,咱们两个老婆子有话说,刚好住在一起。” “芳草苑左右分别是百合苑和牡丹苑,鼎天和王氏去百合苑,耀祖去牡丹苑,翠如月如两姐妹住稍远一点的海棠苑,钱氏和水仙就去水仙居。” “哪怕这样,府上还空着几个小院子,还能招待客人,也不拥挤!” 云恒益脸色不好,又不好发作,只能讪笑着道:“姑奶奶的安排是极好,不过很多院子都空置了多年,鲜少打扫。” “住个一两日还好,但时间长了,怕大伯和太夫人他们住不习惯。” 老太太脸色一沉:“你们不是提前好多天开始收拾的吗,怎么,不想让鼎天他们住下?” “我没那个意思。”云恒益耷拉着脑袋,低声道:“就是怕唐突了他们。” “就这么定下了。”老太太蹙着眉心,不悦道:“上城乃是皇都,淮安侯府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若非祖荫,你们也住不上。” “再让鼎天他们找,得离得老远才有好地方,来往不方便,真计较起来,淮安侯府也有他们一份。” 云恒益心中越发不快,闷着头道:“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谁让老太太是太老爷的亲妹子! 老太太见云恒益顺从,倒也没接着找事,体贴的让林州云家的人去休息。 老太太和袁惠华相互搀扶着去芳草苑。 云鼎天和王氏特意走在最后,等人都去了七七八八才上前叫住云恒益:“恒益啊,我们也不想住在淮安侯府麻烦你们。” “但老太太的话你也听到了,老太太是老祖宗了,我们做晚辈的不好忤逆,只能应承,你不会介意吧?” “不。”云恒益挤出一个笑意,道:“大伯,你们尽管住下,就是我们淮安侯府没你们在林州时阔派……” 话没说完,云鼎天就拿出厚厚一叠银票递过去:“林州云家经商多年,各有涉猎,最不缺就是银子。” “这些你先拿着,吃穿用度尽管去安排,等不够了,我再给你。” 足有一寸厚度的银票,全是一千两一张,这一沓保守得有大几十万两银子! 云恒益没想到云鼎天如此阔气,眼底满是惊疑,嘴上却是推脱道:“大伯,这,这不好吧?” “你父亲去的早,我身为长辈,照拂也是应该的。”云鼎天顿了顿,又道:“常人说商贾最低,我做了大半辈子生意,没法改变了。” “只盼着我的几个子女啊,能嫁入官家,走上仕途。” 提点的够明显了,云恒益拿人手短,赶紧接过话:“耀祖人品好,又博学多识,我改日给他谋个好地方。” “至于翠如姐妹,大伯更不用担心,她们花容月貌,又有翡如这个姐姐,定能嫁个高官门楣。” 见云恒益应下,云鼎天假意道:“这些,等容后再说,我们先回院子休息。” 这厚厚一叠银票,瞬间把云恒益不同意林州云家并入淮安侯府的心给扭转了。 这笔银子可有大用处! 再说,云鼎天那意思,用完了还有,不就是个活动的银库吗? 他们总不好白白住在淮安侯府的! 云恒益想着,嘴角逐渐上扬,却在视线对上云晚意的那刹那,惊出一声冷汗。 第245章 烂透了的一家人 离开前厅的除了云柔柔,就是林州云家的人以及老太太。 林州云家的人的确因为赶路奔波疲累,需要洗漱歇息一会儿,才有精力参加晚宴。 上城云家所有人都没离开。 云晚意离得几步之遥,云鼎天和云恒益的对话,动作,她全听清楚看清楚。 这时,正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冷眼看着云恒益喜笑颜开打算盘。 那双眸子冷静的可怕,毫无温度,对上那一瞬间,云恒益甚至怀疑,他心里的所有想法在云晚意跟前都无从遁形! 她的眼神,也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应该有的! 对,她再厉害,也就是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娘,哪里懂什么? 他才是淮安侯府的主子! 云恒益想到这,略过云晚意的脸,转而朝剩下的人道:“林州云家的人和我们一脉相承,不管他们住多久,你们都别生事端。” “还有,别说些有的没的叫人误会,人多,我们淮安侯府更热闹,人丁兴旺才有无限可能!” 话音落下,云怀瑾蹙着眉上前,压着声音劝道:“父亲,我觉得不能收他们的银子,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我们收了银子,很多事就变了,或者说,会一点点失去淮安侯府的主导权!” “是啊,父亲。”云怀书跟在云怀瑾身后,压低声音道:“我总觉得,他们的目标就是淮安侯府和侯爵位置。” “本来住下是客人,我们拿了人家的银子,将来还怎么把人赶出去?” 云恒益掸了掸厚厚的银票,道:“你们二人说得容易,他们光是主子就来了八个,还带着好几十个婢子小厮。” “一下多了这么多张嘴,我们淮安侯府不要银子来填吗,他们给银子本就是应该的。” “至于怀书说什么淮安侯府,那不太可能,我的身份乃是先帝肯定的,岂容别人抢走?” “可是……”云怀瑾吸了一口气,道:“还有我们兄弟几人,老太太明显偏向他们,到时候我们……” “好了,没影儿的事,别瞎猜。”云恒益捏紧银票,道:“都下去准备,马上就要天黑,晚宴还要继续。” 说完,他拍拍屁股走的十分潇洒。 云怀瑾知道父亲是因为银票才改变主意。 毕竟从一开始,只有老太君欢迎林州云家的人,云恒益显然因为各种顾虑而不同意。 云怀瑾想到这层,转而朝苏锦道:“母亲,您劝劝父亲吧,这么下去,家里会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别胡思乱想。”苏锦满脑子都是云柔柔,不想管这些:“他们再怎么,也不可能赖在我们家不走。” “我要去看柔柔了,也不知道她的脚伤得怎么样,你有心思胡想八想,还不如去请洪钟来给柔柔看诊!” 云怀瑾看着苏锦匆忙的背影,吸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话全咽回肚子里,试探着问老太君:“祖母,您怎么想?” “事到如今,您不会还想着他们不求回报,帮我们上城云家起势吧?” 老太君看了个七七八八,心中也明白大家的打算。 可正如云怀瑾所言,事到如今,还有反悔的余地吗? 没有。 与其忤逆老太太,和林州云家翻脸,还不如和林州云家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老太君没把这想法说出来,只叹道:“人都来了,还能把人赶走吗,你父亲说的对,他是家主,就按照他的意思来办。” 云怀瑾站在原地,只觉得心头发凉。 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只能想到自己。 从骨子里就烂透了! “大哥。”云怀书看云怀瑾状态不对,不安的问道:“祖母和父亲母亲都说没事,我们也管不了。” “要不,还是早些做别的打算吧,或者我们几人搬出去住,眼不见为净。” “这里是淮安侯府,我们自幼长大的地方。”云怀瑾深吸一口气:“要走的不是我们,别说丧气话。” 云怀瑾一边说,一边看了云晚意一眼:“晚意,你能想到别的办法吗?” “狼都引进来了,还自己割肉做饵。”云晚意无奈的摊开手:“我有什么办法呢?” 也是,云晚意本就对淮安侯府没感情,云怀瑾失魂落魄,带着云怀书离开了正厅。 剩下刻意落在人后的秦霜母女。 没了别人,秦霜上前,不安的问云晚意:“大小姐,簌簌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您心思清明,给我们指条明路吧。” “是留在淮安侯府,还是出去避一避?” “避什么?”云晚意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只管住着,没准这是个时机,能给簌簌和朵朵报了多年之仇!” 秦霜一顿。 自从上回的事不了了之,她还以为云晚意已经忘了报仇这一茬了! 没想到云晚意还记得! 秦霜毫无掩饰的诧异,已经泄露了她心中所想,云晚意看出来了,笑了笑道:“我没忘记答应你的事,别着急,徐徐图之。” “我留着云柔柔,也是为了折磨她,不然她早就死的悄无声息了!” “好,大小姐,只要您下令,我豁出命都会配合的。”秦霜得了云晚意这话,才安心的带着云簌簌离开。 她相信云晚意。 都走完了,云晚意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小姐,这一出实在是莫名其妙。”立秋跟在身后,低声道:“侯爷未必看不出来林州云家的企图。” “他拿着银票有什么用,到头来地盘都给人占了!” “怎么没用?”云晚意语气淡淡,提醒道:“别忘了云恒益和常牧云之间的联系,再说了,有钱压不过有权。” “也是。”立秋点点头,拧着眉道:“淮安侯再失宠,那也有官爵在身,林州云家就攀附谢柳义一人,未必成气候。” 云晚意又是一笑:“别小看这谢柳义,他要是没几把刷子,云鼎天那老狐狸不可能让女儿下嫁的。” “也是。”立秋又觉得云晚意这话也有道理,旋即想起别的,惊叹道:“这林州云家的人也太神奇了。” “他们的大小姐和父亲之间的年纪,得差了大十几岁吧,更别说他的小女儿了,妥妥的老当益壮啊!” “说起年纪。”云晚意拧着眉心,道:“我觉得云鼎天和太夫人袁惠华之间才有问题。” “他们是母子,看上去却如姐弟。” 立秋顿了顿,不以为意道:“为商费脑子,或许他就是老得快吧。” 云晚意点点头,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她看面相,总觉得这两人面相有问题,却又看不出具体问题在哪儿。 重生后,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小姐,晚上的宴会咱们还参加?”一旁的小满低声问道:“二小姐刚出丑,肯定嫉恨,晚上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如您就以给王爷诊病为借口,躲开这次的宴会吧?” “躲开了怎么看好戏?”云晚意勾着嘴角,道:“云柔柔气数已尽,蹦跶不得多久了,还是看她如何一点点把自己玩死吧。” 云晚意回萃兰苑,正打算小憩养精蓄锐,就听小满通报,有客人来了。 来的还是云翠如和云月如两姐妹。 “她们不用休息么?”云晚意抚着额头,冷笑道:“还没做热乎,就来我这儿了。” 小满一听,立刻道:“要不,奴婢把人赶走?” “赶走一回还有下回。”云晚意支起身子,道:“叫进来吧,把那根银白色的香点上。” 云翠如和云月如是双生花,长得也十分相似。 都是杏眼桃腮,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身量纤纤。 “晚意,多有叨扰。”云月如拿着一个锦盒,开门尖山道:“我们初来淮安侯府,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这是给你的。” 云晚意看了锦盒一眼,道:“几位还真是客气,心意领了,礼物还是拿走吧。” “送出手哪有拿回的道理?”云翠如不着痕迹的四下打量着,道:“我们是姑侄,一见到你就有眼缘,打心眼里喜欢。” “这个,是我佩戴多年的玉佩,质地不错,能保平安,送给你吧。”云翠如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通透发亮的玉佩,道:“你别嫌弃就是。” 又是这一招,是林州云家的传统么? 云翠如初见云晚意,也是拿着个玉镯子试探,云翠如也是如此。 云晚意面上不显,推脱道:“如此好物,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这腰间的玉佩乃是好友所赠,实在不好再收你的心头好了。” 为避免这两姐妹再出幺蛾子,云晚意不等她们二人回答,又道:“我的玉镯,玉坠子玉簪子,都是宫中赏赐。” “素日佩戴都要紧着那些,收了你们的东西也要锁在匣子里,以免浪费好东西。” “也是,那我也就不强求了。”云翠如也不着急,收起玉佩道:“对了,我今儿瞧着你和云柔柔,似乎有些不睦?” 第246章 算盘珠子崩到她脸上了 云翠如这一问,总算问出了她们姐妹来的真正目的。 关切是假,打探是真。 这两姐妹,怕是想利用云晚意和云柔柔之间的不睦做文章,她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云晚意洞穿一切,垂下眼眸笑了笑:“你们初来乍到,为什么有这么一问?” 云翠如和云月如对视一眼。 云月如接过话,低声道:“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听老太太说,那云柔柔压根不是淮安侯府亲生血脉,你才是。” “当年云柔柔的亲生爹娘狠心歹毒,将你们二人调换,害得你流落在外多年,吃尽了苦头。” “然而云柔柔呢,代替你坐上淮安侯府嫡长女的位置,享受最好的师父教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吃穿用度皆是人上人的做派。” “不仅如此,你的父母哥哥都偏向于她,连将你从外边找回来都是为了履行,和成为废人的镇北王的婚约。” “这种遭遇太过悲惨,换了常人早就发疯了,也就是你心性坚韧,又有一身本事,才能走到现在。” 似乎当真被自己这番话打动,云月如说完,脸上已经带了泪痕。 云翠如也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适时接过话,道:“你的苦淮安侯府没人知道,我们身为旁观者却是清楚的。” “尤其今日云柔柔的那番话,看似在为你说话,实则将你推到风口浪尖,若非你的手恰好冻伤,跳舞出丑的就是你。” “是啊,好在晚意聪慧,让云柔柔自己反噬恶果。”云月如带着哭过的鼻音,紧跟着又道:“淮安侯府没把云柔柔这个假货赶出去,已经是仁慈至极了。” “没想到她却几次三番蹦跶,我们看不下去,绝对会帮你的!” 姐妹俩惺惺作态,一唱一和,算盘珠子都崩云晚意脸上来了! 帮她? 哼,才见第一面,能帮她什么? 利用她对淮安侯府的恨意,整垮上城云家众人,取而代之还差不多! 既然她们想利用云晚意的恨,那就怨不得她反击了! 云晚意故作不懂她们的深意,警惕中多了几分伤心和不甘:“我的确被云柔柔算计,吃了很多亏,若非有几分运气在,早就栽在她手中了。” “我恨她的紧,可有母亲父亲和祖母护着,我没法对她下手,有人帮我,我肯定不拒绝,可两位刚来上城,在淮安侯府没落稳脚跟,怎么帮我?” “我们虽才来上城,但对于淮安侯府……”云翠如张嘴就来。 话说到一半,云月如赶紧打断,道:“对于和淮安侯府相比,我们有银子,你要做什么,我们定然支持。” 这个动作,立刻让云晚意清楚了她们二人的性子。 姐姐云月如就和云柔柔,有心计有城府,和云柔柔不一样的是,她更加沉得住气,也理智许多,没那么好对付。 妹妹云翠如则是个着急性子,口无遮拦,说话不经大脑,就和云姝姝似的,却比云姝姝强那么一点。 而且云翠如不懂如何掩饰,她眼底的欲望都要摆在明面上了。 欲速则不达,她太着急,会成为破绽的! 云晚意心中有数了,拿起手帕擦擦眼角,顺势挡住自己眼底的情绪,道:“银子,我倒也不缺。” “你们既然打听了我的旧事,也该知道镇北王给的聘礼全在我名下,有那些银子,这辈子我都用不着他人施舍,也算镇北王给我的底气吧。” 云翠如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很快调整好,一幅为云晚意着想的样子,上前拉过云晚意的手道:“话是如此。” “但你还没成婚就用了夫家聘礼,说出去不像话。” 她靠近时,云晚意就闻到她身上带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不似花香,有些像瓜果,但瓜果应该是清香。 云晚意还在想着,就听云月如补充道:“我们是一家人,你用我们的银子再正常不过了。” “两位好意我心领了。”云晚意如鹿似的眼睛在姐妹二人身上掠过,道。 “实不相瞒,我有些医术傍身,在城中与人合伙开了家医馆,如今生意不错,分出来的银子足以满足我的开支。” 碰了个软钉子,云翠如显然有些着急:“女子总不好一直抛头露面,我们也是为你好。” 云晚意垂下眼眸,似有忌惮避讳,轻声道:“我们初次相见,你们的热情实在有些过了,还是……算了吧。”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且早就听说云晚意有些本事,她刚开始除了警惕,没多少别的情绪。 云月如一直在默默观察,都要以为她们会无功而返! 她这么说,反叫云月如心中的疑虑和顾忌全部打消了。 云月如轻咳一声,给云翠如递了个眼神后道:“晚意,我们二人是你的亲姑姑,血脉相连,自是不忍看到云家的嫡长女,被区区养女欺辱至此。” “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是可以完全相信的!” “是啊,我们血脉相连,可……”云晚意咬着嘴唇,蹙眉道:“我得罪老太太,你们林州云家和老太太关系甚好。” “要是帮我,老太太肯定连带对你们二人不喜,而且你们也无法帮我,唉,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老太太对你有些误会,我们替你说清楚就是,她并非不近人情的。”云月如见她似有松动,赶紧趁热打铁,道。 “放心,我们不是说说而已,要是不信,等着看好了。” “那,就劳烦两位了。”云晚意这次,没有拒绝。 “好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了。”云月如见她松口,起身,道:“还得去老太太跟前呢。” 云晚意顺着起身,把姐妹二人送到门口,直到看不见了,才缓缓勾起嘴唇。 就看这姐妹二人,怎么做了! “呸。”双喜朝门外啐了一口,忙着劝道:“小姐,您可千万别信她们的鬼话,连您名字是哪几个字都不知道,就如此热情。” “就差将我有私心几个字写在脸上了,还扯的声明大义,您可别上当!” 小满看着云晚意的脸色,笑道:“你我都清楚的事,小姐未必不知道吗,小姐定有自己的打算。” “是。”云晚意回身捏了捏双喜皱成包子的脸,笑道:“她们无非是想利用给我的那点温暖,打着亲情血脉的幌子,拿捏我办事。” “换做从前我定会感动不已,赶着上当,可惜很早就有人对我用过这招了,上过一次当,哪能还栽跟头?” 双喜有些疑惑,很久以前? 小姐不是在深山里吗,难道是小姐的养父母? 她也没多想,挠挠脑袋,道:“那就好,晚宴咱们穿什么衣裳去,奴婢去准备。” “锦绣阁送来的新款衣裳,那套紫灰色的不错,稳重低调又不暗沉。”云晚意转身往回走到屋内。 视线扫过燃了一小截的银灰色熏香,又叮嘱几个丫头:“你们最近别碰萝卜,和萝卜有关的食物也不行。” “哈?”夏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这是为何,冬日就是吃萝卜的好时机,您先前不是说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大夫开药方吗?” “那是云翠如云月如没来之前。”云晚意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道:“姐妹两人身上用过半月香,有毒的,闻多了会迷神。” “我提前让你们点燃的是解百毒的熏香,半月香里的毒性是没了,但吸入了这种香,再碰萝卜会产生另一种毒素。” 小满夏至双喜乃至立秋和寒露皆是一愣。 双喜没忍住,好奇道:“怎么听上去如此复杂?” “万物相生相克,能入药,也能成毒。”云晚意冷笑道:“这一次,未必不是他们的试探,想看我医术到底如何。” “还真是有心计啊!”双喜缩了缩脖子:“还好小姐医术超群!” “得了,去忙吧。”云晚意拢着暖炉,道。 萃兰苑外,云月如和云翠如走的极其缓慢。 云翠如回头看了眼萃兰苑的院墙,低声道:“我们来的太快了,有些刻意,都说云晚意有两下子,她会相信吗?” 马上要过年了,开过年后不久,就是云晚意和镇北王的婚期。 她们不得不紧锣密鼓实施计划,不然等婚礼成,就什么都晚了! “她有手段,可惜年幼那些伤害无法磨灭。”云月如勾起自信的笑容:“我故意用血脉和关切来温暖她。” “再坚强的人也渴望有人护着疼着爱着,从她眼底,我能看出她的动摇,放心吧,多在她跟前做做戏,她会相信的。” “还得是姐姐你有本事。”云翠如亲昵的挽着云月如,夸道:“等我们利用云柔柔得到云晚意的信任,这淮安侯府就没障碍了。” “其他人都跟草包似的,不足为俱。” 如草包似的云恒益正关起门在数着银子。 另一个草包苏锦则是在云柔柔房里关切安慰。 第247章 隐藏的惊人真相 一舞不成大丢脸面,云柔柔回到屋内哭的眼睛肿成核桃。 看到苏锦来安慰,更委屈的停不下眼泪。 “好了,哭成这样,到头伤了眼睛。”苏锦心疼极了,搂着云柔柔安慰道:“你放心,我会給你讨回这屈辱的。” 云柔柔泪眼朦胧的从苏锦怀中起身,语气既是娇嗔又是埋怨:“这话,母亲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可到现在云晚意依旧蹦跶的厉害,反而是我,几次三番被她逼至绝境,这么下去,云家很快就没我的地儿了!” 说到最后,娇嗔偏少,更多的是责怪和怨恨。 苏锦做为云晚意的母亲,就算打云晚意一顿也是天经地义,能勉强出一口恶气。 偏偏苏锦就是口头说的厉害,行动上不见一分。 云柔柔都怀疑苏锦对自己的疼爱,是不是装出来的。 她只是想稳住自己,心早就和云怀瑾云怀书兄弟一样,偏向云晚意那死贱人! 云柔柔又哪会知道,苏锦比云柔柔更恨云晚意。 可,她也是真没办法。 从赵知春的生辰宴回来,云晚意就似乎变了个人,敢说敢做,一身本事,还得镇北王庇护。 连苏威和苏老太太都对云晚意十分满意,她这做母亲的再厌恶,总不能去杀了云晚意! “再等等。”苏锦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捏紧拳头:“如今她风头正盛,不过也正因为这风头,让她变的目中无人,得罪了老太太。” “那老太太是淮安侯府乃至整个云氏的老祖宗,不是什么好欺辱的角儿,云晚意很快就有大.麻烦了。” 云柔柔想起老太太的作为,擦干眼泪,冷笑道:“母亲还是别把希望寄在那老太太身上,她对淮安侯府的人没有心。” “今早还在夸我孝顺懂事是个好姑娘,林州云家的人来后,转眼就改口,对我态度也大变,她只喜欢林州云家的人!” 苏锦如何不知,苦笑道:“也正因为此,才是我们的机会。” “母亲难道有什么好办法?”云柔柔听到她的语气,疑惑道。 苏锦点点头,快速凑到云柔柔耳边说了一通,末了道:“树大招风,咱们还得感谢云晚意,不然林州云家的人肯定把你当靶子。” “借他们的手对付云晚意,镇北王也好,世人也罢,都怪不到我们身上,多好?” “也是。”云柔柔肿着眼睛,却掩不住眼底的愤恨怨毒:“这也是云晚意自找的!” 与此同时,老太太的芳草苑坐着好几个人,门窗紧闭,不属于他们心腹的婢子全被支开。 袁惠华依旧紧挨着老太太,她手边则是云鼎天和王氏。 再往下,是云耀祖。 最后,才是刚从萃兰苑回来的云月如姐妹。 婢子全出去后,老太太迫不及待的问道:“月如翠如,你们那边如何?” “成了。”云月如起身,道:“云晚意的确有本事,架不住她的弱点是渴望亲情,到底还是个没及笄的丫头。” “我就知道你们姐妹厉害。”老太太话里带着自豪:“林州云家甩出淮安侯府那群蠢货十万八千里。” “哼,从他们把养女当亲女,就知晓他们脑子无货。”袁惠华附和着,道:“就是咱们这法子,要委屈您了。” “云晚意那野丫头几次对您不敬不尊,您还得配合我们做戏。” “说这些就生分了。”老太太环顾一周,叹道:“我一把老骨头了,谁知道还能活多久,死前能为你们做点什么,也算不枉此生了。” “本来这淮安侯府就是属于你们的,若非当年哥哥任性,非要经商,离开上城。” “老祖宗长命百岁,别说这些。”云月如立刻说着好话,道:“我们能和老祖宗您团聚,正是开心的时候。”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云耀祖道:“我总觉得计划有些问题,且不说云晚意好不好对付,就单说如今局势。” “我们应该联合养女云柔柔赶走云晚意,再利用云柔柔的身份赶走她,这样也会轻松很多,更不用委屈老祖宗。” “你以为我们没想过这法子?”云鼎天摸着全白的胡须,冷哼道:“那养女不争气,我们没回来,她就被云晚意逼的声名狼藉。” “若非还有和三皇子这点关系,估计云恒益早就把人赶走了,和她合作风险太大,利用她取得云晚意的信任,更加万无一失。” 王氏接过话,道:“你父亲说的是,再说后宅的事自有我们,你安心和外边的官家子弟结交。” “淮安侯府三个儿子,长子是个闷葫芦,不善结交,二子冲动被逼去边关,三子暴躁无能,所以迟迟撑不起淮安侯府的大梁。” “你争气点,早些打开局面,为以后铺路就是。” “是。”云耀祖十分听话,又有些不屑:“那三个无用的东西,捏着淮安侯府这么好的跳板混成这样,儿子定比他们强。” “好了,你们奔波累了,回去休息,日子还长。”老太太顿了顿,道:“云恒益不争气,可他爹有些本事,于先帝有恩。” “我们要多加谋划,切莫让外人抓到把柄。” 云鼎天几人起身,恭敬的应声后离开。 屋内只剩下袁惠华和老太太。 没了别人,袁惠华再也不用装模作样,直直跪倒在老太太脚边,老泪纵横:“母亲,女儿不孝,多年来未曾在您膝下尽孝。” “如今更是连累您一把年纪,还要为子孙操心劳神,费心谋划。” “赶紧起来。”老太太十分动容,将她扶起后也抹着老泪:“那也是我的子孙,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还要感谢这机会,我们母女才能在这把年纪,名正言顺的生活在一起,往后更是。” “是。”袁惠华起身,倚在老太太肩头,道:“这些年鼎天十分争气,不需要我万事提点,林州云家在他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那是当然,他是你亲弟弟啊!”老太太摸着袁惠华鬓边的头发,感慨道:“虽然他小了你近十岁,可到底一脉相承。” “就是委屈你,只能和我姐妹相称,还得和弟弟以母子相处,多年未有自己的孩子。” “母亲,我天生无法生育,您又不是不知道。”袁惠华叹了一声,道:“弟弟的孩子们就是我的孩子们,我很满意了。” “只等赶走淮安侯府这无能的一家子,咱们就能真真正正的在一起。” “会的。”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阴毒:“若非上城的太老爷卖了我求荣华富贵,我们母子三人也不至于分离多年。” “不管如何,他的子孙,我一个都不会留下,否则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老太太看到上城太老爷的子孙就觉得恶心。 尤其是云恒益,和他一样无能昏懦,那双眼还长得贼相似! 这个真相,也是她离开上城,多年不曾踏入淮安侯府一步的原因! 要不是为她的子孙,她死都不可能出现在这! 母女二人聊得畅快,连奔波跋涉的疲累都忘了,很快就到了淮安侯府准备的晚宴。 林州云家众人早就洗漱换衣,焕然一新的出现在宴席上,相比之下,上城云家的人就没那么光鲜体面了。 跟在林州太夫人身边的丫鬟,和伺候云鼎天的近侍,那身衣料和主子的不相上下,看着都昂贵华美,把淮安侯府的几个主子都比了下去。 上城云家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点,除了秦霜母女和云晚意,其他人头不约而同低了几分。 坐定后,云鼎天环顾一周,很满意这个效果。 但他面上不显,还朝云恒益招了招手:“恒益啊,不是给你银子了吗,瞧瞧家里人穿的这么平淡,像什么样儿?” 云恒益讪笑着起身,正要回答,云怀瑾握着拳头站起来,先一步道:“回大伯爷,我们云家到底是勋爵之家。” “和林州云家经商不同,不能过于奢华,以免招来别人不满和妒忌。” “也对,勋爵一年也就那点俸禄,这一大家子,要真和我们一样,早就垮了。”云鼎天似乎没听懂云怀瑾的意思,捋着胡须道。 “往后不一样了,我经商多年,不缺银子,一家人不分你我,一起用就是,管家,管家呢?” 云恒益一愣,赶紧道:“林州云家的管家,好像没来。” “不,我是问府上的管家。”云鼎天说的无比自然:“我们刚到,很多东西要置办。” 云恒益不喜欢云鼎天这幅真把自己不当外人的做派,但他收了人家的银子,足有二十万两,也不好这时候反驳,只能朝福伯招招手。 “来。”云鼎天看了眼福伯,示意心腹道:“把银子和单子交给他,务必要最好的东西,我们淮安侯府就是要气派!” 这句“我们淮安侯府”,听着是当真刺耳。 淮安侯府本来的几人,脸色或多或少有些难看。 可谁也不敢再说什么。 第248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说,不代表心里满意。 连收了银子的云恒益,脸色也紧绷着,挤都挤不出来笑意。 更别说云怀瑾兄弟了。 任谁,都不想让自己家里被旁人做主! 老太太一眼看出众人的心思,笑着道:“鼎天啊,你们回来之前,静璃就多次说起让你们就在淮安侯府,把淮安侯府当家。” “这么一来倒真是一家人了,恒益的俸禄有限,多了人负担更重,你既然有银子,就该大.大方方的拿出来一起用,没得只给这一点供着你们自己。” “姑母教训的是。”云鼎天按了按脑门,似乎才想起来:“瞧我,年纪大了,竟忘了这回事,来来来。” 云鼎天一边说,一边朝福伯招手:“你回来,再多拿点银票出去,给我们买东西,也要给淮安侯府置办些好的。” 福伯只是个管家,哪里敢接银票,站在原地不敢吭声,视线小心翼翼的盯着云恒益。 “哪里的话。”云恒益顿了顿,干笑几声,道:“伯父不是才给过我银票,哪里还能要呢?” 话是这么说,视线却黏在银票上。 白来的银子,谁也不会嫌多。 云鼎天看出云恒益的贪婪,心底鄙夷,脸上却堆满笑意,打着哈哈道:“你是晚辈,我这做长辈的給你银子也是应该的。” “再说我们一大家子,还不知道要在淮安侯府叨扰多久,总吃你们的用你们的,不给点好处,我不好意思,闹得大家都不自在。” “别这么客气。”老太君轻咳一声:“你们住在淮安侯府,不是早就说好了吗,银子就算了,免得生分。” 不知道是不是林州云家的人相继表现出的野心,连一直信任他们的老太君也有所防备了,说完还补充道:“反正你们也住不了多久。” “这。”云鼎天顿了顿,拿着银票的手往回缩了一些:“实不相瞒,我们本打算年后就找地方搬出去的。” “毕竟我们人太多了,住在淮安侯府也不像话,可母亲与老太太感情好,多年未见,舍不得分开。” “老太太惦记淮安侯府是她的根,不愿意同我们一起去别处住,所以思来想去,我们决定留在淮安侯府。” 留到什么时候,云鼎天并未明说。 但谁都清楚,肯定是留到老太太殡天。 可瞧老太太红光满面,精神十足的样子,显然活到百岁不成问题。 云鼎天打着老太太的旗号,老太君和云恒益无法反对,其他子孙就更不能了。 一时间,屋内无人说话。 老太太脸色顿时沉了,质问道:“怎么,静璃,你先前装的大方,真到这一步就不愿意了?” “还是说,你不想让我这老婆子达成所愿,有意不给我痛快?” 老太君很想说,她现在,的确不想让林州云家的人长期住在淮安侯府了! 可就在她犹豫的那点时间,老太太忽然变了脸色,干嚎道:“我的哥哥啊,你死的早,瞧不见你的子孙们如何不把我当回事。” “早知这样,我还不如死在外面,这淮安侯府我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老太君哪里还能说出口,赶紧安抚道:“老祖宗,哪里的话,您的身子要紧,我怎么能反对呢?” “答应就好。”老太太见状擦了把不存在的眼泪,二话没说,以淮安侯府主子的身份吩咐福伯:“既然是老爷给的,拿着就是。” “老爷一家人锦衣玉食惯了,往后伙食置办高一个档次,用度也是。” 老爷都叫出来了! 明明云恒益才是这个家里的老爷! 林州云家整体比淮安侯府的人长一辈,称呼上已经占了上风,这个家,还算个什么家?! 云恒益满心不甘,动了动嘴唇,想到老太太那撒泼的样儿,终究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老太君垂着眼眸,从云晚意的角度看去,似乎有些后悔。 哼,事到如今,后悔有什么用,狼都被引进来了,不吃点肉喝点血,能心甘情愿的走? 哦,不对,从林州云家的做派来看,他们压根没想走! 这顿洗尘的家宴,就在各怀心思中进行了。 老太君好面子,不仅席面上菜肴全是用的山珍海味,请来助兴的,也是上城最好的戏班子和舞姬。 但也就林州云家的人看的静静有味,上城云家几人除了云柔柔,全怀着心思。 云柔柔看出来局势不对,知道两家都要淮安侯府的控制权,隐约生出投靠林州云家的心。 毕竟,云鼎天那么阔气,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玩儿似的,比淮安侯府的人大方百倍! 她将来和三皇子在一起,多的是用银子的时候。 淮安侯府已经吸不出来血了,找这个新靠山也不错。 打定主意后,舞姬跳完一曲,云柔柔就举着酒杯朝林州云家几人道:“各位长辈,下午我紧张失误,扫了大家的兴致。” “为此事,我内疚许久,趁着酒劲儿,给大家赔个不是,我先干为敬,并且自罚三杯。” 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等众人反应,紧跟着又喝了两杯。 酒是为了待客专门准备的陈酿佳酿,酒劲儿十足。 三杯下肚,云柔柔的脸颊飞起酡红,倒是将她衬的多了几分颜色。 只是,林州云家的众人并没和她想的一样,对她的行为表示喜欢或者认同。 尤其是夫人王氏,紧蹙着眉心,整张脸上都写着不悦两个字。 她身边的侧夫人面上,更有着几丝鄙夷。 在看云鼎天和太夫人,沉着脸望着云柔柔,毫无表示。 最后,是云翠如讥诮一声,打破沉默:“听闻柔柔你不是云家的亲生女儿,可规矩比亲生女儿学的多得多。” “是哪位教习嬷嬷告诉你,在长辈们没说话前,你能出风头?” 云柔柔面色一僵,原本两颊才有的酡红,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我不是出风头。”她支吾着,解释道:“我,我下午扫兴,以酒水赔罪,有,有什么不妥吗?” “这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楼子里陪酒出来的。”云月如叹了一声,带着失望道:“之前的舞蹈出丑,都知道你是因为没准备好,所以没人笑你。” “可现在呢,长辈们还没举杯,你倒是自罚三杯了,轻慢至极,哼,真是可笑!” 云柔柔涨红的脸又刷一下褪去血色,惨白的要命。 从云鼎天几人的反应,也能看出他们的想法和云翠如的一样。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下,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云柔柔忍着想哭的冲动,朝苏锦看去,指望苏锦帮忙解围。 苏锦爱女心切,哪里还顾得来别的,起身道:“各位长辈别生气,柔柔这做法,也算上城酒桌上不成文的规矩。” “不是楼子里的做派,也没轻慢各位的想法,是大家误会了。” 林州云家的几人都没搭话,显然对这个解释不满。 “苏锦,这孩子是你亲手教的吧?”老太太在一片安静中开口,询问道。 苏锦轻轻点头:“是。” 老太太冷笑道:“你教的可真好。” 话里,显然是反讽和不满。 苏锦硬着头皮,回道:“老祖宗过奖,我平日宠了些,没教好。” “你还知道没教好?”老太太的拐杖咚的一声落在地毯上:“小小年纪就知道谄媚讨好,唯利是图,心思歹毒,毫无规矩。” “对比之下,流落在外的云晚意虽然跋扈嚣张了些,却有真本事,比她更像嫡女,果然应了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苏锦的脸,和云柔柔变的一样惨白。 淮安侯府听到这话,没人为她们母女辩解,表情各异。 毕竟老太太和云晚意之间,早就闹在明面上的不合。 老太太昨儿还对云柔柔释放了善意,现在却当众如此责骂,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心里到底怎么想。 他们不知道,云晚意知道。 若云翠如云月如下午不带着礼物上门试探一通,可能云晚意也不会一瞬间就猜到他们的目的。 无非就是利用对付云柔柔取得她的信任,再利用她对付淮安侯府众人,事成之后以她迫害血亲为借口,把她赶出府去。 云晚意隐藏的很好,配合着众人的眼神,一脸惊疑:“老太太早间还骂我来着,是不是弄错了?” “骂你,那是恨铁不成钢,你好歹是我们云家的亲生血脉。”老太太紧蹙着眉,似乎真有些气不过云晚意的作为,哼道。 “可云柔柔不是,她做的再好也是别人的孩子,就苏锦眼瞎心盲一味护着,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人,将来会不会咬我们一口。” 云柔柔哪里还听的下去,顾不得脚踝的疼痛,跪在地上哭着道:“老祖宗明鉴,我生在云家长在云家,绝无二人。” 老太太不屑道:“我活了九十几年,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粮还多,就你那点小九九瞒得过我?” “我没什么小九九。”云柔柔委屈道:“就是想给大家道个歉而已。” 第249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云柔柔鼻尖通红,惨白着脸跪在地上,身子却挺得笔直。 就如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可怜小白花,吸了吸鼻子后,哽咽着继续解释:“道歉用错了法子,没想到会引来这么大的误会。” “老祖宗,您好歹不能因为我的身份,就存着偏见啊,我对云家的心天地可鉴!” 这幅我见犹怜的可怜模样,换做从前,淮安侯府众人早就心疼的为她出头了。 可现在,没人做声。 云怀瑾和云怀书兄弟再迟钝,也从老太太的话里听出不对。 细想之下,云柔柔道歉的时机还真有问题。 她素来不爱饮酒,自罚三杯的目的在哪儿? 苏锦嗫嚅着想说什么,被云恒益凌厉的眼神一瞪,竟也选择了闭嘴。 云晚意则是低调的在一旁看戏吃瓜。 作为旁观者,她觉得这一出又一出的大戏,比刚才的歌舞好看多了。 尤其是现在,极能看清人心。 每个人都自私,都在为自己的利益谋划。 “瞧瞧这做派。”老太太越发不屑,咚咚的敲着桌面:“合着跟我们都欺负了你一样,哼。” “你倒是说说,道歉什么时候不行,就非要等宴会进行到一半,以这种博人眼球的方式?” 云柔柔咬着嘴唇,低声道:“宴会开始之前,您几位在说话,作为晚辈不好插嘴。” “别狡辩了。”老太太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你说不出口,我来替你说,无非是看林州云家豪爽,想分一杯羹。” “可惜了,你自以为隐藏极好的小心思,在我们面前什么都不是,可怜苏锦和静璃,多年来对你疼爱视如己出,你却心生二意。” “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早晚要咬死自家人,苏锦,要我说,把人送回亲生爹娘手中去,才算真正拨乱反正。” “老祖宗息怒。”苏锦咬着牙关,伏低做小,解释道:“柔柔和三皇子有婚约在身,无法离开,再说她不是您想的那样。” “好了。”老太君瞧着老太太还要发火,打断苏锦的话:“柔柔惹老祖宗不开心,送回白梅苑养伤吧,这几日就别出来晃悠了。” 云柔柔跪在地上,脸比被人掌掴还要疼。 更多的,是难堪。 没想到,和云晚意有嫌隙的老太太,竟一改之前的态度,反倒是对她刁难羞辱。 这样一来,她和苏锦的谋划全得作废! 还有淮安侯府的人,竟然谁也不肯保下她,老太君还要把她禁足! 云柔柔又羞又怒又急又气。 可她尚且还有一丝理智,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磕头道:“扫了老祖宗的兴致,是柔柔的不是,老祖宗息怒。” 态度已经极尽谦卑了,行礼后被樱草扶着一瘸一拐出了饭厅。 主仆二人还在门口,就听老太太沉声对老太君道:“静璃啊,要我说,这云柔柔心怀不轨,即便是送不走,也该挪到别的地方去。” 第250章 再次相遇 云晚意有很多关于连珏的问题,巴不得一下能寻到所有答案。 立秋见她实在着急,赶紧安抚道:“小姐别慌,奴婢慢慢跟您说。” “庆丰山离上城太远,知道那边的人太少,咱们的人也是几番打探才得到这个消息,且那位小姐失踪后,院子里的人也遣散了。” “年代太久无法寻到,就连那院子,如今都荒废了,仅有的线索,还是通过庆丰山里给院子里供蔬菜的村民那里得知。” “那村民现在在哪儿?”云晚意半刻也等不得,赶紧问道:“把人带来见我,我亲自问他。” “他不肯来上城,他说当年有人给过封口费,不让往外说。”立秋犹豫着,道:“要不,咱们找时间亲自前去问一问?” 云晚意深吸了一口气:“除了这些,那村民嘴里还能撬出来什么吗?” 立秋摇摇头:“奴婢未曾见到,暂且不知。” 云晚意调整好心绪,道:“是我着急了,准备马车,等下启程前去,我要亲自见见那村民。” “您今日不是还得给帝公子施针?”立秋小心翼翼提醒道:“要不先给公子施针?” “也好,你派人去通知帝公子,先去德善堂。”云晚意拧着眉,道:“还有王爷那边,去打听下谢柳义他们的事情如何了。” 昨儿林州云家就差明目张胆,把要占领淮安侯府的野心写在脸上了。 除了老太太的偏爱,定然还有谢柳义的原因。 谢柳义升官令还没下来,年纪轻轻成为一品大官,足以见得圣上器重。 洗漱过后,云晚意简单在萃兰苑用了早膳,带着立秋和寒露二人出去。 一早便是大雪,纷纷扬扬,路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 马车磨蹭许久都没备好,云晚意等的手脚冰凉。 寒露去问了一嘴,说是用了两辆马车,剩下的两辆马车有些问题,雪天出城不安全。 “小姐,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寒露试探着道:“要不等雪停了咱们再出城,去庆丰山的路很不好走。” “骑马。”云晚意言简意赅:“今日一定要去,林州云家不是傻子,既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定会派人盯着我的动向。” “还有常牧云,拖的越久越不安全,要被人抢先一步,主动权就全部交给别人了!” 寒露拗不过她,只能去马厩牵马。 云晚意骑的是踏雪寻梅,寒露和立秋共乘一骑。 就在主仆几人准备动身时,迎面碰到一辆豪华无比的马车。 天冷,连马车外边包了一层厚厚的兔皮御寒,八角上垂着玲珑平安结,垂下的络子里,还能看到泛着光的珠子。 “谁啊,这么大阵仗?”寒露嘀咕道:“镇北王的马车都没如此豪华。” “云翡如。”云晚意不消看里面的人就能猜出:“昨儿林州云家来,她和谢柳义都没出现,今早肯定要来。” “这也太夸张了。”立秋蹙着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一脉是经商出身,财大气粗。” 云晚意笑了笑:“她夫君是两广总督,炙手可热,还有晋升的余地,娘家家财万贯,张扬也是难免的,越是张扬,反而于他们有利。” “有什么利?”立秋不懂,小声道:“圣上素来讲究的是节俭,她就差在身上镶金了。” “也不怕这般招摇,给夫君和娘家带来麻烦!”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这般做派,自然能吸引为银子和权利不折手段的人。”云晚意顿了顿,见马车停下,声音低了几分。 “谢柳义刚来上城,正是要拉拢人心的时候,这种是最直白,能展现出他们家不差银子的方式。” “小姐分析透彻,但奢华也罢,低调也罢。”寒露笑道:“人家的事,我们不操心。” “是,咱们先去德善堂。”云晚意拉住缰绳,吩咐道。 但,事与愿违。 云晚意刚要走,就被云翡如叫住了:“晚意?” 人家叫住了,云晚意也不好当没听到,骑在马车回头,打量着云翡如:“谢夫人,来的这么早啊?” “是,昨儿陪柳义进宫面圣,出宫已经很晚,没来得及看母亲父亲和祖母,今早来赔罪了。”云翡如从容优雅的下了马车。 她的穿着比起前两次见到更为奢华,一身暗绿色的夹袄,配着烟灰色的裙子,还加了件深绿色的褙子。 整套衣裳以素为主,却都用金丝暗勾,裙角和袖口有几朵开放的芍药,用银线绣制,花蕊则是金丝。 头上是整套的翡翠,水头极好,看着奢华中不失低调,又显身份,和她明媚的笑容相称,更添风华。 站定后,云翡如捋了捋衣袖上的花纹,视线落在云晚意的装扮和马匹上,细细打量着。 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云晚意穿的也是绿色,不过是极浅的嫩绿,和自个儿身上的暗绿色比起来,明艳鲜亮不少。 披着雪白狐斗篷,黑发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挽起,简单大方。 肤白细腻,衬着她那让人挪不开眼的浓颜,不施粉黛就能在雪天绽放出花朵般的颜色。 她年岁整好,这身打扮竟然在万物枯萎的冬季,让人看出勃勃生机。 云晚意这张脸,也是林州和上城两家的女子里最为惊艳的。 五官完美,美艳而不低俗,妩媚而不风尘,眉眼间又带着豆蔻笄岁的青春朝气,英姿飒爽,真是令人嫉妒啊! 云翡如收回眼底一闪而逝的妒,不好夸云晚意,只能转向油光水滑的马匹:“真是一匹好马。” “没想到你打乡下回来,竟然会骑马,改日我们一起去郊外策马兜风,如何?” “勉强会,定不能与谢夫人相比。”云晚意笑了笑,打着哈哈。 云翡如却似乎没听出她的意思,继续道:“你可别谦虚,我对马术十分有兴趣,未出阁前经常在自家马场。” “可惜家里几个姐妹都不喜欢,无人奉陪,你如此英姿,陪我一趟,可愿意?” 云晚意肯定不愿意啊! 没事比骑马,感觉怪怪的,她委婉道:“如今大雪,郊外不好走,还是等开春再说。” “谢夫人来云家,想必是着急看家人,早些进去吧,外边天冷。” “好。”云翡如说着,视线再度停留在云晚意的打扮上:“不过你这装扮,又骑着马,是要出去?” “家里马车不便,我急于去德善堂看诊,所以骑马。”云晚意索性道:“病人还等着,我先走一步。” 不等云翡如再说,她一蹬马肚子,踏雪寻梅如风似的蹿出老远。 云翡如的笑意,在云晚意主仆离开的那瞬就沉了。 身边的心腹琦玉呸了一声:“乡下来的丫头就是没规矩,按照辈分,她怎么也得尊您一声姑姑。” “瞧她那样,不叫人就算了,竟然先走,难怪老太太厌恶她。” 云翡如冷哼一声,端庄的脸略显扭曲:“小小年纪,生那狐媚子样儿,也难怪受镇北王偏爱。” “再偏爱又能如何?”另一个心腹梦玉讨好道:“镇北王那病秧子货撑不了多久,反倒是咱们姑爷,官职一升再升,十足的红人儿。” “就是,多少人巴结咱们姑爷和您呢。”梦玉附和着,夸赞道:“夫人,您别和那狐媚子一般见识,没得拉低身份。” “镇北王一旦死了,她一个新寡,迟早被咱们踩在脚下碾压。” 两个婢子一左一右说着好话,云翡如的心情也好了些许:“也是,等常景棣死了,她什么也算不上。” “走吧,别在这吹冷风,进去瞧瞧老爷夫人。” 云晚意主仆二人很快抵达德善堂。 常景棣扮做帝景,早就等在楼上的雅间,担心云晚意看出人皮面具,依旧带着面纱。 云晚意就是易晚的身份公开,反而没做任何装扮,骑马而来,进门时鼻尖和手红着。 常景棣一眼看出她冷的紧,蹙眉道:“你来没乘马车?” “家里马车不够,骑马更快。”云晚意随口道。 “寒冬腊月,你风寒刚好不久,身子正弱。”帝景顺口吩咐大寒:“去给大小姐准备……” 话说到一半,又觉察帝景的身份安排这些不妥,改口道:“去给大小姐准备炭火,顺便差人告诉镇北王,让他安排马车,专门供大小姐使用。” “不用麻烦王爷。”云晚意赶紧推脱:“我已经欠了王爷许多了。” 常景棣心中不免多想,眉心微蹙:“你和他即将成婚,他的就是你的,还谈什么欠不欠?” 云晚意知道常景棣的心思,可心中那股别扭劲儿还在,又不好和帝景这个外人说,只浅浅道:“我不愿欠人情,任何人也不行。” 为避免他继续相劝,云晚意索性道:“先给公子施针吧,等下我还得出城。” “出城?”常景棣眉头一挑:“这么大风雪,出城做什么?” “见一个很重要的人。”云晚意突自准备东西,没继续和他细说。 第251章 拉开关系 云晚意越不说,常景棣越好奇。 她的动态,几乎都在他知晓的范围内。 恰好出城寻那村民是云晚意今早才决定的,寒露和立秋都跟着云晚意,无法把消息传出去。 是以,常景棣压根不知道。 他抬眼看了寒露和立秋一眼,以打趣的口吻道:“大小姐要去见什么人,宁可冒着风雪?” “帝公子,这问题,超出我们的关系了。”云晚意准备着银针,头也不抬,道:“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是,是我唐突,你别在意。”帝景笑了笑,道:“需要我派人帮你吗?” “不需要。”云晚意还是淡淡的样子,施针一气呵成,没有多余的话,眼神也没过多的在他身上停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晚意似乎有意回避帝景。 真算起来,或许是云晚意在常景棣书房中撞见谷雨的那次。 云晚意难道对两人的身份,还有怀疑? 还是说,她因为身份,在刻意避嫌? 常景棣越想越不对劲,但看云晚意这幅疏离的样子,又不敢直接问,只能转而试探:“云大小姐之前说起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云晚意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四星围月。”常景棣顿了顿,道:“我命人讨教过司天监的监主林逸,他说司天监一直盯着星宿,没发现四星围月的天象。” “帝公子和镇北王交好,难道没听说起过,这司天监监主有问题?”云晚意蹙着眉,低声道:“他可能是故意隐瞒。” “具体情况,帝公子可去问王爷,我也不便多说。”说到这,云晚意施针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些:“还有一事。” 常景棣眼前一亮:“什么?” 云晚意想了想,才道:“帝公子的伤势,恢复的比我预计的要快,估计年前施针结束,再吃一剂方子,毒就能完全解开。” “不需要和之前说的,施针满三个月?”常景棣一愣,想到不能频繁见到她,有些不情愿:“可你曾说必须要三个月才能完全解毒!” “你的身子恢复能力比别人强。”云晚意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帝景吃的补品和药物都是上好的,才会如此。 “吃药总比施针方便,也不需要每隔一日来德善堂。” 常景棣下意识道:“若我愿意来德善堂呢?” 说完才觉得不妥,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更相信你施针治疗,在说年后就剩下半个月了,时间也不长。” 他越是坚持,云晚意的眉心拧巴的越紧,隐约带着烦躁:“多施针也无用,再说年关前后忙得很,我不一定有空。” “吃药你我都方便,不过……” “不过什么?”常景棣打量着她的神色,心沉了沉:“你有话,直说便是。” 得了这话,云晚意索性直白道:“镇北王所中之毒和帝公子完全一样,不一样的是,王爷身子没帝公子好,不能擅自停针。” “我没给王爷诊脉过,不好下定论,但最好是施针满三个月,以绝后患。” 第252章 妙手治病 云晚意从这个“又”字,敏锐的察觉老人家话里有话。 绝对不止她一个人来找吴大贵。 她还晚了一步! 云晚意没有表现出任何焦急,淡然问道:“老人家,难道除了我们,还有人来?” “这几日都有。”老人身子不太好,手抵在嘴边咳嗽了好几声,才喘着气道:“我劝你们赶紧走吧。” “这雪一时半会不会停,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经过了一座桥,雪太大,那木桥就无法过去,困在山里就不好了。” 说完后,又开始咳嗽。 云晚意折腾了这么久,没找到任何线索,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还想说话,屋内传出老婆婆的声音:“老头子,你咳嗽不好,在风口站着做什么,把人带进来说话吧。” “进去吧。”老头子止住咳嗽,扫了云晚意和她身后的立秋一眼:“两个小姑娘,上山这一趟也不容易。” 屋内生着火,炭不是好炭,没烧好,弥着一股浓郁的烟火味。 进到屋内,老头咳嗽更是厉害。 老婆婆给倒了热水来,又是拍背,又是顺气,老大一会才好转。 “屋内烟火气太重了。”立秋小声道:“要不将窗户打开透气,不然老人家的咳嗽没法稳住。” “老毛病了,冬日冷,难免遭罪些,好炭都背出去卖了,自个儿只能留这些用。”老头子摆摆手,道。 “老婆子身子也不好,打开窗户她会受凉,我忍得住。” 云晚意环顾了一周。 屋子很小,勉强两间屋,他们坐在最外边,火炕和灶台连在一起,窗户破败,用烂布条子堵住缝隙,勉强挡住寒风。 简陋之余,收拾的很干净,也正因为干净,看上去四壁空空。 只有老两口,卖炭为生也不奇怪,看样子也拿不出银子看病,而烧炭难免接触炭灰,导致病情加重反复。 她顿了顿,提议道:“这么咳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我给您施针试试?” “施针?”两位老人同时一愣,又看向云晚意:“姑娘这么年轻,会施针吗?” “我们小姐是有名的大夫。”立秋帮腔道:“您两位大可放心。” 老婆婆见云晚意实在年轻,眼中狐疑更甚:“那姑娘给老头把脉瞧瞧,看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不用把脉。”云晚意微微一笑:“从咳嗽的声音来辨别,您这毛病跟随多年,心肺淤堵,管之不化。” “邪气堆积,遇冷遇热都会加剧咳嗽,不仅冬日遭罪,夏日晒狠了也遭罪,烧炭灰层也会导致咳嗽不止,对吗?” 两位老人家又是互相对视一眼。 老婆婆眼底的狐疑,已经完全被惊讶和钦佩替代:“还真是,姑娘不用把脉,竟然说准了,厉害啊!” 立秋一脸自豪:“那是当然,在上城找我们小姐看诊,诊金昂贵还得排队呢。” “立秋。”云晚意柔声呵住夸夸不已的立秋,朝老头道:“我给您施针,也就好了,这咳嗽也不是大不了的毛病。” 第253章 烧毁的老院子 话刚说完,老头子的手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朝屋内看了眼,见没动静后,压低声音道:“老婆子,我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那姑娘治好我乃是大恩大德,做牛做马难以为报。” “只是那老院子的事,我们惹不起,吴大贵一家老小五口人消失的消无声息,凶多吉少,你我这么大年岁,要为孩子着想。” “万一说了不该说的惹祸上身,一把老骨头死不足惜,牵连孩子怎么办?” 老婆婆听到这,面露难色:“可我们给不起诊金,也没别的法子报答。” “唉。”老头子叹了一声,道:“算我们对不起那几位姑娘,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给人家。” “等下吃完早饭,让她们走吧!” 老婆婆不想同意,但想到儿子,也不轻易开口说什么,起身道:“你还躺一会,难得睡个完整觉,我去生火。” 屋内,主仆三人早就醒了。 毕竟是生地方,睡不踏实。 几人将老人家的对话听在耳中,立秋低声道:“听他们这语气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害怕对方不敢提及。” “是啊。”寒露昨晚睡前也听了个大概,压着嗓子道:“老人和吴大贵住得近,老婆婆又和吴大贵的婆子交好,肯定多少听说了些。” “他们不肯开口,我们总不能强行逼问。”云晚意坐起身子,拢了拢衣裳,凑到破败的窗口朝外看了眼,道。 “雪停了,我们先去吴大贵家里看看有没有线索,再往上去苏家院子瞧瞧。” 她本还以为苏家院子不会在老山上,来了才知道庆丰山十分巍峨。 老两口和吴大贵所住的位置不到真正的半山腰,都爬了好半晌,苏家的老院子距离这儿还有一炷香的路。 三人起来洗漱,老婆婆已经把饭菜准备妥了。 很简单的面粥,加了些腌制的小菜,还用猪油炒了一盘干菜,一小碟风干鱼,简陋的一顿,对老人家二人来说已经极尽丰盛。 看得出来盛粥的时候,两位老人碗里都是汤水,云晚意主仆三人碗里都是干货,几个小菜老人家也没舍得伸筷子。 云晚意几人吃完,对老婆婆说要去隔壁吴大贵家看看。 老婆婆一听,为难道:“他们家没人,姑娘去做什么?” “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云晚意顿了顿,道:“若是被逼离家,匆忙间肯定不会收拾家里。” 老婆婆犹豫道:“可往常他们出去,我都会帮忙看着院子,姑娘贸然进入,他们要是回来瞧见,怕是不妥。” 无奈之下,云晚意直白问道:“婆婆,您当真觉得,他们一家人还能回来吗,他们一家失踪的蹊跷,您作为邻居,也十分好奇吧?” 老婆婆一愣,想到老头子的身体,咬牙道:“那我陪姑娘去。” 一夜过去,雪从浅浅一层变成厚厚一堆。 一脚下去,竟然深到脚踝。 吴大贵的房屋比起老婆婆的家好多了,三间明亮的房子,用的是土坯子。 屋内陈设也能看出居住深山,并没有左邻右舍的窘迫,甚至能称得上富裕。 第255章 和她想象中不一样的连珏 僵持许久后,老头子最终拗不过老婆婆败下阵来。 他无奈叹道:“我拦不住你,但你开口前别只顾着逞一时之快,要顾着我们儿子的安危。” “儿子在上城,牵连不到他。”老婆婆回身,心疼的看着云晚意,道:“这姑娘人美心善,看上去就是好人。” “她来找吴大贵,和前面那两拨人的目的肯定不同,且她給你治好咳疾,是我们的恩人,你常说做人最重要的是良心。” “今日若就这么让姑娘离开,我良心不安。” 老头子见无力阻止,只能顺着道:“进屋说吧,外边又在开始下雪,老婆子你身子也不好,别着了风寒。” 进屋后,老婆婆拉着云晚意的手,坐在火盆旁,开始慢慢说起尘封多年的事: “老院子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住了一位姑娘,芳名连珏,长得就跟天仙下凡似的,美的不似凡人。” “且她博学多识,会琴棋书画,还精通医术,早些年,我们这附近还住着几十户人家,都曾受过她的恩惠。” “可惜天妒红颜,她病的突然,在老院子里养病开始,我们很久都没见到她再出来,饭菜蔬果都是吴大贵他们送去的。” “后来她莫名失踪,连带老院子起火,从此杳无音信……” 果然是连珏! 云晚意心中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受。 孤零零被关在深山多年,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除了庆丰山的几户人家知道曾有过这么个人,连死,都没人清楚! 云晚意沉默着没说话,立秋提出疑问:“吴大贵知道的,也是这些?” “肯定不止。”老婆婆看了眼云晚意,为难道:“吴大贵负责送蔬果,隔几日要去一趟。” “冬日自家种的没了,山上无法采摘,都是他负责进城购买再送去,吴大贵频繁和老院子里的人接触,知道的比我们这些人多。” 寒露听到这,又觉得不对:“老院子里的人来路不明,神秘的很,你们就不曾怀疑?” “唉!我们这些人都对姑娘的身份表示过怀疑。”老头子接过话,道:“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可既是这样,又怎么会跟囚犯似的,关在这深山中无法出去?” “尤其是她病了以后,断断续续得有五六年吧,没踏出院子一步,倒是有些人来看过,那些人神神秘秘,也不清楚身份。” “最后那姑娘还无缘无故消失,我们私下曾猜想,她估计是哪位达官贵人养在山里的外室呢。” 老婆婆看云晚意神色凝重,还是不说话,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敢问您找老院子那位,是因为什么?” “她是我母亲的密友。”云晚意勉强一笑:“你们知道这院子的主人姓什么吗?” 老婆婆和老头子同时摇头:“不知道。” “那……”云晚意顿了顿,开口越发艰难:“连珏曾有过身孕吗?” 老婆婆和老头子对视一眼,两人也很难说。 “话到这份上,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寒露轻声道:“保不齐,我们能查到那姑娘的死。” “也能顺势查到吴大贵一家消失的原因,你们也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了。” 老婆婆深吸一口气,轻声道:“自打连姑娘病后不出门,我们再没见过,自然不知道她有无身孕,但吴大贵后来见过几次。” “据吴大贵说,他送蔬果时在后院里碰到那姑娘,那姑娘原本身量纤纤,彼时腹大如鼓,四肢又纤细异常,脸色也十分难看,似乎长了腹瘤。” “但……”老婆婆越说,神色越发凝重:“后来吴大贵再去,那姑娘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失了魂似的,瘦的如枯柴一样,腹瘤也不见了。” “我和吴大贵的婆子是过来人,私下说起此事,都曾怀疑她是有过孩子的,并不是所谓腹瘤。” “对于她是外室的猜想,也是因此而来。” 云晚意身子忍不住颤了颤。 她想不通。 连珏貌比天仙,有才有德,性格善良,这样一个人,为何要委屈自己给云恒益生四个孩子,还以见不得光的身份! 就算连珏是苏震天在外和别人生的女儿,没名没分,也不该被如此糟践! 外祖和外祖母那般疼爱苏锦,又是怎么狠心对待另一个女儿的! 这里面,定还有隐情。 她不信,以连珏的身份,当真心甘情愿给云恒益生孩子! “姑娘。”老婆婆打量着云晚意阴鸷的神色,低声道:“这便是我们知道的全部,连姑娘多半是别人的外室,被正室处理了。” “吴大贵定也是被那外室派人抓走的,我们之前不肯说,的确是害怕正室的人找来,毕竟能一把火烧掉痕迹的人,定心狠手辣,实在可怕。” “我知道,也不会出卖你们的。”云晚意收回心思,取下头上的簪子,道:“这簪子兑成银子,足够你们换个地方好好生活。” “这怎么使得?”老婆婆推脱不接:“姑娘帮老头子治好咳疾,我们没法给诊金,已经万分过意不去,如何还能收您的东西?” “收下吧,给你们儿子赎身,一家人远走。”云晚意看了眼隔壁吴大贵的房屋,道:“你们要因为我而出事,我才是歉疚。” “另外,里屋枕头下还放着五百两银票,你们先用银票,簪子等去远一点的地方,再找当铺典当。” 老婆子和老头子推脱再三,没办法才收下。 云晚意山上这一趟,必会引起别人注意,索性让两位老人跟着一并下山。 寒露和立秋帮他们两老简单收拾包袱,下山后分开。 云晚意和立秋先回上城,寒露带两位老人去隔壁镇,给老人临时找住处安顿。 快马加鞭,抵达上城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淮安侯府一屋子人都在等云晚意。 云晚意进门,迎接她的是老太君的拐杖。 立秋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拐杖砸在身后的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咕噜噜滚到她脚边。 云晚意面色平静,捡起拐杖递还老太君,如看不到众人的脸色般:“祖母这又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 “怎么了,你怎么敢问出来的?”老太君怒气冲冲拂开拐杖,厉声呵斥道:“你翅膀硬了,该遵的规矩还是得遵。” “一夜未归,去向不明,整个上城都在传你和男子有染,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我们淮安侯府还要呢!” 第256章 比老虎还歹毒 面对老太君的盛怒,云晚意还没说话,苏锦已经忍不住了。 只见苏锦满带厌恶,起身唾弃道:“你是淮安侯府的嫡长女,即将成为镇北王妃。” “一举一动不仅是关乎你自己,还影响我们一家人,如今你名声尽毁,声名狼藉,赶紧去求王爷解除婚约吧!” 云怀瑾蹙着眉,显然不信外边的传言:“晚意不是那种人,事情定有蹊跷。” “是啊,她怎么可能放着镇北王不要,和别人有染。”云怀书也不信,顺势道。 “很奇怪吗?”苏锦不悦打断,道:“你们和她相处不到三个月,对她当真了解吗?” 云怀瑾和云怀书还要给云晚意辩解,苏锦不耐道:“先闭嘴吧,一屋子长辈,轮不到你们兄弟开口。” 云恒益板着脸坐在主位上,额间青筋暴跳。 家里几个女儿,没一个省心! 她们自个儿作死就算了,牵连淮安侯府摇摇欲坠的名声就是不行。 况且如今林州云家虎视眈眈,正在找机会掌握淮安侯府的话语权呢! 云晚意这行为,岂不是给人递上把柄?! 的确如云恒益所想,原本准备帮云晚意的林州云家人和老太太,见此良机,一改之前的态度。 哼,一个背上荡妇之名的女人,还如何得镇北王青睐? 上城传那些流言到现在,镇北王府没出面干预,更没为云晚意辩解半分,从这态度也能猜到镇北王是什么意思! 林州云家不好出声,只有老太太板着脸,沉声道:“昨儿还才夸你是云家血脉,比云柔柔那赝品强。” “今日你就送我们大家如此惊喜,还真是好样的,难怪你母亲对你不喜,她怕是早就看出你骨子里是什么人了。” 林州云家的太夫人跟着附和:“唉,晚意,你如此好的前程,为何要犯糊涂啊!” “糊涂什么,她就是有恃无恐。”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屑道“依我看,也不用去镇北王府给王爷说了。” “直接绑起来沉塘吧,这样还能对外表示我们淮安侯府的态度,不至于连累其他清白姑娘。” “姑母这话严厉了些,却是解决眼前困局的最好办法。”云鼎天眉心紧锁,叹道:“现在的淮安侯府,不仅有云柔柔云簌簌两位姑娘。” “我们没出嫁的月如翠如还有水仙也是,甚至连翡如的名声都会被影响,兹事体大,不得不严阵以待啊!” 王氏擦了把眼泪,继续添柴加火:“我们刚来上城,没认识几个人,晚间问话的帖子都递到我面前了,可想而知事情的严重性。” “不管如何,我们云家的女儿不能因为一人连累所有,老太君,你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老太君最初的意思,肯定不是把事情闹成这样。 可事态失控,全城皆知,她瞒不住也无能为力。 老太君叹了一声,疲惫的闭上眼道:“就按照姑母的意思吧,把云晚意绑起来沉塘。” 几个婆子得了命令,立刻朝云晚意围去。 “谁敢动我?!”云晚意扫视一圈,目光又沉又厉。 立秋也抽出随身短刀立在身前戒备,大有拼个死活的架势。 主仆两人的阵仗,唬的婆子不敢上前。 老太君睁开眼,无奈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晚意凤目微眯,冷笑道:“我进门后只说了一句话,你们就合伙把这么大顶帽子扣在我头上,不合适吧?” “事已至此,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苏锦怒道:“诡辩无用,你若执意不肯,大不了送去官府。” “是啊,关起门,我们能留你一个体面。”老太太不屑道:“真去官府,那得游街示众,比沉塘浸猪笼更屈辱。” “毕竟你一夜不归,和人厮混是真,外边传言有鼻子有眼,还有人亲眼瞧见!” 云晚意冷冷道:“我一夜未归,并非和人厮混,是因为……” 话没说完,常景棣远远而来,声音发沉,截断她的话:“是因为本王。” 众人闻声看去。 常景棣一身黑衣,和雪而来,衣袖和下摆绣着几朵妖冶的曼陀罗,映着紧绷的脸,整个人瞧着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魅色。 但,这股魅色被杀意掩盖。 哪怕坐在轮椅上,透出来的那股威压依旧不减半分! “王爷。”云恒益迎上前行礼,顺势扫了眼福伯,眼底带着不悦。 为什么镇北王每次来,都是悄无声息,无人通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福伯也很委屈。 这一次,镇北王亲口下令,不让通报啊! “王爷,您别被这丫头蒙蔽。”老太太不喜欢常景棣,此时也不得不开口:“她一夜没回来,显然和您无关。” “怎么无关,老的听不懂人话了?”常景棣冷笑着,反问道:“她没回来,是本王请她出城带路,给本王采药去了。” “大雪天才能采到的药材,你们不是知道吗,怎么,瞧大家这阵仗,似乎对此有很大的意见?” “不敢。”云恒益赶紧应声,辩解之余,试探道:“王爷,您难道没听到外边的流言?” “只怕云晚意这逆女,借着给您办事的借口,行不轨不耻之事啊!” 常景棣星眸如鹰,锐利的扫过众人:“镇北王府沉浸一日没发声,不是给人编排云晚意的时间,而是去查整件事了。” “惊蛰,你来说。” 惊蛰应声,上前两步道:“镇北王府在听说流言后,清楚有人陷害云大小姐,立刻派人出去查流言的出处。” “虽然人海茫茫,查起来不容易,但就在刚才,我们查到流言最开始,起于街头的小乞丐。” “追问之下,才知道有人拿出重金收买,让他们散播无根之谈!” 云恒益眉心一紧:“谁这么大胆?” “还问谁?”惊蛰似笑非笑,目光转向苏锦,又朝人群中看了看,道:“侯爷是真不知,还是有意包庇?” 云恒益怎么敢包庇,哭丧着脸道:“事关淮安侯府,我不会糊涂至此的!” “看来侯爷是当真不清楚啊。”惊蛰感慨似的,夸张叹道:“流言是贵府的大夫人苏锦,收买小乞丐传出来的!” “要不是证据确凿,任谁也想不到当娘的能如此狠心,古话说虎毒不食子,这大夫人比吃人的老虎还要恶毒啊!” 第257章 证实是苏锦指使 惊蛰的话,叫所有人都怔住了。 苏锦的名字出来前,上城云家的人猜测是林州云家的人所为,林州云家的人则以为是云柔柔设计陷害。 谁都没往苏锦身上想。 就如惊蛰所言,苏锦到底是云晚意的亲娘。 以流言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肮脏手段,她竟然能狠下心用在云晚意身上,令人发指! 云恒益呆滞片刻,回神后诧异道:“王爷,这,这怕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苏锦她,怎么也是晚意的母亲,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觉得以本王的身份,需要构陷你的夫人?”常景棣眼皮微掀,带了几分嘲弄。 云恒益咬咬牙,回身狠狠盯着苏锦:“你还不解释?!” 苏锦早就吓傻了,呆滞好久才回神,跪下磕头道:“王爷,臣妇知道您疼云晚意,但也不能随意陷害别人呀。” “我,怎么可能收买乞丐散播云晚意的流言呢,就算不为她,也得为淮安侯府着想,还有其他女儿呢!” “王爷,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误会?”老太君也觉得不可能,试探道:“苏锦是和云晚意之间有嫌隙。” “可她疼爱云柔柔,流言传开,云家别的女儿也要沾上污秽,苏锦不至于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吧?” 常景棣没搭理她们二人,侧头给惊蛰示意。 惊蛰点点头,转身出去了一会儿。 再进来时,身后跟着四个人。 三个明显是乞丐,瘦骨嶙峋,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瞧着七八岁的样子。 进来后三人神色怯怯,局促至极,不敢抬头乱看,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怕,皆是颤抖不已。 剩下的是看上去五十来岁的婆子,两鬓斑白,和三个小乞丐不同的是,她穿戴明显不错,耳朵上还戴着一对鎏金环。 婆子进门后,下意识环顾一周,视线对上某个人后,又飞快的垂下脑袋。 “说吧。”惊蛰朝几个小乞丐道:“谁指使你们当街散播流言,辱没大小姐的名声?” 三个小乞丐不约而同的看向身边的婆子:“是她。” 其中一个小乞丐低声道:“今早她在桥洞中找到我们,说只要按照她的话做,就能给我们一两银子,事成后在给一两。” “那些话不是好话,冬日不好乞讨,二两银子足够我们三人撑过整个冬天,我们这才答应。” “我们知道错了,官爷,能不能放过我们,银子还没用,我们都拿出来!” 小乞丐声音里带着哽咽,从荷包中掏出一个碎银子,道:“就是这个。” 一两碎银子很少,小小一块,还没婆子耳朵上坠着的其中一个耳环大。 当然,在来之前,镇北王府已经派人审问过小乞丐,只是淮安侯府要把云晚意沉塘的事,来的太突然,没来得及审婆子而已。 银子是惊蛰特意叫几个孩子拿着的。 婆子见到那块银子,脸色发白,还想狡辩:“这银子无标无识,怎么证明是我给的,你们,你们几个小崽子可别乱说!” “就是你给的。”最大的小乞丐眼带愤恨,道:“只给了一两,我们担心你赖账不给另一两银子,要了个手帕为证。” 另一个小乞丐闻言拿出手帕,怯怯的递给说话的小乞丐。 手帕是青绿色,上面绣着喜鹊登枝的样式,簇新干净,明显不是小乞丐之物。 “这,这能说明什么?”婆子眼光躲闪,辩解道:“保不齐是你们从哪儿捡到,亦或者偷来的。” “这方帕子出自锦绣阁,”云晚意一眼就看出端倪,道:“锦绣阁的东西都有记载,可请东家琳琅来核对。” 老太君狐疑的看了眼苏锦,她要是没记错,曾在苏锦手中见过这帕子! 同时其他人也在狐疑——镇北王带人进来,开口指证的便是苏锦。 眼下这当众审问,又是闹得哪一出? 苏锦没空想别的,看清那帕子的样式后警铃大作,带着厉色朝绿萝看去。 苏锦手头没有多余的银子,收买人心用的是用首饰典当置换的钱,可她没说叫绿萝拿帕子给人啊! 绿萝被她的眼神吓得一颤,想要解释却不敢,慌张间低着头不敢抬起。 那婆子也慌了神,支支吾吾道:“这东西不是我的,瞧我这穿着也能知道买不起,哪里能用上锦绣阁的东西?” “叫人家掌柜来,也查不到我头上。” “查不到你头上,能查到别人就行。”惊蛰厉声道:“你怕是不知道我们镇北王府的手段,就是铁打的嘴,也熬不过审讯。” “这方帕子我们早就派人查清楚了,乃是淮安侯府大夫人苏锦之物,不然你以为大家为何在这儿?” “你乖乖把属于你的那部分说出来,赏罚分明,兴许还有活路,继续隐瞒下去,等着你的就是严刑拷打了!” 惊蛰曾跟常景棣出入沙场,严肃起来满是煞气。 婆子哪里见过这个阵仗,吓得身子一软,惶然看向绿萝。 绿萝垂着脑袋,婆子没寻到靠山,也跟着低头不语。 身子却是颤抖不止。 其他人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心中百般猜想。 苏锦勉强稳住心神,道:“惊蛰侍卫,光凭一方帕子就往我身上扣罪名,不太合适吧?” “这难道不是大夫人的东西?”惊蛰拿起帕子,展示给众人,道:“我们问过锦绣阁那边,一种颜色和花样的帕子只出一方。” “记载也能看到当初是大夫人买下了这方青绿色,还需要在下说得更明白?” 苏锦想到了什么,很快镇定下来,冷哼道:“这样的帕子我多的是,随手赏人,或者拿出去丢掉,难道我还需都记明白?” “怕是镇北王知道我和云晚意之间的恩怨,有意陷害,找个帕子来做筏子吧!” “大胆,王爷岂是你能编排的?”惊蛰大怒,下意识呵斥道:“大夫人,你身份再尊贵,也贵不过王爷,说话最好注意些。” 苏锦反倒是不怕了,昂起脖子,道:“本来就是,堂堂镇北王,竟凭一方帕子说我陷害云晚意,还有鼻子有眼,找来这么多人做戏。” “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哪怕闹到圣上面前,我也有理!” 惊蛰还要说话,常景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急不缓道:“苏锦,你当真以为本王会随口一说,没有铁证?” “这婆子不过是西街给人洗衣裳的浣妇,她戴不起这鎏金耳环,也没法阔气的用银子收买小乞丐。” “她的银子是你身边的婢子去典当了一根碧玉钗而来,那帕子,正是这婢子包裹银子所留下!” “你若还要狡辩,本王可让典当行的人来指认,顺便瞧瞧这银子的来路。” 惊蛰适时朝婆子和绿萝道:“人证物证俱全,你们主动坦白尚有生机,可若执意嘴硬,后果不外乎丢命。” 话到这个份上,瘫软在地的婆子率先撑不住,连忙道:“王爷,民妇的银子,的确是这位夫人身边的丫头所赠。” “也是她吩咐民妇去收买小乞丐,传播那些个污言秽语,和民妇无关啊!” 常景棣并未看婆子,视线从苏锦身上挪向绿萝。 绿萝颤抖的比婆子还要厉害,这幅样子,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 “你怎么回事?”云月如蹙着眉疑惑道:“做贼心虚?” “奴婢,奴婢……”绿萝小心翼翼朝苏锦看了眼,又不安的低下头,支吾着说不出话。 淮安侯府的几人,也默契的不做声。 林州云家的太夫人冷笑道:“你不说,只能上刑了,这件事事关淮安侯府的颜面,牵连云家姑娘的清白,势必要弄出个结果。” 苏锦闻言,立刻呵斥绿萝道:“贱婢,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我?” “夫人?”绿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诧异的抬头道:“不是您教奴婢典当玉钗,去收买浣妇的吗?” “那手帕也是在您用来包玉钗的,奴婢以为帕子不重要,这才包裹银子给浣妇。” “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陷害您啊!” “胡说,你这贱婢!”苏锦顾不得身份,甩手就是一巴掌:“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绿萝被打的跌倒在地,捂着脸嘤嘤哭道:“大夫人,您饶了奴婢吧,是奴婢做事不谨慎,叫人抓住把柄。” “可幕后指使是您,如今王爷和其他人都在,证据确凿,奴婢不敢隐瞒也无法袒护,只好实话实说了。” 说完,顾不得发疯的苏锦,朝众人道:“大夫人和大小姐结怨已久,大夫人早就想把大小姐赶出去,试了几次都铩羽而归。” “这一次,大夫人听说大小姐一夜未归,又查到大小姐不是去镇北王府了,就临时起意,要把事情闹大,彻底毁了大小姐。” “奴婢以生命发誓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苏锦!”老太君先人一步开口,怒道:“你可是云晚意的亲娘,这么做对得起她吗,又对得起淮安侯府和其他人吗?!” 第258章 疯了 不等苏锦回答老太君的质问,其他骂声纷纷响起。 老太太沉沉捣着拐杖:“难怪云柔柔满腹心机,原来是你这做母亲的所教。” “作为淮安侯府的主母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和亲生女儿都能闹到这局面,遑论管理家业,也难怪静璃把掌家大权交给妾室秦霜!” “苏锦,你这做法太恶毒了吧。”林州云家的太夫人紧蹙着眉,道:“和小辈置气,最多骂两句。” “可你竟要毁了她的名声,让她万劫不复,这就算了,竟还拉着淮安侯府其他女儿的名声一起,用心何其歹毒!” 云鼎天捋了捋胡子,沉声道:“素问苏老将军为人正直,怎么女儿如此荒唐,不分黑白,毫无分寸?” 王氏则是用帕子半掩着脸,痛心道:“我的几个女儿平日皱一下眉,我都心疼不已,哪有母亲这般狠心,置女儿死地的?” 几人都在斥责苏锦,为云晚意不值。 就好似在常景棣来之前,要把云晚意浸猪笼沉塘的不是他们! 可,云晚意早就猜到了他们的打算。 要是今晚无人出面帮她,这群人附和着把她稀里糊涂沉塘淹死,哪怕后来沉冤昭雪,人死无法复生。 现在镇北王给她澄清,这些人调转矛头对付苏锦,他们站在被苏锦蒙蔽的角度,也不会被牵连! 还指望她对这番事后的仗义执言感激呢! 好算计啊,云晚意微微低头,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云月如察觉云晚意情绪不对,又看了眼常景棣的脸色,紧跟着叹道:“好在镇北王及时赶到,给晚意洗刷冤屈。” “不然大家真误会晚意,把人冤枉沉塘了。” 林州云家的人说到这份上,淮安侯府必须有个表示了。 云恒益抬手,狠狠一巴掌朝苏锦打去:“毒妇,你把柔柔教的心胸狭隘不能容人,又要残害晚意,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吗!” 这一巴掌下了狠手,苏锦跌在地上,脸登时红肿。 她保持着跌下去的姿势,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怀瑾不忍心,上前搀扶,眼底带着失望,低声道:“母亲,这一回,的确是您过分了。” “是不是有误会,您赶紧说啊。”云怀书站在另一侧,情绪复杂,难以相信:“您再不喜欢晚意,也不会用这法子,对吗?” 苏锦从地上爬起来站稳,甩开云怀瑾,没搭理他们兄弟的话。 她顶着红肿不堪的脸环顾一周,终于忍不住笑中带泪,泪中带笑道:“你们啊,明明是大灰狼,却要披着人皮装模作样。” “试问云晚意那刺头儿性格,你们谁发自真心的喜欢?”苏锦边说,一手指着云恒益的鼻子:“若非和镇北王的婚约,你都不会认回她。” “此外,你还纵容默许我和云柔柔对付云晚意,前几次,不都是在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进行?” “还有老太君,既是真心喜欢云晚意,又为何把林州云家的人叫来,还不是为了制衡云晚意?” “至于林州云家,就更不用说了,你们想用你们家嫡女取代云晚意和镇北王成婚,还要假惺惺向着云晚意,我呸!” “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苏锦收回手,哈哈大笑道:“是,就是我让绿萝去做的,我就是要云晚意死。” “我不喜欢她那张狐媚子脸,不喜欢她倔强要强的性子,不喜欢她的从乡下回来,更厌恶她对我不尊不从!” “苏锦!”云恒益一张脸黑的要滴水:“你疯了吗?!” “对,我是疯了,被这个小孽账给折磨疯了,我恨她!”苏锦咬着牙,道:“但凡她和云柔柔一样乖巧听话,我都会把她当亲女儿。” “可她就是那幅死性子,不肯低头又如何,砍了她的头就是!” “越说越不像话。”老太君使劲拍着桌子,示意本来要去抓云晚意的几个婆子:“你们都是死人吗?” “大夫人疯了,还不赶紧堵住嘴绑起来?” 苏锦很快就说不出话了,堵着帕子的嘴时不时发出呜呜声,眼底满是恨意,恨不得将云晚意凌迟处死! 云恒益擦了把额间的汗,上前几步,朝常景棣道:“王爷,是我们淮安侯府不察,差点让晚意蒙冤。” “苏锦就在这,您要怎么处置都行。” “苏锦是苏家嫡女,又是你淮安侯的大夫人。”常景棣把玩着檀木珠子,冷声道:“你们自行处理便是。” “但,刚才所有误会过晚意的人,都要给她道歉。” 云恒益一愣:“这,这都是她的长辈,再说我们是被苏锦误导……” “本王只看结果,她马上就是本王的王妃。”常景棣打断云恒益的辩解,道:“若是不肯,那就是对皇妃不利,对皇族不敬。” “这……”云恒益额间的冷汗越擦越多,颤声道:“要不,微臣给他道歉?” “所有误会大小姐的人。”惊蛰拨了拨腰间的佩刀:“侯爷听不懂话?” 老太太忍不住要反驳,云鼎天给她使了个眼色,道:“恒益啊,王爷说的对,是我们大家误会在前,道歉也是应该的。” 说完,云鼎天直接对云晚意道:“晚意啊,哪怕我们是被苏锦误导,那也是误会了你,給你说声抱歉,别放在心上。” 云鼎天起头,剩下的人七嘴八舌,都说起了晚意抱歉之类的话。 淮安侯府的几人,包括老太君在内,只好低头道歉。 云晚意笑了笑,宽容大度道:“我没死,还得感谢大家多说几句,拖延了时间,让王爷有机会相救。” 这话,说得哪些人心中懊悔不已。 是啊,要是云晚意回来,直接按住沉塘,镇北王来了又能如何?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常景棣没管其他人,视线落在云晚意身上:“本王来迟,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云晚意眨眨眼:“王爷来的正是时候。” 常景棣对上她略带狡黠的眼色,觉得有些不对——这丫头,怎么像知道他会来一样? 但这发现,让他心中多了几分雀跃。 她是念着她,信任他的! 常景棣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道:“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绿萝受人指使,坦白的及时又痛快,发卖出去就成。”云晚意想了想道:“那浣妇几番狡辩,无奈之下才说出实情,赏三十板子吧。” “几个小乞丐实在可怜,拿着银子走人,不用为难。” 云晚意安排的稳妥,唯独没说苏锦的下场。 常景棣知道她还有打算,配合着问道:“那主谋呢,送官?” “大夫人于我虽无养育之恩,却有生育之苦。”云晚意状似无奈,叹道:“我不能手刃血亲,沦为世人眼中的禽兽。” “此外,这种事并不光荣,还须顾着外祖一家以及淮安侯府的颜面,既然人疯了,那就关在竹园里面吧。” “叫人日夜看守,别泄露任何消息出去,对外就说大夫人忽发会传人的恶疾,倒床不起,不能接近。” 惊蛰小声提醒道:“苏家疼爱大夫人,只怕那边不好交代。” “我明儿一早要去给舅母复诊。”云晚意蹙着眉,道:“到时候亲自给外祖母请罪吧。” “好,就按照晚意说的办。”常景棣目光扫到云晚意眼下淡淡的乌青,道:“晚意给本王采药辛苦,早些回去休息。” 随着镇北王离开,这场好戏总算散场。 可惜云柔柔被禁足,无法看到苏锦是怎么落败的。 回萃兰苑后,小满双喜几人赶紧迎上前:“小姐,您没事吧,大夫人让人守着萃兰苑门,不让奴婢几人出去。” “奴婢几人实在没办法去帮您一把,还请小姐恕罪。” “这不是全须全尾回来了?”云晚意摸摸双喜的脑袋,道:“多亏王爷及时赶到。” 这一次,还有意外收获。 寒露送老俩口去安顿,没跟着回来,也就是说,一直是立秋在给镇北王传递消息。 立秋听出她的玄外之意,赶紧跪下认错:“小姐,情况紧急,奴婢不得不违背王爷和您的命令,先给王爷报信。” “不管是不是好心,仅此一次。”云晚意微眯起眼,似笑非笑道:“我不喜欢被人掌控一切的感觉。” “如果有下次,就别怪我不顾情分了。” 立秋忙不迭保证:“这是第一次,奴婢肯定不敢再有下回。” 云晚意进屋洗漱后,坐在桌前想着上庆丰山得到的消息。 苏锦这么一闹,给了她更多的机会调查往事。 她也并非圣母,要宽宥苏锦的恶行,而是借此机会,逼得苏锦主动开口说当年的事! 当然,这目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另一边,禁足的云柔柔也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苏锦的事。 她面上丝毫没有痛心,反倒满是鄙夷:“这苏锦,当真是没脑子吗,几次对上云晚意都失利,还不做任何计划就动手。” “小姐,我们用不用帮大夫人?”樱草问道。 “她是因为恨云晚意才下手,又不是为了我。”云柔柔呸了一声:“顾好自己吧,别被她给连累就是。” 顿了顿,云柔柔面上多了几分鄙夷和幸灾乐祸:“她也活该,自己的亲女儿不疼,喜欢我这假女儿,或许这下场,就是她的报应!” 樱草蹙了蹙眉,到底没接话。 苏锦被人捆着,很快到了竹园。 第259章 恨意再增 苏锦嫁入淮安侯府十好几年,来竹园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近一次是奉老太君的命,去看住在里面的云晚意。 当时她就曾嫌弃万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住了进来。 几个婆子力气很大,扭着苏锦动弹不得,直到把人丢进竹园这才放手。 苏锦一把扯掉塞在嘴里的帕子,愤怒的朝几人高声喊道:“我是淮安侯府大夫人,苏将军府嫡长女,你们敢如此对我。” “放我出去,我没疯,我要找母亲,找苏老夫人,是云晚意那小贱人要害我!” 几个婆子谁也没搭理,按照吩咐把人推进后,直接上锁。 “开门,开门!”苏锦目次欲裂,使劲拍打着门:“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几个婆子站在门口充耳不闻。 直到苏锦嗓子都哑了,总算等到门开。 门外,是老太君和红霞两人。 苏锦肿胀着脸,毫无平日的贵气,如丧家之犬跌在地上,似乎神智真出了问题。 看到开门透进来的光,苏锦缓缓回神,嘴里重复着:“我是苏家嫡女,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放我出去。” “苏锦,你还不明白吗?”老太君厌恶的盯着她,冷哼道:“你行事歹毒可恶,不但差点害死云晚意,还差点害的淮安侯府抬不起头。” “又是镇北王亲自抓到把柄,我们淮安侯府想救你都不得法门,如今你要感谢的,反而是你最痛恨的云晚意。” “若非她手下留情,你现在已经在衙门大狱里蹲着了,哪里还有人前的体面?” 苏锦惶然抬头,红着眼眶,脸上偏是笑意:“将我囚在竹园,能叫体面吗,这体面给您,您要不要?” “再说那小贱人哪里是手下留情,她分明要杀人诛心,明知道我最在乎便是脸面,还当着众人的面施舍,我呸,假惺惺!” 老太君瞧着她这幅样子,无奈又失望的摇头:“你还是不知道哪儿错了,那就继续在这悔过吧。” “实话告诉你,年前你是出不来了,少折腾,对你自己也好。” “你们打算一直囚着我?”苏锦笑意变的诡异:“我哥哥和父亲过年要回来,你们打算怎么跟他们交代?” “你做错事,还要什么交代,冥顽不灵!”老太君彻底绝了劝慰的心思,道:“这竹园是你当初给云晚意挑选的。” “你就好好在此反省吧,放心,吃穿用度不会少了你。” 老太君二人的离开,将屋内最后一丝光带走了。 苏锦站起来环顾一周。 这竹园当真是凄凉,云晚意搬走后无人打扫,落了一层灰,伴随着蜘蛛网,好在屋内棉被什么都在。 苏锦躺下去的瞬间,对云晚意的恨意越发浓郁。 小贱人,都怪你,你怎么不和她一样去死! 烧成灰烬! 烧成灰烬都难解心头之恨! 不要让她出去,出去后,定要咬下云晚意的一层皮! 云晚意知晓苏锦对她的憎恶。 同样,她也憎恶苏锦。 在得知自己并非苏锦的骨肉后,她就明白了前世今生的一切。 原来并非什么养育亲恩,苏锦才只亲近云柔柔,而是因为她们都和苏锦没任何关系! 对于事情忽然的翻转,也叫林州云家的计划,不得不再度改变。 老太太沉着脸坐在太师椅上,凝神道:“原先还不觉,没想到镇北王竟如此维护云晚意,看来我们要取而代之的计划,还得改变。” “老祖宗。”王氏顿了顿,小声道:“王爷今儿说的明白,婚约无法更改,我们还能想什么办法?” “婚约不能改,他铁了心和云晚意成婚。”老太太幽幽一笑:“一门二女共侍一夫的事,也不是没有。” “只是要委屈我们林州云家的女儿去先做个妾,要真抢先怀上骨肉,名分自然正了。” 云鼎天在一旁听的眉头频蹙:“要我说,也不是非镇北王不可,他瘸着腿又有旧疾,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 “别说怀上骨肉,他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要不,我们换个人选吧。” “相信我。”老太太神秘一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背后还有帝氏一族,比起那些无用的皇子好太多了。” “就算死了,留下的一切也足够安稳的过下半生。” 老太太说着,视线转向云月如:“月丫头早就倾慕传言中神勇无比的镇北王,见到本人后,更被他的颜色所迷。” “月丫头就这一个要求,我这当老祖宗的怎么也要让她如愿!” 云月如脸色绯红,难为情的低下头:“老祖宗不是答应我,不会说出来吗?” “没有外人。”老太太笑道:“那镇北王虽无理自大了些,皮囊倒是顶好,话说回来,他们常家的男儿个顶个的英俊。” 老太太伸手摩挲着怀中的令牌,神色里带着几分怀念。 太夫人顿了顿,试探道:“那对云晚意……” “继续对她好。”老太太捏着令牌,冷哼道:“她性子硬,我们就顺着毛捋,走一步算一步,看接下来怎么应对。” “这丫头心还是不够狠,苏锦要她的命,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她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反而只将苏锦禁足,哼,没想象中厉害。” 他们口中的云晚意可没想那么多,思索了一会接下来的事后,早早睡下了。 在庆丰山来回折腾,实在是疲累,一觉睡到大天亮。 下了几日大雪,好歹出了太阳。 清晨的光照在皑皑白雪上,显得生机勃勃,又带着清晨的清爽。 “总算雪后晴天了。”双喜端着热水进来,心情瞧着很好:“小姐,今儿什么安排?” “吃完早膳去苏家。”云晚意伸着懒腰,漫不经心道:“舅舅口中的那个她还没找到呢。” 她的动作就好像刚睡醒的猫,慵懒中带着漫不经心。 配上晨起毫无粉黛就美到心坎的脸,双喜看得有些呆滞,端着脸盆没下一步动作。 云晚意顺着她的视线收回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 “啊?不是不是。”双喜这才回神,放下脸盆夸赞道:“小姐越发好看了,短短几个月,就如长开的荷花。” “又如三月的桃花,还有盛放的芍药……奴婢嘴笨,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好看,百花都不及您的颜色。” 双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云晚意,瘦瘦巴巴,如一根小豆芽似的,脸色也不太好,神色间更是怯懦和小心谨慎。 在看如今,肤色白皙细腻似将放未放的花苞,身形玲珑,虽然还是略显清瘦,精神气却十足。 尤其是周身散发的那种自信的气场,叫人不容小觑。 看着双喜的眼睛都要冒星星了,云晚意忍不住点了点她的脑门:“你呀,就是捡好的哄我开心。” “真的。”双喜竖起手指保证:“奴婢说的句句发自肺腑。” “我信你。”云晚意挑了挑眉:“用的都是我自个儿做的养颜膏子,自然有用,你们几个也要用上。” 洗漱后吃了些小厨房做的粥,主仆几人去了苏家。 世间尚早,苏老夫人刚起来洗漱完,准备用早膳,瞧着云晚意过来,颇为惊讶:“你怎么这么早?” “给外祖母请安。”云晚意行了礼,道:“整好要来给舅母复诊施针,想着早些来。” “你真是有心。”苏老夫人顿了顿,道:“阅知好多了,这几日能在婢子的搀扶下,下地走几步。” “就是两次折腾,元气耗费的太厉害,不是一两日能补起来的,既然来了,先吃了早膳再说。” “我吃过了。”云晚意恰好寻到单独的时机,道:“您慢用,我先去看看舅母。” “也好。”苏老夫人找了个婆子给她们主仆作伴:“等你诊断完了再来我这,我有些话和你说。” 主院一如既往的安静。 云晚意进去时,明月正扶着虞阅知起身。 “舅母。”云晚意叫了一声,道:“看您恢复的不错,我就放心了。” 云晚意两次施救,虞阅知都是昏沉睡着,只勉强看过云晚意的长像,并未说几句话。 如今瞧见,虞阅知亲厚极了,笑意满面道:“晚意,我能好转,孩子能平安,多亏你妙手回春。” “这大恩大德,真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自是一家人,没必要客气。”云晚意顺势坐在虞阅知对面,道:“身子可还有什么不舒服?” “容易出虚汗。”虞阅知想了想,道:“时常感觉疲累无力。” “正常。”云晚意给虞阅知把脉,道:“恢复需要一定时候,今日施针后,调整滋补的方子,世间长了,自然能慢慢养回来。” 确定虞阅知没什么问题,云晚意起身道:“就不打扰舅母静养了,我去外祖母那边回话。” “好,等我能行动自若了,再宴请你。”虞阅知到底还是虚弱,没有多留,只让明月送她出去。 明月和云晚意也算相熟,送到院子口后准备回身,听云晚意问道:“舅母还梦魇吗?” 第260章 虞阅知的异常 明月以为云晚意是担心虞阅知的身体,没做他想,回道:“回表小姐,夫人依旧会梦魇,而且奴婢觉得情况比之前严重了很多。” “昨儿起来夫人精神很差,奴婢问及时,夫人说一夜的梦都是杀人越货,奴婢要去请大夫,夫人不让,说身虚多梦,也没什么问题。” 云晚意挑了挑眉。 明月打量着她的神色,紧张道:“表小姐,夫人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症吧?” “夜夜多梦,心绪难安,人也看着憔悴,奴婢几人看在眼里,却又无能为力。” 云晚意美目微转,笑了笑道:“从脉象上没什么问题,在鬼门关走两遭,身虚难免,你多留意夫人的精神情况就是。” “如果夫人继续梦魇做噩梦,心绪不宁,你就派人给我说,我再来诊脉。” “好,有劳表小姐。”明月恭顺的行礼,把人送至院子外。 走了几步,瞧院门关上后,云晚意侧身问立秋和双喜:“你们在屋内时,有没有闻到一股特殊的气味?” “没有。”双喜摇摇头,显得十分懵懂:“屋内就是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加熏香的味道。” 立秋却是低声道:“奴婢闻到了一点点,不知道算不算奇怪,有些似花香,但那花香幽幽,又很淡,很矛盾。” “对。”云晚意扯了扯嘴角,道:“花香出自绿幽灵,开出来的花朵是幽蓝色。” “从未听过。”双喜又摇摇头:“上城没这种花吧?” “不光上城没有,整个北荣都难找到一朵。”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绿幽灵只生长在漠北的最高点。” “且绿幽灵花香有镇定止疼的功效,药效霸道显著,这种情况下虞阅知还夜夜梦魇,不太对。” “您是想说,这花香来的不寻常?”立秋疑惑道:“还是想说舅夫人不正常?” “都很奇怪。”云晚意微眯起眼,回头看了眼幽静的院子,道:“魇族在西南,绿幽灵在漠北,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虞阅知的医术不算差,她能弄到绿幽灵,自然能想法子止住梦魇,除非这梦魇并非心生,不受她控制。” 这下,双喜和立秋都愣住了,两人都听不懂云晚意的意思。 “如果是药物所致。”云晚意揉了揉眉心,道:“可从把脉来看,她体内没别的药物痕迹。” 连她也没弄清楚原因。 “先去看外祖母吧。”云晚意收回疑惑,道:“等下立秋找机会问问虞阅知身边的人,她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苏老夫人已经用完膳了,正在小佛堂里上香祈祷。 林婆子把云晚意引到佛堂前,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嘴里依旧念着祈祷经文。 等拜完后,起身招呼云晚意道:“你也来上一柱香吧。” 佛堂里供着几个灵牌,从名字上看,是苏震天的父母,还有苏震天死去的兄弟。 云晚意拿着香参拜,放到香炉中时,无意间看到几个灵牌后,还有个略小的无名牌子。 藏在所有灵牌后面,若不注意完全看不到。 云晚意一顿,心中多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她把香稳稳的插在香炉中,随口问道:“外祖母,这后面为何放置个无名灵牌?” 苏老夫人没想到她竟然一眼就看到了,搪塞道:“哦,给以前我没养大的孩子立的。” 觉得不够有说服力,又补充道:“孩子太小没取名儿,就这么弄了个灵牌,担心你外祖父看到会伤心,就藏起来了。” “啊?”云晚意回头看着苏老夫人的脸色:“除了大夫人和舅舅,您还有其他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苏老夫人叹了一声,似乎不想继续说这件事:“提及徒增伤心,不说这个了,你舅母如何了?” “舅母身子还有些虚弱。”云晚意顿了顿,道:“听婢子说舅母梦魇严重,您可曾听说?” “梦魇?”苏老夫人摇摇头:“阅知这孩子和我不亲近,自然不会同我说起,严重吗?” “暂时还好。”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外祖母,您做好准备,接下来我要说一件很严重的事。” “是阅知出问题了?”苏老夫人紧蹙着眉,道:“刚才不是说没大碍?” 云晚意扶着苏老夫人往外走,低声道:“是大夫人。” “苏锦?!”苏老夫人眼皮一跳,索性停下脚步:“她又怎么了?” “昨儿城中流言,外祖母应该有所耳闻吧?”云晚意叹了一声,道:“被查证是大夫人命人散播。” 苏老夫人顿时惊呆了:“什,什么,苏锦,她,她怎么可能散播你的流言,是不是弄错了?” “绝对不会弄错。”云晚意摇摇头,苦笑道:“镇北王亲自拿人证和物证去淮安侯府,大夫人的心腹绿萝也招供了。” “事发后大夫人当着一屋子十来个人的面亲口承认,恍若疯魔,还说了一番大逆不道的话。” 苏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差点晕倒,好在云晚意扶着,才不至于失态。 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稳住心神后着急道:“苏锦,苏锦她性子冲动,我早就说过要稳重自持,怎么如此糊涂?” “那镇北王和老太君说要怎么处置,她人现在在哪儿?” “事关重大,本要送官下狱。”云晚意叹了一声:“可到底是一家人,又关系好几家的脸面。” “所以我提议暂时把人扣在淮安侯府禁闭,对外便说忽发恶疾,需要养病。” “没送官,那还好。”苏老夫人咬着牙,既是心疼,又怒其不争:“我早说过她那性子不收敛,迟早要吃大亏,这下终于应了。” “也是该叫她好好反思,以免将来酿出更大祸端。” “消息今儿就要散出去。”云晚意搀扶着苏老夫人继续往回走:“免得您听到后着急,我把这内情告诉您。” “您亲自探病就不必了,着人装装样子就是,林州云家的人对此很大意见,您去,保不齐要被下脸子。” “好,听你的。”苏老夫人到底没忍住,哽咽道:“我会派人跟她好好说的。” 从苏家离开后,云晚意直接去了德善堂。 她本是去交代章掌柜关于胭脂水粉的事,谁知道在德善堂,竟然遇到了常牧云。 常牧云一身月牙白,一如以往的人模狗样。 也就云晚意清楚,他这张皮下,是什么恶心东西。 章掌柜在常牧云身边,不知道解释着什么。 常牧云一幅温润的样子,眼底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不耐,抬眼间恰好看到云晚意前来,挑眉道:“人不是来了?” “大小姐,您可算来了。”章掌柜看到她后显然松了一口气,迎上前小声道:“三皇子来的很早,非要等到您不可。” “小人再三说您不可能每日都来,三皇子就非不信……” “知道了,你先去忙。”云晚意做了个手势,道:“我来招呼他。” “大小姐,看来咱们还算心有灵犀。”常牧云站起来,抻了抻衣裳,道:“掌柜说你今日不来,我这心里就感觉你得来。” “三皇子似乎忘了镇北王的警告。”云晚意面色发冷。 “没忘,这不是和未来皇婶开个玩笑?”常牧云面色如常:“昨儿闹出大风波,似乎没对大小姐造成影响。” “无根之谈,不需在意。”云晚意扫了他一眼:“三皇子来有什么目的尽管直说,别在这说些有的没的。” “德善堂做的是药材生意,我自然是和你做生意来的。”常景棣给追风使了个眼色。 追风立刻上前,拿出一个锦盒道:“大小姐请看。” 锦盒中,是一株上好的野参,不管从大小,形状,还是保管情况来看,都属于上品。 “卖?”云晚意看眼,似笑非笑间有意奚落:“三皇子虽困顿潦倒,不似镇北王家业大,倒也没混到需要典当东西吧?” “不至于。”常牧云似乎没听懂她的话,道:“这种品质的人参,我能常年給你供货,此外还有各种上等药材,价格远远低于旁人,如何?” “不需要。”云晚意微微一笑:“便宜没好货,三皇子还是另寻她处吧。” “那按照市价呢?”常牧云不死心,又问道。 “和市价一样,我何必不找原来的卖家?”云晚意顿了顿,直截了当道:“说白了,我不想做三皇子这笔生意。” “三皇子还是请回吧,找别的医馆也行。” “你,怎么有好处都不知道要?”追风有些着急,说话也没经过大脑,问道。 “追风,休要无理。”常牧云呵斥了一句后,转而朝云晚意笑道:“这些你看不上没关系,那这个呢?” 常牧云又给追风使了个眼色。 追风气鼓鼓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口袋,敞开递给云晚意。 云晚意已经很不耐烦了。 她维持着最后一丝耐心,朝口袋中看了眼。 这一眼,直接让她呆住了——竟然是不死藤! 第262章 对你,不是一时冲动 等在德善堂门外的病人,比云晚意还先一步知道三皇子府起火的事。 他们清楚云晚意和镇北王的关系,自然不会为难她。 云晚意离开前,特意吩咐德善堂其他几位大夫守在这,给大家看完为止。 安排好德善堂后,云晚意让立秋驾马车,快马加鞭去镇北王府。 天色已黑,路上却随处可见行人。 尤其是发生这么大事,越靠近镇北王府,人越多,完全没法往前。 还能听到不少人在议论此事,无一例外,对此都感觉匪夷所思: “镇北王从来不和任何皇子有所来往,他好端端怎么可能叫人砸三皇子府?” “谁知道呢,还不知道是不是镇北王府的人干的呢。” “就是镇北王府人,为首那个是跟在镇北王身边伺候的心腹。” “可镇北王从受伤后极少外出,前阵子传言他都不行了,为什么会和三皇子交恶?” “再说三皇子温润儒雅,也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人。”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奇怪,皇叔和皇侄间到底有什么天大仇恨,不顾颜面闹到火烧院子的地步?!” “……” “小姐。”双喜听到这些话,也觉得很奇怪:“王爷不像是会冲动的人,这次三皇子到底做了什么,惹的王爷怒成这样?” 云晚意思绪回到当时德善堂闹事那日。 常牧云以她师父算卜子为诱饵试探,常景棣闻讯赶来,曾当面警告常牧云,再敢私下找她,要抄了他的院子。 后来常景棣气不过,果真要惊蛰带人去三皇子府,是云晚意劝告才止住常景棣的打算。 只怕这回,常景棣知道常牧云在德善堂等云晚意了,没人敢劝,有了现在的局面! 云晚意叹了一声:“只怕是因为我。” “因为小姐您啊。”双喜恍然大悟,见怪不怪:“那就说得通了,王爷对您跟金宝贝似的。” “小姐。”这时,驾着马车的立秋从马车帘子处探头:“人太多了,马车根本无法前行。” “若是等人散去,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要继续等吗?” 云晚意微微垂眸:“你能带我出去吗?” “可以。”立秋点点头,随即问道:“马车怎么办?” “双喜先驾车回去。”云晚意说着,叮嘱双喜道:“若是不会,就地停在路边,我去镇北王府后,让人来送你。” “小姐快去吧,奴婢量力而行。”双喜从不拖云晚意的后腿,哪怕从未驾过马车,还是一口应下。 立秋带着云晚意下车,挤到旁边的小巷子后飞身而起,一路朝镇北王府狂奔。 此时镇北王府门口,已经守了不少人。 主仆二人落在镇北王府院子里时,瞧着常景棣竟还有心思,和惊蛰在下棋! 他一脸轻松,仿佛外边抄家放火的事和他无关。 反观坐在他对面的惊蛰,如坐针毡,仿佛那椅子扎腚似的动来动去,眼神更像个小贼。 “王爷?”云晚意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您,怎么还……” 他是怎么做到闹的外边翻天覆地,还能有这般闲散心思,淡然下棋品茗的? “你怎么来了?”常景棣把手中的黑子丢回棋钵中,侧头问道。 棋面对于常景棣而言很漂亮,黑子已经把惊蛰的白子逼入绝境,就差临门一脚,就如钝刀子割肉,偏不给个痛快。 惊蛰被双重折磨,正愁无法脱身,赶紧顺势丢了白子,起身行礼:“大小姐,您可算来了,小人……” “给大小姐准备茶点去。”常景棣打断惊蛰的话,吩咐道。 惊蛰点点头,飞快离开,临走前还顺势拉了立秋一把:“你跟我来,有些事请教你。” 屋内,就剩下常景棣和云晚意。 常景棣推动轮椅腾出位置,顺手把手头的暖炉递给她:“坐吧,外边冷,这么晚怎么还来了?” “王爷别装傻了,外边闹成这样,你难道真不知道?”云晚意接过暖炉,忍着气性儿坐在常景棣对面,低声道。 “三皇子府的事,是王爷派人做的吧?!” “当然。”常景棣说起此事,声音冷了几度:“本王警告过他,但他不长记性,那本王就只能帮他一帮了!” “王爷!”云晚意又急又气,头一次失控的拍了怕桌子:“他再不受皇上喜欢,身份到底是皇子。” “抄皇子的府邸,还给人一把火烧了,事态严重,影响又大,皇上只怕要以这个为借口,对您下手!” “既然做了,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常景棣顿了顿,眼底的光顿时凌厉起来:“我也不需要任何余地!” 云晚意当然知道,他派人做了就不会后悔。 可现在不是不悔就能解决一切,皇上那边肯定很快能得到消息。 到时候龙颜大怒,倒霉的还是镇北王府! 云晚意压着性子,道:“王爷接下来打算如何?” “兵来将挡。”常景棣拿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把火并非我的手笔,你猜是谁要趁乱打劫?” 云晚意一愣:“火,不是镇北王府的人放的?” “三皇子府都给他砸了,还多此一举放火做什么?”常景棣淡然的眨眨眼,道:“我要的是给他一个教训,不是要和他开战。” 云晚意没答话,脑子飞快转着。 常景棣砸三皇子府算不得积怨已久。 皇子和皇叔间再大的恩怨,也不会摆在明面上动手。 今日常景棣叫人砸常牧云的府邸,是在常牧云来德善堂找云晚意之后,他觉得常牧云不听警告,几次三番试探未来皇嫂。 事发突然,不会有人提前察觉到,所以…… 云晚意稍微一想,恍然道:“是常牧云自己!” “对。”常景棣放下茶杯,冷峻的眉头上扬:“他无非是想把事情闹大,引起皇上注意,给皇上机会惩罚我。” “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 云晚意听的云里雾里:“还有什么?” “你冰雪聪明,不妨猜猜?”常景棣没有半分着急,还有心卖关子。 云晚意凝神想了想,试探道:“事情的起因?” “对,你果然聪慧。”常景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透着欣赏:“常牧云几次骚扰未来皇婶,名不正言不顺。” “试想想,一个旧疾缠身,不知道能活多久的残疾王爷,好不容易有了一门冲喜的婚约,婚期都定下了。” “他身为皇侄子却几次三番私下找皇婶,言语轻佻不敬,谁能忍得住?” “先不说皇上会如何处置,在太后和百官以及百姓眼中,他已经失去了辩解的资格!” 说到这,常景棣顿了顿,扬眉道:“他有准备,我亦有,你别担心。” 云晚意一愣,旋即有些不自然的反驳:“我才没有担心,是怕被连累名声罢了。” 这一次,常景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他只是笑,没有继续追问。 云晚意是被立秋带着飞奔而来,马车没坐,连马都没骑,可见她着急的程度。 要真担心自己被连累,她大可慢些想对策,把自己摘出来,没必要赶着来镇北王府。 哪怕她再抗拒,其实她心里,在一点点为常景棣打开。 甚至连云晚意都没发现。 这个发现,常景棣自然不会拆穿,以免她再度竖起旁人勿近的倒刺。 “王爷既然没事,我先回去。”云晚意心放回肚子里,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快。 常景棣听出她话里的不开心,也看到她不爽的神色,伸手按了按她的头顶:“放心,你在众人口中,不会成为红颜祸水。” “既然我用你做借口,定然会保你清白无虞,你那日的话我都记在心上,今日砸他三皇子府是一时冲动,但对你,从来都不是冲动而已。” 忽如其来的剖白,让云晚意不知如何面对,脸色腾地一下变成了天边的晚霞。 “我没那个意思。”云晚意别开脸,道:“王爷如何做都行。” “既是如此,稍微等等,留下用膳吧。”常景棣了然道:“在德善堂呆了整日,连晚膳都没吃,整好我也没吃。” 云晚意没有拒绝。 常景棣朝外叫了一声:“大寒。” 大寒赶紧在门外应道:“王爷,请吩咐。” “传膳。”常景棣转动轮椅,道:“炖的甜汤,也一并拿来。” 晚膳准备的很丰盛,一眼望去,全是云晚意喜欢吃的菜,包括常景棣说得甜汤,也是她近期迷上的皂米果子羹。 他们二人岁月静好,外边早就乱了。 传言在短短时间,从不解变作愤恨—— “这三皇子瞧着温柔如玉,不争不抢,没想到是这种腌臜货色。” “谁能想得到呢,镇北王是为了守卫咱们北荣的安定,才受伤变成这样,他竟然还趁火打劫。” “真不要脸,哪怕没成婚,云大小姐那也是他未来的皇婶,我呸,心思太龌龊了。” “要我说,镇北王砸他院子砸的太对了,要换做我,不光砸他院子,还要杀了他!” “镇北王真可怜,唉!” 事情,同样也传到了宫中…… 第263章 豁出去脸 最先知道镇北王打砸三皇子府消息的人,并非皇上,而是太后娘娘。 常景棣命人去三皇子府打砸的同时,一封他的亲笔信也递到了太后手中。 信上说起他忍不住,要给常牧云一个教训,起因写的一清二楚。 每个字眼都是情真意切,句句泣血,包含着无限无奈。 太后娘娘看完信的同时,立刻让心腹拿着令牌出宫打听,到底晚了一步。 心腹是和给皇上报信的人一起回来的。 太后知道此事不对劲,立刻带人去找皇上。 此时的皇上已经气得要疯了,殿内乌央央跪了一地,连心腹大太监也惶恐不安的跪在桌案旁。 皇上暴怒的骂声一句接着一句—— “常景棣这逆贼,越发猖獗,连孤的皇子都敢动。” “常牧云再不得孤的恩宠,那也是孤的血脉,他竟然说砸院子就砸了,还放了一把火。” “这把火,常景棣怎么不直接派人稍在皇宫里?” “他哪里是要对常牧云下手,他是恨孤,想借此打孤的脸,要孤下不来台。” “这逆贼,这逆贼,来人,给孤拟旨,镇北王常景棣桀骜不驯,反骨难消,抄家流放,贬为庶人!” 最后一句话说完,皇上起的脑袋发晕,支起双手撑在桌案上,心口起伏明显。 心腹大太监不敢耽搁,起身就要研墨。 太后就是这时候进屋的,打断道:“且慢!” 大太监手上动作微顿,赶紧行礼。 “别行礼了,把人都带出去。”太后沉着脸,眼角眉梢都带着怒意。 大太监看了眼皇上,皇上疲惫的挥挥手,大太监这才带屋内伺候的婢子太监出去。 等门完全关上,皇上明显带着责备,道:“事情母后都听说了,为何还要阻止,这常景棣越发不像话。” “一个将死的残废,竟敢对孤的皇子下手,他简直要把孤的脸面按在递上摩擦!” “君王喜怒不形于色。”太后淡然的坐在桌前,冷笑道:“瞧你如今这样,竟为了一个常景棣失了理智!” “母后,是他……”皇上气急,按着眉心道:“这等屈辱,孤如何能忍,要是这一口气咽下,保不齐明早就气死了!” 太后不慌不忙,问道:“你只知道他砸了老三的府邸,知道其中原因吗?” “不用哀家同你说,你也该知道常景棣虽跋扈冷傲了些,却不从违背礼数法纪,他受伤后更收敛锋芒,如何能对老三这么做?” 皇上一愣,蹙眉道:“旧疾久久不愈,往前并无活路,导致他越发乖张,谁知道那逆贼是怎么想的?” “他要如此冲动,那也不至于成为你的心腹大患。”太后哼了一声,拿出常景棣亲笔书信,道:“好好看看。” “你那瞧着温柔如玉,不争不抢的老三,到底做什么了?” 皇上接过信件草草看了几眼,眉头越发紧蹙:“这,常牧云,竟然多次对云晚意轻佻无礼?!” “这种损男子尊严的事,常景棣必有证据,才能书信给哀家。”太后慢条斯理,分析道:“这封信既能到哀家手中,你猜百姓是否知道?” 第264章 明日动手 淮安侯府所有人到的齐整,连云翡如都在。 对于常景棣为云晚意怒砸三皇子府的事,大家觉得匪夷所思的同时,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中。 镇北王为云晚意,连逾越规矩的天价聘礼都送来了,砸个不受宠皇子的府邸算什么? 其中,云恒益更是按耐不住的慌张和庆幸。 他记得常景棣曾几次警告他和淮安侯府,他知道这位爷不好惹,却也抱着一丝侥幸。 毕竟淮安侯府是云晚意的家,他是常景棣的未来老丈人,云恒益不太相信,常景棣真的会做出什么来。 直到现在他才有些后怕,常景棣为了云晚意,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不太好。”这时,老太太的话打断云恒益的思绪:“还没嫁过去,就闹得风波不断,这不是妥妥的红颜祸水吗?” 他们虽然要哄着云晚意,可也要留余地才行,不能让云晚意如此顺利,如此得意。 更关键的是,他们家月如对镇北王一见倾心,宁愿做小也要嫁给他。 可不能让云晚意出尽风头啊! “姑奶奶。”云恒益回过神,应声道:“镇北王对云晚意上心,那也是咱们淮安侯府的荣幸。” “万一不闻不问,那才叫不好呢!” “哼。”老太太的视线掠过脸色不佳的云月如,冷眼道:“你当然觉得好,外边的人呢?” “都说红颜祸水,眼瞧着云晚意那张脸,一日比一日好看,就如妖冶的曼陀罗花一样勾人。” “流言蜚语多可怕,万一把咱们云家的姑娘说成妖精怎么办?要我说,趁婚期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得让云晚意好好学习规矩。” “姑母。”老太君轻声提醒道:“此前,宫中已经派人教习过,且镇北王身边的嬷嬷也亲自教过。” “哼,教几日能看出什么?”老太太不由分说道:“不请教习嬷嬷算了,那就按照我说的,在大婚前不准云晚意频繁去见镇北王。” “真要见面,就来咱们云家,面的叫外头的人以为云家的女儿,上赶着去镇北王府勾引人。” 老太太也有私心。 眼瞧着镇北王对云晚意好的过分,也只有这个要求才能让镇北王来云家,多制造机会给云月如。 云恒益不知道她的打算,蹙着眉道:“云晚意那丫头不听我们的,只怕限制不到她。” “我来说。”老太太砰的一声,把茶杯重重搁在桌上。 话音刚落,就听小厮汇报,说镇北王亲自送大小姐回来了。 “去把人叫来。”老太太见是个好机会,赶紧吩咐道:“把王爷也请进来!” 云晚意下了马车准备和常景棣告别,就见小厮匆匆忙忙过来,道:“大小姐,老太太有些事想说。” 云晚意大概猜到和今日之事有关,摆摆手道:“你进去说,我等会就来。” 小厮站在原地没动,声音越发放低,颤声道:“老太太还说,请镇北王一起。” “要王爷进去做什么?”云晚意微微蹙眉,问道。 小厮曾受过双喜的恩惠,也没瞒着,四下看了眼,低声道:“老太太似乎不想您和王爷见面。” 声音虽小,但常景棣是习武之人,听力本就灵敏。 不等云晚意回答,马车帘子掀开,常景棣冷哼一声:“什么?” “王爷。”小厮被他话里的寒意吓得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重复了一遍。 “你先进去。”云晚意吩咐小厮道:“就说我马上过来,以免老太太又发疯。” 小厮离开后,云晚意顿了顿,与常景棣道:“劳烦王爷亲自相送,先回去吧,淮安侯府的人我能摆平。” “我相信你能摆平,但对方若以长辈的身份压人呢?”常景棣一边说,边吩咐惊蛰推他下马车:“我陪你进去。” “老太太见识过我的不近人情,想必也不会为难。” 云晚意拗不过他,只能一起进去。 老太太一直盯着门口,在看到常景棣的身影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就和常景棣估计的一样,老太太见识过他的脾气,总不好刁难,吩咐小厮时,说得都是“请”字。 常景棣进来后,直接问老太太:“听说老太太要见本王?” “是。”老太太顿了顿,道:“王爷冲冠一怒为红颜,连皇子府邸也能说砸就砸,说烧就烧,的确叫人佩服。” “但这佩服之余,也不免叫人多加揣测,要知道王爷这手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唉,红颜祸水啊。” “云晚意到底是我淮安侯府的女儿,我们可不想外人说她祸国殃民,是让叔侄反目成仇的妖精。” 常景棣寒着脸听到这,实在是听不下去,打断道:“说重点。” 老太太一顿,明显有些不高兴,却也不好表现,只道:“王爷送云晚意回来前,我们淮安侯府内部商议了一番。” “总让云晚意去镇北王府,外人容易说闲话,往后王爷要相见她,直接来淮安侯府便是,云晚意就不去镇北王府了。” 常景棣没看老太太,眼神如带着利刃,嗖嗖转向云恒益:“你的主意?” 云恒益听的好好的,没想到这把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赶紧应道:“王爷明鉴,微臣不敢。” “据本王所知,这淮安侯府掌家的人是云恒益,既然他都没意见,其他人谁能指手画脚?”常景棣冷冷的抬起眼皮,眸中毫无温度。 “退一步说,云晚意是先帝所定的镇北王妃,又有皇上亲口下旨,又有谁敢质疑?” 老太太想到常景棣会反驳,忍住怒意,拿出令牌道:“王爷也莫要太自大,说起令牌,先帝赐给老妇的令牌,足以让老妇开这个口。” “不就是先帝所赐的令牌吗?”常景棣冷嗤一声:“谁还没有似的。” 这句话,给老太太整的不自信了,试探着问道:“你,也有?” “本王没有,但云晚意有。”常景棣侧头朝云晚意道:“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众人都伸长了脖子。 云晚意才从乡下回来,此前从未踏足上城,哪里会得先帝的令牌?! 偏偏她手中令牌无论花纹还是刻字亦或者其他,都与老太太手中的令牌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云晚意的令牌簇新,老太太的都褪色了! “这,这是假的吧?”老太太细细打量着令牌,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先帝令牌你怎么会有?” “晚意,伪造先帝令牌可是大罪。”老太君伸长脖子看了眼,低声道:“你可别犯糊涂。” 话音落下,老太太登时怒了:“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大胆,伪造令牌,活够了吗?” “就是真的。”云晚意不慌不忙,解释道:“这令牌乃是固伦公主所赠,先帝给嫡出的皇家长女所准备。” “现在我也有这令牌,是不是意味着,老太太的话我不用听?” “你,你!”老太太拿着令牌的手微微颤抖,却无法再说一句话。 否认吧,连她手中令牌一并否认了,承认吧,连最后一丝能压制云晚意的东西也失去作用…… 其他人更是不好卷入其中,无法帮腔。 就在这时,常景棣开口打破沉默:“罢了,天气渐冷,本王也不愿意晚意来回奔波,受冻遭罪。” “往后本王会多来淮安侯府,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令牌都收起来吧,本王不愿意看到任何人,以任何身份为难晚意。” 云晚意有些不解,语调上扬:“王爷?” 常景棣眨眨眼,冰山到了她这儿,只剩下春水:“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我来看你。” 云晚意看到他的眼神,登时就猜到了其中意图。 她笑了笑:“有劳王爷,腿不舒服,还要为了我来回折腾。” “为你,不碍事。”常景棣捏着檀木珠子:“只要你能轻松些就好。” 散去后,云晚意主仆回萃兰苑,双喜没忍住好奇:“王爷为何会答应,明知道林州云家这提议没安好心?” “都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却都不知道他们要王爷来的目的。”云晚意与常景棣一样眨眨眼:“王爷顺着他们的心思来,不就知道了?” 与此同时,禁足的云柔柔,知道了城中的流言和发生的一切。 她气的差点跳起来杀人——常牧云言语轻佻,几次三番调戏不尊云晚意?! 又是云晚意! 常牧云的目标不是皇位吗,他便是被云晚意那张狐媚子脸勾引,怎么敢摆在明面上招惹?! 不能杀人,出气的自然又是杏儿。 杏儿前几日被打的痕迹还没恢复,心伤旧伤交叠,差点一名呜呼。 最后还是樱草不忍心,叫人先把奄奄一息的杏儿抬出去,找人救治。 云柔柔疯够了,望着一地的狼藉,苦笑道:“是不是注定,我无论如何都争不过云晚意?” “她笑一笑,连常牧云那种人都不顾身份了。” “小姐。”樱草眸子阴沉,提醒道:“大小姐明知三皇子是您的未来父君,还要勾引,看来咱们不结盟也罢。” “与其活在大小姐的阴影中,永远低人一头,不如直接按照原计划进行!” “你是说……”云柔柔吸了一口气:“用先前的计划?” “对。”樱草笃定的点点头:“杀个措手不及才好!” “那好。”云柔柔眼神也越发狠厉,眸中透着对云晚意明晃晃的恨和狠:“她从回来,一点点拿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 “亲情,名声,荣耀,身份……我什么都没有了,既是如此,用她的命来填,不过分!” “明日镇北王也要来,那就让视她为珍宝的镇北王,一并看这场好戏吧,看看他中意的女人,有多不堪!” “吩咐下去,明日动手!” 第265章 什么样也不照照镜子 镇北王打砸三皇子府的风波,并未持续多久。 如一阵风,次日就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皇上呵斥了三皇子一番,传口谕说他不敬长辈,罚俸半年。 本来常景棣叫人打砸后,最多就损失些家具摆件之类,是能保住三皇子府的,偏偏常牧云要趁东风搞事情。 如今一把火烧成废墟一片,断壁残垣,乱七八糟,连地基都没法用,只能另寻他处。 看皇上那意思,也没打算管常牧云到底在哪儿安置,本来皇上对他这个儿子也不上心。 常牧云是成年皇子,不能再居住宫中,只能临时住在客栈里。 进了客栈,常牧云就发了好大的火,如云柔柔一样,动手砸了好多杯盏茶碗泄愤。 追风和追云都不敢相劝——他们昨晚查清,流言不知道为何,从镇北王常景棣以身份压人,欺负他这个皇子,变成了他这皇侄调戏未来皇婶。 孟浪的罪名扣下来,常牧云有口难言。 甚至还有德善堂章掌柜,酒楼的伙计,以及几个其他人作证,证明曾听到常牧云言语不敬,语气轻佻。 百姓对于这种事,从来不看证据,捕风捉影。 常牧云这些年隐忍蛰伏,伏低做小处处小意,才换来低调谦逊,谦和如玉的名声。 苦心经营许久,竟在短短半日之间,毁于一旦! 常牧云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常景棣,一个旧疾缠身的残废,凭什么和他抗衡?! 越是在极度气愤中,常牧云越发笃定关于云晚意的梦境是真实的。 这一晚,他并没有睡踏实。 翻来覆去,梦中都是云晚意的脸,甚至梦见云晚意就是拯救他的福星。 只有得到她,才有绝对的好运气,才能登上他梦寐以求的宝座! 早间常牧云清醒后,对云晚意的执念并未消散,反而越浓。 追风进来伺候,瞧见他阴沉的脸色,说起重新找府邸的事。 常牧云坐在榻前,神色幽幽:“我记得淮安侯府后面,似乎有一处大宅空着?” “啊?”追风一愣,随即为难道:“那位置是固伦公主名下的,咱们只怕弄不到手。” “固伦。”常牧云眼睛微眯,想起一件趣事:“听说固伦身边多了个心腹婢子,竟和死去的舒美人十分相似。” “恰好固伦有一断时间和云晚意走的很近,你猜这里面,有没有关联?” 追风又是一愣:“这,舒美人死后,几个太医都曾诊断,无力回天,不可能在公主府死而复生吧?” “查算卜子的时候,我曾多次了解玄医一脉的本事。”常牧云似笑非笑:“若是玄医出手,使人假死,算不得奇怪。” “否则,以固伦的脾性,怎么会和云晚意关系颇好?” 追风蹙着眉,询问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去找我那好妹妹。”常牧云微微一笑,胜券在握道:“固伦在父皇身边多年,上个月却主动提出要去封地。” “本来我就觉得这件事奇怪,现在串上了!” 追风垂着眼眸,相劝,却又不敢——他总觉得自家主子的执念越深,好似脑子也跟着出了些问题。 一个梦罢了,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日日夜夜都执着于云晚意,能不梦见她吗? 梦中那些事,只怕也是因为三皇子想的太多,错把梦境和臆想混淆了! 当然,追风不敢说出来,也只能心中腹诽。 他们从客栈出发去公主府,常景棣也从镇北王府动身去淮安侯府。 两人的马车在必经之路相遇,又恰好在必有一人相让才能错开的拐角处。 追风勒住马车,低声朝里汇报:“爷,是镇北王府的马车,要让吗?” “一个瘸子,这么大早晨的不在家,非要给我添堵。”常牧云冷笑着道:“暂时不动。” 哪怕最后要让步的还是他,他也要先给常景棣找点不痛快! 瞧见对方马车毫无动作,大寒也给常景棣说了是常牧云的马车:“三皇子似乎不打算让路。” “往前。”常景棣声音毫无波澜:“本王就不信,昨晚议论漫天,他今日还敢堵着本王!” “若还不让,就直接撞!” 有了主子的话,大寒也就放心了,驾着马车直接往前。 追风没料到对方来这么一手,眼瞧着两匹马头都要碰上了,下意识赶紧避让。 马车内的常牧云察觉到他的动作,厉声呵道:“你做什么?” “爷。”追风哭丧着脸:“他们的马车要和咱们的撞上了,昨儿才传出对您不利的流言,若现在撞上,只会对您越发不利啊!” 常牧云如何不知追风说的这些? 他既是无奈,又是愤恨,狠狠锤了下马车壁,心中默默念叨:“这笔账,我会加在以往的孽债中!” 因为追风的避让,给常景棣的马车让出一条道来。 两辆马车错开时,常景棣示意大寒停下。 他没动帘子,只在马车中沉声道:“常牧云,昨晚的事希望你能记住教训,本王不想再有下次。” “还有,云晚意不是你能肖想的人,你自个儿什么样从来不照镜子吗,三皇子府烧毁后,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常牧云坐在马车中,拳头死死紧握,哪怕很想直接怼回去,也不得不屈于现实。 他闷声吸气,调整好情绪后,挑开马车帘子,急切解释道:“皇叔,昨晚的事有误会。” “没有任何误会,三皇子府是本王命人砸的,你自个儿嫌不够,纵火加码。”常景棣漫不经心拆穿道。 “显然你本事不够,无法陷害本王,徒惹一身骚!” “皇叔!”常牧云咬着牙,还想解释几句。 常景棣冷声打断:“本王可没你这种大逆不道的侄子,大寒,走!” 任何解释的机会都没留给常牧云,马车扬长而去。 常牧云使劲甩下帘子,气的双眼通红:“常景棣,常景棣,迟早有一日,我要把你的皮扒下来蹴鞠!” 话到最后,几乎变成怒吼,从马车中传出。 吓得追风赶紧提醒:“爷,这是在外头,您就算恨毒了镇北王,也不能宣之于口啊!” …… 淮安侯府似乎早有准备,一大早到的十分整齐,除了云晚意,乌央央的堆在饭厅聚着。 名义上是吃饭,实则都在等常景棣来。 他既答应云晚意,不可能食言。 只有云晚意,今早多睡了一会,才打着哈欠起身:“什么时辰了?” “要用早膳了。”小满端着热水进来伺候梳洗,笑道:“您鲜少睡这么久,奴婢便没打扰。” “那头奴婢也派人去说了,早膳咱们则个儿在小厨房做您喜欢吃的甜汤和点心。” “也好。”云晚意穿好衣裳,伸了个懒腰,又问:“外头什么动静?” 小满知道她问的什么,放好热水后道:“三皇子被圣上狠狠斥责一顿,无家可归,流言都偏向您和爷呢。” “您就放心吧,现在也只有屋里那老太太为难了,旁人瞧见王爷对您这份宠爱,谁敢没眼?” 云晚意坐在铜镜前笑了笑,抚着发髻道:“别人的偏爱始终是镜花水月,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真正立稳脚跟。” “奴婢可不这么以为。”小满挑了一些粉色的珠花给她簪上,赞道:“您和王爷即将成为夫妻,都说夫妻一体。” “是啊。”正在收拾床铺的双喜跟着道:“王爷对您好,您如何不能借着王爷的东风而上?” 云晚意瞧着铜镜里,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自己,没有再说什么。 毕竟很多事小满她们未曾经历,说了也不懂。 常景棣抵达淮安侯府后,原是准备直接去萃兰苑的。 可在正厅就被老太太一行人挡住了去路。 老太太今日礼数十分周全,行礼客套一样不落。 等众人都行礼后,老太太满是笑意:“王爷是来找晚意的吧,她还没起呢,我派人去萃兰苑请她,您稍坐片刻。” 常景棣不动声色瞧着这一大家子:“不用麻烦,本王直接去找她。” “那可不行。”老太太依旧笑着,语气也十分委婉平静:“昨晚闹出那么大的事,差点牵连淮安侯府的名声。” “您贵为王爷,虽和云晚意有婚约在身,却也需遵守规矩,哪有男子直接去女子闺阁的?” “退一万步说,即便您不在意,我们淮安侯府还有这么多未出嫁的姑娘,可不愿背上不好的名声。” 常景棣微微眯起眼,扫过众人后,难得的安静下来:“好,本王就在此等候。” 老太太也确实如她所言,很快就派人去请云晚意。 云晚意梳洗后吃完早膳,就见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吉嬷嬷在门口探头探脑。 “吉嬷嬷这是做什么?”小满从门外进来,不悦道:“有事吗?” 吉嬷嬷环顾谷内一圈后,笑道:“是这样,老太太让奴婢请大小姐过去,镇北王来了。” “知道了,就去。”小满挡在门前,道:“劳烦嬷嬷先去回话。” 吉嬷嬷离开后,小满把热茶放在云晚意跟前,不喜道:“老太太身边那吉嬷嬷,就跟个贼似的,贼眉鼠眼,瞧着都不痛快。” “她看,让她看就是。”云晚意勾了勾嘴角:“人是老太太从庵堂带回来的,你们少说几句。” “老太太不能对我下手,对付你们几个还是可以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压根不知道有朝一日,一语成真! 第267章 那就好好看这恩德 这家人在那年饥荒时,撇下云晚意走的无影无踪,了无音讯,生怕被她拖累。 天灾之下,大人尚且难以活命,何况云晚意一个小孩子,还生着病。 若非遇到师父,她的小命就交代在那年了! 不知道这家人是哪里来的脸面,竟然还找到她这儿来,还当她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姑娘? 云晚意眼底涌动着恨意,并未动弹,也没回应。 见云晚意站在门口没任何情绪,韩文秀忽然嗷一嗓子,呼天抢地高喊道:“晚意啊,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想着你能不能吃饱,能不能穿暖,会不会生病,呜呜呜,你是不是将为娘给忘了?” 韩文秀戏做的十足,满脸都是泪痕,花白的头发配上她沧桑的表情,的确挑不着错儿。 任在场的所有人看过,都会觉得她是个失去爱女,又重新寻到的可怜慈母。 连老太太,都因为和太夫人母女被迫分离不能相认的事,对韩文秀生出几分同情,眼眶红着。 可,云晚意依旧冷着脸毫无表情,目光里更没有半分温度。 对于她这个毫无亲缘的养女,韩文秀从一开始就没把她当个东西。 两岁多开始,云晚意就要照顾弟弟云大志,给云大志浆洗衣裳。 她那么小,连浸了水的衣裳都拿不起,却要在大冬日的冷水中不停的给他洗尿布和衣裳。 常年累及的冻伤让她的手在春秋稍冷些,就开裂流脓惨不忍睹,还是遇到师父之后,才被师父的妙手治好。 再大一点,云大志的饭菜都是她去做。 比她还高的灶台,必须搭着凳子才能够到,锅铲都要赶上她手臂长了,不知道被烫伤灼伤多少次…… 被家人宠着的云大志一身陋习,脾气古怪,就是不折不扣的小霸王,和家人一样看不起云晚意,把她当出气筒。 磕着碰着,做错了事,账都会算在云晚意身上,稍有不慎,迎接云晚意的便是一顿毒打。 吃不饱穿不暖,在拳脚中能顺利长大,已经很艰难了。 云晚意从未在这家人身上,感受到一点点亲情和关爱,他们对她,连对养的狗都不如。 这也是前世云晚意回到淮安侯府后,为何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惹大家不开心,讨好所有人的原因。 一方面,她渴望亲人的关爱,渴望那些有血脉联系的人,能对她好一点,另一方面,她害怕和小时候一样。 可惜,活了两世,云晚意都没体会到任何亲情关爱。 现在的她,也不需要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了。 反而是常景棣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关心,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让她觉得自己没那么糟糕。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云晚意身上,只觉得云晚意的反应太过冷血。 韩文秀哀嚎了一阵,没得到任何回应,侧身给了云年富一个眼神。 云年富立刻会意,也开始扯着嗓子干嚎:“晚意啊,可算找到你啦,你是不知道爹娘找你找得多辛苦。” “看到你没事,还住在这么好的地方吃香喝辣,我们就放心了,我们穷点苦点没关系,你好就好。” 云年富这一哭,身后那贼眉鼠眼的男子也加入其中:“姐姐,我是大志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小时候玩的可好了。” “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贪玩走丢,爹娘要寻我,也不会和姐姐你走散,好在老天开眼,我们一家人又团聚了!” 瞧着这几人的嘴脸,云晚意没想别的,脑中竟是云柔柔那无时无刻不在做戏的身影——她可算明白云柔柔的厚脸皮从哪儿来的。 真应了那句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瞧瞧这做戏的一家子,和云柔柔那胡搅蛮缠的厚脸皮样儿,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晚意。”老太君并不知道这家子从前对云晚意做了什么,见她依旧没反应,清了清嗓子,低声劝道。 “他们好歹养育你一场,与你有恩,你……是不是不该这般冷漠?” “养育?”云晚意忽然就笑了:“祖母莫不是忘了,若非他们调换,在淮安侯府长大的是我。” “相反,他们的女儿在淮安侯府享受本属于我的荣华富贵,两恩相抵,只怕他们还倒欠我的!” “这。”老太君一顿,哂笑道:“你出来之前,这家人已经解释过当初的事,也不是有意抱错,是不小心的。” “一句不小心,能抹杀我受的苦?”云晚意微微抬眸,视线掠过韩文秀一家人的脸,和老太君对上,轻笑道。 “他们说是不小心,老太君就相信了,您一把年纪,不会这么天真吧?” 老太君这几日本就被林州云家的人压了一头,心里不快。 云晚意的态度又让老太君觉得威严有损,下不来台。 老太君脸色一寒,说话的语气自然也冷了几分:“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长一个样,分不清也正常,他们家贫,和淮安侯府不是一个档次,你受苦也没办法。” “他们好歹不缺你吃喝,你才能安然站在这,总不能因为误会,就不知感恩!” “是啊。”林州云家的老太太也不赞同,觉得云晚意太冷血了:“瞧他们情真意切,跋涉千里来见你,你怎么能这样?” “百善孝为先。”云鼎天和老太太因为同一件事共情,叹道:“你好歹叫了他们多年爹娘,可不能忘本。” “我们云家是大家族。”林州云家太夫人深吸一口气,道:“晚意,你作为上城一脉的嫡长女,不能失了风度。” 云晚意只觉得好笑。 这些人从未经历她的苦,嘴巴一张一合,却要她以德报怨? 都哪里来的脸? 云晚意心里那口气,忽然就平静了。 她微微一笑,视线掠过说话的几人:“既然大家要说,那我便一并说出来,也好商议到底如何来报这个恩德!” “大冬日要我穿着单衣赤着脚,用冷水给云大志洗衣服,三岁开始做饭,不知道被烫伤几回,衣不蔽体,挨饿是常事,挨打比吃的饭还要多。” “遇到大荒直接把我丢了,如果不是遇到好心人,早不知道死了几百遍,这恩,你们给说说,要怎么报?” 云晚意说完这番话,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第268章 留在淮安侯府 云年富几人坚持云晚意年岁小,记错事了,他们从未苛待她。 云晚意心知和这种赖皮没法说理,冷着脸,没再和胡搅蛮缠的几人辩驳。 云家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 这家人找上门时做足了架势,外头的人都知道这家人是来寻亲的,顾着脸面,总不好直接把人轰出去。 云年富和韩文秀见状觉得她无话可说,越发起劲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喊冤,诉说着自己对云晚意有多好。 常景棣示意大寒推他上前,冷声打断道:“说了这么多,请问她的生辰是几时?” 叭叭个不停的韩秀文和云年富顿时停住,两人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来。 云年富不知道常景棣的身份,瞧他坐在轮椅上,也没当回事,撇撇嘴道:“我家女儿的生辰,我们自然知晓,和你这外人有什么好说的?” “外人?”大寒上前几步,冷嗤道:“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瞧瞧,这位乃是镇北王殿下,圣上亲自赐了和大小姐的婚事。” “再说大小姐是淮安侯府的嫡小姐,千金贵体,瞧瞧你们,配吗?” “王,王爷?”云年富脸色就和变脸似的,一下堆满笑意,乐呵呵道:“原来是未来姑爷,是小人眼拙。” “都是一家人,姑爷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常景棣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大寒察觉到,立刻朝两人呵道:“什么姑爷,大小姐和你们之间毫无关系,你们的女儿是二小姐云柔柔,要找姑爷,得去三皇子府!” 大寒说完后,常景棣这才虚抬着手,做了个噤声的架势。 他微微抬起眼眸,眼底带着几分不屑:“你们先回答本王的问题,既口口声声疼爱晚意,总不会连她的生辰都记不得。” “这……”云年富一顿,讪讪抠着脑袋。 他们还真不记得。 云年富只知道两个儿子的生辰,这女儿从未放在眼里,哪里说得出来? 韩文秀也早就记不住了。 孩子抱回去后从未过生辰,依稀记得好像是年后依旧大雪纷飞的季节。 她扯了扯云年富的衣袖,在他身后低声提醒:“应该是一月份。” 云年富不知道具体的日期,只能蒙混道:“一,一月份吧,过去太久,我有些记不起来了。” “本王从未与晚意在一起过生辰,但却知晓她生辰并非一月份。”常景棣说到这,眸色陡然凌厉:“说什么放在心上,也不过如此。” “由此可见晚意说的才是实情,小孩子最是记得事,也不会说谎。” 说罢,转向云恒益:“云恒益,你还不处理?” 云恒益冷不丁被点名,吓得一哆嗦,旋即出面,为难道:“王爷,他们到底养育……” 话没说完,就被常景棣冰冷的眸子吓退,改口道:“虽有养育之恩,却极尽虐待之事,的确,不该有牵扯。” “来人,把这几人赶出去!” 韩文秀一听要把人赶出去,也顾不得太多了,母鸡护犊子般拦在几人身前:“不行,你们淮安侯府不能仗势欺人。” 说着,韩文秀的视线落在云晚意身上,狠狠道:“云晚意,你不能这么没良心,我们养你一场。” “若今日淮安侯府敢把我们扫地出门,我们出去就吊死在淮安侯府大门口,叫世人都瞧瞧,淮安侯府多狠,你云晚意又有多狼心狗肺!” 常景棣不愿继续在此胡搅蛮缠,更不愿意听他们张口污蔑云晚意,给大寒使了个眼色。 淮安侯府顾着脸面不敢动手,他身为云晚意的未来夫婿,大可来做这恶人! 大寒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着的云晚意忽然先一步开口:“所以,你们今日来到底要怎么样?” 她语气森冷,情绪莫辨。 韩文秀不知道是否有商量的余地,看了眼云年富,眼泪说出来就出来。 一改刚才的蛮横无理,泪眼婆娑凄凄惨惨道:“晚意,别怪当娘的在气头上说话不中听。” “我们好歹在一起多年,怎么可能没情分,走失的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你,听说你要嫁人,我们只想亲眼看到你出嫁。” “对对对。”云年富附和道:“我们想弥补这些年的亏欠,等你嫁人,我们几个了却心愿,自然也就不赖在淮安侯府了。” 云晚意早就猜到他们几人目的不纯,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心。 要在淮安侯府住着,先不说她答不答应,云家众人肯定不会同意。 果然,不等她搭话,老太太蹙着眉道:“云家一大家子,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你们住的地方,别肖想了。” “柴棚子都行。”韩文秀赶紧道:“我们几个都是下等人,劈柴做饭,喂马烧火,什么都会。” “不需要占着淮安侯府的院子,就留个下人的住处给我们就行,这段时间我们还会帮着做活儿。” 老太太微眯着眼,问道:“你们当真只想待到云晚意出嫁?” “千真万确!”韩文秀举起手发誓,哽咽道:“云晚意到底是我养大的女儿,老太太,您肯定也是做母亲的人了。” “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们对她再凶狠都不可能有恶意,您应该能明白为父为母的苦心。” 这句话,说到老太太心坎里了。 这些年,老太太独居庙宇,不就是给儿女谋划? 退一步说,这几人找上门,无非是因为云晚意,能给云晚意添堵,老太太自然乐意见得。 老太太心中有底,故作为难叹道:“那就依你们的,住在淮安侯府的下人房中,也不亏你们,按照活计,离开的时候结算工钱。” “哎哎,多谢老太太。”韩文秀赶紧磕头,道:“您可是大善人,定能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云年富反应过来,也拉着两个儿子一起给云晚意磕头。 很快,福伯就带几人下去安置。 老太太则是看了云晚意身边的镇北王一眼,无奈道:“孩子和长辈没有隔夜仇,他们瞧着市侩了些,爱子心切不假。” “多几张嘴的事,云晚意,你年后出嫁,也就这段时间了,稍微忍忍,别落下话柄,叫外人觉得你不好。” “多谢老太太提醒。”云晚意似笑非笑,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老太太还要把人留下,我自然无法反对。” “但他们不是我爹娘,而是云柔柔的亲生父母,要惹到我头上,我不会留情。” 老太太一顿,道:“瞧他们那样,也的确对你牵挂,不会为难你的,先这样吧,你不是还要给王爷诊脉,继续吧。” 这一次,大家是真三两散去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依旧留在正院。 常景棣推着轮椅靠近云晚意,低声道:“这家人显然动机不纯,你要放任他们留下?” “老太太都答应了,我还能如何?”云晚意回头眨眨眼:“王爷放心,我并非从前的云晚意,他们讨不到半分好处。” 常景棣拧着眉心,显然再想另一件事:“我早就担心有这么一日,一直在暗暗派人追查他们的下落。” “可直到刚才都一无所获,他们又是怎么寻到淮安侯府来的?” “不用想,既能轻车熟路找来,还在事先闹得大街小巷都知晓。”云晚意捏着手帕,轻笑道:“必然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不用想,肯定和云柔柔脱不开干系。 这家人来了以后,口口声声都是为了云晚意,只字没提云柔柔,越是不提,就越蹊跷。 常景棣也猜到了那人是谁,冷哼道:“淮安侯府乱作一团,却还要没事找事,也难怪走了下坡路。” “还是那句话,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天塌下来,还有我给你顶着!” 云晚意嗯了一声,心头一暖。 送常景棣离开时,在门口遇到要出去的云月如姐妹。 云月如一身桃红色的衣裳,衬的面如三月桃花,上前安抚云晚意:“晚意,你别跟那家人见识。” “老太太留下他们,无非是因为淮安侯府和云家的面子,我们不会允许旁人欺负你的。” 她全程没和常景棣说话,连眼神都没一个,耳尖却带着淡淡的粉色。 那点心思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早就暴露。 云晚意微微挑眉,故作不知道:“多谢月如小姐,我自己会处理。” “晚意,我们做姑姑的肯定向着你,这么客气做什么?”云翠如上前挽住她的手臂,视线大胆的落在常景棣身上。 “王爷这是要回去了?” 常景棣眼皮子都没抬,也没应声。 云晚意笑了笑:“是,王爷过来是为看诊,结束后自然要回去,以免落人话柄。” “正巧。”云翠如看了眼脸颊微红的云月如,大胆道:“我们姐妹要出去,对这上城也不熟,能不能搭乘王爷的马车?” 不等几人说话,又朝云晚意道:“我们是姑侄,晚意,你不会介意的,对吗?” “本王介意。”常景棣冷着脸,就差写上生人勿近了:“本王的马车,只有本王的王妃能乘坐!” 第269章 志在必得 云翠如不了解常景棣,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又不留情面的拒绝。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恼羞之下,眼眶都气红了。 倒是云月如,不慌不忙,半分情绪都没有,按了按云翠如的手,朝常景棣道:“王爷,妹妹这要求的确有些无理。” “哪怕您和晚意有婚约在,我们也不好太亲近,不怪您拒绝,我们姐妹已经叫人去备马车了,不会打扰王爷。” 她语气柔和,话也说的极为体面。 可惜,常景棣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抬眼看着云晚意:“别委屈自己,有我在。” 云月如面上笑意依旧,手却死死抓住帕子,泛白的指节,显露出她难以掩盖的情绪。 都这样了,她还是没死心,给自己台阶下,应声道:“王爷对晚意情真意切,是晚意的福气,也是我们云家的福气呢。” 听到这儿,常景棣总算有了反应。 他淡淡的睨了云月如一眼:“你说错了,能得晚意这门婚事,是本王的福气,而本王对晚意,与淮安侯府无关。” “王爷说的是。”云月如还是一脸笑意,恭顺温柔道:“是我说错话了,晚意本事了得,有长得花容月貌,的确不错。” 仿佛听不出常景棣对云晚意的维护,也听不出常景棣对她的疏离。 常景棣懒得搭理,和云晚意说了几句话后离开,云晚意也回萃兰苑去了。 云月如和云翠如站在门口的寒风中,并未有事先准备好的马车来接应。 她们本就没打算出去,只是为了制造机会和常景棣说上几句话。 云翠如瞧着镇北王府的马车远去,拧眉心道:“姐姐,我就不懂了,这镇北王也就空剩一副皮囊,就这皮囊还惨白惨白的。” “说个不中听的话,都说他旧疾缠身经常吐血,谁知道哪天就没了,就算不死,坐在轮椅上终生是个残废,你到底看上他什么?” 云月如眼中的温柔,在常景棣上马车的时候就消失不见。 直到镇北王府的马车转过弯无法看到,她才收回眼神,轻轻笑了笑:“你不懂,当情窦初开时有这样一位英勇无敌,俊逸无双的英雄,谁不爱慕?” “我和那些莺莺燕燕不同,她们或许只爱王爷的好,王爷一遭失利,她们跑的比兔子还快,早就不见影儿了。” “而我,对王爷的爱慕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增不减,不管他能活多久,我就是想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 至今,云月如也忘不了听父亲和叔父说起年少得志的镇北王,那些事迹听的她一个后宅深闺的千金,都止不住热血沸腾。 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她托人寻来镇北王的画像。 画像上的人的确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无人能及。 情根就这么种下了。 谁也不知道她初次看到常景棣本人,面上掩饰的再好,私下心跳的有多快,比乱撞的小鹿还要疯狂! 镇北王竟是比画像上还要丰神俊逸,萧萧肃肃,坐在轮椅上也难掩风姿! 云月如在第一眼时就下定决心,她非常景棣不嫁,哪怕是侧妃! 云翠如瞧着她眼底的疯狂,无奈的摇头,道:“姐姐,你清醒点吧,瞧瞧镇北王对云晚意那态度,就差明里昭告众人了。” “就算云晚意回应淡淡的,镇北王的言行举止,也全部下意识在为云晚意谋算,你别蹚这潭浑水最好。” “他们俩这情况,怎么可能允许你进门做侧妃,别被老太太一顿哄,就觉得真的可以,没瞧见王爷压根没把老太太放在眼里?” “不。”云月如深吸一口气,道:“他身为王爷,不可能只有云晚意一人,他,我志在必得,你不用再劝。” 云月如说完,自顾自的转身朝马厩走去…… 云翠如跟在身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这姐姐一直清醒,也就在镇北王这件事上,总是拧不清! 也罢,姐姐从小到大都让着她,这一回,她无论如何也会帮姐姐达成所愿,哪怕镇北王并非姐姐的良人! 此时的云晚意,已经回到了萃兰苑。 她神色淡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倒是几个婢子,跟着着急的不行,尤其双喜是个直性子,压根藏不住心思,来来回回在云晚意跟前晃悠。 一会儿送热水,一会儿送点心,短短一小会,已经跑了三四趟了。 云晚意被她晃的眼睛都花了,放下手中的茶杯,无奈道:“你有事大可直接说,等会儿不把我转晕,也得被你的热水灌晕。” “小姐。”双喜也放下手中的热水,凑上前打量云晚意的脸色:“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呢?” “急什么?”云晚意慢悠悠的掀起眼皮,反问道。 “嘶。”双喜着急的跺跺脚,道:“且不说那忽然找来的养父母,就说林州云家的二小姐,她对王爷的一腔心思都要写在脸上了。” “还有刚才,她竟然当着您的面,借着您和王爷之间的关系,准备和王爷套近乎,奴婢几人都看出来了!” “她这么上赶着,您就不生气?” “气什么?”云晚意眨眨眼,有意逗着双喜。 双喜气鼓鼓,就像只鼓起的河豚,道:“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虽然王爷对您一腔真心,可架不住别人上赶着倒贴。” “奴婢听过一句话,叫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万一哪天这层纱被揭开,您可就被动了!” 瞧着双喜真要炸毛,云晚意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我知道云月如的心思,王爷也知道,不是明确拒绝了吗?” “再说王爷若被她做戏轻易勾走魂,我着急也没用。” “放心吧。”立秋端着炭火进来,笑道:“王爷对咱们小姐,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岂是旁人主动就能勾走的。” 双喜依旧嘟着嘴,小声嘟囔道:“你是王爷拨过来的婢子,当然帮王爷说话。” “好了,与其担心这些控制不了的事,不如多留意淮安侯府上的动静。”云晚意提醒道:“现在的淮安侯府,三方人马。” 第270章 就这点手段 云柔柔和韩文秀这对亲母女相见,并没有预想中的亲热。 其实细看之下,云柔柔有几分韩文秀的影子。 尤其是她的嘴巴和鼻子那一块,和韩文秀年轻时候如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只可惜,韩文秀这些年奔波劳累,为人又尖酸计较,整张脸垮了,尽显刻薄之相。 云柔柔看着这张面熟的脸,不免想到自己,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嘴上还是很乖觉:“您便是我的生母吧?” “是。”韩文秀搓着衣角,对云柔柔的示好并没有多少情绪,单刀直入道:“你把我们不远千里的叫来,不是为认亲吧?” 韩文秀这么直白,云柔柔索性也摊开来说了:“云晚意是你们一手带大,没有你们,她早就饿死了。” “如今她作为云家大小姐被迎回来,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你们难道就不想让她报答你们?” “想是想。”韩文秀想到白天云晚意那幅冷淡的样子,吊着眉眼道:“可惜她是个养不熟的死货,不肯给我们任何报答,还让我们住在柴房。” 说到这,韩文秀打量着云柔柔的穿戴,伸出手道:“对了,你当了十几年的淮安侯府大小姐,身上总有些银子,再不济值钱的东西不少,给我们一些吧。” “你两个弟弟初来上城,我和你爹也是,用到银子的地方很多。” 云柔柔摊开手,指着屋内的陈设道:“你自己瞧瞧我这儿还有什么东西算值钱,云晚意回来后,抢走了我的一切。” “我作为养女,能在淮安侯府住着都是万幸,反观云晚意,镇北王光是聘礼都给了她价值千万两,更别说她行医挣来的银子。” “你们要银子,得去找她啊!” 韩文秀一顿,疑惑的盯着云柔柔:“行医?” “对啊。”云柔柔盯着韩文秀的脸色,道:“你难道不知道她会行医?” “会什么啊?”韩文秀一脸古怪:“那死丫头在我们家的时候没进过学堂,大字不识一箩筐,怎么可能行医?” “那就奇怪了。”云柔柔若有所思,道:“云晚意能快速在上城站稳脚跟,和她那身绝佳的医术脱不开干系。” “若非从小学医,她怎么可能会达到那境界,不仅如此,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我这自小学习的还要厉害不少。” “起初我还以为你们在家把她当金宝贝,作为大家闺秀培养的呢!” “说什么胡话,我们哪有那银子砸给她,我还奇怪呢。”韩文秀蹙着眉,狐疑道:“莫非这丫头是在后面的几年,走狗屎运有奇遇?” 看韩文秀那神色,的确不知情。 那就奇怪了。 短短几年,要想学会医术,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还得精通琴棋书画,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山野村姑,显然不可能。 再有天赋,也不可能! 云晚意,她到底是云晚意吗?! 云柔柔深思片刻,笑意越发明显,道:“可能是天赋使然,所以啊,你要银子,得拿着她的把柄去找她要,在我这儿什么都没有。” “不过念在母女情分上,我还剩下几根外出时撑门面的素簪子,你要是不嫌弃,都給你吧。” “不嫌弃。”韩文秀眼底闪过一丝贪婪,旋即一改刚才冷淡的态度,道:“说来你也可怜,被那死丫头害成这样。” “你是我的亲女儿,要是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们肯定向着你。” “还真有一事。”云柔柔拿着那几根银簪子递给韩文秀,顺势道:“云晚意害得我从云端跌落谷底,变成笑话。” “还对你们不闻不问,这口气,我是如何也咽不下去的,她如今春风得意,看着是在碍眼,可惜有镇北王护着,谁也动不了她。” 韩文秀伸手想拿簪子,嘀咕道:“那瘸子王爷跟一尊煞神似的,瞧着太吓人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云柔柔的手伸到一半,又缓缓收回:“不,你们有办法,云晚意仗着镇北王的宠爱无法无天,只要她没了这重倚仗,什么都不是!” 韩文秀瞧着到手的银簪子飞走,急的语气都变了:“你不想给就算了,总不能强人所难啊,我们初来乍到,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男人再喜欢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忍受她失去清白之身。”云柔柔盯着韩文秀的老脸,笑意越发诡异。 “你有两个儿子,做到这一点并不难,一旦云晚意失身于你的儿子,淮安侯府不得不咽下这口气,让你儿子成为他们的乘龙快婿。” “云晚意那小贱人成了你儿媳妇,你想把她揉圆搓扁都行,到时候谁敢让你们住在柴房,还需要受这口气?” 韩文秀面色一僵。 是啊,她清楚云晚意那死丫头不是亲生的,早就想丢去山林里喂狼。 后来留云晚意一命,正是想把她当童养媳的。 可惜她还没长开,丑的跟豆芽菜似的,还得在邻里间顾着名声,又遇到的大荒,家里养不起,只能把她丢下自生自灭。 如今不需要顾着其他,整好给单身的云大志配上姻亲! 刚才云柔柔还说,云晚意光是聘礼都收了千万! 千万两银子,他们不吃不喝,五百万年都无法存到那么多! 想到这么多银子即将成为他们的,韩文秀就激动不已:“那,那我要怎么做,她那性子,只怕不会轻易就范。” “很简单。”云柔柔话语温柔,一点点诱导韩文秀:“她不从,总有让她从的办法,那楼子里卖身的姑娘,有几个是一开始心甘情愿的?” 韩文秀为难道:“可她不是楼子里的姑娘,瞧那瘸子王爷实在是吓人,还有她身边伺候的几个婢子……” 话没说完,云柔柔打断她,继续道:“只要想尽办法让她失身給你儿子,她的名声就彻底臭了,那瘸子王爷还管她死活?” “娶进门后,银子都是你们的,就算打死她据为己有,也能随便寻个名头。” “我话说到这了。”云柔柔见韩文秀拧着眉,把簪子塞到她手中,添了一把火道:“至于其他,我也没办法。” “机会就这一次,等年后她出嫁,可就什么都迟了,荣华富贵该她一人独享。” 韩文秀原先还觉得,这几根银簪子当成银子能干很多事。 可只要千万两银子蹦入脑海,这点小银子,她哪里还看得上?! 韩文秀想到这,捏着银子咬咬牙道:“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韩文秀出门,云柔柔这才彻底笑出声来。 虽然这些年,她没和亲生爹娘见过面,可今儿一见,云柔柔就知道他们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性子也一样。 这一次,绝对能让云晚意坠入十八层地狱! 韩文秀激动不已,拿着银簪子快步回小屋子,把云柔柔的话说了一遍。 云年富瞬间从榻上起身,双眼放光:“对啊,云晚意那贱货不是我们的孩子,大志和她成婚也行。” “成了我们家的媳妇儿,看那贱货还怎么神气!” 云大志也张着嘴乐呵呵笑,白天看到云晚意,他就觉得很神奇,一根豆芽菜怎么会在短短几年长成天仙似的人物。 要云晚意给他当媳妇儿,也不亏! 甚至想到云晚意那张好看绝美的脸,云大志已经忍不住了,垂涎欲滴蠢蠢欲动道:“爹,娘,我们赶紧行动吧!” “别着急。”韩文秀神秘一笑:“云晚意岂会乖乖給你当媳妇儿,还得需要点猛药。” “他爹,明儿你去把簪子典当成银子,买点迷香和那种药回来,双管齐下,保证让她跑不了!” …… 他们一家人说到最后,已经在畅享拿到千万两银子,过上人上人生活的场面了。 光顾着得意洋洋,几人压根没注意到,从韩文秀去找云柔柔开始,身后就一直跟着一条尾巴。 这尾巴把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听的一清二楚,趁夜色去了萃兰苑汇报。 云晚意正打算睡下,听到这些,她可就不困了。 一屋子人在听完云柔柔几人的打算后,都觉得很奇怪。 双喜快言快语,不屑道:“二小姐费劲心机,就准备用这点小手段对付您?” “可不是?”寒露几人也是一脸鄙夷:“二小姐明知道您的医术超群,怎么敢给那家人出这种馊主意的?” “这就是那个什么班什么斧。”双喜睁着圆眼,笑道:“小姐可厉害着呢!” “班门弄斧。”小满接过话,道:“这些对小姐来说,的确太小儿科了。” 只有立秋觉得不对劲:“可,奴婢觉得二小姐不可能只用这一个手段。” 云晚意也这么觉得:“云柔柔在明知道我医术不错的情况下,还让云年富一家子用这个主意,定然留有后手。” “你们明日检查下屋内的东西,看有没有异常,还有,盯紧苏锦那边!” 云柔柔在韩文秀离开后,悄悄从后院墙爬出,乔装成杏儿的打扮,一路鬼鬼祟祟去了竹园…… 第272章 是仇人了 立秋瞧着云晚意的状态,有些担忧,止住话题问道:“小姐,您要不要先喝点水缓和一下?” “不用。”云晚意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清楚真相,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当年,连珏为何甘愿做不为人知的外室?” “为什么要给云恒益生下四个孩子?连珏到底是外祖父和谁的孩子,当年是谁杀了她,还有……” “小姐别着急。”立秋赶紧稳住她,一一解答道:“连夫人身份特殊,名义上是连慒大人的养女。” 云晚意微微一顿:“连慒?固伦公主曾经说起有先帝令牌的三朝元老?” 她这时候,只觉得事情很奇怪,并未发现真正的不妥。 “对。”立秋说到这,放低声音,轻声道:“连慒大人一生清廉,辅佐三位皇帝,德高望重,门生遍布。” “只可惜年近六十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之后他便收养了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取名连珏。” 听到这,云晚意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连珏她不是外祖父的女儿吗,又怎么会是连慒大人的养女?” “您先别急,听奴婢慢慢说。”立秋深吸一口气,声音再度往下压了压:“连夫人起初的确被连慒大人收养。” “可惜,连夫人身世涉及前朝,不知为何被人曝光,牵连了连慒大人的清白,连慒大人被迫告老还乡。” “这种情况下连夫人自然是留不得的,连慒大人心善,舍不得看到连夫人去死,便设计让连夫人假死,托付给了您的外祖苏震天!” 云晚意彻底愣住。 她没想到连珏竟然是如此身份,竟还涉及前朝! 可,前朝覆灭多时,光是北荣常氏作为帝王,都已经近百年,总不会是前朝遗孤的后人吧?! 立秋缓了缓,继续道:“连夫人当时已经八岁,眉眼间能见倾城绝色,苏将军知道她的美貌一旦被人所知,引人觊觎,必然会被挖出身世。” “到时候不仅是连慒大人,整个苏家都难保住,所以苏将军把人安置在苏太夫人名下的偏远庄子里,也就是庆丰山中别院。” “纸到底包不住火,连夫人的事不知为何被苏老夫人知晓,她只以为连夫人是苏将军和外头女人生的孩子,大吵大闹好几日。” “事关重大,苏将军不敢把连夫人的身世据实以告,只能任由苏老夫人误会,此事又被被大夫人,也就是苏锦所察觉。” “大夫人脾气娇惯,比苏老夫人闹得还要凶,苏将军觉得对不起她们娘俩,什么都依着,顺势就让这个误会继续。” “在苏将军承诺连珏永生只能在庆丰山不出,这才平息闹剧,后来大夫人一眼相中侯爷云恒益,死活要嫁给他。” “谁曾想事情无比狗血,造化弄人,侯爷在跟着世家子弟冬猎时迷路,先一步于庆丰山中遇到采药的连夫人……” 后面,还有什么是猜不到的? 意气风发的少年,和深山养大单纯无比的少女相遇,擦出爱的火花。 云恒益和连珏的相遇本就是个误会。 而苏震天心知肚明,连珏嫁给云恒益就是个威胁,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揪出当年的真相。 苏震天以死相逼不同意这门婚事,苏锦又闹着嫁给云恒益,加上苏老夫人憋着一口气,不想让外室的孩子如愿。 几方算计之下,云恒益到底放弃连珏娶了苏锦。 毕竟云恒益也知晓,一个养在深山身份有悖的女子,无法让淮安侯府同意,成为他的正室。 而云恒益和苏锦成婚后,忘不掉倾城绝美的连珏,时常去庆丰山。 后来两人的来往被苏锦知道,才有了那把烧毁一切的大火…… 云晚意听完立秋的描述,愣了好大一会,才呆呆的问道:“连珏连生四个孩子,云恒益和整个淮安侯府都知道?” “按照稳婆所说,云大少爷的身份两家心知肚明。”立秋顿了顿,语气越发艰难:“之后两位少爷包括您的身份,只有大夫人知道。” “大夫人婚后被诊断出无法生育,那时候秦霜已经进门,她不想失宠,就把连珏乔装打扮作为贴身婢子带在身边。” “后面和侯爷同房,都是熄灯后让连珏顶替……” 云晚意只觉得恶心不已。 既恶心苏锦,也恶心云恒益,更恶心知道真相的所有人。 她连喝了一大杯水,压住想吐的冲动,继续问道:“后来呢,连珏如何了,那稳婆又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知晓一切?” “连夫人在生完您不久后就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的去向,估计只有大夫人清楚。”立秋瞥见云晚意的表情,越说声音越小。 “接生的稳婆,则是从连府开始伺候连夫人的婆子,故而知晓所有真相。” 云晚意又喝了一大口水。 她说不清楚知道真相后,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毕竟前世,她从未察觉身份不对劲! 她不说话,立秋也不敢继续。 直到云晚意再度开口,声音已经沙哑无比:“吴大贵一家人呢,又是被谁带走的?” “吴大贵一家的消失,说来更蹊跷。”立秋犹豫着,道:“吴大贵一家还没有被找到,但根据咱们查到的消息,他们是被三皇子的人所带走!” “常牧云?”云晚意猛的瞪大双眼:“他不可能知道真相吧,是怎么搅和进去的?” 立秋摇摇头,道:“这个暂时还没查到,难保是三皇子警觉,意识到不对,查到了当年的事才有所动作。” 云晚意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常牧云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 他铆足了劲放在争夺储位上,怎么会关注到苏家的陈年旧事? 只怕,还有内情! 云晚意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吩咐道:“继续查证这条线,收拾收拾,我们也该去看看苏锦了。” 天刚亮没一会,时间尚早,府上只有寥寥几个下人在忙活。 立秋瞅准时机,带着云晚意避开所有人,安然抵达竹园。 竹园冷的厉害,大冬日本该干燥,偏屋内潮湿的厉害。 尽管睡前烘烤过被子,依旧如同沁水过,湿哒哒的冷入骨髓。 天还没亮苏锦就冻醒了,绿荷困着眉眼生炭,屋内依旧冷的扎人。 云晚意开门进去时,被屋内的寒气所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苏锦听到动静朝她看来,眉眼间的恨毫无遮掩,恨不得生啖其肉:“贱人,你来做什么?!” 云晚意环顾一周,最终将视线落在苏锦脸上。 瞧着苏锦短短几日,从光鲜亮丽的大夫人变的脸色蜡黄,憔悴不已,忍不住轻笑道:“没想到堂堂苏家嫡女,淮安侯府大夫人,竟然沦落成这样。” “大夫人,你说这会不会是恶事做多了,冥冥中的报应?” “贱人,我到底是你母亲,你如此不孝,上天要报应,也报应在你身上!”苏锦实在气不过,几步上前,伸手就往云晚意身上招呼。 云晚意反应极快,一把钳住她的手:“都这地步了,少生气吧,万一气死了,谁给你照顾云柔柔?” 她力气极大,苏锦手腕青痛,又挣脱不得,嘴里还不相让,对云晚意极尽辱骂。 越骂,云晚意使劲儿越大。 苏锦觉得手腕都要断成两截了,她不想求饶,转而哭着骂一旁的绿荷:“死丫头,看着做什么,还不快帮忙!” 绿荷看着云晚意这架势,哪里敢上前阻拦,弱弱道:“大小姐,大夫人可是您的生母,您别这样。” 云晚意没搭理她,只给立秋使了个眼色。 立秋会意,一个手刀劈在绿荷后颈。 绿荷顿时失去知觉昏倒在地,被立秋拖死狗一样拖出去。 竹园的门缓缓关上,听着受潮的门传出吱呀声,苏锦的恨意被恐慌所替代。 她狰狞着脸色,艰难发问:“云晚意,你今日来,是要弑母吗?!” “母?”云晚意一把甩开苏锦,冷笑道:“你真的是我母亲吗?” “怎么不是?”苏锦尚且不知她知晓了一切真相,捂着痛的麻木的手腕,眼神闪了闪。 “你是我母亲,那连珏又是谁?”云晚意淡淡一笑,坐在屋内唯一完好的椅子上,问道。 听到连珏的名字,苏锦猛然一怔,难以置信的盯着云晚意。 良久,苏锦哈哈大笑起来了:“你竟然知道了连珏的存在,没错,你是那贱人的血脉,和那死贱人一样该死!” “可惜,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她是见不得光的老鼠,永远不被人承认!” 云晚意忽然起身,狠狠钳住苏锦的下巴:“我不是来跟你废话的,給你两个选择,告诉我连珏的下落,要么,你以死谢罪。” “杀我?”苏锦艰难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你不敢。” “你若是我母亲,的确不得不留你一命。”云晚意猛然松开手,用帕子优雅的擦手,冷笑道:“可如今你是我的仇人,杀你还不简单?” “进门时你就中了我的毒药,还有小半盏茶的功夫,若不说,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苏锦依旧不信,云晚意进门后只说了话,压根没下毒的时间。 她笃定云晚意在知道真相前不会下手,笑意越发疯狂:“我死,你休想知道连珏的下落和真相,你不敢杀我!” 云晚意没搭理她,拨弄着桌上的茶盏。 茶盏还是热的,随着时间流逝,茶水变冷的同时,苏锦察觉到了不对—— 她的腑脏,猛然惊痛,紧跟着疼痛加剧,如被千万毒虫同时啃咬。 短短几瞬,已经痛得难以言喻。 真的中毒了! 直到这一刻,苏锦肉眼可见的带着慌张,意识到云晚意说得不假! 第274章 寻到你儿子 事情进行的太顺利,云大志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中,一时间并未察觉哪儿不对。 他从未踏足过萃兰苑,只有云柔柔绘制的地图。 按照脑海中地图的走向,云大志一路摸索,终于找到了正屋。 想到屋内躺着的云晚意早就失去意识,会任他摆布,云大志就兴奋的难以自持。 他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似乎还有清浅的呼吸声自紧闭的床帏中传出。 一切,都在放大云大志的兴奋。 云大志逐渐忘乎所以,压根没感觉到屋内的香味,和他们燃的迷香完全不一样! 他摸索到床前打开床帏,就着屋外传来的朦胧光线,看到榻上隆起的被子,什么也顾不得,飞扑上去胡乱的啃咬起来。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温香软玉,而是窝心一脚。 云大志被踹飞在地,还没反应过来,被子蒙头而上,紧跟着便是拳打脚踢。 隔着棉被,依旧疼的让他哭爹喊娘。 “哎哟,哎哟!”云大志被打的找不到北,痛呼求饶道:“晚意,别打,是我,云大志,是弟弟我啊!” 然而,他的呼救并未让拳脚停止,反而越来越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大志被打的昏死过去。 寒露听到毫无动静,这才掀开棉被,啐了一口:“我呸,也不瞧瞧自个儿什么身份,敢肖想我们大小姐。” 她按照云晚意的吩咐,把肿成猪头的云大志抬到榻上,紧跟着朝静园而去。 是的,喝醉的云晚意,此时正酡红着脸颊,在静园老太君跟前坐着喝茶。 自打林州云家的人来,云晚意心情好叫一声祖母,心情不好就是一声干巴巴的老太君。 所以对于她出现在静园,老太君虽然诧异,更多的是开心。 毕竟,她愿意亲近老太君了。 可惜,云晚意醉的厉害,落寞的很,不太肯说话,不管问什么都不回答,就一个劲儿喝茶。 “晚意啊。”老太君看到她喝下第三杯茶,清了清嗓子,道:“你今日喝多了酒,我先派人送你回去,有什么心事明儿再说。” “祖母。”云晚意端着茶杯,醉眼迷离的抬起眸子,带着失望和不解问道:“其实我很纳闷,为何大夫人只喜欢云柔柔。” 老太君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叹了一声,刚要安慰几句,又听云晚意低声道:“会不会,我压根就不是她亲生的?” 老太君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微变:“你怎么可能不是她亲生的,十月怀胎,那是我们整个淮安侯府都看在眼里的。” “只可惜,你母亲性子傲娇,难以接受弄错了孩子,柔柔又是她娇养着长大,自然感情深厚些。” 老太君说到这,看了眼云晚意,无奈道:“也是你性子和她一样,太倔强傲娇,不肯低头,母女凑到一块,竟成了死仇,唉!” “大小姐,您别这么想。”红霞嬷嬷端上醒酒的甜汤,接过话道:“大夫人性子素来如此,一时时端着贵妇人的架势,一时时什么也不顾。” “当着老太君的面也是如此,这些年我们都习惯了,您别放在心上,天色已晚,老太君也要休息,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也好,不耽误祖母歇息。”云晚意瞥见寒露的身影,喝了几口醒酒汤,摇晃着朝身后的婢子伸手:“扶我起来,回萃兰苑去。” 她醉的厉害,五个婢子全在身边看护。 一发话,几人都围上前搀扶。 “小姐且慢。”寒露站在最后,越过几人上前道:“奴婢刚才去外边看了眼,外头起了大风,还夹杂着小雪。” “小姐喝多了,这么出去容易风寒,酒后邪气入体麻烦的很,奴婢手脚快,先回萃兰苑给您取狐皮子斗篷,顺便把火龙烧起来。” “好。”云晚意酒劲儿上来,脸色更红,倚靠在离得近的双喜身上,朝寒露道:“你快去快回,别耽误祖母的事。” 寒露应声而去。 老太君看在眼里,不由感慨:“这几个丫头倒是对你忠心耿耿,万事想的周到,办事也稳妥。” “将心比心。”云晚意似醉非醉,抬眼看着老太君,道:“我对她们好,她们自然为我好。” 祖孙二人又是无话,外边的确起了大风,呼呼吹在窗棂上,发出阵阵响动。 寒露手脚的确快,从静园到萃兰苑再回来,没一小会。 但再回来的寒露手中并无斗篷,还一脸的慌张:“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刚还说你们稳妥,怎么经不起夸呢?”老太君蹙着眉,不悦道:“你家小姐醉得厉害,慌慌张张再吓到她!” 寒露一把跪在地上,嗫嚅着道:“奴婢莽撞,实在事出有因,请老太监恕罪。” “怎么回事?”老太君掸了掸衣裳,疑惑道。 寒露肉眼可见的慌乱:“奴婢回去拿斗篷,推开门燃了灯,却发现,发现……” “支支吾吾做什么?”红霞嬷嬷呵斥道:“老太君跟前,好好说话!” “是。”寒露跪好,稳住心神,道:“小姐榻上竟然躺着一个看不出样子的男人,真是,真是太吓人了!” “什么?”老太君的手一拍桌子,猛然起身,疑惑道:“那人呢,可拘起来了?” “瞧着像是喝醉了。”寒露阵阵后怕:“躺在榻上不省人事,萃兰苑又没人看守,奴婢怕生事端,不敢动他,估计还在榻上。” “胡闹,居然不把人拿住。”老太君寒着脸,看了眼醉的朦朦胧胧的云晚意,吩咐道:“快拿斗篷来,随我去萃兰苑!” 从静园去萃兰苑必要经过白梅苑。 动静太大,云柔柔听到后大喜,带着樱草悄悄在大门口朝外看。 只见一行人浩浩荡荡,火把忽明忽暗,云晚意又被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云柔柔并未看到她在其中。 “真好。”云柔柔确定老太君满是怒意,大喜过望,眼底一片阴狠:“云晚意终于要栽了!” 樱草跟在她后面,轻笑道:“是啊,您可算要达成所愿了。” “这种时候,我们自然要去亲眼看!”云柔柔眼睛微眯,道:“再坐一会,等众人都被惊动,我们再装作听到动静寻去。” 云柔柔一心都在想云晚意的下场,丝毫没意识到樱草的语气不对劲…… 与此同时,云年富和韩文秀算着时间,也装作出来寻云大志。 他们几人仗着刚来淮安侯府,不知道府上布局,一路闹着问着,声音又大,自然惊动了所有人。 萃兰苑比起之前,燃了一盏幽暗的灯。 云大志在榻上悠悠转醒,头疼欲裂,周身也疼的紧。 这短短一会儿,他好像忘了发生过什么,脑子里混沌一片,如有大锤捶打一般难受。 再细想时,似乎做了一个春天的梦,梦中有个美女肤若凝脂,身段婀娜,如蛇一样和他缠绕。 梦境太过真实,光想着那幅场景,云大志已经热血沸腾。 他再也按耐不住本能的冲动,脑子里清醒的那根线也随之崩断,陷入幻想中,不知世事。 老太君带着一行人进来时,就见云大志周身只穿了一条遮羞的短裤,浑身青青紫紫,如昏君一般在屋内摸索。 嘴里还念叨着污言秽语:“美人儿,你躲在哪儿,美人儿,我要找到你了。” 红霞嬷嬷护着老太君几人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疑惑道:“他状态不对,好像看不到我们?” “真是如此。”另一个胖婆子接过话,道:“像是嗑药了。” 老太君沉着脸,怒道:“不管如何,找几个小厮把人拿住,点灯审问,什么人竟敢擅闯淮安侯府大小姐的闺房,还如此孟浪不堪!” 老太君想到镇北王还留在府内醒酒,怒意又涨了几分,同时也阵阵后怕——好在云晚意去了静园。 要是云晚意留在屋内,醉成那样,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离谱的事。 就算不发生什么,碰上这场面也要名声尽毁,那常景棣还不迁怒整个淮安侯府?! 云大志很快被几个小厮拿住了,还泼了好几盆凉水,可依旧无用。 他神色猥琐下流,嘴里一直在念叨着美人,时不时还在几人的扣押下,做出不雅观的动作。 “是大小姐养父家的长子。”红霞嬷嬷从云大志肿成猪头的脸上看出端倪,道:“只怕不对劲。” “赶紧去请洪钟。”老太君让人用被子把云大志罩着,怒声道:“再去把云年富一家人叫来!” 不用叫,云年富和韩文秀,已经和被他们惊动的一群人抵达了萃兰苑。 一路上,云年富和韩文秀都在和其他人说,当年云大志和云晚意姐弟情深,亲密无间,睡一张床长大。 众人虽然鄙夷,却也从他们反常的举动中意识到不对劲。 到了萃兰苑,韩文秀看到屋内燃起的灯火和老太君几人,颇为诧异—— 按照计划,是他们夫妻带着其他人寻来,推开门亲眼瞧见云晚意和云大志厮混的一幕。 怎么他们人还没来,院子里已经有了这么多人? 来不及再多想,就听老太君沉声呵道:“把这对夫妻抓起来!”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韩文秀挣扎着,道:“我找我儿子,你们抓我做什么?” “淮安侯府无法无天啦,怎么无缘无故抓人?”云年富也扯着嗓子喊道。 “寻儿子?”老太君冷冷看着院子里的人:“真巧,你们儿子,我帮忙寻到了!” 老太太拄着拐杖上前,疑惑道:“静璃,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在萃兰苑?” “姑母。”老太君行了礼。 还要说话,韩文秀率先喊道:“我儿子,你们谁把我儿子打成这样?!” 第275章 谁死,还不一定 云大志被小厮扣着到了院子中央。 没了棉被的掩盖,他周身青紫的痕迹十分明显,被冷水泼过,站在冷风和冰雪中冻的瑟瑟发抖,直翻白眼。 都这样了,云大志还是没清醒,神色迷离猥琐,嘴里念叨着美人儿。 韩文秀和云年富心疼的要死,想过去又被押着动弹不得。 也是这时,他们二人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计划出了岔子! 韩文秀先一步抓住机会,朝云晚意大声呵斥道:“云晚意,我们一家待你不薄,把你养大,你为什么要这般害你弟弟?” 云晚意穿着老太君的斗篷,酒劲儿散了些许,脸上的红色也褪去很多。 闻言蹙着眉,似乎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沙哑着嗓子反问道:“你是狗吗,张嘴不咬人一口就浑身不痛快?” “云晚意,你这小贱人!”韩文秀被她骂的怒火中烧,还哪里顾得上装模作样,狠狠骂道:“大志和你从小睡一张床。” “今天就算再来找你,那也没什么,你却把他打成这样,你是人吗?” “你是说,云大志是来找云晚意的?”老太君抓住她话里的漏洞,问道。 韩文秀索性梗着脖子,道:“是啊,大志和云晚意从小就有感情,他想来找云晚意叙旧而已。” “脱光衣裳叙旧,这关系怕不简单。”林州云家的太夫人拧着眉,道:“给那小子盖一盖,这院子里还有别的小姐呢,也不嫌脏!” 有了这话,云大志总算有个蔽体的衣裳了。 云恒益没想到小年夜还如此不安定,铁青着脸,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看着被人拥簇着的云晚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云晚意打了个哈欠,道:“我还想问韩文秀几人呢,儿子在我房间里那个德行,爹娘又集结了一群人来这儿找儿子。” “怎么看,都像事先有所准备啊!” “你别装了,你不知道谁知道?”韩文秀不知道之前到底发生什么,只能一口咬死云晚意道: “是你约我们大志来你这儿的,不然大志怎么知道你的院子,没想到被人发现,你就把大志打成这样,还把一切推到他身上!” “是啊。”云年富呼天抢地,帮腔道:“你自己不检点,说我们大志身体好,非要他去陪你一晚。” “东窗事发,可不兴让他一人遭罪,你说,你会医术,给我们大志用什么邪药了?!” 此话一出,其他众人才意识到云大志状态不对。 老太太沉着脸,道:“早知道云晚意医术好,没想到竟用在这种事上,还不赶紧说你给人吃了什么?” “我没给他吃什么,见都没见到。”云晚意一脸无辜,道:“老太太,您怎么不信自家人呢?” 韩文秀看有人帮腔,越发来劲儿,哭着道:“不是你是谁,大志是在你的萃兰苑出事,就是你干的。” “云晚意你不要脸。”云年富啐了一口,骂道:“早些时候在三峰村就浪得很,勾三搭四,当上大小姐压制你的天性了吧。” “大志是你弟弟,你竟然连他都偷,不要脸的贱货……” 眼瞧着越说越离谱,老太君的拐杖在地上捣的咚咚作响,打断他们的话:“混账东西,少血口喷人。” “晚意从宴会出来,直接去了我的静园,若非我一直陪着她,还真要被你们这两张破嘴指鹿为马了。” 恰好这时,福伯把洪钟带到了。 老太君忍着怒意,吩咐洪钟道:“洪大夫,去给院子里那小子瞧瞧,到底是怎么疯魔了!” 洪钟环顾着院子里乱糟糟的人群,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瞬后,垂着眸子应道:“是。” 云大志还在胡言乱语,连给他看诊的洪钟都不放过,揪着洪钟的衣领就要往上亲。 还是几个小厮使劲才按住,没让他乱来。 好不容易把脉结束,洪钟已在冷风中熬的满头大汗:“老太君,侯爷,这位公子的确中了药。” “什么药?”老太太先一步问道。 洪钟深吸一口气,道:“按照小人以往的经验,公子所中乃是烈性魅药,和城中青楼所用的一样,从发病的状态来看,也对得上。” 话音落下,秦霜忍不住道:“那肯定和大小姐无关了,大小姐医术了得,真要下药,何必去外头楼子里购买?” “事情还没定性呢!”韩文秀狠狠瞪了秦霜一眼,迫不及待解释道:“万一是云晚意想追求刺激呢?” “就是,这位不是大夫吗?”云年富也露出市侩本性,耍无赖道:“去屋内检查一番就知道。” 洪钟听的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老太君差点被他们胡搅蛮缠给气死,红霞嬷嬷给她顺着气,低声安慰着。 她现在也清楚,这对夫妻以前绝对没有善待云晚意! 老太君没说话,林州云家的人不搭腔,云恒益清了清嗓子,寒着脸道:“那就去屋内搜,看有没有这种药的存在!” 洪钟进去屋内,身边还跟着好几个婆子和婢子盯着他。 有的是林州云家人身边的,有的是淮安侯府的,还有几个则是院子里粗使的。 萃兰苑屋内的茶水香烛,胭脂水粉,炭盆子,熏香包……所有可能和药物有关的,全部被检查了一遍。 洪钟什么异常也没发现,正打算出去汇报,却听林州云家太夫人身边的婆子惊呼道:“大夫,你来这儿瞧瞧是什么。” 那婆子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后窗户底下。 她脚边散落的,赫然是几小截成型的灰末。 顺着灰末所在的位置往上,可以看到窗棂纸被烧出来一个小小的圆孔,模样大小和香吻合。 洪钟捡起地上的灰末在指间捻了捻,又在鼻尖前晃了晃。 陡然,他脸色一变,快速捻起一些粉末在掌心,起身疾步朝外走去。 “查出来了?”老太君见他神色凝重,连忙往前迎了几步,问道:“是不是有问题?” 洪钟知道老太君问的是云晚意屋内的东西,连忙解释道:“大小姐屋内所有的东西都检查过,并无任何不妥。” “唯独在窗户底下找到了迷香燃过的痕迹,和窗户纸上的洞口对的上,小人猜想,是有人从后窗户口用了足量的迷香。” 老太君看到洪钟手中的迷香灰末,脸色大变:“那魅药呢,不是说那登徒子体内,有青楼里惯用的魅药吗?” 洪钟又摇摇头,叹道:“魅药需入口才能起作用,小人把屋内的水和吃的,包括胭脂水粉都看过,的确没有。” “唯一的猜想,是那公子事先就服用了魅药,后来才来大小姐的院子!” 老太君和众人皆有一瞬的沉默。 站在这儿的谁都不是傻子,顺着洪钟的话稍微一想,就能猜到一二。 老太君捂着心口,脸色无比难看,云恒益和其他众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事先服用,那也得有机会,瞧云大志直接来萃兰苑胡闹,证明他有把握拿捏云晚意。 而云晚意医术了得,光是迷香不够保险,得确保她也事先用过魅药! 今日小年宴会,云晚意一直在宴会上和众人饮酒交谈! 她喝下去的酒,和大家杯子里一样,这么说…… 云恒益想到了什么,立刻招呼福伯,道:“把今日接触过酒水的人全部找来!” 此时,云柔柔已经趁乱绕到众人身后看起了闹剧。 当看到云晚意全须全尾站在老太君身后时,瞬间心底一空,不安的侧头问身边的樱草:“事情办的妥当吗?” 樱草踮着脚尖往里看了眼,低声回话道:“奴婢都是按照小姐吩咐的去做,连经手的人都收买好了。” 云柔柔隔着人群,死死盯住云晚意的脸:“云晚意那贱人为何无事,只有云大志那废物被抓?” “这,奴婢也不清楚。”樱草低声道:“奴婢只能按照您说的做局,至于大小姐踏步踏进局内,奴婢无法控制!” “废物。”云柔柔又急又气,但转念瞧见不远处依旧神色迷离的云大志,又冷笑道:“哼,计谋成了一半也行。” “只要云大志那家人咬死云晚意,即便是没证据,云晚意也无法顺利脱身。” 越说,云柔柔眼底的疯狂越甚:“还有,引人去隔壁,把我们事先准备在柜子暗格中的东西拿出来,给今晚的事添一把柴!” “是。”樱草深深看了云柔柔一眼,应声时,嘴角带着诡异的弧度。 云晚意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顺着感应看去,恰好和云柔柔那双充满仇恨,怨毒无比的视线相对。 四目相对,云柔柔并没有退缩,嘴巴微张,一字一句无声挑衅:“你,死,定,了!” 两人间隔较远,云柔柔所在的位置偏暗,云晚意没有看清楚她在说什么,但从云柔柔挑衅的表情也能猜到大概。 云晚意精致的脸窝在斗篷中,看着云柔柔的方向,借着抬手整理斗篷的动作,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死定的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第276章 樱草背刺 出了这趟子事,必要追查个水落石出。 福伯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云恒益吩咐后,很快找来接触过酒水的几人。 两个负责从窖里打酒出来的小厮,三个负责传酒上席面的小厮,剩下的则是斟酒丫鬟。 福伯简单的清点了几人,还不等询问,就发现了不对劲:“不对啊,我记得酒窖里有三个人,怎么就你们两个?” 他一问,其中一个负责酒窖的小厮嗫嚅着,回道:“回管家,强子说家里临时有事,打酒之后就离开了。” “强子跟谁说过?”福伯意识到不对劲,厉声道:“进入腊月后,府上越发忙碌,告假都要通过我!” “这……”两个小厮明显不敢继续回答。 福伯扫了一圈脸色不虞的主子们,提高声音呵斥道:“今日事情严重,你们若是不说,这罪责就你们承担!” 小厮哪里承担得起责任,稍微一吓,立刻就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把强子的去向说了出来。 原来在打完酒后,酒窖基本就没事了,强子素来是个酒鬼,借着取酒的空隙偷藏了些好酒,迫不及待想喝两口。 他用二两银子收买剩下的哥俩,趁宴席的空儿,自己跑到房间躲着喝酒去了! 等两人凑凑巴巴说完,福伯又想到另一件事:“强子作为低等小厮,一年不到一两银子的月例,哪里来的二两银子收买你们?!” “这,我们也不知道。”两个小厮摇着头,异口同声道。 说完,其中一个小厮补充道:“强子这几日十分阔绰,不仅拿出收买小人两个的银子,还借着出去采买的机会去逛酒楼青楼。” “这些都是他喝醉后自己说的,往常他也就敢嘴里说说,兜里掏不出半个子儿,更别说逛楼子了。” 管家不敢耽搁,立刻叫人去找强子。 然而,此时又出了岔子。 去找强子的人匆匆而去,大惊失色的回来,磕磕巴巴说强子在屋内和一个丫头行苟且事! 这等丑事云恒益如何忍得,当即让福伯亲自带人前去拘人。 福伯去后,才知道小厮违和惊慌失措。 这强子的状况,和被押着的云大志竟然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强子身边有个面生的丫头,瞧着年轻,早就昏厥,强子如同不知疲累,还在一个劲儿的耸动。 福伯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命几个人一起,才把强子拉开穿好衣裳带去萃兰苑。 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云恒益看了眼依旧荒唐的强子,让洪钟诊脉。 毫无意外,强子体内的药和云大志所中的药一模一样。 “解开,发问!”云恒益面色一沉再沉,扫了一圈众人,狠狠道:“要让我知道内情,非要扒了那人的皮!” 洪钟给青楼的姑娘和客人看过好几次,只说熬药煎药来不及,但楼子里备有解药,只需要人去跑腿拿一趟。 等待的功夫,云恒益又让福伯审了一遍相关的下人。 此时的云柔柔,脸色早就不复刚才的得意。 她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那下了魅药的酒水,是给云晚意准备的,怎么会被小厮误服? 不是再三叮嘱过,一定让那小厮确定酒水会到云晚意手中吗?! 云柔柔吸了一口气压住慌乱,侧身低声问樱草:“这其中,谁是你收买的人?” 樱草指着被扣押的强子:“他。” 云柔柔身子一晃,当下急了:“既是收买的他,为和药被他吃了?!” “不知道。”樱草神色淡然,语气中没有半分慌张。 云柔柔再迟钝,也察觉出了问题,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咬着牙低声问道:“是你干的?!” 不等樱草回答,去楼子里拿药的人已经回来了。 服过解药,云大志和强子皆是恢复清明,同时,两人也被眼前的阵仗惊呆了,一时间发蒙的很。 “今时今日,我淮安侯府出了如此丑事,自要个真相大白。”云恒益狠狠盯着两人:“不想死,就把你们的所作所为说出来。” “否则本侯不介意拿你们二人的尸骨,来填淮安侯府的清白!” 云大志晕晕乎乎,周身冻得僵硬,又被这从未见过的阵仗吓的失禁,哪里说得出话。 倒是那强子,听到关乎生死,二话没说,当即大声哭喊:“侯爷,小人是被人收买,一时鬼迷心窍啊,小人是被陷害的!” “谁收买的你,一五一十说出来。”老太君厉声呵道:“别说废话!” 强子想到樱草的身份,立刻干嚎着:“二小姐,是二小姐!” 在人群后的云柔柔身子一颤,抖如筛糠,正打算趁大家没注意到她,悄悄离开。 刚转身,就碰到被惊蛰推着前来的镇北王。 常景棣拥着暖手炉子,嘴角带着笑意:“二小姐这是要去哪儿?” 云柔柔第一次看到镇北王对她笑的这么灿烂,头皮发麻,支吾着说不出话。 其他人也被常景棣这一声引过视线,皆看到了捂着脸的云柔柔。 “云柔柔,还不滚过来说清楚?”云恒益顾不得镇北王,高声叫道。 这些场面,从云晚意回来后,云柔柔经历了不止一次。 每一次都是抓个婢子顶包,以认错加上苏锦的袒护而告终,最多也就是被禁足罚月银罢了。 她觉得这一次也是如此,身边还有樱草这有问题的贱婢顶罪呢! 加上她和常牧云还有婚约在,不看僧面看佛面,淮安侯府投鼠忌器,不会太过分。 再不济,苏锦那蠢货也会拼死维护! 想到这,云柔柔快速调整好状态,一脸委屈的扑到中间跪下,声泪涕下:“父亲,女儿听动静不小,好奇之下私自出来的确不对。” “可这小厮的指控和女儿无关啊,女儿冤枉,实在冤枉!” “让那个小厮继续。”云恒益没搭理云柔柔的哭诉,指着强子道:“把前因后果说清楚,和云柔柔当面对质。” 这时,秦霜又补充了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话不能乱说,你确定是二小姐亲自收买的你,别是被什么丫鬟给蒙蔽了,闹出误会!” 强子听到这话,陡然想起之前府内的几桩事。 二小姐身边都死了几个心腹了,如果不咬死她,只怕又是婢子顶罪,到时候他不死,日子也不好过! 强子很快想到其中关窍,忽然咬着牙,发狠道:“是,就是二小姐,小人在府上多年,绝不会认错,二小姐亲自收买小人。” “她给了小人二十两银子和一根银簪,又给小人一包药,让小人想法子把药下在大小姐酒水中,此外,还单独赏了小人一壶好酒。” “没想到给小人的好酒中才是下了药的,小人不知道二小姐为何如此陷害,但求各位主子明察,小人句句属实!” “二小姐给小人的银簪还在,侯爷不信可派人去小人枕下搜!” 不需要云恒益发话,福伯已经叫人去了。 “胡扯,到底是谁教你这么说的?”云柔柔大声喊冤,道:“我从未见过你,更没给你银子。” 说着,她故作没发现樱草的背刺,陡然转向身后的樱草,瞪着眼厉声道:“是你,是你这贱婢联合外人要陷害我,肯定是了!” “能接触到我东西的,也就是你了,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樱草那张骇人的脸上,也满是难以置信。 她瞪着双眼,后退几步跪下惊慌道:“小姐,是您和奴婢一起去的,您忘了吗,这么多人面前就承认了吧,抵赖不得的!” 云柔柔比樱草还要惊骇,如见了鬼似的,猛然摇头:“樱草,你,你到底怎么了,我什么时候跟你一起去收买的小厮?” “三日前的晚上。”樱草害怕的浑身发抖,道:“您把杏儿打个半死,穿上她的衣裳,和奴婢一起乔装出门的。” “当时奴婢还曾劝过您要三思,您说恨毒了大小姐,要一石二鸟,让大小姐名声扫地,再让小厮死无对证。” “杏儿可以作证,她听到了奴婢和您的全部对话!” 云柔柔要用这一计时,樱草的确劝过。 可惜,云柔柔一心要报复,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到了现在,云柔柔算是彻底清楚了,樱草这贱婢瞧着是忠心耿耿,实则早就被云晚意收买了! 她浑身颤抖着,既是惊又是怒。 可再复杂的情绪,也不得不先把眼前的嫌疑洗刷,云柔柔红着眼,低着头委屈万分道:“胡说,我没和你去过,是你这贱婢陷害!” 樱草无比失望的摇摇头,跪着朝老太君的方向挪动,痛声道:“老太君,二小姐执迷不悟,奴婢伴随二小姐长大,实在不想看她一错再错。” “今日,奴婢愿将二小姐所作所为全盘拖出,只求老太君和侯爷给二小姐一个改过的机会!” 云柔柔猛然抬头,死死盯着樱草。 老太君把主仆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沉声道:“说!” 这份上了,云柔柔还想阻止:“樱草,你我主仆多年,你真要为了别人,把我害死吗?” “奴婢以生命起誓,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千真万确。”樱草朝天举起手,道:“如有半句谎言,死后堕入畜生道,永世凄苦!” 第277章 罄竹难书的罪行 樱草发完誓后,最后看了云柔柔一眼。 那眼底有痛快,有欣喜,有大仇得报后的轻松,唯独没有婢子为主的痛心和怜悯。 就如同云柔柔等云晚意坠入地狱一般,樱草等这一日不惜隐忍蛰伏,故作顺从,她也等了很久! 云柔柔被那复杂的眼神,惊得打了个冷战。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樱草为什么这么恨她! 来不及深想,樱草收回眼神跪好,提高声音道:“从大小姐被接回淮安侯府开始,二小姐就惶惶不安,担心大小姐会将她的荣华富贵抢走。” “所以二小姐仗着淮安侯府众人的宠爱,多次设计挑拨大小姐和几位主子的关系,让各位主子厌恶大小姐。” “后来大小姐不再隐忍,显现出各种本事,二小姐更加害怕,把一切不如意都怪在大小姐头上,变本加厉设计,想报复回来。” “雯一还有香草都是为二小姐顶罪而死,事情都是二小姐指使她们做的,奴婢今日选择说出真相,也是害怕重蹈覆辙,为二小姐背锅而死!” “此外,二小姐今日的计划是要让大小姐和云大志苟合,陷入万劫不复,还要让镇北王亲眼看着!” “她表面看着和大夫人母女情深,实则厌恶大夫人的很,哦,除了大夫人,二小姐还憎恶淮安侯府的每一个人。” “今日若是计谋得逞,接下来,二小姐也会继续报复每一个人……” “啊!!”云柔柔再也听不下去,捂着耳朵尖叫打断樱草的话:“贱人,你这贱人,胡说,你在胡说,我没有!” “是你,不对,是云晚意,是云晚意那贱人收买你,让你对付我的!” 老太君见状,朝几个婆子呵斥道:“还不把这疯货的嘴堵起来?!” 云柔柔被几个婆子按在地上,还不死心,疯狂的扭动身子,死死盯着云晚意,似要用眼神杀了云晚意泄愤! 云晚意对着她,嘴角带起一丝微笑。 但那笑意也是一闪而逝。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云柔柔身上,没有察觉到她的任何表情! 等云柔柔的嘴彻底被封住,老太君朝樱草沉沉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出来!” 把云柔柔的恶行说出来,罪行越大,越能惩治云柔柔,还不得罪常牧云! 樱草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除了在淮安侯府里对大小姐的各种陷害之外,二小姐还在苏将军府兴风作浪。” “她利用苏将军府的怜爱,对刚生孩子的舅夫人下手,企图以舅夫人的命来对付大小姐,但被大小姐识破。” “此外,二小姐还杜撰出舅夫人是魇族人的身份,朝三皇子献宝邀功,哦,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和当初的瘟症有关。” 对于这场瘟症,云恒益或多或少猜到了些许。 樱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怕是于后面不利! 云恒益当即呵斥一声,打断樱草要说的话:“够了,云柔柔如此恶毒,本就不是我云家真正的血脉,来人……” “淮安侯急什么?”充当看客的常景棣慢悠悠的转动轮椅往前,道:“瘟症兹事体大,这丫头既然要说,可要说明白。” “你出言阻拦,倒显得心里有鬼,莫不是于你也有关系?” 云恒益身子一抖,赶紧讪笑着道:“王爷说笑,微臣再大的胆儿,也不敢拿百姓和自个儿的生命开玩笑啊。” “那就让这婢子继续说下去。”常景棣神色淡淡,转动着手中的柱子,慢条斯理道:“一个字也别漏了!” 樱草得了命令,往下接着道:“这场瘟症就是二小姐和三皇子故意为之,为的是什么,奴婢目光短浅,不好置喙。” “二小姐知道大小姐有王爷您庇护,如今在想着法让您死!” 云恒益听的冷汗直冒,给樱草使了好几个眼色,樱草却恍若不懂,还在继续:“当初老太君的病,亦是二小姐所为。” “她知道大小姐给老太君调理身子,妄图伤害老太君来陷害大小姐,和舅夫人的事是一个道理。” 相比起有理有据的诉说,樱草这种想起来一个说一个的样子,更自然很多。 等了一等,见樱草没有再说,老太君叹了一声:“就这些了吗?” “还有!”樱草一拍脑门,恍然记起似的,道:“当初的二小姐云朵朵,也是被现在的二小姐害死的!” “什么?!”秦霜惊呼一声,快步走到樱草跟前问道:“你再说一遍?!” “朵朵小姐的确是被二小姐所杀。”樱草十分笃定,带着惋惜道:“当时云朵朵小姐太得宠了,二小姐嫉妒不已。” “她借着年纪小,把云朵朵小姐和簌簌小姐推下水,本意是要杀了两位小姐,没想到簌簌小姐命大活下来。” “可惜了朵朵小姐,还那么小,什么都没做错,就被她的嫉妒害死。” 云朵朵可是老太君的心头肉,老太君又惊又骇,当即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樱草笑了笑,瞎着一只眼,表情有些狰狞:“奴婢是家生子,自小跟在二小姐身边伺候,当然是亲眼看到二小姐推两位小姐的一幕。” 秦霜难以镇定,哭着质问道:“你当年为何不说?” “奴婢那时年岁也不大,说出来无人相信。”樱草深吸一口气,叹道:“再说大夫人风头正盛,大小姐又一幅无辜做派。” “知道真相的人全死了,奴婢岂敢说?” “竟是这样,朵朵,你死的好冤枉啊。”秦霜哀嚎一声,昏倒在地。 这一声凄厉的叫声,如同喊进了老太君心里。 “把二夫人扶进去!”老太君吩咐过后,再也顾不得身份,拿着拐杖冲到云柔柔身边一顿乱打。 云柔柔被捂着嘴,喊不出来,只断断续续的发出呜咽。 直到老太君累了,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樱草的种种招供,实在令人发指,在场的人,无不觉得云柔柔心思歹毒! 这时候的云柔柔,已经逐渐放弃挣扎。 她如同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周身疼的很,眼泪和落雪还有地上的水混成一团,无比难看。 别说荣华富贵,名声和尊严了,她现在比丧家之犬还要沦丧。 又是一番沉默。 还是云月如,用帕子半掩着口鼻,无比震撼的打破了这份沉默:“真看不出来,云柔柔瞧着温柔胆小,居然有一幅蛇蝎心肠。” “好在晚意有本事,不然早就不知道被她害成什么样儿了!” “唉,听的我都不忍心。”云翠如接过话,道:“也是难为这些跟在她身边的婢子,要为她作恶还要担惊受怕。” “好在这婢子及时醒悟。”王氏叹了一声,道:“否则大家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最可怜的是那小朵朵。”林州太夫人蹙着眉,道:“那么小,却遭了毒手。” “谁能知道云柔柔小小年纪,就如此歹毒!”云鼎天百感交集,朝云恒益道:“你呀,糊涂啊!” …… 众人声讨之际,从强子枕下搜到的银簪子,还有白梅苑的杏儿,也被带到了大家跟前。 杏儿遍体鳞伤,间接佐证樱草的话,而且她的证词和樱草如出一辙,不过杏儿只说了她去云柔柔身边伺候发生过的事。 但,她那些证词,更加毒辣——事关瘟症,可不是能轻易罢了的。 人证物证都在,人证还是云柔柔身边的几个心腹丫鬟,这一次,云柔柔是无法翻身了! 云恒益怒不可遏,狠狠骂了一通,最后下令道:“云柔柔恶毒至极,年幼就杀了朵朵,后又残害淮安侯府老太君和大小姐,残害苏将军府少夫人。” “还与人勾结企图残害镇北王,种种罪证罄竹难书,她本就不是我们淮安侯府的血脉,是苏锦念在多年情分,才给她体面。” “如今不管是谁求情,都是留不得她了,来人,把云柔柔拖去柴房关押,明儿一早送去官府!” 云恒益说完,老太君想到了什么,蹙眉道:“我素来就觉得云柔柔不是善类,就苏锦被她蛊惑。” “苏锦那性子实在难缠,年关将至,苏将军府要回来了,免得闹出误会,保险起见,还是让她来亲自瞧瞧。” “看她疼爱多年的女儿到底是什么魔鬼,同时,也要问清楚她在朵朵的事情中充当什么角色,若是参与,我绝对不可能原谅她!” 云恒益蹙着眉,想到苏锦最近的作为和可怜的朵朵,倒也没反驳,让人去竹园叫苏锦。 这一去,自然发现苏锦和绿荷死亡多时。 众人又是被这消息惊了一瞬。 苏锦的身份不同,口鼻流血,肯定要报官请仵作前来验证。 查验后确定是中毒而亡,这笔账又一次算到了云柔柔身上。 毕竟,自打苏锦被关在竹园后,对外,只有她去看望过! 云柔柔最后的希冀也消失,被拖入冰冷的柴房,只等明日去官府…… 闹剧结束,老太君疲惫至极,同时又对云晚意歉意万分:“要不是你今晚在静园,这摊子事免不得把你牵扯其中。” “唉,这萃兰苑你也住不成了,去我院子里挤挤吧。” “这么晚,我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云晚意看了一出好戏,神色间皆是轻松:“把偏屋收拾一番还能住人。” “就是被云大志这么一闹,主屋往后是住不得了。” 她这是在提醒云恒益,云年富一家还没处理呢! 云恒益想樱草的证词,不可能继续留下云年富几人,当即让人把这家人赶出去,云大志也要送官处置! 自此,这一番闹剧,才算彻底落下帷幕。 常景棣微微掀起眼皮,和云晚意四目相对,眼底都是欣赏的笑意。 他借醒酒的借口留下,无非是担心淮安侯府顾着颜面不肯处罚,或者林州云家的人仗着长辈的名头压着此事。 没想到云晚意设计的如此周全,不仅全身而退,还给他意外之喜——杏儿几人作为人证,也被送去官府。 牵连瘟症,常牧云也有麻烦啦! 众人一一散去,萃兰苑陡然空了,几个婢子在打扫着痕迹。 第278章 死灰不复燃 好不容易收拾完,已经是后半夜。 双喜瞧云晚意还在窗前坐着,过去关上窗劝道:“二小姐再也无法翻身,小姐赶紧睡吧,这窗口风大,别遭了寒气。”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云晚意举樽对雪,一饮而尽,眼底尽是快意:“我本能悄无声息毒死云柔柔。” “就是因为不想便宜她,留着好好折磨,才让她多活了几日,若非近来查出更多的情况,我必要留她更久,如同猫抓住老鼠,玩够了再让她死!” “报复一个人,的确是慢慢折磨才能出气。”立秋接过话道:“但仔细想想,二小姐也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沦落成过街老鼠,品行不端,人尽皆知,谁都知道她是什么德行,失无可失。” 小满不知几人在说什么,拿着从隔壁房间搜出来的东西,询问道:“小姐,这个没派上用场,该怎么处置?” 云晚意朝她手中看去——是那个被放在隔壁屋柜子暗格里的包袱。 原先的包袱里是小厮和云晚意的东西,估计云柔柔是打算在今晚派上用场。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云晚意早有准备,打乱了她所有计划! “既是没用的东西,烧了就是。”双喜见云晚意没说话,接过小满手中的包袱,道:“奴婢这就去烧了。” “是该烧了,顺带把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一并查清楚,别让其他小老鼠给跑了。”云晚意笑了笑,漫不经心的再斟了一碗酒。 语气中,还带着些许惋惜:“云柔柔比我想的还要弱,这就不行了,没意思。” 寒露听到这话,心里不免担忧:“奴婢觉得二小姐就如那打不死的偷油婆,只送官府,她万一诡辩,加上三皇子的势力,怕又要死灰复燃。” “那我们就去送一送,把死灰也浇灭,让她再也燃不起来。”云晚意喝完那杯酒,放下酒杯起身,勾着嘴角道:“到底姐妹一场!” 也算,跟前世今生做一个了结! 折腾了一晚上,众人各自回去后,很快就安歇。 淮安侯府漆黑一片,唯独柴房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笼。 云柔柔浑身是被老太君打出来的伤痕,又痛又冷,躺在冰凉杂乱的地上不好动弹,心,却是浓郁的不甘。 她不想就这么死去! 一定还有办法! 正想着,柴房门发出陈旧的吱呀声,打断她的思绪。 “云晚意!”云柔柔看清来人后,忍住周身疼痛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恶狠狠扑上来想动手。 还没近身,就被立秋一脚踹飞在地。 “还不死心?”云晚意隔开几步,缓缓蹲下,挑衅的看着她:“我说什么来着,该死的是你!” “死?”云柔柔听到这个字,瞳孔缩了缩,旋即捂着剧痛的心口笑道:“死是不可能死的,我怀了三皇子的骨肉!” “此外还拿着三皇子的把柄,他明日肯定回去官府救我!” “别做梦了。”云晚意毫不留情泼冷水,浇醒她的白日梦:“三皇子本就被皇上斥责,如今因为你,又牵扯进了瘟症中。” “瘟症啊,事关百姓乃至皇上的性命,他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才能保全自身,哪里会顾着你?” “哼。”云柔柔咬着牙,不肯承认这个结果,扬起的眸子里带着诡异的光:“就算没有三皇子帮忙,我不也有别的法子脱罪!” 云晚意压根没将她的话当回事,轻蔑的笑了笑。 这笑意,激的云柔柔耐心耗尽,瞪大猩红的眼凑近云晚意,表情狰狞,亮出底牌:“我知道是你杀了苏锦,对吗?” “明日只要我在官府以这个翻供,你也无法善了,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云晚意哦了一声,浑不在意道:“你说我杀了苏锦,有证据吗?” “你最近在查一件往事。”云柔柔瞪着大眼,神神秘秘一笑:“苏锦她不是你的生母,你恨她,所以杀她,这个证据足吗?” “这个真相爆出来,你还能坐稳淮安侯府大小姐的位置吗,到时候和镇北王的婚事作废,看你拿什么猖狂!” 云柔柔果然知道! 云晚意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还知道什么?” “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云柔柔恨意明显:“我要下地狱,也会拉着你垫背!” “苏锦是被我杀的,她如你一样嘴硬。”云晚意手下用劲儿,狠狠钳住云柔柔,迫使她睁开嘴巴:“所以死是她的归宿。” “你就不同了,死是便宜你,如你恨我一般,我也不可能让你轻易去死。” 云晚意在说话间,空出来的手将一把药丸塞入云柔柔口中。 在她放手后,云柔柔伏在地上,使劲用手扣着嗓子眼:“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毒药,别费劲了,抠不出来的。”云晚意眨眨眼,道:“好好享受吧,我的好妹妹!” 云柔柔扣得干呕不止,眼泪鼻涕糊成一片,也没能抠出来什么。 她不甘心,索性扬着肮脏的脸,抬眸问云晚意:“樱草是被你收买的,对吗,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一切的?!” “就不告诉你。”云晚意站起身子,如看蝼蚁:“只能说,你作恶太多,被反噬了!” 外头风越来越急,雪越来越大。 云晚意离开柴房后,那盏昏暗的灯笼,也在狂风中熄灭。 柴房里唯一的光亮消失,云柔柔忽然发出了急切的喊叫。 然而这一次,语不成调,只能咿咿嗬嗬。 她,彻底成了哑巴。 不但不能说话,吃下去的毒药每时每刻侵蚀她的身体,疼痛难忍,就和上回的瘟症一样,偏又保持着清醒。 云柔柔躺在地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难熬的如煎锅上的肉。 也正是毫无退路和办法,她才算彻底明白,云晚意,就是个从地狱爬出来,惹不起的恶鬼! 但,什么都晚了。 就如吃进去的毒无药可解一样,时光无法重来。 萃兰苑屋内的火盆燃的极旺,云晚意吹了一遭冷风,越发清醒,拿着酒杯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小姐今晚喝得多,高兴归高兴,别伤了身子。”双喜满是担忧,按住酒壶道:“早些歇息吧。” “好,听你的。”云晚意端起酒杯,缓缓在面前洒出一条直线:“不喝了。” 她这动作,更像是祭奠着什么。 双喜后背有些凉,疑惑道:“小姐,您这,怕是不吉利……” “别怕。”云晚意拿开她的手,再度斟酒,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不过是让地下亡魂,与我同庆罢了。” 双喜没有多想。 毕竟死在云柔柔手中的人很多。 云晚意重新斟酒,再度重复了几次。 这几杯酒,的确敬的是地下亡魂。 前世亡魂。 凶手之一已经收到惩罚,接下来,该轮到常牧云尝尝个中滋味儿了! 云晚意带着微醺入眠,好睡得很,次日便多睡了一会儿。 再起来,已经过了辰时。 云晚意伸着懒腰,拉开床帏:“是不是很晚了?” “小姐昨儿睡得晚,多休息才好。”寒露前来伺候,顺带汇报道:“今儿一大早,侯爷就派人把二小姐送去了官府。” “哦,不对,现在不能叫二小姐了,侯爷发了告示,云柔柔并非云家血脉,从族谱上除名。” “只可惜云柔柔痴痴傻傻,一句话说不出来,似乎是疯了,官府走个过场定了死罪,马上要过年,不好见血。” “奴婢听说最后的决断是关在牢狱里,年后过了十五再问斩。” 意料之中。 云晚意没多大反应,起身穿衣道:“云柔柔的事算彻底了了,苏家那边呢?” 寒露伺候梳头的手微微一顿:“昨晚就通知了苏家,苏老夫人难以接受,痛哭怒骂,一夜不休。” “不过苏老夫人和淮安侯府达成共识,保留大夫人最后的体面,并未说她是被自己娇养宠着的女儿毒死,对外称恶疾进展导致暴毙。” “淮安侯府不想在过年期间办丧事,中毒死亡的人遗容又不好,索性就停灵两日后低调埋了,就是苏老夫人在大夫人院子里不肯离开,一直在哭。” 以苏老夫人疼爱苏锦的程度,肯定难以接受。 但,难受又能如何? 连珏也是别人疼爱的女儿,一生被苏锦糟践,到头连尸身都不知道在哪儿,苏老夫人在这其中也充当了帮手。 云晚意并不同情,师父曾说,万物有因有果,早晚问题。 她淡淡蹙眉,没再说什么。 一片安静中,小满匆匆进来通报:“大小姐,二夫人带着三小姐来了。” “让她们稍坐。”云晚意知道两人来做什么,起身道:“我梳洗完就来。” 比起其他人,秦霜的喜色难以掩饰,整个人看上去气色都好了很多,瞧见云晚意,赶紧起身:“大小姐,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云晚意打量着秦霜,提醒道:“明面上大夫人新丧,二夫人的表情还是要收一收,别叫人抓了把柄。” “是,是。”秦霜板起脸,没一会又笑出声来:“大小姐,实不相瞒,只要想到云柔柔的下场,我这心头的高兴兴奋,藏都藏不住!” 说完,又担心云晚意误会,解释道:“我不是因为大夫人没了……” “我知道。”云晚意无所谓道:“你今日来,是有别的话要说吧?” “是。”秦霜瞧着没外人,低声道:“最近府内不太平,朵朵的大仇得报,我想带着簌簌回娘家住一段时间。” “躲出去也好。”云晚意点点头:“和老太君说就好。” “走之前,我觉得有件事,大小姐还是知道为好。”秦霜顿了顿,表情有些怪异:“前天晚上侯爷喝多了,歇在我院子里。” “他说梦话,提及了连珏的名字。” 云晚意的表情,瞬间变作厌恶。 不等反应,就听秦霜继续道:“从毫无章法的醉话中,我听出那连珏似乎……并没有死!” 第279章 灵仙山 云晚意并不意外秦霜提及连珏,也不意外她似乎知道些真相的语气。 秦霜是云恒益的枕边人,多年来,云恒益在苏锦那边受气,都会歇在秦霜房间。 没有活人能守住绝对的秘密,云恒益心事多,酒后胡言,做梦无意识间,都会透露些端倪。 秦霜是聪明人,她不会乱说,却也会记在心上。 一来二去,她大概能从云恒益每一次的胡言乱语和梦话中,拼凑出些许真相,也不足为奇。 比起这些,云晚意更加在乎的是秦霜那句话——连珏没有死! 想到庆丰山中烧毁的庄子和消失不见的仆人,云晚意眉峰紧蹙,盯着秦霜的脸:“还请二夫人把话说清楚些。” “从头到尾说细致!” 按照苏锦对连珏的忌惮程度,绝对不可能留下活口。 三个儿子和女儿全是连珏亲生,量苏锦也不敢让连珏活下来! 要么,是秦霜弄错了,要么,其中还有云晚意不知道的隐情! 秦霜起身绕了一圈,确定没有无关的人,低声道:“大小姐,这种大事上,我断不敢随口乱说。” “就在两个多月前,您被云柔柔挑唆,去赵家三小姐的生辰宴会后,家里鸡飞狗跳,大夫人心疼云柔柔,非逼着侯爷寻个理由把您赶出去。” “奈何已经当着金嬷嬷的面,应下了您和镇北王的婚事,无法反悔,大夫人一气之下,私下骂了侯爷好一顿。” “侯爷有苦难言,去我房间时已经喝多了,他醉意朦胧,念叨了一通自己的苦楚后,忽然话锋一转,说您和连珏……眉眼间能看出来几分相似……” 说到这,秦霜停了下来,原是打算看云晚意如何反应。 可云晚意也同样盯着她,眸色半分不动。 秦霜吸了一口气,只好继续解释:“连珏这名字我并不陌生,虽然没听人光明正大提及,却在侯爷的梦话里听到好多次。” “从那些话里,不难想象她是个知书达理,本事了得,性格讨喜,玲珑无比的一个女子,只可惜身份和侯爷不配。” “话说回来,也是那一晚,我猜到小姐身份不对,再结合大夫人对您的残忍程度,意识到您可能不是大夫人的孩子。” “等等。”云晚意微微一顿:“你是说,云恒益也知道此事?” 秦霜摇摇头:“侯爷只是下意识的提及,说您和连珏长得相似,却没说过您是连珏的孩子。” 她一边说,还一边犹豫着打量云晚意的脸色:“我总觉得,若侯爷知道您是连珏的血脉,肯定不会让大夫人和云柔柔对付您。” “他对连珏,似乎有不一样的感情,大夫人越和他离心离德,他说梦话提及连珏的次数越多……” 一番话还没说完,云晚意就冷笑着打断,道:“别恶心我了,他那种货色和苏锦一丘之貉,配不上连珏。” “继续说你知道的事。” 秦霜看云晚意脸色变得难看,赶紧继续道:“侯爷醉醺醺,提及了一个地方,叫做灵仙山。” “我猜连珏还活着,就在这灵仙山中!” 云晚意脑中忽然一阵抽痛——灵仙山,那不是师父算卜子曾经提过的地方? 莫非,连珏真的还活着?! 云晚意眼底带着浓郁的震惊,旋即问道:“能肯定吗?” “这……”秦霜犹豫了一瞬,不敢百分百保证,低声道:“我是从那些话中拼凑出来的,而且侯爷派人去寻过灵仙山。” “您可以着人私下去查,侯爷的人跑遍了北荣的灵仙山,没有大几十座,也有十来座了,可惜,一无所获。” “我会派人调查。”云晚意沉默了半晌后,道:“你直接去和老太君说清楚,昨儿才为朵朵平反,念在朵朵的面子上,她不会为难你们。” 说着,她让立秋准备了银子交给秦霜:“你有孕了,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淮安侯府指望不上,对自己和簌簌好点。” 秦霜一顿,面色讪讪的:“大,大小姐怎么知道……” “你的面相。”云晚意蹙了蹙眉,道:“二夫人不年轻了,这一胎不会特别顺利,远离淮安侯府的腌臜事也好。” “就当带着簌簌出去散心,等林州云家的人离开,你们再回来。” “多谢大小姐。”秦霜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朵朵和簌簌出生后,我伤了身子,本是无法再有孕。”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朵朵的死真相大白,真凶付出代价,恰好我有了身孕,可能是上天给的补偿,我想生下这孩子。” “没人会怪你,也不用解释。”云晚意按着眉心,道:“既然决定离开,早些走吧,越到年关,越不容易。” 秦霜千恩万谢,带着云晚意给的银子去静园。 果然如云晚意所言,老太君想到被云柔柔害死的云朵朵,对秦霜和云簌簌都多了些怜惜。 哪怕年关团圆在即,她也大方的应了秦霜的请求,不仅同意她们去秦霜娘家过年,还给了些盘缠。 秦霜说走就走,当即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和云簌簌一起离开了淮安侯府。 云晚意让立秋送了一程,立秋回来后还在感慨:“二夫人才是好福气,搭上您的东风,给朵朵小姐沉冤昭雪。” “如今怀着孩子,以带簌簌小姐修养的名义离开云家这是非之地,等她再回来,府上这些丑事估计早就被您摆平了!” 云晚意正在专心研制毒药,闻言笑了笑:“帮她们也是顺手的事,对了,樱草和杏儿如何?” “杏儿伤得重,又没有真的帮云柔柔做什么,在官府问话后已经出来了。”立秋低声道:“德善堂那种地方人来人往,不好安置。” “奴婢怕有人发现杏儿的身份,再生事端,做主让她跟着夏至,专门做绣活儿去了,至于樱草……” 云晚意见立秋欲言又止,接过话问道:“自尽?” 立秋点头,同时叹道:“自打樱草被云柔柔害得毁容又瞎了一只眼,她就一直在找机会报复云柔柔。” “如今大仇得报,她不想继续活着,一时想不开……” 云晚意倒也没觉得意外:“人各有命,樱草那幅样子,无非是凭一腔恨意撑着,如今恨意消散,吊着的那口气也就散了。” 樱草,是主动找到她的。 当时她让寒露专门调查樱草,想找机会收买,刚查到一点眉目,樱草就寻到机会找上萃兰苑。 她主动要求和云晚意合作,只有一个目的——云柔柔一定要死,而且要凄惨的去死! 云柔柔让一个个心腹相继顶罪,身边能用的老人只剩下打小跟在身边的樱草。 她怎么也不可能料到,长相丑陋毫不起眼的樱草,会在关键时候背刺她一刀! 或许是做的恶事太多,云柔柔也早就忘了小时候,是怎么残忍的把烟火弄进樱草的眼中,就因为二哥云怀瑜夸了一句樱草的眼睛好看。 “云柔柔的下场,对应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立秋叹了一声,还要继续。 寒露打开帘子进来,低声道:“小姐,大少爷来了,在外边请求见您一面。” “苏锦还在停灵,他没去守着?”云晚意意味不明的问道。 寒露摇摇头:“昨晚大少爷守了整整一夜,陪伴几度昏厥的苏老夫人,这会子三少爷换了他,怕是没合眼就来萃兰苑了。” “叫进来吧。”云晚意按了按太阳穴,道:“顺带把我的早膳送来,睡久了,感觉有些饿。” 云怀瑾进来,恰好和端着早膳的双喜碰到一起。 “这个时辰还没用膳?”云怀瑾看着双喜端着的盘子,微微一顿,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是,昨儿闹得晚,今早多睡了一会儿。”云晚意抬眸看着神色憔悴的云怀瑾:“大少爷来,是有话要和我说?” 也就犹豫了一瞬,云怀瑾到底还是开口,朝小满几人道:“你们先下去,我有些话问你们小姐。” 双喜和寒露,立秋三人都没动弹。 她们只听云晚意的吩咐! 云晚意接过双喜手中的勺子,道:“你们下去吧,等我叫你们再进来。” 几个婢子出去后,云晚意自顾的舀了一碗粥:“没人了,有什么话问吧,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你……”云怀瑾开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他熬了一夜,胡子拉碴,眼下乌青明显,说话都没以往的精气神。 想来,也是十分难受焦灼。 他不说,云晚意索性开始吃粥。 一碗粥都吃完了,云怀瑾还是那副样子,神色间添了些难受纠结和不忍。 云晚意放下碗筷,漱口之后,实在是忍不住,冷声问道:“大少爷来,是想问苏锦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 云怀瑾身子一僵,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解释,又似乎想说服自己:“我不是怀疑你,只是怎么想都觉得凶手不会是云柔柔。” “云柔柔的确心狠手辣,可她在多番做错后,也清楚整个淮安侯府只有母亲是她的救命稻草,这个节骨眼,她怎么会亲手斩断?” “所以……” “所以你觉得是我动手?”云晚意接过话,问道。 云怀瑾又吸了一口气,深深吐出,话也越发艰难:“晚意,我不是怀疑你,只是……那毒药,也并非云柔柔能弄到手的……” “大少爷。”云晚意抬起眼眸,和云怀瑾四目相对:“你觉得,我会做弑母的事?” 她眼底带着几分讽刺。 云怀瑾看得心惊肉跳,缓缓摇头:“不会,你不会弑母,而且以你的本事,若真恨一个人,大可悄无声息的让她死,不可能留下把柄。” “那就对了。”云晚意对上他真挚纠结的眼神,端起茶杯缓缓吹了一口气,撇开水面上的浮叶子,淡淡道:“苏锦,不是我的母亲。” 还不等云怀瑾有所反应,她便继续投下重磅炸弹:“也不是你的母亲,包括云怀瑜和云怀书,都不是!” 但凡刚才云怀瑾说错一句,云晚意也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他。 可他选择相信云晚意,那连珏的事,告诉云怀瑾也无妨。 毕竟,他有权知道真相,不会继续在杀母仇人面前跪下尽孝!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很简单,可云怀瑾愣在原地,似乎完全听不懂一样。 好一会,才干涩道:“什么意思,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280章 架不住的设计 云怀瑾憔悴的神色中,夹杂的全是惊疑。 要按照字面上的意思,苏锦不是他们几人的生母。 那怎么可能?! 可看云晚意的神情,一点儿也不像在开玩笑! 不等云晚意回答,云怀瑾再度开口,艰难道:“晚意,自打你回来后,母亲的确对你不好,处处偏袒云柔柔。” “但那都是因为母亲多年来的骄傲和想要维持的体面,你不想认她也情有可原,可在她死后如此编排,是不是太不尊重亡人了?” “她好歹还是淮安侯府的主母,苏将军府的嫡长女,死的本来就太过凄惨……” 云晚意现在想收回刚才的话。 云怀瑾平日瞧着最是清醒,现在被云怀书传的脑子有坑了! 她毫不掩饰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大少爷心中,我就是侮辱编排死人的货色?” “我……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云怀瑾一顿,旋即叹道:“主要是你说的这件事太过于离奇,完全是天方夜谭!” “要说一个孩子不是亲生的,我信,可四个,整整四个,不可能,母亲怎么可能瞒天过海,不说别人,就单父亲那边也过不去啊!” 云晚意没回来前,苏锦对他们几人极好。 不管是云柔柔,还是他们三兄弟,苏锦都是打心眼里疼着宠着的。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生病高热,苏锦抱着他整整一日,给他不停的换毛巾降温。 真不是亲生的话,这些事大可交给嬷嬷来做,没必要亲自上手,苏锦对云怀瑜和云怀书更是毫无保留。 结合种种,云怀瑾的确不相信云晚意的说辞。 云晚意也没打算让他现在就相信,冷笑道:“大少爷可以觉得我说的话有假,你不妨去私下查查,云恒益派了多少人去找灵仙山。” “而他翻遍灵仙山要找出来的人,才是你我,云怀书,云怀瑜几人的生母!” 云怀瑾不知道如何应,深吸一口气,语气随之转弱:“有什么事,等母亲下葬后再说。” “苏锦是我们的杀母仇人。”云晚意蹙着眉,道:“也是害我们骨肉分离的元凶之一,你非要去给她守灵尽孝,我不阻拦。” “只要你将来看清真相的那一日,不后悔!” 云怀瑾话到嘴边,还是念着苏锦的好:“不管苏锦是否是我们的生母,她对我们的疼爱是真,我们守灵,就当是报答她的养育吧!” 说完这些,云怀瑾到底还是朝灵堂而去。 云怀瑾离开后,云晚意坐在窗前久久未动。 “小姐既然说了,大少爷不信,那也没办法。”立秋给云晚意披上斗篷,道:“马备好了,雪下的大,您今儿还要出去?” “去镇北王府。”云晚意揉着眉心,道:“泰和医馆,常牧云,还有进献给后妃们的方子,这一系列事情还没解决。” “王爷门路广,多少应该查出了眉目。” “小姐。”双喜端着醒神的茶水进来,闻言叹道:“您也不是万能的,事事操心,也不嫌累。” “是啊,要不您暂且休息几日。”寒露建议道:“有什么事,奴婢几人帮您去王府传达。” 云晚意当然会累。 但越往下走,接触到前世并未触碰过的真相,她就越觉得有幕后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洒下了无形的网。 所有人,包括她都是这张网里的鱼。 如果不找出撒网的人,她总不安心。 毕竟谁也不清楚这张网什么时候会收紧,把他们这些鱼儿拖上岸! 再说此事牵扯了熙然郡主,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是她重生后为数不多的朋友,能拉,自然想拉一把。 几个婢子劝不住,只能顺着云晚意的意思去做。 从萃兰苑出来,隐约还能听到苏锦生前住过的院子里,传来阵阵恸哭。 声音沙哑悲痛,几欲泣血。 寒露见她脚步微顿,叹道:“苏老夫人疼着宠着,虽说大夫人也曾让苏老夫人心寒,到底是娇养的宝贝,难以接受。” 云晚意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旋即冷笑了一声,再度往前,没有回头。 镇北王府,常景棣收拾好正打算出去。 两人在府门口相遇,常景棣略带诧异:“你怎么来了?” “王爷要出去?”云晚意瞧着常景棣的打扮,狐疑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本也是要去淮安侯府找你。”常景棣示意惊蛰往回走:“淮安侯府打算瞒下苏锦的事,你打算如何?” 他已经知道,苏锦和云晚意并非真的母女。 云晚意不是善性子,未必肯让苏锦走的体面,但事情闹得太大,对云晚意也不太好。 “瞒就瞒吧。”云晚意意料之外,并没有继续往下的冲动,扯了扯嘴角:“反正这体面,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你打算……”常景棣顿了顿,捻着珠子的手微微用力:“覆灭整个淮安侯府?” “不需要我动手,老太君引狼入室,放林州云家的人进门。”云晚意越是觉得不值:“林州云家的野心就差写在脸上了。” “偏云恒益傻而不自知,以为凭借老太爷和圣上的关系,能保住淮安侯府的尊荣,还接林州云家的银钱。” “云恒益若不糊涂,如何能把好好的棋走到现在的绝路?”常景棣也不意外:“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静观其变。”对于淮安侯府,云晚意的确暂时不打算管,让他们内耗:“总有胜出的一方,到时候再说。” “倒是王爷这边,先前我交给王爷的名单,可有眉目了?” 常景棣朝惊蛰做了个手势,点头道:“今日出门,本打算給你说此事去的。” 惊蛰退下去不久,很快拿上一本册子。 常景棣接过翻了翻,叹道:“你这册子上,全部都是皇上的肱骨大臣,牵一发动全身是小,常牧云能让这些人服帖,手段更令人深思。” 他如竹节般分明的手指,点在为首的名字上:“徐公门生遍布,堪比当年的连慒,他素来中立,只对圣上衷心。” “饶是皇上,也对其十分信赖,如今牵扯在常牧云的事情中,实在是难以想象。” 云晚意来,也是想问徐国公的事。 她顺着常景棣的手,疑惑道:“徐腾究竟有什么把柄在常牧云手中?” 云晚意见过徐腾几次。 徐腾的面相很好,天庭饱满,地阁圆阔,一眼就是富贵命,可能也有祖荫的庇佑。 况且徐国公从权力中心退下后,他的子孙后背在朝中,都算闲职,安稳一生完全没问题。 徐腾秉承家风,没必要折腾才是! 常景棣抬眸,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云晚意,道:“可能和淮安侯府有关。” 云晚意柳眉倒竖:“什么?” “淮安侯府便是前车之鉴,老侯爷在时,淮安侯府也算鼎盛,还能于先帝立下你我的婚约。”常景棣顿了顿,话锋一转,道。 “可惜云恒益无能,他爹死后,连带整个淮安侯府一直往下,如今竟是要靠女儿的姻缘和苏家姻亲,才能勉强立足于上城。” “徐腾大概是不甘心,不想让徐公看贬,不想让弟弟妹妹宗亲们失望,所以才急于求成,和常牧云搭上桥。” 云晚意眉心越来越紧,桃花儿似的脸上堆满不解:“熙然郡主曾告诫我,莫要让淮安侯府和常牧云有所牵连。” “常牧云因为母妃和身世被皇上厌恶,绝对不可能成为储君,连她都知道,徐腾未必傻成这样?!” 徐腾要真计较,不可能选择一个可能性最低的皇子合作! “熙然郡主知道,徐腾定也知道。”常景棣把册子递给云晚意,示意她往下看:“他原本看好的是六皇子。” 册子上并不是她之前的笔迹,且每一个官员名字下,都有标记。 徐腾名字下,赫然有个“色”字。 “色?”云晚意看到那字的时候,明显愣了愣:“徐腾的面相来看,并不是沉迷女色的人。” “再说徐夫人出身世家,不论是容貌还是持家都挑不出错儿,不至于吧?” “徐腾正直,的确不迷于女色,可惜着了常牧云的道,酒后与女子做乐。”常景棣捏着珠子缓缓转动:“倘若单纯是个普通女子,纳妾就是。” “可惜对方是青楼花魁,徐国公府这样的世家,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儿孙弄出此等丑闻,何况这花魁还是罪臣之后。” “徐腾也因此不得不被常牧云拿捏,一步步为他所用。” 云晚意实在难以想象熙然郡主知道真相后会如何。 她叹了一声,问道:“徐国公也知道此事,对吗?” “对,你先前说徐国公的病是心郁成疾,就是因为此事。”常景棣也带着些唏嘘:“再正直的人,也架不住陷害。” “徐腾的事,要一开始就进宫对皇上请罪,或许还有转机,可惜已经过去一年多,死的也成活的了。” “除开徐腾,这册子上的官员,一半是因为被常牧云设计陷害,不得不踏入淤泥中,剩下则是半推半就。” 云晚意大致翻了翻。 哪些官员的名字下,都有简短的标注。 有的是钱,有的是权,有的是色,有的是恩。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本来都是中立态度,只听命于皇上的! 第281章 一张大网 等云晚意看完册子,才发现后面还牵扯了不少人。 所有人联系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密不可分的网。 常牧云这盘棋布局比她想象的还要早,局面也比她想象的铺开还要大,而关键的一环,就在于苏家和云家。 只要常牧云用云家搭上苏家,储位十拿九稳! 原来前世,常牧云并不只是设计接近她,利用她。 只怕她身败名裂的背后,除了云柔柔,常牧云也是推手! 而这本册子也越发让云晚意笃定,常牧云背后绝对还有人指点,甚至那人才是帮助常牧云走到现在的幕后黑手。 如果云晚意并没有从林逸的事情想到前世,从而请常景棣查到这册子里的东西,往后怕还要栽跟头! 也对,前世常牧云能把她骗的一无所有,肯定不会将所有底牌露出来! 想到以前,云晚意身子就忍不住颤抖。 她啪的一声合上册子,压住百般情绪,疑惑道:“纵然常牧云有那本事设计陷害,支撑他庞大计划的银子从何而来。” “还有,司天监监主林逸怎么可能听命于他,这些,王爷可有查到?” 她说的疑点,常景棣也想到了。 常景棣早就派人查过林逸。 林逸上任多年,算卜看星都很准,还曾为皇上解决了不少麻烦。 这样的人,不可能因为看不见未来的人冒险! “已经查过,没有查出林逸和常牧云间的交易。”常景棣想到林逸的本事,猜测道:“会不会是林逸看出了常牧云的命数?” 云晚意没忍住冷笑了一声:“看真龙命格,林逸还达不到那高度,连盛极一时的玄医一脉都无法勘破。” “林逸的行为,保不齐是我们破开所有真相的刀!” “我也是这么想,早就派人盯着林逸。”常景棣点了点名册:“这些人,我也在派人接触。” “当真犯错的人,证据会送到皇上面前,迫于阴谋不得不参与的人,我会想法子帮他们摆脱常牧云。” “嗯,有劳王爷。”云晚意想到徐腾的事,担忧道:“徐国公府,还有望走出困局吗?” “这,就要看他们如何选择了。”常景棣的星眸微抬,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意:“徐腾栽了一次,却没有半推半就继续沉沦。” “那花魁安置在外边,徐腾从未踏足过她的院子,根本没有任何来往,但据我们查到的消息,徐腾和那花魁一夜风流,有了身孕。” “如今那孩子半岁,和花魁一起住在外头,徐腾派人给银子,没探望过。” “一次,就有了孩子?”云晚意不太相信:“消息准确吗?” “孩子生下来后,徐腾曾派人滴血认亲,的确是他的血脉。”常景棣顿了顿:“这也是他忍下花魁住在徐家名下宅子的原因。” “有孩子做证据,徐腾哪怕不和孩子外室见面,也注定要背上污点,他不敢轻举妄动。” 云晚意了然:“我知道了,徐国公府的事王爷暂时别插手,我去探探口风。” “好。”常景棣把捂的暖和的手炉递给她:“多事之秋,万事小心。” 云晚意走的匆忙,的确没带暖手炉,没跟他客气,接过来后道:“那我先去徐国公府瞧瞧。” 走了几步,她又想起什么,回头问道:“常牧云被咬出和瘟症有关,皇上那边怎么说?” “瘟症的事。”常景棣眸色微暗,眼底情绪翻涌,最显眼的便是那抹嘲讽:“已经过去,百姓沉浸在要过年的喜悦当中,早就逐渐淡忘。” “这种时候只要不出乱子,就没有皇家的脸面重要,皇上是天子,倘若抖出害百姓性命的瘟症是皇子闹出来的,又会成为另一件大事。” “所以,就这么算了?”云晚意眼神未变,问道:“瘟症虽然没造成大范围的伤害,可也死了不少无辜百姓!” “皇上素来是明君……”话说到这,云晚意没再继续。 刚才是她一时愤怒,没有细想。 是啊,明君又能如何,守江山难,皇上不可能因为一件过去的事,把危险摆在眼前。 如果是正在爆发瘟症,可能他会推出常牧云。 常景棣看到她戛然而止,也清楚她想明白了,叹道:“常牧云本来就在禁足,你那婢子只有供词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皇上不可能以这个借口斥责,最多是对他多几分厌恶和疑心。” 云晚意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她苦笑着道:“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常牧云被禁足,正是我们的时机。”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常景棣微微点头,旋即又叮嘱道:“淮安侯府的事我不插手,但你若遇到搞不定的,尽管说出来。” “还有两个多月,我们就要成为一家人了,荣辱一体!” “王爷好意,我心领了。”云晚意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讽刺:“淮安侯府的烂摊子是我的家事,我希望自己解决。” 从镇北王府出来,云晚意直接去了徐国公府。 小年过去,年味越发充足。 徐国公身子好转,徐家的旁支也全部回来了,欢聚一堂,更是难得的热闹。 淮安侯府新丧,名义上是云晚意的母亲,这种时候她不便登门,免得别人嫌她晦气,只让人去通报给熙然郡主。 熙然郡主知道云晚意来,赶紧带着人出来迎接。 “到底是好友,心有灵犀。”熙然郡主一身浅色素衣,迎上前亲昵的挽着云晚意的手,面上的笑意却和从前不太一样。 “我正打算去淮安侯府找你,听说府上大夫人没了,虽与你有不快,到底是你的生母……” 熙然郡主说到这才意识到不对,停下来打量着云晚意的脸色,后知后觉道:“对啊,你们府上有丧,你不守孝,怎么有空来寻我,出了什么事?” “郡主也知道我和她之间并无情分,所以也不难过。”云晚意十分直白:“守灵有几个儿子,我去不去没关系。” “倒是你,一阵子不见,怎么瞧着瘦了很多?” 熙然郡主恍然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难过:“要过年了,穿新衣裳,不得轻减些才好看啊?” 云晚意也算了解熙然郡主,她在徐国公膝下长大,心直口快,性子活泼直爽,有什么说什么。 她脸上藏不住心事,怕是对徐腾的事,已经察觉了什么。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低声道:“我有话同你说,跟我出去一趟,可好?” “好。”熙然郡主指着周身打扮:“本来也是要去寻你的,既然你来,我们就去德善堂吧,今日心口不快,整好抓点药。” 云晚意牵着熙然郡主的手上了马车,一路去了德善堂。 德善堂的几人看到云晚意也十分诧异。 他们并不清楚苏锦和云晚意之间的关系,只觉得这种时候,她应该不会出来。 虽然诧异,倒也没多问。 云晚意主动提及,以熙然郡主身子不快为借口,让章掌柜叫人收拾好三楼专属的房间,端上茶水和炭火,不准打扰。 坐下后,云晚意并未直接发问,而是拉着熙然郡主把脉。 熙然郡主脸色实在维持不住,不复之前的笑意,忧心忡忡间,已经不自觉的叹了好几口气。 把脉结束后,云晚意责怪熙然郡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颇为生气,说话也冷冰冰的: “你心内郁结,忧思沉重,却又刻意压制,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这种情况下还不早些看大夫,是想走你祖父的老路?” 熙然郡主不止身体轻减,整张脸最是明显,原本带着些婴儿肥的两颊瘦凹进去,越发显得人清冷。 近距离看,虽然用了云晚意给的上好膏子和胭脂水粉,却依旧压不住眼下要溢出来的乌青和憔悴。 眼底更是血丝遍布。 要是云晚意不去找她,看出端倪,就熙然郡主这做法,不出三日,也要办丧事了! 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云晚意自然要生气。 她一说,熙然郡主再也忍不住,伏在她膝上痛哭不止。 多时压抑的情绪需要缓解,云晚意并未继续往下说,也没发问,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无声的安抚好过声声关切。 直到哭的云晚意裙子和裤子都氲湿了,熙然郡主才一抽一抽,逐渐平复情绪,缓缓停下。 但她没有立刻起身,继续贴在云晚意腿上,整个人昏昏沉沉。 云晚意叹了一声,轻声道:“睡会儿再说,我就在这陪你。” 不知道是不是陡然发泄完,还是这阵子紧绷的太累,熙然郡主居然真的,就这么放心的伏在云晚意腿上睡着了! 没一会,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寒露见到这一幕,低声道:“要不奴婢把郡主抱到榻上歇息?” “不用。”云晚意缓缓摇头:“她整个人绷着不敢放松,好不容易闭眼,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惊动,不如就这么睡着。” “您的腿受不住。”寒露有些不放心:“瞧郡主这架势,只怕要睡很久。” “没事。”云晚意轻轻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吩咐寒露:“把屋内烧暖和些就是,等下你们都出去守着。” 熙然郡主不醒,云晚意索性让寒露,找章掌柜拿了德善堂的账本翻看,耐心等待。 熙然郡主再醒,天色已经擦黑,期间熙然郡主的心腹芍药来看过好几次。 “咦?”熙然郡主刚醒,整个人还云里雾里,顶着肿胀的眼环顾一周后,迷迷糊糊问道:“我怎么睡着了?” “你进来就睡了。”云晚意带着几分打趣:“要再不醒,我可要让你陪我这双腿了!” “哎呀。”熙然郡主这才瞧着云晚意皱巴巴的裙子,不好意思道:“我最近有点累,瞧见你放心,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好了,我也没怪你。”云晚意给熙然郡主整理好鬓边的头发:“忘了我们是好友,出了事连我也不肯说?” 她一开口,熙然郡主就知道她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熙然郡主想到最近的事,眼眶又是一红:“晚晚,我先前还让你小心常牧云。” “可谁知道我那糊涂的父亲,实在是……实在是荒唐!” 第282章 熙然郡主之忧 后面的话,熙然郡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云晚意见她实在为难,接过话低声问道:“你知道多少,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或许还有挽救的余地。” “没有余地了。”熙然郡主红肿的眼底透着绝望:“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为什么祖父忧思过度,郁结难消。” “你不相信我?”云晚意握住熙然郡主冰凉的手,对上她的视线,问道。 熙然郡主和云晚意四目相对,眼泪忍不住,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是不信你,倘若不信,我也不会对你哭一场,又安心睡下。” “你素来聪慧,来找我定是察觉了什么,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那糊涂父亲践踏的是国公府百年的清誉。” “一个不好,不仅是父亲和各位叔伯无法善了,连我那一生清廉的祖父,也要颜面尽失,下场凄惨!” “我知道,但你父亲的那孩子,难保不是被陷害的,并非真的徐家血脉。”云晚意想到那孩子,总觉得蹊跷至极。 徐腾虽然不是七老八十,却也有了一定的年纪。 这年岁一夜风流就留下孩子,云晚意不太相信。 在常景棣面前她并没有直说,就算滴血验亲,也能动手脚作假。 徐腾从未和花魁还有孩子见面,如何能确定是真的徐家血脉? 听到云晚意这么说,熙然郡主恍然扬起脸,顾不得泪痕斑驳,惊疑的问道:“你知道父亲的事?” 云晚意轻轻点头。 熙然郡主就这么挂着泪,苦笑道:“父亲还自以为瞒得很好,原来不止我知道,呵呵……” 她信赖云晚意,笑过之后也没瞒着,带着哭腔一五一十道:“前段时间,母亲要我学着管账,吩咐管家教我察看账目。” “谁知道这一看,竟然察觉到父亲的私账上,每个月都有一笔不大不小的银子划出去。” “不仅数目一样,每个月划出去的日子也是一模一样,我问管家,管家也不清楚,只说是父亲用来打点官场的银子。” “可我知道,父亲是在祖父日夜念叨清廉中长大,不屑于这些官场交易,于是留了个心眼,恰好月初是这笔银子出去的日子。” “我顺着钱庄支取银子的去向,跟着父亲的近身侍从,一路寻到了南街巷子里,亲眼看到了一个面容艳丽的女子,抱着一个和我父亲几分相似的奶娃娃。”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当下气不过,拦住父亲的近侍,威逼利诱之下,他才说出实情,还说父亲是被逼无奈,从未见过外头那对母子。” 熙然郡主说到这,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道:“晚晚,我多希望这一切是家的,可我亲眼瞧见那孩子,错不了,太像了!” “这件事你帮不了我,只求你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替我保密,能瞒一时,是一时!” 云晚意拿出帕子,细细替她擦着眼泪,低声道:“我相信徐大人不是那种人,你能带我去南街瞧一眼那女子吗?” 熙然郡主抽搭着,并没有答应。 云晚意叹了一声:“徐大人身边除了徐夫人,还有一房夫人和一房姨娘,姨娘年轻却不曾有孕,你觉得外室能行?” 熙然郡主想了想,这才抽噎着抬头,泪眼朦胧道:“你是说孩子不是我父亲的吗,可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 “总要去看一眼才能确定。”云晚意低声劝道:“放任下去只会越错越远,和常牧云合作,无异抱着火药入眠。” “他要是被烧到,你们整个国公府都要陪葬,他配吗?” 熙然郡主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点头:“好,我带你去,但你要答应我,不能让那女子察觉。” “好,事不宜迟,天黑也好办事。”云晚意瞧了眼漆黑的窗户,道:“现在就去,别给人察觉的时间。” 熙然郡主到底还是带着云晚意去了南街。 南街不同于其他地方,不繁华,也不热闹。 天色才黑不久,家家户户都关起门,不少人家更是漆黑一片,早早睡下了。 巷子不大,马车进去势必动静大,几人把马车停在巷子口,缓步往前。 “小姐。”立秋举着灯笼跟在后面,疑惑道:“国公府地儿挺多的,既然徐国公不想让那女子的事情被人发现,为何不干脆出城安置?” 云晚意微微顿了顿,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熙然郡主,轻声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 熙然郡主哭过一场后,心中憋闷有所好转,不甚在意这些,苦笑道:“她也没问个什么,况且我刚知道真相的时候,和她有一样的疑问。” “根据我父亲的心腹招供,说父亲在被威胁后,的确打算将那女子送出上城,远离千里,免得再生事端。” “前脚刚说这个消息,后脚女子身子不适,就被诊断出怀了身孕,她借此要挟不肯离开,还说对父亲是真心真意,爱慕他的人品。” “父亲被闹得没办法,才后退一步把人安置在这儿,不过据我所知,父亲的确从未踏足过这里一步,所有东西,都是让心腹托办。” 云晚意了然道:“也是,那女子必须保证留在上城,才能威胁到徐大人,她不肯离开也情有可原。” 正说着,几人走到一个一进的小院子门口。 熙然郡主脚步微顿,轻声道:“就是这儿。” 话音落下,院子里忽然传出婴儿的啼哭。 随之,是女子不耐烦的抱怨:“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真是烦死人了,你们这群饭桶,不知道把他抱出去?” “夫人,小公子瞧着是病了。”一个略微显老的声音为难的响起:“要不,先去请个大夫吧?” “怎么请?”那女子声音越发不耐,似乎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我们这院子里的人都不能出去,你有本事,你出去!” “可,这么下去,小公子怕要出事。” “出事就出事,反正爹爹不疼姥姥不爱,死了大家都清净,死了好,死了你我也不用困于此地了!” “夫人……” “滚,抱着这个讨命鬼滚出去!” “……” 一进的院子,就是这点不好。 什么话都遮不住,即便是里面声音有意压制,还是能听个大概。 院子外,云晚意和熙然郡主面面相觑。 熙然郡主率先开口,压低声音疑惑道:“听上去,那女子似乎也是被迫的?” 云晚意也觉得有问题。 十月怀胎,分娩不易,孩子都几个月了,怎么也有感情,可这女子却巴不得孩子死。 云晚意不说话,熙然郡主轻轻捏了捏她的衣袖:“晚晚,现在该怎么办?” “且再等等。”云晚意蹙着眉,低声道:“从那孩子的哭声能听出孩子的确是病了,还很严重。” “既然孩子是束缚徐大人的法宝,即便那女子再希望孩子死,底下的人也会保住他,我们就在巷子口等等。” “等?”熙然郡主往禁闭的院子门看了眼,疑惑道:“听那动静,女子未必肯让,他们能出来吗?” “会。”云晚意抬眼看了眼黑漆漆的天色:“走吧,要下大雪了。” 几人回到马车上,云晚意刻意让立秋驾着马车在附近慢悠悠晃着。 果然没多久,一个婆子打扮的妇人,抱着一个看不到孩子的襁褓,步履凌乱的从巷子里冲出来。 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年岁不大小婢子。 小婢子举着灯笼,比婆子还要慌张:“林嬷嬷,这可怎么办啊,小公子连哭声都没了,怕是不太好!” “别胡说!”那婆子已经着急的知如何是好了,偏还要维持镇定,颤抖着声音道:“去医馆,听说德善堂有位神医不错,走,我们快去!” “这么大雪,去德善堂至少还要一盏茶的功夫。”小婢子呜呜咽咽:“小公子有事,我们是不是活不成啊?” 被称做林嬷嬷的婆子,自然也清楚这一点。 她四下环顾后,果然瞧见了云晚意她们的马车,抱着希望道:“那边有马车,去求求人家。” “可。”小婢子哭腔明显:“主子说过,不准和任何人有来往,若私自违令,只怕……” “怕怕怕,小公子的命重要,还是公子的命令重要?”林嬷嬷显然不耐焦灼到了极点:“去拦住马车,快!” 云晚意和熙然郡主看到这,放下了掀开一半的马车窗帘。 熙然郡主忍不住朝云晚意竖起大拇指,低声赞道:“晚晚,你果然料事如神,竟然猜的这么准确!” “若非他们的谈话,我也不敢肯定。”云晚意笑了笑,道:“他们来了,切记别露出破绽,这两个下人不会识破你徐国公府小姐的身份。” 话音落下,马车外响起小婢子着急的声音:“善人,善人,救命!” 云晚意假意不知,命令立秋停车:“怎么回事?” 第283章 设计套话 小婢子不知道这相遇,一开始就是为他们设下的陷阱。 她跪在地上,痛哭着道:“我家小公子突发恶疾,几乎没了性命,想请您的马车帮忙,带一脚去德善堂。” “德善堂?”寒露掀开马车帘子,配合云晚意做戏:“你不知道吗,这便是德善堂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德善堂东家。” “啊?”小婢子一顿,连哭都忘了:“善人,东家,可否请您相助?” “既是救人,那便没事,带来。”云晚意坐在帘子后面,低声道:“我们一起去德善堂。” 小婢子也没想到得来如此不费功夫,赶紧回去叫林嬷嬷。 林嬷嬷亦是没想到这么巧合,抱着孩子直呼阿弥陀佛,也没多想,上了马车。 去往德善堂的半道,林嬷嬷怀中的孩子几度变化,气息微弱,命悬一线。 她不得不跪在马车上,求云晚意出手相救。 虽是有意让她们相求,云晚意不会见死不救,接过孩子看了一眼。 孩子捂得很厚,体温却很低。 云晚意解开一层层的包裹,瞧着孩子身上竟还穿着两层夹袄。 “怎么穿这么多?”寒露没忍住,诧异道:“我没带过孩子都听人提过,要想小儿安,三分饥与寒。” “你们给他捂成了粽子,不生病才怪呢!” 林嬷嬷跪在云晚意身边,看了眼云晚意,解释道:“姑娘误会,我们做奶婆子的如何不知道要这般。” “可半个月前的那场大雪小公子受了风寒,从那时开始身子就一直不好,近几日天冷,病症逐渐显现。” “体温一日低过一日,若是高热还好,这低温症麻烦的很,看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见起色,今日午后症状加重,啼哭不止。” “等等。”寒露又一次打断,疑惑道:“既是午后发病,怎么不早些去请大夫?” “这……”林嬷嬷一顿,脸色明显为难。 她早就要去请大夫,可夫人不让啊! 说什么请了几次大夫,一点毛病都没看出来,再去也是平添麻烦,闹得越大越不好。 就包括刚才,小公子命悬一线,夫人还是不同意,是林嬷嬷带着婢子,违令闯出来的。 “是人各有难处。”云晚意看出婆子为难,解围道:“她瞧着是伺候人的,哪里有决定的权利。” “是是是。”林嬷嬷讪讪的,低声道:“夫人觉得孩子就是体温低了些,没毛病,才一直没请大夫。” “这孩子是你们夫人亲生的吗?”芍药下意识接过话:“我们府上的小姐小磕小碰,夫人都着急的不得了。” “这孩子脸色惨白,毫无生气,你们夫人竟然不着急,哪里有母亲和孩子不亲近的?” 林嬷嬷脸色又是一变。 “胡说。”熙然郡主抬手,止住芍药的话,道:“别乱说话。” 她说完,眼神忍不住看了眼云晚意。 苏锦新丧,云晚意却没在家,还出来找她。 她心里当真不难受吗? 云晚意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眼笑了笑:“芍药说得没错,有的母亲是母亲,有的母亲并不是母亲。” “这孩子的确有问题,现在不是争执这些的时候,先去德善堂,我施针后再看情况开药。” “孩子太小,受罪。”熙然郡主瞧着小孩儿那张似曾相似的脸,叹道:“唉,也是投错了胎。” 林嬷嬷和那婢子皆是一僵。 她们也曾私下说起此事,小公子其实足够听话了,六个月的孩子,寻常不哭不闹,除了吃之外,几乎没哭过。 最近的哭闹,皆是因为身子不舒服。 唉,果然是生错了胎! 一行人快步抵达德善堂,夜已经深了,德善堂早就关门,立秋叩开门。 王德发打着哈欠,看到几人明显一顿:“大小姐,您怎么……” “先别说话。”云晚意抱着孩子,吩咐道:“去上面的雅间,别惊动其他人,你先回去休息。” 王德发应声,准备好药物,退了下去。 云晚意施针的时候没让林嬷嬷和小婢子进去,放立秋芍药看着她们二人。 屋内,只有云晚意和熙然郡主,寒露几人。 熙然郡主迫不及待问道:“晚晚,这孩子到底怎么了,低温的症状又是怎么回事,我们从未听说过!” 云晚意见四下无人,顿了顿道:“并非单纯的低温症,刚才婆子和婢子都在,不好直说,这孩子乃是中毒所致。” “中毒?”熙然郡主惊的声音提高了些许,意识到林嬷嬷还在外头,又压低声音:“这么小,只会吃奶,怎么会中毒呢?” 云晚意缓缓摇头。 她也很奇怪,这毒药还是玄医一脉的奇毒!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中玄医一脉的毒药? 玄医一脉消失多年,根据师父算卜子所言,售出去的毒几乎毁尽了。 可,为什么她身边相继出现了这么多中玄医毒药的人? 到底是不是从师父手中流传出去的? 还是,玄医一脉当初并未死绝,还留有算卜子之外的血脉? 疑问涌上心头,云晚意心中的焦躁越发明显。 “晚晚?”熙然郡主瞧着她难看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是不是有别的不妥?” “是。”云晚意手中施针的速度加快,同时吩咐寒露:“把林嬷嬷和小婢子带去旁边屋子,我要亲自审问!” 熙然郡主赶紧道:“我也要去。” “这孩子总得有人守。”云晚意叹了一声,不希望熙然郡主搅和进来:“郡主,你在这守着孩子。” “好。”熙然郡主并未多想,道:“你且去,反正你也不会对我隐瞒真相。” 施针结束后,云晚意便去了隔壁屋内。 林嬷嬷见到她,立刻迎上前,焦急的问道:“小姐,我们小公子如何了?” 小婢子担心自己的安慰被牵连,也赶紧凑上前,问道:“小公子到底是怎么了,那低温症可有办法解开?” “小公子的低温,你们难道当真不知内情?”云晚意越过两人,坐在椅子上,抬眼打量二人的神色。 小婢子一脸的狐疑,林嬷嬷神色却是避了避。 云晚意没错过她那一闪而逝的不对劲,转而继续问林嬷嬷:“你是小公子的什么人?” “奴婢伺候小公子。”林嬷嬷心虚,避开云晚意的视线,低声道:“也算奶娘。” “小公子生下来就是你在照顾。”云晚意微微一笑,起身缓步走向林嬷嬷:“他一个小孩子,必是承不住毒药的刺激。” “所以这毒药定要有人来转化,削弱毒性,否则小公子早就死了,绝不是低温症,说吧,那毒是谁下给你的?” “这,姑娘,姑娘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林嬷嬷更不敢看云晚意的眼睛,跪下伏在地上,支吾道。 “小公子的低温,是风寒引起的后症,和,和奴婢无关!” 云晚意轻笑了一声,俯身掐住林嬷嬷的下巴:“那毒需要定期服用解药,否则以你的身体,早就死了好几回了。” “你既要用解药,肯定也知谁给你下毒,若不说,那恕我无法保住这小公子了。” 说完,她重新起身,坐回椅子上,慢条斯理道:“去隔壁抱着孩子离开吧,别死在我们这儿。” 林嬷嬷没人牵制,却依旧伏在地上,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一旁的小婢子不知里就,应声道:“姑娘,您真的弄错了,嬷嬷一直对小公子很好,岂会对小公子不利。” “今日若非嬷嬷做主,我们也无法出来求助,您,您真的没法子吗?” 云晚意冷着脸毫无反应,没有搭理小婢子。 小婢子见她丝毫没有怜悯的意思,又去拉地上的林嬷嬷:“走,这姑娘年轻,想必是没法子看出小公子的病情,才找中毒的托词。” “我们去泰和医馆试一试,听说那里的洪大夫不错,小公子的病不能再耽搁了,否则我们都要被牵连!” 最后这句话,彻底把林嬷嬷说清醒了。 她不顾夫人的阻拦,费劲心力带着小公子出来,不就是为了谋取生机? 最近没人来送解药,她体内的毒有所变故,小公子被她奶水养活,自然也被牵连中毒发病。 那么多大夫都没诊断出毒药,这姑娘却诊断出来,想必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与其死,还不如先解毒! 想到这,林嬷嬷猛然伸手抓住小婢子的手,深吸一口气,道:“别,你先出去,我有些话同这姑娘说。” 小婢子顿时瞪大眼睛:“嬷嬷,你,难道你,难道这姑娘……?” “出去!”林嬷嬷提高声音,呵道:“小心你的嘴巴,别乱说话!” 看着小婢子出去,云晚意朝林嬷嬷笑道:“看来嬷嬷是想明白了,不过我能力有限,只能保住小公子一时。” “你若有半句假话,或者是对我耍心机,那就难保了!” 林嬷嬷赶紧磕头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小姐……” 第284章 还了国公府的人情 没有云晚意的答话,林嬷嬷便一直磕头不起。 “得了,你若磕死在这,还怎么说?”寒露见状,扶起林嬷嬷,道:“还是先说小公子体内的毒吧。” 林嬷嬷额间红肿,起身后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 寒露将她扶在一旁。 云晚意耐心耗尽之前,林嬷嬷终于缓过劲儿,一五一十说出缘由。 原来早在孩子出生前,林嬷嬷就在开始服毒,这种毒每隔半个月需要解药控制。 超过半个月不解毒,并不会立刻去死,但身子一日寒一日,等一个月时,腑脏冰冻而亡。 林嬷嬷已经半个月没解毒了,她倒是没事,但小公子食其奶水,毒一点点累积,体温越来越低。 云晚意早就诊出这种毒是什么,自然不需要林嬷嬷来解释。 她吸了一口气,眉眼间染上不耐:“说重点,谁给你下的毒,你院子里那位见不得光的夫人,又是什么情况。” “这……”林嬷嬷又是一顿,避开云晚意的眼神,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看来,你还是没准备好。”云晚意冷笑着,道:“既是如此,你带小公子回去吧,我治不了!” “别,别啊!”林嬷嬷赶紧哀求道:“您是奴婢最后的希望了,若是您也不管,这小公子定活不下去!” “那还不说?”寒露沉声道:“耍着我们玩儿?” 林嬷嬷纠结了一瞬,赶紧道:“奴婢继续说,让奴婢服毒的人是夫人身边的丫头,叫做月英。” “但月英的毒也是别人给的,奴婢的确不知道是谁,也不敢打探……” “等等!”寒露打断道:“这小公子,是你口中那夫人的孩子吧,她的人,连她的孩子都害?” “你就算要诓骗我们,也该找个好点的借口吧?” “是真的!”林嬷嬷跪着挪了几步,道:“月英并非一开始就跟着夫人伺候,她是夫人安置在南街院子后才来的。” “月英身份不同,有时候连夫人都不敢对她恶语相向,最近那月英不知去向,奴婢多时未得解药,连累小公子。” “奴婢说的千真万确,那院子里的夫人,本是城中最大青楼里的花魁玉魅,您几位若是不信,可派人去青楼中打听。” “玉魅撞了大运,爬上了徐公长子的床,这才一朝得势,可惜徐公长子从未去院子里看望过。” 这些话,倒是和熙然郡主打听来的对上了。 云晚意垂了垂眼眸,冷声问道:“玉魅受制于何人,你可清楚?” “不知道。”林嬷嬷眼珠子一转,道:“虽然明里没听玉魅夫人提及过,但奴婢私下曾听夫人酒后说起了三皇子。” “所以……怕是和三皇子有关。” 云晚意微眯着眼:“玉魅也中毒了?” “奴婢不清楚。”林嬷嬷摇着脑袋,道:“我们去院子里伺候时,玉魅夫人的肚子已经大了。” “她虽有怨气,私下想着,怎么也不可能给一个孕妇下毒吧?” 云晚意一直在打量林嬷嬷的表情,但见她确实没有说谎,才道:“小公子的毒没那么好解开。” “我暂时给你们两颗解药,你吃过后能暂时压制毒性,但这毒存在越久对身子的损伤越大。” “哪怕最终得了解药解毒,原本损伤的身子无法复原,瞧你的年岁也就三十出头,家里还有老小。” “倘若不想就这么死了,我倒是能帮你一把。” “只要您能帮奴婢,奴婢什么都听您的。”林嬷嬷立刻问道:“您需要奴婢做什么?” “抱着孩子回去,为我打听个消息。”云晚意顿了顿,道:“但你耍花招,我可不会留情!” “是是是,您说,奴婢一定照办!”林嬷嬷忙不迭磕头。 云晚意微微一笑,低声在林嬷嬷耳边说了很多。 林嬷嬷点头越发频繁,最终仰起头表忠心道:“奴婢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办妥。” “记住了。”云晚意嘴角微勾,将解药放在她手中:“今日救你和小公子的不是我,也和德善堂无关,是你们幸运,遇到了一位游医出手。” 林嬷嬷慌忙把药塞进嘴里,旋即又想起了什么,朝门口看了眼,低声道:“奴婢能守口如瓶,可门外那婢子……” “她不会出现了。”云晚意早就想好了那婢子的去处:“她不堪在小院子里挨打挨骂,趁你们求医之际逃跑了,你也不知去向。” 林嬷嬷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试探道:“您,您,您要杀……” “对,杀了她。”云晚意居高临下,轻声道:“所以你看清楚,我不是好人,你别耍心机。” “刚才给你的解药中,还有别的毒,一念之差,你会死的更惨。” 林嬷嬷知道已经没有退路,再度磕头,语无伦次的表达衷心。 “够了,带孩子回去吧。”云晚意摆摆手,道:“今日的事全当没见过,我需要你时,自然会派人寻你。” 林嬷嬷慌忙出去,果然没再看到小婢子! 她心中更是难受,生怕晚一步自己也要被留下,赶紧带着小孩子离开,匆匆回到小巷子中。 等林嬷嬷二人离开,立秋才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 跟在她身后的,就是林嬷嬷以为已经死亡的小婢子,小婢子被堵住嘴锁住身。 “小姐。”立秋上前问道:“这小丫头回不去院子,该如何处置?” “既是无辜性命,送走吧。”云晚意摆摆手,道:“远离上城,永远也别被找到。” 立秋点点头,会意道:“整好我们名下的商队要出北荣,奴婢会给她一笔银子,永远不会回北荣。” 立秋带着小婢子离开,熙然郡主迫不及待的出来,问道:“晚晚,情况如何?” 云晚意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隐去了毒药的事。 “果然!”熙然郡主握着拳头,咬牙道:“父亲是被陷害的,晚晚,既是如此,你一定要好好帮我们!” “等徐家的事情结束,我给你当牛做马,做婢子伺候都行。” “得了。”云晚意点了点她的脑门:“我岂敢让堂堂郡主给我当牛做马,我欠徐国公一个人情。” “自然,你们家这个事,我一定会帮到底的,就算不为别的,也得顾着你我的情谊。” 若非徐国公慷慨拿出麒麟血,外祖苏震天也不会恢复。 这个人情,就当时她还了吧。 “晚晚,你真好。”熙然郡主一把搂住云晚意的脖子:“我可能是上辈子做好事了,这辈子才能遇到你!” “好了,太晚了,先回去。”云晚意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回去太晚,你那祖父怕也不会饶你。” “你送我,祖父就不会说啦。”熙然郡主调皮的吐着舌头,道。 等送完熙然郡主,回淮安侯府已经是后半夜了。 淮安侯府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敲锣打鼓的动静。 越靠近苏锦生前的院子,声音越大。 云晚意没打算搭理,直接往萃兰苑走。 就是可惜,当年苏锦为和云柔柔住得近,两个院子间离得也近。 “这动静,晚上可怎么睡啊?”寒露朝那方向看了眼,蹙眉道:“也难为云家那群人,竟然应允府内行丧。” “明面上苏锦还是淮安侯府的大夫人,丧事没有大肆操办,本就惹人深思。”云晚意冷笑道:“自然不会再失了最后的体面,落人话柄。” “要不,咱们出去睡一晚?”寒露轻声询问道:“不然这动静闹一夜,实在揪心。” “不用了。”云晚意无所谓:“耳朵堵住,也没什么无法睡着的,她又不是我的生母。” 两人说话间,到了萃兰苑门口。 双喜在院子外来回踱步,瞧着十分焦灼的样子。 “双喜,你素来胆小,怎么在这儿等?”寒露好奇,喊了一嘴。 双喜听到动静,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匆忙奔来。 气喘吁吁到了云晚意跟前,急声汇报道:“小姐,您先别进去,苏老夫人在里头,身边还跟着小少爷,只怕是来问罪的。” “来都来了,躲不过。”云晚意叹了一声:“来了多久?” “有一会儿了。”双喜愁眉苦脸:“小少爷脸色也不好看。” “知道了,你们在外边等。”云晚意顿了顿,道:“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进来,最好是分散看管,别叫人听了墙角。” 云晚意只身一人进门,迎面就瞧见苏老夫人满是憔悴的坐在软塌上。 她手边,是一脸担忧的云怀书。 听到开门声,苏老夫人和云怀书几乎是同时看来。 “外祖母。”云晚意行了一礼,道:“天色已晚,您怎么还不休息?” “我睡得着吗?”苏老夫人缓缓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云晚意身边,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晚意:“闭上眼,就是苏锦那张难看的脸。” “虽然处理过,可我跟随你外祖在前线呆过,分得清死人样儿,她分明是受过虐待,中毒而亡。” “云晚意,你且告诉我一句明话,她到底是什么死的?!” “你的母亲苏锦,真的,是被云柔柔所杀吗?!” 第285章 不怕报应 苏老夫人问一句,就往云晚意的方向逼近几分。 最后一句话落下,两人的脸贴的很近。 苏老夫人昨晚又哭又闹吵嚷了一夜,白天也没能入眠,整张老脸浮肿难看,配着死死瞪着的眼睛,狰狞可怕。 云晚意微微凝眉,往后退了两步。 云怀书先一步过来,扶住苏老夫人,道:“母亲乃是中毒而亡,是被云柔柔那毒妇给毒死的,的确和晚意无关。” “我不是三岁小孩儿。”苏老夫人推开云怀书,眼神一直在云晚意身上:“你们合起伙来能骗别人,瞒不了我。” “云柔柔在云家失了地位,她唯一的依靠便是傻兮兮的苏锦,云柔柔杀了谁,也不会杀了苏锦,害死苏锦的一定另有其人!” 倒是和云怀瑾来兴师问罪的情况一样。 老太太已经彻底怀疑起了云晚意。 但怀疑又能如何,没有证据,就和当初的连珏一样,是生是死,全然没人知晓! 不仅如此,前世的云晚意压根没察觉身世有问题,以为苏锦就是她的生母,百般讨好,低到尘埃,想要博取那点点的母爱! 想到连珏,云晚意心中压制的恨意上涌,一时间也没顾得上称呼:“外祖母是觉得我杀了苏锦?” 苏老夫人一顿,吸了一口气,道:“瞧,直呼其名,她还没下葬,尸骨未寒,你是她亲女儿,怎么能如此狠心?” “直呼其名,是因为她的作为不配做我母亲,外祖母可曾听过有因有果?”云晚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百般怨念: “苏锦有现在的下场,未必不是因她种下的恶果,倘若您真觉得是我所为,大可报官查证。” “你,这是不肯承认了?”苏老夫人老泪纵横,看着云晚意问道:“就算可怜给我老婆子,给一个清白,也不肯?” “苏锦被云柔柔毒杀,认证物证都在,的确和我无关。”云晚意对上苏老夫人的眼神,丝毫没怯。 “怎么可能是她?”苏老夫人见云晚意始终不肯承认,颓然两步,一下瘫坐在地上,嚎啕道:“可怜我的女儿!” “你悲惨一生,竟连死都不明不白,我还不如跟你一起去死,我可怜的女儿……” 换做以前,云晚意记着前世外祖的恩情,也定要上前扶起苏老夫人。 可她一口一个“我的女儿”,一口一个“死的不明白”,将云晚意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再度勾起。 苏锦是她的宝贝女儿,连珏不是吗,她不是吗?! 死的不明白的是连珏,是前世的她! 果然是伤不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 “晚意!”云怀书伸手去扶云晚意,对她颇有怨怼:“外祖母刚失去女儿,你就不能顾着些她的情绪吗?” “三少爷要我顾着,难道是要我承认我杀了苏锦?”云晚意冷声问道:“你若想当这孝子我不阻拦,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你真是,真是……”云怀书想要责备,可转念想到从前种种,又不得不将话压下,改口道:“算了。” 云怀书心中百感交集,扶着瘫软的苏老夫人,劝慰道:“外祖母,您不眠不休也不行,我先带您去休息。” 苏老夫人眼泪都要流干了,双眼却充满怨恨盯着云晚意,起身后沙哑着声音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 “人是你杀的,我知道,云晚意,难怪苏锦曾说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是个没心肝的狠货,竟能狠下心弑母。” “我且看着,且看着你遭报应的那一日!” 报应? 云晚意嘴角微勾,无声冷笑着。 她前世被这些人蒙蔽,当了彻头彻尾的傻子,早就遭了报应,既是地狱爬出来复仇的恶鬼,还怕报应吗?! 苏老夫人越说越激动,视线往下,看到云晚意脖子上的珠串,忽然疾步走近一把拽下:“这珠子,我给的是通情达理的云晚意。” “如今的云晚意冷血恶毒,压根配不上!” 坠着鸽子血的绳子有些年头了,这一拽,绳断的同时,配珠掉了一地。 也把云晚意白皙的脖颈勒出一道鲜红的印子。 “晚意。”云怀书看到她脖子上的痕迹,想要上前查看情况。 苏老夫人一把抓住云怀书的手:“她不配你关心,走,我们走!” 云怀书担忧的看了眼她,最终还是选择先把苏老夫人带走。 门开后,双喜第一个冲进来:“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云晚意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显得有些疲惫。 双喜看出她的情绪不好,没有继续发问,默默的给她端上热水,捡起地上哪些小碎珠子。 “小姐,您曾说业障因果自有报应。”立秋跟在后面进门,低声宽慰道:“您没做错什么,不需要为此质疑您的决定。” “我从未质疑,只是……”云晚意抬头,不知道如何描述心中的感受:“苏锦死了,是我所愿,我不后悔。” “可那些还不明朗的真相没法说出来,以及……以及真相中的那些人,明明,不该是这样。” 连珏的事涉及前朝罪臣,不能公之于众,证据也尚未收集完整。 她只透露了些信息给云怀瑾,她与苏锦并无母女感情,下手能毫不犹豫,可云怀瑾几人不同。 立秋明白她的顾虑,叹道:“即使是不能揭露的真相,那也是真相,不可能永远埋于谎言下。” “三少爷也好,苏老夫人也罢,或者是大少爷甚至是二少爷,总有一日会知道。”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盯着跳动的烛火,思绪仿佛回到了前世。 那些波诡云涌的算计,为达目的而起的腥风血雨,所有人悲惨的下场,似乎都在提醒她,不该因为苏老夫人的话而波动情绪。 是啊,她重生一回,目的是对付仇人。 连珏是前世没被发现的意外,可今生她既然知晓,说明是命中注定。 注定她要为生母讨回仇怨! 云晚意心头豁然开朗,起身吩咐道:“去连慒那边的人,可有消息?” “暂时没有。”立秋见她想明白了,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您放心,既然咱们要查,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 这一晚,云晚意并没有睡踏实。 后半夜才入眠,闭上眼就是前世混乱的噩梦,交织在一起,最后竟全部化作一张形似虚无的脸。 从模糊的轮廓来看是个女子,隐匿在浓郁的黑雾后,看不清模样。 云晚意想要拨开浓雾看清那张脸,一直往前追,一直追,就在黑雾退散,即将要看清楚时候却一脚踏入深渊…… “啊!”云晚意惊叫一声,猛然坐起。 没点灯的床帏内漆黑一片,如梦中的场景。 耳边,隐约还能听到苏锦院子里传来的敲锣打鼓声。 “小姐,怎么了?”双喜慌慌张张进来掌灯,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好。 云晚意刚从噩梦中醒来,人还不甚清醒,怔了怔才逐渐恢复清明。 也是这时,才发现后背竟然全部被冷汗濡湿。 开口,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就是沙哑的厉害:“没事,做了个恶梦而已。” “没事就好,吓死奴婢了。”双喜拍着心口,长舒一口气:“奴婢还以为进来贼子了。” “奴婢去给您准备点热水,时间尚早,您喝两口压惊,再睡一会。” “不用准备热水了。”云晚意掀开被子起身:“我换身衣裳,你出去休息吧。” “奴婢伺候您吧?”双喜赶紧应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静一静。”云晚意拿过双喜手中的灯盏,道:“你出去睡把,今夜不用守了。” 双喜离开后,云晚意取出衣裳换,脑子里想的却是梦中那张朦胧的脸。 重生后她曾多次梦到前世,可这张脸,是从未有过的。 是冥冥中的提醒,还是今晚苏老夫人骂了一场,她心中生出来的梦魇? 没有答案。 云晚意换好衣裳,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了。 好在天没一会儿就亮,云晚意索性穿衣裳起来。 寒露听到动静进来伺候梳洗,瞧着云晚意的脸色,低声道:“小姐,听双喜说您被恶梦惊醒,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不着了。”云晚意穿好衣裳,想了想还是问道:“苏老夫人那边如何?” “从萃兰苑回去后,歇在了大夫人曾经的院子。”寒露叹了一声,道:“敲锣打鼓一夜,估摸着也睡不着。” “您若是担心,现在去瞧一眼?” “苏老夫人恨我,去也是徒惹心烦。”云晚意坐在铜镜前梳洗:“苏锦的丧葬在今日?” “是,还有三日就是大年,侯爷和林州云家的意思是尽快下葬,不能讨晦气。”寒露犹豫道:“咱们要不要想法子避一避?” 云晚意名义上是苏锦的女儿,不守灵就罢了,连葬都不送,肯定会引来闲话。 “做错事的不是我,没必要回避。”云晚意微微拧眉:“你等会找人散出流言,就说,我并非苏锦亲生。” “啊?”寒露一顿:“您不是说还不到时间?” “就是现在。”云晚意按了按发胀的眉心,道:“按我说的去做。” 第286章 忽然而起的流言 寒露不知道云晚意为何忽然变卦,梳洗过后,出去找人办妥这件事。 与此同时,林州云家的几人正聚在一起。 苏锦院子里敲敲打.打,谁也睡不踏实。 老太太打着哈欠,老脸上满是厌恶:“死了还要折腾人,真晦气。” “的确晦气。”太夫人接过话,道:“但这也是我们的时机。” “母亲的意思?”云鼎天微微蹙眉:“趁这个机会,从云恒益手中夺过淮安侯府的权利?” “不是,夺权不能太着急,也不能落人话柄,要让他们主动求我们,让我们接管。”太夫人神秘一笑: “上城云家接连出事,养女杀了养母,亲女儿事不关己,已经足够混乱,不如我们趁机加一把火,乱上加乱?” “还怎么加?”云鼎天微微一顿,提醒道:“您刚才也说了,短短几日,他们的大夫人死了,二小姐下狱,二夫人带着病秧子女儿悄悄回娘家。” “剩下的云恒益不顶事,老太君年岁已高,几个崽子年轻,更不用放在眼里。” “是啊。”老太太想到之前的事,冷哼道:“苏锦和云柔柔的事太突然,又一次打断了我们所有的计划,害得咱们白费一场心机。” “别忘了还有云晚意。”王氏在一旁低声提醒:“她一个人,抵得过刚才说的所有人。” “正是。”太夫人赞许王氏的话,点头道:“这几日我一直派人盯着各个院子,苏锦的死似乎没那么简单。” “苏锦死的那一天清晨,据有个丫鬟说,她瞧见云晚意去过竹园,而且昨儿半夜,苏老夫人去云晚意的萃兰苑闹了一场,指责是云晚意杀了苏锦。” “你们细想想,云柔柔身份尴尬,就苏锦维护的紧,她没必要杀了苏锦,保不齐还真是云晚意干的!” 云鼎天顿时悟了,接过话道:“您的意思,不管消息真假,先透出去?” “对,亲女儿杀了母亲,嫁祸给无辜养女。”太夫人笑意越发深刻:“云晚意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云鼎天忍不住拍手:“厉害,我这就派人去做。” “还不够。”太夫人叫住他,道:“苏锦的死恰好能警告老太君几人,云晚意连生母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等会去看老太君,会以安慰的名义挑唆,你再去查曾经在苏锦院子里伺候的婢子,把死的说成活的,懂吗?” 云鼎天连连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必然认证物证给她弄的清清楚楚!” 太夫人满意的点头,同时握住身边老太太的手,道:“放心吧,这淮安侯府,迟早会物归原主。” “再说,那养女死了,和三皇子的婚约空出来,不也是咱们的机会?” 一番商议后,云鼎天率先出门。 刚走到门口,却看到一个道士模样的人,一身青衣,白发白须,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云鼎天没打算搭理,奈何那道人艰难的迈步上前,把他错认为淮安侯府的家主,还要见淮安侯府的大夫人苏锦。 云鼎天想到死去的苏锦,再看这道人的模样,察觉不对,就多问了一嘴。 一番询问,才知道这道人来自九州,最擅长驱邪避魔。 云鼎天结合前因后果,顿时猜到了个大概。 这道人,是苏锦不远千里请来对付云晚意的! 云鼎天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另一招。 他捋了捋胡须,故作惋惜的叹道:“道长来晚了一步,这淮安侯府的大夫人,已经被邪祟给害死了,今日下葬,唉,晚了啊!” “什么?”那道人一惊,难以置信道:“贫道接到消息紧赶慢赶,还没一个月,这,怎么会呢,再说淮安侯府并未挂白幡定丧啊!” “邪祟厉害,把大夫人逼得声名狼藉而死,不挂白幡,也不办丧事。”云鼎天煞有介事的压低声音,凑到道人身前,道 “道长既然不远赶来,定然和大夫人有几分交情,我身份不同,不好引你进去,但大夫人的母亲乃是将军府老夫人,你等会候着,找到老夫人,必会知道一切。” 道长仰头看了看天气,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天逐渐大亮,这几日一直阴沉着,以尽早的天气来看,又要下大雪。 云鼎天也没和道人多纠缠,说完这番话,带着随侍匆匆离开。 道人盯着淮安侯府的牌匾片刻,随即也找了个地方静静等候…… 与此同时,常牧云一夜未眠,正黑着眼眶大发雷霆:“短短几日,苏锦死了,云柔柔下狱,还差点咬死我。” “这么一来,和苏家的联系不就得完全斩断,云柔柔这废物东西,除了跟母狗一样谄媚讨好,竟一点用也没有!” “三皇子息怒。”追云跪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相劝:“现在要紧的不是关注死人和废人。” “您牵扯进瘟症的事,皇上虽没有相信那婢子的供词,可按皇上多疑的性子,只怕对您越发厌弃,还有……” “用你来提醒?”常牧云瞪着猩红的眼睛,狠狠把酒坛摔在地上,越说越激动:“我付出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有现在的局面,却被这些蝼蚁连累。” “我就不相信这一生注定是阴沟里的老鼠,注定要被命运踩在脚下,我不甘心,便是豁出命也要逆天改命!” 追云知道主子的脾气,换做平时,他绝对不敢在常牧云盛怒时开口。 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道:“爷,您一定能对抗命运,可眼下,玉夫人那边派人来问话了。” “玉夫人说,会再帮您最后一次,但也明说,不准有下次。” “玉夫人,玉夫人。”常牧云已经有了醉意,念叨着这名字,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呵呵呵,她以为她是谁。” “一个弱女子,既能操控这么多,为什么不能直接出手,难道不是要把我当做棋子,我凭什么都听她指挥?” “爷。”追云四下看了眼,声音压低,道:“咱们府上不干净,您少说这些,玉夫人那边是我们的助力,暂时得罪不得。” “我知道。”常牧云眼中一片阴鸷:“那女人还说了什么?” 追云头低了几分:“”还要您想法子,继续搭上苏家和淮安侯府。” “罢了。”常牧云仰起头,深吸一口气,道:“你也派人去和玉夫人说一声,我会做到的。” 他要云晚意,不惜一切,也一定要坏她和常景棣的婚事! 有了云晚意,不愁和云苏两家的关系! …… 常牧云府内,不止一道眼线。 即便是保持十分戒备,旁人接近不得,可他发疯时的声音太大,难免会透出些声音。 此时,一枚暗线正跪在常景棣跟前,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听到的话。 常景棣捧着暖手炉,听完后挑眉道:“你是说,常牧云背后的人叫玉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背后的人。”那小厮乔装打扮过,跪在地上回答道:“平日三皇子伪装的极好,说话做事找不出半分破绽。” “但昨儿喝了一夜酒,清晨失控,喊出了玉夫人的名字,小人离得远,旁的没大听清。” “玉夫人。”常景棣眸子一暗,侧头问大寒:“有这号人吗?” “根据咱们现在掌握的消息,没有。”大寒回话间,想到一人,又道:“但徐腾在外边的花魁,名叫玉魅。” “玉魅,未必一个花魁,有这么大本事。”常景棣捏着檀木珠子,缓声道:“本王这腿疾犯了,去淮安侯府找云大小姐。” 常景棣刚带着大寒出门,迎面就碰到了慌慌张张的谷雨:“王爷,王爷,不好了!” “好好说话。”常景棣微眯着眼,道。 谷雨缓了一口气,道:“临近年关,天不亮外边就摆上了集市,还传出了不少流言,和大小姐有关。” “继续。”常景棣脸色一变,道。 谷雨不敢耽搁,赶紧道:“说来奇怪,这流言又分为两种,其一是说,淮安侯府大小姐并非大夫人苏锦的血脉。” “其二,则是淮安侯府大夫人死的七窍,是被奇毒毒死的。” 两种流言,稍微联想,就清楚还有更难听的。 常景棣冷声问道:“两种传闻结合,说云晚意杀了苏锦,是因为她并非亲生血脉?” 谷雨点点头,小声道:“而且外头说得,比这还要难听。” “流言不可能忽然而起。”常景棣想了想,道:“派人去查从哪儿开始传的,本王去见一见云晚意。” 流言的事,云晚意也知道了。 寒露汇报完,疑惑道:“咱们只传出您并非大夫人亲生,为何还有您杀了大夫人一说?” “我们利用流言,旁人也能。”云晚意稍微一想,冷笑道:“林州云家那边,可有动静?” 第287章 有几分默契 林州云家的人盯着云晚意,云晚意照样派人盯着他们。 不稍片刻就有人来汇报,说林州云家的老爷清早出去了一趟。 去的地方是云翡如夫妻二人居住的客栈。 云翡如和谢柳义的宅子刚买到手,宅子内部还在进行整理,索性在客栈中包了一层,用作暂时居住的地方。 “还真是他们?”双喜愤愤不平,道:“就奇怪了,他们是不是知道您有这一招,故意紧随咱们放出流言?” “否则怎么可能这么巧,两种流言加在一起,外边不知真相的人,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比双喜的冲动,寒露则是镇定许多,分析道:“小姐的决策来的突然,连我们都是临时知道,何况他们。” “估计真是凑巧,只是这巧合有些麻烦。” 云晚意也没想到这么巧,恰好想到一块去了。 她叫人放出流言,不过是今日不想送苏锦下葬,有个正当的理由,同时敲打一番知道连珏事情的人。 而林州云家这一出,显然别有目的。 立秋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流言猛于虎,要不奴婢先派人去澄清?” “不用了。”云晚意微微一笑:“既然是流言,不必理会,等这一阵子过去,自然能澄清。” “可……”立秋犹豫了一瞬,压低声音道:“那些话实在难听,若是放任,对您的名声损害太大。” “百姓正是看热闹的时候,你现在出面澄清除了增加他们的谈资,毫毫无作用。”云晚意勾了勾嘴角:“既然他们喜欢放火,我们也跟着放。” “哈?”双喜没听懂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小姐说的放火,是指什么?” “林州云家在这个节骨眼对付我,不外乎想把我赶出淮安侯府,拿走和镇北王的婚约。”云晚意俏皮的眨眨眼,道。 “胡说谁不会啊,立秋,继续让人去传,就说林州云家的太夫人,和上城云家的老太太关系不一般,两人是母女。” “还要说淮安侯府现在日落西山,林州云家想要取而代之,顺便提及当年老太太和皇室那些不可言说的事。” 立秋也不太明白:“小姐,老太太和皇家的事,咱们还没弄清楚,怎么说?” “胡编乱造。”云晚意想到了个绝佳的办法,笑道:“就说林州太夫人,是上城云家老太太和皇室中人的血脉!” “这,这……”双喜听的连连咋舌:“先帝和老太太年岁差了得有三十,可能吗?” “皇家血脉,没人规定是先帝,还有无上皇呢,老太太当年走的蹊跷,流言就是真真假假,反正胡说呗。”云晚意毫不在意:“说得越离谱越好。” “谁都知道不会空穴来风,最好引起皇家的注意,让他们去彻查,给咱们省事。” 立秋虽然觉得离谱,却也认为云晚意这一招没错,紧跟着出去。 云晚意前脚想到办法,后脚就有人通报镇北王来了。 双喜忍不住打趣道:“王爷定是听到流言,前来为您解忧,还未嫁入王府就能得王爷如此,嫁过去还得了啊,要星星都给您摘下来。” “连主子也敢打趣。”云晚意虽然在斥责,脸上却带着笑:“你近来越发没规矩了,既然闲的没事,去锦绣阁瞧瞧夏至进展如何。” 双喜吐吐舌头,一溜儿烟似的跑了。 “您得好好管管了。”寒露摇着头,也很无奈:“双喜这丫头最近口没遮拦的,在萃兰苑还好,就怕惹上别人。” “就是个单纯的小丫头。”云晚意无奈的笑笑。 看到如今的双喜,难免想到前世。 前世她一路走到头,也就双喜对她真心真意,没有任何目的,连命都是为她没的。 可惜前世她并未保护好双喜,这一世若能无忧无虑,也算填补前世的亏欠。 府上有丧,常景棣直接来的萃兰苑。 对外,是说腿疾忽发。 大寒把常景棣推到门口,就按照吩咐守在院子里了。 常景棣转动轮椅进门,瞧着云晚意,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外边的流言,可是你放出去的?” “王爷聪明。”云晚意并不意外他来,如实道:“关于苏锦非我生母,的确是我放出去的,可苏锦的死因,不是我。” “和我想的一样。”常景棣松了一口气,道:“你打算如何?” “还是那一招。”云晚意眨眨眼,笑道:“他们要利用流言对付我,我自然以同样的方式反击,就看谁更头疼。” “王爷来的正好,上回托王爷打听的事如何了?” 常景棣一顿:“你说的是哪一件?” 云晚意也被他的话说的一愣。 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麻烦他很多次了吗? 常景棣见她的神色不对,生怕又变作疏离,赶紧改口道:“逗你玩的,你说的是你们府上老太太,和无上皇的事吧?” “对。”云晚意正色道:“我怀疑老太太当年离开上城,和无上皇有关,且还有无上皇给老太太封赏的和宁居士。” “当年无上皇膝下有一位公主叫做苧荷,和宁,苧荷,我怀疑这两者有关。” “你的怀疑没错。”常景棣说着,朝立秋几人道:“你们出去守着,别让人靠近院子。” 婢子们都出去后,常景棣凝神,道:“本来没有流言的事,我今日也要来找你,从你同我说起后,我回去曾让人秘密打听。” “传闻多年前江湖曾现藏宝图,里面的宝藏富可敌国,但缺少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才能开启,而老太太云慧心,对无上皇奉上了这把钥匙。” “这把钥匙是云家的传家宝,云慧心背离家训,未婚有孕,为避祸端所以用祈福的名义离开上城,同时,云家的太老爷被封为淮安侯,且子嗣同享殊荣。” “等等。”听上去太复杂了,云晚意满是疑惑:“云家的传家宝是老太太献上的,她既有身孕,又怎么会被送走?” “还有,封赏的为何是上城云家的太老爷?” 常景棣缓缓摇头:“大几十年过去,知道真相的宫人都死了,就这些消息还是从传言中得来,真假难辨。” “我派人去找连慒去了,连慒是三朝老臣,兴许知道些什么。” 云晚意:…… 不得不说,他们还真有点默契在身上。 云晚意也派人找连慒去了,为的是打探连珏的事。 “现在只能耐心等待。”常景棣见她沉默,继续道:“连慒还不一定说。” “等吧。”云晚意抚着眉心,道:“我总觉得老太太对上城云家有恨,又对林州云家好的太过分。” “按照王爷所言,当初她离开上城时带着身孕,若平安生下,极有可能云鼎天或云鼎天的爹,就是那个孩子!” 要真如此,事情就麻烦了! “别愁眉苦脸。”常景棣伸手在她另一边蹙着的眉心点了点:“这些事,我会帮你查清楚。” “小姑娘家家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 云晚意脸色一红,避开他微凉的指间,绽出一个笑意:“好。” “这才对。”常景棣收回手,重新转动轮椅,道:“等下要进宫看太后,我先走了。” “好。”云晚意顿了顿,起身拿过一个玉瓶子递给云晚意道:“我给王爷准备了点东西。” “这是?”常景棣接过玉瓶,只觉得触手生凉。 “太后身上的不对劲是因为蛊虫。”云晚意带着担忧道:“以防万一,我给王爷也准备了些防备蛊虫的药。” “蛊虫还能防住?”常景棣打开玉瓶子看了眼,里面是一颗通红的药丸。 “能。”云晚意眨眨眼,道:“不过这药炼制十分不容易,只得了一颗。” “好。”常景棣收好玉瓶:“你近来憔悴,我让人給你准备了些补品,等下給你送来。” 外头的流言,远比几个婢子传回来的要难听。 常景棣的马车行在路上,沿街都能听到大家在议论淮安侯府: “你们听说了没,淮安侯府二小姐并非亲生,而是养女!” “二小姐鸠占鹊巢,做了多回错事,还曾偷盗大小姐的胭脂水粉,多次陷害大小姐,早就该死了。” “话说回来,传闻大夫人并非重疾暴毙,而是被大小姐害死的,大小姐也不是她亲生的!” “啧啧,这淮安侯府还真够乱的,不过这大小姐要名有名,要才有才,杀人做什么,是不是弄错了?” “唉,你们不知道,我有个亲戚在淮安侯府里做事,据说大小姐不是大夫人的孩子,被接回来后,常遭虐待。 也是可怜人,她不忿之下,毒杀了大夫人,如今消息都被封锁着呢。” “真的假的,大小姐不是德善堂的大夫吗,她怎么会杀人?” “就是因为是大夫,才查到她头上去,行医之人,随便弄点毒药就能杀人,唉!” “这也太可怕了,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杀了。” “大小姐即将成为镇北王妃,真要杀人了,那这婚事还继续吗?” “看不出来,这行医之人向善,大小姐竟如此狠辣,往后这德善堂还能信吗?” “……” 大寒瞧着主子越发冷沉的脸色,低声道:“爷,流言似乎有人在故意引导,用不用我们出手干预?” “晚意自己放出去的,自有定夺。”常景棣紧紧捏着珠子,道:“我们干预太多,倒是坏了她的计划。” “只需要叫人把她毒杀苏锦的事,稍微改一改说辞……” 第288章 高人老道 苏锦下葬,云晚意到底没有现身。 不知谁把这情况透出去,流言再度变化。 从云晚意弑母,到现在的她心狠手辣,毫无心肝。 更让人诧异的是,苏老夫人在苏将军府门口张贴告示,明明白白写着,淮安侯府嫡长女云晚意,与将军府的心善和气不符,从此陌路。 这一告示,更是加重流言,越传越离谱。 此时,苏将军府内。 苏老夫人正面对先前曾出现在淮安侯府门口的老道,满是悲痛:“道长是说,锦儿在前些时日,就已经知道要出事,修书请你前来?” “是。”老道甩着拂尘,叹道:“可惜近来大雪不断,从九州前来路上不好走,耽搁了几日,还是慢了一步。” 苏老夫人眼中含泪,颤声道:“锦儿平日是有些荒唐,可她罪不至死,云晚意那孽账,竟然不顾人伦,把锦儿给毒害了!” “道长晚了这一步,也不算太晚,我要你出面,把那孽账从云端拉落谷底!” 道长微微蹙眉,带着些许顾虑:“在捡到老夫人您之前,贫道大致打听了一番,淮安侯府的大小姐,身份似乎不太寻常?” “哼,有什么不寻常的?”苏老夫人不顾自己的身份,啐了一口:“不过是淮安侯府丢在外头不要的弃子。” “也就是镇北王府的婚约无法推脱,这才让她从脏脏的乡下出来,坐上淮安侯府大小姐的位置,她配吗?!” “老夫人。”道长鞠了一躬,道:“还请您平息些怒火,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无缘无故,贫道无法帮忙。” 苏老夫人想到苏锦,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哽咽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苏老夫人死死捏着拐杖,恨声道:“锦儿前几日就出事了,云晚意那孽账来我这说了一番,我只以为锦儿被禁足。” “想到那一幕我就后悔,没能亲眼去淮安侯府看一下,不然锦儿不至于在荒僻的竹园,死了一整日都没人知道!” “那小孽账有心计有手段,回来短短几个月,就闹得如此地步,道长,您一定要为锦儿讨回公道!” “只要您能弄死那孽账,我们苏家定举全家之力,助您在上城立足,重新壮大山门!” “报酬的事以后再说,按照您所言,真的是大小姐毒杀大夫人?”道长掐着指节,开始推算起来:“劳烦老夫人说一说大小姐的生辰八字。” 苏老夫人回想起往事,叹了一声,报出了云晚意的生辰。 道长一边按照生辰八字推算,手中的动作逐渐减缓,眉心紧锁,一脸的不解:“不应该啊,这大小姐的命格……不对,不该。” “什么意思?”苏老夫人抹了把眼泪,问道:“哪里不对?” “如果老夫人您说的是事实,这大小姐几个月前,有一死劫。”道长眉心都要蹙在一起了:“遇水则死,命格难解,很难躲过。” 话没说完,苏老夫人立刻惊疑道:“是了,根据苏锦所言,在两三个月前,云柔柔把那孽账诓去赵家。” “那孽账不知里就,被赵家的三小姐推下水,昏厥了半晌,再回府上性子大变,全然和之前懦弱无能的性子不一样。” “按照她在乡下长大的轨迹来看,她不可能会琴棋书画,不可能识字,更不可能年纪轻轻,有一把惊艳众人的医术!” “道长,这是不是意味着那孽账的确有问题,是被邪祟附体,或者是其他缘故?” 道长缓缓收回手,摇了摇头。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很多话他不能直接说完。 刚才掐算命格来看,云晚意的生辰八字的确不好。 早年孤苦,受尽磨难,十岁那年就有死劫,但被人化解,这股死劫往后拖延,还在身上。 唯一的生机便是在回淮安侯府之后,但生机亦是死期…… 云晚意既能躲过这一死机,九死一生,一生渺茫,显然不对劲! 但邪祟或者其他,也不是。 且命格往后,竟有大富大贵之命! 如此复杂难测,道长一时间想不到问题在哪儿,叹道:“老夫人,话我不能全说,最好是能见到这位大小姐一面。” “即使如此,我来安排。”苏老夫人想了想,道:“道长安心在府上歇脚,明天再去淮安侯府。” 道长点点头,看到苏老夫人面如土色,深情悲悯,劝道:“老夫人,万物有因有果,大夫人的死虽然凄惨,但其中难免参了因果。” “您若真心疼,可每日给她念往生法咒,希望大夫人下辈子能好过,若执念太深,只怕会反噬您自己。” “我不是神仙,只是个失去爱女的凡人,无法静心。”苏老夫人起身,跪在道长面前:“我愿豁出去一切,只求苏锦瞑目,那孽账遭受比苏锦还惨十倍的报应!” “老夫人为了报仇,当真什么都愿意舍弃?”那道长仁慈的眼底,恍然有阴毒闪过。 可惜,苏老夫人只沉浸在失去苏锦的悲痛,还有巨大的仇恨中,压根没注意到这点。 她笃定的点头:“是,我什么都愿意!” “你苏家百年忠烈,为北荣出生入死。”道长环顾一周,意味不明道:“舍弃这气运,所有子孙都会被反噬,你也愿意?” “愿意!”苏老夫人抬头,毫不犹豫,道:“道长面善,一看就是好人,我相信您不会害无辜的人。” 道长眼底的阴狠敛去,又恢复了慈悲善目:“唉,爱子心切,这股母爱,真令人感动。” “苏老夫人,往后您要按照我说的来做,这仇定能报!” …… 正在萃兰苑中研制药水的云晚意,手被隐在草药中的尖刺戳中。 指间立刻沁出血珠。 寒露见状,赶紧上前道:“这药材里,怎么会有尖刺呢,您的手没事吧?” “木棘上的刺。”云晚意摇摇头:“连小伤都算不上,不碍事。” “您都准备了几个时辰了,奴婢来帮您挑拣,您先歇息。”寒露不忍,道:“近几日也没别的事。” “不用了。”云晚意捏着手指心不在焉的回道。 她看着凝在指间的那滴鲜血,心中没来由一颤,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恰好这时,门被扣响,立秋请示道:“小姐,林州云家的两位小姐过来了。” 不用想,又是云月如和云翠如。 云晚意擦去指间的血迹,道:“去回了,就说我暂时有事,不便接待。” 立秋应声,刚安静一瞬,就听她声音猛然提高几分,责问道:“月如小姐,翠如小姐,没经通报,您两位怎么能擅入?” “哎呀,我们不是外人,又不是第一次来萃兰苑。”云翠如声音娇嗔,丝毫不在乎立秋话里的责备:“晚意丧母,外头话传的难听,我们姐妹来看看她。” 立秋挡在门口,神情戒备:“小姐没事。” “哎呀,你这婢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体恤。”云月如声音更显温柔:“虽说大夫人于她无养育之恩,却有生育之苦,说不伤心怎么可能。” “要真铁石心肠,毫不伤心,真要和外边的流言相符了!” 立秋声音更是严厉:“月如小姐慎言!” 寒露听到动静,轻声疑惑道:“这俩消停了好几日,今日又在打什么主意?” “和流言有关。”云晚意把帕子往手上一裹,道:“出去看看。” 寒露打开门,寒着脸道:“两位小姐,外边的人不懂规矩,随口胡说,怎么您两位也跟着胡言乱语?” “关心则乱。”云月如轻轻一顿,道:“我们姐妹的确是担心晚意的情况,何况外头的流言实在难听,现在有不少人聚在德善堂去了。” “唉!”云翠如跟着叹了一声,道:“大夫人死于云柔柔的手,认证物证都有,也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想的,居然误会你。” 等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云晚意才慢慢的走下台阶:“劳烦两位小姐为我担心,我没事。” 云月如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云晚意,瞧着她眼尾带着些许微红,眼中也有红血丝,应该是哭过。 看来苏锦死了,云晚意会伤心,并不是传言中的冷漠无情。 也是,任谁面对这种情况,也无法做到毫无波澜。 可惜苏锦一心只有云柔柔那养女,不把生女放在心上,云晚意别扭也能理解。 云月如满是了然,上前几步,道:“晚意,大夫人她对你肯定是有感情的,只可惜被云柔柔蒙蔽。” “你也别太伤心,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我不伤心。”云晚意迎上云月如的眼神,直白道:“苏锦心中只有云柔柔,和我并无感情。” “如果两位是来安慰我的,大可不必。” 云晚意眼如古潭,毫无波澜,没有悲,没有喜,无法探出任何情绪。 仿佛是经过百年风霜洗涤的神庙,老僧入定。 这双眸子出现在昳丽浓颜上,太过违和,竟让人不敢直视,望而生畏。 云月如居然有一刹那的退却。 好在云翠如适时接过话,才没让她过于狼狈:“晚意,我们来,并非是要安慰你,而是另有其事。” 第289章 正好给她查证之便 云晚意从云月如脸上收回视线,转而朝云翠如看去,言简意赅:“说。” 云翠如和云月如对视一眼,讪笑道:“外头风冷,能不能进去说话?” 云晚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越过几人走向正屋。 她不回答,云月如二人就当她默认了,赶紧跟上。 屋内火龙烧的足,迎面就是一股带着淡淡药香味的热浪。 云月如微微皱了下鼻子,顺着云晚意的动作,不请自安,坐在她对面道:“晚意,云柔柔不是云家血脉,充其量就是个鸠占鹊巢多年的养女。” “她能得三皇子侧妃的位置,不外乎是运气,她既然死了,这婚约,是不是应该还给我们真正的云家人?” 云晚意终于知道这两姐妹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的意图了。 看来借着流言来看望是假,这才是真正目的。 就是可惜这俩有心计,却眼睛瞎,常牧云那德行,也值得肖想? 不过细想想,云翡如的夫君谢柳义投奔常牧云麾下,林州云家也间接和常牧云绑在一起。 云翠如这一出,未必有多少真心,大多是为以后。 云晚意垂下眼眸,掩去了眼底的讽刺,故作不知:“所以呢?” “拨乱反正。”云翠如接过话,道:“三皇子虽不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却人如暖玉,性格和品行都是一等一的。” “翠如见过他几面,为其才情人品倾倒,且看侯爷也有心思和三皇子交好,所以愿意为其效力。” “找错人了。”云晚意依旧垂着眼眸,拨弄着手边的茶盏:“你喜欢三皇子,想要这婚约,得去和淮安侯商议,跟我说没用。” “我们去找过淮安侯了。”云月如声音小了几分,似乎难堪,又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说。 云晚意漫不经心的抬起眼眸,眸中总算多了几分情绪,却是讥诮:“淮安侯让你们来找的我?” “也不是。”云翠如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道:“对于圣上所赐的婚约,淮安侯也没办法改变,云柔柔死,婚约本不需要继续。” “但,太后近来凤体欠安,后妃们也相继出现问题,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圣上为此大为头疼。” “你是神医,倘若能治好太后和后妃,自然能对圣上开口,讨这个无关紧要的婚约继续的机会。” 云晚意眉头一挑。 这倒是个接触后妃病症,查那郑杏林祖传方子的机会。 她医术虽然很好,可身份尴尬。 作为未来的镇北王妃,不管是自荐还是常景棣推荐去宫中治病,都会引起圣上猜疑。 圣上对淮安侯府的情况也知道一二,推荐人换成云恒益,面对后宫无解头疼的情况,他会答应的。 这两姐妹的小九九,倒是给云晚意行了个方便。 云晚意心中所想,半分也没在面上表现,依旧淡漠清冷:“凭什么?” “啊?”云翠如又是一顿,旋即赶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怎么说你也是淮安侯府的一份子,不管从什么角度看,此举都对淮安侯府有利。” “淮安侯府怎么对我的,你们也知道。”云晚意的纤手,轻轻敲在桌上:“给他人做嫁衣,我没那么伟大,更不想自找麻烦。” “你们两个没别的事,还是请回吧。” “你!”云翠如脸色大变,明显恼羞成怒。 “算了。”云月如拉了一把云翠如,起身道:“是我们二人唐突了,你先休息。” “姐姐!”云翠如显然不太愿意,别扭的叫了一声。 云月如给她使了个眼色,不由分说挽着她的手往外走,话里话外都是通情达理:“晚意不愿意,我们不能强人所难。” 但,才走到门口,云月如转过头,朝云晚意道:“对了,我刚想起来一件事,大姐在外头无意间救下一个婆子,好巧不巧在大夫人院子里伺候过。” “那婆子上了年纪,脑子不清醒了,胡言乱语,唉!” 云晚意抬起眼眸,意味不明道:“她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关于云柔柔和大夫人的一些旧事。”云月如看到她上钩,语气变了变: “就是个老婆子,谁也不知那些话是真是假,想来,晚意也不会在意,是我多嘴了。” “我可以答应你们刚才的要求。”云晚意故作不情愿,道:“你们得把那婆子交给我。” “啊?”云月如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会不会太为难你,毕竟你刚才说,不想惹祸上身。” “都是一家人。”云晚意终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和她虚伪的来往:“祸福相依,谁又能说得准呢?” “那好。”云月如也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挑衅和得意:“我这就去跟侯爷说。” “那婆子身上脏,等你进宫给太后和后妃看诊后,那婆子也就收拾干净了,再给你送来。” “好。”云晚意点点头,道:“那就劳烦两位小姐了。” “是我们该谢你。”云翠如面上肉眼可见的开心:“你好好歇息。” 等两人离开,寒露没忍住,呸道:“林州云家和上城云家的人一样虚伪做作,明明可以直接说目的,却非要虚伪的试探。” “就是。”立秋也觉得不齿:“她们又不是不知道您和大夫人的关系,还要打着关切的幌子往您伤疤上戳。” “就和当初的云柔柔似的,恶心至极,好在您早就知道真相,毫不在意!” 云晚意是真的不在意:“这两姐妹和云柔柔可不同,云柔柔更多的是毒,她们二人心机多,迂回之下比云柔柔难对付。” “哼,再厉害也不是您的对手。”寒露不以为然,话锋一转,问道:“您答应她们进宫,会有危险吧?” “没事。”云晚意起身道:“去把洪钟大夫请到德善堂,顺带派人把这消息告诉镇北王。” 天色已晚,寒风呼啸,还伴随着大雪。 云晚意在德善堂见到了洪钟。 洪钟和泰和医馆交手,心力交瘁,肉眼可见的沧桑。 见到云晚意,洪钟恭敬的行礼:“大小姐,这么晚找我,可有要紧的事?” “洪大夫报仇要紧,却也要仔细身子。”云晚意安慰了一句,才进入正题:“泰和医馆的事,有没有进展?” 说来也巧,泰和医馆幕后的人藏得很好,饶是常景棣的人,也没翻出个水花来。 洪钟留在泰和医馆,除了给自己报仇,还替云晚意留意着其中消息。 洪钟苦笑着摇摇头,道:“之前我不曾留意,如今才知道泰和医馆并不像想象中简单,什么都无法探知。” “泰和医馆歇业多时,不过这几日,似乎准备重新开业,掌柜和小厮和东家都换人了。” 云晚意眉心一跳:“他们以次充好,还卖假药,这么快就能重新营业?” “全换了。”洪钟讥诮一笑:“从药童,伙计到掌柜,连东家都换了人,这一次的东家叫袁东,据说是从云州那边来的药材商。” “泰和医馆除了名字,什么都换了,自然能开业。” 云晚意总觉得没那么简单:“那郑杏林呢?” “郑大夫还在。”洪钟顿了顿,抬眼和云晚意对视:“袁东东家亲自点名,要我也留下,所以答应大小姐的事,可能还要耽搁。” “无妨。”云晚意秀眉微挑:“是真的换了,还是假的?” “从我的观察来看,只是换了一批人。”洪钟捋着胡须,神色凝重:“且我觉得,这药铺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大费周章换一批人,却不舍弃泰和医馆,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先留意着。”云晚意说到正题:“洪大夫,后妃用过郑杏林的方子,已经在相继犯病,我要进宫诊治。” “我想请洪大夫把你看过的方子写下来,以便应对。” “好。”洪钟起身走到桌前研墨提笔:“不过时间久了,有几味药我也不太清楚。” “写个大概就好。”云晚意也没指望通过方子治病。 洪钟写好方子,又和云晚意说了些话,才顶着风雪离开。 云晚意依旧留在德善堂,看着方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正想得入神,立秋在门口通报:“小姐,王爷来了。” 白天不是才见过? “这么晚?”云晚意回过神,道:“请进来。” 寒露报信后,常景棣紧跟着而来,对于她要进宫看诊的消息,并不太同意。 见到云晚意,自然也是担忧:“我白天进宫才看过太后的情况,短短几日,太后病情进展极快。” “听伺候的嬷嬷说,太后连着几夜都梦行起身,神智糊涂,醒来却不记得。” “更重要的是,林逸占星算卜,和皇上说起太后和后妃们的病症,皆因为邪星作祟。” “这邪星的方位,正好在淮安侯府所在的西南!” 第290章 都是玄门奇毒才蹊跷 常景棣的话,在云晚意的意料之内。 她淡淡一笑,反而安抚常景棣道:“林逸既然是常牧云一党,自然会想法子把火引到我身上。” “林逸身为司天监监主,自有本事,皇上和太后十分信赖他。”常景棣越发着急,紧着道:“他若把这一切不幸都盖在你身上,皇上和太后肯定会相信。” 云晚意叹了一声:“可越是这样,我们越要找机会进宫,查清楚后妃们的方子有什么用,还有太后身上的蛊出自何方。” “他们既然有准备,岂会让你查到?”常景棣眉目间尽是担忧:“况且圣上多疑,一直想抓你我的毛病。” “要是真被林逸等人陷害,圣上保不齐会顺水推舟!” 云晚意垂眸道:“王爷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明白,但很多事情如迷雾横在我们前面。” “我们越不走入迷雾中追查真相,迷雾越是扩散,从一开始的泰和医馆,郑杏林,到现在后妃们的情况。” “甚至太后的蛊毒,这些,摆明不是常牧云能做到的,他的母家刘氏乃是一介草民,更帮不上半点。” 常景棣想到三皇子府中线人的汇报,凝神道:“说起常牧云,他府上的人听到他在失控时,曾提及过玉夫人。” “我猜想这玉夫人,会不会就是常牧云幕后的人呢?” “玉夫人?”云晚意下意识就想到徐腾在南街安置的玉魅:“会不会是常牧云用来陷害徐腾的花魁?” “听到玉夫人名字时,我和你有一样的猜测。”常景棣摇摇头,道:“白日我去找你,本就是因为此事。” “后来耽搁于流言,又要进宫面见太后,把这重要的事给忘了,从宫中回去,恰好派出去查玉魅的人汇报。” “这玉魅打小就被卖入青楼,一开始是伺候姑娘们的丫头,逐渐长出姿色,老鸨瞧出她的姿容,加以培养,这才有后来名动上城的花魁。” “玉魅在跟徐腾之前就失了清白,连恩客都有迹可循,若真是幕后之人,不必做到这一步。” 云晚意回想起前晚在南街巷子里听到的动静,道:“也对,听她那语气,也是被迫困在院中。” “花魁卖身卖艺得来的银子,多半交给青楼,无法提供给常牧云太多,不会是她。” “你去见过了?”常景棣一愣。 云晚意笑了笑,道:“没见其人,只闻其声,不过她和徐腾的孩子被人下毒,用的是玄医一脉的奇毒冰天雪地。” “又是玄医?”话没说完,常景棣已经觉得不对:“我记得你说跗骨之疽出自玄医,苏老将军所中的掏心掏肺出自玄医。” “皇后身上的经年月久亦是出自玄医,上城就这么大,如今连一个婴儿也中了玄医之毒?!” “所以事情才蹊跷。”云晚意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常景棣,分析道:“玄医一脉早就被追杀殆尽,仅剩的传人算卜子销声匿迹。” “以算卜子如今的处境而言,他不可能拿出任何毒药再引起血雨腥风,能拿出这毒药的,另有其人。” “你的意思。”常景棣端过茶杯喝了一口,疑惑道:“玄医一脉的人可能还存在我们不知道的人?” 云晚意缓缓点头:“流传在外的毒药在玄医一脉彻底消失前,就处理的差不多了,不可能惊现这么多,只可能是后来流出。” “不是算卜子,那便是其他玄医一脉的人。” 常景棣神色一凛:“传闻玄医一脉以万物为药,以万物为毒,能占星观天,算卜看相,要真有其他传人,那事情就真的复杂了!” 云晚意见识过师父算卜子的厉害,比常景棣还要清楚玄医一脉的强大。 她吸了一口气,道:“也不尽然,玄医一脉的正统传人不多,也因此,皇宫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皇后身上的经年月久,需要玄医一脉的人才能解开,算卜子没现身,她身上的毒若是消失,足以证明我们的猜想。” “也好,你若非要去,我陪你。”常景棣转动轮椅,道:“好歹我在,他们行事会有所顾虑。” “王爷跟在身边,谁还敢动手?”云晚意无奈道:“既是正大光明进宫,他们不会为难,王爷就放心吧。” “你在宫外,继续留意常牧云,他这一次遇到的事情很大,不太可能轻易脱身,逼急了,尾巴自然会露出来。” 两人又具体谋划了一番,才顶着夜色分别。 次日上午,云恒益从外边匆匆回来,直奔萃兰苑。 身后,还跟着闻讯而来的云月如姐妹。 “晚意。”云恒益见到她,开门见山道:“最近后宫不宁,娘娘们相继出现了些问题,你医术了得,进宫去瞧瞧吧。” 不等云晚意搭话,云恒益继续道:“我已经禀明皇上,皇上也同意了。” 云晚意放下医书,瞧了眼慌忙而来一身汗珠的云恒益:“我有什么好处?” “好,好处?”云恒益一愣,旋即脸色一沉:“你不是已经跟两个姑姑说好了?” “跟她们说好,那是我和她们之间的事。”云晚意神色淡淡,眼底又带着一丝讥讽:“侯爷这么大把年纪,不会连这都不懂吧?” “你!”云恒益想发火,但碍于身份和有求于人,只能讪讪的收住火气:“你想做什么?” 云月如和云翠如没料到云晚意会来这么一出,生怕云恒益达不到她的要求,她会反悔,赶紧劝道:“晚意,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多见外?” “可不是?”云翠如叹了一声,道:“淮安侯连着出了几件事,你身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总要帮忙才好。” 云晚意淡淡一笑,不急不缓道:“我是半个生意人,自然只求对我有利的事,两位小姐若是没事,可先回避,这是我们父女间的事。” “晚意。”云月如还要再劝。 云晚意冷笑着,打断道:“怎么,两位小姐要越过淮安侯,和我谈判?” 云月如一顿,面上闪过一丝恼羞。 但她素来理智,把这短暂的情绪收起,拉住云翠如的手,道:“既是父女间的事,我们姐妹二人岂会插手。” “不过,你在和淮安侯谈判的同时,别忘了我们先前说起的人,她年迈,身子又不好,只怕等不起。” “我不喜欢别人威胁。”云晚意抬眸和云月如视线相遇:“要真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死了也就算了,说起来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她假意被姐妹二人拿捏,不过想借她们给的台阶进宫。 可这不代表她能忍受被人牵着鼻子走,让人得寸进尺! 云月如面色又是一哂:“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而已,你们先谈,我们出去就是。” “你们在说谁?”云恒益狐疑的看着姐妹二人的背影,疑惑道。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云晚意收回视线,手在桌面上点了点:“还是说回我们之间的事吧。” 云恒益长出一口气,声音也冷了下来:“云晚意,既然圣上都让你进宫,不是你想不去就能不去的。” “现在要跟我谈条件,我们有什么可谈的,淮安侯府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权没权,要银子没银子,一团乱遭,乌烟瘴气。 真有办法,他也不可能来这儿求她! 云晚意当然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可她要问的事,事关连珏。 云恒益作为其中的人,不可能真的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云晚意给立秋递了个眼色,对云恒益道:“侯爷不妨想想多年前的事。” 立秋会意点头,带着屋内其他人去院子里守着,顺带连门也给掩住了。 云恒益瞧着这一系列的动作,面色越发难看:“多年前你和云柔柔被抱错,那也不是我的错,还有什么好说的?” “和云柔柔无关。”云晚意盯着云恒益的眉眼,提醒道:“庆丰山。” 庆丰山三个字一出来,云恒益原本黑沉的脸色,瞬间变作惊疑。 连脑子都没来得及过,下意识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能知道?”云晚意笑了笑,面色越发淡然:“我还知道云怀瑾并非苏锦的亲儿子!” “胡说!”云恒益反应过来,立刻否认:“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全部有迹可循,怀瑾不是苏锦的儿子是谁的?” “既然我能查到庆丰山,自然掌握的比你想象得多。”云晚意猛然起身,绝美的面庞上爬满厉色: “你仔细看看我,看看我的脸,你不觉得熟悉吗,还是说你早就忘了?” 云恒益这才后知后觉——云晚意的眉眼,和连珏真是十足的相似。 云怀瑾三兄弟可能是养在身边多年的缘故,风神俊逸,容貌和年轻时候的云恒益更像。 而云晚意,刚回来那阵儿和长歪的豆芽菜似的,毫无绝美风姿,除了眼睛和连珏有几分相似,看不出别的痕迹。 养了这一段时间,肤白娇嫩,身姿婀娜,关键是那张脸,从不甚起眼变的不容忽视。 和那个被他刻意遗忘,容貌倾城的连珏竟是越来越像! 云恒益陡然想到了什么,旋即又自我否认:“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云晚意知道他心中所想,不屑道:“连淮安侯府的嫡长子身份都是假的,何况剩下的孩子?” “苏锦年少时纵马摔下山坡,伤了根本,不能有孕,你难道不知?” 第291章 承认连珏的事 云恒益对苏锦不能生育的事,的确不知情。 但坠马之事,他也在场。 十来岁的苏锦和上城里其他闺秀的文静不同,有武将世家的张扬热烈。 在冬日的围猎中,苏锦不甘落于人后,追逐一只红狐进入深山,一去不回。 直到天亮后,派出去搜寻的人,才在山后的斜坡下找到她,此时距离她跌下山坡,已经过去整整一夜。 苏锦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又在冰天雪地里冻了一夜,几乎丧命,被救回后从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这个结果只有苏老夫人和近侍知晓,苏老夫人清楚这对于未出嫁的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她重金收买太医隐瞒此事。 伤势养好后,苏锦一改往日张扬的性子,关起门悉心学习女红规矩…… 后来苏锦看上云恒益,非他不嫁,两家促成这桩婚事,更无人把这段往事放在心上。 云晚意还是在调查连珏的事情上,意外得知真相。 这也是云晚意为何对苏老夫人态度大变,逐渐狠心的缘故。 苏锦不能生育,苏老夫人明明就知道,所以后来苏锦对连珏的作为,苏老夫人绝对参与其中! 不说做了刽子手,至少帮苏锦隐瞒。 否则,连珏消失在庆丰山,苏震天那边不好交代,连珏连生几个孩子,未必能如此天衣无缝! 云恒益面色阴晴不定,盯着云晚意似要瞪个窟窿出来:“既是辛秘,你又怎么会知道?” “做过的事,隐瞒再好也能查出蛛丝马迹。”云晚意冷哼一声,道:“否则你以为,我如何能狠心对付苏锦?” 云恒益眼睛再度瞪大,恍若不认识一般,死死瞪着她。 好一会,才恍然大悟:“所以是你,真的是你,苏锦的死,果然是你的手笔,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忍心!” “苏锦心狠在前,把连珏害成那样,我替母报仇,有何不可?”云晚意绽出一个笑意。 “你,你简直可怕!”云恒益咬着牙,忍住心头的惧意,抬手指着云晚意:“你就不怕我说出来?” “你不会,不管是为淮安侯府还是为你自己。”云晚意冷笑道:“但凡你有种点,连珏也不会死。” 云恒益保持着单手指人的动作,好一会,终于是忍不住,颓然的放下手:“说到底,苏锦是一切问题的源头,源头没了,你还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云晚意声音越发轻慢,缓缓道:“我需要知道真相,完整的真相。” “不是都查到了?”云恒益避开她的眼睛,提高声音道:“当年的事皆是孽缘,苏锦也好,我也好,甚至连珏,我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不,不对。”云晚意冷冷的盯着他:“相遇是孽缘,但凡你在娶了苏锦后,不偷偷去庆丰山招惹连珏,也没后来的破事。” “侯爷,我耐心有限,苏锦正因为不想说当年的事,这才被我一杯毒酒送走,你进来时,难道没闻到屋内的香味?” 她这么一说,云恒益后知后觉,的确嗅出屋内似乎有种幽幽的暗香浮动。 云恒益瞬间大骇:“这香味是什么?!” “毒。”云晚意慢条斯理,指向一旁的香炉:“你若不说,这毒药发作后,和突发心疾的症状一样,没人能验出异常。” 云恒益抬手捂住心口,心脏的位置,似乎真的传来阵阵隐痛。 云晚意,她真是魔鬼! 想到苏锦的暴毙,云恒益毫不怀疑云晚意的手段。 他不敢冒险,颤声道:“好,我说,当年淮安侯府尚且未到现在的地步。” “我随世家子弟出去冬猎,迷路后误打误撞走到庆丰山,摔伤了腿,和采药的连珏相遇,连珏救了我。” “久在深山中的连珏,有着不染俗世的天真,那一双眼如灵动的小鹿,多看一眼都让人沉沦,何况她还有宛如天人的姿容。” “我在她的院子里养伤,会和她说起外边的种种,她会采药治疗我的腿伤,逐渐的,我们二人彼此交心。” “那一刻,我是真的不在乎门楣,不在乎她的身份,想娶她为妻,没想到,命运还是和我开了个玩笑。” “就在我和家中对抗,执意要娶她时,苏将军知道情况找上门,他说连珏……连珏……唉!” 云晚意看着他那后悔的模样,眼神越发凌冽:“你知道她的身份后,果断选择了逃避,丢她一人面对!” 云恒益苦笑道:“我有苦衷的,连珏若是小门小户出身,哪怕是农女村姑我都会争取,可前朝罪臣之后,我们这种家族压根不敢沾染。” “我身为长子,不仅是家中希望,更要挑起整个云家的重担,不可因儿女私情坑害整个云家。” “命运的玩笑远不及此,苏将军的独女苏锦在一场宴会上看中了我,恰好那时你祖父去世,整个淮安侯府摇摇欲坠。” “苏锦的性子过于强烈,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甚至通过跟踪调查,知道了庆丰山中的连珏,不过,她只以为连珏是你外祖父和外室的私生女。” “苏锦大闹不止,逼得苏将军不得不低头,也逼得我就范,从而保全连珏。” 云恒益说的实在无奈,就好像他真的逼不得已,真的是为连珏好。 只有云晚意清楚,他这么说,只不过是在安慰自己,也在诓骗她而已! “可笑。”云晚意忍不住呸了一声:“连珏若知道你是毫无担当的孬种,定然后悔与你交心付出感情!” “我真的……”云恒益深吸一口气,带着懊悔道:“没办法,苏锦实在是闹得厉害,连珏的身份不能曝光。” “我也很后悔,早知她的身份,我绝对不会招惹。” “少说的冠冕堂皇了。”云晚意冷眼瞧着云恒益做戏,拆穿道:“你要真为连珏好,与苏锦成婚后,为什么还要去庆丰山?!” “我……”云恒益被问的一愣,眼神躲闪,叹道:“苏锦是个不折不扣的泼妇,脾气大又任性妄为。” “相比之下,连珏温柔懂事,单纯美好,我……是个男人……” “够了,恶心!”云晚意打断道:“说后来的事,苏锦发现你又去庆丰山找连珏,然后把她乔装后带回上城。” “我不信你和连珏的关系,当真未曾发现!” “实不相瞒,我曾有过怀疑。”云恒益垂下眼眸,道:“连珏身上带着独一无二的香味,每每在苏锦那边闻到,总会恍惚。” “可后来一想,苏锦很连珏,怎么可能沾染连珏的气味,许是我太过思念导致错觉,这个怀疑也就打消了。” “我也曾派人去庆丰山找过,那里起了大火,连围墙都烧毁了,连珏不知去向,我没脸问你外祖,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云恒益这番说辞,云晚意早就知道了。 说了,和没说一样! 云晚意断然不信,云恒益知道的只有这些,她顿了顿,道:“侯爷,毒药不等人,没吐干净,我可不会给你解药。” “只有这些。”云恒益垂下眼眸,似乎真的感叹:“我对不起连珏,也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时至今日,我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怀瑾几人的身世。” “往后你要如何,我都会补偿你,也不会逼你做任何事!” 云晚意似笑非笑,疑惑道:“就算我今日不进宫,也可以?” 云恒益又是一顿,期期艾艾道:“晚意,你到底是淮安侯府的一份子,既答应皇上却不做到,只怕……” “哼。”云晚意冷笑着打断道:“当年你也是这么和连珏保证的吧,一边哄骗着她,一边享受她的好。” 云恒益如做错事的小孩,垂着眼不敢应声。 云晚意越看越心烦:“出去吧。” “那……”云恒益小心翼翼抬头:“解药……” 云晚意拿出一粒药丸递给他:“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毒,十日后,再来找我拿。” “你不是说,只要我全部说出来,你就给我解药?”云恒益接过解药,带着被戏耍后的恼怒,责问道。 “有说过吗?”云晚意的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我只记得要你原原本本说完,你既有隐瞒,我又怎会把解药全部给你?” “我……”云恒益还要纠缠。 云晚意眉眼间已经染上不耐:“继续说下去,这宫,我还真不进了!” 云恒益实在没办法,把那粒药丸生吞后,沉声道:“我带你进宫。” 云晚意没有选择乘坐马车,骑的踏雪寻梅。 和云恒益呆在一辆马车上,她嫌恶心。 要是连珏知道如今的云恒益人过中年,一事无成,需要低声下气求林州云家施舍,她定然也恶心透了! 天空下着大雪,年关将至,街上热闹极了。 云晚意骑马过街,沿路不少人把她认出来,自然又攀扯了那些流言—— 只是这一次,对云晚意不好的流言逐渐消失。 百姓所言,全是觉得云晚意身份可怜,不得母亲喜欢,不得家族疼爱,被鸠占鹊巢的养女陷害,还被人污蔑弑母。 甚至沿路还有大胆的百姓,朝云恒益发问。 云恒益自是铁青着脸,不好应声。 好不容易进宫,已经是中午了。 皇上等在勤政殿,面前堆着高高的奏折,他整个人沉在龙椅上,毫无精神…… 第292章 有意敲打 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进来通报,说淮安侯及其长女前来请安,皇上才缓缓抬起头。 连声音,也透着疲惫:“宣。” 云恒益身处闲职,在皇上面前说不上多少话,请安时更是惶恐:“微臣带小女给皇上请安。” 云晚意也依照礼数,垂着脑袋跟着请安。 “免礼。”皇上声音虽透着疲惫,久居上位的威严丝毫不减:“你这女儿,当真有传闻中的厉害?” “皇上明鉴。”云恒益赶紧卑微的应道:“微臣不敢蒙蔽皇上,其医术的确尚可,当时徐国公命悬一线,便是她出手挽回。” “小女不才,愿意给皇上分忧解难。” “很好。”皇上似在打量云晚意:“瞧着年轻,抬头给孤瞧瞧。” 云晚意缓缓抬头,视线落在皇上明黄色的龙袍上,不能与其对视。 看清楚她的面容后,皇上算知道为什么单身多年的常景棣,要给云晚意那么大脸了,的确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饶是他后宫那么多莺莺燕燕,不及云晚意半分颜色。 可惜,他老了! 倒是云晚意这眉眼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儿见过。 不应该吧,瞧这年岁,两人不可能见过。 许是因为其生母苏锦的缘故,皇上这么想着,面上依旧没任何表情:“是个玲珑人儿,就是不知道你的医术,担不担得起外面的赞誉。” “回皇上,外边传言过誉,臣女不敢自傲。”云晚意不卑不亢,回道。 “行了,先去看太后吧。”皇上按着太阳穴,叮嘱道:“今日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断不可外传。” “是,臣女知道。”云晚意微微抬眸,应道。 这一世,云晚意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 前世,她也只在几次重大的宴会上,远远瞧过几眼。 皇上不喜欢常牧云,连带对她没任何关注,宴会座次离上座太远,瞧着模糊。 到是这一眼,云晚意发现皇上面相好像不对。 额间萦绕着黑气,似乎…… “大胆!”皇上身边的心腹太监见她视线直面皇上,拈着指间呵斥道:“皇上龙颜,岂是你小小臣女敢窥探的?” “臣女知错。”云晚意赶紧收回眼神,道:“臣女初见天颜,被真龙气息所镇,一时间失了分寸,请皇上责罚。” 她错认得快,太后情况危急,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皇上摆了摆手:“罢了,到底年岁小,先带她去看太后,云恒益,你且回去。” 云晚意又谢了恩,被刚才呵斥她的太监引着,带上守在大殿外的寒露,一路往太后的寿宁宫而去。 半道上,那太监多次打量云晚意。 云晚意敛着眉眼,看他是皇上的心腹,也便由着他去了。 哪知道她给了脸,那老太监却接不住。 行至半道,忽然让寒露离远些,对云晚意意味不明道:“云大小姐,别怪杂家没提醒你。” “这皇宫内,有很多看不见却会吃人的东西,你可要管好自己,没得给镇北王带去麻烦。” 云晚意故作惶恐,道:“多谢总管提醒,但小女愚钝,能否请总管再指明些?” 说着,云晚意从袖子里摸出沉甸甸的银子递上前。 那太监接过银子颠了颠,收回口袋后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得意道:“镇北王旧疾存在多时,总不见好,你们婚事在即。” “谁也不知道镇北王能活多久,到时你成了无依无靠的新寡,还不得倚仗皇上庇佑?” 云晚意垂着的眉头紧蹙,几乎能夹死蚊子。 一个内廷总管太监,怎敢警告镇北王的未来王妃? 这背后,大约是皇上授意敲打,给她提醒。 云晚意心知肚明,依旧装作不懂的样子,抬眼看了太监一眼,懵懂道:“总管也说王爷即将成为我的夫君。” “三从四德,夫君没死,我自然要为他打算,不明白总管这话里的意思。” “啧。”太监猛然停住脚步,颇为不耐道:“云大小姐乡下来的,不懂这深宫暗语,杂家只能直说了。” “镇北王瘫痪多时,身体顽疾颇多,时常吐血,吊着一口气已经是好事了,既然好不了,也没必要拖着。” “大小姐医术了得,将来还有大造化,没必要死磕在一个将死不死的废人身上,还得为云苏两家的将来着想,这该医不该医,你总明白吧?” 云晚意掩住眼底的嘲讽,道:“总管的意思是,不让我给镇北王医治?” 太监又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云晚意叹了一声:“总管这番话原不必说出口,王爷伤势复杂,我才疏学浅,无法为王爷治疗。” “那就好。”太监越发不当回事,道:“行了,赶紧去寿宁宫吧!” 云晚意又低下头,应了一声。 要是这太监不多此一举,说那番废话,云晚意还不敢肯定。 如今她能肯定常景棣身上的毒,和皇上脱不开干系! 那苏震天的毒呢,皇后的毒乃至那无辜孩子的毒呢? 云晚意怀着心思,一路到了寿宁宫门前。 她来过好几次,知道之前的布局,现在来看,很多地方有所改动,那宫门口,还用朱砂画着一个大.大的太极。 “这是?”云晚意在门口一顿,看着那个诡异的太极,问道。 “林监主所设,用于缓解天星带来的影响。”太监没太注意,道:“大小姐自个儿进去,杂家得回去伺候皇上了。” “有劳总管。”云晚意微微俯身,目送那太监远去。 “呸,一个阉人,竟如此张狂。”寒露快步上前,对着那太监的背影啐了一口,低声道:“什么东西,竟敢对您和王爷指手画脚。” “深宫内耳目众多,小心为上。”云晚意扫了眼寒露,脸色不复在那太监面前的懵懂,绷着脸越发显得清冷:“他代表的,是皇上!” “是。”寒露收回眼神,瞧着那门上的太极,道:“这个,真的有用?” “参了东西的朱砂。”云晚意看着门上不伦不类的太极八卦,道:“这林逸,有点意思。” “参了东西?”寒露凑上前,指望看清楚些。 门却从里面打开。 太后的心腹邱嬷嬷瞧着云晚意,松了一口气,道:“云大小姐,太后一直在等您呢。” 进门后,云晚意才发现这八卦,不仅是寿宁宫大门有。 从大门沿着院子,一直到主殿,竟然全都是大小不一的红色太极! “邱嬷嬷。”云晚意站在院中,环顾一周后,低声问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画上的?” “五日前。”邱嬷嬷记得很清楚:“司天监林监主亲自带人来画上的。” “听皇上身边的康总管说,这些是用来压制凶星的?”云晚意故作不知,试探道:“那画上后,太后娘娘的凤体可有好转?” 邱嬷嬷四下看了眼,朝云晚意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刚开始画的那一晚,太后娘娘凤体似乎好了些许。” “但之后几日,还是如老样子,更甚加重。” “具体情况……”云晚意欲言又止。 邱嬷嬷了然,叹道:“自打上回您和王爷来看过后,太后娘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看遍了太医也无起色。” “连那个皇上封赏的神医洪钟也来瞧过,和太医诊断的结果一样,都说是忧思过度,可奴婢却觉得蹊跷。” “嬷嬷这么说,定是发现了什么?”云晚意微微一顿。 邱嬷嬷又朝四下看了眼,好在太后情况加重后,无关紧要的婢子只能在规定的时间前来,这会子并无别人。 她又把声音压了压:“太后娘娘梦魇严重,还会夜半起身神游,若是寻常梦游也就算了,可昨晚……” “没别人,您只管说就是。”云晚意意识到不对劲,小声道:“这说出来,我心里也好有底,为太后娘娘诊治。” 邱嬷嬷神色凝重,煞有介事看向院子里的小莲花缸:“太后娘娘昨晚子时,竟然将那缸内的小鲤鱼生吞了!” “好在最近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只有老奴一人值守,这要被旁人瞧见,定以为太后娘娘遭了妖气,要闹得人心惶惶!” 寒露一时间没忍住,做了个奇怪的表情,插话道:“这大冬日的生吞鱼儿,光是腥味都遭不住,是不是您看错了?” “错不了。”邱嬷嬷顾不得身份,拉着云晚意往小莲花缸旁边走了几步:“您瞧。” 因是放在寿宁宫院子里,那缸并不大。 冬日,那水面上并无莲花,尚有几片单薄的莲叶。 莲叶下,有几条巴掌大的彩色鲤鱼游来游去。 而那缸沿上,赫然残留着红黄色的小鳞片,还有一点点不起眼的血迹。 “这缸中,原本有十几条彩鲤。”邱嬷嬷蹙着眉,道:“全在昨晚,进了太后娘娘腹中,老奴留着这痕迹,本是打算等林监主来看的。” “谁知道今日林监主着人传话,他要做法起坛,不会进宫。” 云晚意看着那鳞片,眉心也蹙着——太后身上的蛊,到底是什么? 竟然短短时间,就演变成生吞活物! 饶是她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本事,这情况也叫人心惊不已。 她稳了稳心神,道:“先进去瞧瞧太后娘娘。” 第293章 戒备后的信任 太后屋内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从前那股子佛香。 仔细能闻出,是浓郁的药味夹着香烛味,还有烧过纸钱符咒的气味。 屋内没有别人,太后躺在床榻上,似是睡着了。 邱嬷嬷给云晚意递了个眼神,示意她稍微等等,走到榻前低声唤道:“太后娘娘,云大小姐应皇上召唤,给您看诊来了。” 太后紧闭着眼,并未回应。 “太后娘娘。”邱嬷嬷又低低叫了一声。 太后睡着后,素来不喜欢被人打搅,连伺候多年的邱嬷嬷也不敢惊扰。 云晚意看出邱嬷嬷的谨慎,低声道:“既然太后娘娘睡着了,且先等等吧,我不着急。” “是。”邱嬷嬷又转过身,带着歉意道:“太后娘娘病情不同,这寿宁宫不敢留太多人,没有小婢子伺候,您稍坐,奴婢去倒茶来。” “不着急。”云晚意笑了笑,吩咐寒露道:“还是你去吧,岂能劳烦邱嬷嬷。” “哪能让您身边的人去,您来是客。”邱嬷嬷赶紧客套道:“再说您身边的丫头没进宫几回,也不熟悉地方。” “话说回来,嬷嬷一人伺候怎么够?”云晚意顺着邱嬷嬷的话,道:“对了,太后娘娘身边的婢子,没有可疑或者异常情况吧?” “丫头们情况正常。”邱嬷嬷叹道:“就是太后娘娘这情况,容不得别人知晓,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才没让旁人经手。” 云晚意神色间带着担忧:“那嬷嬷一人处理,是有些累了。” “老奴和桂嬷嬷换着伺候,也不累。”邱嬷嬷想着出去打水沏茶,朝榻上瞟了眼,道:“劳您在此照顾着些太后娘娘,老奴去去就回。” 云晚意点了点头,邱嬷嬷则是快步离开。 邱嬷嬷走后,云晚意朝床榻上看了眼。 太后呼吸均匀,眉头虽然皱着,却能看出还在熟睡。 云晚意这才放心大胆的在屋内察看。 “小姐是觉得哪儿不妥?”寒露跟着她满屋子转悠,低声问道。 “太后娘娘吃的用的,全要经过身边的丫头试嘴,安全后才能入口。”云晚意四处环顾,解释道:“可方才我试探了一番。” “根据邱嬷嬷所言,太后宫中所有丫鬟都没有任何问题,也就是说,蛊毒并非从吃喝中入体。” “既是如此,这屋内,既有可能寻到破绽。” 寒露恍然大悟,旋即又道:“可除了吃喝,必定也得太后娘娘近身的东西,才能让蛊虫有机可乘吧?” 云晚意动作一顿——她看到太后娘娘枕头,似乎不太对劲。 寒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个没忍住,直接惊呼出声:“那,那是什么?” 云晚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打算凑近了仔细看看。 刚接近,太后冷不丁睁开双眼,眸中有猩红一闪而逝。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云晚意没来得及看清,退后两步,泰然自若的行礼道。 太后转了转眼珠子,撑起身子直直盯着云晚意:“你刚才在做什么?” 她对云晚意带着一种戒备——先前要云晚意给她诊脉,云晚意竟以手冻伤为由拒绝! 她将信将疑的同时,连带对云晚意那点好感,消失殆尽。 “臣女奉皇上的命前来给您诊脉,却瞧着您在休息,便想着等等。”云晚意垂着眼眸,解释道:“邱嬷嬷去沏茶了。” “臣女瞧见您枕头太高,导致您呼吸不顺,准备给您调整一番,还没接触到枕头,您就醒了,是臣女不好,不该吵扰您。” 太后狐疑的盯着她,视线一转,又朝寒露看去。 寒露和云晚意如出一辙,也垂着眼眸。 太后最终没发现什么,收回眼神道:“哀家不喜欢旁人动哀家的东西,有事邱天和桂芬会处理,不需要你帮忙。” “是臣女多事。”云晚意退后两步,道:“太后娘娘息怒。” 恰好这时,邱嬷嬷端着茶水进来,眼瞧太后醒了,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榻前给太后塞了个软枕:“太后娘娘,奴婢失职,请您责罚。”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顺势靠在软枕上,蹙眉道:“林逸不是说哀家的病日渐好转,皇帝还找人来做什么?” “太后娘娘千金贵体,不能有闪失。”邱嬷嬷低声解释道:“云大小姐医术不错,您且试一试。” 太后眉眼间带着不耐,朝云晚意挥挥手:“吃了这么些药,还夹杂着林逸给的法子,哀家实在是折腾够了,诊脉就不用了,你回去吧。” “可……”邱嬷嬷咬着牙,低声道:“太后娘娘,您梦魇夜游越来越厉害,可见并未好转太多。” “休息不好,整个人憔悴,正气不足,邪气入侵,长此以往怎么行呢?” 太后犹豫了一瞬,再看空荡荡的内殿,也动摇了一瞬:“云晚意,前些时日,你的手不是为给镇北王采药而冻伤了?” “回太后娘娘。”云晚意规规矩矩回话道:“臣女的手已经大好,诊脉不是问题。” “那好,你给哀家瞧瞧这夜游的症状是怎么回事。”太后伸出手腕,道。 云晚意见状,应了声是,拿着丝帕搭在太后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诚如邱嬷嬷所言,太后的脉象虚的厉害,正气不足,邪之所凑,气虚而阴盛。 且脉象中,隐约有中蛊的痕迹,很是轻微,若不细辨,和风寒阴邪有些相似。 云晚意让太后双手交替,再度把脉,边问道:“敢问太后娘娘,最近是否食欲不振,食少而吐逆上行?” “是。”太后拧着眉头,道:“自打上回病后,病气一直缠缠绵绵不肯消散,吃了这么些时候的药,胃口早坏了。” 太后身娇肉贵,太医院开的方子,全是顾及她身子的温补药,岂能把胃口吃坏? 云晚意并未拆穿,而是点着脉象,道:“食少,体重却增,常能感觉后背湿哒哒的,心闷烦躁,上叉胸胁,心口还时不时惊痛?” 太后沉沉点头,看云晚意的眼神也变了变:“太医说,这是因为哀家忧思郁结所致,但吃了这么些药毫无起色,到底是什么毛病?” “臣女还在把脉,暂且不知结果。”云晚意没直接说原因,声音低了低,继续问道:“太后娘娘近来的梦皆为恶梦,不是蛇虫鼠蚁,便是恶鬼狐魅?” 太后满是震惊,连连点头:“对,就是如此,梦中不是恶鬼索命,便是狐妖魅惑,亦或者山妖精怪。” “你连这都能知道,那肯定能知道哀家这病是什么了?” 太医院的人都来诊了个遍,谁也无法知道她的梦,这些梦太后连邱嬷嬷都没提及,更别说云晚意会知道了! 这下,太后对云晚意总算改观。 云晚意在了解事情前,断不会直言蛊毒。 她顿了顿,道:“太医说得也不算错,忧思郁结,加上梦中不安带入现实,加重负担惊惧。” “邪气所扰,虚亏之下,才展现出重重怪症。” “那怎么办?”太后顿了顿,瞧着并无旁人,轻声道:“哀家近日梦游后,时常有幻听之像,甚至觉得哀家的行动,不受自己控制。” “尤其昨晚梦醒,嘴里竟还能察觉出鱼腥味,那感觉太过真实,漱口好几遍还带着淡淡的味道,这么下去,哀家要疯了。” “你既能知道哀家所梦,必也能给哀家排忧解难,得快些拿出治疗法子才是!” 云晚意收回手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她哪里是梦里有鱼腥味,那是生吃了啊! 还有,幻听和行动不受控,足以说明这蛊比想象的还要厉害! 第294章 留在宫内调查 蛊毒和寻常毒药不同,是以各种毒虫为引,制作过程十分复杂阴毒。 所以,也并不似毒药好解。 除了需要查清楚蛊的种类,还要知道来源。 拜入师父门下学习医术那段时间,她曾听师父偶然提过,蛊毒存世有几万种。 连师父,也只知晓其中几千种,并不是完全了解。 更何况是云晚意。 也正因为蛊毒过于阴狠,这些年蛊族才和玄医一脉的下场一样,被赶尽杀绝,不复存世。 深宫中竟能出现蛊毒,本就叫人意外,云晚意那日察觉出太后的不对劲,常景棣就曾让人悄悄打探,毫不意外,什么也没查到。 更让人头疼的地方在于,她刚才细细把脉,只能推断个大概,并不能确定具体的蛊类! 太后还在等云晚意的回答,见她久久不语,凝神道:“晚意,哀家这身子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无力回天了?” “太后娘娘。”云晚意收回心绪,正色道:“您的身子虚亏严重,又有暗疾,要慢慢调理,并非无力回天之症。” “还能治,那就好。”太后松了一口气,道:“你写方子吧。” “是。”云晚意起身,顺势道:“太后娘娘这病虽然不算死症,却极为复杂,需要时刻注意病情变化。” “邱嬷嬷,这药得你看着煎熬,而且夜半要注意太后娘娘的睡眠,若是魇住了,必须赶紧想办法把人叫醒。” 邱嬷嬷听的头大。 且不说太后熟睡的时候,她不敢擅自开口叫醒。 何况还知晓太后夜游情况严重,会失控生吃活鱼,邱嬷嬷更不敢独自面对啊! 想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邱嬷嬷哪里敢按照云晚意的说法去做,顾不得身份插话道:“云大小姐,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多时。” “固伦公主离开上城去封地后,也鲜少有皇子公子来陪伴,不如您就在寿宁宫住下,直到太后娘娘好转?” 云晚意微微挑眉,看了眼太后:“寿宁宫乃是太后娘娘的寝宫,臣女身份不够,岂敢擅自住下?” 邱嬷嬷反应过来,立刻跪在太后身前:“娘娘,您的身子近来不好,奴婢和桂嬷嬷二人伺候之余,还得有专业的人看着才稳妥。” “云大小姐既有把我给您治病,不如就留她在此,直到您身子好转?” 太后微微凝神:“明儿就是大年三十,阖家团圆的日子,这是晚意从乡下回来后,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年。” “哀家岂能因为病情,让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深宫陪哀家过?” 听到这话,云晚意有些恍然——就要过年了吗? 前世她盼着过年,盼着团圆,盼着亲情的眷顾,盼着一家人和睦,对第一次和家人一起过年非常期待。 然而过年那日,她被云恒益好一番斥责,就因为她年夜饭第一筷子,夹走了以往该云柔柔享用的鸡腿。 淮安侯府这种地方,鸡腿不稀奇,但自小鸡腿便是云柔柔的,已经成了某种不成文的规定。 不仅云恒益责问,苏锦更是不管不顾,辱骂云晚意是乡下来的野猪饿狗,一点规矩都不懂,上来就抢食似的。 几个哥哥都听到了,除了云怀瑾说了声“这话实在难听”之外,其他人全是不屑和讽刺。 最后有老太君解围,苏锦依旧不依不饶,骂云晚意心胸狭隘,自私自利,闹得云恒益以不懂规矩为由,罚她去祠堂里跪了一个时辰。 第295章 林逸的试探 云晚意听到这声音,往后退了两步。 顺着小径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拿着拂尘的林逸! 林逸还是那副正刚的模样,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不知云大小姐对我的事如此关注,你身边这个小太监肯定不如我本人清楚。” “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多好?” 小太监被点名,吓得身子一抖,赶紧行礼:“监主大人,奴才给您请安了,奴才什么都没说。” “下去吧。”林逸似笑非笑,扫了眼小太监,道:“本监主有几句话要跟云大小姐说。” 上一次两人擦肩而过,招呼都没打,云晚意没来得及仔细观察林逸的面相。 这一次,她索性从上到下,细细打量林逸。 林逸还是一身黑色的道袍,拿着那根重阳祖师留下来的拂尘,一股仙风道骨的意味。 可再细看,他的眼神并不像寻常修道之人无欲无求,隐藏着黑色眼珠下的,都是欲念! 尤其是他那张脸,看似圆满,却隐约有改动之相! 她在看林逸,林逸也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云晚意不喜欢他那种眼神,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林监主要主动答疑,不如仔细说来我听听,设下的阵法在什么位置?” 林逸讶异于她的直白,挑眉道:“小太监不是说了吗,就在西南方,名为转星大针,要我带你去看吗?” “今日是不成了。”云晚意勾了勾嘴角,做了个恰到好处的遗憾表情:“皇命在前,臣女奉命给生病的后妃娘娘诊脉。” “改日有机会,再请林监主带路。” “也好,正巧我要去寿宁宫改动阵法。”林逸一甩拂尘,意味不明道:“云大小姐,我们的目的一样,你不会成为我的阻碍,而是好的同盟,对吗?” 云晚意正打算往前走,听到此话回头和林逸视线相对,姣好的面上尽是不解:“林监主这话我听不懂。” “我乃行医之人,林监主则是司天监的头把手,一个岐黄,一个占星算卜,怎么会有一样的目的呢?” “我是指后妃们和太后的病情。”林逸见她装傻,也不急着拆穿,笑道:“我做阵法也是为她们早些康复。” “你行医的目的亦是,所以我们才是同盟。” 云晚意眉头微挑:“按照监主的话来说,目的确实一样,不过风牛马不相及,不会互相碍事。” “是吗?”林逸又掸了掸拂尘,问道:“从云大小姐的路线来看,是刚去过寿宁宫,太后的身子如何?” “太后娘娘的病情本不能外露,更不能私谈,但瞧林监主的身份上,我勉强说一说吧。”云晚意半真半假,叹道: “纠其根本,身虚力乏导致邪气入侵,加上忧思过虑,一半原因是心病,一半是实症,要想调理,还得费一番功夫。” “哦?”林逸显然不相信她的话,继续问道:“没别的症状了?” “我学医时间不长,才疏学浅,只能诊断出这样。”云晚意故作不明白,反问道:“难道林监主还能察觉出别的情况?” 林逸一笑,摇头道:“我不会医术,既然你都不知道,我岂会知道?” “那就是了。”云晚意微微退后一步,道:“我还要去给后妃娘娘诊脉,先行一步了。” 林逸点点头,视线却一直在她身上,直到再也瞧不见。 须臾,他刚才走来的小径上,走出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但那太监身上并无卑谦:“她就是你曾经提过的人?” “对。”林逸眼睛微眯,朝云晚意离开的方向看着:“这女子比想象的厉害,即将成为镇北王妃,只怕会成为我们的心头大患。” “呵,一个弱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太监打扮的人冷嗤一声:“前段时间太医去给常景棣诊脉过,他脉象依旧不好。” “玄医一脉的奇毒,就算玄医本脉的人来,也不一定能解开,遑论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林逸,星宿变化在即,天将大旱,国之有难,正是我们的机会,你所有布置,都该加快进度!” “是。”林逸幽幽一笑:“司天监的人,只听命于我,你就放心吧!” 云晚意并不知道林逸在她离开后,还与人光明正大的合谋算计。 她第一站去的是林美人的住所,林美人原本住在储秀宫,缠绵病榻多时,同宫主位的良妃以病气太盛为由,把她挪到了秀和宫。 秀和宫在整个皇宫的西北边角,偏僻的很。 走到最后,连宫人都瞧不见几个,全是风和落叶,显然多时没打扫过,竟也没人管! 小太监把云晚意引到秀和宫门口,带着歉意道:“云大小姐,奴才就在这儿等着,请您进去诊脉。” 瞧那畏缩的模样,也知道他不敢进去,担心被林美人奇怪的病情所染。 云晚意没有拆穿,笑了笑道:“公公没必要守着,先回去复命吧。” “那不行。”小太监讪讪道:“师父交代了,要把您引到每个宫中诊脉,还要把消息带回去汇报。” 云晚意看了眼又在飞飞洒洒的小雪,转身进了秀和宫。 秀和宫外已然萧条,宫内就更不用说了。 单独命名宫殿,里面却很小,比一进的院子还狭窄,就孤零零一个院子,加上正屋和偏屋两间屋舍。 院子里,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正在挑水,听到动静,放下扁担过来,狐疑的打量了几眼:“姑娘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可是林美人的住处?”云晚意环顾一周,道:“我奉皇命前来,给林美人诊脉。” 小丫头从未见过云晚意,带着疑惑点点头:“姑娘是太医院新进的医者?” 这声医者,充满了不信任——林美人得宠的时候,太医院的人都轮着去诊过平安脉,最年轻的也有二十好几。 可这位姑娘貌若天仙肤白细腻,指若葱白,手腕纤细的恍如一折就断,身姿柔软,分明是娇娇小姐,哪里像会医术的样子? 云晚意一眼就看出她的怀疑,笑了笑道:“我会医术,不是太医院的人。” 碍于皇命二字,不敢违抗,小丫头只能引路道:“请姑娘随奴婢来。” 正屋里很冷,和外头院子一样,打眼就能看透。 孤零零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下人用的炭盆子,周围烤着些东西。 烧的是最末等的黑炭,炭盆中没烧透的烟味弥漫,熏人的很。 榻上帷帐垂下,咳嗽声断续的从里面传出。 “姑娘稍后,奴婢去瞧瞧。”小丫头赶紧从炭盆子附近烤着的竹网上,取下一方帕子,匆匆掀开帷帐。 云晚意朝里面看了眼,帷帐里躺着一个憔悴异常的女子,年岁不大,小脸瘦削的跟锥子似的。 整个人病态明显,咳嗽之余,也正朝云晚意的方向看:“春桃,是谁来了?” “圣上请来给您诊治的大夫。”春桃也不太清楚云晚意的身份,安抚道:“看,圣上并未放弃您,您可要好好养着。” “没放弃?”那女子突自笑了起来,笑声太激,又引起一番咳嗽。 好不容易平息,女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自嘲道:“我现在和魔鬼无异,和死了没区别!” 被叫,春桃的丫头赶紧道:“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先让姑娘来给您诊脉吧,一定有办法的。” 说完,春桃把帷帐打上去,回头对云晚意道:“劳烦姑娘帮忙给咱们娘娘瞧瞧。” 这一下,云晚意总算看清了林美人的长像。 翦水秋瞳,巴掌大的小脸我见犹怜,从眉目间能看出姿容不差,败就败在她整个右脸,竟有一块朱红色的疤痕! 不对,不能说疤痕,像是烫伤未愈,又像是新起的异症。 先前没听太监提过,许是挪到这偏远的秀和宫后,早就没人来看过了。 云晚意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还在打量,林美人已经讥诮出声:“这位姑娘吓呆了吗,我是不是很可怕?” 云晚意收回视线,浅浅行礼后道:“行医之人,看过各种症状,林美人这点伤痕不算什么,若是方便,可容臣女把脉?” “你倒是不同。”林美人深深看了云晚意一眼,伸出瓷白瘦削的手腕,自怜自艾道:“把吧,把来把去,还是那结果,何苦折腾?” 云晚意充耳不闻,坐在榻前开始把脉。 这一靠近,又发现了另一件事——林美人周身,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能闻出用脂粉或是香囊盖过,却依旧能从那黏腻的香味中,辨别出细微的腥味。 云晚意不由想到太后的事,边把脉,边不经意似的问道:“林美人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开始是什么症状,这脸上又是怎么回事?” 春桃细细说了一遍,和小太监的话倒是能对上一些,但春桃说的更细。 从舒美人病后,林美人逐渐感到不适,主要症状是头晕头疼,精神不济,恍惚不已,请太医来看,诊出有孕两个月。 也因此,林美人的种种不适,被认为是初次有孕引起的反应,太医开过坐胎药后,又开了些安神静气的药。 但这些药,并没有缓解林美人的状况,反而越来越重! 一个月前的风雪夜,林美人头痛加剧,总能听到脑海中有人在说话,睁眼闭眼都一样。 她神神道道,念叨说有人要害她和孩子,疯癫似的往外跑,不小心跌在门槛上,撞到腹部,孩子没能保住。 从那开始,林美人症状越发厉害,头晕头疼,频繁出现各种幻觉,嘴里念叨的不是神就是鬼。 宫中伺候的人也被她吓得要死,一个个去求了恩典远离,只有春桃念着林美人曾经救命,一直在跟前服侍。 春桃说到最后,泣不成声:“主子先前是个十足的美人,否则也不会得此龙恩,脸上的疤痕是在半个月前出现的。” “毫无征兆,一夜起来,就有了这个,疤痕起来后,美人神智倒是逐渐恢复了些许,就是会无意识的夜游。” 云晚意诊脉的手一僵——林美人和太后的症状,也太相似了! 这其中,肯定有某种联系。 要确定,还得去其他几位生病的妃子宫中走一趟! 第296章 又是林逸所为 随着把脉深入,云晚意敏锐的觉察到,林美人不光是症状和太后的相似,连脉象也差不多。 起先她还以为,问题出在郑杏林进贡的美容养颜的药方上。 结合那忽然出现的朱红色疤痕,十有八。九也是中蛊了! 云晚意抬眸,视线落在林美人脸上骇人的疤痕上,试探道:“这疤痕,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痛痒之类?” 林美人摇摇头,手轻轻贴上右脸:“一夜间出现,毫无知觉,就是春桃每每说我夜起梦游后,我会感觉这疤痕有微微的刺痒感。” 云晚意挑了挑眉。 夜游后刺痒,是不是说明这脸上的疤痕,是突破口? 林美人见她神色不虞,紧跟着问道:“姑娘,我到底得了什么怪病,还有这疤痕,能去吗?” “脉象上看并无异常。”云晚意半遮半掩,叹了一声,道:“林美人心绪一定要开阔,这样对病情才有好处。” “至于这疤痕,先看能不能用祛疤的膏药。” 林美人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的病情还有的治?” “不绝对,所以林美人别灰心。”云晚意抽回手,从药箱中拿出银针,道:“林美人,臣女要先给您瞧瞧这脸上的异常。” 听到病情有的治,林美人总算没有之前的抗拒了,连脸色都好了不少,乖乖把原本侧着的右脸,朝云晚意的方向转过去。 林美人的脸很小,右边整张脸也不过小巴掌大,也正因为脸小,显得她脸上的疤痕格外骇人。 云晚意仔细打量着,离得近,那疤越发像烫伤,皮肉往外,颜色红的发黑。 就在她专心致志查看时,疤痕往下,靠近下颚位置竟然动了一动! 云晚意都以为自己花眼了。 脸上的疤痕怎么可能自己动,方才她分明瞧着林美人没任何动作! 还要继续看,林美人忽然伸手拍向云晚意看的位置。 她使了全力,寂静的屋内响起啪地一声,声音极大。 云晚意第一次见林美人脸上这种情形,蹙眉试探问道:“不舒服?” 林美人的手改为抓挠,脸色带着压抑的狰狞:“真是奇怪,刚才这里很是刺痛,寻常这种感觉只有在夜半梦游后出现。” 随着她的动作,云晚意看到她下颚的位置又动了,幅度很小,但绝对不是错觉!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鬼,这么邪门?! 云晚意垂眸,掩住眼底的惊疑,道:“这么大的疤痕,会痛痒也不奇怪,我先给美人施针吧,看能否有效果。” “施针?”林美人迟疑道:“素来听闻针灸治病,可这祛疤……” “不试试怎么知道?”云晚意笑了笑,道。 “也好。”林美人捂着脸,咬牙道:“有这疤痕在,我就是个怪物,只要能治好,什么法子都要试!” 云晚意吩咐春桃拿来火烛,烧过银针后,果断下针。 这一次,她没用天乾二十八针,而是改用玄医一脉的驱邪鬼针。 驱邪鬼针原本是针对邪气,比如先前的云簌簌,淮安侯府上下都以为她是落水后遭了病根,这么多年才会病病唧唧,虚弱的厉害。 后来云晚意诊断,才知晓云簌簌是被葬玉所影响。 驱邪鬼针就是针对这类病症的,虽说玄医一脉不觉得真有鬼神,但邪气这东西,的确存在。 就是不知道对蛊毒之流起不起作用! 云晚意小心下针,仔细盯着林美人脸上疤痕的变化。 前几针下去,那疤痕毫无动静,就在行针接近尾声时,那疤痕再度动了! 从云晚意的角度看,那疤痕好似长出手脚,在林美人脸上左右躲闪,避着银针! 疤痕挪动后,原本覆盖的位置,竟然是林美人的森森血肉。 可偏偏,那血肉糊糊的一团,没有半滴血流下! 场景实在诡异,云晚意都楞了一瞬。 “啊,啊!”林美人捂着脸,发出难以抑制的嚎叫:“好痛,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天哪!”春桃亦是吓得惊声尖叫:“美人,您脸上的疤痕动了,天,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林美人痛的眼前发黑,忍不住怒道:“你在瞎说什么,疤痕又不是活物,怎么可能动?” “是,是真的。”春桃捂着眼睛,瑟瑟发抖道:“奴婢亲眼看到疤痕挪动了,还,还长出了手脚!” “美人若不相信,可以问这位姑娘!” 云晚意没功夫搭理她们主仆二人的大惊小怪,全神贯注下针,那疤痕就好似能觉察危险,每一次都堪堪避开银针。 没一会,云晚意额间沁出一层薄汗! “春桃,取酒来。”云晚意咬着牙关,道:“随便什么酒都成!” 春桃小心翼翼放下手,目光触及林美人脸上的骇然,又飞快捂上,带着哭腔道:“姑娘,我们秀和宫没有酒水。” “想办法去取,或者让门外的小太监拿。”云晚意盯着诡异的疤痕不敢分心:“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林美人的情况,就说我需要用酒做药引子!” “快去!”林美人受不住疼痛,高声喊叫道:“听这姑娘的安排!” 春桃不敢再往林美人的方向看,回过身就往外跑。 小太监守在门口,百无聊赖的搓手搓脚,动的浑身发抖。 院子里的动静他隐约听到了些,想进去看情况,却又觉得林美人宫中晦气。 正踌躇时,和冲出来的春桃撞了个满怀。 “你这贱婢,毛毛躁躁。”小太监被撞倒在地,满是不悦,斥责道:“屋内喊个什么劲儿,还有,云大小姐为何还不出来?” “云大小姐说要酒水做药引子。”春桃认出小太监是康总管的徒弟,不敢和他对视,磕磕巴巴道:“有劳莱公公帮忙找点来。” “你家美人的事,与我有何相干?”小太监翻了个白眼:“你进去催催云大小姐,天都要黑了,我们还得去看元妃她们呢!” 春桃有点机灵劲儿在,听出小太监对云晚意还算恭敬,咬着牙撒谎道:“莱公公,小姐说就差一步,劳烦您帮忙取酒来。” “不然小姐还得继续再这儿耽搁,连累您在这受冻,也无法去圣上跟前交差。” “你!”小太监无语了一瞬,又觉得是这个道理,旋即吸着气道:“等着,我这就跟你们拿酒!” 小太监没一会就捧了一坛子酒来,还私藏了一小壶暖身子。 云晚意拿到酒水,直接让春桃用茶杯倒了满满一杯,划破中指滴了几滴血进去。 再端起混了血水的酒,从林美人脸上的疤痕倾覆而下。 随着酒水冲过整个疤痕,那怪异如手脚的分枝总算停止挣扎。 云晚意用银针将之定住。 疤痕又痛又痒,林美人好一阵惨叫,翻滚着从榻上滚到地上。 好不容易那阵疼麻木了,林美人就着仰面躺地的姿势,喘着气问道:“那,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起先她还不信春桃的说辞,不信疤痕会动。 可后面,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的东西在蠕动! 就好似有几条有毒的毛毛虫在脸上爬一样! 太可怕了! 云晚意继续下针,并未回答林美人的话,而是问道:“美人小产前后,可有吃过或者用过,接触过和平日不同的东西?” 事情诡异,林美人和春桃生怕遗漏半点,都仔细回想着。 林美人没想起来,浑身是汗,有气无力道:“没有,那阵子舒美人病的严重,都怕被她过病气,全在各自宫内活动,饮食也和平常一样。” 春桃咬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直接说!”云晚意看出她的犹豫,道:“这里就是我们仨人。” “舒美人死后不久,我们美人收到了皇上赏下来安神的平安符。”春桃小声道:“美人时刻带着,没戴几日,就出了问题,孩子没了。” “胡说,皇上赏赐的,怎么会有问题?”林美人激动不已,从地上艰难的起身:“再说那平安符,是林监主亲自开光的!” 云晚意又是一顿——果然和林逸有关! 她赶紧问道:“那平安符呢?” “美人小产,皇上伤心不已,也是林监主亲自来为没出世的小皇子善后。”春桃声音压得更低,解释道:“平安符和小皇子一起烧了供着。” 云晚意心中翻了个白眼,这林逸,还真有他的! 怀孕两个多月,还没蚕豆大,怎么就知道是皇子,连胎儿都称不上,流出林美人体内,和寻常月信碎肉差不多,还烧了供着。 “带我去看看。”云晚意压住恶心的感觉,道:“放在哪儿?” 春桃又是一顿,视线怯怯的看向林美人,不敢往下继续说。 林美人蹙着眉,显然也没打算交代下落。 云晚意蹙着眉,一边拔下林美人脸上剩余的银针,边道:“美人脸上的怪疤十有八。九和那些东西有关,你们不说,恕我无能为力。” 许是想到刚才的情况,林美人害怕之下终于着急了:“我说,那东西,被我吃了!” 若说刚才是恶心,此时闻言的云晚意简直眼前一黑。 她很想骂林美人几句。 不长脑子吗,那啥东西啊,且不说不清楚平安符里面是什么,就单是她体内出来的,也不能吃啊! 要命! 云晚意忍住要吐的冲动,压着嗓子问道:“谁让你吃的?” 林美人痛苦的闭上眼,道:“小产后,我总能梦到一个软糯的孩子,就是那时候开始,我神智越发糊涂。” “太医看不好,后来是林监主建议我这么做,他说按照道家来看,孩子是母亲的一部分,既与我无缘,可再次回到我体内……” 云晚意终究是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吃进去不久,你脸上就出现了疤痕,对吗?” 林美人一顿,猛然睁开眼——还真是! 她面上的表情逐渐惊恐:“姑娘,我,我脸上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云晚意如实道:“这玩意我也第一次见。” “那怎么办?”林美人绝望道:“不行,我要找林逸,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让他来解决!” “林逸想方设法給你弄了这个,可不会菩萨心肠帮你。”云晚意冷笑道:“美人若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就当我今日什么也没诊断出来。” “旁人问及,就说酒水用来洗脸了,看疤痕是否改变。” “那,那我的脸?!”林美人六神无主,颤抖着问道:“还有林逸,林逸会不会发现?!” “所以要伪装好。”云晚意看向春桃,道:“我会想办法解决林美人脸上的东西,你们配合好就是。” “等我去看过元妃和晨妃,再做抉择。” “是!”春桃经过一遭,已经冷静下来:“奴婢定按照姑娘吩咐。” 云晚意又交代了几句,从秀和宫出来,小太监赶紧迎上前:“云大小姐,林美人如何了?” “小产后神志不清。”云晚意拧着眉心,叹道:“接受不得这个打击,心智乱了。” 小太监没从她脸上看出异常,带着酒气催促道:“既是如此,我们去看元妃和晨妃吧。” 第297章 她的猜想没错 晨妃和元妃分别住在东南方的永和宫,以及东北方的安和宫。 从秀和宫去元妃的安和宫比较顺路,自然是先去给元妃看诊。 此时,天色逐渐变暗,雪下得更大了。 小太监不知道在哪里拿了个灯笼点着,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 灯笼把小太监的影子拉长,灯笼的影子和着小太监的影子投在地上,走动间犹如鬼魅跳动。 也就是这时,云晚意福至心灵,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几个相继出事的妃子,分别在以勤政殿为中心的东南西北。 是不是意味着,这场局的最终目的是皇上,或者是皇上亲自做局?! 这个局与郑杏林进献的美容方子有什么关系,亦或者,郑杏林那张方子纯属巧合? 其中种种,到底是皇上授意,还是别人另有图谋? 先前在勤政殿短短一眼,她似乎看到了皇上额间有黑气萦绕,还没来得及看面相,就被康总管给呵斥了。 又是一堆疑问冒出心海,哪一样都找不到头绪。 她看着眼前引路的小太监,决定先试探皇上的情况:“公公,除了这几位后妃娘娘和太后,别人有异常吗?” “云大小姐这话是?”小太监回眸,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云晚意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太监:“劳烦公公耽搁时辰引路,天寒地冻,去喝点酒暖暖身。” 平时主子们的赏赐全进了师父的口袋,这么大锭银子,比小太监一年能拿到的银子都多。 小太监眉眼都笑到一块儿了:“小姐客气,奴才做分内之事,哪能要您的银子。” 话是这么说,眼睛却盯着银子,生怕云晚意收回。 云晚意看出他的想法,把银子塞到他手中,道:“明天过年,也算添点彩,就别推辞了。” “哎呀,那奴才却之不恭了。”小太监美滋滋的收起银子,又问道:“云大小姐刚才想问什么?” “这宫内,只有几位后妃身子不好吗?”云晚意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公公在皇上跟前伺候,不知道皇上的龙体……” 小太监哪里不明白,赶紧四下看了眼,打住云晚意的话,低声道:“哎哟,云大小姐,这话可问不得。” “您即将成为镇北王妃,随意打听龙体情况,可是大罪!” “我并非以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问的。”云晚意又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太监,轻声道:“只觉得太后娘娘和林美人这病来的蹊跷。” “皇上身为天子,万一被这病气影响,那就不好了!” 小太监瞧着那银子,咧了咧嘴,道:“也是,您是大夫,考虑的必然长远,那奴才跟您说了,您可千万别往外透露半个字。” “这种事,一个不好,您和奴才都要掉脑袋!” “那是自然。”云晚意笑了笑道:“规矩我还是懂的,不会自惹麻烦。” 小太监四下看了眼,确定没别人后,凑近云晚意道:“圣上龙体在年前就不利索,睡眠浅,躁动难安,脾气越发古怪暴躁。” “太医们请脉,都说是因为炭火过盛,导致内焦,说白点就是上火了,奇怪的是,这下火的汤药吃了不少,越吃,脾气越差。” “说个大不敬的话,奴才们私下也曾说过一两句,这皇上怕是因为年事已高,心内焦虑,这才导致内焦躁动。” 云晚意扬了扬眉。 脾气大,和那团黑气有关吗? 玄门能观其色,却要仔细辨别才好,她匆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 云晚意收回心思,道:“皇上正直壮年,火焦也正常,许是我多虑,天色晚了,咱们快些赶路吧。” 走了半炷香,天色全黑,才抵达安和宫门口。 相比在秀和宫时的懒散,小太监显然热络很多,先是恭敬敲门说明缘由,再是亲自引云晚意进去,还在元妃面前露了个脸。 元妃出身尚可,父亲是朝中数一数二的文臣,内阁元老元博,她在宫中不算最得宠,却也叫得上名。 她宫内的境遇和林美人大相径庭,虽是病着,屋内还有七八个伺候的丫头,有的捶腿,有的捏肩。 元妃懒懒的躺在贵妃榻上,懒懒的抬着眼皮,说话都懒散的很:“多谢皇上挂怀。” “皇上素来是疼惜您的。”小太监支着笑脸,道:“奴才不打扰您诊脉了,先去外头候着。” “外头多冷。”元妃懒洋洋的看向旁边的婢子:“夏荷,带莱公公去旁边休息。” 等人出去了,元妃才打量着云晚意,慢吞吞问道:“这么年轻,能治病吗?” “臣女不才,会些医术。”云晚意不卑不亢行礼:“请元妃娘娘伸手,臣女诊脉。” “唉,要我说,有什么好诊的。”元妃不愿意挪动,冷笑道:“太医看了多次,都是一个结果,说什么冬日困乏。” “哼,我看啊,你年纪轻轻,经验不够,也瞧不出什么。” 云晚意抬眼在元妃面上扫了眼,道:“元妃娘娘近来是否整日昏沉头疼,困顿乏力,整个人懒散不安,动一动就浑身不适。” “哼。”元妃面上多了些鄙夷:“这些太医们都知道,查一查脉案就知道,何苦拿出来卖弄?” “臣女没去太医院查脉案。”云晚意并没解释太多,紧跟着又道:“不止这些,臣女斗胆直言,娘娘夜半起来,淋漓不尽,腹部脘胀不安。” “近几日,更有无端出血的症状,对吗?” 元妃一脸惊疑,盯着云晚意的脸看了几眼,又转向身边的婢子:“夏荷,你告诉她了?” “娘娘明鉴,奴婢第一次见这姑娘。”夏荷赶紧辩解道:“更不会把娘娘的事告知外人!” 元妃支起身子,挥挥手朝周围伺候的婢子道:“都下去。” 婢子们相继离开,只留了夏荷近身伺候。 “你尚未把脉,如此得知我的情况?”元妃坐起来,身子依然软趴趴的靠在软塌边上,眼神却凌厉了起来。 “行医讲究望闻问切,臣女望您的面相和颜色,能察觉出一般症状。”云晚意垂下眼眸,道。 元妃动了动,哼道:“倒是有几分真本事,难怪皇上要你来,原还想着是只凭皮囊的妖娆货色呢。” 云晚意眉心蹙了蹙。 元妃瞧着她的神色,慢悠悠的伸出手,道:“把脉吧。” 云晚意忍了忍,还是继续给元妃把脉。 毫不意外,元妃的脉象和林美人以及太后如出一辙。 不用说,先前种种猜测全是真的! 这几个妃子不是因为郑杏林的方子,而是中蛊! 其中不一样的是,元妃这蛊毒云晚意知道些许,叫食肉蛊,是用一种很奇怪的毒蚂蚁炼制。 等蛊成后,毒蛊蚁进入人身体中,逐渐将人啃食一空。 这元妃中蛊的时间不长,无精打采只是开始,随着蛊虫一点点啃食,哪些没来得及消散的血肉会让腹部脘胀,下一步就会瘫痪,直到丧命。 整个过程,中蛊者是感受不到的,只有等最后将死时才会发现。 等真的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好在发现的早,尚有救治的余地。 “怎么样?”元妃打量着她的神色,试探道:“我这病到底因何而来?” 云晚意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元妃娘娘发病前,曾吃过什么和寻常不一样的东西吗?” 元妃想不起来,慵懒的靠着问夏荷:“你来说。” 夏荷仔细回想了一番,道:“娘娘病前饮食如常,倒是皇上曾命人送来过补盅,说是调理身子,有助于子嗣的。” 元妃进宫时间不短,林美人比她进宫迟几年,都怀上过子嗣,偏偏她想尽办法都没有。 皇上也曾多次提及,想和她有个孩子。 为此,元妃没少吃过助孕的药,甚至是各种奇葩偏方。 这一次东西是皇上送来的,元妃自然不会怀疑。 云晚意却想到之前春桃说的话——林美人在病前,曾贴身佩戴皇上送来的平安符。 不可能是巧合。 云晚意压下心底的惊疑,继续问道:“是什么样的补药?” “嗯……”夏荷想了想,道:“黑漆漆的,闻上去很奇怪,皇上派来的人说,是从民间传来的偏方,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 元妃此时察觉不对,坐正身子,微眯着眼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皇上送来的东西有问题?!” 云晚意垂眸道:“臣女自然不敢质疑皇上,彼之蜜糖,我之砒霜,只是担心您身子虚不受补,不适合的补药,吃了也会变成毒药。” 元妃心里的疑惑还在:“哪些助孕的方子千奇百怪,说是补药,也不尽然,此事定和皇上无关。” “你既是大夫,直接说我什么毛病,还如何治就是。” 为避免打草惊蛇,云晚意并非说实话:“元妃娘娘身娇体贵,冬日寒冷,虚症加重,难免倦怠头疼,真个人慵懒乏力,不想动弹。” “臣女给您开点药,吃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好转。” “真的假的?”元妃颇为狐疑:“太医院的人全来诊了一遍,方子也吃了好几种,毫无效果,你倒是敢保证?” “当然。”云晚意依旧垂着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娘娘停了别的药,按照我的方子吃,绝对没问题。” “不过,方子我写了给您的人拿着,至于吃进去的药,得我亲手熬制。” 元妃一愣,狐疑道:“这是为何,难道有猫腻?” “每个大夫有自己的习惯。”云晚意打着太极,道:“臣女这方子,需要每一步精确,当然是臣女熬制更为靠谱。” “当然,您如果信不过,让您身边的人熬也行,效果就不好保证了。” 元妃犹豫了片刻,打着哈欠道:“算了,你这么喜欢现眼,那就你来吧,我倒要看你亲手熬制的药,多有厉害!” 云晚意没接话,写好方子,其中一份递给了夏荷,另一份自己收起来做备用。 出门时,小太监已经在外边等着了:“云大小姐辛苦,天色已晚,要不晨妃那边明日再去?” “还算不得晚,今日去吧。”云晚意急于证明自己的猜想,道:“公公也好去皇上跟前交差。” 小太监想了想,也是,便打着灯笼,引云晚意去永和宫。 与此同时,淮安侯府热闹至极。 云晚意不在,林州云家的人更是肆无忌惮。 吃过晚膳,聚在一起商议该如何让云晚意再也回不来! 第298章 对付她的好时机 老太太三角眼下垂,带着阴狠,率先开口:“云晚意那丫头,是进宫给后妃们治病去的。” “要想让她回不来,那就必须从生病的后妃身上下手,只怕有些难度。” “不难。”云鼎天微眯着眼,表情和老太太如出一辙:“翡如来上城这些日子,早就打听清楚了,不光是上城贵胄,宫中也一样。” “方才她派人来传话,宫中的眼线都收买好了,只要我们想动手,随时都行!” 王氏听的心惊胆战:“这是长城不是林州,要动手的地方也是皇宫,不是我们云家后院,可要想清楚。” “万一失手,牵连翡如两口子,我们也要遭殃!” “云晚意医书尚可,她这一次要是成功,云恒益必对她刮目相看。”太夫人压着眉眼,道:“她太自傲了。” “我倒是觉得现在是动手的好时机,她不会想到我们才来上城,就能把手伸到宫中去,也不会防备。” “事先拿捏个替罪羊,万一事情败露,替罪羊顶上,火也烧不到我们身上来。” “母亲说的是。”云鼎天沉声道:“眼瞧着镇北王对她越来越好,这么下去别说让月如去当侧室,就是妾,也未必能行。” 云月如脸色微变,道:“镇北王对她当真是极好,要是她活着,不只是我,其他人也未必能站在镇北王身边。” “只有她不在了,别人才有机会,而宫中出事,咱们的手也能干干净净。” 太夫人点点头,道:“云晚意能狠心弄死苏锦,又让云柔柔下狱,本就不好对付,这算是最好的法子了。” “就这么定了。”云鼎天一锤定音,道:“趁其不备下手!” 淮安侯府另一边,云怀瑾和云怀书站在书房,质问着云恒益。 “父亲,晚意所言,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们身为儿子,总有权利知道真相!” 云怀书虽然不信,还是跟着帮腔:“是啊,父亲,晚意她虽然任性了些,却不至于污蔑死去的……母亲。” 云恒益站在书桌前,整个脸沉的发黑。 他没想到云晚意,竟然把事情告诉了云怀瑾兄弟! 这么一来,隐藏多年的真相,岂不是很快就要被人知道? 连珏的身份,很可能会害死他们所有人! 云恒益心头百般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他不说话,云怀瑾等不及了,索性摊牌,道:“我叫人去查过,这些年父亲不断派人去灵仙山找人,这人,便是连珏。” “此外,我还知道了母……大夫人她在年少惊马坠下,没了生育能力,她既不能生育,我们几人总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云恒益又是一顿,整个人如失了灵魂,身子佝偻了几分。 “父亲,这偌大的淮安侯府死的死,走的走,就剩下我们几人了。”云怀书急的跺脚:“您难道要我们二人也走,把地儿让给林州云家的人?” 云恒益看着两人,眼神复杂:“我说,连我都才知道这消息,你们信吗?” 云怀书下意识道:“与人剩下四个孩子,您却说现在才知道,我……” 话没说完,云怀瑾吸了一口气,打断道“:“我信,但这其中曲折,父亲是不是该告诉我们?” 云恒益知道事情瞒不过了,只能大概把前尘往事说了说。 到最后,他无奈叹道:“我也是刚知道真相不久,但怀瑾你……当年连珏和我都有苦衷,也是她甘愿把你交给我和苏锦抚养。” “后来种种,连我都给苏锦瞒住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母亲!” “那连珏,还活着?”云怀瑾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云恒益摇摇头,苦笑道:“十多年过去,毫无音讯,连她的消失我都不知道,何况是生死,着人寻,是因为总留着个念想,不甘心。” 云怀书心情极为复杂,又是纳闷道:“所以,大夫人一直不喜欢晚意,是因为晚意并不是亲生的,可她明明对我们几人很好!” “是啊。”云怀瑾心头如堆着酸味,不断发酵,闷声道:“大夫人对我们兄弟几人并无芥蒂,连先前二弟和三弟种种离谱的行为,她都心疼维护。” “要真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对晚意好点?” 但凡苏锦对云晚意和对云柔柔一样,也不至于落得后来惨死的下场! 云怀瑾对苏锦,既是感激,还有恨。 感激苏锦多年来不是生母,却处处照料。 恨她为一己之私,害得连珏生死不明,他们母子几人分离多年,恨她偏心云柔柔,把原本和睦的淮安侯府,搅合的翻天覆地。 云恒益看着眼前两个比他还高的儿子,无奈道:“都说女大十八变,晚意自打回来后,逐渐长好。” “眉眼间,越发像你们母亲,许是因为这一点,苏锦才不愿意如对你们兄弟一样去对待她。” “既然前尘往事不可追,苏锦也死了,我们母子一场,守灵送葬已经尽了最后的缘分。”云怀瑾缓缓闭上眼,随即睁开眼,问道。 “晚意这一次答应父亲进宫,到底是为什么?” 云恒益担心云怀瑾兄弟和他再离心,遮掩道:“她,是自愿进宫的。” “自愿?”云怀瑾冷哼道:“过完年不多久,晚意就要嫁给镇北王为妃,父亲觉得以她敏感的身份,会主动进宫蹚这浑水?” “不管你信不信,是真的。”云恒益避开云怀瑾质疑的眼,叹道:“等她给太后娘娘和后妃诊治完就回来了,你们只管安心。” “有镇北王在,她在宫中不会有危险。” 云怀瑾早就投身于六皇子麾下,清楚朝中的事,也清楚不管是云晚意还是常景棣,都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当中,绝对有什么不知道的内情,促使云晚意铤而走险答应进宫行医。 再抬眼看云恒益时,云怀瑾眼底已经蒙上一层失望:“父亲,不管她是否自愿,只要秘密不被揭开,她便是淮安侯府的嫡女!” “您糊涂了多年,睁眼仔细瞧瞧这偌大的淮安侯府吧,林州云家的人显然不打算走了,若是连这淮安侯府都保不住,您将来怎么见祖父?” “大哥说话虽然难听,却句句在理。”云怀书看了云恒益一眼,咬牙道:“晚意是我们的亲妹妹,我们要保护她。” “这淮安侯府是我们的家,我们亦不能让家里的所有变成别人的囊中物!” 云怀瑾看着云恒益,摇头道:“父亲,您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吧。” 兄弟二人离开,大风把书房门刮的砰的一声关紧。 云恒益恍然退到后面,靠在椅子上,整个人被风吹的生冷。 林州云家的人,是老太君自作主张弄回来的。 走到如今的局面,他在其中也做了重要推手。 可他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此时,镇北王府上气氛亦沉着。 大寒汇报着立秋传回来的消息,常景棣越听,手捏的越紧:“都听清楚了,那家人如此胆大,连后宫都敢伸手?” “是。”大寒低声道:“林州云家的云月如打着您的主意,他们全家都偏帮,想让云大小姐在宫中栽跟头。” “哼,那种人连给咱们爷提鞋都不配!”惊蛰嗤笑道:“手倒是伸的远。” 常景棣蹙着眉,分析道:“元妃背后是元博,只要林州云家的人没疯,大概不会傻到对她下手,晨妃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他们的目标是林美人?”谷雨接过话,恍然道。 常景棣点点头。 “要不,咱们把消息递进去给大小姐?”惊蛰挠挠头,道:“那家人不动手,咱们也不知道具体的计划。” “那怎么行?”谷雨否定这个做法,道:“大小姐在宫中给后妃太后诊治,本就劳累,总不能给她添堵吧?” “也是。”惊蛰视线朝常景棣看去:“要不,咱们直接把林州云家的人给料理了?” “更傻了。”大寒点点惊蛰的脑子,道:“这林州云家虽只是商户,却是皇上跟前红人谢柳义的丈人。” “他们一大家子,有个差池谢柳义定然会追查,到时候帮不得大小姐,反惹麻烦。” 常景棣听着几人毫无用处的主意,从轮椅上起身,道:“本王今晚会进宫,你们各司其职就是。” “对了,常牧云和那个玉夫人,还是没消息?” “三皇子似乎依旧被禁足。”大寒顿了顿,道:“至于那玉夫人,属下着人仔细查过,这玉夫人,似乎是冷玉阁的阁主。” “冷玉阁,这又是什么?”常景棣捏着珠子的手一顿:“怎么从未听过?” “冷玉阁是做消息交换的。”大寒汇报道:“她们号称只要能出银子,任何消息都能买到,以前不在上城,行事低调,没多少人知道。” “属下派人查到,冷玉阁的阁主,人称玉夫人,但暂时还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是帮助三皇子的人,所以暂时还没汇报给您。” 冷玉阁,玉夫人。 常景棣继续捻着珠子:“那就接着查,但要稳妥些,别被他们发现。” 此时,云晚意已经在永和宫坐着了。 晨妃的做派,比元妃还要高调。 寝宫中奢华至极,晨妃坐在里面,就和盘踞在金银珠宝上的恶龙似的。 恶龙知道云晚意的来意,说辞都和元妃十分相似:“这么年轻,又如此貌美,别不是奔着皇上而来。” “晨妃娘娘说笑。”小太监擦着冷汗,道:“这位乃是未来的镇北王妃,除了诊脉,不会有其他妄念。” 晨妃冷哼道:“我们几个都病了多日了,谁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这姑娘能看出来,那才叫有鬼了。” “你去回了皇上,就说好意我领了,不需要人来诊脉,过了冬日,总能好转。” 云晚意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晨妃——小太监之前有一点说错了。 这几位妃子起病症状都是头昏头疼,可她们后续的症状完全不同。 比如眼前的晨妃,她整个人臃肿,像是蓬起来的发面馒头。 显然不对劲。 第299章 深宫相见 来安和宫的路上,小太监拿人手短,已经把晨妃的情况大致介绍了一番。 晨妃的身份比元妃更高,是麟鹤族送来和亲的公主,闺名赫连晨曦,麟鹤族的王希望这女儿如晨曦般耀眼。 未出嫁时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进后宫后,更是凭借姣好出色的外表和单纯直爽的性子,得皇上专宠多时。 但眼前的晨妃,和小太监口中的身段婀娜,玲珑如玉,声音似歌的美人判若两人。 小太监进门时就察觉到了这点,但碍于晨妃的性子,他不敢表现出来,只侧头看了眼云晚意,眼带请求,指望她能理解。 “晨妃娘娘近来食欲大增,常言说能吃是福。”云晚意抬起眼眸,迎面直对晨妃打量的目光,道。 “但若因为生病而贪食,不论胖瘦,伤了身子是大啊!” 话音刚落,晨妃直接抄起手边的茶壶砸向云晚意:“本宫的身子轮不到你来置喙,滚出去!” 几个妃子相继生病,整个太医院倾巢而出,但不论是后妃还是太后,没一个能好转。 日日看,日日吃药,病情却毫无进展,几个妃子又都病后发生巨大的改变,也便不约而同拒绝太医继续诊治。 是以,她们几人巨大的变化,除了自己宫内的丫头,别人都不知道。 连皇上也担心过了病气,本人不敢踏足,派人去问过,只知晓她们几人依旧病着,病情没什么好转。 而晨妃宫里的婢子早就熟知她的性子,岂敢拿她日渐丰腴乃至肿胀的身子说话,也就是见晨妃第一面的云晚意,敢这般放肆! 云晚意早就防备着晨妃这一招,准确的躲开了茶壶的攻击,退了两步道:“忠言逆耳,娘娘难道没察觉自个儿的变化?” 晨妃的满月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我乃麟鹤族第一美人,不管丰腴还是清瘦都好看!” “娘娘的脸是好看,眉眼深邃,胖瘦都美。”云晚意指了指晨妃腕子上的手镯:“可这样,不勒的慌?” 晨妃闻言,也看向那镯子。 她是在短短十日内,陡然间胖起来的,原本以为是汤饮喝多了,导致水滞不出。 可之后她滴水未进一整日,还是毫无变化,这才知晓自己身子出了问题。 戴着的镯子链子戒指全部取下,唯独手上这个黑玉镯子,是当初来上城皇宫,皇上亲手给她戴上的。 说是定情信物也不为过,晨妃舍不得取下。 这几日她又胖了些,镯子卡在手腕最细的位置,依旧勒出一道深深的肉痕,想取下,已经晚了。 靠近指端一头,颜色明显比胳膊那一头深。 饶是这样,晨妃依旧舍不得把镯子敲了,解救被禁锢的手。 晨妃把手背到身后,挡住云晚意的视线,咬着牙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治病。”云晚意看了眼外边的天色,道:“娘娘,臣女奉皇上的命前来给您诊治,皇上对您挂念,想早些见到您。” “您自己变成这样,也很不好受,就单说那手镯,要是不尽快处理,要么敲碎镯子要么废了整个手。” “以您的态度来看,不管哪一样,都不愿意吧?” 晨妃狐疑的看着云晚意:“你有办法?” “先把脉。”云晚意放下药箱,道:“方便的话,可让您的婢子说一说病情的进展情况。” 晨妃嘴唇紧抿,显然十分犹豫。 过了一会,她终于想好了,吩咐婢子都出去,她独自和云晚意留下,这才说起病情。 起初也就是头晕不止,原以为是遭了风寒,可病情越来越严重,头昏变成了头疼。 派人去请太医,这才知晓不止她,元妃林美人甚至太后都是这个症状,那时候,他们都依旧以为是什么风寒病症。 一日三餐的苦药灌下去,病没好,却让她胃口大开,开始无休止的吃吃喝喝。 听到这,云晚意低声打断,问道:“娘娘近来可有夜行梦游?” 晨妃一顿,看云晚意的眼神变了又变,轻轻点头。 看,症状都对上了! 晨妃没察觉云晚意的异常,继续讲述。 她吃的也就比寻常稍微多点,算不得夸张,可身子一日胖一日,最夸张的是双腿双脚,原来的鞋子完全无法穿。 “娘娘那一阵,可有吃过什么和寻常不同的东西,亦或者,用过什么新鲜玩意儿?”云晚意继续问道。 晨妃歪着脑袋回想,肿胀如香肠的手指点在太阳穴,一下一下后,忽然记起一事:“头疼稍微好转后,皇上曾派人送了些补汤过来。” “说是调理身子,增强正气,避免邪寒入侵的,汤里带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腥味,若不是皇上所赐,我真不可能喝。” 云晚意在心头翻了个白眼,这皇上,还真是不嫌耗费精力。 这个送点,那个送点。 看来,几个后妃乃至太后的病症出处找到了。 现在新的问题又来了——皇上乃是天子,要谁生要谁死一句话就行,没必要大费周章。 问题又来了,要么,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么是别人借他的手布局。 晨妃说完,见云晚意久久不语,狐疑道:“你这么问,难道是那汤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云晚意收回思绪,笑了笑道:“从脉象上看,娘娘是因为先前药吃的杂,坏了胃口,这才导致饮食不好,人也随之发胖。” “我先开一副方子,娘娘吃上七日,等消肿后我们再做调整。” “七日?”晨妃抿了抿嘴,不情愿道:“能不能还快点,我这病说起来挺害人的,现在是谁都不敢见,要不是小赖子是皇上的人,今儿我也不会见。”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宫中设宴,我……想去参假。” 晨妃的病,也是因为蛊毒而起。 云晚意没见过这种蛊,自然要花一定的时间想办法。 真相,依旧不能宣之于口。 她顿了顿,叹道:“七日逐渐好转,已经算快的了,明日绝对不可能,看过这么多大夫,您也该清楚。” “那好吧。”晨妃起身,挪动着水肿肥胖的身子到梳妆柜前,拿过一个很漂亮的宝石手链:“这个给你,算你的辛苦费。” “不用了。”云晚意推辞道:“为娘娘们诊治,乃是皇上下令。” 写好方子离开,雪下得更大了。 小太监冻得鼻尖都红了,举着灯笼上前问道:“云大小姐,这晨妃娘娘身子又是怎么了,奴才前段时间见着还好好的。” “算起来也没多少天,忽然就变得……” “前段时间药吃多了,身子水滞不出,自然肿胀。”云晚意半遮半掩,道:“我写了方子,用一段时间也就下去了。” “那就好。”小太监顿了顿,试探着问道:“那您看,奴才要怎么在皇上跟前汇报?” 云晚意脚步微顿,挑眉道:“一路看诊过来,你不都问过娘娘们的情况,如实说就好。” 小太监了然的点点头:“那奴才先送您回寿宁宫。” “不用了,路我都知道。”云晚意接过太监手中的灯笼,道:“我自个儿回去,免得你给皇上汇报晚了。” 小太监想了想,也是这个情况,对云晚意又多了几分好意:“多谢云大小姐体恤,奴才叫莱亮,大家都叫奴才小赖子。” “小姐若有什么问题,往后派人跟奴才知会一声就是。” 云晚意点点头,看着小太监匆匆朝勤政殿而去。 小太监的身影看不到了,寒露从夜色中出来,接过灯笼,低声道:“奴婢去过镇北王妃府,告知了王爷一切。” “好。”云晚意点点头:“淮安侯府如何?” “奴婢只听立秋说,林州云家的人趁您不在,多次去找过老太君。”寒露压着声音,道:“但不知道是不是大夫人和云柔柔的事,让老太君受了些打击。” “面对林州云家的示好和试探,老太君都以身子不适,或者是其他借口给搪塞了回去。” “老太君来这一招,只怕他们会坐不住。”云晚意似笑非笑:“说来说去,主意最后还是会打在我头上。” “您在宫中,他们鞭长莫及。”寒露此时尚且不知林州云家的打算,安抚道:“就是这宫中几位娘娘,情况如何?” “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晚意四下看了眼,摇头道:“回去再说。” 漆黑的夜下着雪,为深宫添了几分森冷。 主仆二人回到寿宁宫时,桂嬷嬷迎上前问了一嘴几位后妃的情况。 云晚意还是用那套托词,桂嬷嬷也没怀疑,只说太后娘娘吃过药睡下了,明儿再让她诊脉。 云晚意这才得以回偏殿休息。 好歹是太后的寿宁宫,哪怕没其余丫鬟伺候,屋内依旧样样俱全,炭火烧的很暖和。 寒露给云晚意倒了茶水,又端上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小姐忙碌大半日,想必还没吃东西,奴婢给您准备了些点心。” 云晚意并没什么胃口,浅浅吃了两块,又和寒露说起今日所见。 寒露也不知道这诡异的情况是怎么回事,主仆二人分析了一番,便打水洗漱睡下了。 隔壁太后房中,也熄了灯。 夜更深了,夹杂着寒风呼啸,云晚意躺在榻上想着几位妃子的情况,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午夜,窗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响。 云晚意不敢作声,捏着防身毒药下地,刚走到窗边,却见那黑影翻窗而进:“是我!” 这声音…… “王爷?”云晚意小声试探。 “是。”常景棣低低应道:“是我,别害怕。” “王爷怎么……”云晚意没有点灯,就着廊下微弱的灯笼光线,瞥见他竟然端直站着! 常景棣的脉象她虽未看过,但附骨之疽并不是轻易能治好的,帝景都是在她亲手施针之下,这才有所好转。 难道常景棣请来的神医,真的这么神?! 云晚意无比震惊:“王爷的腿好了?” “没有好。”常景棣往前几步,凑在她耳边压着声音道:“林州云家的人想借此机会对你下手,在你防不胜防的时候。” “时间紧急,我必须前来告诉你,也就顾不得腿伤了!” 一墙之隔便是太后的寝殿,两人并不敢太大声音,离得极近。 他呼出来的气如软绵的云朵,喷在她耳边的鬓发上,带起一阵痒痒的感觉。 云晚意心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是因为担心她,这才不顾腿伤前来?! “还有一件事。”不等她反应,常景棣继续道:“你让查的算卜子有消息了,他极有可能真的在上城!” 第300章 算卜子的消息 听到算卜子的消息,云晚意心头那点异样飞快消失,猛然抬头:“极有可能是什么意思,查到踪迹了吗?” 她动作过快,嘴唇擦过他的下巴,柔软的触感前所未有,让常景棣脸色腾地一下如火烧般红。 好在没点灯,云晚意看不到他这幅样子。 再开口时,连声音都带着暗哑:“的确查到了和他有关的踪迹,你应该也清楚算卜子易容术极好,有心隐匿,谁也不知道。” “这一次还是机缘巧合,在灵山寻找他消息的时候,恰好有个被他救下的少年说起,这才知晓他接下来的行踪。” “但,我们能查到,别的人也能查到。” “这话,什么意思?”云晚意早有预料,沉声问道:“王爷的人都十分艰难,别人难道能轻易知晓?” “除了我派出去的人,常牧云也派了人再查算卜子。”常景棣清了清嗓子,低低道。 云晚意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那少年!” “对。”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派出去的人只听命令,不做抉择,他们问过话后,不知道把那少年安置妥当。” “等消息传回再传出,一来二去,再让人寻那少年,已经完全没踪迹了。” “那少年十有八。九是被常牧云的人带走了。”云晚意焦急的转身,踱步道:“既然少年能把消息告诉王爷的人,也照样能告诉别人。” “对。”常景棣见她不安,走过去站在她身前拦住去路:“你也别太担心,我派了人在上城细细搜寻。” “在上城,常牧云不敢光明正大,行事畏手畏脚,不一定能抢先一步。” 云晚意却是越过他,继续走动,连声音都带着紧张的轻颤:“算卜子这人心善,见不得别人有苦有难,若常牧云卑鄙,用那少年做引子呢?!” 也正是师父菩萨心肠,当年在三峰村遇到病饿交加命悬一线的她,才伸出援手,从鬼门关把她拉回来。 不仅如此,师父知道她的经历,又看出她行医有天赋,还倾囊相授,把毕生所学毫无保留的教给她。 常牧云那人卑鄙无耻,知晓玄医一脉的厉害,要真利用那少年抓到师父,师父就会变成他夺位的傀儡,彻底完了! 前世师父于她的天恩没能报答,今生,她绝对不允许师父因为她而暴露,受到一点伤害! 云晚意越想,越发焦灼,周身都笼罩着不安的情绪。 同时越发自责,要不是她展现行医手段,常牧云或许不会怀疑这么多! 常景棣没办法,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依旧能感觉到她浑身微颤,如受惊过度的小兔子。 也是,这些日子,常景棣见识过云晚意带给他的种种惊喜,但也忘了,她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 “我保证,倾尽所有人手,一定会在常牧云之前找到他。”常景棣的手和安抚小孩子一样,在她后背缓缓拍着。 “你放心,有我在,算卜子会安全的。” 常景棣声音沉稳而坚定,竟真的让云晚意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缓。 她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我害怕,常牧云实在卑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放心,他很快就完了。”常景棣声音闷闷的从她头顶传来:“已经被禁足了,背后势力再大,也不可能扶持一个毫无用处的皇子。” 云晚意微微点头,这才从他怀中挣出:“王爷的腿,感觉如何?” 今晚大雪,她从安和宫回来时,已经看到宫内万物积了厚厚一层雪。 要想踏雪不留痕,常景棣必要使用功夫。 可他体内和帝景一样,残留未清理干净的附骨之疽,再用内力,会引发余毒的! 常景棣受伤的腿,的确有些不舒服。 但只是隐隐的疼,能忍住。 他怕她再提及诊脉,忍着不适道:“还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跗骨之疽不同于其他毒。”云晚意岂能不知其中利害,担忧道:“王爷这一趟,过于冒险。” “不冒险。”常景棣笑了笑,尽管黑暗中她无法看到:“你之前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还有一句话埋在心头——为了她,什么都值得。 可惜,她在宫中行医,他实在是帮不上忙,只能趁告诉她消息的机会,前来看她一眼。 “还是要注意。”云晚意想了想,道:“明日我让寒露送点药去王府,对跗骨之疽有些作用。” “好。”这一次,常景棣声音中都带着笑意,话锋一转道:“宫中有些我的人,你若遇到问题,可找寿宁宫的常嬷嬷,她会再寻其他人。” 云晚意嗯了一声,想起先前的话,疑惑道:“王爷之前说的林州云家,又是怎么回事?” 寒露白日才出宫,并未听到什么消息。 常景棣说起这件事,眼神幽暗,还藏着点点杀气:“林州云家的人在苏锦和云柔柔死后,再度改变计划,想要害死你。” “你进宫给后妃们治病,就是最好的机会,倘若你治死了后妃,那可是大罪!” 云晚意凝神,抽了一口冷气:“林州云家来上城时间短,毫无根基,就算先一步来上城的云翡如夫妻,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宫中吧!” 常景棣微微摇头,想到她看不到,转而道:“别忘了还有谢柳义,他的身份,自然能引得不少人主动巴结谄媚。” “再不济,谢柳义搭上常牧云以及常牧云幕后的人,想在宫中收买人手,还真没什么难度!” 云晚意稍微一想,就觉察到问题所在:“生病几人,晨妃有盛宠,元妃有家世,太后更不用说,还剩下……林美人!” “我也是这么想的。”常景棣拧着眉心,道:“林美人迁居偏僻,平日都没去,要真死了,旁人也不会留意,只当她是病逝。” 说起这个,云晚意把白日给几个人行医的事说了说。 等说清楚几人的症状后,云晚意语气凝重,严肃又讶异:“她们几人和太后一样,都是中蛊。” “到目前为止,我只能辨别出元妃所中乃是食肉蛊,至于晨妃的症状,和春蚕蛊有些相似,但又有不同,无法确定。” “林美人身上的更不用说了,她是几人中最蹊跷的存在,我能猜到她的蛊是用小产后的孩子所做,但也不知道这种阴毒的蛊叫什么。” “太后娘娘身上的蛊,只能查到来源,和她睡得枕头有关,但这宫中我无法追查,也不知道那枕头哪里来的。” “这个不是问题,明日我会想办法让常嬷嬷跟在你身边伺候,她是宫中老人,什么都清楚。” 云晚意嗯了一声,又道:“她们几人的蛊,不管是因为平安符还是汤药亦或者枕头,都和皇上脱不开干系。” “而今儿匆匆一面,我看到皇上额间萦绕着一股模糊的黑气,要么皇上参与其中,想用蛊来做点什么,要么,是有人假借皇上的手做法。” “不管是哪一样,王爷一定要盯死林逸!” 这话不用她叮嘱,常景棣也知道。 倒是顺着云晚意的话,常景棣陡然想起前几日有人汇报,说皇上最近挑了几个术士进宫。 术士打着炼金的旗号,可真要炼金,不需要进宫行事。 常景棣猜他们多半是为给皇上炼丹而来,和先帝一样,想要长生不老丹! 他把这猜想告诉了云晚意。 云晚意眸色微变——先帝死前,曾下令不准后人再求丹炼丹,皇上居然敢违背先帝遗嘱? 她压着嗓子中的讶异,道:“若真炼长生不老丹,不是有林逸这个现成的人吗,道法归一,传闻他们的祖师爷活了几百岁……” 说到这,声音戛然而止。 “你也察觉到不对了?”常景棣哼哼一笑:“林逸能办的事没办,却让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术士进宫。” “林逸这一招,明显有所保留。” 结合前因,云晚意几乎能笃定了:“后妃和太后的蛊,是林逸的手笔,也是皇上的手笔。” “皇上一定是相信那些炼丹术士的话,想要长生不老,以蛊为引布下某种阵法。” 常景棣接过话,声音中带着嘲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的做法,是在林逸的掌控中!” 云晚意轻声道:“要真是这样,皇上的处境就危险了,阵法成的那日,就是皇上的死期!” “王爷,您出宫后务必要快速寻到蛊族的人,前来助我解蛊,这蛊分上万种,来不及一一去试了!” 常景棣应道:“你不说,我也会去做,别的不用担心,你安心在寿宁宫,太后对你尚可,不会为难你。” 宫中出了这么大事,云晚意岂能放心,还有算卜子…… 常景棣来去无踪,云晚意依旧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天亮了,云晚意也要起来给太后请安。 等她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熊猫眼去主殿时,整好遇到邱嬷嬷和桂嬷嬷交值。 桂嬷嬷眼下的乌青不比云晚意少,还耷拉着大.大的眼袋,明显忧心忡忡。 连云晚意在几步之遥都没察觉,低声和邱嬷嬷说着话:“昨晚上,太后娘娘又开始了!” “你亲眼瞧着了?”邱嬷嬷看到了桂嬷嬷身后的云晚意,却并没有出声,继续问道。 桂嬷嬷点点头,害怕道:“要不要请林监主再来瞧瞧,这么下去,池子里的鱼还不够给太后娘娘塞牙缝!” “林监主上回说阵法布下后要一定时间才生效,先等等吧。”邱嬷嬷叹了一声:“你去休息,我来伺候太后娘娘。” 说罢,又似才看到云晚意一样,提高声音:“云大小姐,您怎么起来这么早?” 第303章 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去淮安侯府的不仅是苏震天和苏老夫人,还有那道长。 是苏老夫人非要带上的。 半道上,苏震天才知晓那道长人称咺引道长,在九州名气颇大。 苏震天靠在马车上听苏老夫人介绍完,不太赞同道:“还没到那一步,你带着人上门,是不是不体面?” “哼,淮安侯府都不怕不体面,我还怕?”苏老夫人红着眼眶,冷哼道:“锦儿尸骨未寒,他们张灯结彩,不是往我心口戳刀子吗?” “再说了,我带着咺引道长并非去闹事,而是给锦儿做法超度,她死的枉然,想必魂魄不宁。” “仅仅是这样,淮安侯府就不愿意,岂不是说明他们心头有鬼?” 苏震天到底是真心疼爱过苏锦的,闻言深深叹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什么。 马车压在雪地上,传出闷沉的嘎吱声。 苏震天的心,随着那声音一上一下。 是他们苏家对不起连珏,苏锦做的那些糊涂事,直到苏老夫人说起,他才知道。 没想到云恒益和连珏断了关系后,苏锦会动这种心思。 晚意那孩子心思通透敏捷,苏锦对她的态度又太过恶劣,保不齐她真的会发现什么…… 要真是晚意害死苏锦,他,到底该以什么心态面对她? 苏震天心中种种不安下,马车抵达淮安侯府。 同时,从宫中出来的云晚意,马车也正好抵达。 三辆马车先后停下,苏老夫人和苏震天以及咺引道长在前,云晚意的马车在后。 “小姐,似乎是苏家的人。”寒露跳下马车,低声道:“算起来,今儿是大夫人的头七,苏家估计要来的。” 云晚意从掀开的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眼,赫然看到了苏震天。 他佝偻着身子,和前世记忆中威风凛凛老当益壮的人相差甚远。 受伤中毒多时,让他的身子雪上加霜。 但紧跟着两人身后的道士…… 云晚意眼神暗了暗,顺着寒露的手跳下马车。 这时,苏老夫人无意间回头,也看到了云晚意。 她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眸中尽是恨意:“冤家路窄,大早晨乌鸦就叫的厉害,原来是要遇到她!” 苏震天顺着她的话回头,也看到了云晚意。 比起他离开上城时看到,云晚意清瘦了不少。 穿着一袭沉稳的浅紫色白蝶花群,外头罩着一件烟灰色的斗篷,领口边还滚着一圈白色的兔毛。 原本巴掌大的小脸有一小半埋在兔毛中,越发显得精致玲珑。 两人明明见过,此时却要装作不认识。 云晚意是晚辈,这台阶自然是她来递,快步上前,行礼道:“晚意给外祖母请安,这位是外祖父吧?” “晚意见过外祖父。” “哼,担不起你这声外祖母!”苏老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看云晚意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恨意完全不加隐藏,都要从眼底透出来了:“你杀了我女儿,是怎么敢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原先,云晚意是要把苏锦的死归咎在自尽上,谁知道云柔柔误打误撞,被人撞破她去过竹园。 这罪名自然是云柔柔抗下了。 云晚意还没说话,苏震天轻咳一声:“不是说是云柔柔干的,这年三十的,你胡说些什么?” “死的是你的亲女儿!”苏老夫人责怪的看着苏震天:“我可不像你,面对仇人能装的这么云淡风轻!” 云晚意不咸不淡,轻声道:“失去爱女,心头有怨有恨,外祖母要找个出气口也能理解。” “外祖父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苏震天看了眼正在飞飞扬扬的雪花,道:“先进去吧,要给你母亲超度,免得耽搁时间,错上你们的午膳。” 云晚意不好多问,嗯了一声:“外祖父,外祖母,请。” “咺引道长。”苏老夫人毫不避讳,往身后看去:“这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云晚意,从面上看,如何?” 咺引道长在几人说话间,一直在打量着云晚意。 从面相上看,云晚意命中有一个死劫,这个劫并不好过。 和他掐算出来的命格相似,向死而生,生数不显。 但,她眉眼间又带着死后涅槃的希望,种种情况瞧着很是复杂。 咺引道长依旧没明说,半遮半掩道:“云大小姐面相极好,有大富大贵的趋势,当然,这命格并非一帆风顺。” “那,是不是她杀了苏锦?”苏老夫人迫不及待问道。 咺引道长摇摇头:“这,无法看出来。” “够了!”苏震天看了眼似笑非笑的云晚意,沉着脸打断肆无忌惮的两人:“先办正事。” 小厮通报苏震天带人前来时,云恒益已经带着老太君等人在前厅候着了。 几人刚进门,云恒益便迎上前行礼客套:“岳丈回来了,前线可还顺利?” “顺利。”苏震天带着多年战场上的威严,道:“大过年的,本来不想打扰你们,但我锦儿死的不是时候。” “既是她的头七,别人记不住,我们这当爹妈的总要在她身前住着的院子里拜一拜,以慰她在天之灵。” 苏震天看到淮安侯府这内部喜庆无比的装扮,心头也涌起了一股火。 苏锦嫁入淮安侯府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几个孩子不是亲生,她到底尽心尽力抚养,纵使性子骄纵,却也从来都对得起淮安侯府。 没成想她死后,淮安侯府竟比陌生人还不如,完全不在意! 也难怪苏老夫人最近浮躁不安,换做谁,都觉得心寒! 云恒益自然也意识到问题出现在哪儿,低声道:“岳丈息怒,这场面是林州云家的人布置,我……” “好了。”苏震天素来不喜欢这些推托之词,打断道:“带我去苏锦院子。” 云恒益刚要说话,福伯匆匆而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云恒益脸色微变,讪讪道:“岳丈大人,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哼,发妻头七都不在意,谁都没你忙!”苏老夫人不屑道:“去吧,我们知道锦儿的院子在哪儿!” “亲家息怒,我陪你们去就是。”老太君出面打着圆场,又朝云怀瑾兄弟招手:“你们也来。” 老太君并不知晓其中发生的事,自然要做这打算,有几个孙子在,苏老夫人和苏震天,应该不会太为难。 云怀瑾和云怀书对视一眼,视线越过几人,又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已然带着几分讥诮。 ——给苏锦守灵送葬跪拜,也算尽了孝道,何况不知道真相的这些年,他们兄弟也一直恭谨孝顺。 真相残忍,他们的生母连珏无辜,被苏锦磋磨害死。 头七若还去跪拜苏锦,他们良心不安! “我们兄弟。”云怀瑾清了清嗓子,道:“有些事……” 这两个孩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苏锦的孝顺,他们也知道。 这一开口,苏老夫人就知道,他们兄弟多半是知道了苏锦和连珏的事。 她冷哼一声:“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母亲在世时,把你们当做金宝贝疼着宠着,为你们谋划。” “怎么,她死了,你们连基本的孝悌也不顾了,苏锦还真是可怜,养育十几年,养出一群不孝的白眼狼!” 老太君也觉得不对劲,狐疑的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再大的事,也不及你们母亲的头七,别人也就算了,你们的身份不在,是不是不妥?” 云怀瑾和云怀书很是为难,还不到揭开真相的时候,可若是去参拜,对连珏来说不公平! 苏老夫人黑沉着脸,不由分说道:“就算奔着教养之恩,你们不去也得去,总不想明儿上城传出难听的话吧!” 气氛很是怪异,老太君在几人面上巡视,指望看出点什么。 可惜,她猜不透,只能打着圆场道:“祭拜而已,用不了多久,走吧。” 云怀瑾和云怀书到底是无法拒绝,跟着前往苏锦的院子。 云晚意在人群后,并不打算去。 苏老夫人却是话锋一转,道:“云晚意,你不去?” “大夫人对我没有养育之恩,生育之恩嘛,哼。”云晚意话说了一半,似笑非笑,道:“我就不去添堵了。” “难道真是你杀了苏锦,害怕面对?”苏老夫人厌恶云晚意,却想逼着她去给苏锦磕头谢罪! 云晚意看出她的打算,冷笑道:“苏老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千般言语也无法改变。” “晚意。”老太君顿了顿,劝道:“都去,你不去,只怕名声……” “我回来几个月,好的坏的流言都经历过。”云晚意无所谓道:“不在乎多一条。” 要她给苏锦跪拜祭奠,想得美! 老太君知晓她的性子,转而劝苏老夫人道:“我们还是先去吧,别耽搁了时间,等会淮安侯府还要去祠堂祭祖。” “哼,云晚意,我迟早会找到证据!”苏老夫人恨恨道:“你别得意!” 云晚意挑了挑眉,径直带着寒露回萃兰苑。 半道上,寒露有些担忧:“小姐,苏老夫人不知道为何,认定了您是凶手,这么下去,苏老将军那边只怕不好交代。” “我不需要给他们任何人交代。”云晚意捏紧手帕,道:“也相信外祖父会公断抉择!” 她对苏震天,不仅是敬佩,还有感激和歉意。 前世苏震天给了她足够的庇护,哪怕那时候她曾声名狼藉,不顾一切的要帮常牧云,苏震天也都顺了她。 包括那枚保命的兵符。 她从未料到重生后,居然能翻出那般纠缠的身世,连带那枚兵符的存在都变了味。 但,也正因为那枚兵符,她只能对苏锦下手,苏老夫人以及苏震天,她无法辜负! 寒露知道所有内情,叹了一声,道:“真真是孽缘,可您这边不追究,苏老夫人那边却要追着不放。” “就瞧刚才那道士,都不简单!” 说起那道士,云晚意前世见过! 第304章 受伤的双喜 寒露见她凝神不语,小声道:“小姐是不是也感觉那道士有问题?” 云晚意不是感觉,而是知道那道士的身份。 他并非什么正派道人,而是邪修,人称咺引道长。 就连这咺引二字,都是一种禁忌咒! 前世,咺引道长帮常牧云做过不少丧良心的事。 布邪阵,下咒,利用禁忌邪法草菅人命,扫清障碍…… 这些,都是云晚意被关在冷宫后,才知晓的! 那时候的她,在占星算卜上并没有今生的造诣,哪怕知道真相也无法阻止。 今生不一样了,瞧这架势,咺引道长应该和常牧云还没搭上关系,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是邪道,和林逸一样都是有真本事的,需要多加小心。”云晚意没有解释太多,只吩咐道:“把这消息告诉王爷。” 寒露点点头,旋即又狐疑道:“小姐,最近又是蛊毒,又是天象,太后娘娘宫内又是那些奇怪的朱色太极。” “如今又来了个邪修道士,这一切,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这话,倒是提醒了云晚意。 方才从前院离开时,隐约听到和她反方向走的苏老夫人一行人说起咺引道长,说他是苏锦专门请来上城的。 可以这咺引道长的本事,不是苏锦能请动的! 只怕他是算出什么,要分一杯羹,这才以苏锦为借口前来! 但有林逸以及常牧云背后的神秘人在,咺引道长能分到什么? 还是说,依旧有什么事,被她忽略了? 云晚意没想到头绪,按着太阳穴道:“派人盯紧这咺引道长的行踪,记住,咺引道长并非常人,一定要厉害点的人去跟,以免被发现。” 刚进萃兰苑,立秋小满几人就迎上前连声关切,连去锦绣阁帮忙的夏至都在。 云晚意扫了一圈,总觉得缺点什么:“双喜那野丫头呢?” 以往双喜一定是头一个冲出来的,叽叽喳喳如小麻雀。 提到双喜,几人都是一愣,原本欣喜的场面明显消失。 云晚意凝神道:“病了,还是闯祸了?” “小姐。”立秋小声道:“双喜晚上说错话,被老太太派人拘起来了。” “什么?”云晚意眉心微蹙:“昨儿晌午寒露回来取东西,难道没叮嘱过我不在,你们几人尽量在萃兰苑,不出去惹事?” “说了。”小满无奈道:“但您知道双喜那性子,沉不住气,话不过脑子,有什么说什么,奴婢几人拦都拦不住。” “从头说。”云晚意揉着眉心打断道:“双喜虽冲动,却也不是有意惹是生非的人。” 小满朝立秋看去,立秋接过话,道:“昨儿晚膳后,府上的人吩咐各个院子,去统一拿除夕布置所需。” “双喜关不住想出去走走,自告奋勇前去,大半个时辰没回来,奴婢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去寻。” “这一去才知道,双喜在取完东西回来,瞧着府上布置好看,就多走了走。”立秋说到这,叹了一声。 “花园那边有灯笼,她贪玩多站了会,遇到了老太太一行人,也不知道怎么起了争执,被老太太下令责打二十板子,拖去柴房关着了。” “奴婢尝试去救她,可他们早有准备,放了十几个护院看守,还把事情闹到老太君和侯爷名下去,奴婢不能硬着来。” 云晚意放下手,凝神道:“什么原因起的争执?” “这……”立秋摇摇头:“当时天色已晚,府上忙的紧,又下着雪,花园没别人,就双喜以及老太太等人的心腹。” “奴婢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听花园不远处搬花的小厮说,他隐约听到双喜顶撞老太太,大声喊着什么做事腌臜。” 云晚意的手,再度抚上紧绷的太阳穴。 双喜这性子,她不知道叮嘱了多少次,让她在外头谨言慎行,以免惹祸上身。 她才进宫一日,双喜就惹出了这么大祸。 不用说,肯定是因为她。 云晚意又是气,又是感动,想到前世的双喜,眼眶通红:“随我去找老太太!” 她们不敢对她下手,就在小丫头身上出气,算什么东西?! 此时,林州云家的众人都知道云晚意回来了,聚在老太太住的芳草苑。 王氏不太安心,低声道:“云晚意那性子六亲不认,咱们动了她的心腹婢子,只怕要来闹。” “哼,那婢子自己说错话,以下犯上,叫我们拿了把柄。”太夫人冷笑道:“又已经报给老太君和云恒益。” “名正言顺,云晚意再厉害,还能为个贱婢胡来不成?” “哼,她要敢乱来,我们就把她不尊不敬,性子乖张,嚣张跋扈的消息散出去。”老太太不屑道:“拿不下她,还不能打死个婢子?” “也是。”云鼎天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杯,道:“我们还就不怕她来闹!” 云月如和云翠如并肩坐着,对视了一眼——真说起来,双喜能口出狂言,还是她们二人一唱一和激的。 那婢子性子急,又傻兮兮的,稍微污蔑云晚意几句,她就坐不住了。 “她来闹,咱们索性把事情捅出去闹大,脏水真真假假泼上去,给她把名声彻底损了。”老太太眼底有恨,也有快意: “若是不闹,就要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心腹惨死,也算出了这段时间,堆在咱们心中的恶气!” 双喜,就关在老太太芳草苑的柴房中。 云晚意冷着脸,快步朝芳草苑而去。 半道遇到她的下人,全被她周身那股杀气吓到,避的远远的。 芳草苑的门,是被立秋一脚踹开的。 巨大的响动,以及云晚意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惊得院子的丫鬟屁滚尿流的跑进去通报:“不,不好了,大小姐过来了!” “来就来呗。”老太太好整以暇的坐着,面上堆着舒心的快意:“怕她做什么?” “对啊,最好是跪下苦苦哀求。”太夫人掩着面,并没有一把年纪该有的慈祥,反是充满刻薄。 云鼎天捋着胡子,鄙夷道:“为一个下人失态,注定改不掉她乡下带回来的俗气和低等!” 他们满怀期待,等着云晚意进门要人,好挖苦奚落一番,谁也没有动静。 然而,云晚意并未如他们所想,只看了眼紧闭的大门,直接带着立秋寒露直奔柴房。 芳草苑平日不住人,柴房十分狭小,周围守着十二三个护院,全是林州云家的人。 看来,是早有防备云晚意的人来救双喜! 一个丫头,难为他们这么大阵仗! 为首的护院瞧着云晚意只带了两个婢子,压根没放在眼里,慢吞吞上前阻止:“大小姐,这儿不是你……” 话没说完,云晚意反手就是一拳,狠狠打在他腹部。 云晚意力气极大,这一拳包含了一路走来所有的恨。 只听嘎嘣一声,为首的护院噗的吐出一口血,眼睛瞪得老大,腹部传来钻心的疼痛! 显然,他没意识到堂堂淮安后府的大小姐,还有这本事! 更没想到,云晚意居然敢在芳草苑公然动手! 等反应过来,说话的护院躺在地上疼的涕泪横流,勉强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快,拦住她!” 云晚意没继续动手,只需要寒露和立秋两人,足以拦住剩下的十来个人。 云晚意没心情和他们缠斗,踹开柴房门进去。 双喜小小的身子侧缩在干柴垛子旁,那身粉白色的裙子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沾满了斑斑点点干涸的血迹。 尤其是后腰往下,黑褐色的血凝固沾成一团。 听到动静,双喜惊恐的回头,肿胀的脸上竟然也是血迹斑斑,从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呜声。 看到双喜脸的那一瞬间,云晚意心都要碎了——双喜的嘴唇,竟被人用针线缝住了,褐色的血混着黄水肿成一团。 云晚意鼻头发酸,忍着哭意上前查看双喜的伤势,说话的声音颤抖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辨别:“别害怕,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双喜说不出话,但认出了云晚意,又是一阵呜咽,眼泪把脸上的脏污冲出一道泪沟。 经过仔细检查,双喜脸上挨了打,牙齿应该掉了,但嘴唇被缝住,看不出掉了几颗。 此外,便是仗伤。 二十仗下来,双喜的后腰连着屁股血糊糊一团,这里不能脱衣,云晚意只能大致辨别,她的坐骨应该被伤到了。 柴房很冷,伤成这样又冻了一夜,双喜浑身烫的厉害。 这群畜生,短短一夜,竟把双喜折磨成这样! 对付不了她,就拿她的心腹出气! 该死! 都该死! “乖。”云晚意眼睛腥红一片,轻轻抱住双喜,起身道:“我带你回萃兰苑,很快就不痛了。” 双喜摇着头,那意思是不让云晚意亲自抱,她的身份不配,也担心身上的污渍会脏了云晚意的新衣。 只要一个眼神,云晚意就懂了,坚定道:“不要紧,我新衣裳多。” 双喜勉强一笑,也不知道是伤势过重,还是高热,笑过,她就昏倒在了云晚意怀中。 柴房的动静,很快传到屋内。 老太太拍案而起:“什么,云晚意竟带人在芳草苑动手,她反了天了!” “快出去瞧瞧。”太夫人扶着老太太的手,道:“这野东西乡下长大,毫无规矩,保不齐做出什么来。” “赶紧,派人去找云恒益和老太君来,不是说那个苏震天也来了,一并叫来!”云鼎天眯着眼,道:“这可是天赐的时机!” 一群人出门,整好碰到从柴房方向而来的云晚意几人。 第305章 你们算什么东西 云晚意亲自抱着昏厥的双喜走在最前。 寒露和立秋解决完那些护院,一左一右紧随其后。 老太太瞧着这场景,手杖砸在地上砰砰作响:“放肆,云晚意,你疯了吗,竟敢在芳草苑行凶!” 云晚意身上沾着双喜的血,整个人如从地狱爬出来一样,带着杀意的脸,一一扫过几人:“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动用私行,伤我婢子,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什么你的婢子,在淮安侯府住着,便是淮安侯府的下人。”太夫人指着云晚意,冷声道:“这贱婢以下犯上,目中无人。” “给点小小训诫,你难道要质问我们?” “带她先回去,烧热水备着,我马上回来。”云晚意没搭理狗叫的几人,把双喜轻轻放到寒露怀中,吩咐道: “妆台子下面那个黑色锦盒中的药丸,化了水先给她喂进去。” “小姐。”寒露接过双喜,看了一圈屋檐下的林州云家人,低声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奴婢走了,他们动武,寒露一个人怕是护不住您……” “大不了鱼死网破。”云晚意捏着衣袖中防身的毒药,冷笑道:“今日是双喜,明日就可能是你们和小满夏至。” “若不让欺负我的人付出代价,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云鼎天瞧着他们主仆嘀嘀咕咕,冷声道:“云晚意,你身为淮安侯府大小姐,应该做好榜样。” “连你房中一个卑贱下人都敢放肆,可见你们规矩不严,毫无体统,我们是帮你而已!” 云晚意回过头,冷眼扫过这群道貌岸然的人,冷哼道:“我萃兰苑所有婢子,月银都是从我私账上支取。” “她们几人的卖身契也只经我的手,换而言之,整个淮安侯府只有我能处置。” “不知道你们把我的婢子打成这样,这笔账,打算怎么算?” “你,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老太太和太夫人对视一眼,沉声道:“以下犯上的贱婢而已,打了也就打了。” “我们替你……” “你们凭什么替我?”云晚意提高声音,打断道:“这些年我流落在外,不是吃淮安侯府的米长大。” “回府后,院子里一应开销也和淮安侯府分开,便是淮安侯府的人也没资格,你们又算什么东西?!” 回来这段时间,云晚意彻底长开了。 本是千娇百媚的美人脸,一笑带着摄人心魄的美,不笑的时候,整张脸更显漠然。 尤其是那双似乎萃着冰的眼,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在场人的目的。 老太太脸色更沉,气的浑身颤抖:“你在质问我们?” “不是。”云晚意眉眼间的冷意更浓。 量她一个小辈,也不敢质疑林州云家所有长辈! 老太太刚松一口气,就听云晚意继续道:“不是质问,而是算账,我的婢子被你们动用私刑,命悬一线。” “她流了那么多血,疼的半死不活,你们总要有人同样受着!” “你什么意思!”太夫人搀扶着老太天,不悦道:“我们是你的长辈,光是老太太一人,就足以号令你们淮安侯府所有人。” “难道你的婢子不懂规矩以下犯上,你做主子的,也要如此?” “上?”云晚意缓缓超前,逼近一步:“不过站在台阶上,就觉得高人一等?” 她往前一步,所有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 但,他们身后便是墙,退无可退! 云月如清清嗓子,出面道:“晚意,就一个婢子而已,犯不上和我们大家翻脸,大不了我们陪你几个。” “是啊。”云翠如瞧着她那骇人的表情,赶紧帮腔:“你不要人,我们赔你银子也行,给那婢子诊治。” “别跟这混账低头!”老太太的拐杖狠狠敲在廊下的柱子上:“我们没错,不管是人还是银子,都不会赔给你!” “识相的话,赶紧滚蛋!” 云晚意瞧着这群色厉内荏的人,视线落在云鼎天身边的人身上:“抓走双喜并且殴打的是你?” 被看着的那人叫云盛,是跟随云鼎天多年的心腹,如今也有五十出头了,年岁和云恒益差不多。 方才在柴房面对那些护院,寒xx供过,知道了当日在花园的情形。 双喜是被云鼎天的心腹带走,对双喜动刑的除了他,还有太夫人和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也全是心腹。 几个人加起来都一两百岁了,半辈子修养身心,早该仁慈,可偏偏下了毒手。 他们几人下人更是为讨好主子,就在这院子里一棍一棍打完双喜,还嫌她叫的难听,生生缝住了她的嘴! 只要想到那场景,云晚意骨子里透出来的怨念和杀气就无法压制! 云鼎天看出云晚意眼底的杀意,往前一步挡在云盛身前:“他不过是听命行事。” “你尚且知道护着身边的心腹,为何我给心腹讨个公道就不行?”云晚意冷笑一声,对立秋下令道:“把那人给我拉出来!” 立秋点点头,快速挪动身子,几下就闪到了云盛面前。 挡在云盛面前的云鼎天被推了个趔趄,勃然大怒:“反了反了,敢对我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云晚意,你个孽账!”老太太心疼极了,丢掉拐杖扶着云鼎天,同样气的脸色通红:“鼎天可是你的祖父辈!” “来人啦,云晚意行凶杀人啦!”太夫人扯着嗓子,鬼叫着。 王氏和云月如姐妹更是如看仇人,狠狠瞪着云晚意,却又不敢有所动作。 他们一群人看出立秋的本事,护院又全被打倒,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立秋抓着云盛,逼迫他跪在云晚意身前。 就在这时,老太君几人赶到门口。 云恒益为躲苏震天,借口出门了,来的只有老太君,苏震天,苏老夫人和云怀瑾云怀书几人。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怪异又离谱。 老太君几人在外头就听到了鬼喊鬼叫,看到这一幕完全反应不过来:“这,这是怎么了?” “你还敢问!”老太太寒着脸,又怒又恼:“你们上城云家教出来的好孙女,来我的芳草苑打伤所有护院还不够。” “眼下还敢对鼎天动手,如此行径并非淑女所为,她把我们这些长辈踩在泥地摩擦,毫无怜悯,不尊不孝,也无礼数,怎么配得上镇北王!” 老太君冷汗都出来了。 云晚意怎么敢这般放肆?! 这不是上赶着给林州云家的人递把柄吗? 老太君缓了一口气,还是气息不匀,朝云晚意道:“晚意,闹成这样对你不好,赶紧道个歉,我们走。” “我没错,不可能道歉。”云晚意一把抽出立秋腰间的佩剑,比在云盛脖子上:“老太君怎么不问,我为何如此?” “不就是你那贱婢出言不逊,我们替你教训了?”太夫人抢先一步,怒斥道:“犯得着你打.打杀杀?” “婢子?”老太君看看一身煞气的云晚意,又看向台阶上满是怒容的众人,一时间并不知道什么事。 还是问了匆匆赶来的福伯,才知晓原委! 一方面,老太君既是生气林州云家的人,越过他们直接惩罚淮安侯府的婢子,还是云晚意院子里的人。 要不是闹这一出,他们淮安侯府的人还被蒙在鼓里,一点音讯都有,压根没把她和淮安侯府放在眼里! 另一方面,老太君也气云晚意为一个婢子,闹到现在的局面。 “瞧瞧。”不等老太君表态,苏老夫人冷哼道:“云晚意一身杀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提刀行凶,杀了苏锦有何奇怪?” “别胡说。”苏震天沉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幕,呵道:“这是人家的私事。” “这位,便是苏老将军吧?!”老太太抓到了把柄似的,冷笑道:“苏锦在时飞扬跋扈,脾性不好。” “这女儿她生而未教,更是无法无天,你们难道不给我们一个解释。” “够了!”老太君深吸一口气,打断道:“不关苏将军的事,这是我们淮安侯府要处理的。” “云晚意,你赶紧把人放开!” 寒露趁乱拿来柴房里打双喜的棍子,云晚意接过来,狠狠敲在云盛的背后。 行动,已经说明一切! 她不可能放人! 云盛哪里受过这种罪,当即就叫出声来,哭爹喊娘:“老爷,老爷救我!” “云晚意,你反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鼎天气的吹胡子瞪眼。 云晚意又是狠狠一棍子下去:“我说过,双喜在你们芳草苑遭了什么罪,就一定要人还回来。” “你再狗叫,挨打的可就不止这个老贱人了!” 连苏震天都被她的狠厉惊了一瞬,随即又带了几分欣慰。 狠一点好,狠一点,才不会被人欺负! 云晚意下手并未留情,云盛被打的蜷缩在地,她直接拧着棍子狠狠打在他的腰背往下。 双喜的伤在哪儿,他的就在哪儿! “放了云盛!”云鼎天想冲上前,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 这个时候上前,发了狂的云晚意保不齐连云鼎天都会伤到! 院子里其他人,更不敢上前。 老太君心绪复杂——云晚意作为的确离谱,但这何尝不是给林州云家的人一个教训,为淮安侯府找回些脸面? 她索性装作吓呆,没有继续阻止。 云晚意下手极狠,不出十棍子,云盛依然只有出的气了,连哀嚎声音都微不可闻。 她自己是大夫,不会要云盛的命,但云盛下辈子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这就是代价。 不,还不够! 云晚意抬手一指:“立秋,那两个老虔婆也抓来!” 赫然是老太太和太夫人身边的两个婆子! 第306章 被恶毒反噬 听到云晚意这话,原本还在拉着云鼎天的老太太,一下拦在心腹慧婆子之前。 太夫人也不约而同,挡在心腹朱婆子之前。 和云盛一样,慧婆子朱婆子分别跟了老太太和太夫人多年,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一路走来的老姐妹。 云盛的下场,她们亲眼看到了。 谁也不想自己的心腹变成那幅惨样! 云鼎天一边吩咐人去救动弹不得奄奄一息的云盛,一边呵斥道:“云晚意,云盛被你打成这样,别太过分。” “要按照你这么说,刚才你的婢子推我这把老骨头,我是不是也要把她打一顿?” “只要你敢。”云晚意掏出立秋准备好的绣花针,冷笑道:“立秋和双喜更不同,她并非我萃兰苑的婢子。” “少在这乱说。”太夫人哼了一声:“日日跟在你身边伺候,不是你的人,又是谁?” “镇北王府。”云晚意挑了挑嘴角:“王爷派她来,就是以免有人用身份压我。” “而她更是得令,任何对我不敬的人,可先无视身份,处罚再上报!” 这话一出,云鼎天立刻闭嘴了。 他们都曾见识过常景棣对云晚意的偏爱,哪里敢去计较这话的真假! 云晚意又吩咐道:“立秋,别听他们废话,直接把人带上来!” 双喜的嘴,是被这两个老虔婆缝住的,谁也躲不过! “你敢!”太夫人拉着朱婆子的衣裳,道:“要想动她,除非连我一起。” 云晚意嗤了一声:“那就都拉过来,让太夫人挨着瞧瞧,恶毒的人是怎么被恶毒反噬的。” 两个婆子虽五大三粗,架不住立秋会功夫。 三两下,就被拽到了云晚意跟前。 方才还阻拦着的太夫人和老太太,动起真格来,都不敢上前。 云晚意今天就如疯了一样,比话本子里的魔鬼还可怕,完全不计后果。 她们两人一把年纪,怎么敢冒险?! 饶是自端架子的老太太,也吓得有些发抖,朝老太君呵道:“徐静璃,云晚意真疯了,你还不拦着,难道非要闹出人命吗?” 老太君有意纵容,自然想好了借口,故作为难道:“姑母,我这也没办法啊,晚意性子本就执拗。” “如今在气头上,又有王爷的人撑腰……” 老太太瞪了老太君一眼,转而朝苏震天道:“苏老将军,你身为云晚意的外祖,她做错事,难道你不阻拦和训诫?!” “就是。”太夫人颤抖着嗓子,帮腔道:“你们外祖也该约束约束才是!” 现在,估计只有武将苏震天能拦住疯子似的云晚意了。 “方才你们就说我们教女无方,管不好苏锦。”苏震天哼道:“又有什么本事管教素未谋面的外孙女?” 本来苏震天有意阻拦,他还没开口,这几个死婆子就对死去的苏锦不敬。 苏锦对错与否都已经死了,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他不发火已是好事,怎么可能管?! 再说了,云晚意的性子,绝对不会没事找事。 就因为说苏锦的那几句,原本对云晚意满是恨意的苏老夫人,也没了添堵的心思。 说话间,云晚意已经捏住了慧婆子的嘴。 尖锐的针毫不留情,刚下去,血珠儿就冒了出来,疼的慧婆子剧烈的挣扎。 立秋一只手钳着朱婆子,另一只手外加一只腿狠狠压住慧婆子。 慧婆子想呼救而不能,疼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直翻白眼。 云晚意知道这么做才最疼,放慢动作,一针又一针。 周围除了慧婆子从喉头溢出的呜呜声,还有针线穿过血肉的噗嗤声。 胆小的人早就背过身不敢再看。 还没缝完,慧婆子已经生生疼的昏死。 等最后一针结束,云晚意如丢死狗,把慧婆子往旁边一丢,看向朱婆子:“该你了。” “大,大小姐!”朱婆子近距离观看了血腥的场面,早就吓得失了魂,惨叫哀求道:“老奴错了。” “老奴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开恩,原谅老奴这一次,老奴以后……” 云晚意捏着还带血的针,一把钳住朱婆子的下巴:“双喜昨晚也曾求过你们吧,你们放过她了吗?” 朱婆子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云晚意狠狠甩开朱婆子的脸,道:“是你和慧婆子嫌她哀求嚎哭的声音太吵,残忍的缝住了她的嘴巴!” “不,老奴不求了!”朱婆子跪在地上,一只手还被立秋抓着,姿势诡异,连连磕头。 没几下,额间就红了。 “嘶。”云晚意轻轻拧眉,装作想不起来的样子,道:“不对,我说错了,是有人说双喜以下犯上,嘴皮子溜得很。” “要是缝住,她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朱婆子磕头的动作减缓,慢慢抬头,看了眼倒在一旁的慧婆子,又转向台阶上的人。 “是,是……”朱婆子心有纠结,想说,又觉得不能背主,支支吾吾的。 立秋狠狠一脚踹在她身上:“小姐,既然她不想说,嘴巴留着也没用,不如……” “我说,我说!”朱婆子举手指向台阶:“是太夫人,太夫人说把那婢子的嘴缝住的!” 哼,人性呐,就是这样自私。 本就恐惧万分的太夫人更是大骇,辩驳道:“跟我没关系,不是我,明明是你们几个婢子……” 云晚意和立秋对视一眼,把针递给了立秋。 朱婆子以为她得救了,长舒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立秋拎小鸡似的捏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捏着针,已然戳破了她的嘴巴。 朱婆子顾不得嘴上尖锐的疼痛,挣扎间质问云晚意:“大小姐,我说了您就会放过我的!” “我可没说这种话。”云晚意眨眨眼,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再说动手的是立秋,又不是我。” 朱婆子赶紧看向立秋,准备哀求。 “别,双喜可爱天真,是我们的小妹妹。”立秋毫无章法,在朱婆子嘴上乱戳:“她被你们害的不成人样,我这做姐姐的心疼啊。” “你不和她一样感受这疼痛,我怎能安心?” 惨叫,声声从朱婆子口中传出。 云晚意则是看着台阶上,缩在老太太身后的太夫人。 太夫人被她的眼神吓得垂着脑袋。 老太太则是搂着太夫人,痛声道:“云晚意,你已经在三个人身上作孽了,难道还要杀了我们?” 的确,这几个老太婆七老八十,稍微一碰,估计挨不到明日,就一命呜呼了。 云晚意很快就想到了对付他们的办法,翘了翘嘴角,道:“我要给双喜诊治,今日先放过你们。” “但,你们若再敢对我的人出手,这,便是下场!” 她抬脚踢了踢昏迷的慧婆子,道:“立秋,我们去瞧瞧双喜,若她有个好歹,再来继续!” 林州云家的人,谁也不敢阻拦,银牙都咬碎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大摇大摆走出萃兰苑! 这时,老太君才假意劝道:“哎呀,晚意这性子的确冲动了些,她又镇北王护着,我们也无可奈何。” “我命人去请大夫给几人诊治,就是这大年三十的,见血后来年晦气啊!” 嘴上这么说,老太君心里却在冷哼——昨儿林州云家的人只派人跟她汇报,说双喜以下犯上,他们先抓去扣押了。 没想到不经过她和云恒益的同意,居然擅自对双喜用过私行! 活该! 见血晦气的也是林州云家! 老太君带着几人离开。 苏震天想到刚才那一幕,有些不放心,和苏老夫人道:“你先回府准备团年的事,我去看看云晚意。” 出了芳草苑,苏老夫人对云晚意恨意又增,不同意道:“她有什么好看的!” “毕竟是第一次见。”苏震天顿了顿,道:“你不是想弄清楚锦儿的事吗,我去试探一番。” 苏老夫人哼了一声,到底是带着做完法事的咺引道长走了。 老太君就在几步之遥,看到苏老夫人走后,过去对苏震天道:“亲家公,苏锦的死,的确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希望您不要怪罪在我们身上,苏锦嫁过来时,您就知道她的气性儿,这些年淮安侯府也没亏待她……” “老太君别这么说。”苏震天如何不知苏锦的性子,叹道:“万般皆是命,锦儿命中有此一劫。” “事情,也就这么个样儿了,老太君先去忙这家子的事,我去瞧瞧晚意。” 老太君的确还要处理芳草苑的事,让人送苏震天去萃兰苑。 云晚意几乎是一路小跑回来的,后背出了一层汗,进门直奔偏屋:“双喜怎么样?” “奴婢几人为她擦身后换了衣裳,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处。”立秋迎上前,道:“但她的嘴巴……” “所以您吩咐的药水,暂时还没喂。” 双喜依旧昏睡着,浑身烫的厉害。 云晚意给她把脉后,迅速命剩下几个行动起来,端水,拿药,拿剪刀,去德善堂抓药熬药…… 她先施针,给双喜止疼的同时,也让双喜陷入深入昏迷。 这样取下嘴上缝线时,双喜就不会痛醒了。 刚处理完嘴上的伤,小满进来汇报,说苏将军到了。 云晚意猜到苏震天有话要说,只能让他先去主屋等着,她要把双喜所有的伤处理完成才有时间。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 云晚意从偏屋出来,除了身上的汗,还沾了不少双喜身上的血。 她简单在偏屋换了身衣裳,立刻赶去正屋见苏震天。 第307章 更大的危险 等待的这段时间,苏震天百感交集。 云晚意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除了果敢坚毅,还恩怨分明。 为了心腹婢子,竟不忌流言,也不不在乎身份,闹了这么大一场! 她居然是连珏的孩子,一晃眼就这么大了,若是连珏还在…… “外祖父。”云晚意进门,打断苏震天的思绪:“双喜情况严重,处理的时间久了,让您久等。” “不碍事。”苏震天想说什么,目光触及跟她一起进来的几个婢子,又不好开口。 云晚意看出他的意思,朝几人吩咐道:“你们先出去,我和外祖父说些话。” 等人出去后,苏震天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深深叹了一口气。 “外祖父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云晚意给苏震天倒了热茶,轻声道。 苏震天又叹了一声,接下茶杯喝了一口,到底还是开口了:“晚意,你母亲的死对你外祖母而言,是天大的打击。” “她一口咬定,你和此事脱不开干系,让我……” 云晚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顺势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笑道:“外祖父觉得,我会吗?” “不会。”苏震天声音很沉,半真半假的试探着:“你爱憎分明,为心腹婢子能做到今日的地步,想来对生母也不会如何。” “外祖父。”云晚意摩挲着面前的茶杯,轻声道:“大夫人,她真的是我的母亲吗?” 苏震天一顿,吐出一口浊气:“怎么不是,她脾气差了些,但很多事改变不得。” 云晚意那话,本也是试探。 苏震天这反应,已经坐实了他知道真相,知道苏锦并非她的生母的真相! “她要真是我母亲,为何处处护着云柔柔?”云晚意知道这事情迟早要面对,沉声道:“还要帮别人置我于死地?” “她……”苏震天不知该如何辩解。 他多年来,鲜少在上城,驻守在边关。 饶是如此,他也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行。 是他不好,没有好好教导苏锦! 而且云晚意既然这么问,也说明苏老夫人的猜想,不是空穴来风。 要真是云晚意杀了苏锦,那他该怎么面对云晚意? 他没照顾好连珏,更蒙云晚意的救命之恩! 不如,就稀里糊涂算了吧。 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云柔柔杀苏锦,就是一切真相! 苏震天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直挺的后背微微弯曲:“苏锦被我和你外祖母惯坏了,她过于自我。” “她对你做过的事,我愿意替她道歉,都是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不,外祖父。”云晚意抬眼,和苏震天四目相对,眼底满是倔强:“我不愿意就这么过去。” “您可还记得连珏,记得连慒大人让您保护的小女孩儿?” 苏震天手一抖,惊得手边的茶碗翻在桌上。 果然如此! 他不能让云晚意继续往下说,顾不得茶水,猛然起身:“晚意,到此为止吧。” “以前的真相以及其他过去太久,追究起来,也是伤了我们之间的情分。” 云晚意凄凄一笑,道:“外祖父,走到现在,有些事不是不提就能算了的。” “连珏什么都没错做,最多是所爱非良人,为什么会落得那般下场?” “不仅是我,她也需要一个公道,不是吗?” 苏震天又颓然的坐回椅子上,抬手扶住额头:“你既知晓连珏,也该查清了所有。” “她和云恒益之间,也是云恒益知道些端倪后,主动放弃她,她心灰意冷,才在庆丰山住下!” “不,不对。”云晚意微眯着眼,打断道:“如外祖而言她心灰意冷,又怎会有云怀瑜,云怀书和我的出现?” “别说她是被苏锦胁迫,连珏会医术,想从看守不严的庆丰山脱身,易如反掌!” 苏震天清楚云晚意心思通透,脑子聪慧好使,并非借口能瞒住。 他沉默的盯着桌上晕开的茶水,好一会才哑着嗓子道:“苏锦对她做的那些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晓,还是在你外祖母说了之后。” “为此,我是真心实意,代替苏锦对你,对连珏说一声抱歉。” 云晚意沉默着,没有回应。 苏震天顿了顿,继续道:“他们三人间的爱恨纠葛不需要我多说,问题出在连珏身份上,她的祖宗是前朝最后一个太子百里扶苏!” “当年北荣先祖破了前朝城池,身怀六甲的太子妃被人护着逃过一劫,连慒祖上曾受太子妃母族大恩,不得已应下照顾。” “天祖皇帝登基后下令屠尽百里一脉,彻查余孽,连慒祖上是朝中重臣,被对手盯着,百里氏太子妃长得实在惹眼,他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只能暂时把太子妃藏起来。” “太子妃死在生产那夜,连慒先祖把孩子认在旁系当做连氏的人,说来也奇怪,此后,百里一脉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孩子。” “而每一个孩子,都如百里氏的太子妃一般,美艳妖孽不似凡人,连氏嫡脉都知道真相,不敢让百里氏遗孤露面。” “到连慒这时,百里一脉只剩下连珏,连慒是三朝老臣,一如当年连氏先祖,被人盯着揪错。” “他告老还乡也不敢带上连珏,只能把连珏托付给我,那时连珏眉眼间已经出落绝世,我把她安置在庆丰山,却不小心被苏锦知晓。” “她以为连珏是我和外室的女儿,大吵大闹,我为连珏的身世,无法解释,唉!” 后面的事,云晚意都清楚,苏震天也不用多说了。 云晚意微眯着眼,道:“所以外祖的意思,大夫人能拿捏连珏,是因为她知道了连珏的身世?” “我不知道,连你外祖母也不清楚,苏锦是背着我们做的。”苏震天实话实说,道:“苏锦曾进宫,很可能无意间看过百里氏的画像。” “当年百里氏的旁支都没能逃过一劫,光是清点都用了近十日,怀孕的太子妃不见,天祖自然忌惮。” “因此,宫中一直有百里氏太子妃的画像,苏锦若推断出什么,以此要挟连珏也不一定……” 苏锦和连珏都死了,这些事仿佛无头冤案,没人能知晓其中曲折。 而且苏锦做事谨慎,知晓真相的人,不论是她身边的还是连珏身边的,都被清理过一遍。 这也是为何后来伺候苏锦的,是绿荷绿蕊绿萝几个丫头,并非随她出嫁的嬷嬷。 苏震天一口气说完,见云晚意眉心紧蹙,无奈的叹道:“万般皆是命,百里氏覆灭多年,前朝尽是遗灰。” “苏锦这一出,倒是叫你们兄妹四人身份变的光明正大,谁都知道你们是苏锦所出,不必要再躲躲藏藏。” 云晚意听到这话,猛然一顿,急急问道:“我和连珏,长得像吗?” 苏震天仔细打量着她,点点头道:“像,眉眼间和连珏有七八分相似,苏锦待你百般厌恶,估计也有这个原因。” 云晚意倒抽了一口冷气,紧跟着又问:“那连珏和她的先祖,还有那位存有画像的百里氏太子妃呢?” “我没见过她的先祖,也没看过百里氏太子妃的画像。”苏震天也意识到不对,凝神道:“但根据连慒的描述,是像的。” “不然连慒也不可能不敢让连珏暴露,偷偷托付给我。” 云晚意恍然一顿——她昨日进宫面圣,匆匆那一眼,除了看出皇上周围萦绕着黑气之外,还觉得皇上神情奇怪。 那时她没多想,只以为是因为她未来镇北王妃的身份而已。 现在想来,皇上只怕从她眉眼间,看出了什么! 要真是这样,岂不是……危险! 不止她危险,常景棣危险,淮安侯府和整个苏家,都处在危险中! “外祖父,我昨日受皇上所召,进宫给后妃和太后看诊。”云晚意稳住心神,和苏震天四目相对,尽量说得平稳。 “今日府门口相遇,我才从宫中回来,皇上多疑,只怕看到我本人后,已经起了疑心。” “我能查到的就是这些,皇上神通,查到的只会比我更多!” 苏震天刚才就想到了这个可能,赶紧道:“你查到的人,都稳妥吗?” “大夫人料理了很多人,为难的是庆丰山上的那些百姓。”云晚意凝神道:“连珏养在山上时,并未彻底禁足。” “她会医术,给周围村子里住的人家诊治,后来寻子里的人搬的搬,走的走,那些人或许并不知道连珏曾经有孕,不算威胁。” “主要是给别院送菜的那户人家,叫吴大贵,他们知晓连珏曾有孕,还知道她和苏家有关。” “等我寻到线索上去时,吴大贵一家人消失,极有可能是被常牧云带走的!” 苏震天满是疑惑:“三皇子,他怎么会……” “三皇子疯魔了,做了几个梦,就开始胡言乱语。”云晚意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派人先一步找到吴大贵的。 但话说到这,云晚意忽然想到了肖楚曾跟她说起的事。 她会怀疑并非苏锦亲生,就是因为肖楚提醒,而肖楚,又是从云广新和钱氏口中听到。 钱氏已死,仅剩下的云广新几人被赶出云家,肯定心生不满…… 云晚意总算知道了! 她赶紧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和苏震天说了说。 苏震天神色复杂:“好,我会派人去追云广新几人的下落,淮安侯府里,且先瞒着。” “毕竟现在你们府内住着一群心怀叵测的人,知道真相,对你们不利。” 云晚意点点头。 苏震天看着她,抬手想摸一摸她的头发,抬到一半,又颓然放下:“我没照顾好连珏,也没照顾好你。” “苏锦做了那么多错事,人死债消,就让所有不好随她的死泯灭,你依旧是我的外孙女,是苏家和云家的孩子!” 云晚意垂下眼眸——外祖父想必是真心,可外祖母那边咬死是她杀了苏锦。 即便她不想追究,外祖母也不可能轻易算了。 苏震天看出她的担忧,道:“你外祖母那边,我会去说,现在我们闹掰,只会让圣上更加疑心。” “晚意,我……” “外祖父,这件事先到这儿。”云晚意轻声道:“您先回去处理这件事相关的人,我等下还得进宫。” 苏震天还有很多话和云晚意说。 还没继续开口,门外就响起立秋的催促,说苏老夫人派人请苏将军回府。 “晚意,你让舅舅查的人查到了。”苏震天只能长话短说,道:“等你从宫中回来,再说此事。” 第308章 大胆的猜测 苏震天前脚刚走,后脚老太君也来了萃兰苑。 老太君先是试探了一番,问苏震天私下找她的目的。 云晚意浅浅道:“外祖父第一次和我相见,就目睹我做事狠辣,亲手缝了人的嘴,打折别人的腿,所以来告诫了一番。” 老太君有些不信。 在苏震天来萃兰苑后,老太君就派人盯着,快两个时辰,苏震天才离开。 就算训诫,以云晚意的性子,怎么能忍两个时辰? 见老太君面带疑色,云晚意又补充道:“外祖父来的时候,我整好在给双喜治伤。” “林州云家的人下了死手,双喜伤得厉害,命悬一线,我不得不怠慢外祖,先紧着双喜这边。” 老太君几人赶到芳草苑时,寒露已经带着双喜走了,老太君并没有看到她的伤势。 但从云晚意对待云盛和那两个婆子,也能想象双喜有多惨。 想到云晚意下手的那些场景,老太君既是后怕,又带着些惶恐,问道:“晚意,你那婢子怎么样?” “勉强死不了。”云晚意面色极冷:“我才走一日,林州云家的人竟敢如此对我的人,分明是没把淮安侯府放在眼中。” “他们仗着老太太敢挑衅我,就敢不把您和侯爷当回事,这淮安侯府的云,要变成另一个云了吧?!” 老太君正在为此事生闷气呢。 她担心被云晚意迁怒,顿了顿,解释道:“谁也想不到商户出身的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公然算计淮安侯府。” “双喜被抓的事,他们只派人跟我说了一声,当时是以双喜以下犯上,不尊不敬的名头,且说等你回来再处置。” “苏锦死了,秦霜带着孩子躲回娘家,我要操持年宴和祭祖的事,哪里顾得上这些,以为他们会看在你未来王妃的面子上,有所收敛。” “也是刚才你大闹芳草苑,我才知晓双喜竟然连夜被他们用了死刑,也难怪你生气。” 云晚意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他们完全越过淮安侯府的人了,这一举动,莫不是在试探淮安侯府的底线?祖母还打算留下他们?” “请神容易送神难。”老太君面色一哂,道:“林州云家有老太太护着,老太太到底是从我们淮安侯府出去的人。” “唉,没办法,嫡庶尊卑有别,老太太是太老爷的妹妹,连我都要尊一声姑母。” 云晚意抬眸,和老太君对视,道:“这老太太和林州云家到底什么关系,真说起来,两个云家的太老爷都是她哥哥。” “她自己没后人,应该一视同仁才是。” 老太君一顿,摇头道:“许是看他们云家更有前途吧。” “那。”云晚意试探道:“老太太当初为何会离开上城,还获得无上皇亲封的居士,得了令牌?” 老太君摇摇头,道:“当初的事我也不清楚,只隐约听婆母提及,说老太太似乎和当年的勤政王有些关系。” “勤政王乃是无上皇的亲弟弟,军工无限又居功自傲,目中无人,无上皇忌惮的厉害,担心皇位不稳,奈何勤政王掌管十万大军,不敢轻易得罪。” “后来不知怎么,勤政王英年爆发恶疾,一命呜呼了,没多久,老太太就得了居士封赏,去外边给北荣祈福。” 虽然老太太没有明说,可这前因后果明明白白。 几乎是摆明了指老太太帮无上皇杀了勤政王?! 云晚意挑了挑眉:“是我想的那样?” “当初也不是没那样的流言传出。”老太君清楚她心中所想,蹙眉道:“可无上皇下令任何人不准再提。” “真相,早就被埋没,连老太太都只字不提,唉!” 云晚意实在没料到还有这一段往事。 她一直以为老太太是和无上皇有些关系,没成想居然是无上皇的弟弟。 也难怪老太太多年不曾会上城,在寺庙呆着。 与其说她为北荣祈福,不如说她是在辗转寺庙避祸。 搞清楚这件事后,云晚意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老太太若喜欢林州云家的人,和云鼎天王氏更亲近才是。 可她和太夫人形影不离,两人还是多年好友,难道…… 云晚意心中隐约有个大胆的想法,至于是不是,还得让人去盯梢,看能否听到些什么。 “你这几日就别见林州云家的人了。”老太君看她凝神不语,叹道:“方才你走后,老太太发了很大的火。” “受伤的三人中,云盛伤势最重,多半是废了,两个婆子只被缝住嘴,拆线后不至于残废。” “但因为朱婆子卖主求荣,供出了太夫人,太夫人十分生气,命人又把朱婆子打了一顿,关去了柴房。” “也就伺候老太太的慧嬷嬷,估计能好点,他们把这笔账全算在你头上,已经命人去请云翡如夫妻了。” 云晚意一楞:“请云翡如和谢柳义做什么?” 老太君神色古怪:“你年三十连伤三人,他们要谢柳义在朝堂上参镇北王!” 云晚意马上要进宫,倒不怕这个:“随便,谢柳义要是聪明,绝对不会答应。” “唉。”老太君无奈道:“这件事上,你终究有不对的地方,让婢子出手就好,亲自动手,的确……” “祖母现在才说,不是太迟了?”云晚意挑眉道:“要真顾着,先前在芳草苑就该拦住我。” 老太君被戳穿心事,又是一顿,讪讪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祖母,我午后要继续进宫。”云晚意主动结束话题:“您先去操持年关的事,不用管我。” “也好,因为芳草苑的突发情况,祭祖的事情延后,过了午后就不好了。”老太君捡着台阶往下,道。 老太君走后,云晚意立刻吩咐立秋悄悄去芳草苑打探情况。 此时的芳草苑早就乱作一团。 本来打算去请洪钟上门看诊,哪知道过年休沐,只能请了泰和医馆另一个大夫郑杏林前来。 郑杏林医术并没有洪钟厉害,先给云盛看诊,半夜时辰过去连伤处都没处理妥当,更别说开方子了。 等他慢手慢脚给云盛看完,那边慧嬷嬷的嘴上,血水早就和线粘粘到一起了。 他没有用什么止疼麻痹的东西,生生绞线,把慧嬷嬷疼的几度昏厥。 一番折腾下来,嘴上减至惨不忍睹。 立秋就是这时候趁乱在后屋旁听墙角的。 送走郑杏林,老太太气的差点昏厥,说话声音止不住颤抖着:“这贱人,野蹄子,没规矩的货色。” “她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折磨我们的婢子,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中,我要杀了她,杀了她!” “老祖宗息怒。”云月如端着茶水侍奉,道:“云晚意今日谁都拦不住,实在可怕。” 老太太手抖的端不稳茶水,索性把茶杯砸了泄愤:“她敢这么对我们,无非是仗着镇北王的势力,去看看翡如两人来了没有,快!” 立秋想看清楚里面的动作,准备往窗户边挪一点。 刚转头,瞧着大少爷云怀瑾也在另一边,连姿势都和她差不多。 想来也是觉得只听声音看不到,准备近一些。 “大……”立秋刚做了个嘴型,云怀瑾立刻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指了指屋子。 立秋会意,点点头再度听里面的动静。 恰好云翡如和谢柳义到了。 两人半道上就听小厮说完发生的事,进门后,云翡如赶紧关切老太太三人。 “我们倒是没事。”太夫人红着眼眶,道:“但小杂碎欺人太甚,当着我们的面对我们的心腹下毒手。” “这口气,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我,亦或者老太太,都咽不下去,柳义啊,你马上拿着折子进宫,去皇上面前参镇北王和云晚意一本!” 云月如动了动嘴唇,想为常景棣说点什么。 王氏一把拉住她,为不可闻的摇摇头,低声道:“镇北王要真因此被斥责,你更有机会,别惹怒祖母和老太太。” 云月如把话咽下去,只盯着谢柳义。 谢柳义迎着众人的目光,眉心微蹙:“老太太,祖母,父亲,母亲,这件事只怕不好办。” “云大小姐受皇上召唤去宫中,别说皇上用得上她,不会轻易定罪,单说镇北王那边。” “他们二人尚未真正成婚,若利用云大小姐弹劾镇北王,实在是牵强了些。” “没用的废物。”太夫人又急又气,想到背叛她的朱婆子,气性越发大了:“当初选你当翡如的夫君,可不是让你说不行。” “我们被欺负成这样,你总得帮我们出一口气!” 云翡如赶紧倒了茶水上前,安抚道:“祖母别生气,夫君说得有道理,今日发生乃是内宅之事,起因又是因为婢子。” “柳义如果因此弹劾,怕被皇上反斥,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咱们已经安排宫中的人动手了,且再忍忍。” 第一次听说这种事的云怀瑾,眼睛猛然瞪得老大。 他没想到,这群人的手都伸到宫中去了! 反观立秋,她提早知道此事,并无多少波澜,还在往里面瞧着。 云怀瑾只好继续听下去。 太夫人并未因此气消,冷哼道:“这云家,我们必然要拿到手,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怕明说了。” “老太太与我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是你们的嫡亲祖宗,到了这个年纪,只想子孙圆满。” “年后,最迟正月十五之前,要把那该死的云晚意处理了,把云恒益和徐静璃连同那几个小崽子赶出淮安侯府!” 谢柳义垂着眼眸,眉头皱的更紧,还是道:“是,祖母。” “等下。”老太太捂着气的生疼的心口,从腰间解下那枚令牌,道:“柳义,你午膳后,带我进宫!” “老祖宗,您这是……”谢柳义不敢应下。 老太太冷笑道:“翡如说得没错,后宅之事,你不便说,那就由我这个婆子来。” “说到底,皇上能坐稳这位置还要多谢我,我就不信连小小的云晚意都处置不得。” “无上皇当年给我这令牌时,曾说这令牌能换个要求,现在,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第309章 补偿回来 屋外,云怀瑾和立秋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 云怀瑾朝立秋示意,让她赶紧回去把这事汇报给云晚意听。 他则是继续守在那,听这家人的计划。 立秋刚走,屋内又传来声音。 这一次,是云翡如的。 云翡如刻意把声音压了压,轻声道:“前几日,三皇子的人找到我们,希望我们配合他。” “起先我还不敢答应,毕竟柳义一直在帮他,知道他身陷囹圄,被皇上不喜,以免节外生枝。” “可如今看来,我们可以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老太太立刻来了精神,连三角眼都大了几分:“什么?” “三皇子想与我们联合,把云晚意赶出淮安侯府,拆散她和镇北王。”云翡如看了眼云月如,继续道。 “毕竟和镇北王沾边,柳义和我商量了一番,不敢答应,而且这件事不一定是真的,他说苏锦不能生育。” 屋外,云怀瑾大骇。 这种事,苏家和苏锦处理的极好,十几年都没出问题。 常牧云怎么可能知晓! 老太太和太夫人对视一眼,疑惑道:“不可能吧,不能生育,那他们兄妹四人打哪儿来的?” “是啊,一个能作假,四个接连作假,这淮安侯府的人又不是傻子。”太夫人也道:“不可能完全没人发现吧?” “以苏锦那性子,这种把柄可是把她赶出去的好机会!”云鼎天同样不信:“老太君能忍住?” “我也这么想。”云翡如低声道:“可三皇子派来的人言之凿凿,还说起了这话的出处,是云侯异母的兄弟云广新。” “我找人打听过,一两个月前云广新的妻子和女儿惨死,仅剩下的几人被扫地出门,也和云晚意脱不开干系。” “这种大事上云广新不敢撒谎,他说是钱氏亲耳听到苏锦身边的说得,况且,大家没觉得这云晚意眉眼深邃,浓颜绝美,和大夫人完全不像吗?” 老太太听到这,老脸上的沉重悲伤化作狠戾:“好啊,不管此事真假,就以这理由去闹。” “都说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假的也能成真!” “就按照老太太说的。”云鼎天起身,道:“这屋内还有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我开窗透透,咱们等下挪去前面说话。” 云鼎天正朝云怀瑾藏身的地方走来。 云怀瑾赶紧翻过院墙离开,赶往萃兰苑。 云晚意收拾好东西,仔细叮嘱寒露用药,又交代让她请洪钟亲自来给双喜换药,这才准备动身去宫中。 刚走到门口,云怀瑾气喘不匀,快步而来拦住道:“等等!” 立秋回来后,说起遇到了云怀瑾,云晚意并不惊讶:“怎么了?” “他们,他们知道了。”云怀瑾喘了一口气,道:“事情是从二叔口中传出去的,三皇子派人找上云翡如谢柳义……” 他一口气,把听到的事情快速说完。 末了焦急道:“你若不是大夫人和父亲的女儿,那与镇北王的婚事自然算不得数。” “等下老太君要进宫,带着无上皇赐的令牌,要求皇上退婚处置你,把婚约指给云月如!” 云晚意早在立秋说完后,就猜到了大概。 她淡淡道:“虽然这门婚事与我而言并非绝对必要,但要落在林州云家身上,我肯定不会让。” “既是如此,就看皇上的天平,偏向谁了!” 云怀瑾瞧着她不急不躁,把握十足的样子,狐疑道:“你有办法了?” “当然。”云晚意眨眨眼,头一次对云怀瑾露出不同的微笑:“大少爷守着淮安侯府就好。” “如果事情顺利,这一次我们能借老太君进宫的机会,反把他们一家赶出淮安侯府,并且谢柳义升职的事,也会泡汤!” 云晚意眼神坚毅,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 偏偏面上的笑意如花,掩盖了这份与众不同。 也不知道到底要经历多少的,才能在这个年纪有这种心境。 想到同样年纪的云柔柔,只知道情情爱爱,嫉妒和怨恨,拉着苏锦作死,云怀瑾就对云晚意心疼不已。 云怀瑾神色复杂,看着眼前截然不同的妹妹,忍不住道:“晚意,辛苦你了。” “大少爷别着急谢我。”云晚意的笑意逐渐变淡,低声道:“我做这些,也不全是为了淮安侯府,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重生前,云晚意不清楚为什么苏锦和整个淮安侯府的人都不喜欢她,拼了命的想要那点亲情。 第310章 婚期提前 天,又开始下雪。 从早晨的零星几点到现在,变成了鹅毛大雪。 大地万物,全被白雪覆盖。 常景棣坐在窗前,伸手接下一片雪花。 他身后,是汇报完所有消息的大寒。 大寒整个人紧绷着,低声道:“云广新把云大小姐和大夫人的身世抖出来了。” “庆幸的是,大夫人当年做的极为隐蔽,知道云大小姐生母身份的人,全部被清理,现在难的是吴大贵一家子。” “吴大贵一家子在庆丰山多次进出苏家别院,也看到过连夫人怀孕时候的样子,只怕一结合,众人都会猜到云大小姐的身份。” 常景棣看着化作水珠的雪花,冷声道:“交代你们去苏家办的事呢?” “已经办妥了。”谷雨接过话,道:“属下过去时,苏老将军整好从淮安侯府回来,他已经知道所有真相。” “连夫人身份实在特殊,苏老将军知道一旦暴露,不仅是云晚意倒霉,整个苏家,包括退下去的连慒大人都要被连累。” “他会处理好这件事,还说,他对不起连珏,绝对不能再对不起云大小姐。” “这样,事情未必没有转机。”常景棣拿起手帕,轻轻拭去手上的水珠,道:“准备动身进宫。” “爷,这个节骨眼……”惊蛰小声劝着:“进宫只怕适得其反。” “大年三十,只要本王在上城,都会去宫中陪太后。”常景棣冷笑道:“本是做做样子,没想到今年派上用场了。” 云晚意抵达寿宁宫时,寿宁宫才刚打扫完没一会。 屋内所有能换的全部换了,包括门上林逸做的朱砂太极八卦。 “你怎么就回来了?”太后瞧着云晚意,诧异道:“好歹是团年饭,该吃了饭再来。” “发生了些事。”云晚意垂着头,看上去十分低落。 “这是怎么了?”太后神色微变:“难道淮安侯府的人,还敢欺负你?!” “不是淮安侯府的人。”云晚意抬头时,眼眶已然红着:“是臣女一时冲动。” 太后清楚云晚意不是冲动的人,更是好奇了:“有什么委屈跟哀家说,哀家帮你主持公道。” “那臣女只能扰太后娘娘圣听了。”云晚意拿起帕子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如实道:“云家本有两脉,前不多日,林州云家一脉的人回来了。” “一道回来的,还有云家出去为国祈福的老祖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不太喜欢臣女,但碍于臣女身份,倒也相安无事。” “可昨日臣女奉皇上的命进宫后,他们竟然趁臣女不在寻了个错儿,用尽手段,残忍的把臣女的心腹婢子折磨成奄奄一息。” “若非臣女赶到,那婢子定挺不过今日,臣女气不过,就对他们几人的心腹还以同样的手段……” 云晚意把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和太后娘娘说了一遍。 太后越听,眉心越是紧蹙:“虽然他们有错在前,可你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为一个婢子闹成那般,实在是有失体面。” “太后娘娘。”云晚意刷的一下跪下,带着哽咽道:“臣女打乡下回来,多般不足,被人看不起,是那婢子陪着臣女患难与共,一步步往前。” “对臣女而言,她不仅是婢子,更是恩人,昨儿被拿住把柄,也是林州云家的人故意拿臣女的事相激,那婢子单纯,这才上当。” “臣女维护婢子,让林州云家的人处处不满,还要,还要去御前告状!” 太后眼神复杂,盯着云晚意。 这番话,让她恍然想到当年随她进宫的心腹婢子。 也是忠心护主,那婢子在她被敌对妃子陷害,身陷囹圄时主动站出来给她顶罪。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丫头死前,撑着最后一口气让她往前走,走到最高的位置,才不会被任何人欺负。 如今,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谁也没有她尊贵。 身边,也有邱嬷嬷和桂嬷嬷忠心相待,可谁在她心中也比不过那婢子! 太后娘娘到现在都有心结,怪自己当初没能力,无法保住那婢子。 云晚意做了她不能做,不敢做的事,她当然心有触动。 太后眼眶微微红着,伸手扶起云晚意,道:“好孩子,既是忠仆,也配你相救。” 有了这话,云晚意的心也就稳了。 她顺势起身,擦了把眼泪,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原也是臣女鲁莽了。” “年轻,偶尔冲动也好。”太后笑了笑,道:“既是别人狠毒在前,你反击也无可厚非。” “放心好了,他们要敢找进宫,哀家替你做主!” 云晚意彻底放心了,和太后娘娘说了几句话后,给昨日看诊的几位妃子熬药去了。 云晚意在偏屋,立秋打着下手,因为过年的关系,寿宁宫多了好些前来伺候的婢子。 立秋见大家都在忙着,凑到云晚意身边道:“小姐,奴婢刚才问过了,邱嬷嬷说清理过屋子,太后娘娘精神明显好转。” “只怕您先前猜的没错,那个林监主布置的太极有问题,太后娘娘说过年,见到这些个东西烦躁的很,所以没让林监主继续来画。” “朱砂为引,还加了别的东西。”云晚意哼了一声,道:“这太极绝对和犯病的几人有关。” “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够,暂时没想到破解办法,还是要找机会,去林逸布置的阵法瞧瞧。” 重生后,云晚意看相算卜的确比前世好太多,可惜,对于这些阵法和邪门歪道,所了解不多。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 上回常景棣说师父也来了上城,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可还安全。 熬完药,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过年这日皇上最忙,晨起便要参假各种祖宗传下来的祭祀,宫礼,中午要招待近臣重臣,并不会来寿宁宫,皇后也是。 太后图个清静,索性也不让妃子们前来。 往年还有固伦公主陪着,今年换做了云晚意,倒也能弥补太后身边的空缺。 就在膳食摆好后,有人来通报,镇北王到。 许是要应喜庆的节日,常景棣今日穿的是红色为主的衣袍。 颜色明亮,把他整个人都衬的明亮了很多。 但,也让他本就白皙的脸色看着更加惨白了。 若是不知他病情好转的人,一眼看去,定会以为他病情又加重了! 果然,太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常景棣的脸色,不免唏嘘感叹:“你就是孝顺,除开在边关的那些年,只要回上城,总要陪哀家过年。” “原以为你身子不好,又下着大雪,不会来了,竟还存着这份孝心。” “太后娘娘是母后。”常景棣声音也虚浮着:“儿臣只要活一日,定然顾着孝心。” 常景棣给大寒招了招手。 大寒立刻把准备好的礼物奉上:“太后娘娘,王爷听说您抱漾多时,专门给您准备了补品。” 太后想到病的这段时间,常景棣曾多次派人探望,叹了一声:“好,你有心了,既然来了,就等晚上家宴后再走。” 常景棣应声,示意惊蛰把他推到太后身边。 太后一左一右,分别是常景棣和云晚意。 许是因为常景棣那番话,太后清了清嗓子,道:“开过年,两人就要准备成婚了,培养下感情也好,绕着哀家这老婆子干什么?” 说完,又吩咐邱嬷嬷:“把云大小姐的地儿,挪到王爷身边去。” 她倒不是非要做这月老,前几日听来诊脉的太医说起,镇北王身子又差了些。 太后甚至担心这么下去,能不能熬到新婚都是个事儿! 她虽然为亲儿子着想,可病了一场,越发在乎亲情,连带为常景棣这些年的孝心所感动。 云晚意脸色微红,又不好推脱,只能顺着起身,换了座位。 先前,就有不少传闻,说镇北王常景棣偏爱云晚意。 这些流言,早就传到了宫中。 所以在太后跟前,常景棣并未掩饰,菜上齐后,为云晚意夹菜介绍,十分顺手。 “瞧瞧,到底是年轻人。”太后看得连连点头,侧着身子和布菜的邱嬷嬷打趣:“连偏爱都这么明显。” “母后说笑。”常景棣顿了顿,道:“儿臣念着她第一次在宫中用膳,担心她不自在。” “疼媳妇儿是好事,狡辩什么。”太后顿了顿,看着时不时咳嗽几声的常景棣,道:“林逸昨日说,这星象越发不好。” “哀家想着和皇帝商量,把你们二人的婚事提前,皇室许久不曾有喜事了,后妃们和哀家都不好,也算冲一冲喜,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在亲儿子和常景棣之间,太后早就做了选择。 现在她心中有愧,唯一能做的是圆了常景棣的心愿,早些让云晚意和他在一起,不至于带着遗憾去死。 这也是太后刚才想出来的主意。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是一愣。 “母后。”常景棣看了眼云晚意后,拧眉道:“这定好的日子提前,司天监和皇上只怕不会同意。” “司天监不敢不应。”太后放下碗筷,道:“皇帝那边,自有哀家去说。” “可。”云晚意顿了顿,提醒道:“臣女生日在二月初,如今才除夕……” “婚事么,提前多少不在意。”太后抬出先例,道:“你们先成婚,不住在一起也行。” 就以常景棣这身子骨,就算成婚也做不了什么。 太后有心成全,说到这,已经在吩咐邱嬷嬷:“你命人去司天监,叫他们算算这正月里的日子。” “挑个好的,提前把婚事办了,也免得晚意住在淮安侯府,还得面对一家子糟心事。” 太后吩咐,司天监办事很快。 最近一直盯着星宿和日子,不需要刻意去推算,很快就带回消息——正月十八是个好日子。 太后当即拍板,叫人重新准备懿旨。 婚期,就这么重新提前了。 连常景棣都没料到,还有这一出,饭后,太后和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去午睡了。 常景棣则是以带着云晚意去走走的借口,去了御花园。 第311章 障眼法 对于婚期的提前,常景棣其实有些窃喜的。 他扮做帝景时,曾听云晚意提及四星围月必有大旱,推算起来,应该在来年三月。 若不巧和婚期撞上,国难前只能避开喜事。 看来这一次,还是托了先前在太后跟前做戏的福气啊! 婚期提前或推后,对于云晚意而言倒是没什么。 她满脑子都是最近发生的事,又找不到头绪。 两人抵达御花园,大寒惊蛰和立秋分别守在御花园不远处,以免有人来。 尽管如此,常景棣还是带着云晚意去了视野开阔的菊花园,压低声音道:“淮安侯府的事,我都知道了。” “那老太太逼着谢柳义带她来御前,等下皇上肯定要为此发难!” 云晚意也能猜到如此,笑道:“王爷别担心,谢柳义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我刚知道了一件事。” “老太太和无上皇并无什么,倒是和无上皇的亲兄弟勤政王之间有些拉扯,她帮无上皇除了勤政王这个心腹大患。” “也是因此,老太太多年来都在外头寺庙,以帮北荣祈福的名义,她老了,急需给儿孙主持公道,必然以此和皇上说。” “皇上多疑,王爷猜老太太会讨到好处吗?” 常景棣一顿:“老太太和勤政王,你确定?” “当然,这件事是老太君跟我说的,不仅如此,我怀疑林州云家的太夫人,压根就是老太太的女儿。” 云晚意十分淡然,把她的分析一五一十的告诉常景棣: “先前,我也只以为老太太是偏袒一脉,后来从她的面相,结合那些事,才有此怀疑。” “只可惜,知道真相的人都死了,无法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其实对于林州云家和老太太的关系,我也有此猜想。”常景棣轻声道:“一直没和你说,就是因为去林州的人还没回话。” “唉。”云晚意叹了一声:“总感觉什么离谱的事情,都让我给摊上了。” “别唉声叹气。”常景棣伸手,轻轻点在她额间,道:“一步步接近真相,不是很有趣吗?” 云晚意笑了笑,转念想到什么,轻声道:“我在太后药枕里,发现了几味不认识的药材,肯定和太后娘娘的病有关。” “只可惜,无法辨认,也就无法察到那些东西和蛊毒,还有林逸布下阵法之间的联系。” “你昨晚说起后,我连夜叫人去找了隐藏在上城的蛊师。”常景棣凝神,道:“那蛊师也就是个三脚猫,只能辨别,不能解蛊。” “根据形容,这林美人的叫做子母皮,用死去的胎儿做蛊,母体吃下后,会以血肉之躯供养。” “等养出大片疤痕,这母体又会变作另一种蛊,等于说母体和体内的蛊,会形成两种蛊。” “更厉害之处在于,这子蛊能从母体内分离,自如行动!” 云晚意想到林美人脸上会动的疤痕,悚然一惊:“这意思,林美人的蛊炼成了?!” “还差最后一步。”常景棣摇摇头,道:“你形容林美人,她脸上的疤痕只出来,还是朱红色。” “她体内的子蛊,还不能自如行动,等疤痕颜色消退,那时候子蛊就真正成了。” 云晚意听的直想吐。 常景棣顿了顿,继续道:“晨妃的蛊叫人心蛊,也叫饿殍蛊,制作过程十分残忍。” “先要让活生生人饿上十五日,水米不进,等濒临饿死时,再以毒物喂进去,如此七七四十九日,蛊人方能养成。” “等蛊成后,取这蛊人的心肺熬汤,喝下汤水也就中蛊了,会食欲大增,直到破腹而亡!” “至于元妃,你也清楚,是食肉蛊,而太后身上的蛊毒,那蛊师并不知晓。” 云晚意抚着额头,道:“不管是什么蛊,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解,蛊毒和中毒完全是两回事。” “你就算会蛊,也不一定能解开。”常景棣神色凝重,道:“那蛊师说,这几种蛊制作十分繁琐。” “单是晨妃身上的饿殍蛊,用一千个人炼,都不一定成功一个,毕竟水米不进,很多人撑不过七日。” “能制作这些蛊的人,必然是蛊族一脉的长老级别,要解开,也只有他们能行!” “那怎么办?”云晚意抚着额头,道:“总不能放任不管,尚且不知皇上在其中到底是什么角色。” “这么下去,肯定要出大事!” “人,我派人去寻了,只是,那种级别的蛊师寻到的机会不大。”常景棣吸了一口气,道:“若真无法解蛊,只能你出手。” “以毒攻毒,直接把那几个人弄死!” 云晚意摇摇头,苦笑道:“元妃和林美人也就算了,晨妃身份特殊,她要死了,只怕麟鹤族不会轻易善了。” “还有太后,这种罪名,不是王爷和我能背的动,何况背后的人精心布局,肯定早有防备。” “为北荣安定,君王都能舍弃。”常景棣摘下一朵花,簪在云晚意发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也只能这么想。 他们就好像是话本子里的人物。 接下来怎么走,背后隐藏的真相,找不到突破口时,就只能任由执笔之人决定。 云晚意很快调整好心态,问道:“王爷,不知道算卜子,有无消息?” “有。”常景棣说起算卜子,面上多了几分古怪:“算卜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应该是皇宫。” 云晚意一惊:“皇宫,他疯了吗?” “许是算卜子察觉到宫内的异常,才潜入进来。”常景棣低声怀疑道:“你若和他熟识,可以去等,等他主动找你。” 云晚意平复心情,道:“我知道了,他易容术极好,也只能等。” 两人在御花园说着话,另一边在宴待群臣的皇上,已经接到了太后要提前常景棣云晚意婚期的决定。 碍于大臣们还在,皇上不好有表现,急急吃完后,直奔寿宁宫。 云晚意和常景棣不在,太后只睡了一会,刚起来,就遇到前来问话的皇上。 皇上下午还有事,直奔主题:“母后,好端端的提前婚事做什么?” 进门,连一句太后的身体都没问! 太后有些心烦,道:“你没良心,忘了小时候帝妃对我们母子的照顾,哀家可不行。” “今日常景棣进宫,那模样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提前婚事,就当哀家给他,给他母妃一个交代。” “母后!”皇上有些着急,顾不得邱嬷嬷几人还在,道:“常景棣身子时好时坏,听说最近又寻了个神医。” “谁只道他会不会好转,您可别被他给骗了!” “一门婚事罢了,就算他好转,也没什么要紧。”太后眉宇间带着不耐:“皇上下午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你赶紧去吧,婚期提前的事,哀家已经下令,交给司天监去办了。” 皇上既是生气,又不好发作,憋着一肚子气离开,恰好碰到从御花园回来的云晚意二人。 行礼时,常景棣咳嗽不止,捂着嘴的雪白帕子上,俨然有丝丝血迹。 但,皇上不是太后,并无仁慈之心。 只要常景棣不死,在他心中就是个祸害! 皇上假意关切,却是好一番试探。 常景棣一一作答,最后咳得实在收不住,皇上这才让两人进门。 而两人在谈话时,云晚意借机看清了皇上的面相。 那股黑郁的气息,绝对没看错。 帝王面相有黑气,足以证明事情的严重性。 看着皇上的背影,云晚意压低声音道:“王爷,我可以肯定,皇上是被人利用,有人用他的手在后宫布局。” “事成后,皇上怕会成为彻底的傀儡!” “这话,何解?”常景棣刚才假咳太狠,声音沙哑着:“傀儡?” “听说有一种傀儡阵。”云晚意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阵法大成后,阵中人,会全部成为傀儡。” “而我瞧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涵盖着整个皇宫!” 常景棣微微凝眉:“可你说,林逸布下的阵法不在中间!” 云晚意按着太阳穴,道:“我只是根据皇上的身子情况来看,很可能林逸的阵法是障眼法,专门迷惑别人。” 常景棣还要说话,邱嬷嬷从里面出来,打着伞道:“哎呀,这么大的雪,王爷和云大小姐怎么停在门口不进去?” “遇到皇上了。”云晚意轻笑道:“皇上关切王爷,问了一会儿话,刚要进去。” 邱嬷嬷把伞递给云晚意身后的立秋,道:“您两位快进去,太后娘娘醒了。” 另一边,皇上本就心头不快,哪知道有人通报,说谢柳义求见,身边还带着无上皇亲封的和宁老居士。 皇上本不打算见,但听太监说,事关云晚意和常景棣,这才召见。 谢柳义不敢说多,请安后在一旁垂着头。 老太太倒是不惧,拿出无上皇给的令牌,直接控诉起了云晚意。 皇上本来还兴趣很足,但听是因为下人的事,立刻没了兴趣。 康总管看出皇上的情绪,立刻打断道:“和宁居士,这下人和内宅之事,有污圣听,还是别说了吧。” “云晚意仗着镇北王庇护,飞扬跋扈,草菅人命,难道圣上也不管?”老太太进宫前,就打定了主意,按照原先设想哭诉着。 皇上已经厌烦到了极点:“居士若绝得有问题,可以去上城衙内告状,他们自会查清。” “皇上,这可是无上皇的令牌!”老太太一手拿着令牌,老脸上尽是决绝:“请皇上屏退众人,臣妇有话要说!” 第312章 皇上的怀疑 不管怎么厌烦,无上皇是先祖,令牌连他这个子孙都要供着,皇上不好阻拦。 忍着一口气让众人退下,皇上沉着脸问道:“人走了,你有什么话赶紧说。” 老太太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举着令牌道:“皇上可听过勤政王?” 皇上微微一顿,不知道为何说起这个,不悦道:“有话直说。” “当年无上皇和勤政王之间,恰似如今的您和镇北王。”老太太眉眼下沉,道:“若非臣妇忍痛出力,毒杀勤政王。” “如今这江山只怕已经是勤政王后人掌管了,在臣妇杀死勤政王前,无上皇用这枚令牌保证,允臣妇一个诺言。” “无上皇和先帝都仙逝,皇上身为人子人孙,必然不会赖账,对吗?” 听到她那比喻时,皇上心口的气已经到了极点。 此时,更是勃然大怒:“大胆,孤王面前,岂敢如此放肆!” “皇上,老妇别无所求,只求皇上处理云晚意!”老太太想到自己的子孙,还有云晚意今日带来的侮辱,咬着牙关道。 “就算皇上要处死老妇,老妇也不更改!” 皇上眼神复杂,盯着底下跪着的老太太。 她竟然搬出了勤政王的事! 还用勤政王比喻镇北王! 当年勤政王替无上皇打下这一整片江山,难道这老妇的意思,他也要靠镇北王稳定江山不成?! 简直可恶! 皇上不说话,老太太就举着令牌跪着,死不改口。 老太太拿着无上皇的令牌,皇上又不能真把她如何,而她口中那理由,压根不足以成为惩罚云晚意的借口! 头疼之际,门外响起小太监的通报:“皇上,云大小姐来了,说是有要事禀告!” “宣。”这个好机会,皇上怎么会错过,随口朝老太太道:“既然你执意惩治云晚意,不妨听云晚意怎么说。” 老太太身子微僵,但还是尽力跪着,举着令牌的手微微发抖。 皇上本念在她一把年纪的份上,打算赐座的,可转念想到她的比喻,又绝了那份好心。 云晚意进门后看到跪在地上的老太太,面上是毫不掩饰的诧异,旋即才回神给皇上请安行礼。 “起来吧。”皇上抬了抬手,道:“听闻镇北王进宫了,没陪你一起?” “回皇上。”云晚意知晓皇上在试探,垂下眼眸道:“王爷进宫后,和臣女去御花园转了转,遭了风,咳嗽太厉害。” 皇上眼光意味不明:“也是,他身子不好,是该好好休息,你既然是来说晨妃几人的身子状况,那便开始吧。” 云晚意将几个妃子的情况,一一说了个遍。 其实和那日小赖子带回来的消息一样,云晚意来,本就是和老太太进宫有关。 “嗯,你既诊断出她们的情况,后续也便交给你了。”皇上眉眼间看不出喜怒,道:“缺什么,就叫人去太医院拿。” “要是能治好几位,孤重重有赏!” “是,臣女先行告退。”云晚意应声后,打算行礼告退。 皇上却是扫了眼俨然跪不住的老太太,道:“且慢,你们云家家事,孤本来不敢兴趣,可今日之事与你有关。” 云晚意闻言一顿,看了眼老太太后,道:“臣女不知,请皇上明示。” 老太太跪的双膝发麻,被云晚意这话激的彻底失去理智。 也管不了皇上还没说话,立刻指着云晚意道:“圣上跟前,你还要抵赖吗,难道不是你亲手打残你姑爷爷的随侍。” “难道不是你,亲手缝住了伺候你姑奶奶那婆子的嘴,还吩咐你的婢子,把我身边婆子的嘴也缝住了!” 和老太太激动无比的样子相比,云晚意显然十分淡然。 哪怕皇上眉眼间带着疑色,云晚意依旧先给皇上行礼,才不慌不忙道:“我不否认这些,是我做的。” “皇上!您可听听。”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转向皇上,老泪纵横道:“她亲口承认了,是她做的!” “老妇一把年纪,这些年在外边为北荣祈福,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奢望,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了。” “在这入土的年岁回到乡地,却要被一个晚辈如此折辱,您可要为老妇做主啊,不然就算死,老妇也魂魄不安!” 皇上劳累半日,头昏的紧,被老太太一番闹下来,更觉得烦躁的很。 他看向云晚意,做足了上位者的气势,又带着兄长对弟媳的手下留情: “云晚意,即便是你淮安侯府的人,可如此血腥不仁之事,的确闻者胆寒。” “罪不至死,却也要受点惩罚,你可愿意?” 云晚意垂着眼眸,道:“回皇上,臣女不在乎惩罚,可这条罪名,臣女不能一人背负。” “臣女虽养在乡下,却知道礼义廉耻,知晓恩义大德,也清楚能为不能为,断不会主动伤人。” “是林州云家的人欺臣女不在家,不经淮安侯府对臣女的心腹婢子私动刑罚,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臣女着急心疼之下,才一时失了分寸。” 皇上眉头微挑,刚要说话,老太太又抢先了一步:“你那婢子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好无礼数。” “我们只是帮你教训一番而已,你小肚鸡肠,竟要报复!” “教训而已?”云晚意垂着的眼眸中,尽是讽刺:“生生缝住嘴,打断了她的坐骨,在冰冷的柴房几乎死去,这叫而已?” “她出言不逊,也是因为你们用我的名声挑衅,激怒她不得不为我说话,圣上是明君,必然公断!” “好,好。”老太太完全杀红眼了,索性收起令牌,朝皇上道:“皇上,老妇本念着云晚意是云氏血脉,留这一线。” “可她不知悔改,竟然在御前大放厥词,老妇也顾不得其他了,皇上,老妇要揭发,她并非云家嫡长女。” 皇上眼底陡然闪过一丝寒芒,细细落在云晚意脸上打量着。 第一次见,皇上就觉得云晚意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似曾相似。 尤其是眉眼间的浓烈昳色,与生俱来,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那日皇后在太后宫中见过云晚意,回来曾带了几分阴阳怪气,说难怪镇北王看不上咱们曾给他说起的女子,反而对个乡下归来的千金娇娇宝宝,竟是那种一骑绝尘的大美人。 皇上当时并不在意,就当过了耳旁风。 直到昨日,他见到云晚意第一眼,也是觉得浓艳。 就好像开的最盛的玫瑰,一眼望去,在百花中傲立群雄,谁也比不上。 可,更多的是熟悉。 直到昨晚在御书房,皇上瞧见先祖留下的画像——是当初先祖屠杀百里氏皇族时,曾留下来的。 百里氏的太子妃身怀六甲,从那场杀戮中逃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北荣改朝换代,皇族从百里氏变成常氏,可警惕还在,当年的百里氏太子妃和那遗孤后人,总要找到才安心! 这些年,皇族用了自己的手段寻找,毫无消息。 第319章 师父出手相助 云晚意带着立秋进寿宁宫时,院内漆黑一片。 刚进门,立秋顿时警觉起来。 借着廊下的灯笼和白雪的映照,能看到院子中间竟然站着一个人影! “小姐!”立秋压低声音,把云晚意护在身后:“您小心。” 云晚意想到邱嬷嬷所言,拉住立秋,小声道:“是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立秋后知后觉,恍然道:“难道……” 云晚意缓缓点头:“别声张,梦游症,缓缓靠近就是,别惊了她。” 立秋了然,依旧护着云晚意悄悄往前。 太后仿佛不知道来人了,站在莲花缸前一动不动,两人都到身前了,太后依旧保持着那个动作。 从云晚意的角度看去,太后眼神发愣,直勾勾盯着水面。 也不知道是灯笼的光还是水面的光,反在太后眼中,竟然成了红色,黑暗中宛如成精的老鼠一样骇人! 立秋又是一惊,提着灯笼的手忍不住轻颤:“这,这……” “你也看到了?”云晚意脸色发沉:“先去找邱嬷嬷出来。” “奴婢不能让您一个人。”立秋不放心,道:“失了理智的人,万一发狂怎么办!” “何况还是太后娘娘,您不敢下手。” “不会。”云晚意缓缓拿出银针,道:“你快去,梦游症的病人喜欢熟悉的人和气息。” “我们二人与太后而言是生人,怕会更加刺激到她。” 立秋只能赶紧去找邱嬷嬷。 来去的脚步声不大,在寂静的夜里却分外明显,太后还是那副姿势恍然不觉。 云晚意见状,拿着银针悄悄伸到太后颈后。 就在下针的那一瞬,太后猛然回头,眼底猩红更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狠狠抓着云晚意的手,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云晚意力气已经足够大了,可在太后的手下微不足道,动弹不得。 “坏我好事,杀了你,杀了你!” “都是你,坏我好事,你,杀……” 云晚意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也正是这时,她才确定太后应该是被人控制了,类似于傀儡蛊,却又不是! 太诡异了! 云晚意来不及多想,立刻用空着的那只手,接过针扎向太后的后颈。 “杀了你,杀……”太后嘴里不断念着,好在动作迟钝,并没有云晚意快。 银针没入颈后的穴位,没一会儿,太后就软软的瘫倒在地。 邱嬷嬷和立秋赶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哎哟,哎哟,太后娘娘。”邱嬷嬷带着哭腔,叫了几声后,又朝云晚意解释:“大小姐,老奴小心了又小心,就是怕这样的事情再发。” “为确保万一,老奴白天趁打扫的时候,还特意叫下人把莲花缸里的小彩鲤全部清走了。” “这,这,太后娘娘白天看上去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又一次犯病了,老奴竟睡得死,半点动静都没听到!” 照理说,那门口的朱砂八卦已经清理了,白玉药枕也没了,太后不该犯病才是。 云晚意只知道太后是受那蛊毒的影响,却不知道蛊虫通过什么操控。 “先把太后娘娘抬进去。”云晚意沉声吩咐,道:“我这就去准备东西。” 云晚意只带了药箱和一些常用的药丸进宫,其余药材都是从太医院拿的。 眼下,只能按照寻常解蛊的方子熬药,看能否暂时压制。 她写好方子,命立秋赶紧去太医院拿药材。 好在邱嬷嬷晚间以除夕的名义,放其余两个丫鬟休息去了,不然这一夜,还指不定要吓到多少人! 云晚意去偏屋脱下斗篷,正要去正殿,一个利箭刷的一声划破长空,钉在偏殿门上。 力道之大,带起一股小风,箭矢没入门上,箭尾发出一阵轻鸣。 云晚意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看,早就没了人影儿。 她回头看到箭上带着的信封,忍住惊呼的冲动,把箭拿了下来。 信上只有短短几个字——至阴失魂蛊,阳虎心为引,摄魂游针相逼。 看到那字的一瞬间,云晚意如同被箭矢一同钉在原地了,整个人忍不住轻颤着。 她跟随师父认字,跟着师父学习医术,辨别草药,写方子抓药。 师父的字,哪怕刻意换了左手,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师父果然在宫中,只怕暂时不好露面,这才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太后所中的蛊,以及该如何解开! 好消息是师父没事,坏消息则是师父处在危险中。 常牧云也在找他,而常牧云背后的人手段厉害,这宫中并不安全! 云晚意压住心头的百般情绪,将信收好,去了正殿。 因为那根银针,太后虽然昏迷了,可整个人如置身冰窖中,颤抖的厉害。 邱嬷嬷不知所措,把屋内炭火燃的很旺,还拿了三四床棉被盖在太后身上。 掀开棉被,太后周身都湿透了。 “捂成这样,没事也要变成有事。”云晚意把棉被抱走,叹道:“赶紧给太后娘娘宽衣,我好施针。” “太后娘娘的样子太可怕了。”邱嬷嬷声音也在颤抖;“晚宴都还好好的,要出个好歹,老奴怎么跟皇上交代?” “先别说这些。”云晚意蹙着眉,催促道:“赶紧给太后娘娘更衣,一冷一热的容易生病。” 邱嬷嬷见她脸色不虞,忍住惧意,麻利的给太后换了身衣裳。 用摄魂游针的话,蛊虫肯定会暴起,如那日太后后背的青筋一样,场面不会好看。 恰好立秋拿了药材回来,云晚意索性让邱嬷嬷去熬药,留下立秋帮忙。 “小姐知道怎么解了吗?”立秋瞧着云晚意麻利的动作,低声问道。 “嗯。”云晚意准备着银针,道:“今日先用摄魂游针,明日你找借口出宫,让王爷弄来虎心。” “虎心?”立秋怔怔的:“是奴婢理解的那个?” “没错,白虎心。”云晚意准备好银针,豁开太后后背的衣裳,缓缓下针:“太后所中的蛊很特殊。” “先前白玉药枕中的药材,是滋养太后体内蛊虫的,我摔了药枕,蛊虫没有那些药材,活性减弱了,所以今晚太后出现了异常。” 立秋似懂非懂:“只要白虎心就能解蛊,这么简单?” 云晚意头都没抬,浅浅解释:“这种蛊是用阴物邪法所养,白虎心乃至阳之物,压制了阴邪,蛊虫才能引出来。” “配合施针。”云晚意拿着针,在穴位中上提下捻:“就能行。” 立秋不懂这些,但听她解释后,眼中尽是钦佩和崇拜:“小姐也太厉害了,连蛊毒都能解开!” “这些东西,奴婢等人听都没听过呢,也难怪多个太医诊断,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晚意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淡笑道:“也是凑巧。” 蛊的种类太多,光能控制人心魂的蛊就由失魂蛊,噬魂蛊,摄魂蛊,引魂蛊等大几十种。 有的蛊一字之差,作用也相差甚远。 若不是那根箭矢带来的信提醒,她也辨别不清,只能指望常景棣在宫外找到用蛊高手。 好在有师父的指引。 随着摄魂游针的作用,太后后背果然如那晚,泛出一根根诡异的青筋,青筋在皮下游走,如灵蛇一样。 第320章 你平安顺利便是对我的回礼 云晚意并不知道常景棣是专门来遇她的。 她抬眸看着常景棣,无奈道:“王爷别听立秋瞎说。” “立秋没有瞎说。”惊蛰瞧着两人都要成婚了,还没什么进展,你不说我不说的,忍不住多嘴道: “王爷猜到您要出来,所以专门从御花园绕过来的,这里是去安和宫还有永和宫的必经之路,能遇到小姐不稀奇!” “是啊。”常景棣清清嗓子,笑的更是温和:“我专门来等你的。” 新年伊始,他穿着一袭麒麟竭的长袍,和素日的颜色比起来,妖冶中不失低调。 哪怕依旧坐在轮椅上,整个人也如高山雪莲,气质难比。 巧合的是,早间太后娘娘派人给云晚意送了衣裳,说是新年好彩头,也是红色,不过比麒麟竭颜色淡了很多,是赤灵红。 更甚者,两身衣裳都是用银丝暗绣滚边,绣的是如意云纹。 云晚意那身衣裙上,多了几朵木兰花而已。 云晚意在看常景棣,常景棣也在看她。 赤灵红并非传统的红色,带了几分浅褐,却把她衬的极白。 长长的天鹅颈在浅白色的兔毛中如白瓷般耀眼,更别说她那张明艳昳丽的脸了。 眉眼深邃,略施粉黛便叫人过目不忘。 他的眼神,比她的热烈张扬。 云晚意难以招架,微微垂眸,避开他炙热的视线:“王爷等我,是有话说吗?” “是,也不是。”常景棣转动轮椅来到云晚意跟前,取出手串套在她纤细的腕子上。 “用的沉香木,取自寺庙的头梁,希望你往后平安如意,得偿所愿。” 手串上带着他的体温,贴在手腕上,如加深了她脉搏的跳动。 一下,又一下,在原本平静的心上,扣开层层悸动的涟漪 不该如此。 她这样为复仇而生的厉鬼不该动心,何况是面对芝兰玉树的镇北王! 云晚意微微失神,又很快拉回思绪:“多谢王爷,只是,我没什么能回礼的。” “你平安顺利,便是给我的回礼。”常景棣声音柔和清缓,他看出她有所回避,转了话锋:“昨夜太后可有异常?” 云晚意正打算说起此事,见四下无人,便把昨晚种种说了个清楚。 常景棣神色微变:“你是说,給你送信的神秘人是算卜子?!” 云晚意轻轻点头:“虽然字迹并不工整,刻意歪歪扭扭,却也是熟悉的模样,一定是他。” “宫中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常景棣凝神,疑惑道:“他易容术再好,也得有空给他,除非……” 话没有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懂是什么意思。 算卜子既要接近皇上太后,又要隐秘,还得有合适的位置,只能挑不起眼的小太监易容。 “我会派人隐秘些查。”常景棣顿了顿,道:“你别担心,他既然能给你传信,说明现在是安全的。” 宫中她没法伸手,只能交给常景棣,可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重生前,她以为外祖一家是真心待她。 重生后意外发现连珏的事情,她连外祖的真心都不敢全然相信,只剩下师父了。 那个见她可怜,把她从鬼门关拉回,又毫无保留倾囊相授的师父,不能出事! 云晚意心下不安,点头低声道:“一切都拜托王爷了,还有一件事,昨晚宴会后,我去找过皇后。” “她体内的毒还在,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并不知情。” “什么?”常景棣颇为疑惑:“她不是想用毒试探和陷害你?” 云晚意摇摇头,压低声音道:“我本也存着这个怀疑,所以并未把话说完,而是引导她去猜忌。” “没想到皇后喃喃自语,说什么不应该,还有恨我,不该以这种手段。” “皇后的事情我不清楚,不知道王爷知不知道点什么?” 常景棣稍微一想,就想到了一个人。 他视线往上,和云晚意的对上,做了个嘴型。 “皇上?”云晚意看懂了,疑惑道:“皇上怎么会以这种手段害皇后?” “杨氏并没多厉害,皇上要真恨皇后,可以找个错出来废后,关去冷宫或者是贬为庶人甚至要命都行。” “因为还有固伦公主。”常景棣似乎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嘴角,漫出一抹嘲讽:“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就娶了皇后。” “只不过,他只给了侧妃的位置,并没有给她正妃的名分,谁都知道皇上心中有个的不到的人。” “那个女子叫嫧灵,他亲手把嫧灵送去和亲,远离上城,这件事皇后也在其中充当了重要角色。” “嫧灵心头或许也曾有过皇上,但抵不过恨意,这一去在也没了音讯,之后皇上登基,皇后从侧妃变成皇后,两人心照不宣不提往事。” “可皇上的每个孩子,名字里都有嫧的影子,常沐泽,常青则,常应舴……不管是哪一个泽,都是为纪念嫧,他一直叫她嫧嫧。” 云晚意听的一头雾水:“这嫧灵到底是什么身份,皇上若真喜欢,可将她收做妃子,哪怕身份低一点,为何要送去和亲?” “就是因为嫧灵的身份。”皇上似笑非笑,面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嫧灵是故去的新武将军之后。” “也算太后母族的侄女,太后把嫧灵认做了义女,还曾下告常氏的先祖,张榜昭告天下,这种情况下,皇上怎可冒失去一切的风险,和嫧灵在一起?” 皇上那时候还不是皇上,岂能和妹妹在一起,哪怕是义妹也不行,否则便是枉顾人伦! 云晚意越听,面色越是古怪:“真够恶心人的,不能给人身份,又爱上人家姑娘,后又因为这所谓的爱,把人送去和亲。” “人走了又故作深情,可这一切,关皇后什么事?” “皇后是出主意的人。”常景棣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挑眉道:“当年是皇后建议把嫧灵送去和亲的。” “皇后也是为了皇上好,那时候储位悬空,皇上和七哥五五开,这种事情一旦被人发现,便是万劫不复。” “太后其实也知道些内情,顺势应下了皇后的提议,皇上因为此事记恨皇后,和皇后除了在潜邸时候生的固伦公主外,并无其他孩子。” 云晚意想到皇后说,她也曾有个男孩儿,可惜失去了,连带她做母亲的能力。 想必,是后来诞下了死胎。 这死胎是不是有皇上的手笔,就难说了。 云晚意有些唏嘘:“皇后错恨皇后,怎么又如此喜欢固伦公主?” 常景棣面上更显鄙夷:“因为嫧灵,嫧灵没去和亲前,经常往潜邸跑,那时候皇后就生下了固伦公主,嫧灵很喜欢她。” “真是开眼了。”云晚意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说回正题,道:“说深情又不深情,辜负了两个女人。” “说不深情,每个后妃生下的孩子,都如一场笑话!” 她咬牙切齿的样儿,像极了急眼的小兔子。 尤其是那兔毛围脖,更是活灵活现。 常景棣都怀疑她下一刻要跳起来咬人,忍不住提醒道:“好了,说回正题,皇后肯定是怀疑皇上下毒害她。” “对。”云晚意收敛了神色,叹道:“皇后这些年对皇上,肯定是有爱的,只可惜陈年往事错人。” “知道皇上给她下毒,皇后那颗心也该死了,便是我们能利用的时候。” “利用皇后?”常景棣扬眉道:“她还有什么好利用的?” “最近的事,是林逸从中作梗,可有些事,他必须通过皇上去做,否则名不正言不顺。”云晚意分析道。 “皇后是最能接近这些事的,我们可以从她那边获取信息。” “太过复杂了些。”常景棣不是很赞成:“且爱恨就在一瞬间,皇后若临阵倒戈,我们会陷入被动。” “我握着固伦公主的把柄。”云晚意狡黠一笑:“虽然我不可能出卖固伦公主,但这也能成为牵制皇后的手段,不是吗?” “就算是为了固伦公主,她也会选择和我合作的!” 常景棣依旧觉得过于冒险:“她爱女心切,一切都难说。” “放心吧。”云晚意笑了笑:“大家都是女人,她被皇上害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还心软。” “况且有些事,只有皇后去做,才能掩人耳目。” 见她实在坚持,常景棣只能无奈道:“万事小心,留一线生机。”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点头,道:“我会有分寸的,王爷不是还得去给太后请安,我也要去看晨妃几人了。” 常景棣找的蛊师虽然是个半吊子,却能分辩出蛊毒的种类。 云晚意知道这些蛊的名字和用法,虽不能完全解开,也能依靠针法和药物压制住蛊性。 从晨妃宫中到元妃再到林美人,一一施针后,已经接近中午了。 云晚意回寿宁宫时,那些个前来请安的人,全部散了,只剩下常景棣还在。 “好,人终于回来了。”太后瞧着云晚意进门,忍不住打趣常景棣道:“你往年虽也孝顺,断没耐心陪着说这么久的话。” “今年还不是念着晚意在,她回来了,你们有话说话,坐了一上午,实在是累得慌,趁着太阳好,哀家得去转转。” 两人才见过,该说的也都说了,太后一走,屋内陷入了安静。 “你还要在宫中待多久?”常景棣打破沉默,道:“婚期越发近了,总不能从宫中出嫁。” “还要几日。”云晚意犹豫着道:“我想等师父现身后,一起离开。” “只有他在我身边,我才能完全放心,再说皇上并未打消对我身份的怀疑,婚期……” “婚期一定能如期举行!”常景棣截住她的话,道:“昨日皇上就派人暗查去了,由于苏将军提前做好准备,没能查出什么来。” “常牧云那边虽捏着吴大贵一家人,但也不能成为实证,就看老太太会不会继续铤而走险了,她若冒险,就是你摆脱嫌疑的最好时机。” 不管是皇上,还是林州云家的人,都派人去查云晚意身份的事了。 老太太进宫一趟,却无功而返,气的连昨晚的年夜饭都没吃。 今早也无心听子孙们拜年,在得知事情毫无进展后,大发雷霆:“云晚意不是苏锦亲生的,为何找不出证据。” “当年伺候在苏锦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厮,还有苏家的几人,我不信真能做到滴水不漏,再去查!” 第321章 暴露身份 老太太心情不好,连带整个林州云家的人都兴致缺缺,全无新年的喜悦。 “这件事既然三皇子提及,便不可能空穴来风。”云鼎天寒着脸,道:“您耐心些,我们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耐心?”老太太的手杖狠狠敲在地上:“刚才探子的话你也听到了,镇北王的婚事秘密提前。” “云晚意嫁过去,我的月如怎么办,且那小贱蹄子猖狂至极,我不能让她如愿!” “老太太,我没事的。”云月如因为那探子的话,一早晨都情绪低落的厉害,勉强支起笑意道:“您的身子要紧。” “过完年,我这把老骨头又去了一岁。”老太太叹了一声,道:“今生所愿,不过是你们都能如愿顺心。” “如果真不能找到破绽,我只能再度以那无上皇的令牌和皇上交易了!” 谢柳义听的直冒冷汗。 昨日宫内的事,他也知晓一二。 老太太仗着年纪口无遮拦,几度让皇上发火,再来一次,连他都要被皇上斥责吧! 想到这,谢柳义小声提醒道:“皇上是有些忌讳的,老祖宗再以这个威胁,恐会让皇上厌恶。” “哼,他厌恶?”老太太咬着没几颗的牙,冷笑道:“当年是我的牺牲才换来如今他们稳坐那位置,我就不信了!” 眼瞧着老太太火气又上来,云翡如赶紧打着圆场:“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您且息怒,我们继续着人去查云晚意的身世。” 一场聚会,毫无欣喜的散去。 小辈们都要出去走动,留下老太太,太夫人和云鼎天三人。 太夫人关起门,把伺候的下人全部遣出去,红着眼道:“母亲,柳义说得没错,您别冲动,万一惹怒圣上,对我们不利。” “我管不得那么多了。”老太太神色憔悴,布满皱纹的脸上爬满恨意:“云晚意几次三分对我不敬。” “如今还敢当面对你我母子三人的心腹下手,就是把我们的脸面踩在脚下,我不仅要为月如打算,还要为我们报仇!” 云鼎天握住老太太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道:“母亲,您的愤怒我和姐姐都了解,只是,云晚意背后有镇北王。” “而且如今她受召进宫,虽然我们也有对策,可在成功之前依旧有变数,的确没有多少把握能对付她。” “我忍不得了。”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却压不住喷薄而出的恨意:“再说我那些话也没错。” “当年若非无上皇和二哥联手,拿整个淮安侯府逼我,我何苦会杀你们的父亲,即便是刻意减少毒药,到底还是伤了他的根本。” “他假死脱身,与我在庙中隐形埋名,却依旧因为那毒伤及肺腑,英年早逝!” 想到爱了一辈子,愧了一辈子的人,老太太的恨意被泪水淹没。 整个人压抑着哭声,几番哽咽道:“他明明知道我下毒了,那顿饭依旧吃的毫不犹豫,即便是到死,他也不怪我,只要我把你们抚养成人。” “可惜我要在庙中,无法抚养你们,只能设计把你们送去林州云家一脉,这么多年后才得以团聚。” “皇上他有什么立场来厌恶我们,我如果不被逼迫做出下毒的事,如今的江山该是你们父亲勤政王的!” “嘘。”太夫人赶紧出言提醒道:“这里到底不是林州云家,保不齐会有人听墙根。” “父亲死了多年,这些事不能再被提及,一个不好,全家人的性命都保不住啊!” 老太太擦了把眼泪,道:“我对不起你们的父亲,更要安顿好你们,才有脸去底下见他。” “云晚意婚期之前,我必须把她拉下水!” 他们母子三人密谋着,屋外,寒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早,她听说云翡如夫妻来了,便想着来听一听,看能不能碰巧遇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成想竟然听到了这种辛秘! 太夫人和云鼎天并非母子,而是姐弟,老太太居然是他们姐弟的生母! 这就算了,更关键的是,他们的生父居然是勤政王! 这,这也太离谱了! 不行,得赶紧把这消息,通知去镇北王府,转而告诉小姐! 寒露快步离开,连清理留下的痕迹都忘了! 屋内的母子三人说完后,云鼎天总觉得心绪不宁,眉心也跳的厉害。 临出芳草苑时,他无意间回头瞧见屋后的假山,便让小厮围着屋外转转。 没想到这一转,竟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窗下的半枚脚印! 脚印上有泥雪,尚未完全干。 最近几日大雪,屋后虽也清扫,但绝对不会有泥,应该是早间出太阳后,化雪时才有的! 从脚印的大小能推断,应该是个女子! 云鼎天脑中冒出的第一个人,便是云晚意的婢子,她们会功夫,走起路来悄无声息,来听墙角也不奇怪! 太夫人也满是骇然——他们的身份隐藏多年,一朝被人知晓,那是要掉脑袋的! 不止他们三人,剩下的林州一脉子孙,全都要死! “怎么办?”太夫人不敢惊动老太太,六神无主的抓住云鼎天的手,道:“万一传出去,我们都完了。” “先别急,我先去找翡如商议对策。”云鼎天尽量稳住心神,道:“父亲死了多年,还是无上皇看着下葬的,死无对证。” “我们先别自乱阵脚,或许那脚印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太夫人急的没办法,却也只能按照云鼎天说的做。 然而云鼎天还没出门,就有下人来报,说二公子云耀祖得罪了人,被国公府的人扣押住了。 “什么?”云鼎天一愣,着急道:“耀祖闲的没事,惹人家国公府的人做什么?!” 来上城这些天,云耀祖鲜少在家,也因此,在城中结识了不少富家子弟,其中不乏高官之子。 他一直听话,云鼎天倒也放心,银子管够,其余时候心思都在淮安侯府上。 没想到这一疏忽,云耀祖无声无息,竟然惹了这么大事。 来通报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哭丧着脸说二公子是昨夜被人扣下的。 是了,昨夜除夕,云耀祖这小子觉得气氛不对,晚间吃了饭出去后一夜未归,直到现在也没看到人影儿! 他们忙着查云晚意的身世,压根没注意! “去打听。”云鼎天寒着脸,道:“顺便去找大小姐,让她和姑爷帮忙。” 云鼎天口中的大小姐是云翡如。 他的几个孩子,都是标准的老来子,当初和第一任夫人成婚后用尽了偏方,一直没有子嗣。 他怀疑是夫人的问题,甚至在外边养了几房外室,也全都没法有孕。 云鼎天绝望了,以为自己和姐姐一样,注定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这一晃就到了四十几岁,先夫人心力交瘁病逝,又过了几年,他娶了小几轮的娇妻王氏进门。 正打算过继几个孩子,没想到如冲了好运一样,王氏一连得了四个孩子,连新纳进门的姨娘钱氏也有了身孕。 也是因为个中原因,云鼎天对几个孩子都很宽容。 没想到一直以来很听话的云耀祖,给他在上城惹了麻烦! 与此同时,云恒益也接到了云耀祖被国公府扣下的消息。 比起云鼎天的着急,云恒益是幸灾乐祸,还吩咐下去,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反正云耀祖又不是他儿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国公府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云鼎天焦头烂额,顾不得儿子,亲自去了萃兰苑,打算找云晚意的婢子。 想当然,他吃了闭门羹。 寒露早就出府,直奔镇北王府,让大寒把这消息赶紧告诉云晚意和镇北王。 大寒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刻快马加鞭,以给王爷送药为由,混进了宫。 常景棣还在寿宁宫。 太后遛弯回来,非要留下常景棣用了午膳再走,云晚意在这儿,常景棣也没推辞。 当通报大寒来给王爷送药时,太后不免有些感叹:“是哀家没考虑周到,你这身子三顿落不下药,在哀家这儿必要耽误。” “无妨,一顿不吃也没什么。”常景棣咳嗽了几声,叹道:“反正那药也只起了个安慰的作用,效果不大。” 太后又叹了一声,吩咐人把大寒叫进来。 大寒做戏做圈套,手中捧着个紫砂药罐,先是给太后行礼,之后才道:“爷,您的药忘记了。” “你也是。”常景棣拧着眉,轻呵道:“一顿药罢了,还专门送到宫中来,像什么话?” 大寒小声辩驳道:“那大夫开药时曾叮嘱过,每顿都要吃,不能落下,小人这才送来。” “好了,他也是为你好。”太后没怀疑,吩咐桂嬷嬷:“你带这小厮下去把药热热。” “药味太重,儿臣还是去外头吃完再进来,以免扰了您的胃口。”常景棣吩咐惊蛰推轮椅,道:“不劳烦桂嬷嬷了。” 出去后,大寒总算逮到机会,悄声把来意说了一说。 哪怕云晚意前几日就和常景棣说起过这种猜想,常景棣依旧觉得离谱。 当时他只猜到林州云家,和云家的老太太关系非同一般,却猜不到勤政王身上去。 毕竟当年勤政王死后,无上皇连勤政王的尊位都没留,又怎么可能让他在无上皇眼皮子底下多活几年。 没想到不但活了几年,连后人都有了! 云家的老太太也是胆子大,阳奉阴违,居然还能把勤政王带出宫。 “爷,这是寒露来说的。”大寒说完后,低声道:“至于后面如何,她继续探听去了。” “嗯。”常景棣收回心思,道:“本王知道了,你一会回去,多派人手去帮她。” 午膳过后,太后是要歇息的。 常景棣不能留下,临走时把事情和云晚意说了一遍。 “果然不出我所料。”云晚意勾着嘴角,冷笑道:“这家子还真厉害,他们合起伙把林州云家算计的断子绝孙,换上了自己人!” “这样也好。”常景棣低声道:“那老太太还要拿无上皇的令牌说事,你便能以此反击!” “跳梁小丑罢了。”云晚意轻哼道:“老太太一把年纪老糊涂了,竟妄想以在无上皇跟前的功劳,挟制皇上。” “都不需要我出手,皇上自会惩罚,还得王爷找人,把老太太当年的英雄事迹传一传。” “就如当初,他们传我流言时候的那般,闹得越大越好!” 其实不需要她说,常景棣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第322章 还是只能先求她帮忙 正月初一过后,城中忽然添了许多对云家的赞美之声。 较真起来,算不得是对整个云家的称赞,而是对云家老太太钦佩不已。 连管家福伯在大门口,都听到了不少。 “这云家的老太太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年轻时凭一己之力,竟把居心叵测的勤政王给杀了,保住了正统江山。” “不仅仅于此呢,我听家里老人说,勤政王死后,云老太太自请出去,在寺庙中粗茶淡饭为北荣祈福。” “唉,青灯古佛多年,都年近百岁了吧,这些年也从未回过故乡,不容易啊。” “云老太太当年也是弱女子,能做常人多不能,的确值得后人瞻仰。” “哪个女子不想家庭和睦儿孙满堂,云老太太牺牲太大了些吧!” “或许正因为她的牺牲和伟大,感动上苍,老太太才能长命百岁呢!” “这样的人,值得我们佩服!” “……” 不仅是议论,城中诸多的恭维敬佩,竟还化作了实事。 初一晚上,云家大门口陆陆续续摆上了不少东西。 有干果子,有鸡鸭鱼肉,有自己做的棉被,也有雕刻的观音菩萨…… 百姓们自发的送上了自己力所能及的礼物,表达对云老太太的心意。 福伯通报到云恒益和老太君跟前时,两人都是一头雾水。 “此事过去得有大几十年了吧?”云恒益满是不解,诧异道:“连我都没什么印象,何况那些个百姓?” “是啊。”老太君也不清楚,怎么忽地变成了这样:“别说你,就是我也不清楚其中内情,他们怎么说的有鼻子有眼?” 云恒益稍微一想,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林州云家想利用云老太太的名声,控制淮安侯府! 这个念头一出,云恒益气的脸红脖子粗:“这也太卑鄙了,在我们淮安侯府住着还不够,竟妄图以如此卑鄙的方子,抢占我们的位置!” “你是说,这些个流言,是他们传出去的?”老太君总觉得不太对劲,狐疑道。 云恒益狠狠点头:“除了他们,还有谁,这些消息对我们淮安侯府的云家毫无作用,老太太的心明着偏袒。” “不是为林州云家的人做嫁衣,又是因为什么?!” 老太君还是觉得不对,她猛然想到云晚意曾问起的事,直觉其中和云晚意脱不开干系。 但老太君也是猜测,又担心坏了云晚意的事,收起心思道:“不管是不是,我们现在做不了什么,静观其变吧。” “母亲!”云恒益不服气道:“人家都要骑到我们脖子上来了,难道就坐视不管?” “那又如何,人是我们引来的。”老太君眼底带着自责,道:“要是你争气些,也不至于到这份上,且看接下来会如何。” 云恒益脸色涨红,再不甘心,也只能点头,转而说起云耀祖的事。 “哼,那小崽子还真以为上城是他们云家的,心气儿高着呢,昨夜喝多了,不小心打了国公府二爷的大公子。” “徐大公子伤的严重,国公府一门清流,岂会放过他!” 此时的林州云家,又一次齐聚在芳草苑。 老太太的脸色比起早晨,更显阴鸷:“整整大半日了,耀祖的事情还没个结果?” “这……”云鼎天满脸焦急,叹道:“我们派人打听了,这小子和国公府的大公子徐俞明同在酒楼喝酒。” “也不知道说起什么,忽然就动起了手,还是耀祖先动的,他在林州曾跟着武师习武,下手没个轻重。” “那徐俞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完全是单方面挨打,耀祖愣是把人家两只胳膊都打折了!” 此言一出,原本就沉默的气氛更是凝重。 徐俞明是书生,按照国公府满门书卷的路子,将来要走的也是仕途。 拿笔之人的双胳膊打折,和砍了武将的腿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支着身子急声问道:“那徐公子的胳膊如何了?” 没人敢应声,王氏抽抽搭搭的声音越发明显,哽咽着道:“耀祖气急之下,先是端起热腾腾的锅子砸了人家。” “这就算了,那徐公子倒地不起,耀祖追上去骑在人家身上,用凳子狠狠把人的胳膊砸了,据说……据说……” “这份上了,也没法遮掩。”云鼎天接过话,道:“据说那徐俞明一只胳膊完全废了,伤情严重。” “目前我们派去的人,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挨不着,更别说知道耀祖和大公子的情况。” “什么!”老太太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怎么这么严重,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闹起来的?” 云鼎天沉着脸,叹道:“口舌之争,本也不算个什么,奈何耀祖喝多了酒,觉着徐公子话里话外贬低了他。” “还不是年轻气盛,唉!” 老太太听的太阳穴直跳:“徐国公极受器重,得想法子去拜见才好,不然耀祖彻底废了。” “云晚意医术不错,要是她在,可能还有希望。”太夫人红着眼,道:“可惜了,她进宫去了。” “派人进宫去请她。”老太太咬牙,狠狠道:“都是一家人,出事了她也躲不开,还是只能先求她帮忙!” 这时候想到是一家人了,只可惜熙然郡主先一步进宫,把云晚意请到了徐国公府。 熙然郡主哭的厉害,原本水灵灵的双眼肿的像核桃,眯成了一条缝。 坐上马车后,她更是伏在云晚意肩头,话断断续续说着:“晚意,哥哥不会死吧,太吓人了。” “他的胳膊,实在是……呜呜呜……” 熙然郡主这样,是断不能把事情说清楚的。 连在太后娘娘跟前,都是她的心腹芍药,说完了整件事的经过。 徐俞明伤情严重,奄奄一息,请了好些大夫和太医都不行,这才斗胆求到太后名下,让云晚意出面诊治。 “你是清楚我医术如何的。”云晚意安慰着熙然郡主,无奈道:“怎么不早些去叫我?” “祖父说你奉皇命进宫。”熙然郡主呜呜咽咽,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搅,这才耽搁了时间。” “哥哥午后开始高热,刚才都惊颤厥过去了……” “好了,有我在。”云晚意给熙然郡主整理着头发,道:“你别哭了,一会儿哭坏了眼睛,我还得給你诊治。” “嗯。”熙然郡主点着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依旧不住的往下掉:“我,我控制不住,只要想到哥哥那样子。” “晚意,哪怕伤人的云耀祖是你们云家的人,你也不能偏袒,我哥哥文弱,不该遭此下场!” “肯定不偏袒。”云晚意无奈道:“云耀祖是林州云家的人,他们一脉巴不得我死,我岂会偏袒,你放心。” 等看到徐俞明,云晚意才懂熙然郡主的失控。 徐俞明的样子实在是太惨了。 尤其是双臂,不能穿衣,伤口就这么暴露在外。 其中,右手被砸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从伤痕来看,不止是打砸的伤痕,仿佛还有烫伤。 好好的孩子被造成这样,也得亏国公府一门文臣,不然云耀祖早就被人打死了! “云大小姐。”徐腾面色担忧,客气的拱手,道:“又要麻烦你了。” “云二小姐。”国公府二爷徐辽哽咽着,哀求道:“我就这一个儿子,求你无论如何,帮他保住小命。” “其余的,我们……我们……” 说到这,徐辽在也无法往下,捂着脸侧到了一旁。 “两位爷客气。”云晚意扫了一圈屋内守着的人:“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尽力。” 屋内人太多了,有的她认识,有的不认识,无不是红着眼眶。 徐二夫人更是跪在地上,哀声道:“云大小姐,若俞明活不成,我也活不成了,求你……” “夫人先起来。”云晚意上前扶起她,沉声道:“大家也知晓徐公子伤情严重,我需要在安静的环境中好好诊治。” “都回去等消息,屋内留一个使唤丫鬟,一个使唤小厮,再派人去把洪钟大夫找来便是。” 徐俞明这样,明显要人打下手。 立秋不懂医术,只能叫信得过的洪钟来! “我不打扰你,就让我陪在门外。”徐二夫人赶紧道:“你要什么,我立刻派人去做,快,去请洪钟大夫!” 等屋内的人散去,云晚意让丫鬟和小厮一个去抓药,一个去打热水,再小心的给徐俞明扎针止血。 “小姐。”立秋在旁帮忙,看得心惊肉跳:“徐公子这样,真能救过来吗?” “不太简单。”云晚意指着血糊糊的一团,叹道:“先是被热水烫伤,再被暴力砸伤,深及骨头,又拖了大半日。” “唉。”立秋叹了一声,唏嘘道:“这位徐公子是个清风霁月的人物,没想到一遭变成了这般。” “那云耀祖也太狠了,下这种狠手,是没给人留活路啊!” “别感叹了。”云晚意手下动作不停,吩咐道:“出去要些烈酒来。” 立秋开门,瞧着原本该离开的徐二夫人,居然跪在正门口。 等取完烈酒,徐二夫人还是保持着那幅姿势。 立秋回到云晚意身边后,忍不住道:“可怜天下慈母心啊,外头那么冷,徐二夫人虔诚的双手合十,嘴里不断念着佛经。” “脱去所有首饰,素面朝天,膝下连蒲团都没垫,就这么硬生生磕在门外的石阶上。” “能理解,当初薛大夫人张扬跋扈,为了那纨绔儿子,不也能放下一切?”云晚意蹙着眉,厌恶道:“也正是如此,才显得云耀祖可恶至极!” 徐俞明的伤势还没处理到一半,洪钟终于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林州云家派来寻云晚意的人。 第323章 从不打人,只打畜生 洪钟是受邀而来,徐家守门的小厮痛快放人。 而林州云家派来的云月如和云翠如姐妹,被拦在了门外。 “这位小哥。”云月如拉下脸来,好声对守门小厮道:“我们是来找云大小姐云晚意的,麻烦你行个方便。” 小厮公事公办,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两位小姐,我们家主吩咐了,除了晚意小姐外,别的云氏子弟恕不招待。” “我们也不是来做客的。”云翠如掏出一锭银子递上前,陪着笑意道:“这不是家里有些事,要请晚意帮个忙吗?” “请你进去通传一声,就说我们有要事,见一见云晚意就是了。” 小厮得了明令,不能擅自放人进去,但又眼馋那一锭银子。 其中一个小厮犹豫着,道:“要不,我们先去通传一声,至于能不能行,我们说了可不算。” “行。”云月如倒是敞亮,把银子直接塞给小厮,道:“有劳了,算是给你们几人的新年赏银。” 小厮接下银子,忙不迭的去后院通传。 熙然郡主担心徐俞明,换了身简单素雅的衣裳后,正要去院外候着,迎面碰见急急慌慌的小厮,多问了一嘴。 得知是来找云晚意的,熙然郡主心下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朝小厮道:“我去见。” 小厮一顿,讪笑着道:“郡主,她们说是找云大小姐的,要不,还是和大爷和二爷说一声吧。” “哥哥成了那个惨样,父亲和二伯都很伤心,不想见到晚意外的任何云家人。”熙然郡主眉头上扬,冷哼道: “你现在去通传,安的什么心,是要把父亲和二伯几人气死吗?!” “小的不敢。”小厮硬着头皮,道:“云家来的姐妹,说是有要事……” “哼,她们能有什么要事,无非是因为那云耀祖而来!”熙然郡主门清,冷笑道:“一家子住在淮安侯府,传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还敢找晚意帮忙。” “哼,我去会会是什么牛鬼蛇神!” 小厮清楚的知晓自家小姐的脾气,不敢得罪,只能苦哈哈的跟着她去门口。 云翠如和云月如顶着寒风,候在国公府大门前,连骨头都冻僵了。 “我们回去吧。”云翠如等的不耐烦,低声抱怨道:“等下去,云晚意也不会出来。” 云月如也想走,可想到还指望老太太和祖母把她嫁给常景棣呢,不能得罪! 她咬咬牙,道:“再等等,父亲母亲着急上火,耀祖是唯一的男丁,真要有个好歹,我们也无法交代。” 正说着话,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熙然郡主言辞犀利,丝毫没留情面:“你们家男丁是人,我们家的男丁不是?” 云月如从熙然郡主的打扮样子,猜到她的身份,行礼道:“给郡主请安,劳郡主亲自接见……” “亲自接见你们,门外那儿有一滩化雪后的水,你们要不去照照?”熙然郡主嘴下越发不留情:“什么身份,值得我亲自见?” 云月如和云翠如脸上皆是一白。 云翠如倒地沉不住气,梗着脖子道:“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上门不就是讨骂的吗?”熙然郡主想到徐俞明的样子,话越说越刻薄:“我哥哥被那云耀祖害成那般样子。” “你们林州云家一个主事的人不来,先是派各种喽啰鬼鬼祟祟的打探,现在又是你们两个丫头,毫无歉意,不知所谓。” “也难怪云耀祖那畜生不当人!” “你,你是郡主,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云翠如涨红了脸,不忿道:“好歹是有身份的人!” 云月如赶紧拉住云翠如,抱歉道:“熙然郡主,耀祖打人的确不对,可事情还没明了,不能断定谁对谁错。” “再说,我们是来找云晚意的,她是云家的一份子,不该徐国公府管,对吗?” 熙然郡主打量着二人,眼神越发狠厉:“你们用的什么膏子匀面,怎地脸皮如此之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指望晚意帮你们说话求情,我呸,也不想想你们对晚意做了什么,配吗?” “滚回去告诉你们林州云家主事的人,我哥哥什么样儿,云耀祖同样要成什么样儿,否则这口气,我们绝对不咽!” 话说到这份上,也算是彻底没了谈下去的意思。 云翠如早就气的翻白眼了。 若非郡主身份比她高贵,云翠如早就骂开了! 云月如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保持着理智,还在为云耀祖说话:“我不知道徐公子的为人,却清楚耀祖的性子。” “他素来听话,为人和善,若非逼急了,绝对不可能失控,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徐国公府站在制高点,不妨也想想……” “啪!” “啪,啪!” 话没说完,就被清脆的几声打断了。 一巴掌在云月如脸上,两巴掌在云翠如脸上。 熙然郡主早就想这么做了,既是为哥哥出气,也是为晚意出气! 熙然郡主甩着巴掌,咬牙道:“瞧瞧,我这一个巴掌拍的及其响亮,林州云家的,趁我没动刀前,赶紧滚!” “你,你怎么打人呢!”云翠如被打了两巴掌,捂着发烫发疼的脸,哽咽道。 “你错了,我从不打人,只打畜生!”熙然郡主甩甩手,吩咐小厮道:“关门,从现在开始,任何云家的人不准见,无需通报,直接赶走!” 大门就在眼前缓缓合上,云翠如忍不住,哭着道:“姐姐,我就说要走,要是早走一步,不至于被人侮辱至此。” “连父亲母亲都不曾打我们,今儿居然被个小丫头给打了,这口气……” “别这口气那口气的了。”云月如摸着脸上清晰的指引,咬牙切齿道:“先回去!” 依旧是芳草苑。 老太太沉眼瞧着她们姐妹脸上通红的巴掌印,脸色黑如锅底。 其他人亦是如此。 “没派小厮去,都是给面子了。”老太太气的掀了桌子上的茶碗,道:“熙然郡主一个毛丫头,竟然如此做派。” “她不懂,徐国公那老狐狸难道不懂吗,竟然连我的面子都下!” “老祖宗。”云翠如呜咽着,道:“熙然郡主嚣张跋扈,还骂人!” “好了。”云鼎天本就心烦意乱,听到哭腔越发烦躁:“先下去敷脸,别在这大呼小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被打了!” 云鼎天一边说,一变转向太夫人和老太太:“看来徐国公府的人,不肯给这机会了。” “我明日亲自去徐国公府,看能不能见徐国公一面。” “哼哼,月如姐妹碰了壁,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太夫人冷静的分析,道:“还不如等云晚意的消息。” “她去徐国公府,必是给徐俞明看病去的,能治好,我们也有谈判的余地。” “可。”云鼎天犹豫着,道:“云晚意和我们的关系,本就势同水火,她,未必肯帮我们!” “我有办法。”老太太接过话,道:“只要她能治好徐俞明,我有办法让云晚意帮我们求情,救出耀祖!” 老太太声音越说越小,太夫人和云鼎天听的频频点头。 徐国公府内,云晚意和洪钟一道,给徐俞明继续处理着伤势。 药熬好了,热水也备着,留下的婢子和小厮被遣走,屋内没有外人,云晚意下针越发轻松。 “云大小姐。”洪钟小心翼翼用药水清洗着伤处,蹙眉道:“徐公子伤到骨头,这只手,只怕废了。” “不至于彻底废。”云晚意看着清洗过后,越发狼狈可怖的伤处,叹道:“还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往后不能如常人一般使劲倒是真的,拿笔写字时间不能太久。” 洪钟手中动作一顿:“您的意思,都这样了还有机会恢复大半?” “对。”云晚意也没隐瞒,轻声道:“师父曾传下一枚伏羲天风丹,是续骨生肉的良药。” “您是说……”洪钟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是我忘了小姐您的身份,有此神药,不足为奇。” 云晚意感叹道:“光是那伏羲天风丹还不够,往后这条胳膊恢复期漫长,需要施针配合药物一起。” “我这段时间要在宫中给后妃娘娘们诊病,只能劳烦洪大夫给徐公子施针了,我会把穴位和下针手法告诉你。” “哎哟,能学大小姐的本事,是我的福气。”洪钟赶紧道:“您可千万别客气,免得折煞了我。” 云晚意用的是玄医一脉的阵法,并未避讳洪钟,边告诉他阵法,边问:“今日进宫给皇后诊脉了?” “是。”洪钟声音压了压,道:“按照小姐所言,我透露了些中毒的迹象,也按照您的方子给皇后开始诊治。” “她有无异常?”云晚意继续问道。 洪钟想了想,道:“皇后娘娘很是沉默,尤其是我确定脉象是中毒后,她整个人更是肉眼可见的颓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云晚意摇摇头:“没有,按照那方子继续就是。” “对了。”洪钟恍然想起在宫中听到的消息,悄声道:“云大小姐也在宫中,难道没觉得不对劲吗?” 第324章 什么都是相互的 云晚意察觉到洪钟语气不对,抬眸道:“什么意思?” “我进宫时间不久,隐约听到有宫女说在喝得水中,看到过一种黑色的虫子。”洪钟凝神,道。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看到了,我要出宫时,有个宫女大着胆子找我看过,那些,不像是虫子!” “反而……” “反而像是蛊?”云晚意接过话,问道。 洪钟骇然,连连点头:“这蛊和毒完全不一样,我对蛊并不了解,无法分辨,只是怀疑。” “难道大小姐在宫中,也瞧见过?” “不止瞧见。”云晚意冷笑道:“后宫相继病了的几位妃子,包括太后,都是中了蛊毒!” 没想到那蛊竟是不要钱似的,连宫中婢子喝得水中都有! “什,什么?!”洪钟惊得手下一顿,药水撒了一半也顾不得,绕过床榻,问道:“大小姐,太后是千金贵体,怎么会!” “洪大夫不用这么惊讶,我也不清楚她们的蛊是怎么来的。”云晚意抬起眼眸,手中动作却没停。 “宫人那边,我也没听说异常,想必大家都不会把寻常黑虫,和蛊联系在一起。” 洪钟越发着急:“在宫中都敢用蛊,如此大的胆子,岂不是意味着皇上……” 云晚意没有答话。 她只能观皇上的相,没诊脉前,也不清楚皇上身上有无蛊毒。 洪钟见她不答话,只能悻悻闭嘴。 过了好一会,云晚意终于开口:“时局复杂,关于泰和医馆,洪大夫可要帮忙盯紧。” “尚且不知郑杏林进献的方子,在其中起着什么作用。” 洪钟后知后觉:“大小姐说起此事,我许久没见过郑杏林了,倒是泰和医馆换新东家后,又请了个新大夫,叫吴庸。” “年级很轻,瞧着您和差不多的岁数。” “郑杏林不见了?”云晚意疑惑道:“可除夕那天,林州云家的人还叫郑杏林去看过病。” “倒也不是不见,是不在泰和医馆了。”洪钟解释道:“听新东家说,他年纪大了,不适合继续坐诊,不再聘请。” 云晚意神色微变——泰和医馆这是什么意思。 大换血,把和那方子有关的事,全部给清理了? 这是不是说明,方子的确有某种问题? 看来,明日进宫还得仔细查查方子的事! 忙完,已经接近午夜。 哪怕这个时辰,徐国公府的众人还是在门口等着消息。 见门开了,徐辽冲上前,急急问道:“云大小姐,俞明情况如何,能不能保住一命?” “阿弥陀佛。”徐二夫人双手合十,脸色憔悴之余,满是担忧:“菩萨保佑,保佑俞明一定没事!” 徐腾也凑上前:“云大小姐,人怎么样了?”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面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各位别着急。”云晚意知道他们等得久,都很着急,等他们问完了,才缓声道:“徐公子没事,暂时渡过了这个难关。” 徐二夫人听出不对劲,赶紧问道:“什么叫暂时渡过难关?” “徐公子伤势太重,又拖了一日,前面来看诊的大夫和太医都不敢处理伤势,只喂过止疼的药。”云晚意解释道。 “好在是天冷,伤处不至于恶化的太快,却也有不容乐观,尤其是起了高热,足以说明了徐公子的情况危险……” 话没说完,徐夫人撑了一晚上的气陡然泄了,无助的瘫软在地:“怎么会,怎么会!” “别这样,只要有好转,就说明有希望。”徐辽拉住徐二夫人,劝道;“你一直没休息,现在回去好好睡一觉。” 徐二夫人不肯,挣扎着喊道:“那是我精心养了十好几年的儿子,从小到大,哪怕是摔跤都鲜少,如今被人打成这样。” “闭上眼,眼前就是他血淋淋的惨样,我怎么睡,如何睡,呜呜呜……” 云晚意刚想说没那么严重,徐大夫人又哑着嗓子劝道:“二弟妹,你不眠不休,又跪了这么久,一日未进食,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俞明吉人天相,你要是身子也垮了,该怎么办?” “是啊。”徐腾跟着夫人劝道:“弟妹,你放心,有我们帮你守着,俞明不会有事。”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全在疏导徐二夫人。 得了,云晚意实在是插不上话,索性让他们先说完。 经过劝导,徐二夫人冷静下来,才觉得整个人疲累至极。 是啊,她要是倒下,儿子怎么办! 想到这,刚被徐辽扶起来的徐二夫人,转瞬又跪下,朝云晚意和洪钟道:“我的儿子交给两位了,是生是死,请求两位尽力而为!” “徐二夫人,事情也没这么严重,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云晚意叹了一声,托着她的手臂,道:“大公子渡过这个难关,性命能保。” “只是这血肉之躯的事,我们不能说得太圆满,以免有意外,而且你们要做好准备,大公子这手不可能完全复原。” 有玄医一脉的药丸,不至于丧命,苦肯定要受不少。 徐二夫人听到没有性命之虞,又念叨了好一会菩萨保佑,拉着云晚意道:“云大小姐和洪大夫是我们的大恩人。” “能保住俞明,往后只要有事,言语一声,我们定然倾力而为!”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们肯定会报答云大小姐和洪大夫的。”徐辽吩咐下人道:“把夫人先带回去休息。” 徐二夫人走后,徐腾让其他人也散了,只留了他和徐辽,徐大夫人还有熙然郡主。 “云大小姐。”徐腾的感激溢于言表:“您之前救了家父,如今又救了俞明,真乃我们淮安侯府的贵客。” “还有洪大夫……” 洪钟赶紧接过话,道:“徐大人可别这么说,我没做什么,都是大小姐的功劳。” “就算是打下手,洪大夫也有付出。”徐腾叹道:“洪大夫就别谦虚了,恩德便是恩德,小恩也是。” “天色已晚,国公府备下了客房,两位就在这歇息。” “晚意跟我睡。”熙然郡主插话道。 “人家是贵客,哪能去你的房间挤着?”徐腾瞪了熙然郡主一眼,道:“胡闹。” 云晚意赶紧道:“我整好有些话和熙然郡主说,就去她那边,没问题的。” “那就委屈云大小姐了,已是半夜,俞明这儿派人守着,你们二人辛苦,先去休息。”徐腾眉眼间也带着疲惫,道。 洪钟的确是累了,没有推辞,跟着下人去了,徐辽则是进屋照顾徐俞明。 剩下几人则是各自往歇息的院子而去。 出了徐俞明的院子,云晚意叫住徐腾:“徐大人留步。” 徐腾隐约知道她要说什么,先让夫人回去休息,引着云晚意去了不远处的小亭子,停下道:“云大小姐是想说南街的事?” 云晚意点点头:“我一直没有立场来找徐大人,徐大人方才说起恩,不如就以这件事为报吧。” “和那些人彻底划清界限,以免将来他们翻船,把徐大人也带到沟里。” 徐腾满面苦涩:“我,怕是要辜负大小姐,已然是回不了头了!” “据我所知,徐大人从未向他们低头,包括南街巷子里的孩子,你也从未去看过。”云晚意索性挑明道。 “既然没有实质性的动作,一切就还能挽回,实不相瞒,三皇子这艘船不稳,他背后还有狼子野心的掌舵人。” “这掌舵人最后的心思,是要颠覆朝纲,徐大人定不愿助纣为虐,成为罪人吧?!” 徐腾抬头,面带诧异的看了眼云晚意,又低下头:“既然你知晓,我也不隐瞒了,不管是被陷害还是自愿,那孩子无法抹去,是我的污点。” “他们拿着这把柄,我实在是没办法!” “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徐大人的!”云晚意忍不住打断,道:“这阵子我忙,只派人去私下打探斡旋。” “也没找到好机会见一见徐大人,更没法和你说起此事,但事实就是,玉魅的孩子并非你的,而是你们徐家旁支,那个叫徐冲的人的!” “徐冲?”徐腾猛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旁支众多,我本是记不得每个旁支孩子长什么样的。” “偏偏此人,因为都说和我有几分相似,才得以记得,难道……” “对。”云晚意看到他恍然大悟的样子,感慨道:“徐大人被设计的那一夜,压根什么都没发生,孩子是玉魅和徐冲的。” “他们知道徐大人的性子,会认孩子却不会见面,这才拿捏了大人。” 徐腾顿了顿,喜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疑问:“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了!”熙然郡主忍不住插话道:“晚意为了我,专门去南街看过,那孩子被人用毒控制着。” “晚意觉得不对,派人抽丝剥茧,这才查到徐冲名下,父亲,您可别犯糊涂,让人钻空子!” 直到现在,徐腾也没给那孩子取名,虽然每个月派人送银子,却也是基于责任。 没想到那孩子,竟不是他的。 这消息,冲的徐腾一时半会难以回神。 又是欣喜,又是激动,还有几分沉冤得雪后的感慨:“云大小姐,请受我一拜!” 徐腾说着,双膝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 “这可使不得。”云晚意赶紧避开,道:“我能管这闲事,主要是不想恶人得逞,也是为熙然郡主考虑。” 徐腾起身后,咬牙切齿,道:“他们竟以此陷害我,简直可恨!” “恨就对了。”云晚意微微一顿,提醒道:“证据,明日会送到国公府,趁他们毫无察觉时,徐大人明日面圣,参三皇子一本。” “啊?”徐腾愣了愣:“参他,那我岂不是也要被圣上所疑?” “自清罪责的名义。”云晚意笑了笑:“徐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徐国公一辈子清廉,这偌大的府邸,不能在您手上出差池,对吗?” 徐腾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云晚意的意思:“我知道了,徐某,多谢云大小姐指路,也多谢大小姐帮忙!” “事成之后再谢也不迟。”云晚意看着徐腾的眼睛,道:“我相信徐大人的为人,会办妥此事!” “必不会辜负云大小姐的期望!”徐腾捏着拳头,道:“明日一早,我便脱去朝服玉牌,跪在勤政殿门外请罪!” 云晚意又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和熙然郡主一起回熙然郡主的院子。 “晚晚,你真好。”熙然郡主半个身子都挂在云晚意身上,撒娇道:“遇见你,不止是我的福气,还是我们全家的福气。” “往后你便是我亲姐,谁也欺负不到你!” “好了,真够肉麻的,赶紧回去睡觉吧。”云晚意还记得第一次和熙然郡主相见,眼底带着柔色。 云晚意没和郡主说,能和郡主成为好友,全是因为第一次相见,郡主帮她顶撞四皇子,呵斥云柔柔。 什么都是相互的。 上辈子云晚意全心全意为常牧云,身边的人都被云柔柔挑唆设计没了,一个朋友也没有。 好在这辈子,遇到了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弥补了那些遗憾! 第326章 出谋划策 云家老太太和云鼎天都豁出老脸,双双跪在国公府门口。 虽然出了太阳,但冬日的早晨哪有暖和的时候,哈气成雾。 两个老人跪了没一会,全都颤抖着,显得狼狈至极。 周围的人被这一幕吸引过来,疑惑之余,也在不断议论猜测着: “这是不是云家的老太太?” “旁边不就停着云家的马车,瞧这年岁,肯定是了。” “这几日传的女英雄就是这位老人家了吧,怎么跪在国公府门口?” “哎哟,你还不知道吧,云家的小子把人家国公府的大少爷给打了。” “那不是小辈间的矛盾,云老太太这么大年岁,跪在这冬日里怎么遭得住?” “据说徐大公子也没伤出个什么样儿,也就国公府小题大做,把人家云家的公子给关起来了!” “唉,云老太太对咱们北荣可是有天大贡献的,肯定也明事理,这把年纪岂能跪着,便是去皇上跟前,也得看座吧?!” “徐国公素日最是讲究,这么这么半天,府门还不开?” “小辈间的打.打闹闹,怎么能波及长辈呢,国公府这一次不像话了。” “……” 云老太太听着那些个议论,嘴角微微扬起,看了眼跪在她身边的云鼎天,低声道:“我说的没错吧?” “还得是您呐。”云鼎天在两人看得见的角度,比了个大拇指,赞道。 原先,他们的计划是等云晚意给徐俞明看完后再做决定。 可思来想去,云晚意和他们关系不好,年三十才因为婢子闹翻了,她能指望的余地不大。 云耀祖已经被关了一天一夜,等不下去了。 云老太太想了这个法子,以她的名声来逼迫徐国公府让步。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徐国公府一家子最注重名声,断不会当众闹得太过难堪。 果然见效了! 两人正在窃喜,国公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徐辽和夫人相互搀扶着而出。 议论着的百姓看到这一幕戛然而止——倒不是别的,徐二爷和徐二夫人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可怜了。 虽是锦衣加身,可短短一夜间,刚满四十的徐二夫人两鬓全白,面上不施粉黛,双唇发青,憔悴的厉害。 徐二爷也好不到哪儿去,眼袋深深垂着,配着那两团乌青,颇为老态,他的头发也白了不少,双眉间蹙成了川字。 看两人的样子,也能想到徐大公子的伤势,只怕不轻! 云老太太和云鼎天以前没见过这俩人,自然没看出什么。 云老太太更是调整好表情,带着哭腔道:“我云氏子弟小打小闹,唐突了国公府公子,我老婆子替他陪个不是。” “只求国公府的人看在我们云家的面子上,让我们看看孩子如何了,总被你们囚着也不算个事啊!” 云鼎天紧跟着道:“是我教子无方,你们国公府要罚,连我一并罚了,别为难小孩子!” 云鼎天一边说,一边祈祷徐家的人暴怒,最好是失态,让舆论彻底向着他们! 可徐辽夫妻,并没有和云鼎天预想的那般。 徐辽声音沙哑干涩,缓缓开口,平静中隐约带着些怒意:“我儿本该拿笔的双手被砸的血肉模糊,还被油锅烫伤。” “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命悬一线,便是你们口中的小打小闹,那好,我也给你们跪下了,只求你们看在同为父母的份上,给我儿一个交代!” 徐辽毫不犹豫,对着云老太太跪下。 徐二夫人肉眼可见的愤怒,气的浑身颤抖,带着哭腔道:“昨儿整晚,我都在求菩萨保佑我儿命大,可在你们云家眼中不值一提。” “出事到现在一天一夜,只派了小厮上门打探,连歉意都不曾有,今日哪里有脸跪在门口请求?!” “夫人!”徐辽拔高声音,劝道:“云老太太当年为北荣做出过贡献,岂是你我能质疑的。” “就算儿子命不保夕,也不可无理!” “儿子都要死了,我还管这么多?”徐二夫人哭的不能自己,顾不得形象和面子,大有豁出去的架势。 “你们仗势欺人,仗着老太太功劳在身,妄图以下跪和舆论相逼,好把伤我儿子的孽账带走,休想!” “除非我死,从我这尸身上跨过去,否则就算戳破天,我也不可能让你们如愿!” “夫人!”徐辽又呵斥了一声,堂堂七尺男子,四十来岁的年纪,竟也当众流泪,哽咽道:“别折了面子。” 徐二夫人却是做了个不依不饶的姿势,痛声呵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被人无缘无故打的惨不忍睹,即将死去。” “我这当娘的要面子何用,不如云家派个人,也把我给打死,省的废话了。” 徐辽不再相劝,和云老太太几人对着跪下,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脸上的泪砸下。 围观的人,越来越觉得这一幕无比心酸。 云老太太和云鼎天对视一眼,两人都被这架势给整蒙了。 而其他人的议论声,陡然变了风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徐公子伤得不要紧吗,怎么瞧徐二爷和夫人的架势,似乎问题很严重?” “不知道啊,刚才听云家老太太和这老头儿说起,是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想想应该问题不大吧?” “什么问题不大,我昨儿就在那家酒楼中,云家的公子把人家国公府的公子打了个半死,抬出来的鲜血淋漓。” “我也听说昨晚国公府闹了整日,请遍了城中的大夫,还叫了不少太医上门,想来伤势必定严重。” “可云家老太太和老头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看呐,别不是仗着自己的名声,逼迫人家国公府退步吧?” “啊,这要是这样,可就龌龊了!” “……” 那些议论便是如此,每个人又每个人的想法,瞬息万变。 前一刻,议论声还能成为云家的助力,后一瞬,议论变如架在炉子上的火,把人烤的毛焦火辣,进退不得。 老太太听着那些转了话锋的言语,深吸一口气,憋出眼泪,道:“这位便是徐二爷吧,我们云家是带着诚意而来。” “我们耀祖不小心伤了你们的公子,我们云家赔,不管是看诊的银子还是其他补品之类,要多少有多少。” “只求你们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别伤害他!” 徐辽抬起眼眸,憔悴的面上带着薄薄一层怒意。 还没开口,徐二夫人呸了一声:“我国公府百年清流,岂是银子能收买的?” “按照你们的混蛋逻辑,我把云家那纨绔打的和我儿子一样,再给你们赔钱,你们愿意吗?” “这。”云老太太一顿,三角眼下压,明显带着不满:“我们跪也跪了,歉也道了,夫人总要讲些道理。” 第327章 只要是你 皇上听到种种传闻,几乎是勃然大怒——云家太过猖狂了。 不,是云家这老太太,过于猖狂了! 仗着无上皇给的令牌,还有当年的事,竟然在大年初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竟然还传出和勤政王之间的事,荒唐至极! 皇上震怒不已,伺候在旁的康总管小心翼翼的请示:“皇上,那些话既然是难听,要不要派人处理?” “不用。”皇上寒着脸,又摔了手边的茶杯:“当年勤政王名不正言不顺还野心勃勃,就算没有云家那老太太,勤政王也不可能登上皇位。” “云家那老太太的确没有分寸。”康总管顿了顿,低声道:“可到底有功劳,还有无上皇赐的令牌。” “哼,令牌既是皇恩,能给就能收。”皇上深吸一口气,下令道:“她不是跪在徐国公府门口吗,你,亲自去徐国公府慰问徐俞明。” “带孤的口谕去,顺带,把无上皇赐的那令牌给收回来!” “啊?”康总管一愣:“这,这老太太是无上皇封赏的和宁居士,令牌亦是嘉奖……” “怎么,孤的话你也敢质疑?”皇上冷眼扫去,声音更似寒冰:“还不赶紧去?” “是,奴才不敢质疑。”康总管赶紧垂下脑袋,小声试探;“既要收回,以什么名义为好?” “勤政王。”皇上咬着牙,反问道:“云老太太可能和勤政王有苟且,这理由,够吗?!” 康总管眼瞧着皇上又一次到爆发的边缘,赶紧应声,退了出去。 他一走,便是莱公公在旁伺候。 莱公公重新倒了茶水过来,又亲手收拾着一地狼藉,并未叫旁人进来。 皇上疲惫的坐着,看着莱公公的动作,意味不明的问道:“小赖子,你跟随你师父多年,可觉得他最近有什么变化?” 小赖子动作一顿,跪下道:“回皇上,奴才没察觉到什么,只不过,师父比先前忙了很多。” “哼,你不知道,孤却清楚。”皇上在桌面上点了点,声音越发寒冷:“从前孤的命令,他不会多问,也不会质疑。” “如今却像有意为云家老太太说话,甚至上次老三的事,他也曾辩驳,怎么都像有问题。” 小赖子不敢做声,跪在地上垂着脑袋。 “这里不用你收拾,唤婢子来,你去做件事。”皇上看了眼小赖子,低声道:“这件事,会给孤一个答案。” …… 另一边,云晚意在进宫的路上,意外和常景棣的马车相遇。 “王爷也要进宫?”云晚意有些意外,毕竟从前常景棣不会如此频繁去宫中。 常景棣捏着檀木珠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情谊,轻笑道:“你在宫中,所以便去的勤了些,再说今日,本也是为了等你。” 他十分坦然,云晚意倒也没作态,扬了扬眉,问道:“王爷有事?” “嗯,关于苏家的。”常景棣四下看了眼,道:“还有些其他小事和你说。” “那就同一辆马车吧。”云晚意念着他腿脚不好,三两步跳下徐国公府的马车,去往他的马车。 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动作间俏皮可爱,比起往日的老成,多了些青春的气息。 常景棣的嘴角,逐渐牵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云晚意登上马车,就看到常景棣一脸温和的笑意。 她有些好奇:“王爷笑的真灿烂,是有什么好事吗?” 常景棣轻咳一声,笑意收敛了些许:“见你,就是好事,如春风拂面,夏日冰瓷,下意识就想笑。” “王爷最近是吃蜂蜜了吗?”云晚意脸颊微红,忍不住道:“说话奇奇怪怪,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需要吃蜂蜜,发自内心的。”常景棣担心顺着说下去,她脸皮子薄,会不好意思,转而瞧见她眼下的乌青,心疼道:“你辛苦了。” “在国公府没休息好吧,那徐俞明情况如何?” “本来可以休息好,奈何熙然郡主拉着我说了半宿话。”云晚意按了按眼下,轻声道:“徐俞明情况的确严重。” “若不是有师父传下的秘钥续骨,他的双手必会落下残症,这辈子无法拿笔,是云耀祖那个黑心肝的下手狠了。” 说到这,云晚意凝神叹道:“听说徐俞明素来温和,从不和人有所龃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两人闹这么大。” 常景棣闻言,神色有些古怪:“听说此事后,我派人去仔细查了查,云耀祖嘴贱,想在那些朋友里逞威风,喝多了不着调,言语中对你我不敬。” “我是武将,落下残疾皆是因为北荣,徐俞明心中有数,而徐国公受你诊治保留一命,你是他们家的恩人,徐俞明更不能忍你被侮辱。” “他为你我辩驳,说的话戳到了云耀祖的痛处,这才被恼羞成怒的云耀祖打了一顿。” 云晚意一顿:“所以徐俞明遭此横祸,也算是为了我和王爷?” 常景棣轻轻点头,道:“徐俞明为人正直,明辨是非,可比云耀祖强多了,断然不会无端生事。” 云晚意总算知道看到她的第一眼,徐俞明为何眼神晦涩,略显奇怪了。 还有徐二爷等人遮掩的态度,他们只怕早就清楚徐俞明挨打的原因,不想给云晚意增加负担,也不想借此绑架她,这才隐瞒了。 “好在我的能力能保住徐俞明。”云晚意心中百感交集,冷声道:“能逼得徐俞明开口打抱不平,那些话很难听吧?” “放心,我会处理。”常景棣想到大寒汇报上来的话,袖下的手猛然收紧,掌心被檀木珠子勒出深深一道印子。 林州云家和云耀祖,都应该祈祷庆幸云耀祖被徐国公府带走了。 不然出手的该是他! 云晚意很快就察觉了他隐藏的情绪,但没有继续往下问,只说起另一件事:“王爷方才说起苏家,可是外祖的事?” 常景棣调整好情绪,手缓缓松开,道:“昨晚我秘密见过苏老将军,关于你和云怀瑾几人的身世,已经完全抹平了。” 云晚意对此还是不放心:“庆丰山上的人该如何解释,很多村民都曾见过,存在过的大活人无法抹去吧?” “放心。”常景棣轻声安抚道:“过去了十几年,其实那些村民对连珏的印象也不太深刻了。” “对外而言,那边住着的是苏家曾经的姑奶奶苏玉莲,脑子不清楚,天生带着癔症,容易发疯,这才囚在山上。” “多年前她癔症复发,一把火烧了自己和院子,尸骨无存!” “吴大贵一家子呢?”云晚意心中的不安,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抚的:“他们应该窥探到了连珏的秘密。” “否则不可能被常牧云抓去,还成为他们对付我的把柄!” “吴大贵一家就更好说了。”常景棣笑了笑,把手中暖好的手炉递给她,道:“他们一家贪得无厌,编造一个谎言,企图以此要银子。” “就算是常牧云把吴大贵一家子闹到皇上面前,也只是一场笑话,毕竟苏锦死无对证,连珏亦是。” “更别说云广新几人了,他们被你赶出云家,怀恨在心,编造一个莫须有的身世污蔑你罢了。” 云晚意悬着的心这才逐渐放下:“这番说辞到是可以,不过皇上多疑,未必可信,尤其是我的容貌!” “我和苏将军也曾有此顾虑。”常景棣轻轻拨开云晚意鬓角的碎发,道:“好在云怀瑾三人和你完全不像。” “他们有几分苏锦的影子,许是在苏锦身边养的太久了。” 他的手不小心挨到了她的脸颊。 一冷一热,拨动云晚意心中紧绷的琴弦。 “王爷?”云晚意见他收回手,垂下眼眸,道:“如果有一日,王爷发现我并非王爷心中所想那般,还会……” 话没说完,常景棣已经开口:“我说过,你就是你,无论是你云晚意,亦或者其他名字,我只认你。” “和你的医术无关,和你的样貌无关,和你的家世出身无关,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还是那句话,我说这些不是要逼你表态,也不是要你给与任何回应,你知道就好。” 云晚意心底的那根弦应声而断。 那强大的防线竖起的高墙,正在一点点被常景棣的温柔直白蚕食。 云晚意的脸,早就烧成了晚霞。 可心防线坍塌的同时,也有一道声音在呼唤喧叫着:她从地狱而来,不值得他如此待她。 “王爷,我怕我会辜负这番心意。”云晚意拉回理智,小声道:“等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王爷一个故事。” “等王爷听完,再做决定,好吗?” “好。”常景棣不急不躁,对她永远充满耐心:“我等。” 等常牧云死,等这段事情结束,她会坦白前世的一切。 现在,还不是时候。 随着云晚意和常景棣婚期提前的消息,常牧云越发的焦灼。 年宴后回家他已经气得砸了不少东西,可太后金口玉言,他没法改变! 况且这几夜,他闭上眼便是前世的梦境。 是晚意的一切。 只有他才知道,那些肯定是真实发生过的,并非虚妄的梦境! “主子。”追风的话,打断常牧云的烦心:“玉夫人那边回话了,她同意见您,今晚子时在泰和医馆。” “我知道了。”常牧云按着胀疼的太阳穴,道:“去准备吧。” “主子,属下多嘴,说个不该说的。”追风忍不住,提醒道:“林逸显然没打算帮忙在玉夫人面前说好话。” “四星围月的事暴露,玉夫人十分愤怒,要您准备好给个解释。” “我知道该怎么办。”常牧云疲惫的叹了一声,转而问道:“琅琊王那边情况如何?” “快到上城了。”追风回话,道:“今日收到消息,琅琊王一心人就在百里开外,最迟明日能抵达。” 常牧云紧蹙的眉这才有所舒缓:“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还有一事。”追风小心翼翼,道:“林州云家只怕要失手了,城中流言四起,说林州云家一脉是勤政王与老太太的后人。” “属下打探到,皇上那边已经派人去核查,一旦坐实,谢柳义这条线彻底会作废……” “勤政王后人?林州云家?”常牧云只觉得匪夷所思,刚舒缓的眉头再次紧紧蹙起:“怎么可能?!” 追风也觉得匪夷所思,勤政王都死了大几十年了。 他怎么可能有后人,便是无上皇,也不可能让这种心腹大患有后啊! 但流言不会空穴来风。 常牧云狠狠一拳打在桌上:“没一件让我开心的事,难道我真的天生无法往上吗!” “不,我不信,命运不公又如何,我偏要和命运作对,云晚意也好,天下也好,只能是我的!” 追风垂着脑袋,暗道:主子又开始魔怔了! 徐国公府门口,云老太太跪了大半个时辰,身子早就撑不住,靠在云鼎天身上缓着气。 然而云鼎天也是一把年纪,经不住这种苦。 康总管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第328章 收回令牌 云老太太在宫中见过康总管。 瞧见他,眼前一亮:“是不是皇上来帮我们了?” “哎哟,云老太太。”康总管四下看了眼,捏着嗓子道:“您赶紧起来吧,皇上那边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大发雷霆呢!” “怎么会这样?”云老太太眼前一黑,急急道:“皇上怎么会关注几个小儿的事?” “等会再说,我是奉命来看徐大少爷的。”康总管顿了顿,暗示道:“您最好赶紧回去,别在这守着了,没用的。” 他有心给林州云家的人留面子,免得当众拿走云老太太手中无上皇的令牌,会折了面子。 可云老太太没领会到,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我家小孙子还被徐家拘着,怎么可能走,公公先去办事吧!” 康总管见她固执,油盐不进,无奈道:“老太太真是固执……” 还要继续往下说,徐辽几人已经迎了上来:“不知道康总管亲自前来,有失远迎。” “徐二爷客气。”康总管赶紧换上笑脸,道:“杂家奉皇命前来,皇上十分关切大公子和国公爷的情况。” “杂家带来口谕,国公府有事可去太医院请所有太医,也能用太医院的药材,还要老国公安心养病,别为此焦心。” 一边说,还一边奉上皇上让带来的补药。 徐辽赶紧带着家眷跪下谢恩:“多谢皇上厚爱,只可惜俞明昏睡不醒,动弹不得,不能亲自谢过皇恩。” “家父身子不好,不能受刺激,到现在还不敢让他知道。” “大公子福泽深厚,会好转的。”康总管无心久留,道:“那杂家先回去给皇上复命了。” 徐辽一行人送康总管出去,经过门口,瞧着老太太和云鼎天两人,皆没有好脸色。 康总管本还想私下解决,此情此景也没法子,只能清清嗓子,道:“云氏老太太,皇上有令,请你把无上皇赐的令牌交出。” 云老太太又惊又骇,猛然抬头:“怎么可能,皇上他,他凭什么收回无上皇所赐的东西?!” “咳咳,云氏老太太,不可对皇上无礼。”康总管咳嗽几声,提醒着老太太:“赶紧拿出来吧,皇上听到些不好的流言。” “等查清楚流言,若您清白,自然会归还这令牌。” “流言?”云老太太蹙着眉,焦灼之下也不过脑子了,疾声道:“难道是最近城中那些话,说我对北荣的贡献?” “那些话没错,当年若不是我,岂有北荣现在的安稳?” 康总管算是彻底无语了,冷声道:“不止这些,有人密报,说林州云家血脉有问题,涉及当年的勤政王。” “您还是乖乖交出无上皇的令牌吧,反抗下去,只怕整个林州云家乃至淮安侯府都有危险!” 云老太太这才后知后觉,皇上肯定知道了些什么! 她尽力稳住心神,拿出随身携带的令牌,道:“清者自清,流言便是无根之谈,我老婆子无所畏惧,查吧!” 哼,当年的事做的极为隐秘,皆是勤政王的亲信运作,无上皇都没能察觉什么。 过去几十年,皇上和其他人又岂能查到?! 第330章 找到师父 常景棣话说的十分轻松,谷雨还是不放心。 他欲言又止,几番都想开口。 常景棣冷冷的扫着他,神情不言而喻。 谷雨不敢再纠结,小声提醒道:“爷,琅琊王和故去的帝妃娘娘之间有些误会,对您也恨之入骨。” “他和常牧云联手,肯定……” 常景棣压根没把琅琊王放在眼底,冷笑道:“他远离上城这么多年,回来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夹着尾巴走。” “与常牧云之间就更不用说了,两个乌合之众,翻不起什么浪花,如今首要的精力是放在玉夫人身上!” 主子这般笃定,谷雨也不敢再劝。 私下,却多了个心眼子,派人去打探琅琊王和常牧云之间的动静。 次日一早,琅琊王果然带着家眷抵达了上城。 作为皇上的兄弟之一,又是藩王,琅琊王派头十足。 而他的封地是有名的金山银窝,每年能挖出不少矿石。 本来每年年底,琅琊王都会带着岁贡来上城,奈何年前王妃重病,这才耽误了时间。 好在紧赶慢赶,在正月十五之间抵达了。 皇上为了彰显兄弟情义,早早派了人去城门口迎接,还准备了接风晚宴。 常景棣一早就进宫,打着看望太后的名义,和云晚意呆在一起。 太后乐意给两人制造机会相处,以看望晨妃的名义转悠去了。 云晚意留下熬药,常景棣在一旁瞧着,时不时帮忙递递东西:“琅琊王要来,这是常牧云最好的机会。” 对于琅琊王,云晚意并不陌生。 常牧云前世就与琅琊王有所勾结,琅琊王为常牧云提供了不少便捷。 所以今早常嬷嬷说起此事,云晚意就十分淡然,此时亦然:“一个富饶却毫无实权的王爷,的确很合适合作。” 不过有件事云晚意并未说。 前世每年岁贡,琅琊王都是只身前来,今年拖家带口,不知道所为何因。 “你好像不甚关心?”常景棣微眯着眼,往药炉子下添了一块炭火:“你也厌恶常牧云,难道不怕他借此时机翻身?” “琅琊王也不是好货色。”云晚意笑了笑:“这种蛇鼠一窝的合作,没必要担心。” “倒是听闻琅琊王的王妃病了,却跟着长途跋涉而来,不知道何种原因?” “我派人打听了一番。”常景棣浅浅解释,道:“听说琅琊王妃年前突发疾病,上城有御医,自然是来求医问药的。” 云晚意扬了扬眉,不置可否,转而说起宫中阵法:“太后体内的蛊毒逐渐清除,下蛊的人必有感应。” “我虽把蛊虫转移到寿宁宫养的小狗身上,但估计拖不得多时,还有后妃们的蛊也是如此,还得麻烦王爷加快寻人的步伐。” 常景棣知道她的意思,低声道:“已经有大致方向了,人在西南方。” 云晚意手中动作猛然停下,抬头道:“西南,那不是林逸布阵的位置?” 常景棣轻轻点头。 西南方不仅是林逸布阵位置所在,寿宁宫也在皇宫对应的西南角。 进宫这几日,云晚意忙的厉害,又出宫给徐俞明治疗,压根没空到处寻找那阵法所在。 直到这时,她才把药材递给立秋,道:“你在这看着,我和王爷出去走走。” 一句话,常景棣就知道她的打算:“你要去找那阵法?” “对。”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小声道:“找到阵法,也就能找到师父。” “那就走吧。”常景棣自然是听她的,吩咐惊蛰留下给立秋打下手,两人则是去寿宁宫附近散步。 年后天气极好,这才初三,前几日的积雪已经完全化了,宫中素来不缺颜色,哪怕寒冬,也有不少绿意。 太后喜欢安静,寿宁宫附近并没有住什么妃子。 除了栖霞宫,还有个安福宫,再就是元福宫。 这几个宫中,只有栖霞宫住着人,还是云晚意的老熟人朱贵妃。 先前朱贵妃并未住在这,还是那次朱夫人进宫,求到太后名下,太后才让人把朱贵妃挪到栖霞宫中。 不过虽挪了宫殿,禁足却没解。 除了基本伺候的丫头太监,栖霞宫内只送平日所需,连饭菜都是栖霞宫中的小厨房做的。 云晚意几乎能猜到,师父就藏在栖霞宫中! 常景棣也意识到这件事,在半道上忍不住道:“朱贵妃禁足,只怕没法进去看望了。” “有太后娘娘给的令牌。”云晚意低声道:“这令牌能帮我出入勤政殿以外的任何地方,连冷宫都行!” 两人最终驻足在栖霞宫门口。 栖霞宫门口有连个守卫太监,瞧见云晚意和常景棣,先是上前行礼:“见过镇北王,云大小姐。” “开门吧。”云晚意拿出太后给的令牌,直截了当道:“最近后妃多病,我奉太后娘娘的命前来给朱贵妃诊脉。” 既是太后的令牌,两个太监也不好阻拦,只能把人放进去。 常景棣虽然受伤不能起身,到底是王爷,不可进出后妃寝宫,便在栖霞宫门口候着。 栖霞宫中人很少,都是朱贵妃心腹。 其中,就包括云晚意在冬日宴上见过的丫头。 那丫头瞧见云晚意,赶紧行礼后进去通报。 年味还没过,栖霞宫内也布置了一番,虽然人少,却不显冷清。 朱贵妃听到消息,亲自迎出来,十分亲热道:“云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转而瞧见等在门口的常景棣,又是一顿:“镇北王怎么在这儿?” “给贵妃娘娘请安。”云晚意轻声道:“镇北王是个臣女一道来了,麻烦娘娘叫人都守在外边,臣女给娘娘诊脉吧。” 这话一说,朱贵妃就清楚云晚意肯定是有事而来,也没多问,立刻把婢子全赶走了,带着云晚意进门。 关上门,朱贵妃便道:“云大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贵妃娘娘。”云晚意也没遮掩,低声问道:“请问您这栖霞宫,最近有没有人病了?” “啊?”朱贵妃被问的一头雾水,点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栖霞宫原本的守宫太监汪律告病。” “不过因为整个栖霞宫禁足了,他出不去,在后头下人房中养病,这汪律有什么问题吗?” “您这宫中的人,都可信吗?”云晚意犹豫着,问道。 朱贵妃又点点头:“出了皇后那件事,我谨慎的很,挪宫时自请轻便,只带了几个体己的人,绝对可靠!” “那就好。”云晚意跪下,道:“臣女有一事相求,劳烦贵妃娘娘给行个方便!” “哎哟,你我之间,还弄这些个虚礼?”朱贵妃赶紧把她扶起来,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道:“要不是你,我这孩子都留不下了。” “母亲进宫那回也是你指点迷津,几次帮忙,我没法子报答,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尽力的,肯定给你帮忙!” 第331章 施福恩,得福报 云晚意跟随算卜子多年,对这位疼她如子的师父十分了解。 玄医一脉逐渐被追杀殆尽,整个师门只剩下师父一人,所以师父最在意因果,从不做任何逆天而为的事。 算卜子小心谨慎多年,怎么可能逆天而为?! 迎着云晚意担忧好奇又怀疑的眼神,算卜子却是话锋一转:“你拜在我门下前的事,不提也罢。” “你来栖霞宫势必惊动皇上,皇上肯定会派人来看,你赶紧走吧!” “不,不行!”云晚意不由分说,道:“师父既然不肯离开,我必然要和师父在一起。” “我曾对朱贵妃有大恩,找她要个人她定是愿意的,师父……” “我走了,那阵法和皇宫中隐藏的真相谁来解?”算卜子脸色逐渐严厉:“晚意,你连师父的话也不肯听了吗?” “不。”云晚意又一次跪下,哽咽道:“师父,晚意曾失去一切,失而复得,不可能再经历一次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您若不依,徒儿宁可抗命,在此长跪不起!” 云晚意有多了解算卜子,算卜子就有多了解云晚意。 何况云晚意口中那些事,算卜子也知道。 现今云晚意心中,只怕只有她这师父最是重要了! 看着心爱的徒弟,算卜子心酸又心疼,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晚意,你就是仗着师父心软。” “只是如今我身份既定,不好离开,你先走,等我想到办法后再去找你?” “不,我不要,我一走,师父肯定又一次易容,悄悄换个身份。”云晚意依旧跪着,湿漉漉的眼睛恍如要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那你说怎么办?”算卜子没办法,叹道。 云晚意听出她话里的松动,赶紧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问道:“汪律人呢?” “汪律六十好几,过了出宫的年纪,前阵子心疾犯了,骤然离世。”算卜子解释道:“我把人带出去埋了,用的他的身份。” “朱贵妃会帮我想办法。”云晚意咬咬牙,道:“一个不起眼的老太监,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师父本就是女子,就乔装成常嬷嬷来我身边。” 是了。 大名鼎鼎的算卜子,其实是女子身份。 她是玄医一脉唯一的女弟子! 但从算卜子扬名以来,便是以女扮男装的样子示人,甚至连算卜子都不是真名。 加上她又擅长易容,真面目只有寥寥无几的人见过,所以世间的人都以为算卜子是男人! 这,也是为何常牧云知道这么多线索,却依旧找不到算卜子的原因! 云晚意和她初遇,也以为他是男子,还曾抗拒过和他相处。 算卜子听到云晚意的话,深深叹道:“看来你什么都打定好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吧。” 在得知算卜子所在的方向,云晚意心中就打好主意,所以她考虑到了常嬷嬷身上。 常嬷嬷身份特殊,虽在寿宁宫多年,却也不是做着服侍人的活儿,连太后对她都十分照顾。 她本是常景棣生母身边的人,云晚意找太后要,太后肯定会给。 算卜子清楚徒儿的性子,只能由着她安排。 得到算卜子肯定的回答,云晚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师父,一日内我会办好此事,你千万别想着换个身份。” “常牧云背后有人,千万别让他先找到您!” “好,听你的。”算卜子给云晚意鬓边的头发理顺,轻声道:“你很辛苦,这件事也不需要着急,别把自己累到。” “早一日,我就能放心一日。”云晚意把自己制作的防身毒药,拿出来交给算卜子,道:“师父,您留着防身。” “我知道您本事远高于我,制毒也不在话下,这是我精心研制的毒药,遇到危险短时间内脱身不成问题。” “好。”算卜子没有推辞,收下后道:“你赶紧走吧,来的时间太久,会被人怀疑。” 云晚意点点头,依依不舍的起身离开。 好在这栖霞宫内的人不多,云晚意进出后面的下人房都没人看到。 等回到主殿,朱贵妃忙不迭上前:“云大小姐,汪公公身子如何?” “年老体衰,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云晚意半真半假,道:“臣女给您也把个平安脉吧,以免有什么病气。” 朱贵妃正有这个心思,立刻同意。 云晚意正在把脉时,外边有人通报,说皇上身边的康总管来了。 朱贵妃听到康总管的名字,脸色一下就沉了,冷声吩咐道:“带进来吧。” 康总管还是那个样子,进门后给朱贵妃行礼:“老奴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吧。”朱贵妃冷着脸,道:“不知康总管亲自前来,是因为什么?” “贵妃娘娘禁足多时,皇上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出。”康总管支着笑脸,却是皮笑肉不笑。 “可云大小姐却擅自闯入栖霞宫,皇上派老奴过来瞧瞧是怎么个事儿,顺便让云大小姐去圣上跟前一趟。” “康总管。”朱贵妃扶着平坦的小腹起身,不悦道:“本宫怀着龙种,身子不适,听闻云大小姐在太后娘娘宫中,这才相求请她来瞧瞧。” “皇上那边,本宫会亲自去说,云大小姐脉还没把完,康总管先回去吧。” “这,不是娘娘您说了算的。”康总管冷哼一声,道:“换句话说,云大小姐违背皇命,往重了想,那可是抗旨啊!” “贵妃娘娘您自己都在禁足,不是怀着龙种就能恃宠而骄的!” “啪!” 朱贵妃的手,狠狠落在桌上:“康总管这是在教育本宫?” “老奴不敢。”康总管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没半点不敢的意思,反而还带着些不服气:“老奴也是奉皇上的命令而来。” “老奴说那些话,也只是提醒贵妃娘娘,您也不用大呼小叫给老奴脸色看,您的身子自有太医照料。” “本宫还就要云大小姐看了。”朱贵妃眯着眼,眼底已然是震怒:“你又能如何?” 康总管冷哼一声:“那,老奴可就要派人动手了,唐突贵妃娘娘,您可得包容些,别动了胎气,毕竟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说着,康总管脸色一沉,朝外喊道:“来人,把云大小姐带走!” 话音落下,却久久不见人进来。 康总管觉得好奇,往门口瞧了眼。 这一看,自己带来的人没瞧见,反倒是看到皇后一身暗红色常服,摆着浩浩荡荡的架势进了门。 “康总管,太后娘娘曾有口谕,朱贵妃此胎十分重要,连本宫都不能前来叨扰。” “你在这狐假虎威摆着谱儿,又命人对云大小姐动粗,到底要做什么?” 皇后进来,康总管明显收敛了不少。 他垂着眼眸行礼后,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得知云大小姐擅自闯入栖霞宫,派老奴过来瞧瞧。” 朱贵妃和云晚意也相继行礼。 皇后让她们二人起身,扫了眼朱贵妃尚且看不出弧度的肚子,话,是对康总管说的:“是本宫叫云大小姐来栖霞宫的。” “朱贵妃不算犯错,只是因为星宿的原因才禁足,又不是犯人,何况她还怀着皇子,你若是惊到她,能担责吗?” “是,奴才知罪。”康总管哈着腰,小心翼翼道:“可皇上那边……” “等会本宫会带云大小姐去见皇上。”皇后不耐的摆摆手,道:“康总管,你现在做事越发不经脑子了。” “云大小姐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请进宫的贵客,若非本宫来组织,你竟还要强行把人带走,哼,实在是荒唐!” 康总管擦了把额间的冷汗,道:“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奴才只顾着执行皇上的命令,一时间没了分寸。” “好了,你先回去复命。”皇后蹙着眉,道:“本宫等云大小姐。” 康总管这才不甘心的带着人离开。 经过门口,却看到本该被皇上叫走的常景棣,竟然去而复返! 常景棣神色阴鸷,看了眼康总管背后的人,眼睛逐渐眯起。 康总管心虚,给常景棣行礼:“给镇北王请安。” “本王才离开一小会,康总管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常景棣说话间,一只手抵在嘴前,轻轻咳嗽着。 “王爷。”康总管支起笑意,回话道:“底下的人汇报说有人擅闯栖霞宫……” “没说本王也在?”常景棣抬头,冷笑着打断他的话。 康总管一愣:“您,您不是去皇上跟前……” “本王不放心云大小姐独自一人。”常景棣越说,神色越是森冷:“看来来的还算及时。” “王爷,奴才奉的是皇上的命。”康总管不敢和他对视,垂着眼眸,小声辩解,道。 “是奉皇上的命令,还是阳奉阴违,你自己清楚。”常景棣捻着袖中的珠子,提醒道:“一心不侍二主。” “康总管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一旦有二心,哼!” 康总管后背濡出一层冷汗,赶紧跪下,道:“王爷明鉴,奴才不敢有任何二心!” “这些话,留着跟皇上说吧。”常景棣咳嗽几声,道:“你又不是本王的人。” 康总管大着胆子抬眼,打量着常景棣的脸色。 还是那副阴鸷沉冷的样儿,隐约带着怒意,却没有别的情绪。 不对啊,他做事极为隐蔽,连皇上都没发现,镇北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云晚意对他敲打,还是真的察觉了什么? 康总管不敢往下继续想,擦了把额间的冷汗,道:“王爷,老奴要回去复命了。” “去吧。”常景棣修长的手指掸去腿上一颗不起眼的尘埃,道。 康总管忙不迭的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依旧瞧着他离开的方向,四目相对,康总管心头大骇。 同时,一道声音在心头响起——看来,要在皇上面前吹吹风,让皇上对镇北王更加忌惮,早些动手解决他了! 不然以镇北王这断断续续的病情,一时病入膏肓,一时有所好转,谁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 万一镇北王真的察觉了什么,他和那些人岂不是危险?! 想到这,康总管加快了步伐。 惊蛰瞧着康总管慌张的背影,哼道:“这阉人八百个心眼子,只怕心头盘算着对付您呢!” “他却不知道,您刚才就把收集到关于他的罪证,呈给了皇上,等会见到皇上,遭罪的是他!” 常景棣眯了眯眼:“康总管掩饰的很好,若非他几次对晚意态度不佳,本王也不可能怀疑,让你们去追查。” 惊蛰点点头,赞通道:“毕竟谁也想不到,皇上身边最长脸的大总管,竟然早就被三皇子拿捏,成为了傀儡!” 惊叹过后,又有些不解,惊蛰看了眼半开的栖霞宫宫门,疑惑道:“皇后娘娘以前对云大小姐和您都十分忌惮。” “这次怎么会主动赶来,给云大小姐和朱贵妃解围?” 常景棣想到云晚意说的那些事,道:“施福恩,得福报吧。” 屋内,皇后并未继续和朱贵妃说话,而是在外间等着她们二人诊脉。 第332章 得罪云晚意的下场 同样不解的,还有朱贵妃。 毕竟皇后和她素来不对付,连带当初固伦公主都对她厌恶至极。 如今上赶着来帮忙说话,若以她的龙胎为借口,也未免有些牵强。 当初太后做主,挪了宫殿给朱贵妃养胎时,皇后就曾明着说没精力管朱贵妃的身子,要她自己注意。 要说为云晚意,也不见得啊! 朱贵妃按耐不住心头的疑惑,看了眼屏风的方向,低声问云晚意,道:“云大小姐,皇后娘娘怎么会来?” “许是关切您的身子。”云晚意心中有所猜想,并未说明,只道:“毕竟整个后宫后妃无数,您是目前唯一有孕的。” 朱贵妃看了眼云晚意的脸色,将信将疑:“是吗,皇后和我一直不对付,当年杨氏和朱家文武不合,也是渊源已久。” “都是会变的。”云晚意不好对这些置喙,话锋一转,道:“您近来晚上不好安眠吗?” “有些。”朱贵妃没深究皇后的事,叹道:“以往过年前后,皇上都会叫朱家的人进宫陪本宫几日。” “今年禁足,连召他们进宫都不行,难免忧思辗转。” 云晚意换了一只手,安慰道:“病了好几个后妃,太后娘娘也抱漾许久,这种情况下,禁足反而对您有利。” “你说的也有道理。”朱贵妃叹了一声,摸着肚子道:“好在这孩子安稳,还剩下七个多月,要一直太平就更好了。” 云晚意想到林逸和常牧云几人的布局,蹙了蹙眉:“会的,贵妃娘娘好好放松心态,别胡思乱想就是。” 朱贵妃脉象很好,就是睡眠不好,也用不着方子调养。 云晚意还得再来栖霞宫,绝对不能如此汇报给皇后。 她也朝屏风的方向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朱贵妃道:“贵妃娘娘,臣女有一事相求。” “你说。”朱贵妃也压着声音,轻声道。 云晚意言简意赅:“臣女受人所托,要把这汪律弄走,还得来栖霞宫,所以对外,只能以您忧思不安,需要调理的幌子,您可介意?” 朱贵妃毫不犹豫的点头,道:“一个借口罢了,本宫原就多思难眠,一个人呆的烦闷,你来整好陪陪本宫。” 还不到说话的时候,云晚意道了谢,和朱贵妃一起出去。 皇后站在雕花架子旁边,正盯着一尊摆件出神。 “皇后娘娘。”云晚意上前几步,微微福身,道:“臣女看完了。” 皇后回过神,吸了一口气,道:“贵妃身子如何?” “回皇后娘娘。”云晚意顿了顿,道:“贵妃娘娘禁足许久,多思难安,忧心不已,需要调理。” “既是你诊脉,那就你来照看吧。”皇后倒是坦然,并未多想,吩咐道:“换个别人来,本宫也不安心。” 说完,皇后又看向朱贵妃。 这一次,眼神明显复杂了很多,话也十分感叹:“没想到这尊送子观音,最后还是在你宫中摆着了。” “是太后娘娘厚爱。”朱贵妃垂下眼眸,低声道:“并非皇上送来的。” “不管是谁,它总归是你的。”皇后似乎看开了,重重叹了一声:“整个后宫有孕的相继出事,就你能安稳留下胎儿,也是你的福气。” “好好养着,云大小姐本宫先带走了,有事可让门口侍卫给本宫通报。” 朱贵妃有些讶异,抬头看向皇后,眼中是明晃晃的不解。 皇后看出她的想法,噗嗤笑道:“从前本宫看重一切,认为皇上是本宫一个人的夫婿,所以待你自然有敌意。” “如今才想通,皇上的身份不可能成为某个人的独有,哪怕你曾盛极一时还不是要被禁足,还有晨妃,元妃,甚至是梁美人,霖嫔。” “她们以及数不清的妃嫔,都如你如本宫,年轻过,也曾得到过皇上的偏爱,可说到底,爱意只有存在时才真真切切,过后便是镜花水月。” “为镜中花水中月困住心一辈子,不划算!” 这些,也是皇后最近才想明白。 皇上只能是天子,为天下而谋划,为坐稳位置殚精竭虑,后妃有几个能得他的真爱。 无非是家族能让皇上施舍短暂的爱罢了,至于其他,都是算计和利用! 皇后话说的直白,朱贵妃虽然还是诧异,到底打消了疑虑,行礼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其他人再得宠也是妾。” “不管是谁,都不能撼动您的位置。” 皇后忽然笑了起来,眼角动带着泪才停下,意味不明道:“贵妃,你还没想明白,不过,想不明白也好。” “好好养胎,本宫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朱贵妃行礼,送皇后和云晚意离开。 常景棣还在门外,看到皇后,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换做从前看到镇北王这幅态度,皇后定气个半死,转头去皇上跟前告状,觉得他不重视,轻慢了她。 如今也只是颔首回应,毫不在意:“镇北王,本宫要带云大小姐去见皇上,你先回寿宁宫吧。” “琅琊王已经到了,正在城中驿站休息,晚上的洗尘宴你也要来,免得折腾。” 常景棣对皇后的态度同样好奇疑惑。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那晚意,就拜托皇嫂照顾了。” 这一声皇嫂,叫的皇后一愣。 旋即,皇后忍不住笑了笑:“看来镇北王对这未来王妃是真心啊,你都多少年不曾叫本宫皇嫂了。” “放心,晚意对本宫而言还有用,会全须全尾給你带出来的!” 勤政殿内,皇上看完常景棣呈上来的种种罪证,气的砸了刚换了茶盏杯具。 小赖子吓得瑟瑟发抖,还是忍着惧意收拾着。 恰好康总管回来复命,瞧着这一幕不止缘故,上前呵斥小赖子:“为师刚走一会,你做什么惹得皇上如此盛怒?!” 小赖子还没说话,一本奏折刷的一声从桌案后飞来,直直砸在康总管身上:“还敢问是谁,你自己看!” “给孤把每一个字都念出来,看这折子上写的什么东西!” 康总管年少时就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认识不少字,只要不是特别生僻,他都知道一二。 直觉不对,康总管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捡起奏折跪在地上,大致扫了一眼,脸色不由大变。 短短一本折子,从头到尾,密密麻麻列的全是他的罪证! 什么仗着大总管的身份欺男霸女,强行纳清白人家的闺女为妻,抢占良田等等,都算是轻的。 最重的几笔都在末尾,上奏康总管以权谋私,私下传递皇上的打算和圣意! 这是大忌,犯的是砍头的大罪! 康总管一哆嗦,丢开奏折不住的磕头:“皇上,老奴打几岁开始就跟在您身边伺候,您是知道的呀,老奴胆小,岂会做这些?” “定是有人收买不得奴才,借机陷害,想通过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给老臣定罪啊!” 皇上怒极反笑,把桌上剩下的几本奏折一股脑砸向康总管:“你接着看!” 康总管腿都吓软了,一一捡起地上散乱的奏折看着。 无一例外,所有罪证一条条列举的清清楚楚,甚至连时间都有标注。 看完后,康总管虽是绝望,却有一点庆幸——和三皇子之间的交易,奏折上并未提及多少。 仅存的一条,是他将皇上喜好厌恶透露给三皇子罢了。 铁证如山,万万抵赖不得了。 庆幸之余,康总管伏在地上求情讨饶:“皇上,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了错,求您看在老奴伺候多年的份上,饶奴才一次吧。” “今后奴才定谨言慎行,不给您抹黑……” 皇上从未疑心跟了他多年的心腹,也就刚起了疑,紧跟着弹劾上奏康总管的折子,如飞雪而至。 他失望透顶,从未考虑给康总管任何机会:“你以为只有孤这里有,那些被你残害欺压的百姓,联合在官衙击鼓鸣冤!” “原谅和忏悔的话,去地府给被你害死的人说吧,来人,康总管罪恶滔天,处以绞刑,带出宫行刑,叫众人都瞧着!” “皇上,皇上,老奴知道错了。”康总管没想到变故来的如此之快,还在攀咬:“是有人陷害,保不齐是那镇北王为离间奴才和您啊!” “皇上,您切莫让那些人得逞……” 此时,再多的狡辩也是过耳便无。 皇上盛怒之下,什么也听不见,发火过后,有气无力的坐回椅子上。 全程,小赖子都吓得不敢做声,只默默的收拾着东西。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皇后也带着云晚意过来了。 皇上疲惫至极,只象征性的问了两句,就让皇后去处理一切,只要保住朱贵妃腹中孩子就好。 皇后看出不对,出门时,给小赖子使了个眼色。 小赖子出去送皇后,临到门口,皇后问了一嘴情况。 得知康总管犯错且被发落,皇后也十分意外,毕竟才刚看过。 但这意外也只是短短一瞬,皇后便收回心思,只叮嘱小赖子:“康总管多行不义,他是你师父,也是你前车之鉴。” “你可要好好侍奉皇上,别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懂吗?”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小赖子赶紧跪下,道。 “进去吧,皇上正在气头上。”皇后摆摆手,顺带对一旁的云晚意道:“既然来了,去本宫宫中,给本宫把脉瞧瞧吧。” 洪钟给皇后开过方子,吃了药后,的确身子轻松些。 但皇后,只相信云晚意的医术,私下也想再问云晚意些事情。 第333章 皇后清楚的真相 皇后宫中一如既往的朴素。 云晚意随着皇后进去,其他下人都被隔绝在外。 “本宫的身子,当真是中毒吗?”皇后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确认道。 云晚意抬眸,视线在皇后脸上转了转,叹道:“皇后娘娘既然能感知身体好转,又为何不肯相信?” “所以,本宫当真是中毒。”皇后苦笑道:“洪钟都能诊断出来,太医院二十几个人,定也有所察觉。” “但他们都不说,不告诉本宫,想让本宫死的悄无声息,成婚二十余载,竟落得如此下场,呵!” 话中满是失望不甘和自嘲,直指下毒之人是皇上! 云晚意不能搭话,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屋内,是沉默,夹杂着皇后偶然一声冷笑。 好一会,皇后才低声道:“这毒,洪钟说叫噬心,的确噬心,本宫只觉得疲累至极。” “皇后娘娘,中毒之人切莫多思。”云晚意不得不开口,安抚道:“还不知道这毒从何而来……” “不用猜了。”皇后话里满是苦涩,打断道:“你冰雪聪明,如何猜不到这毒从何而来,连太医院都三斟其口,还有什么猜不到?” 云晚意又沉默了。 皇后急于找个宣泄口,也顾不得体面和尊严了,苦笑道:“当年嫧灵的事是皇上所愿,不得不那么做。” “到头来,却是我背下了这黑锅,这些年所有皇子皆以嫧为名,哼,皇上真是情深似海啊!” “可这番痴情真心,苦的是我们后宫众人,连本宫这皇后都要惨遭报复!” 云晚意听常景棣说起过此事的前因后果。 这事闹的的确恶心人,明明是皇上管不住自己的心,和义妹有所牵连。 到头来却从后妃和皇子身上找补,一个嫧字,所少老臣心照不宣,又有多少后妃为此伤神不值? 故作深情,感动不到远在千里和亲的嫧灵,只会让身边的人寒心! 云晚意垂下眼眸,轻声道:“皇后娘娘所言,臣女略知一二,不是皇后娘娘您的错,您既已在栖霞宫说清楚,何苦现在看不开?” “本宫是为自己不值。”皇后伸手,缓缓摸着鬓边的头发,道:“为这后宫,为皇上的江山,本宫十年前就有了白发。” “每每清晨,都要婢子用墨汁或者药水帮本宫把白发掩盖,便是金堆玉砌,多少补品和好物供着养着,到底还是抵不过岁月和心境,还没人领情。” 为男人害了自己,的确不值。 前世,云晚意也曾傻傻如此,甚至付出了生命,牵连云苏两家。 她能理解皇后知道真相后的失望和懊悔,轻声道:“现在知道,为时不晚。” 皇后见她似乎真的知道什么,长吁短叹间说起了嫧灵的事,其中种种,倒是和常景棣说的完全一样。 云晚意没忍住,好奇道:“皇上既如此放不下,完全可以给嫧灵公主换个身份,再收回后宫。” “嫧灵乃忠烈之后,性情刚烈。”皇后冷笑着,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嘲讽:“既已外嫁,她岂会甘心失去身份,不明不白回后宫?” “从皇上决定把嫧灵送去和亲时,结局就注定了,皇上心知肚明,才念念不忘。” “甚至于,连本宫都要遭这份念想的毒手,为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感情陪葬!” 云晚意轻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皇后也说够了,冷静许久,对云晚意道:“固伦承了你的恩情,如今本宫的身子能好转,也算有你一半功劳。” “以后,本宫不会为难你,也不会为难镇北王,你有事,哀家必然相助。” 皇后话说出来,整好云晚意也有事相求,索性道:“皇后娘娘,臣女的确有事打听。” “说。”皇后喝了一口茶,道。 “臣女想问,之前是不是有一张美容养颜的方子,从宫外进献而来?”云晚意打量着皇后的脸色,试探道。 “应该是泰和医馆的大夫送进来的。” 皇后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回事,不过那些个类似的方子本宫试过不少,一个小医馆送进来的,也就病急乱投医的后妃敢用。” “本宫近几年接受了时间和岁月,身子也总不好,没吃过那方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云晚意心中隐隐有猜想,又道:“臣女猜那方子有问题,是不是晨妃元妃等人也用过?” “这,本宫就不知道了。”皇后缓缓摇头,恍然间想到什么,惊疑道:“难道你的意思,最近病了的几位后妃……” 云晚意轻轻嗯了一声,道:“臣女只是做了这个猜想,并不能肯定。” “你去问元妃,她应该知晓。”皇后指了明路,道:“那时候元妃正是和淑妃争宠的时候,她尝试了各种法子。” “有一阵的确光艳照人,花容月貌,似乎一夜间回到了十七八的如花年岁。” 云晚意会意,道:“多谢皇后娘娘。” “本宫也不是白白帮你。”皇后从自怨自艾中抽身,神色早就恢复如初:“还有一事,本宫想问你一问。” “你是不是知晓八卦和天象?!” 云晚意一顿,下意识道:“臣女不知。” “哼,林逸在太后的寿宁宫布下不少朱色太极,是你让太后抹去的吧?”皇后完全不相信云晚意的否认。 “若不懂八卦和天象,怎么会无端撤下那些,还能说服太后?” 长长的玳瑁指甲从桌上划过,落在杯盖上,发出短促却刺耳的声音。 不等云晚意回答,皇后继续道:“本宫知道些事情,也可以告诉你,想跟你做个交易。” 云晚意微微扬眉:“皇后娘娘知道什么?” “当然。”皇后的揭开杯盖,轻笑道:“本宫母族只是最近这些年不昌盛,从前也是盛极一时。” “这偌大的皇宫内充满算计,又有多少人盯着本宫的位置,若是没点手段和人脉,如何能走到现在?” 云晚意顿了顿,垂眸道:“臣女学医,精通写岐黄和八卦,所以对八卦的确有些了解,至于天象,并不知晓多少。” “你别瞒着本宫了,你告诉皇上四星围月的事,本宫清楚。”皇后笑了笑,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缓道: “既能看出司天监都不曾察觉的事,本事定比本宫想的厉害,放心,本宫只想通过你知道未来的国运,知道谁能最终坐上那位置。” 皇后没有儿子,只有固伦公主,皇位换人坐,她得提前为自己谋划。 尤其是现在的情况,皇上痴迷丹药,疑心甚浓,朝政不似朝政,外忧内患! 云晚意垂着眸子,眉心紧拧,她清楚皇后的打算,也明白了刚才皇上为何会说起嫧灵的事。 无非是想让云晚意清楚一切,知道皇后彻底对皇上失望,也牵起云晚意的同情心! 但皇后问的那些,她的确不能说。 这种天机泄露,必然遭到巨大反噬。 而且她也只看出朱贵妃这胎非同凡响,皇上眼瞧着不行了,胎儿尚未出生,其中的变故她无法看破。 皇后见她还是不语,轻声诉说,如蛊惑人心的魔一般:“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皇上一直忌惮镇北王。” “从镇北王成年后,军功一日甚一日,尤其他好几次大胜,把敌军逼出北荣,在百姓和军中的口碑都极好。” “皇上需要武将人才,却不需要一个流着常氏血脉,深受爱戴的王爷功劳过度,所以在最后那场恶战中,皇上授意人买通镇北王身边的人。” “镇北王虽然战胜,却身中剧毒,拖到现在病入膏肓,随时都能死,都是拜皇上所赐,皇上比谁都希望镇北王死!” “云晚意,你和镇北王的婚事铁板钉钉,想来,你也不希望自己刚成婚,夫君就毒发生亡吧!” 云晚意早有此猜想,也仅仅只是猜想而已。 毕竟那跗骨之疽特殊,玄医一脉从不和皇室有所来往! 没想到皇后,却证实了这件事!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故作震惊:“皇后娘娘可知道您现在在说什么?” “本宫没糊涂,心清脑明。”皇后看着她惊疑的表情,似笑非笑道:“本宫可以告诉你剩下的一切。” “而你,只需要告诉本宫你能看透的东西。” 云晚意想了想,按照前世的记忆,低声道:“皇后娘娘,臣女本事太低,只知晓四星围月大旱后,皇上龙体会出大问题。” “至于您问起谁能坐上那位置,臣女的确看不透!” “大旱,你说的大旱在三月,还剩下三个月。”皇后眯起眼,道:“足够本宫运作了。” 说完这些,皇后盯着茶杯,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她不做声,云晚意也垂眸沉默。 好一会,皇后才按照交易继续开口:“皇上授意下给镇北王的毒,是玄医一脉的奇毒,毒是从林逸那边出来的。” “镇北王若要解毒,必须找到玄医一脉仅存的传人,不然再好的医术,也只能保证他活半年。” “还有,皇上醉心丹药,但林逸介绍进宫的两位丹师有问题,那些丹药必不能让皇上长生,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云晚意没懂皇后为何要说皇上的身体,故作感激,顺势叹道:“多谢娘娘,不过娘娘为何会把这些告诉臣女?” “哼。”皇后冷笑道:“皇上故技重施,想用毒药悄无声息害死本宫,那本宫也不必要顾念往日的情分。” “只是本宫还有固伦,不管谁将来当上帝王,本宫身为人母,都要保证固伦的一切不会失去。” “说真的,本宫还情愿镇北王解毒,坐上那个位置!” 云晚意赶紧道:“王爷断不可能当逆臣贼子,皇后娘娘大可放心。” 皇后当然知道常景棣不会造反谋逆。 她扬扬手,道:“你先回寿宁宫吧,本宫也要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了。” 从定安宫离开,云晚意一路都在想着皇后忽然改变,是当真因为被皇上伤透心,还是别有所图。 她既然知晓那几个丹师有问题,又怎么不去跟太后说? 还是说,皇后告诉云晚意那几个丹师有问题,是想让镇北王和云晚意出手,借那丹师的手对付皇上? 也没必要啊。 云晚意百思不解时,遇到了前来接她的常景棣。 她想的太过入神,连常景棣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没看到。 常景棣打了个响指,拉回云晚意的思绪:“如此专注,在想什么?” 第334章 肖楚就是楚楚郡主 看到常景棣,云晚意并不意外。 她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后,低声道:“皇后知道很多内情,包括王爷中毒的事。” “将我叫去也是为了交易,她似乎对皇上心死了,还说起那几个丹师会要了皇上的命!” 她简单的把皇后说的那些,包括是嫧灵的事,全部告诉常景棣。 常景棣听完后眉心深锁,丝毫不惊讶皇上会对他下手,只对皇后的话半信半疑:“皇后知道这么多真相,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至少,不会被下毒。” “她大概是不想多事。”云晚意猜想道:“杨氏一脉逐渐衰落,皇后能倚仗的就是固伦公主,而如今固伦公主因为情爱远走封地。” “皇后知道皇上命不久矣,想给自己和固伦公主求个安稳。” 常景棣捏着珠串,轻声道:“皇后有她的打算,只要不和我们作对,我们也能装不知道。” 云晚意点点头,转而问道:“没想到我们追查下毒的人许久,却是从皇后这里知晓真相。” “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常景棣的手,微微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你难道不好奇,林逸的玄医之毒从何而来?” “林逸和常牧云背后有着相同的人。”云晚意笑了笑,道:“无非是那人给的,除了王爷身上的毒,还有外祖父和皇后身上的毒。” “这也能解释先前种种真相,看来皇上想要卸磨杀驴,恰好魇族边境逐渐平息战乱。” 常景棣面上浮起毫不掩饰的嘲讽:“卸磨杀驴,哼,当年先帝也是如此,新武将军,也就是嫧灵公主的父亲,也是这么死的。” “他大胜归来,却在半道遭了山匪,坠下山崖,连尸骨都没找到,对外只说他是战死在沙场,讽刺!” “所以这么多年来,朝中文臣一抓一大把,武将屈指可数!” 云晚意不知道新武将军的事,蹙眉道:“既然动了杀心,外祖父此番回来,是不是有危险?” “你放心,暂时不会。”常景棣冷哼道:“琅琊王回来了,头疼的不仅是我,还有皇上。” “你也别多想了,好几晚没休息好,先去寿宁宫歇息一会儿,晚上还有晚宴呢。” 云晚意点点头,转眼想到师父的事,低声道:“王爷,我想请您帮忙办件事。” “你我二人不需要如此客气。”常景棣柔声道:“你想做什么?” “师父找到了,如我所想,的确在栖霞宫。”云晚意谨慎至极,接过惊蛰推着的轮椅,轻声道。 “不过,那栖霞宫的守宫老太监汪律心疾而死,师父乔装易容,顶替了他的位置,我不放心,要把师父的身份换成常嬷嬷。” “王爷能否帮我想到办法,左右常嬷嬷在太后宫中并没有做多少事,我朝太后开口讨要,她也会给。” 常景棣稍微一想,应道:“晚上是个好时机,你在给朱贵妃诊脉开方子,借着送药的机会,我会找人办妥。” 云晚意这才稍微放心,道:“多谢王爷,不过要委屈常嬷嬷。” “常嬷嬷是我母妃身边的人之一。”常景棣轻笑道:“她必然愿意出宫。” 两人回到寿宁宫,太后歇下还没起,云晚意和常景棣分别去了一左一右的偏屋。 云晚意的确疲累,刚躺下就睡着了,直到日暮偏西,这才醒来。 “什么时辰了?”云晚意掀开床帏,伸了个懒腰,抬手挡住从窗棂闯进来的夕阳,问道。 “小姐,已经申时过半了。”立秋拿来太后命人准备的衣裳,道:“太后娘娘说晚宴重要,给您送了几身衣裳,您挑挑穿哪一身?” 云晚意扫了眼那些衣裳,颜色都很鲜艳明亮。 宴会是琅琊王的主场,以她的身份,不好穿的太过招摇。 云晚意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道:“就那身烟霞色吧。” “奴婢猜想也是。”立秋放下其他衣裳,挑出烟霞色的一身,伺候云晚意穿衣,道:“太后娘娘知晓您辛苦,特意让您多睡会儿。” “此间晨妃命人来请您去,都被太后娘娘给挡回去了。” “晨妃?”云晚意穿衣裳的动作一顿:“可有说什么事?” “只说是吃了药身子有些不适。”立秋浑然没在意,道:“太后娘娘派其他太医去看过,没什么问题。” 云晚意开的方子和给她们熬的药是两码事,太医自然看不出什么。 看来等晚宴后,云晚意还得去看看晨妃。 时间一晃,很快到了晚宴时间。 云晚意和太后还有常景棣一道过去时,其他人基本已经到了。 既是琅琊王的洗尘宴,要的是热闹,免不得有些大官宠臣及其家眷在。 云晚意短短扫眼,竟发现苏震天也来了! 她忍住诧异和想要多看的冲动,扶着太后去往主桌。 云晚意现在的身份,依照规矩是不能坐在太后身边的。 等太后坐下后,云晚意正打算离开,却被太后叫住:“就挨着哀家坐,这一桌宽敞。” 云晚意抬眸看了眼,这一桌的人身份尊贵,除了太后,就是皇后,还有几位得宠的小公主。 空出来的位置,想必是要留给琅琊王妃和家眷。 云晚意坐着也不自在,拒绝道:“太后娘娘好意,臣女自知不配,还是去后面那桌吧。” 后一桌有熙然郡主和余清鸿,还有几个打过照面的小姐,年岁相当,不至于拘谨。 太后也没勉强。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早就给云晚意挪好位置,一左一右,把中间的地方让给她。 “好久不见你。”刚坐下,余清鸿就亲昵的拉着她的手,道:“你又清瘦了些,忙归忙,总要照顾好自己。” “上城以瘦为美,清瘦些岂不是更好。”云晚意回捏了下余清鸿的手,笑着道:“你最近如何?” “还是那样,就是你们淮安侯府的情况复杂,我去了几次你都不在。”余清鸿顿了顿,道:“林州云家那摊子事,影响不到你吧?” “你是说……”云晚意看了眼太后所在的方向,低声问:“传言?” 余清鸿轻轻点头,附在云晚意耳旁,低声道:“我问过父亲,事关勤政王,实在是大逆不道,若他们真是勤政王后人,可就不好说了!” 云晚意摇摇头,道:“事情还没定论,大概是影响不到我的。” “那就好,我和熙然郡主私下还说起此事。”余清鸿松了一口气:“我拜托父亲去查当年的事,但愿能帮到你。” 云晚意感激一笑:“多谢了。” “客气做什么?”余清鸿嗔怪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什么也帮不到你,只能做些微末小事。” “等你出宫后,我们定要好好聚聚,給你准备了些新婚贺礼,提前給你,能用得上。” “你们嘀嘀咕咕,别把我给忘了。”熙然郡主握住云晚意另一只手,带了几分吃味。 “怎么会忘记你。”云晚意侧头问道:“徐大公子如何了?” 熙然郡主叹了一声,道:“伤的重,哪怕你出手,好转起来也不快,不过多亏了你,哥哥才能保住一命。” “进宫前,父亲和二叔都托我跟你道谢呢!” “不是谢过了?”云晚意叹道:“只要渡过这几日,也就轻松些了。” 熙然郡主点点头,还要说什么,门口的小太监已经尖着嗓子通报了—— “皇上驾到。” “勤政王到。” 厅中众人立刻朝门口看去。 皇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精神比白天看着似乎有所好转,身边跟着的人从康总管变成了小赖子。 紧随其后的,便是琅琊王。 琅琊王还是和前世一样,膀大腰圆,一脸的络腮胡略显粗狂,比起其他俊逸的常氏皇族,显然别具一格。 虽然五大三粗,但这位琅琊王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儿。 哪怕这种场合,他也没有独自前行,而是小心翼翼扶着琅琊王妃的手。 这位王妃,云晚意前世只听说过,倒没见过。 第一次见,只觉得琅琊王妃的面相很好,和善慈目,瞧着三十好几的年岁,身子娇小,站在琅琊王身边颇为小鸟依人。 “唉,这琅琊王对王妃还真好。”熙然郡主轻声感叹,道:“哪位王爷会像他进宫跟在圣上旁,还顾着媳妇儿?” 余清鸿听到这话,低声打趣:“以镇北王对晚意的态度来看,未必不会。” 云晚意听的耳朵微红,下意识朝常景棣所在的座次看去。 隔着屏风,看不清他的人,但云晚意直觉,常景棣肯定也在看她。 余清鸿看到,不免又一次打趣:“听说镇北王这几日往宫中跑的勤便,看来是有用的。” “郎情妾意,倒是叫我们这些人好生羡慕啊!” 熙然郡主原准备跟着往下说,目光落在琅琊王妃身后,疑惑道:“咦,怎么还有个女眷,是琅琊王侧妃吗?” 云晚意和余清鸿也看到了。 不过云晚意在的角度,只能看到那女子的半张侧脸,似乎有些眼熟。 熙然郡主另一边的小姐听到此话,解惑道:“这种场合,琅琊王怎么可能带侧妃在身边,那是琅琊王和王妃的长女楚楚郡主。” “据说此番前来,是打算在上城挑个夫婿的。” “啊?”熙然郡主一顿:“王妃瞧着年岁不大,竟有这么大的女儿?” 那位小姐也不清楚其他内情,没继续接话了。 也正是这时,云晚意总算看到了那位楚楚郡主的样子。 难怪眼熟,那不是她帮了一把的肖楚吗?! 肖楚和之前比起来变化很大,许是妆容和穿着打扮的缘故,从以前的清丽变做明丽。 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肖楚瞧着弱不禁风,可怜兮兮,楚楚郡主则是落落大方,举手投足能看出教养和贵气。 不过眉眼轮廓没什么变化,能确定肖楚和楚楚是同一个人! 她,不是云天翼从小村子里捡回来的吗,怎么会摇身一变,成为楚楚郡主?! 之前肖楚和她是怎么说来着,本是青城人,跟随爹娘探亲时遇到山匪,双亲死亡,家财散尽,她跳崖遇到了村民相救。 后来误打误撞,被抄近路的云天翼遇上,强取豪夺跟来了上城? 不对。 肖楚既然是琅琊王的女儿,她来上城绝对有目的! 包括去云家,还有从云家离开…… 第335章 有意还是无意 云晚意目不转睛看着肖楚,余清鸿察觉不对,小声问道:“晚意,你怎么了?” “这位楚楚郡主似曾相似。”云晚意收回眼神,笑了笑,道:“她以前来过上城吗?” “不曾。”余清鸿摇头,道:“早就听说琅琊王和王妃膝下有一女,不过琅琊王从未带她来回上城,我也是第一次见。” 云晚意更加好奇,同时也更为疑惑。 当时云天翼带回肖楚后,淮安侯府的人都看不上肖楚,觉得她来路不明,跟在云天翼身边名不正言不顺。 也正是因为如此,肖楚的活动范围就是淮安侯府客院,连家宴都很少参加。 云晚意见到她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其他人了。 肖楚跟着琅琊王妃落在太后那一桌,恰好和云晚意离得近。 云晚意决定先不问,看这肖楚是什么反应。 琅琊王每年都会带着岁贡而来,洗尘宴也是走个过场,彰显皇上兄友弟恭。 开头,自然是场面话,皇上说完轮到琅琊王,琅琊王先是感谢皇上的恩典,举办洗尘宴会。 感恩的话说完,忽然话锋一转,拉着肖楚的手给众人介绍道:“谁都知道本王和王妃育有一女,但从未见过。” “实在是因为小女打小身子不好,养在后宅,如今调理好,已然到了及笄之年,初来上城,还望大家多多照拂。” “来,楚楚,给大家打个招呼。” 肖楚聘聘婷婷,端庄乖巧的行礼:“小女常楚楚,见过各位。” 云晚意眼睛微眯——原来肖楚并非本名,还缺了个姓氏,叫常楚楚! 常楚楚落落大方,行礼时目光往下,整好和云晚意探究的视线相遇。 她竟然没有任何异常,还对云晚意笑了笑! 也正是这一笑,越发让云晚意笃定之前的猜想。 常楚楚化身肖楚,跟着云天翼一行人来上城,绝对别有所图! 她那阵子忙着对付云柔柔和苏锦,竟然半分都没觉察异常。 打过招呼后,各回位置,宴会继续。 熙然郡主悄悄靠近云晚意,小声问道:“晚晚,你有没有觉得她奇奇怪怪的?” “嗯?”云晚意收回眼神,疑惑道:“怎么了?” “这楚楚郡主怎么老盯着你看,还对着你笑?”熙然郡主眯着眼,戒备道:“她来上城是为婚事,该不会看上镇北王了吧?!” 云晚意汗颜,刚想反驳,余清鸿探过身子,嗤笑道:“熙然最近是昏了头了,人家琅琊王和皇上乃是亲兄弟。” “自然,和镇北王也是亲兄弟,楚楚还得叫镇北王一声皇叔,何来看上?” 熙然郡主猛的一拍额头:“也对,我把这事给忘了,算了,有我在,她翻不起浪。” “许是晚意长得好看,多看几眼。”余清鸿并未在意,安慰道:“你也别草木皆兵,闹得晚意都跟着心神不宁。” 云晚意微微一笑,道:“我没那么不经吓,熙然有句话说对了,这位楚楚还真算得上我的一位故人!” “啊?”熙然郡主神神秘秘:“什么故人,难道你之前见过?” “对。”云晚意还要解释,却见常楚楚端着酒杯,朝她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云大小姐,别来无恙。”常楚楚举起酒杯,笑意明媚,仿佛先前那个可怜兮兮的肖楚不是她。 不过,常楚楚能直白的相认,在云晚意的意料之外。 云晚意压下心头的疑惑,举起酒杯:“别来无恙,肖楚,哦,不对呢,是楚楚郡主。” “名字不就是个代号?”常楚楚浑不在意,仰起脖子把酒水一饮而尽,道:“楚楚还要多谢云大小姐之前相助。” “不然楚楚也没办法和父王同时出现在这。” 云晚意也喝完杯中酒,意味不明道:“我帮你时,只以为你是肖楚,是我那堂哥的未婚妻。” “没想到你竟然是琅琊王的长女,看来传闻有误,郡主并非自小身体不好。” “也算不得有误。”常楚楚笑的十分坦然,道:“我私自离开琅琊封地前来上城,本就是为了寻药。” 云晚意眯起眼睛,打量着常楚楚。 常楚楚的面相,和她之前看的一样,但又有不一样。 那十五到十九岁的劫,已经没了。 “看来,楚楚郡主的病已经彻底好了。”云晚意放下酒杯,道:“先说句恭喜了。” 她们二人你来我往的互动,自然引起旁人的注意。 皇上眯起眼,藏住眼底的寒芒,和身边的琅琊王道:“你这女儿,和淮安侯府的云小姐认识?” “回皇上。”琅琊王哈哈一笑,道:“小女养在深闺多年,好不容易能出来,最是喜欢交朋友。” “可能这位淮安侯府的小姐,得楚楚眼缘,反正年岁差不多,说得上话。” “是吗?”皇上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云晚意,又看向琅琊王:“你之前说带楚楚来,是想找如意郎君的。” “这朝中众人你也算了解,可有心仪之人?” 琅琊王一顿,言语恭敬:“一切还得皇上做主,您觉得哪家的才俊可以,斗胆请您为楚楚指配婚约。” “上城未婚的青年才俊多的是。”皇上打着哈哈,道:“今日先不论,反正你们还得在上城留一段时间,慢慢挑,不着急。” 不只是皇上和琅琊王。 屏风之隔,常景棣端着茶杯,目光晦暗不明,也不清楚云晚意为何与楚楚郡主相识。 但楚楚郡主主动示好的举动,定会引起皇上猜疑,疑心琅琊王早与常景棣勾结! 也不知道楚楚郡主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隔壁桌,常牧云却是心知肚明。 他早就见过常楚楚,甚至和琅琊王牵线联系,常楚楚都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不过转念想到常楚楚的要求,常牧云脸色逐渐黑沉。 宴会还在继续,云晚意觉得闷得慌,找了借口出去透气。 不远处,常牧云看到后起身相随。 惊蛰也注意到了这点,低声和常景棣耳语,主仆二人也循着方向去了。 宴会设在前殿,云晚意并未走远,只在不远处的小池塘旁边吹风。 “云大小姐,多日不见。”常牧云几步追上,主动打招呼,道:“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声音,云晚意微微蹙眉,嘲讽道:“是许久没见,三皇子都学会当偷油婆,跟着人撵了!” “看来三皇子府邸被打砸烧毁,还是没长记性,今日又要找我试探什么?” 第336章 前世因果 此前,常牧云用垚石和算卜子几番试探,云晚意曾有短暂失态。 云晚意断定按照常牧云的性子,不达目的绝对不会罢休,会一直试探到他想要的结果! 比如现在,他跟上来,绝对不是为了拉家常。 常牧云丝毫不计较云晚意的态度和嘲讽,眼底带着狂热,道:“是不是试探,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清楚?” “算卜子在宫中,你可知晓?” 要在云晚意没找到算卜子之前,她听到这话肯定慌张。 不过算着时间,这会算卜子应该安全出了栖霞宫。 就算出不了栖霞宫,朱贵妃和常景棣也会保证算卜子的安全。 云晚意不急不缓:“什么算卜子,三皇子说的话没头没脑,我可听不懂。” “别装了,若非算卜子,你这身医术如何解释?!”常牧云想到梦中种种,一步步朝云晚意逼近。 “这些天我时常做梦,梦中是另一个空间,在那个空间里,你对我一心爱慕,助我坐上想去的位置。” “我们二人琴瑟和鸣,心意相通,是云柔柔那个死贱人从中挑唆作梗,害得我们没有好结局……” 隐藏在黑暗中的常景棣主仆,把这番话听的明明白白。 惊蛰悄声询问:“爷,三皇子这些话过于不敬轻浮,我们要不要……” 常景棣总觉得不对劲,抬手制止道:“且慢。” 不知为何,他心头有个直觉,常牧云并未说谎。 常景棣命人调查过云晚意,她刚从乡下迎回淮安侯府时,和现在的性子完全不同。 一切改变,皆源自在赵家溺水后。 落水才须臾时间,真的会让一个性子温软的人,变的如此强大有主见? 难道真如常牧云所言,有另一个空间? 对于常牧云说得那些,云晚意知道不是梦,都是亲身经历过的! 还有,并非云柔柔挑唆作梗,是他常牧云一开始就包藏祸心,刻意接近,甜言蜜语缜密做戏,哄得云晚意看不清真相! 云晚意恶心至极,一点也不想往下听,沉声呵斥:“三皇子自重,什么梦,什么空间,简直是怪力乱神,无稽之谈!” “我是皇上亲自赐婚的镇北王妃,不久后,你必须称我一声皇婶,岂容你如此轻薄?!” “哼,那些事你知我知,没必要否认,不然你为何要置云柔柔于死地?”常牧云截住回忆,笃定道。 “我承认,在那个梦中是我有错在前,这一次,我绝对不会犯错了!” 云晚意恶心的想吐,那些不堪痛苦,并非一句道歉能抹去。 血债,就该血偿! 也是她最近太忙了,没空给常牧云教训,这才让他如此大胆! 云晚意毫不犹豫一挥衣袖,袖中隐藏的毒药悄无声息的在空中蔓延。 与此同时,常景棣从黑暗中慢慢走出,声音和着夜色,无比冰凉:“常牧云,本王和你说过什么,看来你还是忘了。” “镇北王。”常牧云回头看到常景棣,并不意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看来刚才的话你在暗处听到了不少。” “不如直说吧,那个梦中,云晚意与我亲密无间,生儿育女,镇北王难道真的不介意吗?” 常景棣捏紧手中的珠子,冷笑道:“你也说是梦而已,本王难道要因为一个无根的梦来行事?” “镇北王当真以为那只是梦?”常牧云似笑非笑,道:“在那梦中,我看到云大小姐的后腰上,有一片红色的小胎记,形似蝴蝶。” “王爷若不信,可以派婢子察看,便能知道真假,到那时候如果还不介意,再说这番话吧!” 常牧云自打梦到这一出后,曾派人去淮安侯府打听过。 最终在云晚意刚回来时伺候她的丫头那边,确定了这个消息! 云晚意的后腰左侧,的确有半个手掌大的红色胎记,连形状都和蝴蝶对的上! 常牧云也正因为这些小细节,才确定那些并不是梦而已。 常景棣垂下眼眸,眼底阴郁一片:“你可知道这些话被人知道,会是什么罪行?” “我不在乎。”常牧云眼底狂热,道:“我只知道那个空间里,云晚意便是我的人。” “现在也一样,镇北王难道不介意云晚意被人看到过身子,为人生过孩子?” 常景棣终于忍不下去了,手中的檀木珠子猛然飞出,狠狠打在常牧云身上。 常牧云显然没料到常景棣还有这个身手,压根没有防备,他身后的追风也来不及拦下。 那檀木珠子打在常牧云心口,将他没说出口的话打断,同时也打的他心口激痛,一口鲜血喷出。 追风察看常牧云的伤势,回头高声道:“镇北王,这是在宫内,岂能伤人,伤的还是皇子!” “王爷教训毫无伦理分寸,唐突调戏未来皇婶的不孝子弟,轮得着你说话?”惊蛰催了一口,上前几步,捡回珠串道。 “再说了,你也知道是皇宫内啊,不如我们把这事情闹大,去皇上和琅琊王跟前问问,三皇子这是哪门子教养?” “你!”追风还要再说。 常牧云一把拉住追风的衣袖,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沉沉盯着轮椅上的常景棣。 好一会,视线才往下落在他的腿上,沉郁阴鸷:“没想到镇北王旧疾缠身,病入膏肓之余,还有这等功夫,倒是叫人小瞧了。” “你这腿,到底是真的残疾了,还是装的?” 常景棣接过檀木珠子,用帕子擦拭了一番后,把帕子丢入一旁的草丛,冷笑道:“本王腿脚不能动,手还能。” “常牧云,你要感谢琅琊王,若非今日是他的洗尘宴,你半条命都要没了。” “不管你是做了不该做的梦,还是疯魔,云晚意都不是你能肖想的人,你不配!” “本王给过你机会,既然你不当回事,哼,就别怪本王下手不留情了!” 已经撕破脸了,常牧云想到身后的人,有所倚仗之下,完全不再惧怕常景棣:“好啊,我等着看王爷准备如何对付我!” 常景棣没再看他一眼,侧身朝云晚意看去:“夜间风大,容易遇到脏东西,先进去吧。” 云晚意轻轻点头,接过轮椅推手,头也不回的离开荷塘。 常牧云捂着心口站在原地,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心头又是嫉恨又是不甘,密密麻麻全是酸意和愤恨。 “主子。”追风担忧不已,心事重重道:“这镇北王言出必行,虽已经拔了牙,却始终是老虎。” “先前说砸四皇子府,就一并给不砸了,接下来……” 常牧云拿着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道:“有玉夫人和琅琊王,你绝对我还会怕他一个纸老虎?” “他现在出手,正中我下怀,尤其是这一下。” 常牧云点着被珠子砸中的心口,轻哼道:“你也是习武之人,觉得如此力道和准头,是将死之人能使出来的吗?” 追风一顿,摇头道:“都说镇北王旧疾已深,活不了多久,可能用一串珠子伤人,的确不似常人。” “所以,他病入膏肓,极有可能是假的!”常牧云微眯着眼,迸出算计的光:“哼,藏得还挺深!” 追风想的多,又不太确定,试探道:“但就如镇北王所言,他伤得是腿,难保愤怒之下,手会爆发出意想不到的力道和准头。” “毕竟您刚才说得那些话,对男人而言实在是挑衅。” “我就是故意挑衅。”常牧云笑了笑:“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看,哼,当初给常景棣下毒,就是防止他死灰复燃。” “要是皇上知道连玄医一脉的毒,都没能伤到镇北王,对他的怀疑和猜忌只会更多!” 追风明白常牧云的打算,犹豫着看向他心口的位置:“可要跟皇上说起,必须把今日的事说完。” “您对云大小姐说的那番话,的确不敬不尊不重,皇上只怕对您也有责怪。” “怕什么,他们二人一条心,说的话皇上未必完全相信。”常牧云冷着脸,道:“避重就轻,会吗?” …… 云晚意推着常景棣往宴会方向而去,步履并不快,似乎有意放慢,在等常景棣开口。 哪怕问一句常牧云的话。 常景棣却是捏着珠子转动,什么也没问。 气氛一时间很沉默。 惊蛰跟在后头看不下去,清清嗓子,安慰云晚意道:“云大小姐,三皇子显然脑子不正常,您可别与他一般见识。” “和他见识什么?”云晚意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常景棣的黑发上,轻声道:“倒是王爷,如何看此事?” “他都说是梦,我岂会和梦里的事计较?”常景棣回头,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握住云晚意的手,道。 “我曾说过喜欢的是你,不管你有什么过去,是什么人,有什么前因,只要是你便好。” “至于其他,我不在意,也不会在意,你别担心,那疯子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云晚意听到这番话,心头有短暂的动摇。 起先,她打算等一切结束,再告诉常景棣一切。 可从常牧云的疯魔程度,不会善罢甘休,必还会纠缠。 这一次是说梦和胎记,下一次呢? 趁大婚还没开始,不如把一切先告诉常景棣吧,若他不能接受上辈子的事,这婚可以不成。 亦或者奉旨成婚后,两人和平相处,再找个机会和离。 “王爷,我有些话想私下对您说。”云晚意停下脚步,轻轻抽出被他包裹的手,道:“叫惊蛰他们去一旁守着吧。” 常景棣预感到她要说什么,蹙眉道:“今晚是琅琊王的接风宴,我们出来许久了。” “有什么话,等今日过后再说吧。” 他是真不在常牧云说得那些。 梦也好,真实存在过也罢,他喜欢的云晚意和那些无关。 他只是心疼她,不想让那些再一次困扰她。 不说,对她而言也是好事。 云晚意还想再说,瞧见小赖子带着人由远及近:“哎哟,王爷,云大小姐,原来您两位在这儿啊。” “皇上见您二位出来许久,担心王爷的身子,命老奴来寻呢!” “没事,云大小姐饮多了酒,本王陪她透气罢了。”常景棣顿了顿,道:“先进去吧。” 云晚意清楚,常景棣未必不信那些,最终也没说什么,推着他重回宴会。 第337章 进宫的目的 宴会中歌舞升平,云晚意兴致明显低了不少。 她压根没料到,前世的事,常牧云竟然会以做梦的形势梦到。 除了算卜子和垚石,竟连那胎记梦中都有。 离谱至极! 云晚意思索间,缓缓摸了摸腰间胎记的位置。 “晚晚。”熙然郡主凑上前,看了眼她后道:“你出去醒酒,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别不是遭了风寒吧?” 云晚意收回手,笑了笑道:“不是,估计是吹的时间长了些。” “你可要当心些。”熙然郡主知道云晚意病过一次,叹道:“要是和上回一样,又要折腾一番了。” 云晚意轻轻点头。 熙然郡主看了眼不远处的楚楚郡主,又道:“你出去这一会,那楚楚郡主左右逢源,哄得太后娘娘几人可高兴了。” 云晚意心不在焉,回道:“楚楚郡主姓常,也是皇家血脉,太后娘娘自然与她亲近。” 熙然郡主撇撇嘴,轻哼道:“一个从未见过的郡主,还是藩王的女儿,太后未必多待见。” “要不是楚楚郡主手段厉害,怎么可能让太后如此,太后甚至说,要把楚楚郡主留在宫中住几日呢!” 云晚意总算回神了,蹙着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太后要把她留在宫中住?” “对啊。”熙然郡主叹道:“你看,你也觉得奇怪吧!” 云晚意的确觉得奇怪。 太后明知道这后宫乱的厉害,还有蛊毒的存在,留下常楚楚做什么? 她顿了顿,低声问道:“不会让楚楚郡主住在寿宁宫吧?” “听那意思差不多了。”熙然郡主后知后觉,道:“对啊,晚晚,你最近也在寿宁宫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 余清鸿听到两人嘀嘀咕咕,疑惑道:“听闻太后凤体违和,好几位后妃也病着,这才请晚意进宫诊治。” “这种情况下,太后娘娘让楚楚郡主进宫,只怕是有别的内情吧?” 云晚意看了眼不远处的常楚楚,又看了眼皇上一桌的琅琊王,轻声道:“谁知道呢?” “这些不是我们能猜到的,也许是因为琅琊王,许是单纯因为楚楚郡主合眼缘。” “也是。”余清鸿低声提醒道:“从楚楚郡主先前来和你饮酒,就能看出她有些手段。” “晚意,你在寿宁宫和她同住可要万事小心。” 云晚意又轻轻嗯了一声,视线一直落在常楚楚身上。 常楚楚在太后和皇后身前,表现的十分活泼明媚,礼数又很周到,让人开心又不显刻意。 和淮安侯府的肖楚,判若两人,若不是常楚楚亲口承认,云晚意还真会觉得这两人只是碰巧有相似的皮囊。 宴会持续了很久,直到夜深才散场。 云晚意照例是陪着太后一起回去,不过这一次,多了个常楚楚。 常楚楚在太后面前也没避讳,亲昵的挽着云晚意的胳膊,道:“云大小姐,我与你同在寿宁宫,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云晚意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抽出胳膊,道:“楚楚郡主是太后娘娘的贵客,自然没影响。” “那就好。”常楚楚毫不在意云晚意冷淡的态度,和太后娘娘道:“臣女先前就听说云大小姐医术绝佳,总算有机会亲近了。” “太后娘娘,要不臣女就和云大小姐住一间吧,也别收拾其他屋子了。” 太后一顿,轻笑道:“哀家的寿宁宫空旷的很,晚意要行医熬药,你在身边她必然不习惯,你住在南厢房吧。” “喜欢行医,多去看她熬药抓药就是,再说你们初见,住在一起都不自在。” “也好,都听您的安排。”楚楚郡主并未纠缠,带着明媚的笑意,道:“那臣女可以和云大小姐一起给后妃娘娘们看诊吗?” “这……”太后清楚几个后妃的身子有问题,婉拒道:“行医不是儿戏,你若真喜欢,哀家给你找几本医书看看。” 楚楚郡主微眯着眼,道:“可臣女已经读了不少医书了,最几本的辨药都会,就想跟着去见见世面。” 太后眉头微不可闻的蹙了蹙,旋即道:“你刚来上城,好好休息,等你调整过来,再说此事。” 云晚意默不作声听着两人对话。 太后似乎对常楚楚很纵容,可这份纵容之下,又好像夹杂着什么。 难道真是因为琅琊王的关系? 太后到底选择把常楚楚安置在南厢房,在云晚意屋子的斜对门。 立秋出去打水回来,带来了常嬷嬷。 此时的常嬷嬷并非原先的常嬷嬷,而是算卜子。 真的常嬷嬷被常景棣借着晚宴的机会偷天换日,此时已经跟着常景棣出宫了。 虽然容貌一样,可两人的气质有细微的变化。 而且算卜子并不熟识常嬷嬷,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扮演好这个新身份。 “师父。”云晚意迎上前,握住常嬷嬷的手,道:“一路来没有人怀疑吧?” “王爷做事周全。”算卜子反握住云晚意的手:“那汪律在宫中微不起眼,这种日子报丧也没人发现。” “那就好。”云晚意牵着算卜子坐下,道:“只要把这蛊解开,我们就出宫,今日常牧云跟我说,他查到了您在宫中。” “我担心他很快会查到这儿来,到时候您可能会再度陷入危险,虽然徒儿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您,可这深宫中,不能太多保证。” 算卜子眼中,也带着担忧:“我来上城也有一段时间了,行踪也好,易容也罢,都准备的十分充分。” “饶是这样,还是被人察觉行踪,他们的确有些手段!” 云晚意点点头,低声道:“常牧云背后的人被称作玉夫人,查不到她的行踪和痕迹,这才是最可疑的。” 算卜子摸着云晚意的黑发,道:“也别太担心,她既然在运作,直奔皇上而来,迟早会露出马脚。” 师徒两人也有多时没见到了,在栖霞宫时不好说话,这会子找到机会,自然想好好说上一说。 立秋见状,准备去外边守着巡查,免得有人在周围听墙角。 刚出去,就看到楚楚郡主带来的婢子之一秋月,正在她们门外! 立秋大惊,镇定后侧头倾听。 确定屋内说话声音很小,门口根本听不清后,才稍微放心,厉声呵道:“为什么鬼鬼祟祟在门口?” “立秋姐姐。”秋月和肖楚楚一样热情大方,丝毫不怵,行礼道:“楚楚郡主刚来,随身物品都在驿站并未带进来。” “郡主想让奴婢来找云大小姐借点东西,还望立秋姐姐行个方便。” 立秋声音刻意放大,云晚意和算卜子也听到了。 没想到来寿宁宫还没住下,常楚楚就会派人来试探! 惊疑的同时,云晚意也和立秋一样庆幸,她和算卜子在屋内说话的声音很小,不然什么都被听到了! 算卜子蹙着眉,低声道:“这楚楚郡主是什么来头?” “琅琊王的女儿。”云晚意拧着眉,道:“也不知道他们父女忽然来做什么,这常楚楚之前就来过上城。” “说来话长,我先去门口瞧瞧,等会细细告诉您。” 算卜子一顿——琅琊王,可是先帝的五皇子? 云晚意没察觉到算卜子的异常,快步走到门前,问道:“立秋,怎么了?” “郡主派人来借东西。”立秋挡在门口,不悦道:“奴婢让她去找太后娘娘,这婢子非不愿意,说什么不好叨扰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想必睡下了。”云晚意看了眼正屋,问秋月道:“要什么?” “郡主说想求些匀面的膏子。”秋月行礼后,道:“上城冬日干燥,郡主适应不得,您年岁和郡主差不多,必然备着。” “立秋,去把匀面的香膏拿出来给她。”云晚意没有犹豫,吩咐道。 立秋不情不愿的拿出来,嘀咕道:“小姐,楚楚郡主是寿宁宫的客人,缺什么少什么,吩咐一声自有人送来。” “一盒膏子而已。”云晚意笑了笑,朝秋月道:“回去和郡主说,缺什么尽管来找我。” “多谢云大小姐。”秋月行礼道。 “小姐!”立秋看着秋月的背影,小声道:“奴婢瞧这婢子来要东西是假,偷听是真。” “才刚来就敢如此,胆子太大了,您不给点颜色瞧瞧,她会得寸进尺的!” 云晚意好笑的拍了拍立秋的手:“你都能看出她是来偷听的,我未必看不出,不过咱们没证据。” “先如此吧,而且此前你没察觉到动静,对吗?” 立秋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这秋月肯定会些功夫,不然寻常人的脚步声,她必然有所察觉! 云晚意看着立秋惊诧恍然的反应,轻笑道:“常楚楚就是肖楚,她在淮安侯府多日,又是我让你把她送出去的。” “她清楚你的本事,身边必然带着同样会功夫的婢子,看来在宫中的日子,还有好戏呢。” “这楚楚郡主到底要做什么,还追到您身边来。”立秋蹙着眉,不解道:“甚至当着太后的面,要求跟着您去给后妃诊治。” “反常又奇怪,难不成她和后妃的病情有关?” 她这番无意间的抱怨,让云晚意茅塞顿开。 是啊,常楚楚看似活泼娇憨,实则一肚子心眼子,又怎么会在太后面前,要求跟着云晚意给后妃诊治? 还真有立秋说的可能性! “太后即便是喜欢常楚楚,也不太可能第一面就留下她。”云晚意想了想,吩咐道:“你去查查,我们离开宴席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常楚楚主动要求陪伴太后,还是太后主动提及要她来寿宁宫。” “还有,你悄悄出去,命当初经手肖楚事情的人调查,她在离开淮安侯府后的动向。” 云晚意现在不光是怀疑常楚楚的目的,她更有个大胆的猜测——后妃和太后相继中蛊,必有个强大的蛊师。 自打知道是蛊毒作祟,常景棣命人仔细追查,却没找到那蛊师的半点痕迹。 除非,蛊师在完成任务后,暂时离开了上城。 这些,都和常楚楚的行踪对的上! 第338章 三皇子暴疾 立秋去查宴会的事情,屋外没人把守,云晚意索性把门大开,并未关上。 这样有人来窥探,一目了然。 同时这角度,也能看到斜对面的门。 她回到屋内,瞧见算卜子神色凝重,以为算卜子在担心今晚的事,轻声安抚道:“师父别担心,就是个小丫头罢了,前来试探。” “我倒不担心那丫头。”算卜子拉着云晚意重新坐下,看了眼门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你先前说得琅琊王,是先帝的五皇子吧?” “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云晚意疑惑道:“师父难道知道?” 算卜子轻轻点头,道:“那时候我们玄医一脉被迫害的所剩无几,余下的几个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逃亡中三师兄被人识破身份,九死一生,琅琊王,也就是当初的五皇子出手帮忙,三师兄才躲过一劫,只可惜后来……” 算卜子想到以前,眼眶通红。 后来三师兄虽然暂时躲过一劫,可惜还是被人发现,死于非命。 云晚意给算卜子倒了杯茶,安慰几句后,疑惑道:“都说玄医一脉厉害至极,琅琊王当时救下三师叔,没有留下为己所用?” 算卜子喝了一口茶,把即将而出的眼泪咽回去,道:“琅琊王的确有所求,却不是为了他的仕途,而是为一个女子。” “那女子来自帝氏,是镇北王母妃的庶妹,名叫蝶凝,也不知道她患了什么怪病,明明还没出嫁,也不是有孕,却腹大如鼓。” “人瘦如柴,且没日没夜疼的厉害,琅琊王帮师兄逃命,也是想让师兄给蝶凝诊治,师兄也如琅琊王所愿,治好了她。” 云晚意想到今天看到的琅琊王妃,疑惑道:“蝶凝是如今的琅琊王妃吗?” “不是。”算卜子叹了一声,放下茶杯道:“后面的事我也不知道,只听师兄说起蝶凝不是患病,而是被人下毒。” “哪怕师兄给蝶凝解毒,她最终也没能活下来,后来琅琊王可能是心死,去了封地,那王妃是他在封地娶得妻子。” 云晚意只觉得这个故事里,很多令人疑惑的地方。 帝妃是帝氏送来和亲的,她带着庶妹做什么? 就算庶妹被琅琊王看上,谁又要置她于死地? 算卜子看出她的疑惑,苦笑道:“这深宫中本就充满算计利用和阴谋,若非要说个理由,只能是至高无上的权利。” “帝妃死后,帝氏一族逐渐没落,这件事水深得很。”算卜子继续道:“你最好别掺合进去。” 云晚意听到这话,疑惑道:“师父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算卜子怜爱的看着她,轻声道:“蝶凝的死有皇上和帝妃的手笔,以琅琊王对那蝶凝的喜欢,他肯定也恨镇北王。” “你如今是镇北王的未婚王妃,这笔恨意肯定也会波及到你身上。” 云晚意闻言,轻叹道:“就如师父所言,恨意早就因为我的身份被波及,不管我掺和与否,结局都一样。” “唉!”算卜子手中掐决捏算,感慨道:“北荣昌盛百年,注定在午马之年有劫难,天灾人祸,都不能避免!” 说起天灾,不免让云晚意想起三月的大旱。 她低声道:“师父,我看到了四星围月的天象,天有大旱,天灾就是指这个?” “是,也不是。”算卜子掐算完毕,蹙着眉道:“天机不能泄露。” 云晚意懂的其中规矩,起身道:“师父担惊多日,今晚早些歇息,琅琊王带着家眷前来,必然会有所动作。” “我们且静观其变,再想应对之法。” 镇北王府,常景棣刚刚抵达,谷雨便迎上前汇报:“爷,查到了,琅琊王推迟动身对外称是王妃病重,实则不然。” “那位琅琊王妃身体康健,不过是琅琊王找的借口而已。” “本王要听的不是这些。”常景棣从轮椅上起身,走到书桌前,执笔写下琅琊王的名字,冷笑道。 “他的女儿十多年没露面,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琅琊王那女儿除了琅琊王府的人,没人见过。”谷雨犹豫着,道:“应该就是他带进上城的楚楚郡主。” “去查查这位郡主。”常景棣想到常楚楚和琅琊王完全不一样的长像,道:“飞鸽传书给琅琊的人。” 谷雨应声,随机又想到一事,低声道:“三皇子曾和林监主一道去了泰和医馆,出来时脸色都不太好。” “属下叫人装作买药的去泰和医馆试探过,那泰和医馆的三楼外人不能前去,定有些问题。” “继续查。”常景棣顿了顿,道:“我们在三皇子新家里放了眼线,他不能与玉夫人在新家见面,这泰和医馆,极有可能是他们接头的位置。” “还有新上任的东家,盯紧些,玉夫人既然存在,总不至于和神仙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谷雨明白,应声而去。 他从前是以帝景近侍的身份出现,如今常景棣和云晚意关系斐然,谷雨不能正大光明出现,只能去办这些累活儿。 洗尘宴后,一连几日都是诡异的宁静。 琅琊王和每次岁贡来时一样,安静本分,被召进宫之外都安静的在驿站。 那位琅琊王妃似乎真的身子不好,除了洗尘宴之外一直都在客栈安置,并未露面。 而楚楚郡主几乎日日都陪着太后,哄得太后高兴极了,只在昨日晚上去驿站陪了琅琊王妃一夜,一早又进了宫。 他们按兵不动,云晚意也没什么作为,只在算卜子的帮忙下,给极为后妃继续驱蛊。 但这份宁静也只持续了短短三四日。 这日清早,楚楚郡主从驿站到寿宁宫的同时,一道消息传开——三皇子暴疾。 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卧床不起,无法起身,惊动了整个太医院,却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消息传到寿宁宫时,云晚意正在给太后熬药。 算卜子扮做常嬷嬷在身边帮忙,低声道:“是你的手笔?” “那常牧云早就该死!”云晚意想到常牧云的所作所为,咬着牙冷笑道:“他几次发疯,不给点教训,他真以为我是纸老虎!” “多事之秋。”算卜子不太赞同,提醒道:“尤其是你如今的身份,本就被各方面盯着,这一出手,很容易惹来麻烦。” “不怕。”云晚意眨眨眼,轻声道:“我就是要让他来求我,那点毒不至于致命。” “哪怕他罪该万死,也要受尽折磨后才配死,不能死的这么轻松!” 算卜子瞧着爱徒面上的戾气和恨意,心酸又心疼,摸着她的黑发,怜爱道:“晚意,师父知道你经历很多常人不能承受之事。” “师父没有立场劝你放下,只求你能坚守本心,不被仇恨迷了眼,做出违背道义的错事。” 云晚意点头,道:“师父放心,当年承这一身医术时,我曾在祖师爷面前发誓,不用这些本事害任何无辜之人。” “但那大奸大恶之辈,总要人来惩罚,就算我将来没入无边地狱,能让那些人一起,也算不亏。” 常牧云的新居很简单,在南街随便找了个地方先住着,等被烧毁的旧居废墟处理好后重建三皇子府。 今日的南街无比热闹,数不清这是送走第几个大夫了。 追云和追风站在门口,彼此脸色都很难看。 追云担心道:“连带御医足有二十人了吧,竟是一个也查不出原因,咱们爷身子一向不错,这次病的也太蹊跷了!” “那晚。”追风朝正屋的方向看了眼,低声猜测道:“爷去见过云大小姐,只怕问题出在这。” 追云一惊:“云大小姐医术了得,能治常人不能治之病,要真是她下手,咱们爷不是还要受罪?” 追风沉着脸,问道:“洪钟那边还是没消息?” “没有,洪钟进宫给皇后娘娘诊治去了。”追云摇摇头,无奈道:“从皇宫出来,他还得去徐国公府。” “国公府的大公子被林州云家的公子打伤,这件事拖了好几日还没个解决办法,林州云家又牵连了谢柳义大人。” “咱们爷也正在为这件事烦心,但愿不会牵连勤政王后人的事,唉,继续派人去请大夫吧!” 常牧云躺在榻上,周身都是从骨子里蔓延出来的疼痛。 这种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厉害,说不出,无法形容,堂堂七尺男儿,痛的连大小便都失禁了! 更重要的是他全程清醒着,却无法控制自己,更无能为力! “爷。”追风从外边进来,收拾着榻上的污渍,小心翼翼请示:“已经派人去请别的大夫了,实在不行,只能等洪钟有空。” “属下让大夫熬了止疼的药,您先喝一点,能止一会儿是一会儿。” “没用的,已经喝过好几次止疼药了,你还不明白吗,越喝越痛!”常牧云忍着痛颤声说着。 话艰难的从牙缝中一字一句挤出:“这压根不是病,肯定是中毒了,琅琊王洗尘宴那晚,云晚意离开时身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幽香!” 常牧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云晚意用了什么香囊,亦或者香膏。 直到最近他陡然暴病,寻找疑点时,才恍然想起此事。 云晚意是行医之人,经常和药材打交道,最不喜欢胭脂水粉的香味,怎么会随身带着香囊? 追风早就猜到了这点,犯愁道:“爷,既是云大小姐动的手脚,别的大夫肯定束手无策。” “要不,属下进宫去求皇上或者太后,下令让云大小姐前来?” “她不会来的。”常牧云痛的五官扭曲,带着恨意道:“去找玉夫人!” “可……”追风犹豫着,劝道:“玉夫人对您这几次做的事不满意,又因为这些事求过去,她只怕……” “只怕什么?”常牧云闭上眼,道:“玉夫人需要我这个傀儡,布局这么久,她会顾全大局的!” 他不知道的是,云晚意下的毒是她自己研制,除了她之外,就是算卜子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解开。 更别说玉夫人了! 常牧云最后只能乖乖跪下求她! 第339章 彻底失控 常牧云病的消息,也传到了常景棣耳中。 大寒汇报时将信将疑:“这三皇子身强体健,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暗疾,或者是不快活的地方。” “忽然间就病了,是不是因为琅琊王来上城的缘故?” 常景棣慵懒的坐在书桌旁翻看着密函,冷笑道:“不是装的,他几次对云大小姐出言不逊,肯定是给他的教训。” 大寒这才反应过来,旋即又担心道:“三皇子再不受宠,到底是皇子,当日您砸了三皇子府邸,皇上都震怒不已。” “若非太后相劝,皇上肯定会借机惩治您,云大小姐在宫中给三皇子下毒,皇上那边会不会……” “她比你聪慧多了,既然下毒,又怎么会承认?”常景棣想到云晚意,面上带着忍不住的笑意。 越想,越觉得常牧云可恶! 不管他那些梦是真是假,是不是有另一个空间,现在的云晚意,是他常景棣未来的王妃。 常牧云怎么敢,又怎么配?! 常景棣的笑意逐渐收敛,化作冷意:“叫人传出消息,三皇子用巫蛊之术不成,反噬其身才导致忽发恶疾!” 大寒一顿:“这,巫蛊之术总要有个来头。” “没有,就帮他制造。”常景棣面无表情,道:“他手边没有,便以刘氏的名义,懂了吗?” 常牧云的母族刘氏,一直是被人诟病的存在,皇上也最厌恶,加倍伤害啊! 大寒会意,道:“上回刘武的事还压着,正好一道把这事给闹出来,皇上恶心,不会细查的!” “你看着去办。”常景棣微眯着眼,道:“常牧云不知轻重,肖想不属于他的东西,本王要他后悔!” 常牧云闹心,林州云家更不痛快。 距离云耀祖被抓,已经过去了七八日,杳无音讯。 徐国公府如那铁桶似的密不透风,上下长了一张嘴,派人打探都不得消息。 到现在,林州云家的人连云耀祖被关在哪儿都不清楚,也不知道徐俞明恢复的如何。 云老太太从徐国公府回来就一直缠绵病榻,胡言乱语,请了几个大夫来开了药,吃来吃去还是那副样子。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糊涂起来,满嘴都是勤政王常琨和那些个过往。 小辈们都不清楚这些,连夫人王氏也不清楚,云鼎天和太夫人不敢让别人侍疾,二人轮番守着,短短几日也苍老了不少。 内忧没解决,外患更没有。 皇上知道他们极有可能是勤政王的后人,派人仔仔细细的查,从云老太太出城修行祈福的地方,一路到林州云家的事。 这种查法就算没事,也要查出有事,何况云老太太和林州云家经不起查! 他们还没找到应对办法,林州的探子就秘密传回消息,皇上派去的人,查到了当年林州云家太老爷云剑和死的蹊跷! 太夫人听到消息,精气神一下子被抽空,瘫软在云鼎天怀中:“云剑和都死了这么多年,那些个事我们也处理的很好。” “时隔几十年,怎么还能被翻出来呢!” 说起来,林州云家的太老爷和太夫人是姑舅表亲。 云老太太和勤政王生下太夫人,因为两人的身份,没法把太夫人养在身边,云老太太把主意打到了远在林州的云家大哥身上。 她知道大哥心软,修书以太夫人是她捡来的孩子,为积攒福德,让大哥当云剑和的媳妇儿养着。 太夫人在林州云家长大,如愿嫁给云剑和后,因为先天缺陷一直不能有孕,倒是云剑和的侍妾连生一儿一女。 太夫人着急不已,想假孕有子,从外边弄个孩子来。 恰好此时云老太太和勤政王又有孕了,云老太太索性让太夫人把这孩子带去身边。 那孩子就是云鼎天,云鼎天就这样偷梁换柱,从太夫人的亲弟变成亲子。 虽然云老太太自以为一切都做的极为巧妙,可雁过留痕,哪有不透风的墙。 云剑和无意间发现了太夫人和云老太太的信,察觉云鼎天的身世,他想揭发,云老太索性把云剑和给害死了! 一不做二不休,连带云剑和的妾室还有两个孩子都没躲过! 自此,林州云家绝了后,彻底被云老太太和勤政王子孙占领! 云鼎天对此也都知晓,他扶着太夫人,同样惶恐却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过去那么久,查出什么来也死无对证。” “别担心,只要我们不承认,哪有什么铁证能证明?” 太夫人惶恐不安,道:“当年云剑和察觉到异常,提前让新纳的姨娘郑氏,带着他的心腹之一跑了。” “我们的人赶去时,没寻到郑氏和那心腹的下落,郑氏当时还怀着身孕,一旦被找出来,我们就完了!” “这么多年他们都没现身,想必现在也不敢。”云鼎天心内杂乱,叹道:“母亲病入膏肓,我们别自乱阵脚,还有谢柳义呢!” “我把她们都找回来了,事到如今无法隐瞒下去,大家一起商议对策,总有办法。” 太夫人哭的双眼红肿,终于是被劝下,带着云鼎天去见一众小辈。 他们不好过,小辈们也都自危不安。 “祖母,父亲。”云翡如是独自回来的,关起芳草苑的门就问道:“最近那些个关于勤政王的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我们姐妹好几日都不敢出去。”云月如和云翠如挽着手,神色不安道:“您和父亲也不让我们来芳草苑,我们总要知道真相!” 云翠如十分委屈:“耀祖到现在毫无音讯,老祖宗病着,加上那些个流言,我们实在是惶恐!” 王氏和钱氏二人虽没开口,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等几个小辈相继问完,太夫人和云鼎天对视一眼,重重叹道:“今日叫你们都来,就是给你们说这件事的。” 太夫人的目光掠过子孙们期待的眼睛,垂下眼眸,艰难道:“那些流言,的确是真!” 话没说完,几人都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怎么可能,那勤政王都死了多少年了?” “我们不是林州云家的后人吗,怎么会和勤政王扯上关系?” “太离谱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要是被查出来,我们都活不成!” “是啊,这可是欺君罔上的死罪!” “……” “我知道你们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云鼎天接过话,打断底下几人的话道:“不仅如此,太夫人并非你们的祖母。”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你们得称她一声姑母,我们二人都是老祖宗和勤政王的孩子。” 这个消息过于爆炸,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良久,云翡如难以置信的捂着心口,道:“所以,老太太是我们的祖母,勤政王是我们的祖父,那,那以前的祖父……” “他知道真相,死于非命。”云鼎天沉声道:“叫你们来,是想让大家一起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 “可。”云月如咬着嘴唇,难堪道:“这么算起来,镇北王常景棣,岂非是我们同族的哥哥?” “对。”太夫人沉沉点头,道:“但你们二人隔了好几代,成婚也无碍,你别担心。” 云翡如被这个忽如其来的消息打乱针脚,恼道:“这是成婚的事吗?!我们是勤政王后人,是乱臣贼子!” “皇上已经查到消息了,现在我们要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命!” 王氏满是担忧,接过话道:“翡如说得没错,皇上既然能查到端倪,未尝不能继续往下查到更多。” “为今之计,只有抵死不认。”云翡如咬着牙,眼底闪过一丝阴毒,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老太太病入膏肓,索性让她……” “人死了,我们这些后人对那时的事情不知道,圣上总不好无端定罪。” 云鼎天和太夫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对方内心的想法。 云翡如说的,他们不是没想过。 只可惜,老太太是他们的生母,道义孝悌这一关过不去! 几人还没拿定主意,云恒益和老太君一起,敲响了芳草苑的大门。 看着他们母女,云鼎天寒着脸,道:“这几日你们避而不见,现在来做什么?” 云恒益扫了眼他们,沉声道:“流言越传越烈,你们和勤政王的关系扑朔迷离,说不清楚。” “我和母亲商议过,你们一大家子还是先离开淮安侯府为好,免得牵连我们!” “云恒益!”云鼎天咬着牙,狠狠道:“你别忘了我给你的银子,当真出事,你以为你躲得过去?!” “银子不是我一个人用的。”云恒益蹙着眉,道:“再说那时候,并没有关于勤政王的流言。” “圣上是明君,勤政王的事,总不至于连带上我们淮安侯府。” 老太君不想彻底撕破脸,拧着眉道:“大不了那些银子我们还给你们,你们赶紧走吧。” “老太君!”太夫人脸色铁青,堵在门口道:“老祖宗还病着,你现在赶我们走,岂不是要老太太的命?” “哼!”老太君见他们不打算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冷哼道:“别怪我话说的难听,老太太和勤政王之间不清不楚,我们可不敢收留,现在就走!” “当初,是你叫我们来的!”太夫人咬着牙,道:“现在想让我们走,想得美!” “不走也可以。”老太君微眯着眼,威胁道:“我这就进宫面圣,说清缘由!”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请了三四个大夫来给老太太看病,最后那些个大夫都死了。” “到底有什么毛病,能让你们连杀人灭口的事情都做出来,圣上肯定会查出来的!” 云鼎天和太夫人对视一眼。 他们没想到老太君和云恒益竟然派人盯着,竟连这件事都知道了! “好,我们走。”云鼎天腥红着眼,道:“今日被你们逼着离开,将来你们想再求我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淮安侯府绝对不会再求你们!”老太君一甩衣袖,吩咐红霞嬷嬷:“找人来帮他们收拾东西!” 云恒益和老太君并非忽然做这个决定的。 立秋昨儿半夜忽然回来,带来了云晚意的口信,让老太君和云恒益立刻把林州云家的人赶出去。 勤政王的事皇上追查到底,势必会持续发酵,等事情真的发展,淮安侯府的人也要遭殃。 云晚意虽然不喜欢云恒益和淮安侯府,她名义上到底还是淮安侯府的人,不能眼睁睁让自己被牵连! 就这样,林州云家的人当晚就收拾东西,带着病重的云老太太狼狈离开淮安侯府。 也是当晚,郑杏林的妻子去大衙门口击鼓鸣冤。 说郑杏林去给云老太太看诊过后消失,好一段时间杳无音讯! 同时,淮安侯府安排去伺候林州云家的小婢子站出来作证,说云老太太病重时,接连提及勤政王。 还曾听到太夫人和云鼎天称老太太为母亲。 事情,彻底失控。 第342章 求仁得仁 云晚意诊脉时,常楚楚的心腹婢子春花和秋月在旁伺候,两人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秋月看到云晚意来回切脉,神色凝重,迟迟不下定论,赶紧跪下道:“云大小姐,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郡主。” “您来之前,太医院的人都来瞧过,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有您能救郡主了!” 春花也跪着,呜呜咽咽,嘴里念叨着救救郡主之类的话。 “起来吧。”云晚意手中依旧在把脉,蹙着眉道:“太医都看不出来的病,你们也别太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怎么会呢?”秋月抬起盈盈泪眼,道:“都说您医术高明,能常人之不能,郡主的希望都在您身上啊!” “您若是不能救,郡主岂不是……” “话不能这么说,我家小姐也不是神仙。”立秋挡在云晚意身前,蹙着眉,道:“小姐已经在给楚楚郡主诊脉了。” “暂时还没诊断出结果,你就给小姐戴上这么高的帽子,要真治不好,让小姐情何以堪?” “是奴婢没考虑周到。”秋月拭去眼泪,道:“那就求云大小姐全力以赴吧!” 云晚意没理会秋月的做样子,继续把脉。 她已经看出了常楚楚的症状所在,常楚楚的中蛊脉象不明显。 若非云晚意有之前的经验也很难察觉,那些太医并不是装的,是真的诊断不出来脉象中的奇怪。 常楚楚就在这等着呢! 哼,还真是费尽心机! “小姐。”立秋看到云晚意脸色不太好,小声提醒道:“要不要紧,实在不行就算了。” “唉。”云晚意重重叹了一口气,起身对秋月和春花道:“郡主的情况,你们告诉琅琊王和王妃了吗?” “说了,琅琊王和王妃正在赶来的路上。”秋月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问道:“云大小姐是不是看出郡主的问题了?” 云晚意摇摇头,一脸的奇怪:“楚楚郡主的脉象很奇怪,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既然通知了琅琊王和王妃,还是赶紧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什么?”秋月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 不善言辞的春花更是不知所措。 云晚意说的话和她们预料的相差太远啊! 她不应该直接诊断出楚楚郡主的问题所在吗,怎么会不知道呢?! 两个婢子怔怔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还是秋月先反应过来,哭着哀求道:“云大小姐既然能把出脉象中的奇怪,不如再仔细瞧瞧。” “是啊,”春花支吾着,道:“先前太医们连奇怪都没诊出呢,您这边总有希望。” 云晚意从榻边起身,无奈道:“行医又不是买菜,萝卜白菜,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我医术有限,只能看出奇怪,的确无法给楚楚郡主诊治,要是强行开药,怕会适得其反!” 秋月眼中带泪,仔细打量云晚意的脸色和反应。 似乎,不是装出来的,是真不知道! 可楚楚郡主也叮嘱过,这淮安侯府的大小姐演技精湛,心思颇多,难保是故意说看不出来。 秋月顿了顿,决定再努努力,抽泣着道:“听说几位后妃也是身子不适,病了多时,您开药缓解了。” “实在不行,您给楚楚郡主开点止疼的药也好,再这么疼下去,会活活痛死的!” 第343章 送上门的机会 云晚意和算卜子商议了好一番,一致认为,从琅琊王妃下手最是轻松。 两人很快就制定好了后续计划,同时,云晚意让立秋把消息传给常景棣。 此时常楚楚屋内,琅琊王一脸寒意,看着秋月给常楚楚服下解蛊的药,道:“怎么会这样?” 常楚楚昏睡不醒,无法回应。 秋月也不清楚缘由,胆战心惊道:“王爷,奴婢仔细观察过云大小姐,她似乎真的无法诊出蛊毒。” “不可能。”琅琊王下意识否认,道:“楚楚说过,她跟着太后的这段时间,已经无法感知到太后身上的蛊了。” “太后的身子一直是云晚意在照看,肯定是她给太后解开蛊毒的!” “王爷的意思,云大小姐刚才种种是装的?”秋月想到这个可能,脸色一白,道:“那她给楚楚郡主施的止疼针法……” 琅琊王粗犷的脸上尽是戾气,冷笑道:“正是如此,你们两个傻丫头啊,还苦苦哀求,求她出手。” “殊不知正中她下怀,让楚楚的疼痛加倍,活活给疼的晕死!” 秋月和春花赶紧跪下认错。 琅琊王哼了一声,道:“也怪不得你们,是那女子过于奸诈狡猾,她定是意识到楚楚忽发恶疾是为了试探。” 秋月瑟瑟发抖,问道:“那接下来,奴婢等人要怎么做?” “等琅琊带来的大夫进宫后,就以他们给楚楚治好为借口,把这件事翻篇。”琅琊王微眯着眼,道。 “至于剩下的,等楚楚醒来,再做决定,本王需要去见见常牧云。” 琅琊王妃听到这,冷着脸道:“既然王爷都安排好了,我也没别的用处,就先回驿站吧。” 这话并不是和琅琊王商议,说完,琅琊王妃径直起身往外走。 “肖蝶。”琅琊王面上寒意更重,额间青筋暴起,隐忍低吼道:“这幅死样子,你还没做够?!” “这里是皇宫,不是千里之外的琅琊王府,收起你的脾气!” 琅琊王妃脚步一顿,并未回头,话语森冷之余,满是讽刺:“我说过旧疾复发,身子不便,要留在琅琊,是你非要我来的。” “为此不惜将时间延后,不就是为了给这楚楚掩护,如今我撑着病体,来也来了,少看些恶心的事和算计,也好多活几年!” “肖蝶,本王是不是给你脸了?”琅琊王一甩手,狠狠把桌上的药碗砸在地上。 “是,你给我脸了!”琅琊王妃一顿,忽然笑出声来:“多年前你与我相遇,说要娶我,不就是在给我脸吗?” “可惜,我不是你心头的蝶凝,一句一句故作深情的蝶儿,你叫的不恶心,我早就听的恶心了!” “放肆!”琅琊王眼底猩红一片,咬着牙道:“她岂是你能提及的!” “是啊,我不配,我还是早些离开,我这具身子,经不起你琅琊王的照顾!”肖蝶说完这话,再也没有停留,只留下个背影给琅琊王。 琅琊王气的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动静之大,连太后都给惊动了。 太后派邱嬷嬷出来看,恰好看到琅琊王妃离开的背影。 邱嬷嬷以为她要找云晚意,叫住琅琊王妃:“奴婢给琅琊王妃请安,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嬷嬷客气。”琅琊王妃情绪来不及调整,又要故作伤心,表情略微扭曲:“我……” “您要找云大小姐?”邱嬷嬷见她视线往云晚意住的屋子瞧,疑惑道。 琅琊王妃正愁找不到借口,点头道:“对,我是打算去找云大小姐,问问楚楚的情况。” “那您走错地儿了,那边是大门。”邱嬷嬷好心指引道:“云大小姐住在这边。” 邱嬷嬷盯着不放,琅琊王妃又不好改口,只能硬着头皮去瞧云晚意的门。 院子就那么大,邱嬷嬷和琅琊王妃的话也没放低声音,云晚意几人早就听见了。 她正愁没好的法子接近琅琊王妃呢,人就上赶着送上门了。 门声响起,云晚意给立秋使了个眼色。 立秋赶紧上前开门,见到琅琊王妃,故作好奇:“琅琊王妃,您怎么来了,是来问小姐楚楚郡主的事吗?” “对。”琅琊王妃想挤出个笑意,转眼想到常楚楚病了,她做为母亲不该笑,又生硬的换上悲伤。 “楚楚病的实在厉害,听婢子说云大小姐把出她脉象奇怪,我来问问,看能不能找到病因。” 立秋把人迎进门,道:“小姐整好无事,您快进来。” 邱嬷嬷想知道楚楚郡主的病情,也跟过来了,琅琊王妃连托词都没法另找,只能进门。 “琅琊王妃。”云晚意行礼,道:“你的话我都听到了,不如坐下说话吧。” 琅琊王妃环顾一周,坐在云晚意对面。 “王妃,不是我不给郡主诊治。”云晚意自责叹道:“郡主的脉象我也是第一次见,无从诊断,施针还害得郡主病情加重。” 琅琊王妃本就不是真心关心常楚楚,常楚楚病情加不加重,对她而言也没任何影响。 但面子还要顾着,琅琊王妃凄楚一笑:“唉,楚楚病来的过于突然,连云大小姐医术这么厉害都无从诊断。” “看来,是她命中该有这一劫啊,云大小姐无需自责。” “多谢王妃理解。”云晚意打量着琅琊王妃的面相,话锋一转,道:“楚楚郡主的病情我毫无办法,但王妃您的病情,我有办法。” 琅琊王妃没想到云晚意忽然这么说,顿了顿,才苦笑道:“我这病跟了多年,看了很多大夫也无用。” “就不劳烦云大小姐了,听说您最近都在照料太后娘娘和后妃娘娘们,也不好分了你的精力。” “王妃客气,太后娘娘和后妃娘娘都有所好转。”云晚意抬眼看向邱嬷嬷:“王妃也算皇室中人。” “我给王妃诊治,劳烦嬷嬷去通报给太后娘娘。” 邱嬷嬷不知道她们一来二去的话中,到底有什么深意,应道:“太后娘娘昨儿还提起过王妃您的身子。” “择日不如撞日,来都来了,就让云大小姐给您瞧瞧吧,奴婢这就去给太后娘娘汇报。” 不等琅琊王妃拒绝,邱嬷嬷已经快步出了门。 琅琊王妃捏着手帕的手,微微收紧。 云晚意拿出手枕,道:“王妃,邱嬷嬷已经去了,太后娘娘也挂念您的身子,容我给您把脉吧。” 琅琊王妃眉心微蹙,到底还是伸出了手。 虽然病了多年,琅琊王妃保养却十分好,细皮嫩肉,完全没有她年岁该有的样子。 云晚意搭上她的手腕仔细把脉着,同时也在默默观察她的面相。 琅琊王妃的面相不算太好,尤其是她两眉之间,应该是经常愁眉苦脸的缘故,有好几道细细的竖纹。 第344章 疑心并未打消 琅琊王妃的表情,全被云晚意看在眼里。 云晚意说的够多了,再说下去,只怕会引起琅琊王妃的反感。 她给算卜子递了个眼色。 算卜子会意,顶着常嬷嬷的身份,接过话茬儿道:“云大小姐说的是,奴婢跟在太后娘娘身边多时,看惯了冷暖。” “这女子,就是要自个儿爱惜自个儿,若连自身都不在乎,还能指望的上谁呢?” 立秋也跟着道:“王妃瞧着年轻,若一直有这顽疾跟着,多年不消,后面还得吃些苦头呢。” “您相信小姐的医术,定能为您治好。” 琅琊王妃想到从前种种,只觉得近乎窒息。 可窒息又能如何,日子是她自个儿选的。 若非她一意孤行嫁给琅琊王,也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空有王妃之名,实则一无所有! 良久,她苦笑道:“罢了,我巴不得少活几日,还是不麻烦云大小姐了。” 说到这份上,琅琊王妃还是不愿意,云晚意也不好继续往下。 她起身从药箱中拿出一枚药丸递给琅琊王妃,道:“王妃若是不愿,我们也强求不得。” “这枚药丸虽说不能治好王妃的病,却在顽疾发作时能缓一缓症状,王妃若是想通肯医治了,随时能来找我。” 琅琊王妃起身,原是准备拒绝那颗药丸的。 可刚准备开口,话锋一转,却是接下道:“多谢云大小姐的好意。” 琅琊王妃从云晚意的住处出去,恰好碰到斜对面屋子里,琅琊王也正好出来。 琅琊王一眼就看到了琅琊王妃身后的云晚意。 他怒从心头起,想要发火,恰好太后也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琅琊王只能咽下那口气,拉着琅琊王妃跟太后行礼。 “起来吧,琅琊王妃身子素来不好。”太后抬手,问道:“听说晚意也没法治好楚楚。” “你们夫妻还是想办法去找别的大夫来看,楚楚受了大罪,这么下去怕要出问题。” “多谢太后娘娘挂怀。”琅琊王垂下眼眸,道:“楚楚先天有缺,多年来身子都不好,臣带了一直给她调理身子的大夫来,已经去叫他了。” 太后轻嗯了一声,道:“那就好,听说琅琊王妃身子也不好,这大冷天的还是别在外头冻着了,回去吧。” 琅琊王这才带着琅琊王妃去常楚楚的屋子。 刚进门,琅琊王就压着嗓子怒道:“什么意思,肖蝶,你明知道我讨厌一切和常景棣有关的东西,你还去找他的未婚妻?” “你愿意怎么想,便怎么想。”琅琊王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瞧见不远处,常楚楚已经清醒了。 琅琊王妃面上的嘲讽更浓,冷冷道:“看来是彻底不需要我了,别拦着我走,你要想把事情闹大,大可跟着我出来!” 琅琊王不敢惊动太后,一口气憋在心里,差点没背过去。 琅琊王妃走的十分决绝,并未回头。 云晚意这边的门一直开着,立秋亲眼看到琅琊王妃离开的样子,低声问道:“小姐,既然那琅琊王妃不愿意,您给她药做什么?” “她会愿意的。”云晚意轻笑道:“一个不幸福的女人,只要心没有彻底死,迟早有奋起反抗的一日。” 算卜子轻叹道:“这琅琊王妃眉目间,似乎与那蝶凝有几分相似。” “师父见过蝶凝?”云晚意狐疑道。 “见过画像。”算卜子拧着眉,道:“帝氏的女子样貌出色,眉眼深邃,蝶凝亦是如此。” “这琅琊王妃虽不是倾城之色,可那眉眼间的确和蝶凝的眉眼相像。” 云晚意稍微一想,便道:“难道这琅琊王和王妃成亲,是因为她和蝶凝的样子相似?” “多半如此。”算卜子轻声道:“这也能解释琅琊王妃为何别扭了,外人口中,琅琊王对她极好。” “可这份好,若是因为另一个女子,换做任何人都接受不了吧?” 此时,外边有宫婢通报,常景棣派了人给云晚意送新衣裳来。 送衣裳是假,传递消息是真,来的人还是金嬷嬷。 金嬷嬷从前也是在帝妃身边伺候的,和太后宫内的人也算熟识。 云晚意出去时,听到金嬷嬷正在和桂嬷嬷说话:“哎呀,咱们王爷知道疼人,自个儿病着,心头却挂念云大小姐。” “这不,又要变天了,王爷命我来给云大小姐送几身保暖的衣裳,再看看婚礼的帖子,有无要更改的地方。” 桂嬷嬷瞧着金嬷嬷拎着包袱,叹道:“王爷对云大小姐的疼爱真是有目共睹,连太后娘娘也深有感触,这才提议把婚期挪前。” 说到这,桂嬷嬷眼尖看到出来的云晚意,道:“咦,云大小姐过来了。” 金嬷嬷顺势结束了和桂嬷嬷的话题,转身给云晚意请安。 “金嬷嬷客气。”云晚意几步上前,扶起金嬷嬷道:“外边天冷,进屋说话吧。” 立秋接过金嬷嬷手中的包袱,忙不迭的倒茶。 “别忙活了。”金嬷嬷看着门被关上,低声道:“王爷命奴婢进宫,给小姐说说外头的事。” “王爷如何?”云晚意小声问道:“那些个太医没有继续为难吧?” “皇上派太医给王爷诊脉,结果还是和从前一样。”金嬷嬷吸了一口气,道:“皇上许是不放心,让太医每隔几日,都要给王爷诊脉一回。” 云晚意微微一怔:“看来皇上还是怀疑王爷,我先前给王爷的药,只有十日的时效,劳烦嬷嬷等下给王爷再带几颗回去。” “但这药不能长时间吃,得想个别的法子以绝后患才好。” “琅琊王在上城,皇上不可能把视线一直放在王爷身上。”金嬷嬷叹道:“也就这阵子吧。” 云晚意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据莱公公所言,这疑惑本就是琅琊王提出来的。” “琅琊王和王爷之间的恩怨从上一辈人开始,他恨帝妃娘娘,自然也恨王爷。” “我已经在想办法从琅琊王妃身上入手了,希望能尽快说服琅琊王妃。” 金嬷嬷却有几分不赞同,低声道:“云大小姐,世人都知琅琊王深爱着王妃,从琅琊王妃入手,岂不是更激怒琅琊王?” “见到他们之间,我也认为世人说得话可信。”云晚意眉头微挑:“可瞧琅琊王妃的样子,绝对没有被爱包容的样子。” “嬷嬷回去告诉王爷此事就好,王爷定然会派人查那琅琊王妃的来头,还要其中恩怨。” 金嬷嬷神色凝重,点点头,旋即话锋一转,道:“王爷已经派人去琅琊问消息了,命老奴进宫,除了给你带东西,还想奴婢给您说说淮安侯府的事。” “林州云家被淮安侯府扫地出门,暂时住在那客栈中,林州那边再度传来消息,说找到了林州云家太老爷云剑和那逃走的姨娘。” “多年过去,姨娘早就死了,可那孩子活着,还带着太老爷亲笔写下的信,已经在护卫的护送下,往上城赶来。” “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有了太老爷的遗书还有那孩子的口供,林州云家是彻底翻不起浪了。” 勤政王后人的事情爆出,云晚意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皇上多疑,哪怕林州云家和勤政王之间是清白的,最后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微微点头,转而问道:“苏家如何了?” “苏家……”金嬷嬷微微一顿,声音又压了压:“您身份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皇上什么都没查到,苏老夫人那边也消停了。” “可王爷查到当时被大夫人请来上城的那个道士,并未离开上城,反而和三皇子的人搅合到一起了。” “也不知道那道士本事如何,总之没安好心,您一个人在这深宫,也要万事小心才好。” 云晚意并未彻底放心。 死去的苏锦被苏老夫人捧在手心疼了大半辈子,一朝殒命,连丧事都不能大办。 就算时局所破,苏老夫人不得不暂时把恨意压制,来配合皇上的调查,这恨意都不会消散。 反倒是越压越浓。 还有苏威曾经写回来的那封信。 小心她。 云晚意觉得这个她,一定是舅母虞阅知。 她一直叫人暗中盯着,可这么多天过去,虞阅知连月子都出了,愣是没表现出半分异常。 外祖回来后,两人见面的时间少,也没提及此事。 云晚意总觉得,这件事并未过去,犹如隐藏在黑渊之下的瘴气毒物,只等哪一日忽然爆出,把他们全部吞噬! 想到这,云晚意轻声道:“劳烦嬷嬷再给王爷带个信,请他帮忙查查我的舅母虞阅知。” “啊?”金嬷嬷一愣,虽然诧异,到底没有继续往下问。 金嬷嬷并未停留多久,传话后给太后请安离开。 立秋收拾着金嬷嬷带来的包袱,感慨道:“王爷虽是借着送东西的名义,给您传递消息,却见是用心了。” “除了穿的衣裳外,还给您放了不少喜欢吃的糕点和零嘴呢!” 云晚意看了眼那些衣裳,一看就是锦绣阁的手艺。 至于糕点和零嘴,则是镇北王府后厨做的,别看只是糕点和小吃样式,用料很是讲究,做法也不简单。 自打云晚意隔三差五去镇北王府后,常景棣几乎让后厨常备了。 的确有心。 云晚意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入口即化却不黏腻,清爽中带着甘甜,还是熟悉的味道。 立秋继续道:“不过刚才金嬷嬷说起婚期提前,算着日子,也就剩下几天了,到现在还不放您出宫。” “难道要从寿宁宫出嫁不成,还是说,皇上那边依旧咬着没放?” 云晚意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打算。 她心中隐约觉得,和勤政王后人的事一样,皇上虽然从云苏两家身上没查到什么,却并未打消对她身份的怀疑! “既来之则安之。”云晚意收回思绪,淡淡道:“真到了婚期,皇上肯定不会忤逆太后的决定。” “对了,马上便是正月十五,云柔柔在牢狱里如何?” “王爷那边特殊关照过,云柔柔在牢中并不好过。”立秋一直派人盯着云柔柔那边,所以也都清楚。 只是想到云晚意定十分厌恶云柔柔,便没有主动提及。 立秋打量着云晚意的神情,继续道:“但不好过是不好过,死期似乎推后了。” “死期推后是什么意思?”云晚意蹙着眉,问道。 “唉!”立秋重重叹道:“林逸那边不知道和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下令正月不能见血。” “也正因此,北荣所有死刑的犯人,全部得活过正月。” “林逸和常牧云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云晚意疑惑更甚:“云柔柔是常牧云的未婚侧妃,她害得常牧云差点无法翻身。” “常牧云应该恨死云柔柔了,怎么可能让林逸出面说这些,延迟云柔柔的死期?!” 除非,又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你去查查此事。”云晚意吩咐道:“云柔柔手中能威胁到常牧云的把柄并不多,必然有别的原因。” 第345章 装病这一招百试不爽 自打云柔柔入狱后,云晚意的确很久都没想起过这号人了。 要不是今日几番提及日期,云晚意也不会想到。 这一问,还当真觉察几分不对。 也不怪云晚意后知后觉,重生后,很多前世并未发生的事,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秘密一一浮现。 她如今的经历和前世完全不同,眼下事情太多,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好在能记起,万不能让云柔柔死灰复燃! 这晚,云晚意睡得并不踏实。 闭上眼,就是前世血腥和无助的场面。 还有前世的镇北王,她拒婚后两人完全没交集,她不知道镇北王最后的下场是什么。 但既然附骨之疽今生存在,前世必然也有,无人能给他医治,难免逃不过一个死字。 同样难以入眠的,还有常牧云。 常牧云忽发恶疾开始,日夜不断痛了几日,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毫无好转。 最后还是玉夫人派人送了药来,虽然还是疼,却不像之前疼的撕心裂肺,难以动弹。 才几日时间,常牧云消瘦了不少,就剩下个皮包骨,本来合身的衣裳空荡荡的挂在身上,配上他发黑的面,更显阴沉。 此时,他定定的坐在窗户前,看着手中的芍药花簪发呆。 “爷,您的病还没大好。”追云进门添水,劝道:“刚有起色,晚上天凉,还是早些歇息吧。” “你说,云晚意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常牧云并未回答追云,抚摸着簪子疑惑道:“为何我闭眼,便能梦见那些真实的画面。” “而云晚意却半分异常都没有,还是说她恨我,所以不愿意承认也如我入梦?” 追云手下的动作一顿。 他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主子的话。 从主子说梦到云大小姐开始,就如疯魔了一样,每日都能做不同的梦,都是和云大小姐间的点点滴滴。 比如现在拿着的簪子,是三皇子命他专门去金玉楼买回来的,说这根芍药簪子云大小姐最喜欢! 更诡异的地方在于,这根簪子是金玉楼冬日出的新货,三皇子没踏足金玉楼,却把细节和花样描述的半分不差! 簪子到手,常牧云又哭又笑,久久不能平息。 这也让追云和追风二人,对常牧云说的梦境真假产生了怀疑。 追云垂下眼眸,轻声提醒道:“皇上派人查云大小姐的身份,确定没问题,婚期提前,只剩下几日她就要成为镇北王妃了。” “您和镇北王是叔侄,侄儿肖想皇婶,不只是皇上会斥责厌恶您,百姓说的也定然难听,您不能失了人心啊!” “哼,镇北王。”常牧云把那簪子缓缓收紧,手心勒的生疼,却难以抵消心中的不甘。 如果放弃,那些梦会跟他一辈子! 恨也好,爱也罢,只要能得到云晚意,哪怕给她换个身份都行! 执念越来越狠,常牧云压着心头的一异样,道:“你明日进宫去找皇上,就说我的病情加重,快要死了,求云晚意来给我治病!” “可。”追云犹豫着,道:“您说镇北王装病的事没了后续,皇上只怕责怪您不懂事,会让云大小姐来吗?” “会的。”常牧云眼底的猩红一闪而逝:“父皇冠冕堂堂,心内对恶心常景棣乐意着呢。” “常景棣越发在乎云晚意,父皇对云晚意的忌惮和怀疑就多几分!” 和云晚意常牧云一样没睡的,还有常景棣。 他被皇上怀疑装病,暂时不能进宫,只能让金嬷嬷代替他前去。 金嬷嬷回来说了云晚意这几日的事,他既是为云晚意的聪慧机智高兴,又心疼云晚意独自在宫中,他什么都做不了。 大寒给炭盆中加了些炭,道:“爷,已经派人分别去查苏少夫人还有琅琊王妃了,您安心睡吧,云大小姐会化险为夷的。” “不能安心。”常景棣手中拿着的,是云晚意曾经给他的荷包。 她的绣工极好,荷包上的苍松栩栩如生,独一无二。 常景棣摩挲着苍松图案,道:“便是她如苍松般坚韧,却也是女子,独自面对那些个波谲云诡的算计,实在是令人心疼。” “这样,你明日进宫,告诉太后,就说本王病情又变差了些,再让太医院那群废物来给本王把脉!” 大寒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是想利用病情和太后的垂怜,把云大小姐接出宫?” “婚期就剩几日了,难道真让她不明不白,从寿宁宫出嫁?”常景棣冷笑道:“她有母族,有哥哥。” 次日,大寒与追云在宫门口相遇,彼此都拿着各自主子的令牌。 不过,一个是往寿宁宫去的,一个则是去的勤政殿。 太后听大寒说常景棣病情加重,带着几分怀疑:“过年前后还好好的,忽然发病,几天时间怎么又加重了呢?” 大寒做出支支吾吾的样子,一幅想说却不敢说的模样。 太后看得越发着急:“都这份上了还遮遮掩掩,你们王爷到底怎么了?!” “回太后娘娘。”大寒跪下道:“自打三皇子上奏,说咱们爷砸伤了三皇子,爷就一日塞一日的沉默。” “爷什么也不肯和小的们说,心病引发旧疾啊!” 也难怪常景棣难以释怀,要不是为北荣,他也不至于成现在的样子。 都这样了,还要被侄儿陷害,换谁谁不心寒? 太后微微一顿:“这件事不是查明了吗,他病的严重,怎么可能伤人?” “可爷心中不好受。”大寒垂着眼眸,道:“昨儿晚上吐了三回血,今早小人才不顾王爷叮嘱,擅自进宫求太后娘娘让院首几人去给王爷诊治。” “既然如此严重,太医院的人只怕没用。”太后想了想,道:“让云大小姐跟你去吧。” “他们婚期将近,有云大小姐在,镇北王心胸也会开阔许多。” 云晚意这边才跟着大寒离开,追云带人来了寿宁宫。 如常牧云所料,皇上只问了几句,就答应了追云的请求,同意让云晚意去给常牧云诊治。 只可惜,晚了一步。 追云扑了个空,得了皇上应允也没什么用处。 太后也没闲着,在云晚意离开后便去找了皇上,要求公布婚期提前的事。 皇上孝顺,虽不甘愿,却也没阻拦的理由了,只能同意。 云晚意抵达镇北王府的同时,一道圣旨传开,以冲喜的名义公布了两人婚期日子。 起先云晚意还有些怀疑,昨日才让金嬷嬷送东西传消息,今日常景棣为何要装病。 圣旨出来,她总算明白了。 再见到常景棣,云晚意有几分忍俊不禁:“王爷这病装的还真是说来就来。” “不装病,怎么有这道圣旨?”常景棣听到圣旨,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再说你总不能一直住在宫中。” “要再来点变故,我们二人的婚事还要再等!” 笑过之后,云晚意逐渐沉静下来:“王爷,变故的确还有不少,比如云柔柔的事。” 常景棣只派人关照折磨云柔柔,并没注意到死期延后的事。 听云晚意说完前因后果,他也觉得不对:“常牧云睚眦必报,云柔柔几次坏了他的好事,怎么可能让林逸帮忙?” “我和王爷有一样的疑惑。”云晚意眯着眼,道:“除非这云柔柔还有别的用处,亦或者是常牧云背后那人,要利用云柔柔。” “现在的我们,似乎走到了死胡同,便是在玉夫人这儿,无法继续。” 常景棣沉默了一瞬。 是啊,这玉夫人来头奇怪,不管怎么查,什么也查不到。 他的眼线遍布上城,连连珏和算卜子的踪迹都能寻到,偏偏对玉夫人毫无办法! 几日前,谷雨说泰和医馆有异常,到现在也没盯出个什么来。 常景棣的心,有瞬间的烦闷:“这人总不是从天而降,存在,必有痕迹。” 云晚意轻嗯道:“太后体内的蛊没了,几个后妃的蛊也在消失,她不会沉住气的。” “而且这大旱将之,皇上没工夫对付我们。” 说到这,云晚意心头又带着些许疑惑——前世的皇上,也是被人用邪法给害死的吗?! 她那时候只顾着帮常牧云谋划,压根没注意这些看似与她无关的消息,只记得国丧是在年中。 算起来,还有五个多月。 若皇上能放下成见,让她好好诊断,绝对有可能活的更久。 云晚意不能直接和常景棣说,委婉道:“我看过星宿,结合皇上的面相开看,龙体问题不小。” “得想办法给皇上诊脉,才能确定问题所在。” “这个,只有太后出马。”常景棣想到办法,眨眨眼道:“我们大婚过后,再议此事。” “眼下,是要专心准备婚仪,有愧于你的是大婚当日,我依旧要装瘸,得委屈你了。” 两人说着话喝着茶谋划着以后,好不惬意。 另一边的常牧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竟被常景棣抢先一步!”常牧云气的要命,不顾周身还存在的疼痛,砸了书房中所有的东西。 “你也是,明明都遇到那大寒了,就不知道先拖着他吗?” 追云不敢顶撞,只在心中嘀咕:也不知道那大寒进宫的目的啊! 整个书房内,都是常牧云无能的咆哮声! “啊!” 忽然,正在发火的常牧云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倒在地上,不住的翻滚着。 这一幕简直太熟悉了。 前几日常牧云被那无处不在的疼痛折磨,便是这样! “怎么会又开始疼了?”追风和追云对视一眼,都很惊慌:“玉夫人给的药不是生效了吗?” “痛,好痛!”常牧云痛的难以忍受,翻滚咆哮又无能:“杀了我,不如杀了我!” “这么下去,人会疯的。”追风咬咬牙,让追云照顾常牧云:“我去求云大小姐!” 第346章 求得原谅 追风赶去镇北王府,却并未和预想的一样见到云晚意。 出面的是惊蛰,一脸厌恶,看着追风道:“你们三皇子府的人,到底和我们爷有什么仇什么怨,要如此为难?” 有求于人,追风忍着怒意解释道:“惊蛰,你我各为其主,都不忍看到主子受伤。” “我们三皇子府的人没什么恶意,实在是因为三皇子的病情严重,痛的无药可救,这才来找云大小姐。” “麻烦你行个方便,等看诊完了,我保证把云大小姐全须全尾的送回来。” 一个是镇北王府的心腹侍卫,一个是三皇子的近侍,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喊叫,引得过路的人纷纷驻足观看。 惊蛰恍若没看到围观的人,站在镇北王府大门口居高临下道:“你既然知道云大小姐在我们这儿,必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家王爷被你们的三皇子上奏,称王爷伤了你们三皇子,害得王爷忧思之下旧疾加重,吐血不止。” “好不容易进宫请了云大小姐出来,怎么着,你们还设计来镇北王府逼迫抢人了?” 追风很想站出来大声理论。 可看到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不得不顾全大局,隐忍道:“话不能这么说,王爷用手串打伤三皇子那晚,你我都在。” “王爷的确出手害得三皇子到现在都病着,不能不承认啊!” “我呸!”惊蛰啐了一口,道:“要不是三皇子不要脸,对未来的镇北王妃出言不逊,能激的我们爷动手?” 不等追风反驳,惊蛰继续呸道:“再说了,王爷病了多时,旧疾缠身,连站都站不起来,能有多大力气打的三皇子生病?” “莫不是你们三皇子肖想皇婶,装病做了这一出要陷害王爷吧?!”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总算知道了怎么回事。 顾不得两人的身份,纷纷指责:“哪有侄儿肖想皇婶的,纯纯不要脸啊!” “别说天家,这种事放在寻常人家都不行,于理不合,伤风败俗!” “三皇子府之前被镇北王派人打砸烧毁,就是因为三皇子臭不要脸,对云大小姐存了肮脏心事!” “我呸,没想到上回的教训还不够,如今又开始动那些个龌龊心事。” “原还以为三皇子温润如玉,没成想都是装出来的,私下如此肮脏龌龊,我呸!” “……” 众人的议论,正是惊蛰想要的效果! 惊蛰听在耳朵里,继续朝追风道:“别装了,你们不就是想陷害王爷吗,今儿这云大小姐啊,你就甭想请走了,云大小姐要为王爷诊治!” “惊蛰。”追风被那些骂声给骂的面红耳赤,顾不得辩驳,哭丧着脸哀求道:“你给个方便,三皇子的病情的确严重……” “能有我们爷严重?”惊蛰越说越生气,不屑道:“三皇子几次对云大小姐觊觎,出言恶心。” “谁知道三皇子是不是装的,哄骗云大小姐去三皇子府?” “就算不是装的,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敢让云大小姐去,云大小姐名声还要不要了?!” 惊蛰说完,没再给追风解释的余地,直接让守卫把门给关上了。 围观的众人还在,追风不好死皮赖脸,只能悻悻而归。 惊蛰关起门,就把事情汇报给了常景棣。 常景棣在和云晚意下棋,黑子白子纠缠厮杀,正是激烈的时候。 闻言,他把玩着手中黑子,意味不明道:“常牧云还真是不省心,换着法来恶心本王。” “上次吩咐你们去办的事,办妥了吗?” 惊蛰点头,道:“伪证已经做好了,就等放出话了。” “还等什么?”常景棣把手中黑子落下,道:“他既然喜欢出风头,就让他好好去出。” “配合刚刚的场面,足够让他声名狼藉了!” 云晚意听的好奇,疑惑道:“什么伪证?” 常景棣把事情大致说了说,道:“常牧云这次病的太过突然,哪怕我们几人心知肚明,别人也有所猜想。” “所以我命人去散布流言,说他用了巫蛊之术没成功,遭到了反噬,这才导致邪病来袭。” 云晚意听的目瞪口呆。 常景棣挑眉:“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过于卑鄙?” “不是。”云晚意短暂的惊讶过后,又是了然:“对付卑鄙的人,就要用卑鄙的法子,这一招十分妙。” “那你怎么还看上去惊诧不已?”常景棣眸子暗了暗。 他不想让云晚意觉得他卑鄙无耻。 云晚意忍不住轻笑道:“我只是觉得王爷不像会做这些的人,在我印象中,王爷十分稳妥又正气。” “那你现在看到了另一面。”常景棣试探着,道:“会不会对我改观?” 笑过之后,云晚意正色道:“王爷是什么人,这些日子的接触我心中有数,不会因为某件事而改变。” “那就好。”常景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起身道:“你从宫中出来,想必还没用膳,后厨给你备下了零嘴,去尝尝吧,是新鲜玩意儿。” 后厨又增了几个人,做出来的口味,的确和之前的不同。 云晚意和常景棣正在尝着东西,惊蛰来报,说云家大公子和三公子求见。 “来看你的。”常景棣放下手中的梅花栗子糕,征求云晚意的意见,道:“要见吗?” 云晚意小口尝着甜糕,配着牛乳茶,满口生香,等吃完口中的东西,才道:“见吧,多日不回淮安侯府了。” 常景棣看了眼她的神情,道:“淮安侯府的事,我一直派人盯着,你若不想见,可以拒绝的。” 经过了这么久,云晚意对云怀书的怨,已经没有刚重生时的强烈。 至于云怀瑾,他前世只是冷淡和袖手旁观,并未做什么伤害她的事。 恨在心中装久了,就如算卜子说的那番话,会发酵改变她的心性。 “到底是一个府上的人。”云晚意轻叹道:“说不上生死大仇,没什么不好见的。” 常景棣听她这么说,才放心道:“你去见他们二人,我就不去了,称病得装的像一点。” 云晚意过去时,云怀瑾和云怀书在正厅等着。 瞧见她过来,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打招呼道:“晚意!” 多日不见,兄弟二人都瘦了。 尤其是云怀瑾,胡子拉碴,看上去憔悴不止。 “晚意。”不等她搭话,云怀瑾快步上前,打量着她道:“进宫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宫中饮食不合口味?” “不是,太忙了。”云晚意不太习惯这种关心,退后几步,道:“大公子和三公子怎么来了?” 她的称呼,让云怀瑾和云怀书同时一愣。 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落寞。 “来看你。”云怀书调整好心态,掏出包裹着的油纸,道:“许久不见你,我们都挂念的很,又不好进宫。” “听说你来镇北王府了,这才找到机会,这是给你带的东西。” 油纸包裹的东西还热乎着,赫然是云晚意之前喜欢吃的芝麻糖糕。 云晚意拿着糖糕,垂下眼眸:“王爷这边什么都有,实在是不必要专门送这一趟。” “不只是送东西,主要是看你。”云怀瑾忍着心痛,道:“林州云家的事出后,我们兄弟快马加鞭,不眠不休,去了一趟林州。” “他们的确有问题,你放心,那云月如想要你的王妃之位,永远也不可能了!” 云晚意抬眼,带着诧异。 林州距离上城甚远,林州云家一大家子来,足足用了二十多日。 就算单人单马一个来回,怎么也要七日,还得查证林州云家的事。 过年那日,她还见了他们,今儿才十一,也难怪两人瞧着都憔悴了些。 陡然间,云晚意想到金嬷嬷说的那些事,疑惑道:“所以,林州云家太老爷的姨娘和孩子,是你们找到的?” “对!”云怀书接过话,颇有几分自豪:“还是大哥厉害,皇上派去的人不得法门,一直没进展。” “大哥只用了三日,就找到了躲起来的几人,可惜的是那姨娘死了好些年,太老爷逃出的那个心腹也得了脑病,神志不清,只剩下姨娘生的孩子。” 云晚意一直知道这大哥有些本事,感慨之余,又是疑惑:“皇上既然派人去,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 “你们二人前去,要被皇上的人知道,皇上定然疑心其中真假。” “你放心。”云怀瑾安慰道:“我们做事有分寸,也做的极为隐秘,不会被人知道,也不会牵连你的。” 云晚意轻叹道:“纵是如此,也没必要冒这个险。” “可……”云怀书看出她对此事的不赞同,犹豫着开口道:“我们也是为了你,大哥听到云月如对镇北王倾心已久。” “哪怕镇北王身子不好,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没了,她还是想嫁给镇北王,老太太和太夫人,云鼎天几人费心谋划。” “只有让他们彻底蹦跶不成,才能绝了那股心思……” “怀书!”云怀瑾呵了一声:“别说这么说,林州云家的存在,对我们也不好。” “可本来就是因为晚意。”云怀书带着些委屈,低声道:“晚意误会我们许久,我们做的这些,总要让她知道。” 云怀书越说越激动,朝云晚意道:“晚意,先前对你的不好,都是因为云柔柔设计挑唆。” “我们不是故意的,在看清楚你和她之间的善恶后,我们早就改变了,你别生我们的气了好不好?” 云怀书说的的确是事实,所以云怀瑾才等他快说完时,才呵斥一句。 这番话,云怀瑾早就想和云晚意说了,只可惜,无从开口。 那些伤害虽是因为云柔柔设计,可到底是他们几个哥哥不好,明知道她才是亲妹妹,却相信一个毫无血脉关系的人胡说! 云晚意没想到他们二人奔波,竟是因为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应。 前世她从未感受到兄弟的庇护和包容,云怀瑾云怀瑜和云怀书三人心中,只有云柔柔才是亲妹妹。 连云簌簌都没在他们的眼中。 重生后,她不再执着于和云家人的关系如何,连苏锦都不在乎,他们兄弟却执着于她的态度,企图求得她的原谅。 看到她垂着眼眸,云怀瑾也猜到云晚意没那么容易说出原谅两个字。 “晚意,我们说这些,也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原谅我们,只求你能给我们做哥哥的一个机会。”云怀瑾轻叹了一句,转而道: “我们此番来除了看你,还要跟你说个好消息,从你告诉我身份的事后,我派人仔细查过,当年,连珏的消失真的不是大夫人的手笔。” “而且,她很可能没死。” 第347章 不能追查 本来游离在思绪中的云晚意,听到云怀瑾这话猛然抬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是真的。”云怀瑾朝四处看了眼,声音更是压低,道:“大夫人到底养育了我们多年,彼此都有了解。” “我从伺候过她的人下手,总算找到了从苏将军府跟她出来的小厮,名唤张老七。” “张老七深得大夫人信赖,连……母亲的事几乎都经了他的手,后来母亲生下你后忽然消失。” “大夫人察觉不对,担心母亲会把她的所作所为捅出来,赶紧让张老七去追查。” “张老七率先想到的便是庆丰山,赶紧带着一队人前去,没想到赶到时,只看到那场烧毁一切的大火!” “火烧的太旺,风又太大了,估计也有助燃的东西,张老七几人拼了命,也没办法把那场火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遭一切化为灰烬。” 云怀瑾竟还查到了这些! 看来,他是真的找到了当年的知情人。 但她查到的线索都在说明,那场火出自苏锦之手!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毫无波动,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心酸和不甘:“既然连同宅子都被烧成灰烬,何况人呢。” “光凭借短短的几句话,如何能确定人活着,再说张老五说得本就有问题,那场火应该是苏锦派人去放的!” “晚意。”云怀瑾明显纠结犹豫着:“我知道你对大夫人带着怨恨,但的确不是她放的火。” “就因为你们兄弟被她养大,所以什么都肯信她?”云晚意冷笑着问道:“这和当初我刚回来有什么区别?” “云柔柔稍微设计,你们就因为和她相处多时,本能的相信她带着漏动的谎言,甚至不肯去深想其中缘故!” “苏锦这件事亦是如此,连珏既然深爱着云恒益,接连替他生下四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忽然间放火自尽?” 她看上去显然很激动,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云怀瑾很想上前拉住她好好解释,可刚伸手,又担心会更刺激到她。 他的手缓缓捏成拳头背在身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云怀书也着急,顾不得其他了,打断道:“是真的,晚意,我们兄妹几人同父同母,是最亲近的人,怎么可能骗你呢?” “根据那张老七说,他们等火灭后,曾在废墟中苦苦寻找,寻到了几句烧的剩下形状的人。” “从数量上来看,和当初在宅子里伺候的人对的上。” 云晚意冷哼了一声:“所以你们相信张老七的鬼话,相信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会长途跋涉,从上城去往庆丰山,就为放一把火?!” “唉!”云怀瑾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晚意,我们兄弟二人说的,是张老七的供词。” “因为被烧死人的数量和宅子中的人对的上,他们不太敢确定母亲娘是否死在里面,汇报给大夫人后,大夫人再度派人悄悄寻找,全是无功而返。” “就这样过了几年也相安无事,大夫人便也以为母亲死在了那场大火中,收回了人手。” “张老七说,他们去搜寻过的人,都不确定母亲的去向,一直疑惑那场火是母亲为了出逃,刻意放的!” 云晚意调整好情绪,垂下眼眸:“所以呢?” “要是张老七说得是实话,母亲那般聪慧的人,肯定还活着!”云怀书激动道:“晚意,你怎么不相信呢?” 云晚意的确不相信。 连珏若真能避开苏锦的挟持,简简单单的脱身,那些年间她何苦不明不白,为云恒益连生四个孩子? 大可一走了之,逃开令人窒息的地方啊! 哪怕身份有异,哪怕不能见光,逃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完全不成问题! 云怀瑾见她不语,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的疑虑,也询问过张老七,母亲当年对父亲的确有感情。” “加上大夫人以我们的命威胁母亲,母亲不得不受制于大夫人,乖乖听大夫人的命令行事。” “我们猜想母亲在生下你后,许是彻底死心,也许是了无牵挂,这才谋划好法子从这世间消失。” 云晚意依旧垂着眉眼。 她不能想象其中发生过什么。 “晚意,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对我们而言是好事。”云怀瑾继续道:“至于寻找她,我会在暗中进行。” “找不找,没有意义了。”云晚意知道连珏的真实身份,惨淡一笑:“找到她,对我们而言,只能是另一重灾难。” 云怀瑾和云怀书都不知道,连珏有着百里氏血脉。 云晚意的话,让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好不容易寻到母亲的线索和消息,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云怀书快言快语,赶紧道:“晚意,你别这么说,母亲当年丢下我们也是因为不得已,她的身份……” “就是因为她的身份。”云晚意打断云怀书的话,眯着眼道:“你可知晓,为何皇上会查云苏两家的事,又为何会查我是否是大夫人的血脉?” 云怀书一顿,疑惑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和镇北王的婚约?” 有些事,她没打算告诉云怀瑾几人。 可百里氏血脉就如毒瘤一样,一不小心,会要了他们的命! 尤其皇上已经怀疑,在派人查的情况下,要是知道他们几兄弟也在查,用脚指头也能知道不对劲! “哼。”云晚意昳丽的眉眼带着讽刺,声音越发清冷:“你们只知晓连珏是外祖父的养女,就没想过外祖为何把她藏在深山多年?” “难道将军府还养不起一个女子,外祖母并非不讲理的人,说清楚缘由,难道又会不同意收养?” 云怀瑾和云怀书对视一眼。 他们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偶然有疑惑,却也觉得外祖父是因为苏锦的性子,不敢把人带回去。 云晚意越说,面上越冷:“外祖母笃定是我害死了苏锦,不惜反目成仇,找来邪道对付我。” “皇上既然在查我的身世,外祖母大可闹到人尽皆知,借此报复我,她又为何沉默不语,连杀女之仇都忍下?” 云怀瑾总算后知后觉:“连珏,到底是什么身份?” “前朝百里氏的血脉。”云晚意压着嗓子,总算开口:“前朝覆灭时,怀着身孕的百里氏太子妃,在心腹的掩护下逃出生天。” “连珏是百里氏后人,我们兄妹几人亦是,皇上忌惮这才调查我的身份!” “一但被人知晓,不止是我们几人,苏家云家还有连慒大人,甚至很多经手此事的氏族,没一个人能逃得过!” “难怪,难怪!”云怀瑾没想到还有这一重内情在,一时间难以接受。 很多隐约的疑惑,也在这一刻揭穿了! 而云怀书却还是不解:“前朝覆灭百年,就算是百里氏的血脉,皇上如何知晓?” 云晚意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逃走的百里氏太子妃画像,到现在还挂在历任皇帝的书房。” “而那太子妃出自异族,子孙血脉眉眼间都与普通人有细微差别。” 云怀瑾和云怀书不约而同看向云晚意。 他们兄弟几人还好,男子面容,俊朗英气,和年岁相当的少年差不多。 云晚意却是一日比一日倾城,浓颜昳丽张扬,肤白细腻,一眼惊艳,最明显便是那深邃的眉眼。 细看之下,的确和上城那些个好看的贵女不同。 “竟是这样。”云怀书骇然的同时,又觉得可怕:“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不再追查。”云晚意缓缓闭上眼,道:“连珏与我们母子分离,都是因为苏锦,苏锦已死。” “我答应过外祖父,人死债消,就当时我们做子女的给她报仇了。” “就算连珏还活着,这么多年过去,谁知道刚生完孩子虚弱无比,无依无靠独身一人,还能不能活?” 万般皆是命,因果循环,她能做的只有这些。 连珏固然可怜,但总不能因一个生死未卜的人,搭上大几百号人的命。 事关前朝皇室血脉,的确不能再查了。 云怀瑾握紧拳头,道:“我们不会接着往下追查了,晚意,希望这一次不会给你带来苦恼。” “不止是你们。”云晚意轻轻按住狂跳的眉心,道:“回去后告诉云恒益,让他收回那些个人手。” “好。”云怀瑾点点头,转而又道:“圣旨说你和王爷的婚期提前,什么时候回淮安侯府?” “祖母和父亲对你,都十分牵挂。” 云晚意没去计较这话里的真假,蹙眉道:“王爷身子不好,正在休养,过几日我就回去了。” “那你万事小心。”云怀瑾犹豫着,掏出一个钱袋,道:“我知道你不缺银子,这些,就当我们几个哥哥对你的补偿。” “即将成婚了,去锦绣阁买几身衣裳也好,买根朱钗也罢。” 云晚意看着钱袋,脑中忽然就想起刚回淮安侯府时,云柔柔那些肆无忌惮的炫耀。 或许,迟来的弥补,怎么也无法填满当初的遗憾, “不用了,我有。”云晚意收回心思,拒绝道:“光是德善堂,就能给我带来足够的收益,更别说我和锦绣阁还有合作。” 云怀书拿过钱袋,硬塞给云晚意,道:“我们知道你有,也知道王爷对你的疼爱,可那些都是你的,这才是我们的心意。” “你放心,这些银子并非大夫人留下的,是我们兄弟自个儿挣的,干干净净。” 许是担心她再拒绝,云怀书说完这些,拉着云怀瑾的手,逃也似的跑了。 立秋跟着叹道:“几位少爷估计是真的知道错了,想让您原谅他们,却都是男子,心思不够细腻,也找不到正确方式。” 云晚意拿着钱袋的手缓缓收紧,问了句风牛马不相及的事:“你习武时,受过伤,留过疤吗?” 立秋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挽起衣袖道:“受过不少伤呢,腕子上的疤痕就是。” “浅表的伤容易痊愈,一旦伤得狠了,哪怕伤口会愈合,却会留下伤疤。”云晚意摸着那些疤痕,轻声道。 “我很想轻而易举的原谅,可心上的疤却不容许我说出原谅二字。” “那就不原谅。”常景棣从拐角处走出,接过钱袋子,道:“随着心走就是。” 第350章 锦绣良缘 双喜伤后,和寒露住在一起。 屋内是浓郁的药味,几个窗户都用黑布蒙着,也没点灯,漆黑一片,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寒露提着灯笼在前,低声解释道:“双喜惧光,白日的光亮和太阳会刺激的她心绪不宁,奴婢不得已,只能用这个法子。” 云晚意没有回答,心头如堵着大石头一般难受。 双喜从前多活泼,又爱笑,要不是为了给她出头,也不会被林州云家的人抓到把柄,折磨的身心都有创伤。 等寒露燃起油灯,云晚意这才看到双喜并没有睡,趴在榻上瞪着大眼,整个人恍恍惚惚。 “双喜?”云晚意轻声叫道:“我来看你了。” 双喜迷迷瞪瞪的抬眼,看到云晚意后先是愣了愣,等认出她后眼眶一红,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哭吧。”云晚意抱住双喜,轻声安抚道:“哭出来就好了。” 双喜伤了骨头暂时还不能动弹,只能趴在床榻上,要是以前,她早就扑上来了。 “小姐,奴婢变成见不得人的怪物了。”双喜哭的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着自己的委屈和不甘。 “这幅鬼样子怕是难以恢复,也不能在小姐身前伺候了!” 云晚意轻叹一声:“你难道不信我的医术吗?” “奴婢相信小姐,只是不相信自己。”双喜上气不接下气,哭喘着道:“这些天奴婢照过一次镜子,牙齿缺了几颗。” “嘴唇上的伤痕骇人,耳朵也缺了半块,更别说后腰往下了,奴婢……奴婢……” 她自己都能听出说话漏风,何况别人。 寒露跟她关系好,顾着她的心情不会点穿,萃兰苑其他人也不会,可别人定会有异样的眼光! “这些都不是问题。”云晚意心酸的很,安抚道:“那些疤痕我会给你治好的,连带你的牙齿也会想办法。” “耳朵可以用头发挡住,你别放弃自己,我要嫁人了,你还得跟我去镇北王府呢!” 双喜闻言,哭的更加厉害:“奴婢这鬼样子去了给您丢人,也伺候不了您,就,不跟您去王府了。” “你要失言?”云晚意佯装生气,道:“你早早就说,要陪我嫁人生子,难道都是骗我的?” “奴婢不是……”双喜哭的更加厉害,完全说不出话来。 寒露知道云晚意是想让双喜振作,可双喜实在是太过自卑了,忍不住也劝道:“我们都没放弃你,小姐也没有,你要快快好起来。” “小姐的医术很好的,薛公子,徐国公,帝公子乃至现在的太后和后妃,你难道还不相信吗?” “别说这些气话,小姐都要被你弄哭了,你跟着去镇北王府,小姐也能安心,对吗?” “可我……”双喜的头埋在枕头上,闷声闷气道。 云晚意接过话,道:“你不去镇北王府也行,就在王府旁边我名下的宅子里吧,等你伤养好了,再来我身边。” 双喜还想拒绝,云晚意接着道:“你要不答应,明日婚礼我就取消了,等你好了在举行!” 双喜没办法,这才道:“去那宅子也是折腾,奴婢跟您去王府就是。” “这才对。”云晚意摸了摸她的脑袋,拿出准备好的簪子并入她的发间,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没人敢欺负你。” 从双喜屋中出来,云晚意眼眶依旧红着,对寒露道:“双喜是个好孩子,辛苦你照顾她。” “不辛苦,萃兰苑的几人都是姐妹。”寒露叹道:“双喜也不难伺候,就是过于自卑了,多数时间都喜欢一个人呆着。” “我刚才瞧了眼,她嘴唇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云晚意想了想,道:“用上祛疤的膏子吧,等疤痕祛除,她也能宽心几分。” “再说后腰往下的骨头没断,就是伤到了,勤换药加上静养,最多还有一个月也能好转下地。” “唉!”寒露重重叹了一声:“不管如何,缺失的耳朵和牙齿回不来,从前的双喜怕也是难以回来了。” “林州云家那群人真该死啊,竟把一个无辜的人折磨成这样!” 云晚意猩红的眸子中,升起浓郁的恨意:“林州云家的人没有好下场。” “他们卷入勤政王后人的是非中,马上会有结论,都得死!” “死才是便宜他们。”寒露咬着牙,不甘心道:“可恨双喜受的那些罪,他们没有遭受过!” “他们暂时还禁足在客栈中。”云晚意拿出一个小药瓶:“这些药,会派上用场。” 寒露一喜,接过药瓶道:“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寒露很快就没了身影,云晚意进了主屋,几个婢子叽叽喳喳,讨论着明日大婚的事。 见到云晚意进门,又全部围过来,气氛也稍微低了些。 “小姐,双喜的身子如何?”小满低声询问着,道:“她不准我们去看,我们都挂念着呢。” “有所好转,痊愈还需要一段时间。”云晚意朝几人看去:“她会跟我去镇北王府,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护着她。” “会的,双喜就是我们的小妹妹。”小满接过话,道:“您放心,绝对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也不需要刻意提及。”云晚意想了想,道:“她身边需要人,寒露照顾了许久,接下来寒露要为我做事。” “夏至带着杏儿在锦绣阁,抽不开身,别人我也不放心,小满,以后要辛苦你照顾她了,你们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小满打着包票道:“争取早日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双喜!” 确定好双喜的去向,安排好几个婢子,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毕竟屋内张红贴囍,入眼可见不是红色的绸子就是各种鲜花。 看到鲜花,云晚意有一瞬间的怀疑:“这些花儿是你们置办的?” 还是冬日,没出正月,鲜花何其珍贵,还是这么多种类! 就算几个婢子的月银和赏赐她没短缺过,凑凑巴巴能有不少,也没地方可以买到! 几人对视一眼,寒露站出来道:“花儿是大少爷和三少爷送来的,管家也着人备下了很多。” “淮安侯府又找林州云家要银子了?”云晚意满是怀疑,道。 寒露摇摇头:“自打过年那日您大闹芳草苑后,老太太就下令林州云家,不准在给淮安侯府银子。” “再说林州云家的事,侯爷和老太君都知道轻重,更不会主动沾染。” 云晚意更奇怪了,凝神道:“以往的银子都被云柔柔和苏锦败的所剩无几。” “铺子营收只勉强够开销,过年的银子都是林州云家掏的,他们哪里来的银子?” “且不说进门到萃兰苑铺上的红绸和其他摆设,这些花就不便宜!” 几人又是摇头,小满疑惑道:“奴婢几人也没想过来路,的确是福伯还有大少爷三少爷带人送来的。” “包括府上布置,都是福伯一手经办,据说是老太君和侯爷下令做的。” 越说,云晚意越是怀疑。 老太君的私银,全部补贴给林州云家初来时的开销,云恒益更不用说了,要他拿银子不如要他的命。 再说她和他们关系别扭,如隔山隔海般的隔阂,她出嫁淮安侯府能保留面子布置,已算难能可贵。 怎么可能还花这么多银子,买几日就蔫儿的鲜花布置? “您是淮安侯府的大小姐。”夏至见她凝神疑惑,笑道:“这些布置也是您该有的体面。” “是啊,就算淮安侯府亏欠您的那些,也该有所表示。”立秋也没多想,道:“您大可安心受着。” “去试试喜服吧,这一身是王爷那边送来的,重新改过,又加了不少心思。” 云晚意这才看到屏风后架子上的婚服,红的十分板正,绣着婚仪制的龙凤呈祥。 夏至刚取下,云晚意又看出端倪。 不仅所有绣边都用小珠子点缀着,动起来十分好看,就连绣边的线也大有乾坤,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云晚意也没见过这种制法,问夏至道:“这衣裳滚边用的什么,怎么如此光泽?” “王爷想出来的法子。”夏至指着绣线,笑意漫漫:“先把海水里的水贝里层刮下,研磨成细粉,混入丝线中。” “几遍下来,保留了贝子里头的盈盈光泽,绣成花样独一无二!” 光是想,都知道其复杂程度,云晚意听的咋舌:“繁琐至极,费时费力,就穿一会儿,何苦折腾?” “王爷吩咐给锦绣阁时就说了,婚仪只有一次,务必要让您保留最美好的样子。”夏至一边说,一边打趣道。 “连这些珠子都是王爷找来的,既好看又轻便,还不会冲了皇后娘娘能用的东珠,王爷对您可真是百般心思啊。” “整个锦绣阁绣这喜服的人,谁不是边绣边羡慕,都说不知道几世积福,才修得如此知冷知热的锦绣良缘呢。” 其他几人也相继起哄。 也正是这时,云晚意目光扫到那些鲜花,有了猜想,问道:“王府最近可有派人来?” “好像惊蛰来过。”寒露回道:“递婚仪帖子的。” “你们说,这些花会不会是王爷叫人弄得?”云晚意眯着眼,说出自己的想法。 几个婢子又是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 “不管是谁置办的,无不是希望明日是您最难忘,最美的一日。”立秋打着圆场,道:“您早些歇息。” “明早喜婆来得早,您也早起匀面打扮呢。” 屋内鲜花很多,不需要熏香,味道就很浓。 闻着这股清香味,云晚意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天还没大亮,喜婆就带着十全老人,还有匀面梳头的喜娘来了。 第351章 坚实的后盾 给新娘子添喜的十全老人有讲究,要上有老人下有子孙,且父母辈健在,子孙们孝顺。 而这十全老人本人还得德行不错,家庭美满幸福,一生行善。 人,也是常景棣亲自派人寻来的,并不是上城人士,而是陈郡谢氏的当家主母谢云。 谢云五十几,为人和善,婆母公爹和双亲惧在,儿女成双,刚喜得孙辈,可谓美满无双。 关键是她夫君一生没娶二房,也无侍妾,真正是一生一代一双人。 见到云晚意,谢云明显愣了愣。 云晚意似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什么,疑惑道:“谢夫人,可有哪儿不妥?” 谢云回过神,笑道:“传言这云大小姐貌美如花,如今一见,才知道貌美如花不足以形容其美,一时间失了神,小姐勿怪。” “谢夫人谬赞。”云晚意浅浅行礼:“劳烦您大老远跑这一趟。” “哎哟,担不起您的礼。”谢云赶紧扶住云晚意,道:“当年帝妃娘娘于我们有恩,只消王爷一句话,我们陈郡谢氏必当肝脑涂地。” “何况这也不是肝脑涂地的事,就是跑一趟,臣妇也没法给您提供个什么,添添些喜气罢了。” 客套了几句,谢云和喜娘一起给云晚意梳头上妆。 每梳一次,谢云就柔着嗓子念一句:“一梳到发尾,二梳携手行,三梳子孙昌,四梳连理枝,五梳妯娌和。” “六梳福满园,七梳万事顺,八梳样样有,九梳好运行,十梳十全美,愿姑娘和郎君携手并进百岁无忧。” 随着她那些喜庆话,铜镜中的人妆发也逐渐完成。 这一世,云晚意醉心医术和研究各种毒药,极少上妆,胭脂水粉中的香味会影响她对药材的判断。 而上一世,她出嫁时十分潦草并不盛大,只是完成一个必要的仪式,连这些喜庆话都没人说几句。 嫁人后奔波劳碌,时间一久也极少用这些东西。 更别说出嫁时候的妆发了,找来的喜婆很一般,还刻板无趣,说女子貌美容易引起事端,刻意压住了她的颜色。 此时,铜镜中的人翦水秋瞳,眉眼深邃,肤白细腻,一颦一笑耀眼的让人挪不开眼。 第352章 恩断义绝 屋内几人同时愣住。 云怀瑾率先问道:“今日是晚意大喜,谁敢放肆?” “是二少爷。”立秋跑步进门的,气息不匀,道:“二少爷提着剑一路朝萃兰苑来了。” “那架势凌厉满是杀气,显然是冲大小姐来的,今日是大小姐大喜的日子,奴婢不敢阻拦,害怕当真打起来坏了场地。” “而老太君和侯爷都在忙着,实在是没办法,这才赶来通报。” 云怀瑜毫无征兆进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冲进门,杀意腾腾,上到福伯下到小厮,既是害怕坏了婚仪,又怕云怀瑜,没人敢拦! 云怀瑾来不及说话,萃兰苑的大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还伴随着一声怒骂:“云晚意,你弑母杀妹,恶事做尽,还没遭报应,怎配安心嫁人?!” 几人赶紧出去查看情况。 云怀瑜一身白衣孝服,额间绑着一块白巾,完全是大孝的打扮。 他本就不善的脸上充满怒意和杀气,整个人如一尊死神般矗在萃兰苑中央。 手中的长剑闪着寒光,仿佛下一刻,就要把云晚意洞穿! “怀瑜!”云怀瑾蹙着眉,厉声道:“你怎么能这幅打扮,今日是晚意成婚之日,有什么事,等婚礼过后再说。” 那些真相,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之于口。 “大哥。”云怀瑜面上的杀意中,混了些许嘲讽:“我看你是被她给迷了心窍了,柔柔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妹妹。” “她善良可爱,温柔懂事,要不是被这满腹心机的野蹄子逼得走投无路,又怎么会鬼迷心窍做错事?” “你是柔柔的大哥,也是母亲的儿子,不为她们着想心疼,却为这野蹄子说话,你那些个良心和道义呢?” “二哥!”云怀书上前几步,挡在云晚意身前,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中间混着很多你不知的真相。” “先把剑放下,我们慢慢说!” “我呸!”云怀瑜啐了一口,冷哼道:“云怀书,别以为我不知道,就因为那野蹄子把你从牢狱里捞出来,你就对她改变了观念。” “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怎么不想想这十几年来,是谁陪在你身边哄着你,你做错事,是谁给你在父亲面前求情,又是谁把你养大!” 云怀书见他油盐不进,摇头道:“真的不是这样,你把剑放下,我们兄弟关起门说。” 云怀瑜眼里只剩下仇恨,压根听不进任何解释。 他挥舞着长剑,直接斩断了院中上方悬着的红绸,道:“别说这么多,你们两个没心肝,不顾柔柔和母亲的生死大仇,我做不到狼心狗肺。” “今日这野蹄子想出嫁也行,但必须吃点苦头!” “二少爷。”熙然郡主也护着云晚意,不悦道:“一口一个野蹄子,她若是,你难道不是?” 不等云怀瑜说话,她继续道:“再说了,云柔柔心如蛇蝎,对付晚意的手段层出不穷,就许她欺负晚意,不许晚意反击?” “说到底是技不如人,你显眼个什么劲儿?” 云怀瑜不敢动熙然郡主,咬着牙道:“这是我们云家家事,和郡主无关!” “但今儿也是镇北王和晚意的成婚之日。”余清鸿看出云怀瑜失去理智了,说不清道理,眯着眼警告道。 “他们二人既有先帝口谕婚约,又有皇上赐婚的圣旨,婚期还是太后娘娘下令提前的。” “这种日子要被二少爷打断,二少爷以为自个儿能全身而退?” “我不杀她。”云怀瑜显然也清楚余清鸿说得事实,咬着牙道:“先卸她一只手,她不是自诩神医吗?” “一只手,害不着性命,不妨碍她出嫁,对吧?” 云晚意站在几人身后,听不清云怀瑜说了些什么。 她只觉得心头一暖,一股叫敢动的暖流划过心海。 云怀瑜手中的长剑货真价实,杀意明显,可不管是云怀瑾云怀书,还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无不是把她护在身后。 严严实实。 也正因为他们几个在,所以云怀瑜不敢动手,怕伤错了人,只能先嘴炮一堆! 思绪回神,云晚意压住心头的动荡,低声道:“既是找我的,也该有个了断,你们让开吧。” “不!” 几人异口同声。 “晚意,他是个疯子,你和他说什么?”熙然郡主咬着牙,道:“我去叫人。” “不用了。”云晚意拉住她,道:“他对我恨之入骨,只想处之而后快,不在这动手也必然是出嫁半道,总该还有个结果。” 云怀瑾听到这话,不等云晚意做什么,忽然飞身冲向云怀瑜:“怀瑜,既然你不清醒,那也不怪我出手了。”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云怀瑜起先还有些顾忌,害怕长剑伤到云怀瑾。 可视线来回都是喜庆的红色和刺目的鲜花。 那些红色刺激,不由让他想到云柔柔和苏锦。 若云柔柔没出事,出嫁时也该这般热闹喜庆,不仅如此,苏锦会在旁边亲和慈爱,看着心爱的女儿出嫁! 他们一家人应该和睦互爱,一切美好都是被云晚意这野蹄子破坏的。 她就不该回来! 竟还蛊惑的让这么多人站在她那边,让他们兄弟反目,是非不分! 那些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叫嚣,云怀瑜眼底的猩红越来越浓。 分不清到底是本来的红色,还是被喜庆的布置给映的,他下手越发狠厉。 而云怀瑾也念着他们兄弟的情分,处处掣肘,生怕伤到云怀瑜导致他胡思乱想越发激动。 云怀瑾逐渐被云怀瑜压制,眼瞧着落了下风,手臂还被划了一剑。 “二哥,你疯了吗?”云怀书看到这一幕,高声道:“那可是大哥。” “我没有你们这么不分是非忘恩负义的兄弟!”云怀瑜咬着牙,手中的动作越不留情:“赶紧滚开。” “我只想对付云晚意,不想对付你们,可若依旧碍事,我这长剑可不长眼!” 云怀书生怕出问题,只能加入其中。 两人都像想按住云怀瑜,云怀瑜眼中却只有不远处的云晚意。 熙然郡主趁几人打斗,出去找救兵了,余清鸿拉着云晚意的手,想让她退回屋内,免得真被波及。 “你先进去。”云晚意还有些力气与防身的毒药,可余清鸿当真是个弱女子:“我没事的。” “若因为我的事不小心伤到你,我无法对太师府交代。” “我不怕。”余清鸿握紧云晚意的手,道:“既是姐妹,自当共进退。” 云晚意只好找借口道:“外人曾说我不吉利,害得云家风波不断,你若出事,会加重这种传言。” “你进去,大公子和三公子在,不会出事。” 余清鸿这才被立秋半拉半扶回到房间。 没了外人,立秋眼带凌厉,请示道:“要不要奴婢出手?” “去吧。”云晚意拖着沉重的喜服,道:“别惯着,打他的脸,越疼越好,让他清醒点!” 云怀瑜以一敌二本就吃力,加入了个立秋,更是无法兼顾,剑也被几人夺走。 很快,噼里啪啦的打脸声夹杂着肉搏响起。 云怀瑾和云怀书起初还不曾察觉,直到这声响越来越大,才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第353章 出嫁 萃兰苑里的布置,不算破坏的太严重。 院中上方的红绸红花,被云怀瑜斩了个七零八落,再就是打斗间,摆在院子里的鲜花盆栽受损。 鲜花娇嫩,零落满地。 大喜之日闹得太过狼狈,一家人兵戈相向,传出去对谁都不好,自然要封锁消息。 云怀瑾和云怀书二人,去换衣裳包扎伤口。 老太君和云恒益还要去前厅招呼本家的客人,只吩咐红霞嬷嬷留下帮忙收拾,重新挂红。 立秋寒露等人也出来收拾着。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叫婢子出去帮忙,她们二人在屋内陪着云晚意。 “晚晚,一个没脑子的二货罢了,你别放在心上。”熙然郡主请完救兵,安慰着云晚意,道: “真奇怪,你们几人明明是一母同胞,这二公子就跟脑子没长好似的,连云怀书都分得清对错,及时改正。” 云晚意笑了笑,无所谓道:“云柔柔在淮安侯府长大,和他们几人的关系亲厚,尤其是和云怀瑜。” “我一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前世的云怀瑜为了云柔柔,对云晚意做过更过分的事,她在云怀瑜心中,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如今云柔柔下狱等死,苏锦死的毫无尊严,云怀瑜疯了也正常。 余清鸿没有劝她,只看屋内没有婢子,低声道:“说起此事,你没回来前,二少爷就对云柔柔好的过分。” “不管是什么场合的宴会,他必然陪着云柔柔,两人亲昵无比,我私下还听上不得台面的小门户千金议论过。” “她们说二少爷对云柔柔,并不像兄妹之情,反倒和对心爱之人似的,起先我还觉得离谱。” “今日一瞧还真有那意思了,不然字字句句,哪能把云柔柔的仇恨,放在做母亲的大夫人之前?” 云晚意闻言挑眉。 她也曾有过这个怀疑,不过也仅仅是怀疑。 再恶心,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熙然郡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发出夸张惊叹:“啊!真的假的?” “你知晓我的。”余清鸿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朝门口看了眼,低声道:“岂会拿这些肮脏事胡说?” “晚晚没回来前,那,那……”熙然郡主越想越恶心,打了个寒颤。 云晚意知道熙然郡主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 她没回来前,云怀瑜和云柔柔还是亲兄妹的名义啊! 这,不是乱了人伦纲常吗! 云晚意忍住恶心,道:“在我没回来之前,云家就清楚云柔柔的身份,不过碍于云柔柔那时和常青则打得火热,这才没公布。” “哪怕我回来许久,正式宣布也是在云柔柔犯了大错后,而私下却都清楚。” 余清鸿掩着口鼻,轻声道:“就算他们知道内情,却依旧是名义上的兄妹,岂能胡来?” 熙然郡主呸了一声:“云柔柔也不要脸,一边是四皇子,一边还在暗暗勾引自家哥哥,二公子对她的好,可从未见她拒绝过。” “反倒是借着兄妹掩护,享受的心安理得!” 云晚意一时间没有应声,她暗想着前世几人之间的事。 如今一说她才后知后觉,云怀瑜对云柔柔的确不一般!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云柔柔病了,她把这病因推在云晚意身上,云怀瑜差点没杀了云晚意。 云怀瑜逼得云晚意跪在云柔柔门口赎罪,自己亲自在屋内照料了云柔柔一夜! 都说女大避父,何况年岁相当的兄长,孤男寡女待上一夜,云柔柔还是装病! 那时候就有端倪,不过云晚意没往那龌龊上想,便是重生后有怀疑,也是一闪而过。 也是云柔柔厉害,哄得常青对她痴心不已,后又有云怀瑜和常牧云。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她在大狱中用了什么手段! 云晚意心口的恶心越甚,表情也厌恶起来:“不说这些了,晦气的很。” “也是,你是新娘子,今日可要高高兴兴的!”熙然郡主话锋一转,说起了前几日遇到的趣事儿。 余清鸿也跟着改口,几人很快就把气氛拉了回来。 屋外,婢子们分工合作,把损坏的鲜花收集起来。 “可惜了这么好的兰花儿。”熙然郡主的心腹芍药端起花盆,查看拦腰断裂的花,叹道:“冬日能养成这个颜色,定是废了心血的。” “是啊,还有这么多其他的花儿呢。”小满跟着惋惜:“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主要是心血和心意。”红霞嬷嬷跟着感慨,一时间失言:“都是镇北……” 说了一半,才想起来不准往外说,赶紧捂住嘴。 离得最近的立秋听出来了,低声问道:“嬷嬷是说,这些都是镇北王准备的?” 红霞嬷嬷四下看了眼,轻轻点头,道:“不过镇北王下令,不准告诉大小姐,一切就当是淮安侯府为大小姐准备的。” 稍微一想,立秋就能明白王爷的良苦用心。 王爷真是爱惨了云大小姐啊,连这些细微末节都能考虑周到! 不愉快的小插曲过去,很快就到了出嫁的吉时。 云怀瑾云怀书早就换好衣裳过来。 云怀瑾看着云晚意蒙好的喜帕,感慨的同时,轻颤着声音里带了几分乞求:“晚意,让我背你上花轿吧。” 女子出嫁,从闺房到花轿落地是不准下地的,否则不吉利。 一般都是兄弟背着,也寓意着背后有人撑腰。 要是自个儿走出去,不仅孤零零的,还会被人非议。 云晚意本打算拒绝,可听到云怀瑾哀求的语气,倒地还是全了他的心意:“好。” 其实前世出嫁,也是云怀瑾背她去的花轿。 云怀瑜和云怀书那时候对她已经是恨之入骨了,只有云怀瑾还顾着脸面,哪怕也为了淮安侯府。 在云怀瑾背上,云晚意感慨万分。 云怀瑾更是激动——她应了,心中对他的恨意,是不是能减少些? 云怀瑾胳膊上的那一刀不算深,却很长,用力之下伤口崩开,淡淡的血腥味传到云晚意鼻尖。 “你的伤似乎又崩了。”云晚意隔着喜帕,轻声道:“要不放我下来吧。” “一点小伤,不碍事。”云怀瑾小心谨慎,生怕害得云晚意掉下来:“放心,不会摔到你的。” 他换衣裳的时候想到这点,还刻意穿上了红褐色的袍子,既不喧宾夺主,又能掩盖可能溢出的血迹。 看他这样,云晚意也没再劝。 临到门口,老太君叫住云晚意,叮嘱道:“淮安侯府和我都给你准备了嫁妆,已经装好了,随你的马车一起过去。” “今后,你不止是淮安侯府嫡长女,还是镇北王妃,切记一举一动都要知礼守节,规规矩矩。” 嫁妆本来是要提前给的,不过萃兰苑经过一番打斗,需要重新布置,老太君又被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姐妹拉着说话,这才耽搁了。 云晚意不知道嫁妆是什么,只觉得怪异和诧异:“多谢祖母。” “去吧。”老太君挥挥手,半真半假的叹道:“淮安侯府永远是你的娘家。” 出去后,云怀瑾脚步顿了顿。 云晚意疑惑道:“怎么了?” “王爷竟亲自来迎亲!”云怀瑾继续往前,不忘叹道:“看来对你的情感货真价实,我们也就放心了。” 常景棣对外一直称病,能亲自来迎亲,不光云怀瑾诧异,宾客和百姓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常景棣骑在马上,没坐轮椅,整个人虽然苍白,唇色发青,却穿戴周正隆重。 大红色的喜袍没能衬出好气色,反而让他看上去更加憔悴,也印证了前几日的病情。 看着云晚意入轿子,常景棣欣喜之余,还不忘做戏做全套,在马上咳得惊天动地,手帕拿下,赫然是一片红色。 当然了,惊蛰和大寒也配合,一口一个王爷注意身体,一口一个赶紧回去吃药,担忧焦急溢于言表。 云晚意出来之前,惊蛰还绘声绘色,和人说起王爷有多不容易,病的要死也不愿意委屈王妃。 看着云晚意出来,周围响起各种感叹。 “身体都成这样了,也不愿意云大小姐独自上轿,王爷当真喜欢云大小姐啊!” “还叫云大小姐,该叫镇北王妃了。” “唉,王爷这身子真让人担心,但愿此番冲喜能让王爷好转。” “如此璧人,不该被病魔折磨。” “你们看到云大小姐那身衣裳了吗,听说是王爷命人专门给云大小姐做的呢。” “我也听锦绣阁的人说了,是王爷设计的小点子,这身喜服简直美出天际。” “……” 大家口中既是羡慕,也有恭贺,一片喜气中,没人说起常景棣还能活多久。 唢呐声起,花轿起。 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淮安侯府出发,喜庆的红色一路蜿蜒,直达镇北王府。 第354章 人人羡慕的婚礼 云晚意出嫁,真正是十里红妆。 除了敲锣打鼓的热闹之外,红色的地毯从萃兰苑门口开始,沿着送亲的路铺满大街,直到镇北王府的新房。 路旁一直有镇北王府的人抬着竹篾筐子,大把大把给看热闹的百姓撒钱。 云晚意盖着盖头,看不清脚下的样子,坐上花轿后更是如此。 但却能听到周遭人的议论: “老天爷呀,淮安侯府到镇北王府还有一段距离,这得撒多少铜板子出去?” “镇北王对王妃喜欢,千金难换,宠爱真是独一份了,别说撒的钱了,脚下这地毯不便宜,愣生生铺了一路呢。” “是啊,这幅场景在上城可前所未有,怕是所有未出嫁的千金,今晚都要睡不着了。” “毫不怀疑,王妃要天上的月亮,王爷也能给她摘下来!” “王妃也值得啊,她那医术在上城无人能敌,还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诊治了呢!” “对啊,郎才女貌,十分相配。” “唉,就是可惜了王爷的身子,等王妃出门那会儿,咳得惊天动地,离得近的人还瞧见王爷咳血了。” “天不长眼啊,镇北王这么好的人,非要受这种磋磨,听说前几日病发差点没挺过来!” “说起这个,我听说王爷在王妃的照料下已经好转了,是生生被三皇子气出来的毛病!” “这件事谁不知道,三皇子那个臭不要脸的腌臜货,竟然肖想皇婶,我呸,恶心人!” “毫无人性,王爷和王妃的大喜之日,不说这个也罢!” “……” 被众人议论的常牧云,禁足后无法出门。 但热闹的动静穿过大街小巷,准确无误的传到了常牧云耳中。 “他们果然还是成亲了吗?”常牧云倚靠在门边,看着外边的蓝天白云,仰头喝下一口酒。 皇上和太后支持,只要常景棣没死,这个亲非成不可,几人心知肚明。 可常牧云还是难以接受,他什么都没做,就要看着云晚意嫁给别人! 若是他早点梦到那些,是不是就可能早些做决定,现在和云晚意成亲的,也只会是他! 追风和追云看着他这样子,无能为力的同时劝道:“爷,您身子还没好,不能饮酒啊!” 常牧云苦笑一声,道:“我这幅身子还有什么是不行的,痛都要痛死了。” 玉夫人给的解药毫无用处,他周身的疼虽不及第一次厉害,却也无时无刻不在遭受折磨。 这些天的痛,已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他快麻木了。 可,身子能痛的麻木,心却在痛楚中发酵,酝酿出比之前每一次都浓郁的恨意! 他一定会在逆境中重生,坐上皇位,他会把失去的一点点拿回来,让所有人不敢藐视他卑贱的出身! 更会杀了常景棣,夺回云晚意! 正在这时,常楚楚敲响了他的门。 常楚楚一身低调的宫女打扮,带着面纱,进门瞧见他那幅自暴自弃的样子,蹙眉道: “没想到这点打击,就让曾经踌躇满志的三皇子失去斗志,自暴自弃,如此下去,我和父亲都会怀疑,是不是押错人了。” 常牧云把酒杯摔在地上,冷声道:“今日镇北王大喜,楚楚郡主不在喜宴上,来我这看笑话?” “笑话倒是不至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常楚楚摘下面纱,道:“父亲知道你身陷囹圄,要我来瞧瞧。” 镇北王大喜之日,琅琊王作为兄长不好缺席。 恰好常楚楚才生了大病,借着身子不适需要静养的理由,悄悄混在宫女里出来见常牧云。 “琅琊王难道有什么好点子?”常牧云眯着眼,试探道。 “好点子算不上,但能帮你脱困。”常楚楚拿出一枚药丸,道:“皇上近来龙体欠佳,你派人把这个给他。” “这是什么?”常牧云盯着那枚药丸并没接手。 “药。”常楚楚显然不打算解释太多:“不会对龙体造成什么影响,反而会让皇上的身子好转。” 常牧云忽然就笑了,瘦削凹陷的脸颊配上那笑意,越发显得阴恻恻的:“琅琊王的野心,比我想的要重得多。” “你们父女不好出面,想让我来做这个恶人?” 常楚楚神色如常,带着清浅的笑意:“三皇子以为我们会借你的手弑君?” 常牧云没回答,但那神色,依然说明一切。 “父亲没那么蠢,一个落藩的王爷,弑君后名不正言不顺。”常楚楚说得十分直白:“况且弑君还不一定成功。” “不管是父亲还是我,都不会做费力不讨好又没有把握的事。” 常牧云的视线定格在药丸上,心中分析着常楚楚话里的真假。 常楚楚分辩出他有几分动摇,继续分析道:“如今关于三皇子的负面流言很多,说直白点,皇上对你本就介怀。” “这些流言会一点点让皇上的天平偏向别的皇子,如今你禁足后,犹如困在笼子里的雄狮,失去所有先机。” “这枚药丸奉上,皇上好转,自然对你会器重。” 常牧云的视线,从药丸转到常楚楚脸上:“怎么,你以为凭一枚药丸能左右皇上的心思?” “可不止药丸。”常楚楚绕着常牧云缓慢走着,神色越发难测:“三皇子难道忘了咺引道长?” “这丹药是他所炼制,借献丹的名义,把咺引道长引荐给皇上。” “咺引道长不是在林监主身边?”常牧云挑了挑眉,直觉不对劲。 常楚楚一笑:“是啊,但所有丹师都是林逸引荐的,皇上不免怀疑,而三皇子孝心十足,派人寻遍北荣,费尽千心万苦找到咺引道长。” “光凭这股孝心,皇上都会对你从轻处罚,朝中大臣都在观望,你只有解了禁足,才能继续行事。” 常牧云何尝不知道此事中,绝对有他不知道的猫腻。 可正如常楚楚所言,常牧云就算是雄狮,也是被困在铁笼中的,他的獠牙利齿没法用上。 常牧云接过药丸,道:“好,我信你一次。” “放心吧,我们是盟友,不会害你。”常楚楚见他接受药丸,继续道:“还有你这幅身子,是拜云晚意所赐。” “她的本事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厉害,你若想好起来,必须拿捏她的把柄来交换解药,否则咱们的大计刚开始,你就被折磨死了!” 常牧云一顿:“郡主何出此言?” “我试探过。”常楚楚冷笑道:“她不光是医术了得,手段和心机也是一等一的。” “太后身上的蛊已经没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什么?!”常牧云完全愣住,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蛊和医是两回事。” “你下蛊之前不是说过,除了蛊族的人,完全不会有人察觉到他们是中蛊?” “这才是云晚意的厉害之处。”常楚楚眯着眼,眼底也带着疑惑:“但我们派人查过,云晚意没接触过蛊毒。” “除非,她身边还有别的高人相助!” 常牧云是真的震惊了。 那些梦虽然凌乱,可拼拼凑凑能连接成完整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云晚意亲口告诉他,她师从玄医一脉,众所周知,玄医一脉虽然强大,却也不懂蛊术! 看着常牧云惊诧的表情,常楚楚蹙着眉,道:“三皇子,我也不能久留,你好好想办法吧。” “若还是不能摆脱现在的困境,治好你这憔悴不堪的身子,那父亲和你之间的协议,也要作废了。” “好。”常牧云收回心思,道:“郡主回去通报一声,给我些时间,我会做到的。” 常楚楚离开后,追风立刻道:“琅琊王和镇北王积怨许久,他们相争,想把您也扯进去。” “若琅琊王以这枚丹药为引,对皇上不利,那您……” “琅琊王暂时不敢。”常牧云捏着丹药打量,低声道:“这林逸和咺引道长本和我们是一路人。” “咺引道长却搭上了琅琊王父女,其中定有隐情,你先带着咺引道长和这丹药进宫,顺带查查琅琊王二人的目的。” 追风接过丹药,犹豫道:“此事,用不用告诉玉夫人?” “暂时不用。”常牧云眯了眯眼:“等看皇上是否好转,再做决定。” 他现在如困兽,想冲破牢笼,必须有相映的机会和对应的胆量。 赌,只有赌了! 长街上,热闹还在继续。 云晚意的花轿稳稳当当停在镇北王府门口。 下了花轿,有人递上柔软的红绸。 云晚意接过一端,另一端则在常景棣手中。 下马后,常景棣依旧坐着轮椅。 两人进屋拜堂行礼,礼成后,云晚意被送回了新房,常景棣还得在前面招呼客人。 不过,都知道他身子不好,不敢闹腾,也不敢叫他饮酒。 新房是常景棣的主屋,屋子很大,也是鲜花布置,红绸挽花,门窗上都贴着双囍。 金嬷嬷在屋内伺候,把喜婆和喜娘都支走了,温声道:“王妃,您大半日水米未进,王爷给您准备了些东西。” “新房一时半会没人来,您先吃点垫垫独自,他们不敢难为王爷,王爷很快就回来了。” 云晚意这才掀开喜帕看了眼,屋内桌上是满满一桌菜肴,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还准备了不少点心。 金嬷嬷又解释道:“毕竟是冬日,炭火烧的再旺,菜肴也存不了多久就凉了,所以备着点心。” “王爷和你们都有心了。”云晚意笑了笑,让立秋给赏。 金嬷嬷也是个明白人,说完后结果赏钱,道:“您先坐一会儿,奴婢出去招呼女眷客人。” 金嬷嬷一走,云晚意彻底掀开喜帕,揉着酸痛的肩膀。 “小姐,您吃点什么,奴婢去拿。”立秋给她按摩,道。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云晚意起身转到桌前,又觉得不对,环顾一周后,疑惑道:“这儿的布置,和淮安侯府很像。” “难道淮安侯府那些个鲜花红绸,都是王爷派人弄得?” 立秋本不打算说,想了想,还是觉得云晚意知道比较好:“是,大部分都是王爷派人做的,大公子和三皇子也有。” “王爷不想您知晓……” 准备的如此周全,连她的心和想法都照顾到,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不知不觉间,心中竖起的高墙逐渐在瓦解。 云晚意吃了些甜点,总算等到了常景棣。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喜婆。 第355章 我愿意 喜婆瞧着云晚意拿下喜帕,神色僵了僵。 但喜婆不敢说什么过分的话,只赶紧过去把喜帕重新覆下,打趣道:“王妃太心急了,这喜帕可要由王爷挑开的。” “奴婢前来,也是为这婚仪最后的环节了,请新娘挑起喜帕,新人共饮合卺酒。” 常景棣拿着喜称,被立秋推着,一点点靠近云晚意。 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跳的快。 连执着称的手,也在微微轻颤。 喜帕落下,露出明媚绝色的脸,也是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终于,她是他的王妃了,没有任何例外! “娘子。”常景棣轻声开口,呼唤道。 喜服华丽无二,衬的云晚意的容颜更是惊艳。 不,更准确的来说,云晚意本就倾城,喜服只是锦上添花! 她微微垂着眼眸,面上如剥了壳的鸡蛋白皙光滑,却又带着一抹晚霞,透着五月桃熟时的害羞。 迎着常景棣期待的眼神,还有喜婆满脸的笑意,她朱唇轻启,唤道:“夫君。” 常景棣顿时笑了起来,高兴的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视线一转,触及到屋内的几个婢子和喜婆,压住跳的要蹦出胸腔的心,道:“赏,在新房伺候的人,全部赏一年的月银,喜婆也不例外!” “哎呀,多谢王爷恩典。”喜婆和所有人跪下谢恩。 这是喜婆做了这么多年,收到赏赐和酬劳最多的一回! 足够她养老送终了,喜婆笑的后槽牙都能看到了。 谢恩过后,想起正事,道:“王爷,还有这合卺酒呢,本是用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念及王爷您的身子不便饮酒。” “在和太医请教后,专门给您准备的药酒,对您的身子好。” “好,再赏!”常景棣紧张的握着拳,目光落在云晚意面上。 云晚意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又垂下眼眸。 常景棣端起酒杯,另一杯则是递给云晚意。 常景棣饮的是药酒,云晚意杯中的是花果酒,用八月的桂花做引,添了秋梨。 桂花和梨中的香味中和所有酒味,一杯酒下肚,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花果香。 “饮下合卺酒,夫妻和睦到白头。”喜婆捡着好话说:“望王爷和王妃恩爱两不疑,儿孙满堂彩!” 常景棣放下酒杯,原本苍白的面上,也带着丝丝微红。 翻来覆去,只剩下一个字:“赏!” 短短几句话,赏了三回。 屋内谁都看出常景棣的高兴雀跃,几个人又一次说起了吉祥话。 金嬷嬷拿出银子,散给喜婆和几个婢子。 这最后一步完成,婚仪也算圆满结束了。 金嬷嬷招呼着喜婆出去,留下立秋和小满在屋内伺候着。 “王爷,王妃,奴婢去打水来洗漱。”立秋瞧着屋内氛围,给小满使了个眼色。 小满立刻明白了,赶紧识趣道:“奴婢去帮立秋姐姐。” 她们一走,屋内就剩下云晚意和常景棣,以及满室鲜花和红绸。 大红色的喜烛跳动着,似乎也在为两人的成婚而欢呼跳跃。 两个人并不是第一次单独相处,但在这种情况下,似乎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常景棣敲着云晚意华丽繁琐的头冠,轻声道:“头冠太重了,先取下来吧。” “嗯。”云晚意抬手便要动手。 “我帮你。”常景棣从轮椅上起身,绕到榻前,道:“想到你顶着一日,太重了不舒服,专门换了轻便的材质。” “奈何珠翠重量在,委屈了你。” 云晚意垂着眼眸并未抬起,只轻声道:“王爷思虑周到,多谢王爷许我这盛大无二的婚礼。” 这顶喜冠比前世出嫁用的不知舒服多少。 前世顶着喜冠沉重不堪,她一个人在屋内等到深夜,脖子和后背后腰酸痛的毫无知觉,却没等等到新郎。 那一晚,常牧云并未来新房,以要事需要处理为由,抛下她独自一人。 直到打入冷宫后,云柔柔前来炫耀,云晚意才知道大婚当晚,常牧云去了云柔柔房间。 比起那些不堪的回忆,常景棣把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全部送给了她。 一腔真心毫无二意! 云晚意清楚常景棣对她的心意,可惜,她无法完全回应。 前世的那些事横在她身前,如跨不过去的鸿沟。 常景棣的手很轻柔,取下喜冠后,云晚意才反应过来。 她抬眸,看着立在身前的人。 常景棣恰好垂眸在看她,视线相对,一个眼中是纯纯的爱意,一个则是神色复杂。 “王爷。”云晚意开口,声音略显沙哑晦涩:“淮安侯府的布置和嫁妆,那些体面,我都要说声感谢。” 常景棣见她都知道了,也没隐瞒,轻声道:“你值得那些,不管是我给你的,还是淮安侯府给你的,没人能质疑。” “可,王爷,我不值得。”云晚意又一次垂下眼眸,避开常景棣炙热的视线,轻声道。 “还记得不久前,我曾说要告诉王爷一件事,今日,也算良机,不知道王爷肯不肯给这个机会。” 常景棣缓缓闭眼,想到常牧云曾说过的那些糊涂话。 结合前因后果,他能猜到很多。 就在要回答的时候,门外响起立秋的声音:“王妃,王爷,水来了。” “进来。”常景棣话锋一转,道:“你先洗漱卸下面妆,等会再说。” 他知晓云晚意要行医,鲜少用这些脂粉,在面上糊了整日肯定不舒服。 常景棣退出去,把位置让给云晚意。 立秋和小满进来伺候,低声道:“王妃,宫中传消息来了,说楚楚郡主趁您和王爷大婚时,悄悄乔装出宫。” “去见常牧云?”云晚意心知肚明,鞠了一捧水慢慢的卸着脸上的东西,问道。 立秋点点头:“楚楚郡主最后出现的地方,的确是南街,和她一起的还有个道士。” 云晚意的手微微一顿:“道士?” “是,就是除夕那日,苏老夫人带去淮安侯府的那个。”立秋小声道。 “咺引道长。”云晚意立刻明白过来,旋即疑惑道:“常楚楚怎么会和咺引道长搅合在一起?” “先前你们查到的消息,不是说咺引道长被外祖父赶出苏将军府后,转投在林逸麾下?” 立秋嗯了一声:“先前的确是这样,但今日瞧的真切,不会有错。” 云晚意继续洗面,道:“蛇鼠一窝,都没安什么好心,继续盯着,尤其是常牧云的打算。” 立秋应声,替她卸下头上剩余的装扮,道。 等都彻底梳洗过后,立秋和小满两人退下。 “等一下。”云晚意叫住立秋,问道:“双喜如何了?” 小满回答道:“您和王爷拜堂后,奴婢命人从后门,把双喜接到王府,这会子是寒露在照顾。” “带些甜点给她。”云晚意叹道:“双喜此前喜欢吃甜的,受伤后不利于伤口愈合,我许久没让她吃了。” “小满早就给她拿了些。”立秋笑道:“经过您劝了,双喜看开了不少,积极的配合着,您且放心吧。” “话是如此。”云晚意瞧着周围火红的一片,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客栈那边如何了?” “好了。”立秋比了个手势,道:“您今日大喜,奴婢没告诉您罢了,昨儿晚上,奴婢就将您给的东西,下在了他们的饭食中。” “今早开始相继发病,求爷爷告奶奶的要出去请大夫,皇上派人把守着客栈,以为他们是装病,到现在还没放大夫进去。” “那就好,也叫他们尝尝个中滋味。”云晚意收回心思,道:“你们都忙了一日,早些去休息吧,不用守夜了。” 小满和立秋这才相继退下。 云晚意起来的很早,洗漱过后昏昏欲睡。 等在外边的常景棣见到两个婢子离开后进门,瞧着她那困顿的样子,轻声道:“你受累了,早些歇息,我去偏屋。” “王爷。”云晚意打起精神,叫住他道:“有些话,我觉得王爷还是早些知道为好。” 常景棣刚转过身,背对着云晚意,听到她如此说,叹道:“晚意,我只在乎你,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 “不,在我心中重要,王爷对我越好,我越觉得要让王爷知道其中的内情。”云晚意知道那日琅琊王的接风宴,常景棣定是听到了常牧云的话,道。 常景棣听出她话里的不容拒绝,转身和她四目相对。 她刚卸去繁琐的妆容,在烛光映照下,越发显得肤白细腻,一颦一笑都动人心神。 常景棣真的拿她没办法,叹道:“好,你说。” 云晚意整理好心绪,道:“此前,常牧云说他不断做着和我有关的梦,梦中我并未嫁给王爷,而是嫁给他,费心帮他达到想要的位置。” “那日琅琊王的接风宴,王爷跟去想必也听到了不少,如果我说,常牧云那些并不是梦,是当真发生过的,王爷相信吗?” 猜到是一回事,听到她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常景棣神色复杂,看着她倔强的小脸。 自打猜到那些是事实后,常景棣对云晚意并没有任何嫌弃,他只是心疼。 心疼云晚意曾遇人不淑,曾遭受过种种非人的待遇。 要是他早些认识她,在常牧云说得那个梦中,能和如今一般维护她,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那该多好! 常景棣眼底都是心疼,开口时声音沙哑晦涩:“我信。” 云晚意如何看不见他复杂的情绪。 此时她心里也不好过,常景棣对她的感情毫不掩饰,从下聘开始,就把一切他觉得好的东西,全部给了她。 哪怕今日大婚,人前人后,他都给足了她体面。 越是这样,她越不想常景棣在别人口中知道真相后,对她失望! 尤其是常牧云那种卑鄙小人! 云晚意早就想把一切告诉常景棣了,以常牧云的性子,几番不得后,他会失去理智! 要是他继续做梦,梦见两人成婚生子等事情,再告诉常景棣,还不如她来坦白! 云晚意的心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和痛楚,继续道:“王爷,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对你而言可能是天方夜谭。” “但,那些都是真切发生的,我并非我,我也是我,我是重活一世的云晚意。” “常牧云口中的梦是前世发生过的,那时候我刚从乡下回来,渴望亲情,渴望被家人认可,所以给了云柔柔可趁之机。” “她哄骗撺弄我和王爷退婚,闹得我声名狼藉,在上城成了为人不齿的污泥,最不堪的时候,常牧云如救世主般出现在我身边。” “我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心甘情愿成为他坐上皇位的跳板,帮助他一切,最后却落得身死冷宫的下场。”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被我的滔天恨意和不甘唤醒,给了我这个机会,所以,我从赵家三皇子的宴会上回来,做了和前世完全不一样的决定。” 常景棣越听,眉头蹙的越紧:“你的意思,完全不一样的决定,是不退婚,嫁给我?” 云晚意轻轻点头,避开他的视线:“王爷若觉得被我利用了,可以等这一阵子过去后,和我和离。” “或者王爷觉得不甘,可以直接休妻,我不介意背上什么名声。” “在你心中,我难道是这样的人?”常景棣眸色幽沉,似乎带着隐隐的怒意。 但面对云晚意,他无法释放那些愤怒。 云晚意垂着眸子,轻叹了一声。 她预想到常景棣知晓真相后,定然会愤怒! 可接下来,她只听到一句:“我愿意。” 第356章 解释清楚前世因果 云晚意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抬起眼眸。 以常景棣的性子,传闻中孤傲狠厉,怎么甘心被人利用,成为复仇的跳板?! 就算再喜欢她,也不至于能忍受这般吧! 常景棣站在几步之遥,身子遮住了后面的烛光。 光在他背后隔绝,也因此,他的表情并不清晰,声音却是真的,重复道:“我愿意。” “如果我镇北王的身份,能帮助你复仇,解决前世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甘之如饴!” “也庆幸我有这样一重身份,供你利用,让你接近,否则哪里来的今日大婚?” 云晚意更是诧异,定定的看着他,好久才低声道:“就算我前世嫁过人,王爷也不介意?” “你也说那是前世,说白了就如噩梦一场。”常景棣走到云晚意前面,挨着她坐下,道:“其实我很早就怀疑过。” “但后来我被你吸引,那些都如雁过一般,没有痕迹,我不介意你前世是什么样的,只在乎今生的你。” “王爷。”云晚意心中剧烈的颤动,如海啸般掀起惊涛骇浪。 那些浪花打在心墙上,把她心中仅剩的围墙一一摧毁! 常景棣轻笑着将她散在鬓边的头发勾到而后,道:“我曾很多次跟你说起,我只在乎眼前的你。” “只要是你,你的身份,你的过去,我都不介意,只要你的将来,从前你总是回避,或许是前世的事让你心有余悸。” “今日,你可相信了?” 云晚意使劲点点头,盈眶的眼泪随着他的话,砸在膝盖上,晕出一道水花。 常景棣伸手,拭去她的眼泪,叹道:“我说这些是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并不是惹你落泪,倒是我的不是了。” “没有。”云晚意摇着头,抬眼和他视线相对,声音中带着轻颤:“我只是没想到,王爷竟能如此待我。” “前世虽然云柔柔歹毒,常牧云心狠,却也怪我自己愚蠢,后知后觉执着于不属于我的东西,这才给他们利用挑唆的机会。” “想到前世,我后悔自责,要不是我退婚,也不会害你……” “有今生就好了。”常景棣声音温柔,轻轻握住她的手:“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在你身边照顾你,和你共同进退。” 常景棣是真的觉得庆幸。 他体内的毒,好在遇到她,这才能解开。 相遇是他的幸运! 他的手是温热的,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两人在烛光中逐渐靠近。 常景棣带着她倚靠在自己身上,继续道:“现在的情况还没明了,我这腿对外也不能恢复,还得装病,继续委屈你。” “不委屈。”云晚意想到立秋的汇报,从他怀中起身,把那些事一一说了。 “我也派人盯着。”常景棣抚摸着她散在后背的黑发,看了眼她疲惫的眉眼,温声道:“既然说开了,你明白我心意。” “以后也能完全放心,相信我,这些我会去解决,你早些歇息,我去偏屋。” 云晚意犹豫了一瞬:“王爷不歇在这儿?” “离你及笄还差几个月。”常景棣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我若是留下,对你不好。”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脸腾地一下变作绯红。 “好了。”常景棣不想轻薄,起身道:“我去偏屋,明早接你进宫。” 门被掩住,云晚意面上的绯红还没来得及褪下,心跳一声急过一声,如要从面前跳出来一般。 她的手缓缓贴上心口——重生后,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动心,也一再克制。 原来这颗心为谁跳动,并非她能克制,早在常景棣不声不响的靠近中,她对他也有悸动。 也正是现在,她才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前世,她对常牧云并非爱意,而是感激。 那时候她刚从乡下回来,声名狼藉身处沼泽,家里人都偏向云柔柔,她急于需要别人带来的安全感和肯定。 有预谋出现的常牧云对那时候的她而言是天神,她在极度情绪下,压根分不清那些是心动还是感激,从而以为那就是爱! 这些,她没来得及告诉常景棣。 同样来不及和常景棣说的是,她也觉得很庆幸。 前世愚蠢不堪,被人利用,错过了良缘,重生后给她二次机会,她并没有错过! 这一晚,云晚意睡得很踏实。 可以说是她重生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和她完全相反处境的除了常牧云,还有住在客栈的林州云家一大家子。 云晚意给立秋的毒药不足以致命,和下给常牧云的毒药一样,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出自她手中自创的毒药性都差不多,既然要给教训,只剩下绝对的痛! 一大早,这家人同时犯病,皆是寸筋寸骨的痛。 和常牧云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有所不同,痛中还带着奇痒! 短短一日,几乎把这家人折磨的要死。 没犯病的只有本就病着的老太太,老太太经不住接连的打击,饮食不好,是专门准备的膳汤,也就没中毒。 但和中毒没两样,年岁太大,病来如山倒,连床都下不来。 其他人人情况一样。 云鼎天顶着难以忍受的痛和痒,愤怒的问着随侍:“还是不肯让我们出去找大夫吗?!” 他的心腹被云晚意折磨后,压根不能伺候了。 新提拔的近侍是林州云家带来的人,没近身伺候过,惴惴不安回道:“老爷,外边的人都是皇上指派。” “他们不松口,我们擅自出去便是违抗皇命,实在是没办法啊!” 云鼎天越是愤怒,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皇上这是要逼死我们死无对证吗?” “老爷!”王氏也痛的厉害,倒还有理智,拉住云鼎天道:“隔墙有耳,可不好乱说!” “都要痛死了,还管这些?”云鼎天一把年纪,熬了一日,整个人越是憔悴:“赶紧想办法出去吧。” “这么下去不止我们,太夫人已经受不住,几番晕倒,月如那孩子知道今日是云晚意和镇北王大婚的日子,也坚持不了。” “如今庆幸的是耀祖没和我们一起,他被国公府拘着,国公府正派,不至于用阴狠的手段对他!” 折磨了一日,王氏心力交瘁,应道:“如今痛痒倒是小事,主要是勤政王的事,怎么,怎么会搅合到这种事里面去?” 王氏现在很后悔,当初就不该看上林州云家的财富,嫁给云鼎天当续弦! 正在几人不知如何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云鼎天脸上一喜,看向门口:“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出去?”门口的人发出一声冷笑:“云老爷就别做梦了,林州云家的遗孤找到了。” “认证物证惧在,证实你们这一大家子歹毒至极,把云家太老爷真正的血脉赶尽杀绝。” “而你们,都是云老太太和勤政王苟合的余孽!” 来人,正是皇上新提拔的总管莱公公。 莱公公一声低调寻常的打扮,身后跟着几个死士。 云鼎天不认识他,怪叫抵赖道:“我们不是,都是被冤枉的,一定是云晚意那个贱人,她和我们有旧恨。” “一定是她不甘心,所以叫人做假证陷害!” 莱公公受了云晚意的恩,是半个云晚意的人,哪里允许别人如此侮辱攀咬,神色微变,厉声道:“我奉皇上的命前来办事。” “你这糟老头子口口声声喊冤,攀咬无辜的云大小姐寓意何为,难道是在指责皇上弄错?” 云鼎天不敢继续骂,呜咽着喊冤,王氏早就吓破了胆子,昏倒在地。 莱公公不知道他们间发生了什么,继续道:“皇上口谕,勤政王余孽隐瞒身份,欲行不轨,对北荣江山不利。” “赐自尽!” “没有,我们没有!”云鼎天又惊又骇,连连解释道:“我们本本分分,从未想过利用身份!” 听到动静赶来的云月如和云翠如姐妹,也惊得失去动作,怔在原地。 莱公公说完口谕后,冷笑道:“云老爷,你们东躲西。藏,不惜害死本家的人,也早清楚身份见不得光吧?” “冤枉,我们真的没那个心!”云鼎天赶紧爬到莱公公身边,道:“这位大人,我有很多银子。” “这样,我把那些银子都给您,求您高抬贵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绕我们不死,我们保证不再出现在上城!” “不,我们滚出北荣都行,求您了!” “再多的银子我都不敢接,那是要命的啊!”莱公公虽然贪钱,却也清楚其中利害:“你还是留着下辈子用吧!” 他说完,对身后几人招手示意:“动手,声音小点,别惊动其他人,皇上的口谕,是要这家子把做成畏罪自杀。” 他身后的几个死士一扑而上。 云家的几人痛痒一日,早就失去了反抗能力,在死士手下挣扎都没有。 客栈中的人,无一幸存,包括病重的云老太太和云翡如谢柳义夫妻! 一夜之间,林州云家的人,只剩下被徐国公府扣下的云耀祖。 他们留下的巨额银子,悄无声息的充入国库。 次日一早,客栈伙计发现他们全都服毒自尽了! 消息传出的时候,云晚意刚起来,寒露立在旁边伺候梳洗,分享着这个消息。 云晚意动作一顿:“自尽,全部自尽?!” 寒露给她挽着头发,毫不在乎道:“对,是这般通报的,说他们一家子是勤政王后人,来上城心意不纯,意图颠覆朝纲。” “在事情败露后承受不住,全部自尽了,还留下了一封遗书,据说遗书上恳求留下云耀祖一命。” 云晚意瞧着铜镜中的人,冷笑道:“林州云家的人费尽心思,没想到死在皇上的猜疑中,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真是机关算计,却算不过命运啊!” “您是说,他们是被皇上杀了?”寒露后知后觉,问道。 云晚意嗯了一声:“昨晚上立秋派去的人还在说,他们不断找机会出来找大夫,明显不想死。” “昨晚又是我和王爷的大婚,城中大半注意力都在镇北王府,皇上借机派人悄悄下手,伪装成自尽。” “毕竟当年的勤政王并没明着篡位,皇上不能让天下人说他赶尽杀绝,只能以这个方式。” “他们活该!”寒露呸了一声,道:“要不是他们算计,这件事也不会被抖出来,谢柳义这个受器重的金龟婿和他们一道也没了!” “报应。”云晚意心情大好,道:“把这好消息去告诉双喜,换立秋来跟我进宫。” 成婚头一日,云晚意和常景棣要进宫拜会太后,皇上和皇后。 第359章 另有目的 徐国公府众人对云晚意的到来,十分欢喜。 徐腾和夫人带着徐辽和徐二夫人出来迎接,恭敬的对云晚意行礼。 “难为王妃。”徐腾不好意思,道:“新婚燕尔,却要为俞明的事情奔波。” “我不止是王妃,还是大夫。”云晚意笑了笑,和众人一起进屋,问道:“大公子情况如何?” “有王妃和洪大夫的精心照料,俞明好多了。”徐二夫人笑着道:“这几日能下床走几步,就是这胳膊和手还是不能动弹。” “伤筋动骨一百天。”云晚意安慰道:“只要静养,没什么大碍,夫人且宽心。” 几人去徐俞明的院子。 半道上,徐腾想到林州云家众人的下场,低声询问道:“王妃,这林州云家全部服毒自尽。” “仅剩下的云耀祖还被关在我们这儿,依你来看,应该如何处置他?” 云晚意脚步放缓了些,恍若无事,道:“云耀祖既是因为伤人被关押,自然是由你们国公府处置。” “再说那家人是不是服毒自尽,徐老爷应该有数,上面的人,应该不想再听到勤政王后人的传言了。” 徐腾顿时了悟,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看来,这云耀祖也是活不成了。 徐俞明恢复的比云晚意预期的要快,洪钟每日都来给他施针换药,云晚意也只是把脉,察看了下恢复的进度。 诊脉过后,云晚意约了熙然郡主去锦绣阁。 熙然郡主满是意外,拉着云晚意上上下下的打量:“晚晚,你这新婚燕尔的,不陪着王爷腻歪,怎么有空找我去买东西?” “难道王爷对你不好,还是出了别的事?” “王爷身子不好,静养比较合适。”云晚意来徐国公府,除了云耀祖额事情,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她朝周围看了眼,确定没人后,对熙然郡主也并未隐瞒,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约你出去,还有个目的,便是钓鱼。” “钓鱼?”熙然郡主一脸不知所措:“这大冬日的冰天雪地,外头的水都成冰了,哪里能钓鱼?” 云晚意眨眨眼,轻声道:“你忘了吗,昨日从萃兰苑跑掉的那条鱼。” 熙然郡主立刻明白:“云!” 她捂着嘴,说完最后两个字:“怀瑜!” 云晚意点点头,轻声道:“云怀瑜恨不得弄死我,错失昨晚的良机,他肯定会找机会再动手。” “今早我和王爷进宫请安时,王爷就察觉到有小尾巴跟着,出宫也是,我猜多半是云怀瑜。” “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逛街,云怀瑜必然会找机会现身。” “哈?”熙然郡主想到昨儿在淮安侯府的种种,犹豫道:“那云怀瑜就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他要真动手,你和我都不会功夫,只怕要吃亏。” 云晚意眨眨眼,狡黠道:“你以为我当真没任何准备吗?” “他毕竟是男子,昨儿云大少爷和三少爷两人都没能拦住他。”熙然郡主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我是国公府的人,他不敢伤我。” “可你呢,那疯子显然是要为云柔柔和大夫人,要你的命啊,一个差池,不仅仅是受伤这么简单!” 云晚意不以为然,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交给她:“这里面是毒药,我曾给你的白玉兰香囊便能预防你中毒。” “遇到危险直接洒出去就是,只要皮肤接触,也能中毒。” 熙然郡主盯着那瓷瓶,品着云晚意的话,意识到不对劲:“你该不会想以身涉险,来抓云怀瑜吧?” “被你猜到了。”云晚意无奈,只能按照计划,道:“云怀瑜不是绝对的莽夫,他冷静下来,必然想到我身边的婢子和我的医术。” “既然有所防备,我要反击很难,只有你出其不意,才能让他防不胜防。” 说到这,云晚意看了眼她诧异的样子,继续道:“当然,你若觉得危险,也可以取消这个计划。” “我不怕。”熙然郡主赶紧挽住云晚意的手臂,道:“云怀瑜在外边才叫可怕呢,把他抓住,你的危险也能少几分。” 熙然郡主胆子本就大,想到是为云晚意解决麻烦,甘之如饴,又怎么会惧怕! 两人从国公府大摇大摆出去,云晚意说的那条尾巴,一直在暗处盯着她们。 同时,淮安侯府,云怀瑾收到消息,查到了云怀瑜所在。 云怀书在一旁,听完汇报后疑惑道:“二哥怎么会和三皇子搅合在一起,三皇子为人不检点,觊觎晚意,差点连累晚意的名声!” “我也觉得奇怪。”云怀瑾捏了捏眉心,道:“怀瑜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在他心中,大夫人和云柔柔是他的至亲。” “而他一股脑把两人的惨景归咎于晚意,只怕还会寻机会动手。” 听到这,他的近侍小心翼翼道:“大少爷,咱们的人探知到,二少爷一直派人跟着大小姐。” “就包括大小姐和王爷进宫请安,都有人随时随地盯着。” 云怀书疑惑道:“他刚回上城,哪儿来的人手?” “好像是三皇子那边给的。”小厮犹豫着,道。 云怀瑾猛然察觉到不对,急声问道:“晚意从宫中请安回来,一直在王府吗?” “不,大小姐只歇了小会,又去徐国公府了。”小厮顿了顿,道:“接下来的事情,我们的人还没传回消息。” 云怀瑾有个不祥的预感,立刻往外走:“去徐国公府!” 云怀书赶紧跟上,后知后觉道:“大哥,难道你的意思,老二会在徐国公府找机会?” “都有可能。”云怀瑾咬着牙,祈祷着不会出现他预料的场景,道:“怀瑜已经彻底疯了,满心只有给云柔柔报仇。” “我们得快一点,迟了晚意要吃亏的,她刚从外边回来,鲜少和怀瑜相处,不了解怀瑜的性子,自然也不会防备!” 兄弟二人匆匆赶去徐国公府,却被告知王妃和熙然郡主出去买东西了。 “怎么会?”云怀书更是疑惑了:“镇北王这阵子一直不好,身子虚弱,昨儿成婚还吐了几次血。” “晚意成为镇北王妃,应该在府上照料才是,还有心和熙然郡主逛街?” “不一定是逛街。”云怀瑾稍微一想,就察觉到了其中关窍,沉声道:“晚意只怕已经察觉了什么,故意留了破绽给怀瑜,引他上钩!” 云怀书听的连连咋舌:“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她们逛街是去哪儿。” “先去碰碰运气。”云怀瑾神色难看,低声道:“我们兄妹四人才是骨血至亲,万不能让他们兄妹相残。” 此时的云晚意,正和熙然郡主在锦绣阁查看着新货。 比起云晚意看衣料的专心,熙然郡主显然心不在焉,好几次看向门外和窗外。 琳琅在一旁伺候,瞧着熙然郡主的样子,打趣道:“熙然郡主左顾右盼的,可还约了别人来?” “没,没有。”熙然郡主收回眼神,看向云晚意,想问点什么,又碍于琳琅在旁边,不好开口。 “琳琅东家,你先去招呼别人。”云晚意看出熙然郡主的犹豫,笑着道:“我们两人瞧瞧,若是有合适的再叫你。” 琳琅惯会看人脸色,没有多问,跟着笑道:“整好我得去处理新货,那王妃和熙然郡主稍坐,我去去再来。” 看着琳琅退出二楼,熙然郡主立刻抓住云晚意的手,道:“云怀瑜会动手吗,这儿可是闹市。” “锦绣阁的位置不同,繁华热闹,锦绣阁内还有打手,他当然不会动手。”云晚意调皮的眨眨眼,道。 熙然郡主手心都是汗,越发焦急:“那你这局不是白白做了?” 云晚意反握住熙然郡主的手,笑道:“不着急,既是博弈,比的就是耐力,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而等待,会消耗一个人的期待,他越是着急,越容易露出破绽,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抓住他,并非搭上自己,情况对我们越有利越好。” 熙然郡主似懂非懂:“那还要等多久?” “别着急啊。”云晚意拿着一套新样式成衣塞给熙然郡主:“颜色很衬你,去试试合不合适。” 熙然郡主半推半就,只能含着一腔着急去试衣裳。 立秋从屋外进来,小声汇报道:“王妃,二少爷亲自过来了,就在半街之隔。” “嗯。”云晚意点点头,拿出另一套衣裳递给立秋:“你跟着我进宫辛苦,这套衣裳给你,等会再给她们几个带一套回去。” 锦绣阁斜对面酒楼。 云怀瑜咬着牙,死死盯着锦绣阁的方向:“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是你们露出破绽,让她察觉,偷偷跑了吧!” 跟着他出来的人,是常牧云指派,对他并无多少恭敬:“二公子,这女子试衣裳,可不是三两下能好的。” “我们派人进去瞧了,人就在里头,锦绣阁后门也有我们的人,她插翅难飞。” 云怀瑜心焦的厉害,仰头喝下一杯酒,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长剑,手背青筋暴跳。 他的杀意太过明显,对面那人提醒道:“云二公子,您可别忘了三皇子的嘱托,不能伤及云大小姐的性命!” “哼。”云怀瑜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们三皇子什么毛病,放着蕙质兰心善解人意的柔柔不要,喜欢云晚意那下作东西。” “她都嫁为人妇了,三皇子还偏着脑袋肖想……” “云二公子。”那人打断云怀瑜的污言秽语:“主子的吩咐,我们自是按吩咐办事。” 那人瞥了云怀瑜一言,略显轻蔑:“说个不好听的,三皇子的决定,也容不得你质疑。” 云怀瑜心中的愤恨越发明显在,嘴上却不得不服软:“我知道该怎么做,不伤她性命,让她变成残废!” 没错,这也是常牧云的意思。 云晚意多么完美无瑕啊。 处在疯狂中的常牧云意识到,不论是她无人能及的倾城美貌,还是无与伦比的超群心智,以及那令人惊叹的医术,都望尘莫及。 云晚意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女,衣袂飘飘,凡人连她的衣角都够不上。 只有将她拉下神坛,跌倒在污泥中,沾染那些不堪和灰尘,常牧云才有机会接近她! 所以,他答应了云怀瑜的请求,也愿意帮他报仇! 等云晚意彻底在淤泥中,和他变成一样的人,他就有接近的机会了! 云怀瑜到现在都以为,常牧云答应他的请求,是因为对云柔柔那点旧情。 他压根不清楚,常牧云需要一个冲锋陷阵的炮灰,等事情败露后,云怀瑜会成为背锅的人! 锦绣阁内,云晚意和熙然郡主已经挑好衣裳了。 云晚意买了不少,大包小包的,立秋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先把东西送回王府。 酒楼上,云怀瑜看到立秋带着马车远去,知道机会来了! 第360章 死士追杀 云怀瑜将酒壶中剩下酒,全部倾斜在地。 紧跟着起身朝天拱手,轻声道:“母亲,孩儿无能,只能以这种方式给您报仇,但愿您在天之灵保佑我。” “这次一定成功,让那野蹄子付出代价!” 云怀瑜拿着长剑起身,戴上面纱,直奔楼下。 与此同时,云怀瑾和云怀书也知道了云怀瑜所在的位置。 几人在酒楼大门口相遇。 哪怕云怀瑜乔装打扮,蒙着脸,云怀瑾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厉声呵住:“怀瑜,你要干什么!” 云怀瑜露在外边的双眼中,已经被仇恨充斥。 他恶狠狠看着面前的兄弟,拂袖道:“你们还真被那野蹄子迷了心,还追到这儿来了。” “怎么,你们午夜梦回,没梦到母亲浑身血迹的样子,没梦到柔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云怀瑾四下看了眼,低声道:“你别胡闹了,不管是大夫人的死,还是云柔柔下狱,都是她们自找的!” “你跟我们走,我们跟你说清楚事情的原委。” 云怀瑜一把拂开云怀瑾的手,不屑道:“你们被那野蹄子哄得团团转,她说的便是真相,我们兄弟都做不成了,还怎么说?” “二哥,不是这样的!”云怀书着急不已,叹道:“你离开后,发生了很多离谱的事情,但大夫人死的不冤,你不该把这件事算在晚意头上!” “大夫人?”云怀瑜的视线,狠狠从两人身上扫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云怀瑾,云怀书,你们真是好样的。” “母亲十月怀胎,从鬼门关走一趟把你们带到人世,含辛茹苦栽培养大,她死后,你们竟连一声母亲都忘了叫!” “也好,这样我就不用顾及什么兄弟情义了,你们赶紧让来,不然我这淬了毒的长剑不长眼,伤到你们就不好了!” 云怀书顾不得其他了,一个箭步上前,低声道:“云怀瑜,你别无理取闹了,大夫人压根不是我们的母亲。” “我们的亲生母亲,正是被大夫人亲手害死的!” 云怀瑜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也完全不信这个说辞,狠狠推开云怀书:“滚开,你再胡说,我把你都杀了!” 云怀书还要继续解释,云怀瑾一把拉着他,轻声道:“算了,怀瑜被仇恨占据理智,你说再多,他也不会相信。” “不仅如此,他以为我们是被晚意蒙蔽,加重对晚意的恨意,适得其反。” 说话这间隙,云怀瑜早就消失在门口的人群中。 “那就让他这么走了?”云怀书咬着牙,道:“大哥,他的剑上有毒,会害死晚意的!” “我们现在去阻止。”云怀瑾深深的无奈,叹道:“别酿成大祸。” 云晚意身边没了婢子,熙然郡主也找机会支走心腹芍药,就她们二人闲逛着。 两人有意引出云怀瑜,越是毫无顾忌,专往小巷子里钻。 终于,在她们驻足一家深巷子里的豆腐坊时,云怀瑜提着长剑追了上来。 熙然郡主看着横在半路的人,既是惊疑,又觉得兴奋,紧紧握住云晚意的衣袖:“晚晚,他真的来了!” “不怕。”云晚意眯着眼,轻声安抚道:“你往边上退点。” 熙然郡主却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自报家门道:“我乃国公府熙然郡主,哪里来的歹人,青天白日,天子脚下,就敢如此放肆?” 云怀瑜满心注意力都在云晚意身上,狠狠道:“我要的是云晚意的命,无关的人滚一边去!” 熙然郡主装作害怕的样子,松开云晚意后,挪到了一旁。 在云怀瑜看不见的衣袖下,却是紧紧握住了瓷瓶,只等机会撒出去! “看来,什么坚不可摧的情谊,在生死面前什么也算不上。”云怀瑜看到熙然郡主的动作,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云晚意,你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野蹄子,尽管改头换面,也掩盖不了你乡下丫头的宿命。” “瞧瞧,你以为为徐国公续命,换来熙然郡主的友情,殊不知人家是觉得你好利用。” 云晚意站在原地,嘴角勾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嘲讽:“乡下那个是我,如今荣耀加身的人也是我,不需要掩饰。” “可不管哪一个我都光明磊落,不像你,云怀瑜,真正可怜的人是你吧,喜欢自己的妹妹,无法宣之于口。” “这种违背道德伦理的事,你做起来很溜,却没面对的勇气,只能把一切不满意转移在我身上!” 云怀瑜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这种事,一瞬间,脸涨的通红:“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云晚意丝毫不为俱,往前逼近两步:“云怀瑜,你敢指天发誓,没对云柔柔动任何男女之情?” “看到云柔柔和常青则纠缠,又拜倒在常牧云裙袍下,你没有任何嫉妒不甘?” 云怀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确喜欢云柔柔,或许一开始很单纯,是兄长对妹妹的爱护。 可当知道云柔柔并非云家血脉时,爱护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爱意。 他喜欢云柔柔,喜欢她温柔懂事,体贴入微,也喜欢她柔情似水。 可到底是兄妹,哪怕云柔柔是养女,两人对外也无法公布,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柔柔和常青则逐渐走近。 云晚意知道要彻底激怒云怀瑜,还需要添一把火。 在云怀瑜越来越黑沉暴怒中,云晚意故作夸张的捂着嘴,道:“哎呀,你出去许久,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常青则废黜成为罪人后,云柔柔眼瞧着没了下家,使劲浑身解数拼了命也要勾搭上常牧云。” “为此,她不惜自降身份,做了那勾栏女子都无法忍受的腌臜事,还怀着身孕呢。” “无媒苟合又献身于人,这便是你心中温柔知礼的好妹妹,啧啧啧,真算起来,她腹中孩子应该有两个多月了吧……” 话没说完,云怀瑜发出一声暴怒的吼声:“贱人,你个贱人,竟敢污蔑柔柔,我杀了你!” 和声音一起的,是云怀瑜毫不留情的动作。 熙然郡主紧张至极,只等他冲上前。 然而,云怀瑜还没近身,一柄长剑凌空而来,把他的剑击落在地。 云怀瑜赶紧朝那方向看去,居然又是赶来的云怀瑾和云怀书! “你们真是那狗皮膏药,既然这般关切云晚意的死活,那就一起死吧!”云怀瑜又急又怒,朝小巷子外吹了声口哨。 密密麻麻的黑衣人,随着他的哨声出现。 这条巷子,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布满了云怀瑜准备的后手! “我早知道你这贱人戒备心强。”云怀瑜恨得牙痒,又有得逞后的快意:“所以早有准备。” “云晚意,有人让我留你一命,哼,但也只是一命,柔柔受了什么折磨,也要要受一遍,这才公平!” “动手!” 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蜂拥而上。 云怀瑾和云怀书赶紧飞身上前,挡在云晚意身前。 “不好。”云怀瑾瞧见死士头巾上的刻绣,道:“是忠义派的死士,并非我们几人能敌过的。” “那个杀手组织?”云怀书吓了一跳,惊慌道:“现在该怎么办?” 云怀瑾看了眼云晚意,道:“怀书,你带晚意和熙然郡主先走,我拦住他们!” 在几人身后的云晚意,忍不住在心里翻着白眼:“你们两人的决定,能不能先问过我?” “我要的就是引云怀瑜入瓮,你们赶紧走,别坏了我的好事。” “晚意。”云怀书拉着云晚意的衣袖,道:“你不懂这忠义派,他们是江湖上最恶心的杀手门派。” “被他们缠上,不死不休,快,我们先走去搬救兵,再晚都要交代在这儿。” 他们压根不知道,云晚意给熙然郡主的毒药,足以药翻百十号人。 这些死士动武,更会让毒药最大限度的发挥作用! 但,也正是因为云怀瑾和云怀书,熙然郡主不敢放出毒药了,延误先机。 不等云晚意再拒绝,云怀书一手拉着她,飞奔到熙然郡主面前。 这样,几人踉踉跄跄往巷子外跑。 “想跑?”云怀瑜冷笑道:“一个也跑不了!” 死士在他的指挥下,蜂拥而上。 云怀瑾本就不敌,瞬间淹没在黑衣群中。 逃走的三人也被拦住去路。 “我是国公府的郡主!”熙然郡主没料到这个阵仗,捏着瓷瓶的手制不住的颤抖着:“你们赶伤我一根汗毛,国公府与你们不死不休!” 为首的死士冷哼一声:“哼,我们连镇北王妃都敢动,何况是你国公府。” 熙然郡主害怕之下,想也不想,一把将药粉撒了出去。 追上来的死士们没有防备,接触毒药后,瞬间倒地。 随后而来的死士看到这一幕,戒备后退,大喊道:“小心,他们用了毒!” 然而,他们所在的距离,离云怀瑜云怀瑾还有十几步路。 毒药只药翻了一半死士,另一半在云怀瑜的指挥下,朝他们几人扑来。 “完了,晚晚,怎么会这样。”熙然郡主惊怕的抱住云晚意的手臂:“毒药没用啊!” 也正是这个动作,两人都没意识到身后偷袭的人,等发现时,已经没法避开身后死士的攻击。 千钧一发之际,和死士缠斗的云怀书飞身过来,猛然撞开两人,胸前被死士的刀瞬间贯穿! “啊!”熙然郡主吓得惊声尖叫起来:“云怀书,你,你怎么样?” “跑!”云怀书胸前开出红艳的血色,腑脏都疼的在颤抖,用尽全力喊道:“快跑!” 熙然郡主被这一幕吓得腿软,哪里还跑得动! 云怀书的伤在正心口,不赶紧医治,肯定挺不过去。 云怀瑾被一群人围攻,眼瞧着应对起来越发吃力。 这么下去,的确走不成。 哪怕云晚意手中有毒药,足以对付剩下的二三十个死士和云怀瑜,云怀书却不能等了。 第362章 没办法不着急 云晚意的样子很不情愿,跟着常牧云来到屋内。 他病了许久,屋内全是乱七八糟的药味,混在一起闻着叫人反胃。 刚进门,云晚意就忍不住蹙起眉:“太臭了!” “臭?”常牧云阴恻恻一笑:“这不是拜你所赐吗,若非那日琅琊王的接风宴,你趁机给我下毒,我也不至于吃这么久的药。” “毒没去掉,反而吃的不成人形,云晚意,你欠我这么多,该怎么偿还?” 常牧云并未摘掉云晚意手中捆绑的布条,但一把拿下了她挡在眼前的布。 临时的住宅没法和从前的三皇子府比,正屋小了一半不止,屋内陈设也很简洁。 不仅如此,更大变化的是常牧云。 琅琊王的接风宴到现在时日不长,可这常牧云恍如换了个人。 从前的常牧云不管心中如何不忿,恨意有多浓,面上总能保持温润儒雅,活脱脱的笑面虎。 可眼前的人瘦脱了像,肤色黑沉,脸颊凹陷,更显刻薄诡异。 最大的改变在于他那股气质。 也不知道是因为相貌影响,还是因为真被毒药折磨的心中扭曲,他温润如玉的模样被阴鸷暗黑所取代。 面上沉郁就算了,看人时候的眼神简直像淬了毒一般。 好像随时会发动攻击,一击致命的毒蛇! 看到云晚意打量的神情,常牧云心中的不忿和不耐发酵膨胀,厉声道:“看什么,这些,也是拜你和常景棣所赐。” 云晚意收回视线,反绑在身后的手捏了捏:“你到底要做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解毒。”常牧云阴沉笑道:“我这身子中的毒,是从你手中出来的,连我变成现在的模样,也全是因为你。” 云晚意忍不住蹙紧眉心,面上表现出来的只剩下抗拒。 “别耍花招。”常牧云耐心耗尽,怒着一把拂开桌上的茶碗:“我受够了,你今日是想失去清白,还是为我解毒,二选一!” 云晚意满是厌恶道:“我给你解毒,你未必会放过我。” “现在,选择的权利在我手中!”常牧云不耐烦的推了云晚意一把:“趁我还沉迷那些虚幻梦境,你最好乖乖听话。” “否则我对你那点执念没了,你的下场可就不好预料了!” 云晚意一个趔趄,咬着嘴唇道:“好,我答应你,但这毒并没有现成的解药,需要先抓药,再熬煮。” “赶紧。”常牧云得到她的首肯,粗声粗气催促道。 云晚意寻来纸笔,慢慢的写着方子。 …… 镇北王府,常景棣正在书房桌前写弹劾折子。 立秋在外边,忐忑不安道:“爷,出事了。” 常景棣手中的笔猛然一顿,笔尖的墨汁重重落在纸上,瞬间晕开一团乌黑的墨迹。 折子没用了。 常景棣鲜少出现难以抑制的烦躁:“说!” “王……”立秋刚起了个头,就被人打断了。 来人正是谷雨,谷雨一直奉命盯着常牧云,追查玉夫人的下落。 他从外边匆匆赶来,气喘吁吁,来不及平静,立刻道:“王爷,不好了!” 两人同时开口,常景棣眼皮跳的更是厉害:“赶紧说。” 他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烦躁,立秋和谷雨都不敢追问。 也不知道他那句话是对谁说的,两人只能同时开口: “王妃被三皇子的死士抓走了。” “王妃消失在那小巷子,多半被抓走了。” 说完,两人同时一顿。 谷雨不敢等常景棣发问,看了眼立秋后道:“三皇子培养的死士绑了王妃,正在南街三皇子临时的府邸。” “混账东西!”常景棣猛然一把掀开书桌上的东西:“你们怎么办事的?” 谷雨和立秋同时跪在门前:“属下知罪,请王爷责罚!” 现在可不是问责惩罚的时候,常景棣勉强保持着理智,问立秋道:“从宫中回来的马车上,王妃不是计划的很周全吗?” “你为何不在身前伺候,还让人给钻了空子?” 没错,云晚意这一步铤而走险的计划,早早跟常景棣说过。 可当时,云晚意说的是云怀瑜性子暴躁,必然等不及要报仇,不会带脑子。 她以身为饵引出云怀瑜,再让立秋把人拘住,为确保万无一失,还另外让大寒带着人随时支援。 几重保险下,云晚意拿着保命的毒药,绝对不会让云怀瑜得逞。 大寒和立秋是常景棣手下培养出来的杀手,他们二人别说牵制一个云怀瑜,就算十个都不不成问题,常景棣这才顺着云晚意的计划应下。 可现在呢,和计划完全相悖,云晚意竟然不怕死,还支走了立秋! 立秋忐忑不安,嗫嚅道:“王妃去徐国公府后,忽然就改变了主意,叫上了熙然郡主一起。” “不仅如此,王妃还以云怀瑜有所戒备为由,让奴婢假意离开,给他动手的机会。” “奴婢没办法忤逆王妃,只能顺着王妃的意思做,想着也不走远,就在一街之隔,不会出事。” “谁知道在一条街外,奴婢和大寒的援兵同时被人绊住脚,等奴婢和大寒汇合赶到小巷子时,就剩下一地的血迹。” 常景棣的手猛然收紧。 他手中的笔被巨大的力道握成几段! 立秋和谷雨同时感觉到了强大的杀气,谷雨赶紧接过话,道:“王爷莫急,我们的人在南街外瞧的真切。” “王妃并没有受伤,她全须全尾,就是蒙着眼绑着手,想来多半是三皇子请王妃去解毒吧。” 听到云晚意没受伤,常景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但也只是一点点,常景棣清楚常牧云的性子,如今的常牧云不再是卧薪尝胆的他。 他的每项算计和利用,都被云晚意和常景棣破坏,又被毒药折磨了好些时日,正处在一个暴怒的边缘,抓到云晚意,不是好事! 尤其是常牧云梦到的前世种种! “不能让王妃独自留在常牧云那边。”常景棣不敢往下再想,毫不犹豫的起身,道:“本王去救她!” 立秋和谷雨顾不得太多,同时阻拦:“王爷。” 惊蛰也跟着阻止:“王爷,您对外称旧疾复发,身子虚弱,光是这镇北王府外,都有不少眼线。” “一旦出了这个门,事情必然闹大,皇上那边不好交代啊!” 常景棣双目赤红:“她都不见了,本王要给谁交代?” 他如何不清楚踏出王府大门,一切都将变得不可挽回。 可只要想到云晚意深处险境,他就没法冷静:“让开,别逼本王对你们动手!” “王爷!”立秋没办法,赶紧编了个借口:“奴婢以为,王妃是故意被擒走!” 常景棣动作一顿,旋即狐疑道:“你刚才的慌张和解释,可不是装的,你也算本王的心腹,知晓欺骗本王的下场!” “奴婢慌张是担心王爷迁怒,责罚奴婢。”立秋声音颤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编造圆谎: “王妃知晓奴婢是您的人,一直对奴婢戒备着,擅自更改的决定更不会告诉奴婢。” “还有,王妃手中捏着足以致命的毒药,若不想被擒走,绝对有办法,更遑论让人蒙着眼绑着手。” 常景棣不傻,旋即便道:“一地的血迹如何解释,熙然郡主和她一块儿,倘若哪些人用熙然郡主威胁,她必然就范。” 正说着话,大寒赶了回来。 大寒是聪明人,瞧着地上跪着的三人,再听常景棣最后那句话,联想出前因后果。 他不敢造次,垂眸顺眼道:“王爷,王妃消失的小巷子中,那些血迹查清楚了,源自云三少爷。” “云三少爷受伤严重,被剑刺穿了心口,生死未卜,正在洪钟那边处理伤势。” “云大少爷也受了些伤,但无大碍,熙然郡主毫发无损,不过被血腥的场面惊了魂。” “根据云大少爷说,王妃跟着死士走之前,吩咐他们去王妃妆匣子里,找出一瓶保命的药,给云三少爷服下,您看……” 常景棣咬着牙,吩咐立秋道:“你跟随王妃多时,清楚她说的东西,赶紧找到送去。” 立秋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暂时躲过了一劫,但也只是暂时而已。 王妃要真有个好歹,王爷必然扒了她的皮! 临出门时,立秋给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会意,道:“王爷,属下再去打探南街那边的情况,您稍安勿躁。” 常景棣怎么可能不着急! 他没法安! 目光扫过跪在地上,和他身形相仿的惊蛰,道:“惊蛰,换上本王的衣裳,取本王的人皮面具来!” 惊蛰察觉到他的意图:“爷,这一招太险了,万一暴露……” 话没说完,常景棣怒道:“没那么多万一,本王不想再说一遍!” 第363章 把她送走 立秋和谷雨先一步出门。 走出书房的范围,立秋回头看了眼,赶紧问谷雨:“你们那边的人瞧着没,王妃情况到底怎么样?” “跟在王妃身边的人,瞧着对她还算恭敬。”谷雨看出立秋的惧怕,凝神道:“你刚才那番话,是在骗王爷?” 立秋红着眼眶,无奈道:“我实在没办法,王爷对王妃的爱意我们都清楚,为了王妃,王爷连命都不在乎。” “可王爷一旦踏出镇北王府的门,整个镇北王府都要万劫不复,王妃不一定有危险,王爷这边也不能做没法回头的错事,我只能说谎稳住王爷。” 谷雨眉心拧成一团,不赞同道:“正因为王爷对王妃心意不同,要知道你骗人,王爷必然活剐了你。” “顾不上了。”立秋咬咬牙,道:“我到底跟随王妃多时,王妃的手段比我们想的还要厉害,保命不成问题。” “而且我那番话也不全是撒谎,也是刚刚,我才反应过来,王妃应该有她自己的打算,像是将计就计。” “让你的人盯紧,一旦有不对劲,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下王妃!” 谷雨沉声道:“这个不用你说,赶紧把药送去洪钟那边吧!” 谷雨和立秋分开行动,一个去盯着南街,一个则是去了洪钟那边。 洪钟恰好今日休沐,没在泰和医馆。 一行人找到洪钟,直接去德善堂给云怀书诊治。 云怀书伤处太危险,又流了不少血,路上耽误,情况万分危急,洪钟把脉时一直在微微摇头。 把完脉后,洪钟简单的做了止血的处理,只能先按照云晚意的吩咐施针,稳住心脉。 “洪大夫,他到底如何?”熙然郡主瞧着洪钟闷声不开口,忍不住问道:“不会有事吧?” 云怀瑾虽然没问,但那神情中的担忧,比熙然郡主更多。 洪钟施针没云晚意利索,等下好针,额间早就被密密麻麻的冷汗浸湿。 他擦了把汗,看了眼两人,叹道:“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三少爷的伤十分严重,我没任何把握。” “若是云王妃在,或许还有转机,哪怕有王妃的药丸吊着命,这种致命伤也不是我能处置的!” “那怎么办?”熙然郡主鼻涕眼泪一大把,看着昏厥不醒满面青白的云怀书,哭着道:“平时没见是个英雄。” “关键时机非要跳出来,这下好了,生死难料!” “好了,郡主。”云怀瑾忍住心痛,劝道:“怀书这边情况不稳定,我先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熙然郡主咬咬牙,道:“云怀书到底是因为我而受伤,我不能走。” “郡主,我不妨直说。”云怀瑾蹙了蹙眉,道:“谁也不知道那些死士会不会卷土重来,你回徐国公府,至少能安全。” “留下来帮不上忙,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话说到这份上,熙然郡主只能答应先离开。 云怀瑾身上的伤来不及处理,送熙然郡主回去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德善堂。 这空里,立秋送来了保命的药丸,洪钟施针也结束了。 血止住后,云怀书还是昏迷不醒,整个人气息微弱。 云怀瑾如一下抽光所有的生气,靠在房壁上歇息。 立秋照顾完云怀书,上前询问巷子里的事。 当得知云晚意是因为云怀书,不得不答应跟着死士走时,她的心咯噔一下坠入无边谷底! 乔装成惊蛰的常景棣,也赶到了德善堂。 立秋一眼就看出惊蛰的身份,噗通跪下请罪。 常景棣看都没看她,直奔云怀瑾面前询问情况。 他们惦念的云晚意,写完方子后察觉常牧云暂时不会动手,索性也安静的养精蓄锐。 常牧云在云晚意面前没显露,实则周身的疼还在继续。 无时无刻不在的疼痛,几乎要把他折磨的失常,他迫不及待的验证解药的真假,压根顾不上云晚意。 云晚意试探性的走了走,确定没人阻拦,在院子里转悠。 毕竟是临时的院子,也没多大,一圈都走完了,她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正打算回正厅,回身就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常牧云。 常牧云刚吃过解药,神色间阴鸷戒备:“云晚意,你出现在这,莫不是别有目的?” “不是三皇子叫人把我抓回来的?”云晚意反问道:“现在又怀疑我,你是病的脑子不好使了吗?” 她的一举一动,没人阻拦,却被人监视着。 知晓她看遍了府内,常牧云确定她来这绝对有不为人知的打算! 否则,她绝对没兴趣在他的地盘瞎逛。 常牧云眯着眼,眼底迸出怀疑:“既然没有目的,你在满院子转什么?” “三皇子从前的府邸没去过,被逼到这儿,我总要好好瞧瞧笑话。”云晚意看出他的怀疑,也不着急,十分自然道。 “这一圈看下来,啧,比我去过的所有府邸都差,也难为你能忍辱负重。” 常牧云盯着她的脸,辨别她话里的真假。 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不知是她掩饰的太好,还是真的没有目的。 常牧云收回眼神,警告道:“别瞎走,等一下会有马车送你离开。” “送我离开?”云晚意玩味一笑:“回去吗?” “别想了,出城,有人想见你。”常牧云盯着她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贪婪道:“乖乖去吧,用不了多久,你就是我的了。” 云晚意翻了个白眼,忍住恶心,鄙夷道:“少做些梦,我永远不可能成为你的。” 常牧云迈步朝云晚意逼近,正要动手,外边传来追云的声音:“爷,皇上召见您。” 云晚意一顿——常牧云如今的处境,皇上怎么可能召见,他禁足的这些日子,到底做了什么? 还真是死灰复燃啊,这都能想到办法! 看着常牧云离开的背影,云晚意越发好奇。 转念联想到常楚楚趁他们大婚时,悄悄来过三皇子府,难道与这件事有关? 云晚意想把消息传出去,可这到底是常牧云的地盘,如何才能把消息送到常景棣手中呢? 常景棣刚从云怀瑾那里,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知道是云晚意主动说跟死士走,他这才觉得立秋的话有几分道理。 或许,云晚意将计就计,真的有自己的打算。 饶是如此,常景棣还是打算去一趟南街。 谷雨一直盯着常牧云府邸的动静,瞧见常牧云坐马车离开,也觉得好奇——这三皇子禁足未解,怎么能出门,难道是去见皇上的? 他刚想把这消息传回王府,就看到了乔装过后的常景棣。 惊诧之余,谷雨把此事说了。 宫中另有眼线,常景棣并不着急,只问道:“王妃如何?” “王妃自打进去后,就没出现。”谷雨低声道:“这个时辰,他们后院要进一次菜,属下早就收买了送菜的老头儿。” “您若担心,属下混进去打探情况。” “本王去。”常景棣不放心别人,道:“你们在此接应,听到暗号后,直接杀进去!” 谷雨很想说这么做危险至极,可想到王爷的脾气,又不敢劝,只能去安排。 很快,常景棣顶着惊蛰的脸,借着送菜的马车混进府内。 里面很空,并未放几个人。 以常景棣的本事,甩开几个看守的不在话下,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云晚意所在的地方。 云晚意歪着脑袋坐在窗前,正苦恼传递消息的事,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顺着阴影往上,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王爷?!”云晚意一眼就认出不是惊蛰,而是常景棣,压着声音又惊又怕:“您,您怎么敢!” “你都敢,我有何不敢?”常景棣很想责备云晚意几句,可他没办法狠心,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轻声道。 “你真是胆儿大,和我商议的是一套,自己却以身涉险弄出另一套,知不知道我要担心死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云晚意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眸,道:“我若是提前告诉王爷,王爷能答应吗?” “必然不会,这个行动一点也不保险,比如你现在。”常景棣无奈之余,故意板起脸,道:“瞧瞧,把自己弄到这危险之地来了吧?” “其实,我是故意的。”云晚意见他真的有几分生气,赶紧全盘拖出:“云怀瑜勾上了常牧云,对我动手。” “我本想通过云怀瑜来这儿,没想到半道杀出一群死士,更方便我做事了。” 果然如此。 常景棣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要来这儿做什么?” “常牧云闷声办事。”云晚意想到刚才的事,道:“他禁足期间,竟然还得了皇上召唤,定和常楚楚脱不开干系。” “我要摸清楚,自然得深入虎穴。” “常牧云虽然不足为俱,可他们背后是玉夫人。”常景棣不赞同,道:“玉夫人到现在只露出些许意头,比我们想象的难缠多了。” “你在这太危险,先跟我走。” “常牧云说要把我送走。”云晚意挣开他的手,道:“还说有人要见我,我猜那人是玉夫人,必须要赌这一把!” 第364章 常牧云暂时脱困 云晚意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谋划一场,总不能空手而归。 常景棣却完全不这么想,他压着嗓子,沉声道:“玉夫人难以对付,你只身来这儿已经很危险了,何况正面和她对上?” “晚意,你所有的决定我都支持,唯独让你自己处在危险中,我不答应。” 云晚意轻叹一声,握住常景棣的手,柔声道:“王爷是习武用兵之人,该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玉夫人在暗我们在明,她早就查清楚我们,我们却对她丝毫不知,又何尝不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常景棣的神色没有半分松懈,反而越是急促躁动。 但云晚意在前,他克制住了所有不好的情绪!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手越发紧握:“我会找到玉夫人,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云晚意当然不怀疑常景棣,解释道:“我相信王爷,可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而且我相信玉夫人暂时不会懂我动手,否则死士该与我同归于尽!”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心意已决,能劝动一时,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他顿了顿,无奈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去,我们一起面对所有事。” “啊?”云晚意张大嘴巴,指了指常景棣的样子:“这样,怎么一起?” “我有办法。”常景棣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这期间,你别激怒常牧云。” 这儿到底不是常景棣的地盘,他并未久留。 离开时,常景棣吻了吻云晚意的额头。 云晚意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心中即是激动,又有失落。 他才来一小会儿,周围仿佛都是他周身冷寂的雪松味道。 常景棣没有走远,他趁人不备,摸到了常牧云的马车附近。 三皇子府被打砸那次,常牧云趁机自己放火闹大。 本想栽赃在常景棣身上,加深罪名,却没有预想的效果,反而把自己的马车全搭进去了。 现在换了临时住所,他索性只留了一辆马车,所以要送云晚意离开,必然要用上这辆马车。 常景棣看到了老马夫,正想上前,却发现不对劲。 马夫瞧着四五十岁,包着深蓝色的头巾,一身暗灰色的粗布衣裳,可他的手一看,就不是长久做苦力的人。 常景棣习武多年,深知那是握刀拿剑的缘故。 这个马夫,绝对是杀手! 常景棣默不作声的退出去,和谷雨汇合,问道:“你们盯梢许久,可瞧见那个马夫有什么不对劲?” “回王爷,那马夫是今日才出现的。”谷雨低声回答道:“跟着王妃一起。” “从那巷子里带走晚意的,不是死士?”常景棣满是狐疑,问道。 谷雨顿了顿,小声道:“或许是,王妃的身份非比寻常,既从小巷子被带走,必然要用厉害角色押着。” “也就是说,本王没猜错。”常景棣眯着眼,道:“那马夫并非寻常人,而是死士!” “若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谷雨疑惑的盯着他的脸色,道:“爷,您想做什么?” “常牧云要把晚意送走,很可能送去给玉夫人。”常景棣吸了一口气:“不论本王如何劝,晚意心意已决,要继续将计就计,去会那玉夫人。” “她虽然毒医双全,却始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王必须陪着她去。” 谷雨大惊:“爷,且不说目的不明,谁也不知道王妃会被送去多远,单说您的身份,也不能出城啊!” “您忘了,皇上命太医们每隔一日,必须去王府给您诊脉,若您不在,皇上那边如何应付?” “本王已经安排好了,惊蛰和本王身形差不多。”常景棣凝神,道:“他戴上人皮面具,装作病重的样子。” “有晚意给的那些装病药,瞒过太医院的那群庸医不成问题。” 谷雨还是觉得冒险:“惊蛰不一定能撑多久,而您跟王妃这一去,也不知道需要多久,这计划太草率了。” “不如属下去盯着马车,察看动静,再跟您汇报!” 常景棣蹙着眉,道:“你从前跟在本王身边,是以帝景近侍的名义见过她,不合适,本王亲自去。” 谷雨知道自己拗不过了,只能道:“王爷万事都要小心,属下会派人暗中跟着。” “嗯。”常景棣顿了顿,道:“那马夫既是死士,必有察觉,叫人别跟太近。” …… 常牧云丝毫不知,他以为铁桶似的新府,被常景棣轻而易举混进去了,还见到了云晚意。 他一门心思都在面见皇上,猜想皇上会如何质问,他要如何应对。 更担心的是常楚楚给的计谋,能否一举成功! 皇上等在勤政殿,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他一个都没心去看。 好不容易等来了常牧云,立刻起身问道:“你给孤的那些药丸,当真是那术士所炼?” 常牧云默默打量了皇上一眼,猜到那些药丸起了作用,心总算放下了些。 他垂下眼眸,恭敬道:“回父皇,千真万确,儿臣知道父皇龙体抱漾,几个丹师迟迟没炼出您满意的丹药,私下一直在命人搜寻。” “好不容易找到了咺引道长,他有真本事,不管是炼丹制药还是道行,都不在话下,父皇若是不信,可让林监主前来试探。” 皇上对常牧云的戒备依旧,想到常牧云私下和刘氏牵连,蹙眉道:“听闻你这些年和刘氏来往密切?” 常牧云早就算到皇上会知晓,不急不缓,辩解道:“回父皇,儿臣的确和刘氏的人有所接触,却事出有因。” “刘氏的人接近儿臣,想从儿臣身上榨些好处,身世不是儿臣能选择的,那些人贪得无厌,儿臣担心引来父皇的反感,这才和他们周旋。” 他的解释,皇上不会完全相信。 可皇上需要那些丹药,和常牧云周旋着:“那巫蛊之术,与你有关吗?” “父皇!”常牧云震惊的抬眸,视线毫不避讳和皇上对上:“您曾严令禁止,儿臣岂敢违背您的命令?” “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儿臣,望父皇明察!” “孤调查过,刘氏的确有人擅长巫蛊之术。”皇上眯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刘氏的堂哥,乃是有名的巫术大师。” “当年要不是刘氏对孤用邪门歪道,孤岂会和她一夜……” 常牧云惊诧过后,重新垂下眼眸。 闻言,他眸中充满厌恶,嘴上依旧在辩驳:“父皇明鉴,若真和儿臣有关,儿臣岂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皇上这才好好打量常牧云。 短短二十日不见,常牧云从白皙健康变成黑瘦憔悴,仿佛换了个人。 皇上这才后知后觉,是有人通报过说三皇子病了。 “你的病,还没好?”皇上轻咳几声,掩盖他的不知情,问道。 常牧云嗓音沙哑,带着苦涩:“太医看过,也请了别的大夫,却始终不见好,只有请镇北王妃出马了。” 皇上眉心紧拧,正要反驳他的话,常牧云苦笑着,继续道:“可惜,外边不知如何,传起了儿臣肖想皇婶的无根之谈。” “儿臣和镇北王妃之间必须避嫌,实在是没办法请她帮忙,这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转。” 皇上眉心越是拧巴,愣了愣,道:“听你这意思,你并未肖想云晚意?” “父皇说笑,儿臣虽不及其他兄长有本事,却也知晓基本的纲常。”常牧云垂着脑袋,睁眼说着胡话。 “起初,儿臣的确觉得镇北王府惊为天人,医术也好,琴棋书画也罢,都是千金中的翘楚,可那都是对才情的欣赏,并无爱慕之意。” “得知镇北王府和镇北王之间的婚事后,儿臣更不敢肖想半分,也不知道那些流言是从何而起。” 皇上半信半疑,道:“你为何从来不辩驳。包括镇北王打砸你府邸的事,也没听你说起过只字片语?” “流言猛于虎,儿臣深知其中利害,也清楚辩驳压根没用。”常牧云声音发苦,满是无奈:“再说儿臣人微言轻,即便是说了真相,也无人相信。” “镇北王受伤后,整个人阴沉气郁,脾气也大变,暴躁乖戾,儿臣想着他打砸了儿臣府邸,能出一口气,便随他去了。” 皇上乐师镇静,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你真这么想?” “当然。”常牧云苦笑道:“儿臣身世不喜,只求苟活,不求任何荣华,若父皇今日不曾召唤,这番话儿臣也绝对不会宣之于口。” “父皇若不相信,就当儿臣没说过。” 皇上居高临下,盯着这个被自己忽视多年的儿子。 他那张脸没有半分刘氏的影子,小时候还有几分相似,越长越大,那浅浅的几分也消失不见。 细看之下,和皇上眉眼间有几分相像。 就是最近被病痛折磨,消瘦憔悴的厉害。 从皇上的角度能看出,常牧云并没有什么情绪,哪怕说出那一番话,也不含任何不满和怨怼。 平静安静,任何事情对他而言,都像是投入悬崖中的石子,听不见任何声响。 皇上都不禁怀疑,常牧云是不是真的没有情绪。 “罢了,这些年委屈了你。”皇上收回视线,亲手搀扶起常牧云:“也是孤不好,没能及时查明真相。” “父皇心系天下,自然顾不过来,儿臣从来没任何怨言,只求您能注意龙体。”常牧云顺势起身,抑制住心中的激动,道。 “你有心了。”皇上叹了一声,道:“今日起,便解禁了,好好表现,别让孤失望。” “多谢父皇龙恩。”常牧云重新跪下,颤声道:“儿臣谨遵您的教诲。” “去吧,孤去见见你说的术士。”皇上摆摆手,心情也很好。 自打吃过常牧云进献的丹药后,他周身的不适完全消失了。 不但如此,皇上甚至觉得周身就像有用不完的气力,回到了年轻时候的状态! 一粒丹药,抵得过宫中那俩丹师进献的大几十颗药! 从皇宫中出来,常牧云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偌大的宫门口,缓缓长开双臂,感受着风中的自由。 没想到,常楚楚这一招,真的让他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接下来,该他反击了! 常牧云想到今后的事,还有府上等待他的云晚意,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转身吩咐马车再快点,还快点! 云晚意本靠在窗前想接下来怎么走,没想到见过常景棣后,她竟然不知不觉中放松,趴在桌上睡着了! 等再醒,是察觉到一股黏在身上的视线。 睁开眼,果不其然和常牧云阴鸷无常的视线对上。 “醒了?”常牧云心情大好,看着她睡眼惺忪的表情,柔声道:“既然醒了,就准备动身吧,马车都准备好了。” 云晚意一瞬间回神,戒备道:“你到底要送我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常牧云不急不缓,像玩弄到手的猎物一般:“云晚意,你睡着的时候真的安静又无害。” “我甚至想乞求神灵让时间定格,停留在那一刻!” “别恶心我了。”云晚意蹙着眉,神情厌恶:“三皇子总说你做的那些梦,梦中的结局是不是很惨?” 第365章 拖延时间 听到云晚意的问题,常牧云明显一愣。 片刻,常牧云猛然几身,几步跨到云晚意面前。 人憔悴不堪,眼睛却在发亮:“你问这个,是不是也梦到了那些事?!” 云晚意厌恶更浓:“我可不会做任何无关的梦,只是好奇罢了,从来只听三皇子说梦中的好,没听你说任何结局。” “想来,梦中的结局很差,是绝对的悲剧吧?” 常牧云又是一顿。 那个梦亢长无比,每一次梦见,都让他痛不欲生。 就是因为那个不愿看到的结局。 结局云晚意竟然不惜一切代价,跟他同归于尽! 他好不容易才坐上了皇位,屁股还没做热乎,就被云晚意弄下了地狱! 他做错了什么,从一无所有的皇子,爬上皇位何其艰辛,难道想让自己的江山更稳,难道也是一种错吗? 高处不胜寒,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和江山。 包括杀了苏家满门和流放云家,都是帝王之术罢了,父皇和先祖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梦里的云晚意口口声声爱他,能为他做任何事,怎么连这都不愿意呢? 或许,梦中的云柔柔说得没错,云晚意打心眼里瞧不起他的出身,对他始终有所保留,所以才不愿意交出兵符。 而且云晚意还用那兵符为饵,哄得他杀了云柔柔母子! 越想,常牧云的面色越阴鸷。 他深爱眼前的云晚意,又恨前世结局歹毒的云晚意! 他抬眸看着云晚意,眼中既是阴鸷,又有奇怪的柔情,复杂的情绪将他的面目映的狰狞无比:“那个梦的结局很好。” “我坐上皇位,你成为皇后,我们夫妻和和美美,儿孙绕膝,圆满的很!” 他说的无比肯定,云晚意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前世都经历过啊! 前世那场相濡以沫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充满算计,处处都是陷阱,何来圆满?! “你笑什么,难道不信我的话?”常牧云维持的平静,终于在她的小声中瓦解。 云晚意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三皇子骗我可以,别把自己都给骗了,真相如何,你心知肚明。” “所以,你真的知道些什么!”常牧云眯着眼,往前逼近一步:“那个梦,你也梦到了!” “没有。”云晚意收回笑意,道:“只是觉得三皇子说得可笑罢了。” “哼,我会证明,那不是梦而已。”常牧云咬着牙,朝外叫道:“追风,送云大小姐上马车。” “你和草上飞时刻注意,务必要把她安稳送去尘赣县。” 草上飞想必是那死士的名字,尘赣县呢,难道玉夫人的老巢在那儿? 云晚意心中飞快计较,没继续激怒常牧云。 追风应声进门,对云晚意做了个手势:“请吧。” 云晚意扫了眼追风,冷哼道:“死气爬满印堂,小伙子,继续助纣为虐,你的死期要到了。” 追风不敢当着常牧云的面说什么,凝神道:“云大小姐说笑,属下听命行事。” 云晚意冷笑了一声:“我已嫁人,请叫我镇北王妃。” 听不进劝的人,死了也活该。 追风没有改口,三皇子早就吩咐过上下,不准叫云晚意镇北王妃! 草上飞早就在马车附近等着了。 见到追风后微微点头,旋即看到云晚意被松绑的双手,蹙眉道:“追风,她用毒厉害,怎么松绑了?” “爷的意思。”追风也不赞同,但常牧云说云晚意喝下的茶水中,参了玄门的毒,云晚意不敢乱来。 “算了。”草上飞眉心蹙成了深深的川字,道:“赶紧出发吧。” 草上飞和追风坐在马车前驾车,云晚意坐在马车内。 尘赣县离上城并不远,出了城往西两个半时辰就能抵达。 不知道常景棣想到办法没有,云晚意靠在马车上胡思乱想着,常景棣身上的跗骨之疽刚解开,还没恢复。 碰上草上飞和追风两人,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她不该把计划都告诉常景棣,让他也跟涉这趟险。 她不知道,常景棣就骑着马远远跟在马车后,这个季节去尘赣县的人不多,离得太近容易被发现。 冬日天黑的快,云晚意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周围漆黑一片,只偶尔能听到虫子的叫声。 马车还在飞快的跑着,按照云晚意的估算,再有半个多时辰就将抵达尘赣县。 驾车的两人仿佛不止疲累,要一口气不歇的赶路。 那马也是神奇,跑了这么久还没给累死! “喂!”云晚意朝前面叫道:“快到了吗?” “云大小姐问这个做什么,很着急?”追风不咸不淡,问了一句。 “我又渴又饿。”云晚意清清嗓子,道:“你们主子只让把我送去尘赣县,可没让你们半道虐待!” 追风想到临出门时她的诅咒,压根不想搭理,懒洋洋道:“马车上有水有干粮,云大小姐将就下。” “这些东西谁吃的进去?”云晚意拿起马车座椅上的干粮包,一把砸向马车帘子,道。 干粮隔着帘子打在草上飞身上,草上飞不耐的拿起丢回车里:“要么饿着,要么吃掉,就算你耍小性子,马车也不会停下。” “不让吃点好的喝点好的,总要让我方便吧?”云晚意的声音中带着怒火,道:“你们两个大男人,非要我说的这么直白?” 追风和草上飞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认为,不能停车。 “马车座子下有恭桶。”草上飞粗着嗓子,道:“不用下马车!” “我呸!”云晚意直接骂开了:“本王妃的身份,出恭岂是你们二人能听的?” 外边两人不再应声。 云晚意灵机一动,道:“若不让我下车方便,我便跟你们主子说,你们半道对我不恭不敬,妄图动手脚!” “这种哄小孩儿的谎言,你看三皇子会不会信你。”草上飞翻了个白眼,直接道。 追风却没说话——这段时间,三皇子越痛,越像是疯了一般,对云大小姐的执念越甚。 或许,三皇子明知道云晚意说谎,却真的会因此责罚! 追风不愿意看到那场面,犹豫道:“要不,停一小会儿吧?” “你疯了?”草上飞瞪大眼睛,就着马车顶角的两盏灯笼,打量追风的表情。 看上去不是开玩笑,草上飞压着声音,怒道:“黑灯瞎火的,周围全是树林,把她放下来,万一给跑了,谁来负责?” “三皇子对她疯魔,未必不会相信她的胡言乱语。”追风叹道:“咱们两个高手,她逃不掉。” “逃不掉?”草上飞气的直哼哼:“哼,她可不是那些个无能的弱女子,那小巷子里你是没瞧见,小小一瓶毒药,要了我一半兄弟的命!” “不是给你解毒的药提前吃了?”追风无奈道:“就依她的,不然继续往下闹,也不得安生。” “要是跑了,你负责。”草上飞翻了个白眼,道:“就停一小会儿。” 马车终于停下了。 云晚意伸了个懒腰,下车时还不忘挑衅两人:“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主子说的,我还给你们。” “别得寸进尺!”草上飞寒着脸,把其中一盏灯笼往云晚意手中塞去:“不是要方便,快些!” 云晚意哼了一声,并没有接下灯笼:“我是女子,拿灯笼方便算什么回事,你们不就看到了?” “嘶,你这么这么多事?”草上飞越发烦躁,道:“要不想方便,就上车继续赶路,别磨磨蹭蹭拖延时间。” 还真让他蒙对了! 云晚意就是在拖延时间! 常景棣到现在还没现身,要么是没跟上,要么是遇到了麻烦。 她总要等一等,若真等不到,就得去尘赣县后找机会了。 云晚意担心草上飞和追风怀疑,接过灯笼不情不愿的往林子里走。 追风盯着她的背影,看似不经意的提醒:“云大小姐,这附近全是山崖,跌下去粉身碎骨,冬日的晚上野兽很多,你可别乱跑。” “真是麻烦。”草上飞嘀嘀咕咕道:“她该不会真想以这个方式跑吧?” “没那么蠢。”追风凝神,盯着灯笼的方向,道:“况且这周围的地形的确复杂,她从没来过,不可能冒险。” 云晚意走了很远,把灯笼挂在树上,蹲下后往马车的方向看。 她所在的位置,恰好能从石头边看到马车。 而从马车的位置看,却无法看到她。 云晚意躲在石头后,暗自祈祷常景棣快些过来。 追风和草上飞等了很久,不见云晚意,只看到那盏挂在树上的灯笼随风摇晃,周围一片安静。 “不会跑了吧?”草上飞惊出一身冷汗。 “我过去瞧瞧。”追风咬着牙,道:“你在这等,周围只有这一条路,她不想死的话,还是会回这条路来。” 追风满是戒备,往灯笼的位置靠近,草上飞焦灼的等着。 两人完全没察觉黑暗中,有个影子朝他们靠近! 他们没看到,云晚意却早就看到了,她断定,那就是常景棣! 云晚意默不作声的蹲在石头边,就是为了把其中一人引来,让常景棣动手的! 追风完全不知道她的打算,越过树枝走近,瞧见云晚意石头后露出的衣角,试探道:“云大小姐,你还在吗?” “在。”云晚意痛苦的叫了一声,带着哭腔道:“我好像被蛇咬了,动弹不得。” “大冬天的,蛇都在冬眠,怎么会咬人。”追风戒备着,又不敢贸然靠近,急切问道:“您衣衫可完整?” “完整,我不知道被什么咬的,应该是蛇。”云晚意继续用那种声音,道:“现在腿疼的很,不敢挪动,你扶我一把。” 追风不疑有他,越过石头,瞧见云晚意毫无名媛风度,大喇喇坐在地上,神情痛楚。 他彻底放下戒心,几步走近。 然而他弯腰伸手搀扶云晚意的那瞬间,云晚意冷不丁出手,洒出一把白色的粉末。 追风下意识屏住呼吸,口鼻紧闭,他不敢朝草上飞呼救! “没用的。”云晚意从地上起身,拍了拍后面沾染的灰尘,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戒备,提前服用过解毒的药。” “可这毒从眼而入,你们的解药毫无用处!” 话音刚落,追风就难受的捂住脖子,瞪大眼睛看向云晚意。 就这么一瞬间,他就觉得脖子仿佛被人死死掐住,连呼吸都成问题! “啧,早说你助纣为虐,要早死的。”云晚意不耐的拍拍手:“不过呢,你要是从现在开始听我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解药。” 追风忙不迭的点头,想先保住一命。 与此同时,草上飞被人从身后偷袭,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 第366章 两人汇合 常景棣扮做惊蛰,出手却比真的惊蛰凌厉许多,又快又狠。 没出几招,草上飞已经招架不住,落了下风。 追风和云晚意同时循着打斗声看去。 眼前的场景让追风又惊又俱,拼了命从近乎窒息的喉间挤出几个字:“你,早有,准备!” 云晚意拍拍手:“那是当然,从一开始被死士抓走,就是将计就计,若死士不掳走我,也不至于有现在的计划。” “你们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想想,我是那么好抓的人吗?” 追风清楚要去见的人是玉夫人,云晚意将计就计,岂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 “你,要,干什么?”追风声音近乎气声,质问道。 “躲在背后给常牧云出谋划策这么久,还算计我几次,我总要瞧瞧她长什么样。”云晚意一边关注常景棣他们的战况,一边回道。 “那草上飞是死士,我留不得了,你倒是可以留下,前提是你引我去见那位玉夫人。” “答应呢,点点头,不答应呢,毒药彻底发作你就等死,我自己也能找到玉夫人。” 追风连连点头:“我,答应。” 主子曾经对他们说过,不管面对什么困境,只有活着,才有希望翻盘! “想也不想就应下。”云晚意似笑非笑:“看来也没多少衷心么。” “命,要紧!”追风丝毫不在意云晚意的看法,他只想活着,找机会逃回去告诉常牧云! 云晚意猜到他的打算,也知道他是故作答应,并不着急,把解药分了一半递给他:“吃下去,保你到尘赣县不成问题。” 追风脸都因为喘不上气,透着淡淡的青紫,他一把抢过解药吞了进去。 马车旁,草上飞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常景棣一身黑衣,居高临下俯视着,眼中透着睥睨和不屑:“行走江湖,难道不知什么人你能动,什么人不能动?” “你,你到底是谁?”草上飞事先了解过常景棣身边的人,认出眼前的应该是常景棣的近侍侍卫之一惊蛰。 可根据他的了解,惊蛰的功夫不可能强过他! 他们两人才缠斗十招,若惊蛰有这般实力,那也太可怕了! “死人,不需要知道对手的身份。”常景棣手执长剑,宛若死神:“下辈子注意点,她不是你能动的。” 草上飞总算察觉了什么,惊骇不已,强撑着身子一手指着常景棣:“你,你是,镇……” 后面的字来不及出口,常景棣手中的寒剑,已经洞穿他的心脏! 死士首领草上飞,就这么轻而易举死了。 常景棣将他的尸体拖着,丢进了一旁的烂草丛。 云晚意等常景棣彻底解决草上飞,这才带追风出来。 追风认识惊蛰,看着眼前实力大增的人很纳闷:“惊蛰,你怎么会进步这么快?” 然而,这个“惊蛰”并未搭理他,目光黏在云晚意身上,满是关切:“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一个侍卫罢了,竟然和云晚意说话不用敬词,还如此亲昵?! “你,你们?”追风更是诧异,结结巴巴的看着“惊蛰”:“你到底是谁?!” “废话真多。”云晚意不耐的道:“我药没带够,有没有办法闭了他的耳朵和嘴巴?” “有。”常景棣边说,边毫不犹豫的在追风身上点了两个穴道。 这下,追风真的听不到,也说不出话了。 他眼睁睁瞧着“惊蛰”摸着云晚意的鬓发,还给她把歪了的发簪拨正,甚至还握了握云晚意的手! 而在别人面前高冷的云晚意,对“惊蛰”满是笑意! 难道惊蛰和镇北王妃…… !! 追风瞪大眼睛,还想再看,他已经被无情的丢入马车中,马车帘子隔绝了一切。 没人驾车,常景棣只能亲自上,追风在马车内,云晚意索性坐在马车板子的另一边。 “外边冷,还要大半个时辰,你先进去。”常景棣瞧她没穿斗篷,叹道:“冻坏了可麻烦。” “没那么娇贵,从前在乡下,冬日比这冷多了,还没棉衣。”云晚意朝常景棣的方向挪了些:“再说,我不想和那个追风坐在一起。” “胡闹。”常景棣话里带着责备,却是口嫌心正,解下自己的斗篷围在云晚意身上。 又变戏法似的,从胸前掏出暖手的小皮护子:“出来的着急,来不及给你带手炉,只有这个。” 云晚意瞧他那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那有出来杀人还带手炉的,便是带着也冷透了。” “不是怕你冻着?”常景棣看着她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你出来的着急,什么也没带。” 接过护手的小皮护,云晚意心中如碰翻了料台,五味杂陈。 他对她的感情,不像是呼啸而来的大火,炙热之下,把人烤的近乎窒息。 更像是细细的微风,不骄不躁,展现在每个细节上。 皮护子是用加厚的狐狸皮毛做的,里面还缝了一层白棉花,带上去的瞬间,一路暖到了心里。 云晚意瞧着常景棣一身黑衣,道:“王爷把斗篷给我,自己不冷么?” “我是男子,阳刚气足,什么时候都不冷。”常景棣侧头笑了声,又开始盯着前面的路。 冬日的夜晚,本就不好行车,一片漆黑中,就算是官道也难行。 常景棣也是第一次去尘赣县,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追风没说谎,这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走错路不免陷入危险。 云晚意没再发问,靠近常景棣几分,把斗篷解开后,搭在两人身上。 常景棣的斗篷很大,两个人靠在一起用,完全没问题。 她周身带着淡淡的药香,并不难闻,反而让人安心。 常景棣经不住勾住嘴角,看来,晚意对他的心防,在一点点瓦解! “还要一会儿,你靠着我睡会儿,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云晚意没有拒绝,嗯了一声,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 也不知道是马车摇晃,还是他在身边足够安心,云晚意真的睡着了。 再醒,是听到常景棣和追风说话。 马车早就停下了,不知道何时,常景棣把她挪到了马车内。 面对追风,常景棣没有任何情绪,冰冰冷冷的:“你们和玉夫人接头,有什么暗号?” “没什么暗号,按照约定,今晚把云大小姐送到福来客栈。”追风知道惊蛰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儿不对,一双眼不住的打量着惊蛰。 明明样貌没变化,可周身气质翻天覆地。 眼前的惊蛰,有种由内而外的威严,不容忽视。 “带我们去。”常景棣无视他的打量,蹙眉道:“去那个客栈,别想耍什么花招。” 追风顿了顿,为难道:“玉夫人认识草上飞,你忽然出现,我怎么解释你的身份?” “就说,草上飞被三皇子临时派去执行任务了,我是三皇子养的打手。”常景棣不耐道:“在三皇子身边伺候,圆滑是必须的。” “你身为近侍,不会连这点都做不到吧?” 追风很想拒绝,想到云晚意下给自己的毒,又不得不应道:“是。” 大不了,等见到玉夫人,他再揭发两人的身份不对劲。 玉夫人有的是本事对付这俩! 云晚意等他们说完话,掀开马车帘子,问道:“到了吗?” “你醒了?”常景棣看向云晚意时,完全不似和追风说话的冰冷,声音柔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饿了没有?” 追风骇然的看着两人互动,越看越不对劲! 一个是下人,一个是王妃,说话如此亲昵不避讳,两人对视,那眼神都要拿拉丝了! 镇北王是瘸了残了,又不是死了,难道容忍这俩在眼皮子底下偷情? 还是说,这个惊蛰,压根不是惊蛰?! 难道,他是! 云晚意伸了个懒腰,朝常景棣道:“是有些饿了,这附近有吃的吗?” “刚准备进城。”常景棣给她拢紧身上的斗篷,道:“再等等,找个面馆填填肚子。” 云晚意嗯了一声,目光扫到追风瞪大的眼睛,猜到他在想什么:“追风,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或许,逼急了你能用你一条命换我们目的暴露,被玉夫人识破,可那样的话,常牧云就危险了。” 追风收回眼神,惊疑道:“什么?” “常牧云不是要我给他解毒吗,给他的药既是解药,也是毒药。”云晚意刚醒,说话语调慵懒,又漫不经心: “最迟五日,要没我的解药,他可就危险了。” “你竟然如此心机!”追风十分不耻,道:“毒中带毒!” “不是跟你们学的?”云晚意冷笑道:“常牧云多卑劣啊,肖想皇婶,还觊觎皇位,为此无所不用其极。” “也是皇上老糊涂了,不然常牧云哪能蹦跶到现在,反正他身上带毒,那毒是我精心研制,除了我谁也不知道解药。” “不想你主子暴毙而死,就乖乖替我们隐瞒。” 追风这下,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他垂下眉眼,心不甘情不愿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驾车带路?”云晚意有双重保险捏在手上,一点也不担心追风变卦:“先去吃点东西。” 追风驾车,常景棣自然和云晚意坐到了马车内。 “要不,你也休息会儿?”云晚意瞧着常景棣面带疲惫,低声道:“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总要养精蓄锐。” “我没事。”常景棣捏了捏眉心,打起精神道:“这个追风并不是看上去老实,小心点为妙。” “别担心,他身上有毒,常牧云身上也有。”云晚意狡黠的眨眨眼:“我可没说谎,除了我,的确没人能解。” “你呀。”常景棣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道。 几人进了尘赣县,夜还没过半,城中已经漆黑一片,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引路。 追风找了个还在开门的客栈,要了三碗面填肚子。 吃面的过程,云晚意朝追风打探着玉夫人的习惯:“玉夫人多大年岁,脾气怎么样?” “不好。”追风扒拉着碗里的面,并没有什么胃口:“说实话,我也就见过两三回玉夫人,还是跟在三皇子身后。” “以我的身份,不配和玉夫人说话,连看都不能看。” 常景棣把碗中的肉加给云晚意,顺口道:“三皇子要和玉夫人接触,总要拿知道她的喜恶。” “玉夫人不喜欢人多。”追风放下筷子,道:“和三皇子见面时都隔着一层帘子,她身边伺候的也都是女子。” “我们私下曾猜想,玉夫人应该是不喜欢男人。” 眼看追风一问三不知,两人也没继续往下。 吃碗面,云晚意刻意让追风绕着城内转了一圈,抵达福来客栈时,恰好打更人敲响子时过半的号子。 福来客栈是整个尘赣县,唯一一家灯火通明的地方。 但却是诡异的安静。 “这福来客栈是玉夫人名下产业。”追风解释道:“里面全都是玉夫人的人。” 云晚意了然。 进门入眼,就如追风所言,全部都是女子,从掌柜到伙计,无一例外! 掌柜的看上去三四十岁,眼神凌厉的很:“几位,客栈被人包场,不接待外客。” “自己人。”追风拿出令牌,垂着眼眸递上前:“求见夫人。” 第367章 博弈玉夫人 掌柜的妇人接过令牌,仔细辨别真假后,疑惑道:“三皇子的人?” “是。”追风依旧恭敬,不敢抬头,介绍道:“奉三皇子的命,送云大小姐前来。” 妇人将令牌交还给追风,视线在云晚意身上转了个圈,又落在常景棣身上,满是异色:“这位是?” “本该草上飞和我一起来。”追风没露出什么马脚,解释道:“但上城临时出了点事,明里的人不方面露面。” “三皇子让草上飞带人处理,这云大小姐手段不凡,我一个人搞不定,只好换了个别的近侍随我一起。” 掌柜的妇人相信了这番说辞,不再多问,唤来另一个白衣女子:“月缺,带人上去。” 月缺面无表情,引路道:“几位跟我来。” 上楼的过程,云晚意往下看了眼,整好看到掌柜的带人关门。 看来这门,是专门为他们打开的。 云晚意靠近常景棣,给他使了个眼色。 常景棣了然点头,和追风并排而行,也和追风一样垂着脑袋。 几人上了三楼,迎面而来,便是一股幽兰的香味。 这味道! 云晚意下意识停住脚步。 月缺发现她的异常,回头问道:“客人,有什么事吗?” “挺香的。”云晚意四下看了眼,问道:“用的什么熏香?” “客人,香是夫人所制,我们不清楚。”月缺还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夫人等了许久,客人还是先进去吧。” 最后一道门前,那股幽兰香味更浓。 月缺把他们带到门前,抬手轻敲三下:“夫人,云大小姐到了。” 说完这话,月缺也不停留,径直转身下楼。 云晚意和常景棣追风三人立在门口,连追风都觉得好奇,抬眼打量了几下。 但也就几眼,追风又垂下眼眸,常景棣为了不让人察觉异常,也和追风保持着一样的动作。 门从里面打开,同样是个白衣婢子,和月缺一样面无表情:“客人,请进来。” 云晚意蹙着眉,进门后想回头,门已经关上了。 “他们不进来吗?”云晚意好奇的问了一句。 “他们不配见夫人。”那白衣婢子神色淡淡,对云晚意还算恭敬:“您请。” 这屋子很大,从门口进来,还需要跨过两道内门。 屋内陈设奢华无比,金雕玉砌,但却并不浮夸俗气,反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除了摆件,屋内还有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幔。 云晚意暗自感叹,这玉夫人还挺讲究啊,也不知道她大费周章,手伸进皇宫是什么打算! 第三道内门前,白衣婢子也停住脚步:“客人,请您独自进去,夫人就在里面。” 云晚意本来就是为见玉夫人而来,没什么避讳,直接绕过纱幔,第一眼,就看到半躺在贵妃榻上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如墨的黑衣,蒙着黑色的面纱,根本看不出年纪。 仅露在外边的双眼看上去并无什么表情,和那些个婢子一样,却又不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女子的眼神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眼神冰冷,毫无温度! 想必,这就是隐藏在幕后的玉夫人! 云晚意在打量玉夫人,玉夫人也在打量着她。 云晚意从宫中回镇北王府后,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桃粉色,很衬她的年岁。 娇艳明媚的面色,颜色无双的五官,玲珑身形,的确是天人之姿。 “到底是如花娇艳的年岁,穿什么颜色都好看。”玉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欣赏,又归于凌冽。 “夫人谬赞。”云晚意不卑不亢,站在原地道:“夫人也玲珑如玉,只可惜如那鼠辈躲藏,不以真面目示人。” “想挑起我的怒火?”玉夫人一眼看出云晚意的企图,冷笑道:“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这点小手段,对我不起作用。” 云晚意说那番话,本也是试探。 玉夫人如此说,她倒觉得有趣:“所以,夫人把我弄来做什么?” “你几番破坏我的好事,你说我见你做什么?”玉夫人说话间陡然起身,一股风似的刮到云晚意身前。 转瞬,她的手就贴在了云晚意纤细的脖子上。 如冰冷的蛇缠绕,一点点收紧。 玉夫人的眸子,也在那瞬间迸射出无边恨意和杀意。 那些情绪是本能存在的,并非试探! 换做寻常女子面对此情此景,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惊魂不已。 可云晚意还是最初的动作,任由玉夫人掐着她的脖子。 就在窒息来临前,缠绕在脖子上的力道陡然一松,玉夫人又回到了贵妃榻上,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云晚意的幻觉。 玉夫人坐下后,端起手边的茶碗喝了几大口。 撩开脸上面纱的那瞬间,云晚意看到了玉夫人脸上纵横堆叠的疤痕。 不等细看,面纱又重新覆下。 屋内的香味,被浓郁的药味掩盖,那茶碗中黑漆漆一片,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这药味有些奇怪,饶是云晚意,也没能嗅出药材是什么。 半杯药喝下,玉夫人顿了顿,冷冰冰的开口:“你倒是胆子大,不怕我真的掐死你?” “夫人不会。”云晚意收回心思,和玉夫人四目相对:“夫人若要杀我,我活不到现在。” “倒是聪明,难怪把常牧云那蠢货耍的跟狗似的。”玉夫人嗤笑一声,旋即冷声道:“你是玄医一脉的传人?” “不是。”云晚意回答的十分干脆利索。 “不是,却能解开玄医一脉的毒?”玉夫人显然不信:“照理说,你得罪我多次,不该留你一命。” “但我需要你给我诊治,若你能缓解我的病痛,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不。”云晚意拒绝的毫不犹豫:“夫人说的或许,我何必为渺小的机会而费心费力,要杀,夫人便直接杀。” “哼。”玉夫人眯着眼:“你真以为我不敢?” “夫人当然敢。”云晚意淡淡一笑,露出几分挑衅:“但夫人杀了我,就没人给常牧云解毒了,他被我下了秘毒。” “等不到解药,不出五日就会暴毙而亡,培养拿捏一个听话的傀儡不容易,箭在弦上,夫人要重新找一个合心意的人太过麻烦,我想夫人不会因小失大。” 玉夫人听到这话,猛然察觉不对。 她支起身子,目光越发冰冷,杀意暴涨:“你是故意被那草包的人抓住的?!” 云晚意又一次否认了:“怎么会呢,三皇子派来的死士重伤我兄长,兄长的命在前,我不得不受制于人。” “你和云家人的关系,没好到为之陷入危险。”玉夫人早就查清了云晚意,以及淮安侯府众人的关系。 云晚意轻轻一笑:“人非圣贤,岂能没有七情六欲,兄长因我才被重伤,这份因果我必须承担。” 玉夫人不敢相信她一个人的说辞,蹙眉朝外叫道:“让常牧云的侍卫进来。” 常景棣和追风二人等在门口。 在情况未明前,常景棣不敢轻举妄动,这,也是他和云晚意提前约定好的。 只有在等云晚意的暗号后,才能行动! 没等多久,刚才带云晚意进去的那个白衣婢子出现,朝他们道:“你们进来。” “姑娘。”追风犹豫着,道:“什么时候能走?” 他的毒快发作了,必须要找云晚意要来另一半解药。 而玉夫人面前他不敢造次,若玉夫人觉得他办事不利被云晚意拿捏,直接会没命! “不知。”那白衣婢子毫无情绪,道:“一切都听玉夫人的安排。” 追风按耐住焦灼,和常景棣一起进去。 相比之下,常景棣则淡然许多。 他周身的气势是在常年征战中历练而来,和追风完全不同,只能伪装的凶狠些,用杀气掩盖。 玉夫人瞧见他们二人,直觉不对。 她见过常牧云身边的追风,还见过另一个近侍,却从未见过常牧云身边有过这样一个人。 玉夫人伸手一点常景棣:“你是哪里来的?” “夫人,他……”追风赶紧开口解释。 但话没说完,就被玉夫人无情打断:“我问谁,谁就说话。” 追风脸色一白,赶紧跪下,不再应声。 常景棣垂着脑袋,道:“夫人,我是三皇子培养的杀手,因草上飞临时被叫去执行任务,云大小姐又十分难缠,这才同追风前来。” “抬头。”玉夫人眯着眼打量着他。 常景棣闻言抬起脑袋,视线却始终没和玉夫人对视。 玉夫人还是隐隐觉得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她蹙着眉,叫追风道:“你来说,到底是怎么抓到云晚意的?” “回夫人。”追风吞了口口水,唯唯诺诺道:“云大小姐和国公府小姐逛街采买,被云二少爷找到机会,带死士堵在深巷里。” “她手中持毒放倒了一片死士,眼瞧着要同归于尽时,云三少爷为保护她而伤,命在旦夕,她不得不束手就擒。” 和云晚意的说辞,倒是能对上。 玉夫人却越发觉得其中有猫腻,云晚意连死士都能放倒,何况三皇子府里的人?! 她,真的是被迫抓到的吗? 还是说,她故意被抓? 玉夫人心思复杂,摆摆手,道:“你们二人先下去,我还有些话同她说。” “夫人。”追风壮着胆子,提醒道:“云二小姐如今还有一重身份,在为宫中太后和娘娘们诊治。” “她又是镇北王新婚的王妃,若失踪太久,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 “你在教我做事?”玉夫人眉头微扬,压着的怒意和杀意滕然而出。 也就是瞬间的事,一股凌厉的掌风从玉夫人手中脱出,还没看清,追风已然轰然倒地。 瞪大的眼睛和鼻孔嘴角,同时涌出黑色的血,连叫都没一声,已经气息全无! 追风就这么死了! 云晚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玉夫人,武功竟如此厉害! 不止她,常景棣心底也暗暗惊疑。 玉夫人那掌风中,不仅有绝对的力量,竟还有毒?! 这般功夫的人放眼整个北荣,也找不出几个来,要是他和玉夫人对上,胜算也不绝对。 要护着云晚意周全的情况下,更不好说,看来还是得顺着玉夫人的意思来! 常景棣看了眼云晚意,按照玉夫人的吩咐,从屋内退了出去。 “红泪。”玉夫人吩咐白衣婢子:“把这坨东西带去喂狗。” 屋内,又只剩下了云晚意和玉夫人。 “瞧见了?”玉夫人的手,轻轻在桌上敲了敲,端起剩下半杯药一饮而尽:“不给我医治,你就是这个下场。” “在我这,不管是常牧云,还是常景棣,亦或者那皇帝太后的,都屁也不是!” 云晚意故意露出一丝忌惮和害怕,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好,我答应夫人。” 第368章 伤疤来由 云晚意故意露出来那一点点惧怕恐慌的情绪,全被玉夫人尽收眼底。 那正是因为她的表情不明显,玉夫人完全相信那杀鸡儆猴的一掌,起到了绝对的震慑作用。 哼,正如云晚意说的,人有七情六欲,她再有本事,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面对如此血腥场景,害怕才是正常的! 玉夫人眯着眼,威胁道:“我自己也会医术,别想用什么手段,被发现你照样活不成。” 云晚意垂下眼眸,那股惧意更加明显:“是,夫人。” “把脉。”玉夫人伸出手,道。 云晚意顺势接近,坐在玉夫人身边开始把脉。 玉夫人的手腕和露在外边的手都很白,和那身黑衣相应,更显惨白如雪。 她的手并没有女子该有的柔软,手指和她的玲珑身形比起来,比例不甚协调,略显粗了些。 估计,是常年拿刀拿剑的缘故。 云晚意一边打量各种细节,一边给她把脉。 然而这脉象,问题也不小。 如果云晚意没弄错,玉夫人应该在长期服用某种止疼的药,不同于普通药材,她用的药,药力霸道的很。 经年越久,药力止痛的同时,早就影响肺腑,出现别的症状。 玉夫人又用其他药,来压制这些症状。 是药三分毒,有的几种药材会相克,或者形成另一种功效。 玉夫人把药当水喝,如同蛇咬尾的循环,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圈,身体不断被药侵蚀,又靠药维持。 “如何?”玉夫人见她凝神不语,微蹙着眉头,问道:“我这身子,有何毛病?” “另一只手。”云晚意示意她换手继续把脉,随口问道:“夫人起先吃止疼药,为的是治疗哪里的疼痛?” 玉夫人没想到她连这都能把出来,惊诧的同时,道:“早年受了些伤,不得已用止疼药,那些药有问题?” “药太过霸道。”云晚意照实话道:“药力影响完好的腑脏,导致出现其他问题,比如上焦火旺,口舌生疮,腹胀脘痛等等。” “再吃其他治疗症状的药材,几种药效混合,哪怕错开一个时辰服药,依旧会相互影响。” “玉夫人自己既然会医术,也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可。”玉夫人顿了顿:“我感觉那些止疼的药,并无作用,既然没有作用,怎么会影响其他药?” 云晚意一笑,松开她的手腕:“夫人用的止疼药材,算是一等一的好货,不可能没有作用。”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会弄错?”玉夫人抬手按上眉心:“那些疼如影随形,无法摆脱,让人心烦意乱,夜不能寐。” “要真有作用,我也不至于费尽心机……” 说到这,玉夫人才察觉没必要和云晚意说这么多。 话戛然而止,比起之前的冷意和杀意,玉夫人面上多了些烦躁:“如此,有办法医治吗?” “得知道夫人是哪儿疼,以及找到引起疼痛的原因。”云晚意不动声色,道:“大夫不是神,把脉能知道的情况有限。” 玉夫人似乎不想说,揉着眉心,道:“今天天色已晚,明日再说。” 又朝外边叫道:“红泪,送云大小姐去休息。” 云晚意刚起身,听到这话一顿,正色道:“玉夫人,我刚嫁人,三媒六聘入了宗帖,名正言顺。” “往后,还请夫人叫我镇北王妃,别弄错了称呼。” “你,这么喜欢镇北王?”玉夫人冷眸打量,多了几分思量。 面对玉夫人的探究,云晚意垂下眼眸,没表露喜欢还是不喜欢:“三从四德,既嫁从夫。” “镇北王是我的父君,我自然要向着他。” 玉夫人微微眯眼,视线紧紧锁定她的表情:“可据我所知,三皇子对你很上心。” “玉夫人自重。”云晚意直接打断,声音也变得十分沉重:“三皇子要叫我一声皇婶,如此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事,我不想沾染。” “也请夫人转告三皇子,行事毫无分寸的人,最后终将成为脚下的污泥,任人践踏!” 玉夫人表情更显诧异。 但那诧异,也就短短一瞬,便彻底收了起来:“行了,你先去休息。” 云晚意被安排在客栈二楼末尾的房间,常景棣则是在二楼最头前的一间。 整个二楼除了他们俩,再无旁人。 玉夫人晚上并没有住在客栈,见过云晚意后,带着浩浩荡荡的白衣婢子们,离开了福来客栈。 折腾许久,云晚意完全没有睡意。 来之前,她预想过玉夫人对她的态度,万万没想到玉夫人竟然是要她治病。 而且,玉夫人的言行举止,和自己想象的相差甚远。 云晚意慢慢摸上脖子,曾被玉夫人掐过的位置…… “叩叩。” 门外,响起轻微的声音。 云晚意猜到来人,本就是和衣而睡,并未掌灯,就着窗外的月色起身开门。 果不其然,是常景棣。 常景棣朝走廊看了眼,进屋关起门,低声道:“你没事吧,玉夫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要我治病。”云晚意简单的将和玉夫人的谈话说了说,疑惑道:“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是不简单,如果按照你所言,她身上病痛不少。”常景棣眉峰凌厉,整张脸都是怀疑:“她打向追风那一掌,就能看出实力所在。” “以掌风传毒,一击毙命,实力不容小觑!” “传毒?”云晚意听到这话,狐疑道:“怎么可能用掌风传毒呢,王爷和我都在,真要如此,我应该会有感觉。” “追风死前七窍流出黑血,足以证明。”常景棣揉着眉心,道:“或许,是你被屋内的药味麻痹,没感觉出来。” “不对。”云晚意陡然想到什么,沉声道:“并非掌风打出来的毒,问题出在我们上楼后,闻到的幽兰香味。” “那香味就是一种毒药,然而我和王爷都曾服用过解药,不甚要紧,追风却因为事先服下的解药没什么用,而中毒了!” “所以,不管那一掌有没有落在追风身上,追风最后都会死。” 难怪她从闻到幽兰香味开始,就总觉得不对劲。 原来竟是这样! 常景棣听到这番解释,也很震惊:“你的意思,玉夫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 云晚意点头,轻声道:“从前,或许的确有那令人惊叹的本事,现在显然没有,脉象上看,她就算不是强弩之末,也已经岌岌可危。” “震慑人的手段有很多种,打向追风的那一掌,未必不是故意杀鸡儆猴,做给我们看的。” “幽兰香味使人中毒,掌风催动,让杀人的场面看上去更加骇人。” 常景棣垂着眼眸,思考云晚意话里的深意:“会不会,她已经看出了我的身份?” “或许有怀疑,却怎么也不会猜到你就是镇北王。”云晚意压低声音,道:“她自己会医术,必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明日,她会主动找我,知道其弱点,也就知道该怎么对付。” 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手,低声道:“量力而行,不管明日玉夫人的决定如何,千万要以你自己为重。” “一楼还留了玉夫人的眼线,我不能久留,这个你拿着。”他说着,拿出一柄小巧简单的刀递给云晚意:“万事小心。” 夜,早就过半。 云晚意睡了没有多久,天就已经大亮。 月缺的敲门声,将她惊醒:“王妃,您可起来了,玉夫人召见。” 云晚意起身开门,神色倦怠:“这么早?” 月缺没有应声,面无表情的伺候她梳洗。 昨日到今儿,见到的婢子全是同一幅表情,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泥人傀儡。 云晚意打量着月缺,试探道:“你从什么时候跟着玉夫人的?” “不知道。”月缺回想了一下,道:“从奴婢记事开始,便跟随着玉夫人。” 云晚意没准备听到答案,她还以为月缺这样的,没有喜怒哀乐,也不会和人交流。 既然有所回应,她自然要继续试探:“那其他人呢,也是如此?” “奴婢不知,楼中基本都是从小到大的姐妹。”月缺为云晚意梳头,下意识回道。 云晚意嗯了一声,又问:“这玉夫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说起玉夫人,月缺脸上总算有了表情。 崇拜,敬佩,卑微,仰望…… 月缺的话中,也充满对玉夫人的敬佩:“夫人厉害,武功高强,会炼制毒药,会很多奴婢们望尘莫及的本事。” 看来,月缺还是有情绪的,但只对玉夫人有。 “玉夫人的确有本事,连我都能弄来。”云晚意点头,故作应和,问道:“那,玉夫人是尘赣县的人?” 这一回,月缺总算有了脑子,通过铜镜警惕的看着云晚意:“王妃要了解,直接去问玉夫人就是。” 有了警惕,就没法打探情况了。 云晚意梳洗过后,准备去见玉夫人。 路过常景棣居住的屋子,瞧着门大开着,有白衣婢子在里面收拾,并不见常景棣的人。 云晚意脚步微顿,侧头问跟在身后的月缺:“住在这里面的人呢?” “王妃是问跟您一路来的侍卫?”月缺顺着她的目光,朝门内看了眼,道:“早间起来,就被玉夫人派回上城了。” “回上城?”云晚意眼睛微眯:“他难道不该和我一起?” “……”月缺再度陷入沉默。 玉夫人还是一身黑衣,和昨晚瞧着不一样的是,露出来的眼下,带着明显的淡青色,显然也没睡好。 “玉夫人既然睡不好,何苦不多睡儿?”云晚意打着哈欠,道:“扰人清梦,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本也不是君子,否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玉夫人没计较云晚意的打趣,声音中没多少情绪: “想了一夜,还是需要你开方子调理。” 云晚意目光和玉夫人相对,耸了耸肩:“玉夫人,还是那句话,我是大夫不是神仙,若不能知道因何而痛,如何治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玉夫人要想调理,还得告诉我关键所在。” 玉夫人凝神,看了眼身边的红泪。 红泪了然,赶紧带着伺候在旁的婢子全部退出。 玉夫人拿起手边的茶杯灌了一大口,冷静后道:“多年前,我曾被人追杀,来人众多,我实在不敌。” “可我也不想被生擒,走投无路之际跳下的万丈悬崖,原以为这一跳绝对会殒命,谁成想命大,被半山腰的树枝拦住了。” “可坠下悬崖,被无数的树枝戳挂,我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脸被毁容,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最重的一处在腰间,拦住我的巨树救了我的命,可上面的手腕粗细的分枝,将腹部几乎贯穿。” “修养了大半年才缓过来,自那之后,我不得不日日服用镇痛药,不然无时无刻都在经历穿腹之痛。” 云晚意看了眼玉夫人手旁的茶碗,道:“这里面,也是止疼的药水?” “不光止疼,还有别的药物。”玉夫人又喝了一口药,道:“当茶水供着,总算能让我好受些。” “我的故事说完了,你可以开药了。” 云晚意却没答应:“我需要看看伤口。” 玉夫人说的明明白白,可云晚意本能的还是不信她。 坠在半山腰的悬崖,怎么听怎么梦幻,即便她武功高强,还会医术,能在那情况下活下来,太过奢望! 玉夫人看出她的怀疑,果断的撩开衣袍,露出左腹。 如她自己所言,玉夫人周身都是陈年旧疤,大小不一,有的伤痕堆叠在一起。 最骇人的位置便是左腹海碗大的伤疤,许是当初没好好用药,那伤增生出一块丑陋的肉堆。 “能活下来,我已经很庆幸了。”玉夫人抚摸着疤痕,眼底有浓郁的恨意闪过:“谁也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难受!” 第369章 双面间谍 玉夫人的伤疤和情绪,都与她说的故事对的上号。 饶是如此,云晚意依旧没有彻底相信。 她凝神盯着那道疤痕,故作惊疑,叹道:“从这骇人的疤痕也能看出,当时情况危急。” “夫人既是在半山腰,又如何采药医治,能从树上下来都不简单吧?” 玉夫人深吸一口气,似乎陷入回忆:“也算有几分运气,恰好遇到了个上山采药的老妇。” “那妇人帮了一把,不仅带我回家,还帮我采药上药,悉心照顾,后来还传给我医术。” 一切合情合理,听上去没有漏洞。 云晚意哪怕不信,也没有继续追问的理由,视线重新回到了疤痕上:“所以,让夫人夜不能寐的,是这道疤痕?” “是,也不是。”夫人按着眉心,略显烦躁:“该说的我说了,该看的你看了,能开药了吧?” 云晚意挑眉,道:“我先施针,看情况后决定开什么药吧。” 玉夫人没有拒绝,闭上眼深呼吸道:“你看着办。” 云晚意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做好准备后,在那疤痕附近下针。 这一次,她用的是最普通的针法。 不想给玉夫人诊治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原因是,通过把脉和询问能辩证玉夫人这病,不算实病。 换而言之,过去多年,再重的伤也已经愈合,除了阴天变天外,肉体上不会出现她自诉的症状。 之所以疼的难受无法入眠,多半是因为受伤时候的遭遇,给她带来了难以磨灭的伤痛。 那些伤痛刻骨铭心,随着时间深入骨髓,没法释怀,心魔所致。 不管云晚意如何下针,用什么好药,玉夫人都不可能恢复! 下针的同时,云晚意悄无声息打量着玉夫人。 玉夫人依旧以黑纱覆面,闭着眼睛假寐。 从她眼角的皱纹不难看出她年岁没有想象的轻,由于身子歪着,黑纱往一边紧紧贴着面部,显出凹凸不平的痕迹。 云晚意不由想起昨儿无意间瞧见的,玉夫人面上露出来的疤痕。 最后一针下去,玉夫人睁开了眼:“我这病要多久能好?” “不好说。”云晚意收回眼神:“等吃下一个疗程的药再看效果。” 玉夫人蹙着眉,没有接话。 云晚意趁机试探:“玉夫人身上的疤痕众多,没想过将疤痕祛除?” “每一道疤痕都在提醒我,当年的事有多刻骨铭心。”玉夫人冷笑道:“为何要祛,我就是要留着伤痕!” 看着情绪略显失控的玉夫人,云晚意垂下眼眸。 气氛变得异常沉默。 施针结束时,云晚意收着银针,打破僵持的氛围:“夫人,可有感觉疼痛好转?” 玉夫人摸着伤痕,挑眉道:“似乎真的有用,没那么痛了。” “那我开一副方子。”云晚意收完银针,起身道:“夫人吃我的药,就得将原本在吃的药给停了。” “等一个疗程后,再调整药的用量。” 玉夫人顿了顿,到底还是应道:“好,就按照你的做,但丑话说在前面,别想着耍花招。” “我人在这,怎么耍花招?”云晚意叹了一口气,道:“话说回来,夫人把常牧云派来的人遣走,打算将我长久留着?” “我的病好之前,你还不能走。”玉夫人整理好衣裳,慢条斯理道:“你回上城也没什么事。” “对了,今早上城传来消息,镇北王昨夜旧疾恶化,倒床不起,人只怕是不行了。” “什么?”云晚意一顿,旋即想起来不该是这个反应,赶紧憋红眼眶,身子颤抖,道:“昨儿还好好的!” “估计是你的消失,刺激了他。”玉夫人不想多关注镇北王,起身道:“镇北王乃中毒所致,你回去也没用。” 云晚意怔怔的站着,看上去如失了魂似的。 玉夫人很满意她的反应,朝外吩咐:“把镇北王妃带下去。” 云晚意失魂落魄,含着泪跟在红泪后边往回走,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她刚才怔神的反应,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担心——常景棣乔装打扮,对玉夫人的说辞,是常牧云身边的杀手。 他被玉夫人派回去给常牧云报信,用什么身份? 常牧云经常和常景棣照面,知晓惊蛰是常景棣的近侍,这一回去,谎言不就不攻自破了?! 追风若没死,倒能让他出面,但愿常景棣能想到周全的办法! 此时的常景棣快马加鞭,正往上城赶。 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惊蛰的样子无法见常牧云,要么铤而走险,作为玉夫人的心腹去见常牧云? 也只有这法子了。 短短一夜,上城风云变幻,声名狼藉的三皇子常牧云被皇上亲自证实,他是遭人陷害。 同时,镇北王又一次病重,命悬一线的事在城内传的沸沸扬扬。 甚至有猜想说,常景棣其实已经死了,只是暂时瞒着消息。 常景棣也不知道为何忽然变成这样,进城先悄无声息摸回了镇北王府。 大寒带着心腹们把正屋围的如铁桶一样,别说来打探的人,就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瞧见常景棣,大寒总算松了一口气,迎上前道:“您可算回来了,属下……” “进屋说话。”常景棣朝周围看了眼,闪身进屋。 真正的惊蛰扮做常景棣的样子躺在榻上,听到动静连忙起身:“爷,您终于回来了,属下都要躺出疮了!” 常景棣没理会惊蛰的抱怨,问道:“城中流言怎么回事?” “还不是昨日,您前脚刚走,不知为何,后脚皇上就派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来诊脉。”惊蛰捂着心口,解释道。 “属下身子强健,唯恐太医们把出什么异常,察觉和您先前的脉象出入太大,只能将您留下的药丸多吃了些。” “谁知道药效那么厉害,太医们轮番把脉,瞧出脉象微弱如将死之相,属下和谷雨大寒商议后,决定干脆装作病重。” “这样一来,也省的皇上再度传唤。” 常景棣拧着眉心,疑惑道:“皇上为何会派出整个太医院的人?” “属下叫人打探过。”大寒接过话,道:“三皇子进宫后不久,皇上就做了这个决定,根据莱公公所言,三皇子进献了丹药和术士。” “那术士也是道士,本事不逊色于林逸,才到皇上跟前,就已得了器重。” 常景棣知道那术士是谁,顿了顿,道:“既然已经如此,惊蛰,你继续扮做我的样子装病,来人一概不见。” “是。”惊蛰应声,旋即又问道:“王爷,您不是跟着王妃去尘赣县了,王妃如何了?” “暂时在和玉夫人周旋。”常景棣想到接下来的事,画了一张图给大寒:“叫人半个时辰内做好给我。” “这是什么?”大寒拿着图纸,好奇道:“看着像是什么图腾。” “玉夫人用的标志。”常景棣把事情言简意赅说了一遍:“玉夫人需要医治,暂时不会来上城,能做双面间谍来回周旋。” “会不会冒险了些?”惊蛰疑惑道:“三皇子可不是好骗的。” 常景棣一笑:“在玉夫人面前,他不敢多问。” 半个时辰,令牌送到了常景棣手中。 这个空档,常景棣布置好镇北王府接下来的动静,换上一身黑衣,和玉夫人一样蒙着面,一路寻到了常牧云的临时府邸。 常牧云春风得意,连带那幅破身子也有所好转。 追云正在汇报城中流言的事:“爷,我们的人去打探过,镇北王府上下一片悲戚。” “且可靠消息,说镇北王是因为王妃消失,这才病倒,种种迹象表明是真的。” “哼,镇北王不过如此!”常牧云颇为得意,冷嗤道:“量他也不好作假,整个太医院的人都盯着呢。” 话音落下,外边忽然有人通传,说玉夫人派人来了。 常牧云收起傲娇的表情,疑惑道:“云晚意才送去尘赣县,玉夫人这时候派人来做什么?” “来人没说。”通报的人顿了顿,补充道:“来的人装扮和先前见过的完全不同。” 常牧云蹙着眉:“让人在前厅,我马上过来。” 看到来人,他才明白下人为何说不一样,以往来玉夫人派的人都是泰和医馆的小厮,低调又不起眼。 眼前这人一身黑衣,蒙着面纱看不出样子,周身带着凌冽的煞气,露在外边的眼睛更是犀利如雄鹰。 不知为何,常牧云总觉得那双眼和常景棣有几分相似! 此人太高调了,不像玉夫人的作风。 该不会,常景棣是在装病,化身来他这儿试探吧! 常牧云瞬间起了疑心,说着暗号试探:“新茶已上焙。” 恰好夜半时,云晚意问了追风一嘴,常景棣轻轻松松说出下一句:“旧架忧生醭。” 看来是他多疑了,常牧云松了一口气。 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落下,眼前的人已经不悦的发问:“三皇子这是何意,怀疑玉夫人?” “误会。”常牧云赶紧解释,道:“城中有变故,我不得不谨慎些,免得被有心人充数,大人,可否瞧瞧你的令牌?” 常景棣拿出有图腾的令牌,在常牧云眼前晃了晃:“什么变故?” 令牌上,的确是独属于玉夫人的标志,除非玉夫人身边的人,别人不可能知晓。 “镇北王病重,且往常都是泰和医馆的小厮来,这次却换了人。”常牧云彻底放下戒备,道:“请问,玉夫人有和吩咐?” 常景棣冷着眼眸,沉声道:“三皇子的确需要谨慎,你派去那俩货成事不足,差点被云晚意跑了。” “且你那心腹存有二心,处处为云晚意说话,还想让玉夫人放了云晚意,简直可恶。” 常牧云被唬的一愣一愣:“哪个心腹?” “你说呢?”常景棣睥睨不屑:“不管哪个心腹都不要紧了,玉夫人出手全帮你料理,永绝后患。” “什么?!”常牧云瞪大眼睛:“草上飞和追风全部……” “不忠心的下人,值得三皇子如此惊诧?”常景棣似笑非笑,道:“夫人说了,接下来三皇子务必抓住皇上的心。” “宫中阵法由楚楚郡主出面,大计依旧,绝无变故。” “那云晚意……”常牧云不太敢和常景棣对视,那感觉如被猎鹰锁定,垂眸问道。 常景棣眉心蹙了蹙:“玉夫人留下云晚意还有用,三皇子无需操心。” “不是这个意思。”常牧云咬咬牙,道:“太后和皇上都想见云晚意,她失踪太久,不太好吧?” “三皇子若连这点办法都想不到,未免太辜负玉夫人的期待了。”常景棣厉声呵斥,道:“三皇子别和你的心腹似的,那般不懂事!” 常牧云不敢再问,心中却愈发觉得怪异——这一声呵斥,都和常景棣的语气很相似! 他,真的不是常景棣吗?! 常牧云不敢赌那微小的概率,问道:“我知道了,不过,能否请大人拿下面纱,总要知道模样。” “大人也知道,我这府邸周围有不少别人的眼线,若是被人瞧见后有意冒充……” 第370章 又是云晚意 常景棣知晓常牧云多疑,早就做好了准备。 在镇北王府等令牌的期间,他变改变了人皮面具的样子。 “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三皇子可得记住了,以免别人冒充。”常景棣一边说,一边揭开面上的黑纱。 黑纱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暗黑刚毅,和常景棣清冷禁欲的脸完全不是一回事。 只有那双眼,或许都是经历了太多杀戮,有几分相似罢了。 “是。”常牧云垂下眼眸,道:“还请大人转告玉夫人,我一定不负她的期望。” “那,不是必须的吗?”常景棣冷哼一声,态度倨傲又不屑,重新蒙好面纱。 等常景棣走后,追云才上前:“爷,玉夫人做事太过狠辣了,她明知道追风是您的心腹,竟然就这么把他杀了!” “还有这什么使者,态度狂傲,完全没把您放在眼底!” 常牧云何尝不痛心追风的离去。 他能信赖且有用的心腹本就不多,玉夫人放在泰和医馆的人不可信,他完全不能用! “爷。”追云见他不语,小声道:“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常景棣病重,常沐泽无人撑腰不成问题,当然要乘胜追击。”常牧云收回心思,道:“等我坐上那位置,就没人能威胁了。” “先进宫,瞧瞧我那好父皇如何了,咺引道长的那些丹药看似有用,实则一点点掏空他的龙体,可千万要撑住大计实施的那日!” 宫中对于云晚意忽然失踪,常景棣因此又一次病重的事,十分重视。 太后亲自带着皇后找到勤政殿。 好巧不巧,恰好和从勤政殿出来的几个丹师相遇。 “母后。”皇后找到机会,痛声道:“皇上醉心丹药,不顾臣妾劝阻,最近又听信了三皇子进献的术士,在吃一种丹药。” “如今丹师都能自由进出勤政殿了,要被前朝的文臣知晓,还指不定闹出什么风波,毕竟先祖们曾严令,不准弄这些个丹药!” 太后何尝不知其中利害。 她早就听云晚意提过此事,还曾派人告诫皇上,只可惜皇上嘴上答应,行动上却毫不收敛! “江山动荡,民心不安。”太后沉着脸,道:“镇北王的事,也让民众恐慌不已,皇上竟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皇上刚吃完丹药,整个人云里雾里,还叫了两个叫不上名的妃子陪着。 “母后。”皇上瞧见太后来,勉强行了个礼,道:“您怎么来了?” 太后瞧着那两个衣衫不整的妃子,呵斥道:“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在御前伺候了吗,还不滚出去?” “母后生这么大气做什么?”皇上微微坐正了些,道:“咺引道长说了,气大伤身,也难怪母后这些年身子总不好。” 皇后使了个眼色,莱公公立刻会意,带着殿内伺候的其他人退下。 “皇上竟然敢违背祖上禁令,擅自启用丹师和术士。”太后勃然大怒,道:“外头如何,你是完全不看?!” “丹师有用,这些丹药能助儿臣长命百岁!”皇上蹙着眉,视线落在皇后身上:“是你这毒妇,在母后跟前嚼舌根子?” “皇后是为你好。”太后只觉心累,语重心长道:“镇北王妃无故失踪,镇北王因此犯疾,明面上总要过得去。” “不说别的,哀家和后妃都需要云晚意诊治。” “镇北王那边,孤已经派太医院去过。”皇上垂着眉眼,道:“他身子不好也不是一两日,连镇北王妃都没办法,孤也束手无策。” “至于镇北王妃的失踪,孤派人去查了,她被无名死士带走,查起来并不容易,孤照样没办法。” “太后和后妃都已经好转,没云晚意,还有其他大夫和太医。” “皇上!”太后既是恼怒,又是失望:“你不该如此态度。” “太后也知道孤才是皇上?”皇上听到这话,陡然红了眼,操起一旁的茶杯摔在地上,怒声质问:“这些天,您不是处处为镇北王着想?” “连云晚意身份有疑,都要强行让他们婚期提前,又何曾考虑过孤的意见?!” “你在怨哀家?”太后一顿,难以置信道:“哀家欠帝妃……” 话没说完,皇上更是暴怒:“可孤不欠,这么多年留着常景棣,早就还清了那些恩情。” 太后的脸色越发难堪:“你亲自下毒,害得常景棣成现在的模样,这还不够?!” “难道太后非要眼睁睁瞧着百姓拥护他,爬上孤的位置,才知道其中利害吗?”皇上忍不住怒吼,无能的发泄。 “太后心大,孤可不能,他手中还有帝氏留给他的底牌!” 太后双唇抖动不已,却没法再说。 皇后适时劝道:“皇上不能如此对太后。” “没你的事。”皇上睨了皇后一眼:“带太后回去休息,孤自有打算。” “对忠臣落井下石,擅自服用丹药,无情无义,还被常牧云蛊惑蒙蔽。”太后失望之余,摇头道:“皇上且我行我素吧。” “这江山,不是靠杀几个人就能守住的!” 常牧云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他来的晚,只听到了最后几句争执。 莱公公守在门口,拦住他还没开口,太后带着皇后,一脸怒容从勤政殿冲出。 常牧云面上不显,恭敬的行礼:“给皇祖母请安,给母后请安。” 见是常牧云,太后那腔怒意总算有了发泄的点:“常牧云,你肖想皇婶在前,给父皇进供丹药在后。” “是不是非要搅得天翻地覆,拿到帝位,你才甘心?” 常牧云垂眸,越发谦卑:“儿臣被人陷害,至于丹药,则是依父皇的意思而来。” “有哀家在,你绝对不可能得逞!”太后吸了一口气,道:“滚回去呆着,最近不要进宫了。” 常牧云跪在地上,并无反应。 本就盛怒至极的太后,气急攻心,竟然撅了过去。 皇后忙不迭送太后回去,常牧云则是趁机进了勤政殿。 紧随其后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林逸。 皇上被太后骂了一通,正在气头上,见到常牧云也没什么好脸色:“你怎么来了?” “父皇,儿臣挂念您的龙体。”常牧云十分乖觉,道:“那丹药并非神物,可不能依赖。” 皇上表情好了些,林逸趁机道:“皇上,臣夜观天象,占卜后和司天监众人商议,察觉不对,特意前来通报。” “何事?”皇上忽觉心口有些发痛,蹙眉问道。 林逸顿了顿,道:“凶星作祟,压住帝王星宿,恐要生乱。” “凶星是谁?”皇上眯了眯眼,盯着林逸问道。 “西方滚草,两命相合。”林逸越说,声音越低:“归来翻身,女命更改。” 皇上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林逸看了常牧云一眼后,道:“微臣等人查算过,只有淮安侯府大小姐,如今的镇北王妃云晚意,有此境遇!” 皇上表情莫测,咬牙道:“又是云晚意!” 第371章 两命之人 先前林逸就曾和皇上说过,星宿不利,凶星作乱。 当时皇上只以为和朱贵妃有关,并没朝云晚意身上想。 结合如今种种,皇上总算起了疑心。 林逸看了眼皇上越发沉重的脸色,继续道:“微臣察觉星宿不利,且能对应镇北王妃后,曾派人多方打探。” “镇北王妃在从乡下归来前,养父母待她如猪狗,还将她抛弃,独自一人长大已属不易,难熬的时候甚至靠村民接济活命。” “试问如此之下,她从哪儿能学到高超的医术,据微臣所知,哪怕太医院首,都是自小学医,才有现在的造诣。” 皇上闻言陷入深思,缓了缓道:“据说,她曾经跟着一个医术了得的游医学过,或许是境遇。” “纵使医术能用境遇解释。”林逸神色越发凝重,忌惮道:“琴棋书画不好解释。” “冬日宴时,朱贵妃和固伦公主亲眼瞧见,镇北王妃力压上城所有千金,成为第一贵女。” “上城所有贵女几乎都跟过名师,自小练习,勤学苦练多年,皇上曾也学过棋艺,该知晓其中门道。” “作诗写词,琴技亦是这个道理,皇上,您想想,一个乡下长大温饱都成问题的女子,可能做到吗?” 皇上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瞧着皇上面上的疑色越来越重,林逸趁热打铁,继续道:“为避免有所误会,微臣特意问过不少冬日宴的千金小姐。” “还仔细调查了一番,镇北王妃把一切都归咎于天赋,便是有天赋,怎么可能短短十来日,超越上城所有贵女?” “再者,淮安侯府的不少下人都说,镇北王妃刚回淮安侯府时性子胆小怯懦,什么都不会,处处小心讨好,很是卑微。” “自打她去了一趟赵家参加宴会,再回来性子大变,不仅本事了得,还行事奇怪,连大夫人都不放在眼里。” “以上种种来推断,微臣以为这镇北王妃身份,绝对有问题!” 他这番话,皇上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狐疑道:“你是说,她不是真的淮安侯府大小姐?” “或许身份是真的。”林逸说话间,意味深长道:“就是这人,不一定是真的。” 皇上听的云里雾里,仔细辨别着林逸话中深意。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每个字他都能理解,可连在一起,皇上却如听天书。 常牧云站在一旁,也觉得林逸的举动很反常! 他们是要对付云晚意,可事先就说好了,不伤云晚意的性命,给他留着才好! 如今林逸,完全是擅作主张,皇上一旦因此真的忌惮云晚意,肯定要她性命! 林逸察觉到常牧云的视线,抬眸和他对视了一眼。 短短一眼后,又挪开了眼睛。 几人都不说话,勤政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只听到皇上因为激动而略微明显的呼吸声。 正安静之际,门外小太监通报道:“皇上,咺引道长求见。” “宣。”皇上按着眉心,心头跳的离开。 咺引道长是和常牧云进献的丹药一起进宫的,那丹药服下去,明显感到体内充满力量。 皇上对咺引道长很放心。 “贫道见过皇上。”咺引道长有模有样的行礼,道。 “免礼,道长这时候过来,可是炼制了新的丹药?”皇上眼底闪过一丝狂热,道。 咺引道长面色并不好,就差把担忧两个字写在脸上了,深叹道:“皇上,贫道前来,是因为占卜时出现巨大变故。” 皇上心头又是一跳:“什么意思?” “贫道昨夜就察觉不对,星宿变幻,压抑又诡异,不安之下起卦占卜。”咺引道长越说,神色越是沉重。 “卦象并不好,凶起西方,两命之身归来,天降大祸!” “又是两命!”皇上猛然察觉到林逸就说过——西方滚草,两命归来,归来翻身,女命更改。 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林逸点明是云晚意。 如今咺引道长也这么说! 皇上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道长,这星象和卦象,到底有什么说法?” “贫道只能占卜出这些。”咺引道长摇摇头,苦笑道。 皇上一顿:“那两命之身又是什么意思?” “两命之身嘛。”咺引道长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这人分前世今生,前世仇怨太深,得秘术相护,才会如此。” 皇上倒抽一口气:“所以这个云晚意,是前世的冤魂?” “可以这么理解。”咺引道长第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免有恶鬼压身,趁机作乱。” “简单来说,不管是哪一样,都是逆天之势,将影响北荣的国运。” 常牧云知道这些话对云晚意不利,几度想阻止,直到听到前生今世之说。 他心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多日来的梦境,总算有了合理的解释。 能解释云晚意为何恨云柔柔入骨,不惜将她折腾的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也能解释云晚意对他的态度!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梦中那些就是前世真的发生过的,并非虚妄和梦境,所以…… 常牧云陡然想到一点,顾不得皇上还在,急声打断道:“咺引道长说前世今生,是不是意味着她记得前世种种?” “这是自然。”咺引道长蹙着眉,解释道:“只有记得,被那些无时无刻不在的仇恨浸润,满心只有复仇!” 皇上没在意常牧云的话,而是惊声道:“如此,该怎么化解?” “需要做法。”咺引道长一脸莫测:“贫道知道有一法子,只是过于复杂,实施起来不简单。” “影响国运,如此厉害的秽物,不管她多有本事,不惜付出一家代价也要做到!”皇上咬着牙,道:“需要什么,孤会派人给你提供!” “是。”咺引道长垂下眸子,应道。 也正是这一垂眸,掩盖了他眼底的得意和阴狠。 皇上一连听了林逸和咺引道长说的秘密,心下正激动,也没留几人,让他们各司其职去了。 伺候皇上的莱公公小心翼翼奉茶,脸色也很难看。 此时的云晚意,并不知道林逸和咺引道长误打误撞,把她重生的前世因果参透。 本来林逸和咺引道长在皇上面前的话,都是胡说。 前者是为了让皇上忌惮云晚意,扫清她这个本事不凡的障碍。 后者,则是一心研究云晚意的生辰八字,看出云晚意命格不同,想要借机夺取她的气运! 两人在调查过云晚意的事迹过后,便以此为借口! 云晚意在福来客栈住着,月缺在她跟前伺候。 又过去了一日,常景棣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常牧云狡猾,心思深沉,若不能找到难以拒绝的借口,他未必不会生疑。 关键是在这福来客栈中,手边连个能信的人都没有,无法打探道外边的事! “王妃,玉夫人请您过去,到了施针时间了。”月缺打断云晚意的思绪,提醒道。 云晚意回过神,起身道:“嗯,我拿上东西,这就过去。” 才过一日,玉夫人就觉得身子的情况好转了很多。 那种锥心刻骨的痛,罕见的没有折磨的她晚上睡不好。 甚至后半夜到清早,她都没醒。 看来都说云晚意医术绝顶,无人能敌,的确名不虚传。 云晚意心不在焉,进屋给玉夫人把脉施针。 玉夫人上下打量着她,觉察不对后道:“你有心事?” “是。”云晚意垂着眼眸,手下动作不停,淡淡道:“我不喜欢住在这,王爷在上城病入膏肓,没人照顾,他捱不住太久。” “你这么在乎他?”玉夫人挑眉,视线越发仔细。 云晚意嗯了一声:“我是他的王妃,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沦为寡妇,一个寡妇要在波谲云诡的上城存活,太难了。” “我看你本事了得,不是个依附男人权利的菟丝子花。”玉夫人眯着眼:“没了他,你或许过的更好。” 本就是相互试探,这一次,云晚意没有答话。 玉夫人瞧着她垂下的眉眼,又道:“你还没来过尘赣县吧?” “第一次来。”云晚意顿了顿,抬头和她四目相对,补充道:“还是逼不得已而来。” “镇北王旧疾复发危在旦夕也不是一两回了,也没什么大碍,出去转转,让月缺陪你。”玉夫人罕见的松口,又提醒道: “别妄图离开这儿,整个尘赣县都是我的人。” “我没那么傻。”云晚意勾了勾嘴角,道:“多谢玉夫人好意。” 云晚意倒地获得了出去的机会,施针过后,她立刻带着月缺出去。 尘赣县很小,所有的繁华只集中在一道长街上。 云晚意顺着长街往下走,路边有些卖小玩意儿的摊子,整体而言比上城更具有烟火味儿。 走了一半,云晚意发现了不对:“怎么这县中只有大人,看不到小孩儿?” 按理说就算小孩子少,也不见得街走了一半,却一个都看不到。 不止是婴儿,再往上十岁的孩子也没有。 月缺明显有所停顿,才可把解释道:“小孩子小,出来难免有危险,所以都要等大一些才带出来。” “危险?”云晚意显然不信这番说辞。 襁褓中的婴儿,两三岁的小孩儿,可能真的会有危险,再大的孩子呢? 尘赣县不算繁华,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七八岁开始就要出来帮忙,或是卖到人家家里做小厮,或是出来帮爹娘摆摊子…… 月缺看出她的怀疑,补救解释:“尘赣县十几年前发生过一场瘟症,整个县的人所剩无几,最后是一个游医大夫出手,才保下了其他人。” “自打那之后,尘赣县人丁凋零,虽然陆陆续续从外头来了不少人,倒地还是不够,家家户户格外宝贝小孩儿。” 云晚意半信半疑,没有全信。 一条街,很容易就走到了头,云晚意在街头找了家茶馆歇脚,顺带把月缺支走给她买栗子糕去了。 趁茶楼伙计上茶的空,云晚意从荷包中取出一锭银子,顺口问道:“上后山的路在哪边?” “姑娘不是本地人。”伙计瞧着那锭银子,却丝毫没有接下的想法:“问这个做什么?” “不是本地人,但听说你们后山有不少药材。”云晚意顿了顿,道:“我是商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挣钱的好机会。” “这锭银子没有标记,你收下也没人知道来源,就指个路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银子的诱惑太大,伙计犹豫片刻后,咬牙道:“上后山的路在布料铺子的后门。” “多谢了。”云晚意放下银子,起身道:“等会有人拿着栗子糕来,你知道该怎么说。” 云晚意来时刻意算好了栗子糕摊子离茶楼的距离,准确的避开月缺,快速去了布料铺子。 打着买衣裳的旗号,云晚意换了身低调不起眼的衣裳,用迷药迷住了看守后门的人,成功进入了后山。 她大费周章,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尘赣县瞧着普通,实则有大玄机——整个县内连带后山,都有阵法机关。 一个踏错,被发现是小,丧命是大。 也难怪玉夫人主动要她出来散心,如此天罗地网,她再大的本事,也不好只身逃出城。 后山的路并不好走,云晚意顺着隐藏在密林间的小路,谨慎的往上,走了得有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半山腰瞧见一处山洞。 还没靠近,就听里面传来阵阵声音。 听上去略显稚嫩。 和她猜想的相似,尘赣县消失的小孩子,都在这一处! 第372章 山洞里面的异常 许是这尘赣县的确在玉夫人的把控中,玉夫人甚至没有派兵把守。 云晚意轻而易举朝山洞靠近。 当然,她很小心谨慎,动作放缓,摸到了洞口。 山洞比想象的还要大很多,里面全是小孩儿,入眼便有刚会走路的,有三四岁的,也有年近十岁的。 不一例外,全部穿着和月缺一样的白衣裳。 不管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只要能走路,都在不同的地方学着不同的东西。 有的在学琴棋书画,有的在学舞蹈,有的在学武术,还有些孩子则在学医。 男孩和女孩明显分开了,此外,教习的所有师父全是白衣女子,每隔一段距离,还有白衣女子拿着戒条配着长剑巡视。 这么多人,从小训练,玉夫人到底要干什么? 还有山下那些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囚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想到茶楼伙计的反应,云晚意后知后觉觉得,应该是不知道的。 否则就算云晚意开出再高的银钱,那伙计也断不敢告诉她地方,让她上山! 人太多了,云晚意手中的药有限,不敢贸然进去。 看清楚里面的布局后,云晚意顺着原路飞快下山,不想打草惊蛇,赶在被迷晕的守卫小厮醒来前,重新回到布庄。 那守卫小厮被云晚意唤醒,还云里雾里。 “小师傅平日饮酒过多,身子出了些小毛病,这才晕倒。”云晚意解释道:“要不是我找茅房碰巧遇到,你可危险,往后要注意。” 守卫小厮看了眼后门,确定和之前一样,松了一口气:“多谢姑娘,姑娘赶紧离开吧,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儿。” “好。”云晚意笑了笑,没有做任何争辩。 从布庄出来,迎面碰到火急火燎,满头大汗的月缺。 应该是哭过,月缺眼睛红肿着,瞧见云晚意,立刻上前带着责问:“王妃不是要去茶楼坐坐,一个时辰过去了,您去哪儿了!” 再找不到云晚意,被玉夫人发现,她可就惨了! 云晚意抱歉一笑,道:“不小心把茶水洒在身上了,那身衣裳本就穿了几日,我去布庄买身新的,可我在上城穿的都是顶好的料子,那些布料太粗糙。” “好一些的料子没我看上的,所以加了些银子,让布庄的绣娘赶制,这才耽搁了时间。” 月缺这才注意到,云晚意的衣裳换了。 从布料上看,也确实是布庄里很好的料子。 月缺半信半疑:“姑娘一直等在里面?” “是啊,本来买了身衣裳先顶着,那布料太硌得慌了。”云晚意露出小半截手臂:“实在是穿不了。” 那些磨红的印子做不得假,月缺这一回彻底信了:“王妃要换衣裳,福来客栈多的是,我们那边有好衣裳,等会奴婢跟您找。” “没想到这一层上去。”云晚意笑了笑,道:“回去吧,也没什么好散心的地方。” 她做戏一场,对月缺解释这么多,也是为了堵住月缺的嘴。 月缺把人跟丢一个时辰,断不敢让玉夫人知晓,所以只有月缺相信她说的故事,不会节外生枝对玉夫人打小报告。 回到客栈,云晚意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常景棣。 他又一次回来了! 那一瞬间,云晚意心跳都快了几分,但面上并未显露,和常景棣擦肩而过,只当陌生。 也不知道常景棣跟玉夫人说了什么,他再次留在了客栈。 夜半,常景棣照例来找她了。 云晚意把人放进来,心有余悸道:“王爷既然离开了,还来这做什么?” “你在这,我当然要来。”常景棣说的理所当然。 云晚意又好气又好笑:“这玉夫人手段多得很,一个身陷囹圄就够了,王爷还偏要都陷入。” 第373章 下皇榜,抓云晚意 云晚意心中一直拘着山上的事,担心常景棣会有危险,怎么都睡不着。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门口想起细微的敲门声。 云晚意想也不想,直接翻身下地,跑去开门。 好在她有戒心,在福来客栈住都是和衣入睡。 几步跳到门口,门后果然是常景棣。 “打扰你睡觉了?”常景棣瞧着她眯着的眼睛,自责道:“是我没考虑到这一重。” “也不是,在这边本就睡不踏实。”云晚意侧身让他进门,还警觉的朝外看了几眼:“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许是因为阵法在,山中并没放人看守。”常景棣顿了顿,叹道:“那山洞中,并非只有小孩儿,还有孕妇。” “那些孕妇是从外边掳来的,等生完孩子就灭口!” 云晚意倒抽了一口冷气:“杀母留子,玉夫人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而且每晚都会给那些孕妇喂安眠药水。”常景棣凝神,道:“今晚有个孕妇偷偷吐掉了药水,恰好遇到我。” “她求我救她离开,还说碰到机关会死。” 云晚意犹豫道:“现在救人并不容易,尤其尘赣县内都有玉夫人的人。” “所以我没同意带她下山。”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我来告诉你这些,也是想让你多多警惕。” “玉夫人手段颇多,整个山上都有机关和阵法,她也不会全部相信你。” 云晚意嗯了一声:“明早我给她施针,会找机会试探,王爷先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她再度去了玉夫人的房间。 玉夫人整个人比前几日有精神,对云晚意态度也好了不少:“昨晚我睡得又十分好,看来镇北王妃的医术有用。” “有用就好。”云晚意手中下针,趁机找机会试探:“玉夫人在尘赣县多年,难道不觉得城中奇怪吗?” 玉夫人一顿,眯着眼打量她的神色:“哪里奇怪?” “尘赣县不大不小,我出去逛了逛,却没见到任何孩童。”云晚意抬头,视线和玉夫人相对,故作不知,道。 “这也太奇怪了,城内年轻人挺多的,不可能都没孩子吧?” 玉夫人轻笑一声,道:“多年前城中出了瘟症,死的死病的病,尘赣县差点成为死城,后面迁居了不少,才有如今的规模。” “当年的瘟症过于厉害,导致后面都有阴影,想保护好孩子,不让孩子们受到任何伤害。” 和月缺的说辞相差无几,看来月缺的确和玉夫人汇报过。 云晚意本也是试探,没指望听到真的答案,又道:“可城中也不见孕妇,也是这个道理?” “正是。”玉夫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有惨痛的代价,才有后来的小心,上城不久前也经历过瘟症。” “镇北王妃身为大夫,也曾亲身经历,应该有所感悟。” “是。”云晚意又垂下眸子,盯着给玉夫人脑袋上的银针:“不过上城的瘟症来的蹊跷。” “都说天灾后有大瘟,上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平日管理甚是严格,忽然爆发瘟症本就不正常,细查之下才知晓竟是人为。” “尘赣县距离上城不算远,多年来也并未听说有什么不对劲,那瘟症……” “有人在上城散播瘟症,总有利可图。”玉夫人接过话茬,笑道:“尘赣县就这么大,制造瘟症也没什么用。” “据说当年的瘟症是因为一头生了怪病的野猪,不小心掉进了尘赣县的井水内,这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镇北王妃未免过于多疑了,和人为无关。” “是吗?”云晚意跟着笑了笑,道:“看来是我多疑了。” 玉夫人还是那副样子,颇为理解,道:“也不怪你多想,当年我来尘赣县时,也觉得奇怪。” 两人说话间,施针已经结束了。 云晚意一边收着针,一边问道:“玉夫人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走?” “刚刚常牧云派人来说,皇上那边在寻你。”玉夫人隔着面纱按了按太阳穴,道:“时机不对,你还是呆在这安全些。” “再回上城,保不齐会走上丢命的道儿!” 云晚意听出不对劲:“什么意思?” “有人说你是天生邪祟,化作凶星作乱。”玉夫人依旧在按着,声音浅浅,似乎有意压着。 “凶起西方,两命之身归来,天降大祸,意思是你这身躯中,不仅有今生魂,还有前世魄!” 云晚意猛然一顿,眼睛都因为过于惊诧而瞪大! 怎么可能! 她重生归来的事,无人知晓,皇上怎么可能知道?! 云晚意反应很快,只几息时间,就控制好了情绪。 她抑住心里的惊涛骇浪,反问玉夫人:“什么今生魂前世魄的,皇上是明君,难道还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 “究竟又是谁,在皇上面前瞎说,难道是司天监监主林逸?!” “林逸可没那个本事。”玉夫人瞧着她的反应,似笑非笑道:“是个叫咺引道长的厉害人物。” “皇上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你在上城许久,也该明白这个道理,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信不信。” “所以,你回上城自投罗网,还不如在我这儿,至少你对我有用,暂时我不会对你不利。” 云晚意凝神不语。 外边没消息传来,也不知道玉夫人的话是真是假! “好了,你先回屋休息。”玉夫人顿了顿,道:“或者不高兴,可继续出去逛逛,就别想着回上城了。” 云晚意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咬牙道:“我要常牧云的侍卫陪着!” 玉夫人挑眉:“好啊!” 这个节骨眼,玉夫人只会以为,云晚意想通过侍卫知道真相,并不会往别的地方想! 云晚意如愿和扮做惊蛰样子的常景棣一起出门。 常景棣看出她神色不虞,离开福来客栈后立刻询问。 云晚意见四周没人看守,把玉夫人的话说了一遍,疑惑道:“王爷从上城而来,可有听过这些?” 常景棣的诧异惊疑并不比云晚意少,只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低声道:“若有,我昨儿就跟你说了。” “看来是我离开上城后发生的事,这咺引道长真有这么厉害?!” 云晚意并不清楚,蹙眉道:“那咺引道长,我也只是远远瞧见过一次,年三十苏老夫人带着他去淮安侯府,给苏锦做法事。” “我只觉得奇怪,我曾给自己占卜算卦,没法察觉出自己的命格问题,前一阵子见到师父,师父也曾起卦,照样没有看破什么。” “命数乃天定,若连这都能看到,岂不是天下乱套了?” 常景棣稍微一想,察觉出其中的蹊跷,道:“会不会,是误打误撞?” “有可能。”云晚意冷静下来后,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惜,现在不好和外边联系,也无法知道更多。” “等一会,会有消息。”常景棣轻声道:“我带来的人,会帮我们传递消息。” 两人顺着长街漫无目的的走着,月缺远远跟在后面,听不见两人的谈话。 只看到镇北王妃面上不高兴,而跟在旁边的侍卫面无表情。 走到昨儿那间茶楼,云晚意照例上楼喝茶,常景棣跟在她身后。 月缺没上楼,守在楼下,保证这两人不会逃走。 不久后,又有几个散客上楼喝茶,朝那打扮看,应该是商人。 商人之一,竟然是德善堂的王德发! 王德发一桌人并未和云晚意相见,要了茶水和点心后,开始大声议论上城里的变故。 第374章 但行好事,会有好报 林逸瞧着局势瞬间变化,对咺引道长多了几分钦佩。 “道长这是早就准备好了人?”林逸面上露出笑意,意味不明道:“都说道家主张清静无为,反对斗争,至性至善。” “你倒是不同,竟然连这些阴狠的法子都能想到。” 咺引道长如何听不出话里的讥诮,他丝毫不在意:“林监主也是道家人,又能比贫道好到哪儿去?” “道法自然,贫道所为,不过为己,先己后人,也不算违背师祖规矩。” 能把虚伪说得如此自然,林逸都有几分佩服咺引道长,又好奇道:“你从九州而来,和淮安侯府以及镇北王府从无恩怨。” “为何要大费周章,出面对付云晚意?” “这个,林监主就不好问了。”咺引道长甩着拂尘一笑:“总之,贫道和你们有相同的目的。” “既是如此,我们专心对付云晚意就好,还希望林监主按照当初约定,最后把这云晚意交给贫道。” 林逸顿了顿,轻笑道:“这个,我一人说了可不算,咺引道长也知道三皇子对云晚意情深义重。” “哪怕云晚意成为他的皇婶,心念却依然存在,甚至更浓,到时候……” “女子和江山,三皇子必然分得清轻重。”咺引道长看了眼林逸的脸色,跟着笑了起来:“贫道出面便是。” “林监主和三皇子既有的交易,不会被打乱的。” 林逸和咺引道长达成共识,咺引道长的目的却还瞒着常牧云。 林逸既想不是去常牧云这个好跳板,又不想事情败露,这才引到咺引道长说这番话。 得了咺引道长的保证,林逸哈哈大笑起来:“道长是个明白人,和明白人共事就是轻松痛快。” “好了,林监主回宫复命吧。”咺引道长收起笑意,道:“暂时还只是开头,要想事情顺利,还要布局很多。” 林逸的确要回宫给皇上复命,对于云晚意凶星之事,皇上看得无比重要。 毕竟事关北荣和他的江山社稷! 城中百姓众说纷纭,事情传到德善堂时,已经乱作一团。 尤其是有人刻意引导舆论和流言,说德善堂的药能控制人心神,对凶星不由自主的崇拜和仰望! 德善堂还有不少看诊的病人,对这些流言将信将疑,同时又颇为忌惮。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不少从前买药后的人,聚集在德善堂门口闹事,非说药材有问题,要退银钱! “凶星太厉害了,竟用药材蛊惑我们,难怪你们德善堂会不惜亏本,来给大家义诊!” “可不是,便宜的药材就算了,主要是很多药材药效好,价格不菲,竟也免费,当时我就觉得有问题。” “这世道哪来莫名其妙的大善人,谁不是有利可图,哼,凶星这盘棋下的够大的,若非司天监,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就是,我还听说了,那凶星在皇上太后跟前说什么,四星围月必有大旱,为此取得皇上太后的信任。 然而后面才知道,那大旱也是因为凶星而起,凶星说出来,也是不想让大家怀疑到她身上去!” “太歹毒了,我之前接受德善堂义诊,吃了不少德善堂的药,啧啧,如今想起来都怕。” “义诊有问题,我们买的药材肯定也有,退钱,退钱!” “退钱,诛杀凶星!” “……” 德善堂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众人高声喊叫,义愤填膺,压根不给章掌柜任何辩驳的机会! 章掌柜急的满头大汗,勉强维持着秩序:“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东家消失多时,是被人掳走的,并不是大家想的那么不堪。” “我们东家也不是什么凶星,镇北王妃素来亲和,坐诊时就是寻常大夫,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啊!”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呸了一声:“那凶星故做好人,不就是为了圆你这番说辞,她影响国运,对大家不利,你怎么不说?” “是啊,从前凶星的确和善,可那都是装出来的和善!” “难道章掌柜你,还要质疑皇榜还有司天监的话?” 章掌柜被众人苦苦相逼,简直都要哭出声了:“不能以偏概全啊,德善堂还收养孤儿,做了不少好事。” “你们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么忽然出事,就不肯相信王妃了呢?” “哼,收养的孤儿是为了她的邪门阵法!”有人质疑道:“这件事司天监也说得清清楚楚。” “章掌柜,你别被那妖星蛊惑糊涂了,是非不分为虎作伥!” “别说废话了,把人交出来,退钱!” “……” 这其中,有很多人都是来闹事的。 章掌柜心知肚明,却架不住人多,再张口时,声音都被大家的质疑讨伐吞没。 说着说着,门口的人忽然疯了一样涌进德善堂,又是打砸又是哄抢。 德善堂里面的大夫小厮,早就从后门离开了,章掌柜一个人不能敌过众人,只能眼睁睁瞧着大家作乱! 就在此时,德善堂门口忽然来了几辆马车。 为首的是国公府的人。 徐国公在大家的搀扶下下地,身后跟着徐腾徐辽熙然郡主等人。 第二辆马车则是余太师府的,坐的是余太师和余清鸿。 第三辆马车,则是左相赵府,赵坤和大夫人两人面色不虞,却很坚定。 第四辆马车则来自朱贵妃娘家。 众人不约而同而来,却都有同样的目的。 徐国公拄着拐杖,在徐腾徐辽左右搀扶下,挡在门口沉声呵斥:“趁火打劫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 “还不把东西放下?”徐腾神色凌厉,扫过众人,道:“无端强抢乃是犯罪,难道要把官府的人请来吗?” 余太师亦是沉锁眉头,附和道:“如此行径,真难想象是天子脚下,简直是刁民山匪!” “还不将东西放下?”赵大夫人几步上前,插着腰指了一圈,道:“镇北王妃被强人掳走,到现在还没音讯。” “你们大家受她恩惠,却要趁他病要他命,真不要脸!” 朱夫人声音很轻,却带着信任的力量:“镇北王妃是个好人,悬壶济世,从未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我相信她。” “……” 来的几人身份贵重,说的话更让屋内的百姓尴尬不已,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僵持。 带头闹事的人打破沉默,梗着脖子道:“几位贵人都曾受凶星治疗,被她蛊惑心智,连圣上的皇榜和司天监也不信了吗?” “是啊。”有人弱弱的附和:“贵人们简直糊涂,一不小心可是违抗皇命!” “皇上的话可信,司天监的不一定。”徐国公沉着脸,道:“这其中定有误会,我是老了,不是糊涂了。” “若非镇北王妃神来之手,如今的我早就买入黄土,她救我一命,我维护正义难道不对?” “镇北王妃从乡下归来的三个多月里,的确发生了很多事。”赵大夫人凝神,道:“可她也是被逼无奈,从未主动害人。” “我能作证,当时的云二小姐云柔柔多番陷害镇北王妃,锦绣阁东家琳琅也可以作证,云柔柔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至于淮安侯府的家事,只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管如何,你们以偏概全,企图趁火打劫就是不对。”余太师沉声道:“官兵马上就到,要不想下狱,赶紧放下东西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这个节骨眼,竟然还有人帮云晚意出头! 带头闹事的人衡量利弊后,总算让了一步,示意同伙将东西放下,暂时别把事情闹大。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自然也要跟着放下东西。 很快,闹事的二十几人从德善堂退了出去。 只是,屋内一片狼藉,犹如山洪猛兽过境,连桌椅都被趁机打砸坏了! 章掌柜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给几人磕头:“多谢各位贵人,敢在这风口浪尖出面维护王妃的东西。” “赶紧起来吧。”徐国公环顾一周,脸色越发难看:“这些人也太大胆了些,公然打砸抢夺。” “是啊,还好我们来了,否则连这房子都要被拆掉。”余太师叹了一声,道:“都说墙倒众人推,果然没错。” 赵坤也感叹道:“我要是王妃,被自己救治过的人如此背刺,该有多失望!” “不过,这一次的事不简单。”朱夫人低声道:“皇上素来信任司天监,司天监陷害王妃,皇榜都下了,我们顶不住多久,还是要早些寻回王妃才是。” “朱夫人说的没错。”赵大夫人也觉得如此:“镇北王在这节骨眼病重不起,淮安侯府又不起作用,无人帮镇北王妃,只有找到她,才能知道真相。” “王妃失踪的消息传出,我们国公府就派人秘密寻找。”徐辽叹道:“只可惜,那些人过于狡猾,一点儿线索也没找到。” “主要是,谁这么大胆!”余太师疑惑道:“镇北王就算病了多时,他的人,一时间也没人敢动。” 这个问题,大家都不知道。 熙然郡主见气氛沉默着,往前一步,低声道:“曾经晚晚说起过,她得罪了三皇子,会不会和三皇子有关?” 余清鸿懂了熙然郡主的意思,跟着附和道:“我也觉得如此,前一阵三皇子肖想皇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三皇子还曾涉及瘟症之事,他就如那笑面虎似的表里不一,我觉得是他掳走王妃,趁机栽赃!” “这样吧。”徐国公环顾几人后,道:“既然我们不惧流言和皇榜,不约而同来给镇北王妃坐镇,也不怕其他了。” “徐国公门生遍布,我们负责去找镇北王府的下落,余太师府来试着平息流言,赵丞相帮助余太师。” “朱府则是护着,不让人再欺负了镇北王妃名下的铺子。” “好。”余太师一口应下,道:“镇北王妃娘家无法助力,我们就是她的娘家!” “说的对。”赵大夫人赞同道:“我娘家还培养了些人,也能帮忙找寻王妃下落。” “众人齐心,定能帮助王妃渡过难关。”朱夫人应道。 章掌柜听着几位贵人的话,心中越发波涛汹涌——这个节骨眼,人人追求自保对王妃避之不及,难为还有这几户贵人,肯相信王妃,为王妃出力! 也不枉王妃当时为了几家奔波劳碌! 众人安排好事宜,依次从德善堂离开。 闻讯赶来的云怀瑾,只瞧见几家的马车离开,他生怕有别的变故,赶紧问章掌柜。 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云怀瑾也十分感慨,自家妹妹平时多行好事,果然还是有用的! 云怀书还在德善堂二楼养病,昏迷不醒。 云怀瑾看过之后,摆脱章掌柜好生看管,又继续出去寻找云晚意的下落。 与别人的猜想不同,他直觉云晚意不在上城了。 不然以云晚意的聪明,早就想到脱困的办法! 云怀瑾本就是六皇子常沐泽的人,常沐泽不好出面,将手中人马尽数派给云怀瑾使用。 云怀瑾刚得到消息,那日巷子里的事情发生后不久,有人曾见到从三皇子如今的府邸,出去了一辆低调寻常的马车。 马车上没做任何标记,出城后往西去了。 云怀瑾回淮安侯府交代了一番,立刻朝西追赶而去。 第375章 玉石俱焚,有新发现 云晚意的事,闹得过于沸腾。 林逸在皇上跟前添油加醋说了好一番,皇上越发忌惮,本想惩罚那日为云晚意出头的几家。 可谁知道除了徐赵余朱四家之外,陆陆续续有世家站出来为云晚意说好话。 世家之外,还有不少商人也在给云晚意说好话,连皇商之首,从未露面的帝景也放话维护云晚意。 若要都处罚,必然朝中震荡。 尤其是为首的几家都有世家渊源,不论是徐国公,余太师,还是赵坤或者朱家。 投鼠忌器,皇上到底没敢大动干戈,只是心头对云晚意和常景棣越是发恨! “皇上。”林逸瞧着皇上愁眉苦脸,献上丹药,道:“只可惜司天监没找些找出凶星端倪,让她埋下如此因果。” “不怪你。”皇上接过丹药生吞入腹,眉眼间越发狠厉:“找到云晚意的行踪了吗,总不至于真是凭空消失了吧?” “暂时还没有。”林逸知晓云晚意的去向,却不能说明,意有所指道:“许是凶星算到自己将有一劫,提前躲起来了。” “凶星凶星,她又不是真的妖怪。”皇上喝了一大口茶,压下丹药的苦涩:“是个大活人,就有找到的可能性。” “多派些人手,务必要找到她!” 太后的寿宁宫,也知道了此事。 事到如今,太后依旧不肯相信云晚意是凶星。 皇上忌惮常景棣,对云晚意本就有本能的防备,为人蛊惑相信谗言,太后可没糊涂到那地步! 她心中猜想,云晚意既能看出蛊毒所在,必然是动了别人的糕点,让人给算计了! “真想不到。”常楚楚给太后揉着腿,叹道:“镇北王妃模样瞧着明艳无双,手段本事一流,竟然是祸国殃民的凶星。” “您前段时间凤体违和,定是因为她的缘故,好在成婚出宫了,否则还指不定被她影响到什么地步呢!” 太后收回心神,目光沉沉瞧着常楚楚:“你也相信那些话?” “司天监不是最有本事吗?”常楚楚扬起脑袋和太后对视,满脸都是天真:“难道他们还敢说谎蒙骗皇上不成?” 太后没有立刻搭话。 常楚楚又叹了一声,道:“太后娘娘,臣女听不少人提及过,这王妃从前在乡下长大,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这种环境下能养出清白姑娘已属不易,偏王妃还一身本领,不论是需要多年沉淀积累的医术,还是需要经年月久学习练习的琴棋书画,皆不在话下。” “哪怕有天赋,也不可能在回上城的短短时日,都如此出色,所以臣女以为,司天监的话有些道理。” “是吗?”太后挑了挑眉。 换做没和云晚意相处前,太后或许真和常楚楚想的一样。 可云晚意在宫中为她和后妃诊治,太后都看在眼里。 尤其是云晚意给太后按揉施针,太后曾留意到云晚意手指葱白,掌中却有不少老茧。 拿笔和琴棋书画能用到的食指中指侧面,肤色略微带黄,一看都是经常练习的缘故。 太后相信云晚意的确有那天赋,也绝对关起门勤学苦练过,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轻松! 常楚楚不知太后心中所想,还在继续说着:“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镇北王妃瞧着极好,唉,架不住凶星的厉害,可惜了。” 面对常楚楚,太后并没有说明心中想法,话锋一转,道:“你按了多时,手酸了,停下吧。” 常楚楚顺势起身,安抚道:“太后娘娘也别多想,皇上派人出去寻王妃了,过不了多时,一定有结果。” “哀家这心里,总是不对劲。”太后顿了顿,道:“听说琅琊王妃也病的厉害,你身为女儿,光顾着哀家可不行。” “出宫去陪伴你母妃一段,给她侍疾去吧。” 常楚楚起初还不愿意,直到太后不喜道:“为人子女,孝悌居首,哀家可不想外人说你的不是。” 常楚楚这才答应出宫陪伴琅琊王妃一段。 邱嬷嬷送走常楚楚,把周围的人全部屏退,低声汇报道:“太后娘娘,人都走了。” “嗯。”太后揉着眉心,道:“把东西换了吧,给妙心送去。” 云晚意几番提醒,太后十分谨慎,常楚楚送来的不论吃的喝的用的,她都假意收下,却没经手。 后来邱嬷嬷发现在寿宁宫伺候的妙心被人收买,太后索性把那些东西换给妙心。 这样一来,蛊全在妙心身上,常楚楚只感应到蛊毒已成,却无法知晓不是太后中了! “送去了。”邱嬷嬷给太后按摩头部,轻声道:“唉,这琅琊王出去多时,哪怕娶妃生子,却依旧这个心性。” “哼,他还在为帝氏庶女发恨呢。”太后冷嗤道:“当年那蝶凝有意勾引,琅琊王又没个脑子,只可惜了如今的琅琊王妃。” “病病唧唧,还要为琅琊王打掩护,给琅琊王的心上人报仇!” “都是报应。”邱嬷嬷疑惑道:“就是如今这镇北王妃消息全无,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晚意是个好孩子,能化险为夷。”太后闭着眼,手中捻着佛珠,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太后不知琅琊王妃并不是真病了,只是装病避世。 外边的事闹的太大,琅琊王妃关在驿站都听到了不少,她知道这件事中,琅琊王绝对有参与。 可也正因为云晚意忽然出事,琅琊王妃有了和云晚意联手的打算! 等云晚意回来,她绝对要想办法见一面! 常楚楚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关起门来,琅琊王妃和常楚楚间气氛并不好,形同陌路。 常楚楚没去看她,第一时间去找了琅琊王,琅琊王妃知道他们之间会说什么,悄悄摸到了琅琊王的房间外。 “父亲,太后那边的蛊重新种下了。”常楚楚请安过后,道:“其他几个妃子身边人少,除开林美人之外,元妃和晨妃有所戒备,还没办法下蛊。” “林逸那边动手了。”琅琊王拿着一根蝴蝶簪子摩挲着:“几方联手,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云晚意这颗最大的绊脚石挪开,还愁找不到机会?” 常楚楚却觉得有些不安:“林逸不是好人,咺引道长也有自己的打算,我担心我们会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尤其是那云晚意,我在寿宁宫和她相处,她这人深藏不露,心思深沉,绝对比我们想的难缠,怎么会轻易上常牧云的当?” “比起蛊毒,我更担心云晚意会节外生枝!” “即便成为垫脚石,能给蝶凝报仇,我也认了!”琅琊王陡然握紧簪子:“至于那云晚意,哼,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为俱的。” “本事再大,抵不过林逸和咺引道长二人的算计。” 簪子在他手中把玩多年,一头尖尖,收力之下,直接深陷掌心,带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珠子。 常楚楚看在眼里,低声劝道:“如此,我也放心了,蝶凝在天之灵看到您如此心念,必也欣慰,只是您要保重身子才好。” “每次痛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和她拉近了些。”琅琊王任由血和簪子融为一体,闭眼道:“早些报仇,我也好早去见她。” 琅琊王妃听到这,心里如被同时钉入十几把刀子。 不,这么多年来,她早就没有心了! 她算什么,充其量,不过是琅琊王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琅琊王真是好样的,为了心上人,能做到这一步! 琅琊王妃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里面常楚楚的声音还在继续:“那我们接下来如何做?” “宫中盯紧些。”琅琊王布赞同她回来:“太后那人城府深的很,你最好去她身边,时时刻刻盯着,才能应对。” “就是太后让我回来给王妃侍疾的。”常楚楚蹙眉,道:“难道太后怀疑了?” “不一定。”琅琊王吸了一口气,道:“那老虔婆把皇上放在首位,就算察觉,也该为皇上打算。” “罢了,等蛊毒彻底发作,她也算不得数了,无需忌惮,你回来了,整好帮我去镇北王府一趟。” “常景棣那人也很狡诈,说是中了奇毒,一年了却还没死,刚要死又徇活了,我总觉得他没中毒。” “不可能吧?”常楚楚疑惑道:“皇上派了整个太医院的人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再说还有民间的大夫神医,经了这么多人的手,他无法作假的。” 琅琊王冷哼道:“不是还有云晚意吗,她医术了得,作假让别人把不出来异常脉象,有什么为难。” “你带上我们从琅琊氏带来的大夫,去给常景棣把脉瞧瞧真假。” 听到这,琅琊王妃才悄悄离开。 她回到房间,换了一身完全不同的低调装扮,沿途打听,终于找到了镇北王府。 此时的镇北王府,只有惊蛰扮做常景棣在,大寒谷雨立秋全放出去办事了,再就剩下寒露。 琅琊王妃本着玉石俱焚的心思,也不想让琅琊王给心上人报仇的心愿得逞,当即扣响了镇北王府的门…… 常楚楚带着琅琊氏的大夫上门,琅琊王妃在镇北王府下人的引导下,悄无声息从后门离开了。 本来常楚楚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动镇北王府的人,答应她的人给常景棣诊脉。 谁知道刚说明情况,寒露就红着眼道:“多谢楚楚郡主挂念,王爷病重,王妃被人掳走,家里无人主持大局。” “这大夫也找不到合适的,您来的正好,王爷早晨情况就不好,这时已经昏迷了,赶紧去瞧瞧吧。” 常景棣果然病的很重,面色苍白发青,还隐约带着黑色。 而唇色,却显乌紫。 病了几日,脸颊黑瘦,身子掩在被下,看不清楚情况,想来脸都凹陷了些,身上也好不到哪儿去吧! 常楚楚当即叫琅琊氏的三个大夫,给人事不省的常景棣把脉。 而脉象,如那些太医瞧见的并无二样,都说镇北王急火攻心导致旧疾复发,命在旦夕。 常楚楚相信琅琊氏大夫们的判断,象征性的安慰了几句,当即带着人回驿站去了。 她前脚刚走,惊蛰后脚从榻上翻身起来,喝了一大口水,嘟囔道:“王爷那边有消息没有,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啊?” “每日靠喝水度日,勉强瘦了这么多熬出这幅病容,再熬下去我可要一命呜呼了!” “再忍忍。”寒露劝道:“我派人把今日发生的事,送去尘赣县,想来王爷会有抉择。” 云晚意和常景棣在尘赣县,同时有了新发现。 第376章 和云晚意相似的孕妇 云晚意的发现,是无意间在玉夫人房间看到的一样东西。 早间给玉夫人施针过后,晚上本不需要再去。 也不知道玉夫人受了什么刺激,晚上心情很差,夜半来到福来客栈,紧急把云晚意叫去房间施针,说身子不适。 哪怕玉夫人带着面纱,也能看出她情绪不好。 露在外边的双眼含着熊熊怒火,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点燃。 云晚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默不作声给玉夫人把脉。 从脉象上看,玉夫人的确急火攻心,血气和心病相交,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心口这股邪火出来,也就好了。 偏玉夫人越想越不是滋味,好好的把脉呢,空出来的手忽然砸了旁边的茶碗。 地上铺着厚厚的伊丝绒毯,茶碗砸上去发出一声闷响,碎成了几块。 不知道是不是没达到自己发泄的效果,玉夫人更是生气,心口剧烈的上下起伏,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玉夫人。”云晚意放下把脉的手,道:“也没什么大碍,就是怒极气极,心口不适,调养也就好了。” “发这么大火,身子只会变差,夫人不像是管理不好情绪的人。” “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火!”玉夫人话音里带着生气时的喘息,她眼神愠怒,看了眼云晚意,道: “只不过被精心养了多时的狗给咬了一口,要不能拔了那条蠢狗的牙,这口气是顺不得了!” 云晚意稍微一想,就猜到了玉夫人口中的恶狗,不是林逸就是常牧云。 从这不屑一顾又轻蔑的口气听,多半是常牧云。 云晚意不动声色:“狗咬人,换一条听话的就是,何必非要那一条?” “你不懂。”玉夫人哼哧喘气:“且不说那条狗最合适,吃了我不少山珍海味,投入这么多,总要看到回报。” “他自以为翅膀硬了,獠牙长齐,竟不经过我的允许就胡乱咬人,哼,换了他之前,我总要让他付出代价。” 云晚意笑了笑:“想教训狗还不简单,他喜欢什么在意什么,不再给他就是,玉夫人养了这么久,该知道他的喜好。” “是,我知道。”玉夫人阴恻恻一笑:“他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的!” 谈话只是其一,云晚意从屋内退出来,恰好碰到红泪进门,手中还捧着一个托盘。 只扫了一眼,云晚意就认出托盘中的东西,出自淮安侯府。 她曾见过一次,在苏锦为数不多的遗物中! 红泪,或者说玉夫人,要苏锦的遗物做什么? 云晚意脚步放慢了些,想听听红泪怎么说。 “夫人,千丝玉找到了。”红泪声音中带着兴奋,小声道:“没想到寻找多年,竟是在淮安侯府!” 玉夫人想说什么,目光扫到三道门口的云晚意,轻哼一声:“先放着。” 云晚意只能放慢脚步,总不好光明正大的留下偷听,只能先出去。 确定人离开后,玉夫人摸着托盘中的玉簪子,叹道:“这么多年过去,本以为此生都无法寻到了。” “如今,也算能有个交代。” “唉,只可惜。”红泪犹豫间感叹道:“我们找到太晚了,没法挽救,而且当年的事无法深究。” 玉夫人沉着眼,道:“继续往下查,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苏锦手中的。” “区区将军府的小姐,怎配拿着千丝玉?!” 红泪垂眸,道:“已经派人继续查了,不过不巧,苏锦已经死了,她身边的心腹也随着她而死。” “淮安侯府不是还有活人?”玉夫人捏着千丝玉,情绪陡然间变的狠厉:“抽丝剥茧,也必须将事情查清楚!” 云晚意回到二楼,满脑子都是那根玉簪子。 自打她出手对付苏锦和云柔柔后,苏锦和云柔柔的处境都很窘迫,捉襟见肘。 能变成银子的东西,苏锦让下人全部拿出去典当了,唯独剩下那根玉簪子。 玉簪子很奇怪,玉通常都以剔透为重,越是无暇价值越高,那跟簪子的成色水头都是极好。 唯独不同的地方,在玉里面有细细的粉色丝髓,犹如从屋檐下牵成线的雨水流淌。 不需要特别打磨,那簪子品相已经很完美了。 在烛光和阳光下,里面的丝髓晶莹剔透,宛如巧工天琢出的粉色羽丝,独一无二。 若拿出去换银子,少说也能价值几万两,识货的甚至给的价格更高! 那日苏老夫人拿着遗物出去时,云晚意恰好看到,还曾好奇这么特殊的首饰,苏锦为何没送给云柔柔撑门面。 如今想来,苏锦什么好的都恨不得留给云柔柔,怎么可能独自留下那根簪子? 多半是那簪子来路不明,亦或者牵连了别人,这才让她把簪子束之高阁! 那,玉夫人要这根簪子做什么? 听红泪那意思,他们找寻簪子多时了。 云晚意想着想着,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连珏。 除非和连珏有关,苏锦不敢拿出来,又不敢销毁,才留到死后面世。 玉夫人和连珏之间,应该有什么渊源,暂时不知道这渊源是仇恨还是别的,云晚意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常景棣带着大寒,再度上了一趟山。 提前踩过点,又有云晚意给的地图,主仆二人没被任何人发现。 奇怪的是,山上除了玉夫人手下的白衣女子,竟一个外人也没有。 照理说山这么大,上山的路在布庄后面被人看守,却也难免有人从不同的地方上山。 难道就没人好奇过,被封守的山中,究竟有什么吗? 大寒压着声音告诉常景棣:“属下借经商时,朝百姓打听过,这座后山在多年前的瘟症后,留下了一个神秘的诅咒。” “诅咒?”常景棣蹙眉。 “是。”大寒解释道:“据说山中有瘟症时惨死的凶灵,无故进入这山中的人,都会暴毙而亡。” “曾有人不信邪偷偷上山,后相继被人发现惨死在家里,死状凄惨,压根不像人为,有了几次教训后,再也没人敢往山上闯了!” 常景棣稍微一想,就知道没有诅咒:“是守山阵法和机关,整个尘赣县里都布了,只是这后山上秘密多,布下的阵法机关更多罢了。” “若不能看破机关,上山只有死路一条。” 大寒第一次上山,虽听常景棣说起过山上的事,亲眼瞧见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二人隐藏在山洞不远处的林中,恰好遇到那二十好几个孕妇出来散心。 紧随其后的,还有不少刚回走路的小孩儿。 “啧。”大寒忍不住感叹道:“这玉夫人是不是自己不能生,心里有毛病,这才把怀孕的女子和小孩儿抓到这儿来?” “不可能。”常景棣眯着眼,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女子,长得都很相似?” 大寒咦了一声:“好像是唉,这么多孕妇样貌上,或多或少都有熟悉的影子,嘶,越看越像……” 后面的话,大寒没敢说出来。 常景棣却是寒着脸,补充完整了:“是不是越看,越觉得和王妃有几分相同?” 他昨晚看到的那个孕妇也在其中,昨晚天黑,他没留意,自然也没发现这点! 大寒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小心翼翼点点头:“基本都是眉眼间像王妃。” “玉夫人找来的孕妇,怎么会和晚意相似呢?”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一个两个有可能是巧合。” “二三十人都是如此,可见一定是有意如此!” 大寒也不清楚其中关窍,猜测道:“也或许,是玉夫人觉得这些女子好看?” “不是有句话说,天下美人皮骨相似吗?” 常景棣没有回答,心中却在飞速的想着里头缘故。 怎么,都无法猜到关键所在。 主仆二人盯了一阵儿,确定了山洞中人作息的时间,这才下山。 谁知道刚出布庄,常景棣竟然意外看到了云怀瑾。 夜幕降临,云怀瑾满身匹配风尘仆仆,显然是快马加鞭赶路而来的。 “是云大少爷。”大寒也认出来了,假意经过常景棣,低声道:“现在该怎么做?” “外边不是说话的地方,把他引去茶楼。”常景棣环顾了一周,率先朝茶楼而去。 此时的云怀瑾,也看到了惊蛰和大寒的身影。 他认出两人是常景棣的心腹,都不需要给暗号,左顾右盼,确定无人盯梢后快步跟上。 天黑后茶楼寥寥无人,只有个年轻活计守着,连掌柜的都不在。 常景棣上二楼寻了个雅间喝茶。 大寒和他下山后为了避嫌,两人分开行动,紧邻他的雅间找好地方。 云怀瑾迫不及待找上来,开口便问道:“镇北王府是不是查到了晚意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就在这尘赣县?” “大少爷别着急。”大寒朝旁边雅间扫了眼:“已经在尽力寻找了。” “怎么可能不着急!”云怀瑾一口气喝下整杯茶水,喘着气道:“短短时日,上城就变了天。” “先是王爷忽然病重不起,这几日司天监竟把一切过错推到晚意身上,还说晚意是凶星转世。” “皇上已经听信了司天监的话,张贴皇榜告示,要捉拿晚意,晚意一日不出现,那些脏水就泼的更多,我必须要找到她!” 常景棣这边暂时还没收到这个消息。 大寒闻言也是一顿,旋即道:“大小姐如今是镇北王妃,皇上看在王爷的面子上,应该会有所保留。” “上回有人质疑王妃的身世,皇上不也派人彻查,还了王妃清白吗?” “上一次和这回完全不同。”云怀瑾放下茶杯,苦笑道:“祸国殃民的凶星,危及皇上的地位和北荣的未来。” “除了司天监外,皇上还不知道从哪儿寻到一个咺引道长,那咺引道长也说晚意的身份不对劲。” “甚至连晚意的失踪,都被大家描述成畏罪逃走!” 大寒拿不定主意,疑惑道:“这么严重吗?” “晚意的德善堂都被人打砸了,若非有徐国公为首的几家出面解围,德善堂都要被人烧掉。”云怀瑾说话间,起身道: “既然你们还没寻到人,我继续往下找,据说常牧云府上出来的马车,一路朝这个方向来了,总不能凭空消失。” 大寒彻底不敢说话了。 没有常景棣的命令,他不敢擅作主张说出王妃的下落。 这时,常景棣扮做的惊蛰从旁边雅间出来,给大寒递了个眼色后径直离开。 大寒会意,立刻对云怀瑾道:“实不相瞒,我们的人在福来客栈查到了异常,不过那间客栈是玉夫人的地盘。” “大少爷过去后需小心谨慎,万事小心。” 云怀瑾没错过两人眼神的交流。 他震惊的看了眼大寒,逼近他低声询问:“若我没看错,刚才那人也是王爷身边的心腹,你们故作不认识,在搞什么鬼?” “大少爷,您在福来客栈若遇到惊蛰,可千万别表现出来。”大寒哭丧着脸,道:“惊蛰如今,并非王爷心腹的身份。” “至于其他,小人也不好多说,您自己去福来客栈瞧瞧,便知晓一切了。” 云怀瑾心中千万个疑问,马不停蹄赶到福来客栈。 第377章 一样的的玉质,不止是巧合 刚到福来客栈,云怀瑾就察觉了不对劲——这客栈中,竟一个男子也没有。 没有男子,也没有客人,大堂里坐了三四个白衣女子。 怎么看,怎么诡异! 白衣女掌柜看到他,上前道:“这位客官,小店被人包下,暂不接待外客。” “我来找人。”云怀瑾沉着脸,道:“请问,镇北王妃云晚意是住在这儿吗?” 听到找云晚意,掌柜的拿不定主意,上下打量着云怀瑾:“你是?” “我叫云怀瑾,是云晚意的长兄。”云怀瑾自报家门,决定先礼后兵:“根据我查到的线索,她应该住在你们这儿。” “劳烦掌柜的通传一声,让我们兄妹二人见一见。” 云晚意是玉夫人的贵客,白衣女掌柜可没这个权利让她见别人,现在玉夫人又不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想了想,直接否认:“这位公子,小店没有您要找的人,要不,您换个地方问问?” “不可能。”云怀瑾握了握腰间的佩剑,神色凌厉无比:“家妹失踪几日,家里人都很担忧,既然掌柜不肯通融,我只好自己上楼确认了!” 白衣女掌柜立刻戒备,招呼其他女子:“有人闹事!” 几人不约而同拿着白绫上前,摆下一个阵法。 云怀瑾只想快点看到云晚意,确定她安全与否,哪里还顾得上大寒的叮嘱,直接拔剑,和四个人缠斗在一起。 楼下刀光剑影,声音一声比一声大。 云晚意终于察觉不对,担心是常景棣身份被人识破而产生的打斗,赶紧出门察看情况。 开门,却瞧见二楼最前房间门口,常景棣也正出来。 不是他。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没打算下楼凑这份热闹,准备回房。 常景棣却叫住她:“是云怀瑾,他担心你的安危,一路打探寻过来了。” 云晚意没想到除了常景棣,竟然还有人能为她寻到这儿,感慨之余,赶紧提起裙角飞奔下楼。 白衣女子自小训练,又结成阵法,如戳不动的铁桶。 云怀瑾长途跋涉后精疲力尽,僵持许久后很快露出颓势。 掌柜瞧准机会,甩出白绫狠狠打在他心口。 别看只是白绫,里面似乎包裹着石头,一下将云怀瑾击倒在地。 云怀瑾嘴角几乎立刻溢出殷红的血迹! 云晚意就是这时候赶到的,眼看掌柜还要乘胜追击,赶紧开口:“住手!” 女掌柜闻言,总算停下攻击,解释道:“王妃,此人自称是您的兄长借机闹事,说是寻您,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是我兄长。”云晚意察看云怀瑾的伤势,顺带回头,狠狠盯着掌柜。 她的目光如即将下口的雄狮般骇然,女掌柜有几分心虚:“玉夫人下令,福来客栈不接待外人,何况是言行粗鲁想找茬的人。” “再说,夫人也不让您擅自离开这儿!” “玉夫人只说我不能走出尘赣县,可没说不让人见我。”云晚意微眯着眼,眼底的危险更浓:“你不经通报,竟然把我哥哥打成这样!” “这一下伤得不轻,是不是要还回来呢?” 云怀瑾身子猛然一僵。 哥哥,云晚意终于肯说出这个词了,虽然是在这个情况下。 还在维护他,给他讨回公道。 也值了。 不过转念想到福来客栈是玉夫人的地盘,云怀瑾后知后觉,拉了拉她的衣袖:“晚意,我没什么事,不需要为了我得罪她们。” “不光为你。”云晚意顿了顿,低声道:“也要给我自己立一点威,免得谁都把我当囚犯对待!” 掌柜咬了咬牙,显然不想真的得罪云晚意,果断吩咐一旁的白衣女子:“拿出白绫,打我!” 那女子还不敢,直到掌柜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那白衣女子这才出手。 虽然收了力道,但距离近,伤得和云怀瑾不相上下,掌柜脸色发白,瞧着云晚意:“王妃可满意了?” “退下吧。”云晚意搀扶着云怀瑾上楼:“没我的吩咐,不准来打扰我们兄妹说话。” 掌柜眼底闪过一丝恨意,点了点头。 上楼时,云怀瑾朝下看了眼,恰好瞧见掌柜面带凶狠的盯着他们二人。 他担心惹麻烦,犹豫道:“晚意,到底是玉夫人的人,这儿也是玉夫人的天下,如此下了人家的面子,不会有问题吧?” “你刚才动手的时候,考虑这个了吗?”云晚意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 云怀瑾有些尴尬,讪讪道:“我知道你在这,那掌柜却不肯让我和你相见,情急之下才动手。” “那不就完了?”云晚意笑了笑,道:“是掌柜有错在前,玉夫人暂时需要我给她治疗,不会对我如何。” “再说那掌柜本来就不长眼,我每次出去她都要问东问西,就跟盘问犯人似的,瞧着都烦。” “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就好。”云怀瑾松了一口气,道:“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也安心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云晚意领着云怀瑾进门,疑惑道。 云怀瑾把他一路找来,碰到大寒的事说了说,道:“若非大寒提醒,我还要继续往下找。” “不过他既然知道你在这,为何不让镇北王府想法子把你救出去?” 云晚意顿了顿,低声道:“我是故意留下来的,这玉夫人牵连上城很多事,还与常牧云林逸有关,需要查清,只能留在她身边。” “可,这里没有自己人,到底不安全。”云怀瑾把上城的事,完完全全告诉云晚意,道:“司天监疯了,非要说你是什么两命之人。” “现在城中都是关于你的告示,你要再不出现,只怕百姓都会相信那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个节骨眼,我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保不齐还会被皇上以妖星的罪名杀了。”云晚意叹了一声,道。 “在这儿反而安全,你先回去,等我想到办法后,会回来的。” 云怀瑾却是道:“镇北王昏倒多时无法帮你,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怎么离开,我既然来了,就是来救你离开的。” “你刚才也说,这个玉夫人和常牧云林逸间都有关系,两命之身和妖星可都是林逸说的,难保不是玉夫人指使。” “先跟我走吧,有外祖父在,我们会帮你洗脱凶星嫌疑的!” 很多话云晚意不好直接和云怀瑾说,哭笑不得道:“皇上都相信的话,就算外祖父出面也无济于事,反而有把外祖父搅合进去的危险。” “你现在回去,告诉外祖父小心身边的人,查清楚舅舅书信上说的疑点,再帮我谢过保住德善堂的各位。” 云怀瑾知道云晚意的性格,说到这份上,他也没法强行带走她,只能道:“那你可千万要小心,过几日我会来看你的。” “对了。”云晚意想到那玉簪子,叫住云怀瑾,道:“你知不知道苏锦手中曾有过一个成色好,里面带着粉髓丝的簪子?” 第379章 他们大意被暗算 瀑布依旧,急急飞流。 光凭肉眼看,完全看不出什么机关所在。 且昨晚常景棣没能看到开启机关的位置,两人站在瀑布旁边摸索着。 “就在这边。”常景棣走到玉夫人一行人停留的位置,蹙眉道:“稍作停顿后,瀑布就断开了。” “期间并未看到有人有奇怪的动作,这断开的机关会在哪儿呢?” 云晚意沿着他说的位置仔细查看,没看到打开机关的设置。 常景棣也没看到。 云晚意环顾一周,查看四处的布局。 这个瀑布所在的位置极为微妙,背靠断崖群山,前面则是在山和平地间,形成了一个聚宝盆的地貌。 瀑布流水顺着逢中而过的小河往外蜿蜒,没入山后。 听着瀑布飞溅的声音,云晚意终于看出了问题所在:“这个瀑布,并非天然形成。” 常景棣明显一愣,借着不甚明亮的月色往上看,疑惑道:“你是说,人工开凿?” “这么高的山,可能做到吗,就算能弄出瀑布的雏形,源源不断的水流也成了问题所在。” “我没看错。”云晚意顺着他的视线朝上,解释道:“这位置是个聚宝福地,水应该是底下暗泉,不应该是浮在表象的瀑布。” “经过人工打造后,水从底下引出,变成巨大的瀑布后,又归于底下,往此循环。” 常景棣听懂了这番解释,却还是觉得匪夷所思:“人工修建瀑布,还要和你说的一样引水循环,不是短短时日能做到的。” “况且,北荣一向看重风水,尘赣县的人怎么可能同意,用瀑布断流聚宝盆的地形?” 云晚意联想到之前的事,轻笑道:“有个很好的契机。” “你是说,十几年前的瘟症?”常景棣很快抓住了问题所在,疑惑道:“若真是如此,倒的确是个时机!” “瘟症忽然而起,让整个尘赣县陷入危机,再出现一个所谓高人指点,让这地下水成为瀑布。” 云晚意点点头,应道:“我也是这么想,根据地形和布局来看,这机关并不是一草一木亦或者石头,而在我们脚下。” “脚下?”常景棣低头看了眼。 他们所在的位置,全是厚厚的青石板。 云晚意嗯了一声,抬脚在石板上来回走动。 常景棣对玄门和八卦不甚了解,只从她的动作看出和十二星宿有关。 云晚意绕着青石板走完,瀑布戛然而止,从中断开。 “真的开了!”常景棣惊叹道:“没想到你还精通布阵!” 云晚意一笑,狡黠的眨眨眼:“王爷忘了吗,岐黄之术和这些有关,学医的时候顺手就学了些。” “先进去瞧瞧,里面是什么情况。” 常景棣将她拉住,轻声道:“我在前面探路,你发现不对,立刻出去。” 云晚意没有拒绝,任由他拉着她的手。 两人进去后,瀑布自动降落,从外边看,压根猜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瀑布内漆黑一片,常景棣用火折子引燃早就准备好的火把,这才看到里面竟还有一道厚重的石门。 云晚意凭借对布阵的研究,顺利的把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灯火通明的木楼,足有七层。 木楼不远处,有一条汩汩流淌的小河,正是云晚意猜想的暗流。 常景棣熄灭火把,沉声道:“没想到这山内,竟然还能建造出如此宏伟的高楼。” “的确不得了。”云晚意环顾着高楼,道:“按照这规模来看,几年之内是建不成的。” “玉夫人不知道提前多久,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不管她用了多久,威胁到我们也得铲除。”常景棣牵着云晚意的手,低声道:“先去里面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云晚意又嗯了一声。 她心里还是在疑惑,要想在山体内部建造木楼,除了人工,还得处理这里面很多问题。 比如吃喝拉撒都要用上的水,还有必不可少的空气…… 要想办妥,光凭玉夫人的人能办到吗?! 木楼虽是灯火通明,但能看到的人少之又少。 瀑布旁的厚重石门,挡住了瀑布的声音,除了暗流的声音,里面也显得十分安静。 云晚意四处打量,想的出神时,常景棣拉着她藏在一扇门后:“有人!” 还不止一个。 十来个白衣女子排成长队,手中还捧着被布蒙着的东西,往楼上走去。 等她们走远,云晚意动了动鼻尖,小声道:“有血腥味,王爷闻到了吗?” “闻到了。”常景棣沉声道:“味道还不小,看来和她们手中的东西有关,跟上去看看。” 整个楼很高,上下楼却只有一座楼梯。 楼梯也是木质的,许是年代太久,踩上去有轻微的咯吱声。 也正因为这细小的声音,两个人并不敢靠的太近,担心会被察觉。 那些白衣女子最终去了七楼中间的屋子。 越靠近那间屋子,血腥味越浓。 夹杂着甜腥的铁锈味扑鼻而来,云晚意禁不住皱紧眉头,停住脚步疑惑道:“这味道,似乎不对劲!” “不舒服吗?”常景棣停下脚步,拿出随身携带的面巾递给她:“不好受的话蒙着脸,挡得住部分气味。” “不是。”云晚意吸了吸鼻子,道:“这股血腥味中似乎还有别的东西,被血腥味盖着,我闻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能依稀辨别似乎有药材的味道,只有看到屋内的事,才能近一步推断。” 况且他们两人就在走廊,要是身后来人或者屋内的人出来,迎面就能撞上。 那些女子又在屋内,两人不能进去,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云晚意视线一转,指了指那间屋子旁边的门。 “你是说,去那边?”常景棣会意问道。 云晚意轻轻点头。 常景棣拉着云晚意闪身,去了隔壁的房间。 木楼很大,整个七楼房间甚多,却都没住人。 想来,这七楼是玉夫人独有的,才让别人不敢靠近。 一面木墙压根挡不住多少声音,隔壁却是异常的安静,偶尔听到有碰撞发出的闷响。 过了大半个时辰,声音戛然而止,紧跟着便是女子们出门的动静。 确定人都走远下楼后,两人赶紧去了隔壁屋子。 开门的瞬间,两人同时愣在原地。 这间屋子很大,墙面包括头顶的天花板,都用不知名的东西涂得黑漆漆的。 从干枯的痕迹来看,多半是什么草药,还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里面盛着黑漆漆的水。 那些奇怪的血腥味,正是从木桶中的黑水发出。 “这里面是什么?”常景棣不认识药材,也不懂这些东西,疑惑道:“看上去太诡异了。” 云晚意也不知道,她头一次遇到这种场面。 再没弄清楚黑漆漆的水是什么之前,云晚意不敢用手去碰。 想到刚才所在的屋子里,曾看到过一根小木棍,她也顾不得太多了,匆匆折返拿来木棍,在水中试探。 黑水在木棍的惊动下,忽然开始涌动。 常景棣脸色一变,拉着云晚意往后退了两步,戒备道:“水里有东西!” 云晚意也察觉到了。 常景棣拿过她手中的棍子,试着在水里挑,但也只能看到水如烧开了一样冒着泡,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唯一能确定的是,水下的东西是活物。 “真邪门。”云晚意蹙眉,道:“水里究竟是什么,难道是毒物?” “极有可能。”常景棣停下动作,一脸凝重:“用血腥之物饲养,不可能是好物。” 云晚意面色发沉,在屋内寻找其他线索。 屋内布置很简单,除了燃着的灯之外,就是木桶和桌子椅子,并无它物。 油灯燃的劈啪作响,云晚意心下忽然有些急躁。 她身后的常景棣摇了摇头,眼前似乎看到了一丝重影:“晚意,你有没有觉得脑袋发晕发沉?” 常景棣这么一说,云晚意后知后觉脑袋是有些昏沉。 她看了眼油灯,又看了眼木桶,警觉道:“不对,快走,这里不对劲。” 然而,为时已晚。 “哟,还挺有本事,竟能寻到这儿来。”紧闭的门忽然从外边打开,福来客栈的女掌柜一脸嘲讽,缓步进门。 常景棣将云晚意护在身后,星眸中带着狠厉。 他的动作,已经出卖和云晚意之间的关系。 “夫人说的果然没错。”女掌柜的视线,在云晚意和常景棣身上来回打量,道:“你们两人之间果然有一腿。” “传闻中受尽镇北王宠爱的镇北王妃,竟然和三皇子的侍卫搅合在一起,呸,我当是什么贞洁烈女,原来也是个荡妇!” “云晚意,你到底是因为这小子的皮囊,还是以为这小子是三皇子的人,能帮你从这儿逃出去,才和他黏黏糊糊?” 常景棣如今顶着惊蛰的脸,在玉夫人的人眼里,他更是常牧云的心腹。 有所误会,也很正常,两人间的关系的确别扭又难以想象。 “嘴巴放干净点。”云晚意从常景棣身后走出,冷笑道:“我们之间什么情况,没必要告诉你一个贱婢吧?” 女掌柜从她眼中看到了不屑和轻蔑,心中燃烧正旺的怒火,恍如被兜头淋下蜡油,瞬间燃的更盛。 “你们之间发烂发臭的关系,的确不关我什么事。”女掌柜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可你们擅闯禁地,总该和我有关。”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以为能逃出去吧?” 云晚意微微一顿,看向油灯:“你们做了什么?” “哼,这油灯中混合了夫人制作的迷药。”女掌柜越说越得意,道:“不止这儿,你们没有解药,沿路而来的东西,对你们而言都是毒药!” 云晚意脸色大变,回想着从瀑布进来后发生的事。 好像,也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除了这间屋子里的血腥味。 女掌柜欣赏她的表情,无比得意道:“夫人比你想的有本事多了,从第一次见你们,就感觉你们之间有什么。” “夫人故意杀了那个多嘴的侍卫,留下这个从未见过的,好观察你们之间的动静,果然不出夫人所料。” “你这么聪明,为何想不到客栈从不放人把守,又为何没想过,你们为何能顺利找到这儿?” 云晚意面色发沉。 常景棣脸色也不好看,他脑袋的昏沉越发明显,恍恍惚惚的靠在一旁,明显毒发了! 这一次,的确是他们二人大意了。 尤其是云晚意,判断错误,以为尘赣县到处都是机关和阵法,玉夫人笃定他们无法轻易离开,这才放松警惕。 没想到是故意留了破绽! 看着两人的脸色,女掌柜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云晚意,昨日客栈辱我之仇,我正愁没机会报呢,你就找上门来了。” “我跟在夫人身边多年,还从未被人如此下过脸面,若是你乖乖求我,我或许能让你少受些苦。” 云晚意拧着眉心,往后退了一步,道:“对玉夫人而言,我尚且有用,玉夫人只怕不会让你杀了我。” “玉夫人的确说了留你活口。”女掌柜表情阴鸷,恨意爬上眼角眉梢,咬牙切齿道:“但夫人知道你性子刚烈难驯,不是服输的主儿。” “你身中夫人的毒,又和三皇子心腹苟且被我抓到,负隅顽抗,最后服毒自尽而亡,这个借口,夫人不会怀疑!” “云晚意,受死吧!” 女掌柜狰狞大喊,甩出白绫,直奔云晚意而来。 在她眼里,这个不起眼的侍卫和云晚意,都中了玉夫人自制的迷药和毒药,没法反抗。 然而,下一刻,她就为自己的愚蠢和自负买了单! 第381章 早有回礼 女掌柜的话,让常景棣和云晚意同时愣住。 紧跟着,两人不约而同朝木桶看去。 木桶中细微的声音消失,黑水沉寂,犹如一桶死水,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他们的幻觉。 云晚意更是觉得女掌柜在撒谎,收回视线道:“我刚才用棍子试探过,里面的东西很小,不可能是孩子!” “真的。”女掌柜咬着牙,道:“玉夫人找到了一本邪书,上面记载着种种邪术,为首便是这种阴毒的法子。” “以毒和血喂养怀孕六个月生剖出来的婴孩,足一年后,这孩子能成为玉夫人对付人的魔器!”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孩子才六个月就剖出,又在水下,怎么可能活?”云晚意忍住恶心,问道。 女掌柜摇摇头:“这邪术我们也不清楚,但按照夫人的吩咐,的确如此。” “养足一年后,里面的孩子会如何?”常景棣跟着问道。 女掌柜再度摇头,苦笑道:“这么多年,夫人只是试验,到现在还没成功过,不知道养废了多少,总是在关键时候功亏一篑。” “但这一次不同了,夫人找到了其中的诀窍,绝对会成功!” 云晚意狐疑的眯起眼:“你的话,难道不是自相矛盾?” “真的,就在前几日,来喂养孩子的女婢,被那孩子拉下了水!”女掌柜回忆起看到的一幕,禁不住浑身颤抖。 “我亲自带人来处理的,捞起来时,那女婢浑身都是被猛兽撕咬过的痕迹,且浑身发青,身体里的血被那孩子吸干了!” 难怪刚才女掌柜频频朝那木桶内看,还情不自禁的出现了恐惧难堪的表情。 原来是这样。 云晚意疑惑道:“为何我刚才去搅动木桶中的黑水,里面并无反应?” “许是才喂食过。”女掌柜并不清楚其中缘由,猜想道:“那孩子并不饿,所以没有反应。” 木桶中依旧安静,云晚意更是好奇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不是和女掌柜说得一样。 她捡起一旁的木棍,朝木桶走去。 “晚意。”常景棣拉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我来。” 若真和女掌柜说得一样,里面是凶猛异常的邪婴,也不至于伤了云晚意。 云晚意没有拒绝。 常景棣是习武之人,反应和速度都比她要快,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她没必要在这时候逞能,不小心伤了自己。 木棍下水,桶里再无先前的反应。 别说和烧开了水似的冒泡,仅有的涟漪也是木棍带起来的,和之前完全不同。 女掌柜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楚里面是什么状况,可惜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到。 她脸色微变,生怕被误会,急忙解释道:“我之前所言都是真的,绝无欺骗!”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没搭理她,两个人神色十分难看。 木桶中的东西既是邪婴,二次试探没反应,只有一个可能——邪婴有灵智。 换而言之,刚才他们的对话,全被里面的东西听到了,它才不给任何反应! 邪门又厉害! 常景棣担心这么下去会出事,放下木棍沉声道:“没必要试探了,我们先离开这儿。” “好。”云晚意第一次遇到这种邪门的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想着先回上城。 或许,师父会有办法! “等等。”女掌柜见他们二人真打算走,赶紧叫住道:“王妃,我体内的毒还没解呢!” “那毒一个月内不会发作。”云晚意怎么可能给她解药,只道:“会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给你解药。” “有这层毒药在,你也该清楚玉夫人回来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出去依旧顺利,有云晚意在,玉夫人布下的阵法没法困住他们。 两人急于回上城,留下了大寒立秋在尘赣县盯着。 让云晚意没想到的是,常景棣竟把踏雪寻梅带来了。 有踏雪寻梅在,回上城的时间大.大缩短,月上山头,两人已经抵达了上城,悄无声息回到镇北王府。 第383章 消失的臭老鼠 自打云晚意出嫁后,她还没回过淮安侯府。 按照规矩应该是三日回门,但成婚第一天她就被掳走,常景棣对外称病,今天应该是第五天了。 云怀瑾把人带回来时,特意从北面进来,绕了大半圈,整个城内的人都知晓。 云恒益和老太君得到消息,早早在门口等着。 云晚意下了牛车,虽然狼狈了些,看上去并没异常。 老太君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双手合十不住的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平安回来就好。” 得知她被贼人掳走,老太君担惊受怕,吓都吓死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云晚意生的过于貌美,万一失了清白,别说她自个儿要被休弃,整个淮安侯府都要被她的恶名连累! 云恒益也是担心这层,铁青着脸责怪道:“新婚第一日就被掳走,还是在和熙然郡主逛街的情况下,你不知道最近城里传的多难听!” “侯爷这话什么意思?”云晚意刚下牛车,脸被风吹的有些发白,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容颜。 风波也不能撼动她的美,只会在美上更添惹人心疼的怜。 这么看去,和连珏的确很相似。 云恒益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可也就短短一瞬,稍纵即逝。 他当年为了前途,能放弃连珏和苏锦在一起,明明猜到以苏锦的性子不会放过连珏,照样心安理得的享受苏家姻亲带来的好处。 如今,又怎么可能对一个反目成仇,并不亲近的女儿动摇? 何况云晚意与连珏相似的黑眸中,尽是嘲讽,仿佛看穿了云恒益心中的小九九。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云恒益不敢和这个乡下回来的女儿对视了,她那双眼明明澄澈,却又如深渊莫测。 云恒益清了清嗓子,改口道:“谁都知道镇北王身子不好,你会医术,嫁给王爷后,应该好好照顾王爷。” “新婚头一日就抛下生着病的夫君,转而约着人去买裙子买簪子,还一不留神被人掳走,难道我这当父亲的,教训不得你?” “侯爷说得声明大义,难道不知我为何被掳?”云晚意直视着他的眼睛,轻笑道。 云恒益满口大义僵住,表情十分难堪。 显然,他是知道的。 云怀书和云怀瑜的事瞒着老太君,却没瞒着他。 云恒益清楚的知晓,是云怀瑜勾结了人,想要置她于死地,云怀书几人赶过去阻拦,不小心受伤。 云晚意是为了云怀书的命,这才跟那群贼子走! 云怀瑾蹙着眉,对云恒益的指责也很不满:“父亲,晚意也是被迫了,不能一出事就怪她啊!” 云恒益指责的噎在嘴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老太君瞧着父女两人你来我往,眼瞧着又要闹起来,赶紧打着圆场:“怀瑾说的对,再说晚意深受王爷喜欢,出来逛街必也是王爷答应的。” “只要平安回来,其他都不重要,赶紧进去吧,我叫人把萃兰苑打扫的很干净,就等你们回门了。” “不必了。”云晚意烦躁的按着眉心,道:“听说王爷病重,我必须赶回去,反正这淮安侯府并不欢迎我。”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老太君哂笑道:“你父亲也是担心你,万一这名头损了,对你……” 若是前世的云晚意听到这番话,的确觉得有理有据,甚至会感动的流泪。 今生经过了这么多,老太君是凭什么说得出这番话的? 本来念在老太君对她的种种庇护,云晚意还想保留一丝人情,想来也不必了。 她勾了勾嘴角,讽刺道:“场面话没必要继续说,我们心知肚明,出嫁时候的陪嫁也好,布置和花销也罢,都是镇北王府一应承担。” “淮安侯府养我也挺不费力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不欠你们,若真怕我出事连累你们,大可从今往后一刀两断!” 老太君看出她漫不经心中的坚定,慌了神道:“晚意,我们,我们没那个意思,还不是……” 后面的话,她不敢继续往下说,只敢道:“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先回去看王爷,淮安侯府一直是你的家。” 云恒益面色铁青,明显对云晚意的态度厌恶,他嗫嚅着,最终没说出什么来。 回淮安侯府,还是云怀瑾送的,从牛车换成了马车。 “晚意。”云怀瑾驾着马车,叹道:“每个人都有算计,也有苦衷,他们的话难听,你就当没听到过。” “我早就不在意了。”云晚意不甚在意,道:“刚从三峰村回来,我的确很期待,期待祖母和父亲母亲的疼爱。” “期待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可惜后来的种种让我看清,不变的只有利益,哪怕现在。” 云怀瑾一顿,密密麻麻的歉意和不安涌上心头,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晚意知道他心内的煎熬和纠结,主动换了话题:“云怀书如何了?” “你走后,我们按照你的法子找来洪大夫。”云怀瑾犹豫着,道:“不过怀书伤得地方不对,又耽搁了时间,情况不太妙。” “昨儿镇北王府的常嬷嬷出面,说了几个偏方,没想到还真有起色。” 常嬷嬷是算卜子所扮。 云晚意出嫁时,常嬷嬷便被太后正式拨去伺候她了。 为避免被人察觉,云晚意特意叮嘱过,不让算卜子插手任何事,安心在她后院当个寻常嬷嬷。 没想到算卜子为了她还是出手了! 云晚意握着帕子的手猛然一紧:“常嬷嬷的事,有没有别人知晓?” 云怀瑾摇摇头,道:“常嬷嬷是夜半出现,也就洪钟大夫和我,以及德善堂守夜的掌柜知晓。” 饶是如此,云晚意还是觉得不安。 玉夫人和常牧云都清楚德善堂是她的地盘,他们定然会放人看守。 常牧云本就怀疑算卜子的身份,只怕稍微联想就会察觉不对! “怎么了?”云怀瑾觉出她的异常沉默,道:“哪里不妥?” “没什么。”云晚意改变主意,道:“你先带我去德善堂看云怀书吧。” 云怀书已经清醒了,只是受伤的位置特殊,人刚清醒,动弹不得。 云晚意去的时候,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痛的整张脸扭曲难看。 听到动静,他缓慢转头看了眼。 瞧见是云晚意,眼前一亮,急急道:“晚意,你,你回来了?” “是,躺着别动。”云晚意看到他打算起身,赶紧按住道:“你的伤很严重,要是再乱动牵连伤口出血,你这小命就不好说了。” “我倒情愿用这条命,换你的原谅。”云怀书瞧着云晚意眸中的冷淡疏离,小声嘀咕道。 云晚意听到了,但毫无反应,抬手给云怀书把脉——倒不是冷血,只是那一剑云怀书不挡,也未必能伤到她。 况且他想用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命,让云晚意同情之余,原谅他曾给云晚意带来的伤害。 云晚意何尝不懂,只是那句原谅隔着前生今世,没那么容易说。 云怀书脉象稳定,看来师父出手,不需要怀疑,云怀书已经脱离了危险。 剩下,便是静养。 “没什么事了。”云晚意放下手臂,避开云怀书期待的眼神,道:“老太君年事已高,经不起吓了,你就在德善堂养着吧。” “嗯。”云怀书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了,不能说太多话,却又有很多话想问云晚意,忍着伤痛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没什么别的事吧?” “没有。”云晚意起身,道:“别想太多,时间会让你痊愈的。” “我知道。”云怀书眼底闪过落寞,提醒道:“倒是你,云怀瑜性子执拗又认死理,一次不得逞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你既然回来,务必要小心谨慎,他肯定还憋着后招。” 云晚意也清楚,况且到现在都没人说起云怀瑜的下落。 看来是没找到。 绕了德善堂一圈,再回镇北王府已是深夜。 常景棣知道她要做戏,还没用晚膳,专门命人准备了她喜欢吃的菜等着。 除了好吃的菜,常景棣还专门准备了桂花酒。 “秋日酿制后埋在桂花树下,经过了一冬的雪,正是喝得时候。”常景棣给她斟了一杯,解释道:“我们重新回到上城,可以庆祝。” 云晚意接过酒杯闻了闻,一股桂花的清香味扑鼻而来。 抿一小口,香甜的味道入喉,的确叫人心神愉悦。 云晚意露出一个展心的笑,举杯道:“王爷有心了,来,为我们归来干杯。” 其实,归来只是借口,常景棣知晓淮安侯府一家子的德行,也猜到云晚意回去,必然会听到些难听的话。 这杯酒,更多的是宽慰。 他不说,她懂。 难为常景棣把什么事都想的周全。 吃喝间,常景棣说起另一件事:“今儿有人来报,狱中的云柔柔不见了。” 云晚意筷子一顿:“不见了?王爷不是派人在狱中看着?” “我的人被迷晕了。”常景棣放下酒杯,沉声道:“准确的来说,所有看守都被迷晕了,云柔柔不知去向!” “云怀瑜不知去向,云柔柔也不知去向。”云晚意冷哼一声:“这两人,还真是默契呢。” “你不担心?”常景棣凝神道:“他们定是知晓你不在城中,这才敢大摇大摆的算计。” “背后,肯定还有人相助。” “王爷不若想想。”云晚意轻笑道:“谁会帮这两个毫无用处的人?” “换句话说,帮他们,总要有利可图,不然就是两只可有可无的臭老鼠罢了。” 第384章 花开自有花开时 顺着云晚意的话,常景棣很快想到了关键:“有人想要利用他们,来对付你?” 云晚意点点头,端起酒杯抿了抿。 桂花酒能驱寒散郁,从口暖到了胃。 亦如常景棣带给她的温暖。 常景棣既是了然,又是疑惑:“连玉夫人都不能奈你何,常牧云凭什么以为云柔柔和云怀瑜可以?” “王爷忽略了一件事,云柔柔云怀瑜完全没有底线,无所不用其极。”云晚意毫不意外:“常牧云又最喜欢装雪中送炭的好人。” “而且,和玉夫人合作,常牧云处在低位,他没有说话的余地,在云柔柔云怀瑜面前,他能说一不二主导一切。” 常牧云享受处于上位的感觉,不喜欢附身人下,结合云晚意曾说起的过往,常景棣瞬间明白了。 他的酒杯重重搁在桌上,冷笑道:“同样的招数一直用,可就没意思了,我不会让他得逞。” 云晚意毫不在意:“没必要,就让他们计划,我也想把云柔柔引出来,本以为她声名狼藉活不成了,竟如打不死的臭虫,那就只能亲自送她一程了。” 常景棣自然是支持她任何决定。 两人喝完酒,常景棣送云晚意回了主院。 他并没有留下,转而去了书房。 两人虽然成婚,也已经说清楚个中苦楚和缘由,但距离云晚意的生辰还差一段时间。 他也要留给她足够的时间去适应,接纳他的存在。 关起门后,寒露不解道:“王妃,您怎么不留下王爷?” 云晚意卸下周身疲惫,轻笑道:“王爷懂我,不需要我开口,很多事自然水到渠成。” 寒露听的云里雾里:“什么意思?” 立秋打水进来,笑道:“这是王妃和王爷之间的默契,你倒是打听上了。” “奴婢只是好奇,眼瞧着王妃和王爷感情日渐好起来。”寒露嘟着嘴,辩解道:“哪有新婚的夫妻就分房的,不是生分了吗?” “还不到时候。”云晚意淡淡的解释了一句,转而去沐浴。 寒露依旧是那幅迷惘的样子。 立秋从后面经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道:“王妃曾说过,花开自有花开期,强催的花不好看,懂了吗?” “不懂。”寒露撇撇嘴,哼道:“你们近来都有了大学问,就我还不懂。” 往前走了两步的立秋折回,疑惑道:“都,还有谁?” “还不是那惊蛰。”寒露不甚在意,道:“他一介武夫,说不出个什么好话,最近扮做王爷替身憋在府上,竟也学了文绉绉的话。” 立秋听见是惊蛰,也不打算多问。 谁知道寒露继续道:“还有双喜那丫头,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这几日也不让人去瞧了,非要一个人呆着。” “她伤势没好利索,没人帮忙能成吗?” 立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没想起来,进屋伺候云晚意沐浴去了。 此时镇北王府还算风平浪静,和美的很。 外头的人就不好过了。 云晚意离开尘赣县,回到上城的消息,很快就被玉夫人所知。 红泪立在玉夫人身前,胆战心惊的汇报:“夫人,镇北王妃是真的回来了,大半个上城的人瞧着她坐着牛车,被云怀瑾接回。” “云怀瑾?”玉夫人捧着药碗的手微微颤抖,愤怒的情绪一览无余。 “是。”红泪硬着头皮,低声道:“云怀瑾刚去过尘赣县,或许,他当真察觉了什么,转身救回了镇北王妃。” “你觉得可能吗?”玉夫人过于激动,声音拔高的同时,手中的药碗应声而碎。 “整个尘赣县都有我布下的阵法和陷阱,云晚意想离开没那么容易,何况是云怀瑾这样的小人物?” 红泪如何不知,犹豫道:“您的意思,是镇北王妃自个儿……” “哼,这云晚意,还真是叫人惊喜。”玉夫人的手还在收紧,手中剩下的碎瓷片随着她的动作,逐渐深入掌心。 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动作不断往下,看上去十分骇然。 玉夫人却恍然不觉,继续冷笑:“她的医术已经逆天了,竟还精通阵法和机关,终究是我小看她了!” “不可能吧?”红泪惊疑道:“镇北王妃说到底是个马上及笄的小姑娘,小小年纪,怎么可能如此造诣?” “那你来说说,为何她能从尘赣县离开?”玉夫人冷哼一声,讽刺道:“总不至于,真是云怀瑾那废物出手吧?” 红泪的确惊讶诧异。 要知道,尘赣县的阵法和机关,有些是玉夫人亲自设下,而有点则是早年就存在的。 这么多年,玉夫人想困住谁,就没人能成功的离开尘赣县! 云晚意,还真是打破了规则,成为了史无前例! 红泪压住惊骇,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提议道:“镇北王妃这种人本事了得,又处处和您作对。” “既不能收为咱们的人,不如……” 玉夫人烦躁至极,阻止道:“我们来上城的目的,你不是不知道,根据咱们查到的消息,云晚意极有可能是连珏的血脉。” “若真如此,我怎么可能杀她?” 红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顿了顿,试探道:“那该如何,让她就这么逃了,在三皇子和林逸面前,您的威风可要打折扣!” 提及林逸,玉夫人脸色又变了变。 上城此番的变故,和林逸有莫大的关系! “找林逸和常牧云过来。”玉夫人吸了一口气,道:“云晚意那边,暂时按兵不动,等连珏的事情查清楚再说。” “连珏的玉不止那一块,接着去找,看能不能找回剩下的。” 这一夜,能安眠的人不多,云晚意却是其中一个。 许是离开尘赣县,枕上熟悉的味道让她安心。 睡得好也便醒得早,云晚意早起后和常景棣打了个照面,当即进宫给太后请安。 “好孩子,赶紧起来。”太后亲自扶起行礼的云晚意,颇为感慨,道:“你再不出现,可要吓死哀家了。” 云晚意顺着太后的动作起身,自责道:“是臣妇不好,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太后拉着云晚意坐下,凝神问道:“话说回来,你是镇北王妃,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将你掳走?” 云晚意刚坐下,神色犹豫道:“臣妇只知晓是不要命的死士,且绕了一圈,似乎还提到了三皇子的名讳。” “至于其他,臣妇也不知晓。” “常牧云?”太后一顿,眉眼间的神色很复杂。 云晚意轻轻嗯了一声,道:“臣妇敢肯定,曾听死士说起过三皇子名讳,不过死士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臣妇不知。” “常牧云,他胆子真是一日大一日!”太后沉着脸,咬牙道:“一个皇子,也敢私自豢养死士,还敢对王妃下手。” “这件事,哀家会为你主持公道,你别害怕!” 云晚意嗯了一声,旋即问道:“臣妇刚回,尚且不知上城发生了种种变化,琅琊王的事,可处置妥当了。” 太后知晓她在问什么,叹道:“好在你早有警觉,提前告知哀家,常楚楚居心叵测给哀家下蛊时,哀家命人将她抓了活的。” “哀家亲自做证人,又有从驿站搜到的种种证据,琅琊王就算有十张嘴也无法辩解,已经处决了。” “倒是那琅琊王妃忽然站出来作证,是哀家从未想过的,可能琅琊王为蝶凝的所作所为,当真伤透了她的心吧!” 对于琅琊王妃的事,云晚意并未回应。 在太后眼中,她是不该和琅琊王妃有所勾结的。 多说多错,太后现在站在她这边,不代表会一直站在她身边。 云晚意陪着太后说了会话,正打算离开时,太后沙哑着声音,问道:“晚意,你给哀家交个底,皇上的身子,究竟如何?” “太后娘娘。”云晚意神色犹豫,道:“臣妇曾说过,尚未把脉,不好下定论。” “如今皇上沉迷于各种丹药,让那些术士和道士诓昏了头。”太后声音里尽是疲惫和沧桑:“哀家想把他从泥泽中拉出来。” “晚意,哀家相信你,会给你制造诊脉的机会,你会帮助哀家的,对吗?” “太后娘娘凤喻,臣妇必然鞠躬尽瘁。”云晚意垂下眼眸,道。 太后这才道:“你既然回来,劳烦你去后宫,继续给元妃几人诊治吧,林美人那儿不用去看。” “她的病情在前几日忽然恶化,样子可怕的很,已经叫人丢出去了。” 云晚意心中感慨,去了元妃和晨妃的宫里。 两人的蛊毒之前就去了个七七八八,如今没什么大碍,云晚意只开了些调理的方子。 蛊毒不成,那用蛊控制的傀儡阵就起不了作用。 这一方面,云晚意可轻松了很多。 接下来,就是全心全意对付常牧云,林逸和玉夫人几人了。 对于云晚意忽然回来的事,常牧云也很奇怪。 他实在想不到,云晚意落在玉夫人手中,竟还能逃出来! 林逸听到这话,冷嗤了一声,把玩着手中的八卦镜,道:“三皇子确定,云晚意是自己逃出来的?” 常牧云身子一顿:“林监主这话何解?” “玉夫人的手段多厉害,你我都清楚。”林逸拨动镜子,冷笑道:“她要不是有本事,也不至于将你我二人都困住,迫使为她控制。” “连小小的云晚意都困不住,可能吗?” 常牧云总算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可又不愿意相信:“你是说,玉夫人故意把云晚意放回来的?” “可,可为什么,玉夫人清楚云晚意在上城的危害,不可能让她回来!” “那就得瞧瞧,你我最近做了什么。”林逸阴恻恻一笑:“我们几次破坏玉夫人的计划。” “玉夫人明知你对云晚意的心事,只怕故意放云晚意出来,给你个教训!” 常牧云觉得林逸说的有道理,可又疑心玉夫人和云晚意真做了什么交易。 林逸打量着他的神色,继续道:“若我猜的没错,玉夫人很快就要见我们了,就看她怎么解释此事。”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玉夫人要见他和林逸。 林逸耸了耸肩:“说中了吧?” 两人见到玉夫人时,都知道玉夫人心情不佳。 林逸收起在常牧云身前的笃定,小心翼翼问玉夫人:“不知夫人忽然召见,有什么要事?” “有什么要事?”玉夫人的手落在桌上,桌子应声而裂。 她缓缓起身,蒙着面纱也能觉察出盛怒:“琅琊王的事,不该给个解释吗?” “当初可是你们二人说,琅琊王的女儿会蛊,能助我成傀儡蛊阵,如今算什么?” 林逸看了常牧云一眼,低声道:“夫人息怒,这件事来的太快,我已经命人查了,这里面有蹊跷。” “且不说琅琊王和我们达成协议,没必要忽然造反,还把证据明目张胆放在驿站,何况是那忽然站出来的琅琊王妃。” 玉夫人按着眉心,视线从林逸身上,挪到常牧云身上:“你来说。” “林监主所言,也是我能查到的所有。”常牧云蹙着眉,解释道:“太后命人拿了常楚楚的现行,又在驿站搜出龙袍。” “皇上亲自坐镇审问,事关多年前帝妃之死,旧怨在前,我们是在没法扭转局面,审问完就处决了!” 这些,不需要他说玉夫人也清楚。 玉夫人吸了一口气:“既然知道琅琊王妃有问题,人呢,据我所知,她检举有功,并没被琅琊王的罪行牵连!” “正因为人莫名其妙消失了,这才叫诡异呢!”林逸接过话,道:“我们命人查过,琅琊王妃从皇宫出来,不见踪迹。” “有传言说皇上亲自命人送走了她,或许,琅琊王谋反这件事,本就和皇上有关,琅琊王妃也是受皇上所指使!” “一派胡言!”玉夫人咬着牙,道:“不管用什么法子,已定要把这琅琊王妃找出来。” “是。”林逸常牧云同时应声。 常牧云顿了顿,开口问道:“听说云晚意跑了,可有此事?” 第385章 反常的双喜 本就处在盛怒中的玉夫人,因为常牧云这声质问,更是暴跳如雷。 “你在质问我?”玉夫人眼底含着风雨欲来时的雷霆闪电。 常牧云垂下眼眸,隐藏起所有不满的情绪,道:“玉夫人,从云晚意去尘赣县时,我曾刻意交代过,她不能再回上城。” “她知晓草上飞是我的人,也知晓我在私下的运作计划,她安全回来不止影响我,也影响夫人您的计划。” “我难道不知这些?”玉夫人气的把桌上仅存的茶碗杂碎,反问道:“说起来,我还找你问责呢,云晚意怎么可能乖乖就擒。” “你难道就没想过其中蹊跷,她和淮安侯府的人素来有仇怨,又如何肯为云怀书豁出自己的命?” 云怀书没想到玉夫人会拿这些说事。 他越发怀疑林逸的猜测是真。 毕竟云晚意有的是他们意想不到的手段,和玉夫人达成协议也不奇怪! 常牧云咬着牙,道:“巷子里的人都能作证,云晚意是自愿跟草上飞回来的……” 话没说完,玉夫人就不悦打断:“自愿?这更是蹊跷,你当初可没跟我说这些,还有你那心腹侍卫,竟会帮云晚意说话。” “若非我帮你灭口,只怕还要闯出更大的祸端,难道你没想过,是你那心腹侍卫出了问题?!” “不可能。”常牧云下意识反驳:“追风对我忠心不二,绝对不可能听命于云晚意!” 玉夫人见他还是如此,怒极反笑道:“好啊,常牧云,本夫人说一句,你要顶三句。” “养条狗它都知道冲我摇尾巴,你成事不足还借口多多,养你何用,滚,滚出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林逸才站出来圆场:“夫人息怒,三皇子也是接受不了自己心腹叛变的事,这才情绪失控。” “大家合作这么久,彼此都有了默契,临时换人还得打算,从头再来。” 说完,又朝常牧云道:“夫人面前,你可别胡说乱来,给夫人道个歉吧!” 计划已经这样了,再换人的确来不及。 几人都心知肚明,常牧云顺势低头,道:“玉夫人,是我一时间失了分寸,还是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吧。” “云晚意回到上城,肯定会对我下手,她冰雪聪明,在尘赣县几日,未必对尘赣县的一切毫无察觉,我们该合力对付她。” 林逸接过话,带着试探道:“云晚意处处阻挠,坏我们的大事,反正留着无用,不如直接找机会杀了,一了百了!” “不可!” “不行!” 两道反对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常牧云的。 他一直想得到云晚意,不管云晚意在他所有的算计中充当什么角色,他都要留她一命! 另一道,则是玉夫人。 林逸和常牧云对此都非常惊疑。 早在最开始,玉夫人就曾提议杀了云晚意,是常牧云百般解释求情,这才熄了玉夫人这个想法。 时隔一月,云晚意去了趟尘赣县,玉夫人竟然改口了? 林逸和常牧云不着痕迹的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得云晚意能出来,绝对是玉夫人主动放人! 常牧云沉着脸,不好说话。 林逸顿了顿,故作不解:“为何,我记得夫人很久前就要杀了她。” 玉夫人当然不能说出连珏的事,含糊其辞道:“留下她还有用。” 林逸紧追不舍,问道:“她和我们站在敌对的位置,就算为镇北王也不可能与我们合作,能有什么用?” 玉夫人见糊弄不得,只能找借口道:“我最近头疾发作,需要她给的方子缓解,等她彻底无用,不需要你说,我自会除了她!” 扫见林逸面上的疑惑,玉夫人话锋一转,道:“琅琊王和常楚楚的死,你们要想法子弥补,尽快找到合适的蛊师。” “先回去吧,这阵子打起精神,不能再出别的纰漏!” 林逸和常牧云同步出了泰和医馆,没有避讳,直接去了司天监。 第386章 定下婚事 谁都没料到,惊蛰竟然是这个答案。 云晚意满是疑惑:“你?中意双喜?什么时候开始的?” 惊蛰脸红如猪肝,低头道:“属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双喜她活泼可爱,性子耿直,天真烂漫又纯白。” “听说她受伤后,属下心急如焚,带着东西好意去看望,谁知她却误会了属下。” “属下说的那些违心话,全是为了想让她好起来,没有恶意,也不是真的,请王妃和王爷明鉴。” “以你们两人见面就掐架斗嘴的性子。”云晚意扶了扶额头,无奈道:“你说了些什么?” 惊蛰头垂得更低:“回想起来,似乎真的很伤人!” “直接说。”常景棣听不下去他婆婆妈妈的解释,不耐道。 惊蛰不敢支吾,声如蚊蝇:“属下说她要成瘫子了,性子也不好,到时候嫁不出去,没人要……” “嘶……”常景棣抽了一口气,实在无奈:“你到底怎么想的,对喜欢的女孩子说这些?” 曾经惊蛰还说起过,他不上道,和云大小姐间毫无进展,主动出谋划策来着! 怎么轮到惊蛰自个儿身上,就变得如此迟钝?! 惊蛰反倒是委屈上了:“属下和双喜见面就斗嘴,便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么说,会激起她的斗志,让她快速恢复。” “谁知道她这回经不得打击……不过王妃,属下保证,不管双喜是不是变成瘫子,还能不能恢复,属下都会娶她!” “属下绝对不会因为她的腿而嫌弃!” 云晚意反应过来后,又好气又好笑:“娶不娶的还早呢,跟我去给双喜道歉!” “王妃。”惊蛰一顿,为难道:“双喜是不是恨死属下了,不想再看到属下?” “要不,属下去准备准备,等下去见双喜吧?” “准备什么?”常景棣大手一挥,道:“本王曾赏给你那些东西,还不够好吗,比你自己准备些不入流的好。” 惊蛰赶紧回屋,拿上几只金簪子,跟着云晚意去看双喜。 双喜已经清醒了,小满守在榻前照顾,可双喜依旧寻死觅活,闹累了就一言不发。 云晚意进屋和双喜说了两句,犹豫道:“惊蛰先前说了些难听的话,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心悦你才口不择言。” “你别放在心上,他就在外边,给你赔礼道歉来了。” “不需要。”双喜默默垂泪,哽咽道:“王妃,奴婢知道您为了奴婢,前去找惊蛰了,但是逼迫出来的话并非真心。” “奴婢,实在是不需要这些。” “是真的。”云晚意叹了一声,道:“那家伙喜欢逗你,跟你斗嘴,实则是喜欢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别别扭扭。” “唉,我让他进来跟你说,你就懂了。” 双喜有些犹豫,却没有拒绝云晚意的提议。 别人说的再多,不如双喜自己去看,何况他们教育了惊蛰一番,他也该知道怎么做了。 云晚意退出来后,惊蛰带着各种东西进了屋子。 寒露在门口把门带上,旋即低声道:“王妃,惊蛰那狗脑子,能说的好话吗?” “若只是惊蛰一厢情愿,我不会做这个决定,你难道没发现,双喜对惊蛰也有些感情?”云晚意揪下旁边的常青树叶,在手中把玩着,道。 寒露听的云里雾里:“没有吧,这两人见面的时间很少,碰上总要争执几句。” “双喜性子纯良,有什么说什么,哪怕是经历了一番变故。”云晚意叹了一声,道。 “她每次和惊蛰争执时,耳朵总是微红,就算只是提到惊蛰的名字,她依旧会耳朵变红,足以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双喜这孩子跟着我受了很多罪,若能得一个真心疼爱她,护着她的人,我也放心。” 越说,寒露越是不解。 她跟随云晚意的时间不短,知晓云晚意对她们这些下人都很好,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从不吝啬。 说个不好听的,她们这些婢子,比起寻常人家的小姐过的还要滋润。 双喜从最开始跟着王妃,在王妃心中,地位更是不同,怎么可能受很多罪? 云晚意看着寒露眼底的疑惑,并未解释。 她对双喜的亏欠源于前世,双喜忠心耿耿,因她惨死,这辈子也只能加倍补偿了。 只可惜,前世还有个心腹,到现在都没找到。 惊蛰尚未出来,云晚意和寒露在外边等着,说着无边的闲话。 等了很久后,惊蛰才从屋内出来,脸色酡红,如醉酒似的,脸上洋溢的春色连寒露都看出不对劲。 “哎哟,有好事?”寒露打趣道:“怎么说的?” “王妃。”惊蛰没搭理寒露,转而直直跪在云晚意跟前:“属下是真的喜欢双喜。” “不管她的身子能否恢复,会不会留下后症,属下都愿意照顾她一辈子,求王妃准许,将双喜嫁给属下!” 云晚意没想到就谈个话道个歉,两人发展的这么快,蹙眉道:“双喜答应了吗?” “双喜伤势恢复的尚可,就是心中焦躁不安。”惊蛰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道:“属下想给她一个安稳。” “只有求娶她,她才会相信属下是真心的!” “可。”寒露顿了顿,低声道:“双喜这样穿不得嫁衣,无法完成婚仪。” “属下知道。”惊蛰还是看着云晚意:“先交换庚帖合八字,让属下能名正言顺的照顾,婚礼等她恢复后补办都可。” “你先起来,别冲动。”云晚意没有当即同意,只道:“我还要跟双喜谈谈,再考虑你说的话。” “是。”惊蛰起身后,脸上的红润更甚:“属下去准备必要的东西。” 看着惊蛰慌张的背影,寒露感叹道:“这小子,铁树不开花,一开就开满树啊!” 云晚意一顿:“你很了解他?” 寒露自觉说错话,赶紧改口道:“奴婢最近和惊蛰接触最多,稍许了解,就是个榆木疙瘩!” “嗯。”云晚意直觉有些不对,蹙眉道:“你在这守着,我进去问双喜的意思。” 双喜的脸也红着,不过没有惊蛰厉害。 她的伤势依旧只能俯卧,原本空荡荡的枕前,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 这匣子云晚意认识,是惊蛰刚才抱着进来的,多半是惊蛰所有的身家。 “惊蛰都跟我说了。”云晚意没有过问匣子的事,给双喜倒了杯水递上前:“你的意思呢?” “王妃。”双喜接过水,轻轻喝了一口,声如蚊蝇道:“奴婢这幅样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不想耽搁他。” “早跟你说过,要相信我的医术,你的伤势交给我。”云晚意把茶杯放回原处,握住双喜的手道: “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能找到个真心相许的良人不容易。” “你若是愿意,这门亲事我做主,有王爷这层关系在,惊蛰不敢胡来,也不敢对你不好。” 双喜依旧犹豫:“可奴婢不想离开王妃。” 这话,足以说明双喜也有那层意思! 她没看错,双喜果然对惊蛰也动了心,所以面对惊蛰那番相激的话,才会情绪失控! 云晚意了然,笑道:“惊蛰是王爷的侍卫,你是我的人,就算成婚,还能远走不成?” “就在附近办个宅子,你们两个过日子。” 双喜脸色更红了,微微垂眸,磕磕巴巴道:“这,会不会,太,太快了,奴婢,不恨嫁的。” “情感面前,还会有快慢?”云晚意笑意更甚,打趣道:“你不着急自有人着急呢,就如天雷勾地火。” “双喜,我一直在想找个什么样儿的人才能配你,没想到惊蛰与你早就互生情愫,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你,答应惊蛰的请求吗?” 双喜想了很久,微微点头。 “就近挑个时间,把这件事给办妥。”云晚意做主,道:“你的身契我还给你,往后就不是奴籍了。” 听到这话,双喜猛然激动起来,微红的脸瞬时褪去血色变的惨白:“王妃是不是不要奴婢了?” “不是。”云晚意叹了一声,道:“我最近做了个梦,梦见你因为我而死,若继续呆在我身边,免不得有人对你下手。” “就和林州云家的人一样,他们动不得我,却要拿你出气,成婚后,你去锦绣阁办事,夏至和杏儿都在那边,也有个照应。” 双喜红着眼眶,十分不舍:“可,奴婢舍不得您。” “又不是见不到了,想来找我,随时都能进王府。”云晚意摸了摸她的头发,也有几分不舍:“你总要嫁人的。” 双喜忍不住流下眼泪:“那王妃,您一定要说话算话,不能抛弃奴婢。” 云晚意是个行动派,确定了双喜的心意和惊蛰相通,立刻着手办这件事。 找来管家,一天时间就敲定了婚期和置办所需。 常景棣瞧着她忙前忙后,心疼不已:“你就没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些事交给管家来办就好,没必要亲力亲为。” “王爷不知道。”云晚意好不容易坐下歇一歇,想到前世,苦笑道:“她就那么惨死在我面前,我什么都做不了。” “后来无数次想,如果她还活着,我肯定一早让她远离我,以免被我波及。” “惊蛰鲁莽没脑子,但对双喜的心意是真,早些成全他们,也是成全我前世那遥不可及的心愿。” 常景棣懂她在说什么,拉过她的手,安抚道:“惊蛰跟随我多年,如你所言,就是没什么脑子,人品绝对可靠。” “这些年他的赏赐不少,成婚时我再给他置办宅院,绝对不会委屈双喜,你若想给双喜一个盛大的仪式,我也让惊蛰出面去办。” “不需要太盛大,越大越招摇,简办。”云晚意叹道:“上辈子的遗憾,就是没能护她周全,今生断不能给她再添看不见的麻烦了。” “都依你的。”常景棣握紧她的手,柔声道:“管家会去办,你好好休息。” 双喜出嫁的时间,就定在一周后,她早年被卖到淮安侯府,和家里断了联系。 云晚意做主给她准备嫁妆,出嫁娘家人该出的一样不少。 这几日云晚意也算放松了,每日给双喜施针,让她新婚的时候,能穿上好看的喜服举行婚仪。 云晚意闭门不问世事,事情却在不断找上门。 双喜出嫁的前晚,苏震天来到了镇北王府。 对于他的到来,云晚意很是奇怪,却也赶紧命立秋收拾接待。 短短半个月没看到,苏震天老了很多,仅剩的黑发变成了全白。 仿佛从意气风发的将军,一下子变作了寻常老翁。 这一看,就是出大事了! 云晚意让立秋去外边守着,赶紧问询:“外祖父,可是苏家出了什么事?” “若是没事,我也不想来打扰你。”苏震天重重叹了一声,哑着嗓子道:“都是你外祖母,鬼迷心窍。” “本来说好苏锦的事情不许再提,你的身世涉及太广,搞不好都要掉脑袋,也不是我们能随意揭露,不能再提,她都同意了。” “可年后不久,她却说自己夜夜做恶梦,梦到苏锦浑身是血跟她哭诉喊冤,魂魄不宁。” 说到这,云晚意猜到了些许:“外祖母还是觉得此事和我有关,恨上了我?” “唉,她就是这性子。”苏震天无奈的叹道:“苏锦是她的心头肉,宠了几十年,老来丧女,她难以接受。” “若单是恨,对你没影响也不要紧,可她糊里糊涂,竟然找到了先前那个咺引道长,还把你的生辰八字给人家了。” “也不知道那咺引道长用了什么法子,她还跟人家透露你的身世不简单,前几日城中传出你的流言,我怀疑和这个有关。” “还没查出证据,却找到了这个!” 苏震天说着,拿出一个形状奇怪的盒子,递给云晚意。 第387章 换命盒子 云晚意只看了眼那盒子,就觉察出不对。 盒子呈一种诡异的圆,却又不甚圆,上布满复杂诡异的花纹,打眼一看,就好像是层层叠叠的藤蔓,却又和藤蔓不同。 藤蔓包裹中,隐约刻着一个若影若现的人影。 接过盒子,一股凭空出现的寒意铺面而来。 苏震天把盒子放在云晚意手心后,深深叹道:“我找人看过,都说这东西邪性无比,却又都不知道是什么。” “撬开后,里面竟也有你的八字,还有一缕不知来路的头发!” 苏震天说话间,云晚意已经打开了盒子。 盒子一片漆黑,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味。 里面有一张黑红色的纸,上面写着云晚意的生辰八字。 且那张纸被一缕花白的头发环绕着,打了个玄门中人才会的结。 除了写着八字的纸和头发,盒子底下还铺着一层黄色的符纸,上面全是用朱砂画满了符咒。 云晚意准备拿起其中一张看清楚,没想到刚伸手,却被什么猛然刺了一下。 盒子里实在太暗,又是晚上,等看清楚那根埋在符纸中的骨刺时,一颗血珠凝结在指间,又沾上了黄色的符纸。 云晚意无法分辨那骨刺用什么做的,像是蛇骨之类。 她放下骨刺,捡起沾了血的符纸看了眼。 上面的符咒也十分诡异,她从来没见过,也不认识。 “晚意,这些,到底是什么?”苏震天见她久久不语,赶紧追问道:“对你有什么影响,会不会出事?” “没什么事。”云晚意合上盒子,拿出帕子包裹指间,道:“外祖父别担心,我会找人继续查的。” 苏震天却一点也放不下心,无奈道:“那咺引道长的确有几分本事,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帮一个老婆子,只怕是为了对付你。” “而且这几日,你外祖母心智都发生了变化,糊里糊涂,除了我,竟然时不时不认人了!” “我怀疑,是那咺引道长搞的鬼,在你外祖母身上下了咒!” 云晚意把锦盒放到一边,道:“咺引道长既是为了对付我,不该对外祖母下手,明儿我找机会去一趟将军府。” “好。”苏震天起身,拢紧衣裳,道:“我就不打扰你了。” 送走苏震天,云晚意拿着锦盒找到扮做常嬷嬷的算卜子。 算卜子看到那盒子,不等云晚意说话,脸色骤然变色:“你怎么敢用这种东西?!” “师父知道这是什么?”云晚意把盒子放在桌上,疑惑道。 “这不是你做的?”算卜子听她语气不对,视线从盒子上,缓缓转移到云晚意脸上,疑惑和惊诧却丝毫不褪色。 云晚意摇摇头:“里面放着我的生辰八字,和一缕不知名的白发,不清楚来路,许是咺引道长所做!” “什么?”算卜子一听顿时急了,打开盒子的手都在不断颤抖。 等看清楚盒子里的东西和符咒,算卜子更是着急,骂道:“杀千刀的邪道,真不怕遭天谴吗,这种损阴德的事也做!” 云晚意越发好奇:“师父,这到底是什么?” “从前学习八卦阵法时,我曾跟你提起过一次。”算卜子深吸一口气,指着盒子道:“知道为何是这形状吗?” 盒子实在是奇怪,前所未见,云晚意按着脑门,尘封的记忆浮上脑海,猛然想到了:“这盒子是用人的头骨所作!” 师父曾提过一嘴,大恶之人的头骨在特殊的符水中浸泡,再以黑蛇蛇皮包裹,里面也是如此。 制成后,配合特殊的符咒做法,会成为换命格的容器! 那些似藤蔓的纹路,正是蛇皮经过处理后才有的。 算卜子寒着脸,缓缓点头。 “所以,这是换命格的东西!”云晚意后知后觉,浑身冰凉:“里面放着我的八字,有人要换我的命格?!” 算卜子叹了一声,道:“原以为这些个邪门东西,早就被销毁了,可没想到竟还有人会。” “可,为什么?”云晚意只觉得浑身发冷,苦笑道:“我这命格有什么好换的?” 前世她死的那般惨烈,若非机缘巧合重生,她早就入了轮回。 非富非贵,也没有大运,这样的命格要来何用? 算卜子脸色微变,叹道:“或许,都是机缘巧合下的命定吧。” 这一提醒,云晚意陡然想到传言中的两名之身,恍然道:“有人想要我两命之身的命格?” “是。”算卜子捡起沾了血的符纸,无力道:“你的血沾染上了,只怕……” 阵法要成! 一旦换了命格,云晚意命不久矣! 云晚意周身的寒意更甚:“可有办法解开?” “有。”算卜子缓缓点头:“根据我看过的记载,需要找到下阵之人。” “至于后面的,我来帮你,你不需要知道。” “下阵的人是咺引道长。”云晚意笃定道:“我和他见过几次,两命之身也是他和林逸传出来的!” “那就把他抓来!”算卜子寒着脸,道:“好在这阵法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才会启动,我们还有时间。” 云晚意似有为难,犹豫道:“咺引道长被常牧云引荐给了皇上,如今在皇宫中,深得皇上信赖。” “要想把他抓过来,不简单。” “有时间,能谋划。”算卜子点了点盒子,道:“这东西在哪儿来的,顺着这条线,逼得咺引道长主动出面。” 云晚意想到苏震天说的那些话,道:“我明日去一趟苏将军府,大概能查到问题所在。” “嗯,行事小心,除了我们玄医一脉,这世间或许还存着些隐秘的高人。”算卜子叮嘱道:“这一次也算给你的提醒。” 云晚意又和算卜子说了会儿话,才回自己的院子。 意外的是,常景棣竟然也在。 常景棣新婚夜住在偏方,此后都在书房宿着,晚上不会来打扰云晚意。 难道他要搬回来住? 云晚意正疑惑的时候,常景棣已经开口:“晚意,太后要召见常嬷嬷。” “嗯?”云晚意一愣,满是不解道:“太后将常嬷嬷算作我的陪嫁,如今常嬷嬷是我的人,太后召见做什么?” “说是有些旧事要问她。”常景棣深吸一口气:“但我派人打听过,太后下决定前,常牧云去过寿宁宫。” 云晚意顿时明白了,寒着脸道:“常牧云察觉常嬷嬷身份不对,想借太后的手查出来!” “正是如此。”常景棣分明的线条紧绷着,道:“王府周围有不少盯梢的人,定然察觉常嬷嬷去看云怀书有蹊跷。” “常牧云不傻,他当时同样查到算卜子隐藏在皇宫中,却再无音讯,唯一可疑的就是虽你出宫的常嬷嬷。” 云晚意叹了一声:“只能让人把真的常嬷嬷接回来,进宫应付。” “这王府附近都是哨子。”常景棣却不赞同,分析道:“或许常牧云就是等这一刻,等真的常嬷嬷现身。” 云晚意按着眉心,道:“太后口谕,我们总不好违背,师父不能再进宫了,常牧云逼入穷巷,会不择手段的!” “明日是双喜成婚的日子,你尽管去,我来办妥。”常景棣将焦躁的她涌入怀中,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安抚道:“最近别让师父露面。” 云晚意不知道常景棣要用什么办法,这一次,好像也只能相信他去解决了。 接连两个插曲,次日双喜出嫁,云晚意心绪不宁,不安萦绕在心口久久不散。 “王妃。”双喜被立秋和寒露一左一右搀扶着,上前拜别:“多谢您的庇佑,双喜无心,要先出嫁了!” 云晚意施针后,她能短暂的走几步,但紧紧是几步而已,也不能坐着。 也因此,本来准备的花轿没用上,由惊蛰背回去。 “好好过日子。”云晚意把一个通体翠绿的镯子套在双喜手腕上,叮嘱道:“我身边不安全,出嫁后少回来。” “是。”双喜忍着眼泪,行礼道:“奴婢不会让王妃为难。” “乖。”云晚意眼眶微热,又朝等在一旁的惊蛰道:“对她好点,要是欺负了他,我不会轻饶你的!” “王妃放心。”惊蛰十分欢喜,笑的没心没肺:“属下一定会照顾好双喜,不让您失望!” 云晚意点点头,转而吩咐寒露:“吉时已到,别耽搁了,你们送亲去吧,我得去苏将军府。” 惊蛰背着双喜,寒露撑着红伞跟在身边,逐渐离开院子。 云晚意眼眶越发湿润,透过这些身影,仿佛回到了前世。 她终于弥补遗憾,改变了双喜的结局。 “王妃。”立秋进屋拿了斗篷出来:“踏雪寻梅准备好了,不是要去苏将军府吗?” “嗯。”云晚意仰头将眼泪逼回去,长叹道:“走吧。” “王妃若舍不得双喜,又何必让他们小夫妻出去住?”立秋看她情绪低落,小声劝道:“惊蛰是王爷的人,早在王府有住的地方。” “双喜的性子,跟在我身边容易遭罪。”云晚意笑了笑,道:“出嫁了也好。” 立秋不明白其中弯弯绕绕,只能跟着叹了一声。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雪花,越下越大。 从镇北王府出发,抵达苏将军府时,沿路落了厚厚一层。 苏震天一早就等在门口,看到她过来,赶紧拿着手炉给她:“还以为王妃不来了。” “答应外祖的事,怎么会不来呢?”云晚意接过手炉,问道:“外祖母如何?” “唉,早晨起来,又不认得人了!”苏震天愁眉苦脸,道:“早饭也不吃,嚷嚷着有人要杀她,把饭菜洒的满屋都是。” “那屋一地狼藉,暂时住不成了,我把人哄到了正厅,若等下她出言冲撞,你可别放在心上。” 云晚意笑了笑:“外祖父说得哪里话,到底是长辈,又生病了,我岂会计较。” 说完这话,云晚意放缓脚步,问道:“对了,外祖父昨儿拿给我的盒子,是在哪儿找到的?” 第389章 环环相扣的阴谋 几人沉默不语,惹得苏震天怒意更甚。 他拔高声音,甚至于声音都有些破了:“都不说是吧,好,来人,把她们全部拉住去拷打,打到肯说为止!” 几人赶紧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一时间屋内叽叽喳喳,却又听不清重点。 “好了,你。”苏震天指着声音最大的丫鬟,道:“先说。” 他指着的丫鬟叫,春生,闻言赶紧声道:“回将军,床榻是奴婢铺的,早膳是覃嬷嬷准备的。” “这东西,也是你放的?”苏震天眯着眼,将那药袋子丢在春生眼前,问道。 “不是。”春生侧头朝粉霜看去:“粉霜放进去的。” 不等苏震天再说,粉霜意识到不对,赶紧接话,道:“药袋子是老夫人自己寻到,命奴婢放进去的。” “奴婢断不可能随意在老夫人枕下放东西,将军明察!” 和王婆子说的话对的上。 “膳食呢?”苏震天缓了一口气,继续问道:“都知道姑奶奶生前最爱吃芙蓉汤,老夫人触景生情,为何给她做?” 覃婆子连忙跪下,解释道:“奴婢不敢擅自决定,是老夫人昨晚说想吃一碗芙蓉汤了,所以今早才准备。” “王婆子可以给奴婢作证,奴婢绝对没说谎。” 王婆子显然处在绝对的惊惧中,哪怕是被覃婆子提到名字,也吓得一抖。 苏震天目光如鹰,紧紧锁定王婆子:“你说。” 王婆子垂下眼眸,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不知道此事,也没听到老夫人叮嘱覃婆子的事。” “你胡说!”覃婆子急了,道:“是你亲口告诉我的,说明早要准备芙蓉汤,还说姑奶奶四七,老夫人要以此作为念想!” “你,你才胡说。”王婆子颤抖着抬手,道:“我生怕老夫人触景生情,怎么可能和你说这些?” “再说,你方才说是老夫人吩咐你的,如今又说是我跟你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你在说谎!” “你才说谎!”覃婆子着急不已,连忙对苏震天道:“将军明察,这王婆子栽赃陷害!” …… 几人争执不下,各自有理,却又都拿不出证据。 唯一能证明的人是老夫人,如今神智不明,压根无法出面作证! 苏震天不知道该相信谁,转向云晚意,道:“晚意,依你之见……到底该相信谁?” 云晚意一直在暗中观察,每个人表情各异。 有的是害怕,有的是担心,有的是疑惑,还有的则是心虚。 她抬手,指向心虚的王婆子:“王婆子贴身伺候,明显她最有问题。” “王妃,话可不能乱说。”王婆子咽着唾沫,连忙道:“奴婢既是近身伺候,岂会做对不起老夫人的事?” “您可别被覃婆子一张巧嘴给骗了!” “是啊。”苏震天犹豫道:“王婆子从前就跟着你外祖母,虽说不是近身伺候的,却也在这院子里二十几年。” “会不会是弄错了?” 云晚意一笑,缓缓走到王婆子身边。 王婆子惊惧之余,挪开眼神不敢和她对视。 云晚意走到她跟前蹲下,拉起她的袖口,道:“很奇怪,外祖母发疯乱泼洒汤药和汤菜,连屏风隔着的床榻都遭殃了。” “你身为近侍,周身却没被沾染,可能吗?” 王婆子下意识解释:“奴婢身上当然有,不过换过衣裳罢了,王妃可不能因此揣度奴婢!” “主子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换衣裳?”云晚意声音猛然拔高,冷笑道:“是想换衣裳,掩盖你自身沾染的味道吧?” 王婆子别开脸:“什么味道,王妃可别胡说!” “当然是……”云晚意笑的越发灿烂,从王婆子发间拽下一个木头簪子,道:“桠木的味道啊!” 苏震天听不懂云晚意什么意思,赶紧道:“你方才说的不是年谷草和岭雪藤,又关这桠木什么事?” “桠木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云晚意拿着木簪子细细打量,又在鼻下晃了晃:“我先前的话没说完,岭雪藤和年谷草相遇,会产生毒素扰人心智。” “前提是有桠木的催动,王婆子不如解释解释,戴在头上的簪子为何一端是湿的,还带着药味儿?” 王婆子抖的不成样子,却还在狡辩:“王妃既然说这簪子有问题,和奴婢的衣裳又有何干。” “再说如此明显的证据,奴婢不能戴在头上让您抓到啊!” “你很聪明,可你不知道桠木同样有气味。”云晚意捏着簪子,道:“事发前你一直把簪子揣在身上,沾染了味道,担心被人察觉,索性换了衣裳。” “至于簪子,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你胆大到把簪子堂而皇之的带在头上,加之老夫人吃的药能帮你掩盖,才如此有恃无恐!” 苏震天一把夺过簪子闻着,果然闻到了和苏老夫人平日吃的药一样的味道! “王婆子。”苏震天目呲欲裂,狠狠一脚踹在王婆子身上:“老夫人对你信任至极,提拔你做近侍,你怎么敢如此待她?” “冤枉,什么桠木,奴婢不知道,这就是跟寻常木簪。”王婆子还在不断否认喊冤。 “说!”苏震天可不听什么解释,狠狠一把抓住王婆子的发髻:“谁指使的你?” 王婆子吃痛,面目狰狞,却还是不肯承认:“奴婢,没有!” “外祖父别急,我有办法。”云晚意阻止苏震天的动作,拿出一个小药瓶,道:“这里面是我制作的药丸。” “任她嘴巴再紧,都能撬开!” 苏震天却是等不得了,拿过药瓶,一把将所有的药灌入王婆子嘴里。 王婆子痛苦的倒在地上,嚎叫干呕着。 可就如云晚意所说,她手中出来的药,岂是能呕出来的? 苏震天让无关紧要的人退下,扫了眼在地上翻滚的王婆子,问云晚意道:“你早就知道她不对劲了?” “也没有多早,只是认出她头上的簪子罢了。”云晚意声音淡淡的。 苏震天越是不解:“既然认出来了,为何不直接说,反而要兜这一圈?” “指认,当然要人证物证俱全。”云晚意捻着柜子上的药粉,道:“一步步证实我的猜想没错。” “从年谷草到鸡血藤,再到丫鬟的证词,以及这根能说明一切的桠木簪子。” 苏震天正要说话,云晚意却话锋一转,问一旁不言不语的虞阅知:“舅母,我说的对吗?” 虞阅知不知道在想什么,回过神后接话道:“对,你心思缜密,揪出元凶,的确叫人佩服。” “是吗?”云晚意从苏震天手中重新接过簪子,递给虞阅知:“听说舅母是魇族人士,难道你没认出这桠木?” 苏震天微眯着眼,分辩云晚意话里的深意,看向虞阅知的眼神带着审视和不安。 虞阅知神色如常,挑眉道:“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 “当然怀疑。”云晚意轻笑道:“桠木是魇族才有的东西,舅母身为魇族人,该知道一二。” “我是魇族人,可年少时离开魇族,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哪里会认得什么桠木?”虞阅知蹙着眉,道。 “家里发生这种事,谁都有嫌疑,可不能因为我的身份和出生,就怀疑到我身上吧?” “不是舅母就好。”云晚意意味深长道:“舅舅疼爱舅母多年,若舅母牵连到谋害外祖母身的事里,舅舅定然失望。” 虞阅知眼底有一丝异样划过。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就看不见了。 她挺直后背,和云晚意四目相对,否认道:“我嫁给苏威多年,对得起他了!” “嗯。”云晚意不在和虞阅知相对,朝苏震天道:“让人继续打扫,我们去前厅吧,外祖母的病情需要尽快医治。” 苏震天没有说话,只沉沉从鼻腔发出短促的一声嗯。 几人回到前厅,明显气氛变得更加奇怪。 苏老夫人还在前厅,一改之前的胡言乱语疯疯癫癫,变得目光呆滞神色木讷。 苏震天小心翼翼的上前,低声问了些什么,苏老夫人全完没有反应。 他转过身问云晚意:“你既知道是什么引起的,能不能赶紧开方子?” “岭雪藤和年谷草产生的本就是慢性毒药。”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一点点渗入体内,蚕食人的经络神脉。” “这种毒素埋在体内,让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而桠木是引起毒素爆发的导火索,彻底摧毁神智。” 苏震天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猛然化作绝望,尤带着一丝不忍:“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你施针厉害,当初救人时我看到过。” “要不,用你那针法试试!” “外祖父,我不是神仙,不能治好每一种毒。”云晚意看着呆滞不动的苏老夫人,叹道:“外祖父知晓我的医术,其他人也知道。” “他们为防备我治好外祖母,用的法子极为迂回,若早些发现,没有桠木的催动倒能扭转乾坤,现在晚了。” “外祖母的情况不能逆转,我只能保住一条命。” 苏震天忽然发出一声呜咽,紧紧把苏老夫人涌入怀中:“我们苏家祖祖辈辈都是忠烈之士,为何上天要这么对我们!” 先是爱女惨死,如今夫人也疯了。 他自己被人下毒,差点活不下来,苏威在边关也岌岌可危! “别人利用了外祖母对我的恨意。”云晚意垂下眼眸,道:“事情还没结束,必须早些查明真相。” “再说,舅舅那边还没传回好消息,这一系列的事看似无关,实则是场环环相扣的阴谋。” “这场阴谋是关乎苏家,关乎我,还是关乎整个北荣,谁也不清楚。” 这番话,既是说给苏震天听的,也是说给虞阅知听的。 她敢肯定,虞阅知绝对知晓桠木是什么! 虞阅知说谎了,至于在整件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就看王婆子等下会不会吐露什么。 第390章 在她面前死去 苏震天冷静下来,显然也意识到不对劲。 虞阅知的身份,他早就知晓。 当年苏威执意要娶虞阅知,他完全反对。 不管虞阅知多纯良多好,她魇族女子的身份,足以给苏家带来灭顶之灾。 可惜,苏威如被迷了眼的疯子,宁可和苏家断绝关系也要和虞阅知在一起。 苏老夫人松口,苏震天不得不让步,胆战心惊多年,好在虞阅知的身份从来没有人察觉。 如今,埋下多年的隐患,终于要浮出水面了吗? “父亲。”虞阅知打量着苏震天的神色,开口道:“要不要多请几个大夫试试?” “晚意都说不行了,谁的医术还能比她厉害?”苏震天像是老了十岁,意味深长的盯着虞阅知道。 “如今你母亲生病,你作为苏家主母,要照顾好子女,操持家里内外,别再出什么乱子。” “是。”虞阅知垂下眼眸,应道:“我会的。” “晚意,你跟我去审问王婆子。”苏震天转向云晚意,道:“事情务必要有个交代,不管对你,还是对苏家。” 王婆子扣在正厅外,虞阅知想跟上,苏震天回头道:“外面下雪,风大的很,你抱着团圆进去,他先天不足,免得再生病。” 团圆,是虞阅知儿子的小名。 她差点因为这个孩子一尸两命,团圆的名字是苏威取的,盼着一家人团圆美满。 虞阅知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道:“也是,团圆该睡了,我抱他先回去。” 看着虞阅知几人离开,苏震天终于长出一口气,憋着不甘问道:“晚意,你是不是怀疑阅知?” “舅舅信件中的她,到目前还没浮出水面。”云晚意低声道:“而埋伏在您和舅舅身边的内鬼虽然揪出,却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舅母的身份不好说,可她刚才绝对说谎了,魇族地理位置特殊,也只有那边能长出桠木,她哪怕自小离家也该清楚。” “她若直接承认,我反而不会怀疑,正是这否认,才觉得格外奇怪。” “要真是阅知,难以想象你舅舅会是什么反应。”苏威担忧道:“你舅舅认死理,阅知在他心里纯白无瑕。” “这么多年,他疼爱阅知,甚至可以为她去死,唉!” 云晚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宽慰道:“暂时还不清楚,或许,舅母之所以否认,正是害怕被怀疑呢?” 第391章 谁先动谁输 其实云晚意多余问这一句。 苏震天完全不知道内情。 苏锦死后他才从边关赶回来,苏锦身边亲近伺候的人也都死了,很多事他是从苏老夫人口中得知。 连苏老夫人也是连蒙带猜,压根不知其中种种缘由。 但,对于云晚意提出来的问题,苏震天也想过:“苏锦在上城多年,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出城,到庙里祈福上香,从未去过别处。” “就算她从别人口中知晓咺引道长这号人,按照咺引道长的实力,不可能轻易跋涉前来上城帮她。” 顿了顿,苏震天神色莫测,看向云晚意道:“且我听你外祖母提起过,她是参加苏锦的下葬后,在淮安侯府门口碰到咺引道长的。” “那咺引道长孑然一身,一身青衣白须白发,瞧着是长途跋涉奔波后的疲累,却精准的叫出你外祖母的名号。” “也正因为此,你外祖母觉得他有神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如今想来,一个从未来过上城的老道,如何一眼认出你外祖母。” “外祖父的意思,咺引道长找到外祖母,是被人唆使?”云晚意沉眼问道。 苏震天沉沉点头,复杂的神色与他沧桑的面容合一,更显黑沉:“有人利用苏锦的死,借你外祖母的手把咺引道长推出来。” “现在发生的一切,足以成为证据。” 云晚意想到更改命格的盒子,蹙眉道:“咺引道长想要我的命格,前提是知道我的生辰八字,这件事,应该和我身边的人有关。” “你要小心些。”苏震天叹了一声,道:“你外祖母如今神志不清,你舅母又带着嫌疑,苏家是帮不上你了。” “王爷一直昏厥也不是个事,你医术这么好,要不……” “外祖父。”云晚意打断他的话,轻声道:“如今的局面我也无能为力,听天由命吧,我去给外祖母开方子。” 苏震天见状,也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不好再说别的。 从苏将军府出来已经是中午了,熙然郡主提前派人递了消息,约她见上一面。 因为常景棣对外称病的关系,云晚意不好露面,直接从将军府到国公府,把熙然郡主带去了镇北王府。 刚上马车,熙然郡主就拉着云晚意上看下看,不住的担忧:“晚晚,可吓死了我了,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 云晚意打量着熙然郡主,短短几日不见,她略带婴儿肥的脸清瘦了不少,双颊线条分明。 云晚意不想让她担心,轻笑道:“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还说不吓人。”熙然郡主叹了一声,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你走后我瞧云怀书那死样子,吓都吓死了,那可是动真格的刀伤。” “也好在你用药丸吊着他的命,不然现在……” 说到这,熙然郡主呸呸两声,觉得不吉利,改口道:“抓走你的人到底是派来的,父亲叫人查过,云怀瑜可没那么大的本事。” “常牧云。”云晚意也没瞒着她,低声道:“抓走我的人是常牧云养的死士。” “什么?”熙然郡主一惊,旋即鄙夷道:“三皇子肖想皇婶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去皇上面前澄清,皇上也就信了。” “没想到你还是被他派人抓走,你为什么不告诉皇上?!” 云晚意苦笑一声,道:“事关名节,再说皇上信赖他,那死士又死无对证,我说与不说都是自取其辱。” 熙然郡主虽然耿直,却也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甘心道:“那怎么办,就这么咽下恶气,放过他了?” “怎么会。”云晚意戳了戳她气鼓鼓的脸颊,失笑道:“皇上不能为我讨回公道,这个哑巴亏我可不会自己吃。” “你放心好了,我有办法对付他的。” “可恶!”熙然郡主跺了跺脚,气鼓鼓道:“以前还说三皇子温润,不争不抢,如今看来就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我真恨不得叫父亲联合大臣们再度弹劾他!” 云晚意握住她的手,无奈道:“没用的,而且你父亲出手,会惹皇上怀疑。” “再说常牧云这个人睚眦必报,没必要把国公府搅合进来。” 熙然郡主委屈道:“我好像什么都不能帮你。” “你关心我,牵挂我,就够了。”云晚意笑了笑,问道:“你今儿约我见面,所谓何事?” “哦,是父亲。”熙然郡主煞有介事的压低声音,道:“皇上盯得紧,父亲不好和镇北王府明着来往。” “他让我来告诉你,皇上身体不对劲,要早做打算。” 云晚意早就知道皇上身子有问题,可,还没严重到让徐腾都能看出来吧! “你父亲怎么知道的?”云晚意疑惑道。 熙然郡主叹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前日皇上召唤父亲和几个大臣议事,皇上话说到一半,忽然咳嗽不住。” “又是喝水又是吃药,好不容易平息后,皇上鼻腔内竟然涌出了发黑的血迹,虽然皇上当即就让父亲他们散了,可这件事明显不对。” “父亲私下去问过洪钟大夫,洪钟大夫说流鼻血也该是鲜血,浓稠发黑的显然不对。” “根据皇上身边伺候的莱公公说,皇上时常流鼻血,甚至最近出现了咳血的症状,大概是吃了丹药的原因。” “你会医术,要不要进宫去瞧瞧,圣上的龙体关乎我们北荣的未来,要是被小人钻了空子……” 国公府多年基业,利用关系和人脉打听到皇上如今吃着丹药,不足为奇。 云晚意知道徐腾的担忧,叹道:“几日前我进宫看望太后,太后也曾说起此事,皇上醉心丹药。” “皇上重新相信常牧云,就是因为常牧云进献了合心意的丹药和术士,可要给圣上诊脉,必须得到圣意才行。” “唉。”熙然郡主愁眉苦脸,叹道:“太子之位悬空,皇子们都削尖脑袋想要,时局动荡不安,真叫人惶恐。” “你惶恐什么。”云晚意点着她的手,道:“国公府的危机解除,你们是百年世家,不管上面的人怎么换,不会影响到你们家族荣耀。” “怎么可能不影响。”熙然郡主咬咬牙,道:“若三皇子常牧云上位,对我们国公府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所以不管如何,我们国公府都是站在你和镇北王这边的,你们支持谁,我们也就支持谁!” “嘘!”云晚意赶紧竖起食指,小声警告道:“这些话可不能乱说,那上头最终会是谁,只有皇上说了算!” 熙然郡主赶紧捂住嘴巴,道:“是我说错了,对了,父亲还叫我跟你说,要你小心司天监的人。” “那阵子关于你的留言,就是林逸和司天监的人闹出来的,什么两命之人,都是无稽之谈,他们就是想借机对付你!” 云晚意了然:“这些我都知道,你回去后替我多谢徐大人。” “客气什么。”熙然郡主揽着她的肩膀,道:“若不是你仗义出手,如今我们徐家早就受制于常牧云,暗无天日了!”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云晚意这才派人送熙然郡主回去。 云晚意转身找到常景棣,说了熙然郡主转达的话。 “皇上如今真是……”常景棣满脸深沉,又是无奈:“殚精竭虑多年,非要求个长生不老,可,这世间哪来什么长生不老的药?” “连大臣都有所察觉,哼,乱子比我们想的还要提前了!” 云晚意犹豫道:“以后的事不好决断,我担心的是皇上被控制,那傀儡局一时半会成不了,可还有别的办法。” 她顿了顿,把苏将军府的事说了说,尤其是王婆子当着他们的面死去。 “既能利用符纸远程操控一个人的生死,悄无声息的控制皇上,又算得了什么?”云晚意说着,面色发寒。 常景棣却觉得奇怪,俊逸的线条紧绷着,不解道:“正如你所言,那邪道这么有本事,远程杀人,为何不直接帮常牧云杀了皇上?” “他们如今深得皇上喜欢,伪造遗诏或者控制皇上写下遗诏,不成问题吧?” 云晚意先前也在考虑这点,如今她算是想明白了:“王婆子只说出咺引道长,后面的人没说,就被灭口。” “按照我的推断,那人不见得是常牧云。” “你这话,什么意思?”常景棣面色肉眼可见的更黑了:“难道,咺引道长背后也有人?!” 虽然不想承认,云晚意还是不得不点头:“正是如此,只有这个解释,才能圆现在的局面。” 很矛盾的一点就在此。 咺引道长有这本事,不直接帮常牧云上位,却绕了一圈对云晚意下手。 除了想要云晚意的命格,看来他在常牧云面前,有所保留! 常景棣心乱的很。 他从未想到简单的朝堂大局面里,会参入这么多不可控的因素。 常景棣双手交叠,在屋内踱步,最后在云晚意面前坐下,手指蘸了些杯中的水,在桌上画了四个对立的位置。 顺带,指着其中一个分析道:“如果你的猜测是真,那么就有两股势力渗透在皇上身边。” “其一,是我们所知的玉夫人和常牧云,玉夫人下了一盘时间久远的棋,最终目的肯定是皇上和储位。” “她想要新君为她操控,甚至想颠覆整个北荣。” 一边说,他修长的手指缓缓下移,点在对立的地方,道:“第二股势力,我们尚且不清楚。” “而这股势力,也借住常牧云的手,把咺引道长送到皇宫,目标肯定也和皇上皇位有关!” 云晚意想到,福来客栈的女掌柜曾经说过的话,也蘸了些水,点在第一个水迹上:“还有一点,这玉夫人身后,估计还有人。” “呵。”常景棣冷哼一声:“还真热闹,皇上不顾兄弟情义,不顾我的忠心,猜疑之下要置我于死地。” “他的命对我而言毫无关系,可北荣皇室不能被外人操控,我们一定要找出这背后的人,不管有多少!” 云晚意转而想到另一件事——前世,常牧云已经坐上了皇位,可他不停的逼迫云晚意拿出手中兵符。 除了不放心之外,只怕另有用处,他那时候估计和今生一样,受制于人。 所以费尽心机,要把兵符弄到手中! 所以,在死前,他才说高处不胜寒,他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而如今,不管是玉夫人和她背后的人,还是他们尚且不知的咺引道长和他背后的人,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常牧云! 云晚意豁然开朗:“王爷,常牧云是关键,依旧顺着他往下查。” “几方势力博弈,他既依赖别人提供的好处,又不想成为受人操纵的木偶,别扭之下,肯定会露出破绽。” “而现在,就看谁先按耐不住,当这个破绽了!” 第392章 太后相求 云晚意猜的一点没错。 现在的常牧云并不好过。 他压根不知道咺引道长的真正本事,焦灼于玉夫人下达的明令,悄悄寻找着得力蛊师。 “还是没找到吗?”常牧云听到追云的汇报,心陡然下坠:“皇上的身子已经不好了,他看上去信任我,实则没有。” “要真忽然出事,这皇位指不定传给谁,我谋划这么多,忍辱负重多年,可不想为她人做嫁衣!” 追云很想带来好消息。 可不管哪一方面,都无法如愿。 追云耷拉着脑袋,小声道:“主子,蛊族一脉和玄医一脉一样,早就所剩无几。” “就算能寻到,本事也不足以为咱们办事,真正的蛊师都隐藏的很好,陡然去寻犹如大海捞针。” 常牧云不想听这些,烦躁的抓着头发,道:“继续找,三月大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傀儡阵不成,一切要化作泡影!” “林逸那边呢,还没消息吗?” 追云再度摇头:“镇北王府对外,一直称镇北王病重不起,镇北王妃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林监主没办法上门去,免得让玉夫人察觉。” “倒是今日,镇北王妃收到苏将军府的信,曾经去过苏家一趟,又接上了熙然郡主回王府。” “这林逸办事也不牢靠。”常牧云拧着眉头,戒备道:“他能和我对付玉夫人,就能再多计谋暗算我。” “那现在该怎么办?”追云小声询问道:“咺引道长深受皇上器重,他能帮我们说上话,要不让他……” 话没说完,常牧云挥手打断:“咺引道长本就是我举荐进宫的,帮我说话会引起皇上怀疑。” “罢了,先找寻蛊族的人,顺便和林逸通个气,早些寻到玉夫人控制我们的解药。” “明面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妥,现在的局面,谁沉不住气,谁就会成为输家!” 不管究竟是几方势力在博弈,都和常牧云说得一样,明白谁先动谁输的道理。 正因为此,上城风平浪静,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这些天,云晚意和常景棣关起门下棋对弈,不问外头的事,两人感情逐渐升温,默契十足。 又是一日晚膳后,太后派人来镇北王府,请云晚意进宫。 两人吃过晚膳,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常景棣听到通报后停下脚步,疑惑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太后为何急急召你进宫?” 云晚意也不清楚,只能隐约猜到和皇上有关:“或许,是我们的转机来了。” “不好说。”常景棣担忧道:“皇上这人生性多疑,又敏感的很,怎么会同意让你去诊脉?” “我只担心是个圈套,引你进宫,再……” “皇上还没糊涂到布这种下作的局。”云晚意狡黠的眨眨眼,伸手在常景棣胸前点了点:“王爷对外可是病入膏肓昏迷不醒。” “若皇上此时对王爷的人下手,史书工笔也好,百姓传言也好,唾沫都会淹死人。” 她的手隔着衣襟,软软的点在心口,轻飘飘如小猫抓挠。 明明是个作怪的动作,却生出诸多旖旎。 常景棣按住她的手,紧绷的神经放松不少:“你别大意,说到底,皇上是太后的亲儿子,常牧云是正经的皇室子弟。” “你第一次进宫,太后和皇后做局对付你,后来改变态度,也不代表她真的向善,都说帝王心海底针,其实不止帝王,后宫中的每个人都有几面。” 他的手带着温度,在寒夜中源源不断带来温暖。 云晚意顺势依在常景棣胸前,轻轻抱了他一下:“王爷别担心,我有办法应对的。” 她的拥抱过于短促,常景棣还没感受到,怀中的人已经抽身离开。 他心下的不安,没有因为云晚意的话放松,反而越来越重。 常景棣顿了顿,叫住云晚意:“不行,我随你进宫去,万一有圈套,可以一起应对。” “王爷。”云晚意的笑意淡下来,正色道:“谁都知道王爷如今病的厉害,所有太医束手无策。” “陡然出面,会让皇上怀疑,也会再度使我身处水深火热。” 是啊,他真是急糊涂了,没想到这层。 既是病的厉害,恢复也得有个过程,云晚意刚回来他就好了,不合理。 常景棣隐忍着,不由分说道:“那我依旧扮做惊蛰,随你进宫!” 这一次,云晚意没再阻拦。 常景棣扮做惊蛰,和云晚意一起去寿宁宫。 太后看到云晚意身边的人,挑了挑眉:“这侍卫不是镇北王府的心腹吗?” 云晚意给太后行礼,自然应道:“回太后,惊蛰的确是伺候王爷的心腹。” “不过经过被死士掳走一事,他跟着保护臣妇的安全。” “也是,你身边都是女婢,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太后没有多问,对惊蛰道:“哀家有话跟王妃说,你先出去。” 常景棣担忧的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微不可闻的给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出去。 除了太后眼中的惊蛰外,屋内其他伺候的人,包括邱嬷嬷和桂嬷嬷,全部离开殿内。 关起门来,太后一改刚才看到的镇定,起身几步走到云晚意跟前,急声道:“皇上不肯同意哀家的意见,让你诊脉。” “可哀家派人问过,皇上最近经常咳血流鼻血,严重的时候连耳朵里都渗出过血丝!” “太后娘娘莫急。”云晚意抚着太后坐下,疑惑道:“这么严重,太医院怎么说?” 太后听到这话,眼泪一下涌出,哽咽道:“皇上怎么可能同意太医院的人来看,他相信那几个炼丹术士的鬼话。” “还说这些症状是因为丹药起了作用,清除体内的杂质,改变体质,这才会有污血,是正常现象。” “不瞒你说,哀家和皇后撞见过术士从勤政殿出来,也曾告诫过,可皇上被术士迷了心窍,只相信他们的丹药。” “以前隔几日一吃的丹药,如今换成了每日一吃,哀家担心……你能不能想办法,在皇上不察觉的情况下,给他把脉?” 办法云晚意倒是有,可要执行会有风险。 太后打量着她的神色,分辨出后道:“你能想到办法,对吗?” “皇上清醒时拒绝,只能想办法让皇上昏睡。”云晚意犹豫着,面上尽是为难:“无非是迷香和迷药能做到。” “可对皇上使用迷香和迷药,乃是大罪,臣妇不敢!” “你不敢,哀家来。”太后看出她为何犹豫,点明道:“皇上是哀家的儿子,是北荣国君,不能出事。” “哀家不可能用自己的儿子来陷害你,你把迷香交给哀家。” 云晚意拿出随身携带防身用的迷药,道:“参在水里,顷刻起效。” 太后接过迷药的时候,有瞬间犹豫:“会不会影响身子?” “不会。”云晚意解释道:“只会让人昏迷,一夜之后药效自动散去。” “哀家会派人去镇北王府传话,你今儿宿在寿宁宫陪哀家。”太后捏紧药瓶,道:“今晚,务必要给皇上把脉瞧瞧!” 事情是太后去办,云晚意在寿宁宫等。 林逸得知云晚意进宫的消息,趁寿宁宫无人时候,找到了云晚意…… 第394章 忽然更改 太后照例把所有人打发出去。 从邱嬷嬷桂嬷嬷到伺候皇上的婢子太监,连跟在云晚意身边的立秋惊蛰也不例外。 偌大的殿内,很快只剩下云晚意太后,还有榻上昏迷不醒的皇上。 “开始吧。”太后面带担忧,看了眼昏睡的皇上,沉声道:“太医院所有人都看不出异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晚意,如今哀家能相信的只有你,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要跟哀家说实话。” 此时的太后,不仅是北荣最尊贵的女人,还是担忧儿子的慈母。 云晚意点点头,道:“太后娘娘放心,臣妇定会尽力。” 她在龙榻边把脉,太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随着把脉深入,云晚意却发现了不对劲。 她此前只从脉象上推断过皇上身体不对,应该是中蛊所致。 可脉象上,压根没有中蛊的痕迹。 这就不对了。 而且她见到皇上的第一面差点失仪,也是因为看出皇上面上萦绕的黑气。 如今这股黑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看不懂的诡异。 就仿佛,皇上的面相蒙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 太后一直在观察云晚意的表情,看到她蹙眉凝神,似有不解,赶紧连着发问:“怎么了,是什么病症,很难吗?” 对于这些问题,云晚意避而不谈,只问道:“太后娘娘,可否允许臣妇把莱公公叫进来问几句话?” “可以。”太后顿了顿,神色更沉:“皇上的身子……” 她越不说,太后越是忧心,知道其中利害!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不瞒太后娘娘,臣妇行医多时,也曾见过不少疑难杂症。” “和皇上这般脉象表现的,臣妇是头一次遇见,需要找近身伺候的人来问清楚,再行决断。” 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整张脸紧绷的厉害。 不用细看,也知道太后娘娘身子抖的厉害。 莱公公独身被叫进门,很是惶恐,想挤出来一丝笑意,刚动了动嘴角又觉得场合不对。 他索性垂下脑袋,小心翼翼问道:“太后娘娘,镇北王妃,奴才在,请吩咐。” “莱公公。”太后先一步开口,道:“你在勤政殿多年,虽不及你师父在皇上跟前得脸,却也经手不少。” “尤其是你师父犯错后,你更是成了皇上身边仅有的心腹,接下来问话,你有什么说什么,万不可隐瞒,知道吗?” “是。”莱公公抖了抖,道:“奴才谨遵太后娘娘吩咐。” 云晚意这才问道:“皇上的饮食能否说给我听,还有吃进去的补品,凡是入口的东西,我都要清楚。” 莱公公大惊,抬眼下意识看向太后。 不怪他惊诧,这是北荣的规矩,皇上的饮食除了御膳房和近身伺候的心腹外,旁人不可过问。 何况是云晚意这种身份? 太后蹙着眉,不悦道:“王妃问你话,照实回答就是。” 莱公公这才歪着脑袋回想,道:“皇上饮食照旧,全是御膳房送来的,用之前师父会和奴才试菜。” “补品就不同了,除了御膳房送来的份例,还有各宫娘娘送给皇上的,御膳房那边的奴才几人能试吃,娘娘们做的,奴才们不敢造次。” 太后的脸沉的不能再沉。 按照规矩,东西不管谁送的,只要入皇上的口,必须要经过太监试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上废除了这项规定。 “给人可趁之机!”太后的手狠狠拍在桌上,道:“都有哪些人给皇上送过?” “这……”莱公公很是为难,小声道:“得宠过的娘娘,基本都送过,奴才一时间也说不出。” “高到皇后娘娘,下至美人。” 找不到缘由,太后更是恼怒,可又无可奈何。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向云晚意,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接下来该怎么办?” “莱公公。”云晚意话锋一转,问道:“皇上吃的丹药,可有经过你的手?” “不曾。”莱公公顿了顿,惶恐道:“皇上吃的丹药,都是术士炼好后亲自送来,直到皇上吃进去,不会经下人们的手。” 见实在问不出个什么来,太后烦躁的挥手,道:“你先出去吧。” 莱公公门都没关好,太后就迫不及待道:“晚意,你怀疑是饮食上出问题了,可现在看,怕是后妃们的手笔。” “只是,如小莱子所言,经手的人太多,汤药不留痕迹,查无可查!” 云晚意脸色亦不好。 能确定的是皇上身子的确出问题了,却连个病因都不知道,也就意味着没法治疗! 勤政殿内很大,安静的过分。 殿内落针可闻,沉默异常。 太后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等不到云晚意的反应,声音变了调,又问:“晚意,你医术高明,能不能按照寻常解毒的法子,先试试?” 云晚意摇头,轻声道:“药理复杂,遇到相冲的药物会适得其反,无法在不知症状和病因的时候开药。” “否则弄巧成拙,会加剧体内的不适。” “那怎么办?”太后没忍住,看着榻上的皇上哽咽道:“总不能让皇上继续这么下去。” “储君未立,皇上若病重,前朝后宫都会乱!” 云晚意脑中闪过林逸的话。 或许,可以从他那里试探一二。 “太后娘娘先别着急。”云晚意小声安抚道:“皇上的脉象虽然奇怪,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我们还有机会找出因果所在,您可千万别乱了阵脚,大局还在。” 太后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道:“你说得对,还不到最艰难的时候,当年哀家被人陷害,带着皇帝几人,日子艰难,不也熬过来了。” 太后叮嘱了莱公公好一番,这才带着云晚意离开。 两人行至小道,迎面碰到了皇后。 太后心头本就不快,说话自然也没个好语气:“不是说病了吗,三更半夜,寒风凛凛,你在这儿做什么?” 皇后咳嗽几声,先给太后行礼,而后才道:“臣妾听闻皇上身子不好,前来探望。” “这个时间?”太后疑心不对,上下扫了她几眼。 皇后和皇上可谓是怨偶。 也曾好过一段时间,可架不住身份和暗流冲刷。 皇后苦笑道:“母后清楚,皇上对臣妾介怀,臣妾对皇上的好心,都会被猜忌。” “臣妾不想再生龃龉,这才趁夜半皇上歇下,前来探望。” 这番话半真半假,太后也没全信,想到皇上吃了药昏睡着,道:“皇上身子虚弱,你去了也帮不了什么,还不如在宫内把自己的身子养好。” “是。”皇后乖顺的应下:“臣妾这就回去。” 太后没心情和皇后周旋,不等她把话说完,已然转身。 云晚意紧随其后,可转身无意间那一瞥,云晚意看到皇后的神色,似乎有些奇怪。 她们所在的位置并不明亮,只靠宫人们提着灯笼照明。 皇后又带着斗篷,半张脸隐在斗篷下,看得并不真切。 云晚意动作微顿,保持着回身的姿势,又看了眼。 皇后定定的站在原地,也正看着她。 她没看错! 云晚意意识到这点后悚然一惊——皇后出现在这,并不是要看望皇上。 她知晓太后带云晚意来给皇上把脉,担心云晚意看出什么,以这种方式出现,提醒着云晚意! 云晚意总算反应过来了。 皇上的情况,不说全因皇后,至少有皇后的手笔! 皇后一直在观察云晚意的表情,看到她迟迟不动,也清楚她猜到一二了。 “夜色深深,宫中路不好走,镇北王妃小心。”皇后隐晦的提了一句。 同时,一句镇北王妃,也在暗暗提醒云晚意。 云晚意忍住心头的想法,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念,臣妇定会走好,也盼娘娘小心慢行。” 太后走了几步,听到两人你来我往,停下脚步疑惑道:“你和皇后在说什么?” 第395章 怀疑易容 半夜匆匆一面,太后在跟前,皇后不敢多说。 以生病探脉为借口,把云晚意叫去,太后那边也能应付。 云晚意早就准备,不动声色到了皇后宫殿。 常景棣跟在云晚意身后,小声道:“皇后现在找你,明显不对劲,你不该答应,有太后在,皇后不敢硬来。” “她和皇上的病有关。”云晚意缓步往前,低声道:“这一趟,我非去不可。” “皇上不是什么好人,可这北荣和百姓经不起时局动荡,能安稳渡过,尽量选择温和的方式。” 更重要的是,几方博弈之下,常景棣没有登位的心,却要保证他们的利益。 谁来做皇上,对镇北王府至关重要! 常景棣现在是以惊蛰的身份跟着云晚意,他要避嫌,要保持距离,压根不知道昨晚勤政殿内的事。 他好奇道:“昨晚,你到底诊断出了什么?” “很奇怪。”云晚意叹了一声,绝色的面上挂着一抹愁容:“我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脉象。” “不仅脉象无法查,就连皇上的面相也无法窥探,像是被人蒙上一层看不见的雾。” “本来我还猜,事情必是林逸和咺引道长做的,可皇后冷不丁出现,还说了几句暗喻警告,说明她担心被我发现,刻意为之。” “会不会……”常景棣心有怀疑,问道:“咺引道长或者林逸,收买了皇后?” 云晚意摇摇头:“还不知道,所以这一趟得去,至少要揪出线索。” 说话间,两人抵达了皇后的宫殿。 皇后早有准备,以身子不适为由,把伺候的所有人都遣走,只留下了云晚意。 “镇北王妃一如既往的聪明,想必在太后跟前没有胡说,对吗?”皇后瞧着云晚意行礼,试探道。 云晚意行礼后方才搭话:“皇后娘娘如此心急,冒着被太后怀疑的风险叫臣妇前来,是担心臣妇发现什么?” 皇后不想卖关子了,从贵妃榻上起身,缓缓逼近云晚意:“之前,本宫和你说起过陈年旧事。” “大家都是女人,你会理解本宫的心情,况且皇上要对镇北王下手,你身为王妃,肯定和镇北王一心,同仇敌忾。” “话说到这份上,皇后娘娘还不肯坦诚?”云晚意听着她话里的警告,索性直白道:“不如说说,皇后给皇上吃了什么?” 皇后一顿,目光充满审视,从她身上扫过:“你昨晚,不是查出来了吗?” 她夜半赶去,也是担心云晚意诊出结果后,和太后说什么不利于她的话。 从云晚意这幅表情看,难道没有?! 皇后在试探云晚意,云晚意同样在心中暗较各种可能。 帝后离心,皇后怨恨,要害皇上,能参在汤膳中的无非是毒,蛊。 蛊显然不是皇后能够到的,云晚意猜测道:“皇后娘娘,皇上中毒可不是小事,就算臣妇瞒着,也无法骗过太医院那群老臣。” “中毒?”皇后扬了扬眉,似乎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意味不明道:“哼,太医院那群废物东西,不可能把出异常。” 语气极为笃定。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云晚意猜错了。 不是毒,也不是蛊。 会是什么呢? 云晚意一时间没想出来,垂眸道:“常在河边走,还是注意为好,不能大意。” “皇后娘娘若没别的事,臣妇还得回府照顾王爷,先行告退。” “走吧。”皇后心情好了不少,摆手道:“云晚意,原以为你的医术无所不能,看来……” 云晚意笑了笑:“人无完人,哪怕神医,终究只是凡人,不是神。” 从皇后宫中离开,云晚意总觉得哪儿不对。 皇后的态度,相较之前明显发生了变化。 常景棣看她愁眉不展,疑惑道:“皇后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试探出了吗?” 云晚意把事情说了一遍,疑惑道:“从皇后笃定的语气能看出,皇上体内不是毒,可也明显不是蛊。” “既不是毒,又不是蛊,皇后的本事无法在此二者外做什么,大概,王爷猜对了。” 常景棣了然:“你是说,皇后和咺引道长亦或者林逸联手?” 云晚意嗯了一声。 常景棣更是不解:“林逸和咺引道长属于不同的势力,他们布局至此,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和皇上联手?” 云晚意摇摇头。 她也想不通这点,皇后和皇上离心,母族不盛,又无皇子傍身,唯一的女儿固伦公主远离上城,实在是没什么可图的。 “想不通,就不想了。”常景棣修长的手指按在她眉心:“年纪轻轻少皱眉头。” 这一幕,恰好被假山后避开二人的常牧云看到。 他也是进宫探望皇上的,没想到遇上云晚意出来。 因为把云晚意送去尘赣县一事,常牧云本就没打算和她照面,又看到她和侍卫离得很近说话,索性避开。 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瞧见这种事! 常景棣的侍卫,再忠心也不该做此僭越之举! “嘶?”追云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爷,这,这动作也太亲昵了,镇北王妃和镇北王的心腹惊蛰,两人该不会有苟且吧?!” 常牧云脸寒到了极点:“云晚意的眼光,应该没有这么差吧?!” “可这动作过分。”追云疑惑道:“就算是王妃的心腹丫鬟也不行,何况侍卫?” 常牧云没说话,他不想打草惊蛇,远远瞧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 越看,越发觉得有问题。 尤其是惊蛰的背影,和记忆中的常景棣逐渐重叠,竟然一样! 常牧云不会记错,他和常景棣见面极少,每每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 常景棣的本事也好,出身也好,他望尘莫及,只能在心中窥探羡慕仰望。 因此,常景棣的身影在他脑中烙印极深。 常牧云缓缓眯起眼,道:“惊蛰这身形,是不是和镇北王没受伤时,有几分相似?” “您这么一说,的确如此!”追云大惊,捂着嘴骇然道:“该不会,这个惊蛰是镇北王假扮的吧?!” “大概如此。”常牧云笑意渐深,唇边的阴狠越发明显:“难怪云晚意底气十足,几番拒绝我,宁愿跟一个不是什么时候暴毙的瘸子成婚。” “原来,他没病,也没瘸,哼,这一出戏,越来越精彩了!” 追云小心翼翼提议道:“皇上最是忌惮镇北王,要知道镇北王装病骗人,定然盛怒,咱们这就去皇上跟前揭发。” “且慢。”常牧云带着莫测的笑意,道:“我们无凭无据,如何让皇上相信?” “搞不好云晚意倒打一耙,遭殃的还是我们。” “那怎么办?”追云询问道:“难道就看他们得意?” 常牧云想到主意,气定神闲道:“先让别人出面试探,这一池水总归要浑的。” “您说的也对。”追云若有所思的点头,旋即又好奇道:“要真和我们猜想的一样,这镇北王胆儿也太大了。”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跟在王妃身边,竟不怕太后和皇上认出他来,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 “听闻江湖上有种易容术。”常牧云笑了笑:“以人皮刻画,用特殊药水泡过,可以变化成任何想要的样子。” “这种易容术及其自然,连父母兄弟都难以察觉,只有同样的药水能卸下伪装!” 云晚意和常景棣前脚刚抵达王府,后脚常牧云派的人就到了。 常景棣和惊蛰来不及调换,云晚意只好在前院先拖着人。 来人是司天监的二把手佘擎,佘擎为人刻板古怪,性格难以捉摸,素来没人和他亲近。 此时也是公事公办,面对云晚意时好无比表情:“王妃,微臣奉皇上之命,前来给镇北王做法去晦。” 云晚意双手抱肩,冷哼道:“佘大人不是道士,做什么法?” “司天监的人,或多或少都会一些手段。”佘擎板着脸,道:“王爷病的严重,药石无用,皇上着急不已。” “去去晦气,或许能好点。” 云晚意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你也说王爷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哪里还经得住折腾?” 第407章 下毒 太后的身份,原是可以直接明令云晚意。 说帮忙,倒让云晚意心生警惕。 她面上不显,垂下眼眸道:“太后娘娘不必客气,直接吩咐就是。” 太后给邱嬷嬷使了个眼色,邱嬷嬷立刻带着其他伺候的婢子退出去。 等人都离开,太后才沉声道:“皇上龙体不好,储位久久不立,倒让狼子野心的人蠢蠢欲动。” “常牧云便是其中一个,他竟敢收买皇上跟前的近侍,虽说不清楚他具体何为,但从以往种种,也能猜到一二。” “无非是那些个下三滥的手段,用药对付皇上,所以……” 后面的话,太后没有说完,只等云晚意自己接话。 但就如太后所言,事关皇上,她身为镇北王妃,岂敢搭话? 再说,还有皇后那边的事呢。 太后见她垂着眼眸,并不打算接话,索性直接道:“哀家清楚你医术了得,想让你出面,拆穿那胆大包天的太监!” 云晚意眯了眯眼,抬头道:“太后的意思,三皇子收买皇上跟前的小太监下毒,要臣妇在下毒时抓人?” 太后沉沉点头,算是肯定了云晚意的想法。 云晚意却是顿了顿,狐疑道:“太后娘娘只知晓三皇子约了那小太监见面,却不清楚其中具体计划。” “万一猜错了,他们用别的手段呢?” 太后冷哼一声:“要想不被人察觉,下毒是最好的方式,皇上龙体不适,就算有个三长两短,别人也不会过多怀疑。” “可。”云晚意精致明媚的面上,带着明显的异色:“三皇子没必要这么着急。” “那是因为六皇子。”太后心知肚明,叹道:“皇上最近经常召见六皇子,三皇子担心储位,这才迫不及待。” 这时,一旁静静聆听的常景棣,轻咳几声后,道:“母后,您的吩咐,晚意肯定会答应,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眯着眼,不悦道:“为皇上出一份力,难道你们二人要推诿?” “不是。”常景棣蹙眉,叹道:“那小太监既是在御前伺候,晚意怎么能在他下毒的时候及时出现?” “况且,皇上对儿臣防备,自然也忌惮晚意的身份,她远在镇北王府,也不好出入宫中。” “哀家叫你们来,正是因为此事。”太后起身走到云晚意跟前,拉着她的手道:“尚未出嫁时,你就在这寿宁宫住了一段。” “既然镇北王清醒,暂时没有大碍,不如就以给哀家侍疾的由头,再住几日寿宁宫。” “等抓住那小太监后,你再出宫。” 云晚意眉心动了动。 难怪太后着急把他们召进宫,原来是存了这个打算。 常景棣心头也了然了,他视线转向云晚意。 这种事,他肯定不能替云晚意应下。 云晚意和他视线相汇,微不可闻的点点头,道:“太后娘娘要求,臣妇万死不辞。” “什么死不死的,没那么严重。”太后绽出一丝笑意,抚着云晚意的手,道:“放眼皇宫内外,也就你们二人哀家能尽信了。” “镇北王的身子,哀家会派人去照顾,你别担心。” 云晚意和常景棣听到这话,又是同时一愣。 常景棣不是病了一两日,一年多过去,太后关切之余,从来没说要派人照顾常景棣。 这个节骨眼,不就是变相的监禁? 云晚意挑了挑眉,心中止不住冷笑。 说得太好,还是架不住权谋和亲情血脉,太后,最终还是向着皇上的。 她担心云晚意会在这件事上搞鬼! 甚至,皇上对常景棣做下的那些事,太后都清楚,她担心云晚意和常景棣借机报复! 常景棣只愣了一瞬,便垂下眼眸,道:“儿臣多谢母后关怀。” 云晚意回过神,也跟着行礼:“多谢太后娘娘。” “好了,你身子刚好转,需要静养,准备出宫吧。”太后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叹道:“哀家派去的人,整好跟你一起回去。” 常景棣走后,太后又对云晚意道:“你随哀家去看看皇上。” 皇上依旧在勤政殿,不过周围跪着的,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几个大臣。 其中,还有病了多时的徐国公。 皇上议事,连太后都需要静候,带着云晚意去了偏殿等待。 期间,太后特意将富贵招到了跟前:“皇上秘召大臣,所谓何事?” 富贵一顿,颤声道:“太后娘娘明鉴,奴才身份低微,不得打听这些。” “也是。”太后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富贵:“皇上龙体如何?” 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忠厚老实的太监,却藏着敢和常牧云勾搭的心! 太后打量之余,给云晚意使了个眼色。 云晚意也清楚,这就是太后说过,和常牧云勾结妄图弑君的太监。 只是光凭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富贵垂着脑袋,不敢和太后对视,也不知她们的打量,回答太后的话道:“回太后娘娘,皇上近来好转了很多。” “不过咳嗽依旧没好,太医说是损了肺腑,需要好生将养。” “嗯,下去伺候吧。”太后摆了摆手。 等富贵一脑门汗离开,太后朝云晚意道:“瞧见了吗,这个,就是那贼胆包天的贱奴。” “是。”云晚意犹豫了一瞬,抬眼道:“看上去没有异常。” “哼,贼是不可能让人看出他是贼的。”太后沉眼,道:“这件事交给你了,务必要把他抓个现行。” “这几日,哀家也特许你能在宫中走动。” 皇上议事结束,面上没有多少好脸色,这种情绪在看到太后带着云晚意进门时,更为明显。 “这冷的天,母后怎么还来了?” “哀家担心你的身子。”太后语重心长,道:“镇北王妃医术不错,既然太医院的人看不出什么,不如……” 话没说完,皇上就不耐的打断,道:“母后,儿臣身子好了,咺引道长给的丹药很有效果,不需要麻烦镇北王妃。” 皇上拒绝的如此彻底,多说无用,太后又和皇上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云晚意离开。 云晚意在宫中没住多久。 常牧云知晓太后带云晚意去看过皇上后,心中越发不安,找林逸要解药无果,只能咬着牙催促富贵,赶紧把事情给办了。 隔了一日,早上轮值交班后,立秋匆匆从外边进来,跟云晚意耳语了一番。 富贵当值,他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云晚意立刻和太后以散步的名义赶去勤政殿。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皇上在批着折子,富贵在一旁研墨,案上,还放着一杯舒心爽口的花茶。 花茶冒着热气,富贵朝门口看了几眼,小声道:“皇上,您批阅许久,也该累了,这茶汤是御膳房专门给您做的。” “提神醒脑还能去疲劳,您先尝尝吧,不然等凉了,那股子香味退去,口感要差很多。” 皇上闻言放下笔,按了按眉心,道:“也好,你去传消息,把六皇子叫进来。” “还有,把三皇子一并喊来。” “是。”富贵一边应声,一边看着皇上的动作。 只见皇上端起茶杯,不慌不忙的刮了刮上面漂浮着的茶叶,缓缓送向嘴边。 可,就在入口时,门外忽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富贵大惊,下意识去看茶杯。 已经到唇边的茶杯,就这么被皇上给放下了! 富贵看了眼门口,又看了眼花茶,咬咬牙,道:“皇上,是不是这花茶太烫了,不如奴才给您端出去调调。” “没事。”皇上没意识到茶水有问题,摆摆手道:“你先去派人找六皇子三皇子。” 富贵又看了眼门口。 太后和镇北王妃的身影,已经能看到了。 若是皇上喝了茶晕倒,他不在场,岂不是更好? 富贵一时间没办法,只能慌张的往外走。 然而,刚走到太后跟前,就见太后满面怒容,朝身边的婆子道:“把这胆大包天的贼子拿下!” 皇上看到这一幕,疑惑的起身迎上前:“母后,您这又是做什么,富贵是什么贼子?” “皇上一心痴迷丹药,连身边的人都不设防了吗?”太后冷哼一声,带着久居高位的威严:“这贼子在你的茶水中下毒了!” “冤枉!”富贵顾不得场合,也顾不得皇上尚未开口,高声喊冤,道:“奴才岂敢谋害皇上,太后娘娘,这其中定有隐情啊!” “是啊。”皇上看了眼富贵,又看了眼跟在太后后面的云晚意,沉着脸道:“母后莫不会是听人瞎说了些什么,错以为富贵要害孤吧?” 太后冷哼了一声,朝外叫到:“进来,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 从外边进来的,是负责茶水的吕公公。 吕公公侍奉多年,年岁已高,说话也缓慢:“给皇上,太后娘娘,镇北王妃请安。” “说你看到的。”太后迫不及待,道。 吕公公应了一声,朝皇上道:“皇上,事情是这样的,早间茶水上准备的是蜂蜜水,可富贵公公说您要喝花茶。” “所以奴才们赶紧调制了花茶,富贵公公亲自去端的,就在他前脚刚走,后脚花房来说,这一次的花有些问题。” “奴才赶紧追上前,打算叫住富贵公公,赶紧给换一换。” “谁知道奴才跟上去时,看到富贵公公端着茶水,并未往勤政殿的方向走,反而去了假山后头。” “奴才好奇之下,也没声张,一路跟着富贵公公,这一跟,奴才瞧见他背着人,从假山石洞中掏出了一包什么,全洒在了花茶中。” “这花茶做的全是甜口,就算里面有什么,也无法察觉,奴才害怕,一旦您出事,咱们茶水上的奴才全得死。” “奴才恐慌之下,找到了太后娘娘禀明此事。” 皇上听完,面上越发黑沉,朝富贵看去。 富贵吓得浑身颤抖,连连否认:“皇上明鉴,奴才不敢谋害您,又岂会去假山后拿什么东西,是这吕公公陷害啊!” 皇上凝神,又朝吕公公看去。 吕公公不住的磕头保证:“奴才说得句句属实,皇上可派人去查!” 皇上眯着眼,只问:“出现这种事,你不该来告诉孤吗,去打扰太后娘娘做什么?” 吕公公一顿,惶恐道:“富贵公公到底是勤政殿伺候的人,也是您的心腹,奴才担心您不相信奴才。” 皇上眯着眼,扫视了一圈屋内的人。 他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这时,太后开口,道:“哀家知道你相信勤政殿的人,来之前,特意命人去找太医院首了。” “等他带人来查验这花茶,就知道谁说的真话,谁说的假话。” “好,等太医院的人来。”皇上脸色发沉,怒声道:“不管是谁,敢对孤下毒手,万不可轻饶!” 太医院首来的很快,身边还跟着几个德高望重的太医。 太后下令,他们赶紧查看花茶。 三四个太医一番检查下来,魏院首直接跪在了皇上跟前:“回皇上,这花茶里头放了十足分量的凝香散。” “果然有问题!”皇上眯着眼,狠狠睨了富贵一眼,问道:“这凝香散是什么?” “回皇上,是毒药。”魏院首小心翼翼道:“凝香散带着一股似花香的香味,味道微苦。” “吃进去后人恍如心疾发作,多则三日,少则几个时辰,就会丧命,而且香味一个时辰内消散,查无可查!” 第408章 当众揭发常牧云的罪行 太医院首都确定是毒了,哪里还有什么侥幸。 皇上眼中若带着利剑,狠狠射向富贵:“大胆的狗奴才,谁指使你谋害孤的,孤可从未说过要喝什么花茶!” 富贵吓得脸上惨白,毫无人色,还在磕磕巴巴解释:“回皇上,您的确没有要求喝花茶,是奴才擅作主张。” “奴才瞧见您最近心火旺盛,怎么也不见好,口干舌燥的厉害,听大夫说花茶能降火润燥,这才让他们准备。” “可奴才万万不敢谋害皇上您啊,这花茶是奴才亲手所泡,您若有个好歹,奴才不是头一个被怀疑的吗?” “奴才再蠢,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 皇上眯了眯眼,似乎被富贵这一番说辞给打动了。 他顿了顿,转向魏院首,再度确认道:“确定是凝香散?” “千真万确。”魏院首惶恐,垂着脑袋,道:“微臣几人仔细斟辨过,凝香散的香味,恰好被花茶掩盖。” “而花茶中的冰糖,则中和苦味,寻常人完全无法察觉,饶是微臣几人,也是细细查认后,才敢确定。” 说到这,魏院首总算抬起脑袋,试探道:“恰好镇北王妃也在,王妃医术皆在微臣几人之上,不如让王妃瞧瞧?” 皇上本就不喜欢云晚意。 起先,是因为她灾星的身份,又是镇北王常景棣的王妃,还是常景棣最爱的女子。 谁知道摇身一变,竟又成了福星,保不齐常景棣逐渐好转,正是因为她的福泽庇护! 皇上神色复杂,并未直接答应他的话。 太后见状,先一步开口,道:“魏院首说得没错,晚意医术了得,她确认过,也免得伤及无辜。” “晚意,你上前去瞧瞧,那茶碗中,是不是有劳什子凝香散。” “是。”云晚意行礼后,走去桌案边查看茶杯。 事已至此,皇上也不好反驳,只能默许她去了。 茶杯中的水是去年封存的茉莉花,的确能安神静气,和茶香味混合,香味浓郁。 乍然闻着,察觉不到别的味道,可那股茉莉花和茶香过后,鼻尖萦着一股淡淡的其他香味。 她取出一点水,就着桌案上的宣纸晕开,茶水偏黄绿色,在纸张上,却呈现一种奇怪的森绿。 “回太后娘娘,回皇上。”云晚意放下茶杯,回到先前的位置,沉声道:“茶水中,的确被人放了分量不轻的凝香散。” “异常的香味和化出来的水色,足以证明。” 太后心知内情,却不能直接揭露。 她沉声问富贵道:“你这贱奴,东西都在这,还不赶紧招供?” 谋害天子乃是死罪,就算认罪,也无法轻饶。富贵在宫中多年,深知这点,岂敢承认! 富贵抹了把额间的冷汗,一口咬定道:“太后娘娘,皇上,求您二位明鉴,奴才的确没有那狗胆子谋害皇上。” “定是这吕公公,不知道被谁指使,前来陷害奴才啊!” 皇上吸了一口气,面上酝酿着怒意,问吕公公道:“你刚才所言,可有证据?” “这……”吕公公顿了顿,哭丧着脸道:“事急从权,奴才当时听说花有问题,立刻追上去,身边没有旁人。” “况且假山附近人本来就少,没有别的证人,但奴才确定所言句句属实。” “否则奴才岂敢大张旗鼓,闹到太后娘娘和您跟前?” 两人说的话,都有道理。 但,一定有一个在说谎! 皇上眯着眼,似乎在甄别孰真孰假。 沉默之际,魏院首硬着头皮,道:“皇上,其实还有个法子,凝香散颇为特殊,这股子香味馥郁,停留之处,需要一两日才能散尽气味。” “就算用牛皮纸包裹着,依旧能闻到清浅的香味,既然富贵公公咬定没有,派人去查吕公公说的假山位置,便能知晓真假。” 皇上朝一旁闻讯赶来的莱公公道:“你亲自带魏院首几人,随吕银去那假山的山洞!” 富贵听到这,脸上惨白更甚,额间汗珠越发密集,不一会,从腮边直直往下。 魏院首所言,正是他所担心的! 三皇子将毒药给他时曾再三叮嘱过,这种毒药带着香味,万万不可随身携带! 就算手碰过后,也要立刻洗净,以免存留味道,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他才大费周章,把毒药藏在无人在意的假山小洞子里,就算被人翻到,也不可能知晓是他放的。 今日的计划,本也算圆满。 只差一点,皇上把花茶饮下,他趁撤走茶具时,用相同的杯盏换下,别人怎么也不会查到他头上。 谁知道机关算尽,还是没抵过这无常的命运,被追上来的吕公公目睹一切! 等下,等下该如何狡辩?! 这种死罪,逃无可逃啊! 皇上已经察觉了富贵的异常:“你在害怕什么?” “皇上。”富贵声音也颤抖的厉害:“谋害君上,乃是罪无可赦的死罪,奴才被人陷害,这才惧怕。” “但愿如此!”太后冷哼着,抢在皇上前面,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狗东西!” 皇上蹙了蹙眉,到底是没应声。 事关龙体,莱公公带着人来去极快,没一小会,就匆匆而归。 魏院首跑出一身汗,也不敢擦拭,就地跪下颤声道:“禀皇上,就在吕公公所指的地方,微臣等人的确闻到了凝香散的气味!” “不但如此,那包裹凝香散的牛皮纸还没来得及处理。” 魏院首说着,摊开双手,上面赫然是带着折痕的牛皮纸! 皇上闭了闭眼,几息时间又猛然睁开,他顾不得太子身份,几步蹿到富贵面前。 伴随着一记窝心脚的,是皇上震怒不已的咆哮:“狗奴才,究竟是谁给你好处,让你背主弑君?” 这一脚,把富贵踹出几丈远。 好在龙体甚虚,伤势不算严重。 富贵一骨碌爬起来,忍着心口的疼痛,还在喊冤:“皇上,冤枉啊,奴才不敢谋害您,请您明鉴!” “都是有人陷害,有人利用奴才御前的身份,想要陷害奴才!” “大胆东西!”太后沉着脸,咬牙道:“你敢说,你没面见三皇子?” 皇上觉出不对,眯着眼狐疑道:“母后这话什么意思?” “哼,皇上只顾术士,压根没留意过身边人。”太后将魏院首几人屏退,怒声道:“前几日,这御前伺候的狗奴才,私下见过三皇子常牧云!” “还没几日呢,这狗奴才就做出对君上下毒的事,难道这两者,毫无关系?” 富贵哭的鼻涕眼泪糊成一团,早就吓得抖成筛子。 没想到,太后竟是有备而来! 她竟然知晓,自个儿曾去见过三皇子! 太后瞧着富贵吓破胆的样子,不屑道:“既然有胆子做,就该有胆子认,现在说,许能留你一个全尸。” “可若还负隅顽抗,咬死不认,哀家有的是手段让你招供!” 全尸…… 富贵难以想象,他会有什么结局,认也是死,不认亦是! 他吸了吸鼻涕,抬手狠狠擦去眼泪,还是决定不认:“太后娘娘,奴才从未私见三皇子。” “作为御前的伺候的奴才,知晓规矩,怎么可能违背规定,私下和皇子见面?” “认证物证惧在,你以为诡辩能逃过一劫?”太后冷嗤一声,朝外道:“把人带上来,让他来说!” 门口,邱嬷嬷揪着一个畏畏缩缩的老太监。 老太监惶恐不安,先是给皇上和太后行礼,而后惴惴不安道:“太后娘娘,皇上,几日前,老奴在长巷后的废弃小屋中躲懒。” “正打算睡着,忽然听到有人说话,老奴本以为是手脚不干净的太监和宫女,遂没做声,只从木板子缝隙朝外看了眼。” “却瞧见三皇子和富贵儿在一起密谋着什么,距离不算很近,他们二人声音又压得低,老奴没能听清,只看到三皇子给富贵儿一个东西,两人就散了。” 要说富贵还本着不认的心,老太监这一说,让他心中仅存的那点希冀,化作了泡沫。 三皇子那般谨慎,却没料到废弃的杂物间,竟然还躲着个偷懒的太监! 果然千算万算,算不过命运的作弄! “还有什么好说的?”太后挥了挥手,示意老太监退下,质问富贵道:“你以为抵死不认,就没证据吗?” “事到如今,只有皇上能决定你的下场,你若不是主谋,这口锅可不是你能抗住的!” 皇上龙颜大怒,又是一脚踹在富贵身上:“孤对你们不薄,为何联合贼子害孤性命?” 富贵滚在一旁,擦掉的眼泪再度流满了整张脸。 他不是后悔,而是不想说了,左右是个死! 可,皇上下一句,让他周身汗毛倒竖,冷汗涔涔:“孤记得,你有个相好的宫女,领养了一个儿子,还有一对年迈的父母。” “若衷心伺候,勤勤恳恳,怎么也能落和好下场,你若再不说,他们的命也未必能保住!” 富贵身子一抖。 那相好的宫女是他的同乡,这些年他虽不是皇上跟前的大总管,却也因为御前奴才的身份,受了不少好处。 包括皇上兴致高时,赏下来的各种好东西。 富贵不是完整的人,却羡慕别人的小日子,所以和那年纪不小的宫女悄悄对食,还在上城郊外置办了宅院,把两家的爹娘接过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想搏一搏,寻个从龙之功,保证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想到年迈衰老的爹娘,尚只有五岁出头的儿子,还有那可怜的宫女,富贵终于忍不住了,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皇上,是不是奴才招供,您能绕过他们?” 皇上冷哼了一声:“那得看你说的完不完整!” 富贵擦了把眼泪鼻涕,跪好后道:“奴才承认私下会见了三皇子,三皇子用从龙之功做饵,让奴才为他办事。” “那凝香散,也是三皇子交给奴才的,奴才并不知道凝香散起什么作用,也不敢问旁人,念着三皇子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不会做什么狠毒之事。” “奴才实在没想到三皇子胆大包天,甚至不惜弑君,否则奴才绝对不会猪油蒙心,被他收买!” 皇上怒极反笑,捂着心口哈哈笑了几声,道:“又说从龙之功,又说不清楚三皇子的狼子野心,前后矛盾。” “孤算是看明白了,你觉得孤老矣,妄图搏个从龙之功,让新皇重用你,对吗?!” 富贵哭丧着脸,有被拆穿过后的心虚,不敢和皇上对视。 皇上不说话,屋内再无别人做声。 打破这份沉默的,是外头守着的太监通报:“三皇子六皇子求见。” 是皇上命莱公公叫人通传的! “来的正好。”皇上深吸一口气,朝外道:“宣!” 本来常牧云和常沐泽二人,都不清楚皇上忽然召见的目的,但进门那一瞬,看到屋内的局面,两人心知肚明了。 尤其是常牧云,他没想到富贵身为御前近侍,连这点小事都能办砸! 同时,他心下也忐忑的厉害,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了,富贵有没有招供。 两人同时行礼请安。 皇上只朝常沐泽抬手:“你先起来。” 这下常牧云算是知道了,等待他的结局,并不会好! 但不到最后一刻,他常牧云绝对不会认输! 第409章 下令处死常牧云 常沐泽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要问话,抬眼时无意间扫到云晚意。 云晚意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乱说话。 十二皇叔曾说过,要相信皇婶,常沐泽又把一腔好奇按了下去。 常牧云跪在地上,板板正正,面上表情更如从前温润和煦,没有半分异样! 皇上终是忍不住,抬脚踹在他身上,厌恶道:“瞧着仪表堂堂,为人温和有礼,可就在这样一张皮子下,竟是狼心狗肺,浪子野心!” 常牧云比富贵好很多,身子歪了歪,又迅速跪好,还在为皇上着想:“父皇身子不好,万不可因为儿臣伤身啊!” “儿臣也是在惶恐,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得父皇不快,让您龙颜大怒,发这么大的脾气。” “哼,还在装模作样!”皇上满是恶心,看常牧云的眼神,如同看恶心的脏东西:“孤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 “也省的你大费周章,收买窜通孤的御前近侍,来给孤王下毒!” “父皇明鉴!”常牧云故作惊愕,磕头道:“儿臣断不敢做弑君杀父的恶事,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哼,要是没有铁板钉钉的证据,孤也不信温和有礼的你,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皇上勃然大怒,瞧着他这幅无辜的样子,冷嗤道。 “这么多年,你是最听话,也是最省心的,孤还以为你和那心机多端的贱妇不同,谁知道一脉相承。” “你们娘俩一个算计爬上孤的床,连累孤王名声受损,差点惹得先帝废黜,一个心思狠毒,竟妄图杀父夺位。” “是孤错了,骨子血脉中的劣迹,不可消除!” 常牧云长袖下的手,狠狠拽成了拳头。 这些话,他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比这更让人难堪的羞辱,几乎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和青春! 他把那些血泪一口咽下,并不是让皇上这般贬低的! 若换个人处在他的位置,早就活不下去,死了十回八回了! 袖下的拳头握了又握,常牧云最终没有宣泄,将所有的不忿和怨恨吞下,道:“父皇明鉴,儿臣的确不敢。” “儿臣从未收买富贵,也不敢弑君,只怕有人看儿臣近来受您器重,动了歪心,欲把儿臣除之后快。” “孤王弄错,难道这些人都弄错,吕公公,富贵,还有那不知名的老太监,证词都对上了!”皇上闭了闭眼,见他冥顽不灵,越发愤怒:“就你,谎话连篇!” 迎着皇上盛怒,富贵壮着胆子,朝常牧云道:“三皇子,事迹败露,抵赖不得了!” “皇上龙体经不起激动,您还是招供吧,省的让皇上更生气。” “你到底是被谁收买,如此陷害我?”常牧云还存着希望,反问富贵道:“我从未得罪过你,富贵!” “是您啊!”富贵咬着牙,道:“您说事成后,封赏奴才为大总管,给奴才赏赐大宅子。” “也是您,说要保奴才儿子的前途,奴才这才被您蒙蔽,甘愿做您的马前卒,难道您要否认吗?” 富贵一口气说完,趁常牧云尚未反应过来,继续道:“您收买奴才的银子和钱袋都还在,皆是证据。” 太后冷冷看着常牧云,不屑道:“听清了吗,常牧云,近几个月关于你的事,也不是一两桩了,先是不顾人伦,觊觎皇婶,又和瘟症源头有关。” “如今居然敢做出弑君杀父的事,实在是难以饶恕,念在皇家颜面上,你自己开口,省的用刑,闹得都难堪!” 常牧云抬眸,目光森森,和太后相对:“皇祖母,您也不相信儿臣?” 太后带着明显的厌恶,冷笑道:“哀家年事已高,并非痴傻,错了就是错了,在铁证面前,说这些有何用?” “只怕在皇祖母心中,和父皇想的一样,儿臣从未得到过一席位置!”常牧云深吸一口气,失笑道。 第410章 我不介意,只要是她 刚出正月不久,夜晚冷的厉害,滴水结冰。 云晚意拥着厚厚的皮裘,还是觉得手脚发冷。 “王妃,出来的着急,没有给您准备暖手炉子,只能用这个代替了。”立秋递过来不算太热的汤婆子。 “临时从太后娘娘宫里拿的,不算热乎,您先将就着用。” “你拿着吧。”云晚意看着浓的化不开的夜色,道:“我有皮裘子暖身,你穿得不够厚实,比我更冷。” 立秋心口一暖,笑道:“奴婢粗糙,用不着这些。” “再粗糙,也能知冷热。”云晚意回头,和立秋四目相对,叹道:“我不像寻常人家的小姐,是非颇多。” “你们几个跟着我奔波劳碌,做的也比寻常人家的婢子要多。” 立秋听着她这番剖白,心中不是滋味,赶紧道:“小姐说的哪里话,单说您给奴婢几人的,别家婢子一辈子都挣不到。” “物质之外,您开明又和善,教会奴婢们道理,还教了本事,远比别的主子好,奴婢几个能伺候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些话,并非恭维。 立秋跟着云晚意的时间不算长,可云晚意待她们几人极好。 赏赐从不吝啬,也不苛待,她和寒露会功夫,她也从不让她们处在危险中。 此外,夏至绣工好,直接拨去锦绣阁,连带给王妃帮过忙的杏儿,也得了安身之所。 更别说跟着王妃时间最久的双喜了,嫁给王爷的心腹侍卫,出嫁那排场,比寻常人家的千金小姐还要大,陪嫁一应俱全。 还在淮安侯府时,立秋时常能听到外院的婢子羡慕萃兰苑的人,甚至还有人给管家塞银子,想要进萃兰苑伺候。 只可惜,王妃当时谨慎的很,压根不要任何外人。 云晚意听她夸赞着,笑道:“我也没你们说的这么好。” “王妃很好,别人都比不上。”立秋一顿夸赞后,不安道:“您陡然间说起这些,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端是感慨。”云晚意拢紧皮裘子,道:“这么冷的夜晚,本该在被窝中呼呼大睡,却还要出来奔走,也不容易。” 立秋没见别的异常,这才放心,道:“太后娘娘实在是恨死常牧云了,不惜让您三更半夜出来落实此事。” “也是他自己作死,竟然动了谋害圣上篡位的念头,不过话说回来,作恶多端就还有相应的报应。” 立秋不知道云晚意和常牧云前世仇恨,只知晓他们近日结仇,顺势感慨道:“况且他还不知死活,多次对您不敬。” “如此恶人,早就该死!” 云晚意勾了勾嘴唇:“你是习武之人,会如何对待仇人?” 立秋顿了顿,比划拿剑的手势:“当然是一刀解决。” 云晚意笑了笑,意味不明道:“起初我也觉得对待仇人,就该手刃,可慢慢的才发现这万千世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同时,也有太多的诱惑和欲望,身在其中,最大的解脱才是死,只有活着受尽磋磨,方能解恨。” 立秋听的云里雾里,转瞬想到如今常牧云的处境,这才反应过来:“是啊,如今的常牧云,不再是那个温润尔雅的三皇子。” “不仅贬为庶人身份没了,连带他做下的恶事全部揭发,臭名昭著,人皆远之……” “不是。”云晚意打断她的话,道:“我想让他活着。” “什,什么?!”立秋大骇,脚步不由自主停下,疑惑道:“您方才说的什么意思?” “您接下太后的吩咐,夜半去大牢,该不会准备把常牧云救出来吧?!” “您可要想清楚,常牧云在殿前疯魔,买通皇上近侍下毒弑君在前,辱骂太后和皇上在后,乃是十足的罪人。” “您现在救下他,岂不是让皇上和太后平白怀疑您的动静,还是算了吧!” “我要杀了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救下呢?”云晚意笑意更甚,在寒夜绽放,如一朵淬了毒的鲜花。 第411章 坦白隐瞒 常景棣听到常牧云这番猜测,回头冷冷的盯着他。 “这么看着我,难道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常牧云眼底是明晃晃的挑衅: “否则以你镇北王的身份,怎么会在云晚意刚回来,就要履行婚约?” “我猜你和我一样,看中了她乡下回来的滑稽身份吧,哼,比起来,谁又能高贵到哪儿去?” “只不过,你有先帝恩赐的婚约在,捷足先登,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常景棣手紧握成拳,常牧云一番话还没说完,拳头已穿过木栏落在他脸上。 他是习武之人,力量不小,一拳下去,常牧云鼻血喷涌,高耸的鼻梁赫然折断! 常牧云顾不得流血不止的鼻子,忍着痛楚哈哈大笑起来:“被我说中了,哈哈哈,心虚,才会动手。” “常景棣,你野心勃勃,早就被皇上忌惮,装病只是养精蓄锐而已,哈哈哈,云晚意,你机关算尽,以为杀了我就能报仇,殊不知又掉进了另一个圈套!” 常景棣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本王和你云泥之别,不会做谋逆的乱臣贼子,更不屑用女人铺路。” “这一拳,是打你对晚意不敬,贬低她的出身,也是打你编造莫须有的事离间本王和她。” 常牧云朝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笑的难看又诡异:“既是如此,从不对女人另眼相看的镇北王,为何主动派人说亲?” “根据我的调查,你本人有意促成这门亲事,那时候云晚意刚从乡下回来,在云柔柔的撺弄挑拨下,名声并不好。” “况且那时候的她,也没有现在美艳动人的容颜,更没有展现出她异于常人的医术和本事。” “试问,一个既无貌又无才的女子,堂堂镇北王看上她什么了?!” 常牧云这番话,也让云晚意有些好奇。 毕竟,他说的都是真的。 她没有自以为是到,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平凡时让镇北王动心,何况还是在从未见过的条件下。 常景棣沉默了一瞬。 帝景的身份,他尚未和云晚意坦白。 本来在云晚意坦白前生今世时,他就打算说的,可云晚意说,她这一辈子最讨厌别人谎言相对,更憎恶欺骗。 那一瞬间,他罕见懦弱,不敢将另一重身份坦诚相见。 害怕坦白过后,会让云晚意厌恶他,连能肆无忌惮接近她的身份也失去。 也正是这瞬间沉默,让常牧云自以为戳中常景棣的心事,朝云晚意道:“看见没有,我说过,你的选择又是一重错误!” “早知现在,还不如助我一臂之力,这一生,我不会再那般对你。” 云晚意听不到常牧云幸灾乐祸的言论,只狐疑的看向常景棣。 他这份犹豫,来的太不是时候! 但,常景棣对她的好并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说说而已,基于此,她还是想听他的解释。 迎着云晚意询问疑惑的眼神,常景棣心中猛然一痛,谨声道:“对不起,晚意,我骗你了。” “哈哈哈。”话音刚落,常牧云龇着被鲜血染红的大嘴,狂笑道:“云晚意,大梦一场空,是我的报应,何尝不是你的报应?” “你怕不是还以为常景棣对你掏心掏肺,一腔真心吧?” “聒噪。”常景棣侧头,给跟上来的惊蛰使了个眼色。 惊蛰会意,拿出钥匙疾步进入牢房,又是几拳下去,常牧云翻着白眼昏死过去。 惊蛰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做完这一切后,赶紧识趣的退了出去。 牢狱中破败的窗户,呼呼送进寒风,似乎也在映着此景。 “晚意。”常景棣被寒风吹的寒毛直竖,生怕云晚意离开,迫不及待开口,又显得语无伦次,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对你的真心不假,并不是和常牧云说得一样有所图谋,早在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 “喜欢你的自信大胆,喜欢你的目标坚定,喜欢你走路带风,善良却不烂好心。” “不,不止是喜欢,是爱,是深爱!” “等等。”云晚意听着热烈的表白,只觉得不对劲:“王爷看到我的第一眼?” 要是她没记错,第一次见面似乎在泰和医馆,因为薛府的事。 那一眼,她蒙着面,他应该认不出啊! 第二眼是什么时候来着? 云晚意还在回想,常景棣已经低声开口:“别想了,我是帝景,帝景就是我,早在锦绣阁,你自荐解决难题,我就注意到你了。” “后来每一次接触,你都会带给我惊喜,也不知道什么开始,就走进了我的心。” 说这番话时,他低垂着眉眼,仿佛做错事等着挨批的孩子,不敢抬头。 更不敢和云晚意对视,害怕听到从她嘴里说出失望的答案! 对于常景棣和帝景是同一个人,云晚意早有猜想,只是一直没落实。 没有证据,只能将信将疑,真以为是巧合罢了。 还真是啊! 她还是迟钝了,云晚意眯着眼,转瞬想到另一件事:“可,在和帝景相遇之前,王爷就派人去了淮安侯府说起婚事。” “在那之前,王爷怕连我的样子都不清楚,何谈一眼喜欢?” 常景棣深深叹了一声,毫无保留道:“那时候我的确有所图谋,更准确的来说,不是对你,而是对淮安侯府的大小姐。” “听说刚回来的云大小姐在乡下多年,性子懦弱不堪,才回七日就遭生母厌恶,整个淮安侯府的人都不喜欢她。” “而我的身份,不需要一个野心勃勃又有母家撑腰的王妃,所以我才会让人去淮安侯府说起婚约的事。” “那时候我已经病入膏肓,病情持续恶化,婚约的对象对我而言,只需要简单不具任何威胁就好。” “但,自从知晓你就是淮安侯府大小姐后,我才知道自己错的多离谱,所以也一直不敢让你知晓真相。” “晚意,我……”常景棣说到这,苦笑了一声:“罢了,我说的再多,也是狡辩,掩盖不了一开始的图谋。” 他缓缓闭上眼,面上带着悲伤和决绝:“你知晓了真相……想怎么办,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常景棣的睫毛长而浓密,闭上眼能清晰的看到颤动。 他紧张,不甘心,却又舍不得强迫云晚意半分。 他在等,等着砍头的大刀落下,斩断他好不容易维系拉拢,关于云晚意的所有。 云晚意仰头,将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 若是刚重生那会儿,面对这种局面,她肯定直接翻脸,闹得鱼死网破。 可现在,她能感知常景棣的真心。 若是假意,常景棣没必要解释这么多,大可用他镇北王的身份强迫相逼。 但,欺骗也的确是她不能容忍了,若是常景棣早些坦诚,也不至于被常牧云唬住,要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才好。 第412章 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最残忍的折磨 常景棣闭着眼眸,一直不愿意睁开。 就好似,这样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云晚意开口,他不得不睁开眼。 云晚意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晚意,你……”常景棣犹豫间,试探道:“你决定好了吗?” “决定好了。”云晚意淡淡开口,面上并未带着什么表情,显得冰冷异常。 看着她冷漠的样子,常景棣心口抽痛,呼吸一滞:“是什么?” “我不喜欢欺骗,王爷骗了我一次。”云晚意淡淡开口,声音沉而低:“若是一开始坦白,我也不说什么,毕竟我也有隐瞒。” “可这层关系,却是通过常牧云激问逼迫才坦诚,他要不戳破,还不知道王爷能欺瞒到几时。” “基于此,两人之间建立的信任,也在悄无声息的坍塌,这样吧,王爷写下和离书……” 和离书三个字出来,不等云晚意说完剩下的话,常景棣彻底慌了。 他灿若星辰的眼眸猛然通红,如蓄着云雾,原本的清冷被惶恐代替,眼巴巴看着云晚意:“不!” “我不同意和离,你要怎么惩罚都好,这一和离,你肯定再也不会同意和我在一起了!” 云晚意眯了眯眼:“刚才王爷可是信誓旦旦,说尊重我任何决定。” 常景棣一顿,眼底的情绪,全部化作悲伤。 是啊,是他亲口答应,凭她处置。 他骗了她,没脸再要求她什么。 常景棣心痛万分,艰难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但能不能……能不能还做朋友。” 这是他最后的心愿了。 云晚意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哀求,声音柔和了些,道:“我话还没说完。” “你继续。”常景棣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万般情绪。 云晚意顿了顿,开口道:“先写和离书,不上报官衙,也不公之于众,算是给王爷一个机会。” “一旦再有欺骗的行为发生,那这和离书就要变成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 “你,你是说,这和离书我们自个儿先保管?”常景棣明白过后便是大喜,抬眼间,连眼睛都亮了不少! 云晚意微微点头,面色如常,道:“王爷应该明白我为何生气,但一直以来,王爷的真心,我也能看清。” “所以,不止是给王爷一个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我也不想错过王爷这么好的人。” 常景棣的悲伤,顷刻间烟消云散,化作了欣喜。 她,是不是肯定了他的付出?! 欣喜之余,常景棣举手发誓,道:“你放心,我心悦你,不带任何目的,只爱你这个人,这个灵魂。” “若是再有欺骗,让我断子绝孙,死无全尸,失去一切!” 重活一世,云晚意压根不相信任何誓言。 誓言只有在两个人感情甚笃时,才会作数。 一旦感情出现裂痕,任何山盟海誓都会化作泡影。 但,她相信常景棣这个人。 就如常景棣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一样。 多日来的相处,她早就看清常景棣的为人了。 他英勇有谋,心存善良却又不盲目慈仁,不屑于任何有违风度的事。 包括他刚才和常牧云所言,镇北王这一身功绩,全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搏而来。 他不靠女人,不靠母族,更不依靠皇宠。 “你笑了。”常景棣看道云晚意微微勾起的嘴角,小心翼翼试探道:“是不是代表,你没那么生气了?” 她的笑意转瞬即逝,正色道:“依然生气,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顺着云晚意的视线,常景棣看到牢房内,被惊蛰打晕的常牧云。 常牧云满脸是血,糊在一团狰狞可怕。 云晚意给他下毒,后来又被玉夫人下毒,几番折腾,往日俊逸的脸庞早就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瘦削凹陷,端的是扭曲阴沉。 “他已经彻底完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常景棣疑惑道:“太后的口谕,不是让他受尽折磨?” 云晚意一笑:“我早就说过,死才是一个人最大的解脱,生不如死,让他后半生再无所望,才叫折磨。” 常景棣明白她的意思:“你该不会想留下他一命,慢慢折磨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缓缓走到牢房门口,道:“以前,我对他的恨意排山倒海,见到他只恨不得乱刀斩死他。” “可在一点点拿走他最珍视,最想得到的东西后,忽然发现,死太便宜他了,他应该活着,看看他想要的名誉,权利,江山,是如何变成他人的囊中之物!” 云晚意说到这,目光和常景棣相对,惨然笑道:“王爷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常景棣听她说起过前世种种,心疼之余,也理解她为何这么想。 他试探的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他对你犯下的种种,死千万次都不能赎罪,恶毒的从来不是你。” “再说,你做的这些,我都算帮凶,要毒,也是我们两人一起毒!”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云晚意埋在他的心口,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声音瓮声瓮气的传出来:“王爷认真的吗?” “那是当然。”常景棣声音温柔,摸着她如缎长发,道:“就算有报应,也全报在我身上。” “只是,常牧云犯下弑君死罪,太后亲自下达口谕要他死,我们如何能将他弄出这牢狱?” “太后说,让他受尽折磨而死,可并没有说要他什么时候而死。”云晚意从他心口抬头,从她线条分明的下颚朝上看去。 “也是。”常景棣低头,和她四目相对:“一辈子折磨,再死,也不算违背太后的口谕。” “这个决定,你打算让太后知晓吗?” 云晚意点点头:“为避免被人知道,牵连我们,必须要上告太后。” “若太后不肯,我们再用别的办法偷天换日,让他猪狗不如的活着!” 常景棣顺着她的话应下,道:“好,太后那边我去说,你别出面,常牧云在殿内发疯,揭穿太后和皇上的阴暗。” “我们都在,太后和皇上心中必有芥蒂。”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粉饰太平,也终将有无法遮掩的一日,我倒是觉得常牧云这场疯发的恰到好处。” “戳穿了,太后和皇上不敢再继续谋害王爷。” 常牧云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大狱中本就阴冷,这一盆水让他如置身冰窖般,懂的嘴唇乌青发颤。 醒来,面前依旧是云晚意和常景棣,以及对他怒目而视的惊蛰。 看到云晚意和常景棣亲昵的样子,常牧云也能猜到,他那番挑拨和离间,压根没能影响到他们。 反倒是,让他们的关心更近了一步! 常牧云也不再遮掩了,死死剜着眼前的人:“事到如今,要杀要剐随便,别弄出这样一幅姿态!” “你很想死?”云晚意勾了勾嘴角,明艳绝色的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意。 直到现在,这张脸对常牧云而言,还是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眼眶通红,死死拽住拳头,冷笑道:“怎么,我若说不想死,你还能保住我吗?” 云晚意笑意放大,带着难以拒绝的魅力:“当然!” 越是美丽,越是危险。 常牧云虽然对云晚意的情绪复杂,却还是有理智。 他意识到云晚意没安好心,眯着肿胀的眼道:“就算能,只要有一线生机,我照样会卷土重来,如今你们怎么对我的,我要百倍千倍的奉还!” “不想死,我当然能保住你。”云晚意漫不经心,居高临下道:“至于报仇,你可没那个本事。” “不然,我给你个机会?” 现在的云晚意,就如在逗弄一只猫一只狗。 常牧云的确不想死,但苟活,他也不愿意! 云晚意看出他的念头,轻笑道:“别想了,我要你继续受尽煎熬苦楚,凄凉一生!” 说完,她甩着衣袖,离开了牢房。 常景棣几步追上,扣住她的手,并肩往外。 “你回来!”常牧云反应过来,扑到牢房木杆上,声嘶力竭道:“你恨我,就该杀了我!” 云晚意和常景棣充耳不闻,携手头也不回。 常牧云总算后知后觉,清楚云晚意要做什么了。 这个毒妇,一如前世般心狠! 她要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意识到这点,常牧云咬着牙,心一横打算触柱自尽,只可惜,他被打的脑子不清醒,行动迟缓。 撞在柱子上的前一刻,被牢头一把拦下。 “哎哟,你这反贼罪子虽然要死,却不是现在。”牢头阴阳怪气,将云晚意交给他的药丸,一把塞入常牧云嘴里道:“早着呢,来人,上夹刑!” 马车启动时,一道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 只可惜,死牢周围并无他人,没别人能听到了。 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手,空出来的手给她整理好皮裘道:“我和你一起去寿宁宫。” 马车摇晃,长夜将明。 折腾一趟,再到寿宁宫时,天色泛出了鱼肚白。 太后一夜未眠,在云晚意离开后,先是亲自去看了皇上,又回到寿宁宫摆供的佛堂前,虔诚祈祷。 皇上的身子实在太差,短暂的苏醒过后,再度陷入昏迷。 几个皇子连夜进宫守在旁边侍疾。 要不是几个皇子阻拦,太后定也要守在勤政殿,等皇上苏醒! 云晚意进去时,太后双眼无神,手中无意识的瞧着木鱼,嘴里念叨着金刚经。 “太后娘娘,天亮了,镇北王妃回来复命。”邱嬷嬷强打起精神,轻声对太后道:“您跪了大半夜,身子遭不住,还是进屋休息吧。” 太后闻言,这才找回些神智。 她慌忙起身迎出去,拉住云晚意的手道:“那贼子死了吗?” 云晚意摇摇头。 “不是让你看他受尽折磨,再杀了他?”太后心口剧烈起伏着:“云晚意,你,你竟敢违背哀家的口谕!” 她恨死常牧云了! “母后,是儿臣阻拦的。”常景棣转动着轮椅,挡在云晚意身前,道:“儿臣以为,常牧云罪该万死。” “可他犯的罪却是万死不足以平,只有留他的贱命,让他一辈子都在折磨中,方能解他对皇上和您犯下的罪行!” 太后闻言,波动佛串的手微顿:“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弑君杀父,难道还要他苟活?” 常景棣嗯了一声,拿出云晚意那番说辞,轻声道:“死不是太便宜他了,母后也说要他受尽折磨。” “可不管肉体上遭受什么刑罚,也不敌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看这江山更迭,看他费尽心思想要的一切,才是折磨。” 太后只犹豫了一瞬,忽然笑了:“镇北王,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狠毒的时候,你说的也是,死太便宜他了。” “就让那罪子活着,遭受世间万般苦楚!” 常景棣松了一口气,道:“既然问题解决,能否让儿臣带王妃回去?” “暂时还不行。”太后撑着疲乏的身子,道:“皇上龙体欠安,太医院那群人束手无策,晚意在,哀家也能放心几分。” “就再留几日吧,若真不成,哀家自会派人送她回去。” “母后!”常景棣微眯着眼,声音已然变冷了很多:“晚意最近几日担惊受怕,留下只怕也不能出什么力气。” 云晚意看出太后有意卡着她不放人,又看出常景棣的愤怒,赶紧抢在太后之前,道:“王爷,我没事的。” “作为北荣皇族的一份子,皇族有难,我自当留下略尽绵力。” “瞧瞧,你的王妃多懂事。”太后绕过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道:“哀家就是喜欢你懂事识大体。” “折腾一夜你也累了,先进去休息。” 太后只有开始的愤怒,却对和云晚意一起出现在这的常景棣,并不意外。 她能护着皇上走到现在,可不是看上去仁慈的老婆子! 第413章 短命之相 常景棣早就看清太后本质。 他不为俱太后,常牧云发疯揭发后,也就仅存的一丝养育之恩,还维系着薄弱的关系。 当真闹翻,他有百种理由发难! 同样,他尊重云晚意任何决定。 既然她答应留下,虽然没说什么原因,但显然有她自己的道理。 常景棣单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道:“太后娘娘说的对,本王娶晚意,是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那,太后娘娘和晚意好好休息,本王过几日再进宫探望。” 称呼转瞬变了。 从母后变成疏离的太后娘娘,从儿臣变成了本王! 云晚意一夜未眠,的确乏累,和太后行礼告退,住进了先前住过的偏殿。 常景棣也带着惊蛰离开。 仅剩太后站在原地,盯着开又合的寿宁宫门,嘴唇轻颤:“他到底因为常牧云那罪子的话,有所迁怒了!” 邱嬷嬷扶着太后,小声道:“奴婢瞧着不尽然,镇北王一向遵守礼法,这些年对您也算仁孝,记着养育之恩。” “此番愤怒,多半是因为镇北王妃,您也知道王妃是王爷的心头宝,倾尽所有也要给王妃体面。” 太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抬眼盯着阴沉的天,带着唏嘘和感叹:“一连沉了几日,没想到这天,还要继续阴下去,也不知道何日放晴。” 邱嬷嬷也看向天空,顺势安抚道:“都说暴雨后方能见虹彩,阴沉过后便是晴日,只需等待。” “罢了。”太后并未被宽慰到,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屋内走去:“这一生都在算计,哀家只觉得难熬。” “眼下只盼着皇帝早日清醒,能稳住北荣江山,否则死后,哀家实在是无颜面对常家先祖。” 这一觉,云晚意睡得很踏实。 也做了梦,梦到前世种种。 可不同往日怨恨,有的只是一身轻松。 云柔柔已死,常牧云坠入深渊,便是给前世那些血债最好的交代。 再醒,已经是黄昏了。 天色并未放晴,还不到晚膳时间,已然阴沉如夜。 立秋忙前忙后伺候梳洗,和云晚意低声说着打听到的消息:“王妃,皇上醒了,却不知为何动弹不得,不能言语。” “出动了整个太医院,到头来魏院首只给出了个风症的结论。” “皇上的身子,可非简单的风症。”云晚意毫无形象伸着懒腰:“前有皇后给吃下的不知什么东西,后有咺引道长给的丹药。” “本就是强弩之末,几种东西在体内如神仙打架,没死已经是万幸。” 立秋深以为然,点头应和云晚意的话,叹道:“就这种情况,神仙下凡都束手无策,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拘着您做什么。” “难道是忌惮王爷,把您扣下做质子不成?” “还真有这个可能。”云晚意回想起清晨的见面,凝神道:“太后派人在镇北王府看着王爷,王爷却在深夜和我一起去了大狱,又一起进宫。” “太后自然察觉不对,不过,也有皇上的因素在里……” 还没分析完,门口响起桂嬷嬷的声音:“镇北王妃,太后娘娘有请。” 太后并未休息多久,整张脸尽显疲惫和老态,仿佛一夜老了十岁不止。 连夜来的焦躁和心烦,更给太后的身子增添了些不适。 她歪在贵妃榻上,恹恹的瞧着云晚意进门行礼,叹道:“年轻就是好,哪怕辛劳,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不似哀家,唉!” 云晚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行礼后在贵妃榻前为太后按着太阳穴,道:“太后娘娘爱子心切,这才憔悴。” “等皇上好转,您自然能重塑容颜。” “你呀,稳妥懂事,嘴儿还甜。”太后挤出一丝笑意,审视着云晚意的表情:“常牧云殿前疯魔,他的话,你别相信。” “哀家从未想过害常景棣,他是哀家膝下长大的孩子,哀家岂会那般不堪?” 云晚意垂下眼眸,乖巧道:“太后娘娘母仪天下,自然不屑于做卑鄙无耻的事,王爷身子不好,说话难免不周到。” “但在王爷心中,您依旧是母后。” 一番场面话听完,太后深叹道:“都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一样疼惜,如今镇北王清醒,皇上却陷入昏睡。” “晚意,你是神医,手下没有救不活的案例,不管是徐国公,还是赵家小子,亦或者宫中的蛊,哀家相信你,可否帮哀家去瞧瞧皇上?” 恩威并施的路子,云晚意前世就体会过。 她依旧垂着眉眼,话里却多了些惶恐:“太后娘娘,臣女万不敢隐瞒,皇上情况特殊,吃过臣妇见都不曾见的丹药,实在是……没有办法。” 太后岂会轻易放弃,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既是如此,哀家弄到丹药,你可有把握?” “只能尽力。”云晚意无可奈何道:“臣女对丹药并不了解。” 太后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尽力就好,随哀家去勤政殿,咺引道长和那几个丹师,哀家也叫上了。” 云晚意搀扶着步履缓慢的太后,刚抵达勤政殿,就碰到了出来的常沐泽。 常沐泽也是一身疲惫,还是穿着昨儿那身衣裳,连胡茬都冒了一层。 一看也是受累了。 常沐泽给太后和云晚意行礼后,道:“父皇刚吃了药睡下,皇祖母和皇婶来的不是时候。” “无妨,哀家只是来瞧瞧。”太后心疼的看着常沐泽,道:“侍疾一整晚,你也累了,还要代替皇上监国,要照顾好自己。” “是。”常沐泽还要去早朝,赶紧道:“孙儿还有要事,先退下了。” 殿内,魏院首带着三个太医院的元老,愁眉苦脸的调整方子。 皇上躺在榻上双目紧闭,毫无人色。 屋内药味浓郁,却依旧有一丝异味夹杂其中。 太后鼻尖动了动,凝神道:“这屋子憋闷,怎么出现了怪味儿,是不是伺候的人怠慢了?” 莱公公苦着脸上前,行礼道:“太后娘娘明鉴,床单被褥和皇上的衣裳,都是才更换的。” “这股子味道出自皇上本身,哪怕擦拭沐浴,依旧存在。” “何故?”太后沉着眉眼,朝行礼的魏院首道:“循着这股子味道,难道也无法查清皇上的病因吗?” “还是说你们有意遮掩,不想尽力?” “太后娘娘,并非微臣等人怠慢。”魏院首赶紧磕头,道:“皇上的病因是气急怒极,急火攻心。” “可这起因引发的后续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加之皇上喜食丹药,还曾用过壮男之物,实在是复杂!” “连微臣在内,太医院集体探脉而论,皆无法看出皇上的病症所在,暂时用汤药稳着,镇北王妃医术高明,不如,让王妃试试。” “哀家带镇北王妃来,就是因为此事,不用你教。”太后无奈,带着迁怒:“既然无能,带着脉案滚回太医院去商议。” “别在这碍着皇帝的眼,还要做出一副鞠躬尽瘁的样子!” 魏院首听到怒骂,却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道:“是,微臣等告退。” 殿内更显空荡寂静,太后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晚意,你再去瞧瞧。” “兴许过了一夜,脉象变化,你能察觉出什么来。” 云晚意轻轻点头,把脉前,仔细观察了皇上的面色。 皇上比她看到的第一眼瘦了不少,脸颊凹陷,连带着真龙之气都弱了。 没有那股帝王气息护着,他的面上的弊端也暴露无遗。 这一看,云晚意又发现一重别的蹊跷——皇上这面相,妥妥的短命鬼,不该活到现在。 难道用过什么禁术,延长寿命? “晚意,你在看什么?”太后瞧她盯着皇上的脸出神,疑惑道。 云晚意收回心思,半真半假道:“回太后娘娘,臣女把脉之前观望颜色,辨其外症。” 太后并未怀疑,坐在椅子上挥挥手道:“继续吧。” 云晚意这才开始把脉。 其实这脉,压根不用把,早在昨儿皇上昏厥前,她就曾给皇上把脉。 一次无法探知,把再多次脉也是枉然。 但太后盯着,倘若她不把脉,太后会疑心她故意不给皇上诊治。 云晚意只能装模作样,给皇上切脉察看。 果然如她所料,脉象和昨儿一样,能感觉到异常,却无法知道这异常出在哪儿。 “唉。”云晚意收起手枕,对太后道:“恕臣女无能,皇上这脉象,臣女实在无法诊断。” 太后虽然早有准备,却依旧止不住失望:“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医术上,的确没有任何办法。”云晚意顿了顿,试探道:“不过,皇上的面相上看,有几分蹊跷。” “具体如何,得叫林监主和咺引道长前来,一同斟酌。” 恰好此时,有小太监前来通报,说咺引道长到了。 太后毫不犹豫,把人叫了进来,直截了当道:“哀家让你准备的药丸呢?” 在宣咺引道长之前,太后就提前让他准备了皇上吃的丹药。 咺引道长不卑不亢的行礼,拿出准备好的丹药道:“回太后娘娘,皇上寻常所吃的丹药,便是这种。” 第414章 扒下他的一层皮 太后只看了那丹药一眼,便蹙着眉道:“哀家不懂,拿过去给镇北王妃瞧瞧。” 喧引道长拿着丹药,走到云晚意跟前,捋着白须道:“镇北王妃,请看。” 丹药和云晚意预想的不同。 一般丹药都是红色粉色亦或者偏赤,而咺引道长手中这个,居然是蓝绿色,还泛着些许奇怪的光泽。 都说眼色越鲜亮的东西越是歹毒,这丹药说有奇效,云晚意头一个不信! “镇北王妃是不是很诧异这个颜色?”咺引道长看出云晚意眼底的怀疑和不屑,主动开口,解释道: “原因无他,这丹药并非寻常丹药能比的,里面加了很多上好甚是绝世的药材,还用北海明夜珠入药,成就了这一种颜色特殊的丹丸。” 云晚意挑了挑眉,接过丹药仔细的打量:“不知道咺引道长口中,那绝世药材和上好的药材,分别是什么?” 咺引道长明显一顿:“王妃也是行医之人,该知晓很多秘方传弟子不传外人。” “炼丹之法乃是我们宗族最大的秘密,怎么可能轻易告诉别人呢?” 云晚意轻叹了一声,直接掰开丹药,研究里面的东西,道:“道长若是不说,我如何判断这药物,会不会影响皇上龙体?” 说着,抬眼看着太后,道:“太后娘娘,臣女纵使再厉害,这碎成渣的东西,也无法完全辨别。” “要不这件事,还是交给太医院的人吧。” 在云晚意出现之前,太后对太医院的众人,的确很是信赖。 可见识过云晚意的本事,在看太医院那群太医,差距太大了! 这个节骨眼,太后可不敢拿皇上的身子开玩笑! 太后紧蹙着眉,面上带着明晃晃的不喜,明显对咺引道长的遮掩不耐烦:“咺引道长,换做平常也就算了。” “可皇上吃了你进献的丹药,几度昏厥,你还用宗门秘方遮掩,哀家不得不怀疑,你这丹药里头,是不是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东西!” “太后娘娘明鉴。”咺引道长拿着拂尘,垂下眼眸,道:“贫道绝对不敢对皇上不利……” 话没说完,太后不悦打断,声音中多了些许怒意:“什么都凭保证,那还给皇上治什么?” “赶紧说,不然哀家只能判断,你这贼子对皇上不利了!” 咺引道长呼吸一顿,垂着的眼中,有阴狠一闪而逝:“太后娘娘,微臣说就是。” “这丹药里,主要成分乃是丹砂和药物参半,丹砂之余,还有药金,银霜,药物呢,主要是补身健体,强健体魄,充裕阳气精气的。” “有人参,熊胆,蛇血……” 咺引道长一口气将丹药的所有成分说完,末了信誓旦旦道:“这丹药,微臣的师祖研制许久,以自身试药。” “到了微臣这里,照样是自身先食,从十岁开始,微臣就接触这种丹药,至今已有一百零五年。” “这么多年一直没事,皇上龙体自然不会因此丹药而出事!” 太后眼睛微眯,打量着咺引道长:“什么,从十岁开始,用了一百零五年,那你如今,岂非有一百一十五岁?!” 咺引道长双手合十,捏着拂尘一甩,叹道:“正是!” 太后眼神变了变。 这咺引道长白须白发,形体瘦削,比其他苦修的道人略微瘦,那张脸更是只剩下皮包骨,给人一种阴沉刻薄之感。 沧桑的模样,看上去也就七十出头。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有一百一十五岁! 那么他的丹药,真的有效? 太后缓了缓,半信半疑道:“寻常人活到百岁已属不已,能和你一样长寿的人,哀家更是第一次见。” “莫非你能长寿,是因为这丹药的缘故?” “对。”咺引道长看出太后松动,乘胜追击道:“这丹药本有名字,叫寿丹,吃进去不说长生不老,延年益寿是绝对的。” “太后娘娘若是需要,微臣愿意献给您。” “哀家这把年纪,不需要长寿了。”太后扫了眼云晚意手中的丹药,问道:“晚意,咺引道长说得成分,可有异常?” “有。”云晚意等两人说完,正色道:“银霜药金吃进去后,会在体内形成毒药,皇上的晕厥不醒的原因,正在于此!” 咺引道长眉头一跳,沉声道:“王妃,说话要将证据,丹药术士不少,都知道这银霜和药金是炼丹的必备之物。” “怎么到你口中,却成了致命的毒药,难道王妃知晓贫道的丹方,想要找借口除掉贫道,把百年研制的成果独吞?” “别着急啊。”云晚意不慌不忙,和他四目相对,似笑非笑道:“你说你一百一十五岁了,敢问你生肖八字是什么?” 这咺引道长,分明没说实话! 况且他还敢借苏老夫人的手,妄图夺她命数。 今儿在太后跟前,要不了他的命,她也定要把他生生撕下一块皮! 咺引道长明显一愣,心头快速计算着年纪。 哪怕掩饰的再好,云晚意依旧从咺引道长眼中看出一丝慌张。 什么一百一十五岁,都是胡扯! 就他这幅身子骨,绝对没那么大年纪。 要说出生辰八字和生肖,必须从现在往前推算,再不济也得从他真实的年纪往上推。 咺引道长再怎么懂八卦六爻十二星宿,也需要时间推算! “是辰年卯月亥日。”咺引道长终于算出来了,说话的同时,长舒一口气。 “自己的生肖八字,需要这么久思考?”云晚意捏着丹药,缓步靠近咺引道长:“还是说,道长说的都是假话。” “什么长寿之年,是用来诓骗太后娘娘的?” 太后也看出咺引道长等待了几息,这才说自己的八字和生肖。 反常! “当然不是!”咺引道长赶紧否认,道:“贫道活的久,早就不在乎自己的年纪,这才忘却。” “难道这,也要成为镇北王妃冤枉贫道的借口?!” 两人争执不下,太后无法辨别谁真谁假。 虽然她心中,更倾向于云晚意。 为难之际,外边忽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太后娘娘,司天监林监主求见。” “对,林监主或许知晓一二。”太后赶紧朝外道:“宣!” 林逸一身朝服,显然是从司天监赶来的。 先给太后行礼后,又看向咺引道长和云晚意。 他来之前,只知道他们都在,却不知道什么原因。 而局势未明,他不敢擅自开口,免得出什么岔子。 不等林逸发问,太后沉声问道:“林监主,你可知丹药能让人长命百岁,无忧无病?” 第415章 当面下药 面对太后的问题,林逸微微一顿。 这件事,林逸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初给皇上引荐丹师术士的人,是他。 他信誓旦旦给皇上保证,丹药能强身健体,改变人的体质,从而长命百岁。 可从眼前这情形来看,只怕镇北王妃提出了异议。 他想从镇北王妃手中取得解药,必须顺着镇北王妃。 这样一来,咺引道长那一关就不好过了,皇上跟前也无法圆过去,如今,最好是两边都不得罪! 林逸还在思索解决办法,太后已然压下眉眼:“林监主,一个问题而已,很难回答吗?” “回太后娘娘。”林逸清了清嗓子,模棱两可道:“绝佳的丹药,的确增添人寿。” 太后是什么人,一下就听出弦外之音:“所以不好的丹药呢?” “这……”林逸顿了顿,叹道:“不好的丹药就不好说了,轻则毫无效果,重则致命!” 太后按着突突直疼的太阳穴,看向咺引道长:“既是如此,你如何能自证丹药是好是歹?” “微臣刚才有言,这丹药是师祖们潜心研制。”咺引道长看到林逸过来,想着有了个帮忙的人,逐渐冷静下来,道: “且这丹药,微臣自己也在吃,若是有问题,现在也不能站在太后娘娘跟前说这番话!” 咺引道长说话的同时,深深看了眼林逸,眼中是明晃晃的责备。 这个林逸,就不知道直接为他说话吗,非要拐着弯给别人漏洞,害得他还要想办法解释。 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林逸其实已经向着云晚意了! 林逸和咺引道长对视一眼后,略带着心虚避开他的目光,装作不经意看向云晚意。 比起咺引道长,林逸自然更想笼络云晚意,毕竟他不想受制于玉夫人了! 云晚意等的,就是咺引道长这句话! 在咺引道长话音落下后,云晚意直接将手中的丹药往前伸了伸:“咺引道长既然说得信誓旦旦,那不妨将这丹药,当着众人的面吞进去。” 咺引道长没有立刻将丹药接过来。 云晚意轻笑一声:“怎么了,道长亲手做的丹药,如今自己却不敢吃?” 太后狐疑的眯起眼,朝咺引道长道:“你刚才不还在说,一直在吃这种丹药?” “难道那些长篇大论,都是你说出来应付哀家的?!” 咺引道长连狡辩的话,都没法子说出来! 坑是他自己挖的,再深也不得不先跳进去,再想别的应对办法。 “太后娘娘明鉴,微臣不敢欺瞒您。”咺引道长哂笑着,从云晚意手中拿过丹药,辩解:“微臣没有及时应下,只在考虑一件事。” “这丹药并非想吃就吃的,而是要定时,微臣昨儿才吃过,按照规矩得明儿才能吃了。” “一颗丹药而已。”云晚意抢在太后前面,道:“据我所知,皇上吃的丹药可是一日半服用一次。” “甚至有时候需要一日服用一次,既然皇上都没事,想来道长经常吃的,也肯定不会有事!” 太后应和道:“镇北王妃这话有道理,怎么皇上吃的密集你却不行,多这一颗丹药,难道还能要命吗?” 咺引道长骑虎难下,借口也被驳了回来,只能硬着头皮当着几人的面,把丹药送入口中。 手边没有水,丹药咽下去有些费劲。 但,正如之前所言,丹药是他亲手炼制,他清楚丹药的成分。 没有水,丹药的味道被放大,咺引道长敏锐的察觉到,这丹药并不像他之前试吃时的味道! 这颗丹药从他手中出去,只在云晚意手中呆过,难道…… 咺引道长意识到这点,镇静的抬头,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对着他的方向,挑了挑眉,那表情,分明带着嘲讽! 果然! 这小贱蹄子,竟然能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在丹药上做手脚! 更配合着太后,一唱一和让他把丹药吃了进去! 为什么那换命的阵法,还是没成? 不是说,阵法盒子是她亲手打开,还滴了血在里面?! 还有,这贱人下在丹药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咺引道长脑中乱做一团,丝毫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镇定,化作了狰狞! 太后注意到这点,眼底狐疑更甚:“咺引道长,你这般盯着镇北王妃做什么?” “微臣在想,王妃医术高超,是否能治好皇上的怪症。”咺引道长收回眼神,垂下眼眸,道。 “毕竟皇上的龙体,关乎咱们北荣的将来。”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太后按了按眉心,道:“既然丹药没事,你先下去,这阵子别给皇上进献丹药了。” 咺引道长正想快些离开,把有问题的丹药吐出来,赶紧应道:“是。” 他离开后,太后深深叹了一声,问云晚意道:“那丹药既然没问题,皇上身上的怪异又是从哪儿来的?” “吃进去的没事,就证明还有外力干扰。”云晚意不慌不忙,道:“皇上的面相带着几分奇怪,若是臣女没看错,似乎有先天不足之症。” “不过臣女看相的本事浅薄,林监主很不错,早有口碑,一定能知晓其中蹊跷,不妨叫林监主去瞧瞧。” 说这番话时,云晚意一直在注意太后的表情。 先天不足四个字一出来,太后下意识抓紧了椅子扶手。 玳瑁指甲因为她这个动作,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响。 果然,她没看错! 这个难题,很快抛到了林逸身上。 林逸讪讪一笑:“微臣也没有王妃想的那么厉害,尽力而为!” “你们一起去。”太后按着眉心,吩咐邱嬷嬷道:“你引着王妃两人去,切莫打扰皇上。” 看到邱嬷嬷带着云晚意和林逸出了门,太后端着的一口气猛然松懈,大口的呼吸起来。 怎么会,这么多年,还能看出来吗? 要是真的被人看出来,又该如何?! 太后的脸色惨白异常,桂嬷嬷不知里就,赶紧倒了热茶上前,安慰道:“您别担心,皇上吉人天相,又有真龙之气护体,必然没事。” “皇上的身子……”太后犹豫着,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颤抖着改口,道:“当年帝妃帮助哀家的事,你虽不清楚全貌,却也知晓些许。” “她当时信誓旦旦保证,绝对没人能看出端倪,为何这么多年过去,连云晚意这么个小年轻,都能察觉不对?!” “帝妃乃是帝氏一族的圣女。”桂嬷嬷压着嗓子劝道:“若非如此,也不会得皇上器重喜欢,她保证了,就说明一切可信。” “镇北王妃还年轻,肯定看得不准,林监主就更不用说了,他在皇上跟前许久,要能看出端倪,早就看出来了,何须等到现在?” 太后连喝了几口温水,心口的压抑感总算退了几分。 她紧紧握着茶杯,感受到传到掌心的温热,这才找回几分理智:“你说的也对,哀家不能自乱阵脚。” “等他们去看过后再做决定!” 另一边,云晚意和林逸赶去勤政殿。 邱嬷嬷在前引路,隔着几人几步之遥。 “邱嬷嬷,麻烦你快步去瞧瞧,皇上若是清醒,也好先打个招呼。”云晚意看了眼邱嬷嬷,开口道。 邱嬷嬷本就偏向云晚意,清楚她要支开自己,和林逸私下有话说,顺势道:“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这就去,以免惊扰了皇上。” 邱嬷嬷还没走出视线,林逸就迫不及待压低声音问道:“镇北王妃,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做什么。”云晚意轻笑一声,道:“看来,咺引道长对你也有隐瞒,这结盟结的并不牢靠!” 林逸蹙着眉叹道:“那咺引道长本就是半道加进来的,各取所需,谈什么牢靠之说。” “只是,我提醒王妃一句,他可不是什么正经的修道之人,邪门歪道不容易对付,王妃主动招惹,小心引火上身!” “我当然知道他是邪道。”云晚意笑了笑,道:“林监主,邪道想要我命格这回事,你知道吗?” 林逸明显一顿,旋即道:“不清楚,咺引道长行事遮掩,除了和常牧云合谋的事外,一概没有让我们知道。” “况且他来上城的目的,并不简单!” 云晚意脚步放缓,似笑非笑看向林逸:“为何这么说?” “他和常楚楚父女搭上关系前,曾和苏家有所牵扯,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林逸有意祸水东引,故意提及咺引道长的蹊跷,道: “我发现他和异姓王张赫有牵连!” 云晚意眉头一挑,彻底停下。 冬日的风吹过,两人都没有说话。 异姓王张赫现在的确没什么风声,但早在二三十几年前,和苏震天还有朱贵妃的父亲,并称北荣少年三虎将。 这三虎将中,张赫花期绽放的时间最短,随着时间流逝,到现在几乎毫无音讯。 他和常景棣一般,年纪轻轻一身战功,威风的不得了,可在一场对敌的激战中险胜,失去双腿,侥幸活命,无法再上战场。 那时候的皇上刚刚等级,根基未稳,外忧内患,十分依赖武将。 在张赫失去双腿后,皇上为表示君恩,封赏张赫为异姓王,赐了封号为端,还给了封地。 张赫受伤时才刚二十,家里妻子身怀六甲,这个结果无疑使最好的,只待妻子生产安定后,举家前往封地。 天有不测风云,张赫妻子难产了,疼了三天三夜,不仅孩子没能存活,妻子也没救下。 张赫伤的地方特殊,从耻骨往下尽废,在也不可能有孕,心灰意冷,差点随着妻儿一起去死。 疯魔了好一段时间,也不知怎么,张赫最后带着妻儿的骨灰,去了封地。 这一去,杳无音讯。 对于端王张赫的过往,云晚意前世曾听苏震天提过。 苏震天当时就说,武将也好,文臣也罢,功劳太过,终无好结果! 但前世,张赫没有翻出一丁点火花来,甚至到云晚意死在冷宫,他也毫无音讯! 这样一个孤家寡人,怎么会和邪道有关? 林逸看出云晚意的疑惑,只当她不认识张赫,解释道:“张赫多年前也算名将,只是昙花一现,让人唏嘘。” “他双腿不便,不良于行,皇上特意恩准他不用来上城朝供贺岁。” 云晚意眯着眼,疑惑道:“别的我不关心,只好奇你如何知晓咺引道长和张赫有关?” “张赫年轻时有个别称,叫龙头虎,镇北王妃可知晓,这龙头虎是什么?”林逸没有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 云晚意想了想,道:“传闻龙生九子,其一为狴犴,是龙头虎身……” “不,这称呼和狴犴没有任何关系,龙头虎是百姓对一种野蛇的称呼。”林逸慢条斯理,解释道。 “这中野蛇其毒无比,所在之处寸草不生,咬人后烂肉而亡,攻击性极强又极度隐匿阴险,因其头特殊似龙,口毒如虎,所以有龙头虎口的称呼。” “而张赫作战时骁勇无比,战术阴毒,久而久之被人称为龙头虎口,传着传着变成了龙头虎。” “张赫本人很喜欢这个称呼,属于他的行伍旗帜上,都用了龙头虎口的野蛇为标志,哪怕后来他不带兵,依旧延续了这个习惯。” “有一日我去找咺引道长,他身上掉下一封信,上面正有龙头虎口野蛇的标志!” 云晚意蓦然一怔:“端王张毅的封地在哪儿?” “临西边陲。”林逸轻声提醒:“紧邻九州!” 咺引道长从九州而来! 林逸尤觉得不够,继续道:“镇北王妃仔细想想,既然张赫被称为龙头虎口,以阴险狠辣的毒蛇比。” “他的性子必也如此,这样一个人,甘心失去双腿,失去妻儿,远发边陲?” 云晚意缓缓往前走,疑惑道:“你的意思,张赫想要报复皇上,可这一切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战事无法估量,刀剑无眼,死的人不计其数,不该算到皇上头上吧!” 林逸一甩手中的拂尘,面上多了几分讥诮:“若我说张赫妻儿,死于皇上之手呢?!” 第416章 她也束手无策的逆天改命之术 云晚意猛然回头,死死盯着林逸,企图从他脸上看出说谎编造的痕迹。 可惜,林逸十分坦荡,和她四目相对,完全看不出任何不对。 云晚意意识到,林逸说得并不是假话! 她知道当今皇上从来都不是善类,惯会过河拆桥,可没想到,皇上竟然对良将的无辜家人下手。 那一瞬间,云晚意只觉得无比恶心:“张赫成为彻底的废人,皇上既已封赏,还对他的妻儿下手做什么?!” “哼。”林逸不屑的哼着,眼角眉梢都是鄙夷:“王妃可听过嫧灵的名字?” 嫧灵,又是嫧灵! 云晚意猛然意识到什么,抬眼诧异的看着林逸。 “王妃冰雪聪明,想必已经猜到其中缘由。”林逸冷笑道:“算起来,张赫的妻子和嫧灵也算同族,是嫧灵母家旁系的庶女。” “奇怪的是,这庶女拐着弯儿,才能和嫧灵攀上一丢丢血脉关系,长像却有五六分似嫧灵。” 云晚意猛然意识到其中龌龊,听的是真反胃恶心! 要真是如此,皇上不仅仅是行为恶心,更是恶毒,不堪为人! 林逸压着声音,声音里带着厌恶,继续道:“张赫作为武将崭露头角,带着夫人出席宫宴,皇上看出张夫人那张和嫧灵五分相似的脸。” “在张赫出征后,皇上想着法把张夫人诱到宫内……之后,张夫人有孕,张赫不知其中蹊跷,欢欢喜喜准备当爹。” “他不知其中缘由,皇上却忌惮,不管张夫人腹中胎儿是龙种,还是张氏血脉,皇上都不可能允许这孩子降生。” “所以,他借皇后的手派出接生嬷嬷,生生把孩子憋死在腹中,连累张夫人惨死!” 云晚意听完,拿出帕子捂住口鼻。 帕子上的药香味,总算压住了她要吐的冲动。 云晚意的声音透过帕子瓮声瓮气,悲悯又愤怒:“既是如此,张赫又是如何知道的?” “事情本来天衣无缝。”林逸冷笑道:“可百密一疏,其中一个接生婆子,实在不忍看到张赫因为北荣而残的双腿。” “又因双手染血,夜不能寐,被噩梦缠身,良心备受谴责,那接生婆子终于承受不住,将这秘密告知了张赫。” “本来一心存死的张赫,在得知这个噩耗后,闭门几日后,选择带着妻儿的骨灰去了封地!” 云晚意唏嘘不已。 皇上因为嫧灵,祸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她若是张赫,也咽不下这口气! 可…… 冷静下来的云晚意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时隔二三十年的陈年秘闻,林监主居然一清二楚,难道林监主手眼通天?” 林逸无所谓的笑了笑:“在看到咺引道长怀中的信上,那带着龙头虎口野蛇的印记后,我也觉得十分蹊跷。” “所以秘密派出人去北地调查,还重新找了当初给张夫人接生的婆子,以及肯=可能和当年事情有关的人。” “皇上做事手脚干净,几乎查无可查,好在张赫保住了那个告密的婆子,离开上城时,偷天换日给接生婆换了身份。” “所有事情,也是从那接生婆口中套出来的!” 第417章 线索似乎只是烟雾弹 为了掩人耳目,立秋回来后,云晚意直接拿着她带回来的药,去了一趟太后寝殿。 太后最近为种种事情所扰,身子明显出了问题。 但她不能垮,皇上昏迷,她这做母亲的自然要为皇上坚守。 说是休息,其实也没合眼多久,被噩梦惊醒再也睡不着了,歪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门口说话的动静,太后睁开眼,疲惫道:“是晚意来了吗?” “是。”云晚意进门,行礼后道:“太后娘娘思虑过甚,臣妇让立秋回去取了些药来,能安神静气,舒心健体,对您的身子有好处。” 太后看了眼桂嬷嬷。 桂嬷嬷赶紧接过药瓶,道:“王妃有心,只是刚才太医院送了安神的药来,刚喝下不久,得等明日才能用药了。” 云晚意这才看到一旁的柜子上,放着空了的药碗。 “没事,臣妇给的也不算药,调理为重。”云晚意顿了顿,道:“太后娘娘要养好身子才是,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唉!”太后终于忍不住,重重叹道:“你的医术有目共睹,林逸的本事也不容小觑,连你们都没办法,只怕……” “只是暂时没办法。”云晚意没把话说死,只道:“还不一定呢,臣妇和林监主白日去看皇上,皇上的情况并没有变差。” 太后又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最近要辛苦你在宫中,陪哀家这个老婆子了。” “哪有什么辛苦,臣妇也没帮上忙。”云晚意客套了几句,道:“您先休息,臣妇不叨扰了。” 太后疲惫,也没留下云晚意,吩咐桂嬷嬷送她出去。 云晚意回了屋子,清点剩下的药,低声问立秋道:“王爷怎么说?” “王爷已经先一步察觉了不对劲。”立秋把门关严实后,凑在云晚意身边,低声道。 “奴婢回去前,王爷已经派人去调查端王张赫了!” 云晚意动作一顿,抬眼和立秋四目相对:“王爷怎么会知道?” “和林逸说得差不多,王爷知道咺引道长有问题,暗地里放了人不停的调查着。”立秋声音更低了几分: “咺引道长十分谨慎,若非露出带着端王张赫标记的信件,只怕到现在都无法察觉。” 云晚意索性放下药瓶,眯眼沉思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立秋恍惚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道:“王妃是说,咺引道长是故意露出标记?” “对。”云晚意总觉得不对劲:“张赫和咺引道长都是善于隐藏的人,怎么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张赫那标志独一无二,若你是他,在和咺引道长传信时,会带上这么明显的东西?” 立秋恍然大悟,轻拍自己的脑袋,惊疑道:“对啊,传信并不是绝对的安全,一个不好就会被人发现。” “带着端王独有的标志,危险就会多一分,除非端王脑子发蒙,否则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还有咺引道长。”云晚意接过话,冷笑道:“和端王勾结乃是大罪,他敢把信件随身带着?” 越说,立秋越是后怕:“所以这件事咱们弄错了,是咺引道长故意引导,让咱们查到端王身上?!” 云晚意把药瓶一一收起来,笑道:“也不一定,咺引道长既然把张赫拉到明面上,这其中肯定有他的手笔。” “我所担心,是这幕后还有人!” 立秋拍了怕额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先是查到玉夫人,以为她便是幕后黑手,可种种证据表明她身后还有人。” “咺引道长也是如此,好不容易找到了线索,又是个烟雾弹,合着他们都在暗处搞事情,就咱们在明处被耍的团团转!” “也不需要气馁。”云晚意轻笑着,点了点立秋的额头,道:“咺引道长急于把张赫拉住来,说不定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可能我们在某个不曾注意的时间,曾无限的接近真相。” 立秋叹了一声:“奴婢只觉得委屈了您和王爷,不论哪一件都和您二人无关,偏偏太后扣着您。” 云晚意也不知道,明明只是想报仇,怎么会被卷入这种明争暗斗的阴谋里。 还以为选择嫁给常景棣,这一世会轻松许多。 没想到还是如此。 但,她不后悔,常景棣的确为她提供了不少便利,让复仇之路轻松不少。 夜半,云晚意辗转之际,听到窗户附近传来几声轻响。 那规律分明只属于常景棣,云晚意赶紧起身穿好衣裳,打开窗户把人迎进来。 “王爷怎么来了?”云晚意没有燃灯,压低声音道:“太后惶惶不安,对所有人都戒备的很,保不齐这周围就有盯梢的。” “你猜的没错,不过我来之前,已经把盯梢的人清理了。”常景棣赶在云晚意惊疑前解释,道:“用你给我的迷药。” “明日醒来,他们也只会以为自己疲累睡着了,这种玩忽职守的事,可不敢叫太后知晓。” 云晚意无奈一笑,拉着常景棣在炭盆前坐下,嗔怪道:“难为王爷还思考的如此细致。” “就当你夸我了。”常景棣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嗅着魂牵梦萦的香味唔了一声:“感觉好久不见,还得是你的气味,让人安心。” “王爷这话说的,前日不是才见?”云晚意娇嗔着。 话是这么说,脑袋却往他怀里拱了拱,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 “古语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常景棣摸着她如缎的黑发,轻笑道:“咱们两日没见,抵得过六年。” 云晚意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笑意闷闷的从他心口传出:“王爷大可白日来寿宁宫,没必要偷偷摸摸。” “啧。”常景棣叹道:“太后派去镇北王府的,也是老顽固,非要我每日躺在榻上静养,后背都要出疮了!” “好不容易趁他睡着下药,这才来见你。” “好了。”云晚意从他怀中探出脑袋,道:“王爷来,只怕不仅为了看我。” “是看你。”常景棣刮了刮她的鼻尖,温柔的声音正经了几分:“顺带给你说说你不在府上,咱们的发现!” 云晚意坐直了,给他倒了杯水:“是关于那张赫的?” 常景棣嗯了一声,借着窗外月色和云晚意四目相对:“这件事还有蹊跷,照理说张赫因为旧恨蛰伏多年,没必要现在自爆身份。” “我怀疑这是个烟雾弹,张赫的恨是真,他想弑君也是真,但更多的是为了掩饰其他人的存在。” 云晚意连连点头:“晚上我才和立秋说起此事,想法和王爷一样,咺引道长的出现和牵出张赫,实在是过于顺利。” “放心,我已经派人继续查了。”常景棣见她愁眉紧锁,伸手抚着她的柳眉,变戏法似的从口袋中掏出牛皮纸包。 牛皮纸包中,是云晚意喜欢吃的甜糕,颜色鲜亮,看上去就有食欲。 “后厨新研出来的芙蓉春花糕。”常景棣打开牛皮纸包,道:“太后因着皇上中毒的事,最近不喜甜点,害你也吃不成了,所以给你带了些来。” 牛皮纸包散开,入鼻便是清香的鲜花味道。 云晚意晚上没吃多少,直接捻了一块品尝。 入口的香味更是馥郁,回味无穷,既有鲜花的香味,又不失糕点本身的味道,入口绵软,一抿就化。 “好吃。”云晚意拿了一块喂给常景棣:“王爷也尝尝。” “好。”常景棣就着她的手势将糕点吞下,嘴唇不小心碰到她纤细的手指。 她的手略带冰凉,常景棣的唇却火热,带着几分湿润。 温柔又奇怪的触感,云晚意的手微微一僵,停在半空中。 常景棣轻轻握住她的手。 月光透过窗棂的光并不明亮,两人的眼睛却都闪烁着光。 四目相对,两人在不知不觉中,越靠越近。 就在呼吸相闻,双唇即将碰到时,常景棣的动作猛然顿住,哑着嗓子问道:“晚意,我,可以,吻你吗?” 他不想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 红霞瞬间爬上云晚意的脸颊,开出三月娇美的桃花——这种事,哪有还兴问的…… 常景棣察觉出她的态度,没等到回答,直接印了上去。 那一瞬,常景棣脑中似乎炸开了烟花。 她的唇,比想象的还要绵软,和中午吃的奶皮子好像。 不,比奶皮子还要软,难以形容的温热柔软,带着她独有的香味和芙蓉春花糕的清甜。 吻逐渐加深,不知道是因为火盆,还是别的原因,常景棣只觉得周身都热了起来。 云晚意被常景棣引导着,脑中一片空白,呼吸间都是他清冽的气息。 终于,在云晚意呼吸吃力时,常景棣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声音带着隐忍的沙哑:“很甜。” 云晚意调整好呼吸,心中庆幸现在是晚上,月光半暗不明,否则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这是两人第一吻,也是第一次如此亲密。 云晚意轻咳一声,不知如何回应。 “好了,不逗你了。”常景棣伸手理了理她微乱的鬓发,道:“明日常嬷嬷会进宫陪你。” “别害怕,我们都在。” 第418章 太后忽然改变主意 常牧云曾发现了算卜子的踪迹,也猜到常嬷嬷陡然跟着云晚意离宫陪嫁,一点也不正常。 只可惜,他警惕又自私,想要独吞玄医一脉的秘密,并未大张旗鼓的声张。 想着能抓到常嬷嬷的把柄后,威胁她们为他所用。 只可惜,他都在太后跟前说动让那常嬷嬷进宫了,没想到常嬷嬷表现正常,压根就是从前那个常嬷嬷,并非玄医一脉的人! 后来常牧云自身难保,这件事也就逐渐没了音讯。 常景棣口中的常嬷嬷,乃是算卜子! 那次常嬷嬷进宫后回来,真假常嬷嬷曾彻夜长谈,把这辈子最重要的事都交流了一遍。 就算太后再出面询问,也绝对不会察觉什么不对。 常景棣交代完后,在云晚意额间印下一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寿宁宫。 他走后,云晚意很快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次日云晚意起来的稍微晚了些,立秋伺候梳洗,小声道:“王妃,常嬷嬷进宫了。” “这么早?”云晚意打了个哈欠,道:“在厅里安置吗?” “常嬷嬷去了太后寝殿。”立秋犹豫着,道:“常嬷嬷进宫后,首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奴婢担心……” “既然常嬷嬷过去,必然有把握不被看穿。”云晚意简单的挽起发髻,并未用太多的首饰,起身道:“我们也去给太后请安。” 云晚意过去时,不知道常嬷嬷说了什么,太后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 看到云晚意,太后招了招手:“怎么这么早过来,没多睡会儿?” “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云晚意恭敬的行礼,宛如没看到常嬷嬷一般,轻声道:“是臣妇起晚了。” “起来的不算晚。”太后笑了笑,让桂嬷嬷搬了椅子过来,笑道:“寿宁宫是没有你在镇北王府轻松,规矩也多。” “等皇上身子好转,你便回去吧,省的镇北王担心,这不,还专门派了常嬷嬷来照顾你的生活。” 云晚意这才看向常嬷嬷:“是王爷担心太过了,臣妇在寿宁宫住的极好,哪里就娇贵的要专门的人来伺候?” 常嬷嬷行了个礼,顺势道:“王爷和王妃新婚,相处时间并不长,自然牵肠挂肚,何况王爷的身子……” 说到这,常嬷嬷戛然而止,并未继续。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了。 太后顿了顿,开口打破沉默,道:“常嬷嬷说的也是,镇北王那身子的确不太好,反反复复,好人都折腾坏了。” “唉,近一年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先是镇北王受伤久不见好,几次命悬一线,如今又是皇上,皇后身子也不大好。” “司天监那边看不出个所以然,哀家想着尽快挑个时间祭祖,好好参拜一番,看能不能得祖宗保佑,时来运转。” 云晚意垂着眼眸,闪过一丝惊疑。 如今的情况很混乱,皇上还不知何时能醒来,要祭祖势必得去皇陵,来回折腾最快也得三日。 就和太后说的一样,皇后身子不好,后妃中没有谁能挑起这个担子,只能太后亲自操持。 除非太后脑子急糊涂了,否则绝对不会无端做这个决定! 云晚意默不作声,太后又道:“哀家能信赖的人不多,这件事,还得晚意多帮忙。” 云晚意回过神,故作惶恐道:“太后娘娘,祭祖参拜这种大事都要皇后娘娘操持,臣妇万万不敢僭越!” “就算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后宫还有元妃晨妃以及其他娘娘,臣妇出面,实在不合规矩。” “慌什么,哀家操持,你帮着打.打下手而已。”太后叹了一声,道:“也没说立刻,还得司天监那边选个黄道吉日。” 许是担心云晚意继续拒绝,太后紧跟着道:“就这么定下了,等司天监看好日子,你随哀家去皇陵,就当给镇北王祈福了。” 云晚意还能说什么,只能再度垂眸,道:“是。” 太后见她应了,话锋一转,道:“既然过来,就一块儿用膳吧,许久不见常嬷嬷,哀家也有很多话和她说。”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早膳吃的悄无声息。 放下碗筷,太后擦了擦嘴角,漫不经心道:“常嬷嬷,你在帝妃身边伺候许久,可还记得帝妃的模样?” “奴婢不敢忘。”常嬷嬷低着头,感叹道:“可惜娘娘命不好,否则现在也能帮太后娘娘您分担一二。” “是啊,哀家昨晚梦到她了。”太后轻叹一声,道:“梦里她对哀家是怨的,怨哀家没照顾好镇北王,唉!” 常嬷嬷一顿,旋即安抚道:“太后娘娘莫要自责,定是您最近过于焦虑,这才梦到旧人。” “再说帝妃娘娘当年和您情同姐妹,宽仁大度,岂会怨您恨您?” 太后眼角有泪光闪烁,半真半假道:“哀家辜负她所托,她如何不怨,或许皇上的怪病,也是因为她泉下不宁。” 这一次,常嬷嬷没接话。 她也没看懂太后陡然这么说,寓意何为! 太后自顾哀叹了几声,道:“罢了,常嬷嬷,你是伺候过她的,今晚给她烧些纸钱吧。” “一并说说,哀家并非有意不好好照顾镇北王,实在是因为战场无情,还有常牧云死前发疯说得那些,都算不得真。” 说起常牧云,太后的心紧了紧。 几日勤政殿,常牧云被拆穿后秉着玉石俱焚的心,一股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几乎将所有的不堪当众揭露! 太后这几日刻意回避,可针对他说的那些话,总要给云晚意一个解释。 毕竟还指望她给皇上诊治呢! 太后稍微一想,看向云晚意,感慨道:“这几日也不得空跟你说,常牧云丧心病狂,如那发了疯的狗一通乱咬。” “那些莫须有的事被他说的信誓旦旦,你和镇北王别被他给诓骗了,对皇上心生怨怼。” 云晚意没想到太后还念着这回事,垂下脑袋道:“太后娘娘放心,王爷和臣妇都有分辩,不会被他挑唆。” “那就好。”太后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哀家也得去看看皇上。” 云晚意带着两人回到偏殿,立刻让立秋关起门守着。 她则是拉着常嬷嬷的手坐下,小声道:“师父,您去找太后做什么?” “晚意,我现在是以常嬷嬷的身份进宫。”算卜子回握住云晚意,小声道:“常嬷嬷伺候太后许久,回来第一件事肯定要去拜会。” “否则太后定然心生怀疑,既然做戏,自然要做全才是!” 云晚意想到太后的主意,又道:“师父单独会见太后时,说了些什么,是以前的事吗,太后为何忽然要去祭祖?” “是太后主动说起。”算卜子眯着眼,道:“估计也有试探,专门问起帝妃的事,好在我问过真的常嬷嬷。” “只是,太后提及了当年帝妃给的锦囊,这件事常嬷嬷没跟我提及过,只怕还要回去问问她。” “锦囊?”云晚意微眯起眼:“什么锦囊?” 算卜子摇着头,轻声道:“太后并未明说,就跟拉家常似的,看似不经意的提及,但我听出那话明显不对劲。” “太后提的莫名其妙,我只能含含糊糊应付。” 太后这人,本来就有秘密。 云晚意将皇上的面相说给算卜子听,道:“我跟着师父学习许久,还从未听说过这种面相。” “真龙之气退却,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少年横死的面相,显然不对劲,我和司天监林逸商议过,结论完全一致。” “皇上只怕早年用了逆天改命的法子,扭转了自己的横死相!” 算卜子越听,面色越是凝重:“这种面相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要知道具体的事情如何,我得亲自看看。” “还有,要真如你说逆天改命之法,能成者少之又少,一般这种阵法要以做法者自身为代价。” “保不齐是咱们猜错了,等找个别的机会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常牧云自身难保,除了他没人怀疑您的身份,也能安稳在宫中住下了。” “看太后的意思,皇上要没个起色,她是不打算让我离开了!” 算卜子眉眼明显变了:“这老婆子很够厉害的,直到你和王爷新婚燕尔,非要横插一脚把你们分开。”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对你也真够好的,这几日你不在,他巴巴儿的问我你以前的事。” “有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也算能弥补之前种种不足了。” 说起常景棣,不知为何,云晚意脑中想起昨晚那个绵长的吻。 到现在,她都好想能嗅到他身上凌冽的雪松香味。 云晚意面色微红,垂下眸子道:“王爷的确待我好,不过时局不安,前面的路还不知道该如何走,眼下儿女情长最是要不得。” 看她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算卜子笑了笑,道:“也是,等安定下来,再说你们恩爱生子的事。” “我年事已高,也经不起漂泊了,到时候就用这常嬷嬷的身份,帮你们把孩子带大。” 听到这话,云晚意鼻头一酸。 前世她不顾所有人反对,非要绑上苏家和云家帮助常牧云。 她更是利用毕生所学,还牵连了师父不少。 今生,总算能弥补这遗憾了。 云晚意依偎上前,伏在算卜子的怀中:“师父。” “好孩子,都过去了。”算卜子安抚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师父在呢,我们晚晚下半生啊,绝对会平安顺遂!” 在云晚意看不到的地方,算卜子的眼中有泪光一闪而逝。 似是激动,又似感慨…… 宫中暂时平和,宫外可就不同了。 咺引道长自打从勤政殿出来,就觉着不对,想把那颗丹药吐出来。 只可惜,他用尽全力想尽办法,那丹药就如在体内扎根了,就算催吐药也无可奈何! 当即他就意识到,云晚意在丹药上面下了东西,绝对不会允许他吐出来! 也正是这想法,让咺引道长惶恐不安,当即找了郎中前来把脉。 可惜,接连四五个,都无法探知。 他带着惶惶不安睡了一夜,自身没出现什么毛病,还以为是他自己紧张之下想多了。 可早间起来,伺候的小道童开门瞧着他,惊骇的瞪大双眼,他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咺引道长匆匆忙忙冲到水盆前,朝下一看,他的脸早就肿成了狰狞的猪头。 这还不算,就在看清样子的那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疼痛从体内泛出,锥心刺骨! “云晚意。”咺引道长又惊又怒,狂吼一声,但动作牵连了脸,疼痛再一次加剧。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声音放低了几分,却阴沉的很:“这个小贱人,当着太后的面,竟敢给我下这种路子,她可真是好样的!” “师父。”小道童赶来,硬着头皮道:“现在该如何?” “还能如何?”咺引道长自己是没法子解决这难题的,咬着牙道:“这幅样子切不可让外人知晓,还不赶紧去找大夫来。” “就算翻遍整个上城,也要找到能治好我的大夫!” 他当着太后的面咽下丹药,变成这个鬼德行,一旦被太后知道,那皇上昏厥不醒的事,肯定要算在他进献的丹药身上! 也正因为此,他连太医都不敢找,只能从民间寻找各种大夫! 一连两日,咺引道长屋子的门槛都要被大夫踏破了,可惜,一个能治疗的都没有! 不但如此,他面上的肿胀就如发面馒头,一日比一日大。 整整两日过去,他的头似乎要涨破了一样,撑得透明,那张老皮下的血管清晰可见,狰狞恐怖。 仿佛轻轻触摸,整个脑袋就会爆炸一样! 这也就算了,脸上从刚开始痛不欲生的感觉,逐渐变作痛痒难耐。 又不能抓挠,害怕真的把那层薄薄的皮给挠坏了! 这日早晨,咺引道长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沉着脸吩咐小道童去寻云晚意来。 第419章 给咺引道长下套 可惜,云晚意在寿宁宫没回镇北王府。 要想找到她,必须要进宫。 而云晚意又住在寿宁宫,想要不惊动太后,难上加难! 咺引道长也意识到了这点,还提前告诉了小道童说辞。 小道童拿着咺引道长给的令牌,虽如愿进宫,却不太顺利。 好不容易寻到云晚意跟前,云晚意却说她也束手无策。 太后本就叫人暗中观察着云晚意的动静,得知咺引道长身边的小道童,竟然悄咪咪找到云晚意,立刻叫人把小道童带去她跟前问话。 小道童只跟在咺引道长身边进宫过一次,压根不敢说话。 太后的耐心有限,已然到了暴怒的边缘:“你这道童,还不赶紧说你找镇北王妃做什么?” 小道童吓得浑身发软,支支吾吾道:“回太后娘娘,我们道长身子不适,想请镇北王妃去瞧瞧。” “咺引道长?”太后眼睛微眯,疑惑道:“他前两日进宫瞧着还好好的,身子怎么了?” “这……”小道童想到咺引道长恐怖的样子,打了个冷噤后不敢再说。 太后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呵道:“都求到镇北王妃名下了,说明他病的挺严重。” “你还不说,难道想哀家亲自去看吗?” “不,不是。”小道童急的语无伦次,怯弱道:“道长忽发怪病,面上痛痒难耐,实在见不得人了。” “太后娘娘若是见到,定要污了您的凤目,道长正是担心这点,这才命奴才前来。” 太后冷哼了一声,看向云晚意道:“那日咺引道长进宫,你可有察觉异常?” “不曾。”云晚意故作犹豫,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咽了回去。 太后看到这一幕,眉心紧蹙,按着发胀的太阳穴,不悦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支支吾吾,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道:“臣妇只觉得,问题或许出在咺引道长的丹药上。” 太后握着太师椅扶手的手猛然一紧:“什么?” 咺引道长因为丹药出问题,那皇上呢! “按照这小道童所言,咺引道长从宫中回去就病了。”云晚意逐一分析,缓声道:“在宫中时,咺引道长连水都没喝一口。” “仅仅吃了一粒他自己做的丹药,怎么回去后就忽发恶疾,难道和丹药无关吗?” 太后犹豫了一瞬,凤目微眯,道:“可咺引道长说,他自己也在吃丹药,而且吃了几十年!” 云晚意轻笑一声,目光似有似无落在小道童脸上:“咺引道长所言,只有他自己清楚真假。” “万一他为了避开谋害皇上的嫌疑,专门胡说八道呢?” 太后越想,越觉得云晚意说得有道理! 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变了,厉声责问小道童:“咺引道长有没有吃他进献给皇帝的丹药?!” 小道童吓得浑身颤抖,瑟缩着道:“奴才,奴才不知,这些事道长不会让奴才知晓。” “看来当真有问题。”太后气的把手边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这个咺引道长,竟然连皇上都敢谋害,简直活的不耐烦了。” “来人,把那该死的道长绑进宫严刑……” “太后娘娘。”云晚意适时打断,道:“臣女所言只是猜想,还做不得数,不如让臣女走一趟,瞧瞧咺引道长的病因。” “免得有所误会,皇上还倚仗咺引道长的丹药呢。” 太后心口剧烈的上下起伏,仿佛被人给骗了。 同时,太后也察觉不对,看云晚意的眼神逐渐暗沉:“云晚意,方才是你说咺引道长的丹药有问题,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臣妇不敢确定。”云晚意垂下眼眸,叹道:“必须要看到本人,知晓症状,才能判断。”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你去,顺便带着邱嬷嬷,咺引道长为皇上炼丹,实在不容易,邱嬷嬷也替哀家去瞧瞧。” 看望是假,监视云晚意是真! 但,对云晚意来说,这就够了。 今日出了太阳,小道童在寿宁宫遭了惊吓,整个人如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上了马车,他就昏迷了。 云晚意没搭理小道童,自顾自和邱嬷嬷说着话。 马车很快就到了咺引道长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咺引道长因为疼痛而狂怒的声音。 “啊,啊,我的脸。” “云晚意,你这个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救命,痛啊!” “……” 邱嬷嬷一脸的鄙夷,从对云晚意道:“看来这咺引道长真是痛糊涂了,竟然还敢辱骂王妃。” “您放心,等下回去,奴婢定然一五一十的告诉太后娘娘,绝对不让您被人陷害。” “有劳嬷嬷了。”云晚意带着一副委屈的样子,叹道:“也多亏嬷嬷您来了,不然我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邱嬷嬷下意识摸了摸荷包中沉甸甸的银子,道:“也是您宽仁才有好运气,先去看看道长吧。” 屋内,咺引道长正捧着脸哀嚎。 他那肿胀至透明的皮肤,终究还是在他忍不住痛痒抓挠时破了。 血水和黄脓顺着他白色的胡须滴的到处都是,屋内又腥又臭,熏得人几乎干呕。 然而破了的皮压根没缓解疼和痒,反而让痛痒更烈了。 更抓狂的是,因为破溃不断的流血流脓,咺引道长的脸挨都不能挨,轻轻触碰,都仿佛被千万只黄蜂蛰咬。 云晚意让小道童留在外边看守,自己则是带着邱嬷嬷和立秋进门。 “咺引道长还有这般狼狈的时候?”云晚意拿着手帕,掩住口鼻后,半是奚落道:“你那丹药,不是有奇效吗?” 咺引道长忍着剧痛,死死盯着云晚意。 那眼中的愤怒和怨恨,继续要冲破眼睛,化作利刃插在云晚意身上:“贱人,你个贱人,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道长是真疼疯了吧。”云晚意不慌不忙,嗤笑道:“本王妃和咺引道长从未单独相处,你这院子甚至你院中伺候的人,我亦是头一次见。” “说我给你下毒,真真是陷害啊!” 邱嬷嬷见状,也给云晚意帮腔道:“咺引道长,镇北王妃忙得很,哪有空对付你,人家一片好心来给你诊治,可别当做驴肝肺!” 立秋更是啐了一口:“别不是因为丹药的事,害怕引火上身,这才做戏让咱们王妃来吧?!” “云晚意,你敢指天发誓,说你没有给我下毒?!”咺引道长说话间,疼的龇牙咧嘴,样子可怕极了。 立秋呸了一声,护在云晚意身前:“你算什么东西,也值得咱们王妃给你发誓?” “是啊。”云晚意不慌不忙,在屋内找了个干净椅子坐下,道:“本王妃堂堂正正,可不需要给你发誓证明。” “看道长还能构陷我,想来也不需要我诊治,邱嬷嬷,我随你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吧。” 云晚意说着,就要往外走。 咺引道长嘴巴是硬,可他心里亦明白,除了云晚意,根本没人能解这种怪毒! 错过这一次,他保不齐要生生溃烂疼死! “等下!”咺引道长意识到这点,连忙叫住云晚意,忍着痛楚和怨恨道:“刚才我情绪激动了些,还请王妃别见怪。” “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帮我诊断一番吧,不然我要真死了,皇上醒来丹药可没人续上了。” 短短几句话,咺引道长说得咬牙切齿。 一方面是说话牵动脸上的伤,一方面则是滔天恨意。 他从出师门后,素来都是被人敬重,这还是头一次叫人拿捏命脉,不得不低声下气求饶! 这笔账,等他好了后,定要找云晚意讨回来! 还有这贱人的命格,他定要取走! 邱嬷嬷本也觉得咺引道长的怒骂很过分,可听到最后那句关于皇上的话,又不得不对云晚意道:“王妃,皇上为重。” “既然道长认错,要不您给个机会?” “算了,我要不诊断,太后娘娘那边无法交代。”云晚意沉着脸,对邱嬷嬷道:“您先去一旁候着吧。” “咺引道长脸上太过骇人,处理起来也血腥,免得您看了晚上做噩梦。” 不用云晚意说,邱嬷嬷早就想走了,这屋内的腥臭味,跟死了的鸡鸭似的,实在让人恶心作呕。 第420章 互不信任 咺引道长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晚意,似要将她瞪出一个窟窿来。 云晚意那双绝色的眼眸,也落在咺引道长身上。 四目相对,一个眼神复杂,带着浓郁的恨意,恨意中又隐约带着本能的恐惧。 另一个则是古井无波,甚至还有漫不经心的戏谑。 两人都在猜测对方的想法。 这种无声的对峙,谁先露怯,谁就占了下风! 但显然,云晚意已经从各方面占据了优势,那股云淡风轻的架势,完全碾压了咺引道长! 也是,要是她没法解开换命阵,现在早就着急了! 想到这点,咺引道长收回目光,愤恨道:“算你狠,你给我一半解药,我把阵法关键交给你。” “确认无误后,你再将剩下的解药给我!” 云晚意心中松了一口气,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本来对害我的人,我不会留情,看在道长退一步的份上,那就依你了。” 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咺引道长气的牙痒,恨不得生啖其肉。 可再恨,也得先把解药拿到手。 咺引道长含着一口老血起身,走到桌前。 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剧痛,让他浑身颤抖,拿着笔的手更是抖如筛糠,无法下笔。 “镇北王妃,这可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写。”咺引道长抽着气,颤声道:“实在是疼痛难忍。” “要不,你先给我一半解药?” 咺引道长那张脸骇人至极,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自然也看不出表情,只能从声音听出他的讨好。 云晚意眯着眼,看向咺引道长:“不能写,可以说,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然能牢记你的话。” 咺引道长扯着嘴角,痛的嘶了一声:“刚才说那么多话,本就是我强忍着痛楚说得,阵法复杂,哪儿能一口气说完?” “镇北王妃,您行行好吧,总不能亲眼看着我疼死在您面前!” 云晚意想到了什么,拿出准备好的半颗药丸递给他:“希望道长不会让我失望。” 咺引道长接过半颗药丸,看也不看,直接丢进嘴里生咽了进去。 还因为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口,疼的又是好一番龇牙咧嘴。 说来也奇怪,药丸入口,就跟吃了那仙丹似的,脸上的痛楚瞬间就淡了很多。 虽没有完全消失,可比起之间疼的生不如死,这点痛楚已经变成了毛毛雨。 看来云晚意所给,是真的解药。 咺引道长周身轻快了不少,松了一口气,拿起笔开始写写画画:“这换命阵法,乃是邪门记载的逆天道术。” “关键在于要知道被换之人的生辰八字,还得拿到那人的精血,中指最有效果,剩下的次之。” “阵法还需要特殊的邪符,这种符纸有讲究,用的并非普通黄纸……” 咺引道长一口气说完,那张发黄的纸上,也画满了他给云晚意示范的符咒。 他找到茶杯喝了一大口,将黄纸交给云晚意,好心道:“换命阵的所有我都告诉王妃了,这种道术逆天而为,损阴德,遭天谴。” “镇北王妃用的时候要万分近身,别反噬自己!” 云晚意接过黄纸,又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笑道:“我会谨慎的,这换命阵法成功后,剩下的半颗解药,自然会到你手中。” 咺引道长一听到这话,立刻如炸毛的猫似的,恨声道:“王妃这就不讲武德了,咱们说好的,为何要出尔反尔!” “是说好了,我先给你半颗解药,等你告诉我换命阵后,再给你剩下的。”云晚意将黄纸收好,轻声道。 “但没试验这种阵法的真假,剩下半颗药给你做什么?” 咺引道长咬着牙,对云晚意怒目而视,原先收好的情绪再度出现:“可我这副鬼样子,怎么能出去见人?” “你也清楚,皇上一日不醒,我就有嫌疑,万一太后召见……” “太后不会召见你的。”云晚意漫不经心起身,道:“邱嬷嬷见过你那骇人的模样,怎么可能让你污了太后凤目?” “咺引道长,好好养着吧,这半颗解药能有七日的功效,希望七日内,能传来好消息。” 咺引道长拳头捏了又捏。 可终究没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晚意离开。 拿着黄纸回寿宁宫,云晚意给太后汇报了今日之行,当然,隐去了她和咺引道长交易的事。 太后听的频频蹙眉,掩住口鼻满是嫌弃,仿佛通过描述已经看到了那些恶心场面:“什么玩意儿能让人短时间内,皮肉肿胀破溃流脓?” 云晚意顿了顿,垂眸道:“的确蹊跷,看上去像是中毒,却又似被什么毒虫给爬了。” “这寒冬腊月的哪里有毒虫?”太后说到这动作一顿,拿下帕子疑惑道:“等等,哀家记得你先前说,蛊毒是用各种毒虫养成的?” 云晚意脸色也是一变:“正是,蛊毒制作之法阴毒,要用到各种毒虫蛇蚁,每种蛊用到的毒虫不一样,有的则需要好几十种毒虫蛇蚁!” 太后眯着眼想了想,试探性的看向云晚意:“你说这蛊虫,会不会和他也有关系?” 云晚意犹豫着:“嘶,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您和宫妃娘娘们中蛊时,咺引道长尚未进宫。” 太后却不这么想,沉声道:“哀家和后妃们中蛊的时候,那常楚楚还没进宫呢,不一样成功了?” “哀家越想,越觉得常楚楚那乳臭未干的丫头,并没有那般本事!” 云晚意目的达到,没有接话。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生根发芽,想要拔出可不简单。 尤其是咺引道长这种情况。 前有太后对其进献的丹药怀疑,后又疑心毒虫下蛊和他有关! 太后思索了片刻,挥手道:“辛苦你跑这一趟,先先去休息吧。” “是。”云晚意起身,道:“您也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或许是咱们猜错了。” “宁可猜错,也不能放过啊!”太后感慨了一声。 从正殿出来,立秋立刻好奇道:“王妃,您为何绕这么大的弯儿?” 不等云晚意回答,立秋又道:“还有,知晓咺引道长和端王张赫有关,为何不借机直接问,反而装作没事?”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直接问多没意思,反叫人拿捏咱们,不如等他来求,咱们再往下继续。” “这钩子放下去,不愁他不咬。” 立秋还是云里雾里,但想到咺引道长那幅惨样儿,也就没继续往下问了。 回屋第一件事,云晚意拿出咺引道长画满符咒的黄纸,递给算卜子道:“师父,您瞧瞧这个。” 算卜子知晓她找咺引道长,疑惑道:“既然定下换命阵,他会好心给你这些?” “我也怀疑。”云晚意并不相信咺引道长,那家伙一肚子坏水:“所以并未完全相信,用我秘制的毒药牵着他。” 算卜子只看了几眼,就指出一处画符,道:“这个明显不对,用这符咒只会召来阴邪。” “咺引道长还说了什么?” 云晚意把和咺引道长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了算卜子。 算卜子越听,越觉得问题很大:“你用阵法交换,他必然察觉不对,借此弄虚作假,不肯告诉你实话。” “这些符咒,实则也有试探在其中,要是你信了,对他而言是好事,你不信,他大可以说弄错了。” 云晚意也是这么想,她拿着黄纸笑了笑:“所以,我并未给他真的解药,等他的脑袋再一次肿胀流脓,就会乖乖说了!” 算卜子叹了一声,道:“晚意,这宫中波谲云诡,咱们早些想法子出宫为好。” “师父也清楚,皇上不醒,咱们是无法出宫的。”云晚意苦笑道:“等下我带师父去瞧瞧皇上。” 午膳过后,云晚意禀明太后,带着立秋和常嬷嬷去看望皇上。 短短一日,魏院首和几个太医院的元老,头发都全白了。 看到云晚意进来,魏院首仿佛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行礼道:“镇北王妃,您可算来了。” “这都第三日了,圣上还是昏厥不醒,这么下去只怕情况不好啊,太后娘娘说了,若是救不活圣上,整个太医院都要陪葬。” “王妃,您是神医,肯定有别的办法对吗?” 云晚意无奈道:“魏院首,我和你一样是凡人并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病都能看的。” “现在只能祈祷早些寻到症状所在,对症下药!” 魏院首一顿,小声道:“王妃在来之前,属下几人仔细诊断过,皇上忽然昏厥,定是因为元气大伤,又急火攻心。” “用温本固阳的方子先吊着,等好转些再用清热的方子,一步步来。” 云晚意叹道:“法子无功无过,但你瞧皇上这样子,温本固阳的法子会起效吗,既然没用,何来下一步?” 不等魏院首回答,云晚意继续道:“再说了,皇上症状所在,压根无法探脉得知。” “要是脉象有所显示,咱们也不用被动了。” 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也是魏院首几人不敢面对的。 找不到症状,意味着只能靠猜测下药,祈祷上苍有一种药能起效! 他们法子多,可架不住皇上的身子等不得! 魏院首勉强镇定,哀求道:“王妃,求您想点别的办法吧,咱们太医院二三十号人,谁不是有家有口。” “再说您有旁人不会的针法,实在不行,用针法刺激,看能不能奏效。” “我既然来,就是想办法的。”云晚意叹了一声,带着她的人走向龙榻:“我先把脉吧,你们继续去研究方子。” 魏院首见状,也只能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比起昨儿,皇上面上的死气又添了几重。 云晚意瞥了眼魏院首几人的方向,确定他们没留意这边,低声问算卜子:“师父,可有看出什么?” “死气浓郁。”算卜子凝神打量,分析道:“且这面相的确如你所言,分明该少年横死,活不过二十。” “皇帝今年五十上下,按照这面相,无论如何也活不了这么久才是。” 云晚意试探着道:“是不是和那换命秘术一样,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 “嘶。”算卜子抬手掐了掐,摇头道:“很奇怪,不像是秘术所致,连我也无法知晓其中关窍。” “连师父也不知道,岂不是意味着皇上必死无疑?”云晚意目光复杂,看了眼死气沉沉的皇上,道。 算卜子神色复杂,摇头道:“是生路还是死路,只怕只有太后能决定。” 云晚意明白算卜子的意思,道:“太后那边,我等下去试探一番吧,她忽然提出要去皇陵祭祖,又说要给帝妃烧纸。” “我总觉得,皇上这情况,和皇陵或者帝妃有关。” 算卜子正打算继续,余光扫到魏院首往她们的方向来了,只能改口,道:“王妃莫着急,总能想到办法。” 魏院首恰好听到这一句,心都凉了:“王妃也没找到办法吗?” “没有。”云晚意自若的回头,道:“皇上这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不像是疾病导致。” “等会叫林监主带着司天监的人来瞧瞧吧,我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 云晚意回到寿宁宫,没想到常景棣居然也在! 常景棣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整个人如清风霁月,哪怕依旧坐在轮椅上,依旧惊才艳绝。 和云晚意四目相对,他宛若星辰的眸中尽是温柔的爱意。 云晚意想到昨晚那一吻,脸色微红,别开眼神给太后行礼。 太后嗯了一声,问道:“你去看了,皇上可有好转?” “尚且没有。”云晚意说话间,又出现了那股子犹犹豫豫。 刻意为之,太后自然能看出来,蹙眉道:“你从前有什么说什么,怎地现在遮遮掩掩?” “回太后娘娘,臣妇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云晚意依旧犹豫,一幅很为难的模样。 太后叹道:“直接说就是,难道还有比皇上昏迷更坏的消息吗?” 云晚意这才小声开口:“臣妇和魏院首几人交换了意见,一致认为皇上昏厥,并非因为恶疾或者中毒。” “那是什么?”太后眯着眼,声音越发暗沉:“你先前不是说,可能和丹药有关?” “晚意,三翻四次改口,哀家要怀疑你这医术是不是有问题了!” 第422章 太后面前揭露真相 云晚意说得没错。 常景棣的腿早就在她的医治下好了。 一直没有让人察觉,就是防备着皇上再度下死手,他的腿和毒,都是在皇上的授意下变的不可挽回。 若非化身帝景,误打误撞在锦绣阁碰到云晚意,现在的他早就因为附骨之疽死了,哪能活到现在?! 皇上的身子因为丹药和各种情况,已经自身难保,又有好几股势力虎视眈眈,不可能分出精力对付常景棣。 常景棣想了想,道:“既然要恢复,必要在张赫进城前,今日就得隐约给太后透个风。” “否则陡然间好转,太后定然怀疑。” “可。”云晚意蹙了蹙眉:“王府有太后派去的人盯着,王爷就算找个契子,时间也有些仓促。” “哪怕彼此心知肚明,面子上总得过得去,否则张赫进城,太后和皇上会怀疑王爷陡然好转的时间点蹊跷,保不齐还怀疑和他有所勾结。” “这就需要另一个神医的存在。”常景棣眨眨眼:“整好,为了应付太后派去的人,谷雨在外边找了个神医。” “是从云州请来的,虽比不得你,医术却也拔萃,传言还和玄医一脉有几分渊源,明面上也说得过去。” 云晚意点头,道:“王爷自己抉择,张赫进城,目的只怕和从前的琅琊王一样。” “王爷好转,对张赫而言,也算一种震慑。” 从云晚意住的偏房离开,常景棣又去了太后正殿。 太后把他们支走不久,靠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看到常景棣再来,略带着诧异:“你还没回去?” “准备走了,再来看看您。”常景棣故作担忧,道:“儿臣瞧着您脸色不好,想来最近也是操心太多。” “儿臣府上来了位神医,医术没得说,短短三两日就让儿臣的身子大有好转,不如儿臣引荐给您?” 太后闻言,逐渐坐直身子,视线从常景棣身下的轮椅往上,又落在他俊逸丰神的脸上。 这么一看,他的脸色好了不少,虽然还是白皙,可与从前病态的苍白所有区别。 太后悚然一惊——前几日倒是没留意,光操心皇上了,没注意这一点! “你能好转,哀家也放心了些。”太后顿了顿,目光重新回到常景棣腿上,试探道:“你身子好转,那这腿……” 常景棣故作不知,捏着腿道:“那神医得过玄医一脉传人的指点,为儿臣重新改了治疗法子。” “药浴和针法双管齐下,从前这腿毫无知觉,才用了两日药腿恢复了不少,昨儿晚上儿臣勉勉强强站了一会儿。” “那神医说了,儿臣恢复的速度算很快了,再用三两日药,有望自如行走!” 太后又是一惊。 这么快吗! 怎么可能? 该不会常景棣早就好转,一直以来的病危都是装出来的吧?! 太后心中也满是疑虑,总觉得哪儿不对:“你这腿伤了一年多,看遍了大夫,上个月还病危了好几日。” “那神医比晚意的医术还好不成,这才几日,竟让你恢复至此?” 常景棣笑了笑,道:“要不儿臣相信他,的确得过玄医一脉传人的指点呢,真的有几把刷子。” 太后勉强跟着他笑了一声:“可你刚才来哀家这儿怎么没说,反而现在专程来告诉哀家?” 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方才儿臣念着晚意,没想那么多,却听晚意提及您近几日夜不能寐,脸色憔悴。” “所以儿臣才想起这茬儿,还请您勿怪。” 他说得诚恳,太后还能说什么呢?! 太后寒着脸沉吟片刻后,道:“师从玄医一脉的传人,治哀家这等小病,未免大材小用了。” “如今皇上龙体欠安,你既然有这份心,把那神医叫进宫给皇上瞧瞧。” “是。”常景棣忽略太后眼底一闪而逝的阴霾,道:“儿臣这就回府让人送神医进宫。” 常景棣出去后,太后终于忍不住和邱嬷嬷道:“这难道是报应吗,她的儿子化险为夷,哀家的儿子身陷险境。” “太后娘娘,您可别多想。”邱嬷嬷斟了热茶上前,劝慰道:“王爷还没完全恢复,皇上也没有深陷绝境,一切还不一定呢。” “你别劝哀家了。”太后没有接茶,按着突突抽痛的太阳穴,道:“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 “就看常景棣说的那神医有没有别的法子,否则这一关实在难过。” 不等邱嬷嬷再说,太后忧心忡忡道:“那日常牧云殿前发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常景棣虽然没有明说,心中肯定有个谱儿,就怕他会趁机报仇。” 邱嬷嬷心中惊骇,面上还是不住的劝慰着:“太后娘娘,奴婢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王爷性子桀骜了些,却是个明事理的。” “奴婢觉着王爷不会做那乱臣贼子,您莫要忧思过度,损了自个儿的凤体。” 太后听到这话,眯着眼看了邱嬷嬷一眼,道:“罢了,他若真要反,也没人能挡得住,你说的没错,平白忧心。” 此时的常景棣,已经坐上了回镇北王府的马车。 他撩开马车帘子,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刚出正月不久,上城偏北,风还是冷的紧,迎面吹一会儿,心都冷了。 “爷,冬日还是挺冷的。”惊蛰瞧着他沉思的样子,提醒道:“您要注意身子,别遭了风寒。” “本王身子早就好了,在战场的时候哪儿不比这艰难,没那么娇贵。”常景棣嘴上这么说,还是放下了帘子。 他忧心道:“本王是担心王妃,随着年长太后的确仁慈了不少,可你跟在本王身边许久,也该知道她年轻时的手段。” “再增派些暗卫,保护王妃的安全。” 惊蛰犹豫道:“寿宁宫周围全是太后放的人手,咱们现在派人去,只怕会引来太后的怀疑。” “顾不得那么多了。”常景棣凝神,道:“王妃的安危要紧。” 常景棣回府,立刻让大寒带着云州来的神医进宫。 神医名叫沈文贺,五十几岁的年纪,文郁沉默,看上去的确有神医的沉稳气质。 太后亲自接见,问题却是关于常景棣的:“镇北王沉疴旧疾,你短短两日就治的七七八八,是真是假?” 沈文贺不慌不忙行礼,拱手道:“回太后娘娘,自然是真。” “王爷他。”太后顿了顿,继续试探道:“那些旧疾,到底是因为战场上的伤,还是因为中毒?” “都有。”沈文贺垂着眉眼,声音依旧不卑不亢,缓缓道来:“王爷先是受了刀剑伤,深可见骨。” “伤口尚未愈合,就被人下了毒,所以过去多时旧疾总好不成,拖成了顽疾。” “随着毒药药效逐渐深入,王爷的身体也一日差一日,草民用药浴和针灸双管齐下,将毒一点点化解,王爷自然好转。” 太后神色复杂,盯着沈文贺的头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像是心口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又像是轻松。 太后不开口,沈文贺就保持着那姿势不动。 良久,太后才重新开口:“既然你医术高超至此,皇上的龙体就交给你照顾了。” “是,草民尽力而为。”沈文贺的声音依旧沉稳,不慌不忙应道。 “邱嬷嬷,把人带去勤政殿。”太后语调渐低,声线阴郁:“要是治不好,就给皇上陪葬!” 这沈文贺本就是个挡箭牌,哪里能治好皇上的病。 但他还是按照常景棣叮嘱的,在勤政殿给皇上侍疾。 时间一晃又是三日过去。 皇上的病没起色,端王张赫已经进城住在驿站,请求参拜皇上的消息,总算传到了太后耳中。 当年张赫之事,太后全部知晓,连保住张赫这条命,都是太后劝说皇帝才起了作用。 这么多年过去,张赫虽然按照礼节规矩,会书信朝贡,却从未踏足过上城。 没想到在皇上病危时,他竟然来了! 太后自然不得不多想! 张赫请求进宫探望皇上的帖子,被太后压了下来,只说张赫身子不便又长途跋涉,需要好好休息,再进宫来看皇上。 支走送信的人,太后第一件事就是看皇上。 原以为能治好常景棣的顽疾,沈文贺怎么也有几把刷子。 可方子换了一个又一个,药灌进去不少,皇上却依旧没醒。 瞧着榻上瘦的不成人形的皇上,太后终于没忍住端庄和慈爱,在勤政殿发了好大的火: “不是说这一次的方子一定能起作用,怎么还是没用,皇上依旧不醒,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 太医们跪了一地,魏院首颤巍巍解释道:“太后娘娘,微臣等人已经竭尽全力了,皇上的病情实在是太过古怪。” “微臣等人只能挨个儿的试方子,看能不能碰巧有用。” “一群大胆的狗东西,皇上一国之君,龙体岂是让你们试药的?”太后气的心绞痛,发着心中恶气,道。 “再给一日时间,要是皇上还不清醒,你们这些庸医也没必要存在了!” 魏院首几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死色。 十来个人,唯独沈文贺跪的端端正正,似乎毫不惧怕。 太后目光扫过,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沈神医如此淡然,是因为你有把握?” 他进宫第一日,太后的确满怀期待,想着沈文贺能治好皇上。 可随着时间过去,沈文贺几个方子一点儿用都没有,太后的希望也就小了。 现在的沈文贺在她眼中,压根不是什么神医! 沈文贺抬起头,眼睛下垂,避开太后的视线,道:“回太后娘娘,草民今早诊脉,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说。”太后沉着眼,道。 大殿的别人,连呼吸声音都不敢放大,只有沈文贺沉重的声音:“太后娘娘,还会叫旁人回避吧。” 太后正在气头上,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又念着沈文贺是个大夫,压根不止八卦六爻之物,不悦道:“卖什么关子。” “在站的各位都是太医院的佼佼者,你虽是神医,却也比他们好不了哪儿去,直接说就是。” “你的意见,整好让大家参谋,省的哀家再转说一遍。” 沈文贺闻言,面上却带着些许古怪:“太后娘娘确定吗?” “你在质疑哀家?”太后脸色更沉了:“要说什么就说,说错了哀家不会怪你!” 沈文贺再度垂下眸子,朗声道:“回太后娘娘,草民不敢质疑您,便是您同意,草民就直说了。” “草民早间把脉时,仔细观察过皇上的面相,皇上的面相看上去很奇怪,隐约有五弊三缺,短命横死之相。” “草民惊疑的同时又起卦掐算,结果还是一样,种种情况来看,草民确定皇上昏迷不醒,药石无灵的原因,并非疾病!” 太后脸色猛然一变,惊骇的瞪着沈文贺:“你敢诅咒皇上?!” “身为大夫,如何省的这八卦之事,别找不出来病因就随口胡诌!” 沈文贺依旧是那淡然的模样,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回太后娘娘,草民并非胡诌,行医前草民行的是茅山道术。” “不过后来没什么用武之地,草民才转为行医,这岐黄八卦还有黄道十二宫等等,本就是一体。” “太后娘娘若不信,可问这儿所有的太医,所谓号脉,对应皆是如此!” 不等太后发问,魏院首头一个站出来应和:“沈神医说得没错,五焦对应,本就和这些分不开。” “只是都学,需要天赋,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所以分出了医术和道术之说,那消失的玄医一脉,便是最好的证明!” 剩下的太医,皆开口应援。 此起彼伏的声音中,太后勃然大怒:“住嘴!” 殿内再度陷入安静中。 太后心口剧烈起伏,道:“哀家从不信这些,你们好好治,别企图用这些怪力乱神之说,来混肴你们医术浅薄的真相。” “来人,沈文贺信口胡言,引得人心惶惶,拖出去砍了!” 第423章 一石二鸟之计 勤政殿的事,一五一十全部传到了云晚意耳中。 云晚意正在寿宁宫偏殿,坐着等常景棣来。 有了前两天的铺垫,常景棣今日入宫,已经甩开了轮椅。 而且为了给沈文贺的医术造势,他今日进宫是骑马而来,并非坐轿子。 为了给百姓展示他恢复的腿,常景棣还刻意在最热闹的街上停下,给云晚意买了些糕点和小玩意儿。 百姓瞧见,果然稀奇,纷纷朝常景棣道贺: “镇北王殿下为北荣而伤,病了一年多了,受尽折磨,如今大好,真乃天下的喜事,恭贺!” “恭贺王爷大好!” “可不是,王爷定是有福之人,柳暗花明,遇到了扭转乾坤的神医。” “对了,王妃医术了得都没治好王爷,不知是哪里来的神医,竟有如此本事?” “听说是从云州来的,我老家有个亲戚是云州人,先前他来探亲,就曾说起过这位沈神医。” “这医术也太厉害了,不过说来说去,还是王爷福泽深厚。” “……” 议论和夸赞的百姓中,早有常景棣安排好的人,把沈文贺的医术好一顿夸。 众口相传,常景棣人还没抵达寿宁宫,他在神医沈文贺的治疗下恢复如初的消息,已经随风传遍了整个上城。 这一出一石二鸟,为接下来的事铺好了路。 太后不在寿宁宫,常景棣更是出入自若。 进了偏屋把小玩意一股脑递给云晚意,又捡出栗子细心剥着:“里面有新鲜的糖炒栗子,还是热乎的。” 云晚意喜欢这些零嘴,也没顾着身份,享用的同时,把勤政殿的消息说了说。 糖炒栗子的确还热乎,浓郁的香味在嘴里蔓延,云晚意享受的眯起眼,道:“王爷可都安排好了?” “嗯。”常景棣放下手中的栗子壳,拿出帕子温柔的给她擦去嘴角的微末,道:“沈文贺那边开口,太后必然震怒。” “恼羞成怒之下,定会对沈文贺吓死手,有百姓的传言,太后投鼠忌器,不会在这节骨眼生事端。” “张赫又在步步紧逼,太后自然会坐不住。” 云晚意满意的点点头,拿着栗子送入口中,含糊道:“就等勤政殿那边的消息了,但愿太后会直接踏入我们的圈套。” 如常景棣所料,在沈文贺一番说辞后,太后满是震怒,唬的邱嬷嬷都不敢上前求情。 还是莱公公适时上前,为难道:“太后娘娘,皇上正在用的药,正是沈神医为主斟酌,只怕砍不得。” “再说镇北王也在用沈神医的药,若砍了对王爷不好交代啊!” 莱公公还是说的委婉了。 给常景棣不需要交代,主要是对百姓无法交差。 现在百姓都知晓病重多时的镇北王,被云州来的深意医治好了! 太后要是把人砍了,只会叫人猜疑落人话柄! 太后差点没气的背过去! 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先按下杀了沈文贺的念头:“且慢,先别杀了,送去大狱扣着。” “等皇上醒来,再做抉择,你们剩下的人,一定要竭尽全力想法子,别辜负皇上和哀家多年对你们的栽培。” 太后心烦意乱,带着怒意回到寿宁宫。 这还远没有结束糟心! 刚回正殿,一口气都没顺下去,就看到常景棣全须全尾,缓步从外边走进来。 脱落轮椅的常景棣清风霁月,萧萧肃肃恍如山间翠松,朗朗如天上清月。 没了从前的病气缠绵,整个人精神又矜贵。 太后死死盯着他的动作,只觉得每一步,都踏在她的身上! “给母后请安。”常景棣恍如看不出太后阴沉的神色,恭敬有礼,言语间尽是欣喜: “母后,儿臣在沈文贺神医的调理下,已经能脱离轮椅了。” “高兴之余,儿臣迫不及待进宫,跟您分享这个好消息。” “的确是好消息,你能重新站起来恢复健康,是咱们北荣常氏的幸运。”太后不得不挤出几丝笑意附和。 常景棣恍如未觉,顺着她的话道:“儿臣能摆脱轮椅,全倚仗沈神医的妙方,不知他给皇上调理的如何?” 说起这个,太后连勉强的笑意都维持不住,大怒道:“沈文贺他疯魔了,胡言乱语,竟敢当众说什么皇上并非病了。” “还说皇上该是短命之相,如此诅咒,简直可恶,镇北王,人是你引荐的,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看?” 常景棣诧异的扬头,俊逸无双的面上盈满错愕:“沈神医当真这么说?” “哀家还能陷害不成?”太后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掀翻了茶碗,阴阳道:“若不是你引荐,他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嘶。”常景棣思索片刻,不慌不忙道:“母后,儿臣以为这沈神医并未说谎,在接受他的治疗之前,儿臣曾派人多方打探。” “这位沈神医在成为郎中之前曾师从道家高人,后来才投身岐黄,他的确能看人面相,观人气运。” “他身份不高却也知晓规矩,岂敢在大庭广众下对皇上行诅咒之事,肯定是冒死谏言。” 太后岂能不知真相?! 她所忌讳,是当年的事! 常景棣恍如没有察觉她的心思,继续为沈文贺说话:“您细想想,所有太医,晚意,包括沈神医都无法从皇上的脉象上看出病症,本就十分奇怪。” “所以母后,念着皇上的龙体不能再拖下去,还是早些如他所言试一试比较好,再拖下去,皇上只会越来越危险。” 太后心乱如麻,在他这番分析下,更是慌了神。 外头的张赫,一日递三回帖子进宫,字字句句都是对皇上的衷心和担心。 皇上昏迷已经超过七日,朝中虽有六皇子坐镇,却依旧动荡。 皇上昏迷一日,危险就多一日! 太后疲惫的撑着脑袋,片刻后心中的躁动总算淡了几分。 她抬眼和常景棣四目相对,声音冰冷陌生,仿佛不是出自她的口:“镇北王,你可怨恨哀家?” “母后抚养儿臣,儿臣岂会不顾养育之恩?”常景棣知晓太后松动,垂下眸子道。 太后干巴巴的笑了一声,道:“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也就你少让哀家操心。” “只是,哀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当年你母妃托付哀家的事,哀家没能做到。” “母妃去世多年,想必早已过了奈何桥。”常景棣垂下的面上一片冰冷:“她或许早就投胎了。” “母后如今该想的,是如何帮助皇上醒来。” 看着常景棣,太后挤出了一滴眼泪:“哀家所言,就是和皇上有关,沈文贺说得没错,哀家清楚。” “您清楚?”常景棣听到这复又抬头,眸中暗色划过:“您方才提及母妃,皇上的病难道和母妃有关?” “母妃去世多年,不可能吧?!” 太后疲惫的抬手,吩咐邱嬷嬷把伺候的人全部引出去。 等大门关上,太后忽然呜咽了起来:“皇上本是活不到这个岁数的,他天生有缺。” “当年他还小,哀家带他回去省亲,无意间碰到了高人,看出他情况不对。” “哀家遍求高人化解,却得出一样的结论,哀家担惊受怕,实在是不想失去这个儿子。” “那时候后宫局势复杂,哀家位份不是最高的,上面还有皇贵妃和皇后压着,他们各有子嗣,年纪大的已然封王。” “明争暗夺,也就是这时候你母亲进宫了,她是帝氏之女,生的倾国倾城,性格温和为人和善。” “几乎从进宫就得了皇上的独宠,次年生下了你,独宠也给你们母子招来了不少事端,虽有皇上护着,可暗箭难防,我想给儿子积德,暗里帮了几回。” “因为这点情谊,帝妃和我逐渐交好,我们形成了一种秘而不宣的默契,一致朝外对付那些个居心叵测的宫妃。” 太后的哽咽,在诉说声中逐渐停止。 许是回想起了伤心之事,太后的语调逐渐平稳,毫无感情:“这样的日子若持续倒也罢了。” “可忽然有一日,帝妃红着眼将你抱到哀家跟前,跪下请求哀家护着你长大。” “哀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帝妃不愿提及的只字片语中,察觉应该是和皇上还有帝氏有关。” “帝妃不愿意告诉哀家其中事情,只承诺说,她有办法解决哀家儿子身上的缺憾,只求以此换你一生平安。” “她是帝氏的圣女,素传会灵异之术,哀家将信将疑,为了儿子答应她的请求。” “在一个满月夜,她将你交给哀家,抱走了哀家的儿子,再交换时已经是天亮。” “那日后,帝妃一夜白头,身形佝偻,皮肤皱巴巴如八十老妪,宫中起了流言,传说帝妃乃是亡国的妖物。” “没出几日,帝妃便在自己寝殿暴毙,皇上封锁消息,对外只说帝妃娘娘忽发恶疾,厚葬后下令不准再提。” “哀家隐约间猜到,帝妃的变化是因为哀家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上,她应该是用自己的命交换了!” “起初哀家惶恐,生怕有什么问题,可随着皇上一点点长大,那点恐惧也消失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皇上还是出了问题!” 太后声音平稳,说完却是泪流满面。 不知道是为了帝妃,还是为了皇上,亦或者是为自己。 常景棣蹙眉和她相对,直觉她还有所隐瞒! 第424章 没说实话 太后回忆着往事,完全没注意到常景棣的表情如何。 她闭着眼,似乎沉浸在那些不堪的回忆中。 太后不说话,常景棣也沉默着。 良久后,太后睁眼,叹道:“事关帝妃之死,哀家知道说这些,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可当年帝妃和先帝之间,发生了我们都不知道的事。” “帝妃就算不帮哀家的儿子换命,她也活不了多久,甚至连你都会有危险,知晓为何帝氏后来和你疏远了吗?” 太后看似简单的感叹,但她打的什么主意,彼此心知肚明。 常景棣回过神,和太后四目相对,道:“儿臣不知。” “唉。”太后苦笑着,道:“帝氏不服先帝,虽派了圣女前来联姻,依旧小动作不断,挑衅皇恩,帝妃临死前,曾派人给帝氏送信。” “信上的内容无从知晓,从那之后帝氏安分了,帝妃也香消玉殒,哀家当时就猜到了几分。” “帝氏这些年行事低调,和从前的约定一样岁贡,对皇上看上去十分忠心,可谁也不知道,这份衷心是真是假。” “皇上要过这一关,只怕还得帝氏帮忙,你也算半个帝氏子,只怕还得倚仗你出马。” 难怪。 常景棣顿了顿,眼眸微垂:“儿臣愿意帮母后和皇上分忧,只是,如母后所言,在母妃死后帝氏和儿臣从无来往。” “这个忙,儿臣怕是有心无力。” 太后缓缓起身,走到常景棣身边,道:“你这张脸和帝妃极为相似,帝妃是帝氏老王的嫡女,又是新王的妹妹。” “论辈分,你得叫这新王帝朗一声舅舅,血脉在前,帝朗怎么也要卖你的薄面。” 常景棣眯了眯眼:“母后的意思,是让儿臣现在出发去帝氏?” “去之前,总要给人送个信儿。”太后摩挲着手指上的玳瑁指甲,道:“你先修书一封送去帝氏,看帝氏如何反应。” “去帝氏的事情,等他们回信后再说。”说到这,太后眉眼微抬,试探常景棣道:“对了,端王张赫来上城了,你可知晓?” 常景棣点了点头:“昨晚才听说,也难为张赫了,年事已高,腿脚不利索,还担忧皇上的身子。” 太后见他话里话外都有给张赫说话的意思,沉眉道:“你这语气,似乎和张赫很熟?” “张赫是良将,儿臣投身行伍时,曾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只可惜那时候他早就去了云州。”常景棣惋惜道。 “儿臣也曾在战场受伤成了瘸子,他可是完全失去双腿,唉,儿臣只是相惜,连这个人长什么样子儿臣并不知晓,又何谈很熟?” 太后嗯了一声,道:“张赫这人心机深沉,你少和他来往,别被利用了才好。” 看来太后真是忌惮张赫了。 张赫在明面上是于国有功的良将,太后竟然连心机深沉都说了出来! 难道不怕他怀疑吗?! 常景棣挑了挑眉,还是应了一声:“是。” “好了,你先回去吧。”太后按着眉心,坐回椅子上,道:“记得尽快给帝氏传信,试探新王的态度。” 常景棣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婉言道:“既然皇上的身子和医术无关,儿臣可否带回晚意?” 太后蹙了蹙眉,道:“你们新婚,哀家本不该拆散你们,既是如此,你先带她回去。” 第425章 太后刻意隐瞒的事 “常嬷嬷。”云晚意看到常嬷嬷欲言又止,提醒道:“现在是在镇北王府,不是寿宁宫。” “您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拖拖沓沓反而让大家焦心,王爷既然问起这件事,就算把北荣翻过来,也得调查清楚。” “何况太后亲口说,让王爷重启和帝氏的联系,一定会查的明明白白。” 常嬷嬷犹豫着,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从头道来:“帝妃娘娘当初进宫时候才十六岁,年轻绝色,一笑倾城。” “整个上城乃至北荣,再也没有比帝妃娘娘还姿容美貌的人了,连帝妃娘娘带来的帝氏庶女,也完全比不得。 “先帝一见欢喜的不得了,不顾众人反对封了妃位,进宫便是妃位的人前所未有,但先帝一心要给帝妃娘娘这个荣耀。” “帝妃娘娘完全得了圣上独宠,但娘娘性子很好,温和从容,沉稳淡然,该有的礼数一点不少,从不恃宠而骄。” “因此,老太后逐渐接纳了帝妃娘娘的存在,先帝允诺,只要帝妃娘娘诞下小皇子,立刻封为皇贵妃。” “还承诺立帝妃娘娘的孩子为太子,那时候合欢宫的门都要被踏破了。” “等等。” 听到这,常景棣和云晚意同时开口。 两人对视了一眼,也看出对方的顾虑所在。 两人问题都一样,且这个问题云晚意开口比较合适,她直接道:“常嬷嬷是说,王爷当时极有可能成为太子?” 常嬷嬷连连点头,叹息道:“先帝对帝妃娘娘的宠爱有目共睹,什么好玩的稀奇的,一股脑全部进了合欢宫。” “连这合欢宫都是先帝亲笔为娘娘改的,说是年年相合岁岁欢意,而且先帝说要立帝妃娘娘之子为太子,也是当众宣布。” “不光是说,帝妃娘娘诞下王爷后,先帝欢喜的不得了,当即就要封赏,还是先皇后阻拦说孩子太小,承受不住过多的福泽。” “先帝这才作罢,并且放话说等王爷长到三岁后,再封为太子。” 这些,太后在和常景棣说时,并未提及。 要真坦荡光明,太后何必隐瞒这一出?!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后,道:“太后娘娘当时是什么身份,本王记得一开始问你,便是问太后和母妃的关系如何。” 常嬷嬷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太后娘娘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娘娘,也是不争不抢的性子。” “她温和有余,却没有帝妃娘娘的美貌,母族不盛,因此并不怎么得先帝青睐,有些话过于僭越,奴婢不敢说。” “奴婢只记得帝妃娘娘盛宠时,遭了不少明枪暗箭,其中有一次是娘娘怀着身孕,被嫉恨的梁美人在饮食中下了毒。” “恰好那日太后带着孩子前来探望娘娘,无意间吃到那盘被下毒的补汤,这才让娘娘躲过一劫。” 第426章 大雨忽至 大寒的话,让常景棣顿了顿。 云晚意猛然想到了什么,抬眼和常景棣四目相对。 常景棣也想到了。 能让端王张赫拿来当敲门砖的,多半正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 可也不得不说,张赫来的不太是时候。 阔别多年忽然进京,太后万分忌惮,早就猜到张赫是因为多年前的仇怨而来。 恰好在这时间点,常景棣的腿恢复了,多年旧疾也忽然好转。 一切的一切,太过于巧合。 太后本就心思多,巧合之下,稍微联想,总觉得张赫和常景棣私下有什么勾结。 要是张赫再登门,岂不是坐实了太后的猜想?! “王爷要去见吗?”云晚意看出常景棣的犹豫,低声道:“太后猜疑,端王怕是揪住这点,专门挑了这个时间上门。” “但他口中的事,怕是我们正苦恼的事,见或不见,都是问题。” 常景棣点点头,沉声道:“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张赫有备而来,有意将我拉入他的阵营。” “这样一来,还是不见为好。” 云晚意嗯了一声,缓步上前和常景棣两手相交:“王爷,端王既有可能知道母妃的事,暂时不好交恶。” “我出面将他给回了,端王主动上门,想必暂时也不会和王爷翻脸。” 常景棣握紧她柔软的手,道:“委屈你了。”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云晚意笑了笑,松开常景棣的手,道:“王爷先去给帝氏的人写信吧,既是太后的要求。” 常景棣的眼神中充满着爱意,摸了摸云晚意的黑发,又朝立秋吩咐:“照顾好王妃,别让任何人冲撞到。” 在镇北王府,云晚意摆足了王妃的架势,带着立秋寒露和大寒几人去了门口。 没有常景棣松口,守卫不敢将人擅自放进来。 端王张赫在大门旁边候着。 看到云晚意过去,张赫眉心微挑,略带着诧异。 他早听过镇北王所娶的王妃风姿绰约,无二可匹,却没想到是这种十足的美人。 若不是提前打听了镇北王妃的丰功伟绩,实在是难以将这样一张绝色明媚的脸,和她那些惊人的本事联合到一起! 时隔多年,常景棣还是好福气啊! 先帝给他留下这样好的婚事! 同样,云晚意看到端王张赫,也觉得奇怪。 张赫双腿尽断,和云晚意初见常景棣一般,他也坐在轮椅上。 但和常景棣当时情况不同的是,张赫的轮椅往下完全空荡一片——他压根没有双腿! 这样的伤势近乎致命,一般人完全没法子存活,还是在战场那种医疗物资短缺的情况下。 张赫能活一命完全是运气,难以想象,他经历了万难保住一命,生活方面大打折扣,所有希望都在妻子和孩子身上。 回到上城后,妻子和孩子却都被自己衷心相护的皇上给害死。 换做谁,都无法咽下这口气吧?! 云晚意心中这么想,又多看了张赫几眼。 算着时间,张赫现在该有五十左右,他头发已然全白,但精气神很好,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矍铄。 哪怕坐在轮椅上,也是笑吟吟的,看到云晚意走进了,主动拱手行礼:“这位便是镇北王妃了吧。” “听闻镇北王妃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本王年轻时和苏老将军有些交情,于情于理都该来道贺。” “可惜远在云州,身子又不好,没法子在王妃和王爷成婚时而来。” 虽同为王爷,张赫是异性王,手中又无实权,常景棣是皇族血脉,先帝亲子,身份自然比张赫尊贵。 张赫主动行礼,乃是礼节所致。 “端王客气。”云晚意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避开了关于苏震天的话题:“端王忽然到访,镇北王府本该热情招待。” “可惜王爷从宫中回来,那旧疾又犯了,眼下刚吃了药,实在是不能见客,还请端王海涵。” 第427章 夜半相见 信用牛皮纸包裹着,上面带着玉夫人独有的标志。 云晚意接过信扫了一眼,眉峰顿时紧蹙:“人呢?” “只有这封信在门房。”寒露顿了顿,道:“没有送信的人,是被一根利箭穿着,插到侧门上。” “雨势又大,和着雷声,竟是一点儿动静也没听到,还是小厮出去遮盖菜窖,这才发现。” 云晚意又看了眼信上的内容,捻着信纸没有做声。 过了片刻,云晚意将信件收好,绕过屏风取下斗篷,道:“太后派来盯梢的人呢?” “暂时没看到,大雨都牵成帘了,他们浇成落汤鸡不算,还什么也看不着。”寒露瞧着云晚意这打扮,疑惑道:“王妃难道要出去?” 云晚意沉沉点头,道:“玉夫人知晓王府附近有人盯梢,专门趁大雨时送信相见。” “可。”寒露犹豫着,道:“您上次就差点栽在玉夫人手中,这么大的雨很容易掩盖踪迹,安危不能保证。” “玉夫人说,她知晓我的身世。”云晚意系好斗篷,叹了一声,和寒露四目相对,道:“有你和立秋跟着,应该不会有事。” “再说,玉夫人既知晓我的身份,也该知道我也是百里氏的血脉,不会对我如何。” 寒露自然明白,又问道:“王爷那边呢,可要知会?” 常景棣到现在还在书房,云晚意不想打扰他,想了想道:“王爷若知道,肯定不会让我去。” “他不会宿在我这儿,熄了灯装做睡下,也不会有人察觉,我们悄悄从马厩出去。” 寒露总觉得太过于冒险。 谁也不知道玉夫人这信上的内容是真是假,万一王妃再度陷入危险…… 寒露咽了一口口水,打量着云晚意的脸色,道:“王妃,奴婢以为还是告诉王爷为好。” “万一有危险,王爷还能知晓去向。” “我说不用,就不用。”云晚意翻出妆台子下的暗格,捏了好几种毒药收起,道:“你若觉得危险,便留在王府吧,立秋一个人随我去!” 寒露赶紧跪下,道:“奴婢没别的意思,王妃去哪儿,奴婢定生死相随!” “起来吧。”云晚意扫了眼寒露:“准备蓑衣和斗篷,我骑踏雪寻梅在前,你们两人在后面跟着。” “目的地是泰和医馆,看赶快些,别叫人发现了。” 也多亏了这场大雨,王府内的下人都回了房,外边压根看不到人影儿。 马厩中值守的马夫为了御寒,多喝了几杯酒,正在小房子里打盹儿。 云晚意主仆三人轻轻松松,没叫旁人察觉,从马厩离开了王府。 大雨还在继续,蓑衣和斗篷在马匹的狂奔下,压根起不了多少作用。 本就寒冷的天儿,打湿的衣裳贴在身上,整个人都冻的发颤。 云晚意的踏雪寻梅速度绝尘,出王府不久,就将立秋寒露两人远远甩在身后。 泰和医馆黑灯瞎火。 云晚意顾不得身上湿透了,按照信上所言,将马放在后院,径直从后门进入。 屋内漆黑一片,外边亦是黑漆漆的,只有时不时亮起的闪电,短暂的的将屋内照亮,不等看清,闪电就消失了。 信上,是让她去二楼见面。 借着之前的记忆,云晚意摸索着从楼梯往上。 身处黑暗,整个人的听觉和嗅觉异常灵敏。 刚上二楼,她就察觉到有呼吸声。 不等云晚意开口,那道人影率先出声:“云晚意,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敢只身前来!” 这道声音,出自玉夫人,其中阴沉显而易见。 云晚意瞬间戒备,捏着防身的毒药药瓶:“玉夫人非要见面,可有什么事?” “信上不是说了吗?”玉夫人冷不丁笑了起来:“上回在苏将军府,你竟还否认了你的身份。” “云晚意,你难道不知道百里氏血脉意味着什么吗,何况你还是百里氏皇族的血脉!” “在将军府我说的很清楚了。”云晚意冷声道:“我是云苏两家的孩子,和百里氏无关。” “既是无关,你又为何冒着大雨,出现在这儿?”玉夫人胸有成竹,声音中的笑意越发明显。 云晚意一顿,捏紧了手中的药瓶。 是啊,她要真对身份一无所知,出现在这实在说不过去! 是她太草率了。 可玉夫人在信上说,她知晓连珏的下落! 若非这句话,她有怎么可能失了分寸?! 黑暗中,和云晚意遥遥相对的玉夫人,似乎能感应到云晚意心中所想,轻笑道:“到底是血脉情深。” “连珏十月怀胎,生下这么多孩子,也就你还挂念着她,对她念念不忘。”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连珏在哪儿?” 这话一出,算是默认了! “要知道连珏的下落,总要付出点什么吧?”玉夫人声音里的笑意褪去,在黑暗中一步步靠近云晚意。 “你又不是第一次和我接触,难道不知道我这儿的行事方式?” 云晚意往后退了两步,站在楼梯口:“玉夫人的方式我还真不了解,有什么不妨直说,省的面对面打哑谜,平白浪费时间。” 玉夫人走到云晚意身前才停下,似乎在打量云晚意,又似乎在想着什么。 彼此都看不见,只能靠猜测。 玉夫人不开口,云晚意也沉默着…… 而此时的镇北王府,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常景棣瞧着雨越来越大,雷声不断,担心云晚意会睡不好,刻意从书房赶去陪伴。 谁知道开门,却发现云晚意并不在榻上。 不仅是云晚意,立秋和寒露也不在! 自打局势逐渐紧张后,云晚意身边必有寒露和立秋当中的一个,她们会功夫,能保证她的安全。 该不会有人趁大雨,溜进王府把人带走了吧?! 常景棣觉出不对,让人翻遍了王府,也没找到她们主仆三人。 不过很快,就传来消息,一同消失的,还有马厩中的踏雪寻梅和另外两匹马。 这让常景棣紧张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踏雪寻梅认主,连他都碰不得,只听云晚意的号令,所以云晚意不是被掳走的,而是自己骑马消失。 结合另外两匹马的失踪,能猜到她带着立秋和寒露。 但也仅仅只是松了一口气,常景棣立刻吩咐大寒出动王府暗卫,悄悄去寻王妃踪迹。 他自己则是骑马,去云晚意有可能出现的地方碰运气。 泰和医馆,玉夫人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云晚意,从身份而言,你现在该是百里氏的小公主。” “公主身份,难道不比小小王妃来的尊贵,我们百里氏被常家屠戮殆尽,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你身为百里氏人,难道真愿意宿在死敌身侧,相亲相爱? 第428章 血池秘密 玉夫人的声音轻柔,仿佛是摄人心魄的海妖。 每一句,都在极尽蛊惑。 但那些话就如加了砒霜的糖,吃进嘴里是甜的,甜过命也就没了! 云晚意再清楚不过。 屋外的风雨还在继续,斜风骤雨噼里啪啦,打在泰和医馆外边的木墙上。 和着雨声,云晚意轻笑道:“玉夫人也是百里氏的人,这么好的事,你自己享受就好。” “至于我,仅仅只是镇北王府的王妃,淮安侯府的嫡长女而已,高攀不上百里氏。” 雨势将她的声音掩盖了一半,玉夫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也正因为她油盐不进,玉夫人的话里多了几分威胁:“你身上流着百里氏的血脉,说破天也是如此。” “这重身份要是被镇北王知晓,被皇上太后知晓,会发生什么,你可有想过?” “我这身血脉,没人能说得清楚。”云晚意不慌不忙,道:“苏锦已经死了,连珏不知下落。”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父亲是云恒益,滴血认亲也是如此,你又如何证明我是百里氏的人?” 玉夫人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是不在意,但皇上呢,据我所知,百里氏消失的太子妃画像,距今都还摆在宫中的藏阁中。” “有你这张几分相似的脸在,皇上必然心生怀疑,接着往下查能查到不少人,连慒,苏震天,甚至常景棣,都要被你牵连。” “那么多无辜的人,你心善,难道愿意看到这一切发生?” “心善?”云晚意又笑了一声,自嘲又凉薄:“玉夫人是当真没查清楚我的底细吗?” “自打我从乡下归来,就是来报仇的,苏锦,云柔柔,常牧云,这些人不都死在我手中?” “哼,走到这一步,我岂会因为怜悯别人,而把自己搭进去,玉夫人若有那本事,大可去揭发。” “但我也劝你一句,到时候鱼死网破,你和你的手下,包括你在尘赣县瀑布中的老巢,没一个能保住!” 话音落下,又是接连几个闪电。 透过窗棂,闪电的光投在云晚意的脸上。 她的脸依旧绝色,只是惨白的不像正常人。 玉夫人在那瞬间,陡然一惊:“你去过瀑布当中?” “不是玉夫人故意引我去看的?”云晚意收回眼神,道:“你一番好心,我怎么会错过,就连那个血池我也看到了。” “玉夫人做的隐秘,以血滋养,怕是在启动某种古老秘术,想复活谁吧?” 这下,脸色惨白的不仅是云晚意了,还有玉夫人。 “一群废物,竟然让你去了玉楼之上!”玉夫人隐忍着怒意,不想和云晚意继续周旋,冷声道:“既然你看到了,我也不怕告诉你真相。” “那血池中乃是咱们百里氏的太子,一旦太子复活,我们百里氏定然能重新夺回江山。” “常氏一族对我们百里氏造下的孽,一定要血债血偿!” 云晚意蹙着眉,透过时不时的闪电和玉夫人四目相对。 那一瞬,玉夫人面上是疯狂的阴鸷。 她来真的! 云晚意想到那一池子腥臭之物,恶心的同时,道:“那血池中的东西出来也是怪物,百里氏的太子死了百年。” “就算能复活,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百姓怎么敢要这样的人做君主?” “哈哈哈哈……”玉夫人的小声响彻在黑漆漆的二楼。 许久,玉夫人挺住笑声,面色诡异,在闪电的映照下如同骇人的女鬼:“云晚意,那太子并非多年前亡国的太子,是你同母异父的兄弟!” 这话,就如在平静的水面投入巨石。 一圈圈涟漪在云晚意心口漾开。 那一瞬间,说不上是因为浑身湿透后冷,还是联想到了事情的经过,云晚意经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等云晚意说话,玉夫人继续道:“血池中的怪物是连珏的孩子!” 云晚意又想到血池中的怪物,已然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我不信,淮安侯府的三个少爷都是连珏的孩子。” “这么说,他们三个都是太子?!” “他们可不配!”玉夫人冷着嗓子,道:“要相当百里氏的太子,自然不能混入下贱的血脉。” “那孩子是连珏和百里氏另一个族人所生,可惜,没活过一岁,就短命死了,若非启动百里氏留下的秘法,他还真不能活到现在。” 云晚意不想再听下去,捂着耳朵道:“这些腌臜事不用告诉我,我和百里氏无关,包括连珏。” “她还能生下百里氏血脉,足以证明她的选择,自此她的生死,和我都没有关系!” 云晚意说着就要往外走。 玉夫人却是缓缓抬手:“云晚意,来简单,要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随着她的抬手,屋内弥漫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臭,却又不算正常的臭味! “这些小手段,我还不曾放在眼底!”云晚意掩住口鼻,不屑道:“你省省心吧。” “毒你不怕,但这不是简简单单的毒!”玉夫人步步靠近,道:“那血池秘法要想成,还需要亲人的鲜血。” “云晚意,云怀瑜已经被我送去了,可惜,那小子一个人的血不够,云怀书和云怀瑾二人警惕,实在不好下手。” “只有你了,有了你的血,秘术大成,太子才能重新复活!” 云晚意心念一动,刚想放出别的毒药,眼前忽然冒起了金星。 与此同时,寒露和立秋早就抵达了泰和医馆外边。 但奇怪的是,她们二人怎么也找不到进来的路,就如鬼打墙一样绕着泰和医馆瞎绕着! 常景棣纵马寻人时,恰好碰到她们。 “王妃呢?”常景棣声音急促:“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寒露带着哭腔,道:“王爷,王妃收到玉夫人的邀请,来了这泰和医馆,可奴婢二人随后赶到,怎么也找不到进去的办法!” “多久了?”常景棣抬起眼,在闪电中朝泰和医馆看了几眼,道。 寒露瑟瑟发抖,颤声道:“小半个时辰。” “这么久了!”常景棣担心惊扰泰和医馆里的人,阴沉责备道:“本王告诫过你们,要好好守着王妃。” “王妃胡闹,你们不但不规劝,还让她独自面对危险?!” 寒露和立秋同时跪下:“请王爷责罚。” “现在不是责罚的时候,等找到王妃,本王再计较!”常景棣寒着脸,道。 “可,咱们进不去。”立秋为难道:“王妃还在里面。” “布了阵法,你们当然进不去。”常景棣翻身下马,道:“你们在这守着,本王进去。” 好在云晚意曾跟常景棣提及过阵法破解之法,他恰好会,强闯进去不是问题。 云晚意昏倒的前一刻,还在想着这下真的完了。 她有意拖延时间,等寒露和立秋赶到支援。 可直到现在也没见那俩丫头,想来泰和医馆外定被玉夫人做了手脚。 她这一昏,玉夫人神不知鬼不觉把她带走,等王爷察觉寻到尘赣县,她只怕要成为血池里的水之一了! 没想到,胡思乱想之际,跌入了一个带着冷冽香味的怀抱。 香味清淡却熟悉的让人安心,云晚意勾了勾嘴角,终于安心的陷入昏睡。 她站在楼梯口,若非常景棣及时进门,好巧不巧的接住她,摔下来必要受不清的伤! 重则丧命! 常景棣的恼怒已然到了极点! 玉夫人也没想到,利用阵法守着,常景棣还能强闯进来! “镇北王,我还真小瞧了你!”玉夫人眯着眼,在黑暗中死死盯着他所在的方向,咬牙道。 常景棣抱着昏迷不醒的云晚意,察觉到她周身湿透,冰冷的厉害,压根没打算和玉夫人纠葛,准备离开此地。 然而,玉夫人却微微抬手。 楼下的门似乎有感应,直接啪的一声合上了。 “我这地方,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玉夫人嗤笑一声,胸有成竹道:“你是镇北王又如何?” “身上的毒刚没了,实力早就不如从前,云晚意你带不走,连你自己也要留下!” “废话真多。”常景棣紧紧抱住云晚意,一步步下楼:“你身上有疾,虚张声势罢了,这点把戏休想拦住本王。” 玉夫人没想到,常景棣竟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气恼之余,直接飞身而上。 然而,常景棣就是比她想的要厉害。 尚未靠近,常景棣周身已然爆出一股看不见的气息,将玉夫人震的不断后退。 玉夫人难以置信,完全不敢相信病入膏肓,不能行走整整一年,常景棣居然还有这个实力! 她还要上前。 常景棣已经打开了房门,背对着玉夫人道:“你身中剧毒,再行运气,只会加快毒发。” “这种毒只有晚意能解,若不怕死,尽管再来!” 话音落下,玉夫人已然察觉了不对。 她周身似乎使不上劲儿了! 不可能啊! 云晚意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压根就没有机会下毒! 常景棣自顾的往外走,顺势道:“想要解毒,带上晚意中毒的解药前来交换。” 玉夫人还想往前追,手脚却不听使唤,直接软在了地上。 这还不算。 她为了追赶常景棣追到了楼梯口,这一软,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门被常景棣离开时带上了,外边风声和雨声还在继续,玉夫人长大嘴巴想要唤人。 张开嘴,又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能感觉到身下已经溢出了丝丝温热…… 风雨中,寒露和立秋看到常景棣抱着云晚意出来,双双松了一口气。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因为王妃被王爷抱着,毫无动静。 立秋和寒露同时迎上前,着急问道:“王爷,王妃这是怎么了?” “先别说话,把踏雪寻梅牵过来。”常景棣着同样着急,吩咐道。 踏雪寻梅本就灵性,看到云晚意一动不动,用鼻子不断拱着云晚意。 “踏雪寻梅,你主子有危险,快点回去。”常景棣摸了摸它的鬃毛,道:“别抗拒我。” 踏雪寻梅不喜欢他的抚摸,却如听懂了一样,跪在地上,头一次乖乖让常景棣上马了。 驮着两个主子,踏雪寻梅在雨中飞奔,不一会就抵达了镇北王府。 因着云晚意失踪的事,整个王府灯火通明,连算卜子都焦急的等待着。 若非她身份不能暴露,早跟着常景棣出去寻人了! 常景棣浑身湿透,抱着同样湿透的云晚意从外边进来,直奔后院找到算卜子。 开口的同时跪下,道:“师父,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晚意,等我赶到时晚意整好晕倒,是玉夫人的手笔。” “还请师父帮忙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中毒?” 算卜子看到常景棣身上也全部湿透了,哪里还能责怪,道:“王爷先把人放在软塌上,回去换身衣裳,我这就给她把脉。” 常景棣并未推辞,他留下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再说二月的天冷的厉害,要是他也病了,更是平白添麻烦! 他把人小心翼翼放在软塌上,又让跟上来的立秋去给云晚意找干净衣裳过来换,交代好之后才离开。 算卜子和立秋一道给云晚意换好衣裳,挪了个干净的地方,赶紧把脉。 云晚意脸色惨白,既是因为冷,也因为体内的蹊跷。 算卜子把脉的同时,空出来的手心疼的抚过云晚意的脸,轻声叹道:“你这丫头,惯有自己的主意。” “老是把自己置身于危险,这怎么得了?” 立秋惶恐,来不及换下身上的湿衣裳,立在一旁道:“大师,王妃不会有事吧。” 算卜子抬眸扫了眼立秋,道:“你也去换衣裳,湿漉漉的,别风寒把病气过给王妃了。” “王妃这里有我,暂时没事。” 都离开后,算卜子的脸顿时沉了。 云晚意这脉象,看上去并不好。 咺引道长弄得换命阵法尚未解开,本就潜在她体内。 这玉夫人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邪方,导致云晚意昏迷不醒,脉象紊乱! 第429章 不知名的毒 算卜子是玄医一脉的正统传人,连她都不知道,可见这东西有多邪门。 她不甘心,又拿起云晚意另一只手腕开始把脉。 结果可想而知,也是一样。 云晚意利用毒药,从咺引道长手中换来的换命阵法图,压根就不是真的。 那老道念着云晚意不太懂,在图纸上做了假,完全起不了作用…… 眼下,只能用玄医一脉的保命秘药,暂时压住云晚意身体内的古怪。 只可惜,这秘药和她身上蹊跷完全不对症,作用也维持不了多久。 算卜子用随身携带秘药,暂时唤醒了云晚意。 淋雨加上昏迷,云晚意嗓子哑的厉害,看清楚屋内陈设后,松了一口气,道:“师父,让您担心了。” “还知道我会担心?”算卜子眼眶微红:“师父就你一个亲人了,偏你是个不安分的,专门往危险的地方钻。” “这次若非王爷发现及时,你早就被玉夫人不知道带哪儿去了!” 云晚意支起身子,扑在算卜子怀中,撒着娇道:“师父,徒儿知道错了,这不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一时间情急,顾不上太多吗?” “撒娇也没用,你知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算卜子生气归生气,更多的是担心:“那玉夫人到底给你弄了什么东西?” “我给你把脉看过,体内并不像毒,却也不是蛊。” “我也不清楚,只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味。”云晚意从算卜子怀中起身,按着太阳穴,道:“那味道像是什么东西臭了。” “但只有一瞬,等散去后,又什么都闻不到。” “真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脉象。”算卜子担忧更甚:“你体内的换命阵法还在。” “咺引道长给的阵法图本就有问题,你既然用半颗解药拿捏了他,大可继续逼迫他拿出真的。” 云晚意放下手臂,苦笑道:“师父有所不知,这咺引道长也是个狠人,逼迫太紧也不行。” “但这阵法……”算卜子刚说到一半,门从外边推开。 常景棣大步流星而入:“师父,什么阵法?” 算卜子一顿,云晚意接过话,解释道:“师父在问泰和医馆的情况,我说是阵法干扰了立秋和寒露,这才导致危险。” “你呀。”常景棣既是宠溺,又是无奈:“玉夫人都把你囚在尘赣县一次了,她知晓你的本事,第二次定是有备而来。” “要记住,不管因为谁,都不能让你自己陷入危险中,知道吗?”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瞧着她脸色依旧苍白,侧头问算卜子:“师父,晚意忽然晕倒,是怎么了?” 算卜子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悄无声息给她使了个眼色。 算卜子知道,她不想让常景棣觉察换命阵法的事,收回眼神,叹道:“玉夫人用了不知名的东西,又不像毒,只有一股奇怪的臭味。” “啊?”常景棣听到算卜子都在这么说,悬着的心更是提的老高:“师父,那有没有办法能解?” 算卜子点点头,又摇摇头:“要想解开,还得知晓那臭味是因何而起,不解开,晚意还会昏倒。” 常景棣捏了捏手中拳头:“都怪我,念着晚意周身湿透,只想快些回来,以为是寻常毒药,没有逼问玉夫人。” “我这就去找她!” “慢着。”云晚意叫住他道:“我早有准备都着了她的道,王爷现在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那怎么办?”常景棣深吸一口气,柔声道:“你的身体要紧,我多带些人手,去去就回。” “师父在想办法,想不到办法,王爷再去不迟。”云晚意哑着嗓子,劝道:“我这一趟并非没有收获。” “至少知道了玉夫人的打算,王爷可还记得,我们在瀑布木楼中看到的血池?” 常景棣狐疑的点头。 “那血池中的东西,是连珏和百里氏血脉生的孩子。”云晚意想到那场景,还是制不住的恶心。 “他们诞下百里氏的血脉,称之为太子,想要等太子复活后重振百里氏的荣耀。” “什么?”常景棣难以想象:“什么叫复活?” “那血脉一岁便夭了,用血池秘术养着。”云晚意也不清楚更多,只道:“要想复活那太子,还要用亲近的血脉喂养。” “根据玉夫人所言,云怀瑜已经死了,他的血也进了那池子,还是不够,玉夫人想要我的血。” 说到这,云晚意猛然一顿:“不好,王爷赶紧派人去淮安侯府,把云怀瑾和云怀书接过来。” 他们的血也能起作用,玉夫人从她这儿没讨好,一定会去淮安侯府的! 常景棣却觉得不对劲:“淮安侯府守卫并不森严,人手不多,远没有镇北王府严。” “既是如此,玉夫人一开始就该去淮安侯府找云怀书和云怀瑾,何必大费周章,选这么个大雨夜将你引去泰和医馆?” 算卜子也是这么想,接过话道:“王爷说得没错,玉夫人舍近求远,明显有别的目的。” “我都怀疑,她的目的就是想让你中那不知名的东西!” “不管她什么目的,先把淮安侯府那两个少爷接过来。”云晚意咳嗽几声,道:“玉夫人给我下毒的同时,我也给她下毒了。” “她要想活命,迟早还会求到我跟前,就看谁耗得过谁!” 常景棣嗯了一声,立刻让谷雨带人去。 外边的风雨依旧。 泰和医馆中,玉夫人被常景棣震伤内腑,躺在地上好一会没能起身。 红泪发现她时,她身下早就晕了一滩血。 “夫人,奴婢该死,没能早点来。”红泪把人扶起来安置在软塌上,察看她的伤势,无比自责。 玉夫人周身无力,摊在软塌上,沉声道:“是我轻敌了,没想到常景棣会阵法,能破门而入。” “差一点,我就要成功了!” 红泪给她擦洗着伤处,低声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那东西只有我能解。”玉夫人无力的垂着手,冷笑道:“云晚意想要活命,必须来求我。” “你等会派人继续去送信,一封送给镇北王府,另一封,送去咺引道长那边!” “咺引道长?”红泪犹豫道:“那邪道不安好心……” “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玉夫人不耐打断,道:“云晚意如今有恃无恐,常景棣又恢复如初。” “只能先用这法子把人诓出来,太子复活的事等不得了!” 第431章 两王相见 常景棣担心极了,守在榻前满是担忧。 算卜子给云晚意掖好被子,轻声对常景棣道:“王爷可方便,我们出去说话吧。” 常景棣微微点头的,低声叮嘱寒露好好照顾云晚意,跟着算卜子去了外边的院子。 还没开口,云怀瑾带着云怀书匆匆寻来。 昨晚,谷雨带人去把他们从淮安侯府,迎到了镇北王府暂时住着。 算卜子是做的常嬷嬷打扮,云怀瑾并未留意,也不认识,直奔常景棣跟前:“王爷,听说晚意不好,怎么样了?” 云怀书身子尚未彻底恢复,捂着心口跟在后面,不等常景棣回答,跟着道:“让我们去瞧瞧晚意吧!” “晚意刚睡下。”常景棣挡在两人身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别打扰她。” “她怎么样?”云怀瑾朝禁闭的门看了眼,焦急道:“我们才接到消息,不然早就来了,是我们这做哥哥的没用。” “玉夫人手段厉害,不知道用了什么。”常景棣想了想,还是据实相告:“暂时没找到解决的法子。” 云怀瑾颓然后退一步。 他已经猜到了几分,时间还这么早,云晚意才起来又睡下了,足以见得严重。 况且云晚意的医术他们都见识过,她自己变成这样,不容乐观! “我去找那玉夫人!”云怀书捂着心口,沉声道:“看她要怎么办,才能放过晚意!” 常景棣蹙着眉,给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赶紧拦住云怀书:“云三少爷,您可歇歇吧,自个儿身子都没好利索,再有个好歹,还不得王妃操心?” 云怀书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如果能换回晚意的解药,我甘愿去死!” “死的确简单。”常景棣心中不耐,脱口而出道:“云怀瑜死在玉夫人手下,血都被放空了。” “你去也是一个结果,阻挡不得玉夫人的计划!” “什么?”云怀瑾眼睛猛然瞪大:“怀瑜死了?!” 云怀书也是一脸震惊。 他们以及淮安侯府老太君,包括云恒益,都以为云怀瑜是躲起来了。 “你们还不知道?”常景棣担心说话声音大,打扰云晚意,引着几人去了院中的八角亭,道:“玉夫人亲口所说。” “怪不得云柔柔死后,我们的人怎么也找不到怀瑜。”云怀瑾深吸一口气,面上说悲也悲,却又在情理中: “怀瑜为了云柔柔那蛇蝎女子,和家里断绝关系,几番针对晚意,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只是,玉夫人都杀了怀瑜了,非要对付晚意做什么?” 常景棣神色复杂,看了看云怀书,又看了向云怀瑾:“你们兄妹几人的身份,自个儿清楚吗?” 云怀瑾犹豫了一瞬,轻轻点头。 “百里氏血脉,能复活死去的百里氏太子。”常景棣眯着眼,道:“昨儿紧急把你们接过来,也是因为晚意想到这一层。” “玉夫人抓她不成,定会打你们的主意。” 云怀书紧蹙着眉,一脸的不解:“什么复活,还有劳什子百里氏太子,都死了多久了,这不是纯纯瞎说吗?” 云怀瑾也沉声道:“无端邪术,也就歪门邪道会相信,平白草菅人命!” 他们没见过尘赣县木楼中的血池,不相信也正常。 常景棣无意多解释,只道:“你们安心呆在镇北王府就是,玉夫人手段再厉害,也不能伸到王府中来。” “可。”云怀瑾顿了顿,低声道:“六皇子那边……” “六皇子有本王帮忙。”常景棣顿了顿,又道:“晚意需要静养,今日后,你们也别来打扰。” “她若好转,定会见你们的。” 云怀书不情不愿,云怀瑾应道:“是,我们等晚意好转了再来就是。” 送走他们两人,常景棣重新看向算卜子:“师父刚才打算说什么?” 算卜子没有立刻回答,视线朝两人离去的方向看着,轻叹道:“这一回,云家总算有人真心待晚意了。” “后知后觉的真心,能值几个钱?”常景棣冷嗤一声。 哪怕云晚意能原谅,他都不能。 想到云晚意刚回来时在淮安侯府的处境,常景棣都觉得心痛不已。 而且他总觉得,若非云晚意几次出手帮了云怀书和云怀瑾,他们未必对晚意,未必有现在的心! “王爷,有时候放下,未必不是好事。”算卜子意味深长的说完,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我请王爷出来,自然是为了晚意的身子。” “晚意身子并没有表面上看着好,她性子倔强又好强,非要和玉夫人耗个高低,心性儿在,身子只怕遭不住。” 常景棣想到云晚意的憔悴,沉声道:“师父的意思,我们背着她去找玉夫人?” “对。”算卜子想了想,道:“王爷身份贵重,让我去出这个面。” “不,晚意在乎师父,若知道我让您冒险,她必然生气。”常景棣垂眸凝神,稍微思索,道。 “我先派人用假的解药试探玉夫人,如若不行,再重新抉择。” 算卜子还要再反驳,常景棣不由分说道:“晚意的身子,只有您能照看了。” “玉夫人是个心狠的,若您去有个三长两短,晚意该如何?” 算卜子拗不过,只能叹道:“那就先依王爷的,还有,我昨晚仔细翻阅过古籍,那血池秘术极有可能是真的。” “要想复活百里氏的太子,除了百里氏的血供养之外,还需要一个关键,便是在七星连月之夜,阵法才会正是启动。” “下一次七星连月是一个月后,也就是大旱将之之时。” 常景棣蹙了蹙眉:“师父您的意思,大旱和血池秘术有关?” “不一定有关。”算卜子伸手掐算,道:“乾坤有变,后事难料,多做准备总是好的。” 常景棣若有所思的从后院离开。 他心中有事,没有留意到他身后,算卜子仰天无声长叹着:命运不可更改。 且她神色中尽是无可奈何之下的痛楚。 她尽力了,可惜,真的无法对抗天命! 常景棣派的人还未出镇北王府,门口小厮再一次通传。 端王张赫,再度求见。 “这张赫,是狗皮膏药吗?”大寒通传后,嘀咕道:“一次拒绝还不明显啊,非要上赶着找茬。” “王爷,属下还是按照之前的说辞,给他拒了?” 常景棣捏着手中的檀木珠子,冷笑道:“既然这么有诚意,不见上一见,倒是对不起他的执着了。” “把人宣进前厅等着,你继续把东西送去玉夫人那边。” 张赫没想到这一次求见如此顺利。 秦风跟在身边推着轮椅,低声叮嘱道:“镇北王少年得志,身中剧毒还能在太后和皇上眼皮子底下保住这一命,王爷切莫轻敌。” “敌?”张赫无所谓的笑了笑,拍了拍轮椅的扶手,道:“你难道没听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吗?” 越说,张赫的脸色越沉:“狗皇帝不仁,卸磨杀驴,我们这些良将在战场上用血肉拼搏,出生入死。” “可一旦成功呢,皇上就开始想着法把我们这些人除了,从皇上登基到现在,尚且健全的,就剩下苏震天一人了吧?” “可笑至极,本王就不信,镇北王当真心中没有愤怒,当真对那些个腌臜事一无所知,毫无怨气!” 秦风还要再说,镇北王府的大门已经打开。 秦风只好选择闭嘴。 “端王爷,咱们王爷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走过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谷雨将人引到前厅,道:“还请您稍后。” “没事,是本王叨扰。”张赫端着一张人畜无害的温润笑意,道。 谷雨讪讪一笑,吩咐小厮们招待,他则是回身去接常景棣。 刚转身,谷雨就做了个鬼脸。 这端王,和曾经的三皇子不是一样一样的吗? 端着一张笑脸,看上去温和仁善,干的不是人事,就会给王爷找麻烦!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常景棣。 “你这是什么表情?”常景棣看到谷雨龇牙咧嘴,狐疑道:“那端王很吓人?” “不是。”谷雨老老实实跟在常景棣身后:“他那幅老狐狸样儿,实在和三皇子太像了,笑面虎笑面虎,说得就是这种人。” “看破不说破。”常景棣顿了顿,道:“本王去会一会他。” 张赫在前厅等着,远远看到常景棣过来,开口道:“对镇北王的威名早有耳闻,没成想还是低估了。” “如此玉树临风,眉目间和绝色的帝妃娘娘真相似!” 常景棣缓步走近,恍如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道:“早闻端王大名,如今见到,却是和本王想象中一样。” “一样什么?”张赫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双手括在空档的长袍上:“是指我这瘸腿吗?” “那可不是。”常景棣没继续往下,只往谷雨道:“什么眼神,端王在此,为何不用上好的龙井?” “属下这就命人去换。”谷雨赶紧俯身,道。 “别这么客气,本王前来,主要是看望你。”张赫抬手叫住谷雨,道:“茶水么,喝什么都一样。” “既然端王这么说,那就不折腾了。”常景棣给大寒使了个眼色,道:“叫人去准备酒菜。” “端王跋涉多时,尚未见到皇上,却来看了本王,实在令人感动。” “镇北王客气。”端王顿了顿,顺着常景棣的话往下,继续道:“本王听闻皇上龙体抱漾,紧着就从云州动手了。” “紧赶慢赶的,来了上城几日还是没能见到皇上,镇北王久居上城,又在太后膝下长大,时常进宫,该知晓皇上的病情吧?” 常景棣似笑非笑,眼眸微抬,和他四目相对:“端王这问题,本王也难以回答。” “实不相瞒,皇上抱漾,本王也没法去勤政殿探望,一切都是太后娘娘做主。” “连你都不能去看,皇上的龙体很严重吗?”张赫一脸的担忧,道:“太医院的人要真没把握,本王随性的人里头,有个云州出名的大夫,要不让他试试?” “端王有这份心,得去太后娘娘跟前陈情。”常景棣没接招,打着太极道:“本王做不了任何决定。” “也是。”端王似乎没听懂他的话,话锋一转道:“今儿怎么没看到伶牙俐齿的镇北王妃?” “本王的王妃身子抱漾,遭了风寒,暂时不方便见人。”常景棣顿了顿,沉声道:“端王来,不仅是为了看本王才对。” “本王很是好奇,端王之前来时,说手头有本王感兴趣的秘密,试问,这秘密是什么?” 第432章 端王的秘密 张赫早就料到了常景棣会发问。 秘密在他手中,他当然是不慌不忙的卖起关子,看似在说无关紧要的事:“这时间过的真快啊。” “一晃眼,本王离开了上城几十来年,上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前的旧人不在,想叙旧都找不到人。” “实不相瞒,本王来看你,也是念着从前帝妃的恩情。” 早些年的事,常景棣压根不清楚,所以也无法分辩他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按照时间来看,张赫刚刚展现出非比寻常的带兵才能,为将出征,先帝驾崩,新皇,也就是当今圣上继位。 那时候帝妃应该已经死了,和一个常年出征的将军,不可能有来往。 常景棣不动声色的试探:“想不到端王出征在外,竟然和本王的母妃还认识,你们二人应该没有交集才是。” 张赫想起那些个往事,笑意中夹了几分讥诮:“帝妃是个老好人,可惜所爱非人,这才落得芳年早逝的下场。” 一边说,张赫一边抚摸着空档的袍子,话锋一转,道:“最后那场仗,在本王的指挥下打的很漂亮。” “敌军死了一半,剩下的人负隅顽抗,却也是瓮中鳖,本王没料到的是副将叛变,想独吞这功劳。” “还未下战场,竟然害得本王被敌方的战车轧过,那战车上是敌军的二把手,直接抽刀斩断本王双腿。” “对于本王和镇北王这种人来说,双腿就是我们的命,在巨大的痛意下,本王昏厥了过去。” “本以为失去双腿,本王是怎么也活不成了,没想到随行的军医曾受过本王恩惠,用尽办法保住了本王一命。” “稍作修养,本王从战场回到上城,那一场仗还是我们赢了,皇上大肆嘉奖,除了给本王封地,还赏赐下不少金银财宝。” 张赫陷入回忆,在说话间,整张脸早就不受控制的抖动。 半张脸上肌肉抽动不止,温润仁慈的笑意被扭曲所替代。 饶是隔着半个正厅,常景棣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浓郁的恨意。 这么下去,话没说完,早就失态! 秦风在张赫身后,见状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轻声提醒道:“王爷,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张赫红着双眼,恨意却是半分不减:“多轻飘飘的一句话,本王从战场回来,新皇也对本王说过这话!” “当时本王也这么以为,都过去了,皇恩浩荡,妻子有孕,我们一家人能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后半生也算圆满。” “可惜,连这个美梦皇上都要亲手打破,有人告诉本王,本王妻子腹中的孩儿并非本王的,而是皇上的!” “不仅如此,本王在前线为北荣出生如此,给皇上守护江山,皇上却在本王离开上城后,扭头霸占本王之妻!” “这屈辱放在谁身上能受得了,本王尚且不信那些个话,直到本王看到嫧灵公主的画像,太像了,和本王的妻子眉目间如出一辙!” “那一瞬,本王很想冲进宫,拉着那昏君一起去死,可,也就在这时候,有人劝告本王想的太简单了,以本王的双腿情况,尚未靠近皇上就被御林军杀了。” “既然想给妻儿报仇,本王必须要好好蛰伏,在有能力后再做抉择!” 常景棣边听边思索着。 端王张赫这番话,和他们打听到的情况并无出入。 他周身浓烈的恨意,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看来皇上真的作孽许多! 张赫一番话说完,目光上抬,和常景棣四目相对:“镇北王可曾猜到,是谁劝动了本王?” 常景棣眯了眯眼:“难道端王想说,是本王死去的母妃?” “是,也不是。”张赫拿出一个陈旧的香囊袋子,道:“来本王府上的人,是帝妃的贴身婢子莫莎。” “她送给本王这个安神香囊,让不眠不休不人不鬼的本王睡了个好觉,也让本王想清楚了一切!” “可。”常景棣顿了顿,手轻轻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本王的母妃乃是皇妃,又是帝氏之女。” “她死的时候皇上也才十几岁,那时候端王你也才二十来岁,应该全无交集才对!” 张赫凝视着常景棣那张和帝妃相似的脸,轻笑道:“本王出事的时候,帝妃的确香消玉殒,可她身边的莫莎找到本王。” “想必当时帝妃是真心爱过皇上的,只可惜,那畜生不如的东西,压根配不上帝妃的爱,还和自己的儿子联手,残忍的害死了帝妃!” “老畜生生了小畜生,他们的手段,远比我们能想到的残忍!” 常景棣猛然一怔,蹙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张赫神色诡异,眼神在常景棣身上来回巡视:“你的母妃看似死于恶疾,实则是被先帝和新帝两个皇上害死的。” “本王口中的秘密,也正是如此!” 常景棣敲击桌面的手缓缓停住。 据他所知,母妃的死和当今太后有关,兴许也和先帝有关,却和皇上毫无关系。 张赫这话,多半是假的吧?! 他收回手指,端起茶杯抿了抿:“端王,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太后告诉本王,母妃之死乃是恶疾。” “连伺候过母妃的宫人,也是如此之说。” “对外,当然要有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张赫不屑的冷嗤道:“镇北王既然能查到帝妃娘娘身边的宫人身上,可知晓当年发生了什么?” 常景棣不动声色,将问题抛回给张赫:“要是我没弄错的话,母妃死的时候,端王应该还在战场上未归。” “试问,你又是如何知晓当年的事的,本王又如何知道你现在所言到底是挑唆,还是实话?” “若不是有帝妃的心腹婢子相劝,本王早就在妻儿死后心灰意冷,又怎么会甘愿去封地?”张赫无奈的叹着,拿起那个香囊,道。 “镇北王就算不认识别的,这香囊的花纹还有绣功,都是帝氏独有,本王没必要拿这个骗你。” “也正因为这些恩德,本王命人仔细的打探过帝妃之死,查出了其中种种腌臜辛秘!” 那花色和纹路的确是帝氏所有,就算不拿近看,常景棣也知道。 他有个差不多的,一直珍藏从未佩戴,花色和绣样和这个大致相同,正是母妃亲手绣制,留给他当了个念想。 张赫所言,应该是半真半假。 这东西虽然是帝氏之物,却也不能保证,就是莫莎或者帝妃所绣! 香囊素来都是贴身私密的东西,莫莎该有这觉悟,不会轻易送人。 常景棣凝神片刻,目光再度和他相对:“所以呢,本王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张赫一顿,收起香囊,却是又将话题换了:“镇北王的腿,如今是当真恢复了?” “端王不是亲眼看到了?”常景棣端着茶杯,语气已然带着几分不耐:“坐了这么一会儿,该摸的底都该摸清了。” “接下来的话,应该更直接才是,遮遮掩掩会让人反感的!” 张赫毫不在意,神色中的狰狞消退了些许:“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既然镇北王这么说,本王也就不掩饰了。” “同样是腿受伤同病相怜的人,本王体会多年不能行走,不能踏遍山河,不能逐风追月的痛楚。” “要不是有几分运气,镇北王的腿不会好转,保不齐连性命都难保住,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干的?” 常景棣不动声色的喝着茶:“难道端王知晓?” “当然。”张赫眸色渐冷了,沉声道:“当年我心甘情愿离开上城去往封地,但也在上城留下了属于我的眼线。” “根据眼线所报,镇北王的腿乃是中毒所致,下毒之人,乃是当今圣上!” “他还真是对害人孜孜不倦啊,本王乃是先帝提拔的新秀将军,却因为副将在他的授意下残害,害得本王命悬一线,永久的失去双腿。” “镇北王同样是年轻的少年将军,又是皇上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皇上也能下此狠手,真让人寒心!” “镇北王,你难道不想报仇?” 第433章 太后松口答应 皇上多昏睡一日,太后这心就焦灼几分。 常景棣几日没进宫,乍一看太后头发从花白变作了全白,神色间憔悴了不少。 “母后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常景棣行礼后,故作关心,道:“不然皇上醒不来,您身子也垮了,该如何是好。” “哀家也想顾着,可事情半点不由人。”太后声音略微沙哑,抚着太师椅端坐着,叹道:“你是不知道。” “皇上昏睡多时,皇后也病的严重,后宫群龙无首,最初几日众人倒还能安分守己,时间一长就出了乱子。” “哪怕哀家再三强调皇上没事,只是需要静养,还是架不住那些个后妃试探的心,今儿这个妃子去勤政殿门口闹一闹。” “明儿那个嫔妃在勤政殿去打探,更有甚者,竟然还收买了太医院的人,企图知晓皇上的病情,这不是胡闹吗?!” 后宫的事,常景棣不便开口,也就静静听着。 太后发泄了一通,又扶着椅子叹道:“哀家也是命苦,晚年还要遇到这种怪事,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棣儿啊,如今哀家身边能信的,也只有你了!” 这一声棣儿,唤的常景棣心中制不住的反胃。 从小到大,太后还从未这么亲昵的叫他过,最多就是景棣。 常景棣忍住恶心,抬眼道:“母后说的是,有什么儿臣能帮忙的,儿臣定会尽力而为。” “如今朝堂有沐泽,后宫哀家叫了晨妃一起打理,也算能过得去。”太后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话锋一转,问道: “听说端王几番去你镇北王府,你今儿接见他了?” “是。”常景棣一点也不好奇上午的事,太后中午就能知晓,顺势道:“端王求见,儿臣避了几次,却还是没避开,只能相见。” “他和你说了些什么?”太后问完,又似乎觉察出这么问不太合适,改口道:“哀家的意思,你们两人从未有什么交集。” “他无端要见你,是因为什么原因?” 常景棣心中自嘲的笑了笑,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带着几分无奈道:“端王之所以找到儿臣,全是因为递了多次帖子,却依旧见不到皇上。” “端王万分担心皇上的龙体,想请儿臣进宫给您说一声,他一片忠心,身子不便还长途跋涉而来,总要见一见皇上才能安心。” 太后神色一顿,那瞬间并未收拾好情绪。 厌恶的表情一闪而逝,太后眉头拧的更紧了:“哀家不是派人几次回话,皇上龙体欠安,暂时的确不能见他!” “他巴巴儿闹到你跟前,难道想通过你来威胁哀家不成?” “端王倒是没说什么,母后不用多虑。”常景棣声色如常,劝道:“不过,端王一日三次递帖子求见皇上。” “他住在驿站,来回传信的动静闹得大,满朝文武都知晓此事,若是一直把他挡在外边不见,只怕朝中众人会生怀疑。” “毕竟直到现在,皇上昏厥,也就太医院几个太医知晓实情,其他人皆以为皇上仅仅生病,不便贱人。” 太后眯了眯眼,玳瑁指甲敲在椅子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声音:“所以,你这话有想说什么?” “端王既然要见,不如将他进宫一趟。”常景棣垂下眼眸,提议道:“一来,能堵住外边猜疑的悠悠众口。” “二来,也能显示黄恩浩荡,哪怕一个毫无用处的残王,曾经有功,咱们也重视。” 太后凝神想了想,狐疑的盯着常景棣:“这些话,是他要你来说的?” “当然不是。”常景棣眉头微拧,旋即展平,轻笑道:“端王不能左右儿臣思维,一切不过是儿臣的想法。” “母后若觉得不妥,大可按照您的思维来。” 太后觉得,常景棣的话有几分道理。 但,又有个关键问题。 皇上昏睡不醒,如何接见端王?! 太后有个想法稍纵即逝:“镇北王,端王明知皇上抱漾却坚持要见,他是不是藏着什么祸心?” “这,儿臣不知。”常景棣顿了顿,站在他的角度道:“但儿臣以为,张赫为北荣受伤,失去双腿,足以见得其忠心。” “他大概真是想见皇上一面吧!” 太后打量他的神情,没见到异色,心中猜想对于当年的事,他当真不知内情。 悬着的心稍微放了放,太后叹道:“皇上昏厥,他进宫一见,不就什么都露馅了?” 常景棣抬眸和太后四目相对,道:“其实还有个办法,就说皇上得的病传人,隔着一道门相见。” 太后还有什么不懂的,惊讶道:“你是说,找人假扮皇上?” 常景棣嗯了一声:“算是下下策,倒也能暂时挡住端王和朝中众人的猜想,顺带安稳后宫。” 太后握着扶手的手逐渐收紧:“可,即便是叫人假扮,一开腔不就露馅儿了?” “这母后倒不用担心。”常景棣拿出一个药瓶,道:“晚意医术尚可,早些时候她为了捉弄儿臣,制出一种能变声音的药。” “如今可以派上用场,隔着屏风,您在旁边守着,张赫未必敢大胆冲撞!” 太后给邱嬷嬷递了个眼色。 邱嬷嬷赶紧上前接过药瓶,递给太后。 太后把玩着药瓶,道:“那就按照你的提议来,能应付一时是一时。” “但这假冒皇上之人,你以为谁比较好?” “身形相仿,且能听太后您的话,就是最佳人选。”常景棣又一次垂下眸子。 太后心中有了主意,道:“好,哀家会下旨,让端王明日来觐见,到时候你也一起,带上晚意。” “省的半道有什么意外,也好有人解决。” “那晚大雨,晚意顾着抢院子里的花草,淋了些雨得了风寒,只怕不能前来。”常景棣犹豫着,道。 “皇上本就病着,万一再过病气,岂不是晚意的罪过?” 太后一顿:“没事,让她蒙着面远远守着就是,别人的医术哀家不放心。” 从宫中回去,常景棣便和云晚意说了太后的要求。 “非要我去?”云晚意疑惑道:“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估计是真的相信你的医术。”常景棣猜测道:“越到现在越要谨慎,太后许是担心端王耍诈。” 云晚意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笑道:“太后真是越发谨慎了,也足以见得,他们母子当真作孽。” “而且从现在来看,她也是真的忌惮端王。” “话是如此,但你的身子……”常景棣十分担忧,搂着云晚意道:“我争取过,可太后执意如此。” “不碍事。”云晚意苍白的面上浮出笑意,道:“我不去,还不放心呢!” 第434章 有人疼爱是锦上添花 常景棣还是头一次看到云晚意这么虚弱的样子。 他哪里会放心:“我还没说完计划呢,即便是太后要求,哪有非要你去坐镇的?” “今日在太后跟前我没继续反驳,是因为端王的事,免得太后看出什么,真到了明儿,你不去,太后还能真如何?” “我们的目的,从来都是用端王逼迫太后说出当年的事,你身子不好,何必参合其中?” 云晚意知晓常景棣对她的疼爱,却也正是因为这份疼爱,她必须要去:“王爷清楚其中道理,我也明白。” “若是能顺顺利利,也能免去很多麻烦,在说那张赫本就是不怀好意,万一殿前节外生枝……” “晚意。”常景棣扶着云晚意瘦削的肩头,直接打断她的话,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要依我的来。” “事情是大,但你比所有事情都重要,有我在呢,未必事事都需要你去出头!” “王爷说得没错。”算卜子端着药碗进来,顺着常景棣的话道:“刚才在外边,我隐约听到了几句,也不是故意偷听。” “端王第一次进宫见皇上,不会做什么事,晚意,相比起些,你的身子更重要,知道吗?” 都这么说了,云晚意也不好继续僵持,只能退一步道:“那王爷多带些药去防身,端王蛰伏多年,不能按照正常思维去猜测他的行径。” “好,都听你的。”常景棣这才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眼算卜子,端过黑乎乎的汤药递给云晚意,道: “你乖乖吃药,等身子好转,我们再谈其他。” 汤药是算卜子亲自熬的,苦味不算很浓,冷热正好,云晚意直接一饮而尽。 常景棣却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袋花生糖:“从宫中出来顺道买的,想着你喜欢吃。” 花生糖刚出锅不久,热乎着呢,拿出来时糖还会拉丝。 云晚意吃了一口,只觉得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算卜子瞧着小俩口如蜜里调油,悄无声息的点了点头,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这一次,晚意终于找到打心眼里对她好的人了,连细节都能顾上,旁的不会差! 算卜子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 刚出门,迎面遇上了匆匆赶来的谷雨。 “嬷嬷。”谷雨打了个招呼,问道:“王爷可是在这儿?” “在里面呢。”算卜子瞧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儿,疑惑道:“有什么急事?” “是……”谷雨知晓算卜子的真实身份,也没隐瞒,低声道:“王爷派属下去玉夫人那边换解药,可那玉夫人油盐不进,差点杀了属下。” “早就料到了。”算卜子叹了一声,道:“我去帮你把王爷叫出来,这种事,别当着王妃的面儿说。” 谷雨丧着脸,沉沉点头:“是,劳烦嬷嬷了。” 算卜子敲门进去时,云晚意正将手中的花生糖往常景棣嘴里喂。 冷不丁看到算卜子,云晚意脸一红,赶紧收回手:“师父。” 要换做别人打断,常景棣早就怒了,可算卜子是云晚意的师父,云晚意把算卜子当做亲娘。 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悻悻的起身:“师父还有事?” “谷雨在外头求见。”算卜子背对着云晚意,给常景棣使了个眼色:“怕是有要紧的事,晚意这边我来照顾,王爷先去忙吧。” “麻烦师父了。”常景棣知道多半是因为玉夫人的事,又朝云晚意道:“你好好休息,我晚点过来。” 云晚意乖巧的点头。 常景棣一出去,谷雨赶紧把事情说了说,末了道:“瞧玉夫人恼羞成怒那样儿,只怕轻易不会松口。” 主仆两人朝外走,常景棣脚步慢了几分:“你见到玉夫人了?” “没看到,是一个白衣婢子出来接洽的。”谷雨顿了顿,叹道:“那婢子好生厉害,几句话都没说完就开始动手。” “若不是属下反应敏捷,这会子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白衣婢子,想必是红泪了。”常景棣眯着眼,思索道:“玉夫人不见你,红泪又恼羞成怒想要动手。” “如此看来,玉夫人身上的毒也发作了,她们没办法解开。” 谷雨听的云里雾里,疑惑道:“爷,您这些话何意,属下再去一趟?” “不必了。”常景棣挑了挑眉,捏着檀木珠子的手越发用力:“王妃这边有算卜子师父照料,玉夫人可没有。” “她先是中了晚意防身的毒药,后又中了本王随身携带的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她更是耗不起。” “那王妃呢。”谷雨犹豫着,低声道:“小人瞧着王妃身子的确不好,连算大师都没有万全的法子……” “本王知晓。”常景棣吸了一口气,道:“本王给了两日时间,若明日玉夫人还不上门,本王会亲自去找她。” “你先下去,派人盯着玉夫人那边的一举一动。” 他们二人的对话,被刚好踱步在长廊拐角,准备去看云晚意的云怀瑾云怀书兄弟,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不敢做声,生怕惊动常景棣。 看着常景棣主仆走远,云怀书捂着嘴,尽量压着嗓子,声音中的担忧却是显而易见:“听王爷的意思,晚意她的情况很严重!” 云怀瑾若有所思:“我们来了一日,总没见到晚意,晚意自个儿的医术了得,却是医者不能自医。” “王爷和她自个儿都束手无策,想也能想到情况糟糕。” “那怎么办?”云怀书着急道:“王爷有本事,他怎么不直接去找那玉夫人,拖得越久,晚意越是危险啊!” “听王爷话里的意思,该是晚意的主意。”云怀瑾叹了一声:“她素来有主意,便是王爷,也要依着她的性子来。” “我们先去看看晚意吧,她嘴上不说,处处还是考虑了我们二人。” 兄弟二人到云晚意院子里时,云晚意正被算卜子和寒露一左一右搀扶着,准备去院子里散散心。 “晚意!”云怀书叫了一声,眼眶登时红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几日不见,云晚意实在是消瘦太多,那张绝色的脸好像只有皮包骨,更添清冷。 本来白皙的肤色,看上去是病态的惨白。 云怀瑾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中也是抽痛,忍着情绪上前道:“晚意,哪儿不舒服?” 看到两人,云晚意有几分意外,道:“你们怎么来了?” 王爷不是下令,让他们在客院呆着,不能来打扰她静养? “我们不来,还不知道你病的如此严重。”云怀瑾声音颤抖着,道:“我们兄妹是一家人,不能什么苦都要你独自承受。” “是啊,晚意。”云怀书身子没好利索,激动起来心口钝钝的疼,他下意识捂着,急声解释:“我们不是从前狼心狗肺的人了,是真的担心你。” “你别将我们当做外人好不好,有什么事大家一起面对。” “好了。”云晚意看着他们语无伦次的样子,不由笑了:“我的情况你们帮不上忙,知道也是平添担心,这才瞒着。” “既然来了,整好和你们说一说,玉夫人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她的目的是复活百里氏太子。” “那太子还是我们同母异父的弟弟,所以需要我们的鲜血供着……” “这些我们都知道。”云怀书急躁的打断,道:“方才听王爷说,你和玉夫人互相用毒牵制着。” “晚意,身子要紧,可不是赌气的时候,我们去帮你把解药要回来!” “不可。”云晚意知道云怀书性子急躁,做事又不怎么考虑后果,赶紧道:“她比我严重,等她先低头。” “你们现在去,端的打乱我的计划。” 激动之下,云晚意咳嗽了起来。 寒露帮她顺着气,叹道:“两位云少爷,就按照王妃的来吧。” “好好好,我们都听你的。”云怀书吓到了,赶紧安抚道:“你别激动。” “嗯。”云晚意缓过劲儿,道:“看也看了,你们先回客院去,最近别出去了,需要什么,跟你们院子里伺候的小厮说。” 云怀书还想说什么,云怀瑾拉住他,对云晚意道:“好,听你的安排,你好好养着身子,我们兄弟等几日再来看你。” 云怀瑾拉着云怀书回去,云怀书想了想,挣开他的手,跪在算卜子跟前,道:“嬷嬷,我见过您。” “那时候我伤得重命悬一线,是您妙手回春将我治好,求您想想办法,让晚意早些好起来。” “会的。”算卜子将人扶起来,道:“云三少爷的伤也没完全恢复,还是先顾着自个儿。” “王妃这头有这么多人照顾,不会有事的。” 等兄弟二人离开,算卜子拉着云晚意的手在院中的小亭子坐下,道:“看来这兄弟俩,是真心待你的。” “往后,你也多一重依靠了。” “迟来的真心。”云晚意想到前世,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其实我对他们,早就不奢望什么亲情了。” “可能我这辈子注定了亲缘单薄,无父疼爱,无母怜惜,无兄弟姐妹和睦,只有师父您是真心待我。” “傻孩子。”算卜子将她靠在自个儿身上,道:“除了我,不还有王爷,王爷那才叫是将你放在心尖尖上疼的。” “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细微末节,他都做到了,至于你那兄弟情谊,有是锦上添花,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几重依靠。” “还记得师父之前跟你说得吗,放下心中的枷锁,既是放过别人,也是放过你自己,人生几十年,说短也短,说长则长。” “师父愿意看到你开开心心,而不是心事重重,被莫须有的枷锁束缚。” 云晚意垂下眼眸,窝在算卜子怀中,道:“道理我都明白,可想到曾经种种,怨则自觉爬满心头。” “你才十五岁。”算卜子摸着她的黑发,轻声道:“嗔痴爱恨,本就是人之常情,控制不好,也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 “师父。”云晚意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了。” “好了,这外头冷,稍坐一会儿就回去。”算卜子声音轻柔,充满了慈爱。 云晚意在她怀中,缓缓闭上眼——没有母亲疼爱又如何,师父早就弥补了母爱的空缺。 药力上来,算卜子的气息又让云晚意十分放松,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常景棣来的时候,就瞧见云晚意披着毛茸茸的斗篷,伏在算卜子腿上,寒露站在一旁挡着风。 立秋还去搬了火盆过来。 常景棣到底还是把云晚意抱进了屋子。 她本就纤细,这些日子操劳又身子不适,更是轻飘飘的,抱在怀中完全感觉不到重量。 把人安置好后,他叫立秋去后院吩咐,给王妃换上大补的药膳。 …… 泰和医馆楼上,玉夫人的样子形似恶鬼,没有气力,却又被疼痛折磨的反复哼叫。 如同喝了雄黄的蛇一样,在榻上痛楚的煎熬。 “夫人,药好了。”红泪端着熬好的药,道:“应该能暂时压住您身上的痛楚。” 玉夫人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红泪把人搀扶着勉强坐起,一勺一勺的苦药喂进去。 好不容易按耐住反胃喝完,玉夫人重重跌回榻上:“云晚意那边,还是没人来?” “除了镇北王身边的侍卫,再无人来。”红泪看着玉夫人痛不欲生的惨样,还是忍不住道:“要不,就把要给换了。” “没必要为了她,把您自个儿折磨到了。” “不行!”玉夫人咬着牙,眼角眉梢的阴狠似要溢出来:“痛也痛过了,岂有避开的道理?” “就扛着,我就不信云晚意能对抗的了那些秘术,她最终会乖乖来求我!” 她一字一顿,似乎要将云晚意拆骨吃肉。 红泪惧怕,却又不得不规劝:“夫人,她是连珏的血脉,咱们不得不顾着几分,真把人折磨个好歹,得不偿失……” 第436章 内应是谁 常景棣明显不打算做这个和事佬。 屏风后的莱公公就披了个壳子,什么抉择都下不了。 张赫好整以暇的坐在轮椅上,面上带着悲伤,悲伤中又夹着明显的期待。 太后呢,身份尴尬,张赫事先就因为她僭越太多而提出质疑。 这份安静,持续了一小会。 得不到想要的回应,张赫声音一哽,继续道:“微臣在封地安分守己,临到老了,也就这一个请求。” “还请皇上看在微臣失去双腿,没了妻儿老小,应了微臣这一个小小请求吧,哪怕微臣不要这王爷的名头!” 说得如此凄惨,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莱公公擦了把额间的冷汗,求救的看向一旁传话的桂嬷嬷。 桂嬷嬷只能返回太后身边请示。 太后又看了眼常景棣,眼瞧着常景棣还是不打算参与其中,借着扶额的动作,低声对桂嬷嬷道:“让他先答应!” 得了太后的指示,莱公公总算松了一口气,道:“好,孤应了,爱卿有什么事尽管说!” 他稳了又稳,声音还是带着明显的轻颤。 张赫像是没察觉一般,欢天喜地的谢恩:“多谢皇上,微臣所求,不过留在上城养老,度过剩下的日子。” 太后吐出一口浊气,接过话道:“端王,你所求皇上已经答应,皇上龙体不适,不能与你周旋太久。” “是,微臣先行告退。”试探完毕,又得了想要的结果,张赫语调都扬了几分,行礼道:“皇上万岁!” 端王刚退出去,莱公公赶紧从屏风后走出,颤声道:“太后,奴才有罪。” “你先去换衣裳,继续照顾皇上。”太后沉着脸,对常景棣道:“镇北王,你等会跟哀家去寿宁宫,哀家有话问你。” 常景棣心中明镜似的,面上依旧不显:“是。” 太后先去看了皇上。 看也不能如何,皇上就如那活死人,进出有气,却毫无知觉。 要不是莱公公每日擦洗翻身,怕是连身上都要褥疮发烂。 太后叮嘱了魏院首几人,这才带着常景棣出勤政殿。 也等不到去寿宁宫了,半道上太后便发难问道:“镇北王,哀家刚才提醒你开口,你为何不出言解围?” “母后明鉴。”常景棣垂着眼眸,错开半步跟在太后身后,道:“镇北王和儿臣同为人臣,他和皇上说话,岂有儿臣说话的道理。” 太后正要反驳,常景棣又道:“端王连您都敢质疑,儿臣多嘴,他岂不是更要多心,怀疑儿臣和您联手把持朝政?” 太后责备的话全部噎住了,改口道:“那你也不该眼睁睁看着莱公公尴尬,应该帮忙解围。” “母后,话说这端王的确为北荣立下功劳。”常景棣故作不解,道:“且儿臣瞧他失去双腿,不免想到儿臣不能走路的时候。” “他也没过分请求,只求留在上城养老,还自愿用王爷位置换取,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太后又是一噎。 顿了顿,太后才语重心长道:“端王年轻时候就嚣张跋扈,领军打仗的手段很是极端,恃才放旷,野心不小。” “你那时候尚且年幼,不知道其中内情,皇上能给他异姓王,已经是怜其家遭变故。” “但他的态度咄咄逼人,若真用他那异姓王来换在上城养老,岂不是让朝中众人寒心,觉得皇上苛待旧时功臣?” “唉,罢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让他留下了。” 常景棣跟在太后身后,挑了挑眉:“怎么听母后的意思,对他很是忌惮,一个残废的王爷罢了。” “你……”太后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当年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有所误会。” 许是担心常景棣继续往下问,太后话锋一转不再兴师问罪:“给帝氏的信可递过去了?” “派人送去了。”常景棣不咸不淡,道:“快马加鞭加上飞鸽不歇,最快也要十日才能收到回信。” “还是慢了。”太后抚着眉心,一脸愁容:“皇上已经昏迷了多日,只怕等不得了。” “儿臣也没别的办法。”常景棣同样无奈,道:“况且从未和帝氏接触,尚且不知他们会如何回应。” “也是。”太后现在后悔了,早些年应该未雨绸缪,让常景棣和帝氏的人联系的。 但,之前太后和皇上忌惮常景棣手中帝氏秘宝,又担心他和帝氏勾结,哪里敢啊!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太后双手合十,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回头道:“晚意不是还病着呢,你先回去吧,若有事哀家再通知你。” 看着常景棣远走,太后又深深叹了一声:“作孽啊,真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因有果!” 张赫先一步离开勤政殿,走的却并不快。 他在等常景棣。 秦风推着张赫缓缓往前,四下看了眼,确定没人盯梢,低声道:“王爷不觉得屏风后的皇上很蹊跷?” “说话都在抖,算哪门子皇上?”张赫心中了然,不屑的勾起嘴角:“还不是觉得本王离开多年,早就对皇上生疏。” “所以找个假货冒充应付,可惜了,这假货倒是帮本王留在了上城,哼,还有太后那老妖婆,真把别人当傻子!” 秦风蹙着眉回想勤政殿的事,又道:“您不觉得镇北王表现的很反常?” “他的遭遇和我如出一辙,自然愿意看太后和皇上吃瘪。”张赫不以为然,道:“既然留在上城,你想法子约见皇后一次。” “趁皇上昏迷,该出手就得出手。” 秦风点头,道:“属下早有准备,您放心吧。” 常景棣猜到张赫会等他,刻意以给云晚意抓药的名义,绕到太医院拿了些药材,顺势从就近的南门出了宫。 张赫久等不到,临到宫门也没瞧见镇北王府的马车,这才意识到不对。 常景棣早就回府了。 云晚意正等着消息,见他回来赶紧迎上前。 不等发问,常景棣已经把勤政殿的好戏说给她听了。 “你没瞧见太后吃瘪的表情。”常景棣搂着云晚意笑的十分开怀:“硬着头皮也要接下张赫的请求。” “事后想怪罪在我身上,可惜,按照事实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想怪也怪不着。” 他描述生动,云晚意仿佛能看到,太后那机关算尽却毫无办法的样子,也笑道:“太后这一次,当真是失算了。” “话说回来,张赫也是厉害,在勤政殿就敢质疑太后。” “张赫多半清楚皇上的情况。”常景棣想到了什么,笑意逐渐收起,凝神道:“我总觉得张赫在宫中的人手不简单。” “他能知晓皇上的病情,适时从云州赶到上城,又敢在勤政殿放肆,绝对不是因为一时快意。” 云晚意思索道:“知晓皇上病情的就那么几个,勤政殿的人王爷事先派人仔细查过,都没问题。” “太后身边的人也没问题,难道问题出在不断试探的后妃当中?” 常景棣眯了眯眼:“极有可能。” 云晚意却是猛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对,还有皇后,她一直称病不出,但也派人几番在勤政殿试探。” “皇后早就承认过皇上身上的蹊跷和她有关,难道,她就是端王的内应?!” 常景棣眯着眼,狐疑道:“皇后再恨皇上,却不得不为固伦考虑,她会因为恨,糊涂到和外人联手?” “女人疯狂起来可没理智。”云晚意想了想,道:“我需要进宫见一见皇后!” 第437章 他很受用的美人计 云晚意把要进宫说得斩钉截铁,常景棣无奈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忘了自己是病号吗?” “太后邀请你都没能入宫,再进宫见皇后,太后那边说不过去。” 云晚意狡黠的眨着眼:“明路子不能走,还不能走暗路子吗,王爷肯定有办法带我进宫的,对吗?” 她憔悴了很多,却也丝毫影响不到她的容颜,反而带着病后娇弱破碎的美。 撒起娇来,更是让常景棣心神荡漾,又忍不住心疼。 常景棣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道:“等你身子养好些再说,美人计对我可没用。” “知道王爷坐怀不乱。”云晚意瞧着他那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存了心的要去作弄,绵软的身子逐渐朝他靠近。 因着行医,多数时间要和药材打交道,她鲜少用脂粉香膏,吃了几日药,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但,并不难闻。 常景棣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整个胸腔内,都是她身上清香略带苦涩的药味。 不等他有所动作,云晚意已经靠在了他的胸前。 偏云晚意还不安生,仰着小脸和他四目相对:“王爷,你都不心疼我了。” 常景棣既是无奈,又感觉好笑,忍不住俯身啄在她唇上:“还要爷怎么疼你,捧在手心怕飞走,含在嘴里怕化了。” “要不,你去我心里瞧瞧,看那上面,是不是都是你的踪迹?” 云晚意靠在他身上,他声音带着磁性,心口传来闷闷的震动,带起贴着他的半张脸都有些酥麻。 云晚意噗嗤笑道:“这又是从哪儿学来的甜言蜜语?” “跟你在一起,甜言蜜语自然就从心口涌上来,哪里还需要学。”常景棣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坐在腿上,道。 “晚意,不是我不依你,师父说了,玉夫人所用多半是什么邪门秘术,你身子弱,经不住折腾的。” “乖,还有我呢,你什么事情都抢着出头,不是显得你男人我,像个吃软饭靠媳妇儿的小白脸?” 云晚意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来,不愿意把自己当做依附人生存的菟丝花,常景棣愿意纵着,让她施展拳脚。 可现在,她身子不好,连算卜子都无计可施,他岂能任由她胡来? 云晚意坐在他腿上,也不别扭,双手捧起他的脸打量了一番,煞有介事的点头:“嗯,是有些白了。” 常景棣不恼,顺着她的话笑道:“王府的金银财宝都用作你的聘礼了,府上的田宅地契账本子都在夫人手中。” “夫人愿意让我当小白脸,为夫自然愿意,但前提是夫人身体康健。” “听话,你找皇后做什么,我去走一趟就是。” 云晚意捧着他的脸并未松开,手指轻轻摩挲,从线条分明的脸颊逐渐描绘到唇边,随即仰头印了上去。 熟悉的松香味蔓延整个鼻腔,云晚意的动作十分生涩,摸索间一寸寸把常景棣的克制点燃。 常景棣任由她动作,但也就几息时间,忍不住大掌抚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呼吸间都是彼此熟悉的味道,气温节节攀升。 常景棣呼吸逐渐急促,云晚意也好不到哪儿去, 火是她点燃的,可现在,她哪有灭火的本事,在常景棣攻城占地的掠夺中,小脸涨的通红。 常景棣察觉到她的呼吸乱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声音比先前沙哑了许多:“小家伙是真敢,还真用上美人计了?” 云晚意周身绵软,摊在他怀中,手指描着他衣裳上的竹节暗纹,索性将撒娇进行到底:“还不是想让夫君松口答应。” “这趟宫我进才是最好的选择,皇后和我之间有种不言明的约定,我去,她肯定不会设防,王爷去算什么事儿?” 常景棣被她缠的没办法,刻意放软的声音,听的他实在是不知如何应对。 云晚意看出他的动摇,从他怀中坐直了,半是威胁道:“若是不带我,等夜半一把药将你迷晕,让立秋和寒露帮忙。” 她还真做得出来! 常景棣越发无奈,自己的人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 他叹了一声,摸着她的黑发道:“巴掌和甜枣都用上了,我还能说不吗?” “好好休息一番,等宫门下钥后我们出发,不过这件事,得让师父知晓。” 云晚意却不敢,扑在他怀中道:“师父知道,肯定不让我去了,别告诉师父好不好?” “你还知道怕啊?”常景棣轻笑道:“师父也是担心你,如果瞒着她,等她知晓,必然连我都要被责骂的。” “走,我们去找师父。” 云晚意到底还是依了常景棣。 算卜子正在偏屋研制解药,看着小夫妻俩牵着手过来,放下手中的药材,道:“你们这幅样子,是遇到了为难事儿?” 云晚意可不敢跟师父说,默默在常景棣掌心挠了挠。 常景棣好笑的看了像个鹌鹑的她,开口道:“师父,我们想进宫一趟,晚意的情况,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你们?”算卜子的视线,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转了一圈,绕过云晚意低垂的脸,落在常景棣身上:“王爷要带晚意进宫?” “是。”常景棣把勤政殿的对弈大致说了一番,道:“明里暗里都僵持着,晚意想从皇后那边打开缺口。” 算卜子不愧是云晚意的师父,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云晚意的主意:“晚意,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云晚意在师父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道:“我觉得皇后那边,肯定能找到线索。” “咺引道长和玉夫人掀起风浪,目的是皇上,是这北荣的江山,不论兴亡遭殃的都是无辜百姓。” “胡闹!”算卜子声音严厉起来,旋即又放软了些:“你知不知道你自个儿的身子是什么情况?” “如果不是有玄医一脉的宝物吊着,你现在还没醒,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缺了你难道就不可了?” 云晚意脑袋垂的更厉害了。 常景棣赶紧将她护在身后,主动承认道:“师父,是我的主意。” “得了,王爷心疼她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出这种主意。”算卜子的确生气了,沉声教训道:“自个儿的身子不知道珍惜。” 越说,算卜子越发想到玄医一脉的下场,不由怒道:“这个世道不需要你来当英雄好汉,翻天覆地改朝换代又如何,于我们不相干。” “我们要做的是明哲保身,牺牲自己没人会感激!” “师父。”云晚意从常景棣身后走出来,缓缓靠近算卜子,拉着她的手低声道:“这件事不彻底解决,就如悬在我和王爷头上的刀。” “我并没有什么大义,也没有师父说的广阔胸襟要去挽救世人,不管是咺引道长还是玉夫人,只要他们得逞,我的下场不会好到哪儿去。” “我不想悬着刀入眠,只想早些解决!” 算卜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拉着她的手道:“别忘了你身上不仅有我不能解开的秘术,还有……” 云晚意轻轻点头:“我知道,师父放心,王爷会保护我的,不过进宫见一次皇后,又不是深入龙潭虎穴。” 算卜子和她四目相对,也清楚这个徒弟的执拗,只能解下围裙道:“我如何放心,你非要去,师父陪你一起!” 云晚意下意识道:“不可,师父身份不同……” “你去得,我也去得。”算卜子顶着常嬷嬷的脸,不由分说道:“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常景棣打着圆场,道:“晚意,师父放心不下你,就按照师父的来吧,万一你遇到危险,师父在还能多一重保障。” 云晚意本想松口不去了,可想到皇后之前的警告,她还是想去一趟。 是夜。 皇后坐在宫中,对着摇晃的烛光发呆。 心腹丫鬟翠竹剪了些烛花,低声提醒道:“娘娘,和端王约定的时辰要到了,北门那边打点妥当,您换上嬷嬷的衣裳,从那边出去。” 第439章 找到他们幕后之人 皇后神色诡异,边说,身子逐渐靠近云晚意。 本就憔悴的脸色,逐渐在云晚意面前放大,看上去更如鬼魅似的。 云晚意蹙着眉,对皇后的话万分存疑:“皇后娘娘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您自己想过吗?” “按照您所言,先帝知晓此事,恼羞不甘之下杀了帝氏的那个男子,太后还是先帝的后妃,皇上还是皇子。” “他们母子之间吹什么风,就算皇上觉得镇北王身份不对又能做什么,两者不是风牛马不相及?” “是本宫说的不够清楚。”皇后冷嗤一声:“镇北王妃应该知道皇上和镇北王之间,相差多少岁吧?” “太后和帝妃交好的时候,皇上已经是有自己思想的小大人了,太后不愿做这个恶人,让还是皇子的皇上在先帝面前透风。” “说什么十二弟真好看,和父皇长得并不相似的话,镇北王随了帝妃的模样,从小就是粉雕玉琢,比女娃娃还要精致。” “先帝本就知晓了帝妃入宫前有心上人的事,心有芥蒂,闻言更是疑心镇北王并非他的孩子。” “一个被疑心的血脉,镇北王妃觉得在这吃人的宫中,他能安稳长大吗?!” 云晚意眯着眼,仔细从皇后说的故事里,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同时,摸到屋顶的常景棣,也在静静听着这番话。 越听,他拳头越发拽紧。 母妃死的早,他对母妃也好,父皇也好,印象并不深刻。 记忆里更多的是贵为皇上的皇兄严苛又寡言,对他并无多少笑脸也无什么亲情,倒是太后,明面上做的不错。 他在太后膝下多年,也愿意叫太后一声母后,若非中毒之事,也不会有时候改口,疏离的称一声太后。 常景棣压根不知道父皇母妃,还有太后之间发生过什么!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更相信皇后所言是真。 算卜子在旁,轻轻按了按常景棣的肩膀。 常景棣会意,逐渐松开手,但心,却越跳越快。 云晚意思索了几息,疑惑道:“谁都知晓王爷是先帝最疼爱的小儿子,皇后这番言语,和传言完全相悖!” 皇后又是一笑,眼泪都要出来了:“镇北王妃,本宫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 “先帝疼爱帝妃,可不代表他会忍受自己头顶带绿,不能叫别人知晓此事,明面上总得过得去,总得装样子。” “帝妃死后没几年,先帝也就驾崩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云晚意摇头:“对外,先帝乃是病逝,帝妃死后忧思成疾……” “整个太医院都在,先帝谨慎至极,哪来这么容易生疾?”皇后冷嗤着,打断道:“先帝是被皇上和太后害死的!” “更或者,帝妃在失宠又复宠的过程中,早就做足了准备,给自己还有心爱的男子报仇!” 事关先帝之死,云晚意猛然一顿,从椅子上起身,沉声道:“皇后娘娘可知晓,您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皇后笑的十分阴森:“帝妃既是为了保住镇北王,也是为了出一口气,还为了让太后心甘情愿将镇北王养大。” “除了答应给皇上换命,更助他们母子害死先帝,她乃帝氏圣女,精通医术和帝氏巫术,悄无声息害死一个人易如反掌。” 第440章 她直白的回应 常景棣和算卜子同时看向云晚意。 两人都觉得云晚意的分析有道理。 莫莎是帝妃的心腹,自小跟随帝妃,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自愿跋涉千里来上城。 帝妃之死,莫莎定知晓全部真相,她那时候无法以一己之力兑付皇上和太后,只能隐忍。 许是因为端王张赫也恨皇家,恨常氏,莫莎最终选择和他合作,几十年后的今日回到上城,把原本平静的池水搅的一团浑浊! “多年过去,莫莎从未留下痕迹。”常景棣想到这,无奈道:“要想找到她,除非她自愿露头。”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不太可能,我们对她的了解只在皇后的只字片语中存在,要想引出她何其困难?” 云晚意不急不忙,拉着常景棣和算卜子对面而坐,道:“莫莎在乎母妃,王爷是母妃以性命护着的孩子。” “既然算莫莎的小主子,若是有危险,莫莎会不会出面?” 常景棣闻言,微微一顿,旋即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之前中毒受伤命悬一线,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早就成了白骨一具。” “紧要关头莫莎都没出现,这个法子肯定不行。” 云晚意却如狡猾的狐狸,眯着眼挑出一抹狭长的弧度:“据我所知,王爷腿伤后,镇北王府的门槛都要被各路大夫踏破了。” “有的是被人引荐,有的是王府派出去的人所寻,这些人当中会不会混着莫莎的人呢?” 算卜子赞同的点头,顺着她的话道:“也是,莫莎的身份不便露面,要对王爷好,也只能以细水无声的方式。” “倘若没有种种事情在前,我们一点点查到莫莎身上,到现在也不知晓她还活着。” 常景棣沉吟片刻,问云晚意道:“你的法子是什么?” 云晚意握住常景棣的手:“刚才说了啊,王爷有性命之虞,她定会现身。” 算卜子看了眼常景棣,疑惑道:“这法子并非万全,王爷之前也有好几次告危……” 云晚意知道算卜子的意思,也明白常景棣的担忧,笑道:“要是王爷被端王陷害,危及生命呢?” 常景棣和算卜子同时一顿——对啊,云晚意这个角度可以,张赫能走到今日,离不开莫莎的推波助澜。 倘若端王生出二心,要对常景棣不利取而代之,莫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云晚意继续分析道:“端王得王爷相助,顺利进宫一趟,这几日定然还会主动找王爷,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算卜子立刻接过话,道:“得先找人调查端王的行事作风,不能被莫莎识出什么不对来。” “王爷早就派人去查端王了。”云晚意目光流转:“应该也有结果了吧?” “嗯。”常景棣沉沉应了一声,道:“才传回消息,端王这人在云州口碑极好,脾气好,性格好,乐善好施。” “作为异姓王,整个封地都归他处理,他很是开明,百姓也好地方官也罢,提及他无不是称赞颂扬。” “此番来上城也是,出发前他就在云州造势,说什么皇上对他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不嫌弃他是废人给与极高的荣誉勋爵。” “百姓都赞他知恩图报,懂的感恩!” 云晚意闻言,眉头不自觉蹙起:“端王如此作为,是打算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结合皇后那番话……” “他打算把一切推到皇后头上!”算卜子接过话,冷嗤道:“心思缜密,完全不像是武将!” “多年前,端王带兵打仗就是以阴险出名。”常景棣倒不奇怪:“只要能打胜仗,不计过程,不顾道义。” “这也是他不败战绩的源头,皇上对年少英雄的他下手,多半是就是因为这个!” “就看明日他如何说了!”云晚意蹙着的眉心松开,狡黠道:“师父,您可要把什么药都备一些。” “都有。”算卜子半真半假,责备道:“不要你操心,你现在的任务是保护好自己,像今晚这种事不准再有。” “是!”云晚意吐了吐舌头,道:“师父跟着折腾大半夜,也要早些休息。” 常景棣送云晚意回了院子。 这一次他没有离开,身长玉立,站在门口萧萧肃肃。 夜晚的风扬起他的衣角,更添了几分爽朗。 云晚意困得哈欠连天,也不得不问一句:“王爷还有别的事?” “晚意。”常景棣犹豫着,脸色不知不觉变的通红,连带耳尖都似要滴血:“我,我能留下吗?” 门边的灯笼并不亮,光从上而下笼罩着他,高悬的鼻梁为分界线,半张脸在明,半张脸在暗。 表情看的不甚清楚,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轻颤。 紧张所致。 若是被外人知晓,堂堂镇北王还有这样一面,只怕要惊掉大牙。 常景棣个子很高,云晚意仰起头和他对视,他眸中似有星辰,明亮又缱绻。 她明白他的意思,脸色登时也如他一样,变的绯红一片。 云晚意脑袋微垂,避开他灼热的视线——这,这也太直接了。 常景棣生怕唐突了云晚意,见她垂下眸子,赶紧磕磕巴巴的解释:“我不会如何,只是,担心你的身子。” “你不习惯立秋寒露几个近身伺候,我在你身边也是个照应。” 云晚意只觉得脸颊烫的厉害,依旧垂着眼眸,应道:“这是镇北王府,王爷的地方,想宿在哪儿都行。” “不一样。”常景棣赶紧开口,道:“这里是镇北王府,你是镇北王妃,是这个府上明媒正娶的女主子,是我的妻子,我该尊重你。” “尤其是这间院子,一开始就是给你准备的,没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乱来。” 真,生涩的如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儿。 剖白心意都如此直接,让人难以招架。 云晚意既是羞涩,又觉得这样的常景棣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噗嗤笑道:“王爷如此说,倒是给我绝对的权利了。” “那,你答应吗?”常景棣不安的等待她的回答。 云晚意点头:“答应了,我是这府上的女主子,也是王爷的妻子,我们本该一体。” 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常景棣更是高兴——不单是为她的回答,还她回应的一番话。 这,好像是云晚意为数不多,给他最直白的回应。 常景棣紧张的搓了搓手,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那,那我先去沐浴,衣裳该换了。” “嗯。”云晚意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垂眸道:“王爷先去吧,我也要梳洗。” 惊蛰跟在常景棣后头,看着自家王爷总算开窍,他也跟着高兴:“王爷早该提议了。” “哪儿有新婚小夫妻就分房的,您和王妃都成婚一个多月了还是如此。” 常景棣高兴,也顾不得计较他的僭越,道:“你也是新婚,住一起了吗?” 惊蛰一顿,讪讪道:“对于属下家里的情况您也知晓,双喜的身子需要时间调养。” “王妃抽空去瞧过双喜,虽然骨头有所恢复,却还是不尽人意,伤得又是最为尴尬股骨,属下哪里敢和她住一起。” “难怪本王要给你新婚休沐的时间,你也不要。”常景棣挑了挑眉:“还准备问你些事情,看来问了也是白问。” 惊蛰直觉和王妃有关,赶紧道:“爷要问什么,保不齐属下知道呢?” 常景棣脚步微顿,上下打量了惊蛰一眼:“你们几个当中就属你是快木桩子,能第一个成婚,实在是让本王意外。” “可老树开花,能开几次,到现在连媳妇儿的榻都没上过吧?” 惊蛰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刚才爷不是问过了吗,就双喜那身子,哪儿能睡在一起? 他们成婚前,王妃虽然费尽心思给双喜治疗腿疾,奈何伤得严重,成婚那日双喜站起来了,劳累了半日,骨头又疼。 直到现在,双喜还得趴着睡…… 常景棣没再管他,大步流星赶去沐浴去了。 云晚意关上房门,心跳的也很厉害。 寒露尚且未归,立秋又被派去调查玉夫人了,伺候她沐浴更衣的人是小满。 小满比她还要高兴,边帮她卸着头上的珠花簪子,边龇着牙傻笑:“王爷总算是开窍了,把奴婢几人担心的。” “昨儿奴婢去看双喜,双喜还在说此事呢,您和王爷成婚许久却客气分房,实在是不利于夫妻感情。” “若非奴婢拦着,双喜那丫头得强撑着回来找您。” “双喜自个儿还是个孩子。”云晚意看着铜镜中的自个儿,似乎比之前消瘦了些,又问:“我的事,双喜不知道吧?” “瞒着呢。”小满叹道:“双喜那性子,若知晓您身子欠佳,定要来探望。” “嗯。”云晚意卸下长发,走到浴桶旁边,轻叹道:“双喜已经寻了个好去处,最近事情缠身,我忙的紧,实在是精力有限,顾不得你们。” “你们几个有对眼的,也尽管跟我说,我的人不说嫁的多好,总归是要正经人家的大妇,体体面面的。” 小满脸色微红,道:“夏至和杏儿在锦绣阁,您又让奴婢挑着闲暇跟章掌柜学管账,身边就留立秋和寒露怎么够。” “奴婢没有心上人,自愿跟着王妃您,只要您不赶奴婢走就是。” 主仆两人说了些话,起身穿好衣裳,云晚意半靠在榻上边看医书边等常景棣。 没等到常景棣,率先等到了归来的寒露。 寒露没有换回衣裳,依旧穿着从皇后宫中换来的宫女服,周舍带着夜幕中的寒凉。 担心冲着云晚意,寒露离地几步之遥,汇报道:“王妃,奴婢跟着翠竹去见了端王。” 云晚意看了眼寒露,只觉得她脸色比平日白很多,放下手中的医书,问道:“端王发现了吗?” 第441章 宿在一起 寒露回想着端王的样子,白着一张脸摇摇头又点点头:“奴婢不敢确定,先前端王来镇北王府,奴婢只跟着您远远看了眼。” “那时候端王从头到尾都在试探您,眼神从未对奴婢停留,尤其是奴婢这身装扮刻意的改变过,不论是打扮还是别的更能掩人耳目。”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都应该认不出奴婢才是。” “张赫为人谨慎周全,定有几分过人的本事。”云晚意眯着眼,思量道:“你以为他发现了,他有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寒露想着端王的表现,道:“至少,从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云晚意更好奇了,疑惑道:“既然没反应,是不是你想多了?” “应该不是。”寒露想了想,叹道:“您也知道,端王和皇后娘娘相约,今儿本是要谋划大事的。” “皇后娘娘被您拖住走不开,翠竹作为心腹,端王应该说点什么,或是让翠竹传话。” “可端王什么都没有,先是让奴婢和翠竹等了许久,见面时端王又是一言不发,那神色瞧着有些古怪。” “翠竹沉不住气,率先试探了几句,端王也只说皇后身子不适,改日再见。” 云晚意对张赫不是特别了解。 但从他们打听到的事情来看,张赫城府极深,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她想了想,问道:“端王可曾发怒,亦或者不满?” 寒露摇头:“没有,面上如常,半分异常都不曾有。” 在皇后这件事上,张赫应该站在主导地位。 他约见皇后,打通关系,却在临门一脚被皇后放鸽子。 就算再沉得住气,端王也不可能在面对皇后身边的下人时,依旧如常。 不该是这样。 “看来,你猜的多半是对的。”云晚意沉声道:“端王发现了端倪,所以没当着你的面开口。” “是奴婢搞砸了。”寒露当即跪下,道:“奴婢大意,没料到端王如此警觉,不该近身跟着。” “起来吧,怪不得你。”云晚意眯了眯眼,道:“折腾半夜你先去休息,这件事明儿再说。” 寒露起身,同时又想起一事,犹豫道:“王妃,翠竹在和奴婢分开时,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她说,皇后怕是难过这一关了,奴婢不清楚其中意思,但猜测来看,只怕皇后搞砸了事情,性命堪忧。” 云晚意安抚道:“皇后的确打算一死了之,不过我分析了其中利害,她应该想清楚了。” “那就好。”寒露松了一口气,道:“奴婢先告退了。” 寒露离开时,碰到了姗姗来迟的常景棣。 不过常景棣没顾着问她,直接进了门。 他一身淡紫色的长袍,刚沐浴完并未穿的太周正,松松垮垮的样子平添慵懒,和平日的他又不一样。 连带整个人都多着几分邪魅。 常景棣沐浴一番,心态也调整的差不多了。 和衣躺在云晚意空出来的床榻外侧,道:“寒露那边如何?” “大概是识破了。”云晚意把寒露的话说了说,道:“也是我急于留住皇后,没有考虑太多,并未叮嘱寒露。” “皇后没去,凭空多出来一个婢子,张赫怀疑也是应该的。”常景棣长手一伸,将她带入怀中,道:“也算不得什么。” 两人都刚沐浴过。 云晚意身上是浴盐中的栀子花味,香味并不浓郁,一缕清浅的香味划过鼻尖,再去嗅时又好像没有。 若有似无的萦绕,常景棣只觉得飘进了心里。 常景棣身上则是他惯用的雪松香,衣裳都熏过,味道更清冽。 云晚意早在不知不觉中熟悉了这股子味道,她翻过身伏在他的胸口。 两股香味交织,彼此的气息混在一起。 常景棣很喜欢这种气息交融感觉,他俯身,唇带着湿热印在她的额间。 她的皮肤很好,光滑细嫩又白皙,似乎连细小透明的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唇逐渐往下,落在眼睛上。 她闭着眼,浓厚的睫毛犹如小羽扇,似是紧张,轻轻抖动着。 再是挺立小巧的鼻尖,到绵软温热的嘴唇。 云晚意闭着眼,感受着他的热情。 吻又一次调整位置,落在她的脖子里。 云晚意怕痒,忍不住睁开眼,歪着脖子边笑边躲闪。 她越是这个动作,越能感受他的长发和呼出来的鼻息。 痒痒的,似乎从脖子一路痒到了心里。 常景棣又是无奈,又是纵容,保持着埋在她脖子里的动作,轻笑道:“你躲什么?” 战栗间,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双手抵在他宽阔的胸口,在他怀中挣扎躲闪:“痒。” 温香软玉在怀,还是个不经意间不安分的软玉,常景棣是坐怀不乱,可那得分对象。 怀中人是心上人,他几乎是顿时僵住了,连声音都带着欲念浓郁的沙哑:“别乱动。” 云晚意这才后知后觉感到不对,静下来,也感觉到了他的炙热。 “王爷?”云晚意小声叫道。 常景棣闷哼了一声,将她搂紧了些,顺便打出掌风熄了油灯:“睡觉。” 她被玉夫人陷害,身子不好,经不住折腾,常景棣就真的生生忍住了,将人搂在怀中闭上眼。 云晚意背靠在他怀中,只觉得比一个人睡热很多。 燥热,却令人安心,云晚意胡思乱想着,也的确乏了,不知不觉呼吸均匀。 她睡相很好,几乎不怎么动弹,常景棣手臂紧了紧,也逐渐进入梦乡。 这一觉,两人都睡的舒适,无梦到天亮。 云晚意是疼醒的。 从半梦半醒间温吞的痛感,到难捱的疼。 常景棣在她醒的时候,也睁开了眼。 一眼,就发现云晚意不对,赶紧撑着手笔起身:“晚意,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嗯。”云晚意点点头,压着声音吸气道:“疼。” “我去找师父来。”常景棣十分自责:“是不是昨晚抱着你太用力了?” “不是,玉夫人的秘术。”云晚意的确疼的厉害,言简意赅道:“本就是靠师父的药压制着。” 常景棣慌张的穿着衣裳,连扣子歪了也没发现,半拖着鞋就往外狂奔:“师父肯定还有办法,我这就去!” 算卜子醒的很早,在院中练着太极剑,看到常景棣不顾身份匆匆忙忙,也料到了云晚意出事。 不等常景棣开口,算卜子已经丢下剑:“晚意怎么了?” “疼。”常景棣生怕耽误时间:“师父,边走边说吧,您需要什么药,我这就派人去买!” 算卜子心中有数,道:“玉夫人的秘术起了作用,药物怕是压不住了。” “那怎么办?”常景棣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晚意是被痛醒的,她轻易不说疼,开口定然是遭不住的。” “王爷,现在的确没更好的办法。”算卜子无奈道:“玉夫人那边如何?” “暂时没有消息。”常景棣咬着牙,道:“劳烦师父照顾晚意,我去找玉夫人!” “王爷不用去。”云怀瑾就在长廊下等着,眼眶红的厉害,带着几分哽咽:“怀书他去了,算着时间应该到了。” “什么意思,他去找玉夫人不是以卵击石?”常景棣脚步一顿:“云怀书又在添什么乱子?!” “怀书心中一直对晚意有亏欠,不止怀书,还有我们。”云怀瑾忍着情绪,周身轻颤着:“怀书想求得晚意的原谅。” “他说他的命本就是晚意所救,愿意以这条命,从玉夫人手中换解药。” “胡闹,简直胡闹!”常景棣意识到云怀书的目的,面色铁青,边整理衣裳边对大寒惊蛰道:“大寒送嬷嬷去照顾王妃。” “惊蛰,你拿上解药,跟本王去泰和医馆!” 云怀瑾赶紧跟上:“我也去!” “你若真闲的,就去照顾晚意。”常景棣停住脚步,咬牙道:“别添乱了!” 泰和医馆。 玉夫人已经几夜没睡好了,眼下乌青浮肿,像是被人揍了几拳。 周身既是疼又是无力,吃喝拉撒都在榻上,全靠红泪照顾,尊严全无。 她已经撑不住了。 在红泪不知道第几次,帮她换身下脏污的垫子时,握住红泪的手,咬牙不甘道:“去找云晚意吧!” “交换解药,这一次,是她赢了!” 红泪松了一口气:“夫人,错过这次我们还有下次,您的身子要紧。” “去吧。”玉夫人有气无力,道。 红泪尚未踏出房门,忽有白衣婢子匆忙上楼汇报:“夫人,云家的三少爷云怀书求见!” 第442章 送上门来 这个通报,让红泪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向玉夫人,疑惑道:“云家的三公子在这个时候来,定是为了镇北王妃。” “但那人自个儿也没什么本事,又有什么用,敢想从您手中拿解药?” 玉夫人虽然痛的要命,脑子却还是精明的。 她稍微一想,就清楚了其中缘故:“云晚意和常景棣从泰和医馆回去,镇北王府连夜就接了云怀瑾和云怀书过去。” “明面上是说云晚意身子不适,念着娘家兄弟,实则是知晓我杀了云怀瑜,忌惮会再对他们二人动手。” “几日过去,我不好受,云晚意照例不好过,或许那云怀书兄妹情深,正是为了秘术的解方而来。” 红泪犹豫道:“夫人,奴婢该如何?” “先等等。”玉夫人周身绵软疼痛,吸着气道:“再拿些止疼的药给我。” “那止疼的药药效太霸道了,止疼的同时极度伤身。”红泪觉察出玉夫人的打算,低声劝道:“您这几日服用的够多了。” “今早已经吃了两次,一次比一次作用短,最后连半盏茶也坚持不得,这才压着,让奴婢去找镇北王妃交换解药……” 玉夫人身子不适,脾气更是暴躁,对于红泪也忍不住,怒道:“这么多话,还不按照我吩咐去做?” 红泪赶紧住嘴,却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句:“镇北王妃和几个兄弟并不亲厚,云三公子未必会为她丧命。” “奴婢以为,镇北王妃性子狡诈,此事多半有诈。” “我知道。”玉夫人撑着双手按了按太阳穴,缓了缓道:“事到如今,不外乎一个赌字。” “我不好受,她亦然,还记得她被送去尘赣县吗,根据常牧云所言,云晚意是因为救命悬一线的云怀书,这才心甘情愿被掳。” “如此一想,他们兄妹间的情分,未必能差到哪儿去,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话已至此,红泪也不好再说,应道:“是,奴婢去准备药。” 云怀书在泰和医馆一楼等着。 他以前也来过泰和医馆,不过那时候布局不是这样。 四下打量的同时,云怀书身子带着不自觉的颤抖。 毕竟是赴死,他尚未成亲,说到底也还算半个孩子,哪儿有不恐惧的。 可想到云晚意的情况,云怀书又拽紧了拳头。 他这条命是云晚意救回来的,还不止一次,而且,这也是他这做三哥的,亏欠晚意的。 在晚意冷淡待他的时日,他仔细想过,若他是晚意,也必然不会说出原谅两个字。 这一次,就当还了晚意的救命之恩。 云怀书这么想着,心中的恐惧消散,竟是平静了不少。 玉夫人吃的止疼药,药效极好,吞下去一小会儿,周身的情况便有所缓解。 她这才叫云怀书进门。 隔着屏风,玉夫人说话虽缺了几分中气,但听上去依旧不容小觑:“云三公子求见,是打算做什么?” 云怀书听到这声音,身子僵了僵,随即小心翼翼道:“听闻玉夫人和小妹有几分误会,我来帮小妹要个公道。” “你有足够的本事,那叫讨回公道,可若你只是个谁都能捏死的小蚂蚁,哼,公道就成了送死!” 云怀书身子一顿,旋即抻着脖子,直接道:“既然小爷来了,就什么都不怕,我二哥已经死在你手中。” “你们那劳什子血池秘术,需要我们的血脉,我愿意用血脉换回晚意的解药!” “哼,倒是有几分本事。”玉夫人早有猜想,面上露出些许笑意:“竟然还甘愿以命换命。” “少废话。”云怀书忍着惧意,咬牙道:“我知晓你也中了毒,就算要我的命,你也活不了多久!” 玉夫人猛然一怔——是啊! 她能用云怀书的命,可她自个儿也中了毒,云晚意的毒并不是闹着玩的,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 她给云晚意解药,谁来给她解药?! 玉夫人脸上的笑意逐渐收回,沉了沉眼。 红泪立在一旁,低声道:“他也是连夫人的孩子,不如先把他弄到玉楼养着,镇北王妃那边不成,总还有个能用得上的。” “退一步说,就算镇北王妃和镇北王寻到咱们这儿,只要咱们咬定云怀书没来过,他们也无可奈何。” 玉夫人咬着牙,道:“就按照你说的办。” 云怀书等不到回答,声音急促,又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答应。”玉夫人这一次,总算是笑出声了:“我给你解云晚意秘术的法子,你跟我们走。” “可。”云怀书顿了顿,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说谎,又如何知晓那解法的真假?” “钱货两讫。”玉夫人挑眉,道:“我命心腹送解法过去,确定云晚意无事,你再跟我们走。” “好。”事到如今,云怀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咬牙道:“赶紧开始吧!” 玉夫人本来就打算派红泪去交换,根本没什么好准备的。 装模作样一番,让红泪将原本的东西拿给云怀书看,道:“全部都在这了,云三少爷确定一下。” 纸上的字,云怀书有很多都不认识,符更不用说了。 草草看了几眼,他心中不耐,摆手道:“既是如此,晚意耽搁不得,赶紧送去。” 红泪刚转身,又听云怀书问道:“需要多久生效?” “药到病除。”红泪蹙了蹙眉,道:“这又不是毒,用不着等太久。” “我的小厮就在外边,他跟着你去。”云怀书顿了顿,道:“我只相信他的话,免得你们作假,白白葬送我的命。” 红泪嗯了一声,匆匆出门。 另有白衣婢子过来,将云怀书引去了泰和医馆后院的地下密室。 云怀书前脚刚走,常景棣后脚就到了。 泰和医馆早在常牧云死后,就彻底停止营业,没有来看病的病人也没坐诊的大夫。 楼下看守的白衣婢子压根不是他的对手,常景棣长驱直入,找到了二楼贵妃榻上小憩的玉夫人。 玉夫人止疼药的药效刚过,周身痛的厉害,额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看到常景棣满身煞气,玉夫人眯了眯眼,颤抖这声音问道:“镇北王这是做什么,天子脚下要在医馆杀人不成?” 常景棣不想和她周旋,冷着脸道:“云怀书人呢?” “什么云怀书?”玉夫人早就打算将装傻进行到底,不耐道:“镇北王来我这儿闹事,大可寻镇北王妃的名头,没必要弄个杂七杂八的人来。” “云怀书来找你了。”常景棣眯了眯眼:“他找你要王妃的解药,识相的话,赶紧把人交出来!” “我可没看到人。”玉夫人气定神闲,擦了擦额间疼出来的汗珠,道。 留在玉夫人身边的白衣婢子呵斥道:“镇北王未免太无理了!” “白桦。”玉夫人呵斥了一声,话却是对常景棣说的,做足了示弱的样子:“我如今中了云晚意的毒,动弹不得。” “且在王爷来之前,就派心腹去镇北王府交换解药去了,要是那云怀书来,我何苦低声下气的让婢子前去?” “镇北王若是不信,大可搜我这泰和医馆!” 常景棣并未相信这番话。 云怀瑾不可能用这样的事说谎,云怀书和他的心腹小厮不知去向,只可能是傻傻的来找玉夫人了。 与此同时,红泪已经敲响了镇北王府的大门。 第443章 绝对还有问题 常景棣不在,一切都是云晚意做主。 可她疼的近乎昏厥,听到汇报也无法见红泪,便让算卜子去应付一番。 “师父,这红泪是玉夫人跟前的心腹,一直伴随玉夫人。”云晚意叮嘱道:“她们狡诈,说的话未必是真。” “您要注意些,以免被她给骗了,亦或者做了套。” 云怀书去找玉夫人的事,暂时还没闹到云晚意跟前。 她身子不适,常景棣特意吩咐不准告诉她这些。 连云怀瑾,也只来看了眼,就回了客院。 是以,云晚意并不知道红泪前来的目的,只当她们遭不住毒药的折磨,来服软交换。 算卜子神色复杂,看了眼她,道:“师父走南闯北多年,这些小事尚能处理,你好好休息。” 云晚意的确痛的厉害,她相信算卜子能处理妥当,闭上眼不再说话。 算卜子顶着常嬷嬷的模样,出去见了红泪。 红泪也是个人精儿。 知道镇北王不在,云晚意竟没亲自出来,只有个嬷嬷出面,也便猜到了几分,定是云晚意身子不适。 红泪姿态一下就上来了,冷声道:“镇北王妃好手段,我们夫人自愧不如,前来交换解药。” “这是交换解药的样子?”算卜子面色发沉,扫了眼红泪,道:“我瞧你这姿态极高,似乎并不把我们王妃放在眼里。” “既无诚意,还是算了吧,以免大家都不痛快!” 红泪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和蔼的妇人,竟然是个不好惹的嬷嬷,她很想还几句嘴,可开口时想到玉夫人痛楚的样子。 她不得不正了正身子,改口道:“嬷嬷勿怪,是我不会说话,这是我们的诚意,还望嬷嬷能跟王妃陈情,给我们夫人解药。” 说话间,红泪已经拿出了玉夫人准备好的东西,递给算卜子。 算卜子摆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下人,她不好当着红泪的面打开看,只蹙着眉道:“你等着,我拿去给王妃瞧瞧。” 前厅有不少人看着,都是会功夫的,红泪只身一人,不敢在王府兴风作浪。 算卜子拿着东西,快速回了后院。 云晚意疼的厉害,压根睡不着,闭着眼眉峰紧蹙。 算卜子递上前,道:“晚意,我看了眼,玉夫人送来的东西多半是真。” 云晚意睁开眼,强撑着疼痛抬眼扫过算卜子手中的东西,又重重的跌回榻上:“师父看着办就是,我实在是动不得了。” “我这就给你将符纸化水。”算卜子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道:“量玉夫人也没胆子跟你耍心眼。” 有了符纸和必须的东西,玉夫人的秘术也不算难解。 算卜子事先找人试过药,确定无碍后,赶紧吩咐寒露搭把手,扶起云晚意,先是喂了符水。 等半炷香后,符水生效,再以参了朱砂的墨笔绕着云晚意周身画符…… 一番折腾下来,屋内又腥又臭,云晚意周身出了一层大汗,整个里衣都湿哒哒的能滴出水来。 大汗淋漓的同时,周身难以抑制的疼痛,竟然逐渐好转了起来!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拨开背汗湿的头发,道:“玉夫人没骗人,这东西有用。” “寒露,去妆匣子里把准备好的解药交给师父,让师父拿出去给那红泪。” 云晚意出了汗,屋内虽然烧着炭盆,但到底不舒服,寒露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先是将东西递给算卜子,又去叫了小满打热水。 折腾一番,云晚意终于坐到泡着热水的浴桶内。 浴桶中撒了些花瓣,带着一股很浅的幽香。 热气腾上来,多日来的阴郁散去,整个人都昏昏欲睡。 这几日她压根没睡好,周身既是疼,也有操心的缘故。 “王妃可是困了?”寒露瞧着她昏昏沉沉的样子,在水里加了些花瓣:“这些水是王爷专门引来的温泉水。” “可惜府上没有温泉池,也只能加热后用,您泡着舒服却也不好在里头睡觉,先缓一缓,等起来后再睡。” “温泉水?”云晚意强撑着眼皮,鞠了一捧水问道:“从哪儿来的?” “据说是郊外山上,王爷在那边僻了块地,建了个庄子。”寒露解释道:“估计要年中才会完工。” “王爷念着您,先叫人运了些温泉水回来,说是能解乏还能美容养颜。” 云晚意放松下来,整个人懒洋洋的,声音里也带着慵懒:“王爷什么时候还弄了个庄子?” “奴婢不清楚,但听金嬷嬷提过一嘴,似乎在和您婚事定下来后不久。”寒露摇头,道。 她不知道,云晚意也没多问,只泡在浴桶中,缓解疲惫。 泰和医馆。 玉夫人和常景棣四目相对,剑拔弩张,谁也不肯相让。 “本王耐心有限。”常景棣绷着脸,已然忍耐到了极限:“也希望你别不识好歹。” 玉夫人没受伤时都不是常景棣的对手,最多用秘术,可那秘术反噬太厉害,能不用则不用。 何况现在动弹不得,连秘术也用不了,她苦笑道:“我现在动不了,镇北王要想搜,直接去搜就是,泰和医馆只有这么大。” 常景棣看她这个态度,也不想再多说,直接对赶来的人道:“搜!” 谷雨随后带来的人不少,一拥而入。 泰和医馆瞬间就满了,楼下楼下,无不是人。 白衣婢子见状,着急道:“这也欺人太甚了,哪有这么做事的?” “随他们去。”玉夫人做了个手势,眼睛微微眯起。 她有把握,常景棣再厉害,也绝对不可能搜出个什么来! 看着她这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常景棣心下一沉。 云怀书摆明了在此,她这幅有恃无恐的样子,已经说明了问题。 想到云晚意,常景棣声音中压着暴怒:“玉夫人也清楚本王和晚意的本事,何苦两败俱伤?” “镇北王不是派人去搜了?”玉夫人避而不答,只笑道:“还多此一举相问,难道是不相信你的人?” 常景棣越发恼,压着声音:“玉夫人,你这条命,不是非留不可!” “我的命的确没那么重要。”玉夫人不慌不忙,冷哼道:“但我知道云晚意的真实身份。” “王爷只要杀了我,她身份的秘密会不胫而走,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她。” “所以王爷再恨不得杀了我,也不得不考虑下云晚意的处境!” 玉夫人说的没错。 常景棣有几次都想下令杀了她。 可,她知道百里氏的秘密,也清楚云晚意的身份,甚至知道连珏的下落。 这些隐患没排除前,他只能暂时留她一命,否则在那个大雨夜,她已经死了,哪里还能在这吊着半口气谈条件? 常景棣压下躁怒,眯眼道:“最好这个秘密能死守住,否则本王会扒下你的皮来!” 玉夫人无奈似的耸肩:“我能守住,可这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也不少,保不准哪时就……” “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都会算在你头上!”常景棣直接打断,道:“她只可能是淮安侯府的人!” 玉夫人摊开双手,还要说什么。 恰好此时,楼上楼下里里外外都搜的差不多了。 谷雨脸色并不好,靠近后看了眼玉夫人,附在常景棣耳边道:“爷,什么也没有……” 结果,在常景棣的意料中。 玉夫人竟然敢让他搜,必然早有准备,常景棣睨着玉夫人:“再问一遍,云怀书到底在哪里?” “云家的人,我怎么知道?”玉夫人笑了笑:“王爷的人都搜遍了,我总不至于凭空让人消失。” “与其问我,王爷还不如去淮安侯府要人,人家几个儿子都去镇北王府,肯定舍不得。” 常景棣可不听这番鬼话。 谷雨犹豫着,低声请示:“爷,用不用再搜一遍,她如此态度,必然是和她有关!” 常景棣吸了一口气:“走,派人去周围打听,她能沉住气,不外乎人不在这泰和医馆。” “城中局势复杂,她断不会将人转移,青天白日,我们前后脚,人必然也不会走远。” 谷雨赶紧去吩咐侍卫,去泰和医馆周边察看。 “就走啊?”玉夫人还在逞口舌之快:“不再找找?” “别得意。”常景棣冷眼扫着她:“等我找到人,再行算账。” 玉夫人挑了挑眉:“那就……祝镇北王好运,早点寻到云三少爷。” 常景棣仔细分辨着她的神情,只觉得太奇怪了。 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怕,完全笃定他找不到一样。 常景棣忽然改变了主意,转身坐在了玉夫人对面的椅子上。 他坐下去的瞬间,玉夫人明显一愣。 扶着椅子的手微微发紧,指节泛着白。 这个动作,让她害怕! 常景棣意识到这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应该是害怕他留下。 玉夫人的确担心。 从镇北王的态度来看,他带人来时多半没遇上红泪。 按照红泪出去的时间看,也该回来了。 她独自回来不要紧,主要是云怀书的近侍跟着她,两人露面,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但愿红泪那丫头能警觉些,在这附近遇到镇北王的侍卫,知道该怎么做。 红泪拿到解药,快马加鞭带着云怀书的小厮回来。 她在镇北王府时,专门让小厮躲在一旁,并未叫人发现,临出府才再度找他。 小厮也算有几分聪明,他知道王妃没有好转,必不会交出解药。 见红泪安然出来,小厮也就放心了。 但,在快抵达泰和医馆时,红泪发现了不对劲,医馆周围那些侍卫的打扮太过惹眼了! “你先回镇北王府。”红泪当机立断,拿出药瓶吩咐小厮:“把这个吃了。” 小厮犹豫着不敢。 “念着你主子!”红泪警告道。 小厮没办法,接过药瓶一饮而尽。 药瓶中是哑药,从这儿折回镇北王府,足够让药劲儿发作,再解释起来,能拖延一段时间。 红泪只身回到泰和医馆,果然看到了镇北王。 常景棣闻声朝她看来,恰好背对玉夫人。 玉夫人趁机给她使了个眼色。 红泪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故作惊讶,戒备上前:“镇北王怎么在这儿?” 常景棣却是狐疑的眯眼,打量她道:“玉夫人的近侍,在她动弹不得时离开良久,是去藏云怀书了?” 红泪一顿,旋即道:“奴婢奉夫人之命,去镇北王府交换解药去了,王爷若不信,大可回去验证。” 常景棣亲眼看到,她拿出云晚意独有的小花瓷瓶,递给了玉夫人。 玉夫人接过来,看也不看把药吞了。 顺过这口气,玉夫人又看似冤枉,道:“镇北王,我都要去找云晚意换解药了,扣着云怀书多生事端做什么?” “与其在我们这儿折腾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城内找找。” 这个说辞很到位,可常景棣直觉还是不对。 她们二人对视那一眼,常景棣没有错过。 绝对还有问题! 第444章 玉夫人和五师妹很像 玉夫人看常景棣还是不动,忍住着急,道:“镇北王一直在我这儿,绝对是什么也查不出来。” “你若不信,再搜就是,泰和医馆绝对不阻拦。” 常景棣心中想着尽快回去看云晚意。 再瞧玉夫人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儿,也知道就算云怀书的消失和她有关,一时半会肯定也查不到。 常景棣含着一腔怒意,起身道:“那玉夫人就自求多福,不要让本王知晓你和云怀书的消失有关!” “恭候佳音。”玉夫人好整以暇道。 常景棣拂袖而去,临迈出大门前又觉得不安心,踱步去后院看了看。 他还记得之前那个大雨夜,云晚意便是从后院进来的,若非他在云晚意那儿学了几分阵法,必然也破不开。 红泪站在楼梯口,看到常景棣去往后院悚然一惊,回头看向玉夫人:“夫人,他!” “嘘。”玉夫人竖起食指摆在嘴边,轻声道:“没事。” 红泪从镇北王府带回来的解药的确有用,喝下去没多久,身上的痛感已经大.大缓解。 “夫人!”红泪走过去搀扶着玉夫人,低声道:“那镇北王有几分本事,万一……” 玉夫人就着红泪的力道站起身动了动,朝后院看了眼,哼道:“上回是个差错,这一次他绝对无法破开,除非云晚意来。” 红泪松了一口气,却还是道:“奴婢心中总不踏实。” 常景棣快步走到后院,那股不安和奇怪越发明显。 在院中站定,环顾一周,似乎又没什么不妥。 唯独院中那石磨…… 常景棣走进几步,仔细查看着。 “爷。”谷雨匆匆回来,道:“周围都找遍了,还是没看到云三公子的踪迹,也问了周围的人,也都说没看到。” “这么大个活人,还能凭空消失?”常景棣眯了眯眼,大手拍在石磨上:“继续找。” “那这泰和医馆……”谷雨拿不定主意。 “照样盯着。”常景棣冷笑道:“玉夫人说辞圆满而已,本王料定人在泰和医馆没出去!” 常景棣着急回去看望云晚意,吩咐谷雨带着人继续查。 他不知道,人就在他脚底下的密室。 云怀书进入地窖密室开始,整个人就昏昏沉沉,恍如喝多了酒。 尤其是常景棣和谷雨的对话,仿佛就在他脑袋顶上。 他不想死,使劲拍着密室的墙壁,大声喊叫求救。 可顶上的主仆两人,一丁点也没听到,没多时,那声音逐渐远去。 云怀书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只觉得浑身发冷,眼皮子睁不开,本就昏暗的屋子一点点失去亮光…… 常景棣快马加鞭回到镇北王府,云晚意泡完澡,迷迷糊糊睡下了。 她睡颜恬静,没了之前的愁眉紧锁,看上去十分安静,连他进屋都没醒。 算卜子守在床前,看到他进来,自觉退了出去。 常景棣给云晚意掖好被子,又吻了吻她的额头,放轻脚步去了外间。 “情况如何?”算卜子迎上前,问道:“找到云三少爷了吗?” 常景棣摇头,凝神道:“泰和医馆有古怪,我去之后能明显感觉到异常,却怎么也找不到原因。”常景棣大致说了说,补充道。 “这玉夫人擅长阵法之术,多半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或者别的。” 算卜子也这样以为,叹道:“这云三公子,虽是为晚意好,可总是好心办坏事,上回挡剑是如此。” “这回自作主张又是如此,他要真丢了命,晚意还得背上这因果,真是麻烦!” 常景棣嗯了一声,道:“师父放心,我会尽快找出他的,血池秘术在尘赣县,人只要还在上城,就不会有事。” “话是如此,不可大意。”算卜子轻叹道:“这玉夫人蛰伏多年,也算是有手段。” 这时,立秋进门,扫了眼屏风,低声汇报道:“王爷,找到三公子的近侍了。” “人呢?”常景棣心下一惊,快步往外:“可有看到云怀书?” “不曾。”立秋跟着往外走了几步,提醒道:“最好带上常嬷嬷,那小厮瞧着有问题,不能说话了!” 屋内有寒露照顾,算卜子赶紧跟上,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立秋跟着两人身后,简单说道:“就在一炷香前,门口的侍卫发现了踉踉跄跄的小厮。” “他状态不对,如宿醉了一般,侍卫见过他,赶紧上前询问,却发现周身并无酒气。” “后来把小厮弄进屋喝了些水,小厮清醒了些,指手画脚的说不出话,急的又哭又叫。” “他又只会写几个简单的字,无法把完整的事情写出来,还是管家从他那些字里发现王妃,这才赶紧上报。” 常景棣铁青着脸——这还用去问吗,人不能说话,定是中毒了。 人就在门口的耳房。 常景棣一进门,小厮吓的赶紧跪下。 管家在一旁,桌上摆了不少胡写乱画的纸。 “王爷。”管家迎上前,解释道:“问了个大概,云三少爷带着他去泰和医馆找玉夫人,说要换给王妃解药。” “玉夫人把三少爷扣下了,让他跟着玉夫人的心腹回来,交换解药,这傻孩子又跟着人回到泰和医馆。” “临到门口,瞧见镇北王府的侍卫,他们给了他毒药,等他回来就说不出话了!” 常景棣脸色黑沉,问道:“云怀书人呢,去哪儿了?” 管家跟了他多年,一眼就看出他的怒火,赶紧道:“这小厮只清楚人在泰和医馆,具体位置他不清楚。” “果然在泰和医馆。”常景棣按着眉心,吩咐道:“给他治病,看能不能治好,惊蛰,你跟本王继续去泰和医馆。” “王爷。”算卜子叫住他道:“我随你一起。” 人前,算卜子还是常嬷嬷的身份,常景棣叹道:“嬷嬷留下照顾晚意。” 算卜子却是上前几步,低声道:“根据王爷所言,那泰和医馆有阵法护着,王爷独身一人去十次八次,结果还是一样。” “我会阵法,过去不说别的,至少能给您解忧。” 常景棣也想带着算卜子,可云晚意之前再三提及,算卜子和她的亲娘一样,要是出个好歹,晚意定要伤心。 他叹了一声,道:“不是我不带您,实在是晚意那边我放心不下,嬷嬷去照顾她吧。” “泰和医馆有我们的人盯着,暂时不会出事,等晚意清醒后再决定。” 算卜子知晓他的担忧,近一步道:“王爷,玉夫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想想云怀瑜。” “要是云怀书有个好歹,因果报应必然牵连王妃,王妃清醒后,定也于心不安。” 常景棣想了想,到底还是松口了:“跟着也行,务必要听我安排。” 几人再度赶到泰和医馆。 红泪本来提议,趁常景棣刚走不会设防,把云怀书转移个地方,等夜深了再转去尘赣县。 玉夫人分析了一番,还是觉得危险。 泰和医馆周围都有探子,他们冒险转移云怀书,容易被人察觉,还不如按兵不动。 果然,没过多久,常景棣带着人匆匆而来。 “镇北王又来了?”玉夫人不慌不忙,起身迎出去:“还没找到云三公子?” “人在你这儿。”常景棣寒着脸,道:“云怀书的近侍都被你们毒哑了!” “那可误会了,我们没做过这种事。”玉夫人咬死不认,轻笑道:“期间定有误会,不如王爷再搜!” 常景棣没客气,转身朝算卜子道:“嬷嬷,后院有些蹊跷。” 此事的算卜子,正盯着玉夫人打量。 她是第一次看到玉夫人。 玉夫人黑纱覆面,只能看到双眼露在外边,可算卜子无端觉得眼熟。 尤其是她说话的语气,还有下意识的动作,和玄医一脉消失多年的五师妹很像! 说起这五师妹,学医的时候十分懒怠,只想一步登天修成玄医一脉的秘术。 为此,她不惜去师父房中偷盗,和外人勾结引狼入室,比试上更是几番作弊,屡教不改。 师父念在她年轻给过很多次机会,最后她竟黑心杀了三师弟,师父一怒之下将人逐出师门。 玄医一脉下了追杀令,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五师妹在逃亡时跌下山崖一命呜呼。 后来玄医一脉自身难保,被所谓名门正派追的如过街老鼠,也没空去验证这件事的真假。 可,她不该是五师妹才对。 晚意说过,玉夫人是百里氏的后人,身负光复百里氏的重任,五师妹不过是师父捡回来的孤女,两者身份完全不同。 算卜子易容过,玉夫人没法看出她的样子,也没留意这个看上去年迈的婆子,只以为是常景棣带来的什么高人。 常景棣的话,算卜子似乎没听到,视线还落在玉夫人的脸上。 “嬷嬷?”常景棣有几分狐疑,顺着算卜子的视线看向玉夫人:“可有不妥?” “没什么。”算卜子神色复杂,收回视线,道:“王爷刚才说什么?” 常景棣看出算卜子绝对发现了什么,也没追问,只道:“后院有些问题。” “我去瞧瞧。”算卜子心事重重,去往后院。 后院中看上去无碍,算卜子绕着走了一圈,抬手掐了掐,旋即看向石磨。 “找人把那石磨挪开。”算卜子退后几步,道:“这儿是坤,应该有地窖入口。” 跟着出来的红泪双手一紧,猛然回头看向玉夫人。 玉夫人的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可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常景棣没错过那一瞬间,大手一挥,吩咐谷雨道:“按照常嬷嬷的话做!” 石磨看上去不大却十分沉重,一开始用了四个人去抬,石磨纹丝不动。 谷雨又加了三个人,依旧如此,那石磨仿佛生根发芽,长在了地底下。 “爷。”谷雨回头,和常景棣四目相对:“挪不动。” 这些侍卫都是七尺男儿,平日习武,不可能七个人抬不动一个石磨,至少也能挪开几分。 常景棣侧头朝算卜子看去。 算卜子早就在掐算了,她拧着眉心,又绕着石磨走了一圈。 也不知道伸手在石磨边边比划了什么,示意侍卫道:“再试试。” 侍卫再度上前,这一次,石磨总算动了。 挪开石磨后,底下赫然是通向地下的台阶。 不算规整,用石头垫了,再往下漆黑一片。 谷雨命人拿了火把,带着一行人下去…… 第445章 云晚意发现不对 然,一行人下到石磨下方的地窖中,里面只有乱七八糟堆了些药材,人影儿也没有! 谷雨觉得奇怪,带着人仔仔细细搜了几遍,连麻袋里的药材都倒出来了。 再回地上,谷雨神色难堪,低声对常景棣道:“爷,还是什么也没有。” “仔细找了?”常景棣望着黑洞洞的入口,拧眉问道。 谷雨无比确定,道:“都仔细找过了,药渣子都翻出来瞧过,里面没有人的踪迹,连呆过人的痕迹都没有。” 算卜子就站在常景棣身边,听的清清楚楚,疑惑道:“不对啊,这里面该有人才是!” “的确没有。”谷雨垂着眼,小声道:“瞧里面的布局,就是个存放药材和杂物的地窖。” “几乎是一览无余,属下这么多人过去,有人的话绝对能瞧见。” 常景棣侧头看了眼台阶之上的玉夫人。 玉夫人的手搭在红泪的手上,力气都放在她身上,看到常景棣探寻的眼神,她幽幽道:“早说了没人,镇北王非不相信。” “要是不信,再下去找就是!” 常景棣眯了眯眼,收回视线没搭理她,低声朝算卜子道:“师父,我亲自下去看看。” “我们一起。”算卜子也绝对不对劲,悄声道:“这里面有古怪。” 谷雨拿着火把在前面带路,常景棣和算卜子紧随其后。 眼看着他们几人下了地窖,扶着玉夫人的红泪手轻颤着:“夫人这一招太危险了,会不会有问题?” “哼,不就是玩儿心战吗?”玉夫人嘴角上扬,手却也在微微抖动:“我就不信他常景棣会思虑这般周全!” “太危险了。”红泪擦了把额间的冷汗,叹道:“跟在镇北王身边那婆子,看上去似乎有些本事。” “连镇北王都对她十分恭敬,刚下下地窖,他竟然还对那婆子说了声请。” 玉夫人也察觉到了。 从那婆子进门不久,玉夫人就察觉了婆子直愣愣的在打量她,似乎要透过覆面的纱巾,把她的五官看清楚一般。 她同样观察过婆子。 瞧着五六十的年岁,头发花白,精神矍铄,一双眼锐利如鹰,炯炯有神。 玉夫人确定她不认识那婆子。 可奇怪的是,那婆子却给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具体去探哪儿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玉夫人想不到,干脆不想了,收回心思道:“虽他们去,地窖中找不到人,很可能再度搜屋,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红泪松开搀扶玉夫人的手,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地窖入口,赶紧悄悄离开。 地窖中,谷雨和另一个侍卫分别举着火把照明,常景棣和算卜子一起四处察看。 地窖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材干货味,其中还夹杂着丝丝潮气。 确如谷雨汇报而言,里面什么也没有,除了药材就是杂货,完全没法子藏人! “师父。”常景棣四下看了一番,走到算卜子跟前,低声道:“什么也没有。” “不对。”算卜子掐算着,摇头道:“从布局来看,这里面应该还要密室!” “密室?”常景棣又狐疑的看了眼周围,就是石头加固后的地窖,怎么会有密室呢? 他想了想,还是吩咐谷雨道:“到处敲敲,看是否有中空的位置。” 谷雨会意,抽出长剑四处敲打。 剑柄和石壁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地窖中回荡。 算卜子掐算的手猛然一顿:“入口在西北角往北面三步的位置!” 不等常景棣吩咐,谷雨已经按照指示的位置去寻了。 “找到了!”谷雨摸索了一番,兴奋的按着一处凸出来的石头,道:“就在这!” 石头是活的,并未嵌死在石壁上。 谷雨稍稍用尽,石头往里完全嵌合,随着沉闷的声响,竟然真的出现了一道暗门! 他快步往里,然而里面更小,空旷到一览无余! 刚提起来的兴致瞬间没了,谷雨恹恹回到常景棣身边:“爷,还是没有。” 常景棣没说话,接过火把进暗室仔细看了看。 就在暗门不远处,竟然看到了一小块衣襟。 只有拇指大小,但上面的花纹,正是云怀书常穿的暗紫色云纹! 这件衣裳是云晚意派人送给云怀书的,在他为她挡剑受伤后不久,云怀书很喜欢,能下地后几乎日日穿着。 谷雨盯着常景棣手中的衣襟碎片,眼前一喜:“爷,三公子当真在这儿呆过!” “不过,属下等人一直在泰和医馆外寻找,也盯着医馆前后门,从未看到有人出入。” “他们到底把三公子藏到哪儿去了?” 常景棣想到他上次离开时,就曾在石磨附近听到轻微的声响。 那时候他心里牵挂云晚意,赶着回王府,没注意到罢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云怀书肯定就在地窖中,就在他带着人撤离泰和医馆后,玉夫人她们又把人给转移了! 既然外边一直有人盯梢,云怀书必然还在医馆内! 意识到这点,常景棣赶紧吩咐道:“出去,立刻再搜泰和医馆!” 吩咐之后,他也快步离开了地窖。 算卜子却没着急离开。 她捏着从常景棣手中拿过来的衣襟碎片,心中有某种异样。 太轻松了,从挪开石磨到寻到碎片,几乎是一点儿阻碍都没有。 要真是如此,玉夫人有必要几番暗戳戳挑衅王爷吗? “嬷嬷。”举着火把的侍卫见她愣在原地,小声提醒道:“王爷他们都出去了,我们也出去吗?” “先出去。”算卜子眯着眼,再度环顾了暗室后,随着侍卫出去了。 常景棣在地窖入口顿了顿,等算卜子追上来,接过衣襟碎片。 玉夫人依旧气定神闲站在台阶之上,眼瞧着镇北王怒意冲冲,捏着他们早就准备的衣襟碎片上前。 不等常景棣开口,玉夫人夸张的哎呀一声:“王爷,这是从哪儿寻到的东西?” “云怀书衣裳上的碎布。”常景棣冷眸盯着玉夫人的一举一动:“人就在你们这儿!” “镇北王可真是冤枉人了。”玉夫人叹了一声,似乎很是无奈:“这碎片乃是泰和医馆掌柜的,他下去搬东西时不小心刮坏了。” “心疼很久呢,说什么衣裳是花了高价,在锦绣阁买回来的,唉!” “衣裳仅此一件,是本王的王妃赠与云三,不存在什么掌柜的购买。”常景棣猛然抬手,一掌狠狠朝玉夫人打过去。 玉夫人没有防备他忽然翻脸,猛退几步,喷出一口黑血。 她不是常景棣的对手。 玉夫人紧紧握着拳头,按耐住反手报复的冲动。 她心知肚明,用帕子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道:“对我动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把人找到。” “衣裳花纹相同的很多,不是锦绣阁买的,别处也有可能雷同,镇北王要用这点东西确定人在这,我们泰和医馆不会承认!” “谷雨已经带人去搜了!”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本王只看结果。” 红泪迎上前,拿着干净的手帕,给玉夫人擦拭嘴角残留的血迹。 玉夫人接过帕子的瞬间,和红泪对视一眼。 看到红泪微不可闻的点头,玉夫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人,常景棣绝对不会找到了! 镇北王府,云晚意睡了一小会,猛然间惊醒。 后背又是一身汗,衣襟微湿。 寒露听到动静,赶紧上前关切道:“王妃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 “是。”云晚意支起身子半坐在榻上,手揉着太阳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梦见云怀书跌进了尘赣县的血池。” “有些奇怪,从尘赣县回来,还从未做过这种梦。” 寒露正拿了帕子给她擦后背,闻言手一顿。 云晚意察觉到异常,侧头问道:“怎么了?” 寒露手中继续,随口道:“王妃别着急,或许是因为您近来身子虚,又听到云二少爷被丢进血池的消息,所以才有恶梦。” “嗯。”云晚意并未多想,太阳穴突突的抽疼,她吸了一口气,问道:“师父和王爷呢?” 她身子不好,要是算卜子在,必然会陪着她。 常景棣也是,只要在府上,多半都在她屋内。 “奴婢没注意呢。”寒露抽出帕子避而不答,道:“您衣裳濡湿了,给您重新找件换换,以免着凉。” 云晚意只顾着太阳穴的不适,也没深想,点头道:“拿来吧。” 寒露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赶紧绕过屏风去拿衣裳。 云晚意坐在榻上,揉按太阳穴的同时,难免想到刚才那个梦。 梦中,云怀书被玉夫人残忍的割破全身,倒在血池中,瞬间被里面那个怪物吞噬。 太真实了,不论是血腥味,还是血溅起来滴在脸上的温热,所以她才会骇然惊醒。 尤其是云怀书倒进血池时,看向她的眼神…… 寒露恰好拿着衣裳回来,云晚意接过衣裳,顺口问道:“大少爷和三少爷那边可好?” “还行。”寒露又是一惊,遮掩道:“王爷吩咐了,不让他们来打搅您,所以两位少爷一直没来看您。” “我这身子,也不是看望就能好的。”云晚意换好衣裳,心中的不踏实越发浓郁,喝了几口热水也没能压下去。 她放下茶杯的同时,吩咐道:“去把大少爷和三少爷叫来,我有些话跟他们说。” 寒露一顿:“啊?” “怎么了?”云晚意这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是不是他们出事了?” 寒露不敢欺瞒她,却又不敢说实话。 寒露这幅表情,足以说明有问题。 云晚意心里一沉,赶紧问道:“发生了什么,赶紧告诉我,是不是云怀书他们出事了?” “王妃别着急。”寒露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是云三少爷,他知晓您和玉夫人相互下毒,互相牵制着。” “而您又痛的厉害,云三少爷心疼和着急之下,不顾王爷的阻拦,自作主张带着小厮去泰和医馆找玉夫人了……” “什么?!”云晚意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瞪大眼睛问道:“云怀书独身一个去的?” “只带了近身小厮,那小厮武功不好,就是挨打的份儿,已经被人毒成哑巴了。”寒露磕磕巴巴,道。 “王爷亲自带着常嬷嬷和侍卫去泰和医馆要人去了,您放心,王爷出马,必然能把三少爷平安带回来。” 云晚意太阳穴痛的更厉害了:“这个云怀书,惯会坏我的好事,偏要去出这个风头!” “三少爷是为了您。”寒露替云怀书说着好话:“他想跟您亲近,上回挡剑也是,奈何您一直不冷不热的吊着。” “三少爷情急之下,这才失了理智,您别怪他。” “性命攸关的事,如此大意!”云晚意沉着脸,道:“挡剑那次也是,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我对他一开始或许有恨。” “可后来算不得恨了,他受人蒙蔽也好,分不清也罢,我都无所谓了,亲情这东西,自然而然叫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事。” 寒露听的云里雾里,小声道:“三少爷要能想到这一层,断也不会胡来了。” “罢了。”云晚意又喝了一大口热茶,道:“随我去见见那小厮。” 算卜子跟着常景棣出去了,洪钟又出诊,云怀书的小厮的毒,只能从德善堂叫了个大夫来看。 那大夫看了半晌,只能先开个方子试试,药熬好了,小厮喝进去,又吐了出来。 云晚意赶去的时候,小厮正在吐第二次。 第446章 把人蠢哭了 小厮吃不进去药,大夫束手无策,对着管家愁眉苦脸。 屋内弥漫着药味和酸味,十分难闻。 云晚意进去时候,管家正在命人打扫,又和大夫纠缠着,非要把人给治好。 看到云晚意来,管家松了一口气:“王妃,您可算来了。” 谁都知道镇北王妃医术高明,这小厮本不配她出马,可只有他能说清楚云怀书的事。 大夫清楚她的身份,赶紧行礼:“给王妃请安,王妃恕罪,是小人无能。” “先请大夫回去,诊金照样给。”云晚意叹了一声,问管家道:“如何?” “大夫开了几种药,可灌不进去。”管家十分为难:“这小厮回来时神志不清,如今倒是正常了,可识字有限,也写不出个什么。” “我来看看。”云晚意示意准备把脉的东西。 把脉后云晚意松了一口气:“算不得剧毒,施针把毒逼出来就好了。” “还得是您的医术。”管家由衷佩服:“一下就看出了症状所在。” “别戴高帽子了。”云晚意蹙着眉,道:“派人去泰和医馆打听王爷那边的情况。” 泰和医馆。 谷雨亲自带人楼上楼下搜查几遍,还是一无所获。 “爷,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谷雨为难道:“除了白衣婢子,什么也没有。”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事情太怪异了! 云怀书绝对不可能走远,可人呢! 算卜子小声提醒道:“王爷,要真查不到,也不能在这耗着,晚意还在府上。” “先回去。”常景棣铁青着脸,道:“谷雨,你派人在这守着,里里外外,蚊子也别飞出去一只!” 回到王府,常景棣刚给那小厮施针结束。 说来也是厉害,银针拔出来,小厮呕了几口黑血,紧跟着就能说话了,就是声音沙哑了几分。 小厮漱口后,带着哭腔一股脑把事情说了说。 云晚意简直要被云怀书蠢哭了。 按照红泪的行迹看,玉夫人本来就坚持不得了,要拿解药来交换。 奈何云怀书临门一脚,上赶着送人头去。 玉夫人本就奸诈,白得的百里氏血脉,不要白不要,所以将计就计,把云怀书留下了,再让红泪来交换。 云怀书那傻子,怕还以为玉夫人松口,交换,是因为他自献其身吧! 寒露也听的无语,却又疑惑道:“说来奇怪,您和几位少爷流着一样的血,明明淮安侯府更好伸手进去。” “为何之前玉夫人频频设计找您,却没把几个少爷如何?” 云晚意也想不通。 尘赣县的瀑布玉楼,楼中的血池,不知名的秘术,一切的一切都是百里氏的秘密。 玉夫人的话半真半假,不能全信,若是找到连珏,或许还能查到些什么。 云晚意正在思索,常景棣算卜子几人回来了。 瞧着云晚意在耳房,常景棣半是责备,解下斗篷给她围上:“身子好点了吗,正虚着,来这儿做什么?” “还不是云怀书的事。”云晚意只看到两人,心下沉了沉:“人没跟着你们回来?” “玉夫人太狡猾了,且她的阵法很厉害,我破了地窖的阵进去,却晚了一步。”算卜子接过话,道:“人被她转移了。” “我去找她。”云晚意说着就要往外走。 常景棣长手一伸,将她捞进怀中:“你还未痊愈,出去折腾什么?” “云怀书蠢是蠢了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云晚意无奈道:“师父常说因果循环,他真因我而枉死,这果会在我身上结。” “玉夫人那边我派人盯着,他们转移不得人,云怀书也不会有事。”常景棣哄着她,道:“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 云晚意被他抱着,只能先回院子。 泰和医馆周围都是盯梢的人,红泪打开窗户看了几次,又关起窗户道:“夫人,镇北王的人围的铁桶似的,人转移不了了。” “怕什么?”玉夫人胸有成竹,道:“派人制造点乱子,这人不就撤离了?” “再说,云怀书被易容成为白衣婢子,常景棣的人来来回回也没发现,就算出不去,暂时也无人察觉。” 常景棣的人第一次离开,红泪按照玉夫人的吩咐,把云怀书从地窖暗室带出来。 云怀书中了迷药,任由摆布,几个捯饬化妆混进了白衣婢子中。 所以常景棣第二次登门,玉夫人完全不惧。 只要云晚意不来,绝对没人能看出端倪。 常景棣带来的婆子有几分本事,可惜那婆子也没进屋搜寻,全都依赖侍卫。 这边云怀书音讯全无,镇北王府寻找无果,引得淮安侯府也知道了消息。 老太君带着云恒益,亲自来了镇北王府。 这还是云晚意出嫁后,他们第一次登门。 老太君愁的整个人憔悴不已,看到云晚意赶紧拉着她的手。 只草草给镇北王行礼,也顾不得给她行礼了:“晚意,听说你三哥不见了。” “你可一定要找到他,咱们淮安侯府已经损了个二少爷,仅剩下三少爷和大少爷,不能再出事了!” 等老太君说完,云晚意才道:“三哥的确不见了,王府正派人寻找着。” “听说落入杀了你二哥的人手中。”云恒益眉心紧锁,双眉拧成了川字:“他既然是为了你而去,你可要上点心,加紧催促王府的人去寻。” “咱们淮安侯府不能在损失人口了,何况还是男丁!” 云晚意觉得奇怪,这件事刚出几个时辰。 镇北王府的侍卫出动的动静也不大,怎么就闹到淮安侯府都清楚了,还知道前因后果?! 常景棣已经先一步问出了口:“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不是王府派人去知会的吗?”老太君一脸的错愕。 云恒益也听出了奇怪之处:“一炷香前,淮安侯府去了人,自称是镇北王府派去的,说怀书因为救晚意被人掳走了。” “怎么听王爷这意思,不是吗?” 常景棣蹙着眉:“不是,老太君年事已高,这种事本要先瞒着,再说闹大了也不好。” “淮安侯还是带老太君先回去,我们会寻到三公子,安然给送回去。” 老太君沙哑着嗓子,想责怪云晚意,却碍于常景棣在跟前,只能拐弯抹角道:“人是你们王府接来的,也要全须全尾的送回去。” “不然牵连人命,也要损王妃的福德,怀书这是第二次因为王妃陷入险境了!” 云怀瑾赶来时,恰好听到老太君最后这句话。 他看了眼云晚意,赶紧辩解道:“不关晚意的事,是怀书自己的决定,或许,他这个决定还给晚意和王爷带来了麻烦。” “你们啊!”老太君沉着脸,道:“都危及性命了,还要护着晚意。” 常景棣非常不喜欢听到这些话,语气也变了:“来人,先送老太君和侯爷回去!” 明着下了逐客令,老太君和云恒益也不好留着。 老太君没注意这么多,倒是云恒益看了看云晚意后,轻声道:“瞧你似乎消瘦了,小小年纪别太操心,还是要注意身子。” 云晚意诧异了一瞬,并未搭话。 淮安侯府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通报说端王求见。 “倒是一茬儿一茬儿赶着来。”常景棣早有预料张赫上门,蹙眉道:“去请进来吧。” 说完,又对云晚意道:“你休息会儿,我去见完端王再来看你。” 没了玉夫人秘术的影响,云晚意好多了,也不想闷在房中,道:“我和王爷一起。” “晚意,你留下。”算卜子先一步开口,道:“我有些话同你说。” 这样一来,云晚意也不好跟着常景棣了。 等常景棣离开,算卜子拉着云晚意的手坐下,说出自己看到玉夫人后的疑惑:“你确定玉夫人是百里氏的人吗?” “是。”云晚意疑惑道:“师父为何这么问?” “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和你说起过玄门一脉师祖师尊,还有你几个师伯的事情?”算卜子叹了一声,问道。 云晚意点点头,知道算卜子不会无故说起,问道:“我还记得,师父说起这个,难道玉夫人让您想起了什么?” “你五师伯。”算卜子蹙着眉,道:“她是师门败类,被师尊逐出师门后下落不明,传闻是坠崖死了。” “可我今儿瞧着那玉夫人,她虽然蒙着面,那眼神动作,还有说话时的语气,都和你五师伯很像。” “我的身份只是个嬷嬷,无法靠近去查,要是你能找机会揭下她的面纱,看清楚真容就好了!” 云晚意实在没想到,玉夫人还可能有这一重身份。 她旋即苦笑道:“玉夫人面纱下的脸沟沟壑壑坑坑洼洼,已然完全毁容了,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就算是看过,我也无法辨别其没毁容时的真容。” 说到这,云晚意一顿,睁大眼眸诧异的盯着算卜子:“对了,玉夫人曾经说过,她被人追杀掉下山崖。” “命悬一线差点死了,是被个药农给救了,我也曾看过她周身伤痕,的确严重。” “您也说五师伯当时跌下悬崖,难道,真的是同一个人?!” “你怎么会看过?!”算卜子好奇道:“照理说,玉夫人性子古怪,奸诈狡猾莫测,周身包的严严实实,该不喜欢人接近才是。” “因为旧伤牵连了神智,她总觉得伤痕折磨的夜夜难眠,她请我治病,所以给我看过伤痕。” 算卜子神色复杂,凝神道:“要真如此,她有八层你是的五师伯。” “太匪夷所思了!”云晚意也觉得奇怪:“她是百里氏传人,怎么会和玄门搭上关系,当时她是怎么进入师门的?” “说来话长。”算卜子叹了一声:“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第447章 还有的玩 事到如今,云晚意也不着急了。 她让心腹几人去外边守着,给算卜子斟茶后,叹道:“没想到还会发生这种事,玉夫人竟可能是玄医一脉的人。” “我也没想到。”算卜子接过茶水,叹道:“若真是你五师伯,咱们该庆幸她当初在玄医山中,只想着旁门左道,一步登天。” “精力全放在投机取巧,都不在行医问道上,因此医术并没有多好,否则你那些个药,在她手中定然起不了作用!” 云晚意听到这,也觉得后怕。 她是算卜子的关门弟子,拜过玄医山头,给祖师爷行礼上香,是最后过了明路的弟子。 算起来年岁太小了,能有现在的造诣,还得拜前世的经历。 在玄医一脉随便拎出一个师伯师祖,应该都能看出她那些毒的路子。 不说解开,却绝对认识! 玉夫人要真五师伯,还认真学过玄医医术,以玉夫人的资历看,云晚意那些毒都是小打小闹! 的确值得庆幸。 云晚意喝了一口茶,叹道:“玉夫人的确会些毒药,她控制林逸常牧云几人,都是用的秘毒。” 说到这,她话锋猛然一顿——这不就对上了?! 算卜子瞧着她神情猛变,吓了一跳,紧张道:“怎么了?” “我终于明白了!”云晚意放下茶杯,急声道:“皇后所中的经年月久,王爷的附骨之疽,祖父体内的毒……” “那些都出自玄门,起先我还疑心这些毒的来源,毕竟您当时说过,玄医一脉就剩下您了。” “而您封山躲避,没人能找到您,更不可能将那些毒药拿出来乱世,还是好几种秘毒。” “我还曾怀疑过是不是有其他师叔师伯活下来,把那些毒药献给玉夫人,现在看来,那些毒都是从玉夫人手中流出去的!” 虽然早就想到毒是玉夫人拿出来的,可这么多玄医秘毒,来源实在是说不过去。 必须是有玄医一脉的人出手,对上号,那些疑问就说得过去了! 算卜子蹙着眉,后知后觉道:“难怪,你先前说过,王爷的附骨之疽是经林逸的手献给皇上。” “而林逸受玉夫人指使,看来我没弄错,玉夫人就是你那消失许久的五师伯!” 云晚意神色复杂,只觉得事情越来越离谱。 算卜子重重叹了一声,说起那些往事无不是感叹:“这都是命啊,你五师伯是师尊捡回去的孤女。” “刚去师门才五六岁,跟我遇到你时差不多大小,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师门中的人都很喜欢。” “师尊也说她天根聪慧,将来前途无限,可谁知道师门上下的精心照顾,还是让她长歪了。” “端倪是从她十岁左右开始显现的,你跟我学医时该清楚,刚开始就是打基础,她却时时刻刻想往师尊的房里钻。” “基本功一点也不牢靠,以致于每次考核她总是垫底,长此以往,师尊也就起了疑心。” “但她巧舌如簧,每次都能安然度过,随着考核难度增加,她没办法独自制出毒药和解药,所以动了歪心。” “唉,也是我们不察,让她得了空子,可谁也没想到,同一个师门的兄弟姐妹,她竟然对三师弟下了死手!” 云晚意听到这,也觉得匪夷所思。 朝夕相处几年的同门兄弟姐妹,就算利益相干,也没必要害人性命! 云晚意顿了顿,还是问道:“她杀三师伯,是为了通过考核?” “是,也不是。”算卜子眼眶微湿,想到可爱阳光的三师弟,心头就制不住的痛:“三师弟和她一组上山寻药制毒。” “过程都是三师弟一个人在出力,三师弟他人很好,阳光开朗热心和善,他宠着五师妹,但也少不得作为师兄的提点。” “可说多了,五师妹生气不耐,架不住还得通过师尊那一关,三师弟挑了个晚上去找她多说了些,谁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 “她竟然狠心的杀了三师弟,将三师弟制出来的毒药据为己有,还谎话连篇,说三师弟是被闯入山谷的恶人给杀了。” 算卜子说到这,眼泪再也止不住,几度哽咽。 其实,五师妹拜入山谷时,玄医一脉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被利用,被追杀,因为他们强大的本事,那些正派找了个名头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也正因为人丁凋零,谷内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很团结,如亲人一样。 多次面对死亡,若非算卜子精通易容改声之术,她肯定也早就死了! 可怜那些师兄弟姐妹,没有好的运气…… “师父。”云晚意也清楚算卜子的心情,递上手帕,道:“您不想回忆,咱们便不回忆了。” “怎么忍心啊!”算卜子擦了把眼泪,哽咽道:“我一次次听闻他们的死讯,却束手无策。” “这一切,都是五师妹带来的!” 云晚意手中动作一顿:“和她有什么关系?” 算卜子眼中迸出浓浓恨意,咬牙道:“我们玄医一脉本就算苟活,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挑了一处无人知晓的山谷安营扎寨稳定。” “若非五师妹她叛变被逐后,将外人引到山谷,剩下的弟子和门徒怎么可能死于非命?!” 云晚意越听越疑惑。 看着她不解的表情,算卜子深吸一口气,补充道:“也因为三师弟的事而起,三师弟他死在一个大雨夜。” “整夜的暴雨掩盖了他们的谈话,掩盖了三师弟的死,也掩盖了一切恶行,我们都相信五师妹的说辞,以为是闯入了外人。” “当时谁也不会想到,是五师妹杀了三师弟,发现不对劲是在三师弟下葬那日。” “二师弟和三师弟关系一直要好,他想把三师弟生前最想要的笛子随之下葬。” “可打开三师弟紧抓的手,才发现他手心竟然有一枚很小的珠子,那珠子颜色特殊,谁都认得是五师妹最喜欢的发簪上的。” “事情这才败露,山谷中压根没来歹人,是五师妹下了毒手,企图栽赃给外人!” “师尊勃然大怒,五师妹所有的错误他都能忍受,唯独师门自相残杀不行,尤其是这种单方面下毒手的人。” “三师弟死的很惨,身上中了很多刀,完全是死仇的做派,谁看了都于心不忍。” 云晚意忍不住蹙眉。 要真如此,这五师伯可不仅是心狠手辣,更是毫无心肠,冷血异常! 算卜子吐出一口浊气,咬着牙关继续往下,道:“师尊又急又气又怒,五师妹还在找说辞,一会儿说是三师弟对她图谋不轨,一会儿说三师弟威胁她。” “那些个谎话谁都不再相信,师尊仁慈,没让她偿命,就这样五师妹被逐出师门,再也不是玄医山谷的人。” “那年五师妹才十四岁,哀求不得开始放狠话,我们也没在意,没过多久,山谷来了很多外人,我们这才知晓暴露了位置。” “来的人有正派有反派,都想要玄医的秘毒,还有传闻中玄医一脉的镇山法宝。” “事情远不止于此,五师妹不仅引来外人,还将山门大阵的破解之法泄露,我们再厉害也难以抵挡那么多人。” “师尊早在山门被破时,就让我们剩下的弟子从后山密道离开逃命,可怜师尊他为了不让秘毒落在他们手中为祸世间,直接一把火烧了山门,他也死在大火中。” 算卜子恨意实在太浓,那些事痛彻心扉,记忆中的每一帧画面,都噬心刻骨。 也因此,她有些无语伦次,咬牙切齿。 尤其是想到师尊和那些无辜的师兄师弟师妹们,她现在就恨不得冲出去找玉夫人同归于尽! 师尊他本不需要死,奈何心内自责懊悔,要不是他带回孤女,也不会有后来的因果! 云晚意总算知道师父为何失态了。 捡了个孤女回去,却灭了整个山门。 唉! 云晚意深深叹道:“谁也想不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会有如此报复心,丝毫不念旧情。” “旧情?”算卜子听到这个词,止不住的冷笑:“压根就没有情分,后来我偷偷调查过。” “五师妹她的目的,就是要我们玄医一脉的秘宝,她跟师尊回山谷时还那么小,竟就是有备而来!” 云晚意顿了顿,小心翼翼问道:“那后来,五师伯是被您的人追杀吗?” “哼,我们山谷散了,自身难保,还哪有那些本事?”算卜子苦笑道:“我只不过放出消息,说她是玄门一脉的小师妹,拿着玄门秘宝而已。” “她被人追杀坠入山崖的消息,我也是听人说起,从你说的事来看,她的确坠过崖,可惜祸害遗千年,竟然命大活下来了。” “这一次,师尊和灭门之仇,我都要亲自拿回来!” 云晚意从未看过这样子的算卜子。 仇恨,压抑,阴暗,怨毒…… 和记忆中的师父,完全不一样! 云晚意心中大骇,握住她的手:“师父,现在的她并不是玄医一脉的五师妹,还有玉夫人这一层身份。” “她身后还有人,背负着要光复百里氏皇族的重任,在弄清楚底细前,您别冲动!” 算卜子深吸一口气,压住百般汹涌的情绪,道:“我知道,之前以为五师妹早就死了,可现在,哼,有的玩!” 第448章 夫妻一体 算卜子神色莫测,虽然压住了恨意,但云晚意却知道自己的师父,并非善罢甘休的性子。 这些年走南闯北,师父靠着高超的易容术躲过追杀,还帮几个惨死的师伯师叔报仇。 这次知晓五师伯还活着,化身成为玉夫人,又陷害过她这个徒弟,师父怎么可能轻饶? 云晚意现在想的,是稳住师父,千万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毕竟,一旦出手,玉夫人的另一重身份压不住,算卜子也要曝光。 唉,又是件难事。 师徒两人说着话,云晚意有意转移话题,算卜子也就按照她的意思,没再继续这件事。 没多久,常景棣就回来了。 周身气压很低,想想也知道,端王会面肯定说了不好听的话。 “王爷。”云晚意瞧着他那幅样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低声问道:“张赫说了什么?” 这儿没外人,常景棣也没隐瞒,看了她一眼,道:“帝氏。” “帝氏?”云晚意想了想,道:“他和帝氏有联系?” “嗯。”常景棣按了按眉心,等烦躁稍微退却,再度开口:“帝氏所在,距云州也不算远。” “他们早就私下联系,帝氏新王野心大,不想继续臣服北荣。” 算卜子听出异常,道:“这种事,张赫怎么会巴巴的来告诉王爷?” “就是,王爷身份尴尬。”云晚意也不理解,道:“明知道您也是帝氏血脉,怎么会跟您说起这些?” 常景棣想到张赫的话,神色微变,张了张嘴,却没把话说出来。 云晚意看出些端倪,他不想说,她也没继续追问,只道:“王爷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稳住张赫。”常景棣抬手再度按上眉心,道:“张赫这人,善于攻心,皇上那边不清醒,很多事不好办。” “皇上清醒,需要帝氏相助。”云晚意疑惑道:“这不是个死循环吗,帝氏新王巴不得皇上不醒,怎么可能出手?” “这么一来,张赫也是存心把这个难题抛给王爷!” 算卜子凝神想了想,道:“王爷身份本就尴尬,的确不好参与其中,容易两边不讨好,还惹祸上身!” “嗯。”常景棣说话间,起身道:“我再进宫看一趟太后。” 云晚意直觉不对。 常景棣先是隐瞒了和张赫的对话,这会子又临时进宫。 只怕,张赫说了些别的。 云晚意跟着起身道:“王爷,我随您一起。” “你身子刚恢复,别折腾了。”常景棣顿了顿,道:“府上也需要人来稳住人心,尤其是在云怀书没回来之前。” 云晚意神色深深,和常景棣四目相对:“王爷,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常景棣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挤出几丝笑意,摸了摸她的头顶,道:“别瞎想,我只是去求证一件事。” “等从太后那边回来,该告诉你的,一样不少。” “我不是怕王爷隐瞒。”云晚意凝神,柳眉轻蹙:“现在是关键时期,不管好坏,我们都该一起面对。” “我现在是明媒正娶的王妃,镇北王府和我荣辱与共。” “嗯,我们是夫妻,本就是一体。”常景棣握了握她的手,到底还是没把她带上,只叫惊蛰陪着。 常景棣来去如风,座椅都没热乎就走,云晚意很是担心。 “晚意,你也别想太多,王爷从未隐瞒过你什么。”算卜子瞧她愁眉苦脸,满是担忧,劝慰道。 “我不是怕王爷隐瞒。”云晚意叹了一声。 这些天的事太多了,一件赶着一件来,完全没有休息的时间。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这桩桩件件的事,究竟有什么关联。 叹过,云晚意继续道:“我担心帝氏那边,会利用帝妃的事做文章,这才真正是把王爷架在火上,进退不得!” 算卜子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疑惑道:“帝氏新王不服北荣,想和张赫联手搞事情,你害怕他们利用王爷生母的身份?” “对,帝氏不能无故翻脸,唯一能借用的,便是帝妃这个身份。”云晚意犹豫着,道:“师父,我也出去一趟。” 算卜子知晓她着急,也没拦着,只道:“玉夫人贼心不死,又有张赫和咺引道长虎视眈眈,你进出都要小心。” 但,云晚意这一趟,到底没能出去。 刚走到前院,迎面碰上着急而来的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二人。 见到云晚意,熙然郡主顾不得打招呼,连声相问:“晚意,听说云怀书不见了,怎么回事?” “走慢点。”云晚意见她毛毛躁躁,赶紧道:“进屋再说。” 熙然郡主脸微微红着,应该是下了马车一路小跑而来。 身后的余清鸿快步跟着,走的连连直喘。 云晚意脚步微顿,和熙然郡主两手相握:“不对啊,熙然郡主之前最不待见云怀书,两人见面都要掐一掐。” “怎么现在却对他的消息很在意,连身份也顾不上了?” “晚意,你是不知道。”余清鸿气息不匀,感慨道:“常言说不打不相识,熙然和云三公子就是在那次生死攸关时,见了真情!” “真情?”云晚意又是一愣,看着熙然郡主发红的脸颊,疑惑道:“你和云怀书?!” “哎呀,没有的事,别听清鸿瞎说。”熙然郡主双手捂着脸,道:“不是要进屋说话吗?” 现在盯着镇北王府的人太多了。 虽然镇北王府的下人都经过训练,不可能随口胡说,可架不住利益当前。 万一有不怕死的外传,那就不好了。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道:“也是,这儿人多口杂,很多事就算是打趣,也不好多说。” “去我院子吧,恰好今儿小满准备了梅花酥还有新启的菊花酒。” 几人年轻,少不得叽叽喳喳,云晚意把无关的下人全部遣走,只留了几人心腹在。 等没人了,熙然郡主再度着急道:“你还没说呢,听说云怀书被人掳走了,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云晚意叹道:“也是因为我,云怀书着急之下,想帮我拿回解药。” 她把事情大致说了说,当然,哪怕是面对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她也隐藏了百里氏还有尘赣县等事。 只将玉夫人,说成是她无意间惹到的敌人。 倒不是不相信她们二人,重生后一路走来,她坚信她们是可信之人。 可这些事,知道的越多危险越大,她们二人是矜贵的世家小姐,没必要卷入这些纷争中。 云晚意自个儿是因为血脉,没法躲开。 两人也没怀疑。 熙然郡主听罢,横眉道:“这个劳什子玉夫人,杀了云怀瑜不够,还要云怀书,到底和你们云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上一辈的恩怨,我也不清楚。”云晚意一笔带过,并不像解释太多。 这种事,越说越错,熙然郡主是个心大的,架不住余清鸿心思缜密。 有关前朝百里氏,越谨慎越好。 熙然郡主也当真没多想,又着急道:“那云怀书人呢,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云晚意摇摇头,道:“不会,玉夫人那边,王爷派人仔细盯着,苍蝇都出不来,何况是人。” “你也别着急,既然是云家的人,是我兄长,我们自然会全力相救。” 熙然郡主松了一口气,嘀咕道:“这云怀书,也不知道是不是犯太岁,身上伤还没好呢,又闹出这种事。” “也就奇怪,你和那什么玉夫人都达成了协议,要互相交换解药,云怀书上赶着去送死做什么?” 云晚意顿了顿,没有回答。 她和玉夫人之间互相用毒压制,本就是个没说出口的事,云怀书压根不知道,只是因为担心她,这才没考虑太多。 余清鸿想到其中可能,打着圆场道:“云三少爷是晚意的哥哥,他着急晚意,说明兄妹情深。” “这傻子,几斤几两自个儿不清楚。”熙然郡主又嘀咕了一句。 约莫想着有镇北王府的人在,能保云怀书安全,捻起一旁的梅花酥尝了尝。 余清鸿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不过,心大有心大的好处,说了没几句话,熙然郡主心也就开了。 余清鸿挑着时间,小声问道:“晚意,听说皇上昏厥不醒,已经多日了,只怕不好,这件事是真是假?” “这些事,你打哪儿听来的?”云晚意疑惑道。 皇上的事,太后做主,对外一致宣称皇上是染了恶疾,还会传人,这才闭门不出。 朝中虽然怀疑,但得不到具体消息,应该不会传出些什么才对! “太师府好歹有些人脉在。”余清鸿低声道:“朝中也有不少人在疑心,皇上多日不上朝,朝中大小事情都是六皇子做主。” “不仅如此,前去探望的臣子妃子,全拒之门外,魏院首为主的几个太医住在勤政殿了……” “如此种种,都说明了事情不小,你和王爷进宫,难道真不知道些什么?” 第449章 主动权在我手上 余清鸿和云晚意在一起时,从未说起朝政之事。 连她都在问,说明事情远超预期。 熙然郡主闻言也是一顿,打量着云晚意的脸色,小声道:“我也听父亲和二叔提及过,不过没当回事。” “晚意,事情当真变成这样了吗?” 云晚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皇上龙体事关北荣,谁都不能妄自揣测,私下窥探揣测乃是大罪。 可从皇上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帝氏回应尚且如此,何况按照张赫的话来看,帝氏新王多半不会答应。 云晚意一直沉默,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知道不对劲。 余清鸿赶紧开口打破安静:“我们就是随口一问,你若是不想说,也就罢了。” “这种事,我也不好明说。”云晚意尝了一口热茶,低声道:“反正传闻不会空穴来风,你们私下叮嘱太师和徐国公就是。” 这下,两人都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了。 “唉,看来朝中要动荡了。”余清鸿意有所指道:“只求不会波及无辜。” “咱们几家从来都是中立,一心为君,不会有事。”熙然郡主不想继续说,怕给云晚意带来麻烦,改口道:“晚晚快要过生辰了吧?” 云晚意有瞬间的诧异一闪而过:“你怎么知道?” 熙然郡主神色复杂:“淮安侯府那个假货,每年生辰都大肆操办,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你们既是抱错,必然是同一天。” “我记得她的生辰约莫是这个月底,晚晚,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云晚意一笑,欣慰道:“你们能想到我,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不需要礼物。” “那怎么行?”余清鸿接过话,轻声道:“好歹你是你回来后,和我们过的第一个生辰。” “这样吧,城外的寺庙不错,听说很灵验,我们一起出去,就当散散心了。” “也好。”云晚意并未多想,应道:“到时候提前约好时间。” “整好我们都在。”熙然郡主说起出去玩,十分兴奋:“就约好三日后吧!” “嗯,我最近没什么事。”余清鸿当即答应:“就看晚意了,你是镇北王妃,出去进来,比我们两人要麻烦。” “没问题。”云晚意也想出去透气,道:“就按照你们的时间来,早些去也好。” 约好时间,几人又说了些别的事,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吃了晚膳才离开。 常景棣从宫中回来,已经是晚膳后了。 天又开始阴沉着,狂风呼啸,和黑夜融为一体。 常景棣挟裹着一身寒意归来,担心把寒意过给晚意,先去沐浴更衣,这才去她房中。 云晚意披着衣裳坐在榻前,见到他进门,赶紧放下医书起身:“王爷不是去找太后,怎么去了这么久?” “是去见了太后,听了些故事。”常景棣俯身,刮了刮她的鼻尖:“听说熙然郡主和余小姐来了?” “是,熙然郡主和云怀书不知道怎么搭上线了,她担心云怀书的安危,过来找我问情况。”云晚意也没隐瞒,大致说了说。 包括余清鸿的问题。 “清鸿素来有分寸,不会问我这些,看来又传出了什么流言,她这才沉不住气。” “消息一旦传开,大家各有算计,又在这储君未立的时候……” 常景棣清楚她的担忧,握住她的手,顺势钻到了暖和的被窝中:“太后今儿也在说这个问题。” “不少人已经开始试探了,太后也你一样的想法,想让我出面稳住局势。” 云晚意的眉心当即蹙了起来:“王爷身份尴尬,不好出面吧!” “放心,我拒绝了,六皇子监国,朝中大小事都经了他的手。”常景棣声音沙哑,低低解释道:“明日早朝,六皇子会暂时给大家一个交代。” “另外,帝氏已经回信了。” 云晚意赶紧坐直了,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如何?” “帝氏派了人来上城,按照推算,最多五日,会抵达上城。”常景棣神色复杂,道。 云晚意疑惑道:“信送出去还没多久吧,他们竟然这么快,早有准备吗?” “对。”常景棣难以抑制的深吸一口气,道:“晚晚,早些休息吧,养精蓄锐,几日后还有麻烦。” 云晚意轻轻嗯了一声,到底还是没忍住,轻声问:“王爷,为何忽然决定进宫?” 看着她清澈的眼神,常景棣苦笑道:“被太后掩盖的事实,我还想去再求证一次罢了。” “只可惜,太后不肯松口,还是原来那套说辞,她不知道我找到了新的线索,所有线索都指证,是她借着和母妃亲近,害了母妃!” “太后能带着皇上坐上高位,手段必不简单,又怎么会承认这些事?”云晚意握住常景棣的手,轻轻道。 “帝氏的人来上城也好,至少能打听当年之事。” 常景棣反手覆住她的手,大掌包裹,尤其显得她手纤细玲珑。 如白缎子似的玉手,摸上去手感特别好。 常景棣摩挲着她光洁的手背,浮躁的心总算安静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那么多了。” 他现在就宿在云晚意这儿,两人相拥而眠,什么都不用做,便是安心。 说来也奇怪,两人自打挪到一个榻上,都没有再做过恶梦,睡得很是安稳。 如常景棣所言,日次早间,朝堂就传出皇上的消息,还是以传人的恶疾当借口。 可这么多天过去,皇上一点好转的消息都没有。 大臣们心中不安,便有胆子大的人多问几句。 常沐泽褪去了些青涩,按照常景棣教的,闻言立刻板起脸,严词谴责了质疑的人。 有些依依不饶的,更是被出言斥责,罚俸禄半月。 有了这一遭,虽然不少人还是觉得奇怪,但好歹不敢明着问了。 还能顶一顶。 下朝后,常沐泽以议事的名义,特意将常景棣留下。 等人都退了,常青则屏退近身伺候的太监,为难道:“皇叔,这么下去,猜疑会越来越多,这个说辞顶不了多久。” “而且端王今早又递了帖子,说有经年旧事和皇上详谈,要求见皇上一面,和上回一样隔着屏风就成。” 常景棣面上隐隐带着不耐。 这个张赫,昨儿去镇北王府找他,明里暗里说了很多。 一早又求见皇上,到底要把这一池水搅的多浑浊才罢休?! “继续稳住他。”常景棣叹了一声,道:“皇上的身子也也清楚,现在只能祈祷帝氏派来的人有用。” “否则撑不下去,便是国丧!” 常沐泽脸色一沉。 “这些天就当时对你的历练。”常景棣瞧着常沐泽的脸色,语气松了几分:“这位置也只能是你的了。” 常沐泽动了动嘴皮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最近奏折颇多,他的惶恐悲伤不能持续太久。 常景棣没有久留,紧着回了王府。 驿站,张赫正在和咺引道长下棋。 张赫实在是淡定,倒是让咺引道长惶恐了起来:“王爷,他们打算将皇上昏厥的消息瞒下来,帝氏的人一到,怕有转机。” 张赫不慌不忙的落下一子:“帝氏向着我们,帝氏新王可不是吃素的,怎么可能帮皇上?” 咺引道长捏住棋子,摇摆不定:“话是如此,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镇北王和帝氏血脉相连,他生母帝妃更是老王的嫡女,又是新王的妹妹……” “贫道的确担心会节外生枝,到时候岂不是白瞎了王爷多年谋划?!” 张赫勾了勾嘴角,略显枯瘦的手,轻轻点在棋盘上的黑子上:“众叛亲离,作恶太多,就等悬在头上的大刀落下。” “还有,本王要纠正你一件事,这帝氏新王,并非死去帝妃的亲兄长。” “若说这个世间谁最恨常景棣,哼,除了帝氏新王,没有别人!” 咺引道长一顿,好奇道:“这是为何?” “哼。”张赫的笑意加深,颇有几分诡异:“这些,你不用管,帝氏的人还有几日就能抵达上城,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450章 又是圈套 这一声夫君,叫的乔装成为惊蛰的常景棣,心花怒放。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心中冒出一个又一个小泡泡,如那怀春的女孩儿,乍然欢喜。 常景棣目光灼灼,盯着云晚意的后背。 毫不怀疑,要不是咺引道长在跟前,他早就冲上前,狠狠把她揉进怀里了。 云晚意丝毫不知常景棣心中想法,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咺引道长身上。 咺引道长脑中天人交战,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一方面,端王这人十分戒备,一旦被他察觉,咺引道长没好果子吃。 二则是咺引道长不知道云晚意话里的真假。 万一她说假话,想借她的手把端王给毒死,也是个死胡同。 云晚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犹豫,继续往上加码:“咺引道长,我没必要骗你,等你做完这些,我给你所有解药。” “否则,我不介意透出风声,让端王疑心你我勾结!” 威逼利诱都用上了,咺引道长再也没法拒绝。 他沉着脸,不耐烦的接过小纸包,警告道:“镇北王妃,这是最后一次,贫道不希望我们之间翻脸!” 云晚意心道,不是早就翻脸了吗,一个敢觊觎她命格的邪道,还妄图她讲武德? 面上,她还是做得周全:“那是自然。” 咺引道长前脚刚走,常景棣后脚就忍不住,长臂微勾,将云晚意带入怀中拥着:“你给他的是什么药?” “毒药。”云晚意靠在他心口,笑道:“王爷,可以叫人散播消息了,最好是让端王的人知道,咺引道长乔装和我见面的事。” “早在你们见面时,就派人去做了。”常景棣声音带笑,很满意他早就预料云晚意的想法。 两个人越来越默契了,完全不需要多言,就清楚彼此的想法。 咺引道长丝毫不知道,在自己主动要求见云晚意的时候,他就已经踏入了云晚意设下的圈套中。 回到家里,咺引道长气的鼻子都歪了。 捏着那小纸包,犹如捏着云晚意的脖子一样,越来越用劲。 “师父。”小道童犹犹豫豫,询问道:“咱们真的要按照镇北王妃的去做吗,一旦做了,您和端王之间……” 咺引道长如何不知! 可他没别的办法,寒着脸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云晚意医术高超,知晓我没按照约定给端王下毒,万万不可能给我解药。” “等拿到解药后,再做打算吧。” 唯一乞求的是,云晚意给的不是要命的毒药! 他暂且不知,他和云晚意见面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端王张赫耳中。 张赫正躺在榻上,由着几个婢子给他按揉肩膀手臂,闻讯整个身子都僵硬了。 他没叫停,几个婢子察觉异常也不敢住手。 张赫支起身子,盯着报信的人:“确定吗?” 报信的人赶紧道:“千真万确,咱们的人去那茶楼探过,根据茶楼小儿说,两人密谈了许久,隐约听到了什么交易。” 秦风坐在一旁,蹙眉道:“这个镇北王妃,本就不是省油的灯,难道她收买了咺引道长?” 咺引道长和张赫联手多年,彼此也算了解。 若真大.大方方,咺引道长不可能乔装打扮,秘密和镇北王妃见面! 多半,有什么隐情! 想到咺引道长可能背叛了自己,张赫越想越气,恰好他一动,按捏胳膊的婢子不小心掐住他的肉。 “奴婢该死!”那婢子当即跪下,带着哭腔恐惧的求饶。 张赫冷笑一声:“你的确该死!” 随着话音落下,那婢子直接被拧断了脖子! 秦风眉心越发紧了,却什么都没说,只给下人使了个眼色,把那婢子的尸身抬下去。 张赫厌恶的呵退剩下几个婢子,拿着帕子仔细擦拭碰过婢子的手,道:“秦军师,这件事你怎么看?” “王爷,属下以为暂时不要相信这些话。”秦风想了想,道:“既然镇北王妃和咺引道长秘密见面。” “您想啊,这才前后脚的事,怎么就传到您耳中了,怕是有人在其中挑事啊!” 张赫谨慎多年,越到后面,越不想踏错一丝一毫。 他想了想,道:“按照你的意思,本王该装作不知?” “是,那咺引道长也算个有脑子的。”秦风低声劝道:“他不会蠢到左右逢迎,一旦暴露,对他而言也不是好事。” “先按你说的办。”张赫深吸一口气,道:“派人盯紧咺引道长,别让他反咬一口,耽搁我们的计划!” 一晃,又是两日过去。 皇上依旧没醒,但从宫内传出了些消息,皇上的病有所起色。 不过,皇上已病了大半个月,从未露面,这个消息谁也不信,反叫暗地里的猜测越发浓郁。 这几日天气也很反常。 明明才二月底,正该是阴冷潮湿的时候,暴雨下过后阴沉了几日,一幅要下雪的样子,却忽然又出了大太阳。 紧跟着气温陡然上升,太阳明晃晃挂在天上,耀眼刺目不说,让人热的卸下冬衣,一朝一夕就不得不换上了夏装。 锦绣阁和各大布庄的生意陡然便好,供不应求。 不少商铺已经换上了夏日商品。 谁都觉着这天气反常。 民间甚至有人在传,皇上龙体欠安,天象异常,国之大乱。 大太阳的第三日,眼瞧着暑热越发攀升,太后急的起了一嘴燎泡,说话声音无比沙哑。 她紧着将云晚意和林逸召进宫,询问这天象的事。 林逸看过天象,凶星压制了紫微星,大凶之兆! 他在进寿宁宫前,专门等了云晚意,两人私下交流了一番。 其实这个天气,云晚意前世就经历过,但,没有这般凶的变化。 也不知道为何,这一世大旱来的如此突然! 两人对过说辞,这才给太后请安。 太后连两人行礼都等不得了,直接问道:“你们说说这天气是怎么回事?” “司天监负责星宿,难道一点端倪也没瞧着?” “回太后,司天监的确没发现异常。”林逸垂着眼眸,叹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天儿说变就变了。” “二月底三月初如此暑热,史书记载来看,都是头一次,实在不对劲。” “哀家当然知道不对劲!”太后铁青着脸,说话间牵动着急上火的嘴角,也顾不得疼了,问云晚意道:“镇北王妃,你以为呢?” 第451章 大旱忽变 云晚意正在想着前世的事,冷不丁被太后点名,缓了缓才开口:“回太后娘娘,臣妇以为和之前的四星围月有关。” “星宿早就有变化,预示着今年大旱,好在早几步汇报给皇上,如今也算不得迟。” 太后显然不满意这个说辞,沉着脸道:“从第一日开始到今儿,一天热过一天,这么下去,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更热?” “是,你之前提醒过,皇上也下令让百姓准备水和吃的用的,可还有个问题,谁也不知道大旱持续多久。” “宫中和官员富商能度过,普通百姓呢,他们能存储的东西有限,哀家实在是担心!” 云晚意也无法回答。 她能看出四星围月,也从前世知晓这场大旱,几乎影响了北荣一整年。 可重生后,一切都变了。 前世这场大旱循序渐进,并非一开始就进入暑热。 饶是温水煮青蛙也让北荣措手不及,何况是如今的场面,这才热第三日,就有不少人叫苦不迭。 正是春耕的时候,一直暑热会让种子闷死在地里,发不了芽就无法结果。 已经种下去的东西,也会因为长时间的闷热而无法长大。 水源枯竭,饮水成为问题,河水锐减,渔民无法生存…… 一连串的反应,必然会让北荣陷入天灾危机! 且太后的顾虑全都是大家要面对的问题,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能在这场天灾中全身而退,可底层百姓不行! 他们没有足够的财力和地方去存放水,粮食。 这么下去,天灾会造成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云晚意沉着眉眼,低声道:“这场大旱来势汹汹,实在是让人难以招架,臣妇也不知后面会如何。” “如今能做的,只能在大旱影响没那么大的情况下,赶紧多准备东西,等情况严重了再开仓接济百姓。” 天灾并非人能决定,太后也知道这个道理。 她看着云晚意和林逸,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奈道:“哀家叫你们二人来,实在是想通过你们了解后面如何。” “你们二人是能看天象的,如今皇上昏厥不醒,说个不好的话,能不能醒都是问题。” “朝中已经有不少人在怀疑皇上的病情,边疆不稳,若是遭遇大旱,对咱们北荣而言将是沉痛的打击!” 林逸垂着眉眼,低声道:“太后娘娘,这些天象当真无法显现,只是通过之前的星宿变化来看,短期内不会结束。” 太后缓缓闭上眼,沉声道:“也罢,继续观测。” 这般,就是要他们退下了。 两人正往外走之际,太后睁开眼,叫住云晚意道:“晚意,你留下,哀家还有些话问你。” 林逸识趣,直接离开了寿宁宫。 云晚意则是回到太后跟前:“请您吩咐。” “也谈不上吩咐。”太后握着太师椅的扶手,沉声道:“皇上久久不醒,你们请来的神医,现在也束手无策了。” “唯一的转机便是帝氏来的人,昨日镇北王说起帝氏已经派人来了,我希望你和镇北王二人,能认清楚局势,知晓分寸。” 是警告,也是提点。 云晚意垂着眼眸,道:“王爷忠君爱国,绝对不会做出乱臣贼子的事。” “他在哀家膝下长大,哀家当然相信他。”太后顿了顿,意味不明的看着云晚意:“只是帝氏那边蠢蠢欲动。” “你可知道帝氏来的人是谁?” 云晚意轻轻摇头,道:“臣妇不知。” “是帝氏的大祭司。”太后顿了顿,声音里染了些沉重:“罢了,你也会去吧。” 云晚意觉得不对劲,太后似乎想告诉她什么,亦或者通过她之口,跟常景棣传递些什么。 临到门口,太后却又不想继续往下说了。 太后不说,云晚意自然不能追问:“是,臣妇告退。” 看着云晚意的背影,太后仰面哀叹了一声。 邱嬷嬷端了茶水上前,劝慰道:“或许没您想的那么糟糕,您得顾着身子,如今皇上尚未清醒,还得有人主持大局啊!” 太后接过茶水喝了几口,总算压下了心头的慌张和不安。 她放下茶碗,愁眉凝神道:“哀家如何不担心,想当年费了多大功夫,才将皇上扶到皇位上。” “这才多少年,难道注定了皇上这位置无法坐稳,否则国运不盛?” “若真按照您说的,皇上又岂会走到现在的位置?”邱嬷嬷顿了顿,道:“您别多思才是。” 太后又叹道:“哀家也不想多想,可帝氏的人要来了,帝妃身边的莫莎,多半是回了帝氏。” “帝妃聪慧,知道以死保住镇北王,她的心腹莫莎也不会差,消失多年,只怕……” 邱嬷嬷不敢继续劝了。 这些事几乎是禁词。 太后感慨了几句,也知道不能颓散,起身道:“随哀家去看看皇上吧,哪怕昏迷,只要那口气还在,哀家就会给他撑着。” 云晚意出了寿宁宫,心中越想越不对。 太后到底想说什么呢? 出了宫,远远就看到了常景棣,一身月牙白的长袍,守在马车旁。 天热了顾不上,沐浴在烈日下,整个人似乎都带着光晕。 瞧着云晚意出来,常景棣撑着伞过去,还递上了从府上带出来的水壶:“后厨给你准备的消暑汤。” “这么热的天儿,走过长巷身上都得汗湿。” 的确很热,寿宁宫虽然有冰盆,却架不住这天气反常。 云晚意接过水壶喝了一大口。 冰镇过的消暑汤,清甜解暑,她又喝了几口,收起水壶:“王爷怎么在这?” “来接你。”常景棣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她的纤腰,道:“你出门急,连遮阳伞都不曾带。” “这日头太烈了,保不齐要把人晒伤。” “王爷不是出去见六皇子了?”云晚意有几分诧异。 “见完了。”常景棣将她扶上马车,顺口问道:“太后召见,是因为天象?” “对。”云晚意把太后的话说给常景棣听,感慨道:“太后的担忧也是真的。” 常景棣早就清楚她是重生的事实,她倒也没隐瞒,继续道:“之前这场大旱足有四个月余,从三月一直到八月。” “但也就中间一个月的时间,会有如今这般暑热,其余时间便是干旱。” “也不知道哪儿有问题,今世大旱开端便是大暑热,和前世截然不同,我也无法说大旱需要多久。” “唯一能确定的是,影响绝对会比前世大,昨晚我和师父一起起卦观天,更奇怪的是卦象是空白的,天象亦然。” “怎么会这样?”常景棣凝神道:“就算有变,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大才对!” 云晚意摇了摇头。 马车上也备了冰盆子,清凉缓解了暑气,云晚意逐渐冷静下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马车行至一半,云晚意掀开窗帘子朝外看了眼。 街上人很少,撑着散遮阳,匆匆来回。 商户门口搭上了遮阳的搭子。 常景棣紧挨着她,也看到了外边的景象,低声道:“这还只是开始,我派人去四处打探了,除了上城,周边也是如此。” “好在皇上提前下令全国上下准备,倒也不算太着急,能缓一缓。” “已经第三日了。”云晚意放下帘子,道:“王爷手中应该囤了不少粮食,加上我手中囤的,应付几个月不成问题。” “要担心的还是水源,天气热,水储存不久,一旦水源枯竭,河水锐减……” “边走边看吧,咱们担心也起不了作用。”常景棣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你生辰要到了。” “这是你回到上城第一个生辰,本来想着办个宴会,好好热闹一番,可忽然大旱,皇上久久没起色,大肆操办不合时宜。” “我寻了个好地方,干脆出城去好好玩两日,放松心情。” 云晚意的生辰和云柔柔是同一日。 前世,所有的焦点和目光都在云柔柔身上。 包括生辰宴会。 在淮安侯府时,生辰宴是云柔柔的主场,所有的礼物和祝福,都是奔着云柔柔去的。 云柔柔所得到的都是最好的东西,珠宝字画装饰…… 到了云晚意这儿,便是些敷衍的小玩意儿。 甚是不是因为云柔柔,淮安侯府压根不会有她的生辰宴会。 后来嫁给常牧云也是如此,哪怕她位及皇后,仅仅一年,她就成了冷宫囚死的皇后,还没云柔柔这个贵妃体面。 常景棣有这个心,云晚意已经觉得很好了。 也怪不得她。 在苦涩中长大的人,哪怕别人给点甜头,或是不经意的小事,总能触及心底无法探及的地方。 这一世,她什么都不缺,银子,珠宝,衣裳,好友,甚至地位…… 云晚意心中柔软,又想起一事:“可我提前约了熙然郡主和清鸿,前几日她们来看我,就说好一起过生辰的。” “那就带着他们一起。”常景棣犹豫了一瞬,试探道:“云怀书还没找到,要不要也带着云怀瑾?” 云晚意轻轻摇头:“我,不太想,虽然他对我一直还好,可……” “会尴尬?”常景棣觉察她的情绪,接过话道:“那就不叫他,咱们也就去两日。” “因为陡然的暑热,帝氏的人半道耽误,顾及还得三四日,等他们到了,咱们也抽不出时间。” “还得给熙然郡主和清鸿递帖子。”云晚意考虑周全,道。 “这些你不用操心,我来搞定就是。”常景棣拥着她,有些无可奈何:“总想要为你做点什么,可你太过独立了。” “什么都想自己来,也什么都不缺,倒是让我无从下手,只能从这些小事下手,希望你别嫌弃。” 他心疼她的前世,也心疼她的今生。 天价聘礼也好,整个镇北王府交给她也罢,物质上弥补不够。 只希望,她这一辈子能开心到老。 云晚意也清楚常景棣的心意,靠在他的肩头,两人的手交叠着:“王爷做的这些,就够了。” “不够。”常景棣低头,轻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重蹈覆辙的。” 他就差将心剖出来,献给云晚意了。 常景棣早就派人准备好,也就多加几个人进去而已。 当晚就收拾好了一切,次日一早启程,马车走了半日才抵达庄子里。 念着几个女孩子有话题,常景棣单独骑马,云晚意和熙然郡主,余清鸿三人一辆马车。 熙然郡主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常景棣青衣白马,除却那一身生人勿进的冷意,如高门贵公子一般,玉树临风,潇潇洒洒。 “你在看什么?”余清鸿看到熙然郡主的动作,疑惑道:“外头热的紧,别把暑气透进来了。” 熙然郡主放下帘子,轻笑道:“我在看镇北王,谁能把眼前这个人,和赫赫有名的战场杀神联系在一起?” “从镇北王崭露头角,上城多少千金名媛上赶着要嫁给他,可惜镇北王就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铁人。” “我们曾私下说起,镇北王怕不是杀戮造多了,想要成为佛子,不近女色,可如今呢,钢铁也化作了绕指柔。” “还得是晚意有魅力,从前的镇北王,万万不可能带上我们出去。” 云晚意脸色微红。 余清鸿也觉得稀奇:“昨晚接到帖子,我还以为是弄错了,后来也以为是咱们三人前去。” “话说回来,镇北王对晚意的好也不是这一两桩了,咱们羡慕不来。” “也不是,有先帝的婚约在,后来又有些渊源。”云晚意轻声道:“算是误打误撞。” “你觅得良缘,我们也高兴。”熙然郡主坐回云晚意身边,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云怀书还没消息,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起云怀书,云晚意面上的笑意淡了些:“泰和医馆那边不止镇北王府的人,你也派了人。” “只要人不出泰和医馆,就不会有事。” 余清鸿见状,笑着道:“熙然少女心意,担心也是难免的,你就好好玩这一趟,说不定回来就有转机。” 第452章 生辰礼物之一 余清鸿有意转移话题,熙然郡主也知道,出去这一趟是因为云晚意的生辰,倒也没继续说云怀书的事。 几人说起了别的,谈笑间时间也过的很快,不到中午,就抵达了目的地。 而上城,依旧在水深火热中。 熙然郡主挂念的云怀书,依旧关在泰和医馆。 他被喂了药,每日昏昏沉沉脑子不清醒,吃喝拉撒必须有人帮忙,其他时间躺在榻上动弹不得。 玉夫人也很焦灼,医馆外头围的铁桶一般,不止一股势力,还牵连了徐国公府。 她的身份,不能被更多人知道,也不好和那些人明里起冲突,只能暂时在医馆内呆着。 红泪去看过云怀书后,前来给玉夫人汇报,瞧着她脸色不好,疑惑道:“夫人是在担心什么?” “还不是云怀书的事。”玉夫人捏着眉心,道:“人出不去,我们的计划也无法实施。” “这么下去,云怀书要成为烫手山芋了。” 红泪低声道:“他们查不到人,咱们出不去,僵持一阵子,保不齐人就撤了,总不能一直盯着咱们。” “倒是那云怀书,这些药喂多了也不好,到头来把人弄傻了,得不偿失。” 玉夫人蹙着眉,道:“那就减少药量,别真出个什么好歹,白费心思了。” “对了,你说咺引道长去见过云晚意,是怎么回事?” 红泪摇头,道:“具体的打探不出来,不过咺引道长是乔装打扮的,估计两人间有什么别的秘密。” “继续查。”玉夫人只觉得头疼,垂眸间眼底多了狠辣之色:“咱们布局多年,临门一脚却被云晚意给搅合的彻底。” “不管她是不是连珏的后人,这一次不得留情了,上面已经在发怒,再留情,我也要跟着倒霉。” 红泪犹豫道:“若是连夫人知晓……” “连珏到现在还没现身,哼。”玉夫人冷笑道:“只怕她还不知道上城的事,连珏也是棋子罢了。” “否则以她的心性,怎么会弄出来百里氏传人?” 咺引道长明知自己被几方盯着,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去做。 一早,他就带着云晚意给的药,去了驿站求见端王。 张赫早就知晓咺引道长和云晚意来往密切,并没有戳穿,还是和以前一般对咺引道长。 咺引道长行礼后,先提及了天象异常:“端王殿下,这几日贫道夜观天象,一切都太反常了,尤其是这忽如其来的暑热。” “天象怪异,大祸临头啊!” 张赫端着茶杯,慢条斯理道:“你不是早就清楚这天象何异,如今又诧异个什么劲儿?” 咺引道长一顿:“话是如此,可异常太过,出乎意料,恐怕难以控制。” 张赫浅浅喝了一口茶,波动着漂浮在茶面上的叶子,不急不缓道:“本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放出流言,就说皇上不仁不义,多次残害忠良之士,卸磨杀驴,手段阴毒不耻,引起天罚,天要大旱,祸及百姓!” 咺引道长一愣:“这,这和咱们之前的打算,完全不一样……” “本王说什么,你照着做就是,帝氏的人不日即将抵达。”张赫放下茶杯,手轻轻点在茶盖子上。 “咱们的计划要更改才对,你之前提及的玉夫人,不也在更改计划?” 咺引道长垂下眼眸,避开端王凌厉的视线,道:“玉夫人的布阵都被云晚意给搅和了,她现在自身难保,掀不起风浪。” “本王要的,是无人干扰,并不是放着一个未知的危险在身边。” 这句话,就有些提点的味道了。 咺引道长有些担心,会被张赫察觉异常,赶紧俯身道:“王爷要贫道如何做?” “先不忙,等帝氏的人抵达了,商议后再告诉你。” “是。”咺引道长的心悬着,拿出准备好的丹药上前:“这是贫道熬制的丹药,能缓解王爷旧伤的疼痛。” 张赫腿伤多年,失去双腿的头几年,总能感觉到双腿疼的痛不欲生,夜不能眠,后来症状减轻,却还是时不时如此。 看遍了大夫,都说这种病乃是心疾,无法治愈,只能自己调节。 多年来,张赫也习惯了。 再者,伤太重了留下后症,每每变天骨头疼的厉害。 好比最近,他这具身子才适应上城的气候,陡然暑热,身子也跟着遭罪。 “你有心了。”张赫接过药,打量了几眼,放在一旁的桌上:“先回去吧,太后盯得紧,你少来驿站,以免被察觉。” 咺引道长忐忑不安的退了出去,临出门时,回头看了眼。 张赫正拿着那瓶药在打量。 等完全看不到咺引道长的身影,张赫捏着药瓶递给秦风:“你说,这药是他自己的,还是从云晚意手中求来的?” 秦风也不清楚,摇头道:“不管是哪一种,您都吃不得。” “本王不会蠢到吃这些东西。”张赫示意秦风道:“几日没进宫给老妖婆添堵了,今儿再去。” “听说镇北王带着王妃离了上城,也是咱们试探的机会。” 常景棣一行人抵达的地方,是他名下刚开出来的山庄。 山中的暑热没有城里厉害,下了马车后不需要打扇子,吹来的风也是凉快的。 “好地方啊。”熙然郡主下马车后,打量着庄子大门和山中的布局,道:“之前听祖父提及,这种地方风水极好。” 余清鸿不懂这些,只觉得山青水秀。 庄子大门口沿着来的小路,种满了不知名的花。 这个季节就开了,红红黄黄一片,煞是好看。 “先进去吧。”常景棣下了马,又搀扶着云晚意的手,将她从马车上抱下来,道:“日头晒的很。” 进庄子便有人迎上来,介绍了一番,云晚意终于明白了,这处庄子,便是寒露那日提及的温泉山庄。 庄子上的管家引着几人去后院看温泉池。 云晚意和常景棣在前,她疑惑道:“听说要年中才能建起,这才勉强三月。” “赶了些工期。”常景棣露出些许笑意:“专门在你生辰前备好的,这庄子在你名下,算是给你的生辰礼之一。” “哇。”熙然郡主凑上前,叹道:“这庄子看着很大,还带温泉,竟还只是礼物之一?” “熙然还不知道王爷对晚意的态度吗?”余清鸿见怪不怪,道:“晚意要天上的星星,王爷也会想法子给她。” “一个温泉池,只是九牛一毛罢了。” 常景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还是不太喜欢和别的女子同行,若非几人是云晚意最好的闺中密友,他绝对不会和她们一道。 他不答话,熙然郡主也不恼,目光投向远方,再一次诧异道:“天哪,这些花很昂贵吧?” “祖父是爱花惜花之人,他院子里都从未种过这种呢。” 前院去后院的路,不管是长廊两侧还是小径,都种满了各种花儿。 要知道,前一阵是冰天雪地,天气很冷,能让花开已属不易了。 加上这几日陡然变热,冷热间花儿容易蔫儿,开不出状态来。 引路的管家听到这话,笑着解释道:“王爷专门命人从南边寻到的花匠,一直精心侍弄,就等着王妃生辰呢。” 熙然郡主嘴快过脑子,脱口而出:“啧啧,王爷从未和女子打过交道,这哄女子的手段倒是层出不穷。” 云晚意挑眉,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生怕云晚意误会了,赶紧牵住她的手,解释道:“我听人说起,女子大多爱花草,便想了这个主意。” “不光是花草,后院的山上还专门辟了一块地,给你种着很多药材,全是稀罕的,有专门的人打理。” 其实不止后院山上,就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有很多是能药用的。 云晚意失笑:“王爷心细,竟然还想到了这一层。” “瞧瞧他们俩。”余清鸿勾着熙然郡主的手臂,打趣道:“是我们二人多余了。” “可不是,早知这样,我也不来了,平白吃这一嘴不属于我的蜜。”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一唱一和。 打趣归打趣,看到温泉池的那瞬间,几人同时惊艳。 温泉池很大,一座假山隔开,成了鸳鸯池,两个池子都有亭子遮挡,分别有密封的连廊,一路到换衣裳的屋子。 有了遮挡的亭子,冬日不冷,夏日不热。 温泉池旁边也有各种鲜花环绕,温泉是循环流动的,尚未靠近就能听到泉水汩汩的动静,夹杂着幽幽花香。 “屋里备了全新的换洗衣裳。”常景棣顿了顿,又道:“是锦绣阁东家琳琅准备的。” 熙然郡主想泡温泉,和余清鸿说了几声客套话,拉着余清鸿去了屋里换衣裳。 等她们二人走后,常景棣凑到云晚意耳边,轻声道:“只有你的衣裳,是我精心挑出来的,也是绣娘特制,和她们的不同!” 云晚意这才后知后觉,常景棣是担心她会误会,介意他准备了熙然郡主余清鸿两人的衣裳…… 没想到镇北王,越来越不一样了。 竟然还解释这些细微末节。 云晚意又觉得好笑,心头又是发暖。 “多谢王爷。”云晚意红着脸,小声道:“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常景棣有意捉弄:“那你准备给我什么表示?” 云晚意顿了顿,踮起脚吻在他的侧脸上。 “脸上怎么够呢?”常景棣掰过她的小脸,深深印在唇上:“这才是表示。” 云晚意生怕叫人瞧见,不敢胡来。 好在此时,跟着来的大寒在门口汇报:“爷,有消息了!” 常景棣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你们都是女子,我在不方便,好好玩,没人来打扰你们。” “等下庄子上准备了烤全羊和小酒,你们泡完澡直接过去就是。” 大寒瞧着自家爷出来,赶紧迎上去。 刚想开口,转脸却瞧着自家王爷笑的一脸不值钱的样儿…… 第453章 再躺下去要出事 大寒跟随常景棣多年,极少看到他笑的这般荡漾。 得,不用想,一准儿是在王妃那边得了好处。 大寒心头反而有些庆幸——接下来的消息不算好,王爷在王妃那儿得了好处,总归不会发太大的火。 他也能少遭点罪。 常景棣看到大寒盯着自己,敛了些许笑意:“不是说有消息?” “是。”大寒回过神,低声道:“帝氏的人已经进城了,兵分两路,明着那路还需要几日。” “可暗里这路在昨夜就抵达了上城,如今住在临江客栈。” “临江客栈?”常景棣冷哼一声,笑意彻底消散:“倒是隐蔽,竟然去了个小客栈,掩人耳目。” “此外,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帝氏的人很奇怪,提前进城的几人,在那客栈中并未出来。”大寒面上带着狐疑,道:“咱们的人一直盯着。” “若真是这么本分,何苦要兵分两路多此一举?” 常景棣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自然清楚,帝氏的人这么做肯定别有目的。 大寒之所以说人没出来,只怕是没看到而已。 毕竟乔装打扮,或者是用别的方式掩人耳目,并不能完全盯着。 “只怕,是咱们的人疏忽了。”常景棣凝神道:“仔细查查吧,端王张赫,咺引道长,甚至是玉夫人,就这几个人。” “还有,帝氏来的人是大祭司,这等身份多半不需要主动接近人,瞧瞧本王刚才说的三个人,有没有去临江客栈。” 大寒一惊——完了。 他派出去的人只盯着帝氏的人,压根没留意别的! 擦了把冷汗后,大寒赶紧道:“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常景棣蹙了蹙眉,提醒道:“这两日,本王要在庄子上陪王妃过生辰,没特别要紧的事,别来打搅本王。” “王妃本就是个操心的人,本王不想她的生辰还过的忧心忡忡,懂了吗?” “是。”大寒擦了把汗,道:“属下明白了。” 常景棣想了想,继续道:“还有,云三少爷的事也要紧盯着,实在不行联合官衙,随便找个借口再去泰和医馆搜,懂了吗?” 大寒应声:“属下知道。” 看着大寒离开,常景棣去找管家吩咐接下来的事了。 后院温泉池,云晚意换好衣裳,惬意的泡在池子里。 温热的水带着天然的白色,氤氲着雾气,花瓣漂浮,真的像有魔力一样,下水后周身的疲惫卸去了不少。 假山之隔,余清鸿和熙然郡主嬉戏着,笑声不断。 云晚意闭上眼,靠在池壁上并未去打扰,享受着这一刻的惬意。 倒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两人,嬉闹了一会儿,并未听到隔壁传来动静,这才在假山旁翘了几眼。 她们原以为常景棣要陪云晚意泡,才没去打扰。 瞧着只有云晚意独自一人,熙然郡主率先游了过去:“晚意,你怎么一个人?” “王爷有些事要处理,我们都是女子,他在这也不合适。”云晚意睁开眼,笑道:“如何?” “太舒服了。”熙然郡主鞠了一捧水,捻起一片花瓣,道:“还是托了你的福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一处。”云晚意周身放松了不少,和两人道:“喜欢的话,你们留下多玩几天。” “那可不行。”余清鸿游到云晚意身侧,笑道:“刚才和熙然郡主说了说,本是你和王爷的二人世界,我们不好打搅。” “明早我们就回去了,你们新婚燕尔出了不少事,整好享受下这难得的时光。” 云晚意压根不在意,接过话道:“我和王爷以后多的是时间,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多玩几日怎么行?” “哎呀,晚晚,我们在给你制造机会呢。”熙然郡主的胳膊肘碰了碰云晚意:“老实说,你们两人是不是还没亲近?” 云晚意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脸色滕然一红:“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家,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们谁跟谁啊。”熙然郡主眨眨眼,道:“就这,不得让你们多相处,好好的培养感情?” 云晚意脸色更红了。 余清鸿见状,打着圆场道:“好了,熙然,说这些话叫晚意不好意思了。” “不说了。”熙然郡主做了个捂嘴的动作,轻笑道:“总之,我和清鸿明早早膳后动身。” “明儿才是你正儿八经的生辰,王爷自放在首位,等你回上城了,我们再单独约个时间。” 话说到这份上,云晚意也没继续劝了,笑道:“既然知晓了这处庄子,你们俩想来了随时来。” “我会吩咐庄子上下,给你们二人留个位置,客房也是单独给你们俩的。” “还是晚意大方。”熙然郡主搂着云晚意的手笔,撒娇道:“要不王爷爱不释手呢?” “又来了!”云晚意哭笑不得。 几人说说笑笑,都是闺阁好友,说话没个把门的,闹的云晚意脸红了好几次。 没过一会儿,立秋奉命前来提醒几人,说是初次泡这温泉水时间不能太长。 几人这才各自回房。 云晚意这身衣裳极为张扬,粉紫的底色,并未做多少花样,裙角绣着百蝶穿花。 蝴蝶栩栩如生,每走一步,那些个蝴蝶仿佛随着她的动作要翩翩起舞。 花也不繁琐,是素净的样式。 衣裳很薄,用的夏日的雪缎,外边搭着一件透明的薄纱罩衫。 整套下来,活泼又不失大气,衬得云晚意面若春花芙蓉,俏皮端丽,最大化了她容颜的优点,明艳的叫人挪不开眼。 除却衣裳,还有一盘玉石首饰。 和她这身衣裳极度相配的烟霞色,做工精致却不简单,细节十分到位。 立秋伺候她梳洗,笑道:“这些收拾是王爷专门搜罗给您的,说是什么伊斯国才有的宝石呢。” 云晚意前世也见过这种晶石,是常牧云精心准备,送给云柔柔的生辰礼物。 那时候,她已经在冷宫了,云柔柔生怕她不知道,专门戴着去冷宫招摇炫耀。 是以,她也认得。 的确稀有,不过这一套首饰,看上去比云柔柔当初炫耀的那一套好多了,晶石剔透,水头很好。 尤其是那颜色,纯正清丽。 “王爷有心了。”云晚意抚着耳上的坠子,轻叹道:“我有了很多首饰,王爷其实没必要费这个心。” “王爷知道您不缺首饰,主要是心意难得。”立秋给她梳了个灵蛇髻。 这个发髻她从未试过,这身衣裳首饰,和灵蛇髻竟然很是相配。 铜镜中映出来的女子明艳娇俏,一颦一笑间尽是倾城之姿。 “真美啊!”立秋由衷的感慨道:“奴婢伺候您许久,知您的姿容无双,却也从未看过您这般仪态。” “和画上的仙子似的,叫人挪不开眼!” 云晚意噗嗤笑道:“双喜不在我身边了,你们一个个倒是把她的嘴皮子学了个十足,就知道哄我开心。” “奴婢说得可都是肺腑之言,出来前,奴婢去见过双喜。”立秋笑意减了些许,道:“她很是挂念您,还说给您准备了生辰礼物呢!” 主仆二人准备好,余清鸿和熙然郡主早就在长廊下等着了。 天色尚早,山中不热,长廊下山风刮过,倒还有几分凉爽。 瞧见云晚意,熙然郡主夸张的哇了几声:“天哪,这是九天仙子下凡了吧,也太美了,叫我们二人如何自处?” 余清鸿也觉得惊艳,随着熙然郡主的话道:“晚意本就生的冰肌雪骨,明艳无双,我们一早就比不得。” “哪有。”云晚意脸颊绯红,道:“你们惯会打趣我。” “是真的美。”余清鸿赞道:“颦笑间美人无双,九天玄月都比不得。” “再说,我要无地自容了。”云晚意抬起眸子,笑着转了话题:“一路跋涉,只在半道上吃了些甜点垫吧。” “泡完池子也的确累了,咱们去瞧瞧王爷说的烤羊。” 常景棣提几个月就安排好了,不过,他提前安排的时候,天气还没这般暑热,吃烤羊整好。 如今热起来了,烤羊略显油腻,临时又让后厨加了很多解腻的菜肴。 一顿饭吃下来,也是十分和谐,笑声不断。 吃完饭几人分别去休息一会儿。 云晚意的确有些累了,尤其是泡完了温泉,昏昏沉沉。 再醒,天色早就黑了,外边响起了夜晚虫鸣。 屋内的灯不算明亮,云晚意迷迷糊糊转身,一下落入了温暖的怀中。 常景棣一只手撑着脑袋,目光灼灼正瞧着她。 云晚意脸色微红:“王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常景棣拨开她鬓边的碎发,道:“好不容易能出来放松下。” “还有熙然郡主和清鸿呢。”云晚意有些懊恼:“说是出来玩的,倒是冷落了她们。” “没有,她们同你一样,折腾了一路泡过泉水,还睡着没醒。”常景棣将她拉入怀中,道:“晚膳准备好了,再躺会儿起来吃。” 他身上依旧是清冽的雪松气味,钻入鼻腔,叫人心安。 云晚意脑袋搁在他的心口,听着胸腔传来有力的跳动。 常景棣大掌很热,虚虚的搭在她的腰间,宛如一团火似的,烧的她也浑身燥热。 云晚意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逐渐变化。 再躺下去,要出事了…… 云晚意从怀中挣脱,红着脸道:“王爷,该起来了。” 常景棣也觉得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眉眼间都是温情,这么下去要把持不住了。 两人都清楚,也不是别的,主要是还不到晚膳时间,又有外人在,不合时宜。 常景棣哑着嗓子起身,整理了衣襟,道:“我去瞧瞧准备的如何了。” 他背影挺阔,高大伟岸,仿佛能挡住所有风雨,云晚意的心一下跳漏了几拍。 穿戴完毕出门,恰好碰到前来寻她的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余清鸿声音中带着惊喜:“今晚的星空可真美啊,王爷特意把晚膳安排在院子里,我们赶紧去赏星月吧!” 云晚意抬眸,这才看到天上的繁星,像是银河倒悬。 配上虫鸣夜啼,一片静好。 院中早就摆好了晚宴桌椅,常景棣没在,管家在忙前忙后的布置。 瞧见云晚意过来,赶紧上前打招呼:“王妃,郡主,余小姐,是开饭还是再等等?” “开饭吧。”云晚意中午吃的不多,其他两人也是,该是饿了。 “那好。”管家顿了顿,又问:“庄子上有陈酿的桂花米酒,桃花米酒,还有梨花醉和梅花酿,您几位要来点儿吗?” 云晚意还没开口,熙然郡主抢着道:“听上去都不错,全上来。” 余清鸿拉了拉她的衣袖:“都来,你疯了吗?” “好不容易离开上城,在这享受清净。”熙然郡主吐吐舌头,道:“还不能好好享受一番吗?” 说着,熙然郡主凑近了余清鸿几分:“难道你不想?” 好吧,余清鸿有些想喝了。 在上城,她们必须是端庄的世家千金,一言一行都要顾着家族脸面。 尤其在家里,平日就小酌一杯,已经是很多了,长辈们盯着,哪有这般放松? 云晚意看出余清鸿心动了,笑道:“喝吧,既然是放松来了,还顾忌这么多做什么,庄子上都是贴心的人,不会外传。” 余清鸿忽地笑开了:“那就得尽兴了,咱们今儿不醉不归,贺晚意及笄,贺咱们友情长存,坚定不二。” “好。”熙然郡主一左一右拥着两人,笑道:“还要贺我们以后越来越好!” 管家命人把酒坛子全部抱上来,顺口对云晚意道:“王爷有些事处理,叫您几位先用晚膳。” “王爷去哪儿了?”云晚意一顿。 刚才常景棣还在屋内陪她午睡呢! 管家摇头,道:“奴才只知道爷骑马出去了,留了话给您,不敢多问。” 骑马出去,必是有要紧的事,云晚意也没多问,他不在,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也能放开手脚。 第454章 烟花和星空,他和她 美酒佳肴,常景棣不在这,云晚意担心她们真的喝多了会失态,干脆让管家带着其余人出去,只留了几人的心腹伺候。 几人彻底没了顾虑,打定主意放肆一回。 说说笑笑,顶着满天繁星和明月,迎着清风,又是猜谜又是对诗,吃到最后,还玩起了行酒令。 熙然郡主猜谜和对诗输了好几次,本就喝多了几杯,行酒令时干脆耍起了赖皮。 几人也顾不上了,你一杯我一杯,一会儿梨花醉,一会儿梅花酿,一会桂花米酒…… 酒都是好酒,入喉甘醇,又夹杂着花香,喝得时候也没顾着那么多。 喝到明月高悬,几坛子酒基本见底,就剩下桃花米酒不受欢迎,留了大半坛子。 熙然郡主早就醉的不知东南西北,伏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立秋和熙然郡主的心腹芍药送她回去了。 余清鸿虽不至于醉倒,却也满是醉态,神色呆滞。 起身时摇摇晃晃,若不是她的心腹星儿搭了一把手,定会摔倒在地。 好在余清鸿酒品很好,醉了没有胡闹,云晚意又让寒露跟着星儿把人扶回房。 院子里就剩下云晚意了。 她酒量很好,早些时候跟着算卜子在山中学医,很多药都得用烈酒淬了,她尝药间喝了不少酒,不知不觉练起来了。 话是如此,今晚高兴,三人一个人喝了大半坛子,酒劲儿也上头了。 尤其是一阵风吹来,那股劲儿让人头晕目眩。 云晚意抚着太阳穴,仰头看着天上繁星。 一闪一闪,映着缎子似的夜空,真美啊,就是有些不受控制的转动…… 正瞧着,面前冷不丁多了一张人脸。 是常景棣。 精致的脸庞,如画的眉眼,在月光的映照下,多了几分不真实,恍如下凡的仙人。 云晚意晕晕乎乎,笑的有几分傻气:“王爷不是有事出去了,怎么回来了,我在做梦吗?” 瞧着她这呆呆傻傻的模样,常景棣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环顾了一圈,瞧着几个空坛子,心中隐约懊悔。 早知道,他就不该给她们三人留单独的机会。 没个人压制,喝了这么多酒,要伤身的! “喝了多少?”常景棣凑近了几分,闻到一股桂花香味,还夹杂着酒香。 他声音沙哑,却似充满了诱惑。 云晚意盯着他的薄唇,不知道想什么,揪着他的衣裳一把将人拉下来。 绵软相贴,她的唇软的不可思议,喝过酒带着比前几次灼热的温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香醉人,常景棣闷哼一声,捧着她的后脑勺,变被动为主动。 繁星朗月,四周寂静,两人眼底浓郁的只剩彼此。 云晚意被他索取着,气息早就乱了。 立秋和寒露送完人,惦记着独自留在院中的云晚意,赶紧赶回来,恰好撞见这一幕,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寒露别开脸扯了扯立秋的衣角:“王爷在,咱们该怎么办?” 立秋哪里知道啊,这要是坏了王爷的事,肯定不好。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常景棣还是听到了动静。 他没有发火,只松开了云晚意。 云晚意的身子早就软了,绵绵的靠在他身上。 常景棣一把将人抱起,顺带吩咐立秋和寒露:“今晚本王照顾王妃,你们下去休息,顾着些客房的两位客人。” “顺便,熬些醒酒汤备着,三人都喝了这么多,夜半怕是要不舒服。” 立秋和寒露赶紧垂眸:“是。” 云晚意身子很轻,常景棣抱着她轻飘飘的,恍若无物。 大步流星回了屋子,把人放在榻上,常景棣准备打点热水,给她擦洗一下。 刚松手,榻上的人迷离着眼,手脚并用的缠了上来:“王爷,别走。” 常景棣身子一僵,有点拿不准云晚意的意思:“你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 身后没有动静。 常景棣回过头,瞧着云晚意仰着小脸,眼神迷离朦胧,醉态明显。 像是没听懂他的话,小嘴微张,重复道:“不能走。” 这幅样子,说也说不好,常景棣无奈的叹了一声:“我不走,给你打水洗一洗,你身上有些酒渍。” 她到底是醉了。 别的还好,那陈酿的桂花米酒放了好几年,酒劲儿本就不小,香醇之余,最是见不得风。 倘若喝多了迎风吹一会儿,必然上头的厉害,再好的酒量也要迎风倒。 他当时想着,熙然郡主和余清鸿都是世家贵女,定然不会胡闹,最多小酌几口,便没叮嘱管家。 谁成想这俩人今儿这般不靠谱,哄着云晚意都喝了不少。 恰好管家和庄子上的下人,都被遣走,不在跟前伺候,也没法子提醒几人。 常景棣稍微一动,云晚意的手脚收紧,紧紧贴在他身上,嘴里还嘟囔着:“我好高兴。” 常景棣心软成一团,小声问道:“高兴什么?” “王爷在,熙然在,清鸿也在。”云晚意低低呢喃,笑的傻兮兮,却又很认真的回答:“有朋友,有爱人,这是我过的最开心的生辰。” “哦,不对,是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辰宴会,身边都是最重要的人,所以高兴。” 常景棣又觉得心疼,这小家伙在外边受了不少苦。 若非他当时身受重伤,动弹不得,随时都可能死,淮安侯府未必会大费周章把她接回来。 他其实很感激淮安侯府的拜高踩低。 不然,他怎么能拥有云晚意这么好的妻子的呢? “晚意,以后年年岁岁,我都陪你。”常景棣放软声音,低声哄着:“也叫上你的好友。” “好。”云晚意很乖巧的应声,对他伸出手。 常景棣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同样伸手。 云晚意却是拨开了他的手,纤细的指间落在他脸上,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眼。 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股酥麻的痒意。 常景棣没动,闭上眼任由她动作。 “真好看。”云晚意的手顺着眉眼往下,落在他高挺的鼻尖上:“我运气真好,这么好的人,被我遇到了。” “不,是我运气好。”常景棣闭着眼,心跳一声大过一声:“能遇到你,是最幸运的事。” “油嘴滑舌,不过我喜欢。”云晚意是真醉了,口齿不清,凭着本能回应他的话。 常景棣喉头滚动,闭着眼,所有的声音和动作放大。 他不敢动,生怕自己会失控。 云晚意的手还在往下,终于,落在了他的唇上。 “嗯,很软。”她的纤指沿着唇边游走,声音沙哑,满是醉意的眼中带着蛊惑,对着手指印下去。 常景棣猛然睁开眼,面前是云晚意放大的脸。 她皮肤很好,近距离也看不出丁点瑕疵,酒后的她更多了娇憨和不自觉的媚意。 第456章 再见连珏 常景棣昨晚没一起用膳,云晚意原以为他是刻意给几个女孩儿留空间,所以避开。 今儿中午也是。 没想到竟是因为连珏的事。 常景棣叹了一声,继续道:“犹豫许久,可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我没权利隐瞒你。” “或许,连珏是解开谜团的重要因素,也是解开你心结的人。” 对于连珏,现在的云晚意,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重生之前,她并不知道还有连珏这号人的存在。 重生后抽丝剥茧,知晓连珏的存在,她觉得连珏是被苏锦相逼,是个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的可怜人。 处心积虑为连珏报仇,可后面种种,无不在提醒她,连珏并非常人,也并不无辜。 尤其是玉夫人所言,那玉楼血池中的怪物,竟是连珏和其他百里氏的人所生。 连珏消失在那场大火后,又经历了很多她无法想象的事。 对云晚意而言,连珏不仅仅是没有感情的母亲,更多的是未知的彷徨。 “连珏在哪儿?” 良久,云晚意吐出一句。 声音干涩,有几分不忍。 常景棣将她拉入怀中,轻声道:“你若不想见,这件事我帮你处理。” 云晚意额头抵在他的胸前,闷声道:“我很矛盾,相见她,又害怕见她。” “我怕她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怕她会摧毁我心中那仅存的念想……” 常景棣如何不清楚,所以杀伐果断的他才会犹豫。 “不管如何,我都在,和你一起面对。”常景棣抚摸着她的后背,无关情欲,只有关切。 云晚意嗅着他身上干净的雪松香味,逐渐打定主意:“我还是想见她一面,她现在在哪儿?” “锦绣阁。”常景棣解释道:“不止我们在找连珏,我发现还有另外的势力在寻她,只能安置在锦绣阁,让琳琅先看着。” 云晚意嗯了一声,闭上眼道:“王爷安排吧,明日回城,见她一次。” “好。”常景棣手臂收紧了些许:“我陪你一起。” 这一夜,云晚意睡得并不踏实。 乱七八糟的梦紧紧缠绕着她,仿佛回到的那些难熬的日子。 常景棣迷迷糊糊间,察觉怀中的人在哭泣,赶紧轻声安抚:“晚意,我在,我在这儿,别害怕。” 云晚意并未醒来,只在无意识间,把他搂得更紧了。 宛如溺水的人,抓住唯一能救命的浮木。 天刚亮,云晚意就醒了。 常景棣还在沉睡,她没有动,回想着昨儿的梦。 并非好梦。 只愿,不会变作真实的事! 常景棣也没睡多久,两人洗漱吃了早膳,动身回上城。 来时的马车送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回去了,常景棣和云晚意还是只能共乘,骑着踏雪寻梅。 路上,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远离上城两日,仿佛远离的旋涡中心,享受片刻宁静。 这一回去,又得面对波诡云涌,面对种种算计,还有那些逃不开的宿命! 入城后,两人在德善堂乔装,从后院秘密去了锦绣阁。 琳琅瞧见两人的打扮,也能猜到他们二人的目的。 琳琅掌灯引着他们去地下暗室,边走边解释道:“并非我要苛待,实在是这地下暗室,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毕竟连夫人的身份太过特殊,一旦被人察觉,牵连太大。” 云晚意和常景棣并排而行,越是往下,手越是无意识的收紧。 察觉到她的情绪,常景棣空出的手搂着她额肩膀:“没事,不管什么结果,都有我在。” 地下精心打理过,并没有潮湿和阴冷。 终于,走到了那扇紧闭的门前。 “就到这吧。”常景棣叫住琳琅:“你先上去,本王和王妃一起。” “王爷。”琳琅犹豫了一瞬,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些危险。” “本王会护着王妃。”常景棣蹙眉:“你先回去。” 琳琅这才将灯笼和暗门的钥匙交给常景棣。 常景棣把钥匙递给了云晚意:“如何选择,都随你。” “都到这儿了。”云晚意面上带着苦笑:“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呢?” 钥匙缓缓转动,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直接把门推开。 暗室内的烛光很明亮,云晚意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人。 那人闻声回头。 和云晚意四目相对,两人都没开口,面上却带着同样的震惊。 太像了。 不管是美艳浓颜,还是精致的五官,亦或者与众不同的深邃眉眼。 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需要滴血认亲,也不需要再问什么确认。 不同的是,一个年轻正盛,一个年老色衰。 谁都能看出,她们绝对是母女。 连珏率先反应过来,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震惊又难以置信:“你,你是?!” 相比之下,云晚意则镇定许多。 只是,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连珏?” 连珏也猜到了她的身份:“晚意?!” 毕竟连珏这一辈子,就生过一个女儿,就是云晚意。 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是她取的。 当初连珏一把火设计自己的惨死,想在临走前去看一眼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在发现苏锦宝贝的女孩儿并非她所生后,辗转寻到了三峰村。 那时候,连珏自身难保,只能忍痛舍弃云晚意。 但,她耍了点手段,让韩文秀给襁褓中的无辜孩子,取名云晚意。 坐等天色晚意浓,醉后星辰乘风起。 两人确定彼此的身份,气氛却更是凝重,没人再开口说什么。 云晚意打量着连珏,除了震惊,还有不解。 连珏看上去比她的实际年龄老很多,皮肤暗黄粗糙,年华不在,脸上沟沟壑壑,两鬓几乎全白。 怎么看,都是沧桑。 来锦绣阁后该是换过衣裳,华美精致的衣裳穿在身上,却遮掩不住她身躯的佝偻。 再者,瘦的可怜,堪堪是皮包骨。 从这幅样子也能想到她这些年,肯定不好过。 见到连珏之前,云晚意一直以为,她作为百里氏后人,定和玉夫人一样,有人伺候,身娇肉贵。 想象和现实,果然有差距。 连珏也在暗暗打量云晚意。 云晚意这张脸,和自己年轻时太像了,只是,她眉目间多了些云恒益的影子。 想到云恒益,连珏的脸猛然一沉。 这个负心汉人渣,简直罪该万死!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顿住。 “你先说。”云晚意蹙着眉,对连珏没有任何感情。 连珏叹了一声,满是无奈:“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 云晚意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夹杂着讥讽:“你不是知道吗?” 刚才在重逢的情绪中,没有去细想连珏的话。 如今看来,那一声“晚意”,足以证明连珏对她的事都很了解。 毕竟这个名字,是韩文秀和云年富所取。 他们夫妇两个大字不识,儿子不是叫大志就是叫大气,还有个云大福。 又怎么可能给她这个养女,取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 想到这,云晚意冷笑质问:“你早就知道,我被掉包去了乡下?” 连珏一顿,嗫嚅着别开脸:“你去乡下,未必不是好事,苏锦恨我入骨,若你在她身边……” “哼。”云晚意直接打断,道:“云年富和韩文秀几乎将我磋磨致死,若非遇到好人搭救,我早就成了白骨,何为好?” 连珏身子一颤,更是不敢再看云晚意:“那时候的我,也是身不由己,我连自身都保不住,怎么可能护得住一个婴儿?” “晚意,你别怪我……”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忍着酸涩:“你既然清楚我的取向,为何不再看我一次?” “我……有苦衷的。”连珏终于抬头,眼眶微红,磕磕巴巴道:“我不清楚你知晓了多少事。” “但,不管你知与不知,千万别参合进关于我的任何事中……” “你以为我想?”云晚意心中的酸涩淡去,被烦躁所替代:“你有身不由己,我亦是如此。” “玉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连珏闻言大惊,瘦的突出的眼瞪的老大:“什么,玉和去找你了?!” “玉和?”云晚意盯着连珏的反应,试探着道:“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我们查了这么久。” 连珏没顾得上别的,快步朝云晚意走了几步,又堪堪停下,连声发问:“玉和找你做什么?” “她说了什么,你,你又知道了多少?” 云晚意看出她的紧张,眯着眼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你和云恒益不止我一个孩子,还有云怀瑾云怀瑜和云怀书三兄弟,云怀瑜已经死在了玉楼血池中。” “如今云怀书又被玉夫人诓走了,只怕凶多吉少,你难道不想法子搭救一番?” 连珏身子又是一颤,嘴唇哆嗦着:“玉和,她真要做到这一步吗?!” 云晚意观察着她的表情,常景棣也在观察她的反应。 见状,常景棣俯身在云晚意耳边,小声道:“看上去不像是装的。” “忘了琳琅怎么说的,要小心些。”云晚意冷笑道:“在玉夫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云恒益和苏家都寻不到,她可不是看上去这么柔弱。” 连珏沉着眉眼,死咬着嘴唇,似乎在极力的克制着,又像是在下决心做决定。 第457章 她不相信 暗室内,又是好一会沉默。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在等连珏开口。 连珏像是下了决心,牙关紧咬,道:“怀书的事,我会去找玉和解决,这件事你不用担心。” “如何不担心?”云晚意冷笑着朝前,道:“云怀瑜那人罪大恶极,死也就算了,云怀书可不同。” “他是为了我才去找玉夫人,从而被玉夫人将计就计给害了,否则我也不会这般着急。” “为了你?”连珏听的云里雾里:“玉夫人的目标,是你?!” 也不怪连珏什么都不知道,当年怀着云晚意时,她就给自己设好了退路。 从那把烧毁院子的火开始,连珏就没了回头路,担心被苏将军府,连慒还有淮安侯府的人找到,她不得不远离上城。 同时,还要应付在四处寻找她的百里氏后人。 这些年东躲西。藏,每到一个地方,都不得不费尽心机去应付户籍稽查。 连珏并不好过,压根分不出精力去打听自己的孩子们如何。 反正养在淮安侯府,以苏锦孩子的名义,有云苏两家罩着,总不至于太难熬。 后来,她被玉和找到,也没好过到哪儿去。 要不是这一次被镇北王府的人找到,她不可能露面。 云晚意看出连珏什么都不知道,忍不住笑了:“这么多孩子,你若是不想负责不闻不问,当初为何要生下来?” “或者,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去招惹云恒益这样的人!” 连珏沧桑的面上带着难堪,低声道:“遇到云恒益时我太年轻了,那时候一腔孤勇,什么也顾不得。” 云晚意的笑意一寸寸黯淡,毫无温度:“所以,我们算什么,你年轻寂寞时候的消遣?” 连珏痛楚的摇头,忆及往日,满是后悔:“我被困在山中小院多时,连周边的百姓都不能过多接触,忽然有个翩翩公子闯入我生活。” “他温文尔雅,博学多才,模样周正,身世清白……很难不动心,说这些并不是想辩解,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未想过抛弃你们。” “后来的事情失控了,苏锦身为苏家的大小姐,对云恒益一见钟情,不顾所有也要嫁给她。” “将军府那般势力,淮安侯府不得不同意,我被放弃了,但苏锦已经查到了我的存在,她瞒着苏震天将我带回淮安侯府。” “给我换了身份,逼迫我以婢子的身份跟着她,看着她和云恒益恩爱……” 连珏说到这已经满脸是泪,身子因为激动不端的颤抖。 对于和云恒益的感情还有付出,她也后悔! 稍微缓了缓,连珏继续道:“我也是进了淮安侯府,才知道所爱非人,什么翩翩公子品行端正,清风玉树,都是假的。” “云恒益那个伪君子,应该早就察觉了我的存在,也知道苏锦有意羞辱,可他懦弱,什么都不敢做!” “可惜了,苏锦彪悍,却不能生育,她把我的孩子变成了她的,怀瑾,怀瑜,怀书……” 云晚意早就知道云恒益是什么人。 虚伪爱面子,没有底线,毫无人品可言。 这样的人,要不是有一幅迷惑人心的皮囊,苏锦和连珏也不会跟他在一起吧! 他们三人之间的故事,云晚意早就知晓了,她蹙着眉,打断道:“既然看清了云恒益的为人,为何不走?” “生下云怀瑾,你就该知道云恒益这人虚伪至极,不是良人,还要搭上云怀瑜云怀书和我?!” 连珏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低头时,眼眶红的更厉害了:“我也想抽身,可那时候真的身不由己,一旦我的身份被人发现,不仅苏将军要倒霉。” “连慒大人,更是要被我连累,他将我养大,命人教我琴棋书画和礼数,我不能让连慒大人陷入危机。” “况且,我没有私下的势力,没有足够的银子,必须要先蛰伏,让苏锦他们放松警惕。” “终于,在怀着你后,我已经有了万全的法子脱身,脱离这片我自己造的苦海。” “但,我那时候也只能堪堪自保,无法带走你们任何人,生下你后,我终于等到机会,一把火烧了我悲剧的起点。” “我去看过你,这些孩子中,最舍不得的也是你,毕竟你和我太像了,哪怕是个丑巴巴的婴儿,眉目和五官都和我一模一样。” “这样的情况下,苏锦不可能善待你,不知道是她授意还是误打误撞,你被三峰村的云家换走。” “那时候我也舒了一口气,呆在三峰村未必不好……” “所以,哈哈,所以,你就拍拍屁股潇洒走人了!”云晚意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前半生的悲剧,都因为连珏而起,因果竟是如此轻飘飘! 常景棣于心不忍,轻轻搂住云晚意的肩膀:“过去了,都过去了。” “过不去。”云晚意深吸一口气,眼眶陡然转红:“若非师父仁善救我,如今的我就变作白骨了。” “前面的十几年,我孤孤单单,从未享受过温情,太渴被人爱了,所以才会被常牧云的花言巧语哄骗,掉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被他利用。” “太渴望亲情了,所以被淮安侯府拿捏,变成了云柔柔的垫脚石,直到临死我都不明白,为何我只想有人爱我,有爹娘兄弟的亲缘,为何会落得那般下场?” “或许,连上天都于心不忍,给了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能解决苏锦,解决云柔柔,解决常牧云,却没想到生母竟是这般无情!” 常景棣知道她在说前世的事,前世她经历了各种,也才活到十六岁而已。 怎能不恨?! 他太心疼了,将人抱在怀中,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她发泄。 云晚意声音很小,连珏只听清了前面的几句话,并不知道她埋首在常景棣心口后,说了些什么。 但从云晚意的呜咽里,也能看出她的心伤。 连珏想开口,抬眸却被常景棣冰冷的眼神制止了。 云晚意在常景棣怀中轻颤着,手死死揪着常景棣心口的衣襟,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 若非重生,她压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被苏锦厌恶,不知道连珏的存在,不知道常牧云的虚情假意。 可这一切,在连珏口中,太无所谓了。 或许,谁也不能理解这一刻,她心中的百味。 良久,云晚意终于调整好情绪,从常景棣怀中起身,冷冷的看着连珏:“我吃的苦,也够还我们母女一场的因缘了。” “你将云怀书从玉夫人手中救回来,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晚意,我,我对不起你。”连珏面上划过一丝不忍,低声道:“是我不好,害你……” “道歉的话不用再说了。”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救到云怀书后,把人送到德善堂。” 说完这些,云晚意再也没看连珏一眼。 前世便是陌路,今生便也如此吧。 就当她亲缘浅薄,这一辈子注定不能有完整的亲情。 连珏叫住已经转身的云晚意:“等一等。” 云晚意背对着她,并未回头:“还有什么事?” “小心玉和。”连珏深吸一口气,道:“她的性子,从来都是不达目的绝对不罢休。” 云晚意尚未开口,常景棣已经抢先一步质问:“你身为百里氏的人,是把云晚意兄妹几人带入危险的源头。” “这些,难道不是你这当母亲的人去解决,只有千日做贼的,从未听过千日防贼的。” “到了这份上,你也没告诉晚意,玉和背后的人是谁,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连珏摇着头:“不能说,你们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险。” “那就没必要废话了。”常景棣拥着云晚意离开,警告道:“晚意现在很好,希望你不会给她带来更多的危险。” 两人离开,他们身后的连珏脸色变了变,眼底那一抹温情和歉意逐渐消失…… 出了暗室,云晚意的情绪已经彻底整理好了。 就是眼睛还有些微红。 常景棣让琳琅找了冰块过来,顺带问道:“晚意,你打算怎么处置连珏?” “放了。”云晚意接过冰块放在眼睛上敷着,道:“王爷的人一直盯着泰和医馆,却什么也没等到。” “玉夫人有足够的时间跟我们耗着,耗的越久云怀书越是危险,不如利用连珏的歉意,让她去和玉夫人周旋。” 常景棣轻轻点头,想到云晚意闭着眼,又嗯了一声:“你相信连珏说的吗?” “不信,她的话半真半假。”云晚意仰着头坐在太师椅上,脑袋枕着椅背:“她要真那般无辜,不可能在山中院子全身而退。” “她没否认玉楼血池的东西,证明那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既是如此,能躲避百里氏多年,也不简单。” “她心中,或许从未将我们兄妹几个当回事,也有她自己的谋划,我没必要去操那个没必要的心。” 常景棣这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担心云晚意见到连珏,嘴硬心软,会被连珏塑造的可怜人模样骗了。 如今看来,他多虑了。 在感怀过后,晚意还是那般清醒。 两人吩咐琳琅把此事办妥,又从锦绣阁悄悄到德善堂,再光明正大回镇北王府。 刚回去,就听到了帝氏的人抵达上城的消息,比之前探子报回的消息,足足又快了两日。 两日时间,暑热又多了几分。 穿着夏裳随便动一动都是一身大汗,起先以天气异常,不好赶路为借口的帝氏来人,也遭不住半道的暑热,不得不快马加鞭进城。 常景棣一回来,就去了书房,云晚意则是去后院换衣裳。 她也觉得暑热,尤其是骑马归来,在锦绣阁德善堂折腾一趟,浑身大汗。 刚回后院,小满就送上了东西:“王妃,这是昨儿熙然郡主和太师府余小姐送来的。” “说是恭贺您生辰大喜,她们二人等您消停些,再来看您。” 余清鸿送的是文房四宝,倒是和她的性子相符,熙然郡主则是送了一柄古琴,是前朝名匠所作,早已绝版。 云晚意让小满收起来了,又顺嘴问了双喜的消息。 双喜恢复的还算可以,就是陡然暑热,她刚能下地行走,压根不敢外出。 小满回答了一番,又抱上了些礼物,还有清单,全是城中的高门贵户和有头脸的商贾所送,其中还有淮安侯府的东西。 云晚意草草扫了眼,不禁蹙眉:“我和王爷都不在,怎么能收下这些呢?” 礼物收下了,代表往后需要回礼应酬。 云晚意并不需要和别人周旋,也不需要这些所谓礼物。 再者,皇上还没醒,她没大张旗鼓的办生辰宴,收哪门子礼? 要是被太后知晓,定又要猜测王府和镇北王,借用生辰一时,和别人来往…… 小满听出了责怪,解释道:“奴婢是后院的丫头,怎么也不该奴婢做主,是管家说您从乡下回来不久,王爷又刚大好,旁人都赶着巴结。” “这些东西收下,也能长长脸。” 云晚意一顿——镇北王府的管家掌家多年,深知常景棣的性子,为人周到,没得这么不知道轻重! “去把管家叫来。”云晚意立刻吩咐道。 管家很快就过来了,但,并非从前云晚意看到的那个管家。 “老管家呢?”云晚意满是狐疑。 前不多日,云晚意还看到了老管家,似乎就是云怀书消失那几日。 新管家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出头,长得就是一幅圆滑相:“小人姓张,名宏德,是王府老管家新提拔上来的,原先在管理郊外的庄子。” 他这面相,云晚意并不喜欢。 她只冷声问道:“老管家呢?” “回王妃。”张宏德支着笑脸,解释道:“老管家的身子背不住暑热,人病倒了。” “再者,他年事已高,已经无法操持王府事宜,年前就下令在底下的庄子铺子里寻人,最后挑了小人上来。” 云晚意撑着脑袋,慢慢的打量他:“王爷可知道此事?” 第458章 天灾害人 张宏德肥头大耳,笑的五官都堆到了一起:“王爷事忙,早把这些杂事吩咐给了老管家。” “而这几日,王爷和您都不在,王府总得有人主持大局……” 换而言之,是老管家一人做主的。 可镇北王府和名下的庄子铺子不同,稍微差池,就能落人话柄。 比如这一次,云晚意的生辰收礼。 要是老管家在,断不可能越过常景棣和云晚意,擅自做主。 这个张宏德,空长了身子,没长脑子,只懂巴结。 他早些时候,借着送账的名义和老管家接触,有用祖上和老管家有亲为由,哄得老管家认他为义子。 人前做戏做的很好,老管家起病很急,力不从心,的确不能掌管王府上下了,这才答应他来顶上这缺口! 张宏德最擅长观人颜色,瞧出云晚意似乎不太喜欢他,又道:“王妃,您放心,小人在庄子上多年,经验很足。” “绝对不会辜负您和王爷,把这王府管理的仅仅有条。” 云晚意不喜欢听大话,点了点桌上的礼单:“这是你做主收的?” 张宏德看了眼,笑着道:“是,您刚从乡下回来不久,哪怕名声扭转,也需要给人机会。” “王爷身子也刚好,算是双喜临门,别人本该来庆贺,此番您的生辰,便是大好的时机……” “放肆!”云晚意听不下去这些,手重重的落在桌上:“王府上下百十口人,大小事宜都需稳妥无碍。”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本王妃和王爷的事情指手画脚,莫不是这王府,都是你的天下?!” 常景棣刚跨入院子,就听云晚意勃然大怒的呵斥声,赶紧快步进屋:“谁惹你生气了?” 转眼看到佝着身子的张宏德,蹙眉道:“这人是谁?” 云晚意在气头上,并未回答。 张宏德往地上一跪,小心翼翼道:“小人张宏德,是王府新来的管家。” “什么?”常景棣也是一愣:“老管家呢?” 张宏德把刚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带着几分委屈:“老管家病的突然,并未交代太多,只说王爷极少管这些,都是交给管家来做。” “小人也是为王妃好,毕竟王妃嫁进门,还没机会和外头交往,彰显身份,等这几日补办一场生辰宴会。” “把送过礼的人都邀请过来,这不就是个好机会?” 也并非张宏德真的放肆。 他从前没少正面侧面从老管家那儿打听镇北王,知晓这位王爷性子冷淡,没巴结的机会,就是疼爱王妃的紧。 而新王妃嫁进王府也没多久,老管家不太清楚王妃的喜好,只说新王妃为人和善,没有架子,是个好人。 所以,张宏德动了歪心思,想着新王妃刚及笄,又是从乡下回来的,在外边表现的再好,定也有些小心思。 谁不喜欢被人巴结,不喜欢热热闹闹的,他这才做主把礼物收下,想着通过巴结王妃来讨好王爷,一箭双雕。 “收起你的小心思。”常景棣冷冷扫过他辩解的嘴脸,一眼看出他的算计,厉声道:“任何人,以任何事惹到王妃,本王都留不得。” “何况是越俎代庖,做了主子的决定,算计到王妃头上,来人,把他拖下去!” “王爷,王爷,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小人知道错了。”张宏德这才清楚,他的马屁排到蹄子上了,哭喊着求饶。 “小人在庄子上长大,是王府的家生子,一旦被逐走,没人敢要小人啊,王爷!” 常景棣充耳不闻,走到云晚意跟前哄着:“别为一个下人生气,乖。” “这张宏德,成事不足的东西。”云晚意板着脸,拿着礼单递给他:“收了这么多东西,有不少是王爷的对家。” “连这点都思虑不得,也不知道给老管家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让他来管理偌大的王府!” “以为庆幸的是,他一来就犯了这么大的错,不然等他在王府蛀深,指不定要收受贿赂带来更大.麻烦!” 常景棣挨着云晚意做下,给她倒了杯水:“是啊,也算因祸得福,你别生气,我命人教训他就是。” 云晚意再大的气,也被常景棣的温和抚平了。 她喝了一口茶,又道:“这些东西怎么办,既然收下,总不好给人退回去,可如他所言,拿了东西不补办宴会,多为失礼。” “皇上如今昏厥不醒,城中谁敢举办宴会?”常景棣轻声道:“就以这个借口推了,等事情平息些,再送些不痛不痒又合理的礼物就是。” “你别操心,我会让人办好此事。” 云晚意嗯了一声:“话说回来,管家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忽然病倒了,一点儿声也没有。” “老管家的确身子有些隐疾。”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手,叹道:“这一次的高温暑热来的太过突然,不少身子不好的老人都病了。” “刚才在书房听谷雨汇报,说大旱刚开始,带来的影响已经在显现端倪,首当其中就是这些老人和小孩儿。” 云晚意越听,面上越是凝重。 前世,并没有这一出。 陡然的高热的确不好。 她想了想,道:“我等下去德善堂瞧瞧,若真如此,怕是要开放冰窖,给人方便。” “刚才来去匆匆,并未召见章掌柜询问,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他们只看到德善堂的病人多了不少,只当是泰和医馆倒闭的结果。 “城中的人太多了,冰窖供不上。”常景棣叹了一声,知道阻拦无用,只叮嘱道:“你出去小心些。” “带着立秋和寒露两人,早去早回,我得进宫去见面太后,昨日太后派人来过,你我都不在。” 还有一句,常景棣并未说给她听——只怕,是皇上龙体有变! 云晚意一门心思都在德善堂上,没去深想。 两人都有事忙,只短暂的在一起吃了个午膳,就各自分开了。 常景棣进宫,云晚意外出。 德善堂门口的确有不少人,多的是老人。 章掌柜命人搭了遮阳棚子,还准备了消暑茶,可依旧杯水车薪。 瞧着云晚意去而复返,章掌柜这才抽空迎上前:“王妃,您不是和王爷一道回去了?” “是。”云晚意朝外看了眼,道:“刚才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事?” “您和王爷一道。”章掌柜有些委屈:“王爷曾经叮嘱过,德善堂的事少去烦您……” 常景棣也是怕她太劳累了,云晚意没继续往下问,只道:“情况如何?” “不太好。”章掌柜擦了把额间的汗,道:“太热了,尤其是今早,比三伏天还要命。” “这衣裳里三层外三层下来,不少人都中了暑热,尤其是老人,唉!” “我去看看。”云晚意下楼,顺带叮嘱道:“这么热,让伙计们都少穿些,我让锦绣阁准备些凉快的衣料来。” 云晚意来的时候,专门带了冰块。 德善堂内放了冰盆,虽然冰块不多,但也比外边凉快。 和章掌柜说话的时间,屋内已经挤满了人,不住有人在哎哟叫唤着。 透过窗户,云晚意看到洪钟被人围在诊室内,头发全汗湿了,脸色憋的通红。 “叫伙计把看诊的人引出来。”云晚意隔着窗户,道:“这么下去,洪大夫也要中暑。” 又是好一通乱哄哄,好歹比之前有秩序了很多。 洪钟写了一上午方子,消暑茶喝了一碗又一碗,人没中暑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到云晚意来,他起身苦笑道:“王妃,您怎么来了?” “来帮会忙。”云晚意扫了眼众人,道:“都是什么情况?” “暑热难耐。”洪钟擦了把汗,摇头道:“这天灾,简直要熬死人了,体弱的老人,怕是活不下去啊!” “好在德善堂存了不少消暑的药材,暂时还能供应,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云晚意也不知道。 她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可这天灾来的和前世相差太大! “走一步看一步。”云晚意沉默了片刻,道:“尽人事听天命,洪大夫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还有不少百姓等着看病,云晚意和洪钟没有说太多,分开坐诊去了。 云晚意的到来,给了百姓莫大的鼓舞,都知道她的医术, 她的苦涩,却只能在心里流淌——这么热的天,她就算是神仙也无法周全所有。 不知道,常景棣那边如何了,百姓水深火热,上位者该出应对之法! 此时的常景棣,才刚进宫。 半道遇到脚步匆匆的常沐泽,常沐泽的脸简直要拉到地上了,看到常景棣才勉强好了几分。 “为君者,该情绪不外露。”常景棣提点道:“别叫人看出你的喜怒。” 常沐泽行礼后,四下看了眼,苦笑道:“皇叔,事情不好了,我从魏院首那儿得知,父皇的身体情况变遭了。” “堪堪留了一口气,只怕撑不过十日,皇祖母着急,嘴里起的全是燎泡,也病倒了!” “如今魏院首几人在勤政殿出不来,只派了些寻常太医去寿宁宫,皇祖母生气着呢!” 第459章 让他去找帝氏的人 常沐泽一口气说了很多—— 自打皇上病后,太后可谓是殚精竭虑。 她要防着孙子辈还有王爷们造反,尤其是异姓王张赫,虎视眈眈多次求见。 还得费尽心思瞒住皇上的病情,外头打探的朝臣,宫中不安分的妃嫔。 天气异常,百姓那边还得想法子稳住…… 哪怕太后深知皇上的身子,极大概率是无法恢复了,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指望帝氏能带来好消息。 帝氏的人是到了,可惜,皇上那边也传来了噩耗。 十日,怎么可能让帝氏的人同意帮忙,时间太仓促了! 太后心里绷着的弦似乎猛然断掉,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直接昏厥在勤政殿内。 抬回寿宁宫,刚一清醒,太后顾不得自己的身子,立刻命人去镇北王府寻常景棣和云晚意进宫。 可出去的人回来汇报,说是镇北王妃的及笄大礼,镇北王带着王妃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镇北王府的人又说不清楚王爷和王妃的去向,太后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出去寻人,闹得全城皆知,只能耐着性子等。 常沐泽刚去看过太后。 太后脸色不好,整个人恍恍惚惚,行迹憔悴,略带着几分疯魔。 说到“疯魔”二字,常沐泽停下来,隐晦的看了眼常景棣:“皇叔,我觉得您现在还是不去为好。” “皇祖母受了刺激,看到谁都觉得要害她似的,邱嬷嬷说昨晚还念叨了帝妃娘娘的名讳。” 常景棣蹙了蹙眉,避开了帝妃的话题,只问道:“太医院那边呢,就算魏院首不在,其他的太医,难道就一点儿也诊断不得?” 常沐泽见他不提帝妃,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顺着他的话叹道:“唉,皇祖母也算是心病和实病交替。” “您也该知道她的性子,在见识过十二皇婶的医术后,对太医院的人大失所望,恰好魏院首和其他几个资历深的太医都在勤政殿伺候。” “皇祖母不相信去给她诊脉的太医,早间还连斥了信赖的庞太医,说他医术不精,不配在太医院,骇的其他几个太医也惶惶不安。” 常景棣到底在太后跟前许久,知道这是太后能做出来的事。 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须臾抬头:“我先去瞧瞧。” “我和您一起吧。”常沐泽到底还是害怕常景棣和太后,会因为帝妃的事情起冲突,试探着道。 “皇祖母性子不好,我在,她总该是收敛些。” 常景棣奇怪的睨了他一眼。 常沐泽有些心虚的低头——他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刻意隐瞒了些许。 根据邱嬷嬷所言,太后梦魇的话,并不体面,还辱骂了帝妃。 帝妃虽去的早,可到底是十二皇叔的生母! 常景棣也觉察了一二,没有反驳,淡淡道:“随你。” 两人抵达寿宁宫时,整好碰到太医院的大张太医苦着脸出来,身后跟着小张太医和其他几个太医。 一个个垂头丧气,堪比死了亲娘。 冷不丁看到常景棣,几人又回魂了,慌忙间给他请安。 常景棣停下脚步,问为首的大张太医:“太后娘娘凤体如何?” 大张太医尚未起身,就着这个行礼的姿势,道:“回王爷,太后娘娘的病多半来自心。” “太后娘娘牵挂皇上龙体,又是操心劳神,又是惊惧惶恐,压力太大了,以致于气血郁结,淤积于心脑。” “况且这天儿,您也知道,暑热的太不正常了,叫人心烦意乱难以静心,心火旺盛也难免……” 常景棣猜也是这番话。 他毫不意外,只问道:“开药了吗?” 大张太医这才抬头,隐晦的看了眼常景棣,又侧头和周围几个太医对视几眼。 “大张太医,有什么说什么。”常沐泽轻咳一声,提醒道:“王爷既然来,定也是担心太后的凤体。” “唉!”大张太医深深叹了一声,道:“药是开了,可太后娘娘只服了一顿,说什么也不愿意继续吃了。” 第460章 他的外祖母是大祭司 地上散落着各种算卜的东西。 算卜子坐在中间,隐约带着焦躁。 云晚意看了眼卦象,收回眼神道:“师父,天象能人为左右吗?” 算卜子正把龟壳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闻言动作一顿:“你还是怀疑,有人更改了天象?!” 此前,云晚意就曾和算卜子提出过这个猜测,毕竟前世她所经历不是这样。 但面对算卜子,云晚意不敢提及前世的事,她害怕说出来,算卜子会担心会心疼,所以只说天象反常,不是自然能有。 算卜子在她质疑过后就曾掐算过,到现在依旧觉得不可能。 玄医一脉,除了出神入化的医术,还有惊人的算卜能力。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算卜子不以为自己的本事是最好的,却也从未听说有什么人,本事大的能通天! “晚意,别多想了。”算卜子叹了一声,继续收起龟甲,道:“天灾的事,谁也说不清楚。” “许是孽账太多,天道降罚呢!” 云晚意不好将重生的事说给算卜子,只能叹道:“师父,我实在是不想看到更多的人因此而死。” “就算没能人在天灾面前做手脚,那有没有可能阻止这场天灾?” 算卜子抬眼,视线和云晚意相对,摇了摇头:“没有。” 云晚意犹豫了一瞬,打定主意后道:“师父,我记得您曾说,玄医一脉有一个法宝,能逆天改命扭转乾坤。” “如今太多的人受到牵连,我想……” “玄医一脉的法宝,早就在师门破灭后没了。”算卜子知道她的意思,打断道:“没法子帮到别人。” 云晚意扫了眼算卜子脖子间的红绳,急急道:“怎么可能呢,您说垚石是打开法宝的关键。” “垚石还在您身上,说明法宝还在啊!” 自打她跟着算卜子拜师学艺开始,这根红绳就没离开过算卜子的脖子。 红绳紧紧系着垚石一端,师父曾说,垚石和命共存。 哪怕红绳褪色,变成了深褐,早就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你在质疑为师吗?”算卜子脸色猛然一沉,扯出脖子里的红绳,道:“垚石早就没了!” 红绳上挂的,在也不是云晚意见过的垚石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长生石,泛着黑绿色的光泽。 她们师徒分开多时,这中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彼此不清楚。 她看到红绳,理所当然以为垚石还在。 “师父。”云晚意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垂着眼眸道:“我不知道……” “算了,我知道你的性子。”算卜子把石头放回衣裳中,缓了缓情绪,道:“发生什么了?” 把德善堂两条消失在她面前的人命说了一遍,云晚意无奈道:“最无能为力的事,莫过于有医术,却无法救活他们。” “这不是你的错。”算卜子走近几步,握住云晚意的手安抚道:“况且那么多人,救不过来的。” “我也知道。”云晚意垂下眼眸,声音里带着失落:“只是不甘心。” 算卜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摩挲着她的手,低声道:“天灾应该不会多久的。” 这话,算是宽慰。 云晚意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 她还有事,和算卜子说了几句话后,又去找府上的账本子去了。 算卜子盯着云晚意的背影,嘴角蔓延的亦是苦涩。 她抬手摸了摸红绳,失神的喃喃自语:“晚意,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什么天道大义,都比不过你。” “只是,因果因果,循环报应,我不知道会这样……” 云晚意丝毫不知道算卜子还说了什么,她匆匆带着立秋回房,吩咐道:“把我们的账本子和王府的账本子都找来。” “王妃要做什么?”立秋多嘴问了一句。 “总要做长远打算。”云晚意按着眉心,道:“我并非救济天下的菩萨,却要保证身边的人都安然无恙。” 账本子刚找上来,小满急急慌慌从外边进来通报:“王妃,前面有人来说,端王上门求见。” 第461章 他的身份 常景棣话说的平静,双手早就紧紧握成了拳头。 母妃,他的母妃竟与人珠胎暗结,生下了他?! 按照母妃来上城和亲的日子和他的生辰来算,可能性不大啊! 他出生是在帝妃进宫后一年多,若进宫前有孕,绝对不可能拖那么久! 莫莎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低低的补充道:“圣女进宫后,那人也曾来上城……” 常景棣咬着牙,闻言几乎是眼前一黑。 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实在是难以想象,若是有人给他戴了这种帽子,他要如何自处。 何况那人还是先帝,是疼他多年的父皇! 母妃去的早,就算有临死托孤这回事,以太后和皇上的心性,如何能忍得他被父皇宠爱? 说到底,还是父皇于心不忍,爱屋及乌,怜他这个幼子! 他寒着一张脸,仿佛下一刻北荣就要灭朝了,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那人,到底是谁?!” 是谁,值得他母妃不顾名声,生下他?! 莫莎没有开口。 等待的时间里,常景棣心头满是焦躁——不管是张赫,太后,还是常景棣命人调查到的消息。 都只说先帝因爱生恨,迁怒于人,哪怕帝妃出嫁后和帝氏牵连甚少,还是杀了帝妃出嫁前的心上人。 可谁都没说清楚,这个心上人的身份。 或许,是不知道,也或许,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知道死去的先帝知不知道他的身份,能肯定的是太后和皇上绝对不知道! 常景棣手背上的青筋,因为他的用劲儿分外明显。 这个劲儿,太狠了,莫莎有些犹豫,又看向大祭司。 “都到这份上了,没什么好隐瞒的,继续往下说。”大祭司下达指令,再度闭上眼。 莫莎深吸一口气,声音再度压了压:“帝氏一族本就特殊,圣女只能是大祭司和王君的女儿……” “说重点!”常景棣不想听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寒着脸打断道:“本王只想知道,对方是谁!” 莫莎又吸了一口气,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帝氏新王!” 常景棣脸色猛然一变,旋即呵的一声笑了:“你在逗本王玩吗?” “一开始说什么,母妃的心上人被父皇派人害死,现在跟本王说,那男子是帝氏新王?” “还有,若本王没记错的话,帝氏新王是老王的儿子,而母妃是老王的嫡女,怎么,你想告诉本王,他们兄妹乱来?!” 越说,常景棣的脸色绷得越紧,话里的寒意越重:“前后矛盾,又漏洞百出,说谎前,也该想清楚逻辑!” 他越发怒,莫莎却一改之前的慌张和无措,冷静下来解释道:“圣女和新王表面上是兄妹,可实则,新王是旁支过继的孩子。” “当年圣女来上城和亲,其中就有蝶凝拿新王威胁她的缘故,至于先帝的命令,也的确有这回事。” “但,被先帝害死的并非新王,而是新王一母同胞的弟弟,兄弟二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很容易认错。” 这个解释,看上去很埋怨,可常景棣心头还是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一次,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挑眉道:“所以,本王并非常氏血脉,而是帝氏新王的儿子?!” 莫莎点头,肯定道:“奴婢侍奉圣女多年,自小和圣女一起长大,绝对不会欺骗您。” 常景棣眯了眯眼:“母妃死了多年,是你在背后帮助张赫?” 莫莎再度点头,面上多了几分愧疚:“奴婢没本事,清楚圣女的死因却无法给圣女报仇,不仅如此,先帝还下令杀了所有侍奉圣女的下人。” “若非奴婢假死脱身,也断然没有现在,奴婢自身难保,无法给圣女沉冤昭雪,也无法给圣女报仇,只能一路潜伏,回到帝氏。” “恰好,张赫也是个可怜人,他恨先帝,恨帝氏皇族,恨皇上和太后,是我们报仇的筏子。” 常景棣依旧是那幅表情,冷冷问道:“你们这一次的计划又是什么?” “我们……”莫莎刚开口。 大祭司却睁眼,打断道:“我们所作的一切,都是要给死去的圣女报仇,圣女死了多年,帝氏圣女的位置就空了多年。” “你身为帝氏的人,身为圣女的儿子,该怎么做,心中应该有数。” 常景棣双眉紧收。 第462章 这就是有人爱的感觉 张赫狼狈至极,整个人看上去痛楚不安。 跟在张赫身后的秦风,脸色亦不好,慌张,紧张,还带着些许难过。 见到云晚意出来,张赫率先迎上前:“镇北王妃,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王爷。” “秦风,好好说话,别吓到镇北王妃。”张赫声音虚弱,却还是在为别人着想,和之前看到的他一样。 但云晚意知道,他和当初的常牧云几乎一样。 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皮囊,底下则是烂透了,充满了仇恨和不甘。 云晚意没拆穿,蹙了蹙眉道:“不碍事,说说,怎么了?” “也是实在没办法了。”秦风将人推到正厅,打着扇子道:“这几日暑热的蹊跷,我们爷本来就不舒服,这下更不适了。” “偏偏还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命人去寻了太医,可太医们不是在给皇上治疗,就是要去照看太后,实在挪不出空。” “城中就更不用说了,百姓乱做一团,大小医馆挤满了,药房铺子都呆了不少人,唉!” 说了一大通,云晚意敏锐的捕捉到,他只是想说张赫中毒了。 云晚意眉心蹙的更紧了些,顺着秦风的意思往下问:“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住在驿站,都是自己人吧?” “人要下毒,咱们防也防不住。”秦风有些着急,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镇北王妃,您医术高明。” “据说镇北王都是得了您的照料,这才能恢复,还请您给我们端王仔细瞧瞧,看到底是什么毒。” 求医上门,云晚意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吩咐立秋拿来药箱,就在前厅诊断。 明晃晃的日头洒下来,正是中午,院子里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苗,烤的人浑身不爽。 张赫像是要中暑一样,领子上的湿润越多,额间的汗顺着脸颊直直滴在胸口的衣襟上,和湿润和成一团。 秦风也热的烦躁,看似无意道:“镇北王府,王府这么大地方,又闻王爷有不少家底,怎么连冰盆子都没有?” “冰盆子都撤走了。”云晚意一边把脉,一边道:“城中百姓水深火热,我们王府也没什么人来。” “下人都在后院,前厅自然用不上冰盆,多余的冰块还能挪出去,救济百姓。” 秦风一笑,语气讪讪的:“镇北王和王妃都是仁善大爱之人,想来是有福报的。”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继续探脉。 张赫的脉象的确是中毒,但,并非云晚意给咺引道长的毒。 她起初还以为,张赫察觉了什么,专门前来试探。 可从这脉象…… 云晚意眯着眼,收回手道:“端王在吃别的药?” “当然。”张赫的手往下,放在空荡荡的衣袍上:“这双腿没了,创面实在是太大,能活下来都是万幸了。” “到底是伤了骨头,时不时就剧痛难忍,需要用药来压制着,否则这么多年怎么过下来?” 云晚意眉心收的更紧了:“脉象不太对,能把以前用的方子给我看看吗?” 张赫一顿,眼神探向身后的秦风。 秦风会意,为难道:“镇北王妃是行医之人,该知晓不同的医者有不同的规矩,爷的方子是从一名游医那里求得。” “当初那大夫就说了,他这方子绝对不能外传,所以……” 云晚意轻轻勾着嘴角,打断他的话:“既是这样,请恕我无能为力。” 秦风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彻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张赫的眉心紧紧蹙着,凝神想了想,道:“按照镇北王妃的语气来看,本王吃的药有问题?” 云晚意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药箱,道:“不好说,具体如何得看过方子才能确定。” “不过,既然那大夫有那大夫的规矩,还是不要坏了才好,我也是行医之人,能理解的。” “等等。”张赫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本王的脉象,难道不是中毒?” “是中毒啊!”云晚意扬起脸,满是无奈,再度解释:“刚才不是说了,我怀疑是端王之前吃的药有问题,需要看方子。” “方子看不得,自然也无法确定中毒原因,要不,你们想法子去联系下之前给方子的人?” 张赫和秦风对视了一眼。 方子,暂时肯定是不能给云晚意的。 但,云晚意没有应下给他看诊,不就白瞎了他们大暑天折腾这一趟?! 张赫咳嗽了一声。 秦风反应过来,不死心道:“知晓镇北王妃为难,要不,您再探脉试试?” “你怀疑我的医术?”云晚意把药箱交给立秋,沉声道:“我把脉从来只需要一次,若是你质疑,这个病也没必要看。” “不是这个意思。”秦风赶紧陪着小脸:“我是说,您医术了得,不看爷从前用的方子,也应该有办法,对不对?” “没有。”云晚意起身,吩咐寒露:“送客吧,这么热的天,若是端王在咱们镇北王府出事,那可就不好了。” “再说夫君不在,本王妃也不好一直待男客。” 秦风还要再说,寒露几步上前挡住他的视线:“端王殿下,请吧!” “秦风。”张赫又咳嗽几声,沉声道:“既然镇北王妃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另找大夫!” 寒露把人一直送上了马车,回来时一脑门子汗,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嘀咕道:“真不知道这端王怎么想的。” “这么热的天来看诊,又要遮遮掩掩,连累您都要跟着受罪。” 云晚意意味深长道:“他不仅是来看病,还是来试探的,咺引道长这个废物,多半是被张赫察觉了。” “想来也是,张赫初到上城,咺引道长却来了多日,他肯定派人盯着咺引道长。” “啊?”寒露撑伞的动作一顿:“咺引道长和端王不是一伙儿的吗?” 云晚意嗤笑道:“一个不折手段的邪道,你以为张赫那种人,会完全相信吗?” 浅浅解释了一句后,云晚意的眉峰再度收拢。 立秋察觉她细微的情绪,疑惑道:“王妃可是还有怀疑?”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按理说,他今日是来试探我,该痛快拿出之前的方子。” “可他半遮半掩,扯出个什么游医做挡箭牌,似乎更害怕我继续发问。” 立秋和寒露二人对视着,都没懂云晚意话里的深意。 云晚意也没继续解释,心下隐约有个猜测——张赫吃了许久的药,只怕没那么简单。 转念又想到张赫和帝氏勾结多时,难道这药,出自帝氏?!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要想印证,还得拿到方子。 张赫上了马车,又从冰盆子里捞了一小块碎冰握在手中,这才觉得暑热散了些。 秦风在一旁跟他打着扇子,小心翼翼道:“镇北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装傻?” “不好说。”张赫把玩着碎冰,声音里恍如也淬了寒冰:“她本就是聪慧之人,未必看不出咱们的试探。” “可,另一方面,你别忘了她也是赫赫有名的神医,破了玉夫人布了多年大局的神医!” 秦风稍微一想,立刻接过话,低声道:“您是怀疑帝氏给您的方子,的确有问题?!” 张赫嗯了一声:“帝妃已死,这么多年过去,帝氏无非是想利用她来做一场覆灭北荣的引子。” “对她况且没多少爱意,对于本王,只怕……” “咱们之前请了不少大夫,也没看出那方子有什么。”秦风想了想,道:“要不,就把方子给镇北王瞧瞧?” 碎冰已化在掌心,张赫抽出帕子仔细擦着手掌:“帝氏的人已经抵达上城,还是那位大祭司亲自而来。” “问镇北王妃,不如先去会一会他们。” 秦风想了想,道:“咱们来镇北王府时,镇北王正带着太后口谕去往驿站,他们先一步见上面了!” “怕什么?”张赫把帕子丢在一旁,冷笑道:“镇北王心高气傲,端的是皇家子弟的大气傲骨。” “他断不可能背叛皇上和太后,不会背叛北荣,等着瞧吧,这一次他们的会面,注定是无功而返!” “明早,咱们再去会见大祭司。” …… 常景棣正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 脸色紧绷,这大暑的天气,周身却笼罩着让人胆颤的寒意。 跟在他身边的几人大气都不敢喘,盼望着早些抵达。 好在,直到进王府的大门,王爷什么也没说。 云晚意躺在软塌上小憩,听到常景棣回来了,起身就瞧见他神色不好。 “立秋,去把我准备的消暑汤拿来。”云晚意吩咐了一句,顺带叫谷雨几人去外边候着。 屋内彻底没了别人,云晚意才拿了扇子上前:“是不顺利吗?” 面对云晚意时,常景棣收敛了情绪,接过扇子给她扇风,沉声道:“顺利,见到了帝氏的人,帝氏的大祭司还有莫莎!” 云晚意一愣:“莫莎露面了?” “对。”常景棣想到大祭司和莫莎的话,面上冷意更甚:“原以为他们会遮掩,没想到单刀直入说出了目的。” “帝氏的人定要进宫的。”云晚意低声劝道:“王爷这重身份,若真为难,在太后跟前推了就是。” 常景棣扇扇子的手一顿,眸子转向云晚意,带着难堪:“晚意,若,若我不是镇北王,你,会如何?” 云晚意从他眼底看出了惊慌,虽然暂时不知道在驿站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肯定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甚至,关乎他的身份,他的荣耀! 云晚意轻笑一声,握住常景棣的手道:“你不也知道我并非淮安侯府真的大小姐,又是怎么看待我的?” “你就是你,不论你什么身份,我心不变!”常景棣回握住她,急急道。 “我心亦然。”云晚意在常景棣身边坐下,温声道:“我嫁的是常景棣,是你,你是镇北王也好,是平民也罢,只要是你。” 常景棣只觉得这一刻,什么都值了。 仿佛周围一下就安静了,只剩下他心口传来强有力的心跳。 扑通扑通。 云晚意眸内盈盈,目光笃定:“王爷,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如何待我,我都知道,无以为报,只能回以同样的心意。” 常景棣拉住她轻轻一带,紧拥入怀中。 脸靠在她的心口,并无杂念,闷闷的声音传出:“莫莎说,我并非先帝的皇子,而是母妃和她心上人的孩子!” “而母妃的心上人,竟是帝氏的新王!” 云晚意的反应和他听到这个消息一模一样,难以置信,又匪夷所思:“怎么可能,母妃的心上人不是被先帝杀了?” “据莫莎说,死的只是帝氏新王的孪生兄弟。”常景棣抬头,和她四目相对,眼底带着忧伤:“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把莫莎和大祭司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云晚意。 云晚意听罢,只觉得比神话本子还叫人怀疑,下意识否定道:“不可能,太后缜密,若真有这回事,只怕早就出手了!” “我也这么想。”常景棣苦笑道:“莫莎解释的头头是道,她跟随母妃多年,有些话半真半假,我也无法分辩。” “那,大祭司是什么意思?”云晚意顿了顿,沉声道:“她要王爷出手,颠覆北荣?” 常景棣嗯了一声。 云晚意抽了一口冷气:“疯了吗,她这是要王爷当北荣的罪人!” “何况,王爷身世的事皆是他们一面之词,说个不好听的,谁知道真假,保不齐就是他们用来诓骗王爷的!” 常景棣瞧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心中的郁闷总算散去了些,一把将人重新捞进怀中,笑道:“有媳妇儿真好。” “受委屈了,还有人帮着打抱不平,原来,这就是被人爱的感觉啊!” 云晚意一口气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无奈道:“我在说正经事呢!” “不着急。”常景棣星眸和她相对,轻笑道:“真真假假,必会查清楚的。” 第463章 回答不变 见到云晚意,常景棣心中那股不安和焦躁,逐渐消散。 刚才那句话,他不是哄云晚意开心的。 从前种种不公遭遇,酸甜苦辣最后都是他独自咽下,云晚意寥寥几句关怀,真心实意,比什么都要动听。 话是如此,常景棣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反复确认道:“倘若,我真是帝氏新王的血脉,该怎么办?” “刚才不就问过这个问题了?”云晚意犹豫了一瞬,道:“我的回答一直不变。” “你是帝氏血脉也好,北荣王爷也罢,亦或者是其他身份,只要是你就好。” “若不想再当王爷,咱们就脱离这个身份,做一对闲散夫妻。” 常景棣心念一动。 等这摊子事结束,隐姓埋名,逍遥山外做一对神仙眷侣未尝不可。 但,眼下还得摆平帝氏的人。 看着常景棣凝重的脸色,云晚意轻轻叹了一声:“我是觉得,王爷的身份并不像帝氏的人所言。” “若真如此,当年莫莎走的时候,应该将你也带走,况且,这么多年来帝氏不闻不问,也很反常!” 此时的常景棣,早就逐渐找回神智:“我和你想的一样,在回来的马车上,我仔仔细细分析了一番。” “他们想要的,怕还是我手中的帝氏秘宝,当初母妃出嫁,这秘宝被她带来上城。” “所以啊。”云晚意的手按在常景棣的肩头:“王爷也别想太多,不能陷入他们的圈套中!” 常景棣嗯了一声,脑袋搁在云晚意的肩头,想到刚才她的话,低声道:“等这个事情结束了,我们就找个你喜欢的地方隐居。” “反正镇北王府的钱财,多的这辈子都不需要愁了。” 云晚意身子一顿,侧头和他相对:“王爷舍得这地方?” “当然。”常景棣在她唇上轻轻一啄:“镇北王也好,先帝的十二皇子也罢,都如一把枷锁。” “拼着一口气走到现在,我太累了,若能远离,未必不是好事。” 云晚意嗯了一声,依在他怀中,畅想道:“我是玄医一脉的传人,师门虽早就不成了,但我还是想把医术延续下去。” “江南的小桥流水人家就不错,到时候我们就去那边,我带着师父开医馆,王爷就在家喝喝茶练练剑。” “把双喜他们都带着,买几座相邻的院子,养狗养猫,好不自在。” 那幅场景,光是想着都能醉人。 常景棣嘴角带着笑意,一扫在驿站的阴霾:“你开医馆,我给你去当药童。” “哪有这么大年纪的药童?”云晚意噗嗤笑道。 “这就嫌我老啦?”常景棣点了点云晚意的鼻尖,道:“再不济,我也能给你当伙计,当马夫,当侍卫。” “这么漂亮的娘子,又有本事,肯定有人觊觎。” 两人说说笑笑,仿佛已经预想到了美好的以后。 等说完后,云晚意才想起来端王张赫的事,低声道:“王爷走后,张赫来过。” “找我,还是找你?”常景棣瞧着她的神色,疑惑道:“他近几日又递了帖子进宫,但被太后驳回来了。” “最后一次,太后还斥责了几句,说他居心不良!” “这倒是没听说。”云晚意把张赫来的目的说了说,顺带把疑惑也说了:“他那脉象的确是中毒,还是慢性毒药。” “我只提点了他以前的方子,从他所在的位置和经历看,那方子十有八。九出自帝氏,我记得张赫和太后都说过,母妃和莫莎皆会医术。” “你怀疑,帝氏只是利用他?”常景棣疑惑道:“可张赫这种可有可无的棋子,帝氏控制他做什么?” “不知道,我也只是猜想而已。”云晚意看了眼外边的晚霞,道:“若猜对了,张赫和帝氏会生嫌隙,便是我们的机会。” “猜错了也不打紧,反正他们的结盟,未必能有多牢靠。” 常景棣摸了摸她的头顶,道:“情况如何,明日就知道了。” 这一夜,虽是相拥而眠,两人却都没睡好。 常景棣做了一宿的恶梦,梦到了他已经记不太清的母妃,梦到了先帝,梦到了莫莎和大祭司。 甚至,还梦到一个模样和他八分相似的男子,对他自称父皇。 天刚亮,常景棣就惊醒了。 一旁的云晚意也没睡好,梦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景儿,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挣不开逃不掉。 常景棣动作放的很轻,刚翻身下地,云晚意就睁开了眼。 “我吵醒你了?”常景棣声音很轻,带着哄孩子似的音调,小心翼翼问道。 云晚意摇头,拥着被子否认:“做了个梦。” 第464章 云怀书回来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诧异。 这么快? 他们见过连珏才多久? 看来,连珏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能让玉夫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妥协! 顾不得吃早膳,云晚意匆匆起身往外走去:“人呢,情况如何?” “王妃别着急,云三少爷没事。”谷雨赶紧开口解释:“人刚送回来,尚在耳房休息。” 常景棣闻言一顿,冷声道:“到底是王妃的亲兄长,为何安置在耳房?” “爷。”谷雨看了眼云晚意,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支支吾吾道:“云三少爷人的确没事,但瞧着有些不对劲。” “三少爷情况特殊,属下担心会引起王府其他人的恐慌,这才先叫人安置在耳房。” 这话,明显不太好。 云晚意脚步更快了几分。 还才早晨,太阳露头不久,已经很热了。 云晚意没走几步,额间的汗已经淌出来,鬓边的头发汗涔涔贴在脸颊上,十分不爽。 立秋拿了伞遮阳,匆匆赶过去,也没什么用。 常景棣加快脚步走到她身侧,长臂一伸,把人打横抱起。 云晚意身子腾空,落入熟悉的怀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王爷这是做什么?” “让你轻松点。”常景棣低头和她对视,轻笑道:“不能在别的地方帮你分忧,这些小事总够做的。” 云晚意没继续说,他步子迈的大,速度也好,都比她要快。 早间下人不多,因为暑热的缘故,云晚意特意让没必要出来的婢子小厮,都在房中歇着,轮值在出来。 耳房中守着好几个侍卫,临到门口,云晚意就发现了不对:“要真没事,守这么多人干什么?” “云三少爷有些疯魔。”谷雨解释道:“却又不是疯魔的样子,说着胡话,属下担心传出什么不好的动静,这才叫人围起来。” “放我下来吧。”云晚意轻叹一声:“把无关的人都遣走。” 谷雨赶紧越过几人上前吩咐。 云晚意和常景棣进门,一眼就看到了缩在墙角的云怀书。 云怀书对外边一切的动静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盯着墙角的空白挥着手,像在赶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眼神和表情都惶恐至极: “别过来,别,别咬我!” “离我远点,救命!” “天哪,这是什么!” “不要,错了,我错了,放开我!” “……” “怎么回事,不是说没事吗?”常景棣寒着脸,问一旁的谷雨道:“云三少爷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爷,云山少爷是独自回来的。”谷雨小声道:“人就站在大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小厮开门发现,立刻让人去叫了属下。” “属下本以为云山少爷只是恍惚,问了几句话才发现云三少爷压根听不见似的,属下靠近,云山少爷就极度害怕。” “好说歹说才把人弄进门,却怎么也不愿意往里面走了,又担心被人瞧见,这才把人安置在耳房中。” 常景棣看了眼云晚意,蹙着眉又问:“通知大少爷了?” “暂时没有。”谷雨犹豫着,道:“属下检查了一番,没瞧见云三少爷身上有伤痕,人是没事,这神智……” 云晚意已经上前了,蹲在云怀书面前,小心试探:“云怀书?” 听到有人叫他,云怀书害怕的很,恨不得缩进墙里,也不敢和云晚意对视:“不,我不吃这些,拿走,快!” “是我!”云怀书一把握住他挡在面前的手,道:“我是云晚意,你的妹妹云晚意!” “妹妹?晚意?”云怀书这才有些神智,动作小心的抬头,怯怯的看了她一眼,确认了人是谁,立刻尖叫了起来: “走!晚意快走,逃,他们要害你,害你!” 一边说还不够,反手拉住云晚意的手,撞开常景棣和谷雨,玩命的往院中冲:“快点,他们要发现了,好多虫子,好多蛇!” 常景棣生怕云晚意被云怀书伤到,立刻跟出去。 云怀书的大喊大叫,已经引来了几个小厮。 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场景,既是好奇,又是骇然,忍不住低头怯语。 谷雨呵斥了一声,把人全部撵走。 云怀书没发现这是在哪儿,慌慌张张的拉着云晚意乱跑。 云晚意的发簪也跑飞了,挣又挣不开,云怀书的手跟铁钳似的。 常景棣顾不得太多了,飞身上前拦住,手刀砍在云怀书的后脖子上。 云怀书惨叫一声,晕倒在地。 常景棣看了眼跟出来的谷雨,寒着脸道:“送云三少爷送回客房,封锁消息。” 云晚意惊魂未定,动了动酸疼的手腕,沉声道:“云怀书怕是被玉夫人折磨狠了,受了刺激,我先诊脉瞧瞧。” 常景棣拉过她的手腕看了眼。 回上城这些日子,云晚意早就养好了,肤白如瓷,本就经不起什么折腾,被云怀书这么一闹,手腕红了一大块。 靠近腕骨中心,还隐约青紫。 云怀书太使劲儿了! “我给你拿药。”常景棣心下不悦,又不好斥责疯疯癫癫昏迷的云怀书,只能憋着一口气,道:“叫洪钟来,你别过去了。” “算不得伤。”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不管这事儿云怀书是不是多余做了,他到底是为了我,才被玉夫人拿住。” “我得去看看,再说洪钟被德善堂牵着,压根抽不出空来。” “先上药。”常景棣知道拗不过她,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先顾好自己,再顾别人。” 云晚意叹了一声,瞧着云怀书一时半会醒不来,治好依常景棣的话。 药冰冰凉凉,擦在手腕上,大.大缓解了刺痛和不适。 常景棣不放心,又用丝巾绕了一圈。 云晚意看着包扎好的手腕,好笑道:“哪来这么娇气,从前在三峰村受的伤比这大多了。” “我在,这就是大伤。”常景棣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颊,道:“你太瘦了,不涂药的话,明儿一早手腕这一块都要变黑。” “要青紫好一阵才能好转,别不当回事,他要紧,你更要紧!” 云晚意心中既是暖,又是不安,想到云怀书那样儿也坐不住:“玉夫人到底做了什么,把好端端的人给逼疯了!” “玉夫人就是个疯子。”常景棣牵着她的手起身,道:“没得就是那些个动作,从云怀书的胡言乱语来看,大概用了毒虫蛇蚁。” “嗯,我先去看云怀书。”云晚意顺势起身:“王爷先去忙别的,他昏迷了伤不到我。” 常景棣眸色暗沉,低声叮嘱:“你多加小心,他是云怀书,但却是失去理智的云怀书。” 云晚意带着立秋寒露去了客院。 云怀瑾早就讯问去了云怀书房间,一脸的担忧却又不知道什么情况。 看到云晚意过来,立刻问道:“晚意,他怎么了?” “不清楚。”云晚意把她看到的告诉了云怀瑾:“多半是受刺激了,我先把脉,你别着急。” “唉!”云怀瑾耐住焦灼,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命不好,我们兄妹几人总是命运多舛。” “自己作死的云怀瑜就不说了,你几番陷入危险,如今又是怀书,真不知道这股厄运什么时候结束。” 云晚意把脉的手一顿,不知道该不该把连珏的事情告诉云怀瑾。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开口:“立秋,把他们都带出去,里面不需要人伺候。” 无关的人全部离开,屋内只剩下昏迷的云怀书,焦急的云怀瑾,还有她。 云晚意再度开口:“你能猜到,玉夫人为何忽然愿意放了云怀书吗?” “不是因为你和王爷帮忙?”云怀瑾嘴上说着,心里却是疑惑。 要真和他说的一样,云晚意也犯不着多问这一句。 云晚意苦笑道:“王爷的人找到连珏了!” “什么?!”云怀瑾大骇,又带着惊讶,一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她在哪儿,不是说早就死了吗,那场大火怎么回事?” 到后面,他才后知后觉:“难道你想说怀书回来,是因为连珏的帮助?!” 云晚意缓缓点头:“玉夫人那边油盐不进,铁了心把云怀书隐瞒,借机带回尘赣县。” “是连珏出面,云怀书才能回来!” 云怀瑾一是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 嘴巴张了几次,没发出声音之前又闭上了。 云晚意也没解释太多,探着云怀书的脉象。 那些真相,他不问最好,听到也是徒增伤心。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到底,还是云怀瑾耐不住,急声问道:“她现在在哪儿,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 “她有没有,有没有一点点念着我们,到底有什么苦衷,是不是,她也和我们一样,想要见面,想要……” 云怀瑾很少这般失态。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清楚答案是什么。 云晚意苦笑道:“若真念着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若非我们主动找她,只怕这辈子没有再见的可能。” “你,别抱任何幻想了,她是我们的母亲没错,却也不配做母亲。” 云怀瑾缓缓闭上眼:“她,到底为什么,生下我们,却又抛弃我们,宁愿让情敌将我们养大?” “当年的事,各执一词。”云晚意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讽刺:“但真实情况,和我们了解的差不多。” “他们几人阴差阳错的孽缘,导致我们不得不应下那苦果。” 云怀瑾实在没想到,他一直想要找到连珏的消息,想要知道连珏好不好,想要和母亲团聚,竟然等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罢了。”良久,云怀瑾深吸一口气,认命道:“连珏的身份牵连甚广,不认也罢。” “就当,我们都是苏锦的孩子,就当,我们从未查到过她的消息。” 他害怕再听到不想听到的话,不等云晚意应声,赶紧问道:“怀书如何了?” 云晚意的脸色,比刚才说起连珏更差:“不太好,从脉象上看,中毒,中蛊,只怕还有秘术,玉夫人最擅长的便是秘术。” “她既然想要百里氏后人的血,秘术所控,才能顺利。” 云怀瑾面色也是一沉:“那该怎么办?” “找玉夫人。”对于这秘术,云晚意也没办法:“我能治蛊,能祛毒,却没法对付秘术,否则当时我也不会被玉夫人牵制。” 云怀瑾一拳打在墙上,无力却怨恨:“连珏她既然能把人送回来,为何不肯帮忙?” “或许,连珏有她自己的想法。”云晚意不想再提这个人,冷声道:“云怀书这儿有我在,你先去帮六皇子吧。” “皇上病重,只怕是不行了,张赫如今抱着搅乱大局的心,六皇子还嫩了些,王爷不好插手太多。” 云怀瑾嗯了一声:“怀书,就拜托你了!” 等云怀瑾出去,云晚意如卸了力气一般,倚靠在软塌旁边——云怀书的情况,远比她说给云怀瑾的差。 玉夫人给他吃了玄医一脉的秘毒! 她不是想要云怀书的血吗,中了剧毒的血,能有什么用?! “寒露。”云晚意朝外叫了一声:“去把常嬷嬷请来。” 寒露赶紧应声。 她口中的常嬷嬷,便是算卜子。 随着算卜子一起来的,还有一桌子早膳。 “王爷离开前交代了,让您先吃完早膳。”寒露低声解释道:“三少爷这情况,急不来的,您总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云晚意没有推辞,整好算卜子也没吃,师徒两人在桌边边吃边聊。 她没什么胃口,简单的吃了些莲子羹,放下碗筷道:“师父,我总觉得我们之前的猜测有问题。” “或许,是玉夫人故意引导,又或者中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否则云怀书不会是这样!” 算卜子还没把过脉,闻言蹙眉道:“你暂时别多想,等我诊脉后,我们再决定。” 说着,算卜子将面前的莲花饼往前推了推:“多吃点,你最近又瘦了些,自己的身子最重要。” 第465章 因果皆有数 云晚意是真的吃不下,扒拉着莲子羹道:“我没胃口。” “唉,我知道你难受。”算卜子捡了一块水晶糕递给她:“王爷送来这一桌子,都是你喜欢吃的。” “再没胃口,也不能苛待自己的身子,不说王爷,我也会心疼的。” 云晚意闻言,看了眼算卜子。 前一阵她身子不适,算卜子跟着操心折腾,也憔悴了几分。 虽然她不是用的原本的模样,却能清晰的看到变化。 云晚意这才接过水晶糕:“好,我吃点,师父也要注意身体。” “你好,比什么都好。”算卜子自己也捡了一块水晶糕,回忆起从前,感慨道:“记得刚捡到你的时候,瘦成了皮包骨。” “比实际年龄小很多不说,营养不良奄奄一息,我废了多少功夫才把你养好了,却也一直没补回来。” “好不容易来上城,长得水灵了,如今又要折腾受罪。” 云晚意也想起那时候。 师父的身份敏感,不能住在繁华之地,师徒两人幽居深山,每日和草药打交道。 山泉野果,草药花香,自在又无忧。 有师父那一身好医术,她活了下来,也是师父说,尘缘因果,她下了山,遇到淮安侯府的人寻亲,将她接回上城。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回到从前。”云晚意咽下水晶糕,轻声道:“山中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明争暗斗。” “如果能重来,我愿意和师父一辈子在山中。” 算卜子一顿,最终只叹道:“凡尘因果,有来有回,你必要下山了却这一遭因果,就算在山中也避不开。” “就如连珏和云恒益,连珏在山中多年,照样还是遇到了误打误撞闯入的云恒益,开启了孽缘。” 云晚意手中一顿,放下筷子道:“罢了,事到如今,不算很差,至少我清楚了自己的身世。” “师父,等这些杂事结束,我们再回山上去,再也不管其他了,好不好?” 算卜子也是一顿,顺势擦了擦嘴角:“好,都依你的。” 整好,榻上的云怀书哼了哼。 云晚意赶紧起身去把脉。 她起身的着急,没看到对面的算卜子,面上有失落和难过一闪而过—— 她何尝不想和云晚意再回山上,避开凡事。 可,已经出手惹了因果,逆天之事必要遭受反噬,若能侥幸活下来……唉! “师父,您快来瞧瞧。”云晚意看到云怀书神色狰狞痛楚,赶紧道:“似是梦魇了。” 算卜子收起情绪,走到榻前把脉。 神色如之前的云晚意一样,奇怪至极:“怎么又是玄医一脉的秘毒?!” “玉夫人既是五师叔,有玄医一脉的秘毒不奇怪。”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但,她要的是云怀书的血,为何会下毒?” 算卜子也猜不到玉夫人要做什么,把脉之余,道:“你先记下解毒的方子,给他把体内的蛊毒和秘毒清了。” 有算卜子在,不算费工夫,解药半日时间就制成了。 云怀书本来要醒,云晚意施针,封闭了他的七窍。 接着,师徒二人又联手给云怀书解蛊。 解蛊之时,云晚意再度感觉不对劲:“既然玉夫人知道我能解蛊,她费这个事做什么?” 算卜子手中施针的动作没停,蹙眉道:“谁知道呢,玉夫人这人本来就不好说,性子古怪阴鸷。” “但,我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件事才是开始而已,后面还有更多的招数。” “以玉夫人的性子,能引来人灭师门,绝对不会只有蛊阵一个法子!” 泰和医馆。 玉夫人和连珏面对而坐,中间放了一壶茉莉花茶。 这时候的连珏,和云晚意看到的憔悴老妪判若两人。 她肤色光洁,容颜绝色,五官和云晚意十分相似,要站在一起对比,说是姐妹也不为过。 只是,连珏有着云晚意比不得的魅色,一言一行都十分勾人,仿佛魅惑人心的女妖。 红泪给两人斟茶后,自觉的退出去守在门口。 随着门关,玉夫人的声音响起,揶揄的语气似老友重逢:“你总算舍得露面了。” “再不露面,你这计谋还怎么继续?”连珏端起茶杯嗅了嗅,声音轻松:“难为你还记得我这点喜好。” “当然要记得。”玉夫人也端起茶杯,没着急喝,拨动着茶碗盖子:“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棋子入局,自然要好好利用。”说到这,连珏蹙了蹙眉:“这一次,不像你的作风和本事。” “哼,你还说呢!”玉夫人轻啜了一口茶,冷笑道:“你那好女儿是个有本事的,竟能解我们的蛊阵。” “宫中的布局花费了那么多年,眼瞧着就要达成,她却插手了,害得我不得不启动第二个计划。” 连珏也喝了一口茶,端着茶杯的手点了点,漫不经心道:“也多亏她聪明,否则我也不会选择她。” 玉夫人意味不明的看了眼连珏:“聪明是聪明,却一身反骨,会解蛊,会解毒,会阵法,连我的玉楼血池她都能闯。” “这一次你只怕要失算,她不太可能乖乖为你所用。” “是人,就有软肋。”连珏嗤了一声,眼底尽是高傲和冷漠:“云怀书这件事,不已经印证了吗?” “再说,她和那镇北王关系极好,不愁没有切入点。” 说到这儿,连珏更是不屑:“凡人呐,就是容易受牵绊,哼,她经历这么多还是没看透,亲情也好,爱情也罢,从来无法长久。” “只有自己站在山巅,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 玉夫人顿了顿,跟着一笑:“主人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连珏转头,视线和玉夫人对上:“皇上即将驾崩,事不宜迟,只要你这边不再掉链子就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玉夫人微微蹙眉:“不会再有变故了。” 连珏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帝氏的人来上城了,他们的目的和我们一样,不能让她们抢先!” “我知道。”玉夫人压下一口气,道:“你等着瞧吧。” …… 常景棣从镇北王府离开,紧跟着入宫找了太后。 太后本就有意叫帝氏的人进宫,和常景棣商议了一番后,果断下旨让他带着帝氏的人去面见。 帝氏大祭司早有准备,候在宫外,只等懿旨下来,她就带着莫莎进宫了。 莫莎容颜已改,因为面上刺青面积太大,用面纱遮挡着。 给太后行礼时,那露在外边的眉眼,还是惹得太后多看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 当初帝妃进宫,得先帝专宠,几乎不去其他妃子宫中,太后忍住厌恶和帝妃交好,这才换来夹缝中的生机。 也正因为和帝妃交好,她平日和帝妃的心腹也相熟。 那些年,她没少和莫莎打交道! 莫莎也察觉到了太后的视线,默不作声往大祭司身后站了些。 大祭司行礼,当初太后探究的目光:“帝氏大祭司帝司,问太后安。” 太后忍住疑惑,收回视线朝大祭司抬手:“大祭司有礼。” “当年帝妃和北荣联姻,大祭司未曾出现,如今有镇北王在,大祭司可要好好留在上城,感受北荣的风土人情。” “是。”大祭司起身,和太后四目相对,意味不明道:“当年未曾和帝鸢一起来上城,的确是我的错。” “那时候身不由己,如今也算否极泰来,能做停留了,整好镇北王恢复,算是大喜事。” 太后蹙了蹙眉,不太喜欢她这幅态度,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转念想到人事不省危在旦夕的皇上,太后不得不支起笑脸和大祭司寒暄。 说来说去,都是些虚情假意的套话。 常景棣立在一旁默不作声,静静听着。 太后说了些体面话后,暗示邱嬷嬷将无关的婢子们全部带走。 到这一步,她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也不得不为皇上而低头了。 帝氏换命秘术,和咺引道长的阵法完全不同,虽然都是逆天而为。 太后真的没办法了。 眼瞧着皇上的情况一日差一日,端着脸面有什么用?! 现在只要有人能救救皇上,别说拉下脸来求人,就是跪下,太后也会照做! 等人都出去,太后缓缓起身走到大祭司跟前,试探着道:“听说帝氏大祭司医术不错,皇帝身体不适多时。” “能否请大祭司去勤政殿,给皇上诊脉瞧瞧?” 太后拿不准,帝氏的人对当年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只能先试探。 就算她疑心莫莎,也只能先装作不知道。 大祭司对当年的事情心知肚明,看了眼太后,垂眸道:“我医术浅薄,就怕看不出什么。” “没事。”太后闻言,稍微松了一口气,想着她应该不知道,顺势道:“帝氏秘术了得,医术也厉害。” “哀家当年见识过帝妃的医术,连她身边那个婢子,也远比太医院的几个好,是大祭司谦虚了。”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撇了莫莎一眼。 莫莎垂着眼眸跟在大祭司身后,恍若听不懂一样,没有半分动作。 太后睨了她片刻,收回眼神,继续道:“若是方便,大祭司现在就能移步去勤政殿。” 大祭司早就想去看皇上了,闻言也没继续拒绝,只道:“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太后娘娘莫要抱希望。” 太后赶紧道:“没事,尽力就行。” 常景棣依旧默不作声,瞧着太后一步步把她自个儿和皇上推进深渊。 太后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朝常景棣道:“镇北王妃医术也不错,把她也叫来吧。” “魏院首带着几位元老在勤政殿苦守多时,也该让他们轻松片刻了,还有你举荐的那个沈文贺。” 常景棣脚步微顿,不想应下,委婉道:“晚意最近身子不适,只怕不好进宫。” “她和你出去过生辰,这才一天,身子怎么了?”太后语气硬了几分:“再说帝氏是你的母族。” “帝氏的人来,她作为你的王妃,也该见见母族的人,尤其此人还是大祭司!” 大祭司的视线,在两人中间来回转了转,轻笑道:“也是,镇北王娶妻,还没见过你的妃子呢!”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蹙眉道:“本王派人回去瞧瞧,若是王妃身子好,便可进宫,若还是没好转,只能先得罪两位了!” 他这意思,是要把决定权交给云晚意了! 太后虽然不满,但也不好在大祭司面前多说,只道:“那就叫人去瞧瞧,没事的话赶紧来。” 说着,又吩咐桂嬷嬷:“前段时间库房不是收拾出一尊送子观音,你亲自给镇北王妃送去。” 第466章 松子观音 镇北王府。 云晚意刚安顿好云怀书,派寒露在此照看,和算卜子一起回了院子。 算卜子瞧着云晚意单薄的身子,抚着她的后背叹道:“你最近太操劳了,别忘了,身上还带着咺引道长的换命之法。” “他接连给了两次解法,都不是真的,尤其是最后给的法子,阴损歹毒,一旦用了,你这辈子都无法有子嗣。” 云晚意摸着平展的小腹,嘴角带着冷意:“这法子必也不是真的,等咺引道长主动找我,我再逼问一次。” 算卜子忧心忡忡,心神不宁道:“他能接二连三给你假东西,逼问下去,怕也不会给你个真的。” “他已经入了圈套,给不给,不是他说了算。”云晚意想到逼着咺引道长给张赫下的毒,轻笑道:“对付恶人,就要用恶人的法子。” 师徒两人正说着话,谷雨又从外边进来了,汇报道:“王妃,惊蛰带着太后身边的桂嬷嬷来了。” “桂嬷嬷带着送子观音,说是太后娘娘命她送来的!” 云晚意满是狐疑:“帝氏的人抵达上城,太后该慌张才对,怎么还有心思给我送观音?” 谷雨声音压了压,道:“惊蛰说了说,太后让帝氏的人去给皇上诊治,又不是完全相信帝氏的人,所以让您去看着点。” 云晚意双眉逐渐收拢,冷笑道:“太后这算盘打得可响,成与不成,都把我架在火上了。” 谷雨一顿,小声道:“那,属下去回了,就说您身子不好?” “帝氏的大祭司要做点什么,我说一句,会得罪帝氏的人,于王爷不利。”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但若不说,这笔账也不好算。” “王爷夹在当中也是为难,既然桂嬷嬷都来了,我跟着一道去吧。” “王妃不用为难。”谷雨声音压低了几分:“王爷以您身子不好,先婉拒了一番,桂嬷嬷来的意思,估计也是试探真假。” “您若真不想去,躺着装病就是,邱嬷嬷又不懂真假,绝对能糊弄。” 云晚意摇头,道:“去吧,既是为了王爷,也是为我自己。” 谷雨去前厅回话,桂嬷嬷喜笑颜开,将装着送子观音的锦盒恭敬的递给云晚意,赔笑道:“王妃,这是太后专门给您和王爷找出来的。” “想当年,咱们太后就是求了这尊观音,才怀上皇上,之后这尊观音又送去了帝妃娘娘那儿。” “唉,要不是帝妃娘娘福薄早去,该是由帝妃娘娘亲自交给您呢!” 对于桂嬷嬷,云晚意本就不喜。 尤其还听着她编排帝妃,更让她怒从心来! 云晚意按下心中的不耐,瞧了眼那锦盒,并未伸手去接。 她不动,身后的立秋也没动作。 桂嬷嬷的笑意僵在脸上,试探道:“王妃?” 云晚意勾着嘴唇一笑:“桂嬷嬷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桂嬷嬷恍然后觉,知道云晚意在计较“福薄”两个字。 但,桂嬷嬷压根没在意,有太后撑腰,她可不信云晚意会真的撕破脸,淡淡道:“是老奴一时间感慨,说错了话。” “王妃,这送子观音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您还是先收下吧!” “若本王妃不收呢?”云晚意眯起眼,道:“你当如何?” “王妃娘娘,可别让老奴难做。”桂嬷嬷蹙了蹙眉,冷声道:“老奴也道歉了,侍奉太后娘娘多时,也曾说错过话。” “难道王妃,非要揪着老奴一时间的言语过失不放?” 云晚意盯着桂嬷嬷没动。 她不说话,桂嬷嬷额间冒出冷汗,又道:“王妃,您要怪就怪老奴,别赌气啊,宫中还等着您呢!” “好。”云晚意给立秋使了个眼色,道:“带着这观音像,咱们进宫去!” 桂嬷嬷心中咯噔一声。 太后在帝氏的人面前,可谓是放低身段,她这做心腹的,一心念着给太后出一口恶气。 镇北王流着帝氏血脉,却是皇家王爷,桂嬷嬷不敢去触霉头,却能迁怒云晚意这个镇北王妃。 没想到云晚意这次这般硬气,桂嬷嬷有些慌神了:“王妃,送子观音像既是给您的,您又拿着去宫中做什么?” 云晚意冷笑道:“都说是给我的,我愿意随身携带,难道也不行?!” “就是。”立秋接过锦盒,蹙着眉道:“桂嬷嬷前言不搭后语的,难道连我们王妃的决定也要管?” “不遑让你来做太后,省的我们王妃还要进宫。” 桂嬷嬷哪里担得起这个话,当场就给跪下了:“王妃,是奴婢嘴贱,请您恕罪,万不可如此说话,奴婢担待不起啊!” “连死去的帝妃娘娘也敢编排,还当着我这个儿媳的面,的确是嘴贱!”云晚意没搭理她,吩咐立秋:“我们走。” 桂嬷嬷瞧着云晚意离开,她也不好一直跪在镇北王府,赶紧快步跟上。 桂嬷嬷一辆马车,云晚意单独乘坐了王府的马车。 坐上马车后,立秋把锦盒放在一旁,给云晚意扇着风,道:“王妃莫生气,跟一个倚老卖老的婆子,没什么好计较的。” “我如何不气,且不说帝妃娘娘到底是如何没了的。”云晚意沉着脸,道:“就说帝妃娘娘身份尊贵。” “是帝氏的圣女又是先帝宠妃,死后先帝给足了体面,又是王爷的生母,桂嬷嬷再得宠,不过是太后的走狗。” “一条狗,怎配辱骂帝妃娘娘,还是当着我的面,难道以为我是个死的吗?!” 立秋想着桂嬷嬷之前的嘴脸,疑惑道:“瞧桂嬷嬷那样儿,多半是想给太后出气。” “您在寿宁宫那些日子,太过和善,她还以为您好欺负,会看在太后的面上咽下这口气。” “不过说到底,她到底是太后跟前的心腹,您难道真要撕破脸?” “当然。”云晚意接过扇子,道:“人家踩到脸上来了,我未必不给她把脚剁下来。” “帝氏的人也在,太后不会偏袒。” 立秋没有再劝。 她只知道,桂嬷嬷要遭老罪了。 宫中,太后带着大祭司和常景棣,已经抵达了勤政殿。 大祭司仔细瞧过,多年前帝鸢的秘术已被破了,帝王之相褪去,命数横断,这一劫,皇上逃不掉。 太后在一旁心急如焚,偏在帝氏大祭司面前,还得端着太后的架子。 好不容易等大祭司坐定,太后迫不及待问道:“情况如何,能不能救?” 大祭司一脸的凝重,摩挲着手杖,为难道:“能是能,不过……” “不管如何,只要能救下皇上,在所不惜!”太后听到她支支吾吾,立刻断言,道:“要什么我们都会想方设法的寻来!” “暂时还用不上什么。”大祭司顿了顿,道:“且我没有完全的把握,还得仔细斟酌,再下决定。” “好,没事,只要有希望便是好的。”太后红着眼眶。 云晚意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守在外边的莱公公通报,引着云晚意进去前,大致将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云晚意表示知道,随手褪下腕子上通透的翡翠镯子,递给莱公公:“这段时间莱总管辛苦,这个拿去换点酒水。” 莱公公一笑,又后知后觉在勤政殿前,皇上情况不好,赶紧板起脸,道:“多谢王妃。” 云晚意进去后,几人的视线都朝她看来。 太后也顾不得等她行礼,为她介绍道:“晚意,就等你了,这位是帝氏的大祭司帝司,你作为镇北王妃,早该见见了。” 云晚意先给太后行礼,后才转向大祭司:“镇北王妃云晚意,见过大祭司。” 大祭司从她进门,视线便一直定在她脸上。 这张脸和多年前的那女子,太像了,尤其是这眉眼,这五官,几乎一模一样! 大祭司身后的莫莎见她没反应,低声提醒了一句:“大祭司,镇北王妃在行礼。” “镇北王妃实在太美了。”大祭司回过神,夸赞道:“我还从未见过此等绝色的女子,一时间失了神。” 大祭司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云晚意的眉眼上:“和镇北王当真是一对璧人,男才女貌,十分相配。” 太后勾了勾嘴角,道:“是啊,当初镇北王身子不好,也是镇北王妃一直照料着,才有所好转。” “也是镇北王的福气。”大祭司终于收回视线,道:“听说镇北王妃在乡下多年,能有这番气度,实在难得。” 太后附和了几句,话锋一转,说回正事上:“晚意,你来之前,大祭司已经给皇上看过了。” “说是能治,比较棘手而已,你精通医术也懂蛊毒,这段时间就辛苦你跟着大祭司,好好为皇上治病。” 云晚意看了大祭司一眼。 大祭司眼中带着慈爱,道:“太后放心,我一定好好与镇北王合作。” “好。”太后顿了顿,又吩咐云晚意道:“大祭司这几日会住在宫中,你也就在宫中住下吧。” “这么热的天气,免得来回奔波,到时候镇北王和哀家都要心疼。” 云晚意下意识要拒绝,常景棣接过话,道:“王妃这几日身子不适,憔悴的厉害。” “还是回王府吧,王府请了人为王妃调理身子。” “你呀,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太后看似嗔怪,却不容置喙道:“真担心王妃,把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带进宫。” “还不放心,你也留下陪着晚意,眼下是皇上的龙体更为重要。” 常景棣的目光看向云晚意:“也好,她身子虚弱,在宫中我不放心。” “叫人去把寿宁宫旁边的宫殿收拾出来。”太后满意的点头,吩咐道:“大祭司和镇北王都不是外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没事吧?” “主要是大祭司和晚意,还得沟通,省的折腾。” “没事。”常景棣应声道:“大祭司本就是我外祖母,真正的一家人,何必见外?” 太后闻言,身子明显僵硬了起来。 她看了看常景棣,又看向大祭司,怎么看,都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在常景棣开口前,太后压根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 她当年是先帝的嫔妃,不受宠,也无法买通人去调查帝妃,所有关于帝妃的消息,全是在她和帝妃情同姐妹时套话所知。 后来帝妃死了,先帝死了,皇上登基,北荣却早已和帝氏划清界限。 太后从来只知道帝妃是帝氏的圣女,是帝氏老王君的女儿,却不知道她娘是谁、 记忆中,帝妃从未提及过她的娘亲! 帝氏受人尊崇,本事了得的大祭司,竟然就是帝妃的母亲? 那当年,帝妃为何还会前来联姻?! 太后满是哑然,惊疑又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大祭司像是没看到太后打量探究的眼神,顺着常景棣的话道:“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也不算坏了规矩。” 出口的话,也不好再收回。 太后干巴巴道:“是,整好你们祖孙多年未见,好好叙旧。” 这摊子事告一段落,云晚意从立秋手中接过锦盒,道:“太后娘娘,您的心意臣妇知晓,却不敢收。” 太后看到那装着送子观音的锦盒,疑惑道:“这是怎么了,你和镇北王成亲,有这尊送子观音保佑,早些诞下世子,不好吗?” 云晚意将锦盒放在桌上,神色哀伤:“本来是好事,没想到您身边的桂嬷嬷说,这尊观音曾经了帝妃娘娘的手。” “那不是整好?”太后心觉不对,侧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桂嬷嬷,道:“你是帝妃的儿媳,难道你嫌弃?” “婆母的东西,臣妇不会嫌弃。”云晚意抬眸时,眼眶微红:“可桂嬷嬷说,母妃福薄早逝,实在是伤人心肺。” “臣妇不敢收下,还请太后娘娘把这尊观音收回去。” 常景棣周身的气压瞬时低了。 大祭司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帝妃,是他们心中的痛。 伺候太后的婢子竟敢当着镇北王妃的面如此胡说,谁敢说,太后背地里是什么态度?! 第468章 护着夫君的小刺猬 大祭司的话听的常景棣眉心紧蹙。 不过,大祭司有意试探,云晚意和常景棣也不傻,不会白白给她破绽。 云晚意袖子下的手缓缓松开,面色如常,轻笑道:“大祭司说的连慒大人,乃是北荣的清官,我没回上城时就有所耳闻。” “至于他的养女,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没见过连慒大人,更遑论是他的家人,王爷知道吗?” 云晚意侧头,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十分配合,面上的诧异恰到好处:“我多年征战在外,见过连慒大人全是在宴会和朝堂,不知他的家事。” “说来奇怪,大祭司从来没有来过上城,这些年也和上城的人没有联系,又是如何得知北荣朝臣家事?” 大祭司抚摸着神仗,叹道:“我之前就说过,这些年虽然没有联系,但我心系你母妃的死。” “所以没来上城,却知道上城的消息,唉,我想查清楚你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常景棣眉心蹙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就松开了,目光去鹰看向莫莎:“莫莎跟随母妃,应该见过连慒大人。” “是。”莫莎冷不丁被点名,垂着眼眸道:“不过奴婢到底跟着帝妃娘娘在后宫,也只有宴会的时候远远瞧着连慒大人。” “那他这养女,也跟着一起?”常景棣紧跟着问道。 莫莎一顿:“不曾。” “这就奇怪了。”常景棣蹙着眉,面上的疑惑明显:“连本王在上城,都没听过他有什么养女。” “你跟着母妃在后宫从未见过,又是打哪儿来的消息?” 莫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祭司接过话,道:“我的人查到的,这些辛秘岂是能随意示人的,不知道就算了,没必要一直去追究真假。” “大祭司这话说的不对。”常景棣眉眼深邃,一眼过去如深潭般幽暗:“连慒是北荣老臣,功劳甚高。” “这养女的事,一个不好要给他带去麻烦,还是说清楚为好。” “那,就得镇北王私下去查了。”大祭司显然没打算接招,话锋一转,道:“你这王妃瞧着年轻,竟让太后这般器重,可见本事之大。” “不知道你之前,看出皇上是什么情况了?” 云晚意眯了眯眼。 现在的情况是,大家彼此心中都很清楚。 但明面上,谁也不想去戳破拆穿。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眸色微变,轻轻眨了眨。 不需要言语,云晚意似乎看懂了他的暗示。 ——他们,来做这打破僵局的人! 云晚意收回眼神,和大祭司四目相对,轻声道:“我医术浅薄,实在看不出什么情况,但略懂看相,能看出些许不对劲。” “哦?”大祭司眼底多了几分兴趣:“哪里不对劲?” 云晚意神色凝重了些许,起身走到桌前倒了几杯茶,一杯递给常景棣,另一杯递给大祭司。 做完这一切,她自己抿了一口甜津津的消暑茶,慢条斯理道:“大祭司不是看出来了吗,皇上并无真龙之相。” “且命数极端,但从五行命数来看,应该活不到这个年岁,少年短命而亡。” “但,皇上现在的一切,都和命数不符,只有一个可能,曾有人用逆天之法,给皇上更改了缘由的命数。” 大祭司捧着茶杯,眼睛逐渐眯了起来。 眼缝中的光,既是审视又带着危险。 云晚意看上去太年轻了,放在寻常人家,就是个体面的大小姐而已,可也就是这么年轻的她,竟然知晓逆天命数?! 起先常景棣说起此事,大祭司并未多想,如今看来,常景棣绝对不是自己查到的。 难道,真的是云晚意看出来的?! 如此,她接下来行事,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大祭司疑惑更浓,终于是喝了一口茶,再多震撼到了嘴边,也只换做一句试探:“你竟然还懂这些?” “略懂。”云晚意伸手沾了些茶水,手在桌上点点画画,勾出一个太极样式:“岐黄之术的起源,本就和这些脱不开干系。” “学医的时候,跟着学了些东西,六爻五行八卦十二宫紫薇斗数……” “我只是好奇,皇上这命数司天监居然没看出来,却被高人更改,且当年能帮皇上的只有早逝的帝妃。” “大祭司,太后拉下身段,是打算让您沿用帝氏秘术,从未延续皇上的性命。” “这儿没外人,大祭司不妨说说,接下来打算如何?” 大祭司倒抽一口冷气,眼神当即冷了下来:“这些,你是看出来的,还是早有调查?!” “有区别吗?”云晚意笑了笑,伸手抹去桌上的痕迹,再度问道:“天象暑热反常,可否与皇上的命数相干?” 大祭司深吸一口气,并未回答。 莫莎往前两步,道:“王妃,当初帝妃的确是因为命数衰竭而亡,知道内情的人,除了奴婢之外全部死了。” “您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难不成是太后说给您听,让您来试探吗?” 云晚意抬眸,幽幽笑道:“你跟随母妃多年,母妃和太后关系曾很好,你也该清楚太后的性子,你以为她会冒险告诉我这些?” 莫莎一顿,的确也觉得有些荒谬。 太后还是先帝贤妃的时候,性子温软懦弱,在几个厉害的妃嫔间没任何存在感。 若非谨慎小心的接近盛宠的帝妃,只怕他们母子早就死在了算计中。 可也就是这么看似无害的人,逼得圣女以命献祭! 圣女死后,莫莎好不容易脱身,这才意识到太后并非想象中的那般! 她的城府,远比后宫那些看上去不得了的妃嫔深,扮猪吃老虎!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把尘封多年的秘密,告诉云晚意? 云晚意可是镇北王妃! 云晚意瞧着她的反应,继续道:“莫莎作为母妃心腹,该知晓当年事情的全貌。” “到了这个份上,都别遮遮掩掩了,不如坦诚说说。” 莫莎可不敢擅作主张,目光转向大祭司。 大祭司眯着眼,也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云晚意如此直接,她是完全没料到的! “大祭司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常景棣站在云晚意身侧,打破沉默道:“本王的王妃亦是自己人。” 大祭司的视线在夫妻两人身上来回巡视,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轻笑道:“看来你这媳妇儿,真有两把刷子。” “好,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妨直说了,帝鸢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她被逼惨死异乡,这个仇无论如何也要报才对。” “当今皇上的命数本就是偷来的,错就是错,难道我们还要把这错误延续吗?” “弑君?”云晚意赶在常景棣之前打断大祭司的话,道:“大祭司想杀了皇上和太后?” “对于仇人,不该手软。”大祭司微微挑眉:“据说镇北王妃也是这么做的。” “是。”云晚意并未否认,只道:“但我的仇人和大祭司的仇人不同,君王再荒谬再不堪,为人臣子弑君,都算乱臣贼子。” “大祭司作为王爷的外祖母,难道想逼着王爷成为千古罪人?” “一个偷来的君王之位,早就该拨乱反正。”大祭司笑了笑,道:“我听莫莎说过,当年帝鸢有孕,先帝曾许诺。” “这一胎若是皇子,直接封为太子,若是女儿,则要封为福恩公主。” “先帝死前,镇北王才堪堪几岁,不得不寄人篱下,先帝留下的传位诏书,谁也不知道真假。” 云晚意眉头蹙了蹙,旋即笑道:“母妃再得宠,也是异族帝氏的人,情到浓时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哄人高兴。” “难道大祭司真以为,先帝能传位给带着异族血脉的皇子,未免太天真了!” 大祭司面上已经是浓浓的不悦了:“镇北王妃,你到底向着谁?” “向着王爷。”云晚意丝毫不怵,亦没有半分犹豫:“大祭司想拨乱反正,想手刃仇人,想给母妃鸣冤,我和王爷都支持。” “但,大祭司不该打着王爷的旗号,王爷是北荣的镇北王,一旦对皇上出手,再名正言顺也会成为百姓口中的反贼。” “我是镇北王妃,自然要为王爷考虑,难道大祭司身为王爷的外祖母,只肯顾着自己的心意,不为王爷谋划吗?” “母妃临死托孤,拼着性命把王爷交给太后抚养,难道为的不是王爷,大祭司是母妃的亲娘,非要让母妃泉下不安?” “你,你!”大祭司气的狠狠将神杖捣在地上。 神杖磕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声一声,像是敲进了几人心间。 莫莎赶紧把神杖捡起来,递给大祭司的同时,侧头给云晚意使了个眼色:“镇北王妃,大祭司是为了王爷,才会如此。” “王爷他……”说到这,莫莎犹豫了一瞬,到底还是咬着唇角,继续往下:“王爷并非先帝骨肉。” “帝妃娘娘出嫁前,有个心爱的男子,两情相悦只差婚嫁,可惜,被蝶凝那个贱人设计,老王不得不让娘娘来上城联姻。” “帝妃娘娘来上城后还和那男子有所……” “啪!”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莫莎的话。 莫莎猝不及防,捂着半张脸瞪着云晚意,似乎完全没搞懂情况。 云晚意浑身轻颤,红着眼眶咬牙道:“贱婢,谁准你编排母妃,编排王爷的身世?!” “大胆!”大祭司比她气的更加厉害,伸出来的手如捣蒜一样指着云晚意:“莫莎岂容你打?” “有什么不能打的?”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莫莎:“王爷贵为北荣镇北王,乃是先帝和帝妃的十二子。” “什么心上人,什么错乱血脉,你这贱婢污蔑旧主清白,编排小主子的身份,其心可诛!” 莫莎的手,一点点收紧。 红着的眸子中,情绪波动的厉害。 其中,似乎有欣赏一闪而逝。 大祭司更是勃然大怒:“莫莎说得就是实话,她乃帝妃心腹,对所有的事情一清二楚。” “镇北王本来就是……” 云晚意可没惯着大祭司,再度打断道:“镇北王只可能是帝妃和先帝的孩子,大祭司老糊涂了吗?” “若王爷身世有假,不仅帝妃尸骨不安,要被掘坟鞭尸,王爷失去尊位,只怕连你们整个帝氏都要被牵连。” “帝妃是帝氏圣女,她在北荣诞下纯帝氏血脉,其中利害,需不需要我说的更明白些?!” 云晚意撕破了脸,一股脑说完,狠狠瞪着大祭司。 大祭司也没料到云晚意如此厉害强硬。 前晚和常景棣说起,常景棣可全部受着了! 大祭司还企图利用这一点威胁常景棣,为他们接下来的计划铺路呢! 云晚意闹这死出,戏还怎么往下继续? 大祭司浑身颤抖的更是厉害,神杖举起,又无奈的放下:“你,你真是大胆!” “我劝大祭司死了这条心,不管你要弑君还是杀太后。”云晚意缓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强硬。 “你们大可揭露太后和皇上当年的罪行,用给母妃报仇的名义,不能把王爷卷进去。” “否则,我不介意在你们的计划中,充当绊脚石,或者干脆倒戈。” 她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要把大祭司几人的计划,告诉太后! “你,你敢!”大祭司气的脑袋发懵,哆嗦着道:“镇北王是你夫君!” 大祭司一边说,视线一边如刀似的,射向常景棣:“我是帝氏大祭司,是你外祖母!” “夫为妻纲,她这般对我无礼,你难道要坐视不理?” “正因为王爷是我夫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把他推入火坑。”云晚意强势的挡在常景棣跟前。 “只要是为王爷好,我都豁得出去。” 大祭司无可奈何,又不好真的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站在原地好一会,终于朝莫莎伸手:“扶我回去!”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没阻拦。 人刚离开,常景棣双目含笑,把云晚意一把拉入怀中:“看不出,你真有这么大胆。” 第469章 卷入漩涡中心 帝氏的大祭司虽不是帝氏王后,身份却仅次于帝氏王君,不是轻易好得罪的。 尤其是大祭司摆出她乃帝妃生母,镇北王外祖母的身份。 两座大山压下来,常景棣实在无可奈何。 偏云晚意似小刺猬似的,什么也不怕,一股脑儿问责,把大祭司逼得哑口无言! 常景棣一直在看护着他的云晚意。 如闪闪发光的太阳,耀眼,刺目,又光芒无限。 坚韧,无畏,绝美的面上满是果敢。 好像,从来没有人挡在他身前过,也从未有人能为他对抗。 常景棣把脑袋搁在她肩头,声音温柔:“怎么办,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那就不离开。”云晚意拥抱着常景棣的后背,埋首在他心口,笑着道:“大祭司身份的确特殊,王爷不好应对,我来!” “就如当时王爷在淮安侯府和苏家人面前,能护着我一样。” 常景棣恨不得把她揉进身体,却又担心会弄疼她,小心翼翼道:“你之前没跟我提起,这番话是早有准备,还是临时起意?” “当然是早有准备。”云晚意声音幽幽:“王爷碍于外祖母的身份,碍于母妃的名声,一时间不好反驳。” “我不一样,打着护夫的旗号,就算怼回去了,大祭司也不敢真的如何。” “大祭司和我们之间的这层关系,迟早是要撕开的,晚不如早。” 常景棣起身,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真的能给我想不到的惊喜。” “当然。”云晚意扬起眸子,和他四目相对,眨眨眼道:“王爷这几日兴致不高,为此事所困。” “我也想为王爷分忧,整好,闹了这一出,大祭司应该暂时歇了心思,她用一个不知真假的身份威胁你。” “我们能顺着她的计谋,利用这个身份来约束帝氏。” “也能让我们缓一口气,要真弑君,不管真假,王爷必被钉在历史的耻辱上,百姓可不管前因,只看结果。” “嗯。”常景棣低头,抵着她的额头叹道:“况且,我没打算当什么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看似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却处处桎梏,被所有人盯着看着,一言一行都要谨慎无比。” “还是当王爷来得好,我已经命人去物色地方了,等送走帝氏,咱们就离开上城。” 东厢房温情蜜意,西厢房大祭司差点没气死。 回到屋内,立刻砸了神杖:“这个云晚意,居然当众与我作对!” 莫莎跟在后面,低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大祭司继续发怒:“好端端的计谋,连常景棣都被套进去了,计划正当时,她为何要出头?!” “没了常景棣这个旗号,我们要怎么继续?” 莫莎依旧是那个姿势,头更低了,恨不得缩进地下。 大祭司可没给她这个机会,冷声质问:“是不是你,私下给常景棣说了什么?!” 莫莎悚然一惊,连连否认:“大祭司,奴婢不敢,您是知道的,自打从帝氏出发,奴婢一直跟着您。” “奴婢就算想也得有机会,何况奴婢没胆子忤逆您!” “想来也是,你没这个狗胆子!”大祭司寒着脸,道:“想办法见一见端王。” “咱们在宫中,只怕不好相见。”莫莎犹豫着,道:“端王身份本来就尴尬,要冒险的话,会引起太后的怀疑。” “你忘了咱们这院子里,还住着云晚意?”大祭司拿过神杖,在莫莎身上点了点:“端王身子不好,来找云晚意看诊,如何?” 莫莎心里暗暗说——不怎么样,太后又不是个傻子! 面上,她半分异常也不敢显露,顺从道:“是,奴婢这就想办法安排。” 大祭司瞧着她那样子,冷笑道:“你最好清楚些,帝鸢是你主子,想给她报仇,就必须有牺牲。” 莫莎身子一顿,垂着脑袋道:“是。” 帝妃…… 唉! 莫莎要知道是现在的情形,当初她就不该回到帝氏! 说什么都晚了,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吧。 好在小主子身边,有了云晚意这样的妙人。 否则百年后,莫莎真的无法下去见帝妃了…… 大祭司心里不好过,太后照样不好过。 寿宁宫外的呜咽声,早就消失了。 小太监探头探脑,小心翼翼的进门汇报:“太后娘娘,桂嬷嬷已经没了,要……如何安置?” 太后缓缓闭眼,声音沧桑:“跟哀家多年,又是为了哀家而死,悄悄厚葬吧!” 小太监还要再问,一旁的邱嬷嬷赶紧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只能悄悄的退出去。 邱嬷嬷倒了安神的茶水上前安抚:“太后娘娘,人已经去了,您别伤心,要小心身子啊!” 太后睁开眼,接过安神茶喝了一口。 入口,是熟悉的味道。 还没咽下去,太后就吐在了一旁:“这安神茶,是不是云晚意开的方子?” “是……”邱嬷嬷大骇,解释道:“您和习惯了,所以一直没换。” “拿走!”太后神色凌厉,带着无边恨意,把茶碗狠狠砸在地上: “要不是她借帝妃的势,把事情在大祭司和常景棣面前闹大,哀家怎么可能打死桂嬷嬷?” “云晚意只怕是敲山震虎,明着是对邱嬷嬷不满意,实则在敲打哀家呢!” 邱嬷嬷受过云晚意不少好处,私下不想让太后和云晚意闹僵,低声道:“未必,镇北王妃心眼儿好,的确是桂嬷嬷有错在前。” “你还在为她说话?”太后神色犀利:“别忘了,哀家才是你的主子,桂嬷嬷与你一起在哀家身边共事几十年。” “奴婢当然清楚。”邱嬷嬷赶紧跪下,低声辩解,道:“只是眼下,不管镇北王妃是什么心思,您总要顾着大局。” “奴婢瞧着那帝氏的大祭司来者不善呢,皇上昏迷,还得靠大祭司和镇北王妃呢……” 说起这个,太后更是怒不可遏:“帝氏的大祭司,竟是帝妃的生母,常景棣的外祖母,真叫人意外。” “只是,这个关系从前怎么没人说,哀家还是第一次知道这回事,难道查不出来?” “帝氏那边查不到什么消息。”邱嬷嬷苦着脸,道:“就连这次帝氏的事,也是王爷从中搭桥。” “帝氏因为帝妃的死,和北荣多年没什么来往,就是岁贡上贺也是明面上的。” 太后知道邱嬷嬷的话不假,深深叹了一声,抬手抚在额间,寒着脸道:“你瞧着帝氏大祭司身后那婢子了吗?” “哀家只觉得那婢子眉眼间,和帝妃身边的莫莎很相似,莫莎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比起别的,哀家更担心她还活着!” 邱嬷嬷压根没注意大祭司的婢子,蹙着眉回想了一番,又道:“当初合欢宫的人一个也没留下,先帝下了死手,您又暗自出力。” “莫莎除非是妖孽,否则不可能活下来的,活下来也无法逃回帝氏,您别担心。” 太后凝神,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来。 良久,吩咐道:“你悄悄去试探那莫莎一回,当年哀家和帝妃交好,你也曾和莫莎接触过。” “她要真是莫莎,说明大祭司对当年的事情清清楚楚,那,她们就完全信不得了!” “是。”邱嬷嬷应声,转而道:“对了,端王又递了信来求见,这一次,他还想见镇北王妃。” “嗯?”太后放下手,狐疑道:“见镇北王妃?” “是,最近暑热异常,端王旧疾发作。”邱嬷嬷解释道:“他本是去镇北王府的,扑了个空,这才转而把帖子递到宫里来。” “拒了。”太后满是不耐烦:“一个帝氏就够让人不爽的,他老在空中掺和什么?” 邱嬷嬷脑袋更垂了些,犹豫道:“外边已经有了流传,说端王为北荣而伤,就和镇北王一样,现在……” 太后脑袋抽痛不已,情绪越发烦躁,起身焦躁的走来走去,怒道:“流言流言,又是流言,外头的人都吃饱了没事干,天天传流言吗?”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邱嬷嬷想到自己听到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跪下道:“主要是有人提及当年的事。” 太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沉声道:“当?哼,帝妃的死连先帝都作证了,还能有什么事?” “不是这个。”邱嬷嬷胆颤,声音越发放低:“是……端王的王妃之死……” 太后脚步停下,猛然回头,死死盯着邱嬷嬷:“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昨日今日。”邱嬷嬷浑身颤抖,伏在地上,道。 “为何不早点说?”太后后退几步,坐在椅子上抚着心口,责问道:“拖到现在?!” 邱嬷嬷无奈心酸:“您这几日状态不好,忧心太多,无根之谈而已,奴婢以为不会生出风波。” “谁知道这么热的天,那些个人还能……” “别自作主张。”太后无奈之余,又惶恐不安:“这些事绝对不能再翻出来,帝王觊觎臣妻,说出来都叫人笑话。” “皇上断不能晚节不保,定不能让这些事闹大。” 邱嬷嬷试探道:“那,奴婢让人把流言平了?” “出手是错,不出手也是错。”太后无奈至极,心力交瘁,还存着侥幸:“先观望一番,看失态如何发展。” “过去多年,知道真相的人都不在了,应该不会有多大风浪,等帝氏大祭司给皇上看病后,再行处理。” 这一次,太后估计错了。 张赫在宫外候着。 马车中放了几个冰盆子,张赫喝着茶,听秦风汇报最近的事。 秦风说完,张赫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道:“把事情再闹大些。” 秦风嗯了一声,道:“流言越演越烈,不少人都在说,死去的端王妃和嫧灵公主长得很相似。” “还有不少见过端王妃的人佐证,天灾当前,粮食和银子都能让人见风使舵。” 张赫的冷笑中透着嘲讽:“皇上想的太好了,又想当明君,还想把那些血债掩埋,怎么可能呢?” “给我一个虚无的异姓王,就以为我要感恩戴德,把妻儿之死的仇恨咽进肚子?” 秦风一顿:“端王妃人美心善,就因为有五六分像嫧灵公主,招来祸端,皇上不是人,您没必要留情。” “我当然不会留情!”张赫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他将碎片丢在地上,嗤笑道:“蛰伏这么多年,不就是围了现在?” “顺便,把镇北王,苏将军,朱将军的事也拿出来说一说吧。” 事关端王妻儿的风言风语,入夜就传到了云晚意和常景棣耳中。 立秋一五一十说了那些流言。 云晚意早就听说过,并不诧异这件事,更诧异的是这些流言的出处:“是张赫的手笔吗?” 一旁的谷雨点头:“咱们的人并未查到出处,但从流言和整个事端来看,必然是端王讨好。” “有意思。”云晚意嘴角漫出嘲讽:“端王真铁了心报复皇上,甚至不惜撕开自己的伤疤。” “王妃,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谷雨看了眼常景棣,继续道:“坊间的流言,一开始的确针对端王妻儿之死。” “可传着传着,晚间忽然变了风向,提及了王爷受伤,朱将军和苏将军的事。” “还有人信誓旦旦说苏将军曾中秘毒,和王爷的情况几乎一样,是神医悄悄给治好的。” “什么?”云晚意悚然一惊。 常景棣也蹙起了眉头:“你说的变故,是晚间的事?” “是。”谷雨苦着脸,道:“本来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得人也没多想,谁知道会多这么个事儿。” “属下听闻后,立刻前来汇报,还有,端王的马车,从下午到现在,都在宫门口候着。” “他更是递了七八遍帖子,说顽疾复发,要请王妃您帮忙诊断,太后刚才发了脾气呢!” 这走向,真不对劲。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看着对方。 常景棣几乎当机立断:“端王,暂时见不得!” 第470章 左右为难 这个节骨眼,查不到各种流言的出处,明眼人却能猜到几分。 太后未必想不到是端王自导自演。 若此时云晚意和他相见,就真是着了道了,势必要牵扯其中。 太后那疑心的法子,肯定也要怀疑云晚意和常景棣。 旋涡之中,没人能够全身而退! 云晚意也明白常景棣的想法,道:“我不会去蹚这摊浑水,不过张赫借着流言的东风,太后多半要松口。” 常景棣沉着脸,道:“太后但凡还有理智,就不可能让你和张赫相见。” 正说着话,惊蛰匆匆进来,再度通报:“王爷,王妃,太后放端王进宫了,不过让沈文贺从勤政殿出来,给端王看诊。”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松了一口气。 常景棣还是不放心:“张赫奸诈,未必不会用别的法子相见,最好的办法,是我们现在出宫。” “怎么出宫?”云晚意看了眼天色,道:“将将看晚,太后下旨把我们留在这,怕早有准备。” “你外祖。”常景棣顿了顿,吩咐惊蛰:“赶紧去苏将军府一趟,告诉苏将军,以老夫人暴病为由,请王妃上门。” 云晚意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苏震天也是旋涡中的人,见一见,也好看他是什么意思。 惊蛰立刻领命而去。 晚膳呈上来了,菜肴丰盛,都是按照云晚意的喜好而来。 两人却都吃不下什么。 云晚意拿着筷子,心中五味杂陈,实在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张赫会在乱中闹出这种事来。 一顿饭还没吃完,果然寿宁宫的小太监来通传,说是苏老夫人耐不住暑热,忽然暴疾。 苏将军求救无门,拿着先帝赐的令牌进宫,请镇北王妃去给外祖母瞧瞧。 常景棣自然以担心云晚意为由,跟着前往。 此时的张赫,还被太后留在宫中看诊。 沈文贺开了药,又让太医院的人赶来斟酌方子。 云晚意和常景棣则是坐上宫中的马车,赶往苏将军府。 天气暑热,临时准备的马车,冰盆子还没起作用,活脱脱和蒸笼一样。 常景棣手执羽扇,给云晚意扇风消暑:“出宫避开张赫就好,至少,避开了太后的眼线。” 云晚意只觉得局势越发奇怪,颇为无奈道:“万般计划,都赶不上随时的变化。” “皇上这一次是活不下来了,不论是玉夫人,还是张赫,亦或者是帝氏,他们都想让皇上死。” “太后就算强撑,也撑不过几时,王爷要让六皇子谨慎些,别让人钻空子。” “放心吧,刚才谷雨已经去六皇子府了。”常景棣拨开云晚意鬓边的头发,道:“你要是不想进宫了,借苏老夫人的身子不适为由,留下来吧。” 云晚意苦笑道:“苏老夫人知道我是害死苏锦的人,我留在将军府也没好脸色,还不如和王爷一起进宫。” 马车抵达了苏将军府。 苏震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到他们二人下来,赶紧行礼:“老臣见过镇北王,见过镇北王妃。” “外祖父请起。”云晚意扶着苏震天,道:“情况如何?” 这些天,苏震天也不好过。 皇上昏迷前,他已经上交官服,留了个老将军的头衔。 既要操心家里的事,又要担心苏威在边关,卸下官服的苏震天,成了寻常老头。 “不太好。”苏震天声音放低了几分:“你外祖母是真的病了,玉夫人来折腾一番,中毒解毒,她身子经不住。” “又挂念苏锦,还有远在边关的苏威,忧思过度,卧床了十来日,唉!” “大夫怎么说?”云晚意许久没打听苏将军府的消息,闻言带着些许歉意,问道。 苏震天苦笑道:“大夫还能说什么,心结还需要自己想开,可惜,你外祖母她……” 苏锦已经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想得开? 云晚意也明白。 对于苏锦的事,她不后悔。 哪怕见到连珏,知道连珏也并非她想象中的母亲。 可苏锦做的恶是真的,害得她们兄妹间反目失散也是真的,后来从乡下归来,苏锦的种种陷害也是真的。 只能说,有因有果。 苏震天能猜到其中的事,他对不起连珏,所以选择装作不知道,话点到为止。 云晚意没有接话:“我去瞧瞧,但,老夫人未必肯见我。” “吃了药,已经昏睡了。”苏震天解释道:“把脉轻一些,不会吵醒。” 云晚意在婢子的带领下,先去给苏老夫人把脉。 苏老夫人心结太重,执念也重,加上暑热折腾,脉象很是不好。 汤药只是吊着精神,无法治疗她的心疾。 云晚意把脉出来,苏震天看到她凝重的脸色,心中咯噔一下:“如何?” “不太好。”云晚意照实话道。 “你有没有办法?”苏震天着急道:“你也知道,你舅母离开,舅舅在边关也提心吊胆,留下几个月的孩子。” “要你外祖母还有个好歹,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云晚意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道:“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若老夫人自己还是想不开,也就没办法了。” “开药吧。”苏震天颤抖着声音,哽咽道:“我会劝她的。” 云晚意去写了方子,让人去德善堂抓药。 几人坐在前厅,云晚意再度开口:“外祖父想必也听到了流言,我和王爷真是因此事而来。” 苏震天调整好情绪,应道:“是,刚才王爷已经说过了,都是端王张赫的主意。” “他来上城后,也曾给我递过帖子,可惜,我无法见他。” “不见是好事。”常景棣接过话茬,道:“张赫除了没有腿,满身都是心眼子,他想把大家都拉下水。” 常景棣话刻薄了些,却是真相。 流言传张赫的妻儿之死,已经够离谱了。 无端扯出常景棣,朱将军还有苏震天,其心可诛! 常景棣顿了顿,又道:“张赫这计谋歹毒,既是事实,可谁都不好出面澄清,真是难破的局啊!” 苏震天犹豫了一瞬,道:“我已经辞官了,不如,我来澄清。” “外祖,你中毒是真,也真是皇上指使。”云晚意截住苏震天的话,道:“澄清做什么?” 苏震天叹了一声:“说个大不敬的话,皇上不仁不义自私狭隘,可我们和他一样只顾自己,岂不是成了一类人?” “皇上未曾明着立储,朝纲颠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借机闹事,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许是我经历了太多战争,不想再处于动荡吧!” “苏老将军是一片好心。”常景棣端着茶杯摩挲,好看的眉峰微蹙着:“本王和你想的一样。” 苏震天面色不虞,道:“外忧内患,天灾人祸,为今之计,就是按兵不动,等张赫的下一步。” 常景棣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眼苏震天,旋即又开始把玩茶碗。 很多话,他不好开口。 云晚意明白常景棣的为难,幽幽问道:“按兵不动,难道真的是上策?” “还能有什么办法?”苏震天不想牵扯其中,却又无法置身事外:“就如你和王爷所言,张赫把我们都架在火上。” “我再多嘴问一句,皇上当真只是染了传人的恶疾,才让六皇子代为监国?” 云晚意无奈之余,叹道:“皇上已经昏厥多时,否则帝氏的人,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入宫。” “哼,所以啊。”苏震天心中门清:“只怕,帝氏和张赫也有牵连,他们勾结好了,算计这一遭。” “你们难道还有什么好办法,若我猜的没错,张赫进宫,你们想避开他这才寻到我这儿。” 云晚意脸色微变,道:“的确如此,张赫要真找到我们,太后必然起疑心。” “你若不想被动,还有个办法。”苏震天抬眸,和她四目相对,眼神复杂:“但,也要付出代价!” 第479章 换命秘术成了! 太后交代了一番,一幅精神不济的模样,没再继续往下。 邱嬷嬷客气的送两人出去,临到门口,心中念着主子,犹豫着道:“王爷,王妃,太后她是慈母之心。” “倘若做了什么错事,或者是说了不中听的话,请两位别放在心上,一切都是为了北荣和常家皇族。” 常景棣闻言,铁青着脸没做声。 云晚意应声,道:“嬷嬷放心,太后娘娘不曾对我们如何,我们夫妻自然要为北荣着想,也会有分寸的。” 邱嬷嬷听到这话,身子明显一颤。 太后岂止是对不起镇北王,简直…… 唉! 她这当奴婢的,也不好从中说什么做什么。 只盼着一切顺利。 邱嬷嬷出面,本就叫人疑惑,想到太后的交代,云晚意心下疑惑更浓:“太后大可叫六皇子进宫交代后事。” “可她却一反常态,捂紧了这些事,到底想干什么?” 常景棣扯了扯嘴角:“她想要借此牵制我罢了,叫常沐泽来,万一当年太后母子算计我母妃的事情曝光,后果不是太后能负担的。” “嘶。”云晚意禁不住摇头:“太后还真是想的好,什么好处都想自己占。” “哼,瞧帝氏那边的动静,不可能给他们母子痛快。”常景棣冷哼道:“犯不着我们出手。” 一晃,就到了晚上。 邱嬷嬷亲自来请常景棣和云晚意,皇上不好挪动,地址就设置在勤政殿。 他们二人过去时,一切准备就绪。 繁星朗月,让所有都蒙上一层清浅的月光。 大祭司改了装扮,一身全黑色的衣裳,上面绣着各种繁琐复杂的花纹。 从外观来看,应该是帝氏一族的图腾,亦或者是帝氏标志性的东西。 她以绣着同样花色的黑纱覆面,眼睛额头,用不知名的东西描绘着同样的图腾花纹。 勤政殿前院,原本摆着的莲花缸,全部被清理走了,空荡的院中燃了一圈火。 火圈成圆,圆内便是祭坛和大祭司。 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端的显出些许诡异。 太后也换了装扮,不似从前的华美精致的服装,这般看去,倒像是…… 云晚意正在想,常景棣已经低低开口:“太后这身装扮,一看就是祭品。” 对,祭品。 云晚意眯了眯眼,朝别处看去。 因着法阵至关重要,勤政殿内内外外的人,早就被清走了。 原本在勤政殿坚守的魏院首几人,包括沈文贺,全部放回去休息,伺候的人只留下莱公公。 此时,莱公公正在台阶上守着旁边小榻上的皇上。 莱公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惊骇又不得不稳住心神,几番情绪下,脸僵着,看上去很是怪异。 云晚意环顾一圈后收回眼神,低声道:“王爷觉得,正常吗?” “要是正常,大祭司何必大费周章,准备这一出?”常景棣嘴角上扬,有笑意一闪而逝:“不管其他,我们只管看戏。” 大祭司在火圈内诡异的起舞,嘴里念叨着帝氏一族的话,像是咒语。 同时,大祭司还在不断仰头看着天象。 月色,越来越清亮。 周围的最明亮的几颗星,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七星连珠! 七颗星宿排成一排,和明月相连! 大祭司看到这一幕,口中的咒语逐渐变快,声音也大了很多。 随着她的声音和起舞,太后忽然僵直了身体。 在太后身边的邱嬷嬷想问,又想到大祭司的叮嘱,不敢做声,急得脸色扭曲。 太后循着声音,竟然缓步走到皇上的小榻上,和衣躺下。 母子二人并排睡着,不同的是太后双目圆睁,目光虚无空洞,像是完全失了神一般。 皇上则是双目紧闭,宛如活死人。 “这,真的能换命吗?”云晚意忍不住,凑到常景棣身边,低声道:“怎么瞧着不太靠谱的样子?” “况且,若是换命的秘术需要这么大阵仗,当年母妃又是如何瞒住先帝,还有后宫众人,和皇上完成换命仪式的?” 常景棣也不清楚。 他同样觉得奇怪,太后这幅样子,完全是被控制了。 若是如此,当年他的母妃身为施术者,如何办得到? 常景棣心头疑惑,抿了抿嘴,低声道:“我看着也不对,继续往下看。” 大祭司的声音,此时已经逐渐变得尖锐,听上去很不舒服。 如同猫尖锐的爪子抓在琉璃盏上一样,叫人心底发毛。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咒语的影响,七星连珠的天象,很快被乌云所遮盖。 天象诡异还不算,勤政殿前院中,原地起风,刮得院中的火苗越蹿越高。 大祭司整个人恍如置身火海,只能隐隐绰绰看到舞动的人影儿。 院子里人本来就不多,大祭司的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除了莱公公,谁也没注意到皇上和太后同时坐起…… 等大祭司的声音逐渐变小时,那火光也在不断的变弱,直到周围的火圈全部熄灭。 头顶的乌云也散了,七星连珠的天象早就不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月色好像暗了几分。 大祭司满头是汗,面纱被汗濡湿,湿哒哒的贴在脸上。 奇怪的是,她面上那些颜色描绘的图案,一点也没晕开。 大祭司从熄灭的火圈中走出,径直到了常景棣面前,声音沙哑至极,只有短短两个字:“成了。” 常景棣和云晚意这才朝太后和皇上的方向看去。 早在火圈熄灭时,他们母子就躺下了。 他们什么也看不出来。 “大祭司,他们什么时候会醒?”常景棣蹙着眉,问道。 大祭司没有搭理,候在一旁的莫莎快步上前,扶着精力不济的大祭司,解释道:“王爷,这种秘术极其耗费精力。” “大祭司本就上了年纪,这会子需要好好休息,至于皇上和太后,最多等到丑时,便会醒来了。” “奴婢要送大祭司回去休息,这边交给王爷了。” 大祭司浑身虚脱,整个人的重量都压着莫莎身上,闻言补充道:“这会子别去挪动他们,等人醒了再说。” 院中很是闷热,常景棣心下烦躁的厉害,给惊蛰使了个眼色。 惊蛰会意,立刻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中。 人暂时不能挪动,云晚意和常景棣只能守在院子里。 丑时刚到,皇上准时睁开了眼。 莱公公最先发现,高兴的失态,尖着嗓子惊呼:“哎呀,皇上醒了,老天保佑,皇上醒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赶紧起身上前。 皇上的确醒了,不过人还恍惚着。 迷迷糊糊朝周围看了眼,神色不清明,自然也没看到有哪些人:“孤怎么在这儿?” 又低头看到还未清醒的太后,平静的语气总算有了波澜:“母后,母后怎么了?” 莱公公立刻把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抹着眼泪:“您也知道,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能做到这份上,实在是母爱所驱,叫人感动啊!” 皇上想到自己的命,竟然是从太后那儿换来的,立刻急了:“怎么会这样,还不将太后娘娘挪到屋内休息?” “大祭司说了,人不醒,不能挪动,否则要出大事的。”莱公公赶紧解释道:“皇上,您昏睡多日,一直不曾醒来。” “奴才扶您下地走几步,再去洗漱休息,后面小厨房一直给您备着汤膳,等会去吃点,您已经醒来,想着太后娘娘不会睡多久的。” 皇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恍然察觉似乎清瘦了很多。 他应了莱公公的话,小心翼翼的起身下地。 多日不曾行走,床脚刚触地,腿就是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目光所及,看到站在不远处的云晚意常景棣二人。 登时,皇上焦急的爬起:“你们怎么在这?” “给皇上请安。”常景棣漫不经心,道:“是太后吩咐臣弟和王妃在此守候,一旦秘术没成,必要宣告遗诏。” “什么遗诏?”皇上疾言厉色,高声斥道:“孤从未留下任何遗诏,难道你想趁机做那乱臣贼子,窃取孤的皇位?!” 云晚意蹙了蹙眉。 皇上刚醒,脑子真是糊涂了。 命令乃是太后下达,他们哪里知道遗诏真假? 想是这么想,云晚意直接脱口而出:“诏书是太后所说,放在莱公公手中保管,并未在王爷手中。” “皇上若不信,可问莱公公。” 皇上狐疑的转过头。 莱公公赶紧跪下,道:“皇上,镇北王和王妃所言句句属实,诏书的确在奴才这儿,是太后亲手交给奴才的。” 说到这,莱公公都要哭了:“奴才用项上人头保证,奴才绝对没有动过手脚,也不敢传假诏书!” 皇上朝莱公公伸手。 莱公公赶紧把藏起来的诏书寻来。 看到诏书上说传位给六皇子,皇上脸色总算好转了很多,吩咐常景棣二人:“孤已经没事了。” “夜深,你们二人不便留在这,先回去吧,明日孤会召见你们。” 常景棣立刻道:“是,臣弟告退。” 云晚意也跟着行礼。 他们出勤政殿时,太后还是昏睡的状态。 剩下的如何,他们两人是彻底不操心了,安安心心回镇北王府。 但,事情远远没结束。 第二天一早,没等到皇上的召见,却是等到了莫莎上门。 莫莎是乔装打扮来的,借用宫中送东西的名义,天气暑热,她带着遮阳的斗笠和面纱,别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看到莫莎,常景棣下意识蹙起眉心,吩咐大寒把无关人员遣走,又带着莫莎去了小厅。 门还没关严实,莫莎忽然一把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小主子,奴婢对不住您,奴婢愧对于圣女!” 常景棣后退一步,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 云晚意上前扶起莫莎,道:“你是母妃的心腹,王爷岂能受你跪下,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莫莎顺着云晚意的力道起身,抿嘴片刻,忽然又跪了下去:“奴婢该死,奴婢被大祭司所控制,不得已对小主子撒谎了。” “哦?”常景棣后退几步,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沉声问道:“是什么谎?” “小主子的身份。”莫莎神色凄惶,一字一句道:“当年圣女的事情是真,圣女进宫前,的确心有所属。” “但被蝶凝设计,决定和亲时,圣女自与那人断了关系,来北荣上城宫中,与那人再无联系,何来您是奸生子一说。” “您千真万确,就是先帝的儿子,是北荣皇室的嫡亲血脉!” “什么?”云晚意配合着,惊呼道:“可听王爷说,你曾说……” 后面的话,不需要她再重述一遍。 莫莎面色惨白,痛苦道:“奴婢身不由己,是大祭司逼迫奴婢欺骗小主子的。” “当年圣女被太后设计,不得不换命给皇上,命数已尽,惨死宫中,因着圣女死状诡异凄惨,先帝不想让人传出消息。” “半真半假间,先帝让整个合欢宫给圣女陪葬,既能全了先帝对圣女的情分,也能让那些个人闭嘴。” “奴婢作为圣女的陪嫁丫头,也该在陪葬的人中,可圣女出事前就算到了这一遭,所以她用了计谋,让奴婢假死。” “奴婢顺从圣女的意思,假死逃生后,因为这幅帝氏的容颜,不得不悄悄离开上城回到帝氏。” “回去的第一件事,奴婢就将圣女受到的罪,全部告诉大祭司,原想着大祭司和老王君,怎么也会为圣女讨回公道。” “但,那时候老王君已经年迈,无法再和北荣抗衡,否则也没和亲联姻一事了,大祭司做主,将此事瞒了下来。” “直到现在,北荣内乱,皇上的命也走到尽头……” 云晚意和常景棣静静听着,两人都觉得,这个莫莎说的应该是半真半假。 云晚意见常景棣没有开口的意思,清了清嗓子,道:“既是如此,张赫又是你什么时候救下来的?” 莫莎身子一僵,犹豫着道:“其实,端王张赫并非奴婢做主救下,也是圣女临终前的交代……” 第480章 真假谎言 常景棣和云晚意两人私下曾讨论过这件事。 他们一致认为,张赫受先皇器重,年少成名,和先帝的后妃该是毫无往来。 何况,还是帝氏来的圣女。 因此两人以为莫莎救下张赫,乃是她自个儿打着帝妃的旗号,擅作主张。 毕竟主子惨死,她这做奴婢的没法子报仇,眼瞧着贤妃母子得宠,逐渐变成太后和皇上,她只能通过别人复仇。 张赫的妻儿因为皇上荒淫昏聩而亡,张赫便和莫莎有相同的敌人。 没想到,竟真的和帝妃有关? 这时,常景棣才紧蹙着眉开口,冷声道:“你这番话,谁又能保证几分真几分假,众所周知,母妃和前朝的人并无往来。” “而张赫受先帝器重,有勇有谋,前途无量,他不可能自毁前程和后妃牵连。” “再说,张赫妻儿的事情,是在母妃死后几年发生,时间对不上,母妃又不能未卜先知。” “莫莎,你先前说过一次谎,本王不得不怀疑,你这一趟,又想对本王说另一个谎言!” 莫莎赶紧磕头,道:“先前说谎,真是奴婢言不由衷,被大祭司以性命威胁。” “这一次并非谎言,字字句句属实,您想必也听说过圣女的性子,仁善又聪明,自打先帝提拔张赫,圣女就有所察觉。” “张赫这人太过年轻,作为将军冲锋陷阵杀敌没得挑,但私下性子却狂傲阴鸷,不折手段,实在是不好驾驭。” “先帝曾说要立您为太子,圣女担心他会成为隐患,曾在他尚未完全得先帝信赖时,伸出援手帮助过他的寡母,为日后埋下和契子。” “张赫也算个恩怨分明的人,他知晓圣女这恩情,虽明面上没表示,私下却记着。” “没想到太后,也就是当年的贤妃实在无耻,逼得圣女不得不以命保住年幼的您,这个契子不能为您留下。” “圣女死前叮嘱奴婢,先帝死后,贤妃之子为新帝,必容不下此等恃才傲物的武将,所以让奴婢留意此人,必要时帮一帮,争取将来成为您的助力……” “等等。”云晚意听到这,果断出声,打断莫莎的回忆:“便你说的都是真假,又有一个漏洞对不上。” 莫莎着急,连声道:“奴婢说得都是真的,既然前来,奴婢绝对不会诓骗小主子!” “别着急。”云晚意顿了顿,道:“你先前曾说,先帝要合欢宫的下人陪葬,母妃提前预知,让你逃过一劫。” “而你因为帝氏独有的面貌,不敢留在上城,千方百计回到帝氏,但你刚才说张赫的事,是在母妃死后几年发生。” “按照你先前的供述,此时的你不该在上城,而在帝氏!” 常景棣面色冷漠,和帝妃有五分相似的脸紧绷着:“莫莎,你作为自小跟着母妃的心腹,再三说谎,诓骗于本王,对得起母妃保你一命吗?” 莫莎连忙摇头,跪地膝行上前:“王爷,奴婢真的没说谎,且王妃的疑惑并非奴婢的漏洞。” “圣女死后,奴婢的确要回帝氏,可在那之前全城戒备,关卡把控严格,奴婢无法离开,如见不得光的老鼠东躲西。藏。” “您知道的,圣女生前有心上人,太后利用这些挑拨先帝和圣女之间的关系,先帝疑心帝氏的人会带走圣女的尸身,这才戒严。” “戒严还没多久,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恐生是非,城中戒严更甚从前,没想到误打误撞,留到端王出事。” “奴婢听说后,立刻想法子混入张赫宫中,告诉他真相阻止他去死,后来也是随着张赫去往封地的人马,奴婢才得以安全离开上城。” 这,倒是对上了。 常景棣的脸色,并没因为事情对上号而缓解,反倒是越发凝重。 云晚意好不到哪儿去。 莫莎的话都是真的,足以说明,帝氏早就放弃了圣女。 他们早就在谋划一场惊天计谋,帝妃的死,恰好为他们的计谋献上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那现在呢? 大祭司当真只是为了报复太后和皇上? 未必! 常景棣黑沉着脸,沉声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 莫莎一顿,显然又开始犹豫。 常景棣冷意更甚,讽刺的笑道:“你扮做这幅样子前来,巴巴儿说了一大通,难道就是为了告诉本王,本王身世没问题?” “本王并非三岁小儿,先前大祭司不准你说,逼迫你编造谎言,那现在呢,大祭司究竟想干什么?” “或者说,帝氏究竟想干什么,还有你,你和张赫,又想干什么?!” 莫莎被他吓得一跳,支支吾吾道:“王爷明鉴,奴婢跟随圣女多年,您是圣女唯一的血脉,奴婢实在是不想欺骗您了。” “奴婢和张赫之间没有勾结,更不知道大祭司和帝氏的打算!” 瞧她这幅样子,常景棣神色越发冷傲:“好,你以母妃的亡灵起誓!” 莫莎哪里敢! 她对常景棣并无多少感情,可对圣女,那是实打实的主仆,甚至姐妹之情! 若非圣女高瞻远瞩,她早就随着合欢宫众人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况且圣女死前,也叮嘱过她不准再回帝氏,是她一心想为圣女报仇,相信大祭司和老王君,这才变成如今的局面…… 莫莎深吸一口气,道:“圣女死去多年,奴婢不会亵渎她的亡灵,奴婢以自己的生命发誓。” “若有半句虚言,奴婢不得好死,死后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翻身!” 莫莎这是打定主意不说了。 常景棣闭了闭眼:“既是如此,你回去吧,大祭司刚完成秘术,需要你的照顾。” 莫莎朝常景棣磕了个头,这才起身。 走了两步,莫莎猛然回头,道:“王爷,您千万别相信任何人!” “包括你吗?”常景棣和她相对,目光一片冰凉。 莫莎垂下眼眸,低声道:“奴婢不可能害您的!” 她的背影匆匆,乃至于颇为仓皇。 云晚意收回眼神,低声道:“我总觉得,她有所隐瞒,却并非想害你。” 第481章 自作孽不可活 常景棣看着莫莎消失的地方,嘴角上扬,带出一抹嘲讽:“真真假假,现在我已经看不清楚了。” “只愿莫莎能看在我母妃的面子上,实话居多。” “唉!”云晚意也颇为感慨:“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两人正在感慨,谷雨匆匆进门,低声道:“王爷,王妃,宫中传信来了,请王妃去侍疾。” “侍疾?”两人同时诧异,对视一眼。 常景棣眯着眼,语气疑惑却又肯定:“给太后侍疾吗,太后如何了?” “小人打听了一番,不太好。”谷雨顿了顿,补充道:“据说是和皇上前一阵子一样,醒不过来了。” 常景棣脸色猛然一变:“都这样了,王妃进宫侍哪门子疾?” “这……是皇上下令。”谷雨犹豫着,猜测道:“只怕,皇上存了心思,要用王妃拿捏您。” “备马车,本王和王妃一起去。”常景棣寒着脸,道:“皇上昏迷了一个多月,若非有上好的补物吊着命,早就没了。” “这段时间都是常沐泽在给他监国,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处理国务,竟有心思耍这些手段,令人不齿!” “嗐!”谷雨附和着,道:“小人僭越,说个不该说的,皇上若真是明君,又何苦会害的端王家破人亡。” “还有朱将军,您和苏老将军都是例子,过河拆桥,明眼人又岂会没有猜想,这么下去有哪个武将敢为北荣效命?” “自作孽不可活。”常景棣哼了一声,道:“去准备吧。” 常景棣和云晚意一起去见了皇上。 皇上瘦了不少,连夜裁制赶工的新衣裳穿在身上,更显得他瘦骨嶙峋。 躺的太久,若非宫中不缺好东西,莱公公每日三次翻身擦洗,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皇上瞧着夫妻俩行礼,眉眼间似笑非笑:“孤只召了镇北王妃,看来镇北王和王妃真是伉俪情深啊,还得巴巴的陪着。” “还有你这腿脚,昨儿不曾多看,没想到竟是全恢复了?” 常景棣起身,不卑不亢,道:“臣弟也算有些运气在,寻到了一位隐世神医,用了特殊的办法,这才治好腿疾。” “原还以为这腿当真是无望了,柳暗花明,想来也有祖宗保佑的缘故,皇上此番能恢复,不也是一样?” “对,祖宗保佑。”对比之下,皇上的脸色差了很多:“不过,孤已经老了,你才是正当时。” “皇上正值壮年。”常景棣懒得继续虚伪客套,话锋一转,问道:“不知道太后娘娘身体如何?” 说起这个,皇上脸色猛然沉了:“不太好,太医说能醒来都是万幸,却不知道这万幸,什么时候才能来。” “帝氏大祭司那边呢?”常景棣蹙着眉,疑惑道:“这里没外人,臣弟直说了,太后娘娘的身体是因为帝氏秘术。” “就算请再好的大夫来,也是束手无策,还不如让大祭司想法子。” 皇上意味不明的看了眼他,冷笑道:“问过了,帝氏大祭司说秘术之祸,被换命之人的命数无法探知。” “既是如此。”常景棣眉心拧的更紧了:“让晚意前来,又有什么作用?” “她是大夫,至少能稳住太后的情况。”皇上深吸一口气,道:“就和孤昏睡的那段时间一样。” “魏院首带着一众太医,又有你们夫妻二人举荐的沈神医,孤才得以吊着一口气,撑到帝氏的人前来。” 第482章 帝氏野心 看到大祭司,邱嬷嬷总算止住了哭声。 “这是怎么了?”大祭司拿着神仗进门,瞧着几人脸色都不好,似笑非笑问道。 邱嬷嬷抹了把眼泪,道:“镇北王殿下和王妃前来看望太后,奴婢一时间感慨,实在是,实在是……” “邱嬷嬷和太后娘娘主仆多年,自然是有情谊在。”云晚意瞧着邱嬷嬷恐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接过话道。 “她于心不忍,除了哭上几声,也没别的办法了,大祭司,太后这情况,还有可能好转吗?” 大祭司没有立刻搭话,视线朝一旁紧绷的常景棣看去。 此时的常景棣,已经从刚才的情绪中脱身了。 他面色冷淡,全然是事不关己的状态,冷漠的很。 大祭司很满意常景棣这个样子,毕竟有别的情绪,那才是不对劲呢! “有好转,也不可能恢复。”大祭司满意的收回视线,道:“具体情况,还得等试一试才知道。” “若是现在哭丧,还早着呢!” 邱嬷嬷脸色猛变。 人还没死,就说什么哭丧,实在是太难听了,又带着些诅咒在! 但邱嬷嬷敢怒不敢言,连表情都不敢有。 云晚意蹙了蹙眉,但也没说什么,只顺着她的话问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这,和帝氏秘术有关,可不好轻易告诉别人。”大祭司瞟了眼云晚意,道:“都出去吧。” “我再试试,看有没有办法。” 邱嬷嬷欲言又止,不肯出去。 大祭司挑眉:“怎么,你要留下窥探?” “不是。”邱嬷嬷犹豫着,道:“奴婢是担心太后……” “都这样了,害担心个什么劲儿。”大祭司不耐烦道:“你若不放心,我不试了。” “试试试。”邱嬷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奴婢失言了。” 大祭司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 云晚意拉着邱嬷嬷往外走,常景棣紧随其后。 走到门口,太后叫住他:“镇北王,且稍等。” “大祭司有何指教?”常景棣停下脚步,问道。 “有些事跟你商议。”大祭司面不改色,道;“找不到别的时机,就现在吧。” 常景棣蹙着眉,显然不愿意:“大祭司给太后治疗,本王在此,只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你本来就是帝氏的人。”大祭司话里带话,道:“帝氏秘术没必要瞒着你。” 大祭司身后的莫莎,听到这话身子一顿,脑袋深深垂下。 常景棣想到云晚意的目的,转过身对云晚意道:“你和邱嬷嬷先出去等着,我马上来。” 看到门关上,大祭司冷哼了一声:“你对你这个王妃,倒是好的很!” “大祭司也说了,她是本王的王妃。”常景棣冷着脸,道:“本王不对她好,对谁好?” “你对我,似乎有敌意?”大祭司仰头看向常景棣:“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常景棣眯着眼,朝前走了几步,道:“大祭司难道连帝氏最后的脸面也不顾了?” “口口声声为了母妃,说些叫人误会的话,让母妃泉下不宁,不是慈母所为!” “哼。”大祭司不满常景棣这个态度,但又不敢直接撕破脸,蹙着眉道:“你还小,很多事想不到关键处去。” “这儿没外人,也不怕告诉你,太后和皇上的换命秘术,压根就没成!” 常景棣一顿,诧异的抬眸:“什么意思,那太后为何这幅样子,皇上又为何清醒?” “当然有我的办法。”大祭司得意的一笑,道:“太后和皇上都活不成多久了,储位未立,便是你的机会。” 常景棣就知道会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道;“所以一开始,大祭司便是这个想法?” “我这是为了你!”大祭司满是愤怒的样子,不悦道:“帝鸢是死了,你是她唯一的血脉,我只能向着你。” “当年帝鸢有孕,先帝曾亲口下令,要把她腹中的孩子立为太子,后宫众人乃至前朝都清楚,这不能抵赖。” “本来皇位该是你的,是太后母子无耻在前,害死帝鸢,抢走属于你的一切,拿回来不过时拨乱反正,有什么不对?” 常景棣越听,越觉得大祭司乃至帝氏更加无知:“大祭司难道以为,就算先帝还活着,能把皇位给本王?” “本王有帝氏血脉,先帝再宠爱母妃,也绝对不可能如此!” “谁说的,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祭司沉着脸,道:“君王的话没有戏说。” “你倒是向着太后母子,难道没听莫莎说起往事吗,别因为在太后膝下养过,就什么都向着他们!” “太后和皇上,是杀死你母妃,害你寄人篱下,拼死拼活的罪魁祸首。” 常景棣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尽是讽刺:“太后母子算计本王还不够,如今连本王的外祖母都要加入了吗?” 大祭司沉沉吸了一口气,道:“我是为你好,并非算计你。” “你现在是王爷,可王位是你拼死拼活挣来的,不管是这个皇帝,还是新帝继位,你都是臣子而已。” “要是成为皇帝,谁都要听你的话,且你也知道,皇上是个残害忠良将臣的狠毒之人,他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我只想助你登上皇位,不受人桎梏,我有什么错,若帝鸢在世,定也会支持我的决定。” 大祭司越说,越是入魔。 仿佛已经看到常景棣坐上皇位的样子了。 常景棣这时候说什么,她都会反驳回来。 他索性选择闭嘴。 大祭司看到他这样,以为他被说动了,紧绷的脸逐渐放松,露出些许笑意:“这才对,我们都是帝氏的人。” “我是你的外祖母,不会害你的。” 常景棣勾了勾嘴角,露出些许讥诮:“本王记得大祭司此前,说的是本王并非……” 大祭司脸色微变,道:“不管你血脉如何,你是先帝和帝妃的孩子。” 常景棣嗯了一声,意味不明道:“大祭司还是先给太后瞧瞧吧,皇上那边还等着呢。” 看着他出去,大祭司松了一口气,和身后的莫莎道:“这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随了帝鸢。” “当年帝鸢也是如此,非要分清是非黑白,非要分个对错,所以才落得惨死异乡的后果。” “她但凡听我的话,何苦……” 此时的大祭司,终于有了些许慈母的样子。 可惜,也仅仅是一瞬。 大祭司眼中的悲伤慈爱逐渐变得狠厉,咬牙道:“帝鸢死了,她拼死铺的路,她儿子却不想要。” “整好,为帝纬所用,帝氏,迟早要统一这天下!” 莫莎不敢反驳,低声道:“王爷一直在上城,难以接受也是难免的。” “哼,蠢货而已。”大祭司嗤笑一声,道:“先给这死老太婆看吧。” “我可不会轻易让这死老太婆去死,她欠我女儿和帝氏的,还没还呢!” 常景棣从屋内出去,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戾气。 大祭司这番话,并非第一次跟他说了。 再次听到,他还是觉得无耻。 云晚意迎上前,低声道:“大祭司说什么了?” “无非是那些话。”常景棣按了按眉心,道:“我虽然不会弑君,可也绝对不会做乱臣贼子。” “先回去吧。” 云晚意的住处,安置在寿宁宫的偏屋。 邱嬷嬷不好进来,两人在屋内又合计了一番。 “大祭司想要我当皇上,可绝对不是为了我。”常景棣心中门清,冷笑道:“多半,是为帝氏的新王。” 云晚意蹙眉道:“可这帝氏的新王,并非大祭司的孩子,她为何要这么做?” “她是帝氏的大祭司。”常景棣嘴角勾出明显讽刺:“为帝氏所有人尊崇,若能助帝氏吞并北荣,将会永垂不朽!” 云晚意只觉得匪夷所思。 自己死后的名誉,这么重要吗? 这些虚无的名头,能葬送亲外孙的未来?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483章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 常景棣还有她的事情忙,不能在寿宁宫久留。 叮嘱了云晚意几句,他就出宫了。 临出宫前,常景棣再一次去了太后寝殿门外。 大祭司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是莫莎来接见他的:“小主子,您还有事吗?” “转告大祭司。”常景棣冷着脸,道:“晚意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若是大祭司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别怪本王翻脸无情。” 莫莎蹙了蹙眉,低声劝慰道:“王爷,您和大祭司还是别翻脸为好,大祭司这人,并不是什么善类。” “本王亦然。”常景棣冷笑道:“小小帝氏,手伸到常氏皇宫里来了,别太嚣张。” 话说到这份上,莫莎岂敢再说,低低道:“奴婢会转告大祭司,您放心。” 大祭司忙活一阵出来,见莫莎魂不守舍的站在门口,疑惑道:“刚才谁来过?” “是王爷。”莫莎顿了顿,到底不敢照实话转达常景棣的话。 她委婉道:“王爷前来提醒,说镇北王妃在他心中至关重要,务必要保证王妃的安危。” “哼,蠢货。”大祭司不以为然,道:“主动将自己的弱点送给别人,看似神情,实则愚钝!” 莫莎想到常景棣和云晚意两人,那如胶似漆的样子,犹豫着道:“大祭司,奴婢瞧着王爷并非送弱点。” “他无非是想把镇北王妃保护好,又不想和您正面起什么冲突。” 大祭司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冷笑道:“不管他什么心思,在我看来,就是愚不可及,那个云晚意,你看好她。” “她和当初在帝氏的神秘女子太像了,天下没那么巧合的事。” 常景棣回到王府也没闲着,先是去看了算卜子。 算卜子的情况近一步恶化了,虽然她及时用了各种防备的法子,却还是无济于事。 常景棣是男子,不好去看,可听小满说,算卜子的腿,原本只是从小腿黑到脚踝脚掌。 过了大半夜,小腿往上,整个大腿也黑了。 且稍微离得近些,便能闻到一股恶心的臭味。 小满汇报完,紧张道:“王妃十分看重常嬷嬷,若常嬷嬷有个三长两短,如何跟王妃交代?” “奴婢说要去请大夫,常嬷嬷也不答应,这么下去必然要出大事啊,依奴婢看,还是请洪钟大夫瞧瞧为好。” “不必了。”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常嬷嬷自己也懂些医术,她自己清楚情况,并非大夫能解决的。” “你尽管伺候好,真要有什么,王妃不会怪你。” 看过算卜子,常景棣紧跟着召来了谷雨:“山涧道人还是没消息吗?” “有了。”谷雨低声道:“今早传回的消息,最多半日,山涧道人即可抵达上城。” “嗯,一定要保证道人的安全。”常景棣凝神,道:“另外,加强人手去盯着咺引道长那边。” “是。”谷雨顿了顿,想到早上得到的消息,又道:“王爷,泰和医馆那边也有消息了。” 常景棣脚步微顿,猛然回头:“怎么没早说?” “您才回来就去看常嬷嬷。”谷雨委屈巴巴的解释:“小人还没找到机会说呢。” 常景棣又睨了他一眼。 谷雨不敢耽搁,赶紧继续往下,道:“泰和医馆的人传出消息,一早玉夫人就带着婢子出门,上了一辆马车。” “从那马车走的方向能看出,多半是去尘赣县了。” “为何没拦着?”常景棣不满的问道。 谷雨更是委屈了,低声道:“王爷,咱们的人去阻拦了,玉夫人说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上城又不是咱们的天下。” 顶着常景棣冰冷的眼神,谷雨赶紧找补:“不过咱们的人不敢放松,一直跟着那辆马车,去的人还不少。” “你觉得,玉夫人这一趟回去,就你派出去的那些个人,能盯住吗?”常景棣冷冷问道。 “还有跟在她身边的人,又当真是她的婢子吗?” “这,咱们的人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玉夫人的心腹红泪。”谷雨不知道常景棣为何这么问,解释道。 常景棣继续往前走,声音更是淬了寒意:“据我们之前的调查,连珏去泰和医馆,换回云怀书后,再也没有出现。” “换而言之,连珏就在泰和医馆,和玉夫人一起,你以为那婢子是红泪,本王却觉得是连珏!” 谷雨悚然一惊:“小人这就去亲自盯着。” 常景棣嗯了一声,还是叮嘱道:“万事小心,玉夫人也好,连珏也罢,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不好,连你也要搭进去。” “是。”谷雨应声,道:“一有消息,小人定会快些传回来。” 谷雨离开后,大寒和惊蛰伺候在跟前。 然而,大寒带来了第二个消息:“王爷,云大少爷来说,云三少爷昨晚又后厨了。” “后厨刚修好的篱笆围墙,里面仅剩的鸭子也全遭了秧,如今后厨都在害怕,说出了吃鸡鸭的妖怪。” “小人前去安抚了,效果甚微,他们不敢乱讲了,总归是吓得厉害。” “淮山伥鬼术。”常景棣念着这几个字,道:“在山涧道人来之前,都解决不得,你们也没办法。” “为避免云怀书夜半再去后厨,你直接叫人买来活鸡活鸭,就养在云怀书住的院子一角,那院子里伺候的人,也换几个稳妥的。” 大寒应声,道:“属下这就叫人去办。” 接二连三的事情还不算。 常景棣在书房召见了几个幕僚,商议最近的事情如何去应对。 等他们再从书房出来,天色已经全黑。 惊蛰守在门口,一脸的苦瓜样,看上去就没什么好消息。 幕僚们接连离开,常景棣按了按酸胀的眉心,道:“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是。” “外边又有了流言。”惊蛰垂下眼眸,难堪道:“且那些个流言不怎么好听。” “流言什么时候有好听的?”常景棣继续按着眉心,头也不抬,道:“直接说。” “传言咱们王府出了妖邪,传的有鼻子有眼,说那妖邪浑身是血,生吃鸡鸭,形状可怕。”惊蛰紧张道。 “这一番描述下来,不就是在说云三少爷吗?” 常景棣这才抬头,不过情绪并不好:“这些事,还需要请示本王?” “小人派人打听了,流言一开始是从咱们后院传出去的。”惊蛰越说,头越是低: “可仔细排查过后院,并未发现谁出去,亦或者谁有那胆子乱说,小人猜想,是有人借镇北王府后院的名义,故意而为。” 常景棣蹙着眉:“既是如此,你派人去把流言散了就是,再隐晦的去查一查,幕后的人是谁!” 不耐之中,常景棣静下心想了想。 所有的事情,都指着镇北王府。 幕后不管是谁,都像要打镇北王府的主意。 想到这,常景棣吩咐道:“备马车,去见见张赫。” 惊蛰疑惑道:“王爷怀疑这一切,都是端王张赫做的?” “是。”常景棣寒着脸,道:“张赫这人诡计多端,深不可测,和帝氏牵连不少。” “以此种种,本王猜想,他想在暗中推波助澜,帮助大祭司实现计划,所以散播流言逼迫本王。” 常景棣在宫外忙的不可开交,云晚意在宫内,却是十分清闲。 皇上将她叫进宫,明着是给太后侍疾,实则是将她扣在宫中。 大祭司呢,很多事不想让她知道,只带着莫莎,对她是表面功夫。 云晚意住的位置,离朱贵妃的住处不远。 她索性避开旁人,去找了朱贵妃。 朱贵妃的禁足一直没解,好在经过上次的事,有太后做保,宫中吃的喝的都没短缺。 且听不到外边的消息,不会被那些个烦心事叨扰,朱贵妃养好了不少。 暑热的衣裳很薄,能明显的看到朱贵妃肚子隆起,算着时间,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五个月左右了。 就是暑热了些,朱贵妃叫人搬了椅子,坐在院中的树下,给未出生的孩子绣着小衣裳。 看到云晚意进门,朱贵妃愣了愣,放下绣线起身:“我,我没做梦吧,镇北王妃怎么来了?” 禁足这么多日,过年时候也没机会出去,朱贵妃周身凌厉之感少了很多,如今也不自称本宫了。 取而代之的是安定和从容,或许,也有即将为人母的缘故。 “没做梦。”云晚意笑吟吟上前,上下打量着朱贵妃:“贵妃娘娘安好,许久不见,娘娘身子见好。” “还不是锁在这宫中,谁也见不到,百事不操心,自然丰腴了。”朱贵妃起身,吩咐身边的婢子,道:“赶紧给王妃看茶。” 婢子机灵,知道她们二人有话要说,赶紧行礼离开了。 等人走了,朱贵妃上前抓住云晚意的手,担忧道:“王妃许久不来,陡然造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云晚意摇头,又点点头:“江山即将颠覆,皇上病了许久,如今太后又倒下了,其中种种,实在是太过曲折。” 朱贵妃听到皇上病了许久,面上带着明显的担忧:“皇上怎么了,如今可大好了?” 她并非有多爱皇上。 只是身为贵妃,一旦皇上没了,她这贵妃再高贵,也要成为太妃。 新皇有良心还好,要碰上个厉害的,她们这些个年纪尚轻的太妃,下场都不好。 云晚意又摇头,叹息道:“好也只是暂时的,帝氏的人进宫了,如今太后和皇上的身子,都是帝氏的人在照料。” “什么?!”朱贵妃大惊失色,一时间也没考虑那么多,脱口而出道:“帝氏乃是异族,怎么能把皇上和太后交给他们诊治?” “且帝氏一直狼子野心,若非帝氏老王君决策失误,当年……” 说到这,朱贵妃才后知后觉云晚意和帝氏之间的关系。 她话锋停下,垂眸叹道:“是我失言了,但道理却是如此,帝氏的人绝对不安分。” “镇北王妃,我想出去见一见皇上。” “贵妃娘娘,这件事我办不到。”云晚意无奈道:“局势实在不好,皇上昏睡了一个月余才苏醒.” “期间都是六皇子监国代管,皇上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了,您现在去,只是平白触霉头。” 朱贵妃抚着显怀的肚子,无不是对未来的彷徨:“这个节骨眼,皇上要是出事,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娘娘放心。”云晚意想到当初看出的天机,不好直接说,委婉道:“皇上要真有事,上位的人是六皇子。” “六皇子沉稳仁善,必然会妥善待亲兄弟,况且后面如何,自有命数。” 朱贵妃摸着肚子,无奈道:“原本,我还为这个孩子高兴,如今竟不知是喜是忧了。”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这么大的月份,我也没别的指望,只求孩子平安诞生。” 看到朱贵妃没有想象的激动,云晚意也放心了。 周遭没有婢子往来,云晚意确定没有问题,拉着朱贵妃的手重新坐在树下的椅子上:“贵妃娘娘,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还有一事想问。” “事关娘娘的父亲,您若不想说亦或者不便说,可以直接拒绝。” “父亲从战场上退下,致仕多年,给他荣耀的人尊一声老将军,其实就是俗人。”朱贵妃倒是想得开,轻声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就是,我没什么不方便或者不想说的。” 云晚意没有继续客套,用团扇遮住嘴型,声音再度压了压:“朱将军当年正直壮年,为何急流勇退?” 朱贵妃闻言,视线幽幽落在云晚意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云晚意继续道:“我问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有些事情匪夷所思,娘娘知道,我的外祖父也是将军,当年和朱将军是同僚。” “苏将军的命,比我父亲好太多了。”朱贵妃眼底逐渐清明,化作了自嘲。 “父亲自小习武,最大的愿望便是平定所有战乱,还百姓安居乐业,不得已退下,只因发现……” 第484章 被皇上撞见 朱贵妃说到一半,宫门忽然打开。 许久不见的皇上,带着莱公公进门。 莱公公上前几步,尖着嗓子通报:“皇上到……” 喊到一半,莱公公看到了站在树下的两人。 他声音半上不下,皇上明显不悦:“你在干什么?” “皇上,是贵妃娘娘和……镇北王妃。”莱公公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贵妃是被禁足的人,禁足的意思,朱贵妃不能擅自外出,旁人没有允许不得进来。 镇北王妃出现在这,不是违抗圣意吗? 莱公公受了云晚意不少好处,更是因为云晚意设计,他才能接替师父的位置。 因此,莱公公心中偏向云晚意多几分,犹豫着怎么找补。 皇上那边却等不及解释了,已然动怒:“镇北王妃?她奉命给太后娘娘侍疾,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有,朱贵妃是被禁足之人,她来此地,是完全不把孤放在眼里了吗?!” 莱公公赶紧低头,道:“皇上,您刚苏醒不久,不好动怒,当心龙体,镇北王妃出现在这,许是有别的原因。” “哼,什么原因?”皇上不听解释,怒意匆匆的往前:“孤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不,准确的来讲,她和镇北王都是不安分的!” 朱贵妃也是大惊,她完全没料到,皇上昨儿刚醒,今日就会来看她。 禁足的这四个月,皇上可从未踏足她这儿,就皇后来过几次! 几人隔得远,朱贵妃和云晚意两人,压根听不到皇上和莱公公在说什么。 可从皇上那紧绷的脸,朱贵妃也猜到皇上肯定勃然大怒了。 她要是不打这圆场,只怕镇北王妃要被罚。 朱贵妃往前几步,站在云晚意前面迎上去,眼中氤氲着泪珠,一幅受尽委屈却又不想表达出来的样子:“皇上,皇上!” 皇上的怒意本也牵扯朱贵妃。 但,目光所及,看到朱贵妃耸起的肚子,所有的责备和怨气全部化作了关怀:“你身子重,怎么走这么快?” “皇上,您可算来看臣妾了。”朱贵妃一改从前的性子,小意温柔,带着些女儿家的娇羞:“臣妾无时无刻不挂念您。” “您瞧瞧,多日不见,您竟是清瘦了这么多。”说话间,朱贵妃侧头看向一群奴才:“你们这些个货,是怎么伺候皇上的?” “好了,别生气,孤没事,仔细你的肚子。”皇上赶紧哄着,道:“前段时间生了病,现下已经好转很多。” “病中清减,多吃几顿好的就补回来了,没什么大惊小怪。” “哪能这么想,臣妾都心疼坏了。”朱贵妃委屈巴巴,道:“您怎么现今才来,是不是还在生臣妾的气?” “早就不生气了。”皇上摸了摸她的肚子,感慨道:“这恐怕是孤最后一个孩子了,你可要万事仔细。” “小心谨慎之余,别和无关的人来往,多事之秋,禁足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皇上一边说,视线一边朝云晚意的方向看去。 “皇上说的是。”朱贵妃擦了把眼泪,道:“皇上,臣妾做错了事,还请您责罚。” “哦?”皇上很喜欢朱贵妃这种小女人的娇羞,语气软了几分:“什么事?” “臣妾禁足许久,烦闷不安,连带着肚子也总不适。”朱贵妃半真半假,叹道:“太后娘娘知道后,曾给了臣妾特权。” “说只要臣妾有需要,赶紧找镇北王妃,还给了臣妾令牌,臣妾今早起来就觉得肚子发紧不适。” “臣妾担心孩子有问题,擅作主张去找了镇北王妃,臣妾违抗您的命令,还请您责罚。” 皇上一听,竟是朱贵妃主动找的云晚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他眯起眼,狐疑道:“当真是你找人去请的王妃?” “是,臣妾不敢欺瞒。”朱贵妃垂着眼眸,道:“臣妾让心腹喜鹊拿着令牌寿宁宫的,那时候侍卫正是轮值。” “本以为要出宫找镇北王妃,谁成想镇北王妃竟然在寿宁宫。” 皇上的视线,朝不远处的喜鹊看去。 喜鹊也是个脑子快的,当即就顺着朱贵妃的话跪下:“求皇上开恩,娘娘的身子要紧,腹中又有小皇子。” “奴婢不敢怠慢,轮值侍卫不在,奴婢直接去了寿宁宫。” 事情到这儿,皇上就算再想惩治云晚意,也不行了。 他眉心收拢,问道:“既是如此,你身子如何,孩子没事吧?” 朱贵妃叹了一声:“镇北王妃刚来,尚且未把脉。” “整好,现在把脉吧。”皇上顿了顿,侧头对莱公公道:“魏院首刚给孤诊脉,应该没走太远,你去叫他来。” 几人各怀心思进了屋。 虽然禁足,朱贵妃这儿东西倒是不少,屋内冰盆子都有俩。 凉意袭来,朱贵妃的心安了些,侧头对云晚意道:“劳烦镇北王妃了。” “不麻烦,能给娘娘分忧解难,是我的福气。”云晚意拿出手枕,道:“娘娘请。” 现在,云晚意略带庆幸。 她来的时候带着药箱,就是担心被人发现她看朱贵妃,能有个名正言顺的说辞。 朱贵妃心跳的很快,云晚意把脉时很仔细,两边的脉象都看过,才道:“皇上,贵妃娘娘的身子没有大碍。” “但娘娘忧思过多,心内郁结,到底还是有些气滞,长此以往,会影响到胎儿生长。” 听到没有大碍,皇上松了一口气,问朱贵妃道:“你近来是怎么了,在这住着,吃穿用度一如从前,有什么不好的?” “皇上,还有几日便是臣妾父亲的生辰。”朱贵妃眼眶又是一红,低声道:“臣妾年关都没见到父母亲族。” “实在是挂念的厉害,每日站在那树下,想着朱府上也有一棵差不多的树,更是忧思。” “罢了,孤让你母亲来见一见你。”皇上松口,道:“你好生养着,别想太多。” 恰好此时,魏院首匆匆赶来。 皇上让魏院首给贵妃诊脉,魏院首切脉后,得出的结论和云晚意说得差不多。 皇上彻底放心了。 既是放心朱贵妃的身体无碍,也是放心云晚意和朱贵妃并未串通作假。 等魏院首开了药后,皇上起身,道:“孤还有些要事处理,先行回去。” “镇北王妃和孤王一起吧,整好说说太后的情况。” “皇上。”朱贵妃拿来绣到一半的衣裳,道:“臣妾还想请镇北王妃帮忙,听说镇北王妃绣功一绝。” “臣妾实在想不到好花样了,想留镇北王妃帮忙描几个样子,臣妾每日做衣裳打发时间也好。” 这小小的要求,皇上并未怀疑。 尤其是看到那件小小的衣裳,心头一软:“好,便依了你。” 送走皇上,朱贵妃和云晚意皆是长舒一口气。 第485章 打着侍疾的旗号囚着王妃 朱贵妃放下绣样,让心腹把其他人带去库房选布料。 等人都走了,她才捂着心口道:“才说起皇上,他怎么忽然过来了?” “许是有人告密,说我在娘娘这儿。”云晚意声音轻柔,带着歉意道:“是我连累娘娘了。” “哪里的话,你是我和腹中孩子的救命恩人。”朱贵妃拉着她的手,坐在软塌边,叹道:“不仅第一次是你救了我们。” “后来也是你给母亲出主意,让她不至于慌了神,被人拿捏,几次三番都是恩情。” “万万不敢挟恩图报。”云晚意垂下眼眸,道:“娘娘也帮了我几次,算扯平了。” “好了,我心知你的性子,不是那样的人。”朱贵妃周围没别的婢子,两人说话也随意了起来: “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吧,对了,说到哪儿来着,自打这孕后记性一直不太好。” “娘娘您说到朱将军主动退下,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恰好皇上进门,就打住了话题。” 朱贵妃拿起绣到一半的衣裳,继续绣着,语气早就平稳了:“我父亲何尝不想像你外祖父一样,临老了还能继续燃烧自己,为百姓和北荣效力。” “可惜,父亲在偶然一次情况下,得知端王张赫的遭遇,还知道皇上对武将防备万分,恰好又是在父亲大胜归来的期间。” “皇上赏赐的确丰厚,还给我晋了位份,可父亲知晓风光都是表面东西,这份风光迟早要让我们朱家死无葬身之处。” “父亲素有旧疾,那次之后便寻了个机会,以身子不好为由交出兵符,皇上留了父亲大将军的名号。” “谁都知道,这份名头下是个空壳子,可空壳子好过丧命,朱家的衰落好过覆灭。” “你忽然问起这件事,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吗?” 云晚意犹豫了一瞬,低声道:“张赫来上城了,正是我当年的事情,且这外边已经传出流言,说皇上残害忠良。” 朱贵妃沉吟一瞬,态度很是微妙:“早前埋下的雷,就算一开始没反应,迟早也会引爆。” “是皇上自己不清醒,以为做了什么,贵为天子,无人再追究而已。” 听这意思,朱贵妃似乎也知晓些什么。 但朱贵妃没打算继续,云晚意不好追问。 她拿了笔,当真给朱贵妃勾勒起了花样。 朱贵妃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以后皇上问起,也好应付。 没想到多看了两眼,竟然发现云晚意笔下功夫很好,花样精致完美,比绣娘当初给她的还要好! 朱贵妃当即来了兴致,缠着云晚意教她。 一来二去,倒是打发了半日时间。 再回寿宁宫,天色渐晚。 太后还是那个样子,不过听邱嬷嬷说,大祭司瞧过之后,说人还能清醒,就是时间长短问题。 如此一来,云晚意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大祭司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清醒,太后也清醒,难道她这盘棋,还要等很久才能等到结局? 没想到这个时间长短,竟然很短。 只隔了一日,寿宁宫就传出太后苏醒的消息。 不过,消息有好有坏。 好的是,太后的确苏醒了,坏的是,她成了活死人。 能睁眼,眼珠子甚至能转动,却无法动弹,什么也干不了。 张嘴想说话,声音未出,涎水先下,宛如没长牙的婴儿。 皇上问询赶来,看到太后那凄惨的样子,瞬时流下眼泪:“怎么会这样,大祭司,还有别的办法没有?” “没有。”大祭司站在一旁,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冷意:“能苏醒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能再贪心了。” “这,这!”皇上看到太后的涎水,从嘴角顺着流到脖子上,略带着厌恶转过头:“堂堂太后,北荣最尊贵的女人。” “成了这幅德行,也太……” “皇上是大孝子。”大祭司顿了顿,道:“太后这般,是因为拯救了皇上,皇上也会好好赡养的吧?” “这是自然。”皇上犹豫了一瞬,转头看到太后涎水依旧,指着邱嬷嬷道:“给太后娘娘换身衣裳,口水淌的到处都是,太恶心了些。” 桂嬷嬷死了,邱嬷嬷一个人忙前忙后,难免疏忽。 她忙不迭的换衣裳,其他人则是从内室退出来。 “皇上,容我多嘴提醒一句。”大祭司蹙着眉,似乎对皇上的说法不太赞同:“太后是不能动弹了,可她能听到我们说什么做什么。” “刚才那句恶心,只怕太后听了会伤心。” 皇上面上有一闪而逝的难堪,旋即低声道:“孤知道了,大祭司,既然太后恢复,就不劳烦你们了。” “今日开始,你们可以回驿站住着,你们也自在。” 大祭司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反正进宫几日,她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离开也无妨。 大祭司笑了笑,道:“好,我每日进宫看望太后就是,不过我多年不来上城,恰好要赶上帝妃的忌日了。” “等帝妃忌日过后,才能回帝氏,皇上不会介意吧?” 皇上犹豫了一瞬。 帝妃的忌日,整整还有一个月! 不过大祭司来上城,是因为太后让常景棣写信邀请,皇上也不好明着撕破脸赶人家走。 常景棣接到消息进宫,打着看望太后的旗号,准备接云晚意回去。 大祭司已经带着莫莎走了,皇上亦没有留下,前朝一摊子要处理,他忙得很。 邱嬷嬷守着太后,给常景棣行完礼,眼泪婆娑道:“王爷,我们太后一辈子要强,没想到这次,竟成了这般。” “刚才大祭司说,太后娘娘能听到别人说话,也能看到别人的表情,就是不能自主动作和说话。” “这不是比杀了太后娘娘还难受吗,实在是,实在是……” “既然如此,嬷嬷就别当着太后娘娘的面哭了。”常景棣蹙着眉,也是一脸的为难;“用心照顾着些就是。” “本王等会带王妃回去……” 话没说完,邱嬷嬷就诧异的抬头,道:“皇上临走时留下吩咐,说是王妃医术高明,又是女子,照顾太后更为方便。” “所以,王妃留下侍疾不得离开,除非有皇上口谕。” 常景棣的脸色,猛然沉下。 声音也充满恼意:“大祭司都回去了,太后的身体是因为秘术,和医术占不了边。” “皇上心知肚明却要王妃侍疾,后宫那么多妃嫔明明也能来照顾太后,比王妃更名正言顺。” “难道皇上想打着侍疾的旗号,囚着本王的王妃吗?!” 第488章 淮山伥鬼术已成 玉夫人这边有所算计,张赫和帝氏大祭司同样觉得是个机会。 张赫寻到了大祭司所在的驿站。 帝氏大祭司知道皇上那边有所动作,眼角眉梢都带着不屑:“咱们这个皇上啊,还真是从不让人失望。” “无端猜忌,残害忠良,戕杀亲弟,诛灭忠臣,哼,人才醒来,就上赶着作死!” 张赫的手,落在自己空荡荡的袍下。 回想起当年种种,眼底阴翳恒生,满是恨意:“皇上多年前就是昏君,若非太后帮他谋划,乘着帝妃的东风,皇位岂容他这个昏庸之辈坐?” “哼,本王在前为了北荣和他的江山出生入死,就因为本王的妻子有几分像那一位,竟遭来横祸!” “这么多年来,本王无时不刻不在等这一刻,等他众叛亲离,等他独坐高位却无一人可用,等他被千夫所指。” “更等着看他这江山,是如何一点点被自己葬送的,总算要等到了,也不枉本王遭的罪。” 大祭司看了他一眼,笑道:“是啊,咱们总算是等到了,可惜,还差临门一脚,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赫敛了笑意:“一直准备,就等皇上作死,皇上对镇北王出手,眼下正是机会……” 还没说完,帝氏大祭司打断,道:“还不是最好的时机,玉夫人那边到现在还没动静,不该如此。” “我们等等,且看他们是什么打算,万不可被她利用,做了探路的马前卒。” 张赫却是着急,紧紧抓住轮椅扶手,道:“不能在等了,失去良机,镇北王和那王妃都不是吃素的。” “他们若是寻到解决办法,咱们岂不是白白错过这大好的机会?” “别慌,之前的流言还没平息呢。”大祭司不慌不忙,镇定道:“流言中的几个主角都是反常的沉静。” “你难道以为,他们都是傻子吗?” 张赫一顿:“大祭司是说,他们也在等机会?” “不,我认为,他们不会出手。”大祭司眯起眼,道:“朱将军退下多年,朱贵妃在后宫,马上要诞下皇子。” “他们朱家绝对要明哲保身,不可能出面得罪皇上,闹个人仰马翻的下场,而苏家,就更不好说了。” “苏家仅有的儿子在战场上,目前还没回来,苏老将军致仕退下,也是存着保住家族的心思。” “现在,就是镇北王和你最有可能成为爆炸的雷,就看镇北王府,如何应对了。” 张赫听到这,更觉得急不可耐:“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咱们要把握这个时机,一旦我先做爆炸的雷,听到响声,定有人按耐不住。” “镇北王现在的动作,也足以说明他不可能做什么,再说了,那几家不肯,咱们就推一把,跟上次的流言一样!” “想的太简单了。”大祭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赫:“皇上最多还能活一个月。” “只要透出这个消息,你为又会如何?” 分析了一番,张赫是彻底看不懂了。 既说是个机会,又不让他出手,处处掣肘,那还算个什么机会?! 他心下烦躁,不同意大祭司的观点,决定权偏不在他手中! 张赫沉着眉眼,不耐烦道:“大祭司到底想做什么,不妨明示。” “你呀,就是太浮躁。”大祭司看了烦躁不安的张赫一眼,道:“现在的局面还不够明显吗?” “皇上想针对镇北王,用流言和朝臣逼迫镇北王,咱们就帮镇北王往前走一步。”大祭司慢条斯理,道。 “同时,还要把玉夫人拉下水,玉夫人那可是前朝余孽,威胁比镇北王大得多……” 说到这,张赫总算明白大祭司的打算了,恍然大悟道:“搅动风云!” 大祭司嗯了一声:“必要不留把柄,懂了吗?” “是。”张赫心头高兴,兴奋至极:“本王知晓该怎么做!” …… 大门紧闭的镇北王府。 常景棣正在书房和云怀瑾议事。 云怀瑾明面上不属于任何势力,和淮安侯府一般庸碌无畏,实则早就投入六皇子常沐泽的麾下。 他借住在镇北王府,恰好给常沐泽和常景棣之间的来往,做传话筒。 王府的大门虽关着,丝毫不影响种种情报进门。 云怀瑾听着大寒的汇报,担忧道:“玉夫人和帝氏大祭司是两股势力,他们都想要拉下皇上。” “换而言之,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眼下局面焦灼,我担心他们会结盟,到时候就难以对付了!” “不可能。”常景棣不慌不忙,面色沉寂:“他们是有同样的目的,可惜,也都有为王的想法。” “他们断不可能合作,更不可能拧成一股劲儿,如果本王是他们,必都想坐山观虎斗。” “都在等本王和皇上反目,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皇上不知道这两股势力的存在,还真按照他们的想法,对本王下手了。” “若本王猜想没错,他们会把这潭水彻底搅浑,甚至不惜逼本王造反!” “可,可那帝氏大祭司不是……”云怀瑾神色犹豫。 常景棣浑不在意,冷笑道:“是啊,大祭司是本王外祖母,可她首先是帝氏大祭司,所作的一切也要以帝氏为主。” “连本王的母妃都能牺牲,本王算的了什么?” 云怀瑾打量着他的神色,不敢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那玉夫人呢?” “玉夫人?”常景棣一笑,意味不明的看向云怀谨:“她不是早就把棋子埋入镇北王府了吗,那发疯的云怀书便是。” “本王猜,最迟今晚,云怀书绝对会闹出大动静。” 云怀瑾眼神猛然收缩,难以置信道:“可自打那日发疯后,怀书的情况稳定了不少……” “王爷,要是您猜的都没错,咱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不信,等着看吧。”常景棣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道:“他们想利用本王,不如本王将计就计。” “太危险了。”云怀瑾咬着牙,道:“这种事,一个不好会成为千夫所指唾骂百年的反贼!” “怕什么?”常景棣嘴角上扬,露出的笑意神秘莫测:“局都布好了,看谁先按耐不住。” 果然,如常景棣所料。 夜幕降临没多久,锁在客院中的云怀书,忽然发了狂。 等常景棣几人闻讯赶去时,只见客院屋顶破了个大洞,从大洞中钻出来的云怀书身上沾着斑斑血迹。 月光洒在屋顶,笼在他身上,宛如恶魔。 这还不算,云怀书双目猩红,像是野兽的眼睛,龇牙咧嘴的大声吼叫着:“诛昏君,明百姓。” “诛昏君,明百姓!” 翻来覆去,都是这几个字。 可这简短的六个字,拼凑在一起,便是大逆不道足以诛九族的反逆言论! 客院靠近西院墙,不远处就是外院墙,再往外,是热闹的大街。 虽是夜幕降临,还远不到安寝的时候,云怀书几嗓子,引来了不少人围在院墙外。 虽然众人看不到院墙中的人,却能听到云怀书沙哑的狂吼,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要掀翻这夜色。 涉及皇上,百姓不敢大声议论,一个个神色紧张,交头接耳: “镇北王疯了吗,竟敢说这种话。” “谁说不是呢,前一阵的流言你们听了没,据说镇北王变成瘸子,不能人道,几番走在鬼门关,都是因为那位的设计。” 提及那位,说话的人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没有明说,这个动作却让大家都明白说的是皇上! 很快,议论的人越来越多: “我也听了那些流言,不止是镇北王,据说当年的端王张赫,退下来的朱将军和苏将军,皆是如此。” “那位也太狠毒了,都是北荣的功臣良将,卸磨杀驴也不是这个杀法,叫人寒心了,往后谁还敢做武将?” “可就算再狠毒,镇北王怎么能夜半发疯,任由王府传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这不是存了新作死吗?” “是啊,皇上做的再不对,终究是皇上,镇北王功勋再大,那也是为人臣子,岂能存着反心?” “一旦有乱,遭殃的不还是咱们百姓吗,唉!” “但话说回来,若非那位手段狠毒,镇北王何至于此?” “……” 府外议论不绝,消息如长了翅膀,很快飞到上城各处。 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镇北王当真造反。 谁都清楚,镇北王为将时乃是明主,虽卸了兵符,可带出来的士兵愿意追随,只要他一声令下,不止一呼百应! 镇北王府内,大寒和惊蛰几人满头是汗,几个加起来也追不到云怀书。 在屋顶追来追去,越追,云怀书声音越是歇斯底里。 “真是邪门了。”云怀瑾抹了把额间的冷汗,颤声道:“怀书的功夫不算好,绝对没有王爷的近侍们厉害。” “可他却滑如泥鳅,几个人都抓不住,这么下去,只怕百姓都听到了。” “已经听到了。”常景棣沉着脸,道:“且云怀书就是中邪,他去泰和医馆一趟,回来便不正常。” “本王若是猜的没错,云怀书只是个引子。” “啊?”云怀瑾慌了神,道:“皇上最是忌惮,怀书他……” 常景棣门清,冷笑道:“不会有事,皇上的目的是本王,其他人的目的亦是如此。” “那您……”云怀瑾已经乱了方寸,他还是头一次卷入这种事中。 “本王也没事。”常景棣忽然飞身而起,短短几招,就抓住了上蹿下跳的云怀书。 离近了看云怀书,越发像个恶魔。 他嘴角最大程度的往两边裂开,看上去是笑意,可面上并无笑意。 双眼严重充血,红的像是要滴出来。 不仅如此,看到常景棣靠过来,云怀书的头猛然前伸,额头抵上常景棣的脑门。 那双猩红的眼往上翻,以这般诡异的姿势和常景棣对视。 嘴里喷出恶臭,一字一句,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常景棣,都要你死,到了如今还想置身事外吗?” 他说话的语气老气横秋,压根不是他平日的语气。 这种情况,更像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惊蛰大寒几人见状,骇然的上前拉开云怀书。 这一次,云怀书并没有挣扎,任由自己被反扣压着。 眼神,却一瞬不瞬的锁定了常景棣,连带着那幅诡异的笑意。 等算卜子听到消息,被小满背着赶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天。”算卜子又惊又骇,下意识抬头看向夜空。 原本明亮的月色,早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躲进了云层中,剩下零散的几颗星星。 算卜子抬手掐算,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王爷,淮山伥鬼术已成,我也没法办了,您找的高人什么时候能抵达?” 常景棣满脑子,都是云怀书说话时的样子和语气。 他总觉得那语气,有些像连珏。 听到算卜子的询问,常景棣回过神,道:“最迟明日一早,山涧道人就能抵达了。” “嗯。”算卜子环顾一周,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爷方便挪个地方吗?” 他看了眼算卜子的腿。 穿着衣裳,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不过今早听小满汇报过,算卜子腿上的黑色还在往上。 黑色爬到哪儿,哪儿就疼的不能自己。 常景棣叹了一声,先吩咐惊蛰安置其他人,后才对算卜子道:“您腿脚不好,我送您回去。” 背着算卜子的小满不是外人,半道上,算卜子就急不可耐,道:“王爷,这桩桩件件,分明都是冲着您来的。” “这淮山伥鬼术极为厉害,云怀书的反应足以说明,他被人给控制了,玉夫人她们目的明显,就是要逼您出手。” “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只是皇上那边定要追究,晚意还在宫中,我实在是担心她。” “皇上本就忌惮我。”常景棣一笑:“云怀书闹这一通,也是给皇上递上处置我的把柄。” “这一出,也在晚意和我的意料中,您放心,我们有把握,您安心等山涧道人就是。” 第489章 人间炼狱 放心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 如此情况,算卜子怎么会不担心。 身处宫中的云晚意,也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了,她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以自身命数违背天道,才给晚意重来的机会。 无论如何,算卜子也不会让云晚意重蹈覆辙! 她深吸一口气,道:“王爷的话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想进宫去陪晚意。” 常景棣眉心瞬间收拢:“师父,您现在的情况可谓是自身难保,如何去陪伴晚意?” “晚意在宫中不会有事,您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她?” 算卜子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晚意命中有一个大劫,加上前几日血月出现的毫无征兆,我实在是……” 晚意这一大劫,也是因为她逆天重生,必须要经历的。 这些话,算卜子断然不会跟常景棣说。 常景棣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可是师父,您就算想进宫,以什么身份呢?” “常嬷嬷?太后已经成了活死人,这个身份断然不能近身。” “若是,我以玄医一脉仅存的传人身份呢?”算卜子抬眸,目光炯炯的和他对视。 “这个身份的分量,饶是皇上,也不可能不懂,我来代替晚意受苦,替她挡住所有的不怀好意!” 常景棣万万没想到,她们师徒二人的情分,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 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不可能答应了:“师父,您也知道晚意视您为母亲,她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您。” “您这重身份,万不可重现天日,加上您被唤阴术影响,还是好生修养为好。” 算卜子还要再说,常景棣轻叹,道:“这样,最迟两日,若是晚意还没出来,我送您进宫,可好?” “好。”算卜子退了一步:“最迟两日,王爷金口玉言,断不可糊弄我这老婆子。” 镇北王府的事,还在不断继续。 不知道从哪儿泄露消息,说王府出了个吃活物的妖怪。 还有鼻子有眼,据说那怪物三头六臂八只眼,生吞活鸡活鸭眼都不眨。 传着传着,逐渐变成了镇北王在府上豢养了个妖怪,妄图用这妖物来对付皇上,谋夺皇位! 消息传到宫中,气的皇上口吐鲜血:“孤早就料到他有不臣之心,没想到连这种手段都能使出来。” “豢养妖怪,常景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为何不直接杀进宫,要了孤的性命,也省的孤提心吊胆,惶惶不安!” “皇上息怒。”莱公公在一旁好声劝着:“奴才愚见,镇北王断然没这胆子……” 话没说完,皇上就怒着打断:“你为何帮他说话,外边都传开了,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皇上您想啊,若镇北王当真有这般歹心,岂会等到现在?”莱公公硬着头皮,道:“怕是有心人趁乱栽赃,离间您和王爷。” 皇上还要再说,密探潜入房外,声音低而急:“皇上,属下有要事禀告。” “说。”皇上隔着门,震怒道:“大半夜的,坏事一桩接着一桩,还不如昏睡着!” 密探顿了顿,依旧没进门,附在门边道:“王爷,根据属下们查到的消息,前朝余孽出现了。” “什么?”皇上惊得拍桌而起,急急发问:“前朝余孽?在哪儿?是不是和云晚意有关?!” “暂时没查到和镇北王妃有关。”密探小心翼翼,道:“只查到前朝余孽,盘踞在从前的泰和医馆。” “他们早就潜入上城,势力盘根错节,甚至不少事都是他们所做,比如后妃和太后娘娘的怪病。” 皇上回想起从前,悚然一惊:“你是说,他们早就出手了?!” “是。”密探犹豫着,道:“敢问皇上,接下来如何?” “那余孽,对外是什么身份?”皇上咬着牙问道。 密探回应道:“没什么特别的身份,人称玉夫人,真名应该是玉和。” 皇上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过,仔细回想也没什么头绪。 他烦躁的厉害,提高声音,吩咐道:“前朝余孽不是小事,派人前去抓捕,必要活捉这个玉夫人。” “另外,张贴告示悬赏关于玉夫人的事,知情者赏金千两!” 重利之下,必有大胆之人! 前朝的余孽,一个也不准存在! …… 寿宁宫偏殿漆黑一片,立秋处在黑暗中,汇报种种事情。 说到最后,疑惑道:“有一点很奇怪,您让奴婢把玉夫人的身份抖出去,奴婢这边刚安排好,玉夫人的身份已经先一步爆出了。” “王府因为云三少爷的事情乱的很,奴婢没来得及问王爷,会不会是王爷做的?” “不是。”他们并未谋划此事,云晚意的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若是猜的没错,多半是大祭司。” “大祭司不该知道玉夫人的身份啊!”立秋更是不安了:“不会还有别的势力吧?” “你以为这上城能容纳多少势力?”云晚意幽幽一笑:“端王张赫早就和咺引道长勾结,咺引道长不可能不知道玉夫人的身份。” “大祭司这一出是想逼玉夫人出面,皇上在乎前朝余孽,必和玉夫人一方厮杀到底。” 云晚意说到这,笑意逐渐收敛——就怕玉夫人狗急跳墙,会牵扯出她来。 还有她的生母连珏。 口口声声答应要把云怀书送回,人是回来了,可云怀书身中淮山伥鬼术。 今晚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把镇北王府推在风口浪尖上。 连珏绝对不无辜! 甚至,她比玉夫人还要厉害。 同时云晚意越发好奇,她们二人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事到如今,竟然还没出现! 见云晚意沉默不语,立秋试探道:“王妃,咱们现在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云晚意收回心思,道:“玉夫人和帝氏有各自的主意,不约而同想把王爷和我当做马前卒。” “我们这时候有动静,恰好正中他们的下怀,我现在只是担心师父的安危,你回去看到师父了吗,她的腿如何了?” 立秋一顿,犹豫着道:“奴婢没有看常嬷嬷,但奴婢问了问,常嬷嬷的腿疾再度严重了。” “嘶。”云晚意愁绪更浓:“怎么会这样呢,师父的茅术虽然不算很厉害,可普通的也能对付。” “居然一点用都没有,还在持续恶化,明显不对啊,这咺引道长比想象的要厉害很多。” “你回去问问山涧道人什么时候到,实在不行,我去找咺引道长!” 第二日一早。 皇宫传出两道旨意。 其一是镇北王深陷旋涡,查清楚之前整个王府禁足,不能外出。 其二是关于前朝余孽玉夫人玉和,悬赏千金征集消息,势必要活捉她! 前者算在玉夫人的掌握中。 可后者,让人措手不及。 玉夫人气的狠狠砸了手中茶杯:“我的身份,怎么可能泄露,难道是云晚意那小贱人?!” 连珏虽然对云晚意没什么感情,听到别人这般称呼她,还是蹙了蹙眉:“云晚意也是所谓前朝余孽,断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唯一的可能,是帝氏的人……” 话没说完,玉夫人就急急道:“不可能,我的身份没其他人知晓,一定是云晚意!” “哼,你当那咺引道长和张赫是死的?”连珏不满的翻了个白眼:“与其在这狂怒猜测,还是早些想如何应对吧。” “重金悬赏,你接触过的人都可能出卖你,这泰和医馆是住不得了,早些离开为好。” 她们前几日假意出城回了尘赣县,完全是为掩人耳目,当晚就乔装打扮回到了泰和医馆。 连珏话音落下,红泪忽然没经通报闯入房间,急声道:“不好了,不好了,外边来了很多官兵。” “前前后后把泰和医馆围了个水泄不通,咱们如那瓮中鳖,只怕要被人活捉了。” 玉夫人脸色大变,疾步走到窗前。 果然,重甲之兵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在围绕着泰和医馆布阵! 没想到啊,他们昨晚才谋算,今日就成了靶子! “这么快?”玉夫人勉强稳住心神,朝连珏看去:“我们还是赶紧撤吧!” “撤?”连珏也看了眼,道:“你以为我们是神仙,能隐身飞出去?” “那怎么办?”玉夫人咬着牙,道:“明明帝氏更有问题,居然先对我们下手!” 相比之下,连珏沉稳很多,冷笑道:“既然帝氏把机会让给我们,那就别辜负他们。” 玉夫人诧异的回头:“你什么意思?” “帝氏一开始,就和我们打了一样的主意。”连珏冷静的分析,道:“不过,他们还出手,把我们当做搅乱浑水的挡箭牌罢了。” “既是如此,启动先前的布局吧。” “我们都被包围了,还怎么启动。”玉夫人烦躁不安,道:“要是再搞砸了,我也就完了。” “哼,不到最后说这些个丧气话做什么?”连珏不慌不忙,拿出准备好的信号弹朝窗外一伸。 随着紫色烟雾升空,还有一声巨响。 紧跟着这一声后,城中各处都发出了同样的响声。 为首的官兵忽然觉出不对劲:“不好,他们在寻帮助,快,攻进去!” 官兵一拥而上。 此时的玉夫人和连珏,早在发出信号后,躲进了后院的地下暗室。 官兵进来,除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婢子和小厮外,压根没寻到人。 更要命的还在后面。 那生巨响恍如某种信号,引得不少正常人发狂暴走。 模样和云怀书如出一辙,不,比起云怀书更为疯狂。 云怀书到目前为止只是对鸡鸭下手,可那些人,遇到其他人就撕打啃咬,不管对方是男女老少。 一时间,城中死伤无数,乱做一团,如同人间炼狱! 第490章 等到山涧道人 城中哀嚎呻吟惨叫不断,奉命前去泰和医馆的官兵们,不得不先退出来,出去维持大街小巷的秩序。 好在天气反常的暑热,外出的百姓不算多,很多都是关起门在家发疯的。 城中的动静,很快传到了镇北王府。 其实不需要传,云怀书也发狂了,两指粗的铁链子被他拉的哐哐作响。 铁链的另一头,绕在客院的石柱子上,若非如此,云怀书早就凭着蛮力挣脱了。 常景棣过去查看情况时,云怀书完全失去神智,狂如野兽一样嘶吼着,直直朝他扑来。 云怀瑾胳膊沁着血迹,焦灼的上前,道:“王爷,怀书是彻底疯了,不久前那些响动,似是什么暗号。” “原本还在沉睡的怀书,被那炮声惊醒,忽然就成了这般德行……” 常景棣盯着云怀书,没有说话。 大寒接过话,小心翼翼道:“云大少爷,并非三少爷如此,外边也有不少百姓发狂发疯,比三少爷还可怕。” “什么意思?”云怀瑾今日没有外出,只听到外头的响动,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一头雾水道:“外边的人也是如此?” “不是说,怀书所中,乃是淮山伥鬼书吗,难道外边发狂的百姓,都是中的这劳什子邪术?” 常景棣抿着嘴,神色越发凌冽。 他所担心,正是云怀瑾所言。 云怀书是被淮山伥鬼书所控制,在府上拘着,夜半吃活鸡活鸭,如同野兽。 可外边的人呢,这么久以来,并未听到有人去官衙报案,也没听到各大医馆传出丁点儿消息。 由此可见,外边那些个发狂的百姓,极有可能仅仅是被响动声音勾的如此,平日并没有异常。 那,会是淮山伥鬼书吗? “这可怎么办?”云怀瑾略显狂躁:“怀书身子尚未恢复,由王府侍卫看管,尚且如此。” “外头疯了的百姓呢,被那些百姓所伤的人,又该如何,这,这上城,莫不是要成为人间炼狱?” “暂且按兵不动。”常景棣收回心思,道:“山涧道人马上抵达,这种巫术邪术,并非我们能搞定的。” “我是担心……”云怀瑾犹豫着,道:“有人借您被禁足的时机,想要颠覆这北荣!” 常景棣薄唇紧抿,良久才道:“摆明就是你猜想的这般,云怀书是在玉夫人那边中的淮山伥鬼术。” “恰好今日是皇上下令围剿泰和医馆,活捉玉夫人的日子,第一声响动,也出自泰和医馆。” “不用想,这城中种种动静,必然是玉夫人闹出来的,她是前朝百里氏的余孽,北荣建朝百余年,百里氏还没死心。” “这百余年来,北荣并未传出前朝欲孽的事,他们蛰伏多年,为的是什么,不用多言,形势严峻,你近来少出去。” “是。”云怀瑾忧心忡忡,道:“也不知道宫中如何了,晚意一个人在那……” 话没说完,惊蛰匆匆进来,迫不及待的通报道:“爷,好消息,山涧道人来了!” 常景棣顾不得云怀瑾两兄弟了,赶紧迎出去:“快,把人引到正厅接见!” 云怀瑾想跟着去,奈何云怀书这边需要人看管。 常景棣腿长,步子迈的极大,三步并作两步进入前厅,一眼就看到了白须白发的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不愧是有名的修道之人,周身气度沉静,嘴角带着从容的笑意,儒雅又和煦。 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模样,身子却十分板正,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还有一把古朴的长剑。 见到常景棣,山涧道人行了个道家礼法:“常小友,多年不见,你似乎苦尽甘来了。” “借道人吉言。”常景棣回以道礼,引着山涧道人入座,并未寒暄,直奔主题:“此番不得已,必须要打扰道人您,还望您海涵。” “唉,血月出,天道乱,人间沧桑,山河崩裂。”山涧道人敛了笑意,沉声道:“实在没想到,有人敢逆天而为。” 常景棣听到这话,神色猛然一变:“道人的意思,如今种种,包括天象,都是人为作祟?” 山涧道人捋了捋白胡子,锁着眉心,道:“正是如此,有人用逆天之法,催动星宿变化,生生改了原本的星阵。” “这,怎么可能呢?”常景棣只觉得匪夷所思:“星宿都能更改?!” “当然,我们修道之人,最后都想超脱凡尘,凡尘之上,还有天道。”山涧道人无意多解释这些,话锋一转,道。 “方才一路而来,我已经看到城中的惨状,利用无辜百姓的性命,真是可耻该诛!” “说起这个。”常景棣想到客院住着的云怀书,低声道:“我府上也有一人,所中之术乃淮山伥鬼术。” “他是最先出现异常的,外边的人没有异常忽然狂躁伤人,不知道是不是和这淮山伥鬼术一般?” “外边百姓身上,可不是什么淮山伥鬼术。”山涧道人想了想,道:“王爷先引着我去瞧瞧府上的人吧。” 常景棣赶紧起身,带着山涧道人去往后院。 越靠近后院,山涧道人脸色越是沉重,原本背在后面的手,飞快的掐算着。 常景棣察觉到不对劲,脚步放慢,盯着山涧道人的手:“道人,可有不对?” “是不对。”山涧道人从怀中抽出一张黄色符纸,也不知道他默念了什么,那符纸无火自燃,直直飘向另一个方向。 山涧道人脸色越发难看:“王爷,敢问这方向住了什么人?” 常景棣略为一想,回答道:“是我夫人的师父。” “怎会如此阴邪?”山涧道人神色凝重:“王妃的师父是什么身份?” “这……”常景棣顿了顿,不想说算卜子的身份,却又不想隐瞒山涧道人。 看常景棣实在为难,山涧道人也没勉强,只道:“比起王爷口中那中了淮山伥鬼术的人,我以为,咱们还是先去这方向瞧瞧为好。” “邪气和阴气如此浓郁,王妃的师父更加危险!” 常景棣猛然想到算卜子所中的唤阴术,赶紧把事情完全告知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听的连连摇头,尤其是听到处理的办法,直接打断道:“王妃的师父,肯定不懂道术。” “她能认出唤阴术,却不知道如何化解,所做种种压根不是在散阴邪,而是聚阴,王爷最近有没有感觉到不适?” 常景棣一顿:“不适?” “对,身子,亦或者是王府。”山涧道人深吸一口气,道:“阴气邪气越来越浓,王府虽有王爷征战沙场的煞气和正气,却也会被影响。” “比如,王爷近来有没有觉得暑热缓解了,或者是无端脊背发凉?” 这么一说,常景棣恍然:“是有,昨儿晚上,我还在和小厮说起最近冰盆子起了作用,屋内凉快了些。” “这暑热的天气,原也不正常。”山涧道人了然,道:“王爷说的凉快,正是这些阴气。” “王妃师父腿上的黑气继续往上,就是最好的说明,阴气越来越多,以她为容器。” “而且,这下阵之人,还能通过留在她身上的阴气,知晓她附近的动静。” 常景棣更是诧异:“也就是说,我们最近所说所做,都在别人的掌控中?” “对。”山涧道人沉声道:“或许,连我的到来,那人也知晓,必然会想应对之法,要尽快解决这唤阴术才是。” 常景棣实在是没料到,这唤阴术如此厉害。 玄医玄医,算卜子一脉既能行医制毒,也通玄门之道,竟完全没法化解! 算卜子的腿,一日比一日严重。 今早开始,小满已经不敢碰她了,她腿上的黑色,从脚踝小腿大腿往上,已然到了腰间! 小满也没法子下手去背,碰上算卜子的双腿便是冰凉刺骨不说,稍微触上,算卜子就痛的浑身发抖。 外边的动静,算卜子能听到,却也无可奈何。 正踌躇时,常景棣带着山涧道人来了。 算卜子屋内只放了很小一个冰盆子,却比放了好几个冰盆子的房间要冷很多。 山涧道人进门,脸色已然黑的如锅底一般:“看来,阴气比想象的还要重!” 常景棣不敢耽搁,赶紧互相引荐介绍。 听到山涧道人的名号,算卜子顿了顿,才维持着淡然,道:“有劳道人。” “嬷嬷客气。”山涧道人只以为算卜子是个寻常嬷嬷,约莫是教了王妃些东西,所以尊一声师父。 他感慨道:“唤阴术很熬人的,嬷嬷坚强,疼痛难忍还能保持仪态,叫人钦佩。” 算卜子神色暗了暗,勉强一笑:“吃了些药丸罢了。” 见她实在是难忍,常景棣赶紧道:“道人,嬷嬷这般情况,能化解吗?” “能。”山涧道人正色,道:“这唤阴术的确阴狠,对方以魂魄献祭,得阴门鬼物相助。” 说到这,他面上浮出些疑惑:“不过,按照王爷说得时间来看,这位嬷嬷早就该死了才对。” “可现在只是腰腹以下被侵染,有些说不过去。” 常景棣疑惑道:“会不会是师父用的那些东西起了作用?” “不对。”山涧道人摇头,道:“我之前就说过,那些个驱邪之物,只对寻常阴物起作用。” “这情况,更像是有别的东西护着,阴气虽重,也保住了一条命。” 听到这,算卜子后知后觉,拿出云晚意给的香囊,道:“是不是这里面的东西?” 香囊中,有一张画满符咒的纸。 此外,还有一尊玉雕刻而成观音相。 很小一尊,留了小孔,能穿挂在脖子上。 “这,的确是个好东西。”山涧道人拿着那张符纸,咋咋道:“镇阴符,能画这种符咒的人,必是高人啊!” “还有这尊小观音,是开过光的,也有驱邪的作用。” 云晚意给算卜子后,算卜子贴身佩戴,却并未拿出来看过。 也不知道云晚意从哪儿弄来的镇阴符。 常景棣只觉得那香囊眼熟,浑没在意,问山涧道人道:“师父身中的唤阴术要如何解?” “我来解决。”山涧道人没有明说,只道:“王爷不是说,客院还有个发了狂的人吗,王爷先去那边。” “王妃师父这边有我在,不会有事,等稳住了这边,我再去处理。” 常景棣分不了身,唤阴术他一点儿也不懂,交给山涧道人也好。 他还得赶去看云怀书。 虽然云晚意和云怀书的感情一直不好,兄妹间很是淡薄,可到底云怀书是为了云晚意才变成这样。 常景棣一走,屋内陡然之间空了。 算卜子微闭着眼,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别的原因。 山涧道人自顾的卸下包袱,叮叮当当的往外拿东西,一边还吩咐小满去准备他要的童子公鸡的冠上血…… 等要做法时,山涧道人让小满出去守着。 屋内没了旁人,山涧道人这才将目光转向双眼紧闭的算卜子:“一别多年,你竟是真如从前所言,不想再见到我?” 第491章 自乱阵脚 算卜子听到这话,猛然睁开眼。 她现在是常嬷嬷的身份,按理说,山涧道人不该认出她才对! 算卜子眼底是浓郁的震惊。 山涧道人自嘲一笑,道:“你莫不是忘了,还是你教我的,一个人的容颜能改,身长能改,甚至说话的口音乃至眼神,都能更改。” “唯独不能改的是那人原有的气味,你我也算相处几年,彼此的气息更如刻如骨髓,我怎么会忘记?” 算卜子侧头,看向头发全白的山涧道人:“认出来也是故人无话,多年前就注定了。”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你我能重逢,还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有什么不可能的?”山涧道人深吸一口气,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只可惜,你隐藏的太好了。” “当年纵使我年轻不对,你也有你的抱负,或许,你说的很对,一开始就注定了你我要背道而驰。” 从前种种从脑海中闪过,算卜子忍住心中苦楚,道:“分开也不一定有错,看你如今,似乎已经成了高人。” “我或许真的寻到……”山涧道人话没说完,门外响起了小满的声音:“道人,您在和奴婢说话吗,有什么需要?” 山涧道人一顿,将后面的话,完全咽下去,朝外道:“没什么,我在跟嬷嬷说话。” “好,您还缺什么,尽管吩咐。”小满高声道:“奴婢就守在外边。” 被小满打断后,两人再度陷入了安静中。 山涧道人继续做法。 当挽起算卜子的裤腿,看到她全黑发臭的腿时,情绪不免还是出现了裂缝:“你认出唤阴术,也该知道其歹毒。” “为何把自己置于危险,你师门的大仇报了吗?” 算卜子一顿:“咺引道长之前没那般厉害,我实在没想到他能豁出自己。” “唉。”山涧道人知道算卜子的性子,沉声道:“这一次,好在是镇北王认识我,我又恰好在这附近。” “否则再迟两日,黑气入脑,神仙也束手无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不念着以自己为主?” 算卜子再度闭上眼,不说话了。 两人是旧相识,还是有一段无疾而终感情的旧相识,分开不算难看,却也不怎么体面。 气氛陷入沉默,山涧道人顾着解开唤阴术,也没继续往下说。 宫外的种种,已然传到了宫中。 皇上气的脑袋发懵,急火攻心昏倒在勤政殿内。 莱公公紧急叫人请了云晚意过去,施针后,皇上总算清醒。 只是心头依旧郁结:“百姓怎么忽然发狂,控制住了吗?” 第492章 最后一面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缠绵了好一会。 自打从郊外温泉庄子回来,两人就没好好亲热过,若非是在寿宁宫,早就擦枪走火了。 到最后,常景棣依依不舍的放开云晚意,声音沙哑的厉害:“晚意,这一切早点结束就好了。” “我可以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咱们生两个孩子,隐居山野,不管世事。” 云晚意亦被他勾的气息不匀,脸颊的绯色比傍晚的霞光还要红:“快了,玉夫人已经出手。” “就跟个引子一样,她出手后,帝氏的人必然等不住。” “我也这么想。”常景棣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玉夫人不得已莽撞,她背后的人也会出现。” “这样一来,我们也能少去一桩心事。” 说起这个,云晚意在他怀中动了动:“直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玉夫人和连珏背后的人是谁。” “我总觉得,这人一定是咱们熟悉的人!” 常景棣却是轻笑:“我和你相反,这人不可能是我们认识的,否则他早就露出马脚了。” “等着看吧,玉夫人的下一步,就是关键性的一步了。” 云晚意轻轻嗯了一声,眉宇间的愁绪没有消散:“玉夫人下手狠毒,枉顾无辜之人的性命,山涧道人有法子解决吗?” “有的。”常景棣抱着她去榻上:“你早些休息,今儿我不走,就在这陪你。” 这一晚,常景棣果然没走,两人相拥而眠,很快进入梦乡,都难得睡了个好觉。 次日天刚亮,常景棣就醒了,他得赶在众人发现之前回王府。 云晚意枕着他的手臂,睡颜恬静。 常景棣抽出胳膊,动作十分轻柔,临走前还在云晚意额间印下一吻。 云晚意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额间有湿漉漉的什么一闪而过。 她嘤咛了一声,转个身抱着被子又睡沉了。 再醒来已经天光大亮,身侧早就空了,冰冷一片。 云晚意打着哈欠,问进来伺候的立秋道:“王爷什么时候走的?” “天刚亮。”立秋放下热水,低低道:“外头情形不太好,乱的厉害。” “皇上那头发了好大的脾气,听说还去叫了林逸,林逸也焦头烂额,刚才派人来说想和您见一面。” “奴婢将人给打发了,瞧那样儿只怕还有下次。” “你做的是对的。”云晚意穿着衣裳,冷笑道:“皇上紧盯着我和王爷的动静,一旦我见了林逸,十张嘴也说不清。” “要是林逸的人再来,直接拒了,就说我无能为力。” 立秋应了一声,目光瞥了眼门口:“奴婢打水的时候,还看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来了,想必又是奉命来伺候太后的。” “嗯,洗漱过后,我们也去见见太后。”云晚意坐在铜镜前,嘴角蔓出些许讥诮:“咱们住在这,名义上是侍疾来的。” 外头不太平,宫中也人人自危。 后妃们足不出户,下人们行色匆匆,都生怕不小心沾染晦气,波及自身。 进入太后的寝殿,一股奇怪的味道铺面而来,似是药味夹杂着熏香,隐约还带着些臭气。 云晚意轻摇团扇,忍不住蹙眉:“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给镇北王妃请安。”皇后的大宫女翠竹快步上前,阻拦道:“太后娘娘病的厉害,见不得外边的风。” “皇后娘娘吩咐过,不准打开窗户。” 榻上的太后,显然也听到了这番话,激动的不住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可惜,也只剩下啊了,她什么也说不上来! “您瞧,太后也觉得不能打开。”翠竹装模做样的叹了一声:“虽说殿内没放外人,可外边却有洒扫的婢子。” 第493章 顺水人情 云晚意去勤政殿时,整好赶上皇上的雷霆震怒。 “养你们是做什么的,天象异常,人也异常,都发了疯了,不想着解决,只会往孤这里汇报!” “还有这些药,吃来吃去一点用也没有,你们太医院现在是没好药材了,还是没好太医了?” 伴随着怒吼,还有几声瓷器摔碎的动静。 殿内乌泱泱跪了好一些人,云晚意没仔细看,只瞧见魏院首那身显然的官府在最前面。 他身边,就是碎裂的瓷碗。 “皇上,大祭司和镇北王妃来了。”小太监弱弱的在门口通报。 云晚意回头,这才看到大祭司居然悄无声息的来了。 皇上喘着粗气,恍如濒临死亡的野兽:“都滚出去吧!” 跪着的人惶恐不安,纷纷起身往外,整个过程除了衣料摩擦的声音,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大祭司越过云晚意,率先进去请安。 云晚意落后几步,恰好看到魏院首迎面走来。 云晚意低声道:“魏院首,情况如何?” 魏院首面色沧桑,带着苦涩摇了摇头:“毫无起色,且诊断不出任何异常。” “院首回去好好休息。”云晚意轻声安慰,道:“皇上着急,难免说话难听。” “老臣无事,多谢王妃宽慰。”魏院首身子佝偻了几分,道:“也请王妃保重,这雷霆震怒保不齐是针对谁的。” 等大祭司和皇上说了几句话后,云晚意才施施然请安。 “镇北王妃来的正好。”皇上伸出手,道:“都说你医术无双,你来瞧瞧,孤王是什么毛病。” 云晚意看了眼大祭司,上前诊脉。 皇上的脉象除了略显虚弱外,的确没有别的毛病。 云晚意垂着眼眸,信手拈来:“回皇上,您昏睡许久本就身子虚亏,尚未养回来就开始操心劳神,又急火攻心。” “几重原因之下,导致心内绞痛不安,宛如尖刀剜心,痛不可耐。” “对,就是这个症状。”皇上紧绷的脸色稍微松了几分:“你的医术果然可以,比太医院那群废物好很多。” “赶紧给孤开方子吧,如此痛下去,孤真是要被折磨死了!” 云晚意依旧垂着眼眸:“正如先前所言,皇上龙体的亏空尚未补上来,不能随便用药。” “容臣妇去太医院调阅存档,查看您先前用的方子,看如何下药为好。” 皇上挥了挥手:“去吧,太医院会配合你的。” 恰好此时,又有人上来通报。 瞧见云晚意和大祭司在,那人顿了顿,明显不敢开口。 大祭司借机和云晚意一起离开。 刚出门,大祭司就意味深长道:“都说你正直善良,没想到你也会说谎。” 云晚意脚步微顿,回头和大祭司四目相对,轻轻一笑:“正直善良得看对谁,若对着算计利用我的人也如此,我岂不是和傻子无异?” “你倒是乖觉。”大祭司和云晚意往前,低声道:“听闻你是看望过太后再来的,太后情况如何?” “大祭司的手笔,难道还要问别人?”云晚意不想和大祭司继续往下,话锋一转,道:“我还得去太医院,和大祭司不同方向。” “先走一步,得罪了!” “急什么?”大祭司却是冷笑道:“我也要去太医院,别忘了皇上的龙体,是在我手中才苏醒!” “大祭司去太医院做什么?”云晚意直觉不对。 玉夫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祭司也该有反应才是。 可他们的人说,大祭司依旧在驿站住着,并不外出,除了张赫没见过其他人。 而那张赫,更是安分的不像他! 难道,大祭司想直接从皇上这儿下手,直接弑君,截胡玉夫人她们? 大祭司看到她满是戒备,笑了笑道:“你清楚皇上的身体怎么回事,去太医院走这一趟过场,我怎么也要陪着。” 说话间,大祭司掏出一张方子递给云晚意:“按照这个开药,保证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云晚意接过方子看了眼,上面的药材都很正常,是安神补气的药,可谓是对症下药了。 她知道,大祭司绝对不会那么好心,合上方子,道:“方子看似正常,恐怕和大祭司之前做的冲突。” “是救命方子,也是要命方子,大祭司是想借我的手谋害皇上,反推到王爷身上,借此,来逼迫王爷听你的话?” 大祭司面带欣慰,拍了拍手,夸赞道:“不愧是镇北王看中的王妃,连这都猜到了。” “没错,皇上和太后杀了我心爱的女儿,还想谋害我的外孙。”大祭司眯着眼,道:“太后已经成了活死人。” “可皇上还没受折磨呢,凭什么他还能当帝王?” 云晚意冷冷的看着大祭司:“大祭司究竟是真的为王爷和帝妃,还是另有所图?” “至亲血脉,我当然是为他们娘俩。”大祭司说得毫无愧疚。 云晚意看着眼前的人。 明明是帝氏大祭司,有着帝氏独有的面貌特征,但,她似乎透过大祭司,看到了冷血自私的太后。 不同的是,太后心如蛇蝎却是真有慈母之心,纵容也好,帮凶也罢,都是为了皇上。 大祭司呢,打着为帝妃和常景棣的幌子,处处给帝氏谋划! 这样的人和太后一样,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多说无益,云晚意收起方子:“既是如此,我会按照大祭司叮嘱的做。” “这才对,你是镇北王妃,和我也算一家人。”大祭司露出满意的笑意:“希望接下来,你不会让我失望。”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不会的,大祭司放心。” 大祭司没有放心,跟着云晚意去了太医院。 盯着她翻看脉案和用药记载,确保亲眼瞧着她用了那张方子,大祭司这才离开。 云晚意当然不可能傻到,给皇上留下自己的把柄。 和她商议的人是魏院首,等大祭司走后,她当即和魏院首说明,皇上吃的药明面上按照这方子,实则换做调理的药。 魏院首有些犹豫:“王妃,这皇上和太后的用药,皆要按照记档来,若是阳奉阴违,用了阴阳方子,只怕不好交代。” “出了事我担着,不会连累院首。”云晚意顿了顿,叮嘱道:“不过,所有药渣,院首一定要亲自收好,切莫让人拿到。” 魏院首是相信云晚意的。 不会牵连到自己,他乐得给云晚意所顺水人情。 …… 另一边,常景棣一早出宫回到镇北王府,直接去找了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起得很早,在院子里练着道家功夫。 看到常景棣回来,收起长剑主动道:“常小友,我方才去找你了,你不在院子,之前说的那位公子情况如何了?” 常景棣顿了顿,道:“出去有些事,耽搁了道长的时间,云怀书情况还是老样子。” “刚才问过了,铁链都快锁不住了。” “那赶紧去看他吧。”山涧道人背着他的小包袱,道:“常小友也要做好准备。” “从你的描述看,这位公子的异常并不好处理。” 常景棣早有准备:“道长尽力就是。” 云怀瑾守了云怀书大半夜,天亮人多起来,才敢靠在廊下打盹休息。 迷迷糊糊睡着,听到常景棣的声音,又再度惊醒。 刚睁眼,就看到云怀书怪异的笑容,还有朝他伸出的手! 第495章 玉夫人的挑衅 这个戏园子所在的位置,并不算繁华。 时间尚早,不到中午,戏园子没有开园,周围也没能见到几个人影。 但那戏楼建造的很豪华,三层楼高,在周围的宅子中鹤立鸡群,格格不入。 “真怪。”惊蛰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人家的戏园子都在最热闹的位置,人来人往的,看戏的人会增多。” “他们倒好,专挑这偏僻的位置,若不是专门来看戏,谁会上这儿来?” 常景棣和山涧道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明摆着的,这位置有猫腻! 谷雨顺势道:“咱们爷猜想城中发狂的人,都是在这听过戏的,说明戏园子有蹊跷。” “既是如此,他开在闹市,岂不是容易被人察觉?” “先进去瞧瞧吧。”大寒戒备的挡在几人身前:“还没抓到玉夫人,保不齐这儿就是他们的大本营。” 戏园子的门,从里面锁着。 大寒身先士卒,暴力把门撞开。 戏园内静悄悄的,居然空无一人! 戏台子还搭着,布景诡异黑暗,带着阴森。 从戏台上摆放的道具布景来看,下午还得接着演,不像是人去楼空的样子。 大寒和谷雨分别带着一行人搜楼,常景棣则是和山涧道人一起在院中查看。 院子不大不小,能容纳百八十人。 山涧道人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了——围绕院子的柱子上,雕刻着不少骷髅头。 还是有规律的,从第一根柱子数过去,足有十八根柱子。 每根柱子上,雕刻的骷髅头又不一样。 山涧道人看了眼台上的背景,眯着眼道:“这儿惯唱的戏,该是酆都鬼城十八殿阎罗王。” “十八根柱子上雕刻的,也该是十八殿阎罗神像,却被人换成了怨气十足的鬼骷髅。” “如王爷之前猜测,这里便是邪术阵法所在!” 看戏的百姓在这停留,喝了戏园提供的东西,邪术入体。 泰和医馆中的信号,勾起邪术生效,这才导致城中百姓发狂伤人! “道长,这里的邪术阵法是什么,您能看出来吗?”常景棣环顾四周,只看到那些骷髅头和道具,看不出别的异常所在! 山涧道人拿着罗盘,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倒是上了三楼的大寒,在一片沉默中惊呼道:“爷,这边有人!” 几人顺着声音看去。 大寒手中抓着一个身穿戏服,脸上画的看不出原本样貌的人。 “带下来。”常景棣眯着眼,道:“剩下的人继续搜查,除了找人,还得看这楼内有无机关。” 人很快被大寒提溜下来了。 面对常景棣不怒自威的气势,那人吓得两股战战:“官,官爷,小人什么也没做,是不是抓错人了?” “这是镇北王。”大寒怒声道:“有什么直接说,莫等王爷逼供!” 那人闻言,恐慌更甚,双膝不自觉的弯曲跪在地上:“镇北王殿下,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这些个没用的。”大寒踢了那人一脚:“你面上画的跟个鬼似的,戏园子布置又诡异,谁知道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东西。” “赶紧说,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去哪儿了?!” 那人颤抖着伏在地上,道:“小人说得都是真的,今儿下午就要开唱新戏,小人昨儿饮酒过多,今早起来的晚。” “小人起来就不见其他人了,还以为他们搬东西去了,担心被班主训斥,所以打算上好了戏妆再下去。” “谁知道刚画好面上的妆容,刚换好衣裳,就听大门碰碰巨响,再后来,便是您几位鱼贯而入,抄家似的。” “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句句属实!” 这一番话,听上去真假难辨。 大寒凑近了那人,稍后又退开几步,去常景棣跟前汇报:“爷,人身上的确有一股淡淡的酒味。” “继续往下问。”常景棣可不相信这人的话:“戏班子里的人就算撤走,也不可能留下人。” “保不齐这人,就是玉夫人给的挑衅!” 大寒赶紧继续问那人:“叫什么名字,你们班主是谁,戏园子为何在这般偏僻的地方。” “另外,你刚才说的搬东西又是什么,赶紧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别跟拉不出来似的。” 那人伏在地上,惶恐不安,声音抖的更是厉害:“小人名叫何春子,自小被卖入戏班,戏班班主叫刘卫东。” “咱们所在的戏园子,是刘班主的主宅,刘班主少年离家,后来挣了银子回来翻修主宅,索性把戏班子也就定在这儿了。” “刚才说的搬东西,您也瞧着了,这戏园子里很多东西都太骇人,只唱酆都鬼王的戏份,很多人不敢来。” “刘班主决定换一换风格,命人去采购了装修所需,今日到货,戏班子里的人都要出去卸货。” 又是一番半真半假的话! 常景棣紧蹙着眉心,转向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眉心比他蹙的更紧,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仔细掐算着。 “如何?”常景棣轻声问道。 山涧道人的目光上移,和常景棣对视着,轻轻摇头:“不对,如王爷所言,整个戏班子都是邪阵。” “这里,就该是那玉夫人的老巢!” 常景棣想到尘赣县的一切,按理说,那瀑布后的玉楼,才是玉夫人的大本营。 怎么这城西还有一处? “真乃狡兔三窟。”常景棣沉声道:“能否辨别方位?” 山涧道人摇头:“这里除了邪术阵法,还有别的阵法,复杂至极,能打开也要费一番功夫。” “已经打草惊蛇了,等我寻到门道,恐怕里面的人早就逃之夭夭了,还是得从此人身上下手。” 常景棣缓缓眯起眼。 大寒也不啰嗦,狠狠一脚踹在那人身上:“王爷在此,你还敢隐瞒做戏,不要命了吗?” 那人终于不再是伏在地上了。 只见他缓缓抬头,看向几人,露出一个和云怀书一样诡异的笑容。 配合着他面上的鬼妆,涂满红色的嘴唇,似要一口将人吞下去! 他张大嘴无声的笑着! “小心!”常景棣觉察不对,护着山涧道人的同时,拉了一把离得最近的大寒。 几人退出去的一刹那,那人口中竟然喷出一股浓黑的东西,落在地上,登时如烧开的水沸腾起来。 简直不敢想,这玩意落在身上,估计能灼烧的看到森森白骨! 要不是常景棣眼疾手快,大寒就遭殃了。 “我的天啊!”大寒捂着鼻子,连连干呕:“什么东西这么臭?!” “我们还是轻敌了。”常景棣脸色铁青,盯着地上的东西,又戒备的看着那人:“玉夫人猜到我们会来。” “留下这么个玩意儿,能糊弄便是糊弄,糊弄不过去,就用这手段!” 好在那人喷过黑臭的东西后,就软在地上没了威胁。 山涧道人脸色亦好不到哪儿去:“这里的阵法,和淮山伥鬼术毫不相干,若是我没看错,是消失很久的茅山摄魂阵!” 第496章 殿前发难 山涧道人说的名字,谁也没有听过。 常景棣眯着眼,余光盯着地上的黢黑的一坨,道:“道长说的茅山摄魂术又是什么?” “这个,难道和淮山伥鬼术无关?” 山涧道人面色不虞,拢着一层阴霾:“茅山是道教名山,相传当年道家至尊便是在这得道。” “也因此,茅山道术在整个道教都是数一数二的,茅山所出的道士全为正道,光明磊落。” “不过,正道也会出败类,相传当年茅山有个师弟,妄想通过道术永生,一己之力创造了茅山摄魂术。” “这是绝对的邪术,因此邪术丧命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茅山差点因此名声尽毁。” “后来那邪道被逐出茅山,处以极刑,茅山摄魂术被永久封存,再无机会现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居然又有了消息!” 惊蛰听的目瞪口呆,同时又十分好奇:“道人,按照您所言,这东西连同那邪道消失多年。” “您为何能认出来,会不会又弄错了?” 山涧道人苦笑道:“每个拜入道家的人,必要知晓这些,师门为了警戒后人,也会将这些个东西说与我们听。” “当年我山门师祖曾参与对付那邪道,也曾见识过茅山摄魂术的厉害,回来后曾编撰成书。” “我看过记载,和现在的情况都对的上,只有这一个可能。” 大寒接过话,道:“所以当年那邪术没有消失?” “如师门记载的册子一样。”常景棣眯着眼,道:“茅山摄魂术的确厉害,所以有人私心藏起来了。” “过了这么多年,再度重现天日,残害无辜!” 山涧道人也以为如此:“王爷猜想没错,的确如此。” “那您的师祖可记载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个邪术?”谷雨凑上前,道:“看这情形,普通人没法子啊!” “有。”山涧道人虽然说有,可神色并未放松:“只是代价很大,需要从长计议。” “只要道人需要,我们一定配合。”常景棣赶紧道:“您需要些什么?” “回去再说。”山涧道人顿了顿,环顾四周,道:“这里是留不得了。” “我准备符纸和阵法,必须要把这里烧毁。” 常景棣吩咐谷雨带人配合。 一波事还没完成,朝中又生了事端。 以徐腾为首的几个官员,早朝时候上奏,说镇北王妃在宫中侍疾许久,外边传言猜测越甚。 传言是皇上故意将人囚禁,用来制衡镇北王,镇北王妃在宫中很不好过。 半真半假,竟然还传出太后是皇后带着后妃们侍疾,压根用不上镇北王妃。 这一点,更加坐实前一则传言。 皇上忙的焦头烂额,又不好直接放了云晚意,烦躁的厉害。 偏偏此时,端王张赫打着看望太后的旗号进宫了。 皇上避而未见,张赫直接去了寿宁宫。 寿宁宫里里外外,都被皇后找借口,换上了她的心腹,张赫明面上是看望太后,实则是见了住在偏殿的云晚意。 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宫女们只瞧见张赫出寿宁宫时候,笑意十分灿烂。 张赫离开不久,镇北王妃的贴身婢子也出了宫…… 次日,皇上召集群臣,装备商议最近出现的好几桩棘手事。 而自打进上城后,从未见面见过皇上的张赫,无召自来,出现在了朝堂上! 这是时隔多年后,远离上城的张赫,再一次见到皇上。 看到张赫的那瞬间,皇上的脸顿时沉了。 本就烦躁的心更是躁动不安,说话完全没过脑子,直接怒道:“藩王无召不得进宫,孤今日召集群臣,有要事相商。” “端王不请自来,这是公然和孤叫板了?” 张赫坐在轮椅上看着上位的人,不卑不亢,连眼底的恨意也隐藏的很好:“臣离开上城多年,从未回上城给皇上请安。” “听闻皇上病重,臣心中甚是挂念,拖着残疾的腿跋涉千里,让皇上误会,是臣的不对了。” 话说的圆满,姿态又谦卑恭敬。 皇上再愤怒,也不得不按耐住火气:“难为你一片忠心,是孤误会了。” “只是你别了上城多年,朝中事务皆不清楚,还是先退下吧,等孤下朝后再行召见。” 张赫闻言,并未退下,反带着幽幽笑意:“皇上,臣来上城还有一事,恰好今日众臣都在。” “臣想着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一并说了吧,臣自打失去双腿后,不便于行,来回也是折腾。” 皇上本想着拒绝,张赫句句都是腿伤,要真不让他说,朝臣必要心有怨怼,认为他对有功的忠臣卸磨杀驴。 此时的皇上,拿不准张赫这幅态度,到底要说什么。 就如吃了一口苍蝇,恶心难受,咽不咽下去都由不得他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有什么赶紧说吧,别耽误正经事。” 张赫坐在轮椅上,拱了拱手后转动轮椅,面向诸多朝臣:“本王当年不慎,受了重伤失去双腿,只侥幸保住这条命。” “回城后又碰上有孕的夫人惨死,本王万念俱灰,若非皇上恩德,赏赐异姓王的封号,还给了封地,本王早就一死了之了。” “本王对皇上的感激犹如滔滔江水,这些年来,本王无时无刻不在为皇上和北荣祈福,但愿皇上江山永存……” 全是好话,照理说,皇上听着应该十分高兴才是。 可,皇上只觉得心头发毛,眼皮跳的厉害,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这张赫,该不会要借机生事吧? 也不应该啊,这些年张赫在封地本本分分,探子多方汇报,都是他对皇上的歌颂和感激。 再说,张赫正要生乱,大可趁皇上昏迷的期间,没必要在现在闹上朝堂。 皇上几番思量,想着没必要节外生枝。 继续往下听也是不可能的,皇上压下心头的异常,打断道:“你为北荣受伤,封赏也是应该的。” “能感恩已经很好了,难为你跋涉来看望孤和太后,这份恩德也是你应得的。” 张赫抬眸,视线和皇上相对,嘴角缓缓勾出明显嘲讽的弧度。 “事情若真是这样,臣定要将这份感恩带入墓穴。”张赫深吸一口气,视线错开,朝着众臣道:“可,错就错在,这一切都是假的!” 众人听到这话,都觉得十分古怪。 彼此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唯独徐腾不怕死,在沉默中疑惑道:“端王这话什么意思,你长篇大论,不都是在歌颂皇上恩德?” “没头没脑的这一句,可不像是对皇上尊敬!” “对,就如徐大人想的那般!”张赫脸色猛然一沉,手直接指向高位上的皇上:“本王后来才知道。” “本王所遭受的一切都拜皇上所赐,是皇上害得本王成为废人,是皇上杀了臣的夫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哦,不对,本王还说错了一件事,夫人腹中没来得及见到天日的孩子,并非本王的血脉,而是这位高高在上,被本王敬仰多年的皇上的!” 朝堂上的人,只恨不得自己的耳朵的聋的,眼睛是瞎的! 这等事情,岂是他们能知道的? 也不能搅合啊! 龙椅上的皇上早就弹了起来,手在面前的桌案上重重拍着:“大胆,大胆东西,竟然如此污蔑孤王。” “护卫呢,护卫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把这满口胡言,不尊孤王的逆贼给拿下?” “皇上别白费力气了,护卫暂时都过不来。”张赫慢条斯理,欣赏着皇上的失态:“本王也并非想造反。” “只是这口气咽不下去,想找皇上对峙,讨个公道。” “什么公道!”皇上顾不得计较侍卫的事,气的声音颤抖:“你说的都是假的,无根之谈,孤怎么给你公道?” 张赫幽幽一笑:“皇上该不会以为本王站在这,是空手来的吧,巧了,本王还有认证物证!” 话音落下,殿外走进来几个人。 皇上看清楚其中一人,更是惊骇,责问一旁的莱公公:“侍卫呢,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孤这大殿,谁都能来吗?” 朝臣们也不安的厉害。 张赫忽然出现,要算当年的账,御前侍卫是一个也不在。 难道都被控制吗,张赫要造反吗,那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大臣们不约而同,朝几个重要的臣子看去。 以徐腾和余太师为首,几人面色不好看,却都没有任何动作。 是以,其他人也打算先观望情况。 张赫很满意朝臣们的反应,也难免的他再有所动作。 他眯着眼看向皇上:“为难下人做什么?这位张嬷嬷,可是当年伺候皇上的心腹嬷嬷。” “也是她,带着本王的夫人出入皇宫,打着进宫亲近太后的旗号,无名无分的睡在龙榻上!” 说着,张赫睨着地上的人:“张嬷嬷,还不将你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张嬷嬷瞧着六七十了,佝偻着身子,惶恐不安的颤抖着。 闻言身子瑟缩了一下,跪在地上老泪纵横:“端王说得没错,当年,皇上瞧着端王妃和出嫁的嫧灵公主十分相似。” “宫宴过后,皇上起了心思,打着太后的旗号将端王妃引进宫强行霸占,端王在阵前冲锋陷阵,没在上城,更是方便皇上来往。” “端王妃为着端王,不敢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不敢叫人知道,只能委屈受着,后来端王妃有孕,端王在战场受伤失去双腿。” “端王妃十分惶恐,不清楚这孩子是谁的,皇上也不安,担心端王妃会诞下孽种,所以皇上派奴婢和接生婆子,趁端王妃发作时,把孩子憋死在了腹中。” “孩子死在腹中,本不足以让端王妃丧命,是奴婢奉了皇上的命令,亲手给产床上的端王妃灌了毒药。” “奴婢做了这些,本是活不成的,皇上叫人了结了奴婢,阴差阳错间,有人救下奴婢,奴婢才得以站在这!” 张嬷嬷说完后,颤抖着手从衣衫中摸出一个发黄的药包:“这便是当初皇上给的毒药。” “时隔多年,药不一定有效,可请太医来验证。” 谁也不敢去接那药包。 一旁跪在张嬷嬷身边的老妪,紧随其后哑着嗓子佐证:“张嬷嬷所言都是实话,奴婢便是那接生婆子。” “端王妃有孕八个月,不到生产的时候,是面见皇上时受到威胁惊了胎气,这才发动。” “外人都以为端王妃是因为端王失去双腿受惊,实则是皇上前去张家,借着慰问重伤的端王威胁端王妃。” “奴婢和张嬷嬷一样,都是活不成的,有幸被人救下,苟活多年!” 皇上气的一口鲜血喷出,既是惊惧不安,又是恼怒:“谁知道你们被谁收买,隔了多年用计谋害孤?” “还有你们这群人,都是死的吗,要眼睁睁看着张赫,和这些下贱婢子污蔑孤王?!” “皇上莫着急。”大殿门口,又进来一人:“还有奴婢没开口呢。” 这一次,进来的竟然是大祭司身边的莫莎! 第497章 清算总账 莫莎没有戴面纱,半张脸上的刺青就这么展示在众人眼前。 各色的目光落在身上,莫莎恍若不觉,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直到走道张嬷嬷跟前,她才停下。 但,莫莎并未对着皇上行礼,而是仰起头,问道:“阔别多年,皇上可还认得我?” 这一次,她没有自称是奴婢了! 当年帝妃与还是贤妃的太后交好,几乎是日日来往,身为帝妃身边的心腹,皇上见过莫莎多次。 哪怕隔了这么多年,哪怕有半张脸的刺青,皇上还是一眼认出了莫莎! “莫莎?是你?”皇上眯着眼,周身已然在微微颤抖:“你竟然没死?” 当年先帝下令,整个合欢宫给帝妃陪葬,莫莎身为心腹,竟然逃过一劫? 莫莎幽幽一笑,面上的刺青跟着变化,显得十分诡异:“太后和皇上还活的好好的,我为何要死?” “再说我死了,谁来揭露皇上和太后犯下的种种恶行?” 皇上深吸一口气,勉强遏制住心头的恐惧:“孤有什么罪行,你们一个个,到底是被谁给蛊惑了,如此污蔑于孤王?” “是不是端王张赫收买的你们,还是说,是帝氏的人教唆?!” 不需要任何教唆,我只说事实和真相!”莫莎环顾一周后,视线再度回到皇上脸上: “皇上当年不受先帝宠爱,还是贤妃的太后费劲心机往我们帝妃跟前凑。” “帝妃人美心善,被你们母子给蛊惑了,相信你们真是那后宫的无辜之人,处处垂怜,还让先帝对你们母子多加照看。” “后来呢,你们竟然伪造帝妃的伪证,离间帝妃和先帝之间的感情,还还得先帝质疑镇北王的血脉。” “若非帝妃有些本事,镇北王还没生下来,就被先帝给扼杀了,后来你们母子发现帝妃身为帝氏圣女,会帝氏一族的秘术。” “你们二人又以镇北王做威胁,逼得帝妃不得不换命给你,事成之后,先帝因为帝妃的死悲痛难过,你们母子趁机下毒,害了先帝的性命。” “狗皇帝谋害先帝嫔妃,杀父弑君,残害忠良,种种罪证皆有迹可循,哪一件是冤枉的?!” 皇上气的心口起伏,一口鲜血喷出,脑袋昏沉,差点直接倒在地上。 他拼着一口气,大声喊道:“大胆,实在大胆,竟然如此编排孤和太后,来人,来人呐!” 莫莎冷哼了一声,道:“别叫唤了,御前侍卫都中了蒙汗药,这时候昏睡着呢,我们不打算弑君,也不打算乱了朝纲。” “只想撕下你面上虚伪面具,敢问你们北荣所有人,一个弑君杀父,谋害兄弟手足,残害忠良之士,霸占臣妻,无德无能的人,能让北荣越来越好吗?” 第498章 腻腻歪歪 烈日当空,气温依旧高的厉害,这还只是三月中下旬,谁也不知道这见鬼的天气,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云晚意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了一番,匆匆往外走。 生怕走得慢了,皇帝清醒,又要收回六皇子的决定。 暑热的厉害,立秋一手撑伞一手打扇,还是无法缓解烦躁的热气。 云晚意刚走出宫门,就瞧见了常景棣。 他靠在马车上,并未撑伞。 烈日洒在他身上,仿佛给整个人都笼罩了一层光,从容淡然,本就白皙的肤色一点也不畏骄阳。 看到常景棣,云晚意忽然就感觉,周身被烈日炙烤的烦躁褪去了很多。 脚步不由加快,几乎是不自觉的小跑着。 “慢点。”常景棣也看到她了,嘴里念叨着,脚下则是更快的迎过去。 “王爷怎么来了?”云晚意扑在他怀里,声音瓮声瓮气的传出:“朝堂上出了大事,王爷该在禁足才对。” “是在禁足。”常景棣将人打横抱起,快步去往马车:“但要接王妃,管不得那么多了,再说皇上如今自顾不暇,也不会追究我这点不是。”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这才发现宫门口压根没人! 不应该啊,虽然宫门口不得停留,可远处该有行人才对。 可不管是远还是近,除了几个守门的侍卫,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是不是玉夫人弄得阵法太厉害了?”云晚意犹豫着,道:“我在宫中不清楚外边的情况,只听立秋说了一些。” 常景棣将人稳稳的放在马车上:“嗯,玉夫人弄出一个茅山摄魂阵,要不是我请的高人厉害,如今局面还没被控制住。” “不过你别担心,有山涧道人在,不成问题,只是要花些时间。” 刚进马车,冰盆子带来的寒意迎面而来。 舒服的同时,让本来出了一层薄汗的云晚意,瞬间惊了惊,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玉夫人忽然动作。” “本来帝氏的主意是坐山观虎斗,准备等两败俱伤后捡便宜,我挑唆了张赫一顿,才有今日朝堂发难。” “但当时情急,我只想着反向把水给搅合成为浑水,这局面还真不好控制。” 常景棣从马车后面捞过准备的斗篷,细心的给她围住后,道:“怕什么,还有我在。” “你让立秋送了消息出来,我已经想好对策了,张赫这一出必要架着皇上不上不下,玉夫人趁机生乱。” “帝氏那边,会进一步逼迫我,到时候我们依然将计就计!” 云晚意和他有十足的默契,在他话音落下后,后知后觉道:“王爷说将计就计,难道想要假装跟帝氏大祭司合作?” “当然。”常景棣将她带入怀中,轻声道:“只有这样,才能让大祭司放松警惕。” “恰好张赫这一出,是我最好的幌子,他们会想着法把皇上害我的证据送到我跟前。” 云晚意抬眸和他对视,眼底无一不是担心:“可这样一来,天下人如何看王爷,这不是王爷一直在坚守的东西吗?” “最近诸多流言之下,我想过了,千人千面,哪怕做的再好,在别人口中还是会有缺点。”常景棣轻柔着她的乌发,道。 “玉夫人到现在还没现身,她用的全是些失传的邪术,若是能得帝氏相助,事情会简单很多。” 云晚意想到大祭司的本事,不太赞同常景棣的做法:“帝氏大祭司心中没有亲情血脉,要是知晓王爷是耍弄于她,必然恼羞之下对你不利!” 常景棣神秘一笑,轻声道:“帝氏一族的秘宝还在我这儿,大祭司就算想动我,也得掂量。” “帝氏秘宝,相传是帝氏最早的王留下来的东西,要是毁在大祭司这儿,她就会成为帝氏的千古罪人。” “我猜,她肯定也不想这样,投鼠忌器,否则她也不会费尽心机,编造母妃的事情迷惑撺弄我。” 云晚意从来都不知道那秘宝是什么,见他笃定万分,只好道:“王爷切莫轻敌,帝氏,张赫,玉夫人几人,皆是蛰伏多年。” “嗯。”常景棣瞧云晚意蹙着眉,伸手抚在她眉间:“小姑娘家家的,多笑笑,你尽管在王府安心的做王妃。”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不是要你做处处依附于人的菟丝花,也不是想让你什么都听我的,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 “嫁给我之前,你一直都在为云家的事情费心劳神,后来仓促至极,又遇到了种种变故,一刻也没闲下来。” “就当是让自己轮休几日,或者约上熙然郡主和余小姐,再去那温泉庄子上住几日。” 云晚意又靠回他的胸口,心中隐隐不安,却还是支起个笑脸:“好,一切都听王爷的安排。” 两人许久没有好好呆在一起,回府后自然也是腻腻歪歪。 云晚意身上的汗还没完全干,常景棣叫人备了温水,本来是他伺候云晚意洗漱换衣。 触手便是肤若凝脂的温香软玉,洗着洗着就变了味,他是个正常人,面对心爱的女子,岂能把持的住。 干柴烈火一碰就燃,青天白日又叫了两次水。 伺候在外的立秋和寒露,都是一脸的姨母笑——王爷和王妃总算能住在一起了,这么下去,小郡主和小世子指日可待! 云晚意这阵子也的确没休息好,回府又陪着常景棣胡闹折腾,夜幕还没降临就睡着了。 再醒,已经是半夜。 屋内放了两个冰盆子,温度整好,房内点着灯,掀开帷帐,瞧着常景棣在不远处的桌案旁写着什么。 云晚意睡眼惺忪,披了件衣裳,缓步走过去:“王爷怎么还没睡?” “吵到你了?”常景棣放下手中的笔,将她搂在怀里:“在看帝氏的布局图。” 云晚意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的看着那张标注着星星点点的地图,好奇道:“之前不是说,帝氏一族外有守山大阵,寻常人进不去?” “那这张地图是哪儿来的,王爷该不会已经见过大祭司了吧!” 说到最后,云晚意脑中那一点睡意都没有了,瞪大眼睛看着常景棣。 她刚睡醒,再怎么清明,面上依旧带着一股刚睡醒的慵懒,配上圆瞪的眼,可爱极了! 常景棣情不自禁啄了啄她的小嘴,失笑道:“我要去见大祭司的话,不会瞒着你,这地图是莫莎派人送来的。” “莫莎自打对我坦诚后,总觉得心有亏欠,这地图,算是弥补。” 云晚意一听是莫莎送的,眉头猛然收紧:“说起莫莎,她虽然是伺候母妃多年的心腹,可我总是放不下心。” “或许是因为她曾帮大祭司一起欺瞒我们,又或者,是因为她这么多年来的遭遇,有很多说不过去的地方。” “我自然不会完全相信。”常景棣一手搂着云晚意,空出来的手重新执笔,落在地图中间的位置:“按照你之前说的。” “帝氏所在的位置,是传闻中的上古神山,按道理来看,他们的主殿不应该在这。” 云晚意这才正视地图。 地图上标注的很清楚,包括守山大阵的范围。 这就很灵性了,云晚意完全不相信,莫莎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常景棣。 骨子里来讲,帝氏是莫莎的故乡,里面有她的亲朋好友。 她不可能去赌,万一常景棣把生母的死,也怪罪在帝氏身上,这便是颠覆帝氏的命门! 很快,云晚意的眉心展开,轻笑道:“莫莎是真的把王爷当做小主子了,掏心掏肺。” 常景棣瞧着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半真半假的打趣道:“你知晓其中蹊跷,这地图未必是真。” “掏心掏肺不一定是真,保不齐又是大祭司投出来的障眼法。” “也是。”云晚意伸手取下他手中的笔,小手和他的大掌交叠:“既然都清楚,王爷还在这纠结什么。” “早些歇息,别的任何东西,都比不过你的身体重要!” 常景棣心疼她多日不能安眠,他自己何尝不是。 以前是面对明枪暗箭,如今又被卷入种种算计。 他眼下已经有了淡淡的乌青,想来也是疲惫的。 “是,娘子说的对。”常景棣打横将人抱起,头顺势埋在她的颈边轻嗅:“娘子恢复的不错,我们是不是又能做点快乐的事情了?” 云晚意伏在他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入耳的浑话让她面红耳赤。 晌午那些个画面就如皮影戏似的,自然浮现在眼前。 腾地一下,脸色更是绯红了。 云晚意闷在他心口,嗔怪道:“王爷怎么不知疲累似的,老祖宗说过,这种事要节制的。” “老祖宗有没有说,碰到心爱的人,是忍不住的?”常景棣索性不要脸了,快步将人送入没来得及打起来的帷帐中。 云晚意后面的话,全部湮灭在他热烈的深吻中。 帷帐摇动,和着晚风,里面传出温声软语和娇嗔,尚未听清,已经随风散了。 常景棣在行伍多年,哪怕瘫痪一年多,多次游走鬼门关,体力也不是云晚意能跟上的。 他不知疲累,甜言蜜语和温柔的动作,哄得云晚意云里雾里,顺着他胡来了。 后来的云晚意几乎是半梦半醒,连什么时候结束的都不知道。 恍惚间,他似乎还专门伺候她重新洗漱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梦。 再醒来,日晒三竿。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带出的影子叫人恍惚。 屋内的冰盆子依旧,云晚意微微一动,觉得浑身都酸痛的厉害,比在温泉庄子那一夜还疯狂。 翻身,才意识到身后还有个温热的胸膛。 早醒的男人声音沙哑:“醒啦?” 云晚意侧身看去,撞进一双温柔炙热的眼中:“王爷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常景棣已经放弃纠正云晚意对他的称呼了,笑道:“寒露来过几次,一直备着饭菜。” “你昨晚就没吃,今早又捱到现在,怕是早就饿坏了,起来吃点东西再休息。” “还不都是你。”云晚意小声嘟囔着:“害我吃不上饭!” 声音很小,常景棣却听得清楚。 她的样子的确温温软软,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看上去都好欺负,他闷声笑道:“是是是,都怪我,怪我情难自禁。” 话是这么说,人再度凑上前。 还没碰到人,寒露的声音再外边响起:“王爷,王妃可起了?” 常景棣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凑过去把亲吻结束了,才回道:“醒了,去准备热水吧。” 寒露顿了顿,轻声道:“王爷,大祭司求见。” 第500章 吃下的药丸 大祭司目的达成,美滋滋的走了。 她人才走出府门,常景棣立刻握住云晚意的双肩:“你吃这个做什么?” “你明明知道那帝氏一族有太多异常,他们的东西不能吃的!” 常景棣的手逐渐收紧,又隐隐克制着,生怕弄疼了她:“快,我带你回去,用你那些个催吐的药,把东西吐出来!” 云晚意毫不在意,笑了笑道:“不行的,帝氏这药入口即化,吐不出来。” “能吐多少是多少。”常景棣不由分说,拉着云晚意匆匆回到内院。 恰好碰到闻讯而来的算卜子。 算卜子所中的唤阴术刚解开,腿脚尚不利索,被小满搀扶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看到两人拉拉扯扯,算卜子以为是起了争执,生怕云晚意吃亏,呵道:“王爷之前答应了我什么?” “你说要好好对待晚意,不管晚意犯了什么错,亦或者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都会忍耐包容!” “师父。”常景棣看到算卜子,也来不及解释了,语气慌张:“请师父您拿催吐的药丸给我!” “这是怎么了?”算卜子总算察觉不对,疑惑道。 “等下跟您解释。”常景棣急急慌慌,道:“不然真来不及了。” 算卜子一看是真有事儿,也顾不得继续问了,命小满回去,在药匣子里翻药来。 回院子的路上,常景棣就吩咐大寒去后厨要热牛乳去了。 牛乳和催吐药是同时抵达的。 常景棣如临大敌一样,拉着云晚意的手轻声哄着:“乖,时间尚短,用牛乳吃药,把大祭司给的药吐出来。” 云晚意心知肚明,那药早就化在嘴里,能吐出来,但效果不大。 转眼瞧着常景棣面上的担忧,她还是接过牛乳和催吐的药丸。 又是一番折腾,好在牛乳温和,把催吐药的不适中和了很多,尚未放下牛乳杯子,温水杯子又递了上来。 等忙活完,算卜子早就急红了眼:“王爷,晚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晚意吃了什么东西?” 常景棣扶着云晚意在软塌上休息,把大祭司前来的事情原本说了一遍:“帝氏的药,谁也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我本来打算周旋一番,晚意她直接抢过药丸吃了!” 算卜子听罢,神色复杂,看了眼云晚意,沉声道:“晚意是为王爷好,那大祭司多疑又谨慎。” “她知晓王爷不在乎自己,疼晚意跟眼珠子似的,所以只有晚意吃下这药,她才会相信你们。” 常景棣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懊悔道:“若知道晚意会抢先一步,我说什么也不会周旋,自个儿吃了还好!” “王爷。”云晚意看到他焦灼为难,轻声道:“你身子贵重,不能涉险,我会医术,又有师父在。” “两者相害取其轻,这个道理王爷应该比我更清楚,接下来的事情,都靠王爷了。” “大祭司想拿捏王爷,必然不会给我吃要命的毒,最多想控制我。” 常景棣心疼的握住她的手,道:“但愿如此,那大祭司也是个疯的,不能完全相信她。” 还要再说,外边响起惊蛰的通报:“王爷,徐腾徐大人和余太师过来了。” 常景棣摸了摸云晚意光洁的额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来。” 和惊蛰一起来的,还有双喜。 常景棣前脚出去,双喜后脚就进门了。 “王妃!”双喜欢天喜地,走路也蹦蹦跳跳的:“奴婢可想死您了,早些时候奴婢就要来看您,可惜这腿实在是不利索。” 云晚意支起身子,看到她步伐正常,心彻底放下了:“你的腿感觉如何?” “王妃出马,还有治不好的病吗?”双喜骄傲的扬起小脸,顺势坐在榻边:“倒是王妃您。” “奴婢几个月没正经瞧过您了,您怎么把自己折腾的如此清瘦了?” 云晚意本就身量纤纤,来回折腾奔波,哪怕吃的东西再补,人也消瘦了不少。 她自己毫不在意:“纤瘦为美,你不用担心,不过你圆润了些,瞧着都是个有福气的。” “看来惊蛰对你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话是这么说,哪有不担心的? 双喜嘟着嘴,道:“奴婢大好了,留下来照顾您,最近奴婢新学了不少菜肴,这就去给您熬进补的膳汤去!” 双喜急急吼吼,跟一阵风似的。 刮进门说了没几句,就去后厨忙活。 算卜子看在眼里,由衷道:“有几个忠心待你的婢子,也算难得。” 云晚意笑了笑,道:“我现在很满足了,师父在,王爷在,有心腹,有好友。” 比起上辈子,她满心都是常牧云,为他奔波劳碌,一个朋友也没有,连他都不是真心的,现在的情况好太多了。 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算卜子话锋一转,道:“大祭司给的药丸中,你可有感受到什么异常?” 云晚意当时并没有一口吞下药丸,在舌下稍微转了转,感知药丸中的药材。 可正如之前说的,帝氏一族算是上古族类,传到如今,很多秘术和药方,都是祖上所有。 偏帝氏的位置特殊,里面长着不少外边没有的稀奇药材。 云晚意就算精通这些,也无法完全了解。 她摇头,道:“我只清楚里面有狐霍,零星草,还有白花蛇草,剩下的并不是很清楚。” “连你都没法知道,看来真是帝氏的秘药了。”算卜子脸色发沉:“你吐过的东西,我仔细瞧过。” “里面没有多少药物的痕迹,只怕也是瞎折腾一趟,意义不大,大祭司用你牵制镇北王,用的东西必然厉害。” “咺引道长下在你身上的东西,并没有完全解开,你这瘦弱的身子骨,如何经得住种种东西?” 云晚意握住算卜子的手。 她的手温热干燥,有久违的温情在。 云晚意的头缓缓伏在算卜子的膝上:“师父放心,我自己有数。” “有数,就不会抢过药丸吃了。”算卜子话里尽是责怪,语气却是担心:“大祭司是镇北王的外祖母。” “她要镇北王这重身份的遮掩,你若真不愿吃下那药,我不信大祭司胆敢逼着你吃。” “晚意,你已经……”说到这,算卜子神色复杂,垂眸看了眼膝上的人。 云晚意黑发如瀑,眼睛闭着,一如从前跟着她学医的时候。 算卜子深吸一口气,生生转了话锋:“你已经长大了,切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师父就你一个亲人,不愿意看到你受苦。”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正因为有数,我才吃大祭司的药。” “唉,你呀。”算卜子轻轻在她额间点了点:“来,我跟你施针,看能不能把毒药排出些来。” 云晚意乖巧的很,什么都听算卜子的安排。 等施针结束,双喜的膳汤也来了。 果然很香,没揭开盖子,就能闻到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儿。 “看不出来啊。”云晚意打趣着,道:“惊蛰专门请了人照顾你,你还没闲着,学了这一手。” “奴婢挂念王妃,感激王妃,想着伤养好了,肯定要回来继续伺候您的。”双喜满是骄傲,道。 “能下床走动后,奴婢经常去后厨盯着厨子们做滋补的膳汤,一来二去就学到了。” 云晚意接过双喜舀好的膳汤尝了尝,味道的确不错,和王府厨子做出来的又不一样。 早膳吃的东西都催吐出来了,常景棣命人送来糕点,她暂时吃不进去,这膳汤倒是连喝了两碗。 双喜十分高兴,拿着空碗道:“王妃,奴婢以后就能留下伺候您了,您的膳汤都有奴婢负责。” 云晚意跟着笑道:“好,交给你了,你可要把我养的跟你一样圆润!” 双喜脸色一红:“王妃还是喜欢打趣奴婢,奴婢先去后面收拾,挪到您这边来住。” 云晚意叫住她:“不用搬过来,你和惊蛰成亲不久,两人住的离这边不远,就白日伺候吧。” “我晚上也极少要人守着,免得你们新婚燕尔分开,惊蛰该私下怨我了。” “他敢!”双喜瞪大眼睛,气鼓鼓道:“惊蛰什么都听奴婢的!” 第502章 以云晚意相逼 之前一直有传言,说常景棣的腿疾,是因为皇上派人下的毒手。 但也仅仅是传言,没有任何证据。 找到人证和物证,事情就变调了! 常景棣为了北荣出生入死,忠心天地可鉴。 他大胜归来,却被君主陷害,甚至于要丧命。 文武百官如何看待皇上,百姓又该如何揣度议论? 失去民心,别人造反就变的轻而易举了! 皇上顾不得装下去了,捏住常沐泽的手腕,高声道:“证据是什么,常沐云留下的人又是谁?!” 常沐泽已经比皇上高很多了,微微低头,语气满是无奈:“父皇,张赫只放出话,人证物证不会轻易拿出来。” “而且他还说了,一旦他出不去宫了,亦或者有生命危险,那份东西将会直接公之于众!” 皇上的手,颓然松开。 他跌回榻上,惶恐无奈道:“怎么办,孤该怎么办?!” 常沐泽紧蹙着眉,瞧着皇上这个癫狂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皇上心中乱的厉害,恍如打了结的线缠绕成一团,越理越乱! 他想了一下,忙不迭的抬头,和常沐泽四目相对:“小六,你自小就听话乖巧,在一众兄弟姐妹中,又最孝顺懂事。” “好小六,你帮帮父皇,就这一次,你出面说,那些个东西都是莫须有的,是他们栽赃陷害,妄图把孤拉下皇位!” 常沐泽微微一顿:“父皇,张赫也好,莫莎也罢,他们指证的事情,都是在儿臣尚未出生时发生的。” “儿臣就算有心帮您澄清,别人也不会相信,反倒是在急急慌慌间,容易叫人拿捏住。” “现在孤已经被人拿捏了!”皇上痛苦的闭上眼,道:“孤都难以想象,别人会如何看待孤。” “现在真的需要有人,来给孤王指一条明路!” 常沐泽看到皇上这幅样子,心里厌恶的同时,又觉得悲凉。 贵为皇上又如何,还不是有这般无奈的时候。 虽然都是皇上自个儿做下的孽。 常沐泽于心不忍,低声道:“父皇真想摆脱如今的困境吗?” “当然。”皇上眼前一亮:“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父皇只有从权力中心退下,才能保全自己。”常沐泽顿了顿,继续往下,道:“听闻前朝灭国时的皇上便是如此。” “他做错太多抉择,把整个国家带入灭亡,无可奈何之下,索性剃发出家……” 话没说完,皇上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是要孤退位给你,是要孤认下这百般骂名,是要孤顺着别人的心意?!” 常沐泽垂下眼眸:“这,是儿臣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滚!”皇上操起身边的枕头,狠狠砸向常沐泽:“孽子,孽子,你只不过想要孤这皇位罢了。” “孤不可能顺你们的心思,给孤滚出去!” 枕头砸在身上软绵绵的,常沐泽并没有躲开,摇了摇头,叹道:“儿臣告退,父皇好好休息。” “皇上,您何苦发这么大的火。”莱公公看到常沐泽离开,小心翼翼的捡起低声的枕头,道:“六皇子或许没有私心。” “住嘴!”皇上气的心口上下起伏,脸色阴沉如山雨欲来的天气:“都盼孤死,想让孤王从这位置上离开,想得美。” “还有最后一招,小莱子,你帮孤做件事……” …… 常沐泽秘密去会见了常景棣,把皇上发怒时候的话,一五一十告诉常景棣。 常景棣听罢,只觉得讽刺:“退位,的确是皇上最好的退路,可惜,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有人害他。” “又想抓着权利不松手,恐怕事情不会如他所愿,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常沐泽喝了一口茶,冷笑道:“我所言,都是为父皇好,他不领情,还觉得我是觊觎皇位。” “如此,我索性什么也不管了。” “嗯,不管是对的。”常景棣顿了顿,想到玉夫人和大祭司两股势力,提醒道:“不管皇上,但必须注意自己的安危。” “敌人在暗,又用并不磊落的法子,虽然侍卫和御林军暂时将发狂的人控制,本王这边也有高人想办法。” “可玉夫人尚未露面,包括她身后的人……” 话才说到一半,禁闭的门,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响。 外边有人! 常景棣噤声,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皇叔!”常沐泽紧张起来,压低声音道:“镇北王府上的侍卫都训练有素,怎么有人胆敢夜闯?” “别出声,继续往下说。”常景棣悄声吩咐着常沐泽,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 常沐泽第一次遇到这种事,磕磕巴巴的顺着他刚才的话,道:“多谢皇叔,我会注意的。” 刻意提高了语调,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索性话锋一转:“对了,十二皇婶不是出宫了吗,怎么没瞧见?” 常景棣头也不回,轻松应对:“她在宫中拘束许久,心情不爽,去找余小姐了。” 没得到常景棣的示意,常沐泽不敢停下,干巴巴道:“最近的确辛苦皇婶了,皇祖母身子不好……” 话还没说完,门猛然大开。 外边空无一人,只有漆黑的夜色,还有顺着门涌进来的热浪。 “皇叔。”常沐泽紧张的从椅子上站起,戒备道:“谁敢如此放肆?” “惊蛰。”常景棣朝一旁同样戒备的惊蛰道:“护送六皇子回去。” “爷,这……”惊蛰不放心。 常沐泽也不同意:“皇叔,我留下来和您一起!” “听本王的话。”常景棣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蹙眉道:“你留下来,也不能应对什么。” “记住本王之前的叮嘱就是。” 惊蛰不敢继续忤逆,只好低声道:“六皇子,咱们走吧,小人送您回去。” 门外依旧是黑洞洞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常沐泽跟着惊蛰走出去,亦没看到异常。 周围寂静,平日这院子就让侍卫巡逻,这会子更是静的令人窒息。 等两人走远,常景棣神色如初,在桌边桌下斟茶。 似是喃喃自语般,道:“人都走了,你还不现身吗?” “镇北王厉害。”玉夫人从黑暗中走出,道:“你已经猜到是我了?” “当然。”常景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这个节骨眼,也只有玉夫人会出现在本王府邸。” 说到这,他缓缓抬眸,嘴边泛着讥诮:“还是以这种方式。” 玉夫人丝毫不理会他的讽刺,坐在桌边,道:“镇北王想必已经认清现在的局势,我也不多说了。” “皇上作恶多端,并非明君,我们身为前朝百里氏遗脉,必须要把百里氏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常景棣面不改色,打断玉夫人的话:“玉夫人是不是弄错了,本王乃是北荣的王爷。” “你前朝百里氏的人,和本王是死敌,难道你活够了吗?” 玉夫人来之前,就想好了种种可能,也有应对的方式。 她不着急辩解,自顾起身,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尝了一口,道:“还是王府的茶叶好啊。” “这般暑热异常的月份,竟还有新鲜的三月茉莉龙井。” 常景棣不置可否。 玉夫人喝了一口茶,捧着茶杯笑道:“镇北王和我们百里氏的确是死敌,可别忘了,镇北王妃是我们百里氏的血脉。” “一旦我把这消息透出去,不但她身处险境,镇北王府,苏家和云家,都不得不被我钳制。” “哦?”常景棣放下茶杯,神色淡淡:“本王的王妃乃是淮安侯府的嫡小姐,于百里氏何干?” “你尽管出去说,看天下人是信你,还是信本王和王妃!” 玉夫人笑的诡异:“王爷是赌我没有证据吗,连珏呢,她算不算最好的证据?” “当年和云恒益在一起时,两人间留下了不少爱的证据,连珏给云恒益连生四子,并非无迹可寻。” “连珏出面,镇北王妃的真实身份无处遁形……” 玉夫人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常景棣,后面的话没有继续。 常景棣一开始,的确抱着试探的心思,想知道玉夫人夜半而来的目的。 一番话下来,他已经猜到了:“玉夫人是想让本王为你们所用?” “镇北王妃是百里氏血脉,镇北王作为她的夫君,说来说去,大家都是自家人。”玉夫人敲着手中的茶碗盖子,笑道。 “怎么能说是为我们所用呢,只能说,我们合作共赢,百里氏复兴,云晚意最少也是个公主。” “镇北王便是百里氏的驸马,一来二去,王爷你只是换了个身份,权利照旧。” “对镇北王而言,美人在怀,权利在握,又解决了皇上这个碍眼的敌人,百利无害啊!” 常景棣一顿,笑意蔓延在面上:“王爷和驸马,身份可不一样!” “王爷不像是在乎这些虚名的人。”玉夫人眯着眼,道:“实在不满意,继续封你为异姓王就是。” “镇北王是明白人,合作还是鱼死网破,心里该有一本账,话已至此,我就不打扰了。” “最迟明日中午,王爷若是不给我答复,镇北王妃的身世将不会隐瞒。” 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 “且慢。”常景棣叫住她,道:“玉夫人说的,本王要考虑,等考虑清楚,去哪儿寻你?” “泰和医馆。”玉夫人笑了笑,道:“王爷别想炸出我们的藏身之处,明日中午前,泰和医馆都会有人候着王爷。” “我们百里氏,就等王爷的好消息了。” 玉夫人一走,常景棣立刻从身上摸出一颗药丸吞了进去。 紧跟着快步出门,寻到准备妥当的山涧道人:“她们露面了,我有寻踪的法子,能跟随她们找到老巢。” 桌上的茶水,并非什么茉莉龙井,里面是加了药的。 这种药散发着茉莉的香味,与茶水融为一体,别人根本无法察觉。 喝过这药的人,周身会散发出难以消散的茉莉香味,自个儿闻不到,旁人却能。 常景棣收拾好了,带着山涧道人循着香味一路追踪玉夫人…… 第503章 闺中密友的心思 夜色高悬,远在温泉庄子上的云晚意心绪不宁。 或许,是上一次来,身边有常景棣的陪伴,这回感觉太空荡了。 她泡在温泉池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常景棣在做什么,离开大半日,上城的局势又如何变化着。 “晚晚,来这儿是放松的。”熙然郡主捧着一坛子酒,凑近她道:“瞧你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再念着镇北王了?” 云晚意收回眼神,叹道:“我的确想王爷,但却不是你以为的想,而是为最近种种事情。” “得了吧。”熙然郡主将酒坛子放下,整理好衣裳,没入温泉池子:“你主要是念着王爷,其次才是别的。” 余清鸿拿着酒杯跟在后面,闻言笑道:“晚晚和王爷新婚不久,却是聚少离多,想念也是正常的。” “倒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老是把这些挂在嘴边打趣,也不臊得慌。” 她们几人,早就是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了。 熙然郡主没觉得不好意思,哼哼道:“这里也没外人,连咱们的心腹都守在外边,自然无话不谈了。” “清鸿,你赶紧也下来,这温泉当真可以,入水感觉周身的疲惫都散了。” 余清鸿把酒杯放在酒坛子边上,也下了水:“难为这好地方,解疲乏真不错,就是离上城远了些。” “远些不好吗?”熙然郡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色逐渐暗淡:“远离那些个烦心事,落得山中自在人。” 余清鸿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路上来,熙然郡主的情绪都不高,显然没有上一次的好心情了。 抵达庄子放好东西后,熙然郡主径直找到管家,要了上回的酒,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 云晚意拿过酒杯斟满了,分别递给二人,道:“既然来了,自然什么都不想,好好放松。” “上回你们先走,咱们没尽兴,这一次没有王爷在,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我命人备了醒酒汤。” 熙然郡主抢过酒杯一饮而尽:“晚晚说得对,多喝点。” 几人说着闺中闲话,不知不觉间,一坛子酒就没了。 也不知道是泡在温泉中饮酒的缘故,还是因为带着心思,熙然郡主双颊酡红,已然有了几分醉意。 她抱着空荡荡的酒杯,高声叫道:“还要喝,这一次要桂花味儿的。” “立秋已经去拿了。”云晚意叹了一声,想着熙然郡主的情绪,和云怀书有关,劝道:“郡主,花未开便谢了,没什么值得在意。” 熙然郡主闻言,憋了许久的眼泪说下就下:“晚晚,你那三哥就是个懦夫,我表现的够明显了,他还拒绝。” “我,熙然郡主,徐国公府的大小姐,多少人上赶着求娶,你说我怎么就眼睛瞎了,只看上云怀书呢?” “郡主和云怀书不是一路人。”云晚意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相告:“如郡主自己所言,你身娇肉贵,是徐国公府捧在手心的宝贝。” “反观云怀书呢,如今的淮安侯府是个空架子,父不慈,死去的母亲尽是污名,加上云怀瑜和云柔柔的事情,简直毫无名声可言。” “连他自己,也没个好去处,压根配不上你。” 熙然郡主闷闷的举着酒杯,眼泪一滴滴砸在温泉中。 她不在乎这些虚的。 云怀书是什么身份,家里什么背景,她都不在意。 反正国公府最后都会帮她未来的夫君,走上康庄大道。 云怀书那呆子,怎么不明白呢?! 余清鸿跟着叹了一声:“虽然我是局外人,不好议论涉及淮安侯府的家事,可她说的对,淮安侯府太复杂了。” “晚晚出嫁时,你我都曾去相送,也瞧见了那老太君是如何虚伪,云侯又是如何算计。” “有这样的家人,你嫁过去做什么,白白受委屈吗?” “我不在意的,大可不住在一起。”熙然郡主越想,就觉得心中情愫越浓。 余清鸿又叹了一声:“你不在意,云三少爷呢,他是淮安侯府的三少爷,难道他愿意跟着你出去住。” “同时,忍受别人的白眼讥讽,说他是个吃软饭靠夫人的小白脸?” 云怀书显然不乐意。 熙然郡主神色又暗了几分:“我总觉得,他也是心悦与我的,心悦,不就能排除万难吗?” “你瞧晚晚和镇北王,他们二人未必有多般配,王爷当时还坐在轮椅上,前景堪忧,照样给了晚晚盛大的聘礼,给了晚晚所有。” “王爷和我有先帝赐的婚约。”云晚意瞧着熙然郡主越想越轴,无奈之余,只能直白道:“怀书和你不同。” “郡主再想想,若他对你真有情谊,会明知你伤心,还做出令你难堪不安的事情来吗,他实在不是良配。” “晚晚说得没错。”余清鸿抚着熙然郡主的后背,道:“他要真喜欢你,不需要你主动。” “况且,就算他喜欢你,如今的他身份地位本事样样不如你,定心中自卑难受,你的直接,只会将他逼得越来越远。” 熙然郡主越是难受,哭的鼻涕眼泪一把:“一开始,我和他针锋相对,从未想过会动心。” “心这种东西,又不受我控制,说动就动了,我能怎么办!” 伤心是真的,醉了也是真的。 余清鸿和云晚意对视一眼,两人都知道这么说下去,一晚上也说不清楚了。 云晚意索性道:“不想了,我们自个儿快乐就是。” 酒水刚好续上,熙然郡主抢过来,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四杯。 本就醉了的她,哪里经得住陈年酿的后劲儿。 云晚意和余清鸿七手八脚的把人弄上岸,又吩咐婢子们好生照看,一番折腾,已经是深夜了。 两人没了泡温泉的心思,捡了剩下的酒水,在廊下看星空闲聊。 “唉,想不到熙然真的会喜欢云三少。”余清鸿感慨着,道:“起先我还以为她喜欢的人,是和国公府的公子那般,满腹经纶又文曲的呢。” “我也意外。”云晚意想到云怀书最先的样子,蹙眉道:“云怀书的确不是熙然的良配。” 余清鸿看着她脸色古怪,小声道:“晚晚,你说云三少对熙然,到底有没有动心?” “有。”云晚意苦笑道:“可我刚才的那些话,正是云怀书的心声,淮安侯府是个烂的,他自觉和熙然不配。” “所以,他才会明知道熙然的心意,还故意疏远拒绝。” “想不到三少还有这般心思。”余清鸿喝了一口酒,道:“罢了,孽缘正缘,也不是你我说得算了。” “他们二人自有造化,倒是说起男女情分,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云晚意一顿:“帮忙二字谈不上,你尽管说。” “我……”余清鸿顿了顿,道:“家中二妹妹,想牵上六皇子这条线。” 云晚意回味一瞬,道:“太师的意思?” “不是,家中祖母的意思。”余清鸿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也知道,皇上只怕是撑不过多久,迟早有新君,六皇子便是那最可能的人选。” “家中本属意我,只是我不愿意做那些个事,便落在了二妹妹头上,恰好二妹妹从前和六皇子有几面之缘。” “她自个儿,也很欣赏六皇子。” “这些事,我说了不算。”云晚意犹豫着,道:“不过六皇子尚未有正妃,太师府二小姐也算门当户对。” “我回去跟王爷提一嘴,再问问六皇子的意思,等稳妥了给你答复。” 余清鸿嗯了一声,声音更低了:“为这些事麻烦你,我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前朝后宫本就牵连着。”云晚意无所谓,笑道:“除了你们,别家有未出阁的小姐,也会做这个打算。” 要是她还没出嫁,云恒益怕都会铆足劲儿,打这些旁门主意! 已经后半夜了,两人没说多久,各自回房休息。 云晚意躺下后,翻来覆去压根睡不着。 正来了睡意,迷迷糊糊间,立秋却在外边敲门:“王妃,连夫人来了!” 云晚意刚有的瞌睡,一下子全散了。 连夫人,还能有谁,必然是连珏! 没想到,她竟然追到这庄子上来了! 云晚意穿戴完毕,起身道:“人在哪儿?” “就在院子里。”立秋说着,压了压声音,道:“奴婢瞧着,连夫人有些功夫在,您务必要小心!” 第504章 连珏的反常 连珏能躲开常景棣派的暗卫,追到温泉庄子上来,肯定有些本事。 云晚意揉着太阳穴,道:“把人引到偏院去,别叫熙然郡主和余小姐的人碰上。” 她虽然和熙然郡主,余清鸿三人要好,可事关百里氏前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云晚意不想和连珏以及百里氏有任何牵扯,前朝覆灭百年,子孙后人血脉早就不纯了。 打着光复百里氏皇族的旗号,不过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向往权利又要冠冕堂皇罢了! 立秋会意,赶紧去前边。 寒露给云晚意倒了一杯醒酒茶,小声道:“王妃,您在王府的时候,她不曾上门看望。” “追到庄子上来,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不还是别见了,就说您身子不好,她还能强闯?” 云晚意的手,还按在眉心上,闻言冷笑道:“连珏追到这,不可能轻易离开,整好我有些事问她。” 收拾妥当去偏院时,连珏已经等了很久。 一如初见那日,连珏憔悴的厉害,灰头土脸,双眼红肿着,衣衫褴褛,看上去受尽虐待。 看到云晚意,连珏的眼泪就下来了:“你没事,简直太好了,我还担心玉和丧心病狂,会对你不利。” 云晚意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连珏,那张和连珏相似的脸上,并无笑意:“我在宫中,玉夫人还没那么大胆,公然在宫中作祟。” “倒是你,是怎么追到这儿来的?” “我知道怀书那孩子被玉和扣下,就去找了玉和,求她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了怀书。”连珏一说,眼泪又一次落下,声音哽咽难耐。 “怀书离开后,我才知道玉和明面上是放了云怀书,可暗里在怀书身上做了手脚,种下了什么秘术。” “怀书离开后,我想着法要送信给你,交代你小心,但玉和翻脸不认人,把我给囚禁了。” “这一次,也是我躲开种种看守,悄悄跟着你来的……” 云晚意勾着嘴角,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如此,还真是委屈你了,从上城到这,需要骑马吧?” “是。”连珏面对质问,苦笑着道:“我偷了马厩的马,玉和最近只忙着她的计划,对我的看管没那么严格了。” “而且她白日都不在,似乎要去镇北王府,我这才找到机会。” 云晚意的眼眸,逐渐眯起:“镇北王府?她去做什么?” 连珏顿了顿,犹豫道:“玉和不可能把这些事告诉我,我从她的只字片语中推测,或许她想以你的身份,要挟镇北王。” “唉,谁都知道你是镇北王的心头宝,镇北王事事以你为重,捧在手心怕飞了,还为你和太后叫板。” 连珏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打量云晚意的脸色:“她想借你的百里氏血脉的身份,让镇北王为她所控,帮她杀了皇上!” 连珏说得煞有介事,脸上的憔悴都散了些。 若云晚意没有经历前世那种种不堪,或许,今日面对言辞恳切的生母时,真的会动摇,也会选择相信。 可,现在的她,除了常景棣和师父算卜子之外,不敢相信任何人! 连余清鸿和熙然郡主,都要有所保留,何况是眼前这个只有血脉,没有任何交集的连珏? 退一步说,云晚意也不认为连珏能从玉夫人手下脱身,还跟着她寻到温泉庄子上来。 更可能的是,连珏以那些说辞哄骗她,想动摇她的心思! 思及此,云晚意收回心思,道:“王爷心中有数,我和北荣之间算是大是大非,他清楚该怎么做。” “玉夫人若想以我去威胁王爷,王爷定不会如她所愿。” 她的视线,逐渐在连珏的面上聚焦:“倒是你,好不容易逃出,还不辞辛苦追到这儿来。” “为了我,你当真是煞费苦心!” 话里,听不出好赖。 在看她的情绪,也隐藏的极好。 小小年纪,竟喜怒不形于色,沉稳老练,要是养在她身边,现在该是得力的左膀右臂吧?! 连珏心中暗自感叹,面上还是做出苦涩的模样:“这些年没在你们身边,我深觉亏欠。” “能为你和怀书,怀瑾做点什么,也算尽了我做母亲的情分。” “是啊,做母亲的情分。”云晚意扯出些许笑意,道:“玉夫人若知晓你出来见我,肯定气急败坏。” “这样,我给你准备东西,叫人送你离开上城,你往后别回来了,远离这些算计和是非,安度晚年吧?” 连珏一顿,旋即面带恳求道:“我离开上城太久了,而且年纪越大,越是放不下你们兄妹几人。” “玉夫人势力不小,我躲到哪儿也不是安全的地方,晚意,你是镇北王妃,安置个人不在话下。” “往后,叫我跟着你吧,当嬷嬷伺候也好,当婆子洒扫也罢。” 云晚意没有即刻回答。 连珏的举动太反常了。 来见连珏的路上,云晚意想过很多种可能。 唯独没想过,连珏会要求留在她身边! 连珏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她身边,有连珏想要的东西? 云晚意眉心逐渐收拢,做出很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连珏眼眶红着,委屈道:“我就这点点要求,也不可以吗?” “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不该抛弃你们兄妹,让你们受尽苦楚,但那时我的确有苦衷,自身难保,无法护着你们。” “晚意,我……” 云晚意听不得这些个虚伪的解释,打断道:“我没说不可以,只不过在想把你安置在哪儿好。” “你身边。”连珏赶紧提议,道:“我近身伺候你,总比别人稳妥,你嫁给镇北王,接下来该准备怀孕生子了。” “我是过来人,在你身边替你调养身子,可好?” 云晚意又一次陷入沉默。 这个关键时期,带着连珏就如同带着一个随时爆炸的威胁。 可不带着,她又实在想知道连珏要干什么。 跟着云晚意过来的寒露,见她不语,低声提议:“王妃,您身边有奴婢和立秋在,府上又有小满和双喜。” “连锦绣阁都有夏至和杏儿,您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不如把夫人放在别的庄子上?” 云晚意还没回答,连珏眉心一拧,不悦道:“我好歹是她的生母,放在庄子上可不好,还是在身前伺候吧。” “晚意,你相信我,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的,就化妆成你从这庄子上带回去的婆子。” 寒露看着迫不及待的连珏,越发觉得连珏别有所图,说话也不客气了:“夫人,奴婢僭越,说个不好听的话。” “这一路走来,王妃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白眼,且不说回到上城后,就说在三峰村,差点活不下去。” “夫人您那时候自顾着自己利索,不管王妃死活,现在王妃好过了,您上赶着要来伺候。” “却又一口一个母亲自居,王妃供着您也不是,让您当下人伺候也不好,不是把王妃架在火上烤吗?” 连珏看了眼寒露,面色猛然一沉:“我从来没有别的心思,只想孩子们安稳。” 寒露还要说话辩驳。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打断道:“连夫人自由惯了,在我身边的确不合适,且我被多人盯着,身边出现生人会引起别人怀疑。” “这样吧,你要愿意,跟着我回去在王府寻个闲差,若不愿,我叫人送你走。” 连珏犹豫了一瞬,立刻道:“好,我跟你回去。” “寒露,把人带下去安置。”云晚意打了个哈欠,道:“这么晚了,其他事明儿再说。” 就这样,连珏暂时在云晚意身边安顿下来。 寒露明面上是引导连珏,实则是监视。 立秋和云晚意回到主院,立刻不解问道:“王妃,您怎么会答应她呢?” “她心口不一,奴婢和您都曾与那玉夫人打过交道,玉夫人心思诡异,岂会掉以轻心到让连夫人逃出来?” “且不说这个,就单是她不肯离开您身边,都有很大的猫腻!” 等立秋一口气问完,云晚意才轻笑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但连珏这件事上,留她在身边更方便。”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连珏消失多年,回到玉夫人身边还能说动玉夫人放了云怀书,没那么简单。” “我更倾向于,她和玉夫人本就是一伙儿的,眼巴巴的来我身边,肯定是她们有最新的计谋。” “我倒要看看,连珏这一次还能用什么花招!” “太危险了。”立秋叹道:“这连夫人看上去好欺负,伪装太过。” “嗯。”云晚意实在困了,打着哈欠道:“你也早些去休息,以后连珏在,你和寒露又要多一重任务。” …… 次日,云晚意醒的很早。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也起来了,想着昨晚醉酒失态,熙然郡主面上的红晕就没消过。 吃早膳也是红着一张脸。 云晚意和余清鸿默契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决口不提昨晚郡主失态,给了熙然郡主最大的尊重。 余清鸿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到站在云晚意身后的连珏。 连珏特意穿了粗布麻衣,头上还包裹着靛蓝色的头巾,像个寻常妇人一般。 但那张脸,她并未过多掩饰。 憔悴暗黄之余,五官清晰,和云晚意有明显的相似之处。 余清鸿只觉得面熟,看了看连珏,又看了看云晚意。 之后放下茶杯咦了一声:“晚晚,你素来不喜欢身边有多余的人伺候,这婆子面生,是你刚提上来的?” 余清鸿表达的很委婉了。 熙然郡主闻言,这才注意到连珏。 看了几眼后,惊声道:“晚晚,这婆子和你也太像了吧,比死去的苏夫人和你还相像!” “你们看出来了?”云晚意放下茶杯,轻声道:“这婆子是温泉庄子上的,昨晚来伺候,发现她和我容颜相似。” “说来,我从未感受到什么母爱亲情,恰好婆子贤惠周到,就提到身前伺候了。” “不错。”熙然郡主没想那么多,顺着云晚意的话,道:“她能和你相似,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跟着伺候也好,你身边就常嬷嬷一个婆子,的确少了些。” 真的常嬷嬷,早就被藏起来了。 现在跟在云晚意身边的,是扮做常嬷嬷的算卜子。 昨儿抵达后,云晚意念着算卜子中了唤阴术刚恢复,让她先去歇着了。 后面的事,算卜子并不知晓,她也是今早才看到,云晚意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人。 听到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的话,算卜子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连珏。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但人前,算卜子不会多说什么,默默的收起心思,念着等下私下找云晚意。 余清鸿盯着连珏看了几眼后,蹙着眉,不赞同熙然郡主的话:“晚晚,别怪我多嘴,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庄子是王爷送你的。” “庄子上的人,也是王爷派人精心挑选,我不信王爷会弄一个和你相似的婆子在。” “何况,我们上次来并未看到,这次没了王爷倒是遇到她了,天下没过于巧合的事!” 连珏被几人质疑,面上却不恼。 还带着一丝笑意,主动解释:“我是才来庄子上不久的,得王妃看重,这才能近身伺候。” “我们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余清鸿很不喜欢连珏,下意识的排斥:“没规没矩,主子跟前要自称奴婢。” “连这些都不晓得,怎么伺候得王妃?” 连珏动了动嘴唇,下意识看向云晚意。 这个动作,在余清鸿看来就是耍小心思,她更为不悦:“我跟你说话,看王妃做什么?” 云晚意并没有解围。 连珏垂下脑袋,低声道:“我知道了。” “瞧瞧。”这一次,余清鸿没有和她继续计较,而是朝云晚意道:“这种婢子教都教不好,你带回上城,只会添麻烦。” “恰好,我身边差一个粗使婆子,你把她交给我吧。” 第505章 让她们去斗 连珏的目的,就是要跟在云晚意身边。 她怎么可能跟着余清鸿走。 还不等云晚意开口,连珏下意识拒绝道:“不行!” 说完又觉得不对,讪讪闭嘴。 “晚晚,我觉得清鸿说得没错。”熙然郡主在一旁瞧着,接过话道:“这婆子几次越过你说话,不懂尊卑。” “你如今自顾不暇,被很多人盯着,不能出错,真喜欢这婆子大可交给清鸿帮你管教,等调教好了,再给你送去。” “王妃。”连珏真是着急了,恳求的看向云晚意:“奴婢就跟着您伺候吧,奴婢一定改正不好的习惯。” 连珏这身份,放在余清鸿身边的确不妥。 况且连珏这张脸,和她很像。 见过她的人,必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太师府门客多,要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不仅她遭殃,连太师府和余清鸿都得被连累。 云晚意沉了沉眼,道:“清鸿一片好心,我本不该拒绝,只是这婆子毕竟和我长得很相似,带去太师府,又要引起不必要的猜测。” “她不懂规矩,我带回去叫王府的嬷嬷教习就是。”又朝寒露道:“寒露,这婆子不懂事,惹了郡主和余小姐。” “还不赶紧把人带下去,等调教好了再送上伺候?” 寒露赶紧带着连珏下去。 余清鸿蹙了蹙眉,直觉有些不对劲。 但这是云晚意的决定,她不会过多置喙,只道:“晚晚,你现在是镇北王妃,有些人带着是个麻烦。” “我知道。”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不说这个了,今儿天气好,山中也不算晒。” “听管家说后山外有道溪流,里面能摸鱼抓螃蟹,一会儿用了早膳,我们出去瞧瞧。” 一听可以玩,熙然郡主一扫不快,道:“好啊,有这种好玩的地儿,怎么没早说。” 几人说笑间,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吃过早膳,准备好东西,几人就去了后山。 云晚意心里挂着连珏的事,昨晚就叫人送了连珏的消息给常景棣。 远在上城的常景棣,收到消息后,离开明白了玉夫人的意思! 不等他开口,大寒已经猜测出声:“玉夫人和连珏二人,明明就配合着,一个负责在王府威逼,一个负责去王妃那边。” “难怪玉夫人之前大摇大摆来王府,还用王妃的身份要挟您。” 常景棣冷笑道:“是啊,连珏那张脸,和王妃实在是太像了,走在一起别人都会怀疑。” “何况到时候连珏自己说出身份,哼,打了一手好算盘。” 常景棣面色阴鸷,线条分明的脸紧紧绷着,额间隐约有青筋暴起。 大寒知道他真的发怒了,小声提议道:“要不,趁连珏和王妃尚未归来,咱们速战速决,把玉夫人解决了。” “有什么用?”常景棣抚着额头,道:“把消息给大祭司送过去,大祭司想利用本王,本王和王妃的身份就不能有污点。” “她,会替我们摆平连珏和玉夫人的!” 大寒听的云里雾里:“可,大祭司照样打着您的主意……” 说到一半,他总算反应过来了。 大祭司的计谋要名正言顺,只有常景棣这镇北王的身份适合。 玉夫人横插一脚,会坏了大祭司的计划! 大祭司绝对会阻止玉夫人,她们争夺起来,王爷反倒省事了! 大寒缓缓竖起大拇指:“高,王爷这一招,真的高明!” “别拍马屁了,赶紧行动。”常景棣心里挂念云晚意,侧头看了眼闷头闷脑的惊蛰,道:“本王要去接王妃了。” “惊蛰你扮做本王,对外称病,就说是天气诡异,暑热之下,以前的旧疾又一次起了。” 惊蛰冷不丁被点名,恍恍惚惚道:“啊,这一次没有王妃准备的药,若是宫中派太医来看诊,该怎么办?” “宫中自顾不暇,怎么会来?”常景棣冷笑道:“就算来人了,你也能想法子应付,就这样,本王乔装出城。” 谷雨也被常景棣忽然间的举动打的措手不及,急忙问道:“那爷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一两日吧。”常景棣哪里说得准,道:“上城的事情,你们看着办就好。” 大祭司会对付玉夫人,常景棣称病,也能省去很多麻烦。 云晚意和熙然郡主余清鸿三人玩的不亦乐乎。 从温泉庄子到这条溪流,要翻过一座山,马车和马都无法走,几人翻山越岭,溪边凉爽惬意,午膳都不想回去吃。 立秋自告奋勇,回去拿锅碗瓢盆和能用上的东西,又带着寒露芍药现垒大灶。 主仆几个忙忙碌碌,在下午终于吃上了自己抓的鱼和螃蟹。 “真鲜呐。”余清鸿捧着汤碗,喝着新鲜的鱼汤,由衷叹道:“难怪那些话本子里,说世外高人最后都隐居了。” “有山有水有良田,山风拂过,青山绿水百花香,换我我也愿意。” “那是当然。”熙然郡主夹了一筷子油炸酥蟹,嚼的香喷喷,含糊道:“最重要的是,就我们几个在。” “不用拘着平日的繁文缛节,挠人的规矩,自在极了。” 小溪里抓的螃蟹,和她们平日在府上吃的不同。 小小一个,清洗干净后裹了些立秋拿来的粉子,外酥里嫩,香味扑鼻。 一口咽下去,熙然郡主给云晚意夹了一个螃蟹,道:“晚晚,你和王爷说说,要不我和清鸿也挨着你们建一个小院子吧?” “费那个时间。”云晚意毫不在意,道:“温泉庄子在我名下,你们想带着家人来就来。” “上回我就和管家交代好了,来也不用再过问我。” “那怎么行?”熙然郡主又吃了一口鱼肉,嗔道:“你和王爷的小日子美滋滋,我们时常看着算怎么回事。” “还是另外建一个宅子稳妥,我今早看过了,你那院子附近还能僻出一块地来。” “我们各自建一个宅院,规模比你的肯定是比不上,只需要你和王爷首肯。” “我倒是没问题。”云晚意喝了一口鱼汤,道:“回头我跟王爷说一声。” 话音刚落,几人身后的林子里,传出常景棣深沉的声音:“不用跟我说,你的决定,便是我的决定。” “王爷?”云晚意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常景棣一身黑色的锦袍,站在林间宛如天神降临。 “我不是做梦吧,你怎么来了?” 第506章 放松的两日 常景棣一步步朝云晚意靠近,眼里倒映出她惊诧的模样。 直到走到她跟前,四目相对间,轻笑道:“自然是想你,才过来找你。” 迎着他炙热的眼神,云晚意脸色滕然红了:“王爷,这儿还有别人呢!” “哎呀,当我们不存在就好。”熙然郡主放下碗筷,揶揄之余全是感慨:“没想到啊,有朝一日,竟能听到镇北王如此腻歪,啧啧啧。” “还得是我们晚晚有这个魅力,换做旁人做这镇北王妃,王爷定不屑一顾!” 云晚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郡主莫要打趣我们了。” 余清鸿见状,笑着解围道:“王爷对晚晚好,不是我们乐意见得的吗,你这般说,晚晚脸皮子薄,不好往哪儿放了。” 熙然郡主还是笑着,道:“是我说的不对,你们俩慢慢腻歪,我和清鸿先回去,这些东西得趁新鲜,交给大厨做出来才好吃。” 三人早间就出来,如今已是日暮西山,也该回去了。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先一步,带着抓的鱼儿小虾和螃蟹,动身往回走。 云晚意则是和常景棣落在后面。 看到前面几人的声音没入密林,声音渐行渐远,云晚意迫不及待问常景棣道:“王爷怎么忽然来了?” “难道是长城的局势变化,实在难以掌控?” 看到她着急的模样,常景棣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出来玩还操心这么多,难怪立秋说你时常睡不安稳。” “上城的事不需要你担心,连珏和玉夫人配合,一个在城内,一个在城外,想让你我处在被动中,不得已配合他们。” “不过,我已经叫人通知大祭司了,她需要我镇北王的身份干干净净,必会阻止玉夫人的计划。” 云晚意心一沉——她早就知道连珏目的不纯,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 哼,什么母女亲情,什么牵挂,全是说出来哄人高兴的! 好在,她如今不期待那些虚无的东西,否则听到真相,心都要碎了。 常景棣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拥着她道:“本来对连珏就没抱期待,她的作为你也别放在心上。” “如大祭司和我之间的关系,即便是我的外祖母,照样处处算计我。” “我没放在心上。”云晚意收回心思,绝尘的面容上满是苦涩:“只是在想,要如何处置连珏。” “苏锦不是我的亲娘,无生育之恩更无养育之情,我可以用前世今生的仇恨,毫无顾忌的杀了她。” “连珏却不同,她再不堪,做了再多的坏事,目的再不纯,也无法掩盖我从她肚子里爬出来这个事实。” “若我对她刀刃相向,怕是天理不容。” 常景棣将她轻轻带入怀中,拥着她的同时,低声道:“连珏当真利用你,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到时候我来动手,不会让你沾染因果。” 云晚意将头埋在他心口,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道,心中逐渐平静。 山间很是清净,立秋寒露两人远远站着,周围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就剩下鸟叫虫鸣。 常景棣在那么一瞬,恨不得时间静止,不用管外头是是非非,和云晚意安居此处。 云晚意心底,也是一样的想法:“王爷,等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南下,也要找这么个福地。” “嗯。”常景棣摸着她缎子似的黑发,道:“我已经派人去寻地方了,等这边结束,立刻启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也动身回温泉庄子。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早就洗漱完了,在各自的房间休息。 云晚意抓鱼摸虾,裙子上沾了不少泥巴,晚膳还得等一会,她索性也先去洗漱。 “我给你带了一身衣裳。”常景棣看到她去室内的温泉浴池,道:“锦绣阁昨晚送去王府。” “说是夏至和杏儿两人专门给你做的,蚕丝料子,这个天儿穿整好,便给你带来了。” 云晚意接过料子摸了摸,触手是冰凉的手感,也是她喜欢的颜色。 多在温泉池泡了一会儿,出来时常景棣不见踪迹,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守在说笑。 余清鸿一眼看到她,惊喜道:“晚晚,这身衣裳也太配你了,淡淡的灰色,绣着盛放的海棠,灵动极了。” “晚晚什么时候都好看。”熙然郡主由衷赞道:“别说这身衣裳是量身定做,就她这皮子,捡个麻袋披着也会令人惊艳。” “你们啊,惯说这些好听的话。”云晚意头发还湿漉漉的,走向妆台子,道:“怎么没多休息会儿?” “这会子睡了,晚间又睡不着。”熙然郡主感慨道:“熙然说晚上有星辰,咱们还在是院子里吃饭。” “顺便玩点小游戏打发时间,也不会显得太无聊。” 云晚意嗯了一声,又侧头问寒露:“王爷呢?” 寒露尚未回答,熙然郡主嘟嘟嘴,不悦道:“啧啧,姐妹在这,你却时时刻刻想着王爷。” 话是这么说,熙然郡主还是正色道:“好像是大寒叫他,出去处理事情了。” 云晚意了然,定是上城有动静了,她笑了笑,顺着熙然郡主的打趣道:“王爷是我夫君,我当然要问问他的去向。” “唉,就我们俩可怜兮兮。”熙然郡主靠在余清鸿身上,故作凄凉道:“从上城躲到这儿来,还得见证人家恩爱的感情。” 余清鸿点了点她的额间,道:“只有你这般想,大姑娘家家也不嫌臊。” “怎么,没得甜甜的感情,还不许我感慨了?”熙然郡主不服气,道。 余清鸿担心说多了,又要勾起熙然郡主对云怀书的感情,笑道:“可以感慨,放心好了,月老不会偏心。” “那日和晚晚一起看的话本子怎么说来着,这世间总有一个属于你的盖世英雄,只是还没寻到你而已。” 说起那日看的话本子,熙然郡主的注意力分散了,说说笑笑间,热闹极了。 常景棣出去没多久,远远就听到屋内笑作一团,嘴角也不由跟着勾起。 大寒叹道:“王妃没有亲姊妹,对外更是端庄挑不出错儿,也就和熙然郡主余小姐在一起,会有这般轻松的时候。” “她恍如飞鸟,只不过暂时,被镇北王妃和云大小姐的身份困住了。”常景棣抬眸,看了眼满是繁星的夜空,道。 “她应该在广袤的天空自由翱翔,该是恣意欢笑。” 谷雨见常景棣面上有些恍然,赶紧道:“您已经派人寻到了好地方,就等给王妃一个惊喜,王妃定是喜欢的。” “嗯。”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随即叮嘱道:“上城的事情,暂时别告诉王妃。” “是。”谷雨顿了顿,又道:“山涧道人传来的消息呢?” 常景棣眸色更深,耳边恍惚又传来云晚意的笑声。 他蹙着眉,道:“先不提起,等王妃回上城再说。” 常景棣没进去打扰热烈的气氛,带着大寒谷雨出去了。 晚膳时,他才现身。 出去那么久,云晚意自然担心,寻了个机会问他情况。 “还是那样。”常景棣含糊道:“玉夫人和大祭司之间的斗争,咱们坐山观虎斗就是。” 云晚意没有多想,道:“也是,大祭司不是善茬,保不齐还能牵扯出玉夫人背后的人。” 常景棣面上闪过一丝异样。 不过,云晚意并未发现,熙然郡主招呼云晚意吃河虾,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一顿晚膳还没吃完,大寒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面色不太妙。 常景棣察觉到这点,借口把地方留给几个女子,跟着大寒出去了。 刚出前院的门,大寒就迫不及待道:“爷,上城又传消息来了,说大祭司雷霆手段,终于逼出了玉夫人背后之人的踪迹。” “是谁?”常景棣直觉不对,赶紧追问。 大寒讪讪道:“目前还不清楚,上城距离温泉庄子,快马加鞭也要小半日时间……” 顿了顿,大寒提议道:“要不,咱们启程回去?” 常景棣眯着眼,道:“回去做什么,等玉夫人和大祭司继续斗,王府不见任何人,称病谁也奈何不得。” 常景棣陪云晚意呆了两日。 本来还打算多玩几天,奈何上城传来消息,说皇上命了几波太医去镇北王府,惊蛰已经要顶不住了。 不得已,常景棣只能先启程回去。 云晚意不放心,准备跟着他走,奈何熙然郡主和余清鸿都没玩尽兴,拉着她非要她尽地主之谊。 常景棣也说她难得出来散心,在这好好玩耍避暑,云晚意便也舍命陪君子,抛开担心留在这世外桃源。 她的留下,连珏无疑是最揪心的。 连珏接近云晚意,为的是接下来的事,云晚意要一直在这野山里呆着,她怎么起作用?! 常景棣走了几日,也不见云晚意有回上城的意向。 连珏终于按耐不住,借着端茶的空儿,寻到了云晚意跟前:“你怎么没跟镇北王回去?” 云晚意刚洗漱完,坐在铜镜前,漫不经心道:“我一届妇人,又没个要紧的事,这里舒服,着急回上城做什么?” “可。”连珏顿了顿,道:“镇北王好歹是王爷的身份,多少女子觊觎他的地位。” “你在上城盯着,阿猫阿狗不敢打主意,你不在,那些人蠢蠢欲动,王爷又是血气方刚的男子,难保不会动心。” 说起血气方刚,云晚意不免想到常景棣留下的这几晚。 几乎夜夜笙歌,就没一日消停,的确血气方刚! 铜镜中映出云晚意微红的脸颊,好在夜色烛光的掩盖下,并不明显。 赶走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画面,云晚意眯着眼,透过铜镜看向连珏:“我相信王爷。” “相信归相信。”连珏着急了,放下安神茶水,道:“架不住别人上赶着扑啊。” “细想想,王爷要身份有身份,要模样有模样,在上城数一数二,谁不动心?” 云晚意脸色微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连珏一幅伤心的样子,道:“我毕竟是你的生母,这些年没在你身边照顾教导。” “也没能亲眼看着你长大嫁人已经是遗憾了,你嫁给镇北王,他疼你爱你,我看着自然高兴。” “可万一他被其他狐媚子诱惑,你尚未诞下孩子,被人抢先一步,岂不是又要……” 要换在别人家,这一番话,的确是母亲为孩子考虑。 可放在云晚意和连珏间,就只剩下算计了。 铺垫的越多,越让云晚意恶心。 云晚意忍无可忍,听不下去打断道:“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端的用些有的没的话,平添我的担心,并不像是为我好。” 连珏顿了顿,道:“你出来也有六七日,应该回去了。” 云晚意终于回头,视线飘向连珏:“难道不是你想回去了?” 连珏一顿,语重心长道:“我着急回去做什么,怕玉夫人抓不到我吗?” “还不都是为了你,七日啊,足够发生很多事了,我在上城的时候,听玉夫人提起过,她叫人送美人给镇北王!”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这么着急,非着急提醒你回去?” 云晚意挑眉:“既然这样,我也该收拾准备回去了,明日启程吧。” 连珏明显松了一口气,背对云晚意的时候,烦躁的情绪难掩。 来这儿七日了,云晚意派人专门盯着她,她无法知道外边的消息。 谁也不知道,上城到底在怎么发展。 终于能回去了,但愿玉夫人没把事情搞砸,否则她就白来了这一趟! 第507章 上城异样 没有连珏这番多余的劝告,云晚意自己也决定回上城。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准备还留几日,山中比上城凉快太多,两人玩的都舍不得了。 云晚意先一步离开。 回城的马车进城,云晚意就察觉了不对,四周安静的有些诡异,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眼。 午间暑热的气铺面而来,街上空无一人,他们的马车车轮声音格外明显。 立秋也察觉不对了,低声道:“王妃,天气反常,暑热厉害,百姓一开始的确不想出来。” “可过去这么久,大家都适应了暑热,生病减少,商铺该开门的照样开门,今儿竟是户户紧闭着门,不对劲啊!”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你们最近没打探上城的消息?” “没有,王爷说您在外边玩,为的就是开心,叫奴婢等人别去打扰您。”立秋犹豫着,道:“咱们早些回去,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连珏也在马车内,同样觉得事情诡异。 她接过立秋的话,道:“是啊,我早就说要回来,你看,耽搁的这段时间,上城又发生了不少事。” 立秋不待见连珏,臭着脸道:“不管夫人之前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伺候王妃的婆子,说话要注意分寸。” “尤其是进了王府,一个不小心,会给王妃带来祸端。” 连珏按下心中的不满,道:“我知道了,叫车夫再快点吧,早些抵达镇北王府。” 云晚意没有接话,朝寒露道:“去德善堂瞧瞧。” 别的铺子暂且不提,德善堂不可能不开门。 之前章掌柜就说过,一切都听她的授意,她没在上城,章掌柜不可能擅作主张。 “又绕到别处。”连珏嘀嘀咕咕,不怎么愿意:“这么热的天,何苦折腾?” 寒露不喜道:“王妃自有王妃的决定,若夫人什么都要干涉,可以直接下马车了!” 什么身份,也敢接二连三这般对她?! 她好歹是云晚意这镇北王妃的亲娘! 连珏忍了又忍,视线看到云晚意并不阻止,只能再忍下这口气! 马车很快抵达德善堂,只见搭建在德善堂门口的遮阳棚子,歪歪扭扭倒在一旁,像是被人给恶意推倒的。 且德善堂大门上,有明显的打砸痕迹。 大门,自然也紧紧闭着。 寒露扶着云晚意下马车,四处察看了一番,小声道:“从周围的痕迹和大门上的印记来看,德善堂多半多人砸了!” 云晚意如何没看出来,她寒着脸,冷声道:“把门大开,瞧瞧里面的东西少没少。” 立秋就站在门边,闻言赶紧开门。 屋内药味很浓,乱七八糟的药味夹在一起,熏得人脑袋疼。 桌椅柜子都算正常,可云晚意还是一眼看出,这些都被重新规整过。 “连屋内也被人砸了。”她捡起墙角的药材,道:“谁都知道德善堂在我名下,一般人不敢造次。” “除非……” 立秋寒露两人的脸色也不好。 镇北王一日没垮台,云晚意便是尊贵的王妃。 王妃名下的铺子,谁敢放肆? 除非,云晚意百里氏血脉的身份,被人知道了! 连珏嫌热,在马车上远远看了眼,并未下马车。 “王妃,摆明了是玉夫人他们的手笔。”立秋看了眼马车的方向,低声道:“连夫人另有所图,要不奴婢做戏,把她赶走?” “赶走她,她那些个计谋就不能实施了?”云晚意将药材放好,叹道:“放在身边反而安全,先回王府。” 从德善堂到王府也和别处一样,商户不开门,满街上找不出一个人。 敲开王府大门,新调上来的管家吴叔赶紧迎上前:“王妃,您回来了,怎么不派人先打个招呼,小人着人去迎接?” 云晚意擦了把汗,道:“临时说起回来,没必要太大的阵仗,王爷呢?” “王爷进宫去了。”吴叔四下看了眼,道:“王妃,这上城,翻了天了!” “什么情况?”立秋上前几步,道:“为何外边一个人都看不着,发生了什么?” 吴叔叹了一声,刚准备说,又见云晚意身后多了几个人,欲言又止道:“王妃,等您安置好了,王爷的侍卫会去找您说清楚。” “小人不敢多说,怕说错了话,给您惹麻烦。” “嗯。”云晚意也没强求,道:“你先下去忙吧,有事再叫你。” 等吴叔走远,云晚意又叫寒露,道:“你把连夫人带下去,别人问起,就说她叫莲花,是我们从庄子上带回的婆子。” “王府不是温泉庄子,你先跟着她,等她熟悉了再说。” 寒露明白,云晚意这是叫她监视呢:“是,奴婢一定看顾好莲花。”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朝后院走去。 立秋快步跟上,道:“王妃,院子里有双喜她们伺候,奴婢先去找惊蛰几个。” 云晚意嗯了一声:“快去快回。” 双喜又有好些时间没看到云晚意了,斟好她喜欢的花茶,委屈道:“王妃,您可算回来了。” “我不在家,你们应该更自在。”云晚意笑了笑,端起花茶啜了一口,道:“惊蛰最近很忙吗?” “忙,他都好几日没回家了。”双喜收起笑意,低声道:“出大事了,据说嫧灵大公主回到上城。” “连王爷也进宫去,两日没回,坊间传闻,嫧灵大公主要回来找皇上复仇!”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等等,嫧灵?她,她不是死了?” “死,不会吧,嫧灵大公主好生生回来了,回来那日声势浩大,可有牌面了!”双喜凑近几分,煞有介事道: “据说嫧灵大公主和王爷一样,曾在太后膝下养过,和王爷也算是老熟人,所以王爷才奉命进宫。” 云晚意彻底乱了。 嫧灵,她和亲多年,传闻早就死了,这个节骨眼怎么会出现? 难道,她和玉夫人几人,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云晚意摸不着头脑,索性吩咐道:“去把东西收拾妥当,给我找身衣裳,我等会进宫。” “王妃,王妃!”立秋尖着嗓子,一路小跑,道:“奴婢问到了,嫧灵大公主回来了!” 云晚意已经知道了,并不诧异,追问道:“还有呢?” “剩下的不知道。”立秋喘了口气,道:“惊蛰几个都不在,惊蛰和谷雨陪王爷进宫,两日了还没回来。” “大寒应该是出去办事了,王爷身上的心腹也不在……” 云晚意更是头疼了。 城中百姓不出现,常景棣进宫不归,什么消息也不知道。 “更衣,寒露在家盯着连珏,立秋随我进宫。”云晚意顿了顿,又从妆匣子里翻出一瓶药水,道。 “小满,炖点消暑的甜汤,把这个倒进去,送给连珏,就说我特意吩咐,给她去暑的!” 第509章 大公主归来 惊蛰冷不丁瞧见云晚意和立秋,又见她们主仆做了宫女打扮,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等看清楚,惊蛰赶紧迎上前请安:“王妃,您,您怎么这幅打扮,又是怎么进宫的?” “先别问这么多。”云晚意看了眼禁闭的房门,道:“王爷呢?” “在里面呢。”惊蛰回过神,赶紧又压低声音道:“里面不仅有王爷,还有嫧灵长公主……” 云晚意挑了挑眉:“嫧灵大公主怎么在这?” “说有事和王爷商议。”惊蛰四处看了看,又低声提醒道:“嫧灵大公主现在厉害的很,她当年是和东裕和亲。” “如今东裕的老王死了,嫧灵公主是太后了……” 云晚意呼吸一滞。 东裕国和北荣鼎立,方方面面都足以和北荣抗衡。 当年嫧灵前去和亲,免于一战,多年后嫧灵归来,却换了身份,该不会引起新的一战吧?! 后知后觉间,云晚意诧异道:“嫧灵公主当年是去东裕和亲吗?” 她怎么记得不是? 惊蛰嗯了一声,道:“嫧灵公主是太后义女,也算王爷的姐姐,属下通报,您再进去。” 惊蛰的通报,让常景棣吓了一跳。 他知道宫内宫外的守卫,也知道嫧灵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宫。 云晚意什么时候回上城的,又是怎么进来的,肯定是受委屈了! 常景棣顾不得嫧灵大公主还在跟前,快步出去,看到云晚意的那瞬间,他松了一口气。 云晚意完好,表情也正常,只有那身打扮不一般。 常景棣无奈笑道:“你怎么来了?” 云晚意想到他在温泉庄子后山说的话,俏皮一笑,道:“自然是想念王爷了,才找到这儿来。” 常景棣心头一软,将人带入怀中:“怎么这幅打扮?” “王爷名头不好使,太后令牌不起作用,只能混进来了。”云晚意顿了顿,在他怀中低声道:“我是不是来错了?” “没有。”常景棣揉了揉她的宫女发髻,俯身道:“我们是心有灵犀,我想你,你就来了。” 两人亲昵,惊蛰和立秋不约而同的避开眼。 只有嫧灵,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看到这一幕,笑道:“没来上城前,就听说镇北王妃果敢有本事。” “没想到今日一见,还能看到镇北王妃活泼的一面。” 云晚意从常景棣怀中探头,朝传闻中把皇上迷得昏头的女人看去。 从年龄上推算,嫧灵应该有三十好几了,可肉眼分辩,最多也就二十好几的样子。 保养的十分到位,肤白细腻,看不见一丝皱纹。 更主要的是,她有一张明媚的脸。 比起宫中的后妃来说,这张脸太生动了,媚却不俗,艳却不妖。 双眼盈盈似含情,云晚意一个女子,都觉得她很有风韵,遑论男人? “晚意。”常景棣松开她,牵着她的手,介绍道:“这位是嫧灵大皇姐,你可以称呼她为皇姐,也能叫公主。” 云晚意行了个挑不出错儿的礼:“镇北王妃云晚意,见过大皇姐。” “都是自己人,不必拘礼。”嫧灵大公主步态摇曳,走到云晚意身前,拉住她的手,道:“真真是无双美人啊。” “都说镇北王把王妃供的跟宝贝似的,本宫要是个男人,看到你这般妙人,也舍不得松手。” 嫧灵并非胡乱夸赞。 云晚意未施粉黛,素面朝天,一张脸白皙的如刚剥了壳的鸡蛋,五官明媚又完美,身姿婀娜。 只穿着寻常宫女服,都如此的出挑迷人,稍微打扮,那还得了? 云晚意微微一笑,低头道:“皇姐谬赞,您才是当之无愧的美人。” “好了,美人都是相吸的。”嫧灵从头上摘下簪子,插在云晚意发间,道:“不知道你要来,也没提前准备东西。” “这根蝴蝶玉簪是东裕王赐给本宫的东西,也算千里挑一,算我给你的见面礼了。” “多谢皇姐。”云晚意没有客气,道:“是我唐突了。” “没唐突。”嫧灵自来熟,拉着云晚意的手进门,道:“本宫多年没回来,对上城的事不了解。” “所以拉着镇北王多留了几日,你可别介意。” 云晚意看了常景棣一眼。 常景棣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云晚意这才顺着嫧灵公主的话,道:“皇姐哪里话,都是一家人,您许久不回来,的确不了解。” 说着,她话锋一转,疑惑道:“只是一路而来,这戒严的事……” 嫧灵还是笑着,温柔道:“当年本宫离开并非情愿,有些旧时恩怨没了,皇上和太后身子都不好,只能用这种方式。” 云晚意跟着笑了笑,这一次,她没有接话。 嫧灵拉着她进去,又以主人的姿态吩咐婢子去御膳房传点心。 几人说了一些无边的话,嫧灵打了个哈欠,道:“这几日奔波劳碌,真累得慌,你们小夫妻相见,浓情蜜意,本宫就不打扰了。” 第510章 嫧灵的目的 云晚意的这个问题,让常景棣禁不住冷笑出声。 他眼角眉梢都满着嘲讽和不屑,道:“你猜猜,嫧灵阔别北荣多年,是如何长驱直入,在上城不受限制的?” 云晚意稍稍一想,面上表情也开始微妙:“皇上给的特权!” 常景棣一点也不意外她能猜出来,毕竟她实在聪明。 但她说过之后,常景棣眼角眉梢的不屑越加明显:“也不知道该说皇上真深情,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皇上当年没送嫧灵出嫁,却在嫧灵出嫁前,把最重要的兵符作为定情信物交给她了!” 云晚意呼吸一滞,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皇上是一国之君啊! 得糊涂到什么程度,才能将兵符交给远嫁他国的公主? 稍许,云晚意呼吸紊乱,厉声道:“皇上怎可这般儿戏,难道他以为嫧灵会一辈子衷于他?” “嫧灵如今是东裕国的太后,拿着北荣兵符,北荣岂不是不攻而破?” 常景棣给她倒了一杯水,安抚道:“情况也不是没转圜的余地,皇上在把重要的兵符交给嫧灵后,又重新打造了一块兵符。” “兵符还能有两个?”云晚意捧着水杯,一头雾水:“两个兵符同时出现的话,将士们听谁的?” “不太一样。”常景棣顿了顿,道:“皇上还不算糊涂到家,把先前的兵符送给嫧灵后,重新打造兵时,他曾说过以新的为准。” “但,那块兵符能号令的士兵,有很多追随过新武将军,也就是嫧灵的生父,他们只认识新武将军曾拿过的兵符。” “那块冰封又在嫧灵手中,所以……” 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云晚意心头烦躁,道:“嫧灵远嫁东裕,为何会和百里氏联系,还成了能号令玉夫人和连珏的人?” “这件事,我也没完全搞清楚,只知道当年新武将军的事。”常景棣蹙着眉,略显烦躁,道。 “我们之前有过种种猜想,却谁都没料到,玉夫人背后的人是嫧灵!” 云晚意心绪复杂,喝了一大口水,干燥的嗓子总算得到了滋润。 她连喝了几口,道:“现在呢,嫧灵把持重兵,看守皇宫内外,全城戒严,她要如何?” “是帮百里氏复国,还是将这北荣,完全变成东裕的附属物?” 常景棣摇头,道:“都不是,她虽是东裕的太后,但嫁去东裕后,她没有自己的孩子。” “东裕如今的王,是寄养在她膝下的养子,两人年岁只差八岁,东裕王野心勃勃,明面上之外,压根不服这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娘。” “而嫧灵的父亲,为北荣而亡,她也不可能违背父亲和整个家族的意愿,再让百里氏称王。” 云晚意似乎听懂了,又似乎不理解:“既是这样,她到底要做什么,要皇上的命吗?” “如今有大祭司和百里氏后人在,谁都想要皇上的命,难道还差她一个?” 常景棣再度摇头,完美的线条紧绷着,烦躁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厉害:“不知道。” “我在宫中两日,目的就是和嫧灵相处,套出她的目的,但无果,这么多年在东裕皇室,想必她也走的艰难。” “她在也不是我印象中那个人了,圆滑又没有弱点,端着一幅尊贵从容的假面,不说一句实话。” “两日时间,我也只套出刚才说的这些,再无其他。” 云晚意疑惑道:“那就任由嫧灵这么把持着北荣的一切?” “不会,常沐泽那边私下在运作。”常景棣一顿,道:“嫧灵手中的兵符只是其一,并非总兵符。” “她恰好拿捏了禁卫军,常沐泽从外边调别的兵,准备和她抗衡。” 云晚意想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的街道,蹙眉道:“所以城中极有可能爆发内乱,百姓才居家不出?” “对。”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本想着,你和熙然郡主余清鸿两人,会在温泉庄子上多玩几日。” “没想到你忽然间回来,恰好要卷入这无端的纷争中,唉,怪我这几日没给你传信。” “不怪王爷,是连珏窜戳我回来的。”云晚意跟着他的话,叹道:“她在温泉庄子上,和外界不通消息,也担心的很。” “回来了,咱们就一起面对这烂摊子。” 常景棣握住她的手,道:“好,一起面对。” 云晚意依偎在他心口,想到德善堂的狼狈,疑惑道:“对了,德善堂被谁给砸了?” 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到常景棣搂着她的手,明显僵硬。 云晚意不安的抬头,视线落在他紧绷的下颚线上:“出了什么事?” “你的身份。”常景棣顿了顿,没打算隐瞒她,道:“本来我想着,有大祭司收拾玉夫人,你的身份玉夫人不可能暴露。” “但我去温泉庄子两日,没有及时处理,玉夫人被大祭司步步紧逼,暴露了你的身份,说你是百里氏的遗孤。” “还说你嫁给我是包藏祸心,打算光复百里氏,她还煽动百姓,去打砸你名下的铺子,德善堂首当其冲。” “好在及时控制,店内药材被抢夺了一些,人员没受伤。” 云晚意眼前一黑:“所以,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也不算,毕竟是玉夫人一面之词。”常景棣收紧手臂,道:“你还是镇北王妃,除了被玉夫人煽动的那些人之外,别人不会把你如何。” “所以,连珏跟在我身边,就是为了站出来揭露我的身份。”云晚意冷笑道:“可惜,我躲去庄子上了。” “她们这个计谋实施一半,不算成功。” 常景棣轻轻嗯了一声,话闷闷从他心口传出:“话是如此,你还是要小心,连日的反常天气,城中百姓暴躁。” “免不得有坏人混在其中,借机闹事。” 两人还没说多少话,惊蛰就在外边说,有要事通报。 “进来吧。”常景棣松开云晚意,朝外道。 惊蛰快步进门,道:“王爷,外边传消息了,苏老将军说,必要时动用他留给王妃的兵符……” 云晚意这才后知后觉,还有外祖留下的兵符! 常景棣看了云晚意一眼,回惊蛰道:“知道了,你派人告诉苏老将军,家门紧闭,莫卷入是非中。” 云晚意从贴身的暗袋中,拿出那枚兵符,眼神复杂。 这一世,苏震天给了两回,她才收下兵符,没想到还是派上用场了。 “晚意,这枚兵符,也算苏老将军给你的保障。”常景棣瞧着她的神色,道:“暂时还不到拿出来用的时候。” “你先收着,在说兵符一旦出来,皇上和嫧灵都知道是谁的势力,会把苏家卷入其中。” 云晚意轻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宿命,前世今生,很多事情都不是我所控制。” “罢了,先按照王爷的打算来,若这枚兵符能起到相应的作用,我一定义无反顾的拿出来!” 常景棣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别想太多,我等下叫人送你回府。” “王爷不回去?”云晚意疑惑道。 常景棣手微微一顿,无奈道:“嫧灵让我进宫,明面上是姐弟叙旧,实则是变相看管。” “她担心我会坏事,所以想出这么一招,不过她不会对我如何,你先回府上,我……” “不,我和王爷一起。”云晚意打断他的话,道:“既然是夫妻,就得荣辱与共,岂能有福一起享了,有难王爷独自面对?” 常景棣又是好笑,又觉得心酸,握紧她的手,道:“我懂你的心意,但你留下不算良策。” “我们二人都困在宫中,反而不利于行事,再说家里还有师父,还有云家俩兄弟,还有山涧道人。” “你回去,他们也能安心。” 云晚意还是不肯,反握住常景棣的手,道:“玉夫人既是嫧灵的人,同时也是玄医一脉的五师妹。” “虽然在玄医山中没呆多久,却拿了玄医不少毒药,她是最大的威胁,一旦他们想对付王爷,必要用玄医一脉的药。” “我留下,王爷能防备,万一被我猜中,也能及时解开!” 常景棣拿出贴身带着的药丸,道:“你给的解毒药,我随身带着,我在宫中,他们反而因为投鼠忌器,不会下毒。” “但若是我出宫,就不好说了,懂了吗?” 常景棣心意已决,在云晚意回答之前,又道:“师父之前伤得厉害,你回来后,还没来得及陪伴她老人家。” “还有山涧道人,被我请到上城,你得回府帮我照顾着。” 云晚意这才听他的话,回去王府。 来的时候,是偷偷溜进宫的,走时是大马车相送。 嫧灵命人体面的把人送回去,不知道是因为常景棣的原因,还是因为嫧灵有别的目的。 云晚意归来,紧张的王府也算松了一口气。 小满双喜几人更是围着她,七嘴八舌的说着: “王妃,奴婢几人都按照您的吩咐,故意留了间隙让连夫人钻。” “您果然料事如神,连夫人在您走后不久,就摸到院子里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在屉子里,拿走了您制作的毒药!” “……” 事情,的确在云晚意的意料中。 连珏跟着她在温泉庄子上,就时不时试探她。 回上城后,这么好的机会,她赌连珏不会错过! 所以,云晚意临走前,故意表现的慌慌张张,让人知道她为了常景棣紧张担心,迫不及待。 慌乱下,必有纰漏! 她走后,小满去锦绣阁拿东西,双喜回她自己的宅子,连珏自以为抓住空档。 其实,她慌张之余,对几个婢子多番叮嘱过。 加上主仆几人的默契,不需要多说,几个婢子也懂她的打算,放心的按照她的吩咐做。 这样一来,连珏自以为高明,实则还是在云晚意的掌控中! 云晚意回来后,先去看了师父算卜子。 算卜子腿脚恢复后,跟着她去温泉庄子,因为有外人在,两人能说话的时间很少。 来回奔波,云晚意也没顾得上她。 直到现在,云晚意才看到算卜子脚踝上,留下的紫色指印还在。 “师父,王爷不是说山涧道人道术高超,已经帮您解决了唤阴术?”云晚意盯着那紫印,只觉得太过诡异了,疑惑道。 “这印子为何还在,是不是并未驱除干净?” 算卜子轻笑道:“唤阴术留下的痕迹,不可能消散了,除非把这坨肉剜走。” “我这把年纪,脚踝又是私密地儿,不会露给外人看,在与不在都没妨碍。” “师父受苦了。”云晚意红着眼眶,道:“等这几日的事情消停,我会杀了咺引道长给您赔罪!” 听到这话,算卜子脸色微变,道:“咺引道长今非昔比,他彻底沦为邪道了,你斗不过他的!” 云晚意想了想,道:“王爷请了山涧道人来,山涧道人道术高超,能破唤阴术,能解玉夫人她们的秘阵。” “如此道术,必也能对付那个邪魔妖道!” “不行。”算卜子急声道:“山涧道人这些天费了太多精力,他还有旧疾,这些天咺引道长利用邪术,道行为暴涨,山涧道人对付不了咺引道长。” 云晚意要稍微深想,定能听出算卜子话中的异常。 但,她没把师父和山涧道人联系在一起,也没在意,蹙眉道:“道人厉害,精力很快就补起来了。” “等会我去找道人问问,看有没有办法,山涧道人不出面也行,只需找到咺引道长的弱点,我去诛了那邪道!” 算卜子拗不过,只能退一步,道:“我跟你一起去找山涧道人。” 七八日没看到山涧道人,他看上去的确比刚进王府的时候瘦了些。 不过精神矍铄,一身正气。 见到云晚意两人,山涧道人先是看了眼算卜子,才问云晚意:“王妃前来,是否王爷有指示?” 第513章 母子再见 山涧道人于心不忍,眼底带着怜悯:“若咺引邪道的秘术成功,镇北王妃会死!” 算卜子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 但从山涧道人嘴里肯定的说出来,连最后的退路都堵住了! 那一瞬间,算卜子耳中嗡鸣一片,周遭都仿佛失去颜色。 她不能承认,自己努力帮助云晚意回到从前,却还是一样的结局。 算卜子嘴唇嗫嚅,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道行高深,知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办法。” “晚意对我而言很重要,你会帮我留住她的,对吗?” 山涧道人就这么看着算卜子,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从前。 只可惜,岁月匆匆而过,隔在两人中间的并非仅仅只是山和海了。 良久,算卜子收回视线,轻声问道:“为了镇北王妃,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对吗?” 算卜子毫不犹豫点头:“我这一辈子,就有过那么一个孩子,最后也没能留住。” “后来捡到孤苦无依的晚意,她便是我的亲女儿。” 提及孩子,山涧道人挺直的背,一下佝偻。 他无声的叹了一声,伸手想拍一拍算卜子的后背,最后却无奈的收回手:“的确还有一个办法。” “只是,代价很大。” “我愿意。”算卜子仰头,和山涧道人四目相对,道:“当年若是你我勇气再足一点,没有背负那么多的担子。” “我们的那个孩子,本来不该死的。” “好。”山涧道人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在算卜子的手上拍了拍:“前尘已过,后事难寻。” “就如你曾说过的,万事无愧无心。” …… 云晚意并不知道,她离开以后,算卜子和山涧道人还见面了。 她带着云怀瑾云怀书两兄弟去找连珏。 连珏在镇北王府一处小院子里。 她找机会去云晚意院子拿了毒药,又回到云晚意安排的住处。 寒露吓得半死,连珏也只是说没来过王府,好奇之下四下转了转。 此后,寒露一直盯着连珏。 连珏无法知道外边的事,只从几个镇北王府的小丫鬟口中得知,外边大乱了。 但丫鬟们都被叮嘱过,也不敢对连珏说太多。 结合常景棣一直没回来的消息,她只能安慰自己玉夫人占了上风。 第514章 先解决和玉夫人的旧账 慌才好呢。 慌张,便会露出破绽。 连珏跟着去温泉庄子上,看似是连珏自个儿主动出击,把机会拽在自己手中。 实则,云晚意是将计就计,哪怕她想跟着常景棣回上城,又被熙然郡主余清鸿劝下,都在计划中。 最后,逼得连珏不得不主动出面,演一出生硬的戏码,求云晚意不得不回上城。 如此一来,很多事水到渠成,连珏不会怀疑。 就比如现在。 若云晚意主动开口,要求连珏离开,以连珏的心思,必然觉得她有问题。 可和云怀瑾云怀书兄弟相遇,撕破脸皮恩断义绝,被逼离开,事情就自然了! “晚意。”云怀瑾看这这一幕,心下不安,还抱着一丝希望道:“连珏真的会如我们所愿吗,她会不会……” “不会,你也看到了。”云晚意面色不虞,冷笑道:“她对我们几人,压根没有舐犊之情,有的全是虚情假意的算计。” “来我身边,也是为了配合玉夫人做戏,要揭露我的身世,逼得王爷跟他们统一战线。” “但凡她有一丝一毫的亲情在,也不至于拿了银子就走。” 云怀书叹了一声,道:“我已经认命了,其实想想,这些年没有生母在身边,我们几人过的也不差。” 话没说完,云怀瑾狠狠瞪了云怀书一眼。 云怀书这才后知后觉,苏锦和云晚意两人不对付,后面已经是生死仇敌了。 他面色讪讪,对云晚意辩解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没有别的意思。” “说了也没什么。”云晚意毫不在意,淡淡道:“苏锦不喜欢我,因为我和连珏越来越相似,还因为我挡了云柔柔的道,才对付我。” “除开我这层关系,她对你们兄弟几人都不错,会为你们谋划,为你们担心,也算尽到了你们叫她一声母亲的职责。” “是是非非已过,对与不对没什么意义,不说她了。”云怀瑾岔开话题,道:“接下来,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不做什么。”云晚意笑了笑,道:“安分呆着就是,静观其变。” 顿了顿,她又道:“淮安侯府派人来问过你们几次,我和王爷商议过了,玉夫人暂时没精力对你们如何。” “你们可以先回淮安侯府去,老太君年事已高,云恒益又是个不中用的,府门不能倒。” “也好。”云怀瑾垂眸,道:“这些日子打扰你和王爷了,我们二人先回去。” “嗯,话是如此,玉夫人死前没有绝对的安全,你们还是要注意。”云晚意没有挽留。 吩咐立秋给两人准备些寻常的药物,让他们兄弟低调离开了王府。 人一走,偷摸跟着连珏的人,也会来汇报消息了。 “王妃,底下的人说了,连珏出了王府十分谨慎,并未直接去找玉夫人。”寒露低声汇报,道。 “她先去客栈安顿,绕了一圈,换了一身不起眼的衣裳,悄悄去泰和医馆看了眼,又去城外王爷他们发现的戏楼看了眼。” “最后,她去南街,顺着一道门进去,再也没出来。” 云晚意一顿:“南街?” “是。”寒露解释道:“那条街只有一道门进去,咱们的人不敢跟进,担心和她撞上,会打草惊蛇。” 云晚意眯了眯眼,疑惑道:“确定只有那道门?” 按照连珏和玉夫人的谨慎程度来看,她们不可能不留后路。 万一被发现,连退路都没有! 寒露明白她的意思,道:“咱们的人是第一次发现那边,尚未了解太多,明面上,的确只有那道门。” “王妃,要继续盯着吗?” “盯只怕没用了,多半已经暴露。”云晚意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一个从未涉及的地方,连珏进去不再出来。” “她已经发现盯梢的人,用了障眼法,你让人进去搜索瞧瞧。” 寒露赶紧应声,道:“奴婢亲自带人进去。”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想到宫中的常景棣,蹙着的眉心略微松懈了几分。 对连珏说得那番话,并非全部是假的。 也是见过常景棣后,云晚意才知道玉夫人被重伤,躲起来不知去向。 和咺引道长一样,养虎的人就要做好被虎反咬的准备。 邪术旧如一柄双刃剑,她用得好,能助她筹谋天下,可一旦被人破解,必然反噬自身! 对付常景棣玉夫人已经很吃力了,帝氏大祭司的加入,让玉夫人穷途末路。 现在的她,和咺引道长如出一辙,躲起来疗伤了! “别听外头的话,王妃若是疲累,不如先回去休息。”立秋瞧见她劳神的样子,低声道:“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外边的呼喊还在继续,云晚意压根没当回事,只道:“我在想玉夫人的事。” “玉夫人是被玄医一脉废弃的弟子,当初玄医艰难活命,若非玉夫人背叛引来外人,玄医的世外桃源也不至于被发现。” “师父恨她,必然要与她有个了结,我作为玄医一脉的传人,也不能容忍玉夫人这等欺师灭祖的畜生活着。” “她正虚弱,正是时机,趁她病,要她命!” 立秋一顿:“可,我们现在无法知道玉夫人的藏身之所。” 云晚意侧头,和立秋四目相对,轻笑道:“若你是她,会藏身什么地方?” “这……”立秋摇头,道:“玉夫人本就不是上城的人,以前都在泰和医馆,如今泰和医馆人去楼空。” “城外的戏楼烧成灰烬,她能躲去哪儿,奴婢实在想不到。” “最危险的地方,恰好是最安全的地方。”云晚意漫不经心道:“刚才寒露也说了,连珏出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泰和医馆。” “泰和医馆经过几番搜查,什么也没发现,不管是官府还是王爷派去的人,全部撤走了。” “泰和医馆有充足的药材,若我是玉夫人,会躲在那后院的暗室疗伤。” 立秋却觉得不可能,下意识道:“泰和医馆经过多次搜寻,里面连个苍蝇都没有,如何住人。” “虽说盯梢的人都撤走了,可难保什么时候会进行新一轮的搜查,玉夫人应该不会冒这个险。” 云晚意没继续解释,进屋翻出低调的衣裳,道:“你去请师父,我们乔装一番,跟着后院采买的人出去。” “这个时间?”立秋朝外看了眼,道:“要不等明儿?” “不,就现在。”云晚意叹道:“这个时机不错,连珏不会傻到现在玉夫人汇合。” 天色渐晚,日暮西沉。 守在王府门口的人,还在继续蹲守。 气温并没因为太阳渐落而缓和,晒了一整日,那温度依旧如热浪,只往人身上扑,让人更加焦躁。 为迷惑那些个人,王府先后把所有的马车都派出去了。 每出去一辆车,门口守着的哪些人当中,就有一些人尾随而去。 之后,采买的人也出去了好几拨,同样被人跟着。 但,跟着的人都不多,两三个而已。 估计,所有人都以为云晚意使出障眼法,会在最后跟着人出去! 云晚意带着算卜子和立秋混在中间那拨人当中,无人发现。 走出去很远,立秋捂着心口,低声道:“好险,都这个时间了,他们还不依不饶的守在王府门口。” “连王府出去的人和马车也不放过,难道真打算彻夜蹲守吗?” “多半是了。”算卜子接过话,沉声道:“实在没想到,这些人执着至此,晚意,咱们这一趟实在冒险。” “没关系。”云晚意四下看了眼,低声道:“咱们这不是安全出来了?” “等下我们三人一起,其他人引开跟踪的人。” 两三个人很好引开。 难的是,大街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好在最后是有惊无险,那三个人不敢离得太近,被云晚意找到机会。 云晚意预料的没错,玉夫人就在泰和医馆后院的暗室中。 要掩人耳目,她身边并无旁人。 心腹红泪都不在她身边! 算卜子破开她的阵法下了暗室,暗室中不甚通风,有人在其中生活,气味混杂难闻。 里面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玉夫人靠在灯边,正喝着黑乎乎的汤药。 见到几人,她眼底闪过意外,同时放下药碗戒备起来:“你们怎么寻来的?” “狡兔还有三窟呢,玉夫人这是连兔子都不如啊。”云晚意环顾四周,冷笑道:“竟然藏无可藏,还是苟在这泰和医馆之下。” 撕破脸了,玉夫人索性道:“谁说我没有,不是被你那好父君给端了吗?” “哦,原来是技不如人。”云晚意面上是掩不住的嘲讽,说的话也刻薄起来:“玉夫人算计一遭,最后怕给她人做嫁衣了。” “哼,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玉夫人的手,戒备的放在身后,冷笑道:“毕竟现在王爷也束手无措,对吗?” “否则堂堂镇北王妃,怎么在这个时间,穿着小厮的衣裳混到我这儿来示威?” “不是示威,是痛打落水狗。”云晚意拉着算卜子,在玉夫人面前的椅子上坐下,不急不缓道。 “你们素来打着百里氏的旗号,要恢复百里氏荣耀,颠覆北荣,可,你背后的人居然是嫧灵长公主!” “她父亲乃是新武将军,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但凡长了脑子,也该想想,嫧灵公主会心甘情愿和你们为伍吗?” 玉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猛然变色。 她死死盯着云晚意,面上的怨毒显而易见。 云晚意视而不见,继续道:“嫧灵公主一直在利用你们啊,她刚嫁去东裕,没有任何势力,在东裕举步艰难。” “她需要一个坚强的后盾,你们如哈巴狗似的贴上去,整好为她所用,当然,你们也利用她的身份地位,打成了很多事。” “算是互相利用,也算是你们活该,百里氏留下那么多财宝,最够你们办成事了,非要给人当走狗……” 玉夫人在也听不下去,大声呵道:“够了,你不知道其中事情,就不要站在你自己的角度,来揣度我们的事。” “云晚意,别忘了,你看不起百里氏,看不起我们,你这具身体里,也留着百里氏的血脉!” 玉夫人面上的怨毒,逐渐变作奚落和不屑:“怎么,嫁给镇北王,真以为你骨子里的血脉,也能跟着改变吗?” “百里氏先祖在常氏手中遭了多大的难,你可知道,若非太子妃带着肚子里的遗孤逃过一劫,百里氏几乎绝族!” “常氏和我们百里氏之间,隔着生死大仇,你竟然还沉溺其中,享受常氏子弟带给你的荣耀?” “没错。”云晚意冷笑道:“我不在意,我一点也不在意我身体里的血脉,是谁家的!” “百里氏皇族不仁,待百姓如豚如狗,就算没有常氏,也有张氏王氏赵氏揭竿而起。” “前朝颠覆百年,就算还在,我也只是其中一粒不起眼的尘埃,并非你们口中的公主郡主。” “你们想打着复国的名义得到无上权势,别带上我,我和你们从来都没有关系!” 玉夫人就这么看着她,忽然笑了。 恨意中的笑容狰狞扭曲:“云晚意,你是不在乎,常景棣呢,现在百姓人人都道,你是百里氏遗孤。” “是你这个前朝旧孽,带来了无妄天灾,害得百姓在三月就面对暑热,无法种庄稼,无法生存。” “他们不容你,哼,与其被逼的和狗一样东躲西。藏,不如跟我们一起,以你的本事,我们要挣出一片天,不难!”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死了你的心吧,镇北王如何待我,不需要你来置喙。” “比起这些,你更应该担心,如何给玄医一脉赎罪!” “玄医?”玉夫人身子一僵,恍惚道:“你提这个做什么?” “五师妹。”跟在云晚意身后的算卜子,缓缓朝前:“你可还记得我?” 第515章 师门大仇得报 玉夫人瞪大眼睛,看着逐渐走近的算卜子。 算卜子揭开几乎和血肉融为一体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惨不忍睹的脸。 一道疤痕,从额角蜿蜒,划过高挺的鼻梁,直至下巴。 带着增生的疤痕陈旧狰狞,宛如一条丑陋的蜈蚣。 透过疤痕,能勉强看出这张脸在毁容之前,有着不俗的容颜! 太熟悉了! 尤其是那眉眼! 玉夫人浑身僵硬:“大,大师姐,你,你竟然,竟……” “没死,让你失望了。”算卜子冷冷一笑,道:“何况你都没死,我岂敢先死?” 玉夫人浑身颤抖着,尘封的记忆大门打开,涌出许多片段。 面对曾经的大师姐,事隔经年,她依旧带着骨子里的惧意:“大师姐,你听我解释。” “当年师门遭难,和我无关,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 “哼,别狡辩了。”算卜子眼角眉梢都是讥诮:“若非你带人破山门阵,有师尊的阵在前,谁能摸进去?” “你杀二师弟和三师弟,也算无辜,也是有人逼你的?” “我,我有什么办法?”玉夫人咽下一口气,道:“当年三师兄发现了我的身份,发现我去玄医一脉的目的。” “不杀他,我就败露了,只可惜那时候我年轻,行事不够稳妥,就算杀了他,我也败露了!” 话里话外,没有一点地方觉得自己做错了! 玉夫人从来不认为,她杀了同门师兄弟,有任何不妥! 她到现在,都只是后悔,没有处理妥当,事情败露,才被逐出山门! “够了。”算卜子厉声呵斥:“师门的师兄弟,无辜弟子,还有师尊,都因你而死,午夜梦回,你难道都不做噩梦吗?” “若非师尊带你回山门,你这条命早就没了,哪怕你杀了三师弟,师尊也不曾要你以命相抵,你就是这么报答的?” “是,我罪孽深重,死后自会下去对师尊道歉。”玉夫人抬眸,和算卜子针锋相对:“可活着的时候,我只想站在高处。” “我要好好活下去,直到站在最高峰,让别人仰望我,敬畏我,让那些碾压过我的人睁大眼看清楚!” 玉夫人之前活的多惨,云晚意听师父算卜子说过。 可再悲惨,也不能踏着无辜性命,恩将仇报,一步步登高! 云晚意之前的身世也很悲惨,她无法和玉夫人共情,冷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的道理。” “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自己发烂发臭的内心。” “师父,别和这种人废话了,直接杀了她,为师尊和无辜的人报仇。” 算卜子却没着急动手,她逼近玉夫人,一字一句,问道:“你在师门几年,如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偷师门的秘毒和秘药。” “这期间,你有没有听说,师门祖师爷曾制作过一种毒药,名为生不如死?” 玉夫人身子更是僵硬。 生不如死,她身为玄医的弟子,自然听过。 中毒的人会在清醒中,看着自己的身子一点点溃烂生蛆,拖着最后一口气,受尽折磨而死。 她后退几步,道:“你是玄医一脉的人,拜入师门时候在师尊前发誓,不得师门相残……” “你还敢说这些话?”算卜子眼中翻涌着浓郁的恨意,道:“你害得师门被灭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吗?” “何况,你早就不是师门的人了,我就算一刀刀剜下你的肉,剔你的骨头,也是情有可原!” 玉夫人紧张的盯着算卜子,双手背在身后,颤抖之余,不住的在空中比划着什么。 算卜子微微侧头,嘲笑道:“别挣扎了,你的医毒都出自玄医,我好歹是你的大师姐,会的比你多。” “早在我进来时,你这间暗室中就充满了我的迷药,还能说话和做小动作已属不易,妄图对付我,哼,想多了。” 玉夫人闻言,拿出双手,却发现如算卜子所言,身子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劲儿! 算卜子看着她惶惶不安的样子,笑意越发深刻:“本来晚意早就要杀了你的,可留着你,才能知道百里氏的秘密。” “误打误撞,竟让我知道你是玉和,让你苟活这么久,足够了,下地狱吧!” 不等玉夫人反应,算卜子伸手狠狠钳住她的下巴,拿出药瓶,全部灌入玉夫人口中。 玉夫人明白玄医一脉的药,无法催吐,徒劳无功的挣扎着。 挣扎不得,她想闭着喉头,不让药进入身体。 算卜子失去耐心,抽出匕首,沿着自己脸上疤痕的轨迹,在玉夫人脸上狠狠往下一划。 玉夫人张大嘴惨叫,药终于被吞入腹间! 算卜子丢掉匕首,笑道:“你当年在我面上划的这道疤痕,我没有用药抹平,就是故意留着,时刻提醒我和你之间的仇恨。” “终于,终于报了!” 玉夫人瘫软在地,祖师爷的毒药霸道至极,入口生效,耳边嗡鸣,周身疼的麻木,早就听不见算卜子的声音了。 算卜子面上有笑,有泪,也有大仇得报后的快意和茫然。 云晚意还是第一次看到师父如此失态。 她和师父一样,有过大仇得报,也懂这种复杂的心情。 等算卜子缓和的期间,她寻到一根绳子,把跪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玉夫人捆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云晚意扶着算卜子,提醒道:“师父,她已经不成了。” “终于报仇了,也算对得起师尊和师门众人。”算卜子回过神,泪流满面,抬眼盯着漆黑的屋顶,道。 “你们,都看到了吗?” “师尊和师叔伯们一定能感知的。”云晚意小声道:“师父,天色已晚,连珏极有可能来。” “我们早些离开这,以免被连珏给碰上。” 算卜子撑着云晚意的力道,微微点头:“辛苦你了,为了为师的仇恨,冒着危险跑这一趟。” “师门之仇,也是我的仇。”云晚意眼中亦有热泪:“师父和师门教我一身本领,我能为师门做的,当然要全力以赴。” “将来,我会把这些医术传给儿女,让他们能继续传承玄医一脉的本事,不至于让师门彻底消散。” “嗯,要是师叔伯们泉下有知,定也欣慰有你这个弟子。”算卜子点点头,旋即觉得不对,视线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你,有了?” 第516章 天生异象 算卜子的问题,让云晚意愣了一愣。 云晚意顺着算卜子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肚子,无奈道:“师父,我成婚也才几个月,哪里来的这么快?” 听到她的回答,算卜子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没有也好,如今局势不安,都盯着你和镇北王。” “真有孕了,遭罪的是你自己,等事情安定些再有孕。” 云晚意嗯了一声,低低回应,道:“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这些事情也要顺其自然,不是我能控制的。” 算卜子点头,道:“也是,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如你所言,连珏可能回来。” 师徒两人趁夜色,快速离开泰和医馆,之后和那几个采买的人一道,回到王府。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连珏就潜回了泰和医馆。 连珏在暗室门口时,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门口放着做暗号的干草,被人挪开,不知去向。 她万分戒备,打燃火折子,慢慢往下。 下楼梯时,她忽然听到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越往里,声音越大。 连珏不由加快步伐,转过门,看到玉夫人被人绑在石柱上,满是痛苦,伸长脖子往柱子上撞。 面上有长长一道血痕,从额头直至下巴,血肉外翻,血微微凝固,在她胡乱动弹间,擦得满脸都是。 “玉和,你怎么了?”连珏将火折子熄灭,丢在一旁,快步往前解开绳子,着急道:“谁来过?” 玉夫人吃下玄门毒药,意识全无,听不到外边的声音,只能感受到周身难以抑制的疼痛! 痛的视线模糊间,看到眼前的人,玉夫人看不清模样,直接抓住那人的衣袖,语无伦次道: “疼,好疼啊,疼死我了!” “我,我脑袋要爆开了。” “救命,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啊,我,我受不了,受不了,杀了我!” “……” 连珏气急了,直接狠狠掐在她人中上:“玉和,你清醒些,我是连珏,你到底怎么了,谁来过,把你害成这样?” 玉夫人浑身都痛麻了,相比起浑身彻骨的疼,人中上的那点掐痛,压根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 玉夫人面色扭曲,痛的鼻涕眼泪一大把,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话。 连珏气急了,狠狠几巴掌擅在玉夫人面上。 玉夫人头偏向一旁,疼的遭不住了,索性拿头狠狠撞击地面:“救命,疼,我好疼!” “疼死你算了。”连珏擦拭手中的血迹,不耐烦道:“你真是一点事都办不好,起先的布局被云晚意破掉。” “如今我们两人算计极好,我负责潜去云晚意身边,你在城中里应外合,你倒是好,局面大乱就算了,还被人寻到老巢。” “废物东西,我真恨不得死的人是你!” 连珏气急怒骂,玉夫人一点也听不到。 所有的声音,落在她耳中,只有含糊的翁明声。 不知道是疼痛所致,还是毒药原因,她视线一片模糊。 看不见,听不清,唯一的感受就是彻骨心扉的疼。 还伴随着阵阵哀叫。 连珏心乱如麻,又找不到人问,气的狠狠一个手刀劈在玉夫人颈间。 玉夫人昏死过去,那些恼人烦躁的喊叫,这才消失。 直到红泪从外边归来,连珏才清楚如今的局势。 红泪完全不知道,她只是帮主子出去办件事,主子会成为这般凄惨的模样。 她言辞哽咽,问连珏道:“连夫人,我们夫人是怎么了,谁把夫人弄成这样?” 第517章 旧恨 山涧道人抬眸,视线复杂。 他没着急回答云晚意,而是看向云晚意身上的厚袍:“王妃觉得天气正常吗?” 去年这个时候,云晚意并没在上城,还在三峰村。 三峰村地势高,要等到六月底才会真正的热起来,四月初看到薄雪并不稀奇。 她不太清楚,上城这个时节应该是什么温度。 云晚意顿了顿,道:“上城的天气我不知道。” “王妃,前几年这个时间,上城穿的是厚裳。”立秋跟在她身后,解释道:“从今日的天气来看,算是正常的。” 云晚意点点头,看向山涧道人。 山涧道人不是上城人,也不清楚气温是否正常。 他拨动玄阵中的朱砂,轻声道:“人的感觉不重要,从阵法以及其他来看,这天气,不算正常。” “若我看的没错,接下来,要进入寒冷了。” 云晚意脑子空了一瞬。 这几日她忙的厉害,没有注意过天象变化。 且从天气陡然暑热以来,天象,已经不是她能看透的了。 奇怪的是,前世只是干旱,大太阳加上长时间不下雨,导致河流江水井水枯竭,庄稼无法生长。 从来没有像她这一世经历的暑热。 原以为暑热退却,一切回归正轨,但,从山涧道人的话来看,显然不是如此。 她按住心头的焦躁,道:“听道人这个意思,难道和暑热一样,会经历极寒?” 山涧道人点头:“今日只是开始,接下来会很冷。” 云晚意刚坐下,闻言猛然从椅子上起身:“不行,我要告诉王爷这个消息!” “这个天象,并不难看出,我能看出来,司天监也行。”山涧道人叫住她,道:“当下之急,是要赶紧准备过冬的东西。” 云晚意神色凝重,道:“立秋,立刻吩咐下去,所有庄子和铺子准备过冬用的物件,厚棉袄厚棉被,柴火,炭火,一切能用到的,都要谨慎。” 吩咐完后,云晚意看着山涧道人,沉声道:“道人,暑热持续了一个月余,寒冷会持续多久?” “差不多。”山涧道人叹了一声,一双看尽世态的眼,充满悲悯:“遭苦的,还是无辜百姓。” “是啊,暑热已经让很多人遭不住了,忽然寒冷……”云晚意没有继续悲伤,问道:“道人,如此天象,明显不正常。” “先前王爷和师父都曾说过,这天象乃是人为干预,敢问道长,有没有办法破解?” “我已经在尽力了。”山涧道人苦笑着,摇头,道:“对方来头不小,这等呼风唤雨,改变四季的阵法邪术,非一般人能做到。” “饶是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破解对方的法阵,干扰星宿。” 云晚意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瞧着山涧道人眼下的疲惫,道:“道人尽力就好,真有邪道作恶,正道不会坐视不理。” “会有人站出来,帮助道人和无辜百姓的。” 山涧道人点点头,道:“王妃仁心,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师父对你很是牵挂。” 极端的天气,不仅是山涧道人发现这点,如他所言,司天监也发现了。 林逸忙的焦头烂额,皇上被嫧灵公主以养病的名义看管,他不想去嫧灵公主身边,直接去找常景棣说明此事。 常景棣沉吟片刻,道:“你是说,今日的凉爽并非回归正常,而是要进入非常寒冷了天气了?” 林逸满是着急,连连点头:“若是微臣没看错的话,正是如此。”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天象?” “似乎,有人为的痕迹。”林逸不敢把话说的太死,低声道:“更改天象是很难的事,几乎没人能做到。” “可除开人为,天象不可能如此异常,所以……” 常景棣了然。 他没说话,林逸也不好抉择,轻声道:“王爷,眼下皇上那边,微臣见不着面,此事还是尽早提醒百姓才好。” “连日的暑热,百姓好不容易才适应,忽然而来的寒冷,恐怕要让更多的人遭罪。” 常景棣嗯了一声,脸色黑的厉害,整个人散发一股子冷意。 林逸汇报后,还得赶回司天监。 他刚走,常景棣就问大寒道:“王府有没有传出消息?” “暂时没有。”大寒犹豫着,道:“山涧道人厉害的很,这种天象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加上在王府门口闹事的人太多,刚散去不久,或许王府不想出面。” 常景棣蹙着眉,直觉这不是云晚意的作风。 他从椅子上起身,道:“去见嫧灵,我们回王府。” 嫧灵吃过早膳后,在勤政殿守着皇上。 皇上被变相囚禁了,他自己称病不出,嫧灵归来,恰好以养病的理由,将他拘在勤政殿。 身边除了莱公公,剩下的人全换成了嫧灵的心腹。 一开始见到嫧灵,皇上是欣喜的。 这么多年没有音讯,传闻嫧灵早就死了,没想到两人还能见面。 这份欣喜,在见到嫧灵眼底的恨意和狠毒后,变成了惶恐。 接下来几日的确如此。 皇上如今的待遇,就如嫧灵出嫁前一阵一样,穿衣吃饭喝水做什么身不由己,连话都没人说。 或许是天气陡变,皇上心中浮躁的厉害。 早间看到桌上的稀粥,他果断掀了桌子。 嫧灵姗姗来迟,瞧着殿内一片狼藉,先一步责问莱公公:“小赖子,你伺候不到位啊,皇上掀了桌子,不知道收拾干净吗?” 莱公公苦着脸,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视线幽幽的看向皇上。 皇上一排椅子扶手,愤然起身:“是孤不让人收拾的,嫧灵,你到底要做什么,孤是堂堂君王,你将孤王囚禁也就算了。” “每一顿都是稀的看不见几粒米的粥,叫花子也吃不惯吧?” 嫧灵跨过地上的狼藉,走到皇上身边,笑意越甚:“我出嫁的前半个月,都是这么吃的,皇上不是说,清粥净化腑脏吗?” “怎么到了皇上这儿,才三四天,就忍不住发狂?” 不等皇上回答,嫧灵环顾一周,道:“囚着皇上,也是皇上教我的呢,当年皇上派五大三粗的嬷嬷,将我死死围住。” “若非坚持不下去,我也不会松口远嫁,这一切刻骨铭心,皇上能忘,我不会忘。” “所以呢?”皇上恶狠狠盯着嫧灵,昔日的情分,全部化作恨意:“孤是一国之君,当时我们事情,朝臣多方弹劾。” “孤只能把你送走,送的远远的,才能保住我们的名声,让你和亲的决定,孤也是身不由己!” 嫧灵定定的瞧着皇上。 时间没有带走她倾城的容颜,反而从天真烂漫的少女,蜕变成为令人心神荡漾的成熟女子。 皇上心头软了几分,连自称也没了,继续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我何尝不心苦?” “当年那个决定,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们家族的名声,嫧灵,你离开以后,我每日都在思念。” “你去我后宫瞧瞧,就知道每一个妃子都有你的影子,连我的孩儿们的名字,都跟你关联着。” 嫧灵的眼底,逐渐被厌恶所覆盖,她忍不住打断道:“别说这些恶心的话。” “当年我去和亲,是因为先帝刚死,你膝下并没有适龄的公主,唯独我,唯独我能出嫁,稳住蠢蠢欲动的东裕。” “你一石二鸟,既能摆脱我这个麻烦,维护你的名声,堵住朝臣的嘴,还能用我稳住东裕。” “我,不过是一步废棋,否则送走多年,你也不会不闻不问,况且你明知道东裕老王的年纪,比我父亲还大!” 皇上别开脸,错开嫧灵审视的视线。 他喉头滚动,几欲出声。 话到嘴边,又无法开口,最后只化作一句:“我有我的苦衷,你非要曲解,我百口莫辩。” “那就不要狡辩了。”嫧灵厌恶道:“说得越多,只会越让我仇恨,让我想起父亲的惨死。” “你从来都是自私的!” 常景棣在门外,将一切听在耳中。 直到门内声音停止,他才命人敲门求见。 嫧灵深吸一口气,道:“皇上称病,既然无法面见镇北王,来人,把皇上扶去榻上休息。” “孤不去!”皇上高声道:“嫧灵,你想囚禁孤,让这江山易主不成,可你是东裕太后,不能这般。” “孤要见镇北王!” 嫧灵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见他,你配吗,他和你同在太后膝下长大,如亲兄弟般。” “他母妃被你们母子算计致死,他为北荣立下汗马功劳,事后却要被你害死。” “你又凭什么觉得,镇北王会帮你?” 第518章 皇上的担心 皇上听到嫧灵公主毫不留情的话,面色一僵。 本就亏得厉害的身子,陡然间一软,瘫坐在地。 莱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没有将人扶住,两人一同栽在地上。 嫧灵冷冷的看着这一幕,没任何反应,还带着不耐烦吩咐莱公公:“把皇上扶到榻上去。” “还有,别出什么动静,否则我不介意,让皇上真的人事不省。” 话里的威胁过于直接,莱公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奴才知道。” 皇上跌坐在地,心都凉了。 他甚至不懂,才短短几个月,昏迷一番再醒,怎么自个儿从高高在上的皇上,变成了被人拘禁的阶下囚! “小赖子。”皇上就着莱公公的力道起身,声音沧桑又带着自嘲:“孤,还能活着走出这勤政殿吗?” 小赖子也曾质疑过这个问题。 自打皇上在朝堂被端王和莫莎两人,联合揭发之前的种种事情后,皇上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称病。 这所谓的病还没好,忽然传出百里氏后人作祟,紧跟着就是嫧灵公主归来。 桩桩件件的事情一件赶着一件,连让人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稀里糊涂间,皇上已经被嫧灵公主以生病的名义,禁在勤政殿了。 当然,也有不少朝臣怀疑此事。 质疑皇上是不是压根没事,身不由己出不来。 亦或者,皇上已经没了,碍于新君未立,不敢把消息放出来。 再或者,嫧灵公主不安好心,身为东裕太后,却回北荣皇室指手画脚,还以侍疾的名义,看着太后和皇上…… 猜测再多,镇北王一人就力破了传言。 若是嫧灵公主真的有歪心思,镇北王不可能配合嫧灵公主,在勤政殿侍疾。 对外,常景棣出现在宫中,都是为了给皇上侍疾。 一时间,朝臣和外人都道镇北王有情有义,是个好人。 谁也没有想过,皇上子嗣虽然不旺,好歹还是有几个成人的。 比如六皇子。 还有三宫六院的后妃,应该用不着他一个弟弟,进宫侍疾。 莱公公失神片刻,想了很多问题,最终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搀扶着皇上,低声道:“瞧您说的,您是一国之君,怎么会被囚禁呢,嫧灵公主好歹与您有些情分。” “女人嘛,都是嘴硬心软,看您受苦一阵子,心里畅快了,也就算了,不会和您一直计较。” 皇上没有接话。 或许,今日之前,他的确抱着和小赖子一样的想法。 这些时日,希望一点点消磨殆尽,直到刚才,嫧灵居高临下,看着他狼狈倒地。 眼中有嘲讽,有快意,有恨,唯独没有爱意和不舍。 不可能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要怨也只能怨他自个儿。 当初嫧灵出嫁和亲,他千不该万不该,为了哄她,把兵符交给她,哄她他永远都是她的后盾。 虽然他转头就吩咐重新制作兵符,更换之前的那个。 可将士中,很多都是跟着新武将军出生入死的。 他们认兵符,更认新武将军留下来的唯一。血脉! 追根究底,更是皇上自个儿托大,掉以轻心,以为嫧灵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愿意为他稳固江山而和亲。 同时也肯定,东裕老王年事已高,病病唧唧,活不了多久,嫧灵最后的归宿,是给东裕老王殉葬! 注定了她一旦和亲,再也不会回到北荣这方故土。 第520章 大雪将至 回镇北王府前,常景棣并未通知任何人。 他猝不及防归来,云晚意猛然瞧见,眼前一热:“王爷怎么回来了?” “想你。”常景棣一把将人捞进怀中,狠狠吸了一口魂牵梦萦的味道。 怀中的人柔软,却瘦的厉害。 抱个满怀,他都不敢使劲,生怕稍微用力,人就折了。 常景棣的手圈住她,话是责怪,同时透着浓浓的心疼:“怎么感觉几日没见,你又清瘦了。” “还有这衣裳,未免太单薄了些,天气骤然转冷,已有下雪的架势了,可不准偷偷少穿衣裳。” 云晚意靠在他心口,闷闷的笑声传出:“我在府上吃得好,睡得好,怎么可能瘦,倒是王爷。” 她的手在他腰间动了动,抱紧了些,道:“王爷腰身都瘦了,一看在宫中就没好好照顾自己,还说我呢!” “宫中饮食自然没有王府厨子做的顺口。”常景棣稍微松开了她,低头仔细打量:“没有你在身边,食物都是用来果腹的,无滋无味。” 云晚意噗嗤笑了,嗔怪道:“我看王爷没少吃甜的,甜言蜜语张嘴就来。” “我都是发自肺腑。”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探去:“不信你摸摸。” 他说她穿的单薄,其实他自己才是。 北风呼呼,他还穿着一身夏裳。 “怎么,宫中被嫧灵把持,王爷连件厚衣裳也穿不得?”云晚意摸到他硬硬的胸膛,嗔怪道。 “天气骤冷,衣裳来不及做。”常景棣顿了顿,牵着她的手往屋内走:“我又不想穿别人的,沾染陌生气息。” “好在出入都是马车,没受凉。” 云晚意哼了一声:“王爷作践自己的身体,正是风口,若是冻坏了,又给别人机会。” “不会不会。”常景棣赶紧保证道:“我绝对不会生病,定会生龙活虎的面对!” 话是这么说,云晚意还是心疼,吩咐寒露给王爷准备热水和衣裳。 “我没回来,你受委屈了。”常景棣牵着她在软塌上坐下,道:“府门口的事情,我听说了。” “对不起,又一次让你独自面对。” “他们有备而来,王爷在不在府上,结果都一样。”云晚意轻声道:“王爷不需要自责。” “你呀,太懂事了。”常景棣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什么都不依赖我,这让我很挫败!” “依赖。”云晚意靠在他肩膀上,道:“王爷回来了,也好拿主意,玉夫人活不成了。” 常景棣一顿:“她只是被我重伤,留着还得引出其他人,应该不会死。” 云晚意靠在他肩头,闻言抬头看了眼他的侧脸,道:“玉夫人被王爷重伤在前,后面又被自己的阵法反噬。” “她躲起来疗伤,我和师父趁机报了玄医一脉的大仇,给玉夫人吃下的是祖师爷留下的毒,无药可解。” “最多三日,人会死的很惨,根据我留下来的人汇报,我们走后不久,连珏就过去了……” 连珏是她生母,于情于理,她能大义灭亲,却不好做手刃生母的人。 何况连珏城府更深,比玉夫人难以对付。 常景棣了然,道:“连珏的事情,我会搞定,不用担心。” “嗯。”云晚意只觉得,和他在一起,无比的安心:“王爷在宫中进展如何,那嫧灵公主,又是如何同意放你回来的?” 常景棣把这几日在宫中的所听所见,详细的告诉云晚意。 说到末尾,叹道:“嫧灵放不下多年前,皇上亲手送她出嫁的怨,也放不下在东裕遭受的苦。” “她回来,是要皇上的命的。” 云晚意诧异的抬头,疑惑道:“弑君,然后呢,她如今是东裕太后的身份,杀了北荣的君王,岂不是意味着两国之间要开战?” 这个问题,常景棣也问过嫧灵。 “嫧灵给的说辞,是她回到北荣,就只是北荣的嫧灵公主,并非东裕太后。”常景棣蹙着眉,道。 “她父亲新武将军一辈子忠君,连知道先帝要毒杀他,他都死的心甘情愿,有这样的父亲,嫧灵不会颠覆北荣。” 第521章 新的办法 晚上缠绵太久,早间云晚意多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身边属于常景棣的位置,早就空了,那一片冰冷,想来起来很早。 寒露打水进门洗漱。 开门隔着屏风,云晚意都明显感觉一股凌冽的寒意铺面而来! “天气如何?”云晚意心里有底,还会问了一句。 寒露放下水,低声道:“不太好,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外头的雪已经到膝盖深了,到处冰天雪地。” 云晚意匆匆穿好衣裳,疾步朝外打探情况。 寒露追在身后,硬是加了一件狐皮披风:“王妃刚起来,一冷一热最忌讳了。” 云晚意任由她把披风挂在肩膀,推开门看去。 院子里的雪扫过一遍,但,架不住天上还在飘雪,地上又积了薄薄一层。 没有扫到的地方,比如花坛边缘,明显看到堆的高高的。 “王妃,先进门洗漱吧。”寒露关上门,道:“立秋叫人准备火盆去了。” 云晚意回到内屋,坐在铜镜前洗漱,沉声道:“王府尚且如此,王府外边呢?” “不太好。”寒露给她梳头,叹道:“一早爷就派人出去瞧过,大街上也全是厚厚的积雪。” “泼水成冰,可冷了,乞丐……乞丐冻死了好几个,发现的时候都在路边蜷缩着,被大雪掩盖半个身子……” 云晚意吸了一口冷气。 暑热干旱,前世就有,她命人早早备下粮食饮水,还有能用的上的药材。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今生的事情,和前世相差那么多! 竟然在四月近半,下起这么大雪! 在三峰村,清明时节也会有雪,却是零星几点,尚未落地就化了。 眼下的大雪,就算是三九寒冬,也极少出现! 他们有银子有庄子有铺子,尚且能应对,就是苦了很多别人。 对了,还有远在温泉庄子上的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她们去时正值暑热,带的行李也是夏日衣裳,薄薄的。 那庄子是新建起来的,也没有云晚意的冬衣。 云晚意想到这,立刻站起来,道:“派人去温泉庄子瞧瞧,送点炭火和东西去,余小姐和郡主在那边。” 她离开庄子时候,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两人说的是,城内暑热难耐,庄子上惬意又舒服,少则再玩七日,多则个把月。 但愿两人没有被冻到。 梳洗过后,云晚意问了常景棣的去向。 “王爷出去了。”寒露顿了顿,犹豫道:“天气诡异,一会儿暑热,一会儿大雪,百姓遭灾又找不到出路。” “所以他们听信流言,说您是百里氏血脉,带来了天罚,降下这无端灾祸,昨儿散去的百姓,又重新聚在门口。”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这种天气还要在门口遭罪,随便他们吧!” “王爷已经在处理了,您不用伤神。”寒露安抚道:“后厨准备了您爱吃的粥点,奴婢叫人传上来。” 早膳和常景棣一起到的。 常景棣刚从外边进来,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进门直接坐在云晚意对面:“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已经多睡了,倒是王爷,后半夜才睡,清晨起来搭理那些疯狗作甚?”云晚意说话间,看向他的肩膀。 屋内温暖,进门说句话的时间,雪就化作了水。 云晚意瞧着他浑不在意,吩咐立秋去拿衣裳来:“还有,出去也不撑伞,衣裳都湿了。” 常景棣拂了把肩上的水,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雪打什么伞,没事。” “湿透了,又该自己遭罪。”云晚意顿了顿,道:“事情如何?” “还是那些话。”常景棣没有重复,总归是对云晚意不利的,说出来叫她伤心:“已经没事了。” 云晚意盛了一碗热粥,放在常景棣身前,狐疑道:“哪些人摆明是冲我来的,能轻易摆平?” 常景棣一笑,在她面颊上轻轻捏了捏:“也不看看我是谁,你的夫君,总要有些用处!” 瞧他带着得意和傲娇,云晚意没有追问,配合着笑道:“也是,王爷本事大路子广,没问题的。” 说笑间,把早膳吃完,常景棣拉着云晚意坐在腿上,说起了正事。 “门口闹事的人已经摆平。”常景棣拉着她的手,道:“问题是连珏,她出面了。” “出面?”云晚意身子一僵:“指认我的身份吗,哼,她一心都是百里氏,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她出面指证有什么用,明面上我是苏锦和云恒益的孩子,和她毫无关系!” “不仅是她。”常景棣握紧她的手,低声道:“云恒益那个老糊涂参与其中,写了认罪书,不过被我压着尚未上表。” “云怀瑾发现不对劲,把云恒益控制住了,晚意,他……” 云晚意心头毫无波澜,前世今生,足以让她看清楚云恒益的面貌! 她一点也不在意:“王爷不必担心我,云恒益与我而言就是个陌生人,他能对付我,我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为了对付我,难道不顾云怀瑾和云怀书了吗?” 常景棣抬眸,眼底有些不忍:“他和连珏达成一致,只说你是他们的孩子,云怀瑾和云怀书,还是苏家和云家的血脉。” “荒唐。”云晚意从他身上起身,坐在他身边道:“云恒益难道以为,这样就能撇清别人吗?” “百里氏啊,那是前朝余孽,新武将军只是被发现跟他们有牵连,就被先帝害死了。” “淮安侯府凋零,到时候肯定是宁可错杀所有,不放过一个,别说我和他,云怀书云怀瑾老太君,乃至家中奴仆,一个都不会放过!” 常景棣和她额头相抵,轻声道:“是啊,我们都能看清的事实,他看不清。” “连珏不过是见了他一面,以其他人的性命威胁,他就信了。” 云晚意不想再说他了,厌恶道:“连珏的踪迹呢,找到了吗?” “没有。”常景棣顿了顿,道:“但,连珏想方设法,想见到嫧灵一面,据说,是百里氏有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在嫧灵手中。” “是吗?”云晚意眼中带着冷意,道:“她要见嫧灵,那就给她机会,前提是,嫧灵容不下她!” 常景棣和她有默契,瞬间懂了她的意思,道:“我去安排。” 第522章 隐约的告别 雪一直没有停下。 从一开始的鹅毛大雪,逐渐到飘零的小雪,再变成大雪…… 如此反复,一天一夜没有停下来。 滴水成冰,没放炭盆子和烧地龙的屋里,但凡有水的地方都结冰了。 天寒地冻,哈气全是白的。 外头有常景棣布局,云晚意索性带着几个婢子,去算卜子屋子里聊天说话。 许久没和师父好好说话了,高兴之余,两人就着炉子和小菜,都喝了几杯酒。 热过的黄酒甜滋滋的,带着醇香,仿佛回到师徒两人在山中相依为命的时候。 算卜子是喜欢饮酒的,许是为了排解心中苦闷,不忙的时候,她总喜欢温一壶酒,或是药酒或是黄酒,有时候是各种花酿制的酒。 几杯下肚,微醺之际,和云晚意说起她不敢回忆的种种从前。 那时候,师门还在,师尊还是那个仙风道骨的师尊,还有活泼的师兄弟姐妹们都在。 在一起如家人一般,叫人安心。 那时候,什么都好! 但看现在,从那场杀戮中逃生的,只有擅长易容的她。 若非误打误撞还能遇到晚意,这一辈子,算卜子也就那样了。 可遇到晚意,一切都要变化,晚意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一定会好好守护! 云晚意伏在算卜子膝上,乌黑光泽的长发,顺着算卜子的腿铺开,如小时候那样。 算卜子摸着她的秀发,忍不住鼻头发酸。 那时候算卜子刚捡到云晚意,云晚意瘦骨嶙峋,肋骨瘦的就一层皮贴着。 周身有很多伤口,被打出来的,烫伤的,青青紫紫,新旧伤痕交叠,看着都可怕。 面黄肌瘦,比同龄的孩子小很多,只有一双眼又大又圆,清澈的如高山雪林间溪。 算卜子又心疼,又为她不值。 可那时候的云晚意,心头一点恨意都没有,她不恨云年富韩文秀夫妻丢下她,也不恨自己差点被害死。 算卜子心中感慨,也是从那时候,她就下定决心,把这个孩子当做亲生的抚养。 算卜子教云晚意医术,毒术,把玄医一脉的东西倾囊相授,教她习字读书,仁义道德。 云晚意被淮安侯府寻回后,算卜子一直觉得,以她教的本事,云晚意定会顺风顺水,平安一生。 谁成想,那淮安侯府是个吃人的地方。 她的晚意啊,善良懂事,什么都打落牙齿和血吞,最后被算计的一无所有,孤苦丧命。 算卜子知晓后,又恨又怨,恨自己没教晚意看清楚天下的龌龊和狠毒,恨她把晚意教的太过善良! 更恨那些人利用晚意的善良! 她倾尽所有,用了玄医一脉的禁术,让晚意重活一生。 知晓这件事的,只有她和晚意两人。 看着如今的云晚意,算卜子轻轻顺着她的黑发,眼眶微润:“晚意,你放心,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了。” “嗯,师父在,我放心。”云晚意也喝多了黄酒,伏在算卜子腿上,脑袋发昏:“我也要保护好师父。” “今后,我们一起走向康庄大道,一起奔向光明前程。” 算卜子的手微微一顿,耳边猛然想起山涧道人的声音——“你只顾着付出,若晚意知道她的命,是用你的命换来的,她能好好活下去吗?!” 是啊,晚意的性子,若是知晓,不一定能安心活着。 只怕日后的每一日,都会沉浸在算卜子为她而死的愧疚中,无法自拔。 算卜子想到这,手再度落下,带着几分嗔怪,道:“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不过,我不能留下跟你一起。” 云晚意顿时从她膝上起身,带着醉意的眼底还有迷茫:“为什么,师父,我们情同母女相依为命。” “将来我有小孩子,师父也要和教我一样教他们啊,他们没有祖母,您就是他们的祖母呢!” “玄医一脉的东西,我早就尽数交给你了。”算卜子忍住心头的酸痛,微笑着道:“师父这一辈子,都活着怨恨当中。” “临到老了,我想出去看一看外边的天地,像个人一样活着,而不是和老鼠一样东躲西。藏。” “眼下这难关过去,有你和常景棣在,这天下是太平盛世,我也不用担心被人追杀。” 云晚意眼中的迷茫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对啊,师父之前还答应我,要跟我去江南呢。” “这才多少天,师父怎么能变卦呢,还是说,师父有事情瞒着我?” “哪有什么事?”算卜子的情绪隐藏极好,笑道:“你是我的徒弟,是我女儿,我当然是舍不得你的。” “不过,我更想去外头瞧瞧,师门散后,我一直心有遗憾,唉!” 云晚意打量着算卜子的神色,没看出异常,带着委屈道:“师父走了,我将来的孩子,还要祖母呢!” 算卜子一顿,故作严肃,道:“怎么,你小时候就是我逼着你学医学毒,还要我给你带小孩子吗?”、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委屈更甚:“我只想师父在身边,用孩子当借口也不行吗?” 算卜子心中一软,摸着她的黑发,道:“等我云游够了,看遍了世间美景,当然要回到你身边。” “那时候,我们一起在江南,找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一家人和和美美共度余生。” 云晚意想到算卜子这些年的不容易,低声道:“也是,师父就如被剪断翅膀的鸟,笨拙的走了多年。” “有重新长出翅膀的那一日,就要迎风飞翔。” “你能理解,太好了。”算卜子倒了一杯黄酒递给云晚意:“天色已晚,等王爷回来,看不到你该来寻人了。” “我们师徒喝完这一杯酒,你早些回去,雪还没停。” 云晚意没有多想,接过酒杯道:“以后三顿都有人送过来,天气太冷了,师父也少出去。” 云晚意走后,算卜子看着她坐过的地方,压制许久的悲伤和不忍不舍上涌,眼眶逐渐湿润。 算着时间,她能陪伴晚意的时间,少之又少了! 但愿事情顺利,这样,在晚意心中,她是去云游不小心出事的,和晚意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晚意啊,要心无负担,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辈子! 小满送完云晚意,回来时看到算卜子红着眼,明显一怔:“嬷嬷,是不是奴婢哪里伺候的不好?” “不是。”算卜子回过神,擦了把眼泪,道:“只是和你们王妃说起从前,想到了一些伤心事。” 刚才两人的谈话,小满不在,却也知道肯定说了不少。 她没怀疑算卜子的话。 “您别多想。”小满安慰道:“从前在难熬也过去了,我们王妃知恩念德,说了会把您当做亲娘,必然只多不少。” “往后您安心跟着王妃,王妃给您养老送终。” “是啊,她是个孝顺孩子。”算卜子顿了顿,看向小满道:“她不仅对我好,对你们也都不错。” “将来不论发生什么,你们都要保护好她,知道吗?” 小满有些奇怪,还是点头:“嬷嬷放心,王妃的事,就是奴婢几人的事。” “那就好,总归,她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算卜子喃喃念叨着。 小满看了眼再一次失神的算卜子,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 哪怕算卜子腿伤的那段时间,也没说过这些个话。 听上去,有些像她奶奶死前,跟母亲说话的语气。 小满打了个冷噤,在看算卜子,年纪不算很老,在镇北王府好吃好喝,应该不可能啊! 多想了吧? 小满心中想着,哪一日还是跟王妃说一嘴,免得嬷嬷出什么事。 王妃多次告诫她们,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云晚意回到院子,果然看到常景棣已经回来了。 坐在炭盆子边上,笼着手取暖。 看到她进门,扬起笑意:“这么冷的天,去看师父了?” “嗯。”云晚意点头,感慨道:“和师父说了从前的事,总觉得弹指一挥间。” “年纪不大,感慨倒是挺多的。”常景棣烤热乎的手,包裹着她冰凉的小手,道:“趁着这天气,好好休息。” “事情已经在进行了,最多明日,会有好消息。” 云晚意依着常景棣:“果然夫君有本事,这么大的事,短短一日就搞定了。” “嘴甜了不少。”距离近了,他闻到她身上的浓浓的酒味,挑眉道:“还不到晚膳,怎么喝上酒了?” “和师父叙旧,就着点心喝了些黄酒暖身子。”云晚意带着些许醉意,倚靠在他身上。 常景棣刮了刮她的鼻尖,道:“先喝上酒了,等会又吃不了多少,晚膳准备好了,多吃点,免得师父总说,我给你养瘦了。” 云晚意一顿:“师父什么时候跟王爷说得?” “没多久。”常景棣没察觉什么不妥,道:“师父是当真关心你,小到你的喜好,大到今后的事,一一细数。” “她是当真把你看做出嫁的闺女,生怕我对你不好,我当即跟师父保证,你一定是我的无价之宝,再三承诺,师父才放心。” “等等。”云晚意蹙着眉,手从常景棣手中抽出:“没多久,我们成婚后?” “没那么远,就昨儿。”常景棣疑惑道:“怎么了?” 云晚意心头觉得怪怪的:“师父今儿跟我也说了很多,还说在这些事后,她要出去云游,感受下北荣江山的辽阔。” “结合跟你说的话,我这心,难以安定啊!” 常景棣想了想,道:“或许,是你多想了,师父她的性子洒脱,想出去游山玩水也不奇怪。” “担心她走后我欺负你,这才让我承诺保证,谁家母亲,应该都是这么对孩子吧?” 云晚意仔细一想,他的话也有道理,闷闷道:“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肯定是。”常景棣侧头,看到膳食都准备好了,拉着她道:“先吃晚膳。” 第523章 禅位 这一顿晚膳,吃的并不太平。 满桌都是云晚意喜欢吃的东西,端起碗没吃几口,大寒急慌慌进了门。 看到两人在用膳,犹豫着不敢开口。 常景棣放下碗筷,慢条斯理的擦着嘴角:“有什么直接说,别支支吾吾倒人胃口。” “是。”大寒垂眸,道:“王爷,王妃,外头传来消息,说连珏已经混进宫中,只怕就要见到嫧灵公主了。” “这不是挺好的?”常景棣挑眉,道:“连珏费尽心思,不就是想见嫧灵一面?” 大寒一顿,小心翼翼道:“嫧灵公主的心腹都是人精,咱们的人无法潜入,谁也不知道他们私下会说什么。” “事情严峻,万一她们再度为了彼此的利益达成共识怎么办,国公府太师府和丞相府相继递了消息过来,大家都担心这个问题……” 大寒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 后面的话,不说常景棣也明白:“想让本王去进宫打探消息?” 大寒讪讪应声:“嫧灵公主谁也不见,那些个朝臣亲王皇子,全被拒之门外。” “也就主动请您进宫过一趟,朝臣都觉得,您才能接近嫧灵公主,打探出具体的消息。” 常景棣看了眼大寒,道:“跟随本王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这种事该怎么做?” 大寒听到这语气,就知道自己坏事了,缩着脖子不敢应声。 云晚意打着圆场,对大寒解释道:“这种时间王爷不好出头,你跟着王爷多时,也该知道盯着王爷的人数不胜数。” “万一别人诬陷王爷嫧灵公主勾结,王爷就算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大寒明白其中利害,惊出一身冷汗:“属属下当真没想那么多,王爷,求您责罚。” “罢了,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撇清也撇清不得。”常景棣眯着眼,道:“好在局面没坏到家。” 大寒静静等着,不敢再说。 云晚意给常景棣夹了一块清蒸鱼,低声道:“不管怎么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 “连珏刚巴巴的混进宫,王爷后脚跟着去,也不算好。” 常景棣想了想,重新端起碗筷,道:“你说的对,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先吃饭。” 出了小插曲,两人都没有先前的胃口。 常景棣吃完饭,起身朝云晚意道:“今晚我不一定能回来,你等消食过后早些休息。” 云晚意却跟着一起起身:“我想跟着王爷一起进宫。” “乖。”常景棣顿了顿,摸着她的黑发,道:“天气太冷,冻的厉害,你就在家里。” “我尽量回来陪你,别多想。” “不是。”云晚意拉住他的手,轻声道:“连珏的身份不同,穷途末路上会慌不择路。” “我进宫和王爷一起面对,别叫人拿捏了才好。” “担心我?”常景棣挑眉,问道。 云晚意点头:“当然担心,不仅担心王爷,还担心我自己。” “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打趣过后,常景棣正色,道:“正是因为你的身份,才不好进宫。” “相信我,我是你夫君,一定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 他将她拉过来,也不顾周围还有别人,印在她唇边。 刚用花茶漱口,她嘴角都是清冽的茉莉香味。 常景棣不由加深了这个吻。 立秋寒露和大寒赶紧识相的别开脸。 云晚意气息不匀,脸臊得通红,推开他嗔怪道:“好了,大家都看着呢!” “奴婢没看见!”寒露捂着眼睛,大喊道。 立秋紧随其后:“奴婢也没看到!” 大寒慢了一步:“属下更没看到了,王爷和王妃继续!” 云晚意撒娇似的,打在常景棣的胸膛上:“王爷还不赶紧去办正经事。” “你也是正经事。”常景棣笑了笑,不好继续逗弄她了,拿好斗篷,道:“早些休息,别胡思乱想。” 常景棣走后很久,云晚意两颊的温度都没降下来。 立秋派人撤下饭菜,重新冲泡了安神的茶水,打趣道:“王妃和王爷成婚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还跟大姑娘似的?” “你这嘴没个把门的。”云晚意一顿,接过茶水,嗔怪道:“什么都挂在嘴边,浑话也敢说。” “奴婢不敢。”立秋轻笑道:“是您太娇羞了,奴婢几人都不是外人,王爷疼您,和您恩爱,奴婢几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了。”云晚意脸色红着,打断立秋的话,道:“就是在你们跟前,才觉得不好。” 常景棣递上牌子进宫,还算顺利。 就是半道上,积雪太多,废了好一番功夫。 嫧灵点了安神香,在勤政殿守着皇上。 皇上已经好多天没吃饱了,天天就是一碗见不到米粒的稀粥,饿的前胸贴后背,消瘦憔悴了不少。 要在十几年前,嫧灵看到这样的皇上,早就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 可惜,她经历种种,置之死地而后生,早就清醒了! 她憎恶的看着皇上,直到皇上颤抖着手,将那碗稀粥喝下,才收回眼神,吩咐莱公公:“你先出去。” “我有些话,跟皇上私下说。” 莱公公不敢走,嫧灵看皇上的眼睛恨意明显,话语间恨不得将皇上撕成碎片。 万一皇上有个好歹,他只怕要成罪人! 皇上放下空碗,颤声道:“出去吧。” “皇上!”莱公公还想再劝。 皇上用尽力气,呵斥道:“出去!” 莱公公一步三回头,走出宫殿。 外边冷入骨髓,屋内虽然炭火足,却似乎比外边还冷。 嫧灵坐在皇上对面,不急不缓的开口:“没想到,皇上还算沉得住气,这么久也没闹。” “闹?”皇上沉眼看着对面的人。 她还是如从前一样明艳动人,一颦一笑都动人心扉。 可惜,除了依旧完美的皮囊外,眼前的人无法和多年前的人重叠。 意识到这一点,皇上忽然觉得心神俱疲,叹道:“孤的确曾亏欠你,也不想跟你闹。” “放过孤,也放过你,不就是想要孤一条命吗,孤还给你,不算相互亏欠了。” 嫧灵目不转睛的盯着皇上,忽然就笑了:“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算了?” “还要怎么样?”皇上平静中带着一丝恼怒:“孤的命给你,还不够?” “不够,你不知道我这些年经历过什么!”嫧灵忽然激动,狠狠拂开空碗:“我要你体会我受过的折磨,你肯吗?” “死,死多简单啊,眼睛一闭,账全抵消,皇上啊皇上,你可真是被人捧着习惯了,世间哪来这么好的事?” “若你一帆风顺,死的轻松,岂不是证明我这么多年的恨和苦,都是一场笑话?” 皇上面色铁青:“你到底要怎么样?北荣能顺遂,你父亲立下了汗马功劳,难道你要让你父亲的付出也变成虚无?” “既然皇上如此声明大义,不如,你写个诏书禅位?” 皇上一顿,深吸一口气,道:“好,只要你能消散心头的怨恨,孤都依你!” 嫧灵眉头一挑,似乎在思考这话里的真假。 恰好此时,门外响起莱公公的通报:“嫧灵公主,有人求见,说和东裕有关。” 能以东裕为借口,嫧灵稍微一想,就猜到了来人。 她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道:“皇上既然觉得我说的办法可行,就写诏书吧,在我回来前,希望能看到想要的东西。” 嫧灵气定神闲起身,朝外去了。 皇上看着她的背影,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当的一声巨响,嫧灵听到了。 她脚步微顿,并未回头。 北荣开国以来,皇上只怕是第一个,被逼着禅位的皇帝吧。 不,不止北荣,他所知道的历史,自个儿是独一份! 皇上心里只有后悔。 可,后悔也晚了。 不管是嫧灵还是常景棣,亦或者端王张赫,死去的帝妃…… 有现在的因果报应都是他自找的! 自作自受! 莱公公进门前,就听到了那声巨响。 在门口和嫧灵行过礼,莱公公快步绕到里间,惶恐道:“皇上,您没事吧?” “没事。”皇上手疼的厉害,一副麻木的样子:“去,拿圣旨玉玺过来。” “这……”莱公公犹豫着,委婉道:“自打嫧灵公主回来,都叫人看管着,不让奴才接近那些东西……” “这一次,是她允许的。”皇上露出些许笑意,却比哭还难看:“你放心去,没人再为难你。” 莱公公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皇上,您别灰心……” “去。”皇上无力的摆摆手,道:“听孤的话。” 莱公公找来玉玺和圣旨用的写布。 提花锦缎摊开,熟悉的花纹,下笔时,皇上手都在颤抖。 莱公公亲眼看到皇上一笔一划,将圣旨写好,似是不满意,又重新写了一副一样的圣旨。 他粗略的看了眼,顾不得问两道一样的圣旨,惊诧道:“皇上,您,您要禅位?” “是啊。”皇上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字迹,笑道:“孤这一生,做的错事太多太多了。” “嫧灵归来,或许就是上天给孤赎罪的机会,更或许,孤能解脱。” “皇上,您别这么想。”莱公公心里发酸,晾着圣旨,道:“您还年轻,太后娘娘和后宫妃嫔,还有皇子们,可仰仗您呢。” “唉。”皇上心中苦涩,看着写的差一点的圣旨道:“收起来,等会交给公主。” “啊?”莱公公愣了愣,轻声道:“嫧灵公主如今是东裕太后,咱们北荣的东西交给公主,只怕不妥。” “去!”皇上不耐的挥挥手,人重重倒在桌上:“门外是谁,是镇北王吗?” “不是,是东裕跟着嫧灵公主回来的人。”莱公公小心翼翼的把圣旨收好,搀扶皇上道:“奴才扶您去休息。” 皇上真是累极了。 本来身子就多番昏厥,若非太后用命交换,他只怕醒不过来。 还没养好恢复,又被嫧灵好一番折腾,皇上心口疼的厉害,朝莱公公道:“药,快,大祭司给的药!” “药昨儿就吃完了。”莱公公哭丧着脸,道:“奴才这就去求嫧灵公主,给您准备药去!” “等一等。”皇上叫住他,看向那幅写的更好的圣旨,道:“把这个带着,想办法交给镇北王!” 皇上松口,嫧灵顾着和连珏周旋,也没卡着不让莱公公离开。 连珏装扮成为丫头,好不容易才混到这儿来见嫧灵。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并不算好。 第524章 撕破脸的嫧灵和连珏 在进宫前,连珏下手杀了玉夫人。 玉夫人中毒后,整个人神志不清,处在极端的痛苦中,不是用脑袋不停撞墙,就是痛声哀嚎。 连珏被吵得心烦意乱,又无法解开玉夫人的毒,只能帮她解脱! 为此,还差点跟玉夫人的心腹红泪翻脸。 好在,玉夫人死后,百里氏的人得听她的号令。 也正是因为玉夫人这件事,连珏心情很差,见到嫧灵,礼也没行,单刀直入:“太后莫不是想反悔?” 相比之下,嫧灵刚和皇上谈妥,心中畅快。 她并不计较连珏的态度,只挑眉道:“连珏,我好歹还是百里氏的掌舵人,你对我的态度,似乎不妥。” “太后啊太后,你既是东裕太后,又是北荣公主。”连珏顿了顿,讥诮道:“何苦跟我们百里氏的人再继续纠缠。” “你也达到目的了,成为东裕最尊贵的女人,北荣宫内外也被你把持,百里氏,你吞不下。” “我没想要吞了你们。”嫧灵瞧着廊外还在不断的零星小雪,道:“你们姐妹二人不经过我的同意,擅作主张,搅动风云。” “连这天象都被你们干扰,春冬不分,无辜之人惨死,这可不是我要看到的结果。” 连珏定定的看着嫧灵,忽然就笑了:“真是可笑,当初我们的主上跟你交易,曾有约定。” “你成为东裕太后,回到北荣后,一切都要以百里氏的利益为上,难道你要反悔?” “我提醒一句,你能有今日,都是我们百里氏为你出银子!” 嫧灵没有直接回答,拢紧身上的狐皮,道:“你们是出了银子,可我这些年给你们的好处也没少。” “若非我的权势提供方便,供你们赚钱,让你们在北荣悄无声息的发展,你们也不会走到现在。” “真要一一算账,也是两清,并非你口中我亏欠更多。” “这话是什么意思?”连珏挑眉,视线和嫧灵相遇,带着冷意:“你不愿意交出我们百里氏的东西?” “不是不愿意,我没带回来。”嫧灵轻柔一笑,道:“在东裕放着呢,你若是要,派人去我寝宫找就是。” “你!”连珏陡然暴怒,只恨不得动手掐死她:“你竟然戏耍我们,明明之前就说好了,你回到北荣,要帮助我们!” 嫧灵却依旧云淡风轻,丝毫不担心连珏会动手:“没有,只顾着自个儿的恨,忘了你们的事。” “你要的话,派人去寻就是,我也没有拦着你。” 连珏银牙都咬碎了:“这里距离东裕多远,你心里没数吗,一个来回,怎么也要一个月出头,还是在极端天气的情况下。” “嫧灵,你并非百里氏的人,别引火上身,小心鸡飞蛋打!” 嫧灵笑意不变:“我都说忘了,你还要我怎么样,难道杀了我能解决事情?” “别以为我不敢!”连珏沉声道:“玉夫人已经死了,百里氏剩下我权利最大,你不是百里氏的人,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敢反驳。” “杀了我,你们百里氏的东西,就更找不到了。”嫧灵提醒道。 “好,好的很。”连珏目呲欲裂:“既是这样,我们鱼死网破,你也别想回东裕了,这北荣,我来覆灭!” “连珏。”嫧灵听到这话,收起笑意,道:“你们百里氏仅剩的几个人,压根不是常景棣的对手。” “识相的话,听我的安排。” “少假惺惺了。”连珏憎恶的看着她:“嫧灵,我会叫你知道,戏耍我有什么代价!” 嫧灵还要再说,连珏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漆黑的夜空,嫧灵冰冷的手,渐渐发痛。 虽然百里氏给她寻来好药,治好冻疮留下的疤痕,天气冷了照样还是疼。 接过婢子新换的手炉,热气总算给她带来了些许温度。 正打算回宫休息,又有人通报常景棣求见。 “这么晚。”嫧灵眯着眼,道:“镇北王不在家陪着王妃,来我这做什么?” “难道,是知道连珏进宫的事情了?” 她的心腹低声道:“连珏的事,可不好教镇北王知晓。” “哼,他那王妃和百里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防不住的,连珏肯定早就找过她了。”嫧灵想到看到云晚意时候的惊讶。 云晚意长得和连珏,太相似了! “宣进来吧。”嫧灵按了按太阳穴,道:“很多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常景棣匆匆而来,看到嫧灵后,叫了声皇姐。 “你着急回去陪王妃,怎么在这冰冷的夜进宫了?”嫧灵直接问道。 常景棣也没打马虎,道:“我的人一直在查百里氏,今日得知百里氏的人溜进宫了。” “她们狡猾深沉,我担心皇姐的安危,特意进宫。” “你有心了。”嫧灵在廊下时间太久,冻的身子发麻,跺了跺脚道:“进去说话吧。” 她所指的方向,是勤政殿! 常景棣眸色微变,点了点头。 屋内暖意,驱散了些许寒冷。 嫧灵解下斗篷递给婢子,又把所有心腹全部赶到外边守着,道:“镇北王还发现了什么?” “皇姐这架势,应该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常景棣捏了捏袖口,道。 袖口中,是刚进宫时碰到莱公公,莱公公千叮万嘱,交给他的圣旨! 嫧灵垂下眼眸,道:“之前就说了,百里氏和我是互相利用,你既然进宫,我不妨告诉你再多一些。” “今日,皇上短暂的清醒过,和我说起要立储禅位,还写了圣旨,我打算明日公布。” “反正皇上这身子坚持不了多久了,禅位圣旨下达后,皇上会死,到时候我也会离宫,回到东裕继续当我的太后去。” 常景棣实在没想到,嫧灵会这么说,这么做! 他眯着眼,道:“是皇上自己愿意的,还是有人逼迫?” “我逼迫的。”嫧灵漫不经心,承认道:“他并非明君,北荣动乱,被多方盯着,急需一个明君坐镇。” “只有皇上死,新君才能名正言顺的继位,我知道你属意六皇子,放心,这皇位最后只能是他的。” 常景棣端坐着,并未动弹:“皇姐大费周章算计一场,难道只是想带走皇上,这么简单?” “我这人爱憎分明,恨的只有皇上一人。”嫧灵苦笑道:“当年父亲死的义无反顾,他要守护的江山,我岂能颠覆。” “跟你说这些,不过也是交易而已,希望你不会成为我带走皇上的阻碍。” 常景棣默了一瞬:“你带走皇上,那百里氏的人呢,他们帮你那么多,甘心你一走了之?” “不甘心,又能如何?”嫧灵拿出随身携带的荷包,递给常景棣,道:“我走后,百里氏必然鱼死网破。” “这个,是制衡百里氏的东西,有了它,百里氏多少人都不敢造次,也算你尊我一声皇姐,我给你的回报。” 第525章 因爱生恨,爱恨交织 常景棣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进宫会如此顺利。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他看了眼手中的荷包,耳边响起嫧灵的叮嘱。 “荷包中的东西算是百里氏的命门了,你暂时不要打开,等连珏不安分,泛起巨浪,再一把将她弄死。” “不,不仅是她,所有百里氏的人,都要死!” 嫧灵和百里氏,如同藤蔓和大树。 一开始,嫧灵这株藤蔓奄奄一息,必须攀附着大树才能茁壮成长。 后来,藤蔓不断的汲取大树的养分,藤枝比树干还要粗。 大树无法奈何藤蔓,还必须求着藤蔓松快些,别叫他喘不过气…… 可同样,藤蔓也不敢轻举妄动,大树死了,她的枝条无处安放,没了后盾,枯萎也快。 正因为如此,常景棣拿到东西,觉得很不真实。 “爷,您在担心嫧灵公主诈您?”大寒瞧着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荷包,疑惑道。 “不。”常景棣收回荷包,凝神道:“嫧灵若是诈本王,没必要大费周章。” 他没说原因,大寒也拿不定主意了,嘀嘀咕咕道:“奇怪的很,嫧灵公主和百里氏相生相依。” “公主忽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您,就跟临死托付似的……” 话没说完,主仆二人同时抬眸,和对方对视。 常景棣想到嫧灵的话,陡然觉得,大寒所言或许正是真相! 嫧灵逼皇上禅位,以死带他走……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先回去,今日之事,全当不知道。” 大寒一顿,犹豫着问道:“那外头若是有人打探,您夜间进宫的目的呢?” “这还不简单?”常景棣勾了勾嘴角,道:“就说皇上病情加重,本王入宫探疾。” “顺便借那些人的口,把皇上病情加重的消息传出去,给嫧灵公主铺路。” 大寒看了眼常景棣的神色,低声道:“您,要帮嫧灵公主?” “哼,皇上算计的本王差点殒命。”常景棣从袖口中缓缓抽出圣旨:“若非本王不能做叛国贼子,张赫之行,该是本王的。” “帮嫧灵,也算回馈给皇上这些年的‘关照’吧。” 大寒不敢再说,垂着眼眸避开明黄色的圣旨。 常景棣看到圣旨内容,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皇上这一招也有意思。 明知道他心中也存在对皇上的恨意,也不甘心几次差点殒命,竟还将圣旨交给他。 不怕他直接篡改圣旨,将人取而代之,自己称帝? 至于这圣旨上的人才有意思,是和他关系素来交好的常沐泽。 难道,皇上是想赌一赌,赌他为了常沐泽,不会篡位?! 更有意思的是,嫧灵自打入宫后,看管严厉,利用旧部和兵符囚禁皇上。 皇上可谓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种情况下,让莱公公出门报信。 嫧灵是当真不知,还是故意留出的机会? 常景棣合上圣旨,嘴角微勾:“把消息送去六皇子府,顺便告诉徐国公,余太师几人。” “是。”大寒应声,掀开帘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回到院子,云晚意还没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赶紧出门迎接。 “天气太冷了,夜间更是滴水成冰,你怎么不直接宿在宫中?” “有你才是家,那宫中不比寒夜暖和,叫人难以安眠。”常景棣接下大麾,道:“还是咱们家里安心。” “油嘴滑舌。”云晚意嗔怪一声,接过大麾交给寒露:“晚膳没吃饱,我叫后厨炖了汤,先吃点暖暖身子。” “好。”常景棣牵着她在桌前坐下:“你也吃点,最近瘦的太狠,抱起来硌手了。” 他的大掌贴在她的细腰上。 掌下的腰盈盈不足一握,摩挲着往下,就是清晰的胯骨。 她是真的太瘦了,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摸出来。 常景棣收回手,给她盛了一碗浓鸡汤,道:“事情出现变故了,嫧灵似乎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她还将这个交给我,说是百里氏的命门。” 汤放在云晚意面前后,常景棣摸出嫧灵给的荷包。 荷包很精致,花纹繁密,一看都是东裕皇室之物。 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摸上去,似乎有纸,还有个小小的玉佩。”常景棣将荷包放在云晚意面前,道。 “嫧灵还说,暂时不能打开,等连珏出手后,再拿出这个。” 云晚意没有动那个荷包,打量了几眼,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 浓香在舌尖绽放,云晚意舒服的眯起眼:“王爷相信嫧灵的话吗?” “起初不相信。”常景棣自己也舀了一碗汤,慢条斯理的喝着:“我只当是嫧灵被连珏要挟,不得不利用计谋,引我们入宫。” “可,莱公公在把圣旨交给我的时候,说了皇上写圣旨之前,和嫧灵公主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嫧灵公主要求皇上写的圣旨,而皇上,写了两份一模一样的圣旨,一份在我这,一份在嫧灵公主手中。” “皇上心灰意冷,和嫧灵公主达成一致,他禅位,人死由嫧灵公主处置。” 他拿出那份圣旨,摊开在她眼前。 圣旨上的内容,让她面色微变。 云晚意停下动作,手落在圣旨上,辨别真假:“王爷相信莱公公吗,万一他也是逼不得已,说了假话,假传消息呢?” “莱公公早就被你收买,你应该清楚他的性子。”常景棣没有卖关子,沉声道。 “我相信嫧灵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因为仇恨而失去理智。” 云晚意收回试探的手。 她前世也接触过好多次圣旨,能确定圣旨绝对是真:“嫧灵公主不偏向百里氏,是再好不过。” “或许,她和百里氏合作,真的只是为了自己的曾经报仇。” 常景棣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道:“别想太多,喝完热汤好好休息。” 云晚意没想太多。 她只是唏嘘:“这些年,嫧灵公主真的不容易,不过她对皇上肯定还存有爱意。” “因爱生恨,因背叛加重恨意,恨和爱交织着。” 常景棣不这么想:“若我是她,早就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就算之前有爱意,后面和全部给恨掩埋。” “否则,她怎么可能隐忍多年,不惜和百里氏合作,怎么也要回到北荣?” “真要恨得彻底,她绝对不会顾着家国情谊。”云晚意自己有过滔天恨意,怎么可能不了解。 她笑了笑,道:“嫧灵公主只想要皇上的命,还要跟他一起死,足以说明一切。” 常景棣想了想,她说的也有道理。 叹过之后,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手,道:“汤都要凉了,先喝汤,你尽管放心,咱们之间绝对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云晚意当然放心。 如今,常景棣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在云晚意手中捏着。 他的秘密包括他的心,都在她这儿。 这份安心,前所未有。 当然,也是因为她值得,就算没有常景棣,以她自己能挣的名声,绝对不会比一声镇北王妃少。 用过晚膳后,两人回房休息。 屋外,风还在继续,雪籽夹着风拍在窗户上,发出细细密密的声响。 常景棣拥着云晚意躺在暖和的锦被中。 刚洗漱过,她身上带着茉莉浴香,常景棣的手在她细细的腰上游走。 所到之处,带起一片痒意。 云晚意笑着躲避,手贴上他宽阔的胸口。 纤细的手和坚硬的胸膛形成鲜明的对比,如灵巧的蛇一般,两人纠缠着,升高的温度燃起片片烈火。 常景棣的吻细密的落下来,从她光洁的额头,纤美的脖子,起伏的沟壑,再到平坦的小腹…… 这一刻,两个心意相通,水乳交融。 饶是家家户户不开大门,昨夜常景棣进宫探疾,皇上病情加重的消息,还是如插了翅膀一样,飞到那些紧闭的院子里。 雪一夜未停,期间夹杂着雪籽,街道上的积雪又一次到了膝盖,底下生了厚厚一层冰。 马车无法前行,人走上去脚滑的厉害。 官府一早就派人铲雪除冰,一时间竟是热闹了不少。 不过,这份热闹不是好事。 宫内一道有一道的消息传出,皇上于昨晚病重,现已不省人事。 另有急诏,让各位大人,亲王,皇子们入宫。 路上刚能走马车,各家的大人立刻出发。 镇北王府惯用的几辆马车都被冻住了,一时半会用不成,常景棣乘坐的马车乃临时组建,没任何王府的标志。 混在马车中排队前行,听到附近传来阵阵议论。 “皇上真的是才病重吗,算上第一次,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吧?” “张大人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怀疑皇上的死有问题?” “今日这么多人,谁不怀疑?”张大人压低声音,道:“开年后变故诸多,皇上和太后先后遭遇大变。” “端王张赫和先帝的帝妃心腹莫莎到现在还关着,剩下就是镇北王……” “张大人慎言,这些话都敢说,不要命了?” “哼,北荣立国多年,镇北王的本事帮他挣得一席之地,天子之外,他为尊,谁知道这一次……” 后面,便是无尽的沉默。 张大人不敢往下说,剩下人的也不敢接话。 大寒在马车中,压着嗓子怒道:“这些杂碎,您为北荣出生入死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儿。” “不感恩就算了,背后竟是猜测您对那皇位觊觎,真是一群不知好歹的货!” 相比之下,常景棣就淡然太多了。 他眼眸微抬,冷笑道:“是人,都会猜测,光是猜测有什么用,等下就知道了。” 大寒愤愤不平,一肚子闷气。 马车走的很慢,毕竟下了几日雪,底下那一层冰太厚,铲不尽的。 议论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猜想皇上的事,有的猜想太后昏厥,还有人在议论嫧灵公主。 常景棣索性闭上眼,耳中空空。 短短一段路,足走了一个时辰。 抵达宫中,无一例外都带着焦灼。 常景棣站在殿内,目不斜视,等嫧灵公主现身。 但,他再一次失算了。 嫧灵公主没出现,只有莱公公上殿。 莱公公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左臂上。 那儿,缠着一圈白丝。 他是伺候皇上的人,周身不得带不祥之物,除非…… 莱公公尚未开口,徐国公颤抖着指着他臂上之物,痛声道:“莱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病重而已,你带着此等不祥之物,难道是诅咒?!” 话音落下,其他臣子纷纷开口。 “徐国公说得没错,莱公公乃是皇上心腹,不可如此行事!” “皇上病了多时,莱公公这明示的意思,难道是示意我们往差了想?” “对啊,莱公公,皇上召我们前来,难道是假?”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逼得莱公公急的面红耳赤,没有开口的机会! 一片吵杂中,常景棣冷声开口:“说完了吗?” 他的声音不算很大,却杂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常景棣很满意他们住嘴,沉声道:“既然莱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心腹,皇上不来,莱公公肯定带着皇上口谕,急什么?” “莫不是以为皇上不来,你们便能在这大殿上为所欲为吧?”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开口。 常景棣看向尴尬的莱公公:“莱公公,继续吧。” “多谢镇北王。”莱公公赶紧的看了眼他,又转向众人,拔高声音:“传皇上口谕,圣旨早早交给镇北王。” “请镇北王出面,宣读圣旨。” 莱公公的话,成功的让安静的各位臣子,再度躁动。 不过,镇北王在前,一身寒意,谁也不敢明着质疑。 衣衫摩挲的动静传来,大家只敢继续眼神交流。 常景棣恍若没看到那些小动作,抖开衣袖,拿出昨晚拿到的圣旨。 刚铺开,终于有人忍不住质疑:“且慢,这圣旨再怎么,也该皇上的心腹莱公公宣读吧?” “怎么圣旨会在镇北王手中,满朝上下,谁不知道皇上忌惮镇北王?” 第526章 传位圣旨 常景棣寒着眸子,看向说话那人。 品阶不算高,他甚至记不得名字。 不等他反驳,徐腾厉声道:“登仕,你此言何意?” 迎着众人的眼神,姓郑的那个小官瑟缩了一下,犹豫道:“谁都知道镇北王权势滔天。” “从镇北王手中出来的圣旨,谁敢相信,万一这上面是镇北王的名字,又该如何?” “大胆东西!”徐腾暴怒,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小小登仕,能上这金銮殿都是祖上积德了。” “你什么东西,竟然怀疑镇北王,谁给你的胆子?” 常景棣却是叫住徐腾:“徐大人不必生气,也不必计较。” 他扫了一眼众人,声音又沉了沉:“本王知晓,不止这个登仕心有怀疑,只是他没长脑子空有胆量,直接说出来罢了。” “剩下众人,或多或少都怀疑本王居心不良,不如本王直接说了,这封圣旨,是昨晚莱公公亲自交给本王的。” “莱公公,你来说昨晚的情况。” 莱公公忽然被点名,身子一颤,哆哆嗦嗦道:“王,王爷,这,这不妥吧?” “你若不说,他们只会疑心本王收买了你。”常景棣蹙眉,道:“不止本王身上的污水洗不掉,你也要被怀疑。”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常景棣抖了抖手中圣旨。 莱公公双眼一闭,脸上都是尴尬和苦涩:“好好好,奴才说就是。” “昨晚皇上龙体忽然病重,这宫内外的事各位大人都该知晓,奴才出门前,皇上写了两份圣旨。” “一份交给嫧灵公主,另一份交给镇北王殿下,确保两份圣旨能保北荣江山稳固,继位之人血脉纯正。” “各位大人也别疑心王爷了,皇上相信王爷,才命奴才把圣旨秘密交给王爷。” “好。”郑登仕听到这,索性也不管了,继续道:“那就请嫧灵大公主,把另一份圣旨拿出来。” 莱公公立刻道:“来人,去请嫧灵公主。” 嫧灵早就准备好了,没一会就出现在大殿上:“本宫离开上城多年,再见各位,还是觉得亲切。” “公主。”徐国公站出来,道:“女子不宜进大殿议事,臣等打扰您,是想请您拿出皇上交给您的圣旨。” “哦,你说这个?”嫧灵漫不经心,从袖中拿出圣旨,道:“昨晚皇上病重,身边又没旁人。” “夜间大雪,皇子们无法进宫,皇上只好写了两份圣旨,一份给本宫,一份送出给镇北王保管。” “来,莱公公,拿过去吧。” 莱公公接过圣旨,一并交给常景棣:“皇上的意思,是给王爷宣读。” 常景棣抖开圣旨,一字一句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孤王身弱,久卧于榻,不能及时处理政务。” “孤承皇天眷命,奉先帝遗命,运成北荣之稳固,江山之盛大,结老臣之意,深思之后决定禅位。” “孤之六子沐泽,运抚盈成,心怀天下,孤今托之江山,望其谨言慎行,护北荣昌盛。” 另一份圣旨只字不差。 听完圣旨,众臣又一次惊诧。 除开意外常景棣没有徇私,更没想到皇上是禅位。 有人沉声道:“所以,莱公公这肩膀上的白丝,为谁而绕?” “太后。”莱公公双手供着,朝太后所在的寿宁宫以示尊敬,声音沉痛悲悯:“奴才在上大殿前,听内宫传回消息。” “太后娘娘病了多时,没熬过寒冷,今早薨逝!” “时间仓促,内务没来得及准备丧白,奴才只能以白丝先绕,以敬太后之薨。” 众臣子闻言,齐刷刷跪下,恭送太后娘娘殡天。 常景棣蹙着眉,总觉得太后死的时机很蹊跷。 “众位大人。”莱公公说完,又道:“国君多日不上朝,都是六皇子暂代处理。” “国不可一日无君,六皇子对政务早就熟识,内务已经准备好新帝继位所需,各位大人也准备吧。” “皇上身子不能拖了,司天监看过明日便是大吉之日,举行封君大典。” …… 折腾一趟,竟是宣读继位之人。 几家欢喜几家愁,出宫的时候,大臣们有喜有忧。 常景棣没跟众臣往外,太后薨逝,他作为太后膝下曾经的养子,需要明面上走这一遭。 寿宁宫许久没有人来了,萧条寂静。 此时倒是有呜咽之声传出,相比之下热闹很多。 这份热闹却是建立在丧事之上,就很讽刺了。 常景棣站在寿宁宫外,盯着巨大的牌匾,嘴角泛出冷意。 “爷,皇后过来了。”大寒提醒他道。 常景棣收回视线,远远给皇后打了个招呼。 “王爷免礼。”皇后也病了多日,身子弱的厉害,整个人瘦的在衣裳中晃。 憔悴的面上,眼睛肿胀的厉害,开口就是带着鼻音的哭腔:“你是个有孝心的,唉,太后走的太猝不及防,叫人伤心啊!” 常景棣知道皇后带着妃嫔做的那些事,明面上,他并未戳穿,只道:“皇后节哀。” “嗯。”皇后擦了擦眼角,道:“镇北王是男子,太后薨逝,你再伤心也要避讳。” “里面正在给太后擦洗换寿衣,你先在宫外候着。” 常景棣如何不知,皇后虐待太后,此时必然要躲着清理痕迹。 他点点头,道:“本王先回吧,既是有丧,必要大办,本王也不急于这一时。” “也好。”皇后顿了顿,又道:“皇上禅位,新帝继位,大典肯定要在丧仪之前。” “六皇子尚且年轻,需要人帮忙,镇北王得尽心才是。” 丧事在新君大典之后,的确时间紧急。 常景棣从宫中出来,立刻去找了常沐泽。 今日,常沐泽并没有在大殿内。 连珏秘密行事,他和常景棣里应外合布局,正是关键时候。 常沐泽没想到常景棣会来,诧异之余,道:“皇叔是担心我不能办妥,前来监工吗?” “恭喜你达成所愿,皇上传下圣旨,禅位给你。”常景棣语气淡淡:“今日之后,本王要称你为皇上了。” “啊?”常沐泽明显一顿:“禅,禅位?” “嗯。”常景棣无心解释,话锋一转:“事情如何了?” “一切都在您的算计中。”常沐泽回过神,道:“就等连珏现身。” 第527章 再度闹事 说起正事,常沐泽表情逐渐凝重。 他盯着窗外的白雪,道:“天象异常,连珏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不会错过的。” “嗯,你现在算是有些本事了,还能看出来。”常景棣看着他的脸,轻声道。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你早些回去,大寒会暂时跟着你,保护你。” 常沐泽微微一顿,显然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真的吗?”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昭告所有,难道还有假?”常景棣取出放在他身上的圣旨,交给他,道。 “往后,你不再是北荣六皇子,而是北荣皇帝,肩负着重任,时刻谨言慎行,若是不懂的……” “不懂的事,我会来找皇叔!”常沐泽接过话,道。 常景棣勾了勾嘴角,忍不住笑了笑,旋即正色道:“你成为君王,自有太师太傅帮你。” “再不济,还有各司其职的朝臣,可不好什么都来找本王,那样的话,本王要被传为干政的野心之人了!” 常沐泽往他身边靠了靠:“若非有皇叔帮助,我哪有机会坐上这位置,只是想不到,父皇还有禅位的时候。” “被嫧灵所迫。”常景棣顿了顿,道:“回去吧,事情太过突然,今晚,你必须要彻夜不休,学习种种东西。” “明日,要有君王威仪,别叫那些个人瞧不上,懂了吗?” “是!”常沐泽正色道:“我保证,我不会叫皇叔丢脸的!” 大寒跟着常沐泽离开,惊蛰在后面感慨道:“六皇子是您看着长大的……” 常景棣眼睛朝他睨去:“看着长大,本王总共也比他大不了多少。” “属下失言。”惊蛰讪笑着,道:“您好歹是长辈,六皇子继位也好,他定不会和皇上一样,对您下手。” “别想这些。”常景棣坐在窗前,看向窗外:“有信号了。” 惊蛰赶紧朝外看去。 这几日是大雪天,哪怕还是上午,天色也阴沉的厉害。 信号弹的升空,带出一阵融入天空的青烟,不算很显眼。 “连珏真的沉不住气了。”惊蛰大喜,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捉拿她!” “小心些,连珏并非普通人。”常景棣提醒道:“比玉夫人难缠多了,虽有山涧道人助阵,也不可轻敌。” 不止他们有收获,镇北王府也有收获了。 常景棣早间上朝去后,镇北王府门口又来了一群人。 和上次一样,口口声声喊着,镇北王妃是妖星祸世。 还说正因为她百里氏的血脉为天理不容,才导致天象异常,一会儿暑热,一会儿大雪。 算卜子的意思,是叫云晚意当做不知道,听之任之。 王府不开门,那些人只敢围在门口喊叫,不敢真的攻进来。 云晚意梳好头发,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笑颜,淡淡道:“他们正是拿捏了这点,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聚集在王府门口。” “听之任之,话传的多了,时间一长假的也要变成真的。” 算卜子给她簪上一朵低调的兰草珠花,道:“你想出去,那你想好出去后,要怎么做吗?” “他们的目的,是将我逼出去。”云晚意从椅子上起身,道:“我出去,既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们抓到始作俑者的机会。” “立秋,等会小满跟我出去,你和寒露悄悄从后门过去。” “奴婢明白。”立秋和寒露异口同声,道。 算卜子没有跟出去。 云晚意带着小满打开大门,那些人立刻停止了喊叫。 管家站在门口,低声道:“王妃,这些人毫无底线,满口谎言,王爷不在府上,您单独出来,怕是不妥。” “没什么不妥,王爷不在府上,我是镇北王妃,自是不能让那些胆大包天的东西撒野。”云晚意端出王妃的架势,道。 她五官明艳,有无二风姿,一颦一笑都叫人挪不开眼。 但,沉下眼来,整张脸清冷之余,更显凌冽。 她周身的气势,早就如常景棣一般,不怒自威,寻常人不敢小觑。 果然,那些人一看到云晚意,不自觉就低头,不敢和她对视。 但,也有人不知死活,在一片沉默中,高声喊道:“这个,就是那祸国妖星镇北王妃!” 一语,叫众人更是愤怒。 紧随着,喊叫声越来越厉害。 “妖星,你还敢出来?” “若不是你,我们普通人哪里会招致这种祸端!” “是啊,暑热也就算了,这冰天雪地,天寒地冻,许多人都丧命在雪地中!” “我家祖母就是死在雪中,那么大的雪啊,起夜倒在院子里,早晨都成冰雕了,可怜我的祖母啊!” “我家父亲也是,真是无妄之灾,都怪这祸星!” “一个乡野出来的丫头,谁知竟是百里氏的血脉,以假乱真,到淮安侯府求了这么一门镇北王的婚事,害得我们都跟着受苦。” “妖星,杀了妖星!” “把这个妖星杀了祭天,才能平祸端!” “诛妖邪,杀妖星!” “……” 很快,那些个人统一口径。 齐声的喊叫,要杀了云晚意。 “住嘴,住嘴,你们这些个刁民!”小满护在云晚意身前,高声喊着。 但,她的声音太小,压根盖不了那些个人的动静。 管家急的都要哭了。 他被提拔上来没多久,位置都没坐热乎呢,偌大的王府上,他只知晓王爷最疼这王妃。 旁的一切,都该听王妃的。 如今王妃被人这般污蔑,他不能帮助王妃,其罪大了! 管家挤在身前,高声道:“肃静,再这样,我要报官了!” 人群中有人听到了这话,同样高声道:“巴不得你们报官,这妖星有镇北王袒护,身世之事从来没查过。” “你们想要鱼目混珠,袒护这妖星,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在四月中旬的大雪天冻死人,休想!” 软硬不吃,连报官也吓唬不得了,管家一脑门子冷汗,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王妃……” “您别听这些个污言秽语,属下着就派人叫护院前来,把闹事的东西赶走。” “且慢。”云晚意不言不语看了一会儿,大概晓得是哪几个人牵头了,笑了笑道:“你辛苦了,这么冷的天,带着无关人下去吧。” “啊?”管家擦了把汗,哭丧着脸道:“小人办事不妥,惹得王妃不高兴,请您责罚,您别把奴才赶走。” 云晚意心知他是误会了,蹙了蹙眉。 小满立刻开口,解释道:“我们王妃不是那个意思,管家也不瞧瞧,这外边阴沉的紧,早间除的雪,这又积了一大层。” “小厮们穿的都不够厚实,万一冻病了,岂不是添麻烦?” “是是是,是小人考虑不周。”管家讪讪的认错,朝几个小厮招手:“都先下去。” 留下的几人,是会拳脚的护院。 管家不敢将人叫走,这王妃身娇玉贵,若是被底下的刁民冲撞,他可担待不起。 等管家走后,云晚意拨开前面的小满,朝台阶下的人道:“你们说本王妃是百里氏血脉,有证据吗?” 底下的人,全以为她要端着耍威风,没想到开口是问证据。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说。 带头那人一顿,立刻接话:“你就是证据,大家都在传你是百里氏的孽种,杀了原本的云大小姐,取而代之!” 云晚意笑意未变,还是那句话:“哦,证据呢?” “这,这还要什么证据,大家都这么说!”那人气的脸都红了,高声道。 云晚意也笑了笑,那张绝色清冷的脸上,能看到笑容,眼底却冰凉一片:“红口白牙,说什么是什么。” “大家都这么说就是真的,要府衙做什么,都让大家断案就是。” 小满立刻补充,道:“我家王妃貌若天仙,心慈仁善,按照你们的道理,我还说王妃是仙女下凡呢!” “你们若真觉得我们王妃身份有异常,大可去官衙击鼓鸣示,闹得越大越好!” 那人被堵了一嘴,一会儿没说上话。 第528章 轻松解决 质疑皇上和太后,乃是大罪,一个不好就要砍头。 这几个又是一起来闹事的,大罪连坐,谁也无法逃脱。 罪名齐全,名正言顺的压去官府,都不敢置喙反抗。 小满看在眼里,嗤笑道:“就这点子手段,还敢几次三番上赶着来您跟前蹦跶,简直是不自量力。” “现在好了,官衙那边王爷早就安排了自己人,这些个刁民啊,怎么都要脱一层皮。” 云晚意只笑了笑,道:“进去吧,外边怪冷的。” “是。”小满给她拢紧了皮裘,道:“出来之前,奴婢叫人准备了姜茶,您回去喝一点去去寒意。”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你有心了,只是姜茶不着急喝,准备踏雪寻梅,我要去找王爷。” 小满一顿,犹豫着劝道:“王爷临出门前,再三交代,不管发生什么,您一定要在府上。” “若您出去了,只怕王爷要连奴婢几人一起惩罚,天寒地冻,您还是呆在家里,王爷那边肯定会把事情办妥的。” 云晚意拢紧身上的袍子,道:“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是,王爷怪不到你什么身上。” 常景棣离开之前,就叫她信任他,他能搞定一切。 她一点也不怀疑他的本领。 可,从刚才开始,她这心就跳的厉害。 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 和心动激动的感觉不同,心跳之余还慌得厉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临时掐算了一番,常景棣此行,大凶! 所以,解决完门口的事,她才瞬时决定去找常景棣。 小满清楚她的脾气,劝了一句,哪里还敢再劝,赶紧道:“那奴婢去准备厚一点的衣裳和手炉,您稍微等等。” 云晚意自个儿也有东西要准备。 等一切妥当,她骑着踏雪寻梅,独身去找常景棣了。 常景棣他们一开始所在的位置,在泰和医馆对面的茶馆。 茶馆早就空无一人,正对着泰和医馆,能看清楚泰和医馆的一举一动。 等云晚意赶到的时候,茶馆空无一人,倒是能看到泰和医馆中有人影晃动。 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走进泰和医馆,里面打斗痕迹明显。 常景棣站在院中。 不远处,连珏躺在地上,身下是厚厚一层雪,白雪中开出鲜红的花,氤成一片。 云晚意只看了一眼,飞快的跑向常景棣,着急问道:“王爷,你怎么了?” 常景棣今日穿着黑衣,身上有发黑发暗的地方,一看都是沾了很多血的样子。 就是分不清这血迹,是他自己的,还是连珏身上的。 “没事。”常景棣柔柔一笑,指着地上的连珏道:“最后一口气了,你可以跟她说点话。” “我跟她早在十几年前就断了母女情分,没什么好说的。”云晚意前世就没见过自己的娘亲,今生亲缘浅薄,更遑论连珏要利用她! 比起只剩下一口气的连珏,她更担心常景棣。 常景棣周身血腥味浓郁,靠近更明显。 他脸本就白皙,此时看不清脸色,只能看出嘴唇微微发青。 云晚意握住他的手,道:“王爷,你周身都是冰凉了,我们先回家。” “好。”常景棣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的肩头:“回家。” 云晚意心里咯噔一声,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他身后的惊蛰。 惊蛰避开眼,不敢和她对视。 云晚意不由提着一口气,尽量让常景棣好受很多。 她没坐马车,常景棣应该是有的,可走了几步,只看到马车轮子的印消失在雪地里,没看到马车。 “马车呢?”云晚意有些烦躁,问惊蛰,道。 “山涧道人受了些伤,王爷知道您要来,刻意让山涧道人先回去,爷在这等您。”惊蛰支支吾吾,道。 “别怪他,是我。”常景棣靠在云晚意身上,呼出来的气息灼热。 不需要上手,云晚意都知道,他现在肯定起了高热。 云晚意眼眶微热:“王爷等我做什么,是个坏人,杀了就是!” “好歹,是你母亲。”常景棣撑着眼皮,道:“我没有母子缘分,你找到亲娘,却是个步步算计的坏人。” “我想,我想留着她一口气,保不齐你还有话没跟她说……” “我只有话跟王爷说!”云晚意掏出一粒药,不由分说按进他嘴里:“等回去后慢慢再叙,现在别说话,尽快回去!” 她已经看出,常景棣受了不轻的伤。 许是担心附近还有连珏的人马,他撑着这一口气没倒下! 好在云晚意力气大,独自一人,就能把常景棣扶上马车,没让人看出端倪。 “回府!”云晚意在前,握住常景棣的环顾她细腰的双手,吩咐惊蛰道。 惊蛰一头雾水,看着院中狼藉,疑惑道:“王妃,这,这剩下的……” “剩下的,还需要我教你?”云晚意心头烦躁,道:“叫官府的人来处置,尤其是这个连珏的尸身。” 踏雪寻梅跑的极快,颠簸的过程中,云晚意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晕倒在她背上。 搁在她肩头的脑袋,隔着皮毛帽子,还是能感受到热意。 云晚意不敢松懈,也不敢回头,快马加鞭,直接朝马厩的方向而去。 恰好寒露和立秋从官衙回来,看到这一幕,觉得奇怪至极。 平日马和马车都是停在府门口,由下人转去偏院的马厩。 两人意识到出事了,慌张的飞身朝马厩赶去。 云晚意看到她们二人,并不意外,焦急道:“搭把手,王爷昏倒了。” 云晚意和寒露一左一右搀扶着人事不省的常景棣,顺带吩咐立秋:“封锁消息。” “王爷受伤的事,切莫叫别人知道。” 立秋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只怕有些人看到了王爷和您共乘一骑,匆匆回府的事。” “而且还是直接来了马厩,消息不好封锁。” 云晚意脚步微顿,道:“散播出去,就说我有孕了,奔波之下动了胎气,王爷担心的很,又怕旁人冲撞,直接到人少的马厩,再回院子。” 眼下,只有她有了身孕,才能暂时转移别人的目光。 都知道常景棣心疼她,这个谎言,谁都会相信。 到了院子,云晚意立刻叫人准备药材,打着她动了胎气的旗号。 整好,都是止血安神的药,也用得上。 第529章 他受伤了 常景棣面色苍白,嘴唇上那点血色尽失。 解开衣裳,能清晰的看到他腹部和背部,有两道骇人的伤口。 又长又深,血肉外翻。 云晚意看在眼里,心疼的眼眶通红。 剪开衣裳后,云晚意清理伤口,声音颤抖,问立在一旁的惊蛰:“王爷武功高强,寻常人压根不是对手。” “连珏之前畏手畏脚,显然是从玉夫人那儿知道王爷的本事,她自个儿的功夫没有王爷厉害,加上王爷早有防备,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惊蛰也看着那些伤口触目惊心,跪在地上道:“王妃……王爷一开始,的确防备很重。” “但连珏那人阴险狡诈,她用王妃的事情哄骗王爷近身,王爷担心王妃的身份,着急之下被连珏钻了空子。” “我的身份?”云晚意明显一顿,疑惑的看向惊蛰:“我的身份王爷早就知道,连珏怎么可能利用这个,引王爷上钩?” 惊蛰头垂的更低,支吾道:“这,这属下也不知道,王爷和连珏单独相处,距离很远。” “属下只看到连珏正说话,听不清内容,只见她忽然发难,王爷反应慢了一瞬,就被一剑划到腹上。” “反抗之余,王爷似乎恍惚了,又被连珏在背上划了一刀。” 云晚意更是诧异。 常景棣的反应迅捷,如那猎豹似的,他防备连珏,不可能被偷袭。 遑论,连着被划两刀? 唯一的可能,是连珏用了什么手段,比如,迷香。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王爷情况紧急,剩下的我等下再问,你先出去应付一番。” “应付?”惊蛰诧异道:“应付什么?” “我让人放出我有孕见红,可能小产的消息。”云晚意继续手中动作,冷静道:“眼下即将登基的皇帝,和我们王爷亲近。” “尘埃落定前,必定有很多人上赶着前来巴结,王爷和我都不能露面,你和立秋作为我们二人的心腹,上前去招呼去。” “切记,一定不能叫人看出端倪,就说我雪地纵马,受了颠簸,后来又摔了一跤见红,正是危急的时候。” “王爷担心我的安危,着急之下陪在院子里,不见任何外客,等我有消息了再说。” 惊蛰疑惑的点点头,又摇摇头:“可,可王爷受伤也不是一两回,连珏和百里氏也扫平,就算叫人知道,也不会有事吧?” “哼,连珏是解决了,可住在西边驿站的帝氏大祭司呢,你可瞧瞧百里氏闹事的这一阵子,他们有动静?” 惊蛰后知后觉:“对啊,还有这一摊子事呢!” “一定要收紧嘴巴。”云晚意再三叮嘱:“别叫人看出端倪,那帝氏大祭司可不是好惹的。” 等惊蛰出去,云晚意看到人事不省的常景棣,深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连珏要和常景棣说什么,连他都被蒙蔽,被算计到了。 可不管是什么,眼下还是要顾着常景棣的身体。 云晚意给常景棣处理了伤口,此时的他,身上更热了。 好在有她事先喂的药丸子,暂时保住了他的命,不至于悬与一线。 云晚意清理完伤口,行针的时候,门外传来算卜子焦急的声音: “晚意,晚意,你怎么样了,说是坠马,怀孕的女子哪能骑马,你……” 绕过屏风,算卜子看到坐在床边的云晚意,还有明显不对劲的常景棣,又是大惊。 “这,这,怎么,你,你没事?” 云晚意沉着眉眼,点头道:“师父来的整好,我还准备派人去请师父来呢。” “哎哟,你到底怎么了?”算卜子顿了顿,又道:“不对,是王爷到底怎么了?” “有山涧道人跟着,应该是万无一失才对。” “说是中了连珏的诡计。”云晚意叹了一声,道:“师父,这其中缘由,我也不清楚。” “师父先帮我瞧瞧,王爷这身上中的是什么毒,我第一次把脉,竟没看出来。” 算卜子一惊:“连你也看不出来,那毒定然厉害。” 算卜子不敢耽搁,赶紧把脉。 越是按着他的脉,算卜子眉头越是紧。 “师父?”云晚意看得心头直跳,疑惑道:“可有什么不妥?” 算卜子蹙着眉,嘶了一声:“不应该啊。” “啊?”云晚意迫不及待道:“师父可是看出了什么?” “王爷体内的毒,不,算不得毒。”算卜子收回手,道:“若师父我没看错,这是一种东裕的迷药。” “无色无味,沾上一点立刻失了神智,若非王爷有你时常准备的防毒药,早就在连珏出手的那一瞬,就人事不省了。” “啊?”云晚意瞬间明白了:“所以,王爷这一遭,是被嫧灵公主和连珏联手陷害?” “不见得。”算卜子嘶了一声,道:“嫧灵的目的,显然是皇上,她没必要在这个关头,和王爷翻脸。” “置王爷死地,嫧灵只怕不能活着走出北荣,她能在东裕活到现在,显然没有那般蠢笨。” “那……”云晚意瞬间明白了,道:“是连珏,找嫧灵要的药。” “不过,好在不是毒药,迷药罢了,王爷失血太多,修养一阵子也回来了。” 算卜子听到这话,脸色微沉:“晚意,王爷的脉象你把了几回?” “一次。”云晚意听出不对劲:“师父,这迷药到底有什么不同?” “关心则乱,你或许没发现。”算卜子深深叹道:“但你没想过,若是普通迷药,你给他那么多防毒的好东西。” “又是防毒的香囊,又是防毒的药丸,连他那簪子,都是用防毒的药水淬过的,岂会中招受伤?” 云晚意身子猛然一顿:“师父,您,您别吓我了,到底怎么回事?” “唉!”算卜子写好方子递给寒露,拉着云晚意在榻前坐下,道:“我最难的时候,也曾去东裕避风头。” “也是在那边,我认识东裕一个用药十分厉害的高手,他告诉我东裕有一种特殊的草,叫做乌仁。” “用乌仁草为主,制作出来的药能迷人神智,叫人混混不清,同时,这种迷药遇上血,会产生毒素。” “什么意思,遇上血?”云晚意疑惑道。 “比如王爷的外伤,这就是血。”算卜子浅浅解释,道:“血在人体内,由脉衣包裹,不会外泄。” “不管内外,一旦出现伤口,血必定溢出!” “而那种迷药,经过呼吸起作用,不碰上明着的血,就是强力迷药罢了。” 云晚意总算听懂了:“那这种毒要怎么解?” “解法很复杂。”算卜子闭了闭眼,道:“我来帮他,这件事你别管了。” “师父这又是何意?”云晚意总觉得奇奇怪怪的,追问道。 算卜子睁开眼,拉着云晚意的手紧了紧,道:“这种毒要解开,不是一两日,还需要找一味珍稀药材。” “你也有别的事要忙,我在这府上住着,总要帮些忙心里才过得去。” 云晚意心跳的厉害,低声道:“也好,王爷先拜托师父了,我先去瞧瞧惊蛰如何。” 看到云晚意远去的背影,算卜子又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天意啊,都是天意。” “我这老婆子,注定要为那一遭,受天劫惩罚!” 第531章 过第一关 云晚意做戏做全套。 院子内外的婢子小厮,全部哭丧着脸。 她的近侍,更是个个红肿着眼,一看都大哭过。 立秋上前,拦在门口,勉强做出体面:“大祭司,您也瞧见了,王妃刚经了伤心事,满院子气氛低迷。” “我知道。”大祭司沉着脸,道:“我都听说了,她丢了第一个孩子,唉,那也是我的重孙子,我也心疼。” “这不,听到消息,我就赶过来了。” “大祭司担心王妃,奴婢等人感激不尽。”立秋横在门口,没有让她的意思:“王妃伤心,哭了大半夜。” “早间醒得早,刚喝完药又睡下了,您,您这会儿进去,只怕要吵醒王妃。” 大祭司没说话。 珠玉见状,上前道:“你说的这些大祭司都知道,大祭司医术不错,又是镇北王的外祖母。” “大祭司担心王妃,就悄悄进去把个脉,女子的小月子尤其重要,王爷虽日日守着,却依旧是个什么不懂的男子。” “莫不好好调养,落下病根,影响将来再要孩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话说的太圆满,立秋不好拒绝,只能道:“好歹等王妃醒了再说。” 身子一动不动,态度明显。 她越是不让大祭司进去,大祭司越觉得有问题。 这门,她今日还非进不可! 云晚意啊,八层是装的! 她一把脉,就能知道,到时候借此把事情闹大,常景棣为了云晚意,必然低头。 大祭司沉着眼,道:““迟早要把脉的,我这心悬着也不是个事儿,人就在你王府,难道我还会做什么不利的事吗?” 珠玉见立秋还是没让开的意思,呵斥道:“大胆东西,大祭司跟你好好说话,是看在你是王妃心腹的份上。” “你再三阻拦,堵在门口毫无规矩,是要拿谱叫大祭司颜面扫地吗?” 立秋垂着眉眼道:“奴婢该死。” “好了,你少说几句。”大祭司假模假样的呵斥了一声,道:“开门,进去。” 眼瞧着再不开门,人就要硬闯了。 立秋委委屈屈,让开一条缝。 大祭司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带着珠玉进门。 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在药味里。 第532章 有问题的药膳 消息,总归分几码。 第一个传的,就是老皇的事。 老皇帝还没死,又是个说一不二的独断性子,忽然间提出禅位,怎么看都不对劲。 尤其是在嫧灵公主归来的这个时间。 别人也都不是傻子,当年皇上和嫧灵之间的事情,瞒的并不紧。 那时候皇上刚登基,地位不稳,有些人背地里调查,闹出了嫧灵的事。 老臣子们都知道,嫧灵和皇上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这,也是当时皇上费尽心思忍痛割爱,甚至不惜用了手段,也非要把嫧灵送走的原因。 若嫧灵没有入宗蝶,拜太后为义母,他可以把她收做妃子。 入了宗蝶,两人再纠缠不清,那就是有悖人伦! 皇上根基不稳,无法为了一个女人,冒这么大的险。 时隔多年,大家都以为嫧灵没能活下来,她却以北荣公主的身份,回到北荣朝堂。 一回来,就把持了朝中内外,全部戒严。 等再松懈,便是皇上禅位,提拔心帝,嫧灵即将回北荣的消息。 饶是谁,都会多想。 嫧灵公主宣布新帝登基大典后,启程回东裕。 紧跟着禅位的老皇放话,要去山中修行将养,更是叫人诸多怀疑。 不过,好在是帝王家事,又涉及高位的那些个人,百姓不敢明着说太多,关起门来议论一番,也就算了。 朝臣们心照不宣,猜到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他们不敢宣之于口。 重要的是第二点。 亡国多年的百里氏,忽然出现,还妄图颠覆北荣朝政。 新帝登基后,在朝中大肆奖赏镇北王。 若非镇北王和镇北王妃出力,百里氏早就成势,酿出不可挽回的后果。 大典过后,流水一样的赏赐送进镇北王府。 这还不算,新帝颁了圣旨,将来镇北王的孩子世代承袭王位,女儿则为荣国郡主,除非谋反,否则这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是少不得的。 这件事着实在大街小巷传了许久,百姓或是因为百里氏的事惶恐不安,或是佩服镇北王常景棣和王妃云晚意的本事。 还有人羡慕镇北王,一家子本就是投一份的尊荣,有了这道圣旨,除非是改朝换代,否则他们一脉当真是上城头一份的尊贵。 不过,在羡慕嫉妒之余,也有人为云晚意的小产惋惜。 若非要帮常景棣除了百里氏余孽,王妃也不至于会飞来横祸,失去头一个孩子。 很快,镇北王府外,聚集了很多百姓,自发的给王妃祈福。 她身世的事情,一笔带过,谁都以为她绝对不是百里氏的人。 当然,她叫人送去官衙的那群无赖,也全部招供了。 是有人花了大价钱,叫他们不顾寒冷风雪,在王府门口闹事,目的是逼出云晚意,趁乱伺机杀她! 为首的几人,没经过几轮拷打,也全部招供了。 他们是百里氏的人,为百里氏办事,明令自然是百里氏的头领下达,他们不过只是执行而已。 这一条证据,更加佐证云晚意和百里氏毫无牵连。 经过这一遭,谁也不会再怀疑云晚意和百里氏之间的关系。 大祭司在房内,听完珠玉的汇报,冷冷一笑:“这个云晚意啊,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先是撇清了和百里氏的关系,现在竟然让舆论反转,所有的好话都落在她头上了。” 珠玉低声道:“您早就知道这镇北王妃不是省油的灯了,应该不意外才是。” “我不奇怪,只是觉得她这个人,心机太深了。”大祭司放下茶杯,分析道:“玉夫人派的人在门口闹事。” “原本他们是要逼出云晚意,她心知肚明,竟也沉得住气,几次三番任由他们闹,闹到最后,她出面三言两语,挑唆的那群蠢货上钩。” “若不是言语有失,抓到质疑太后皇上的决定,云晚意也不可能名正言顺的把人扭到官衙去。” “百里氏就是个不中用的。”珠玉赶紧接过话:“您本意也是打算除了他们,现在镇北王和镇北王妃出面,也省的咱们费力气。” 第533章 大祭司发现端倪 药在嘴边,大祭司还拿话堵了云晚意的嘴。 要是拒绝,就要得罪大祭司。 云晚意接过那碗膳汤,道:“我外祖母因为母亲的事情疯魔了,难得能搭着王爷的风,享受大祭司的疼爱。” 话音结束,直接将那碗膳汤一饮而尽。 嘴里的苦味夹杂着鸡的味道,很是奇怪,云晚意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双喜立刻拿了盆子上前,顺势对大祭司道:“王妃身子虚弱,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大祭司,您看……” “是,小产的人身子虚,要好好休息才是。”大祭司接过空碗递给珠玉,起身道:“我们也不打扰王妃了。” “明儿午膳后,我再来看你。” “劳大祭司挂念。”云晚意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双喜,去送送大祭司。” 把人送出去老远,双喜几乎是小跑着回来的:“王妃,您没事吧,快,把刚才那些药吐出来!” 云晚意靠在床头,面上早已不复在大祭司跟前的虚弱不堪。 她恍然无事,起身穿好衣裳,道:“吐不出来了,不用折腾。” “那怎么办?”双喜急的要哭了:“药膳肯定有问题,不然老妖婆也不会逼着您吃下去。” “都说帝氏秘术多,要是,要是她在膳汤中动手脚……” “好了。”云晚意穿戴完毕,好笑的打断她,道:“大祭司不可能嚣张到,在王府对我直接下手。” “她带来的药膳,的确是温经止血的好东西。” “啊?”双喜一头雾水,疑惑道:“这老妖婆,有这么好的心?” “自然是不能。”云晚意收起笑意,道:“她这药膳中更换了一味药,温经止血的功效,会变作活血化瘀行经通络。” “若我真的小产过,吃这药膳半个月,就会因为淋漓不尽流血而亡。” “到时候抓不住把柄,别人也只会以为我是因为小产过后,伤心惊惧导致身体虚弱,才会流血不止。” 双喜听的咬牙切齿:“这个老妖婆,手段如此狠辣,真不怕遭报应,当面还说什么是王爷的外祖母。” “全城上下,谁不知道王爷疼您跟眼珠子似的,真为了王爷,也犯不着对您下手!” 云晚意浑不在意,理着屋内的账目,道:“既然知道她包藏祸心,小心些就是。” “这膳汤对我而言,起不了作用,喝了也没事。” “王妃,听那意思,她明儿还要送膳汤来。”双喜沉声道:“就算没事,是药三分毒,可不好一直吃。” “咱们还是想办法推了才是,万一她蹬鼻子上脸,下次给您下毒怎么办?” 云晚意瞧着双喜义愤填膺,又像是老妈子的样子,轻笑道:“我知道的,断不会再上当。” “好了,你别生气,最近惊蛰不能回去,你自己也要小心,刚有身孕的人,别着急上火。” 今早云晚意看到双喜脸色不对,给她把脉看过,有孕一个月了。 这,也算是诸多事情当中的喜事。 云晚意本来给双喜放假,叫她回去好生养着,可双喜不干,说王妃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她身子无碍,回去也是闲着。 两人说了一会儿,最后双喜同意有了孕反,再回去休息,这才得以留下。 双喜摸了摸肚子,道:“一点点东西,也不折腾人,算是奴婢的福气,您就放心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常景棣还是没醒来的迹象。 好在云晚意给他换药后,伤口没继续溃脓,有收敛愈合的迹象了。 惊蛰扮做常景棣,时不时进宫和常沐泽见一面。 别人看到他匆匆从王府出来,匆匆进宫,又匆匆出来,赶回家就扎进云晚意房间。 有不少人在这过程中,看到他的样貌,所有人只当是他心疼王妃,倒也没做更多的猜想。 唯独,大祭司起了疑心。 这,已经是她第五次被常景棣拒绝了! 距离她进府,也过去了五日。 常景棣回府就关在云晚意的院子,谁也不见,她过去看云晚意,好巧不巧,常景棣总会被其他事情绊住,错开和她见面。 第五次被拒绝后,大祭司带着珠玉回了西边客院。 一道带回来的,还有给云晚意熬制的膳汤。 “不对,常景棣他之前也没避讳和我见面。”大祭司想着最近的事情,沉声道。 “自打我来王府,他不是被皇上叫走,就是被同僚叫走,要么就是说云晚意休息了,他照顾的疲累,也跟着睡下了。” “实在是蹊跷,常景棣,到底为何避着我?” 珠玉也猜不到其中关窍:“或许,王爷是真的很忙,毕竟新帝登基,他又是新帝最信赖的皇叔。” “在忙,见一面的时间总有。”大祭司眯着眼,回想着最近的事情:“我们也只是远远看到过他。” “他还是那副桀骜冷冽的样子,但,就是不对。” “或许,当真有事?”珠玉想了想,道:“奴婢找人打听过,说镇北王身边的心腹侍卫,就是和他身形差不多的那个惊蛰,被秘密派出去了。” “王府上下瞒的滴水不漏,若不是好几次都没看到那侍卫,奴婢也想不起来。” 大祭司脑子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身形相仿! 大祭司猛然开口:“你说,我们看到的常景棣,会不会压根不是常景棣?” 珠玉一头雾水:“您这话,何解?” “怎么就这么巧呢?”大祭司沉吟道:“他对我避而不见,和他差不多身形的心腹又不见了。” “会不会,我们看到的人,是他的心腹?” “啊?”珠玉觉得匪夷所思:“可我们也远远看到了王爷的脸,脸总不至于造假。” “江湖上早有有人皮面具,云晚意会医术,弄到不奇怪。”大祭司见多识广,一下就猜到了问题所在:“只怕,连珏死的那日出意外了!” “云晚意素来小心谨慎,我就说,她大概率不会纵马摔跤而小产,多半,是因为常景棣出事了,她惊惧之下才会小产!” “常景棣之所以不敢见我,也是因为他是个假货,担心被我识破,这才找了各种借口!” “那,那现在怎么办?”珠玉听的焦急,道:“王爷避而不见,咱们总不能直接上门。” “我有办法,今晚,你就知道了。”大祭司冷笑道:“一群小毛孩子,还想在我面前瞒天过海,想得美!” “来,你找人帮我办件事……” 第535章 梦醒了还是得靠自己 云晚意担心常景棣,烦忧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快。 她叫惊蛰回书房待着,继续扮演常景棣,同时小心大祭司的再度试探。 但,刚吩咐完,惊蛰就道:“还有一事,帝妃娘娘的心腹莫莎,被新皇大赦天下给放了。” “大祭司的意思是,莫莎乃是伺候帝妃娘娘的老人,和帝妃娘娘一起长大,想过来伺候王妃。” “也算是全了当初,莫莎和帝妃娘娘的一番情谊。” 云晚意心中门清。 什么伺候,什么情谊。 只怕,是名正言顺的在她和常景棣身边,安插一个无法拒绝的眼线吧?! “人就在外头。”立秋打量着她的反应,道:“您若是不想要,就以她身份不同,是帝妃娘娘的心腹,不敢使唤为由,把人送回去。” “送,是送不走了。”云晚意捏了捏眉心,道:“大祭司将人送来,打的什么主意,你我都懂。” “要是寻常婢子,打发也就打发了,偏是伺候过母妃的人,不要她,不是明摆着叫王爷背个不孝的罪名?” “留下吧,暂时把人安置在后院,就说我小产了脾气不好,只喜欢以前的心腹在跟前,等我好了再另行安排。” “此外,吃穿用度,一定要按照府上的客人来,切莫怠慢。” 立秋懂了:“奴婢一定办妥。” 她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出去一五一十的说了缘由。 原以为莫莎识趣,顺坡下驴,住在后院享福也就算了。 谁成想刚说完,莫莎当场就给立秋跪下了:“姑娘,实不相瞒,我若不能在王妃跟前伺候,大祭司那边定不能轻饶。” “你也瞧见了,在宫中受刑一番,我这身子骨实在是不好,再遭受惩罚,定是熬不住下去的……” 莫莎挽起衣袖,能看到明显的伤痕,尚未愈合,扭扭曲曲宛如诸多蜈蚣,盘在她的手臂上。 手指更是冻的开裂流脓。 立秋蹙着眉,道:“王妃知道你受刑过,将养些时候,等你身子好了再去跟前伺候。” “瞧你这双手,若是不好,能做什么,端茶递水都不干净,大祭司那边,王妃自然会派人替你圆回去。” 第536章 中计了 云晚意驻足在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心中一沉。 她再一次预料对了! 书房那边风平浪静,并不意味着大祭司那边安稳。 大祭司他们分明闹到了主院! “大胆贱婢,还不滚开,我们大祭司专门过来看望王妃的!”珠玉拔高语调,高声呵斥着。 立秋也提高声音,不卑不亢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人家全部安睡,到底是看望人还是折腾人?” “你敢质疑大祭司?”珠玉更是气急败坏,呵斥道:“大祭司夜间看到星辰轨迹不对,占卜出王妃情况不好,这才赶来。” “大祭司一片好心,岂容你如此怀疑污蔑,还不赶紧让开?!” 立秋拦在门口一动不动,闻言眯着眼,声音里带着寒意:“劝珠玉姑娘声音小些,我们王妃刚睡下没多久,小产过后身子本就虚弱。” “被你惊醒,王爷责怪起来不是你我能担待的,你住在府上几日,也该知道王爷对王妃的疼爱程度。” “哪怕有大祭司在,王爷也不会对你留情!” 云晚意只听到这。 她清楚,立秋越是阻拦,大祭司越想往里面闯。 到时候一个空房间,才叫难以圆谎! 云晚意当机立断,绕到院墙后院翻墙进去,打算从窗户进屋。 落地的时候声音过大,引起了大祭司的警惕:“好了,都别嚷嚷了,你们难道没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立秋分明是听到了,她知道那是云晚意回来时,不小心弄出来的动静,故作不知,道:“大祭司别是听错了。” “我也听到了!”珠玉紧跟着朝前逼近,冷冷质问道:“你们这院子,究竟有什么秘密?” “婢子拦着不让进去看,还对后边传来的声音故作不知,你们王妃到底是真病了,还是假的病了?” “大胆!”立秋往前一步,几乎和珠玉面对面了:“王妃小产本就是王府的伤心事,你竟敢拿出来质疑?” “老实说,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难道要挑拨王爷和大祭司之间的情分?” 大祭司趁两人争论不休,给珠玉使了个眼色,直接绕过她们,朝屋子后面而去。 她敢确定,云晚意这婢子有意隐瞒什么。 刚才那一声,也是的的确确存在,并非她听错了! 立秋见到大祭司的动作,也不好继续和珠玉争辩了,追过去道:“大祭司请留步,这后头王妃种了不少药材。” “都是外边买不到的珍稀东西,黑灯瞎火,万一给踩到了,奴婢不好交代。” “我顺着屋檐过去,屋檐下总不好种药材吧?”大祭司不动声色,把立秋的话给挡了回来: “再说了,王妃虚弱,要是有什么歹人心存不轨,趁夜从后头溜进来,伤害了王妃,又该如何?” 大祭司一边说话,脚下一点也没减缓,几步就跨到了后面。 后面没灯笼,月色稀薄,隐约能看到后边确如立秋所言,种了不少东西。 但因为前几日的大雪,都只剩下枯杆子。 此外,没有任何异常。 立秋上前几步,道:“您瞧,奴婢没有说谎,王妃最是宝贝这些药材,连奴婢过来都要经过王妃的允许。” “防守森严,哪里来的歹人,又哪来什么声音?” 大祭司看了立秋一眼,眯着眼环顾四周。 那些个药材,最大的也才半人高,无法藏人。 难道,真的是她听错了? 大祭司正打算离开,药材里头忽然蹿出来一只不大不小的猫儿。 “唉?”立秋定睛一看,道:“这是王爷送给王妃解闷的猫儿,眼睛是蓝色的,据说很名贵,是上贡之物呢。” “来,琉璃,过来。”立秋说话间,蹲下朝那猫儿招手。 猫喵喵叫了两声,朝立秋走来,绕着她的手打转。 “小东西,你不在屋内呆着,野到哪儿去了?”立秋把猫抱在怀中,不好意思的朝大祭司道。 “平日都有婢子专门照顾,估计是出了纰漏,才叫它溜出来,惊到大祭司,还请见谅。” “没事。”大祭司蹙着眉,看着那猫儿,道:“只是王妃小产后虚弱,猫啊狗啊的,暂时别弄到跟前去。” “你们这些丫头没经人事,照顾王妃的事情上,终归是有出错的地方。” “是,奴婢谨遵大祭司的教诲。”立秋听着大祭司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大祭司没必要叮嘱这么多。 她和珠玉,应该着急进去探探王妃的虚实才对! 立秋意识到这点,悚然一惊——大祭司是在这后头来了,珠玉一个人还留在前头呢! 要是珠玉不知天高地厚,闯进门撞见王妃回来怎么办? 立秋顾不得和大祭司周旋,道:“奴婢先去安置这猫儿,吵闹这一阵,也怕王妃惊醒了,看不到奴婢会慌张不安。” 说完,也不顾大祭司没有回应,快步越过她去了屋前。 前边果然没了珠玉的身影,门大开着! 珠玉果然进去了! 大祭司和珠玉二人,声东击西,把立秋引到屋后。 立秋后知后觉,背上惊出一层冷汗,将猫儿丢在一边冲进门。 大祭司绕过屋角,恰好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她倒是要看看,云晚意和这个婢子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屋内一片安静。 没有点灯,只有门口两个灯笼的光从门口透进来。 影子投在地上,被拉的老长,影子的尽头,是跪在地上的珠玉。 冷不丁,一个带着药味的瓷碗,从帷帐中飞出,砸碎在珠玉身边。 伴随清脆的动静,云晚意暴怒的声音响起:“都是死人吗,进门大呼小叫,是哪个没长眼的狗东西!” 云晚意极少骂人,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立秋赶紧跪下,道:“王妃息怒,是大祭司身边的婢子,琉璃在后面闹出动静,大祭司和奴婢担心后头有歹人,过去察看了。” “谁知道珠玉这丫头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趁门口无人,竟擅自闯了进来,打扰王妃休息!” 珠玉伏在地上,颤声道:“王妃,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听到门内有响动,立秋又不在这,担心您起夜摔跤。” 话没说完,云晚意沉声呵斥道:“无礼的东西,你是大祭司身边的人,我这儿是主院,现在什么时辰,你为何在这?” “过来前难道没打听清楚,本王妃小产后夜夜梦魇,睡不安稳,晚间吃了两碗安神药才勉强睡觉。” “连王爷怕打搅我,都知趣去书房睡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扰人清梦?” 珠玉不敢接话。 都说镇北王妃是个好脾气的,没想发起火来如此咄咄逼人! 要知道如此,她哪里敢擅自闯进门? 大祭司听了个大概,接过话茬道:“什么事儿这么大的火气?” 云晚意掀开床帏,身着单衣,直接站在地上。 立秋吓了一大跳,顾不得其他,起身拿过斗篷和鞋子:“王妃,您身子虚的厉害,这么冷的天,怎么好直接踩在地上?” “快把鞋子和衣裳穿好,小月子做不好,往后要遭大罪的!” 云晚意任由立秋动作,眼光直直的看向后进门的大祭司。 透过微弱的光,依旧能看到她凌厉的脸色:“大祭司,我尊你王爷的外祖母,尊你是长辈,可不是叫你来折腾我的。” “我小产后的每个夜晚都十分难熬,你带着婢子前来大闹,是面慈心恶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大祭司没想到进门,就被云晚意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下意识辩解道。 “我要真的不想你好,至于在大半夜发现不对劲,就赶来你院子里吗?” 云晚意一笑,声音中不带任何温度:“那好,外祖母身边的婢子惊我好梦,无端闯入室内,该如何处置?” 好话放了,再给珠玉求情,岂不是前后相悖? 大祭司心中懊恼,狠狠一巴掌甩在珠玉脸上:“叫你安分,好端端的打扰王妃做什么?” “大祭司明鉴,实在是因为屋内传来声音……”珠玉还在用那套说辞。 云晚意直接打断:“本王妃安睡,屋内没有别人,试问,你这声音从哪儿听到的?” 立秋给云晚意系好斗篷,呵斥道:“珠玉,你别仗着自己是大祭司的人,就如此嚣张。” “按照你的意思,难道我们王妃还诬陷你不成,你大半夜来院子,擅自闯入王妃房中,已经是大罪了!” 珠玉有口难辨,目光求救的看向大祭司。 “看我做什么?”大祭司冷声道:“我就去后边一趟的功夫,你竟闯下如此大祸,你是我的心腹婢子,我是不敢袒护你的。” “你就在这儿吧,王妃心中有气,就算打死你,也是你自个儿福薄命贱。” 大祭司说完这话,又朝云晚意道:“是我把这婢子惯坏了,无法无天,任由你处置吧。” 哼,真任由她处置的话,大祭司不会强调心腹两字! 摆明是借着话敲打云晚意,就算处罚,也是做做样子,不能真的如何! 云晚意听出大祭司的意思,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夜已经深了,我头疼的厉害,无法处理别人,大祭司还是把婢子带回去。” “怎么处置惩罚,我相信大祭司能给我一个公平的交代。” 立秋顺势扶着云晚意坐下,道:“红糖姜水还备着,奴婢倒点您去去寒气,这个节骨眼可千万别生气,以免伤了身子落下病根。” 云晚意嗯了一声,看大祭司和珠玉还在这,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大祭司,难道还要我夜半,为这个婢子折腾吗?” “也好,我处置就是。”大祭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烦躁,道:“这么晚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我明日再来看你,喝了姜汤早些睡。” 大祭司带着珠玉出去,还贴心的给云晚意关上门。 立秋走过去把灯点燃,叹道:“王妃恕罪,是奴婢没看好,叫人打扰您休息。” “你一个人看顾不过来,我小产后最辛苦的就是你了,明日开始叫小满和夏至回来,配合你和寒露。”云晚意声音很冷: “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来打扰,大祭司也不行,王爷若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大祭司站在门外,听到这,带着珠玉离开了。 刚出主院,大祭司就忍不住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再说你怎么办事的,进门了吵醒她做什么,悄悄看看屋内有没有不对劲!” 珠玉一脸委屈,跪下道:“大祭司明鉴,奴婢小心了再小心,推门的动作很轻很轻,那门发出了一声很小的吱呀声。” “就算寻常人都不一定能察觉,谁知道王妃在帷帐中大发雷霆,忽然就发难了!” 大祭司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疑惑道:“既是小心谨慎没发出声音,那云晚意为何说你进门大吵大闹了?” “奴婢,奴婢进门的时候,脚边蹿过了个什么东西,吓得奴婢忍不住,叫了一声。”珠玉赶紧解释,惶恐道。 “但那一声压着,也不算动静太大。” 大祭司一顿:“所以,你还是发出了声音,云晚意是当真小产了,虚弱惊惧,对声音敏感,自然觉得你吵扰。” “大祭司恕罪。”珠玉都要哭出来了:“奴婢实在想不到,王妃屋子里竟然会有那么个东西。” 大祭司猛然想到立秋抱着的那只猫:“大不大?” “不算很大,奴婢没看清楚。”珠玉回想着,道:“屋内太黑了,就跟个耗子似的一蹿而过。” “是那只猫。”大祭司几乎可以肯定了:“云晚意把猫养在屋子里,立秋却说有专门的人照看。” “我引开立秋,你就进门,时间相近,你在屋内撞见了那只猫,我在外边也瞧见了。” “时间对不上,今晚,立秋说谎了!” 珠玉还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大祭司,现在该怎么办?” 大祭司有些懊恼:“没想到我们还是中计了,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 第538章 商议对策 在帝纬察觉之前,云晚意收回视线,低垂着眉眼,跟在惊蛰身后。 惊蛰端着常景棣的身份,和帝纬寒暄了几句,就借口关切家中王妃,需要回去看一眼,离开了正殿。 原本,皇上也只是想引荐二人认识。 皇上清楚常景棣是假的,自然给惊蛰台阶,顺着话锋道:“皇婶身子不好,皇叔是该顾着些。” “孤命人给皇婶准备了些补品,皇叔一并给带回去吧。” “多谢皇上恩典。”惊蛰拱手,道:“臣告退。” 皇上称呼常景棣为皇叔,明着暗着都像是要他辅佐。 可不论是惊蛰还是常景棣,亦或者是云晚意,几人都清楚这份君恩眼下,是恩。 现在的常沐泽,是刚登基不久的小孩子,心底良善嫉恶如仇,对常景棣尊重至极。 谁也不知道这些依赖和信任,什么时候会消失,一旦消失,将来的某日,这份超越常人的恩典,会不会成为悬在镇北王府头上的铡刀。 一刀下来,整个王府都要鲜血淋漓。 自然,惊蛰如常景棣一样,对新皇很是恭敬,从来不端镇北王的架势。 上了回去的马车,惊蛰大松一口气,卸了力气靠在马车上:“王妃,属下当真佩服王爷。” “这些场合真难应付啊,尤其是那个帝纬,明里暗里似乎要和属下,哦,不,和王爷私下接触。” “他难道不知道他自个儿的身份吗,表现出来的状态,足以让皇上怀疑咱们爷!” “他是故意的。”云晚意也看出来了,蹙眉道:“当着新皇的面,和王爷表现的关系匪浅,是个人都会怀疑。” “王爷本就是帝氏的人,传言他手中有帝氏的秘宝,有心人编排之下,难免会生出事端。” 惊蛰愤愤然:“帝纬还真是个有心思的,见第一面就做这种局。” “这只是开始。”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晚上还有接风洗尘宴,到时候帝纬肯定会想法子,和你私下接触。” “你私下去见他,一定要小心谨慎。” 惊蛰一顿,犹豫道:“他便是要见我,王妃不跟着吗?” “以帝纬的心思,不一定会让你带人。”云晚意想到帝纬的样子,沉吟道:“有备无患。” “若真被我猜准,你只需要说,皇宫内耳目众多,不是说话的地方,过几日约在镇北王府仔细相叙。” “啊?”惊蛰长大嘴,一头雾水加上十分怀疑,表情扭曲着:“王妃,您也说这帝纬不好糊弄。” “把他叫到王府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云晚意目光沉沉,脸转向马车外:“帝纬也是第一次来上城,按照以往的惯例,必须有人接待。” “帝氏地位不低,新皇拿不准他们的意思,肯定要亲自招待,他无法分身去王府。” “过个一两日,师父的药到了,王爷就能清醒,到时候帝纬见的是真王爷,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主仆二人回到府上,各自修身养息。 云晚意抽空去看了常景棣一眼。 为防备大祭司几人的试探,云晚意把常景棣挪到了屋内的密室中。 就在床榻后边,被宽大的床帏挡着,寻常人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更发现不了! 常景棣还是沉沉睡着,不过听算卜子说,刚才把脉,脉象有了起色。 “明日药材到了,王爷必然能痊愈。”算卜子安慰云晚意,道:“你也别太担心,有师父在呢!” “师父。”云晚意靠在算卜子身上,道:“辛苦你了,是徒儿不孝,连累师父还要为徒儿奔波。” “哪里的话,你之前也说,把我当母亲看待。”算卜子摸着云晚意略显憔悴的脸,道:“母亲为孩子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傻孩子,别胡思乱想,既是一家人,就要一起面对种种难题。” 每每呆在算卜子身边,云晚意都觉得安心。 她靠在软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到了进宫参假接风洗尘宴会的时间,云晚意草草收拾了一番。 她现在是立秋,没必要光鲜亮丽,换了一身低调不起眼的衣裳,首饰也只用了全套素银的。 惊蛰在马车上听云晚意教诲许多,此时也彻底的冷静了。 他只需要和货真价实的王爷一样,端着那股子尊贵睥睨的气度,谁也不敢主动招惹他。 抵达宴席,皇上和帝纬都没现身,朝臣及家眷倒是来了不少。 也有不开眼的大臣,打着前来关切镇北王妃的旗号,给常景棣套近乎。 惊蛰按照常景棣的习惯,一个冷飕飕的眼刀过去,那人足以吓得不敢继续吭声。 其他人也熄了这个心思。 没了大臣们的骚扰,惊蛰明显轻松很多。 他趁人不备,还有心情对扮做立秋的云晚意道:“王妃,您瞧属下这么做,是不是很好?” “打发大臣只是其一,还有个最厉害的角色呢。”云晚意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向和新皇一起有说有笑,走近宴会的帝纬。 帝纬中午歇在宫中,午膳后整个下午,都和新皇在一起。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帝纬抬眸,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 云晚意当即垂眸,错开半步在惊蛰身后站着。 惊蛰的视线,恰好和帝纬相遇,不可避免,只能微微颔首示意。 哪知道,帝纬仿佛不懂明面上的规矩一样,径直朝他走来:“景棣,我那外甥媳妇如何了?” 语气亲昵,仿佛真的是舅舅和侄儿之间话家常。 离得近的大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 “劳烦帝氏王君关心,王妃身子好多了。”惊蛰退开半步,道:“今日是给王君准备的宴会,还是别叫皇上久等。” “我好歹是舅舅,关心自家侄媳妇也是正常的,皇上肯定能理解。”帝纬语气平和,笑容不减,看上去十分敦厚。 好歹,说完这话后,他去了皇上身边,依旧是那些个场面话,之后宣布宴会开始。 惊蛰跟着常景棣参加过不少宫宴,还是头一次坐在主桌上。 按照常景棣以往的习惯,有的酒他喝,有的则是婉拒。 酒过三巡,他要去茅房,云晚意自然不好跟上去。 惊蛰刚走,上座的帝纬紧跟着找了借口,朝他的方向离开。 云晚意不放心,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袍子跟上去。 惊蛰在小道上被帝纬挡住了去路。 “景棣,怎么瞧着,你像是在躲我?”帝纬站在树下,眼睛直直盯着惊蛰,问道。 “王君误会。”惊蛰眉目间染着不耐:“只是皇宫中耳目众多,帝氏王君刚来上城,和本王过于亲密,会惹人遐想。” “本王不愿意给你帝氏带来麻烦,也不愿自找麻烦。” 帝纬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我怎么听说,你让大祭司住在镇北王府,真是避讳,何必要让帝氏的人登门入室?” 见常景棣沉默不语,帝纬逼近一步,道:“景棣,你母亲是我姐姐,你身上流着帝氏的血。” “当年姐姐为了帝氏来的北荣,她被你父皇和先太后害死,难道你还要继续装聋作哑吗?” 第539章 解救危机 帝纬上来就说得这般直白,惊蛰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好在,他因为疑惑蹙起眉心,顶着常景棣那张完美到人神共愤的脸,表情看上去冰冷紧绷着。 帝纬并未察觉到别人情绪,只从他身上探出寒意。 寒意好啊,说明他在愤怒的状态。 帝纬不等他开口,继续往下,道:“大祭司来上城,应该把当年的事情都说给你听了。” “这些年,帝氏深觉对姐姐的亏欠,包括父王,临死前还在念叨着姐姐的名字。” 帝纬一边说,一边抬眸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 惊蛰顶着常景棣的脸,脸色紧绷着。 帝妃娘娘的事,王爷没有避讳过他,他也知道前因后果。 更多的,是为帝妃娘娘和王爷不值。 帝氏的人,都只想趴在王爷身上吸血。 大祭司是如此,眼前的帝氏新王,也是一样! 帝纬从他眼底看到了不屑和怀疑,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可惜,我们帝氏前些年出了变故。” “身为小族,无法和北荣抗衡,也无法给姐姐讨回公道,姐姐的死,对我,对父皇,对帝氏而言,都是极大的打击。” “好在,姐姐留下了你这条血脉延续。” 惊蛰想到王妃的叮嘱,压下心中的不屑,还有脱口而出反驳的话。 他调整好情绪,面无表情的看向帝纬,目光毫不避讳:“王君莫要忘了,本王先是北荣的镇北王,其后才是帝妃娘娘的血脉。” “有些话,王君还是慎言为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宫内的眼线,比你我想象的要多得多。” “本王再提醒一次,方才那些话,不仅会给本王带来祸端,也会给你自个儿带去麻烦。” “王君若想安稳走出上城,还是安分守己的好,新皇并非你看上去的好拿捏。” 警告的话从左耳朵进,紧跟着又从右耳朵出来。 帝纬若是担心这些,怎么可能不远千里,从帝氏来上城? 他轻笑一声,在黑暗中肆无忌惮,连声音都往上提了提:“镇北王,你似乎搞错了重点。” “什么?”惊蛰冷了一瞬,是当真没反应过来,紧蹙着眉心,冷冷的注视着帝纬。 帝纬不慌不忙:“我的姐姐,你的母亲帝妃,真正的死因并非先老太后和太上皇。” “她,是被先帝害死的!” “先帝,你叫了二十几年的父亲!” 惊蛰猛然一顿。 刚要接话,不远处传来立秋的声音:“王爷,王爷,您在哪儿?” 惊蛰回过神,意识到有些事,不是他能解决的,冷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几日,请王君过府好好叙说。” 听到这话,帝纬满意的笑了:“好,我等着王爷下帖相邀。” 惊蛰依着常景棣的性子,没再言语,只回应不远处的“立秋”:“本王在这边,你跟来做什么?” “王爷,临出门前王妃叮嘱了,天寒尚未过去,晚上更是容易着凉。”云晚意拿着袍子走过来,道。 “宴会上还好,单独出来肯定冷得慌,奴婢给您送衣裳。” “拿过来吧。”惊蛰说话间,朝立秋走去。 帝纬也识趣,从另一侧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云晚意靠近,将手中的袍子递给惊蛰,低声道:“他说了什么?” “无非是那些话。”惊蛰顿了顿,又道:“但,他说起了帝妃娘娘的死,他说,帝妃娘娘并非被老太后和太上皇杀的。” “是死于先帝之手。”担心云晚意没弄清楚这复杂的称呼,又补充道:“也就是王爷的父亲。” 云晚意脑子嗡了一瞬,旋即压低声音:“帝纬要接近王爷,必要用个合理,王爷又不好拒绝的理由。” “他的话,未必是真,也不能全信,当年的事情,母妃死无对证,一张嘴,老太后和太上皇各执一词。” “大祭司和帝纬,自然也能编造出对他们有利的说法。” 惊蛰想了想,觉得云晚意说得也有道理:“是属下盲目了。” “没事。”云晚意警惕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帝纬找过你,至少,今日的宴会,他不会再找你了,这一关,过了。” “过了就好。”惊蛰拍着心口,道:“属下这颗心,也能放回肚子里了。” 宴会是给帝纬办的,自然都围绕着他。 惊蛰回到席上,喝了几杯酒,借口担心家中王妃,先一步离开了。 在他走后,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悄悄走到新皇身后,耳语了好一番。 新皇面上不显,依旧端着笑意,眼神却逐渐冷了…… 次日,算卜子的所需的药材到了。 云晚意本想帮算卜子的忙。 谁知道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从温泉庄子回来,听说云晚意小产的消息,相约着马不停蹄赶到王府探望。 别人,她可以推了不见,她们二人云晚意不好推辞。 何况,距离放出小产的消息,又过了七八日。 熙然郡主刚进门,就扑到云晚意榻前:“晚晚,怎么会这样,好端端还能小产呢?” 余清鸿紧随其后,拉了她一把:“晚意还年轻,王爷也正值壮年,往后孩子多的是机会。” “现下一定不能多想,养好身子才是首要。” 熙然郡主反应过来,她刚才的话是在伤口撒盐,赶紧道:“晚晚,你别多想,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只是觉得……” 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熙然郡主急的眼眶微红,又心疼云晚意,竟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她心直口快,云晚意早就清楚,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过去这么些时日,我早就看开了。” “大夫也说,我尚且年轻,不生也好,等年岁大一些生孩子,对我自己有利。” “真的吗?”熙然郡主哽咽着,道:“听母亲说,小……你这情况最是伤身子,一定要听话,好好休养。” “郡主说得是。”余清鸿和熙然郡主一左一右坐在云晚意身边,接过话道:“晚意是个操心性子,什么都要揽在身上。” “这一段日子千万别操劳,也别管其他,有王爷在呢,再不济还有我们这些人,你尽管使唤。” 她们二人是真心为她,云晚意知道,同时眼眶也忍不住酸涩:“我知道你们的好意。” “只是,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今日离开后,一定要万事小心,别来我这儿了。” “等风波过去,我会主动和你们联系。” 她没来由的一番话,说得两人一头雾水。 两两相望过后,熙然郡主伸手谈了谈云晚意的额头:“晚晚,你别吓我。” “我说的正经的。”云晚意的视线,在两人面上转了转,道:“帝氏的人来上城了。” “他们此番不怀好意,帝纬是个疯的,他拿不到王爷的把柄,肯定会从我身边下手。” “常沐泽的手段,你们二人都经历过,我只是未雨绸缪,不想牵连你们。” 余清鸿松了一口气:“我们不怕牵连。” “对,既是好朋友,哪有有福同享,有难各自逃的道理?”熙然郡主握紧云晚意的手,道。 “我们好歹是国公府和太师府的人,帝纬一个一族,想要动我们也得掂量。” “正因为你们的家世。”云晚意反握住她的手,道:“本想着,你们二人还要在温泉庄子上住一阵子。” “没想到你们这个节骨眼回来,既是如此,我们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知道你们二人不怕,可你们还有家人,牵一发动全身,不是小事。” 熙然郡主还想再说,余清鸿已经了然了:“我知道了,晚晚,我们一定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云晚意惦记着密室中的常景棣,借口身子乏了,将两人送走后,直奔密室。 算卜子正在给常景棣行针,旁边还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碗。 常景棣没清醒,脸色却比之前的苍白红润了些许。 云晚意看了眼,才发现算卜子脸色有些难看:“师父,你是不是累了,要不,我来吧?” 第540章 度过难关 说起这个,常景棣脸色变了变。 他看了云晚意一眼,道:“连珏和帝纬一样,诡计多端,她知道我在乎你,以你的身世为借口。” “不管说了什么,只是想引我过去而已,我呢,关心则乱,被她钻了空子。” 话题就此止住了。 云晚意一直在看常景棣,常景棣泰然自若,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完,没了动静。 显然,他没打算说前因后果。 “喂。”云晚意不满意他的话,往前坐了些,挨着他道:“你这是存心糊弄我呢?” “之前说什么来着,不能互相隐瞒,我的身世你又不是不知道,外头都解决了,太上皇和新皇也打消疑虑,凭她几句威胁有用吗?” 平日,云晚意都有着比同龄人更成熟的处理方式,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鲜少有这般小女儿娇俏嗔怪的模样。 小脸鼓鼓,美艳绝伦的脸,因为她气呼呼的表情更是生动。 常景棣忍不住,探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嘶,听到关于你的,我就乱了方寸,哪里还能想很多?” “连珏穷途末路,自然是胡咧咧一顿。” 云晚意没那么好糊弄,她错来距离,插着腰道:“王爷越不说,事情越有问题。” “王爷,该不会,我不是连珏的女儿吧?” 常景棣明显一顿。 下意识的动作,骗不了人。 云晚意误打误撞,随口一说,竟然说到了点子上! 看着他的反应,云晚意的心猛然一沉:“到底怎么回事,王爷清楚我的脾气,若是不说,只怕我夜夜难眠。” “唉。”常景棣揉了揉她的头发,将人一把拉入怀中,道:“很多事,不如不知道,烂在淤泥深处也就算了。” “追根究底,伤到的只有你自己!” 云晚意仰头,和他四目相对,无奈笑道:“经历这么多事,也让我意识到,不是当鸵鸟,就能安安全全。” “有些事不弄清楚,提早防范,就如躲在暗处的毒蛇,冷不丁蹿出来给我一口!” “有我,你不相信我。”常景棣话里带着失落:“我会替你扫清一切洪水猛兽。” 云晚意相信他,但却不想只依靠他:“告诉我吧。” 常景棣拗不过,只好开口:“连珏说,你其实并非她的孩子。” 云晚意只听了一句,就猛然从他怀中起身。 起的太着急,脑袋整好撞在他的下巴上。 云晚意一手按着他的下巴揉着,一边道:“等等,连珏假意被苏锦困在身边,苏锦看着她怀胎养胎生孩子。” “而我这张脸,也是最好的证明,她为何要说假话!” 她撞得并不疼,但常景棣十分享受她的按摩,也就没动,任由她动作:“我当时,也是用同样的话回她。” “连珏说,生云怀书时,她就伤了身子无法再孕。” 一句话没说完,云晚意再度道:“不可能,当时玉楼血池中的动心,玉夫人说是连珏和别人百里氏的血脉!” “不能生育,那东西哪儿来的?” 常景棣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后背,温声道:“那是玉夫人编造出来的,我后来问过,里面的怪物和连珏无关。” “你还记得嫧灵交给我的东西吗,那是毁掉尘赣县百里氏一切的东西,玉楼也好,血池也罢,全部化作灰烬了。” “那些无关紧要的奴仆不敢说谎,当初玉夫人想引你上钩,故意编造了和你有关的东西而已。” “经过查证,里面的怪物,是百里氏的人制作出来,复活百里氏先祖的东西。” 云晚意想到血池中的那团,就觉得恶心。 见她面露厌恶,常景棣叹了一声:“说回连珏吧,连珏说她无法生育,又因为百里氏的事,要寻脱身之法。” “苏锦不知道内情,疯狂相逼,她只能将计就计,故作怀孕,买通了看诊的大夫,包括产后调换孩子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的确有百里氏的血脉,但,微乎其微,可能,这也是你和连珏有几分相似的原因。” “连珏算起来,是你的姑母。” 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那,我的亲生父母呢?” “不知道,连珏没说,就已经断了气。”常景棣抱着她,无奈道:“说实在的,连珏说得这些,都不一定是真的。” “她当时是狗入穷巷,逼不得已想脱身,只能伤我才能逃走,我不打算告诉你,也是这个原因。” “为一个不确定的事担心忧虑,犯不上。” 云晚意想了想,道:“连慒大人那边,会不会有别的消息?” “连慒大人死了,就在暑热中。”常景棣蹙着眉,道:“或许,他知道真相,也或许并不知情。” “不管如何,你,只能是淮安侯府和苏家的血脉,追查下去,毫无意义。” 云晚意想了想,释怀道:“王爷说得也是,为了不确定的东西,闹出别的危险,不划算。” 她不继续追究,常景棣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好了,先去休息吧,我也该好好沐浴清洗了。” 云晚意从他怀中起身,想了想又问:“尘赣县的一切,都毁了?” “对。”常景棣顺着她的动作起身,道:“嫧灵把持百里氏,凭借的就是百里氏的命门。” “荷包中的东西,是总机关的钥匙,一旦开启,整个玉楼包括百里氏的布置,全部毁于一旦。” “那座山塌了,玉楼中的东西,随之埋在山谷中,再无可能重见天日。” 云晚意这才完全放心,道:“百里氏的事,拖了这么久,总算解决了。” “剩下的,就是帝氏了。” 常景棣和她携手走出密室,道:“百里氏,也很好解决,他们的秘宝被母妃带出来,后来交给我。” “帝纬和大祭司想着法拉拢,威逼利诱,正因这一层原因。” 两人许久没好好说话了,各自沐浴过后,又说了好一会儿,拥在一起逐渐入睡。 常景棣恢复,几个知情人都松了一口气。 惊蛰是最高兴的,一大早开始就咧着嘴笑,跟个傻子似的。 “收敛些。”常景棣瞧着他傻呵呵的样儿,忍不住道:“别人瞧着,还以为你是个失了神智的傻子。” “高兴。”惊蛰傻呵呵道:“扮演您真是太难了,尤其那个帝纬。” “辛苦你了。”常景棣看了眼他,道:“听王妃说双喜有孕了,你这几日也辛苦,放几日假,好好陪陪她。” 说完,常景棣又丢给他一个钱袋子。 惊蛰喜滋滋,也没推辞,拿着荷包千恩万谢出了门。 他走后不久,谷雨前来回话,说帝纬求见。 第541章 帝氏怀疑常景棣的身份 惊蛰扮演常景棣时,在接风宴会上,和帝纬约定好的是他下帖子,帝纬再来。 没想到,帝纬竟会主动上门。 常景棣眸色暗了一瞬,吩咐谷雨道:“把人先带进前厅等着,本王一会儿就来。” 谷雨应声,先出去招待帝纬。 云晚意帮常景棣整理衣裳,狐疑道:“接风宴过去才一日,皇上应该给帝纬安排了去处,他怎么贸然前来?” “或许,是沉不住气了。”常景棣笑了笑,捏着她的鼻子,道:“新皇刚登基,正是各怀鬼胎的时候。” “拖得越久,皇上椅子坐的越稳当,对他越是不利,他才上赶着找来,你好好休息,我去会会这位舅舅。” “小心为上,他顶着一张笑面虎的皮,底下藏着的是吃人的嘴脸。”云晚意叮嘱道:“王爷又刚恢复。” “嗯。”常景棣拉着云晚意坐下,道:“给你准备的补汤还没喝,我看着你喝完再去。” “你不是要去见他?”云晚意有些许诧异,道:“汤还没凉,还要等一会呢。” “怕什么,他登门就该他等。”常景棣端过药碗,道:“这是师父给你配的,要喝一个月呢,你现在太瘦了。” 常景棣哄着云晚意,两人蜜里调油,喝着喝着药膳,两人就滚到了一起。 帝纬被晾在空荡荡的正厅,从泰然自若,逐渐到隐约不耐,再到压着脾气,已经很不耐烦了。 第二盏茶上来时,帝纬沉着脸问上茶水的寒露:“你们王爷还在做什么?” “王妃身子不好,王爷跟着熬夜照料本就辛苦,这会子又有事绊住了。”寒露回答的滴水不漏:“帝氏王君没帖子上门,自然要等一等。” “去催。”帝纬拿着茶盏,想到刚喝进去的水,又不耐烦的放下茶杯,道。 他好歹是帝氏的王君,身份尊贵,明面上,还是常景棣的舅舅。 连新登基的小皇帝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常景棣久久不来,明显就是有意怠慢! 好在今日王府没别人,否则传出去,他这帝氏王君的威严岂不是没了? 越想越是生气,帝纬没好气的朝几个伺候的王府婢子道:“都出去,本王君喜欢清静。” “清晨八早的,王君这么大火气?”大祭司从后面而来,整好听到他压抑着的怒意,轻笑道。 听到大祭司的声音,帝纬没有回头,而是冷笑道:“大祭司,你现在怎么出来了?” “接风宴那时,你可是称病没出镇北王府!” 王府伺候的人全被帝纬撵走了,周围只剩下几个他们自己的心腹。 大祭司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了,冷笑道:“你说话也别带着刺,我当时不去,自然有我的用意。” “什么用意?”帝纬回头,视线和大祭司相触,其余全是讥讽:“大祭司难道真扮上镇北王的外祖母了?” “为了他的名声着想,对我故作不知?” 大祭司蹙了蹙眉,十分不喜欢他这个腔调:“王君也不是三岁两岁的孩子了,说话没必要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我在镇北王府也算住了许久,对常景棣也好,对云晚意也罢,多少有了解,他们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我发现常景棣,大概不是常景棣。” 帝纬听的一头雾水,眯着眼打量大祭司:“什么常景棣不是常景棣,大祭司莫不是糊涂了?” “常景棣应该出事了。”大祭司把常景棣和连珏的事情告诉帝纬,一口气说完,才道:“连珏不是省油的灯。” “她临死反击,定然存着不能脱困,也要拉上垫背的心思,所以那日他和云晚意归来,直接从马厩入的府,不见任何人。” “对外宣称,是因为云晚意摔跤小产,我曾去试探过,云晚意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和小产后一样。” “试探过,还怀疑什么?”帝纬想到自己所见的常景棣,眉心拧的更紧了:“常景棣和传闻中差不多。” “他多次出现在外人面前,还曾进宫面圣,怎么可能不是他?” 大祭司冷笑着摇头,道:“起初,我也相信了,觉得常景棣过于在乎云晚意,她小产后,他担心难过,才有反常。” “可我后来发现,云晚意从不离身的心腹立秋,时不时跟着常景棣出去,而且在立秋离开的时间,主院里只有个不会功夫的小丫头守着。” “你觉得对一个爱妻入命的人来说,合理吗?” 帝纬定定的看着大祭司。 他刚来上城,对常景棣的了解,全是在各种打探中。 大祭司比他早来几个月,还在常景棣府上住着,自然比他清楚的多! 他顿了顿,道:“此外,还有证据吗?” “刚才说的不算铁证,真正让我怀疑的,是他身边的侍卫惊蛰。”大祭司沉着脸,道:“自打云晚意小产后。” “常景棣的心腹惊蛰消失了,我打听了一番,说是出去给常景棣办事了,可我的人没打探到任何踪迹。” “惊蛰和常景棣二人身形相仿,他跟随常景棣许久,用人皮面具扮演常景棣,一点也不吃力。” 帝纬想到宴会时,和常景棣的交涉。 常景棣那时候的确避重就轻,只说过几日王府下帖请他过府,对于他的问题压根不接招! 或许,大祭司的猜测是真? 大祭司见他神色松动,继续道:“况且,你上门是客,明面上怎么也得过得去,他却把你搁在这不闻不问。” “我更怀疑,那假货是不知道如何和你相处,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帝纬理清楚其中关系,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常景棣对外隐瞒,无非是因为他忌惮帝氏的人。” “所以,我们大可故作不知,逼着假货为我们办事?!” 大祭司点了点头,欣慰道:“我特意前来,就是告诉你这个消息,让你逼迫那个假货。” “我知道了。”帝纬犹豫了一瞬,道:“帝氏秘宝被帝鸢带出来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大祭司,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 “放心,我比你拎得清。”大祭司说完这些,打算离开。 正走到门口,和匆匆赶来的常景棣碰上了。 “大祭司不是病了?”常景棣上下打量了大祭司一眼,道:“连王君的接风宴都没去,现在看来,是大好了?” 大祭司停下脚步,和常景棣四目相对的同时,又觉得很奇怪。 这个常景棣,和她上次看到的常景棣一模一样。 可说话的语气,嘶,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大祭司不动声色,也在打量着常景棣:“王爷关心,我不过是耐不住寒冷,遭了风寒。” “养了几日,已经大好,知道帝氏王君前来,所以来见一面。” “哦?”常景棣挑眉,道:“不留下来听一听,王君想和我说什么?” “你们大男人之间的事情,我不好插手。”大祭司顿了顿,笑道:“几日没去看你的王妃了。” “整好好转了,我去瞧瞧王妃。” 常景棣并未阻拦,只吩咐谷雨:“带大祭司前去。” 走了几步之后,大祭司回头,又看了常景棣一眼。 他,到底是真是假?! 正厅内,帝纬在和大祭司谈话过后,安稳了不少。 看到常景棣进门,他起身打了个招呼:“不请自来,还请镇北王海涵。” “王君亲临,本王怠慢。”常景棣不急不缓的进门,扫了一圈,沉着脸问身后的大寒。 “帝氏王君何其尊贵,为何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大寒尚未回话,帝纬已经开口:“不怪他们,是我不喜欢生人,叫他们出去了。” “哦?”常景棣意味深长,提高语调,笑道:“本王还以为,是大祭司前来,你们说话不便呢。” 帝纬吸了一口气,坐在常景棣对面,仔细打量着他。 他发现常景棣今日说话,和那晚有所不同。 声音有细微的差别不说,整个人的语气也有区别。 更明显的,是他周身的气质。 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和睥睨,由内而外,连笑的时候,都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 想着大祭司的话,帝纬有些怀疑了。 他收回目光,道:“我和大祭司之间要说的话,都是关于帝氏的,寻常人也的确不好多听。” “镇北王,还记得那晚,我跟你说的话吗?” 惊蛰早就把那晚的事,细数给常景棣听了。 包括两人说话的语气,还有各自的试探。 常景棣再回应起来,也毫无破绽:“本王当然记得,你说,本王的母妃是被本王故去的父皇害死的。” “那晚归来,本王也思索了很多,还是觉得王君这一席话,似有争议,毕竟……” 常景棣拖长声音,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本王母妃死的时候,本王年幼,却也知道帝氏没有派人来上城。” “之后的二十年,帝氏更没过问,想问王君,你又如何说出这番话?” 帝纬早就料到,常景棣并不是好糊弄的人。 他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水,道:“帝妃是帝氏的血脉,她之死,帝氏十分重视,虽没明着派人来,暗地里也叫人查过。” “恰好,当年她的心腹莫莎运气好,保住一命,逃回帝氏,说了前因后果。” 常景棣直勾勾的看向帝纬,冷然一笑:“可,莫莎对本王的说辞,并非如此。” 第542章 各执一词,真相迷离 莫莎私下找过常景棣的事,大祭司和帝纬都不知情。 她和端王张赫一起进宫,大闹殿前,气的太上皇晕倒病了几个月。 之后,莫莎和张赫一直被关在大狱中,直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才得以放出。 出狱后,大祭司找了个借口,以莫莎是帝妃的心腹为由,将人塞到常景棣府上伺候。 根据大祭司所知,莫莎被安置在后院,连常景棣和云晚意的身都近不了。 刚才,大祭司和和帝纬提了一嘴。 照理说,常景棣不会知道才对! 常景棣很满意帝纬疑惑的反应,又补充道:“王君莫不是忘了,莫莎,她和本王的母妃一起长大,母妃待她亲如姐妹。” “当然,母妃死在谁手上,她也事无巨细的告诉了本王,否则你以为,太上皇好好的,为何要禅位?” 帝纬眯着眼,似乎想从常景棣脸上,猜他的话是真是假。 常景棣镇定自若,坐下道:“哦,还有先太后,太后在皇上登基之前死了,皇上到现在还不曾准备丧仪。” “王君难道还没看出来吗,害本王母妃的人,不论是老太后还是无上皇,都没有好下场。” “母妃之仇,本王已经报了,就算还有隐情,死的人都死了,本王总不好下地狱去找那些个魂魄寻仇。” “所以,你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 莫莎! 帝纬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不可能啊,莫莎身中帝氏的毒,她怎么敢把真相告诉常景棣? 或许,常景棣城府深,猜到了什么,所以半遮半掩的诈他? 帝纬稍微想了想,轻笑一声:“莫莎不知道王爷的心思,自然不会据实相告。” “毕竟谁都知道先帝还在的时候,最疼爱你这个小儿子,对帝妃也是独一无二的宠爱。” “莫莎担心你一心向着你父皇,自然也不敢说。” 帝纬紧着这个话题不放,常景棣深深看了他一眼。 常景棣没有急着继续反驳,而是扬了扬眉:“那帝氏王君来说说,当年本王的母妃是怎么死的?” “你母妃是帝氏的圣女,出嫁时,私自带走了北荣流传多年的秘宝。”帝纬声音越来越冷。 “当帝氏的人察觉此事时,你母妃已经得到了先帝的宠爱,帝氏的人来上城,压根见不到她。” 常景棣忍不住打断:“既是得宠的妃子,母族的人前来,怎么可能见不到?” “因为她心虚,有意避而不见!”帝纬咬着牙,道:“帝氏秘宝断不可外传,你母妃深知这个道理。” “她把帝氏的人拒之门外,也惹恼了当时的帝氏老王,也就是她的父君,父君放话和帝鸢恩断义绝!” “这,也是后来帝妃遭人算计惨死,帝氏没给她出头的愿意。” 常景棣心知,帝纬在胡说八道。 他忍着怒意,冷声道:“然后呢?” 帝纬有些拿不准常景棣的态度。 算起来,他比常景棣年长近二十岁,常景棣在他眼里,还是个毛头小子。 第543章 双面细作 莫莎在狱中,也没吃多少苦头。 那时候太上皇假意昏倒装病,无法下令处理她和张赫。 常沐泽念着她是常景棣母妃的人,特意叫人关照过,大狱中的人,不敢下黑手。 因此,她周身的伤并不严重。 以养病的名义将人安置在后院,是云晚意的主意。 她担心莫莎是大祭司的另一个计谋,不想让莫莎跟在身边,窥探到什么东西。 寒露接来莫莎后,带着其他心腹出去,守在门口。 莫莎比前几次来镇北王府瘦了很多。 整个人死气沉沉,像是一潭死水,完全没有任何生机。 见到常景棣和云晚意,行礼也是干巴巴的:“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 “起来吧。”云晚意走过去搀了她一把:“莫莎姑姑是母妃身边的心腹,自然也算我和王爷的半个长辈。” “既然大祭司将你送来,我们往后就是一家人了,用不着行这么大的礼。” 说话间,云晚意给常景棣使了个眼色。 这,是在莫莎来之前两人商量好的,先不用威逼,利用莫莎口中和帝妃之间的情谊下手。 看莫莎会不会良心发现,透露些什么,也能借机试探莫莎,是不是真如帝纬所说。 常景棣收到云晚意的示意,嗯了一声,道:“王妃说得是,你是本王母妃的心腹,本王相信你是向着本王的。” “之前你一直在大祭司手下,本王不好同你多言,如今彻底在本王身边,也算能说实话了。” 实话二字,落在莫莎耳中,恍如一声尖锐的叫声,惊的她忍不住一颤。 来不及思考,莫莎连着跪下:“王爷,奴婢对您,自然都会说实话。” “起来吧。”云晚意接过话,道:“你算是长辈了,动不动就跪,像是王爷亏待了你。” 莫莎赶紧起来,惶恐推辞道:“王妃说笑,奴婢是婢子,岂敢托大,自称您和王爷的长辈。” “王妃切莫这般说,折煞了奴婢。” “你担得起。”云晚意轻笑道:“刚从狱中出来没多久,身子虚弱,坐着说话吧,这里也没外人。” 莫莎有些惶恐,不适应云晚意和常景棣的亲昵,浑身不对劲,顺着她的话端坐着。 “帝氏新王帝纬来上城了,你可知道?”云晚意给莫莎斟了一杯茶,轻声问道。 莫莎接过茶水,并未急着喝下。 茶杯捏在手中,分外烫手,她却恍然不觉:“奴婢听到了些消息,但,自打离开帝氏,奴婢没有再见过他。” “这我知道。”云晚意顿了顿,手点在茶杯上,直入主题:“帝纬已经见到王爷了,你也知道,帝纬来上城不安好心。” “他对王爷说起当年之事,和你说的完全相悖,按理说你是母妃的心腹,我们二人该信你才是。” “可……”后面的话,云晚意没有说出来,莫莎自己也清楚。 她从上城离开后回到帝氏,一直以来,她都跟在大祭司身边。 包括时隔多年,再度来上城,也是跟随大祭司而来。 莫莎紧紧捏着茶杯,垂下眼眸,道:“王妃的意思奴婢明白,不过后来奴婢找过王爷,澄清之前在迫不得已之下说的谎言。” “很多事并非奴婢能左右的,奴婢人微言轻,只有受人摆弄的份儿。” 云晚意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也正看着她。 两人都清楚,莫莎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常景棣坐在云晚意身边,慢条斯理的给她剥橘子:“莫莎,本王当然相信你所言。” “只是,事关重大,本王想叫你重新说一说当年的事,” 莫莎握着茶杯的手,更是发紧,指间和指节都泛着白。 “莫莎,王妃并非怀疑你的忠心。”云晚意眼见她沉默,笑了笑,道:“只是想听当年的事。” “你不用紧张,如实相告就是,就如你上次说的。” 莫莎深吸一口气,猛然放下茶杯,跪在地上,道:“王爷恕罪,奴婢第一次所言全是假的。” “什么您不是先帝的血脉,帝妃娘娘不忘旧爱,都是假的,是大祭司逼迫奴婢对您这么说,后来奴婢单独乔装找您,说的那些话才是真。” “帝妃娘娘冰清玉洁,洁身自好,虽在出嫁前有两情相悦之人,但自打来上城后,绝对和那人断的一干二净。” “实不相瞒,帝妃娘娘和先帝成婚后,那人曾来上城,相约见面,帝妃拒绝了。” “之后,再无联系,又何谈您是那人的血脉之说,帝氏大祭司和王君胡编乱造,知识想利用您镇北王的身份。” “您可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被他们蒙蔽!”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 莫莎现在的话,有些和帝纬的对上的。 常景棣清了清嗓子,道:“说完了吗?” “没有。”莫莎跪在地上,眼泪一颗颗往下地上砸,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奴婢还没说完。” “当年奴婢在上城苦苦潜伏,躲避追杀,借端王的势这才得以混出城,回到帝氏。” “原以为奴婢将一切告诉王君和大祭司,帝妃娘娘的仇,帝氏一定会拼尽全力相报。” “可,大祭司没有,王君也没有,大祭司对帝妃娘娘带着恨意,她恨辛苦培养的人,被一个庶女算计。” “也恨帝妃娘娘不争气,竟然死在一个不起眼后妃手中,大祭司把帝氏的一切都摆在亲情前面。” “大祭司不想为了帝妃娘娘大动干戈,老王君也是这个意思,那时候的帝氏遭遇了重创,不得不韬光养晦。” “他们,默认了帝妃娘娘的死,奴婢不甘心,想再度回到上城,找机会给帝妃娘娘报仇。” “临出山门的前一晚,大祭司找到奴婢,她威逼奴婢喝下了帝氏的毒,从此,奴婢成为大祭司人。” “这些年,奴婢为大祭司办了不少事,包括后来重新和端王联系……” 说到这,莫莎已经是泪流满面:“奴婢要活下去,只能听从大祭司的安排。” “王爷,您是帝妃娘娘的儿子,奴婢不忍心您被蒙蔽,所以那一次才会专门前来,把真相告诉您!” “这些,就是前因后果,奴婢绝对没有其他隐瞒……” 云晚意闻言,伸手探在莫莎腕子上。 莫莎脉象有些虚,整体没有大碍。 细细探知,的确有中毒的迹象。 莫莎收回手,低声道:“王妃不必探脉了,帝氏秘毒,并非寻常把脉能瞧出的。” “狱中之毒,不足以叫奴婢受折磨,实在是因为这毒在狱中发作,这才导致奴婢元气大伤。” “而且这毒发过一次后,要隔半个月再发第二次,这期间脉象无法探出任何异常。” 云晚意收回手:“上一次你为何不说,你知道我的医术……” 莫莎苦笑着摇头:“没用的,奴婢知道王妃娘娘医术了得,但,这不单纯是毒,是帝氏的秘毒。” “解药一旦用错,会加速毒的运行,奴婢这条命还有用,不敢冒险。” 云晚意立刻懂了,起身道:“大祭司叫你过来,目的是什么?” “为了暗中帮助他们,探听王爷的消息。”莫莎顿了顿,道:“不过暂时并未告诉奴婢要做的事。” 云晚意从她的神色中,看出她并未说谎。 只是,现在没说谎,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留下莫莎不代表,他们当真信任她。 四周并无旁人,云晚意索性直言道:“话说到这,索性摊开来讲,大家都轻松些。” “我和王爷既知道你撒谎过,以后对你自然有所防备,消息,你是探听不到的。” “无法得到有用的消息,大祭司会怀疑你是不是临阵倒戈,自然也不会给你解药。”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配合我们。” 莫莎神色微动,抬眼和云晚意的视线对上,疑惑道:“王妃的意思,让奴婢做双面细作?” “细作?”常景棣挑眉,细细品味这两个字:“你这话奇怪,说是对本王的母妃忠心耿耿。” “背地里呢,却又要替大祭司来打探本王的事情,这,让本王不得不怀疑你之前的话和所谓忠心!”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莫莎下意识反驳:“奴婢可以用帝妃娘娘的英灵发誓!” “若有半句虚言……” “够了!”常景棣叫住她,冷声道:“本王的母妃,岂容你亵渎?” 莫莎吓得浑身僵硬,道:“奴婢,奴婢一事失言,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证明清白和心意,这才失口。” “既是如此,你只能如王妃所言。”常景棣嘴角微勾,道:“没有第二个选项了。” “哦,还有一种,本王现在就把你送回大祭司身边。” 现在送回大祭司身边,现在就要死! 莫莎还有心愿未了,更不能现在就死! 她立刻选择按照云晚意的话做:“奴婢相信王妃,一定会帮奴婢拿回解药的!” “那当然。”云晚意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以后就不能有二心了,不然我不会手下留情。” “哪怕你是母妃的心腹,一个出了二心的人,杀了剐了,想必母妃也能体谅。” “是。”莫莎忽然伸手,咬在中指上,起誓道:“奴婢今日认主,若有违王爷和王妃,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既然答应,我要你明日帮我办件事。”云晚意把帕子递给莫莎,道。 莫莎接过帕子,狐疑的看向云晚意:“奴婢刚被召回,立刻办事,只怕会惹得大祭司怀疑。” “怕什么,我就是要你去找大祭司。”云晚意忍不住笑道:“大祭司一直在怀疑我是假装小产,为了掩饰王爷生病。” 莫莎听的一头雾水:“那,奴婢能做什么?” 云晚意靠近莫莎几分:“很简单,告诉大祭司,你怀疑我小产是假。” “啊?”莫莎诧异的睁大眼:“这,这,要是大祭司问起奴婢证据,奴婢总不好说是猜的吧?” “放心,会有证据送到你手中。”云晚意朝外叫了一声:“寒露,进来。” 寒露进门,行礼道:“奴婢在。” “带莫莎下去,现在开始,莫莎在我身边照顾。”云晚意淡淡吩咐道。 “这。”寒露朝常景棣看去,见常景棣没反应,着急道:“您,您和王爷,难道相信她吗?” “用人不疑,她已经彻底归顺了。”云晚意的视线转向莫莎:“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当然。”莫莎扬起受伤的指间,道:“这是帝氏的秘术之一,认主后若有二心,会筋脉尽断,当场暴毙。” “奴婢绝对不会自掘坟墓,请王妃和王爷相信奴婢。” “去吧。”云晚意微笑着点头:“我和王爷正因为相信,才叫寒露跟着你。” 看着寒露和莫莎出去,常景棣眯着眼,将云晚意拉到膝上坐着:“你这是做什么,告诉大祭司你没小产,不就是摆明着让她调查?” “大祭司不是傻子,她早就怀疑你我的事。”云晚意靠在他怀中,道:“与其让她怀疑试探,不如主动将证据送到她跟前。” “接下来,就看大祭司准备如何了,我猜,她会挑唆王爷和新皇之间的感情!” 常景棣也想到了关键:“你这一招,铤而走险,要是她不上钩呢?” “王爷要不要打个赌。”云晚意仰头,把玩着他垂下来的发丝:“看我猜的对不对。” “赌什么?”常景棣抓住她的手,有了兴致。 第545章 假证据 常景棣去见帝纬了。 对于他的主动到来,帝纬又是诧异,又是惊喜。 “镇北王是明白人,这么快就想通了?”帝纬将无关人全部遣走,亲自给常景棣斟茶倒水。 “本王只是想弄明白,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常景棣眯着眼,道:“母妃死去了多年,帝氏沉寂了多少年。” “如今却要和本王合作,帮母妃报仇,听上去总不像是好事,本王来看看所谓证据是什么。” “坐。”帝纬指了指身前的椅子,道:“既然来了,我们自是慢慢详谈。” 常景棣蹙着眉,却还是按照帝纬所指,坐在身前的椅子上。 帝纬不慌不忙,笑道:“回去之后,查过莫莎了?” “那是自然,王君亲自指路,岂有不看的道理。”常景棣端起茶杯,在鼻前嗅了嗅,没着急喝。 “东西呢,本王希望先看到东西,看到所谓实质性证据,再往下说。” “年轻人啊,还是沉不住气了。”帝纬笑了笑,端着几分长辈的谱儿,朝外边吩咐心腹道:“把给镇北王准备的东西带上来。” 很快就有人拿了锦盒上来。 帝纬接过锦盒,推到常景棣跟前,道:“你要的证据都在这,是在我着看,还是带回去,都可以。” “本王要回去照顾王妃,不好久留。”常景棣顺势放下一口都没喝过的茶杯,接过锦盒,起身道。 “就不打扰王君了,等本王看完之后,再和王君细说。” 帝纬也不着急,嗯了一声,道:“请便。” 常景棣离开之后,大祭司从后面的屏风走出来,沉声道:“你确定,他会相信那些个东西?” “确定。”帝纬幽幽一笑:“帝鸢是你的亲女儿,我的亲姐姐,在一起生活多年,总知道她的性子和喜好。” “再加上有莫莎这个好帮手,在常景棣和云晚意跟前吹风,我不信,他完全没有动摇。” 现在的地位和大祭司,都不知道莫莎早就偷偷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常景棣。 莫莎固然别有所图,但她先是和帝鸢一起长大,情如姐妹的心腹。 后面,才是别的身份。 她对常景棣,的确没什么感情,但看到常景棣那张和帝鸢相似的脸,莫莎怎么可能忍心害他? 况且,一味帮大祭司和帝纬做事,还不如跟常景棣合作来的快! 当然,现在的大祭司和帝纬,自以为控制好了莫莎,不会想这么多。 大祭司见帝纬胸有成竹,也跟着笑了:“咱们谋划多年,要能吃下北荣这个庞然大物,也不枉帝鸢当年的牺牲。” 帝纬看了眼大祭司的神色,收起笑意,道:“只可惜,帝鸢生了个和她性子一样的儿子。” “又犟又倔还有所谓正义,完全看不清这世道,正义能顶什么用?” 说起帝鸢,大祭司自然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道:“帝鸢就是个烂泥巴,完全扶不上墙,生的儿子也是个蠢货。” “也不动脑子想想,若正义有用,他常景棣何故被狗皇帝逼得坐在轮椅上,差点一命呜呼,经过生死还看不清该怎么做,简直愚不可及!” 帝纬嗤笑道:“常景棣不仅性子倔强清傲,还脑子不清醒,成日围着个女子打转。” “他从未想过,要是坐上权利的高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云晚意有什么好的,哼!” “不说这些了,我们谈谈接下来的安排。”大祭司敛了神色,道:“以我来上城多时的观察看,还得和之前的计划一样。” “新登基的皇上年轻,从他下手,最好不过,刚才我也观察过,这个常景棣真真假假看不透。” “可任他是真是假,有证据在,咱们也能把真的说成假的!” …… 常景棣没有在半路上打开那个盒子。 他回到主院,和云晚意碰头过后,叫上莫莎,几人一起察看盒子里的东西。 锦盒陈旧,比常景棣的手大不了多少。 里面只有寥寥几样东西,半块分开的鸳鸯玉佩,一方手帕,几张信纸。 最关键的,是脉案。 “这玉佩像是后来分开的。”云晚意拿起玉佩看了眼,道:“痕迹陈旧,的确是经过多年的东西。” 莫莎一眼就认出了玉佩,眼眶微红,道:“奴婢认得这个,当初帝妃娘娘还没联姻,与大公子情投意合。” “这枚玉佩原是大公子送给帝妃娘娘的东西,也算定情信物,后来帝妃娘娘逼不得已来上城,临行前,她把玉佩一分为二,还给大公子。” “当时帝妃娘娘是这么说的,‘鸳鸯玉佩拆开,恰如你我,有缘无分,别过就当陌路人’。” 云晚意侧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时隔这么多年,你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帝妃娘娘为了避嫌,没有再见大公子,是奴婢去传话的。”莫莎摸着那半块玉佩,感慨道。 “奴婢说完帝妃娘娘的话,大公子一口血喷了出来,王妃您看,这玉佩上的痕迹里,还有红色的痕迹。” “血入玉佩。”云晚意看到了那一丝红痕,叹道:“看来你们那位大公子,对母妃是真心实意。” “可惜天意弄人。”莫莎红着眼角,道:“大公子为人谦和良善,如神祗走出来的仙人,和咱们圣女是真真相配。” “但愿黄泉路,两人能再续前缘吧。”云晚意放下玉佩,余光瞧见常景棣脸色发白,顺势朝他手中的东西看去。 他拿着其中一封信。 陈了多年,宣白的纸张早就发黄。 信上的字,像是带着刺,一根根扎进眼底。 常景棣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着。 云晚意轻握住他的手,看清楚了信上内容。 是情书。 字字句句哀怨后悔,一整张纸上,全是倾心诉说。 常景棣没有勇气看剩下的东西。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把剩下的四五封信一一拆开。 前两封信,还是如第一封信一样,只是能从字里行间,看出写信之人情绪逐渐变得平稳。 尤其是从语气来看,应该是给人的回信。 也就是说,第一封信之后,信那头的人,应该给与了回应。 接着往下看剩下的两封信,逐渐变成了柔情蜜意,宛如热恋中的爱人,互诉衷肠,剖白心意。 所有的字迹,都是娟秀清澈,一笔一划间,能看出写字之人的文曲雅致。 莫莎在两人身后站着,也随着她的动作看清了信上的字迹。 本就红着的眼眶,再也忍不住,莫莎的眼泪一滴滴往下,哽咽道:“是,是帝妃娘娘的字迹!” 云晚意蹙着眉,直觉不对劲。 按照几人所知,帝妃心正身更正,她在北荣宫中再难熬,也不可能写这种东西。 云晚意把信递给莫莎:“你认识北荣的文字吗?” “帝妃娘娘闲来无事,曾经教习过很多。”莫莎接过信,哽咽道:“常用的字,奴婢全都认识。” 云晚意嗯了一声:“那就请你好好分辩,这些字迹是母妃的,却是她亲笔写的吗?” 莫莎擦了把眼泪,仔仔细细看完了所有的信。 来不及收好,她便发出一声惊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帝妃娘娘洁身自好,岂会写这些东西?” “更何况,帝氏的大公子也是翩翩君子,又是真心爱慕帝妃娘娘,他绝对不会亵渎帝妃娘娘的清誉。” “这些信件,肯定是有人模仿帝妃娘娘的笔迹,刻意陷害!” 云晚意眯了眯眼。 她看到常景棣依旧沉着脸,叹道:“信件上的笔迹皆是旧痕,若非保存多年,不可能成为现在的样子。” “难道,多年前就有人伪造母妃的字迹,写信给大公子?” 听上去太匪夷所思了。 这样的阴谋,怎么可能远到帝妃刚出嫁不久呢? 要真那么早,帝氏大可以用帝妃之死做文章,而不是沉寂多年,等到现在。 莫莎也不确定了。 字迹是帝妃娘娘的,时间远久,可她作为心腹,从未替帝妃娘娘传信。 入了后宫,哪里还有别的信得过的人? 莫莎仔细分析了一通,试探着道:“这,这应该不可能吧,奴婢可从未帮帝妃娘娘传信!” 常景棣终于开口,声音沙哑的厉害:“母妃当时是被逼无奈,不得已嫁给父皇。” “她在出嫁前,大祭司绝对会威逼利诱,叫她事事为帝氏着想,把帝氏的荣誉放在首位。” “按照母妃的脾气呢,又肯定不愿意,一来二去,就有了矛盾点。” “帝氏距离上城天高皇帝远,要想拿捏母妃,必须有她的把柄在手,这些信件,应该是帝氏伪造,用来威胁母妃的。” “可惜的是,母妃死的早,这些东西没有派上用场,倒是时隔多年,在现在起作用了!” 云晚意鄙夷道:“若真和王爷分析的一样,可就恶心人了,母妃是帝氏圣女,出嫁和亲也是被逼无奈。” “帝氏的人还用这种下作手段背刺,想想都觉得心寒!” 常景棣冷哼了一声,拿起那张帕子。 粉色的桑蚕丝质地,上面绣的是比翼双飞的鸾鸟。 帕子最下面,绣了一朵鸢尾花,旁边则是一个“羡”字。 莫莎同样认出了那方帕子,惊诧道:“这,这帕子是奴婢所绣,为何在这?!” “你绣的?”云晚意挑眉,指着那朵花,道:“母妃名讳中有鸢,这朵花是鸢尾花,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帕子是母妃所绣!” “是奴婢,绝对不会弄错。”莫莎从常景棣手中拿过帕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解释道。 “这是帝妃娘娘和大公子初有情谊时,奴婢绣给帝妃娘娘的生辰礼,本意是讨帝妃娘娘开心。” “谁知道帝妃娘娘看到奴婢绣了个‘羡’字,大发雷霆,说这等东西如私相授受,不可能摆在明面上,好歹要等过了明路。” “奴婢担心之下,把这帕子封存在衣柜底层,准备等大公子和帝妃娘娘名正言顺的再送,没等到名路子,帝妃娘娘就成了联姻之人。” “奴婢陪帝妃娘娘来上城,那帕子早就被丢到九霄云外,奴婢还以为早就被清理了!” 这些东西,原不足以成为帝妃有异的铁证。 但,这些东西能证明,帝妃娘娘在出嫁前,有个情谊相通的心上人,两人还暗自联络! 一旦传出去,就算清清白白,众口议论,也会把无稽之谈说成真的。 那样,帝妃娘娘就算死了多年,也要背上脏污的名声! 真真假假,常景棣都不敢冒险。 不得不说,帝纬真是好算计! 云晚意脸色紧绷,看向锦盒中最后一个物件,也就是医案。 不用打开,她已经猜到里面的东西了:“只怕,这医案是母妃留下的,关于王爷的吧?” 常景棣面色铁青,拿起医案看了眼,脸色更沉了:“你猜的没错,本王当年提前一个多月早产,生辰乃是六月初十。” “这上面,却说母妃是足月生子!” 从帝氏出发,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抵达上城需要二十来日。 按照这医案上的记载,临行前,帝妃就有孕了! “荒唐,简直荒唐!”莫莎忍不住,双眼通红,怒斥道:“帝妃娘娘早产,是因为先帝后妃作乱,惊扰了娘娘养胎。” “什么足月生产,都是胡说,这医案分明是假的,还有,帝妃娘娘出嫁前和大公子连手都没碰过,何来有孕一说?” “这些人,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仗着娘娘和大公子死无对证,竟把脏水成盆的往他们身上泼!” 云晚意看了发狂的莫莎一眼,转向常景棣:“王爷,有莫莎在,能证明这一切都是假的。” “帝纬能送到你身边来,怕是以为莫莎尚未背叛,能佐证这些是真。” “接下来,我们如何接招?” 常景棣双眼猩红,捏着脉案的手轻颤着:“既然他们要做戏,咱们就陪着一起。” “且看这出戏,谁笑到最后!” 第546章 变复杂的计划 很快,常景棣平复好心情,一一将东西放回匣子里。 屋内只有沉默。 云晚意站在原地没动:“按照帝纬的招数来看,他是打算让你相信自己并非北荣血脉。” “再以这些东西为证据,挟着你为他办事,只怕,目标是刚登基的皇上!” 常景棣也是这么想的:“我猜也是如此,只是我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到他要怎么对皇上下手。” “皇上刚登基不久,位置尚未坐稳,皇族多少人盯着他,想要抢那个位置,帝氏作为外族,没有任何优势、。” “而且极有可能群起而攻之!” 云晚意也想不明白这点。 起先他们二人都猜想,帝纬想利用镇北王的身份,逼常景棣夺皇位。 可现在,锦盒中的种种证据,就是想拿捏常景棣,他这个镇北王的身份对帝纬而言,似乎不起作用。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觉得诡异。 莫莎见两人沉默,低低开口:“奴婢以为,王爷和王妃之前的猜想没错,王君就是想利用王爷的身份。” “王爷是北荣皇族血脉,他们提前伪造了先帝的遗诏,说是传位给王爷,却被老太后和太上皇从中搅和。” “原来的计划中,先帝遗诏是由奴婢拿出来的,不过中间出了百里氏这一回事,太上皇忽然禅位,帝氏没做好准备,无法利用那假的遗诏。” 莫莎这一说,云晚意和常景棣同时悟了。 原来,帝纬和大祭司并非放弃原有的计划。 他们是在原来的计划上,修改的更加曲折而已! 常景棣面色冰冷:“利用这个匣子里的东西,等于利用我母妃的事威胁我,再拿出假的遗诏,逼我和常沐泽反目。” “等常沐泽被我从皇位下来,他们就能用匣子里的东西,证明我并非北荣常氏血脉,是帝氏的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常家皇室肯定会利用这点,对我群起而攻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得很!” 云晚意将匣子收好,道:“王爷早有应对的办法,不如先一步出击?” 常景棣顿了顿,带着些许恼意道:“怎好主动出击,难道我拿着匣子,在毫无风波的时候自证身份?” “要真这么做了,和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帝纬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会肆无忌惮。” 云晚意给常景棣斟了一杯茶,轻笑道:“王爷忘了我昨日的布局了吗?” 常景棣顺着她的话,朝莫莎看去。 莫莎神色紧张,揪着衣角,小声道:“王妃只让奴婢跟大祭司说那些话,并非教奴婢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你当然要按照大祭司的吩咐去做。”云晚意挑眉:“忘了吗,王爷的脉案!” 莫莎后知后觉,旋即又紧张道:“可您不是说,不能这么快将东西拿到手,不然大祭司会怀疑吗?” “现在变了。”云晚意眨眨眼,狡黠道:“我,大祭司很快会找你,催促你加快动作!” 常景棣想明白了:“你是说,因为今日本王主动去拿回了东西?” “对。”云晚意眨眨眼,道:“咱们一路来对付那些人,都是暗中布局,再慢慢收网。” “王爷自己也清楚,很多事情上,先出手会处在被动中!” …… 云晚意猜的一点也没错。 午膳后,常景棣出门了,云晚意在午睡,西边客院的婢子找上莫莎,从中传话,叫莫莎尽快行动。 莫莎转眼就告诉了云晚意,征询她该怎么做。 “你要拿东西,自然要有契机,我刚小产不久,总不好出门给你挪地方。”云晚意转身,朝立秋眨眨眼。 立秋会意,高声朝外吩咐道:“传下去,王妃娘娘梦到没能留下的胎儿,伤心神暗,心神不宁,要去后院的小佛堂小住几日。” “谁也不准打扰,有什么事,等王妃祈福点灯结束再说,这几日都安分些,府上吃素三日,一同积福!” 午后,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 下人们小心谨慎,生怕说错话做错事,王妃会迁怒于他们! 消息传到西边客院,大祭司眯了眯眼,疑惑道:“是不是巧合了些,这都多少天了,怎么才想起来给那个没成型的东西祈福?” 珠玉站在一旁,低声汇报道:“奴婢花了些银子,从主院洒扫的婢子那里打听了一番。” “说是王妃从小产后,就一直心神不宁,夜夜梦魇,寻常恶梦都是晚上,今儿午休后小睡竟然也梦到了。” “王妃心中不安,所以带着几个心腹,去后院的小佛堂暂住,等出了小月子,再去寺庙给那孩子立碑超度。” 大祭司越听越奇怪:“可,莫莎才回来说,云晚意小产是假,她亲眼看到云晚意的婢子处理月事布。” “如此,两件事不就相悖了?” 珠玉也不懂,猜测道:“会不会是莫莎想要解药,所以胡说?” “不太可能。”大祭司想了想,道:“相比之下,我更倾向于是云晚意察觉了什么,故意让婢子做戏,误导莫莎!” “那,要真如您猜想,咱们该怎么做?”珠玉犹豫着,试探道。 大祭司沉着脸,没有立刻说话。 莫莎听到的见到的,应该是真,但难保那份真,是云晚意有意误导! 大祭司曾给云晚意把脉,知晓她的脉象,的确是小产后的样子,却又不能保证精通医术的云晚意,是不是提前防备! 大祭司深吸一口气,道:“云晚意是做戏也好,还是真的小产难受也好,不管真假,她去小佛堂,莫莎就有机会拿常景棣的医案。” “有了医案,咱们不就好办了?” 珠玉想了想,道:“也是,那王君那边如何交代?” “你去告诉王君,还等一日,且看莫莎能不能的手。”大祭司顿了顿,道:“再让王君假意和皇上谈话说漏嘴,提及帝妃在帝氏有旧情人的事。” “双管齐下,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只要保证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珠玉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您有手段!” 大祭司按了按太阳穴,并未接话。 她哪里是有手段,不过是看不清云晚意究竟在干什么而已! 云晚意住进小佛堂,只带了立秋和小满两人。 双喜初孕,云晚意担心她卷进来会伤胎,强行把人赶回去休息了。 寒露则是在外边盯着,以免节外生枝。 当晚,莫莎就将医案送进了西边客院。 莫莎神色紧张,催促大祭司道:“王妃虽然去后面小佛堂了,院子里还是有婢子守着。” “您得快些看完,好将医案交给奴婢带回去,免得被发现。” 大祭司仔细观察脉案,忽然就笑了:“竟还有意外之喜,莫莎,这一次,你要立大功了!” “什,什么?”莫莎一头雾水,迷茫的看向大祭司。 “你来之前,难道没看这脉案?”大祭司抖开脉案,指着扉页的字,道:“常景棣的腿伤,竟也一一记载了。” “哼,连老天都站在我们这一边呢,你回去吧,别被镇北王发现。” 莫莎一顿:“奴婢回去,那那脉案……” “按脉我得收着,你回去吧。”大祭司一笑,幽幽道:“云晚意既然要祈福,这东西不见了,一两日她不会发现。” “这一两日,足够我们成事了。” 莫莎惶恐不安,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行礼退下。 莫莎走后,大祭司将脉案递给珠玉,道:“把这个拿去给王君,他知道该怎么做。” …… 时隔一日,上城忽然传出一个惊天大消息。 传言当年先帝去世前,曾留有遗诏,定下储位之选,乃是还是皇子的常景棣! 当时常景棣尚且还年幼,先帝遗诏中,还曾下令叫太师国公们辅佐。 谁知道老太后并未将遗诏公之于众,还把自己的儿子扶上了皇位! 坐实这个消息的,是宫中一个老嬷嬷,在藏书阁的古卷中找到了先帝封存的遗诏! 那东西直接送到皇上书房,谁也不知道上面的内容。 紧跟着书房中传来摔打的动静,年轻的新皇脸上藏不住事,出门脸色铁青,仿佛要吃人一样。 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传的到处都是。 一波未平,紧跟着又有先帝旁边伺候过的老太监站出来,证实当初先帝的确说过这话。 先帝对帝妃娘娘的感情极深,曾几次说,要把储位留到帝妃娘娘的孩子长大。 说这话的老太监,当晚就被人发现,死在藏书阁后面的小池塘中。 周围有好几个酒壶,看样子是喝多了,不小心栽在水里,藏书阁后面偏僻,没有人及时发现。 但,也就是这个老太监的死,更加佐证了种种传言。 早朝时,新皇的脸色压都压不住,一连责罚了好几个办事不利的官员。 甚至在散朝时,新皇还呵斥了一个主动提及遗诏的官员,寻了个错误,将他发配到一个边疆当小官去了。 一系列的事情,都在佐证遗诏的事。 常景棣也在朝中,对此毫无反应,也不说什么。 他平日就冷傲难以接近,这种事,更没人敢去触霉头。 只是他下朝回府的路上,脸色紧绷的厉害,还怒骂跟随他多年的心腹。 外边传言越甚,有胆大的,竟然在说常景棣对北荣的功劳! 徐国公不放心,在早朝后,叫熙然郡主上门以看望王妃为名,打探一番镇北王的态度。 第548章 用算卜子相逼 常景棣醒来那日见了一面,又隔了几日没看到算卜子了。 云晚意看了眼佛堂的环境,低声道:“师父憔悴了很多,身子似乎也没以前利索了。” “佛堂这边简单,什么都没有,还是别叫师父过来了。” 常景棣知道她心疼算卜子,低声道:“请师父来帮你把脉,确定无事,再送师父回去。” 云晚意闻言,无奈笑道:“你也知道,我和师父情同母女,她清楚我现在的小产都是装出来的,自然不管我怎么折腾。” “可一旦晓得我是真的有孕了,不是劝我出去,就得随我住下。” “我的身体自己有数,就是初孕而已,补品都用不着,犯不着兴师动众,再说了,我来小佛堂祈福,日子不会太久。” “王爷若真担心,加快对帝纬他们的动作,我安心了,也好早些出去。” “既然你坚持,我也不好违你心意。”常景棣无奈的摸了摸她的黑发,轻声道:“那你好好在这修养。” “切记不要逞强,不管发生任何事情,还有我在!” 云晚意点了点头,轻声道:“王爷早些回去歇息,这里是佛堂,我们不好同住,虽不是真的祈福,敬畏之心还是得有。” 常景棣嗯了一声,把带来的梅花饼子递给她,道:“在外边买的,说是冬日梅花酿成桃花所做的饼子。” 他离开后,云晚意心中没来由总是觉得不安。 立秋看出她的异常,疑惑道:“王妃,一切都在王爷和您的掌控中,您初次有孕,不好多想的。” “奴婢煮了对您身子无碍的安神茶,您喝完了去小睡一会儿,最近也累了。” 云晚意按住心口,叹道:“很奇怪,如你所言,现在的一切都在我和王爷的掌控中,可我这心里就是不踏实。” “仿佛有什么事情,是被我忙中忽略了一样,仔细想想,又实在想不起来。” 立秋将安神茶放在一旁,道:“您现在是忧思过度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别担心,一切有王爷和奴婢们呢。” “或许吧。”云晚意端过安神茶,轻轻抿了一口,道:“我有孕的事情,一定不能叫别人知晓。” “就算是师父那边,也暂时瞒着,等我出了佛堂,找机会亲自告诉师父。” 立秋几个嘴最严了,点头道:“奴婢清楚,绝对不会叫嬷嬷知道。” …… 日子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两三的平静。 云晚意打着小产后调理的名义,叫立秋拿了很多药材去小佛堂,自个儿闭门不出,也不见任何人。 太师府余清鸿大小姐来,都被拦在外边了。 大祭司提出过好几次,要去小佛堂看望云晚意。 可,每次到佛堂门口,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拦住了,说是镇北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王妃静养祈福。 大祭司不好硬闯,同时觉得常景棣和云晚意这一系列的动作,有些奇怪。 她担心有鬼,专门叫珠玉打听了一番,进小佛堂的药材全是温经止血,调理滋补,益气养颜的。 云晚意每日都抄写经书,制作祈福的经幡,每隔一日,那些东西会被府上小厮送去寺庙中。 “不对啊。”大祭司听完珠玉的汇报,疑惑道:“云晚意去小佛堂前,说是三日出来,这就第五日了,她还是闭门不出。” “不仅如此,连她信赖的常嬷嬷也进不去,到底有什么猫腻?” 珠玉犹豫着,道:“会不会您想多了,奴婢叫人仔细打听过,王妃夜夜梦魇是真的。” “听说住进小佛堂的第一晚,她还尖叫着醒来,把守在门口的侍卫都吓了一跳。” “哼,是你傻,还是我傻?”大祭司冷哼道:“根据莫莎打听到的消息,她根本就是假装小产,掩护常景棣遇袭的事。” “既是如此,她伤什么神,做什么噩梦?” 说起这个,大祭司心头就觉得不快。 这个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在她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把她当猴子耍一通,她还连忙跑过去和帝纬谋划! 大祭司能确定,有几日的常景棣,的确不是真的常景棣。 但现在这个,是真的! 因为,她疑心假意外出办事的惊蛰,回来了,就堂堂正正站在常景棣身边! 两人站在一起,不存在谁扮演谁。 大祭司脸色过于难看,珠玉不敢再说,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大祭司想了想,继续道:“云晚意和常景棣一出接着一出,肯定有什么事,你想办法,我们一定要去看一眼云晚意。” 珠玉苦着脸,低声道:“大祭司,咱们去小佛堂门口好几次了,那些侍卫只听镇北王的话。” “咱们住在府上是客,总不好硬闯主人家的佛堂,还有什么办法?” 大祭司眼睛微眯,道:“我说的是见一眼云晚意,并非要进小佛堂,你在镇北王府住了这么久,知道云晚意在乎谁吗?” “镇,镇北王?”珠玉猜测道:“府上的下人话里话外,都说王爷和王妃二人伉俪情深,彼此深爱着。” “王爷最在乎王妃,王妃也最在乎王爷……” 大祭司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嗤笑道:“这么久了,你还没看清楚吗,云晚意和常景棣定是心意相通的。” “只是,云晚意六亲疏离,却对府上的常嬷嬷很是在意,不,不仅是在意,还有尊重敬爱,像是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据说,这位常嬷嬷是帝妃身边仅存的老人,你仔细想想,一个之前没见过的嬷嬷,她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珠玉听的云里雾里,疑惑道:“保不齐,因为那嬷嬷是照顾过帝妃娘娘的人,王妃觉得巴结嬷嬷,也能讨好王爷?” “哼,常景棣早就被云晚意迷得失了神,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常景棣也会想法子摘下来。”大祭司越说,自个儿也觉得不对劲。 “他不需要云晚意的讨好,云晚意待那常嬷嬷如生母,绝对另有原因!” 在镇北王府住的这些时日,珠玉也曾仔细打听过。 云晚意的确对那常嬷嬷好的有些过分。 那嬷嬷住的地方是距离主院不太远的客院,院子不算很大,但安静雅致,环境十分好。 按理说,一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又不是常景棣的乳母,怎么可能有这个待遇? 的确奇怪! 大祭司终于在无意间,找到重点了:“我身为帝妃的母亲,来府上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位嬷嬷呢。” “走,随我去看看那嬷嬷,到底有什么本事!” 珠玉会意:“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大祭司没给云晚意反应的时间,直接去了常嬷嬷的院子。 消息传到小佛堂的时候,云晚意大吃一惊:“你是说,大祭司去找师父了!” 立秋一脸的严肃,点头道:“王妃,是奴婢几人没周全,大祭司带着心腹,一开始是直奔主院去的。” “咱们的人都理所当然的以为,大祭司几次求见您不成,去主院堵王爷去了,主院有人守着,所有人都没在意。” “可大祭司主仆即将抵达主院的时候,忽然改了方向,从主院旁边的小道,转去看小客院的常嬷嬷了。” “咱们的人后知后觉也曾上前阻拦,大祭司却以常嬷嬷伺候过帝妃娘娘,她作为帝妃娘娘的生母,有些事要问常嬷嬷为由,把咱们的人挡回去了。” “大祭司这个理由太好了,咱们的人若要硬生生拦着,更会惹得大祭司怀疑,只能先放人进去。” 云晚意下意识从椅子上起身:“常嬷嬷身份不对,大祭司既然怀疑,必然有所试探。” “不行,我要去找师父,师父在大祭司面前,不一定能讨好。” “王妃对外一直在说处在小月子里,大祭司要来看您,几次都被拦住。”立秋拉住她,沉声道。 “您现在出现在常嬷嬷的屋子里,岂不是坐实了大祭司的怀疑?” 关心则乱,云晚意深知这个道理。 见她冷静下来,立秋继续道:“奴婢叫人盯着,在王府内,大祭司不敢闹出什么动静。” “您现在怀着孕,忧思过度,月份又小,胎像本就不稳,也不好过度激动。” 云晚意的手,放在小腹上。 这里,有她和常景棣的结晶,太小了,还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云晚意的手轻轻滑动,镇定下来,道:“你说的对,我不能自乱阵脚,也不知道大祭司是不是故意为之,引我出去。” “但,你一定要叫人暗中保护好师父,切莫叫她受伤!” 与此同时,小客院内,算卜子,也就是常嬷嬷,正在侍弄院中新来的花花草草。 她挑拣了云晚意喜欢的几种,打算等一会叫人送去佛堂。 大祭司来此,算卜子也全然没有预料,反应过来后,给大祭司行礼。 “听说你跟随帝妃多年?”大祭司环顾了一圈小客院,问道。 算卜子垂下眼眸,声音不急不缓,回道:“是,奴婢有幸在帝妃娘娘的合欢宫内伺候过几年。” “一晃这么多年了。”算卜子慢条斯理的走到院中的凉亭坐下:“你跟随她多年,也该知道她的喜好吧?” “怎么这院子里的花,竟没有一样是她喜欢的?” 算卜子一顿,旋即解释道:“帝妃娘娘最喜欢便是合欢,合欢生长慢,年前栽了一棵,好不容易有了高度。” “谁知道又是暑热又是大雪的,小树苗没捱过去,奴婢请花房那边重新培育,还没出来呢。” “原来是这样。”大祭司收回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常嬷嬷身上。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常嬷嬷。 上一回她还跟常嬷嬷说过几句话,不过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云晚意对常嬷嬷的看重程度。 “你倒是有本事。”大祭司这么想着,脱口而出:“没伺候帝妃几年,没给合欢宫陪葬。” “出来了又被镇北王哄着供着,我在王府多日,听说王爷的乳母金嬷嬷,都没你混的好。” 算卜子顿了顿,还是保持着垂下眼眸的姿态:“大祭司说笑,奴婢岂敢和金嬷嬷想比,金嬷嬷耐不住暑热,早就被王爷送去庄子上养老了。” “也是王爷念旧,看在帝妃娘娘的份上,对奴婢宽容大度了几分。” “给你院子单独住着,王妃把心腹丫鬟拨过来伺候你,你管这叫几分而已?”大祭司不依不饶,手猛然落在桌上。 算卜子终于有了反应,她惊了一瞬,脸色微白,颤声道:“王妃仁心,也是顺着王爷的意思办事。” “得了吧,云晚意是常景棣的心头宝。”大祭司看着她变的明显慌张,冷笑道:“你一个下人,单独住在这么好的院子里。” “任谁都怀疑,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恰好,我听到一个说法,据说你曾对王爷王妃,胡诌了很多关于帝妃娘娘的事。” “我作为帝妃的生母,也想听听你说过的那些。” 珠玉配合着,提醒道:“大祭司是主,你是仆,应该跪着回话!” 算卜子想也不想,直接跪下,道:“奴婢的确说过一些关于帝妃娘娘的事情,但奴婢从未胡诌。” “说吧。”珠玉冷声道:“别在这东拉西扯的,大祭司问什么,你回什么就是!” 好在之前为了应付心有怀疑的太后,常嬷嬷一五一十将帝妃娘娘的事情,全部告诉了算卜子。 如今再应付大祭司,也不算问题。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连帝妃的喜好厌恶都说得一清二楚。 有些事,连大祭司这个娘亲,都未必知道。 大祭司听的频频蹙眉。 这个常嬷嬷所言,和她调查的差不多,也就是说,常嬷嬷没有说谎? 既然当真是伺候过帝妃的常嬷嬷,为何云晚意尊她似生母?! 而且大祭司来了这么久,按照预计,云晚意应该从佛堂赶过来了才对。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大祭司心下烦躁,看了眼珠玉,悄无声息使了个眼色。 珠玉想起来的路上,大祭司叮嘱过的事,沉声呵斥道:“言语无状,竟对大祭司不敬,亵渎死去的帝妃娘娘,该打!” 第549章 赶走大祭司 这话一出,算卜子瞬间明白了。 大祭司这一趟,根本不是打探关于帝妃的事,而是有意找茬。 这些天,大祭司一天几次的往小佛堂跑,可惜都被挡了,没法见到云晚意。 从大祭司跑小佛堂的次数看,应该是猜到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私下,在做什么布局,想要试探。 无果之下,大祭司又知道云晚意和常景棣对她尊重,以磋磨她为目的,逼得云晚意出面! 大祭司,果然老谋深算,观察入微! 意识到这点,算卜子更是恭顺,惶恐的跪在地上,哀求道:“大祭司,奴婢年迈,说话不经脑子。” “还请大祭司见谅,求您绕过奴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要做全套了。 大祭司的手,重重拍在凉亭石桌上:“大胆东西,仗着在帝妃跟前伺候几日,竟然以此让王妃王爷尊你为上宾。” “说话间还对帝妃不敬,对我不尊,这种胆大包天的奴婢,王爷王妃年轻,看不懂你的招数,我还看不清吗?” “珠玉,掌嘴,狠狠的打,打足三十下,看她还敢不敢倚老卖老!” 呵斥的话,刻意提高了声音,她就不信,云晚意如此在乎常嬷嬷,没在跟前放暗哨! 小满得知消息,立刻赶了过来,阻拦道:“大祭司且慢,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大祭司眯着眼,冷笑道:“王爷不在府上,王妃又小产顾不得教训府上婢子。” “我身为王爷的外祖母,还教训不得你们了,再求情连你一块儿打!” 小满心知常嬷嬷对云晚意十分重要,也不管会不会挨打了,拦在常嬷嬷身前,道:“大祭司饶命。” “常嬷嬷早年遭过罪,身子不好,所以才在这养着,要是打下去,肯定要出事的。” 珠玉嗤笑一声:“几巴掌而已,能出什么事,一个下人竟比主子还娇贵不成?” “大祭司说得没错,王府的下人仗着王妃年轻,托大无礼,是该好好教训。” 说话间,珠玉扬起了手。 小满本挡在算卜子跟前,巴掌要落在她脸上的。 落下的那一瞬,算卜子推开小满,生生挨了那一下。 珠玉会功夫,铆足了劲儿,清脆的声响过后,算卜子脸颊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大块。 大力直接让算卜子整个人扑在地上。 “嬷嬷!”小满过去扶起算卜子,低声道:“奴婢给您挡那一下就是,很何必……” 算卜子生生挨了那一下,抓紧小满的手,道:“你是小姑娘,脸皮坏不得,我一个老皮老脸的,没事。” “再说是我说错话惹怒大祭司,该打的。” “知道就好。”珠玉甩了甩手,道:“只打了一巴掌,还有二十九下,嬷嬷还是早些让奴婢打,打完了大家都轻松。” 算卜子轻轻拂开小满,跪直了身子。 以她的本事,用毒能悄无声息杀了大祭司和珠玉。 可,这里是镇北王府,大祭司是帝氏的贵人,是北荣的客。 她现在的身份,又是常嬷嬷,贸然出手,会给云晚意惹大.麻烦。 算卜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忍下来。 挨打而已,不是熬不过去。 小满却不依了。 她从小佛堂出来,收拾些保暖的衣裳给云晚意送去。 谁知道才收拾衣裳,就听人说大祭司来找常嬷嬷了。 小满哪里有时间去找王妃,直接赶来,恰好碰到几人要动手。 第一下没拦住,小满已经很自责了,她看了眼常嬷嬷面上的红肿,求请道:“大祭司,当真打不得了。” “您瞧嬷嬷的脸都肿了,她年纪大,犯错了得给个机会不是,您是菩萨心肠,不与她计较了。” “混账东西,大祭司替王妃王爷教训人,你又算什么?”珠玉不耐烦道:“再给这老虔婆求情,连你一起打。” “小满,你先让开。”算卜子拉着小满的衣角,道:“王妃那边还要人伺候,你赶紧去伺候王妃。” “嬷嬷!”小满没看懂算卜子的意思,轻声道:“一巴掌您的脸就红肿成这副模样,三十巴掌下去,您的脸还要不要了?” “贱婢!”珠玉见到小满还拦在身前,忍不住伸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来人,把这婢子看管起来,别叫她胡来。” 大祭司带来的另外两个人,立刻按住了小满。 珠玉继续甩手,又是一巴掌打在算卜子脸上! 小满一惊,看来大祭司来真的! 眼瞧着常嬷嬷两遍的脸颊都肿起来了,小满顾不得多想,拼命挣脱桎梏,跌跌撞撞朝外冲去。 大祭司带来的人本要阻拦,大祭司横了一眼:“让她走。” 算卜子心里一顿——果然猜中了。 她们要利用她,来逼出云晚意! 希望云晚意脑子清楚些,别在这关键时候坏事。 不用小满赶到佛堂,云晚意已经知道小客院发生的事情了。 “不行,大祭司摆明在逼我。”云晚意急的来回踱步:“三十巴掌下去,师父怎么受得住,那个珠玉一看都是习武之人。” “我要去救师父!” “王妃!”立秋拦住她,道:“奴婢早就叫人通知王爷去了,有王爷在,大祭司不敢放肆。” “您此时去,除了正中大祭司的陷阱,不会改变什么,只有王爷出面,大祭司才会忌惮!” 云晚意着急道:“王爷出去了,一时半会不会回来,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师父被打吗?” “你先松开,我怀着身子,别和我争执!” “王妃!”立秋跪下,道:“我们都知道大祭司找常嬷嬷的茬儿,目的在于您。” “您现在出去,大祭司万一对您不利,您打算如何应对,还有,您现在有身孕了,大祭司把脉一定能发现。” “之前所有设计,不就功亏一篑了?”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素净的屋顶。 只有一瞬,就垂下眼眸:“我只有师父一个亲人了,任何计划都该摆在她后面。” “立秋,是我求师父留下来的,如今却护不住师父,叫她被人如此虐打,我心头无法过去这个坎儿。” “你赶紧松开!” 立秋不敢真的和云晚意用劲儿,免得伤了她还有孩子。 云晚意匆匆穿上斗篷,就要往外走。 出门,迎面和匆匆而来的谷雨撞上。 “王妃?”谷雨赶紧退开几步,道:“您要出去吗?” “嗯。”云晚意没时间和他解释,越过他就要往外走。 谷雨赶紧道:“王妃,王爷赶去小客院了,嬷嬷不会有事的,您先等等。” 云晚意回过头:“王爷回来了?” “嗯,接到信号赶回来的,怕是您不好,到了才知道是嬷嬷。”谷雨劝慰道:“您身子不好,就在这安心养着。” 第553章 都是你的 回到王府,常景棣先去小佛堂看了云晚意。 抄了几日经文,实在无聊,云晚意和小满立秋几人正在绣花。 她坐在桌前,目光柔和,鬓边的头发不知何时,散了几根下来,搭在她如白玉的脸上。 不风尘,不俗气,倒有几分俏皮。 绝色的脸,也因此更加生动。 仿佛他画了无数遍的画像,完美无双。 云晚意绣功一绝,荷花在柔软的布料上,似乎真的盛开了一样。 记得他们之间的缘分,便是从锦绣阁开始的。 她用出神入化的绣功,把太后娘娘的凤袍修复的毫无痕迹,还更精致完美。 之后,她又自荐医术,帮他治疗腿疾。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初见,常景棣欣赏居多,没想到不到一年,她就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王爷来啦?”立秋最先发现他,行礼道。 云晚意闻言侧头,看他呆呆的杵在门口,把手中的东西递给立秋后,轻笑道:“王爷怎么不进来?” “不忍打破美景。”常景棣自然而然的坐在云晚意身边:“怎么今天有闲心做这些了?” “闲来无事,做些小孩子的衣裳。”云晚意拿过桌上描绘的花纹,问道:“这个怎么样?” 她拿的只是初次勾绘,浅浅的墨迹,画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正在追逐蜻蜓。 原来,她不止是绣花活灵活现,画的画也有生气,仿佛活了一样跃然在布料上。 “好看。”常景棣仔细看了几眼,道:“现在绣制,是不是太早了些,你要好好休息才是。” “是有些早了。”云晚意拿着那块布料,道:“正因为休息,又不好接触太多药材,这才找了个事情打发时间。” “不然在这小佛堂,整个人都憋的无趣,大祭司离开了,我想明日搬出去。” 常景棣动作微顿。 算卜子还在府上并未离开,要是云晚意现在出去,会打乱算卜子所有的计划。 常景棣已经答应算卜子了,现在功亏一篑,对几人都不好。 想到这,常景棣掩住眼底的情绪,笑道:“知道你有孕,又想着你会在这多住几日,我叫人重新布置主院。” “大概还要个两日时间,要不你先挪去客院住几日?” 云晚意没做他想,原本她的确是打算在小佛堂住上几日的。 不过,她也不想大费周章,挪去客院,等几日又要搬回主院,挪来挪去的麻烦。 她没有在意,道:“就两日时间,免得麻烦,我就住在这吧,莫莎那边如何了?” “莫莎那边一切正常。”常景棣给她整理着鬓发,柔声道:“你好好养胎,万事有我在。” “我当然相信王爷,只是操心惯了的,有事没事都想多问一句。”云晚意自嘲的打趣,道。 “对了,几个庄子上,都递了消息上来,今年天气不好,一会热一会儿冷,田地是靠不住了。” “我想着,那些个人都不容易,又是跟着王爷多年的,今年不要租子了,顺道叫人送些用得上的发给大家。” “你说了算。”常景棣按了按眉心,道:“后宅都是交给你管的,你一个人就能拿主意,不需要过问我。” “还有,孕中不想操持这些事,全部丢给管家,他也是庄子上提拔来的,身世清白,是个可信之人。” 云晚意嗯了一声,瞧着他的动作,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王爷回来前,大寒送糕点过来了。” “他说帝纬找你了,可有为难?” “为难不到我。”常景棣完全没放在心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赶走大祭司这一招,逼得他们黔驴技穷。” “无非是威逼利诱,已经亮出底牌,再无威胁。” 听他的语气,也知道事情全在掌控之中。 云晚意也就不继续往下说了:“那就好,这几日在佛堂,需要吃素,你中午留下吗?” “当然留下。”常景棣拥着她,哄她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你在身边,吃素还是吃草,都是香的!” “贫嘴。”云晚意又是好笑,又觉得常景棣和从前不一样了,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 “都是真的。”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往胸口探去:“不信你摸摸。” 立秋和小满几人,早就在两人柔情蜜意的时候离开,给了他们足够的空间。 云晚意嗔怪的在他心口拍了两下:“隔着肉骨,能摸出什么?” “你想要,我可以掏出来给你看。”常景棣按着她的小手,轻声道:“里面都是你。” 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相闻。 云晚意脸色通红,呼吸间都是他炙热的又梳洗的气息。 这还不够,常景棣的额头,轻轻抵在她光洁的额间:“晚意,我命都是你的,别怀疑我的心。” 这句话,常景棣不是第一次说。 第一次是在温泉庄子上,两人水乳交融的那晚。 常景棣力气大,又是首次尝到心爱之人的滋味,没轻没重的。 云晚意像是锅里的煎饼,翻来覆去的折腾,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体力不支,半梦半醒间,耳边全是他染着情愫的呢喃:“晚意,我命都给你了……” 在佛堂没来由想起那些个荒唐事,云晚意又羞又臊,别开脸道:“越说越不像话了。” “你脸红了。”常景棣空出来的手,轻轻按了按她发烫的脸颊:“害羞了,还是在想别的?” 云晚意垂下眼眸。 常景棣顺着她的动作,俯身攫取她的甜美。 两人腻腻歪歪好一会,云晚意呼吸都不顺畅的时候,常景棣总算良心发现,放过她了。 “越来越不像话了。”云晚意整理着衣裳,看了眼不远处的佛像,道:“佛堂内不好亵渎神灵。” “没有亵渎神灵。”常景棣意犹未尽,啄在她额间,道:“是叫神灵也作证,看看我对你的爱,千真万确,没有半分虚假。” …… 吃过午膳,云晚意就倦了。 孩子在肚子里没多久,她的反应逐渐出来,倒也没别的,就是嗜睡,午膳和晚膳后,都要眯一会儿。 常景棣陪着她,看到她睡着了才出去。 刚才大寒就来通报过,说帝纬来了。 人在前厅,等了多时。 常景棣去前厅时,帝纬已经明显焦灼。 “王君怎么又来了?”常景棣话里带着讽刺:“之前分开时,王君说要本王等着,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帝纬沉着脸,又不好发作,表情一时间很是难堪:“镇北王,你可知现在外头都是怎么说的吗?” 常景棣微微倾身:“愿闻其详。” 镇北王府探子众多,帝纬就不信,他真的不知道! 帝纬深吸一口气,不悦道:“大祭司拿出来的密诏,掀起了惊涛骇浪。” “如今都在猜想,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帝王,皇上忌惮,已经召了重臣们,在勤政殿商议了整个上午!” “你身为镇北王,却对此毫不知情,难道心中就没点数吗?” 常景棣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皇上自有皇上的抉择,本王相信皇上是明君。” “倒是王君,迫不及待来找本王,不就是想让皇上猜疑,给外边的议论声加一把火?” “对,就是这样。”帝纬眯着眼,打量着正厅里的陈设:“镇北王金尊玉贵,享福惯了。” “你也不想,过几日沦为阶下囚吧,就算不为自己,总要为那没出小月子的王妃想想。” “她本就伤心惊惧,若是再因为你的糊涂进大牢,身子遭不住啊!” 常景棣听腻了这些威胁的话,也知道到了收网的时候。 他眉心紧蹙,故作犹豫,道:“王妃需要静养,你们别打扰她,你们帝氏,究竟要本王如何?” “配合我们,认下那封遗诏。”帝纬如老谋深算的狐狸,笑道:“你成为尊贵的皇上,才能给自己,给王妃,给我们帝氏带来好处。” “一封遗诏而已。”常景棣冷笑道:“你当真以为,时隔多年,经历了一代皇帝,遗诏还能起作用?” “帝氏能做到这一步,自然还有底牌。”帝纬环顾一周,压低声音道:“先帝去世,并非疾病不治。” “他,和你母妃一样,是被老太后和太上皇害死的!” “太上皇是弑君杀父的贼子,他承袭的皇位名不准言不顺,当然,他儿子这个皇位也不作数。” “真正该坐皇位的是你,是镇北王!” 帝纬说完后,常景棣的脸色猛然一沉:“王君,话可不能乱说!” “我有证据。”帝纬把声音又压了压,低声道:“当年莫莎离开时,帝妃就将证据交给她了。” “帝氏这些年,也都在暗地里调查,寻到了当年给先帝治病的老太医。” “他,是最有利的人证,当年的方子脉案全部都在,包括老太后和太上皇给先帝下的什么毒,一清二楚!” 常景棣微微一顿,打断道:“若是本王没弄错,母妃死后过了几年,父皇才驾崩。” “试问,母妃如何知道父皇中毒之事?” “帝妃是帝氏的圣女,精通医术。”帝纬顿了顿,冷嗤道:“若非因为你,她不会被太上皇母子算计致死。” “她先是发现先帝身体情况不对,像是中毒了,但太医两日一次的平安脉没落下,她不好擅自出面,免得自惹麻烦。” “后来,先帝的症状越发明显,暴躁易怒,情绪反复无常,深夜无意识夜游……种种症状都在说明,先帝身体有异。” “帝妃隐晦的跟先帝提及此事,先帝也召见了太医,可还是没问题,那时候你母妃刚怀上你,本就容易多思。”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太上皇母子接近你母妃,算计她的命,也是在她死前,才明白一切都是他们母子搞的鬼!” 常景棣不确定这番话,是真是假。 以太上皇和老太后的狠辣手段,的确像是能干出这些事的人。 但,母妃知晓却没救下先帝,也说不过去。 帝纬看他神色犹豫,笑道:“莫莎你是母妃的心腹,我说的是真是假,你问问她就知道了。” “镇北王,你是想往前迈一步,成为人人俯首称臣的九五之尊,还是一夜间失去所有,变成阶下囚,自己选择!” 常景棣需要见一见莫莎,应付道:“人往高处走,本王考虑一番,再给你回答。” “好,我们有足够的人证和物证。”帝纬起身,掸了掸衣裳上的褶皱:“这一步棋,稳赢不输!” 他前脚离开,常景棣后脚就见了莫莎。 等把帝纬的话说完,莫莎立刻神色紧张,道:“王爷,切莫相信王君说的那些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常景棣没了耐心,沉声道:“你之前怎么没说起过?” “奴婢没说,是因为压根就不是王君说得那样,没有任何证据,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莫莎面色难堪,低声道。 “先帝中毒的事,的确是帝妃娘娘最先发现的,不过发现的时候,帝妃正和先帝因为旧情人一事闹别扭。” “帝妃娘娘侧面提醒过先帝,但脉象一直没问题,帝妃娘娘又不好亲自把脉,事情不了了之。” “后来帝妃娘娘和先帝和好,觉察到先帝体内的毒依旧存在,还在日益加深,再度提醒先帝。” “蹊跷的是,接连三四个太医把脉,都没察觉出任何问题,娘娘那时候尚且不知贤妃的真面目,曾和她提及过。” “再后来,贤妃母子以您想逼,害死帝妃娘娘,没几年,先帝也因病驾崩,他们母子成了天下最尊贵的人,不为人知的往事也没人敢提!” 一口气说到这,莫莎眼眶微红,抬眼看向常景棣,劝道:“其实,大祭司和王君对奴婢的吩咐,是要奴婢和王君一样的说辞哄骗您。” “奴婢知道他们的计划,也清楚一旦骗了您,您将会万劫不复,他们等您坐上皇位,便会以您不仁不义,谋朝篡位为由对付您!” 第554章 告发 常景棣已经猜到帝纬的计划了。 按照莫莎所言,先帝大概率是中了慢性毒药,被太上皇和老太后母子害死的。 只可惜,多年前帝妃自顾不暇,没能找到任何证据。 先帝在帝妃死后大受打击,那几年身子的确不好,最后死无对证。 后妃大臣全都以为先帝是操劳过度,又心伤衰竭病死,没有往别的方面想。 而给先帝看诊的太医们原就年事已高,接二连三的退下养老,远离上城…… 若帝纬和莫莎没有说出来,只怕这个真相,一辈子都没人提及。 莫莎一口气说完,看常景棣薄唇紧抿,神色紧绷,继续道:“王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所言,切莫被王君蒙蔽。” “先帝死亡蹊跷,是奴婢回到帝氏后,根据帝妃娘娘的猜想,告诉他们的。” “至于什么认证物证,绝对不存在!” 常景棣收回心思,一点也不意外,对莫莎道:“本王相信你说的话,你今日找机会出去,告诉大祭司王府的动静。” “啊?”莫莎一顿:“您想奴婢怎么说?” 常景棣声音嘶哑,带着沉郁的怒意:“就告诉他们,王妃小产后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在小佛堂住着也是噩梦不断。” 莫莎忍不住打断,道:“可,王妃先前让奴婢带了证物,告诉大祭司她是假意小产。” “而且奴婢按照王妃吩咐,把您的脉案交给大祭司,奴婢要是反口,再说这样的话,大祭司怎么可能继续相信奴婢?” “她会信的。”常景棣知道云晚意的计划,道:“你告诉大祭司,都是障眼法,王妃察觉你心思不纯,故意给你错误的消息。” “本王那本脉案,也未必是真,你也是在近日,才察觉到这点,迫不及待找到机会,通知他们。” 莫莎觉得,大祭司未必会相信,仔细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奴婢尽力一试。” “本王话没说完。”常景棣垂眸看了眼她,道:“除了第一点还有一事,你告诉他们,本王派人调查。” “已经确认当年给先帝看诊的几位太医,还不到年岁就退下养老,举家离开上城,由此开始相信帝纬的话了。” “还要告诉他们,本王在着手找先帝身边伺候过的宫人。” 莫莎当晚,就去了西边驿站,按照常景棣的原话,告诉大祭司。 帝纬也在。 听完后,大祭司脸色阴沉,冷声道:“莫莎,你说先前的消息,都是云晚意察觉你居心不良,故意透露给你的错误信息。” “那现在呢,他们既然之前对你就由防备,现在难道就没防备了?” 大祭司果然怀疑了。 好在莫莎早有准备,低声道:“回大祭司,这一次是真的,王君去镇北王府后,镇北王专门召见了属下,去查老太医的事。” “全程镇北王没来得及和镇北王妃商议,更没时间做局诓骗奴婢。” 大祭司沉着脸,满是怒容。 之前的事都是假的,岂不是意味着她被云晚意那毛丫头,当猴子耍了这么多天! 帝纬扫了眼大祭司,应道:“我倒是觉得,莫莎这一次说的是真,毕竟在和常景棣谈话时,他就已经开始怀疑了。” “帝纬,你比常景棣年长,应该比他心思更深才是。”大祭司隐忍着,教训道:“我们帝氏就这一次机会。” “走的每一步,都需要三思而行,尤其是这种关键时间,一步错,帝氏都会被牵连。” “依我看,还是继续观望为好。” 帝纬有些不满大祭司的说教:“箭在弦上,难道非要等猎物自己撞上来?” “大祭司,做事畏手畏脚,难成大事,我若是和大祭司一样,现在指不定被谁踩在脚下。” “常景棣心思缜密,他也有七情六欲,云晚意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大祭司显然不同意帝纬的看法:“你别忘了,那个云晚意并非普通人,她心思一点也不比常景棣少。” “从莫莎汇报的事情,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小心中计!” 帝纬懒得和大祭司争执了。 他和大祭司间没有血亲,若非大祭司顶着这个名头,他才懒得和她谋划。 妇人之见! 帝纬不耐烦的起身,道:“局已经布好,没有退缩的道理,我是帝氏王君,大祭司,这一次就听我的安排吧!” 第555章 拨乱反正 帝纬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皆是疑惑惶恐。 新皇脸色更沉了几分,黑如锅底:“帝氏王君,孤是不是对你们帝氏太纵容了,以致于你现在什么谎话都敢说!” “回皇上,我不是胡说。”帝纬不慌不忙,道:“还记得帝妃娘娘身边的婢子吗?” “不仅仅先帝死的蹊跷,帝妃娘娘之死,也是因为太上皇和老太后算计!” 常沐泽眉头瞬间蹙紧,眼神下意识的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一如既往的冷着脸,看不清情绪,似乎听不到周遭的声音。 他也完全没有参与的意思。 想到以前常景棣说过的话,常沐泽收回视线,冷哼道:“如今老太后已死,太上皇出家修行。” “死无对证的事,帝氏王君现在翻出来,如何查证?” “莫莎就是证据。”帝纬吸了一口气,道:“当初帝妃娘娘的合欢宫全部陪葬,只有莫莎逃了出来。” “她不敢留在上城,潜回帝氏,将一切真相尽数告知,帝氏的人曾想过讨回公道。” “可,到底是异族,多年来无法和镇北王取得联系,也无法来上城,无法将真相告知众人。” “现在有机会了,帝氏自然不愿意北荣的人被蒙在鼓里!” 常沐泽面色紧绷。 藏书阁搜出来先帝隐藏的遗诏也好,大祭司交出来的先帝遗诏也罢,本就让人动摇怀疑。 再来这么一出,他这刚坐上的皇位,岌岌可危! 常沐泽深吸一口气:“帝氏王君深知其中利害,却凭一个婢子的只字片语闹到朝堂上来,简直荒唐!” “况且,那莫莎和端王张赫曾经闹过一回朝堂,却没提及此事,你现在站出来,不觉得不合理吗?” 帝纬一笑,双眼和常沐泽对视:“当时太上皇执掌朝政,莫莎一个婢子,岂敢揭发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皇上,说到这,您难道不想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常沐泽忍住心底的不耐,沉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先帝是被太上皇和老太后害死的?” 帝纬看到他慌了,越是不急不缓,笑道:“自是人证物证齐全,还请皇上下令,把人请进来一一陈诉!” 常沐泽心都要跳出来了,迎着百官的眼神,又不得不道:“好,就依你的,把人叫进来!” “帝氏王君,有一点你可得弄清楚,朝堂之上不容儿戏,但凡你的认证物证有问题,后果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帝纬看了眼一旁的常景棣,想也不想,信誓旦旦道:“我以帝氏王君的身份,保证没有虚言。” “好!”常沐泽怒极反笑:“传上来!” 帝氏王君早有准备,把候在外边的人叫进来了。 两个老者相互搀扶着,进门后跪下行礼的动作很不利索,颤颤巍巍,像是要当场倒下一样。 徐国公一眼认出了两人,惊诧道:“这,不是早前的林太医和袁太医,你们二人早就返乡养老,怎么会出现在这?” 两位太医穿的并不体面,粗布麻衣,瘦弱衰老,和乞丐之间的区别,只是一个干净,一个不干净而已。 他们当年在太医院是几把好手,赏赐和月俸不少,回乡养老前也领了一笔银子,不可能混成这样。 皇上还没开口,徐国公不敢多问。 其他人也满是怀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归乡的太医,会被帝氏的人找到,还带到朝堂上来。 两位太医归乡养老的时候,皇上还没出生,是以,不认识这两个人。 他蹙着眉:“两位先起来,说说先帝驾崩前发生了什么?” 两人起身,晃悠悠的身子仿佛无风自晃。 林太医声音沙哑,先一步道:“回皇上,先帝驾崩,的确不是因为心衰力竭,旧疾难医!” 常沐泽只感觉一股凉意攀上头顶,手狠狠落在龙椅上,整个身子弹起来。 一旁的小太监低声提醒道:“皇上,稳重,且看他们接下来怎么说。” 常沐泽还是保持站立的姿势:“继续说,一口气说完!” 林太医吓得脸色煞白,袁太医接过话,声音同样沙哑:“回皇上,当初草民几人奉命给先帝把脉。” “先帝的脉象,符合忧心操劳后的衰竭之症,草民几人商议后,给先帝开了对应的方子。” “后来脉象的确好转,每隔一日的平安脉,也确定没有问题,不过在帝妃娘娘病逝后,先帝脉象再度出现了问题。” “草民几人都发现,比起心衰力竭,皇上的脉象,更像是中了某种慢性毒药。” 说到这,袁太医抬袖擦了把额间的冷汗,不敢继续往下了。 常沐泽蹙着眉,不悦道:“为何孤从未听过,先帝曾中慢性毒药,难道是孤年幼了,镇北王,你听说过吗?” 常景棣被点名,面上依旧冰冷:“回皇上,臣从未听说过先帝是因中毒而亡。” “这就对了。”常沐泽扫了眼两位太医,冷笑道:“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当时隐瞒了真相?” 两位太医再度跪下。 年事已高加上身子的原因,袁太医跪下的时候,直接扑到在地, 没站起来,伏在地上支支吾吾喊冤:“皇上明鉴,这件事另有苦衷,帝妃娘娘没了的那日,先帝悲痛之下几番吐血,加重病情。” “草民等人把脉时候,察觉慢性毒药的存在,不敢把结果告诉先帝,只能告诉贤妃娘娘,也就是才薨了不久的老太后。” “可,可……” 袁太医又一次停止声音。 常沐泽在也忍不住,拿起身边的茶杯朝底下飞去:“说,一口气说完,别支支吾吾,既然来了就是要让真相重现天日!” “再欲言又止,孤这就叫人砍了你们的脑袋,给先帝陪葬。” 袁太医被皇上的怒火吓得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林太医勉强稳住心神,低声道:“皇上,不是草民不说,实在是大逆不道啊!” “老太后知道先帝中了慢性毒药后,以担心先帝病情加重为名,让草民等人不准让先帝知晓,也不能让别人知道。” “草民等人以为老太后这么做,是不想打草惊蛇,引起恐慌,要悄悄揪出妄图弑君的凶手。” “但,直到又过了一年多,先帝驾崩,老太后和太上皇也没能揪出真凶,中毒之事更是没半分消息透出。” “那时候草民几人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这毒,只怕和老太后,太上皇脱不开干系!” 林太医越说越激动。 中间停下来,恢复了心智,才继续颤抖着声音往下说:“草民几人无法和绝对的权利对抗。” “卷入这种是非中,只能以还乡养老辞官的方式,隐晦的表示草民几人不会多言。” “饶是做到这份上,太上皇和老太后还是不放过草民几人,袁太医和草民,是知道真相后仅存的两人了!” “剩下的陈太医,王太医,章太医和玄太医,全部举家被灭,草民和袁太医两人察觉不对,离开上城后立刻换了身份,逃过一劫。” “这些年,我们二人以乞丐的方式活着,毫无尊严,毫无体面,如此,勉强保住家里人的身份。” 林太医哽咽着,拼凑着之前的真相。 袁太医早就控制不住,回忆让他不顾一切,伏在地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等林太医陈诉完真相,袁太医发憷一声亢长的嘶吼:“是太后,是老太后和太上皇,杀了先帝!” “先帝中毒的事情,草民几人只告诉了老太后,旁人并不知晓,能杀人灭口的不会有旁人!” “这些年,我们像狗一样东躲西。藏,不敢露出半分身份,终于等到把真相告示天下的这日。” “皇上,你要为那些人做主啊!” 袁太医的声音哀恸,整个大殿内都是悲恺之气。 朝臣们,却是心思各异。 卷入此等是非,有的恨不得堵住耳朵,把自己当做透明人,完全不存在! 有的则是困惑。 还有的人知晓先帝死去后,这几位太医全部告老还乡,如今再听,只觉得唏嘘不解。 一片沉默中,徐国公忍不住发出疑问:“你们这么多人,为何不趁先帝在时,把中毒的事情告诉先帝?” 林太医沧桑的老脸上,挂满苦笑:“老太后以先帝龙体为名,不让草民等人说出来。” “等草民几人反应过来事情不对时,太上皇已经成为储位之选,贤妃也掌管了后宫。” “那个时候,草民已经无法言明真相了,老太后甚至私下找过草民几人,侧面警告不准把事情透露出去。” “否则,就是草民等人医术不精,耽误了先帝的病情……” 笑过之后,林太医面上早就挂满泪痕:“草民也后悔啊,当初为何没把真相公之于众,导致后来几十年成为丧家之犬!” 不用调查,从林太医口中,被灭门的那些太医的结果,也能知道他没有说谎。 殿内,再度陷入沉默。 常沐泽再度朝常景棣看去。 常景棣恍如青松,姿态挺拔却高傲,对殿内的一切恍若未闻。 他没有任何表情,自然也看不出态度。 常沐泽心下有些烦躁,收回视线:“人证只是其一,你们说有物证,在哪儿?” 林太医颤巍巍的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这是当年先帝真实的脉案,草民离开时留了心眼,将之带走。” “皇上若是不信,可以让太医院现在的院首,调出当年的所有脉案记录,对比笔迹纸张,就知道真假!” 魏院首在旁边候着,闻言身子一颤。 陈年旧事,他真的不想卷入其中! 常沐泽按了按太阳穴,紧绷着脸:“去寻,涉及先帝之死,必须要水落石出!” 太医院的手脚很快,找出同年后妃们的脉案记录。 对比字迹,纸张,还有同年出来的册子,都是一模一样。 若是伪造,墨迹不是如此。 确认无误,常沐泽闭了闭眼。 弑君杀父,坐上龙椅,太上皇一走了之,烂摊子都是他收拾啊! 常沐泽无奈叹了一口气:“先帝之死,看来的确和太上皇有关,众卿以为,该当如何?” 殿内,再一次没有了声响。 太上皇是常沐泽的父亲,成为罪人,他这皇位,未必能坐稳。 开口代表选择,谁也不敢冒险,大家默不作声,打探常景棣的反应。 奈何常景棣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没有任何情绪外露。 此时还垂着眼眸,更让大家看不出情绪! 常景棣顺着众人躲闪的视线,看向常景棣:“镇北王,你作为先帝的儿子,觉得孤如何处置为好?” 常景棣抬眸,寒潭似的眸中,依旧看不出什么态度。 声音更是冰冷异常:“两位老太医所言属实,自然要秉公办理,太上皇弑君杀父,不配在族谱上出现。” “饶是出家,也当处死,老太后已死,那便不能得生前名,按照罪妇从宗蝶除名,贬为罪人!” 常沐泽眯了眯眼:“太上皇乃孤王之父,那依镇北王来看,孤该如何?” 众人全部屏住呼吸,生怕出一点声响。 常景棣抬眼,和常沐泽对视,叔侄二人之间,似乎有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须臾,常景棣收回视线,轻声道:“祸不及家人,老太后和太上皇既是参与者实施者,当然和皇上无关。” “皇上能大义灭亲,彰显公正,大家有目共睹。” 此话一出,常沐泽明显松了一口气。 帝纬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常景棣。 他们帝氏的人费尽心思,寻到林袁两位太医,可不是给北荣先帝沉冤昭雪的! 帝氏的目标,从来都是皇位! 帝纬轻咳一声,不住的朝常景棣使眼色。 常景棣自顾的收回视线,装作没看到。 帝纬终于沉不住气,打断殿内的和谐:“皇上,这么说不对吧。” “当初先帝留下的遗诏,是镇北王为储君继位,可不是弑君杀父的太上皇,既要拨乱反正,就该一并而为!” 第556章 彻底结束 本来稍许恢复的大殿,因为这番话再度沸腾。 常沐泽的脸色,阴沉的如要滴水一样! 他沉眼看向常景棣,又转向帝纬。 一时间,他也拿不准常景棣到底是扮猪吃老虎,叫帝纬出面当恶人,还是真心不打算要这皇位。 而常沐泽,现在是呵斥也不对,不制止又不行,简直是骑虎难下。 好在,徐国公轻咳一声,打断殿内的诡异气氛:“帝氏王君此言差矣,储君只是储君。” “先帝起初也有立储,可惜二皇子不成器,成为太子又被废黜,而先帝驾崩时镇北王才三岁。” “黄口小儿,谁也不知道将来造化如何,我猜想,先帝将立储诏书隐而不发,也有这一层顾虑。” 地位冷嗤一声:“立储,何为储,先帝驾崩后登记的人为储,哪怕他是三岁孩子也好,是三十岁的成人也罢。” “怎么,当年老太后和太上皇两人大逆不道,弑君后执掌大权,徐国公作为几朝老臣,也要助纣为虐?” 帝纬说话间,视线毫不躲闪的直视常沐泽:“况且,太上皇是罪人,罪人之后,岂能坐上九五之尊!” “你们北荣的人,难道都是瞎子是聋子吗?” “大胆!”常沐泽在也忍不住,怒道:“帝纬,这里是北荣朝堂,你是帝氏王君,注意分寸!” 帝纬环顾一周,视线从大臣们的脸上掠过:“哼,两封诏书,足以拨乱反正,这皇位该是镇北王的。” “你们这些人都要当睁眼瞎吗,可别忘了,太上皇本性恶劣,杀了生父谋夺皇位不够,还屠戮忠臣。” “想想端王张赫的下场,想想镇北王,想想你们的朱将军和苏将军,甚至致仕多年的连慒,都是死于太上皇之手。” “这样的恶魔,他儿子岂会仁慈?” 众人皆是脸色大变,下意识朝常沐泽看去。 常沐泽气的额间青筋暴跳。 可,这么多人看着,他若是无能狂怒,直接杀了帝纬,更加坐实帝纬口中的话。 常沐泽的手,死死抓住龙椅扶手,忍住要脱口而出的声音。 余太师察觉皇上不好出面,镇北王又不好开口,往前一步,道:“帝氏王君口口声声说起遗诏。” “我们后来也研究过先帝留下来的两封遗诏,发现几个疑点,其一是藏书阁的遗诏字迹更新一些。” “其二,先帝遗诏多会置于光明牌匾之后,从未放存过藏书阁,何况还是多年后,被一个老太监发现,过于巧合。” “其三,帝氏拿出来的遗诏并不是真的,根据先帝的老太妃说,当年帝妃娘娘动了胎气难产。” “为了让帝妃安然生下孩子,先帝写了立储诏书安抚帝妃,没有盖上大印,上面的大印系后来加上去的!” “如此种种,镇北王若是现在赶下皇侄,自己坐上龙椅,才叫名不正言不顺!” 帝纬脸色大变,恼羞道:“你们这些人,仗着镇北王人心仁义,多年来没有母族帮忙,就想掩盖一切真相对吗?” “现在帝氏的人来了,你们休想继续如此,于公,镇北王守护北荣江山,功劳无二,于私,有遗诏在,他就该坐上皇位!” 余太师冷笑一声,带着不屑道:“帝氏王君看似要为镇北王讨回公道,却把镇北王逼上不仁不义的路子。” “帝氏的人,才叫其心可诛!” 帝纬和余太师吵做一团,徐国公和其他人,也加入其中。 常沐泽无奈的捂住耳朵,恨不得变成聋子。 常景棣脸色紧绷,终于在帝纬再一次说出镇北王是天命所向时,高呵道:“住嘴!” 喧闹的殿内,终于安静。 而众人的心,再度悬起来。 如帝纬所言,太上皇和老太后成为罪人,又有遗诏在,常景棣要真的想坐上皇位,常沐泽也说不起半句不是。 常景棣面色平常,冷漠的看向帝纬:“还有一个人证没上来,王君急什么?” “你!”帝纬眉头跳的厉害,又不好明说,威胁道:“想想你母妃,想想你的王妃!” 他不信,手中有这么多帝妃偷人的证据,常景棣真敢让帝妃泉下不宁! 还有云晚意,常景棣爱的死去活来,哪里忍心让她跟着受苦? 常景棣眸中终于有了情绪,却依旧冰冷:“本王正是为了她们,所以才要给事情一个圆满。” “来人,把莫莎带上来。” “莫莎?”帝纬心跳的厉害:“你早就准备好了?” 常景棣置若罔闻,看着进门而来的莫莎,道:“你把那年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众人。” “若有半点隐瞒,本王可保不住你。” 莫莎早就得了常景棣和云晚意的示意,跪下道:“皇上,各位大人,当年的贤妃,也就是死去的老太后,用王爷的命逼迫帝妃娘娘,害死了帝妃娘娘。” “帝妃娘娘去世,先帝悲痛难挡,命合欢宫整体殉葬,唯独放走了奴婢,奴婢有心给帝妃娘娘报仇,所以顺走了先帝的诏书。” “那诏书本是先帝在娘娘难产时候,写下来哄娘娘高兴的,娘娘心中清楚,带有帝氏异族血脉的皇子,绝对不可能成为真的储君。” 莫莎从头到尾,把事情撂了个彻底。 包括大祭司为何和帝氏王君前后脚来上城,还有他们二人对常景棣的利用。 甚至今日朝堂这一出,也是算计在内。 帝氏的人打算逼着哄着,先让镇北王成为皇帝,再以他假做圣旨为由,胁迫他割让北荣江山! 莫莎还没说完,帝纬大惊失色,怒骂出声:“大胆,贱婢,贱婢,谁叫你这么说的,是镇北王,对吗?” “王君,奴婢是帝氏的人,可没有帝妃娘娘庇佑,早就死在十岁那年。”莫莎说得泪流满面,又带着笑意,道。 “奴婢有良心,不忍看着帝妃娘娘唯一的血脉,被你们如此践踏利用。” “你们用毒药胁迫奴婢,帮你们一起哄骗王爷,奴婢今日就是要撕了你们虚伪的面具!” 一口气说完,莫莎如释重负。 她来上城的目的,就是给帝妃娘娘沉冤昭雪,让太上皇和老太后,死不安宁! 如今,太上皇和老太后是罪人,从皇家玉碟上除名,她的心愿总算了却,就算死,她也不可能让帝氏得逞。 明明当年帝氏能替帝妃娘娘讨回公道,这些年也能扶持镇北王,可他们什么都没做。 该死,都该给帝妃娘娘陪葬! 莫莎又哭又笑,仰面道:“帝妃娘娘,您看到了吗,奴婢做到了,时隔多年,奴婢做到了!” 帝纬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地上的莫莎道:“疯了,你疯了,你们都疯了,难道不知道疯子的话不能信吗!” “王君。”常景棣转过身,和帝纬目光直视:“当年先帝派去帝氏的人,的确杀了传闻中那个情郎。” “他是你的嫡亲兄长,你将恨意迁怒在本王身上,妄图报复本王,才设计了这一石三鸟之际,对吗?” 他早就调查的清楚,今日朝堂之行,为的是借帝纬的口,给九泉下的母妃一个交代! 事到如今,帝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恨自己,太过于自信! 常景棣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了,朝常沐泽拱手,道:“臣始终是臣,既然江山稳固,再翻出旧账,动荡之下遭苦的只是百姓。” “臣以为,那两封诏书乃是帝氏伪造,该和太上皇老太后的处置一起,昭告天下,平息流言。” 常沐泽终于彻底放心了。 他和皇叔多年相处,明白皇叔的为人。 这番话足以说明,皇叔不会和他争夺皇位! 常沐泽当即道:“皇叔说的是,孤即刻下旨,来人,拟旨!” “经查,太上皇和老太后弑君杀夫,谋害先帝,多年功过相抵,省去鞭尸挫骨之罚,从玉碟皇室除名,贬为罪人。” “将老太后尸骨挪出皇陵,丢去乱葬岗,追回庙中修行的太上皇,赐毒酒一杯,死后同样丢入乱葬岗,不得敛尸。” “另,查证先帝遗诏为帝氏伪造,不算做数,前朝民间,不得再议论此事,动荡国本!” 小太监一一写完,常沐泽直接拿着玉玺盖章。 到这份上,帝纬无法再继续兴风作浪了! 所有的蛰伏隐忍,所有信心,全部化作无声却响亮的巴掌,扇在脸上疼入心脾! 帝纬甚至不敢想,从北荣回去帝氏,他会面对什么样的惩罚。 大祭司和帝氏长老们,绝对不会让他再做王君。 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姐妹更不允许! 什么都没有了! 帝纬目呲欲裂,目光化作利刃,恨不得把一切根源常景棣割成碎片! 既然都不好过,那就鱼死网破吧! 帝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镇北王,哦,不该叫你镇北王,常景棣,你是帝妃和帝氏情郎苟合之物。” “你一心一意为北荣,连母妃的名誉都不顾了,那就都别好过,还有你们。” 帝纬抬手,指向朝臣,最后落在常沐泽脸上,神色扭曲,大叫道:“你们尊敬的帝妃,是个婊x,你们尊敬的镇北王,是个奸生子!” “还有,前几日镇北王妃小产是假,镇北王受伤为真,他在绞杀百里氏连珏时,知晓王妃身份……” 话没落下,清脆的响声在大殿响起。 众人都没看清楚之下,常景棣已经收回了手:“一计不成,竟污蔑本王母妃清白,这一巴掌,是为他而打。” 帝纬没说完的话,和被打落的两颗牙齿,一并咽入腹中! 常景棣听出他要说什么,暴力出手了! 莫莎更是大喊道:“帝妃娘娘的脉案和生产记录都在,她乃是早产,并非与人苟合,林袁两位太医也能作证。” “帝纬这个畜生,逼迫王爷不成,竟往自己的亲姐姐和亲外甥身上泼这等脏水,品行败坏,简直不是人!” “皇上和各位大人明鉴,娘娘绝对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北荣的事,更没有和帝纬说得那般。” “我相信王爷和帝妃娘娘。”徐国公沉声道:“帝纬这个逆贼,肖想北荣江山,胡诌陷害,其心可诛。” “微臣也相信王爷和帝妃娘娘。”余太师接过话,道:“否则今日,王爷不可能公平公正。” 紧跟着,殿内响起众臣一致的声音:“微臣等人,相信王爷和帝妃娘娘清白!” 常景棣转过头,如看死尸:“帝纬,不是任何人都跟你一样是个蠢货,大家能明辨是非,有分辨能力。” 常沐泽自然是相信常景棣的,沉声呵道:“帝氏王君帝纬,在北荣朝堂作乱闹事,陷害镇北王,妄图抢夺北荣江山。” “既是帝氏之人,孤不好处置,即刻押解回帝氏,希望帝氏之人,能给北荣,给镇北王一个交代!” “即日起,帝氏之人,若无传召,不得踏入北荣半步。” 事情至此,终于告一段落。 其实往往很多事,前面设计的再好,一步踏错便是深渊。 尘埃落定,就是这么简单。 常景棣回到王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云晚意。 “也就是说,咱们终于能过太平日子了?”云晚意大喜,摸着肚子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还等等。”常景棣顺着她的动作,将手搭在她的小腹上:“要想离开,很多事情都要处理妥当。” “明日,我会进宫一趟,等回来就能跟你确定日子了,今晚,你要搬出去住吗?” 早间,他已经派人送走算卜子。 山涧道人陪同前往,两人也解决了咺引道长,算是扫清了最后一点障碍。 不过,算卜子千叮万嘱,暂时不能告诉云晚意此事。 “搬出去吧。”云晚意看了一圈小佛堂,道:“我也该去看看师父了。” 第557章 噩梦 常景棣没想到,云晚意心心念念的还是算卜子。 他抱着云晚意的手,不自觉微微一顿。 云晚意觉察到他的异常,疑惑道:“怎么了,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好吗?” “是有件事,我不敢告诉你。”常景棣知道云晚意心思敏感,故作愁眉苦脸,道。 他这样子实在是轻松,云晚意料想没什么大事,也就顺着做戏道:“竟敢隐瞒,还不从实招来?” 常景棣哄着她,做出求饶状:“王妃恕罪,为夫两难呀,一边是夫人,一边是夫人的尊师,两边都不好得罪。” 云晚意听到和算卜子有关,心头一跳,略带着急:“师傅怎么了?” “别慌。”常景棣重新把人拉进怀中,安抚道:“师傅没事,她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想要出去游玩。” “原本师父是打算明年出发的,没先到你忽然间有孕,打乱了师父原本的计划。” “所以呢,师父决定提前出发,先出去游山玩水,等你生产后再回来。” 云晚意一顿,从常景棣身边起身,狐疑的打量他的神色:“不对啊,师父不是才和我说起此事。” “为何连两日都等不得,临时就出发了?” 常景棣伪装的很好,一点端倪也没露出来,轻笑道:“师父就是跟你谈话过后,觉得不能继续等了。” “她让我转告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晚意,我担心你的孩子出生后太过可爱,会锁住我想出去的脚步’。” “‘请原谅为师的自私,这几日就出发,等你生完孩子,我再回来,到时候一直陪着你’,对了,师父还说会给你写信。” 云晚意没从他脸上看出异常,又听这番话的确是算卜子的语气,心是放下了。 不过,她还是不太高兴,自责道:“师父这算是不辞而别吗,是不是我太粘人了?” 常景棣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没有,我喜欢你粘人,再说师父这么多年不容易,东躲西。藏的。” “好不容易能换个身份,出去明光正大的看一看,她自然高兴,你别乱想。” 担心云晚意继续往下问,常景棣叹了一声,支吾着道:“你知不知道,师父和山涧道人是旧相识?” 云晚意嗯了一声:“师父从前没提过山涧道人,我只在师父喝醉后听她说过,年少的时候有过遗憾。” “也是山涧道人来王府了,我才知道师父嘴里说的遗憾,竟然是山涧道人。” “那就对了,师父这一次出去,是山涧道人陪着的。”常景棣安慰云晚意道:“他们二人一起,也算个伴。” 有人陪着师父,云晚意总算是不自责了:“也好,师父这一辈子,都在因为师门奔波。” “这个岁数能遇到旧人,还能一起携手,余生算没遗憾了。” 常景棣掩住眼底的哀叹,顺着她的话道:“所以啊,你不用太担心,山涧道人很厉害,绝对能保护好师父。” “嗯。”云晚意心情好转,拉着常景棣道:“现在搬去主院吧,帝氏的事情刚结束,皇上不一定会立刻放咱们走。” “再说太快了些,上城里的铺子庄子,田宅地契,都需要找个稳妥的人处理。” 常景棣应声,道:“都听你的安排。” 从佛堂出来的第一晚,云晚意又做噩梦了。 这一次梦里的主角,竟是师父。 午夜过半,她几乎是被惊醒的,迷糊间还大叫了一声。 “怎么了?”常景棣抱着她,被她大幅度的动作吓到,睁眼下意识把人重新抱紧了,问道:“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云晚意半梦半醒,回忆起梦中的情节,她大口喘着气:“不是,做了个恶梦。” 常景棣松开她,起身朝外叫了热水,细声哄道:“没事,许是最近事情太多,你心神不宁而已。” “王爷。”云晚意拉住常景棣的手:“师父,师父当真是出去游玩了吗?” “对啊,你怎么忽然问起师父?”常景棣抚着她的后背,猜到她的梦境肯定和算卜子有关。 正不知道如何回答,手触到她后背的单衣上,一片冰凉。 全部被冷汗濡湿了! 常景棣赶紧把被子裹在她身上,道:“这个天气不好穿着湿衣裳,我给你寻件来换了,别胡思乱想。” 衣柜就在床榻不远,云晚意拥着棉被,却并未如常景棣的愿,闭上眼道:“我梦到师父了。” “梦中,师父骨瘦如柴,憔悴苍老,还遭遇了天雷,浑身都是血,那么多血……” 梦中的情形浮现在眼前,云晚意周身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常景棣闻言,寻衣裳的手停了一瞬。 实在是没想到,云晚意竟然能梦到关于算卜子的事! 他不知道,算卜子会以什么方式离开,但涉及咺引道长的邪阵,绝对不体面。 这,也是算卜子非要离开镇北王府的原因,她害怕那一日会吓到云晚意! 常景棣平复心情,拿出单衣,小心翼翼帮云晚意换着:“你忘了吗,梦都是反的。” “你梦见师父不好,师父肯定会越来越好,而且你还曾说过,梦到血是喜事。” “真的会这样吗?”云晚意身体有些许僵硬,由着常景棣帮她换衣裳。 常景棣笃定的点头,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肯定是,再说还有山涧道人在,梦里的事定不可能发生。” 云晚意浑身冰凉,依偎在常景棣怀中,小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害怕,没来由的害怕,像是要失去什么。” “不会的,我们都在。”常景棣温柔的抚着她的黑发,给她按着太阳穴:“放轻松些。” 云晚意闭着眼,心还是一下一下,慌的似乎要跳出来,梦中的画面太真实了! 她心下不安,嗯了一声,道:“我明日卜卦瞧瞧吧,不然总是提心吊胆的。” 常景棣虽然慌张,却不敢再表现出什么,低声哄道:“好,你想做什么都行,今儿早些睡,我就在这。” 他怀中的味道很熟悉,云晚意逐渐放松,逐渐睡着了。 不过,梦中依旧是眉心紧锁。 常景棣无声的叹息,伸手轻按在她蹙着的眉心。 心里,却在想明日她卜卦的事。 云晚意掐算卜卦很准的,要是真算出个什么,他要如何交代! 第558章 交出兵权 后半夜,常景棣几乎没怎么睡着。 早晨起来,眼下都是乌青。 他动作放的很轻,生怕吵醒云晚意。 她枕着他的手臂,饶是动作再轻,她还是醒了。 云晚意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趴在榻上,迷糊间扫了眼常景棣,疑惑道:“是我昨儿吵到你了,怎么没睡好的样子?” “不是,想到一些事。”常景棣担心她多想,笑着起身道:“时间尚早,你先睡会儿。” 云晚意的确还不想起来,懒懒的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常景棣穿戴洗漱后,她又睡着了。 常景棣凑到榻前,吻轻轻的落在她额间。 云晚意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额间有一瞬的温热,她翻了个身,再度进入梦乡。 常景棣直接进宫了,早朝依旧,不过今日的氛围更是凝重。 昨日的事情,虽是结束,可过程都一清二楚。 常沐泽环顾一周,沉声道:“乱子彻底结束,大祭司和帝纬被送回帝氏,镇北王身上的种种传闻,也悉数洗清。” “今后,孤希望众卿与孤一起,领着北荣更上一层楼,同时,孤不希望听到任何关于镇北王的流言传出。” 众人齐刷刷回应:“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常沐泽很满意,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小太监。 小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底下立刻有人说起天气的事。 天气逐渐正常,暑热和大寒都过去了,不过带来的伤害,不是轻易能平息的。 百姓遭灾,注定今年粮食短缺。 不仅庄稼农户,猎户渔民也大受影响。 况且影响还在持续,虽然天气恢复正常,过了四月份,雨季也顺着过了。 往年也是这样,四月算是雨季,五月开始,雨就下的少了。 先前的天灾,百姓遭难,朝廷里面拨款开仓,尽量减少了百姓的损失。 却,也仅仅只是能减少而已。 以后的生机,才是大问题! 朝中大臣深知这一点,总不能一直开仓放粮,万一还有危机,便是举国上下艰难了。 吵嚷了好一会,谁也没能拿出个真正能实施的主意来。 无奈之下,皇上只能宣布先退朝,都回去仔细想计策,明早朝堂希望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朝臣退下前,皇上又叫住常景棣:“皇叔留步。” 常景棣停下脚步:“敢问,皇上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常沐泽顿了顿,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皇叔还是随孤去勤政殿吧。” 叔侄二人一前一后,抵达勤政殿的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 到了勤政殿,皇上也是屏退了无关的人,只留了常景棣一人。 “皇叔,昨日之事,你别介怀。”常沐泽率先开口:“孤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否则一开始,孤也不会顺着惊蛰的话,帮你隐瞒。” 常景棣垂下眼眸,轻声道:“多谢皇上体惜。” “你我叔侄间,没必要说这些客套话。”常沐泽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想喝点茶水缓解尴尬。 拿起茶杯,才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太监丫鬟都在外边候着,他又放下茶杯,轻声道:“皇叔对于这次天灾,怎么看?” “天灾乃是百里氏引起的。”常景棣想到云晚意曾经说过的话,道:“影响之深,只怕还要费一番时间,才会平息。” 常沐泽嗯了一声。 这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 他看了眼常景棣,不好逼问,也不好直接开口。 殿内默了一瞬,常景棣又开口了:“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皇叔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说。”常沐泽端着客气的样子,轻笑道:“真的没必要如此生分。” “君是君,臣是臣,臣自是不敢僭越。”常景棣垂着眼眸,道:“臣想请求皇上,允许臣卸了镇北王的名头。” “臣打算卸甲去名,带着王妃游山玩水,找一处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居。” 常沐泽陡然听到他这么说,大惊失色:“皇叔可是因为昨日之事?” “不是,臣之王妃,不喜欢上城。”常景棣还是那副姿态:“臣不愿意委屈王妃,况且大灾过后,河清海晏,逐渐太平。” “边关无战事,臣留在上城,恐引来颇多非议流言,尤其是帝氏的事,悠悠众口难堵。” 常沐泽私心,是舍不得常景棣的。 且不说他一直以来,都是最支持常沐泽的人。 有他在,那些个不安分的势力,不敢舞到朝堂上来,省去很多麻烦。 况且,常景棣的实力常沐泽再清楚不过,一旦边关有问题,他将是定海神针! 常沐泽神色犹豫:“皇叔,您也知道孤刚继位不久,孤……” 话没说完,常景棣打断道:“皇上本是雄鹰,总要单独飞翔,徐国公,余太师等人都是能信的文臣,武将则是有苏将军府的苏威坐镇。” “若是不够,朱贵太妃的弟弟也是可信之人,他是朱老将军亲自教习,战术也好,实战也罢,全不在话下。” “古书有云,亲贤臣,远小人,国将兴隆,反之国不久矣,皇上成人了,不意气用事,多用心,定能将引领北荣越来越好。” 常沐泽捏着空杯子,神色间带着失落:“孤以为,皇叔会留下。” “唉。”常景棣叹了一声,神色复杂:“皇上,作为皇叔也好,作为镇北王也罢,臣,都不好留下。” “帝氏的事,仿佛横在臣和君之间的沟壑,现在看不见,总有一日,沟壑会变成天堑。” “皇上,请允许臣携家眷离开,去了镇北王的名头!” 常沐泽的神色并不好。 他想了很多,最后幽幽道:“皇叔为孤好,孤知晓,既然心意已决,孤也不好强留。” “这样吧,兵符交给孤,镇北王的名头还在,您毕竟是先帝之子,陡然变成庶人,朝中和民间必要以为是孤亏待了您。” “是。”常景棣拱手,道:“臣,谢皇上成全。” “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常沐泽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皇叔带着皇婶游历山水,若是有朝一日累了,上城永远是你们的家。” “只要孤在位一日,皇叔便是镇北王,无可撼动。” 常景棣彻底轻松了,拿出准备好的银票,道:“国之有难,臣没有别的,这些银票但愿能尽微薄之力。” 和银票一起递给常沐泽的,还有一处钱庄。 是常景棣名下的钱庄,不过现在写着云晚意的名字。 “这是……”常沐泽的视线,落在云晚意的名字上,疑惑道。 常景棣一笑:“原本是臣给王妃的聘礼,我们既然决定离开上城,身外之物,留着恐生事端。” “交给皇上处置,用在百姓身上也好,充私库也罢,全凭皇上喜欢。” “镇北王一片赤子之心,孤便收下了。”常沐泽将东西放在一边,道:“孤也替百姓多谢镇北王和王妃。” “皇上,切记你父亲的教训,恩威并施重要,但,安抚人心同样重要。”常景棣交代完最后一句话,道:“便是如此,臣告退了。” “多谢皇叔教导。”常沐泽又问:“什么时候离开?” “就在这几日了。”常景棣自己也不能决定日期:“看王妃的安排。” “好,孤手中事多,皇叔离开那日,恐不能相送,皇叔一路顺风。”常沐泽客套,道。 常景棣行礼退下。 常沐泽一直盯着他的背影,而他,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常沐泽的心腹大太监进门,瞧着他失神的样子,轻声询问道:“皇上,用不用奴才派人跟着?” “不必。”常沐泽按了按眉心,捏着常景棣交还的兵符,叹道:“命人找朱家少爷进宫吧。” 大太监欲言又止,劝告道:“皇上,您刚登基不久,镇北王的名声也好,实力也好,都不容小觑。” “他离开上城便是放虎归山,若是他……” 常沐泽知道他的意思,冷声打断道:“不会。” 大太监都是为常沐泽好,他可不相信! 常沐泽目光冰冷,扫了眼大太监后,道:“皇叔有三次机会,坐上孤这个位置。” “第一次,是父皇昏厥的那一个月,帝氏的人来上城,必然事先就将遗诏给他看过,但,他没有,选择辅助孤监国。” “第二次,是嫧灵长公主归来的时候,嫧灵和他同在太后膝下长大,同样对太后和父皇有滔天恨意,要谋夺皇位轻而易举,他没有。” “第三次,是昨日朝堂,有人证,有物证,他若真要坐这皇位,没人拦得住他,他选择了大义灭亲,将帝氏赶出北荣。” “刚刚,他交出兵符,自求舍了镇北王之名,远离上城,孤明白其中有王妃的意思,但,他只怕也存着给孤让道的心。” “毕竟有他在,孤便时不时活在他的威名下……” 说到这,常沐泽的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脸颊。 父皇的儿子太多了,他只是其中之一。 比起来,皇叔更像是他年轻的父亲,一直以来护着他,教他成长。 他那一点猜疑之心,简直是小人度君子。 常沐泽深吸一口气,下令道:“私传下去,任何人不得为难镇北王和镇北王府之人。” “镇北王先前的部下,一律重赏!” “另外,颁布孤的旨意,只要北荣存在一日,镇北王府嫡出子嗣世代袭爵。” 最后这一条,保了常景棣子孙的富贵荣华。 哪怕他们走到天涯海角,将来某一日归来,镇北王府的尊位一直存在! 这道颁令,和常景棣一起抵达王府。 云晚意迎出来,听到旨意,笑道:“王爷的钱庄子银票还有兵符,给子孙后人积福了。” “用不上。”常景棣拥着她,问道:“府上处理的如何了?” “既然决定远离,就做了不回来的准备。”云晚意有些头疼:“铺面田宅庄子实在是太多了,便是降低价格,也不是一两日能处理。” “况且很多庄子铺子,比如锦绣阁,没人能吃得下。” 常景棣给她按着脑袋,道:“处理不了,就交给琳琅打理,或者你有信赖的人,接手也可。” “咱们远离上城,但,绝对不能闭塞消息,况且,你我愿意去别处,将来子孙说不准向往上城。” “处理不得的,留下便是。” 云晚意也是这么想的:“锦绣阁还是交给王爷的人管理吧,德善堂由我的人处理,另外,保留几处庄子和铺面。” “剩下的全部卖掉,还有那处温泉庄子,我打算交给熙然郡主和清鸿两人,她们喜欢,偶尔去散心也好。” 说起她们,常景棣疑惑道:“你有没有跟她们告别?" “原是打算今晚邀她们来的。”云晚意刚派人去请请:“还没回话。” “好。”常景棣还有很多事情处理,便道:“你们闺中密友小聚,我在的话,总是放不开。” “我先去处理琐事,你只记着千万别饮酒就是,余小姐知书达理,稍显温婉,那熙然郡主便是个疯的。” “我知道啦。”云晚意赶紧道:“你有事先忙,不用担心我的。”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接到邀请,一前一后抵达王府。 “晚晚,你怎么瞧着又瘦了?”熙然郡主捏了捏云晚意的脸颊,又紧握住她的手:“还有,小产不好见风的,不用在门口候着。” “好,清鸿来了,进去说话。”云晚意看到余清鸿的身影了,道:“我有些秘密告诉你们。” 云晚意拉着两人坐定后,屏退两人的心腹,又叫立秋在门口守着,尽量轻松一笔带过把事情告诉了她们二人。 第559章 告别上城,开启新路 事情太过于复杂。 哪怕长话短说,也好一会才交代清楚。 余清鸿和熙然郡主听完,好一会都没说话。 还是余清鸿最先消化,瞪大眼睛道:“所以,你之前小产是假的,如今有孕才是真?” 云晚意轻轻点头,抚着小腹道:“从前帝氏的人在,王爷忽然受伤,担心他们会借题发挥。” “不好把消息外露,又要用上很多药材,为了不惹人怀疑,只能以我小产的谎言来遮掩。” “帝氏的人解决,便也轻松了,这才能告诉你们实话,还得你们为我担心了。” “你真是瞒的我们好辛苦啊!”熙然郡主红着眼眶,道:“我和清鸿为你哭了几场,不过,你能平安,谎言也好!” “是我不好。”云晚意拿出温泉庄子的地契,还有庄子上下人的身契递给二人:“给你们赔罪了。” 看着厚厚一叠纸,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劲。 熙然郡主点了点桌子:“晚晚,你这是做什么,温泉庄子是王爷送给你的礼物,你,你交给我们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有苦衷才隐瞒,再说事后又一五一十告诉我们,完全把我们当自己人,我们又岂会真的怪你?”余清鸿把那叠契纸推回给云晚意,道。 “你自己收着,把身子养好才是真的。”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我没跟你们客套,今日叫你们来,是为了告别。” 话没说完,熙然郡主着急道:“告别,什么意思,你要走?” “听我说完。”云晚意无奈的握住熙然郡主的手,道:“昨日朝堂的事,你们肯定也有耳闻。” “帝氏的确是解决了,可他们到底是王爷的母族,很多事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新帝登基,王爷离开上城避嫌,对大家都好。” “况且我也早就决定,要出去游山玩水,不想被镇北王妃的身份束缚,如那笼中鸟一样。” “这庄子交给你们二人,我也放心,德善堂也要请你们帮忙照顾。” “啊?”熙然郡主陡然伤感,带着哭腔道:“你真的要走啊,那王府大宅,还有你们二人的产业呢?” “能处理的处理,处理不了的暂时叫自己人看管。”云晚意语气轻松,道:“不过着大宅,我没打算卖。” “到底是王爷用血肉拼出来的宅子,也算我们儿孙的祖宅,将来某一日能回来,还是个念想。” 她已经决定了,余清鸿和熙然郡主虽然不舍,却也支持。 第560章 全新的开始 从上城抵达新宅,用了一个月。 顾着云晚意在孕期,一路放慢脚步游玩而来,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 新家整理的差不多了,又休整几日后,云晚意带着立秋寒露出去查看周围的情况。 此番离开,她只带了立秋寒露,还有双喜三人。 夏至留在锦绣阁,和杏儿一起协助琳琅,小满学习管账后去了德善堂。 双喜孕期反应比云晚意厉害多了,不好和云晚意一道,便与惊蛰作为第二路,带着不少东西,在后面走走停停,尚未抵达。 他们现在所在的大位置叫做孤叶城。 宅子则是在孤叶城的东南方,一个叫白云镇的小地方。 镇子上人口不多不少,祥和安宁,据说北山有一处道观,和南山的寺庙遥遥相望。 云晚意逛了一圈,走到一半就累了,寻到一处茶楼坐下,让立秋继续去打探情况。 立秋腿脚快,很快回来了。 云晚意让立秋和寒露坐到自己的身边,她亲自给她们二人倒茶,不慌不忙道:“这里不是上城,没有敌人,也没要紧的事情,坐下慢慢说。” “奴婢都打探清楚了。”立秋捧着茶杯,环顾一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低声道:“这白云镇也算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气温合适,山美水美,以桑蚕丝和各种药材出名,街上大小的布庄足有十家,药材铺子和医馆也差不多这个数。” “此外,大规模的酒楼有两家,小的七八家,茶馆也有零散的几家,另外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铺子分别也有七八家……” 立秋记住了所有铺面,布局也搞清楚了:“等回去,奴婢将地图画下来,方便您查看。” 云晚意点了点桌面:“铺面如此多,此地很是繁华啊,要是寻常小镇,绝对没有这么多。” “是很繁华。”立秋点点头,道:“上城有的这儿都有,奴婢没进那些铺子看过,想来也是不错的。” 云晚意嗯了一声,将点心碟子往前推了推:“你们尝尝这里的东西。” 立秋和寒露也没客气,几口下去,都觉得味道不错。 “王妃,照奴婢几人看,王爷和您银子足够用了,后半辈子都不愁,不需要做什么买卖。”寒露犹豫着,道。 “您不是想四处走走,正好趁着肚子没起来,好好散心。” 云晚意喝了一口茶,手落在肚子上,轻声道:“我这肚子两个月了,再往下走也不合适,留下才是安稳。” “既然决定留下,总要有个傍身的东西,咱们一大行人,来这儿是以药材商人的身份落脚。” “一来咱们都是生面孔,本就惹人注目。二是吃穿用度都不错,若坐吃山空,一直消耗却没有进账,定然有人生疑,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 立秋颇为同意,点头,道:“王妃说的也没错,王爷和王妃都是隐姓埋名来的,并非王爷和王妃的身份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周全些才好。” 说起这个,云晚意又想起一事,低声提醒道:“既是隐姓埋名,你们这称呼要改一改才是。” “王爷化名帝景,是药材行的老板,我则是云晚晚,称呼起来,自是老爷夫人,不好再叫王爷和王妃了。” “对了,府上下人,可都瞒着?” 立秋点头:“就您和王……老爷的心腹,是从上城带来的,府上其他人都是白云镇上的人。” “上上下下又三十几个人,是人伢子行那边精挑细选的,进府之前也都调查过底细,清清白白。” “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您和老爷的身份,只当您两位是上城来的富商。” “嗯。”云晚意颇为满意,道:“双喜他们还有几日就到了,她孕期反应重,此后不得,拨两个懂事的丫鬟去顾着她。” “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个心腹,要辛苦你们一些。” 立秋和寒露同时应声。 寒露顿了顿,犹豫道:“就是新宅里的管家还没定下来,王爷倒是考虑了,从上城郊外的庄子上带了一个可靠的。” 第563章 猜测身份 常景棣落地,林沛明一行人刚好停下。 大晚上的,林沛明穿着官服,看到常景棣后,眼眸渐深。 “姨父。”赵德柱顾不上看常景棣了,迎上前道:“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说着,又朝林沛明挤了挤眼睛,道:“是姨母叫您来的吧,放心,这种小事,我一个人就能搞定了,不需要麻烦您。” “混账东西!”林沛明狠狠瞪了赵德柱一眼,道:“还敢问我怎么来了,你带着这么多人围在帝府,想做什么,闹事吗?” “这。”赵德柱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姨父,您不知道吗,我娘被帝府的人下令打成重伤,不治身亡。” “我,我肯定是要找他们,给娘讨回公道的,下午我不是去找姨母了吗,您不知道?” “知道!”林沛明说起这件事就没好气:“你娘在帝府上偷盗人参,和你合谋典当,的确犯了主家规矩。” “主家下令打三十大板,她撑不住咽气了也是活该,你还有脸带着这么多人来闹事?” 赵德柱一脸惊讶,盯着林沛明的脸色,迟疑道:“姨父,您是不是弄错了,我娘死了啊!” “我知道死了。”林沛明扫了眼赵德柱带来的狐朋狗友,沉声呵斥道:“这件事是你娘有错在前。” “况且,你娘和人家签订的是死契,说个不好听的,就算直接打死,也是她活该。” “你带了这么多人在这闹事,是想进去蹲几天大牢?” 赵德柱彻底懵了。 他实在想不通,为何林沛明会说的这么严重。 下午他去找姨母,姨母为娘的死还掉泪了,直接说随他去闹。 难道,是这个叫帝景的商人,背地里做了什么? 赵德柱这才回头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一身黑袍,身长玉立,冷傲金贵,脸上并无表情。 站在一旁,和他们之间仿佛隔着看不见的银河一样! 赵德柱恼羞,回头盯着林沛明:“姨父,那是我娘啊,这个商人给你什么好处了吗,您要她白死吗?” “先回去!”林沛明听着这些浑话,也没了耐心,呵斥道:“要我的人请你们走?” 他身后,是从府衙带来的官兵,有十好几个,都配着刀剑。 赵德柱深吸一口气,压住怒气道:“姨父,好,我走,但我希望这件事,你会给我们孤儿寡母一个交代。” “否则,我就去找姨母解决!” 林沛明沉着眉眼,并未应声。 赵德柱带着一群人呼啸而去,但,留下了赵婆子的尸身,大剌剌的横在帝府门口。 并且还放话,谁也不准动,否则他会拼命! 等他离开,林沛明上前几步,打量着常景棣,道:“你,便是帝府主人帝景吧?” “林大人。”常景棣拱手,道:“这么晚打搅,唐突了,实在是府上被人骚扰,苦不堪言。” 林沛明想到听到的那些话,意味不明道:“是赵德柱不懂事,但有些话不该传出来,毕竟闹出人命。” “你们初到白云镇,一切该以和气为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虽是初来乍到,却也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常景棣眯着眼,视线扫过林沛明的脸,道。 “来之前我也打听过,林大人是出了名的好父母官,为百姓造福,希望林大人清明,不要被家中的恶亲戚拖累。” 林沛明眉心陡然收拢。 他如何不知道赵德柱,打着他妻子外甥的旗号,在外头为非作歹? 但每每和赵莲娣说起此事,赵莲娣都是撒娇耍嗔,说赵婆子在她丧父后照顾过她,还说赵婆子的夫君,也是因为她而死。 欠了一条人命,恩字大于天,林沛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赵德柱不闹的太过,他就当看不见。 今晚也是,他念着赵德柱的娘惨死,想着赵德柱闹一闹就算了。 可这新来的帝家不是吃素的主儿。 事出没一个小时,大街小巷都传遍了,都知道闹出人命,赵家的绝对会和帝家分个输赢。 很多人吃了赵德柱亏的人开始翻旧账,暗戳戳把证据送去帝家。 第565章 结下梁子 新铺子门口,停着一辆相对不错的马车。 一个打扮华丽,满头珠翠的的妇人,从马车上缓缓下来。 动作优雅,却略显刻意,有种故意装扮出来的尊贵。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 两人同时猜到了妇人的身份——多半是赵德柱的姨母,林沛明的夫人赵莲娣。 没想到这么快,找上门来,还是寻到他们的新埔子! 常景棣半拥着云晚意,打算视而不见, 谷雨有眼力见,上前婉拒道:“这位夫人,您走错地儿了吧,这两间铺子已经找到买主了。” “我不是来看铺子的。”赵莲娣环顾一周,视线落在常景棣和云晚意身上。 当看到云晚意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时,赵莲娣有一瞬间的阴沉:“你们便是杀了我表姐的帝家人?” “这件事林县丞已经解决了。”常景棣往云晚意身前一站,隔绝赵莲娣的视线,道:“你若是有疑问,可以去问林县丞。” 赵莲娣精心保养的脸,顿时出现了裂痕:“不要跟我提他,你们二人初来乍到,不认识几个人。”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竟然让他给你们开了这么大的后门!” 常景棣冷冷一笑:“县丞是父母官,自然要为百姓做主,朝公道说话。” “我们要走了,让开!” 赵莲娣自打当上县丞夫人,走出去别人对她皆是恭恭敬敬。 多少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如此不客气! 赵莲娣沉着脸,往前逼近一步:“上城来的了不起啊,林沛明那个窝囊废怕惹事,我不会怕!” “表姐她身强体健,若非你们帝家惨无人道下死手,活到八十岁都没问题!” “怎么,杀了人能一笔带过吗,听说你还怀孕了。”赵莲娣的视线,落在云晚意平坦如初的小腹上。 “你们如此行事,不怕亏了阴德遭报应,让这个小东西生不下来?” 常景棣眯着眼,眼底氲的全是戾气。 若在上城,他已经伸手掐死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妇。 云晚意察觉到他周身的杀气,握住他的手臂,往前一步道:“我平日行善积德,从不与人交恶。” “赵婆子偷盗在前,诅咒在后,打三十板子仁至义尽,她死于你那亲外甥的手,和帝家无关。” “萍水相逢,我也劝你一句,口业难消,说话积德,否则你迟早要死在你自己的嘴里。” 赵莲娣可不怕什么口业。 她嫁给林沛明,陪着他从小秀才走到县丞的位置,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家便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出来后更是被人恭维的对象。 她冷笑道:“小小年纪,别用这些东西唬人,我赵莲娣可不是吓大的。” “你们帝家杀了人,还嫁祸在我外甥身上,这笔帐不算清楚,能让你们这两间铺子开下来,算我这县丞夫人白做了!” “是吗?”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目光像是看垃圾一样:“那就拭目以待。” “看是你县丞夫人的名头有用,还是他林沛明的县丞名字好使!” 赵莲娣还站在原地,并未动弹。 常景棣忍耐到头,睨着她道:“滚!” 他要端起凌厉的气势,久经沙场的人都得退避三舍,何况是赵莲娣这个妇人。 但,赵莲娣不想露怯,咽了口口水,虚张声势道:“你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常景棣不再看她,温柔的拥着云晚意:“家里炖的补汤应该好了,我们不在这听狗叫。” 说着,余光都没再给赵莲娣,撞开她的肩膀离开了。 常景棣收着力道,赵莲娣还是被大力的撞到一旁。 若非离墙近撑了一把,肯定跌在地上了! 等赵莲娣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出门,上了马车。 “夫人。”赵莲娣的丫鬟香梨上前,扶着她担忧道:“县丞说了,不得再找帝家的麻烦。” “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瞧这两人不是好惹的,尤其是那个男的,那眼睛都看的人心慌。” 赵莲娣一把甩开香梨,恼羞成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了吗?” “奴婢不敢。”香梨犹豫着,道:“只是县丞那边不好交代,昨晚县丞就叮嘱过,似乎有息事宁人的想法。” “孬种。”赵莲娣呸了一声:“表姐和德柱不是他的亲人,他才能云淡风轻说算了。” “我欠表姐一条命,后来德柱又帮了我许多,你也清楚赵德柱的为人,这笔帐不算清楚,谁知道他会不会咬出我和昭儿的事!” 香梨不敢再劝,低声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这铺子。”赵莲娣环顾一周,阴恻恻一笑:“他们不是想要开什么药铺吗,找人来闹。” 香梨更是为难:“夫人,好歹咱们是县丞府的人,要是闹寻常百姓,只怕县丞那边不好交代。” 赵莲娣面色阴鸷,一口气憋着出不来,越发咬牙切齿:“我记得先前这两栋楼的老板,是因为儿子欠下赌债,不得不卖了还债,那就叫赌场的人来闹!” 香梨只能应声:“是,奴婢会找人办好,您别生气。” 赵莲娣那口恶气还是没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道:“那女的不是怀孕了吗,竟然还告诫我口业难消,我怎么也得回敬一番。” “夫人的意思……”香梨听着心惊胆颤:“要对那女的下手?” “当然。”赵莲娣上了马车,低声吩咐道:“他们刚来白云镇,不认识几个人。” “听说宅子上的下人,全是从白云镇人伢子行买的,找机会在她饭菜中加点活血化瘀的东西。” “哼,那么点肚子,里头的货没成型,好下的很!” …… 云晚意和常景棣的马车,已经抵达帝宅。 云晚意下马车的时候,脑子里闪过赵莲娣狰狞的脸色。 动作也因此慢了下来。 “怎么了?”常景棣伸着手,见她还站在马车上,紧张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云晚意摇摇头,低声道:“我陡然想到赵莲娣了。” “一个只会狂吠的狗,管她做什么?”常景棣不以为然,将她抱下马车:“放心,林沛明压着,她做不了什么。” 云晚意直觉不对,心跳的厉害:“从赵莲娣的话里,不难看出她并不服林沛明的处置方式。” “我猜,还有赵德柱的原因,赵德柱再白云镇的名声太差,做了不少恶事,其中肯定有为赵莲娣办的。” “她要讨回公道,是为了堵赵德柱的嘴,肯定还有下文,不会善罢甘休。” “不怕,有我。”常景棣说着,朝身后吩咐立秋和谷雨几人:“往后王妃的衣食住行务必要谨慎。” “尤其是府上,帝宅不比镇北王府,到处都是漏洞,那些个人也不是知底细的,懂了吗?” 立秋几人赶紧应声。 …… 次日就出事了。 新铺子打扫完毕,柜子桌椅搬进去,就被人给砸了! 大寒进来汇报时,脸都是麻的:“爷,夫人,柜子桌椅全稀巴烂,完全没法子用。” “弄清楚谁做的吗?”云晚意丝毫不意外,问道。 大寒赶紧道:“查过,是北街的赌坊的人,说这家老板欠下的赌资没还清。” “属下还打听了一番,两栋铺子原本的老板也算几代经商,架不住儿子赌博败家。” “也正是因为儿子欠的赌资数额过大,赌场上门讨债不安生,他们才紧着卖了全家搬走。” 云晚意看了眼脸色紧绷的常景棣,又问:“原来的老板还能找到吗?” 大寒苦着脸,摇头道:“爷卖下铺面给银子很爽快,他们拿到银子连夜离开白云镇,不知去向。” “报官。”常景棣沉声道:“几日了,赌坊的人不上门,偏偏赵莲娣来过后,就开始找茬。” “报官让林沛明去查,也算是我给他卖的一个人情。” 大寒伸着脑袋,犹豫着道:“若是林县丞不能解决呢?” “那就把赵莲娣的事翻出来。”常景棣慢条斯理道:“赵莲娣能借刀杀人,我们也能用同样的方式。” 第566章 杀鸡儆猴 林昭看着自个儿的娘亲歇斯底里的样子,明白她肯定是受委屈了。 他哄着赵莲娣坐下,终于把事情弄清楚了。 “原来是帝家搞的鬼。”林昭恨得咬牙:“他们害死大姨,害的德柱表哥下狱,坏我好事在前。” “那个什么帝景,竟然还敢推搡娘亲,辱骂您,放心,娘,我会帮您讨回公道的!” 赵莲娣拉住林昭,道:“这件事你先别插手,娘自己解决,你把赵德柱底下的人稳住就是。” “听赵德柱说,新来的帝家家财万贯,库房中有数不清的好东西,娘要仔细想个法子。” “不仅要把这家人赶出白云镇,更要留下他们的东西!” “娘,这我更得帮忙了。”林昭来了兴致,拉着赵莲娣道:“咱们好好合计,要瞒着爹进行。” “您要真害怕爹阻拦,还有个法子,保不齐爹知道了,不但不会怪罪,还会帮忙呢!” 赵莲娣蹙着眉心,摸不着头脑:“你别瞎出主意,你爹的性子轴的厉害,别叫他知道!” “啧。”林昭往南山方向指着:“爹每逢十五,都会去庙和道观走一走。” “恰好,还过七日,又是初一了……” 林沛明满心以为,赵莲娣会长记性,记住他的再三警告。 他压根不会想到,赵莲娣这一次不听他的,还和儿子合谋,把整个家推向深渊! 林沛明亲自去了帝家。 看到常景棣,林沛明十分客套,并未端着县丞的架势:“帝老爷,前来打搅,还请恕罪。” “林县丞客气。”常景棣端坐在上首:“不知你前来,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林沛明清了清嗓子,仔细措辞,尽量把赵莲娣和林家摘出去:“帝老爷新买的铺面,叫人给砸了。” “本官坐上县丞之位多时,这等事前所未有,实在恶劣,本官诧异之余,叫人仔细调查一番。” “帝老爷你购买的两栋楼,原先是张家的,奈何张家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在西街赌坊欠下还不清的银子。” “他们一家人欺负你们是新来的,不懂其中的龌龊事,连夜卖了宅子跑了,赌坊找不到张家的人,这才牵连你们。” “原来是这样,多谢林县丞解惑。”常景棣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我也奇怪,我们一家老小初来此地,没惹上仇家。” “是个误会就好,林县丞是清官,肯定会帮忙处理好此事的,对吗?” “那是自然。”林沛明说到这,话锋一顿。 刚才和赵莲娣的争执间,似乎听赵莲娣提及帝家小夫妻,几人见过面。 半道上他叫小厮查过,赵莲娣寻到帝景夫妻新买的铺子上,却没人知道他们争执了些什么。 林沛明顿了顿,支着笑脸道:“还有一事,本官不知道该怎么对帝老爷开口,实在无颜。” 常景棣猜到了几分,直言道:“林县丞是为你家夫人而来?” “正是。”林沛明讪讪道:“帝老爷有所不知,内子从前就是个村妇,有些不懂事。” “若是她做的不好,言语无状冲撞帝老爷和帝夫人,我代她向你们赔个不是。” 说着,他吩咐小厮把带来的礼品奉上:“小小东西不成敬意,算是给帝夫人压惊。” “东西就免了。”常景棣并未收下:“县丞夫人的确粗鄙,为了赵婆子的事不分青红皂白,还诅咒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林县丞,我们初来白云镇,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就是真起了冲突,只怕要牵连县丞大人。” “放心,请帝老爷和帝夫人放心。”林沛明听出他有意揭过此事,赶紧应道:“下官一定好好看管,不叫她再惹是生非。” “林县丞客气。”常景棣笑了笑:“都说县丞大人公正廉洁,果然如此。” “多谢夸奖,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林沛明和常景棣呆的越久,越是觉得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常景棣周身那股难以忽视的气势,实在是给他太大的压力。 这,也越发叫林沛明心里忐忑。 帝景这个商人,到底和上城的镇北王有没有关系? 还是他多想了? 林沛明离开后,又消停了几日。 谷雨叫人重新定制桌椅柜子,临时赶制,需要十几日能完工。 这段时间,云晚意和常景棣偶尔出去走一走,剩下的时间都在府上呆着。 云晚意的身孕快三个月了,害喜的症状逐渐显现。 吃什么吐什么,但有时候又有胃口,想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日一早,她就想吃酸枣糕。 这个季节酸枣没出来,立秋费了好大功夫,才叫人在药铺寻到,做了当地的口味送上来。 云晚意拿起来,闻到甜腻的味,没吃就开始犯恶心。 立秋支着痰盂,心疼道:“怎么得了,短短几日,人都折腾瘦了一圈。” 又朝外叫杂使的婢子:“小玉,夫人闻不得酸枣糕,拿回后厨分给下人吃了。” “等一下!”云晚意干呕的眼泪涟涟,什么也没吐出来,声音都变了:“别拿走。” “夫人,您这也吃不得。”立秋犹豫着,好言好语商量道:“且后厨不知道您的口味,做的太甜腻了,奴婢闻着都觉得不对味。” “把这个撤下,等寒露回来,奴婢两人重新给您做吧。” 云晚意擦了把眼角的湿润,摇头道:“不是这回事,你叫小玉先出去。” “好。”立秋依着云晚意的意思,把婢子全支走了。 这几日,下人也都知道这位年轻夫人的脾气,喜静,不喜欢生人接近,谁也没多想。 云晚意缓过劲儿,还是闻不得那股子甜腻气味,用帕子掩住口鼻,道:“酸枣糕里面有别的东西。” “什么?”立秋一顿,旋即反应过来了:“您的意思,有人动手脚了?” “是。”云晚意不好拿过来,远远瞧着,道:“要是没闻错,里面有活血化瘀的东西。” “我肚子里的孩子尚未成型,就如一坨淤血,吃了这些东西,气血活了,孩子也就化没了。” “不可能啊!”立秋下意识道:“奴婢再三吩咐叮嘱,说夫人有孕在身,饮食上一定要注意了再注意。” “后厨的人都小心谨慎,怎么会出这种纰漏?” 云晚意没说话,蹙着眉和立秋对视。 立秋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所以,不是后厨没注意,是有人故意而为!” 云晚意点点头:“酸枣糕就得带着酸味才好吃,甜腻太过,必然是要遮掩里头的东西。” “我闻着想吐,无法仔细辨别,你拿出去找个靠谱的大夫,问问里面具体有些什么。” 立秋点头,面色冷峻:“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揪出做鬼的人!” “还用揪?”云晚意的声音,闷闷的从帕子里传出:“我们来白云镇,只跟赵婆子和赵莲娣起龃龉。” “赵婆子死了,赵德柱在狱中,便是赵莲娣的手笔。” “接下来怎么做?”立秋疑惑道:“把人找出来,送去官府?” “赵莲娣如此不避讳,就是仗着她是县丞夫人。”云晚意摇头,冷哼道:“告诉老爷,老爷自然知道该怎么回报他们!” 常景棣得知此事,又气又怒,差点提着剑找上县丞府。 “还是我们太仁慈了。”常景棣一口气喝下整杯冷茶,烦躁压都压不下去:“她不知你大度,竟把手伸到府上来!” “不疼,自然不长教训。”云晚意的手,虚虚搭在肚子上:“好在我孕后鼻子比寻常时间更灵敏。” “要换个别人,无法察觉,吃上几碟子活血化瘀的东西,恐怕孩子已经没了。” “她要我孩子的命,那就用同样的方式吧,你不是已经查清楚她孩子们的德行了?” “嗯,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常景棣气的不行,还是好言好语的安抚云晚意。 “赵莲娣的三个孩子全承了她的性子,一个都不像林沛明,破绽太多,不需要找全在跟前。” 他话锋一转,又道:“往后饮食都有立秋和寒露准备,我命人找厨子去了,需要一些时日,眼下还有一件要事得解决。” 默契十足,云晚意一下就猜到了:“你说府上被赵莲娣收买的人?” 常景棣嗯了一声:“原以为有个赵婆子为戒,心里都有个谱,谁成想还是有不长眼的脏东西。” “我来处置吧。”云晚意摸着肚子,道:“都是你出面,别人会以为我软弱可欺。” “好。”常景棣应道:“都交给你,就算杀了也有我兜着,只要你能出气。” 人,立秋已经查到了。 是采买的元宝和后厨打杂的杨叁二人。 查到后,立秋立刻秘密把人扣下。 吃过晚膳,云晚意叫寒露召集府上有所下人,再一次聚在前院。 其他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面面相觑忐忑不安。 云晚意的视线,如一把利剑,从不知里就的众人面上扫过:“赵婆子的事情大家都清楚。” “她呢,又牵扯了几人进来,有人竟然胆大包天,妄图害死我腹中孩子。” 她给立秋使了个眼色。 立秋一手拎着元宝,一手压着杨叁,一把推在面前的空地上。 两人顾不得跪好,纷纷喊冤:“夫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是冤枉的啊!” “小人采买也是按照清单上的来,并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夫人饶命。” “夫人,小人没想害您,您放过小人吧。” “夫人……” 立秋听不下去,随手扯了几块东西,堵住他们的嘴。 “我不想听你们的苦衷,也不想知道你们是被谁指使,被谁相逼。”云晚意居高临下,如视蝼蚁: “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害人就是害人,我只看结果!” 她在新宅对下人都很和善,这,也让大家以为她心软好说话。 此时板起脸,众人才发现这位夫人,比想象中的厉害! “今日就在这,大家亲眼见证,也省的以后麻烦。”云晚意声音越来越冷,绝美的脸庞紧绷着: “他们二人在我饮食中做手脚,证据确凿,按照府上规矩剁去双手食指,重新发卖!” 此言一出,底下的人皆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这样的下人出错被发卖,本就不好找下一个主家。 剁了食指,哪怕只有一根,也是缺陷,更没有人要了,往后能找到事做,估计也是倒夜香刷马桶的脏累苦活儿! 杨叁和元宝惊恐的摇头,疯狂流泪。 堵住嘴讲不了话,从喉咙里发出各种动静。 寒露往前,朝众人道:“夫人大度,没要你们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都好好瞧清楚,没有下次!” 云晚意闻不得血腥味,再行刑前离开了。 前院,再度传来痛楚的嘶吼。 云晚意摸着肚子,一点也不怜悯这些人。 若是老实本分,不生害人的心思,也不会有这个下场! 立秋亲自动手,很快就回到主屋汇报:“夫人,解决了,切口没流什么血。” “只要不感染,活命不是问题。” “嗯。”云晚意揉着眉心,道:“其他人呢?” “吓哭了几个胆小的婢子,还有个婆子吓吐了。”立秋回答道:“经过这件事,肯定会引以为戒,不会犯错。” “那就好。”云晚意心下烦躁,道:“惊蛰和双喜传回消息了吗,什么时候抵达?” “算着时间,估计还有几日。”立秋回答道:“等管家抵达,夫人就不需要出面当恶人了。” 云晚意摇头,道:“倒不是别的原因,赵莲娣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肯定会利用这件事。” “我是担心接下来,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纠缠,恶心的很。” “爷已经放出消息,有所准备。”寒露低声道:“赵莲娣自身难保,县丞府要乱了,他们分不出精力对付您!” 第567章 算漏了一次 第二日一早,林县丞府门口,出现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女人口口声声说怀着县丞府大公子林曦的孩子,声泪涕下的控诉林曦始乱终弃,睡过翻脸不认人。 这些事原就吸人眼球,又是早市热闹之时,百姓看了好一出戏。 林曦年前刚成亲,正妻是孤叶城底下的知县黄呈悟的庶女。 知县官高一级,统管白云镇在内的好几个镇子,权势比林县丞大的多。 所以,哪怕只是林柯的夫人是庶女,林家也得供着哄着。 当初两家结亲时,林家再三保证,承袭家风绝不纳妾。 嫁到林家的庶女叫恍如,是黄呈悟的宠妾所出,自小娇养,也是个骄横性子。 成婚几个月,她肚子没动静,夫君却在外头闹出身怀六甲的女人,还是青楼出身。 黄茹哪里肯忍,哭着闹着跑回娘家去了。 事情闹得大,不少人看了热闹,想遮掩都没法子。 不光是林沛明生气,赵莲娣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边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又传出消息,林家二少爷林昭和青楼的人勾结,强行绑了两家女子送去孤叶城。 两件事同时出现,林沛明差点没撅过去。 祠堂内,他拿着家法戒尺,对着祖宗排位,沉声问两个儿子:“林曦,林昭,我给你们二人取名,便是希望你们前途光明,人生灿烂。” “为此,我也在努力往上爬,争取给你们更好的身世,你们两人呢,做的都是什么事?” “当着祖宗的面,一五一十的说,过了现在,别怪我翻脸不认你们!” 林曦皮囊还算不错,就是眼下带着一层乌青,闻言垂下脑袋,低声道:“爹,是我错了。” “您知道的,黄茹被黄呈悟惯的不成样子,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儿子憋得一时没忍住……” “混账东西,外头那野女人的肚子足有七月大。”林沛明胸闷气短:“是你婚前的糊涂账,别赖给黄茹。” “黄茹的确骄纵脾气大,但那不是你混账对不起她的理由,当初娶她你是愿意的!” 林沛明又看向林昭:“你呢?” “爹,我……”林昭的事,比林曦大得多,支支吾吾不敢说:“我……” “我什么?”林沛明捂着心口,道:“不敢说,我帮你,你和赵德柱两人合伙,逼良为娼,买卖人口。” “你们好样儿的啊,为父在前冲锋陷阵,你们在身后拆砖卸瓦!” 两个儿子跪在地上,林沛明只觉得这不是儿子,是索他命的恶鬼! “沛明。”赵莲娣在旁边,给林沛明顺着气,小心翼翼劝道:“你别生气,他们还是孩子,一时糊涂……” “十八二十的人了,还是孩子?”林沛明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我像他们这么大,已经是秀才了。” “都是你惯的,不对。”他后知后觉,视线锐利,盯着赵莲娣:“听你这语气,你早就知道?!” 赵莲娣眼神躲闪,辩解道:“林曦是血气方刚的男儿,你不准他胡来,不准他纳妾有通房,他,他忍不住,情有可原啊。” “都说人生而有欲,林曦又不是圣人,至于昭儿,昭儿都是为了咱们这个家。” “什么?”林沛明越听越觉得不像话,狠狠拂开赵莲娣:“你说的什么话,林曦胡来,林昭逼良为娼,是为我们林家?” “真的。”赵莲娣心一横,道:“你那点微薄的俸禄,日常吃喝勉强够用,可人情往来,往上打点,往下收买,曦儿成婚,都是要真金白银的!” “不想办法弄银子,这府早就垮了,你仕途哪有这么顺利,林沛明,你享了好处,现在别装不知道,我不信你心中真的没谱儿!” 林沛明的手,指着赵莲娣,颤抖不止:“混账,你从前说家里的银子,都是你那成衣铺子上赚的。” “我知道什么,我这么信任你,你跟我玩这一招?!” 赵莲娣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道:“你是县丞,白云镇你说了算,怕什么?” “反正都是一家人,福一起享了,要死我们一起死!” 林沛明终于被气晕了。 也好在他晕了,因为紧跟着,女儿赵明珠也出事了。 …… 林家的几个事情,都闹得很大。 不需要多打听,云晚意就知道了全部。 “自作自受。”寒露给云晚意布菜,不屑道:“林县丞公正廉明,架不住家里的人阳奉阴违。” “不过,夫人您说,这县丞当真不知道家中的事吗?” 云晚意喝了一勺清粥,不咸不淡道:“你觉得,他会不会知道?” “奴婢以为,他肯定知道一二。”寒露猜测道:“别的不说,那个赵德柱在白云镇的名声极差。” “林昭和赵德柱来往密切,奴婢不信林县丞一点儿没有察觉,您觉得呢?” “说不准。”云晚意慢条斯理的吃着粥,分析道:“这几日你们也都仔细调查过,林沛明为白云镇做了不少贡献。” “经常忙的脚不沾地,很多事都是亲自视察后解决,回到家,赵莲娣哄一哄,别人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立秋接过话,道:“夫人昨晚不是说了,错了就是错了,只看结果,他是好官,和他家人的罪孽不相干。” “不说这个了。”云晚意放下碗筷,道:“药材到货了,赶紧吃了去铺子那边瞧瞧。” “趁着赵莲娣没空找麻烦,早些把铺子弄好。” 不过,她总算失算了一次。 县丞府,赵莲娣很快回过神了。 她嚣张跋扈,脑子还有些用,安顿好林沛明,她越想越不对:“太巧合了!” “娘,什么巧合?”林昭跟着她出了房门,疑惑道。 “你想啊。”赵莲娣眯着眼,把最近几日的事情过了一遍:“这么多年,我们几人的事都太平。” “为何偏偏和帝家小夫妻闹了一场,事情全翻出来了,还有你表哥的事,我侧面问过你们爹爹。” “帝家证据收集的很齐整,有理有据,并非临时起意的样子。” 林昭恍然大悟:“所以,是帝家两口子搞的鬼?!” “肯定是!”赵莲娣几乎咬碎银牙:“我还没出手呢,上赶着找死!” “你,趁你爹没醒,赶紧上南山去寻求帮助,还有林曦。”赵莲娣的思绪,越来越清醒,抓住林曦的肩膀,道。 “黄茹得罪不得,你立刻带怀孕的贱人去你岳丈家负荆请罪,低声下气也好,当牛做马也罢。” “多给些好处,把那贱人母子交给黄家处置,务必要让他们原谅你!” “你爹懦弱,不敢得罪上城的商人,黄呈悟敢,他们想毁了我们家,我们就要他们二人的命!” 林曦深知岳丈的本事,不敢耽搁,立刻收拾些好东西,带着大着肚子的女人去黄家。 林昭却有些迟疑:“娘,不是初一十五,只怕见不到人。” “拿上信物,绝对见得到。”赵莲娣发了狠,道:“你顺道去西街赌坊一趟,帝家的两个小年轻吃亏还是不够。” “让他们继续去砸铺子,若是小年轻在更好,告诉赌坊的人,那女的怀着孕,最好故意闹事,借机推搡撞出个好歹。” 林昭犹豫道:“这个节骨眼,只怕不好真的闹出问题。” “不用怕,上一次不也什么事都没有,一切,有我撑着!”赵莲娣眯着眼,凶光依旧藏不住! 第568章 吊打狂徒 云晚意带着立秋几人先去铺子。 常景棣还有些事情处理,约定好等会去接她。 铺子里的药柜尚未打好,药材只能先放拐角处的库房中。 云晚意查验过,药材都很好,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吩咐立秋,简单的归类后,打算去隔壁看看向春荣。 上一次向春荣很是热情,她却不知道有这号人,什么礼物也没带。 正好那日瞧见向春荣面上有些斑点,便拿了一盒消斑匀面的膏子,作为见面礼补给向春荣。 还没出门,马车车夫忽然慌慌张张,往门内跑:“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怎么了?”立秋站在云晚意身前,蹙眉道:“有事慢慢说,别惊扰夫人。” “不好了。”车夫喘着气,大声道:“街对面忽然来了好多人,拿着棍棒,像是朝咱们这儿来的!” 立秋大惊,侧头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知道不对劲。 要放在以前,她完全不怵。 可如今怀着孕,不能冒险,云晚意摸着肚子,当机立断道:“冲我来的,你们两人在前面缓一缓,我和寒露从后门走。” 话没说完,检查后院的寒露急急而来:“夫人,后门忽然多了好多人,看样子来者不善。” “咱们赶紧从前门走……” 寒露的话,戛然而止。 那些人,已经到前门来了。 为首的人五大三粗,手中拿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 他身后的人也手拿不同的东西,不见刀枪全是棍棒,阵仗很唬人。 寒露和立秋二人,当即一前一后的将云晚意护在中间,警惕的盯着那群人。 拿着棍子的那人环顾一周,目光落在云晚意身上,猥琐的眼神自上往下瞄着:“哟,没想到小娘子长这么漂亮呢?” “可惜了。”他身后的人啧啧两声:“是个有孕的。” “你懂什么,我们八哥就是喜欢有孕的,玩起来才带劲儿。”有人跟着起哄,道。 这话一出,那群人全部笑了起来,杂七杂八说着下流的荤话。 …… 云晚意越发警惕。 知道她有孕,还能将她堵在这铺子里,显然有备而来! 即是如此,这群人肯定要下死手,她今日怕是不能轻易离开。 立秋和寒露,也意识到这点。 立秋低声对寒露道:“夫人就带着你我,没有别的侍卫,那车夫是个不顶事的。” “一会儿打起来,我负责对付那些人,你一定要护着夫人!” “嗯。”寒露戒备的朝后看了眼,万分庆幸她把后门锁紧了:“我知道,咱们对付这些人不是问题。” “爷说来接夫人,只要拖到那时候就行。” 立秋嗯了一声,目光看向为首那个叫八哥的男人,想着尽可能拖延时间:“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铺子的前老板和我们没关系,要找茬去找他们去!” “干什么,你说呢?”八哥猥琐一笑,棍子在地上敲了敲:“本来呢,这铺子没人接手,我们能一直来要账。” “他们熬不过,这两栋楼便是我们的了,可你们不长眼,非要接这烂摊子,前老板一家子连夜带着银子跑了。” “我们要不到银子,只能来找你们,反正你们多的是银子,不缺这点!” 流氓逻辑! 立秋气的手抖:“又不是我们欠你们,别想了,我们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们!” “这不就行了?”八哥脸色猛然一变,指挥身后的人:“看不到银子,有东西就抢东西。” “没东西就给我砸,砸墙拆窗,让他们知道有些人不能得罪!” 他身后的人一拥而入,眼瞧着是冲云晚意来的,立秋毫不犹豫出手阻拦。 八哥一行人来之前只接到消息,说帝家的夫人带着两个婢子在铺子里,身单力薄。 他们从来不知道,帝家夫人的婢子还有这个本事! 打头出手的几个人没有防备,直接挨了立秋几拳,或是捂着肚子,或是捂着脑袋,倒在地上哀嚎惨叫。 八哥脸色一变——倒下的几个人全有力气,是他手下出了名的强壮。 再看立秋,面容清丽,身形纤量,个头不算高,也就眼神狠了些,看上去和寻常婢子没什么两样。 简单的几拳不至于如此,除非,这女的会功夫! 惊疑的同时,八哥也警惕起来,沉着脸吩咐其他人:“注意些,这娘们会些拳脚,拿家伙上,别打出人命就行!” 再厉害的拳脚又能如何,他们人多,还拿着棍棒武器。 之前他们不知情,降低防备了,八哥混了这么久,不信他们一群大男人,打不过赤手空拳的女人! 其他人看到同伴被揍,激起了心中愤慨,纷纷喊着冲上去。 立秋好久没酣畅淋漓的出手了,余光看到寒露护着云晚意往二楼退去,索性肆无忌惮施展拳脚。 八哥一行人来时阵仗不小,周围商家顾客行人纷纷看着热闹,却怕波及,不敢靠近。 一墙之隔的向春荣也听到了,她探头看了眼,知道自己过去也没用处,赶紧带着人往帝宅的方向去。 立秋之前面对的都是杀手,刀光剑影里练出来的,毫无杀伤力全靠蛮力的棍棒,她压根没放在眼里。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很快,空旷的铺子里,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 哀嚎声吵死人了! 立秋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视线看向八哥和他身后的小喽啰,挑眉道:“来啊,继续!” 八哥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兄弟们,被这个手无寸铁的女人碾压。 还是轻敌了,这个看起来柔弱的丫鬟,比他们当中任何一个都厉害! 他,绝对不可能打得过! 面对立秋挑衅不屑的眼神,八哥深吸一口气,压着无能的怒意道:“你,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叫人!” 说完,也不管一地兄弟和身后呆滞的喽啰,夺门而出。 立秋单脚勾起脚边落下的棍子,朝八哥踢去:“让你走了吗,姑奶奶还没玩够呢!” 棍子精准的砸中八哥的后背。 八哥一个狗吃屎,扑在门槛上。 来不起起身,后背上重重的落下一只脚:“狗东西,先前是我们夫人大度,不跟你们这些杂碎计较。” “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八哥挣扎的要起来,嘴里骂骂咧咧:“臭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放开!” 可,背上那只脚似有千斤重,他又以头重脚轻的姿势爬在门槛上,使不上劲儿无法动弹! 立秋的脚使劲碾了碾:“啊?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谁,让我猜猜,你是条只会狂吠的狗吧?” 周围看热闹的人,瞧见八哥被一个弱女子如此欺辱,忍不住哄笑起来。 还有认识他的人,夹在人群中嘲讽道:“哎呀,这不是北街赌坊出了名的打手吗,怎么被女人给踩住七寸了,还是不行啊!” “哈哈哈,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呢,姑娘好样的!” “我刚才瞧见了,铺子里就三个女子,这男的带十好几个人,一点也没打算留情,要不是姑娘有本事,只怕都要遭殃,姑娘,别放过他们!” “就是,他们污言秽语,人家又没得罪赌坊,欠银子的是上一个老板,他们仗着武力,欺负人家新来的,就该吃教训!” “姑娘,再使点劲!” “……” 立秋云淡风轻的样子,抬眼朝大家笑了笑:“叫大家见笑了,我们帝家初来乍到,本着和气生财的意思,不得罪任何人。” “可惜,这个渣滓带着人无端生事,叫人无可忍耐。” “我们都看着呢!”人群中,有个活泼的姑娘站出来,竖着大拇指道:“姑娘,不是你们的错,你干得好!” 立秋看了眼那姑娘。 十四五的样子,面容姣好灵动,衣着光鲜华丽,应该是白云镇上有头脸人家的小姐。 她点了点头,朝那姑娘道:“姑娘深明大义明辨是非,我家夫人有孕在身,不给这些人一点教训,他们会冲撞夫人。” 看热闹的人闻言,更是愤慨,纷纷指责辱骂八哥一行人。 八哥被一个女人踩在脚下,本是抬不起头的,听到各种骂声,又忍不住抬头想记住这些人的样子。 第569章 奇怪的巧合 常景棣附身吩咐了好一番。 大寒听完,当即就离开了马车…… 赵莲娣在县丞府内院,焦急不安。 刚才大夫来看过,说林沛明这些年操心过度,又被气的血气上涌,急火攻心伤了腑脏,情况不太好。 给林沛明开方子后,大夫再三叮嘱,千万不能再惹县丞生气。 赵莲娣不敢让林沛明知道,她又叫人去找帝家夫妻的麻烦了,便呆在院子里等消息。 谁知道等来等去,却没等到。 “还是没消息?”赵莲娣跺着脚,问身边的丫鬟香梨道:“一个时辰了,赌坊的人怎么办事的,还对付不了怀着孕的弱女子?” 香梨不敢触霉头,低声道:“去问了,还没回信。” “真是没用。”赵莲娣深吸一口气,道:“你在这守着,我先去看县丞,千万别让县丞知道此事!” 林沛明一碗药吃完,身边只有心腹,不见赵莲娣,也不见林曦三兄妹。 他怎么都觉得不对:“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呢?” “夫人在外边。”小厮回答道:“大少爷去黄家接少奶奶了,二少爷不清楚,三小姐还没回来……” “叫夫人进来。”林沛明说了几句话,心口隐隐作痛:“另外,寻回三小姐和二少爷,别叫他们生事端。” 赵莲娣进门,恰好听到他这句话,赶紧道:“老爷放心,昭儿去南山寻玄机大师了。” “至于明珠,她在朋友家,没有到处乱跑。” “嗯,安分最好了。”林沛明捂着心口,道:“扶我起来更衣。” “老爷,你都这样了,不好好休息,还要出去吗?”赵莲娣惊诧道:“大夫说你必须好好静养!” 林沛明看了眼她,意味不明道:“府上接二连三出事,我能安心休息吗?” “扶我更衣,我得再去帝府一趟……” “老爷!”赵莲娣站在原地没动,跺着脚不解道:“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命人查了,那帝家他就是普普通通的商人。” “别说白云镇了,就是黄知县那边也不知道他这号人,你是县丞,为何要给他低三下四,长他志气灭我们自个儿的威风?” “为什么?”林沛明通过种种事情,越发觉得帝家不得了,苦笑道:“为了我们这个家的安稳。” “你别管我的决定,管好家里三个孩子就是。” 赵莲娣很想反驳,想到大夫的叮嘱,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哼,反正她也报仇了! 帝家那对小夫妻,很快要遭报应,拖延一下时间,林沛明就算上门,也找不到他们的人! 赵莲娣想到这,搀扶着林沛明,语气放柔了几分:“好好好,老爷说的对,你就算要道歉,也得等身子好点。” “一身药味憔悴不安,这副样子上门,保不齐唐突别人,人家那是新宅,有忌讳的。” 林沛明居然觉得赵莲娣的话有几分道理,想了想道:“也是,你吩咐下去,准备厚礼,我明日去帝家。” “好。”赵莲娣心头窃喜,乖乖顺着他的意思来。 林沛明看到赵莲娣乖顺,心头好受了些,想着安抚好帝家,再慢慢解决家里的烂摊子。 然而,这份宁静没持续多久。 香梨从门外进来,神色慌张,欲言又止。 赵莲娣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不好,赶紧起身要跟香梨往外走。 她们主仆二人看似无声,实则欲盖弥彰。 林沛明不是傻子,沉声道:“香梨,有什么事直接说,别这副样子。” “哪有什么事?”赵莲娣抢在前面,讪笑道:“是我,给你炖了补汤忘了去看,是不是糊了?” 香梨后知后觉,点头道:“是,是汤糊了。” “我去看看。”赵莲娣压着急躁,道:“老爷,你先躺一会。” “赵莲娣!”林沛明的手,狠狠落在床榻上,锤着棉被道:“我脑子没糊涂,少糊弄我,到底怎么了!” 赵莲娣还是一口咬定没事。 “没事对吧?”林沛明起身,道:“你不说,我自己出去打听!” 赵莲娣一看这副架势,不敢隐瞒,小声道:“帝家夫妻害的你变成这样,我,我气不过,叫人去砸他们的店铺去了……” 林沛明心头猛然袭来一阵刺痛。 他捂着心口,忍着不适,道:“你!你!我说过什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对吗?” “老爷!”赵莲娣委屈道:“他们真的没后台的,你别担心,我自己会处理。” 林沛明没再看她,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袍,朝香梨看去:“你来说,若有半句隐瞒,立刻打死!” 香梨从未见过这样暴怒的县丞,吓破了胆,赶紧交代了一切。 林沛明越听,越是不安。 心口,越来越痛,脑袋眩晕,呼吸困难。 等听到帝夫人身边的丫鬟,以一敌十,把赌坊打手锤的屁滚尿流,终于忍不住一口老血喷了出去。 身子也摇摇晃晃,朝地上栽去。 “哎呀,老爷,老爷!”赵莲娣赶紧上前搀扶:“你别吓我!” “我吓你?”林沛明跌坐在地,忍住眩晕狠声道:“是你在吓我,听到了吗?” “这就是你口中不足为惧的商人,光是那个夫人身边的婢子,就能赤手空拳,打惨一群带着棍棒的大男人!” “如此厉害的高手我身边都没有,不对,知县黄呈悟身边都没有!” 赵莲娣不服的哼了一声——不就是个有身手的丫鬟,保不齐就是帝家在上城结仇了,寻来保护他们的! 对,肯定是这样,否则上城是天子脚下,繁华无比,他们夫妻为何要扎来白云镇? 但,她只能在心里想,不敢说给林沛明听。 林沛明吐了血,虚弱的很,赵莲娣和香梨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把人搬上床榻,林沛明已经陷入昏厥。 县丞府再一次兵荒马乱。 相比之下,帝宅很是平静。 常景棣带着云晚意回去后,两人说起铺子的事。 云晚意想到那个八哥透露的信息,道:“现在能确定的是赵莲娣和她儿子,绝对和北街赌坊有关。” “若不解决赌坊,赌坊就会以前老板欠账的事,无休无止的上门闹,向春荣说的没错,他们是无赖,官府管不得,将是个大.麻烦。” 常景棣给云晚意端上安神茶,道:“如今我不是镇北王,很多事解决起来会慢一些。” “不过你放心,铺子一定能如期开张。” 云晚意捧着茶杯,眼底闪过一丝狠意:“我相信你,只是那赵莲娣的确难缠,林家的事还不足以让她费神,竟还能分出精力对付我们。” “这种人,只要不死,就会不休的缠上来恶心人。” 说起来,常景棣其实也一直在压抑怒火。 他去的晚,没能帮到云晚意,是立秋寒露两人护主有功。 听立秋的描述,八哥那群人污言秽语,就是冲云晚意去的。 赵莲娣下这个死手,常景棣也就没必要顾着林沛明的面子了! 他压下心头的怒意,温柔劝着云晚意:“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安心歇息,这几日别出门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好,你在外边也要小心,毕竟是生地方,况且林家长子林曦的夫人,是知县黄家的人。” “若是我没猜错,黄家肯定会出面保住亲家的。” 常景棣布局时就想到了这一层:“林曦早在几个时辰前,就带着怀孕的女子去他岳父家了。” “不过这一次林曦多半会弄巧成拙,黄家不可能那么快松口,甚至,不一定会松口。” “什么意思?”云晚意喝了几口安神茶,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道:“因为那怀孕的女子?” “不至于吧,林曦虽然有错,可毕竟是黄呈悟的女婿,只要林曦舍得怀孕的女子,黄家必然出手帮他。” 常景棣轻轻点头,道:“你猜得没错,其实有些巧合了,怀孕的女子之前伺候过黄呈悟,这个孩子不一定是谁的。” 云晚意闻言,瞪大了眼睛:“等等,也就是说,林曦和自己的岳丈,看上了同一个女子?” “要紧的还在后面。”常景棣点点头,继续往下,道:“女子叫白雪,出身青楼,原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偶然的机会,黄呈悟把人给霸占了,但,黄呈悟家中妻妾有七八个,白雪不愿意没名没份跟着他走。” “而黄呈悟的正妻,明着说不可能和青楼女子共侍一夫,黄呈悟这才作罢,只时不时去看看那白雪。” 之后一次机会,林曦遇到了白雪。 林曦年轻,家世在白云镇算不错了,长相也不错,好骗的同时又会哄人开心,天上的星星都能哄下来。 更关键在于林曦尚未娶妻,白雪动了心思,在林曦身上下足了功夫。 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林曦是没娶妻,但他有个厉害老娘。 白雪几次哄得林曦高兴,松口让她进门做妾室,都被赵莲娣给挡回来了。 后来赵莲娣想给儿子攀附一门好亲事,经人介绍,让林曦见到了知县黄呈悟家的庶女。 黄茹是黄呈悟的宠妾所出,性子骄纵跋扈,比家中嫡女还厉害,又因为庶出的身份,无法做高门大户人家的正妻。 她自己心高气傲,不愿意和自个儿的小娘一样为妾。 这个节骨眼,林县丞的嫡长子林曦出现,两人各有心思,又都被对方的皮囊吸引。 加上林沛明名声很好,一辈子只娶了赵莲娣一人。 黄茹和林曦,就这样成亲了。 云晚意听的频频蹙眉:“白云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花魁白雪的去向,难道他们彼此间没个消息,全都不知道?” “说起这个,的确令人匪夷所思。”常景棣按照打听来的消息,道:“黄呈悟到底是知县,顾着名声。” “和白雪好上后,为了不被人发现,都是遮遮掩掩秘密见面,也不敢给太多银子,甚至没把人从青楼接出来。” “白雪眼见从黄呈悟那得不到银子还赔了人,逐渐不愿意和他来往,又得罪不起,忍受的同时和林曦搅合在一起。” “林曦呢,因为林沛明规矩严格,也不敢把自个儿和青楼女子苟合的消息透出去,自然除了赵莲娣外,没几个人知晓。” “赵莲娣压根没把白雪当人看,也没仔细打听,就当她是个供人发泄的玩意儿,在林曦成婚后,拿了些银子把人给打发了。” “就这样,两家人都不清楚里就,不过白雪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与黄呈悟,林曦两人同时来往,有孕后连孩子是谁的都不清楚。” “她想把孩子生下来,能让林曦认下就母凭子贵,做林曦的妾,要是林曦不认,就去找黄呈悟。” “黄呈悟不管她,也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把她当外室养着……” 云晚意眉头越蹙越紧:“如意算盘敲得这么响亮,她又为何忽然出现,大闹县丞府?” “当然是有人给她吹风了。”常景棣幽幽一笑:“白雪心里更倾向于林曦。” “有人告诉她,林曦新娶的妻子有隐疾,无法生育,她这个孩子说不定是林县丞家唯一的长孙。” “她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当然顺杆子往上爬,想要搏一搏,逼着赵莲娣认下她!” “是你!”云晚意瞬间反应过来,忍俊不禁道:“是你叫人给白雪吹风的?” “夫人聪明。”常景棣哄着云晚意,同时叹道:“黄呈悟虽然没把白雪纳进门,也没给她赎身。” “但在黄呈悟心里,白雪是他的人,现在被自个儿的女婿染指,肯定不会善了。” “别说给林家做主了,不找林家的麻烦都是万幸。” 云晚意都能想到那令人无语的场面了。 岳丈和女婿狎妓,还是同一个人,那女子还怀孕了,孩子不知道是谁的,一笔糊涂账,简直是修罗场…… 如云晚意所言,黄家的确如修罗场一样…… 第571章 就当行善积德 就在林曦抵达县丞府的同时,林明珠的事情彻底遮不住了。 林明珠是林家唯一的女儿,性子和赵莲娣如出一辙。 骄纵任性不说,无小义缺大德,仗着自己县丞千金的身份,在白云镇横行霸道惯了。 她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别人也就不准拥有。 一个多月前,林明珠和好友相约吃酒,无意间撞见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衣裳陈旧,周身不带任何装饰,清汤寡水,只有发间簪着一支样式别致的木簪子。 簪子不论从手工还是款式来看,都非常独特,上面的雕的花栩栩如生,很是好看。 林明珠一眼就相中了,非要姑娘把簪子卖给她。 那姑娘不肯,好言好语的告诉林明珠,簪子是姑娘父亲亲手雕刻,也是留下来唯一的遗物。 林明珠出价到一百两银子,那姑娘噙着泪依旧不松口。 当时和林明珠在一起的全是狐朋狗友,见状好一阵打趣,说什么没想到还有林三小姐得不到的东西。 还有人说,没想到白云镇有人不给林小姐好脸。 林明珠自觉没了面子,心下难堪又懊恼,同时记恨上了那个无辜的姑娘。 事后,她趁着酒劲儿,叫人跟着那姑娘一路回到乡间茅屋,一把火给房子点了。 那姑娘父亲去的早,和娘做针线活维持生计,今日上镇子也是为了卖绣品,家中还有个刚满十五的小弟。 小弟没上过学堂,平日砍柴打猎为主,事发时恰好上山未归,躲过一劫。 那把火把姑娘的老娘烧死了,姑娘自个儿也烧成了重伤,撑着一口气见到赶回来的小弟。 她把前因后果告诉小弟后,也咽了气。 一时间失去两个亲人的小弟遭不住,发疯似的要去官衙告状。 可林明珠自个儿就是官家小姐,小弟刚到府衙门口,便被她以寻事的名义,把那憨厚老实的小弟关了。 好一番折磨威胁后,小弟奄奄一息被放出来了,差点没保住性命。 林明珠本以为,那个小弟被狠狠敲打一番,不敢继续生事,时间一长也忘了这回事。 谁知道,就在林家大乱的时候,那小弟满大街哭诉此事,一路哭喊到衙门门口。 和白雪的事情一样,见过小弟的人太多,等赵莲娣忙完林沛明的事反应过来,事情已经遮不住了! 云晚意听到常景棣说完此事,便也知道,肯定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让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弟用这一招! “林县丞治家无方。”云晚意听的频频蹙眉:“家中妻儿皆无德无行,林明珠才十四岁,竟然心狠手辣,为了一根木簪子纵火杀人。” “是啊,随着调查越多,越是发现他们一家子行为恶劣。”常景棣不免唏嘘:“林沛明兢兢业业,对得起他的名字和官职。” “可惜家中一团乱,拖了后腿,林明珠这件事还有更恶心的地方,那个无辜的小弟,在狱中被林明珠叫人使坏,弄坏了身子,当不成男人了。” 云晚意啐了一口,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仔细想了想后,叹道:“只是,说来说去,林沛明是白云镇的县丞,所有的事情全是他说了算。” “要是他真的心一横,把所有事情按下不提,旁人又能如何?” “这就不得不提知县黄呈悟了。”常景棣挑了挑眉,道:“黄呈悟在林曦手中吃了个无形的哑巴亏,不会善罢甘休。” “你等着看好戏吧。” 云晚意知道,他肯定有后续的安排,嗯了一声,又提醒道:“别的不说,那个小弟也是可怜人。” “咱们既然把人搅合进来,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才是,林明珠能为一支木簪子杀人放火,也能为平息此事杀人灭口。” “这个我早有准备。”常景棣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你少操心,养着身子,等铺子开业吧。” 云晚意笑了笑,但心,还是一直悬着。 北街赌坊那个八哥,从面相看就是个厉害角色,阴鸷狠毒,报复心极强。 被立秋胁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面子道歉,他和赌坊的人,绝对会另找机会报复! 常景棣看出她的笑意勉强,稍微一想,也猜到是为了赌坊的事。 “你别想太多。”常景棣安抚道:“赌坊的倚仗是县丞府,刚得了消息,林沛明被赵莲娣母子几人气的晕死。” “除非赵莲娣不要命了,否则赌坊不会这么快找麻烦的。” “嗯。”云晚意闭上眼,靠在常景棣身上,自嘲笑道:“咱们运数是不是衰减了?” “怎么一来白云镇就惹上事端,破烂事还越来越多了?” “否极泰来。”常景棣担心她胡思乱想,道:“你从前也说,在三峰村见识过不少腌臜事。” “白云镇不大不小,恶人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再说事情不是我们的错,是那赵婆子有错在前,赵德柱陷害在后。” “咱们扫平这一切,就当是为白云镇的人锄奸惩恶,行善积德了。” 云晚意被他逗笑了:“所以,咱们要成英雄了?” “对,当一回女英雄。”常景棣顺着她的话,道:“晚晚大侠。” …… 林家乱成一锅粥,倒真的没分出精力对付常景棣二人。 安生日子过了几日,常景棣非要亲自忙铺子的事,云晚意不想在府上呆着,又不想去镇子上,免得惹麻烦。 她吃过早膳,和立秋寒露两人爬后山去了。 刚来那日,她就看出山有灵脉。 这种灵山里会长不少好药材,散心的同时能遇到好东西,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山中就是清新。”立秋在前面开路,忍不住深呼吸,道:“闻着都神清气爽的。” “那是,没听夫人说吗?”寒露走在云晚意身后,轻笑道:“有灵气的,你多吸几口,没准功夫还能更上一层楼。” 云晚意也觉得不错,顺着她的话打趣道:“山有灵气,里面生长的植物动物,也比别处的好。” “你们可仔细些,昨儿立秋说起的话本子,里头就是小人参成精了吃人,这山看起来没人,你们小心被精怪拖走。”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也没个忌讳的。 云晚意的胎儿过了三个月,人稍微轻松了些,说笑间慢一点往上,倒也不觉累。 不过,立秋和寒露还是担心。 走了一会,寒露找了处大石头,道:“夫人,先休息会儿吧。” “也好。”云晚意喝了一口立秋带着的水,环顾一周道:“这里远离上城,到底比上城受灾轻,草木已经开始发芽了。” “是啊,奴婢刚才还看到一朵紫色的小花呢。”寒露拿出软垫子,给云晚意垫在身下,道:“也不知道上城现在如何。” “既然离开,就不用回头看。”立秋更是通透,道:“上城如何,和咱没关系。” 寒露刚要应声,却隐约听到一丝类似哭泣的声音。 立秋也听到了,当即警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有。”寒露看向云晚意,低声道:“莫不是那些人一直盯着帝宅,跟上来了?” “不像是。”立秋侧耳仔细听了一番,道:“更像是女人的声音,又像是什么小动物受伤的动静。” 云晚意什么也没听到:“是我孕后迟钝了吗,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奴婢和寒露是习武之人,听觉灵敏也正常。”立秋担心出岔子,想去探探情况,又担心中调虎离山之计。 云晚意看出她的为难,道:“赌坊那群人没脑子,不会用什么稀奇招数,我们一起去看看。” 主仆三人顺着声音的方向寻过去。 声音在她们的右前方,还得往上爬。 越是靠近,声音越是清晰。 就是女子的哭泣! “别真是什么精怪或者阴鬼。”寒露警惕的护着云晚意,道:“这深山老林哪里会有女子,夫人,要不咱们别过去了。” 立秋也觉得蹊跷:“从咱们来的路分辨,这山的确不像是常人会来的地方。” “真要有精怪,我们现在跑也迟了。”云晚意一点也不担心,道:“听那声音里有痛楚,应该是受伤了。” “既然碰上,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去瞧瞧吧。” 立秋和寒露警惕的护着云晚意,绕过一棵几人粗的大树,总算看到人影儿了。 云晚意说的没错,果然是个女子。 哭的妆容凌乱,脸色惨白,唇色隐约泛青,挽着裤腿,白皙的腿上黑红的血迹明显。 女子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带着哭腔惊叫一声,慌乱的拉下裤腿,警惕的看着她们。 “姑娘,你怎么了?”立秋试探着,问道:“为何一个人在这哭?” “你们,你们是谁?”那姑娘仿佛受伤的小兽,慌张的厉害:“又为何在这!” “我们新来白云镇的商人。”立秋半遮半掩,道:“夫人身子不适,不想去吵闹之地,闲着无聊,就想来山上转转。” “姑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寒露也道:“瞧你只身一人,似乎受伤了?” 那姑娘仔细看了几眼,确定几人衣着打扮都不是坏人,哽咽的声音忽然放大,哭着道:“我,我好像被蛇给咬了。” “腿子疼的厉害,走不得路了。” “啊?”寒露不知道如何回答,侧头看向云晚意。 五月底的山中,有蛇不奇怪。 云晚意往前几步,道:“方便看看你的伤势吗,我是大夫,或许能帮你。” 姑娘抬起泪眼涟涟的脸,小心翼翼的挽起裤腿,露出刚才的伤口。 伤在小腿侧面,能看到明显的两个小孔,伤处发黑带紫,流出来的血迹也带着黑色。 裤腿和外边的裙角上,沾染了不少暗黑色的血,有的干涸了,有的还湿润着。 “你自己挤过血?”云晚意看了几眼,问道。 姑娘点头,带着哭腔道:“之前听人说过,被蛇咬了要及时排出毒血。” “你这伤势,不太对。”云晚意看着还在不断流血的小孔,她很想说,姑娘处置的方法都错了。 又怕让姑娘更恐慌,索性没提,只问:“被咬了多久?” “我不知道。”姑娘慌张的厉害,摇头道。 “蛇呢?”云晚意又问:“蛇长什么样子?” 姑娘又摇头:“太快了,我只感觉到腿一痛,再看就瞧着一个带着棕色花纹的东西,往深草里面去了,没看清楚。” “先吃了这个。”云晚意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拿出随身带着的解毒丸,道:“能暂时缓缓,伤势得下山后才能解决。” “可,可我走不得。”姑娘没有多问,干咽下云晚意递过来的药丸,道:“被咬后伤口疼痛的厉害,现在已经发麻了。” “你不介意的话,让我的人背着你下山。”云晚意看向寒露和立秋。 寒露自告奋勇道:“奴婢来吧。” 姑娘点点头,轻声道:“多谢夫人和姑娘们。” “没事。”寒露蹲下,把姑娘背起来,走在前面:“夫人心善,遇到算你的运气好了。” 或许是忽然间有人帮忙,卸下防备,又或者是中毒了,没走几步,那姑娘就在寒露背上睡了。 又或许,是昏了。 云晚意和立秋落后几步。 立秋看着寒露背上的人,低声道:“夫人,你就这样捡回去不明不白的人,难道不怕出岔子吗?” 立秋倒是不担心这个女子别有用心,只是瞧她那样,中毒不浅,蛇毒完全发作,有没有救都是另说! “这里除了我们没别人了。”云晚意四下看了几眼,道:“还没咽气,总不能坐视不理。” “再说那姑娘穿的衣裳,料子是年前兴起的白月绸,应该不会讹人。” “唉,咱们真是端着行善积德的心。”立秋感慨道:“什么事都能碰上。” “但愿这个姑娘,是什么达官贵人走散的千金,好把赵婆子和赵莲娣的烂事给解决了!” 云晚意忍不住笑道:“你这都是什么心愿,还不如祈祷这姑娘,不是被我治不了的蛇咬伤。” 这时候她还不知道,立秋会一语成真。 第572章 意外救人 常景棣先一步到家,得知云晚意上后山散心,吩咐后厨准备她喜欢吃的东西,他便出门去接她。 才走几步,远远就看寒露背着人匆忙回来。 寒露背上的人,衣裳和云晚意的太像了,都是湖蓝色。 常景棣大骇,赶紧上前询问:“寒露……” 走到身边认出人不是云晚意,常景棣眉心越发紧蹙:“你这是背的什么人,夫人呢?” “爷,夫人和立秋在后头,这姑娘被毒蛇咬伤,估计是毒发了。”寒露满头大汗,解释道。 “夫人吩咐奴婢先背人回来,用房间里的药包给人泡着。” “赶紧去。”常景棣没空搭理别人,道:“我去接夫人。” 云晚意有孕,不好走快,落后很远。 常景棣走到山脚下,才碰到她。 “你怎么来了?”云晚意有些诧异:“铺子那边如何?” “铺子准备的很好,一切顺利。”常景棣想到寒露背着的人,道:“你怎么又捡了个人回来?” “晚晚大侠救人性命,行善积德。”云晚意听出他不太愿意,打趣道:“你难道要阻止?” “唉,你呀。”常景棣无奈,打横将人抱起:“自己有孕在身,就少揽些麻烦事。” “方才我匆匆看了一眼,寒露背上的人昏厥,脸色不好,只怕不好救。” “好不好救总要试试,不能见死不救。”云晚意躺在他怀中,整个人都放松了:“辛苦你啦。” 常景棣经不住她撒娇,心头一软,道:“量力而为,你的身子更重要。” 回到家,寒露已经把那姑娘放在药浴泡着了。 云晚意给人仔细把脉,确定是中了蛇毒,再仔细看伤口,越看,越是觉得情况很不妙。 寒露衣裳上沾了血迹,换完衣裳过来帮忙,低声问道:“夫人,她看上去很严重,出血一直不停,究竟是什么蛇,这么歹毒?” “从伤口和出现的症状看,是巴蕲蛇。”云晚意脸色凝重,道:“这种蛇喜欢盘踞在树下的阴凉处,花色和落叶一个样儿。” “这姑娘被咬后,就没挪过地方,肯定是在那大树下被咬的,也和巴蕲蛇的习性相同。” 寒露没听过这种蛇,又问:“要紧吗?” “剧毒,即使能保命,后续也遭罪。”云晚意缓了一口气,道:“好在那个解毒丸能挡一挡,给咱们留出救治的时间。” “若没吃下解毒丸,她这会子已经咽气了!” “这么厉害!”寒露咋舌,道:“想想也是,回来的路上,奴婢感觉她伤口的血没停过!” 云晚意写好药方,递给寒露道:“家里没有多余的药材,你按照这两幅方子尽快抓回来熬煮。” “另外,派人私下去打听,白云镇有没有哪家的姑娘不见了。” 寒露脚步微顿,低声道:“应该不太好找,清白人家的姑娘不见,都会隐瞒下来,免得坏了名声。” “是这个道理,但从她的衣着打扮看,应该有下人跟着伺候才对。”云晚意分析道:“肯定会私下寻找的。” 人不见了,总要寻找吧! 找,便会有消息透出。 寒露出去不久,立秋带着东西进来了:“夫人,您要的草木灰。” 云晚意让立秋把那姑娘从药浴中捞出来,换了身干净衣裳,安置在客房。 “不过,这草木灰能做什么?”立秋给姑娘盖好被子,露出受伤的左小腿,疑惑道:“不能解毒吧?” “她的腿还会流血,只能暂时用草木灰止血。”云晚意摇头,道:“解毒的药材寒露去买了。” “从这姑娘的状态看,情况不算好,要辛苦你多照顾。”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立秋叹了一声,道:“但愿她能好起来,不辜负您的心意。” 云晚意苦笑一瞬,没有应声。 她第一次直接治疗蛇毒,这姑娘又毒发了,她没有完全的把握! 等药抓回来熬煮,该敷敷,该服服,忙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那姑娘,也终于清醒。 睁开眼的姑娘整个人发懵,惊恐的四下张望,稍微一动,腿疼的惊心,惨叫道:“我,我的腿!” “姑娘刚敷上药,暂时不好乱动。”立秋端着准备的清粥上前,道:“也不知道你饿了没有。” “夫人说咬你的蛇毒性很大,饮食必须清淡,只能准备白粥了。” 那姑娘完全想起来了,她在山上,不小心被蛇咬伤,遇到一位年轻貌美的夫人救了她! “你们夫人呢?”姑娘忍着腿疼,道:“我还没给她道谢呢。” “夫人疲累,正在休息。”立秋将粥放在一旁,道:“晚一些会来给你换药,你先吃点东西。” “奴婢就守在这,你要什么尽管说。” 姑娘腿疼的厉害,也的确饿了,没有推辞,喝了大半碗粥。 寒露派出去的人回来汇报,没听说镇子上走丢了小姐。 云晚意有些奇怪:“从下山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从那姑娘被咬毒发来看,加起来得有两个时辰。” “她家里人竟然没找吗,山附近去看了吗?” “看过。”寒露疑惑道:“会不会是咱们猜错了,那姑娘不是什么高门大户,而是出身普通人家?” 云晚意摇头:“白月绸价格很高,寻常人家绝对买不起,从她文曲静雅的气质也能看出一二,不可能是寻常百姓。” 常景棣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插话,道:“或许,是你们方向弄错了,衣裳华贵又低调,还带着文静的书香气息。” “会不会,她的确是有头脸人家的小姐,但却不是白云镇的人?” 云晚意想了想,摇头道:“我问过府上白云镇的下人,南山北山的人多,来这后山的人很少。” “除非是采菌子和打野菜的季节,现在都五月底了,山上东西少,她若是外地人,去后山做什么?” “还是独身一人,说不过去。” “也是。”常景棣疑惑道:“也别苦思冥想了,人清醒了一问就知道。” “嗯。”云晚意顺势起身,道:“应该醒了,我去看看。” “我是男子,不好陪你去见她。”常景棣叮嘱道:“你自己小心些,别累着了。” 清醒后,那姑娘疼的厉害,吃了大半碗白粥,眼泪就没停过。 立秋也没办法,云晚意事先就说过,巴蕲蛇咬伤后,伤口会红肿溃烂,疼痛难耐,止疼的东西不能喝太多。 渐渐的,那姑娘从小声呜咽,变作嚎啕大哭。 云晚意进门时,姑娘已经哭抽抽了。 立秋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云晚意进来,她着急道:“夫人,您可算来了,她疼的受不住,哭的厉害,但醒的时候刚吃止疼的药,现在还不能吃。” 云晚意点点头:“我带了新的药来。” 她朝床榻走去:“姑娘,这巴蕲蛇毒性霸道,的确疼的紧,我给你重新配置了药,你吃点东西,再喝药。” “不用。”那姑娘肿着眼睛,抽噎道:“只要能止疼,我什么都喝!” 折腾一番,喝下苦药,那姑娘神色才逐渐放松。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那姑娘泪眼朦胧,道:“原谅我不能下地给你请安。” “你这伤厉害的很,还是先歇着吧。”云晚意斟酌着,问道:“不知姑娘姓名,家住何方?” “我……”那姑娘犹豫了一瞬,似又难言之隐:“我叫郑如霜,家不在白云镇,而在孤叶城城内。” “郑姑娘既然是孤叶城中之人,为何孤身在这后山中?”立秋好奇,道:“你家里人呢?” 郑如霜顿了顿,道:“我住在外祖母家,外祖母身患顽疾,受尽折磨总不见好,我听说后山有一种药,能治疗她的病……” “没想到还没找见药,先被毒蛇给咬了,还劳烦夫人和几位姑娘……” “那,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云晚意又问道。 “不用。”郑如霜下意识拒绝,咬着嘴唇,道:“我,我暂时不能回去。” “这又是为何?”寒露蹙着眉,满是疑惑:“奴婢说个不好听的,我们夫人救你一命,你可别给夫人惹麻烦!” “不是。”郑如霜低着头,哽咽道:“外祖母身子不好,要知道我被蛇咬伤,肯定会着急生气。” “我实在是不想让她担心,还有……还有……” “郑姑娘,你还是直说吧。”立秋看不下去,道:“我们夫人是好人,你支支吾吾,倒叫我们为难!” 郑如霜眼眶红的厉害,小声道:“我父亲派人来接我回去,我实在不想见他。” “我想借住你们这儿,等我好了,一定重金酬谢!” 立秋和寒露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面容恬静,轻声道:“既然你外祖母身子不好,你害怕她看到你的伤势会担心,那你无故失踪,她就不担心了吗?” “我……”郑如霜顿了顿,道:“能不能麻烦夫人,派人给外祖母捎个信,就说我不想见父亲,暂时离开白云镇了?” 云晚意想拒绝,但,郑如霜有所隐瞒。 或许,能从她外祖母那边,知道些情况! 她改变注意,点头,道:“你告诉地址,我派人通知你外祖母。” 第573章 弄清楚身份 对于郑如霜的话,云晚意并不是完全相信。 安抚了一番,从客房出来,她立刻叫寒露亲自去郑如霜说的地方,仔细打探。 常景棣在外边等云晚意,看寒露匆匆出去,疑惑道:“她说了吗?” “有些奇怪。”云晚意把郑如霜的话说了一边,道:“她遮遮掩掩,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寒露查过就知道。”常景棣不以为然,一点也不关心陌生人:“许是跟家里不和谐,想要避开吧。” 云晚意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她衣着打扮和谈吐都不差,却不想回家见到父亲,难道和我当初一样?” “没准。”常景棣拉着她的手,柔声道:“给你准备了甜汤,你试试看。” “不是才吃过吗?”云晚意摸着肚子,道:“吃不下去了。” “我按照师父留下来的方子做的。”常景棣伸手给她看:“我没给人做过汤,你要不要试试看?” 他手上有一道烫出来的痕迹,不算严重。 也是,常景棣养尊处优多年,都是别人伺候他,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为过。 他哪里下过厨房,这算头一次。 云晚意又好笑,又有些感动:“这些东西交给下人来做就好,你何必亲自动手?” “师父的方子,不好交给别人。”常景棣委委屈屈,道:“你真的不打算试试啊,熬了半个时辰的!” “试。”云晚意满是无奈,避开他的烫伤,和他双手交叠:“师父还给你留方子了?” 常景棣嗯了一声,道:“师父担心我照顾不好你,说你小时候受苦,有孕后或许会勾出病根。” “所以师父留了好几种方子,叫我换着炖汤给你调理身子,前几日都在忙,今日总算有空了。” “补身子的方子都是因人而异,算不得秘方,交给寒露和立秋吧,她们也不是外人。”云晚意说着,不免想到算卜子。 “也不知道师父和山涧道人现在在哪儿,可还平安,师父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会通信?” “说了。”常景棣避开云晚意的视线,随手摘下小径旁的花,别在云晚意发间,道。 “师父说会不定时的传信报平安,不过,我们从上城离开换到这儿,还没来得及告诉师父。” “师父的信得先送到上城,上城的人再转送来白马镇,这一去一来又是个把月的时间。” 云晚意没发现不对劲,叮嘱道:“那你可要盯着些,别错过了。” “好。”常景棣拥着云晚意,道:“娘子尽管放心,为夫都瞧着呢!” 他担心云晚意继续说起算卜子,朝外看了眼,转移话题道:“寒露怎么还没回来?” “初来乍到,没有熟人,打听事情并不容易。”云晚意喝着甜汤,赞道:“别说,你这个汤熬的还挺是那么回事。” “那是自然。”常景棣松了一口气,道:“方子是师父给的,东西全是一顶一的……” 两人说着话,云晚意也没继续纠结算卜子的事了。 一碗汤喝完,寒露气喘吁吁的回来了,进门喘了口气:“夫人,爷,奴婢打听清楚了。” “不着急,慢慢说。”云晚意给了她倒了一杯茶,道:“这不是在上城,也不是王府,没那么多规矩。” 寒露没推辞,一口气喝完整杯茶,道:“那郑姑娘说的话,的确是真,她的外祖母蒋氏老太太,就住在距离咱们这儿不远处的巷子。” 说起来,事情让人唏嘘。 寒露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将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着蒋老太家里原先也是医药世家,蒋老头是入赘蒋家得学徒,医术不错,可惜尝草药误食封喉毒草,没救过来。 蒋老太太和独女相依为命,早些年她女儿救了一个外地来的公子,两人日久生情。 后来蒋老太的女儿跟那公子成亲,远去孤叶城。 那公子家世不错,自己也有本事,一路往上爬,竟然成了孤叶城的巡抚大人。 早些年,蒋老太的女儿念着她年纪大了,几番想将人接到孤叶城中住。 可惜,蒋老头的坟在此,蒋老太念旧,想守着蒋老头和家中得祖业,不肯离开。 十几年过去,蒋老太的女儿高龄有孕,却难产而亡,一尸两命。 蒋老太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便是郑如霜。 郑如霜的娘难产死时,她八岁了,懂得很多东西。 这些年,郑如霜一直以为,她娘那么大年纪还要生孩子,全是被她爹郑旭升给逼的。 何况郑旭升在她娘死后不久,就重新娶了续弦,她更恨郑旭升了! 去年开始,郑如霜以照顾外祖母为由,搬到白云镇上。 蒋老太因为女儿的死,也对郑旭升有恨。 郑旭升心知肚明,所以在妻子死后,除了逢年过节叫人给老岳母送点东西,再无来往。 郑如霜赌气跑到白云镇后,郑旭升悄悄来看过一次郑如霜,却和蒋老太发生争执,此后再也没来过。 据蒋老太说,前些天郑旭升派人送信来,说给郑如霜相中一门好亲事,要接她回去成亲。 郑如霜气的很,蒋老太也跟着折腾病了。 她早年伤心过度留下的顽疾,看遍了大夫也没办法。 或许,郑如霜去后山,是听人说起有一种百蛇花能治好蒋老太,这才丢下随行的丫鬟,独自上山。 寒露一口气说完,叹道:“那蒋家也是可怜的,三进的宅院,除了蒋老太,就三四个老掉牙的仆人。” “蒋老太行动不宜,说起郑姑娘心疼得很,哎!” 云晚意和常景棣听完,对视一眼。 她蹙眉道:“所以,我随手救下的人,是孤叶城巡抚郑旭升的嫡女?” “对。”寒露点头,旋即又道:“不过,听蒋家下人的语气,那郑家内宅有些乱,也正式因为如此,郑姑娘才跑来白云镇。” “夫人,咱们真的要收留郑姑娘吗?” 她有些担心,到时候巡抚发现郑小姐不见了,查到帝宅来,又是一庄子麻烦事。 “嗯,都答应了,反悔也不成。”云晚意想了想,道:“既然是巡抚嫡女,身份没猫腻,也就不用你亲自盯着。” “她的丫鬟不在,你从后院找几个机灵的伺候,等她伤好了,再送回去就是。” 郑如霜的腿还没治好,现在把人赶回去也不切实际。 “你呀,真是操心的命。”常景棣捏着云晚意的肩膀,道:“上山还能捡这么个烫手山芋回来。” 在云晚意开口前,他又道:“不过,或许真是上天在给你行善积德的机会。” 云晚意是无所谓了:“反正要开医馆的,将来还有很多病人上门,就当提前开门营业了。” …… 帝宅太平,林家可不太平。 林沛明身子不好,在得知林明珠的事后,再一次吐血,差点没死了。 这么下去,就算身子撑得住,他也要被活活气死! “你们啊,真是好样的。”林沛明半坐在床榻上,朝底下的几个子女看去:“从前,你们娘亲一直夸赞你们懂事。” “我呢,也就真的以为你们很好,可没想到,一个个瞒着我闷声干大事。” 赵莲娣给几个子女使了个眼色。 三个人同时跪下。 林沛明并未因为他们跪下而消气,越发生气:“跪我有什么用,我倒是想给你们跪下!” “老大的事先不说,林昭,你做的那些事是要蹲大狱的,还有你,明珠,你是女孩子,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呢!” “杀了人家母女还不够,把人家的独子打成废子,你怎么敢的!” 林明珠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哑巴了?”林沛明的手颤抖着往外一指:“人就在外边喊冤呢,你要怎么做,告诉我,继续杀了他灭口吗?” 林明珠很想点头,可是,她不敢。 “老爷,你别生气了。”赵莲娣赶紧打着圆场,道:“大夫说你不能生气的,我们会处理好,你好好养病。” “你们怎么处理?”林沛明视线一转,落在林曦身上:“你岳丈怎么说的,原谅你了吗?” 林曦不敢应声…… 那日带着白雪去黄家被赶出来后,他又去了几次。 可黄家的人看到是他,门都不开,更别说见到黄呈悟和黄茹了。 一看这副样子,林沛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掀开被子,披上衣裳踉跄着往下走:“指望不上你们了,老大,带上东西,随我出去!” “爹,不行啊!”林曦赶紧起身扶着他,道:“大夫说,您不能出去的。” “再不出去,这个家就散了。”林沛明红着眼,怒目扫过几人,道:“都是你们搞出来的烂摊子。” “早前就劝告你们,你们不听,非要惹是生非,如今黄家得罪了,老二的官司是迟早的事。” “林明珠惹出来的人命还没解决,也就是我这几日病着,不然早就被戳脊梁骨了。” “林曦,带着礼物跟我走!” 赵莲娣还想跟上来,林沛明冷眼扫过去:“在家看着他们,现在开始,任何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去。” 林沛明拖着病体,最终还是带着林曦寻到了帝府。 第574章 再次道歉 比起上次来的试探,这一次,林沛明的姿态低到了极致。 林曦跟在林沛明身后,瞧着他对看门小厮都客气的很,心下疑惑又带着难堪。 等小厮进去通报,林曦再也忍不住,低声道:“爹,你疯了吗,堂堂县丞,何须要如此卑躬屈膝!” “你们啊,从来不听我的。”林沛明满脸憔悴,沉声道:“你们做的这些事,瞒了这么久,一朝全部揭发,难道就没动过脑子吗?” “帝宅的家主,身份比我们想的厉害,并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巧合而已。”林曦不以为然,小声嘀咕道:“和娘说的一样,区区商人,再大的本事也改变不了身份。” “他们初来白云镇,翻起浪花也不大……” 话没说完,林沛明气的连连咳嗽。 林曦赶紧上前查看。 林沛明狠狠一把推开他,咳的脸色通红:“你呀,真的跟娘一样不长脑子,都知道他们是刚来白云镇的生人。” “真要是普通人,怎么能在短短几日内,把我们家的底细翻个底朝天,将腌臜事全部铺开给大家看?” “我早就告诫过,千万别和他们作对,有些事没必要计较,就说惹出事的赵德柱,赵婆子是被他亲手毒死的!” “单是这一点,足以说明和人家帝家没关系!” 林曦不敢继续顶嘴,小声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好好道歉,求得原谅,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林沛明脸色铁青:“若你们娘几个依旧一意孤行,我只有和你们划清界限了!” 赵莲娣母子四人都没长多少脑子,林沛明忍了又忍,没把猜测告诉他们,免得再生事端。 在意识到帝家小夫妻不是寻常人后,林沛明加急飞鸽传书,托人仔细打听过镇北王和镇北王妃。 除了知道镇北王夫妻二人南下之外,还查到镇北王妃容颜倾城绝色,有一身令人惊叹的医术。 镇北王对这位王妃更是疼的如眼珠子似的,为了她连太上皇和老太后都能忤逆! 据说此番南下,也是王妃的意思。 而且王妃身边,有几个武功厉害的婢子! 对比起帝家小夫妻的身份,林沛明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 恐怕,这对在抵达白云镇前就布置好一切的药商夫妻,就是南下的镇北王夫妻! 林沛明一向听赵莲娣的话,唯独在帝家这件事上,他一点也不松口。 甚至,还说出划清界限的重话,林曦总算开始重视了:“爹,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 恰好此时,守门小厮回话了:“林县丞,我们老爷不在家,您请回吧。” “这,怎么能不在呢?”林沛明脸色不好,勉强挤出些笑意,却比哭还难看:“要人不在,你一早可以说。” “哪有进去通报一番,再说不在家的,我是真的有急事求见你们家主,麻烦你再帮忙通报一声。” 小厮很是为难。 他是白云镇的人,全家都在这,不想得罪县丞大人。 可家主那模样,不像是会同意见县丞的. 小厮十分为难,想了想,低声提醒道:“县城大人,小人只是个传话的,不好忤逆家主的意思。” “小人听说,有人接二连三的找茬,还差点冲撞了夫人,家主对此十分生气。” “听家主那意思,这件事不死不休。” 林沛明吓得脸色顿时惨白了! 他知道事情严重,不死不休,不就意味着林家彻底完了! 林沛明不敢继续往下想,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小厮,道:“麻烦你指条明路,怎么才能见到你们家主?” “这……”小厮看着银子,想接又不敢接,犹豫着道:“县丞大人,没家主的意思,谁也不敢放您进去。” “不过,最近家主都在忙铺子的事,您可以去铺子那边等。” “好好好。”林沛明把银子塞在小厮怀中,道:“多谢你的消息。” 上了马车,林沛明整个人都颓然的厉害。 他实在是想不到,十来日的时间,赵莲娣母子几人,会把事情闹得不可挽回。 林曦看到父亲疲惫的样子,嗫嚅着,道:“爹,人家铁了心不见,要不,我们去黄家一趟?” “有您在,黄家不会不给面子。” “我的面子有多大,黄呈悟掌管白云镇在内的三四个镇子,官比我大,他给我什么面子?”林沛明睁开眼,同时又带着疑惑。 “你和黄茹成婚以来,也算处处依着黄茹和黄家,这一次,黄呈悟到底怎么说的?” “关键是,人家什么也没说啊,就让我滚。”林曦垂着脑袋,委屈道:“我都解释清楚了,也不知道岳丈哪来的火气消不下去。” 林沛明越想越不对,黄呈悟疼惜黄茹,就算为了黄茹的将来,他也不会允许女儿成婚半年就和离。 他板起脸,道:“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从你第一次去,黄呈悟和黄家人的反应,到后来的事情。” “细节都要说清楚,一点儿也不能漏下!” 林曦仔细回想着,尽量把事情说完整。 林沛明到底是老狐狸,立刻意识到不对劲:“黄呈悟把白雪留下来了?” “对啊!”林曦说起这个,委屈更是说都说不完:“我和白雪都是婚前的事了,婚后少有来往。” “照理说我把人带去黄家,岳丈不原谅,总不能把她扣下,后来去黄家我买通小厮打听过。” “他们说,白雪在我走后,就被岳丈私下带走了,不知去向,不明生死!” 林沛明倒抽一口冷气,一个大胆的猜测逐渐浮上心头:“你说,你这岳丈会不会和白雪有什么联系?” “啊?”林曦诧异的抬起头,道:“这,这不可能吧!” “听上去怪异荒诞,可只有这个可能了。”林沛明吸了一口气,道:“黄呈悟的脾气,要真觉得白雪碍眼,绝对会找个名正言顺的名义处理掉。” “他把人私下带走,肯定另有隐情,你也别回家了,去青楼一趟,仔仔细细打听清楚,白雪跟你之前,和什么人有来往。” “我听你娘说,白雪之前是清倌,楼子里的清倌不可能这么没分寸!” 林沛明一口气说了很多,整个人喘的厉害,靠在马车上休息。 林曦不敢耽搁,赶紧下马车直奔青楼。 林沛明是一点也不能放松,闭着眼想如何化解林昭的事。 比起林曦,林昭的事情更大,逼良为娼,买卖人口,加起来便是杀头的死罪! 他这几日病着,已经收到了师爷的信,说很多人去衙门击鼓鸣冤,状告林二公子! 关键是,人还不是在白云镇买卖的。 林昭胆子大,与隔壁渔舟镇青楼的人联手,互相拉扯在一起。 而渔舟镇的县丞,和林沛明素来不对付! 这条把柄,几乎是送上门给渔舟镇的县丞了! 林沛明想起来,心就痛的厉害。 还有林明珠,两条人命啊,她犯得也是死罪,要是只有那个小弟为人证,还能辩驳一番。 关键在于,林明珠狠辣有余,心思却不谨慎,纵火的事情竟还有目击证人,包括随她去放火的小厮,也跟那小弟一条线! 他这个县丞,家中接连犯了大罪。 总不能,一直称病不去衙门,最近几日,衙门门口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谩骂! 想到这些无法解决的烂事,还没回家,人再一次晕倒。 帝宅。 云晚意和常景棣吃了饭,下棋打发时间。 云晚意捏着棋子,打量常景棣的神色:“林县丞姿态拉的这么低,不惜对我们家的小厮好言好语。” “从这些来看,他肯定还会上门,难道一直推脱不见?” “林家三个子女,就林曦犯的不是死罪。”常景棣手中的棋子落下,冷笑道:“但,林曦得罪的是黄呈悟。” “林沛明猜到和我们有关,他要真想解决这件事,唯一的方法是和休妻,大义灭亲,把儿子女儿处死。” “他,只怕做不到。”云晚意明白常景棣的打算,旋即道:“而且这件事拖不了多久,民怨沸腾。” 常景棣嗯了一声,道:“赌坊那边因为林家的事,也不敢再次出手,铺子新打的柜子好了,明日我们一起去瞧瞧?” 云晚意应声,道:“可以啊,憋在府上也无聊。” …… 第二日,两人吃了早膳,慢悠悠出发去铺子。 同时,县丞府的林沛明也得到消息,顾不得身体难受,匆匆穿好衣裳带着礼品,再一次去堵常景棣。 是以,常景棣和云晚意进门,就看到林沛明乔装打扮,在铺子里等着了。 “帝老爷。”林沛明担心被其他人发现,躲在里间左顾右盼,小声道:“可算是等到你们了。” 说着,他侧头看向云晚意。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帝夫人。 没想到如此年轻貌美,巴掌大的小脸绝色倾城,容颜焕发,比他看过的任何千金都要尊贵矜娇。 尤其是周身气度,比他看过任何高门大院的夫人老夫人,都要沉稳庄重,带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这,只怕就是传闻中能起死回生的镇北王妃! “帝夫人。”林沛明不敢多看,拱手道:“内子粗鄙,多次冲撞夫人,我在此代她给您赔个不是。” “县丞有理。”云晚意回了个礼,不咸不淡道:“做错事的不是县丞大人,您没必要跟我道歉。” 这意思,不接受啊! 林沛明冷汗都下来了:“帝夫人,赵德柱的事情查清楚了,是他下毒杀害赵婆子,意图讹帝府的银子。” “昨日我就叫人张贴了告示,赵德柱弑母,罪无可恕,判处死刑,不日就要行刑,还你们一个公道。” 云晚意一顿,毫不留情的拆穿林沛明道:“县丞,赵德柱不着急处死,毕竟我听说,他和府上二公子有些关系。” “人口买卖,那些个无辜的少女全经了赵德柱的手,必要审理清楚,可别叫人蒙冤!” 林沛明心下大惊,又不得不掩饰慌张:“帝夫人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我们来白云镇半个月,听的最多的话,是歌颂县丞的贤明。”云晚意扫了眼林沛明的脸色,道。 “你心力交瘁,重疾在身,想来和白云镇有些关系,切莫糊涂,因为家中的事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林沛明的脸色很不好,不光是因为这些事忧心。 更因为,他的身体出现了很大的毛病,云晚意不需要诊脉,都能看出来了。 林沛明知道云晚意医术高超,索性半真半假的试探,道:“听说帝夫人打算开药铺医馆,我这身子的确有问题。” “不过,最近上门的大夫,没一个能开出有效的方子,身子越来越差,不知道能否斗胆请夫人搭脉瞧瞧?” 常景棣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话,道:“林县丞今日来是打算求医,那可不巧,药铺尚未开业,夫人不开诊。” “是,也不是。”林沛明低声下气,道:“内子和犬子不懂事,几番冲撞帝老爷和帝夫人,实在是该死。” “我不敢替他们求您两位的原谅,只能赔罪,减少您两位心中的怒气,另外才是求医。” 云晚意看了他几眼,也知道这林沛明是林家难得的清醒人,侧面提醒道:“你这身子需要长期调理,不是一副方子能解决的。” “不过,县丞夫人和公子们实在厉害,我不敢给你开药,免得有个好歹,我要成真的罪人了。” “什么时候你安抚好内宅,再来求药吧。” 林沛明犹豫着,道:“我给夫人和老爷备了些薄礼,还请你们不嫌弃……” 常景棣冷笑着打断,道:“林县丞是以为,你家夫人和公子对我夫人的伤害,是这些个东西能一笔勾协的?” 林沛明小心翼翼问道:“那,您觉得如何才好?” “就看你们的道歉,能做到什么份上了。”常景棣说完,吩咐谷雨道:“这边乱的厉害,不是待客之处,送客!” 第575章 必须道歉 林沛明病了不好外出,也没去衙门处理状告林昭和林明珠的事。 自然,也不敢让人知道他在这,赶紧道:“我,我自己走,不需要麻烦相送,打扰你们了。” 临出门,好死不死,碰到前来找云晚意的向春荣。 向春荣和林县丞打了个照面,好奇的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是县丞林大人吗?” “不是。”林县丞遮着脸,道:“走错了而已。” 说完也不看向春荣,急着往外走。 向春荣没多想,转而朝云晚意道:“哎呀,帝夫人,你送给我的膏子可真厉害。” “我这脸上的斑点跟了好几年,外敷内调的药吃了不少,都不见效,你的膏子才用几日,斑点明显淡了哎……” 林沛明身形在门口顿了顿,旋即加快脚步离开。 向春荣自来熟的厉害,话又多又密,夸赞了好一番云晚意的膏子后,话锋一转,说起林家的事。 “这林县丞也是糊涂,他家中夫人孩子全不是省油的灯,偏谁都不敢跟他说。” “哦,先前有人提醒过,林县丞和夫人对峙,却被夫人三言两语唬弄过去,还觉得是别人在挑拨离间,扰乱家中和谐。” “现在好了,他们那些个事就如惊雷,只怕要劈的这个县丞都做不成!” 云晚意笑了笑,只道:“多行不义,迟早的事。” “也是你们运气好。”向春荣拉着云晚意的手,感慨道:“我还为你们提心吊胆,生怕你们得罪了人家,不好善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林家先行惹上官司。” 云晚意只是笑着,没有应声。 向春荣也不介意,说着说着,又叹道:“不过,你们二人还是要多注意,土话说不能逼狗入穷巷。” “林家三个孩子同时出事,保不齐林县丞心一横保全自家,针对你们。” 云晚意想到林沛明刚才的态度,道:“应该不会,林县丞是个好人。” “防人之心不能无,好人坏人一念之间。”向春荣顿了顿,又道:“明日是初一了,我们这里的南山寺和北山观都会开门。” “不论是寺还是观,都是出了名的灵验,你们刚来就惹上官司,想来也是有些不顺。” “不如明儿,你跟我一起去拜拜?” 常景棣下意识就帮云晚意拒绝:“我家夫人有孕在身,初一十五才开放的寺庙道观,想必人很多。” “我们也不信这个,夫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向老板还是自己去吧。” 向春荣看了常景棣一眼,啧啧道:“瞧瞧,大老爷们就是不上心,求神拜佛那是心诚则灵。” “就因为晚晚有孕,才要去求个平安,保佑以后顺遂,人多不碍事,都是秉着诚心去的。” “这镇子上的人,多半守规矩,不会冲撞你家夫人的。” 常景棣还要拒绝,云晚意想了想,拉住他的手,道:“好啊,我随向姐姐去拜拜,去去晦气。” “不知道向姐姐打算去寺庙,还是道观?” “道观。”向春荣喜笑颜开,介绍道:“相比之下寺庙人更多,反正都是差不多的灵验。” “好,那约在早膳后。”云晚意顺着她的话,道:“就在铺子这儿相会。” 向春荣店里来客人了,她打了个招呼,回去胭脂铺。 她走后,常景棣不解道:“你自己就能掐会算,跟着她折腾什么?” “孕后我这掐算看相的能力大不如前了。”云晚意摸着肚子,道:“况且,你不觉得奇怪吗?” “嗯?”常景棣疑惑,不知道她说的哪一点:“道观和寺庙?” “对。”云晚意点头,轻声分析道:“刚来几日,我就听人说起这寺庙和道观十分灵验。” “我观察过,这白云镇算是福地,而真正的灵脉在我们宅子后面的山上,福泽也是从那边延伸。” “道观和寺庙既然如此灵验,为何不将庙宇道观建在有灵脉的山上,反而一南一北的对立而建?” “难道他们里头的人,看不出灵脉所在?” “既是灵验,肯定能看出来吧?”常景棣被她一说,也觉得很奇怪:“你怀疑里面有猫腻?” 云晚意点头,分析道:“他们对立而建,本就奇怪,还同时规定初一十五接见客人。” “怎么看怎么有问题,亲自去看看也好,如果是我想多了,就当出去散散心,求个安心。” …… 县丞府。 林沛明回家又吐了一次血。 好在这一趟,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至少,听帝家夫妻的意思,事情不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林曦打听了一圈归来,避开赵莲娣,低声问道:“爹,帝家的事情,到底怎么处理?” “这些事,你暂时别操心。”林沛明压住心口的抽痛,道:“事情打听的如何了?” “您猜对了。”林曦目光躲闪,小声道:“我威逼利诱,终于让伺候白雪的丫头开口。” “原来,在跟我之前,白雪跟的男人是岳丈大人,甚至身子都是让他给破了的。” “岳丈大人的正妻不和烟花柳巷的女子共侍一夫,岳丈又不想被白雪牵连官场名声,便一直暗里来往。” “白雪试探了好几次,不想没名没份,恰好遇到我……” 后来的事情,不需要林曦多说。 林沛明寒着脸,冷笑道:“所以,你和你岳丈大人,同时被那女子给耍了!” “差不多。”林曦垂着脑袋,愧疚道:“白雪在我面前装的清纯柔弱,又什么都依我的,我才被迷昏了头。” 林沛明真的想大骂林曦一顿。 可瞧着林曦那窝囊样,骂也无济于事! 他按住心口,忍住疼痛不适,道:“那孩子呢,女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还是你岳丈的?” “糊涂账。”林曦说起这个,窝囊气无处发泄:“连她的近身丫鬟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 “从时间上算,那些天我和岳丈大人都去找过她,不过,多半是我的,岳丈大人毕竟年纪大了。” 想到林曦复述那日再黄家的事,林沛明当机立断:“这孩子,只能是黄呈悟的!” “啊?”林曦满是疑惑:“父亲,这是为何,白雪上门闹的那次,不少人都瞧见了。” “谁都知道她怀了我的孩子,岳丈大人怎么可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哼,你这蠢货,被那女人给耍了!”林沛明冷眼分析,道:“她被人唆使,想让你认下这笔糊涂账。” “但为了搪塞黄呈悟那头,给腹中孩子编造了一个不能落胎的故事,什么高人指点,什么文曲星转世,需要名正言顺。” “她一介风尘女子,哪里配的上,也正因为这通鬼扯,黄呈悟想留下这个孩子。” “真是如此,你还去争什么,且这件事,只怕最后吃亏的是我们家,黄呈悟不一定会放过你!” 林曦吓得腿脚发软:“爹,现在该怎么做,我,我和白雪在一起之前,也不知道有这回事!” “明日,我会亲自去见见你岳父。”林沛明心中凌乱,不想再说此事:“去把你娘叫过来。” 赵莲娣一直等在外边,听到传话,赶紧进门:“老爷,你又吐血了,还是别操心这些事了吧。” “林家就快完了!”林沛明怒吼道:“你得罪了人,人家要置我们于死地,还没看明白吗?” “现在,立刻,带上厚礼,去帝家请求人家的原谅,否则别怪我保不住你!” “什么,去求人家的原谅?”赵莲娣瞪大眼睛,眼底通红:“林沛明,你疯了吗,那帝家夫妻欺辱我。” “你不为我讨回公道也就算了,还要我去道歉,凭什么?” 林沛明捂着心口,艰难道:“帝家两口子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我们家中的事,都是他们的手笔。” “他们不是你想的普通商人,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在不可挽回之前,总要尽力试试!” “我不去!”赵莲娣光是想那个场景就屈辱万分:“他们挑衅我的时候,你在哪儿,凭什么要我去?” “好,好,很好。”林沛明气的眼前发黑:“赵莲娣,这么多年,家里家外都是你说了算。” “你欺瞒我,把子女养成这个德行就算了,如今在这种大事上犯糊涂是吗,那好,我给你痛快。” “来人,拿笔墨纸砚来,我要写休书!” “林沛明!”赵莲娣彻底疯了:“你吃错药了吗,怕他们做什么,咱们还有黄家做后盾呢。” “为了帝氏夫妻,你,你不惜休了我,你不是人!” “黄家?”林沛明苦笑着,把林曦的事情说了一遍:“你现在最好祈祷黄呈悟不会牵连你我。” “否则,黄家头一个不放过我们,林昭和林明珠的事全是死罪,我这县丞也是做到头了!” 赵莲娣不敢相信,看向一旁的林曦。 林曦硬着头皮上前,劝道:“娘,爹说的都是真的,黄家现在压根不见我。” “只要给帝家两口子道个歉,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争一时的气,没意思的!” 赵莲娣简直要疯了。 她红着眼,看向林沛明。 林沛明迎着她的视线,面色铁青。 “明日是初一。”赵莲娣冷静下来后,道:“要去北山观祈福,等过了明日,我再去道歉。” 她承认去道歉,林沛明终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软了几分:“莲娣,我不是不疼你,主要是关乎我们林家生死。” “往后,离帝家远一点,别想着报复的事。”说到这,林沛明还是打算透露几分。 免得赵莲娣那愚昧的脑子,会阳奉阴违,继续得罪帝氏夫妻。 “先前担心你害怕,一直没跟你说,那个帝氏夫妻,很可能是镇北王的人。” “想想镇北王的名声,他大义灭亲,帮新帝扫平帝氏障碍,还敢正面和老太后,太上皇起冲突,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赵莲娣这一次,是当真吓了一跳:“镇北王,是上城那个吗?” “北荣还有几个镇北王?”林沛明点头,道:“好好听我的话,去给他们道个歉,态度诚恳点,求他们放过咱们家。” 赵莲娣心中既是怀疑,又带着后怕:“有镇北王撑腰,难怪他们区区商人,竟还有恃无恐。” “不过,他们是商人,最多就是镇北王手下的人,镇北王还为了他们来白云镇吗?” 林沛明听出她的怀疑,警告道:“不管他们是谁,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你别再想别的主意。” 赵莲娣还是满腹疑问,但看林沛明那副虚弱样子,又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好,我知道,都听你的。” 晚上,林昭终于回来了。 他犯了错,不敢去林沛明屋里,特意找了赵莲娣:“娘,事情都办妥了。” “答应了?”赵莲娣顿了顿,把林沛明的话转速给林昭,犹豫道:“要不,暂时算了吧。” “看你爹那意思,帝家的夫妻咱们得罪不起,真要有个好歹,只怕连你爹的仕途都要被牵连。” 林昭想到自己背的罪名,眼底满是狠厉:“娘,爹病糊涂了,您也糊涂了吗?” “不管那帝家夫妻的来路,咱们家现在是骑虎难下,我和明珠的罪行,查清楚后都要砍头的。” “那帝家夫妻能帮我们什么,道歉有用吗,没用的!” 赵莲娣两头为难。 一头是夫君,为了这件事气的疾病缠身,吐了几次血,要再忤逆他的意思,保不齐要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一边是子女,犯的都是死罪,求谁也没用。 “娘。”林昭继续道:“您得想想,咱们现在没回头路,那帝家两个就算和镇北王有关,镇北王也不会为了他们来这儿。” “倒是我们,这几日爹称病没去衙门,没人主理此事,等爹去衙门了,那得上演一出父审子的惨剧。” “不能再犹豫了,我们逼爹一把,等爹走投无路,自然和我们站一条线!” 第576章 拜观 经过林昭一番分析,赵莲娣更是为难。 林昭的话有道理,可架不住林沛明有自己的坚持。 想到林沛明的身子经不住折腾了,赵莲娣犹豫了一番,提议道:“要不,我先去帝家试试。” “恐怕帝家针对我们,就是逼我们去道歉,求他们原谅,事情也就平息了。” “娘,你怎么关键时刻犯糊涂呢?”林昭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哪里是逼我们道歉,是要我们死啊!” “你去帝家,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赵莲娣心中动摇之际,林曦找上来,说林沛明又一次昏倒了。 这下,她彻底不敢忤逆林沛明了:“昭儿,这件事先按照你父亲的意思来,他是咱们家的顶梁柱。” “罢了罢了!”林昭恼羞成怒,道:“我自己去布置就是,娘你就等着去帝家被人羞辱吧!” …… 第二日一早,云晚意吃过早膳,按照和向春荣的约定,去铺子门口见面。 她给向春荣重新带了一盒匀面祛斑的膏子。 “哎呀,我正愁怎么跟你开口呢。”向春荣很是喜欢,笑着将自己做的供品递给云晚意,道。 “我没什么好送你的,想着你刚来白云镇,肯定不会准备这些,所以帮你一并做了。” “多谢。”云晚意把东西交给寒露,道:“现在人不算多,我们先启程吧。” 马车只能走到半山腰,在往上,就得步行。 常景棣不好和向春荣同一辆马车,远远的跟在她们身后。 向春荣照顾云晚意,步子放的很慢,边走边介绍道:“这北山观据说有很多年了。” “观主常年闭关,一签难求,据说观里还出了几个神仙呢!” 云晚意一顿:“什么,神仙?” “是啊,得道成仙,你没听说过吗?”向春荣看了云晚意几眼,又道:“也是,你还年轻,你家夫君又宠的紧,许是不懂这些。” “道观中的人都会修道,等一定的道行了,就会飞升成仙。” 寒露听着十分好奇,忍不住插话道:“仙啊神啊精怪什么的,不都是怪力乱神,有人亲眼见过吗?” “这倒没有,传言最近得道成仙的人,也在百年前。”向春荣说着,神神秘秘的朝寒露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同时,煞有介事的四周查看,确定没人注意她们,才压着嗓子道:“姑娘,这北山和南山是出了名的准。” “你置身其中可不好乱说话,要是惹得仙家和山神发怒,是要遭报应的!” 寒露只觉听上去匪夷所思:“这,还能听到?” “那是当然!”向春荣拉着云晚意主仆坐在一旁的松树下,低声道:“就在十几年前,真的发生过。” “那次是学堂组织孩子们上山的,童言无忌,孩子们说笑间没个正行,贬低神仙。” “下山后,那十几个孩子无一幸免,全部离奇暴毙,我家隔壁的孩子就是那次没了,我没去看,只听说死状很惨!” “真的假的,不是神仙吗?”寒露越发觉得不对劲,嘀咕道:“神仙仁慈大爱,还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好在声音很低,向春荣没听到。 云晚意给了寒露一个眼神,接过话道:“向姐姐说的是,有敬畏之心总没错。” “还请向姐姐继续介绍,我们初来,以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这里啊,对怀孕的女子格外好,你不用怕。”向春荣从回忆中抽离,继续道:“你有福气,一定能安然生个大胖小子。” “至于其他避讳也没有,谨言慎行总没错。” 云晚意和向春荣二人说着,不知不觉间,抵达道观。 道观牌匾看上去很陈旧,有些年头了。 门口按照顺序排着不少人,全都拿着供品之类的东西,云晚意和向春荣几人顺着队伍而站。 人虽然多,声音却很小,似乎都默认了不能大声说话,免得触怒神仙。 人群末尾,是赵莲娣母子。 他们母子来的晚了些,排在云晚意身后不远处。 赵莲娣一眼就认出云晚意了,咦了一声:“那不是帝夫人吗?” 云晚意实在好看,纵使打扮低调衣着朴素,站在人群里依旧鹤立鸡群,如星辰耀眼。 林昭随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眼睛瞬间明亮,旋即惋惜道:“这帝夫人也太好看了。” “看上去年纪小,竟然嫁人了,哼,那帝老爷,一定是个年纪很大的财主吧?” “不是。”赵莲娣虽然憎恨常景棣夫妻,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夫妻的颜值:“帝老爷看上去二十来岁。” “英俊潇洒,气质冷峻,容颜和帝夫人不相上下,更英武些罢了。” “啊?”林昭垂下眸子:“比我呢?” “你小子别想有的没得。”赵莲娣蹙着眉,收回视线道:“你爹还在踏上躺着,拜完道人,早些去帝家才是。” 林昭撇了撇嘴,念着在北山中,没有多言。 什么道歉,想得美! 他早就布置好了,就等赵莲娣铩羽而归! 母子说话间,云晚意她们已经顺着人群进了道观。 刚进道观,云晚意就觉察到,有一股无形的寒意袭来。 立秋和寒露也察觉到了。 立秋警觉道:“夫人,这里头似乎比外边冷。” “大几百年上千年的道观,自然潮冷了些。”向春荣听到后,见怪不怪,道:“一会儿我们去祖师爷跟前上香祈祷。” “这不是和寺庙一个路子?”寒露嘀咕道:“给香油钱,再上香祈祷。” “差不多。”向春荣引着几人往里走,道:“一会进门,切记不能踩踏门槛,别东张西望。” 云晚意蹙着眉,点了点头。 给过香油钱,几人拿着香烛去拜向春荣口中的祖师爷。 云晚意一直以为,她说的祖师爷是三清四帝,亦或者是文昌帝君。 打眼一看,主殿中的神像,她从来没见过! “这是谁?”云晚意拿着香烛没动,越发疑惑:“你们参拜的祖师爷?” “这是北山观的祖师爷啊!”向春荣拉着云晚意跪下,道:“祖师爷的名讳不是我们能提的。” “你赶紧跪下,诚心参拜祈祷,有什么话,等我们出去再说。” 云晚意背后的凉意越发明显。 第577章 奇怪的道观和奇怪的道长 也不怪云晚意感觉异常。 原因无他,这道观中供人参拜的神像,看上去很邪门! 来路不明神像,不能轻易参拜。 拜了,意味着臣服于人,若真是邪像,就麻烦了! 云晚意当即将香烛交给寒露,面色难看:“不行,我肚子忽然不舒服。” “向姐姐,我得出去透口气,你先拜。” “啊,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向春荣知道她怀着孩子,生怕出什么问题,紧张道:“刚才还好好的,莫不是爬山累到了?” “或许吧。”云晚意的手,轻轻落在小腹上:“马上轮到向姐姐了,我不碍事。” 向春荣一看,也的确快轮到她了。 错过初一,还得等十五。 向春荣犹豫了一瞬,小声道:“那好,我先去拜,你去外头缓缓,透口气,或许会好很多。” 云晚意嗯了一声,带着立秋和寒露出去。 立秋和寒露两人都知道,她刚才忽然要出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等离开正殿,立秋赶紧问道:“夫人,您是不是有所发现?” “道观中供人参拜的神像不对头。”云晚意朝周围看了眼,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往后山去一点吧,顺便查看周围有什么不妥。” 主仆几人离开,都没察觉到人群中,有一道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 后山全是道观的地方。 所有院子走完,想要去往后山,有个小道童拦住她们:“这边不能继续往上了。” “为何?”寒露看了那道童几眼,道:“我们夫人初来乍到,觉得你们道观后山景色怡人,想去瞧瞧。” “是生人,难怪。”小道童解释道:“我们北山观只有前面的屋舍供人观赏,后山不行。” “这又是为何?”立秋接过话,道:“我看别的道观后山,都是随意参观的。” “我们北山观不同寻常道观。”小道童解释道:“您几位来之前,想必也听说过咱们道观的名声。” “大几百年过去,道观中的祖师师祖们,没能羽化登仙的全葬在后山,排位供奉也在。” “一来是担心吓到旁人,二则是因为不便示人,还请夫人见谅。” “无妨。”云晚意笑了笑,道:“我也是闲来无事,准备四下转转而已。” 小道童看她们好说话,越发开心:“夫人,咱们这儿除了主殿,偏殿内也供着不少神像。” “您可以去那边瞧瞧,还有后院的莲花池,也算是咱们道观内的风景了。” 主仆几人从后门往小道童说的偏殿而去。 同时,寒露的疑惑已经到达了顶点:“哪有这个规矩,把人全部葬在后山?” “又说道观有大几百年了,那后山得埋多少人?” “的确蹊跷。”立秋环顾四周,道:“夫人,你们难道没发现,从主殿出来到这儿,只遇到了小道童一个道士?” “对啊!”寒露后知后觉,一拍脑袋,道:“我就说哪儿不对劲,原来是因为这个!” 第578章 梦一样的从前 密室底下还有一扇暗门。 从他们走的轨迹来看,往下走了很久,似乎又在继续往上。 云晚意心中默默丈量,从先下再上的步数估计,他们现在又在地上了。 无心道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长长的暗道似乎有走不完的距离。 云晚意跟在无心道长身后两三步,默默的观察四周。 “别看了。”无心道长没有回头,却似长了后眼睛,带着笑意道:“这里仅仅是通道而已,什么都没有。” “道长这是带我去哪儿?”云晚意索性问道:“总要给我个答案。” “居士心怎的如此浮躁?”无心道长无奈的语气中,似乎透着些许别的意思:“以前的你,性子可没这么急。” 像是一个慈爱的长辈,对小辈的纵容。 语气熟捻。 云晚意心头的怪异越发明显:“以前?无心道长很了解我吗?” 无心道长又一次笑了:“现在的你,贫道的确不了解,可从前的你沉稳善良又杀伐果断。” “贫道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三两句无法解释清楚,等一会你就知道了。” 还是那句话。 云晚意只能耐着性子,跟在他身后。 在沉默中又走了很久,云晚意小腿都有些发疼的时候,总算看到光了。 走出去,竟然是一座恢弘庞大的山门。 山门上挂着空的牌匾,陈旧又庄重。 山门后,整齐的石台阶绵延往上,一眼看不到尽头。 云晚意回想着之前看到的地图,脑中满是疑惑——白云镇周围群山环绕,地图上却没标注这一点! 从白云观地下的暗道,到底通往的是什么地方? “往里,便是答案。”无心道长对她的诧异见怪不怪:“你会一点点想起属于你的记忆。” 云晚意现在已经彻底昏头转向了。 她不知道身处何地,心中萦绕的全是不解和怀疑。 但看无心道长,的确没有伤害她的心思。 她提着裙角,踏上往上的台阶。 不知是不是错觉,进入山门的那一霎,似乎又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周围逐渐笼上一层淡淡的薄雾。 随着台阶往上,雾气逐渐浓郁。 无心道长这一次跟在她身后,随着她缓慢的步伐不急不躁。 而云晚意呢,越是往上走,心头怪异越发明显——目光所及,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树一台阶,似乎逐渐熟悉。 像是,曾在梦中看到过。 云晚意恍然想起不久前的梦境。 也是这样的深山,这样的台阶,这样的雾气。 周围寂寥无人,只剩下她一个人,深处浓雾,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想到这,云晚意猛然回头。 无心道长在她身后三四个台阶下,正慈爱的望着她:“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云晚意按住心头震撼:“为何我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熟悉就对了,这是你自小长大的地方。”无心道长还是不肯将事情说出来,只道:“若想不起来,就继续往下走。” “总有让你记起一切的时候,旁人说的再多,你也会觉得疑惑。” 云晚意回头,朝上看着那些无法望到尽头的台阶,再一次往上而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足有一两个时辰,总算能在浓雾中隐约看到一处石门。 石门上横着几个字。 雾气过于浓郁,无法看清。 云晚意加快脚步,走到那处石门处,总算看清楚上面的字了。 “玉姮宗。” 云晚意缓缓念出这几个字,心头的熟悉感不减反增。 她鼻尖没来由的泛酸。 “无心道长,玉姮宗是什么?”云晚意没有回头,问身后的人道。 周围,安静的可怕。 她这才发现,无心道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丢了! 只剩她一人。 如那个梦一样! 不上不下的地方,往后退不如继续往前,说不定能知道谜底。 云晚意索性不管了,快步往里走。 绕过石门,便是庄重又古朴的大殿。 殿内空旷,什么也没有。 云晚意站在原地,不知道为何,总觉得面前应该有点什么。 殿内四个雕花柱子上,刻着一种不知名的花,妖艳异常。 云晚意眼中的泪,在看到那些花后,不自觉的落下。 心里有个莫名的声音在告诉她,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有关! 绕着空旷的大殿往里,有一间房子。 房子总算不空旷了,正中间放着一套花纹繁琐,做工精细的华服。 衣裳上面绣着和大殿柱子一样的花纹。 旁边,还有一套首饰,也是以那种诡异的花为样。 再往旁边,是香烟袅袅的炉子,像是在供奉这套衣裳首饰,亦或者供奉曾经穿戴过这套衣裳首饰的人。 云晚意的手朝花簪伸去。 触碰花簪的那一瞬,脑中忽然闪过很多个画面。 凌乱,无法抓住头绪。 但她看清楚了一点——有个和她长着一模一样脸的女子,穿着这套衣裳,带着这套首饰。 和她不同的是,那个女子高贵冷艳,周身带着她没有的威风,享受着众人的跪拜。 看清楚她的脸后,画面开始渐渐连贯,像是隔着特殊布料,在放一出和她无关的皮影戏。 她亲眼看到那女子的一颦一笑。 如走马观花,看完那女子短暂绚丽的一生,画面的最后,那个女子被一把黑色的魔剑贯穿,鲜血落满百花深处。 手执魔剑的人一身漆黑,沾上她的血后,逐渐消散。 云晚意站在原地,手逐渐收紧,簪子上的花瓣硌的掌心生疼。 不知不觉间,她早就泪流满面。 无心道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度出现在她身后。 视线划过她泪眼朦胧的脸,沉重的声音,打破她的宁静:“想起来了?” 云晚意察觉脸上的冰冷,回过神,拂去面上的泪痕:“我什么也没想起来。” “只是,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有个和我一样的女子。” 无心道长点燃一炷香,插在衣裳旁边的香炉中,缓了缓,道:“那些画面,是那女子的一声?” 云晚意点点头,看着无心道长的动作,狐疑道:“她到底是谁,你又为何将我引到这儿来?” 无心道长心无旁骛,对着那套衣裳行礼结束,才道:“她叫姮晚,是玉姮宗宗主姮姬之女,也是下一任玉姮宗宗主。” “玉姮宗是昆仑派下的仙宗,也是女子为主的正道。” “当年魔道起,玉姮宗镇魔责无旁贷,倾巢而出,动用了整个宗门力量。” “魔道强大,魔尊更是以吞天融地之势,无可匹敌,参与除魔得宗门,无人能挡。” “在各大宗门只剩老弱病残,即将全部覆灭之际,姮晚以自身血诱杀魔道尊主,这才平息一场天地浩劫。” “姮晚死后,姮姬伤心欲绝,动用天罚之禁,以身换命,保得姮晚唯一的残魂入轮回,更以自身得魂魄相补。” “姮姬和姮晚相继离开,玉姮宗衰落,只剩下守山长老代代相传,等待姮晚复活。” 云晚意隐约有猜测,太阳穴突突直跳:“魔尊既如此厉害,宗门门主们都无法奈何,姮晚女子之躯,又是如何做到的?” “她骨血异常。”无心道长默了一瞬,解释道:“其父乃是神门之子,她的骨血能让人修为突破。” “知道这点后,姮晚服了诛魔渊毒,融入骨血,引魔尊前来……没想到这个没办法的办法,当真能诛杀魔尊。” “她入轮回千年,终于经了最后一劫。” 说完这些,无心道长目光灼灼,盯着云晚意:“你,便是轮回千年后的姮晚。” “什么?”云晚意手中的簪子如烫手一样,顿时掉落在地:“子不语怪力乱神,你编造这一出故事,到底要什么?” “前一世你识人不明,下场凄惨。”无心道长幽幽道来:“要是寻常人,不可能复活重来。” “是姮姬的魂魄保你前行,有这一世的机缘,还带着前世的记忆,你身边都是贵人,在协助你逐渐走回本宗。” “身边都是贵人?”云晚意想到了什么,又坚定道:“不可能,除了师父外,没人对我从一而终!” 前一世和这一世,身边多的是居心叵测的牛鬼蛇神! 他们只想算计她,要她的命! 所谓贵人,只有算卜子,何来都? 无心道长一笑:“恶人为魔,魔尊死前抽离了一魂一魄,还有那些魔族的小喽啰,都在冥冥中阻止你归来。” “其实真说起来,不止前世,甚至多年来的轮回,你下场都不好,全因你保留了善意,魔利用你的善良之心作祟。” “若是千年轮回你还是不能归来,便会在轮回中消散,魔道就是想将你永远困于此,达到这个目的!” 这些话,如同天书。 字字都是她能理解的,可连成句子,就入寒露立秋读的画本子,怪异荒诞,仿佛一场梦。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些,又怎么可信?” “信不信,全在你一念之间。”无心道长拿出一枚玉佩递给她:“这是你的法器,姮之玉。” 不出意外,玉佩也是那种奇怪的花形状。 云晚意不知道该不该接。 她很满意现在的一切,哪怕白云镇有小人找茬,但爱人在侧,她又有孕了,最是幸福的时刻。 接下玉佩,代表接受无心道长的这些话,也代表她不仅是云晚意,将来的某一日,会成为玉姮宗的姮晚! 什么魔族仙宗,都距离她太过遥远! 无心道长看出她的犹豫纠结,把玉佩放在一边,叹道:“你不接受,日子也不会如你所想的一帆风顺。” “想必从你重来一世开始,就有数不尽的麻烦找上门,越想逃离,麻烦越是如影随形。” “比如来白云镇,远离上城,可一来,你们就惹上了新的麻烦。” 的确如此。 很多时候,云晚意不想和那些人交恶纠缠,可偏偏事与愿违! 她的目光落在那块玉佩上,声音沙哑的厉害:“我便真是历经千年轮回的姮晚,也早就不再是从前的姮晚。” “这一世,我只是想当好云晚意,无心道长既然知晓全部,想必也能理解我的决定,能不能告诉我,如何避免这些麻烦?” “避免不了。”无心道长苦笑道:“你是云晚意,也是姮晚,哪怕你再不想承认这一点。” “魔族的人不会放过你,不死不休,除非你灰飞烟灭,永无轮回!” 云晚意沉默不语。 无心道长叹了一声,继续道:“你来白云镇后多方打听过北山观和南山寺,奇怪为何寺庙道观南北而建。” “也奇怪我们为何初一十五才对外开放,其实,南山寺其实叫南渡寺,和玉姮宗一样是千年大寺。” “当年镇魔一战,南渡寺留下几个小弟子,无以复寺,被玉姮宗的人收留,弟子需要修行,不能日日见客,便定在初一十五。” “寺庙道观受人供奉,有信仰之力,越是诚意足,力量越是强大,而南北二山和灵山呈三角之势,形成法阵,镇压着魔尊的其中一魂。” “这些年,不仅我们在等你,魔族也在等一个时机,让魔尊重现世间。” “你好好想想,我不会逼你。” 云晚意脑子乱成一锅粥,恍然想到无心道长说的贵人,疑惑道:“常景棣呢,他是我的贵人吗?” “对。”无心道长幽幽道:“你脑中看到的画面里,应该曾出现过一个男子,他是和玉姮宗相邻的无量宗少宗主帝谌。” “他和你青梅竹马,若没有魔族的意外,你们早该成婚共修,后来也是他陪你入的轮回,每一次都在你身边。” “但,你们二人被魔族干扰,每一世都错过了,没有好的结局,这一次拨乱反正,他才走到你身边。” 云晚意心头越发怪异。 无尘道长又说了很多从前的事。 她毫无记忆,总觉得是一场梦而已。 无心道长也不能逼她,说到最后,将那根簪子放在她手中:“先回去吧,等你想好了,再来北山观。” 第579章 她的为难 怎么走出去的,云晚意恍恍惚惚,并未在意。 脑中一直盘旋着无心道长的最后一句话。 “你自己不愿意再有轮回,所有人要随你一起,包括常景棣,也就是帝谌。” 云晚意的手,一直捏着那根玉簪。 她也终于弄清楚那怪异妖冶的花了,名叫黑暗之影,是姮姬最喜欢的花,也是玉姮宗独有的花。 出了暗室,云晚意脑子逐渐清醒。 按照无心道长的话,常景棣会逐渐想起从前。 现在不是糊涂的时候,要早些拿主意,做出取舍。 立秋和寒露等了许久,既不见云晚意,也找不到常景棣,担心出事,慌张的叫了不少侍卫上山。 正和北山观观主商议,要封山寻人之际,云晚意可算是出现了。 “夫人,您去哪儿了?!”寒露焦急的迎上前,上下打量着她:“您没事吧?” “没事。”云晚意收好簪子,道:“看到老爷了吗?” “就是没有呢!”寒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急切:“您不见许久,奴婢二人担心出事,紧着去找爷。” “没想到爷也不见了,大寒谷雨更是不知所踪!” “许是有事处理,先离开了。”云晚意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勉强笑道:“向姐姐那边应该早就结束。” “去寻她吧,该回去了。” 立秋和寒露心存怀疑,可看到云晚意的确没事,也只能道:“好,奴婢去叫向老板。” 和立秋一起离开的,还有偏殿院墙树下的林昭。 林昭悄悄跟着云晚意,准备借机下手,可亲眼见到云晚意跟着一个道士去偏殿,就再也不见人影了。 等的几乎睡着,才看到她一脸菜色的出来。 偏殿内,发生了什么? 要是他没看错,带云晚意进去的道长,好像是无心道长。 无心道长是这个道观的大长老,他为何会单独见云晚意? 林昭一肚子疑惑,等反应过来,云晚意早就和婢子离开了。 下山的路上,云晚意也是心神不宁。 向春荣看出不对,小心翼翼道:“帝夫人,你肚子还是没好点吗?” “好点了。”云晚意回过神,道:“打扰你的兴致,实在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向春荣大.大咧咧,道:“我当年怀孕时,比你这矫情多了。” “就是你今儿没能上香祈福,实在是惋惜,等十五我再陪你上山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想到无心道长的话,试探道:“南山寺和北山观一样香火旺盛吗?” “那是当然。”向春荣带着自豪,道:“十里八乡,附近的镇子乃至孤叶城的人,都会来拜呢。” “不过今日的北山观有些奇怪,没之前的人多,偏殿还不让进去了,不知道南山寺如何,对了,那段时间你去哪儿了?” 云晚意笑了笑,道:“没来过这儿,走着走着错了路。” “那你可要注意,北山观的后山是禁地,不让进去的。”向春荣撩开车帘,朝外看了眼:“这个天气,说热就热。” “瞧这太阳,怕是又有几日晒了。” “是啊。”云晚意心事重重,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向春荣看出她兴致不高,以为她还是身子不适,索性也闭嘴了。 送向春荣去了铺子,寒露迎上前:“夫人,爷有消息了,人还在北山观等您。” “他不知道我已经走了?”云晚意诧异道。 “现在知道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寒露顿了顿,犹豫道:“听大寒那意思,爷心情不太好。” 估计,也知道了无心道长说的曾经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掩住情绪道:“因为林家的事情吧,临下山时,我好像看到赵莲娣了。” “多半是。”立秋接过话,道:“我们先回去等着。” 云晚意和常景棣是前后脚。 她刚到,还没收拾好,常景棣已经归来。 看到她,目光定定,红着眼眶。 云晚意以为他也知道了,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常景棣三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捞进怀中,声音里带着哽咽:“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嗯?”云晚意觉得不对,埋在他怀中,闷声道:“这是怎么了?” “我知道林家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人,一直派人盯着他们。”常景棣埋在云晚意颈间,低声道。 “昨日就发现林昭不对劲,今日他和赵莲娣一起上山,只怕是想对你不利。” “你和他同时不见,又看着他的人带着个和你相似的女子,以为他对你下手,一路追着他的人下山……” 云晚意一顿:“就是这些?” “这还不够?”常景棣低头,和她四目相对,担忧道:“你怀孕后,连防身的毒药都少带。” “要真和那些个人对上,指不定要出什么问题,吓死我了!” 确定没有别的,云晚意心稍微放下了些。 听向春荣的意思,偏殿谁也不让进。 以无心道长的本事,就算常景棣找过去,也不会发现异常。 云晚意没打算现在告诉他那些事,笑了笑道:“你多虑了,我全程没碰到林昭,只远远看到赵莲娣一眼。” “那你消失的这段时间去哪儿了?”常景棣疑惑道:“也没看到立秋和寒露。” 云晚意带着警告,看了身后两个婢子一眼,道:“无意间闯到偏殿,迷路了,那边今日没人。” 其实不需要她警告。 下山后,寒露和立秋,已经没有了那段记忆。 “原来是这样。”常景棣叹了一声,摸着她的脑袋,道:“以后可要小心些,林昭是条疯狗。” 正说着话,谷雨在门外通报,道:“爷,夫人,林家来人了。” “不见。”常景棣正是心烦,想也不想,道:“林沛明接二连三来道歉有什么用,他的家人全躲在身后。” “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跟我玩这一招是吧?” “不是,这一次是他夫人。”谷雨应道:“带了不少礼物,看那样子,应该是来道歉的。” 常景棣蹙了蹙眉,低头看向云晚意:“你见还是不见?” “见一见吧,你不是说林昭在背后图谋吗?”云晚意一笑:“看这赵莲娣,是当真道歉,还是另有所图。” 赵莲娣进门开始,目光就没停过,四下打量着。 这宅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五进的宅院,镇子上有很多呢! 宅内的布置,清雅有余富贵不足,说个不好听的,还没他们县丞府豪华,一点也看不出是大富大贵之家。 赵婆子说的他们家有数不尽的宝物,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那短命表姐,为了这么个地儿,搭上自己一条命,还有儿子的前程,真是不上算。 赵莲娣正在想着,身后响起云晚意的声音:“林夫人这一次来,又想做什么?” “帝夫人,帝老爷。”赵莲娣收起眼神,讪笑着道:“我今日是来专门给你们赔罪的,从前都是我不好。” “我这人吧性子冲动,容易被人挑唆,也是我糊涂,一听侄儿说表姐被你们害死,不知道缘由就去兴师问罪。” “后来我家老爷才告诉我,我表姐是被德柱所杀,和你们无关。” 赵莲娣端足了道歉的诚意,把带来的礼品奉上:“希望你们二人看在我家老爷的份上,原谅我不懂事。” 云晚意一笑:“你这道歉,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赵莲娣赶紧表示:“若我不想来,谁也奈何不得我,我来,便是诚意。” 常景棣一听这话,立刻冷笑道:“你还挺硬气,恰好,我和你一样,不是谁求原谅就能谅解的。” “带着你的东西离开吧,帝家不欢迎你!” 第580章 她的自责 赵莲娣的笑意僵在脸上。 想发火又不得不按耐住火气,好言好语劝道:“帝老爷,我不会说话,但句句肺腑。” “你别生气啊,对了帝夫人,你刚怀孕不久,我给你准备了些白云镇的补品……” 云晚意淡淡的扫了眼她带来的东西,轻声道:“不必了,我家老爷准备了很多东西,足够了。” “再说,我得给孩子积德,少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吗?” “你,你……”赵莲娣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她去铺子找茬,对帝夫人的诅咒之词。 她眼神躲闪,道:“那时候我被仇恨冲昏了头,无心之失,不是真的想要诅咒你。”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 “听闻林家出事了。”云晚意微微一笑:“你三个孩子都官司缠身,我再行诅咒,你会如何?” “你人美心善,定然不会。”赵莲娣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含糊的恭维,贬低自己道:“和我这种人计较,掉价对不对?” 她虽然自私,但却是为子女着想的慈母。 赵莲娣就是因为林家,因为几个孩子,才会忍气吞声,伏低做小来帝家道歉。 “如何不会?”云晚意却没放过她的意思:“前几日我们府上的下人,竟然在我吃的补品中,加入了活血化瘀的东西。” “你猜猜,他们为何这么做?” “这……”赵莲娣揣着明白装糊涂:“许是那些个人不懂药理,或者是一时间没搞清楚!” “不是,这种人稍微审问,就吐了真言。”云晚意缓步走近赵莲娣。 常景棣横了一步,挡在云晚意跟前护着她。 云晚意绕过赵莲娣,幽幽道:“那几个人口口声声是被人指使的,林夫人,你说我初来白云镇,谁会针对我?” 这件事审问出来后,云晚意并未和赵莲娣对峙。 这种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找上门赵莲娣照样不会承认。 她只是和常景棣合谋,揪出林家几个孩子的罪行,一一昭告天下。 这不,赵莲娣自己找上门,为了此事! 赵莲娣眼神躲闪:“帝夫人,这些事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啊,那就请回吧。”云晚意不慌不忙,道:“来人,送客!” “哎哎哎!”赵莲娣一见这个架势,赶紧开口。 但开了口,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难道要承认,是她指使别人,谋害帝夫人的孩子和帝夫人吧? “看来林夫人还是没想好。”云晚意冷眼对着立秋,提高声音:“愣着干什么,听不懂我的话吗?” 立秋从云晚意的表情能看出,她是在做戏,并非真的发火,却也配合着道:“县丞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 “我们夫人为了被下毒谋害的事,怒了好些时间,这几日心情才有所好转,您这一来,夫人心情肯定又不好了。” “您是来道歉的,可不好弄巧成拙,叫咱们夫人越来越憎恶您!” “是啊!”寒露配合着,阴阳怪气道:“县丞夫人,咱们爷是出了名的疼媳妇儿,爷一怒啊,很多人都要遭殃了。” “县丞家最近不就闹得慌,您自个儿心里没点数?” 两个丫鬟都是伶牙俐齿,换做之前,别说丫鬟了,寻常人家的夫人跟赵莲娣说话,都得顾着她的脸色。 堂堂县丞府人,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赵莲娣脸色大变,再也忍不住了。 她不想忍气吞声,也不想在受这个气了! 昭儿说得对,帝家就是不识好歹,没眼力见! 她不该来的,白白受这一遭屈辱! 赵莲娣深吸一口气,手在礼盒上敲了敲:“歉也道了,还跟你说了多番好话,这台阶,你没打算下了?” “台阶?”云晚意眼眸骤冷:“你自己留着吧,我的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不需要任何人给!” “好,好样的!”赵莲娣蓦然起身,恼羞成怒,道:“脸给过了,你们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要我家相公在一日,我便是县丞夫人,饶你们是上城来的也没用!” 云晚意不急不恼:“但愿过几日,你还能这么硬气的说话。” 赵莲娣带着一股子气走了。 常景棣心中不快,问云晚意道:“她送上门,你为何不趁机直接出手教训她?” “她马上要遭报应了,还需要我动手?”云晚意伸出青葱般的手,道:“我可不想手中沾染脏东西!” 常景棣点了点她的鼻尖,轻笑道:“也是,你这双手白净,不能被这些个东西污染。” “好了,先进去吧。”云晚意挽住常景棣的胳膊,道:“今日的甜汤呢?” “备着呢。”常景棣喊谷雨道:“去把东西端上来。” 谷雨送来的甜汤盘子旁边,还有一根好看的紫色水晶簪子。 “这是哪儿来的?”云晚意看到那簪子的样式很别致,疑惑道:“你今儿不是跟我们去北山观了,还有空买这个?” “昨日出去看到的,带回来后我重新改过。”常景棣拿起簪子插在她发间,道:“这个颜色清透,很配你。” 云晚意摸了摸簪子,心中很高兴,却还是不忘叮嘱:“多事之秋,要低调才是。” “这个簪子不算昂贵。”常景棣叹了一声,道:“你要过简单的生活,可不能委屈自己的吃穿用度。” “咱们是商人,过的富裕些没人怀疑。” “话是这么说,在上城你是镇北王,我是镇北王妃,只要皇上不发难,我们能横着走。”云晚意握住常景棣作乱的手,道。 “可在白云镇,我们是寻常商人,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林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着,云晚意想到了无尘道长的话。 只要她不回归玉姮宗,魔道就会不停作祟,直到她永无轮回。 也就是说,她以为解决了常牧云,云柔柔,林州云氏,以及后来的百里氏和帝氏,远离上城,能过上平淡安稳的日子,全是奢望! 换句话说,她才是麻烦的根源。 初到白云镇,他们就惹上赵德柱和林家。 尤其是和林家,仇恨渐深,完全不能化解。 虽说麻烦不是因她而起,本质却是如此! 她说着说着戛然而止,常景棣逐渐察觉不对劲:“晚意,你是不是在自责?” “我,是不是真的不吉利,走到哪儿都麻烦不断。”云晚意垂下眼眸,小声道:“要不,你带着他们回上城吧。” “这样至少……至少你们都不会有事!” 不管常景棣将来,会不会想起轮回前他是无量宗宗主帝谌。 云晚意只知道一点——只要他们远离她,一定会平平安安! “说什么傻话呢?”常景棣握紧她的手,笑道:“你是我拜了堂的妻子,咱们一体。” “再说很多事也是因我而起,并非因为你一人,反倒是你,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 “如今否极泰来,就是几个小毛贼,我都没放在眼里,你何必自责,是不是有孕后心思太多?” “不是。”云晚意动了动嘴角,到底没将无尘道长的话说出来。 毕竟,她要不是亲眼所见,也不可能相信玉姮宗的存在,不相信她是所谓姮晚的轮回转世。 太怪异了。 而且她还没做出决定。 如今的她,一切都是在听无尘道长说,除了在玉姮宗感受些许熟悉,一点关于玉姮宗的记忆都没有。 哪怕回到玉姮宗,也不是姮晚! 何况还怀着身孕。 常景棣不知道云晚意心中的纠结,越发相信她是因为孕后不安,多思多虑才会如此。 他把人抱紧了,柔声道:“你放心,林家很快就会完蛋,不会对你我造成任何影响。” 云晚意窝在他怀中,不安越发明显。 因为无尘道长的话,她更加确定,就算搞定林家,还有张家李家王家等等麻烦等着她。 只能找机会,再见一面无尘道长了。 …… 另一边,赵莲娣一股气憋着,回家终于炸了。 第581章 再去北山观 有常景棣哄着,云晚意心情逐渐好转。 只是这一晚,又开始了恶梦。 并非重生前的事情了,这一回,是玉姮宗发生过的事。 她在梦中,彻底成为姮晚。 骄傲的姮晚,能力出众的姮晚,睥睨鲜活的姮晚,为了苍生牺牲自己的姮晚。 梦的最后,她的血飞舞漫天,眼前的黑色影子化为浓雾,涌进了她的身体。 “不要!”云晚意惊叫一声,从榻上坐起来,惊魂不定。 “怎么了?”常景棣随着她的动作赶紧起身,抱住她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云晚意嗓子干哑,似乎要冒烟了:“做了个恐怖的梦。” 以前云晚意也做噩梦,都是关于前世的。 常景棣只当今儿也是一样,给她倒了热水过来:“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不用害怕。” “嗯。”云晚意点点头,接过茶杯猛然喝了几大口。 她不是不想告诉常景棣那些事。 她只是想晚一点,和常景棣平淡的日子才刚开始,她私心不想这么快结束。 两人相处这么多日子,常景棣对云晚意也算了解。 等云晚意喝完水后,他将茶杯放到一边,又给云晚意披上衣裳,才问道:“晚晚,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北山观回来你就很不对劲,心事重重又忐忑不安,我太了解你了,瞒不过我的。” 云晚意身子微顿,垂下眼眸,道:“没什么,可能是梦到从前了吧。” “不对,从前种种,人死债消,仇恨已了。”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晚晚,我不想逼你,可你现在的状况很不对劲。” “我们成婚了,你可以完全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云晚意喉头发紧,眼眶酸涩的厉害。 眼前的人,不仅是她的相公,不仅是常景棣,还是心甘情愿陪她入轮回的少宗主。 她忍住哭意,小声道:“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不是我,甚至,你也不是你自己,要怎么办?” “这又是什么傻话?”常景棣听的一头雾水,猜测道:“是不是因为连珏死前的故弄玄虚?” “你别在意她的胡言乱语,她就是想在死前,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而已,话未必是真!” 云晚意摇摇头,苦笑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别的原因。” “因为梦境?”常景棣将她抱紧了,道:“梦都是假的,你现在有孕,心思敏感容易多疑。” “等这几日把林家的事情了却,我带你出去转转,散散心,好吗?” 云晚意忍住把一切都告诉他的冲动,点头道:“好。” “嗯,天色刚亮,你睡得不踏实,还眯一会。”常景棣温柔的哄着她,道:“别怕,我就在你身边陪你。” 云晚意靠在他心口,闭着眼,却再也睡不着了。 梦中的一切,太过熟悉。 姮晚的一颦一笑,全都和真的一样,云晚意甚至能感受她的喜怒哀乐。 她不想记得任何事。 只想靠在常景棣怀中,自欺欺人的过下去! 常景棣也没睡着。 他抱着云晚意,只觉得她很不对劲,看来北山观中,的确发生了什么。 等了好久,察觉到怀中的人呼吸均匀,再度进入梦中。 他轻手轻脚起身,召来立秋和寒露,询问北山观的事。 寒露和立秋,已经忘了偏殿发生过的事情,只记得云晚意说北山观的像都很邪门。 常景棣稍微想了想,觉得会不会是因为神像邪门,才导致云晚意的异常? 要搞清楚这一切,还得去北山观一趟。 他匆匆洗漱,叫寒露二人照顾云晚意,独身一人赶去北山观。 不是初一十五,北山观没开门。 但,这难不倒他,轻轻一跃便落尽了观内。 时间尚早,观内一个人都看不到,他顺着墙准备去主殿。 尚未到主殿,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拦下他的人白须白发,慈眉善目:“居士,今日并非本观开放日,不知道你是不是走错了?” 常景棣没见过,不知道这位道长,便是无心道长! “道长。”常景棣行了个道家礼,道:“我并非走错,只是想来看看。” “看?”无心道长噙着笑意,道:“本观没什么好看的,还请居士早些离开。” “是这样。”常景棣朝不远处的主殿看了眼,道:“我家夫人初一前来祈福,回去就有些不对劲,总是做噩梦。” “我担心是冲撞了什么,便前来瞧瞧。” 无心道长早就看穿了他的身份。 毕竟,他容颜未改,还是千年前帝谌的模样。 看来云晚意并未把消息告诉常景棣。 是不是也意味着,云晚意不想做回姮晚? 既是这样,他推一把就是! 无心道长笑意更加温和了:“居士的夫人,可是叫云晚意?” 常景棣刚要应声,陡然发现不对劲——来白云镇后,他们夫妻二人都变了名字。 他叫帝景,云晚意叫云晚晚。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无心道长笑道:“贫道见过你的夫人,和她有些缘分。” “是吗?”常景棣带着戒备,道:“那道长应该知道,她出了什么事?” “不算出事,记忆回溯罢了。”无心道长说话间,逐渐朝常景棣靠近。 常景棣没发现异常,心中满是疑惑:“什么叫记忆回溯,还请道长明示,夫人有孕,噩梦连连,实在是苦恼。” 无心道长逐渐靠近,就在两人几步之遥时,朝常景棣伸手:“这个,物归原主。” 他手中,赫然是一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羽扇。 常景棣一眼看去,疑惑更深:“道长弄错了,这不是我的东西。” “是与不是,你拿起来看看就知道了。”无心道长还是那副笑容,看不出一丝恶意。 常景棣将信将疑,伸手拿起扇子。 羽扇和他之前看到过的羽扇差不多,只不过这一把很轻,握在手中仿佛无物。 “这,的确不是我的东西。”常景棣草草看了看,道:“道长弄错了。” “这是你的东西。”无心道长没有收回羽扇的意思:“多年前,你用这把重羽扇,帮姮晚扫清障碍。” “什么?”常景棣听的云里雾里,眉峰紧蹙:“道长,你是真的弄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重羽扇,也不晓得姮晚。” 无心道长没搭理他,拿着白玉浮尘,点在他双目之间…… 第582章 他也知道真相了 常景棣和无尘道长说话时,并未多少防备。 意识到无尘道长的靠近,他下意识抬手阻止。 但,双手似被禁锢,根本不听使唤! 常景棣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眼睁睁看着无尘道长的浮尘,落在自己的眉间。 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并无疼痛传来。 只有一股冰凉,似乎顺着他的眉间进入脑海。 瞬时,他脑中出现很多个碎裂的画面。 画面中的男人,有着和他一样的容颜,只是,那个男人比他更加清风玉骨,没有他的戾气,只有温润从容。 那男子的身边,有个模样和云晚意一样的女子。 不过,气质也有区别,画面中的女子比起晚意更加清冷,仿佛月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叫她晚晚,她叫他帝谌。 两人一起修行,一起打坐,一起探讨。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彼此的情谊恰到好处,只等她成年后,他下聘迎娶。 幸福的碎片到这戛然而止。 后面全是杀戮和鲜血,他拼了命,还是没能护住她。 她陨落了,仅存的一丝魂魄落入轮回,他跟着她一起跳入轮回之眼…… 再往后,画面就陌生了,好像每一次,他都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却,没有一次有交集。 除了,这一世。 等所有的画面结束,常景棣头疼欲裂! 他忍着剧痛睁开眼,看向面前的无尘道长:“道长做了什么手脚,我看到的又是什么?” “居士聪慧,何须贫道多言?”无尘道长还是那副温润的笑意:“这些年,贫道一直在等你们归来。” “这一世你在她身边,她终于能回归本位了,可同时也被凡尘俗世中的情爱锁住脚,不想归来。” 常景棣的确聪慧。 他已经从看到的碎片里,联想到了前因后果:“所以,她能重来一次,也是因为你?” “不,不是贫道。”说起这个,无尘道长重重叹了一口气:“是她的母亲用魂魄为祭,扭转她的命运。” “算卜子?”常景棣更是诧异:“她,是晚意的母亲?” “她不叫算卜子,名为姮姬,是你脑中看到的玉姮宗宗主,陨落时留下残魂,一直随着轮回守护姮晚。”无尘道长眼眶微红,道。 “你口中的她也不叫云晚意,她叫姮晚,是玉姮宗的少宗主,其父乃神族血脉。” “还有你,你不叫常景棣也不叫帝景,而是帝谌,乃是无量宗的少宗主,你母乃是上古帝氏血脉。” “所以每一次轮回,你都和帝氏有关,这一世也一样。” 常景棣一时间,压根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和云晚意一样,他脑子里没有任何无量宗玉姮宗,帝谌姮晚的记忆。 在他看来,他和云晚意好不容易扫清一切走到一起,远离上城远离是非,压根不想再过另外人生!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要是没来北山观这一趟就好了。 “不,这不是我们的人生。”常景棣深呼吸,甩掉脑子里复杂的情绪,和无尘道长对视:“当下的才是我们!” “贫道知晓你不能接受,也知晓姮晚不想经历一遍其他的事。”无尘道长狠狠叹了一声:“但,命运不由人。” “想必你们二人一路走来,麻烦源源不断纠缠,只要姮晚不消散在轮回中,魔道不会放过她,你们的矛盾,也会一直存在。” 第584章 搞砸了 符纸持续燃着,贴在念嗔和尚正心口。 原本靠近他的百姓,顿时离得老远。 念嗔和尚怎么都无法熄灭符纸,索性盯着云晚意,高声道:“是你,是你做了手脚,对不对!” “我?”云晚意怒极反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动都没动,是怎么做的手脚?” 人群里有人道:“是啊,我们看的真切,帝夫人站在那儿一动没动,是符纸自个儿往大师身上贴的!” “对,我也看到了,那符纸飞了一圈,就跟长了眼睛似的。” “不过,大师之前说的有道理,这帝家搬来后,的确出了些事,比如县丞林家。” “咦,林家那事出的对我们不好吗,他家三个孩子,个个都不得了,要我说,出事了更好。” “就是,那个林昭人面兽心,逼着好人家的孩子卖身,多少无辜闺女遭难,他就该下地狱!” “……” 念嗔和尚听着百姓的议论,并非自己想的那样,脸都绿了。 而那张符纸,的确不好解释! 按照他的计划,符纸最后定会锁定在帝夫人身上。 这样一来,帝夫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狡辩,成为邪祟! 没想到符纸会在他自己身上久燃不灭!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符纸的事情甩开。 念嗔和尚顶着众人的疑惑质疑,朝云晚意道:“邪祟在身,你自然有常人看不到的本事,休要诡辩!” “不然,如何解释这符纸在贫僧身上,贫僧怀疑那邪祟有着想不到的本事,强大到贫僧都没办法应对。” 云晚意冷冷一笑,环顾四周后道:“还好有这么多人看着,不然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不是和尚你说,符纸会落在邪祟身上吗,为何你自己就不能是邪祟?” “我,我怎么能是邪祟呢!”念嗔和尚越想辩解,越是慌乱,没有先前的淡定,连自称都忘了,着急道: “大家也都看到了,那张符纸本来已经飞到你身边,眼瞧着就要落在你身上,陡然变了方向,往我身上飞来。” “只要不是瞎子,应该都能看出来你有问题啊!” 比起念嗔的沉不住气,云晚意显然淡定很多:“可大家也都看到的,那张符纸飞去后宅一圈。” “想来,这符纸在仔细甄别邪祟所在吧!” “可,可符纸是我点燃的!”念嗔和尚结结巴巴,道:“若我真是邪祟,何须多此一举,来你们帝宅上点燃符纸?” “是啊,我也好奇你是被谁唆使的。”云晚意紧追不放,陡然拔高声音:“都说出家人不打妄语。” “你竟违背佛道,不惜引火焚身,也要跑来我帝宅门口撒野。” “我,我没有违背佛道!”念嗔和尚的光头上,都出了一层冷汗:“我是替天行道,揪出妖邪!” 他来之前实在不知道,这帝夫人如此伶牙俐齿,胆子也如此大! 不然,他绝对不会如此莽撞,搞成这个不上不下的难堪局面! 眼瞧着念嗔落下风了,云晚意紧追不舍,继续逼问:“要真如你说的坦荡,不如我们去北山观请道长下山。” “瞧瞧到底邪祟在哪儿,否则这脏水泼在人身上,用什么都洗不干净,对你好,也为我好。” 云晚意记得,无尘道长说过,南山寺的和尚和他们是一体。 当年的事情发生后,他们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和尚,这才有了南山寺。 就算历经大几百年,她就不信南山寺的和尚,不会惧怕北山观! 果然,说起北山观,念嗔和尚眼神瑟缩,着急道:“如今是我看出不对劲,找北山观的人干什么?” “邪祟这么大的事,自然要让北山观的人知道。”云晚意轻轻一笑:“难道你们南山寺的人,要背着北山观行事?” “你,你!”念嗔听到这话,意识到不对劲。 他很想问她怎么会知道。 但是很多话,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问出口。 第585章 要他们死 常景棣没有耽搁,带着谷雨一起去了南山寺。 云晚意和向春荣在屋后说了会话,向春荣还得回去看铺子,便也起身告辞了。 走之前,向春荣想了想,还是叮嘱道:“帝夫人,念嗔大师虽然是和尚,可这么多人面前驳了面子,只怕不好善了。” “他们南山寺素来团结,那追邪符又是他们的王牌,眼瞧着无用,你和帝老爷要当心。” 云晚意起身相送,闻言点头:“向姐姐放心,我们夫妻二人不惹事,倒也不怕事。” “他们有错在前,若还包庇挑事,我们定要分出是非黑白来。” 向春荣脚步一顿,担忧道:“我就是怕你们如此,是非黑白其实哪来那般重要,你还是有身子的人。” “他们若真对付你起来,你是不怕,孩子呢?” 云晚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顺着道:“放心,向姐姐,我们不是无脑的莽货。” “你们有分寸,再好不过。”向春荣点头,道:“我也是白操心,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送走她后,云晚意没有闲着,当即叫立秋出去查一查最近林家的动静。 自从出事,林沛明一直称病没出来,赵莲娣和三个孩子也在府上。 府门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县丞府内,林昭一脸寒意的归来,和大家说了帝宅门口的事。 赵莲娣瞪大眼睛,疑惑道:“什么意思,念嗔大师都没办法?” “是啊,还有更蹊跷的。”林昭压低声音,道:“念嗔大师说,他那个符纸已经靠近帝夫人了。” “谁知道陡然间,那符纸如长了眼睛,直奔念嗔大师而去,听着都诡异。” “我本以是念嗔大师失败了,找的借口敷衍,回府前我派人打听了,那么多人盯着,都看的清清楚楚,的确如此!” “什么?”林明珠一惊,高声道:“念嗔大师也算有些本事的,竟在那女人面前吃了这么大亏?” “是啊,那么多人盯着呢!”林昭恨得咬牙切齿:“那女人伶牙俐齿,诡辩的很,把念嗔唬的落荒而逃。” 赵莲娣咬着牙,道:“这件事,看来还要从长计议。” 林曦心中七上八下,想到林沛明的叮嘱,小声提醒道:“爹一直叫我们不和他们作对,说不定真有些邪性。” “既是这样,要不就算了吧?” “算了?”林昭睨着林曦,冷笑道:“不说别的,你那岳丈步步紧逼,昨儿还叫人送了和离书来。” “他还把白雪变成了黄家的妾,你头上的绿色整个白云镇都清楚,那福星儿子也变成他的了,你受得了这种屈辱?” 林曦的确受不了。 成婚这些时日,不仅是他,林家全家都供着黄茹。 白雪的事尚未定性,黄茹不听解释跑回娘家,到现在两人都没见到面。 这就算了。 白雪肚子里的孩子最让人生气。 赵莲娣拿了不少银子才摆脱白雪,让林曦和黄茹顺利成婚。 林曦呢,为了求得黄家原谅,也给了白雪不少银子。 白雪即将临盆,肚子里是文曲星转世,林曦都想好了,等哄好黄茹,就把白雪纳做妾室平安生下孩子。 却在不明不白间让黄呈悟抢先,白雪成了他的妾,福星变成了他黄呈悟的儿子,真是可气! 看着林曦脸色黑沉,林昭冷笑道:“白雪在你和黄呈悟之间周旋,一直不敢闹事,包括你和黄茹成婚。” “后来敢闹到咱们县丞府门口,又敢跟着你去黄家,腰身一变成为黄家人,就是背后有帝家两口子支招,把你当猴耍呢。” 林曦越听,脸色越是难看,狠狠道:“够了,别说了!” “二哥还没说完呢。”林明珠愤愤不平,道:“我们兄妹三人的事情,也就大哥你能轻易说原谅了。” “我和二哥搞不好要丢命的,爹不可能一直不开堂,你岳丈大人派来送信的人也提醒过,我们几人的事情要尽快处置。” “大哥,你多为我们想想,还说的出算了两个字吗?” “还要放过他们吗?”林昭却是冷笑道:“你和爹仁慈之心,肯放过别人,别人未必领情肯放过你们。” “不能放过他们!”林曦咬着牙,道:“帝家小夫妻害的我们家成了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要我说,林昭的办法太过迂回,左右都是手上沾了人命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杀了就是。” 林昭诧异的抬头,看了眼林曦。 没想到他这大哥闷声干大事啊! 他挑眉道:“你想怎么做,我们好歹是县丞府的公子,若能直接杀人,我也不至于找念嗔帮忙。” “很简单啊。”林曦咬着牙,道:“用不着我们几个,牢里还有个对帝家恨之入骨的人呢!” “赵德柱?”赵莲娣疑惑道:“他已经被你爹判处死刑了。” 林曦一笑:“死刑犯不甘心,找机会打晕狱卒,趁机逃出去,合理吗?” “娘,你和德柱表哥一直很好,有些事得你去说,说我们林家多身不由己,说我们被帝氏坑害,无法帮他报仇!” 赵莲娣心思玲珑,立刻懂了:“好,我这就去。” “要不说是大哥呢?”林昭竖起大拇指:“赵德柱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他死了,顺便背下黑锅,我也就平安了!” “别高兴的太早。”林曦冷声道:“我听爹说了,他们捉拿赵德柱那日,亲眼看到帝家老爷的功夫。” “赵德柱空有蛮力,肯定不是对手。” “谁说一定要蛮力了,用毒啊!”林昭阴恻恻一笑:“我这就送东西给他去!” …… 帝家,立秋出去查了一番,回来汇报。 无非是林家闭门不出,装缩头乌龟的事。 “他们缩不了多久了。”云晚意正在给郑如霜换药,闻言无所谓道:“林昭的事也好,林明珠的事也罢,都要有个结论。” “黄呈悟既然决定要白雪和白雪肚子里的孩子,便肯定会和林家撕破脸。” “他们什么事?”郑如霜凑上前,满脸的八卦:“什么孩子,为什么撕破脸?” “郑小姐不知道吗?”立秋好奇道:“您好歹在白云镇生活许久呢。” “不知道。”郑如霜摇头:“我和那些人从来没交集。” 立秋得了云晚意的同意,把事情简单的说给郑如霜听。 郑如霜越听,脸色越是精彩:“天哪,岳丈和女婿争一个青楼女子,啧啧啧,什么东西!” “还真就发生了。”云晚意笑了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这林家一直找茬也不是个事儿。”郑如霜想了想,道:“你救我一命,我帮你!” 第586章 一直陪伴 郑如霜清丽的脸上,写满认真。 云晚意没有当真,看着郑如霜的左腿,笑道:“你这腿还没完全好,要想帮我,只怕要等恢复。” 郑如霜眨眨眼,道:“你忘了我的身份了?” “嗯?”云晚意一顿:“你想做什么?” “我那好爹要我回去嫁人,总要给我些好处。”郑如霜满是自嘲,道:“整好,我趁机还了你们的救命之恩。” “胡说,我帮你并非另有所图。”云晚意蹙着眉,完全不赞同她的话:“你自己的人生,该由你自己掌握。” “别为了我,亦或者是别的原因改变,既然你不喜欢嫁给不喜欢的人,饶是任何原因,也不该动摇改变。” 郑如霜看着自己的小腿,叹道:“其实,我知道逃避不是办法,总有一日,父亲会找到我。” “北荣最重孝悌,我不可能忤逆他的意思,与其这样,不如我主动站出来,还能从他那儿讨好。” 云晚意动了动嘴唇,轻声道:“或许,你和你父亲之间,有很多误会。” 郑如霜自嘲的笑了笑:“什么误会,自从母亲死后,他的心全在那个女人身上。” “但凡他对我上心一些,我们父女之间,也不可能成为这个样子。” 这些事情,只有他们父女自己解决。 别人说的再多,也没法改变。 云晚意更不想劝郑如霜什么,冷暖自知,她自己的父亲,或许真的伤她心了。 云晚意轻轻拍了拍郑如霜的肩膀,道:“别想这么多,只要你在我这儿,就不需要你来牺牲。” “林家走投无路,不是我们的对手,你要做的是好好休息。” 郑如霜没有摇头,也没点头。 她心里有个想法——帝夫人善良,人也好心,不该如此被恶人陷害。 云晚意和郑如霜说了没多久,立秋前来通报,说常景棣回来了。 她要去找常景棣,并未和郑如霜说多久。 常景棣从南山寺回来脸色不是太好。 虽然见到云晚意的那一瞬,他尽快调整,还是被看出来了。 “怎么了?”云晚意迎上前,狐疑道:“没能进南山寺?” “南山寺的人是很团结。”常景棣坐在云晚意身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缓缓解释:“不开寺门。” “我从寺后面进去,整好遇到念嗔和尚回来,他利用追邪符满口胡言,将一切都推在你身上。” “他依旧说我是邪祟?”云晚意听到这话,满是了然:“还说了什么?” 常景棣拉着她坐下,沉声道:“念嗔有一句话没作假,那追邪符的确是南山寺数一数二的东西。” “南山寺的主持闭关了,寺内的事情全部交给大弟子念物和念嗔,两人都是主持人选。” “不过相比之下,念物更得主持和寺内上下喜欢,念嗔铆足心思,只怕为的是主持的位置。” “所以呢?”云晚意不相信,他会蠢到在不了解他们的情况下,贸然上门挑衅。 “念嗔是受谁指使,林培明,赵莲娣,还是林昭?” “林昭。”常景棣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继续往下道:“念嗔对念物说你身带邪祟,比想象中还厉害。” “南山寺的符咒也奈何不得,反被邪祟所伤,当看到念嗔身上的痕迹,念物当真相信了。” “他们商量好,念物亲自下山带着人来对付你,合计完这些,念嗔独自逃回房间。” “我一直跟着他,听到他在咒骂林昭,自言自语,仿佛疯了一样,把一切都说了,还假惺惺跪在佛祖面前请求原谅。” 云晚意听的直想吐。 她也真的吐了。 “怎么了?”常景棣格外担心:“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恶心。”云晚意呕出眼泪,抚着腰道:“不知道为何,这几日又开始不舒服了。” “操心太多了?”常景棣自责道:“都是我不好,叫你格外担心。” “不是,许是听到念嗔假借佛祖之名吧。”云晚意喝擦了把眼睛,道:“明明心如蛇蝎,却非要装作道貌岸然。” “再说孩子才三个多月,有反应也正常,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呀,身体最重要!”常景棣扶着她去一旁的软塌坐下,又是递水漱口,又是端来安神的甜汤。 “我一直叫你别操心,你却非要逞强,折腾也是自个儿。” 云晚意漱口后,喝了安神的甜汤,整个人舒服了不少,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闲不住的。” “林家的事情到底因我而起,林昭也好,林曦林明珠也罢,总要有人写下结局。” “这是什么话?”常景棣总觉得听上去怪怪的,心下一惊,赶紧抱住云晚意,道:“你我夫妻,乃是一体。” “林家的事你别沾手,总要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云晚意看着他紧张的样子,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接受无尘道长的建议。” “或许,我成为姮晚,才能彻底让那些个晦气东西远离我们。” 常景棣握住她的手,无奈道:“不行,你和我都没有那些记忆,勉强接受也是赶鸭子上架。” “林家那几个小喽啰,没必要让你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云晚意轻轻摇头:“不,无尘道长有句话没错,只要我还在轮回中,晦气的魔物会纠缠不断。” “他们不敢正大光明的杀了我,却会操控生人和我对立,从前的常牧云,云柔柔,苏锦,以及后来这么多人,都是例子。” “成为姮晚了能避开这些,或许,让你我和周围的人,都能好过些。” 常景棣的手,又一次收拢:“你若是决定好了,我陪你一起。”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明日上北山吧,在南山寺的人下山前。” “好。”常景棣低声道:“不论你做什么,都都随你一起,若你成为姮晚,我便是你的帝谌。” 云晚意看着眼前温柔的眉眼,心下一片温暖。 想到无尘道人说,他陪着她一直在轮回中,哪怕到这一世。 心酸,感动,还有庆幸。 这一晚,云晚意睡得依旧不踏实。 似乎自从知道姮晚的身份后,她每晚都会做关于姮晚的梦。 她又一次梦到了那团黑色的雾气,涌入她的身体! 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常景棣的身影。 第589章 他们死定了 念物只要想到邪祟可能是他对付不了的,脸色一瞬间就沉了。 念嗔看到师兄表情不对,觉得他肯定相信了自己的说辞,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沉声道:“师兄你瞧,我之前看得没错,就是有问题,要不,您亲自去看看?” 周围的人也在小声议论着: “念嗔大师昨日那个追邪符毫无用处,不是在他自己身上燃起来了吗?” “是啊,真是奇怪,怎么今日又能看到邪祟了?” “说实话,我看那帝夫人和帝老爷仪表端方,行为举止带着贵气,不像是什么邪祟。” “可不是,那帝夫人长像好看,跟个仙女儿似的,哪里是邪祟的样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越是邪祟妖物,越是好看,否则白云镇这么大的地方,为何念嗔大师偏偏说帝宅有问题?” “这话有道理,听说这家子是从上城来的,上城乃天子脚下,比我们这小镇子好多了,他们来这儿做什么?”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帝家的事的确说不过去。” “还有啊,南山寺和北山观在这白云镇上多年,灵验的很,本事也大,念嗔大师能力也出众,不可能乱说。” “连念物大师都下山了,可见这邪祟的确厉害,咱们还是先看吧。” “先看看,我总觉得事情很奇怪。” “是啊,还是观望一番吧,他们一来,大师们就察觉到邪祟,的确不正常。” “会不会,那个夫人真的是邪祟?” “……” 有些离得近的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被常景棣和云晚意听到。 常景棣搂紧云晚意,朝众人一笑:“我们夫妻二人决定搬离上城,是因为我夫人有孕后不喜繁闹,中意山清水秀的清净之地。” “多方打听,听说孤叶城的白云镇上便是如此,不仅山美水美,还有南北对立而建的道观庙宇,是绝对安全的福祉。” “所以我们二人决定搬到这儿来,另外,这边药材是出了名的好,夫人乃是医学世家,对此十分欢喜。” “若我们是邪祟,或者是我们窝藏邪祟,应该选一个远离道观庙宇的地方,为何会自投罗网?” 他的解释一出来,人群再度开始沸腾: “帝老爷说得没错,既然决定在白云镇安家落脚,定是打探过的,不可能带着邪祟来啊!” “这个我能证明,帝宅买地建宅还买了不少下人,历经几个月,我们牙行也参会其中,不是临时起意。” “帝老爷和帝夫人这副模样,显然不惧什么,会不会真的是南山寺的人弄错了?” “……” 都在这么说,那些相信南山寺和念嗔和尚的人,也不敢开口了。 念嗔听到后,脸色铁青,无视念物警告的眼神,转向百姓,带着些许恼怒道:“你们难道不相信南山寺的本事吗?” “要知道,南山寺乃是千年古寺,坐化好几位得道高僧,追邪符乃寺传之物,非同寻常。” “区区邪祟,我们看到看不出来?” 云晚意幽幽一笑,目光淡然的看向念嗔:“可昨日,也是你在帝家大门口,弄了一出符燃自身。” “这么说,我能不能怀疑你也是邪祟?” 念嗔一顿,支支吾吾道:“混账,我乃南山寺二弟子,岂是邪祟?” 常景棣眼中尽是睥睨,带着不屑:“那就荒谬了。” “一方面自夸你们南山寺的追邪符乃是传寺之物,一方面呢,那传寺的符纸燃在你自个儿身上。” “你说,到底是你们这追邪符并不厉害,还是说,你本人就是最大的邪祟?” 念嗔又是一顿。 他哪里敢继续往下说? 众目睽睽,那么多人盯着,亲眼看到他在帝府门口燃起追邪符,又亲眼看到追邪符绕了一圈,在他心口燃烧! 否认,也就代表南山寺沽名钓誉,并非所传的厉害。 这些年积攒的信任敬仰,也要在此刻遭受质疑,甚至瓦解。 承认,证明追邪符有用,就代表他本人和邪祟有关! 两难之地,念嗔垂下眼眸,光头上沁出层层冷汗! 念物蹙着眉,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赞同:“刚才就叫你不悲不喜,不被情绪左右。” “你倒是厉害,转眼挑起民愤,你睁眼瞧瞧,那帝家老爷是好惹的吗?” 念嗔带着委屈,小声道:“我们南山寺从未走眼过,这帝家老爷……” “还说!”念物沉着脸:“你三言两语,几乎毁了咱们南山寺千年之名,叫咱们寺庙如何自处?” 念嗔憋屈的要命,却不敢再说什么。 念物深吸一口气,朝常景棣双手合十,道:“帝居士稍安,是贫僧的师弟不懂事。” 第590章 消失的邪祟 常景棣不想拉低身份,和一个居心叵测的和尚掰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扶着常景棣先进去。 帝宅不似镇北王府,只是个五进的宅子,能容纳的人有限。 除了那些个和尚和帝宅本身的人之外,也就挤进去了五六十个人。 大家都想看热闹,也想知道到底有没有邪祟。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担心她被别人不小心给撞到。 立秋和寒露也一左一右在旁边,以免念嗔和尚趁机作怪。 念嗔极度兴奋,卤鸡蛋似的圆溜脑袋上闪着红光。 他走在最前面,比常景棣云晚意这对主人还要着急,引着众人往主屋的方向走。 一边走,还不忘招呼大家:“瞧瞧,就在那边,师兄您看,是不是有邪气外溢!” 念物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主屋上空是蓝天白云,并没看到什么邪气。 担心是自己修为不够,念物刻意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番。 却依旧没看到什么邪祟气息! 不仅如此,那主屋上面气息清浅,比周围还清爽。 按照他的修为来看,此乃祥瑞之兆! 他铁青着脸,朝念嗔看了一眼:“你确定你亲眼看到了邪祟?” “那是当然!”念嗔拍着心口,之后双手合十,道:“以佛主的名义起誓,我绝对看到了!” 念物深吸一口气,碍于众人面前,他不好明显的提醒,侧面委婉道:“你可要看清楚些,别看错了。” “不会有错!”念嗔兴奋之下,压根没观察周围的气氛:“就在主屋里面,寒意逼人!” 不仅是亲眼所见,还是他亲手放置呢! 有什么不好保证的? 念嗔恨不得把这些人都快步扯过去,感受下主屋中的寒意。 对,普通人看不到邪气,只能感觉到比寻常更冷的气温。 但,那也足够了! 念物瞧着念嗔异常亢奋的脸,沉声道:“先过去看了再说!” 念嗔丝毫没感觉到师兄的好意,捏着佛珠在最前面。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落了几步。 在念嗔让念物看得时候,云晚意也看了几眼。 她能看相卜卦,能掐会算,对于邪祟这种存在,却不太了解。 此时,她只能看到主屋上面似乎笼罩着一层,别人看不到的淡淡金色霞光。 这种情况,在风水上叫做金光罩顶,乃是绝对的吉祥之兆。 按理说,念物和念嗔是南山寺的大弟子二弟子,得主持真传,应该能看出来才对。 “怎么了?”常景棣看到她站在原地,疑惑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事?” “没有,咱们屋上似乎不太对。”云晚意想了想,低声道:“或许,是你说的原因。” “重羽扇和黑暗之影乃是千年法器,有自己的灵气吧。” 常景棣轻拥着她,笑道:“那是当然,毕竟是你我前身所用之物,都有灵气了。” 云晚意彻底放心了,朝周围的人扫了眼,道:“不知道这些人日后,还会不会对南山寺奉为圭臬。” “那咱们可管不着。”常景棣说起这个,声音冷了很多:“南山寺历经千年,也算有名有实。” “奈何出了个念嗔,败坏多年名声,若念物是个清醒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处置念嗔,或许能挽回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可,若念物一念之差,为了南山寺之名,执意将念嗔保下,只怕事情会越来越糟糕。”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 都是为了南山寺的名声,就看念物等一会,会怎么处置念嗔了! 念嗔丝毫不知,引着众人抵达主院。 随着距离越近,念嗔面上越发黑沉。 他素来按照师父的要求,无欲无念无求无悲无喜,戒嗔戒痴,可随着念嗔的作死,简直要破戒了! 念嗔没注意师兄的表情,走到屋门口,朝跟随而来的众人道:“大家小心些,这邪祟可非比寻常。” “沾上些许气息,轻则倒霉好几年,重则重疾缠身,要了性命!” 百姓一听这话,全部驻足门口,不敢往前。 念物没搭理念嗔,在他话没说完时,已经踏入屋内。 进屋之后,念物表情垮的彻底。 这屋子向阳,屋内被温暖的阳光充斥,带着沁人心脾的淡香味,似药又似香料。 别说邪祟了,连虫子都看不到一只! 也是在进屋后,念嗔才察觉不对劲。 他亲手放置在主屋内的邪祟不见了! 那可是师兄亲手收的,有些本事在。 除非另有高人,否则绝对不可能凭空消失! “念嗔,你不解释下?”念物冷着脸,整个人拢着一层不属于和尚的怒意。 “邪祟呢,你信誓旦旦说,亲眼瞧见邪祟在这间屋子里!” 念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亲手放的东西,怎么可能不见呢? 他本人比谁都纳闷! 站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百姓,发现念物这句话不对劲,疑惑道:“念物大师,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这屋内,没有邪祟?” 念物闭了闭眼。 一念之间,他的确想说假话,帮念嗔瞒住众人,维护南山寺的名声。 也仅仅是一瞬,就清醒了。 师父常说的出家人戒律,一条条跃然心间。 帮念嗔这一次,后面就要为他的荒唐撒谎,将有无数次破戒! 念物为自己心起的瞬间自责,双手合十,默念了一番心经。 念嗔看着念物的动作,整个心悬空,仿佛有跟无形的绳子吊在脖子上,就差念物一个动作,便叫他万劫不复! 几步之遥,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也算调查过南山寺的人,知晓念物的为人,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等心头那抹情绪消失,念物才松手,朝门口道:“对,这屋内,没有邪祟!” “师,师兄!”念嗔大骇,支支吾吾道:“你,你看清楚些!” 他眼底的乞求,离得近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念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话更是不留情面:“念嗔,你我一同拜师,师父耳提面命,说得最多的话便是不打妄语。” “你在南山寺多年,知道南山寺的规矩,也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本事,你亲口告诉大家,这屋内有邪祟吗?!” 看着这样的师兄,念嗔算是知道了,不管他如何请求,师兄绝对不会帮他掩护了! 屋内外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已经有好奇的百姓踏足屋内。 他骑虎难下,还能怎么办? 慌张间,念嗔找借口道:“师兄,我出去前,的确亲眼看到屋内有邪祟,也能感应到邪气。” “不知道为何……” 话没说完,常景棣冷哼一声:“念嗔大师,你从院子里慌慌张张出去,到府门口说了几句话。” “又从前门快步小跑来主屋,前后加起来不到小半炷香的时间,难道你要告诉大家,邪祟给跑了?” 这么短的时间,就算邪祟跑了,也能残留气息! 看热闹的百姓不明里就,念物是绝对知道的。 意识到这点,念物眼底带着凉意,朝念嗔道:“师弟,你想好了再说!” “是,是真的。”念嗔苦着脸,有口难言。 他该怎么说? 总不可能告诉师兄,邪祟是他亲手放置吧?! 干巴巴三个字,念物已经看出念嗔没有底气。 念物丝毫不留情,问道:“既然是真,那你告诉我,为何没有邪祟的气息?” “我……”念嗔哭丧着脸,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念物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一句你不知道,就引得这么多人跟着上蹿下跳?” “看来,你是把南山寺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我没有!”念嗔看到师兄当真生气,吓得瑟缩了一下,辩解道:“我进来搜寻时,这主屋邪气冲天。” “尚未进门,就能感觉到沁骨的寒意,除了邪祟,还能是什么?” “寒意?”念物环顾一周,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哪里?” “那,那邪祟没了,寒意自然消失了。”念嗔垂着眼眸,小声道:“师兄,我可以拿南山寺的名声……” “还嫌不够丢脸吗?”念物冷冷打断道:“南山寺的名声,早就在这短短的几日内,被你给败光了!” “我是真的看到了……”念嗔极度憋屈,嗫嚅道。 他亲手放的,还能有假? 想到即将面对的局面,念嗔忽然心一横,回头死死盯着云晚意:“是你,对吗,一定是你!” 云晚意眼神微变,满是错愕:“哎呀,大师,你可不能随便乱说。” “早在你们南山寺的人来之前,我和夫君便打算去北山观的,从你们抵达帝宅后,我们小夫妻两个,也一直在门口陪着大家。” “所有百姓包括念物大师在内,都是证人,我肉体凡胎,难道还能分身不成?” 门口的人看不下去,帮腔道:“是啊,念嗔大师,是不是你弄错了,人家帝夫人和帝老爷一直在门口呢。” “你们知道什么!”念嗔恼羞成怒,朝说话那人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邪祟若是厉害,连我们都不是对手。” “变化万千,善于藏匿,难道我亲眼所见,还会有假?” 那人被瞪得不敢说话,嗫嚅道:“本来就是啊,当时念物大师也在,帝夫人若真是邪祟,他会看不出吗?” 念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面色更是难堪。 “哎呀,念嗔大师,你这眼神真叫人害怕。”寒露捂着心口,故作惧怕,不安道:“一脸的杀意。” “对啊,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能出现杀气呢?”立秋附和的同时,一把将云晚意护在身后,道。 “念嗔大师,我家夫人都敢上北山观,北山观降妖除魔卫道,比你们南山寺时间还要久远。” “你可不能空口白牙,污蔑我们夫人!” 常景棣就更直接了。 用看垃圾的眼神扫了眼念嗔后,朝念物双手合十:“念物大师,听说南山寺主持闭关后,是您做主。” “今日念嗔带着众人闯入我们帝宅,污我夫人名声,事实摆在眼前还妄图颠覆真相,还请念物大师还我们一个公道!” “帝老爷放心,我们南山寺绝对秉公处置,绝不姑息!”念物沉着脸,朝众人道:“也请大家稍安勿躁。” 念嗔一听到这话,整个人如泄了气一样,瘫坐在地。 嘴里还在不甘心,喃喃念叨:“不,我没说谎,真的有邪祟!” 念物一看他那幅德行,已经猜到了个大概。 今日的事情闹得太大,若不当着众人的面解决,给帝老爷帝夫人和百姓们一个交代,南山寺就彻底毁了! 没了香火,主持出山后,不会放过他们! 念物想到这,沉声道:“念嗔,你身为出家人,说谎在前,陷害在后,对寻常人用尽手段。” “对我们寺内上下师兄弟隐瞒诓骗,犯了寺内多番戒律,按照寺内规矩,你不配留在南山寺了。” “不仅如此,南山寺赐予你的法号也要收回,今日开始你不再是念嗔,不再是南山寺二弟子。” “出门在外,不可以南山寺的名声行事,此外,按照寺内规矩,得跪在佛前悔过七七四十九日!” 南山寺二弟子,有希望争一争主持的身份,一遭沦为这个下场,念嗔实在是不能接受。 他眼底涌上疯狂,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师兄,我说谎,你才是瞎子吧?” “你难道当真看不出这对夫妻有问题吗?” “你当真无可救药了。”念物蹙着眉,失望道:“枉费我和师父对你的期望。” “哈哈哈,枉费?”念嗔忽然从衣裳中,掏出南山寺的宝瓶,狠狠掼在地上。 宝瓶砸向地面,跳了几跳,从拇指大小,陡然变作酒壶大。 “宝瓶?”念物脸色大变:“为何在你身上?” 念嗔完全气疯了,他知道师兄一言九鼎,不可能收回对他的惩罚。 他自己努力多年功亏一篑,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帝家这对夫妻好过! 念嗔越发疯狂:“这屋里的邪祟乃是宝瓶中的邪祟,是我亲手放置!” “师兄,你该明白,现在这个情况有多不对劲!” 第591章 被打脸的和尚 听到念嗔的话,念物心头大骇。 他不敢深想,快步走过去捡起宝瓶。 小心翼翼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下山收的邪祟,早就不见踪迹! “你,你!”念物一时间不确定该怎么办。 念嗔如此算计陷害帝老爷和帝夫人,万一这宝瓶中的邪祟,早就被念嗔放到别处了呢? 念物稳住心神,厉声询问:“念嗔,我们师兄弟多年,好心劝你一句,别一错再错。” “你老实说,宝瓶中的邪祟到底去哪儿了?!” “还能去哪儿?”念嗔不管不顾,发疯似的道:“昨日我拿出追邪符,那符纸绕了一圈,贴在我身上。” “当时我就察觉不对劲,回去思索良久后,觉得邪祟之间能相互融合。” “万一能用宝瓶内邪祟引出帝家邪祟,也不失为没有办法的办法。” 念嗔反正都这样了,半真半假的撒谎,同时为自己找补,继续道:“今日我的确感受到邪祟的气息。” “尤其是主屋附近,邪气尤其严重,当时我就拿出宝瓶释放收押的邪祟。” “主屋内的邪气暴涨,我来不及做更多的事,立刻去前门通知大家,谁知道几步路的距离,邪祟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兄,如此诡异的情况,我是见所未见,不如,你来替我和大家解惑,到底是怎么回事!” 念物仔细辨别念嗔的脸色。 一时间,他也无法分清念嗔疯狂的脸下,究竟有没有隐藏什么。 他沉着脸,盯着宝瓶没说话。 站在云晚意身边的双喜,见那和尚满口谎言,忍不住站出来要拆穿。 好在,云晚意知道双喜性子直率,一直用余光关乎着她。 察觉双喜要站出来的同时,云晚意一把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双喜错愕之余,凑在云晚意身边小声道:“夫人,那秃驴编造谎言,借机污蔑您,为何不让奴婢说?” 云晚意轻轻一笑,同样小声回应:“这个局面,你站出来只会越描越黑,反而成为念嗔的证人。” “证人?”双喜没反应过来。 云晚意点头:“是啊,他承认放了邪祟,你再说此事,不是坐实他说的是真?” “到头来,他又要借这个借口编造更多的谎言,放心,我和老爷自有应对之法,你只管看就好。” 说完,云晚意瞄到双喜面上比平时白了些许,蹙眉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双喜亲眼看到念嗔在主屋放了东西,进去后吸了几口,当时就觉得身上寒的厉害。 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听了个前因后果,大致能猜到可能是邪祟! 她极有可能被邪气侵染了。 想到这么多人看着,夫人小心谨慎,不能在她这里掉链子,给夫人添乱。 双喜忍住没说实话,摇头道:“可能是刚才受到惊吓了,没别的事,夫人不必担心。” “你别逞强。”云晚意打眼一看,的确没看出什么不对,只好道:“不舒服的话,叫惊蛰陪你回去休息。” “奴婢没事。”双喜除了感到比平时冷了很多,也没不舒服:“先看那秃驴会有什么下场吧!” 恰好此时念物发话了,云晚意也没继续强求,反正这番闹剧,很快会落幕! 念物知晓,念嗔的话应该是半真半假。 邪祟的确有相融之说。 厉害的吞没稍微差一点的。 这不能说明什么。 但,要是念嗔真的在后院放了邪祟,不可能到现在没有任何气息显示。 的确有问题! 念物顿了顿,问常景棣道:“帝老爷,请问你们府上,有没有请什么宝物?” “宝物?”常景棣故作狐疑,环顾一圈后,恍然大悟似的,道:“大师,这个算不算?” 他从柜子里的锦盒中,拿出保管好的重羽扇,问道。 羽扇看上去和寻常羽扇差不多,可,不管懂还是不懂的人,都能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 尤其是念物。 看到重羽扇的那一瞬,他便瞪大了眼睛:“听说北山观有传世之宝,便是一把羽扇。” “敢问帝老爷,您这羽扇,是从北山观求的吗?” “正是。”常景棣点头,顺势将重羽扇递给念物。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重羽扇,拿到手中的瞬间,竟有一股古朴醇厚的气息铺面而来。 握上去更是通手生温,仿佛有源源不断的能量。 念物心下惊诧感慨——这个绝对无法作假,便是北山观的传世之宝! 没想到,平日他们见一面都是奢侈的东西,北山观的人竟然将之送给一个将迁居白云镇的商人? 念物还在感慨,依依不舍的打量重羽扇。 念嗔坐不住了,高声道:“师兄,你别被这对夫妻给骗了,有隐藏邪祟气息的本事,绝对不是好人。” “北山观那羽扇多厉害,咱们师父都未必能见到,他们岂会送给毫不相干的外人?” “保不齐,是他们用什么手段得到的,亦或者,他们知晓北山观有此物,作假伪装!” 看热闹的百姓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那扇子,的确是好东西。 云晚意和常景棣全程淡然观望。 铁定的事实,念物也好,念嗔也罢,狡辩也是枉然! 再说,他们还有黑暗之影没拿出来呢。 要真拿出来,这和尚怕要吓死! 面对念嗔的质疑,念物又仔细甄别了一番。 “可,触感和气息做不了假。”念物沉声道:“相传北山观的羽扇,乃是千年前某个大宗留下的法宝。” “正道之宝自然有寻常人难以预料的能力,驱散邪祟难道不是简简单单吗?” “师兄,你难道也被他们蒙蔽了吗?”念嗔着急之下,口不择言道:“他们算什么东西,配北山观恩赐宝物吗?” 念嗔咬着牙,再三强调道:“这,可是北山观的传世之宝!” 多少年来,北山观踏足过很多高官富商,念嗔可不信,北山观这么大方,把观内宝物赠给刚来白云镇的商人。 念物从不怀疑这把羽扇的真假,想不通的也仅仅是念嗔说的这一点。 北山观的镇山宝物啊,他们观内弟子都无法看到,只有观主有那个权力。 念物压住惊诧,将羽扇交还给常景棣:“敢问帝老爷,为何北山观会把这把羽扇给你?” “大长老说是缘分。”常景棣半真半假,道:“初一那日,我陪夫人上北山观参拜,恰好遇到。” “道法一家,你们讲究的难道不是眼缘吗?” 念物一顿:“是有这个说法。” 但光凭眼缘二字,能把观内宝物送人? 常景棣懒得继续解释:“大师,事情原委你们也都看到了,我帝家没有邪祟,我家夫人更和邪祟无关。”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引人揣测多时,还请念物大师澄清。” 重羽扇都在帝老爷手中,念物还能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 念嗔却不干了:“师兄,你别被他给骗了,北山观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他去过北山观,说不定就是偷盗来的,我们南山寺和北山观素来要好,还是请他们的人来问问吧。” 念物顿了顿,莫名觉得这番话有道理。 他看向常景棣,眼神询问常景棣的意思。 常景棣看出念物的为难,轻笑道:“我们帝家之人,行的正坐得直,你们若想请人来甄别,随意!” “如此,就唐突帝老爷了。”念物见他如此大方,心下已经有了猜测。 但这么多人看着,公平公正,也防止念嗔继续纠缠,他还是吩咐一旁的小和尚,拿着信物去敲北山观的门。 小和尚不敢耽搁,匆匆接下东西出门。 然而,没多少工夫,小和尚又匆匆归来,对众人汇报:“大师兄,北山观来人了。” 第592章 无尘道长的告诫 若菩涵没有到来,事情依然能解决,但按照念嗔胡搅蛮缠无事生非的态度,还要拖很久。 常景棣按照道家礼数,对菩涵行礼:“今日,多谢菩涵道长解围。” “过奖,都是帝老爷和帝夫人聪慧,贫道并未帮上忙。”菩涵道人的目光落在云晚意身上,道。 “夫人福泽深厚,遇到事情定能化险为夷,帝老爷也不必心急。” “怎么可能不担心。”常景棣第一次见菩涵,并不清楚他对无尘道长说过的事情,究竟知不知情。 是以,也没继续往下,话锋一转,问道:“菩涵道长前来,可还有别的事情?” “暂时没有。”菩涵顿了顿,道:“只有大长老命贫道带句话,寻常日子不用上山,等十五再说。” “算着时间,也快了。” 常景棣听到这话,颇为疑惑:“为何寻常日子不能上山?” “是啊?”云晚意接过话,道:“之前无尘道长说,遇到什么问题,都能上山找他。” “这……”菩涵顿了顿,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顿了顿才道:“长老师伯最近今日不便见客。” “您两位都是咱们北山观的贵客,寻常人无法招待,只等十五开观之日,长老师伯亲自接待。”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疑惑。 不过,菩涵下山,定是无尘道人的意思,话,也是无尘道长让转达的。 云晚意和常景棣不好多说。 常景棣微微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我们按照无尘道长的意思来就是了。” “菩涵道长留下用膳吧,府上因为刚才的闹剧,虽然凌乱了些,收拾收拾还能行。” “不叨扰了。”菩涵甩着拂尘,道:“我们北山观的弟子,非初一十五不能下山。” 说到这,菩涵看着两人,道:“念嗔此人心性不好,南山寺主持也曾多番告诫。” “他能对你们二人下手,只怕另有所图,图谋不得反被逐出寺门,往后许还有怨怼愤恨之心。” “二位要多注意为好,此外,还有林家的事情,长老师伯对此有句话转告,得饶人处且饶人。” “逼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云晚意眉头立刻蹙起。 无尘道长深知她身边无端找茬的人,都是什么来路。 不是她愿意放过别人,别人就会放过她的。 从上城到白云镇,人人皆是如此。 但凡她多一丝仁慈,也活不到现在。 看到云晚意紧蹙的眉心,常景棣下意识道:“菩涵道人,我们有心放过别人,别人未必。” “前些日子,林家夫人竟然买通府上几个小厮,要害我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如此歹毒,我们如何能忍?” 菩涵道人微微一顿。 因果之事,他作为外人不好插手。 “长老师伯这么说,许是有他的道理。”菩涵还是提醒道:“话已经带到,贫道得回去复命了。” “至于如何处置,要不要听长老师伯的劝告,那便是您两位的事情了。” 送走菩涵后,常景棣朝云晚意疑惑道:“无尘道长为何忽然间说那样的话?” “不清楚。”云晚意也觉得奇怪:“或许,他的确不想我们多生事端吧?” “哼,林家这几日毫无动静,估计是看到念嗔败北,在计划新的阴谋。”常景棣冷哼道。 “无尘道长是修道之人,和南山寺的和尚一样,慈悲为怀,自然劝我们息事宁人。” “我们行事和他们不同,林家的事情,不可能善了!” 这几日,他们被念嗔所扰,的确没关注林家的事情。 云晚意想到上回看到林沛明的模样,蹙眉道:“林县丞面上不好,若是继续被气,只怕性命不保。” 常景棣挑眉:“我们夫妻二人几次提醒他,当断则断,他自己不听,什么后果都该自己担着。” “嗯。”云晚意想了想,道:“最近林家情况如何?” “叫大寒进来一问就知道。”常景棣拥着他坐在软塌上,细心的拿过软垫子垫在她身后,道。 “最近我们忙着北山观和念嗔的事,林家的事情都是大寒在看。” 大寒很快把林家的事情汇报上来。 林沛明称病好几日,府衙的事情都是师爷去林家请示,再回府衙处置。 但,关于林明珠和林昭的恶行,师爷不敢去触霉头,林沛明索性就装聋作哑,当做不知道。 林家依旧闭门不出,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林沛明身子实在不好,离不得人。 听到这,云晚意端着茶碗,绝美的脸上尽是冷笑:“这家人啊,除了林沛明清醒些,其余全是蠢货。” “是啊。”常景棣也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和云晚意碰杯,道:“赵莲娣是个不折不扣的蠢妇。” “她亲自教养的几个孩子,老大庸碌懦弱毫无主见,老二自私自利视人命如粪土,算是有些小心机。” “老三更不用说了,嚣张跋扈,仗势欺人,还妄图嫁进高门煊赫之家。” “他们娘四个加起来,不敌林沛明一人清醒,却还擅作主张,越过林沛明行事。”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轻笑道:“林沛明是白云镇的父母官,称病几日还说得过去,一直称病,多的是想取而代之的人。” “林沛明自己应该清楚,还任由几人这么做,大概当真病的不清。” 大寒听到这,顾不得规矩,道:“夫人说得对,根据咱们的消息,昨日县丞府秘密迎进去三位大夫。” “前后脚的事情,出来时,那几个大夫脸色都不好看。” “林县丞一旦垮了,林家其他人也就彻底完了。”云晚意冷笑道:“这么浅显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吧?” “或许,是存着鱼死网破的心。”常景棣心有猜测,道:“连南山寺的人都收买了,可见他们的厉害。” “说起这个。”云晚意总觉得不对劲:“无尘道长曾说,南山寺开寺之人被他们所收留。” “一南一北矗立多年,寺内和尚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和念嗔一样做吧?” “除了主持之位,林昭或者赵莲娣肯定还许了他什么。” “咦?”大寒又一次接过话,狐疑道:“夫人说起这个,的确有怪异之处。” “咱们的人在跟踪的时候,曾发现念嗔和尚与赵莲娣曾私下见面。” “而他们二人的见面,避着林家三个孩子,之后,林昭才和念嗔和尚密谋。” “这说明什么?”云晚意凝神细想其中种种,疑惑道:“一个出家人,和一个后宅夫人。” “总不至于有私情吧?!” 常景棣神色怪异:“多半不会,大寒,你继续去盯着,另外,赵德柱的人找到了吗?” “没有。”大寒愧疚道:“属下失职,咱们的人对白云镇不熟悉,那赵德柱却是自幼在这长大。” “藏匿起来,的确不好找。” “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尽快找到。”常景棣想到之前见赵德柱的那一面。 赵德柱一脸阴鸷,心怀不轨。 云晚意现在有孕在身,哪怕有立秋寒露在,总也害怕万一。 他,赌不起。 众人寻找的赵德柱,正蛰伏在府上的柴房垛子里。 第593章 铺子的麻烦 赵德柱从未想过,从大狱中逃出来后,会如此顺利的进入帝家。 那个年轻的帝老爷,竟下令开放府上所有的门! 这,也太方便他了! 赵德柱正等着机会,接近云晚意。 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今日府上来了不少外人,上下都要打扫,忙得很。 各处的管事负责四下察看,担心有人趁乱藏到府上。 后厨管事转到柴房来,瞧着门没有掩紧,推门进去就看到了赵德柱。 赵德柱刻意装扮过,又穿着帝家下人的衣裳,老实巴交的垂着脑袋。 后厨管事一时间没认出他来,还以为是哪个胆小的下人,看到府上来的人太多,害怕惹上麻烦藏到这儿来的。 他沉着声音,道:“你是看柴房的吗?” 赵德柱垂着脑袋,掐着声音回答:“是。” “府上早就散了,大家都在忙活。”后厨管事没看出异常,不悦道:“你躲在这偷什么懒?” 赵德柱还是那副姿势,局促的说不出话。 后厨管事没注意他的模样,不耐烦道:“整好,夫人房中需要打扫。” “瞧你这人高马大的,给抬几桶水过去,顺道把夫人房门口莲花缸的水也换了。” “夫人?”赵德柱心中大喜:“是帝夫人吗?” “是啊,你这小子想什么呢,我们家还有几个夫人?”后厨管事忙的很,没空和他计较,催促道。 “赶紧的啊,别叫夫人久等。” “是是是。”赵德柱不敢看他,低着头连声说着:“我这就抬水过去!” 后厨管事还有许多地方要看,不好在这耽搁,听到回话,立了离开了。 赵德柱这才抬头,整张脸上尽是疯狂。 机会啊,这么好的机会! 他从怀中摸出赵莲娣给的毒药,阴恻恻一笑。 别看这么小一点,能毒死整个帝宅的人! 当然,他也好,赵莲娣也罢,都没那么丧心病狂,想要整个帝家的命。 他们要对付的,便只是云晚意一人! 赵德柱打水,提着往主屋方向走去。 整个宅内都是四处打扫的下人,赵德柱混迹其中,倒也没人察觉。 只是,到了云晚意院子里,赵德柱就被人拦下了。 “你是做什么的?”惊蛰站在门口,询问道。 “我,我奉后厨管事的命,给夫人院中送水打扫,给莲花缸也换水。”赵德柱垂着脑袋,回答道。 惊蛰从未见过赵德柱,并不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且赵德柱的话,听上去也没什么不妥。 惊蛰让开一条道:“快些进去,你是男子,不得在院中久留。” “记住了,只准抬水和换水,不可踏足主屋!” 赵德柱一顿:“是!” 恰好新管家来找惊蛰有事,惊蛰回头看到院子里各司其职,便放心离开。 宅内外都在打扫,云晚意常景棣两人和菩涵说过话后,索性出去看新铺子了。 柜子和各处的东西已经归置好,就等开业。 药铺子里,已经新聘了掌柜。 引荐后,掌柜带带着几个小厮给云晚意行礼:“帝夫人,小的名叫何宇,我们是从隔壁镇子来的。” “夫人,这几个的人身世我们仔细查验过,没有问题。”立秋凑上前,低声告诉云晚意道:“清清白白。” “且此前,他们也是在药铺子里做事,有些本事在,教的话也不至于太难。” 云晚意点了点头:“爷和你们都是心细之人,你们找来的人,我很是放心。” 又朝何宇道:“何掌柜,我有孕在身,这铺子开业后,一切都要仰仗你了。” 第594章 又被下毒 回到帝宅,天色已晚。 寒露早早叫后厨备了云晚意喜欢的菜肴。 云晚意这几日口味有些奇怪,不太喜欢吃甜食了,反而想吃偏辣味的东西。 送上来的一桌子菜,一水儿带着红色,连青菜里也放了辣椒。 常景棣不由觉得好笑,给云晚意夹了一筷子辣炒鸡丁,打趣道:“看来咱们要有个和你一样聪明美丽的女儿了。” 云晚意的肚子还是没大多少,衣裳繁琐,从前面后面看,压根看不出来有孕。 只有从侧面,才能看到一小点凸起。 云晚意摸了摸小腹,顺着他道:“女孩子才好呢,听话乖巧,将来跟着我学习医术。” “女孩儿男孩儿都好。”常景棣又夹了一筷子蒸鱼给她,道:“就是你得多吃点。” “别个怀孕日渐圆润,就你还是瘦削的厉害。” 云晚意也觉得自己太瘦了,穿起衣裳来,人在衣中晃似的,带来的几件衣裳都显大了。 她夹着常景棣给的鱼,凑到鼻尖,却嗅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 不像是鱼的腥味,也并非鱼的鲜味。 常景棣见她筷子停在嘴边,一脸黑沉,顿时疑惑:“晚晚,是不是饭菜不和你胃口?” “还是说,你不想吃鱼?” 云晚意没着急回答,又仔细嗅了嗅。 常景棣看着她的动作,不像是闻到气味犯恶心了,放下筷子凝神道:“鱼有问题吗?” “嗯。”云晚意看向一旁的寒露:“鱼是谁做的?” “后厨送来的。”寒露知道云晚意绝对不会弄错,却又迟疑着,小心翼翼道。 “奴婢刻意叫人去后厨盯着,应该不可能有问题吧?” 云晚意盯着那筷子鱼仔细看着,并没有搭话。 寒露不知道为何这般仔细,还是出了纰漏。 她插着腰,颇为恼怒道:“这群崽子,仗着咱们主子人生地不熟,几番明暗告诫都无济于事。” “好的嘛,前脚刚发落了几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指头都剁了,还是没能震慑到他们!” “事情尚未明了,你小点声。”立秋朝外看了眼,低声道:“你也说这儿不比王府。” “下人全是白云镇的人,那林县丞一家也都是这儿的人,根系比我们深的多。” “他们胆敢三翻四次的谋害夫人,必然有恃无恐,你提高声音打草惊蛇,我们就被动了!” 寒露瞧着那盘子鱼,不服气道:“那能怎么办,总不能一直放任他们,今儿是夫人鼻子灵敏。” “倘若哪日一个不留神,当真中毒呢,夫人如今一身两命,可经不住折腾!” 立秋也不好怎么反驳。 的确如此。 南山寺的事情算是暂时解决了,可还有个林家呢。 一旁的常景棣,早已经脸色铁青。 他和立秋寒露一样,从未想过给那些人下马威后,他们还敢在夫人的饮食中做手脚。 林家,整个林家! 一个也别想好过! “谷雨!”常景棣恼怒之下,吩咐道:“这边的人全是废物,一个不留,全部逐出府。” “传信给上城那边,秘密将镇北王府原本的下人换个身份,弄到这儿来!” “这……”谷雨不能拒绝,下意识朝云晚意看去:“上城王府的下人太多了,七八十口呢。” “全部换身份,换到这儿来只怕会被人察觉……” 云晚意敲了敲盘子,道:“谷雨说得没错,人太多了,且我们离开上城前,已经遣散了不少。” “留下的那些全是跟您多年的老人,挪动也不合适。” 常景棣见她开口,压住火气道:“不是我要大费周章,实在是这边的人靠不住。” “千日防贼是防不住的。”云晚意叹了一声,捡起筷子扒拉着盘中的鱼道:“况且这鱼本身没有问题。” “你们就算把整个后厨抓起来拷打,也无济于事。” “啊?”寒露和立秋同时凑上前:“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装鱼的盘子。”云晚意端起盘子,道:“有人在盘底涂了毒药水晾干。” “热腾腾的鱼出锅装盘,热度融化盘底的毒药,经过一段时间后融于鱼当中,吃的人自然会中毒!” “啊?”寒露疑惑的端过盘子,蹙眉道:“直接把毒下在鱼里就好,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涂在盘子上?” 立秋算是明白了,恍然大悟道:“那些人知道进夫人房中的饭菜,都会经过查验。” “今日府上戒严,直接下毒,极有可能被察觉出来,所以才如此曲折!” 所有的吃食到餐桌上,都会用银针测验,包括所用的碗筷勺子。 只有盘子,不需要经过检查。 也只有盘子,能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接触到! 而鱼上的热气融化毒药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逃过了上桌前的检验。 云晚意点头,赞许立秋的猜测,道:“能想出这种办法,难为他们的猪脑子了。” 常景棣沉着脸,道:“能接触后厨的碗筷,无非就是后厨的人,审问他们也不为过。” “别忘了,后厨才揪出几个叛徒,当众处刑给他们瞧着杀鸡儆猴。”云晚意沉声道:“要是有用,不至于才过几日就犯错。” “这么下去,把后厨的人都杀光了也不顶事,今日府上大乱,为了自证清白迎南山寺的和尚进门。” “与其去查后厨,不如查查是不是有人趁乱混进门来。” 常景棣一顿,蹙眉道:“谷雨,大寒,你们不是叫人仔细查过了吗?” “是啊。”谷雨和大寒同时应声。 大寒更是道:“说起来还挺奇怪的,所有管事都上来汇报说一切平安,没有不妥。” “按理说他们仔细搜查,后宅多出来的人,不可能没有人知晓。” 云晚意一笑:“我们开府不多时,府上的下人虽说都是白云镇的人,可却不见得人人都很熟悉。” “多一个面生的人,只怕无人在意,还是在很慌张的情况下。” 大寒和谷雨互相看了眼。 “看什么看?”常景棣瞧着他们二人的动作,吩咐道:“夫人疑心府上有多余的人。” “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赶紧去找,看有没有蛛丝马迹,切记,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发现。” 大寒一顿,磕磕巴巴道:“可,可要找人的话,不说大张旗鼓,总算会弄出些动静。” “要想不被人发现,完全不可能!” 谷雨也为难:“要不,先关闭府门,封锁不让人进出?” “真是蠢的很。”常景棣语气不耐,沉声道:“府上并非寻人,南山寺的和尚来时,大开府门。” “有小贼趁机混进门,偷了夫人祖传的宝贝,必须严查,这个借口,会吗?” “是是是。”谷雨和大寒赶紧离开。 等两人走后,云晚意忍不住笑道:“既是有意告诉他们法子,又为何板起脸来吓唬人?” “不是我要吓唬他们,他们啊,就是鲜少见后宅的龌龊,脑子不转弯。”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手,道: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云晚意夹了一筷子鱼,做出喂进嘴里的动作。 “哎哎哎!”常景棣吓得一身冷汗,赶紧拿下筷子:“你知道有毒,还吃什么?” “便是你早就服下过解药,现在一个身子两条命,那也不好啊。” “你担心孩子?”云晚意凑上前,仔细分辩他的脸色。 常景棣看到她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又好笑,又好气:“我是担心你。” “你这身子,之前经历了几番折腾,又是中毒,又是命……”担心说漏嘴,常景棣话锋一转,道。 “你自己身子要紧,孩子都是其次,也怪我不好,没有做好防备叫你早早怀孕……” “这些事,也不是你我能控制。”云晚意叹了一声,摸着肚子,脸上的笑意充斥着慈爱。 “或许,他知晓他母亲是个六亲生疏,所以早早来陪伴罢了。” “是啊,以后不仅有我,还有儿子女儿陪你。”常景棣紧握她的手,道:“确定我对你的心意了。” “现在,能告诉我你接下来的计划了吧,总不至于把相公我都瞒着。” 云晚意点了点那盘鱼,道:“这里面的毒药,乃是白云镇特有的,名为绝命花。” “以花为名,但,从花叶到茎,根,全部有毒,只不过花最毒而已,用根茎熬煮晾晒成粉末。” “再用刚开的花瓣花蕊晒干碾碎混合其中,便是封喉的毒药。” “既是白云真的毒,你为何知晓?”常景棣听着,只觉得好奇。 云晚意一笑:“从上城来此地之后,我出去不仅闲逛,也会去各大药铺转转。” “遇到老大夫,闲聊几句,便也知道了不少事情。” “当时听人说起绝命花之外,觉得好奇,还曾叫立秋专门买回来给我看。” “也算是误打误撞吧,否则今日,我也不可能在鱼的鲜香味中,嗅出那一丝微不可闻的花香。” 听了这么多,常景棣还是不知道她的计划,不由着急:“之后呢?” “之后?”云晚意将鱼放在他们二人面前,道:“绝命花吃了封喉,一会儿我要你和立秋几人做一出戏。” “戏成了,自然能引出幕后真凶来。” 常景棣明白她的计划了:“可,你刚才已叫谷雨大寒去调查,没必要多此一举吧,虽是假死,却也晦气。” “人能轻易混到府上,还能躲过管事们的仔细查验。”云晚意眸色微暗,精致的面上爬着冷意。 “大寒和谷雨两个人,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很难揪出这一个人!” “所以呢?”常景棣似乎又明白了:“你刚才,是故意叫他们二人去查的?” “是。”云晚意点点头:“找人也好,找传家宝也罢,都是个找字,那人心里有鬼,绝对会慌张。” “府门全部戒严,他知道我死了的第一时间,绝对连真假都来不及验证,会想法子出府,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挑了一筷子鱼就送往嘴里:“既然要有人假死,让我来吧!” “傻不傻。”云晚意赶紧制止,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后面很多事需要你出面处理。” “我还是躺着享福吧,你总不能连这些都跟我争,放心,我不会真的吃的!” 常景棣再三确定,云晚意不会真的吃有毒的鱼,这才放心。 …… 赵德柱做完那些事后,依旧躲在柴垛中。 今日,他借机混到主院察看了一番,实在是没合适的地方能藏人。 他磨磨蹭蹭左顾右盼时,又被回来的惊蛰给看到了。 惊蛰目送他随着一众洒扫的人离开,他就算是想在主院找地方躲,也没法子躲。 回到柴房,左思右想不知道该如何下毒之际,有人从外边递了计谋给他。 虽然复杂了点,但追查起来不容易,尤其他一直躲在柴房,后厨的人不会怀疑到他身上。 只是,算着世间,应该毒发了才对啊。 后厨送饭菜去主屋时,他远远在柴房看见了,那可是封喉的毒,当场就能发作的! 难道,被发现了? 也不能啊,毒药化水涂在盘子上,万无一失! 正惶恐不安之际,忽然主屋来人,是跟在帝老爷身边的近侍。 他恍惚听了一嘴,似乎是帝夫人的珍宝不见了,怀疑是有下人当了家贼,趁乱顺手。 那两个侍卫都曾见过他几面,打照面的话,肯定会被认出来! 赵德柱躲在柴房,听着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也越来越紧张,拿着火把对准柴垛…… 然而,主屋方向,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凄厉悲鸣,似乎出了大事! 帝府一下子灯火通明,旁边搜查的人,也没了动静。 赵德柱大喜,如此嚎哭,肯定是出人命了! 好,好得很,劳什子帝夫人,一个娘们而已,害得他和老娘如此下场,活该! 他猫在门边,听到外边毫无动静后,缓缓推开门…… 第595章 假死游说 大寒和谷雨起初听到嚎哭的动静,也吓了一大跳。 他们担心夫人和老爷出事,顾不得还没搜查完,紧着往主院方向赶。 刚出后厨的院子,就被寒露给拦住了。 “怎么回事?”大寒慌张问道:“为何主屋内嚎哭不止?” “夫人的意思,要抓人,这边是最快的法子。”时间紧急,寒露来不及仔细解释。 按照云晚意的布局,简单说了说,道。“那贼子能在餐盘上动手脚,定就在后厨附近。” “你们二人在此候着,立秋守着夫人,我去西北小门守着,府上戒严,除非那贼子能遁地,否则绝对走不掉!” 大寒和谷雨来不及错愕,赶紧回后厨守着。 一进门,就和鬼祟出门的赵德柱撞了个满怀。 赵德柱心中大骇,不得不稳住心神,假意去茅房。 谷雨眼尖,一眼看出他走路的猥琐姿势不对劲:“站住,你去哪儿?” “我,我想去找个茅房。”赵德柱特意压着声音,脑袋恨不得低到胸腔中去。 越发这般,越发让人怀疑。 大寒蹙着眉,和谷雨对视一眼后,厉声呵斥道:“听不到府上的动静吗?” “听,听到了。”赵德柱浑身禁不住的颤抖,身子紧贴着墙壁。 “敢问两位,内屋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么大的哭嚎声?” “你门都没出,倒是清楚声音自内屋而来。”大寒冷笑道。 “我是听方向,猜测。”赵德柱依旧垂着脑袋,心中祈祷这两人赶紧走,可千万别在这守着了! 但,事不如人愿。 谷雨上前几步,道:“府上夫人被歹人下毒谋害,你可知晓?” “啊?”赵德柱诧异之余,忍不住抬头,只是一瞬间,又垂下眼眸:“我一直在柴房,没有出去,不知情。” 有那一瞬间,足够了。 谷雨一眼认出他来:“赵德柱,是你!” 赵德柱知道被认出来了,哪里还敢对峙,拔腿就往角门方向跑。 他在府外就瞧见了,那边有个狗洞,挤一挤,绝对能过去,只要甩掉这两人! 赵德柱充其量就是个泼皮无赖,靠蛮力打架还行,武功也是一点三脚猫的拳脚。 才跑没几步,就被大寒凌空一脚踹倒在地。 “还敢跑,也不打听打听小爷我的外号。”大寒冷嗤一声,道:“乖乖跟我们走吧。” 赵德柱惊出一身冷汗,同时,他后知后觉,府上那股骇人的哭嚎声,不知何时,早就停了! 府上恢复如初,只有赵德柱,五花大绑被丢到了常景棣和云晚意跟前。 当然,云晚意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 榻边有一个盆,里面有浓黑的血。 常景棣双目猩红,盯着他道:“赵德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溜进府行凶!” “哈哈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有什么不敢?”事到如今,赵德柱算是破罐子破摔了。 没毒死这一群人,算是他们的幸运。 但,毒死帝夫人那个死女人,也足够了。 这个帝老爷不是爱妻如命吗,保不齐就会殉葬! 想到这,赵德柱哈哈大笑,道:“遭报应了吧,你们如此富有,从指缝中漏出点东西,都够我们塞牙缝。” “一根人参而已,我娘说你们库房还有好多,为何就是不肯大度,放我娘一条生路呢?” “帝家的东西,喂狗还是浪费,轮不到你置喙,你娘,难道不是被你杀了?”常景棣目光如蝎,直勾勾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帝家的惩罚伤筋动骨,绝对不会要命,是你不想赡养,一把毒药把她弄死了,你果真孝顺!” 提及赵婆子,赵德柱一脸悲愤:“难道我想吗,一个瘫痪的老婆子,要我怎么养?” “我动手,却也是你们给逼的!” 常景棣看着他逐渐崩溃的模样,心中越发愉悦。 这,也是他们计划当中的一环。 一个赵德柱,打也好,杀也罢,太容易了。 他们要的,是击溃他心中的防线,让他惶恐不安之下反咬一口,说出赵莲娣母子几人的罪行。 常景棣不慌不忙,道:“哼,荒唐,你杀人栽赃,不就是仗着你背后的关系?” “现在呢,你沦为死囚犯,不日将会处斩,不管是你的姨父,还是姨母,可有管你?” “你那姨母啊,还有你的表哥表弟们,一直把你当傻子和替罪羊呢!” 赵德柱一顿,没忍住激将法,张口就来:“你胡说,胡说,他们管我了!” “若不是他们帮忙,我怎么会有机会逃出大狱,杀了你心爱的夫人?” “哼,我已经猜到,是他们给你机会逃狱。”常景棣看到他想要的反应了,姿态闲散恣意。 面上却依旧冰冷,如在寒冬腊月结下的厚冰:“可,这不是更加证明,你是个没用的棋子,只配当做替罪羊?” 赵德柱凝神,似乎在想着什么。 常景棣趁机添了一把火,继续往下,道:“你是死囚犯,逃走也要如见不得光的老鼠苟活。” “赵莲娣母子恨我和夫人,早就想将我们除了,你整好当他们的刀,替他们行凶杀人,他们干干净净,你一身污秽!”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休要挑唆!”赵德柱彻底乱了,心中慌张的很:“姨母的马车就在府外不远处等着。” “我一逃出去,立刻有人接应,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 常景棣冷冷一笑:“既是一家人,会明知我帝宅守卫森严,还大费周章,把你从死牢里捞出来,叫你来这儿送死?” “他家没儿子吗,据我所知,他家老大不成器,老二却是个有用的,黑白两条都有路子。” “他们的人,难道不比你强?” 赵德柱楞了一愣。 是啊,姨母家的二表弟林昭,手段狠辣,涉及的全是黑色路子。 别说打手,要杀手都能请来,为何要把他从牢狱中放出来? 赵德柱心里七上八下,还在给赵莲娣找借口:“她只是想趁乱放我出来。” “若真心疼侄儿,想让他后半生安稳,从牢狱中把他接出来后,肯定送的远远的。”常景棣越发自如,信手拈来。 “赵德柱,别自欺欺人了,你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你既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来告诉你。” “赵莲娣放你出来,是她和林昭早就想除掉你,林昭的事情败露了,买卖无辜女子,逼良为娼,草菅人命……” “条条罪证全是死路,其中你也参与了不少,只要你死无对证,背下黑锅,林昭便会安然无恙。” “一石二鸟,你既帮他们对付了我们夫妻,又死的刚好,啧啧,被人卖了还在数钱呢!” 赵德柱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 竟是这样! 当时赵莲娣去找他,他的打算便是想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是赵莲娣劝说,一直强调赵婆子死的无辜,他这才气不过,要去报仇。 那毒药,也是赵莲娣给的,说没预谋都不可能! 赵德柱把赵莲娣几人当亲人,他们却如此算计! 心中气的要爆炸,在看到榻上面无人色的云晚意时,又忍不住道。 “哼,这样我也不亏,至少你夫人真的死了!” “正因为我夫人出事,我才叫你迷途知返,和我一起揭露赵莲娣几人的罪行。”常景棣故作痛心,面色悲痛,道。 “林县丞和知县黄家闹掰了,他久病不起,黄呈悟定会派新的人来顶替,到时候林家的事必然彻查。” “他们若把事情推到你身上,你也毫无办法,就看你到底是想和我一起对付害你的人,还是被人卖了却帮人数钱,含冤而死!” “我,我……”赵德柱真的动摇了。 他的性子,本就自私的很,睚眦必报。 想到他为林昭赵莲娣,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却还要被他们厌弃,成为背锅之人。 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过,赵德柱也不傻,他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天花乱坠,那你们帝家呢,事后难道会放过我?” “为何不放?”常景棣叹了一声,道:“你和我们本也没什么大仇,就是因为误会引起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你作为赵莲娣的亲侄子,被她当做下人呼来喝去,被林昭当做牛马使唤,肯定更委屈。” 这话,算是彻底说动赵德柱了! 他是赵莲娣的侄子,是县丞府的姻亲,在白云镇却一直都是恶霸的形象。 甚至,很多事都是为赵莲娣和林昭而做,还为林明珠背了不少黑锅。 如今,姨母和表弟表妹过河拆桥,他也得撕下他们一层皮! “新的县丞什么时候来?”赵德柱仰头,和常景棣对视。 常景棣居高临下,露出些许笑意:“就这几日了,你且等着就是。” “口说无凭。”赵德柱又想到一事,狠狠道:“立下字据,你保证事后不为难我,帮我离开白云镇!” 常景棣应的很痛快:“好啊,来人,按照他的要求写!” 两人,算是彻底达成协议了。 赵德柱将那字据好好收起,放在贴身的衣裳口袋中。 常景棣叫人把他关在柴房,谷雨和大寒亲自看守着。 做完这一切,常景棣坐到床前,问云晚意道:“晚晚,这,事情好想还挺简单的。” “你不用假死,或者干脆让他知道我们做戏,他也没法子。” 云晚意睁开眼,微微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 “赵德柱决定和咱们合作,你的那些话起了作用,还有一点,便是我的死讯。” “他完全相信你因我而生恨,才会相信这个计划,在恶劣环境下长大的人,他太懂人心了。” “否则,就算我们说的再多,他宁愿自己死,也不可能答应顺了我们的意!” 第596章 假人之手传递消息 对付赵德柱这种在阴沟里摸爬滚打的人,硬的软的都不行。 有句话他说的没错。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真惹急了,赵德柱便是不要命,也会跟云晚意常景棣二人拼命。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是云晚意和常景棣两夫妻不放过赵婆子,才有后来种种。 赵莲娣也好,林昭林明珠和林曦也罢,那都是他的骨血至亲。 两者相取,赵德柱再混账,也会选择赵莲娣他们! 只有云晚意明面上死了,他想起之前和赵莲娣林昭兄妹的种种,心生恨意,这才会考虑和帝家合作。 否则,他宁愿死! 常景棣很快想通了,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还得是夫人厉害,连这些都能想清楚。” “并非我厉害,我长在三峰村,云年富韩文秀两口子不是善类,惹下不少麻烦。”云晚意说起从前,已经完全淡然了。 她面色平静,恍如在说别人的事情:“穷乡恶水,里面哪有多少好人,多的是无赖。” “我自小便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这世间冷暖,能揣摩他们的心思罢了。” 饶是云晚意不在意了,云淡风轻的几句话,还是叫常景棣心酸不已。 他轻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道:“是我不好,这辈子没能找点遇到你,让你受了很多苦。” 云晚意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和他双手交叠:“无尘道长应该全跟你说了,很多事由不得你我。” “便是你从小认识我,也未必会走到最后。” 上一世的事情,足以看出。 她从乡下回到淮安侯府,却被云柔柔哄骗着,连常景棣的面都没见到,便强势退婚。 此后两人再无交集,她费尽心思,不过也是枉经一场苦难,而后惨死。 逃不开千年来属于她,或者说,属于姮晚的命运。 若非机缘巧合,得到别人的帮助重来一次,她也不会和常景棣在一起。 就是,无法感谢那人了。 常景棣想起无尘道长的话,也带着唏嘘:“还好,这一次我们没有错过。” “嗯。”云晚意靠在常景棣心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心情总算是好些了。 “你叫人放出我出事的话去吧,就说我中毒了,奄奄一息。” 常景棣应了一声,道:“休息几日也好,你便躺着就是,剩下的交给我。” 白云镇不大不小,帝家林县丞府乃至赵家的恩怨,最近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帝夫人中毒垂危之事,不需要特意传话,就已经知晓全镇子。 许多人都开始猜想,帝夫人怎么会中毒,她可是传言出身医学世家,要开药铺子的人。 有人给她下毒,她难道不能甄别? 针对这条疑惑,很快就有第二条消息传出来。 帝夫人所中乃是白云镇才有的绝命花,封喉的毒药,还是帝夫人警觉,只吃了一点点。 但,依旧中了毒。 她家祖传的解毒方子堪堪保命,却也只有出的气。 消息,很快如常景棣云晚意二人所料,传到了县丞林家。 赵莲娣双手合十,不住念着天师菩萨保佑:“终于报仇了,这个赵德柱还是有些用的。” “他杀了帝夫人,帝老爷那尊杀神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来,昭儿你也会没事。” “对啊,娘。”林明珠又哭又笑,抚着心口道:“这一场风波总算要过去了。” “二哥事情没事,爹也不必为此忧心,想必很快就会恢复。” “对。”赵莲娣兴奋之余,又咬牙切齿:“帝夫人那个小贱蹄子,一脸的妖冶难测的狐媚子样儿,死了活该。” “还有那个帝老爷,一个臭商人,摆什么谱儿,还害得你爹以休妻来威胁我,要我去登门道歉。” “他还拿乔不准摆着谱子,呸,死了老婆,看他怎么嘚瑟!” 林曦立在一旁,也是大仇得报的样子,十分快意。 因为白雪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看到黄茹了。 白雪也被黄家用了手段,改名换姓以白术的名字进入黄家,名正言顺成为黄呈悟的贵妾。 林曦到头来夫人没了,妾室和儿子也摇身一变,成为岳丈的人。 他含着一口黄连水,吞也不是,不吞又吐不出来,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一切,都怪那个帝家夫妻,若不是他们把林家的事情翻出来,何至于他家宅不宁! 死一个帝夫人还不够呢,要不连帝老爷一起死了才好! 林沛明卧病在床,尚且不知此事。 剩下娘四人得了消息庆祝。 奇怪的是,林明珠赵莲娣和林曦脸上都挂着笑意,唯独林昭面色古怪,似乎还带着怀疑。 赵莲娣意识到这点,疑惑道:“昭儿,你为何不高兴,赵德柱杀了帝夫人,咱们一石二鸟的计划成功了。” “你的罪行都有赵德柱背着,咱们仇也报了!” 林昭蹙着眉,同样面带疑色:“娘,大哥,三妹,你们难道真不觉得有问题吗?” 剩下母子三人面面相觑,赵莲娣迟疑道:“昭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这还能有假?” “大家都知道的事,是那帝夫人毒发吊着一口气。”林昭神色担忧,深吸一口气,道:“那赵德柱呢?” “为何完全没有赵德柱的消息传来,照理说,他那人有些小心思,却不可能在下毒后全身而退。” “帝家搬到白云镇大半个月,帝老爷疼爱妻子是出了名的,他总不能直接把人杀了吧?” 这一说,赵莲娣顿时怔住了。 是啊,帝夫人吊着一口气要死,始作俑者赵德柱呢? 林曦和林明珠二人也对视了一眼。 林明珠没多少脑子,上前便道:“没消息,或许是最好的消息,保不齐是赵德柱想法子,避开众人给逃了?” 林昭冷笑道:“自打赵德柱混进帝家,我一直叫人在帝家周围守着。” “且不说赵德柱一出来,我们的人便会知晓,就是赵德柱那德行,未必能在火眼金睛的帝老爷眼皮子底下逃出来。” “这……”赵莲娣想不通其中关窍,犹豫着道:“会不会是帝老爷先将人看管起来。” “只等那浪蹄子咽下最后一口气,便处罚赵德柱?” 林昭摇摇头:“不说赵德柱了,娘,你交给赵德柱的毒药,到底是什么?” “绝……绝命花啊。”赵莲娣依旧没觉得有何不妥。 “不错。”林昭声音因为激动,多了些颤抖:“绝命花只有白云镇有,且乃剧毒。” “白云镇的大夫们祖祖辈辈,无一人研制出关于绝命花的解药,哪怕小小一口,也足以毙命。” “她一介女子,又怀着身孕,岂能吊着一口气到现在?” 赵莲娣有些不懂:“那,你的意思?” “怕是有诈。”林昭沉声道:“得派个人去帝家仔细查查。” 早上传出来的消息,到了下午,林家还是没任何动静。 帝家,一片凄惨之相。 向春荣得到消息,立刻带着药材登门。 进门先一眼看到的人,不论身份,全是眼睛通红肿胀,一看都是哭过的。 向春荣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传言多半是真。 她被下人一路引进主屋,瞧着常景棣一身颓然,跪伏在榻前。 而榻上,正是脸色惨白无人色的云晚意。 正因为脸色异常惨白,越发显得她嘴唇的乌黑明显。 向春荣不敢上前,满心疑惑:“帝老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中毒了。”常景棣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要冒火一样:“赵德柱越狱而逃,趁乱潜入府上。” “我们去寻铺子,一时间不察,被人他钻空子了。” 向春荣一声惊呼,吓得手中东西都掉了:“那,那那个贼子人呢?” “被我们打了个半死,暂时扣着。”常景棣话里话外,都是隐忍的悲伤:“县丞府闭门。” “大狱中逃走的不止赵德柱一人,报官无用,只能暂且扣押。” 帝家这幅样子,向春荣也不敢久留。 常景棣悲伤之余也无话可说,她放下东西,安慰了几句离开了。 常景棣打发完前来探望的向春荣,回到房间,疑惑道:“这县丞府,比我们想象的还能沉得住气。” “大半日过去,竟然依旧紧闭府门,一点动静都没有。” 云晚意躺了大半日,躺的整个人酸麻,起来活动了一会身子,道:“他们并非全是傻子。” “林昭和黑路子打交道,心思活络,他没有赵德柱的消息,断不会轻易做什么。” “咦?”常景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道:“你知道向春荣会来?” “是啊。”云晚意点点头,道:“我初来白云镇,也没见过多少人,向姐姐为人坦诚又热心。” “南山寺念嗔和尚第一次来府上时,向姐姐便是信我的,为我说了不少好话。” “她知晓我病重的消息,必会上门探望。” 常景棣满是了然,接过话道:“所以,你事先就知道,让我透露些消息给她?” 云晚意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道:“县丞府的人无法把手伸进来,必要知晓前因后果。” “向姐姐是唯一一个出事后,曾到过帝家的人,他们必要前去打听。” 常景棣竖起大拇指,尚未开口,云晚意已经先一步,道:“还是夫人神机妙算?” “你把我的话都说了,我还怎么夸你?”常景棣忍不住一笑:“我夫人啊,不光美貌如天仙下凡,更足智多谋。” “我这做相公的,只有倚仗夫人了。” “贫嘴。”云晚意甩了甩手。 常景棣立刻察觉,伸手给她按着手指,顺带放松肩颈。 这一次,她又料准了。 向春荣出入帝家的事情,很快就传到林昭耳中。 林昭又找了几个,经常去向春荣铺子里买胭脂的人,上前套问消息。 这一问,确定赵德柱是被帝老爷扣押,帝夫人也的确奄奄一息。 “你看,你看,我就说绝命花入口即死!”赵莲娣听着这话,兴奋的对林昭道。 “是你多心了,那帝夫人咽气是迟早的事情,赵德柱也活不下去。” 林昭得到准信,心中的大石头也落地了。 他立刻行动,下令开府门。 “啊?”赵莲娣被他的命令惊得大骇:“可,可你爹的情况,实在不好!” “你的事情有赵德柱背锅,你是没事了,你三妹的事情呢,那不长眼的梁家小弟,时不时来府门口闹一场。” “你三妹不敢出去,还有你大哥,黄家已经第三次送和离书来了,府门一开,你大哥找不到借口,无法推辞……” 黄呈悟因为白雪,已经起了和林家林曦划清界限的心思。 恰逢林家几兄妹相继出事,黄呈悟整好借机,往上递了折子。 一旦批准,县丞这位置可就要换人了! 赵莲娣对此稀里糊涂,林曦只记挂着白雪和她肚子里的文曲星,也没多想其中关窍。 林明珠更不用说了,脑子压根想不到这一点。 只有林昭,知道林家不可能回到从前。 杀了一个帝夫人,不过是他们唯一能报的一点仇! 林昭更清楚,接下来林家即将要面临的,是疾风骤雨。 只能在风雨来临之前,尽量为他们某最大的好处! “娘,事情已经这样了。”林昭咬着牙,狠心道:“开府门,让爹去官府。” “先解决三妹的事情,大哥的事,事关知县,只能容后再说。” “解决,怎么解决?”赵莲娣惶恐不安,道:“你三妹没你那么好命,摊上的是人命官司。” “且,重要的证人都在他们手中,我们毫无优势。” 林昭深吸一口气,道:“我命人查过,三妹沾上人命的那家人,只剩下那个小弟一人。” “帝家翻出此事,仗的不过是爹爹仁善,念着名声,他们并无权势,能左右百姓的看法,无法干涉官府决定。” 赵莲娣顿时懂了:“你想让你爹,指鹿为马,强行扭转局势?” 第597章 威逼之下,不得不从 林昭现在别无他法。 唯有这招,抢先一步杀人灭口。 后面县丞上任,赵德柱已死,翻不出林昭的旧账,那仅剩的小弟死了,三妹也就安然。 唯独剩下林曦之事。 大不了就是和黄家庶女和离,不至于连累整个林家! 林昭想到这,眸色逐渐狠厉:“爹出面,判定那小子为了讹诈而攀咬,打他三十板子,手下狠一点。” “帝家夫人奄奄一息,帝老爷绝对分不出心来管那小子,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说了算?” 赵莲娣有些无措,惊声道:“就算你计谋可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的为人,他为了百姓连自己身子都不顾了。” “生性正直,如何会去堂上做假,冤枉好人?” 林昭如何没想过? 他眸中阴鸷更甚:“我想过,却也知道不逼爹一把,爹不会做这个恶人。” “娘,随我去见爹一面吧,就说赵德柱越狱而逃,以咱们家的名义杀了帝夫人。” “再将其中利害之处,一一告诉爹,在我们家和大义面前,我想,爹会想清楚的。” 赵莲娣还是有些犹豫:“可,大夫说你爹好不容易好点了,要是再受刺激,可怎么办?” “顾不得了,再不说来不啊!”林昭拉着她的手腕,道:“爹称病十来日。” “等新县丞一到,我们全家都完了!” 赵莲娣听到这,彻底清醒,她反过来抓住林昭的手,道:“我这就去,走我们一起!” 林沛明修养了好几日,有赵莲娣的吩咐,外边的事情透不进来,他有所好转。 陡然间,见到赵莲娣慌张带着子女而来,林沛明心中咯噔一下。 尚未开口,赵莲娣便道:“老爷,你这就穿上官服,赶紧去堂上断案吧,明珠的事情由不得咱们拖下去了!” 林沛明朝几人扫了一眼,登时明白了什么:“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林昭不好开口,赵莲娣憋红了眼眶,道:“老爷说得没错,的确出事了,一群死囚越狱,其中便有赵德柱。” “他逃出来后,假借咱们县丞府的名义逃到帝家报复,害得那帝夫人奄奄一息,就差断气了。” “黄呈悟因为一介风尘女子,已经舍弃我们家,若是你再不去给明珠帮忙,只怕来不及了……” 林沛明稍微一想,就明白赵莲娣话中深意。 他气的剧烈咳嗽,涨红着脸,朝一屋子的人一一看去,手颤抖着,最终落在赵莲娣脸上: “好啊,好得很,我就说你们这几日怎地如此乖觉,原来是背着我行事,不如这个家,你赵莲娣来当!” 赵莲娣被他当着儿女的面如此呵斥,一时半会下不来台,涨的脸色通红:“林沛明,你脑子有问题吗?” “事关咱们林家的生死存亡,你还在这指责我,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林昭适时上前,打着圆场道:“爹,娘,你们别吵了,还是先打算如何解决我们家的问题吧。” “爹爹称病多时,我叫人打听到消息,黄家已经上凑,要请新的县丞前来接替,不日就要抵达。” 林曦接过话,道:“二弟说得没错,爹,你为白云镇的人一辈子操劳,可现在林家出事,他们比谁叫的还要欢腾,看热闹的看热闹。” “从未有人为我们家着想过,等新县丞一到,不仅是二弟的事情完了,三妹的事情也要暴露。” 林明珠插话,道:“父亲倘若还没了官职,我们林家就彻底覆灭,搞不好连您和娘都要被牵连。” 林沛明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咳得地动山摇。 这一次,不管是赵莲娣,还是林昭三兄妹,没人管他的死活老娘。 几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喋喋不休,劝说林沛明。 屋内一片嘈杂,林沛明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 他的世界里,一片黑暗,已然塌天! 许久后,林沛明双目赤红,盯着几个人,苦笑道:“我一开始,就该听人劝,不改放任你们。” “如今想挽回已经不行了,只能将功补过,几个孩子是我没教好,为父跟你们一起承担后果。” 赵莲娣一顿,愣愣的看着他:“林沛明,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沛明没搭理她,看向林昭,道:“你身为老二,是我跟你娘太纵容你了,竟敢草菅人命。” “害了多少无辜的家庭,死有余辜!”不等林昭回话,他又转向林明珠道: “我们家就你一个女儿,自小将你捧在手心里,要什么给什么,你过的比知县嫡女都要好。” “如此还不满足,非要为了一根破木簪,闹出几条人命来,你简直是个畜生!” 最后,林沛明才朝林曦看去:“你是家中老大,怯懦无为,没沾上人命,牵连不到你。” “今后,林家交给你,听我一句劝,黄呈悟要那风尘女子,你给便是,什么文曲星,全是假的。” 林沛明一番话,像是临死遗言。 林昭林明珠和赵莲娣三人,都难以置信。 林曦和林沛明四目相对,怯怯道:“爹,你,你什么意思?” “就这样吧。”林沛明缓缓闭上眼:“都出去。” “林沛明,你想干什么?”赵莲娣跑过去扯他的衣裳,宛如泼妇:“你这意思,什么都不管了吗?” “你想得美,我跟你吃了多少苦头,才将这三个孩子养大,你竟然不顾他们的性命,只顾那些虚无的名声。” “够了!”林沛明一把掀开赵莲娣,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赵莲娣,我在前拼搏,整个府和孩子们都是交给你在管。” “他们落得这个下场,你难辞其咎,你这人刚愎自用,不听我的话。” “若是早些息事宁人,何有现在的局面,你不听也就罢了,竟敢把赵德柱放出去害死帝夫人,晚了,一切都晚了!” “来人,把夫人和少爷小姐们,全部拉出去!” 底下的人,早就被林昭和赵莲娣遣走,外边一个人都没有! 林沛明等了等,不见人来,顿时也就明白了。 他先是苦笑,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愚蠢啊,愚蠢。” “我林沛明一生光明磊落,无愧天地,竟要被你们连累!” 林昭蹙着眉,冷声道:“爹,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等林家全身而退,咱们一家人离开白云镇就是。” “赵德柱已经把人害死了,就算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你不帮三妹,我们几个都要死!” “哈哈哈,可笑,你们以为害死帝夫人,当真就能走掉?”林沛明起身,道。 “我,断不可能帮你们再害人!” “爹若不帮,我立刻派人杀了帝老爷!”林昭咬着牙,发狠道:“帝夫人已经死了,不在乎多一个人死。” “你,你敢!”林沛明猛然几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打在林昭脸上。 “有何不敢?”林昭生生挨了一巴掌,双目赤红,道:“反正都是个死,死前能报仇,也就不枉费我们折腾了。” “爹,你不敢我敢,你不护着我和三妹,还有娘以及大哥,我来护着!” 林沛明再一次闭上眼,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着。 帝家老爷,那可是镇北王! 以新皇对镇北王的感情来看,要镇北王当真死在白云镇,别说他们一家嫡亲四口人了,九族在内,只怕无一幸免! 而林沛明,又十分了解林昭的性子。 说得出,逼急了也能做得到,哪怕将镇北王的身份告知,也无济于事! 他自己也曾答应镇北王,绝对不会透露半分。 林沛明忽然睁开眼,道:“好,我答应你,你别去碰帝老爷,我来帮明珠。” “明日,开堂审理此案!” 林昭其实想越早越好。 可现在天色已晚,只能等明日了。 但愿,新来的县丞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抵达,可千万别碰上! …… 整整一日,县丞府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寒露出去打探了几次,到底是沉不住气了。 端着甜汤进门,疑惑道:“夫人,会不会弄错了,县丞府还是没动静呢!” 云晚意漫不经心,看着常景棣搜罗来的地图,道:“放心,好戏在明日。” “否则我费劲巴拉的装死做什么,明日一早,府衙有好戏看,叫底下的人注意那可怜的小子。” “可怜小子?”寒露一顿,旋即道:“您是说冯卫,被林明珠下令打死的女子的弟弟?” “嗯,若是听完向春荣带出去的消息,林家依旧不开府门,那就说明林县丞,和他们成为同丘之貉了。” “那么,林沛明必然开堂审问冯卫,了不得要屈打成招,或是直接扣下帽子。” 常景棣接过她手中的地图,转而把甜汤端到她面前,道:“新来的县丞明日恰好上任。” “可惜,你不能去观看这番好戏了!” “不用看,我也能知道林家的下场。”云晚意毫不在意,喝着甜汤,低声道:“恰好,后日该是十五了。” “等林家的事情了解,我也该找个借口好起来,上山见见无尘道长。” 几人正说着话,照顾郑如霜的小丫鬟慌慌张张过来,汇报说郑如霜不见了! 云晚意躺回去装死。 立秋开门,质问道:“不见,那么大个活人,怎么会不见呢?” “奴婢,奴婢也不清楚。”那小丫鬟年纪小,哭丧着脸,激动道:“早间开始,郑小姐就不让奴婢在房里伺候。” “她说身子不适,见到人就烦躁,也不让奴婢汇报给主子,中午奴婢瞧了眼,郑小姐还在屋内睡觉。” “谁知道刚才,奴婢端着晚膳进去,这才发现……” 立秋高声呵斥道:“发现什么,还不赶紧说?” 丫鬟脸色惨白,支支吾吾道:“奴婢发现中午看到的,压根不是郑小姐。” “郑小姐她用枕头和多余的衣裳,埋在被子下,做出有人的样子!” 立秋一惊:“所以,人在早膳后就不见了,你确定早膳时见到的是她?” “确定,早膳时郑小姐说腿好很多了,还曾下地走路。”小丫鬟赶紧撇清,道。 “后来说不舒服,奴婢曾要禀告主子去请大夫来,郑小姐说她的身份不能声张。” “而且主子不好,人又中毒了,不好打扰,她睡一睡就好了,奴婢只能按照郑小姐的吩咐……” “荒唐,人家是客人,伤还没愈合呢!”立秋顾不得呵斥小丫鬟,立刻叫人悄悄去寻。 等丫鬟走后,云晚意起身,却无心喝甜汤了:“只怕,她听到我中毒的消息,回去找她爹了。” “找她爹?”立秋疑惑道:“毒是赵德柱下的,和郑小姐的爹有什么关系?” “郑小姐的爹,官职比黄呈悟和林沛明都大。”云晚意苦笑道:“她向往自由,却想用自由换给我报仇的机会。” “唉,是我疏忽了,忙起来没顾着她。” “夫人别自责,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立秋安抚道:“郑小姐知恩图报,是个性情女子。” “您也别担心,她伤没好呢,走不太远。” 云晚意担心的,正是郑如霜的腿伤。 第598章 堂前审问 郑如霜的腿是被剧毒的毒蛇咬伤。 云晚意给的药保命在前,更重要的是后续治疗,免得留下腿残的败病。 如今伤势好转,正在按照云晚意的预想,逐渐恢复。 郑如霜忽然跑出去,不会要命,但腿上的余毒,保不齐会让被咬的位置腐烂。 想到这,云晚意叹了一声,道:“尽快派人去找吧,人不能出事。” “别去蒋老太家,直接往郑小姐父亲所在的地方去。” 有了方向,找起来更加简单。 “立秋和寒露说得没错。”常景棣安慰道:“郑如霜的腿好的差不多了,她既然要出去,我们也拦不住。” “她哪里是自己要出去。”云晚意把之前郑如霜的话,全部告诉常景棣,叹道。 “这傻丫头知恩图报,知道我们和林家的事情一直悬着,我们是民,林家好歹有官职在身,还和黄家有姻亲。” “郑小姐担心我们吃亏,这才找她爹去帮忙,但她此番出来躲着,就是为了不联姻。” 常景棣听了个大概:“你是担心,她为了我们,和不喜欢的人成婚?” “嗯。”云晚意点头,靠在常景棣肩头,道:“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过自己厌恶的生活。” “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郑如霜的性子,或许真的不适合,我不能让她为了我们委屈自己。” “能赶在她找到她爹之前,那是最好不过。”常景棣拥着她的肩膀,轻声道:“你担心也无济于事。” “再说明日林家的事了了,也用不上她爹,到时候她不用委屈自己。” 云晚意知道是这个道理,只能默默祈祷,早些寻到郑如霜。 …… 连着几日的操心,云晚意晚间睡的很沉。 早晨多睡了会,还是被外头的热闹吵醒的。 “什么动静?”云晚意眯着眼,掀开帘子问了一嘴。 立秋赶紧上前:“吵醒夫人了,咱们宅子没镇北王府大,外头动静吵了也能透进来。” “时间还早,您再休息会儿,爷已经带人过去了。” “吵闹?”云晚意打着哈欠,道:“林家的事情?” “是啊,林县丞要开堂审问冯卫,也就是被林家三小姐灭门的孤儿。”立秋解释道。 “百姓们都关注此事,一窝蜂往府衙去,议论纷纷,所以声音才闹得极大。” 云晚意揉着太阳穴,道:“是该处理,那个新县丞呢,什么时候能抵达?” 立秋猜到夫人要问,早就打听好了:“今早。” “所以,他能赶上这场好戏?”云晚意来了兴致,起身道:“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就是我不能去看,的确可惜很多。” 立秋笑了笑道:“爷叫人关注着,等会回来肯定会一五一十告诉您的。” “您多休息会儿,别想七想八了。” 云晚意睡意全无,索性掀开床帏,道:“睡不着,昨日躺了一日,腰酸背疼的,不如起来。” “那奴婢去打水。”立秋赶紧道:“府上的下人都约束着,爷以您中毒性命垂危的借口,不准旁人踏足咱们院子。” “您今日能比昨日轻松些,不需要一直躺着,奴婢和寒露二人轮番守在屋子前,也没人敢窥探。” “早膳也是寒露做的,比在后厨简单些,炖了些海鲜粥,您且将就。” 云晚意嗯了一声,想到海鲜粥,竟有了些胃口:“很好,把双喜做的酱萝卜一并带上来。” “好,奴婢这就去跟寒露说。”立秋出门打水,顺道去旁边的小厨房瞧瞧。 …… 大街上的喧闹,一直延续道府衙门口。 为看此番热闹,不少店铺不惜关门,向春荣爱看热闹,也关了店铺跟着去了。 常景棣乔装打扮,隐藏在人群中。 林沛明虽然有所好转,但身子依旧不济。 尤其昨晚被赵莲娣协同三个孩子逼迫,今日只是勉强撑着一口气。 坐在昔日所在的高堂,看着眼熟又满是希望的百姓,心中感慨良多,心酸至极。 百姓还在议论着:“今日这事,还真是为难林县丞了。” “是啊,一边是爱女,一边是大义,唉。” “可怜县丞大人,一直在为咱们谋划操劳,并未管好家中事宜。” “好了,都少说几句吧,免得惹大人不高兴。” “唉……” “……” 那些话落在耳中,如一个个巴掌扇在脸上,林沛明缓缓闭上眼。 他接下来的事情,实在愧对这些百姓的信任! 以权谋私,是他仕途生涯中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但不这么做,家中无法交代,林昭那个逆子,当真敢去杀镇北王,事情闹得更大! 林沛明调整好心态,睁开眼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拍。 两旁的侍卫立刻齐声叫着威武。 议论的百姓纷纷停下,也是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今日的林县丞,和往日的完全不同。 眼神都没了从前的仁慈。 待众人安静,林沛明一拍惊堂木:“来人,带上来!” 冯卫在几个侍卫的押解下,被掼在地上。 另一边,林明珠好生打扮,由侍女搀扶着进门。 “爹。”林明珠看到冯卫就生气,捂着口鼻,不耐道:“为何还要我亲自前来……” “大堂之上,叫本官大人!”林沛明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厉声呵斥道。 林明珠委委屈屈,低声道:“是,大人。” 百姓看到这一幕,面面相觑,谁都觉得林县丞的态度不对劲。 可,林县丞往日的公正公允历历在目,他们也都不敢相信,林县丞会徇私枉法! 林沛明自动隔绝所有探究的眼神,沉声道:“冯卫,你口口声声说林家三小姐林明珠,放火烧屋。” “还烧死你的娘和姐姐,有何证据?” 冯卫挨过拳脚,倒在地上好一会没起来,嗫嚅着道:“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当初林三小姐看中家姐的簪子,非要夺取,奈何簪子是亡父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家姐不愿便回绝了,林三小姐觉得在众人面前,被小小民女反驳很没面子。” “所以带着人跟踪到家中茅屋,并派人放火,草民因上山采药躲过一劫。” “草民赶下山后,只见到家姐最后一面,事情也是从家姐口中得知。” 林沛明早就听过这番话。 他垂下眼眸,冷声道:“证据何在,你也说,你见到家姐最后一面,那时候她烧的奄奄一息。” “众人都知,人死前思绪凌乱,脑子糊涂,说出来不一定为真。” 冯卫瞪大眼睛,直直看向林沛明,凄声问道:“林县丞,世人都赞你是清官,公正断案。” “如此这般,是要冤了这桩惨案吗?” “大胆!”林沛明别开眼,拍着惊堂木,道:“本官问的,都是本案之疑点。” “来人,传召大夫!” 早就准备好的大夫上前。 林沛明的视线,落在大夫身上:“大夫,你仔细朝大家说说,本官方才所言可是真?” 不仅是林沛明,所有守在门口的百姓,也都盯着大夫。 大夫冷汗都要出来了,拱手道:“回大人,的确如此,将死之人弥留一口气,脑中心间全然糊涂。” “况且,这位公子的姐姐乃是烧伤而死,浑身疼痛难耐,不可能记得清楚。” 此话一出,百姓倒抽一口冷气。 “林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改口供吗?” “哎呀,那个冯家是真的惨啊,本就是住的茅屋,容易燃起来,火烧的极旺,那姑娘出不来是为了救母。” “我家就在那个附近,也去救火了,奈何火势太大,唉。” “是啊,还有人亲眼看到林家马车出现在那边,还能有假?” “……” 那些质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林沛明耳中。 林沛明心头酸楚,又有些发虚,只能选择充耳不闻。 他再度拍着惊堂木,压下那些个议论,沉声道:“本官断案乃是公平公正,讲究证据齐全。” “自然,任何事情都要周全。” 说罢,林沛明转向冯卫,道:“你可听清楚了?” “是。”冯卫压下心里的不甘心,道:“但,草民还有人证,他们曾亲眼看到林家马车,出现在草民家附近。” “还亲眼看到林三小姐,射出一把带着火苗的箭,整好落在草民家棚上。” “出事后,草民腿都要跑断了,不知道跪了多少人,总算求的那些人出面作证。” “求您,允许人证上堂,一一前来。” 林沛明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好,那便允!” 冯卫昨晚就被以在县丞府寻衅的借口,被人关押在大狱里。 他没跟那几个证人联系,想必,恩人已经安排好了吧。 想到这,冯卫拱手道:“是,证人知晓今日开堂,定会前来作证。” “劳烦大人宣传,人必会进来。” “好。”林沛明沉眼道:“宣人证来!” 冯卫等人,全部盯着门口。 门口的百姓,也顺势让出一条道。 但,等了一小会,外边并无人来! 冯卫面上的着急更是明显——不对啊,恩人曾说,只要开堂,证人必然前来。 难道,那些证人和他一样,被县丞府的人,给拘禁了?! 冯卫侧头看了眼林沛明。 林沛明早就知晓,今日不会来人! 和冯卫搅合在一起的几个证人,全部被林昭的人扣下,正压在城外的牛棚中。 今日,冯卫必败! 解决完这摊子事,他,就算彻底没心事了。 林沛明又等了等,还是不见人来,百姓再度开始议论纷纷。 趁这个机会,林沛明高声道:“冯卫,你的人证呢?” “这……”冯卫也不清楚,许是,当真有纰漏了:“或许,草民昨晚被扣在大狱。” “他们不清楚状况,所以今日不曾到来。” “一派胡言!”林沛明沉声呵斥道:“今日本官开堂审理此案,镇上百姓全都知晓。” “你那些个证人重要,肯定会来,不来,莫不是心虚?” “并非如此。”冯卫着急,辩解道:“草民跪求许久,那些证人皆是不满……” 他话锋一顿,朝林明珠看去。 林明珠也正瞪着眼睛看着冯卫,那双目含火,又带着必胜的姿态。 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一如以往,视他们为蝼蚁。 甚至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冯卫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林明珠还挑衅一笑。 嘴里无声的说着:“贱民,活该!” “你说什么?”冯卫本就心焦,看到她的挑衅,在也忍不住了,高声质问道:“你再说一遍!” “活该!”林明珠看到证人没来,冯卫的口供又被大夫推翻,嚣张更似从前。 她高声朝大家道:“这些时日,我爹,哦,不,林县丞病重,一直不曾开堂。” “你这厮竟趁人之危,买通几个歹人作伪证,妄图找我林家要钱财。” “我林家不屈,你变本加厉,要我说,你和你那个姐姐一样,贪得无厌,活该,都是活该!” “她死的活该,你有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林沛明第一次听到,自己宝贝多年的女儿如此跋扈的话,惊疑的同时满是失望! 他咳嗽了几声,提醒道:“林明珠,休要对亡人不敬!” “是。”林明珠虽然应声,却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不急不缓,道:“县丞大人,如今是非分明,便是这无赖借机攀咬我和林家。” “不若将之发配,也好给大家瞧瞧,莫要什么人,都敢讹诈勒索,坏了白云镇风气。” 林沛明今日出现,为的就是了却此事。 他当然顺着这番话往下,拍着惊堂木,厉声道:“冯卫,你用莫须有的东西,编排林明珠,牵连县丞府。” “还不惜敲诈勒索,勒索不成,以银钱收买旁人替你作证,如此罪行虽不致死,却也活罪难逃。” “来人,仗责五十,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林明珠终于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冯卫,你也好,你那短死鬼姐姐和老娘也好。” “得罪我,哼,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冯卫认命的闭上眼。 看来,他的恩人,也无法跟林家抗衡! 自有人侍卫前来,拖着冯卫往外走。 此时,一个冷峻的声音想起:“且慢!” 第599章 新官上任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 来人仪表堂堂,素朗端方,看上去三十样子。 林沛明咳嗽了几声,蹙眉道:“堂下何人?” “林大人,我乃是继任你官职的人。”那人掸了掸衣裳,道:“鄙名柏顺。” “什,什么?”林沛明料到了此事,却没想到来的如此之快。 理清思绪后,林沛明心知肚明,今日之事,必要在这个柏顺接替之前处置。 成为旧账,他也不好再翻再审。 想到这,林沛明高声道:“我暂且没接到任何通知,怎知你是真是假?” “退一步说,便你是真,此时此刻还是本官坐在堂上,并非你,接替之事,等本官断了此案再说。” 柏顺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朝身后的人道:“拿上官府帖子和文书,上前给林县丞甄别。” 身后,自有人捧着盒子上前。 林沛明一一看过,心里也越发冷冽。 文书也好,张印也罢,全都是真。 他林沛明,的确倒了穷途末路了! 往后,便是这柏顺,为白云镇县丞了! 林沛明将东西合起,递给那小厮,旋即朝柏顺道:“便是如此,你尚未正式接任,也不好断了本官之事。” “来人,把柏大人送出去,待本官审理完毕,再行交代。” “等等。”柏顺朝众人看了眼,视线锁定在冯卫身上:“林县丞,我便是为这件事而来!” “什么?”林沛明一顿,狐疑的看向他:“此事?若我没猜错,你今日刚到白云镇。” “试问,针对此事,你知道些什么?” 柏顺不急不缓,娓娓道来:“林县丞说的没错,我的确刚到白云镇,但抵达白云镇,便听到了诸多流言。” “我觉得此案,疑点诸多,还需要仔细查证,若是贸然行刑,只怕冤了好人。” “哼,你还没接任。”林沛明冷笑道:“难道就要插手吗?” “我没接任,但,我不想从此多一桩冤案!”柏顺笑意渐冷,冷笑道:“林大人也莫要做出这种样子。” “便是你今日将此案定性,明日我也要翻出来,狠狠严查直到水落石出!” “你!”林沛明心知不能和他翻脸,顿了顿,收拾好情绪,道:“认证物证都没有,便只是攀咬。” “冯卫还做伪证,造假口供,这,难道不该罚,甚至,他曾私下找林家索要银两!” “这些,你都不知情,莫要被外边的流言蜚语,影响你的判断!” “林大人,你错了,冯卫有人证!”柏顺不慌不忙,道:“说来也巧,被我给碰上了。” 林沛明听到这话,端是大骇。 人证? 听柏顺这口气,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 林昭之前不是说过,一切都在掌握中吗,到底是怎么处置那几个人的? 林沛明越想越是慌张,手隐忍着颤抖,沉声道:“柏大人此话何意?” 柏顺微微一笑,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进城之前,我遇到了一场大雨。” “去山间猎户临时住所躲避,无意间救下几个汉子,几人皆被人毒打过,捆着手脚堵着口鼻。” “若我没有阴差阳错遇到,只怕已经暴毙山野,无人知晓,我的随侍将人救下后,仔细询问。” “这才知晓,他们都是白云镇之人,却无端惹上祸事,要被林二公子林昭灭口!” 林沛明吓得惊堂木脱手,重重砸在地上:“休要胡说,关我儿何事?” “哼,林大人,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柏顺眯着眼,道:“那冯卫曾多日来堂前击鼓。” “他若真要敲诈勒索,借机索要银两,岂会一直如此,还将自己折腾入狱,他所求,不过是公平二字。” “我在山中所救那几人,亲口佐证,是林昭带头捆了他们,暴打逼迫,不准他们前来府衙为证。” 林沛明实在不知道,还有这等巧合。 林昭把人弄在深山中,竟恰好遇到赶路躲雨的柏顺! 棋差一招,到底还是抵不过天意! 林沛明忽然没有斗志了。 他早就不该在管林昭母子三人,更不该清廉一世,临了却要背上一身骂名!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林沛明深吸一口气,道:“焉能知他们没有说谎,不是被那冯家小儿收买做伪证?” “生死面前,何谈谎言,且我来之前,命人仔细查验过。”柏顺冷静分辩,道。 “那四人所言句句属实,并非伪证,而且,林县丞只要派人去查,便会知道冯卫身无长物。” “他们一家三口本就一贫如洗,茅屋居身,一把火烧死的不仅是人,还有他们仅有的财产。” “冯卫孤身一人之后,奔走讨公道,无心打猎,并无进账,吃食都是靠近邻接济。” “试问,他哪里来的银子去收买几人,还是四个人!” 不等林沛明说话,旁边看热闹的人,有人应道:“柏大人说得没错,这冯家小子的确可怜。 好几次瞧着他饿的要命,最后喝水果腹,我家阿翁都曾叫他去家中吃过几顿。” “对,冯家小子也去我家吃过饭,实在是个可怜人,他娘亲和姐姐也是好人,仁心仁义。” “好人不长命啊,他们家的事情令人唏嘘,林大人,可千万别被别人蒙蔽。” “还他们一个公道吧,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有机会平反,竟然连证人都差点连累!” “……” 林沛明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柏顺等那些人议论的差不多了,才道:“口说无凭,把那几个人请上来!” 几人果然如柏顺所言,能看到的脸和手青紫交加,一看就是被暴打过的。 瞧几人走路的姿势,想来看不到的地方更惨。 待柏顺开口后,四人轮番把事情说了一遍。 因为是林昭亲自动手,本存着弄死他们的决心,并未遮掩。 他们都看到了林昭的脸,其中被打的最惨的那人,还从林昭衣襟上扯下了一块布。 至此,认证物证俱全,再无抵赖! 林沛明知晓大势已去,颓然的瘫软在官椅上。 只有林明珠,尖叫喊着冤枉,还说柏顺居心不良。 百姓们,也不得不相信,的确是林沛明徇私,想要遮掩此事! 柏顺正打算将事情了却的时候,府衙门口却又传来一声且慢。 大家循声看去,却见到来人似乎有些面熟。 有人看出几分眼熟,疑惑道:“这,这不是街头蒋老太的女婿?” 人群中,常景棣明显一顿。 果然,郑如霜的父亲来了! 那么,郑如霜,难道…… 正想着,便看到郑如霜正在其父亲身后,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 常景棣给一旁的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会意,立刻退出人群,往帝家方向而去…… 第600章 林家的烂摊子 堂前乱做一团,皆是不知郑如霜之父是谁。 但,林沛明曾经见过郑旭升。 他赶紧揪着一口气,从椅子上爬起来,跪倒堂下:“下官,见过郑大人!” “哼,热闹的很啊。”郑旭升环顾一周,视线掠过冯卫和林明珠,道。 “林大人,既是查案,为何不一并审理林家的案子?” 林沛明一惊,旋即伏地道:“郑大人明鉴,冯卫之事只是其一,开衙多年,哪有合并处理案子的?” 柏顺冷哼一声,道:“的确没有,但林家事情特殊,你称病多日,直到不得不面对,才审理林明珠的案子。” “不得不说,林县丞一家都是好算计,这边堂上审案,那边林家全家乔装打扮,已经准备出城逃匿。” “若非我的人事先遇到,只怕现在林家几人已经毫无踪迹,林大人,我说的可对?” “什么?”林沛明面上明显惊诧:“柏大人,话不可乱说,这件事……” “来人!”柏顺直接打断,道:“把林家几人带上来给林大人看看!” 林沛明的确不知道林昭几人已经逃匿。 林明珠还在朝堂上呢! 且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处理好林明珠的事,他们一家人远走白云镇! 惊疑之时,林家的几人被押解进门。 看到熟悉的面孔,林沛明不得不相信,柏顺所言都是实话了! 他颤声问道:“为什么?” 赵莲娣也好,林昭和林曦也罢,都低着头,没有做声。 “郑大人既是前来,所有案子便交给郑大人处置吧。”柏顺没搭理林沛明,转头道。 郑旭升冷着眉眼,道:“本官本不好托大,也不好越俎代庖,但你们二人新官旧人尚未交替。” “林沛明乃是罪子,你没上任,本官便托大做了个这个主。” “来人,把所有案宗搬上来!” 一旁的师爷吓得浑身颤抖,跪在地上支支吾吾道:“郑大人,这,这,这……” “这什么?”柏顺呵斥道:“大人的话,你们敢违背,那林沛明已经不是县丞了!” “并非如此,实在是……”师爷支支吾吾,道:“没有任何案子相关的卷宗啊!” “什么?”郑旭升面色沉重,冷哼道:“冯卫的案子,早在十几日之前就闹得沸沸扬扬。” “十几日的时间,再慢也能收集相关事宜,你们竟敢懈怠?” 师爷哭丧着脸,道:“郑大人明鉴,小人只是师爷,一切定夺还是林大人拿主意。” “林大人病了多时,小人也曾询问过,可林大人说他没有心力做什么,所以一直耽搁。” 柏顺面无表情,接过话道:“那冯卫击鼓鸣冤,摆明了的案子,你们没有案宗。” “看样子,关于林家二少爷和大少爷的,更是没有了!” 师爷面色讪讪,默认了此话。 “林大人好算计啊,病了什么都不做。”柏顺话里带了几分讥讽:“家里人,也因此差点逃过一劫。” “若非种种巧合,你的大计就真的实现了!” 林沛明垂着眼眸。 事到如今,他没有后退的余地了,反悔无用。 只有,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林沛明深吸一口气,道:“大人明鉴,林昭之事,我没有搭理,实在是因为他没有任何过错。” “你放屁!”郑如霜忍无可忍,瘸着腿上前,呵道:“我在后院都听说了林昭的事。” “你身为他爹,身为白云镇的县丞,如何不知,只怕装聋作哑!” “是真的。”林沛明慌慌张张,跪下道:“林昭虽然顽劣,却从来不敢在大事上做手脚。” “他尚且年轻,不懂这世间的险恶,一切都是被他的表兄赵德柱所骗啊!” 柏顺和郑旭升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不认识赵德柱。 林沛明看出他们的疑惑,心下稳定了些许,高声道:“这赵德柱,乃是家妻娘家的侄子。” “他自小无父,母亲独自拉扯大,无暇顾及,养成了无赖混子的德行。” “家妻心软,念着亲情缘分,一直在暗中接济,谁知道赵德柱借着家妻的名义,经常在外边作恶。” “不仅如此,他还蛊惑我儿胡来,好在发现的早,并未酿成大错。” “但,那赵德柱不仅没收敛,反而以我儿的名义,做出很多不能原谅的事。” “我身为白云镇的父母官,没有约束家中亲戚,也的确有错,还让他借着县丞府的名义生事。” “对此,我甘愿受罚!” 柏顺眯着眼,并未说话。 郑旭升脸色很是难看,他知晓林沛明这番话,多半是假! “胡说,林县丞,你自己也说是白云镇的父母官,岂能说谎?”郑如霜忍不住,高声道。 “分明是你有意纵容,赵德柱再厉害,也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定是有县丞府的暗示。” “是真的啊!”林沛明苦着脸,道:“我病的这些时日,那个赵德柱竟然越狱而逃,不知去向。” “还请各位若是有线索,还请告知,他犯下弥天大罪,便是就地处死也不为过!” 以帝家老爷疼爱夫人的程度,最好现在就把人给杀了! 以免赵德柱出现,坏了他最后的好事! 郑如霜一眼看出他的计划,气急反笑冷哼道:“林县丞还真是有本事抵赖,那赵德柱,难道不是去帝家谋害帝夫人了?” “全城皆知帝夫人命悬一线,奄奄一息,若非有她祖传的药保命,现在早就一命呜呼。” “林县丞,我没记错,你只是病了多日,并非毫无记忆!” 林沛明嗯了一声,大言不惭道:“是啊,这位姑娘,我有记忆,说的话却也不错。” “那赵德柱离开后杳无音讯,的确不知去向。” “你简直耍赖!”郑如霜气的心口上下起伏。 “如霜,不得无礼。”郑旭升呵斥了一声,转向林沛明道:“按林大人的意思,你家儿子没错,都是赵德柱的错?” 林沛明挺了挺胸膛,高声道:“正是如此,我有错,最多错在管教不利,叫孩子轻易他人!” 百姓们看到这一幕,全在低低私语,讨论着林沛明的行为。 有的以为,林沛明如此信誓旦旦,是当真不知情。 却也有 人群后,大寒啐了一口,低声道:“看了这么久,这林县丞和他家人一样厚颜无耻!” “真够不要脸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谎话张口就来,若非赵德柱在我们手中,他还真要翻身!” 常景棣笑了笑,道:“林沛明是个聪明人,白云镇距离上城千里,消息闭塞。” “然而,我们刚到这不久,他就猜出了我的身份,说明他一直叫人关注着各方面的消息。” “又懂的审时度势,知道怎么趋利避害,可惜,被他家里连累,夫人和儿女们不争气。” “可惜他干嘛?”大寒不以为然,道:“他再好,还不是在这个节骨眼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常景棣顿了顿,没再继续说话。 他并非可怜林沛明,今日的局面,林沛明算是作茧自缚。 常景棣朝里面僵持的场景看了眼,道:“把赵德柱带来吧。” 今日堂上,乱做一团。 加一个赵德柱,更是乱了。 另一边,云晚意在家里,也听到了谷雨绘声绘色的汇报。 “夫人,您是没去看,那场景,可真是好笑又叫人舒心。”谷雨说完,不忘感叹。 “就是不知道这会子咋样了。” “你再去探探。”立秋笑道:“夫人虽然预料到结局,但对过程还是很好奇的!” 云晚意嗔怪的看了眼立秋,笑道:“也别打趣我了,你跟着他出去,把药铺里新寻的大夫找来。” “我这身子,总要想办法痊愈,不然再出现,还以为是诈尸了!” 药铺中新寻来了个大夫,掌柜一手操办,就是他说的隔壁镇子上的那位性格古怪的。 云晚意尚未见过。 第601章 性子孤僻的大夫 立秋和谷雨同时出去,谷雨去衙门瞧事情的进展。 立秋则是去药铺找大夫。 药铺尚未正式开业,里头的人却齐全了,从掌柜药童到大夫,全部到位。 立秋也没见过这位大夫。 跟何宇说完来意后,何宇有些为难:“姑娘,江大夫跋涉几日,刚安顿好。” “而且他性子孤傲,来之前就说好了,不上门诊治,只在药铺里面坐诊,只怕……” 立秋闻言,蹙着眉问道:“我家夫人是东家,难道也不可以吗?” “这……”何宇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姑娘,实不相瞒,江大夫从不因为别人的身份动摇。” “我能把人请来,还是因为他刚好要迁居白云镇,为此,还搭进去了我一个老大的人情呢。” “人还没正式跟铺子定下规矩,就要人家破了自己的规矩,当真不妥。” 立秋眼眶一红,哽咽道:“我家夫人昨晚中了绝命花之毒,奄奄一息,就剩下一口气吊着。” “实在不行才来找你说得那个大夫,要是他不去,就真的没别的办法了!” “何掌柜可要想清楚,夫人不好,这药铺也就开不下去,你肯定也不想如此吧?” 何宇这下,更是为难了。 一边是他废了牛鼻子劲儿请上门的大夫,一边是自己的东家。 东家要没了,这铺子的确开不下去! 权衡之后,他叹了一声,道:“你说的没错,夫人不成,这药铺未必开的下去。” “这样吧,我先去问问江大夫,若是他愿意……” “不必问了。”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男音。 立秋和何宇同时回头。 入眼,是一身白色长衫的男子,面若冠玉,身形萧萧。 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像是高门大户走出来的贵公子一样,风度翩翩。 想必,便是何宇口中的江大夫。 也太年轻了! 何宇赶紧迎上前:“江大夫,您怎么没在后头休息了?” “许久不来白云镇,总要四处走走。”江大夫把玩着折扇,道:“方才听这姑娘说,你家夫人中了绝命花?” “对。”立秋赶紧应声,道:“江大夫,还请您出手。” “奇怪。”江大夫拿着折扇,在掌心敲了敲,道:“都知道白云镇有一味奇毒,名为绝命花。” “入口封喉,又被人称为死亡之花,从发现这种花到现在,还从未有人中毒后能撑过一刻钟。” “你说你家夫人昨晚中毒,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能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实在是第一回听说。” “我好奇的很,想跟你去瞧瞧什么情况,治不治病另说,你带路就是。” 何掌柜没想到,他会轻易的答应:“江大夫,你,你不是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药铺尚未开业,我还是自由身,不算上门诊治。”江大夫说的很是顺口。 顿了顿,他又道:“何宇,我曾跟你说过,叫我江毕就好,不需要叫大夫。” “是,江……江毕。”话是如此,何宇还是毕恭毕敬,道:“要不要铺子里的马车接送?” 先前帝夫人来时,曾留下了一辆马车,便于他们将来使用。 “没事,跟这位姑娘过去。”江毕叹了一声,道:“这绝命花毒性甚是霸道,我也没把握。” 他太年轻了。 云晚意眯着眼,在看到人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这样,年轻,且有着年轻的桀骜和傲气。 “江大夫,这位便是咱们的夫人,抱歉,江大夫,夫人中毒后虽然保命,却不能说话和动弹了。”立秋介绍道: “夫人,这位是铺子里新来的大夫,姓江,单名一个毕字。” 说完,又朝江毕道:“江大夫,烦请您把脉吧。” 江毕进门开始,便瞧着软塌上安置的云晚意。 他总觉得不对劲,奄奄一息的病人,打眼一看憔悴不堪,双唇发乌,眼睛只有一条缝,透着死气,乃是中毒之相。 可,白云镇都清楚刚搬来的帝老爷,对帝夫人十分宠爱。 如此,舍得让一个中毒将死的人,躺在外间的软塌上? 且整个院子,只有两个婢子伺候! 不合情理。 江毕收起心思,蹙眉道:“夫人确定食用过绝命花?” “那是当然。”立秋解释道:“赵德柱心怀叵测,早已招供他涂在盘子上的毒,便是绝命花。” “江大夫,还请快些把脉吧。” 说着,将云晚意的手从被褥中抽出,小心翼翼的放在软枕上,上面搭了一条薄丝帕。 江毕嗯了一声,伸手开始探脉。 他抵达之前,云晚意吃过她自己制作的毒药,症状和绝命花十分相似。 就看,这江毕年纪轻轻,是否能甄别了! 江毕把脉,神色逐渐凝重——这帝夫人,脉象有些奇怪。 虽然和绝命花中毒的后的症状差不多,但,到底还是差了。 “大夫如此凝神,是很严重吗?”寒露凑上前,疑惑道:“咱们夫人还有救吗?” “夫人这毒,不像是绝命花。”江毕收回手,道:“可否容我再看另一只手的脉象?” 云晚意虚弱的躺在榻上,整个人死气沉沉,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气。 点头都困难,还是立秋上前帮她拿出另一只手。 江毕蹙着眉,再次把脉后,摇头道:“不对劲,夫人的脉象上看,中的毒并非绝命花。” 立秋看了云晚意一眼,见她毫无反应,哦了一声:“不会吧,赵德柱亲自招供的。” “那按照江大夫来看,应该是什么毒?” “不知道。”江毕十分坦诚:“我曾给几个中过绝命花的人把脉,脉象更显沉,且跳动急促又疯狂。” “从中毒到死亡,最多一刻钟,夫人脉象急促却不疯,又活到现在,和绝命花的毒完全对不上。” “所以我推断,夫人身上有毒,并非绝命花之毒。” 立秋和寒露对视了一眼。 毕竟,他们在此前,还请了其他几个大夫上门。 他们一致诊断,帝夫人乃是中了绝命花毒,药石无医,准备后事。 两人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还是没说话。 寒露清了清嗓子,带着欣喜道:“既然不是绝命花,代表夫人有救了,大夫,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江毕深吸一口气,摇头惋惜道:“实不相瞒,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毒,并不知如何解开。” “传闻夫人有祖传的药保命,又是医药世家,想必家中医术厉害,能否联系到族人。” “先用药拖住保命,等人到了再斟酌用药,毕竟从未见过的毒,我贸然下手,怕会坏事。” “这……”立秋也不好拿主意,视线转向云晚意。 云晚意的眼睛完全睁开,道:“不用了。” “你,你?”江毕看到云晚意好端端说话,吃了一惊:“夫人能说话?” “江大夫,事有隐瞒,实非所愿。”云晚意撑着手,起身道。 立秋和寒露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云晚意。 云晚意穿戴整齐,除了没有任何首饰之外,见客毫无失礼的地方。 江毕是个聪明人,见此情形,立刻反应过来:“夫人没中毒,或者说,夫人中的毒,是自己所下!” 云晚意点点头,坐正后,拿出一颗药丸放在嘴里:“江大夫很聪明,和聪明人说聪明话,不费劲。” “我的确没中毒,但,赵德柱给我下绝命花也是真,不过他技不如人,被我察觉而已。” 江毕满心疑惑,认真的看着云晚意:“夫人,我想知道,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的起因,是赵德柱的娘。”云晚意尽量用简单的话,把事情经过告诉江毕,末了道。 “就这样,林家不想放过我,趁林沛明称病的时间,放出在大狱中的赵德柱。” “同时,还给了赵德柱入口绝命的绝命花,借刀杀人。” 江毕听完,也知道了其中曲折。 比起整件事的经过,他更好奇的在于,云晚意一个初来白云镇不久的人,竟然能分辩出绝命花的毒! 江毕只觉得匪夷所思:“夫人方才说,你吃鱼的时候察觉气味不对,所以知道那是绝命花的毒?” 云晚意听出他的疑惑,道:“对,来白云镇后的几日,我曾在镇子上的大小医馆药铺看过。” “江大夫应该听过白云镇盛产药材,我找几个老大夫打听过,知道绝命花是白云镇无人能解的奇毒后,曾特别留意过。” “我闻过绝命花制作的毒粉,近乎无味,仔细嗅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和茉莉花的香味有些许相似。” “那日的鱼特意叮嘱过后厨是给我的,我鼻子本就灵敏异于常人,孕后更甚,一下就嗅出不对。” “江大夫应该知晓,涂在盘子上再融入鱼汁的药,不会被食物本身的味道掩盖。” 江毕这下,算是彻底清楚了。 同时,他也佩服云晚意,竟然能在无意间嗅到绝命花的气味! 要知道,他和几个大夫一起研究过绝命花的药性,也曾仔细闻过,那股气味,实在是太淡了! “多亏夫人嗅觉灵敏的鼻子,这才能逃过一劫!”江毕叹道:“估计那赵德柱,知道真相要后悔死!” “后悔有什么用,送上门的蠢东西。”云晚意勾了勾嘴角,道:“他自己找死,倒是免去了我很多麻烦。” “那林家就如蛰伏在后面的毒蛇,一日没除,就不安心,更像是讨人厌又见不得光的老鼠。” “不会要命,却时不时出现在身边,实在是恶心。” 江毕也是初到白云镇,并不知道更多的内情。 但,从今日大街上的人潮来看,县丞林沛明一家子,的确没干多少好事。 江毕一笑:“夫人足智多谋,一石二鸟,计谋叫人佩服,就是不知道,我能为夫人做些什么?” “当然是,成为英雄。”云晚意笑意更甚,拿出一颗药丸交给江毕,道。 江毕狐疑,接过那颗药,眯着眼道:“夫人想利用我‘解毒复活’?” 果然是聪明人。 云晚意眼底透出欣赏,点头道:“正是如此,林家和赵德柱鱼死网破,谁也不能讨好。” “我总不能当真去死,上门的大夫有三四个了,都能证明我中了绝命花的奇毒,只有你,探出我脉象不同寻常。” 江毕盯着那颗药丸,苦笑道:“谁也不知道绝命花,是从什么时候长在白云镇的。” “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因为绝命花而丧命,隔壁几个镇子也曾有好些案例,无一例外没人活下来。” “世人若是知晓我治好了绝命花的奇毒,往后定有中绝命花毒的人来找我,谎言岂非不攻自破?” “这颗药丸是我之前做着好玩的,根据绝命花的毒性所做。”云晚意慢条斯理,解释道。 “我没试过有没有用,江大夫大可放心,我本就放出消息,说我因为祖传的药吊着命。” “有这颗药丸在,我能解毒也算是顺理成章,说得过去,没人质疑。” 江毕将药丸放在鼻下嗅了嗅,道:“那,若是旁人找夫人求你祖传的药,又该如何?” 云晚意一笑,苍白的面上透着狡黠:“既是祖传,岂能制作,留下唯一一颗保命的药被我吃了。” 江毕将药丸收起来,眼睛一眨,道:“夫人思虑周全,才找我上门吧?” 云晚意也没遮掩,点头道:“是,也不是。” “我要是不肯呢?”江毕放好药丸后,挑眉道:“学医前,我曾答应师父绝对诚实。” “难道你从医后没说过谎?”云晚意又是一笑:“江大夫,双赢的事情,你应该没理由拒绝。” “马上药铺开业,你的医术趁机扬名立万,不好吗?” 药丸都收起来了,他,不可能不会答应。 云晚意心知肚明,才用这种浅显的借口。 况且,一个人忽然从故土迁居,绝对还有别的理由。 江毕需要留在白云镇。 果然,江毕笑了笑,有些无奈道:“东家发话,我岂能不尊?” “我知道该怎么做,夫人放心就是!” 第602章 堂内争执 江毕答应帮云晚意,本就在云晚意的算计中。 既要对外要说解毒,江毕自然得留下做做样子。 云晚意将之前写的方子,也就是交给江毕那颗药丸的方子,一并给了江毕。 江毕醉心医术,一眼就被云晚意给的方子吸引住了。 他很好奇:“夫人是怎么想到,要加入这味碎骨草的?” “碎骨草也是毒药,虽比不得绝命花的毒性,却也不容小觑。” “以毒攻毒。”云晚意重新梳妆过后,坐在江毕对面,道:“我自小学医,师父喜欢研制稀奇古怪的东西。” “因此,我也学了个大概,师父面对奇毒时,会根据其毒性,加入相映的毒药克制。” “就好比,平日中两味毫无毒性的药,若放在一起用可能会产生毒素,是一个道理。” “啧,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大夫,没一个人能想到这份上。”江毕啧啧称赞,道。 “虽然夫人没验证这个方子是否可行,我却觉得极有可能会起作用。” “要真如此,夫人可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啊!” 云晚意毫不在意,摆手道:“今日会放出消息,江大夫替我解毒,这味方子自然也是江大夫所创。” “便是扬名立万,荣耀也该你所得!” 江毕完全没想到,云晚意会这么说。 他瞪大眼睛,呆滞一瞬后,赶紧摆手:“不不不,帝夫人的东西,我岂敢拿着邀功。” “来日该怎么告知世人,便是如何,江某绝对不会占据功劳。” 云晚意忍不住笑道:“对外,我是中了绝命花之毒,奄奄一息的可怜人,试问,我如何能制出解药?” “退一步说,别人知晓我制了绝命花的解药,岂非也知晓是我设局陷害赵德柱?” 江毕知道是这个道理,但,他还是不敢拿着方子据为己有。 多年来无人能解决的毒,解药方子在他手上,带来的财富将会难以估计! 帝夫人是商人,怎么会错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难保,和赵德柱的事情一样,另有玄机! 云晚意看出他的忌惮,轻声道:“江大夫莫要惶恐,我没别的意思,就当时你为配合我,违背祖训说谎后的补偿!” “我家老爷有银子,不在乎这一张药方带来的东西,再说,这方子能否解毒还需要验证。”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说到这份上,江毕总算是答应了:“好,江某多谢帝夫人慷慨,但江某不会忍心独自霸占。” “若这方子当真有用,每卖出一副药,我便给你该有的分账。” 云晚意摇头,否定了这个主意:“不需要,你拿着就是,往后在药铺好好替我坐诊便是。” 江毕也不是别扭之人,立刻道:“夫人爽快,我定比夫人更爽快,放心就是。” 云晚意满意的点头,道:“不过,有件事需要你保密,千万别对我相公说,我当真中毒过。” “这又是为何?”江毕不解道:“都说夫人和帝老爷伉俪情深,有什么不能叫帝老爷知晓的?” “你刚才把脉,也应该知晓我怀孕了。”云晚意叹了一声,道:“我家老爷早就叮嘱过,不准真的服毒。” “可,我要躲过外头请来做样子的大夫,还要试探你的医术,必须真的服毒才行。” “若是老爷知晓,免不得又要担心。” 江毕了然,旋即又担心道:“我刚才也没敢问,夫人既是有孕在身,那些毒药……” “放心吧,我自己制作出来的毒药,药性我清楚。”云晚意笑道:“不会对我的身子有什么损害,更不会伤及胎儿。” “那就好。”江毕后知后觉,松了一口气,道:“免得后面帝老爷找我算账!” 云晚意这边顺利,衙门那边也顺利。 赵德柱的出现,仿佛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激起千层浪花。 原本在议论林家的人,纷纷看向赵德柱。 一时间,热闹的堂前,竟安静如鸡! 赵德柱被关了几日,满脸胡渣,头发凌乱,活像桥洞底下的乞丐。 他目光阴鸷,从谈论的百姓脸上掠过,又扫过脸色紧绷的赵莲娣母子四人。 最后落在林沛明苍白颤抖的老脸上:“姨夫,一别多日,你怎么也开始胡言乱语了?” “难道真是病了一场,心神都叫我姨母和表弟表妹们给蛊惑,丢了平日的忠义廉洁?” “大胆!”林沛明压下心头的惊骇,把惊堂木拍的震天响:“赵德柱,你弑母越狱在前,犯事杀人在后。” “条条都是死罪,竟然还敢污蔑本官,想要攀咬本官,来人,把他嘴巴堵了压下去处决!” “姨夫这是做什么?”赵德柱怪笑几声,道:“心虚不已,不打自招?” 林沛明害怕赵德柱继续往下说。 他继续拍着惊堂木,朝两遍的侍卫道:“你们都聋了吗,越狱的死囚犯在前,还不赶紧捉拿押解?” “且慢!”郑旭升面色不虞,叫住林沛明道:“林县丞,现在似乎是我来审理几个案子!” 林沛明擦了把额间的冷汗,惶恐应道:“是,是您,下官是担心这家伙胡说,影响您的判断。” “不然您问问现场的百姓,这家伙是个什么货色,他欺男霸女,打着县丞府的旗号无恶不作!” 郑旭升闻言,挑了挑眉:“你既然知晓他借着县丞府的名义胡来,为何没有早做处置?” 林沛明一顿——是啊,他这话,岂不是前后矛盾? 冷汗更多了! 林沛明吞了口口水,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才知晓。” “林大人闭嘴吧。”柏顺冷声道:“今日几个案子,都和你林家有关。” “你身为林家家主,本就有监管不当之嫌,还敢说话维护,哼!” 林沛明如斗败的公鸡,不敢再开口,讪讪闭嘴。 瞧着林沛明那幅样子,赵德柱面上尽是快意,一点也不打算放过林沛明:“我在外头听了个大概。” “姨夫啊,你似乎说我是主要犯事的人,我也好奇你究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不知情。” “你觉得以我和我娘的条件,能犯下那么多事吗,买卖女子去隔壁镇子,在赌场作祟,没点权利,别人会买我的账?” 以往,他这姨夫可一点也看不起他。 甚至还私下告诫姨母和表弟表妹,少和他来往! 见到他,也是高高在上,一副看不惯的模样。 没想到啊,还有今日呢。 瞧着清廉,名声极好,不照样为了儿子做伪证? 反正自个儿也活不成了,劳什子姨夫也好,惺惺作态的姨母和表弟也罢,都得给他陪葬! 林沛明刚垂下脑袋,听到他的质疑声,立刻抬眸,厉声道:“赵德柱,你自己腌臜不堪,少攀咬别人。” “我所言,哪一句不是实话,你教唆昭儿跟你胡作为非,昭儿不肯,你便打着他和县丞府的旗号乱来。” 话音落下,一旁被府兵压着的林昭立刻高声附和:“爹说的没错,赵德柱,我叫你一声表哥。” “这些年,我娘和我以及整个林家都对你不薄,你在外脏了我们的名声就算了,为何还要如此攀咬?” “莫非,你当真是心底扭曲,见不得我们家好,要毁了我们整个林家?” 赵莲娣也紧随其后,高声呵斥道:“德柱,往日我怜你和你娘孤儿寡母不易,哪怕老爷不让,我也接济你们。” “这些年,你从我和昭儿这得到的好处还不够吗,为何自己犯错不够,还要拉我们下水?” 林明珠更是不顾自己身陷囹圄,怒骂道:“若没有我娘和县丞府的庇护,你跟你那个下人娘早就死了。” “赵德柱,你就是我们家养的狗,也不能恩将图报反咬主人,你还是人吗,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赵德柱算是彻底看清楚,赵莲娣和林昭母子的面目了! 不,是所有林家人丑恶的脸孔! “我呸,你们家好?”赵德柱想到从前种种,悲从心来,怒从心生,不甘示弱,高声反驳道。 “你们家好个屁,林沛明是个只顾自己名声的木头,林曦是个敢做不敢当的蠢货,和自己的丈人共要一个妓子。” “哼,说来可笑,林曦为了黄茹和自己的前途,放弃那个妓子,在黄呈悟面前低声下气,还要把黄茹供着。” “林昭呢,就是个满脑子钱财的恶魔,他心中没有任何仁义道德,草菅人命,完全没把别人当人!” “林明珠更不用说,和林昭如出一辙,为了一根木簪子,竟然少人家的房子,杀了人家无辜的母女还不够。” “如今,又联合你这个做县丞的爹,指鹿为马,妄图杀了人家仅存的血脉,我呸!” 一口气说完,赵德柱深吸一口气,怨毒的视线,再度从这些人身上掠过:“一家子畜生!” “不对,说你们是畜生,都是侮辱你们了,还想把事情都推卸给我,呸!” 人群后,谷雨气喘吁吁的挤到常景棣身边,比了个妥了的手势。 常景棣看着周围无人注意他们,低声问道:“夫人如何?” “好着呢。”谷雨小声道:“属下离开前,听到夫人让立秋去药铺请大夫去了。” “您放心,夫人本事大着呢,不会叫咱们担心。” 常景棣无奈道:“放心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的性子,她有主意,我只能支持。” “可现在她到底是有孕的人,要是还胡来,伤了身子可怎么好?” 谷雨闻言,凑近了几分,小声问道:“爷,您是担心夫人,还是更害怕夫人腹中的孩子有事?” 常景棣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又踢了谷雨一脚,沉声道:“当然是夫人为主,若是可以,我巴望不得她没有身孕。” “夫人年纪还小,生孩子伤身,唉,也怪我当初没脑子。” 谷雨捂着屁股,脑子一抽,安抚道:“夫人肯定有分寸的,昨儿夫人不就说,一切都是做戏罢了?” “再说您巴望没孩子,若是出事……” 常景棣眉心跳了跳,一巴掌狠狠呼在谷雨脑袋上,沉着脸道:“那是一回事吗?” “小产更伤身子,你个蠢货,不懂就闭嘴!” 谷雨在也不敢劝了。 他一个大男人,的确不懂啊! 常景棣瞪了谷雨一眼,不耐道:“大寒,你回去,继续把谷雨不在期间的事,汇报给夫人。” 谷雨缩了缩脖子,和大寒对视了一眼,眼底带着促狭。 大寒瞪了谷雨一眼,赶紧领命而去。 堂内,饶是林沛明已经知晓这些龌龊,再次听到,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觉得心口传来一阵惊痛。 可惜,没有退路了,他不得不往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赵德柱。 反正赵德柱无恶不作,杀了自己的亲娘,证据确凿,必死无疑,给他们背锅怎么了? 他们接济赵婆子和赵德柱多年,就当是赵德柱还债! 林沛明想清楚后,捂着心口呵斥道:“赵德柱,你攀附我们林家而活,做下恶事不肯承认。” “对你说得那些话,有什么证据?!” “证据?”赵德柱忽然笑了:“我的好姨夫啊,我就在等你问这句话呢!” “各位大人明鉴,这些年我的确做了不少恶事,但种种事情,都是因为我的好姨母和表弟林昭的指使。” “此前我就知晓,林昭这人狡诈无情,所以留了一手,有些证据藏在我家灶台的暗格中。” “还请大人派人去搜,拿到证据,就知道真假!” 立刻有府兵出去寻找证据。 拿到证据之前该休堂等待,但案子的确不比寻常。 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为避免节外生枝,郑旭升和柏顺一致觉得,不能让林家的人离开堂前! 府兵也快,不一会就拿着赵德柱说的证据来了。 “两位大人。”赵德柱确定证据都齐全后,痛声道:“您几位瞧,这上头详细记载白云镇失踪女子的去向。” “再不信,只要顺着地址去寻便是!” 林昭眼睛瞪大,像是见到鬼一样:“怎么可能?!” 第603章 最终报应 林昭脸上和眼底,全是惊诧和难以相信! 当初,这些东西早就被他烧毁了,怎么会出现在赵德柱手中? 也就是一瞬,林昭恍然明白了。 他当时不想经手,把这些东西交给赵德柱去焚烧,定是那时候赵德柱不听吩咐,偷偷收起来了。 赵德柱也在同时开口:“怎么不可能,哼,说来也巧,我对你和姨母信任无比。” “但那日,你要我烧毁所有记录,我心中总不踏实,所以悄悄藏了几本,没先到当真会派上用场。” “老天都在帮我,你果真是奸诈无情之人,还好老天有眼,让这一切浮出水面!” 林昭脸色铁青,瞬间又转为惨白。 他无措的看向赵莲娣,乞求赵莲娣说点什么。 赵莲娣看到儿子这般,心下惶恐,却还是怒道:“赵德柱,谁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你提前谋划的退路。” “你担心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所以提前准备好所谓证据,让我的昭儿给你背锅。” “呸!”赵德柱啐了一口,狠狠盯着赵莲娣,道:“姨母,你说这些话,不怕遭雷劈吗?” “你明知道这些是你儿子所为,不然你以为,凭姨夫那点微薄的俸禄,能支撑得起你们家的奢靡?” “不说你穿金戴银,就林明珠那个挥霍的法子,县丞府遭得住?” 赵莲娣看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她身上,赶紧撇清:“我家的收入,都来自我的布庄!” “哈哈哈哈,笑话,你那个布庄表面是布庄,暗里做的地下赌庄。”赵德柱毫不犹豫的拆穿,道。 提及那个布庄,赵德柱又想起来另一件事。 他阴恻恻一笑,带着只有他和赵莲娣才听得懂的威胁:“我的姨母,你还要我把剩下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吗?” “不,不要!”赵莲娣也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声呵斥道:“别说了,够了!” 赵德柱满意的一笑。 也多亏了赵莲娣没有合适的人,那些个东西,全部经了他赵德柱的手。 也给他机会,让他知道了一个龌龊的真相! 堂内堂外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幕的好戏。 郑旭升适时打断,道:“不知道你们的哑谜是什么,赵德柱,事已至此,你还不从实招来?” 赵德柱双手一摊,道:“该说的,我全都说了,反正林家一家都不是好人。” “至于我和姨母说的,那是家事,对吗,姨母?” 赵莲娣浑身一颤,点头道:“是,是,是家事。” 林沛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眯着眼,看向赵德柱,又看向赵莲娣,总觉得这二人说的话,另有内情! 赵德柱很满意赵莲娣的听话。 他嘴巴一咧,大声道:“现在,姨母可以告诉大家,事情是我做的,还是林昭做的吗?” “还有,又是谁,给我大牢的钥匙,给我毒药,让我去毒杀帝夫人?” 赵莲娣吞了一口口水,正要胡说。 却听赵德柱又道:“唉,姨母啊,你可要想好了再说,今日林家必遭劫难。” “看样子,只怕只有林曦这个缩头绿毛龟能活了,可别说错话,断了唯一的血脉。” 赵莲娣眼底都是怨毒。 可碍于赵德柱暗戳戳的威胁,也只能把不甘和怨恨咽进去:“是,是我,是我偷了大狱的钥匙给你。” “也是我,给你毒药,让你去杀帝夫人,那些龌龊事,也是林昭所为,你只是听他吩咐!” “娘!”林昭不解的呵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有,和您有什么关系?” “您别被这家伙吓到了,他一个死囚,还能翻起什么浪?” “是啊。”林明珠带着哭腔,道:“娘,您别犯糊涂!” “娘,这家伙侮辱我,侮辱您和林家的人,您为何要替他说话?”林曦捏着拳头,满是不解。 赵莲娣满心苦楚,高声呵斥几个孩子道:“都给我闭嘴,犯错就要挨罚!” 兄妹三人,以及林沛明,都觉得奇怪。 其他人也不解。 百姓甚至在讨论,赵莲娣是不是中邪了。 不可一世的县丞夫人,怎么可能给赵德柱这个人渣低头? “这才对嘛。”赵德柱不顾那些诧异的眼神,笑意越发疯狂,看向郑旭升和柏顺:“两位大人,可听到了?” 郑旭升和柏顺对视了一眼。 他们也觉得气氛很怪异。 林沛明忍不住,骂道:“赵德柱,你这个畜生,到底做了什么!” “畜生?”赵德柱啐了一口,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姨夫既然这么说,我便告诉你吧。” “赵德柱!”赵莲娣叫住他的话,道:“你给我闭嘴!” “姨夫。”赵德柱没搭理嘶吼的赵莲娣,挑衅的看向林沛明道:“你的大儿子,可不是你的种!” “刚才提到的布庄,底下经营的赌庄,便是姨母的奸夫在管理,林曦也是那人的种!” 赵莲娣狂吼一声,晕倒在地。 林沛明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林曦是在他和赵莲娣成婚第二年出生的,岂不是意味着,赵莲娣婚后,和别人有染! 枉费他这些年对赵莲娣有求必应! “哈哈哈,这就受不了了。”赵德柱癫狂的指着赵莲娣,道:“我还没说完呢,林明珠也不是。” “那,那林昭……”林沛明心口剧烈的疼痛,艰难问道。 “嘶,没准。”赵德柱半真半假,道:“看上去像你的种,但狠辣程度,和那人有一拼。” 林沛明听到这话,隐忍支撑的那口气,在也兜不住了。 只见他脸色惨白,一口老血喷在堂案上,人如软皮糖一样软在桌案下。 等大夫到来,早就没了气息。 林沛明的死,算是给这件案子,彻底划下句号。 林昭林明珠和赵德柱三人的罪行,证据确凿。 连同赵莲娣赌庄的事也被翻出来,同样沾染了无辜人命,母子三人被关入死牢,和那个奸夫等人一起,于三日后问斩。 和赵德柱说的一样,整个林家,只有林曦胆小如鼠,最多是寻花问柳,没参与这些事,逃过一劫。 不过,他亲眼看到爹惨死,家人也将处斩,难以接受变故,整个人脑子浑浑噩噩不太清醒。 百姓们纷纷赞扬郑旭升和柏顺是好官,也感慨多年来压迫白云镇民众的祸害没了。 常景棣看到最后的结局,带着不停感慨的谷雨,先一步从人群后离开。 半道,瞧着谷雨巴巴那样,常景棣啧了一声:“你最近怎么和惊蛰一样,成为话痨,啰里啰嗦了?” 谷雨挠了挠脑袋:“很明显吗?” “嗯。”常景棣不耐道:“少说话!” “可,寒露说她喜欢话多又幽默的人。”谷雨小声嘟囔,道:“属下这才想着多说些话。” “寒露?”常景棣满是了然:“原来如此,但你要说,同她去说,别在我跟前聒噪!” “是。”谷雨朝四处看了眼,旋即又道:“呀,郑大人和郑小姐好像是朝这个方向来了。” 第604章 吃醋了 常景棣回头看了眼,的确看到郑如霜和郑旭升两人,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郑如霜的命,全靠夫人才保住。”常景棣了然,道:“她只怕想离开前,跟夫人辞别。” 谷雨动了动嘴唇,却不敢做声。 常景棣眉头蹙成一团,冷声道:“有什么说什么,别这幅样子。” 谷雨凑近了几分,凝神道:“爷,只怕要快些回去通知夫人才好,免得撞上。” 常景棣嗯了一声:“趁他们没发现我们,快些回去。” 后头父女二人,似乎发生了某些争执。 郑如霜眼眶通红,走路一瘸一拐,却还是挣脱郑旭升的手,在拼命往前。 郑旭升面上似怒似恼,不停说着什么。 “霜儿!”眼见郑如霜还在倔驴似的往前,郑旭升提高声音,恼道:“你到底还要别扭到何时?” “我跟你娘并非你想的那样!” “娘,哪个娘?”郑如霜听到这话,终于停下脚步,眼眶更红了。 眼泪氲在眼中,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她抬手胡乱的擦了一把,盯着郑旭升,带着恨意道:“我娘早就死了,你忘了吗?” “连带那个没出事的弟弟,一起死了!” 郑旭升心头的怒意压都压不住。 可看到郑如霜伤心欲绝的模样,又不得不安抚道:“霜儿,你误会了。” “我和你……我和韩氏并非你想的那样,你生母在时,我和韩氏规规矩矩,绝无越界。” “你生母过世后,我和她才成婚,何谈为了她,气死你生母一说,你别被旁人迷了眼。” “旁人,我外婆是旁人吗?”郑如霜咬着牙,质问道:“这些年,也就外婆是真心对我好。” “你和那个女人,还有她生的孩子,才是真的一家人,对,我和外婆都是旁人!” “唉!”郑旭升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外婆本身对我就有误会,觉得当年,是我拐走你娘。” “她爱女心切,自然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不怀好意。” “可我能像你保证,当年你娘自己想要个孩子,不惜高龄有孕,还寻了不少进补的东西。” “若非她乱吃补药,估计也没后来的事……” 郑如霜不耐烦的打断,道:“我不想听这些,你别跟着我,当年娘和你情投意合,尚且没有好下场。” “更何谈我跟你说得那人没见过面,成婚也是步你们的后尘!” “胡闹!”郑旭升咬着牙,呵道:“我还能害你不成,那可是总督次子!” “你嫁过去光是近身丫头就有四个,更别说其他仆妇随从,吃香喝辣,难道不比在这舒服?” 郑如霜彻底没了眼泪,冷眼盯着郑旭升,道:“吃香喝辣?总督次子?” “只怕,你是为了你的仕途,还有家里那个女人的娘家吧?” “死了这条心,要我嫁,除非你抬着我的尸体回去!” “可,可我们事先说好了。”郑旭升压着怒意,抓住郑如霜的手腕,道:“我来白云镇帮你,你听我的话。” “你总不能言而无信,要不,我先陪你去看看你的恩人,再行考虑?” 郑如霜沉着脸,冷哼道:“你别跟着我,那是我的恩人。” 郑旭升赶紧道:“既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 “随你。”郑如霜腿疼的厉害,不想继续和他掰扯:“放开我,我自己走!” 郑旭升却是朝后叫道:“春玲,还不将小姐抱上马车?” 春玲力气大,郑如霜挣脱不开,腿也确实不舒服,索性上了马车。 父女二人都没注意到,前面两个人和他们差不多的方向,先一步抵达帝宅。 云晚意正在和江毕讨论方子。 看到常景棣急匆匆归来,云晚意略微诧异:“怎么走的这么急?” “郑如霜和她爹来了。”常景棣不好解释,眼睛看向江毕:“这是?” “药铺新请的大夫,名唤江毕,也是我的盟友。”云晚意眨眨眼,道:“此番计谋,还得靠他收尾。” 常景棣眯着眼,正打量着江毕。 江毕面色如常,不卑不亢,微微颔首道:“鄙人江毕,见过帝老爷。” “嗯。”常景棣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对他有几分敌意:“既然夫人好了,江大夫能离开了吧?” “等下,我们还有客人登门。” “既有客人,岂不是更好?”江毕露出些许笑意:“整个白云镇都知道,帝夫人中了绝命花毒,命悬一线。” “来人见证帝夫人好转,也利于帝夫人接下来的计划。” 云晚意看出常景棣脸色不虞,似乎有吃醋的嫌疑。 她忍俊不禁,道:“江大夫,你来了许久,的确不好久留。” “先回药铺去,顺便,把我好转的消息透出去。” 江毕挑眉:“既然帝夫人这么说,我只能按照你的话来了。” “立秋,送一送江大夫。”云晚意吩咐道。 立秋会意,朝江毕伸手:“有劳大夫了,请。” 江毕看了眼云晚意,笑意更甚:“夫人保重身子,记得我们的秘密,告辞。” 常景棣听到这话,脸色更黑了。 “这是怎么了?”云晚意故意问道:“他故意说的,你还因为初见之人生气?” “是啊,生气。”常景棣挨着云晚意做下,不悦道:“他看你的眼神,实在让人不舒服。” “我相信你,可我不相信别人,你长得好看,人又有本事……” 他是真吃醋了! 云晚意噗嗤笑出声来:“我是你的妻子,又怀有身孕,别人觊觎,那也只能觊觎。” “难道你不放心,对自己没把握?” “我对自己当然有把握。”常景棣点了点她的鼻尖,道:“是对他不放心,这个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瞧瞧,我还在这儿呢,就暗戳戳说什么秘密,不是存了心挑拨你我。” “换个不信任妻子的人,准要为这句话闹起来。” 云晚意拉着常景棣的手,道:“江毕这人挺有意思,医学世家,医术很厉害。” “连他在内,上门了四个大夫,只有他诊出我的脉象不对,是个可塑之才。” 常景棣听到云晚意夸赞江毕,脸简直要拉到地上了。 但,面对云晚意,他没有发作。 云晚意知晓他在想什么,继续往下,解释道:“我开药铺,总得有个医术信得过的人。” “江毕的医术,恰好为我们所用,那是给你我制造财富的人,你跟他置气什么?” 常景棣闷声闷气,带着委屈道:“我就是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直勾勾,明晃晃。” “那,我以后跟他少接触,好不好?”云晚意好声好气的哄着,道。 “至于刚才他说的秘密,也是故意逗你的,我和他第一次见,身边还有寒露和立秋陪着,哪来秘密可言。” “不过将我研出的方子给他,换他对外宣称我的毒,为他所解罢了。” 还有件事,云晚意不敢告诉常景棣。 江毕的话,不仅仅是这个意思。 只怕,为的是她叮嘱他的事——她吃下了毒药,要江毕帮着隐瞒常景棣。 立秋寒露自是不会多嘴,没想到江毕这个家伙,临走还要说模棱两可的话! “真的?”常景棣已经相信了她的话,却还是没安全感。 云晚意郑重其事的点头:“那是当然!” “我相信你。”常景棣顿了顿,想起赶回来的正经事,道:“郑如霜父女怕要到了。” “你要不要先躺下,免得撞个正着,不好解释。” 云晚意摇头,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江毕来了一场,说是为我解毒了,总要做做样子,叫外人知晓。” “再者,我听大寒说,郑小姐的父亲在官衙帮了很多大的忙,得当面致谢。” 常景棣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那就按照你说的来。” 话音落下,便有人在外头通报,说郑如霜带着郑老爷求见。 “请进来。”常景棣给云晚意身后又加了个软垫子,吩咐道:“给夫人煮一些安神的茶水来。” 他则是去后面,换了身装扮,免得被认出来他去过衙门。 郑如霜进门,直接扑到云晚意榻前,仔细查看着:“云姐姐,你怎么样,听说你中了绝命花的毒!” “为何,为何……” 她不敢直接问为何还能活命。 云晚意是她的救命恩人,能活下来,那是最好不过! 但,绝命花之毒,从来不留活口。 云晚意面色依旧苍白,嘴唇上也泛着青白之色,看上去的确不太好。 “菩萨保佑。”云晚意握住她的手,道:“吃进去的毒很少,有祖传的秘药保命。” “幸而后面又遇到了一个神医,他竟然研制出关于绝命花的解药,这才逃过一劫。” “真是菩萨保佑。”郑如霜喜极而泣,哽咽道:“这些年白云镇有不少中毒的人,可惜都没能活下来。” “云姐姐,你是第一个呢,肯定是你菩萨心肠,老太爷也不忍心让你死。” “运气好。”云晚意说着,将郑如霜引到软塌前坐下,问道:“你怎么不辞而别了,叫我找的好辛苦。” “我……”郑如霜一顿,旋即咬牙,道:“我知道那林家不是好缠的人,他们是官,你和帝老爷刚来白云镇,不是对手。” “所以我想回去搬救兵,叫我爹出面,免得林县丞包庇亲人,再度作乱!” “你是好心。”云晚意叹了一声,怜爱的看着郑如霜:“但你爹要你嫁人。” “你四处躲着,这下自己找上门,还欠你爹一个人情,岂不是要搭上自己的一生?” 男女之防,郑旭升不能进内院,在前厅等着。 郑如霜想到郑旭升的话,就觉得恶心反胃。 她眼眶一红,带着委屈道:“云姐姐,你是不知道,我爹要我嫁给总督次子,还说为我好。” “我连那人的面都没见过,按理说我算高嫁,可爹也从未想过,高嫁的门第,岂能轻易得到幸福?” “这些日子瞧着你和帝老爷伉俪情深,我也深有感触,什么高门大户贵子权臣,那都是虚的。” “只有知冷知热,真真实实存在的相互疼惜,才是真的,我就想找个这样的人。” “不因我的身份,不因我的容颜,不因一切外在,只因为是我,所以坚定的选择我。” 云晚意叹了一口气。 她和常景棣,还不是错过了一次,重来才有机会。 若是百分百找到良缘,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世道,也不容女子有挑选的余地,否则也就没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句话了! 郑如霜还年轻,未必懂的这哥道理。 云晚意轻声道:“难得有情郎,缘分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但你有这心思,就该坚定些。” “你父亲那边,我来帮你游说,如何?” 郑如霜咬着牙,道:“你怕是无法帮了,我爹要我嫁给总督次子,其实还有个原因,韩氏,就是我爹的续弦。” “她娘家哥哥在英州做官,那一块也是总督管辖,若是有姻亲在,总督自然会提拔几分。” “韩氏在我娘未死时,就和我爹有首尾!”郑如霜说到这,满是不甘心。 连带身子,都跟着颤抖着:“我便是死,也不会给她娘家人做垫脚石!” “年纪轻轻,别动不动死不死的。”云晚意吩咐寒露,给郑如霜倒了一杯安神茶,道。 “你若真不愿,你爹未必当真把你绑上花轿。” 郑如霜想到郑旭升在马车上说过的话。 他说,这门亲事已经定下,就由不得他们父女做主了。 总督那边得罪不起。 若因此下了总督脸面,将来郑旭升官途不好不说,郑如霜嫁给谁都无法安稳。 说不定,还要连累年迈的外祖母。 郑如霜别的都不怕,就怕外祖母因为她不懂事,而被牵连! 她黯然垂下眼眸,带着哭腔道:“其实,我刚才所言全是憧憬,这门亲事,我不愿意也得愿意。” “我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让外祖母一把年轻,还要跟着我受累。” 云晚意知道她的担心,轻声道:“我有办法。” 第605章 帮助郑如霜做戏 郑如霜稍微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希冀的光就破灭了:“云姐姐,我不能拖累你们。” “你可知道,那总督的职位比我爹的官职还要大,连我爹都毫无办法,何况是你们。” “但愿下辈子,我生在普通人家,哪怕跟一个放牛郎成婚,也是自由的。” 云晚意瞧着她越说,越是颓然,劝慰道:“我是真的有办法,并不是要你跟他们硬碰硬。” “啊?”郑如霜抬眸,疑惑道:“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是逃婚吧?” 逃婚,的确不切实际。 且不说那总督家的势力大,逃婚,依旧会如郑如霜的担心,会连累她的家人。 假死也不切实际。 郑如霜太年轻了,虽然和父亲不合,好歹也算是被蒋老太捧在手心的宝贝。 她假死没地方可去,没有谋生的手段,下场也不会很好。 “你的腿。”云晚意的目光往下,落在郑如霜的左腿上:“伤可好了?” 郑如霜摇头,抚着膝盖道:“你诊断没错,那些蛇毒还在肉里,加上这几日强撑着奔波,又开始疼了。” “挽起裤腿,给我看看。”云晚意倾身朝外,道。 郑如霜没有别扭,慢慢挽起裤腿。 她在帝府上住着时,云晚意每隔一日,就会给她换药。 伤口逐渐好转,已经接近大好了,就是扩创放了毒血的口子,还需要慢点恢复。 郑如霜离开的这几日,无人换药,郑旭升也想不到这上面去,绷带处早就渗出了新旧不等的血迹。 一看就很疼。 云晚意看着心疼,轻声问:“看上去都很疼,你怎么忍得?” “不朝上面想,自然也就不疼了。”郑如霜抿着嘴唇,眼底闪着隐忍的泪花。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情绪,哽咽道:“云姐姐,你知道吗,我见到父亲后腿便一瘸一拐,走不利索。” “他只问了我缘由,责怪我不该乱来,独自上山,从没有问过我疼不疼,没有问过我伤处如何!” 云晚意不由想到前世。 她不知所有事情的内情,也曾如郑如霜一样,哪怕知道不会得到一句关怀,却还在期盼。 估计常牧云便是看透了这点,一点点织造甜蜜的陷阱,诱她上钩。 现在想起来,她已经没了恨意,只觉得郑如霜可惜。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你早该知晓你父亲的性子,又何苦期待呢?” “是啊,何苦期待。”郑如霜抹了把眼泪,苦笑着道:“原是我自己的原因。” “知晓他是这个性子,还在做无畏的期待!” “别想了。”云晚意吩咐寒露道:“把郑小姐的药拿来,我给她换。” “顺便准备温水,还有新的衣裳。” “云姐姐,你中了剧毒,尚未完全恢复。”郑如霜瞧着云晚意憔悴的脸色,推辞道。 “我的腿伤不要命,暂时不换药也没关系的。” “哪能没关系。”云晚意拍了拍她的手,道:“从外边瞧都能看出,你这应该是化脓了。” “不尽快处理,落下腿瘸的败病,可如何是好,你还年轻。” 郑如霜赌气,哽咽道:“瘸了更好,我不信堂堂总督嫡次子,会要一个瘸子当新娘子。” “是啊,他不会要一个瘸子。”云晚意意味深长道:“这也是我的办法。” 郑如霜顿时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你这腿伤,任哪个大夫看了,都会诊断出要落下残疾。”云晚意压低声音,解释道。 “我等会给你换药后,你直接装作走不得路的样子,再由我们帝家出面请大夫。” “你父亲不会强行将你带走,你住在我们这,恢复情况照样是由我们说了算。” “再将消息放出去,既是总督之子,还是嫡出的,自然有不少想攀亲的人,将你取而代之……” 郑如霜终于懂了。 她的眼睛,一下子变的明亮:“让那些想和总督家结亲的人知晓,我腿疾不愈,这门婚事自然黄了!” “对!”云晚意点头,跟着笑道:“如此一来,你父亲也无法责怪你什么。” 郑如霜笑着笑着,忽然一顿,凝神道:“那……我是不是就真的瘸了?” “郑小姐别多想。”立秋听到这话,宽慰道:“我家夫人出身医学世家,救过的疑难杂症数不胜数。” “您这是被蛇咬的小伤,您听夫人的话,自然而然会好转,不过若是和前几日一样偷偷溜走,就不好说了。” 郑如霜吐了吐舌头,低声道:“之前我也是关心云姐姐,不是故意不听话的。” “以后要听话啊。”云晚意看着她的腿伤,道:“这次,你真得静养了。” “再任性不听讲,绕是我,也未必能救你。” 郑如霜郑重其事的点头:“一切都听云姐姐的安排,你要我做什么,我绝对照做不误!” 云晚意想了想,道:“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做,你这会子就装作腿疼的不行,最好是痛声嚎哭。” 郑如霜一愣:“啊,现在吗?” “对,现在。”云晚意眯了眯眼,道:“就倒在地上,寒露,把郑小姐腿上包扎的东西解开。” “哈?”寒露一顿:“可,可刚吩咐下去,药还没来。” “既是做戏,便要全套。”云晚意沉声道:“郑大人对郑小姐应该有几分情分,虽然不多。” “咱们正是要利用这些情分办事,自然,得让他看到郑小姐的伤势,有多厉害!” 寒露应声,蹲在郑如霜面前,小心翼翼道:“郑小姐,得罪了。” 郑如霜咬紧牙关,道:“没事,你们都是为了我好,尽管来!” 她腿上几日没换药,流出来的污血混着脓水,将纱布和血肉粘在一起。 尚未有东西润湿,干巴巴的贴着伤口,稍微一动,郑如霜便觉痛彻心扉。 真实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奴婢刚动手,郑小姐似乎捱不住。”寒露不敢继续了,看向云晚意,询问道:“还要继续吗?” 她都没开始呢! 云晚意摸出一粒止疼的药丸,递给郑如霜道:“吃下去,能缓解你的疼痛,但却不能让疼痛完全消失。” “要做到让郑大人心疼,这伤疤非要血淋淋的撕开,才能达到效果,你能忍住吗?” 郑如霜疼的泪眼汪汪,狠狠点头,道:“尽管来!” 苦肉计要是能换来下半辈子的幸福,她当然愿意! 寒露找出干净帕子递给郑如霜:“郑小姐,您还是咬着吧,万一太疼伤到自个儿就不好了。” “没事。”郑如霜狠心道:“我绝对忍得住!” 得到肯定的回答,寒露终于不再忌讳,飞快出手。 饶是有止疼药,饶是寒露手脚再利索,还是叫郑如霜痛的两眼翻白。 最后,随着一身惨叫,郑如霜竟然疼的晕过去了! “夫人,郑小姐昏倒了。”寒露紧张道:“这可怎么办?” “抬到软塌上来。”云晚意起身,道:“你赶紧去前面叫爷和郑大人,就说郑小姐腿伤疼的昏厥了。” “是。”寒露走了几步,又听云晚意道:“做作一些,尽管装的很紧张很着急很不知所措!” 寒露熬一嗓子,再度出门。 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到她的嚎哭。 “寒露的动静,会不会太夸张?”立秋面色尴尬,问云晚意道。 “做戏给郑旭升看而已,夸张些更好,爷自然也明白,会配合做戏。”云晚意趁机催促道:“去催一催,把药端上来。” 前厅。 常景棣和郑旭升正在谈话。 寒露又哭又嚎的冲进门,泣不成声道:“爷,爷,不好了,郑小姐昏倒了!” 常景棣尚未说话,郑旭升被这架势唬的站起来:“怎么会昏倒,她进去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寒露哽咽,用夸张的语气,悲声道:“郑小姐被毒蛇咬伤,本就没有痊愈。” “她奔走几日,没有换药,无人问津,伤口恶化,刚才正和夫人说着话呢,忽然说腿疼。” “夫人还没来得及察看,郑小姐便昏倒了,不省人事!” 寒露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一顿说,里面有几道信息。 郑旭升脑子发蒙,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什么。 想了想,到底还是先问了云晚意:“不是说你家夫人中了绝命花,危在旦夕,为何能说话?” “夫人有祖上留下来的保命药丸,又运气好,碰到了神医,保住一命。”寒露无意多解释,催促道: “还是先看郑小姐吧,郑小姐中的可是蛇毒,本就没祛干净!” 郑旭升走了一步,又看向常景棣,犹豫道:“帝府内宅,我过去只怕不妥。” “还是麻烦帝老爷,请几个人把如霜抬出来吧。” “人命关天,哪里还能在乎这些。”常景棣先一步,吩咐寒露道:“你在后面给郑大人引路。” “我先去给夫人安置好,用屏风隔开,以免冲撞。” 又吩咐谷雨道:“赶紧去请大夫,多请几个,别叫郑小姐出事!” 寒露抹了把眼泪,泪眼汪汪的点头。 常景棣快步回到主屋,郑如霜已经醒了。 而云晚意正搬了太师椅,坐在软塌对面,给郑如霜上药。 “晚晚,你们在闹什么?”常景棣瞧着寒露那样儿,就知道不对劲,沉声问道。 “做戏。”云晚意抬头,眨了眨眼:“你配合我们就是。” 常景棣还要问,寒露已在门口通报,说郑老爷到了。 云晚意快速上完药,退到屏风后,同时对郑如霜道:“使劲叫,越惨越好!” “啊!痛,娘啊,你为何不把女儿带走。” “痛死我了,天老爷啊!” “我要痛死了!” “……” 郑如霜立刻鬼哭狼嚎起来,和寒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旭升很少听到女儿这般撕心裂肺,在门口听的心如刀绞。 好不容易进去,瞧着郑如霜腿上骇人的伤口,郑旭升又是一惊:“怎么这般严重!” “爹,我好痛,好痛,让我去死!”郑如霜夸张的喊叫着,眼泪鼻涕在脸上糊成一团,也不顾上处理。 “娘啊,你把我带走吧,我要生生痛死了!” 郑如霜的腿伤刚被生生撕开,流了不少血。 云晚意给她清理伤口,又挤出了很多脓血,没来得及收拾,全部堆在一旁。 而她的伤口血肉模糊,十分骇然,郑旭升只看了那伤口一眼,就不敢再去看第二眼了。 他别过脸问一旁的寒露:“不是说被毒蛇咬伤,这伤口怎地严重至此?” “郑大人。”寒露擦着眼泪,解释道:“郑小姐遇到的毒蛇奇毒无比,若非遇到我们夫人,只怕人都要没了。” “修养多时,好不容易好转,可郑小姐奔波几日没人管……” 郑旭升心头,忽然爬满愧疚。 他见到女儿后,看到她一瘸一拐,走路不稳,却也只问了一嘴。 没找大夫,更没有别的表示! 女儿的哭喊惨叫,如一个个巴掌扇在脸上。 尤其是她哭喊中,提及亡母。 郑旭升愧疚至极,赶紧问道:“这,还能不能好?” “不好说,我们夫人自己也中毒了,无法给郑小姐医治。”立秋接过话,为难道。 “只能等外头的大夫来了再说,看情况,郑大人要做好心理准备。” 郑旭升想了想,狠心道:“既是这样,干脆随我回家去治疗!” 立秋装作大惊失色的样子:“使不得,郑大人,方才夫人强撑着身子,前来看了几眼。” “郑小姐腿伤严重,不能挪动,否则会出血不止。” “郑大人,既是如此,不如等大夫来了再说。”常景棣打着圆场,道:“白云镇的大夫和药材都不错。” “看我夫人,中了绝命花的毒都能挺过来,你先别着急。” 郑旭升没别的办法,只得答应。 大夫很快就来了。 三四个大夫,其中竟然还有江毕! 常景棣蹙着眉,不悦的看了江毕几眼,让几个大夫轮番给郑如霜把脉看诊。 第606章 再次吃醋 郑旭升焦急的等在一旁,耳边时不时传来郑如霜的哀嚎。 他着急,却完全没别的办法。 好不容易等几个大夫看完,郑旭升抢在几人前面,开口问道:“如何,我女儿如何了?” 几个大夫面面相觑,摇头的动作一致。 “什么情况?”郑旭升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不是说,保住性命了吗?” “性命是保住了。”其中一个大夫站出来,为难道:“可蛇毒还在,这种毒蛇十分厉害。” “能保命已属不易,郑小姐的腿伤了多日,毒在血肉中也便残留多日。” “唉,我们几人实在是没办法啊,郑小姐往后怕是会不良于行,左腿在也无法和正常人和一样走路了。” 郑旭升整个人晃了晃。 他依旧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不可能的,不会的,如霜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成为瘸子?” “唉,老爷您保重身子。”说话的那个大夫安慰道:“我们几人商议,重新开了方子。” “用上半个月,伤口愈合完全没问题。” “不可能,肯定是你们医术浅薄。”郑旭升完全听不进几个大夫的话,略显疯癫,朝身后的随侍道:“去找,出去找。” “把白云镇所有大夫都叫来,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大夫,治疗不得如霜的腿!” 几个大夫不认识郑旭升的身份,当着面被他说医术不行,心情都不好。 自然,也懒得管这个烂摊子,接了诊金甩手离开。 只有江毕留了下来。 “江大夫,大家都走了,你不走?”常景棣注意到他,不悦问道。 江毕挑眉,不咸不淡道:“我回去后仔细想了想,重新斟酌了关于帝夫人的方子。” “等会还得跟帝夫人交流,暂且留下吧,免得和现在一样,刚到家就被请来,来回折腾。” “哼,连郑小姐的蛇毒都治不好。”常景棣看着他都来气,话也难听了起来:“还能弄什么关乎我家夫人的方子?” “那可不同。”江毕已经猜到了郑如霜的情况,定是云晚意有意为之,故意道。 “帝老爷不懂医术,说了也是无用,对于江某的话,帝老爷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帝夫人。” “帝夫人冰雪聪明,医术上的造诣令人钦佩,她肯定能懂我的话。” 隔着屏风,夹杂着郑如霜的哀嚎,两人的对话依旧落在云晚意耳中。 云晚意只觉得头疼。 以往,她也不是没接触过别的男人,比如洪钟。 同样是为医术的事,常景棣也不知道怎么,就是揪着江毕不放了。 这江毕更是离谱,话里话外听着正常,可就是能挑起常景棣的火气! 郑旭升和郑如霜还在这,总不能让他们真的闹起来。 云晚意不得不清清嗓子,做出虚弱的声音,打断两人的对话:“老爷,你且进来。” 常景棣看了江毕一眼:“江大夫还是早些回去,我家夫人不用你操心了。” “帝老爷还是先听夫人怎么说。”江毕慢条斯理的摇着折扇,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常景棣眸若寒霜,绕过屏风走到云晚意跟前,压低声音道:“晚晚,你可听到他多嚣张了。” “还不把他赶走,在这碍眼的很!” 云晚意哭笑不得:“你跟他置什么气,从前的风度去哪儿了?” “我就是不喜欢他!”常景棣十分委屈,凑到云晚意耳边道:“也不喜欢他离你太近。” “不是才跟你说了?”云晚意很是无奈:“就是我们的摇钱树,你跟一棵树计较,端的失了你镇北王的气度。” “离开上城,我早就不是镇北王了。”常景棣更显委屈:“这个小白脸,准是看到你是他东家。” “又生的貌美动人,性子好,医术好,还有银子,所以献殷勤的很,别有目的!” 语气中,还带着和他完全相悖的娇嗔。 和从前风度凛凛的镇北王,完全判若两人。 云晚意也没想到,常景棣吃起醋来,是这个样子。 “好了。”云晚意只能哄着常景棣,道:“我绝对跟他保持距离,好吗?” “再说他要留下,你让他留下便是,咱们帝府大着呢,未必容不下他。” 第607章 某人又又吃醋了 郑如霜是第一次见江毕,并不知道他是谁。 陡然听到他拆穿她们,心头大骇,无主的朝云晚意所在的方向看去。 云晚意则是淡定许多——江毕的医术,比她想的还要好。 今日来的大夫足有二十人,在她刻意制造的伤口下,都说郑如霜的腿必定落下残疾。 唯独江毕不同,说郑如霜的腿未必不可医治! 绕过屏风,云晚意带着欣赏,笑道:“江大夫好医术,看来如霜的腿,的确有救了。”” “你的医术在我之上。”江毕并没因为得到夸奖,而觉得高兴。 反而有几分被当做猴耍的感觉。 他的折扇,敲在掌心:“帝夫人,不如直接告诉我,你们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云晚意不慌不忙,坐在郑如霜身侧,道:“就是这一出戏,你不是看完整场了吗?” 江毕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反应,立刻眯起眼:“你们的计划,是让郑小姐留在帝府。” “把郑大人给打发走,还要叫郑小姐腿医治无望,即将变成瘸子的消息传出去?” 连郑旭升,也是最后一个大夫离开前,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倒是没想过,这一切都是云晚意和郑如霜的计谋。 今日上门给郑如霜看诊的大夫太多了,一次次听到失望的消息,他一次次的发火。 连带着,把那些个大夫骂的狗血喷头,他们心中肯定不忿,肯定憋着一口气。 二十几个人,转念就会把郑如霜腿瘸的消息传出去! 正因为这个消息兜不住了,郑旭升担心总督大人和总督次子,会先一步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所以郑旭升连多余的交代,都来不及给郑如霜和帝夫人说,紧着带人离开。 他要负荆请罪,主动告诉总督府去。 主动承认,和从别人口里听到,虽说损了这一次的因缘,好歹不至于得罪总督大人! 此时,郑如霜听到江毕分析出整件事了,更觉得慌乱:“江大夫,你,你可别胡说。” “那些大夫的诊断,我和帝夫人岂能猜到,一切,都是你的猜测罢了!” “郑小姐。”江毕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挑眉道:“我不在乎你们的计划,尽管放心。” “我也不会干扰你们任何计划,不过,你这种蛇伤非死即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恢复成这般的。” “不知道帝夫人放不放心,把蒋小姐的伤势交给我?” 他目光直直的落在云晚意身上。 常景棣上前一步,站在云晚意跟前,隔开江毕的视线,先一步道:“不行。” “人家郑小姐是未出阁的千金,你一个大男人给人家治腿疾,算什么回事?” “嘶。”江毕逐渐合起扇子,话里带着几分讥讽:“堂堂帝老爷,说的这叫什么话?” “我可是大夫,大夫跟前无男女,这世间本就是男子行医居多,按照帝老爷的意思。” “那些个女患者,若是伤在衣裳覆盖的位置,岂非只能等死?” 常景棣头一次遇到,敢和他这么叫板的人。 偏偏这人还油盐不进。 你说一句,他能给你整十句。 常景棣的脸色,肉眼可见沉了。 云晚意见到这个场景,头疼不已,站出来打着圆场,道:“都别争执了。” “这件事呢,如霜自己做决定,可好?” “对。”常景棣接过话茬,道:“郑小姐自己做决定,用不着你。” 他觉得,郑如霜肯定会选择云晚意的! 可郑如霜尚未说话,江毕就不慌不忙,接过话道:“整个白云镇都知道,帝夫人中了绝命花之毒。” “奄奄一息,就差一口气,好在有自家祖传的保命药,又有我给的方子,这才能活下来。” “鬼门关走一遭的人,不好好修养,紧跟着就给别人看诊,你们说说,这合情合理吗?” 不等众人说话,江毕又看向郑如霜,道:“郑小姐,帝夫人帮你一场,你应该也不想看到她为了你操劳。” 云晚意是假中毒的事,除了常景棣和他们二人的心腹外,就是江毕知晓。 郑如霜不清楚其中门道,目光所及,是神色憔悴的云晚意,心中当然不忍。 她抿着嘴,想了想,低声道:“云姐姐的确需要时间恢复,今日为了我,本就操劳一场。” “索性,还是请江大夫治疗我的腿疾吧,江大夫说的对,医者面前无男女,小腿罢了。” “既然郑小姐相信江某,江某一定让你的腿恢复如初。”江毕立刻接过话,不给别人反驳的时间。 “而且,我还会给你保密,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耽搁你和帝夫人的计划。” 云晚意知道常景棣不乐意看到江毕,打断道:“如霜,你当真要江大夫帮你?” “嗯。”郑如霜轻轻点头,小声道:“今日给我看腿的大夫中,只有江大夫说我的腿还有得治。” “想来,江大夫医术斐然,肯定能帮我治好腿伤的,云姐姐,你刚折腾一场,还是好好休息。”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 “我懂。”云晚意见状,安慰道:“江大夫医术的确可以,我会把之前的方子和治疗法子交给他。” “你安心住在先前的屋子,好好养病,缺什么短什么尽管跟我说,之前跟着你的丫鬟,同样跟着你伺候。” “立秋寒露,你们二人,先送郑小姐回去,好好叮嘱丫鬟们,郑小姐乃是我的贵客,千万不可怠慢。” 事发突发,郑如霜还在云晚意的主屋,总要挪走的。 寒露背着郑如霜,立秋拿着郑如霜的东西,还有之前准备的药水,送郑如霜回房。 她们走后,江毕还在屋内。 常景棣见他视线若有若无的看着云晚意,越发不耐:“怎么,江大夫要给郑小姐治伤,却想留在我的主屋?” “啧啧,帝老爷火气真大,帝夫人,你还是给人家开一副泻火的方子吧。”江毕一点也不惧常景棣周身气质。 甚至还朝云晚意道:“男人火气太大了伤身的,帝夫人从容优雅,怎么夫婿如此浮躁?” 常景棣脸色黑的如同锅底一样。 云晚意担心两人打起来,赶紧道:“江大夫,我相公说得没错,你既然答应给郑小姐看诊,还是去郑小姐那边吧。” “帝夫人发话,我自然遵从。”江毕一笑:“明日我再来找你,说绝命花方子的事情。” “明日的事情,等明日再说。”云晚意生怕这家伙,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搪塞一番,道:“你先去看郑小姐,她的腿伤并没有你想象中好治疗。” 江毕当然也清楚巴蕲蛇的毒性多么霸道。 要真那么好治疗,这些年也不至于伤残那么多人! 江毕走后,常景棣凑到云晚意跟前:“你瞧瞧这小子,对你不怀好意,就差写在脸上了!” 云晚意也很无奈:“他估计就是玩笑话,逗弄你而已。” “我有什么好逗弄的?”常景棣这些年,从未受过这个委屈,也没人敢如此在他跟前疯狂试探。 越想,他越是觉得有问题:“你医术了得,本就能在药铺独当一面,再说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非要去找这么个玩意儿。” “夫人,好夫人,要不,你就把他赶走吧,不要他了,晃悠的叫人心烦。” 云晚意当真为难。 要是她没有叫江毕,保密她曾喝毒药试探的事情,赶走就赶走。 可之前江毕话里话外,都在用这件事提醒她。 隐瞒常景棣是她不对,若是现在从江毕嘴里捅出来,常景棣指不定要七想八想。 果然啊,说一个谎,就要用其他很多谎来圆回去! 云晚意无奈之下,只有好声好气的哄常景棣:“江毕是何宇请来的,我总不好还没开业,就把所有人得罪了。” “他也就是一张嘴厉害,你别搭理就是,没得失了你的风度。” 常景棣把头埋在她脖子间:“想到他看你的眼神,我就不要风度了,真的不能把人赶走吗,我不喜欢他。” “我以后尽量不和他接触,可以吗?”云晚意拉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道。 “我和孩子都是你的,心里也只有你,你害怕什么?” 常景棣的手很轻柔,她腹部有了小小的凸起,并没有胎动。 他的手不敢用力,贴在上面,只觉得温暖。 “唉,我只是不喜欢这个人,对于你,我肯定相信。”常景棣抽回手,将她抱紧了些,道。 “罢了,你记住离他远点就是。” 终于哄好了这人。 云晚意松了一口气,道:“嗯,保证听相公的话。” “好了。”常景棣无奈又宠溺的揉了揉她的黑发,道:“郑家父女来的突然,我还没跟你说林家的事。” “有郑旭升和新来的县丞柏顺压着,林家翻不起风浪,赵德柱,赵莲娣林昭林明珠还有赵莲娣的奸夫,三日后问斩。” “林沛明则是生生气死在堂上,林曦的懦弱救了他,没有任何罪行,不过有白雪的事,黄呈悟不会让他活着。” “往后,林家不会来烦扰我们了!” 一切,都在云晚意的意料中。 她轻轻点头,叹道:“总算摆脱林家了,接下来能全心全意,去查玉姮宗和无量宗的事。” 说起这些,云晚意的眉头,不自觉收拢。 除了无尘道长曾经说过的种种,他们二人对别的一无所知。 没有记忆,也没有端倪,查无可查。 常景棣嗯了一声,小声道:“后天就是十五了,我们一起上山去。” “无尘道长应该会见我们二人,继续告知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嗯,上山过后,我们也好择个合适的日子,把铺子开了。”云晚意想到药铺的情况,道。 “我对那些依旧是毫无记忆,日子总要往下过,还是按照我们在上城的规划。” 常景棣搂着她,顺着她的话道:“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这几日,白云镇的热闹还在持续。 赵德柱这个毒瘤没了,庇护他的赵莲娣几人也没了,百姓不知道有多高兴。 对于好官林沛明的惋惜,只是一瞬间。 尤其是他晚节不保,最后一个决定做错了,毁了他大半辈子经营的好名声。 还有不少人,知道这一切和帝家有关,不停的往帝家门口送礼物。 或是一篮子鸡蛋,或是布匹,或是鲜花或是野果,甚至还有人牵了一头羊,系在帝家门口的树下。 同时,百姓也感叹,帝家夫人一定是福星,有天神庇佑。 否则,被赵德柱下了绝命花,怎么还能活下来? 不多时,帝夫人云晚晚是福星的话,就传的满镇皆知。 立秋把门口不知道谁送的花儿捧进屋,顺带把那些传言说给云晚意听。 云晚意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一个谎言,竟让一直被成为灾星的我,变成别人口中的福星。” “果然,是是非非,都在别人嘴里。” 立秋把花放在瓶子里,笑道:“也算是因祸得福,若赵莲娣几人知晓,怕要气死。” “她本就要死了。”寒露帮立秋搭手修剪花枝:“嗯,这些蓝紫色的花我还从未见过呢。” “真好看,而且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夫人肯定会喜欢。” 云晚意视线扫过去,打量了几眼后狐疑道:“有香味?” “对啊。”寒露放在鼻下闻了闻,道:“很清雅的香味,您素来不喜欢浓烈的气息,这花刚好。” “赶紧放下。”云晚意起身,朝放着花瓶的桌子走去:“这叫靛蓝花,属于兰花的一种,并不常见。” “外形好看,但绝对没有香味,一丝都不会有,你说的淡雅气息,怕是故意染上去的。” “啊?”寒露吓得把手中的花丢到一旁,道:“不会有人借着送礼的事,给您下毒吧?” 云晚意也有这个猜测! 第608章 有毒之花 云晚意和常景棣搬来白云镇,算起来将近一个月了。 他们极少和外人打交道,也就赵莲娣几人,因为赵德柱和赵婆子的事,和她结仇生怨。 如今林家都没了,林曦又是个懦弱无能的性子,别说报复了,保命都难。 或许,是她想多了,没有人要害她。 云晚意这么想着,谨慎的拿起一支靛蓝花嗅了嗅。 的确如寒露所言,花上面带着一股清新雅致的香味。 但,这绝对不是靛蓝花本身的味道! “夫人,您还怀着身子,可一定要小心。”立秋提醒道:“那个江大夫医术不错。” “他刚好在郑小姐房里帮郑小姐换药,要不,把他叫来问一问,免得当真有毒,损了您的身子。” 云晚意放下花枝,摇头道:“不用了,我已知晓香味是什么。” “夫人厉害。”寒露扶着云晚意远离花瓶,问道:“那,这香味有毒吗?” “有。”云晚意惋惜的叹了一声,道:“你仔细去翻一翻花蕊的位置,是不是能搓下淡黄色的粉末。” 立秋立刻前去,果然在云晚意所说的地方,搓下很少量的淡黄色粉末。 所有的花朵,无一例外! 立秋把所有的粉末收拢在一起,用帕子包裹好放在桌上,又净手后,才去云晚意跟前。 寒露远远瞧着,沉声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白色的花蕊,怎么想也不可能有黄色的粉末!” 云晚意喝了一口茶,解释道:“有一种不常见的花,名为浮沉香,花瓣花蕊都是黄色,花香优雅馥郁,但,不能久闻。” “啊?”寒露好奇道:“闻多了会怎么样?” “有毒之物,闻多了会让人神经紊乱,神志不清。”云晚意顿了顿,挑眉道:“就是别人常说的疯子!” “立秋刮下来的粉末,就是用浮沉香花瓣花蕊晒干提纯而成。” “哼,也难为他们了,如此精细又分寸刚好的粉末,要费不少功夫,倒是用来谋害我了。” 寒露大骇:“谁会用这种阴毒的法子害您,林家的人,不都已经押在牢狱中吗?” 云晚意摇头:“我也好奇谁能害我,毕竟来白云镇后,我没得罪别人。” “不对啊。”立秋扫了一眼那些漂亮的花,沉声道:“夫人,您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府门口每日摆放的礼物数不胜数,我们拿回来后,留用的很少,绝多数都分给了下人。” “送花之人,如何保证我们会把这些花拿回来?” 这几日府门口的礼物大.大小小,堆积成山。 一开始,常景棣吩咐不用管,堆着就是。 眼瞧着越来越多,府门口进出的路都要堵了,送礼之人也没拿回去的意思。 常景棣这才叫人收进门,把能用得上的东西,分发给下人用。 他和云晚意,从来都不会要那些个礼物,这也不是秘密。 送礼之人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晓。 云晚意后知后觉,按着眉心,道:“那人打听过我的喜好,知道我的偏爱。” “也清楚蓝紫色的花十分惹眼好看,花和寻常礼物不同,你们会把花送到我跟前来。” “一环一扣,全在算计内。” 寒露听得心惊肉跳,越发惊骇:“该不会,是上城有人追到这儿来了吧?!” 云晚意缓缓摇头,分析道:“离开上城时,老爷刻意用了障眼法,分不同批次出城。” “我们这一队人马乔装打扮,压根不惹人注意,后来又几经变换身份,上城的人不可能寻的这么快。” 再说,上城的敌人死的死,散的散。 没人有这个本事追到这! 云晚意心里有个猜测——无尘道长说过的,怕又是魔道作乱。 眼看着他们解决了林家这个麻烦,想着法子卷土重来,必要弄死云晚意! 立秋想了想,低声道:“敌在暗,我们在明,无法知晓对方的身份。” “不管是谁,奴婢这就吩咐下去,从今日开始,不准再收任何礼物。” “不必了。”云晚意挑眉,道:“对方下毒很有分寸,剂量也少,短期内毒药无法起作用。” “必然还要送第二次第三次花来,找个可靠的人盯着,务必要在对方送花的时候,人赃并获!” “是。”立秋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对了。”云晚意叫住立秋,朝她们二人道:“以后少提及江大夫,尤其是在老爷面前。” “江大夫若是求见,也想法子挡回去,免得闹出不必要的误会,若是关于郑小姐的伤势,你们传话就好。” “什么传话?”常景棣从外边进来,恰好听到这一句,疑惑道。 云晚意立刻反应过来,接过话茬道:“没什么,是门口送来的礼物,出问题了。” “什么?”常景棣一惊,旋即便是担忧:“我早就说过,那些个东西来历不明,小心有居心叵测的人浑水摸鱼。” “这才几日,没想到担心的事情便应验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晚意把事情说了说,末了道:“送礼物的人很有手段,对我也很了解。” 常景棣的脸,都要拉到胸口了:“究竟是谁,对你的性子如此了解,还擅长用毒?” 云晚意只能想到这些,关于对方的身份,她也毫不知情:“不清楚。” “但,那人费尽心思,我没有个好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听到这话,常景棣一阵无语:“你又想用自己做饵?” “他们的目标是我,当然也得我做饵。”云晚意笑了笑,道:“能确定一点。” “他们暗戳戳用这种阴毒手段,必然是有避讳,既不会光明正大,我的危险相对而言,也少很多。” “我不同意。”常景棣无奈的按着眉心,道:“我初上战场的时候,听过一句话。” “永远不要把你的后背暴露给别人,亲近的人也好,敌人也罢。” “晚意,大不了,我们再换一个地方,躲的远远的,也不要自己去涉险。” 云晚意知道他的担心,也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结:“那就等着看,咱们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在白云镇定下。” “再挪地方,折腾人不说,未必就能轻松,别忘了无尘道长的话。” 她是玉姮宗少宗主姮晚的转世,姮晚的残魂意识不消,魔道的人便是孜孜不倦的缠上来。 今日便是十五了。 常景棣准备好了上山的东西,闻言道:“先去见一见无尘道长吧,今日就不接向春荣了。” “省的我们去见无尘道长的时候,还得找借口支开她。” 云晚意嗯了一声,跟着常景棣出门上了马车。 临出门前,她刻意留意了一眼。 或许,是因为今日是南山寺和北山观开门的日子,送来的礼物不多。 还是和之前一样,老母鸡,鸡蛋,还有些药材。 “别看了。”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将她扶上马车,道:“这些东西,以后咱们都不收。” 云晚意没着急搭话。 等常景棣也上车了,隔绝了外人的视线,她才轻声道:“礼物照收。”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揪出送礼之人是谁,就这一层线索,总不能给断了。” 常景棣满是担忧,还想说什么。 云晚意在他否定之前,保证道:“东西都经过立秋和寒露的手,我保证不会沾染。” “唉,就依你的来。”常景棣也很无奈,道:“你自己注意便是,我说多了,你又要嫌弃我是个老妈子。” “怎么会呢?”云晚意讨巧的上前,拉着他撒娇道:“我家相公英俊潇洒,容安绝色,谁敢说像老妈子?” “你最近这张嘴啊。”常景棣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道:“实在是没办法。” …… 马车走到路的尽头,许多人排着队往上走。 熙熙攘攘的人群,比上次他们来时,明显要多很多。 常景棣下了马车,搀扶着云晚意,道:“我们从另一边上山,人太多了,别挤到你。” “还有另一条路?”云晚意诧异,问道。 常景棣嗯了一声,指着南边道:“是小道,没这边好走,能稍微近一些。” “都行。”云晚意的肚子,已经三个多月了,情况稳定,慢一点爬山没什么问题。 小路就是小路,只容一人通过。 谷雨走在最前探路,紧随其后便是立秋。 再往后是云晚意,常景棣,寒露,还有大寒,把两个主子夹在中间,为的是能应付突发状况。 他们没带多余的人,走走停停,用了半个时辰才上山,一路来倒也平安。 只是在半道上,有个奇怪的石阵。 云晚意也算精通阵法,她仔细观察了石阵,却没看透是什么情况。 小路通往的是北山观后边的偏屋。 几人刚进北山观的偏屋,就有小道士上前:“几位居士,请随小道来。” “你是谁?”常景棣眯着眼,疑惑道:“为何会知道我们在这?” “大师兄吩咐小道在此等候。”小道士面带微笑,解释道:“大师兄在偏殿等您几位。”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不是要见无尘道长吗,为何是菩涵的人出面? 常景棣蹙着眉,将信将疑道:“先带我们过去。” 菩涵早就等在偏殿,见到几人行礼,道:“委屈帝老爷和帝夫人了。” “无碍。”常景棣扫了一圈,疑惑道:“为何是菩涵大师,你们无尘道长呢?” “这……”菩涵顿了顿,苦笑道:“实不相瞒,师伯闭关未出,只传了话出来,命贫道招待您两位。” “若是没记错,十日前无尘道长便闭关了吧?”云晚意觉出不寻常,狐疑道。 “上回菩涵道长也说,十五这日能见到无尘道长,难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菩涵摇头,叹道:“师伯这人行踪不定,他闭关的地方,其余人也无法进去,不可能知晓其中情况。” “照理说,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和变故,多半,是师伯修行遇到了困难,多给些时间,也能解决。” “两位居士,要不今日拜过,等初一再来,若是师伯提前出关,贫道自会通知您两位。”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来,为的是找无尘道长问宗族之事。 拜就算了,云晚意不信那些个神相,更别说常景棣了。 云晚意惋惜道:“可惜没能见到无尘道长,既是如此,我们等下次来就是。” “好,今日贫道还要主理法事,恕不能相陪。”菩涵态度无异:“两位自便,除了后山,可随意逛逛。” 菩涵离开后,云晚意总觉得不对劲:“无尘道长不是不讲信用的人,为何忽然闭关,还没按照原定的时间出来?” 常景棣摇头:“我和你一样奇怪,对了,你上回说,无尘道长把你引去了另一个空间。” “要不,咱们顺着那个空间再瞧瞧?” 云晚意嗯了一声:“就在这个偏殿末尾的神像前,寒露立秋,你们和谷雨大寒在殿外守着,不准旁人进来。” 他们二人走到偏殿末尾的神像前,云晚意按照记忆,寻到无尘道长打开密道的机关。 可,云晚意按下机关后,并无密道出现! 云晚意奇怪道:“我没弄错啊,就是这里,我清楚的记得,这尊神相手执紫色宝瓶。” “机关也就在此处,为何打不开呢?” “别着急,在四处找找看。”常景棣绕着神相仔细查看,道:“想想道长有没有念什么口诀?” 云晚意摇头:“绝对没有,当时我距离无尘道长几步之遥,要是他念叨了,我不说听见,也能看到他嘴型才是。” 两人找了一番,依旧没发现其他打开机关的地方。 “看来,这个地方只有无尘道长能启动了。”云晚意猜测道:“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嗯,没必要耽搁功夫。”常景棣眉心紧锁,道:“还是顺着原路下山。” 和来的时候一样,他们二人走在中间。 走到奇怪的石阵的时候,云晚意无意间看了眼,奇怪道:“不对,你们瞧。” “这石阵跟我们来的时候相比,是不是有变化?” 第609章 认出身份 云晚意这么一说,其他人才注意到石阵。 大寒最先发现不对劲:“左边的方形石头不见了,右边似乎多了一些小石头!” 常景棣也看到了,神色凝重,没有回答。 立秋猜测道:“难道我们从这儿走后,还有别人从这条路上山,动了这些石头?” 云晚意摇头,吩咐离得最近的谷雨:“你试着搬动脚边的小石块。” 谷雨脚边,是个正常人拳头大小的石头。 他不知道夫人要做什么,弯腰单手去捡。 可,石头纹丝不动! 谷雨眉头一皱,蹲下用双手使劲去拔,脸因为使劲涨的通红,那石头还是毫无动静! “夫人,属下竟然搬不动!”谷雨诧异起身,惊呼道:“这是为何?” “因为,这是石阵。”云晚意环顾四周,道:“全靠蛮力,就算是大力士来,也无法挪动阵法内的小石头。” “只有布阵之人,或者是懂阵的人,才能用口诀让石头移位。” 常景棣眯着眼,目光依旧落在石头上:“你是说,有人驱动了石阵?” 云晚意嗯了一声,拉着常景棣退后几步,道:“我从未见过这种阵法,也不知道阵法的作用。” “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吧,石阵在北山上,兴许和北山观有关,应该不会是邪阵。” 几人想了想,的确是她说的道理,觉得没必要管,便忽略了这个插曲。 爬山到底消耗严重,云晚意坐上马车后,靠在常景棣肩膀上睡着了。 常景棣起来得早,在摇晃的马车中,也是昏昏欲睡。 云晚意没睡踏实,半梦半醒间,再度看到了和她长着同一张脸的姮晚,还有和常景棣同一张脸的帝谌。 照样是噩梦,一遍遍重复着他们两人的死。 一旁的常景棣,和云晚意做了同样的梦。 梦境的最后,是一张看不见脑袋的血盆大口,吞噬了整个世界! 两人同时惊醒。 云晚意后背皆是冷汗,鬓角的头发黏在脸上,只觉得浑身发寒。 常景棣赶紧拿了帕子给她擦汗:“你也做噩梦了吗?” “也?”云晚意声音略带着沙哑:“难道你也做噩梦了?” 常景棣点头,又拿了水壶递给她:“梦到了帝谌和姮晚,还梦见……” 后面,他不想说了,免得吓到云晚意。 云晚意却是了然:“一张看不到边的血盆大口,长着獠牙,吞噬一切。” “对!”常景棣诧异的抬头,和她四目相对:“我们做的梦,竟然一模一样?!” “是啊,一样。”云晚意喝了一大口水,压下心口的跳动,道:“很奇怪,为何会这样?” “会不会是因为今日的石阵,又或是冥冥中有人在给我们指引?” 常景棣接过水壶,也喝了一口,才道:“别想那么多,就是一个梦而已。” 云晚意蹙着眉,没有说话。 一个梦而已,可太巧合了。 加上今日无端失约的无尘道长,怎么可能不多想? 她没继续往下说,嗯了一声,靠在常景棣的肩头,道:“时间还早,先去铺子瞧瞧吧。” “你衣裳都汗湿了。”常景棣心疼道:“回去换身衣裳再说。” 两个人回帝宅去换了衣裳,正要出门,门口匆匆来人汇报:“老爷,夫人,柏老爷求见。” “柏老爷,柏顺?”常景棣眯了眯眼。 下人不认识,摇头道:“来人只说姓柏,小的从未见过那人。” “多半是柏顺。”常景棣蹙着眉,朝云晚意道:“叫寒露和立秋先陪你去。” “我见见这柏顺,等结束后去接你。” “是新来的县丞?”云晚意猜到来人的身份,疑惑道:“他和我们之间毫无交集,为何忽然间来求见?” 常景棣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林家的事。” 云晚意不放心,道:“我留下跟你一起。” 常景棣想了想,点头道:“打个照面也好,住在白云镇,免不得以后要见面。” 柏顺不仅人来了,还带了不少礼物。 常景棣越发搞不懂柏顺的来意:“柏大人登门还带着礼物,是何意?” 柏顺朝周围看了眼,似乎不好说话。 常景棣立刻吩咐谷雨,将所有的下人遣走,只留了几个心腹在。 人刚清空,柏顺就跪下了:“下官见过镇北王,见过镇北王妃!” 常景棣和云晚意皆是一愣。 他们的去向,连常沐泽都未必清楚,只知道个大概,这个柏顺,又是如何知道的? 云晚意眯着眼,先一步道:“柏大人弄错了,我和老爷是寻常布衣,并非什么王爷王妃。” “王妃,错不了的。”柏顺依旧跪在地上:“王爷或许忘了,几年前,下官曾和王爷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候下官赶考,半道遇到匪徒,若非遇上王爷凯旋的队伍,只怕性命早就不在了。” “换而言之,王爷是下官的救命恩人,若没有王爷出手,也没有下官的今日。” “这些年,下官断不敢忘却恩人容颜。” 云晚意听到这,越发觉得奇怪:“柏大人先起来说话,你和我们夫妻第一次见面,怎么来之前就备好礼物相认?” “一定是你认错人了,我家老爷便是寻常商人。” “您两位是上城来的,帝老爷随了王爷母族姓氏,夫人更是连姓氏都未曾更改。”柏顺起身,道: “下官看过画像,昨日,下官还曾看到了两位真容,如此确定您和王爷的身份,备了谢礼前来。” “不是,你认错了。”常景棣紧绷着脸:“世人都知镇北王带着王妃离开上城,不知去向。” “两人既是尊贵之身,岂会在白云镇这个小地方?” “这……”柏顺看出两人不想相认了,说出来的话又不好更改,顺势道:“看来,当真是我弄错了?” “嗯。”常景棣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道:“既是弄错了,柏大人还请把东西带走。” 两人虽然竭力撇清关系,柏顺却知道其中内情。 他打着哈哈,道:“礼都带来了,岂有收回去的道理,既是我弄错了,礼物留下,当做给您两位的赔礼。” “不用了。”常景棣声音逐渐变冷:“柏大人不带走,我也会命人给你送回去。” “那好,我带走就是。”柏顺看出他们不欢迎,拱手道:“我叨扰两位了,先行告辞。” 柏顺离开后,云晚意立刻问道:“他说的救命之恩,是真的吗?” 第610章 金蚕丝的事情还是没解决 过去几年的事,常景棣还真记不清了。 他回想了一番,道:“似乎有这回事,谷雨,你进来。” 谷雨进来后,常景棣仔细询问了一番。 按照谷雨的说法,柏顺的事真的发生过。 五年前,常景棣在西南打了胜仗回上城,经晖州回来,恰好遇上山匪抢夺晖州底下的一个小庄子。 常景棣见不得无辜百姓被欺负,听说山匪人不算太多,叫谷雨和惊蛰带了几队人马,和他联合起来包抄。 最后百十个山匪尽数落网,被山匪抢夺的财务,也一一还给了无辜之人。 甚至,常景棣还自掏腰包,拿出他自己的银子,交给村民重建家园。 其中,便有柏顺。 不过那时候的柏顺,只是个赶考借宿在庄子上的普通人。 混在感谢镇北王的百姓中,他长什么样,常景棣压根没留意。 谷雨说完,十分感慨:“爷神机妙算,趁着天黑攻打匪徒寨子,我们兄弟愣是一个不少。” “被山匪抢走做质子的村民也全安然无恙,我们的大部队离开那日,村民自发来送,火把一簇簇,亮过白日。” “等到村口,村民们跪成一片,齐声相送呢!” 常景棣咳了一声:“得了,没你说的那么壮观。” “本来就是。”谷雨嘟囔着,道:“柏顺大人就是那里头的人,您贵为镇北王,他无法接近。” “没想到到了这白云镇,竟还有这机遇,叫他给认出来了。” 云晚意听完了整场故事,只觉得有些说不过去:“林家审问那日,柏顺刚来白云镇。” “此前,他不知道帝老爷的身份,也不知容颜,隔了两日忽然上门,有些蹊跷。” “这个,属下能猜到一二。”大寒从门外进来,接过话道:“此前咱们知晓新上任的县丞必经那条道。” “所以证人咱们也都设计弄去了那边,叫柏大人整好碰上,那柏大人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一桩碰巧事,不可能事事碰巧,遇上咱们准备的证人后,柏大人又仔细查过林家,顺势查了咱们帝宅。” “他命人要过老爷和夫人的画像,又打听了很多事,包括未开业的铺子那边。”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他才有所猜测,带了礼物找上门,看到老爷后更能确定您的身份。” “咦?”谷雨听完,大惊道:“大寒,你什么时候边变的这么聪明,长脑子了?” “别埋汰我。”大寒瞪了谷雨一眼:“跟了爷和夫人许久,总该知晓爷和夫人想要什么。” “那日后,我派人留心着柏大人和郑大人的行踪,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刚才柏大人来之前,底下的人才上来汇报,属下没找到机会跟爷和夫人说。” “你当真是聪明了。”云晚意笑了笑,道:“这倒也能解释其中蹊跷。” “只是,被认出来不算好事,此人还是白云镇新上任的县丞。” “他既是认识你我,便不敢将事情透出去。”常景棣给云晚意倒了一杯茶,安抚道。 “咱们只是伤人帝老爷和帝夫人,与上城镇北王,镇北王妃毫无干系!” 云晚意接过茶水,并未着急喝。 她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摇头道:“按照大寒所言,柏顺暗查了几日,这才来我们。” “他必然也查到了我们二人离开上城,为的是远离纷扰,做一对俗世夫妻。”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的猜测。 刚才谷雨和大寒说完后,他心中也觉得奇怪。 柏顺既然查清楚,不该贸然打扰,何谈大张旗鼓的上门送礼答谢。 不是他们多想,谨慎些总是好的。 夫妻二人心知肚明,但谷雨和大寒两人不清楚里就。 大寒长得脑子不够用,凑上前疑惑道:“夫人,这新县丞跟咱们帝家好,不算坏事啊。” “是啊,先前林县丞对咱们爷恭敬,林家几个尚且胆大包天。”谷雨顺着道。 “若新县丞对咱们恭敬,难道还不好?” 云晚意冷笑,把茶杯搁在桌上,点了点指间:“柏顺视王爷为救命恩人,必然会按照王爷和我的心意来。” “登门谢礼也好,纯粹摆放也罢,合该低调小心,可他带着礼物前来,大张旗鼓。” “今日又是北山观南山寺开放之日,周围来往全是形形色色的人,看到的必不在少数。”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他未必不知,可还是这么做了,这是对恩人的态度?” 谷雨想到了什么,抢答道:“这个柏顺,一定是口是心非,别有所图!” 常景棣瞧了眼谷雨,道:“未必如此,且先看着,你们叫人多盯着些。” 谷雨和大寒同时应声。 柏顺上门送礼一事,不知道是有人推波助澜,还是无心所为,很快就成了白云镇新的议论话题。 不过,柏顺到底是新来的县丞,议论也只敢偷偷的,不好光明正大。 午后,云晚意和常景棣小憩起身,按照原计划去了新铺子。 两边都准备妥当,何宇还找人看了日子,说三日后是个黄道吉日,适合开市。 “那就定在三日后。”云晚意想了想,道:“布庄和药铺同时开业。” “可,咱们这牌匾还没做呢。”何宇为难道:“前几日帝宅官司缠身,我没去打扰东家。” “如今得定下名字,若加点银子找人赶制,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上城的药铺要叫德善堂,总不能在白云镇的叫一个名字。 先前取的名字,常景棣觉得太平常,云晚意还没想过新名字。 何宇提及,她才后知后觉是忘了这件事,稍微一想,道:“就叫济恩堂吧。” “药铺么,左不过是那些个名字,不好太过花哨。” 何宇点点头:“济恩堂,好名字,济民施恩,不忘初心,我这就找能工巧匠,加急赶制。”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一切都交给你,账上若是短缺了什么,你也尽管说。” 何宇笑道:“夫人说笑了,我之前也跟过别的东家,可只有您出手阔绰,用的东西很好。” “账上的银子也从未短缺,别说打牌匾,便是再开一家寻常药铺也够的。” “承蒙东家不嫌弃,铺子内所有开支一一记账,也能查证。” “我当然相信你,我到底有身子了,精力不济,开业后一切都要仰仗你。”云晚意说着,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何宇,道。 “这个,算是我额外给你的赏钱,往后就辛苦了。” “哎呀,夫人,您太客气了,这哪里使得?”何宇推脱,道:“您给的月银在白云镇乃至孤叶城,都是数一数二了。” “我尚未做什么,岂敢居功,收受您的银子?” 云晚意不由分说,将银子塞在他手中:“给你就拿着,听说你加中母亲身子不好。” “该请大夫该用药,都别节省。” 何宇这才收下:“夫人菩萨心肠,我,我实在是无以为报。” “我们夫人便是好人,用人不疑,且对大家都很好。”立秋接过话茬,道:“何掌柜,夫人不会要求你回报什么。” “是啊,夫人喜欢忠心之人。”寒露也道:“何掌柜说的再好,不如拿出行动。” “一定,一定!”何宇信誓旦旦,道:“绝对不负夫人所托!” “嗯,我去隔壁瞧瞧布庄。”云晚意起身道:“牌匾的事情,劳何掌柜费心了。” 隔壁的布庄,也在为牌匾的事情为难。 云晚意去的时候,布庄向掌柜正在常景棣跟前汇报:“老爷,先前找的那家木匠,家里忽然遇了白事,还是重孝。” “这种情况下,实在是难以将我们要的牌匾赶制出来,我另外找了人,说最快也要七日。” “那就七日。”常景棣带着些许不耐,道:“向掌柜,你应该早些汇报这些琐事。” “或者,这些琐事你自己也能做主,不需要什么都通过我,否则我该自己坐镇,没必要寻你来当掌柜。” “是我的错。”向掌柜低着头,小声道:“实在是最近忙着布料的事,一时间给疏忽了。” “金蚕丝的事情一直拖着,老爷,莫不是我多嘴,桑榆楼那边已经拿到金蚕丝料子了。” “您做布料生意的,也该清楚桑田镇整个镇子,一年能出的金蚕丝有限,我们到底晚了一步。” “要单是这就算了,桑田镇的卖家竟然耍赖皮,送的银蚕丝被咱们退回去,他们居然不认账,说我们调换了东西……” 金蚕丝的纠纷,常景棣和云晚意原是打算亲自去交涉。 谁知道还没动身,回到家里就出了赵德柱下毒一事。 赵德柱出手,代表林家坐不住了。 对付他们要紧,云晚意和常景棣一时间,都忘了金蚕丝的事。 向掌柜做不得主,一直同对方周旋着。 根据向掌柜所言,现在的情况是金蚕丝去了桑榆楼,银子被桑田镇的卖家扣下。 对方不仅没有违约后退还银子,竟厚着脸皮,发了几箱子银蚕丝来。 价格不对等,向掌柜自然不可能收,货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那卖家更是耍无赖,说他们发的布匹乃是金蚕丝银蚕丝参半,退回去的全是银蚕丝。 对方不认账,且要闹到官府去! 向掌柜正因为这些事焦头烂额,是以,招牌木匾的事情,他还真没顾得上! 听完原委,常景棣的手狠狠落在桌上:“他们竟敢如此,这桩子买卖是谁牵的线?” 向掌柜一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愧疚道:“东家,是我,当初您招募我全权筹备布庄的事。” “恰好我找熟人问了一嘴,有人介绍说起金蚕丝,夸得上天有地下无,您说一定要上好料子,不计银子。” “所以我才找桑田镇下了订单,是我识人不清,是我被人蒙蔽,东家老爷,您惩罚我吧!” 常景棣蹙着眉叹了一声:“我既将事交给你,便是对你的信任,你失察便是我失察,怪你做什么?” “且听你这话,事情不是你的错,多半,是有人下套了。” 向掌柜闻言,诧异抬头:“啊?下套?” “不难猜到。”常景棣眯着眼,把玩着桌上的茶杯,道:“这白云镇不算繁华,布庄以桑榆楼为首,大.大小小七八家。” “所谓狼多肉少,白云镇和周围镇子来北山观南山寺的夫人贵女,大多都是桑榆楼的熟客。” “剩下的寻常女子,生意都做给寻常布庄了,且我当时跟你说,不计银子,只要好货,摆明了是财大气粗。” “如此一来,大家都知道即将开业的布庄,和桑榆楼一样都是卖好货的,挡了道了,别人自然不希望我们把铺子开起来。” 向掌柜听完这话,顿时大骇:“是,是桑榆楼的手笔!” 常景棣点了点头,轻声道:“暂时只是猜测,接下来,便是印证的时候。” “你只需要叫人加紧赶制牌匾,等待开业,金蚕丝的事情,我亲自去处理。” “东家老爷,都是我的错,要不您……”向掌柜嗫嚅着,担忧道:“换个人吧……” “老爷既然说不是你的做,你何须如此?”云晚意给谷雨使了个眼色,道。 谷雨收到她的示意,上前扶起向掌柜。 云晚意又看了眼立秋,才朝着向掌柜道:“老爷信你,才将一切都交给你。” “老爷也说不是你的错,别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往后经营好这布庄,算是给我们的补偿了。” 立秋也懂云晚意的意思,倒了一杯水递给向掌柜安神。 向掌柜千恩万谢,跪地叩首。 云晚意又道:“别急着感恩,我们药铺名为济恩堂,三日后开业,向掌柜早些寻个地方把牌匾赶出来。” “三日后一起开业,能做到吗?” 向掌柜赶紧道:“能,能做到。” “那就去吧,我和老爷有些话要说。”云晚意笑了笑,道:“若遇到事情,可找何掌柜商议。” “你们二人帮衬着,也能省很多麻烦。” 第611章 抵达桑田镇 等向掌柜出去,云晚意坐到常景棣身边。 “我们明日启程,去桑田镇一趟。”常景棣按着眉心,道:“实在没想到太平盛世,还有此等无赖之人。” 云晚意却是早就见过。 她毫不意外,起身给常景棣按着太阳穴,道:“你虽然吃了不少苦,却是在军中真刀实枪,搏杀出来的名声。” “况且你本是皇子,后被尊为镇北王,身边的人都端着尊贵身份,算计也各种阴毒手段,见不到无赖很正常。” “但在民间,村子也好,镇子也罢,甚至上城内,都有无数的无赖,尤其是三峰村那种贫瘠之地。” “你遇到过?”常景棣心疼她,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心疼道:“是我不好,没找些寻到你。” “也没什么,云年富韩文秀夫妻,便是最大的无赖。”云晚意想到早就过去的风波,已经能很平静的说出来了。 “也是在他们二人身上,我见识到这世间之人,真真是有万般多样,人性本恶。” “他们曾经把村里的孤寡婆婆,骗的连棺材本都没有了,用的也是无赖手段。” 常景棣光是想,也能知道当年云晚意过的多不好。 他也是真惋惜,既有婚约,没早些寻到云晚意。 好在,这一世的命运没苛待他们,还是遇到了,还是在一起了。 “恶人自有报应。”常景棣安抚道:“那些欺负你的人也好,行恶事者也罢,不会有好下场。” 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膀上:“上回我们就说起过这些,我其实早就释怀了,你没必要安慰我。” “说到善恶有报,看过了这么多,我总觉得老天其实当真没长眼。” “否则,不会让你我一直遇到不平之事,一茬追着一茬。” 常景棣摩挲着她的手,没有再说什么。 善恶有报,难道当真有报吗? 连他,也未必相信! 两人回到帝府,合计了一番,决定次日一早出发,先去瞧瞧桑田镇的事。 吃过晚膳,立秋收拾着东西,劝道:“夫人,要奴婢说,您就别跟着走这一趟了。” “奴婢打听过,桑田镇距这儿要两个时辰,如今天气正常,入了六月已经暑热起来。” “您怀着身子,何必要去?” 寒露也道:“立秋说的是,要奴婢说老爷也不用去,这点小事,何必要您两位亲自去?” “那些个无赖,难道真值得您两位出手?” 云晚意将防身的药包放在袖子里,道:“出了上城后,我们两人再也不是尊贵的镇北王和镇北王妃。” “我们既是寻常商人,很多事就要亲力亲为才好,况且金蚕丝一事,本就是有人针对我们。” “处理不好,将来铺子无法在白云镇立足,总不能一直靠着之前的身份行事。” “夫人说得有道理。”常景棣洗漱完,进门整好听到这番话,道。 “桑榆楼显然是要给我们个下马威,若是不处理稳妥,以后旁人有样学样,不管是药铺还是布庄,都会有数之不尽的麻烦。” “明日开始,你们要好生护着夫人,那些刁民既然耍无赖,肯定还会有想不到的主意。” 立秋和寒露应声。 云晚意已经洗漱过了,头发还没完全干透。 常景棣取了梳子和毛巾,自己给她擦拭着:“头发都没干,忙着弄这些做什么?” 云晚意把一瓶解毒的药,放在常景棣随身的荷包中,道:“天气转热,头发也不是非要晾干不可。” “再说明早启辰,今晚闲着把这些东西放好,省的明早起来还着急忙慌,忘了这个丢了那个。” “有孕后啊,我这记忆差了不少。” “哪有,你记忆好着呢!”常景棣接过衣衫放到一旁,道:“师父给的方子还是有用。” “瞧你的脸色,养了个把月了,眼瞧着红润起来。” 云晚意摸着脸颊,道:“每日吃吃喝喝,也没个什么要紧事,可不是长肉?” “对了,说起师父,这么长时间过去,上城那边应该也收到师父的信息了,为何还是没任何消息到我们这儿?” 常景棣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算卜子在离开上城时,曾跟他私下说过,她逆天而为给云晚意改命重来,又为了云晚意的命格改阵法。 种种事情,注定她活不了多久了。 离开上城后,虽有山涧道人一路相伴,但,也无法保证能活几日。 她提前准备好了信件交给山涧道人,每隔一段时间,会送信回来报平安。 距离最后一次见到算卜子,已经过了近三个月,连常景棣自己,都不知道算卜子如何了。 他命人关注着上城那边的消息,也没见任何信件传来。 云晚意怀着身孕,若是知道算卜子为了她性命难保,定然情绪波动。 常景棣不敢让她知晓,沉思间抬眼道:“师父说向往自由,想出去走走,以正大光明的身份看看这世间美景。” “气温一路正常,景色逐渐变美,或许师父乐不思蜀,一时间忘了传信。” 说完,他又意识到这个解释过于单薄,补充道:“况且,我上次也同你说过。” “师父不知道咱们搬走,有书信肯定是传回上城镇北王府,或者是传去你的德善堂。” “等那边收到信,再转到我们这儿,又要耽搁一个月,你何须着急?”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我就师父这一个亲人了,自然想知道师父的消息。” “她前半辈子太苦,好在重逢山涧道人,两人还能携手去看风景看山河。” “是啊,有山涧道人作陪,师父肯定安全。”常景棣有意转移话题,故作吃醋,道。 “还有啊,我要纠正你的说法,你不止师父一个亲人,你还有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我们是最亲密的人,要携手一生的。” 看到常景棣吃醋的样子,云晚意忍不住笑了笑:“好好好,是我一时失言,相公别生气。” “我们是一家人,你也是我最亲的人。” “这才对。”常景棣见她不在纠结算卜子的事,索性转了话锋,道:“听说桑田镇那边以农业为主。” “漫山遍野都是桑树果树,你明日可准备些便利的衣裳,等事情处理后,我们去山上转转。”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立秋早就收拾好了,衣裳准备了好几套,不需要另行准备。” …… 小俩口说着话,不知不觉,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膀上睡着了。 常景棣这才放下心中紧绷的那根弦,轻轻摸着云晚意的脸颊。 他不敢出声,只能在心里念叨:晚意,不是我有心骗你,师父的事情,实在对不住了。 等以后,我一定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到时候你打我怨我,我都认了。 云晚意早就睡熟了,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更无法探知常景棣的心声。 她梦中,恰好是算卜子的身影。 梦中不再是骇人的场景了,她梦到算卜子凤冠霞帔,和山涧道人成亲生子,有了圆满的一生。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算卜子和山涧道人老来携手,的确会圆满吧! 这一觉睡的很是踏实,清早醒来,想到梦中种种幸福的场景,云晚意神清气爽。 转身瞧着常景棣也醒了,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这么高兴?”常景棣心花怒放,揉着她的头发,道:“梦到什么了?” 云晚意的确高兴,伏在他的心口,把梦中的一切告诉他:“你说,师父是不是冥冥中和我有感应。” “她知道我挂念,所以出现在我梦中?” 常景棣眸中再度闪过一丝悲痛。 好在云晚意头顶对着他的脸,并没看到。 他快速收拾好心情,顺着云晚意的话道:“肯定是的,师父心疼您,自然舍不得你在孕中担心。” “再说下半夜的梦为正,师父现在肯定很幸福。” 第612章 匪夷所思的事 从云晚意常景棣几人抵达饭馆,到现在说了一会儿话,除了掌柜的,没见到第二个人。 掌柜的应声后,自己往后厨方向走。 常景棣看出端倪,试探着道:“该不会,你是掌勺吧?” 掌柜回头,又是讪笑:“是啊,实不相瞒,我既是掌柜,又是活计,还是伙夫,又是掌勺厨子。” “啊?”大寒惊声道:“这么大的饭馆子,就你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 “就是。”谷雨四处瞧着,道:“这饭桌便有十几张,若是同时来客,你炒菜勺子抡出火星子,也未必忙的过来。” 掌柜折回来,看着几人道:“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桑田镇吧?” “当然,听口音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是你们桑田镇的人。”谷雨接过话,问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似乎有什么隐情?” 掌柜的叹了一声,道:“从前我们桑田镇繁华的很,沦落到现在凄惨的样子,实在说来话长啊!” 谷雨大寒立秋寒露几人,皆是一脸的八卦,瞧着掌柜的等着听下文。 常景棣却是敲了敲桌子:“既然说来话长,那就先去做饭吧。” “等饭菜上来,你再慢慢说。” “好!”掌柜搓了搓手,道:“我这就去准备。” 不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 一盘干炒萝卜丁,一盘颜色不太好的青菜,还有很小一碟子虾米,主食是干窝窝。 谷雨当即就道:“你在糊弄人呢,这么多人,你给这点子东西就算了,还如此寒酸!” 掌柜苦着脸,道:“不是我糊弄,实在是因为咱们馆子里,就这些东西了。” “几位将就一顿,还是早些出去吧,咱们这镇子啊,的确不好!” 云晚意加了个干窝窝,试着尝了尝。 口感明显是反复加热,放置许久的,吃上去如同干嚼干柴棒子。 再吃了干萝卜,也是如此。 云晚意索性放下筷子,道:“掌柜还是早些说说,你们桑田镇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几位进镇子时,没碰到什么人吗?”掌柜迟疑着问道。 立秋摇头:“什么也没看到,大街上更是萧条,恍如空城,到底是为何会出现这种景象?” 掌柜眼眶微红:“一切,还要从四个月前的天生异相开始……” 先是暑热,再是酷寒,桑田镇的民众早就被折腾的生不如死。 酷寒将退时,镇子里忽然来了一伙儿强盗。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占据镇子后山所有的地方,安寨扎营不说,还把守着进镇子的必经之道。 桑田镇富裕,靠的是他们镇子里头的蚕丝。 自打强盗来了,占据了所有桑田,更是抢夺蚕丝所有权。 百姓皆为奴役,采桑喂蚕,抽丝织布,稍有懈怠便是鞭子伺候,过的猪狗不如。 听到这,云晚意疑惑道:“当时天生异象,对你们这影响很大的话,桑树为何没事?” “其实,天灾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主要是那伙强盗。”掌柜眼眶通红,含着泪道。 “他们逼迫我们交出所有东西,谁不从,就杀了谁,而且镇上的官衙也被他们把持。” “我们镇上无法送信出去,旁人也无法进到我们镇子,留着我们这些稀疏的铺子,不过是为了应付误入此地的人。” “不过说来也巧,不知为何,从上个月开始,那伙强盗放松了对镇子上的管束。” “经常有零星的人出入镇子,却又在短时间内消失,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谁也不敢多管多问。” 常景棣冷不丁敲了敲桌子,打断他的话:“既是如此,你为何敢把一切告知我们?” “难道,你就不怕我们说出去,或者是那伙强盗来杀你灭口?” “没地儿说啊!”掌柜的苦笑道:“你们这么大一伙儿人,能安然进入镇子,说明是有些本事在的。” “几位客官,希望你们尽快出去,把镇子上的惨状告诉上头,早些请人来为我们做主啊!”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 这个掌柜,似乎有所隐瞒。 整个镇子几乎看不到什么人,按照他说得,连府衙都被把持,为何他们一行人进入时毫无阻拦? 云晚意视线扫过干菜,狐疑道:“他们只把持了桑树和蚕,还抢夺了你们的银钱,为何连普通菜叶都吃不起?” “唉,说起这个,那就更奇怪了。”掌柜的叹了一口气,道:“那伙人拿走钱财不说,还抢走所有能耕种的东西。” “不仅是锄头耕犁镰刀斧头,带着铁的东西也全拿走了,甚至连吃菜的铁筷子,铁烛台都没放过。” “这就算了,种子也一应夺走,据说他们在后山外开地种了蔬菜,我没去过,也不知道。” “你们现在吃的东西,也是每隔几日在匪徒那边领的。” 云晚意和常景棣再度对视一眼。 两人眼底都是明晃晃的怀疑。 “官府有不少府兵在,没有反抗?”常景棣眯着眼,手轻轻敲在桌上,问道。 “怎么可能没有。”掌柜的眼泪在也憋不住了,哽咽道:“咱们这的父母官是好人啊,奋起反抗,却全家被屠。” “来不及送消息出去,也来不及做什么,府兵见到这情况,哪里还敢反抗?” “普通百姓更不用说了,全都战战兢兢寻求自保,乖乖听那些匪徒的话!” 这么大胆! 按照他所言,事情足有三个月出头了,却没一个人发现? 常景棣还是不信:“既是桑蚕丝出名,来往商人应该不少,你们没尝试着求救?” “往那儿求?”掌柜抹了把眼泪,道:“匪徒霸占桑田镇后,封锁了进出道路。” “之后呢,逼迫各大商家朝外送信,说今年因为天灾起了传人的瘟症,所有蚕丝只负责送货,不让商人进镇子交易。” “一切往来皆是送到镇子的两端入口,由被挟持的商户接应。” “您几位若是不信,可以出去打听,开门的商户不多,全都是逼不得已的人。” 说到这,掌柜的看了几人一眼:“也是奇怪,你们这多人,照理说应该全部被拦住才是。” “也不知道咋回事,竟然让你们进来了!” 太匪夷所思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这种偷龙转凤,强占整个镇子的事情! 若非亲耳听到,谁都不会相信! 云晚意低声对常景棣道:“我看,这掌柜的并不像是在说谎。” “结合金蚕丝的事情来看,或许,当真如此!”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桑田镇做的是桑蚕丝生意,若是配合桑榆楼耍无赖,坏了声誉,往后谁还敢和他们往来? 现在把掌柜说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故事联系起来,就能说得通了。 谨慎起见,云晚意还是吩咐道:“谷雨,你和寒露一起,出去打听一番。” 第613章 忽然的告白 谷雨和寒露两人出去后,掌柜说要去后面收拾一下,也离开了。 饭菜吃进嘴里都跟嚼树皮一样,实在是没胃口。 常景棣和云晚意两人喝着茶。 立秋拿出带在路上吃的点心摆在桌前,道:“东西不多,尚能对付。” “夫人和老爷都吃一点吧,别饿着肚子。” 云晚意满口都是干柴似的味道,实在不想吃,摇头道:“先放着吧,我暂时吃不进去。” “那爷吃一点。”立秋把碟子转到常景棣跟前,道:“已是晌午,若那店家说的是实话,只怕还要在这耽搁些时间。” “拿出来待客的便是干萝卜和干菜梆子,也不指望接下来能改善伙食。” 常景棣也没胃口。 他满脑子都是掌柜的话,越想越觉得其中问题很大。 “我也不吃,既是金贵,收起来吧。”常景棣眯着眼,手在桌面上有一下无一下的敲着。 云晚意打量着他的神情,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常景棣想着等寒露谷雨两人回来再说,免得瞎想害得云晚意也想七想八。 “你累了没有,要不要去马车上睡一会?” 云晚意摇头,道:“早晨起来便是赶路,半道还眯了一会,怎会现在又困了?” “瞧这里也没落脚的地方。”常景棣环顾一周,道:“等他们打探消息回来,咱们换个客栈。” 云晚意嗯了一声,心里也在想着掌柜的话。 情况,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很多。 也难怪之前向掌柜的人几番交涉,却没任何结果。 那边,谷雨和寒露一起出门查探情况。 两人小心谨慎,却是白天,空旷的街道不容易藏身。 谷雨挨着立秋,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总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们?” 寒露四下看了眼,转向谷雨道:“你别吓唬我,街上空无一人,连只鸟都看不到。” “哪里有人,莫不是你坐了什么心虚的事?” “我心虚什么?”谷雨挺起胸膛,道:“我堂堂正正,从未做过亏心事。” “那就行了。”寒露啧了一声,带着些嫌弃:“你别离我那么近。” “我这不是为了保护你?”谷雨东张西望,妄图看出个所以然来:“你说,那掌柜的话可信吗?” 寒露一边四下察看,一边道:“差不多吧,咱们从进城开始,的确没看到几个人。” “这一路过来,更是没几个店铺开门,做生意做成这样,肯定有不能言说的秘密。” “按照掌柜的话来看,匪徒们应该在山上盘踞,山下早就被他们掌控,咱们要想探听消息,只怕要上山。” “唉,你说,咱们主子也真是倒霉。”谷雨仰头望着天空,叹道:“走到哪儿,哪儿就有是非。” “之前在上城是,好不容易抵达白云镇是,和白云镇有关的桑田镇也是如此!” 寒露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向谷雨:“疯了,这也敢说?!” “你跟随王爷近身伺候十几年了,难道不知道夫人是爷的心头娇?” “再说了,是非曲折,那都是不由他人,和夫人有什么关系?” 看着寒露如此激动,赶紧安抚道:“哎呀,我没说是因为夫人,只是觉得爷和夫人遇到的事情也太多了。” “你别着急,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夫人和爷跟前说这些晦气话!” “那就好。”寒露松懈下来,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且不说爷和夫人如何,咱们夫人那便是顶好的人。” “心思敏捷,善人善心,恩怨分明,对我们这些下人更是亲和,很多事她也是身不由己,从苏家云家到百里氏。” “好不容易来到白云镇,还因那赵婆子牵扯出这么多纠纷,不管你有没有别的意思,这些话都别再说了。” “好好好。”谷雨赶紧认错:“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话,你别生气了。” 寒露心里闪过惆怅,叹了一口气,最终是没搭理谷雨的话。 两人之间气氛凝重,谷雨想打破这股子别扭劲儿,朝着一旁的小屋子道:“那边似乎有个人。” “咱们过去问问,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嗯。”寒露心情不好,简单的应了一声。 谷雨三步并作两步往小屋子的方向走。 屋子里的人似乎看到他们了,赶紧把门关起来。 “喂。”谷雨慢了一步,拍门道:“我看到有人了,赶紧把门开开,我们没恶意的。” 里面毫无动静。 寒露追上前,道:“你喊这么大声音,肯定吓到里面的人了,让我来。” 谷雨连忙让开。 寒露借着这股劲儿,道:“我们是外地来的,想来买些蚕丝,只是这大街上没人,也没店家。” “我们只是想问问,愿以五十两银子为谢礼,还请开门。” 里面的人或许听到是女子的声音,又或许,是听到有五十两银子的谢礼,门小心翼翼撕开了一道缝。 “你们打哪儿来的?”里面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是隔壁镇子。”寒露小声回答道:“您若是不好行方便,我们去别处就是。” 门又开了些,露出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要进来,就快些!” 寒露和谷雨对视一眼,赶紧双双进门。 进门,谷雨吓了一跳,对面的人眼睛浑浊,身子佝偻,头发近乎全白,俨然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妪。 可她脸上的皮,看着又没有那么老,最多四十的样子。 寒露也觉得奇怪,却又不好贸然发问,委婉道:“夫人,我们是路过而来的商人。” “不知道你们这镇子上,为何完全无人?” 老妪眯着眼,仔细朝两人打量着,声音沧桑:“哼,看来真是外地人,真是巧了,竟还肯放了外人来。” 谷雨寒露对视了一眼,故作疑惑道:“您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肯放外人进来?” 老妪佝偻着身子,给两人打了两碗清水,冷笑道:“你们能进来,想来外头路上已经没有人把守了。” “咱们这镇子,早在四个月前,就被匪徒所控,消息传不出去,外人进不来,我们里面的人如猪狗一样。” “也就我们这些无用的人,才能留在镇子上,但凡有些劳动能力的,全在山上做牛马。” “哼,这镇子啊,全然没有咯!” 倒是能和掌柜说得对的上。 寒露赶紧继续问道:“还有这种事呢,那官府的人不管吗,还有,这里外没有联系,外头的人不会起疑?” 那老妪笑意更冷了,夹着自嘲:“官府的人如何没管,可惜全部被杀了,挂在东市杀鸡儆猴。” “官府老爷尚且如此,平民百姓何谈反抗,那些匪徒并非全无脑子,还知道想了个大灾过后有瘟症的理由,搪塞里外来往。” “镇子上只准进,不准出,所有蚕丝之类的货品,全部只准在路口由指定的人接应。” 那老妪说话间,再度打量几人,重读道:“真是奇怪,你们二人竟然进来了,还能大摇大摆走在街上。” “难道那伙匪徒,是见到我们桑田镇再无可搜刮的东西,转向别处了?” 那个饭馆子掌柜,之前也有这个疑虑。 寒露不知道如何回答,顿了顿道:“镇子被群山围着,匪徒的人还能多过镇子上的人吗?” “前后的路被守着,你们镇子上有不少小路能上山,只要逃离镇子,何苦找不到法子逃回去?” “你说的法子,未必没有人试过。”老妪面无表情,道:“从小路出去的人,后来都成了死尸。” “我们能想到的,匪徒也能想到,死的人多了,青壮年乃至有劳动能力的人,全被拘在山上。” “所以,没人能再试,也没人能出去!” 老妪说话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事,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如此下去,桑田镇都要死!” “你们茶也喝了,消息也打听了,赶紧走,赶紧走,别把无辜的性命搭在桑田镇!” 第615章 他也要奖励 云晚意洗漱完毕,寒露还是有些发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别胡思乱想。”云晚意穿戴好,拉着她的手道:“我并非要你一定出嫁。” “若你当真没想好,不想嫁人,在我身边一辈子未尝不可,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们。” “若是因为这根簪子,更不用多想,簪子虽名贵,等明日我帮你把银子还给谷雨,不算欠他什么,当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寒露眼眶再次泛红,扑在云晚意怀中,道:“夫人,奴婢只是感动,您对奴婢太好了。” “奴婢呢,自己又别扭,一方面害怕,怕谷雨不会待奴婢好,又怕和他在一起,会跟您生分。” “更惶恐,奴婢,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对你好是应该的,你跟着我,也比跟着寻常小姐夫人累。”云晚意轻抚她的后背,道。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 寒露嗯了一声,抬起泪眼涟涟的脸,道:“奴婢明白,这根簪子钱不需要您帮奴婢交还。” “倘若往后,他有负心之日,您再帮奴婢退了就好。” 这意思,是打算跟谷雨试一试了。 云晚意懂她的意思:“好,别有负担,不管如何,你家夫人出的起银子。” 立秋收拾完过来,瞧着寒露双眼红肿,又看到她头上簪子。 她猜到了大概,有意活跃气氛,道:“哎哟,奴婢就不在一小会儿,寒露眼睛都给伺候肿了?” “那是,都怨你不在。”云晚意顺着她的话,打趣道:“你们是缺一不可呀。” “是。”寒露听出云晚意的深意,道:“奴婢和夫人永远都是自家人。”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直到常景棣来。 “说什么,这么开心?”常景棣洗漱后,穿着一身浅月白的衣袍,衬的整个人如玉一般。 “说你看好,清风霁月,如月宫仙人。”云晚意说着玩笑话。 常景棣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当着她们的面也开始放肆了,也不怕他们笑话。” “刚还说呢,都是自家人。”云晚意拉着常景棣坐下,话峰顺势一转:“对了,你的惊蛰拐走我的双喜。” “如今谷雨又要拐走我的寒露了,合着我养的姑娘都进了你的人口袋里,怎么赔?” “哟?”常景棣诧异,看了眼寒露,道:“谷雨这小子,当真出手了?” 这下,换做云晚意诧异了:“你早就知道谷雨对寒露的心思?” 常景棣给云晚意整理了鬓发,道:“也没有很早,谷雨这家伙是铁树开花,闷葫芦似的,忽然有一日变成了话痨,行事冒冒失失。” “我问他,你猜他说什么?” 云晚意八卦的靠近:“什么?” 常景棣的视线,落在寒露身上,笑道:“那小子说,寒露喜欢话多点又不失幽默风趣的男子。” 寒露羞红了脸,垂头道:“他问奴婢什么样的男子讨人喜欢。” “奴婢一想,就说风趣幽默之人讨人喜欢,最好话多一点。” 云晚意扑哧笑道:“看来,他对话多风趣,有点误会。” “可不是。”常景棣附和着道:“你不知道,最近时日他可能把人烦死,絮絮叨叨,如老太太似的。” “这下好啦,寒露,你得给那小子说说,叫他别那么多话了。” 寒露脸色更红了:“是,奴婢一定跟他说。” 云晚意趁机道:“明日是寒露生辰,今日被你的谷雨拐走,你不表示表示?” “嗯……”常景棣想了想,道:“回白云镇后,我会给寒露置办一处院子,她自己住也好,兑成银针也罢,都是她自己所有。” “她若当真和谷雨修成正果,我再送小夫妻一套房子。” “老爷大方。”云晚意对寒露道:“还不谢谢老爷?” 寒露得了云晚意的眼色,赶紧应下。 “你们折腾一圈也累了。”云晚意怕寒露害羞,笑道:“下去休息吧,明日免不了还要奔波。” 等人走后,常景棣摸着云晚意的头发,嗔怪道:“真是为你的婢子打算,都开始算计我了,谁才是你亲相公?” “你看出来啦?”云晚意一点儿也没不好意思:“你是我相公,谷雨寒露分别是你我的人,我得让你表明态度。” “将来不偏帮,才能让寒露安心。” 常景棣轻哼了一声:“为夫心甘情愿让你算计,但你也得补偿补偿为夫。” “不然光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马儿怎么跑得动?” 云晚意伏在他心口,手顺着他分明的胸肌一点点往下…… 简陋的室内,温度逐渐上升。 怀孕后,两个人很少亲密接触。 一来,从上城长途跋涉而来,云晚意又孕吐不安。 二则是白云镇总出幺蛾子,他们二人都在奔波操心。 亲亲之余,他就失控过一次,还没尽兴,以后尽量少自讨苦吃。 同时,也担心情难自禁,会不小心伤到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次,云晚意难得主动,常景棣很是惊喜,低头寻到那一抹芬芳,直接印了上去。 手,也从她领口滑进去。 “嗯。”常景棣心里高兴,忍不住说着浑话:“好香,又软乎乎的,似乎又大了些。” 孕后,她心口出的确涨了很多,云晚意脸色微红,任由他作乱。 两个人胡闹间,一直到后半夜才熄灯。 是以,次日一早,两个人都起晚了。 “醒了?”常景棣正把玩着她的手,给她按摩着受累的地方,看到她睁眼,笑道:“昨晚上,你受累了。” 那些画面闪在眼前,云晚意脸色瞬间通红:“知道我累,你还不快点?” 常景棣委屈道:“这哪能说快慢,以后我不闹你了。” “哼。”云晚意嗔了一声:“太阳正好,你既醒了,怎么不起来?” “等你。”常景棣拉着她坐起来,伺候穿衣,道:“谷雨回来了。” “这小子还算上道,除了你要的衣服和各种药,他还自觉带了不少蔬火粮油来,足足两马车,我叫他匀出来了些,分给苦守着桑田镇的人。” 云晚意有些担心:“会不会被那些山匪发现?” “他们肯定早就发现了。”常景棣冷笑道:“就算没有,咱们今日也要去找他们,敢昧我的东西,他们还是头一个!” “等下你就在客栈等,我带着大寒去那座废弃矿山。” 第616章 被她忽略的真相 云晚意和常景棣一同洗漱,吃完早膳后,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收拾妥当,她低声朝常景棣道:“要不,我还是和你们一起上山吧。” “你如今有身子,山中路不好走,万一被发现还得奔逃。”常景棣摸着她逐渐显怀的肚子,轻声道。 “如今瞧着这镇子上还算安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山匪那边把镇子上的人抽走了。” “你在镇子上候着,我和大寒上山去,有什么消息,会尽快传回来。” 云晚意想到山匪的来路不简单,建议道:“带着大寒一人不够,把谷雨带着吧。” “我这边有寒露和立秋两人足够了,反正这镇子上,全是老弱病残。” 常景棣压根不放心:“镇上处处都透着古怪,咱们看到的全是表象,到现在我们都不清楚山匪行踪。” “连本该守在镇子入口的山匪不知去向,应该是突然发生了什么。” “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何时卷土重来,要是碰巧遇上你,多一个人也好。” “没事。”云晚意打开窗户,朝外边看了眼,道:“你瞧,今日刮得是北风。” “现在是早晨,正该是炊烟上扬的时候,到现在也就咱们这儿有烟出去。” 常景棣顺着她的话看去,的确看到外边仅有几处稀烟,都是从民宅出来的。 若有山匪在,必要生火做饭,就算吃冷食能对付,最起码烧水也要生火。 可这么平静,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山下没有人。 或者说,山匪吃喝应该都在山上。 既是如此,山下就更安全。 云晚意见他没说话,继续道:“这说明镇子上没有多少山匪,零星几个寒露立秋两人尚能对付。” “你要真担心,早些上山,平安归来,免得叫我这心总是悬着不安。” “唉,你这性子,太过自主自立,倒是叫我没地方安慰你。”常景棣拥着她,道。 两人舍不得分开,身后的寒露和谷雨二人,也在对视。 寒露悄悄将一个荷包递给谷雨,悄声道:“等你回来,再说你昨日提及的事。” 谷雨将荷包收起来,瞧见常景棣准备动身,赶紧道:“你等我,爷办事利落,肯定很快能回来。” “你自己小心些,话少点,别惹爷烦闷。”寒露又多说了几句。 “就上个山而已,还有爷在,你们多的是时间互诉衷肠。”立秋捂着嘴,打趣道: “再不叫谷雨出去,只怕追不上爷了。” 寒露嗔怪的看了眼立秋,朝谷雨挥手:“赶紧去吧。” 瞧着谷雨下楼,立秋凑上前问道:“你这是答应了?” “你怎么知道?”寒露咬着嘴唇,轻声道:“也是昨日夫人劝,我才想明白。” “短短几十年的事,何必想七想八,顾虑太多。” “你想明白就好。”立秋扶着云晚意,道:“夫人为你的事情担心,怕你转不过弯,错过良缘。” 寒露不好意思,对云晚意行礼道:“是奴婢不好,让夫人担心了。” “还是那句话,别想太多。”云晚意笑了笑,道:“这边风大,先进去吧,你们两人忙活一早晨,先去休息会儿。” “不用。”立秋出去寻了一筐子针线过来,道:“奴婢几人也没干什么活儿,闲着没事,给小主子绣衣裳吧。” 云晚意诧异,道:“你这是哪儿来的?” 桑田镇可不比白云镇,要什么没什么,温饱都是谷雨从白云镇带来的粮食解决。 立秋眨眨眼,朝寒露看去:“还得是谷雨想的周到,他昨日收拾东西,把这个一并收着了。” “多半是双喜上回给您看的花样,谷雨不知道是双喜的东西。” 云晚意接过来看了看,道:“还真是,双喜说要给未出世的孩子绣肚兜,请我给画个轮廓。” “那几日我都忙着林家的事,她这些东西没来得及做,整好现在有空,给她做了吧。” “不用您来,奴婢和寒露两人来就好。”立秋把东西放在桌上,道。 寒露和立秋一人一只手,拿着东西道:“是啊,夫人您尽管歇着,看奴婢几人做就好。” 云晚意索性按照她们说的,搬过椅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们闲聊。 几人说着,无意间又回到了桑田镇的话题上。 说到客栈,寒露压低声音,四下看了眼道:“今早奴婢去后院烧水,瞧见老店家出门了。” “拄着拐,走路颤颤巍巍,奴婢叫了一声,他也没答应。” “你说话声音这么小做什么?”立秋敲了敲她的脑门,道:“放心吧,昨晚我仔细去周围看过。” “也曾瞧瞧去老店家歇息的屋子察看,不管怎么看,都和他们说得那些事对的上。”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你害怕不成?” 寒露穿针的手一顿,索性放下,道:“奴婢害怕的从来不是老店家,昨晚到现在,奴婢一直在想一件事。” “客栈老板也好,饭店老板也罢,甚至那个老妪,都说匪徒把守着进出的路口。” “可咱们的马车进来时,一个人也没有,我问过谷雨,他进出也没瞧见什么人。” “更是无人阻拦,连拦路的路障都没有,完全说不过去啊!” 云晚意昨晚和常景棣也说起过这个疑点。 两人猜测,多半是后山出事,亦或者匪徒们没必要继续严守镇子了。 毕竟,这镇子上就是些老弱病残之人,没有马车和马匹,谁也没那个本事出去通风报信。 立秋看了眼云晚意的脸色,笑道:“你最近总是喜欢多想,从昨儿到今日都没看到匪徒,不是说明镇子上没有危险吗?” “夫人有孕,本也容易多疑,你这猜来猜去,倒叫夫人心里不安!” 寒露摇头,狐疑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担心匪徒知道我们要来桑田镇,所以故意留了空子。” 立秋停下了绣花的动作,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 云晚意更是蹙眉凝神:“继续往下说。” “今早奴婢去帮谷雨分发他带来的东西。”寒露身子往前凑了凑,脸色越发凝重: “谷雨脚程紧,来来回回也没时间多打听,便是在铺子那边,连夜把向掌柜叫起来问了一嘴。” “根据谷雨说,向掌柜那边和桑田镇这边接洽的人也没见过面,只能在镇子路口上交易。” “向掌柜自己也没来过,是他手底下一个叫杨四的人弄的,银子也好,货物也罢,都是经了杨四的手。” “等等。”云晚意眯着眼,打断道:“你说的这些,爷知道吗?” 寒露点头,旋即又摇头:“估计知道的不太多,布庄的事情爷虽然亲自盯着,可货物交易全是交给向掌柜处理的。” “爷那阵子忙的脚不沾地,也的确没空搭理这些,谷雨今早应该把昨晚查到的事情告诉爷。” 云晚意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疑虑,道:“你继续往下说。” 寒露嗯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刚才说到都是经了杨四的手,桑田镇这边派去白云镇的人呢,叫桑麻子。” “向掌柜只见过一面,人如其名,一整张脸都是麻子,说话做事都很滑溜,像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 “那批银蚕丝,便是桑麻子送去的好,剩下的都是彼此递信传话联系,就在咱们启程前,杨四去找过桑麻子。” 立秋听到这,满是疑惑,插话道:“杨四是向掌柜手下的人,他去找桑麻子做什么?” “爷不是吩咐向掌柜,说后续的一切,爷亲自来处理?” “就是啊!”寒露眼睛瞪大了些,高声道:“我有那个怀疑,也正是因为你说的原因。” “向掌柜是无意间跟谷雨提及此事的,说有杨四提前来知会,爷去见面处理也会容易些。” “还问谷雨来桑田镇后,有没有见到桑麻子几人,事情进展如何,可咱们到这儿来,一个人都没见到。” “没有所谓拦路的路障和山匪,没有杨四,更没有什么桑麻子,除了老弱病残,桑田镇恍如一座空城似的。” “刚才谷雨和爷走啊,奴婢这心里便是不踏实,现在越往下说,是越不对劲。” 云晚意从椅子上起身,站到窗前朝外看去。 早晨露中,山间零星有些薄雾。 周围一片宁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立秋赶紧上前扶着云晚意,道:“夫人,您也别多想,爷没说此事,心中定然有数。” “保不齐是那杨四和桑麻子没接洽到,所以享管家那边也不知内情。” “不。”云晚意捂着心口,道:“不止立秋,其实我早晨也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过和爷插科打诨,一时间没想到哪儿不对劲,如今寒露一说,我算是明白了。” “她的猜测,多半是真!” 立秋一顿,只觉得匪夷所思:“夫人,咱们刚到白云镇,树敌也只有林家一家子没长眼的东西。” “跟这桑田镇八竿子都打不着,再说老妪饭店和客栈掌柜都说,匪徒是四个月前来的,那时候咱们还在上城。” “怎么可能未卜先知,知道您和爷会去白云镇,会开布庄,会恰好要金蚕丝,会牵扯进这桩官司里,还来桑田镇?” “保不齐就是凑巧,且客栈老头儿说匪徒看中后山的废矿,也和我们无关!”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没着急回话。 脑子里闪过最近的一切片段,无尘道长,北山观,昨日老店家的话…… 一个个串起来,似乎靠近一个残忍的真相。 可无尘道长说过的话,她不好告诉立秋和寒露。 她猜,桑田镇的蹊跷,和无尘道长说的魔物有关。 北荣铁矿不多,铸兵器也好,生活常用之物也罢,都离不开铁矿。 若当年事情顺利,只怕矿山到现在都在开采,不可能半道中断。 唯一的可能是,当年并非闹鬼闹妖,而是魔物作祟。 她记得无尘道长说,北山观和南山寺连同他们宅邸后面的灵山,形成了一个什么阵法。 底下镇压的便有魔君残魂。 要真和她猜想的一样,那山中的山匪,并非是什么私兵反兵,而和魔物有关! “不好!”云晚意当机立断,道:“找出那身暗绿色的衣裳来,你们也去换一身低调的衣裳。” “夫人这是怎么了?”立秋吓了一跳,满是疑惑,问道:“为何要换衣裳?” 云晚意语气急促,催道:“赶紧换好衣裳,跟我去找爷他们,他们有危险。” “奴婢去便好。”立秋赶紧道:“您怀着身子,爷便是担心您,才没让您跟着。” “您需要跟爷说什么,奴婢去传话,让寒露在这陪您。” “不。”那些事不好叫第四个人知道,云晚意冷着脸,道:“赶紧按照我的吩咐做,别拖着!” 寒露捂着嘴,惶恐道:“夫人,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 “没有,你说的很对,也提醒了很多我忽略的细节。”云晚意一边走,一边拖去外裳,道。 “赶紧换衣裳,随我上山去。” 寒露和立秋都知道她的性子,不敢继续往下问,赶紧换好衣裳带着云晚意出门。 街道上依旧安静空旷,连个人影都没有,寂寥空寂,仿佛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人。 根据客栈老店家说的方向,几人尽量加快脚步。 “夫人,您慢些。”寒露满是担忧,道:“您才刚四多月的身子,还不算太稳妥。” “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爷肯定要怪罪的。” 云晚意一只手扶着肚子,深吸一口气,道:“我没事,立秋,你上前去探探路。” “注意路边有没有什么痕迹,树梢上也别放过。” 云晚意歇了几口气,脚步放缓了些,继续往上。 在路边,她看到了属于常景棣的标记。 看来,路没错,他们的确是从这儿上山的。 “夫人。”寒露搀着她,担心道:“您急着上山,是奴婢猜对了吗,难道真有陷阱?” 云晚意摇头,道:“只是怀疑,你别担心,爷和谷雨在一块出生如死,会有分寸的。” 第617章 半道遇险 云晚意既是安慰寒露,也是安慰她自己:“若真遇到危险,爷会尽量避开。” 她声线沉稳,一点也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云晚意的这份沉着,也让寒露心头稍微安定了些:“奴婢和谷雨之间还没说清楚,担心有个什么万一……” “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云晚意打断她的话,道:“立秋说的没错,你最近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 “别忘了,爷和谷雨大寒都是在刀光剑影中活下来的,山匪而已,不在话下。” 寒露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了:“如此便好,奴婢的确容易多想。”、 云晚意看了眼寒露,没有继续说话,脚步又加快了些。 其实,云晚意当真只是安慰而已。 涉及魔物的事,她是一点底也没有。 不知道谷雨会不会跟常景棣提及,他回白云镇跟向掌柜的对话。 又或者他提及了,常景棣会不会警觉此事有异。 但愿,她赶过去,还来得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和常景棣经过念嗔放邪祟诬陷的事,有所警觉,随身带着黑暗之影簪子和羽扇。 两者都是正派法器,历经千年,对付普通小魔物应该没问题。 …… 山那边,常景棣和谷雨大寒三人前后走在深山中的小道上。 他们上山也有一段时间了,走到这就跟鬼打墙似的,仿佛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大寒走在最前面,满头都是汗珠,来不及擦,急声道:“爷,咱们似乎在绕圈圈,没有往前!” “不对,不是同一个地方。”常景棣环顾四周,道:“我一路上都留了属于我们的记号。” “可你瞧瞧,这附近哪里来的印记?” 大寒顺着他的话,四处察看了一番,摇头道:“的确没有记号,但这周围的一草一木,几乎是一模一样!” “您看,属下刚才就注意到这朵黄色的花了,往前走五十步,必然在同一个地方,会有第二朵!” 谷雨也发现了这点:“不止你说的花,前边那颗吊脖子树也是,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棵一模一样的。” 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大寒打了个冷颤,道:“爷,按照那老头儿给的地图,废弃的矿山就在这附近。” “咱们却被困在这了,明显有蹊跷,要不,属下先去前面探路?” 常景棣立刻否决了他的提议:“不可以,这地方诡异的很,不可走散。” “继续往前,子不语怪力乱神,没什么鬼神,再说现在是早晨太阳刚起的时候,阳气最重!” “若是有鬼神也不敢作乱,多半是什么阵法,继续走,或许能看出端倪。” 常景棣怀中,便是无尘道长给的那把羽扇。 要真有什么牛鬼蛇神作乱,他的羽扇应该有所感应。 可,到现在为止,羽扇安安静静,说明这里的异常很可能是阵法。 自打在尘赣县看到百里氏的阵法后,他私下曾研究过各种阵法。 又得云晚意指点,只要不是秘传古阵,他都能看出些门道! 常景棣想到这,放慢了脚步,仔细观察他们走过的道路,还有两旁的花草树木。 刚看出端倪,忽然一道声音凌空传来。 “景棣!” 凄厉又悲痛,拉长的声音,惊得周围树上的鸟纷纷飞走。 “景棣!” 那声音还在继续。 “是夫人!”常景棣脚步猛然一顿,着急的四处察看:“夫人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谷雨和大寒对视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惊慌。 大寒上前一步,抓住常景棣的胳膊:“爷,你听错了,这深山老林,怎么会有夫人的声音?” “是啊,爷,属下二人没听到。”谷雨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您肯定是担心夫人,才癔听了。” 常景棣停下来,侧耳仔细听着。 周围似乎安静了,什么也没有。 可,他刚走了几步,比方才更凄惨的声音,再度响在耳边。 “景棣,救我,救我!” “景棣!” “景棣!” 一声比一声凄惨,撕心裂肺。 “不,不,是夫人的声音,她在叫我救她!”常景棣双眼发直,奔着一个方向而去。 谷雨赶紧抱住他的后腰:“爷,那便是悬崖,不能去!” “完了,莫不是真有什么脏东西?”大寒上前帮忙,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里真邪门!” “别说话了,赶紧拉住爷。”谷雨使劲全身力气,咬着牙关道。 他只觉得常景棣像是只发疯的牛似的,拉都拉不住。 大寒和谷雨两人一左一右,用尽全力,勉强在悬崖边上。 常景棣对一切恍然不知,双眼发直盯着深渊道:“晚意,别怕,我来了,我来了!” “爷,您清醒点,夫人在客栈呢。”大寒汗流浃背,手被扯得生疼,几乎要断了也不敢放手。 “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孩子都在客栈等您,您别犯傻!” 常景棣什么都听不到。 他耳朵中,全是云晚意凄厉的求救——“救我,景棣,救我!” 不仅如此,常景棣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是深山绿树,而是云晚意浑身血液如雾散漫天。 她整个人苍白,仿佛一碰就要裂成碎片。 “晚意,不要。”他惊慌的伸着手,道:“拉住我,来!” 大寒和谷雨皆是满头大汗,彼此看了一眼。 谷雨都要哭出来了:“真见鬼了,爷定是被鬼迷眼了。” “怎么办?”大寒牙齿咬的生疼:“我,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常景棣力气本就比他们大,他们二人合力,依旧是勉勉强强。 此事的常景棣,一只脚悬空。 底下,是看不见底的山谷。 要是继续往前,不仅常景棣要掉下去,他们二人也得陪葬! …… 云晚意心口跳的厉害,额间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 “夫人。”立秋递上帕子,担心道:“奴婢瞧过前面没危险,一个人也没有。” “是不是咱们多想了,您这身子似乎坚持不了了,咱们先回去吧。” 云晚意几人刚爬到山顶,但视线看不远。 这边靠近废弃的矿山,多年没有人踏足了,树木参天,压根看不到远方的场景。 “我心跳的厉害。”云晚意接过帕子擦了把汗,道:“只怕,爷那边有危险。” “不会的,爷武功高强,还有谷雨和大寒两人护着。”寒露给她递上水,道:“或许您是累的。” “不。”云晚意捂着心口,有着强烈的预感:“不能歇息了,继续往前。” “只有这一条路,有人走过的痕迹,肯定是他们几人,加快脚步,或许能追上。” 立秋见她神色沉重,又不敢继续劝,只能道:“要不,奴婢再去前边探一探?” “不。”云晚意按下心头的慌张,道:“你能不能用功夫背着我走?” “可,您的肚子不方便啊。”立秋为难道。 寒露想了想,出主意道:“立秋,我们两人左右架着夫人走呢?” “这山中不好走。”立秋四处看了眼,道:“底下便是山崖,三个人不能并排而行。” 云晚意朝上指了指,道:“若是飞上树梢呢,你们二人坚持不住的时候,再回笑道休息。” “可以。”立秋点头,道:“就是上面很高,您害怕只能闭着眼。” 立秋和寒露左右架着她的胳膊,往上飞身而起。 驻足在树梢上,云晚意总算看出大概的情况了。 她们才上第一座山,此山后连绵不绝,全是高耸入云的群山。 立秋指了个方向,道:“按照地图上看,爷几人的方向在那边。” “去。”云晚意忍着不适睁开眼,盯着那个方向,道:“我记得老店家说,废弃的矿山往里要走一个时辰。” “按照这山的高度来看,必然要翻过四五座山。” 另一边,常景棣半个身子悬空,已经挂在了外边。 他眼前,依旧是云晚意。 她躺在地上毫无声息,周围笼罩着血雾。 凄厉的求救声,也早就停止。 “晚意,你再坚持坚持,我来了。”常景棣面色冷冽,整个人笼着一层杀意。 谷雨狼狈的卡在大树根旁,一手死死抱着常景棣的脚。 大寒在另一边也好不到哪儿去,抓着常景棣的另一只脚,空出的手紧抓着身边的大石头。 “完了。”谷雨手酸的厉害,哭丧着声音道:“我快抓不住了,怎么办?” “我,我也是。”大寒手疼的厉害,着急道:“可不能松懈,爷这情况一旦松手便彻底完了。” “说来奇怪。”谷雨忙中还保持着清醒:“你说撞鬼也好,中邪也罢,为何我们俩没事,偏爷被魇住了?” “或许因为爷牵挂夫人。”大寒也不知道,胡乱猜测分散注意力,道:“便是爷自己说过的软肋。” “早晨寒露跟我惜别,我这心就乱的很,总觉得有事发生,眼下不能松手,也无法寻求救兵。”谷雨仰天看去。 “难道我们真要栽在这?” “别说了。”大寒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减少,忙道。 “死活我们都要跟随爷一起,抓紧点吧,祈祷爷会念在夫人和孩子的份上,很快清醒。” 两人苦苦支撑。 常景棣的身子,还在一分一毫的下坠。 连带谷雨的半个身子,也探出了崖外…… 云晚意心头猛然一痛。 密密麻麻,像是有一千根针同时扎在心脏上。 “夫人,您怎么了?”寒露瞧着她的脸陡然失去血色,连忙问道:“是不是太高了,您害怕?” 云晚意心痛的说不出话,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后背也被冷汗浸湿。 更主要的是,孩子,她才四个月的孩子,竟然在肚子里动了! “放,放我下来。”云晚意疼的抽气,说话也只是气声:“快点。” 几人安稳落地,再度回到小道上。 立秋把云晚意扶到石头上坐下,道:“夫人,要不您在这歇着,山太大了,谁知道王爷在哪儿?” “奴婢去找,寒露陪着您,可好?” 云晚意心脏的疼痛还在加剧。 她几乎说不出话,忍着剧痛断断续续道:“不,不,别擅自行动,这山,不对劲。” “那怎么办?”立秋急的眼眶都红了:“您身子不适,肚子里还有孩子,可不能逞强啊!” 云晚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有预感,一定是常景棣出事了,而且事还不小。 到底还是来晚了。 如立秋说的一样,这么大的山,彼此间没有任何信号,她连常景棣在哪儿都不知道。 若真是魔物作祟,有着白山观偏殿那种异世空间,她去哪里找? 不行,不能乱。 云晚意捂着心口,尽量想着办法。 就在心口疼的呼吸困难时,放在怀中的簪子猛然一热。 紧跟着,簪子从她怀中飞出,悬在半空。 寒露吓了一大跳:“夫人,这,这是什么?” 云晚意伸手抓过黑暗之影发簪,簪子烫的下人,似要把她的手灼穿。 她能感受到掌心,渗出了温热血迹。 “夫人,流血了。”立秋想要帮忙甩开簪子,急声道:“您快松开。” 云晚意不但没松,顶着疼痛把簪子又捏紧了些,低声道:“黑暗之影,你若真有用,帮我找到常景棣。” 簪子在她掌心颤抖着。 云晚意尝试松开,沾着血的簪子依旧悬在她眼前,并没有动。 她有些着急,再度握住簪子:“黑暗之影,帮我,帮我救他,他是帝谌!” 簪子在那一瞬,剧烈的颤抖起来。 上面沾染的一滴掌心血,在几人看不到的地方,飞速的朝常景棣所在的方向飞去。 那滴血消失后,簪子归于平静,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 灼热的温度逐渐消散,变得冰冷异常。 云晚意愣愣的盯着簪子,心口的疼,几乎把整个人捏碎。 “夫人,您在跟簪子说话吗?”寒露担忧极了,带着哭腔道:“您可千万要注意身子,别糊涂了才好。” 立秋给寒露使了个眼色:“叫夫人静一静。” 第618章 惊险中找到废矿 云晚意坐在原地,像是石化的雕像,只盯着那簪子。 簪子却再也没了反应。 在簪子热起来的那一瞬,她还以为黑暗之影感应到他们落入陷阱,是要帮她来的。 看来,簪子再有灵性,也没她想象的有用。 “是我想多了。”云晚意苦笑着,捂着心口道:“起来,继续往前走,一定要找到爷他们!” 心脏的痛还在继续,她连走路都要佝偻着。 立秋于心不忍,低声道:“夫人,您看起来太难受了,要不等休息一会儿再说?” “我也想休息。”云晚意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道:“可我怕,怕晚一步,会后悔一辈子!” 立秋和寒露瞧着她这样子,也不敢再用轻功。 两人轮番搀扶着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另一个山头。 常景棣痛声高喊着,一如他看到的云晚意,撕心裂肺悲痛万分。 “晚意,晚意,我来了!” 此时,大寒手痛的毫无知觉,大半个身子悬在崖边。 谷雨也是一样,就剩脚还勾着树根。 奇怪的是,他们二人都只抓着常景棣的脚。 要按照寻常情况来看,常景棣这会应该倒悬着,头朝崖下。 但,常景棣身下,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托着他。 他整个人如漂浮一样,横悬在半空。 连带着谷雨和大寒,也是这个奇怪又诡异的姿势。 此时的谷雨和大寒,压根没注意到这点。 大寒已经完全抓不住了:“谷雨,我不行了,你抓紧些!” 谷雨汗和泪混做一团:“你抓着爷便是,我不会,不会让你们掉下去的!” 他的手,也早已麻木。 能坚持一会儿,便是一会儿吧。 千钧一发,生死存亡,他们谁也没注意到,一滴血以诡异的行迹,落在了常景棣的眉间。 血入眉心,常景棣眼前的种种幻象,顿时消失。 常景棣后知后觉自己的处境,回头看着谷雨二人。 “这是怎么回事?”常景棣清醒后,压根记不得刚才的事:“我们为何会这样?” “爷,你,你总算清醒了。”谷雨手都快断了:“快……” 话没说完,常景棣的身子终于按照正常情况倒垂往下,狠狠撞在了山崖边。 第619章 回去另想办法 常景棣定定的看着黑雾所在,没有说话。 这时,一旁的谷雨打了个寒颤:“嘶,这里好冷,比刚才在树林子里还要冷!”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大寒反手摸了把后背,道:“刚才出了一身汗,这会子浑身冰凉。” “周围似乎还有凉风吹过,咦。” 谷雨四下看了眼,又朝黑雾的方向看去:“真是奇怪,今儿日头挺好的。” “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不该有如此景象,该不会真和老店家说得一样,里面有什么牛鬼蛇神吧?” 大寒嘶了一声:“不可能吧,都说鬼怪怕见光,眼瞧着要到正午了。” 一边说,还一边询问常景棣的意思:“爷,咱们现在过去吗,还是再等等?” 常景棣还是没有说话。 他直觉此事,并非简单的官兵。 尤其是刚才的经历,迷魂失智,不像是阵能达到的效果。 桑田镇,白云镇,到底这中间,有什么别人想不到的联系? 难道,和无尘道长说得魔物有关? 他再度拿出重羽扇。 重羽扇一如先前,没有丝毫反应。 云晚意的黑暗之影面对邪祟,尚且作用很大,要真有魔物,他的重羽扇,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不管猜对猜错,他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 在没摸清楚底细之前,不好贸然靠近。 要是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可不一定有运气再逃出生天。 “回去。”常景棣当机立断,道。 “啊?”大寒佝着身子,指着对面的山道:“咱们走了这么久,就在眼前了,为何不去瞧瞧?” “有古怪。”常景棣不好明说,只道:“咱们几个一点准备都没有,不太合适。” 谷雨点点头,应和道:“爷说得也有道理,按照桑田镇那几个人所言,山匪占据这边足有四个多月。” “他们肯定有所防备,咱连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都没弄清楚,的确占不着好。” 大寒有些可惜:“近在眼前了,去摸一摸底细也好。” “你刚才没被吓到?”谷雨搓了搓手,道:“我这手到现在还疼的厉害。” “要是再碰上那样古怪的阵法,你还能坚持?” 大寒手也疼,闻言只好说道:“也是,咱们防备了人,却没防备这些阵法。” “夫人对此精通,咱们回去请教夫人,从长计议也好。” 常景棣没搭理他们二人的聒噪,脑子里一直在想此事。 返程走了一半,谷雨走在最前面,指着不远处的身影,大喜道:“爷,快看!” 常景棣回过神,顺着他的手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云晚意三人。 云晚意坐在地上,两个婢子一左一右陪着。 云晚意也看到他们了。 寒露早就在挥手,跟谷雨几人打招呼。 常景棣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心疼却又不忍心责怪:“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客栈好好休息?” “我担心你。”云晚意把剩下的野果子递给他,问道:“事情如何?” “有些麻烦。”常景棣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回去细说,这边不安全。” 云晚意勾着他的脖子,人靠在他胸前,喃喃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常景棣低头,轻轻亲在她头顶:“你挂念我,我很高兴。” “只是担心你的身子,这山又高又陡,山路又不好走,你大着肚子来,万一碰到匪徒,该怎么办?” 云晚意的头,往他身前拱了拱:“有寒露和立秋在,再不济,我还有毒药防身。” “倒是你,一路上可还平安?” 常景棣不想让她担心,嗯了一声,没打算说那怪异的事。 视线往下,倒是瞧见了她手心缠着丝帕。 “你的手怎么了?”常景棣心一下揪起,想到他们见面时,主仆几人都坐在地上,越发不安: 他把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仔细检查她的手掌:“摔跤了吗?” 云晚意把手踹在袖子里,也没打算和他说实话:“不小心被荆棘藤刮了一下,已经包扎好了,没事。” “赶紧下山了给你上药。”常景棣知道外边不好拆开包扎好的地方,又把人抱起,加快脚步,道:“谷雨带了不少药材过来。” “以后可得小心注意,让你别上山,就乖乖休息。” 云晚意嗯了一声,折腾了一趟,她累的很,疲惫的闭上眼。 他怀中实在是安稳,带着熟悉又让人安心的气息。 颠簸之中,云晚意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再醒来,人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了。 立秋正在擦着桌子,瞧她起身,赶紧迎上去:“夫人醒啦?” “嗯,我睡了多久?”云晚意按了按太阳穴,问道。 “不长,咱们才下山没多久。”立秋扶她在桌前坐下,道:“爷在后厨给您煲汤。” “您且休息,奴婢这就去叫爷过来。” 云晚意打着哈欠,点头道:“叫爷过来的时候,顺带给我带点柚子叶上来。” “我瞧着客栈后院,种了一棵不小的柚子树。” 立秋好奇道:“您要柚子叶做什么?” “柚子叶能清火提神,还不伤身。”云晚意觉得脑子还是有些发胀,道:“我弄些泡茶喝。” “好,奴婢去准备。”立秋应声出去。 屋内就剩下云晚意一人,她摸了摸肚子。 在山上的时候,她在心口最疼的时间,明显感觉到肚子里的小东西动了。 不过从那之后到现在,独自再无别的动静。 常景棣汤还没煲好,听立秋说云晚意醒了,赶紧把手边的一切交给立秋,匆匆上楼。 “你醒了?”常景棣快步走到桌前,打量着她的脸色:“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就是有些困。”云晚意又打了个哈欠,泪眼蒙蒙的样子可怜又无辜。 常景棣告诫的话全部咽了回去,无奈的捏着她的鼻尖,道:“你呀,就是不听我的话。” “闲不下来,非要上山折腾一趟,要真出个意外,你叫我怎么活?” “我不是有意要上山添乱。”云晚意凝神正色,道:“谷雨可跟你说起,他昨晚回白云镇,顺道找了向掌柜的事?” 常景棣点头,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说过,怎么了?” “寒露提及此事,说桑田镇处处古怪,尤其是出入镇子的关口,明明一直有人把守。”云晚意喝了一口茶,捧着茶杯,低声道。 “可我们一来,那些个把守的人,连同山匪一起消失了,就像是专门等我们一样。” “她这话的确在理,我猜想,那些霸占桑田镇的人,很可能不是我们原先猜测的身份。” “担心你们贸然上山,会着了别人的道,所以才紧着追上山。” 云晚意顿了顿,抬眼和常景棣对视,问道:“你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常景棣本想瞒着她。 可想到整件事不对劲,可能涉及魔物,还是把遇险的经过告诉了她。 “原来如此。”云晚意听着阵阵后怕,恍然道:“我的心口无缘无故痛的厉害,猜到大概和你有关。” “可我没法子找到你,恰好黑暗之影自己从我怀中钻出来,我握住它,它却周身发烫。” “我的手,便是被黑暗之影烫伤的,在那之后,簪子归于平静,我心口的疼痛也消失了。” “估计那时,是我化险为夷的时候!”常景棣握住云晚意没受伤的手,感慨道:“你我当真是心有感应。” “肯定是黑暗之影的作用,我才能从癔想中清醒,晚一步,我和谷雨大寒三人便会坠入深渊。” “清醒过后我也曾怀疑,为何忽然有一股力量,似乎点在我眉间,让我陡然从幻境抽离。” “没想到是你救了我,晚意,你当真是我的福星!” 她手上的伤还没重新包扎。 常景棣不敢触碰,心疼道:“立秋说你掌心见血了,血沾在帕子上,不好生生撕下来。” “药在底下熬着,能凉透了立秋会端上来,浸湿润了再揭下上药。” 云晚意动了动受伤的手,道:“其实也还好,没什么感觉,用不着在意。” “小伤也是伤。”常景棣自责,道:“也怪我大意,没有仔细甄别,踏入陷阱,才连累你受伤。” “你我夫妻,本就是一体。”云晚意反手握住他的手,四目相对,轻声道。 “若我有危险,你肯定也会第一时间保护我,对吗?” “那是当然!”常景棣说着,走过去将门关好,回到桌前,低声道:“我们看到那废矿所在了。” “你说的没错,那地方处处都很诡异,青天白日黑雾笼罩,里面有影子晃动,不像常人能居之地,更像是和魔物有关。” “考虑到这点,我才带着他们回来,准备仔细查证,做好准备再上山。” 云晚意嗯了一声,压低声道:“多半如此,我上山时观察过周围的小路。” “按照桑田镇上的人所言,那伙山匪人数足有大几百,能对抗镇上的府兵。” “他们都在废矿盘踞,既是如此,上下山的必经之道,便是我们今日走的那条路。” “可,除了你们几人走过的痕迹,那路上竟没有别人踩踏过的印记,不像是经常走人的道路。” “按理说,四个多月,不可能完全没痕迹,要么,他们不是人,要么,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上山之路。” “我也注意到这点了。”常景棣凝神道:“上山之初,我便叫大寒和谷雨兵分两路,四处察看。” “可密林深山,就是那一条荒废许久的道路,不见别的上山之路,所以……” 云晚意接过话,声音发沉:“是第一种可能,盘踞废矿的不是人,是魔物!” 魔物,那就难以对付了。 他们二人一个是玉姮宗的姮晚转世,一个是无量总的帝谌。 可,他们都没有前世的记忆。 无法驾驭黑暗之影,无法驱动重羽扇。 对付寻常人还行,魔物的话,毫无胜算! 意识到这点,两人都陷入了安静。 恰好此时,立秋在外边道:“夫人,可以进来吗,药水熬好了。” “进来吧。”云晚意喉头发紧,尽量没有露出异常。 立秋端着药水进门,当即就发现屋内气氛不对。 她把药水放在桌前,犹豫道:“夫人,奴婢帮您处理伤口吧。” “我来。”常景棣接过来,道:“你下去看着汤,应该也快好了。” 立秋嗯了一声,又问:“夫人,您午膳想吃点什么,谷雨带了鸡鸭过来,做您最喜欢的焖锅?” “随便吧。”云晚意压根没什么胃口,低声道:“你们看着准备,我和爷有要事商量。” “暂时别来打扰,叫寒露他们也别来。” “是。”立秋退出去,将门带上。 常景棣小心翼翼的拉着她受伤的手,浸在药水中:“若真和魔物有关,我们得快些离开。” “赶回白云镇,想法子找无尘道长,不然单凭你我现在完全无法应付。” 云晚意也是这么想,顾不得手伤碰到药水后的疼痛,道:“还有一事,这镇子上的老弱病残,不能留下了。” “我们得想法子劝走,整好谷雨又带了两辆马车来,人不多,挤一挤应该没问题。” 常景棣动作微顿:“你也发现了?” 云晚意点头,声线低沉,带着悲伤:“上山之路,能看到镇上种植的桑田。” “郁郁葱葱,这个季节正是采桑喂蚕的时候,可桑田中并无一人,一路往山上走,也没看到任何人。” “镇上被掳走的人,只怕都在那废矿中,不知死活。” “魔物之下,不可能有多少活口。”常景棣试着帮她拆着手帕,道:“不仅是这边。” “还要想法子告诫附近镇子上的人,以免魔物找不着活口,再去祸害其他镇子。” “只怕不简单。”云晚意苦笑道:“镇子上多数人都是祖祖辈辈扎根,一方面不想挪地方。” “另一方面无地可挪,你我能力有限,无法帮到每一个人。” “郑如霜。”常景棣眯着眼,道:“她爹郑旭升乃是巡抚,在孤叶城能说上话。” “要是孤叶城那边有令,叫这些人挪空安置,不失为没法子中的办法。” 第620章 给他们留后路 云晚意和常景棣四目相对。 对于他的提议,她并不是很赞同,无奈道:“何其容易。” “郑如霜的爹便是有那个本事,也得找到合理的理由,让那几个镇子上的人同意搬走。” “总不能告诉他们,周围闹魔,岂不是引起恐慌,无法收场?” 常景棣已经有了主意:“桑田镇的事捂不住,迟早要被人知晓。” “你还记得客栈老店家说过,几十年前,后山矿洞那边曾闹鬼闹妖,竭尽全力寻到道士前来,才勉强封印。” “不如,就以这件事做筏子,妖也好,鬼也罢,不可控的东西,比山匪可怕多了。” “那些镇子上的百姓,肯定不愿意呆着。” 云晚意想了想,犹豫道:“就算这个法子可行,孤叶城只怕一时间,没那么多地方和钱财安置百姓。” “我打算拿一部分银子出来。”常景棣跟云晚意商量道:“咱们富可敌国,拿出一部分安置百姓,就当时行善积德。” “好。”云晚意没有犹豫:“你看着办,不过咱们有一部分银子留在上城钱庄。” “你走之前,为了安抚新君,还给了一部分入了新君库内,在上城钱庄的那部分调取不容易。” “一旦调取,上城盯着咱们动向的人呢,多半会察觉我们所在的方向。” “而且山高水远,成功调取也得花上个把月时间来这儿,这边等不得。” “这个简单。”常景棣轻声道:“我们带来的银子不少,先拿出来用了,等上城那边的银子调过来便可。” “反正店铺明日开业,货物齐全,暂时用不上多少银子。” 云晚意点头:“好,银子和金银玉石都在库房,钥匙在寒露手中,找她拿便是。” 常景棣给她揭下手帕后,看到她的掌心的伤口。 一道长长的血印,如蜈蚣似的横趴在她掌心。 常景棣轻轻吹着气,心疼道:“那黑暗之影不是认你为主,为何还会伤你?” “可能是因为你遇险,它伤我后,让你有感应?”云晚意也不清楚,胡乱猜测道。 常景棣却是想到了关键:“落在我眉间的温热,该不会是你的掌心血吧?!” 云晚意手一僵,下意识道:“不可能吧,你我相距甚远,血还能飞不成?” “忘了黑暗之影簪子不是凡物了?”常景棣提醒道:“它既然烫伤你,定有作用。” “而且寻常烫伤皆是起水泡,怎会流血?” “还真有可能。”云晚意后知后觉,道:“那我们现在,算不算真正成为一体了?” “早就是一体了。”常景棣给她掌心上药,又奇怪道:“不过,你的黑暗之影相距甚远,还能救我一命。” “为何重羽扇就在我身上,却毫无反应?” 上药后再度给她包扎好伤口,常景棣拿出了重羽扇。 重羽扇看上去和寻常羽扇一样,没有半分不同。 他打开,又合上,依旧看不出个所以然。 云晚意也没看出端倪,却猛然想到另一件事:“拿到黑暗之影发簪的第二日,我不小心在制药丸时,划伤了手指。” “之后收起发簪时血尚未凝固,沾到发簪上了,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才让黑暗之影有作用?” 常景棣一顿:“你的意思,要用血来认主?” “嗯,重羽扇历经千年,你也改头换面,说不定它不认识你了。”云晚意试探道:“要不,你用血试试?” “好。”常景棣二话没说,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重羽扇上。 血接触重羽扇的那一刹,重羽扇忽然闪过一道橙色的光。 旋即,重羽扇从常景棣手中飞起,如黑暗之影一样,漂浮在半空中。 似有灵性一样舞蹈着。 “你看。”云晚意欣喜道:“果是如此,它和黑暗之影簪子差不多,千年灵器本身便能镇邪驱邪。” “但,它们可能在轮回中不认识你我了,现在好了,重羽扇以后肯定会保护你!” 常景棣从空中拿过重羽扇。 重羽扇在他手中安安静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但,握在手中的那一霎,他分明感觉到羽扇变的有温度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常景棣一笑,抚摸着重羽扇,道:“老伙计,虽然我们现在还不了解,但希望你以后不会掉链子。” 云晚意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道:“你的重羽扇还挺傲娇,跟你的性子似的,果然物似其主。” “我很傲娇吗?”常景棣挑眉:“没有吧,你看我对你,一直都很主动。” “那你问问谷雨几人,看你是不是傲娇。”云晚意说起他们,声音一顿,道:“有件事,刚来我就打算跟你商量来着。” “一直事赶事忙的很,一时间给忘了,恰好出了桑田镇魔物的事,以后真要对付魔物,不可能让他们跟着。” “我想,干脆把放身契给他们自己保管,若是你我忽然间出事,他们不是奴籍了,也好自处。” “嗯,你安排便是。”常景棣知道她的思虑,道:“不过,谷雨惊蛰和大寒几人,一直跟着我。” “早在一年前,他们的身契就还给他们了。” “啊?”云晚意一愣:“那他们早就不是奴籍了?” 常景棣把药盆端到一旁,拉着她的手道:“谷雨几人随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受过不少伤。” “当我知道腿疾可能无法治好,还会危急生命之后,我便把身契都给他们了。” “想着万一我有个好歹,他们离开上城,能安稳度过余生。” “你人还怪好。”云晚意轻笑着,打趣道:“端是让我做了恶人。” “你对你的人也好。”常景棣把她拉进怀中,笑道:“双喜出嫁,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体面。” “寒露才和谷雨有点苗子,你就上赶着帮她找我要东西了,将来立秋肯定也少不了。” 两人说说笑笑,有了这个插曲,云晚意的心情好转了很多。 立秋做好饭菜,叫上谷雨寒露几人一起用膳。 “都坐下吃饭吧。”云晚意招呼几人道。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怎么了。 “坐吧,这儿没外人。”云晚意的视线从几人脸上环过,道:“既是一家人,又离开上城,以后没必要奴婢属下自称了。” “我们是做生意的普通人,此番回去,我和爷会把你们的放身契给你们自己保管。” “将来你们若想自立门户,或者是别的原因要离开我和爷,也好有个保证。” 谷雨大寒寒露立秋四个人本就不敢坐,听到云晚意这番话,更是觉得惶恐不安。 “夫人,您别吓奴婢。”寒露立刻道:“奴婢几人绝无二心,这一辈子都跟着夫人,伺候夫人!” “是啊!”立秋也赶紧道:“夫人,您莫不是嫌弃奴婢几个没用?” “爷,属下两人也是忠心耿耿。”谷雨反应过来,对着常景棣跪下道。 “您可别赶属下走,今日是属下失察,害得您遇险,以后不会了!” 大寒跟着跪下:“爷,夫人,属下等人绝对忠心,生死相随!” 云晚意叹了一声,道:“都先起来,我和爷没别的意思,一来出了上城,没那么多规矩。” “二则是如今变故多,保不齐我和爷什么时候,会有别的决定,总不好叫你们一直跟着颠沛流离。” “身契还给你们而已,将来你们是走是留都可以,另外,我和爷还给你们都准备了体己。” “便是离了我们,你们也能生活无忧。” “夫人。”立秋意识到不对劲,不顾规矩,打断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不管出什么事,奴婢等人都会跟随夫人和爷。”寒露眼眶微红,道:“什么颠沛流离都不怕。” “请夫人不要赶我们走!” “不是赶你们走。”云晚意笑了笑,全然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刚才也说,你们愿意留下,愿意跟随,我和爷当然喜欢。” “身契还给你们,只是让你们恢复身份。” 几人还要推辞。 常景棣见状,接过话道:“夫人有心,你们应下便是,往后对夫人更加上心,更用心伺候,便是你们的忠心。” “瞧瞧双喜,她和惊蛰成婚后,夫人把身契给她了,还是照样跟在夫人身边。” “等她生完孩子同样会在夫人身边伺候,你们几个也能如此。” 寒露和立秋这才应下。 “别谢的太早。”云晚意笑道:“回白云镇才能给你们,现在先坐下吃饭。” “这可使不得。”寒露推辞道:“奴婢几人在楼下准备了饭菜,您和爷吃的东西是单独备下的。” “谷雨带来的东西有限,尚不知道要呆几日,省着点才好。” “我们吃了饭得准备准备,先回白云镇。”云晚意笑意逐渐收敛,道:“而且吃完饭,你们要帮个忙。” “所以坐下来一起吃吧,以后也别奴婢属下的叫了。” 立秋寒露两人几乎同时出声:“这不合规矩。” “您对奴婢们好,奴婢们不能恃宠而骄。” 更别说谷雨和大寒了。 他们跟随常景棣许久,早就习惯了对爷尊称,常景棣又是名副其实的主子,大名鼎鼎的镇北王。 几人哪里敢造次,讪讪的不敢应下。 “夫人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常景棣见状,道:“你们也不需要担心,除了身契你们自己拿着。” “其余事情还和从前差不多就好。” 几人战战兢兢,依旧不太敢应下。 看来,忽然的决定,他们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接受。 常景棣看了云晚意一眼,道:“夫人刚才的话,你们可听到了?” “时间紧急,坐下边吃边说,楼下还有菜,端上来一起吃。” 谷雨和大寒下去端菜,立秋和寒露小心翼翼的坐在云晚意身边。 今日中午,立秋寒露做了不少。 焖锅鸡,东坡肉,椒盐小干鱼,银耳莲子羹,还做了好几个青菜。 但看谷雨和大寒端上来的,只有一盘花生米,一盘青菜,一碟萝卜干。 “你们就吃这些?”云晚意又好气又好笑:“跟着爷和我,难道连饭菜都吃不起?” “桑田镇隔白云镇也不算太远,就算吃完了,也能回去拿。” 立秋讪讪道:“夫人,奴婢几人也是担心来回可能坏事。” “好了,先吃饭吧。”云晚意给立秋和寒露一人夹了一筷子鸡:“以后别自称奴婢了。” “是,多谢夫人。”寒露和立秋同时应道。 常景棣看了眼同样紧张的大寒谷雨,道:“你们自己夹菜。” “是是是。”谷雨连连点头,颤抖着筷子夹了一块肉。 云晚意见他们实在是胆小,干脆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等下吃了饭,谷雨寒露,你们二人驾车出去。” “哄也好,骗也罢,把还在镇上住的人,全部弄上马车,带去白云镇。” “啊?”谷雨一顿,诧异道:“这是为何?” “桑田镇的山匪几乎消失,我担心他们会卷土重来。”云晚意早就想好借口了:“剩下都是些老弱病残。” “实在经不住折腾,跟我们去白云镇安置吧,等桑田镇的事情结束,在送他们回来。” “啊?”大寒放下筷子,小声道:“可咱们在白云镇的宅子,住不了太多人。” “连郑小姐住的房间算上,也就剩六间房了。” “不用住在府上。”云晚意低声道:“租一家客栈便是,他们都是些老弱病残,总不至于让他们自己做饭。” “住在客栈他们方便,我们也方便。” “若是有人不肯跟我们走怎么办?”立秋犹豫道:“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根。” “比如客栈老店家,他祖辈都在这呢,这把年纪离开故土,下次不一定是站着归来。” “那就多劝劝,一定要把人劝走。”云晚意下了明令,道:“吃完饭,你们二人一起去东边。” “大寒和谷雨去西边,我和爷留下来收拾,这样省事很多。” 第625章 找寻记忆 常景棣听到云晚意的话,也是悚然一惊。 算卜子会出事,他早就知道。 就连算卜子自己也清楚。 他们唯独瞒着云晚意,担心她现在怀着身孕,知道真相会生不如死。 可,她竟能感应到! 常景棣一时间没收好表情,好在云晚意沉浸在算卜子的事中,没有注意到他。 “晚意,或许是你想多了。”常景棣还在竭力掩饰着:“师父的易容术无人能及,又有绝佳医术。” “再不济,身边还跟着山涧道人,连咺引道长这种献祭成为怪物的东西,师父和咺引道长都能摆平。” “或许,你真的只是身子不舒服,又或者因为入了玉姮宗,为千年前的情绪影响。” 云晚意大口呼吸,压下惶恐和不安。 她也不想师父出事,红着眼问常景棣道:“真的,真的只是这样吗?” “师父她,不会有事,对吗?” 看到她眼底的脆弱,常景棣真的不忍心再欺骗她。 可已经选择谎言,只能继续欺瞒。 常景棣却是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将人搂在怀中,轻声道:“不会有事,师父肯定不会有事。” “那……我的心口为何还是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一块。”云晚意下巴搁在他肩头,眼泪忍也忍不住。 刚入六月,气温逐渐升高,两人衣裳都不算厚。 温热的眼泪落在肩头,顺着衣裳浸湿,很快成了一片冰冷。 常景棣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好几次,都要把真相说出来,可想到算卜子的叮嘱,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这边是你千年前的住所,再陌生,灵魂里的曾经无法忘记。”常景棣的手,轻轻拍着云晚意的后背: “乖,这边只有些被褥和换洗的衣裳,你一直紧绷着肯定累了,先睡会儿,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水和吃的东西。” 云晚意躺在陌生的榻上,脑子里乱做一团。 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后背,像是安抚小孩儿一样。 没一会,云晚意竟真的有了睡意,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看到她恬静的容颜,常景棣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但愿将来有一日,晚意知道算卜子的真相,不会怪他现在的隐瞒。 唉,怪他也认了,是他欺瞒在前。 常景棣给云晚意盖好被子,一个人出去了。 玉姮宗的宫殿很大,毕竟是曾经的大宗。 常景棣漫无目的的走在里面,一边是让自己冷静,另一边,也是真的要找些吃的喝的。 按照无尘道长的话,他们二人得在玉姮宗待上三日。 三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要不吃不喝,完全不可能。 出了房间,整个玉姮宫还是和之前一样,像是笼罩在浓雾中,没有蓝天白云,没有太阳黑夜。 荒寂的让人感觉置身梦境。 常景棣顺着长廊一直往后院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总算找到了一颗结着果子的树。 这种果子,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认识。 采了几颗放在衣裳中,常景棣继续寻找。 几乎走完整个宫殿,只看到好些不同的果树,没看到后厨在什么位置。 或许,玉姮宗本就没有后厨? 带着疑惑回到云晚意的房间,云晚意已经醒了。 “怎么没多睡会儿?”常景棣放下采摘的果子,上前道:“心口还疼吗?” 云晚意摇摇头,神色凄楚:“睡不着了,我刚躺下,就梦到了师父。” “梦中她在跟我告别,说她要去很远的地方,让我不要挂念,你说,我的直觉会不会是对的?” 她又是被惊醒的。 梦中算卜子在告别后灰飞烟灭了! 可,师父只是凡人,怎么会灰飞烟灭呢,这也是云晚意觉得或许梦都是假的的原因。 常景棣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是心疼。 他想了又想,按下直接告诉她真相的念头,婉言道:“师父心疼你,必不想你为她伤心。” “何况还只是梦境而已,还有,先前无尘道长说,玉姮宗宗主随着姮晚轮回,晚意,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她们都以一种你看不到的方式陪在你身边,希望你好,希望你能平安顺利。” “还有我,我也一直在你身边。” 云晚意点点头,不想继续沉浸在没有证据的悲伤中。 转头刚好看到常景棣采回来的果子,问道:“你在哪儿弄得果子?” “后面。”常景棣说起这个,疑惑道:“说来奇怪,玉姮宗这么大的地方,竟然连后厨都没有。” “难道话本子里头说,修行之人不食五谷杂粮是真的?” 云晚意也不清楚:“说是修行之人,宗内的弟子照样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没有后厨?” “那便是我没找到。”常景棣见她不再追问算卜子的事,献宝似的将果子递上前,道。 “有好几种,都是从未见过的东西,你看想吃哪一种?” 云晚意随手指着像梨子一样的果子,道:“就这个吧。” 常景棣捡了一个先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我先试试。” 云晚意忍不住好笑:“玉姮宗是正道门派,怎么会种毒果子在院里。” 话音刚落,却见常景棣整张脸变色,似很痛苦的模样。 云晚意心头一跳,来不及穿鞋,快步走到他跟前询问道:“真的有毒吗,赶紧吐出来啊!” 看她真被吓到了,常景棣连忙做了个鬼脸:“逗你玩的!” “你!”云晚意捂着心口,白了他一眼,不悦道:“这样真的很吓人,我这心脏还经得住几次惊吓?” “是我不好。”常景棣把人抱起来,道:“就是看你不太高兴,想逗一逗你,没想到适得其反。” “你骂我几句,这样可好?” 云晚意抬手打在他胸口:“一点也不好玩,我本就心神不宁,你还开这种玩笑。” “使点劲,出出气。”常景棣把脸凑山前:“打完就别胡思乱想了。” “哼。”云晚意冷嗤了一声,道:“你这法子真的差劲,若是之前也就算了……” “我错了。”常景棣一幅死皮赖脸的样子,将人放在榻上后,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 云晚意哪里会当真打他,抽回手道:“你现在越发混账了,就是仗着我脾气好。” “夫人,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你消消气。”常景棣拿了她想吃的果子过来,哄道:“还挺甜的,试试看。” 云晚意接过果子咬了一口。 味道的确很好,甜滋滋却不腻人,和平常吃的果子口味完全不同,带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清香。 “咦?”云晚意咬了几口,道:“当真不错。” “那是,我不会骗你的。”常景棣拿过先前咬了一口的果子,边吃边道:“这几日找不到后厨,只能用这个对付了。” “也不错,反正最近胃口不算好。”云晚意嘴里有东西,说话含含糊糊:“果子汁水多,技能解渴也能充饥。” “你喜欢,那就多吃点。”常景棣从盘子里挑了个绿色的果子递给她:“这个也不错。” 三种果子,云晚意一样吃了一个。 最后一个吃了下一半,实在是吃不下去,递给常景棣。 常景棣接过来直接往嘴里送:“果子不大,到底跟饭菜不同,不多吃点等会又饿了。” “吃不下了。”云晚意轻轻摸着肚子,道:“双喜熬的粥好吃,早间多吃了些。” 说着,又想起另一件事:“按照咱们先前跟何掌柜,向掌柜两人说的日子,明日布庄药铺都得开业。” “你我困在这玉姮宗里,那边也不知道能不能处理好。” “何掌柜和向掌柜都是老掌柜了,肯定能处理好。”常景棣找到帕子给云晚意擦拭着手,道。 “可惜的是你我的心血,开业我们不在,看不到情况。” 云晚意顿了顿,低声道:“还有一件事,根据向掌柜所言,桑田镇的金蚕丝生意,是有人介绍给他的。” “而真的金蚕丝进了桑榆楼,之前我便在考虑桑榆楼和桑田镇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何能真的拿到金蚕丝。” “你我都清楚,控制桑田镇的东西,压根不是人,还能真的遵守人间规则?” 常景棣闻言,也是一顿:“你怀疑,桑榆楼里面也有魔物?” 云晚意轻轻点头。 常景棣下意识道:“不可能吧,北山观和南山寺在,魔物岂敢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作祟?” “桑田镇的蚕丝出了名的好,魔物控制桑田镇,若是不想被外界察觉,肯定要交货来往。” “但愿,是我想多了。”云晚意叹了一声:“出去转转吧,你刚才探路了。” 常景棣赶紧伸手:“好,我的殿下,让我带你往前走。” 云晚意被他逗笑了,手搭在他手心。 …… 他们二人孤零零困在北山观下的另世。 北山观外,谷雨寒露几人,接到小道士的话,说老爷夫人要留下祈福,等三日后再出来。 几人同时慌了。 还要再问,小道士却关闭观门。 “怎么会这样,进去之前夫人和爷都没说此事!”谷雨慌张道:“该不会出事了吧?” “北山观乃是千年大观。”立秋冷静许多,分析道:“且夫人和爷都是聪明人,不会被困在此地。” “多半是真的,传个信而已,也不用夫人老爷亲自出马,所以派了个小道士过来。” “我觉得立秋说的有道理。”寒露顺势道:“既然如此,我们几人要早些下山。” “明日药铺和布庄就得开业了,夫人和老爷不在,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谷雨还是觉得奇怪:“正因为明日便是两间铺子开业的时候,前期爷和夫人都倾注了心血。” “这种大日子,怎么会不在呢,该不会北山观里面……” 寒露白了他一眼,打断道:“你难道想说观内有人对夫人和老爷不利?” 谷雨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寒露冷笑道:“人家疯了才会下黑手吧,先前夫人被南山寺的念嗔栽赃,不就是北山观的人出面作证的吗?” “别胡思乱想了,早些下山准备。” 谷雨见寒露和立秋两人想法一致,又转向大寒:“你说呢?” “我觉得……”大寒顿了顿,道:“她们说得没错,夫人聪慧,爷也有脑子。” “两人同时在观内,哪里会被算计,还是先下山准备开业的事吧,主子们不在,我们更要处理好,不让他们失望。” 谷雨还是满腹疑心,大寒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夫人和爷临时上山,估计是见到无尘道长了。” “所以他们决定留下,并为最近的事情祈祷,这没什么不对劲。” 谷雨跟在几人身后,心里还是犯着嘀咕。 下山后,趁着天还没黑,几人先去铺子看了眼。 常景棣和云晚意两人先前的安排很好,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明日开业了。 知道两位东家在北山观祈福,向掌柜明显一顿:“我还有些事要跟东家说呢。” “爷三日后下来,你有什么先跟我们说,能解决的先解决了。” “除了金蚕丝没到位外,倒也没别的要紧事。”向掌柜顿了顿,还是道:“就是这几日,我发现铺子外经常有奇怪的人出现。” “奇怪的人?”谷雨立刻凑上前,疑惑道:“什么奇怪的人?” “大概两三天前吧。”向掌柜回想着,道:“我无意间看到铺子对面有人,总是来来回回的晃悠,却什么都不买。” “这有什么奇怪的?”立秋疑惑道:“多的是无事之人,在街上晃悠。” “立秋姑娘,你看对面铺子卖的金银首饰。”向掌柜越说越疑惑:“几个大老爷们,在这晃悠什么。” “而且眼神若有若无的朝我们这里看,我担心是桑田镇的人,仔细的观察过,来回就那几个人!” 立秋回头,几人面面相觑。 “没事,你们照样开业。”大寒笑了笑,道:“剩下的我们会去查的。” 只是,当晚又出事了。 第626章 铺子开业 布庄后面失火了。 说是小厮梦行打翻油灯,好在向掌柜这几日都宿在铺子里,夜半起来发现,才没酿成大祸。 向掌柜不敢耽搁,哪怕三更半夜,还是寻到了帝宅。 大寒谷雨立秋寒露四人闻讯,都赶到布庄。 谷雨负责盘问小厮,剩下几个负责四下察看,看没有没有其他痕迹。 折腾一番,天泛出鱼肚白,几人才忙结束,聚在布庄里面。 “谷雨,人审的怎么样了?”寒露顾不得疲累,着急问道:“天亮就开业,哪来这么碰巧。” “要是向掌柜没发现,爷和夫人这几日的心血可就白费了,我去查过,着火的地方紧挨着隔壁药铺的库房。” “一把火,足以毁了两个铺子!” 谷雨摇头,道:“那小厮意识到闯祸,起初还能说几句,后来竟吓得神志不清,什么都问不出来。” “房间内我也看过,摆烛台的位置,恰好在那小厮的枕头柜旁边,说起身打翻,勉强说得过去。” “他肯定是装疯卖傻!”寒露立刻拍着桌子,道:“什么梦行,向掌柜说那小厮来了一个多月了。” “平时都宿在后面看布庄库房,少言寡语,没听过有什么疾病,这么紧要关头犯病,我是不信。” 谷雨十分委屈,又不敢反驳寒露,小声道:“可那小厮,的确什么也审不出来,痴痴傻傻的。” 寒露蹙着眉,看向大寒:“你那边呢?” 大寒摇头:“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查出来。” “我和立秋两人也是。”寒露抿着嘴,道:“可我总觉得没这么碰巧的事,夫人说过,过于巧合便不是巧合了。” 立秋觉得寒露说得没错,点头道:“我和你观点一样,肯定有人想干扰铺子开业。” “可惜,咱们一点证据都没有,只能猜测。” “从布庄下手,便是城内其他布庄的手笔了。”大寒接过话,猜测道:“便是那桑榆楼最大。” “他们刚设计弄走了金蚕丝,肯定就是他们搞的鬼。” 现在除了那个吓傻了的小厮外,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连对桑榆楼的指证,也仅仅是猜测。 几人都明白,现在做不了什么。 屋内,一下子陷入安静。 向掌柜紧张极了,小心翼翼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开业在即,耽搁不得……” “今日开始,我们会轮番宿在铺子这边。”大寒当即拍板,道:“在夫人和爷下山之前,我们肯定不会让铺子出事。” “向掌柜,你放心按照原先的计划开业,咱们越是不慌,对方越容易路出马脚!” 有他们几个在,向掌柜的确安心了很多:“那就麻烦你们了。” “都是为了主子做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寒露笑了笑,道:“已经要天亮了。” “向掌柜一宿没睡,还能稍微歇一会。” 向掌柜哪里睡得着。 去后院找了个地方稍微打了个盹儿。 天刚亮,隔壁何掌柜就过来了。 两家铺子,到底还是顺利开业。 药铺开业低调很多,相比之下,布庄吸引了不少人。 里面成衣的款式,都是按照锦绣阁里面的来,在白云镇可谓是很稀奇了。 一时间,布庄里面挤满了人不说,连铺子外边也排了一长队。 人群中,有几个人嫉恨的看着这一幕。 “真是命大,昨晚那场火,竟然没燃起来,还能开门!”为首那人一身青衫,面上是挂不住的阴鸷。 “二爷。”旁边的小厮谄媚劝道:“您别生气,花能几日红,他们今日刚开业,有些新花样。” “咱们桑榆楼的客人多是达官贵人,初一十五来拜道观和寺庙的,多会去桑榆楼带几件衣裳。” “瞧他们新鲜劲一过,不还是我们的天下吗?” “哼,不懂事的东西,放话什么都要好的!”被叫做二爷的人,越想越生气,道:“上城来的商人,存了心要抢我们的生意。” “如此,也就不怪我们狠心了,一朝不成,今晚继续!” 小厮一顿,旋即为难道:“听说帝宅那边连夜来人查了,那个小厮毒药发作,神志不清。” “但他们未必没有防备,再放火有些不妥。” 二爷冷哼了一声,阴恻恻道:“难道就会放火这一招吗,他们不是喜欢卖衣裳?” “那就多叫些人去买,布料差导致人皮肤溃烂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小厮会意,连连点头:“是,小人知道了。” “光知道没用。”二爷点了点那人的脑门,道:“做隐秘些,别叫人抓住把柄。” “那日新县丞柏顺去帝宅送礼,谁都知道他们帝家后台是新来的县丞!” “也把话早些放出去,若东窗事发,要叫人知晓县丞和他们的关系好。” 说完,他见不得新开业的布庄生意好,甩着衣袖离开。 小厮却不能走,叫来一人秘密吩咐了一番…… …… 玉姮宗内,云晚意早间起来,简单的洗漱了一番。 昨儿两人走遍玉姮宗,总算发现一泓泉水,可惜没有地方烧水,只能先用冷水对付着。 常景棣将茶杯递给她,道:“先将就吧,找不到木柴,也找不到后厨,无法烧水。” “我以前也经常用冷水。”云晚意倒是无所谓,而且她很奇怪:“不知道怎么滴,我总觉得身上燥热的很。” “手心脚心发烫,周身也热……” 还没说完,常景棣的手已经放在她额头上:“怎么回事,难道生病了吗?” 常景棣的手也很热,放在云晚意额间,温度相差无几,倒也没感觉到不妥。 云晚意心细,意识到他似乎也很烫,抓住他的手道:“你难道没觉得不妥?” “你这么一说,似乎是有些。”常景棣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道:“我也有些热。” 玉姮宗内并无白天黑夜。 一直是雾蒙蒙的天气,依旧没有蓝天白云,没有日月,抬眼看去,头顶便是浓郁的雾气。 不存在是天气太热的原因。 常景棣疑惑道:“我们两人该不会都生病了吧?” 云晚意没答话,抓起常景棣的手开始把脉:“不像是生病,可这脉象,和正常情况又不同。” 说着,她放开常景棣的手,给自己号脉。 果然不出意外,她的脉象和常景棣一模一样! 常景棣陡然想到昨日不知名的果子:“会不会是因为那些果子?” “还真有可能。”云晚意蹙着眉,道:“不过应该没毒,你我的脉象皆没有中毒的迹象。” “嘶。”常景棣后知后觉,道:“玉姮宗乃是千年前的宗族,也就意味着里面的东西存在千年。” “以前话本子里总说神仙都吃仙果儿,该不会咱们俩吃的果子,便是那活了千年的仙果子吧?” 云晚意无奈的看了眼他:“你什么时候喜欢看话本子了?” “寒露说你喜欢听话本子。”常景棣凑上前,道:“所以闲来无事,我看了一些,准备等你无聊的时候说给你听。” 他这样一个人,还肯为她去看那些个无聊的话本子。 云晚意心头发暖,忍不住笑道:“话本子里的故事都是编造出来的,完全不可信!” 常景棣却不这么认为:“你瞧瞧,北山观下,竟然还藏着千年前的玉姮宗,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我都见过姮之玉和重羽扇,虽不及神仙,可证明仙宗的存在,也就说明话本子里不全是天方夜谭。” 云晚意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但,她还是不觉得果子吃了能够成为神仙:“可能那些果子有什么药用价值。” “玉姮宫内也没别的东西能吃,剩下两日还得继续用那些果子果腹,没毒就好。” 正因为玉姮宗内,不分白天黑夜,永远都是白色的雾气,所以也分不清晨昏。 他们二人只能每隔一段时间,做一个记号,来记录时间。 好在他们住的屋子里还有纸笔,云晚意写下一横后,感慨道:“现在应该是白天了。” “你我的铺子正好开业,也不知道是否顺利。” “肯定顺利。”常景棣拿下她的笔,道:“里面的样式都是锦绣阁流行的,在这白云镇肯定受欢迎。” “而且我按照你的提议,把铺子的经营模式给改了,无论贫富贵贱,在咱们布庄都能买到合适的东西。” “嗯。”云晚意自然是相信常景棣的本事:“你带兵打仗谋划布局无人能敌,做生意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 “那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常景棣在她唇上啄了啄,道:“咱们还是继续逛逛玉姮宫吧。” “保不齐真能想起千年前的事,只有记起来,出去后才能应对魔物。” “去你摘果子的地方吧。”云晚意勾着他的脖子,道:“我想看那些果子树。” 两人还是没想到什么,不过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单独相处,让本就情意绵绵的两人,更如胶似漆。 每次坐下休息,都忍不住要腻歪一番。 好在没别人。 云晚意看到果子树的时候,稍微愣了一下。 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一闪而逝,还没抓到重点,画面已经消失。 常景棣见她停下脚步,不免疑惑:“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有很多人,围在树下。”云晚意按了按太阳穴,道:“里面有你有我,或者说,是姮晚和帝谌。” “他们在摘果子,似乎还有人说,果子几百年才会结一次,其他的,没看清就没了。” “能有丝丝片段也好,说明在恢复属于姮晚的记忆。”常景棣说话间,语气怅然。 可惜,这里是姮晚的玉姮宗,和帝谌的无量宗无关,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云晚意看出他情绪低落,轻声道:“我们成婚了,不分你我。” “我知道。”常景棣解释道:“我只是在自责,不能想起什么,为你分担。” “你不是说过吗,若真记不起来,我们便是常景棣和云晚意。”云晚意依偎在他怀中,道。 “这么说来,更不用自责了。” 正当两人打算离开之际,果子树忽然开始剧烈颤动。 连带周围的宫殿摇晃,树上的果子一个个如同冰雹似的往下砸。 周遭更是平地起风,扑在脸上恍如刀割,大的叫人睁不开眼。 两人来不及离开,常景棣赶紧护着云晚意,将她搂进怀中。 “怎么回事?”云晚意埋在他心口,什么也看不到:“这玉姮宫存在千年,怎会有异动?” 常景棣照样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眯着眼从风里看去,赫然发现他们对面的果子树,竟然不见了! 他狐疑的把眼睛睁大了些,还是没看到果子树:“果子树,好像没了!” “怎么会呢?”云晚意顾不得狂风呼啸,从他怀中抬头,道:“无尘道长说过,玉姮宗宫殿里的东西,都存在千年。” “它们都是死物,不可能挪动,更……” 话音没落,忽然响起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呀,你说谁是死物!” 伴随着那道突兀的声音,风逐渐小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四下寻找声音来源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身边。 竟,是个半大的娃娃,粉雕玉琢,看上去三四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冲天揪。 圆润肉乎,看上去很可爱,若不是出现在这空无一人的玉姮宫内的话。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退后几步,警惕道:“你是谁,为何会在玉姮宫内!” “哎呀呀,千年不见,帝谌,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了?”那小娃娃奶声奶气,说话却如小大人一样。 话里,还有对常景棣的鄙视。 常景棣没来得及搭话,小娃娃又转向云晚意:“小晚晚,你最终还是嫁给帝谌了,真没意思。” 语气熟捻,像和他们认识多年一样。 云晚意不知道为何,看到奶娃娃,觉得颇为亲切,就像是从小长大的玩伴。 她走进几步,蹲着身子和奶娃娃视线齐平:“你是谁?” 第627章 小灵果儿 奶娃娃听到云晚意的问题,歪着脑袋打量着她。 最后,视线落在她头上的姮之玉上,蹙着两道浓眉道:“不对,你还不会真的小晚晚!” 云晚意笑了笑,道:“我的确不是你说的姮晚,我叫云晚意,你呢?” 奶娃娃摇头晃脑,两个小揪揪随着他的动作左摇右晃,奶声奶气道:“我叫灵果儿。” “灵果儿?”云晚意毫无印象,试探道:“无尘道长说,玉姮宗内没有活物,你是如何出现的?” “你当真不记得了?”灵果儿凑上前,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道:“我生来就在玉姮宗。” “不过,我本是一颗灵果儿,是宗主姮姬把我种下,开花结果需要一百年,果子能供宗内弟子修行。” “我能孕化出灵智,还得多亏当年小晚晚的指点,可惜她走了,我过了千年才得化成人。” “这宗内没有别人了,自然没人知道我,无尘那个小老儿也不知道!” “那,昨日你为何没变化?”云晚意指了指一旁的常景棣,道:“他昨儿还来摘果子了。” “我知道啊,我认出他了,不过不想理他。”灵果儿瞥了常景棣一眼,满是嫌弃。 “就是他抢走了我的小晚晚,多年后,他还是成功了!” 但奶娃娃看云晚意的时候,眼底带着细碎的光芒。 哪怕,他知道云晚意尚不是姮晚。 灵果儿走到云晚意跟前,试探性的牵着她的手,道:“这些年,我一直听着无尘老儿絮絮叨叨。” “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可没想到,竟然等到你归来。” 他眼底的细碎,夹杂着水雾。 云晚意一时间很是感慨。 姮晚,她真的有很多人牵挂着! 她回握住灵果儿小小的手,道:“这些年,玉姮宗除了无尘道长外,难道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吗?” “没有。”灵果儿眼底尽是落寞:“在姮姬宗主手中时,玉姮宗是最厉害的,可惜后来有了魔物。” “若非小晚晚出手,玉姮宗很可能和无……”说到这,他小手捂着嘴,小心翼翼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无所谓的笑了笑:“你想说就说,过去千年,我早就不是帝谌了。” 灵果儿吐了吐舌头,道:“反正若没有小晚晚,这里也将沦为废墟,可惜我的小晚晚,就是个傻子。” “但,姮姬宗主更傻,小晚晚为诛魔以自身血为引,三魂七魄差点灰飞烟灭,好在姮姬宗主出手。” “她启动天罚之禁,以自身魂魄为补,保护小晚晚的残余魂魄进入轮回。” 灵果儿悲悯的看着云晚意,叹息道:“哪怕这一次,若非姮姬宗主的魂魄,你也不可能重生一次,有回到玉姮宗的机会。” “可怜姮姬宗主,因此遭受天谴,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再无轮回!” 说起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云晚意猛然想到梦境中的算卜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指引,可算卜子,和玉姮宗宗主姮姬,应该毫无关系吧? 常景棣越听,心越是焦躁不安。 这灵果儿虽然长在玉姮宗,可他似乎对一切了解的一清二楚! 再说下去,以云晚意的聪慧,必然知晓算卜子就是转世的姮姬。 常景棣心惊肉跳,赶紧转移话题,道:“灵果儿,你不是千年来都在这里生根发芽,为何知道这么多?” “那无尘老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玉姮宫里絮絮叨叨,我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灵果儿掏着耳朵,道。 “这些事,都是他说得啊,他也是个可怜人,宗主保下他一人等待少主晚晚,他谁也不能说,可不就能在玉姮宫里发疯?” 常景棣看了眼云晚意,发现她没有异常,索性朝那小果子道:“你忽然化作人形,以后打算怎么办?” 灵果儿还抓着云晚意的手,闻言紧了紧,道:“虽然说她还不是真的小晚晚,可她身上有小晚晚的气息。” “我相信有姮之玉,有我,又在玉姮宫内,她迟早会记起来,我要跟着她!” 常景棣颇为不满。 他和云晚意的二人世界过的好好的,忽然间云晚意揣上小团子,本就不够相处。 再来一个小破孩子跟着,云晚意哪里还有心思在他身上? 常景棣下意识就要拒绝:“你一个小果子,既不能出玉姮宫,又不能出玉姮宗。” “我们两日后便要出去,你不能跟着!” 灵果儿噘着嘴,哼了一声,无情的戳穿他:“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就是害怕我抢走小晚晚,对不对?” “告诉你,小爷我乃千年灵果,化作人形后和常人无异,带着仙灵之气,可不是寻常山野精怪。” “我可以跟着小晚晚去俗世,比你想的厉害多了,我还能保护小晚晚!” 都说童言无忌,可这小果子看上去是小孩儿,活了得有千年了。 常景棣瞪着眼,道:“你说跟就跟,晚晚才不会同意呢!” 灵果儿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而换上可怜巴巴的样子,对云晚意道:“小晚晚,我等你千年了。” “你知道这千年前来,我怎么过的吗,你忍心再看到我等待吗?” 说着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云晚意怀着孕,本就母性大发,在看可爱的小团子撒娇,哪里忍得住。 她叹了一口气,道:“别这么说,只要你乖乖听话,答应我不惹是生非,跟着我也行。” “晚意!”常景棣立刻拉住她。 将她从灵果儿手中拖出来还不算,凑到她耳边悄声道:“你怎么能答应呢?” “这小东西瞧着三岁,但实际上活了千年,算你我的老祖宗了,别被他可可爱爱的外表迷惑了!” 云晚意朝小团子看去。 他还是那副可怜巴巴委屈万分的模样,她都怀疑不答应的话,这小家伙立刻就能哭出来。 “他才化形。”云晚意不懂这些,低声道:“或许,就是个小孩子,敲他说话做事,也是小孩子的样子。” “咱们就当提前练习怎么当爹娘了,带着就带着吧。” 常景棣还要再说,那边灵果儿已经开口,脆生生道:“谢谢小晚晚,我就知道,这个世间,只有你对我最好啦!” 说完,还不忘白了常景棣一眼。 常景棣诧异的瞪大眼睛:“你,你听得到?” “当然啦,我可是仙果儿。”灵果儿鄙夷道:“只要你一日不成帝谌,一日就不是我的对手。” 常景棣:硬了,拳头硬了! 第628章 重拾记忆 有了灵果儿在,空荡荡的玉姮宫总算没有那么沉寂了。 何况,灵果儿还喜欢跟常景棣斗嘴。 一向沉稳老练的常景棣,在灵果儿面前经常吃瘪。 灵果儿的确如云晚意所言,虽然是颗千年果子,却才化形,就是个小孩儿心性。 最喜欢的是跟常景棣争宠。 只要常景棣牵着云晚意的手,灵果儿就得去牵她另外一只。 有他在,云晚意也不和常景棣腻歪了,说在小孩子面前,要注意影响。 气的常景棣越看灵果儿越不顺眼。 偏偏灵果儿视而不见,凑到云晚意跟前,奶声奶气道:“你吃了果子,身子有没有什么感觉?” “有些发热。”云晚意还没来得及问他,整好顺势问道:“你之前说果子能促进修为。” “我和常景棣都是肉体凡胎,不是修行之人,吃了会有用吗?” 灵果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道:“这,我也不知道喂,宗主没说起过这些。” “反正当初吃果子的人,都是在玉姮宗修炼的弟子,不过你和他虽是肉体凡胎,体内却有千年前的魂魄。” “小晚晚当时在玉姮宗修为便是数一数二,帝谌那家伙虽然喜欢粘着晚晚,却也是人中龙凤。” “能感觉到发热,应该有效果,对了,你吃了那种紫色的果子没有?” 常景棣摘回来的果子,压根没有紫色的。 云晚意好奇道:“玉姮宫内,有紫色的果子吗?” “对啊,你们没找到吗?”灵果儿从椅子上跳下来,道:“那种果子可厉害了,叫什么天果。” “以前宗门里头,只有小晚晚还有宗主能吃,我带你去吃那个,好不好?” 云晚意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目光幽怨,一幅受委屈的小媳妇儿样。 和云晚意视线相触,还颇有怨念:“看我做什么,你都被这小家伙说动了。” 云晚意觉得好笑:“你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谁家孩子活千年啊。”常景棣嘴上嘟囔着,却还是起身走到云晚意跟前:“走吧。” “小晚晚,你肚子里还有小小晚,要小心点。”灵果儿立刻搀扶着云晚意,道:“我牵着你走。” 常景棣伸出去的手还在半空中。 眼睁睁瞧着云晚意被灵果儿牵着走了! 好在,云晚意察觉到了,在被灵果儿拉着走的时候,空出来的手拽住常景棣的衣袖。 常景棣高兴了一瞬,旋即脸色又变了:“有了这个小东西,我连手都不配牵着了吧?” 云晚意讪讪一笑:“准备抓你的手来着,不小心抓错了,就成了你的衣袖。” 常景棣反手用大手包裹住她的手,正要继续说。 灵果儿从一旁探出脑袋,做了个鬼脸,道:“咦,还是个大男人呢,竟纠结这点小事!” “她是我媳妇儿。”常景棣瞪了灵果儿一眼,道:“牵着你,我当然不愿意了。” “好了。”云晚意的手,和常景棣十指紧扣,轻笑道:“这样可以了吧,别跟个小孩儿计较。” “就是,小气鬼,我认识小晚晚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灵果儿翻了个白眼,招呼云晚意道。 “小晚晚,咱们不理他,快些去那边看果子。” 云晚意左手牵一个,右手牵一个,总算把两个人都哄安稳了。 灵果儿说的紫色果子树,也不怪云晚意两人没找到,竟然在一间密室内。 先前常景棣云晚意两人到过这个院子,不过两人都不知道密室的存在。 看样子,这间院子以前便是宗主姮姬的地方。 果然,灵果儿介绍时,还瞥了眼常景棣,意有所指道:“这是宗主的寝殿,一般人不能靠近。” 常景棣想跟他斗嘴,想了想,到底是云晚意母亲的寝殿,说出来不尊不敬。 他咽下那口气,道:“这果子看上去有些奇怪。” 果子树很小,还不到一人高,整个树上没有一片叶子,孤零零的挂着三个紫色的果儿。 云晚意好奇,四下看了眼,道:“这里千年来都无人看管,树还能活着,不简单。” “这是灵树,不需要阳光水分,也不需要人管。”灵果儿上前,摘下其中一个果子递给云晚意。 “我听宗主说过,这种果子厉害着呢,而且要几百年才会结果。” 紫色的果子闪着微光,晶莹剔透,仿佛是用琉璃做的假饰物。 “能吃吗?”常景棣看了几眼,蹙着眉道:“别不是修行之人才能吃,我夫人现在是肉体凡胎。” “东西吃不对,容易伤身,你个小屁孩子一定要弄准了。” “小晚晚连我的果子都能吃,体内又有小晚晚的魂魄,这个肯定也行。”灵果儿不服气的看了眼常景棣,道。 “我在玉姮宗千年,懂的肯定比你一个外人多!” 眼瞧着又要吵起来,云晚意赶紧接过紫色果子,道:“既是宗主和少宗主才能吃的东西,必然是好的。” 灵果儿眼巴巴的看着云晚意:“那你尝尝吧,肯定比之前那些果子有效,保不齐你还能想起来什么。” 云晚意点点头,试探性的咬了一口。 味道和之前吃的完全不同,不酸不甜不苦,无滋无味。 “好吃吗?”灵果儿小声问道:“什么味儿,比我的果子如何?” 云晚意摇摇头:“什么味道都没有,吃进嘴里如同在吃没味的桃子,脆,却没有滋味。” 灵果儿摘了一颗递给常景棣:“呐,你也吃一个吧。” 同时,还不忘解释道:“我可不是为你好,你好歹能保护小晚晚,所以才给你的啊!” 常景棣嗤了一声,指着树上多出来的一颗果子,道:“你自己吃吧,这边还有。” “我一个果子,吃别的果子做什么?”灵果儿朝天翻了个白眼,将手中的紫色果子塞在常景棣怀中。 常景棣接过来吃了几口。 的确如云晚意形容的一样,无滋无味,连基本的酸甜苦辣都没有。 “不太好吃。”常景棣边吃边点评,不忘和小灵果儿呛声:“可能是经你的手。” “狗咬吕洞宾!”灵果儿气鼓鼓的,插着腰道。 常景棣刚想回嘴,却见一旁的云晚意神色痛楚,手中已经吃完的果核掉在地上。 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有毒吗?”常景棣连忙扶着云晚意,坐在密室里的椅子上:“你怎么样?!” 云晚意形容不了自己的感觉。 那种感觉,并非肉体上的疼痛,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她的灵魂撕碎一样。 痛,却又不是切肤之痛。 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折磨! 常景棣自己的果子也吃了一大半,顾不得其他,沉声朝灵果儿呵斥道:“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灵果儿吓住了,一双葡萄似的眼中蓄满泪水,却又不敢掉下来:“能吃的,我没下毒!” “别,别凶他。”云晚意用尽力气,说道:“可能,是果子……啊!” 她实在是辩解不下去了。 撕裂灵魂的疼痛和不适,还在持续。 脑中画面凌乱不堪,像是无形中,有人强行将不属于她的东西,强塞进她脑子里。 眼前什么也看不到,一片漆黑,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中。 常景棣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痛楚,连五官都痛的扭曲,手脚不知道往那儿放好。 他心疼却又无奈:“晚意,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 然而,手刚挨到云晚意,他也出现了和云晚意一样的状况。 难以形容的痛觉,从灵台深入,仿佛要将他的脑子搅碎一般。 常景棣难受的蹲在云晚意脚边,目呲欲裂。 他想寻找灵果儿的身影,问一问灵果儿关于这种紫色果子的事。 然而,眼前却是黑的,如同置身在漆黑的夜晚,周围孤寂,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不对,除了他,还有那些陌生的画面。 “帝谌,你是无量宗的少宗主,切记行事稳妥,一切以无量宗和苍生大局为重。” “要喜欢玉姮宗那个小丫头,爹给你下聘便是,她的确是个不错的孩子。” “帝谌,魔物强大,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快走!” “快,带着几个师弟去玉姮宗报信,我支撑不住了,千万别让无量宗在你这儿断根!” “快走,别让我恨你!” “……” 灵果儿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他看着云晚意,又看向常景棣。 两人皆是痛楚不安,各自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明明小晚晚和宗主都能吃。”灵果儿手足无措,吓得哭了起来。 “小晚晚,帝谌,我不是故意的,我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云晚意耳边传来灵果儿的哭声。 “小晚晚,我不是故意的,你醒醒好不好,我再也不让你吃果子了!” 云晚意睁开眼,怀中是抱着她在哭的灵果儿。 “我没事了。”云晚意忍着不适,拉过灵果儿给他擦着眼泪:“你别哭。” 灵果儿抽抽搭搭,压根停不下来:“你刚才怎么了?” “我……”云晚意垂下眼眸,神情复杂:“什么都记起来了。” “你,你记得你是姮晚,对不对?”灵果儿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眼睛却亮晶晶的盯着云晚意。 这还不够,又凑上去嗅了嗅:“对了,属于小晚晚的气息很浓郁,就是这个味道,你彻底成为小晚晚了!” 云晚意任由他闹着,视线看向一旁的常景棣。 灵果儿没法子唤醒两人,只能把蹲在地上的常景棣扶去了另一张椅子上。 此事的常景棣瞪着双眼,仿佛灵魂出窍一样,毫无动静, 但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依旧带着痛楚的神情。 云晚意看了眼,就知道他肯定和刚才的自己一样,被迫接收帝谌的记忆和过往。 “他不会死了吧。”灵果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小心翼翼道:“也不知道玉姮宗的果子,他吃不吃得。” “可以,这种果子叫天果,能开魂魄灵台神识。”云晚意什么都记得了,自然也认得这种紫色果子。 “修行人吃一颗能敌修炼百年,我和常景棣皆是凡胎,吃进去后只能先开神识,这也是我们都记起的原因。” 云晚意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脑中那些画面,对她而言还是陌生。 潜意识,却又有熟悉的感觉。 很矛盾。 每一个画面,她明明都没经历过,却有切身体会。 就连姮晚用血诛魔,她都能明白的感觉那股锥心之痛。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到底该叫云晚意,还是该叫姮晚。 或许,无尘道长说得对,她们本就是一体,没有姮晚,就没有她,没有她,姮晚的记忆不可能复苏。 灵果儿打量着她的神情,小声问道:“小晚晚,你什么都想起来了,为何还是不高兴?” “我不知道。”云晚意垂着眼眸,声音低沉:“千年过去,我什么都没有了,玉姮宗,母亲,长老,弟子们,甚至其他宗族。” “且,我又经历了云晚意的一生,若是可以,我只想做个平凡人。” 灵果儿瞪着大眼睛,疑惑道:“你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你有我,有帝谌,有无尘小老儿,还有很多关心的你人。” “虽然,我没有见过云晚意的世界,可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善意,你身边必定有很多好人。” “还有这个小子。”灵果儿指着常景棣道:“千年前他就满眼是你,为了护着你,不惜跳下轮回之眼。” “你可知道,生人投入轮回之眼,要历经千刀万剐,肉身尽碎,魂魄生离的痛苦。” “他……虽然我不想他跟我抢你,但他对你的爱意,当真无人能敌。” 灵果儿说完,有些失落。 云晚意实在没想到,常景棣,或者说帝谌,竟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她以血诛魔后,率先入了轮回,不知道后面的事。 刚才的记忆中,也并无画面。 云晚意的目光投向常景棣。 此时的常景棣,刚好清醒,如溺水的人忽然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大口气。 第629章 告别无尘道长 刚清醒的常景棣,大口呼吸着,尚未完全接受记忆中的画面。 云晚意默默等着他接受一切,没有打扰。 常景棣也没想过,原来,无尘道长只字片语带过去的事,对他而言有多艰难。 千年前的两小无猜,一起长大,全因为他大伯一己之私,身为无量宗长老却和魔物达成契约。 之后,害得无数小宗灭门,大宗也无可避免,连无量宗这种大宗都只有几个活口留下。 他的父亲,和他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宗族的长老子弟,全部死在魔物手下! 甚至,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还有姮晚。 为了玉姮宗,她甘愿以血诛魔,以一己之力,挽救天下苍生。 对了,晚晚! 常景棣猛然抬头,视线和几步之隔的云晚意对上。 “晚晚!”常景棣猛然冲过去,一把抱住云晚意,嘴里喃喃念叨:“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云晚意也没事,姮晚也没事。 云晚意抬手回抱着他,给他回应:“你还好吗?” “好,我很好。”常景棣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带着哽咽:“我都想起来了,想必,你也一样。” “嗯。”云晚意不知道如何往下说。 常景棣便也默不作声。 两人静静相拥,他们既是两情相悦的云晚意和常景棣,也是情投意合两小无猜的姮晚和帝谌。 这一刻,两个人心意相通,知道彼此心中复杂的情绪,也清楚对方的感受。 灵果儿歪着脑袋,脸上的泪痕还没完全干透,脆生生道:“喂喂,这儿还有个人呢!” 云晚意和常景棣这才分开。 常景棣松开她后,目光扫向灵果儿:“你先前说什么来着?” 一边说,他还拿出了重羽扇! 灵果儿眼珠子一转,当即想起来了,他说——只要你一日不是帝谌,就一日不是我的对手。 说这句话的时候,灵果儿也不知道,这家伙竟然这么快有了帝谌的记忆! 而且,从这家伙拿重羽扇的姿势来看,多半实力也跟着记忆回笼了! 啧,千年前,这家伙除了对晚晚,对其他人那叫一个冷啊,实力不是他这个小果子能对付的! 灵果儿如此想着,打了个冷颤,吓得躲在云晚意身后,硬着头皮道:“小晚晚在呢,你,你可别乱来!” “小晚晚喜欢的人,可不能是个暴力狂,你,你小心小晚晚不要你!” “哼哼。”常景棣摇了摇重羽扇,做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意:“小果子,你再乱说,我便用羽扇给你扇的远远的!” “你变了!”灵果儿从云晚意身后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脸,控诉道:“当年你可不是这样的!” “那是,我现在不仅是帝谌,还是常景棣呢!”常景棣保持着骇人的笑意,用扇子虚虚点着灵果儿。 “你要不要试试我的手段?” 灵果儿吓得哭丧着脸,眼泪蓄在眼眶内,紧紧抓着云晚意的衣裳:“小晚晚,你看,你看他!” “别害怕。”云晚意安抚灵果儿,同时又朝常景棣道:“好了,别闹,既然你我都记起来,也该出去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铺子开业是否顺利。” 常景棣收回重羽扇,挑眉看向她身后的灵果儿:“出去也行,你当真打算带着这家伙?” “嗯,他不会惹事的。”云晚意捏了捏灵果儿头上的小揪揪,道:“他在这憋了千年,也是该出去见见世面。” 她有了记忆,自然想起来灵果儿的身份。 灵果儿没说谎,他的确是姮姬从昆仑山带回来的果子。 在玉姮宗开花结果,同时也吸收着玉姮宗的灵气。 姮晚发现他有灵后,在离开前,曾给灵果儿喂过她的精血,所以玉姮宗无人后,灵果儿没人指点却能化作人形。 灵果儿很听云晚意的话,连连点头:“我保证会听小晚晚的话,绝对不会胡来!” 常景棣嗤了一声:“胡来也不要紧,我现在一只手,就能把你重新种回玉姮宫后院!” 灵果儿又吓得瑟缩了一下,揪着云晚意的衣裳不撒手。 他们二人恢复记忆,云晚意自然知晓进出玉姮宗的密令。 从北山观地下暗室出来后,遇到了早就等在偏殿的无尘道长。 云晚意看到无尘道长,便是一愣:“道长为何等在这,你知道我们会出来?” 无尘道长先是打量了云晚意一眼,而后恭敬的行礼:“无尘,见过少宗主,幸不辱命,终于等到您了!” 云晚意又是一顿,旋即反应过来,若她没有恢复记忆,自然无法出玉姮宗,回到北山观。 无尘道长见到他们,自然就明白了。 “别客气,多亏你。”云晚意抬了抬下巴,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少主和帝谌少主进去还不到两日。”无尘道长朝外边的天色指了指:“才刚戌时。” 六月的天气,已经没有之前黑天早了。 才到戌时,外边还挂着浅白色的亮光,并没有完全黑透。 云晚意点了点头:“既是如此,我们趁天色没有完全黑透,先下山了。” “少主。”无尘道长叫住她,目光转向跟在她身后的小人儿:“这是后院的灵果树吗?” “咦?”灵果儿蹿到云晚意跟前,和无尘道长对视,好奇道:“无尘老儿,你怎么会认出我?” “你既知晓我叫无尘,我知道你灵果儿,有什么不妥?”无尘道长笑眯眯,摸了摸胡子道。 “宗主陨身前,曾叮嘱过我,要照料玉姮宗的花草树木,还特意说过你有灵智了,没想到等了千年,的确能化形。” 灵果儿恍然大悟:“所以,你经常去对着我说话,是因为宗主交代?” “也不全是。”无尘道长唏嘘,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年我孤寂一人,无人能说,你这棵果树不失为倾诉的对象。” 灵果儿撇撇嘴:“还不是一个道理,这些年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无尘道长目光宠溺,像是看小辈一样,无奈的笑了笑:“你既然跟着少主出山,一定要谨言慎行。” “尘世不如玉姮宗简单,人心险恶,别给少主惹麻烦。” 灵果儿和云晚意都以为,无尘道长叫住云晚意,又特意问灵果儿,是想叫云晚意不带他走。 看着两人写在脸上的诧异,无尘笑了笑,道:“小老儿我啊,没那么不通人情。” “灵果儿能跟随少主,也算是他的因缘,他既是灵果儿,也有能帮助少主的时候。” “你这小老儿,人还挺好。”灵果儿把玩着他拂尘垂下来的麈尾,道:“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无尘道长目光慈爱,毫无波澜说着自己的命运:“我使命完成,将要消弭于天地间。” “什么?”灵果儿的手微微一顿:“消弭?!” 云晚意也很吃惊:“无尘道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少主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我的存在是因为姮姬宗主。”无尘道长一甩拂尘,笑着解释道。 “姮姬宗主希望我守护玉姮宗,等待千年后少主出轮回,如今,宗主遗愿达成。” “我,自然也不会存在了。” 云晚意蹙着眉,疑惑道:“接下来,你会如何?” “回到玉姮宗,悄无声息的消失。”无尘道长说起来十分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结局一样。 “我的归宿早在千年前便已经注定,已经完成了使命,接下来的路,少宗主要自己走了。” “有帝谌少宗主在,如今还多了个灵果儿,相信您一定能走的很远。” 云晚意难以置信,同时又觉得悲哀:“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无尘道长笑了笑,道:“我本是玉姮宗不起眼之人,能在宗族散后活这千年时光,已经是宗主恩赐。” “我已经活够了,不在乎生死,还请少主不要悲伤。” 云晚意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 她和无尘道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是他,帮助自己寻回了姮晚的记忆。 潜意识里,云晚意已经把无尘道长当做指路明灯。 无尘道长看出云晚意的心思,道:“少主,我的离开早就注定,你别伤心。” 第630章 赌气的常景棣 铺子里的成衣已经买的差不多了,连样衣都被强行买走几件。 排队的人,全都是买布匹等着量体裁衣。 店里只招了三个小厮和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小厮还在开业前一晚疯了。 女客居多,小厮也只能端茶倒水,帮不上太多忙,铺子里忙的转不过身。 云晚意和常景棣进去时,向掌柜都不知道,还在二楼招呼客人。 “生意真好。”云晚意看着原来摆放布料成衣的地方,空出来好大一块,笑道:“不愧是你啊,做生意都顺顺利利。” “可不是我的功劳,琳琅阁的点子都是你出的。”常景棣揽着云晚意,笑道:“我不过是照搬过来而已。” “起初我还想着,很多衣裳价格昂贵,不一定能卖出去,没想到售空了,看来还得多找些绣娘。” 云晚意嗯了一声:“向掌柜认识的人不少,交给他吧。” 正说起向掌柜,向掌柜就下来了。 瞧见两人,欣喜的迎上前:“东家,夫人,您两位可算回来了!” “向掌柜辛苦。”常景棣环顾一周,夸奖道:“方才进来,看到门口还排着十几个人,可见你开业做的很好。” “哪里,是东家您有眼光。”向掌柜介绍道:“这一次的料子卖的差不多了,我正想跟您说呢。” “成衣定制的人不少,原本的两个绣娘肯定不够,只怕要扩些人才好。” “你看着办。”常景棣全权交给向掌柜,同时叮嘱道:“不过要记住一点,不管多少客人,一日能赚多少银子。” “全得量力而行,切莫偷工减料,以次充好,银子能少挣,败坏口碑了,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弥补的。” “这个我清楚。”向掌柜赶紧点头,应道:“做生意讲究的是老实本分诚信!” 常景棣点点头,想到云晚意折腾一日也累了,还得去隔壁瞧瞧药铺,便道:“铺子交给你了。” “有什么事派人去帝宅说一声,自然有人来解决。” 向掌柜刚想说着火的事,眼瞧着两人着急,便索性没提:“是,您两位想必刚下山,赶紧回去休息,这边有我。” 出了布庄,云晚意去看了济恩堂。 比起布庄火热的生意,济恩堂空无一人。 何掌柜正在柜子后面算账,听到动静赶紧出来。 看到是云晚意,诧异道:“立秋姑娘说夫人您来不成,这么晚了您忽然过来,是不是因为我经营不好……” 何宇有些自责,紧邻云帝阁,可人家卖的热火朝天,他这边冷火冷灶。 云晚意轻笑道:“何掌柜别有负担,布庄做的是布匹成衣生意,吃穿用度,穿排第二。” “他们生意好是难免的,倒是药铺,只有生病了才有人来,师祖爷说过,宁可药架生尘,不愿百姓有疾。” “药铺生意不好,说明国泰民安,岂不是更好?” 何宇听的自觉惭愧:“夫人格局大眼界开,我实在是比不得。” “何掌柜有本事,又何须自谦?”云晚意和满意药铺的布局,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夫人宽仁。”何宇叹了一声,道:“是我太狭隘了。” “你不用自贬,若你不好,我也不会把铺子交给你。”云晚意笑了笑,看向一旁道:“江大夫呢?” 何宇诧异了一瞬,赶紧回道:“他去您府上给郑小姐换药了,难道您两位没碰上?” 这一次,云晚意还没搭话,常景棣便不悦道:“虽是大夫,可江毕到底是男子。” “郑小姐没出阁婚嫁,他大晚上去换什么药?” 何宇面带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江大夫的事,咱也管不了。” “荒唐。”常景棣沉着脸,道:“何掌柜不敢说,我来跟他说!” “走,晚晚,我们先回去,免得叫那江毕污了咱们宅子!” 只要提到江毕,常景棣就如吃了火药。 什么沉稳性子,喜怒不形于色,统统忘到一边去! 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手,看了眼常景棣,低声道:“这家伙吃错药了吗,江毕是谁?” 恢复帝谌记忆的常景棣,听力也很好。 他听到灵果儿的问题,冷哼道:“江毕是个不怀好意的人,哦,对你的小晚晚不怀好意!” “啊?”灵果儿连江毕是谁都不知道,听到这话,立刻气鼓鼓道:“想得美,走,我们去看看!” 云晚意简直无奈。 照理说,帝谌沉稳,之前的镇北王也冷冽不近人情。 第632章 疯婆子 云晚意坐在铜镜前,心里没来由觉得烦躁。 一个桑田镇,有魔物作祟就罢了,竟然还敢闹到白云镇来。 那个老妪,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 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人就死了。 刚想到这,立秋叹了一口气,道:“那老妪也是奇怪,之前胡言乱语,大寒就曾叫江大夫去诊脉。” “还给她开了些药,人也没别的大碍,可莫名其妙就给死了。” 云晚意一顿:“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人莫名其妙就死了?”立秋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是这句话吗?” 云晚意嗯了一声,转头和立秋对视,问道:“可昨儿谷雨说过,老妪是被柏顺带的人去诛了的!” 立秋蹙着眉,摇头道:“柏大人还得抓到老妪,审问她杀人一事,怎么可能把人弄死?” “谷雨在说谎?”云晚意眉心蹙的越发紧了。 “未必。”立秋想了想,道:“老妪出事的时候,谷雨和寒露在忙铺子的事。” “向掌柜说,铺子门口有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两个一直在紧跟此事。” “老妪死后,他们二人才得到消息赶过去,或许,谷雨也不知道老妪怎么死的。” “事发后,谷雨和寒露忙着去柏大人跟前了解案子,又要安抚那些受惊吓的千金小姐。” “奴婢大胆猜测,该不会是柏大人那边传出来的消息有误吧?” 最后这一句猜测,恰好是云晚意现在的想法。 谷雨和寒露不可能说谎。 老妪满身是血风言风语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如此情况下,还有两个不同的死法传出,云晚意下意识眯起眼:“老妪死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有。”立秋眼前一亮:“她一路从偏远的客栈跑过来,恰好路过你和爷新开的铺子。” “冲撞小姐们也是在那边,紧跟着官差来拿人,把老妪按到在隔壁的胭脂铺门口!” 胭脂铺,那不是向春荣的吗? 果然,立秋又道:“向老板素爱热闹,亲眼瞧见了,听说也受了惊吓,这几日都在家养病。” 云晚意立刻起身,道:“准备早膳,吃完了去看看向掌柜如何了。” 走了几步,又后知后觉,问道:“爷去哪儿了?” 立秋回道:“爷一早就起来了,说是去找柏大人询问情况。” 常景棣洗漱用膳后,一早就出现在了县丞府。 柏顺知晓常景棣的身份,不敢怠慢,迎上前道:“帝老爷来,怎么不派人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 “没什么好准备的。”常景棣浑身清冷,态度也不甚好:“听说前几日出事了?” 柏顺通透,知道他在说老妪的事:“是,帝老爷想必也听说了,自桑田镇来的老婆子疯魔。” “杀人放血,当街狂奔,胡言乱语,吓坏了不少百姓,是我为官失职……” 常景棣不想听这些官腔,蹙眉道:“人是我从桑田镇带来的。” 柏顺被噎了个正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桑田镇出了些事,只剩下老弱病残。”常景棣不管他尴尬的表情,继续道:“这些人无依无靠。” “我和夫人商量之下,决定先带来白云镇照料,才短短两日时间,没成想出了这种事。” 柏顺面色尴尬,低声道:“帝老爷,那老妪的确是疯了,事后我派人去客栈问过桑田镇来的人。” “据说老妪一直寡居,没有亲人,自年轻时候,脑子就不太好使。” 他打量着常景棣的神色,试探着商讨:“所以这种事……要不……就算了?” “人既然是我带来的,就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常景棣眯着眼,道:“我需要知道,你那日带人去抓捕,又发生了什么?” 柏顺一顿,旋即苦笑着道:“那日我接到消息立刻带人前往,老妪就在您铺子门口,又哭又叫有笑。” “那声音,就跟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似的,叫人骇然,我叫官兵上前把人抓住。” “谁知道刚接触老妪,她便浑身抽搐,倒地几息时间就没气了,事后衙门里的仵作看过,说是发病导致。” “帝老爷,这件事便是个无头的案子,老妪是个孤家寡人,被她杀的那个同样是个鳏夫。” “依我看,这件事不如算了,拖下去会让其他百姓越发害怕。” 常景棣目光如炬,盯着柏顺,没有接话。 柏顺被他看得莫名心虚,借着喝茶的动作,避开他的视线,道:“帝老爷,实在不是我敷衍。” “您出去打听打听,昨日的事情闹得多大,不尽快给个交代,我也很为难啊!” 常景棣冷哼道:“柏大人,你是父母官,和林沛明那种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蠢货不同。” “那老妪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病,还闹出杀人的事情,其中必有内情。” “要想给百姓一个交代,认真仔细寻找线索,早些找出老妪忽然发狂的原因,这才是关键。” 柏顺苦着脸,道:“是,我知道了。” 常景棣顿了顿,眸中带着狐疑,又道:“还有,我刚才说桑田镇出事了,你似乎不好奇是什么事?” 柏顺长大嘴巴,旋即赶紧解释道:“桑田镇自有他们的官,我只要料理好白云镇这一亩三分地。” “是吗?”常景棣起身,道:“那,我就等着看你是如何解决此事的,相信,你不会给我带来麻烦!” 柏顺千万个保证,总算把人送走了。 柏夫人见人走了,从屋后面出来,给柏顺地上茶水,道:“老爷,那人谁啊,你对他为何如此恭敬?” “上头的人。”柏顺不敢告诉柏夫人事实,愁眉苦脸道:“原以为,能搭上这条线。” “可没想到刚上任,这尊活阎罗给我找了这么大的事,当街发疯杀人,唉,越查下去,只怕越为难!” 柏夫人不管这些,她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眼,低声道:“老爷,白英收到惊吓不少,似乎失了魂。” “大夫开的药也不起作用,依我看,还是早些寻个巫师叫魂才好。” 柏顺只想着常景棣的警告,无心管理这些:“英子的事,交给你去处理。” 常景棣从县丞府出来,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寒意。 大寒跟在身边,小心翼翼询问道:“爷,昨儿属下来,柏大人也是这幅官腔论调,他只想快些平息事情。” “从未想过,其中蹊跷需要解决,瞧他刚才的态度,未必会仔细往下追查!” 常景棣眯着眼,道:“我给过警告,他应该不敢再怠慢,另一方面,我们可以自己去查!” 大寒试探着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客栈。”常景棣顿了顿,道:“这些事情,别叫夫人操心。” 客栈那边,早就乱做一团。 虽然有寒露安抚,可那些个老弱病残,都觉得事情太可怕了,闹着要回桑田镇。 为首的便是云晚意他们曾住过的客栈老板。 客栈老店家见到常景棣,快步上前,道:“帝老爷,我们得回去,山匪固然可怕。” “可袁娘在桑田镇多年,虽说神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可从未做过任何伤人的事。” “才来白云镇两日,忽地发狂杀人,比山匪还要可怕!” 常景棣给老店家倒了一杯茶,问道:“老店家认识那个伤人的老妪?” “是啊,袁娘也是个可怜人。”老店家说起老妪,既是惊恐,又带着惋惜,道。 “她小时候去过矿山,据说亲眼看到过鬼怪,自打山中回来,人就疯了,脑子糊里糊涂。” “这还不算,自打她疯了以后,家里双亲兄弟姐妹相继遭横祸而死,原本跟她定了娃娃亲的那家人也没幸免。” “根据算命的说,袁娘命中带煞,注定鳏寡孤独,这些年她的生活起居,都靠乡里乡亲的接济。” “原以为遇到你们夫妻是好心人,唉!” 常景棣听完,觉得唏嘘的同时,又觉得奇怪:“袁娘原本带病吗?” “除了疯疯癫癫,没听说有什么病。”老店家叹了口气,道:“鳏寡孤独者,命硬的很呢!” 第633章 说不出的不对劲 向春荣屋内同样干净整洁。 无论是摆放的东西,还是规整的桌椅来看,都知道她很勤奋。 屋内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药味。 向春荣的儿子瞧见他们,怯怯道:“我娘昏睡着,要不,你们下次来吧?” 云晚意身后是灵果儿。 她没回话,灵果儿咦了一声。 “怎么了?”云晚意知道灵果儿本事很大,闻言没顾得上回小孩儿的话,问道。 “这药的味道不对劲。”灵果儿动了动鼻尖,道。 云晚意仔细闻了闻,没察觉毒药的存在,疑惑道:“哪里不对劲?” “说不上来。”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衣袖,道:“但我能肯定不对劲。” 云晚意拉着他的手往前几步,近距离看向春荣。 小孩儿自觉让开,带着哭腔道:“婆婆说娘不行了,娘不会死,对不对?” “不会的。”云晚意安抚着他,道:“你先出去玩儿,我给你娘诊脉,好不好?” 小孩儿也才四五岁的样子,闻言仔细看着云晚意的脸。 似乎没察觉出恶意,点了点头:“美女姐姐,一定要治好我娘,婆婆说了,要是娘醒不过来,就要抬出去!” 云晚意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放心,我会尽力治好你娘的,她不会有事。” 小孩儿还噙着泪,闻言又点点头。 出去路过灵果儿的时,目光带着羡慕,多看了灵果儿两眼。 云晚意注意到这点,朝灵果儿道:“你要不要出去陪他玩?” “嘁。”灵果儿带着不屑,道:“一个小屁孩儿,有什么好玩的?” 云晚意:…… 你不也是小屁孩儿吗?! 不过这话,云晚意也不敢真对这灵果儿说,不然他肯定要长篇大论,说得云晚意脑壳疼。 事情发生也才两日,向春荣瘦削的厉害,像是病了十几日似的。 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凹陷,脸色蜡黄枯槁。 灵果儿看了眼,啧啧点评道:“一幅被精怪吸了阳气似的!” 云晚意莫名觉得灵果儿的话有些道理。 转瞬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你有感受精怪气息吗?” “没有。”灵果儿视线落在云晚意发间的簪子上:“姮之玉乃是有灵法器,要真有精怪气息,它早就动了。” 云晚意没出声,继续给向春荣把脉。 向春荣的脉象也有些奇怪,不像是惊吓后的情况。 “小晚晚,她怎么啦?”灵果儿在屋内走了一圈,回到云晚意身边,问道:“是被吸了阳气吗?” 云晚意哭笑不得:“把脉是把不出来吸阳气的,只是能断病症所在。” “况且你刚才也说了,要真有精怪气息,你和我的姮之玉都会有感应。” “哦。”灵果儿百无聊赖,爬上桌子甩着肉肉的小腿:“你说,人当真这么脆弱吗?” “被吓了一次而已,竟虚弱的倒床不起。” 云晚意嘶了一声,道:“也不尽然吧,寻常人看到一个血人大喊大叫,肯定觉得恐慌。” “何况向春荣离得近,除了看到浑身是血的老妪,还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肯定受的刺激更大。” “弱就是弱。”灵果儿不以为然,道:“玉姮宗除魔卫道,血都不常见了,也没见一个弟子昏厥。” 云晚意和灵果儿说不上来,索性不搭理他,自顾拿着银针给向春荣施针。 灵果儿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又凑上前,道:“你这拿的什么东西?” “我记得姮姬宗主当年也会,她的法器便是灵针,不过姮姬宗主的针,比你这个大,比你这个厉害!” 云晚意下针的手,微微一顿。 她有姮晚的记忆,自然也记得姮姬。 不过,她只有记忆,魂魄多半都只是云晚意自己的,酸甜苦辣所有情绪,都以云晚意为先。 对姮姬的感情很复杂。 一个能为自己女儿豁出去性命乃是魂魄的人,云晚意作为旁人,心中钦佩敬畏。 作为拥有姮晚一魂一魄的人,她心中只有密密麻麻的酸意,眼眶也因此酸涩难忍。 灵果儿看到她眼底的落寞,以及氤氲的水雾,赶紧安慰道:“是我不好,不该提及姮姬。” “你别哭,姮姬宗主最心疼你了,要是知道你难过,必然也不会安心。” 云晚意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手中的银针继续往下,低声道:“我知道。” “本能的情绪使然,姮……母亲她已经为了我灰飞烟灭,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灵果儿还要说话,榻上的向春荣忽然吸了一大口气。 旋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污秽。 云晚意因为姮姬的事分了心,一时间躲闪不及,衣裳上沾染了不少。 灵果儿被恶臭熏的脸色大变,当即封闭神识,不再呼吸。 云晚意来不及顾自己的衣裳,也顾不上臭味,按住向春荣道:“向姐姐别动,你身上还有银针,别伤到自己。” 吐过之后的向春荣,人稍显清醒。 看清楚面前的人是云晚意,不好意思道:“你怎么来了,我带着病气和晦气,你怀着身孕,不该靠近。” “我是行医之人,不避讳这些。”云晚意朝灵果儿道:“去叫立秋进来帮忙。” 立秋进来后,闻到屋内难闻的气息,下意识捂住口鼻:“夫人这是怎么了?” “向姐姐醒了,你倒些茶水给她漱口,我去换身衣裳。”云晚意吩咐道:“你注意些,别沾染到那些东西。” 好在布庄就在隔壁,这几日成衣售空,云晚意只好先穿了件样衣。 再回来时,屋子里已经收拾妥当。 向春荣换好衣裳,半坐在榻上,整个人看上去虚弱不堪,憔悴蜡黄。 看到云晚意进来,挣扎着想起来行礼:“我都知道了,多亏了你,不然我能不能醒还是另一回事!” 云晚意坐在榻边,按住她道:“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你感觉如何?” “好多了。”向春荣不好意思,道:“就是脏了你的衣裳,还多谢立秋姑娘忙活一阵儿。” “无妨。”立秋笑道:“我们夫人便是好心肠。” 云晚意和向春荣客套了几句后,状似无意,叹道:“出事那日我在北山观里祈福。” “昨晚上才下来,没想到你竟然碰上这种事,对了,那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向春荣神色痛楚,似乎不太愿意提及:“那日我照常守着铺子……” 第634章 受惊昏倒 刚想起那日的事情,向春荣就止不住的浑身颤抖。 一张原本蜡黄的脸,瞬间变的惨白。 也是,正常人见到那骇人的场景,都受不了。 前世,云晚意第一次见到浑身是血的人,是苏家满门几百口人,她吓得成夜睡不着。 头发大把的往下掉,不知道吃了多少药也无济于事。 “向姐姐,你别激动,我不问了,咱们不想了。”云晚意见状,赶紧道:“你好好休息。” “不,这道坎,总要迈过去。”向春荣声音也在颤抖,可却又在竭力镇定。 她反抓住云晚意的手,急声道:“那日我照样在铺子里,远远就听到有人在嘶吼呐喊。” “我本以为是谁家吵架打架了,想要出去看热闹,出门迎面就撞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朝我冲过来!” “当时我都吓傻了,眼睁睁看着她接近,整个人动弹不得,心中恐慌不已。” “她周身的血腥味,夹杂着某种恶臭,她的手,还抓到了我的!” 向春荣一边说,一边抬起另一只手,道:“她的手比冬日里的冰还要凉,力气奇大,我怎么都甩不开。” “好在柏大人带官兵赶到,这才救了我一命,若非如此,我只怕,只怕……” 向春荣说话声音很快,说到最后,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了。 那日的场景,反复在眼前跳跃。 浑身是血的人,抓着她的手,冰冷却又如铁钳子一样,她都以为,自己是下一个老妪了! 云晚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都过去了,你别怕,那个老妪已经死了。” “她没有本事再害你,也不会继续对你如何。” 谁知道,向春荣听到这话,不但没有平静,反而神色骇然:“不,她还在,她一定还在!” “这几日,不论白天黑夜,只要我闭上眼,便是那人浑身鲜血,血盆大口要把我吃掉!” “她死了,却又没有彻底死,她还在我梦里!” 不分白天黑夜的惊吓,心理承受不住,也难怪向春荣两日时间,就变得憔悴不堪。 “你这是吓傻了。”云晚意低声安抚道:“老妪的确已死,我家老爷亲自去衙门看了。” “你若还是担心,我等会叫人去请北山观的人下来,给你瞧瞧?” “不是初一十五,北山观的道长不会下山的。”向春荣满是惶恐,道:“我害怕。” “闭上眼便是那人的样子,我怕不知道哪一次闭眼后,在梦中被那人给带走了。” 云晚意拉着她的手,语气充满肯定:“向姐姐放心,我说能帮你请下山,必然可以。” “你要是不想睡,就先坐一会,我在这陪你。” 向春荣满是感动。 她在白云镇长大,身边亲友不少,可听到她出事后,没有一个人来看过。 从前的闺中密友就算了,连她的亲妹妹,都不曾来探望。 谁都知道她是被那血人给吓病了,也正因为如此,都怕沾了晦气和煞气。 只有相识不久的帝夫人,大着肚子不顾避讳,也要来安慰她! 向春荣满脸都是泪,哽咽着朝云晚意道:“帝夫人,你人太好了,我无以为报,只能请求你往后平安顺遂。” “别胡思乱想。”云晚意笑了笑,给她拿过杯子,道:“说起来,那日,你也该亲眼目睹老妪死了。” “一个死人,造不成威胁,只要你胆子够大!” 向春荣摇头,捧着茶杯道:“我没看到她死,她被柏大人带来的官兵给抓走了。” “后来我才听我家相公说,老妪死了,或许,是死在官兵手中。” 云晚意动作一顿,旋即笑道:“那就更不怕了,人死在官府,跟你毫无关系。” “老妪便是化作鬼了,要报仇也得去找官府的人,对吗?” 向春荣轻轻点头。 “这样。”云晚意拿出一道符纸,递给向春荣,道:“你若是害怕,拿着这个就好。” “它能保佑你,绝对不会叫那脏东西近身害你。” 向春荣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浮漂,接过符纸按在胸口:“帝夫人,你的恩德我无以为报。” “只能来世给你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你的大恩大德!” “你看,又来了。”云晚意从她空出来的手里接过茶杯,道:“想想你儿子,他还小,需要母亲。” “若是你垮了,你那老婆婆,未必会把儿子教好。” 提到儿子,向春荣又是一顿,本就红着的眼眶再一次落泪:“我活着,也管教不到我儿子!” “帝老爷疼你,你没有婆母长辈,体会不到憋屈又去能为力的感觉,自打我生下福儿,婆母便把他抢过去养着。” “除了平日里喂奶换尿布,其余时间都在她那边,断奶后更不用说了,婆母以我要看铺子为由,全部包揽福儿的事。” “福儿还小,却被她养出一身坏毛病,我还管教不得,稍微一说,婆母便要死要活的闹着。” “孝字大如天,相公他也毫无办法,而且在我和婆母的问题上,他一直逃避着。” “我这日子,也就在外头端着老板娘的威风,今日,叫你看笑话了。” “你我都是女人,哪有看笑话一说?”云晚意拧着眉,低声道:“我瞧你儿子是个好孩子。” “他知道心疼你,还知道跟我道谢,心地不坏,好好教养,未必没有效果。” “关键是,我婆母那人固执。”向春荣泪流满面,无奈道:“她寡居多年,一直跟我相公相依为命。” “好不容易有了孙子,在家中说一不二,最好我们全家都听她的话。” “要想从她手中把儿子抢回来自己抚养,比登天还难!” 云晚意想了想,道:“你现在这幅身子,你婆母肯定不愿意把孩子交给你。” “你好好养着,等你好起来,我帮你把儿子抢回来。” “真的?”向春荣眼底亮了亮,旋即苦笑道:“我家里的事乱糟糟的,总不好叫你一个外人来蹚浑水。” 云晚意一点也不在意:“你是我的朋友,我心甘情愿帮你,你只需要抛开那些惊吓,早些恢复。” 向春荣还要再说。 云晚意按住她,道:“想想你儿子,他乖巧懂事,不该被溺爱成为不学无术的混子。” 向春荣这才哽咽着道:“那,我先多谢你了。” “没事。”云晚意又叮嘱道:“我给你施针了,接下来需要你自己调节,心病还需心药医。” 和向春荣又说了几句,云晚意这才起身离开。 刚出门,灵果儿就凑上前:“小晚晚,你为何骗她?” “骗?”云晚意脚步慢了下来,挑眉道:“我哪里骗她了?” “你给她的符纸啊!”灵果儿歪着脑袋,抬眼和她对视:“那符纸明明什么作用都没有!” 云晚意一笑:“说起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善意的谎言……” 话没说完,灵果儿立刻插着腰,打断道:“姮姬宗主说过,好人是不能说谎的。” “善意的谎言,难道就不是说谎了吗,小晚晚,你变坏了!” “姮姬宗主说得固然没错,但我要教你的是另一个道理。”云晚意牵着灵果儿的手,边走边解释道。 “你刚才也都听到了,向春荣因为老妪的事心生魔障,我要帮她从这种骇然惊惧里走出来。” “而且用药效果不明显,有那符纸在,她心中觉得有保障,自然而然有勇气面对。” “这个,其实不算善意的谎言了,算是我给她开的治病方子。” 灵果儿显然对人世的这些事不熟悉,撇了撇嘴,不悦道:“我看呐,你就是被帝谌给带坏了。” “小晚晚,你可要时时刻刻记着姮姬宗主的教诲,她为了你连命都丢了。” 说起姮姬,云晚意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 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会辜负母亲的。” 灵果儿打量着她,察觉出她情绪不好,可怜巴巴的解释道:“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拿姮姬宗主来说。” “我实在是觉得姮姬宗主可怜,若不是她豁出最后的神魄帮你重生,只怕你已经永无轮回了。” “而且,也是她教你医术,教你为人的道理,护着你一点点长大,魔物狡诈,在你小时候就做了重重障碍。” “她替你一一挡住那些恶意,真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灵果儿的小嘴,还在不停叭叭。 可后面的话,云晚意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听觉和视觉。 也看不到任何人了。 好一会,云晚意才从耳鸣中找到声音。 她紧张的蹲下,抓住灵果儿的肩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灵果儿被她吓住了,哽咽着道:“我,我是听无尘老儿说的,他絮絮叨叨,在我树前说了不少。” “小晚晚,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立秋和寒露远远跟着,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可她们二人从未见过夫人如此失态。 对视一眼后,立秋快步上前,道:“夫人,您怎么了?” “你们,你们先退下!”云晚意颤抖着声音,道:“我有些事要问灵果儿。” 寒露小声提醒道:“夫人,他只是个孩子,只怕您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退下!”云晚意没了耐心,呵斥道:“别管我们!” 灵果儿吓得眼眶通红,瘪着嘴却不敢哭出来。 等立秋和寒露退远了一点,云晚意再度问道:“灵果儿,你别害怕,我只要你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什么叫,是她教我医术,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替我挡住恶意?” “你不是什么都想起来了吗?”灵果儿憋着哭腔:“是姮姬宗主啊,是她转世的人,教你医术。” “也是她以神魂再度用了禁忌之术,这才让你重来一次!” 云晚意颓然的松开灵果儿,心中涌上巨大的悲哀和哀恸。 这种情绪之下,她脑子仿佛被抽空了,连哭都哭不出来。 和算卜子相处的片段,一个个跃入脑海。 从算卜子在三峰村捡到奄奄一息的她,跟着算卜子学习医术,算卜子叫她识文断字…… 后来两人重逢,算卜子在宫中,或许,那时候的她,也在默默替云晚意摆平横在路上的障碍! 再后来呢,算卜子她,当真是去云游了吗? 当真,如她所言,是去看那些来不及欣赏的山河风光了吗? 未必,前几日,她心中忽然痛的难以自持。 还有梦中的算卜子飞灰湮灭,只怕,就是算卜子最后的结局! 云晚意越想,心中的悲恸越甚。 她有母亲啊,从千年前,到千年后,姮姬在,算卜子在,那都是她的亲娘! 而她,竟然毫无察觉,连算卜子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都怪她,她早该想到不对劲的,算卜子历经沧桑,好不容易和她团聚。 又怎么可能在她出初孕,最需要照料的时候,一走了之全无音讯?! 是她,放走了最后的机会啊! 云晚意她脑中一黑,吐出一口鲜血,竟然失去了知觉! 灵果儿吓得狂哭不止,好在他给挡了一下,不至于让云晚意直接摔到在地。 立秋和寒露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 ……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去找向春荣了,算着时间,还没看到人回来。 刚打算出门去找,就见到立秋抱着云晚意匆匆进门。 寒露在后面神色紧张,灵果儿哭的小脸通红,抽抽搭搭。 常景棣心里咯噔一声,赶紧上前:“夫人怎么了!” 云晚意嘴角的血迹擦干净了,衣襟上的还在。 立秋和寒露并不知道,云晚意当时跟灵果儿两人说了什么。 只知道从向春荣家里出来不久,云晚意就激动不已,当街吐血昏倒! “说话啊!”常景棣没听到回答,厉声呵道:“还不去请大夫?” 立秋这才反应过来:“是,奴婢这就去!” “叫江毕!”常景棣不忘叮嘱道。 他记得,云晚意夸过江毕的医术。 想来,他的医术的确极好。 这个节骨眼,吃醋没有晚晚重要! 第635章 她在生气 立秋离开后,常景棣再次询问了寒露。 寒露并不知道内情,只能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常景棣。 “奴婢知道的只有这些。”寒露小心翼翼,道:“要不,问一问小主子?” 常景棣眯着眼,道:“把他叫进来!” 进了房间后,灵果儿哭哭哒哒,常景棣听着烦,把人赶出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林果儿眼睛肿的像核桃,红的厉害,怯怯的站在远处。 常景棣无奈的叹了一声:“过来,我还能吃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灵果儿不知道该怎么说,哽咽着道:“我不知道小晚晚会昏倒!” 不打自招了,这个傻孩子! 常景棣听出不对劲,疑惑道:“你知道云晚意是因为什么昏倒的,是因为你?” “是,不是。”灵果儿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轻声道:“她是因为姮姬飞灰湮灭,太过激动。” 刚开了个口,榻上的云晚意猛然叫了一声师父,从床上坐了起来。 常景棣也顾不上继续审问灵果儿了,上前抱住云晚意:“晚意,你终于醒了。” 云晚意脸色煞白,尚未从惊惧中回神,死死抓住常景棣的手:“师父死了,对不对?” 常景棣的脸色,也在瞬间变得惨白。 但,师父的事,除了他和山涧道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常景棣勉强稳住心神,道:“你孕后多思,肯定是想得多,做噩梦了。” “师父本事大,有山涧道人在,肯定不会出事的!” 云晚意却松开了常景棣的手,道:“师父是姮姬的轮回之身,千年前,姮姬护住了姮晚。” “她用自己的神魂神魄保住姮晚的魂魄,在轮回中不散,平安到千年结束。” “这轮回的时间里,她又用自己的神魂,换取了我的重生,若非有她,我哪里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别的我都不记得,我只知道,是师父将我从黑暗中拉出来,救活了奄奄一息的我。” “之后,也是师父倾尽全力,教习我医术,让我有立足之本,可她到死都在为我着想。” “师父并非云游,她也不是想出去看风景,只是知道我怀孕后,担心她的死会让我伤心难过,所以走的远远的。” “难怪,难怪这几个月,一点师父的消息都没有!” 云晚意一口气说了很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常景棣听到这,也清楚她什么都知道了。 他心疼的给她擦着眼泪,道:“师父,她不想你担心,不想你伤心,更不想你剩下的余生,背负着自责。” “这是师父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后悔,因为她守护你的平安,已经完成了使命。” 云晚意哽咽之余,转向常景棣:“听你的语气,你早就知道师父的事?” 常景棣猛然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早就知道!”云晚意沉着眉眼,道:“你明知道师父对于我而言有多重要,你竟然选择不告诉我?” “晚意,不是我。”常景棣左右为难,小声解释道:“是师父主动找到我,再三叮嘱,不让我告诉你。” “师父知道你的性子,担心你知晓她的死因后,下半辈子都不安宁,所以才叫我瞒着你。” “而且,师父清楚,一旦你发现师父的意图,必然不会同意,那她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云晚意心痛的难以自控:“你们都是为我,可没有人问过我,我是什么感受?” 若是可以,云晚意肯定不会答应算卜子。 她活着的代价,是让师父去死,那她宁愿自己死。 何况,算卜子不仅仅是师父,还是姮姬,是她前身的母亲! 云晚意光是想,都觉得难以承受。 常景棣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她知道真相,同时,他心里感觉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头顶悬了一把剑,随时都能落下来,可你不知道落下来的日子,经常会因为这把剑而担心。 现在好了,剑总算落下来了。 常景棣任由她哭着发泄心头情绪,只轻轻的拥抱着她。 灵果儿见云晚意伤心,也跟着呜呜咽咽的哭着。 他小小的身影走到榻边,拉着云晚意的手,低声道:“小晚晚,我不是故意的。” “我以为你有了姮晚的记忆,什么都知道,我不该告诉你的,你怪我吧!” 常景棣瞪大了眼睛——果然! 他就说嘛,算卜子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无尘道长那日也没说起,只一笔带过。 云晚意怎么可能忽然知晓,原来是这个小果子! 真够坏事的! 灵果儿瞧着常景棣的眼神,又一次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云晚意哭够了,人也逐渐镇定下来。 她朝灵果儿招了招手。 灵果儿抽抽搭搭,走到她身边。 云晚意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道:“你别哭,这件事你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 “我反而要感谢你,让我知道的这么早,不至于再带着期待,傻傻的等师父的消息。” 灵果儿扑到云晚意怀中:“小晚晚,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绝对不会怪我的!” “别哭了,瞧你眼睛肿的。”云晚意朝外吩咐了一声,道:“叫寒露带你去洗漱收拾。” 灵果儿乖巧的点头:“好,我这就去,你别伤心了,姮姬宗主和你师父知道,都该难过。” 云晚意嗯了一声:“我知道,你先去收拾,鼻涕眼泪一大把,真不好看。” 灵果儿离开,被他挤到一边的常景棣,才试探性的伸手:“晚意,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吧。” 面对常景棣时,云晚意恢复了冷淡的样子:“不渴,也不需要你来献殷勤。” 常景棣知道她肯定会生气,舔着脸道:“你打我骂我都行,出出气。” 云晚意却往榻上一趟,侧身背对着他:“你走吧,我累了,还要再休息一会儿。” 常景棣想伸出手,可在碰到云晚意之前,又顿住了:“那好,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云晚意背对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 她的确生气,气常景棣竟然早就知道真相,却没有告诉她,让她被蒙在鼓里! 他们二人相识许久,起初在一起,彼此交心的时候,就曾互相承诺,任何事情都不会隐瞒对方。 在她看来,好的也好,坏的也罢,都不该隐瞒。 两人一起承担。 常景棣叹了一声:“那你先休息,等会大夫会过来。” 云晚意还是没应声。 常景棣出去时,恰好碰到江毕过来。 江毕知道云晚意除了状况,也没顾着和常景棣斗嘴,打了个招呼就准备进门。 常景棣想着云晚意现在心情复杂,又刚哭过,脸色憔悴,肯定不想让外人看到。 且她身子没什么大碍,乃是大悲过后的症状,等稍微平复些,再看大夫也不迟。 所以,常景棣伸手拦住江毕:“暂时不用了,你先回去,或者去一旁等着。” “不用?”江毕蹙着眉,道:“立秋姑娘说,帝夫人心急吐血导致昏厥,她还怀着孕,怎么可能没事?” “帝老爷,你作为她的相公,为了吃醋不顾她的身子,不妥吧?” 常景棣又被噎了一下,那些属于云晚意的情绪,实在没必要告诉江毕这个外人。 他脸拉的老长:“你知道些什么,我是她相公,自然比你有说话的权利!” 江毕哼了一声,只当常景棣对他存在敌意:“帝夫人知书达理,医术了得,让人倾慕也在情理中。” “帝老爷是帝夫人的相公没错,可你不是大夫,若是因此耽误夫人的治疗,留下个隐患,你该如何?” 常景棣脸色,又臭了几分。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把江毕直接打出去! 一旁的立秋,瞧见常景棣脸色实在难看,赶紧接过话,道:“江大夫别误会我们老爷了。” “是老爷命奴婢去请你的,若是老爷当真介意,也不会特意吩咐。” “是啊。”一旁大寒也道:“老爷比任何人都在乎夫人,江大夫可别误会。” “是吗?”江毕哼了哼,道:“他拦着不让我去看诊,我还以为他小心眼嫉妒呢。” “既然是他请我来的,临到门口,更应该让我进去,确认帝夫人没事。” 立秋又看向常景棣,道:“爷,夫人毕竟怀着身子,吐血后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要不,先让江大夫进去诊脉?” “隔着床帏。”常景棣闷声吩咐道:“别让江大夫逾矩。” 江毕嗤了一声:“帝老爷,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常景棣不想继续和江毕掰扯,只要对上江毕,他这心里的火气,蹭蹭往外冒。 他直接去厢房看灵果儿了。 刚才还准备多问灵果儿几句,但云晚意有意挡住了。 灵果儿刚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裳,嘴里还吊着寒露哄他的糖人儿。 看到常景棣面色不虞,灵果儿吓得糖人儿都掉了,磕磕巴巴道:“你,你别乱来哈,小心我告诉小晚晚!” 常景棣刚和江毕呛了几句,脸色黑的要命,也难怪灵果儿害怕。 寒露也被常景棣的神色唬住了,硬着头皮劝道:“爷,夫人喜欢灵果儿,您……” 常景棣直接打断:“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问灵果儿。” 灵果儿吓得泪眼汪汪:“寒露,你去求救!” “你敢!”常景棣真生气了:“问几句话而已,你还担心我吃了你?” 寒露不敢违背常景棣的意思,只能出去,弱弱的将门带上。 她相信,爷再生气,也不会对孩子下手。 看着关上的门,灵果儿越发害怕:“你到底做什么!” “你是如何知道姮姬宗主和算卜子之事的?”常景棣一脚踩在糖人儿上,问道。 灵果儿听着糖人儿粉碎的声音,又是心疼,又是害怕:“无尘老儿说的!” “无尘道长还告诉你什么了?”常景棣继续问道。 灵果儿摇头:“就这些,他能告诉我的话,都告诉你们了。” “真的?”常景棣身子前倾,盯着灵果儿泪眼汪汪的眼睛,问道。 灵果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千真万确!” “哼,那就好,以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能在晚意面前提及。”常景棣警告道。 “她不仅仅是姮晚,还会我的云晚意!” 灵果儿撇撇嘴,眼瞧着又要哭了。 常景棣烦躁的从身上掏出一颗饴糖递过去:“不许哭!” 灵果儿怯怯的接过来,看常景棣没别的动作,试探的剥开牛皮纸塞在嘴里。 常景棣按了按眉心:“你去瞧瞧晚意如何了,别说是我叫你去的。” “啊?”灵果儿含着糖,说话含糊不清:“你不是刚从她屋子里出来?” “江毕进去了。”常景棣蹙着眉,道。 灵果儿连江毕的面都没见过,他只在之前,听常景棣说过,这个江毕,对晚晚别有用心! 这下,嘴里的糖也不甜了。 灵果儿抹了把眼泪,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常景棣没搭理他,摆手道:“快去!” 灵果儿顾不得其他,朝主屋飞奔而去。 江毕正在给云晚意诊脉。 床帏全部放下来,看不到人,只露出一截瓷白的手腕。 江毕很想问一问云晚意,可他们的身份,不允许他过问太多。 “帝夫人这是伤心过度,导致气血逆行。”江毕压下心里的关怀,道:“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才会吐血。” “嗯。”云晚意的声音从床帏中传出:“有劳江大夫了。” 江毕知道云晚意的医术比他强多了,试探着问道:“那,我给夫人开个方子?” “开吧。”云晚意心口还闷闷作痛,低声道:“开三日的量就好。” 江毕到底还是没安耐住:“夫人聪慧伶俐,眼界开阔,不该为小事所扰乱。” “我知道。”云晚意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郑小姐的伤势如何了?” 她回来后,还没去看呢。 江毕还没搭话,灵果儿忽然冲进来了。 第636章 靛蓝花在现 灵果儿动作过于迅速,江毕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打了一下。 “呀,你这个登徒子在做什么,怎么可以摸小晚晚的手臂?!” 灵果儿这下使了劲,啪的一声脆响,江毕的手背上,顿时浮出一个小小的巴掌印。 通红,看上去滑稽好笑。 “这?”江毕捂着手,瞪着眼前的浓眉大眼的小孩儿:“你是谁?” “我还没问你是谁呢!”灵果儿插着腰,站在他身前,背对着床榻:“你怎么敢摸小晚晚的手!” 云晚意本不想和江毕打照面,听到灵果儿闹上前了,忍不住掀开床帏:“灵果儿,别胡闹。” “江大夫没有摸我的手,只是在给我把脉诊病。” “小晚晚,你没事吧?”灵果儿回头,打量云晚意的手。 “真的没事,你打了人家江大夫,得跟人家道歉。”云晚意正色道:“还有,我之前就告诫过你,不准打人,对不对?” 灵果儿撅起嘴:“你说过打人不对,可他……” “我刚才跟你解释了。”云晚意耐着性子,分析道:“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人,是不是有错?” “是。”灵果儿委屈巴巴,道。 “道歉吧。”云晚意摸了摸他头上的小揪揪,道:“知错要改。” 灵果儿嘟着嘴,回头不情不愿,对江毕道:“对不住,我不该打你。” “没事。”江毕手被打的火辣辣的疼,勉强笑道:“想不到你看上去小,劲儿还挺大。” 他的确疼,又总不能跟个小孩子计较! 灵果儿压根没看出江毕的勉强,自豪的点头:“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 “好了。”云晚意担心他继续口出惊人,会说出不该说的话,赶紧朝立秋使眼色:“他刚吃了糖。” “把他带下去漱口,免得牙齿生虫。” “我漱了口就来。”灵果儿一边走一边道:“你等等我啊!” 看样子,还想跟江毕继续说话。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 江毕好奇的看着灵果儿小小的背影,问道:“帝夫人,这孩子哪儿来的?” “林果儿,是西街粮行林家的孩子吗?” 云晚意摇头,随口胡诌,道:“无尘道长所托,替别人照顾,也算我的弟弟。” “这么小。”江毕摸了摸手背的指痕,道:“力气真大!” “天生蛮力。”云晚意讪讪一笑,道:“不是还要写方子吗,寒露,带江大夫过去。” 桌案就在屏风后不远处。 江毕一边写方子,一边回答云晚意的话:“夫人刚才问起郑小姐,她的腿伤好很多了。” “之前夫人给的法子很好,虽说有腐肉,刮过后新长出来了不少,郑小姐最近心情也好很多了。” “那就好。”云晚意嗯了一声,道:“我这几日忙得很,没顾着去看她,她就交给你了。” “是。”江毕写好方子,道:“对了,还有帝夫人上次给的绝命花的解药方子,我也仔细研制过。” “加了几味药材进去,已经制好了药丸,就是没地儿试药性。” “这个简单。”云晚意想了想,道:“县衙里面关着些死囚犯,到时候问问柏大人吧。” “好。”江毕顿了顿,想到云晚意通红又肿着的双眼,低声道:“夫人可遇到了什么不快的事?” “没有。”云晚意不可能将自己的情绪,透露给一个外人,也没必要说。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道:“家中至亲出了些事,鞭长莫及,一时间没控制住,多谢江大夫关心。” 江毕听出她话里的敷衍,道:“帝夫人在白云镇,除了帝老爷外,没认识几个人。” “恰好,我来白云镇也举目无亲,你若是有什么事,不用憋在心里,告诉我也可,我不会说给旁人听。” 云晚意蹙了蹙眉。 刚要回绝,灵果儿一蹦一跳进来了:“小晚晚,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恰到好处的打断,也避免云晚意说拒绝的话,弄得两人都尴尬。 云晚意索性装作没听到江毕的话,朝灵果儿道:“我猜啊,你给我带了花来。” 他身子实在太小了,花大.大一束,在他身后藏也藏不住,露出半截枝条。 灵果儿好奇,凑到云晚意跟前:“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会算。”云晚意有意逗他:“你从哪儿弄得花?” 等灵果儿把花拿出来,她当即就知道了。 是之前有毒的靛蓝花! 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依旧是用靛蓝花,却在花蕊上撒了有毒的粉末。 后面赶来的立秋气喘吁吁,解释道:“夫人,奴婢没拉住小主子,他实在是太快了。” “发现花了,立刻拿着要过来给夫人……” 江毕还没出去,这些事不能叫他知道。 云晚意给立秋使了个眼色,打断道:“知道了,我闻不得这些花,拿到一旁去。” 灵果儿有些失望,把花交给立秋:“花儿很好看,又特别香,你怎么不喜欢啊?” “夫人怀孕后,闻不得花香味。”立秋拉着灵果儿,解释道:“小主子,你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不要。”灵果儿挣脱立秋的手,趴在榻前,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屏风:“我要在这儿陪着晚晚。” 他给江毕道歉,并非自己愿意。 虽然他也不喜欢常景棣,可和这个江毕比起来,还是常景棣好。 他不要看到别的男人,围着小晚晚转! 江毕写好方子,递给寒露,道:“给夫人看一眼,若是无碍,我带回去叫济恩堂配药送来。” “没事,不用看了,我相信江大夫。”云晚意直接接过话,道:“你还得给郑小姐换药,我这边就不留你了。” “好。”江毕之前那个问题,没等到云晚意的回答,他自己心里多少也有数了。 他神色黯然,将方子折好放着:“那,我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云晚意透过屏风,看到江毕出去的身影。 灵果儿靠着床榻,和她保持一样的姿势。 直到江毕的背影彻底消失,灵果儿才煞有介事的凑上前:“小晚晚,你可别被这个人给骗了。” “他一看,就对你不安好心!” 云晚意哭笑不得:“你才看到几次,还打了人家,从哪儿看出来他不怀好意?” “啧,谁家好人要别人的夫人,跟自己分享心事?”灵果儿掰着手指分析道:“他就是别有所图!” 灵果儿刚才竟然听到江毕的问题了。 而且还能分析! 云晚意既是诧异,又是无奈:“你个小孩儿,别猜测大人的心事。” “不是还要出去看灯笼吗,先过去找大寒,等会儿他带你去。” 好说歹说,哄走了小家伙。 云晚意心情因为他的搅和,竟然好了很多,叫了立秋进来问靛蓝花的事。 第637章 没抓到人 自打上回,云晚意发现靛蓝花不对劲,靛蓝花已经许久没出现在帝宅门口了。 这些时日,依旧有人陆陆续续的送零星礼物。 还是那些个鸡蛋,鸡鸭鱼肉,野花之类的。 六月初,已经有不少花开了。 靛蓝花夹在其中,甚是显眼。 小厮一眼就看到了,紧跟着送来后院。 主仆几个去桑田镇,又上北山观,没想到回来,还会遇到靛蓝花。 立秋边回想,边压低声音,道:“上次之后,奴婢特意叮嘱过几个信得过的小厮。” “只要门口出现靛蓝花,立刻带进来,刚才奴婢带小主子出去,迎面碰上小厮送花进来。” “小主子打眼就瞧着了,还说您最喜欢的便是蓝色,奴婢还没反应过来,小主子便一把抢过。” 说到这,立秋神色有些古怪,低声道:“夫人,这小主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他跑的也太快了。” “奴婢一个习武之人,竟然没追上!” 而且灵果儿不仅是跑的快,力气也大。 他冲进来打江毕后,立秋特意上前看过,江毕的手背有明显的巴掌印,根根分明。 没几息时间,江毕的手就肿起来了。 那力道,再大点的话,立秋都怀疑,是不是会一巴掌,把江毕的手扇骨折! 立秋这么想着,也便一口气把想法说了。 云晚意知晓,灵果儿乃是千年灵果所化,他的本事还没真正展现呢! 也正是因为如此,下山前,云晚意曾千叮万嘱。 灵果儿一旦在民间使用不该用的东西,她立刻把他丢回玉姮宗幽禁。 灵果儿的确没使用他的灵力,但,他力气速度也不是常人能及! 云晚意无奈的扶着额,扯出无尘道长道:“灵果儿自打出生开始,就跟着无尘道长。” “他本天赋异禀,加上无尘道长的熏陶,自然异于常人!” 立秋当然相信云晚意的说辞:“这么小,果然是可塑之才啊,不过那江大夫也能忍。” “不能忍,那难道还跟个孩子计较?”云晚意更是无奈了。 灵果儿连江毕的面都没见过,能对江毕这么大的敌意,肯定是有人教唆。 不用想,和常景棣有关。 这家伙,不教好孩子! 自己的错误还没解决呢! 云晚意想到这,脸色黑了黑。 立秋瞧着云晚意的神色不对,赶紧继续靛蓝花的话题:“小主子抢了靛蓝花后,奴婢特意问过小厮。” “小厮把所有的花都收进院子了,唯独把这束花拿到咱们院子,没有外人知道。” “而且,他们仔细观察过,花送来之前没有任何异常,谁也没瞧见,靛蓝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外头的。” 云晚意微眯起眼睛:“说得过去吗,谁也没看到,难道那靛蓝花还能长翅膀飞过来?” 立秋当然知道不可能:“或许,对方武功高强?” 云晚意不置可否,低声道:“继续叫人盯着,人家要送花来,肯定有迹可循。” “白云镇的人手,虽不敌上城的好用,至少也有些用处,若连个大活人都看不到,也没养着的必要了。” 立秋来白云镇后,还是第一次见云晚意这般生气。 她赶紧应道:“是,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快找到对方!” “嗯。”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去郑小姐那边瞧瞧吧,好多日没去看她了。” 立秋犹豫着,小声提醒道:“江大夫在那边……” “我和江大夫清清白白,乃是东家和雇佣的关系,彼此欣赏对方的医术。”云晚意说起这个就来气。 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些许:“难道连正常的来往,都不准了吗?” 立秋清楚,云晚意这股子火气,是冲常景棣去的。 她不敢劝,顺着云晚意的话,道:“您说的没错,正常来往,肯定没问题。” “那不就行了?”云晚意起身道:“未必,我还要按照别人的想法去过。” 常景棣出来寻灵果儿,恰好在门边听到这番话。 他的手,微微收紧,旋即在云晚意出门之前离开。 云晚意出门,恰好一阵风吹来,她敏锐的嗅到了属于常景棣的气息。 很奇怪,有姮晚的记忆后,她的嗅觉听觉比以前更好了。 云晚意嘴边勾了勾——听到了就好,省的叫立秋暗戳戳去传话。 她也得叫常景棣知道,自己生气的点在哪儿。 省的下次,常景棣还会自作主张,瞒着她不该隐瞒的事。 想到这,不免又想起算卜子。 云晚意原本就没多少的笑意,瞬间收敛。 师父,那么好的一个人,唉! 云晚意眼眶微热,但,悲伤过后,日子总要过。 师父也好,姮晚的母亲也罢,她们都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云晚意肯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姮姬那一份,带着算卜子那一份! 她一定要让她们感知,她不差,她会做到她们的期许! 这么想着,很快就走到了客院。 郑如霜哭喊的动静,穿过院子,飞到耳中,拉回云晚意的神智。 “痛啊,江毕,你轻点儿!” 痛呼的声音里,还带着娇嗔。 云晚意挑了挑眉,看向立秋:“郑如霜换药,一直这样?” 立秋尴尬的点头,旋即又摇头:“之前夫人去换药,郑小姐似乎没这么大的反应。” “但自打换成江大夫照看后,每次换药,郑小姐都会哭的梨花带雨,叫喊着疼痛。” 是啊,云晚意给郑如霜换药的时候,她的确没这么大反应。 哭也有,多半压抑着。 而且,云晚意开的方子里面,有镇痛效果极好却又不伤身的药。 按照道理说,郑如霜不该痛成这样。 立秋眼珠子转了转,凑到云晚意跟前:“江大夫也算一表人才,长得英俊潇洒不说,医术也很好。” “这郑小姐啊,该不会春心萌动了吧?” 云晚意也是这个想法:“多半是吧,郑如霜的性子,不该有这种矫揉造作的叫声。” “那,咱们还进去吗?”立秋犹豫着,道:“郑小姐这哭声有些尴尬,咱们进去,她只怕不好意思。” “那就等一会。”云晚意随意的在客院廊下坐着,道:“等他们换药结束,咱们再进去。” “是。”立秋想到另一件事:“对了,底下的人来回报,说咱们去白云镇后,郑大人派人送礼物来了。” “到底没个主事的人在,郑大人身份高贵,底下的人不敢拒绝,直接收下了。” “什么叫没个主事的人在?”云晚意眉峰瞬间紧蹙:“我们都走了,还有管家在呢。” 那管家是从上城郊外的庄子带来的,行事稳妥,办事也有章法,应该不会做这么没分寸的事情! 立秋回道:“郑大人来的时候,管家恰好出去帮忙看铺子那边去了,就是咱们铺子开业那日。” “门房的小厮不懂事,做主给收下的。” 云晚意眉头蹙的更紧了,不悦道:“提醒门房和所有下人,不该做主的事,不准自作主张。” 说罢,又问:“郑大人送的什么?” 立秋想了想,道:“郑大人送来的有个不大不小的匣子,奴婢粗略瞧了眼。” “匣子里头金银宝石的簪子,耳坠,珠花,项链镯子一应俱全,此外,还有五百两银票,夹在匣子底下。” “入库了吗?”云晚意又问。 立秋摇头:“底下的人记录了,却不敢收到库房中去,还放在外头。” “匣子连同单子一并拿来。”云晚意说着,听到郑如霜的喊叫声,又起身道:“算了,我跟你一同去。” 免得听的糟心,让她怀疑自己的药是不是失效了! 匣子比云晚意想的还要大,满满当当的各种首饰。 粗略估计,价值大几千两银子。 立秋这回看仔细了,拿起一个玉镯子,道:“不是说,郑大人新娶后,对郑小姐不好?” “这么舍得,看样子比咱们想的要好很多啊!” 云晚意笑了笑,道:“大方与否,不是我们说了算,郑小姐住在我们府上,就算为了面子,郑大人都得做全面。” “瞧,你看到这匣子首饰后,第一反应也是觉得郑大人对郑小姐不错。” “如此说,郑大人岂不是虚伪至极?”立秋撇撇嘴,不屑道:“瞧着是个好的,没想到还这么有心眼。” 云晚意没接话,挑眉道:“那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吧?” “据说还带了夫人来。”立秋回答道:“可惜,郑小姐直接闭门不见。” “在咱们府上,郑大人和郑夫人不好硬闯,叮嘱了好一番呢。” 云晚意冷哼了一声。 难为郑旭升,还肯做这番面子功夫。 那日二十来个大夫上门,众口一致,诊断出郑如霜会落下瘸腿的病根。 郑旭升敷衍着说了几句,紧跟着回去找去总督家善后。 他那时候,可没顾着郑如霜半点。 隔了这么多天,和夫人一起上门,应该不光是为了面子这么简答。 想到这,云晚意低声道:“叫人去郑旭升那边瞧瞧,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还有他夫人,多天不闻不问,竟还亲自来一趟。” “是。”立秋应道:“奴婢这就派人去。” “等等。”云晚意叫住立秋,道:“跟爷说一声,叫他把上城的人想法子弄些过来。” “白云镇这边太小了,雇佣的人不免有认识的,做事容易走漏风声。” 立秋离开后,云晚意独自在库房外边坐着。 估摸着江毕给郑如霜治疗完了,这才带着匣子去客院。 一来一回的时间差,整好避开了江毕。 郑如霜刚换过药,房间里药味极浓。 她恹恹的躺在软塌上,嘴里还在嘀嘀咕咕什么。 云晚意靠近了几分,隐约听到郑如霜说什么木头。 “谁是木头啊?”云晚意有意逗她,咳嗽几声,问道。 郑如霜吓了一跳,回头瞧见云晚意,兴奋道:“晚晚,你怎么来了?” 旋即又担心的上下大量云晚意:“我听说你今日病的厉害,还没去看你呢!” “我没事,就是一时间急火攻心,已经好了。”云晚意就着软塌坐下道。 “刚才听到你自言自语,什么木头之类的,在说什么?” “还不是江毕那个木头。”郑如霜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我怎么说,他就跟个傻子似的。” “还有啊,我一直觉得疼的很,哭喊了一顿,他也毫无反应!” 云晚意目光一扫,瞧见软塌边的柜子上,搁着一盒子饴糖。 她笑道:“说是不关心,这饴糖哪儿来的?” 云晚意不认为,郑如霜会叫人买这个回来。 而且从包装来看,应该是才带过来的,尚未散开。 在看桌子另一头,还有一个点心盘子。 花色做工,都不是帝家的东西。 最近来帝家,还能进入郑如霜院子的人,不就是江毕? 郑如霜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是他带的,可那也是我叫他买的!” “指望他主动带,哼,怕是不可能。” 云晚意挑眉,笑道:“你和江大夫相处也有些时间了,怎么,你觉得他的性子,是你让他带东西,他就会给你带的?” 郑如霜一顿,脸色微红:“你的意思,他……也有那个意思?” “这我就不清楚了。”云晚意一笑:“你喜欢他?” 郑如霜脸红的更厉害了,没有回避,承认道:“郑大夫清风玉树,人品上乘,样貌无双,是我喜欢人的样子。” “喜欢一个人,可不能只凭外貌。”云晚意笑过后,提醒道:“很多人刚相处,或许当真值得,可时间久了,就能见到真面容。” “你年纪小,可不能光被皮囊吸引。” 郑如霜嗯了一声:“我自会好好思虑,且,暂时也不会戳破那层窗户纸。” “那就好。”云晚意把匣子往前推了推,道:“这个是你父亲送的……” 话没说完,郑如霜就变了脸色:“不要,丢出去,我不要他的假惺惺!” 第639章 和好 不过,虽说云晚意没要礼物,礼物却是源源不断。 从花束到玉石首饰,再到黄金首饰,胭脂水粉,各种小玩意儿,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十分难得的药材。 一条街走下来,惊蛰手都酸了,面前的礼物堆积如山,看不清眼前的路。 好在有小厮过来帮忙,才然他不至于累死。 礼物送到最后,云晚意连拆开看得想法都没有,直接连锦盒一起丢给惊蛰。 直到瞧着马戏团所在的位置,双喜终于忍不住了,凑上前道:“夫人当真在生老爷的气?” 云晚意点点头。 算卜子的死,虽然是算卜子自己愿意,和常景棣无关。 可他明明清楚算卜子对云晚意的重要性,还是选择隐瞒,以至于她连师父最后一面也没看到! “爷对您挺好的。”双喜试探着道:“便是有所隐瞒,可能爷也是为您好。” “我知道。”云晚意摸着肚子,道:“但,很多事不是一句为我好,就能算了。” 他们如今身份不同,将来要面对的是魔物。 未知的东西太多了,云晚意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 她,在也不想任何人,因为她而瞧瞧牺牲了! 尤其是常景棣,前世今生,他断然会做出留她独活的事。 云晚意要让常景棣谨记这么做,她会生气,会不理他,绝对不能在丢下她一个人! 双喜虽然不知道姮姬的事,却也听惊蛰说了个大概。 常嬷嬷对夫人极为重要,爷这次帮忙隐瞒,的确让夫人伤心了。 她低声劝道:“夫人,常嬷嬷自愿为您去死,她担心您不接受,才让爷帮忙隐瞒。”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爷,爷也知道错了,往后肯定长记性。” 云晚意心里别扭,索性没答话:“你不是要出来散心,就别说这些烦心事了。” 双喜剩下的话,全被堵在嘴里。 马戏团倒是真的存在,狮子老虎猴子山羊,什么都有。 那猴子更滑稽,带着帽子坐在老虎身上。 双喜从未见过这些,一时间忘了常景棣的吩咐。 兴奋的拉着云晚意去看:“夫人,都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没想到它们还能在一起呢?” 云晚意没多少兴致,解释道:“马戏团会驯化它们,你现在看到他们和谐相处,背地里,估计没少挨鞭子。” 双喜稀奇极了,很快拉着惊蛰往里面凑了凑。 云晚意不爱看这些,也不想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索性悄悄退了出来。 马戏团不远处,就是一条小河。 云晚意坐在河边,听这小河流水叮咚,心中想着算卜子的事。 她想得开,却也想不开。 师父对她那么好…… 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炸开一声脆响。 抬眼望去,竟是烟花。 紧跟着一朵接一朵,各种颜色,还有打铁花的在一旁。 绚烂美丽。 常景棣站在烟火之下,隔着河流遥遥相望,对她绽开笑意。 云晚意别开脸——休想用这个办法,让她原谅! 但,她再转头,人不见了。 正环顾之际,身子猛然落进温暖的怀抱。 熟悉的松香味在鼻尖绽开,常景棣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找我吗?” “放开!”云晚意挣扎着:“不要你抱!” “你是我娘子,不让我抱,让谁?”常景棣手越发紧了些:“对不起,是我不好。” “哪儿不好了?”云晚意挣脱不开,索性任他从后环抱。 只是,声音有些冷。 常景棣心慌不已,下巴搁在她肩头,急促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瞒你,不该答应师父。” “让你因为我的隐瞒,连师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害你伤心难过。” 意识到哪儿错了就好。 云晚意鼓着脸,道:“知道错了,那以后呢?” “这种事,绝对没有以后。”常景棣信誓旦旦,保证道:“以后什么事,我都会事无巨细的告诉你。” “还有呢?”云晚意转过身,双手抵在他胸口:“我们以后要面对的是魔物。” “你会不会自作主张,用为我好的借口,离开我?!” 常景棣不敢想以后。 任何情况下,他肯定以云晚意为先,哪怕要他的命! 但,要是这么说出来,云晚意肯定会继续生气。 常景棣按下想法,轻声道:“不会,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云晚意却从他低垂的眼中,看出他真实的想法。 她冷冷一笑:“心口不一也没关系,师父没了,姮姬娘亲没了,无尘道长没了。” “我身边,似乎注定留不下什么人,你若要把我独自留在世间,我用尽办法也会随你而去。” 常景棣心口钝痛,拉开她的手,把人紧紧抱住:“晚意,我们都会好好的。” “我再也不会隐瞒你什么,你别这么说。” 云晚意本也没有因为别的事情生气。 他哄人的手段低级,可心意在。 他的爱意,从未收敛。 云晚意心口微热:“我知道你的心意,也希望你明白我。” “那是当然。”常景棣低头,深深吻在她的嘴角:“晚晚,我不会辜负你的。” 他们身后,是灿烂的烟火。 一明一暗,将紧紧相拥的两人笼罩。 常景棣不肯放过她,她的甜美,怎么都品尝不够。 直到云晚意呼吸急促,常景棣这才不舍的将人放开:“晚晚,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云晚意抬头,烟火照的她眸子亮晶晶的:“我也是。” 常景棣听到这话,顿时笑的难以控制,偏还觉得不够:“烟火声音太大了,我没听清楚。” “我说,我也很爱你。”云晚意知道他是故意的,却还是凑到他耳边,郑重其事道:“很爱很爱你。” 常景棣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兴奋的像个孩子。 两人闹够了,常景棣才依依不舍的把人放下。 “你饿了吧。”常景棣摸着她的肚子,道:“家里准备了饭菜,我们回去吃。” “可是惊蛰他们……”云晚意不好丢下双喜。 常景棣嗤了一声:“惊蛰巴望不得跟双喜单独玩,你稀得带他,他不稀得你带。” 两人回到家,是寒露和立秋专门准备的饭菜。 都是云晚意喜欢的口味。 看到两位主子牵着手,他们心里也高兴。 短暂的风波,只加剧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一晚,云晚意又被常景棣缠了一夜…… 第640章 云帝阁有人闹事 难得的缠绵,第二天两人破天荒都起晚了。 云晚意醒的时候,人还在常景棣怀中。 睁眼,对上他清明却又炙热的视线。 还没反应过来,吻已经落下来了。 云晚意迷迷糊糊,尚未完全清醒:“别闹了,什么时辰了?” “还早。”常景棣拉过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道:“可以多睡会儿。” 云晚意哪里还能睡得着,掀开被子:“瞧外边的阳光,都洒到屋子里来了,还说时间早呢?” 这几日都是晴天,从透过窗棂的阳光来看,日晒三竿了。 云晚意打了个哈欠,起身道:“我们下山后匆匆忙忙,还没来得及照管铺子。” “开业也有几日了,我们作为东家老板,总要去瞧瞧。” 常景棣一把将人重新捞进怀中,凑到她脖子里亲昵着:“下山那日,我们不是已经去了吗?” “天色已晚,什么都没顾得上。”云晚意痒得厉害,推开他道:“昨晚还没闹够呢?” “当然,跟你怎么都不够。”常景棣依依不舍,又在她脸上亲了好一会,才放开道。 “今儿想吃什么,我叫立秋她们准备了你爱吃的粥。” “就吃粥吧。”云晚意顿了顿,补充道:“用双喜腌制的小菜,开胃又好吃。” “好,先起来洗漱。”常景棣拉着她起身,道:“消停的,也不用着急。” 话音刚落,外边响起拍门声,还伴随着灵果儿焦急的喊叫:“小晚晚,太阳烧屁股啦,还不起来!” 立秋跟在后面,忙不迭的纠正:“不是烧,是晒,再说夫人好不容易多休息会儿,小主子,你别去闹。” “不要,昨晚小晚晚便说要一起看灯笼的。”灵果儿显然不满:“却被帝……帝景那个家伙骗走。” “我灯笼里头的光都快没了,她还不起来,哼!” 立秋还在压着嗓子劝,云晚意和常景棣穿戴完毕,从里面打开门。 灵果儿提着灯笼,看到门打开后,惊喜道:“小晚晚,你可算起来了,快看!” 他手中提着一盏兔子灯笼,做工精致,兔子活灵活现,只因是白日,里面的灯光看得并不明显。 灵果儿欣喜之余,又有些失落:“可惜燃了一晚上,马上就不亮了!” 云晚意接过灯笼,往里面看了呀,还剩下最后一点点烛。 “没事,换一个芯子就好了。”云晚意把灯笼随手递给身后跟来的常景棣,道。 “叫他给你去换一个,你吃早膳了吗,陪我去用膳吧。” 灵果儿一看灯笼落在常景棣手中,立刻不干了,跳起来去够灯笼:“我不要他碰。” “都是因为他,你昨晚才没跟我一起看灯笼!” 常景棣嗤了一声,把灯笼丢给灵果儿:“看在你昨儿听话的身份,我不跟你计较。” “还有啊,我本来跟你准备了一个比这好看多了的灯笼,瞧你这样儿,也不打算要了。” “谷雨,等会把灯笼丢出去!” 一听有比这个更好看的灯笼,灵果儿当即来了兴致:“啊,什么样儿的?” “你不是不要我碰过的东西?”常景棣睨着他,故作冰冷,道:“反正你不稀罕我,还管那么多?” “这……”灵果儿讪讪的,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东西和你可以分开,你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 “不给我却丢了,哪来这回事?” “耍无赖是吧?”常景棣冷笑一声:“我也会,再说了,晚晚是我的老婆,当然要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 “难道还一直围着你这个小屁孩儿打转?” 这话,说得灵果儿当即蔫儿了。 眼中蓄着一层水雾,可怜巴巴道:“我出生就离开了母亲,只有小晚晚对我好……” “好了。”云晚意对两人的争执打闹,已经完全习以为常,尤其是灵果儿扮可怜。 虽然她知道,但的确吃这一招,转过身对常景棣道:“别跟个孩子计较,你给他准备的礼物,交给他就是。” 常景棣也开始扮可怜了,凑上前低声道:“晚晚,你知道的,我也离开母亲很久……” 云晚意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凑上前,低声对常景棣道:“灵果儿吃软不吃硬,你对他好,顺着他,他自然不会找你的麻烦,跟你作对。” “东西给他,可以收买他,要一阵子的清净,何乐而不为?” 两人离得很近,云晚意白皙的脸颊实在是诱人。 常景棣忍不住啄了一口,道:“都听你的,谷雨,去把给小主子准备的灯笼拿过来。” 灵果儿一脸嫌弃的看着眼前,毫不避讳亲昵的两人,撇了撇嘴。 不过,听说有好玩好看的灯笼,他又分散了注意力,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洗漱的间隙,谷雨已经拿着灯笼过来了。 有神龙样式的,老虎样式的,还有小猫小狗…… 十来个灯笼,各有各的特色。 灵果儿很快就被吸引了,拉着谷雨要去暗一点的房间看。 走之前,还不忘别别扭扭,跟常景棣道谢。 “你瞧。”云晚意看着灵果儿傲娇别扭的样儿,小声对常景棣道:“一个小屁孩儿而已。” “哄一哄,是不是就可爱多了?” 常景棣搂着云晚意,哼了一声:“你对灵果儿真好。” “他是玉姮宗唯一的活物。”云晚意听着他吃醋的语气,无奈道:“你总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不是我跟他计较。”常景棣辩解道:“他活了千年啊,算个什么孩子?” 云晚意:……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常景棣解释。 或许,常景棣有帝谌的记忆后,对灵果儿的身份也是了解的。 只是,他不喜欢灵果儿对她的亲昵而已。 云晚意索性不解释了,催促道:“寒露准备好早膳了,赶紧去吃吧。” 两人腻腻歪歪吃完早膳,已经日晒三竿了。 日头大,常景棣撑着伞,陪云晚意出门。 刚走到大门口,惊蛰匆匆打外头进门,低声道:“夫人,爷,铺子那边出事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彼此对这些消息,都见怪不怪了。 若是一帆风顺,风平浪静,才叫是奇怪呢! 云晚意不急不缓问道:“说清楚些,是药铺还是布庄?” “云帝阁。”惊蛰语气急促,道:“有好几个说买了云帝阁的衣裳穿,可惜才一日,就浑身起了疹子。” “大夫过去诊治,都说衣裳劣质,里面有种让人起疹子的东西!” 常景棣当即冷笑道:“胡扯,云帝阁的料子我亲自把关,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 “便是价格低的衣裳,布料也绝对不会有问题,摆明了有人栽赃!” “是啊,有人眼红云帝阁的生意。”云晚意拉着常景棣的手,道:“去瞧瞧什么情况。” 惊蛰却拦在两人身前:“爷,夫人,您两位还是别亲自过去了吧,云帝阁门口围满了人。” “不知道是哪家人,请了好几个泼皮在门口耍赖,若是见着您两位,肯定要装疯作乱。” 常景棣沉着眉眼:“报官了吗?” 说起这个,惊蛰脸上更是为难:“官是报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坊间流传一个说法。” “说新来的县丞柏大人,和咱们帝家关系匪浅,还有人把柏大人送礼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 “更是有人说,咱们用银子贿赂了柏大人,所以那日冯家小弟的事情,才会如此顺利。” “简直一派胡言!”立秋不忿道:“柏大人送的礼物,咱们压根没要。” “再说了,冯卫之事,本就是林明珠狠毒在前,毫不占理,柏大人公事公办而已,哪里有徇私?” 惊蛰如何不知道内情? 他苦着脸道:“咱们清者自清,架不住众口铄金。” “你一言我一语的,传的人多了,有板有眼,大家自然也就信了。” 立秋还要再说,云晚意打断道:“先过去看看情况,黑的永远不会变成白的。” 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手,低声道:“要不然你别去了,我带着人去就是。” “你是个男人,吵架争执不占好处。”云晚意插着腰,做出了个泼辣样子,道:“我们女人更擅长口舌之争。” 常景棣拗不过她,只好道:“你自己多注意,既是泼皮,说不过了动手也是情理中的事。” 还没抵达铺子门口,整条街道就被堵死了。 有人正在义愤填膺的说起此事: “想不到啊,云帝阁竟然做这种勾当,我还以为帝老爷和帝夫人多声明大义呢。” “就是,新开的铺子就敢以次充好,将来还得了?” “啧啧,我可是瞧见西街王家那姑娘了,满身都是红疹子,可吓人了,就因为穿了云帝阁的衣裳。” “哼,云帝阁和新来的柏县丞关系匪浅,连县丞都给帝家送礼,也难怪胆大包天。” “要我说啊,这商人唯利是图,压根就没一个好东西!” “……” 寒露听的愤愤不平,咬着牙道:“这些人还真是见风使舵,林县丞一家倒台的时候,把咱们府上夸得跟什么似的。” “这才几日,事情没调查清楚,就给咱们成桶的泼脏水,他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呸!” “少说几句。”云晚意蹙着眉,道:“这些人已经先入为主,觉得咱们收买柏大人,勾结官府以次充好。” “你现在说这些,平白增加他们的愤怒,又说不清东西到底有没有问题,不值当。” 寒露委屈低头:“奴婢只是看不惯他们的嘴脸。” “这些嘴脸,你早该在上城时就见过无数次。”云晚意心中毫无波澜:“是非曲折,不该活在别人嘴里。” “马车是走不成了,赶紧下车过去吧,这么下去,铺子都要被掀翻了。” 常景棣扶着云晚意,道:“你跟在我身后,切莫被人挤到。” 又吩咐马车内其他几人:“一定要顾好夫人,谨防有人趁乱作怪。” 人群都在注意云帝阁的动静,压根没人注意东家老板就在人群后。 常景棣将云晚意护在怀中,小心翼翼的往人群里面走。 越往里,吵闹的声音越明显。 只见云帝阁门口地上,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毫无形象的甩着手帕哭嚎着:“杀千刀的啊。” “我花了那么多银子买衣裳,原想我女儿打扮好看,叫媒人寻一户好人家,谁知道云帝阁竟然卖这种货色。” “害得我女儿浑身起疹子,大家瞧瞧,瞧瞧我女儿这张脸,还是人吗,往后可怎么办呐?!” “杀千刀的云帝阁啊,今儿不给我个交代,我就触死在你们门口啊~~” 拖长的尾音里,并无多少哭腔,反而干巴巴的。 胖女人身边,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打扮干净稳妥,整张脸上爬满了红色的疹子,有的地方还破溃流出黄水。 惨不忍睹还恶心。 被所有人的目光盯着,那姑娘垂着脑袋,眼睛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胖女人尤觉得不够,伸手在那姑娘的小腿处掐了一把:“哭啊,你傻了吗?” 从姑娘的反应来看,胖女人绝对使了劲儿。 但那姑娘咬着牙关,眼眶蓄满泪水,就是倔强的不肯掉下来,只是下巴,又往下垂了几分。 几乎都要贴着胸口了,姿势别扭。 胖女人更是来劲了,白了那姑娘一眼,干嚎声音越来越大:“瞧瞧,把我的女儿羞成傻子了。” “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多惨呐!” 云帝阁向掌柜站在门口,脸色涨的通红:“王夫人,您先起来说话,这哭哭喊喊的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去请大夫来,要真是我云帝阁的问题,我们二话不说该赔偿赔偿,该给您两位的一分不少。” “可若不是咱们的问题,王夫人,您这般闹下去,只会败坏我们云帝阁的名声啊!” 向掌柜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被叫做王夫人的胖女人顿时炸毛。 第641章 霸气护人 向掌柜话音落后,胖女人安静了几息时间。 紧跟着,爆发了更大,更尖锐的哭嚎声:“什么意思,你们云帝阁什么意思啊!” “合着你们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找你们要银子吗,谁人不知道我王家,我们家世代做生意。” “光是我相公的粮行,一年就能赚多少银子,稀罕上这儿来讹你们吗?” “哎呀呀,杀千刀的啊,云帝阁不承认就算了,还往我们娘俩身上泼脏水,要死啊~~” 王夫人的话又急又密,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昂。 向掌柜第一次碰见如此撒泼的妇人,不能上前劝,因着男女之防也不敢去拉人。 派出去的两个丫头扶王夫人,谁知道她力气极大。 两个丫头因此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一个扭伤了脚,一个被她单手推到门上,撞伤了肩膀。 向掌柜急的抓耳挠腮:“王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瞧瞧王小姐,都这副模样了,哭的确解决不了问题。” “姑娘家家的,留疤也不好,要不先让王小姐去隔壁诊治……” 话没说完,王夫人当即大叫道:“杀千刀的,不安好心啊,都这份上了还想挣我们的银子。” “谁不知道隔壁药铺子,跟你们云帝阁是同一个老板,谁知道你们会把我姑娘怎么办?” “不是的。”向掌柜真是着急了,百口莫辩:“王夫人,您先冷静。” 王夫人哪里还肯给机会,哭声更大,盖住了向掌柜所有的声音。 云晚意和常景棣混在人群中,并未着急往前。 看到这儿,她低声对常景棣道:“那个王小姐的症状来看是中毒,并非因为衣裳。” “王夫人的意思,就是因为穿了咱们的衣裳中毒。”常景棣寒着脸,冷笑道:“衣裳怎么可能有毒?” “这个王夫人什么来头,查到了吗?”云晚意侧头问一旁的寒露。 寒露立刻回话,道:“他们家开着粮行,三代传下来的,的确有些基础。” “不过,到了她夫君王老爷这一代,铺子逐渐衰败,家产也在一点点缩减。” “据说,王家衰败跟王夫人脱不开干系,她娘家有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一个好赌成性,一个流连花丛。” “她娘家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经不起折腾,都是她在暗中接济……” 这消息一查到,立刻可以坐实很多事情。 云晚意笑了笑,道:“继续往下查,她连人家王家都能败了,王家族内的人,难道没意见?” “这……”寒露犹豫着,道:“都是传闻,并无实质性的证据,否则她夫家也不可能放任。” “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常景棣接过话,道:“夫人早有思量,你们继续往下查就是。” 顿了顿,又提醒道:“即便是查不出来,那就按照这个王夫人自己的路子,叫王家族人知晓传闻。” “传闻越多越真,懂了吗?” 寒露点头,悄无声息从人群退出去了。 常景棣叹了一声,凑到云晚意耳边道:“你说得对,这白云镇的人呐,办起事情来,的确不如上城的用着顺手。” “我已经叫人传信给那边了,很快就有人来。” 云晚意牵着他的手,道:“现在不是别人的事,那王夫人越来越过分了,先去打发她。” 王夫人见向掌柜不善言辞,越发得寸进尺。 撒泼打滚不算,竟然动手开始推搡向掌柜。 在膀大腰圆的王夫人面前,向掌柜一个正常男子,竟被她给压制了。 向掌柜不敢还手,人被推到门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从向掌柜痛楚的表情来看,这一下,也撞得不轻。 常景棣刚要出手,云晚意先一步按住他:“王夫人是女子,你动手不妥,我来!” 不等常景棣反应,云晚意快步上前,一把钳住王夫人要继续打人的手:“住手!” 王夫人冷不丁被人制住,惊叫了一声,回过头看着云晚意,高喊道:“你,你是什么东西,还不放开我?!” 云晚意身形清瘦,站在王夫人面前,一胖一瘦形成鲜明对比。 王夫人看上去,得有两个云晚意那么大! 照理说,王夫人身形压制,应该能轻轻松松摆脱云晚意。 可,她使尽全力,手依旧被云晚意擒着,纹丝不动。 王夫人眼底的神色,逐渐变得惊恐——不应该啊。 刚才云帝阁派出来抚她的丫头,也就跟这女子一样瘦弱的身形,她都没使劲呢,两个人就飞出去了! 且她越挣扎,云晚意用的力气越大。 手腕疼的麻木,王夫人终于反应过来:“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云晚意冷笑着道:“先道歉。” 向掌柜生怕出事,忍着肩膀的疼痛上前,道:“夫人,您别为我出头,王夫人她……不好惹的。” 这下,王夫人猜到云晚意的身份了,疼的颤抖还不忘贬低云晚意:“原来你就是帝夫人。” “长得就是狐媚子像,谁知道私下用什么贿赂柏大人,连官府都为你们撑腰!” 云晚意哼了一声,手中再度用劲儿。 王夫人痛的脸色扭曲,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放开我,大家看看呐,这小娼妇要对我动武。” “她要杀我灭口,仗着自己和官大人不清不白……” 话没说完,云晚意空出来的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她嘴上:“这一巴掌,是打你不分青红皂白,对我言语侮辱。” 王夫人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这白云镇上,从来只有她对别人动手,还从未有人对她动手。 而且明显,她不是这个帝夫人的对手! 看着王夫人惨白的脸色,云晚意一把狠狠甩开她。 巨大的惯性,让王夫人站立不住,往地上扑去。 脑袋撞在地面,发出一声闷响,王夫人头晕目眩,又疼又晕。 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捂着脑袋趴在地上毫无动静。 趁她安静的这个功夫,云晚意环顾一周,朝看热闹的人道:“大家都瞧着了,王夫人动手在前。” “伤我云帝阁两个小丫头,还打伤我的掌柜,所以我出手反击,天经地义。” 众人朝墙角的两个小丫头看去。 一个捂着肩膀,一个捂着脚踝,哭的梨花带雨,却没什么声响。 向掌柜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发白,被撞到的肩膀明显动不得了。 云晚意朝旁边看了眼,吩咐大寒道:“去找江大夫来,给他们看病。” 这时,地上的王夫人总算回神了。 就着倒下的姿势,捂着脑袋高声喊道:“看呐,云帝阁杀人灭口啦,他们说不过我,就要杀了我。” “救命啦,老天爷,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官府和她勾结,要命呐~~~” “不想继续挨打,就闭嘴。”云晚意冷冷的扫过去。 她没多余的表情,神色清冷。 居高临下一个眼神,竟让王夫人后背发凉。 她不自觉的把嘴巴闭上了! 但那眼神,显然还不服气,像是带着刀子,朝云晚意剜去。 云晚意视而不见,朝众人道:“云帝阁从未要推卸责任,既然这位王夫人说,王小姐是因为穿了我们的衣裳,这才起疹子。” “我倒要问问,这几日店里的成衣布料几乎售空,还有别人有同样的问题吗?” 人群里当即有人叫道:“我,我家夫人也起疹子了,只是顾着脸面,没来闹事而已!” 说话那人瘦瘦小小,尖嘴猴腮。 云晚意蹙着眉,没有搭理:“还有呢?” “还有我,你瞧瞧我妹妹,脸上疹子虽然没王小姐的多,可你看这能见人吗?”一个体格很壮实的男子,拉着女孩儿出来了。 “我们!”还有人拉着四十来岁的婆子站出来,道:“我娘穿了你的衣裳,身上也起疹子了!” 云晚意朝几人看了眼,又问:“还有吗?” 人群里面面相觑,再也没人站出来了。 “算上王家姑娘,才四个人,很好。”云晚意朝几人道:“都上前来些。” 站出来的几人互相看了眼,皆是往前,和王夫人站在差不多的位置。 王夫人见状,顾不得头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帝夫人,人也你看到了,打算怎么赔偿?” 云晚意不慌不忙,道:“立秋,去请大夫来,所有药铺的大夫都要来!” “你要做什么?”尖嘴猴腮那人当即道:“大夫我们都看过了,不需要你假惺惺!” “哼。”云晚意勾了勾嘴角,道:“我不是假好心,是要证明云帝阁的清白。” 她的视线,从王小姐身上转到那婆子身上,再到壮汉拉着的小姑娘身上:“你们几人,身上都是什么症状?” 王小姐没应声,小姑娘怯怯的拉着壮汉的手,也不做声。 倒是那婆子,往前几步,痛斥道:“我穿上你家衣裳不久,浑身发痒,再仔细一看,浑身上下长了不少疹子。” “你瞧瞧,单是露出来的胳膊手还有脸上,已经惨不忍睹了,更别说我身上。” “帝夫人,你们初来乍到要挣银子,我们能理解,可也不能以次充好,害我们无辜之人!” 她没有撒泼,说出来的话,自然让身后的人,再度议论起来。 “这不是卖豆腐的周婆婆吗,她为人敦厚老实,肯定不会撒谎。” “看来,这云帝阁的衣裳,当真有问题。” “还有那小姑娘,是东街铁匠铺的,平时老实巴交少言寡语,定也不会冤枉人。” “哎呀,这云帝阁还真叫人意外,还有云夫人,看着倾国倾城,没成想私下还有一面呢。” “……” 但也有人奇怪:“云帝阁开业那人,买衣裳的人络绎不绝,卖了那么多,要真有问题,不至于只有四个人吧?” “对啊,我当时也买了一身,正因为如此,今儿才来看热闹,瞧,身上这身就是在云帝阁买的。” “反正我家夫人穿了没事,我昨儿还特意问过,她说料子柔软,摸上去舒服的很,样式也好看。” “是啊,我给闺女买的也没问题,已经穿了两日了,真是奇怪。” “……” 那些好的坏的话,云晚意多半都能听到。 她恍若未闻,看着婆子道:“为避免闹出误会,我这才叫人去请大夫来。” “另外,所有买卖,我们店里均有记载,绝对不会逃避。” 这时,王夫人忽然大喊大叫道:“放屁,你们就是在拖延时间!” 云晚意哼了一声:“向掌柜之前说查清楚后赔偿,你们不乐意,现在我说等水落石出,不逃避责任,你也不赞同。” “试问王夫人,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们在不明白真相的情况下,直接给你银子?” “要不,我把这云帝阁赔给你?” 王夫人来不及说话,底下立刻有人喊道:“帝夫人言之有理,便是杀人犯,死刑前也要证据确凿。” “这么多人买了云帝阁的衣裳都没事,我不相信云帝阁开业第一日,就敢卖有问题的衣裳,自砸招牌!” 云晚意看了眼,说话那人,赫然是向春荣的夫君。 她收回视线,道:“正是这个道理,我们云帝阁不逃避,但也绝对不怕事。” “若有人想浑水摸鱼,砸我云帝阁的场子,我们绝不放过!” 王夫人被她冰冷的语气,唬的瑟缩了一下。 旋即,王夫人指着脑袋上的伤,道:“好啊,你别装无辜了,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我动手。” “你能是什么好东西,瞧着柔柔弱弱,下手狠毒的咧,大家瞧瞧,这蛇蝎女人,把我打成什么样儿了?” “怎么,你能打我的人,我不能还手?”云晚意挑了挑眉,道:“只准你比人家厉害,遇到比你厉害的,你就撒泼打滚?” “哼,你还没出个好歹,我可告诉你,但凡我铺子里这俩小姑娘,还有我们掌柜的,留下个什么后症,你王家就等着破产吧。” 王夫人说不过,打不过,气的直跺脚。 好在立秋请的大夫,陆陆续续来了。 除了那个没到场的夫人外,分别给王小姐,周婆婆,还有铁匠妹妹把脉。 第642章 大夫的证明 很快,十来个大夫相继到来。 人群也格外安静,等着大夫们的结果。 大夫们把玩脉后,凑在一旁嘀嘀咕咕好一会。 最后,是白云镇最大的医馆杏林苑的大夫站出来,道:“帝夫人,帝老爷,根据我们的诊断,他们三人的确中毒了。” “看,我就说吧?”王夫人当即咬着牙,指着云晚意道:“你们济恩堂以次充好,害得我们姑娘毁容。” “狡辩不成,还当街打人,瞧瞧我这张脸,哼,用你的话来说,你不给个交代,我让你们云帝阁在这混不下去!” 这一次,百姓沉住气了,没有附和她的话。 云晚意不慌不忙,压根没搭理她的叫嚣,朝那位大夫道:“既是中毒,总要说出个名来。” “云帝阁卖的是衣裳料子,试问里面有什么毒,能让人起疹子呢?” “这……”杏林苑的大夫犹豫了一瞬道:“若是染料有问题,染出来的布做成衣裳,的确会让人起疹子。” 云晚意笑了笑,没有反驳,只问道:“大夫还是先说,是什么毒吧。” 杏林苑的大夫又是一顿:“这……多半是紫芸藤吧,紫芸藤和紫血藤十分相似。” “外观上差不了太多,都是藤木,功效也差不多,若非有经验的人看,的确容易混淆,紫血藤是上好的天然染料。” “染出来的紫色自然好看,不容易褪色,且能控制量染出不同程度的紫色,而紫芸藤虽也能染出紫色,却会在处理不当时留下一种毒素。” “毒素让人起疹子不说,后期还会让皮肤溃烂,所以两者价格相差很多,紫芸藤比起紫血藤便宜不止一星半点。” 话音落下,王夫人忽然笑了起来:“这就对上了,我给小女儿买的,恰好是一身淡紫色的衣袍。” “你们云帝阁为了节约成本,用劣质的紫芸藤代替昂贵的紫血藤,处理不当留下毒素,叫我们这些买衣裳的人遭殃!” 一边说,一边在人群里巡视。 人群中挤出一个婆子,将手中的衣裳递给王夫人。 王夫人拿着衣裳,朝众人展示道:“看,这便是我在云帝阁买的衣裳!” 衣服是浅浅的紫色,裙摆和袖口绣着浅月白的梨花儿。 周婆婆当即点头,表示赞同:“我买的也是紫色衣裳,不过是绛紫色。” 铁匠汉子顺势高呼,道:“巧了,我家妹子那日挑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裙!” 夫人没出面的那男人,同样叫道:“对,我给我家夫人买的,同样是紫色!” 有衣裳在,几人同时承认,几乎坐实了云帝阁的罪行。 所有人都盯着云晚意和她身边的常景棣。 此时,那些为他们说话的人,再也不敢开口了! 而买过云帝阁衣裳的人,都在惶恐不安,生怕自己和这几个人一样长疹子。 比起众人的不安,云晚意和常景棣很是镇定。 常景棣甚至还有空,低声劝云晚意:“你去歇着吧,说了这么久,也累了。” 云晚意笑了笑:“累什么,我若是不站在这,那些个人不得了,仗着你是男人,肯定要得寸进尺。” “尤其是王夫人,她正是得意之时,正是咱们追击的好时机,换了个人,不好继续。” 常景棣见她这对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立刻吩咐人去搬了椅子出来。 云晚意也没推辞,慢悠悠坐下,对众人道:“大夫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也不用我继续重复。” “我只说我们云帝阁的事,来人,把布庄后头染布的东西拿上来。” 说来也巧,他们布庄的布,有很多是从外头进货。 可云晚意和常景棣都觉得,有些布料外头染出来的色不好看,所以在布庄后面圈了地,自己染布。 这也是为何布庄筹备时间更长的原因。 更巧合的是所有紫色的衣裳,都是云帝阁自己染出来的。 用到的原料,也是杏林阁大夫说得紫血藤。 云晚意和常景棣曾商议过,等布庄走上正轨,他们要扩大染布的规模,争取所有的布料都自己染。 这样一来,节省出来的银子,可以在布料上精进改良。 没想到这会子,竟然误打误撞,派上用场了。 向掌柜很快叫人取来了东西,云晚意示意他递给杏林阁大夫:“麻烦大夫仔细甄别,看到底是什么。” 杏林阁的大夫如实,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又和同行的大夫们一一研究。 最后得出结果,确定这东西就是紫血藤。 不等云晚意说话,王夫人大喊道:“荒唐,东西是你们云帝阁拿出来的,说什么就是什么。”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早有准备,用这东西来糊弄人?” 云晚意气笑了:“王夫人说的真可笑,全是无稽之谈,难道我还未卜先知,知道你今日会上门耍无赖?” “还有,你说这不是真的染布所用,麻烦你找出证据!” “证据,证据……”王夫人抓了抓头发,视线一转,落在地上的淡紫色裙子上:“这就是证据!” “你们家染出来的布制作的衣裳,让我女儿成为这个德行!” 光说还不够,王夫人扯着王小姐往前几步:“你也是女人,你看看我女儿的脸,你难道不怕遭雷劈吗?!” 王小姐一直垂着脑袋,众人只能看到她满是疹子的额头。 王夫人心中不耐,扯着王小姐的头发猛然使劲。 王小姐吃痛,被迫扬起脑袋,整张脸曝露在众人眼皮子下。 她既痛的厉害,又觉得十分难堪,痛楚的闭上眼,眼泪依旧往外直流。 “嚎出声来!”王夫人尤觉得不够,厉声呵斥道:“叫大家瞧瞧你这张脸!” “王小姐脸色痛楚难堪,王夫人是一点也看不到。”大寒跟在云晚意后面,嘀咕道。 “这样子哪里是亲女儿,哼。” 云晚意也觉得,王小姐和王夫人之间,像是有仇一样。 王夫人对待王小姐,就如对待婢子,言语侮辱贬低,连遮掩都没有!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她们母女关系的时候。 云晚意没看王夫人的表演,上前几步,捡起地上的淡紫色裙子。 仔细看了几眼后,忽然就笑了:“拿着别人家买的劣质品,上我们家讨回公道。” “王夫人,不得不说,你这算盘打得够响亮啊,难怪不顾自己女儿的感受,大喊大闹呢!” 王夫人猛然一怔,心虚的别开眼,高声道:“你别说不过就不承认啊,你不是说你们云帝阁有记录?” “叫你们掌柜的去翻一翻,开业那日晚上,我排了小半个时辰,才买到最后那件。” “哼,不想承认错了,竟然连卖出去的东西都不认,大家说说,这样的店家恶心吗?” “他们的东西,你们还敢买吗?!” 王夫人激情高昂的话,还真让在座的人,产生了怀疑。 第644章 澄清事实 人群议论正厉害的时候,打探消息的立秋终于回来了。 她穿过人群,在云晚意耳边小声嘀咕了好一会。 其实,从大家现在的议论中,云晚意已经推断出了大概。 立秋算是彻底解释清楚了。 原来,这位王夫人原名曹淑琴,娘家是做小生意的,如传言中一样,大弟嗜赌成性,小弟流连花丛。 曹淑琴因为祖上的约定,嫁给粮行大老爷王克为正妻,算是高嫁。 再说王家呢,几代做粮食生意,头些年在白云镇也算数一数二。 不过等王克掌家后经营不善,生意逐渐走差,家产也败了不少。 偏偏王克还是个不安分的,跟曹淑琴的小弟一样,喜欢女色,家里妻妾成群。 除了曹淑琴外,姨太太就有十房之多,更别论叫不上名儿的侍妾了。 妻妾多,孩子也多,更好笑的来了。 这王克生的肥头大耳,膀大腰圆,一双标准的倒三角眼,塌鼻子厚嘴唇,和曹淑琴两人走出去跟兄妹似的。 所有妻妾不管有多好看,生的子女全都随了王克的长像,塌鼻子三角眼。 其中又以曹淑琴和王克所生的大女儿和二女儿最甚。 平日打扮花枝招展,再华丽的衣裳,也无法掩盖容颜缺陷。 所有子女中,只有一个七小姐例外。 七小姐的生母原是外头青楼里的花魁,王克外出做生意遇上,给人家赎身。 花魁容颜绝色,倾国倾城又手段了得,把王克迷得昏头转向,曹淑琴和姨太太们压根不是对手。 逐渐,王克竟然生了荒唐心思,准备等花魁生下孩子后,休妻把她扶正。 曹淑琴吵过闹过,越吵闹,王克休妻的心思,越是坚定。 曹淑琴一不做二不休,竟在花魁生孩子的时候,活活把人磋磨死了。 这些年,若非王克对花魁的怀念愧疚,花魁生下的七小姐早就被曹淑琴折腾死了。 今日那七小姐脸上都是疹子,红肿一片,穿着打扮又和平日张扬的大小姐二小姐相似,刻意装扮过。 王夫人亲自带着来闹,一口一个我女儿,一口一个我姑娘。 大家没注意,都把七小姐当做了大小姐或者二小姐。 也是最后,有眼尖的人才认出来。 云晚意听完立秋的汇报,在看那王七小姐,只觉得心酸。 看那王七小姐面上多如麻子的红疹,肯定难受。 偏她不敢抓挠,不敢抗议,还要被王夫人带着抛头露面,把最难堪的一面展示给众人看。 这期间,王夫人哭闹不止,大喊大叫。 众人认出王七小姐的身份后,逐渐把王夫人的心思扒在众人面前。 王夫人恼羞之下,巴掌拳头和脚,时不时落在王七小姐身上。 一边捶打,还在一边喊:“贱人生的贱种,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为你讨回公道。” “你一声不吭是什么意思,害得大家对我误会,跟你那下作贱人娘一样,有没良心还心思恶毒!” 七小姐不敢还手,被踹倒在地,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着。 越哭,王夫人越是心烦,她挨的拳脚越多。 周围的人也只敢议论,都知道王夫人蛮不讲理,又是王家的家事。 她身为王家主母,教育庶出的孩子而已,谁也不敢拉架。 云晚意终于看不下去了,沉声呵斥道:“住手,你要打死她吗?” “怎么着,我教育王家的孩子,帝夫人连这也要管?”王夫人下手很重,蛮不讲理道。 说话间,又狠狠扇了王七小姐几巴掌:“就算打死她,跟你何干?” “你打死她和我无关,但,我们得先解决我们的事。”云晚意冷冷一笑,道。 “买了云帝阁的衣裳,回去用有毒之物侵染,做出仿制品来讹我们云帝阁。” “王夫人,你便是跪下道歉,我也绝对不会原谅!” 王夫人一顿,气势没之前强了。 她支支吾吾,却还是一口咬定道:“我没有,我便是在你们云帝阁买的衣裳。” “记载都有,是你们做了手脚,不承认罢了!” 云晚意懒得和她胡搅蛮缠,目光一扫,看向她身后的几人:“你们呢,是我报官处理,还是自己招供?” “吃官司的事,不至于死罪,活罪不可避免。” 卖豆腐的周婆婆和铁匠,同时低下头。 那位自称夫人没来的男子,也错开了目光。 “既是如此,报官吧。”云晚意冷笑道:“我相信在绝对的证据面前,官府定会给我们云帝阁讨回公道!” “哼,公道。”王夫人没别的办法,攀咬道:“谁不知道你这狐媚子,和官府的人有一腿?” “那新上任的县丞,还提着礼物去你帝家……” 话没说完,常景棣哪里还忍得下去:“看来王夫人还是没长教训,不知道祸从口出。” “立秋,教她做人!” 立秋也早就忍不住了,但没主子的命令,她不敢贸然行事。 得了常景棣的命令,她三两步跨到王夫人跟前,左右开弓。 习武之人,几巴掌就打的王夫人脸肿如猪,眼冒金花。 连牙齿,都掉了几颗。 王夫人吐出一口血水,豁着门牙,哭喊道:“反了天了你们,我要去报官!” “不用你去,官府的人已经来了。”立秋拍拍手,朝人群后看去:“你污蔑柏大人,还指望官府帮你?” 王夫人这下,是彻底失了底气,瘫软在地,心中无限惶恐。 她着急的四下察看,准备寻求背后之人的帮助。 可惜,那些人见局势反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此时,那几个不停拱火,煽动众人情绪的人,早就去二爷面前复命了。 二爷坐在云帝阁斜对面的茶楼,三楼视野不错,不需要汇报,早就把一切尽收眼底。 见人进来,直接把茶杯砸在他们身上:“废物东西,这都办不好,养你们何用?” “二爷息怒。”为首的人跪在地上,颤声道:“实在没想到云帝阁那娘们如此心机,竟早有准备。” “她竟在每件衣裳右手袖口处,绣了个什么五瓣芍药,那位置实在隐秘,谁能发现啊!” “是啊,二爷,那女人太狡猾了!”底下的人附和道:“曹淑琴是没用了,官府的人来,肯定要把她抓去……” “抓了就抓了,反正那蠢货牵扯不到咱们。”二爷不耐烦的打断道:“经此一事,伤不到云帝阁半分不说,只怕他们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哼,两个外地来的生人,竟然拦我的路,你们难道想不到别的办法?” 几人都不敢应声。 原以为今日的闹剧,会把云帝阁的名声彻底搞臭,让他们铺子开不下去,再赶出白云镇! 可云晚意云淡风轻,早就准备好了。 他们可没那个脑子,压根没想好接下来的应对法子。 二爷烦躁不已,又砸了几个茶壶,起身道:“还杵在这做什么,给茶楼看门吗?” “还不赶紧滚回去想办法,若是下一次,还叫云帝阁躲过去,你们就给我去死!” 几人赶紧应声,灰溜溜跟在二爷身后离开。 …… 柏顺带着人赶到云帝阁,人群自然让开一条路。 第645章 对她的钦佩 常景棣顺着云晚意的视线,看到了无人在意的王七小姐。 他不认为,经历种种事情后的云晚意,有什么菩萨心肠,谁都会管。 见云晚意目不转睛,常景棣蹙着眉问道:“你难道在同情她?” 云晚意无奈的笑了笑:“对,但也仅仅只是同情,通过她,我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王家是个烂摊子,她再可怜也是王家的人。”常景棣提醒道:“曹淑琴不是个好惹的。” “尤其是下狱后,再出来肯定还要闹,至于王七小姐,王家人不管,也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云晚意自然知道。 曹淑琴被人指使前来云帝阁捣乱,且看她那歇斯底里不依不饶的样子,将来还有的闹。 如赵莲娣一样,不死不休。 云晚意叹了一声:“上一辈做的孽,都是下一辈无辜的人遭殃。” 就在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云晚意忽然看到,倒地不起的王七小姐竟然伸出了手。 在混乱的人群中,王七小姐将同样不知所措的小狗,护在了身下。 曹淑琴带着愤怒泄气,踢打许久,她身上应该很疼才对。 可还是不顾一切,把比她弱小的东西护着了。 小狗看上去刚出生不久,浑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无主的野狗。 说不动恻隐之心,云晚意到底还是没做到。 她侧头,吩咐立秋道:“把王七小姐带出来,请江大夫给瞧瞧。” “夫人,王七小姐再可怜也是王家的人。”立秋劝道:“白云镇只有这么大,出事到现在,一个王家人也没见到。” “他们未必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没人管而已,您又何必管她?” 云晚意笑了笑:“就当积德了,她没人管,真死在云帝阁门口,传出去也不好听。” 立秋这才出去,将人带了出来。 常景棣摸了摸云晚意的手:“你到底还是心软了。” “没办法铁石心肠。”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头,道:“我本也不想管,可她自身难保,还护着小野狗。” “而且之前王夫人多次喊叫逼迫,她也从未说过一句云帝阁的不好,这样的人,本性应该不会坏到哪儿去。” 王七小姐周身疼的厉害,走路艰难,却还是将小狗紧紧抱在怀中。 见到云晚意后,她红着眼眶,跪下道:“王湘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起来吧。”云晚意摆了摆手:“带她去隔壁铺子看伤。” “夫人,对不起。”王湘没有起来,哽咽道:“是我懦弱没本事,没能在一开始站出来,揭发母亲的阴谋。” “都过去了,看好伤势再说这些。”云晚意声音放柔和些了,道:“女孩子家家,留疤就不好了。” 王湘离开后,李书宁凑了上来。 李书宁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又好打抱不平,还是个自来熟:“帝夫人,你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之前教训赌坊那个泼皮够帅了,今日见你不慌不忙,处事不惊,有理有据解决事情,更叫人钦佩。” 看到李书宁,云晚意不由想到远在上城的熙然郡主。 她们两人的性子,倒是挺像的,活泼可爱,古道热心。 也不知道离开上城这么久,熙然郡主和余清鸿还好不好。 赶明儿还得给她们通个信,免得她们担心。 云晚意收回心思,笑了笑道:“也要多谢李小姐仗义执言,在诸多的不信任中,站出来给云帝阁说话。”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我穿你们云帝阁的衣裳,的确没有任何问题。”李书宁愤然道: “若非你提前准备,在所有卖出去的衣裳袖口,都留下了云帝阁独有的五瓣海棠,今日真百口莫辩了。” “所以我更钦佩你,简直未卜先知,化解了一场天大的阴谋!” “之前的经验而已,没有你说的这么神奇。”云晚意失笑道:“倒是李小姐,心思玲珑,直爽可爱。” “我也没你说的这么好。”李书宁不好意思,道:“你们家的衣裳料子好,又好看。” “上回来买,竟然没买到心仪的那款,下次可要赶早。” 云晚意笑道:“这不是问题,下次的款式出来,先叫你来挑。” 和李书宁说了几句,云晚意惊奇的发现,两人还有渊源——赵婆子之前的雇主,正是李书宁家里。 赵婆子偷盗李家老太太的传家宝倒卖,被发现后赶了出去。 为此,离家惹上赵莲娣,生意大受打击。 “你是不知道,我家忍了赵婆子好久。”李书宁说起来义愤填膺,愤愤道:“她儿子也是个混球。” “母子二人经常合伙偷家里的东西,但碍于赵莲娣的关系,又不好得罪,若不是她偷盗祖母的传家宝,我们还不至于撕破脸。” “唉,后来无人雇她,竟然收买人牙子,仗着你们新来白云镇不知里就,卖去了你们家。” “若不是赵婆子这个惹祸精,后来你们也不会跟赵莲娣对上……” 赵婆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云晚意毫不在意,道:“我们帝宅不怕事,既然赵婆子上赶着找死,送一程就是。” “对了,你家也是做药材生意的?” “嗯。”李书宁眼色暗了暗:“可惜,赵莲娣暗中做手脚,我们家生意一落千丈……” “恰好我也是开药行的。”云晚意想了想,道:“这摊子事结束后,我去你家瞧瞧。” “若是可以,我们兴许能合作。” 李书宁没有客气,当即应下:“帝夫人说到这个,我也不虚伪推脱了。” “若是能得帝夫人帮助,我们李家肯定做个诚信的好合作伙伴。” 云晚意尚未搭话,柏顺身边的侍卫过来,道:“帝夫人,帝老爷,板子结束了。” “柏大人让属下来问一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那个年轻男子和铁匠还好,是男人,尚且经得住事。 周婆婆上年纪了,十板子下去,躺在地上虚弱至极。 云晚意蹙着眉道:“劳烦柏大人了,接下来我们云帝阁自行处置就是。” “好。”那侍卫应声道:“既然如此,柏大人避嫌,还要回去处理王夫人的事,不好前来,便告辞了。” 柏顺带人走后,除了被打板子的几人,还围了些看热闹的人。 立秋上前几步,试探着问道:“夫人,奴婢叫人把他们赶走?” “不用了。”云晚意摆手道:“叫济恩堂的人出来,给他们诊治。” “啊?”立秋和寒露同时疑惑。 这不是夫人的性子啊,对害过自己的人,如此宽宏大量? 连常景棣,也看了云晚意好几眼。 “你可不是什么无脑子的大善人,今日为何一再心软。”常景棣低声道:“管他们死活做什么?” “济恩堂生意不好,救治他们,一来积攒口碑,二则是为我们云帝阁好。”云晚意悄声对常景棣道。 “再说了,这几个都是被曹淑琴迷惑,又不是主谋,就算是打杀了,也就多几个冤魂而已。” “保不齐利用他们,还能引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常景棣见她早有打算,点头道:“那都按照你的计划来,立秋,去叫江毕。” 江毕看了一出好戏,正在给王湘诊治。 他抽不出时间,叫铺子里的人拿了治创伤的药出来。 云晚意不计前嫌,让济恩堂给陷害过她的人看诊治疗上药,的确赢了一波好感。 还没走的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 顺带对济恩堂,也有了好感。 李书宁看云晚意的眼神,更是钦佩。 到此,闹剧算是彻底结束了。 云帝阁暂时关门,处理剩下的事。 向掌柜老泪纵横,后怕的同时,也对云晚意敬佩不已:“多亏了夫人有先见之明啊!” “未雨绸缪不是坏事。”云晚意环顾一周,道:“我们云帝阁内的人少,两个小丫头受伤,一时半会帮不上忙。” “反正布料卖的差不多了,索性关门歇几日,趁这个时间多招几个人。” 第646章 缺乏人手 云晚意的决定,很快遭到了向掌柜的反对:“东家夫人,没必要关门吧?” “不管是因为布料和款式,还是因为今日的事,咱们云帝阁必然人气居高不下。” “趁这时间,应该赶紧开门营业。” 云晚意知道向掌柜心急,等他说完后,不慌不忙解释道:“开门营业,能忙的过来?” “来的女客居多,两个小丫头一个伤了脚踝,一个伤了胳膊,都不方便。” “而且定的成衣多了,咱们就三位主绣娘,之前那些衣裳都绣了一个多月,她们日夜不休也不成吧?” 向掌柜顿了顿,犹豫着道:“可以一边开门,一边找人,反正人不是一下能找齐的。” “还是听夫人的话,先歇业休息,你自己那胳膊,脱臼了还得养养。”常景棣接过话,道。 “另外,找人一定要找稳妥且信得过的人,现在云帝阁正在风口浪尖,保不齐就有人浑水摸鱼混进来。” “到时出了事,又要收拾烂摊子。” 向掌柜赶紧点头:“好,都听夫人和老爷的安排,不过,这铺子和后头的人,要增多少合适?” “前面招呼客人的至少得五个,后面绣娘要十到二十个,这次事情过后,染布也完全换成我们的人。” 向掌柜略带着为难:“要想一次找到这么多稳妥的人,一点也不简单啊!” “那就慢慢找。”常景棣拧着眉,道:“这一次王夫人的闹剧,也该让大家多长个心眼。” “出了事,还是得我们花时间跟精力解决,还不如一开始就在源头上掐断可能。” 向掌柜苦着脸,道:“是,我尽量快些找到合适的人。” “找到之前,铺子都关门,整好把那批订出去的衣裳做完。”常景棣继续吩咐,道。 “向掌柜,这些日子,你盯着绣娘和染布的人。” 向掌柜又应了声是。 这边还说着话呢,门口传来敲门声。 同时,还伴随何宇的劝告:“王小姐,东家夫人正在议事,您先休息,等养好身子再来道谢也不迟。” 常景棣闻言,看了眼云晚意,道:“似乎是被你救下的王七小姐。” 云晚意眉心蹙着。 她以为,王湘是个明事理的人,谁知道在人家议事的时候跑过来打扰。 “去回了吧。”她头也不抬,吩咐寒露:“一开始救她,也是不想人死在我们云帝阁前面。” “既然无碍,还能过来敲门,应该是没大问题,找人送她回王家。” 哪知道话音刚落,王湘自己开口了:“帝夫人,求求您开门。” 立秋过去把门拉开,人挡在门口,道:“王小姐,你就算看不到门关着,也该听何掌柜说了。” “我们夫人和老爷在云帝阁谈论正经事,你过来敲门哭喊,像什么样儿?” 王湘一把跪在门口,从立秋身边的缝隙处,朝云晚意所在的方向看着:“帝夫人,求您,求您帮帮我。” “我实在是没地方可以去了,今日母亲在云帝阁门口大闹一场,没讨到任何好处,还惹了一身官司。” “父亲和族内长辈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回去便是死路一条,求帝夫人好人做到底,收留我吧!” 立秋哼了一声:“夫人救你,是看在你心地善良,自身难保还护着小野狗的份上。” “王小姐可别恩将仇报,你自己也清楚你家那个夫人多难缠,我们云帝阁接受你留下,将来你那夫人,还不得把这儿拆了?” “不会的,不会。”王湘痛苦着,哀求道:“母亲她一开始,就没想让我活着。” “她原本的计划是今日闹垮云帝阁,过几日趁机要我的命,对外说我是因为云帝阁的衣裳丧命!” “这样一来,云帝阁彻底不成了,还要背上人命官司!” 立秋闻言,冷笑道:“王夫人都准备要你的命了,你为何还乖乖配合她来闹事?” “王小姐,我们夫人只是心善,未必会相信你的每一句话。” 王湘神色痛楚,脸上的疹子敷过药,墨绿色的药汁残留在脸上,看上去很是怪异。 她垂着眼眸,痛声道:“我没别的办法,只能拖一时是一时,王家是母亲当家。” “父亲的妻妾儿女,都得听母亲的话,我在王家一个能信的人也没有,兄弟姐妹也看不起我。” “若不按照母亲的吩咐来,只怕早就被害死了。” 立秋一点也不相信:“我听闻你父亲看在你小娘的面子上,对你还算过的去,他怎么可能由着王夫人害死你?” 王湘抽泣着,不顾难堪,痛声道:“深宅大院里的龌龊多的是,不见得要明面上直接弄死。” “母亲已经为我找好婆家,便是隔壁杨花镇粮行的老爷,她要我嫁过去做妾。” “那粮行的老爷年纪比我爹还大,听说还有些难以启齿的癖好,喜欢虐打姬妾。” “被他活活折磨死抬出去的,就有五六个,我嫁过去的下场只有死!” “这些年父亲经营不善,我们粮行的生意逐渐衰落,杨花镇粮行的老爷愿意帮我们家。” “念着这一层关系,父亲会睁只眼闭只眼,瞧着我跳进火坑的!” “帝夫人是个好人,求您大发善心,收留我吧。” 立秋还要说话,云晚意起身走向门边:“你是王家的女儿,出身清白,又不是奴籍,我以什么身份收留你?" “就是。”寒露扶着云晚意,冷嗤道:“王小姐也不想想,你们家的烂摊子,我们夫人为何要去管?” 王湘一顿,旋即高声道:“夫人,是不是我卖身为奴,您就能收留了?” 云晚意走到门边,示意立秋让开。 立秋退到一边,却还满是戒备:“夫人……” “无事。”云晚意摆了摆手,继续朝王湘道:“卖身为奴能逃出那个家,你又为何等到现在?” 王湘身子一软,跪着的姿势,也变作瘫软。 她痛声道:“帝夫人,实不相瞒,我早些时候也想过卖身为奴,脱离王家,可那时候没有人敢跟母亲交恶。” “没有人牙行敢经手,且有人跟我说过以母亲的性子,我沦为奴籍后,她必然会趁机下死手。” “而人牙子行不管,我要卖身只能去青楼,那种地方进去就出不来了,我只能按下心思苟活至今。” “如今云帝阁和母亲撕破脸,母亲不敢来闹事,更不敢对夫人您如何,您是我唯一的希望。” “所以我才斗胆前来,厚着脸皮求您收留!” 刚才,云晚意见到王湘对小野狗的同情,所以选择叫人给她治伤。 现在,云晚意见到了王湘的另一面。 王湘知道深宅大院中,多的是让人丧命的手段,曹淑琴那样跋扈嚣张蛮横无理的性子,王湘竟然活到现在了。 且看伤上药的时间,王湘分析好局势,求到云晚意跟前,证明王湘有些脑子。 能隐忍,懂的看时机,是个聪明人。 云晚意有些怀疑她救下小野狗,到底是真心出于同情,还是有其他目的! 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若王湘真有些手段,又在掌控中,可以试试。 看着王湘那张认不出原本样子的脸,云晚意问道:“我开门做生意,不是开慈善堂。” “就算能帮你,王七小姐,请问你有什么值得我收留的地方?” “我,我绣功了得。”王湘听出希望,急急慌慌道:“这些年我被母亲暗暗打压着,不让识文断字,不让学琴棋书画。” “烦闷无聊之余,我跟着婆子们学了绣功,家里姊妹的衣裳,还有能用上的东西,缝缝补补,基本都是出自我的手。” 说着,王湘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给云晚意:“夫人瞧,这便是我自己绣的。” 丝帕看上去很旧了,边上磨出细毛,但干净整洁。 上面绣的是寻常花样喜鹊登枝。 特殊之处在于那喜鹊活灵活现,且帕子的正反面虽然都是喜鹊登枝,可喜鹊的姿势不同。 正面的两只喜鹊仰头张嘴高歌,背后的两只喜鹊飞起来打闹着。 帕子的一角应该破损过,用白色的丝线绕了几朵祥云,压盖着破损处,倒一点也不为何。 “竟然还是双面绣,你自己学的?”云晚意仔细看了眼帕子,交还给她,问道。 王湘嗯了一声,道:“家中二夫人从前做过丝绸生意,带来的嬷嬷心灵手巧。” “我得那嬷嬷提点过,又看过她给的绣花书册,总结经验后试着绣出来的。” “这方帕子,也是我第一次绣出来的成品,三四年了,一直随身携带。” 看过书册,结合经验,竟能自己琢磨出双面绣的绣法,肯定有天赋在。 云帝阁的确需要这样的绣娘! 云晚意收起心思,道:“等你能和王家一刀两断,卖身给云帝阁做工,再商讨其他。” “夫人。”寒露当即阻拦,道:“那王家就是个深坑……” 话没说完,王湘跪直了,重重磕头,道:“好,我答应夫人,也希望在我做到后,夫人不要食言!” “王小姐可得尽快。”云晚意提醒道:“王夫人乃是王家主母,王家碍于情面,肯定会把人从衙门里捞出去。” “若赶在她出来之前办妥,我才会应你。” 闻言,王湘的神色逐渐坚定:“好,夫人一言九鼎,必然不会骗我,对吗?” “去吧。”云晚意挥了挥手,道:“耽搁一分,你的希望就少一分。” 王湘走路并不利索,起身后一瘸一拐,却还是在尽全力,以她能做到的最快速度离开。 看着她跛脚背影,寒露不解道:“夫人,您答应她做什么,那曹淑琴的本性您瞧着了。” “一旦应下,接下来怕有数之不尽的麻烦,还有,这王七小姐未必是什么好人!” 云晚意无所谓的笑了笑,道:“她有心计,能隐忍,还有小聪明,能一眼看清楚局势。” “最重要的是,她绣功的确不错,刚才那双面绣,十几年绣龄的人,都能未必能做到那般细节。” 立秋闻言,小声道:“夫人难道不担心,她用假的东西来骗您吗?” 寒露颇以为然:“就是,她既然小心思多,完全可能拿着别人绣的帕子,来您跟前装作是她做的!” “您心地善良,可别被她给骗了。” 云晚意更是无奈:“我是心地善良,却不是愚蠢不堪,那帕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你们注意到帕子的材质了吗?” 立秋和寒露对视了一眼,两人明显都不清楚。 云晚意解释道:“那帕子用的是多年前流行的云绸丝,一匹千金难求。” “王湘说帕子是三四年前绣的,从云绸丝的成色看肯定不止三四年,以她在王家的地位,也拿不到云绸丝。” “所以布料肯定是从衣裳上拆下来的,多半从她娘留下来的衣裳上裁的,我相信她的话。” 寒露一脸崇拜:“您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娘多年前是花魁,有云绸丝也不稀奇。”云晚意笑了笑,道:“而且那喜鹊登枝后期改过。” “虽然针脚尽量做得细致,可懂的人还是能看出来,说明她之前绣的时候,的确不太熟悉。” 至于云绸丝,她之所以知道,就不得不提到死了多时的云柔柔了。 前世她回到侯府,云柔柔为了显摆,特意抬了一箱子她不要的衣裳给云晚意,还混着苏锦的几件。 其中就有云绸丝做的衣裳。 料子柔软,摸上去如云朵般舒服。 云晚意还从未穿过,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哪怕那衣裳大了很多,她也给穿上了。 可,穿上当天晚上,苏锦就发了好大的火,因为云绸丝早就没产了,那件衣裳又是苏老夫人送给苏锦的。 苏锦自己都舍不得穿,气的摔了碗筷,说云晚意小小年纪爱慕虚荣,痛骂了好久。 从那开始,原本就不喜欢她的苏锦,更是厌恶。 也因此,她对云绸丝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些,没必要说给立秋和寒露听。 她收回思绪,道:“你们只需要知道,王湘能做到我的要求,咱们就能接纳她。” 第648章 试探情况 王克就那么保持蹲着的动作,定定的看着她。 这一刻,王克觉得王湘并非记忆中柔弱不能自理的孩子。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决定。 在温柔的外表下,她其实有一颗坚韧的心。 在此之前,王湘或许当着不敢把大夫人的事,一一的告诉他。 忽然开口,就是为了以后打算。 在回来之前,王湘就确定好自己的退路,她早就和云帝阁商量好了。 王克深吸一口气,怒极反笑:“王湘,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我留下只有死路一条,我想活着。”王湘抬眼,一点点的挽起自己的衣袖,道:“您瞧瞧。” 她的皮肤随了花魁母亲,白皙的很,也正因为白皙,手臂上的疤痕青紫格外明显。 新伤旧痕,无法遮掩,疤痕交错,看上去骇人的紧。 王湘一点点往上,直到衣袖在也拉不上去:“这还只是看得见的部分,我浑身上下都是这样。” “除了露出来手和脸,任何地方都是这样,我在地狱活了十几年,我撑不下去了。” “父亲,就当是看在我无端死去的母亲份上,求您,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放你?”王克握着拳头,道:“你是我王家的女儿,能躲到哪儿去?” “再说,我们王家还没垮,你去云帝阁做工,别人怎么看我王家?” 王湘一字一句,缓缓道:“只要写断绝书,我再也不是王家的女儿,不会牵连王家名声。” “你竟然还有这个打算?”王克更怒了:“你婚期都定下了,若是一走了之,谁来替你出嫁?” “家里我有四个姐姐,六个妹妹,加起来十个女儿不够,非要我进火坑?” “父亲,要不要我提醒您,隔壁镇那员外是什么情况?” “姐妹是多,可谁有你的容颜?”王克想要动手,可看到王湘这幅凄惨的样子,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了。 “王家日渐衰落,需要一个好的助力,人家愿意帮忙……” 王湘猛然抬手,指着自己的脸,道:“父亲,我的脸再也不是容颜最好的了,大夫人下的毒,专门让我毁容。” “往后疹子愈合,会留下如繁星一样多的麻子,父亲,我毁了,这也是我下定决心,要离开王家的原因。” 王克盯着她那张脸。 疹子一个接一个,又红又肿,上的药又是青绿色,就跟个妖怪似的。 王克猛然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父亲,看在我娘的份上。”王湘重重磕头,道:“放我一条生路!” 王克盯着她良久,终于开口:“决定好了吗,一旦断了关系,你是死是活,在外边如何,都跟我王家无关了!” “嗯。”王湘重重点头,又磕了几个响头:“今后死活好坏,绝对不跟王家相关!” “如你所愿,就当我赔给你娘的。”王克蹙着眉,道:“要走,现在就走。” “王家族长已经找人去捞大夫人了,最快明日她就要回来了。” 王湘身子一颤,再度磕头:“女儿,多谢父亲成全!” 王克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头顶,最后还是收了回来:“我会叫人办妥断绝书。” “我还得去见族长,就不送你了。” 他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王湘跪在地上,抬头盯着王克离开的方向。 这一刻,她终于自由了! 王家的事,一幕幕都落在暗处的立秋眼中。 立秋没继续看王湘的后续,她追着王克的脚步,赶去王家祠堂。 …… 从云帝阁离开后,云晚意和常景棣又在街上逛了逛。 走到桑榆楼门口,她停下了脚步。 “怎么,想进去看?”常景棣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牌匾上的桑榆楼几个字,问道。 云晚意嗯了一声:“我们都知道对方是谁,可惜到现在还没露出马脚,实在是叫人咽不下这口气。” “进去瞧瞧桑榆楼什么情况也好。” 常景棣握着她的手,道:“那就进去呗。” 他们没见过桑榆楼的负责人,桑榆楼的人却都认识他们。 一见到两人,立刻紧绷着身子,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清楚,却毫不在意。 很快,云晚意被一款成衣所吸引。 要是她没弄错,这件成衣和云帝阁出来的款式十分相似。 不过在花样上做了修改。 掌柜的看到这一幕,也不好继续装死了:“帝夫人,帝老爷。” “既然认识,这件衣服呢。”云晚意拉着衣裳抖了抖:“不解释解释?” “夫人说笑,这能解释什么?”掌柜的笑了笑,道:“衣裳款式都差不多,翻来覆去就是那些。” “可,这是我们云帝阁的新样式,整个白云镇都没有。”云晚意冷笑道。 掌柜的不慌不忙,道:“帝夫人,说个不好听的,我们北荣哪条律法规定,布庄的衣裳不能卖一样的?” “卖一样的东西,违反北荣的法律吗?” “别人我是不管。”云晚意点了点衣裳,笑了笑道:“可你们桑榆楼不行。” “前脚刚拆了我的台,陷害我差点无法在白云镇立足,后脚就挣我们指缝中的银子。” “帝夫人慎言!”掌柜的打断,道:“说我们桑榆楼害云帝阁,有证据吗?” “证据很快就有了,急什么?”云晚意不慌不忙的松开衣裳,道:“但不是你们的东西,注定不是你们的。” 就在常景棣以为她要动手的时候,云晚意竟挽着他的手,道:“走吧。” “这儿的东西差,人也差,叫人心情都不好了。” 常景棣挑眉——这不是云晚意的风格啊! 但他还是忍着,等上了马车才问:“没给他们把衣裳撕了,你真能咽下这口气?” “现在动手,我吃亏。”云晚意笑的狡黠,只往他怀里钻:“而且那衣裳有问题,也不需要我动手。” “他们只仿了云帝阁衣裳的大概,压根不清楚这衣裳款式好看,特殊之处就在于它裙摆连着腰迹的地方。” “云帝阁连接处是一朵海棠花样式,而他们为了避嫌,换做了更为复杂的莲花,还做了细小改动。” “为了花朵能好看,他们擅自将里面的衬子拿了,这就有意思了。” 常景棣不懂这个,凑上前道:“这是为何?” 第649章 撩拨 以前锦绣阁全是琳琅一并打理。 常景棣贵为王爷,又是幕后主子,他完全没管过衣裳的事。 也曾瞧着云晚意写写画画,弄新样式,可到底是外行,不懂衣裳中的细节。 云晚意拉着常景棣的腰带,道:“说通俗些,好比你这带子,我解开后,你衣裳是不是松了?” 常景棣点头,握着她的手,道:“难道那朵花,就是这个作用?” 云晚意挣开他,手越过衣袍,伸到里面:“但,松开你外边的,里面还有这个。” 她拉到的,是他里面裤子的系带。 常景棣呼吸急促了一瞬,带着无奈道:“晚晚,这还是在外边呢。” “我知道啊。”云晚意狡黠一笑:“我又没打算把你如何,只是在跟你说道理而已。” “那朵花相当于这个最要紧的系带,一旦改了之后是撑不住的,寻常还好,穿的时间一场就毁了。” “尤其是过水洗上几次,看样子,他们刚做出来不久,过段时间肯定要自食其果。” “我何必费那个心思在他们身上,有那心思,我们不如快些去桑田镇。” 说起桑田镇,常景棣神色也变了变。 他们从桑田镇带出来的人,虽然安置妥当,可到底不是故乡。 光是闹着要回桑田镇,就闹了三四次了。 现在,桑田镇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常景棣后来又派人打听过。 从守在镇子上的人走后,镇子就成了空城。 废弃矿山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传出来。 “说来奇怪。”常景棣摸着怀中的重羽扇,道:“按照无尘道长的话,那些魔物在苏醒。” “可为何除了镇子上的人,那些魔物居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云晚意收回手,躺在他身上,道:“所以,我们更要尽快去才好。” “你我现在虽然有属于帝谌和姮晚的记忆,却没他们的本事,仅有的只是重羽扇和姮之玉。” “要魔物当真复苏,你我绝对不是对手,恰好最近济恩堂顺利,云帝阁的事情也暂时稳妥。” 常景棣的手,顺着她的黑发,落在她肚子上。 进入六月底了,云晚意的肚子也起来了。 隆起一个不大不小的高度,常景棣每次看到都高兴。 里面,不止是一条生命,还是他跟云晚意爱的结合。 不管如何,常景棣都不希望有事。 他的手虚虚在云晚意肚子上摸着:“可你现在,的确不适合来回折腾了。” “我带谷雨大寒过去,若是有事,叫他们传信号……” 话没说完,云晚意摇头,笑道:“桑田镇里住着的并非普通人,不是山匪,也不是反兵。” “便是谷雨和大寒再厉害,也无法跟你一起对抗,还记得上次山上的事情吗?” “若不是我误打误撞,开启姮之玉,你们三人都是崖底的死尸了!” 说到最后,云晚意声音沉了很多:“我们两人一路来不容易,跟着我们的人更不容易。” “曾经,你不是问过,我为何对寒露立秋双喜他们好吗,其实你对谷雨惊蛰几人不是一样?” “我们都清楚,他们比寻常人家的下人累,忙东忙西,跑前跑后,他们值得更好的待遇。” “也正因为他们不容易,你我不可能把他们放在危险中。” 常景棣也不可能让他们处在危险中! 他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跟谷雨……” 云晚意再度打断,道:“我的意思你不知道,我想说有姮之玉在,至少多一层保障。” “我跟你去,若非如此,你也不准去!” 常景棣的手微微一动:“那就都不去了,等你生下孩子再说。” “孩子还需要几个月。”云晚意从他身上起身,道:“废矿中的魔物不可知,我们谁也不知道,它真正的苏醒时间。” “越是耽搁,我这心越是不安,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两人在这件事上,第一次有了分歧。 常景棣不想让云晚意去冒险,云晚意则是不想让常景棣独去。 常景棣将她重新搂入怀中:“好了,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再不回去吃饭,汤都要熬干了。” 云晚意调整好姿势,道:“也是,先喂饱肚子。” 双喜大着肚子,又不想闲着,索性替大家准备了晚膳。 见到云晚意几人回去,立刻吩咐下人上菜。 还特意去云晚意跟前献宝:“除了爷给您准备的汤之外,奴婢还准备了好几样您喜欢吃的菜呢。” “您瞧瞧,这道红烧鸡丁奴婢刚学会,惊蛰都说奴婢有天赋呢!” “那就好好尝尝。”云晚意净手坐下,道:“不过你这肚子大了,偶尔做饭还行,别一直操劳。” 双喜欢欢喜喜给云晚意盛汤夹菜:“好,奴婢知道了。” “哎呀,好香。”灵果儿蹦蹦跳跳的进门,闻着香味凑到云晚意跟前。 灵果儿动着鼻子,憨态可爱。 云晚意摸了摸他的头顶:“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些?” 灵果儿不是人,不吃饭都行,不过在尘世这几日,他算是体会到凡世的妙处了。 他抓过一个鸡腿,塞到嘴里,道:“好吃呢,今儿我还买了糖人儿和栗子糕。” “对了,小晚晚,我还跟你带了些梨花膏,那味道可好闻了,从前姮姬宗主最喜欢梨花的气味儿。” “好,你先坐下吃饭。”云晚意神色温柔,看着灵果儿,给他碗筷中夹菜:“过几日,我可能要出去。” “你留在家里,我们用不着多少天就回来了。” 灵果儿一听这话,嘴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啊,你一个人吗,他呢?” 他的手,指着常景棣。 云晚意笑了笑,道:“他是我夫君,自然要走到哪儿都在一起。” “那不行,我也要去。”灵果儿嘟着嘴,不悦道:“你们走到哪儿,我得跟到哪儿。” “就去几日,你跟着也不方便。”云晚意无奈的放下筷子,道:“给你带好玩的回来。” “不要。”灵果儿跟个小鼠似的,嘴里还塞着东西,气鼓鼓道:“我就要去。” 说着,凑到云晚意耳边,道:“我能嗅到你们的气味,你不让我一起,等你们一走,我立刻跟上!” 云晚意知道,灵果儿绝对有这个本事。 她看向常景棣:“能带着他吗?” “可以。”常景棣虽然不喜欢灵果儿粘着云晚意,还是道:“他调皮捣蛋,真留在白云镇才不放心呢!” “看看,小晚晚,这关键时候,怎么还是他好使呢?”灵果儿拿着鸡腿,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道。 “得,你跟他好。”云晚意又给灵果儿夹了一筷子鸡:“好好吃饭,要是没意外,明儿就出发了。” “嗯。”灵果儿大口吃饭,塞得慢慢一嘴,还不忘问道:“我能带着灯笼去吗?” “带着。”常景棣应道:“给你那几个灯笼,全都带上!” 有常景棣的这句话,灵果儿更是高兴了。 顺便还往常景棣身边凑了凑:“唉,我听谷雨说,还有一种灯笼是用兽皮做的……” 看着越来越和睦的两人,云晚意也是打心眼里高兴。 一顿饭吃饭,天也黑透了。 云晚意吃完饭,不想坐着不动,索性溜达去看了郑如霜。 郑如霜的腿恢复不错,已经在逐渐恢复了,也能下地走几步。 看到云晚意过来,郑如霜十分兴奋:“这个时间,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云晚意把外头买的点心放在桌上,道:“好久没出去了,你不习惯吧?” “可不是?”郑如霜瞧着自己的腿,道:“也怪我这腿不争气,拖拖拉拉时好时坏。” “你是为了救我们帝家,才导致伤口反复。”云晚意拿出一个锦盒递给郑如霜,道: “伤口划开排脓血,等愈合后,肯定要留疤的,我这里有去疤痕的药,等血痂掉后开始早晚一次的涂抹。” “就是你这伤痕太深,不知道能不能完全不留疤,但能让疤痕浅一些也好。” 郑如霜接过来看了眼,道:“这膏子味道还挺好。” “里面加了花瓣,味道自然可以。”云晚意顿了顿,话锋一转,问道:“你和江毕如何?” 郑如霜脸色微红,道:“还能如何,说他是个木头,你还不信呢,就是不开窍呗。” “不过你说起这个,我倒有一事相求。” “你外祖母的事?”云晚意猜到了大概,道:“我隔三差五叫人去看,老人家除了想你,身体尚可。” “外祖母的事,只是其一,有晚晚你的照顾,我当然放心。”郑如霜犹豫着,道。 “反正郑家我是回不去了,等腿好起来,我要住进外祖母家,彻底留在白云镇。” “不过,我不想嫁人生子坐吃山空。” 云晚意握住郑如霜的手:“你想做什么?” 郑如霜错开她的手,在枕下拿出几本书:“你瞧,我最近一直在看医书,大概的药材药性都能记住。” “江毕是大夫,我想拜他为师,留在济恩堂帮忙,将来跟江毕能在一起,我便是他的贤内助。” “要是我跟他没缘分,行医也可混口饭吃。” 郑如霜手中的几本书,都是行医之人入门看的。 云晚意当初也看过,但,这远远不够。 当初她跟着算卜子刚学医的时候,头一年都在读书认字看书,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大几十本医书。 “光是记住药材药性还不够。”云晚意顿了顿,委婉道:“行医之人,莫不是自小学习。” “你现在入行已经算迟了,肯定更要辛苦些。” “我知道。”郑如霜无比笃定,道:“我刚开始学,之前又毫无底子,肯定艰难。” “但我相信,只要我有心,这些都不是事!” “你既然打定主意,我叫人再给你送些书来。”云晚意见她心意已决,笑道:“但,一定要坚持。” “我希望你不仅仅是因为江毕而头脑发热,做出一时的决定,等这股子激动劲儿过去,又半途而废!” 郑如霜点头,正色道:“就拿我这腿来说,来的二十几个大夫都说不行,还说我要成为瘸子。” “只有你和江大夫说能治好,而你们也做到了,我不求能拥有你们这样的医术,但求能造福他人。” “也是这一次的事,坚定我的决心,我一定会仔细又细心,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嗯,祝你成功。”云晚意笑着,道:“我明儿可能要离开几日,等我回来,会跟江毕说。” “对了,你要学医的事情,跟他说了吗?” 郑如霜微微点头,旋即苦笑道:“江毕不太看好,和你刚才说的一样,觉得我这个年纪才学,太晚了些。” “他没抗拒,就是有机会。”云晚意把医书放在她手中,笑道:“若有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我。” 郑如霜眼眶微热,哽咽道:“好,晚晚,谢谢你,谢谢你救我一命,收留我至今,还肯帮我谋划以后。” “将心比心,在我困难的时候,你连腿都不要了,还溜出去找你父亲帮我。”云晚意拿出帕子,递给她道。 “你不愿意嫁人,明知道求你父亲,便是要赌上一生,我其实也很感谢你。” “郑小姐,夫人当真喜欢你的性子。”寒露瞧着两人感动落泪,搭腔道:“您率真可爱,谁都喜欢!” 话题岔开,气氛瞬间好多了。 云晚意和郑如霜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去休息。 半道上,寒露疑惑道:“您真打算教郑小姐学医?” “嗯。”云晚意点头,道:“济恩堂需要一个稳妥的人帮忙,光江毕跟何宇不够。” “郑如霜若真有那个心思,又是个可信的人,未必不能用。” 说起这个,云晚意不免想到王湘:“立秋去打探王家的事,如何了?” “已经回来了,不过您在郑小姐这边,她不好说话,在正屋内等着。”寒露回道。 “不止立秋回来了,王七小姐也来了,不过被门房拦住,底下人不知道怎么办,王七小姐还在门房等着。” 第650章 胡闹 云晚意听到王湘求见的消息,眉头紧蹙:“为何没早点跟我说?” “您和郑小姐说话的间隙,底下的人才来通报。”寒露垂眸,小声回答: “奴婢见您二人相谈甚欢,又说得是正经事,便没打扰。” “把人叫到正厅等着,我换件衣裳了过去。”云晚意抖了抖袍子,道:“老爷那边呢?” 寒露赶紧道:“老爷出去了,说还得去云帝阁一趟。” 回到主屋,云晚意换衣裳的同时,听着立秋的回话。 王克跟王湘分开后,直接去了祠堂。 王家族内的长辈都在祠堂候着,商议王夫人下狱一事。 几个老头吵得不可开交。 有几个说曹淑琴再不对,也是王家的主母。 这些年王家内宅女人多,莺莺燕燕一堆却从未出错,都是曹淑琴的功劳。 她又生了两个孩子,这件事算个告诫,以后就算了。 可还有几个不同意,王家虽是商人,却也曾辉煌一时。 大家都是要脸面的人,曹淑琴作为王家的大夫人,言行无状,这些年不知道得罪了不少人。 得罪人就算了,她竟然还带着庶女去云帝阁闹,自己没落着好处,惹上官司。 不仅是她曹淑琴的脸丢完了,作为王家的主母夫人,更是丢尽王家的脸。 反正曹淑琴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还不如趁着机会把她休了,省得以后惹事。 而不让休妻的那一方觉得,王家家训是不准休妻,不能违背祖训。 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传来消息,说曹淑琴作为王家媳妇,却拿着王家的银子补贴她娘家。 光是知道的银子,足有上万两,还不知道私底下究竟填了多少窟窿! 这个消息,让王家顿时沸腾了起来。 而王克,一直没说话,也没表态。 他只是震惊,曹淑琴挪用银子补贴娘家的事,大概只有曹淑琴的心腹知晓。 再就是王湘,王湘应该不可能前脚出王家门,后脚散播消息闹事。 他原是打算查清楚后,让曹家把能吐的吐出来,再议休妻的事。 毕竟夫妻多年,早没有感情了,可王家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曹淑琴都知道! 到底是谁,在这个时间走漏了消息? 万一曹淑琴出来后,要挟他怎么办? 王克心乱如麻,当即跟各位叔伯爷爷表示,等曹淑琴出来后再决定。 可曹淑琴用王家银子的事出来,原本想保她的几个人也倒戈,谁也不愿意从牢里捞人出来了! 立秋说到这,忍不住好笑:“您是没瞧见王克那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实在是好笑。” “奴婢跟着他,偷听到了不少事,这个怂货想休妻,又忌惮曹淑琴的狠辣,正打算通过族内施压。” “谁知道都不愿意保曹淑琴了,王克是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为难的很呢!” 云晚意正换好衣裳出来,闻言笑了笑:“你觉得王克会怎么做?” “嗯……”立秋上前给她整理衣裳,犹豫道:“一日不休妻,曹淑琴就是王家的夫人。” “关系王家脸面的事,王克肯定会先救人吧?” 云晚意拨正珠花,笑道:“你太低估王克了,若我是他,肯定先料理曹家的事。” “曹家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嗜赌好色,毫无主意,这些年曹家基本上都是曹淑琴说了算。” “曹淑琴下狱,也就意味着曹家无主,王克这时候要拿回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 立秋更不解了:“那曹家好色的好色,嗜赌的嗜赌,银子都是从王家挪的。” “若非这一次窟窿太大,曹淑琴也不至于收了人家的银子,来咱们云帝阁栽赃陷害。” “王克就算去曹家,还能拿个什么回来?” 云晚意神神秘秘一笑:“过几日再看,你就知道我这话什么意思了。” 立秋见她卖关子,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曹家还有什么。 王克总不能把两个舅子弄回来为奴抵债吧? 云晚意穿戴好,去正厅看王湘。 王湘比之前看起来更狼狈了,虽然换了身干净些的衣裳,但,也仅仅只是干净而已。 衣裳洗的发白,款式老旧,比帝家下人穿的都差。 而她脸肿的不成样子,露出来的手也青紫肿胀,一看就知道回去后又被打过。 饶是这幅样子了,看到云晚意后,还是赶紧上前行礼:“王湘给夫人请安。” 声音沙哑生涩,完全是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动静。 而跪下来的动作,更是噗通一下。 像是生锈的铁门,强行推开。 云晚意给立秋使了个眼色。 立秋上前把人扶起来,关切道:“王小姐赶紧起来,坐着回话。” “你从云帝阁离开,尚且没这么厉害,怎么回去一趟,伤势变严重了?” 王湘顺着立秋的力道站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挤出一个苦笑:“家里情况复杂。” “要想脱身,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云晚意很欣赏她这种勇气,对自己都能如此狠心,在没别的选择的情况下,只能用苦肉计。 好在,苦肉计有用。 王湘长舒一口气,继续道:“帝夫人,我按照您的要求,跟王家断绝关系了,从今日开始,我便是夫人的人。” “你,当真舍得?”云晚意坐在王湘对面,慢悠悠道:“你在王家处境再难,也是名义上的七小姐。” “可若是断绝关系投靠我,你只能是我的婢子。” 王湘咬着牙,道:“舍得,王家最不缺的就是小姐,嫡庶小姐足有十一个,比皇家的公主还多!” “我在其中什么都不是,脱离王家后,我至少能是个人!” “求夫人收留,不管是奴,还是别的什么,就算是条狗,我也心甘情愿!” “断绝关系的文书呢?”云晚意摊开手:“总要有个文书和凭证,你那嫡母不是好惹的货色。” “要因为你再闹我云帝阁,吃亏的是我们。” “今日天色已晚。”王湘赶紧道:“父亲答应明日一早就去官府过文书,直接告示白云镇众人。” “夫人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惹麻烦!” 云晚意嗯了一声:“既是如此,你先找间客栈养伤,等文书凭证示众,我再叫人接你去云帝阁。” 说着,她侧头吩咐立秋:“找个人带她去就近的客栈,再挑个合适的丫头照顾。” 王湘强忍着痛楚,扶着椅子再次跪下:“多谢夫人的再造之恩,夫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立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王小姐,奴婢劝您别得寸进尺,这八字才一撇,得剩下一撇落下来,才作数呢!” 王湘赶紧摇头,辩解道:“我没有其他过分要求,既然从今往后都要为夫人效劳。” “我恳求夫人能为我重新赐名,就当我重生过崭新日子的好兆头,彻底斩断和王家的关系。” 这要求,倒不算过分。 云晚意并未拒绝,想了想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 “越简单越好,不需要多大的深意,平平淡淡,毫不起眼。”王湘想也没想,道。 “那就叫,春芝如何?”云晚意轻声道:“春日草木萌芽,寓意着希望,春芝,春至。” “好,多谢夫人赐名,我从此便叫,春芝。”王湘磕头道:“便随了我母亲的姓氏,全名沈春芝。” 立秋叫人带王湘出去安置后,云晚意便回主屋洗漱准备睡觉。 常景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推门而入。 云晚意半坐在榻上看书,听到动静抬眼看去:“不是说云帝阁的事情处理好了?” “怎么才回来又去了一趟,是不是又出事了?” 常景棣刚洗漱完,带着云晚意最喜欢的欲水香,坐在榻边道:“向掌柜派人来说,那个放火的小厮有消息了。” “我趁这时间过去看了眼,也不算什么大事。” 云晚意放下书,疑惑道:“不是说人吓傻了吗,还能有什么消息?” “那小厮就住在白云镇底下的村子里。”常景棣上榻,拥着云晚意道:“家中亲人不少。” “两个弟弟三个妹妹,爹娘也都在,着火的事情过后,我叫人去查过。” “一贫如洗过年都吃不上荤腥的家里,忽然吃上了大鱼大肉,还是连着好几日,太反常了。” “利用这一点,让那小厮惶恐不安,倒是问出了些动静来。” 云晚意靠在他胸口,顺着话问:“他招供了?” “如你所料,那小厮本就是装疯卖傻,听到我们找到他家里去,当即就慌了。”常景棣把玩着她的黑发,漫不经心道。 “不过,真算不了什么要紧消息,小厮的确是被人收买的,十两银子而已,且他压根没见过收买他的人。” “且事后他一直被咱们关押着,更没法子联系到他们。” 云晚意闻言,从他怀中探头:“联系他们?听你这意思,小厮还能和人联系?” “对。”常景棣低头亲她,唇齿间的声音含糊不清:“他们约定好了,十两银子是定金。” “事成后在给五两银子做报酬,小厮小半辈子都没见过十两银子,当即就答应了。” 云晚意被他亲的晕头转向,含糊道:“既是如此,为何不将计就计,小厮没完成任务,却花了人家给的十两银子。” “这样一来,对方不会找他的麻烦?” 常景棣嗯了一声:“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儿小厮就会被赶出去,接下来的事惊蛰会处理。” 说着,他略带不满道:“专心点,别一直想其他事。” 云晚意被亲的透不过去,抗议道:“不要了,明儿还得早起。” 再闹下去,这一晚上又不能睡觉了。 已经过了四个月,常景棣憋了许久,释放起天性来,她有些招架不住! 常景棣总算放过她了,却没有彻底放过她。 他抬眼,跟她四目相对:“谁让你白天在马车上就开始撩我,哪能只负责防火不负责灭火?” 白天两人说起桑榆楼的衣裳,云晚意的确有意逗他,不好好说话,故意从腰带说到里裤的带子。 还专门用手去试探。 可没想到,他当时瞧着无意,也没露出什么不正常的样子,却一直憋着一股火儿,在这等着呢! 云晚意眉眼间带着嗔怪:“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啊,白天的事情记到现在!” “我本就想你。”常景棣伸手从她衣摆探进去:“你还故意来撩拨我,可知道我这大半天都不好受?” 他空出来的手,牵着她的手逐渐往下。 声音越来越低哑,带着浴火…… 这一夜,的确被云晚意料准了。 她压根没睡好。 常景棣又要放肆,又要顾着她的肚子,闹起来有轻重,却没了时间长短。 最后是怎么睡过去的,云晚意都不知道,只记得迷迷糊糊间,有温热的东西落在额间。 再醒来,毫不意外的日晒三竿。 她还是觉得没睡够,隔着床帏都瞧见阳光了,迷迷糊糊掀开朝外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中午了。”外边是常景棣的回答。 他神清气爽,衣冠楚楚,正坐在不远的桌前。 听到她的动静,起身朝她走过来:“立秋和寒露去准备马车了,我帮你穿衣裳。” 云晚意想到昨晚,就忍不住面红耳赤:“不要你来,我自己会穿,省得你手脚不老实!” “冤枉啊,我什么时候不老实了。”常景棣俯身,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再说,昨晚你不也喜欢?” “白日说这些,不嫌害臊!”云晚意白了他一眼,道:“给我找那身浅绿色的衣裳出来。” “今儿这日头,瞧着都晒人。” “是有些热了。”常景棣寻到衣裳,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帮她穿着:“已经六月底,马上七月了。” “隔几日就是初一,我们还得上山一趟。”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嗯了一声:“等从桑田镇回来再说吧。” 已经太迟了,云晚意胃口不佳,索性没有吃早膳,用点心垫了垫肚子,跟常景棣一起用午膳。 午膳过后,他们动身去桑田镇。 第651章 再去桑田镇 马车上还是那几个人,不过多了个灵果儿。 灵果儿在玉姮宫呆了多年,和初到白云镇一样,觉得什么都稀奇。 他是果子成精,对植物和动物都很了解,一路上招花引蝶,倒也能解闷。 只是,在抵达桑田镇的入口时,灵果儿放开手中抓的蝴蝶,神色凝重,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云晚意看出他反应不对劲,担心他在立秋几人面前说漏嘴,先一步吩咐道:“好些天没来了。” “立秋,你们四人去路口周围瞧瞧,看有无陷阱。” 等人都下去后,灵果儿更不对劲了。 他动着鼻尖,时不时还搓搓耳朵,最后扑到云晚意身边:“小晚晚,这里不对劲!” “你察觉出什么了?”云晚意拉着他,低声问道。 “有一股魔气!”灵果儿说话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和千年前闯入玉姮宫的很相似!” “不过,没有之前的纯粹,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一样的。” 毕竟千年前,魔物大开杀戒,闯入玉姮宫时,灵果儿还只是棵开了灵智的果子树。 魔物被姮晚以血为饵镇压了,灵果儿也没见过那魔物长什么样儿。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接过话,问道:“除了魔气,你还能感应到什么吗?” “别的?”灵果儿歪着脑袋,瞪着大.大的眼睛,清澈又愚蠢,似乎不太懂常景棣的意思。 “比如,这周围还有没有活人?”常景棣又问道。 灵果儿想也没想,果断摇头:“没有了,别说活人,除了你我和立秋谷雨几人之前,连活物都没有!” 常景棣和云晚意,再度对视一眼。 这一次,两人神色比灵果儿还要凝重。 沉默了几瞬,云晚意低低开口:“我们之前在这,还能看到飞禽走兽。” “现在竟是连活物都没有了,可见那废矿中的确有魔,而且在逐渐壮大。” “这种情况下你我自身难保,何况是立秋他们,我的意思,还是叫他们回去。” “你怀着身孕,灵果儿还小,都需要人伺候。”常景棣拧着眉,道:“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走。” “除非,我们一起打道回府,就当这一趟没来过!” 那也不可能。 来都来了,不探出有用的消息,云晚意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她看向灵果儿,问道:“你能感知魔物在哪儿吗?” 灵果儿又摇头:“不知道,这里的魔气很淡,我只能感应到魔物的存在。” “先进镇子。”云晚意试探着道:“发现不对劲,立刻撤出来!” 她还不忘叮嘱灵果儿:“寒凉立秋谷雨和大寒都是普通人,不能把魔物和我们的身份暴露,知道吗?” 灵果儿点头:“你说过很多遍,我早就记住啦!” “那就好。”云晚意看向常景棣,道:“你觉得呢?” 常景棣掀开帘子,看向不远处的几人,道:“先按照你的计划来。” 立秋四人察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任何不对,回到马车上汇报。 “夫人,爷,和上次一样,周围什么都没有。” “还是有不同。”寒露补充道:“这周围似乎很冷,都要七月了,感觉很奇怪。” “还有。”谷雨补充道:“北面那座山,是不是被烧了,灰不溜丢的。” “也不对啊,这附近没人,怎么会有山火,就算有,无人扑灭,也不至于只烧一座山!”大寒反驳道。 常景棣嗯了一声,对他们几人的话都没做出回应,只道:“先进城。” “去我们原本住的客栈,等安顿好了,再仔细辨别那座山。” 他们来桑田镇之前,找原先那个客栈老店家要了钥匙。 进了镇子里,寒露说得寒意,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了。 云晚意今日穿着夏衣,在马车中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常景棣意识到这点,立刻翻出行礼中的外袍给她披上。 其他几人也觉得冷,纷纷抱紧了胳膊。 灵果儿有些不安的扭了扭身子,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好不容易抵达客栈,等他们下车开门拿行李的时候,灵果儿终于忍不住了。 他凑到云晚意耳边,悄声道:“这里面的魔气比外边的重很多!” “小晚晚,你似乎还不知道怎么用姮之玉,帝谌也不太会用重羽扇,要不咱们先出去吧!” 第652章 奇怪的死水 谷雨的话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从上一次离开桑田镇到现在,压根没多少时间。 谷雨记得清清楚楚,他和寒露奉命前来打听消息,老妪住的位置就在这。 那时候老妪虽然疯疯癫癫,可院子前后收拾的还算干净,还围了一圈篱笆。 可现在,他们面前只有一片潭水。 黑黢黢,臭烘烘,一点房子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常景棣不知道怎么回事,问了一句:“以前是什么样的?” “房子,院子。”谷雨语无伦次,解释道:“爷还记不记得,跟随咱们去白云镇的人里面,有个疯了的老妪?” 疯了的老妪? 是有个桑田镇去白云镇的老妪疯了,拿刀杀了另一个老人,还说是要为了辟邪驱魔。 常景棣嗯了一声:“那老妪不是死了吗,这里和她有什么关系?” “爷,夫人。”谷雨哭丧着脸,颤声道:“老妪的家,就在这!” 他所指的位置,正是那潭臭烘烘的死水! 常景棣当即拧眉:“你是不是记错了,潭水上面结着青苔,一看就是经年月久。” “那老妪才去白云镇多久,再说这阵子上桑田镇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可能把好好的房屋,变成死潭?” 谷雨还是那个要哭的表情,跺脚道:“这才是问题所在啊,属下绝对不会记错的。” “这儿!”他指着潭水旁边的瓦屋道:“我和寒露两人打听情况的时候,就是顺着这条路来的。” “还有,去接桑田镇剩余的人那日,也是属下和寒露来的,那老妪非要带走一个什么东西,还耽搁了不少时间。” 常景棣凝神,盯着谷雨说的位置,旋即又看向另一边。 桑田镇的房屋并非每家每户都差不多,有高有矮,错落有致。 时隔不久,谷雨的记性没差到这一步,连基本的位置都弄错。 且这潭水在房屋中间杵着,的确很突兀。 云晚意也在四处察看:“谷雨,你再说说关于那老妪的事。” “其实也没什么,那老妪神神道道,疯疯癫癫的。”谷雨回想着,道。 “我们第一次来打探消息,就看出她似乎不一样,问到后面,似乎还惊扰了她。” “来接她那日,她本不想走的,最后念叨着什么祥瑞,临时变卦,决定跟着我们走。” “之后的事情您两位也知道,她在白云镇呆的好好的,忽然发狂杀人……” 的确问不出有用的消息。 相反,云晚意太阳穴胀痛的厉害。 她按着眉心,道:“我记得当时还有好些人没跟我们走,去瞧瞧那些人还在不在。” 桑田镇安静的叫人可怕。 他们离开前,这镇子里还有活人,不该如此静谧! 谷雨想到种种可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是,属下这就去。” “大寒一起,两两有个照应。”常景棣吩咐道:“快去快回,不管发现什么异常,先回来汇报。” 等大寒和谷雨离开,灵果儿捂着鼻子,朝潭水道:“这里,有魔物的气息!” 常景棣和云晚意顿时紧绷着身子戒备。 常景棣更是将云晚意护在身后,问道:“那魔物还在潭水中吗?” 灵果儿动着鼻尖,摇头道:“没有了,只要魔物残留的气息!” 云晚意牵着灵果儿的手,微微收紧:“我记得老店家说过,这老妪曾进过废矿。” “而且,她是唯一一个进了废矿,还能全身而退的人!” 常景棣盯着黑漆漆的潭水,蹙眉道:“你想说什么?” “这就是反常的地方。”云晚意深吸一口气,分析道:“整个桑田镇上,没有几万也有几千人。” “可现在,桑田镇的人消失不见,成了一座彻底的死城,人呢?” 常景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人肯定被魔物吃掉了,魔物要想苏醒,必然要足够的养分!” “是啊,魔物需要人的精血,那老妪为何能从废矿出来?”云晚意的手微微收紧。 常景棣没答话,灵果儿忽然开口,声音清脆:“那老妪应该有什么问题!” 云晚意点头,算是肯定了灵果儿的想法:“老妪定是知道什么,或者说,她身上有什么是魔物忌惮的。” “所以,她才能从废矿中逃生,只是,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我们无法知道原因。” 现在后悔的是,没有早早去看那老妪一眼。 且老妪种种反应都很反常,不是正常疯傻的人能做的事。 常景棣盯着那潭水,点头同意她的看法:“既然人死了,查不到消息,索性也就不管了。” “我们先去周围瞧瞧,看是不是只有这一处,忽然从房屋变作死水。” 云晚意点了点头。 几人顺着小路往前走。 没走多远,果然发现了另一处死潭。 和老妪房屋所在的位置一样,臭烘烘,黑黢黢。 常景棣脸色紧绷:“那些个魔物是什么意思,桑田镇没人了,弄这么多潭水有用?” 云晚意不清楚魔物的目的。 她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念头,快的她还没弄清,转念就没了。 倒是灵果儿,回头盯着走过的路,又看着潭水若有所思:“咦,你们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常景棣心中不耐,说话也带着几分恼意。 不过,他并不是对灵果儿发脾气,而是对未知的现在。 他和云晚意好端端的,变成了帝谌和姮晚。 这也就算了,他们两人都没有帝谌和姮晚的本事,却要对付未知的魔物。 这烂摊子,还能再烂一点吗! 灵果儿瞪了常景棣一眼,旋即一本正经道:“刚才那水的位置,和这儿似乎有关联。” “有点像当初小晚晚跟我说的乾坤阵,起阵为中宫,那这里……是震?” 灵果儿开智很早,全因为姮晚当初坐在树下念叨这些。 他记得十分清楚,却从未用上过,是以现在也仅仅是猜测,语气不太确定。 这么一说,云晚意终于知道,她刚才脑中一闪而逝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了,一个忽然出现的潭水就算了,第二个第三个绝对不是巧合! 她顾不得解释,一手拉着常景棣,一手牵着灵果儿道:“走,快些,继续往前!” 往前去了一大段路程,很快出现意料中的第三潭死水。 紧跟着第四个第五个…… 云晚意大着肚子,走一阵有有些累了。 几人并未完全走遍桑田镇,已经完全能确定,事情就如灵果儿说得那样。 死水出现的位置,绝对能连成乾坤八卦两仪图! 第653章 想到原因 云晚意太累了,常景棣带着她和灵果儿先回客栈。 谷雨和大寒走遍了整个镇子,稍微晚些才回来。 谷雨神色复杂,进门便道:“夫人,爷,还真有新发现,那些原本留在桑田镇不肯走的人,全部没了!” “不见了!”谷雨补充道:“属下和大寒挨家挨户进门看了,没有任何异常。” “有一家人的饭菜还摆在桌上,明显准备吃饭的,可人不见了!” 常景棣眯着眼,问道:“可有看到别的位置出现潭水?” 谷雨连连点头:“有,有的,间隔不远绝对会出现潭水,和咱们发现的老妪家一样!” “那潭水又黑又臭,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腥味,而能确定的是,之前正常的很,潭水的位置都是房屋!” 常景棣吩咐寒露道:“拿纸笔过来,叫谷雨画下来大概的位置。” 谷雨挠了挠脑袋:“让大寒来吧,为了节省时间,有几个地方我们是分开去找的。” “胡闹!”常景棣当即黑脸,道:“这桑田镇处处都是古怪,谁也不知道暗处有什么。” “我曾再三叮嘱你们两人一定要在一起行事,千万别分开,怎么不听呢?” 谷雨和大寒都没想到,常景棣会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大寒弱弱解释:“镇子上的人家太多了,属下跟谷雨两人,想快些找完,省些时间。” “好了。”云晚意解围道:“这一次没出什么事,你也别怪他们了。” 又朝谷雨大寒和身后的立秋寒露道:“但你们往后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能分开行动,也不准擅自行动,知道吗?” 几人同时应声。 寒露找来纸张,常景棣示意大寒把潭水的位置标记出来。 大寒不知道的地方,便由谷雨填补。 很快,半个太极八卦图的样子,展现在众人面前。 云晚意走过去,按照他们画的位置继续填补。 很快,纸上便能看出完整的太极八卦图了。 “中宫乃是老妪所在的位置。”云晚意眉心紧蹙,跟常景棣分析道:“往两边延伸,分别是风巽。” “往下有水坎,山艮……” 常景棣听完云晚意的分析,下意识脱口而出:“可那些东西……” 话一出口,意识到几个心腹都在,又生生咽下去,转言道:“最近没下雨,就算是陡然挖了潭,水怎么会忽然出现呢?” 云晚意已经猜到,常景棣咽下去的话是什么了。 他想说,太极八卦图是正道所用,诛邪下阵乃至算卜都能用上,废矿里的东西是魔物,怎么可能弄出这个图? 况且,还是死潭水的形式。 云晚意一时间,也没想到为何会这样。 的确说不过去。 她顿了顿,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饭好了,先吃饭吧。” 灵果儿想说什么,看到云晚意似乎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便也没多说。 天早就黑了,周围只有客栈亮着灯,瞧着诡异阴森。 等吃完饭洗漱过后,云晚意索性叫大家都先休息。 灵果儿不想一个人住,非要谷雨给临时搭了个床,挨着常景棣和云晚意睡。 常景棣已经开始习惯灵果儿的存在了。 他也没避讳,拥着云晚意,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题,道:“魔物和太极八卦怎么能扯上关系呢?” 云晚意从吃饭的时候,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闻言顿了顿,猜测道:“魔物曾和无量宗的大长老融合过。” “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常景棣在黑暗中摇头,想着云晚意看不到,开口道:“不太可能,我记得无尘道长说过。” “无量宗大长老的魂魄和肉身,都被魔物吞并了,天上地下,在也没有大长老这个人了,又怎会帮魔物?” “我的意思。”云晚意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轻声道:“魔物吞并无量宗的大长老,会不会拥有大长老的本事?” 常景棣搂着她的手微微一僵:“你还真别说……” 话没说完呢,灵果儿接过话否认道:“不可能,魔物吞并的东西,都是为了助长他的能量。” “如你们吃饭,是为了活命一样,难道你们的饭菜进了肚子,还能提供别的东西?”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没有说话。 灵果儿哼了哼,继续说道:“你们一直在讨论魔物,难道不知道除了地底下封印的残魂,外边还有小魔?” “魔最能蛊惑人心,姮姬宗主说过,这时间的人只要活着,任他是皇帝王爷,高官富商,还是要饭的乞丐。” “只要还活着,能喘气,就会有各种欲念,恰好,魔物最善用欲念引人上钩。” 灵果儿翻了个身,笑道:“当初无量宗的大长老,就是被魔物以宗主之位收买的。” “他修行多年尚且如此,更别说旁人,你们凡世,不是有很多魔修和魔道?” 灵果儿在饭桌上,就想提醒他们了。 不过他记着,云晚意不准他在谷雨几人面前暴露,所以才等到现在说。 而灵果儿的话,无疑是点醒了常景棣和云晚意。 对啊,不一定要魔物,还有被魔物蛊惑的人呢! 云晚意顾不得一片黑暗,从榻上坐起来,道:“不过,若灵果儿说的思路来看,得有活人才行。” “我们来桑田镇,没有发现任何活人,灵果儿,你也感应不到活物的气息吧?” 灵果儿在黑暗中下意识点头:“对啊,没有活物的气息,可,这种东西不一定要活人。” “那些个魔物和魔修之人,最擅长的不就是借刀杀人?” 他形容的并不准确,常景棣却准确的捕捉到他话里的深意:“例如,傀儡?” 灵果儿兴奋的拍了拍手:“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常景棣想到了什么,迅速翻身下地:“晚意,我出去一趟!” “为何?”云晚意盯着他所在的方向,蹙眉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 “我要去确定一些事。”常景棣摸黑穿好衣裳,又过去点燃了灯烛,道:“你安心睡,我很快就回来。” “你明知道我的性子,在这空无一人的桑田镇,黑灯瞎火的,我能放心你一个人?”云晚意迅速穿着衣裳,道。 “要去哪儿,我们一起!” 灵果儿也在利索的穿衣:“我也一样!” 常景棣无奈的看着一大一小两人:“我只是去那些个潭水附近看看,不会上山。” “你们两人没必要跟着,在这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不好。”云晚意拉着常景棣的衣角,道:“要去一起去。” 灵果儿立刻拉着常景棣另一边衣角:“小晚晚说的对,我们一起去!” 常景棣实在无奈,只能提醒道:“那你们小心些,这夜太黑,今晚并无月色,我们打着灯笼容易打草惊蛇,最好抹黑过去。” 越说,常景棣越是担心,摸着云晚意的大肚子,道:“说来说去,你们留下最稳妥……” 话没说完,灵果儿忽然掏出两个果子,递给他们,慷慨道:“吃吧!” “这个时间,吃什么果子?”常景棣顿了顿,道:“收起来吧,你开花结果也不容易。” “不,这不是我的果子。”灵果儿笑的十分狡黠:“这是我从别的果子树上顺来的。” “吃了之后,你们在夜晚也能如白日,视物毫无阻碍!” 常景棣哼了一声:“还有这种好东西?” “玉姮宗要什么有什么。”灵果儿颇为骄傲:“这都是姮姬宗主当年从外头带进来的!” “可惜的是,那棵树没人管,前些年死了,死之前我悄悄留下了它的果子,为数不多,你们珍惜着吃。” 常景棣将果子接过来,大口咬下去,整张脸酸的蹙在一起:“灵果儿,没搞错吧,酸的要命,能吃吗?” 云晚意小小吃了一口,也觉得酸不可耐:“这东西真有效果吗?” “有的。”灵果儿小小的脑袋如捣蒜似的:“酸是酸了点,你们忍着点,吃下去就能看到效果!” 云晚意对灵果儿的话深信不疑,忍着酸味吃了进去。 好在她怀孕后,口味本就变的奇奇怪怪,勉强能忍受。 常景棣见她都吃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 眼泪都酸出来了,总算把果子吞进去了。 果子下肚的瞬间,云晚意和常景棣都觉得眼睛酸痛难忍。 不约而同的闭上眼,随后,眼前闪过阵阵金华,又灼热的厉害。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不停的扫动,又像是敷上了很烫的毛巾。 “晚意,你还好吧?”常景棣睁不开眼,手摸索着往云晚意的方向探。 云晚意也难受的厉害,伴随着眼前的不适,她脑中再度浮现姮晚的一切。 姮晚的音容笑貌,她从小到大的变化,跟帝谌的感情…… 她不想让云晚意担心,摇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常景棣知道她不好受,摸到她的手紧紧握着。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眼前的种种不适总算消失了。 常景棣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察看云晚意的情况:“能睁眼了吗?” 云晚意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眼前还蒙着一层眼泪:“嗯,你呢,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感觉眼前更清晰了。”常景棣摸了摸眼皮,道:“眼睛周围还热热的。” “我也是一样的感觉。”云晚意看着跳动的烛光,道:“熄灯瞧瞧。” 常景棣过去吹灭了烛光,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但这一次,常景棣和云晚意都能清楚的看到对方的样子,能看到灵果儿还有屋内的布置。 “嘿,小家伙的东西不错。”常景棣走到灵果儿身边,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还有什么好东西藏着?” 灵果儿撇开他的手:“好东西多着呢,不过你们两人现在是肉体凡胎,一下子补多了也没用。” “在玉姮宫密室中,那么好的果子吃进去,也只唤醒了你们前世的记忆,还有勉强筑基而已。” 他说的是实话。 吃了玉姮宫密室的果子,云晚意和常景棣都以为,他们能和唤醒的记忆中的姮晚帝谌一样。 能驾驭姮之玉和重羽扇,能灭魔杀敌。 现在倒好,口诀在脑子里,他们二人无法运用。 别说底下封印的魔物,就算是出来个寻常魔物,他们都对付不了! 灵果儿瞧着两人失落的样子,自觉说错话,又道:“不过,你们两人也不是全无收获。” “至少有记忆,还知道口诀了,慢慢练习,总能和姮晚他们一样。” 云晚意收回心思,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制药我们认真练习,肯定会等到那一日的。” “不是还要出去,走吧,再晚今夜又不用休息了。” 常景棣牵着云晚意的手,道:“别想太多,我们之前不就说好了,走一步算一步。” “本来那些事,也不该你我背负,魔物真要苏醒,上头还有神仙呢。” 云晚意笑了笑,道:“也是,尽力就好。” 灵果儿瞧着两人紧紧交叠的手,哼了一声:“是啊,你们有句话叫有情饮水饱。” 脆生生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如小大人似的。 云晚意回头,伸出另一只手牵着灵果儿,同时问道:“你在黑暗中能看到东西,也是吃了那果子吗?” 灵果儿朝天翻了个白眼:“小晚晚,你跟常景棣混久了,人怎么也变笨了?” “我本就是果子修成人形,能在黑暗中看到东西,还吃我的同类做什么?” 常景棣立刻吹胡子瞪眼:“说谁呢?” “说你!”灵果儿吐了吐舌头:“帝谌是多聪明的人呐,人家什么都会,再看你……” 云晚意牵着他的那只手,微微收紧:“别说这种话。” 灵果儿又吐了吐舌头,好在,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几人斗嘴间,又走到老妪房屋所在的水潭。 “来这儿做什么?”云晚意四下看了眼,疑惑道:“白天我们在这停留的时间最长,毫无发现!” 第654章 再遇故人 常景棣拉着她走到潭水边上,指着底下的水,道:“我一直在想,这水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毕竟这几日没下大雨,也没山水入镇,通过灵果儿的话终于想通了,这水并不是从上面灌进去。” 云晚意顿时明白:“你的意思,黑臭的水是从地底下出现的?” 常景棣嗯了一声,道:“所有的潭水,全是从底下涌出,而这也的确不需要魔修在场。” “他们早就做局布阵,那些被抓走的桑田镇人,应该是作为开阵的引子!” 云晚意立刻道:“不对啊,开启阵法,血必须灌入阵眼中。” “按照我们的推测,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阵眼所在!” “所以,别的潭水所在位置不说,这里,绝对有人来过。”常景棣蹲下,在地面上寻找着线索。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蹲下,一点点往前找。 不过,她肚子太大,蹲着的姿势有些别扭,挪动也很缓慢。 灵果儿则是歪着脑袋,不解道:“你们在看什么?” “足迹。”常景棣解释道:“别的地方不需要人去,但启动阵法,定要从阵眼入手。” “我们这儿是太极八卦的中宫,也就是所谓阵眼,绝对需要人来,不管对方是魔修还是其他东西。” “只要走过,必然留下痕迹!” 常景棣一边说,还想起白天的另一个线索:“而且这里的水,比其他地方的都要臭很多!” 这么一说,云晚意后知后觉,道:“的确,这里的水比起别处,多了说不出来的腥味。” 她鼻子一向很灵,但,这水实在是太臭了。 云晚意闻着反胃,在接下来的几个地方都用丝帕蒙住口鼻,闻到的味道,自然也不算浓烈。 灵果儿听完他的解释,也蹲下帮忙寻找痕迹。 很快,常景棣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枚很浅的脚印:“这里!” 云晚意和灵果儿赶紧跑过去。 就在潭边,除了半枚脚印,还有几滴凝固成褐色的血迹! “看!”常景棣指着血迹,道:“就是这里,有人利用血开启阵法!” 他们没猜错,所有的方向都是对的! 几人都很兴奋。 但,兴奋之余,云晚意疑惑道:“既然有人来过,为何没有别的活物?” “灵果儿,你现在能感应到什么吗?” 灵果儿摇着小脑袋,瓮声瓮气道:“没有,自打进入桑田镇,便是一片死气。” “我早就说了,没活人,连活着的鸟和虫都没有!” “看来要上山。”常景棣脸色逐渐暗下去:“一切答案,我相信废矿洞内都能找到!”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周遭漆黑如墨。 云晚意抬眼环顾,道:“这么晚了,便是你我能看到山路,去了也不好行事。” “不如等明日休息好,趁天亮出发,或许还能好一些!” 常景棣苦笑着,道:“今晚只有你我跟灵果儿三人,明日立秋寒露谷雨大寒四个醒了,如何摆脱他们?” “总不好把这些蹊跷悉数告知,你说过的,他们不该卷入这场不属于他们的战争中来。” 云晚意垂眸,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就现在上山!” “山路不好走,你跟灵果儿回客栈休息。”常景棣还是那句话:“你身子重,别动了胎气。” “我的孩子没那么娇贵。”云晚意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还是那句话,要么一起去,要么都别去!” 常景棣和云晚意在黑暗中对视。 他不想让,她也不想让。 两人静静的对视许久,终于是常景棣败下阵来。 他无奈的摸着云晚意的脑袋,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魔物的事情过后,我都听你的。”云晚意握住他的手,道:“但此前,你得听我的!” “唉,既然你坚持,我还能说什么?”常景棣语气十分无奈,又透着明晃晃的宠意。 “走吧,早去早回。” 几人行走在空旷的镇子里,脚步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就在要上山时,明显多了一道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就在离他们不远处。 “有人!”灵果儿和常景棣同时开口。 灵果儿更是道:“我嗅到活物的气息了!”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和灵果儿,低声道:“先别出声。” 他们停下,那脚步声却没有停下,听着声音,离他们最多十几米的距离。 “没有魔物的气息。”灵果儿嗅了嗅,压着嗓门轻声道:“是凡人!” 临到山脚,往上都是密林,往下是荒无人烟的村子,连着空旷寂静的镇上屋舍。 来人存心躲藏,不走到他们附近,绝对无法看到。 常景棣担心是魔修或者是邪魔歪道,警惕的朝脚步声所在的方向盯着。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人的心越发悬着。 紧张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几人的视线。 云晚意和常景棣开了眼,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叫出来人的名字——“山涧道人!” “王爷,王妃。”山涧道人长途跋涉,总算找到两人了,顾不得一身疲惫,道:“你们现在不能上山!”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 山涧道人是修道之人,本事了得,他们没必要瞒着他。 常景棣来不及问别的,沉声道:“道长有所不知,这桑田镇已经被魔物占领,一个活人都不剩下了。” “我们需要上山去寻魔物的踪迹,早一步,时间就能充裕些!” 等他说完,山涧道人沉声道:“王爷,其实我在进镇子之前,就察觉不对,卜算过后也知道了个大概。” “这也是我为何连夜而来,阻止你们上山的原因!” “道长,究竟为何不能上山?”云晚意着急,急声问道:“还有,您不是陪着我师父吗?” 虽然她早有准备,可真正面对事实,开口异常艰难:“师父她……魂归何处?” “这……”山涧道人见她已经都知道了,重重的叹了一声,道:“算卜子违背天道,逆天而为。” “她的魂魄没有归处,也正是她临终托付,要我找到你们,助你们一臂之力。” 云晚意眼含热泪,疑惑道:“师父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知道。”山涧道人心绪复杂,叹道:“我也是在她死后,从她留下的书信中,才知道一切原委。” “晚意,你师父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云晚意点了点头,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掉:“嗯,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就算师父魂飞魄散,再也无法感知到她了! “还有这个。”山涧道人拿出一封信,递给云晚意,道:“你师父说若是有机会见到你,等一切结束,再把这个交给你。” “可我想着,你应该想早些看到,擅自做主提前给你了。” 云晚意接过书信,放到怀中:“师父既然说了,必然有她的原因,我尊重她的决定。” “唉。”山涧道人又叹了一声,眼眶微热,道:“你如此待她,也算没有辜负她。” 气氛,因为算卜子的事,再度变的凝重。 灵果儿胆子大,揪着山涧道人的拂尘,疑惑道:“老头儿,你刚才说不能上山,还没说原因呢。” 山涧道人背上背着东西,肩上挎着东西,手中还拎着一些东西。 加上长途跋涉,他的确累了,索性就地坐下,道:“现在不能上山,因为这山上,早就布下阵法。” “你们一旦踏入,就再也出不来了!” “谁布的阵?”常景棣四下看了眼,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既然上不成山,我们回客栈说话。” 说着,他接过山涧道人身上的包袱和手中的东西,道:“边走边说。” 山涧道人没有推辞,顺势道:“桑田镇应该有高人来过,这高人还是邪道。” “从镇上到山里,有好几种不同,却又不互相冲突的法阵。” “先说山中的阵法,名为诛仙阵,阵如其名,不管你们的身份如何,便是天上的神仙,来了也无法离开。” “你们几个一旦踏入阵中,无法出来,只需要一日就能化作血水消失。” 云晚意听到这,插话道:“为何我完全没感应到阵法的存在?” 山涧道人笑了笑,道:“这等阵法寻常人看不出来,便是你身边这位得道小友,怕也毫无知觉吧?” “真厉害。”灵果儿揪着他的拂尘把玩着:“除了有魔物的气息,我的确没看出什么异常之处。” “这就对了,布阵之人比你我都厉害。”山涧道人毫不留情,道:“这等邪恶狠毒的阵法,我也是第一次见。” “不过,师祖传下来的书籍中,曾有过记载,师父也曾提醒过,这种邪阵必要用成千上万的人命开启。” “所以阵开后,阵周萦绕着浓郁的怨气,这附近便是如此。” 常景棣深深看了眼山涧道人——山涧道人远比他想象中的厉害! 他们都不知道的阵法,山涧道人竟然能看出来! “可……”云晚意接过话,疑惑道:“我们也没感觉到任何怨气!” 山涧道人不慌不忙,指着镇上道:“因为怨气,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另一个阵眼吸收了。” “而且你们来的时候,阵法早就开启,冲天的怨气也已消失。” “我能察觉,也是因为整好赶路到这附近,也正是这种种异常,让我不敢贸然进镇子,一直在镇外等着。” “原来如此。”云晚意恍然大悟,道:“所以,山涧道人过来,是因为察觉到我们来了?” 山涧道人点头:“我曾在镇子入口处,放置了特殊的记号,人和马车经过必会破坏。” “我每日会来一趟,直到今日过来,看到记号消失,才确定你们来了。” 这就说得过去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又问:“那,镇子上的阵法是什么,我们抵达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 “我们趁亮四下看过,镇上忽然出现了黑潭水,若是把他们连接起来,整好能变成乾坤八卦太极阵法。” 山涧道人闻言,顿了顿,声音更显沉重:“邪魔歪道要复活魔物,布下的还魔引天阵。” “这座山蜿蜒上百里,直到白云镇下,都曾是灵山,底下镇压了巨魔之物。” “这些,都是你师父告诉我的,阵眼中的东西存在成千上万年,一旦利用人间之物苏醒,后果不堪设想。” 云晚意知道,算卜子肯定也有姮姬的记忆。 她赶紧问道:“师父可曾说,如何对付魔物,或者说,如何阻止魔物苏醒?” 山涧道人摇头:“没有,连她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所以她叫我来帮你。”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 云晚意沉声道:“您跋涉也累了,先去休息,剩下的我们明日再议。” 山涧道人的确累了,没有推辞。 好在下午立秋收拾的时候,专门给灵果儿收拾出一间房。 灵果儿非要跟着云晚意和常景棣一起,倒是多出来了空房,整好供山涧道人休息。 几人折腾一圈,再躺下的时候,云晚意长长舒出一口气:“好在山涧道人及时赶到。” “不然现在的你我,还有灵果儿这个小东西,都要化作邪阵中的血水了。” “是啊,谁也想不到,那平平无奇的山上,竟然还有阵法。”常景棣脱了衣裳,躺在云晚意身边,道。 “可见,这些时日桑田镇并非一个人都没有,相反的,那些黑暗中的东西,一直在默默布置,等待你我上钩。” 云晚意翻了个身,腿搭在他身上:“我好奇的是,魔物也好,邪魔歪道也罢,都应该能感应到你我的存在。” “我们现在都是凡人,他们要组织我们,对付我们,简直是轻而易举,为何要大费周章,利用阵法呢?” “我知道!”灵果儿高举着双手,道:“因为你们带着法器!” 第655章 斗嘴 灵果儿兴奋之余,直接爬到了常景棣身边。 常景棣嫌弃的看了眼灵果儿,还是给他让出了一小点儿地方。 灵果儿不介意地方小。 他躺在常景棣身边,眉飞色舞道:“你和小晚晚呢,虽然只有姮晚和帝谌的记忆,没他们的本事。” “可你们手中的重羽扇和姮之玉是真的,千年的法器哎,早就有器灵了。” “那些个魔物还没成气候,对你们忌惮情有可原,所以费尽心思用人类的阵法对付你们。”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更是伸手,弹着他的额头:“嘶,你小子心思如此通透,实在不像个三岁孩子。” “该不会故意扮做孩子,接近晚意吧?” 灵果儿当即拍开他的手,反驳道:“我只是比你聪明些而已,什么故意啊!” 常景棣冷嗤一声:“你可是千年灵果,活了千年!” “你体内还有千年前帝谌的魂魄呢。”灵果儿人小,嘴皮子却十分溜:“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你!”常景棣说不过灵果儿了,再度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小心我把你踢下床去!” “小晚晚不会答应。”灵果儿隔着常景棣,探头朝云晚意眨眨眼:“对吗?” “你们俩啊,跟个小孩儿似的。”云晚意无奈,打着圆场道:“现在是争论灵果儿的时候吗?” “山涧道人忽然前来,我们还未仔细合计,明日事多着呢,大半夜了,赶紧睡!” 说起正事,常景棣想到山涧道人,正色道:“山涧道人来了,必要引起谷雨几个人的怀疑。” “继续瞒着只怕也不成,我们要商议事情,不可能每次都能找理由把几人支开,要不,将真相告诉他们?” 云晚意躺在榻上,定定的盯着陈旧的床帏:“要怎么说,说我们本来的身份,是千年前的姮晚帝谌?” “还有魔物,他们几个虽然比寻常人厉害,可到底是凡人,如何对抗?”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常景棣叹了一声,无奈道:“到底该怎么办呢?” 灵果儿支着脑袋,低声道:“小晚晚,虽然我跟帝谌八字不合,但他说的有道理。” “这种事瞒不住的,接下来我们还要对付魔物,瞒得了一时,瞒不住一世。” “与其辛苦遮掩,还不如把真相告诉他们,省的瞒来瞒去,麻烦死了。” 云晚意愁眉不展,一时间陷入两难。 灵果儿一字一句,声音清脆稚嫩,说出来的话,却很有道理。 见云晚意还是不应答,他继续道:“我知道小晚晚在担心什么,且不说我们能不能直接阻止魔物。” “就说魔物闹出来的动静,能瞒得住吗?” 常景棣轻声附和:“灵果儿总算说到点子上了,晚意,我也是这个意思。” “早些告诉他们,他们也有防备,不至于真到那一日,措手不及。” “罢了,就按照你们说的来。”云晚意闭上眼,道:“明日早膳时候,把魔物的事情告诉他们吧。” “但,不可以说出灵果儿的真实身份,也不可告诉他们,你我体内住着别人的魂魄。” 常景棣嗯了一声,揽过云晚意,道:“我知道,先睡吧,别想那么多。” 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则是推着灵果儿:“回你自己床上去!” 灵果儿不情不愿,爬回临时给他抬过来床榻上。 黑暗中,云晚意睁着眼,毫无睡意。 等安静下来,她还是想算卜子。 脑子里充斥的都是师父的一颦一笑,师父的谆谆教诲,师父的关切担心…… 虽然懂那些道理,可心里的酸涩密密麻麻上涌,在黑暗中叫嚣。 泪水,顺着她的鬓角无声滑落。 常景棣察觉到不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云晚意翻了个身,背对着常景棣。 常景棣伸手,摸到了一片湿润。 他紧张的要坐起来。 云晚意拉住他,轻声道:“我真的没事。” 常景棣猜到了几分,保持着要起身的动作:“是因为师父吗?” 云晚意嗯了一声:“虽然我早就料到师父的结局,可看到山涧道人,从他嘴里听到,还是忍不住。” “师父她这一生太苦了,师门被灭,遭人追杀,大半辈子都在颠沛流离中度过。” “后来遇到我,可惜,我也是个累赘,是我,害得师父灰飞烟灭,永无转世……” “你怎么会是累赘呢?”常景棣在她耳边轻声道:“不管在我这,还是在师父那儿,你都是独一无二的。” “除了我们,还有熙然郡主,余清鸿,甚至你在白云镇认识不久的郑如霜向春荣,大家都喜欢你。” 云晚意抹了把眼泪,哽咽道:“师父呢,师父回不来了。” “你别……”常景棣话说到一半,一旁的灵果儿忽然开口:“小晚晚,你师父是自愿的。” “她体内有姮姬宗主的灵魂,便是她一直在护着你,你若是一直不开心,岂不是白白浪费她的心意?” 常景棣附和道:“是啊,你不开心,不管是姮姬宗主还是师父,都不会高兴的。” “嗯。”云晚意眼泪忍不住,无声的落在枕头上:“我没事了,你们睡吧。” 常景棣半拥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管什么时候,你还有我,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云晚意摸着凸起的肚子,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漆黑无边的夜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黑雾快速聚集,朝废矿涌去…… 次日一早,谷雨几人起来,发现夜半而来的山涧道人,都很是诧异。 恰好趁这个时机,常景棣以山涧道人寻到魔气而来的借口,把废矿魔物告诉了他们。 听完后,几人都愣在原地。 寒露最先反应过来:“这世间,当真有魔物吗?” “有的。”山涧道人得了常景棣的示意,解释道:“妖魔鬼怪,自是当真有,才会有这个词的存在。” “之前的咺引道长,你们不是见过吗,他以灵魂献祭恶鬼,差点闹出大事情。” “难怪!”谷雨拍着心口,道:“上次随着爷上山找废矿所在,爷忽然魔怔了,往崖下跳。” “属下和大寒两人都没拽住,险些一同坠崖,魔物作祟,这就能说得过去了!” 比起谷雨没心没肺,大寒显然沉重很多,忧心道:“既然是魔物,我们该如何应对?” 第656章 分开行动 大寒的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如何应对,是云晚意和常景棣最近正在烦恼的事情。 他们只有帝谌和姮晚的记忆,而记忆中,并无如何对付魔物的法子。 两个凡人,要对付本事滔天的魔物,实在为难。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谷雨悚然一惊:“差点忘了这件事,那可是魔物唉,不是什么山匪之流,我们能有办法吗!” 山涧道人知道云晚意二人避讳,事先并没告诉谷雨几人,索性接过话道:“王爷和王妃两人也才知道这件事。” “依我的看法,现在魔物还不成气候,又依赖邪道做事,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是啊,山涧道人便是算出这边不对劲,才来帮忙。”云晚意勉强一笑,道。 “先听道长怎么说,咱们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再想其他法子。” 山涧道人找出昨日他们画的死潭图,补上几个地点,道:“从白云镇到这桑田镇为界,底下封印着一个大魔。” “什么?!”谷雨再度惊声道:“这,这地底下?” 一边说,一边朝脚下看。 山涧道人点头,看着他的动作,好笑道:“你能看到,那魔物也不叫魔物了。” 谷雨讪讪收回视线,道:“我只是,只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寒露白了他一眼:“你别大惊小怪,这么多人,就你沉不住气。” “谷雨的慌张完全能理解,妖魔鬼怪都只活在话本子和戏折子里。”山涧道人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叹气。 “若非我是修道之人,也难以理解这些魔物的存在,何况是你?” 谷雨挠着脑袋,还是不算踏实:“道长,这魔物有可能破地而出吗?” 山涧道人嗯了一声,解释道:“此魔物极为厉害,若非当初有高人殉身镇压,只怕也没这么多年的人间太平。” “山海变迁,魔物集天地之灵,也在逐渐苏醒,现在桑田镇阵法,就是为他的苏醒而造。” “你们没起来前,我又去镇子上转了转,意外发现这阵法还在继续,并未彻底成阵。” “所以我才说要想阻止,还来得及。” 谷雨想说什么,看了寒露一眼,又选择闭嘴。 寒露蹙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立秋接过话,道:“道长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定然竭尽全力!” “唉!”山涧道人叹了一声,才道:“邪道做了邪阵,需要人的精血开阵,源源不断的补充。” “桑田镇没人了,接下来便是周围镇子……” 话没说完,立秋脸色大变,接话道:“这桑田镇不算大,却也不小,方圆几十里都没活物,难道还不够?!” “不够。”山涧道人苦笑着摇头:“若是足够,现在你我便不是在这商议,早就被魔物吞噬了。” “地下的大魔损了元气,只剩下残魂余魄,要想破阵,这些人还远远不够。” 立秋几人脸色顿时变了。 大寒更是气愤不已:“桑田镇这么多人啊,除了几个不成气候的老弱病残,连初生的孩子都没放过。” “竟然还不够,那魔物到底要做什么,难道要把这世间屠戮干净?” 山涧道人看了眼大寒,深吸一口气,道:“它的苏醒只是第一步,一旦苏醒后大开杀戒。” “届时生灵涂炭,人的精血提供它的养分,没人是它的对手,这人间会变作炼狱!” 谷雨立秋大寒和寒露四人的脸色,再度变了。 他们谁也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云晚意轻咳一声,道:“你们也别慌张,还没到那一步呢,听道长接下来怎么说。” 山涧道人点点头,继续道:“魔物还在地底下,阵不破,它暂时出不来。”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抓住替它卖命的邪道!” 常景棣灵光忽至:“所以,桑田镇的守卫忽然撤了,是因为无人能用,他们需要去别处掳人!” 云晚意也觉得正是因为这样,骇然道:“从我们第一次来,到现在已经十几日了……” “应该来得及。”常景棣沉声道:“那次后,我吩咐谷雨叫人盯着周围镇子的动静。” “到目前为止,并未听说周围镇子上的人,有什么不对劲。” “可。”大寒还是有一点不解:“既然魔物的苏醒,需要源源不断的人,为何桑田镇还留下了老弱病残?” “这点,我也想不透。”山涧道人苦笑着摇头,道:“魔物和邪道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做事,或许就是毫无章法。” “反正不管他们什么打算,我们先抓住邪道,破他们的邪阵。” “好,那就分头行动。”常景棣想了想,吩咐道:“你们四人兵分两路,去周围镇子上先打听。” “不管遇到什么,都别打草惊蛇,回来商议后再做决定。” 山涧道人点头,补充道:“你们面对的是邪道,虽然不是魔物,可手段也不是常人能对付的。” “我已经联系了同师门的师兄弟们,等他们赶过来了再出手。” 寒露担心道:“我们四人都去办事了,您和夫人的安危怎么办?” “是啊,夫人您怀着身孕,身边还带着个小团子。”立秋接过话,道:“要不,我跟寒露轮流照顾您。” “不用了,事情紧急。”云晚意握住常景棣的手:“再说有爷在呢,府上还有惊蛰双喜几人在。” “夫人说的是。”常景棣当机立断:“就按照夫人和山涧道人的吩咐来,你们乔装打扮出去查探。” “发现异常切莫轻举妄动,回来汇报后再行处置,现在就动身,快马加鞭先回白云镇,再乔装去隔壁几个镇子上看。” “这是为何?”大寒不解,问道:“直接动身便好,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掩人耳目。”常景棣蹙着眉,快速解释道:“那些邪道不知道用的什么身份,总不好让你们刚出去,就被盯上。” “白云镇上有南山寺,还有北山观,邪道也好,魔物也好,都不敢乱来。” 他们来的时候是两匹马一辆马车。 云晚意有身孕,无法骑马,他们四人两两共乘,先一步离开了桑田镇。 支走几人,灵果儿凑上前,狐疑道:“你在玩什么把戏,我们为何不能直接跟着他们回去?” 常景棣弹着灵果儿的脑门,道:“当然是上山去找废矿,那里和魔物息息相关。” “王爷。”山涧道人立刻反对,道:“我昨晚就曾阻止过你们,那边有邪道布下的阵法。” “进去后只有死路一条,便是谷雨几人不在,我们也无法全身而退。” 常景棣当然没忘记阵法的事,他幽幽道:“道长难道不觉得,这阵法的存在欲盖弥彰吗?” “嗯?”山涧道人一顿,似乎没明白常景棣的意思。 常景棣不慌不忙,慢条斯理道:“我们曾上山看过一次,不过半道被迷惑,差点摔下山崖。” “现在来就有了阵法的阻拦,是不是说明魔物和邪道,不想我们寻到废矿去?”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道:“所以,我们更要去废矿一趟!” “可阵法怎么办?”山涧道人愁眉不展:“我早晨研究过那阵法,不是我能破开的。” “山上的路,并非只有那一条。”常景棣朝云晚意看去:“不过,剩下那条路并不好走。” “我们需要按照画好的地图,从无人经过的密林爬上去,这样一来你的身子肯定遭不住。” “你和灵果儿留下,我带着山涧道人去废矿。” 云晚意心神不宁。 既然对方料到他们会再度上山,提前布置好阵法,未必别处就没有。 而且阵法不是方寸之间,大的阵法,比如封印底下大魔的阵,边界从白云镇到桑田镇,前后大几百里的距离。 她立刻反对,道:“要走一起走,你难道不怕我跟灵果儿留下,会遇到别的危险吗?” 常景棣当然担心! 可,灵果儿不是寻常人,云晚意又有姮之玉在手,魔物和邪道不敢轻举妄动。 “比起上山,你在这危险小很多。”常景棣无奈道:“我和道长要走的路没人走过。” 第657章 无功而返 云晚意好奇那些不知道的事情,对常景棣的担心因此分散了些。 瞧着灵果儿故弄玄虚的小脸,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别装神弄鬼,直接说。” “嘶。”灵果儿不满的摆了摆头,道:“那你记忆中,有关姮姬的事多吗?” 云晚意想了想,摇头道:“不算多,姮姬和姮晚,似乎关系并不密切。” “是啊,因为姮晚虽和姮姬宗主相似,却长得像她父君居多。”灵果儿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 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继续道:“当初姮姬宗主和小晚晚她爹决裂,似乎是因为一个女人!” “女人?”云晚意越听越觉得灵果儿在编故事:“不可能吧,姮姬绝色无双,本事了得。” “我要是个男人,都觉得她好,怎么会有人跟她决裂呢?” 灵果儿双手一摊,道:“你忘了我的身份吗,我是姮姬宗主带回玉姮宗的灵果子。” “小晚晚还没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玉姮宗发芽了,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 “那你肯定见过她爹!”云晚意立刻问道:“她爹到底什么样儿?” 灵果儿托着腮,回想着,良久后摇头:“我长在后院,极少见到那男人,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就是模样英俊潇洒了些,那时候我也还小,灵智未开,朦朦胧胧的。” 云晚意有些失望,点了点他的小揪揪:“再说之前的事情,让姮姬宗主和晚晚爹决裂的女人,又是谁?” 灵果儿瞪着朦胧的大眼,摇头道:“不知道,我只听姮姬宗主提过,是什么宗的圣女。” “什么宗?”云晚意越发听不懂了:“你总得有个名儿吧。” “真记不得了,那么久过去,姮姬宗主也只隐约提过一嘴。”灵果儿委屈道:“能记得是圣女,就不错了!” 云晚意:…… “好吧,因为那女子争执吵闹过后,两人再无相见?”云晚意不死心,又问道。 灵果儿点点头:“当然,姮姬宗主独自生下小晚晚,抚养她长大,唉……” 他是当真觉得可惜,唉声叹气,一幅丧丧的样子。 云晚意听完,只觉得姮晚的父亲很可恶。 何止是渣滓,简直枉为神族! 为了女子抛妻弃子在前,妻女被魔物找上门,一个镇压魔物差点神魂俱灭,一个为了保住女儿差点神魂俱灭。 他呢,隐匿到现在,从未现身! 灵果儿也觉得姮晚的父亲恶心至极,闷着脑袋不再说话。 云晚意的视线,重新投向大山——故事听完了,她很想知道常景棣他们进展如何。 重新开路,六月底的天气,树木植被长势喜人,肯定很不好走。 常景棣和山涧道人走了一小段路。 虽然累,却也没想象中的累。 一切还算因祸得福,几个月前天象异常,一会儿酷热一会儿极寒。 第658章 被人冲撞 商议过后,几人决定连夜赶路。 终于,在第二日天亮时,抵达了白云镇。 早晨的街上不算热闹,除了卖菜买菜的人之外,还有零星几个赶路的人。 但铺面而来的生机,和死气沉沉的桑田镇形成鲜明对比,让几个人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常景棣几乎两天两夜没合眼,眼睛熬的通红。 抵达帝家的第一件事,云晚意连威胁带哄骗,终于把他弄到榻上休息了。 山涧道人同样没睡好,去西边客院歇息。 云晚意睡不着,索性去前院叫来了惊蛰。 看到云晚意独自一人,惊蛰行礼后,诧异道:“夫人,怎么就您一人,立秋和寒露呢?” “他们出去办事了。”云晚意想着瞒不住惊蛰,按照告诉谷雨几人的话,跟惊蛰说了说。 惊蛰听完,久久不能回神:“魔物……夫人,您,您不会……” 要不是说出来不敬,惊蛰肯定直接说了——该不会魔怔了吧? 这个世界,哪里来的魔物?! 那不都是话本子里才存在的?! 可夫人这样子,看着还算正常。 云晚意耐着性子,解释了好一通,末了道:“山涧道人已经过来了,正在西院休息。” “谷雨他们四人回不来,爷身边需要你伺候,另外叫管家拨几个婢子,到主院暂时顶一顶。” “至于双喜那边,她肚子大了受不得惊吓,你别告诉她,就说谷雨寒露他们在桑田镇处理事情。” 惊蛰还是没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过,听了一通解释,他算是知道了,夫人不是魔怔了,所言多半是真! 尤其是爷几天几夜没休息,而谷雨几人曾短暂回来过,又齐刷刷的消失。 难怪,他当时还以为谷雨他们回来取东西,之后去的也是桑田镇呢! 意识到这点后,谷雨小心翼翼问到:“夫人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以前怎么伺候爷,以后就怎么伺候。”云晚意按着太阳穴,道:“别叫双喜和旁人看出什么就好。” “是。”惊蛰顿了顿,道:“您身边没人伺候也不行,属下先跟您寻两个婢子来。” 惊蛰走后,云晚意准备休息一下。 刚起身,云帝阁那边就派人来了。 小厮慌慌张张,语无伦次好大一会儿,还是没说清楚。 总结一下,就是又有人去云帝阁闹事了。 这一次和上次不同,是因为传言。 云晚意听的着急,干脆道:“我亲自去问,你带路就是。” 惊蛰刚好找到婢子来,看到云晚意要出去,连忙拦住道:“夫人您且等等,让婢子在旁边伺候。” “这个叫,春菊。”他指着高一点的丫头介绍完,又朝矮一点的婢子道:“她叫秋菊。” “两人性子都很稳妥,做事也麻利,您先用着。” 云晚意着急赶时间,没仔细看,应道:“跟着吧,先去云帝阁。” 春菊和秋菊都是第一次近距离伺候主子,两个难免紧张,一直在观察云晚意的脸色。 云晚意注意到这点,只道:“少说话,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不要在外人面前造次。” 两人赶紧应声。 马车停稳,秋菊先一步下车搀扶云晚意。 云晚意搭着她的手,还没下车,从斜旁边猛然冲过来一个女人。 春菊眼疾手快,挡在云晚意身前。 奈何那女子力气太大,撞到春菊身上,春菊没稳住身子。 摇摇晃晃间压根无法控制自己,还是碰到了云晚意。 连带身后的秋菊,都跟着撞到了马车上。 云晚意则是倒在了地上。 “天哪,夫人!”秋菊顾不得自己,连忙冲上前:“您怎么样?” “夫人,是奴婢不好。”春菊人都吓傻了,上前道:“是奴婢没注意!” 云晚意只觉得肚子传来一阵钝痛,她环顾一周,看到人越来越多。 顾不得和春菊秋菊说什么,沉声道:“扶我进去。” “是。”春菊后知后觉朝云帝阁里面叫道:“快来人啊,帮帮忙,夫人出事了!” 云帝阁里面听到声音,这才有人出来。 连带着济恩堂也被惊动了。 向掌柜一出来,就看到云晚意躺在地上,两个婢子慌里慌张的去搀扶。 “哎呀呀,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向掌柜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为难的朝两个婢子道:“手脚麻利些!” 春菊和秋菊连忙搀扶着云晚意。 江毕也听到声音来了。 看到云晚意神色不安,蹙着眉搭了把手:“你平日小心谨慎,怎么在云帝阁门口遭殃了?” “先给我把脉。”云晚意坐在云帝阁软塌上,按着肚子,道:“对方有备而来,专门冲我来的。” “下了马车,还没看清楚人就撞过来,谁也没料到会如此!” “什么?”江毕神色微变:“人呢,撞你的人呢?” “不知道,我倒地后,就没看到了。”云晚意吸了一口气,道:“你先把脉。” “真不知道帝景如何照顾你的,大着肚子呢,还敢叫你一个人出来!”江毕嘟囔了一声,朝向掌柜道: “你家夫人被撞到了,有人刻意为之,还不赶紧派人去查,抓到撞人的贼子!” 向掌柜早就吩咐小厮去了,闻言赶紧道:“已经去了,不过人早就跑了,能不能抓到还是另一回事。” 江毕就知道是这样,给云晚意把脉后,沉声道:“到底动了胎气,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好在没什么大碍,是我给你开方子,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写方子吧。”云晚意无奈道:“没撞到肚子,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坐了一会儿,疼痛好转很多,多半是惊吓紧张导致。” 江毕后知后觉,看向云晚意手臂:“胳膊没事吧?” “扭了一下,还好。”云晚意摸着肚子,道:“也不好用活血化瘀的药,过几日也就差不多了。” “你身边那两个厉害婢子呢?”江毕说着,打量着站在一旁的春菊秋菊,道:“怎么换了两个面生的人?” “她们去桑田镇有事,明儿也就回来了。”云晚意不想多谈这个,一笔带过。 顺势问一旁的向掌柜,道:“不是去通报云帝阁有人闹事,难道是刚才撞我的人?” 向掌柜见云晚意没大碍了,这才道:“夫人,是这样的,东街顺和酒楼的覃小姐,买了咱们家的衣裳。” “三日前穿着参加家宴的时候,衣裳不知为何忽然开了,虽不至于整个外袍落下,却也好不到哪儿去。” “覃小姐自觉在众人面前丢尽脸面,宾客前面失仪,哭着闹着要自尽呢!” 云晚意一听,当即就明白了。 那衣裳,八层就是她和常景棣在桑榆楼看到的。 不过,桑榆楼在款式上做了改动,不至于会和云帝阁的衣裳混淆。 看来,是有人在当中做了手脚。 云晚意不慌不忙,问道:“你确定顺和酒楼覃小姐的衣裳,是咱们这儿买的?” “是。”向掌柜低声道:“我去翻过记载,开业那日,覃小姐的确买了几件衣裳。” “一件是鹅黄色的芍药花裙子,还有一件是湖蓝色的长袍。” “当真确定?”云晚意笑了笑,道:“别给人背黑锅了。” 她这么一问,向掌柜有些怀疑,支支吾吾道:“登记的人的确是顺和酒楼覃小姐。” “不过说来奇怪,听闻出事后,我当即带着礼物去覃小姐家拜访,打算查探情况,可被覃老爷挡回来了。” “还说覃小姐为了咱们家以上要死要活,这件事不能轻易算了,紧跟着又开始传起流言,说咱们云帝阁衣裳质量不行。” “原本王夫人的事情,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现在旧事重提,咱们云帝阁自然处在风口浪尖!” “再不解决,万一覃小姐一时间想不开,咱们云帝阁得背上人命官司,名声彻底毁了。” 云晚意越发不着急了:“你拿上礼物,跟我一起再去看看覃小姐,我也就离开了几日而已。” “这件衣裳,不一定是咱们云帝阁的东西,可别轻易应下。” 江毕蹙着眉,提醒道:“别忘了,你刚才动了胎气,再上门折腾,万一受个刺激……” “说点好话吧。”云晚意起身,扶着肚子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就去说几句话而已。” “对了,你也一起吧,事情过去三四日了,覃小姐肯定伤心惊惧,身子虚弱,需要大夫。” 江毕虽然不乐意,却还是道:“你真会给我找事,先说好啊,我只是去看一眼就走。” 江毕不好跟云晚意同一辆马车,自己单独骑马,跟在她的马车旁边。 云晚意想到郑如霜的心意,掀开车窗帘子,问道:“你跟郑小姐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江毕一顿,旋即蹙眉道:“她跟你说什么了?” “人家姑娘都没不好意思。”云晚意盯着江毕的神色,笑道:“你怎么还遮遮掩掩的呢?” “便是大夫跟患者的关系。”江毕垂下眼眸,道:“哪有什么弯弯绕绕?” “哼,别这么傲娇。”云晚意以过来人的身份,道:“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郑如霜是个好姑娘,敢爱敢恨,性子直率可爱,你可别错过了。” 江毕哼了一声:“先管好你自己吧,打云帝阁门口出事到现在,消息也该传到你夫君耳中了。” “可他到现在都没来,哼,别是识人不清,嘴上说喜欢你而已。” 云晚意挑眉:“你似乎很关心我的事?” “谁关心你?”江毕嗤了一声。 云晚意想到何宇之前说过关于江毕的事,试探着问道:“不是说你来白云镇,是为了寻亲戚?” “怎么没任何消息,你的亲戚寻到了吗?” 第659章 覃家难题 听到云晚意的问题,江毕身子一僵。 寻亲的事,暂时不能跟她解释太多。 江毕蹙着眉,侧头没继续看云晚意,含糊道:“已经快了。” 江毕的态度有些奇怪,云晚意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什么叫已经快了?” “事情复杂。”江毕轻咳一声,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家长里短的,也不是三两句能说清楚。” 云晚意还想再说什么。 江毕朝不远处看去:“你有心思问我,还不如想想等会如何应对。” “那覃家明显有备而来,跟上次的王夫人一样,甚至比王夫人还要奇怪。” 说起王夫人,云晚意疑惑道:“王夫人从大狱中出来了吗?” 江毕神色有些古怪:“没人告诉你吗?” 他们去桑田镇几日,云晚意和常景棣的四个心腹都出去办事了,没人前来汇报此事。 回家后椅子都没坐热乎,又上这儿来。 曹淑琴下场如何,还真没人告诉她。 不过,云晚意能猜到个大概。 曹淑琴估计好不到哪儿去,不然以她的性子,睚眦必报,能出来肯定还要来找她闹事。 江毕看云晚意的脸色,也知道她猜的出来结果。 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笑道:“如你所愿,本来王家丢不起这个人,摆明态度要把人捞出来。” “可没想到还没开始捞,便不知从哪儿透出消息,说曹淑琴贪墨王家的银子。” “她身为王家主母,在王家横行霸道多年,族内不少人都在她手下吃过亏,她胆大包天,竟然做了几份假的账本子应付王家。” “这还不算,这些年她从王家私吞的银子,足有十来万两,也难怪王家这么大的家族,说没落就没落了。” “不光王克要休妻,王家族内的人不会放过她,现在人还在官衙看管着,一旦出来,哼,还有好果子吃呢!” 云晚意侧头看向江毕:“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爱打听这些八卦?” “不需要打听。”江毕轻哼一声,道:“本来曹淑琴去云帝阁门口闹事,就受到了整个白云镇的关注。” “后面她私吞王家银子,补贴娘家的事情,更是让人伸着脖子看热闹,说来也奇怪,那王家什么脸面都不要了。” “本该关起门悄悄处理的事,竟然故意透出消息,专门叫外人知晓,现在谁人不知曹淑琴做的那摊子事?” 云晚意稍微一想,也就明白王家为何要大张旗鼓宣扬家丑。 其一,王家当年的地位,曹淑琴是够不上做王克妻子的。 两人成婚,原因是王家老太爷欠了曹家的大人情,自小就有婚约在。 为了还这个天大的恩情,便曹淑琴是母老虎,王克也不得不娶回家。 也正是因为这份恩情在,曹淑琴以高嫁之身在王家站稳脚跟,得老太爷的照拂,说一不二。 王克只有把她的丑陋面目示以众人,休妻才名正言顺,不至于背上忘恩负义的骂名。 其二,曹家难缠,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将来还有的闹。 索性先一步撕破脸,让曹家无法反驳,还要曹家吐出这些年从王家挪的银子! 曹家那两兄弟,一个赌徒一个好色,银子要不丢在赌坊,要不送去花丛,哪里还有什么银子赔偿? 曹家最值钱的东西,只有祖宅那块地皮。 肯定是王家有人看中了那块地方,想要利用这个机会,把曹家的祖宅地皮囊入怀中。 还有个重要的原因,这些年曹淑琴仗着老太爷的提携,在王家没少作威作福。 族内那些个亲戚,都被曹淑琴得罪的彻底。 现在她落难,肯定有人落井下石。 王克顺水推舟,管她是结发妻子,还是什么身份,由着那些人推波助澜。 曹淑琴一步错,满盘皆输。 她完全不成气候了,而且,下场比想象的还会凄惨很多! 云晚意收回心思,道:“曹淑琴的结局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她无事生非,在云帝阁门口闹事,也不至于下狱。” “后面的事,更是她平日不积德,造下的冤孽,若是与人为善,王家岂会要置他于死地?” 江毕盯着她那张摄人心魄的脸,勾了勾唇:“你这性子挺好,对仇人半点也不手软。” 云晚意同样挑眉:“怎么,觉得我心狠手辣,还是你还以为我听了曹淑琴的下场,会觉得她可怜?” “可不是?”江毕一开始,当真会这么以为:“我曾经认识一个跟你差不多性子的小姐。” “若是她面对现在的事情,肯定会想办法拉曹淑琴一把。” “多行不义,我拉她一把做什么?”云晚意冷笑道:“对敌人越仁慈,对自己就越残忍。” 她前世就是吃了这个亏,总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揣测。 所以后来才被害死在深宫,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连累师父为了她,开启换命禁术,遭了天罚。 重来一次不容易,她不允许自己还心软如初! 当然,这些事情,没必要让江毕知晓。 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 觉得她心狠也好,这样一来,也就没人敢欺负她! 江毕看她的目光复杂,夹杂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心疼:“我从不觉得你狠,你说的没错,就要对敌人狠一点。” “我刚才提及的那位仁慈小姐,最后便是被自己的仁慈反噬。” 说话间,几人已经抵达了覃家门口。 覃家大门紧闭,两边连守门的侍卫都没有。 向掌柜带着礼物上前扣门,表明身份和来意。 门猛然被拉开,出来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插着腰,不耐烦道:“你们云帝阁有完没完?” “就是因为你们云帝阁的衣裳,我家大小姐出尽洋相,事关清白,大小姐几天都不吃不喝要死要活。” “覃家没去找你们麻烦都是至善,你们怎么敢三翻四次上门来闹事?!” 向掌柜示意小厮把礼物拿上前,道:“我们不是来闹事的,而是正儿八经的想探望覃小姐。” “先前王家夫人的事,想必覃家也知道,是我们云帝阁的责任,该我们负责的我们不会逃避。” “但,我们云帝阁开门营业,讲究诚信二字,也绝对不会背任何黑锅……” 话没说完,覃家管家冷笑打断,道:“是啊,你们云帝阁了不得,跟新来的县丞关系匪浅。” “人家王夫人闹了一场,到现在人都还在大狱里面蹲着,王家因此丢尽脸面家宅不宁。” “我们覃家得罪不起还躲不起吗,可不见你们,你们眼巴巴的上门逼迫做什么,难道真要逼死我家小姐?” 覃家管家越说越气愤,声音越大。 向掌柜几次想解释,都被覃家管家的声音盖过。 路过的人看到这阵仗,原就有意放慢脚步,现在更是驻足看热闹。 传了几日的流言,此时更是被人拿出来重提: “要说这云帝阁也奇怪,上回王夫人是冤枉,难道这覃小姐的事也冤枉吗?” “是啊,覃家怎么会拿大小姐的清白开玩笑,大小姐可是嫡出,身娇肉贵,远比王家庶出七小姐尊贵!” “听说那日覃小姐的衣裳忽然就散了,裙子下半截掉下来,露出里衣,唉!” “那日覃家宾客众多,不少人都看到了呢,难怪覃小姐要死要活,这谁能受得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云帝阁作为新开的铺子,开门还不到半个月,都惹上两趟官司了。” “要我说,王夫人那件事保不齐都是冤枉的,王夫人虽然平日嚣张跋扈,却不至于端着大夫人的身份做这种事。” “还有还有,之前林县丞一家,不正是和帝家作对,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你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帝家还真邪门!” “……” 云晚意坐在马车里,字字句句的恶意揣测,她听的清清楚楚。 她从马车中出来,在春菊秋菊的搀扶下,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正要反驳,江毕打断百姓的议论,厉声道:“云帝阁处在风口浪尖,乃是有人刻意为之。” 第661章 他要拜师 不知道是云帝阁三个字刺激到覃涟漪了,还是江毕在床帏外边的声音刺激了她。 总之,两人正商议着,不曾开口的覃涟漪,忽然尖叫哭喊了起来。 她不曾吃喝,声音干涩却尖锐,听着让人汗毛倒竖。 婢子担心出事,顾不得江毕还在,赶紧掀开床帏。 只见覃涟漪双眼大睁,瞪着床顶,嘴巴最大限度的长开,躺在榻上没有起身,双手死死揪住被子。 细瘦的手青筋暴起,如鸡爪子似的。 整副样子诡异骇然,让人一看就觉不对。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婢子连声呼唤着。 覃涟漪恍若未闻,还在用她最大的声音嘶吼。 外边的覃夫人也听到了,匆忙冲进来,一把掀开江毕:“都是因为你们,滚,滚出去!” 江毕下意识护住云晚意,低声道:“这幅样子见了鬼似的,我们还是出去吧。” “不对。”云晚意避开江毕,若有所思道:“她不像是受过刺激发病,更像是……中毒。” “什么?”江毕一顿,不顾覃夫人的怒骂,伸着脖子打量覃涟漪。 不过这一次,江毕什么也没发现:“三日不进水米,人遭不住,自然憔悴不堪。” “我看不出她中毒了,只觉得她失了神智。”他说着,压低声音道:“曹淑琴给王湘下毒,因为王湘不是亲生的。” “而覃涟漪是覃夫人和覃老爷的嫡女,虎毒还不食子呢,可能你看错了。” 云晚意又朝覃涟漪看了几眼,道:“你瞧她眼里的眼白,是不是透着淡淡的黄色?” 江毕还要看,覃夫人一把掀开他,骂道:“缺德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出去。” “要不是云帝阁,我的涟漪不会遭这种罪,她够惨了,你们还巴巴的凑上来刺激她!” “覃夫人。”云晚意丝毫不惧,往前一步,道:“你女儿可能吃错东西,才会如此失常。” “于私,我是云帝阁东家夫人,想完美妥善解决此事,于公,我是大夫,更不希望有人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还请覃夫人冷静,先让我们诊脉。” 覃夫人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的进去,一边喊叫一边推搡:“滚出去,不要你们假惺惺。”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江毕懒得多说,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 覃夫人白眼一翻,顿时瘫软在地。 覃涟漪的婢子人都吓傻了:“这,这,你们,你们怎么敢!” “闭嘴。”江毕威胁道:“把你们夫人弄到一边去,不要多事,也不准叫人,不然我也劈死你!” 婢子吓得哆哆嗦嗦,却不敢不从,拖着覃夫人去往屏风后。 “安静了,你诊断吧。”江毕摊手,朝云晚意解释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她太烦了,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说着,江毕又出手,点了同样激动乱叫的覃涟漪。 这一次,是云晚意朝他伸出大拇指:“你也不赖。”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江毕说着,疑惑道:“你刚才说她中毒,具体讲讲呗。” “你看。”云晚意掰开覃涟漪的眼睛,道:“这眼色对劲吗?” “不对。”江毕仔细观察着,摇头道:“肝脏不好的人眼白也会颜色发黄,可却不是这种黄。” “覃涟漪眼睛里的黄,竟然偏金色,太怪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我所知道的毒,有一种会出现这种反应,还得看过她的手腕,才能确定。” 她一边说,一边拉开覃涟漪的手。 果不其然,她手腕内侧靠近动脉的地方,有一道很浅的青色,如纹在皮肤底下的刺青。 要是不专门看,谁也不会发觉这个异常。 光凭眼白的颜色,就判断出覃涟漪中毒,放眼整个北荣,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厉害的人了! 现在的江毕,对云晚意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满眼都是钦佩,追问道:“这是什么毒?” “枯叶黄。”云晚意拿出银针,边给覃涟漪下针,边道:“这种毒以酒水为引,方能起作用。” “中毒之人不思饮食,对外界几乎感知不到,所以覃涟漪才会不吃不喝。” 江毕一顿,旋即疑惑道:“但覃老爷和覃夫人都曾说,覃涟漪在那件事后闹着要死要活。” “这,和毒药发作对不上吧?” “中毒那日,她的衣裙在外人面前出问题。”云晚意分析道:“那时候尚未完全毒发。” “这种丢脸丢清白的事,覃涟漪一个闺阁千金自然接受不了,定会闹着去死证明清白。” “但从毒完全发作后,她不会有吵闹的机会,所以变成后来覃夫人和覃老爷口中的不吃不喝。” 第662章 玩笑成真 常景棣忽然赶来,云晚意头更大了! 江毕还跪在地上,一幅你不答应我不起来的架势。 云晚意担心常景棣闯进来,看到这一幕后误会,赶紧朝江毕道:“你起来说话。” “这一声师父我叫了。”江毕纹丝不动,跪的板板正正:“便是这地方不对,无法奉茶。” “跪也跪了,剩下的拜师礼,等空下来一定完全补上,你应该不会反悔吧?” 云晚意抚着额头,无奈道:“你先起来,剩下的等忙完这边再说。” 江毕一眼看穿了云晚意的想法:“你不想让帝景看到我们在这,又不好答应我拜师的事。” “所以,你在拖延时间,准备等这一切忙完,再找个借口回了我?” 云晚意:…… 这江毕脑子转的快,还真不好糊弄! “也不是这个意思。”云晚意讪讪一笑,道:“眼下不是情况紧急,再说你现在拜师的确不合情理。” “我本也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你……” “江某人从不和你开玩笑。”江毕双目一瞬不瞬看着云晚意,真切道:“我是诚心想跟你学习医术。” “自打见第一次面,你的医术就足以让我甘拜下风。” 云晚意稍微愣神,门口再度响起覃守业的声音:“赶紧把人给我拦住了,对,还要去报官。” “他姓帝的了不起吗,我这是私宅,不是东门口菜场,竟然还敢打伤我的人!” 常景棣肯定误会,覃家对云晚意不利。 加上云晚意在云帝阁门口被撞,肯定也传到了常景棣耳中,他必然担心。 覃涟漪的针已经放上了,还需要等待半炷香的时间,才能取下。 云晚意担心常景棣心急之下伤人,把事情闹得无法挽回,赶紧朝江毕道:“好好好,我答应你。” “你起来看着覃小姐,半炷香后拔针,覃小姐身上有银针,不能离人。” 江毕这才慢悠悠起身,道:“我相信你的为人,不会说谎,也不会敷衍我的,对吗?” 云晚意嗯了一声:“不会的,你放心。” 屋内还有覃涟漪的亲信婢子,云晚意把春菊秋菊也留下一同照看,这才朝外去。 覃守业又是生气,又是慌张。 前面院子早就乱做一团。 隔着老远,就听到惊蛰沉声道:“我们帝家不惹事,也不怕事,劝你们赶紧把夫人交出来!” 院子里躺了十几个护院,随不至于要命,却都躺在地上哎哟哎哟的痛吟着。 覃守业亲自带着人去,见状高声道:“反了天了,你们简直是反了,这是我覃家的地盘。” “你们拿着刀剑上门,还打伤我的人,等着,官兵一会儿就到!” 常景棣站在惊蛰身后,一身紫色长袍,衬得人矜贵清冷,周遭如弥漫着看不见的寒意。 灵果儿就在他身边,同样板着脸,三岁小孩儿装的老成至极。 两人一点也没动手的架势,合着这一院子的人,都是被惊蛰给打倒的呗? 覃守业的话,不但没让惊蛰忌惮,相反,惊蛰冷冷一笑,道:“真是可笑,你们覃家拘谨帝夫人。” “我们上门要人罢了,便是官兵来了,我们也沾理!” 眼瞧着惊蛰还要动手,云晚意急急往前,高声呵道:“住手!” “晚晚。” “小晚晚!” 听到云晚意的话,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也疾步朝她飞奔。 “吓死我了,小晚晚,你没事吧?”灵果儿先一步扑到云晚意身边,想抱住她又不敢。 眼巴巴的抬头看着她,委屈道:“我都担心死了,听说你被撞到了!” 他的视线,落在云晚意耸起的肚子上。 不等云晚意回答,常景棣也到了她身边:“你还好吗,怎么会被人撞到肚子,这覃家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动了胎气。”云晚意简单的一笔带过,道:“现在差不多稳住了,你们不用担心。” “至于覃家,是我带着向掌柜来的,事关云帝阁的名声,不能叫人无缘无故冤枉,我来看看情况。” 覃家和云帝阁的衣裳,常景棣在来的路上就问清楚了。 他蹙着眉,低声道:“你身子越来越重,要以身体为首要,别的咱们都不管。” 再说我们刚在桑榆楼看到衣裳,后脚就出了这种事,那衣裳怎么可能是云帝阁的。” “分明云帝阁是给桑榆楼背黑锅了,要处理,也该桑榆楼出面!” 云晚意颇为无奈,悄声道:“曹淑琴在云帝阁门口闹了一场,虽然事情解决了,却依然把云帝阁推到风口浪尖。” “覃小姐呢,又的确在云帝阁买了衣裳,流言传起来,大家都觉得的确是我们云帝阁的衣裳出事。” “先入为主这个词,你应该清楚,我们必须要拿出证据,再说来了覃家,我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 覃家的事,常景棣一点也不关心。 他揽住云晚意的腰,道:“你动了胎气,虽然看上去问题不大,却也要好好休养。” “先回去,这边的烂摊子不用管,云帝阁行的正坐得直,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 “你更不用操心劳累!” 云晚意苦笑着摇头,道:“话说的简单,难道云帝阁以后背着脏水,不开门了吗?” “你我都清楚衣裳是桑榆楼的,可覃家和众人都不知道!” “若要你一直受委屈,各种赔不是,操心劳累,云帝阁才能顺利开门营业,我宁愿关门大吉。”常景棣顿了顿,道。 “本来离开上城来这白云镇,就是为了过舒服快乐的日子,而不是拘泥各种微末细节。” “还要与人勾心斗角,你来我往,不是在澄清,就是奔波劳碌。” 灵果儿默默听着两人对话,适时插话,道:“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小晚晚,你有身孕,本该好好休息。” “来回折腾,你肯定辛苦,不止他会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 云晚意摸了摸灵果儿的小脑瓜,道:“处理好覃家的事,我就不管了。” 说着,她把声音再度压了压,看向常景棣:“桑田镇的金蚕丝送去了桑榆楼,而这期间,桑田镇早就被魔物控制。” “你觉得魔物不会和桑榆楼有关吗,我们对魔物知晓太少了,若是能引出桑榆楼里面的人,未尝不可。” 常景棣握住她的手,道:“你想做什么,尽管交代了我处理,别什么都亲力亲为,这样让我很受挫。” 云晚意抬眼,看着常景棣的眉眼。 他两天两夜没合眼,回到白云镇帝家后,被她哄着去休息了会儿。 算着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 现在,他的眼睛里充满血丝,眼下一片青色,一看就没休息好。 她哪里肯让他处理,于是扯出覃涟漪,道:“覃小姐不吃不喝,一心寻死,覃家这才对云帝阁恨之入骨。” “我带着江毕来看了覃小姐,发现她不是简单的寻死,而是中毒了,你们闯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给她施针。” “等毒解开,问清楚衣裳的事,云帝阁的冤屈自然洗刷干净。” 常景棣眉头拧巴在一起了:“江毕也在?” “嗯。”云晚意轻轻点头,解释道:“我在云帝阁门口被人撞到,是他给我诊脉。” “我担心后面还有问题,便带着他一同过来了,现在他正在里头给覃小姐诊治。” 常景棣拧巴着眉头,却没有再说江毕的事:“既然他在,你不需要留下,回去好生歇着吧。” 云晚意松开常景棣的手,道:“我暂时还不能回去,覃小姐这边必须问清楚。” “你要是还听我的,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常景棣向来都是依着云晚意的,闻言苦笑道:“我还能拿你怎么办,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仅此一次。” “好。”云晚意答应的同时,朝覃守业的方向看了眼。 惊蛰守在覃守业身边,覃守业不敢轻举妄动,但那神色瞧着就不对劲,又气又恼。 “覃老爷,都是误会。”云晚意开口,道:“这件事你不计较,我免费给覃小姐诊治,如何?” “不计较?”覃守业气的原地跺脚,指着一地哎哟叫唤的护院,道:“帝夫人,你看看,你看看!” “你夫君一言不合,带着人打上门,伤我护院,这不是把我覃守业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传出去,我还怎么在白云镇混下去,帝夫人,你能来给小女看诊,能为云帝阁的事登门道谢,我感谢你敬佩你。” “可一码归一码,帝老爷行事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我必须得叫官衙的人给我一个公道!” 要常景棣道歉,那是绝对不可能事。 那衣裳本就不是云帝阁的东西,覃家不管知不知情,都是冤枉了云帝阁。 覃家是非不分,常景棣不拆了覃家都是好的。 但看覃守业这态度,也不想息事宁人。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覃老爷……” “你尽管去!”常景棣先一步,冷哼道:“白长一双眼,官府的人来不够,还得给你叫个大夫!” “你,你年纪轻轻,我好歹行商多年。”覃守业气的吹胡子瞪眼,呵道:“我就不信了,还没个王法天理。” “来人,去门口瞧着,官府的人怎么还不来!” 正说着,春菊从内院出来,禀告道:“夫人,覃小姐醒了,她不想看到江大夫,情绪激动摔了不少东西。” “连您的银针也弄断了几根,江大夫是男子,不敢碰覃小姐,奴婢和秋菊还有覃小姐的丫头根本压不住她。” “江大夫没别的办法,请您赶紧过去。” 还在叫嚣的覃守业,听到这话身子一僵。 也顾不上和常景棣云晚意拉扯计较了,快速朝覃涟漪的院子冲去。 其他下人纷纷跟上。 常景棣几人落在后面,他不知道覃涟漪发生了什么,冷嗤道:“江毕什么意思?” “他明知道你怀着孕,两个女子都按不住的人,却叫你过去,哼!” 云晚意无奈之下,解释道:“覃涟漪的事情复杂,她穿桑榆楼的衣裳,虽不至于叫人看光,却当众露出里衣。” “她恐惧男子,包括覃老爷在内的男子她都害怕,算了,赶紧过去瞧瞧什么情况。” “你也是男子,去她院子外等,还有惊蛰,也不准进去,灵果儿跟着我去。” “灵果儿不也是男的?”常景棣翻了个白眼,同时疑惑道:“江毕人不行,医术倒是不错。” “覃小姐的情况,是当真很严重吗?” “那是当然。”云晚意顿了顿,叹道:“她中的毒不严重,但已经耽搁了几日,再不治疗,保住命也要变成傻子。” 常景棣这才道:“你小心点,听那婢子的意思,覃小姐发狂不认人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牵着灵果儿要进门。 常景棣又叫住灵果儿:“小屁孩儿,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她,知道吗?” “比你强。”灵果儿同样白了一眼他,道:“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小晚晚的!” 再说下去,又要斗嘴。 云晚意赶紧拉着灵果儿飞奔进门。 覃涟漪院子里,覃守业不敢进门,趴在门后张望。 肥硕的半个身子留在门外,上半身伸在屋内。 其他下人在院子里等着,一个个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江毕从屋子里冲出来,清隽的脸煞白一片,恍如见了鬼。 他一眼就看到人群后的云晚意,招了招手:“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还没问你呢。”云晚意牵着灵果儿上前,蹙眉道:“针扎上了,照理说不会有事。” “我才离开多久,怎么人又发狂了,你做了什么?” “苍天大地,我冤枉啊!”江毕苦着脸,道:“你走后不多久,人忽然睁眼了。” “我就问了一句感觉如何,告诉她正在施针治疗,不要乱动,她忽然就瞪大眼睛胡乱拔着针。” “和我们刚见到她一样,嘶吼翻滚,针都弄断了几根,或许还留在她体内!” 奇怪?! 第663章 大闹覃家 云晚意站在原地,眉头蹙成了川字。 如她刚才说的一样,覃涟漪中的毒是玄医之毒。 比起之前先皇后,常景棣还有外祖父的毒,完全不值一提。 况且她还施针解毒了。 不管如何,覃涟漪都不该是这个反应。 “赶紧去看看。”云晚意顾不得多想,顺便朝春菊道:“找覃家要几个可靠的婢子婆子。” 覃守业在门口张望,不敢进去又堵着门。 直到云晚意拍了拍他:“覃老爷让让,我们得进去给覃小姐看诊。” “你看看你看看,这叫什么事?”覃守业回过头,对云晚意和江毕的不满,全都写在脸上了。 “说什么有名的大夫,干的叫什么事,我女儿这几日都没发狂,你们来了,她就开始不正常。” “本来就是因为你们云帝阁,她才生病,你们居心叵测,只怕借着上门道歉,专门来索命的吧!” 江毕看他堵在门口胡搅蛮缠,不悦的把人拨开:“你再拖延下去,你女儿该一命呜呼了。” 覃守业人高马大,江毕和他比起来清瘦很多。 可没想到,江毕这一推,竟把覃守业推了个趔趄。 要不是身后有人扶着,肯定要摔个大马趴。 覃守业再也绷不住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胡指乱骂。 这幅样子,和云晚意刚开始看到的覃守业判若两人。 江毕可不惯着,冷笑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女儿命悬一线,你在这拦着能救命的人。” “要我看,你不是故意找茬,而是想要你女儿的命吧!” 趁着覃守业解释的功夫,江毕朝云晚意使了个眼色:“你先去,这里有我守着。” 恰好此时,春菊找的丫鬟婆子也到了。 没经过覃守业,是伺候覃夫人的婆子寻的。 覃夫人昏倒后才醒,头晕目眩之际,知道覃涟漪又出事了,她实在是动弹不得,派近身婆子过去帮忙。 一行人进屋,看到覃涟漪依旧在发疯嘶吼。 她几天没有吃喝,嗓子经过之前的尖叫,已经完全哑了,嘶吼出来的几乎是气音。 但,整个人瘦削干瘪,更显狰狞可怕。 第664章 轮不到他说停下 覃守业的心腹犹豫着,并未立刻离开。 “还在等什么,难道连我的话也不好使了?”覃守业恼羞成怒,朝心腹骂道。 “老爷,我没那个意思。”心腹犹豫着,压低声音劝道:“您也知道帝家不好惹。” “王家夫人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还关在大狱里呢,和帝家正面对上,实在是不换算。” “且我瞧着,那帝夫人有几把刷子,就怕投机不成蚀把米!” 覃守业脸色铁青,沉声道:“我如何不知道那帝家不好惹,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已至此,就算我想反悔也来不及了,你刚刚看到帝景那张臭脸了吗?” 他的心腹一直跟在身边,自然看到了。 实在是没想到帝景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气势,那眼神并不狰狞,只剩下一片冷冰。 仿佛高高在上却冷血无情的神祗,让人不寒而栗。 光是想着,覃守业的心腹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覃守业冷笑道:“退一步说,我并非主导整件事情的人,说后悔,也不该我来喊停。” “赶紧把消息送出去,别叫我们覃家为难。” 他不敢再去找常景棣的麻烦,可又想知道覃涟漪的变化,又叫住心腹道:“让夫人去看小姐。”‘’ “可……”心腹为难道:“刚才夫人身边的周婆子来说,夫人晕倒后不舒服,头晕的厉害,怕是起不来。” “抬也要抬过去。”覃守业黑着脸,道:“就说是我说的,小姐那边离不开人!” 看到他当真生气,心腹才赶紧去办事。 “一群废物,没一个能成事的。”覃守业看着心腹的背影,啐了一口,道:“还有几个找上门的麻烦。” “流年不利啊,但愿菩萨保佑我这次能够全身而退!” 覃守业离开后,惊蛰凑到常景棣跟前,试探着问道:“爷,这一次又是桑榆楼搞的鬼。” “王夫人就算了,她娘家全是烂账,为了帮助自己的兄弟才被桑榆楼收买。” “您说这覃家图什么呢,他们家里生意做的好,在白云镇口碑素来不错,何必蹚这潭浑水?” 常景棣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打听清楚了吗,覃守业跟他夫人之间的事。” “他想利用此事,摆脱他夫人和覃家而已。” 惊蛰挠了挠脑袋:“他图什么啊,覃夫人还挺听他话的,非要折腾。” “人心不足蛇吞象。”常景棣勾了勾嘴角,道:“去打听一下,夫人里面如何,需不需要帮忙。” 院子里守着不少人,其中就有刚才帮忙按了覃涟漪的婆子丫鬟。 其中,跟着覃夫人的周婆子最是着急。 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伸长脖子,从窗户上扣开的小洞往里面看。 惊蛰走近的时候,整好听到周婆子双手合十,不住念叨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家小姐,一定要渡过难关。” “要是小姐真能逢凶化吉,老婆子我后半辈子都愿意吃素供奉神明。” “菩萨有用,你家小姐也不会躺在里头了。”惊蛰打断周婆子的话,道:“还没消息传出来吗?”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周婆子闻言十分不喜,厌恶道:“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岂是你能贬低的?” “本来就是,你求菩萨还不如求我家夫人。”惊蛰是不信这个的,对周婆子的信仰毫不在乎。 不过,他话里话外,都是对云晚意的尊敬和佩服:“我家夫人在上城的时候,便是出名的神医。” “诊金高达千金,就这,我家夫人还不一定人人都看,如今给覃小姐免费诊治,你就偷着乐吧。” “别学你家老爷似的,是非不分,不识好人心!” 周婆子是看到过云晚意的,容貌惊为天人,她都找不到形容词去解释帝夫人的美貌。 肚子明显凸起,却依旧身量纤纤,柔若无骨。 气质更是温婉大方,浑身上下有股说不出来的矜贵。 就这,说是大户人家百媚千娇的小姐周婆子信,可说有绝佳的医术,周婆子还真不信。 她蹙着眉,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你不用拿这些话来堵我的嘴。” “小姐出事跟你们云帝阁有关,若真出事,你家夫人和老爷都跑不掉。” “得了,不信拉倒。”惊蛰懒得跟她多费口舌,道:“里面还是没消息传出来?” “有我还用求菩萨?”周婆子对惊蛰既是防备,又是不耐,更有厌恶不喜:“这里是小姐的院子,你赶紧出去。” 就在这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一声覃涟漪的痛呼。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喊叫。 周婆子顾不得和惊蛰打嘴仗,也没法子把云晚意的禁令放在心里了,直接推门进去。 还没绕过屏风进里屋,就在高呼:“我的小姐唉,您怎么样了,是不是被欺负了?” 云晚意正在给覃涟漪治疗的关键时期。 冷不丁见到推门而入的周婆子,不悦的蹙眉:“还不赶紧把人弄出去?” “是。”覃涟漪的丫鬟弱弱应声,又不敢去拉周婆子,小心翼翼道:“周嬷嬷,小姐没事,您先出去吧?” “叫的那般痛楚,能没事?”周婆子压根不信,推开丫鬟,指着云晚意道:“谁知道你们云帝阁安了什么心。” “一来就惹得我家小姐几次发狂,现在更是发出惨叫,这还不算,我家夫人也是被你们打晕的吧?!” “这里是覃家,不是你们云帝阁,我老婆子豁出命也要保护小姐和夫人!” 云晚意手中全是血,闻言抬头,冷冰冰的看向她:“再不出去,我半途而废,你家小姐就当真没命了!” 她身形一动,周婆子才看到榻前是什么情况。 只见面前的水盆中,全是殷红的血色,连白色的毛巾都染了色。 在看覃涟漪的手腕,被隔开一道口子,血正从那口子里面往水盆里流。 而覃涟漪本人毫无动静,脸色惨白! “你们,你们!”周婆子骇的说不出话,指着云晚意点了好久,忽然尖着嗓子叫了一声:“杀人啦!” “来人呐,杀人了,云帝阁帝夫人杀了大小姐!” 周婆子浑身冷汗,一边尖叫一边往外跑。 江毕蹙着眉,低声问云晚意:“要不要把人叫住?” “随她去。”云晚意顾不上周婆子,把银针递给江毕:“继续,往这边下针,这一次用劲一点。” 覃涟漪的事,云晚意并未完全判断对。 她也是在下人拿来水盆,给覃涟漪洗断针带出来的血时,发现不对劲的。 第665章 覃夫人失控 覃涟漪中的毒乃是枯叶黄,出自玄医一脉的毒,这一点没判断错。 不论是眼底的金黄色,还是手腕上的浅淡青线,症状完全对的上。 且中毒后血液正常,光从流出来的血看不出任何不对劲。 覃涟漪发狂,弄断银针后,血虽然也是正常的红色,可滴到水盆中,血液立刻变作一种奇怪的淡粉色。 哪怕和水参在一起,也不可能是这种色儿。 云晚意当即意识到,覃涟漪不止中了枯叶黄一种毒,还有别的毒! 但,血遇水变作粉色,她也是第一次碰到。 找不到好的办法,只能先试排血引毒,同时用能解百毒的药丸压下毒性。 从银针豁口的位置,扩大针灸的位置引出毒血。 好在这一次的判断是正确的,解毒的药丸服下去不久后,排出来的血总算正常了。 周婆子闯进来之前,覃涟漪的丫鬟已经将前面那盆泛着粉色的血水,倒在屋内养着的绿植上。 周婆子没看到异常,只看到小姐手臂上不断的流血。 “得,你不让拦着那个婆子,等一下整个覃家的人,都知道你要杀了覃涟漪。”江毕一边帮忙,还不忘一边嘀咕。 云晚意毫不在意:“留下婆子,你我还要费劲解释,耽搁给覃涟漪治疗的时间。” “她愿意误会就去误会,反正整个覃家对云帝阁和我,都带着敌意。” “你倒是想得开。”江毕看了她几眼,道:“现在不解释,等会更麻烦。” 云晚意给覃涟漪包扎好伤口,继续给她施针,道:“覃涟漪醒来就是最好的解释,不需要我多费口舌。” 覃涟漪的脸色很差,尤其是在放血之后,肉眼可见的惨白。 江毕盯着她的脸,疑惑道:“她这会子还能醒吗,不吃不喝折腾几日,又放了这么多血。” “能。”云晚意手中行针,笃定道:“只要毒解了,人再虚弱也会清醒。” 比起屋内的淡定自若,屋外早就乱做一团。 周婆子跟疯了似的,从屋里狂奔到屋外,边跑边疯叫。 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杀人啦,云帝阁的夫人杀了我们小姐!” 她的呼叫,很快引来更多的覃家下人。 覃守业这一次想装死也不能了,快步赶去覃涟漪的院子。 在院门口,碰上了同样闻讯而来的覃夫人。 覃夫人被几个人搀扶着,脸色差的厉害,颤抖着手指着覃守业。 还没开口,眼泪已经先下来了:“覃守业,你个畜生,畜生不如的东西。” “若是我的涟漪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 “跟我大呼小叫做什么?”覃守业脸色同样不好,瞥了眼不远处的常景棣,道。 “帝夫人逞能,非要给涟漪看诊,那涟漪要出事,也是在帝夫人和云帝阁手中出事!” 覃夫人差点脱口而出什么。 但,话到嘴边还是选择咽下去,忍着眼泪冷哼道:“我且等着,覃守业,你要遭报应的!” “胡搅蛮缠!”覃守业不耐烦的越过覃夫人,先一步进了院子。 等在院中的仆妇丫头,一个个都注视着屋门的方向,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惊蛰奉命守在屋门口,在云晚意下令前,不可让任何人进去。 哪怕覃老爷和覃夫人。 周婆子跟在覃夫人身边,见到这幅场景,指着惊蛰控诉道:“夫人,便是这个毛头小子。” “他诅咒小姐,对神灵不敬,之后小姐就传出了惨叫,奴婢进去看到好大一盆血啊!” 周婆子想到那场景,忍不住呜咽哭诉:“可怜小姐虚弱瘦小,那个小身板,能有多少血放?” “我看云帝阁分明不是来解决事情的,他们便是要小姐的命,死无对证,何其歹毒!” 覃夫人紧紧揪着衣裳,一颗心,也仿佛被拽在手中,身子摇摇欲坠,差点再一次摔倒。 “快,叫护院来。”覃夫人面前稳住心神,痛声道:“这里是覃家,还是覃家说了算,把人拉开!” “夫人。”管家为难上前,低声道:“刚才老爷的人和这小子交过手,他一个人打翻了我们七八个护院。” “剩下也就十几个护院,估计一起动手,都无法奈何他。” “那就都叫来。”覃夫人沉声吩咐,道:“没听周婆子说,小姐在屋内命悬一线?” “得了!”覃守业听到这,叫住她道:“他的功夫一看就厉害的很,你就是再找二十个护院来,也不是对手。” “那怎么办?”覃夫人绷着的弦,因为覃守业这句话彻底崩了:“人家要的是你闺女的命!” “难道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什么也不做,覃守业,你就敢对着我呼来喝去,面对比你厉害的,就成了窝囊废!” 覃守业蹙着眉,烦躁全部写在脸上。 覃夫人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种话,有外人还有满院子的下人。 他更是下不来台,恼羞之下,猛然抬手甩在覃夫人脸上:“这种话也说得出口,没长脑子吗?” “官府的人马上就来了,要帝夫人当真杀了涟漪,她插翅难逃,云帝阁也脱不开干系。” “我看,你脑子真是不清醒了,来人,把夫人带下去休息!” 覃夫人捂着脸,她也是头一次被覃守业打,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一点面子也没留啊! 覃夫人忽然发了疯似的,挣开搀扶她的婢子婆子,玩命的朝覃守业脸上招呼: “你打我,你还是人吗,当年饥荒你全家饿死,留你一个人孤零零在世。” “要不是我父母仁心收养了你,你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父亲母亲把你当亲儿子培养,还把我嫁给你。” “知道你心思多疑,担心你介意入赘这个名头,还专门给你改名换姓,叫你随了我覃家的姓氏。” “如今父亲母亲没了,你掌管覃家,难道就真忘了从前种种吗?” 覃夫人是当真怒了,身子虚弱,用尽全身力气,又抓又挠。 这么多下人看着,覃守业也不敢把覃夫人如何,想按住她也不行。 他脸上出现好几道血痕,衣裳也抓破了,凌乱不堪。 “不可理喻,疯子,简直是疯子!”覃守业连连后退,落荒而逃。 覃夫人本要追着继续怒骂厮打,可走了几步,身子实在是支撑不住,踉跄的倒在地上。 “夫人!”周婆子连忙上前搀扶:“如今小姐危在旦夕,您可一定要注意身子。”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覃夫人悲从中来:“这分明是我的家,是我爹娘留下的产业。” “全落到覃守业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手里,他对我们娘俩好就算了,竟还对我动手!” “过不下去了,真的过不下去!” 周婆子四下看了眼,低声劝道:“家里的产业都在老爷手中捏着,您可忍忍,就算为了涟漪小姐。” “还怎么忍,不如死了啊!”覃夫人闻言,更是哭嚎不止:“这日子没法过了,苍天呐!” 在覃夫人眼里,那是天都塌了。 这边闹起来,有好有坏,一时间,竟没人去屋内打扰云晚意诊治了。 常景棣看了一场好戏,冷眼旁观,自是不会插手人家的家事。 院子里动静很大,也传到了屋内。 云晚意施针结束,将银针拔下来的同时,叹了一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江毕收拾好旁边的东西,道:“人家两口子的事,怎么也烧不到你身上来。” “没想到覃家还有这种内幕。”云晚意收起银针,把断裂的银针单独捡出来,道。 “初次看到覃老爷,他一脸虚伪的笑容,我还以为只是个狡猾的商人,没想到竟是个负心的白眼狼。” “按照覃夫人的哭诉,覃家是覃老爷的再造恩人,救他性命,把女儿和家产交给他……” 说到这,云晚意猛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看向一旁覃涟漪的婢子,问道:“你家老爷和夫人,有几个孩子?” “夫人跟老爷就小姐一个嫡女。”小丫头怯怯的解释,道:“但老爷有两个偏房。” “其中二姨娘生了个女儿,三姨娘生的是儿子,现在才七岁,送去外头书院了。” 云晚意脸色有些古怪:“你家小姐这个年纪尚未婚配,是打算找赘婿?” 丫头轻轻点头,犹豫着道:“出事那日,正是媒人带着公子前来相看的,若是小姐不出意外,婚事只怕都定下了。” “夫人看着身体不错,在覃小姐之后,不曾生养?”云晚意继续试探。 丫头抿了抿嘴,小声道:“夫人生涟漪小姐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不能再怀孕。” “正是为此,夫人心怀愧疚,给老爷纳了两个姨娘开枝散叶。” 这下,那些怀疑都坐实了。 覃涟漪中毒并非被桑榆楼所害,或者说,并非桑榆楼逼迫的原因,而是被她亲爹所害! 覃守业这个王八蛋,当真如覃夫人骂的那样,不是人! 他本是覃家养子,取了覃家的嫡女,也就是现在的覃夫人,两人只有嫡出的覃涟漪一人。 覃守业想把,这些家产留给他儿子,所以设计让覃涟漪出事! 虎毒还不食子,就曹淑琴那样的人,还懂的给两个女儿争取。 云晚意只觉得恶心。 正想着,覃涟漪睁开眼,神色迷茫,四处打量。 她不认识云晚意,也没见过江毕,心中惶恐不安,挣扎着想起身。 “小姐,您醒了!”丫鬟凑上前,高兴的热泪盈眶:“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覃涟漪浑身酸痛,想坐起来,稍微一动便是头晕目眩:“我这是怎么了?” 她动弹不得,保持躺着的姿势,目光却是看向一旁的云晚意和江毕。 瞧她的神色,毫不意外她要是能说话,能有别的反应,肯定又要闹起来,把江毕这个男子赶出去。 “您受了刺激,身子不好。”丫鬟说着,介绍道:“这位是云帝阁的帝夫人,也是济恩堂的东家。” “还有江大夫,他是济恩堂的大夫,专门来给您看诊的。” 云晚意点了点头,轻声问道:“覃小姐,你感觉如何?” “云帝阁的人?”覃涟漪听到这个名字,当即慌张起来:“怎么,怎么会让他们进来?” “还有,我不是说过,不让任何男子靠近我,你们把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吗?!” 丫鬟小心谨慎,慌张辩解:“小姐您生病了,先是不吃不喝,之后忽然昏迷不醒,醒来又发狂摔打东西。” “要不是这位夫人和江大夫,您只怕不会清醒……” 听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覃涟漪神色稍微好转,却还是抵触江毕的存在。 云晚意看出她情绪不对,让江毕先出去等着。 “你一个人能行吗?”江毕担心覃涟漪又发狂,低声道:“要不要我叫几个人来陪你?” 云晚意摇了摇头,道:“没事,从覃小姐的样子来看,应该不会和之前一样了。” 江毕再三叮嘱,让她小心,这才退出去。 等人走后,云晚意坐在榻边,又问覃涟漪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浑身没劲,头脑昏沉的厉害。”覃涟漪说着,眼眶微红,道:“你为何要救我。” “你是云帝阁的东家,云帝阁的衣裳害我出了大丑,清白都没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云晚意蹙了蹙眉:“你里面穿了里衣,还有中衣,最多只是丢人,怎么能牵扯清白呢?” “父亲这么说的。”覃涟漪哽咽道:“那日,的确有很多人在。” “好,先不说这个。”云晚意见她情绪激动,转移话题,说起了正事:“你说是穿云帝阁的衣裳,导致你丢人。” “能否把那件衣裳给我看看?” 覃涟漪摇头:“衣裳当日就被母亲给烧了。” “烧了?”云晚意凝神,道:“这东西是证据,你们烧了做什么?!” “母亲说都是因为那件衣裳带来的坏运气。”覃涟漪声音并不大,有气无力:“烧了才能赶走霉运。” “后来的事,我也不知道。” 云晚意眯了眯眼:“那,你确定衣裳是云帝阁的?” 第669章 花又出现 一听这话,常景棣颇有异议。 他看着云晚意,低声道:“你不是答应我,回来休息?” “说说话而已,不用来回走动也算休息。”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轻笑道:“难道真要我躺着不动啊?” “休息不就得躺着?”常景棣委屈道:“我没睡好呢,你答应陪我一起的!” “你继续去睡。”云晚意笑了笑,道:“我跟山涧道人商量就是。” 常景棣委屈更甚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咱们不是约定好了,要尽快解决最近的事情?”云晚意叹了一声,握住常景棣的手,轻声道。 “等魔物的事情结束,你我有的是时间休息。” 常景棣的视线往下,落在云晚意的肚子上:“可操劳的一直是你,你连让我帮忙都不肯。” “你一直在帮忙,不是吗?”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头:“我也很想甩手不管,但你也清楚当年的事。” “若不是姮晚以血驱魔,完全没有后来的千年平静,我虽不是姮晚,却有她的记忆和魂魄。” 云晚意一点也不想这么累。 可算卜子的死,姮晚记忆里的画面,包括无尘道长。 一切,都在提醒着她,要做什么样的选择。 哪怕对于魔物完全不清楚,她也不得不选择面对,尽可能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我都清楚。”常景棣眼巴巴的看着她:“可,在我心里,你首先是云晚意,再才是别人。”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 现在的她,又哪里有多少余地? 正说着话,外边有人来通报,说山涧道人到了。 “请进来。”云晚意别开脸,朝外边道:“开门!” 常景棣明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无奈的捏着她的手,喃喃道:“我是真拿你没办法了。” “那好,就依照你的做,不论好歹,我们一起面对。” 山涧道人进门时,恰好看到两人双手交叠,深情对望。 “咳咳。”山涧道人清了清嗓子,提醒之余,试探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是时候。”云晚意松开常景棣,朝山涧道人笑道:“让道人见笑了。” “见笑什么,都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山涧道人不免想到算卜子:“我懂。” 初见时,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不还是互生情愫? 可惜,那时候太过年轻。 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刚过易折,更不知道很多事情明明可以两全,换个委婉的方式就行。 错过了这么多年,再相遇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老了。 但,他也是幸运的,毕竟能陪着算卜子走完最后一段。 还亲耳听到了她对他的感情。 云晚意看出山涧道人神色间的落寞,也清楚他许是想起了算卜子。 免得山涧道人继续伤心,她干脆转了话题,说起正事,道:“请道人前来,是桑田镇的事有新发现了。” “谷雨和寒露在沄溪镇,发现失踪了不少人,且您给他们的符纸无火自燃了。” “什么?”山涧道人一顿,登时了然:“符纸自燃,足以说明沄溪镇有邪道的踪迹!” “我也是这么想,谷雨和寒露经过我们的叮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发现异常后立刻回来汇报了。”云晚意急声道。 “道人,我们现在是不是出发去沄溪镇?” 山涧道人沉吟片刻,摇头苦笑道:“谷雨和寒露只知晓沄溪镇有邪道,可不知有多少。” “符纸无风自燃的程度,足以见得对方本事了得,贸然前去,只怕会打草惊蛇,起不了作用。” “依您的意思,此时该当如何?”云晚意小心询问道。 山涧道人拿出手掐算了一阵子,道:“我的信号发出去有好几日了,所有师门兄弟,收到信号的人都在往这边赶。” “最多一日后,第一批人肯定能到,等他们抵达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又是从长计议。”常景棣忍不住插话,道:“邪道在四处搜罗能掳走的人,多一日时间,就要多些人命。” “道长,我们可以先去沄溪镇,你再给信号,叫你的师兄弟们,都去沄溪镇汇合。” “一日时间,翻不起浪。”山涧道人捋了一把胡须,道:“邪道若那么容易成事,魔物只怕早就苏醒了。” “再说,我们在什么都没掌握的情况下,贸然前去,依旧起不了任何作用。” 这话,云晚意倒是赞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魔物魂魄不全,无法冲破阵法。” “的确不是几日时间能出来的,谷雨和寒露也只知晓沄溪镇有邪道的存在,并不知道他们的栖身之所。” “还不如等人手够了,我们直接去沄溪镇,一击毙命!” 山涧道人点头,附和云晚意的话,道:“就是这个意思,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和对方都是一般在明,一半在暗。” “他们不完全知晓我们,我们亦不完全了解他们,僵持之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闹出太大的动静。” “否则沄溪镇的人,就不只有无人关心注意的人失踪了。” 一番分析,好想的确只有等。 邪道的事,常景棣和云晚意都做不了什么。 他们如今只有千年前的记忆,连姮之玉和重羽扇都无法使用。 对付魔物,两个灵器能起作用,邪道虽为魔物所用,却是实实在在的人! 要是云晚意没有身孕,或许还能用毒,跟那些个邪道直接碰一碰。 如今的情形,常景棣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出手? “那好,就按照道人的意思来。”常景棣不知如何,反而松了一口气:“道人在桑田镇受累了。” “剩下的这一日时间,您可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山涧道人嗯了一声,点头道:“王爷也是如此,人不是铁打的,能好几日不眠不休。” “瞧王爷的脸色,憔悴又疲惫,您自己得多注意身子。” 送走山涧道人,常景棣拉着云晚意往房间里面走:“瞧瞧,道长都看出我疲惫了。” “既然还要一日才能动身,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休息。” 这一次,云晚意没有拒绝他。 常景棣像是个小孩儿似的,脑袋乖巧的搁在她肩头,说了几句话,竟真的沉沉睡去。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不轻不重,云晚意怎么也睡不着,定定的看着帷帐顶上绣的花纹。 她这心里总隐隐不安,像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细想之下,脑子里像抹上浆糊似的,又完全没头绪。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外传来寒露压低的声音:“夫人,花又出现了。” 靛蓝花? 云晚意没有应声,拿开常景棣搭在身上的手,小心翼翼的从他另一只胳膊上起身。 动作尽量轻柔,没惊醒他。 出门前,还燃起了安神熏香。 等轻轻关上门,云晚意才看向等在院中的寒露:“怎么回事?” “方才门口的小厮前来汇报,说门口又出现了那些个花儿。”寒露话里透着兴奋,道。 “这一次,小厮抓住了送花的人,是城北的一个小乞丐!” 比起寒露的兴奋,云晚意却不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一般情况下,小乞丐肯定一问三不知。 就算能说出个所以然,也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抓不住幕后黑手。 不过,看到寒露兴致勃勃,云晚意并没有打断她的兴致:“小乞丐在哪儿?” “就在前厅等着问话。”寒露顿了顿,道:“奴婢专门等您去。” “好。”云晚意侧身看了眼寒露的脸色,道:“你在沄溪镇受累了,先下去睡一觉,补充精力。” 寒露神色憔悴,眼下跟常景棣一样,带着明显的乌青,一看就疲惫的很。 寒露摸着自己的脸,并不觉得累:“夫人大着肚子还来回折腾,奴婢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你们啊,一个比一个犟。”云晚意苦笑着摇头,道:“接下来还有的累,你要是垮了谁来帮我?” “你同立秋出去后,临时找了秋菊和春菊来跟着,到底不是我的心腹,什么都不好叫她们知晓。” “去吧,过几日还有的忙。” 寒露这才道:“那,奴婢先陪您去见过小乞丐,再去休息。” 云晚意也退了一步,点头道:“好,我叫后厨煮了安神的汤药,喝了既能好好睡一觉,还能补充精力。” “整好见过小乞丐后,就能喝了。” 主仆说话间,已经抵达了前厅。 远远就看到小乞丐的身影,比想象中的还要小,最多三岁! 那身形还没灵果儿高! 而灵果儿是千年果子所化,虽然看着小,但人小鬼大。 这小乞丐,只怕连话都说不清楚吧?! 云晚意忍不住看了眼寒露:“你事先同他说过话吗?” 寒露讪讪摇头:“奴婢也是听小厮来汇报的,并没见到小乞丐,没想到这么小!” 云晚意扶了扶额:“先过去瞧瞧。” 到陌生的地方,小乞丐似乎很害怕,眼珠子怯怯的四处看,如受惊的小兔子。 尤其是看到云晚意跟寒露走近,更是低下头,双手不停绞着衣襟。 寒露走上前,轻声安抚道:“你别害怕,我们夫人只是问你一些事,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好不好?” 小乞丐抬头看了眼寒露,又飞快低头,点了点头。 她抬头的那一瞬,云晚意才看出来,小乞丐竟是个女孩子,穿着打扮都是小孩儿罢了。 脸上覆盖着脏污,还是不难看出左边半张脸上,那红色的胎记。 云晚意心软了几分,吩咐寒露道:“叫人打水,找套干净衣裳过来,顺便找些吃的。” “夫人要帮她?”寒露有些诧异:“她帮人送花……” “我知道你的意思,去就是了。”云晚意打断道:“我自有分寸。” 寒露离开后,云晚意拉着小乞丐坐到椅子上,温声问道:“你几岁了?” 小乞丐看了她几眼,小心翼翼伸出三根手指头。 “你有爹娘吗?”云晚意给她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 小乞丐摇摇头,又点点头,视线落在那杯水上。 “喝吧,给你喝的。”云晚意看出她的意思,道。 小乞丐嘴唇都爆皮了,看上去很可怜,得了她的意思,捧着茶杯一饮而尽。 因为喝的太快,还漏了不少在面前的衣襟上。 云晚意用帕子擦了擦,顺势问道:“门口的漂亮花花,是谁叫你送的?” 小乞丐脸色猛然一变,明显多了惊惧和防备。 瘦骨嶙峋的小手紧紧捏着茶杯,戒备的盯着她。 “花花是送给我的,很好看。”云晚意不想吓到她,放柔声音,问道:“我想知道哪里能采这些花儿?” 小乞丐抱着茶杯,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在回答她不清楚哪儿采摘花儿,还是在回答她不知道谁送的。 不过,云晚意总算是发现不对了。 小乞丐虽然惊惧害怕,有问必答的同时却没开口过。 云晚意试探着问道:“你,不会说话?” 小乞丐点了点头,指着嘴巴,发出一声短促的啊。 一张嘴,云晚意惊骇的发现,小乞丐竟没有舌头! 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你受过伤?” 小乞丐点点头,指着嘴巴,又啊啊了几声。 舌头受伤,一般情况下不好活下去,还是这么小的乞丐。 云晚意有个猜想,该不会,有人故意割了小乞丐的舌头吧! 这个猜想一出来,她脸色顿时沉了。 寒露回来时,恰好看到云晚意脸色阴沉,小乞丐满是惧怕。 她赶紧上前,扶着云晚意道:“夫人,她都说了吗?” “小乞丐被人割了舌头。”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我怀疑是有人知晓我们在查,故意而为。” 她说着,视线转向前厅的桌上。 那边,安安静静躺着一大把靛蓝花。 要把花竖起来,都快赶上小乞丐大半个身高了,正常情况下,也不可能叫小乞丐送! 第670章 可怜的乞丐 寒露听说有人割了小乞丐的舌头,当即怒了:“谁能如此残忍,她还那么小!” 没有回答,寒露又啐了一口:“真不是人,就不怕遭天谴吗!” 云晚意心里也如压着大石头一样。 小乞丐太小了,乞讨为生本就不易,还被人割了舌头,无法想象她有多难受。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幕后指使的人。 云晚意一改之前的决定,道:“不用洗漱了,给她一锭银子,送出去吧。” “夫人?”寒露似乎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变了意思,疑惑道:“她,她这样可怜,您不管她了?” “让惊蛰跟着小乞丐出去。”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远远跟着,不要打草惊蛇。” 寒露这才明白云晚意的意思,道:“夫人想通过小乞丐,抓到对方?” 云晚意嗯了一声,按着眉心道:“小乞丐不能说话,也不会写字,完全问不出什么。” “既是如此,我们就跟着她去,那些人总要知道后续。” “那,那您还给她一锭银子?”寒露不解道:“不是摆明了告诉对方,您见过这孩子?” 云晚意笑了笑,朝那束花看去:“你以为,对方让小乞丐来,会不会知道我们见过她?” “既是见过,面对这么可怜的孩子,我什么都不做,银子都不给,岂不是更让别人怀疑?” “也是。”寒露若有所思,翻出一锭银子塞给小乞丐,道:“那,奴婢这就去找惊蛰。” 寒露离开后,云晚意走到小乞丐面前,蹲下道:“我对你没有恶意,你明白吗?” 小乞丐捏着银子,懵懂的眼睛盯着云晚意。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银锭子,也是第一次见云晚意这么好看的人。 就和她梦中的小仙女一样,美丽善良。 小乞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回去后,别人问你我有没有怀疑,你一定要记得摇头,好不好?”云晚意给她顺了顺头发,道。 小乞丐又点了点头,眼眶微微湿润,像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无辜。 “别害怕。”云晚意心疼她,轻声道:“等会,会有人送你出门。” 小乞丐不知道为什么,小嘴一瘪,忽然哭了。 眼泪顺着小脸往下淌,在她脏兮兮的面上,冲出一条白皙沟壑。 云晚意赶紧用帕子给她擦眼泪,解释道:“我也想帮你,但是找不到谁害的你我,危险就没有解除。” “等我找到谁让你送花,就救你出来,好不好?” 小乞丐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哭了好久。 她揪着云晚意的衣角,抽抽嗒嗒的点头。 明显,小乞丐很想说什么,可她没了舌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光凭哭声和眼神,云晚意不懂她的意思,哄了一会儿,小乞丐总算止住哭声。 寒露也在这时候回来了:“夫人,惊蛰那边准备好了。” “叫人送她出去。”云晚意牵着小乞丐起身,道:“花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处理。” 等小乞丐走后,云晚意回了房间。 常景棣还睡着没醒来,看来是真累了。 她轻轻摸上前,重新躺入他怀中。 似乎察觉身边有人,常景棣下意识把人抱住,嘟囔道:“晚意,别闹,还睡会儿。” 云晚意侧头,看他并未醒,嘴角动了动:“好。” 两人对面相拥,这一次,云晚意也睡着了。 再醒来,常景棣的星眸近在咫尺,正盯着她打量。 屋内燃着昏黄的灯光,映入半挽起的帷帐,化作碎芒落在他眼底。 “醒了?”常景棣瞧着她睡眼朦胧,并不清醒的样子,失笑道:“肚子还没饿?” 这么一说,云晚意是觉得饿了:“有点,你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儿了。”常景棣俯身,在她白皙的面上亲了一口:“看你睡得香,没有打扰你。” “先起来吃饭,你午膳就没吃几口,双喜炖了桃胶羹,来看过好几次,再不用得熬化了,双喜那丫头现在一点就着,晚些又得闹起来。” 说起双喜,常景棣还真头疼。 谷雨和大寒出去办事,他把惊蛰叫到前院伺候,双喜来打探过几次。 挺着个大肚子,还是云晚意的心腹,责怪不得,说话声音都不能大。 偏惊蛰是个不会说谎的,常景棣还得帮着搪塞。 云晚意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睡的骨头都酥了,伸了个懒腰:“她得怪你,你醒了却不叫我。” “心疼你。”常景棣拉着她的手起身:“别人有孕都在长肉,偏你越来越瘦,就是这肚皮涨怎么行?” 云晚意也不愿意,环着他的波子,撒娇道:“我该吃的都吃了,不长肉我有什么办法?” “还是操劳了。”常景棣星眸中闪过歉意:“是我不好。” “又说这个。”云晚意带着嗔怪,揪着他的领口把人往下压。 常景棣生怕碰到她的肚子,双手撑在两边。 云晚意身子朝上抬了抬,吻住他的薄唇。 两人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亲昵了好一会。 直到常景棣躁动,云晚意喘不上气,这才停下。 常景棣撑在她上方,点了点她的鼻尖:“再勾引我,我会忍不住的。” “这不是勾引,是犒劳。”云晚意脸颊绯红,抓着他的手,就着他的力道起身。 “走吧,再不过去,双喜又得来叫门了。” 话音落下,门外响起双喜压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寒露,夫人还没起吗,天都黑啦!” “你别催了,夫人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会儿。”寒露同样压着声音:“再说了,夫人早就叫你好好养胎,何必忙来忙去?” “这是我新学的!”双喜不满道:“我这身子越来越重,完全不动怎么行?” 云晚意听到这,下地朝外道:“我醒了,双喜,等会儿就来。” “是。”双喜声音明显高兴很多:“夫人,奴婢这就去准备上菜。” 常景棣忍不住道:“这丫头,性子倔了点,对你是真不错,也不枉费你对她的照顾。” “都是相互的,比如你我。”云晚意握住常景棣的手。 双手交叠之下,她眨了眨眼:“对吗?” “对。”常景棣手中收紧,跟着笑道:“我对你好,因为你很好,很值得。” 小俩口腻腻歪歪出去,门口寒露瞧着,神色有些古怪:“夫人,您的脸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云晚意松开常景棣,双手摸着脸颊:“有东西吗?” “红的太过了吧。”寒露啧啧两声,有意打趣:“人比花娇。” 云晚意这才后知后觉,肯定是刚才两人亲昵的时候憋的。 她脸色更红了几分:“许是被子里太热了。” 寒露笑的意味深长,好歹没继续往下说了。 双喜的桃胶炖了多时,果然好喝,软糯细腻。 一大锅,几个人分一分,竟是半点儿也没剩下。 云晚意吃的太撑,不好直接回房,索性去看郑如霜。 双喜好几天没看到云晚意了,非要跟着去。 半道上,双喜和云晚意互相扶着,忍不住问道:“夫人,最近谷雨他们在忙什么,怎么一下四个人都没在白云镇?” “还把惊蛰调回爷身边伺候,更显反常了。” 从他们抵达白云镇开始,夫人担心她路途劳累,胎儿不稳,惊蛰便得了特许,很少当值。 如今不仅惊蛰突然被拉出去,爷和夫人的心腹同时不在,还把山涧道人接到白云镇,这情况明显不对。 双喜在府上问了一圈,什么都没问出来,今日非要见到云晚意,也是想问清楚这件事。 云晚意摸了摸她高耸的肚子,笑道:“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云帝阁那边的纠纷。” “你也知道,我们在白云镇能信的人不多,要打听的消息又很复杂,他们几个亲自去,我和爷才放心,所以才叫惊蛰出来伺候。” 双喜明显没那么好糊弄:“他们几个能说过去,山涧道人呢?” 云晚意刚要说话,双喜又道:“我都听惊蛰说了,山涧道人带着您师父出去游山玩水,如今您师父没看到,道人独自出现。” “奴婢觉得,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是不是您和他们都瞒着奴婢?” “真没有。”云晚意哭笑不得:“都说孕期多思,你如今这脑瓜子,越想越多了。” “别的不说,要真有事,惊蛰敢瞒着你?” 双喜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惊蛰对她百依百顺,什么都会告诉她,她逼问了好几次,惊蛰那边愣是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双喜疑惑道。 “当然是。”云晚意捏了捏她的脸颊:“叫你好好休息,别想七想八,你以为我说着玩儿。” 双喜这才打消疑虑。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郑如霜门口。 郑如霜抻着腿,正扶着婢子的胳膊,一蹦一蹦往前走。 云晚意几个进门,她已经蹦了一身汗。 “你这是做什么?”云晚意错愕道:“才吃完晚膳吧?” “吃过有一会儿了。”见到云晚意,郑如霜停下,让婢子扶着坐到椅子上,解释道:“成日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人都躺出问题了。” “昨儿跟那木头提了一嘴,他让我没事可以蹦哒。”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云晚意扶了扶额:“他就是随口跟你说而已,你还真信呐?” “他没骗我,蹦蹦也真舒服。”郑如霜不以为然,道:“对了,我听说郑旭升跟那女的又来了一次?” 第671章 他又来干什么 云晚意闻言一顿,疑惑道:“郑旭升又来过?” 比起云晚意的疑惑,郑如霜更显诧异:“你难道不知道?” “郑旭升依旧带着那个女人来的,还带了些东西,我没见他们,不知道什么情况,这才问你。” 云晚意一点也不清楚,他们才从桑田镇回来。 刚回来就得处理云帝阁的事,也没下人前来通报此事。 几个心腹都被派出去了,管家那边也几日不见人,所以没人来说此事。 云晚意动作逐渐放缓,疑惑道:“不对吧,从前你腿没伤,也没见他们对你多殷勤。” “怎么现在腿伤走不得了,接二连三的上门呢?” 郑如霜身子前倾,往云晚意的方向靠了靠:“你也觉得不对是吧,我也觉得不对劲。” “他们两人实在是太反常了,照理说,按照郑旭升那性子,我成为瘸子无法联姻,他肯定尽早放弃。” “听说郑旭升这次来,又带了好些礼物,嘶,你说这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云晚意没想出头绪,低声道:“我会派人打听此事,你不用担心。” “我厚着脸皮住在你们这儿,肯定什么都不担心。”郑如霜顿了顿,低声道:“我担心的是外祖母。” “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若是郑旭升见不到我,跑去外祖母家,会惹得外祖母不高兴。” “放心,蒋老太太那边,我也会派人去的。”云晚意安慰郑如霜,道:“给我瞧瞧你的腿伤如何。” 郑如霜往前伸了伸腿,道:“包的严实,什么也看不见,倒是换药的时候,我大概自己瞧过几眼。” “已经在长新肉了,能勉强行走几步,江毕说再过几日,等伤口彻底收敛,就能拆掉这个难看的疤子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江毕的医术好,可淡定会给你好好调理,不会留下伤疤的。” “对了,你上次说要拜他为师,给他提过了吗?” 说起这个,郑如霜面色一顿,委屈道:“我昨儿就说过,可他支支吾吾,似乎不愿意。” “等明儿他来换药,我继续跟他说,就还不信了,我死缠烂打,他会不同意!” 云晚意一笑,低声道:“我有个法子,助你一臂之力,就是你在辈分上,要受些委屈。” “什么意思?”郑如霜睁大眼睛,满是疑惑道:“你有什么法子能帮我?” 她担心云晚意弄巧成拙,不忘叮嘱道:“你可别逼他,引起他的方案,以后我行事更难了!” 云晚意赶紧解释道:“白天我们在覃家给覃家大小姐看诊,当时我开玩笑的说一句叫他拜我为师。” “本也是说着玩儿的,没成想江毕二话不说应下了!” “什么?”郑如霜脸色古怪,狐疑的盯着云晚意的脸来回看:“嘶,江毕这人还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 “该不会,他被你的美色所迷……” “胡说什么呢!”一旁的双喜听到这话,面色不悦,打断道:“我家夫人跟老爷伉俪情深,相互扶持欣赏走到今日。” “夫人便是长着倾国倾城的脸,旁人动了心思,也是旁人的错儿,郑小姐可别叫我家夫人背上狐媚骂名!” 郑如霜赶紧辩解道:“你们别误会,我说那话没恶意,毕竟晚意长得是真好看,绝色无双。” “何况晚意还有一身叫人佩服的医术,江毕也是正常男子,动心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得了,江毕这个人行事光明磊落。”云晚意打断两人的话,道:“他知晓我和老爷在一起,岂会做伤风败俗的事?” “江毕最多只是因为敬佩我的医术,说个自大的话,我这医术放眼整个北荣,也找不到能与我匹敌的对手。” “他答应拜师,还是想从我这儿习得更厉害的医术罢了,并非你们所想的男女之情那般庸俗。” 双喜当即傲娇的应声,抬起下巴道:“也是,夫人您的医术早就是出了名的厉害,连太医院那帮人都对您甘拜下风。” “咳咳。”云晚意轻咳两声,示意双喜说错话了。 双喜也意识到这点,话锋一转,问道:“那,夫人答应收徒了?” 云晚意的视线看向郑如霜,道:“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可以以江毕答应收如霜为徒,借此答应他。” 郑如霜眼前一亮,旋即又黯淡了几分:“这样一来,江毕会不会觉得,我们还是在联手逼迫他?” “我虽然想跟他亲近些,可却不想叫他反感。” “不会的。”云晚意眨眨眼,道:“我喜欢你的性子,你又帮我过,以这个为要求,江毕肯定会应下。” 郑如霜还是有些犹豫:“那,先说好,若他不愿,定不可威逼胁迫。” “嗯。”云晚意无奈的点了点郑如霜,道:“你呀,人家还没跟你近一步呢,就上赶着维护,处处为他着想。” “要真近一步了,还不得整颗心掏出来给人家,女孩子这样会吃亏的。” 郑如霜脸色一红,垂着眼眸,虽是娇羞却又笃定:“能跟他在一起,什么我都认了。” “再说了,男女之间的感情不就是得掏心掏肺,全心全意,看晚意跟帝老爷也是如此。” 云晚意笑了笑,没有继续反驳她什么。 说了一会儿话,云晚意也觉得身子松快了些,起身告辞。 郑如霜一瘸一拐跟到门边,还不忘叮嘱:“你可千万不能逼迫他啊!” 双喜走出去老远,回头还能看到郑如霜倚在门边的影子。 她蹙着眉道:“郑小姐对江大夫还真是一往情深,也不知道那江大夫,到底对她有没有意。” “两个人之间的事,又岂是我们外人能说清楚的?”云晚意不置可否:“顺其自然就好。” “话是这样说。”双喜凑到云晚意跟前,道:“我记得夫人之前时常告诫奴婢几个,女子太主动没好下场。” “惊蛰与奴婢,谷雨与寒露,不都是他们男的主动,郑小姐这样上赶着,只怕江大夫那边越发看不上。” 云晚意想到江毕的性子,再想了想郑如霜的性子,笑道:“还是那句话,两人之间的事,别人都是局外人。” “说不准江毕对郑小姐也早有心思,不然他耐着性子,每日前来换药是为了什么?” 和双喜分开后,云晚意叫来了管家,问郑旭升的事。 管家不太清楚,支支吾吾道:“的确有这回事,不过夫人您出门前,曾再三叮嘱过。” “闲杂人等一概不见,所以老奴也吩咐下去,主子不在的时间,任何人上门都挡回去。” “郑大人便是那个时间过来的,连同郑夫人一起。” 云晚意猜到是这样,又问道:“他们还带了东西过来?” 管家不甚清楚,摇头道:“门都没能进来,据说还带了几个箱笼,其中一个说是交给郑小姐的。” “因着您的交代,底下的人都担心混进去什么不好的东西,也给拒绝了,郑大人还留了口信。” “说等两位主子回来,便给他传信。” 云晚意听到这话,又问道:“此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管家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件事,那个郑夫人说要买云帝阁的料子。” “恰好那几日云帝阁也没开门,也就没了下文。” 云晚意没想出什么不对,叫管家先下去了。 “这又是怎么了?”常景棣听了个大概,看到云晚意脸色不太好,疑惑道。 “郑旭升还来府上做什么,看郑如霜?” “不知道。”云晚意走到桌前,喝了几口茶,道:“按照郑旭升的性子,郑如霜腿瘸后,他不该继续前来。” “短短半个月,竟来府上两次,我担心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郑如霜好歹是他原配嫡出的长女。”常景棣倒是没想那么多,轻声道:“或许,他当真牵挂郑如霜吧。” 云晚意奇怪的扫了眼常景棣,道:“郑旭升就算是想念郑如霜,才会来我们府上。” “可他明明知道郑如霜讨厌他的新夫人,没道理两次都带着膈应郑如霜吧?” 不等常景棣往下想,云晚意当机立断,道:“吩咐下去,叫人去郑家打听情况。” “顺便,也得去蒋老太家里瞧瞧。” “好好好。”常景棣拉着云晚意,把她揽入怀中,道:“都听夫人的安排。” “唉,我这夫人啊,每天有操不完的心,一刻也不想消停,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先休息。” 云晚意坐在他腿上,嗔笑道:“下午不是才休息了?” “天黑啦,夫人。”常景棣抓住她的手:“都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你现在不睡,明日又要疲累。” “再说,你还答应明日去北山观呢,爬山也要耗费一番体力。” 云晚意被他磨得不行,只好跟着去榻上。 常景棣下午睡够了,哪里有睡意,还不是想着酿酿酱酱的事。 晚膳前云晚意点的火,总要灭了才好。 这一折腾,又到了半夜。 不过折腾的后果,是两人的睡眠都很好。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且,大寒跟立秋也回来了。 两人夜半归来,念着主子们都歇息了,早间才过来汇报。 他们俩去的是桑田镇西侧的牛蹄镇。 看到的情况和遇到的事情,和谷雨寒露两人大同小异。 牛蹄镇的乞丐,在一个月的时间内逐渐消失,镇上的人对此毫无察觉。 毕竟,谁也不会去注意到乞丐。 还有经常外出的猎户,挑着东西四处贩卖的人,也失踪了好几个。 “总而言之,消失的全是不容易引人注意的人。”立秋总结道:“且人数不多,所以暂时没有人察觉。” “若不是奴婢跟大寒两人,以寻亲的借口去查探,估计到头来也什么都不会发现!” 不等云晚意和常景棣开口,寒露激动道:“你们查到的和我们查到的近乎一样!” “连大寒刚才说,山涧道人给的符纸无火自燃,都完全相近!” 说着,寒露转向云晚意,道:“夫人,这样一来,您和爷还有道人的猜测,完全正确。” 云晚意嗯了一声,神色凝重,显然在想其他事。 常景棣看出她神色紧张,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魔物既能控制桑田镇,将里面的百姓全部杀死,为何要留老弱病残的活口?”云晚意顿了顿,又道。 “还有,桑田镇的事完全可以如法炮制,控制整个镇子,难道不比大费周章悄然行事来得快?” 常景棣清楚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一点点弄走人,还不如直接控制沄溪镇或者牛蹄镇?” “或许,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 云晚意疑惑道:“魔物和邪道联手,大可找到合适又不被人怀疑的借口,不必把事情闹大。” “魔物既要苏醒,需要大量的人气精血,一点点的掳走是在不是上策。” 这时,山涧道人开口,道:“王爷说的闹大,和王妃不是一个意思。” “桑田镇以天灾引起死人的瘟症为由,封锁了整个镇子,外人便是想进去,也不敢。” “孤叶城的官员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瘟症不继续蔓延,他们不会多管闲事。” “可,要是出现第二个桑田镇瘟症的事,孤叶城的人必要接手,事情肯定闹大。” 常景棣嗯了一声,道:“我正是这个意思,一旦引起孤叶城的注意,在他们大计未成之前,就得完全暴露。” “届时正义之士揭竿而起,倒霉的是邪道和魔物。” 云晚意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他们还是有所忌惮的。” “有忌惮,就好办事。”山涧道人捋着胡须,道:“等师兄弟们到了,明日我们便启程去沄溪镇。” “先抓住邪道,没了邪道为虎作伥,魔物的手,不可能伸那么远!” 正说着话,管家外外头通报,说有客人求见。 第672章 援兵终于来了 “客人?”云晚意对管家的描述完全满意,语气也稍微沉了些:“说清楚。” 能来帝家的人,无非就那几个。 有的云晚意想见,还有的云晚意完全不想看到! “是道人。”管家听出她不高兴,赶紧补充道:“一共有三位,说是要求见山涧道人。” “援兵终于来了!”山涧道人面上一喜,道:“他们抵达的早,我们下午就能去沄溪镇了!” “把客人请进前厅!”常景棣起身朝外道:“还有,你下次说清楚,别叫我们猜对方的身份。” 管家连忙应声离开。 “也不知道抵达的是哪几位师兄弟。”山涧道人咂咂嘴,道:“若是大师弟和三师弟,那就最好不过了。” 寒露好奇道:“为何这么说?” “笨啊。”立秋戳了戳她的脑门,道:“道人这么说,肯定是那几位道人更有本事。” “都说术业有专攻。”山涧道人捋着胡须,起身道:“大师弟和三师弟道术了得,以前就对付过不少邪门歪道。” “至于四师弟和五师弟,他们更擅长算卜之术,看风水,剩下的师弟们各有所长。” 云晚意敏锐的察觉到,山涧道人并未提及二师弟。 她挑眉,看向常景棣。 常景棣也发现了这点,朝她一笑。 几人抵达前厅,隔着老远,一个白发白髯的老头儿迎面而来。 二话不说,拉着山涧道人痛哭流涕:“哎呀,师侄,你还活着,真好!” 山涧道人明显一顿,旋即讪讪道:“师叔,您这话说的,我比您还年轻二十呢。” “嘶,许久不见你个老小子了。”白发老头儿松开山涧道人,仔细打量,道:“你似乎还是那副样子。” “变了,变了。”山涧道人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您不是在闭关吗,怎么把您都给惊动了?” “接到你的消息,恰好我在这附近,还不得赶过来给你撑腰?”白发老头儿说着,拧巴着脸:“你怎么一点也不感动?” “感动,师侄既是敢动又是愧疚,还把您给惊动了。”山涧道人说话间,看向白发老头儿身后的几人: “大师弟,三师弟,你们也来了,怎么还跟师叔碰上了?” 显然,山涧道人有些害怕这位师叔的热情,才赶紧转了话锋。 “师兄您有事,我们当然得来。”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高一点的道长解释道:“我和三师弟本就在陪着师叔云游,师叔闭关刚出,说观里呆着烦闷。” “原来如此。”山涧道人说完,朝常景棣几人介绍,先是指着白发道人,道:“这位是我的师叔,道号真武。” 真武道人并没有他的道号稳重,精神矍铄,看上去如老顽童似的。 他明显想说什么,山涧道人赶紧把手一转,指着高一点的道长,继续开口:“这位是我大师弟,道号山雨道人。” “这位。”山涧道人指着胖一点的道长,道:“是我的三师弟,道号山风道人。” 又朝几位道长介绍常景棣和云晚意。 刚要开口叫王妃王爷,常景棣先一步,道:“我叫帝景,这位是夫人云晚晚。” 他暂时还不想暴露镇北王和镇北王妃的身份。 前厅还有不少下人伺候。 常景棣顺势给惊蛰使了个眼色:“我们有要事相商,把无关人等带走,没有允许不得靠近。” 山涧道人反应过来,他们用的是化名。 等人走远了,山涧道人压低声音,进入正题道:“便是他们夫妻发现了邪道和魔物的踪迹。” “邪道?”真武道人哼哼几声:“只怕又跟元天观那群人有关吧!” 山风道长接过话,道:“实不相瞒,我们师兄弟跟师叔一起寻到这附近,便是因为发现了邪道踪迹。” “不过,那些个邪道有些本事,每当要正面对上,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消失?”山涧道人想了想,道:“只怕,他们不是消失,是掩盖了自己的气息和行踪。” “附近的桑田镇,沄溪镇和牛蹄镇,都出现了邪道踪迹。” “师侄啊。”真武道人咳嗽几声,道:“你直接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有,你刚才说的魔物,又是什么东西?” 他掏了掏耳朵,不确定道:“我没听错,是魔物吧?” 山涧道人朝云晚意和常景棣看去。 魔物的事,涉及千年前的秘密。 他刚才一时间嘴快说漏,具体情况,还得等云晚意和常景棣开口。 “这儿没外人,既是山涧道长的同门师叔和师弟,我便也明说了。”常景棣低声开口,把魔物的事情大概说了说。 山雨道人听完,第一个表示震惊:“千年前的大魔,这,这,是真的吗?” “是。”常景棣清了清嗓子,道:“你们是修道之人,应该明白这世间本就存在妖魔鬼怪。” “只是,妖魔鬼怪一直活动在特定的区域,跟人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大魔魔君的残魂余魄要苏醒,必须以人的精血气息填补,这才有魔物和邪道勾结。” “不仅如此,魔物还控制了整个桑田镇,根据我们的调查,魔物真正的大本营便在那桑田镇。” “嘶。”真武道长按了按脑门,回想了一番,道:“等等,你说的这件事,我似乎看过古籍记载。” “根据古籍所言,当年的魔物能吞噬修道之人的修为,本事深不可测,若非有正义之士以自身之血镇压,完全没有后世太平。” 云晚意和常景棣又对视了一眼。 真武道人说得八.九不离十,难道千年前的事情,竟还有人记载下了? “这还有记载?”山涧道人也是一顿:“我怎地从未见过?” 他能知晓,全是通过算卜子留下来的绝笔信。 就这,他了解的都不透彻。 没想到师叔竟然还真知晓些许! “你当然不可能见过。”真武道长得意的哼哼道:“你们都当那古籍是话本子,也就我当正经事看过。” “话说回来,那魔物沉寂千年,怎会忽然苏醒呢,不是仅剩残魂余魄?” “被镇压的是魔君,小魔物并未完全消散。”常景棣解释道:“千年一轮回,如今整好过去千年。” “当然,那些个东西再度蠢蠢欲动,一旦邪道成功,补全魔君残魂,帮它破阵而出,后果不堪设想!” “当即首要是找到邪道,了解他们真正要做什么!” 如常景棣所言,几位都是修道之人,明白世间存在妖魔鬼怪。 虽是惊讶奇怪,却也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既然师叔和两位师弟到了,我们现在就能动身,先去沄溪镇。”山涧道人着急道。 “几位道长刚到,不如先修整,吃过午膳后决定?”云晚意看了眼常景棣,道。 “我们还需要上北山观一趟。” “这不妨事。”山涧道人顿了顿,道:“王……夫人如今怀有身孕,不宜来回奔波。” “我们师兄弟和师叔一起,先去沄溪镇探探底。” 云晚意忧心道:“邪道和魔物都很狡诈,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真武道人嘿嘿几声:“我们可是专业的!” “是啊,别看我师叔是老顽童,本事却是实打实的存在。”山风道人笑道:“夫人就别客气了。” “我们当然相信几位道长。”常景棣接过话,道:“那,沄溪镇的事,托付给道长们了。” “当初是谷雨和寒露两人,去沄溪镇打探的消息,就让他们二人继续跟着您几位过去。” 他说着,朝山涧道人道:“一切量力而行,若邪道和魔物联手,实在厉害,您几位先撤回来,另想办法。” “好。”山涧道人知道他的意思:“帝老爷放心,我们几人自有分寸。” “别看我们几个老家伙年纪一大把。”真武道人满是得意,朝常景棣打着包票: “若我们都无法解决邪道,那可就这没人能奈何他们了。” 真武道人显然是急性子。 本来说好吃过午膳后动身,他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直说什么被邪道耍了一圈,非要早些寻到那些个大胆狂徒,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师门几人商议了几句,当即启程,带着寒露和谷雨离开帝宅。 “还真是个老顽童,行事作风如毛头小子。”常景棣送走他们,忍不住感慨道。 “师叔侄几人性格迥异,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师门出来的。” “好在山风和山雨两位道人稳妥。”云晚意想到真武道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叹道。 “不过,越是有本事的人,越玩世不恭,或许真武道人就是这样的性子。” “既然几位道长帮着去沄溪镇,我们还是趁早上北山观一趟吧。” “好,叫上灵果儿那小子。”常景棣一边让大寒去叫人,一边示意惊蛰命人备马车。 但,这一趟北山观之行,还是没能成功。 云晚意和常景棣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带着礼物前来的郑旭升。 郑旭升照样带着他的夫人。 常景棣刚打算叫人给回了,云晚意想到郑旭升的反常,道:“先把人叫进来。” “不去北山观了?”常景棣蹙着眉,诧异道:“那郑旭升没个正经事,你搭理他们做什么?” “有正经事。”云晚意将郑如霜的事说了说,末了道:“郑旭升几次往咱们家跑,铁定有原因在。” “免得他接下来时不时往咱们家跑,不如见一面,说清楚。” “得,听你的。”常景棣吩咐管家道:“先不出门了,请客人进来。” 第673章 有什么企图你不知道吗 郑旭升很快被请进来了,身边,照样跟着他的夫人。 郑旭升进门,先是环顾了一周。 泰然自若的走到云晚意和常景棣跟前,笑道:“上门几次,都没看到帝老爷和帝夫人在家。” “今日总算是碰到了,不过在门口瞧着帝家套好了马车,是有要出门的打算吗?” “是,我家夫人有孕,打算去北山观祈福。”常景棣也在打量郑旭升夫妻:“不知道郑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小女如霜不懂事,一直住在帝老爷家里。”郑旭升说话间,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道。 “前段时间,因家里实在是事情繁多,需要好好处理,这才厚着脸皮,将如霜托付给帝老爷和帝夫人。” “现在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如霜好歹是郑家的孩子,我们肯定要早些把人接回去。” “这阵子,如霜就麻烦帝夫人和帝老爷的照顾了。” 跟在郑旭升身后的小厮,立刻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礼物很丰厚,大小锦盒足有十个之多。 其中一箱子并未盖严实,通过露出来的一点料子,大概能猜出来是布匹之类。 常景棣看了几眼,并未立刻搭话,而是转向云晚意。 云晚意眼睛微眯,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郑如霜之前也没在郑家,一直在白云镇外祖母家中。 她手脚没问题,尚且康健的时候,不见郑旭升夫妻两人上门。 郑旭升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确定郑如霜的腿,再也无法跟常人一样,必然会留下瘸腿的败病。 他现在带着妻子眼巴巴上门,说要把郑如霜接回去养着。 别说云晚意不信,知道内情的人,估计没一个相信的。 常景棣看出云晚意神色不对,微微一笑,先跟郑旭升周旋:“郑大人,郑小姐腿疾未愈,每日都需要换药。” “您现在把人接回去,她的药怎么换,总不能让大夫每日来回去郑家吧?” 郑旭升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闻言赶紧道:“这个帝老爷不需要操心,我们已经请好大夫了。” “乃是孤叶城治疗蛇伤非常有名的大夫,如霜回去后便有大夫接手,不需要白云镇的大夫来回奔波。” 这一次,常景棣也不好搭话了。 如郑旭升所言,郑如霜好歹是郑家的小姐。 常景棣一个外人,还是成婚的男子,的确不好插手别人的家事。 云晚意回过神,笑了笑,说话很是直白:“郑老爷,如霜姑娘腿伤严重的时候,不见郑家来人探望。” “如今好转了很多却又不见痊愈,您怎么忽然间想起要把人接回去?” 郑旭升依旧是那幅表情,笑着,笑意不达眼底:“是我这当爹的疏忽了,唉,也怪我,一直忙碌。” “家中夫人呢,又要操持家中老人,还得管着调皮的孩子,也没时间来白云镇。” “等我们二人抽出时间来帝家看如霜,可帝老爷和帝夫人又不在家,你们两位也清楚,如霜跟我们夫妻之间有误会。” “她不肯见我们,只能等帝老爷和帝夫人从中斡旋。”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郑夫人接过话。 尚未开口,眼睛已经变得通红:“都是我不好,如霜这孩子打小对我就有误会。” “她不喜欢我,觉得是我的存在,害得她娘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惨死,但,天地良心啊。” “我跟老爷相识的早,但我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姐姐的事情,这些年,不论我如何解释,如霜就是不肯相信。” “她放着郑家的大小姐不做,非要来白云镇,吃了不少苦,还把自己折腾成了瘸子。” “我们为人父母,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如此受苦,知道她腿不好后,我曾几次跟老爷说,要把她接回去。” “也是阴差阳错,好不容易等到帝老爷和帝夫人都在家,今儿说什么,也得让我看看如霜的腿。” 郑夫人说得情深意切,等一番话结束,早就泪流满面。 她身边跟着的婆子,应该是她的心腹,见状拿着帕子上前,安慰道:“夫人,您别伤心了。” 第674章 来人撑腰 郑如霜的眼神直勾勾盯着郑夫人。 郑夫人原本跟她对视着,不知道为何,迎着她审视的眸子,竟然开始心虚。 她别开脸,又退了一步。 直到退到郑旭升身边,郑夫人才用帕子擦了擦眼下:“如霜,你怎能如此误会我?” “我对你从来都是慈母之心,不然我怎么会专门同你父亲来看你?” 郑如霜冷哼了一声,毫不留情面,道:“你是来看我死不死吧,毕竟我死了,整个郑家都是你孩子的。” “不用费心给我准备嫁妆,不用装模作样当慈母,在外人面前博个好名声。” 郑夫人无地自容,又不好当着常景棣云晚意的面,跟郑如霜当真吵起来。 她回头,朝郑旭升呜咽哭泣:“老爷,你瞧瞧,我哪有那个意思?” 郑旭升沉着脸,脸色很不好:“平日在家,对你母亲不好,常起争执就算了。” “如今是在帝家,当着别人的面,怎么如此没大没小,不讲孝悌?” “呵呵,她是害死我母亲的罪魁祸首!”郑如霜抹了把眼泪,道:“我难道还要把她供起来吗?” “够了!”郑旭升不耐的吼道:“的确是她不好,她不该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什么都依你的性子来。” “闹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收拾东西,马车就在外头,跟我们走!” “我不走!”郑如霜当即反对,道:“要想带走我,除非带走我的尸体!” “你,你!”郑旭升气的吹胡子瞪眼:“你真是缺少教养!" “我当然缺少教养,因为我母亲,早就被你逼死了,我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郑如霜索性撕破脸,大声怒道。 郑旭升额间青筋暴跳,右手巴掌高高扬起,眼瞧着就要落下去。 眼瞧着事情朝坏的方向发展,再没人阻止,他们肯定要闹得不可收拾。 云晚意在郑旭升的巴掌落下来之前,打断道:“郑大人说话就说话,怎么还能忽然打人呢?” 郑旭升的手,堪堪停在半空。 片刻后,不甘心放下手臂,道:“帝夫人,帝老爷,不是我想发火。” “你们瞧瞧,这是子女该对大人有的样子吗,不教训她,简直没有规矩,没有方圆之分了!” 云晚意蹙着眉,不赞同道:“都说父慈子孝,郑大人多点耐心,郑小姐未必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你们要求见她之前,我就说过,她腿伤后性子大变,暴躁不安又时不时寻死觅活。” “她整个人状况不对劲,您要想跟她沟通,还得好好说话。” 郑旭升气的要命,若是没云晚意之前的阻拦,他的巴掌早就扇到郑如霜脸上了! 又怎么可能因为云晚意三言两语就息了怒意,还好好说话! 云晚意看出郑旭升的火气没有熄灭,补充道:“若还想动手,我只有当这个恶人。” “先将你们请出去,等你们冷静下来后再说。” 郑旭升不甘心的看了郑如霜几眼,愤愤道:“我本来也想跟她好好说话。” “可帝夫人,你瞧她那没大没小的样儿,压根没有任何孝顺可言!” 常景棣忍不住开口:“郑大人,郑小姐是病人,她腿疼难耐,女孩子家家要落下残疾,性子暴躁些很正常。” “但你是成年人,又是长辈,没必要跟个小孩子一般计较。” 郑旭升一口老血卡在喉头。 他以为搬出孝悌,常景棣跟云晚意两人,怎么也会说几句郑如霜的不是。 可没想到他们就看着郑如霜没大没小,顶撞忤逆,竟然还为着郑如霜说话! 郑旭升脸色当即就沉了。 郑夫人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当着和事佬:“老爷,如霜既是心情不好,我们耐心些就是。” “唉!”郑旭升叹了一声:“但凡她能听进去,也不至于见面就吵架。” 上回郑如霜有求于他,那态度还算可以。 他也趁机逼着郑如霜,答应跟总督府的公子联姻,可她那腿实在不争气! 这件事过去才多久,再见面时郑如霜又如之前,目中压根没他们这些个长辈! 郑旭升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郑夫人如何看不出来,假意劝和道:“如霜打小就是这个性子,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就和帝夫人帝老爷所言,我们做大人的,总不好跟她计较,说正事吧。” 最后一句话,她声音压低了很多。 郑旭升这才清了清嗓子,语气稍微放软了些,朝郑如霜道:“如霜,我跟你母亲是专门来接你回去的。” “帝夫人和帝老爷收留你,你总不好一直厚着脸皮呆在这,给人家添麻烦。” 郑如霜闻言,目光落在郑旭升脸上,带着嘲弄:“若是我没记错,当日是你将我留下帝家的。” “要是你当日就将我带走,我也不会在帝家麻烦人家。” “我……”郑旭升面色一僵,反驳道:“当时我还有事情处理,你的腿伤严重,不好带着你挪动。” “但眼下你伤势好了很多,我也得空,自然要接你回去,还有,你在人家住着打扰人家,已经很是唐突了。” “怎地还在别人家寻死觅活呢,尽给人家添麻烦!” “哼。”郑如霜面上挂着嘲笑,直接打断郑旭升的话:“别冠冕堂皇的找理由的,彼此都恶心。” “直说吧,这一次你们又要把我带到哪儿去,还是说,又给我指了什么人家?” 郑旭升蹙着眉,没有答话。 郑夫人见状,索性不在兜圈子,直接道:“你之前答应跟总督的儿子成婚,我们消息都放出去了,谁知因为你的腿黄了。” “为这件事,你父亲没少受总督的气,还遭到同僚的嘲讽,现在我们又给你寻了一门亲事,也是和总督家有关。” “跟她说这么多做什么?”郑旭升不耐烦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两人亲自来接她。” “好话也说了不少,她不下台阶,还能怎么办,难道要我们做父母的跪下求她不成?” “总要说清楚,这些事也瞒不住。”郑夫人装着好人,叹道:“也要叫帝夫人跟帝老爷明白,我们都是为如霜好。” 郑旭升蹙着眉,没有继续接话。 郑夫人顿了顿,继续往下,道:“总督府夫人是定安侯府的嫡女,他们侯府有个公子,整好跟你年岁相当。” “人家不嫌你腿有毛病,也不嫌你门楣低,愿意给你正室的身份,这是多么大的体面?” “为了这门婚事,你父亲跟我没少操心,礼都送出去了不少,好不容易才得来。” 郑如霜脸上的嘲弄更加明显。 她斜眼盯着郑夫人,嗤笑道:“定安侯府的公子身份尊贵,让一个瘸子当正室,怎么滴,那侯府公子是疯子还是傻子?” 郑夫人笑意僵在脸上,讪讪道:“也不是疯子和傻子,便是稍微比常人迟钝了些。” “但,我找人打听过了,那公子乖巧懂事,迟钝也就一点点……” 听到这,立秋忍不住嘀咕道:“比正常人迟钝,那不就是傻子吗,说得好听点而已。” 云晚意和常景棣没有阻止,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郑夫人和郑旭升两人,还真是不死心啊,郑如霜打着腿瘸无法痊愈的旗号,都没法让他们打消算计。 立秋的吐槽并未避着人,郑夫人自然也听到了。 她充耳不闻,只稍微停顿,继续往下道:“定安侯府的公子性子温和,模样长的也很好。” “关键是,他是侯府嫡子,你嫁过去……” “嫁过去享清福?”郑如霜接过话,冷笑道:“这么大的福气,你自己怎么不要?” “你,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好歹是你父亲的妻子。”郑夫人眼眶微红,道:“我们都是为你好。” “你去做侯府的少夫人,吃穿不愁,身份尊贵,比眼下肯定强很多!” 郑如霜呸了一声:“知道我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恨你吗,因为你一直这么虚伪!” “明明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却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对我好!” 被她直接撕开伪装,郑夫人眼泪又一次决堤,扑到郑旭升怀中哭了起来。 郑旭升再也忍不住了,怒声道:“给脸面你不要,好言好语的说你不听,那也就莫怪我不留情了。” “来人,把小姐抬上马车!” “郑大人!”云晚意冷声制止。 郑旭升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笑了笑道:“帝夫人,我知道你是好人,但好人也要有个限度。” “她郑如霜是我郑家的人,还没出阁呢,总在帝家住着,难道要坏了她的声誉吗?” 云晚意还要反驳,门外猛地响起江毕的声音:“且慢!” 众人寻声看去。 江毕一袭白衣,不慌不忙的进门:“人,你们不能带走。” 郑夫人眯着眼:“敢问,阁下什么身份?” “她的师父。”江毕手一抬,指着郑如霜道:“郑如霜已经拜我为师,跟着我学习医术。” “既入师门,岂能轻易离开?” 郑如霜脸上又是泪,又是好笑,还有一种被人欺负的小孩,忽然来了家长撑腰的得意。 她嘴角的笑意压不住,抬着下巴,道:“对,我已经拜师,不能离开!” 第675章 终于不装了 郑如霜完全没想到,这个时候,江毕会过来拯救她于水火。 不止她,其他几个也没想到。 尤其是郑旭升跟郑夫人。 两人被忽如其来的江毕打了个措手不及,互相对视了一眼。 郑旭升率先反应过来,对着江毕沉声道:“这位公子,不管我女儿是拜你为师,还是其他情况。” “她首先是郑家的血脉,是我郑旭升的女儿,未嫁从父,她的事,还是由我说了算!” 郑夫人随声附和道:“对啊,况且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公子,身边怎么能带女徒呢?” “你自己的名声不要紧,我家如霜的名声还要不要?” 云晚意拧着眉,刚要说话,常景棣轻轻拉了她一把。 “干什么?”云晚意压低声音,不悦道:“郑旭升夫妻明显要把郑如霜带走。” “好不容易江毕出头,可不能让他们泼脏水!” “别着急,看江毕如何应对。”常景棣顿了顿,道:“你不是说,郑小姐心悦江毕?” “给他个表现的机会,让两人进展稍微快一点,难不好吗?” 云晚意闻言,看了眼郑如霜。 这傻妞儿眼睛都要黏在江毕身上了。 江毕出现的刚好,就如话本子里头,从天而降的英雄,救落难的美人于水火。 本就对江毕倾心的她,眼睛都要冒粉色的泡泡了。 再看江毕,面对郑旭升和郑夫人的质问,他站的笔直,丝毫不惧。 要是他对郑如霜完全没有感觉,应该不会在她父母面前出头吧? 想到这,云晚意索性按照常景棣的话,闭嘴不谈,看江毕如何应对。 江毕不卑不亢,朝郑如霜的方向挪了几步,挡在她身前,回应郑旭升和郑夫人的质疑道: “郑夫人和郑大人看上去也是知书达理的人,不能三句话就往低俗的方向去想。” “我同郑小姐乃是正经的师徒关系,她想要学医,我恰好会医术而已。” 郑夫人冷哼一声,道:“话是如此,可拜师学艺,孤男寡女时常相处,别人怎么想?” 郑旭升更是怒道:“没有我们做父母的同意,她拜师不算数,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带她回去。” 说着,又朝郑如霜道:“瞧瞧你背着我们都做了什么,哼,拜师学艺也得学个正经事。” “女孩子家家学什么医,每日在人家手腕子上摸来摸去,面对形形色色的男子,你还要不要脸?” 听到这,云晚意再也忍不住了。 她开口前,常景棣已经先一步,冷声呵斥道:“郑大人当着我夫人的面说这些混账话,又是什么意思?” “女大夫怎么了,我夫人医术了得,医死人肉白骨,连学医的那帮男子都甘拜下风。” “怎么到了你嘴里,便是乌七八糟的意思,你一个文官,怎么满脑子都是男盗女娼那点事儿?” 郑旭升明显一顿。 他显然没有想到云晚意的身份。 “咳咳,我没说帝夫人的意思。”郑旭升尴尬道:“只是阻止小女学医罢了。” “是啊,老爷没有说帝夫人的意思。”郑夫人讪讪一笑,帮忙解释道:“女孩子抛头露面总归不好。” “自小学的便是三从四德,女工女容,我们给她寻的亲事多好,高门大户里面的正头夫人。” “退一步说,如霜总归是我们郑家的人,说破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帝夫人,帝老爷,您两位对她好,我们感激不已。” “但,总不能因为这个好字,就要干涉我们郑家的家事,对吗?” “对,都是家事。”郑旭升又咳嗽了几声,道:“小女叨扰多日,我们今日肯定要把人带走的。” “我就是要学医。”郑如霜红着眼,道:“还有,上回你就说我们大可断绝父女关系。” “怎么现在不算数了,还不是你们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想把我再卖一次罢了!” “今日你们要带走我,也行。”郑如霜一把抓起枕边柜上削水果的刀,抵在手腕上,道。 “话本子里头说,哪吒为了跟他父亲托塔李天王断绝关系,曾削骨还父,削肉还母。” “我母亡故多年,不需要我还她什么,有肉在无法削骨,那我就用你说的血脉还给你!” 话音落下,几人都没反应过来,小刀斜着狠狠刺入手腕。 雪白的腕子间,瞬间涌出鲜红刺目的颜色。 云晚意下意识抓紧了常景棣的手臂。 常景棣一边安抚她,一边轻声道:“且看她的主意,暂时别插手。” “郑如霜,你做什么!”江毕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给她按住伤口。 郑如霜不顾手腕上血流如注,推开江毕,朝郑旭升道:“你看好了,这些是你给予我的。” “今日都还给你,这么多年,我时常在想,你不想有我这个女儿,我何尝想要你这样的父亲?” “为夫对我母不仁,为父对我不义,披着冠冕堂皇的衣裳,纵容继室和后子欺压我。” “还给你也好,今日过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郑旭升又急又气,吹胡子瞪眼,跺着脚道:“你,你简直是忤逆不孝。” “真要说还,你拿什么还,不止你这条命和你的血脉是我给的,单说你自小到大,我们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 “你的吃穿用度,什么没花心思花银子,你还得清吗?” “哎呀,老爷,您别生气,再气出个好歹来。”郑夫人给郑旭升顺着气,又朝郑如霜道。 “天下父女间没有隔夜仇,你不能体会你父亲和我的良苦用心就算了,怎么能说这种话,还做出这等血腥的事?” 郑如霜的血,很快沾的到处都是。 手腕子上传来刺痛,但,这一切都不及她心里的痛。 要是娘亲还在,看到她血淋淋的手,肯定要先问她疼不疼吧? 而眼前这位口口声声为她好的父亲,只顾着指责,眼瞧着她流血,都没有多问一句! “郑大人,郑夫人,你们一直在说对郑小姐多好。”江毕拿着干净帕子,递给郑如霜,同时道。 “可郑小姐胳膊血管,血流不止,你们关切过一句吗,可有问过她疼吗?!” 郑旭升一顿。 郑夫人同样讪讪的。 郑旭升很快找到借口,嗤了一声,不以为然道:“当年我砍柴砍伤手指,几乎整根指头都断了也没什么。” “她这点皮外伤,疼什么疼,再说了,不是她故意弄这一出来逼迫我吗?” “要真说起来,哪有她这么当女儿的,不把我气死不罢休吗?” 这一次,郑夫人没说话。 不过从郑夫人的神情来看,估计想法跟郑旭升一样。 江毕眉头紧拧,看着他们夫妻摇了摇头:“你们二人当真是无可救药,也的确不配为人父母。”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侧身给郑如霜看伤口:“经此一遭,你也该看清了。” “往后我既是你的师父,也是你的家人,不需要在为其他人伤神难过。” 郑如霜一直紧绷着脸,面对郑旭升的无情逼迫,还有郑夫人的假惺惺,她不想在他们面前掉眼泪。 可,江毕短短几句话,完全击溃她心中的防线。 这一刻,眼泪在无声中决堤,大颗大颗的砸在衣襟上。 “很疼吧。”江毕拿出止血的药粉洒在她伤口上,轻声道:“这药粉是我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只能临时顶一顶,等血止住了,我给你重新清理伤口上药,女孩子家家的身体娇贵,可不能留下伤痕。” 郑如霜的眼泪,从无声到有声,从低声呜咽到嚎啕大哭。 “想哭就哭吧。”江毕身子一僵,语气更加柔和了:“今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心哭出来。” “哭过之后就都忘了,别在为不必要的事情伤神难过。” 郑旭升铁青着脸,打断道:“江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里的意思。”江毕没有回头,冷声道:“郑大人,郑小姐已经将你说的血脉还给你了。” “等会请帝夫人慷慨,将这带着你血脉的床被衣裳给你带走,自此,在我们的见证下,也算断了这门关系。” “等郑小姐腿伤好很多后,自会有人陪着她去官府过文书,这下,算是彻底如郑大人你的意思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要跟她断绝关系?”郑旭升气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股子邪火别在心中,怎么都不是。 “再说了,我们父女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手吗?” 郑夫人搀扶着郑旭升,冷声附和:“如霜小孩子不懂事,江大夫瞧着年岁长她些许,不规劝就算了,为何还要由着她胡闹?” “还有帝夫人和帝老爷,这总归是你们的府邸,见血不吉利,你们难道就不说句公道话?” 云晚意挣脱常景棣的手,怒极反笑:“郑夫人指望我说什么,整件事情,我也算是有幸目睹了全程。” “郑小姐有什么错,她不过是不想被你们摆弄,嫁给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傻子罢了。” “你们一再逼迫,她不得不用换血这一出,断绝跟你们之间的联系,可正如江大夫所言,她伤成那样,也不见你们心疼半分。” “有此可见,之前所有为她好的话,全都是假的!” 云晚意一番话说的非常直白,竹筒倒豆子似的,完全没给郑夫人和郑旭升反驳的余地。 等她说完,郑夫人才有机会说话,语气弱弱,嘀咕道:“如霜这孩子打小就皮实,流点血也不要命。” “还有,瞧她这身板子,比从前好多了,说她为了腿伤憔悴伤神,我看不见得真有多难过。” 若说前一句,郑夫人的声音能被众人听见,后一句她便是压着嗓子,自我嘀咕。 但,云晚意和常景棣在玉姮宫吃过果子过后,听力异于常人。 两人把这句无情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云晚意怒极反笑:“郑夫人终于说出心里话了,是啊,郑小姐的身子的确比从前养好了很多。” “但,那是因为我从后山捡到她时,她瘦的厉害,瞧着都叫人心疼,我让人做了很多补品给她的缘故。” “还有,你口口声声说待她如亲女儿,明明半个月就能补起来的身子,为何在你手下十几年都没补好?” 郑夫人实在没想到,她低声呢喃的话,都能被云晚意听到。 这下,她连呢喃都不敢了,只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几声。 既骂云晚意和江毕他们多管闲事,又骂郑旭升跟个死人似的,憋不出一句话来维护她! 不等郑旭升和郑夫人再说,常景棣冷冷下了逐客令:“既然如此,郑大人,郑夫人,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郑小姐往后便是江毕的徒弟,是我夫人的徒孙,没你们想的那些龌龊事,我们自会招呼好她。” “什么?”郑旭升蹙着眉:“什么徒孙?” 江毕这时候才回头,道:“我已经拜帝夫人为师,郑小姐以后会跟着我和帝夫人两人学医。” “我们关系坦荡,这下,郑大人明白了吗?” 郑旭升眉头越发紧蹙。 郑夫人趁机低声在他耳边道:“总督那边,再也得罪不起了,不管来软的还是硬的,今日必须带走她。” 上回郑旭升好不容易,才求来女儿跟总督公子的婚事,却不想郑如霜腿瘸了。 他在总督府受了好大的嘲弄,还被同样看中那位公子的人奚落。 好不容易哄好了总督跟总督夫人,也从总督夫人那边求了另一门婚事。 再黄的话,总督那边真就彻底得罪了! 郑旭升神色猛然一沉,当即朝几人道:“郑如霜是我女儿,你们这群置身事外的外人,凭什么帮她和我断绝关系?” “怎么不能?”门口,再度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伴随声音而来的,是惊蛰还有一位老态尽显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敲的咚咚作响:“郑旭升,王八羔子,伙同这贱女人害死我的女儿还不够。” “如今,你还要霍霍我的孙女吗?” 第676章 割袍断亲 云晚意和常景棣虽没见过这位老太太,但从这番话能猜出,她就是郑如霜的外祖母。 “你什么时候叫惊蛰去请了蒋老太?”云晚意诧异之余,回头瞧着常景棣,疑惑道。 常景棣眨眨眼,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就在郑大人跟郑夫人说明来意后。” “你没发现那时候的惊蛰,已经不在跟前了吗?” 云晚意还真没注意到这点,惊蛰不在这,她还以为惊蛰去找双喜了。 常景棣瞧着她呆呆的样子,觉着十分可爱。 不顾面前还有人,轻轻吻在她额角,继续道:“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你我为郑如霜好,合情合理也只是个外人,光是这一点我们就不占理。” “蒋老太就不同了,她是郑如霜的外祖母,又是郑旭升的长辈,说什么做什么,郑旭升不敢反抗的。” 面对他人前的亲昵,云晚意颇为不好意思。 不过抬眼一看,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郑如霜和郑旭升以及刚来的蒋老太身上,没有注意到他们。 云晚意这才放心了些。 嗔怪的看了眼常景棣,道:“难为你,考虑的这么周全。” “那是当然,我不考虑周全,到时候还不是你操心?”常景棣眨眨眼,看着她绯红的脸颊,按耐住还要亲她的冲动。 蒋老太忽然而来,郑旭升和郑夫人都措手不及。 郑旭升呆愣了片刻,朝蒋老太道:“岳母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哼,我不来,让你将我外孙女往火坑里推?”蒋老太说话间,眼睛扫向一旁的郑夫人。 “还有这个女人,你明知道霜儿对她母亲的死很在意,最是讨厌看到这女人。” “安的什么心,还把她带来?” 郑夫人委委屈屈,行礼道:“按照姐姐的身份,我也得叫您一声母亲,您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如霜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当年的事,难道您也不知道吗?” 面对柔柔弱弱,委屈万分的郑夫人,蒋老太止不住的冷笑:“哼,就如你所言,如霜跟着你的时候,还是个孩子。” “孩子能懂什么,她什么也不懂,但她知道好赖,知道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 “这么多年,她宁愿跟着我这个孤寡婆子,也不愿意做郑大人家里尊贵的嫡女,是什么原因,还要我明说吗?” 郑夫人早就红了眼,依旧是柔弱委屈的样子,瞧着郑旭升,指望他能说句话。 但,郑旭升这些年在蒋老太这边从未讨好。 他是官没错,可蒋老太是他故去妻子的母亲,是他的岳母大人。 蒋老太胡搅蛮缠起来,什么话都说的出来。 尤其是人前,郑旭升还要脸呢! 以免蒋老太在帝家发疯胡说,郑旭升警告的看了眼郑夫人,道:“你少说几句。” “岳母大人是长辈,说的好与不好,我们受着便是。” “你少给我假惺惺。”蒋老太丝毫不领情,啐了一口,道:“郑旭升,这些年别的不说。” “我把霜儿交给你,是看在你是她亲父,不会苛待她的份上,可现在你竟然伙同这个蛇蝎东西,要把霜儿嫁给傻子。” “那,我也跟你说明了,今日你要想带走霜儿可以,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岳母大人,您,您这说的什么话。”郑旭升压抑着怒火,低声道:“我哪里有那个意思。” “如霜年纪大了,总不好一直不嫁人,她又瘸了腿,高门大户哪个敢要她当正妻。” “总不好下嫁给个平头百姓,那侯府嫡子也并非完全的傻子,便是迟钝了些,看过如霜的画像,很是满意。” “她嫁过去便是侯府的少夫人,穿金戴银衣食无忧,下半辈子不用愁了,要是绵延子嗣……” 话没说完,蒋老太直接朝她呸了一口:“郑旭升,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哦,不对,你早就没良心了。” “侯府那种火坑是霜儿能应付的吗,莫说那侯府嫡子是个傻子,无法给霜儿提供什么,当不成后盾。” 第677章 又见靛蓝花 说起王湘,云晚意稍微停顿了片刻。 王湘和郑如霜都有不幸的家庭,也都是母不在,亲父恶继母毒。 两人遭遇差不多,都被云晚意所救,还都改了名字,和原生家庭断绝了关系。 不同的是,王湘没有好的外祖母,只能改名春芝去云帝阁帮忙。 不过因为她受伤过重,云帝阁又因为覃家的风波没开门,她还在修养。 云晚意昨日叫,春菊去问了一嘴,春芝恢复还行,已经能下地了。 就是身上的淤青很多,短时间消散不了,包括她脸上,淤青退却,成为一种奇怪的青色,暂时也见不了人。 而事到如今,除了王克叫人给春芝送了断绝书,王家曹家竟然没别的动作? 云晚意经不住好奇道:“我预料春芝的事情,没那么快结束,竟到现在都没动静?” “可不是没动静?”常景棣一直在默默的关注这件事,笑了笑道:“人到现在还没出来。” “王克巴不得早些摆脱曹淑琴,知道曹淑琴克扣王家的银子接济曹家后,已经把休书送给曹淑琴娘家去了。” “而曹家那对不成器的兄弟自身难保,谁也顾不上狱中的曹淑琴。” “不过,王曹两家的事,肯定不会轻易结束,只要不将你我卷进去就行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他们不来找麻烦,我肯定也不会主动招惹。” 她说话间,想到另一件事:“对了,惊蛰既然回来,怎么没说小乞丐那边的事?” 惊蛰昨儿就跟着小乞丐去了,云晚意跟常景棣折腾一番,今早又是郑家的事,一时间没顾得上问。 闻言,常景棣揽着她的手微微一僵。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云晚意察觉到他的不对,侧头和他四目相对:“怎么回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常景棣知道瞒不住她,尽量委婉道:“那个小乞丐,以后不用受苦了。” 云晚意顿时明白他的意思:“小乞丐死了吗,谁动的手?!” 接受这个信息后,云晚意后悔自责道:“也是我不好。” “要是我昨日不想着利用她,引出幕后之人,她或许不会被杀了!” “这也怪不得你,毕竟你也想不到,对方如此心狠手辣,割了舌头还不够,居然要她的命!”常景棣说起来,也是愤然不已。 “只怪对方恶毒不是人,那么小的无辜孩子,也能下得去手!” 想到小乞丐可怜巴巴的样儿,云晚意心里一阵刺痛。 她轻声问道:“杀小乞丐的凶手呢?” “抓到了。”常景棣顿了顿,似乎不好继续往下说。 云晚意苦笑着道:“怎么,那凶手也死了吗?” 常景棣点点头,叹道:“惊蛰跟过去,瞧着那人要对小乞丐下杀手,他赶紧阻止。” “可惜迟了一步,小乞丐脖子太嫩了,完全没回转的余地,惊蛰气急了,将那人打了一顿。” “等他把人带回来时,才发现那人不知道什么服毒死了。” “把小乞丐厚葬了吧,但愿她来生投个好人家。”云晚意难过的按着眉心:“除了一个死人,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常景棣摇了摇头:“仔细查过,那人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如此小心缜密。”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又是冲我们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桑榆楼吗,可从王家和覃家的事来看,桑榆楼的手段是利用他人,不该如此直接。” “嗯,我想法跟你一样,觉得不可能是桑榆楼的人。”常景棣叹道:“已经叫惊蛰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下查了。” “一次不成,他们总要接着来第二次第三次。” 云晚意摇头苦笑:“这一次没能抓住他们,再就难了,他们肯定知道我发现靛蓝花不对。” “已经有所警觉,怎么会继续来试探呢?” “我们在上城的人手已经到了。”常景棣拉着她的手,道:“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 听到上城的人抵达,云晚意也松了一口气。 白云镇买来的这些人,虽签的是死契,却架不住胆子大的人和外头的人相通。 老实本分的呢,又没多少能力,可用之处不大。 上城的人就不同了,训练有素,绝对可靠。 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头,轻声道:“他们的家眷都安置好了吗?” “嗯。”常景棣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道:“放心吧,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 云晚意还要说话,灵果儿掀开车帘子进来,兴奋道:“哎呀,我看到了好些花儿,真好看。” 启程去北山观,自是要带着灵果儿这个小不点的。 不过,他活泼好动,不想坐在马车里,觉得无趣,一直在外头奔跑。 进了山林,他完全肆无忌惮,能跑会飞。 驾车的大寒见怪不怪,由着他如脱缰的马儿一样上蹿下跳。 “什么花儿?”云晚意看到他小手背在身后,疑惑道。 “你看!”灵果儿把花伸到云晚意跟前,道:“这种色儿漂亮的很呢。” 云晚意和常景棣同时一惊。 灵果儿手中拿着的花儿,正是靛蓝花! 云晚意害怕有毒,当即一把抢过来,仔细观察着。 灵果儿吓了一跳:“小晚晚,你做什么?” “还好没毒。”云晚意松了一口气,把花递给灵果儿,问道:“你从哪儿摘的这个花?” “就在那边林子里。”灵果儿用胖乎乎的小手,比了个很大的圆圈:“好大一片呢。” 可惜他抱不下多少,不然肯定弄更多来! “停车。”云晚意当机立断,朝驾车的大寒喊道:“立刻停车!” 大寒将马勒住,狐疑道:“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云晚意没有回答,看向灵果儿,道:“你带我们去刚才采花的地方,好不好?” 灵果儿视线往下,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为难道:“可你这个肚子,怎么好钻林子?” “没事,我护着她。”常景棣已经不劝云晚意了,而是顺着她的意思,道。 “你慢些走路,我们在后面跟着。” “很远哦。”灵果儿低声道:“你们可要做好准备。” “去就是了。”云晚意按了按疯狂跳动的眉头,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第678章 花海 灵果儿走在前面,常景棣护着云晚意,一路朝无人的深山走去。 大寒将马车安置好,紧随其后。 一边帮着常景棣开路,一边疑惑道:“夫人,老爷,咱们不是要去北山观吗,现在去做什么?” “找东西。”常景棣简单的解释,道:“之前那种有毒的花儿,你不是见过吗?” “就刚才小少爷拿着的那种?”大寒后知后觉,道:“可这条路上,分明没人走过的痕迹。” “灵果儿会带我们找到的。”常景棣不想解释太多,道:“你若是觉得麻烦,可先去守着马车。” 大寒哪里还敢问什么,积极帮忙开路。 几人走走停停,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灵果儿终于停下了:“你们看嘛,就在前面!” 之前灵果儿一个人,化作果子的模样,飞过山林很容易。 现在几个人,其中一个还怀孕了,走起路来十分艰难,好不容易抵达,几人都是一喜。 欢喜之后,是震惊。 密密麻麻的林子走出去,豁然开朗。 他们站的位置在悬崖之上,而悬崖下面的谷底,开满了靛蓝花。 妖冶的蓝紫色连成一片,引来无数的蝴蝶飞舞,宛如人间仙境。 “天哪,这也太美了。”大寒看呆了,目瞪口呆感慨道:“我还从未见过如此美景,如梦似幻,就跟话本子里的世外桃源一样。”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没来得及感慨。 这种靛蓝花极为少见,娇贵的很,养护起来十分不易,对土壤和环境的要求极高。 荒郊野外无人照看,绝对没法子长成这么大的规模。 而且从盛开的样子来看,品质都不错。 “这种靛蓝花并不是北荣之物。”常景棣眯着眼,打量着山谷中其他位置,道。 “据说是当年使者从南屿带过来的奇花,曾在上城乃至北荣上下的权贵人家,掀起一股热潮。” “不过,因为这种花太难侍弄,不容易养活,一株就得千两银子,费时费力没任何香味也没药用价值,实在不值浪费钱和力。” “逐渐,靛蓝花被人遗忘,只有少数对兰花极为喜爱的人,才会去种植观赏。” “你觉得这片蓝紫色的花海如梦似幻,可曾知道这要费多少心血,才能种植成功?” “一株千金,天哪,底下一片花海,得多少银子?!”大寒感慨之余,摸了摸鼻子:“属下就是那山猪。” “都说山猪吃不了细糠,若属下有那么多银子,宁愿枕着睡觉,也不会这般折腾。” 灵果儿歪着脑袋,不太懂他的意思:“什么是山猪?” “野猪。”云晚意浅浅解释了一句,问灵果儿道:“你的花就是在地下采摘的?” “嗯。”灵果儿点点头,指着靠近西南边的一角,道:“就在那边。” “我们下去看看。”云晚意沉着脸,道:“送去帝家的靛蓝花,可不仅仅是靛蓝花,还撒上了提炼过的浮沉香。” “要是我没猜错,这周围应该还有浮沉香才对。” “啊?”灵果儿长大嘴,瞧着陡峭的悬崖,道:“小晚晚,你的肚子这么大,怎么下去?” “是啊。”常景棣不太赞同,道:“你不是还要上北山,这边的事,我跟惊蛰去查。” “你大着肚子,这边全是无人走过的荒山,不说蛇虫鼠疫,就是滑一跤也不上算!” 云晚意盯着崖下的花,冷笑道:“如你所言,靛蓝花十分娇贵,你觉得不会有专门的人在这看护?” “可,这附近没看到人啊!”惊蛰仔细看了几眼,道:“且咱们站的位置,能看到崖下的山谷。” “一览无余,没有屋舍,也看不到人存在的痕迹。” “我们的确能看到山崖下大部分地方,但这下头看不到。”云晚意勾了勾嘴角,指着他们站的崖边,道。 “视线盲区一定有所收获,且这边和西南角相对,灵果儿从那边摘花,看守的人才没发现。” 否则灵果儿利用本体飞天遁地,以旁人的角度来看,便是一束花凭空朝上飞。 看到的人都要吓一跳吧,白日见鬼,还不得紧跟着搜寻。 从灵果儿拿了花给云晚意看,到现在他们赶来,最多半个时辰的事,还是不见任何动静。 足以说明,看守的人没发现异常。 常景棣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但视线往下,看到她高耸的肚子,叹道:“你的安全为重,现在下去不是好时机。” “就是要趁热打铁。”云晚意不容分说,道:“靛蓝花每日需要浇水,浇水的最佳时机乃是日落之时。” “且因为花瓣娇贵,不能一次性大面积喷水,只能一点点小心的灌在根部。” “等那个时候,养花的人必然会发现花被人动过,他起了戒备,我们行事更难。” “这……”灵果儿歪着脑袋看常景棣:“我怎么觉得,小晚晚说得有道理呢?” 常景棣按着眉心,看了眼底下盛开的花海,又看向云晚意:“这样,我们分开行动。” “你跟大寒还有灵果儿,你们上北山,我去花海底下察看情况。” “不可。”云晚意沉声道:“对方能用浮沉香害我,必然精通毒术,你一个人去太危险。” “既然我们是一起出来的,也就得一起行动,与其说这么多,还不如现在就开始寻找地方下去。” 常景棣烦躁的按了按眉心。 他一直都听云晚意的话,云晚意说往东,他绝对不往西。 可现在面对未知的情况越来越多,云晚意又刚因为覃家闹事的人动了胎气。 常景棣实在是不想云晚意跟着上山下水,劳心劳身。 “晚意。”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你才动了胎气,不是我不让你去,你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相信我,或者说,你让灵果儿跟着我下去,他至少是个有灵气的东西,能帮我查探危险。” 云晚意看了眼灵果儿,低声道:“你让我跟大寒回马车,难道不怕我们在半道遇到危险?” “你也知道,现在要害我的人太多了,不说覃家,王家曹家,还有桑榆楼,更大的危险是魔物。” “光是大寒,只怕不能护我周全,只有跟在你身边才好。” 这一番话,让常景棣直接沉默了。 是啊,现在危机四伏,到处都是看不见的危险。 留云晚意一个人去,他也不放心。 “罢了,拗不过你。”常景棣苦笑着,牵起云晚意的手,道:“但走路是不成了。” “接下来,都听我的吩咐。” “好。”云晚意松了一口气,笑吟吟道:“我详细你。” “少哄着我开心。”常景棣话是这么说,眉心舒展,点了点她的鼻尖。 大寒瞧着两人甜蜜的互动,自觉的别开脸。 也就是这一转头,他猛然看到山崖下有人影晃动! 第679章 为何要害她 顾不得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还在深情对望,大寒指着山谷底下,惊声道:“看,快看!” “有人,似乎还是好几个!” 云晚意和常景棣按照他指着的方向,朝底下看去。 果然,山谷底下,从云晚意刚才说过的地方,出来一小队人马。 细数之下,有七八个人,穿着统一的衣裳。 “难道这就是那些养护靛蓝花的人?”常景棣眯着眼,打量着道:“这等穿着打扮,看上去有些奇怪。” 的确,远远只能看到人影,依旧能分辩出他们穿的衣裳,款式不同于普通人家下人的衣裳。 更奇怪的是,从衣裳色彩来看,似乎跟南屿那边的相似。 “难道是什么特殊的组织?”大寒试探着问道:“咱们现在还下去吗?” “下。”云晚意眯着眼,朝几人走去的方向,道:“他们准备离开,正是我们下去查看情况的好时机。” “可,底下应该还有人看守。”大寒顿了顿,继续疑惑道:“瞧这些人行走的队伍训练有素。” “属下担心这下面还藏着不少人,贸然下去,只怕会打草惊蛇!” “小心些就是。”云晚意心意已决,小声道:“好在我们今日穿的颜色低调,不容易被发现。” 常景棣今日穿着一身黑袍,云晚意则是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袍。 大寒他们素日穿着打扮就很利于行事,只剩下灵果儿。 他穿着一身扎眼的嫩黄色,梳着他的冲天揪,看上去香香软软,跟个水灵可爱的小姑娘似的。 几人的视线,都落在灵果儿身上。 灵果儿低头,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嘟囔着的道:“别看我啊,我比你们想的厉害!” 他说着,涨红的小脸,双手握拳,似乎在使劲。 “干嘛。”离他最近的大寒瞧着,退后一步,惊讶道:“小少爷,你该不会想拉裤子吧?” “你才想拉裤子呢!”灵果儿不悦的看了眼大寒,脸色更红了。 就在几人疑惑之际,只见他发出啵的一声脆响,变成了真的灵果儿! 和在玉姮宫时,常景棣摘了给云晚意吃的那种一样。 不过这一颗果子更大,还长着眼睛鼻子嘴巴。 大寒看得目瞪口呆:“天哪,虽然属下知道小少爷是个果子,可这么看着,还是……”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憋了一会儿,感慨道:“还是好震撼!” “哼,本少爷厉害着呢!”灵果儿颇为骄傲,扬起果子,朝前飞去:“让我给你们先探路去!” 常景棣这才后知后觉,道:“对啊,灵果儿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我们刚才怎么没想到这点?” 云晚意无奈的看着跑远的果子:“我不想让他变成真身,一旦被人发现,会被当做妖怪。” “放心,他虽然小,本事却很大,不会被人发现的。”常景棣小心翼翼的牵着云晚意的手,道。 “不是要下谷底,走吧。” 大寒在前面开路,常景棣牵着云晚意走在后面。 下山的路本就难走,顾着云晚意的身子,几人走的很缓慢。 灵果儿没一会儿,就从底下跑上来,绕着云晚意打转:“告诉你们哦,没事,底下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看准了吗?”常景棣抬眸看了他一眼:“底下有住人的地方吗?” 灵果儿一顿,吐了吐舌头:“我只看了没人,没注意别的,这就下去重新查探!” 不等云晚意叮嘱,灵果儿又飞走了。 “到底是个孩子。”云晚意无奈道:“什么都能吸引他,来回折腾也不嫌累。” “小孩子都这样。”常景棣一手扶着她的腰,空出来的手摸着她的肚子,道。 “你我的孩子将来肯定也是如此,调皮可爱,机灵懂事。” “他啊。”云晚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我允许他调皮捣蛋,也允许他不听话,只求他健康平安。” “当然,这也是我的希望。”常景棣接过话,想到以后孩子的模样,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两人说话间,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所感应,竟然动了。 不知道是手还是小脚,和常景棣放在云晚意肚子上的手相碰。 常景棣心都软了,俯身对着云晚意的肚子,低声说着悄悄话。 云晚意瞧着他,心里亦是安然,哪怕现在他们面对很多未知的情况,但,有他们在,她就无惧无畏! 大寒走在前面,听着主子们的对话,不禁有些遐想,不知道将来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对,他连心上人都没有呢! 可恶! 也就惊蛰谷雨那俩小子,一个短时间内就娶了双喜,还有一个撬走寒露。 他该不会要跟立秋在一起吧…… 虽然立秋温柔懂事,比寒露沉稳很多。 但,他们认识时间太久了,压根生不出任何兄弟情谊以外的感情啊…… 他在前面,边开路,一边胡思乱想。 春心是动了,但动的人毫无着落。 一时间,还真没想到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总不是要温柔懂事,大方好相处。 …… 这次,灵果儿去的时间有些长。 几人从山顶走到了半山腰,还不见灵果儿上来。 停下来休息的空隙,云晚意担心道:“灵果儿这次去的太久了,怎么还没上来?” “或许,他发现了什么。”常景棣宽慰道:“他是灵果儿,能变换自己的模样,有危险也能躲过去。” “也许就是贪玩罢了,底下有花儿,还有蝴蝶和各种昆虫,都是玉姮宫不曾见过的。” 云晚意愁眉紧锁,摇头道:“这孩子有分寸,既是下去打探消息,查探到什么了,应该先回来汇报。” “该不会,他被人发现了吧?!” 虽然他化作了果子,但却还是有成人的拳头大小,说难发现吧,也难,说不难发现吧,又不难。 就看,底下的人眼神好不好。 “那,我叫大寒下去瞧瞧?”常景棣也不太确定,试探着问道。 “再等等。”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你刚才说的也没错,他遇到普通人,自保应该没问题。” 就在几人歇了一会,准备再度动身的时候,灵果儿从底下飞出来了。 一个果子,竟是飞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了?”云晚意拿出帕子,擦拭果子表面的水珠儿,道:“底下有池塘或者潭水,玩水去了?” “没有,这是汗水!”灵果儿嘟着嘴,想起正经事,赶紧道:“我发现底下,有好大一个山洞。” “按照方位看,就在我们之前站的山顶底下,里面太大太大了,我飞了好久才飞出来,差点迷路!” 他没有手去比划,想要描述山洞很大,又没办法,急的果子上下跳动。 “哎呀,说不清楚,你们一会儿自己去看,就知道到底多大了!”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惊讶——有人生活,必然要出入山谷。 可他们刚才站在崖顶,没有发现任何道路痕迹。 再朝底下看去,刚才那几个人,竟然不知道走哪儿去了! 常景棣按下心头的好奇,问道:“山洞里,可有人生活?” “有。”灵果儿想了想,道:“锅碗瓢盆都有,还有很多石头做的屋子,里面有棉被。” “不过还是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常景棣眯着眼,道:“难道住着刚才出去的那几个人?” “不知道。”灵果儿摇头,低声道:“我无法知晓里面曾住过什么人,而且山洞里很香。” “还放着很多瓶瓶罐罐,我大致看了眼,也完全看不懂什么。” “没贴字?”常景棣疑惑道。 “算了,就算贴字了,他估计也不清楚。”云晚意仔细想了想,道:“送去帝家的靛蓝花上,沾染了浮沉香。” “或许那些瓶瓶罐罐里面,就是类似浮沉香的玩意儿。” 几人继续往下,又走了好一会,总算下了山。 站在山脚,才能看到灵果儿说得山洞入口。 花海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石门。 此时石门半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常景棣和云晚意还有灵果儿三人,能在黑暗中视物,大寒没那个本事。 常景棣当即分工,道:“大寒,你守在洞口,若是有人过来,按照我们之前的暗号行事。” “是。”大寒环顾一周,道:“属下一定守好洞口!” 灵果儿在前,先一步飞进山门。 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在后。 山洞中,的确如灵果儿所言,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香味。 云晚意和常景棣早就吃过解毒的药丸,哪怕香味有毒,对他们也造不成任何威胁。 灵果儿将他们引到放着瓶瓶罐罐的石屋,道:“就在这,好多罐子!” 云晚意先是眯着眼,环顾一周。 屋内都是架子,如灵果儿说的一样,摆放着很多罐子和坛子。 一旁的石壁有个拳头大小的洞,应该是用来透气的,照进来的光,不足以看清屋内的东西。 她收回视线,随手拿起旁边的罐子察看。 常景棣看着他的动作,拿起了另外的罐子。 罐子上没有任何标记,里面装着蓝色粉末。 常景棣正要去闻,云晚意拉住他,道:“是毒,我粗略的看了几眼,这些罐子里,几乎都是各种奇花制作的毒药。” “在这山洞里生活的人,应该擅长用毒!” 常景棣将罐子放回原处,眯着眼打量了一圈:“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神神秘秘的,先去别处瞧瞧。” 几人察看其他石屋,有的是用来住人的,有的则是堆放东西。 “我没看错。”常景棣盯着挂在石壁上的衣裳,冷声道:“果然是南屿的人!” “南屿?”云晚意对南屿不了解,疑惑道:“他们的人,怎么会在北荣边镇的深山老林安营扎寨?” 常景棣摇头,他也很是疑惑:“南屿是个边陲小国,靠海而生,四面环水。” “这些年若非北荣的支持,他们早就被其他国家吞没了,是以,每年南屿都会给北荣上贡。” “靛蓝花也是南屿特有的花种,一切都对的上,可他们为何出现在这?” 不管是从实力,还是从别的方面来看,南屿完全没有跟北荣抗衡的资本。 就算要坑害,也该去上城天子脚下做文章。 他们又为何,要毒害云晚意? 且不说镇北王跟镇北王妃早就隐退,她现在对外只是个会医术的夫人罢了! 说不过去。 第680章 有诈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没想到其中原因。 在此之前,云晚意从未跟南屿的人接触过。 包括遥不可及的上辈子。 何况她上辈子死的早,在常牧云登基后,她就一直囚禁冷宫。 “继续往下瞧瞧。”常景棣提议道:“既然在这儿了,总能找到线索。” 云晚意嗯了一声。 这时候,单独行动的灵果儿飞到两人身边,慌张道:“天哪,好多虫子,吓死人了!” “什么虫子?”云晚意摊开手,让灵果儿歇在她的掌心,疑惑道。 灵果儿是真吓到了,在她掌心抖动着:“小晚晚你知道的,我是果子,最怕虫蛀鸟啄。” “可你去前面那个屋子瞧瞧,一屋子虫子,还有蛇,太吓人了!” 云晚意疑惑的点了点灵果儿:“你可是化形的灵果儿,怎么会怕蛇虫鼠蚁?” “可这种就是怕啊。”灵果儿也说不上来,小脸皱巴巴的:“哎呀,我是不一个人去了!” “灵果儿不是胆小的果子。”常景棣察觉不对,低声道:“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去看。”云晚意摸了摸灵果儿的脑门:“别害怕,有我们在,虫子不敢吃你。” 灵果儿引着两人,去了他说的那间屋子。 一进门,就能听到悉悉碎碎的声音,屋内的温度也似乎完全变了。 云晚意只觉得从后背升起一股子凉意。 不等她说什么,灵果儿在她掌心吓得蹦起来:“哎呀,你后面,后面!” 云晚意回头,这才看到身后竟然挂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蛇! 那条蛇正用冰冷的竖瞳,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晚意!” “小心!”常景棣也看到了,拉着云晚意退到门口。 不仅是挂在他们身后的毒蛇,屋内发出悉悉碎碎声音的,正是灵果儿说过的虫子。 不仅是虫,还有毒蝎子,毒蚂蚁,毒蟾蜍,以及很多颜色不同的毒蛇…… 数不清的毒物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十分骇人! “你看,我没骗人吧!”灵果儿吓得发抖:“而且这些东西,完全不对劲。” 看到这么多毒物堆在一起,云晚意第一反应是蛊。 只有炼制蛊虫的人,才需要养这么多毒物! 常景棣的想法跟她不谋而合:“会不会是有人想要炼蛊?”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我也是这个猜测,毕竟只有炼蛊的人,才需要这么多毒物。” 常景棣旋即又觉得可能性不大,蹙着眉道:“可,一般人炼不了蛊,我们在这石窟中也没发现任何蛊虫的痕迹,奇怪。” 云晚意扫了一圈,没发现其他异常,眯着眼猜测道:“会不会是蛊还没炼成?” “不清楚。”常景棣轻叹着,摇头道:“南屿太小了,别说蛊毒,就连医术毒术很强的人,也找不出几个来。” “我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什么身份,要弄这些个玩意儿,还要害你!” 云晚意照样想不通,她苦笑着摇头,道:“忘了无尘道长曾说过的话吗?” “只要魔物没有彻底消散,麻烦就会如影随形,源源不断的找上我。” “或许,想要害我的南屿人,跟我没有任何过节,只是单纯的因为魔物影响,想要我的命!” 常景棣看到她眸中的失落和自嘲,将她揽入怀中,道:“你放心,不管对方是谁,是因为魔物还是因为其他,都有我在!” “你见不得这些,我继续往下看,你带着灵果儿出去。” 云晚意摇了摇头,道:“总要面对的,既是冲我来的,就没有躲着的道理。” 顿了顿,她眸中闪过一丝阴戾:“再说,还有小乞丐这条人命呢,要想害我不够,小乞丐是无辜的。” “我错失护着小乞丐的机会,怎么会继续错过给她报仇的机会?” 常景棣握住她的手:“好,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 灵果儿捂着眼睛,同时不满的抱怨道:“你们要卿卿我我,总要顾着我这个果子的死活。” “也不看下什么场合,周围都是毒物喂!” “好,先出去。”常景棣回过神,牵着云晚意,道:“小心脚下,有毒蝎在。” 说来也奇怪,满屋子都是冷血毒物,但没有一种毒物对他们下手! 尤其是那些色彩斑斓的毒蛇,明明吐着冰冷的信子,几番上前,却又似乎在忌惮什么。 几人出门,将那些毒物隔在石门后,灵果儿总算好受很多了。 他吐着舌头,长出一口气:“呼,吓死了。” “还有你怕的东西。”常景棣捏着灵果儿的脑袋,将他从云晚意手中摘出去:“真是稀奇。” 对他这个动作,灵果儿十分不满。 整个果子皮气的皱巴在一起,却也不敢怎么样,龇牙咧嘴的反驳:“我胆子大,但不代表我傻。” “你难道没看到那些个东西有问题?!” 常景棣也发现了。 他没继续跟灵果儿拌嘴,只朝云晚意道:“毒物似乎在怕你我?” “对。”云晚意回想着刚才的场景,道:“那毒蛇明显想咬人,却不知道为何,停在我脖子不远处了。” “就好像,它们听命于谁亦或者其他原因!” “再去别处看看。”常景棣牵着云晚意的手,道:“或许,它们只是不伤人。” 几人满是怀疑,继续往下走。 石窟很大,有很多单独的房间。 第681章 奇怪的石窟 “怎么会这样?”云晚意被常景棣护在身后,紧张的盯着石壁,道。 “我进来之前仔细看过,这房间压根没有阵跟机关的痕迹!” “我也没发现。”常景棣寒着脸,将他们两人死死护住,沉声道:“而且我们进来后,门就自动合上了。” “如果不找到法子早些出去,必然要被困死在这边!” 云晚意的手放在肚子上,凝神道:“只要撑过这一会,应该后面没有太大的问题。” “毕竟,机关里面的箭不可能源源不断,总有用尽的时候。” “嗯。”常景棣知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这是目前最不是主意的主意。 那些箭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开始只是朝中间桌案的方向发射。 随着他们三人退到石门边上,箭矢跟着调整角度,也朝他们的方向跟随而来! 而且地上的箭黑压压一片,已经完全覆盖了原本的青石地面。 石壁上的机关里,箭像是用不完一样! 灵果儿虽然化身成了果子,力气还在。 他躲在常景棣和云晚意的身后,尝试着各种开门的法子。 “不对劲啊。”常景棣沉眼盯着飞出来的箭,冷声道:“我们不会被人算计了吧,难道一开始就做的请君入瓮的局?” 云晚意绷着脸,没有回答。 要说做局请君入瓮,也不太可能。 他们去北山观的行程虽然早就已经确定,但谁也无法保证,他们能发现这片长在密林山谷中的花海。 若非灵果儿贪玩,觉得一切都很新鲜,绝对不会误打误撞,碰到这片不应该存在的靛蓝花。 对方更无法预料,云晚意会决定下谷底进石洞。 所以,不太可能是提前算计好的! 想到这,云晚意眯着眼,低声道:“或许,对方早就有准备,万一被人发现这片花海,顺势找到石洞中。” “他做了机关阵法,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没想到杯我们给碰上了!” 他们身后,灵果儿使劲好久,也不见石门松动。 灵果儿实在没办法了,放弃使劲,攀上云晚意的肩头,露出小小的果子脑袋:“怎么办,石门完全推不开!” “像是被人从外头锁住了一样,要不要我从窗户上飞出去察看情况?” “嗯。”常景棣现在没别的办法,低声叮嘱道:“动了机关阵,对方说不定已经有所察觉。” “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轻敌,被人发现了!” “好。”灵果儿点点头,贴着石壁朝窗口飞去。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往箭飞不到的地方躲去。 云晚意第一次见这种机关阵,不由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呢,射出来的箭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了。” “如何能有这么大的地方存放箭矢,碰上个不会功夫的人,早就被射成筛子了!” 常景棣同样不清楚,哪怕是在战场上,敌军特制的箭火筒,也没这么厉害。 南屿那种弹丸之地,压根遭不住任何攻击。 为了对周遭的国家表明自己安分守己,他们连个像样的大武器都不曾有。 他们的人,难道能做出这般厉害的机关? 两人退避间,心里皆是各种疑问。 忽然,常景棣觉得不对劲,抬脚道:“晚意,你有没有感觉到脚下不对劲?” 云晚意轻轻跺了跺脚。 地面铺着的青石板,发出空空的沉闷动静。 “脚下还有密室?”云晚意抬头,神色狐疑,跟他眼神交织。 常景棣嗯了一声,揽着她的腰身,道:“小心些,这种情况下,极可能还有别的机关。” 云晚意心头猛然一跳。 正要拉着常景棣离开那块异常的青石板,石板猛然一震。 两人脚下一空,直直的坠下密室。 好在有常景棣在,他紧紧环着云晚意,飞身缓慢落地。 密室很高,要是不懂功夫的人跌下,就算不死也要伤筋动骨。 在他们脚下的白色骸骨,也证实了这个可能性。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云晚意打了个冷颤,捧着肚子,道:“石窟竟然还有密室!” “你看。”常景棣揽着她,警惕的朝前面指去。 前面的石壁上,用奇怪的文字绘成一幅奇怪的画像。 从痕迹上看十分陈旧,文字存在已经很多年了。 常景棣隐约分辩出了线索:“这是南屿的字!” “能看懂吗?”云晚意完全不懂字的意思,眯着眼打量文字汇成的画。 常景棣苦笑着摇头:“我之前见过南屿上贡的东西,从上面见过这种文字,但我没去了解过。” 当时的他乃是北荣镇北王,南屿的使者都不配他出面相见。 还是当时的先帝,将南屿上贡的东西送了些去他的王府,他才见过那些个玩意儿。 饶是如此他也看不上眼,只隐约扫了一眼,紧跟着收进库房再不见天日。 若知晓将来的某日,他会遇上南屿的字,需要从文字解开秘密,他应该稍微了解下…… “没事,看画儿吧。”云晚意稍微看出些端倪,指着画面中间,道:“你看。” “那像不像一个人举着剑,往另一个人的脑袋上扎?” 常景棣歪着脑袋,仔细看了几眼:“你这么一说,还真像,不过不能正着看,要斜着往上。” “再往下。”云晚意的手顺着那个画面往右边,继道:“被扎的那个人倒在了血泊中。” “而用剑杀人的那个,头上多了一顶王冠?” 常景棣顺着她的手往下看,嗯了一声:“好像真是这样!” 他接过话,继续分析道:“戴着王冠的人身上还披着龙袍,倒在血泊中的人,似乎被另一个人救了?” 说完,又眯着眼,摇头道:“不对啊,这血泊旁站着的那个不像个人,更像个长着牛头人身的怪物。” “难道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阴间使者前来收魂了?” 云晚意也没看懂这个画,到底是因为文字出现偏差看上去不同,还是本来画的就是牛头人面的怪物。 她看不透,索性朝下一个画面看去。 那个画面里多了个奇怪的人,但身上的衣裳,跟刚才血泊中的人一样。 “他没死?”云晚意越发看不懂了:“之前那人扎的地方乃是人的命脉,流了那么多血,怎会死不了?” “是那个牛头人面的人救了。”常景棣指着接下来的画,惊声道:“你看!” 下一幅画,又出现了牛头人身的怪物,他拿着一个看不出形状的东西,交给了血泊中被救起的人。 再然后,画变的模糊起来,隐约能看到人影儿,却猜不出表达的是什么。 连带组成那些画的字,也变得模糊难辨。 也不知道是人为刻意模糊,还是因为时间流逝岁月变迁带来的痕迹。 “嘶。”常景棣结合最初的画面,试探着猜想:“会不会一开始的两个人,在争夺王位。” “一个杀了另一个,披上龙袍戴上皇冠为王,而死的那个被神秘人相救,然后开始效忠于神秘的人?” 云晚意点了点头:“从现在看到的画面,可以这般解释。” “既用南屿的文字记载刻画,难道说得是关于南屿王室的辛秘?” 常景棣收回视线,低声道:“有可能,南屿那边的王位跟我们北荣一样,乃是世袭。” “难免有野心的人,想要取而代之。” “可,既是南屿的辛秘,为何在北荣的深山老林里,出现这个?”云晚意是越想,越觉得糊涂。 “难道,那个神秘人带着夺位失败的人,逃来了北荣?”常景棣猜测道。 “毕竟,孤叶城往下,隔着一个横水城,便能和南屿遥遥相望。” “这么说,这里的主人,也可能是南屿的后人。”云晚意的思绪,回到眼下,道。 “但,我跟南屿毫无瓜葛,他们下毒害我做什么?” 且对方不惜用残忍的办法,让他们无法追踪,牵连无辜的人命! 绕了一圈,问题回到了原地,他们两人谁也不知道答案。 “想不出来就别想了,如你所言,他们既然一次出手不成,肯定还有第二回。”常景棣叹了一声,道。 “这里不适合久留,难保动了机关阵,石窟和花海的主子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是先离开这儿。” 云晚意嗯了一声,旋即道:“我刚才瞧过,这密室没有离开的办法,只能从我们掉下来的地方上去。” “这么高,你能带着我上去吗?” “小看你夫君了不是?”常景棣眨眨眼,道:“别说一个你,便是十个你也不成问题。” “来,抓紧我。”他将人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避开她高耸的腹部,道。 云晚意身子腾空,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前,尽量减少自己的力气。 常景棣抱着她轻轻松松,接着石壁的力量,从原本的地方飞上去。 上面的机关箭矢已经停下了,地上积了厚厚一大层箭,灵果儿笨拙的身影,在箭矢底下穿梭。 “灵果儿!”云晚意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小晚晚!”灵果儿听到声音,回头看到他们,啵的一声变成小孩子的样子,飞奔到云晚意跟前。 他谨慎的抱住云晚意,带着哭腔道:“你们没事就好!” “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在箭矢底下吧?”常景棣想起灵果儿动作,满头黑线,问道。 灵果儿擦了把眼泪,点点头道:“我来的时候箭已经停了,可怎么都没看到你们,门还是打不开。” 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以为两人被箭矢射中,埋在箭堆底下了! 云晚意拨弄着他头上的啾啾,疑惑道:“你没叫我们?” “叫了啊。”灵果儿委屈巴巴的抬头,嘟着嘴道:“叫了小晚晚,也叫了常景棣。” “可没人理我,吓死了。”一边说,灵果儿的眼泪再度涌上来:“呜呜呜呜,我再也不要一个人去行动了!” “可。”云晚意和常景棣互相看了眼,疑惑更甚:“我们没听到你的声音啊!” 掉下去的青石板虽然合上了,不过合的并不算严实。 否则他们飞起来的时候,不会有这么轻松。 便是石头,有了裂缝,声音或多或少能传下去,他们二人竟是一丁点声音都没听到! 常景棣也觉得疑惑,同时安慰云晚意,道:“或许,是因为灵果儿还是小孩子,声音太小。” “毕竟是石板,隔音的效果比寻常木板好。” 这里处处都透着古怪,很多事都无法解释,云晚意已经习惯了。 她摸着灵果儿的脑袋,道:“外头可有异常?” “没有,只有大寒守在门口。”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手,道:“石门还是推不开,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儿?” “从那窗口吧。”云晚意朝石壁上的窗口看去:“容纳一个人经过没问题。” “可是,那外头很高!”灵果儿伸手比划着:“足有几层楼的距离!” 常景棣倒是不打紧,云晚意不会功夫,那窗口勉强容一个人可过。 刚出窗口就要摔下去! “没事,我先出去。”常景棣安抚着云晚意,道:“灵果儿和我出去后,都会护着你。” 云晚意当然是相信常景棣的。 她将手递给常景棣,道:“走吧。” 灵果儿在前,没有变回小果子,直接飞上去,从石壁上的窗爬了出去。 常景棣搂着云晚意紧随其后。 过程虽然为难了些,好在有惊无险。 几人刚落地,把大寒叫到一起,不远处就传来了动静。 从对方的打扮和人数看,是他们曾在山顶看到的那伙人。 离得近了,更能看出他们的穿着打扮,和北荣人有明显的区别。 常景棣几人来不及离开,就近藏在山洞不远处的树后。 “果然是南屿的人。”常景棣低声道。 眼瞧着几人越走越近,最前面的那人,忽然惊呼一声:“有人来过。” “戒备!” 那八个人看上去没带武器,可他们喊着戒备的同时,都从看上去是腰带的地方抽出了软剑。 常景棣看到这一幕,脸色猛然一沉,语气带着疑惑却又肯定:“无双楼!” 第682章 蛇群追踪 云晚意和灵果儿都看着常景棣。 显然,他们都不清楚无双楼是什么。 大寒知晓,他来不及解释,质疑道:“爷,无双楼作恶多端,早在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 “传言他们被正义之士围剿,全部灭亡,怎么会在这呢?” 常景棣如何不知道无双楼消失十几年。 但那标志性的软剑,他绝对不会弄错! 常景棣冷冷一笑,道:“光是他们腰间的软剑,还有山洞中的毒和毒虫,就能判定他们是无双楼的人。” “或许,他们并非和传言一样,灭门在正义之士手中,极有可能穷途末路,投靠了南屿。” 大寒听到这,若有所思点头:“也是,南屿四面环水,守卫森严,其他国家的人没有允许,不得擅自登岛上岸。” “便是投靠他们,北荣的正义之士无法继续追赶,也无法奈何他们。” 常景棣嗯了一声——这些人是无双楼的余孽,那刚才在石窟中看到的毒物,也能解释通了! 等大寒说完,云晚意才低声问道:“这无双楼究竟是什么来头?” “无双楼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常景棣言简意赅的解释,道:“他们无恶不作,是真正的大奸大恶之人。” “手段残忍毫无下限,以令人闻风丧胆的软剑出名,还汇集了各种人才,有的会毒,有的会蛊。” “还有的会开任何锁,有的轻功一绝……人才济济之下,只要给的银子足够,你便是要天王老子的人头,他们照样会杀。” “这还不算,普通杀手组织有自己的纪律,哪怕不分黑白,总会讲最基本的道义,绝对不动人家的妻小家眷。” “无双楼不同,他们的宗旨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人,因此,他们出手通常都是灭门。” “哪怕你出的银子,只能买一家人的其中一个,他们为了保证不被报复,绝对会灭此满门!” 云晚意听的眉心紧蹙,只觉得太残忍了:“灭门?” “对,十几年前,江湖上时常有谁家被灭门的消息传出。”常景棣顿了顿,道:“不用想,必然是无双楼的杰作。” “害怕报复,就连人家的妻小家眷都不放过,真残忍!”云晚意眉头蹙的更紧了:“后来呢?” 常景棣轻叹一声,继续往下,道:“他们不讲道义,完全不顾杀手的名声。” “惹得江湖上的人不满,同时又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会成为无双楼下一个目标。” “因此,他们组建了正义之士,倾尽全力要绞杀无双楼的人,惹了众怒,无双楼无法独善其身。” “都说邪不压正,无双楼没法抗衡,最终从江湖上销声匿迹,关于他们的下场,众说纷纭。” “有的说,无双楼全部被正义之士剿杀,有的说无双楼被逼的没法子,内部散了。” “甚至还有人猜测无双楼凭着昂贵的收入,早就富可敌国,可惜内部分赃不均,闹了矛盾自相残杀……” “总之不管哪一样,他们都毫无音讯了,实在是没想到,如今竟然又出现在这儿。” 云晚意听完解释后,沉默了一瞬,狐疑道:“这个组织,我从未听过。” “就跟我和南屿一样,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他们为何要害我?” 常景棣轻轻摇头:“很多事,说不上来,何况他们本就是杀手组织,或许,是被人买通也不好说。” 云晚意摸着高高耸起的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觉察到她情绪不好,轻轻踢着她的手。 这一刻,云晚意的眼神,陡然凌厉:“不管他们是被人收买,还是别有目的。” “我绝对不允许,他们伤害我和肚子里的孩子!” 常景棣拉着她的手,笃定道:“有我在,也绝对不会让这个可能性发生!” “今日回去后便上城来的人围剿这边的余孽,以绝后患!” 大寒在旁边,似乎欲言又止。 但看夫人和爷神色都不好,只好先把话给咽了下去。 灵果儿牵着云晚意的手,轻声道:“小晚晚,还有我呢,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好。”云晚意面对灵果儿,终于露出些许笑意。 “那群人冲进石窟,必然发现我们去过。”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道:“趁现在,我们赶紧走。” 一行人按照原路返回。 走的过程中,大寒指着一棵大树咦了一声:“不对啊,来的时候,属下刻意在半道上做了记号。” “怎么现在这儿,竟有什么都没有了?” 大寒跟随常景棣许久,不止他,包括谷雨惊蛰,他们到了陌生的地方,都会按照他们惯有的约定做好记号。 这样,万一发生什么危险,后面来的人,也好知道具体的方位。 可眼下,原本刻在大树上的标记,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仅如此,原本刻着记号的位置,树皮都被人刮走了! “是不是你记错了?”常景棣环顾四周,低声道:“这周围都是密林,长得相似的树很多。” “况且,一路来我们也不是没有刮掉过树皮。” 大寒十分笃定,指着树梢道:“这棵树上面变形,从底下往上看,似乎是飞鸟的翅膀。” “因为特殊,属下才在树上刻下记号,可现在,明显是被人剜走。” 云晚意听到这话,忍不住头皮发麻:“你们说,会不会那群人,已经发现我们走过的地方了?” “不仅如此,他们还从我们走过的位置,重新走了一遍,从而发现记号,将记号清除?” 他们几人在石窟中逗留的时间不短了。 会功夫的人上山下山速度减半,足够一个来回。 况且,常景棣也说,当年无双楼里面,有轻功绝佳的人! 常景棣的脸,顿时沉了。 此时,几人刚走到半山腰。 要是哪些人跟着这条路寻来,按照他们的速度,迟早要被追上! 常景棣不敢再说废话,一把将云晚意抱起,同时吩咐大寒:“快,赶紧用轻功离开!” 来的路上是下山,走没开过的路的地方,贸然用轻功,肯定要越过这些密林站在树梢。 他们不知道山谷的情况,很容易被人发现行踪。 如今确定山谷中有八个人,同时走过这条路了,再用轻功,就没什么不妥的了。 大寒哦了一声,赶紧在前边开路。 常景棣抱着云晚意,又要顾着她肚子里的孩子,难免稍微慢了些。 灵果儿则是化身小果子,暗中帮助常景棣。 用了功夫,出来这一趟快了不少。 但,刚抵达官道上时,后面的人还是追上了他们。 随着一道暗箭飞过,背后之人的声音幽幽响起:“朋友,翻山越岭来一趟,怎么不留下喝杯茶?” 常景棣抱着云晚意躲开暗箭,缓缓落地,和大寒同时转身,警惕的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们都没看到有人现身。 “何不现身?”常景棣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凌空一指:“装神弄鬼作甚?” “哈哈哈哈哈。”林中忽然传来一阵怪笑。 笑声从一开始的正常,逐渐变得尖锐,惊得周围的飞鸟惊慌四散。 伴随着笑声,林中忽然响起细细碎碎的动静。 跟他们在那间关着毒虫的石窟中,听到的动静很相似。 “小心些。”常景棣侧身调整姿势,确保他和大寒左右前后都能顾到,不会被人偷袭。 大寒紧张的握紧长剑,咽了咽口水:“爷,这声音,不太对啊!” 灵果儿视线更好,惊叫一声:“蛇,好多蛇!” 还是那种五彩斑斓的蛇,密密麻麻从密林中涌出。 暗处那人的声音既是嘲讽,又似空灵:“哼,既然送上门,没有不留下的道理,你们好好享受吧。” 蛇群像是能听懂那人的话,疯狂的朝常景棣几人涌来。 不仅地上,连树梢上也挂满了。 吐着冰冷的信子,竖瞳冷冷的锁定几人。 好在,常景棣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官道上,尚有容身之处。 云晚意第一次瞧见这种场合,勉强镇定下来,掏出随身的药瓶。 她闭着眼,把药粉洒在他们周围,苦恼道:“郑如霜被毒蛇咬伤后,我出来都会带着防蛇的药粉。” “但这么多,不知道能不能对付,但愿有用。” 她的药粉,像是在身前划出一道防线,那些蛇停下往前的动作。 但离得近的几个,明显蠢蠢欲动,似乎想试探药粉的威力。 常景棣没有回头,警惕的盯着蛇群:“蛇越来越多,且灵巧的很,等它们反应过来,这些防备的药粉肯定无用。” “如此庞大的数量,我们光凭武力,完全防不住,大寒,还是跟刚才一样,我抱着夫人,你看顾着周围,先撤去安全地方再说!” 说完,他利索转身,抱着云晚意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大寒紧随其后。 密林中,那阴森骇人的笑声,再度响起:“哈哈哈哈,想走,没那么容易!” 蛇群紧追不舍,离得最近的那条蛇,也是最大的,好几次都差点咬到晚一步的大寒。 大寒汗都出来了。 而且他们逃的方向,是往北山观而去。 越往上,山越陡,对他们而言,需要耗费的力气越多…… 第684章 先学心经 云晚意和常景棣进玉姮宫呆了几日,这一次再去,自然是轻车熟路。 何况,两人身边还跟着个在玉姮宫多年的灵果儿。 玉姮宗和之前他们见到的一样,华丽却冰冷。 让云晚意失望的是,无尘道长什么也没留下,她难免失落。 这时候,灵果儿咦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事:“无尘老儿不是给你们心法了吗?” “无量宗的也好,玉姮宗的也罢,可都是好东西,当年多少修士想拜入玉姮宗和无量宗门下。” “整好,你们在玉姮宗内试试,有前世的记忆,你们应该很快能运化接收!” 常景棣闻言,看向云晚意:“你如今大着肚子,可以吗?” “应该可以的。”云晚意摸了摸肚子,将失落咽下,道:“灵果儿说得有道理。” “玉姮宗内灵气充沛,本就适合修炼,如今有了心法,也算是找到门路了。” “再不济,还有玉姮宗内不同的果子,都能促进修为,帮助你我接收。” “那好。”常景棣牵着她的手,道:“先去看看心法吧。” “不行,你们心法不同。”灵果儿上前,拉开常景棣的手,道:“不要一起看。” 说罢,他仰起小脸,嫌弃道:“再说了,整日腻在一起,也不嫌腻味吗?” “你还小,压根不懂真爱一个人,恨不得一天能有十三个时辰,怎么都不会嫌腻的!”常景棣嫌弃的看着灵果儿。 “还有,你肯定还知道些别的,对吗?” “我一个没长大的果子,能知道什么?”灵果儿傲娇的别开脸,拉过云晚意的手臂,道。 “我只听小晚晚说过,她跟帝谌的心法不同,一个是水系,一个乃火系,不能一起修习。” “之前他们两人如胶似漆就差成婚了,但修习的时候,还是分开的。” “灵果儿说得有道理。”云晚意接过话,道:“整好心法对于你我而言,都很陌生,需要全心全意去看,不能分心。” “在悟出来之前,我们先分开,有前世的记忆,左不过也就几日的事。” 常景棣虽然不情愿,可为了能早些融汇贯通,也只能如此了。 像今日遇到的怪异蛇群,饶是他能以一敌百,甚至曾以一己之力对付三四百死士,也拿蛇群毫无办法。 蛇跟人不同,细小灵敏,数量庞大,一个接一个往上扑,总有无法顾及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果断抱着云晚意离开,并未留下跟蛇群来硬的。 要是能学会心法,不说和记忆中的帝谌一样厉害,总也能对付邪魔外道,不需要灵果儿出手。 将来真的跟魔物对上,他也有几分把握,不需要和现在一样。 和魔物都不是一个等级,还不等对上,就已经死在魔爪下了。 想到这,常景棣眯着眼,朝灵果儿看去:“晚意,你要全心全意去看心法,带着他能全心全意吗?” 灵果儿不让他跟晚意在意,他当然也不能让灵果儿如意。 哪怕灵果儿是个三岁孩子,也不行! “他要出去跟着大寒。”云晚意轻声道:“大寒还守在偏殿外,总要让他知道我们的去处。” “还得应付菩涵道长,无尘道长肯定没把我们真正的身份,告诉菩涵道长。” “就以你我为无尘道长在偏殿祈福,不见任何人为借口,别人也挑不出错儿来。” 灵果儿听到这话,不情不愿的嘟着嘴,道:“为什么啊,玉姮宫是我的家啊,我不要出去!” 云晚意拉了拉他的小揪揪,道:“大寒还在外边呢,咱们几人凭空消失,能说得过去吗?” “听话,出去告诉大寒我们的去向,顺便教他如何应付菩涵道长,等你把事情办妥了,再进来就是。” 灵果儿这才不甘心的嘟着嘴,道:“那好吧,小晚晚,说话一定要算话!” “好好好,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云晚意无奈的点了点他的鼻尖:“你什么时候想进来都可以。” 送走灵果儿,常景棣和云晚意各自选了一间院子,开始专心看无尘道长留下的心法。 这边进展顺利,北山观已经闹起来了,起因便是那些碎成小段的蛇群。 第685章 求救 菩涵道长站在门口,人都懵了。 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问大寒道:“我知道无尘师伯的离开,对帝夫人和帝老爷而言,很难以接受。” “可现在,事情的确紧急,若非不得已,我肯定不会前来打扰。” 大寒更是为难了:“道长,绝对不是我为难,老爷和夫人的吩咐,我实在不敢违背。” “是啊。”灵果儿咬着从案台上顺走的梨,帮腔道:“小晚晚他们说了,在他们出来之前,谁也不准去打扰!” 菩涵道长着急之余,也没别的办法。 大寒瞧着他脸色的确不好,低声道:“道长,敢问是什么事情,或许我能转达。” “至少,爷和夫人需要用膳,这个机会我能见到他们。” 菩涵道长想了想,叹道:“也好,你跟着他们许久,也该知道所有的事。” “是这样,有人上山求救,说在距离北山观不远处,发现了大量的蛇身,无一例外,断裂成好几段。” “蛇尸堆积成山,蛇血汇集成溪流,流出去很远,更奇怪的是碰到蛇血和蛇段的人,包括畜生,全部死了!” “北山观从未瞧见过这种场景,想问下你们上山时,可遇到了?” “这……”大寒一顿,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灵果儿却是清了清嗓子,用他稚嫩的声音,说着老成的话:“就是我们遇到的。” “蛇也是我们杀的,那些蛇很古怪,我们着急上山,便没有处理。” “是。”大寒担心灵果儿说出不该说的话,赶紧接过话茬,道:“道长刚才说,碰到蛇身和蛇血的人,都死了?” “对。”菩涵道长沉沉点头:“不光是人和畜生,草木也是如此。” “蛇血碰到的花花草草,包括参天大树,全部枯死了!” “而我亲自带人去看了,并无邪祟作乱的痕迹,也没有阴鬼气息。” 大寒吓了一跳,下意识朝灵果儿看去。 灵果儿耸了耸肩——他只杀了蛇,并没有做别的,肯定是蛇血有毒! “那……”菩涵道长看不懂他们之间的暗语,又道:“既是你们遇到的蛇群,可知晓蛇是从哪儿来的?” “山谷。”大寒叹了一声,道:“夫人之前跟道长提起过,山上路过的位置横穿过去不远,有很大一块开满靛蓝花的山谷。” “我们在山谷看了一遍,出来时,身后忽然追来打量蛇群,那些蛇很是怪异,若不是我们有……” 大寒说到这,戛然而止。 他差点就把灵果儿卖了! 菩涵道长从他的欲言又止中察觉不对,尤其是想起那些蛇段。 蛇段断裂的痕迹十分整齐,且十分均匀。 那么多蛇一拥而上,光凭人力抵挡,刀剑划过绝对不可能均匀如斯。 菩涵道长神色暗了暗:“你们是如何解决那些蛇的?” “爷武功高强。”大寒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爷师从名匠,曾以一人之力,挡住大几百个死士!” “若不是我们有爷的保护,只怕已经被蛇群吞噬了。” 菩涵道长眯了眯眼。 他并不知道常景棣是赫赫有名的镇北王,从大寒这等描述来看,他实在想不通,一个商人哪里有这般本事。 但,菩涵道长转念想到无尘师伯。 师伯把可号令北山观和南山寺的宝物,都交给了帝夫人,想来他们来头不小。 至少,不可能是坏人。 想到这,菩涵道长收回心思,道:“既是如此,你们的确受惊了,不过这蛇尸和蛇血带着剧毒,触之即死。” “我们北山观能解决邪祟和阴鬼,却对这种事束手无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大寒一顿,旋即道:“要不,我先去请示爷和王妃?” “也好。”菩涵道长现在没别的办法,催促道:“那麻烦你快一点,我暂时派人看着上山的路。” “总不好一直叫人守着,天气渐热,不出一日,蛇群肯定会腐烂发臭引来苍蝇。” “若苍蝇将蛇群上的毒传出去,那可就彻底完了!” 不等大寒回话,菩涵道长忧心忡忡,继续道:“不仅是道路问题,上山的客人是隔壁镇上的章员外。” “章员外家的独子发了怪病,奄奄一息耽搁不得,我叫人下山请大夫了,但路上横着这么多蛇尸,恐怕不好顺利上山。” “耽搁下去,那孩子吊着的一口气撑不住多久!” 大寒凝神,点头道:“道长放心,我肯定尽快请爷和夫人拿主意。” 菩涵道长还需要去看章员外的孩子,无法在这等待,只能交代道:“若是夫人和老爷有主意了,还请你过去告诉我一声。” 等菩涵道长离开,大寒点了点腮帮子鼓鼓的灵果儿:“你可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灵果儿含糊的点头。 大寒无奈道:“小少爷,那麻烦你进去告诉爷和夫人,看如何处置蛇尸?” 灵果儿正愁找不到机会回玉姮宫,眼前一亮,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大寒瞧着他进了偏殿,无奈的摇了摇头。 灵果儿路过案台前,还不忘顺走其他两个贡品梨…… 偏殿的门再度合上,灵果儿顺利回到了玉姮宗。 云晚意将心经读了又读,还是无法解开其中关窍。 所有的文字她能看懂,却不懂如何运用。 灵果儿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她紧锁的眉头:“小晚晚,你还是没悟出来吗?” “没有。”云晚意将心经放在一旁,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小脑瓜:“你怎么来了?” “这个给你。”灵果儿递给她一个梨,旋即:“我是受人之托,前来问你们事情的。” “什么事?”云晚意接过梨咬了一口,甜腻的汁水在嘴里爆开,整个人都感觉清爽了不少。 灵果儿一五一十,学着菩涵道长和大寒的语气,将对话一字不漏的学了出来。 学完,他吐着舌头,道:“就这样啊,我就来找你了。” “蛇尸和蛇血有如此剧毒?”云晚意听完,神色凝重,道:“菩涵道长都没法解决?” 灵果儿嗯了一声:“听菩涵道长那意思,蛇尸和蛇血上并无邪祟,也没他们北山观能解决的地方。” “更像是蛇身自带的剧毒,北山观的人又不会解毒,所以才来问咱们。” 云晚意只清楚蛇群来头古怪,她从未见过,连蛇的品种都分不出。 不过,既是剧毒,也只能她出去瞧瞧了。 灵果儿瞧着她打算往外走,疑惑道:“你去哪儿?” “当然是出去啊。”云晚意侧头看着他,道:“你跟我一起,还是留在这?” “这里我都呆了千年了!”灵果儿不想留下,小跑几步,上前牵着她的手,道:“当然要跟你一起!” “好。”云晚意顺势拉着他肉嘟嘟的小手,道:“还是和之前一样,你切莫表现出你的灵力。” “嗯。”灵果儿郑重其事的点头,旋即疑惑道:“那他呢,你不带他出去?” 他,当然是常景棣啦! 云晚意犹豫着,摇头道:“既是要静坐参破心经,没人打扰最好,就让他留下吧。” 再说,关于剧毒蛇群,常景棣出去也帮不到什么。 灵果儿若有所思,将手中剩下的梨搁在石桌上,跟着云晚意离开了。 在灵果儿进玉姮宗后,菩涵道长又来了一次。 这一次,比上次还要着急。 因为,下山请大夫的人还没回来,而章员外的独子正翻着白眼惊厥不止。 菩涵道长知道帝夫人开了医馆,本人医术也很不错,这才过来相求。 还没开门,就听到大寒无可奈何的声音:“道长,您别为难我啊。” “没有夫人和老爷的允许,我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我说了我进去,若帝老爷和帝夫人责怪,自有我一力承担。”菩涵道长的声音,失去了原本的镇定。 “章员外的孩子才五岁多,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大寒如何不怜惜人命。 可灵果儿之前出来,跟他说得清清楚楚,这偏殿连着一个他不知道的空间,叫什么宗。 以灵果儿的话来说,那个宗是夫人的老巢。 现在夫人和老爷都藏在老巢里面,便是让菩涵道长进去也不可能找到人。 灵果儿已经进去通风报信了,也不知道爷和夫人什么时候才会给答案。 大寒愁眉苦脸,还要再劝,门吱呀一声开了。 夫人带着灵果儿,如同天神下凡似的,站在门口! 大寒大喜:“夫人,您,总算出来了。” “虽是在打坐祈福,和你跟道长的声音实在大。”云晚意整理了下衣裳,朝菩涵道长道。 “既是人命关天的事,事不宜迟,赶紧带路吧。” 菩涵道长满是疑惑,朝开了一条缝的门朝里看了眼。 因为光线问题,里面黑乎乎一片,压根看不清什么。 他也知道,章员外的孩子耽搁不得了,咽下所有疑惑,行礼道:“多谢夫人理解。” 菩涵道长带路,几人很快到了客人专门居住的院子。 哭声呜呜咽咽,压抑的很。 菩涵道长进门后,几人纷纷朝他看来。 为首的章员外,头发花白了一半,疾步上前,跪下痛声道:“道长,难道真没办法了?” “员外别着急。”菩涵道长把人搀扶起来,侧身往身后道:“这位是帝夫人,在北山观祈福。” “她医术卓绝,说不定有办法救治小公子。” 章员外朝云晚意看去,上下打量了几眼。 眼神间尽是不信任。 也不怪他凭印象给人定本事,实在是因为这位夫人太年轻了。 不止年轻,还十分貌美,便是怀着身孕,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绝色容颜。 章员外年轻时候走南闯北,见过不少美人,可这等仙女下凡之姿,还是头一次见。 “菩涵道长,您是不是弄错了?”章员外到底没压住心里的想法,疑惑道:“这位夫人瞧着身娇玉贵。” “还怀着身子,过于年轻了些,便会医术,只怕也难以治我儿之症。” 章夫人的眼,早就哭成了核桃,紧紧搂着孩子的同时,看了眼云晚意。 眼角眉梢,同样是不信任的样子。 “章员外,章夫人。”菩涵道长为难道:“现在只能这样,你们也知道,上山的路上堆满蛇尸。” “下山请大夫的道童还没音讯,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公子危在旦夕,耽搁不得了。” 章员外一顿,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章夫人却是咬咬牙,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在软塌上,起身走到云晚意跟前。 云晚意正好奇的时候,章夫人猛然往地上一跪:“这位夫人,我不知道你医术到底如何。” “但眼下,我只有把儿子交给你,望你全力以赴,结果如何,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章员外一顿,呵道:“秀英,你疯了吗,她,她如此年轻……” 话没说完,章夫人猛然打断,眼泪止不住往下:“你没听到道长的话吗?” “我们现在没别的办法了,下山请大夫的道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瞧瞧俊儿,他还能等吗!” 软塌上的小人儿毫无声息,静静的躺在那儿。 章员外在也没话说了。 云晚意将章夫人扶起来,道:“夫人放心,既是答应了,我定会尽我所能救他。” “夫人大度,切莫听我家那口子的话。”章夫人抹了把眼泪,道:“我们都是盼着孩子好。” 云晚意嗯了一声,旋即道:“夫人留下,其余人先出去吧,我看诊的时候,不喜欢身边的人太多。” 菩涵道长当即带着其他人离开。 第686章 发疯误会 人都离开后,云晚意边给小孩子诊脉,边问道:“发病多久了?” “七日。”章夫人带着哭腔,拼命忍着眼泪:“我们找遍了各大医馆的大夫,始终没有办法。” “眼瞧着人陷入昏迷,想起赫赫有名的北山观,这边的道人都是有真本事的,肯定能救我儿!” 云晚意微微拧眉:“贵公子是病了,北山观怕是不能看病吧?” 章夫人一顿,旋即低声道:“大夫找遍了全部束手无策,我想着他这病来的又急又凶,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 “北山观肯定能帮我们,便是不能,我在观内乞求上天,乞求各位老祖,再不济,我愿意以命换命!” 云晚意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声。 可怜天下父母心,要是以命换命当真有用,各大山头水井边,只怕站满了母亲。 她轻声安慰道:“夫人别这么想。” 章夫人或许是意识到云晚意需要专心诊脉,捂着嘴低声啜泣着,在也没说什么。 一番诊脉下来,云晚意确定了病症所在:“发病之前,他是不是曾觉得腿疼?” “是。”章夫人哽咽着,同时对云晚意肃然起敬:“在俊儿病倒前,曾说腿疼的厉害。” “但家中婆母跟伺候的婆子都说,小孩子正在长身体,腿疼便是骨头在生长,很正常的事,没必要在意。” “若是夫人你这会子不问,我都想不起这事跟俊儿发病的关联!” 刚才她并未说过孩子发病前腿疼,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貌美的夫人,竟然凭借诊脉诊出来了。 看来菩涵道长说得没错,这位夫人的确是医术卓绝之人! 有了章夫人肯定,云晚意已经能确定孩子的病情了。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道:“章夫人,你还是先出去吧,施针的过程孩子会觉得痛苦。” “你在边上瞧着难免心疼,哭喊之下我说不准要分心。” 一看到于她拿出来的银针,章夫人顿时惊呆了。 她还从未见过有人用针灸治病,就说那银针最长的银针,比她的食指还要长! 俊儿还那么小,怎么遭得住? 章夫人顿时哭了:“帝夫人,俊儿究竟是什么病,竟然需要用这么长的银针治疗?” “还有,他,他还那么小,怎么受得住?” “夫人放心,我施针有数。”云晚意拿着银针,用火折子引燃一旁的烛火漂了漂,道。 “你问的越多,耽搁的时间越久,孩子就要多遭一份罪,再说严重些,本来救治的时间,已经耽搁很多了。” “等我抢救结束,自会解释清楚。” 言外之意,再继续纠缠下去,她也无法保证了。 章夫人已经了解儿子病情严重,她不敢再耽搁,立刻拉着一旁伺候的婆子:“走,先出去,都出去!” 说话间,章夫人看到跟在云晚意身边,不曾说话的灵果儿。 她狐疑道:“帝夫人,这个小孩子是你的吗,他,要不要带出去?” “不用,他听话乖巧,不会打断我。”云晚意已经撩开了小孩子的衣襟:“劳烦章夫人将门带紧。” “那,我把我身边的嬷嬷留下帮你,她话也很少。”章夫人犹豫了一瞬,提议道。 虽然章夫人求到云晚意跟前,但说完全放心,那是不可能的。 云晚意扫了眼那闷不做声的婆子,道:“随便你,只要不打搅我就好。” 等人走了,灵果儿终于能放松些了。 他伏在软塌前,看着云晚意拿出银针给那个小孩子施针,好奇道:“你这些个东西,当真有用吗?” “当然有用。”云晚意耐心的解释,道:“针灸是流传多年的治病之法,通过对穴位脉络的刺激。” “那,他又是怎么了?”灵果儿瞧着面色发紫的小孩儿,蹙着眉道。 “因为风寒邪湿导致心脉受损。”云晚意叹了一声:“章员外经商,瞧一家人的穿着打扮都很富有。” “孩子是独苗,是娇生惯养捧在手心的宝贝,天气逐渐转热,定是纵着孩子贪凉了,着凉的初期并未注意,后面陡然严重。” 第687章 可怜人有可恨处 灵果儿捏紧了拳头。 只要这头肥猪的脚敢挨到他,他必然让之跟那些蛇一个下场! 云晚意脸色发黑,拉过站在她身前的灵果儿往一旁躲闪。 章员外这一脚若是踹准了,灵果儿要受伤,云晚意必然被牵连,肚子里的孩子必然危险! 千钧一发,就在灵果儿准备动灵力之前,常景棣赶到了。 他身形比从前灵敏更多,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压根没看清楚来人,章员外已经被踹到了门外。 “我来迟了。”常景棣一手揽着云晚意,另一只手拉着灵果儿,自责道。 “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跟我说了一声,若非我及时赶到,你们就要受苦了!” “没事。”云晚意扬了扬手中的粉末,道:“他伤不到我们。” “还有我呢。”灵果儿凑上前,低声道:“我都想好要把他变成人段了!” 确定两人没事,常景棣才松了一口气。 他眸中带着狠厉,朝门外看去。 “哎哟,哎哟。”章员外被踹飞了十来米,庞大的身躯倒在院子外,脑瓜子嗡嗡的,痛苦至极。 他带来的家丁被这一幕整蒙了,一个个站在原地没动静。 “哎呀,你们这些废物玩意儿,还不扶我起来?”章员外痛苦哀嚎:“哎哟,痛死我了。” “你们,你们赶紧进去把他们抓起来,尤其是创飞我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歘一下子!” 章夫人整个人浑浑噩噩,被章员外的吼叫声,拉回了神智。 她茫然的朝身后看去:“老爷,你,怎么飞外边去了,还有我的儿……” “你个废物玩意儿。”章员外周身疼的厉害,毫不怀疑,若非有这身横肉在,他肯定要伤筋动骨! 他嘴里哎哟哎哟骂骂咧咧,进门冷眼盯着眼前的几人:“好啊,刚才便是你吧!” 常景棣眯着眼,瞧着章员外指着他的手。 眸中的寒光迸射,杀意涌现。 云晚意赶紧拉住他,摇了摇头,道:“别节外生枝,这孩子没事,本就是误会一场。” “你别心软。”常景棣对着云晚意时,声音放柔和了很多:“这种人,压根不值得你同情!” 云晚意拉着他的手,低声道:“这里是北山观,别忘了你我的目的,闹大了对你我未必是好事!” 常景棣无奈的叹了一声,蔑然看向龇牙咧嘴的章员外:“你应该庆幸这里是北山观。” “更该庆幸我来的及时,你没有伤到我的妻儿,不然你的夫人得戴着白下山!” 章员外啐了一口,虽惧怕常景棣的气势,还是硬着头皮道:“说什么屁话,要杀就杀。” “我儿子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有些人啊,真是既可怜又可恨,完全让人同情不起来! 云晚意厌恶的看了眼他,朝呆滞的章夫人道:“章公子没事,吐出来的是淤血而已。” “真的吗?”章夫人眼中的光亮了一瞬,旋即熄灭:“可他一动不动,原就只剩下进的气了,怎么遭得住吐血?” “我人在这,也跑不了,骗你做什么?”云晚意耐着性子,道:“不过,人暂时没事。” “后面不能挪动,更不可奔波,需要好好休养,吃上一个月的药。” 章夫人狐疑的盯着云晚意,完全不敢相信:“当真,我的俊儿,当真没事吗?” “是,”云晚意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她佐证的,是身后榻上小孩子微弱的哭声。 章俊人还没醒,已经能感觉到周身难以抑制的痛了,不自觉的哭了出来。 哪怕哭声微弱,这也是章俊在昏迷三日后,第一次发出声音! 章夫人高兴坏了,连哭带笑的冲上前:“俊儿,我的俊儿,你,你怎么样?” 章俊迷迷糊糊醒来,心口痛,腿也痛。 但他太小了,因为病痛的折磨好几日没进食,嗓子干,又不知道如何描述那些痛楚,只能扯着沙哑的声音哭。 章夫人赶紧倒了茶水,想给孩子喂进去。 “不能饮茶。”云晚意制止道:“就普通温水,一定要保暖,他现在太虚弱了。” 章员外呆愣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孩子是当真醒了。 他为刚才的冲动不好意思,忍住周身疼痛扭扭捏捏的上前,先看了眼孩子。 确定是章俊在哭,他也跟着喜极而泣,同时转向云晚意,跪下道:“帝夫人是吧,是我粗鲁不懂事。” “刚才的一切都是我在发疯,只求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是关心孩子!” 云晚意冷冷一笑:“孩子醒过来了,你可以下跪道歉,可若是孩子没醒呢?” 只怕他的脚,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踹到她跟灵果儿身上。 嘴里,依旧会说着恶劣诅咒的话。 现在的道歉,只是因为孩子没事,他压根不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错了! 看到云晚意态度强硬,不愿意原谅,章员外讪讪的:“对,夫人教训的是,的确是我的问题。” 云晚意厌恶的看着他,并未回答。 章夫人给章俊喂水过后,走到章员外身边,一并跪下,道:“帝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 “求夫人您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继续帮俊儿瞧瞧,接下来的用药都需要您指示。”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如何用药,如何养护,我都会写下来,不仅按照我的方子去吃药,还得按照医嘱来。” “尤其是贵公子刚经过大病,万万不可着急进补,他虚不受补,贸然的补品吃进去,身子吃不消会适得其反。” “好。”章夫人认真听着,连连点头:“我们定然按照夫人的吩咐来,多谢夫人不计前嫌。” 云晚意没再多说,去一旁的桌案前研磨写字。 写满了两张纸交给章夫人,道:“我已经救活了章公子,按照这药吃不会有问题。” “你们暂且住在北山观,等孩子好点之后再挪动,这期间下山去抓药,找个好点的大夫接手。” “啊?”章夫人一顿:“夫人,您,您不管啦?” “我还有我自己的事要忙。”云晚意顿了顿,扫了眼章员外,道:“章员外财大气粗,也用不着我继续接手,能找到好大夫。” 章夫人不敢强求,唯唯诺诺的应道:“那好,多谢帝夫人,敢问诊金多少?” “我就不收诊金了。”云晚意也不缺那三瓜俩枣:“章夫人想给多少银子,全部捐给北山观做香火钱。” “是。”章夫人当即表态:“五千两银子,我们带了这么多,全部捐给北山观!” 这边,云晚意一刻也不想多呆。 交代完后,她便带着常景棣和灵果儿出去了。 菩涵道长听说客院起了争执,赶来刚好看到他们离开。 第688章 倒打一耙 菩涵道长觉得不对。 尤其看到常景棣寒着脸,云晚意脸色也不太好的时候,他心里更是一惊。 菩涵道长赶紧上前问道:“帝老爷,帝夫人,听说起了争执,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景棣虽然生气,却还是能分清楚事情的轻重。 面对菩涵道长的时候,他神色稍微好转:“道长与其问我们,不如去问章员外跟他的夫人。” “啊?”菩涵道长蹙着眉,满是疑惑。 章员外和章夫人也算是北山观的客人,帝老爷和帝夫人同样是客。 两拨人若是在北山观闹起来,他肯定难辞其咎。 菩涵道长瞧着他们二人没打算多说,赶紧辞别进门去询问情况。 因为章公子的清醒,章夫人喜不自胜,正在软塌前照顾孩子。 章员外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神色跟常景棣夫妻一样并不太好。 仔细一看,他半张脸都是淤青和擦痕,心腹正在给他小心翼翼的擦拭面上的灰土。 这一看,就是动手了! 见到菩涵道长过来,章员外推开心腹,起身笑着相迎:“道长怎么来了?” “听说这院子起了争执。”菩涵道长看到榻上孩子睁眼了,不由蹙眉,道。 “小公子无事,可见帝夫人医术高超,为何还会起闹起来?” 说起这个,章员外刚压下去的火再度起来了。 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伏低做小,又是跪下道歉,又是认错。 那帝夫人跟帝老爷倒好,不顺坡下驴就算了,竟还侮辱他! 章员外气愤之下,指着自己的脸,道:“道长,您给评评理,这到底是我的原因,还是他们的原因。” “那个帝老爷一说是个商人,野蛮至极,一言不合就动手,这还是看得见的伤,我这腰也扭了,背也摔了。” “哼,若非我有一身横肉挡灾,只怕已经被那帝老爷给踢死了!” 他越说越气,牵扯面部的伤口,不住的哎哟呻吟。 菩涵道长看到章员外义愤填膺唾沫横飞的样儿,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他也算跟帝老爷帝夫人打过几次交道,帝老爷话不多,除了面对帝夫人之外,没什么表情。 但帝老爷这人绝非无理取闹的人,跟章员外所言,什么一言不合就动手,他万万不会相信。 还有帝夫人,进退有度,年轻却有异于常人的沉稳。 这两口子都不是不讲理的,犯不着没事动手,定是章员外有所隐瞒。 见菩涵道长没说话,章员外捂着后腰,痛声道:“道长啊,那夫人的医术我们佩服,可帝老爷的为人实在不行。” “我们以后是不能打交道了,至于诊金,我们出五千两,全部交给北山观做香火钱。” 菩涵道长一顿,眯着眼道:“帝老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章员外斩钉截铁:“道长若不信我的话,可以问问这房间内的小厮婢子。” “帝老爷凶神恶煞,进门直接把我从屋里踹到院子外头,差点要了我的命!” 婢子和小厮们接收到菩涵道长的视线,皆是垂下眼眸。 他们可都看到了。 要不是自家员外火气上来,要对帝夫人还有她身边的小孩儿动手,人家帝老爷怎么可能踹他? 不过,他们都是章员外的人,不敢把事实说出来,只好避开视线,生怕菩涵道长问他们。 “你们都哑巴啦?”章员外见此情形,拔高声音,怒道:“是不是那毛小子先动手打我?” “够了!”章夫人看不下去,从榻边起身,沉着眉眼道:“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俊儿刚醒你就在这大呼小叫,不怕惊着他,有这牛力气,不如去看俊儿的粥好了没有!” “咦,我说你这人,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章员外面子上挂不住,质问道:“我说错了吗?” “难道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提脚要踹人家妇孺,帝老爷才那般对你?”章夫人实在是恨铁不成钢,气愤道。 “人家好心好意救了俊儿,说个不吉利的话,若非帝夫人妙手回春,俊儿怎么可能还醒的过来?” “人家恶心你,连诊金都要赠给北山观,不要你的银子,你还在这颠倒是非,给俊儿积点德吧!” “你,你你!”章员外脸涨的通红,激动之下,周身的伤势也疼的厉害。 他顺势往一旁坐下,道:“我是有不对,可那不是关心则乱,我就俊儿一个儿子。” “进门瞧着他吐血了,又没清醒,自然以为那夫人给俊儿治死了,气急之下难免失了理智。” “再说了,我还给帝夫人下跪道歉了,他们还拿乔不搭理,也不能全部怪到我身上吧?” 章员外越说越觉得委屈,丝毫没注意到菩涵道长沉了的脸色。 菩涵道长上下打量了章员外一眼。 章员外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人高马大,对比帝夫人那纤细模样,简直比人家粗壮两倍! 便是他不懂功夫,愤怒之下的一脚,只怕会把帝夫人骨头踢断几根。 何况,帝夫人还怀着孕呢! 这章员外不仅蠢,还坏的很! 菩涵道长脸色发黑,沉声道:“章员外,你看出帝夫人身怀六甲了吧?” 章员外一顿。 帝夫人那么大的肚子,夏日衣裳薄,一眼就能看出来。 章员外不好睁眼说瞎话,支支吾吾道:“看,看出来了。” “哼,看出来了还要对人家动手。”菩涵道长冷笑道:“也难怪帝老爷要踹你,踹你都是轻的。” “你既心无善念也无道德可言,北山观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既然章公子已经清醒,你们趁早下山吧。” “啊?”章员外没想到菩涵道长会这么说,愣在原地,脸都变成了猪肝色:“我知道错了。” “道长,我这人就是嘴贱了些,真没恶意的,你要觉得我道歉不够,我这就去给他们磕头!” 菩涵道长蹙着眉,沉声道:“不必了,我们北山观和南山寺的规矩谁都清楚,初一十五之外,不开门迎客。” “今日让你们进来已属破例,若不是半道上奇怪的蛇尸,还有你家公子命悬一线,北山观绝对不会开门。” “既然公子无事,你们趁早离开吧。” 章员外面上横肉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懊恼的垂下脑袋。 “可,帝夫人说了,俊儿还不能挪动。”章夫人慌了神,哭泣哀求道:“俊儿刚苏醒,虚弱至极。” “现在挪动便是要了他的命啊,求求您大发慈悲,饶我们一回吧!” 菩涵道长朝榻上的孩子看去。 章公子虽然醒了,不过那模样瞧着的确虚弱。 菩涵道长深吸一口气,道:“好,看在他的份上,你们再住几日,但从今日开始,你们不能踏出这间院子一步。” “吃的喝的,自有观内弟子送来。” 章夫人一顿:“可,俊儿还要吃药。” “药和熬药的东西,也会一并送来。”菩涵道长收回视线:“章夫人,章员外,奉劝一句,少惹是非。” “是是是。”章夫人忙不迭应道:“我们定会遵守你们北山观的规矩,俊儿好转就走!” 菩涵道长离开后,章员外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忍不住了。 他愤恨的盯着章夫人,骂道:“妇人之仁,就不知道向着我点儿?” 章夫人看着他的眼神,同样带着怨恨:“俊儿的命都是人家救的,你以为颠倒黑白,菩涵道长就会相信?” “为了俊儿,我劝你息事宁人的好,别节外生枝!” 章员外看了眼榻上独子,转过头骂骂咧咧:“什么北山观,哼,就是那沽名钓誉之徒。” “还说初一十五不见客,我们是因为俊儿病情危急临时来的,那帝老爷和帝夫人呢?” “两人身强力壮,难道是来生孩子的吗,哼,冠冕堂皇,那菩涵道长也是,端着正人君子的样儿,向着他们说话。” “我看呐,他就是瞧帝家那小娘子模样生的好,动了什么歪心思……” “你够了!”章夫人忍无可忍,啐道:“你自己心思龌龊,看什么都肮脏,少说几句不会死。” “你,你真是反了天了!”章员外高高的举起手。 章夫人将脸往前递了些:“打,你打!” 这时,榻上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 章员外讪讪的收回手,道:“不跟你一般见识,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活该被人家欺负!” 章夫人顾着章俊,懒得跟他计较。 菩涵道长出去后,紧着赶去了偏殿。 常景棣和云晚意尚未去玉姮宗,听到他求见的消息,倒地还是见了一面。 “刚才客院的事,我要跟你们说声抱歉。”菩涵道长满是歉意,道:“那章员外便是个粗人。” “谁也不知道他竟敢大胆到动手,还好帝老爷赶到的及时,不然我真是罪过大了。” “不关道长的事,是那东西不知好歹。”常景棣越想,心头的怒意越甚:“万幸的是我夫人没有事。” “不然就不是踹他一脚这么简单了,必要他以命相抵。” “这个我懂。”菩涵道长叹了一声,道:“章员外已派人下山请大夫了,接下来章俊会有别的大夫接手诊治。” “你们二人不需要再跟他们见面,省的恶心生气。” “是。”常景棣疑惑的瞧着菩涵道长:“道长还有事吗?” “关于那些个蛇尸。”菩涵道长难堪道:“我们北山观第一次碰到这种场景。” “没有邪气阴气,却有难以估量的威力,草木和人碰到就死,毒性太大了。” “帝夫人,帝老爷,不知道您两位有没有解决的法子?” 常景棣下意识就要说没有,云晚意先一步开口:“我要去那现场瞧瞧。” “晚意!”常景棣不赞同,低声道:“你怀着身子,那地方臭气熏天腥味儿也大,去做什么?” “要我说既不是什么邪门东西,叫江毕上山来看。” 云晚意摇头,轻声道:“你也清楚那毒蛇本就是冲我们来的,江毕只是个大夫,他能做什么?” “我们几人去瞧瞧,事关南屿还有无双楼,别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常景棣也只是说说而已,他清楚云晚意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情,别人无法更改。 “唉,我就知道夫人是个操心性子。”他故作惋惜的叹气,道:“那我就陪着夫人一起去呗。” “还有我。”灵果儿举着小手,道。 菩涵道长见他们松口,赶紧道:“多谢帝老爷和帝夫人。” 几人当即下山,因为事情特殊,除了菩涵道长之外,便是云晚意常景棣大寒和灵果儿几人。 断成碎段的蛇群还横在官道上,除了章员外叫人清理出来的道路之外,一切和之前瞧着没两样。 不,也有不同,更臭了。 七月初的天气,正午的阳光照着,还没过几个时辰,蛇群已经开始腐烂。 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恶心反胃的臭味。 苍蝇成群结队在周围飞舞,尤其是蛇血流过的地方,苍蝇覆盖在上,黑压压一大片。 云晚意孕后对气味十分敏感,经不住干呕了几声。 “拿着这个。”常景棣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个果子,递给云晚意道:“果子的清香能压住这些个难闻的气味。” 云晚意拿着果子,捂在鼻下,蹙眉道:“那人还真是狠心,既是他精心饲养的东西,死了也不管。” “死了便是无用之物,还管做什么?”常景棣笑了笑,道:“既是杀手,不会有任何感情。” “我们还是想想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吧,过几日又是十五了,清理不干净,更多的人遭殃。” 云晚意嗯了一声,拉着灵果儿的手靠近了几步。 菩涵道长赶紧阻止,道:“帝夫人小心,蛇虽然死了,毒性却很烈。” “章员外派出去清理蛇的家丁已经死了,踏过蛇血的马也死了,周围草木也尽数枯死,可见厉害!” “道长放心,我有分寸。”云晚意继续往前,走到蛇尸身边仔细查看。 这一看,还真看出了端倪。 第689章 良言难劝犟死鬼 蛇血和蛇尸有毒,成年人和马匹包括草木触之即死,可蛇血上的苍蝇却活的好好的。 不仅如此,蛇堆上面能清晰的看到有苍蝇产下的卵,周围却不见任何死掉的苍蝇。 足以证明,苍蝇能触之不死。 “奇怪。”灵果儿也看出来了,指着蛇血上歇着的苍蝇,低声道:“小晚晚,你看它们。” “难道不怕被毒死吗?” “是啊,奇怪。”云晚意拿着在干净树上折的树枝,在苍蝇上扒了扒。 苍蝇懒懒的,似乎一点儿也不怕人,最多挪动个位置,却依旧在蛇血不肯飞走。 “晚意,你瞧。”常景棣四处察看了一番,回到她身边,指着天上,道。 他们上空盘旋着很多老鹰。 “应该是循着蛇血的臭味来的。”常景棣同样疑惑:“人马草木都死了,苍蝇和鹰却不怕。” “难道,它们身上带着能抵御蛇毒的东西?” 云晚意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鹰和苍蝇风牛马不相及,怎么会带着同样的特性呢?” “事情往差的方向想,留下蛇群的那人会不会另有目的?” 常景棣和她心意相通,很快猜到她的想法:“你是担心,蛇尸和蛇血上带着某种致命的毒?” “而苍蝇和鹰,会传播这种毒?” 云晚意沉沉点头:“这个猜测虽然荒谬,却是我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我们都清楚,苍蝇数量多且十分散乱,一旦散开,根本无法追踪杀死……”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是担忧。 一旦和他们想的一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整个白云镇的百姓,不,不止白云镇,周围的镇子乃至孤叶城,会成为人间炼狱! 云晚意心里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沉声道:“先将这边的蛇群烧了吧。” “用火的话,苍蝇和老鹰都会飞。”大寒疑惑道:“要是夫人和老爷猜想没错,这不是加剧毒的传播?” “先用迷烟。”云晚意将带着防身的药瓶递给大寒:“分成几份,参在稻草或其他易燃物里面。” “绕着蛇堆点燃,这香是我特意精炼,足有三个时辰的威力。” 等大寒接过药瓶后,她转身对菩涵道长道:“还得请小道童帮我去帝家送一封信。” “交给伺候我的立秋,她会带着我想要的东西前来。” “好,帝夫人写好后,自有人送去。”菩涵道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大喜道:“帝夫人想到办法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愁眉不展道:“蛇尸毒性大,挖坑埋的话依旧会外溢蔓延,要想彻底绝了后患,不外乎用火烧。” “但要确保周围无人,我的人会带解药上山,放火焚蛇之前,整个北山观里的人都需要先服解药,以防万一。” 菩涵道长点了点头,话里话外都是钦佩:“起先我也想过放火焚烧,但看蛇毒之剧,又不敢贸然行事。” “夫人医术高明,提前服用解药,必然能解决不足!” 面对他的夸奖,云晚意苦笑道:“我说的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也算不得良策。” 这边有北山观的弟子看守,云晚意几人先回观内。 她写好书信交给菩涵道长,和常景棣一起等在偏殿。 这时,她才有空和常景棣说起之前:“你赶去踹章员外那一脚,瞧着不同凡响。” “动作之快,肉眼都难以分辩,难道你在里面悟出心法了?” 常景棣轻轻搂着云晚意,低声道:“也不算全悟,但已经有法门了。” “我之前学功夫的时候,师父曾说过练气的法则,不过我们凡人所习,都是拳拳到肉的蛮力。” “灵果儿说当年帝谌修的是火系法术,这一句话点醒了我,等关起门后,我仔细瞧过那心法心经。” “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你仔细去看,闭眼冥想,便会知道其中的奥秘所在。” 灵果儿拉着云晚意另一只手,脆生生道:“心法心惊的参破需要自己的悟性,他跟你说再多,也要你自己去领悟。” 第690章 一人突破 云晚意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果子。 记忆中,只有在三峰村吃不上饭,去刮树皮挖树根时,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酸涩苦麻,顺着舌尖直达喉头深处。 整个人都不好了! 常景棣咬了一口,也吐了出来。 “哇,玉姮宗内还种这种果子。”常景棣吐着舌头,道:“该不会真说中了,有毒吧?” 云晚意拿着果子,丢也不是,吃也不是:“应该不会有毒,不然无尘道长和灵果儿,应该都会提醒我们。” 常景棣打量着淡紫色果子,眉心紧紧拧巴着:“没毒的话,难道是没成熟?” 云晚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果子,压根不清楚怎么原因。 “吃是不能吃了。”常景棣惋惜道:“白瞎了这么好看的颜色。” “嗯,果子是没了,还得靠我们自己。”云晚意将咬过一口的果子,轻轻放在果子树下。 “不知道立秋来了没,若是一直没突破,我想去看看那些被蛇毒毒死的人。” 常景棣不太赞同:“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你要真不想参悟心法,去休息休息也好。” “等立秋来了,你还有的忙。” 云晚意心里牵挂蛇毒的事,哪里能安心休息,苦笑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有事情压着,怎么睡得着?” “那,我陪你出去。”常景棣牵着她的手,道:“反正我这边暂时也没进展。” 就在两人要离开这儿时,云晚意忽然发现不对。 口中的酸麻苦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清甜。 就如喝酿的酒,第一口和后劲儿完全不同! 她停下脚步,看着常景棣,道:“你有没有觉得味道不同了?” “味道?”常景棣刚表示不懂,和云晚意一样,他也察觉到口中奇怪的清甜了。 “咦?”常景棣闭嘴感受了一番,道:“变成甜味了,清爽的很!” “对。”云晚意转身看着树下的果子:“要不,吃完试试?” 常景棣没有应声。 云晚意侧身看他,就见他神色痛楚的闭着眼,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你怎么了?”云晚意吓了一跳,拉着他问道:“难道真有毒?” “晚,晚意,你,离我,远点。”常景棣睁开眼,眼中全是血丝,猩红一片。 连说话的声音也粗的厉害,喘息着道:“我,体内似乎,有股力量在走,我,我快控制不住了。” “你赶紧让开一点,让!” 他整个人都很烫,云晚意挨到他的手,下意识缩回来。 再看她碰到他的地方,白皙的手指像被火灼了似的,出现一道干的灼痕! 常景棣乃是火系,难道因为那个果子,他真正突破了? 云晚意不敢多想,护着肚子快速后退,直到身子藏在粗壮的树后,她才敢探头朝他看去。 她离开身边,常景棣再也不用忍着,发出一声痛楚的爆呵。 旋即,他的衣襟,一片片燃了起来。 不出片刻,整个人都像是被火团包裹,燃烧着! 云晚意远远看着,只能看到一团红色的火球,正缓缓升到半空,完全看不到置身其中的常景棣! 她既是心疼又是担忧,但这种情况下她不敢贸然上前。 曾听外祖父说过,练功之人专注时不能打扰,否则会叫人走火入魔。 常景棣现在的情况,跟外公说的差不多! 常景棣在火中痛楚的嘶吼着,整个人灼痛不安的同时,脑中灵台似乎有一泓清泉注入。 他现在不但没有失去神智,相反,整个人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以前就见过的那些关于帝谌的画面,再度一阵一阵从脑中划过。 这一次,他更能感受到帝谌的喜怒哀乐! 帝谌所有的感受,他也能清晰的知道,甚至他自毁肉身,跟着姮晚堕入轮回道…… 快了,快了! 热度越来越甚,就在常景棣觉得自己会被这灼热的气息吞噬时,火焰和灼热逐渐消散。 他体内难以控制的磅礴力量还在游走,但比起刚才的焚烧的痛觉,已经好很多了。 火团彻底熄灭的同时,常景棣没了支撑,从半空中急剧往下落。 他下意识的运功,却不想整个人失控的朝一旁砸去。 云晚意从树后出来,紧张的盯着他:“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 “很好,我很好。”常景棣害怕她担心,不管如何,先应了一声。 失控后,他先是重重的砸在枯树上。 枯树无法承受他的力量断裂,整个人又落到地上。 照理说,这么高落下来,接二连三的撞击,不说伤出个好歹,总会感受到疼痛不适。 但,常景棣似乎失去了所有感觉。 没有疼,没有痛,连撞击的感觉都不曾有。 云晚意朝他飞奔而去,瞧他呆呆的躺在地上,眼神失神的盯着半空,担心他撞出好歹来了。 她急的眼泪都出来了,哽咽的上下查看:“你哪儿疼,伤到哪儿了,我给你诊脉,有我在,你别怕。” 她刚摸到常景棣的手腕,常景棣猛然从地上坐起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我,好像成功了,我成功了,晚意,我,我已经彻底突破了!” 云晚意被他抱着,担心的眼泪变作喜极而泣。 她比他还要激动:“真好,你终于完全掌握了帝谌的本事,现在呢,现在感觉如何?” 常景棣缓缓松开她,伸出手道:“我感觉不到任何痛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疼。” “来,你掐我试试!” 云晚意试探着,伸手掐在他的手臂上。 “有一点点感觉,不多。”常景棣又道:“你试点劲儿,别害怕弄疼我!” 云晚意诧异的看了眼他。 她力气本就不小,刚才这一掐已经使了劲儿,换个别人肯定疼的鬼哭狼嚎起来。 不过,她暂时没说,手中再度加了力气。 常景棣还是说不疼:“你,你再用点劲儿!” 云晚意无奈的白了他一眼:“再用劲儿,肚子里的孩子都要憋出来了!” 她挽起他的衣袖一看,果然,被她掐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大块青紫。 “果然是没了多少痛觉。”常景棣了然,牵着她的手站起来,道:“想来,那些淡紫色的果子,就是突破的关键。” “晚意,果子肯定是有用的,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你要不多吃点试试?” 云晚意刚才吃的时候咬了一口,虽然没他咬的那一口大,但到底吃了。 她到现在依旧没有一点儿感觉。 “难道,我是因为吃少了的原因?”她疑惑的嘀咕道。 “或许。”常景棣听清了,跑过去摘了一颗更大的淡紫色果子递给她:“再试一次!” 云晚意闭着眼,忍着酸苦和涩味,囫囵吞枣,把那颗果子吃完了。 嘴里尽是那股子酸涩苦味,几乎完全麻了。 常景棣兴奋的在她周围绕来绕去:“怎么样,有感觉吗?” 云晚意稍微感受了下,吐着发麻的舌尖,道:“没有。” “嘶,这是怎么回事?”常景棣疑惑的看向果子树:“难道因为你是玉姮宗的人,所以吃进去没用?” 云晚意觉得不可能:“我体内是姮晚的残魂,玉姮宗的果子对我而言,应该是事半功倍。” 两人吃了一样的果子,一个有用,一个毫无用处,都摸不清什么情况。 云晚意捡了一颗果子包起来,道:“不管了,有一个突破就行,我们先出去。” 常景棣这会子已经完全不同,周身气质,跟两人记忆中的帝谌更为相似。 他从火光中跌下,周身穿着的墨黑色衣裳烧完了,凭空出现了一身月牙白的长袍。 月牙白,是帝谌最喜欢的颜色。 记忆中关于帝谌的画面,他几乎都穿着浅月白的衣裳。 两人携手从玉姮宗出去,恰好碰到立秋带着东西前来。 第691章 又有异常 立秋赶到,灵果儿正打算去玉姮宗叫他们。 没想到在入口处碰了个正着。 灵果儿一眼就看出常景棣的不同,歪着小脑瓜,肯定却又不敢相信:“咦,你,是不是已经……” 常景棣嗯了一声,捏着灵果儿的小脸,故意冷着脸,道:“我现在已经有帝谌的本事了。” “你个小不点儿,得小心些。” 灵果儿瞪大眼睛,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很高兴,拉着他的手:“你感觉如何?” 看着小小的人儿,欢呼雀跃的样子实在可爱,常景棣忍不住勾着嘴角,笑道:“很好,充满力量。” “哇,我就知道。”灵果儿崇拜的看着他,同时又好奇道:“不过,你和小晚晚一起进去。” “怎么你悟了,她没有呢?” 说起这个,常景棣和云晚意都很奇怪。 毕竟常景棣差点儿也不能悟出,还是那种不知名的淡紫色果子,起了大作用。 常景棣蹲下,和灵果儿视线齐平,低声道:“你可知道在玉姮宗后面,有一颗接淡紫色果子的树?” “淡紫色果子?”灵果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想出什么结果。 常景棣见他一脸蒙,尽可能描述的清晰些:“叶片是一种奇怪的三角形。” “果子晶莹剔透,纹路清晰,不过吃到嘴里味道很怪,又酸又苦,涩的厉害。” 这么一说,灵果儿恍然间猜测道:“难道是翼孟之果?” “翼孟之果是什么?”云晚意大着肚子不好蹲下,走到两人身边,疑惑道。 “那是玉姮宗开宗就在的果子,比我还年长不少。”灵果儿给两人解释道:“它提高修为的功效显著。” “不过,那果子树早在小晚晚陨落之时就枯死了,你们在哪儿见的?” 云晚意将所在地方告诉了他。 灵果儿神色颇为古怪:“不是,小晚晚,你都有记忆了,为何记不得那果子所在的地方?” 云晚意一顿,仔细想了想,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那位置,是玉姮宗历代宗主的墓穴入口! 不过历经千年,只有无尘道长和他这个果子树在,墓穴入口处没有人打理,被野蛮生长的花草树木掩盖了! “难道是因为有养分,翼孟之果重新长出来了?”云晚意狐疑道。 灵果儿摇着脑袋:“我也不太清楚,根据你们的形容,的确是翼孟之果。” “也是这果子,帮常景棣突破修为,找回了属于帝谌的本事。” 说到这,他伸出小手探着云晚意的手腕:“咦,你没吃吗?” 云晚意无奈点头:“当然吃了,第一口就是我吃的,后来更是吃了一整颗果子。” “全然不知为何,他吃了有用,而我吃了却毫无用处!” 灵果儿也觉得奇怪:“翼孟之果开宗就在了,历代宗主和少主们遇到瓶颈,都会吃那果子来通灵台神智。” “怎么到了你这儿,有例外了,你脑子里那些关于姮晚的记忆还在吧?” 云晚意点了点头。 “越说越奇怪了。”灵果儿饶着云晚意走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 “该不会,是因为有它在的原因吧?” 在玉姮宗内,云晚意和常景棣就有此猜想。 “或许吧。”云晚意已经完全看开了:“是不是也没关系了,我还有几个月就能生下孩子。” “到时候在找修为也不迟,总不是孩子优先?” 灵果儿似乎想说什么,小小的人儿老成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一切都有命数。” “你这老气横秋的样儿,跟谁学的?”常景棣拨动着他的小揪揪,问道。 “我们平日说话也不这样,小不点儿充大人。” 灵果儿嘟着嘴,冷笑道:“人小鬼大,这不是你说的吗,好歹我也是千年……” 他的身份,云晚意并没有特意跟几个心腹解释过。 这会子说出来,又要跟几人详细说。 “得了。”云晚意叫住他的话题,朝立秋看去:“东西都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立秋赶紧把包袱递上前:“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接下来你得帮着大寒。”云晚意散开包袱,找出需要的药,递给立秋,道。 “把这个兑水,给北山观内的所有人喝一碗,以防万一。” “好。”立秋接过药瓶,道:“水要放多少?” “熬一锅,一人一碗的量。”云晚意又拿出另一个药包,道:“把这个交给大寒。” “焚烧蛇堆之前,先洒在蛇群上。” …… 一连交代了好多,包袱里还剩下最后两小瓶。 立秋等了等,不见云晚意继续,疑惑道:“夫人,这两个呢?” “这两个不用。”云晚意将药瓶收在身上,道:“我带着以备不时之需的。” 立秋哦了一声,赶紧出去,按照她的吩咐去办了。 立秋走后,灵果儿想起章员外婆子找来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说。 “哼,他们就是想利用你。”灵果儿噘着嘴,愤愤不平道:“你再三叮嘱,我一个小孩儿都能听懂意思。” “几个大人犹犹豫豫,章员外更是以小人之心猜测你,你可千万别心软,再去收拾那个烂摊子!” 云晚意无奈的捏了捏灵果儿气鼓鼓的脸,道:“蛇群的事就够我忙的,我才没那个精力劝人家。” “这一次你做的很对。”常景棣也对灵果儿竖起大拇指,道:“有些人不值得同情。” 就如这一回的章员外。 云晚意明明好意相救,他连缘由都没弄清楚,就想动手。 事后当面道歉,背地里对着菩涵道长颠倒是非,倒打一耙。 这会子更是背后揣度,以为云晚意公报私仇,要害章俊。 灵果儿又声讨了一番,这才停住关于章员外的话题。 云晚意等他说完了,话锋一转,道:“章员外这人不大行,我们少打交道就是。” “不过,他带来的人和马因为蛇毒而死,我们得去看看那几个人,最好是能找到线索。” “蛇身焚烧只是其一,事情考虑万全,才能避免很多麻烦。” 灵果儿嗯了一声,拉着云晚意的衣袖,道:“我知道那些人安置在哪儿。” “就在后山入口不远处的柴房,本来是要去外头找个荒野下葬的,但听菩涵道长的意思,毒还没弄清楚,不好贸然埋了。” “哟,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常景棣眯着眼,打趣道:“我们去玉姮宗了,你倒是没闲着。” “我也不想知道,奈何耳朵灵敏。”灵果儿抖着耳朵,得意道:“菩涵道长也没说不让我听。” 菩涵道长带领几个道人,去帮大寒了。 有灵果儿带路,云晚意几人轻松很多。 后门柴房附近没住人,荒凉的紧。 还不到晚上,整个院子都沁凉的很。 这种奇怪的凉意,不仅叫人背后发寒,更挟裹着浓烈的臭味。 进门,云晚意再度被熏吐了。 臭味和山道上腐烂的蛇身完全一样,甚至更臭很多! “哇,这些人又不是蛇,也没被蛇咬。”灵果儿捂着鼻子,干呕道:“怎么这么大的味儿?” 眼瞧着他要去推门,云晚意心中不安,叫住他道:“且慢!” “啊?”灵果儿手一顿,诧异的回头:“怎么了?” “小心点。”云晚意拉着灵果儿退开,道:“你难道没发现这股子浓烈的臭味,有几分熟悉?” 灵果儿动了动鼻尖,仔细嗅了一口,差点吐了,赶紧捂着鼻子摇头:“没有,臭就是臭,都差不多。” 常景棣已经想起来了,提醒道:“这屋子里弥漫出的气味不单单只是臭,还腥的很。” “和我们在山谷底下的石窟中,那间关着毒物的石屋里嗅到的气味相似!” 云晚意沉沉点头:“对,刚我一进院子门,就想到了石窟中毒物的臭味!” “哈?”灵果儿不怎么理解,低声道:“关着毒物的石屋我们都看到了,里面的蛇没有多少。” “而山道上的蛇你们是亲眼所言,没有大几千也有大几百,石屋里肯定没那么多。” “再说了,这些人是沾染了蛇的毒血而死,有没被咬到,怎么会有石窟中的气味?” 第692章 自有命数 灵果儿盯着那个足有拳头大的鼓包,手紧紧抓着云晚意的衣襟:“我的娘呀,人都死了,尸体里还能有什么?” “不知道。”云晚意拿着枝条,道:“你往后点,我戳一下试试。” “我来。”常景棣握住她的手,接过枝条道:“你和灵果儿往后退一点。” 现在的常景棣,不管是速度还是反应,都不是常人能及。 云晚意没有推脱,将树枝给他后,叮嘱道:“一切都很怪异,哪怕你今非昔比,也要小心为上。” 常景棣挑眉,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云晚意和灵果儿牵着手退到墙边。 常景棣小心谨慎的靠近,用枝条戳着死尸手上的鼓包。 但,树枝刚挨到,那鼓包像是受了惊,顷刻间缩没了! 饶是最近见识很多异常的常景棣,也觉得诡异:“这是什么玩意儿,竟然还会动!” “怎么了?”云晚意看不见情况,紧张问道。 常景棣蹙着眉道:“树枝才挨到呢,那玩意猛然消失,这会子什么也没看到了。” “这些人都是中毒而死。”云晚意拉着灵果儿重新走到门前,分析道。 “毒性巨大,只有苍蝇和老鹰沾染后还能活,难道真如你所言是变异的蚊蝇?” “不对。”这下,常景棣都没法子安慰她了:“蚊蝇怎么可能有拳头大?” “我们三人六只眼睛,都瞧着那鼓包跟这肿胀过的人手一样大,还能顷刻间消失,绝非凡物!” 云晚意紧紧抿着唇,思索片刻,道:“他们几人发病很迟,死之前应该有反应。” “我们得去问一问,其他跟着章员外一道来的人。” …… 章员外包括跟着他来的人,都在同一间客院里住着。 跟着来的家丁下人总共也就十来个,死了五六个,还剩下七人。 章员外因为云晚意和常景棣的事暴怒不安,下人们能躲着尽量躲着,谁也不敢上前触霉头。 章夫人身边的婆子去偏殿毫无收获,连云晚意和常景棣的面都没见着。 章夫人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章员外叫人熬了人参鸡汤来。 原本说的是熬人参汤,可章员外不知道听谁说,道观后面有散养的老母鸡。 他强买强卖,非弄了一只过来,和人参一起熬汤! 看着人参鸡汤上,漂浮着厚厚一层黄色油脂,章夫人到底还是忍不住,小心劝道:“老爷,这油荤太大了。” “俊儿刚醒不久,又才喝了药,不好吃这般油荤之物……” 章夫人的心腹婆子端着汤,听到这话不敢动弹。 “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叨叨?”章员外一把夺过婆子手中的碗,道。 “你们就是被那狐媚女人给吓得,有什么不能吃的,俊儿多少天没进饮食了。” “他瘦了这么多,还不给补补,人只剩下骨架子了!” 章夫人的心腹婆子被章员外暴力的扯到一旁,章员外亲自端着汤上前。 眼瞧着章夫人红着眼站在一旁,不耐烦道:“你树桩子吗,杵在这做什么?” “还不赶紧把俊儿扶起来,汤凉了才叫对肠胃不好!” 章夫人很想反抗,但她深知章员外的性子。 抢走这碗汤不让他喂,紧跟着便有第二碗来,说不定他一气之下,还会加更多的补品在里面。 还不如先顺着,喂一两口,就一两口,应该没事…… 章夫人这么想着,配合章员外把章俊扶了起来,半躺在她怀中。 章俊刚醒,又痛又饿,还渴的厉害。 老母鸡炖的汤香味浓郁,光是闻着就叫人流口水。 章俊倚在章夫人怀中,舔着干裂的小嘴,沙哑着声音道:“娘,爹,我想喝。” “好孩子,想喝是好事,证明你在恢复了。”章员外听到儿子说话,高兴极了,舀了一勺子汤喂到他嘴边:“来,喝一大口。” 章俊口水直流,艰难的张嘴喝汤。 这一张,本就干裂的嘴唇彻底裂开,汤挨到后刺痛的厉害。 章俊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章夫人心疼坏了,试探着道:“老爷,您瞧俊儿现在吃不得如此油荤,要不算了吧,白粥还剩点……” 话没说完,章员外就不耐的打断,道:“俊儿到底是不是你儿子,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他?” “他那嘴巴干裂爆皮,吃东西会痛,用油润一润刚好。” 章俊才五岁,压根不懂这些,只听到娘亲不让自己喝鲜美的鸡汤。 当即哭的更厉害了,含糊不清道:“要喝,我要喝汤!” “我说什么来着?”章员外得意的看了眼章夫人,旋即不屑道:“你别在丧着一张脸,看着都不吉利。” “除了哭什么都不会,碍手碍脚办不成一点事,叫石柱进来帮忙。” 石柱是章员外的心腹小厮,跟随多年。 章夫人无法阻止,眼睁睁在旁边瞧着。 章俊喝了两口后,她刚试着说了几个字,章员外就将她赶出去了。 章夫人想着帝夫人的叮嘱,总觉得这一碗人参鸡汤会碍事。 出门后,索性以去马车上拿东西为借口,去找帝夫人帮忙。 恰好,云晚意和常景棣就在客院外头。 “帝夫人?”章夫人眼前一亮,道:“你和帝老爷怎么在这?” “来问章家家丁关于蛇群的事。”云晚意看到章夫人面上的泪痕,道。 “章公子好了很多,夫人不必忧心慌张,到头来弄坏自己的身子。” “我如何不担心?”提及这件事,章夫人眼泪就止不住:“帝夫人有所不知,我家那口子固执……” 常景棣知道她要说什么,轻咳一声,打断道:“章夫人也该清楚,我们不想听到关于章员外的任何事。” “不是的,帝老爷。”章夫人还想解释。 常景棣冷笑一声:“当时章夫人伤心过度,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没有劝阻,我们能理解。” “但章员外作为男子,对女子和小孩儿出手,且还是有孕在身的女子,其心可诛!” “若非我及时赶到,后果谁也担不起,还请帝夫人适可而止。” 章夫人红着眼朝云晚意看去。 云晚意没什么表情,但从她冷漠的反应也能看出,她对章夫人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 章夫人若再不识趣,就说不过去了。 她哽咽着,道:“算了,一切都是我们俊儿的命数,帝夫人刚才说,你们来找章家家丁?” “对。”常景棣替云晚意应道:“有几个家丁因为蛇毒而死,我们需要了解些具体经过。” 章夫人擦了把眼泪,道:“我这就进去叫人出来。” 她走后,常景棣握着云晚意的双肩,和她四目相对,道:“你别想太多,万般皆是命。” “我没想干预此事,只觉得章俊可怜。”云晚意叹了一声,道:“但凡章员外大度一点儿,章俊也不至于遭罪。” 云晚意给的医嘱上写的清清楚楚,前面至少七到十日不能进食油荤之物,也不可大补。 否则适得其反,危及性命。 章员外却觉得云晚意在危言耸听。 更以小人之心揣度,以为因他对云晚意动手,她挟私报复,故意折腾章俊。 “生在这样的人家也没办法。”常景棣想到章员外那样儿,厌恶道:“孩子能活着,迟早也得被他养废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 恰好此时,章夫人叫出了几个家丁。 几个家丁之前见过常景棣和云晚意。 尤其是常景棣踹章员外那一脚,家丁们觉得威风的同时,又很害怕他。 几人眼中的恐慌和惧怕显而易见,常景棣无奈道:“叫你们出来,是问被蛇毒毒死的人,死前有什么异常。” “你们不需要害怕,我不会无缘无故伤人。” 见他的确没恶意,几人才逐渐冷静。 其中一人畏畏缩缩,上前道:“阿才他们负责清理蛇身,当时只觉得臭气熏天,脏得很。” “等清理出一条能走马车的道后,我们都觉得太臭了,所以除了马车之外,都从一旁干净的林子绕行上山。” “进北山观安置妥当,阿才忽然说浑身疼的厉害,和他一道清理蛇的几人,也说头疼手疼腹痛难忍。” “还不等我们去给员外通报,几人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云晚意蹙着眉,问道:“只说浑身疼?” “嗯。”那人想了想,点头道:“我记得清楚,阿才说疼,其余几个也嚷嚷痛得厉害。” 另一个家丁插话,道:“对了,他们身上的臭味洗不掉,几人沾染蛇尸,臭的要命。” “上山后员外嫌弃不已,让他们打水清理,还找道人借了衣裳,洗了几遍依旧臭不堪言。” “夫人好心,把她用的香胰子给阿才几个洗澡,但,那股子臭味就似焊在身上了,怎么也洗不掉!” 云晚意眯着眼,继续问道:“此外,还有没有不对劲?”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都觉得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了。 家丁们这边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各自回了客院。 云晚意和常景棣正打算离开,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粗噶的悲鸣:“俊儿,我的俊儿啊!” 是章员外的声音。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对方的意思。 肯定是喝了大补的东西,孩子受了刺激! 在院子里的人出来之前,云晚意常景棣拉着灵果儿的手,快步离开了。 院子里,章员外不知所措,站在榻前不敢动弹。 章俊不吃不喝昏睡好几日,这会儿开始吃东西,喝了两碗人参鸡汤还不够,胃口大开吃了好些鸡肉。 碗才放下,章俊忽然嚷嚷着渴,想喝水。 章员外叫石柱倒水过来,刚要喂,章俊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 吐到最后明显带着血! 章夫人出去一趟进来,就瞧着章俊吐血的一幕,以及章员外的悲鸣。 她吓得眼前一黑,强撑着朝榻边走去。 第694章 师公 一人一蛇,一动不动,如同化作黑暗中的雕塑。 蛇吐着信子,无法开口说话。 它传递的信息却是清清楚楚,落在那黑袍人的耳中:“主人,蛇子蛇孙的仇,我一定会报!” 黑袍人声音沙哑,含着悲愤怒意:“不用你去,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一次是我轻敌,实在想不到他们当中那个小不点儿,竟有如此本事!” “不是凡人,出手杀我蛇子蛇孙的孩子。”蛇的意识化作声音,冰冷生硬:“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不是凡人?”黑衣人总算有反应了,侧头跟冰冷的蛇对视:“难道跟你一样,是修炼中的妖物化形?” 蛇头轻摇,带着迷惘:“他的气息很奇怪,不是人,不是妖物不是魔物,也不是神仙。” “许是我修为不够,无法感受到他的真身,只探知他身上带着澎湃的灵气。” “主人,你一直想要突破,要是能吞噬那孩子,修为一定能暴涨!” 黑袍人眼底的悲伤一闪,逐渐变成疯狂的贪婪:“当真?” “主人,你我结了契约同生共死,你修为突破,我也能跟着讨好,骗你做什么?”蛇的信子不断试探。 黑袍人自然相信蛇传出的消息。 只是,那孩子一己之力,能让成千上万的蛇瞬时变成蛇段,这等本事,他不一定是对手。 黑袍人顿了顿,沉声道:“你连他的真身都无法看破,我们如何对付的了?” “小孩儿么,哄骗就可。”大蛇在他身上蠕动,爬到一旁的台子上,道:“我全靠吞噬童子提升能力。” “那些童子都是骗来的,其实很好骗的,人小心善,对什么都好奇!” 黑袍人眸光微闪,道:“那,一切就交给你了,你不是一直想下山去吗,便给你这个机会。” “但,暂时只能动那个孩子,北山观那群牛鼻子道士还有南山寺的秃驴们,都不是吃素的。” “你用我之物,隐匿你的气息行事,切莫动贪欲伤害其他人!” 大蛇瞬间躁动,兴奋至极:“好,主人放心,我会把那孩子抓来,给蛇子蛇孙报仇!” 黑袍人点了点头,心情总算好转,出门对手下道:“山谷被人发现,这位置不能久留了。” “召集门徒,前来议事!” …… 北山观内,江毕给章俊诊脉过后,神色并不好。 他目光如炬,质问一旁默默垂泪的章夫人:“夫人不识字吗,帝夫人留下的医嘱上,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章公子太小了,大病一场,尚未痊愈,不准吃任何油荤腥腻之物,也不准吃大补之物。” “人参既是大补,老母鸡肥厚油腻,两者熬汤,禁忌全沾!” “认识字。”章夫人声音弱弱的,小声辩解道:“是员外非要一意孤行,说孩子虚弱许久,必须进补。” “哼,好一句必须进补。”江毕冷笑道:“本来章公子命悬一线,多亏帝夫人妙手回春。” “现在可好了,好不容救回来的孩子,又一次命悬一线,恕我无能为力,早些回去准备后事吧!” “什么?!”章夫人一听这话,登时眼前一黑:“就,就吃了几碗鸡汤而已,不会这么严重吧……” “不止鸡汤。”江毕纠正道:“还有鸡肉,老母鸡的肉本就又硬又柴,吃进去不好运化。” “加上他觉得极饿,吃鸡肉的时候狼吞虎咽,压根没嚼几口就吞了。” “柴而硬的肉,弄伤了他的内腑,而虚弱的脾胃无法运化油腻和大补之物,加重病情。” “不是我推辞,这种情况神仙难救!” 章夫人闻言,一下跌坐在地。 怎么会呢,明明之前帝夫人说,只要好好休养,孩子不会有事了! 对,还有帝夫人呢! 章夫人回过神,急声道:“江大夫,麻烦你帮忙稳住俊儿的病情,我这就去找帝夫人。” “她医术了得,肯定有办法帮我的俊儿!” 江毕叫住她:“不用了,我刚才就明着告诉你,便是大罗神仙来,也毫无办法。” “趁他还有一口气,先带回去吧,至少在家里咽气,好过变成孤魂野鬼。” 话没说完,章员外急匆匆从外边进门,怒吼道:“你这庸医,我就知道,你和那狐媚女子是一伙儿的。” “我儿子明明还有气息,你说这些丧气话诅咒他,简直毫无医德可言。” “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不仅是你,还有那狐媚子,你们一个二个跑不掉!” 江毕冷着脸,气急败坏的章员外看去。 说话,也毫不留情:“你猜疑在前污蔑在后,又一意孤行刚愎自用,若不是你,你儿子也不会变成这样。” “两碗鸡汤,哼,就因为那鸡汤,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难怪会如此!” “我有什么错!”章员外双目猩红,目呲欲裂:“是你这个小白脸,还有那个狐媚子的错。” “她挟私报复,故意在医嘱上写不准进补,她知道我性子猜疑冲动,故意引我上钩。” “而你,是那狐媚子的徒弟,当然向着她说话,明明孩子有救,却故意阻拦。” “你们二人沆瀣一气,妄图谋害我的孩子!” 江毕怒极反笑:“你这人啊,还真是什么都怪别人,意识不到自己错了。” “跟你这种人,我犯不着说什么,你们爱请谁请谁去!” 就如之前小道童说得一样,现在下山请大夫,一个来回两个时辰。 孩子压根坚持不住。 再不想承认,章员外心里也清楚,除了江毕便是那个帝夫人,是唯一的指望了! 章员外心一横,拦在江毕跟前:“让你走了吗?” 他人高马大,站在江毕跟前如一座山似的,那体格足有江毕两个粗。 江毕眯着眼,打量着他:“章员外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章员外吩咐心腹去关门,道:“治不好孩子,你也别想走出去。” 江毕顿了顿,毫不在意的笑道:“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试试看。”章员外拍了拍手。 那几个家丁应声进门,围成一圈,把江毕逼在中间。 章员外得意的挑眉:“孩子一开始便是你师父诊治的,我觉得啊,她根本就没给我儿子看好。” “用那劳什子针灸,强行把我儿子唤醒,做出一副手到擒来药到病除的假象,故意迷惑我们。” “紧跟着呢,她借故甩手不管,却不知道北山观的人误打误撞请来了你,你呢,和你那狐媚子师父一个德行。” “医术不好,人品不行,知道我跟你师父之间的恩怨后,故意见死不救,还满口诅咒!” 章员外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分析道:“你们师徒是真坏啊!” 江毕听着他满口胡言,蹙眉道:“心里龌龊,看别人都觉得跟你似的。” “你让不让我走都没用,见你第一面,瞧着你胡搅蛮缠,我就做好了准备,小道童在外边等我呢,一旦有不对劲,必会去通风报信。” 就在家丁们涌进门时,小道童应该看清楚局势了! 章员外破罐子破摔,道:“我没什么好怕的,儿子都被你们整死了,剩下的事情,无所谓!” “那就耗着。”江毕比他更无赖,好整以暇的整理好衣裳,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 “看你儿子命硬,还是我命硬!” 章俊还有一口气,章员外不敢把江毕如何,气的吹胡子瞪眼。 一边朝家丁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分出几个人把小道童追回来!” 小道童手脚麻利,穿近道找到了菩涵道长。 以及,和菩涵道长在一起的云晚意夫妻。 “跑成这样,后面有人追你?”菩涵道长瞧着小道童慌张的样子,蹙眉道。 “大师兄,不好了。”小道童喘着气,结结巴巴道:“客院又起了争执,章员外的儿子不行了。” “他们把新请来的江大夫押在里面不让走了,对了,那江大夫说是帝夫人的徒弟!” “江毕?”云晚意眯着眼,疑惑道:“怎么是他?” “我下山找大夫,听到小孩儿的情况危急,都不愿意来。”小道童一五一十,把听到的看到的告诉几人。 说到最后,义愤填膺道:“那章员外跟个恶霸似的,知道江大夫的身份,便开始出言不逊。” “江大夫诊治过后,他更是胡搅蛮缠,说小公子的病皆是因为帝夫人和江大夫拖延。” “瞧那意思,要把小公子的死,怪罪在你们师徒身上。” 灵果儿啐了一口:“头一次听说这么不要脸的!” “小晚晚挺着大肚子,给他儿子看诊后,他还要动手,现在又要污蔑小晚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道童着急道:“江大夫被扣下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帝夫人,帝老爷,您两位还是去瞧瞧吧。” 菩涵道长当机立断:“这里是北山观,不是土匪窝,这个章员外,当真不像话。” “我们怜悯他,他竟然得寸进尺,帝夫人帝老爷放心,你们不用过去,我来办妥此事!” 一开始,常景棣和云晚意就没想理这个烂摊子。 可谁也不知道,北山观的人会请江毕来。 虽没正式拜师,江毕叫她一声师父,又是济恩堂的人,他们不能坐视不理。 常景棣沉着脸,道:“菩涵道长,我们一起过去,章员外既然栽赃,我们定要分辩出个黑白。” 菩涵道长瞧着他这幅要杀人的样子,赶紧劝道:“帝老爷,章员外不对在前。” “帝夫人受的委屈我们知晓,但你切莫再动手。” 章员外的脑袋肿的厉害,半张脸青紫的辨不出原本的样子。 再挨几下,还指不定成什么样儿,到底是在北山观,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 常景棣笑了笑:“我也不想动手,但他太可恶了,若继续理所当然的怪我夫人,我可控制不住!” “明白。”菩涵道长赶紧打着圆场,道:“帝老爷放心,我不会让他大放厥词!” 几人赶到客院时,里面的房门关的严严实实。 章员外暴怒的声音穿过门板:“姓江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让我的俊儿活下来,不然我真杀了你!” 其中,还夹杂着章夫人痛苦的哭泣:“江大夫,求求你了,我现在只有这一个指望。” “医者仁心,俊儿他爹是个莽夫,不会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求您看在我十月怀胎不容易的份上,帮帮忙!” “蠢货,还看不出他的态度吗?”章员外瞧着江毕冷静的模样,更是暴怒,扯着章夫人道:“人家师徒早就串通好了。” “他们就是要折腾死俊儿,你越没有骨气的求他们,他们越蹬鼻子上脸,既是如此,还不如逼着他出手!” 章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跟着求情:“员外,夫人慈母之心,只要能救回小公子,做什么都愿意。” “您也让一步,先请江大夫诊治吧!” “滚开。”章员外一脚踢开婆子,吼道:“真是奴随主性,蠢不可及!” “你踢她做什么,她都比你关心俊儿。”章夫人维护婆子:“若不是你,俊儿不会变成这样!” 一时间,屋内有章员外的怒骂声,章夫人的对骂声,章夫人心腹的求情声…… 唯独听不到江毕的声音。 云晚意看了眼常景棣,疑惑道:“江毕那个清高性子,该不会惹得章员外对他动手了吧?” “哼,动手也活该。”常景棣冷哼一声,道:“上来赶这趟热闹,还要端着清高架子。” “瞧你这话说的。”云晚意嗔怪道:“人家好歹对外说是我徒弟,你作为师公,怎么能这么想?” 师公两个字,成功让常景棣露出笑意。 活了二十几年,他是太上皇疼爱的小皇子,是百姓尊重的镇北王,是先帝忌惮的弟弟,是帝氏算计的圣女之子…… 多重身份,没有哪一个,是师公这种叫人欢喜的称呼。 “师公。”常景棣自言自语念了念,满意的点头:“嗯,还不错,听上去很好。” “既是如此,还不赶紧进去?”云晚意看出他臭屁,忍不住笑道:“江毕还被押在里面呢!” 第695章 彻底没了气息 前去通风报信的小道童,正拍着门板:“章员外,劳你开门,大师兄过来了。” “别鬼叫。”章员外红着眼,整个人处在暴怒愤慨的边缘:“别说什么大师兄了。” “便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开门,除非你们叫那姓帝的狐媚子娘们过来,给我俊儿看诊!” 狐媚娘们,明显是指云晚意。 小道童面色一僵,提醒道:“章员外,您因为公子的事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话不能这样说……” 话没说完,常景棣弹指一挥,紧闭的门登时发出一声巨响,开了! 菩涵道长和几个道人诧异的看着常景棣,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般本事! 常景棣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大步流星进屋。 视线触及被家丁包围的江毕,带着些嫌弃,道:“你就这点本事,怎么敢独自上山的?” 江毕一笑:“难为你肯来救我。” “我也不想,谁叫你是我娘子的徒弟?”常景棣说完,目光一扫,转向章员外。 他眸子瞬间冷了,如氤氲着狂暴怒意,却又似深水寒潭。 一眼,章员外就感觉身上每个地方都疼的厉害。 被他踹的那一脚,阴影蒙上心头。 但视线往后,看到菩涵道长跟在后面,章员外明显松了一口气。 菩涵道长在呢,这个帝老爷便是杀气腾腾又如何,难道还真敢杀人不成? 章员外宛如有人撑腰,强忍着惧意,道:“这是北山观,帝老爷当真无法无天,又要打人吗?” “怕挨打,就别把人拘着!”常景棣冷冷一笑:“他不是你惹得起的!” 章员外暗着眼眸,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哼,你同你那娘子都不是好人。” “她用劳什子银针,说是给我儿诊治,可她瞎扎一通后我儿便吐血了,还是黑血!” “我们都不懂,她嘴皮子一碰说俊儿没事了,只需要好好吃药及时把脉,现在呢?” “俊儿奄奄一息,分明就是她一开始没诊治好,对我们说谎,你们必须负责!” 这已经不算颠倒是非了,还是恩将仇报! 云晚意只觉得恶心反胃,比闻到蛇的腥臭味还恶心! 她往前几步,道:“章公子好转清醒,大家都瞧见了,并非我一人胡说。” “你不听医嘱,在我说严禁吃大油大荤和补品之后,还强行进补导致孩子病情加重。” “现在胡搅蛮缠算什么,谁都不是瞎子!” “就是!”小道童看不下去,嘀咕道:“帝夫人人美心善,不计前嫌给你们叮嘱,自个儿不听而已。” “再说了,江大夫刚来时也曾说他不是神仙,不能保证治好,章员外分明保证,不会把责任怪在他们师徒身上。” “这还没怎么样儿呢,章员外就反口咬人……” 小道童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客屋中,依旧显得十分清晰。 菩涵道长等他说完,才假模假样的制止:“胡说什么?” “大师兄,我没胡说。”小道童嘟着嘴,低声道:“照无师兄们几人可以作证。” 被叫做照无的道长正是之前,章员外问及帝夫人帝老爷去向的那个。 闻言也作证,道:“师弟说得没错,江大夫可能担心章员外出尔反尔,特意问了一句,还要我们几人做见证来着。” 章员外一听这话,当即梗着脖子,道:“你们道士怎么也说谎呢,我算是看清楚了。”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说初一十五不容外人拜访,帝家两口子却能住下,还扯什么是无尘道长的客人。” “我打听过了,无尘道长死了几天,他们在这做什么,守灵吗,也不见棺材啊!” “章员外慎言!”菩涵道长脸色瞬间变了:“死者为大,切莫胡言。” “哼,你们能打着死人的旗号暗度陈仓,我还说不得?”章员外彻底疯了似的,大喊大叫,道。 “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我活不成,姓帝的这个狐媚子还有姓江的都活不成。” “再不济,我一把火烧了你们这北山观,统统下地狱给我儿陪葬!” 菩涵道长失望的摇头:“若知道员外你是这等是非不分蛮不讲理的无赖,我断不会破例叫你们进观门。” “别说这些废话。”章员外打破桌上的茶碗,抵在江毕脖间,吼道:“赶紧叫那狐媚子给我儿子看病。” “不然,我杀了他!” 瓷片抵在脖子间,章员外疯魔起来,完全没分寸,直接就见了红。 云晚意拧着眉心刚要开口,却见江毕微微一笑,猛然反手捏住了章员外的手腕。 碎瓷片掉落在地,章员外狰狞的面容,变成了痛苦的样子,杀猪似的嚎道:“哎哟,哎哟,赶紧给我放开!” “给你脸子,你接不住。”江毕冷冷甩开他,慢条斯理的擦拭捏过他的手。 常景棣挑了挑眉——没想到江毕看上去文弱,竟还有这一招! 那,他先前羸弱都是装的? 果然,这小子觊觎人妻晚晚! 常景棣神色变了变。 章员外被摔在地上,知道斗不过常景棣和江毕,转向菩涵:“你们北山观不是满口仁义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 菩涵道长苦笑着,无奈道:“难道,不是章员外你挑事在前,技不如人,关我们北山观何事?” “你们这儿简直是土匪窝子。”章员外说不过,打不过,索性耍赖:“我儿子在你们北山观。” “若有个好歹,你们肯定要负全部责任!” 章员外只顾着跟几人胡搅蛮缠,压根没注意到后面。 只有章夫人,默默的爬到榻边,握着章俊的手,心疼的眼泪停不下来。 章员外嘶吼最厉害的时候,章俊睁眼了。 他艰难的看着章夫人,哽咽着,气若游丝道:“娘亲,我错了,我,再也不贪吃了。” “我不想死……” “乖乖,娘亲不会让你死的。”章夫人安抚着章俊,柔声道:“娘亲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跟你在一起。” 章俊在母亲温柔的声音里,缓缓闭上眼。 原本紧握着章夫人的小手,在闭眼的瞬间,重重垂下,无力的搭在榻边。 章夫人难以置信,钝钝的看着章俊,哑然失声。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伸出颤抖的不成样子的手,试探他的鼻息。 没了。 连那点微弱的鼻息,也消失了! “啊!俊儿啊!”章夫人悲恸的哭喊着:“娘亲对不住你,是娘没能劝你爹啊!” 惊天动地的哭声,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章员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儿子彻底没了。 他回头,目光猩红,如野兽似的,环过云晚意几人的脸。 第696章 悲剧结局 不管章员外多可恶,多刚愎自用,他对独子的爱真真切切。 只是这份爱里面,夹杂着自己的私欲。 若非他一意孤行,非要质疑云晚意的医嘱,恶意揣度云晚意的用心,章俊也不可能遭这份罪。 现在孩子没了,章员外伤心欲绝,绝不可能承认是他自己的错。 这份情绪需要找到出口,他肯定会继续怪在云晚意和江毕身上。 常景棣上前一步,将云晚意护在身后,低声道:“他彻底疯了,我们先出去。” 江毕站在云晚意另一侧,紧跟着道:“你们先走,这人固执又愚蠢,肯定要继续纠缠。” “我留下来对付他,若置之不理,后患无穷。” “想走,哼,不可能!”章员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对这几人,道。 “俊儿没命了,你们还活着,凭什么,要不是你们,我的俊儿不会死!” 常景棣厌恶的盯着他,宛如看一只恶心的臭虫:“章俊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心知肚明!” “是你,是你!”章员外整张脸上写满疯狂,拿着匕首一一对着几人:“都是你们!” “俊儿还那么小,你们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冲我来,为何要伤害俊儿!” “事到如今,你还在怪别人?”菩涵道长忍住厌恶,尽量毫无情绪,道:“据我所知,帝夫人一早就交代好了医嘱。” “而你不但没有遵守,还反其道而行之,这才导致整场悲剧的发生!” “你,你个牛鼻子老道也向着他们。”章员外面色疯癫,哈哈大笑道:“真可笑,可笑至极啊!” “你们都被这狐媚子给骗了,她一开始就看出我性子多疑,和她发生龃龉后,必然对她产生怀疑。” “所以呢,她故意在医嘱上写那些个话,我当然会去揣度她的用意,她擅长揣度人心呐。” “哈哈哈,都是因为她,她才是罪魁祸首,你们,你们都眼睛瞎啊!” 菩涵道长饶是再有修养,也被这一番胡搅蛮缠磨得没有耐心了:“章员外,我们北山观见你们可怜。” “尤其见稚子无辜,又因为山间毒蛇的事,这才接纳你们,又为你求到帝夫人名下。” “帝夫人好心出手,将你家公子从鬼门关拉回来,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对人家夫人动手……” 说到这,章员外忍不住,猛然打断,道:“这件事我道过歉了,当时瞧见我儿子口吐黑血,我当然以为人出事了。” “别狡辩!”菩涵道长冷眼瞧着他,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你再愤怒,也该看清楚人家夫人怀着身孕。” “你愤怒悲伤是真,有意对帝夫人动手也是真,此为不仁不义。” “帝夫人不计前嫌,给你家公子诊治后留下详细的医嘱,你呢,猜疑别人。” “因为这份无端的猜忌,让本有活路的章公子害得吐血而亡,你不反思自己的罪过,反而来责怪帝夫人和毫不相干的江大夫。” “章员外,说个不恰当的话,你难道没思考过,这是你的报应?” 章员外早就疯了,哪里听得进去这番话? 他目光猩红,盯着几人,道:“你们蛇鼠一窝,早就串通好了,你们都是罪人。” “现在竟还想把这份罪过推在我身上,我是孩子的父亲,难道还会害他?” 菩涵道长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 “菩涵道长,您跟这种人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江毕冷笑道:“他不可能认为自己有错。” “否则这场悲剧,也不可能发生!” 菩涵道长见章员外听不进去,无奈的叹了一声:“可,这件事总要有个结果。” “难道放任他这么疯疯癫癫,帝夫人还怀着孕呢,虽有你们的保护,可你们不一定能一直守着她。”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云晚意,注意到了人后的章夫人。 从章俊咽气后,章夫人除了开始的悲鸣外,竟一反常态的沉默。 章员外发疯也好,几人的争执也罢,她都充耳不闻,只把章俊逐渐冰冷的身子抱在怀中。 但这会子,章夫人红肿着眼睛,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来。 眸色猩红,面色冰冷,带着常人能看出来的愤怒和怨恨,像是话本子里入了魔的人一样。 灵果儿也注意到了,一瞬抓紧了云晚意的手:“小晚晚,她,该不会也疯了吧?” 失子之痛,云晚意不敢去想,也不想去感同身受,章夫人发疯,她却能理解。 而就在他们以为章夫人会和章员外一样,揪着他们不放,撒泼报复之时,却见章夫人小心翼翼放下了章俊。 云晚意拉了拉常景棣的衣袖。 常景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蹙着眉道:“章员外是个混账,章夫人难道也被他说的迷了神智?” “不一定。”云晚意仔细观察着章夫人,道:“我怎么觉得,她的视线一直锁定在章员外身上?” 章俊本来不用死的,害死他的罪魁祸首,就是章员外。 章夫人应该清楚这一点吧? 经过章员外一事,常景棣对这几人压根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他警惕的护着云晚意:“总之小心些,他们擅长狡辩,又蠢又坏,实在是可恶至极。” 章员外背对着章夫人,丝毫不知章夫人已经朝他们走来。 他拿着匕首,瞧着几人偃旗息鼓,以为他们被他吓到了,气焰大涨:“哼,现在知道怕了?” “你们跪下求我,跟我的俊儿披麻戴孝,我可以放过你们,不然咱们同归于尽算了!” “你怎么敢说这话的?”常景棣不屑道:“看来我之前那一脚,没把你踹清醒,反给你脑子踹坏了。” 说起这个,章员外的怨恨更增一筹。 “我要杀了你们!”他鼓着如牛似的双眼,仔细打量几人,寻找着机会。 然而,走到他身后的章夫人,猛然抽出发间的簪子,狠狠扎在他的后心窝。 力道之大,那长长的簪柄全部没入,只留了簪头上的芍药花朵了。 一下不够,章夫人狠狠抽出簪子,继续扎第二下,第三下。 簪子戳破血肉的噗嗤声,以及身上后知后觉传出的惊痛,拉回章员外的神智。 他捂着心口,难以置信的回头,瞧见章夫人的动作,眼睛仿佛要瞪出来:“贱人,你疯了?” 这一开口,血沫子喷溅,鲜血顺着嘴角流出。 “我没疯,你不是口口声声要给俊儿报仇吗,我也是。”章夫人嘴角带着诡异的笑意。 手上以及拿着的簪子上,沾满了鲜血。 这还不够。 说话间,章夫人再出手,狠狠扎向章员外的心口。 “刚才那几下,是替我自己扎的,而这一下,是替我们的俊儿。”章夫人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俊儿遇到你这样不分黑白的爹,导致他只能活到五岁,让他遭罪而死!” “不是要报仇吗,真正害死他的是你啊,是你这个魔鬼,是你那几碗要了他命的人参鸡汤!” 章夫人下手完全没留后路,不论是后心窝,还是心口那一下,都足以致命。 章员外压根来不及挣扎,整个人朝后倒去。 “贱人,贱人!”他嘴里还在念着,不忿着! 瞪大的双眼,眸光开始涣散。 声音越小,倒地的同时,他又猛然喷出一口血。 壮硕的身躯颤抖了几下,前胸背后的血迹,晕的衣襟上到处都是。 整件事发生的突然,等章员外倒在血泊中,几人才反应过来。 章夫人跌坐在地,目光狠狠的看着章员外。 直到他彻底停止颤抖,眼睛再也没合上,这才仰天大笑了起来。 “俊儿,你看到了吗,娘给你报仇了,你爹他来陪你了,别害怕,黄泉路上还有他呢!” “章夫人,这……”菩涵道长不知道如何开口,蹙着眉道:“杀人偿命,再伤心,也不该如此。” “不该?”章夫人收起笑意,泪眼朦胧的朝菩涵道长看去:“那道长告诉我,我该如何?”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他任意妄为,用几碗人参鸡汤要了俊儿的命,可那又能怎样?” “他不知悔改,把一切都推到别人身上,便是闹去官府,官衙也定不了他的罪行!” “想到往后余生,要跟杀死我儿子的恶魔在一起磋磨,我就恨,恨不得他去死,这下好了。” “他死了,北山观也好,帝夫人和帝老爷还有无辜的江大夫也罢,没人再纠缠你们,我这叫为民除害。” “帝夫人救俊儿一场,也算,我代替俊儿给帝夫人的报答吧。” 菩涵道长深吸一口气,唤来小道童:“把这边处理下,送章夫人,还有章员外和章公子的遗体下山。” 这件事,不论是章夫人对,还是章员外错,北山观无从定论。 杀人偿命,他也无法包庇。 至于后面如何,那是章夫人自己的造化。 章夫人也是可怜人,这一趟,不但儿子没救活,相公也被自己亲手所杀。 便是章夫人封了下人的嘴,不去官府自首,她后半辈子也不会好过。 常景棣捂着云晚意的眼睛,带着灵果儿和江毕退出客院。 “章夫人能分清黑白,就是这性子太过极端了。”江毕想着刚才的情况,无奈感慨道。 “要真是恨之入骨,何必要动刀动箭,还亲自下手呢,等下山后随便想个法子,也能叫他死的悄无声息。” 云晚意垂着眼眸,轻声道:“章夫人生章俊的时候伤了身子,也就注定她这辈子,只有章俊这一个孩子。” “唯一的指望没了,瞧章员外那火爆固执的性子,章夫人从前也没少受委屈,章俊之死,恰好是引燃她愤怒的导火索。” “不是今日,来日也必有这一出,命该如此,谁也无法左右。” 江毕若有所思的点头,旋即睨着云晚意:“怎么你看的病人,都能惹上麻烦?” “前有郑如霜,后有这个章员外,唉!” 云晚意依旧垂着眼眸,不过,她的长睫,明显颤了颤。 常景棣蹙着眉,不悦的看向江毕:“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尊一声师父,说话没大没小。” “遇到那些个糟心事,又不是晚晚的错!” “我也没那个意思。”江毕后知后觉,赶紧改口,道:“就是觉得这些人破事多。” “好了,既然章员外这边无事了,你先下山吧。”常景棣打断道:“我们留下,还有事需要处理。” “天都黑了。”江毕朝天上指了指,道:“据说山道上出现了奇怪的蛇段,我可不想摸黑下山。” “嘶。”常景棣眯着眼,上下打量江毕:“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胆小,我看你刚才反击章员外那下很果断。” “一看你就练过,有些功底在身上,难道还怕蛇不成,再说菩涵道长让小道童送章夫人,你整好一起!” “怕,怎么不怕,要跟死人在一起,更害怕了!”江毕说着,叫云晚意道: “师父,你肯定不会让我顶着夜色,独自离开的,对吗?” 云晚意总算抬头了:“你愿意住下就住,不过别跟着我们,我们的确还有要事处理。” “师父也太冷漠了。”江毕无奈的朝灵果儿看去:“那,只好委屈我,跟你挤一挤了!” 灵果儿一脸嫌弃的闪到一边:“可别,我要跟着小晚晚的,你单独找地方去吧!” 常景棣得意的看了眼江毕,那眼神已经很明显了——留下又能如何,还不是无法靠近她? 回到偏殿,云晚意总觉得章夫人决绝无望的样子,在脑中挥之不去。 心情,也跟着郁郁。 常景棣自然能感觉到,低声安慰道:“你还在想章俊的事?” 云晚意嗯了一声,靠在他身上,道:“虽然我清楚各有因果,但章俊的死……” “要是章夫人找我帮忙,我能答应,会不会不是这个结局?” “就算章夫人找你求救,想让你去阻止章员外喂那一碗人参鸡汤,你能阻止?”常景棣反问道。 云晚意心里有答案——不可能。 章员外偏执狂妄,看到她过去,只会越发觉得她挟私报复,一点儿好的都不让章俊吃,有意苛待孩子。 “你阻止不了,人各有命。”常景棣低声道:“这就是章俊的结局,不是这一次,也有下一次。” 这件事到此为止,算是悲剧,也是她无法阻止和改变的悲剧。 第697章 忽然出现的孩子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于这个结局,心知肚明。 闹了一场,早就到了晚膳时间,观内送来了饭食。 云晚意没有胃口,草草的喝了些汤和粥就放下了碗筷。 “你不多吃点怎么行?”常景棣跟着放下碗筷,道:“蛇的事情还不算彻底结束。” “你又是个操心的性子,饿着肚子忙起来,身子遭不住。” “吃不下去。”云晚意今日闻了太多气味了,总觉得坐在偏殿,香烛的气息,依旧盖不住那些气味。 甚至,连饭菜的味道闻着都不舒服。 不管是蛇堆的恶臭,火烧的焦糊味,还是在客院中,章员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仿佛一直存在。 常景棣叹了一声,道:“你还是因为章俊和章夫人的事伤神?” “也不全是。”云晚意的确有些丧气:“总感觉我越是想脱离什么,越无法改变。” 虽说因果自有定数,但,章俊太小了。 也不知道师父在天之灵,看到她这样冷血无情,不去管一个小生命的死活,会不会责怪她。 云晚意想到这,又是一阵恍惚——师父没有在天之灵了,算卜子也好,姮姬也罢,灰飞烟灭,消弭天地间。 “你不需要改变。”常景棣瞧着她神色不对,握住她冰冷的手,道:“你已经很好了。” “嗯。”云晚意闷闷的应了一声。 一旁的灵果儿也爬到云晚意身边坐好,安慰道:“小晚晚,那些事情和你无关,你没必要伤神。” “朝好的方向看嘛,帝谌找回了本事,你肯定也快了,到时候对付魔物,还不是手拿把掐?” “哟,手拿把掐都会了。”云晚意收回心思,捏了捏他的脸:“跟谁学的?” “谷雨,他说小晚晚对付常景棣手拿把掐。”说起谷雨,灵果儿挺想念的:“也不知道谷雨顺不顺利。” 灵果儿完全是小孩儿,刚下山那会儿跟谷雨玩的最多。 包括给灵果儿准备灯笼什么的,是常景棣的安排,却是谷雨陪着他玩。 小家伙自然挂着谷雨,想他快些回来。 “有山涧道人和他的师伯师兄弟在,你怕什么?”云晚意打趣道:“真担心,你可以飞过去瞧瞧。” “还是不要了。”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手,道:“这边现在不安全,我总要先顾着你。” “哼。”常景棣冷哼了一声,道:“真难为你了,东西是我送的,你记挂谷雨也没说担心我。” “我什么时候不担心了?”灵果儿扭过头,气鼓鼓道:“你和小晚晚进玉姮宗后,我担惊受怕多时呢!” 瞧着两人打嘴仗,云晚意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有精力拌嘴,不如你们去瞧大寒那边如何。” “天已经彻底黑了,应该处理完了才是,别又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话音刚落,大寒恰好进门汇报。 在门边就瞧着夫人老爷依偎而坐,身边还跟着个小灵果儿,像极了平凡的一家三口。 大寒羡慕之余不忍打扰,步伐慢了些,轻声道:“夫人,老爷,属下不负使命。” 听到动静,几人同时回头。 常景棣轻咳一声,问道:“那些蛇尸,完全烧毁了?” “是。”大寒应道:“夫人给的东西果然不错,随属下一起的道长道童全部平安归来。” “蛇堆也烧成了灰,按照夫人的吩咐,埋进提前挖好的深坑内,不会再有危险。” “你辛苦了。”常景棣瞧着大寒一脸疲惫,摆手道:“观内送来饭菜,你吃点了去休息吧。” “属下不辛苦。”大寒擦了把脸,道:“夫人和老爷今晚留宿观内,属下就在外边守夜吧。” “不用了,北山观内,那些个脏东西进不来。”云晚意牵着灵果儿的手,起身道。 “再说灵果儿跟我们一起住,有他在,不会有事。” 想到灵果儿一己之力,将蛇群全部变成蛇段,大寒的确放心了。 他也的确累了,带着一身疲惫,先下去休息。 蛇堆的事情顺利,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心里的石头落地,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日,风平浪静,吃过早膳,云晚意和常景棣去蛇堆存在过的地方看了眼。 大寒和北山观的道长们办事很稳妥,蛇尸焚烧过后的灰烬,全部埋进深坑。 而蛇血流过的位置,洒上云晚意给的药粉后,全部铲起来一道埋了。 被蛇血蛇尸毒死的那些花草树木,也是同样的处置办法,焚烧后深埋。 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 云晚意和常景棣也不好久留在北山观,确定无误后下山了。 半道上,云晚意的右眼皮止不住的狂跳,整个人心神不宁。 “怎么了?”常景棣看到她拿帕子压着眼睛,关切道:“不舒服吗?” “右眼跳的厉害。”云晚意低声道:“我总觉得,又要出事了!” “你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容易胡思乱想。”常景棣安慰道:“蛇群处理好,还能有什么事?” 云晚意一顿:“别忘了,蛇群被人驱使才会忽然蹿出来,蛇群死了,背后的人还没死。” 常景棣知道她在担心这个,低声道:“确定那些个人跟南屿和无双楼的人有关,我会叫人去查。” “他们潜伏在这,忽然对你出手,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说起这个,才是云晚意最担心的问题。 前世今生,她既和无双楼毫无交集,也从未跟南屿打过交道。 尤其是这一世,她从三峰村回到上城,几乎都在跟上城算计她的人周旋。 她自问没得罪过无双楼和南屿的人,为何她隐姓埋名来白云镇这个小地方,还会被人盯上? “坏人做事不需要理由。”常景棣看穿她的担忧,握住她的手:“或许如无尘道长所言,他们就是因为魔物的存在干扰。” “所以,会源源不断的找你麻烦!” 云晚意想不出头绪,嗯了一声:“也是,但愿山涧道人那边顺利,早些把邪道擒住。” “会的。”常景棣摩挲着她的手,视线往下,落在她高耸的肚子上:“还有几个月,孩子就出来了。” “在他出来之前,我必会将这一切平息,让他睁眼看到的是一片和谐的世界。” 云晚意轻柔的摸着肚子,刚要回话,马车忽然一顿,陡然停下了。 常景棣把云晚意护在怀中,不悦的朝马车外道:“大寒,你找死吗?” 大寒的声音带着后怕,请罪道:“爷,夫人,是属下不好,实在没预料旁边忽然蹿出个孩子。” “马车差点撞上,迫不得已属下才紧急停下!” “孩子?”常景棣蹙着眉,掀开马车帘子:“从北山观下来到白云镇这段路,压根没有人家,哪儿来的小孩子?” 第698章 她是装的 大寒同样不知道孩子哪儿来的。 夫人有孕,马车不算快也不慢,忽然间从林子里横穿出来一个小孩儿。 他起初还以为是野兽,直到离得近了才看清楚是个孩子。 也好在马车不算很快,不然他这马车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停下! 坐在他旁边的立秋也吓了一跳,同时又觉得怪异——这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小孩儿? 常景棣明显不悦,这个事也不好怪大寒,他沉声道:“你先去瞧瞧那孩子有没有事。” “附近荒凉,别是哪家孩子给跑错地方走失了。” “是。”大寒跳下马车,去找受惊的孩子。 “这位置怎么会有孩子?”云晚意抚着肚子,疑惑道:“得问清楚些。” “大寒去问了。”常景棣回到云晚意身边,低声问道:“你感觉如何,有没有事?” “没有。”云晚意轻声道:“马车停的不算很急,你和灵果儿又将我护着,不会有事。” 马车猛然停下的那一瞬间,不止常景棣,灵果儿也在下意识的护着云晚意。 “那就好。”常景棣松了一口气,道:“看来马车速度还得稍微慢一点才好。” “今儿马车的速度也不算很快。”云晚意笑了笑,道:“这不能预料之事,不会经常发生。” “小晚晚,依我看,你还是少坐马车。”灵果儿的视线,落在她肚子上:“瞧着都害怕。” “好,听你的。”云晚意捏了捏他的小脸,道:“最近也没出门的时候了。” “怎么会呢?”灵果儿低声嘀咕,道:“要是谷雨那边有消息,你肯定还得去桑田镇呢!” 云晚意听到他的嘀咕了,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要是山涧道人他们顺利,能抓住邪道,破坏魔物的计划,她肯定会随常景棣去桑田镇。 魔物的事,她不放心假人之手。 必须要自己亲眼盯着,确定魔物不会再造成任何威胁! 恰好这时,大寒问话完了,前来汇报:“夫人,爷,那孩子说话并不利索。” “看上去似乎脑子有些问题,一问三不知,从那身衣裳来看,保不齐之前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孩子多大了?”常景棣眉头蹙的能夹死蚊子。 大寒看了眼身边畏畏缩缩的孩子,道:“身高瞧着跟小少爷差不离,属下问她,她自个儿也说不出来。” “估摸着不超过四岁吧,小脸脏兮兮的,一直在说肚子饿。” 常景棣回头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也满是疑惑。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三四岁的孩子迷路也迷不到这儿来。 除非,因为她智力有问题,又是个女儿身,有人刻意跑来北山观下将她丢弃。 两人尚未回话,马车外的孩子忽然急的哭了起来:“饿,肚肚饿!” 马车上带了些糕点,是常景棣专门请北山观后厨做了,带在路上以备给云晚意垫肚子的。 他不忍心,到底还是让立秋拿着糕点下去交给孩子。 立秋是女子,比大寒细心,给孩子糕点的同时,又借着这个机会问了好一番。 再回来时,立秋轻声对云晚意道:“奴婢送糕点给她,她真是饿得很了,狼吞虎咽,甚至顾不上嚼两下。” “听她断断续续的回答,多半是她家人哄着,将她丢在这儿的。” 和云晚意猜想的差不多,她沉吟一瞬,问道:“脑子真的有问题?” “是。”立秋回头看了眼那孩子,低声道:“问她话,回答的前言不搭后语。” “但不至于什么都不清楚,还能记得是她娘要同她捉迷藏,叫她藏在大树后面。” 常景棣哼了一声,道:“多半是她娘以捉迷藏的借口,将她给丢弃了。” “脑子有问题的女孩儿,不仅会让家族蒙羞,养着也是负担。” 他还记得,先帝有个美人,曾生下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孩子。 还是个皇子,最终的结局依然是溺水而亡。 但真正是不是溺水,谁都有数。 皇家不允许这样的孩子存在,让皇族蒙羞,皇上更不会让他活下来,成为他的耻辱。 天家尚且如此,寻常百姓家里也差不多。 云晚意神色不太好:“真要是这样,这孩子呆在这,只怕活不成。” 没有吃的喝的,荒郊野外不免有野兽,不说熊和狼,便是遇上毒蛇毒虫,她也活不成。 这几日好在没下雨,下雨了她无处躲避,更是难熬! 常景棣瞧着她的神色,猜测道:“你想帮她?” 云晚意摇摇头:“人各有命,经过章俊一事,我也想明白了,干涉太多因果,到头来会报应在我身上。” “那就不管了。”常景棣吩咐立秋,道:“把马车上能吃的东西都给她吧。” 立秋听明白了,应声道:“是。” 但,那孩子拿了东西并不肯走,横在马车前面,一直叫着娘亲。 不管是立秋去哄,还是大寒去哄,孩子始终泪眼涟涟,瞧着可怜巴巴又十分委屈,一动不动的横在马车前。 许是经过了一次丢弃,遇到救命稻草,她的求生本能太深,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大寒烦躁的挠了挠头:“这下怎么办?” “你把她抱走吧。”立秋有些于心不忍,别开脸道:“夫人已经够操劳了,无法再养个不相干的傻子。” 大寒叹了一声,走到孩子身边,想将她抱走。 还没碰到孩子,她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开始扯着嗓子放声大哭。 大寒哪里哄过孩子,急的抓耳挠腮。 孩子的哭声,很快惊动了云晚意:“怎么了?” “夫人,孩子不肯走。”立秋为难道:“大寒要将她抱到一旁去,还没挨到呢,她忽然就开始大哭不止。” “看样子,她也没太傻。”常景棣哼了一声,道:“还知道握住救命稻草。” 云晚意终是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下了马车。 常景棣和灵果儿紧跟其后。 孩子的确和灵果儿差不多大小,长得粉雕玉琢,连哭都十分可爱。 身上的衣裳是今年流行的云锦,款式也算新颖。 许是自个儿流离颠簸几日,衣裳上沾了不少灰土。 白皙的小脸也显得脏兮兮的。 那孩子一看到云晚意,止住了哭声,呜咽着上前泪眼汪汪的仰头:“娘亲,娘亲!” “哎呀,你瞎叫什么。”灵果儿站在云晚意身前,像是护犊子的小兽:“小晚晚可不是你娘!” 那孩子嘴巴一瘪,又开始放声大哭。 云晚意眯着眼,看着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并没有什么动作。 她总觉得那孩子看上去,有些奇怪,可具体是哪里奇怪,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后面马车上的江毕,听到这番动静也下马车了。 他坐的马车是北山观的,驾车的人是北山观的小道童。 江毕弄清楚来龙去脉后,提议道:“这孩子瞧着也是可怜,不如请小师傅将她带去北山观抚养?” 闻言,小道童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居士是女童,我们北山观全部都是男子。” “师尊也说过,北山观不收女弟子,小道不敢擅自将人领回去。” “那怎么办?”江毕凝神,道:“这么个小哭包,总不能带着吧?” “你师父和北山观养不成。”常景棣冷笑一声,看着江毕道:“你是个热心肠,倒是可以养着。” “那也不成,我一个未婚的男子,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女童。”江毕当下拒绝,道:“人家怎么想我,怎么看这孩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成,要不,直接不管了。”大寒提议道:“反正也是被人家给丢的。” 几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沉默不语的云晚意。 云晚意则是盯着孩子哭的孩子。 她终于知道孩子哪里不对劲了——那孩子在嚎啕大哭的空隙,会借着擦眼泪的机会,偷偷打量他们。 也就是说,孩子并不是真傻! 她在装傻,三四岁的孩子,竟有如此心机?! 既是装的,那她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还恰好挡在他们的马车前面,是不是也别有目的? “晚意?”常景棣瞧她失神的盯着小女孩儿,轻声打断她的思绪:“你在想什么?” 云晚意故作惋惜,无奈道:“这么小的孩子,丢在这活不成,她既不愿意走,也算缘分,带下山吧。” “至于后面如何安置,放在济恩堂也好,去云帝阁也罢,都可。” “好。”常景棣应了一声,道:“立秋,你把那孩子带上。” 又补充道:“带去后面的马车上,跟江大夫走一起,整好请江大夫给孩子把脉瞧瞧,看她脑子能不能治好。” “不必了,跟我们。”云晚意接过话,道:“江大夫说得没错,他一个未婚男子,的确不好带着陌生孤女。” “晚意?”常景棣不赞同,试探着叫了她一声:“江毕是大夫,哪里还分男女?” 怎么听她这意思,还是偏向江毕?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低声道:“我还有事问这孩子,并不是为江毕解围。” 常景棣的神色,这才好了些:“那好吧,立秋,给孩子擦擦脸,带上马车。” 折腾一番,最后还是把孩子带着了。 常景棣牵着云晚意坐在马车上,灵果儿紧挨着他们。 立秋带着小女孩儿坐在靠马车门边的位置。 小女孩儿上车后,总算没哭了,抽抽搭搭,一脸惶恐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立秋给孩子擦拭着手上的脏污,轻声问道:“你之前说的,姐姐没听清。” 小女孩儿怯怯的看着立秋,小声道:“我叫灵畲。” “灵畲?”立秋没能分辨是哪几个字,只觉得名字有些拗口:“你姓什么?” 小女孩儿摇头:“不知道。” “家呢?”立秋继续询问,道:“记不记得你家在哪儿,家里有些什么人?” “或者说,你都不记得,但总该记得你娘亲和爹爹的大概样子。” 灵畲瘪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摇头:“不知道。” “都不记得?”立秋顿了顿,又道:“你家是不是很大?” “不知道。”灵畲还是摇头。 完全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可细看之下,又跟傻子有区别。 至少,灵畲知道立秋再问什么。 立秋问不出个所以然,无奈的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轻笑一声,朝小女孩儿道:“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孩子一对上云晚意的眼神,立刻泪眼汪汪:“娘亲。” “啧,你这小傻子,当真听不懂人话吗?”灵果儿不悦纠正,道:“小晚晚可不是你娘!” 灵畲委屈巴巴,看了云晚意几眼,还是固执着那个称呼:“娘亲,是我的娘亲。” “哼,你娘有这么好看?”灵果儿拉着云晚意的衣袖,道:“小晚晚这模样天上有地下无。” “你个小傻子,可别说你娘也长得这么好看!” 灵畲哽咽着,一直盯着云晚意重复:“娘亲!” “胡说!”灵果儿不悦的转向云晚意:“小晚晚,她胡乱叫人,别侮了你的清白,把她丢出去吧?” 云晚意无奈的看着灵果儿,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既知道她脑子不灵光,跟她计较什么?” 灵果儿不满的哼了一声。 云晚意朝灵畲招招手,声音尽量放柔和:“来,到我这儿来。” 灵畲面上明显一喜,没有丝毫犹豫,起身走到云晚意身边。 云晚意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边。 手刚碰到灵畲的那瞬间,云晚意难得的僵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她就若无其事,开始给灵畲把脉。 从脉象看,大约能辨出她是先天不足,才脑子不好使。 但,云晚意早有猜测,再看灵畲那双懵懂无知的眼,怎么看,都略带着刻意。 云晚意没对任何人说她的猜想,其他人也不清楚云晚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样?”常景棣凑上前,问道。 云晚意无可奈何的摇头:“先天不足,无法医治,下山再说吧。” 灵畲垂下眼眸,眸子在某个瞬间出现幽蓝色的光! 第699章 和好如初 但,灵畲眼底的光一闪而逝,她又垂着眼眸,马车上无人发现她的异常。 马车又走了半个时辰,总算顺利抵达帝宅。 管家接到消息,赶紧上前迎接,一边说着他们不在时,府上发生的事。 听到说覃家派人来过,云晚意总算停下脚步:“来人是谁?” “覃家的大管家。”管家犹豫着,道:“还带来了好些礼物,不由分说放在门口。” “老奴听您的吩咐,不敢收下,一个不留给人送回去了!” “覃家管家可说了什么?”云晚意眯着眼,疑惑道:“送礼,总要有个理由。” 管家赶紧道:“他说是覃老爷吩咐的,多谢夫人您救覃小姐一命。” 云晚意没回话,常景棣听着不对,疑惑道:“你说覃老爷,不是覃夫人,弄错了吧?” “哪里会错,覃家管家便是这么说的。”管家赶紧道:“还下了帖子,邀您和夫人前去覃家小聚呢!” 管家说着,将帖子递上前。 “嗯?”常景棣看向云晚意:“因为覃涟漪的事,覃夫人恨毒了覃守业,怎听这意思,和好如初了?” “到底是老夫老妻。”云晚意勾了勾嘴角,接过帖子看了眼,道:“你瞧,白字黑字,写的是覃守业的大名。” 常景棣蹙着眉,果然看到帖子上的落款,是覃守业和覃宝珠的名字。 想来,这覃宝珠,便是覃夫人的名字。 覃守业被覃家收养,两人也算青梅竹马,两口子吵架,气头上什么话都说得出。 等气消了,回看这么多年相互扶持不容易,覃守业说点好话,覃夫人未必真铁石心肠死不原谅。 两人的事情,也是他们的因果,别人无法置喙。 “真可笑。”常景棣嗤笑一声,道:“那日覃夫人大为光火,气的差点厥过去。” “事关唯一独女的性命,她说了死不原谅,这才过去几日,竟能和好?” 常景棣觉得可笑,把帖子拿过来,丢给管家道:“去覃家回话,说我们夫妻二人恭贺他们和好,宴会就不去了。” 云晚意若有所思,对此并未表示什么。 管家应了一声,忙不迭的出了门。 几人到家安置好,已经到了午膳时间。 云晚意叫人去请郑如霜过来一起用膳。 郑如霜的腿好转了很多,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不过需要慢慢走。 她在客院憋坏了,好不容易能出来,自走的比谁都快。 隔着老远,就朝云晚意挥手,带着炫耀:“晚晚,你瞧我这腿,好了哎!” “能恢复是喜事。”云晚意迎上前,笑道:“但你也得小心些,还没大好,别乐极生悲才好。” “不会,我心里有数。”郑如霜无所谓,又道:“你送去的医书,我看了好几本。” “看完感觉如何?”云晚意扶着她坐下,问道:“是不是觉得晦涩难懂?” “还好。”郑如霜由衷叹道:“你都做了批注,不算难以理解,就是那些个药材,我都没见过。” “书上画的,和真的肯定有所出入,要是能看着东西对比就好了。” 云晚意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是想出去呢,不由笑道:“别着急,一步步来。” “等你脚好些,跟着江毕去济恩堂一一辨认。” 郑如霜点点头,还要说话,视线一转瞧着灵畲,奇怪道:“晚晚,你又从哪儿弄了个孩子来?” “半道上捡的。”灵果儿插话,道:“脑子有问题的小乞丐!” 不知道为何,灵果儿对灵畲一点儿好感也没有,满满都是恶意。 他很不喜欢灵畲,尤其是灵畲叫小晚晚娘亲的时候。 灵果儿跟小晚晚都认识千年了,也没这么亲昵。 “这么可爱灵动,竟脑子不好?”郑如霜诧异之余,惋惜道:“真可惜,晚晚,你医术不是很好吗,难道治不了?” 云晚意无奈摇头:“把过脉了,先天不足,娘胎里带的,治不好。” “唉,可惜了。”郑如霜旋即又道:“你们忙的厉害,经常要往外边跑。” “身边跟着灵果儿,已经要操心了,还带个脑子不好使的孩子,不麻烦吗?” “我打算把她送去济恩堂或者云帝阁。”云晚意看了眼灵畲,道:“她不算很傻。” “从小开始教,帮忙做点粗活不成问题……” 话还没说完,灵畲忽然哭了起来:“哪儿也不去,跟着娘亲,就要跟着娘亲,呜呜呜呜……” “她真能听懂你的话?”郑如霜神色古怪,道:“还叫你娘亲?” 云晚意无奈点头:“是啊,见到第一面,就唤我娘亲。” “嘶,不会吧?”郑如霜的想法,和灵果儿差不多:“要说认错人,你长得如此貌美,说是独一无二的美人也不为过。” “她再傻,自个儿的娘亲长什么样,难道会弄错?” 灵果儿适时插话,道:“谁知道呢,保不齐是装疯卖傻,哼,心眼子多着呢!” 灵畲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哭的更甚了。 “立秋,带出去哄。”云晚意按着眉心,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哭的人心烦意乱。” “就是,我们小晚晚怀着孕呢,不喜欢吵杂。”灵果儿朝灵畲吐了吐舌头:“更不喜欢爱哭的人!” 立秋将灵畲带出去了,郑如霜瞧着云晚意,神色古怪道:“你性子好,温和有礼,怎么对这孩子似乎不对?” 她记忆中的云晚意,便是不喜欢这孩子,也不会如此直白。 遑论那孩子才三四岁的样子,什么也不懂,云晚意更不可能这般相对。 云晚意没回答,灵果儿哼哼两声,道:“见面开始就哭,哭到现在,性子再好的人,也叫她哭的烦躁!” “是啊。”云晚意继续按着眉心,道:“这阵子忙得很,本就性子急躁,这丫头动不动就哭。” “我原就没想把这麻烦带回来,她倒是好,一直哭,越发叫人烦躁不安。” 她说这句话,声音刻意提高了些。 屋外还在哭的灵畲,哭声顿了顿,再响起时,明显的小了很多。 看,她听得懂,灵畲当真不是傻子。 云晚意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郑如霜没想那么多,想了想道:“也是,女孩子声音尖锐,一直哭的确让人烦躁。” “不说她了。”云晚意把手放下,道:“江大夫回来了,在济恩堂坐诊。” “你既闲着无聊,过去跟着他学医也行,不过外人面前,你的腿脚不能正常行走。” “我知道。”郑如霜大喜:“晚晚,你太好了,我要是个男人肯定也想娶你!” 常景棣整好进门,听到这话冷哼道:“可惜,她是我的。” “帝老爷,怎么连女子的醋都吃?”郑如霜撇撇嘴,道:“这不是说明,晚晚受欢迎吗?” 常景棣哼了一声:“晚晚性子好本事好人也好,自然受人喜欢。” “但,能娶她的人只能是我,懂了吗?” 郑如霜朝云晚意挤眉弄眼:“哟,对,你们都成婚了,别人觊觎也没办法。” “好了,越说越不成样子。”云晚意打着圆场,笑道:“人都到齐,吃饭吧。” 一顿饭还没吃完,管家回来了。 站在门口踟蹰,一脸为难。 常景棣坐的位置,整好对着门,瞧着管家那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碗筷,道:“又怎么了?” “老爷。”管家进门行礼,道:“老奴去退帖子,覃夫人说无论如何,也要请夫人和老爷赏光,前去相聚。” “许是担心老奴传话不到位,又叫覃家的管家跟着来了,人还在外边等着。” 常景棣脸色一沉:“他愿意等,等着就是,等不到自然会走,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管家走后,云晚意放下碗筷,道:“既然覃家如此力邀,我们去去也无妨。” “去做什么?”常景棣揉着眉心,道:“人家老俩口和好如初,我们去给自己添堵?” “覃守业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们云帝阁下手,背后是桑榆楼的手笔,你我清楚的知晓。”云晚意分析道。 “他们和好,中间肯定还有内情,不如去瞧瞧,也借此摸一摸桑榆楼的底。” 常景棣想到覃守业,不屑道:“不经过他,照样能查桑榆楼。” “我知道,但有捷径为何不用?”云晚意眨眨眼:“就当陪我去。” “好。”常景棣给她盛了一碗汤:“那你再吃一点,最近没怎么长肉,光长肚子了。” 慢吞吞吃完饭,得知覃家管家还等着,云晚意将他叫进来了。 覃家管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依旧带着几个箱子:“帝老爷,帝夫人,这是我家老爷和夫人奉上的薄礼。” “多谢帝夫人当时出手,救了我家大小姐,并邀请您两位今晚去覃家相聚。” 云晚意嗯了一声:“宴我们会去赴,东西就算了。” “那怎么行?”覃家管家还在客套:“老爷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 “你若执意留下,宴会就算了。”云晚意神色微变,道:“搞清楚,这里是帝宅,不是你覃家说了算!” 覃家管家一顿,冷汗顿时就出来了,连声认错:“是老奴不是,还请帝夫人恕罪。” “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云晚意眯着眼,道:“宴会我们自会过去。” “是是是。”覃家管家赶紧应声离开。 “你还真是没个消停的时候。”灵果儿跟在云晚意身后,叹道:“刚下山呢,又有人找上门来。” “没办法,谁让我背负着姮晚的命运呢?”云晚意顿了顿,又道:“不对。” “是姮晚太平了千年,这笔账,总要去算。” 第700章 覃家各自算计 现在的云晚意只有姮晚的记忆,没有姮晚的本事。 但在一次次的事情中,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姮晚和她本是一体,无法剥离。 属于姮晚的命运,便是她该背负的。 她既是因为姮晚,才会一次次遭遇魔物干扰,遇到一次又一次的麻烦。 却,也是因为姮晚,她才能有那些境遇,遇到算卜子,遇到常景棣,成为现在的云晚意。 她有自己的人生,亦要背负姮晚的一切。 常景棣和她十指交叠,沉声道:“姮晚也好,云晚意也罢,我们始终在一起。” “去休息会儿吧,晚点还得去覃家,这场晚宴,多半是鸿门宴。” 云晚意嗯了一声,靠在常景棣身上。 覃家,覃守业听到管家回来复命,一脸的笑意:“我就知道,他们肯定会答应前来!” “快,去好好准备,今晚一定要热闹些!” 覃夫人蹙着眉,冷眼瞧着他欣喜若狂:“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了。”覃守业轻咳几声,旋即挤出一丝笑意:“人家治好了涟漪,我们总要表示表示。” “哼,覃守业,你这人的心思我难道还不清楚?”覃夫人毫不犹豫拆穿道:“锱铢必较,心胸狭隘。” “上回闹成那样,换个旁人,你怕是一辈子也不想看到了,现在说什么要感谢人家。” “你觉得我会相信这个说辞,别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 覃守业脸色一僵,旋即拂袖,道:“你怎么又提那件事,涟漪的事情不是查清楚了吗,我不是我下毒。” “也不想想,我就涟漪一个嫡出的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呢,我下毒害她做什么?” “帝老爷和帝夫人初来乍到,不清楚我覃守业的为人,不清楚咱们覃家的特殊之处,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 覃夫人拧着眉,最终还是笑了笑:“按照你这意思,是我错怪你了?” “那是当然。”覃守业瞧着覃夫人紧绷着脸,讪讪一笑,上前哄道:“好夫人,你不是都清楚吗?” “那下毒的赵姨娘,已经全部招供,也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为什么还怀疑我呢?” 覃夫人面无表情的看了覃守业一会儿,烦躁的挥手:“既是宴客,必须要准备的隆重些。” “你去吩咐宴会的事,我去看看涟漪如何了。” “好好好,你去。”覃守业顿了顿,轻声道:“顺便,代我问个好,涟漪那孩子死心眼。” “过去这么久了,还是不肯相信我这当爹的,唉。” 覃夫人淡淡的嗯了一声,带着婆子们去看覃涟漪去了。 她刚转过身,背后的覃守业,脸色猛然一沉。 双手,也紧握成拳。 原谅,哼,他怎么可能原谅帝家那对夫妻? 要不是他们,他也不可能成为现在的狼狈样儿! 经过上回,覃守业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有除掉覃涟漪这个嫡女,反而害得覃夫人和覃涟漪母女对他时时防备。 以前覃守业虽然是覃家养子,但从小在覃家长大,跟着覃老太爷学习经商之道。 和覃夫人成婚后,覃家大小事情自然都是他说了算。 后来闹翻脸,覃夫人竟然不顾多年情分,请来了覃家族内说得上话的族老们,准备将覃守业从覃家族谱上除名! 不仅要除名,还要休夫! 之前吵架,覃守业真是气急了,打算离家出走,逼得覃夫人给他低头。 他实在是低估了一个女人的舐犊之情。 这么多年覃家在他的经营之下,不说更上一层楼,至少不断盈利,在白云镇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家。 一旦从族谱上除名,他不是覃家老爷,不是覃家养子,和覃家一丁点关系也没有了。 这么多年的付出,也要付之东流! 覃守业在得知族长族内宗亲开祠堂的消息后,逼得家中二姨娘赵氏给他顶罪。 他呢,则是在族中各位长辈面前伏低做小,又给覃夫人跪下认错,上演了一出苦肉计,这才平息了整场事端! 但,事情虽然暂时平息,在覃夫人心中,似乎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开祠堂那日,当着覃家族长和宗亲的面,她竟然收回了覃家所有的经营权! 这意味着以前风光的覃守业,彻底被架空了,成了彻头彻尾的赘婿。 现在的覃守业,在覃家的地位,只比管家稍微高一点,毕竟他还是覃家名义上的老爷。 但覃家生意上的事他无法插手,库房他接触不到! 而他,在力争不得之后,也只能暂时接受这个消息! 一切,都怪帝家那对夫妻! 要不是他们来救活覃涟漪,猜到是他所为,也不会有后来一系列的事! 他怎么可能真心感谢他们,他巴不得他们去死,越惨越好! 覃守业满是怨恨,恰好覃夫人想起什么,回头叮嘱。 恰好看到他面上,那一丝没来得及收回的狰狞。 覃夫人的脸色当即冷了:“覃守业,宴会是你要办的,帝家夫人和老爷是涟漪的救命恩人。” “你别想着在宴会上做什么,上回在族长和宗亲面前,我已经说得够清楚。” “为了覃家的脸面,我可以暂时不休了你,前提是你安分守己,别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是是是。”覃守业赶紧换上小脸,应道:“我绝对会好好操办宴会,不会叫覃家丢脸。” “那你刚才是什么表情?”覃夫人毫不留情的拆穿,道:“看上去,你似乎并不服气!” 覃守业赶紧摇头,苦笑道:“夫人实在是误会我了,我怎么会不服气呢,便是在刚才,想到了赵慧恩那贱人。” “你我待她不薄,这么多年并无亏欠,她竟敢大胆妄为的要害涟漪,不仅如此,还让涟漪和我之间生了误会。” “涟漪到现在还觉得是我要害她,不肯见我,想起这个,我就恨不得杀了赵慧恩,面色自然不好。” “最好是这样。”覃夫人冷冷一笑,提醒道:“帝家夫人有孕在身,宴席上的菜肴务必要小心谨慎。” “去云帝阁和济恩堂打听一番,看帝夫人有什么喜好。” 覃守业赶紧应声:“是,夫人想的周到,我这就派人去。” “什么都要我说。”覃夫人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嫌弃道:“现在商铺的事情也是我在管。” “覃守业,以后这后宅你得给我料理妥当了,若还要我分心来操持,覃家你也没必要呆着了!” 覃守业僵了一瞬,赶紧陪着笑:“我才接手,这不是还有学习的余地吗,夫人别生气,熟能生巧。” “哼,这些年我为何处理的很好?”覃夫人冷笑道:“别拿这个当借口,行就行,不行我可以换人。” 说完,覃夫人不再管他辩驳什么,带着心腹们走了。 这一次,覃守业不敢乱来,直到覃夫人的身影再也看不到,他才敢将手中的茶杯摔了。 覃守业想到刚才,覃夫人颐气指使又鄙夷的样儿,气的心口疼:“荒唐,真是荒唐。” “还真把我当赘婿,当覃家的老妈子吗?!” 覃守业的心腹慌了,四下看了眼,赶紧上前捡瓷杯碎片:“哎哟,老爷您这是做什么?” “夫人虽然走了,保不齐这周围还有眼线呢,既要忍气吞声,就得忍到底!” 覃守业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控制不住啊:“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苦活儿?” “便是秦天那老家伙在的时候,我也是以儿子的身份跟在他身边,外人叫我一声秦少爷。” “如今倒好,我从秦少爷覃老爷,变成了覃家的管家,哦,不对,她对管家都没这么刻薄!” “小点声儿。”他的心腹急的直瞪眼:“忘了您的目的了吗,只有忍耐,才能将一切找回。” “难道您还真要一辈子都做覃家的管家?” “当然不可能。”覃守业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些年,若不是我尽心尽力,覃家早就衰败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覃家的钱财,宅子,名声,都是我的!” “那就好了。”心腹把瓷片装好,低声道:“您别在意夫人的态度。” “就当是红着夫人,等彻底得到她的信任,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夫人不懂经商之道的。” 在心腹的劝慰之下,覃守业的心情,总算逐渐平复。 他咬咬牙,道:“桑榆楼那边呢,可有什么消息?” 他的心腹谨慎的四处打量,然后微微摇头:“不曾,按照您原来的计划就是。” “嗯,去准备吧。”覃守业嘴角终于逼出一丝笑意:“这一场晚宴,一定要完美!” 覃夫人离开正院,去看了眼覃涟漪。 覃涟漪好转了很多,只是本就沉郁的性子,比从前更甚。 她变的更安静了,不爱说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明明能下地,能四处走走,她偏将自己困在屋里。 就连门窗,也紧闭着。 因着不通风,屋内的药味格外明显。 覃夫人进门时,覃涟漪正倚在榻边,双眼空空的盯着桌案。 “想什么呢?”覃夫人按下心酸,笑道:“那桌上的书你都翻烂了,我给你重新准备了些。” “其中还有逗趣儿的话本子,你闲暇无事解闷才好,少看那些个四书五经,把人都看得没生气儿了。” 覃涟漪听到她的声音,转头一笑:“是,多谢娘亲。” 那笑很是牵强,一闪而逝。 覃夫人心疼她,终究是没忍住,主动提及这几日她们默契不谈的话题:“涟漪,赵姨娘都承认了。” “你父亲虽混蛋了些,却也不至于要你的命,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便是一场误会。” 覃涟漪身子一顿,旋即抬眸,和覃夫人四目相对,沉声问道:“娘,你当真相信是赵姨娘要给我下毒?” “赵姨娘亲口承认。”覃夫人顿了顿,道:“她嫉恨你作为嫡女,却在家招赘。” “她的女儿呢,却要因为家中的原因联姻,嫁给自己不爱的人,还只能跟她一样当下贱的妾。” “可,杀了我,赵姨娘能得到什么?”覃涟漪深吸一口气,苦笑道:“难道我死了,翠玉就不用联姻做妾?” “还有,赵姨娘是您亲自寻了给他做姨娘的,多年来都是温吞性子安分守己,对您和我敬重,不争不抢,为何现在动手?” “便说胡姨娘要害我,我都觉得理由正当,毕竟胡姨娘有儿子,我死了她儿子能继承覃家的产业。” 覃夫人又是一顿,旋即解释道:“赵姨娘招供了缘由,她觉得我疼你入骨,这些年对翠玉也算不错。” “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定伤心欲绝,这时候翠玉对我好,她再撺弄让我把翠玉记在我名下。” “翠玉便顶替你成为嫡女,在家招赘,享受本该属于你的荣华富贵。” 覃涟漪冷冷一笑:“这理由太过牵强,毕竟一切都是不定数,赵姨娘跟随在您身边多年。” “既然知晓您疼我,也该清楚您的性子,未必会将庶女当做我的代替品。” “为了虚无定数的可能,赵姨娘联合桑榆楼,策划了一场害我的阴谋,哼!” 怎么想,都说不过去。 出事以来,覃涟漪闭上眼,眼前心头全是这件事。 越想,越觉得这场害她的阴谋,是她的父亲覃守业所为! 赵姨娘不过是覃守业无奈之下,拉出来的替死鬼! 其实,覃夫人也不相信。 她和赵姨娘胡姨娘相处多年,对比之下,胡姨娘有小心机,赵姨娘实在是胆小懦弱,老实本分过了头。 晨昏定省,十几年来从未耽搁。 她娘家情况不好,全靠覃家,她应该不会没事找事。 可,证据在前,赵姨娘又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 覃家族长要覃夫人顾全大局,息事宁人,覃夫人只能暂时相信的确是赵姨娘所为。 “娘,赵姨娘不是被遣送回娘家了?”覃涟漪把声音压了压,小声道:“我想去看看她。” “就当是看在这么多年,我们相处和谐,翠玉又懂事乖巧的份上。” 第701章 旧友重逢之喜 出事后,覃涟漪一直闷闷不乐,把自己锁在方寸之地。 现在她主动要求出门,不管目的地,覃夫人当然都会答应! 不过,覃夫人还是有自己的担心:“看在往年的情分上,我没过多为难赵姨娘。” “但她亲口招供谋害你,死罪可逃活罪不可免,当着族内宗亲的面挨了三十板子。” “抬出去时已经昏迷了,这些天我没打听过她的消息,她娘家情况不好,兄弟懦弱,嫂子刻薄。” “那么一身的伤,不知道她能不能活。” 覃涟漪顿了顿,起身道:“不管死活,我总要去看一看。” “现在?”覃夫人想了想,道:“明日吧,你现在动身,晚膳不一定能回来,今晚家里设宴邀请帝夫人和帝老爷。” “现在吧。”覃涟漪迅速的穿戴完毕,道:“赵姨娘的娘家就在白云镇,来回也近。” “我会在晚膳前赶回来的,您别担心。” 覃夫人怎么可能不担心:“既然决定去,就多带点人,你刚大病一场,形销骨立,还没好利索。” 千叮万嘱,覃夫人送走覃涟漪后,又去了一趟铺子。 这些年覃家铺子都是覃守业再管,人自然全是他的心腹。 覃夫人必须尽快摸清楚,把属于覃守业的人全部洗出去。 她,不可能再让覃守业翻身! 不但如此,她还要找到合适合理的缘由,让覃家族老宗亲哑口无言,把覃守业彻底从覃家赶出去! …… 帝家。 云晚意和常景棣小睡了一会儿,看天色还早,恰好向掌柜递了消息过来,他们决定先去云帝阁瞧瞧。 因覃家闹出来的风波,在覃守业站出来澄清一切都是误会后,不了了之。 云帝阁自己开了染布坊,布料陆续供应,这几日布匹总算跟上,可以准备开门了。 且那批从上城动身的人过来前,琳琅担心云晚意和常景棣用不习惯别处的布料,还专门准备各式各样的布匹。 足足装了近二十个大箱子,让那些个人一并带来白云镇。 云晚意看到那些大箱子时,既是感动又是无奈。 这么多布料全部做成成衣,一天一套不重样,也得穿一年才轮的完。 所以,她留了两箱子自己用,其余的也都送去云帝阁售卖了。 锦绣阁出来的料子,在上城便是独一无二,千金难求,别说在小小的白云镇了。 到时候,肯定又能引起一番争抢。 向掌柜让两人过来,也是为了定下重新开门营业的日子,顺便给那些个布匹定价。 帝家的马车刚抵达云帝阁,就瞧着云帝阁门口停了几辆马车。 “不是没开门?”立秋扶着云晚意下马车,疑惑道:“怎么就有顾客来看了?” 云晚意看了眼那几辆马车的样式。 马车很华丽,四角并未挂上任何标志,不像白云镇的人。 “去瞧瞧。”云晚意眯着眼,谨慎道:“别又是什么人打算来闹事。” “是。”立秋应道:“奴婢这就去。” 常景棣立在一旁,瞧着云晚意谨慎的样子,笑道:“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乍一看只瞧着马车,光担心是闹事的,怎么没想过是云帝阁的布匹出名,引得别人来瞧?” “你还打趣我呢。”云晚意无奈的按了按眉心,道:“最近又是王家又是覃家,陷害不得肯定还有后招。” “我不是谨慎,而是已经习惯了。” 自抵达白云镇来,除了向春荣之外,似乎遇到的都是找麻烦的。 王家的事情没解决,覃家的事还吊着,她实在是没精力,也没那个心把一切往好的方向想。 常景棣有意活跃气氛,瞧着她伤神的样子,不免心疼:“闹事的也好,真心来买卖的也罢,还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自顾伤神,只闹得心头不快。” 云晚意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嗯了一声:“也是,该来的免不了。” 转念瞧着门口,立秋还没出来汇报,不由蹙眉:“立秋怎么还没出来,别真被我猜中了。” “都到门口了,进去瞧瞧。”常景棣牵着她的手,道:“不管是好还是坏,总不是我们一起面对?” 云帝阁尚未正式营业,门半开着,方便办事。 此时,屋内空无一人。 不见向掌柜,不见伙计们,也不见刚进门的立秋。 屋内安静的可怕。 别人就算了,立秋功夫好,寻常人奈何不得她。 他们就在门口等着,屋内没任何动静传出,不可能啊! 云晚意在瞬间汗毛都立起来了,拉着常景棣的手,也儒出一层冷汗。 常景棣同样戒备,把云晚意往身前拉了拉:“小心些。” 就在两人严阵以待之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常景棣不敢将她独自留下,牵着她道:“我走前,你在后,小心些。” 两人小心翼翼的摸上楼。 楼上,照样安静的可怕。 所有的门都开着,只有最里面那一间大的屋子紧闭着门。 云晚意鼻尖微动,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香味很是熟悉,绝对没有任何迷药,或者是毒药的痕迹。 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想起这香味是哪儿来的了! 她拉着常景棣的手,忽然笑了:“别怕,没危险了。” 常景棣正要问缘由,门猛然从里面打开,熙然郡主的身影如蝴蝶一般扑出来。 “哎呀,晚晚,我可想死你啦,你这坏人竟然一走了之,在这安寨扎营,真不打算回上城,真狠心!” 熙然郡主身后,是余清鸿。 余清鸿无奈笑着:“你呀,真沉不住气,不是说好给晚晚惊喜的,你倒好,自个儿先按耐不住冲出来。” 说完,又转向云晚意,笑道:“晚晚,我们实在是想你,上城又无聊,才自作主张过来。” “希望我们没给你带来麻烦。” 云晚意看着两人,眼眶微热:“不会,我想你们还来不及,怎么会是麻烦呢?” 她一直戒备,直到嗅到那股熟悉的香味时,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那香味,是熙然郡主最喜欢的醉荔香,还是云晚意给她的香料方子,能安神养颜。 醉荔香是她研制出来的方子,给熙然郡主后她便不再制作,白云镇不可能出现。 闺中密友分别了几个月,再见面既有重逢的喜悦,又是喜悦过后的感慨。 几人都热泪盈眶。 熙然郡主更是拉着云晚意的手,上下打量:“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能生?” “还有接近四个月呢。”云晚意摸着肚子,应声的同时,看向两人:“从上城来白云镇,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月。” “你们两个姑娘家家,没有功夫傍身,怎么敢来的?” 常景棣更是疑惑:“我们二人的行踪除了自家人,没人晓得,你们怎么寻来的?” 熙然郡主喜极而泣,哽咽着说不出话。 余清鸿红着眼,解释道:“我们软磨硬泡,好不容易从琳琅那边知道你们地址。” “又带着各自的暗卫,紧赶慢赶快一个月,看到你们便能放心了。” “几位贵人,天气炎热,去客间坐下说话吧。”向掌柜从屋内出来,瞧着几人一直站在走廊上,提议道。 “夫人和好友们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话要说。” “好。”云晚意回过神,道:“把门关了,今日不接待任何旁人。” 向掌柜去准备茶点,把雅间留给几人。 屋内,还藏着余清鸿和熙然郡主的心腹。 进屋后,熙然郡主总算平复心情,带着哭腔说着原本计划:“本来要给你惊喜的。” “我们寻到这铺子,一看名字就知道是你们的地儿,给你们那掌柜说清楚来龙去脉。” “他负责给你们递信请你们过来,我们则是藏在这吓吓你们,可在等待期间,向掌柜说了你们遇到的种种事情。” “我知道,晚晚你面对各种算计,前有王家后有覃家,肯定心力交瘁,再吓你就不好了。” “所以才忍不住冲出门去,晚晚,对不起啊,我和清鸿一开始,并不知道你们经历过这么多事。” 余清鸿也道:“是啊,原以为你们离开上城能够一切太平,没想到这小小白云镇,还有这么多算计。” 云晚意没当回事,笑道:“一开始的确吓到我了,立秋功夫高深,竟一去不返不见人影。”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直到在廊间嗅到醉荔香的味道,就知道肯定和熙然郡主有关。” 立秋红着脸,赶紧辩解,道:“夫人恕罪,奴婢进门没看到人,刚寻到二楼,就被熙然郡主捂着口鼻拉到房间里。” “郡主和余小姐说给给您惊喜,奴婢没及时去汇报。” “无妨。”云晚意纵着熙然郡主胡闹:“小玩笑而已,我很高兴,也很惊喜。” “晚晚,你还记得醉荔香呢。”熙然郡主撒娇,道:“这味道我很喜欢,一直用着呢。” “当然记得。”云晚意一手拉着一个人,笑道:“难为你们这么热的天气,还能过来找我。” “不过你们两个姑娘家外出,太师府和国公府知道吗?” “放心,我们都跟家中说清楚了。”余清鸿笑道:“一开始,家里的确不太愿意。” “恰逢上城选秀,我们两家的女儿也在册子上,而郡主和我都不想进宫,家中只能由着我们出来寻你。” 常沐泽还没成婚,刚继位不久,料理好朝政,自然要充盈后宫。 尤其是中宫后位,徐国公和太师府是几朝老臣,府上千金身份贵重。 常沐泽的的后位首选,只怕就是才德兼备,名声在外的余清鸿。 熙然郡主虽然跳脱了些,可作为国公府嫡女,成为后妃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说是选秀,她们几人只需要走个过场! 两府都清楚后宫吃人,不愿意把女儿送进去作践,自然允了她们胡闹。 想到这,云晚意一顿,疑惑的瞧着两人:“既在选秀名单上,你们擅自出走避开选秀,乃是大罪。” “新皇面子上过不去,怕要为难,国公府和太师府都清楚其中利害,怎么会叫你们出来?” 熙然郡主看了眼余清鸿,目光闪躲,似乎不敢开口。 余清鸿叹了一声,朝常景棣看去,话却是对云晚意说的:“你离开时,曾给过我和熙然保命信物。” “那信物交给皇上,我们二人狐假虎威,借着镇北王的名义脱离选秀。” “若非如此,新皇怎肯答应,我们二人虽离谱了些,却也不能害了家里老小,只能出此下策。” 她很不好意思,声音逐渐低了:“不会给王爷带来麻烦吧?” 云晚意恍然大悟。 常景棣叹了一声:“晚晚把东西给你们,你们想怎么用都行,不用自责。” “再说我已经离开上城,山高皇帝远,新皇不能把我如何。” 云晚意也道:“深宫似海,一旦进去再难脱身,你们二人都不适合。” “我们的信物能帮你们改变一生命运,也算物尽其用,但你们以这借口离开,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去?”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又对视了一眼。 余清鸿神色暗了暗,轻声道:“我们是来投奔你的,这辈子,不回去也罢。” “这不是胡闹吗?”云晚意从椅子上站起来,瞧着两人恨铁不成钢:“我和王爷与你们不同。” “我们二人有家有口,做出决定前深思熟虑,也做好了往后的准备。” “你们二人是尚未出阁的贵女,门第之见你们比我看得还要多,离开太师府和国公府,你们总不能嫁给山野村夫!” 余清鸿才名远扬,熙然郡主性子极好,在云晚意心里,谁也配不上她们。 小小的白云镇乃至孤叶城龙蛇混杂,更不可能有好人家! 况且,熙然郡主心悦云怀书。 怎么看,两人都在胡闹! 第702章 提高戒备 眼见云晚意神色严肃,余清鸿赶紧道:“晚晚,你别生气,我们来找你是真,想你是真。” “我们避开家中的选秀,也是真,并没有利用你的意思。” “我们之间的关系,算不得利用,我也不是生你们的气。”云晚意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叹道: “外头的事比你们想象中难,不怕告诉你们,我们初来白云镇无端就惹了这边的县丞。” “那县丞聪慧,从我们上城而来的身份,猜到了镇北王身上,饶是如此,他还差点对我们痛下杀手。” “后来的新县丞也认出了王爷身份,否则光凭我们的商人身份,招来无数祸端,不可能安稳在此生活。” “我们二人尚且如此,你们貌美心善,要真惹上有钱有势的流氓无赖,没有身份庇护该如何?” 她跟常景棣有的忙,不可能万事顾及她们。 关于魔物和他们真实的身份,云晚意不敢让余清鸿和熙然郡主知晓。 而现在,不仅是躲在暗处的魔物,邪道,还有藏身靛蓝花山谷中的奇怪之人,全在虎视眈眈。 云晚意和常景棣身边充满危险,时不时就要离开白云镇。 她们留下,只有害,没有喜。 余清鸿抿着嘴,没有回答。 熙然郡主脸色也不太好。 见两人神色难过,云晚意声音软了些,道:“我这里能做你们暂时的避风港,不能留你们一辈子。” “你们二人终有一日要回去上城,做回你们的千金小姐。” “其实我很清鸿心里都清楚。”熙然郡主落寞的应道:“晚晚,我们就暂时在这住一段时间吧。” 余清鸿也道:“我们一开始,就做好不再回上城的准备,却也料到了这个结局。” “这些年我们二人养尊处优,不似你有本事,脱离家里的荣耀,的确无法生存。” “我不是那个意思。”云晚意无奈叹道:“你们二人亦有生路,本事不比我少。” “只是外边波诡云涌,算计太多,防不胜防,等选秀过了,你们回去也无妨。” 余清鸿眼眶更红了:“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 云晚意点了点头,侧头吩咐立秋:“你回去府上,把挨着我屋子的那两间房收拾出来,按照两位小姐的喜好布置。” “叫后厨准备郡主和余小姐喜欢吃的饭菜,另外,让灵果儿安分些!” 熙然郡主闻言,疑惑道:“灵果儿是什么?” “我收养的孩子。”云晚意顿了顿,笑道:“说来话长,灵果儿性子活泼,人小鬼大。” “时常冒出些不该他那年纪的话,你们二人要是见了,听到什么别当回事。” 余清鸿奇怪道:“你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为何要收养孩子?” “北山观的无尘道长所托。”云晚意叹道:“无尘道长已经归于尘土,那孩子和我有缘。” “便是没大没小,白云镇的日子不算很太平,有个开心果在身边解闷。” “也是,人生地不熟,有点热闹也好。”熙然郡主一扫刚才的不开心,道:“我们给你带了很多东西。” “你去瞧瞧看有没有喜欢的?” 云晚意一左一右拉着两人,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先回府。” 回到帝家,熙然郡主一看到灵果儿,就高兴的不得了。 “真可爱啊,你说孩子没大没小,我还以为怎么也得七八岁上十岁。”熙然郡主捏着灵果儿头上的啾啾,道。 “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小孩儿,以后跟我玩好不好?” 灵果儿嫌弃的看了眼熙然郡主,尤其是她捏着嗓子说话。 他闪到云晚意身后,冷哼道:“小晚晚,你捡了多少人回来了,这家要呆不下了啦!” 前面有郑如霜,之后有王湘,好在王湘并不住在帝家。 去一趟北山观,还带回来个蹊跷的爱哭包灵畲。 现在好了,又是两个人。 灵果儿实在想不透,之前的姮晚,也没这么热心肠啊! 云晚意蹙着眉,轻轻敲了敲灵果儿的脑门:“客气些,这两位是我在上城的好友。” 第712章 完全不是对手 在覃大明犹豫的瞬间,覃珍三两步上前,一下扑到了覃夫人跟前。 云晚意就挨着覃夫人而站,常景棣赶紧护着她朝后退了几步。 覃夫人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退后几步。 不过,还是叫覃珍抓住了衣角。 覃珍眼泪鼻涕说来就来,揪着覃夫人的裙摆,嚎啕大哭:“二嫂,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耀祖是你的亲侄子,他年纪小不懂事,被歹人蒙蔽欠下赌债,要是不给他还了那些银子,赌坊就要杀了他。” “二嫂,你就看在我爹当初接纳二哥的份上,帮我们一把啊!” 覃夫人不悦的板着脸,道:“覃珍,素日你二哥没少接济你们,欠下赌债每次都要我们还,说不过去吧?” 覃珍身子一僵,旋即哭喊声音更大:“二嫂,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求到你跟前。” “你瞧瞧爹这么大的年纪,跟着来回折腾,你也于心不忍,对吗?” 覃夫人没有回答,视线越过人群,落在覃守业身上。 覃守业恰好在看她,四目相对,赶紧道:“阿梦,爹去世前曾千叮万嘱,务必要回报……” “是啊。”话没说完,覃大明就赶紧接过话,道:“阿梦,我们平日里从未来打扰过你。” “这一回逼不得已,不止是耀祖,还有子勋,他们两人糊涂,被人算计了!” 覃夫人一笑,冷声道:“去赌坊赌钱,也是被人骗过去的?” 覃大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覃起恒连忙应道:“是啊,二嫂,你也算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 “他们顽皮了些,本性不坏,还不是被人唆使,才会赌钱赊账。” 覃夫人的确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这些名义上的侄儿侄女,也就覃子琳能稍微好点。 其余几个没一个中用,一水儿的好吃懒做,没公子的命养成了公子的病。 天天念着覃夫人家里给的那点银子,充当贵公子挥霍无度,经常在白云镇各大铺子里记账消费。 其中,覃子勋和王耀祖最离谱。 年纪轻轻就染上的赌博,覃夫人光是知道的,覃守业就给他们平过几回赌债。 不过,之前最高也就一百两,走覃守业的私账,覃夫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竟是八百两的欠账! 这么大一笔数目,还敢闹到她跟前,一旦给了,接下来只怕就是八千两,八万两的赌债了! 想到这,覃夫人挑眉冷笑,问道:“好啊,他们欠下了多少银子?” “八百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 覃珍和覃起恒齐声开口,说出来的金额,却足足差了两百两! 覃夫人心下了然,却故作不知,问道:“三弟,四妹,我们纵然肯帮忙,你们也不好将我们当成傻子糊弄。” “一千两和八百两,足有两百两的差距,我们一房作为覃家最大的支柱,银子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覃家上下三十来口人,加上各屋里的份例,府内采买,下人的月银,一个月也用不到两百两银子!” 一千两这个数,是覃珍说的。 她赶紧辩驳,道:“二嫂,他们的确欠了八百两银子,但利滚利,每每耽搁一分,银子就要多出些来。” “是啊。”覃起恒算是明白覃珍的打算了,帮腔道:“二嫂,我说的是本金,赌坊借出的银子,肯定高利啊!” 覃夫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视线看向不远处的覃守业:“老爷,你是一家之主,不如,你来那主意?” 覃守业没想到覃夫人会这么说,清了清嗓子,道:“阿梦,到底是与我们有恩。” “不如,就帮这一次吧,经过这一遭,子勋和耀祖肯定不会再犯。” “好啊。”覃夫人笑着,应道:“那就去支取银子吧。” 闻言,覃大明覃珍覃起恒面上大喜,覃守业虽面子上没表现,心里也乐开了花。 覃大明这一家子他早就了解透彻,除非不开先例,不然后面就是填不满的天坑,无休无止。 他从中斡旋,还能捞上一笔。 但,几人欣喜过后,发现不对劲了。 覃夫人虽然松口,让去支取银子,在站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动弹。 覃珍试探着道:“二嫂,不是要支取银子吗,时间等不得啊,耽搁下去,要给赌坊的一千两还得往上涨。” “是啊,去啊。”覃夫人的视线,再一次落在覃守业身上:“老爷,你不动身吗?” 覃守业一顿,赶紧道:“你前日拿回了账房钥匙,所有账目也都在你那边。” “府上开支也都听你的安排,我,我上哪儿去弄这些银子?” 覃夫人挑眉,面上尽是诧异和不解:“老爷,你在说什么,现在正是进货的时间,所有现银都压出去了。” “外头的货款还没收回,我们账目上那点银子还得预留出来,支付货物的尾款,哪里能支出八百两这么多?” “这,我,也没有啊!”覃守业不知道覃夫人玩的哪一招,不解道。 覃夫人扶着额头,苦笑道:“老爷,你我至亲夫妻,就不用装腔作势了,你平日积攒了不少私银。” “看在你为了这个家操持生意,上下打点的份上,我体贴你,算是默许了你的行为。” “可就如你所言,我们和阿珍还有启恒到底是一家人,他们有难,我们当兄嫂的自然要帮。” “这个关键时间,你先把私银拿出来渡过难关,大不了,等账上货款到了,我给你补上就是。” 覃守业当场愣住了。 一瞬间,他完全明白了覃夫人的打算! 是啊,生意进货要银子,尾款要银子,可偌大的覃家八百两银子还是能拿出来的! 覃夫人这意思,是要逼得他把所有私囊里的银子拿出来。 而他自己不清白,不可能当着覃大明一家子的面,当真计较覃家有多少银子。 覃守业咬了咬牙,哭丧着脸道:“阿梦,你误会了,我是有些私银,可如你所言,上下打点出去应酬交际,都需要银子。” “那点儿私银压根不够,如今我是兜比脸干净,别说八百两,就是八十两银子也够呛啊!” 覃珍和覃起恒闻言,对视了一眼。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对夫妻在唱双簧戏呢! “二哥,二嫂,你们要真不想拿,也没必要在我们跟前做戏。”覃起恒沉着脸,道。 “当初若非我爹松口,同意老太爷的方法,让二哥你记在我们家里上了旁系族谱,也不至于让我们同当时的族长交恶。” “后来虽然换了族长,可我们家这些年都被打压,一无所有,在覃家族内活的不如一条狗。” “怎么,二哥你娶了阿梦,成为当家做主的人上人,就想忘记当年的恩情,弃我们不顾?” “是啊,做人可不能做成这般忘恩负义的德行!”覃珍怒目而视:“我们求到覃家来,肯定没办法了。” “你们夫妻一边答应,一边又做戏推辞,把我们当什么,再不济,爹还在这儿呢!” 覃珍说着,戳了戳覃大明的胳膊。 覃大明回过神,也顾不得贵客还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痛斥:“天菩萨啊,睁眼瞧瞧吧。” “这些天打雷劈的混蛋,要逼死我这把老骨头啊,当年我就不该心软,答应覃家老哥的意思。” “这哪里是入族谱的儿子,分明是讨债恶鬼,连累我们一家子啊!” “……” 熙然郡主拉着云晚意的衣袖,一边小声嘀咕道:“我算是见识什么叫穷乡恶水出刁民了。” “这几人的嘴脸,若非我事先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真要被蒙蔽,以为他们才是受害者。” “都差不多。”云晚意压着声音,小声道:“覃大明和覃珍覃起恒不是人,覃守业也不遑多让。” “不过,他们这一出整好中了覃夫人下怀。” 余清鸿看得真切,悄声叹道:“想必以前覃夫人顾着覃守业的面子,顾着覃家名声,肯定忍气吞声,没说过什么。” “现在她看清覃守业的真面目,下定决心要甩开他们,必不介意撕破脸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刚才覃夫人就说了,覃守业妄图让覃大明几人闹上门,借机捞取好处。” “她也要利用这家人,把覃守业逼上绝境。” 云晚意在此前,就听覃夫人说起了所有的计划。 不得不说,一开始见面,她觉得覃夫人是头发长见识短,遇到事情只知道抱怨哭诉的后宅夫人。 这个看法完全错了。 覃夫人担心覃涟漪,关心则乱一时间失了分寸。 冷静下来的覃夫人有主见,条理清晰,知道打蛇打七寸,厉害着呢! 加上云晚意支招,这几人完全不是对手。 比如现在,覃守业也好,覃大明一家子也罢,全部按照她所想,一步步踏入了圈套! 几人悄声说着,声音很小,覃珍几人压根顾不上。 覃大明又哭又嚎,仿佛市井泼妇,喊叫不止。 覃夫人难受的按着眉心,打断道:“爹,我叫你一声爹,必是把你们当做自家人的。” “既是如此,也就不需瞒着你们,来人,把账本子拿过来给老爷子瞧瞧!” 覃夫人的心腹立刻应声而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账本子递给覃大明。 “爹,你也瞧瞧,我们府上有多难。”覃夫人眼眶微红,道:“现在形势不好。” “尤其是开春后又是大旱又是大寒,更是雪上加霜,我们交付货款定金,却收不回别人欠我们账。” “而就这点银子,不仅要养活我们自家人,要养活你们,每个月还得往族内交银子。” 覃大明接过账本子翻看,覃珍和覃起恒也凑上前。 账目很多,支出收入完全不成比,末尾只余出来三百出头的银子。 覃起恒一目十行,疑惑道:“这么说,现在你只能拿出三百两银子?” “拿不出。”覃夫人红着眼眶,道:“这三百两银子等下要送去族长那边。” “就这,还差了族内两百两银子,要等别人还账了,我们才能补上去。” “不对啊。”覃珍蹙着眉,不解道:“你们家大业大,怎么可能就这点银子?” “那,你就得问你二哥了,之前都是他在打理。”覃夫人吸了吸鼻子:“我接手后,付了几万两银子的货款。” “现在生意不好做,又不能一直欠着人家的银子,把口碑砸了,以后生意做不成,覃家就彻底垮了!” 覃大明把账本子往覃守业面前一伸,质问道:“覃守业,你之前说覃家一个月盈利足有千两。” “瞧瞧,这是什么东西,三百两还不够你们闺女一根金簪子吧,该不会,你做了假账?!” 覃守业冷汗都下来了。 他的确做了些假账,可覃夫人接手后查的透彻,一点儿也没发现。 这么一提,该不会叫覃夫人怀疑吧?! 覃守业忐忑的看向覃夫人:“我交给你的时候,账上银子不止这一点,我,我也没做过假账!” “我当然知道,这些年你为家里的生意不容易。”覃夫人颇为善解人意,叹道。 “银子的去向,我刚才解释的清清楚楚,守业,今日府上有贵客,我算是豁出脸面叫他们看了场笑话。” “这场闹剧也该停下了,不如,你早些把私银拿出来,先去解决子勋和耀祖的事。” “我可听说了,赌坊为了逼赌徒家中筹钱还债,手段残忍,动不动就要断胳膊断脚。” 一听这话,原本安静下来的覃大明,再度哀嚎起来:“守业啊,人家阿梦坦坦荡荡,账目都拿出来了,想必的确没办法了。” “你就行行好吧,不然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一家老小都搬到你们家来,躲避那些讨债的人!” 覃守业现在是骑虎难下。 他那点银子,的确不够八百两。 可覃夫人账本子都甩出来了,明显不打算管这件事。 他犹豫之时,覃起恒忽然凑到他跟前,悄声威胁道:“二嫂还不知道,你养了外室吧?” “不仅有外室,你还背着二嫂,重新在隔壁镇子开了两家铺子,都是偷偷用二嫂家里的银子周转。” 覃守业大骇:“你,你怎么知道?” 第713章 护身符变成催命曲 覃守业实在不懂,这些年他哄着覃夫人,覃夫人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覃家的生意和大小事情,全部他做主。 至于隔壁沄溪镇上的事,他更掩饰极好,至少白云镇这边的人,不可能知晓! 沄溪镇的外室跟他不久,就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已经十岁,老二八岁。 从两个孩子开蒙学习,覃守业就打定主意,要舍弃这边的覃夫人母女。 不仅如此,他还要把覃家所有的家产都昧来。 这也是他选择和桑榆楼合作,准备以覃涟漪的死开启计划的原因! 为避免覃夫人察觉,沄溪镇的铺子宅子全记在外室名下,连他的心腹都不完全知晓。 覃夫人那头瞒得严严实实,朝夕相处多年尚未察觉。 覃大明连同覃起恒连白云镇都没出过,他们怎么会知道?! 看到覃守业惊骇的神色,覃起恒冷冷一笑,胸有成竹道:“二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们瞧见过,你那外室长得还挺标志,纤细柔弱,的确比二嫂温柔懂事像个女人。” “还有我那一对小侄子,可爱天真,活泼却又知礼数,比涟漪还能上台面。” “难怪,你那妾室赵氏要对付涟漪,想来有你的授意在吧?” 不仅知道女人的存在,还知道儿子! 覃守业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朝覃夫人看去。 两人声音很小,别人压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能辨别覃守业的脸色不好,一定是覃起恒说了他不愿意听到的事。 覃起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覃夫人,压低声音道:“二哥啊,你说二嫂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当即把你赶出门?” 覃守业哪里敢让覃夫人知晓,当即按住覃起恒,挤出一丝笑意,道:“都是一家人。” “我也想清楚了,你们诚心上门,必然会好好教育子勋和耀祖,这样,八百两银子我出了。” “不过我手头的确没有现银,需要变卖些东西,你们明日来拿。” “明日?”覃珍明显不悦,道:“二哥,都说了赌坊放出来的利息很高。” “今日是八百一千两,明日就是两千四千两,你等得起,耀祖和子勋也受不起那个罪!” 覃守业心下烦躁的厉害,只想着问清楚覃起恒说的事,语气自然也差了:“那你说怎么办?” “我现在的确没那么多银子,你以为是八两而已吗?” 眼瞧着覃守业当真动了怒气,覃起恒轻轻一笑,道:“四妹,别逼得太紧了。” “二哥一言九鼎,既然说明日能救出子勋和耀祖,那必然会救出来。” “不然我们明日继续来求他和二嫂便是,二嫂还有贵客在,我们不好叨扰,先告辞了。” “也是,守业都答应了,必然不会反悔。”覃大明打着圆场,道:“先回去,别惊扰贵客。” 覃守业找到间隙,上前搀扶覃大明:“爹,你刚才闹了一场,身子肯定不舒服,我送你。” 眼瞧着覃守业带着覃大明几人离开,覃涟漪眼睛微眯:“不对,爹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刚才三叔到底和他说了什么,让他在瞬间改口?” 覃夫人也清楚,必然是发生了某种变故。 她不懂唇语,看不清两人的谈话内容,亦是没听到只字片语。 “离得远听不见,反正蛇鼠一窝,都没好心。”覃夫人按了按眉心,转向云晚意一行人:“让大家看笑话了。” 熙然郡主正要接话,一直默不作声的灵果儿,忽然奶声奶气道:“覃守业有外室,还有两个儿子!” 覃夫人和覃涟漪对视一眼,默契的看向灵果儿。 “小孩儿,你说的是真是假?”覃夫人赶紧蹲下,和灵果儿视线齐平,柔声问道。 覃涟漪也赶紧问道:“你一个小孩儿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刚才他们说的啊。”灵果儿指着覃守业和覃起恒站过的地方,道:“悄悄摸摸,还是被我听到了!” 其实,常景棣也听到了。 但常景棣挨着云晚意而站,离覃守业覃起恒的距离,比覃夫人还远了些。 他要是开口说这些,难免被人怀疑。 在听到覃夫人和覃涟漪的质疑后,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交流,十分默契。 打算等离开后,换个方式把这件事告诉覃夫人。 没想到灵果儿在这时候出了岔子! 云晚意赶紧牵着灵果儿的手,解释道:“覃夫人,覃小姐,灵果儿的听觉出生开始,就异于常人。” “加上他刚才在旁边摘花,距离覃老爷稍近一些,难免听到了些许。” 覃夫人震惊的看向灵果儿,再度问道:“那,你都听清了?” “当然了。”灵果儿拿着摘的花递给云晚意,随口模仿覃起恒阴恻恻的语气,说那些威胁的话。 在说起覃守业的回话时,他还故意捏着嗓子,切换两个人的语气。 这下,覃夫人不信也要相信了。 她捂着心口后退两步,大口呼吸,道:“这覃守业,简直禽兽不如!” “他在白云镇也养过外室,那外室生了个女儿,还闹出不小的动静,不用我出手,覃守业自己解决了。”‘’ “我以为他收心了,没想到竟在外头养了人,儿子都养了那么大,真是好样儿的!” 灵果儿看着覃夫人歇斯底里的样子,忍不住往云晚意身后躲了躲:“小晚晚,我是不是不该说?” “该说,这件事,迟早要让覃夫人知晓。”云晚意叹了一声,安慰覃夫人,道:“现在知晓,未必不是好事。” “不过,覃起恒揭穿,覃老爷必有所准备,夫人还是要早些行动。” “嗯。”覃夫人太阳穴抽痛的厉害,神色狰狞:“帝夫人放心,我明白该做什么。” “今日家中大乱,叫你们看了一出好戏,实在不好意思,改日我再做东,邀请贵客好好游玩。” “不用。”余清鸿柔声道:“谁也不想出这些事,覃夫人先处理家事,我们也该回去了。” “是啊。”熙然郡主十分不耻覃守业的行径,低声道:“覃夫人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我们一定会尽力帮你对付那个渣男,让他得到报应!” 看了一场戏,出门天早就黑透了。 坐上马车后,熙然郡主依旧在愤愤不平:“难怪这覃守业敢与人密谋,准备害死自己的嫡女。” “没成想是外头有了两个儿子,哼,他可真是胆大妄为!” 云晚意朝覃家的方向看了眼,道:“覃守业做的太过隐秘,连我们的人也没察觉出什么。” “那覃起恒又是如何知晓的,不行,立秋,你现在跟去覃大明家里瞧瞧。” 立秋离开后,常景棣揽着她,问道:“覃夫人自有打算,你难道还打算把这件事管到底?” 云晚意嗯了一声:“覃守业早就和我们撕破脸了,能给他添堵也行。” “再说了,他走投无路之下,必要去桑榆楼求救。” 常景棣明白她的意思:“桑榆楼办事很谨慎,先前的曹淑琴,后面的覃家,都能证明。” “说不定覃守业被逼急了,当真能牵扯出什么。” 云晚意正是这个意思。 另一边,立秋跟去了覃大明家里。 她用了功夫,脚程快,几乎和覃大明他们的马车前后脚抵达。 覃守业下了马车,顾不得覃大明,直接拉着覃起恒往后远走。 覃珍生怕他们密谋什么,对她儿子不利,也想跟上去。 覃守业寒着脸,目光如要吃人似的,转头警告道:“覃珍,我有些事跟三弟谈,你别跟着!” 覃珍还是头一次看到这府样子的覃守业,一时间骇住了,竟真的乖乖站在原地。 覃守业扯着覃起恒直接去了储物间,关起门急声问道:“说,你怎么知道的?” “二哥,你这么大力气做什么,未必要杀了我?”覃起恒不慌不忙,整理被覃守业扯出印子的衣裳。 因自觉拿捏了覃守业,说话态度轻慢傲然:“我早前就说过,若要人不知,除非……” 话没说完,覃守业狠狠一拳打在覃起恒面上。 覃起恒毫无察觉,后退几步,撞到柜子上,鼻血随之奔涌而出。 他摸着鼻子,带着哭腔道:“覃守业,你疯了吗,难道不怕我告诉阿梦去?” “去,你现在就去!”覃守业气的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杀了覃起恒:“大不了我们一起死!” 覃起恒压着鼻子止血,哭丧着脸道:“你要不做这些事,未必叫人拿住把柄,要生气也怪你自己!” “你是怎么知道的?”覃守业没心思争吵,厉声盘问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覃起恒一下子蔫儿了,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除了我,便是子勋知晓。” “他前段时间随朋友去沄溪镇游玩,没想到整好碰到你的马车。” 覃子勋能结交什么人,还不都是狐朋狗友。 他看到覃守业的马车后,准备上前打招呼,找覃守业要点银子。 谁成想紧跟着,就看到覃守业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美妇,还牵着两个孩子。 覃守业贴心的给他们打伞,四人相处和谐,看上去十分亲厚,宛如一家人。 甚至,覃守业抱起小一些的孩子,给他们买糖人儿和饼子。 覃子勋一开始准备上前询问,却忽然福至心灵,没有打扰,而是一路跟着去了那美妇家宅附近。 再稍微打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覃守业和那女子以夫妻相称,周围的邻里和他们极少来往,只清楚那家的相公经商,时常不着家。 而那美妇人,也是十年前大着肚子落脚在此,经营着一家绸缎行,还有一家胭脂铺子。 两人衣食无忧,就是性子清冷了些,不爱与人打交道。 覃子勋顿时了然——经商之人和开铺子的老板,怎么会性子清冷,不爱与人打交道呢? 分明是他这好二叔,避开二婶在沄溪镇养了外室,有了婚外子! 覃子勋当即压下兴奋,回去将此事同覃起恒说了。 覃子勋的意思,是借机敲覃守业一大笔。 覃起恒有自己的考虑,想着一大家子都要靠覃守业,覃守业迟早心生不满,想要摆脱他们。 这,将是他们的护身符! 而且那会儿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 覃起恒将其中利害告诉覃子勋,再三叮嘱他要保密,不可说出来坏事。 他的先见之明,还真派上用场了,就在今日! 覃守业听完,脸色更沉了:“你们知晓了多久?” “半年。”覃起恒想了想,改口道:“小半年吧,就是大旱前的事儿。” “难为你们沉得住气。”覃守业冷冷一笑,讥诮道:“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把事情闹大!” “二哥,你不肯救子勋,我这才拿出来威胁你。”覃起恒鼻子终于不流血了,他尝试着起身,道。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二嫂,你照样能老婆孩子热炕头,外室儿子两不耽搁!” 覃守业眯着眼,仔细打量覃起恒这张脸。 他们一家子贪婪懒惰,无一例外的肥头大耳。 此时这张肥腻的脸,已经让覃守业起了杀心。 今日闹了一大场,保不齐会惊动覃夫人那边。 一旦覃夫人在他的计划实施成功前,知道外室的存在,必会闹得天翻地覆,他什么也捞不着! 与其这样,不如借刀杀人! 覃守业已经想清楚了。 再三确定覃起恒没告诉覃珍和覃起高,还有覃大明后,装作关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我兄弟多年,虽说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我这做二哥的,绝对不会放下你们不管。” “当然,只有在我平安顺遂的情况下,才能保证你们衣食无忧,对吗?” 覃起恒连连点头,讪笑道:“二哥,我知道分寸。” “知道就好,明日你去找我拿银子,我另外给你一百两。”覃守业笑了笑,道。 “等子勋和耀祖平安出来后,再一起做个家宴,你二嫂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是是是。”覃起恒没听出他话里那一抹阴恨,应道:“爹能把你记在族谱内,是我们全家之幸啊!” 看着他谄媚的表情,覃守业一刻也待不下去,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转身就走。 覃起恒在他离开后,摸着疼痛不止的鼻子,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也就是走了狗屎运,搭上阿梦那个千金小姐,才有后来的好日子,不然就是个街边乞丐!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高贵老爷,以为能一直荣华富贵和妻妾两全,想得美!” 等子勋安全后,他必要用这个秘密,狠狠敲覃守业一笔! 第714章 寒露出事 两人的对话,包括覃起恒一个人的怨愤嘀咕,都被立秋听的一清二楚。 立秋回到帝宅,紧跟着汇报给云晚意他们。 云晚意和常景棣下着棋,听罢,忍不住笑道:“覃守业还真会给人惊喜,这个节骨眼闹出外室的事。” “覃夫人要拿回一切,更加轻松了。” 常景棣放下黑子,顺着她的话道:“覃守业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若是老老实实,还能少的了他的富贵?” “非要往死里折腾,自掘坟墓,也怨不得别人。” “是啊。”云晚意把棋子丢回盘子里,问立秋道:“覃守业人呢?” “他从覃大明家里离开,紧跟着让心腹快马加鞭赶去沄溪镇。”立秋顿了顿,猜测道:“多半是要转移外室母子。” “他到底跟覃起恒相处过,知晓覃起恒的为人,担心他会把事情捅到覃夫人跟前。” “命人跟上。”常景棣当即吩咐,道:“出动上城调来的人手,顺便打听山涧道人和谷雨他们的消息。” 按理说,知晓邪道踪迹,以山涧道人师叔的本事,加上他们师兄弟们,应该用不了多久。 可他们过去这么久了,愣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他们又不好贸然传信进去,担心打草惊蛇,坏了山涧道人原本的计划。 云晚意拢了拢头发,道:“你在担心他们?” “嗯。”常景棣看着立秋出去,叹道:“邪道毕竟跟魔物勾结。” “谷雨寒露是凡夫俗子,功夫再高,再邪道面前只怕也不顶事。” “而山涧道人他们呢,虽有本事擒拿邪道,万一魔物加入呢,那就不好说了!” 云晚意伸手掐算了一番,叹道:“暂时应该没危险,事情还算顺利。” 自打她怀孕后,掐算看天象的本事差了很多,且极为耗费精力。 常景棣嗯了一声,收起棋盘,道:“天色很晚了,早些休息,明早或许就有消息了。” 不知是不是睡前提及了魔物,云晚意睡的并不踏实。 梦中画面不停的变换,一会儿是姮晚死前的样子,一会儿是桑田镇的惨状。 还有很多她和姮晚都没经历过的血腥。 如此,再醒来时浑身疲惫。 天色大亮,常景棣早就不在身边,被子里冰凉一片。 “立秋?”云晚意朝外边叫了一声,揉着疼的厉害的太阳穴起身。 立秋听到动静,赶紧进门:“夫人,您昨儿睡得晚,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睡不着了。”云晚意忍着头疼,问道:“爷呢?” “沄溪镇传来消息,爷去处理了。”立秋垂着眼眸,转移话题道:“后厨准备了清粥小菜。” “莲蓉酥,各种点心,还有双喜给您熬的莲藕蜜,您早晨想吃什么?” 主仆多时,彼此清楚对方的性子。 立秋闪躲的神色和转开的话锋,都不免让云晚意担心:“立秋,你我之间不用遮掩,沄溪镇出什么事了吗?” “夫人,您先洗漱吧。”立秋避开云晚意的打量,道:“奴婢去准备热水。” “立秋!”云晚意声音严肃了些:“究竟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说,我这出去自己打听!” “夫人别去。”立秋红着眼眶,抬眸颤声道:“寒露不见了,昨日开始就没瞧着踪迹。” “谷雨带去的人已经翻遍沄溪镇,还是没能找到她,连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其中一个逃走的邪道!” 云晚意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逃跑的邪道,抓走了寒露?!” 邪道抓人要做什么,他们都清楚。 立秋艰难劝道:“您别忘坏了想,或许没那么糟糕。” “打水洗漱。”云晚意按着眉心,压下烦躁道:“顺便叫爷过来!” 常景棣正在为这件事焦头烂额。 他知道寒露是云晚意的心腹,早就情同姐妹,寒露又刚和谷雨在一起,眼瞧着有幸福的以后。 要真出个意外,云晚意肯定接受不了! 但沄溪镇传来的消息,实在不容乐观。 寒露最后出现的地方,正是邪道在沄溪镇的巢穴。 而逃走那个邪道,又是那群邪道中最厉害的一个! 连山涧道人都堪堪和他平手,毫无道法的寒露,还不是任人宰割! 常景棣害怕云晚意激动,知道她醒来的消息,赶紧赶去主院。 云晚意刚洗漱完,准备出门。 “晚意,你别着急。”常景棣拦住她,道:“还在继续往下追查,寒露素来机灵,肯定会没事的!” “那是邪道,不是普通人。”云晚意哪能不着急:“沄溪镇找不到,肯定去了桑田镇,那边是魔物老巢。” “快去救寒露,再晚些,她保不齐要被献祭魔物了!” 活人能救,就怕迟了一步! “山涧道人和谷雨已经带人去了。”常景棣拉着她的手,尽量安抚道:“先看他们能不能找回寒露。” “我们现在毫无头绪,就算赶过去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给山涧道人添乱。” “且师伯他们抓住了好几个邪道,正押着往回运,我们还得审问,离不开人。” 云晚意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 她顾不得身上不适,道:“寒露跟随我多时,不能有事,我得亲自过去瞧着!” “晚意,你担心寒露,寒露照样不想看到你大着肚子,还要为她奔波。”常景棣吸了一口气,将人抱住,道。 “先看山涧道人他们进展如何,最晚今儿下午就能传回消息,你别着急。” 恰缝此时,云晚意的肚子,忽然动了动。 云晚意停下脚步,抚着肚子。 常景棣吓了一跳:“你千万别着急,我这就送你回去,再去寒露那边,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事。” 云晚意僵在原地,缓了缓才道:“他在动!” 常景棣一愣,旋即疑惑道:“不是早几个月前,就已经会动了吗?” “不,这一次最为强烈。”云晚意不知道如何形容,激动道:“我能清晰的感知到它。”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似乎,它在安抚我,对,就是安抚我的情绪!” 常景棣诧异的看了眼云晚意,觉得她着急之下,出现了幻觉。 还是个胎儿,能安抚什么情绪? 但,常景棣是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说明孩子也在劝你不要冲动。” “你放心,我安顿好你就去桑田镇,绝对把寒露安全带回来,你可千万别在激动。” 感受到孩子情绪的云晚意,明显镇定了许多。 她嗯了一声,道:“先去看看你说的邪道。” 第715章 抓住邪道 除了谷雨和山涧道人去桑田镇找寒露外,其他几位道人都回来了。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六个邪道。 山涧道人的师叔真武道人看上去心情很好,见到云晚意和常景棣时,满面红光。 “瞧瞧,帝老爷,帝夫人,我们是不是把人带回来了?” 常景棣带着云晚意上前见礼。 真武道人大手一挥,道:“不过,这些个人嘴严的很,沄溪镇不是审问的地方。” “我们这才将人带回来,交给你们了,唉,老头儿我折腾累了,得好好休息。” “山风山雨,你们年轻,跟着帝老爷和帝夫人帮忙,务必要撬开他们的嘴巴!” 山风和山雨两位道长对真武道人十分尊敬,恭恭敬敬的应声:“师叔放心,我们定竭尽全力相助。” 这里不似上城,有镇北王府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 而邪道的事情,又不能惊动官府和其他人。 真武道人他们带回来的几人,无处安置,暂时拘在前院。 云晚意命人将柴房收拾出来,暂时作看押几人的地方。 真武道人不放心,叮嘱云晚意道:“帝夫人,邪道可不是寻常人,他们能蛊惑人心,手段多的很。” “虽暂时封住他们的本事,难保也会出现意外,审问也好,送水送饭也好,都得叫我这两个师侄跟着。” 云晚意明白他的意思:“多谢道人提醒。” 相由心生一点儿也不错。 真武道人,山涧道人和山风山雨两位道人,看上去有道人两袖清风的风骨。 那六个邪道,一眼看去个个尖嘴猴腮,一脸的刻薄样儿。 其中一个留着八字须,看上去贼眉鼠眼,更是一眼坏。 云晚意从不以貌取人,这一次不得不破例了。 常景棣揽着她的腰,轻声道:“真武道人提醒过,你可要万分小心才好,别靠的太近。” 云晚意点了点头,带着山风山雨进门。 贼眉鼠眼的邪道见到他们,立刻骂骂咧咧道:“尔等杂碎,还不赶紧放了我们。” “正人知晓,定会扒下你们一层皮,抽你们的精血!” 云晚意拿着帕子,轻轻掩住嘴角,冷哼道:“正人又是什么?” “正人自然是这世间正道。”贼眉鼠眼的邪道眯着眼,打量几人道。 “你们几个年轻人,不是正人对手,若就此放了我们,这件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否则……” 云晚意过来,是为了从这些邪道嘴里得到有用的消息,并不是来听人叫嚣的。 她不耐的蹙眉,斥道:“聒噪。” 常景棣当即吩咐立秋:“去把他的嘴封上。” 抓到这些邪道后,真武道人他们当即化了符水,暂时压住了他们的本事。 这还不算,六个人,个顶个捆的跟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 邪道此时只能任由立秋拿着抹布堵嘴。 贼眉鼠眼的道人气的眼睛猩红,那双三角眼里充满阴鸷。 毫无疑问,要是能动弹,他恨不得把云晚意常景棣两人碎尸万段。 云晚意没空搭理他,朝剩下几人看去:“你们做了什么事,自个儿心里清楚。” “邪道行事狂悖无情,自有正义之人出手,是你们自己一五一十的说,还是我用法子审?” 剩下五个邪道面面相觑,面目狰狞,就差在脸上写上不从了,没人有开口的打算。 “看来,骨头还是硬的。”云晚意轻轻一笑,拿出随身带着的毒粉,道:“谁先开始呢?” 她的视线,扫过几个邪道的脸。 最后,落在看上去最好欺负的人身上:“就你了吧!” “你做什么?”那邪道瞧着云晚意靠近的动作,害怕的往后缩:“告诉你,正人定会想法子救我们。” “要有个差池,你,你负担不得!” 但,他周身都捆着绳子,像个笨拙的虫子,只能暂时蠕出一点距离。 常景棣接过云晚意手中的药粉:“你站着吧,这些粗活让我来。” 云晚意把药粉递给他,一手搭在隆起的腹部,道:“既然抓你们来,我们肯定不惧你们嘴里的正人。” “有句老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谁先开口,谁身上的绳子就能解开。” “你,到底要我们说什么?”距离最近的邪道沉着脸,冷声道:“一来就要我们说,总得给个提醒吧?” 云晚意一笑,漫不经心道:“你们在沄溪镇做什么勾当,需要别人提醒吗?” “我们又没做什么错事。”沉着脸的邪道大言不惭,道:“便是些无人依靠的乞丐罢了。” “我们心怀正道,仁善慈悲,让他们避免流离颠沛之苦,何错之有?” “乞丐的命不是命?”云晚意声音更冷了,锐利的眼神扫过几人:“乞丐之外,还有无辜猎户。” “哪有夏日进山打猎的?”沉着脸的邪道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些许:“再说了,万物皆有灵。” “打猎视为杀生,林中的猛兽也好,小野禽也罢,全有生命……” “哼,完全诡辩,我倒不知你们修道之人,会跟和尚一样讲究慈悲为怀。”云晚意听不下去,打断道。 “消失的乞丐和猎户,包括无辜的路人,都被你们运去了桑田镇后山废矿,对吗?!” 起初还在搪塞周旋的邪道,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们是在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知晓那些人的去向! 不止如此,她还知道桑田镇的废矿! “你还知道什么?”那邪道满是戒备,狠狠盯着云晚意,质问道。 “废矿里面有什么,我便知道什么。”云晚意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沉眼道。 “你们一五一十的说,我考虑把你们放回去,但要还是这般冥顽不灵,我便杀了你们,送去桑田镇废矿门口!” 话音落下,不等几个邪道有所反应,被灌下毒药的邪道,忽然躺在地上蠕动,痛苦的哀嚎起来。 瞧那痛楚的样子,要没有绳子的束缚,肯定会疼的打滚! “你对他做了什么!”离得最近的邪道惶然看向云晚意,戒备道。 “毒药。”云晚意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意,道:“不会让人顷刻间毙命。” “但会折磨的人生不如死,腹内如有毒蛇不间断的咬,疼上个三天三夜,七窍流血而亡。” “你,你太狠毒了!”沉着脸的邪道怒斥道:“说我们不该弄走乞丐猎户,你如此心狠手辣,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常景棣踢了说话的邪道一脚,道:“你们狠毒在前,我家夫人不过替那些无辜乞丐猎户报仇。” “恶人自有恶人磨,你们这样的邪道,就得有个厉害的人治一治!” “他们嘴硬的很。”山风道长接过话,道:“刚抓住时,师叔和我们就曾试着问过。” “几人的嘴巴怎么也撬不开,师叔担心他们的援手赶到,只能先将他们带回来。” “帝夫人,您怀着身孕,不如先离开,等他们冷静一番!”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山风道长说得有道理,就是得麻烦山风和山雨两位道长,在此守着。” “放心,这些人都在掌控中。”山雨道长接过话,道。 云晚意回头看了眼,六个邪道,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向她。 除了被灌下毒药的那个,剩下的邪道都是怨恨和狠毒。 云晚意笑了笑,道:“两位道长要小心才好,这些人是魔物走狗。” 后一句话出来,那几个人的眼神,再度变了变。 她竟然真的什么都知道,连魔物都知道! 看来,有些事瞒不住了! 邪道中,有人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常景棣带着云晚意离开,不免感到疑惑:“你故意暴露自己知道的魔物的事?” 云晚意嗯了一声,打着哈欠道:“这几个邪道虽然被抓住,可显然没那么安分。” “要是不透露点有用的消息,怎么可能撬开他们的嘴?” 常景棣顿时明白了:“那个中毒的邪道?” 云晚意点点头,笑道:“他是最软的柿子,毒药灌了,不需要捏,我们只用耐心等着。” 为了确保万一,云晚意把灵果儿也丢到柴房附近看着。 灵果儿老大不愿意,嘟着的嘴简直能挂油壶了:“小晚晚,我还要出去玩儿的,一点儿也不想在那边。” “那几个邪道身上有你们看不到的黑气,臭烘烘的!” 云晚意捏了捏他的小脸:“乖,你本事了得,只有你去盯着我才放心。” “等事情结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灵果儿被她哄的很高兴,歪着脑袋想了想:“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都有。”云晚意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失笑道:“糖人儿,雪花酥,冰糖葫芦。” “还有很多很多你想吃的东西!” “好吧,看在好吃的份上,我答应你。”灵果儿还是不情不愿。 山雨山风两位道长,加上灵果儿,这下,云晚意彻底放心了。 回到屋内,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收拾妥当,正等着她。 “晚晚,这么一大早,你去哪儿了?”熙然郡主迎上前,道:“今儿十五,都说北山观和南山寺灵验。” “恰好只有今日开门,我们准备去拜拜,你也收拾一番,和我们一起吧!” 云晚意有瞬间的晃神:“今儿就十五了吗?” “是啊。”余清鸿整理着衣裳,道:“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你们离开上城这么久了。” “是啊。”云晚意叹了一声:“再往后,就该是秋日了。” “别感春怀秋了。”熙然郡主拉着她的手,道:“你去不去?” 云晚意在初一十五时上过山,人挤人。 她实在不想去凑那个热闹:“我就不去了,叫立秋虽你们上去,多带几个暗卫。” “一起去嘛。”熙然郡主撒娇,道:“反正你在家也没什么事,就当是出去散心。” 寒露的事还没消息,云晚意实在没心思上山。 也正因为寒露的事麻烦,涉及魔物,她没打算让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知晓。 她摸着大肚子,道:“我这情况,上山太艰难了。” “也是,据说人很多,免得挤到你。”余清鸿顺着她的动作看去,道:“你不去的话,我跟熙然郡主上山。” “到时候一并给你祈福,带些小玩意儿下来。” “好。”云晚意点头,道:“我记得国公府老夫人和余家老夫人都信佛。” “你们别去北山观了,直接去南山寺吧。” 想了想,又叮嘱道:“路上务必要小心,人太多了,别着急上下山,实在不行在山上住一晚。” “立秋,你去收拾一下,跟着郡主和余小姐上山,一定要保护好她们,不能有闪失。” “不用了。”余清鸿推辞,道:“你怀着身孕,寒露不在身边,就一个立秋能使唤。” “她跟着我们去了,你怎么办?” “还有我。”常景棣知道云晚意在担心什么,接过话道:“我照顾晚晚,你们也去不了多久。” 熙然郡主还要再推辞,常景棣打断道:“晚意担心你们的安危,换做旁人,她必然不放心。” 熙然郡主这才道:“那好,我们尽量快去快回。” 送走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灵果儿又不在身边,倒是一下安静下来。 “去休息会儿。”常景棣瞧着她带着疲惫,道:“你如今身子辛苦,不需要勉强自己。” “等立秋回来照顾你,我立刻去桑田镇。” “你现在去吧。”云晚意按着眉心,不安道:“我心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我就在帝宅足不出户,没人敢把我如何,你过去,我也能安心点。” 常景棣不可能放心:“今日十五,周围镇子乃至孤叶城那边都有不少人来,我担心……” “他们未必还能强闯民宅?”云晚意抬眸,红着眼道:“立秋和寒露随我们奔波多时。” “我不想看到她出事,还是因为魔物!” 常景棣拗不过,只好道:“那,你一定别出去,就在帝宅等我们回来。”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府上还有几位道长,你安心去。” 第716章 她要动手了 常景棣马不停蹄动身,赶去桑田镇。 帝家宅子里彻底空了。 云晚意正打算动身去云帝阁,郑如霜过来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灵畲。 “晚晚,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郑如霜提着一包东西,递上前道。 云晚意一瞧,就认出了是西街那家点心铺子的点心。 她故作不知,笑道:“那我可猜不着,不如你告诉我?” “你最爱吃的点心,有莲藕糕,有荷花酥,莲蓉酥,还有不少别的零嘴。” 云晚意笑着把郑如霜和灵畲迎进门。 待东西放好后,云晚意看了眼灵畲,道:“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这个时间,灵畲应该济恩堂才是。 郑如霜不知道灵畲有异,摸了摸她的发髻,道:“我跟着江毕学医,灵畲也在济恩堂帮忙打下手。” “早上我说想回来看看你,灵畲知道后也想跟着一起回来,她太小了,在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江毕让我带着她回来,说不定能逗你开心。” 云晚意的目光,转向灵畲。 他们早就知道,灵畲并非人类,她是一条毒蛇! 潜伏在云晚意身边,肯定是想趁其不备,狠狠咬她一口! 云晚意神色敛的很好,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不对劲,声音温柔:“灵畲,你过去学到什么没有?” 灵畲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幅懵懂的样子。 郑如霜接过话,笑道:“就是个小孩子,能自己穿衣吃饭就很好了,学医辨药还不是一时半会能行。” 说话间,郑如霜察觉屋内太冷清,四下看了眼:“咦,怎么就你一个人?” 不见常景棣,不见上城来的两位贵客,也不见伺候云晚意的婢子们。 云晚意的目光扫过歪着脑袋的灵畲,状似不知道,叹了一声:“都忙的厉害。” “熙然和清鸿知晓北山观和南山寺灵验,恰好今日十五,她们闲着无聊,跟着凑热闹去了。” “我大着肚子,实在不好过去拥挤,只能留在家里,老爷出去办事了,云帝阁那边还有很多要他出面处理的。” “至于寒露和立秋,也帮我办事去了,眼瞧着肚子一日大一日,总不是要提前准备。” 郑如霜了然,笑道:“也是,前一阵云帝阁惹了不少是非,要好好处理才是。” “你这肚子似乎比寻常有孕女子大,的确不好出去玩儿,对了,我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绣了肚兜。” “还有些小衣裳,等一阵儿收尾了拿给你。” “你还有这功夫?”云晚意笑道:“江毕没让你看医书辨药材?” “忙里偷闲,加上最近住回祖母家里。”郑如霜说起蒋老太,声音柔和不少。 “祖母每日闲着,也会帮我绣花,别看她年纪大,绣起来比我熟多了。” “老人家年纪大,这些小事别麻烦她。”云晚意顿了顿,叮嘱道:“且老太太年轻时候大喜大悲经历多了,不好再操劳。” “我知道。”郑如霜捡了一块点心递给云晚意,叹道:“祖母身边只有我了。” “我要学医,日常都在济恩堂,祖母一个人寂寞无聊,绣衣裳也是打发时间。” “她惦记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为你绣东西,可高兴呢!” 两人说着家常,一旁的灵畲听在耳中。 云晚意身边的人都不在,岂不是她下手的好时机? 不对,还有个身份奇怪的灵果儿! 别看才三岁大,能以一己之力,将她的蛇子蛇孙全部杀死,实力不容小觑! 想到这,灵畲在两人热火朝天时,奶声奶气插话:“哥哥,哥哥呢?” “哥哥,你是问灵果儿?”云晚意了然,却装作不知道,顺着她的话问道。 灵畲点点头:“要和哥哥玩。”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道:“他一早就不知道野去哪儿了。” “昨儿说要去外头逛一逛,多半是偷溜出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灵畲咦了一声,落寞的点头:“那好吧。” “瞧瞧,到底是小孩子。”郑如霜感慨道:“灵果儿那孩子争宠,不喜欢你捡的灵畲。” “他排斥灵畲的很,灵畲却想着跟他一起玩儿。” “孩子嘛,不记事。”云晚意跟着笑了笑,起身道:“你来的正好,上回跟江毕说起他要的孤本医书。” “我找了几日才在箱子底下翻出来,你等会给江毕带回去。” 郑如霜接过来看了几眼,一拍大腿道:“哎呀,说起这个,他让我誊写脉案的,我给忘了!” “不好,晚晚,我今儿陪你不得,要赶紧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好。”云晚意看向灵畲:“你呢,跟着如霜姐姐一起走,还是在我这玩一会?” 灵畲眨了眨眼,道:“玩。”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云晚意身边无人,她怎么可能错过?! 郑如霜没有多想,道:“也好,我这会子还得回去拿脉案,的确顾不上小家伙。” 她低头,叮嘱灵畲道:“你乖乖跟晚晚在一起,我晚点来接你。” “好。”灵畲乖巧点头。 郑如霜愣了一瞬——她刚才好像在灵畲眼底看到了幽光? 再仔细一看,没了。 也是,灵畲这么小,怎么可能有那种眼神,肯定是她看错了。 郑如霜没有在意,和云晚意告辞后,离开了帝宅。 空荡的的主屋,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人。 灵畲眼底一片兴奋,偏面对云晚意的时候,还要装作懵懂无知。 云晚意对她的打算心知肚明,但,在灵畲动手之前,她还有些事需要准备。 不然今日,她一个人在家,还真难以招架这妖物! “刚才听你的嗓子,似乎有些哑了,定是没好好喝水。”云晚意起身拿了一粒药丸递给灵畲: “这个能治嗓子,缓解你体内的燥热,你吃了试试。” 灵畲满脑子都是怎么折磨云晚意,哪里顾得上戒备,一把接过药丸,看也没看干咽了下去。 云晚意倒了一杯水,关切道:“吃这么着急做什么,把嗓子给刮伤了,喝点水。” 灵畲接过水一饮而尽,声音忽然变得缥缈起来:“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在去北山观的道上,看到很多毒蛇?” 云晚意知道,她要动手了! 她比灵畲还要兴奋! 第718章 一介妖物,怎配! 云晚意好整以暇的倚在门边,笑的灿烂无比。 她的眼睛,故意带着挑衅,上下打量灵畲,不屑道:“妖女?你一个蛇妖,叫我妖女,不觉得可笑?” “要不要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可谓真真是妖女呢!” 灵畲被困在网子当中,越是挣扎,那张网越如有意识般收紧。 网子上的每一根线,都似带着刺一样。 挨到灵畲皮的位置,全部被挂出了血印子! “妖女,你到底做了什么?”灵畲瞧着露在外边的皮上,不断出现各种血痕,又惊又怒。 更多的是骇。 灵畲好歹是活了千年的蛇妖。 不说对付大道士,以她潜伏在云晚意身边的这段时间来看,云晚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 实在没想到,云晚意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竟能轻而易举,把她逼到这个地步! 她是大妖啊!! 灵畲被困在网子里,原本幽绿色的眸子,被逼成了猩红:“你到底做了什么?” “不对,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对劲的?!” “你以为,你隐瞒的很好?”云晚意幽幽一笑,漫不经心道:“首先,你出现的位置就不对。” “去往北山观的路上,那一段荒无人烟,你口口声声说被家人遗弃,周身却没有呗遗弃之人该有的样子。” “也是,你是蛇妖,做蛇做久了,怎么会知道人该是什么状态呢?” 灵畲的牙,也完全变成了蛇类才有的尖牙:“就凭这个?” “不,还有。”云晚意笑了笑,无所谓道:“你有点小聪明,却不多,毕竟,你知道怎么装傻充愣。” “但你忘了,三岁大的孩子,本来就不知事,何况还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孩子,不可能条理清晰。” “而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有些话你本可以不回答,也可以糊弄过去,非要支支吾吾,语不成调给出答案。” “不对,不对!”灵畲回想着之前的点点滴滴,痛苦的摇头,道:“光凭这点动静,你不可能知道我是蛇妖!” “那是当然。”云晚意勾着嘴角,耐心解释:“但凡你能控制自己的野性,我们最多以为你是被人派来冤枉我们的。” “不会将你往蛇妖的方向联系,偏你自己熬不住,先吃了我们后院的活鸡活鸭。” “处理的再好,吃过活鸡活鸭后,毕竟会带着一股子血腥味和蛇本身的腥味。” 灵畲已经想起来了,那日她在桌上吃了很多熟肉,激起了她压抑许久的野性! 她可是妖物啊! 熟肉怎么够,只有茹毛饮血的本能,要吃的自然也是活物。 自打住进那山里面,她能吃的就是飞鸟走兽,还从未尝试过人血的滋味呢。 那日开了荤,压根抑制不住! 灵畲眯着眼,猩红的竖瞳看上去有些怪异:“所以呢,光凭几个鸡鸭,你就知道我是蛇妖?” “这宅子距离山近,有黄鼠狼和野兽不奇怪吧?” 云晚意哼了一声:“当时,我们的确没有一个人察觉不对,谁叫你又出去吃人?” 吃的那个是乞丐,可架不住被人看到蛇的影子! 灵畲却想不通其中关窍:“我吃的是无人在意的乞丐,你们为何能联想到我身上?” “你行事不稳,被人看到了。”云晚意说起这个,也十分好奇:“照理说你这样的本事,吃个人而已,应该轻车熟路。” “怎么本是无人问津的乞丐,却被那么多人看到了?” 灵畲说起这个,心中就一窝火:“哼,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装不知道?” “我们蛇类刚进食完的几息时间,本就挪动缓慢。哪怕我已经修炼多年,自带的本能,原也无法更改!” 三更半夜,她已经算计好了,不会有人知晓。 谁知道撞鬼似的,忽然就看到那么多人? 灵畲倒是想逃,可刚把乞丐吞入肚内,动起来太缓慢了,一时半会又无法变回人形。 好在很快就调整,以大蛇的形态逃走,没被回去抄家伙的人抓住! 倒不是怕那些人,当晚的那些人还不够她塞牙缝,全部吃掉精血有利于她的修为。 主要是出来前,主人千叮万嘱,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一定不能被人察觉! 她只能狼狈逃走,不然事情闹大,主人那边无法交代。 云晚意通过她的话,已经猜到了缘故:“你也用不着沮丧,我们人类有句老话,叫杀人偿命。” “那乞丐虽没有家人,却也是活生生的命。” 灵畲当即变了脸。 哪怕她的外貌,已经是蛇的样子了,依旧能看出恼羞的神情:“你,你敢杀我?” 云晚意走近了几步,纤纤细手拉起一小截网子,旋即放手。 网子弹回到灵畲身上,再度引来灵畲一声痛呼。 她眼底带着狠辣,猩红的竖瞳怨毒的盯着云晚意,口中发出蛇类警告的哈气声:“你敢!” “都这样了,还问我敢不敢,果真愚蠢!”云晚意擦拭着手,道:“杀了你,易如反掌。” “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毕竟从蛇修炼到这地步不容易。” 灵畲眼底不仅是怨恨,还带着警惕:“你要做什么?” 云晚意很满意灵畲的忌惮:“说出你主子的身份,那开着靛蓝花的山谷石窟里,究竟住着什么人?” 灵畲的竖瞳闪了闪。 她和主子结了契约,一旦背主,会遭来灭顶反噬。 多年修为,照样会功亏一篑。 云晚意一直在注意灵畲的表情,看到她犹豫了,继续往下,道:“这张网叫锁妖网。” “再强再厉害的妖怪,也不可能从网底逃生,而且锁的越久,你的力量就会越低!” “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要死还是要活,得尽快做出抉择!” 什么锁妖网,灵畲活了千年,从未听说过。 而且自打千年前,魔君墨夷被镇压后,六界默契的有了约定,人鬼妖魔神仙各自划分,不犯井水。 随着多年安定,有驱魔镇妖本事的人要么飞升,要么湮灭在时间的长河。 便是真的存在什么锁妖网,放眼整个人界,没有人有那本事,能拿得出来! 谁知道诡计多端的女人,在这网子上涂了什么玩意儿,冒充锁妖网来诈她?! 想到这,灵畲再度挣扎起来。 这一次,网子上肉眼可见,出现了很多细密的小刺。 非铁非麻非草,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做的。 小刺长出来的瞬间,没入挨到网子肌肤,疼痛瞬间放大,宛如无数尖刀刺入身体! 灵畲疼的扬起脑袋,恨不得离网子越远越好! 蛇形脑袋扭动挣扎,尖锐的牙齿也在啃咬着网子。 不论她怎么使劲,网子纹丝不动。 更加诡异的是,她在这网子中,竟然一点儿法力也用不上! 她越是痛苦挣扎,网子困得越紧。 云晚意完美无暇的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叫你别白费力气,非要自讨苦吃,我还能骗你?” 灵畲哀嚎扭动,又不敢大幅度的动作,蛇嘴里不断辱骂云晚意。 云晚意始终好整以暇站在门口,不沾一点儿尘埃。 一袭月牙白的衣裳,背光而立,阳光从她背后照过来,晕出一团光晕。 如玉雕琢的脸在光里,带着浅浅笑意。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端方又矜贵,像是从九天下凡的仙女。 她一点儿也不受灵畲辱骂的影响,像是听不到那些个话似的。 灵畲一开始还能顶着疼痛叫嚣,可渐渐的,疼让她连呼吸都是痛楚不安。 她总算知道,这网子只怕当真是锁妖网。 哪怕她是千年大妖,也无法逃出这张网! 灵畲渐渐没了气息。 带着黑色鳞片的手,指着云晚意有气无力,断断续续道:“妖女,你个妖女,究竟做,了什么?” “你怀着,身孕,如此造孽,难道不怕报应吗,还有,你这锁妖的,网子哪里来的!” “造孽,报应?”云晚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止不住笑道:“你一个杀人如麻的蛇妖,跟我说造孽遭报应?” “难道你现在,不是为你自己造孽而遭受报应,说到底,我是替天行道罢了!” 灵畲实在疼的没办法了。 她初次化作人形时,都没有这般痛楚。 那种疼,说不出来。 不仅是肉体上,仿佛渗入灵魂。 灵畲站不住,瘫软在地的瞬间,又挨了好一番疼。 她隔着网子,咬着牙关再度问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究竟从哪儿得到的锁妖网?” “当然……”云晚意拖长了尾音,却不是真心相告:“不是你能知晓的,你只需要告诉我,那石窟中的人是谁?” “你们窝在那边,究竟想干什么,还有,给我送的靛蓝花,又是什么意思?” 灵畲倒在地上,竖瞳已经恢复成了幽绿色。 她浑身颤抖着:“你既知晓我是蛇妖,也知晓我有主人,必知道我们妖物和人缔结契约后,无法背叛。” “否则等待我的,不知是修为尽毁,巴巴儿的问我,不如杀了我!” “原来如此。”云晚意慢条斯理,道:“我没叫你背叛你主子,不过将这些告诉我而已,算什么背叛?” “想不到你堂堂千年蛇妖,竟如此胆小?” 灵畲竖瞳闪了闪,声音里竟带了几分无奈:“妖要修炼成人,要躲避正道,到我这份上的少之又少。” “我如何不能谨慎小心,此番落在你手中,是我自己不察,太过大意了!” 灵畲所言不假。 早在出山时,她就仔细辨别过,这几个人当中,只有那个看不出真身的小孩子,有能力跟她对抗。 剩下的几个,不过凡人! 若非她轻敌,没把云晚意放在眼底,从未设防,今日也不会沦落到这个狼狈模样! 云晚意从她变换不断的神色,也能大概猜到她到底在想什么:“你以为,你谨慎小心就能避免今日的局面?” “可笑,我连魔物都不惧,何况是你一个妖物,这个,你可认得?” 她从发间拔下姮之玉发簪,缓缓在眼前比划。 姮之玉同样是千年灵器,在云晚意发髻时,看上去不过是个寻常玉簪。 灵畲同云晚意相处这些时日,一心戒备那小孩儿,从未注意过云晚意的发饰穿戴。 这会儿,姮之玉在云晚意指间,竟然显出磅礴灵气! 正道之气,并非灵畲这蛇妖能承受。 溢出来那些,足够让灵畲胆战心惊! 她伏在地上,尽量把周身的邪气和妖气收起来。 避免被灵气伤到的同时,蛇眸锁定在姮之玉上。 “这,这是什么?”灵畲语气弱了几分,声音也低低压着,似怕惊扰到姮之玉。 “我的东西。”云晚意的目光,也在姮之玉上,余光瞥着灵畲,道。 “对付你,不需要我出手,我只想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知晓那山谷之事。” “你若还嘴硬,我不介意将你打回原形,同你那些个蛇子蛇孙一样,付之一炬!” 在性命攸关的节骨眼,蛇子蛇孙的凄惨下场,已经激不起灵畲的怨恨愤怒了。 千年修为和性命,才最重要! 包括和主人的契约! 灵畲耷拉着蛇头,道:“是不是,我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诉你,你就放我走?” 云晚意嗯了一声。 灵畲却不相信:“你既能在知道我真身的情况下,和我相处这么久,足以见得你满腹心机。” “我不相信你,除非,你拿帝景跟你腹中孩儿发誓!” 在帝家这几日,她观察到云晚意在乎身边的好友,最放在心尖尖的是那个男人和她的孩子! 以他们起誓,云晚意应该不敢出尔反尔! 云晚意却是嗤笑道:“你爱说不说,没了你,我有的是法子查那谷底之事,不过费些周章罢了。” “一介妖物,怎配我以孩儿夫君起誓?” 主动权在她手中! 灵畲彻底没了脾气,沉声道:“好,我说!” 蛇瞳幽幽,泛着狠毒:“若你出尔反尔,我会拉着你灰飞烟灭!” 云晚意随手把姮之玉插在发间,挑了挑眉。 灵畲压着疼痛,开口道:“这件事,得回溯从前……” 第720章 最坏的结果 灵果儿看到云晚意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清楚压根劝不住。 拗不过,他只能吩咐人去准备马车。 府上的邪道交给山风山雨两位道长,还有真武道长在,暂时能稳住局面。 马车飞驰,距离桑田镇越近,云晚意心神越是不得安宁。 “快一点。”她掀开帘子,催着马车车夫:“再快点!” “夫人,已经是最快了。”车夫极少跟着云晚意几位主子出来,不清楚这位夫人的性子。 鞭子抡的飞起,又担心马车跑的太快,颠簸间伤到云晚意腹中孩子。 车夫同样心神不宁,哭丧着脸道:“夫人,您自己的身体要紧……” “别废话。”云晚意咬着牙,打断道:“专心赶路!” 她的孩子,必不会这般脆弱! 灵果儿在马车上,照样觉得心慌:“小晚晚,你别……” 没劝完呢,云晚意拉着他的小手,道:“灵果儿,你不懂我现在的感受。” “这些年能长久陪在我身边的人很少,尤其能真心相待的,周围更多的是被魔物影响的敌人。” “寒露跟了我许久,我也曾怀疑她们的身份,可从淮安侯府到镇北王府,从上城到现在的白云镇。” “不论我做什么,她,立秋,还有双喜,我绝对信任,这样的人太少了。” “她如我的亲姐姐一样,刚寻得幸福,我不想她因为我的决定而丢了性命!” 灵果儿太小了,尚未经历过这些个人情世故。 可他知道这些年云晚意有多不容易。 无尘老儿多次在他树下诉说,轮回中,每一世的小晚晚,皆没有好下场。 六亲疏离,亲友反目,爱人背叛…… 她的每一世,都以凄惨而死结尾。 这一世,终于有了不同的结果,周围的人虽也有被魔物影响,和她成为敌人。 但也有几个人,发自内心对她。 尤其小晚晚经历过有记忆的一世,所以格外珍惜。 灵果儿大概能理解,劝说的话咽下,改为安慰:“小晚晚,你放心,寒露吉人自有天相。” “嗯。”云晚意心里也在祈祷。 马车走的再快,也只有四条腿。 云晚意等的心急如焚,眼瞧着太阳逐渐西落,天边烧起了晚霞。 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催促车夫了。 车夫焦急却又无奈:“夫人,马一刻不休,背上都鞭出了血痕,实在是没办法啊!” “小晚晚,要不,我带你飞?”灵果儿小声提议:“比这个能快。” 云晚意瞪着灵果儿:“你不早说?” 林果儿指着云晚意大如南瓜的肚子:“我哪里敢轻易提议!” 他们找借口下车,将车夫遣回。 马车走远,灵果儿这才施法,带着云晚意朝桑田镇赶去。 云晚意心跳的厉害。 不知是第一次飞这么高,还是因为寒露。 好在,灵果儿的确能快很多。 抵达桑田镇时,天色还没黑。 距离上次来桑田镇,似乎也没过多少天。 但,桑田镇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还带着丝丝绿色的桑田镇,彻底转为灰蒙蒙一片。 入目的山川,全部枯死。 河流干涸,一片死寂。 两人直奔以前住过的客栈。 四处可见,是一层说不出的黑灰。 山涧道人和谷雨在客栈中,不见常景棣。 陡然见到云晚意,谷雨和山涧道人都十分意外。 “夫人,您怎么来了?”谷雨迎上前,疑惑道:“爷才抵达不久。” “寒露呢?”云晚意来不及多解释,问道。 谷雨一顿,面上失落的同时,带着无尽的悲伤:“被那邪道掳走后,尚未有音讯。” “多半是在废矿中,但属下随山涧道人几次上山,都无法进入那废矿中。” “爷抵达后问清楚情况,已经去废矿了,不让我们跟着。” 几日了! 云晚意的心,再度沉了沉。 她拔腿就往外走。 “夫人,您去哪儿?”谷雨和山涧道人赶紧追上。 “去废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云晚意沉声道:“一个大活人,我不信就这么没了!” 谷雨同样不敢相信。 但事实摆在眼前。 他心中悲痛,却不得不劝着云晚意:“夫人,您冷静些,您现在大着肚子,桑田镇危机四伏。” “我们抵达几日,夜间都瞧见了不人不魔的怪物……” “谷雨。”云晚意停下脚步,红着眼眶道:“我要上山,寒露凶多吉少,你明白吗?” 这几日,谷雨也有了心理准备。 可被云晚意这么一说,他还是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夫人,属下……已经有准备了。” “若真寻不回她,我必不独活!” “混账!”云晚意咬着牙关,察觉道嘴里出现了一丝腥甜:“寒露若真的有三长两短,我们更要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为她报仇,杀了邪道,杀了魔物!” 谷雨忍着眼泪,狠狠点头:“夫人说的是!” “我要上山。”云晚意吸了一口气,压下眼泪,道:“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希望,我也得去。” “你和道人留在山脚,爷在山上,我去不会有危险!” “不可。”山涧道人忍不住插话,道:夫人,谷雨没说错,桑田镇一丝生机也没有。“ “连我在这,也毫无办法,您贸然上山,定有危险。” “还有我。”灵果儿挡在云晚意身前,奶声奶气道:“我会护着小晚晚,她心里难受,既然要去,就让她去吧。” 山涧道人和谷雨对视了一眼。 “我辛辛苦苦赶来,不见到寒露绝不罢休。”云晚意沉声道。 “你们拦不住我,耽搁一份,我的希望就少一分。” 谷雨咬着牙,道:“夫人既然决定了,属下陪您一起上山!” “我也一起!”山涧道人自责道:“从沄溪镇一路追过来,是我无能,才没能从邪道手中救下寒露姑娘。” “道长无需自责,那邪道丧心病狂。”云晚意叹了一声,道:“被押回白云镇的邪道开口说了些线索。” “逃走的那个邪道号称神将天师,他是唯一一个能接近魔物,直接受魔物驱使的邪道。” “这样的人,必有些本事在!” 山涧道人听到这,明显一顿:“夫人刚才说什么,神将天师?”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人认识他?” “若是没弄错,那劳什子神将天师,极有可能是我的老熟人!”山涧道人眼神变了变。 “什么?”云晚意按了按眉心,凌乱道:“如此巧合,那这邪道究竟是什么人?” 山涧道人眯着眼,回想起从前,叹道:“我师门曾出一个叛徒。” “走火入魔,为了得道飞升,从正道沦为邪道之首,自封神将天临。” “我同算卜子也就是你师父,当年分开,也有他的原因!” 云晚意心中算着年限,疑惑道:“这人,是你的师兄弟?” 山涧道人苦笑道:“非也,他乃我的师祖,比我高出两个辈分。” 云晚意实在想不到,神将天师还有这个来头。 她脚步慢了很多:“既是师出同门,道人你应该知晓他的套路和本事。” “非也。”山涧道人苦笑着摇头,道:“距离师伯离开山门,已经过了近百年。” “他成了邪修,本事远在我们之上,且多年过去,人是会变的,我们谁也不清楚,他究竟有了什么本事!” 何况现在,神将天师不仅是邪修,还沦为魔君走狗! 必然是那魔君,许了什么好处! 云晚意脑中转不过弯了:“他既是道长的师祖,离开师门百年,如何能让您和师父分开?” 山涧道人叹道:“既是师门败类,师门必要将之诛杀,免得其为祸人间。” “当年我不知道能否活下来,你师父亦生活在朝不保夕中,她有各种担心,更害怕连累我。” “所以……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邪道之首是神将天师,真的不容易对付!” 灵果儿冒出头,夹在几人中间,问道:“那他还是人吗?” “不知道。”山涧道人再度摇头:“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谁也不知道现在他什么样儿。” “但,他为魔物效力,肯定不是寻常人的样子。” 第721章 请君入瓮 谷雨所指的位置有些幽暗。 在星星点点不甚明亮的烛火中,不难看出那些角落中,干尸是站着的。 一个挨着一个,像是排兵列阵,整齐划一。 干瘪的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整个人都呈现一种奇怪的黑棕色。 那幅模样配上现在的情况,看上去十分诡异! 常景棣瞬间疑惑,握着云晚意的手紧了紧:“小心些,事出反常必有妖!” 谷雨嗯了一声,身后的山涧道人和灵果儿也提高警觉。 通道只有一条,仿佛走不到头。 细细看去,道路两旁皆是站着的干尸! “爷,属下怎么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跟着我们?”谷雨打了个寒颤,回头看了眼道。 灵果儿在他背后戳了戳:“你身后就是我们,肯定有人啊!” 一旁的山涧道人沉声道:“我和谷雨一样,总觉得背后有人窥探监视!” 连山涧道人都这么说了,其余几个赶紧回头看。 身后没了星星点点的光照亮,漆黑一片,看不到来时的路。 在看眼前,没法看到去路。 几人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片浮舟,在一片漆黑中摸索前行。 云晚意低声道:“我们进来会不会太轻松了,这片废矿对魔物来说至关重要。” “没道理会让我们轻易而举进来,我担心是魔物和那神将天师的陷阱!” 常景棣揽着云晚意,警惕的盯着周围:“我也觉得有些轻松,且走且看吧,我们这么多人,没道理还惧怕。” 山洞内的臭味从未消失过,越往地下走,臭味越浓。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逐渐平坦。 刚松一口气,谷雨只觉得鞋底黏糊糊,鼻尖的臭味里,夹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谷雨跺了跺脚,能清晰听到脚下传出奇怪的呱唧声:“咦,不对吧。” 那声音,和从前他们踩在血堆里一样。 除了他之外,常景棣以及其他人都感觉任何异常。 常景棣停下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我怎么觉得,踩到了血?”谷雨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自觉的颤抖:“你们都没察觉?” 常景棣和云晚意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看向脚下。 目光所及,一切正常,并没有他所说的血。 “你是不是弄错了?”常景棣蹙着眉,道:“黑暗中我们看不到,所以其他感官会放大。” “或许你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错以为是血。” “是真的!”谷雨跺了跺脚,依旧能听到脚底传来的声音:“爷,属下跟着您出生入死,死人堆里也呆过。” “血和其他东西属下还是能分辩的,属下脚底的确是血没错!” 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朝他靠近几步。 烛火随着他的动作,时明时暗。 常景棣蹲下看了眼,谷雨鞋底板上,的确黏着一层腥臭浓郁的血。 诡异的是,除了谷雨脚底之外,其他人都没有! 从血的黏腻程度看,应该是刚踩上的。 “怎么会这样?”云晚意心下一紧,道:“我们走在前,谷雨居中,他身后还有灵果儿和山涧道人。” “若真有血,我们几人鞋底不可能完全没有沾染。” “是啊。”灵果儿抬着两只脚,以一个极为别扭的姿势,察看自己的鞋底,道。 “我就跟在他背后,鞋子上没有呢!” “该不会,我被魔物盯上了吧?”谷雨缩了缩脖子,朝周围环顾着。 常景棣几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提议道:“谷雨,从现在开始,你跟着我走。” “跟紧些,按照现在的走势来看,我们应该快到了。” 谷雨嗯了一声,前后脚挨着常景棣。 说来奇怪,他前后脚跟着常景棣,鞋底的怪异逐渐消失了。 谷雨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一半。 山洞中依旧黑暗,温度却在一点点升高。 几人同时察觉了不对。 “好热啊。”灵果儿率先受不住,拉了拉衣襟,咂着嘴道:“还口渴!” 山涧道人捋了把胡子,他周身已经出了一大层汗,压住心里的焦躁,道:“是很热,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地儿。” 云晚意和常景棣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股子热和夏日暑热完全不同,又潮又闷又热。 本就存在的腥臭味因为温度的上升,增加了不少。 大.大小小五个人,像是被巨大的臭味蒸笼罩着,正在锅上蒸。 常景棣和云晚意交叠的双手,皆濡出一大层汗,手却都是冰凉的。 云晚意心里一直不安。 这股子不安,在此时此刻达到了巅峰! 尚未开口,常景棣盯着她身后,猛然拉着她凌空而起,快速对几人道:“让!” 山涧道人反应更快,没有回头看是什么情况,直接擒住谷雨的肩膀往上。 灵果儿则是往云晚意身边飞来。 一眨眼功夫,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已经堆满密密麻麻的干尸。 外形和他们从入口进来,一路上看到的差不多。 但,又不一样。 这些玩意儿虽然是干尸的样子,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所操控。 行动迅速,能在眨眼间攻击,一扑不成,又朝他们凌空站着的位置看来。 所有的干尸都没有眼睛,脸上黑洞洞的两个窟窿,像能看清一样。 云晚意蹙着眉,惊疑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常景棣也不清楚,凝神想了想,道:“多半是魔物所控的傀儡。” 桑田镇成百上千的人被吸干鲜血,仅剩下的尸身,则成为魔物的傀儡兵! 干尸傀儡明显不会飞,一层叠着一层往上。 山洞就这么高,眼瞧着傀儡干尸越来越多,如潮水似的涌过来,即将堆到和山洞顶齐平。 “不好。”山涧道人眯着眼,道:“它们想以这种方式叠起来对付我们!” “干尸傀儡不仅数量庞大,行动更是敏捷迅速,在这狭小的山洞,我们明显不占优势!” “往里面走!”云晚意擦了擦额间的汗,当机立断道:“如道人所言,它们太多了。” “要对付起来必会消耗我们的精力,不如先避战,等寻到那群邪道所布置,用来复活魔物的大阵,就好了!” 来不及再商量更多,几人快速朝没有干尸的方向而逃。 越走,越深。 温度越高! 云晚意周身汗湿了,衣裳汗涔涔的黏在身上,她回头看了眼,没看到干尸追来,示意常景棣停下。 不仅云晚意,其他几人也早就汗透了。 灵果儿是果子,本就怕热,缺水之下难受的吊着舌头,和小狗儿似的哈气。 “你有没有感觉出魔气的存在?”云晚意顾不得询问几人,侧头问常景棣,道。 常景棣一手搂着云晚意,一手拿着重羽扇戒备着。 闻言看了眼重羽扇,摇头道:“没有,不仅是我,重羽扇也毫无反应!” 云晚意的姮之玉,照样如常。 两人的视线,朝山涧道人和灵果儿看去。 灵果儿一边如小狗哈气纳凉,一边含糊不清道:“看我做什么?” “帝谌的本事都无法感知,我当然也不知道!” 山涧道人沉沉摇头:“我的符咒罗盘没有异常。” “也就是说,我们都感应不到魔物的存在?”云晚意总算知道哪儿不对劲了。 这里是复活魔君墨夷的地方,不可能一点儿魔气也没有!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魔物已经强大到能隐匿气息了。 还有个可能,有人替魔物遮掩。 北山观和南山寺依旧安稳,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猜对没有,终归废矿内不安全。 “敌在暗我们在明,这里不对劲。”云晚意当机立断:“不行,我们得先出去!” 常景棣正要接话,空中忽然传来一阵怪笑。 ——“进了君主的肚子,还想出去?” 笑声越近,腥臭味越浓。 自暗处,走出一个穿着道士服的人。 也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 哪怕山洞内的光幽暗,依旧能看到那人如干尸似的,干瘪的只剩下皮包骨。 宽大的道袍穿在身上完全不合身,更显诡异。 他比干尸更高级一点,至少眼睛还在,浑浊中散发着幽红的光。 常景棣把云晚意往身后拉了拉。 干瘦的道人没有落地,他脚下像是无端长出干尸一样,层层叠叠为他搭出一个椅子。 “等了这么久,你们总算出现了。”干瘦道人桀桀怪笑,声音沙哑如破铜烂铁磕磕碰碰。 腥臭味铺面而来,熏得几人差点当场吐出来! 云晚意忍住恶心,偏头问山涧道人:“这就是您的师祖?” 山涧道人苦笑着摇头:“都成干尸了,谁看得出他长什么样儿?” “而且声音也听不出来,但按照夫人之前所言,八.九不离十就是了。” “有弱点吗?”云晚意继续问道:“我们这一趟中计,被请君入瓮了!” 山涧道人再度摇头,低声道:“当年有他的踪迹后,作为师门败类,我们整个山门出动围剿。” “可,饶是那么多人,也无法将他如何,他乃邪修,毫无底线,只要能提高修为,什么邪恶的办法都会尝试。” “我师父,便是那次围剿中,丧命于他之手!” 山门叛徒,加上魔君相助,岂非毫无弱点?! 云晚意面色更差了:“这么说,我们进来这一趟,凶多吉少?” “嗯。”山涧道人沉沉点头,道:“多半如此,不过已经这样,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先拖延时间,看能不能找出弱点。” 虽然,连山涧道人也觉得这话,没有多大的可能。 修道之人的弱点命门,哪能轻易找到! 常景棣听着云晚意和山涧道人嘀嘀咕咕,手中的重羽扇微动。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光,顺着他的动作,直奔干瘦道人而去。 干瘦道人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眨眼没了影子。 虚空中,再度传来他难听的怪笑:“哎哟,难怪如此嚣张,竟然是千年前的重羽扇。” “是个法宝,可惜君主说了,你非帝谌,伤不了他老人家!” 干瘦道人离开,他当座椅的干尸们无法避免。 白光砸向干尸群的一瞬,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干尸化作粉末消失在空中。 常景棣收起重羽扇,朝虚空冷声道:“既知晓重羽扇,看来墨夷已经有了神识。” “怎么,他出不来,所以叫你这么个小喽啰,当马前卒?” 第724章 她入魔了,她装的 云晚意脚步一顿。 尚未回头,灵果儿急声道:“小晚晚,那魔物就想扰乱你的心智,唤起你的心魔。” “它若真有本事,我们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吗?” 当年的魔物可不容任何人分辩,直接踏平了无数大小宗门,残暴,嗜血。 何况,是现在最缺鲜血的时候! “灵果儿话说得没错。”山涧道人低声道:“但虽如此,那魔物还是不容小觑。” “还有那干瘦邪道,他是山门叛徒,我一己之力只怕对付不得,还是先走为妙。” 云晚意回头看了眼。 干瘦道人顶着墨夷的脸,带着诡异的笑意,盯着几人没有做声。 也没有阻拦他们的举动。 这样一个嗜血魔物,好不容易使计,将他们哄入废矿,会心甘情愿放他们离开? 云晚意越想,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常景棣牵着她,沉声道:“咱们算对魔物和废矿的情况有所了解,新仇旧恨积累太多,找机会一起还给他就是!” “不说别的,总要顾着寒露,她体内尚有一魄,万一还有机会呢?” 想到寒露要紧,云晚意这才收回眼神。 干瘦道人在几人身后,没有追上来,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桀桀怪笑。 几人往回走着,还是按照来时的队形。 这一次,山涧道人灵果儿走在前,谷雨抱着寒露居中,常景棣拥着云晚意在后。 云晚意想着,这样她能盯着寒露,不出差错。 但,她这个决定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在谷雨怀中的寒露,毫无端倪,忽然燃了起来! 谷雨眼瞧着人燃出熊熊大火,他固执的抱着不肯松手。 “谷雨!”云晚意脸色骤然变色,上前道:“你快松手!” “夫人,我不能松手!”谷雨声音痛楚,不顾手上和身上的灼痛:“松手,我就彻底失去她了!” 常景棣来不及说话,直接拿出重羽扇,想把那无端之火灭了。 可,他出手的结果,和刚才帮助云晚意一样。 重羽扇带着灵力,不但没有灭火,反而让那些火燃的更厉害! 转眼间,寒露已经变成了火球,被完全吞噬。 等几人反映过来,寒露早就化作黑色粉末,尸骨无存! 干瘦道人的笑声更是放肆:“哈哈哈,本座的地狱之火,岂容你们扑灭?” 第725章 成功融合 第一次被心魔控制,既是意料之中。 云晚意不是圣贤,千年来的苦难,千年来的轮回遭遇,痛失亲友,难受和无可奈何无处发泄。 再看到仇人,控制不得自己的情绪,实属正常。 有姮之玉在,她已经完全找回理智,看清墨夷的计谋。 时间回溯到她觉得不对劲之时,她一直在思索墨夷放他们走的原因。 后来琢磨出来,已经来不及跟常景棣几人通气。 眼瞧着寒露在面前化为灰烬,云晚意心碎难过是真。 可她也清楚,墨夷借干瘦道人的身体杀了寒露,目的就是为了激怒她。 云晚意和常景棣,是现在唯一能阻止墨夷的人。 她死了,常景棣不得法门,在愤怒和仇恨中失去理智,直接着了墨夷的道。 这样一来,墨夷必会复活。 云晚意将计就计,就是为了等一个绝佳的时机! 眼下,墨夷以为自己的阴谋成功,正是洋洋自得,放松警惕的时候。 就是现在! 常景棣尚未从她是装作入魔中反应过来,就见云晚意飞速抬手,拔下发间的姮之玉。 “玉姮法玉,万般归一,破!” 随着她的法决起,姮之玉猛然升空,绽出令人不敢直视的红色光芒。 芒之所向,黑暗尽退! 如浓墨般的黑色魔气,仿佛被灼伤,快速缩向更为黑暗的地方。 干瘦道人连带附着在他身上的墨夷神识,完全没预料云晚意有这一招。 再抵挡时已来不及,照样被姮之玉上的红色光芒灼伤。 等再稳定身形,干瘦道人嘴角溢出一丝浓稠的黑血,摇摇欲坠! 原本萦绕在他周围的黑气寥寥无几。 脸,也在墨夷冰冷阴狠的面容,和干瘦道人干瘪的面容间不断切换。 似乎完全稳不住了! 墨夷魂魄不全,被镇压封印千年,完全没有恢复。 抵挡不住姮之玉的冲击,在所难免。 在看云晚意,衣袍无风自动,手执彻底变作法器的姮之玉,站在光芒中央。 忽略她凸起的大肚子,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容,完美跟千年前的姮晚重叠! 她,竟然在这突破,彻底成了姮晚! 干瘦道人眼底的狠厉,越发浓郁。 千年前,便是姮晚不知死活,跟他同归于尽,让他魂飞魄散,残魂余魄也只能在地狱中苟且。 没想到千年磋磨阻拦,姮晚,还是归来了! 她,难道要再一次,阻拦他的重生吗?! “墨夷。”云晚意眸色冰冷,冷傲的看着狼狈的干瘦道人:“这一次,又是我略胜一筹!” 干瘦道人稳住身形,擦去嘴边的血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怨毒:“乾坤未定,属于你和本座的战役,才刚开始。” “是吗?”云晚意把姮之玉放回发间,不屑道:“可你现在,已经输了。” “之前,本座还有所忌惮。”干瘦道人的脸,彻底变作刚开始的干瘪模样:“如今你已归来,本座完全无所顾忌。” “姮晚,你会付出代价的!” 云晚意蹙着眉,眼睁睁看着干瘦道人周身黑气消散。 这,也意味着墨夷收回了神识。 连墨夷神识都无法对付他们,干瘦道人当然不会以卵击石。 他同样受了伤,需要疗养恢复,化作一道黑气消失在山洞中。 “太好了,小晚晚,你终于回来了!”灵果儿笑着扑上前,冲到云晚意怀中:“我等的好辛苦哇!” 他又是哭又是笑,眼泪鼻涕糊上云晚意的裙子。 “这是我夫人。”常景棣提溜着小家伙,嫌弃的往旁边拨去:“我还没抱呢!” 灵果儿沉浸在喜悦中,没有计较他的无礼。 山涧道人没见过千年前的姮晚,只在算卜子留下的书信中了解些许。 可刚才亲眼瞧着,亦明白现在的云晚意,并非之前那人。 他心里既是欣慰,又有唏嘘——算卜子交给他的任务,总算完成了重要的一半。 便是将来能再遇到…… 不,遇不到了。 山涧道人眸子湿润,既是为算卜子和他,也为云晚意。 常景棣和云晚意四目相对,彼此眼神都很复杂。 他们二人,既是千年前的帝谌和姮晚,也是这一世的常景棣和云晚意。 带着千年前的记忆,有千年前的本事,却在经历过这世间种种后,保留了尘世的心。 两人四手交叠,谁也没说话。 这跨越了千年的对视,不需要言说,两人都能明白对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许久不见动静,灵果儿凑上前。 小小的身影不悦的卡在两人之间,打断他们的含情脉脉:“什么意思,你们俩什么意思?” “这里是废矿哎,谁知道那魔物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卷土重来,赶紧走啊!” 云晚意回过神,眼底带着湿润:“先回去再说,桑田镇无法继续呆着了。” 寒露已经化为灰烬,无法带回去。 谷雨从寒露烧成灰烬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 他依旧呆在原地,伸着空空的双手,企图抓住些什么。 但,什么也抓不住。 地狱之火灼过,连粉末都没剩下! 他的衣襟和双手,都被地狱之火波及,好在常景棣利用重羽扇,给他重新恢复了血肉伤口。 可心里的伤痕,要怎么平复? “谷雨,对不起。”云晚意走到呆愣的谷雨身前,低声道:“是我没保护好寒露。” “她没了。”谷雨目光呆滞,盯着寒露最后消失的地方,喃喃道:“就在我眼前,我抓不住,什么也抓不住!” “谷雨。”云晚意嗓子干涩,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谷雨一开始还能痛哭流泪,可现在,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整个心口,像是被生生挖走一块。 寒露刚答应他在一起,两人腻腻歪歪,连去沄溪镇都是一起。 是他,是他不好才对! 在发现邪道逃走的踪迹时,本来该他单独去追。 寒露执意跟他一起。 就在那一个岔路口,犹豫不决时,寒露提议两人分开去追。 他答应了! 不该答应,他若是紧紧抓住她的手,会不会,没有现在的生离死别? 谷雨眼底干涩,心里的酸痛无以复加:“夫人,是我,我放开了牵着她的手。” “那个岔路口,是我最后一次跟她在一起,要不是我,她不会被邪道抓住!” 云晚意虽然成为了姮晚,但相较姮晚,她保留了轮回重生后的血性,更贴近尘世的七情六欲。 她的难过,不比谷雨少。 常景棣拥着云晚意,拍了拍谷雨的肩膀:“不能怪你,这一切都是魔君的陷阱。” “哪个岔路口没有走散,也有下一次,魔君的目的,从来都是利用夫人身边的人,唤醒她的心魔。” “你伤心难过我们都能明白,可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我们要从长计议,给寒露报仇,对吗?” 谷雨鼻头一酸,消失许久的眼泪,终于回到眼眶中。 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法掩盖的恨意:“对,魔君杀了寒露,我一定要亲手给她报仇!” “你能想明白,再好不过。”常景棣叹了一声。 说得再多,也无法弥补谷雨。 只有谷雨自己想明白,再由时间帮忙抚平一切。 或许,等魔君也灰飞烟灭,才能抵消他的痛! 桑田镇所有的生机,都被魔君墨夷吸取,压根不能住人。 几人从废矿中出来后,直接回了桑田镇。 没能带回寒露,几人的情绪都很低落。 回到府上先各自安置,约了半个时辰后,所有人在前厅议事。 立秋上前伺候云晚意,总觉得她的情绪不对。 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趁上茶的功夫,问道:“夫人,她没跟着回来,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她看着夫人实在是难过,不敢说寒露的名字。 立秋把情况想的很糟糕,可再糟糕,还有夫人跟爷在呢。 夫人跟爷都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们跟随许久,没有夫人和爷解决不了的问题。 哪怕是那个蛇妖灵畲,夫人一个人也打走了! 这一次,寒露没跟着回来,多半是不能挪动,估计受了严重的伤吧? 云晚意心口一痛,抬眼看向立秋。 立秋寒露是差不多时间来她身边伺候的,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时间。 从一开始的彼此防备,到后来生死相随,从上城到白云镇。 她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感情早就超越主仆。 立秋还是以前的面容,寒露,却再也看不到了! 云晚意呼吸一顿,旋即咽下眼泪:“立秋,我没能带回寒露。” 立秋大概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重复:“什么意思?” “寒露,她消失在了废矿,再也不会回来了。”云晚意轻声道:“是我没保护好她。” 立秋无法想象,与她朝夕相处的寒露,竟然就这么没了! 她还记得寒露和谷雨一起去沄溪镇那日,她帮寒露收拾包袱还曾嬉笑打趣。 有谷雨在,寒露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她的以后,可能会和双喜惊蛰一样,走向圆满。 那一别,竟然是生死别离! 立秋眼眶顿时红了:“她,她……” 是怎么没的? 可她问不出口。 云晚意知道她想问什么,没有隐瞒,深吸一口气,道:“是魔君。” “魔君妄图逼出我的心魔,将我彻底控制住,在我眼前杀了她!” 立秋浑身颤抖,不知道该说什么。 “立秋。”云晚意抬眸,又吸了一口气,坦白道:“我的身份不仅是云晚意,还是魔君的死敌!” “现在的我,已经有了那些不属于我,或者说,本就该我记住的记忆。” “魔君和我是几世宿敌,注定不死不休,他能杀了寒露,也能从我身边其他亲近的人下手。” “我已经失去了寒露,不愿意再失去任何在乎的人,所以……” 立秋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 赶在她开口之前,打断道:“夫人,奴婢早在大半年前认您为主时,就已经决定生死相随。” “想必,寒露同奴婢一样,哪怕她死,也不会对夫人您有任何怨言。” “奴婢不会离开夫人,要一直随着夫人往下走,便是无法跟魔物对抗,至少奴婢能帮助您摆平其他人。” 云晚意的泪,早就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明明笑着,却一点儿也不见开心:“立秋,我知道你的心意。” “可我,实在是无法再面对失去谁,不管是寒露,你,双喜,亦或者其他人。” “你带着双喜,一起护送熙然郡主和余小姐回上城,药铺和锦绣阁交给你们,足以保证你们的下半辈子。” “不要再来白云镇,这算我最后的嘱托!” “不!”立秋含着热泪,跪下道:“奴婢从小就是去亲人,没有归宿,夫人在哪儿,奴婢的家就在哪儿。” “奴婢就算死,也要死在夫人身边,绝对不会离开!” 云晚意和她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都是泪。 “傻不傻,哪有赶着送命的?”云晚意哭着笑出来:“能安全送熙然郡主和余小姐回去,也是我给你的任务。” “你既不愿意离开,等你完成这趟任务,再回我身边,可好?” 立秋不愿意走,只能用这法子支开她。 双喜肚子很大了,路程注定不会快。 单趟去上城就要一个多月,往返怎么也得两个月左右。 两个月,应该足够对付魔物了! 立秋已经看出云晚意的意图。 她第一次违抗云晚意的命令,固执的摇头:“不好,熙然郡主和余小姐身边有暗卫相助。” “双喜要走,惊蛰定然跟随,不会有事,反而是白云镇这边危机四伏,夫人您大着肚子,奴婢如何能抛弃您?” 云晚意深深叹了一口气。 软的不行,只能直白劝说了。 她尚未开口,立秋先一步道:“夫人,奴婢心意已决,您无需劝说!” “你!”云晚意无可奈何,拍着桌子道:“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立秋跪着没动。 常景棣恰好进门,听到这话,赶紧问道:“说什么,这么大火气?” 第726章 猜不透真正目的 屋内安静了一瞬。 立秋垂着眼眸,小声道:“奴婢惹了夫人。” “不。”云晚意按着眉心,道:“我想让他们走,离开这儿回上城,至少,不会被墨夷利用。” “她怎么也不肯走……” “立秋忠心,你让她留下吧。”常景棣挨着云晚意坐下,道。 “怎么能?”云晚意猛然起身:“寒露的死你也看到了,难道要我再经历一次吗?” “你别激动。”常景棣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他们在跟前,好过远在上城,我们连看都看不到。” 云晚意眯了眯眼:“你是说,魔君的手会伸到上城去?” “谁也无法保证。”常景棣轻声道:“墨夷被你重创,我们现在无法去封印之处察看。” “他的神识既然能附在那个神将天师身上,自然也能命令其他人为其所用。” “他要报复你,必然无所不用其极,万一呢?” 上城是天子脚下,要是被墨夷搅动,北荣都要陷入动乱。 云晚意想到墨夷消失前,最后的那句话,心中总是不安。 但,若墨夷的手能伸到上城去,她宁愿立秋他们就在身边。 “好了,还有我们在呢。”常景棣小声道:“有一次的教训,以后警觉些就是。” 云晚意看了眼跪在一旁的立秋。 她眼巴巴的盯着云晚意,点头同意常景棣的话:“夫人,奴婢们无处可去,在您身边才最好!” “算了。”云晚意在两人的攻势下,只好暂时答应:“立秋,你能留下,可以后要寸步不离。” “双喜那丫头不能留下,熙然郡主和余小姐,也要尽早启程!” 她能松口,立秋生怕她反悔,当即拍板,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等郡主和余小姐下山,奴婢当即派人送她们走。”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双喜容易激动,寒露的事情暂时瞒着她。” “而且,你要找个合适的理由,让她在不怀疑的情况下离开。” 立秋嗯了一声,提议道:“奴婢就以夏至那边出了些问题,让她前去帮忙为由。” 云晚意点了点头,叫住她道:“双喜这个时间肯定在休息,暂时别过去了,既然要留下,前厅议事你也去听听。” 半个时辰一过,几位道长连同云晚意和常景棣的心腹,都在前厅等着。 第727章 墨夷觊觎的好东西 说起云晚意觉醒姮晚的神识和本事,墨夷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世的姮晚,和千年前冷静自持的性子完全不同。 她有血性,许是经历过背叛陷害不信任等种种苦难,她格外看重身边真心相待的人。 所以,墨夷才攻心,设计一出让她心腹死在眼前,她却无能为力,最后勾出潜伏的心魔。 谁也想不到,第一次,就差那么一点儿成功,却被姮之玉打断! 第二次呢,云晚意装模作样,利用姮晚的法术灵力将他重伤! 墨夷的魂魄本就不全,压在法阵中经历千年,受损严重。 姮晚这一下,差点让他魂飞魄散! 大阵中,黑雾不断上升下降,整个空间冰冷异常。 墨夷的怨恨和愤怒,化作一团团黑色的光,撞在封印阵法上,发出阵阵爆鸣。 那干瘦道人也受了不小的伤。 但此时,魔君愤怒异常,他不敢表现出来,还得劝着:“主君,您别生气,就是误打误撞。” “那小妮子若当真有本事,也不至于眼睁睁瞧着心腹被您烧死。” “你懂什么?”黑雾停在半空,隐约能见到里面闪烁着猩红的光:“她觉醒了姮晚的意识。” “姮晚再不济也是半神血脉,便是肉身不在,可不容小觑,你可知道她的父亲是谁?” 干瘦道人活了百年,并不是千年前的人,跟随魔君时鲜少听魔君说起这些。 他怎么可能知晓姮晚的生父,迷茫摇着头:“属下愚钝,还请君主告知。” “哼,她的生父有凤族和龙族的嫡传血脉,亦有灵池莲主之血脉!”黑雾中的猩红更甚,又是一团带着怒意的黑气膨出。 “否则你以为,凭一个凡人宗门的修行女子,如何能以半神血脉,将本座魂魄打散?!” 有一点,墨夷没告诉这臭道士。 光是凤族和龙族的血脉,他都无所畏惧。 因为他的本体便是天界堕神,有用龙族血脉。 主要是灵池莲主。 灵池莲主早就不知去向,无人知晓她的踪迹。 照理说玉姮宗宗主的女儿,不可能有灵池莲主的血脉。 可偏偏这么凑巧,只剩下一个可能,姮晚之父,是灵池莲主的儿子! 而他,能同时有灵池莲主血脉和龙凤两族的血脉,身份就更可疑了。 她爹,是天君的种! 可笑,天君和灵池莲主居然有个孩子,这孩子,又和凡人宗主有了骨肉。 墨夷心头鄙夷,一时间倒是压下了躁动。 干瘦道人听的云里雾里,却明白一点。 这魔君,定然惧怕姮晚! 话捡好的说,干瘦道人是讪讪劝道:“君主,您曾说她经历了千年轮回。” “她虽觉醒意识,可肉身早就不在了,血脉更改,对您造不成威胁。” 见墨夷没有应声,干瘦道人的声音多了些忐忑:“咱们的重生大阵进行过半。” “再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灵魂血脉献祭,便能彻底开启。” “届时您四散的魂魄回归,天地又要奉您为主,饶是六界,也没人是您的对手,还怕她一个女人?” 墨夷冷静下来,周遭的黑雾散了许多:“你说的没错,等精血补足本座魂魄,区区封印,无法镇压本座。” “到时,本座定要将这千年来的屈辱,统统奉还!” “魔君之力,无人能敌。”干瘦道人谄媚,笑道。 可墨夷周身魔气,又涨了起来,烦躁不安道:“可现在,从哪儿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 “整个桑田镇的人还不够,周围生机也全部被本座攫取,姮晚和帝谌已经找来了,肯定要阻拦我们的计划!” 干瘦道人眼珠子转了转,道:“君主别着急,不是还有一人吗?” “谁?”猩红的眼眸眯着,一时间没想到他的意思。 干瘦道人嘿嘿一笑,凑近黑雾,嘀嘀咕咕许久。 黑雾中的猩红眼眸,终于亮了:“也是,本座怎么没想到这人,一切,交给你了。” “记住,那帝谌和姮晚虽没有千年前厉害,却也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尽量别让他们察觉。” “君主放心。”干瘦道人信誓旦旦,道:“这人,他们不可能设防!” “嗯,还有。”墨夷声音稍作停顿,而后开口:“帝谌可以死,姮晚一定要留活口。” “本座跟她恩怨结了多年,需亲手了断,才能断本座心头之恨!” 干瘦道人没多久就离开了。 墨夷的神识飘在半空,那黑雾中,隐约有了骇人笑意。 他防备着这道人,还有一事没告知。 姮晚这一胎,对他至关重要。 要留活口,也不是为了杀云晚意。 他需要借这一胎重生! 便是千年轮回,很多东西不可更改,一个拥有灵池莲主和龙凤两族血脉的孩子,可是好东西呢! …… 废矿底下,已经归于平静。 墨夷的神识回到封印中疗养。 白云镇,帝宅前厅,几人都愁眉不展。 谁也猜不到,这魔君到底想干什么。 云晚意只觉得,他是担心姮晚的半神血脉,所以要诱她入魔。 真武道人和山涧道人师兄弟,也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方能解释魔君墨夷这一次的目的。 唯独常景棣,没有应声。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结合废矿中的事,还有干瘦道人他们的行踪,又无法看破。 一个想法从他脑子里闪过,快到他无法抓住。 “你怎么了?”云晚意瞧着他凝神不语,轻声问道:“是觉得墨夷还有别的心思?” 第728章 善意的谎言 上山接人这种小事,本来大寒一人足矣。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有着默契的担心。 墨夷既然知晓从寒露下手,必然也清楚其他云晚意在乎的人。 那么,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必然也在危险中。 大寒武功再高强,那也是凡人,抵不过墨夷底下的邪道和魔物。 灵果儿倒是可以。 常景棣离开后,云晚意并未睡着。 她满脑里都想着废矿中的事,尤其是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是那干瘦道人的奇怪身份? 不对,山涧道人已经确定,神将天师就是多年前山门的叛徒了,没有过多疑点。 充其量,就是他为了自己的前程,将自己的灵魂和一切,都卖给了墨夷。 是墨夷的神识比想象中的弱? 似乎也不是。 墨夷的散魂散魄被封印了千年,镇压他的阵法本就来自上古,还有南山寺和北山观以及灵脉镇守。 他的力量被削弱,也在情理中。 不然他就不是用神识附身在干瘦道人身上,而是直接找她对垒。 那是什么? 废矿中的干尸傀儡? 有邪道在,桑田镇无辜的居民,还有周遭镇子上的可怜人,被榨干后做最后的利用,也不算意外。 究竟是什么? 云晚意撑着脑袋,靠在软塌边上,百思不得其解。 早在废矿中,她就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可怎么想,都找不到那点异常。 正想着,门口忽然响起双喜的声音:“夫人,夫人!” 听上去急促不安。 云晚意收回思绪,担心双喜的身子,赶紧起身察看情况。 双喜步履匆匆,大着肚子一路小跑。 惊蛰紧张的跟在身后,想要阻拦,却又害怕惊动双喜动了胎气,畏手畏脚。 “这是做什么?”云晚意看到双喜那跑起来的样子,就觉得害怕:“双喜,你都是要当娘的人了,还是稳重些吧!” 双喜听到云晚意的声音,这才慢下脚步。 不过,她面上的急色一点儿也没减少:“夫人,是您让奴婢回上城的?” 云晚意已经猜到了,不慌不忙,解释道:“没错,惊蛰应该都告诉你了。” “不对。”双喜跟着云晚意许久,知道她的性子:“肯定不是这样。” 爷前期不知道做了多少准备,和夫人带着他们这么多人,好不容易从上城转移到这白云镇。 按照夫人的意思,他们会切断一切和上城的联系。 上城有什么问题,王爷留下的人自会出面,不会打扰到白云镇这边的平静生活。 况且,双喜孕后,熬个汤夫人都不乐意,非要她好好静养,生怕她动了胎气。 她一个丫鬟,有人使唤,养尊处优,赶得上半个主子了。 在双喜从未接触过锦绣阁,也没去药铺帮过忙的情况下,夏至那边能有什么问题,让她一个快临盆的人奔波跋涉? 什么都不合理! 双喜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夫人身边有危险。 为了照顾她,不波及她,这才把快要生产的她支走! “夫人,到底出什么事了?”双喜缓了一口气,问道:“奴婢难道不值得您信任,不值得您告知真相吗?” 到底是多年主仆。 脑子不绕弯的双喜,一下就猜到了不对。 云晚意在心里叹了一声,面上依旧如常,还有恰到好处的诧异:“双喜,你别胡思乱想,就是夏至那边遇到了些麻烦。” “我能信得过的,便是你们几个,立秋和寒露会功夫,要留在白云镇这里帮忙。” “你还有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生产,整好回上城,能帮助夏至,又有洪钟大夫在,我也安心很多。” “等你在上城安心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孩子大一点儿再来我身边。” “奴婢跟随您许久,您心疼奴婢,必不会叫奴婢来回奔波。”双喜越听越不对,打断道。 “何况您也说,奴婢用不了多久就得生产,除开回上城在路上耽搁的时间,还能帮夏至什么?” “夫人,白云镇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覃家的事,还是王家曹家?” 云晚意若无其事的笑了笑,道:“双喜,你便是孕后想的太多,王爷和你们这么多人在,能有什么事?” “曹家和王家的事不足为俱,那覃家也翻不起浪花,值得我让你奔波?” 双喜咬着牙关,道:“不是这些,肯定还有别的原因,夫人,你就告诉奴婢。” “不管发生什么,奴婢都不会离开您的!”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只能编造谎言:“当真没事,是夏至那边,她遇到良人准备成婚。” “我给你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她照样是我的心腹,不能厚此薄彼,出嫁自然也要风风光光,不能叫人男家小瞧了。” “我远在白云镇,无法回去送她出嫁,整好你回去充作娘家人,帮我把嫁妆交给她,顺便帮我和爷瞧瞧上城的生意。” 双喜明显愣了愣,旋即狐疑道:“什么?夏至要成婚,先前不是说,夏至遇到了些麻烦事?” “麻烦,也就出在这成婚的事情上。”云晚意叹了一声,顺着谎言往下,道。 “是她夫家那边的事,你也知道夏至懂事,书信上不会写的很明确,平白让我担心,具体如何,还得你回去瞧瞧。” “夏至仅剩的亲人在天灾中没了,彻底成了孤儿,夫家那边想必有些繁文缛节。” “双喜,你的性子我放心,定不会叫夏至被欺负,恰好余小姐和熙然郡主要启程回去,你们一道,惊蛰也能当护送的侍卫。” 这么一说,倒合情合理。 双喜眼底的狐疑未消,盯了云晚意好一会,没发现异常,才叹道:“奴婢愿意为夫人效劳。” 第729章 无穷无尽的麻烦 立秋本想瞒着云晚意,可云晚意实在敏锐,眼瞧着是瞒不住了。 她惶恐的跪下。 刚想说出实情,抬眸间,跪着的姿势,整好看到云晚意高高隆起的腹部。 寒露的事情,已经让云晚意伤心过度。 哪怕夫人当着她的面,没有表现出来,立秋也清楚夫人着急把双喜支走,就是因为害怕。 立秋收回眼神,决定能拖就拖,支支吾吾道:“夫人,也,也算不得出事,爷已经过去了,您可安心。” 云晚意冰雪聪明,稍微一想,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能让立秋什么也不说,定然很严重。 放眼现在,还能是什么? 大寒和灵果儿到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接人不顺利。 就是,不知道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出事了,还是灵果儿他们二人出事。 云晚意压下心里的惶恐和疑惑,道:“灵果儿呢,回来了吗?” “还……没有。”立秋顿了顿,低声道:“小少爷跟大寒两人夜半上山,肯定要在北山观留宿。” “这个时辰,估计刚从山上动身,还早着呢。”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爷呢?” “爷一早就出去了。”立秋垂着眼眸,声音更低了:“没说什么事。” “您这眼下乌青明显,肯定没睡好,要不,您再睡一会?” 她的语气急促,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或许,您睡一觉起来,爷和小少爷余小姐他们就回来了。”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手轻轻的落在梳妆台上:“立秋,你跟我多久了?” 立秋一听,便清楚云晚意已经猜到了。 她还是硬着头皮,侥幸道:“奴婢跟您大半年了。” “这大半年朝夕相处,我以为你明白我的性子。”云晚意簪了根白玉步摇,低头看着她。 立秋察觉到云晚意的视线,但她不敢抬头:“夫人,奴婢……” “灵果儿到底是没下山,还是出事了?”云晚意收回视线,看着铜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 这阵子,常景棣每日换着花样,叫后厨做了很多补品。 她一点儿没补起来,原本就巴掌大小的脸,下巴尖的更为明显。 不过,一点儿也没影响她的容颜。 云晚意苦笑着,镜中的人,也挤出一丝笑意。 立秋惶恐抬头,瞧着她的动作,又垂下眼眸:“夫人,小少爷没出事。” “那,就是清鸿和熙然出事了。”云晚意声音木然,带着些许自嘲:“我一刻也没耽搁,难道还是被墨夷抢先了吗?” 立秋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道:“不是这样的,夫人,您也知道熙然郡主贪玩。” “或许,她调皮,拉着余小姐逛山水去了,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她们二人定会平安。” 云晚意挤都挤不出笑容了:“什么叫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难道不是在遇到危险,才会说出?” “立秋,你实话告诉我,人到底怎么了!” 立秋还是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云晚意顿了顿,追问道:“是墨夷,对不对,是那劳什子神将天师的手笔,还是另外的邪道?” 立秋赶紧摇头:“不是魔物,小少爷没有探知魔物的气息。” “那是怎么了?”云晚意着急起身,道:“从你的话,我已经能推断出清鸿熙然失踪了。” “你要是还藏着掖着,我只好自己出马,去追寻真相了!” 立秋眼瞧着云晚意当真在往外走,赶紧制止,道:“夫人,奴婢什么都说,您别出去!” “小少爷和大寒那边,昨晚就传来消息,他们上山后并未找到熙然郡主和余小姐的踪迹。” “跟着过去的暗卫们,也不知去向,到现在不清楚人去哪儿了……” 云晚意一顿,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手扶着梳妆台,才不至于摔跤。 “所以,从帝宅离开后,她们甚至没上山?”云晚意喃喃道:“现在是早晨。” “她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消失了整整一天一夜?!” 立秋不知道怎么回答。 第730章 寻人 云晚意在踏雪寻梅的马背上一闪而过,满心都是余清鸿和熙然郡主。 她只顾避开行人不被马蹄伤到,压根没注意到曹淑琴的存在。 不过,就算看到,她也不会一眼认出来。 曹淑琴现在的乞丐模样,和之前在云帝阁面前闹事,那颐气指使不可一世的王家夫人,简直是云泥之别。 多看几眼,才能认出。 倒是成为姮晚后,云晚意直觉更强烈。 哪怕一闪而逝,没走出去很远,她还是能感受到后背,有一道怨毒的眼神追随。 还有强大不容忽视的怨气。 不管是什么玩意儿,云晚意都不在意。 想要她命的人多了去了,能拿走,墨夷都无法撼动的人,普通人更不用想! 有踏雪寻梅在,路程大.大缩减,不到半个时辰,已经狂奔山上。 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常景棣的人守在道路中间,身边还有几个县衙官兵打扮的人。 看那样子,是拦住上下山的必经之道,挨个查问。 常景棣亲自出面,俊逸的脸上布满寒霜。 就算是有人不满他这行径,看到那一张要杀人的脸,也没人敢提出质疑。 昨儿拜北山观的人不少,也有很多人留宿,今日下山。 被堵住去路,自然怨言多。 云晚意的马蹄声,很快吸引了所有人。 常景棣不顾还在盘问旁人,立刻飞奔上前。 踏雪寻梅认识常景棣的气息,停在他跟前。 “胡闹。”常景棣板着脸,呵斥的语气带着不忍:“你一个人闯过来,可知道有多危险?” 还骑着马! “踏雪寻梅厉害着呢。”云晚意勉强一笑:“不会有事。” 踏雪寻梅像是听懂她的夸赞,扬起马蹄长嘶一声,得意的左右踏着前蹄。 常景棣拍了拍马背,一把将云晚意抱下来:“你都知道了?” 他就知道,没人能瞒得住云晚意! “嗯。”云晚意收起那硬挤出来的笑,沉声问:“还是没消息?” 常景棣心疼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她那张小脸惨白的厉害,狂奔过后,像是风中摇曳的兰花。 常景棣心疼坏了,轻声道:“晚意,相信我,我肯定能找到她们。” “你先回府休息,等我给你带回好消息。” 云晚意摇头,拉下他的大掌:“我知道你的本事,可清鸿她们对我来说,也是至亲之人。” “若不找到她们,我害怕……” 她咬着唇,不敢往下说,更不感想。 失去寒露的痛楚,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那种无可奈何的自责,比杀了她还难受! 常景棣叹了一声,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变天了,要下大雨,你在这淋湿也不好。” “要不先去马车上等着,我就在这,还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云晚意尚未搭腔,被拦住盘问的人等不得了,吵作一团。 她的视线,落在那几个县衙官兵身上:“怎么还惊动官府了?” “柏大人是个聪明人,我只隐约提及熙然郡主的身份,他立刻派了人手过来。”常景棣微微蹙眉,道。 “我先过去。” “不用了。”云晚意的目光,又朝那些等的不耐烦的队伍看去。 长长一道,看不见尽头。 估计得有二三十辆马车。 “算了,让他们走。”云晚意拉住常景棣的手,道:“这些人,不可能将清鸿和熙然藏起来。” “查下去,也是耽搁功夫,毕竟那些个暗卫功夫了得,不会同时失踪!” 常景棣轻声道:“我是在问关于郡主和余小姐的线索,一路盘查过来,确定人是上山了。” “山谷那边呢?”云晚意下意识就想到了石窟。 南屿的人也好,无双楼的人也罢,他们也跟云晚意成了对敌。 尤其他们杀了蛇群在前,伤了灵畲在后。 蛇类的报复心极强,不死不休。 她能想到,常景棣自然也想到了。 凌晨赶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山谷底下寻找。 他叹了一声,摇头道:“我带人去看过,人去楼空。” “那片开的整好的靛蓝花,全被收割走了,从石窟里面遗留的东西看,他们离开应该有几日了。” 云晚意的脸,一下子垮了:“不可能是别人,没有魔物的气息,墨夷和那干瘦道人被我所伤,需要养一阵子。” “而且,他们没那么快,定然是南屿国的人,还有无双楼的人!” 常景棣担心她激动,赶紧道:“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们的踪迹了。” 云晚意嗯了一声:“这些人,放走吧。” 常景棣虽然不想放过任何线索,看她笃定,只好道:“好,都听你的。” 好不容易能走了,那些个马车里的人都很开心。 放开的官道上,一时间热闹至极。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上了他们的马车,等待这些人经过。 “晚意,你又憔悴了。”常景棣心疼至极:“这些事……” “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云晚意打断他的话,苦笑道:“我是姮晚,便注定了不可能有太平日子。” “我只是不想再牵连任何无辜,尤其是我身边为数不多,对我保持善意的人,她们不该为了我丢掉性命。” 常景棣听的心酸,搂着她,轻声道:“是我们,不单单是因为你。” “熙然和余清鸿,一定会没事!” 云晚意靠在他肩头,心累的厉害,她不想让常景棣担心,轻轻嗯了一声。 马车浩浩荡荡,好不容全部离开。 县衙的人前来请示,常景棣让他们走了。 只剩他们自己的人手在。 云晚意坐在马车中,沉声分析:“两个大活人,连带身边的心腹暗卫全部消失,还是在北山观山下。” “要想做到悄无声息无人察觉,对方不可能是凡人,我只能想到灵畲,和她的主子。” 常景棣也想到了:“山谷底下人去楼空,没留下任何线索,除了派人出去寻找,没别的办法。” 云晚意眯着眼,道:“从前的你我,或许当真束手无策,可现在的你我,有帝谌和姮晚的本事。” 常景棣脸色变了变:“你是想……动用灵力?” 云晚意嗯了一声。 常景棣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昨日真武道长就曾多次警告,你我二人的情况,完全不同其他人。” “这个世界是平衡的,虽然魔物滋生,但整体而言六界的界定还在。” “除了对付墨夷之外,一旦你我动用灵力,可能引起更加严重的后果!” 第731章 新增的本事 云晚意知道常景棣是什么意思。 千年前大战后,宗门损失严重,几乎被墨夷全部灭门。 魔物差点灭世,震惊昆仑和天界。 天神因此定下了六界界定,一般情况下,都要按照这个规定往下走。 不然就是违反天规。 墨夷是魔物,对付他用到灵力,又是在深山废矿,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勉强算是情理中的事。 可现在的情况不同,在凡间面对凡人使用灵力,也就是破坏了属于这个世界的平衡。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失去寒露了,那时候并没有觉醒属于姮晚的本事。” “无能为力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寒露在我面前化为灰烬,连魂魄都不曾剩下。” “现在我已经有本事了,难道要我再一次面对失去亲友的痛楚吗,我做不到。” 要是换做千年前的姮晚,或许能顾全大局。 现在的云晚意,经历千年轮回,不可能做到修道之人的冷血无情。 常景棣知道她心意已决,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既是如此,让我来吧。” “你……”云晚意顿了顿,反握住他:“不可,这是我的事。” 违反天道和天界的规矩,要遭受惩罚的。 既然是因她而起,岂有让常景棣代为受过的说法。 “你我夫妻一体,说什么傻话?”常景棣笑了笑,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这样生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便是有天罚降临,我也愿意跟你共同面对。” “这是帝谌对姮晚的心愿,也是常景棣对云晚意的爱意。” 云晚意眼眶微湿,抬眸间思绪涌动,和他四目相对。 常景棣俯身,轻轻在她嘴角落下一个吻:“别多想,在马车上休息会儿,我去寻人!” 云晚意拉住他:“一起。” “不用,你瞧你眼下。”常景棣心疼不已:“乌青的厉害,又大着肚子,我不能为你分担怀孕的苦,总要去做些别的事。” “不然,什么事都靠你一个人,我岂不是成了废物?” 云晚意一顿,眼眶红的更厉害了,终究是没跟他继续说,点了点头:“你万事小心。” “灵畲是蛇妖,她和山谷中的人结下契约,只怕那人有我们想不到的本事。” “我知道,放心吧。”常景棣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还要保护你和孩子,不会让自己处在危险中。” 常景棣离开后,云晚意独自坐在马车上。 她的心思,全在思考灵畲的踪迹。 那日她将计就计,伤了灵畲,灵畲肯定会回到山谷和她的主人说。 他们一行人带着那么多的毒物,不可能大张旗鼓招摇过市,必然还是在山中安营扎寨。 或许…… 正思考呢,马车帘子冷不丁被掀开,灵果儿的脑袋探进来:“呀,小晚晚,你当真来啦?” “常景棣跟我说得时候,我还不相信呢!” 云晚意立刻明白,常景棣担心她一个人会胡思乱想,所以把灵果儿叫过来陪她。 她收拾好情绪,轻轻点头:“才来不久。” “你也是,大着肚子东奔西走,比千年前的你操心多了。”灵果儿往她身前一坐,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捧果子。 果子并非玉姮宫里的灵果,而是寻常野果。 这个季节,山中很多。 “你哪儿来的?”云晚意有些疑惑,捡起其中一个捏在手中。 灵果儿指了指外边:“就在山里揪的,大寒说这些都能吃,我还从未尝过,就弄了一些。” “味道的确不错,想着你也应该喜欢。” 他仰着小脸,面上的期待很明显。 云晚意笑了笑,咬了一口果肉。 灵果儿担心她不会吃,絮絮叨叨的解释:“大寒说你拿的这种东西,叫做八月炸,一到八月就炸开了,因此得名。” “里面的果肉很甜,但美中不足的事黑黑的籽不能吃,全部要吐出来。” 云晚意嗯了一声,细细回味着。 其实她早就吃过,在三峰村的时候。 那时候云年富和韩文秀不让她吃饱饭,还要干很多活儿。 吃不饱饭又要干活,又是长身体的阶段,云晚意常常在半夜饿醒。 后来她会趁上山挖野菜的功夫,找山中的野果子吃。 很多年不曾尝到这个味儿了,甜味在舌尖弥漫,云晚意感慨万分。 那时候是真的苦啊,就算采摘野果,也不全是她的。 云大志总是翻找她的东西,她带下山藏在衣裳里的野果子,也全部被翻了出来。 野果子被吃了还不算,云大志还得嘲笑她蠢笨,连东西都不会藏。 后来,她偶然间听到隔壁婶子们说话,其中有一句,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年富韩文秀和云大志他们都觉得鸡棚里面臭,一直是她去喂鸡除粪。 韩文秀就是捡鸡蛋的时候会去,所以她后来都把能吃的东西,全部藏在鸡棚顶上的旮旯角。 那些东西,也从未被云大志发现过…… 回忆到这戛然而止,云晚意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 灵果儿被她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云晚意将没吃完的八月炸放在一边,含着的籽尚未吐出来,声音含糊不清:“我知道灵畲他们在哪儿了!” “什么?”灵果儿狐疑的盯着她:“小晚晚,你莫不是太累,出现了幻觉?” “不是。”云晚意吐出多余的黑籽,边往外走边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灵畲和她的主子都清楚,我们肯定会再去山谷石窟,他们发现后就得搬走,而这周围都是我们怀疑的范围。” “唯独白云镇我们不会去仔细查,所以他们,肯定栖身在白云镇!” 她说得很快,灵果儿恍恍惚惚,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他跟着跳下马车:“那你现在要去哪儿找?” “回白云镇。”云晚意一边说,人朝踏雪寻梅的方向走。 “啊?”灵果儿一愣:“你不是才来,常景棣说了,让我在这陪你。” “你现在走了,他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该怎么办?” “他会知道我的意思。”云晚意沉声道:“熙然和清鸿已经消失了一天一夜。” “眼瞧着今儿又要过去半日,我实在是耽搁不起,要不你留下等他,说清楚缘由。” 灵果儿小嘴巴撅着,不情不愿道:“才不要,我得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那就跟我走。”云晚意朝守在马车不远处的人看去。 那人她见过几次,在上城王府的时候。 也是常景棣身边的人手,前不久才从上城过来。 “吴勇。”她朝那人叫了一声。 吴勇听到云晚意的召唤,赶紧挪过来。 因着是从上城过来的,称呼上完全变不过来:“王妃,您找属下?” 云晚意没纠正他的称呼,只吩咐道:“我有事,带着灵果儿先回白云镇。” “爷不知去哪儿了,一会儿等他回来,你跟他说清楚些。” 吴勇一顿,旋即赶紧道:“王妃,王爷离开的时候,千叮万嘱不能您挪动。” “您要是走了,属下们如何跟王爷交代?” “你难道要阻拦我?”云晚意眼眸一沉,道:“我是让你跟爷说一声,不是来征求你意见的!” 吴勇后退两步,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接话。 “好啦,常景棣不会怪你。”灵果儿从后面出来,拉着云晚意的手,道。 “他爱妻如命,谁都知道!” 吴勇这才小心翼翼,道:“王妃,您若非要离开,那属下派人护送您走。” “不用,我自己骑马。”云晚意拒绝道。 “王妃。”吴勇一把跪下,语气里多了几分哀求:“王爷千叮万嘱,多事之秋,属下贸然让您先行,已经违背王爷的意思。” “您就让人跟着吧,万一出事,属下实在难以交差。” 云晚意蹙着眉,不悦道:“你愿意叫人跟就跟。” 踏雪寻梅的速度,她就不信人能跟得上! 吴勇不清楚,赶紧招呼几个手下:“你们几人,护送王妃回去!” 云晚意已经带着灵果儿翻身上马。 几个手下赶紧也去骑马。 但,踏雪寻梅嘶的一声,扯开马蹄开始狂奔。 “哼,就你们那点速度,还想赶上我,想得美!” 云晚意在踏雪寻梅离开的一瞬,耳边传来一道不屑的声音。 她有些恍惚,不太确定的低头看向灵果儿:“你说什么?” “什么?”灵果儿诧异的回头,和云晚意对视,奶声奶气道:“我没说话啊!” 马匹上只有他们两人,不是灵果儿,也不是她。 那声音和灵果儿的奶音,也的确不同! 云晚意的视线,狐疑的看向踏雪寻梅——总不能,是踏雪寻梅自己说的吧! 它又不是修炼的妖怪,怎么能说话? “踏雪寻梅,是你?”云晚意虽然难以置信,还是忍着奇怪,问了一句:“刚才是你在说话。” “是你说他们那点速度,追不上咱们,对吗?” 踏雪寻梅听到云晚意的声音,张嘴嘶了一声。 同时,又是一道声音传到云晚意耳中:“咦,她怎么能听懂我说话?” 这下,云晚意算是确定了。 她能听懂踏雪寻梅的话! 离开帝宅时,踏雪寻梅也曾嘶叫,她完全听不出意思。 怎么短短这一点时间,就能懂它的话了? 灵果儿见云晚意的反应奇怪,支着脑袋道:“小晚晚,你别不是出什么错觉了。” “踏雪寻梅就是正常马的嘶叫,没说话啊。” “不是,我能听懂。”云晚意没瞒着灵果儿:“就在刚刚,我听到它说话了。” “怎么可能?!”灵果儿下意识道:“小晚晚千年前修行,都没能和动物交流。” “你才刚觉醒她的本事,甚至连魂魄都没完全融合,怎么会……” 云晚意也不清楚。 不等她说话,踏雪寻梅又鸣叫了一声。 这一次,它说的是:“真的假的,人还能听懂我们的意思?” 千真万确! 这一次,云晚意确定不是她的幻觉,心头一阵狂喜,她当即道:“踏雪寻梅,你先停下!” 踏雪寻梅闻言,停下脚步。 云晚意四处看了眼。 不远处,恰好有几只鸟儿在树梢。 她得去验证,到底是短暂的错觉,还是拥有了真本事。 树梢上落着三只麻雀,看到云晚意过来,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这人要做什么,怎么奔咱们来了?” “不知道啊,瞧着挺漂亮的。” “哼,你倒是分得清人漂不漂亮!” “不是,当然没你好看,我这不是感慨吗?” “哎呀,你们别吵了,她真是奔咱们来的,该不会要把我们猎杀了吧?” “啊,我们也歇够了,得快走。” “走!” 云晚意听的真真切切,每一句都懂了。 她赶在麻雀离开前,叫道:“别走,我是来问你们事情的。” “咦,她在跟我们说话吗?”刚振翅的麻雀狐疑的回头。 “不可能吧,她难道还能听懂咱们说话?”另一只麻雀当即反驳。 剩下那只清了清嗓子:“赶紧走吧,没瞧着那女人盯着咱们,保不齐真要下杀手!” “我不会杀你们。”云晚意赶紧解释,道:“我也能听懂你们的话!” “啊?”其中一只麻雀诧异的张大嘴,模样就上去有些滑稽。 声音听上去是雌鸟的麻雀哼道:“还从未有人能懂我们的话呢,就知道胡说!” “我没胡说。”云晚意辩解道:“我在找寻失踪的姐妹,想请你们帮个忙。” “事成之后,我以一旦粮食为答谢,寻温暖的地方帮助你们过冬。” 几只麻雀再度叽叽喳喳,你一句我一句。 “哎呀,她当真能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为什么能听懂,该不会跟那蛇是一伙儿的吧!” “瞧着也不像坏人爱。” “哼,别被人给骗了。” 云晚意见它们实在戒备,目的达到,也没继续纠缠:“你们既然不信我,那就走吧。” “走,赶紧走。”几只麻雀头也不回离开了。 云晚意已经完全确定,自己真有听懂动物说话的本事了! 第732章 新的发现 几只麻雀是当真害怕。 不仅是人和麻雀之间天然的差距,还有对一个人忽然能和它们对话的恐惧。 顾不得云晚意说什么,急匆匆飞走了。 灵果儿凑上前,咦了一声:“他们说了什么?” “害怕。”云晚意既是高兴,又觉得匪夷所思:“没想到,我当真有了这个本事!” “那是好事啊!”灵果儿撅着小嘴,道:“我能和植物相通,却要把自己种入地下才行。” “和动物相通也得在特定的情况下,哪能和你一样随时随地,羡慕死了。” 云晚意摸了摸他的小脑瓜:“等魔族的事情结束,你好好修炼,也能有这个本事。” 灵果儿嘟着嘴,旋即疑惑道:“你为啥突然不着急了?” 云晚意下马车后火急火燎,恨不得踏雪寻梅跑飞起来。 和鸟儿说上几句,竟然开始不慌不忙,慢下来了? 云晚意笑的高深莫测:“有了新技能,依然要物尽其用,光是人力多费劲?” 灵果儿一下子想明白了:“你想让飞禽走兽帮你?” 云晚意嗯了一声,朝周围看了眼:“光凭我们人力去寻,对方是妖物,很难寻到踪迹。” “飞鸟走兽不同,灵畲和她的主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可能有意避开那些飞鸟走兽。” “我们现在去寻这附近的飞鸟,打听熙然和清鸿的踪迹,还有灵畲他们的踪迹!” 灵果儿立刻化身小果子,四处查看。 云晚意跟踏雪寻梅也没闲着。 踏雪寻梅一边走,一边不住往云晚意身上瞟。 “要问什么就问。”云晚意斜睨着它,一点也不见外:“跟我俩还支支吾吾?” “就是……”踏雪寻梅仔细看了她几眼:“我还是不能接受你能跟我说话……” 云晚意被它逗笑了:“那你得尽快适应,以后我都会跟你说话。” 踏雪寻梅眯着眼,一副见鬼的样子,想了想,往云晚意跟前凑过去:“嘶,你说你之前也听不懂。” “咋地出来一趟,就忽然开窍了涅?” “不知道。”云晚意四处察看,笑道:“或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我总是倒霉。” “所以啊,特意恩赐我这技能,叫我对付魔物和妖物更为趁手。” 踏雪寻梅提了提眉,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 这个动作,要放在人身上没什么,可一匹马做这个表情,云晚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别这幅死样子。”她打了个冷噤:“就当我不会跟你说话,顶着马脸做人的表情,怪害怕的。” 以前两人沟通不了,踏雪寻梅在云晚意眼中,是一匹非常高傲的马。 毕竟当时,除了她,很多厉害的驯马师,也无法让踏雪寻梅臣服。 现在能说话了,云晚意忽然觉得,以前的感觉,那都是踏雪寻梅外表和身份的表象。 事实上,它不仅神经兮兮,还特别好奇。 踏雪寻梅嘁了一声。 云晚意也没跟它斗嘴,继续寻找飞鸟和小兽。 可转了一圈,别说飞鸟了,连个苍蝇都没看到。 “奇了怪了。”踏雪寻梅长嘶一声:“先前过来,这边很热闹,怎么这会子啥也没有?” “是挺奇怪的。”云晚意停下脚步,脑中想起那几只麻雀的对话。 它们当中有一个,似乎说的是“咱们也歇够了,快些走”。 当时云晚意没多想,只以为它们害怕她,要尽快逃走。 结合现在的情形来看,多半不简单。 而且后来也有一只麻雀质疑“该不会和那条蛇是一伙儿的吧”。 那条蛇,极有可能说的是灵畲! 所以,这山中不见任何飞禽走兽,蚊蝇虫子,是因为灵畲? 云晚意眯着眼,辨别那几只麻雀逃走的方向。 好像……是白云镇! 正想着,灵果儿飘到她身边,气鼓鼓道:“见鬼了,小晚晚,我跟你说哈,这周围没有任何飞鸟。” “我已经知道了。”云晚意打断他气鼓鼓的声音:“不止飞鸟,走兽和虫子也没有。” “一切应该和灵畲有关,她被我打伤,估计需要吃这些东西来补身子。” 灵果儿一阵恶寒:“那不是跟桑田镇时一样,不同的是,桑田镇那个是魔君,这边是妖物!” 云晚意点了点头:“启程回白云镇。” 踏雪寻梅从未见过灵果儿这幅样子,多看了几眼。 “快赶路。”云晚意把灵果儿揣进怀里,朝踏雪寻梅道:“跟着我,有的是给你见识的。” 踏雪寻梅哼哧一声,加快脚步。 几人在山里耽搁了一会,回帝宅时,恰好和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常景棣相遇。 “你没事就好。”常景棣神情紧张,道:“踏雪寻梅速度极快,我回来还不见你,吓了一跳。” “我半道去密林寻东西去了。”云晚意四下看了眼,快步走到他身边。 常景棣眯着眼,一脸的怀疑:“密林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去,该不会想去山谷吧?” “哪能呢?”云晚意朝周围瞧着,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低声道:“我又多了个本事。” “什么?”常景棣好奇的盯着她。 “我能听懂鸟兽的话。”云晚意嘴角带着笑意:“去密林,也是想找个鸟儿,问询它们熙然和清鸿的踪迹。” “什么?”常景棣诧异的张大嘴。 那模样,让云晚意一下子想起树梢上的麻雀。 当时也是这幅表情! 云晚意忍俊不禁:“把你的下巴收一收,好歹是千年前的帝谌,千年后的镇北王,见过世面的!” “可,可千年前,你都不曾有这个本事!”常景棣既是兴奋,又是诧异,还带着怀疑。 “怎么这一回,忽然就有了呢?” 云晚意拿回踏雪寻梅的话,回了常景棣。 “也是。”常景棣听后,感慨道:“这辈子上辈子,还有千年来的轮回,实在是吃了太多苦,是该给你些补偿!”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着急飞鸟问话。”云晚意神秘一笑:“我记得前不久,柏顺那边给你送了几只鹦鹉解闷?” “是。”常景棣不解道:“你想利用鹦鹉寻人?” “鹦鹉只是我着急群鸟的幌子。”云晚意拉着常景棣,笑道:“等下你就明白了!” 第733章 大雨将至 柏顺叫人送来那些鹦鹉,时间并不长。 他的初意,是通过讨好云晚意的喜欢,从而让常景棣对他高看几分。 可常景棣和云晚意一直来回奔波,从桑田镇到北山,又从北山去桑田镇。 别说鹦鹉了,就算在帝宅,两个人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东西。 这些鹦鹉,也就搁置在后院了。 云晚意和常景棣过去时,鹦鹉们正上蹿下跳闹作一团。 “烦死啦,你别叫了,好难听啊!” “什么难听,我这歌喉独一无二,你说话才难听呢。” “哎呀,要死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都没人和我们说话。” “我要出去,哎呀,来人啊!” “还是以前那个老头子好,没事跟我们说话,现在算什么?” “就是,那老头还说这家的女人很重要,别说女人了,哎呀,一只母蚊子都没有!” “……” 以前不懂鸟语,听着树上的鸟儿叫喳喳,云晚意满心以为它们在唱歌。 现在能听懂了,一脑门子聒噪。 鹦鹉们看到云晚意和常景棣过来,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过了一伙儿,刚安静的鹦鹉群,再度闹起来: “哎呀,这女子就是那老头子说的人吧,是有些好看。” “好看什么,还没我的毛色炫亮呢。” “是是是,你最美,哎呀,那男的也很好看哎!” “他们来做什么?” “哎呀,那旁边还有个会飞的小果子!” “……” 云晚意按着脑门,朝它们看去:“都安静下,好吗?” 鹦鹉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越发聒噪:“什么呀,竟然还命令我们安静,不知道鹦鹉就喜欢说话?” “哎呀,我才不安静呢,你能怎么办?” “哼,我要吃虫子,绿色的那种!” “我要飞出去,不要在这了,哎呀!” 云晚意瞧着眼前五六只鹦鹉,按着眉心道:“你们还不安静,我就一根根把你们的毛拔了做毽子!” 鹦鹉的毛五颜六色,是它们引以为傲的东西。 一听说拔毛,六只鹦鹉不约而同的停住声音。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不甘心的叫了一声:“哎呀,还敢威胁我们呢!” “我不光是威胁。”云晚意看向说话那只鹦鹉:“你再说一句,我就拿你开刀。” 那只鹦鹉骇然,眼珠子不断转着,明显想说什么。 可想到云晚意的威胁,它不敢开口,急的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旁边的小鹦鹉似乎明白了什么:“咦,你能听懂我们说话?” “当然。”云晚意挑了挑眉,道:“你们的鸟语不算太难理解。” “什么嘛。”那只鹦鹉不服气,振着翅膀:“不难理解,也从来都没有人听懂,只有你除外。” “你是怎么听懂的?”另一只鹦鹉凑上前,叫了急声:“你要做什么?” 云晚意和常景棣还有灵果儿走近了些,她敲了敲特制的鹦鹉笼子:“你们想不想出去?” 几只鹦鹉互相看了眼,瞬间在笼子里跳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回答着想。 “想,我就放你们走。”云晚意一笑,道:“但,你们得帮我个忙。” 开头说话那只鹦鹉警惕道:“你们人类无所不能,我们能为你做什么?” “我需要你们把白云镇的鸟引到这儿来。”云晚意眯着眼,打量着鹦鹉们。 鹦鹉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很奇怪。 那只小一点的鹦鹉,脑子明显比其他几个好使:“野鸟和我们从来井水不犯河水。” “我们说话,它们不会听,怎么可能把它们引来?” “这就得你们自己去想办法了。”云晚意说着,吩咐灵果儿:“去把笼子都打开。” 笼子是都打开了,可鹦鹉们却不敢走。 徘徊在门口,像是还有什么犹豫。 “为何不走?”云晚意眯着眼,道:“不怕我反悔,再将你们关起来?” “若是我们没法给你把鸟儿引来呢?”其中一个鹦鹉试探着,问道。 “也没关系。”云晚意无所谓道:“今日开始,你们不用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开心了。” 问话的鹦鹉听完,当即试探着从笼子里伸出一只脚。 见面前几人都没反应,大胆的张开翅膀,飞速朝天空而去。 直到它的身影消失不见,其他鹦鹉才知道,眼前这女子,是当真打算放它们走。 “哎呀,自由咯,我要去看高山,看清泉!” “别感慨了,赶紧走!” “哎呀,小七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去追它!” “哎呀,我要出去看看上回那麻雀说得地方。” “……” 鹦鹉们七嘴八舌,在院子里绕着。 云晚意打断,道:“若是外边没你们想的好,这院子随时等你们回来。” 鹦鹉们没答话,那意思很明显——只怕,它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等最后一只鹦鹉的身影消失,灵果儿终于忍不住。 化作人形冲到云晚意身边,眨巴着大眼,问道:“小晚晚,你不是要利用它们去寻人?” “直接放走,它们在笼子里囚禁许久,怎么可能还回来?” 云晚意望着阴沉的天气,道:“放心,会回来的。” 灵果儿还要问,常景棣捏着他脑袋上的小揪揪,道:“动动你这脑子,别光想着吃。” “这些鹦鹉从小就是养来供人赏玩的,它们不是被锁在栖木上,就是关在鸟笼子里,从未出去捕食。” “从天气来看,即将有一场大暴雨,它们没有巢穴,没有生存的法子,斗不过野鸟,只能回到我们这儿。” “可……”灵果儿歪着脑袋,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它们能引来其他鸟儿呢?” 常景棣又捏了把他的腮帮子:“弱肉强食,你在千年前就该领会过。” 灵果儿嘟着嘴,撒开他的手:“千年前,我还是个果子呢,玉姮宗上下十分和睦,不会有什么争执。” 常景棣下意识看了眼云晚意,旋即收回视线,道:“等等,你就知道了。” 话才落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 晴了许久,总算迎来半个月以来的第一场雨。 很快,大雨噼里啪啦,带起阵阵泥土的土腥味。 雨势又急又密,牵起阵阵雨雾,模糊了远处的高山,近处的屋檐。 “这场雨,终于下来了。”常景棣顶着连成线的雨幕,道:“那些鹦鹉出去的可真不是时候。” “不,这是最佳时机。”云晚意也看着雨帘:“若晴空万里,它们第一次从笼子里出去。” “感受前所未有的自由,必然疯了一样四处乱飞,这场及时雨,限制它们所有的行动。” “很快,它们就会带着鸟群回来了。” 灵果儿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急势的雨,一会儿看看神色淡然的云晚意。 他还是不明白,为何鹦鹉们能心甘情愿的回来。 立秋循着动静,前来送雨伞。 手中拿着一件斗篷,一边给云晚意系,一边红着眼眶嗔怪:“夫人这是嫌弃奴婢了吗?” “独自出去,还得用迷香将奴婢弄晕了。” 云晚意淡淡一笑:“我不是想抛下你,实在是因为担心郡主和余小姐,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唉,好歹带着奴婢一起。”立秋和云晚意的视线对上,眼眶更红了:“奴婢从软塌上醒来去寻您,恰好碰到马厩小厮。” “小厮说您骑着踏雪寻梅出去,可没把奴婢吓死,奴婢准备去找您,但恰好王湘,哦,春芝过来了。” “耽搁了一些时间,好在您安全回来,不然奴婢才真正是活不成了!” 云晚意救下王湘,改名春芝,送去济恩堂养着了。 她身上被曹淑琴打出来的伤势,实在是严重。 有江毕在,云晚意许久都没过问,听到这,她才问道:“人养好了吗?” “瞧那样子是大好了,有您给的药膏子,脸上伤势那般骇人,愣是没留一点儿疤痕。”立秋说着,话锋一转,凝神道。 “春芝前来求见您,恰好您不在,她千叮万嘱让奴婢一定要小心谨慎,说曹淑琴从牢中出来了。” “今儿一大早就去找了她,还威胁她,要杀了您!” 云晚意冷冷一笑:“曹淑琴还是王家夫人时,都不能奈我何,现在自身难保,她连我的身都近不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得注意。”立秋小心翼翼,道:“春芝专门提醒了,说她这后娘心思歹毒。” “还十分小心眼,记仇的很,她本是咎由自取,却把一切遭遇都算在您头上。” 云晚意哼了一声:“吩咐下去,别让她靠近帝府就是,想伤我,她还远着呢!” 就算是从前不会功夫的她,曹淑琴也全然不是对手,尚未靠近就被她的毒药药死了。 现在的她是姮晚,武功高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立秋后知后觉,想到这一层,总算停下这个话题,转而道:“双喜熬了一锅补汤送来。” “正热着呢,您早间没好好吃饭,先去垫一垫吧,后厨在准备饭菜,多半也快了。” “带过来吧。”云晚意顺势坐在长廊下,疾风骤雨压根没有影响到她:“我要在这等。” 立秋瞧了眼灰蒙蒙的雨幕,道:“夫人,这场大雨酣畅淋漓,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您不如先回院子。” “我要在这等鹦鹉们回来。”云晚意打断她的话,吩咐道:“叫小厮搬些喂鸟儿东西过来,越多越好。” “等东西搬进来,把守在周围的人遣走,这院子周围只留自己人。” 立秋不知道云晚意,已经多了一项跟鸟儿交流的本事。 但因为是云晚意的吩咐,她不好多问,立刻去办。 常景棣给她拢紧斗篷,道:“府上安全,我先出去问问,看大寒那边有没有头绪。” 云晚意叫住他,道:“把北山那边的人都撤回来吧,在那边找不到线索的。” 两人见面后,云晚意只顾得上说她的新本事,没有提及在北山的发现。 她的话,让常景棣顿了顿:“为何这么说,你也知道那山谷在去北山的半道上。” “南屿也好,无双楼也罢,他们定然不会走太远,肯定还在山中!” 云晚意抬眸,跟他四目相对:“你没用灵力探寻吗?” 常景棣一愣,旋即心虚道:“还没来得及,吴勇就火急火燎过去找我,说你骑马走了。” “他在周围我不好用灵力,又担心你出事,哪里还能顾得上太多,所以……” 比起已经失踪的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常景棣肯定优先云晚意。 他现在,不忍心看到云晚意再有一点儿闪失。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显得有些没底。 再三保证交给他,却还是没找到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始! 云晚意没有计较,也没责怪,微微一笑:“不用灵力也好,免得和真武道长说得一样,扰乱这个世界的平衡。” “我猜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已经被灵畲和她主人带回白云镇了。” “你将大寒他们召回来,这么大雨,在山中也不好行事,回来换身衣裳,配合衙门全镇搜索!” 常景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星眸中带着几丝疑惑:“你是说,灵畲他们躲到了最危险的地方?” 云晚意点了点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按照寻常思维,我们肯定会去山上寻找。” “甚至,在看到石窟中关于南屿的石壁雕画,会朝南屿所在的方向去找,事实上,我们一开始也真是这么做的。” “灵果儿无意间给了我一些八月炸野果,回想起跟着云年富他们在三峰村时的事,恰好想到这句话。” “你觉得,我这思路对不对?” 常景棣一拍脑门,有些懊恼:“我早该想到的,山谷中寻遍无人,肯定也不会走远。” “我这就去发信号,让大寒带人撤回来!” 他尚未出门,就瞧着灰蒙蒙的雨幕中,有些黑点在舞动。 起初,还以为是什么蹊跷之物,定睛一看,却是淋成落汤鸡的鹦鹉们! 第735章 收服鸟群 鸟群七嘴八舌,吵作一团: “哎呀,吃鸟的蛇,我知道,它太厉害了。” “北山上的鸟都被她逼走了,走的慢的全被吃了。” “还好我们先一步逃出来,不然也要沦为她的口粮!” “不过昨日,有姐妹说在镇子后面的山上,看到了那条蛇哎,她不会跟过来了吧?” “……” 灵果儿听不懂它们的话,低声问云晚意:“它们什么意思?” “知道灵畲的存在。”云晚意想到下山时遇到的那几只麻雀说的话。 它们匆匆而去,言语间就曾提及蛇。 所以,这群鸟儿中,有很多都是从北山上下来的。 而刚才,又有人说在镇子后山发现了蛇的踪迹。 难道,灵畲他们躲在后山? 云晚意的视线,顺着雨幕朝远处看去。 宅院中能看到的景色不多,大雨几乎连成帘幕,能看到的景色更是缩小。 灵果儿见云晚意没下文了,摇着她的衣袖,显然不相信:“不是吧,吵成这样,就一句话?” 云晚意没搭理他,直接起身:“你,立刻去找常景棣,你们两人单独去后山。” “一定要小心,灵畲是蛇妖,保不齐她主人手里还有更多的妖物。” “啊?”灵果儿傻乎乎还没反应过来:“难道人在后山?” “极有可能。”云晚意顿了顿,反复叮嘱道:“一定要小心,熙然郡主和余小姐在他们手中。” “在确保她们安全的情况下动手,否则就不准打草惊蛇。” 灵果儿又看向争执不休的鸟群:“那这些呢,我走了你怎么办,不会伤到你吧?” “我已经是姮晚了,这些鸟怎么可能伤到我。”云晚意无奈的看着他:“别担心时间,赶紧去。” 灵果儿化作小果子,朝门口飞奔而去。 云晚意的目光,重新投向喋喋不休的鸟群。 它们还在叽叽喳喳,脑仁又开始突突直疼了。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拍手道:“你们争执许久,难道就没人好奇,我如何知道那条蛇妖?” 鸟群逐渐发现不对,停下争执声。 乌鸦二秃子显然是鸟群中的霸主,它嘎嘎两声,直接问云晚意:“对啊,你怎么知道那条蛇是蛇妖?” “我和她交手过,本就是敌人。”云晚意幽幽笑道:“蛇以你们这些鸟为食,那条蛇成为妖后,还以人为食。” “但,抓不住人的时候,她照样还会吃你们,现在我这儿是你们最好的庇护所!” “所以呢?”二秃子扑棱翅膀,问道:“你要我们做什么?” “蛇妖抓了我的朋友。”云晚意眯着眼,道:“我需要知道他们具体的位置。” 二秃子扑腾翅膀,没接话。 蛇妖吃鸟的样子,它们这些鸟都看到过。 其实,它们鸟群和人一样有地盘的。 从山上飞到镇子上避难,逃离蛇妖,它们已经打了一架又一架,才勉强在着镇子上站稳脚跟。 追那些个鹦鹉,说到底也是因为地盘的事。 这时,鸟群中有只鸟叫道:“不对,你朋友被蛇妖抓走了,叫我们去盯着算什么?” “就是。”很快有鸟反应过来:“蛇妖要吃我们,我们去盯着,岂不是你们人类那句什么网?” 笼子里的鹦鹉听人说话更多,闻言接过话:“哎呀,自投罗网,人为刀俎,自生自灭……” “不会说话的宠雀儿,你闭嘴。”另一只鹰狠狠撞了一下鸟笼子。 鹦鹉被它吓到了,立刻闭嘴。 二秃子接过话,道:“瞧瞧,你家鹦鹉都知道我们去找蛇群,乃是自投罗网。” “我们帮你,岂不是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鸟的命也是命啊!” 顿时,其他鸟儿也叽叽喳喳叫嚣起来。 一部分想跟着云晚意,觉得她会鸟语,又能和蛇妖搏斗。 而另一群鸟儿,则是觉得太危险了,要帮她去探查情况,也有被蛇妖发现危险。 这时,云晚意抢先一步,道:“都别吵了,我既然让你们打探,自然有我的办法。” “雨下的这么大,我也不想耽搁,想留下的留下,我既能通鸟语,护住你们一群鸟不是问题。” “不想留的你们先走,鸟群一直在我后院徘徊,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 出乎意料的是,所有的鸟儿都停下了。 或是栖息在廊下,或是停在树下,或是停在屋檐底下。 没有一只鸟离开。 看来,它们都被蛇妖吓怕了。 二秃子作为鸟中代表,问出大家都想问的问题:“我们帮你去打探消息,你打算如何保护我们?” “这个。”云晚意拿出准备好的护身符,道:“隐身符,你们能完美隐身,不被蛇妖发现。” “但,只在一个时辰内生效。” 二秃子将信将疑,飞上前把护身符叼着。 一瞬间,二秃子果然隐身了! 鸟群第一次见这种情况,纷纷诧异起来:“哎呀,真的唉。” “老大,看不见你了。” “二秃子,你在哪儿,叫一声。” “就是,你鸟呢?” “……” 云晚意没着急开口。 这时,飞到梁上的二秃子得意之余,沉不住气张开嘴。 刚准备吓唬它们,嘴里的符纸掉了下来。 这一瞬间,它的行踪也暴露了。 “哎呀,你什么时候飞过来的?”鹦鹉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二秃子看到所有鸟朝它看着,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怎么会这样?” “护身符不能离开你。”云晚意幽幽解释:“一定要全程叼着,不然就会失去作用。” 鸟儿喜欢啼叫,这也是杜绝它们在现场,遇到骇人的场景或者是见到拿条蛇妖,发出本能的叫声。 “啾啾。”有只小麻雀上前,叼走地上的符纸。 小麻雀又隐身了。 这下,鸟群都觉得好玩,有好几只鸟都开始叫了:“给我,给我,我要这个。” “我也要。” “还有我。” “……” “符纸有限,十个。”云晚意拿出所有隐身的符纸,道:“抢到的鸟去,剩下的鸟去柴房那边。” “我命人准备了地方,供你们栖息。” 十张符纸一抢而空,抢到的鸟儿兴奋至极,拍着翅膀朝后山的方向飞去。 剩下没抢到的,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去了后院柴房。 乌鸦二秃子还留在原地。 它扑腾着翅膀,飞到云晚意跟前:“你既有这个本事,为何不自己去找?” “因为将来,你们还有大用处。”云晚意神秘兮兮一笑,道:“你为何不抢符纸?” “我都听到了。”二秃子落在云晚意跟前,哑着嗓子道:“你吩咐那小果子,找什么人去后山。” “那小果子能化身成人,多半也是什么妖物,你既然有准备,没必要多此一举让我们帮忙。” 云晚意不由多看了二秃子几眼。 就二秃子那样儿,头顶没几根毛,周身的毛也乱七八糟,一看就经常打架。 这种鸟放在人群中,就是地痞流氓,混混老大。 云晚意本以为它没脑子,没想到还真不能以貌取鸟。 她一笑,坦然道:“你倒是挺聪明,不过,那果子并非妖物。” 具体是什么,云晚意没往下说,只顺着乌鸦的话道:“我是有准备,但后山何其之大。” “那条蛇妖和她的主人都不是凡人,这么大雨,要想藏起来很容易,人不好找他们,你们鸟类就方便多了。” 二秃子煞有介事的点头,旋即又好奇道:“接下来呢?” 云晚意目光看向二秃子:“把你们知道的,关于那条蛇的事,都告诉我。” 二秃子一顿,旋即眨眨眼:“那条蛇来了还不到半年,就在天灾过后,忽然出现。” “一起来的,还有很多人,很多虫子,他们居住在一个山谷中……” 以后的事,云晚意知道,二秃子未必知道。 它作为一只鸟,只知道那条蛇吃鸟,不止鸟,山谷周围的蛇虫鸟兽都是她的口粮。 后来所有生灵都知道,那块山谷不能靠近。 说到这,二秃子忽然激动,扇着翅膀愤愤不平道:“以前,那条蛇不能出山谷。” “最多就是误入山谷的蛇虫鸟兽遭殃,有北山观在,我们都很放心,但,就在一个多月前,它忽然能出来了!” “所到之处,没有蛇虫鸟兽能活,逼得我们不得不四处逃窜,刚下山时我不知道打了多少架,才在这站稳脚跟。” “话说回来,山中被那条蛇逼下来的鸟虫蛇兽都很可怜的,要避开人,又要担心被蛇找到!” 云晚意等二秃子发泄完,才眯着眼问道:“她对蛇也下手吗,那不是她的同类?” “啧啧,你又不是没有看到过那条蛇。”二秃子朝天翻了个白眼,道:“那条蛇和其他蛇不同种。” “说实话,我们私下讨论过,谁也没看到过那条蛇花纹一样的蛇类,多半是别处来的。” 云晚意稍微回想,的确是这样。 而且灵畲亲口承认,它们那一族和其他蛇种不同。 具体是什么,云晚意现在没法知道。 大雨还在继续,云晚意想到城中可能藏着南屿过和无双楼的人,起身道:“你先去后院。” “要有什么事,去主院找我。” “好。”二秃子扇着翅膀,朝后院飞去。 云晚意快步回了院子。 立秋刚忙完,拿着斗篷打算去寻她,主仆两人在门口遇上。 “夫人。”立秋看到她,松了一口气:“奴婢备了热水,这么大的雨,又夹着大风,廊下也不安全。” “您一路过来肯定淋湿了,先去洗漱,饭菜一会儿就上来了。” 云晚意没有推辞。 立秋在跟前伺候,顺嘴道:“夫人准备那么多鸟食做什么,难道要把那些个鸟都养起来?” “对,它们也算我的情报网。”云晚意浸入浴桶中,整个人都放松了。 她靠在桶边,缓缓闭眼:“我现在能听懂它们说话。” 云晚意总能带来各种惊喜。 立秋对于她忽如其来的各种本事,已经不惊讶了。 她帮云晚意按着头部,顺嘴问道:“夫人,忽然间养这么多鸟,只怕惹人怀疑。” “别人不会注意到。”云晚意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我打算通过他们去查邪道和魔物的事。” “鸟儿飞起来比我们快,不容易被人怀疑,省时省力。” 立秋想了想,道:“也是,咱们人手再多,除了真武道长和山涧道人几位道长,不是邪道的对手。” 还没从浴桶中出来,双喜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夫人,夫人!” 立秋一顿,小声道:“这丫头就是冒冒失失,都要当娘了还没个安稳的样儿。” “出去看看。”云晚意按着眉心,道。 立秋出去了,还没说上几句话,双喜不顾她的阻拦,闯了进来。 一张小脸哭的不像话,眼睛更是红肿的厉害。 “这是怎么了?”云晚意眯着眼,打量了一圈,问道:“惊蛰欺负你了?” “夫人,我都知道了!”双喜身子一抽一抽,再一次落泪。 那样子,显然很伤心。 云晚意不着痕迹和立秋对视了一眼。 立秋轻轻摇头。 云晚意故作轻松,笑了笑道:“知道什么,你还怀着身子,这么激动做什么?” “寒露,寒露不见了,对不对?”双喜抽抽搭搭,委屈至极:“现在连熙然郡主和余小姐也不见了。” “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您为何要瞒着奴婢?” 听到双喜的话,云晚意和立秋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她这么说,代表她还不知道寒露已经没了。 “这个啊。”立秋搀扶着双喜,坐到一旁,劝道:“你瞧瞧,夫人这个时辰沐浴,说明夫人一点儿也不着急。” “一个是夫人的心腹,另外两位是夫人的挚友,要真有个什么,夫人早就急疯了,你从哪儿听来的?” 双喜想了想,还真是。 若是都失踪了,夫人只怕早就冒着大雨出去寻人了。 她这才放心:“是听到后院的烧火婆子说的,寒露已经几日没回来了。” “而府上所有的人马,都出去寻郡主和余小姐……” 第736章 四面树敌 云晚意的眉头,瞬间蹙起。 府上的烧火婆子是白云镇的人。 刚来白云镇就发生了赵婆子的事,那时开始,云晚意身边没留过白云镇的人伺候。 而他们,虽签了死契,也就做些寻常活儿,近不得几位主子的身。 上城来的人嘴很严,更不可能透露什么。 一个烧火婆子,哪里能知道这些? 云晚意不着痕迹的收起神色,如常一样,道:“寒露出去帮我办事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跟她一起去的还有几个死士,不会有危险,至于熙然郡主和余小姐,雨势太大,她们的确无法下山。” “可……”双喜并未相信:“这么多人都出动,难道只是无法下山?” 立秋一笑:“雨势太大,下山有一处桥被冲垮了,需要人手,我们在这人生地不熟,也叫不到别人帮忙。” “只能是府上的人去,你呀,怀着孕真是喜欢胡思乱想,多学学夫人。” 云晚意顺势笑道:“立秋说的没错,你少乱想,好好准备启程回上城才是。” “另外,也要吸取教训,我们在上城的时候,就因为各种流言蜚语而烦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人云亦云的事,你经历的还少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一个烧火婆子,怎么可能知道连你都不清楚的事?” 双喜狐疑的打量两人的表情,确定没有问题,这才道:“也是,烧火婆子不可能知晓寒露的事。” “是奴婢多想了,夫人,奴婢伺候您起身吧。” 云晚意拨弄着浴桶中的水,道:“算了,你这么大独自,磕着碰着,我可不好和惊蛰交代。” “立秋伺候我就是,你不是炖了汤,叫人端上来吧,我还想吃你拌的凉菜。” 双喜听到这儿,早就忘了其他事,欣喜道:“奴婢这就去做,保证您很快能吃到。” 看到双喜出去,立秋和云晚意脸上的笑意,顿时卸了。 云晚意烦躁的按着眉心:“叫管家仔细查查,谁这么不长眼,敢在府上嚼舌根子?” “是。”立秋伺候云晚意出浴,道:“您放心,奴婢等下就派人去。” “还有,上次拨到您身边那丫头,到底不是上城来的,如今是非在前,还是不用为好。” “奴婢从死士里挑了一个初来,叫云影,顶替寒露的位置吧。” 云晚意嗯了一声:“你挑的人不会有错,不过暂时让她在院内来适应,双喜走后再提到身前伺候。” “那丫头喜欢多想,保不齐看到云影,又要想七想八。” 沐浴过后,云晚意的确饿了,吃了顿饭,心中不安,面上还是如常,陪着双喜绣花。 好不容易熬到双喜累了回去休息,大寒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他们一群人从山中撤离后,的确在城中和后山发现了蛇的踪迹。 但,目前还不能判断是不是蛇妖。 “终于有好消息了。”立秋激动道:“爷和小主子呢?” “属下和一部分人在城中查找,爷带着小少爷单独去了,不知道在哪儿。”大寒汇报道。 “你们在城中寻找,行事定要谨慎。”云晚意叮嘱道:“别当真惊了蛇。” 大寒立刻道:“夫人放心,属下们打着您的爱宠失踪,需要找寻的旗号。” “哪怕灵畲他们不相信,也定会以为我们在找郡主和余小姐。” 云晚意嗯了一声:“继续去打听,人不可能不吃东西,灵畲尝到了吃人的甜头,肯定要开杀戒。” 大寒应声出去。 立秋犹豫着,问道:“那灵畲,该不会吃了郡主和余小姐吧?” “她不会。”云晚意现在已经敢确定了:“一天一夜过去,今儿又没了大半日。” “灵畲若真要利用熙然和清鸿对付我,现在早就把她们的尸体送到我跟前了。” “那……”立秋狐疑道:“他们抓人走的目的是什么?” 云晚意摇了摇头:“如今四面是敌,唯独这南屿国和无双楼的目的,我们暂时摸不清楚。” “或许,等打探消息的鸟回来,就能知晓了。” 雨连绵不绝,似乎要把最近十几日没下的雨,在这一刻全部下完。 云晚意坐在窗口,一反常态竟然完全冷静了下来。 立秋进进出出,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暮色降临时,雨总算小了很多,但还没停。 立秋从外边进来,身后还跟着灵果儿。 “哎呀,真冷呀。”灵果儿冲到屋内,带着一身雨水的潮气:“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还没入秋呢。” “嘶,跟谁学的老气横秋?”云晚意擦了把他脑门上的汗珠,道:“常景棣呢,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他说换身衣裳,得先去一趟官衙。” 云晚意眼睛微眯,盯着灵果儿:“你们进山,找到郡主和清鸿了?” “没有,但有踪迹了。”灵果儿捧着热茶,道:“确定人在后山,但整个后山太大了。” “不知道为啥,去了那边,我们俩都没法子用灵力和法力,他说有人设了禁制。” “具体的我也不懂,他去衙门找给你送鹦鹉那人了。” “柏顺?”云晚意满是疑惑:“他到底查到了什么,为何招呼也不打一个,直接过去了?” “当真没什么。”灵果儿放下茶杯:“哦,他倒是说了一句话,柏顺知晓郡主和余小姐的身份,定会派人手搜山。” “胡闹。”云晚意脸色微变:“都说狗急跳墙,他搜山把灵畲几人逼急了,清鸿她们俩就有危险。” “我得去找他!” 云晚意说走就走,连斗篷都忘了。 门房说老爷刚走没一会。 云晚意没办法,哪怕雨还没停,她也只能骑马去追常景棣。 踏雪寻梅的速度,没几个人能追上。 一天两次长街骑马狂奔,哪怕是晚上了,也引得不少人侧目。 桑榆楼三楼。 曹淑琴站在窗户边,瞧着云晚意远去的身影,眼睛似淬了毒一样。 这么大肚子,云晚意还敢骑马颠簸,既然不怕滑胎,她不介意帮一把! “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再搞砸。”曹淑琴身后那人沉声道:“抓到帝夫人,带到我们这儿来。” “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些旧时恩怨,但这个人你先别动,她的命还有用!” 曹淑琴恭敬应道:“是。” 命肯定留着,肚子里的孩子就别留了! “出去吧。”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只有一次机会了。” 曹淑琴忙不迭道:“大人,这下雨天,我实在没地方去了,要不您收留我一晚上。” “滚。”那人冷冰冰道:“这一次是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而不是得寸进尺。” 曹淑琴只能先退下。 她无处可去,趁云晚意尚未回帝府,先一步过去跪在了门前。 第739章 狡兔三窟 鸟群依旧叽叽喳喳。 见到云晚意进去,有只鸟飞过来打招呼。 “查到了,查到了!”为首那只鸟兴奋的上蹿下跳。 它一开口,剩余几只鸟也飞过来,绕着云晚意打转:“找到啦,找到啦!” 云晚意惊喜的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转头问道:“人在哪儿?” “往西南方向二十里地,有个小寨子。”起头那只鸟迫不及待,叫道。 剩下几只鸟,也跟着叫着:“是个新的寨子,很多人,很多花花草草。” “还有不少蛇,要命,差点被发现啦!” “就是,那蛇妖很厉害啊,我们叼着隐身符,都差点被她发现。” “……” 鸟儿们吵作一团,除了好奇,还有对蛇妖的恐惧。 云晚意没搭理它们,转向常景棣,凝神道:“那里面都是荒山密林,何时有人安寨?” “想必这位置,就是蛇妖主子的地方了,熙然和清鸿肯定也在那儿。” 常景棣应了一声,转身看着那些聒噪的鸟儿:“还能问出什么吗?” 鸟群吵的厉害,派出去的几只鸟,除开没回来的,全部都被围在里面。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提高声音,朝几人道:“都安静些,你们七嘴八舌,它们怎么回话?” 鸟群安静后,云晚意问排在前面的麻雀:“你说有寨子,还见到了什么。” “有多少人,都是什么打扮,有多少蛇,还有多少毒虫,可有其他异常,全部一一道来!” 鸟儿落在一旁的树枝上,顺了顺翅膀上的毛,道:“我不敢靠的太近,大致数了数,大概有百十人之多。” “穿着打扮嘛很是奇怪,反正跟你们的穿着不同,还带着帽子呢!” 鸟儿一边说,还边用左边的翅膀在头上比划。 云晚意把它们的话,告诉常景棣。 两人对视间,不约而同的想起,曾在山谷里见到的南屿人。 他们就是这个打扮,大热天戴着帽子,和北荣之人能明显的区分开。 常景棣立刻问道:“那毒虫毒蛇呢,分别有多少?” “哎呀。”后面的乌鸦一拍脑袋,嘎嘎几声:“说到那毒蛇,当真可怕,成团似的扭在一起。” “就在寨子后面,有很大一个坑,坑中皆是蛇团。” 它说话间,都忍不住在瑟瑟发抖。 其余几只去过的鸟,也跟着叫了起来。 “还有呢,毒虫,你们见到了吗?”云晚意紧着追问道。 从前那山谷里的石窟很大,毒虫毒蛇堆在一个屋子里,倒也不显拥挤。 那山中的寨子据鸟儿说是全新的,想必是从山谷里出来临时搭建。 而且不能建造太大,免得引人注意,只能暂时弄了地方安置。 鸟群过去,也能见到。 另一只鸟接过话,道:“看到了,好多虫子,蝎子蛤蟆还有很大的蚂蚁呢!” “说来奇怪,那些蛇非要吃我们果腹,难道那些东西不够填肚子吗?” “就是,奇怪。” “哎呀,反正我们有这儿能栖息,它们吃不着咱们了!” 云晚意再将鸟儿的话转告,朝常景棣道:“那里果然是临时的地方。” “就是鸟群们恐慌,一直在注意那些毒虫和毒物,依旧没说起熙然和清鸿的踪迹。” “怎么回事?”常景棣看了眼那些鸟儿:“你继续问问,这些鸟不和人打交道。” “它们一时间说不清主要的问题也算正常,只是要早点问出来才好,这么大的雨,气温又陡然降了。” 常景棣也担心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她们两位娇娇小姐,会挨不过这忽然的变故。 要真有个好歹,上城那边不好交代,更主要的是云晚意会伤心。 他实在是不忍看到她伤心了。 云晚意哪里不知道,她又问了鸟群一句:“可有见到两个跟我一样年龄的女子?” 她回忆着余清鸿和熙然郡主两人出门那日的穿着,道:“一个穿着淡绿色的衣裳,一个则是鹅黄色。” “一个气质高雅,另一个活泼可爱,便是落难,两人也绝对不会失了风度。” 鸟群立刻道:“没有见到女子。” “我也没见到。” “我也是,我还去屋子里了,女子是见到了,不过和你说的年纪对不上。” “是啊,唯一能对的上的,便是那个蛇妖。” “……” 云晚意的心猛然一沉:“你们确定吗?” “确定!”鸟群们如长了一张嘴似的,同声应道。 云晚意身子晃了晃,目光朝外看去。 夜已经深了,距离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消失,已经过了两日一晚。 过了今夜,又要增一晚。 两个都是千金贵体,在贼窝里怎么受得住? 好在现在没太多人知道,再耽搁下去,两人便是清清白白出来,也抵不过流言。 云晚意刚才拦住常景棣,不让他去柏顺跟前,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这个世道,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便是经了旁人之口,没得也要说出有的来。 柏顺是官府之人,谁也不知道他上头投靠了谁。 若是宣扬出去,熙然和清鸿两人回上城,名声也要受损。 常景棣听不懂鸟语,但看云晚意的脸色,也知晓她这神色是怎么回事。 “你若不放心,我现在就启程去那寨子。”常景棣握住云晚意的肩头。 云晚意却一反常态,冷静了下来:“这些鸟儿用了隐身符,寨子上下看过,都没她们的踪迹。”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人,多半不在那儿。” “既然妖蛇和她的主子都在寨子里,郡主和余小姐,如何不会呢?”常景棣握住她的手。 “肯定是藏得深了些,且蛇妖记仇,要真有个好歹,早就把消息递到你这儿来了。” 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冰凉。 她不敢接着往下去想。 常景棣及时止住话题,道:“你先回去休息,我再去那寨子。” “有了大体的位置,我再去也不会多费周折。” 云晚意不放心他,也不放心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她想了想,道:“我随你一起。” “这么晚了,还在下毛毛雨。”常景棣拒绝道:“你怀着身孕,别来回折腾。” 云晚意摸着肚子,苦笑道:“你知道我的性子,这样的场景,我如何能安心休息?”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我的事情已经牵扯了太多人了。” “晚意。”常景棣握住她的手,坐在椅子上:“你听我的话,你若是跟着,我肯定要分心。” “且那山林子密,上下都难,你大着肚子,实在是不好跟着。” 云晚意还要再说,立秋上前劝道:“夫人,您担心熙然郡主和余小姐。” “可熙然郡主和余小姐若是知道,您不顾身子雨夜奔波,她们肯定也不会安心。” “爷既是男子,又有本事,您且放心让爷去,等会双喜那边还要送绣好的平安符来,她若看着您不在,又要怀疑了。” 双喜要离开白云镇了,她非要绣个平安符,说是能保她安心。 云晚意拗不过,想了想,拿出隐身符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帝谌,可还是拿着为好。” 常景棣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接过隐身符,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我快去快回,夜已经深了,你见过双喜,早些休息。” 她挤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好。” 等他离开,云晚意靠在椅子上,心下着急却又无能为力。 “夫人,双喜过来了。”立秋听到外边有动静,小声道:“您别叫她看出破绽。” 云晚意整理好衣裳,起身时,脸上已经多了些笑意:“我知道了。” 双喜越过门口,刚好听到云晚意这句话,浑然不知怎么了,随口应道:“夫人,什么事?” “没什么,立秋说这几日天凉,明日开始顿顿都要加上热汤。”云晚意笑道。 “你现在也是,肚子这么大了,又下雨又是深夜,平安符明日给我也不迟,还折腾这一遭。” 双喜拿着平安符,递给云晚意时眼睛微红:“夫人又不是不知道,等熙然郡主和余小姐下山,奴婢就要启程了。” “保不齐就在明早,奴婢不赶制出来,还不是怕不够时间。” 云晚意一顿,拿着平安符瞧着:“你说的什么傻话,等你处理完上城的事情,依旧要回到我身边。” “便是你在上城时无聊绣完,再命人传给我也行。” 双喜眼眶红着:“夫人,奴婢不知道为何,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唉。” “夫人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立秋见状上前几步,给双喜斟了茶水:“你就是怀孕后多思。” “如今新皇登基后改了政策,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还能有什么事。” 双喜接过茶杯,摸着高耸的肚子,不知道如何回话。 立秋趁机又道:“再说了,咱们伺候夫人许久,最是知道夫人和老爷的本事。” “这小小的白云镇,还有人能为难夫人和老爷吗?” 双喜擦了擦眼角,笑道:“也是,夫人是奴婢见过最厉害的女子。” “饶是天皇老子来了,夫人也有办法的对付。” “越说越离谱了。”云晚意嗔笑着,打断道:“连天皇老子也敢拿出来胡说,我可没那本事。” “你既知晓我厉害,也该把心放到肚子里,别总多想。” 双喜嗯了一声:“奴婢以后都不会乱想了。” “夫人今日累了,要早些歇息,你也是。”立秋笑着给云晚意端上安神茶,道。 双喜起身,道:“那奴婢先回去了,夫人好些歇息。” 夜色浓郁,尤其是连带着大雾和小雨。 时间紧急,常景棣离开后直接用了千里符,到了小鸟所说的位置。 的确是新安的寨子,不管是所用的树木还是竹子,都有簇新的痕迹。 他用了隐身符,只有两个时辰。 但,他隐身后也是人,无法个小鸟一样,从窗户或者是门缝挤进去。 开门关门进门之间,都要万分小心,不然依旧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好在是深夜,人都睡下了,今夜又有大风和雾气,就算门被吹开,也能说得过去。 寨子不大,就小小几间房子,常景棣一一寻过去,的确没见到余清鸿和熙然郡主。 倒是鸟群说的那百十个人,全都挤在最大的屋子里面,人挤人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奇怪的是,也没看到那蛇妖和她的主子。 常景棣又仔细的查了一番,还是没看到任何线索。 他只能快速回到帝宅。 没想到,云晚意还是没睡。 “你怎还等着?”常景棣洗漱过后,轻手轻脚进门,瞧着云晚意还坐在软塌上,赶紧道。 “早该睡的。” “哪里睡得着?”云晚意起身,活动身子,道:“怎么样了?” 常景棣摇头:“的确如那些鸟儿所言,没见到余清鸿和熙然郡主。” “不过奇怪的是,也没看到灵畲和她的主子。” 云晚意眯着眼,试探道:“会不会,灵畲和她的主子另有地方居住?” “不太可能。”常景棣想了想,猜测道:“我有一个想法,没见到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两人。” “会不会,她们压根就不是灵畲掳走的?” 这才是最让云晚意觉得可怕的地方。 两天两夜不见人,又没任何消息传来。 便是冲云晚意来的,总要送些东西来,或是威胁,或是其他。 这样毫无音讯,才叫人不安。 云晚意坐在椅子上,沉声道:“若只有清鸿和熙然两人,我倒是会往别的仇家上猜。” “可跟着她们二人的丫鬟暗卫加起来有十好几人,一同失踪,普通人根本办不到。” “我还是那个观念,不是魔物,就是蛇妖灵畲,后者的可能性更多。” 常景棣拉着她走向床榻:“如此分析,灵畲他们肯定另有巢穴,都说狡兔三窟。” “先休息吧,今儿实在是太晚了。” 说了这么久的休息,总算躺下后,云晚意沾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中,全是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两人。 第740章 终于有好消息了 梦中,熙然郡主和余清鸿两人,都是一身鲜血。 她们两人的脸,逐渐变的模糊。 可云晚意能清晰的听到她们的求救之声。 “晚晚,救我!” “救救我,我不想死。” “晚晚,我好冷,好疼。” “晚晚,救命!” “……” 一声一声,如泣血一般。 最后,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将她们二人拖进了深渊。 “熙然,清鸿!”云晚意惊叫着醒来。 常景棣被她惊醒,尚未清醒,下意识将人搂紧怀中:“别怕,别怕,我在这儿。” 云晚意后背全是湿汗,大口喘着气。 常景棣感受到她强烈的心跳,轻声道:“你是做噩梦了吗?” 云晚意喘着气,道:“我梦到了熙然和清鸿,她们浑身都是血,朝我求救!” “是我不好,我连累了她们两人受苦,出去那日天气晴朗,她们穿的都很单薄。” “陡然下雨降温,她们肯定遭不住,是我……” 常景棣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这一拍,恰好摸到了她后背的湿润。 “你别着急,就是个梦而已,你白日操心太多,担忧更甚,自然怪梦。”常景棣顾不得穿外衣。 他重新找到寝衣,亲自帮云晚意换上:“事情不会这么坏,时间尚早,你还睡会儿。” 黏腻在后背的湿润没了,云晚意身子爽利了些,却再也没了睡意。 她翻身下地,道:“我睡不着了,打扰你瞌睡,我去外边走走。” “我陪你。”常景棣穿好衣裳,道:“听着似乎没下雨了,一晚上的浊气全逼在屋子里。” “整好出去透透气。” 天才刚亮,帷帐敞开一条缝,隐约能看到些天光。 云晚意拉开房门,雨后泥土的腥味铺面而来。 她心里的憋闷,总算是好转了很多。 “早间还是很冷。”常景棣搭了件外袍在她背上:“这样的天气,荷花应该很好看。” “荷花晨露,恰好煮酒,等她们回来,你也可跟她们同饮。” 云晚意勉强一笑:“好,我去拿瓶子。” 寒露没了,立秋一人在身前,的确忙不过来。 昨儿让立秋休息去了,这会子云晚意也没叫她。 两人回去时,立秋已经等在门口了。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立秋面上带着的笑意。 “有什么好消息?”云晚意靠近了些,看的更清楚了,问道。 立秋一顿,旋即诧异回头:“夫人,老爷,您两位怎么在外头?” 她一早过来伺候,想着夫人和老爷还睡着,她便想着等等,没进门打扰。 这本该睡着的两人一人拿着一个大罐子,夫人头上还凝着些水珠。 一看都是出去有段时间了。 云晚意拿着大罐子进门,道:“早间睡不着,过去取了些晨露,你呢,有什么好消息啊,笑成这样?” 立秋这才想起来正经事,跪下道:“夫人大喜,大寒刚才来说,找到灵畲的行踪了。” “不仅如此,熙然郡主和余小姐,也有消息了。” 云晚意高兴之下,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罐子:“什么,人呢,在哪儿?” “具体情况,大寒去跟进了,奴婢担心您忧心烦躁,赶紧来回报。”立秋接过罐子,道。 云晚意心头的石头落下了些:“那就好,总算有了些消息!” “晚意,你没睡好,接着补觉。”常景棣拉着她进门,道:“我过去查问郡主和余小姐的事。” 云晚意哪里肯:“我一起去!” 常景棣无奈道:“听话,别折腾了,你先睡着,我很快就回来。” 云晚意拉着他的袖子,哪里肯依:“不行,昨晚你说一个人去,我就让你一个人去了。” “盼了两日,总算是等到好消息,我如何还坐得住!” 常景棣还要说,云晚意靠在他身上,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如何睡得着?” 他没办法,揉了揉她的头发:“罢了,一起吧,但你要听我的安排,别擅自做主。” 查到余清鸿和熙然郡主的踪迹,还没找到她们确定所在。 常景棣担心会有不好的消息,到时候云晚意肯定失控。 草草吃过早膳,两人乔装打扮过后,乘车朝大寒所说的小村子去。 小村子距离白云镇不远,隶属于白云镇。 那村子也是白云镇最大的村子,足有两百多口人居住,以种植药材出名,来往的商人也多。 人来往的多了,陌生面孔交替,多几个少几个,也没人注意。 大寒追踪许久,才寻到些许踪迹。 不过他们的具体落脚点,大寒还是不清楚。 云晚意和常景棣抵达时,大寒正派人部署人手。 “爷,夫人,您两位为何这么快过来?”大寒对此很诧异:“属下不是跟立秋说,还需要确定吗?” “是我等不得了。”云晚意接过话,问道:“那些人的落脚点到底在哪儿?” 大寒一顿,旋即道:“夫人恕罪,尚未彻底查明,前几日,这边来了一对陌生商队。” “那些商人没住在客栈,分散在几户农家里,目前还在仔细查。” “别打草惊蛇。”云晚意易过容,面上没有国色天香的姿容,看上去和普通妇人无异。 她身边的常景棣亦然。 做的是寻常打扮,瞧着就是普通的商人,除了那身气质稍微凌然了些。 “我们过去瞧瞧。”常景棣拉着云晚意的手,道:“藏了气息,那蛇妖也认不出来。” 人多容易惹人注目,常景棣遣走大寒,单独和云晚意一起。 敲开其中一扇门,出来的是个老大爷。 一眼,两人就察觉这老大爷不对劲。 腿脚僵硬,神色畏缩,一看就很恐慌。 多半,灵畲和他的主子就在这,再不济,也和灵畲他们有关! “做什么?”老大爷盯着两人,开口的语气十分戒备。 “哦,是这样。”常景棣搀着云晚意的腰,道:“我家娘子有了身孕,可我家九代单传,想要个儿子。” “之前找有经验的大夫把脉,几番确定,多半是个女儿,我家老娘着急的很,听闻你们这有转胎儿的药。” “我和娘子还有老娘都很着急,所以想要求药……” 常景棣面上讪讪,带着难为情的神色。 那老大爷蹙着眉,话都没听完,就道:“没有,你们去别处!” “等等。”屋内传来一声娇弱的女声:“爹,且慢!” 第742章 顺水推舟 榻上这条蛇虽然没化成人形,还受了严重的伤。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对灵畲告密! 好在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说话都压着声音,两人站在门边没进去,离床榻还有一定的距离。 那条蛇正虚弱,听不到什么动静。 现在,灵畲没认出他们,他们认出了对方。 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灵畲没有直接吃掉他们,而是耐着性子周旋演戏,将人留住,还非要拖到晚上。 多半,有什么不好说的原因。 他们要拆穿灵畲,就要陪着她把这场戏演下去,不能被她发现! 云晚意当机立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啊!” 常景棣立刻反应过来,护着她连连后退,面满惊骇恐惧。 尖叫声很快引来了林雨湉和林大爷。 看到房门开着,林雨湉也明白他们看到了榻上的蛇。 她眸中一暗,快步上前:“怎么了?” “蛇,有蛇,好大的蛇!”云晚意吓得瑟瑟发抖,埋在常景棣怀中,语无伦次喊道。 “救命,我好害怕!”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焦急道:“林小姐,你快进去瞧瞧吧,一条大蛇盘在里面的榻上,不见你母亲!” 林雨湉二话不说冲进屋。 榻上的蛇还在,看到她后本能的起身。 常景棣已经跟进来了:“瞧,就是这条蛇,林小姐,你母亲……” 林雨湉眸中阴鸷,闪过一丝杀意。 常景棣话锋一转,焦急更甚:“该不会,你母亲被这条蛇吃了吧?” “啊,娘呢,怎么会这样!”林雨湉顺势做戏,一脸的痛楚:“这么大的蛇,我不敢上前。” “你们在这守着,我出去叫人来。” 常景棣叫住她,道:“不用了,林小姐,我此前也捕过蛇,这种大蟒无毒,我能搞定。” “是吗?”林雨湉蹙着眉,不安道:“还是叫人来吧,你夫人还怀着身孕,万一出事我们担不起。” 从始至终,那老大爷都没进屋。 他只探头看了眼就红了眼眶,背对着房门,满是痛楚。 趁林雨湉和常景棣说话的功夫,那老大爷像是忽然醒悟似的。 他三两步冲到同样没进屋的云晚意身边,沉声道:“走!” 云晚意一顿:“老大爷,您怎么了?” “快走!”老大爷不敢大声,拉着云晚意的衣袖往外拽:“不能作孽了,这屋子里都不是人。” “你们赶紧走,否则到了晚上,就走不成了!” “老大爷,到底怎么回事?”云晚意朝里屋门口瞧着,低声问道。 “作孽啊,几日前,这群人忽然间到我家来了。”老大爷泪流满面,又不敢大声,压抑着哭泣道: “不,不是人,是妖孽,这些妖孽吃了我的老婆子和闺女。” “不但如此,妖孽化身成我闺女,还逼着我多带人进来,只要进门的人就再也没能出去,全被他们吃掉了!” “你怀着身子,还正年轻,不要留下!” “为何是晚上?”云晚意蹙着眉,任由老人将她拉到院子里:“妖孽吃人,还分白天黑夜吗?” “我也不知道。”老大爷痛苦又恐慌:“妖孽的事情,我如何敢过问?” 老大爷的话,更是佐证灵畲的身份。 云晚意清楚灵畲的身份,更要留下了。 不过,暂时还不能暴露身份。 她故作不解,凝神道:“老大爷,您是不是魔怔了,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妖孽?” “是真的!”老大爷频频回头,着急道:“你相信我,赶紧走!” 云晚意却往屋内走:“我相公还在里面呢,老大爷,您别胡说了。” 老大爷怒其不争,甩着衣袖道:“良言难劝犟死鬼,你不走,等死吧!” 常景棣和林雨湉还在屋内说话。 一个要去请人,一个坚持能抓蛇。 就在一晃神的功夫,蛇竟然不见了! “咦,蛇呢?”常景棣盯着床榻:“我们俩都在门口,这蛇定还在屋内!” “吃人的蛇可留不得,林姑娘,赶紧守着门,叫人来不及了!” 蛇,已经在两人争执间,从床榻底下的洞里逃走了! 林雨湉知道这一点,装模作样的拦在门口。 搜,自然是什么也搜不到。 折腾一圈,再坐下时,几人都各怀鬼胎。 老大爷频频朝林雨湉看,红着眼眶尚未恢复正常。 林雨湉也红着眼眶,不过她的心思都在这对年轻陌生的夫妻身上。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挨到一起。 “蛇呢?”云晚意恐慌道:“那么大的蛇,我想到就害怕,要不,要不我们先走吧。” “不要急,蛇已经没了。”林雨湉擦了把眼泪,道:“那蛇吃掉了我娘,我们定会找到,为我娘报仇的。” “夫人,你好好住在这,我的药已经配好了,熬到晚上就能喝。” “等你喝完,转胎仪式做完后,你们再走也不迟。” 云晚意怯怯的从常景棣胸口探头:“林小姐,你娘被蛇吃掉了,你不心疼,不害怕?” 到底是蛇妖扮做人,情绪和说话都是依葫芦画瓢,哪里当真懂人类的七情六欲。 她挤红了眼睛,却没眼泪掉下来,眼底更是毫无伤心的情绪。 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也就能骗一下不懂的人,在云晚意和常景棣面前,无从隐藏! 林雨湉闻言一顿,旋即感慨似的,叹道:“娘病了多时,被蛇吃掉,也是一种解脱吧。” 她说着,冷不丁叫林大爷:“爹,你说呢?” “是啊。”林大爷打了个冷噤,哭丧着脸,却又完全哭不出来:“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好!” “唉,我得出去通知村长。”林雨湉起身,不安道:“万一村子里再有人被吃掉就不好了。” “爹,你先照顾客人,我去去就回来。” 她说完就出去了,完全不担心云晚意和常景棣。 老大爷站在门口,眼瞧着林雨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转身再度劝两人:“赶紧走吧,年轻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她是妖孽,吃了我闺女,又扮做我闺女引人来吃掉。” “说去找村长,只怕今晚,又有很多人走不出这间屋子,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老大爷的意思,她之前也这么做过?”云晚意低声问道。 “是啊,前几天是村口卖油的张红还有卖炭的老刘。”老大爷眼泪婆娑,道:“昨儿是药铺的两个伙计。” “这中间,还有好几个来做生意的商人,我没骗你们,它们吃人连骨头都不剩下!” “那……”云晚意眼睛微眯,打量着老大爷:“为何它们不吃了你?” “总要留一个了解周围的人。”老大爷叹道:“我便是那个不幸。” 第743章 陪着妖物做戏 听完老大爷的话,云晚意看向常景棣。 她并没说话。 常景棣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顺着老大爷的话,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逃?” “比如现在,她既然走了,你大可逃出去!” 老大爷一顿,旋即苦笑道:“老伴和闺女都死在妖孽嘴里,我又能逃到哪儿去?” “我是不成了,倒是你们俩年轻,肚子里又有孩子,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你们先走,等妖孽回来,我拖着时间,往东走,别回头,便能走出去。” 云晚意一笑:“老大爷,别开玩笑了,这种事不好笑。” “什么玩笑?”老大爷板着脸,道:“你们刚才不是瞧见床榻上的人了,那是我的老伴儿!” “她被蛇吃掉了,但不知道为何,那条蛇出了问题,还有林雨湉,真正的林雨湉是我闺女,也被妖孽吞掉了。” “现在的林雨湉,是怪物啊,她要吃人!” 云晚意转头看向常景棣。 “好,既然老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应该相信。”常景棣顿了顿,问道:“刚才老人家说,要往东走。” “这是为何,按照你们村子的走势,越往东,难道不是深山?” “这你就不知道了。”老大爷叹道:“往东,翻过那座山头,就是隔壁的盘龙村。” “盘龙村有几个散修的道士,他们有些本事,想必能护着你们,你们既是要求转胎的药,那边也有。” “好,多谢老大爷的救命之恩。”常景棣牵着云晚意的手起身,道:“趁林雨湉没回来,我们赶紧走!” 然而,才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林雨湉。 林雨湉面上的笑意古怪:“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我们……”常景棣故作慌张,四处看了眼,护着云晚意,支支吾吾不知道如何回答。 “妖怪!”他怀中的云晚意忽然瞪着林雨湉,高声斥道:“你根本不是林小姐,你想吃了我们!” 林雨湉朝他们二人身后看去。 林大爷在他们俩后面,目光闪躲。 “哟,这是听我爹胡说了吧?”林雨湉收回目光,苦笑道:“你们来的时候,我就曾说了。” “当年我爹和我娘遭了些罪,留下暗疾,我娘病重些,我爹相比之下好点儿,可随着我娘倒床不起,我爹脑子出了些问题。” “他经常梦到遭灾的时候,怀疑是妖魔作祟,这样一来,也就留下了梦魇,刚才的大蛇,估计让他犯病了。” “他胡言乱语,害得你们也心神不宁,这世间,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 常景棣和云晚意互相看了眼,两人都很戒备,也很惶恐。 瞧着他们紧张的神色,林雨湉无可奈何。 “进去吧,村长马上带人来了。”林雨湉依旧苦笑着:“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夫君,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僵持至极,云晚意抚着肚子,道:“这一胎若不是男孩儿,婆母容不下我。” “不如,先进门等等,看村长来了怎么说。” 常景棣嗯了一声:“也好,你刚才紧张之下,动了胎气,进去休息一番,等冷静些再做抉择!” 林雨湉听到他们松口,笑着道:“进门吧,这天儿又要下大雨了,别一会儿淋着雨。” 还才上午,天就已经阴沉的如黑夜降临。 乌沉沉的云堆在天边,像是要整块压下来似的。 云晚意小心翼翼,贴着常景棣进了门。 林雨湉进门后,给云晚意和常景棣各自倒了茶水。 眼瞧着他们喝了,她转向林大爷:“爹,你跟我来一下。” “我,我不来。”林大爷满是害怕,瑟缩着道:“客人在这,怎么能单独离开?” “爹,您受了惊吓,神志不清。”林雨湉眼眶微红,道:“在这儿只会惊扰客人。” “放心吧,村长他们马上就来了,你先回屋休息。” 林大爷不情不愿,起身跟着她走了。 两人离开,屋子里暗的厉害,点着一盏并不明亮的油灯,瞧着阴沉沉的。 “你什么看法?”常景棣抱着云晚意,小声在她耳边问道。 云晚意冷冷一笑:“都不是人,林雨湉是灵畲,这老大爷也不是人,他和灵畲两个,应该有什么分歧。” “所以,那老大爷想将我们支走,别有目的!” 常景棣也这么觉得:“一开始,我的确以为老大爷是被灵畲胁迫,不得已做戏诓骗我们。” “可从屋内发现大蛇开始,才看出老大爷的本质,虽然暂时看不出他是什么玩意儿,但能确定不是人。” “你猜猜,等会来的村长他们,是不是人?” 云晚意一笑,窝在他怀里,闷声道:“等等看就是了,反正我们也是做戏,就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这么多妖物。”常景棣顿了顿,凝神道:“那村子里的其他人呢?” 云晚意想了想,道:“至少,从我们一路进村子,瞧见的那些人来看,都是人!” “至于大寒所言,来的那些住在农户的商队,就不好说了!” 常景棣点头:“我们等会要找机会,去四周瞧瞧,万一都是妖物,得想法子把村子里无辜的人迁走。” 云晚意点头,悄声道:“随机应变,时间尚早,从他们刚才的对话看,要吃人要杀人,得等夜幕降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不是给我们留下了时间?” 正说着话,林雨湉进来了,瞧两人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忍不住笑道:“看不出,你们夫妻二人感情挺好。” “那是自然。”云晚意不好意思的从他怀中坐正了,道:“不然我也不会千里迢迢,前来寻转胎的药。” “但愿,能让我成功把孩子女转男,这样我们小俩口,也不会因为婆母不喜,而生了嫌隙。” 林雨湉一笑:“放心,会让你们如愿的!” 云晚意做出一副小女人的姿态,摸着肚子笑了笑,旋即又朝她身后看去:“林大爷呢?” “我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担心他来会吓到你们,我让他先别出来了。”林雨湉找了个借口道。 云晚意叹道:“说来,林大爷也不容易,那条大蛇实在骇人,若非我这胎非转不可,我也不会留下。” “林姑娘,村长和抓蛇的人,什么时候能来?” 话音落下,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瞧,还在说呢,来了。”林雨湉起身迎接,道:“别害怕,那大蛇多半是从山中跑出来的。” 云晚意和常景棣同林雨湉一起出去,迎接所谓村长一行人。 “雨湉,蛇在哪儿?”院子里,有个汉子扛着锄头,问道。 那汉子身后,足有十七八人,有老有少。 站在汉子身前的人,头发花白,瞧着精神矍铄。 “村长,王哥。”林雨湉熟门熟路迎上前,朝那花白头发的老人和扛着锄头的汉子打招呼。 “你们来了就好,家里还有客人,那大蛇吃了我娘,实在是害怕,你们进屋瞧瞧吧。” 村长和那王哥,以及他们身后的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云晚意俩夫妻。 “又是转胎来的?”王哥意味不明的一笑,目光大摇大摆的落在云晚意肚子上打量。 “是啊,进来说话吧。”林雨湉给了个警告的眼神,招呼众人道:“那大蛇保不齐还在屋子里。” 一行人朝屋内而去。 经过站在门边的云晚意和常景棣时,都不约而同的朝她肚子上瞄。 待人都进去了,林雨湉招呼他们:“你们也进来吧,雨来了。” 黑沉的天,终于被雨势破了。 随着林雨湉的声音落下,一声炸雷划破天际,紧跟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 “进屋吧。”云晚意勾了勾嘴角:“这雨,来的可真是时候。” “是啊。”常景棣牵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一行人刚来,大雨也下来了。” 林雨湉已经进去了,这么大雨,她笃定常景棣和云晚意跑不掉! 而这么大雨,淅淅沥沥倾盆而下,雨声足以掩盖诸多声音! 不需要等到晚上了! 云晚意在将踏入门槛时,回头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和她四目相对,轻声笑道:“都来了,整好方便行事!” 来的十八个人,包括村长在内,都不是人! 虽说他们两口子没看出它们的真身、。 但从它们的反应,说话还有动作,能完全确定这些玩意儿,和林雨湉,也就是灵畲,乃是一丘之貉! “奇怪的是,这么多妖物聚集在一起,竟然没妖气。”云晚意沉声道:“只怕另有玄机,一会儿见机行事。” “放心吧,魔物我们都能对付,何况是这些个小妖。”常景棣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先进去。” 做戏做全套,那些人来了之后,真去里屋装模做样察看了一番。 王哥扛着锄头,出来道:“雨湉,这屋子里啥也没有。” “是啊,你说的那条大蛇,肯定早跑了。”村长站在一旁,说话间,视线一直不住的往云晚意肚子上瞄。 “看来真跑了。”林雨湉红着眼,道:“那大蛇吃了我娘,我定要报仇的。” “雨湉,我们会帮你的。”王哥干巴巴说着,惋惜道:“这么大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我们得在你这挤一挤了。” 屋子本来就不大,一时间涌入这么多人,的确拥挤。 而且在说话间,那些人不知不觉间将小两口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圈包围! 云晚意靠常景棣近了些。 常景棣蹙着眉,道:“这么多人,要不,我们先去屋檐下站会儿,免得打挤。” “别呀。”村长一步步靠近,笑道:“你们是客人,怎么能出去呢?” “是啊。”王哥从另一个方向靠近,整张脸神色诡异:“来,让我们瞧瞧你的肚子。” “胎儿,未出生带着先天之气,可是大补之物呢。”村长笑的更是夸张,整张嘴几乎咧到最大。 一口黄牙龇在外边,已经有涎水顺着嘴角流出。 “唉,我还想多玩一玩,你们真沉不住气。”灵畲缓缓揭开头皮,像是脱衣裳一样,把整张人皮扒了下来。 皮囊下,是一张熟悉的蛇脸,黑色的鳞在烛光的跳动下,泛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光。 其他人见状,纷纷跟灵畲一样,脱下了身上的皮! 有的是蟾蜍,有的是蜈蚣,还有各种各样的毒虫! 村长化作蜈蚣,细长的身子竖起来,几乎顶到了房梁。 它不满意的抱怨:“唉,非要装成人的样子,这地方也太憋屈了!” “忍忍吧。”灵畲一笑,道:“最近吃的人太多了,免得引人怀疑,坏了主子的大事。” “这俩人没带随从,先给兄弟们打.打牙祭,那胎儿留给我,人随便你们吃!” “灵畲,不对吧。”王哥化作蛤蟆,两腮鼓鼓:“之前几个孕妇的胎儿,都是你吸收了。” “同样是帮主子办事,你一个人独吞这么多好东西,连口汤也不给我们?” “不是说,人给你们?”灵畲冷笑着,整张蛇脸冷漠至极:“我被人所伤,需要疗伤。” “难道,你们妄图跟我争抢?” “嘶,灵畲,你也就比我多百年修为。”蜈蚣不满意道:“再说了,千年大妖竟被凡人所伤。” “看来,你再怎么补,也就那样了,还不如留给我,让我出手!” “你懂什么?”灵畲身子一闪,到了云晚意跟前,一口尖牙凑在云晚意脖子间。 “我是被人暗算的,一时间失察而已,你要真比我厉害,不见主人把事情交给你做!” “这个先天之气必须是我的!” 蜈蚣和蛤蟆不甘示弱,凑上前道:“灵畲,要不要叫主人前来主持公道?” “主人最不喜欢我们争执内讧,来了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灵畲不以为然。 几个妖物争执,其他妖物候在一旁没有插话,只垂涎欲滴的盯着云晚意看。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退后一步,低声在她耳边道:“看来,这三个是最厉害的。” “等会儿我来对付,你护着自己就好。” “不用。”云晚意一笑:“我刚觉醒姮晚的力量,还没试过呢,正好拿来练手!” 灵畲和蜈蚣蛤蟆成为三角之势,眼瞧着就要打起来。 气氛僵持之际,云晚意往前些,伸手拍了拍灵畲:“你没认出我吗?” 第744章 不堪一击 陡然被打断,灵畲不耐的回头,上下瞥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和常景棣均是乔装打扮过,普通人的面相,灵畲没看出来他们是谁,记忆中也没见过。 但她知道,它们一屋子妖怪全部化成真身。 要真是普通人,看到这幅场景,就算不活活吓死,也会吓得六神无主,大气不敢喘,甚至尿一裤子。 眼前这两人呢,气定神闲眼眸清醒,反应完全不对! 灵畲迟疑了一番,立刻道:“你是帝夫人!” “还算聪明。”云晚意笑了笑,道:“当日没能杀了你,没想到你还能作祟,看来是我仁慈了!” “当日被你暗算,是我不察。”灵畲不屑的哼了一声:“难道你当真以为,你们以凡人之力,能和我对抗?” “凡人?”云晚意环顾一周,缓缓取下发间的姮之玉:“那就让你瞧瞧,我这凡人的厉害之处!” 常景棣和她背对背,拿出藏在怀中的重羽扇。 这些妖物,都不曾见过千年法器。 但重羽扇和姮之玉上的灵气,却不容小觑。 “不好,他们不是凡人!”蜈蚣最先叫道:“你们先应付,我去汇报主子!” “想走?”常景棣大手一挥,门被锁上了:“我不答应呢!” 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他划定的结界之中。 外人看不到里面,当然,里面任何动静,也无法传到外边去! 蜈蚣试着突破了几次,可结界分毫撼动不得! 灵畲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蛇瞳微变:“看来之前,真是我小瞧你们了。” “也好,送上门的东西,管你们是什么道士还是尼姑,今日整好一并补给我!” “上!” 屋内乱做一团,帝谌和姮晚的力量,岂是这些个小妖物能对抗的。 还未靠近,那些个小妖,就死在了重羽扇和姮之玉下,显出原形。 须臾之间,屋内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毒虫毒物。 剩下,就是蜈蚣蛤蟆和灵畲三个了。 竟然如此厉害! 蛤蟆和蜈蚣见识过他们的厉害,自知不敌,戒备的远离,完全不想和他们对抗。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灵畲忌惮的退后两步:“竟有上古之力,尤其是你。” 灵畲的视线,一瞬不瞬盯着云晚意,蛇眸竖起:“不该,不该!” “我们是什么人,你不配知道。”常景棣缓缓摇着羽扇:“你们修炼多年,照说也不容易。” “给你们个机会,只要说出被你们抓走女子的下落,我能放它走,要是不说,你们都要死在这!” 灵畲一顿,蛇眸微眯,看不出情绪:“什么女子?” “别装了,你在帝宅呆过。”云晚意冷笑道:“上城来的两位贵人,还曾给你糕点吃。” “你抓了她们,对吗?” 灵畲想起了那两个女子,蛇身一扭:“没有!” “哼,她们俩上北山祈福,半道不见了踪迹。”云晚意完全不信她的说辞:“经过多方调查,人就是被你们掳走了。” “灵畲,你既见识过我们的厉害,也该清楚不是我们的对手,早点说出她们的下落,免得千年道行尽毁!” 灵畲冷哼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没有的事,我如何告诉你们?” 云晚意冷笑一声,转向其他两个妖物:“你们呢,说不说?” 蛤蟆呱呱两声,道:“什么人,哼,到我们嘴里了都是死人,别说抓走!” “你杀了我们,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蜈蚣显然识时务,语气好很多:“两位贵人,我们无冤无仇,你们说的人也不是我们抓走的。” “这样,我们出去帮你们寻人,你们放我们一条生路,好不好?” “哼,这么多无辜村民被你们杀了,你们作孽还少?”云晚意缓缓抬起姮之玉,指着蜈蚣。 “给你最后的机会,人在哪?!” 灵畲哈哈大笑,打断道:“你们难道还没看明白吗,他们自诩正义,不会放过我们!” “求饶无用,还不如杀出去,我们三个的力量,突破这结界不是问题!” “灵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蜈蚣拧着触角,道:“你想让我和蛤蟆给你垫背。” “你自作主张导致受伤,差点坏了主人的大计,主人对你已经不满,你现在还想借刀杀人!” “就是。”蛤蟆鼓着腮帮子,不忿道:“他们二人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杀了我们这么多人。” “你凭什么觉得,我们能与之抗衡?!” “……” 几个妖孽起了内讧,争执不休。 灵畲气愤之余,碍于主子的算计,又不敢说的太明白。 眼下的情况,显然是这帝老爷和帝夫人挑拨离间! 可惜这俩蠢货,不但没察觉,还入了圈套。 难怪主子不相信它们。 云晚意趁着几个妖孽自顾不暇,看了眼常景棣。 常景棣会意,打断几个妖孽的争执:“事已至此,你们争执无用,是要保命,还是效忠你们的主子到死?” “你说的人,我们当真不知道。”蛤蟆深深看了眼灵畲,转向常景棣,道。 “我们若是知道,肯定以保命为先,但你也看到了,灵畲比我们厉害,处处压制我们。” “你们的朋友要当真消失,也只能是被灵畲藏起来,不关我们的事!” “蛤蟆!”灵畲恨不得掐死它:“我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哼,你深受主子喜欢,谁知道有没有趁我们不防时,另外抓了人来。”蜈蚣冷哼道。 蛤蟆跟着帮腔:“就是,你受伤回来那日,可骂了好久,说你要朝那个什么帝夫人报仇!” “灵畲,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云晚意手中的姮之玉调转方向,对向灵畲:“我耐心有限。” “千年修为,你也不想就此散了吧?” “你还要我说什么?”灵畲气的蛇眸微红:“帝夫人,你的朋友失踪,当真和我们没关系!” “我要报仇也会去找你,不会找两个毫无缚鸡之力的人。” 云晚意盯着灵畲。 灵畲似乎当真没说谎。 常景棣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熙然郡主和余小姐,说不定真没在她手中。” “我们一开始,就被有心人误导了。” 两天两夜了,这是第三天! 还找不到她们,云晚意不敢想她们的处境。 心里的怒意出不来,云晚意手中的姮之玉,毫无预兆的飞向灵畲:“这件事不管与你有无关系。” “你们这群妖孽,杀了村子里的人取而代之,害人性命是真,杀了你们不为过!” 常景棣紧随其后动手。 灵畲似乎早有预料,抢先一步拉过身边的蜈蚣作为挡箭牌。 蜈蚣下意识拿出武器抵挡。 它那点法器,怎么可能是姮之玉的对手。 相撞的瞬间,它的武器化作粉末,姮之玉的威压,还在不断朝两人飞来。 灵畲是蛇,身姿灵巧,眨眼的功夫,威压撞击在结界上,结界出现了漏洞。 灵畲一把丢下蜈蚣,顺着洞口消失在雨幕中。 她一直在示弱,找机会逃走! 常景棣还要去追。 云晚意一把抓住他:“毕竟是千年蛇妖,鱼死网破也足以拖住我们的脚步。” “先解决这两个吧。” 蛤蟆和蜈蚣来不及辩驳,两只修炼大几百年的妖物,已经丧命于重羽扇下。 常景棣解了结界,屋子恢复成正常样子。 不过,整个屋子里尽是毒物死尸。 还有不少人皮。 没了妖物的把持,那些人皮瞬间腐烂发臭。 “不知道这村子里的妖物,还剩下多少。”云晚意忍住恶心,道:“要早些查清楚,免得百姓再受其害。” “可,这件事不好交给大寒。”常景棣犹豫道:“他也是凡人,除非你我亲自去搜。” “从灵畲身上没查到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的踪迹,还得重新理清楚线索。” 他们只有两个人,分身乏术。 云晚意稍微想了想,当机立断:“我们分开行动,你去这村子里继续查。” “灵畲打着叫村长的旗号,把所有妖物召集过来分一杯羹,除了她逃走,应该是没有其他妖孽了。” 第745章 威逼利诱 提到桑榆楼,曹淑琴身子一僵。 她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立秋冷笑一声,道:“该不会,你和那桑榆楼还有往来,打算潜到我们府上,再害夫人和老爷吧?” 曹淑琴背瞬间挺直了,下意识反驳道:“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我我没有和桑榆楼勾结!” “我无处可去,夫人好心收留,我怎么可能还对夫人不利?” “知道就好。”立秋冷眼瞧着她:“以后少来夫人院子,夫人不喜欢生人靠近!” “是是是,我知道了。”曹淑琴担心她们继续问桑榆楼的事,试探着道:“夫人,我可不可以先去处理伤口?” “可以。”云晚意一瞬不瞬盯着她:“不过要先等等,我还有个问题。” 曹淑琴正打算离开,闻言身子一僵,连声辩解道:“夫人,我真没有害您的意思。” “恰好窗户底下有一盆花开的娇艳,若是因为大雨淹了盆,导致那花儿死了,才叫得不偿失。” “我哪能想到窗户底下,竟然还有老鼠夹子,夫人明鉴! ” “这么害怕做什么?”云晚意笑的温温柔柔:“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啊?”曹淑琴更是摸不着头脑了,磕磕巴巴试探:“敢问夫人,我这贱躯能帮您什么?” “其实吧,也算不得什么。”云晚意漫不经心按着眉心,道:“刚才说到桑榆楼,我想起来和他们之间的恩怨。” “你之前被他们收买,想要害云帝阁,想必跟他们能联系上吧?” 曹淑琴不是完全的傻子,听到这话,戒备道:“夫人,您说笑了,我之前头脑发昏,想对付王湘,这才害了云帝阁。” “您想啊,我怎么可能和桑榆楼扯上关系呢,您多想,肯定是弄错了!” “我也觉得。”云晚意顺着她的话,笑道:“不过,我给你个机会去接近桑榆楼,怎么样?” “啊?”曹淑琴仔细辨别云晚意的神色,她总觉得,云晚意不是无端这么说的。 保不齐是还有怀疑。 曹淑琴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小心翼翼试探道:“夫人,您想让我做什么?” 不等云晚意回答,她又补充道:“夫人,我也就那点本事,只怕弄巧成拙,桑榆楼不是谁都能接近的。” “没事,我会帮你。”云晚意幽幽笑道:“你只需要借着买衣裳的理由,找到他们的老板。” “您是说,褚二爷?”曹淑琴吞了口口水。 “哦?”云晚意挑眉:“桑榆楼的老板,原来叫褚二爷?” “你能叫出名号来,想必也知道他的来路吧?” 曹淑琴本想否认,想了想,云晚意这种身份,要查清楚褚二爷肯定简单,没必要隐瞒。 她犹豫着,道:“听说褚二爷后台关系很硬,是孤叶城褚家的二公子,没人知道他的名字,都尊一声二爷。” “更多的,我也不算清楚,而且夫人,我跟他毫无来往的!” “没来往岂不是更好?”云晚意笑了笑,拿出一千两银票递给她:“用这银子,大摇大摆去买衣裳。” “可……”曹淑琴哪里敢接这烫手山芋:“褚二爷身份尊贵,不是我要求见,就能见得上的。” “只怕这一次,要让夫人失望了。” “没关系,我相信你。”云晚意起身走到她跟前,把银票塞到她手中:“成活不成,你都试试。” 曹淑琴被迫捏着银票,战战兢兢问道:“现,现在?” “是。”云晚意看向外边的天气。 大雨下了两个时辰,这会子开天了,雨也成了毛毛细雨。 立秋瞧着曹淑琴犹犹豫豫,不悦道:“刚才那么大雨,夫人都出去了,怎么你金贵,小雨都出去不得?” 曹淑琴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娘误会了。” “赶紧去,别耽搁时间。”立秋冷哼道:“本来收留你,就是夫人心善仁慈,不计前嫌。” “你倒还托大拿乔,让你办个事竟推三阻四。” “去,我去就是。”曹淑琴面上难堪,又问:“是给夫人买吗?” “你不是有一双女儿?”云晚意笑了笑:“给她们买就是。” 曹淑琴拿不准云晚意什么意思,只能先出去。 她前脚刚走,后脚云晚意和立秋两人就跟过去了。 云晚意大着肚子,不好行动,只到云帝阁。 立秋则是瞧瞧尾随,一路跟着曹淑琴朝桑榆楼里面而去。 曹淑琴倒是谨慎的很,一步三回头,生怕有人跟着。 好在立秋武功高强,她防不住。 曹淑琴一进门,掌柜的就迎了上来:“您买什么?” “衣裳。”曹淑琴说话间,又朝外边看了眼。 掌柜的一眼看出不对,压低声音道:“怎么,有人跟着?” “不知道。”曹淑琴拿出银票,高声道:“我要买成衣,带我去见你们老板。” 掌柜的会意,给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借着出去倒水的功夫,趁机打探。 确定外边没人,进屋后朝掌柜摇了摇头。 掌柜的这才蹙着眉,呵斥曹淑琴道:“你疑神疑鬼,到底在弄什么?” “主子交给你的事呢,办的怎么样了?” “没有,那帝老爷对帝夫人太好了,几乎是形影不离。”曹淑琴指着瘸着的脚,道:“我准备听墙角,他们竟还设了陷阱。” “也不知道那帝夫人是不是有所察觉,派我前来买衣裳,还要我见二爷!” “这是为何,她怀疑了?”掌柜的恨铁不成钢:“曹淑琴,你上次就搞砸了事情。” “要不是主子好心救你出来,你早就死在大牢里了,这一次再失手,别怪主子无情。” “就算你不怕,你还有两个女儿!” 曹淑琴赶紧道:“掌柜,我知道我要做什么,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主子,好回去交差?” “不行,她明摆着起疑心了。”掌柜的沉声道:“你现在见主子,岂不是不打自招?” “买完衣裳回去吧。”掌柜的看着那一千两银子,冷笑道:“还有,这么点银子,就算你是顾客,也休想见到主子!” “好。”曹淑琴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磨磨蹭蹭买完衣裳,又找机会寻到掌柜的。 “还有事?”掌柜不耐烦,问道。 “我,能不能找主子要点毒药?”曹淑琴擦了把冷汗,道。 “你想药死帝夫人?”掌柜的闻言冷笑:“难道忘了主子的叮嘱,你便是杀了帝老爷都行,帝夫人的命一定要留着。” “还有她肚子的孩子,绝对不能有闪失!” …… 两人的对话,被躲在按住的立秋听的清清楚楚。 第746章 曹家兄弟闹事 立秋听的清楚,却也疑惑。 按理说,桑榆楼的东家和夫人没见过,却在无形中成了死敌。 他屡次三番派人去云帝阁找茬,这样的情况,为何要留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听掌柜那意思,还是绝对不容有失! 怀着一腔疑惑,立秋回云帝阁找到云晚意,如实告知她所听所见。 同样,云晚意也觉得奇怪。 桑榆楼和她的恩怨,和云帝阁的恩怨,从一开始到现在,也算持续了好几个月。 就以他们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估计当真不死不休。 她也奇怪,桑榆楼的主子要她和胎儿活着做什么。 “难道,于魔物有关?”云晚意沉吟片刻,疑惑道:“桑榆楼从一开始就勾搭上魔物了。” “作为魔物的伥鬼,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过去,我不信桑榆楼主子还有其他的好心!” “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立秋犹豫着,道:“既是魔物,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云晚意摇了摇头:“我和老爷去桑榆楼试探过,他们上下都是活人,并非魔物。” “他们不先暴露身份,我们不好下手,否则就是强杀无辜百姓。” “也是。”立秋顿了顿,又问:“那曹淑琴那边呢,她可朝桑榆楼的掌柜要了剧毒!” “你跟随我许久,难道以为我和爷会怕区区毒药?”云晚意冷笑道:“曹淑琴这人留不得。” “她早些出手,我也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对付她!” 立秋会意:“也是,您和爷的身份,虽然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可说到底,您两位要遵守这世间规则,不能无故杀人。” “你先回去盯着。”云晚意无所谓,笑道:“说起来,曹淑琴也就那点本事。” “她要下毒,不外乎是从饮水和海吃食上下手,别叫她牵连无辜。” 立秋嗯了一声,旋即又道:“奴婢等您一同回去吧。” “不用了。”云晚意环顾四周,道:“云帝阁重新开门营业,生意很好,向掌柜一会儿还要过来。” “你回去防备着,别叫曹淑琴在同用的水井里做手脚,府上到底人太多。” 再三确定后,立秋这才离开。 云帝阁的生意很好,哪怕招了不少绣娘,还是供不应求。 “夫人,您瞧瞧这几日的账目。”向掌柜把账本子递上前,欢喜却又忧愁:“恰好是北山观南山寺的开门之日。” “第二日又恰好下大雨,天气陡然变了,不少人出门前身着单薄的夏装,临到这儿总要买一身。” “更恰好的是,咱们刚上了一批秋装,那些个新衣裳一售而空,连新出来的布匹都售了不少呢!” 账目上的确好看。 向掌柜瞧着云晚意的神色,继续道:“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要把桑榆楼压在身下!” 云晚意嘴角微勾,道:“这样就好,染布坊那边如何?” “也好。”向掌柜欢喜道:“您放心,人都是找的顶靠谱的,手脚麻利,办事也利索的很。” “您在月银上大方,她们自然也卖命,像您这么好的东家多难得啊,他们定然会珍惜。” “劳逸结合,若是人手不够,再招人就是,别让他们过度劳累。”云晚意叮嘱了几句,道。 “新的花样很快就有人送过来,咱们每个月也就出一次新品,用不着和桑榆楼争什么,口碑自会偏向好的那一方。” “那是自然。”向掌柜说完,稍微犹豫了一瞬,才道:“说起口碑,咱们因为王家夫人和覃家的事,还是受了些影响。” “尤其是覃家那边,覃老爷找了个人出来顶罪,说是丫鬟弄错了衣裳。” “好不容易消停的事,这些日子又有人提及,说压根不是丫鬟弄错了,而是咱们唆使。” “那话里话外,都是说咱们用肮脏的法子,跟桑榆楼抢生意呢!” 云晚意冷冷一笑,合起账本子,道:“都说清者自清,这些事无伤大雅,用不着理会。” “可……”向掌柜担心道:“所谓三人成虎,咱们不去管,只怕传言会越来越难听。” “向掌柜看着处理就是。”云晚意按了按眉心,道:“我的意思,是以不变应万变。” “仅仅是流言,我们就得出面澄清与人辩解,到头来别人会不会又说,咱们是因为心虚,才急于辩解?” 向掌柜一顿,觉得她的话还真有道理。 云晚意看了他一眼,笑道:“从前在上城,我也多次被流言所伤,何为流言?” “有的人说无风不起浪,可换个角度看,他们没别的本事,才用最烂的招数来对付我们。” “咱们尽管大气些,不予理会。” 向掌柜稍微一想,明白其中道理,竖起大拇指道:“还是夫人淡定。” “唉,夫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比起来我倒是惭愧了。” “向掌柜也很好,把这云帝阁打理的井井有条。”云晚意拿出准备好的契约,道。 “以后这云帝阁每年给你一层红利,当做是你为云帝阁出力的报酬。” 向掌柜受宠若惊,推辞了好一会儿。 他对云帝阁压根没什么贡献,拿了月银,办好分内之事,岂能收这么丰厚的报酬? 云晚意却没说什么理由,只让他安心签了,拿好属于他的那一份就是。 向掌柜感慨云晚意是个仁慈的东家之外,也暗自下决定,一定要为云帝阁更好而努力…… 从云帝阁出来,云晚意没着急走,又去济恩堂转了转。 江毕这个活招牌往里面一坐,多的是人上门求医。 堂中光是等候看诊的就有十好几个,江毕看诊的屋子里,至少还有六七个。 蒋如霜出来抓药,恰好看到云晚意。 她和郑大人断绝关系后,直接入了蒋家的族谱,也去官府过了文定。 文书前几日下来,她还专门叫人去跟云晚意说了一声。 所以现在不能叫郑如霜了,得叫蒋如霜。 蒋如霜惊喜的咦了一声,上前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过来瞧瞧。”云晚意看着她手中的药材,朝里面看了眼,道:“很忙吗?” “是啊,江大夫没过来前,就算小有名气了。”蒋如霜说起江毕,既是兴奋,又带着几分自豪。 “最近来看诊的人更是翻倍,估计是因为天气多变,陡然从暑热降温,不少人都风寒了。” 云晚意了然,道:“你既然要给江大夫打下手,赶紧去忙吧,别耽误正事。” “我也只能传一传方子,按照他的方子抓药。”蒋如霜不好意思,道:“暂时也帮不上别的。” “学医不是一蹴而就。”云晚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多听多看,观察他是怎么问诊,如何用药。” 蒋如霜点点头,还要说什么,药房那边已经开始叫她了。 她只能草草跟云晚意打了个招呼,先过去帮忙。 看着两个铺子蒸蒸日上,云晚意心里感慨万分。 果然,她不是做镇北王府或是帝夫人的料。 要是没魔物的干扰,她该过上自己一直向往的日子了吧? 平淡,安稳。 正想着,春芝,也就是王湘,急急吼吼从隔壁过来。 看到云晚意,她连忙上前,喘着气道:“夫人,您还没走,可太好了。” “有事?”云晚意蹙着眉,疑惑道。 “夫人。”春芝疾步上前,也顾不得身份了,拉着云晚意朝门外走:“我听说,您接纳了王夫人?” 云晚意嗯了一声,了然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我当然知道王夫人不是您的对手。”春芝四下看了眼,着急道:“是曹家两兄弟找到我了,就在昨儿。” “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帝家的事,说要找您要银子呢!” 云晚意听到这话,当即问道:“昨儿,什么时候?” “晚上。”春芝抿着嘴,道:“我都说了,我同王家断绝关系,也同曹家没有瓜葛。” “可他们说……不管如何,曹淑琴都是曹家的人,她既然卖身给帝家,帝家就得给相对的银子。” “只怕这会子已经闹起来了,您要不赶紧回去瞧瞧?” 云晚意暂时还没听到消息,点头道:“你安心去云帝阁做事,他们不敢在云帝阁闹事,也不敢动你。” 春芝犹豫了一瞬,视线往下,落在她的肚子上:“夫人,我说个不吉利的话,您别生气。” “曹家两兄弟素来没什么品格,德行不好,您如今是两个生命,定要谨慎些。” 云晚意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帝家还有不少护院和守卫呢。” “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别为这些事烦忧。” 春芝垂着眼眸,不安道:“我害怕因为我,而给您带来麻烦。” 她被曹淑琴磋磨多时,好在帝夫人心善,给她第二条命,还给她赐名,保证她以后的生活。 若因为她的存在,导致云晚意有什么闪失,她便是十条命也还不了! “该是找上门的麻烦,与你无关。”云晚意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她,道:“瞧你年纪轻轻,这般素净。” “这香囊是我从上城带过来的,也算个装饰。” 没给首饰,是瞧着春芝素面朝天,本就有心理负担,在给金银首饰,她肯定不要。 春芝果然接了香囊,又不安的叮嘱几句,总算回了云帝阁。 云晚意本还打算去瞧向春荣,碍于春芝说得事,她不得不先会帝宅。 距离几步之遥,她果然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帝宅不远处探头探脑。 她撑着伞,那几个人没看到她。 立秋像是和她有心灵感应,从里面迎出来。 “夫人,奴婢还打算接您去的。”立秋撑着雨伞上前,道:“刚着人去备马车,您怎么自个儿回来了?” “也不算远,这会子雨很小。”云晚意笑了笑,低声问道:“你会出来迎接,是不是有所发现?” “是。”立秋凑近后,警惕的四处看了眼:“奴婢回来时就发现不对,咱们这宅子周围有人窥探。” “奴婢担心有人对您不利,吩咐人去盯着曹淑琴,打算去云帝阁接您的!” 云晚意拉着她的手:“别四处看,那些人多半是曹家来的。” “曹家?”立秋一头雾水:“您是说,曹淑琴?” “忘了曹淑琴还有两个兄弟?”云晚意一笑,装作若无其事:“方才春芝提醒我了。” “就当不知道,他们这几个小喽啰,也弄不出什么动静来。” 立秋恍然,配合着云晚意道:“是,奴婢明白。” 主仆二人进门,云晚意换好衣裳,一盏热茶喝了一半,果然管家派人来说,门口有人闹事。 “奴婢过去就是。”立秋闻言,劝道:“这些小事,哪能用您亲自出马?” “左右没别的事。”云晚意活动着身子,道。 立秋却不让,按着她去软塌休息:“夫人,您真是操心不止,还说双喜呢。” “对了,云影在外边等着,要不,您趁这会儿没事见一见她,也正好瞧瞧对不对您的性子。” 云晚意笑了笑,道:“好,叫过来吧。” 立秋立刻出去叫人。 云影看上去不过十七八的样子,脸上的婴儿肥还没完全褪去。 乍一看,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进门后眼神不乱飘,板板正正垂着眼眸。 “夫人,她便是云影。”立秋介绍道:“您别看她长着一张娃娃脸,身手不在奴婢之下。” 又朝云影道:“你今后便和我一样,伺候夫人,忘记之前的事,只听命于夫人。” 云影受过训练,礼数周全:“奴婢云影,见过夫人。” “好。”云晚意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么多规矩,你先在我身边熟悉就是。” “奴婢明白。”月影刚来,到底还是拘束,说话眼神都不敢朝云晚意看。 “别紧张。”立秋笑道:“夫人性子很好的。” 月影尚未说话,院门匆匆被人撞开,曹淑琴哭丧着脸奔跑而来。 第747章 新人接替 “夫人,夫人,求您救救我!” 曹淑琴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喊叫着。 立秋脸当即沉了:“真是不长记性的东西,明明早就说过,不准她来这院子。” “这会儿竟装疯卖傻,还敢大呼小叫!” “曹家兄弟找上门,她借机闹事而已。”云晚意一眼看穿了,道:“你先去前边处理曹家兄弟的事。” “这边,就让月影应付。” 立秋不放心,又叮嘱了云盈几句。 离开之前,她狠狠瞪了曹淑琴一眼。 曹淑琴被她冷冰冰的视线吓得一愣,差点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等立秋出了院子,曹淑琴才回神,干巴巴的接着之前的话,嚎道:“夫人,求您救命,只有您能救我了!” “闭嘴!”云影话不多,如一座冰山似的,挡在曹淑琴身前。 曹淑琴又是一愣。 她没在云晚意身边,见到过这号人啊! “当着夫人的面大喊大叫,惊扰到夫人,得先掌嘴,这是规矩。”云影迎着她的打量,冷声问道。 “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曹淑琴看了眼云影,又朝门里面看去:“姑娘,我,我有急事求见夫人。” “我不是有意的,你行个方便可好?” “先掌嘴二十。”云影挡在门口,冷笑道:“夫人面前,不容你造次!” 曹淑琴不敢和她对视,嗫嚅着道:“之前也没这个规矩啊!” “之前是你不懂规矩。”云影歪着脑袋,微微一笑:“你既在夫人跟前现眼,就要遵守。” 曹淑琴想到府外的兄弟二人,咬着牙问道:“是不是我掌嘴了,就能见到夫人?” 云影收起笑意:“惩罚是惩罚,不是给你讨价还价的!” 曹淑琴一咬牙,左右开弓扇在自己脸上:“是我不好,是我惊扰夫人。” 才第三巴掌,就被云影叫住了:“有气无力,夫人没给你吃饭吗,让我来帮你!” 不等曹淑琴说话,一巴掌狠狠落在脸上。 紧跟着是第二巴掌,第三巴掌…… 曹淑琴多次想打断,可经过专门训练的死士,力道哪怕收着,也不是她能抗住的! 二十巴掌下去,曹淑琴瘫软在地,痛楚呻吟。 她牙齿掉了三颗,脸青紫肿胀,完全说不出来话了。 云影没打扰云晚意,当机立断,叫人来把曹淑琴抬回了她的房间。 云晚意全程在屋内听着,并未出去。 心里对这新来的云影很是满意,杀伐果断,不拖泥带水。 云影处理完,进门汇报后,问道:“夫人觉得,奴婢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 云晚意没回答这个问题,拍了拍手,道:“你来之前,立秋应该都告诉过你,你可知道这曹淑琴来找我做什么?” 云影稍微犹豫,道:“曹家兄弟堵着门要银子,她拿不出来,想用苦肉计哭诉,从您这儿讨要好处。” “如此,既能彻底打发曹家兄弟,还能在您跟前博个同情。” “不错。”云晚意眼中多了几分欣赏:“我显然不会同意,去当曹淑琴的冤大头。” “你借机给人打一顿,让她说不出来,正合我意。” 云影之前是死士,做的都是死人生意,对人情世故不太精通。 还是立秋决定将她提过来伺候夫人,才临时告诉她很多。 她不解道:“奴婢担心,曹家兄弟见不到曹淑琴,会把事情闹得更大。” “不是还有立秋?”云晚意喝着茶,漫不经心道:“她会处理好。” 她对这个新来的婢子,算得上很满意了。 不过,满意归满意,寒露在她心里,任何人也替代不了。 若非白云镇的事确实缺人手,她也不会同意再添新人补上寒露的缺失。 立秋尚未抵达大门口,就听到有人叫嚣。 “把我妹妹交出来,她生是曹家人,死是曹家鬼,你们哪能直接买了她?” “就算买,也要通过我们兄弟,都说未嫁从父,父死从兄,没我们的允许,谁敢?” “我看你们帝家,是想公报私仇,把她买回去磋磨!” “我要见妹妹,见不着,今儿把你们大门都砸了!” “……” 立秋过去时,管家一脑门子汗:“立秋姑娘,您可算来了……” “我都知道。”立秋打断他,道:“我去处理。” 门一开,叫嚣的兄弟俩不约而同的停下。 见不是云晚意,曹老大道:“我们要见帝夫人,她买了我的妹妹,名不正言不顺!” 曹老二跟着道:“就是,好歹是曾经的王夫人,岂能与你家为奴?” “夫人也是你们相见就能见的?”立秋冷笑着,拿出曹淑琴的卖身契,道:“白字黑字,她自己签字画押。” “她自个儿心甘情愿,轮得到你们兄弟前来置喙?” 曹老大一顿,底气不足道:“好,就算是她自愿,银子呢,卖身银子总不能给你们!” “卖身银子?”立秋冷嗤道:“曹淑琴跪求我们夫人收留,自求将功抵过。” “她从前陷害云帝阁,辱骂我家夫人,我们夫人不计前嫌收留她,肯给她一口饭吃已经不错了。” “她进府才几日,要说月银也轮不上!” 曹老二当即叫道:“没银子,那就放人,曹家的人不需要你们养!” “你们要想把人带走,也不是不行。”立秋知道夫人留着曹淑琴有用,幽幽笑道。 “云帝阁因她诬陷关门,生意损失大几千两,折中按照三千两算,你们是她家人,替她付完银子就带人走。” “否则曹淑琴就得留下,偿还完这笔银子再说!” 曹家两兄弟对视一眼,显然都没料到帝家的人,会这么算账! 他们还要再说,立秋收起卖身契,冷冷道:“管家,关门,他们若继续闹事,立刻报官。” “想来都是一家人,妹妹刚从牢里放出来,兄弟也要进去感受才是!” 一听说要下狱,兄弟两人立刻跑了。 “就这,还来闹事?”立秋呸了一声,吩咐道:“以后严加看管,别让什么阿猫阿狗都来闹!” 曹家兄弟没闹起来,曹淑琴还因此挨了巴掌,说起来立秋就觉得好笑。 在云晚意跟前绘声绘色的描述,不屑道:“果然是小喽啰,三两句就下破了胆儿。” 云晚意正要接话,打眼看到谷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谷雨?”云晚意眯着眼,道:“你身上的伤都养好了?” 他在桑田镇废矿中,为了救寒露被地狱之火灼伤。 虽然及时补救,他肉体上的伤痕不大,可寒露之死,对他而言是致命打击。 常景棣担心他状态不对,专门让他休息一段几日。 谷雨比起从前,木然了不少,整个人如被抽空了生机。 面对云晚意,也挤不出一丝笑意。 第748章 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 面对云晚意关切的问题,谷雨似乎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蹙着眉,回道:“多谢夫人,我已经完全好了。” “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我也需要尽快振作起来,才好给寒露报了这大仇。” 寒露死的惨烈,谁也不想看到,是他们所有人的伤心事。 云晚意不想再提,也害怕谷雨因此再度失控。 她顿了顿,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报仇的不能着急,一步步来,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谷雨还以为,云晚意听到寒露的名字,怎么也要缅怀一番。 可事实呢,她竟是一个字也没说! 甚至没说起寒露的名字! 出事才几日,难道她都忘了吗?! 也是,在这些主子心里,下人终究是下人。 寒露的命算的了什么,哪怕是为主子死,伤心也就那几日吧,时间一过,所有人都忘了! 谷雨目光沉沉,抬眼间朝后,看到了站在云晚意身边的云影。 云影身为死士里的佼佼者,谷雨自然也认识。 且死士不能现身于人前,云影一身湖蓝色常服,明显和平日死士的衣裳不同。 谷雨已经猜到了,目光更暗了些,不死心问道:“夫人,她怎么在这?” “双喜有孕,我身边不能只有立秋一人办事。”云晚意浅浅解释:“云影从现在开始,便是我的近身心腹了。” 这么快,寒露的位置,也要被人顶替了吗?! 谷雨脸色阴沉的可怕,眸底含着怒火。 但,想到云晚意现在今非昔比,谷雨并未过多的表现出什么。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冷声道:“也是,夫人身娇肉贵,肯定要多放几个人伺候。” “从前在上城,身边足有四五个大丫鬟,在白云镇才两个,的确不够用。” “我有几个相熟的死士,手段不错,用不用再提拔些人过来?” 云晚意蹙了蹙眉,尽量放平声音:“不用了,我身边的事立秋和云影会安置稳妥。” “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谷雨一顿:“没有了。” “那你先去休息吧。”云晚意听出谷雨的话不对劲,但念在寒露份上,她不愿意计较太多。 任何人,在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死在怀中后,肯定都含着怨和恨。 云晚意能理解谷雨的心情。 他好不容易才让寒露放下心防,跟他在一起,两个人正是浓情蜜语的时候。 再说,寒露也的确是因为她,才被魔物抓走利用,最后惨死。 这一点,的确是云晚意对不起他们小俩口。 谷雨离开后,云影给云晚意倒茶,顺口道:“夫人,奴婢瞧谷雨似乎有怨气。” “肯定有。”云晚意叹了一声,拿出之前寒露给她绣的荷包,道:“寒露因我而死。” “他们才刚在一起不久,寒露还是死在他怀中,单是这一点,他就不容易释怀,何况大仇未报。” 寒露的绣工不算太好,她伺候云晚意许久,多半都在忙着去办云晚意吩咐的事。 这荷包,还是她抽出空来绣的,也算给云晚意的生辰礼物。 从花纹上能看出,寒露的确用了不少心思。 云晚意眼眶微红,又叹了一声。 云影想到刚才在谷雨眼底看到的杀意,忍了忍。 终究还是没忍住,提醒道:“这种大仇大恨面前,人容易失去理智。” “夫人,谷雨既然难以释怀,憋着一腔仇恨,您还是将他放的远远的为好。” “奴婢听说惊蛰双喜他们要回上城,连带护送熙然郡主和余小姐,不如让谷雨一起……” 云晚意收起荷包,摇头道:“他执着于寒露的死,只有为寒露亲手报仇,才能了却他心里的恨意。” “否则不管是去上城,还是去别的地方,他心里的仇恨只会越来越浓。” 云影还要再劝,云晚意叹道:“他跟随老爷多年,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话已至此,云影终究是没继续往下说。 但愿,是她想太多了。 天色彻底黑下来,雨总算停了。 常景棣带着大寒,踏着饭点归来。 恰好云晚意心里不舒畅,稍微等了等才用膳。 “时间正巧,饭菜还热。”云晚意看着常景棣打湿一半的衣裳,道:“后边备好了热水。” “你赶紧换身干净衣裳,我让人去把饭菜再热一遍。”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会等他,索性没啰嗦,快速洗漱换衣。 “村子里如何了?”云晚意迎上前,问道。 常景棣洗漱完,周身的疲惫也少了很多,应道:“还好,你说的对,妖物都在林大爷院子里。” “不过,清点人数时发现,除了灵畲从劈开的结界逃走之外,扮做林大爷的妖孽也不知所踪。” “只有他们两个?”云晚意担心道:“那村子里人数不少,我担心还有妖物扮做人样,趁机吃人!” 饭菜重新热去了,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坐下,道:“放心,我和大寒两人挨家挨户看了。” “都是人,没有妖物!” 云晚意这才放心,叹道:“那些妖物何其狡猾,从山谷石窟出来,竟然去深山安营扎寨。” “不仅如此,还分开行动,若非误打误撞碰上,我们一时半会还真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说到这,云晚意话锋一转,道:“只是,不知道熙然和清鸿两人,到底去哪儿了。” “今日灵畲那样,的确不像装的,人,难道真不是被他们抓走的?” “妖物狡猾,满口谎言。”常景棣摩挲着她的手,道:“你难道忘了,之前灵畲扮做孩子乔装来我们身边?” “她说没抓人,也不知道人在哪儿,我倒觉得未必是真。” 云晚意反手握住他的手,紧张道:“那清鸿和熙然的人呢,她们身边还跟着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 “若不是灵畲的手笔,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会这么做!” “今日查探之际,我倒是意外听说了一件事。”常景棣本来想等吃完饭,再细细言说。 但看云晚意着急上火的样子,他不好再拖着了。 “什么?”云晚意手心出了一层汗:“是关于她们的吗?” 常景棣点了点头,小声道:“今日探访那村子时,发现之前妖物扮演的林大爷,曾说的隔壁山头的村子有些问题。” “我怀疑,人在那边。” 云晚意仔细想了想,模糊的回忆起来:“盘龙村?” “对,我稍微打听了一番,盘龙村的地形像是一条盘睡的龙,因此得名。”常景棣解释道。 “而进不得北山观的道士,都是在那边修道,也的确出过几个本事了得的道士。” 云晚意眯着眼,疑惑道:“盘龙村和白云镇的距离,还没有白云镇跟孤叶城的距离远。” “孤叶城尚且有人每逢初一十五前来北山观南山寺,还有人去盘龙村问道?” 常景棣一笑:“北山观名气是大,也正因为名气大,又只有初十一五才开门。” “因此,拜求之人实在太多,不是人人都能得以进去。” 云晚意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继续问道:“那,盘龙村和熙然她们二人有何关系?” “难道,人在那边?” “多半如此。”常景棣瞧着丫头们正在上菜,压了压声音:“扮做林大爷的那个妖怪,和那边有关。” “所以他当时费尽心机,想要把我们骗过去。” 云晚意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焦急道:“既然都知道了,我们还等什么?” “现在动身去盘龙村,两天两夜了,我担心熙然和清鸿遭不住!” “先吃饭。”常景棣指着桌上的饭菜,道:“刚热出来,等下又凉了。” “不吃饱,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多久。” 云晚意按耐住心里的激动,拿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 终于,总算有能算得上好消息的消息了! 她三两口吃了些,立刻起身收拾东西,并且朝外吩咐道:“立秋最近也折腾累了,你留下看着宅院。” “云影刚跟着我,整好一起去历练一番。” 云影很高兴,倒是立秋犹豫着道:“夫人,您要去办的事情凶险,不如奴婢跟着。” “放心。”云晚意眨眨眼,道:“我并非从前那个娇弱王妃,早就换了个人了。” “让云影跟着我,也好早些熟悉。” 立秋绑着收拾东西,再三叮嘱道:“夫人您可一定要顾着自个儿。” 云晚意苦笑道:“放心,还有老爷跟着,不会出事的。” 夜色彻底降临,雨后的夜晚格外冷。 依旧是大寒驾车,云影在外边相伴。 “你才刚回来,又要跟着我折腾。”云晚意靠在常景棣肩头,叹道:“最近好像一直都没闲下来。” “说什么胡话,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常景棣揽着她的肩头,道:“你怀着孕都不安生,是我不好。” “别说这些。”云晚意想到谷雨,话锋一转,说起了谷雨的事。 “他调整好了?”常景棣的蹙着眉,辨不出喜怒:“前几日我让大寒去看过。” “寒露在他怀里灰飞烟灭,对他的打击不小,大寒回来说谷雨如行尸走肉,抱着寒露送他的衣裳不放手。” “如果能调整好,那是再好不过,我是担心他压抑着心性,憋出毛病来。” 云晚意想说云影的看法,话到嘴边,改口道:“谷雨素来有分寸,他跟在你身边多时,肯定能想明白的。” 常景棣嗯了一声:“正缺人手,他既然恢复,我想让他去盯着柏顺。” “柏顺?”云晚意疑惑道:“盯着他做什么?” “柏顺未必清白。”常景棣有个猜测,但他一直没说出口。 在没查明白之前,他不打算说出来,免得让云晚意也跟着操心。 云晚意追问道:“什么事,你是说,他送到府上的那些鹦鹉?” “嗯。”常景棣顺着她的猜想,道:“我隐姓埋名,明确不再是镇北王,他还想着巴结。” “或许,是我想多了,反正这门差事轻松,交给谷雨也未尝不可。” 云晚意想到谷雨那个阴沉样儿,没有反对。 雨后的路泥泞难行,又是深夜,一行人绕路抵达盘龙村,已经是后半夜了。 整个村子漆黑寂静,仿佛死气沉沉。 这时间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几人索性在马车中凑合晚。 云晚意把云影和大寒也叫进来,好在马车够大,也不算拥挤。 天亮后,有人发现了这辆马车。 “里头是什么人?”那人不敢直接掀马车帘,高声试探道:“为何在我家门口?” 几人没睡几个时辰,被惊醒后,不约而同的怔了怔。 大寒快速调整好,出去以求问道士的名义,解释道:“我家夫人有了身孕,最近总梦魇不好。” “北山观那边不开门,听说盘龙村有高人在,故前来寻找,期盼能解夫人之忧。” 那人一听是找高人的,赶紧道:“你是说明辉道人?” “是是是。”谷雨没听过这号人,但看那人提及明辉道人时恭恭敬敬,语气崇拜,顺势道。 “就是明辉道人,请问他住在哪儿?” “就在前面不远处。”那人指路,道:“左手边,门上挂着太极八卦那户人家。” 谷雨递上前一些碎银子,又道:“我家主子连夜赶路,一夜未眠,实在不便。” “能不能借你家的地方稍作休息后,再去拜访明辉道人?” 那人无端拿了银子,当然乐意行个方便:“赶紧进来,就是家里不大,请你们将就一番。” 那户人家就是普通农户,篱笆院子里是三间茅屋,从陈设上看,简直一贫如洗。 说话的人是这家的主子,叫周柱。 家里除了他还有两人,慈眉善目的妇人是他的媳妇儿,可爱的孩子是他的女儿。 单单从面相上看,一家人都朴素老实。 “妮儿,来客人了。”周柱朝妇人道:“你去准备些热水,顺便弄点早饭。” 第749章 确认消息 云晚意和常景棣在马车上乔装过,还是以普通人的模样。 不过这一次,他们两人的面容衣裳,和在隔壁村子时完全不同。 下了马车,两人也没推辞。 几人洗漱过后就着妇人做的早饭,围在一起吃着。 他们的大桌旁边,另外支了一张小桌子,周柱带着妇人和孩子一桌。 周柱瞧着桌子上的咸菜疙瘩和碴子粥,不好意思道:“几位客人,实在是怠慢。” “家里条件有限,只有这些个粗茶淡饭,你们将就对付着。” “挺好。”云晚意不嫌弃,喝了一大碗热粥:“我们刚来,也不懂你们这儿的人和事。” “那位明辉道人,有多厉害啊?” “说起这个,那可不得了。”周柱捧着碗,兴奋道:“我们这十里八村,都知道明辉道人的厉害。” “他能驱邪捉鬼,还能治小儿惊厥,我儿子小时候被吓过一次,就是他给弄好的。” “不但有本事,明辉道人还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乐善好施,跟活菩萨似的。” “这么厉害啊!”云晚意顺着他的话,又问道:“那你们村子里,平常肯定也会来不少人?” “也不一定。”周柱笑道:“百里之外有个白云镇,那边的北山观更有名气。” “听说每逢开门至极,都是人挤人,进观的数量还有要求,比起来我们这儿的人肯定不算多。” 周柱句句都是回答,但句句都不是云晚意想听的。 继续往下问,难免会刻意。 云晚意借着喝粥的动作,结束了话题。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想问什么,笑着接过话,道:“最近呢,也不知道我们要不要排队等?” “最近?”周柱挠了挠脑袋,道:“最近人更少了,肯定不需要排队,才下了几日大雨,路不好走。” “那就好。”常景棣半真半假,道:“原本介绍我们来的人,还说求见明辉道人的人很多。” “我起初还担心需要等很久,对了,像我夫人这么年轻的女子,有没有来找明辉道人的?” “有啊。”周柱笑了笑:“明辉道人厉害,找他的人什么年纪的都有。” 第750章 居心不良的道士 常景棣和云晚意都觉得奇怪。 从半开的门朝里看去,院子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视觉上看甚至能称之为简陋。 院子里就几颗干巴巴的树,连个像样的摆设也不见,能看到的屋内只有桌椅。 “这是为何?”云影问道:“既是道长,屋内难道还有不能见人的东西?” 周柱一顿,摇头道:“不是,道长性子有些奇怪,他不喜欢生人太多。” “每日见到的人数也有限制,包括我们自个儿村子里的人也是如此。” 周柱说话间,尽是恭敬,他不敢乱说什么。 “我们夫人这种特殊情况,也不可以吗?”云影一脸的紧张,担心道:“夫人怀着身子。” “都抵达道长门口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想得?” 周柱为难道:“阿元是明辉道人的嫡传子弟,他的意思肯定是明辉道人的意思。” “不过,夫人也不需要担忧,他既然收了银子,证明事情还有余地。” “咦?”这时候,云影又故作不解,道:“都说修道之人,不在乎这些个金银俗物。” “刚才给过去的银子,足有上百两银子了,道人既是如此有原则,为何还要收下呢?” “这……”周柱也不知道怎么说,支吾着解释,道:“道人总要生活……” 云晚意适时打断她:“云影,休要胡说。” “是。”云影走到云晚意跟前,不情不愿嘟囔道:“这位道长真是奇怪的很呢!” “就你嘀嘀咕咕。”云晚意看了眼她,往一旁走去:“你跟我来!” 那架势,一看就是要训斥云影了。 周柱有眼力见,立刻劝道:“夫人,这位姑娘也是不懂,我不会乱说话的。” “她不懂,就要教。”云晚意冷声道:“我跟她说几句,去去就来。” 周柱讪讪一笑,不敢再说什么。 云晚意引着云影去了院子侧面。 四下无人,云晚意立刻道:“我能确定人就在这里面,现在我以惩罚你的名义,让你在外面。” “你找个机会,从后院翻进去,找找看有没有密室之类的地方。” 云影和云晚意主仆,本就是做戏给周柱看的,云影并没有那般不懂事,云晚意也没有那般严苛。 “是。”云影会意,道:“奴婢定会小心仔细。” “还有,你拿着这个。”云晚意拿出隐身符,道:“只要用火折子点燃,就能起作用。” “这道人许真有些本事,还有妖物帮忙,其他的事你都听立秋说过,不需要我再同你重复了吧?” 云影点点头:“是,奴婢大概清楚。” “那就好,分头行动,若是当真查不出来,也别逞强。”云晚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在我身边,任务虽然多,可不像你做死士的时候,任何事情都不需要拼上性命。” “是。”云影懂她的意思:“夫人您先过去吧,免得一会爷找不到您。” 云晚意回去门口时,恰好阿元也到了门口。 “几位客人,请你们进去。”阿元引路,道:“不过,师父还需要一点时间,劳几位稍坐。” 周柱跟着几人,看到云晚意身边的云影不见了,疑惑道:“夫人,那位姑娘呢?” “她嘴上没个把门的,等会得罪道人。”云晚意找了个借口,道:“我让她在外边等着了。” 屋内的布置,如他们从门缝中看到的差不多,一贫如洗的样子。 桌椅陈旧,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岁的洗礼。 阿元上了茶水,又回院子里去了。 周柱担心几人无聊,解释道:“道人肯定还在忙,不然早就出来了。” 云晚意一笑:“无妨,既是我们有事相求,等一等也没什么。” “你肚子如何了?”常景棣坐到她身边,担忧道:“还疼吗?” “暂时还好。”云晚意借着凑近说话的动作,悄声道:“这院子里有古怪。” 常景棣也察觉了,所以才借关切的动作靠近。 他看了眼周柱,周柱不好意思盯着小俩口,连忙转开视线。 常景棣这才低声道:“院子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气息,像是血腥味,又和血的气味有些区别。” 云晚意嗯了一声:“这院子看着简单,玄机应该在地底下,等会我拖住那个道人。” “你找机会寻找下地的关口,即便是现在不能进去,先探路也好。” 常景棣知道分开行动最好,沉声叮嘱道:“你也是,尚不知道那道人的本事。” “若遇到危险,以保全自身为主。” 云晚意轻轻应道:“好,你放心,熙然和清鸿还等着我去救,我不会让自己也陷入危险。” 话音刚落,阿元过来了,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师父只见夫人一人,请。” “这怎么行?”常景棣假模假样的反对,道:“我夫人大着肚子,本就不舒服。” “道长又是男子,夫人身边怎么能没人陪?” “这位客人。”阿元蹙着眉,道:“这是师父的规矩,如果你们不遵守,那也没见师父的必要了!” “算了。”云晚意按住常景棣的手,叹道:“道人是正人君子,夫君稍安。” “过来吧。”阿元引路,道:“师父在后院,别让他老人家等急了。” 常景棣这才放手,道:“我就在这院子里,你不舒服就高声喊我,我必然过来接你。” 后院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且绕过前院和后院的隔断花园,前后简直天壤之别。 前院是一贫如洗的简陋,后院则是隐藏的奢华。 为什么说是隐藏的奢华,因为一草一木,甚至假山,用的都是不显山露水的好东西。 若非云晚意前世今生在上城见识过各种奢靡之物,一眼还真辨别不出! 尤其是矗立在假山山巅的迎客松,造型别致,光是这一棵树,就价值千两! 这也能解释,为何明辉道人底下的人,对别人奉上的银子来者不拒了! “夫人在看什么?”阿元察觉她脚步慢下来,一直盯着假山,蹙眉问道。 云晚意回神,笑道:“那棵树挺好看的,一时间看出了神。” “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师父精心置办。”阿元说起来很骄傲:“自然都是好物!” “是吗?”云晚意故作惊奇,问道:“道人不是很忙吗,还有心思打理这些?” “师父说,这叫做修身养性。”阿元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陡然闭嘴。 任凭云晚意说话,他也不肯再接一句,甚至连脚步都加快了。 云晚意知道,他定是起了防备之心。 绕过后院亢长的走道,总算抵达了明辉道人的屋子。 这间屋子修成了道观正殿的模样,殿内还供奉着三清祖师的神相。 神相下的蒲团上,背坐着一个身形庞大的青袍道人。 “师父。”阿元毕恭毕敬的行礼:“客人来了。” “好。”明辉道人如一座大山杵着,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阿元又道了声是,目不斜视的转身离开。 云晚意等了几息时间,还是不见明辉道人转身。 她故作忐忑不安,磕磕巴巴试探道:“道……道长。” “别说话。”明辉道人打断他,蹙着眉回头,不悦道:“难道你不知道修行之人打坐时,不能打扰?” 明辉道人的年岁不算很大,面相看来估计也就四十来岁。 背面看是一座山,正面看层层叠叠,宽大的道袍撑在他身上,像个圆桶似的。 面上更是油光泛滥,横肉丛生,肥腻之下,眼皮压着眼睛,形成倒三角形。 这样一个人,若不穿道袍在外边遇见,云晚意定会觉得他是屠夫伙夫,或者是大富大贵养出来的闲人。 怎么都不像道士,也不知道他的名头,是怎么传出去的! 云晚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但面上没有半分显现,相反还挂着几分惶恐:“哎呀,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没那么多顾忌。” “算了!”明辉道人叹了一声,倒三角眼睨着,上下打量着她:“你求到我这儿来,所谓何事?” “是这样。”云晚意往前走了几步,抚着肚子道:“自打有孕后,我总是心神不宁。”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的不安越发强烈,现在夜夜梦魇,一整夜睡不着多久。” “我想求道长看看,到底是我自己有问题,还是这肚子里的孩子出了问题?” 明辉道人摊开肥腻的手掌,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 旋即,脸色陡然一变,凝神道:“你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前世的报应,注定生不下来!” 云晚意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同时,她也从这三言两语的试探中,知道了这个据说很有名的道士,不过装神弄鬼敛财罢了! 但,这明辉道人极有可能和妖孽勾结,也不知道熙然和清鸿被他藏在哪儿。 找到她们之前,她不得不先陪着做戏。 云晚意憋红了眼眶,既是惊惧又是不安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道长,您说这可怎么办呢?” “生不下来的孽缘,留着也无用。”明辉道人的视线停留在她肚子上:“这么大,想必成形了。” “只怕孽缘结怨会形成孤子邪祟,危及你的生命,寻常堕胎药肯定没用了。” “你既然求到我跟前,我也不好见死不救,这样,你暂且留下,我帮你把这冤孽去了。” “啊?”云晚意听完后,忍着好笑,还得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道长会医术吗?” “嘶。”明辉道人锁着眉,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道缝,不悦道:“不是说了吗,你这肚子里不是孩子,是冤孽。” “我既是修道之人,对付这些邪祟没问题!” 眼瞧着云晚意伤心不忍,明辉道人继续恐吓道:“你可要早做决定,看你的肚子,孩子应该很大了。” “既是冤孽,生下来不仅会害你丢了性命,还会牵连你整个家族受罪,为祸人间!” 云晚意正有留在这的打算。 她顺势装作惊骇的样子,道:“什么,孽胎这么厉害吗?” “那是当然。”明辉道人见她信了,心里不屑——也就是个好哄骗的无知妇人罢了! 三言两语就吓得六神无主,什么都听他的。 也好在没过问太多,这胎儿,对他来说可有大用处! 云晚意对他眼底的不屑视而不见,抽泣着道:“那就麻烦道人了,只是,我夫君和随侍候在外边。” “我留下,他们是不是也跟着一起留下?” “不行。”明辉道人冷声拒绝,道:“我不喜欢看到过多外人,谁相求谁留下。” “既是你有问题,你家人留下也无用,叫他们等两日后来接你。” 云晚意不情不愿,自怨自艾叹道:“再不舍,我们全族的命重要,我也不得不取舍。” “敢问道长,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明辉道人想到阿元递进来的沉甸荷包,一幅为难的样子,道:“你这孽胎跟随许久,需要用到上好的符纸朱砂。” “还要另外买很多东西,价格也不便宜,这样吧,先留下一千两白银,不够的再继续补。” 看来是贪财。 有明显的弱点,就好下手。 云晚意不动声色,犹豫道:“我们之前不是给了银子吗?” “那是问路敲门的砖石。”明辉道人脸一垮,更是不悦:“我还能骗你的银子吗?” “你大可去村子里仔细打听,我明辉是什么人,若不是诚心请我帮忙,不如趁早离开。” 顿了顿,又补充道:“那点银子能做什么,别寒碜我!” “不不,我没那个意思。”云晚意做出讪讪的样子,道:“我给就是,不过银子都在夫君手上。” “我能不能先出去找夫君,还有些事要叮嘱他呢。” “去吧,我也要准备东西。”明辉道人又挥了挥手,起身道:“不过,你不能再出我这宅子。” “有什么问题在前厅说,这几日你也别见你夫君了。” “啊?”云晚意脚步一顿:“这是为何,他是我的家人,也见不得吗?” “当然。”说到这,明辉道人明显不耐烦了,没好气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血脉。” “一来他有可能舍不得,狠不下心,二则是因为这孽胎会牵引你夫君的心,让他阻止你杀了它!” 云晚意还要继续问,明辉道人蹙着眉,不悦道:“要去赶紧去!” 她这才不得已似的,快步离开。 看着云晚意离开的背影,明辉道人眼底出现些许阴沉。 前院,常景棣等的焦灼,偏阿元在这守着,他找不到机会去探查情况。 好不容易看到云晚意出来,常景棣大喜:“你总算出来了,情况如何?” 云晚意看了眼阿元,装作为难的样子,道:“道长愿意帮忙,只是……” “只是怎么了?”常景棣急声道:“你倒是说啊!” “唉,这孩子有些问题。”云晚意咬着牙,道:“我要在这住几日,道长自然会处理好。” “你给我些银子,等两日后来接我。” “到底怎么回事?”常景棣听的一头雾水,半真半假的握住她的双肩,担忧道:“你说清楚些。” 第751章 摸准位置 云晚意眼眶红着,扑进常景棣怀中。 一番嚎啕大哭后,抽抽搭搭道:“道长说这孩子是前世冤孽。” 常景棣装作诧异的样子,高声问道:“怎么可能呢,好好的孩子,我不信!” “是真的。”云晚意浑身颤抖着,一幅伤心惊惧站立不稳的样子。 常景棣赶紧将人抱到远离阿元的院子里。 恰好院子里,有两张板凳。 他们的位置,和前厅有一段距离。 阿元瞧着夫妻两人亲密无间,也不好跟过来听墙角。 常景棣牵着她的手,借着安慰的动作,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明辉道人并无什么本事,是个沽名钓誉,贪人钱财的蠢货。”云晚意低声回道。 “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前世孽缘,会危及我和族内之人的性命,要把这孩子弄下来。” “此外,还要我准备一千两银子,住在这里,你们却不能跟着留下。” “什么?”常景棣脸色大变,道:“这恶毒的东西,竟然打你肚子里孩子的主意,真是活腻歪了!” “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为民除害,再慢慢去寻余清鸿和熙然郡主!” “别冲动。”云晚意拉住他的手,道:“我总觉得,这院子里处处透着诡异,住下也好。” “反正光凭他那点功夫,伤不了我。” 常景棣不放心:“他一己之力的确伤不到你,可你忘了吗,这邪道和妖物有牵扯。” “我们当着灵畲的面杀了妖物,她肯定要加倍报复,还有那个扮做林大爷的妖怪,我们连他是什么都不知道!” 云晚意按住他的手,安抚道:“他今晚不会如何,不如我们今晚里应外合。” “敌人在暗,我们也在暗,你我的本事还占上乘。” 常景棣还是担心云晚意的情况。 云晚意不由分说,从他身上起身,道:“就这么决定了,你带着大寒和云影去周柱家里。” “我留下,看明辉道人究竟想做什么!” 还不到中午,距离晚上还有大半日,常景棣显然还是不放心。 云晚意笑了笑,道:“周柱家里离这儿不远,我要真有什么危险,你赶来也来得及。” “可惜我无法代替你。”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过了今晚,不论有无收获,你都不能呆在这!” “好。”云晚意先稳住他:“你带着他们回去吧,云影在外头巷子里等。” 常景棣带着周柱大寒离开,阿元则是收了云晚意手中的银票,带她去后院安置。 “夫人,这里是您暂住的屋子。”阿元板着脸,没什么表情,叮嘱道:“吃喝有人送进来。” “我们道人不喜欢别人在院子里逛,且整个宅子里有不少机关,您就呆在这别乱跑。” “万一触及机关,伤到您就不好了!” 云晚意闻言,抚着肚子道:“可我身子不太好,总呆在屋里免不得胡思乱想。” “且一个人关在屋里像囚犯似的,我想出去透透气,可以吗?” 阿元直接拒绝:“不行,师父的命令没人能违抗。” 说完,也不等云晚意继续往下说,直接就走了! 云晚意本来也没打算阿元能松口,关起房门打量了一圈。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榻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再无其他。 就连想藏身,也没地方。 “真是个鬼地方。”云晚意环顾后,径直打开后窗户。 窗户正对着后院的池塘,这才八月,池塘中的荷叶不知为何已经枯萎了。 整个泥塘中,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臭味。 一阵风吹来,尤其明显。 云晚意当即想到,池塘底下有东西! 她不想下水,又不好使用灵力。 目光所及没有鸟和蛙,正苦恼呢,一低头恰好看到窗户夹缝中,有一只不起眼的蛀木虫。 “喂。”云晚意拿下簪子,戳了戳蛀木虫:“说句话我听听。” “有病啊!”蛀木虫受惊,大喊大叫着往虫洞里钻:“谁家好人要虫子说话,你听得懂嘛你!” 云晚意的簪尖一转,恰好堵住虫洞入口。 很好,这虫子叫声难听了些,好歹她能听懂。 蛀木虫没地方去,肉滚滚的身子不知所措,还在大喊大叫着:“救命啦,要命啦!” “闭嘴。”云晚意威胁道:“我能听懂你说话,我也没病。” “放心,我不会杀你,只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蛀木虫显然不信,呆呆的愣在原地。 “池塘里是什么玩意儿,这么臭?”云晚意直接问道:“你住在这许久,应该知道些动静。” “还有,这院子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蛀木虫一抖,试探着道:“我住在窗户里面,怎么可能知道池塘的事。” “不过前天晚上,那池塘里面的青蛙叫了一整晚,天亮才停下,我被吵得没睡着。” “宅子的主人嘛,我听飞蛾说过,是个大胖道士。” “差不多。”云晚意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在这,有没有听到或者见到奇怪的景象?” “奇怪?”蛀木虫想了想,道:“是有些奇怪,这屋子除了你,时不时就有人来住。” “人来人往,都喜欢开这窗户看池塘,也不知道池塘有什么好看的。” 池塘当然不好看,只是这屋子小,除了前门,就这一扇小窗户。 不过,云晚意没和蛀木虫说这些,追问道:“你说的人里面,有没有两个很漂亮的姑娘?” “十几岁的年纪,穿着打扮都不俗。” “没有。”蛀木虫想也不想,道:“都是些上年纪的人,你算是其中最年轻的了。” 蛀木虫住在窗户里面,对外边的情况的确不太知晓。 云晚意稍微一顿,道:“你能不能把你的飞蛾朋友叫来?” “她就在上边,你没看到?”蛀木虫扬起半个身子,道:“窗户上。” 飞蛾刚想飞走,就被云晚意叫住了:“我不会害你们,就问些问题而已。” “你说的姑娘我知道。”飞蛾声音又尖又细,带着慌张:“被那个胖道士关在地下暗室中!” 果然在这! 云晚意鼻头一酸,同时又觉得灵畲可恶至极。 明明人就在她们手中! 当时在林大爷家里,她竟再三否认,装的还挺像! 云晚意压住激动,低声问道:“地下暗室在哪儿?” “整个宅子底下都是。”飞蛾犹豫着,道:“你要下去见那两位姑娘吗?”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那两位姑娘是我的朋友。” “可……”飞蛾绕着云晚意飞了一圈,道:“你大着肚子,只怕自身难保。” “那胖道士和变成人的妖怪混在一起,他们打算等月圆之夜做法,把妖怪和那两位姑娘融合!” 云晚意呼吸一滞:“什么?!” 飞蛾以为云晚意不懂,解释道:“我姐姐亲耳听到他们说的,可惜她被那只蛤蟆精吃掉了,没法过来告诉你。” “妖怪压不住本能,无法彻底混在人群里,但它们若是和人身融合,就能改掉这个缺点,也不会被人发现。” “你那两位朋友长得好看,身份高贵,早就被盯上了,蛇妖和蛤蟆精已经等了许久。” “自打抓来就没见过满月,否则她们早就死了。” 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是因为最近月亮不圆,否则她耽搁的这几日…… 她不敢往下想,连忙问道:“暗室的入口在哪儿?” “好几个呢。”飞蛾想了想,道:“距离这儿最近的就在前边的假山里面。” “不过那道士设了阵法,你只怕进不去。” “没事。”云晚意知道这种情况,是等不到天黑了。 她朝飞蛾道:“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去这周围看看是否有人巡视?” “不用去。”飞蛾叹了一声,道:“整个宅子都在胖道士的掌控中。” “他不喜欢外人多,除了他的两个弟子,再无旁人。” “两个弟子?”云晚意疑惑道:“除了阿元,还有谁?” “阿元是刚才送你来的那个。”飞蛾啧啧两声:“另一个就厉害了,道术比那胖道士还厉害,名叫阿满。” “这几日没见到阿满,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既然没别的人在,云晚意彻底放心了。 她让飞蛾帮忙跟她一起,帮忙望风,直奔假山…… 第752章 找到人了 好在假山距离云晚意所在的小房间不远。 出门左转,绕过一个很复杂的长廊就是。 云晚意利用隐身符走的飞快,飞蛾太慢,索性依附在云晚意肩头给她指路。 “就在那边。”飞蛾看到假山后,激动道:“上了第二个台阶后左拐,有个小洞钻进去就是。” 云晚意虽然大着肚子,好在身形纤细,进去还算轻松。 但也仅仅只容云晚意这个样子的人过,在小是不行了。 云晚意站定后,敏锐的发现不对:“洞口很小,以那道人肥硕的身姿,如何进的来?!” 飞蛾哼哼两声:“这偌大的院子,好几个入口呢,他没从这儿进过。” “那你如何知晓这有入口?”云晚意眯着眼,好奇道:“除非有人进出。” “当然是阿满。”飞蛾提起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声音略带颤抖。 “他不知道学的什么道术,能把自己缩小,有一次我迎面跟他撞上,大眼瞪小眼,差点没吓死我!” 从飞蛾现在说起来,还十分惊慌的声音,足以听出它当时的确被吓得不清。 云晚意却无心安抚,停下脚步问道:“缩骨功?” “不知道。”飞蛾摇着头,道:“我只清楚他能把自己缩小,大概和你的拳头大小!” “当时我还以为看到了怪物,直到看到他的面相,才确定是胖道人的徒弟阿满!” 云晚意闻言更是疑惑了。 她试探过明辉道人,他就是个脑满肠肥沽名钓誉的蠢货,绝对教不出这么厉害的弟子! 云晚意眯着眼,继续问道:“阿满多大年纪?” “这倒是没听过。”飞蛾头部微微摆动,小声道:“从面上看很年轻,大概跟你差不多吧。” “除了缩骨功,他还有什么本事?”云晚意继续问道。 飞蛾想了想,道:“嗯……阿满的本事,比他师父还厉害,他进出似乎都不受胖道人的影响。” 云晚意心里有数,继续往下,谨慎道:“你之前说,有些时间没看到阿满了,大概多久?” 飞蛾又想了想:“往前四个白天,五个黑夜吧,其实阿满也不常到这边来。” “所以我不确定人到底是离开宅子了,还是在别的地方,你是个好人,跟你说实话,我要不是没出去过。” “担心出去会碰上什么止住飞鸟之类的被吃掉,早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不等云晚意问其原因,它继续嫌弃道:“这宅子里的人都很奇怪,唉!” 云晚意无心往下问飞蛾的过往,话锋一转,问道:“你说见过的两个女子,被关在什么地方?” “最里面。”飞蛾也很健忘,被她引走话题:“我跟你说啊,你等会儿见到人了,一定要小心些说话。” “知道。”云晚意加快脚步,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我这么小一个,你能带来什么麻烦?”飞蛾在她肩头跺跺脚,道:“我是怕你被人发现!” “这道人看上去就是个屠夫,手段也厉害,他杀过人!” 云晚意正要问是谁,飞蛾忽然间喊道:“等等,前面有人!” 云晚意用了隐身符,现在她能看到别人,别人看不到她。 隐匿气息后,饶对方是妖是道术高超的道士,也无法探知她的存在。 云晚意停下脚步后,果然看到拐角处,出现了一个黑袍之人。 那人身后,便是自称去准备东西的明辉道人! 明辉道人跟在黑衣人身后,一脸的谄媚:“大人放心,这两个女子吃过迷魂药,不会有任何知觉。” “咱们万事俱备,就等一个月圆之夜了!” “别掉以轻心。”黑衣人的声音尖细,和飞蛾的有几分相似:“这两个女子是毫无办法逃离我们的额手掌心。” “可你别忘了,我之前就说过,她们有个很要好的姐妹,人称帝夫人,手段厉害的很。” “昨日,就是她和她男人两人,诛杀了我们十几个兄弟!” 哪怕看不见黑衣人的面容,从这一番话,云晚意能猜到他就是化身林大爷,最后逃走的妖怪! 且这妖怪和灵畲一样,是女子! 只怕她和灵畲之间有些恩怨…… 正想着,明辉道人那边惊叫出声。 明辉道人显然是刚知道这件事,惊疑之余,小心翼翼道:“大人,您和您的兄弟们,可是修炼多年的精怪。” “那女子夫妻都是凡人,竟然有此等本事?” “他们是凡人,可从他们所用的法器来看,身份未必简单。”黑衣人想到云晚意和常景棣的法器,带着忌惮,道。 “不出意外,天气放晴后就会有满月,只要法阵成了,我和灵畲彻底融于这两个女子,也就暂时安全了。” “那帝夫人不敢伤她好友的肉身,投鼠忌器,搞不好我们还能报昨日之大仇!” 明辉道人点头哈腰,附和道:“您和灵畲大人都十分厉害,非常人能及,报仇肯定不在话下!” 说话间,黑衣人和明辉道人,整好和隐身的云晚意擦肩而过。 巨臭的腥臭味传来,和她刚才在那间小屋内,嗅到池塘传来的气味一样! 云晚意微微俯身,从那黑衣人黑色斗篷下,朝上看了眼。 这一眼毫无防备,饶是云晚意见多识广,也被放大的脸吓得心都暂停了一瞬间。 这妖怪的本来模样也太可怕了! 满面脓包,整张脸都是黑的,像是要融入她的黑袍一样。 偏化形不完全,眼睛很大,一张嘴也大,两边几乎要咧到两腮了。 而鼻孔,和青蛙几乎一模一样! 难怪不敢见人,做出这幅打扮! 飞蛾也吓得不轻,在云晚意肩头搓手搓脚。 要不是拼命忍住,它肯定要被吓得尖叫出声! 但,也正是飞蛾这个姿势,让黑衣人注意到了:“你不是说,这暗室十分安全,连只苍蝇都透不进来?” “那这是什么玩意儿,还做出这等奇怪动作?” 云晚意和飞蛾同时一僵。 她有隐身符,飞蛾没有! 明辉道人顺着她的话,朝角落看了眼,连忙道歉:“定是我们刚才进来时,不小心带进来的。” “大人放心,我一会儿就处理掉,您不好在这久留,免得灵畲大人知晓您单独来过。” “我先送您上去,对了,我后院来了客人,是个怀孕的女子,瞧那大肚子怎么也有五六个月了。” “我知道您和灵畲大人需要大补,所以找了个理由,准备将她的孩子活剖出来。” “到时候这胎儿是您的,那妇人被破腹取子,肯定也活不成,母子都孝敬给您和灵畲大人进补……” 话没说完,黑衣人猛然一顿,拔高声音高声问道:“你说什么,来了个孕妇,什么时候的事?” 明辉道人显然被黑衣人忽如其来的激动吓住了,磕磕巴巴道:“就在咱们下来之前不多会儿。” “怎么不早说?”黑衣人急声道:“你可知道我们在莲花乡,就是被伪装成普通人的帝夫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那帝夫人同样怀着身孕,这个时间找到你,你难道不担心是那帝夫人吗?” 明辉道人一脸的委屈,小心翼翼道:“大人,我,我是真不知道啊,我没见过帝夫人!” “那人可说过她的姓氏?”黑衣人朝明辉道人靠近几步。 猛然的靠近,把明辉道人吓得后退几步,瑟瑟道:“没有,您若是怀疑,我这就出去试探!” “赶紧!”黑衣人着急道:“别又是那个瘟神,咱们好不容易等到这么好的容器,可不准叫她搅合了!” “是是是。”明辉道人结结巴巴,道:“我这就亲自去后院看。” 黑衣人一甩衣袖,拿出一个黑色的丸子:“我不好现身,你拿着这个去,她随身带着一个簪子模样的法器。” “若她真是帝夫人伪装,这个足以引出法器,你看到那玉簪子后赶紧来找我,也不用惊慌,免得让她警觉。” 明辉道人接过黑丸子,点头如捣蒜:“您放心,我一定办妥!” 云晚意还是站在那原地,飞蛾也僵在她身上。 被明辉道人这番话震惊,黑衣人也没纠结飞蛾的事了。 两人步履匆匆离开。 飞蛾一屁股跌坐在云晚意肩上,擦着不存在的汗,后怕道:“吓死我了,这是什么鬼,我还没见到过!” “池塘里面的妖怪。”云晚意回想起她刚才嗅到的腥臭味,道:“她被我们在隔壁村子所伤。” “多半也是这个原因,导致她无法化形成正常人了,这才着急另外找容器融合。” 飞蛾恍然大悟的同时,惊声道:“不好,那道人找你去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我需要你帮我。”云晚意从肩头上拿下飞蛾,边走边道。 飞蛾在她掌心,磕磕巴巴道:“我我我一个小飞蛾,能帮你什么?” “你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云晚意心一横,道:“道人要去试探我,可我不能被真的试探出来。” “而且那法器也不能离开我,你扮做我的样子,先应付一番道人,可好?” “啊?”飞蛾为难道:“我还从未当过人,我怎么能帮你,你,你要不另外想个法子?” “你一定可以。”云晚意握住她的翅膀,道:“我有个符纸,能帮你化成人形两个时辰。” 她一边说,一边扯下几根头发,道:“这两个时辰内,你只能是我,只要不碰到厉害的人,绝对看不出痕迹。” “那臭道士招摇撞骗,没几分真本事,绝对看不出来!” 话音落下,飞蛾已经变成了云晚意的模样。 云晚意又将另外一道符纸交给她:“万一被认出来,捏碎这个符纸能保你一命。” 飞蛾当真是第一次变成人的样子,既是新奇,又觉得惊讶。 她从头到尾的打量自己,还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啧啧称奇:“太神奇了,你竟然有这个本事!” “先别说话。”云晚意还有很多事情交代,叮嘱道:“明辉道人多半只会在门口试探你。” “你别开门,告诉他因为梦魇没睡好,准备休息一会儿,若是他强行开门要看你的肚子,一定要拒绝。” “你这肚子是假的,男女授受不亲,他是男子,和女子有别,你最好是不见他。” “若他问你的姓氏,你说姓王,家住在孤叶城里,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夫君也姓王。” “继续询问,你就顺着药材商人这一条胡编乱造,懂了吗?” …… 一连交代了好多,两人也顺利回到了屋子。 云晚意没做停留,迅速从假山后的密道,回到底下暗室。 拐过刚才碰到黑衣人和明辉道人的地方,就抵达了整个暗室最里面的位置。 地下的布置,如同装修华丽的牢笼。 每一间屋子都富丽堂皇,不管是摆设还是房屋所用的木材,皆是顶好。 但,每间屋子都有特殊的阵法锁着,寻常人便是能进入地下,也近不了门。 最里面的那间屋子里,云晚意一眼就看到了熙然郡主和余清鸿。 两人还是穿着离开帝宅的那身衣裳,不过很脏了,人事不省的并排躺在榻上。 从两人的脸上的小伤痕看,定反抗过。 可惜,在妖物面前,她们的力量太薄弱了,完全不足以与之抗衡! 这间房屋门口,照样有阵法,好在这些把戏在云晚意眼中不值一提。 云晚意解开法阵后,快步走近察看余清鸿和熙然郡主的身体。 身体完好,就是被人下了足量的迷魂散。 想必,灵畲和那黑衣的妖怪,都不想伤到自己的容器,所以只能对她们用这个法子! 云晚意赶紧给两人喂了她的解药。 药喂下去,两人前后脚清醒。 熙然郡主先醒来,迷迷糊糊四下看了眼,按着太阳穴道:“这是哪儿,我,我怎么在这里?” 等稍微清醒后,熙然郡主猛然间意识到她们被人抓走了,尚未起来,躺着就开始尖叫道:“妖怪!” “妖怪,放我们走,我绝对不会如你的意!” 她的尖叫,惊醒了余清鸿。 余清鸿比起来淡定许多,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尾的云晚意。 饶是云晚意并非以前的样子,面容平凡陌生,余清鸿还是从她高耸的肚子和熟悉的气息中,认出了她。 但,余清鸿也不确定,磕磕巴巴的疑惑道:“晚晚,是你吗,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是,我来迟了,对不起。”云晚意伸出双手。 熙然郡主却是道:“这哪里是晚晚,清鸿,你别被妖怪给骗了,他们就是要你我的身子!” “是我,熙然。”云晚意眼眶一红,露出她手腕上的带子:“还记得吗,这是你给我的平安绳,寓意着平安生子。” 看到那熟悉的平安绳子,熙然郡主在也绷不住,高声哭了起来:“晚晚,你可算来了!” 第753章 只等时机 两人遭了不少罪。 虽然不是肉体上的,但精神上收到了极大的折磨。 若非两人互相劝慰,有清明的内心支撑,只怕早就疯了。 这几日,她们的心腹被妖怪杀鸡儆猴,两人逐渐绝望,都以为必死无疑。 现在看到云晚意,旧像是久处在黑暗中的人,看到光亮。 熙然郡主哭着,余清鸿照样红着眼眶。 云晚意不得不先安抚,低声道:“你小点声,别把妖怪再引来了。” 熙然郡主这才后知后觉,上下打量云晚意,抽搭着道“对哦,晚晚,你大着肚子,怎么进来的?” “我打听到你们的踪迹,这才一路跟来。”云晚意长话短说,道:“你们先跟我出去。” “出不去吧。”余清鸿小声道:“这附近都是那个道士的人,还有妖物监视。” “对了,晚晚,你刚才来,难道没遇到什么人吗?” 这几日,她们俩见到了灵畲和那个黑衣妖怪,见到妖怪杀人的场景。 从一开始的惊骇恐惧,噩梦连连,到现在的麻木接受。 虽说还如置身梦境,两人也算是接受了他们所在的地方,竟然真有话本子才存在的妖怪。 余清鸿想的开,就当时出来游历,见识到了新世界。 相比之下,熙然郡主则慌张许多,接过余清鸿的话,道:“晚晚,你赶紧走,你之前没见过妖怪吧,太吓人了!” “那些妖怪不近人情,她们要我和清鸿的身子,暂时不会要我们的性命,你赶紧走,离开这,越远越好!” “是啊。”余清鸿把没说完的话补上,道:“刚才那个道士才带着妖怪来过,给我们喂了迷魂药。” “晚晚,趁他们没发现,你快走,别管我们了!” 云晚意苦笑着,红着眼眶道:“那些妖怪原是奔着我而来,没想到你们俩却因我被盯上。” “什么意思?”熙然郡主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疑惑道:“什么叫因你而来?” “其实……”云晚意叹了一声,长话短说,告诉了两人她和灵畲之间的恩怨。 如神话故事似的内容,听的两人连连惊叹。 云晚意尽量精简了内容,末了道:“我也没想到,你们能在这个节骨眼找到我。” “而且你们两人身份高贵,这些如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不想你们卷进来,所以一直没让你们知道。” “也是我这个决定,让你们两人没有防备之心,这才遭了这几日的罪!” 余清鸿恍然大悟:“所以,这才是你要我们离开白云镇的原因,对吗?” 云晚意微微点头:“我身边危险太多,比你们在上城还要凶险,那些妖物暂时不敢去真龙天子脚下作祟。” “等我们出去后,你们立刻动身,忘了这里的一切,带着双喜回上城去!” “可,我们现在还能出去吗?”熙然郡主咬着嘴唇,道:“那些妖怪十分厉害,你我都不是对手。” 云晚意一手一只,握住她们冰凉的手:“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并非之前的云晚意。” “你们先起来试试,看能不能走。” 云晚意搀扶着她们,躺了几日,两人腿脚都有些发软,好在磕磕绊绊,却也能走路。 “拿着这个。”云晚意引燃隐身符,交给两人,道:“若是遇到人别害怕,有这道符纸,别人看不见你们的。” “还有,等下要委屈你们从后院翻墙走,我的新婢子云影等在那边,她会接应你们。” 熙然郡主听出不对,疑惑道:“你们?听你的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妖怪这点恩怨,总要了结。”云晚意苦笑道:“新仇旧恨,我不会放过他们!” 余清鸿担心道:“那可是妖怪,晚晚,要不算了,你跟我们先走!” “不用,好不容易抓到他们的落脚地。”云晚意笑了笑,牵着两人,道。 “走,我先送你们去后院。” …… 云晚意前脚刚从客房走,明辉道人已经抵达客房门口:“夫人,你在吗?” “在,我梦魇没睡好,正休息呢。”飞蛾按照云晚意的话,一五一十的回应。 果然,没见到人之前,明辉道人不放心:“夫人,我调配的符丸好了。” “你先吃下这个丸子在休息,别耽误了正经事,那邪祟要先压住才行!” 飞蛾知道他说的丸子是妖怪给的黑丸子,并非什么符丸。 想到云晚意说过不会有问题,飞蛾起身打开门。 明辉道人看到她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没看出什么,试探道:“尚未问夫人名讳?” “我叫王飞蛾!”飞蛾编不得名字,随口道。 “王菲儿?”明辉道人嗯了一声:“好名字,不知道你父君叫什么?” “他叫王蛀……”飞蛾差点说成蛀木虫,目光触及明辉道人的青色道袍,连忙道:“王竹青!” “哦。”明辉道人把药丸递给她:“王夫人,吃吧。” 飞蛾只想快点打发他,拿过丸子看也不看,一口塞进嘴里。 明辉道人看到她这个动作,总觉得她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可仔细看,又没有哪儿不对劲。 “吃完了。”飞蛾见他还是不走,蹙眉道:“我还要休息,你先让让行吗?” 明辉道人等了等,不见她有什么法器反应,这才道:“好,夫人先休息。” 他离开后,直接去找了黑衣妖怪。 那黑衣妖怪叫清荷,名字好听,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癞蛤蟆修炼成人。 和之前在林大爷家,被云晚意和常景棣杀的蛤蟆精怪有些关系。 从暗室出来后,清荷蒙着脸,坐在主屋内神色不渝:“确定好了?” “是,人没问题。”明辉道人不敢看她的脸,垂着脑袋恭敬道。 “他们是孤叶城来的,家中做的是药材生意,夫妻两人都姓王,一个叫王菲儿,一个叫王竹青。” “药丸子呢?”清荷不放心,问道:“你亲眼看到她吃进去的吗?” “当然,我还专门等了等,确定她吃完没反应,这才来您跟前汇报。”明辉道人赶紧问道。 “那丸子对她腹中孩子没影响吧,不然咱们早点把人杀了……” “等灵畲吧。”清荷不情愿道:“否则她来,又要说我抢了她的东西。” 她和灵畲都受伤了,只是,她本来就没灵畲厉害。 这一伤,更不是灵畲的对手。 心里在不服气,也不得不让着灵畲。 明辉道人见她神色不太好,不想在跟前找骂,试探着道:“那我先退下了。” “去吧。”清荷打着哈欠,面纱也挡不住她能吃人的大嘴:“我也要打坐休息了。” “你别忘了,隔两个时辰后,去暗室给那俩姑娘喂迷魂散。” 他们两人都不知道,那俩姑娘已经被云晚意带着,逃出院子了! 云影收到云晚意发的信号,在外边接应,顺带还跟云晚意说了几句话。 云晚意叮嘱她立刻护送人回帝宅,拿上东西带着双喜和惊蛰,头也不回的往上城赶! 经过妖怪这回事,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再惧怕上城的明争暗斗,也不得不听云晚意的吩咐。 毕竟保命要紧。 分别时,云晚意又给了她们几张护身的符纸,各有用处,让她们随身带着。 再回客房时,飞蛾等不及了。 一见到云晚意,立刻尖着嗓子道:“你可算回来了,吓死人,不对,吓死蛾了!” “如何?”云晚意送走熙然郡主和余清鸿,心里的石头落地,轻松了很多:“那道士很好骗吧?” “还算好骗。”飞蛾拍着心口,道:“好在他没怀疑,不然我真真完了!” “这不是没事吗,你怕什么?”云晚意上下打量飞蛾:“当人好玩吗?” 飞蛾头摇的飞快:“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再也不当人了,还是飞蛾好,想飞到哪儿飞到那儿!” “你快点把我变回来!” “还有一点时间。”云晚意笑着道:“我那符纸起的作用,等失效你自然变回来了。” 之前真武道人提醒他们,虽有非比常人的灵力,却不能在人间频繁使用。 所以云晚意顺着姮晚的记忆,制作了不少符。 姮晚是玉姮宗少宗主,哪怕千年过去,再经云晚意的手画出来,符纸依然生效。 那日给鸟群的隐身符,就是她制作用来试水的,没想到的确有用。 她找机会又制了不少,可惜制作符纸要用到她的指尖血,太伤元气,一次不能做出太多。 飞蛾变不回原形,索兴坐在桌前和云晚意说话:“咦,你救出朋友了,为何不直接走?” “然是留下找他们算账。”云晚意冷声道:“那些个妖物和我有旧仇,现在又伤害我朋友。” “轻易放过他们,不是太可惜了?” 怎么也要打回原形! 还有明辉道人,他为虎作伥,当妖物的伥鬼,主动那人送上去给妖怪吃,也该死! 只等今晚的时机了! 第754章 顺手的事 飞蛾起身,绕着云晚意走了一圈。 听到她说要报仇,飞蛾十分好奇:“你真能打赢那些个妖怪?” 云晚意的确有本事,那隐身符连妖怪都发现不了他们。 可说同时对付两个妖怪,飞蛾明显不信。 “当然。”云晚意轻笑着,语气十分笃定:“你到时候躲好,免得伤到你。” 看着她斩钉截铁,飞蛾蹙着眉,疑惑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出手,还乔装打扮,各种试探?” “我听你们人类说过一个词,叫夜长梦多!” “哟,你还会成语呢?”云晚意打趣着,顺带解释道:“之前不出手,是因为不确定我的姐妹是否在这边。” “如今确定了,也要先保证她们的安全。” 飞蛾似懂非懂。 反正在它们的世界里,自保才是最重要的。 “哈。”飞蛾打了个哈欠,走到窗户前面,道:“我好累,先睡会儿,等会变回原形了叫我。” 说完,它直接窝在窗户底下准备入睡。 也不怪它,飞蛾是被云晚意用符直接变成人形的,要耗费的精力也多。 能支撑到这时候才困,飞蛾已经尽力了。 云晚意想了想,道:“你先去榻上睡,我出去一趟,反正你这符咒还要等会儿才能失效。” 飞蛾云里雾里,顺着她的话爬上床。 又打了个哈欠,直接进入梦乡。 云晚意给飞蛾盖好被子,又在她身上贴了护身符,这才利用隐身符离开。 整个宅子里一片安静,鬼影都看不到一个。 云晚意顺利出门,不过她没敢去周柱家。 在盘龙村,明辉道人的威望很高,从周柱的意思不难看出,连村长都要敬他让他。 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明辉道人家里。 免得周柱怀疑,她给常景棣递了信号,两人约在村子后山。 常景棣看到她,立刻道:“大寒和云影两人护送郡主和余小姐了,你怎么样,走不走?” “灵畲不除,我心难安。”云晚意把灵畲和那蛤蟆精的打算告诉常景棣,道。 “她们想和熙然还有余小姐融合,若是我们还晚几天,后果不堪设想。” 常景棣惊讶了一顺,叹道:“难怪以灵畲对你憎恶的程度,竟然留着熙然郡主和余清鸿的性命。” “打这个主意,一旦让她成功,那才叫恶心人呢。” 云晚意点了点头。 可不是吗? 熙然郡主和余清鸿是她最珍惜的朋友,灵畲和那个蛤蟆精,一旦融合成功,她杀还是不杀? 不杀,两个妖顶着熙然和清鸿的身子,定会到处作乱。 杀,云晚意下不去手。 差一点,好在云晚意先一步,找到了完好无损的两人。 到现在想起来,她还是觉得阵阵后怕。 “你打算怎么做?”常景棣的声音拉回云晚意的思绪。 云晚意一笑:“修炼不容易,它们既不珍惜,留着无用。” 常景棣懂了,却又担心:“我陪你一起过去,你一个人对付两个妖,还要对付明辉道人,太吃力了。” “好。”云晚意没有拒绝,魔物那边尚未有消息传出,她要早些处理好灵畲这边的事。 常景棣前世所修,就和云晚意不同。 他会的符咒很少,云晚意给他一张隐身符,算着世间,道:“半个时辰后,你直接过去。” “为何是半个时辰?”常景棣接过符纸,疑惑道:“现在不行?” “明辉道人和那蛤蟆精,每隔两个时辰,需要给熙然和清鸿喂迷魂散。”云晚意说起这个,就一肚子气。 第756章 无赖缠上济恩堂 云晚意瞧着常景棣一脸阴沉,明显心情不好的样子,就知道又出事了! 她放下碗筷,起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先用膳。”常景棣坐在云晚意身边,随手捏了块藕糕丢进嘴里。 “立秋,给爷加碗筷。”云晚意把自己的筷子递给他,道:“不管什么事,先吃了饭再说。” 常景棣看了眼她,没有拒绝。 两人沉默着吃完一顿饭。 等立秋撤下早膳后,云晚意给常景棣倒了一杯水,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是济恩堂。”常景棣接过茶杯,喝了几口,道:“江毕已经在处理了,你别担心。” “济恩堂到底是我的心血,再说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事我接受不了?”云晚意苦笑道。 “你越是遮掩,我这心里越是没底,就越是担忧。” 常景棣叹了一声,拉着她坐在腿上,喃喃道:“前几日大雨来的猝不及防。” “镇子西边的那户人家,房子被后山下来的水冲垮了,家里五口人躲闪不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其中是老爷子伤得最厉害,被倒下来的房梁砸到了后腰,五口人都被送去了济恩堂诊治。” “那老爷子年岁本来就大,没挺过昨夜,人刚咽气,他们就闹起来了。” 云晚意听的云里雾里:“他们?老爷子的子孙们?” “是。”常景棣继续道:“老爷子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垮的那一家是老爷子大儿子的房。” “他小儿子就住在隔壁,因为和涵洞有些距离,家里只漫水,没有遭难。” “老爷子人没了之后,小儿子一家和大儿子家活下来的人,纷纷找济恩堂要个说法。” “可。”云晚意蹙着眉,疑惑道:“天灾水祸,老爷子又不是生病被济恩堂治死的。” “他们有什么理由,在济恩堂闹事?” 常景棣抱着云晚意,头靠在她胸前,叹道:“人无赖起来,还要什么理由?” “左不过是咬定送进济恩堂的时候人没事,过了几天人没了,是济恩堂医术不行。” “无理取闹的事,报官就是。”云晚意沉着眉眼,道:“立刻派人跟江毕说一声,别惯着他们!” “报官了,官府的人也去了。”常景棣摸着她紧蹙的眉头,道:“可惜,那两大家子人就是无赖到底。” “听那两家人的意思,他们的妹妹,也就是老头子的女儿一家人也在赶来的路上。” 他回来时脸色不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几户人家都太难缠了! 胡搅蛮缠,蛮不讲理,尽用些邪门的道理来说事。 他杀伐果断的人,瞧着都头疼,肯和他们周旋一早上,已经够不容易了! 云晚意一顿,旋即从他腿上起来,道:“不行,我要去看看。” 常景棣闻言,苦笑道:“你看,我就知道告诉你了,你得亲自去看。” “济恩堂的东家是我。”云晚意拉过他的手,道:“江毕只是个大夫,不该他去应付这种场面。” 常景棣知道她的性子,劝不动,也只好跟着她去。 每次发生这种事,总不缺看热闹的人。 济恩堂早就被人围的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 马车距离老远就过不去了。 常景棣搀着云晚意下马车,一边走,一边听百姓议论着。 “嘶,要我说这帝家的生意真邪门,怎么总出事啊?” “可不是,那云帝阁也是帝家的,出了两三回事了吧?” “就是,济恩堂也是帝家名下的产业,据说是帝夫人亲自照看的,这不,也出问题了。” “死的张老头子我认识,虽然六十几了,可身体硬朗的很呢,大雨前还在山上砍柴。” “那天我也撞见了,张老头一个人背着三捆柴,健步如飞,怎么也不像是要死的人。” “唉,难说哦,一家五口都没问题,偏张老头子没命了。” “保不齐真是济恩堂的医术不行,耽搁了病情。” “……” 听到那些话,云晚意放慢了脚步。 常景棣护着她,轻声道:“这些爱看热闹的人就是如此,听风就是雨,压根不知道实情。” “你就当没听到……” 云晚意摇头,道:“这些话真真假假,但有些信息能用。” 常景棣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没觉得有什么,不解道:“什么信息?” “没什么。”云晚意犹豫了一瞬,没有明说。 济恩堂门口,江毕站在门槛上。 他面前的台阶下,围了一圈人,个个义愤填膺。 “你们济恩堂招摇撞骗,好好的人送进来没气了,还说不是你们的责任!” “把你们东家交出来,你们大夫逃不掉,东家照样不行!” “我爹身子骨硬朗,被你们折腾没命,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人现在还没下葬呢,嘴角青紫,一看就是你们用错了药!” “……” 不管底下的人说什么,江毕面上始终冷淡平静,没有辩解,亦没有任何不忿的情绪。 倒是何宇,涨红着脸一直在说什么。 不过,他一个人的声音,压根抵不过一群人歇斯底里,淹没在人群中。 “瞧见了?”常景棣拉着云晚意,没让她继续往前:“张家的老老少少都疯了。” “你现在过去,他们只怕要失去理智,对你不利。” 云晚意一顿,苦笑道:“逃避只会让事情愈演愈烈,你应该了解我的,从来不会退缩。” “我正因为知道。”常景棣叹了一声,道:“罢了,你现在不是从前的云晚意了。” “过去吧,有我在,不会让哪些人伤害你。”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前面。 江毕看到她的时候,面上总算有了波澜。 趁张家的人没反应过来,拉着她就进门了。 大门在身后关上,江毕冷着脸,问常景棣道:“你不是说,不会让她过来?” “是我要来的。”云晚意赶紧道:“那些人怎么回事?” “你倒是不怕死。”江毕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道:“人的确死了,但不是因为云帝阁。” “张老头子的后腰被房梁砸到,恰好伤到了脊椎,送来时已经动弹不得,当时我就说过情况危急。” “可张家另外几个也疼的厉害,没人过来看过张老头子。” “我尽量用药拖着,到底还是没拖过昨儿,这不,人就来闹上了!” 事情跟常景棣说得差不多。 云晚意还没说话,门忽然被拍的震天响。 还伴随着张家人的辱骂:“有本事草菅人命,怎么还躲着啊!” 第757章 这口气咽不下去 面对门外那人的污蔑,常景棣尚未反应,江毕先怒了。 他怒意冲冲,正要去开门,云晚意一把拉住了他:“别冲动。” “这个节骨眼,张家的人就是想抓我们的把柄,我们越是愤怒解释,越不占上风。” 江毕忍了忍,到底没有冲动:“张家的人就是想讹银子!” “既然知道,更不用理会。”云晚意笑了笑:“来的路上,我已经叫人去官府了。” “这些个纠纷,官府不管也要管。” 江毕犹豫了一瞬,看向云晚意身边的常景棣:“刚才帝老爷来过,也请了官府。” “张家一大家子就如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蛮不讲理,官府的人也头大。” “没事。”云晚意淡然,道:“官府的人一次不管,我们就去请第二回。” “总有他们厌烦的时候,那时候,总该要管一管了。” 江毕抿着嘴,虽不赞同,却也没再说什么。 但,门外的人不想就这么算了。 得不到任何回应,外边的人还在继续叫嚣:“江大夫,你拉进去的那个,就是济恩堂的东家吧。” “你这么护着她,该不会有一腿吧,她身边那个呢,是传说中的帝老爷?” “啧啧,也真能忍啊,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你护着帝夫人……” 江毕双目赤红,再也忍不住这些污蔑了。 刚要回答,门一把被常景棣拉开。 几人尚未反应过来,常景棣的拳头,已经落在了那人脸上。 云晚意在后面扶了扶额。 刚安抚好一个,没想到另一个更稳重的坐不住了。 被打的那个,正是张家的老二。 四十来岁的年纪,倒在捂着满口黄牙,杀猪似的惨叫。 张家的人瞬间默契的分为两拨。 一波上前查看张老二的伤势,另一拨则是对常景棣口诛笔伐: “都来看啊,济恩堂是怎么做事的,好端端把人给打成了这样!” “行医之人毫无怜悯之心,看来我们家老头子就是被济恩堂治死的,他们嫌弃我们给的银子不够多。” “帝老爷,纵使你财大气粗,也不能如此蔑视我们。” “新仇旧账加在一起,肯定不能轻易算了。” “就是,我家老爷子的钱还没赔呢,又把我二哥打成这样!” “……” 常景棣的双眼,红的比江毕还厉害,站在门口扫了一圈。 面对大家的声讨,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睥睨倨傲,回到了当初意气风发的镇北王模样: “还有说要说,一并说了,再有一句污蔑我夫人的话,银子我帝家赔得起!” 言下之意,谁要敢再造云晚意的谣,他找打不误! 常景棣是习武之人,又觉醒了帝谌的本事,一拳下去能把人活活打死。 刚才对张老二那一下,还是收着了。 不然现在这些人哪能围着他声讨,早就要办丧事了! 常景棣周身气度凛凛,一席话过后,哪怕不说话,也足以震慑众人。 一时间,不仅是张家的人没敢继续叫嚣,连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人,也全部噤声。 张老二脸疼的厉害,晕乎乎间听到这番话,吐出一口血水和牙齿,口齿不清道:“土匪,大家都看到了吗?” “这云帝阁的作风,简直就是土匪,什么医者仁心,都是胡扯!” “是你先侮辱我夫人在前!”常景棣眯着眼,刚好掩过眼底一闪而逝的杀意。 “济恩堂要真有什么错儿,你们拿出证据来据理力争,争不过就以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该打!” 云晚意从后面出来,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明知道张家的人,就是想挑衅我们出手。” “为何眼巴巴的送上证据,这下好了,赔银子不说,口碑也要被影响!” “这口气你能咽下去,我不行。”常景棣面对云晚意时,语气柔和了不少。 “我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受委屈,若是连这都要忍,我们还不如回上城,至少镇北王妃的名头,没人敢如此污蔑你。” “再说银子,别说他只是受伤,便是出了人命,我也赔得起。”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江毕从里面出来,沉声道:“本来一个张老头子,还不够心烦。” “你再来这一下,麻烦大了。” 话说到这,江毕猛然转了话锋:“但,这么做是对的,要是眼睁睁看着别人如此污蔑她,你还能坐得住,我都看不起你。” “那姓张的满口喷粪,也该治一治。” 就算常景棣不在这,张老二这一拳也躲不过。 江毕自然会出手! 至于后续如何,后面再说。 反正这张家的人指向要钱,巴不得被济恩堂多打几巴掌。 果然,张家的人反应过来后,纷纷开口: “你们济恩堂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有财有势,竟然如此逼迫我们平头百姓!” “还是当着大伙儿的面,你们真是无法无天了,瞧瞧把我们家老二给打成什么样儿了!” “就是,老二这还怎么见人,帝老爷,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 众人顺势看向张老二。 张老二挨的那一拳头恰好在脸上。 被打的左半张脸肿的辨不出人形,连右边的半张脸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那一口牙齿,更被打掉了大半。 剩下没掉的几颗零星的散在嘴里,和着满口鲜血,看上去又滑稽,又可怜。 偏他嘴里疼麻木了,没有任何动静。 张老二的夫人见状,使劲在他腰间掐了一把:“赶紧嚎啊!” 张老二这才回过神,长着满是血迹的大口,含糊不清的哭诉:“我的牙齿啊,我才四十几,往后可怎么办?” “还有我的脸和头,真疼啊,肯定内伤了,你们济恩堂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瞧瞧我家这口子。”张老二的夫人跟着附和,道:“当家的以后是做不成活儿了,叫我们一大家子怎么办啊!” 常景棣看了眼江毕后,居高临下冷眼瞧着张老二:“要从我手下死,你还不配。” “你污蔑我夫人在前,若是你肯跪下承认错误,待我夫人原谅你,我便赔给你银子!” 云晚意一顿,不赞同道:“你这么做,不是把我们推到了仗势欺人恃强凌弱,逼迫他们的恶名上?” “这不正是他们要的结果?”常景棣握住她的手,道:“今日这么多人都瞧着。” “若是不给点颜色杀鸡儆猴,接下来谁都能以这一招来济恩堂闹,济恩堂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他们比泼皮无赖,我们就要用同样的手段还回去!” 江毕头一次赞同常景棣的做法,应声道:“也是,昨晚开始,张家的人就一直在胡搅蛮缠。” “若我们一直不拿出点态度来,他们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去,你瞧,到现在官府的人也没来。” “毕竟张老头儿的确死在济恩堂内,官府早前来的人就曾和稀泥,那意思是人没了,我们赔点钱把事情结束算了。” “我想着济恩堂的口碑不能坏,人不是我们治死的,就不能出一点儿银子,否则岂非坐实了张家的污蔑?” “拖到现在,事情越闹越大,这些看热闹的人似乎没带脑子,风往哪吹就往哪儿倒!” 云晚意见他们两人都是这个态度,无奈的叹了一声:“罢了,你们两个有自己的打算。” “就看你们如何收场吧,这些人尝到甜头,必然不讹点银子不会放手。” 话音刚落,张老二的媳妇儿就叫道:“把人打成这样,还要我们道歉,你们还讲不讲道理?” “就是。”张家人紧跟着附和:“便是二弟不对,你打也打了,该扯平了吧?” “二弟都这个岁数了,牙齿不可能还能长起来,以后连肉都吃不得,头疼成这样,还不够你出气?” “本来二弟也没说错什么,这姓江的大夫之前没动静,帝夫人一来他就急了,任谁也有猜测。” “话说回来,帝老爷,你自己也要上心,免得戴了帽子还不自知!” “……” 常景棣眸色再度暗了暗。 但这一次他没有动手,相反,面上还出现了些许笑意。 云晚意站在他身边,看得真真切切。 也心知他这个表情,代表着他的确动怒了。 “这些人固然可恨,可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好。”云晚意为张家人捏了把汗,赶紧劝道:“你别再动手了!” 她倒不是圣母心肠,要原谅张家的人。 只是,有很多手段能处理,没必要在这时候落人口实。 “谁说我要动手?”常景棣一笑,漫不经心的朝张家的人道:“你们嘴贱在前,挨打实属正常。” “说错话了,道歉也是应该的,这么多人在,他们能评理!” 这时,向春荣高声道:“帝老爷做的没错,张家人口无遮拦,污蔑帝夫人。” “他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为自己的夫人撑腰,并未做错什么!” 这一声,可算唤醒了其他人。 人群中,渐渐多出很多不一样的声音: “血气方刚的男人,若是连自己的那人都护不住,那才是可笑呢。” “人家帝老爷便是有错,也是因为张家人嘴上没把门的。” “唉,要我说倒霉的就是济恩堂,那张老头儿身子骨的确可以,可那么重的房梁压下来,便是铁打的也遭不住。” “人咽气了还不得安宁,不能入土为安,被子孙们拖到济恩堂门口闹事,唉!” “这件事我也算是从早晨看到现在,张老头死在济恩堂,可人的确是重伤后背过来的。” “他死了,不代表是济恩堂的医术不好,毕竟人家开的是医馆,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 “张家人闹来闹气,不就是想利用张老头儿要点银子吗,要我是张家人,不如顺着这个台阶下来,给帝夫人道个歉算了。” “唉,这帝家也真是一波三折,先有云帝阁被人泼脏水,现在又是济恩堂。” “自家爹还未下葬,孝子贤孙都堵在着,可真是尊孝道啊!” “……” 那些话,云晚意常景棣能听到,张家人自然也能听到。 张家人不乐意了。 张老大站出来,指着说话的向春荣道:“让你爹去死,我给你赔银子,可好?” “我爹早就死了。”向春荣冷笑道:“便是我爹活着,知道我要用他的命来换银子,定也气死了!” “我的脸皮子,可不像有些人那么厚,青天白日,谁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张老大不好和女子对骂,张老大的夫人气急败坏的接过话,道:“你倒是说说,我们什么主意?” “哼,要银子呗。”向春荣不屑的啐了一口,道:“那日晚上风大雨大,你们一路求过来,没一户医馆给你们开门。” “是济恩堂开门救了你们,你们倒好,自个儿没个大碍,就开始当白眼狼了。” 张老大的夫人支支吾吾,张老大又上前道:“一码归一码,死人了自然要给个说法!” 向春荣牙尖嘴利,视线往下,落在张老大的腿上:“你这条腿还是人家江大夫保住的,怎不见你有感恩的心?” “你家老头子的腰上的骨头都快被砸断了,江大夫医术高明,给老头子拖了几日,已经算很不错了。” “要我说,你们最好躲起来再也不出门,不然以后街坊邻居谁敢挨着你们,都怕被你们讹上!” 济恩堂的大夫小厮掌柜,都说不过张家人。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和他们不相上下的嘴,张家的人一时间没人吱声。 云晚意担心张家人报复向春荣,趁大家都安静之际,道:“不管你们什么目的,造谣污蔑我的声誉,就该道歉。” “我夫君已经说了条件,你们若是不应,没了这个台阶,只怕还要下狱!” 张家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 常景棣环顾一周后,冷声道:“不,台阶已经没了。” “接下来我需要张家所有人,给你磕头认错,保证以后都不会再来。” “还要当众承认,是他们借机闹事讹银子!” 第758章 我就是在意她 常景棣的话说完,人群顿时炸锅。 “帝老爷这一次真是狠啊,张家人承认了,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可张家人不承认,这一关也过不去,没看帝老爷不打算翻过这一篇了?” “是啊,张家人现在是承认也不好,不承认也不是,骑虎难下。” “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胭脂铺的掌柜说的没错,张家人活该,那天灾的事,能怪在济恩堂名下?” “张家人做的太过分,帝老爷也好不到哪儿去。” “……” 各种各样的观念从四面八方传来,张家人一个头两个大。 张老二见实在下不了台,索性双眼一闭,装死得清净去了。 张家人总算找到突破了,纷纷叫嚷起来:“哎呀,二弟晕死了,快来看啊!” “二弟,你怎么样?” “二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二嫂身子不好,侄儿还小,一家子都指望你呢!” “老二,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爹,爹你别抛下我们!” “……” 一开始,张家人还在询问张老二的情况,哭着嚎着,内容就逐渐变了。 就这程度,任谁都觉得张老二不是昏倒,而是一命呜呼。 “都让让。”云晚意从台阶上下来,拿出银针,道:“恰好我会些医术,让我来给他看看吧!” “你滚!”张老二的媳妇儿胡乱挥舞着手,大喊道:“谁知道你是不是要老二的命!” “都这样了,不死也被你们嚎丧嚎死了。”常景棣挡在云晚意身前,冷笑道。 “我夫人的医术首屈一指,都让开,别让我动手!” 他那一身煞气,谁敢阻拦? 张家人嘴上叫的凶,到底还是弱弱的让开一条道。 常景棣护着云晚意蹲下,提高声音,既是说给她听,更多的是告诫众人:“放心,有我在,你尽管看。” 云晚意知道他的用意,笑了笑没说话。 银针拿出来的那一瞬,张老二的夫人身子一抖,结结巴巴道:“老二许是昏倒了,我们,我们先回去。” “那可不成。”云晚意笑的无害:“现在走了,若是和张老头儿一样死在家里,我们济恩堂又要背黑锅。” “来人,把张二夫人拉开!” 张老二的夫人还想阻拦,但看跟过来的侍卫,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了。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平时叫的凶,遇到比他们更横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云晚意一点也没手软,下针又稳又狠,专门往最疼的穴位扎。 第一针下去,张老二的脸色就变了,痛的纠成一团。 第二针刚挨到他,他忽然从地上爬起来惊叫道:“哎呀,疼死我了,我没事了!” “哎哟喂,想不到帝夫人的医术如此高明。”向春荣噗嗤笑道:“这昏死的人说醒就醒。” “他说话都利索了,真是神医在世啊!” 其他人也觉得神奇。 但也有人识出其中关窍:“那张老二根本就是在装昏,被人识穿罢了。” 云晚意慢悠悠收起银针:“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张二爷,你觉得呢?” 张老二脸疼,牙疼,被扎的穴位连着半个身子都疼的难以忍受。 他刚要控诉云晚意,冷不丁对上她充满笑意的眼神。 明明笑着,却一点儿笑意都没有! 云晚意趁拔针的功夫,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身子发麻,对吗?” 张老二瞪大了眼睛,疼痛难忍的半边身子,忽然发麻木然。 他惊骇道:“你做了什么?” “不是想借机装疯讹我们吗,给你提供机会而已。”云晚意脸色不变,轻声道:“再不说实话,你下半辈子,就要瘫在床上度过了。” “且我们行医之人,以仁心对仁心,面对黑心之人,多的是手段!” 张老二骇然之余,对上云晚意无辜的脸,打了个寒颤。 再看一旁冷若阎王的常景棣,张老二知道无论如何,他们是没法子如愿以偿了! 张老二意识到这点,当即跪下道:“我错了,都是我鬼迷心窍。” “求帝夫人原谅我,张家的屋子垮了,我们只是想趁机要点银子而已。” “真是这样吗?”云晚意挑眉,提高声音继续问道:“你这话是发自肺腑,还是因为惧怕我们?” “可要说清楚些,免得事后你们张家人又上门纠缠,反反复复,大家都厌烦!” “绝对发自肺腑!”张老二咬着牙,忍着半边身体的麻木,道:“老汉儿在家被房梁压了脊椎。” “送来时候江大夫就曾说过多半活不成,是我们求爷爷告奶奶,才求得江大夫帮忙尽心医治。” “人终没留住,后来我们想要银子,所以……” “老二,你在说什么!”张老二的夫人反应过来,冲上前捏住他的嘴巴。 “我们什么时候要银子了,爹在济恩堂咽气,他们赔偿不是应该的吗?” “就是,二弟,你话要说清楚。”张老大的夫人也赶紧道:“我们可从未想过要讹他们的银子。” “都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济恩堂弄错药,害死我们公爹,难道不该赔偿?” 张老大更是瞪大了眼睛,怒斥道:“老二,你被这女人吓到了吗,告诉我们她说了什么,我们绝对不会被威胁!” 张老二一顿,视线转到云晚意身上。 云晚意一笑:“生活是你自己过,是说实话还是继续诬陷,没有人帮你承担后果!” 张老二顿时明白,她这是在点他呢! 济恩堂赔偿的银子大家分了,可他以后都要瘫痪,无法自理! 张老二果断道:“大哥大嫂,媳妇儿,还有妹妹妹夫,之前是我们一念之差。” “爹上山砍柴背柴的时候,本就伤到了后腰,再被砸了一下,彻底不好了,我们都心知肚明。” “这笔账,不管怎么算,都不该济恩堂和江大夫承担,我们,还是算了吧!” “二弟,你!”张老大狠狠跺了跺脚:“你真是被这女人给吓住了!” “我不是。”张老二咬咬牙,道:“来之前我们就说好了,找济恩堂要一千两银子,我们按照五五分。” “刚被打了一拳,我实在是清醒了,这么做不对,也愧对爹多年的教诲!” 张家的人,再度熄火。 人群再度热闹。 有恍然大悟的,有骂张家的,有可怜济恩堂和帝家的,还有纯纯看热闹的。 常景棣冷哼一声,道:“既是如此,磕头道歉了赶紧滚!” 张老二毫不犹豫,忍着身子不适,歪歪扭扭磕头:“帝夫人,之前是我不对,瞎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的。” “求您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 云晚意挥了挥手,道:“你的穴道两个时辰后,自然解开了。” 这话,只有张老二和云晚意,还有站在他们身边的常景棣懂。 张老二身子缩了缩,道:“多谢帝夫人救命之恩。” “滚吧。”常景棣吩咐小厮,道:“既然张老二认错,夫人也谅解了,给他十两银子去治脸。” “剩下的人,是我请你们走,还是你们自己走?” 被张老二这么抖索,张家人很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谁还敢留下? 人群没热闹看了,也一一散去。 “晚晚。”向春荣等人都走了,赶紧上前,道:“好在你来了,这一家子泼皮货,纯属无赖!” “也要多谢你仗义执言,帮忙说话。”云晚意看着向春荣,感慨道:“你瘦了不少。” “瘦了没什么,多亏你了。”向春荣一顿,苦笑道:“若不是你去看我,给我留下药和东西,只怕我撑不过来。” “我知道你是好人,济恩堂里都是好人,断不能背这家子霍霍!” “多谢你了。”云晚意顿了顿,道:“向姐姐,我们还有些事商量,等我结束了来看你。” 向春荣会意,道:“我铺子里也有事,等你忙完再说。” 济恩堂的人散了,江毕走上前,道:“这一次也是我大意了,不该心软。” “医者仁心,你没错,错的是他们。”云晚意看向一旁惴惴不安的何宇,道:“何掌柜,你也不用自责。” “我之前的铺子,遇到过比这还难缠的人,别人要找茬,咱们也没法左右。” 何宇叹了一声,道:“唉,那日就不该开门,谁知道是这么一家子白眼狼。” “好了,进去说话。”云晚意扫了眼四周。 虽然看热闹的人没了,她总能感觉到暗处还有一道视线,正在窥探他们。 济恩堂今日关门,并不营业。 关起门后,常景棣神色并不好。 联想到之前江毕的举动,还有说过的话,他不耐道:“江毕,你瞧见了吗?” “你没有分寸,才让人家有攻击晚晚的理由,请你以后离她远点!” 江毕一顿,脸色瞬间也不好了。 何宇架在中间,尴尬的不敢出声。 云晚意扯了扯常景棣的衣袖,道:“才说张家人无赖,这种话你也当真。” “我和江毕就是师徒关系,他和蒋如霜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没说完,江毕忽然开口:“是,我是记挂着她,但我坦坦荡荡!” 正进门的蒋如霜,听到这话,猛然一顿,手中拿着的食盒跌落在地。 不等几人反应,蒋如霜疯了一样冲出去了。 江毕心里烦躁,想去追蒋如霜,却被常景棣一把拉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记挂云晚意!”江毕冷冷一笑,道:“你满意了吗?” 第759章 她是我亲妹妹 江毕发疯似的一股脑说出来,不管屋内几人的诧异,冲出门追蒋如霜去了。 剩下屋内几人面面相觑。 何宇此时此刻,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更恨自己不是聋子,竟然见识到了这种修罗场。 江大夫是他找来的,医术很好,怎么脑子好想不太转弯? 人家帝夫人是帝老爷的人,还是济恩堂的东家,他说这些话,不但他自己难处,何宇更难啊! 何宇不敢装鹌鹑,思绪尚未理清,就道:“夫人,老爷,江大夫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否则江大夫也不会去追如霜小姐,这阵子如霜小姐和江大夫之间的情谊,我们看的清清楚楚。” “老爷,您千万别因此迁怒江大夫,江大夫刚才的话……” 常景棣狂躁的按了按眉心,打断道:“何掌柜,你先先去,我和夫人有些话要说。” 何宇悬着的心,还是放不下来。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留下,无奈应道:“是。” 等人退出去后,云晚意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何掌柜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都宣之于口了。”常景棣握紧拳头,手背暴起明显的青筋。 他深深呼吸,压着心里的狂躁:“我早就说过,他对你心思不存!” “晚晚,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但,他这人留不得了,你不能把他继续放在济恩堂。” 云晚意面上没太多的表情,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常景棣委屈的朝她身边挪了挪:“晚晚,你为何不应?” 常景棣极少对她提要求,就这一个,他觉得她会答应。 云晚意微微蹙眉,侧头和他四目相对:“你叫我什么?” “晚晚?”常景棣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心里没底:“难道因为我这要求,你生气了,连晚晚都叫不得了?” 云晚意摇头,道:“你难道没注意,江毕叫了我的全名云晚意?” 常景棣不想去回想刚才的事,想到就生气。 但,云晚意的话的确是真。 他气的昏头,也记得当时江毕是这么说的——“我说,我记挂云晚意,你满意了吗?” 常景棣后知后觉,拉着云晚意的手。 见她没有拒绝,宽大的掌心微微收紧:“不对啊,江毕这小子,如何知道你叫云晚意?” 自打他们来白云镇,打算隐姓埋名后,常景棣化身帝景,外人都称一声帝老爷。 云晚意无意出风头,化名云晚晚,多数人都叫她帝夫人,只有亲近的人知道她的名讳。 江毕既不算亲近,倒也去过帝家好多次。 他便是知晓云晚意的名讳,也不该知道她的真名! 云晚意觉得蹊跷,回想之下,在上城的时候,从未和姓江的人有什么交集,也没见过江毕这张脸。 她疑惑道:“我也在想,江毕是如何知道我真名的,而且当时何掌柜说,江毕来白云镇是因为要寻亲。” “后来我问过他一次,说是找到亲人了,可他住在济恩堂,除了蒋如霜之外,也没见他亲近什么人。” “我在想,从前的那些话,到底是真,还是他编造出来的?” 常景棣想也不想,带着对江毕的抵触,道:“我觉得肯定是编造的!” “这样一个滑头,一开始就表现出对你极大的兴趣,保不齐又是受魔物的指引,亦或者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云晚意相比之下冷静许多,她顿了顿,道:“去把何宇叫过来,再仔细问一问吧。” 何宇正打算出去找江毕,冷不丁听到云晚意和常景棣召他,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老爷,夫人。”何宇抢在两人前面,道:“我正要去找江大夫,还没出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找你来,不是为这个。”常景棣收拾好情绪,面上平淡了很多。 何宇一顿,旋即苦笑着道:“老爷有什么只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这江毕,到底什么来头?”常景棣直白的问道:“之前在隔壁镇子,是沄溪镇吗?” “是。”何宇赶紧解释,道:“江大夫的名声,早在十来岁就传出去了,都说他是神童。” “毕竟十来岁就能有让人钦佩的医术,实在是罕见,且他在医术上有着极高的天赋。” “家里人呢?”常景棣要听的不是这些,继续问道:“还有,他来白云镇,寻得什么亲戚?” 何宇想了想,道:“听说江大夫自小就没在父母跟前,是他的师父将他养大。” “这白云镇的亲戚嘛,我也没听江大夫提及过,或许,和他的亲生父母有关。” 这些话,还是没起到什么作用。 常景棣蹙着眉,沉着脸问道:“还有呢?” “还有?”何宇挠了挠头,为难道:“还有的我也不清楚,江大夫虽然人好,可他不是会与人交心的人。” “相处的这些时日,我看得最多的是江大夫研究各种医书和药方,接诊开药上也挑不出错儿。” 何宇还要往下说,常景棣做了个手势:“好了,你先下去。” 何宇擦了擦额间的冷汗,终于还是离开了。 不等何宇的身影彻底消失,常景棣就压着嗓子,道:“你听到了吗,他来自沄溪镇!” “邪道也在那边,我觉得他就是魔物派来,刻意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 云晚意听的只摇头:“我倒觉得没那么复杂,人家或许真没别的意思。”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她没有从江毕身上察觉到,他对她有任何超越男女的爱慕。 若是钦佩,那也只是江毕作为大夫,对她医术方面的敬仰。 常景棣纯纯是想多了,什么醋都要吃一口。 “哼,你当真被他打动了不成?”常景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口的醋味。 酸溜溜的同时,又不敢说太过分的话。 他嘀嘀咕咕,怕云晚意听见,又担心她听不见。 云晚意还是第一次见到常景棣这幅样子。 尤其是气的耳朵都红了,完全不像记忆中的帝谌,或者是威风八面的镇北王。 云晚意忍不住扑哧笑了。 常景棣嗔怪似的看了眼她,没有说话,眼神却出卖了他的想法——他都这样了,她还觉得好笑! 云晚意主动朝他伸手:“我怀着身孕呢,哪有你想的魅力,还能勾的人家对我死心塌地?” 常景棣当然相信云晚意,他不相信的是江毕! 毕竟晚意这么好,谁看了都会喜欢吧! 这么想着,他还是接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云晚意就势将他的大掌,贴在自己高耸的肚子上。 恰好此时,肚子里小东西动了。 常景棣烦躁的心,总算被抚平了不少。 云晚意趁机道:“瞧瞧,孩子都在提醒你理智点,别被情绪左右。” “唉。”常景棣隔着衣裳摸了摸她的肚皮,道:“孩子啊,好孩子,你可以听话些。” “乖乖长大,等出来了帮爹爹对付,那些对你娘居心叵测的人!” 云晚意瞧着他这样子,嘴角刚勾起一个弧度,却见常景棣猛然起身。 她吓了一跳:“你做什么一惊一乍?” 常景棣神情古怪,看了眼她,却又罕见的犹豫。 云晚意眉心紧蹙:“你到底怎么了?” 常景棣犹豫着,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 “嗯?”云晚意知道这不是常景棣的性子,当即道:“不管是不是想多了,总要说出来。” “连珏死之前,我曾受过伤,你还记得吗?”常景棣叹了一声,提及云晚意不喜欢的往事。 云晚意想起来了。 连珏被逼入穷巷后,曾以一个秘密,要求常景棣放过她一命。 常景棣过去后,差点被连珏要了命。 而那时候,连珏说出来的是,云晚意并非她的女儿。 她早在生下云怀书后伤了根本,无法在孕。 根据常景棣的调查,云晚意的确和连珏一样,有百里氏的血脉。 这也是她和连珏有几分相似的原因。 根据常景棣追查,连珏算是云晚意的姑母,她的生父是百里氏的血脉,连珏的弟弟。 但生母不祥! 想到这点,两人同时抬头,互相对望。 难道,江毕跟她之前,有血脉牵连?! 这个念头出来的瞬间,云晚意苦笑道:“只怕我们都想错了,连珏诡计多端。” 第762章 为何要她的孩子 常景棣听到云晚意这话,不敢往下想云晚意出事。 千年前,他身为帝谌,已经见识过一次了。 看到姮晚死在眼前,的确痛不欲生,他难以接受,追随她入了轮回。 如此一想,常景棣也能理解谷雨的失态。 松开云晚意的同时,常景棣扫了眼如杵在门口的谷雨,道:“谷雨,我就当你是悲伤冲昏头脑。” “但有些话,我不想听你再说一次。” 谷雨愣愣的站在门口。 但,常景棣能理解谷雨的失态,也不代表他能原谅谷雨的无礼。 他不能原谅谷雨要云晚意去当诱饵,只为给寒露报仇! “你先下去,若是有墨夷的消息,我会让你一起。”常景棣不再看谷雨,道。 谷雨深深看了眼屋内站在一起的两人,这才离开。 常景棣没有回头,只对云晚意道:“谷雨的确变了很多,他一向是几人当中最稳重的。” “可现在无礼不说,还冷漠了许多,居然还敢让你去当诱饵!” “他追随许久,才让寒露松口。”云晚意深深叹道:“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咱们就当看在寒露的份上,也不好对其发难。” “而且,寒露的死,虽然不是我亲手造成,却也的确是因为我,墨夷和干瘦道人才绑走寒露。” “算了。”常景棣把人拥在怀中,轻声道:“我只希望,魔物的事情早些结束。” 灵果儿从门口进来,恰好看到他们抱在一起。 “哟哟哟,还是白天呢,你们不背人啊?”灵果儿啧啧几声,道:“不背人也不能教坏我这小果儿呢!” 云晚意从常景棣怀中起身,看到灵果儿,疑惑道:“你这几日跑哪儿去了?” 他一直在帮忙寻熙然和余清鸿的下落,已经有几日都没看到影子了。 “哼哼,我要不回来,你怕是早就忘了我了。”灵果儿蹭到云晚意身边,不悦道。 “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去哪儿了,是不是有点儿迟了?” “好好好,是我不好,这几日的确忙的忘了你。”云晚意哄着,道:“我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会。” 灵果儿哼哼两声。 云晚意摸了把他的小揪揪:“现在能说,你去哪儿了吧?” “跟踪。”灵果儿神神秘秘,道:“府上不是多了个人,那日我见到她鬼鬼祟祟出去。” “总觉得不对劲,所以跟上去看了几眼。”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问道:“多出来的人,是说曹淑琴?” “对,就是她。”灵果儿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歪,喝了口茶,道:“这一趟我可不容易呢!” 常景棣点了点他的小脑瓜,道:“要说就说,别卖关子!” 灵果儿白了常景棣一眼,往云晚意跟前靠了靠,道:“那个曹什么,她想害你们!” 云晚意早就知道了,但还是配合着哄他道:“啊,真的吗,你继续往下说。” 灵果儿得意的朝常景棣扮了个鬼脸,道:“曹什么来着?” “曹淑琴。”云晚意侧身挡在常景棣身前,免得话没说完,两个人先打上嘴仗了。 “哦,那个曹淑琴,她去桑榆楼了,桑榆楼是你们的死对头!”灵果儿说起正事,小脸变的严肃。 “我一路跟过去,听到桑榆楼的老板说,不管怎么样,都要你和腹中孩子平安。” “这些,立秋也听到过。”云晚意蹙眉道:“他们见面,又说了一次?” “对。”灵果儿点头,低声道:“而且,我还听到曹淑琴说什么,毒药竟然失效了!” 云晚意听到这,忍不住失笑:“曹淑琴这傻子,该不会在府内下毒了吧?” 常景棣拉着她坐下,顺口道:“曹淑琴不了解你,以为你只是做甩手掌柜,压根不清楚你的医术。” “她更不知道,你早为了以防万一,在府内井水中放过解药。” 玄医一脉的解药,能解一大部分的奇毒。 除开云晚意特制的毒还有蛊毒之外。 曹淑琴从桑榆楼老板那边得来的毒药,想必最多称得上稀奇,却也不在话下。 云晚意一笑,道:“想不到我们奔波的这几日,还有这个插曲,真是可笑。” “话说回来。”常景棣板起脸,道:“桑榆楼的老板什么意思,非要你和肚子里的孩子活着?” 云晚意摇头:“之前我听立秋说完,也没想清楚什么意思。” “我我我,我知道!”灵果儿从椅子上跳起来。 “也是,你消失几天,应该有收获。”云晚意摸着他的小脑瓜,道:“那请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那狗东西和魔物勾结了!”灵果儿说着大家都知道的事,下一句却惊呆了两人:“不是他要留下小晚晚和孩子。” “是魔君墨夷!” 常景棣倒抽一口冷气:“什么,你继续往下说!” 灵果儿大摇大摆,又白了他一眼:“你不打断,我已经说完了!” “魔君被封印千年,神魂都受到不同的创伤,而且那个封印不太好破。” “所以,他要借肚重生,他的魂魄若是能取代小晚晚这一胎,便是神魔之胎。” “到时候上天下地,没人能把他如何,他就无敌啦!” 云晚意和常景棣同时黑了脸。 常景棣更是怒意横生:“这个墨夷,居然还有这个打算,当年就该直接打的他魂飞魄散!” “你也知道他特殊,若是能让他魂飞魄散,也不至于镇压。”云晚意接过话,疑惑道。 “只是,灵果儿,你如何知道这个消息?” “那桑榆楼的老板亲口说的啊。”灵果儿暗戳戳的兴奋:“曹淑琴下毒不成,挨了一顿打呢!” “因为她在帝家水井中投毒,一旦成功小晚晚你也会死,所以那个老板暴怒。” “等曹淑琴走后,他还是愤愤不平,跟身边的心腹说的这番话,他们早就献祭给魔物,成了魔物的伥鬼!” 云晚意摸着肚子,冷笑道:“墨夷被千年前的我打的魂飞魄散,他倒是能屈能伸。” “竟然还想从我腹中重生,忍辱负重叫我一声娘,想想都恶心!” 灵果儿也是恶寒不止,道:“我还想跟着那老板几日,看能不能发现墨夷的踪迹。” “可那老板似乎有所察觉,我担心暴露,所以就回来啦。” “他应该已经察觉了。”云晚意蹙眉,道:“他既为墨夷效力,肯定有办法勘察我的存在。” “你身上带着灵气,自然也是如此,以后别独自行动,你可是年前灵果子,别被墨夷吃掉了!” 第763章 了结一桩麻烦事 常景棣在一旁听着云晚意和灵果儿的对话,脸色凝重。 云晚意打趣间,看到常景棣脸色不虞,小声问道:“怎么了?” “墨夷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为的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常景棣抬眼,星眸中带着难以置信。 “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灵果儿听到这话,抢先一步,道:“亏你还是帝谌的转世呢,墨夷不是说了吗,晚晚这一胎是神胎……” 话说到这,灵果儿也觉得不对劲了。 神胎,怎么可能! 姮晚和帝谌要是成婚,生下神胎尚且有可能。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是凡人,如何生的出神胎! 除非…… 灵果儿抬头,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云晚意道:“小晚晚,你,该不会又带着神族血脉吧!” 云晚意朝天翻了个白眼,道:“你觉得可能吗,轮回千年,千年前属于姮晚的肉身,就已经和墨夷同归于尽了。” “现在我是妥妥的凡人,没有任何特殊,如何能和神族扯上关系?” 灵果儿挠了挠头,讪讪道:“也是,不然你也不可能到这白云镇来!” 倒是一旁的常景棣,深思过后,道:“我觉得灵果儿的猜想,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云晚意一顿,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你忘了蒋如霜跟你说过的话?”常景棣猜测道:“要是当初连珏没说谎,你并非连珏和云恒益的孩子。” “那么,你的爹娘另有其人,或许当真有神族血脉,墨夷这样的灭世大魔,不可能托生在凡人肚子里!” 云晚意压根没想过这点,下意识否认:“按照你这么说,江毕还是神族血脉呢。” “晚晚。”常景棣叹了一声,道:“我觉得,你有必要找江毕了解清楚了!” “若你真带着神族血脉,这件事肯定要另做打算!” 云晚意原以为常景棣是随口一说,可看到他凝重的脸色,也知道他当真了。 但,怎么看,江毕都不像有神族血脉的人。 他们二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两人在医术上,有非比寻常的天赋罢了! 云晚意吸了一口气,无比冷静道:“你们都淡定点,我总觉得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 “若墨夷真冲着我肚子里的孩子而来,以他的老谋深算,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事,告诉一个凡人?” “围绕在墨夷身边的邪道那么多,随便一个动了歪心思,都足以叫他再也无法复活。” “难道他会蠢到把自己的打算到处宣扬,给人制造机会?” 灵果儿歪着小脑瓜想了想,道:“也未必不可,墨夷要想让人忠心耿耿的帮他,必须要拿出些底牌。” “在废矿的时候,你们都见识到了,他的封印没有解开,还被镇压在千年古阵中。” “能出来也是利用分身神识,附身在那个邪道身上,便是如此,他也被你忽然间的觉醒重伤……” 说到这,灵果儿小脑瓜灵光一闪,道:“我知道了!” “别卖关子。”常景棣点了点他的脑袋,道:“有什么说什么。” “哎呀,你让人家组织一下语言嘛!”灵果儿不满的噘着嘴,却又不敢对常景棣反击。 他嘟了嘟嘴,道:“或许墨夷一开始,只是想杀你们,以报千年前的封印毁灭之仇。” “后来他发现,小晚晚觉醒姮晚的一切,所以他才把主意,打到小晚晚身上?”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现在看来,似乎只有这个解释,能解释现在他们知道的一切。 “墨夷想要当你我的孩子,哼,也要看我们肯不肯!”常景棣接过话,冷笑道。 “借腹重生,亏他想得出来,只要我还喘着气,他就不可能成功!” 云晚意当然知道,常景棣会想尽办法护着他们母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仔细想过最近发生的事情,连带翻遍脑海中,前世所有和墨夷有关的记忆,依旧找不出哪儿不对劲。 云晚意摸着高耸的肚子,不安越发强烈。 九月初,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六个月了,她的肚子看上去,却和寻常八个月的孕妇差不多。 肚子很大,偏偏人很清瘦。 现在她还能使用灵力,可若是八.九个月时,肚子更大时,就不好说了。 墨夷若是打定主意,要拖到那时候…… “别担心。”常景棣瞧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轻声道:“墨夷现在被封印,只靠那些邪道帮忙。” “他便是冲破封印,也不过是残魂残魄,你我现在的实力,不需要惧怕他!” 云晚意嗯了一声,按下心中的不难,道:“话虽如此,真武道长那边你得叫人送信去。” “提醒他们墨夷在打什么主意,或许,他们也能循着这个方向,找到邪道们的踪迹。” “嗯。”常景棣已经派人去通知真武道长了。 还有一件事,常景棣没告诉云晚意。 之前被抓到白云镇上的邪道,他们刻意放走了几个。 原本的意思,是想通过那些邪道,引出更多为魔物所用的人。 可那几个邪道出了白云镇的地界后,全部失踪! 派过去跟踪的死士翻遍了方圆几十里的地方,奈何那些个邪道如同凭空消失,完全没有痕迹! 常景棣知道,这肯定是墨夷的手段。 墨夷在用这种法子,告诉他们他并非他们所想的无用。 墨夷的事情尚未有头绪,覃家那边总算有进展了。 覃夫人带着覃涟漪,上门来给云晚意送礼,表示对云晚意的感谢,顺带说起覃家事的后续。 覃守业装模作样,先是摆了一出鸿门宴,借机修复和覃夫人之间的关系,顺带朝帝家示好。 奈何收养覃守业的覃大明一家人没眼力见,打断了他的计划。 覃守业没有如愿得到覃夫人的青眼,反而被云晚意他们知晓了他外室的事。 覃大明那一家子也是不折不扣的吸血鬼。 他们妄图从覃守业手中刮出更多银子,可覃守业是真的荷包空空。 处处都要银子,外室那边更是少不了,覃家的产业又被覃夫人以雷霆之势收回,他捞不着任何好处。 覃大明几人要银子不成,憎恨那外室夺走了属于他们的银子,索性把他外室的事,闹到了覃夫人跟前。 覃夫人早就知道了此事。 云晚意在知晓后,一早就派人通知了覃夫人。 闻言,覃夫人装作伤心苦闷的样子,等覃守业回家后,就挨了她一顿拳打脚踢。 覃守业自知理亏,挨了不少拳脚,没有还手,妄图等覃夫人冷静下来后好好解释。 覃大明一家子胡搅蛮缠,每日在覃家门口守着。 覃守业无颜面对覃夫人,见状索性家都不回了,悄悄躲去了沄溪镇外室家中,准备等大家都冷静些再谈。 覃家,覃夫人伤心惊惧之余,当面对覃大明一家表示,覃守业到底是覃家人。 不管如何,顾着覃家的面子以及覃家家族的脸面,总归是要原谅的。 另一边,又叫人暗示覃大明,只要把覃守业逐出覃家,从族谱上彻底踢走,覃夫人就不必顾着这么多了。 覃大明果然上道,没几日就撺弄族长,把覃守业从族谱上除名。 事情从发生到结束,不过十日时间。 等覃守业和外室在沄溪镇那边的产业,被覃夫人派去的人逼上穷途末路,覃守业回覃家求覃夫人的原谅时,才知道事情尘埃落定。 一纸通过府衙的和离书,还有他被逐出覃家族谱,解除和覃大明之间的收养关系,让他彻底没了后路。 现在的他,连姓氏都没了,无家可归。 沄溪镇那边没了现银,不得不把铺面和家宅卖了填补。 覃守业只能灰溜溜带着外室租住在破屋子中,没了银子支撑,所有的风花雪月变成柴米油盐,每日最多的就是吵架。 外室没了仆人伺候,贤良淑德在琐事中消失,整日指桑骂槐阴阳怪气。 覃守业难以接受,忍了几日也忍不下去了,经常和外室打架。 两人你不让我不让你,天天都挂着彩。 覃夫人说到最后,笑的完全合不拢嘴:“看着他们狗咬狗,真是大快人心,憋在心里的这口气,总算出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切,还多亏帝夫人你支招送信,若非我提前叫人在沄溪镇部署,那禽兽脱离覃家,也能在沄溪镇过好日子。” “哪里,我不过把事实告诉覃夫人。”云晚意看到覃夫人发自内心的笑,也忍不住高兴。 “有现在的结局,还是覃夫人手段厉害!” 覃夫人一顿,旋即纠正道:“那禽兽不是覃家人了,我们二人和离再无关系,以后不能叫我覃夫人了。” “我闺名叫覃绮梦,略长你几岁,你叫我绮梦就可。” 覃绮梦的年岁说不上来到底多少,但从覃涟漪的年纪推算,多半三十好几。 云晚意索性笑道:“叫名字肯定不妥,不如我叫你一声姐姐吧。” “那好。”覃绮梦一笑,满是欢喜,道:“我生来就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能得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太好不过了。” 说笑间,又叫覃涟漪认人。 这下好了,覃涟漪只比云晚意小一岁,现在还能叫她一声姨。 玩笑过后,覃绮梦四下看了眼,道:“晚妹妹,我有些私心话跟你说,能不能叫这些人先退下去?” 云晚意摆了摆手,叫云影带着丫头们先出去。 等没外人了,覃绮梦正色道:“实不相瞒,今日来帝家打扰,除了告诉你那禽兽的下场之外,还有一事。” “覃姐尽管说。”云晚意心里有数,道。 覃绮梦声音压下几分,道:“那禽兽虽然早就想夺我家产吃绝户,可他到底不敢明目张胆。” “尤其是把帝家牵扯进去,我事后想了很多,觉得不对,去他的书房和屋子仔细查过。” 说到这,覃绮梦打量着云晚意的神色,犹豫道:“这一查,竟然查到了桑榆楼。” “原来,那禽兽的所作所为,尤其是牵扯云帝阁进去,都是桑榆楼在背后授意。” “桑榆楼的目的,不仅要搞垮帝家的产业,还针对晚妹妹你!” 云晚意一笑,道:“桑榆楼和云帝阁结怨已久,他们能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是不奇怪,可你要注意。”覃绮梦视线往下,落在她肚子上:“女人怀孕生子有多不容易,我是体会过的。” “听说有一次,你在云帝阁门口被人撞了下动了胎气,你瞧瞧,要你不好过,多的是手段!” “尤其是月份越大,搞不好就是一身两命!” 云晚意自然清楚,她接下覃绮梦的好意,道:“多谢覃姐姐的指点,我会注意的。” “嗯。”覃绮梦转身,拿过带来的补品,道:“这些都是对你身子好的补品。” “我知道你们帝家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这都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另外,我们覃家的生意,早就缺一个有力的伙伴,不知道晚妹妹愿不愿意?” “早前不都说好了?”云晚意接下东西,道:“就按照之前的约定来。” 覃绮梦母女留下吃了晚膳才走。 人刚从帝家离开,就出事了。 覃守业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她们母女在帝家,一直守在帝家门口。 尾随母女二人的轿子,走到一条人不多的巷子,忽然发难,拿着匕首要杀了她们母女。 好在轿夫里有几个手脚不错的,这才制住发狂的覃守业。 立秋前来汇报时,一脸的鄙夷:“那覃守业还真是禽兽不如,吃了覃家多时的软饭。” “自己不守规矩在外养小,想夺人家产不成,还不觉得他自个儿有错。” “再不济,覃小姐总是他的骨肉,他竟然连覃小姐也要杀!” 云晚意见怪不怪:“你都说了他禽兽不如,还指望他多有良心?” “覃绮梦早就有准备,不然轿夫中,不能恰好有三个会拳脚的。” “覃守业这一次,是彻底完了。” “也好。”立秋顿了顿,小声道:“听说他原本的计划,是杀了覃家母女,再找机会伤害您!” “如今也不用怕他了,也就府上还住着一个害人精,奴婢找个时间料理了她!” 云晚意知道她说的是曹淑琴。 “不着急。”云晚意一笑,道:“我还指望曹淑琴帮我引出桑榆楼老板呢!” 第765章 蛇妖再现 常景棣他们的马早就看不到了,云晚意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夫人,回去吧。”立秋抬头看了眼雾沉沉的天,道:“眼瞧着又要下雨了。” 自打那日大雨开始,一直到现在,天都没有完全放晴。 要么阴沉沉,要么就是小雨淅淅沥沥,大雨虽然也有,好歹在也不像上回那样。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收回心思,道:“叫死士那边看着点,我总觉得不对劲。” “夫人,您最近真是太忧心了。”立秋给云晚意披上斗篷,道:“也是,一直都不安生,难怪您总觉得有问题。” “好在魔物的事情结束,您就能彻底轻松了,相信爷和几位道人,一定能将墨夷的诡计扼杀。” 云晚意苦笑道:“若是真这么容易,他也就不会是千年前叫人闻风丧胆的魔尊了。” “能以一己之力,灭掉那么多宗门,可见其厉害程度。” 立秋顿了顿,又道:“以前再厉害,现在不也照样是被封印在地下的残魂?” “夫人和爷可比他一个残魂厉害多了,无需害怕!” 云晚意知道,立秋是在安慰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意,道:“也是,我们先回去吧。” 刚进门,这场雨终于下来了。 从一开始的小雨,到后来的倾盆大雨。 雨滴打在屋檐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立秋收拾好屋子,叹道:“都八月底了,天气还是这般反常,有些奇怪。” 不等云晚意搭话,一直鹦鹉忽然打窗户飞进来了。 “哎呀,哎呀。” “做什么?”云晚意认出它是养在后院的其中一只,蹙眉道:“不好好在后院呆着,这么大雨。” “打起来啦!”鹦鹉扇着翅膀,聒噪的叫着:“后面打起来啦!” 云晚意一顿,旋即蹙眉,道:“又是你那几只好哥们?” “哎呀,才不是!”鹦鹉哼哼两声,道:“我们做鹦鹉的,才叫本分呢,是后面那群野鸟!” 鸟群安置在后院其中一间柴房,每日有人去喂食打扫。 府上也曾有下人觉得奇怪,为何夫人养了一群鹦鹉,又要养一大屋子野鸟。 主要是野鸟当中什么都有,乌鸦麻雀杜鹃…… 品种太杂,毫无观赏可言! 满地鸟屎,每日光是打扫屋子,都臭不堪言。 云晚意在盘龙村把灵畲打回原形后,回来便让这些鸟各自离开。 谁成想这些鸟不知道为何,竟然都喜欢上了帝家的布置。 一个个的宁愿在外边吃喝拉撒,再回到柴房栖息,也不愿意走。 问其原因,就说什么帝宅有一股让它们安心的力量。 这么一来,云晚意索性也不管了,反正一群鸟,帝家还是养得起。 没想到有朝一日,处理完各种糟心事,还要为鸟群处理纠纷! 云晚意扶额,问道:“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事吵架?” “哎呀,我也不知道。”鹦鹉咋咋呼呼,道:“反正就是打起来了!” “打起来?”云晚意看了眼外边的雨势,道:“算了,且让它们去打。” “你当真不管?”鹦鹉飞到云晚意身边,瞧着桌上的点心,忍不住一边往点心方向挪动,一边问道。 云晚意微微一笑,道:“鸟群打架争地盘不是常有的事吗?” 鹦鹉下意识就道:“不是因为地盘,那条蛇回来了!” 云晚意这才看向鹦鹉:“你在说什么?” “是真的。”鹦鹉停在点心旁边,神神秘秘道:“那日你不是说,吃鸟的蛇已经被你灭掉了。” “原本我们都相信了,可昨儿二秃子底下的乌鸦说,它们一起出去时候,亲眼看到了那条大蛇。” “哎呀,反正我都是听说的,你先过去看看。” 立秋和云影听不懂鹦鹉的话,只能听到它嘎嘎叫。 云影着急问道:“夫人,它在说什么啊?” “它说鸟群吵起来了。”云晚意简单直白,翻译道。 立秋不悦道:“这鸟也真不懂事,还真把您当家长了,吵架都要您去主持公道。” “依奴婢看,反正灵畲已经死了,不如叫它们都回归山林去!” 云晚意神色古怪,看了眼立秋,道:“鸟群吵起来的原因,就是因为再次看到灵畲了。” “不可能!”立秋眉头蹙的更紧了:“那条妖蛇是您亲自出手诛杀,怎么可能还活着?” “先去看看吧。”云晚意也不信,但灵畲的在被打回原形前,竟然强行分出了几丝魂魄。 她背后的主人,从始至终没露面,云晚意不知道她主人的深浅。 若是本事通天,没准真能利用灵畲的魂魄,将之复活! 立秋朝外看了眼,道:“这么大的雨,去柴房有一段没有长廊,肯定要淋湿。” “不如等雨停了过去,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没关系,瞧这雨啊,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云晚意拢紧斗篷,道:“若鸟群们没看错,咱们还有麻烦!” “早些过去看,也好放心。” 立秋拗不过,只好撑伞,跟着云晚意一起去了后院柴房。 雨越来越大,云晚意和立秋各自撑伞,两人周身还是湿了不少。 等到柴房的时候,鹦鹉有些过意不去,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我去通报的不是时候?” “没事。”云晚意点了点鹦鹉脑袋,道:“这么大的事,我不来看怎么行?” 柴房门关着,窗户却开着,供鸟群出入。 此时,鸟群叽叽喳喳吵作一团。 云晚意没着急进去,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吵架的主力还是二秃子跟另外一只鹰。 本来二秃子一只乌鸦,在柴房当老大,那几只鹰就不服气。 现在找到机会,肯定要闹事。 听了一会儿,云晚意总算弄清楚了。 原来二秃子坚持看到了那条妖蛇,它底下几只乌鸦,再度丧命于蛇妖之口。 只有其中一只比较幸运,蛇口逃生,回来报信。 因为这件事,鸟群心中不安,惶恐的厉害。 有不少鸟都开始怀疑帝宅不安全,同时质疑云晚意的话。 那只鹰当然谴责云晚意,觉得她吹牛说大话,明明打不过蛇妖,非要把它们都困在这。 现在无家可归,这里又不安全,要找帝夫人给个说法! 二秃子还算有良心,一直在据理力争,说帝夫人绝对不会骗人,可能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鸟群自然站队。 一部分鸟觉得帝宅还算安全,留下尚且有个安身之所。 另一部分则是觉得,二秃子的兄弟都被吃掉了,肯定不安全,保不齐帝夫人就是利用它们。 鹦鹉站在云晚意肩膀上,低声道:“听听,我没骗你吧,我去找你的时候,它们已经打起来了。” “那个鹰可厉害了,不过二秃子更厉害,都见血了,从现在对话来看,它竟然赢了!” 云晚意似笑非笑看了眼鹦鹉:“吵架的时候你忙着看热闹,没去报信,后来在我跟前支支吾吾,正是因为它们打起来了吧?” 鹦鹉讪讪道:“是,我就是被它们吵架吸引过来的,但那时候有热闹看,我也没想到它们能打起来!” 云晚意点了点鹦鹉的脑袋,同时推开门:“别吵了!” “你怎么来了?”二秃子脑袋又秃了不少,挂着丝丝血迹。 它顾不得自己,看向云晚意身上的鹦鹉,愤道:“是你这东西去报信的吧?” 鹦鹉害怕二秃子,吓得躲在云晚意身后:“你们,你们太吵了,我那边都能听到动静。” “这么下去,会给她带来麻烦的!” 眼瞧着二秃子战力飙升,云晚意立刻打圆场,道:“鹦鹉是好心,你们怎么回事?” “没什么。”二秃子看了眼云晚意,那双鸟目竟然躲闪着。 一旁的鹰哼哼两声:“二秃子,你不是相信她吗,为何不敢说实话?” 二秃子看着那只鹰,眼睛都要眨烂了。 奈何鹰一肚子火,压根装作没看到二秃子的示意,一股脑道:“你之前说,你有本事对付那条蛇妖。” “可这才多久,你前夜才过来说蛇妖死了,被你打回原形,可现在呢,二秃子的兄弟被蛇给吃掉啦!” “逃出来的那个鸟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条蛇妖干的!” 鹰满是狼狈,鸟毛乱飞着,额头的那一缕毛也秃了,羽毛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看上去比二秃子严重。 二秃子瞪着眼,道:“你还没被打够吗?” “打我们也要说!”站在鹰后面的杜鹃声音清丽:“帝夫人是吧,你总要给我们个明确的回答。” “你是不是根本打不过那条蛇?” 话音落下,其他鸟儿也叽叽喳喳,不安的问着。 等鸟群问的差不多了,云晚意才做了个安静的手势,道:“那条蛇妖的确被我打回原形。” “它的蛇身也被我们用火烧毁了,不过在死之前,她利用修为保住了几丝魂魄,多半回到了她主子手中。” “若是她主子真有本事,能复活她也未可知,不过她肉身毁了,便是重来也不可能在短期内,再度修成人形。” “你们见到的蛇……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灵畲,我想去你们所说的位置看看。” 听到云晚意的话,鹰扬了扬头,看向二秃子带着几分得意,道:“你瞧,这就是你说的笃定!” “哼,这能说明什么,至少她把蛇妖打回原形!”二秃子虽然不懂云晚意的话,却能复述。 云晚意看到它们又要吵架,眯着眼打断道:“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二秃子,我需要你带我去发现蛇的地方。” 二秃子一顿,歪着脑袋看向她的肚子:“下这么大雨,你能出去吗?” “能。”云晚意斩钉截铁,道:“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昨晚。”二秃子顿了顿,道:“我们乌鸦呢,半夜一般是不出去的。” “可昨晚那几个兄弟实在太饿了,想出去觅食,没想到会遇到大蛇,就在后山里面!” 云晚意环顾一周,视线着重落在乌鸦们身上:“逃出来的那只呢?” 二秃子的翅膀指向墙角:“它太害怕了,现在只怕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墙角那只乌鸦 云晚意嗯了一声,旋即道:“既是如此,我们现在先去后山。” 鸟群们尚未说话,立秋当即阻拦道:“夫人,雨太大了,山路不好走。” “等雨停了再去吧,要是淋坏了身子,爷肯定心疼。” 云晚意叹了一声:“立秋,你跟了我这么久,应该知道我的性子。” “爷出去对付那些个东西,我在家自然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添麻烦。” “但同时,我也会把这周围的事情料理好,灵畲背后的人一直没出现,我也想知道他有几把刷子。” 立秋犹豫着,问道:“当初在北山观半道遇到蛇群时,不是见过一面?” “灵果儿一人之力,就足以将那些蛇群杀死,而那人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奴婢觉得,他也就那么大的本事,一点儿也不厉害!” 云晚意苦笑道:“这些事可不是我们猜测的,我准备过去察看情况,也是为了摸清楚。” 说完,她不顾立秋的劝说,道:“你若是觉得危险,就能留在府上。” 立秋赶紧道:“夫人误会,奴婢肯定要跟着您上山的,奴婢在也不说这些话了!” 云晚意这才道:“别做马车,你我各自骑马,好在今儿下雨,多数人都在家里。” “雨声也恰好能掩盖马蹄声,眼瞧着天色很沉,恰好方便我们。” 两人带着二秃子和那只从蛇口逃生的乌鸦,一路上了后山。 那只乌鸦自打进山开始,就忍不住浑身颤抖着。 云晚意察觉到后,轻声安慰道:“有我在,你别害怕。” 乌鸦张了张嘴,本就粗噶的声音越发嘶哑:“害怕,那条蛇又长又粗,支起身子比最大的树还要高!” “且动作迅速,我们尚未反应过来,它已经下口,要是我站的位置恰好距离它们几棵树,我也死了!” 云晚意一顿。 灵畲的本体她见过,没这么大啊! 第766章 人去楼空 从乌鸦的描述看来,那条蛇未必是灵畲! 云晚意低声道:“如此说来,那条蛇很可能是大蟒蛇,这座山灵气充沛,动物生长的很好,也不算稀奇!” 乌鸦看了眼云晚意,瑟瑟道:“不,那条蛇并非蟒蛇,我们之前都见过蛇妖的样子。” “她背后的花纹独特,昨晚上那条蛇有着和她一样的花纹!” 云晚意再度默了默。 灵畲以及之前被灵果儿杀死的蛇群,花纹的确很特殊,跟寻常蛇类完全不一样。 乌鸦既然这么说,极有可能那条蛇,和灵畲有极大的关系! 云晚意脸色微变,沉声道:“立秋,等会别分开行动,你跟我跟紧点。” 立秋连忙道:“夫人放心,您就算不叮嘱,奴婢也不敢距离您太远。” 按照乌鸦的指路,几人很快来到那几只乌鸦被蛇吃掉的地方。 虽然一直在下雨,好在树林中植被茂密,痕迹尚在。 地上散落着几根乌鸦的黑色羽毛,二秃子瞧见后,难得的叹了一口气:“它们垂死挣扎时留下的。” 云晚意没有答话,抬头看了眼树。 羽毛散落的位置,有几颗参天大树。 这么高,得多大的蛇? 且昨晚上也在下雨,地上泥泞,支起身子能够到树梢,蛇的体型必然庞大,行过也肯定会留下痕迹! 云晚意意识到这点,赶紧在地上四处察看起来。 天色黑压压的,密林中的光并不明显。 立秋能看到的痕迹有限,还是云晚意率先发现:“立秋,你过来看这儿!” 立秋举着火把,凑近看了几眼,忽然打了个寒颤:“这,是蛇的鳞片!” 捡起来的蛇鳞,足有立秋的手掌大! 蛇一般不会掉鳞片,不知道这条蛇为什么会反常。 但从这一个鳞片,足以看出蛇的庞大——竟是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很多! 云晚意四处看了眼,沉声道:“这绝对不是灵畲,她的本体虽然巨大,却没有到这个程度。” “而且我和爷两人亲自确认,灵畲被打回原形后,肉身尽毁,绝对不能重塑。” “除非,借尸还魂!” 立秋捏着鳞片,像是捧着烫手山芋:“这个,现在怎么办?” “别丢。”云晚意接过蛇鳞,道:“那条蛇应该受伤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然蛇鳞绝对不会掉下,在它吃过乌鸦后,肯定遇到了什么。” “我们顺着这条路,再去仔细搜一搜!”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二秃子嘎嘎两声,道:“你现在的方向一直往里走,就是我们曾说过的寨子!” 云晚意停下脚步,想了想道:“我们就去那寨子!” 二秃子显然不愿意:“那边至少有上百人,你现在过去单枪匹马,很危险的!” “到底是凡人。”云晚意拿出随身带着的姮之玉,将之插在发间后,道:“不足为俱。” 看到那根簪子,立秋松了一口气,她见识过那根簪子的有多厉害,别说百十来个人,更多也不怕! 几人快速摸到寨子,可到底晚了一步。 寨子人去楼空,从周遭凌乱的痕迹看,走的很匆忙。 立秋四下查过后,回到云晚意跟前:“夫人,有些蹊跷,我去后面灶房看了,灶里还带着温热!” “也就是说,人并未走远?”云晚意四下看了眼,道:“还在下雨,他们行走也该留下痕迹。” “这是最蹊跷的地方。”立秋的脸色,在雾沉沉的天气下,显得格外苍白。 “周围我也粗略看过,并没有行人的痕迹!” 百十来人,在雨天泥泞中,要想不留痕迹,完全不可能! 云晚意不信,带着立秋再度绕着寨子一圈。 立秋没看错,的确毫无痕迹! “该不会……”立秋弱弱的猜想,道:“那里面有人,和夫人您一样会用符咒吧?” 云晚意手中不同的符咒,有不同的效果。 能隐身,能瞬移千里,还能变换模样,亦或者召唤雷击…… 她能,对方或许也能! 云晚意想到这,脸色一片森寒:“我会,是因为我现在是千年前的姮晚,对方如何会?” “除非,他也和我有类似的出身!” “夫人,现在怎么办?”立秋四下观察,低声道:“要不下山后从长计议吧?” 这深山老林,宅子人去楼空,大蛇毫无踪迹。 查下去,也无济于事。 云晚意手中的蛇鳞,硌的手心微疼。 她忽然想起来,还有一道追踪符。 云晚意双手起决,拿出追踪符,印在蛇鳞上。 很快,蛇鳞漂浮在空中,朝北方缓缓移动。 “这边。”云晚意看了眼蛇鳞,辨别方位后,沉声道:“从白云镇的角度看,那方位是沄溪镇的方向。” “我们要尽快赶去沄溪镇!” 她反应过来的同时,后背冷汗涔涔。 墨夷,该不会和这些玩意儿,也勾结上了吧! 真武道长几人一直在沄溪镇附近,一日前忽然察觉魔物和邪道的气息,往孤叶城追去。 如今常景棣也紧随其后,去了孤叶城。 那么,没人继续守在沄溪镇! 这些妖物和背后的人,在此时赶去沄溪镇,未免太过巧合了! 正想的出神,立秋冷不丁叫了一嗓子:“谁在那边!” 云晚意抬头,顺着立秋看得方向,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 那人越来越近。 云晚意比立秋看得更远,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竟然是菩涵道长! 走近后,菩涵道长甩着拂尘,笑道:“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帝夫人。” “道长只怕早有察觉。”云晚意没跟菩涵道长打哑谜,沉声问道:“最近白云镇和周边事情不少。” “菩涵道长是否有所察觉,所以前来?” “是。”菩涵道长望着寨子的方向,收敛了笑意:“观内矗立千年的宝物化成了粉末。” “当年师叔祖曾说过,宝物一旦消失,意味着六界限定打破,自此妖魔鬼怪出世,人间生灵涂炭!” “你们观内还有千年前的宝物?”云晚意一顿,问道:“从未听无尘道长说过。” “或许你听说过。”菩涵道长看向云晚意:“拓天!” 云晚意有姮晚的记忆,自然清楚那是什么。 拓天是无量宗的宝物! 第767章 来自她父亲的玉佩 听到菩涵道长带来的消息,云晚意好一会儿没回过神。 拓天,那可是无量宗的开宗之宝。 千年前,墨夷一己之力毁灭无数宗门,轮到无量宗,修行之人所剩无几。 无量宗之后,便是玉姮宗。 云晚意一直以为,无量宗连同宗内所有宝物,都在墨夷手中摧毁,没想到拓天居然保留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拓天也在轮回中经历了千年! 感慨之余,云晚意想到普喊道长说过的话。 拓天消失,意味着六道三界的限定打破,妖魔鬼怪在人间横行!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看向菩涵道长:“拓天消失,道长应该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三界六道不可能这么被破坏!” 菩涵道长虚虚一笑,无奈道:“此等上古神器都会消失,还有什么不可能。” “我只是个凡人,接下来的事情,只怕还要靠你和帝老爷!” 云晚意眉头紧蹙:“这是什么意思?” “帝夫人当真不知?”菩涵道长抬眸,和她对视时候,带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你和帝老爷早就不是尘世间的人了,对吗?” 他能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云晚意并未打算隐瞒。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也算是千年机缘,只是,千年前的风波因魔物而起。” “现在六道三界的限定破坏,我和他只怕无能为力,都说九天之上有神明,神明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她有姮晚的记忆,也清楚六道三界的事。 如今她连墨夷这个魔物都没弄清楚,何谈更多? 何况,她也不想挑起这么大的担子! 菩涵道长顺着她的话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笑道:“夫人瞧瞧,这是神明开眼的样子吗?” 的确不像。 八月底的天气,犯不着下这么长时间的雨。 且这气温一日低过一日,显然不对劲。 菩涵道长拨弄着拂尘,道:“九天之上如何我不清楚,但根据师叔祖留下来的东西看,事情不容乐观。” “上天如今无法感知人界的苦难,所谓一叶障目,神仙也并非万能。” “否则,拓天不会化为粉末,我也不会出现在这,和帝夫人说起种种。” 云晚意眯了眯眼:“道长说得如此明白,你们北山观究竟还知道些什么?” 菩涵道长说起这些个事情时,实在太过淡定了。 这也不得不让她多想一句,菩涵道长是不是也有其他身份? “我们所知道的也不多。”菩涵道长没注意她的视线,还是盯着天空的方向,语气逐渐变沉了。 “帝夫人最近遇到的事情应该很多,不妨从中仔细想想,或许能想到因果和办法。” 云晚意闻言,忽然笑了起来。 菩涵道长蹙了蹙眉,没有立刻打断她。 云晚意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才堪堪停下。 立秋在一旁撑伞,拿了帕子递上前,担心道:“夫人,您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云晚意笑够了,接过帕子擦了把眼角的泪珠,道:“道长,我总觉得,你们太高估我了。” “我不是什么神仙,如何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或者说,连神仙都看不清,无法插手的事,我又有什么办法?” 菩涵道长一声轻叹,似乎早就料到云晚意会这么说。 他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云晚意,道:“这个是师叔祖命我转交给你的东西。” 云晚意看着他手中之物。 那是一块玉佩,做的是鸳鸯雕刻,冰糯透明,在黑压压的密林中,隐约泛着光。 云晚意没有伸手去接:“这是什么?” “师叔祖说,这是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菩涵道长上前两步,把玉佩放在云晚意手心。 玉佩触手生温,在云晚意手中后,光芒更甚! 云晚意眯着眼,完全疑惑了:“我母亲都不曾留下任何关于我父亲的东西,无尘道长是哪儿来的?” “我也不知道。”菩涵道长苦笑两声,道:“我只知道,师叔说给你这个,你就能知道为什么只能是你。” 第768章 拿人拿脏 很快,夫人中毒昏倒的消息,传遍了帝宅。 曹淑琴正在扫柴房,闻言身子一僵。 成了? 竟然成了?! 曹淑琴激动的手拿不稳笤帚。 可转念间,这股子激动就完全冷却了。 不对啊,这帝夫人的医术尚可,该不会又是一出戏吧? 曹淑琴为了确认真假,直接丢了笤帚就往主院去。 一路上,她遇到了好几个小厮和丫头。 丫头们正压着嗓子议论: “不是吧,老爷刚出门一日,夫人就中毒出事了,会不会是弄错了?” “多半是真,我刚才看到夫人身边的云影姐姐神色严肃,在前门接了江大夫。” “那江大夫脸色也不好,跑的飞快,他后面的蒋小姐跟都跟不上,不是夫人出事还能是什么?” “谁怎么大胆子,竟然给夫人下毒?” “谁知道呢,咱们还是先担心自个儿吧,瞧老爷对夫人那上心劲儿,要是夫人出事,咱们只怕要被发卖。” “……” 曹淑琴贴墙站着,小丫头们拐过树丛才看到还有一个人。 她也不管了,上前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衣裳,问道:“夫人当真中毒了?” “是真的!”那丫头被她扯疼了,不悦道:“你不在后院打扫,蹿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我去看看夫人。”曹淑琴轻声道:“夫人对我有恩,我总要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哼,云晚意跟她结怨已久,也就云晚意这种菩萨心肠的好人,还能收留她。 要换做她,那日在家门口磕破头,她都不可能准许敌人登门! 哪怕是曾经的敌人! 现在好了,引狼入室,给她下毒的机会,不管这毒能不能要云晚意的命,至少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 这么大的月份,搞不好就是一身两命! 曹淑琴一阵窃喜,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直到站在昨夜矗立的位置,这才缓步停下,挤出悲伤的模样。 院子里的哭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听的并不真切。 曹淑琴索性借着打扫的名义,跟着洒扫丫头进了院子。 离得近了,方能听到云影的声音:“江大夫,我家夫人如何?” “情况不好。”江毕的声音焦急:“这种毒很奇怪,我也是第一次见,我先抓药。” “这可怎么办啊?”立秋跺着脚,声音更大:“夫人要有个三长两短,爷肯定要拔了我们的皮。” “江大夫,麻烦您开药,我去后厨抓人,夫人是吃了粥中毒,肯定是后厨那帮子人干的!” 听到这,曹淑琴哪里还敢停留,赶紧一股脑往外跑。 云晚意果然不行了,从后厨开始查,顺藤摸瓜,迟早要摸到她身上来!火山文学 肯定要早些跑路! 曹淑琴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袱,估摸着等前院乱起来,从小门逃走。 往深山里面一走,饶是帝家派在多人,也搜不到她! 然而,走到小门前,曹淑琴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本该去后厨审人的立秋,竟然等在小门口! “哎哟,你收拾这么大一包东西,打算去哪儿?”立秋的视线,落在曹淑琴的大包袱上。 曹淑琴一顿,旋即支支吾吾,道:“我,我收拾了些东西,打算给弟弟家里送去。” “哦,难道不是畏罪潜逃?”立秋走近了几步,冷笑道:“你不会以为自己的计划,很充裕吧?” 曹淑琴避开立秋的目光,支支吾吾道:“什,什么,我听不懂姑娘的意思。” “听不懂不要紧,三子,你告诉她!”立秋看向小门后。 三子是后厨的伙计,闻言站出来,厉声道:“好你个曹婆子,竟然敢骗我。” “若非我留了个心眼,我们后厨七个人都要为你背黑锅了!” “你说什么?”曹淑琴决定装傻到底:“我不知道。” “哼,你早晨去后厨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你吃不饱,央求我给你几个馒头。”三子越说越气愤,道。 “趁我给你拿馒头的功夫,你竟然往夫人的粥里面下毒了。” 不等曹淑琴反驳,三子冷笑道:“好在你慌里慌张,把药粉弄撒在灶上,被我发现了!” “什么药粉。”曹淑琴支支吾吾,道:“三子,你给我馒头我很感激,但是我没害人,你别冤枉我。” “你还专门问了夫人的海鲜粥!”三子不忿道:“我还以为你嘴馋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眼瞧着两人还要辩驳,立秋果断甩出证据,丢在曹淑琴身上:“你枕头底下找到的,还要辩驳吗?” “我,天杀的,肯定有人栽赃我!”曹淑琴还真要辩驳,完全不肯承认。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东西。”立秋一把抓过曹淑琴,反扣着她的手:“你这么个人人唾弃的东西,也就夫人好心收留。” “谁闲的没事栽赃你,有些话你不肯照实说,那就去阎王殿里说!” 曹淑琴想到江毕说那毒的确难解,忽然笑了。 反正目的达到,承认又能如何? 本来她就是打着同归于尽的心思! 曹淑琴笑了几声,索性快意承认:“对,就是我,啊呸,什么好心人,你那夫人就是愚蠢。” “桑榆楼要利用我,她也要利用我,但人家桑榆楼至少从牢狱把我捞出来了。” “帝夫人呢,端的佛口蛇心,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下狱,又如何沦落成今日的样子?” “哼,现在你们知道了又能如何,那毒不是简单的难解,而是奇毒!” “我死就死了,能拖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下地狱,也足够了!” “哈哈哈。”立秋听到这话,猛然松开她,道:“说人家愚蠢,你才蠢不可言吧?” “之前下毒,放在水井里,整个帝家没一人中毒,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啊?” 曹淑琴一顿:“你,你怎么知道!” “哼,我就是知道。”立秋得意道:“夫人的医术,那可是连先皇和先太后都夸奖过的。” “夫人知道树敌,早早做好防备,你这蠢材自以为是,竟然当真跑去下毒。” “要换别人,总该警醒,你还下第二次!” “她故意的!”曹淑琴后知后觉:“专门等着我上钩!” “对。”立秋一笑:“就等你跑的时候拿人拿脏,多余的话,你跟桑榆楼去解释吧!” 第770章 投诚的诚意 人都出去后,屋内就剩下云晚意和褚二爷两人。 褚二爷笑了笑,道:“没想到夫人如此戒备,还敢独自留下,就不怕我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那也得你有那个本事。”云晚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别卖关子了,我时间有限。” 两人都心知肚明。 褚二爷憋着一口气,不敢发出来,不就是忌惮云晚意? 他要想亲自动手,犯不着追到这儿来。 他们都知道,他不敢! “别着急。”褚二爷神色中带着尴尬,很快又恢复正常:“这份礼物,你肯定满意!” 随着盒子打开,云晚意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变色! “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云晚意到底没沉住气,沉声问道。 褚二爷这一次的笑意,是真真灿烂:“帝夫人别着急啊,咱们慢慢说!” 云晚意声音提高了很多:“我问你,你从哪儿弄到手的!” 最后一个锦盒最小,但装的东西最让云晚意接受不了。 竟然是谷雨的一缕生魂! 谷雨还活着啊,缺少生魂,时间一久便要成为彻头彻脑的傻子!火山文学 难怪谷雨总不对劲,以前对着常景棣和她彬彬有礼,还会自称属下。 他心思细腻,照顾的也稳妥。 可从废矿中出来,就像是变了个人,横冲直撞,当面连装都不愿意装! 云晚意和常景棣两人,念着寒露的面子,总不愿意计较。 现在一切都能解释了! 褚二爷很满意云晚意的反应,阴恻恻一笑:“谷雨身为帝老爷的近侍,卖了一缕生魂给我,不冲突吧?” “活人的生魂如何能缺?”云晚意快速平复心情,坐下道:“且我不信,他会蠢到把生魂给你!” “明人不说暗话,你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吧?!” 褚二爷把锦盒关上,轻声道:“帝夫人是聪明人,都说明人不说暗话,我也就直说了。” “我的确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云晚意把着扶手的手,微微颤抖着。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端倪,语气沉稳老练:“一个下人的生魂,既然心甘情愿给你,你拿着就是。” “找到我,又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褚二爷摩挲着锦盒上的纹路,轻声道:“我打听过了,不管是帝老爷还是帝夫人,对这侍从都很宽仁。” “想必,是因为死在废矿中那婢子的缘故,可惜啊,他不识好人心,不懂你们的包容。” “爱人死在眼前,啧啧,想想都难受!” 云晚意目光一寸寸变的冰冷:“难不难受,褚二爷如何知晓?” “因为你们那随从把生魂卖给我,就是为了给废矿中飞灰湮灭的丫头报仇。”褚二爷啧啧两声,道。 “他见到爱人惨死,再无轮回,又见到你和帝老爷伉俪情深,携手千年,心里的嫉恨和怨毒蚀骨挠心。” “这份恨和怨,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 云晚意脸色瞬间沉了。 从废矿中出来,谷雨受了伤,状态不对,常景棣索性让他休息了一阵。 也就前几日,谷雨才寻到云晚意跟前来。 那时候,云晚意发现谷雨还是失魂落魄,状态依旧不对,和常景棣合计后,想减轻谷雨的事。 这一次谷雨跟着去孤叶城,也是他执意要去。 云晚意和常景棣都以为,谷雨是报仇心切。 可谁成想,谷雨把仇怨连带归咎于他们二人身上? 那谷雨跟在常景棣身边,常景棣岂不是很危险?! 云晚意后知后觉,目光如淬了寒冰:“刚才褚二爷说什么,什么叫携手千年?” “别装傻了,谷雨什么都说了。”褚二爷轻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这幅冷艳绝色的皮囊下,竟是千年轮回的魂魄。” “还有帝老爷亦是如此,若非有谷雨跟随多年,我们能从他口中探知,还真要费一番功夫呢!” 云晚意盯着褚二爷那张妖艳的脸,眼睛微眯。 “别这么看着我。”褚二爷得意道:“谁叫你们自己不设防,什么都往外说呢?” 云晚意忽然笑了:“一个失心疯的下人说的话,你也敢信?” “再说,谷雨跟随帝老爷多年,焉知他是不是配合老爷做戏,褚二爷是聪明人,你难道不仔细想想?” “仔细想过。”褚二爷皮笑肉不笑,点了点锦盒,似乎有些不耐烦:“我能找到你,自然已经弄清楚来龙去脉。” “其实,你若不弄出曹淑琴的事,我也打算在这几日登门造访,毕竟,我想跟你做的交易,你绝对会答应!” 云晚意冷哼了一声,没有搭话。 褚二爷也不着急,慢条斯理道:“你轮回千年,就是因为魔君墨夷。” “而千年来你饱受魔物干扰,受尽苦楚,哪怕到现在,你依旧没能摆脱墨夷。” “甚至,要想尽办法阻止他复活,以免千年前的悲剧再现!” 云晚意冷眼看着他,彻底不说话了。 褚二爷一笑,将盒子往云晚意的方向推了推。 “你们如此厉害,应该早就知道我也和墨夷有关了吧?” 云晚意哼了一声:“你是来帮墨夷当说客的?” “当然不是!”褚二爷点着盒子上的花纹,道:“实不相瞒,我也想摆脱墨夷。” “被魔物缠上的滋味并不好受,虽然魔物会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财宝,可到底是与虎谋皮。” “你既然有打败墨夷的本事,我自然想请你来解除我和墨夷之间的关系!” 云晚意似笑非笑,看了眼正色的褚二爷:“你看看我如今,难道不觉得这个要求,我做不到?” “你当然可以。”褚二爷将锦盒彻底推到了云晚意面前:“这个,算是我给你的礼物。” “也算是我投诚的诚意,我好歹为墨夷办事,知晓很多你们不知道的内容。” “不如,我告诉你墨夷的事,你帮我解除和墨夷的契约?” 云晚意目光一转,从锦盒上挪到他身上:“好啊,不如,你先告诉我墨夷在哪儿?” “墨夷不是在地下?”褚二爷跺了跺脚:“可惜,你太厉害了,直接把他的残魂打成重伤。” “差点让他仅剩的魂魄消散,这会子正在养伤呢!” 云晚意眯了眯眼,紧跟着问道:“那邪道呢,以干瘦道人,也就是你们所言的神将天师,他在哪儿?” 第771章 抵达沄溪镇 面对云晚意的问题,褚二爷并未着急回答。 他带着笑意,先是往前看了眼,旋即点了点桌子:“帝夫人光问我问题,却不打算合作,不公平吧?” 云晚意也点了点桌子:“第一个问题你全在敷衍,怎能算回答了呢?” “要跟我合作的人太多了,若是不给点诚意,谁能看得见?” 想到有求于人,褚二爷不得不软了语气,但也在试探:“你真能帮我拿回属于我的魂魄?” 云晚意微微一笑,道:“你既然不相信我,又为何来找我?” 褚二爷知道,现在自己没有退缩的余地。 他咬了咬牙,终于定了心神,道:“但求你能言而有信,神将天师照样被你所伤,躲在沄溪镇养伤!” 云晚意神色微变。 真武道长几人在沄溪镇许久,压根没找到邪道的踪迹。 后来探寻邪道去了孤叶城,几人追过去了,可现在,褚二爷竟然说人还在沄溪镇?! 云晚意沉着脸,冷笑道:“褚二爷,你若真没有合作的心,趁早说清楚,省的大家耽误功夫!” 褚二爷眼底带着震惊,盯着云晚意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帝夫人就算出尔反尔,也该找个好借口。” “我前脚才按照你所言,告诉你神将天师的位置,为何吼叫你就要反口,还倒打一耙?!” 云晚意哼哼连声,道:“据我所知,沄溪镇的邪道都去孤叶城了,你却说神将天师还在沄溪镇。” “莫不是以为我是这深宅妇人,一无所知,故意诓骗我?” 褚二爷急的直拍大腿:“夫人这说的哪门子话,我还能不知道神将天师的踪迹吗?” “他一直就躲在沄溪镇,废矿那一遭,不仅是墨夷受伤严重,神将天师更好不到哪儿去。” “他若想修复,只能躲起来利用邪门的法子,但你们的人一直守着,他无从下手。” “所以,他只能放出消息,让你们以为他去了孤叶城!” 云晚意听到这,猛然起身:“此话当真?” 褚二爷眯着眼,看到云晚意的反应后,镇定了许多:“帝夫人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叫人去沄溪镇看。” “且,世道将乱!” 世道将乱四个字,成功让云晚意相信了褚二爷的话。 她拿过装着谷雨魂魄的锦盒,道:“褚二爷,今日的交易也算立下了。” “等事情成功,我自然会兑现今日的约定,你先走吧。” 褚二爷见到她收下锦盒,微微一笑,道:“那帝夫人,预祝你万事顺利!” “送客!”云晚意并不想继续跟他耽搁下去,朝外叫道。 等送走褚二爷,立秋回来,看着一桌子的锦盒,问道:“夫人,这些当真收下吗?” “收,先登记后原封不动放入库房。”云晚意沉着脸,吩咐道:“再把二秃子给我叫来。” 立秋不解:“那只乌鸦,您找它?” “自然有事。”云晚意眯着眼,道:“你听不懂二秃子的话,跟它说过后,它自然会来。” “你不用跟来伺候,去把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启程去沄溪镇。” “啊?”立秋一惊:“您去沄溪镇做什么?” “对,刚才褚二爷说,神将天师压根就在沄溪镇,他根本没走!”云晚意将褚二爷的话,简简单单转速给立秋,道。 “我昨儿就疑心,那群邪道放着沄溪镇的人不要,舍近求远去孤叶城,多此一举。” “如今真被我猜对了,神将天师想的是调虎离山,现在都去孤叶城了,他在沄溪镇可以为所欲为!” 立秋一顿,旋即蹙着眉,疑惑道:“夫人焉知,褚二爷的话是真是假,退一步说,万一这一次,才是调虎离山呢?” 云晚意沉着脸没说话。 立秋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分析,道:“爷和真武道人几人远在孤叶城,而您又去了沄溪镇。” “这样一来,白云镇彻底没人了,您想啊,那魔君的残魂就被封印在白云镇底下……” 云晚意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 而现在,她更担心的是沄溪镇。 墨夷被她重伤,需要一阵子才能恢复,短期内不可能突破封印大阵。 更需要担心的,显然是沄溪镇和那个干瘦道人! 云晚意想到这,捏了捏眉心,道:“白云镇好歹有北山观和南山寺在,有菩涵道长和他师父坐镇。” “沄溪镇呢,那边什么都没有,万一褚二爷没骗我,那后果不堪设想!” 沄溪镇虽然没有白云镇大,可里面人数照样不少。 何况沄溪镇直通孤叶城! 就如打仗时的阵地,一个失守,另外的更容易被牵连! 云晚意果断道:“你先按照我的吩咐去办!” 立秋快步出去,没多久,二秃子就来了:“你找我?” “你们鸟群,能联系沄溪镇的同类吗?”云晚意直截了当,问道:“若是能,多久能得到回复?” 二秃子嗯了一声:“有同类在,只需要鸣啼,很快就能知晓,比你们人类的马快多了!” 云晚意沉吟一瞬,道:“你帮我问问你们的同类,最近沄溪镇有无异常,尤其是有没有生面孔出没。” “亦或者,有没有道士打扮的人作祟!” 二秃子虽然好奇,却也没多问:“最多半日,我能给你消息!” “好,去吧。”云晚意点了点桌子上的点心,道:“等回来,这样的东西你要吃多少有多少包。” 半日时间,足够云晚意准备很多了。 她关起房门,一心一意制作各种各样的符纸,以备不时之需。 等做完,也差不多过了两个时辰。 窗户外,已经响起鸟啄木头的声音。 云晚意打开窗户,就看到二秃子站在窗外:“打听到了,最近的确有很多生面孔出现在沄溪镇。” “此外,也有很多道士打扮的人,那些道士自称是正道,至于其他的,我们鸟类也不懂。” 云晚意心里咯噔一下,瞬时觉得像大石头落地一样。 褚二爷没有骗她! 神将天师当真在沄溪镇! “辛苦你们了。”云晚意将符纸收好,起身道:“点心和吃的东西,都送去柴房了。” 二秃子嘎嘎两声,兴奋之余又带着好奇:“你打算去哪儿?” “沄溪镇。”云晚意也没隐瞒,道:“估计要去个几日,你们别担心,该怎么样怎么样,我会吩咐好,不会亏待你们。” 二秃子捋着身上的羽毛,忽然道:“我跟你一起。” “这一趟肯定危险。”云晚意叹道:“留在帝宅,至少安全。” “没关系。”二秃子不好意思,道:“白吃白住我也不习惯,最好能帮到你。” “再说现在白云镇也不是绝对安全,那条大蛇还没被找到呢!” 提及大蛇,云晚意沉默了一瞬。 她昨儿带着立秋和二秃子上后山,寻到那寨子处,发现人去楼空。 大蛇不见踪迹,却寻到了一片蛇鳞片。 根据追踪符的判断,大蛇是吵着沄溪镇的方向去了。 现在,云晚意又知道了干瘦道人极有可能还在沄溪镇! 种种迹象表明,这一趟飞去不可。 干瘦道人和灵畲一群奇怪的人,可能有莫大的关联! 云晚意到底还是同意了二秃子的提议。 她过去需要人手,而藏在暗处的敌人,都不是寻常人。 要用死士和活人,很难查到对方的踪迹。 不如用鸟兽,对方应该不会设防! 东西都收拾好了,云晚意只带了立秋和二秃子,云影留下来守着白云镇。 一旦白云镇有任何风吹草动,她也能及时联系上云晚意。 快马加鞭,主仆二人愣是把时间缩短了很多,提前抵达沄溪镇。 沄溪镇的一切,和外边看起来差不多。 来往的商人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吆喝间一片烟火气息。 主仆两人找了间客栈安置,放二秃子出去打探消息。 立秋推开窗户看了眼,疑惑道:“夫人,是不是咱们想多了,您瞧这底下一片繁华,怎么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客栈就在最热闹的街上,三楼,足以看得远了。 云晚意走到窗前看了眼,道:“不能被繁华的景象蒙蔽,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褚二爷是当真想跟我做交易,他不想自己的魂魄完全献祭给墨夷,所以在面对我时,他必然要说真话。” “他既然说神将天师还在沄溪镇,多半就在,只是,他可以变换自己的样子而已。” “之前抓走寒露时,神将天师就曾以墨夷的样子示人。” 立秋叹了一声,给云晚意倒上茶水,道:“要奴婢说,还不如直接使用您的灵力。” “这么下去,只会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您怀着身孕来回奔波劳累,实在是辛苦。” “使用灵力虽然也会增加风险,总好过于现在!” 云晚意知道她的意思,也想使用灵力。 可现在世界尚未打乱,贸然使用,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云晚意决定先等一等:“既来之则安之,都说杀鸡焉用牛刀,对方在暗,却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等二秃子带回来消息,我再另行抉择。” 天色擦黑,外边热闹依旧。 立秋见云晚意一整日都没好好吃东西,提议道:“到现在还没任何动静,您也该吃晚饭了。” “要不,我们先出去转转,顺便打探下消息?” 云晚意下午补了一觉,现在精神正好,闻言应道:“也好,呆在这烦闷,不如出去透透气。” 夜幕降临后的长街,亮起了盏盏灯笼。 云晚意和立秋走在其中,竟然有些久违的热闹之感。 “夫人,您看!”立秋指着不远处的天边,道:“今儿又不是什么节日,竟然还有烟火呢。” 云晚意也看到了。 一旁的行人听到立秋兴奋的声音,不由驻足笑道:“两位姑娘不是沄溪镇的人?” “你怎么知道?”立秋戒备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看上去年轻,最多二十出头的模样。 看上去大.大咧咧,一点儿也不受立秋态度的影响,笑着解释道:“本地人都知道,今儿是财神节。” “在咱们沄溪镇,今日要热热闹闹的,放烟火迎财神,每家每户都要准备好财神爷的贡品。” “什么?”立秋一顿:“财神节不是在正月?” “我们沄溪镇独一份。”男子笑着道:“相传以前,财神爷帮了我们沄溪镇一个大忙,这才有现在的风调雨顺。” “总之呢,就是和话本子里一样,今晚还有篝火宴会呢,就在长街那边。” 云晚意四下看了眼,才发现很多人都朝着男子所指的方向去。 她们和人群,正好是背道而驰。 “两位姑娘既然是外地人,又刚来沄溪镇。”男子热情邀请,道:“不如等下一起去热闹热闹。” 立秋看了眼云晚意,出生拒绝道:“我们夫人有身子,不好去凑热闹。” “没事。”那男子倒也爽快,邀请道:“我家在那边有单独的位置,沄溪镇热情好客,我给你们单独留出位置就是。” 这一次,立秋没有说话了,等着云晚意的回答。 云晚意还是婉拒道:“我不是凑热闹的人,公子还是赶紧去吧,萍水相逢,也不好打扰公子雅兴。” “这样啊。”那位公子带着些许失落,道:“那只有等有缘再见了,对了,我叫蓝田玉,敢问姑娘贵姓?” “我们夫人出嫁了,蓝公子这句称呼不妥。”立秋挡在云晚意身前,蹙眉道:“恕不能告诉公子。” 蓝田玉盯着立秋的脸,道:“我当然知道夫人已经嫁人,所以这声姑娘问的是你。” “我?”立秋一顿,蹙眉道:“我们素不相识,也没必要告诉公子。” 说完,不等蓝田玉再说什么,拉着云晚意匆匆告别。 云晚意瞧着立秋慌乱的样子,走出去很远,打趣道:“你为何不告诉他?” “这种当街搭讪的登徒子,多半是纨绔子弟。”立秋没好气道:“夫人,咱们还是寻个地方吃饭吧。” “瞧这意思,等下大家都要去那个什么篝火。” 第774章 如愿以偿 云晚意等的就是蓝田玉的邀请。 饶是如此,她还是装模作样的推脱了一番。 蓝田玉最后都差点急了:“夫人放心,我们蓝家在沄溪镇,虽然不是数一数二,却也有头有脸。” “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夫人,夫人想做什么随便知会一声,蓝家一定想方设法的办到!” 蓝田烟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向夫人,刚才都是我不对,不该唐突夫人。” “您要去府上,绝对是我们府上的贵客!” 话说到这份上,云晚意还拿乔就不好了。 立秋赶紧递台阶,道:“夫人,既然蓝家小姐和公子都这么说了,咱们还是去吧。” “就是我们的行礼还在客栈,也没什么大不了,明日再去拿,看蓝小姐这样子,今晚估计也要看这些,免得复发。” 蓝田玉赶紧道:“这都不是事,行礼是不是在福满楼,我这就派人去拿。” 就这样,一行人直接抵达了蓝家。 已经很晚了,蓝员外和夫人都没休息,就在等蓝田玉兄妹回家。 看到他们后,蓝夫人松了一口气,同时责备道:“怎么回来这么晚,玉儿你也真是,明知道妹妹身体不好。”火山文学 话锋到这戛然而止,蓝夫人看到了跟在蓝田烟旁边的云晚意:“这位是?” “娘,这位是向夫人。”蓝田烟亲昵的挽着云晚意的手臂,介绍道:“今晚我发病紧急,多亏了向夫人妙手医治。” “啊?”蓝夫人第一时间担心女儿:“你发病了,怎么没听说,现在如何,好些没有?” “我不是说了吗,遇到向夫人,帮我解决啦!”蓝田烟带着娇嗔,道:“快谢谢向夫人。” 蓝夫人嗔怪的看了眼她,这才看向云晚意:“小女胡闹,又不知礼数,还请向夫人勿怪。” “我在这儿,多谢向夫人帮忙了。” 云晚意轻笑道:“夫人多礼,蓝小姐天真烂漫,我很喜欢。” “听向夫人的口音,似乎不是这周边的人?”蓝夫人疑惑道:“不知道怎么,还跟小女有一段缘分?” “娘,向夫人的确不是这儿的人。”蓝田玉接过话,道:“他们住在福满楼,我早前给烟儿拿东西,就曾遇到了。” “只是那时候匆匆一面,不知会再见,恰好今晚篝火宴会,误打误撞再度遇到,向夫人侠义出手。” “是吗?”蓝夫人不动神色的打量着云晚意:“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向夫人为何独身一人。” “这么大身子了,家中的爷们没跟着?” 她到底有几分忌讳,一双儿女都很天真,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就不好了。 云晚意知晓她的意思,轻声道:“我是从北边过来的,家中做药材生意,听说这边药材不错,恰好过来转转。” “我家老爷出去采买,并没跟着一起,约定等几日在孤叶城汇合。” 蓝夫人见云晚意端方大气,举手投足间的确不似普通人,这才放下戒备。 不等说话,蓝田烟拉着蓝夫人的手,娇嗔道:“哎呀,向夫人是我的恩人,怎么能站着说话呢?” “还有,叫人把东厢房收拾出来,我身上的病还得用三次针法,向夫人得在家里住几日。” “嘶,你这孩子!”蓝夫人似乎不赞同,蹙着眉,小声道:“怎么约客人到府上过夜,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你难道不知道府上住着天师,天师不喜欢有太多的生人?” “哎呀,府上这么大。”蓝田烟撇撇嘴,道:“那道士一人又不能占据多少地方。” “再说了,向夫人住在我院子里的东厢房,也不到处去走,怕什么?” 蓝夫人哼了一声。 蓝田烟赶紧讨好道:“好娘亲,人我都约上门了,总不好在叫人家走。” “再说这向夫人医术的确了得,您不是时常头疼难眠,保不齐向夫人也能治好呢。” “哎呀,娘亲,就答应我吧!” “胡闹。”蓝夫人被女儿缠的心软,点了点她的脑袋:“算了,下不为例。” “好娘亲。”蓝田烟晃着蓝夫人的胳膊,笑道:“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有客人在,像什么样子。”蓝夫人又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爹在后面,去请个安。” 说完,招呼云晚意道:“不知道有客人上门,家中什么都没准备,等明日再好好设宴,多谢向夫人。” 云晚意自是听到了母女二人的窃窃私语,她面上如常,顺势笑道:“蓝夫人客气,我们上门本就是叨扰。” “今儿太晚了。”蓝夫人笑道:“我也不跟向夫人客套,您不嫌弃,跟我女儿一个院子挤挤。” “实在是府上另有高人在,高人不喜喧闹,要委屈向夫人了。” “无事。”云晚意巴望不得,赶紧道:“和蓝小姐住在一起,也方便我观察病情变化。” 蓝田烟和蓝田玉已经请安完了。 “向夫人,你跟我去我的院子。”蓝田烟招呼云晚意,道:“我院子可大了,房间也宽敞。” 蓝田烟很活泼,见第一面时,她被奇痒折磨,心情很差,说话自然刻薄。 现在不痒了,又兴奋的很,拉着云晚意这儿介绍,那儿指点。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才放云晚意去休息。 东厢房的确很大,立秋进门就道:“这蓝小姐也太能说了,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要是您没有借故劳累,她估计还能说上一个时辰!” 云晚意笑了笑:“被家里宠坏的小女孩儿罢了,难得遇到能帮她把病情快速稳住的人,所以对我好奇。” “她刚刚说起那道士时,也满是鄙夷的样子,觉得道士装模作样,招摇撞骗。” “不过,从她那些话不难看出,这道士有两把刷子,蓝夫人也当真是中邪了!” “那依您看,这人到底是不是神将天师?”立秋压了压声音,好奇道。 云晚意拿出怀中的姮之玉。 姮之玉丝毫没有变化,静静的躺在她手心。 “多半不是。”云晚意沉吟道:“若是神将天师,身上肯定带着属于墨夷的魔气。” “现在姮之玉没有一点儿反应,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话音刚落,窗外响起二秃子的声音:“你们真是能跑啊,要不是蓝家的丫鬟去拿东西,我都不知道你们上这儿来了!” 第775章 夜半人影 直到二秃子到来,云晚意和立秋才记起,她们来沄溪镇还带了这么个玩意儿! 立秋愣了一瞬,赶紧关上窗户。 云晚意尚未说话,二秃子气的直煽翅膀:“好啊,你们,果然把我给忘了,是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云晚意无奈道:“你声音小点,这是蓝小姐的院子,等会把人都引来了!” 二秃子冷哼一声,不情不愿飞到桌上:“我虫子都没来得及吃一条,你们倒好,竟然不管我了!” 云晚意见它一直纠结这个点,哭笑不得道:“我们也是临时决定,且这蓝小姐也是后来遇上。” “不生气了,等结束后你想吃什么,我都赔给你,怎么样?” 二秃子哇哇两声,凑到桌前的杯子里喝了一口水,道:“这还差不多!” 它不生气了,云晚意这才道:“怎么样,让你打探的情况,都清楚了吗?” 二秃子还在喝水,点点头没应声。 等喝够了,这才道:“打听到了,就在今日,大部分道士都撤走了,沄溪镇的道士越来越少。” “所剩无几,其中一个就住在那个什么蓝员外家里。” 说到这,二秃子咦了一声:“不就是这儿啊?” “这里的确是蓝员外家,然后呢?”云晚意心急如焚,接着问道:“之前你们传话,不是说还有很多陌生面孔?” 二秃子梳理着羽毛,应道:“是有啊,奇就奇怪在这里,道士走了,陌生人也就都走了。” “我去问了很多同类,它们都是这么说的!” 云晚意闻言,眼睛微眯,难以置信道:“也就是说,在我们抵达这边的短时间内,那些道士和陌生人都不见了?” 二秃子嗯了一声:“大概能这么理解!” 云晚意心一下就沉了。 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像是被暗处看不见的敌人牵着鼻子走。 更有可能,一切都是对方引她到沄溪镇的手段! 立秋听不懂二秃子的鸟语,但看到云晚意神色不渝,满脸凝重,也猜到了情况不太妙。 她赶紧问道:“夫人,怎么了?” 云晚意把二秃子的话,简单的说给立秋听。 立秋也是一脸不解:“不可能吧,我们收到消息,就从白云镇出发过来。” “一路上快马加鞭,那些个人要撤退,能这么快?” 二秃子哇哇两声,道:“不清楚,我们鸟群不会太关注人类的事,除非人类威胁到我们。” “接下来怎么办?”二秃子转向云晚意,问道。 云晚意沉吟片刻,道:“这么晚了,先住下,我总觉得事情不对路子。” 二秃子刚想找个地方休息,就听云晚意吩咐道:“再劳烦你一趟,去蓝家一个类似道堂的地方瞧瞧。” “什么玩意儿?”二秃子像是听错了一样,侧耳道:“这地方还有道堂?” “是,你们鸟群说在蓝家的那个道士,就住在道堂中。”云晚意将一旁精致的点心往前推了推,道。 “这些等你回来享用,切记要小心谨慎,远远打探情况不可靠近,那道士极有可能很厉害!” 二秃子虽然不情不愿,但看那碟子精美的点心,还是从窗口飞出去了。 恰好,蓝家的下人端来热水,伺候洗漱。 这边刚结束,二秃子又回来了。 “查到了?”云晚意掩好门窗,问道。 二秃子飞到桌子上,啄了一块点心干嚼,说话声音不太清楚:“查到了,就是个牛鼻子老道。” “瞧着四五十的样子,在窗口写字,我本想飞近些看看,却又不敢,只能回来。” “没别的异常?”云晚意又问。 二秃子喝了一口水,摇头道:“没看到,他在写字,还能写出个什么异常来?” “算了,你先吃。”云晚意带着立秋往屏风后走。 立秋小心翼翼道:“夫人若是不放心,不如奴婢去那边瞧瞧?” 云晚意立刻按住她道:“我们刚来,那边若是耳聪目明,也该听到了风声戒备。” “你现在去只会打草惊蛇,不好。” 主仆二人歇下。 蓝田烟院子的灯烛也熄灭了,周遭一片宁静。 夜半时,外边忽然下起了大雨。 雨来势汹汹,打在房顶上稀里哗啦一片。 云晚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猛然从帷帐中坐起。 就着闪电,她看到帐外,竟然立着一个人影! 云晚意倒抽一口冷气,从枕下摸出贴身的姮之玉。 屋内漆黑,没了闪电后什么也看不见。 她屏住呼吸,外边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下一个闪电出现时,那道黑影早就消失,仿佛一切都是她的梦一样。 “立秋?”等了很久,云晚意试探着叫道:“你在吗?” “夫人,您怎么了?”立秋听到动静,起身掌灯,问道。 屋内有了亮光,云晚意悬着的心稍落:“你可有察觉到屋内进来人了?” “夫人做恶梦了吧?”立秋打起帷帐,道:“这会子正下大雨,若有人进屋定会留下痕迹。” “您瞧,不管是窗户还是门边,都没有任何雨水的痕迹,可见没有人来。”火山文学 云晚意穿好衣裳,起身看了几眼。 的确如立秋所言,屋内没有任何水迹。 云晚意不放心,起身拿着灯出去转了转。 斜风骤雨,廊下打湿了不少。 但,就在正对着床榻的窗户下,赫然有一个不甚清晰的脚印! “果然有人!”立秋看到印子后大骇:“定是那道士,我们不去探他,他反而来咱们这儿了!” “我们是客,岂能容许这等事发生,我这就去叫蓝家护卫来!” “别!”云晚意深吸一口气,四下打量,道:“叫了又能如何?” “那人许是察觉我清醒,早就跑了,且人敢来,必不会留下痕迹,白白折腾一趟。” “是与不是,明早再说!” “可那人身份不定,这么下去,后半夜不用睡了。”立秋带着不安,道。 云晚意一顿:“安心睡,今晚他不会出现了。” 虽有云晚意这句话,后半夜立秋还是没能睡得安稳。 一早起来,她就顶着一双乌青的眼。 早膳后,蓝田烟见到她,忍不住打趣:“是不是我家里睡不惯,你倒是像守了一夜似的。” 立秋赶紧道:“不是,昨夜忽降大雨,奴婢没睡着。” “不是就好。”蓝田烟转向云晚意,道:“今日什么时候施针?” “你要是方便,现在就可。”云晚意面上倒是没异常,语气也平平常常。 蓝田烟一顿,旋即拉住云晚意的手:“现在怕不成,府上的道人等下要做法事。” “我们一家都要到场,向夫人,你既然在府上,不如一并去看看。” 云晚意早晨还在想,要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去见一见那道士,现在就有人递上机会! 她笑了笑,道:“既是道人做法,我推脱就是对道家不尊了,会不会打扰你们?” “不会!”蓝田烟眨眨眼,笑着道:“不满夫人说,我总觉得那劳什子道人,就是存着坑蒙拐骗的心。” “别瞎说!”蓝田玉恰好进门,听到这话,呵道:“小心被娘听到,又要骂你了!” “向夫人才不是长舌妇。”蓝田烟顿了顿,问道:“你来做什么?” “道法要开始了。”蓝田玉敲了敲蓝田烟的额头,道:“还不过去,娘那边已经等着了。” 一行人这才动身,朝道堂而去。 第776章 招邪术 因着那道士给蓝夫人治好了邪症,蓝家给那道士做的道堂极大。 似乎在仓促间,还阔了几间院子,连成一大片。 道堂内燃了很粗的几支香烛,青色的烟气袅袅而上。 走在云晚意身边的蓝田烟冷嗤了一声,不耐烦的捂住口鼻:“真难闻,也不知道起什么作用。” 云晚意故作不解,问道:“昨儿瞧着蓝夫人身子大好,为何还要做法事?” 昨晚聊天时,蓝田烟把道士的事情,事无巨细告诉了云晚意。 她这会子问起来,也不显得突兀。 蓝田烟冷嗤一声,不耐道:“谁知道呢,我倒觉得那道士装神弄鬼,本来我娘就是魔怔了。” “连我这女子都清楚子不语怪力乱神,哼,就看我们蓝家财大气粗,可劲儿造呗!” 蓝夫人和蓝员外走在最前,没听到这番话。 蓝田玉就在蓝田烟身边,闻言蹙眉道:“我知道你对那道士有些不满,可这些话你别乱说。” “尤其是道长听到的话,你要遭殃了。” 不等蓝田烟回答,蓝田玉又低声道:“再说了,那道士也不是简单的沽名钓誉。” “娘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六亲不认神志不清,目光所及全部砸的稀巴烂,就连你我都认不出来,别人都说她疯了。” “那道士只是做了两次法事,再给娘喂了些符纸化的水,娘就恢复了清明。” 蓝田烟冷哼着,脱口而出道:“也别说的这么好,娘那段时间是因为心神不宁,才导致神志模糊。” “你也知道,当时娘亲眼瞧着那般血腥……” 话刚说到这,蓝员外忽然回头:“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 “没什么!”蓝田玉感激接过话,道:“妹妹说她昨儿身子不适,没有休息好。” 蓝员外蹙着眉,看了眼蓝田烟,道:“法事就要开始了,你克服一下,等完事儿了自然能回去休息。” 说着,目光落在云晚意身上:“怎么把客人也带来了?” “不是那个道士说,全府上下都要来?”蓝田烟看了眼院子里围成一圈的下人,哼了一声。 “不知道大张旗鼓做什么。” “道长那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蓝员外布满她的态度,道:“你别置喙这些个事儿。” “惹恼了道长,到时候你娘再犯病,可就没人帮忙了!” 蓝夫人也道:“烟儿,你这张嘴得罪人,等会别说话。” 蓝田烟气鼓鼓的,到底还是听话没有继续往下说。 一旁的云晚意等他们自家人说完了,才道:“蓝员外,蓝夫人,既是蓝家的事,我不该来打扰。” “不若,我先回房,等你们这边结束再说?” 蓝员外看向蓝夫人,打算看她的意思。 道长尚未过来,蓝夫人想了想,道:“罢了,既然天师说全府的人都要来,向夫人虽然是客,还是留下吧。” “好。”云晚意顺从道:“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们。” “不会。”蓝夫人说着,朝蓝田烟道:“你多朝向夫人学习,年岁差不了多少,你怎么就不让人省心呢?” 蓝田烟撇撇嘴,正要说话,那道长总算出现了。 如二秃子所言,这道士看上去四十来岁的样子,精神头很足。 那双眼如鹰一般锐利,整张脸不知为何呈倒三角,看着颇为凶神恶煞。 立秋跟在身边,低声道:“这个道士看上去也太凶了吧,怎么都不像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若非穿着那身道袍,遇见还以为是什么匪徒之流!” 云晚意和蓝田烟离得近。 她尚未说话,蓝田烟听到后,接过话猛地点头,颇有找到知音的感觉:“终于有人跟我一样的感觉了!” “之前我就说,那道士瞧着凶巴巴的,像是话本子里头形容的恶人,可娘和爹非说这叫一身正气。” “别说话!”蓝田玉探了探她的脑门:“娘和爹才说的话,你都没记住?” 蓝田烟吐了吐舌头。 云晚意整好看向那道士。 光凭肉眼,云晚意没发现什么异常,倒是这样貌的确和正道有区别。 那道士似乎也注意到人群中的云晚意了,视线锁定在她身上,问蓝员外道:“怎么还有外人在?” “这是小女的救命恩人。”蓝员外赶紧解释道:“昨晚小女邀请上门做客,想着天师您说府上的人都要来,便一同来了。” “您若是觉得不妥,我这就请客人回避。” 那道人没说话,目光锐利的打量着云晚意。 云晚意乔装打扮过,依旧不是一自己本来的样子示人。 穿着打扮既没有很华贵,也没有失了商人的身份,整个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道士没看出端倪,问蓝员外道:“什么来头?” “外乡来的,药材商人。”蓝员外赶紧应道。 道士嗯了一声,道:“既是来了,就在这待着吧。” 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那道人说完,直接走到了桌案前开坛做法。 那道士一举一动,还算附和道家的规矩。 可云晚意怎么看,怎么别扭。 “怎么了,夫人?”立秋注意到她神色奇怪,不由低声问道:“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云晚意掩着口鼻,悄声道:“我总觉得,他一举一动似乎有些僵硬,你看着呢?” “咦,您怎么一说,还真是。”立秋后知后觉,恍然道:“该不会和那个干巴巴的道人一样,借用别人的身子吧?” 云晚意摸向口袋中的姮之玉。 姮之玉没有任何反应,说明这人不是魔物,亦非妖邪。 最多,是邪道! 云晚意警惕道:“且先往下看,多半是邪道。” “啊?”立秋紧张道:“那他装腔作势做法,目的是什么?” “我也没看出来。”云晚意说话间,看到那道人的目光再度朝她射来,索性没有往下说。 法事在缓慢继续。 云晚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邪道一直对外说,蓝夫人乃是被邪祟所扰,神智失常。 所作的法事,也应该是驱邪为主。 可法事才到一般,原本就乌沉沉的天气,更是黑暗一片。 蓝家上空尤其黑的厉害,明明才早晨,却如夜幕降临一般! 这不是驱邪术,而是招邪术! 第777章 揭穿 不光云晚意发现了,院子里其他人,也纷纷抬头。 蓝田烟最讨厌下雨,仰头间抱怨道:“什么见鬼的天气,从上个月开始就一直下雨。” “偶尔见到半天太阳,还十分勉强,这才一早就变成了这幅德行,哼,近几日又要关在家里了!” 蓝田玉在一旁安慰道:“想开点,你最近身子不好,出去也没法子愉快的玩耍。” “还不如趁机养好身子,等你好点了我们出去玩。” 蓝田烟噘着嘴,旋即又道:“也不知道这场法事还需要多久,我可不想大雨来的时候,淋成落汤鸡!” “好啦,不会的。”蓝田玉点了点她的眉心,朝另一边看去:“爹和娘也不会心甘情愿淋雨的!” 兄妹俩的谈话,都落在云晚意和立秋耳中。 云晚意沉默着没说话。 立秋也觉得很奇怪,疑惑间凑到云晚意身边,低声开口:“夫人,这天太不对劲了。” “最近的确时常风雨,可短短时间内怎么可能变成这样,院子里也没见起风。” 云晚意看了眼蓝田烟兄妹。 他们二人还在嘀嘀咕咕,没有注意到她们这边。 云晚意压低声音,轻轻道:“邪术,这道士所做的压根不是驱邪术,而是招邪术!” 立秋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她环顾一周,压着惊讶道:“蓝家上下的人都在这儿,招邪术若是成功,会有什么后果?” 云晚意顺着她的话,看向四周。 她对道术不算了解,却也知道邪术招来的邪灵,肯定会控制这些人! 院子里没有百人,也有五六十个。 下人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蓝家的主子们站在稍微空一点的位置。 她沉了沉眼,道:“若是成功,这些人定会被邪祟控制,后果无法估量!” 立秋急的不知该怎么办,却又不敢表现出半点端倪。 她压着心性,疑惑道:“怎么会这样,真武道人几人在这儿的时候,难道没发现什么?” “或许还真没有。”云晚意冷笑着,视线转向做法的道士:“昨儿我看蓝夫人,就没发现任何异常。” “包括刚才看到那道士,亦没有不同,若非风云忽变,黑压压的天气太过诡异,我也不会发现!” “那,是魔物吗?”立秋小心翼翼问道。 云晚意摸着姮之玉,摇头道:“不是,没有任何魔气,否则我们早有察觉。” 天色越来越黑,明明是早晨,却如黑夜降临。 伴随而来的,是骇人的大风。 恍如一瞬的事。 游廊下早就准备好的灯笼,在妖风中来回晃荡,像是撑不住大风,烛火来回跳动,阴晴不定。 院子里搁的最高的盆栽,率先经不住大风的摧残,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院中只有风声,这生闷响,像是一下子拉回所有人的神智。 “怎么回事?”蓝员外总算出声,问那道士道:“道长,看着要变天了,要不这场法事先终止?” 法事正是关键时间,那道士不想被打断。 他睨了蓝员外一眼,冷哼道:“小场面罢了,我早就说过,蓝夫人乃是邪祟所扰。” “先前驱邪并未完全干净,这一次如刮骨疗毒,需连根将之拔起,邪祟拼死一搏,自然厉害。” 蓝夫人双手紧握交叠,虽然有很多疑问,可听道长这么说,她便将疑惑压下了! 也因为道长这番解释,院子里觉得不对劲的人,也都相信了。 法事继续。 人群后,云晚意将姮之玉缓缓的簪在发间,往前一步,高声道:“且慢!” “夫人!”立秋大惊,压着嗓门道:“既无魔物气息,这道士就是个邪道,他是活生生的人!” 换而言之,若她这会子动手,别人不明所以,肯定以为她是杀人凶手! “放心。”云晚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法事还是被打断,那道长眯起眼沉怒道:“谁人放肆!” “道长是吧?”云晚意顺着众人让开的道前行:“我有一个疑问,还望道长解惑!” 那道人眼中带着狠厉,声音更雷霆震怒:“本道做法,你有什么疑问,等法事结束再说!” 蓝员外同样寒着脸。 但他是男子,帝夫人身为女客,又是蓝田烟的救命恩人,他自然不好出面,侧头看了眼蓝夫人。 “向夫人。”蓝夫人心里惴惴不安,劝说道:“道长不喜欢做法的时候被人打断。” “再说了,那邪祟能惑人心智,若是不除干净,将是蓝家乃至整个沄溪镇的心腹大患。” “还望夫人体谅,有什么事都先等等,把法事做完再说。” 云晚意已经走到蓝夫人身前,闻言握住蓝夫人的手:“夫人曾中邪发病,所以对邪祟之事惶恐不安,这些我能理解。” “若我说,这道长的道术压根不是用来驱邪,而是招来让夫人失去神智的邪祟,夫人相信吗?” 一语激起千层浪,炸的整个蓝家后院沸腾不安。 蓝家的下人本就被这法事唬的一愣一愣,闻言在也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 碍于蓝家主子在前,声音不敢放大,如蜜蜂嗡嗡作响 蓝夫人被云晚意握住的手,明显在颤抖。 目光和云晚意相对,不知道为何,蓝夫人总觉得云晚意的眼神,透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她也想质疑,心里却有道声音,告诉她相信云晚意! 尚未开口,蓝员外再也沉不住气了,沉声呵道:“向夫人,我重你帮了烟儿,也愿意将你奉为上宾。” “可你也要顾着我们行的方便,别得寸进尺,妖言惑众闹得我蓝家人心惶惶!” “就是。”蓝员外身后的心腹,紧跟着不平道:“向夫人,你之前没在蓝家,自然没看过夫人被邪祟附身犯病。” “见到什么砸什么,胡言乱语,疯魔癫狂,连员外和两位公子小姐都不认识了,若非道人天师有真本事,现在都没好。” “向夫人到底是什么居心,竟在关键时候打断道长做法?!” 那道人更是眯着眼,上下打量云晚意:“你莫不是也被邪祟附身,所以才混进蓝家,妄图破坏?” 云晚意同样看着那道长。 四目相对间,带着明显的敌意。 蓝田烟见双方剑拔弩张,赶紧上前挡在云晚意身前:“一切都是误会,肯定是误会!” “是是是,是误会。”蓝田玉也上前,帮忙解释道:“向夫人没见过这阵仗,有所误会。” “天师,你继续,我们不打扰了!” 说着,蓝田玉和蓝田烟一左一右,想劝说云晚意离开。 云晚意不慌不忙,等大家把该说的说完,才慢条斯理道:“我并非胡言,也有神智。” “敢问道长,你既是驱邪,为何不是阴霾散尽暗过天明,而是让晴空重新覆上黑暗?” 道长一顿,旋即呵斥道:“你一个女人家家懂什么,道术就是如此,暗尽天明的前提是有暗。” “你既是客人,就不该打扰主家的事,坏了道术,也不是你能承担的!” 云晚意一笑,不但没停下,反而款款朝前。 “向夫人!”蓝员外高声呵道:“请你自重,切莫再胡来,不然我蓝家不会留情!” “向夫人。”蓝夫人回过神,抓住云晚意的衣角,嗫嚅道:“前一阵我的确遭了邪祟。” “道长也的确是为了我们好,向夫人若觉得不对,等道长……” 云晚意直接打断,道:“蓝夫人,不是我想闹事,坏你们好事,而是这场道术法事做完,你们整个蓝家都要遭难。” “他是邪道,所作乃是招邪术,再过一阵你们都要成为邪祟的傀儡!” 蓝夫人闻言,骇然的朝蓝员外看去。 蓝员外自是不信。 毕竟蓝夫人中邪发疯,整个蓝家有目共睹,那段时间他都被折腾老了几岁。 而道长帮忙化解,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比起云晚意三言两语的辩解,蓝员外自然更相信道长! 他沉眼看向云晚意,语气中已经染上了寒意:“向夫人这是打算闹到底了?” “爹!”蓝田烟赶紧帮忙说话,道:“向夫人是好人,不然也不会帮我解决难题。” “要不,先听听夫人怎么说,毕竟这天的确很诡异,你们也看到了,陡然变成黑色。” “你还小,莫被人利用!”蓝员外话里带话,直接吩咐下人道:“来人,把向夫人请出去!” 立秋挡在云晚意身前,道:“谁敢动我家夫人!” 蓝员外气的心口上下起伏:“真反了天了,一个外人,竟妄图干涉我蓝家家事!” “林子,带上你的人,不管用什么法子,把这些人轰出去!” 叫林子的护院人高马大,他身后的护院,个个都和他差不多! 蓝田烟见状,尖声道:“林子,向夫人是我的贵客,你要想动她,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有蓝田烟在,林子投鼠忌器,一时间没动手。 蓝员外又是骂,又是怒,吩咐人先去把小姐拉开,院子里乱做一团。 立秋护着云晚意,趁乱低声道:“夫人,这下怎么办?” “急什么?”云晚意拿出符纸,手飞快掐诀,道:“我的话不信,让那道人自己来说!” 立秋低头看了眼,诧异道:“这是什么?” “真话符。”云晚意笑了笑,道:“一张下去,那道人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会招了。” “啊?”立秋不是怀疑自己的主子,而是担忧:“那道人也会道术,对他有用吗?” 云晚意看向立秋,挑眉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 她可是千年大宗玉姮宗的少宗主姮晚! 道士再厉害,也是千年后的人,除非那干瘦道人过来。 否则,普通道士在云晚意眼中,啥也不是! 立秋恍然:“对,您还有这层身份,但,您之前为何不直接拿出来?” “直接拿出来,别人只会以为我作祟。”云晚意已经启动真话符。 那符纸化作灰烬,以看不见的方式,被风送到了道人身上! 赶在林子动手前,道人先说话了。 他声音本就洪亮,一开口,如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向夫人说得没错,我这道术,就是招邪术!” 原本还在争执的几人,都停下动作转向道人。 他们不约而同,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道人可是天师,帮助蓝家夫人恢复清醒的人,怎么可能真如向夫人所言,利用招邪术! 然而,不等众人反应,道人环顾一周,带着轻蔑和冷意:“哼,一群蠢货!” “什么中邪,你们的蓝夫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中邪,她是被我的邪术蛊惑,这才变的疯疯癫癫,如鬼神上身!” “不若这样,我如何能取得蓝员外和蓝夫人的信任,如何将接下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众人再度呆滞! 道人仿佛不知道自己已经说出来了,继续得意道:“哼,等这场法事成功,你们所有人,都会成为我的傀儡!” “赶紧把这女人弄走,没有人阻拦,接下来,整个沄溪镇……” 尚未说完,蓝员外瞪大眼睛,打断道:“道人,天师,你,你在说什么?” 那道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捂着嘴沉声道:“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不,你说了!”蓝田烟厉声道:“我们亲耳听到,你说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娘才会生病!” “你还说,你要把我们都变成邪祟傀儡!” “一定是你们听错了!”道人抬手一指:“她陡然出现,一定是她从中作梗!” 尚未辩解结束,道人忽然身子一颤,再度用得意洋洋的语气,道:“哼,是又如何?” “一个女人,难道还真能阻止我吗,我的行动可不是一个人,谁也阻止不了!” “赶紧把这女人弄出去,法事已经断了一会儿,再耽搁下去,又要重来!” 这一次,谁都听清楚了。 蓝田烟激动的要跳起来:“大家都听到了,他亲口说了,就是他搞的鬼!” 蓝员外一时间弄不清楚,疑惑道:“道长,你不好好解释吗?” 道长很想解释,可一开口就是轻蔑:“跟你们这些人,需要解释吗!” “你果然有问题!”蓝田玉将蓝夫人几人护着,一边吩咐林子:“这人有问题,赶紧把他围住!” 直到这时,道长才反应过来,一切当真暴露了。 还是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第778章 妖物苍龙 道人还想临死挣扎辩解几句。 可,每每张开口,就不受控制说出了真相! 他目光含恨,死死盯着云晚意。 须臾,道人就想清楚了,冷面含笑道:“好啊,好,既然你们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道术阵法开启只有继续的份,不可能再停下,你们这些人谁也逃不掉,都会成为傀儡!” “便是这女人揭发,也什么都迟了!” 说话间,道人手中不停变换,继续着原本的阵法! “是吗?”云晚意捏碎了定身符,同时吩咐蓝员外和蓝夫人:“把下人都带出去,先别分散,关在一起。” “等我这边搞定了,马上过来!”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蓝田烟一脸紧张,担心道:“向夫人,你一个怀了身子的弱女子,能对付了他吗?” “我们留下帮你吧?”蓝田玉紧张道:“毕竟人多不怕。” 云晚意摆摆手,道:“都不是问题,你们先走,别被连累。” 定住道人的身子后,黑压压的天气,似乎明显好转了。 原本漆黑一片,现在已经透出了些许光亮。 蓝员外看到这,咬咬牙,拉着一双子女和自家夫人,道:“走吧,这向夫人比我们想象中的厉害!” 虽然他也担心,但仔细一想,向夫人既然能猜透看穿他们都不清楚的事,定然比他们强。 等下叫林子带人守在门口吧,万一不对劲,也能帮忙。 蓝员外思索间,朝道人看了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拆穿的缘故,道人站在桌案前,完全没有动静。 只有那双怨毒的眼,格外清晰! 蓝员外带着其他人出去了,院子里在短瞬间,就只剩下了云晚意主仆,还有恼羞成怒却动弹不得的道人! “立秋,你出去帮忙稳住蓝家的人。”云晚意挥了挥手,道:“我马上出来,他不是我的对手。” 立秋相信云晚意,立刻出了门,还贴心的关好门。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道人没见过云晚意,骇然之余惊诧道:“竟然有本事将我定住!” “当然是你惹不起的人。”云晚意扶着肚子,走到他跟前,道:“说吧,你是那个神将天师的什么人?” 道人实在是没料到,云晚意竟然连神将天师都知道! 他眯着眼,道:“你怎么会知道天师的名字?” “承认了?”云晚意拨弄着桌案上的东西,冷笑道:“既然我能将你定住,自然远比你想象的厉害。” “现在,咱们来说一说你知道的情况?” 道人寒着脸嘴角抽搐,显然不服气,眼睛瞪得如牛眼似的:“我不信你当真敢杀我!” 云晚意果断抽出另一根金簪,狠狠扎向他的大腿:“再嘴硬,簪子下一个地方,将落在你脖子上!” 这一下她使了全力,避开大腿骨,整根簪子没入血肉。 拔出来之前,簪子在血肉中生生转了一圈! 道人疼的直抽气,可身子被定身符冻住,完全动弹不得! 他张着嘴哈气,等那股子痛彻心扉的疼痛劲儿缓过,这才意识到云晚意并不是唬人。 若不交代她想要的,只怕簪子真会落在他的颈间,要他性命! 他虽然厉害,可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和废人无异! 道人不敢逞能了,断断续续道:“你,你要知道什么?” “神将天师在哪儿?”云晚意拿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道人一顿,避开云晚意的视线,低声道:“神将天师在养伤。” 云晚意一个反手,簪子捅在他另一边大腿上。 “啊!”道人痛的涕泪横流,愤恨无能,只能哀求:“我都说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要听实话,你是受他指使,还是受墨夷指使?”云晚意没有着急拔出簪子,慢慢在他肉里捻动。 道人痛成了气音:“我没骗你,神将天师被人打伤,的确在休息,我,我是天师的嫡传弟子!” “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云晚意拿出簪子,在他脖子间比划:“神将天师去孤叶城了,对吗?” 道人浑身一僵:“你,你知道?” “看来你的确骗了我。”云晚意的簪子,抵在他喉头,一寸寸往下按压:“你们打算做什么?” 道人察觉到喉间越来越大的压力,岂敢再隐瞒,肯定要先保命! 他不敢耽搁,也不敢装作不认识神将天师了,一股脑道:“师父的确带着人去孤叶城了。” “沄溪镇以及这周边,有太多正道盯着,师父虽然不惧,却也害怕麻烦。” “我留下,是因为盯着他们的正道,循着他们的踪迹一起去孤叶城了,这边没有人看管。” “所以我以驱邪的旗号,利用邪术将人引去桑田镇的废矿中……” 云晚意知道,这一次他说的必然是实话了。 但,她手中的簪子半分未松,反而又往下压了压。 簪子刺破他喉前的皮肤,尖锐的疼痛,带出一道明显的血珠。 道人都要哭了:“我都说了,你,你为何还要杀我!” “急什么,还没问完呢。”云晚意一笑:“神将天师和妖物联手了,对吗?” “这沄溪镇的确没有魔物和神将天师的人,却有妖物!” 道人瞳孔猛缩,眼睛瞪得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眶中跳出来。 得,就这神情,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 云晚意冷眉微挑:“在哪儿?” 道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问道:“什么?” “妖物在哪儿?”云晚意没了耐心,簪子又深了一些:“妖物背后之人是谁?” 道人赶紧道:“我不知道妖物在哪儿,它们都是跟师父联系,我只听从师父的安排!” “至于妖物背后的人,我隐约听师父提过一次,是妖王座下的大弟子苍龙。” 云晚意显然不信:“苍龙乃是上古之物,有神族血脉,岂会沦为妖王的底子?” “姑奶奶,我没骗你,此苍龙非彼苍龙。”道人支支吾吾,解释道:“它的真身,是一条蛇!” “蛇乃是低等之物,它做梦都想成蛟化龙,自己取名为苍龙,本事也了得,我只远远见过一回。” 云晚意越听,眸色越冷。 果然,妖物也挟裹其中! 第779章 诛杀邪道 妖物和魔物联手,还听从墨夷的安排! 云晚意虽然早有有猜想,可现在应征时,她竟有些不确定了。 还有这道人所言的苍龙,是否就是那条她没有寻到踪迹的大蛇? 灵畲的魂魄,又是否跟那条蛇联系在一起? 太多的疑惑浮上心头,现在的云晚意,就好似苍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毫无方向。 那道人看到云晚意一脸凝重,试探道:“你要我说什么,我都说给你听了,你还不能放过我吗?” 云晚意被他扯回神智,轻蔑一笑:“若非我到来,阻止你的计划,现在整个蓝家都要命丧你手。” “如此,还要我放过你,未免太过离谱了!” “你,你出尔反尔!”道人恼羞成怒,涨红着脸,做着最后的挣扎:“我师父乃是神将天师。” “他本事了得,又是魔君的左膀右臂,你杀了我如同打他的脸,他不会放过你的!” 云晚意面上的轻蔑更浓:“你不是说,你师父被打成重伤,知道是谁打的吗?” 道人一顿,眼底的挣扎彻底变成了恐慌,难以置信的同时,与其却是笃定的:“是你?!” “我连神将天师都打,何况是你!”云晚意翻转手中的姮之玉。 道人眼底的惊骇,随着一抹猩红,彻底变成了灰败。 生命的最后一瞬,那道人听到云晚意一字一句,带着冷意道: “不管你们与妖勾结,还是和魔狼狈为奸,身而为人,不帮自己的同类,实乃愚蠢!” 立秋安抚好蓝家的人,再进院子,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道人,还有站在道人面前的云晚意。 这道人活不成,在立秋的预料中。 可立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夫人会这般直白的将人弄死。 这还是在蓝家后院! 出了事,只怕要通知官府! 立秋走到云晚意跟前,小心翼翼道:“夫人,人死在蓝家后院,只怕后续还有不少麻烦。” “不如,奴婢将人带出去埋了,一了百了!” 云晚意冷哼一声,指着地上的尸体道:“不能带出去,就在这让他灰飞烟灭!” 立秋一顿:“啊?这道人是肉身凡体,怎么才能将之灰飞烟灭?” 她知道,自家夫人很厉害,乃是千年前的大能转世。 可,真武道人也再三提及过,如今不像千年前,他们不能擅自使用灵力。 也因此,夫人和爷处处制肘,无法发挥最大的本事! 正疑惑,却见云晚意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符纸,贴在那道人身上。 紧跟着,道人的身体在风中湮灭,彻底成为了灰烬! “嘶。”立秋倒抽一口冷气:“夫人这些符咒,当真厉害至极!” “使用这些符纸,不需要用到灵力,自然不会被人察觉,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云晚意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气,沉声道: “要下雨了,先出去吧,沄溪镇肯定不止这一个邪道,只是善于隐匿,没被人发现而已。” “我杀了一个,剩下的肯定有所感应,接下来还有的忙。” 那道人做法时天气沉的厉害,白天恍如黑夜。 现在道法被打断,道人也死了,天虽然放亮了不少,却还是乌沉沉。 最近雨下的多了,也不足为奇。 立秋嗯了一声,旋即又疑惑道:“那道人毕竟死了,咱们怎么跟蓝家的人解释?” “半真半假。”云晚意走到抄手游廊下,看了眼院子里的陈设,道:“蓝夫人身上,本就是被道人下的邪咒。” “那道人中了我的真话符,他亲口所言,大家也是亲耳所听,不需要我过多解释。” “且蓝家的人,也算通情达理,不是那种分不清是非对错的人。” 立秋犹豫了一瞬,小声道:“蓝员外看上去尚可,没表现出什么异常,可蓝夫人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大家出去时,蓝夫人抖成一团,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奴婢靠近听了一番,隐约听到什么妖魔鬼怪。” “奴婢赶着来帮您,也没细细去想,只怕又要病倒了。” “出去看了就知道。”云晚意顿了顿,提醒道:“若是蓝家兄妹来找你打听我的身份,你就说我外祖家是做这个的。” “是。”立秋后知后觉,道:“您陡然出手,揭发那邪道的诡计,他们肯定半信半疑。” 说话间,主仆两人已经出了门。 “向夫人,你可算出来了。”蓝田烟就等在门口,看到她的身影,立刻迎上前。 她想通过大门,朝里面打探道人的踪迹,可探头的瞬间,又快速缩了缩脖子,似乎怕看到什么血腥场面。 不等云晚意说什么,蓝田烟快速问道:“夫人,那道士如何了?” “他被我重伤,耍了诡计逃走了。”云晚意随意找了个借口,道:“放心,短期内他不可能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蓝田烟拍着心口,后怕道:“我早就说过那道士邪门的很,神神道道的肯定有问题。” “爹和娘都不相信我,总觉得是我多想了,现在可好,若非向夫人帮忙,我们整个蓝家都要遭殃!” “我也是误打误撞。”云晚意笑了笑,道:“若非先遇到你,也不可能机缘巧合下来蓝家住着,还发现邪道的诡计。” “对,是缘分。”蓝田烟说着,话锋一转,道:“向夫人,父亲在后院等着,想请您过去。” “嗯。”云晚意早就料到了,并不好奇,主动问起道:“你娘如何?” “我娘……”说起蓝夫人,蓝田烟深深叹了一声,道:“情况有些不太好。” “向夫人致前也听我说起过,娘本来就中邪疯癫,是那道人……啊呸,那邪道出手,才治好我娘。” “一切都是邪道的狠毒计谋,就是为了让我们整个蓝家都相信他,娘亲耳听到那邪道揭发自己的行为,受了些刺激。” “从院子里出来就神色恍惚絮絮叨叨,神色紧张不安,唉,我来之前人昏倒了,爹派人去请大夫。” “就看大夫来了说什么了。” 立秋看了眼云晚意的神色,接过话道:“其实蓝家没必要舍近求远,我们夫人是祖传的医术,自小学医。” “昨儿蓝小姐不是亲眼见识过我们夫人的厉害,蓝夫人的身子……” 话没说完,云晚意就轻喝一声,打断道:“立秋,休要胡说,蓝家夫人肯定有熟识的大夫。” 蓝田烟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一拍大腿,惊呼道:“对哦,还有向夫人你啊!” “快,向夫人,劳烦你过去,替我娘仔细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导致她不安不宁。” 云晚意任由她拉着,也顺着她的动作往前,嘴里却是小声道:“蓝小姐刚才不是说,蓝员外想见我?” “哎呀,爹就在娘榻前守着呢。”蓝田烟嗯了一声,道:“整好顺道。” 蓝家很大,从那邪道做法的院子,去蓝员外蓝夫人的主院,足足绕了大半个蓝家。 蓝田烟步履匆匆,若非立秋提醒,非要拉着云晚意快跑。 她们几人抵达时,大夫尚未过来。 “爹,爹,向夫人来了!”蓝田烟进门就高声道:“快让个地儿!” 蓝员外神色凝重,看到她咋咋呼呼,还喘着粗气,不满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还有,向夫人是客人,又大着肚子,你拉着她一路狂奔,出了事怎么办?” 蓝田烟一顿,小声道:“我已经很慢了,谁让院子太大……” “你少说两句。”蓝田玉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爹教训的是,向夫人是客,又帮了这么大的忙。” 蓝田烟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朝云晚意道:“向夫人,是我不好,太心急了。” 云晚意不以为意,笑道:“也没什么,你步伐没多快。” 比起蓝田烟气喘吁吁,一幅上不来气的模样,云晚意实在跟没事人一样。 蓝田玉不由叹道:“瞧瞧人家向夫人,大气都没喘一下,倒是你接不上气,的确要多多锻炼了。” “这么下去,你还抵不上娘和爹的身体!” 蓝田烟哼了一声,说回正题道:“爹,哥哥,其实不需要大费周章出去找大夫,眼下就有现成的,对不对?” 第781章 蓝夫人的结局 蓝家主院。 云晚意和立秋进门前,大夫已经看完了。 还是昨儿给蓝田烟看诊的梁大夫。 屋内气氛凝重,一看就刚闹了不愉快。 蓝夫人躺在榻上并未清醒,蓝田烟伏在榻前,双眼通红,肯定哭过一场。 几步之遥,蓝员外面色铁青,握着水烟袋没动。 云晚意尚未开口,梁大夫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走上前道:“这位夫人来的正好。” “夫人医术高明,肯定能帮我作证,不然我临老了,还要搭上前半生的清白!” 立秋不着痕迹的挡在云晚意身前,环顾一周后道:“这是怎么了?” “肯定是你没看对!”不等梁大夫解释,蓝田烟猛然从榻上起身,红着眼怒声道。 “梁大夫,我昨儿就觉得你医术不好,今儿算是佐证了!” “我娘就是受到惊吓,才导致昏厥,怎么可能是你说的病症?” 梁大夫气性儿上来,站在门口恼羞道:“蓝小姐,自打十几年前老太爷还在,蓝家的病都是我看得,从未出过错儿。” “哪怕之前你不好,开的方子也绝对不会有错,但凡你遵照我的医嘱,好好忌口,病早就好了。” “可蓝家将你捧在手心,要什么给什么,经常胡乱吃东西,导致本来几个月能调理好的病成了顽疾。” “你怪到我身上,我二话不说,也不做辩解,可你现在满口污蔑,我实在是忍不得!” “蓝夫人心气儿不顺导致气血上涌,你不信可叫这位夫人看,蓝小姐,你信不过我,总能信这位夫人!” 说完,不等蓝田烟再说什么,梁大夫一甩衣袖,朝蓝员外道:“员外,这看病吃药,也讲究互相信任。” “既然蓝小姐不信,您也不做决定,以后也没必要去请我过来,我一把年纪,暂且不论医术,这张脸还是要的!” 一番话说完,梁大夫不再看所有人,提着药箱夺门而出。 屋内没有下人,蓝员外想了想,到底还是追了出去。 这下,除了昏厥不醒的蓝夫人,就剩下恼羞哭泣的蓝田烟了。 立秋上前劝慰:“蓝小姐,我们夫人也是行医之人,梁大夫说得有句话没错儿,行医之人最忌讳病人不信任。”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您指着鼻子骂他,他肯定咽不下这口气。” “怪我吗?”蓝田烟抽泣着,道:“我娘本来就没什么大病,他非要说得很严重。” “还有我,我忌口了,就偶然吃了些不能吃的,就被他说成馋鬼,哼!” 云晚意按了按眉心,按耐住说她的冲动,道:“你现在情绪激动,先去洗把脸再来。” “立秋,扶着蓝小姐去。” 蓝田烟抽搭着,不放心蓝夫人:“我不能走,这儿没人!” “还有我在,难道你连我也不信?”云晚意沉了沉眼。 蓝田烟自然相信她:“那就拜托你了,我去了马上就来。” 屋内没了人,云晚意坐在榻前给蓝夫人把脉。 又仔细探查了一番,果然在蓝夫人身上发现了邪符。 邪符拿开就是,可,蓝夫人跟其他人的情况都不一样。 她之前疯魔发病,中了邪症,所以在治疗时,那邪道给她吃了不少符水。 这些符水早就随着五谷运化吸收,换而言之,蓝夫人腑内都是邪水。 要想剔除,除非将周身血液全部换一遍! 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正在云晚意沉默之时,蓝员外回来了。 看到云晚意坐在榻前怔神,不由问道:“向夫人,可是内子的病情严重?” 云晚意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她拿出从蓝夫人身上找到的符纸,道:“蓝员外可曾见过这个?” 蓝员外只看了眼,脸色立刻变了:“这是那邪道给内子的符纸,说随身带着,能压她中的邪气。” “她可真糊涂,邪道亲口承认他企图不轨,竟还敢随身携带这东西!” 云晚意沉声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蓝员外既然知道这符纸的来源,想比也清楚蓝夫人曾经服用过什么。” 蓝员外明显一顿,脸色骤然变了:“内子曾用过那邪道给的符水!” 云晚意嗯了一声,沉声道:“邪道的符纸厉害,符水更不用说了,邪门的很。” 第783章 蓝家疑心 虽然蓝家把云晚意奉为恩人,可彼此之间,未必是完全信赖的状态。 云晚意和他要做的事情,更不能让蓝家知晓! 常景棣意识到这点,抬头看向蓝田玉,道:“不知道员外可在?” “爹在内院照顾我娘。”蓝田玉疑惑道:“向老爷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是这样。”常景棣顿了顿,道:“我和夫人在沄溪镇还有些事,总住在蓝家也不好。” “我们二人想去客栈,就不打扰蓝公子以及蓝家上下了。” “唉,怎么能是打扰呢?”蓝田玉不知道内情,赶紧挽留,道:“向夫人先是救了我妹妹。” “碰巧在蓝家又识破邪道的奸计,救下我们蓝家几十口人,实在是府上的大贵客。” “到沄溪镇来了还让你们住客栈,完全不像话,向老爷不嫌弃,也住在蓝家就好。” “我这就吩咐人去准备院子,反正那邪道不在,后院大得很,就算你们一人住一间,还剩下不少空院子!” 常景棣刚要拒绝,云晚意拉了拉他的衣裳,笑道:“那就麻烦蓝公子了。” “恰好我每日需要给蓝小姐施针,还要观察蓝夫人的情况,就留下继续叨扰。” “哪儿的话,蓝夫人千万别客气。”蓝田玉赶紧道:“你们夫妻许久不见,定有很多私话要说。” “兰亭阁刚好空着,前几日才打扫过,你们先住进去,晚些时间我再派人来伺候。” 兰亭阁就在蓝田玉的院子旁边,不算很大,倒很清新雅致。 常景棣没心思欣赏院子里的陈设,关起门没了外人,立刻问道:“晚意,到底怎么回事?” “那日府上的鸟打起来了,说妖蛇再现……”云晚意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将原委告诉他,道。 “就是这样,我意识到那妖蛇往沄溪镇的方向来了,所以紧跟着追过来,又遇到蓝家人和邪道。” “那邪道自称是神将天师的弟子,剩下的我在书信上,都一一交代过。” “总而言之,沄溪镇依旧是最危险的地方,我才来一日,刚杀了蓝家的邪道,还没工夫去打探蛇妖和妖物的位置。” 常景棣越听,越是觉得心惊肉跳:“这还叫没什么,三界六道的通道毁坏,接下来妖物横行。” “你怀着孕,一个人如何面对?” 云晚意闻言,摸了摸肚子。 肚子里的小家伙,像是有感应一样,轻轻踢着她的肚子回应。 云晚意唇边漫过笑意,轻声道:“他肯定能体谅我,安安稳稳呆在肚子里,不会给我添麻烦。” “唉。”常景棣无奈的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道:“情况危急,难为你还能自娱自乐。” “这样,你先在蓝家守着,我出去转一转,看能不能发现异常。” 云晚意拉住他的手,道:“已经是晚膳时间了,不如等一会夜深了再出去。” “毕竟妖物也好,魔物也好,现在都不敢放肆的在白天作祟。” 常景棣还要说什么,院子门开了。 蓝田玉带着蓝田烟给他们送婢子和物件过来。 “婢子就算了。”云晚意接过换洗的衣裳,道:“我和老爷都不习惯身边有生人。” “立秋和大寒伺候就很好,我们也没什么特别需要。” “也好。”蓝田烟拉着云晚意的手,轻笑着打趣道:“向老爷一表人才,长了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难为向夫人你放心,让他单独出去。” “有何不放心?”云晚意挑眉笑道:“忠心之人,便是置身花丛也会洁身自好。” “有异心的花花肠子,我便是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他照样有法子乱来。” “再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常景棣不悦的看了眼蓝田烟,揽着云晚意道:“放心,我心中只有夫人一人,其余人在我眼中,不过尔尔。” 蓝田玉赶紧打圆场,呵斥蓝田烟道:“大姑娘家家,岂能开这些玩笑,还不给向老爷和夫人道歉?” 蓝田烟也有些惧怕常景棣冰冷的眼神,赶紧道:“我就是说着玩儿的,向夫人同样美好善良。” “两人天生一对,谁也拆不开呢!” 云晚意轻轻拧了一把常景棣的手腕:“人家小姑娘活泼,开玩笑的话,你别上纲上线吓到人家。” 常景棣听云晚意的话,挑眉道:“我也没说什么。” “好了。”蓝田玉有意活跃气氛,笑道:“晚膳准备好了,先过去用膳吧。” 蓝员外早就在饭厅等着。 见到常景棣后,又是好一番客套话。 等入席后,蓝员外感慨道:“没想到我蓝家会遭遇这等变故,家中夫人被邪道所害。” “在向夫人的帮助下,只能勉强活命,后续不知,我蓝家与邪道势不两立!” 他举起酒杯,对云晚意道:“向夫人,这一杯酒,我敬你,多谢你相助。” “夫人不能喝酒,我来代之。”常景棣接过云晚意的酒杯,道:“蓝员外也别太伤心。” “邪道之物,必不能长久。” 蓝员外心中悲恸,红着眼将酒一饮而尽:“是,以后就要劳烦向夫人和向老爷了。” “我私心希望两位能在蓝家多住几人,等我夫人清醒,等抓住邪道处置后,你们再离开。” 云晚意接过话,道:“既然我管了,必然会管到底,蓝员外放心,蓝夫人之仇,我们必会讨回。” “有向夫人这句话,我放心了。”蓝员外有些失态,哽咽着起身,道:“我还要去照顾夫人。” “恕我不能奉陪,你们先用膳,等我心情平复些,再行商议。” “好。”云晚意没有多话:“蓝员外先去吧。” 等他走后,蓝田玉和蓝田烟两兄妹,也明显失落伤心。 自顾扒着饭,偶尔客套一句,就没了下文。 席间一片沉默。 常景棣借着夹菜的功夫,轻声在云晚意耳边道:“这蓝员外,倒是很深情啊?” 云晚意想了想,道:“蓝夫人早晨还好端端的有说有笑,上午就昏厥了,蓝员外自然难以接受。” “就如谷雨,亲眼看到寒露死在怀中,所以不能释然,把这份恨意牵连在你我头上。” “他是个蠢货!”常景棣蹙着眉,冷笑道:“跟随我多年,竟然还脑子拎不清。” 云晚意却是明了:“他受不住刺激,脑子糊涂才被魔物趁虚而入,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常景棣不想提及谷雨,含糊道:“丢在孤叶城了,真武道长他们知道真相了,或许,会用他引出邪道。” “至于如何处置,我不关心,那是他知道后果,还自己选择的道路,什么下场都是自己活该!” 他到底没忍住情绪,最后一句话声音稍微拔高了些。 蓝田烟坐在云晚意旁边两个位置的地方,闻言抬头,道:“向老爷怎么了,什么活该?” “说起府上有个背叛我们的侍从。”云晚意含糊其辞,解释道:“到底跟随老爷多年,气愤罢了。” “这种背主的东西,打死就算了。”蓝田玉不知所以,蹙眉道:“向老爷难道还舍不得?” “舍得。”常景棣放下碗筷,唏嘘道:“就是想不通跟随多年,他为何会做那种选择罢了。” “人心莫测。”蓝田玉顺势放下筷子,道:“猜测不得,向老爷不如不想。” “嗯。”常景棣看到云晚意放下筷子了,不想继续跟兄妹二人说这些,顺势道:“我今日有些劳累。” “先和夫人回去休息,你们慢慢吃,明日再叙。” “好。”蓝田烟应道:“我和你们顺路,一起回院子吧。” “我也一起。”蓝田玉赶紧道:“天黑了,一起回去热闹,府上一下赶走很多人,空的令人害怕。” 蓝田烟立刻呛声,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些?” “……” 兄妹两人斗嘴不下,没了席间的伤心。 常景棣和云晚意听着,都没有插话,直到回了院子。 “这对兄妹有些奇怪。”常景棣想到之前种种,蹙眉道:“照理说,蓝夫人成了那样。” “他们做子女的,不说和蓝员外一般食不下咽,至少也该伤心难过,哪有心情调笑?” 云晚意却是了然:“蓝田烟是个没心没肺的,蓝田玉拎得清,却不愿看到妹妹伤心。” “他们兄妹又不想让你我跟着沉浸在沉闷的气氛中,所以强打起精神说笑罢了。” 关起门,常景棣轻轻拥住她的身子。 下巴搁在她肩头,闻着熟悉的味道,小声道:“晚意,答应我,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护着自己。” “我不想和蓝员外一样伤心。” 云晚意伸手环着他,脸贴在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嗯了一声,喃喃道:“你也是。” “妖物和魔物都出来了,接下来还有硬仗要打。”常景棣松开她,拉着她坐在杌子上,道。 “晚意,我刚才的话,并非看到蓝员外和蓝家兄妹有感而发,而是真心实意。” “你我虽然来自千年前,肩负着旁人没有的重任,可很多事,也不该你我背负。” “若有一日,你我都无法对抗魔物,我们……” 云晚意伸手,纤细的手指盖在他唇上,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她朱唇轻启,笑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我的本事,我们一定能站到最后。” “好,一定能!”常景棣再度将人拉入怀中。 不管外边如何,感受到独属于她的香味,感受到属于她的气息,他就觉得安心。 她亦是如此。 靠在他心口,听到他胸腔内传来沉闷有力的跳动,她也安心。 一墙之隔,蓝田烟的院子。 她红着眼眶,看着蓝田玉,道:“你出去打听过了,如何?” “向夫人说得多半是真。”蓝田玉咬着牙关,道:“娘,只怕在也醒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蓝田烟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道:“怎么会这样,娘早上还好好的,还在训斥我呢。” “就半个时辰的事,怎么会无法清醒,哥哥,你说,会不会和那个向夫人有关?” 蓝田玉一顿,小声道:“向夫人应该是尽力了,若没有她,我们一家子都要被邪道蛊惑,沦为傀儡。” “哥哥,你真的相信她吗?”蓝田烟一改之前的信任,抬着泪眼朦胧的眼,质问道。 “她来路不明,碰巧救了我,碰巧遇到邪道,碰巧她会医术又懂道术,不免太过于碰巧!” “况且,她将我们都赶出院子,和那邪道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清楚,最后只听她一人之言,说打跑了邪道!” “可父亲和你下令护院围着院子,谁也没看到邪道离开,他再厉害也是个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蓝田玉猛然想到,事后下人在那间院子里,发现了很小一片血迹。 他甩了甩头,沉声道:“你难道想说,一切都是向夫人所为,那她为的什么?” “为了得到我们的信任。”蓝田烟红着眼,猜测道:“一个太完美的女人,又年轻又貌美还有非比常人的本事。” “这样的人,走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照理说应该有人知晓,今日我叫人去打听过,此前从未见过这号人。” “不光是她,她的夫君向老爷,商行来往的商人们也从未听说过!” 蓝田玉听到她的分析,悚然一惊。 是啊,这对夫妻不管是从颜值还是本事,都叫人敬佩万分。 可偏偏这般厉害的人,谁也不认识。 要说从未来过沄溪镇吧,总归是商人身份,商行都是通的,肯定有人听过。 蓝田玉尽量冷静,问道:“你的人,打听的可仔细?” “事关娘亲和蓝家的安危,我当然叫人事无巨细的打听清楚了。”蓝田烟小声道。 “就在向老爷上门的前脚,我的人刚回来汇报,绝对不会有错!” 蓝田玉心头一沉,冷声道:“好歹人住在我们府上,你别胡思乱想,我会派人盯着他们的动静。” “谁要想害我们,我绝对不会轻饶!” 第784章 跟踪 蓝田玉一直不曾怀疑什么。 直到蓝田烟的一席话,如在他平静的心口投下一颗巨石,荡起一波高过一波的涟漪! 是啊,他们从未有过交集,向夫人为何会对他们如此上心? 大着肚子也要跟那邪道对上,难道不怕出意外吗? 难道确如蓝田烟所言,向夫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得到他们的信任? 那么,接下来呢? 他们蓝家,是不是刚送走那些邪道,又要迎来另一场灾难?! “哥哥,我好害怕。”蓝田烟揪着他的衣袖,小声道:“从前我从未想过太多,也不想去设防什么。” “可短短一日间经历了这么多,不容我多想,我总觉得这后面像有什么惊天阴谋。” “别害怕。”蓝田玉回过神,将蓝田烟搂在怀中,小声安抚道:“不一定和你想的一样坏。” “也或许,是我们紧绷之下想多了而已,向夫人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怕!” 蓝田烟靠在蓝田玉身上,只觉得眼前像是蒙着一层迷雾。 她不敢上前拨开,害怕里面藏着一头吃人的怪物! 蓝田烟想到这,下意识揪紧了他的衣裳,小声道:“哥哥,你一定要防备向夫人和向老爷。” “尤其是向老爷,他和向夫人分开,按照向夫人自己的说法,两人压根不在同一处。” “向夫人身边也只带了立秋一个婢子,可今晚向老爷忽然寻来,想必早就知道她在我们府上。” “越想,我越觉得其中有鬼!” “好好好,都听你的。”蓝田玉小声道:“今天你经历了太多,肯定疲惫不安,先休息吧。” “放心,向夫人和向老爷要真有其他心思,我一定会想法子制止他们!” 蓝田烟虽然不安,却还是只能按照他的话,缓缓松开手,道:“哥哥,你也早些休息。” “娘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行,爹一心二用,家里要靠你了。” 蓝田玉沉沉点头,叮嘱蓝田烟的婢子好生照顾,这才离开。 从蓝田烟的院子,回他的院子,必须要经过常景棣他们住的兰亭阁。 蓝田玉下意识停住脚步,盯着禁闭的院门。 夜逐渐深了,外边再度下起了稀稀拉拉的小雨。 常景棣和云晚意窝在榻上,两人都没有睡意。 “蓝家的人应该都休息了。”常景棣俯身,亲在她白皙干净的额头,小声道:“我先出去瞧瞧。” “我跟你一起。”云晚意拉住他的胳膊,叹道:“万一遇到妖物,至少能一起面对。” “姑奶奶。”常景棣哭笑不得,拉着她的手放在唇边,笑道:“你大着肚子,大晚上出去不妥。” “好好睡一觉,等你睁眼,我肯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云晚意不肯动手,抿着嘴角道:“这些事都需要我们一起面对,你总觉得我是温房中娇养长大的花朵。” “经不起风吹,也经不起雨打,稍微一点风雨,就足以让我折断身子,可你清楚我不是!” 两人相互扶持一路走来,她是什么人,他当然清楚。 有时候,常景棣甚至私心想着,她要真是一朵依附于人的菟丝花就好了。 至少,她需要他,他能为她遮风挡雨,将一切风霜雪雨都隔绝在她接触不到的地方。 可惜,她不是。 她更像是一身傲骨的寒梅,在凛凛风雪中独自绽放,不惧风霜雪雨。 哪怕在大的风雪,她也能傲然立于枝头。 风雪无法摧毁她,只会使得她一日比一日强大,开出来沁人心脾的花儿。 常景棣轻轻叹了一声,抓住她柔软的手,道:“我知你的本事,也知你从来不愿意依附于人。” “可我私心,只是想你能好好休息,保重身子,和其他女人一样,依靠我,让我有被你依赖的成就感。” 说到这,他嘴角溢出些许苦涩:“千年前你我旗鼓相当,我们本能顺其自然成亲修行,一起站在高处。” “可一切美好都被墨夷毁灭了,我们想尽办法,还是不能阻止墨夷摧毁一切的脚步。” “你孤注一掷瞒着所有人竟以自身血献祭,终于将墨夷打的魂飞魄散,你的神魂也因此飞散。” 第786章 外边出事 回屋的云晚意和常景棣,并未直接休息。 今晚发生的事,也让他们毫无睡意。 立秋和大寒一直候着,看到他们归来后,亦在屋内伺候。 看着云晚意自打回来,神情就不太好,立秋倒上准备好的安神茶,道:“夫人出去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快?” “不只是不快。”云晚意苦笑道:“妖物现身了。” 立秋动作一顿,惊讶中带着激动:“是那条大蛇?” “不是,应该是来探路的喽啰。”云晚意叹道:“我和爷本来也只是打算出去探探情况。” “可没想到竟然早有妖物盯上了我们,或许从我们出蓝家开始,它们就一直蛰伏在暗处。” 常景棣凝神想了想,接过话道:“多半如此,你我曾在出了蓝家的大门后,察觉暗处有视线。” “当时抓住了蓝田玉这个傻子,以为就是他一人,后来妖物才再度现身。” “现在想来,不止他。” 云晚意后知后觉:“你现在说起,我才想到这一茬!” 难怪他们总觉得不对劲! 立秋和大寒听的一头雾水。 大寒赶紧问道:“这又关蓝公子什么事?” “蓝田玉疑心我们的身份。”常景棣冷哼道:“他一直叫人盯着兰亭阁。” “我们前脚出去,他后脚就跟出去了。” 大寒和立秋对视一眼后,道:“是属下不察,竟然让人跟踪了。” “不怪你。”云晚意坐在杌子上,冷笑道:“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切看上去多很正常。” “蓝家兄妹俩饭后送我们回来,还一路上说说笑笑,谁也想不到背过身就怀疑上我们了。” “若非我用了真话符,到现在我们定只会怀疑蓝员外,不会往单纯无害的蓝田烟身上想。” 立秋听罢,顿了顿才问:“那我们还需要留在蓝家吗,夫人曾说,一旦有疑,事事受累。” “留。”云晚意拿着桌上的安神茶小口啜着:“妖物既然能找到我们,势必早就盯上咱们了。” “我们一走,蓝家肯定要被妖物血洗,蓝家没什么错,罪不至此。” “唉,夫人还是仁心。”立秋叹了一声,道:“人家怀疑您,您还得留下顾着他们。” “不是我仁心。”云晚意苦笑道:“妖物进入人间,接下来很多人都会死,能救一方是一方。” 常景棣给云晚意暖手,道:“蓝田玉那边,我们算是说明了,但蓝田烟和蓝员外不一定。” “他们不像蓝田玉亲眼看到妖物,就算他告诉他们,只怕也会被认为是我们做了手脚,导致他出现幻觉。” “总会相信的。”云晚意冷笑道:“蓝田玉不就是例子?” “夫人,热水好了。”立秋上前,道:“天色已晚,咱们还是早些歇息。” “精力充沛,才能去对付那些个妖魔鬼怪。” 云晚意嗯了一声,吩咐立秋和大寒道:“我给的符纸,一定要随身携带,睡觉也不能取下。” “万一发现不对劲,也不要逞强,直接叫我和爷,知道了吗?” 立秋笑了笑,道:“夫人放心,奴婢守夜,就在外间,不会有事。” 大寒也道:“属下今晚一定谨慎,不会让妖物有机可乘。” 洗漱过后,兰亭阁的灯熄灭了。 黑暗中,常景棣将云晚意揽在怀中。 两人依偎着,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比起兰亭阁的安稳,蓝田玉本就被独眼怪吓得半死。 屁滚尿流的冲回自个儿的院子,本想能够安心了,谁知道漆黑的屋内,竟然有个不该存在的影子! 蓝田玉回身打眼瞧着,吓得惊声尖叫起来。 “别叫,哥哥,是我!”蓝田烟赶紧燃起桌上的油灯,道。 蓝田玉靠在门口,等完全适应光亮后确定是蓝田烟,捂着砰砰直跳的心,没好气道:“大半夜的,你在我房间做什么?” 蓝田烟熄了火折子,倾身上前,压着声音道:“哥哥,你发现向夫人夫妻不对劲了,对吗?” “嘶。”蓝田玉拉开两人的距离,沉声道:“什么对劲不对劲的,向夫人救你一命,又帮着蓝家赶走邪道。” “她是好人,你别草木皆兵闹得自己不安,早些回去睡。” 蓝田烟和蓝田玉只差三岁,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形影不离。 她一眼就看出蓝田玉的不对劲,冷笑道:“哥哥,你骗我。” “祖宗,我骗你什么了?”蓝田玉别开脸,自顾自坐下倒了杯水,沉声道。 “哼,你若不是发现了什么,怎么可能如此惶惶不安?”蓝田烟靠近几步,冷不丁伸手捏了把蓝田玉的后领子。 旋即,她嫌弃的在帕子上擦着手,了然道:“外边下着毛毛细雨,你外边的衣裳尚且没湿多少。” “中衣是干净的,偏偏里衣湿透,表示你绝对出过一身汗,这么冷的天,什么情况下能出大汗?” 不等蓝田玉反驳,蓝田烟继续道:“除非你一路疾跑,或者受了巨大的惊吓,所以才会如此。” “哥哥,我们一起长大,你骗不了我,不想让我大半夜闹得爹爹知晓,还是告诉我实话。” “那向家夫妻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跟着过去,究竟又发现了什么?” 蓝田烟越说,越是靠近他。 最后,两人的距离不过一拳。 蓝田烟漆黑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蓝田玉。 蓝田玉被她看得发毛,本就汗湿冷却的后背,如攀附着冰冷的毒蛇一般,叫人烦躁不安! 他亲眼目睹的那些事,还有云晚意告诉他的那些事,完全颠覆了他十几年的认知。 饶是他经历了一遭,尚且不敢面对,觉得是一场噩梦。 何况是蓝田烟这个小姑娘? 他便是全部说了,她也不会相信,只会说他胡言乱语,神经兮兮。 蓝田玉不可能说出真相,有不知道怎么面对蓝田烟。 尤其是现在的蓝田烟咄咄逼人,一改往日的乖巧听话,巴根到底的追问,实在难以招架。 蓝田玉索性推开蓝田烟,起身道:“你别神神道道,向家夫妻就是寻常商人,不过向夫人比常人厉害而已。” “而且我派出去的人也打探到了,的确有向老爷和向夫人这两号人,不过过于年轻,又刚到不久,旁人不清楚罢了。” “烟儿,你就是因为娘的事情胡思乱想,赶紧回去休息,明早还要去看娘。” “不,不是这样。”蓝田烟眯着眼,固执道:“哥哥,他们若是寻常夫妻,大半夜悄悄出去做什么?” “难道白天做生意不好,还是说,他们生意里有见不得光的东西?” 蓝田玉不敢看她的眼睛,别开脸猛灌了几口冷茶,道:“人家的生意,我怎么知道?” “出门没多久我就跟丢了,外头漆黑,雨逐渐下大,我一路跑回来,这才导致衣裳汗湿。” “你回去休息,别让我生气,我已经够累了!” 蓝田烟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 倏然,她笑了:“好,哥哥,我这就回去休息,你别生气!” 蓝田玉不敢看她,自然没有发现她脸上的神情有什么不对:“嗯,这才乖。” 就在蓝田烟即将出门前,他又叫住她道:“烟儿,那邪道的事情还没完,你最近身子不好。” “娘亲又成了那样,府上总要有人看着,你最近别出去了,需要什么叫丫头给你买。” 蓝田烟嗯了一声:“你早些歇息。” 等出了门,蓝田烟脸色骤然变色,停在黑暗中朝兰亭阁的方向看去。 到底,哥哥出去看到了什么,会吓得六神无主,惶然不敢和她对视? 他们一起长大,哥哥第一次骗她! 一切,肯定跟向家两口子脱不开干系! 蓝田烟眸色渐渐深了——不管向夫人是否帮她,是否帮蓝家。 可若是对蓝家和亲人有威胁,她肯定不会答应! 原来的心腹婢子用不成了,新过来身边伺候的春糖一直在院子里候着。 见她定定的站在蓝田玉门外,赶紧撑伞过来,道:“小姐,雨逐渐下大了,您可别淋湿了。” “雨大了。”蓝田烟这才发现,蒙蒙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 打在身上,没来由的叫人心寒。 她看向春糖,道:“你帮我去做件事。” “是,小姐请吩咐。”春糖第一次近身伺候小姐,自然百依百顺。 蓝田烟沉声道:“叫人盯着兰亭阁的动静,尤其是那个向夫人。”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前来告诉我!” 春糖赶紧道:“现在人手不太够,刚逐出去了一批人,只怕短短几日内找不到趁手的。” “去外祖家。”蓝田烟咬着牙,道:“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哀求舅父也好,总之要尽快找到合适的人!” 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决定会给春糖带来灭顶之灾! 这一晚上,蓝家众人睡得都不安稳。火山文学 蓝员外守在蓝夫人身边,早晨醒来,看到蓝夫人一如既往的沉睡着,心里沉的厉害。 尚未洗漱完,就看到蓝田烟顶着眼下乌青过来了。 蓝员外还以为女儿是担心蓝夫人,赶紧劝慰道:“你娘能保住性命,已经是菩萨保佑。” “咱们一家子一条心,相信会有奇迹的,你别太担心。” 蓝田烟四下看了眼,蹙眉道:“哥哥没过来?” “尚未,时间还早。”蓝员外觉得她和平日有些不同,蹙眉道:“找你哥哥?” “不是。”蓝田烟进门,随手将门关紧,拉着蓝员外嘀嘀咕咕好一阵。 把她的怀疑,连带昨晚蓝田玉的反常,一并告诉了蓝员外。 蓝员外和蓝田玉一样,本都对云晚意夫妻完全相信了,可架不住蓝田烟的挑唆。 等听完后,他坐在椅子上,沉思道:“你说的真有道理,我原先就觉得太过凑巧的事不寻常。” “你做的对,已经派人去你外祖家了吗?” “嗯,春糖昨夜就去了,算着世间应该回来了才对。”蓝田烟蹙眉,道:“外祖家虽然也是商人。” “可舅父养的那些护院个个武功高强,比咱们家的厉害,有他们在,必能查到向家夫妻的底细!” 蓝员外一顿:“昨夜,你连夜叫人去的?” 蓝田烟嗯了一声,并未觉得不妥:“这种事肯定要快些,要是向家夫妻有所察觉,还怎么继续往下追查?” 蓝员外沉声道:“你舅父和外祖父都很疼你娘,他们夜间接到消息,肯定也知道事情严重。” “按照他们的性子,昨儿半夜就该派人跟着春糖回来了,怎么到了这个时辰,还没音讯?” 蓝田烟本来坐在蓝夫人的榻前,闻言猛然起身,道:“爹爹的意思,春糖或许没到外祖家?” 蓝员外沉吟片刻,道:“不清楚,赶紧叫人继续去你外祖家!” 蓝田烟心神不宁,等蓝员外叫人去后,陪他一起用膳,一边等消息。 蓝田玉一晚上没睡着,天亮了才安心,自然早间起不来,也不知道自家妹妹早就闹到了蓝员外跟前。 兰亭阁内,常景棣和云晚意倒是醒的很早。 但,整个蓝家气氛诡异。 早膳也是蓝家后厨送到院内来用的,他们识趣呆在屋内没出去。 立秋布置着饭菜,猜到前因后果,啐道:“难为夫人和老爷都在为蓝家考虑。” “蓝员外和蓝家小姐竟然不相信您两位,真是好心没好报!” 云晚意梳洗过后正在梳头,闻言从梳妆镜中看向立秋,笑道:“知道你气愤,但你别气着自己。” “他们说到底是寻常人,换个角度,你们刚听说魔物的时候,不也觉得难以置信吗?” “夫人说得没错。”大寒帮忙打下手,附和云晚意道:“蓝公子昨晚能保持清醒,还肯接受,已经很难得了。” “蓝小姐到底是女子,没见识过这些,觉得匪夷所思也不奇怪。” 常景棣接过话,道:“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大寒,吃完饭你和立秋出去转一圈,看镇内有没有什么异常。” 常景棣和云晚意知道,蓝田烟没那么快善罢甘休,索性没出门。 连大寒和立秋出门,也被人跟着。 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回来了。 大寒进门就道:“爷,夫人,出事了!” 第787章 瞒不住的 大寒这一嗓子并不低调。 立秋从后面拍了一把大寒,低声提醒道:“你咋咋呼呼再吓到别人!” 大寒冷哼着,故意提高声音:“你我出去都被人跟着,别人知道我在说什么,还能吓到谁?” 云晚意一笑:“你们也长尾巴了?” “可不是?”大寒说起来有些不满,道:“要说这蓝家也真是没意思,盯梢都不知道叫个利索的,” “出门开始就紧紧跟着,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存在,真碍眼!” 云晚意无所谓,笑道:“昨晚不就知道了,别放在心上,倒是你说出事了,是怎么回事?” 大寒说起正事,收起不忿,压低声音道:“属下和立秋出去打听,还真探到消息了。” “昨晚打更的两个人无缘无故失踪,到现在都没找到,他们的家人闹去官府,还没有结论。” “此外,倒夜香的几个人也不见了,清早有人发现倒夜香的牛车,三四辆都停在镇子出口。” “牛车上的东西还在,就是人毫无踪迹,跟那几个打更人一样!” 立秋听罢,补充道:“倒夜香的和打更的一共七人,其中两人还是兄弟,全无踪迹。” “群众七嘴八舌围在官府门口议论,奴婢大概听了一些,根据百姓所言,子时的更过后就没听到声音了。” “人失踪也大概在那个时间后,不用说,定然是那些个妖物的手笔!” 云晚意和常景棣对视了一眼。 常景棣一张脸沉的厉害,声音如淬了寒冰:“昨晚我们还在商讨,妖物派了个恶心人的独眼怪试探你我。” “独眼怪死了,它们昨晚一定有所忌惮,不会再出手,这么一看,它们比想象的还要胆子大!” 云晚意脸色也不太好。 想到昨晚种种,她猜测道:“昨晚我们要送蓝田玉回来,那些妖物肯定在暗处观察。” “知道你我不再出门,所以才掳走人作乱,算着世间,咱们的确是在子时前回来的。” 常景棣的手,猛然落在桌上:“实在是太猖狂了,今晚我一定要找出它们的踪迹!” 云晚意凝神想着什么,并未应声。 妖物这一招,摆明了是在挑衅他们! 常景棣见她没说话,俯身问道:“你在想什么?” “按照那邪道招供,现在通道并未完全崩塌,能越过通道的都是些大妖。”云晚意沉声分析。 “昨晚那个独角怪看着骇人,但从你们缠斗的招数来看,它虚有其表并不厉害,你甚至连三层灵力都没用到,就将之诛杀。” “这样的玩意儿,并不像能通过妖界和人界通道的,只怕背后有人相助。” 常景棣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是说,魔物和邪道?” 云晚意沉沉点头:“我能想到的只有这些,那些邪道能快速传递消息,还不被真武道长他们发现,只怕也有妖物相助!” 常景棣意识到情况有多糟糕,沉着脸道:“除了谷雨,竟然还有人报信,难怪我们无法抓到邪道!” “而有妖物帮忙,把人掳走送去给墨夷,帮助墨夷冲破封印,弥补他不齐的魂魄!” 常景棣简直不敢想,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妖物和魔物勾结,光凭他们二人和真武道长师侄几个,完全不可能忙得过来,分身乏术! 云晚意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些,才没有说话。 屋内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安静。 立秋和大寒互相看了眼,谁也不敢出声。 打破沉默的,是从外边急吼吼进来的蓝田玉。 “帝夫人帝老爷,你们听说了吗?” 等说完后,蓝田玉才意识到屋内的气氛不对。 他讪讪的缩着脖子,小心翼翼道:“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云晚意招呼他坐下,道:“你想说什么?” “是这样,刚才我的人来汇报,说城内昨晚消失了好几个人。”蓝田玉压着声音,煞有介事道。 “我觉得是那些个妖魔作祟,帝夫人帝老爷,你们本事了得,赶紧去把妖物抓起来!” 云晚意实在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常景棣没搭理他。 大寒哼哼两声,阴阳怪气道:“蓝公子说话还真不怕闪了舌头,那些是神出鬼没的妖魔,不是拍花子的贼。” “要是很简单就能抓住,那还叫妖魔吗?” 蓝田玉挠了挠头,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我不是想着帝夫人和帝老爷厉害吗?” “妖魔抓人现身了吗?”云晚意冷哼问道。 “没有。”蓝田玉底气不足,道。 常景棣紧追着问:“那,有人看到妖魔掳人吗?” “好像……”蓝田玉咽了口口水:“也没有。” 说完,他嘀嘀咕咕道:“能看到的,估计也被妖怪抓走了!” “哼,那不就行了?”常景棣冷冷道:“没有人目击,没有证人证据,我们夫妻跳出来说抓妖魔。” “你觉得沄溪镇的人,会不会觉得我们是疯子?” 蓝田玉这才意识到自己想简单了。 可他实在不安,着急道:“我们分明知道是妖魔作祟,可又不能出手,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消失。” “你们,你们一定要帮我们,帮沄溪镇的百姓!” 蓝田玉说话间,直接噗通一下跪在两人身前。 常景棣哼了哼,避开他的行礼:“我们正在想对策,你每次出现都恰好到处的坏事。” 蓝田玉一顿:“我也不知道,我这就出去!” “且慢。”云晚意叫住他,道:“你没安抚蓝田烟吗?” “什么?”蓝田玉问出来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道:“昨晚妹妹就在我屋内守着。” “回房我就大发她了,她应该不会继续怀疑了啊!” “今早,大寒和立秋出去被蓝家的人尾随盯梢。”云晚意蹙着眉,明显不悦:“是蓝员外还是蓝小姐的手笔?” 蓝田玉犹豫着,难堪道:“我刚起来,实在不清楚。” “帝夫人,帝老爷,您两位别生气,我这就派人去问清楚,绝对不会给你们继续造成什么烦恼!” “嗯。”云晚意叹道:“蓝公子昨晚亲眼见识,也该知道妖物难以对付。” “我们夫妻在前冲锋陷阵,不希望后面有人背刺,蓝公子能体谅吧?” “能能能。”蓝田玉不敢回想独角怪的样子,连声道:“蓝家绝对不会拖后脚。” 说着,他抬眼试探性的问道:“若是我爹和妹妹一直有怀疑,我能不能告诉他们妖魔的事?” “能。”云晚意似笑非笑道:“只要他们肯相信你,不会把你当做疯魔了。” 蓝田玉讪讪道:“不会的,我这就去爹院子……” “还有一事。”云晚意又一次叫住他,道:“你派出去打听的人,可有消息?” “夫人是说邪道?”蓝田玉这一次反应很快,答案却不尽人意:“尚未,我们的人不敢大张旗鼓,低调探查肯定缓慢。” “不过,出了妖魔的事,继续探查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云晚意笃定道:“叫你的人小心些,发现不对立刻撤退。” 蓝田玉得了保证,这才离开。 “他不稳重。”常景棣看着他的背影,蹙眉道:“有可能坏事。” “得了,他就是个半大小伙。”云晚意叹道:“昨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还能过来求我们保护沄溪镇的人,已经不错了。” 常景棣顿了顿,没有接话。 蓝田玉从兰亭阁离开,紧跟着就去了蓝员外的院子。 不出意料,看到蓝田烟也在这。 他跟蓝员外打过招呼,立刻质问蓝田烟道:“烟儿,你昨晚又叫人去打扰帝……向夫人两口子了?” “哥哥是从兰亭阁过来的?”蓝田烟冷笑道:“你果然瞒着我,昨晚发生了什么,让你连娘的下场都不管了?” “别忘了,咱们蓝家还有这么多口人命!” 蓝田玉不想跟她争执,转向蓝员外:“爹,你相信我,向夫人和向老爷绝对没有害我们蓝家的心。” “他们二人都是好人,不,不止是好人,还是我们蓝家和整个沄溪镇的救世主!” “咱们绝对不能得罪人家,不然到时候没人护着咱们!” 蓝田烟冷呵一声,讥讽道:“哥哥,你还知道自己姓蓝啊,把他们捧得这么高做什么?” “我和爹都觉得他们有问题,我们也是在保护蓝家和沄溪镇!” 蓝田玉看着蓝田烟,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 他的视线一直盯着蓝员外:“爹,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偏向外人,苛待我们自家人的!” 蓝员外沉着脸,深吸一口气,道:“玉儿,你还年轻,被人骗了也不一定。” 第789章 昨夜真相 原本还在隐瞒的妇人,听到云晚意的话猛然抬头。 她的视线中,带着明显的诧异。 云晚意趁机继续往下,道:“你那晚没有带孩子,夜半出去了,恰好看到了些什么,对吗?” 妇人浑身一颤,嘴唇动了动,忽然趴在石桌上哭了起来。 云晚意看了眼常景棣,低声道:“你先出去等。” 常景棣是个男人,在这儿的话,妇人未必肯打开心结。 且妇人刚没了相公,看到他们夫妻二人恩恩爱爱,肯定心里不好受。 常景棣也清楚云晚意的意思,起身的时候没说话,只朝院内环顾着。 许是妇人的哭声太大,原本在屋内炕上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门边,正扒着门框朝这边看。 但没妇人的允许,那孩子怯生生不敢靠近。 常景棣走到那孩子身边,伸手道:“我带你出去玩,好吗?” 云晚意诧异的看了眼常景棣,自打他们认识开始,她就觉得他不是什么会哄小孩儿玩的人。 那小孩儿抬头,仔细打量着常景棣,过了一会儿,又看向石桌上的妇人。 妇人依旧俯在桌子上,不过声音从之前的嚎啕大哭,逐渐变平静了些。 常景棣牵着小孩儿的手,道:“你娘有些事要和这位婶婶说,咱们别打扰,好吗?” 那孩子不知道是相信他的话,还是因为不想给妇人造成困扰,竟怯怯的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大手。 云晚意再度诧异。 不过,不等她说话,那妇人猛然抬头,顶着一脸泪痕问云晚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能帮你的人。”云晚意收回视线,轻声道:“这样的事情,以后肯定还有。” “你孩子尚小,说个残忍的话,你的夫君被妖物吃掉,总不想再让你儿子也葬身妖物之口吧?” “你告诉我前因后果,我寻到妖物将之消灭,不好吗?” 妇人红肿着眼,上下打量云晚意:“妖物能消灭吗?” “当然能。”云晚意顿了顿,放柔了声音,道:“但要趁早,所以我猜到你看到了什么,这才想你说出实情。” 那妇人的眼底,依旧带着疑惑。 云晚意知道那妇人在疑虑什么,无非是看她年轻,又大着肚子,一看就不是能对付妖魔的样子。 她继续往下,道:“我家几代都是道门之人,肯定有法子,不然我也不会寻到你。” “你只需要将昨晚看到的说出来,万一不对,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恰好院子外,传来了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 妇人晃神了一瞬,擦了把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我夫君是倒夜香的,和他表哥一起谋的差事。” “昨儿轮到他上值,按照以往的时间收拾好出发,尚未出门我这右眼皮就跳得厉害。” “都说左眼财右眼灾,我还曾劝他别出去了,等天亮了再出门,免得碰到什么不好的事。” “他却说是我想多了,还说按照和那些人家的约定,就得那个时间去,要是耽搁功夫失信于人,以后跟人做不成生意了。” “我们一家三口,就靠他倒夜香那点微薄的收入,也的确不能无缘无故的这般,光凭我的直觉不能当真。” “夫君为了安慰我,就和我坐在这石凳子上,我亲手煮的安神茶,他喝完才走。” 妇人眼神复杂,盯着身边空着的石凳子。 第790章 摄瞳术 云晚意说的问题,也是常景棣的担忧。 妖物既然明知道他们在沄溪镇的情况下,还敢大张旗鼓的将人掳走,未必没有后招。 更或许,妖物在试探他们的底线! 常景棣沉声道:“不管妖物还是魔物的意思,我们先回蓝家。” “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等下我用千里符去一趟白云镇,万一调虎离山离的不仅是沄溪镇呢?” 云晚意闻言,侧身和他四目相对:“我跟你一起。” “你留下。”常景棣伸手,给她把鬓边碎发拨到耳后:“万一,我是说万一。” “你我猜想是对的,那么危险的不仅是沄溪镇,白云镇底下压着魔君墨夷,比这里更危险。” “正因为危险,我们才要一起面对。”云晚意抓住他尚未收回的手,道。 “反正有千里符,来回也方便。” 常景棣实在无奈,轻轻摸了摸她白净的脸颊:“你我都走了,这里呢?” “总要留个人照看,忘了昨晚失踪的人了,那七八个人,绝对无法堵住妖物和魔物的口。” “再说,我回去也只是确认,很快就回来,没必要担心。” 沄溪镇已经确定有妖魔作祟,的确离不开人。 云晚意已经和那妇人约定好了时间,要是去了白云镇回不来,失了约也不好。 想到这,云晚意无奈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还是不放心。” “这样,你若是不能按时过来,或者是白云镇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好。”常景棣抬眼看着略显沉闷的天气,道:“眼瞧着似乎又要下雨了。” “我先送你回蓝家吧,若是我赶不回来,你晚上一定要小心谨慎。” 回到蓝家,常景棣就找了借口,避开众人后利用千里符去了白云镇。 蓝田烟本来去过一次兰亭阁,不过却扑了空。 想到蓝田玉的警告,蓝田烟一直派人盯着这边,人刚回来,她就赶到了。 出了之前的事后,蓝田烟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她在门口想了想,到底还是提着食盒进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向夫人,后厨做了些甜糕。” “听立秋说你喜欢,我特意留了些。” 云晚意看了眼食盒,似笑非笑道:“蓝小姐是特意送这个来的?” “当然。”蓝田烟下意识接过话,等意识到她情绪不太对,赶紧道:“还有一件事。” “向夫人,我要跟你说声抱歉,因为我娘忽然发病,我这心里怎么都不踏实,见到谁都疑神疑鬼。” “所以之前,我叫了些人盯着兰亭阁和你们夫妻二人的动静,后来哥哥都把真相告诉我了,是我对不住你们。” “向夫人,您要责罚都行,可千万别因为我的小心眼和孩子气,给你们造成什么困扰。” 蓝田烟垂着眼眸,声音越说越小。 看上去的确是一副知道错了的样子。 云晚意虽年纪不大,可到底是经历了两世的人。 她不相信,蓝田烟会真的因为蓝田玉的三言两语,相信妖物的存在,相信他们不是坏人。 云晚意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打开食盒道:“蓝小姐,你哥哥是怎么跟你说的?” “哥哥说……”蓝田烟慢慢抬头,视线和云晚意四目相对,声音越来越小。 “说他跟着你们出去,亲眼见到了妖怪,妖怪还差点吃了他,是你们相救。” “还说,妖界和人界的通道崩坏,这世间的妖怪会越来越多……” 两人四目相对,蓝田烟话音落下的同时,别开脸避开她的视线。 云晚意看了眼盒子里的糕点,又问:“你相信吗?” “啊?”蓝田烟稍微愣了愣,赶紧点头:“相信,我和哥哥一起长大,当然相信他的话。” “要不是相信,我也不会前来跟你们认错……” 云晚意一笑:“口口声声说相信,这糕点里却放了迷药,是为什么?” 蓝田烟猛然从椅子上起身,瞪大眼睛盯着云晚意。 一幅见了鬼的样子,完全回不过神,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火山文学 云晚意可不管她什么样儿,将糕点碟子拿出来,朝她的方向推了推:“蓝小姐是忘了我们初见相识的原因?” 第791章 他没回来 蓝家那个被云晚意杀了的邪道,自称是神将天师的弟子。 若他当真能以云晚意他们无法察觉的办法传递消息,是不是意味着神将天师还有其他邪道,包括妖魔,都知道他们的动向?! 这么一来…… 云晚意猛然睁大眼,沉声道:“不好,爷去白云镇会遇到危险!” “啊?”立秋不明所以,赶紧应道:“夫人,您莫不是想多了吧,爷的本事也不小。” “妖魔也好,邪道也罢,就算遇到,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他现在还不敢随意使用灵力。”云晚意担心道:“也就意味着处处掣肘,当真对上只怕会吃亏。” 立秋想到真武道长的话,好奇道:“夫人,奴婢有一事不明,既然都说妖界人界魔界的通道即将崩塌。” “也就是说人间将陷入绝境,都要混乱了,您和爷为何还不敢使用灵力?” 云晚意闻言,苦笑道:“世间能用灵力之人不过我和爷,若是三界六道的通道彻底崩坏,我们完全可以使用。” “可现在使用,就像是在虎群中投入新鲜的血肉,一旦引来更多的妖魔,我们二人虽能对付,百姓肯定要死伤无数。” “到时候通道尚未毁坏,白云镇和沄溪镇甚至是孤叶城,先一步沦为人间炼狱了。” “原来是这样。”立秋似懂非懂,道:“奴婢还以为,道人是有别的顾虑。” “不过,按照现在的发展,我们不用灵力只怕不行了。”云晚意唇边的苦笑越发放大。 “而且妖物主动挑衅,就是在试探我们的底线,是与否,今晚便知,但愿一切顺利。” “奴婢随您一起去。”立秋赶紧道:“虽然奴婢帮不了太多,可打.打下手也不错。” “不了,你就在蓝家守着。”云晚意提醒道:“之前给你的护身符一直有用。” “不光是能护着你周全,还能在危机时候传消息给我。” 立秋嗯了一声,拍着心口道:“奴婢一直贴身放着,您放心好了。” 主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云晚意又趁一切太平时补了一回觉,就到了晚膳时间。 这一次,蓝田烟亲自过来,邀请云晚意去饭厅用膳。 蓝田烟显然是哭过,面对云晚意时,还是自责不已。 “你还放在心上?”云晚意见她这幅样子,不由问道:“不是说了吗,一切都是邪道摄瞳术的原因。” “话是这么说,可……”蓝田烟哽咽道:“要不是我好奇,非要跟他对视,又怎么会带来麻烦?” “不是你,也是别人。”云晚意分析道:“不过是因为你年轻好骗,心中不会设防,他才将目标定了你。” 蓝田烟带着哭腔嗯了一声,道:“向夫人,你是真的不怪我了吧?” “不怪。”云晚意笑了笑,道:“但,你若是再因此不开心,我可就不乐意了。” “不会不会。”蓝田烟赶紧道:“只要夫人没怪我就好。” “好了,吃完饭过来,我给你施针。”云晚意摸了摸她的脸颊,道。 “你这身子,也的确要好好调理,而且要忌嘴。” 一切弄清楚,没了隔阂,这顿晚膳吃的很顺心。 蓝员外看到一切和睦,心里欣慰的同时,又不免想到蓝夫人的情况。 今儿来了几个大夫,又请云晚意去瞧过,蓝夫人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只怕这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吃完饭后,蓝员外照例去后院照顾蓝夫人。 蓝田玉则是和蓝田烟一起去送云晚意。 蓝田玉知晓云晚意今晚要出去,也不敢再闹着跟上前。 老老实实等云晚意给蓝田烟施针,又带着蓝田烟回去。 人都走了,夜也深了。 云晚意收拾好东西,站在窗口望着白云镇的方向。 到现在,依旧不见常景棣归来的身影,距离和那妇人越好的时间,不过大半个时辰了。 也不见常景棣传来任何消息。 “夫人。”立秋上前,给云晚意披上斗篷,小声道:“您在担心爷?” “是。”云晚意拧着眉心,满是担忧道:“爷走时我们曾约定,不管他能不能回来,都要派人来通信。” “可现在,他人没回来,也不见任何消息,我担心白云镇的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立秋听的心惊肉跳,压根不敢往深了想。 她勉强一笑,劝道:“不管什么时候,爷对您都没失信,或许马上就来了。” “又或者,是被云帝阁和济恩堂的事情绊住了,您放心,爷肯定不会有事。” “但愿吧。”这是云晚意今日第二次祈祷了:“没事最好,没事,就算失信也没关系。” 时间一点点流逝,大半个时辰,仿佛一晃眼就过了。 云晚意本就下沉的心,简直坠入谷底。 常景棣没回来,白云镇也没任何消息。 一切仿佛很平静,但云晚意主仆知道,这平静下暗藏着滔天巨浪!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云晚意穿好斗篷,叮嘱了一番立秋后,毅然决然走进夜幕中。 白天下了一阵雨,夜幕降临就起了雾。 子时前大雾已经将整个沄溪镇笼罩其中,走在里面辨不出影子,不知是人是鬼。 云晚意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利用千里符抵达了妇人家中。 妇人早就等在了石凳旁,看到冷不丁出现的云晚意,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堪堪忍住,却还是骇然不已:“你,你怎么来的?” “有千里符。”云晚意简单的解释了一番,道:“子时已到,开始吧,还记得我昨儿给你说过的话吗?” 妇人压下心中的骇然,连连点头:“夫人告诉我,要一直念着夫君的名字,还要呼唤他回家。” 云晚意点了点头,看到桌上已经按照她的要求摆好,果然起决念咒。 她的声音很小,融于夜色,空灵却又诡异。 妇人不敢睁眼,死死闭着眼睛,随着云晚意的动作,嘴里一直念着:“陈军,陈军,我和宁儿很想你,你回来吧……” “陈军……” 云晚意盯着带着宁儿血的碗。 一开始,那碗中之物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那妇人念叨了多久,碗中忽然起了一层涟漪,紧跟着,血珠不断在碗中滚动…… 出现了! 院子门口,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影子! 第792章 早有准备 那妇人依旧闭着眼念念有词,不知道门口的情况。 直到听到云晚意的声音消失,她才缓缓睁开眼。 顺着云晚意的动作,那妇人也看到院子门口的影子。 她颤抖着起身,难以置信道:“陈军,是你吗?” 那黑影逐渐靠近,妇人虽然激动,却还是不忘点燃桌子上的烛台。 等黑影彻底到了石桌前,妇人这才惊声道:“陈军,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和宁儿。” “宁儿还那么小,你答应等他再大点,就带他出去打猎,带他一起蹴鞠,他还没长大呢!” “陈军,你可知道这两夜,我压根不敢合眼,闭上眼就是你的样子,陈军……” 然而,陈军却似一点儿也听不到似的,直愣愣走到昨晚,他最后坐下喝安神茶的地方。 “陈军?”那妇人颤抖这伸出手,想碰一碰让自己思念万分的人。 可她的手刚伸出去,却一把穿过了陈军的身子。 那个陈军动作木然,抬手拿着面前的茶杯,送到嘴边。 当然,他没有实体,无法接触到茶杯,更无法饮用活人喝的茶。 他只是在重复自己记忆中的动作! 直到这时,云晚意才低声开口:“没用的,他现在是魂魄的状态,而且魂魄还不全。” “你的思念和我的阵法,将他引到这儿来,他只能本能的记住死前那晚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妇人艰难抬头,和云晚意四目相对,颤声道:“难道我现在看到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我和宁儿?” 云晚意点点头,轻声道:“他已经成魂魄,说明肉身已经没了,本来刚死的生魂,尚能记住所有的事。” “可偏偏他的魂魄不全,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所以他压根记不得所有的事情,唯一能支撑他到这儿的,是死前的执念。” “在他心里,你和孩子肯定都很重要,不然他这点残魂,不可能寻到这儿来!” 妇人闻言,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卸了力气,直直的倒在地上。 石桌上的魂魄,依旧在不断的重复拿茶杯喝茶的动作。 他感知不到他的妻子,也感受不到他的孩子。 妇人倒在地上,尚未完全昏厥,整个人失了神,愣愣的躺着。 “有什么意义?”那妇人完全接受不了,又哭又笑:“人都死了,我还企图见他一面,哪怕是魂魄。” “可谁知连魂魄都不全了,他听不到,感知不了,连最后的话,都不能同我说起。” “宁儿还那么小,我的日子还那么长,为什么,为什么陈军你这么狠心。” “若是那晚,你能听我的话,能相信我的直觉,会不会更改现在的结局?” 这种命运,谁也说不清。 或许能避开,但或许,也避不开。 陈军既然是倒夜香的,只能在深夜出现,恰好妖魔也在深夜作祟。 能避开一夜,往后呢? 云晚意幽幽的叹了一声,道:“陈军不可能回来了,你既然知道这是现实,亦只能接受。” “别忘了,屋子里还有你们的孩子,如你所言,他还那么小,没了父亲,不能再失去母亲。” “是啊,我还有宁儿。”那妇人踉跄着从地上起身,深深看了眼石桌上的鬼影儿,步履仓皇的朝屋内而去。 她害怕多停留一刻,会完全失控! 老旧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音,旋即,门彻底被掩上。 陈军毫无察觉,还在喝着他再也喝不到嘴里的茶。 云晚意对于这个结局,不算意外,却也很无奈,她改变不了什么。 “陈军,别喝茶了。”云晚意叹了一声,对着完全感知不了的鬼影道:“走吧。” “带我找到你魂魄消失的地方,我为你报仇。” 她手中的引魂香,彻底附在黑影上。 陈军总算有了动静,他从椅子上倏然起身,朝院子外边而去。 漆黑的夜色,恍如妖物长着血盆大口,要把一切都吞噬。 陈军的魂魄,和云晚意一前一后,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第794章 褚二爷身份 常景棣的回答,在云晚意的意料中。 饶是如此,她还是问了一句:“谷雨到底跟你多时,寒露的事情……”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打断道:“寒露的事情,我们谁也不想看到。” “她固然可怜,谷雨也固然可悲,这你我已经足够宽容,谷雨却还是做了不同的选择。” “说他被仇恨蒙住双眼,可他为何不敢对付墨夷,反而成为墨夷的傀儡,掉转头对付你我?” 云晚意默了一瞬。 常景棣继续道:“寒露的死,不能成为谷雨的护身符,我们能原谅他一次,谁也不能保证他是真的悔改。” “现在的局面本就对你我不利,身边还有个对你我都十分了解的叛徒,就像是随时会爆炸的东西悬在头顶。” “别自找麻烦,谷雨既然要做痴情种子,不如早些去陪伴寒露。” 云晚意终于嗯了一声,头往他心口蹭了蹭,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谷雨是你的人,我自然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且他的所作所为的确让人失望。” “嗯。”常景棣挑起她一抹头发把玩着,轻声道:“还有那个褚二爷的话,你相信吗?” “不确定。”云晚意再度调整了姿态,淡淡道:“褚二爷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是孤叶城褚家出来的,我叫人去仔细打听过,孤叶城的褚家家大业大,乃是几百年的家族,盘根错节……” 常景棣挑眉:“听你这意思,打听过?” 云晚意应了一声。 左右睡不着,索性跟常景棣说起她知道的褚家之事。 褚家因为是多年经营,根基极深,不光是生意遍布各处,家中不少子弟都在官场。 主家和旁支相处的非常好,也很团结。 偏褚二爷是个特殊。火山文学 他并非旁支的人,反而是主家嫡系所出,当今出嫁掌权人褚宏志,正是他爹。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褚宏志的爹,褚二爷的祖父说起。 当初褚宏志的爹雷霆手段,说一不二,在整个褚家无人敢反驳。 褚宏志的爹威风,可褚宏志的娘身为褚家的主母,却被他爹宠爱的姨娘逼得差点没活路,褚宏志也差点因为那姨娘没命。 那姨娘是青楼出身,碍于褚家老太爷捧在手心疼着爱着,谁也不敢对她下手。 好在褚家家族的人多,几个叔伯长辈压着,也不至于让褚宏志他爹荒唐到休妻的地步,立那个青楼姨娘为大夫人。 褚宏志的娘忍气吞声,好不容熬死褚家老太爷,扶持褚宏志坐上家主之位。 之后,褚家太夫人直接当着各位叔伯的面,在褚家列祖列宗面前立下新的家规。 不准让青楼戏伶进门,褚家家主除了明媒正娶的夫人,不准立妾纳姨娘。 褚家的长辈们,都是亲眼见过褚宏志他爹有多离谱,为避免门风名声受损,自然赞成! 可谁也想不到,褚家像是有什么邪门的家风。 褚宏志当上家主没几年,也邂逅了一位美丽动人温柔懂事的青楼女子。 褚宏志明明经历过被他爹姨娘逼上绝路,和娘苟且偷生的日子,他依旧无法自拔的爱上了那青楼女子。 甚至还能和那青楼女子共情,体谅她的身不由己,心疼她在遇到他之前的遭遇。 不过,因为褚家刚立下的家规,褚宏志爱的再深,也不敢和家规长辈对抗。 尤其是他娘。 褚宏志不是没试过在他娘面前提及自己爱的女子,没成想差点把他娘气死,卧床了个把月才能下地。 自打那时起,褚宏志不敢再说让人进门的事了,只能委屈心爱的人养在外边,做见不得人的外室。 也不知道那青楼女子是蠢,还是故意为之。 在褚宏志明媒正娶的大夫人刚生下长子,她就抢着生下了褚宏志的二儿子。 也就是人称褚二爷的桑榆楼老板。 听到这,常景棣把玩云晚意黑发的手微微一顿,打断道:“所以,褚二爷是褚家家主的奸生子?” 云晚意嗯了一声,继续往下道:“褚二爷的本名无人知晓,一切还要回溯,说回他刚出身的时候。” 第795章 吃人 蓝田烟和立秋的热水一起来的。 看到立秋端着水盆,蓝田烟不好意思道:“是我着急了,不知道向夫人刚醒。” “没事。”云晚意没见外,笑道:“我这幅样子都不介意,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蓝田烟一笑,顺势坐在椅子上等她梳洗。 云晚意梳洗过后,留下了蓝田烟一人,问道:“蓝小姐特意留话,是有事跟我说?” “是。”蓝田烟四下看了眼,低声道:“向夫人,我本不好在这时候打扰你们的,但……” 说到这,她似乎不好直说,又犹豫着闭了嘴。 云晚意喝着热茶,点了点桌子:“蓝小姐既然过来,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经历了这么多,我以为你们蓝家是可信之人。” 蓝田烟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道:“不是我,是我一个很好的姐妹。” “你不是让我们都别出去吗,可她今早找到家里来,说她家里遇到了怪事。” 不等云晚意说话,蓝田烟赶紧辩解,道:“向夫人,我知道蓝家的事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刚才犹豫着不说,我也是不想再给你添麻烦……” 这个节骨眼,不管是什么原因,既有异常,云晚意都会问一问。 她放下茶杯,道:“你也知道现在的怪事都和妖魔有关,这些事你可跟她说了?” “我不敢。”蓝田烟有些难堪,低声道:“妖魔鬼怪素来都被以为是怪谈话本。” “且事关重大,我不能随便说,就算说出来,也会被人家以为我疯了。” “我只侧面提醒她注意,其他的是我不敢承诺,也不敢乱说。” 云晚意嗯了一声,道:“你继续往下说,你那姐妹发生了什么?” “她家就离我不远。”蓝田烟着急,语无伦次,道:“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是布庄张氏的千金。” “她闺名叫张如意,有个哥哥叫张如生,她爹娘都是本分老实的生意人,口碑极好。” “家中一直和睦,他哥去年刚成婚,嫂子漂亮美丽,知书达理。” 蓝田烟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到重点,云晚意微微蹙眉:“然后呢?” “你别着急,我要先说清楚。”蓝田烟眉头也蹙着,明显有些忌惮:“如意说,她嫂子失踪好几日了。” “如意的哥嫂一直恩爱,成婚一年多从未红过脸,乃是出了名的伉俪。” “失踪前,如意的嫂子和哥哥一如往常,和家中婆母公爹也和睦,他们一开始以为嫂子回娘家了。” “可当晚没回来也没任何消息,他们才觉得不对,当即派人去嫂子娘家看过,却得知嫂子压根没回去过。” “他们两家发动了所有人去找,可两三日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像是凭空蒸发了。” “她担心嫂子又帮不上忙,每日都要去哥嫂房中翻找,恐怕能找出什么线索。” “前几日一无所获,昨晚,她忽然想到嫂子曾说过有个私密匣子,搁在嫁妆箱子的暗格中。” “如意想去看看,可没想到,她撞见哥哥如生一嘴猩红,在卧房内吃着东西。” “她当时好奇,以为哥哥是饿了,可走进了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又看到桌上有半截白骨。” “如生哥给的解释,是在吃清蒸猪蹄,如意当时相信了,看过暗格内的匣子,没发现什么就走了。” 说到这,蓝田烟的身子,经不住轻颤着。 云晚意安抚她,道:“你别害怕,继续往下说,这里是蓝家,那个张如生不在。” 蓝田烟低声道:“如意回去仔细回想,总觉得不对劲,那不像是猪蹄的样子,碎骨反而像人手!” “而且如生哥嘴边的血迹,也没法子解释,既是清蒸,总不可能有辣酱!” “如意吓得大半夜没睡,早间专门叫人去后厨问过,后厨说,少夫人失踪遍寻无果,老夫人吩咐全府上下吃素祈福。” “府上已经整整一日没见过荤腥了,更不可能有猪蹄和鲜血!” “她,如意她,怀疑嫂子压根不是失踪,而是……被她哥哥吃掉了!” 云晚意听完她的话,也觉得有这个可能。 第796章 张家异常 常景棣听到这话,愣了一愣,转瞬看向蓝田烟。 她刚说起张如意的事,即是害怕又是担心,一直在断断续续哭。 这会子虽然止住了哭声,但眼睛红肿的厉害,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蓝田烟不经意撞上他的视线,心虚的避开眼。 常景棣收回视线,坐到云晚意身边:“等下?出去做什么?” 云晚意想了想,到底还是大概说了说,末了补充道: “虽然暂时不确定张如意的嫂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能确定的是,人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失踪的。” “我怀疑,人的确是被张如生吃掉了,而张如生以往都很正常,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如此。” “要想知道真相,还得早些去张家看看。” 常景棣明显不赞同,沉声道:“我去吧,你在家休息,再说你这个样子过去,只怕张家也不会轻易信你。” 她太过于年轻,长得好看,打眼瞧着,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夫人。 饶是张家的人信任蓝田烟,也肯定不会轻易相信云晚意,有驱魔降妖的本事。 此外,常景棣还有私心,他虽然知道云晚意闲不下来,非要亲力亲为。 他的确不想让她继续操心劳神,如此反复疲劳。 她表面上撑得住,可现在的她并非千年前的姮晚,她肉身是凡人,怎么可能遭得住? 蓝田烟却是没眼力见,蹙眉到:“向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向夫人的本事,所有蓝家人有目共睹。” “当初若非向夫人出手,我们整个蓝家,都被那邪道给弄死了,和谈有今日?” 常景棣被打断后,整个人都带着一层寒霜似的冷意:“蓝小姐着意思,我夫人就你们一次,接下来还要为你们蓝家不停奔波劳累?” 蓝田烟本就觉得常景棣不好惹,看他态度大变,哪里还敢多话,支支吾吾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后飞快起身,对云玩意到:“向夫人,我,我,刚才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过,我会去找其他人帮忙。” 在她要离开前,云晚意赶紧叫住她:“蓝小姐,等一下!” 蓝田烟站在门口,怯怯的朝着云晚意看去,目光不敢倾斜半分,生怕又一次碰上常景棣吃人的眼神。 “蓝小姐。”云晚意上前,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没有说不去,按照你所言,张如生的情况很严重。” “不是中邪,就是被妖物控制了,得尽快解决,否则失踪的就不只是他妻子,还可能是张家其他人。” “可……”蓝田烟怯怯道:“向夫人,你需要好好休息,的确是我慌不择路,才求到你跟前。” “向老爷说的没错,蓝家已经麻烦您够多了的,如意是我的朋友,我不好再厚着脸皮,请您帮忙了。” 云晚意知道,蓝田烟说这番话,是碍于常景棣饿震慑。 她白了常景棣一眼,轻声对蓝天烟道:“你别担心向老爷说的话,只是去张家看看,又不做别的。” 常景棣无奈的朝她看去:“晚晚,我都说我去……” “张如生的事情,只有张如意知道,她呢胆子小,只告诉了蓝小姐。”云晚意分析道。 “我是女子,跟着蓝田烟去张家,大可说陪她去看张如意的,你一个成了婚的大男人,跟着蓝小姐身后算什么?” 蓝田烟觉得云晚意说的十分在理。 刚点了点头,又害怕常景棣责备,赶紧停止动作不敢参与。 常景棣知道,云晚意态度明确,不好再更改了,叹道:“罢了,你速来就是这个性子。”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总行了吧?” 蓝田烟小心翼翼的看着云晚意,那双眸子里只差清清楚楚写满不行了。 云晚意心里清楚,蓝田烟肯定是怕常景棣的冷面。 她打趣着道:“我们女人家家凑在一起好说话,你跟着还是不够自由,这样,我们一起出门。” “你去镇子上转转,等我们结束了你去接我们就好。” 常景棣还能说什么,云晚意的决定,他当然只能遵守啦! 几人出门,常景棣骑马,云晚意和蓝田烟坐马车。 蓝田烟掀开车帘子看了眼,确定常景棣距离远,无法听到她们说话后,轻声道:“向夫人,谢谢你。” “谢什么?”云晚意轻轻笑道:“若那张如生当真吃人,我可不是帮你,也是在帮自己。” 蓝田烟眼眶微红,带着哭腔道:“向夫人,谢谢你帮蓝家,也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和如意,再度出手。” “换做别人,我们小女子的多想,人家才不会在意,还跟着我们跑一趟。” 云晚意笑了笑,旋即正色道:“其实,你在感谢我,我也同样庆幸遇到的是你们蓝家。” “至少,你哥哥和你爹深明大义,你也心思通透,虽然对我说的事情有疑心,可也很快清醒。” “妖魔鬼怪的事情,换做旁人听到,只会觉得是臆想,是话本子里面才有的,你们肯相信,我也省去很多麻烦。” 蓝田烟说起之前,就觉得对不起云晚意:“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好,若非……” 一听到这,云晚意就知道,她又要开始自责和忏悔了。 云晚意赶紧先一步,打断道:“之前的事情,都是邪道的摄瞳术,怪不得你,对了,你之前说起张家,并未说的有多详细。” “不如趁着半道上多出来的时间,再跟我详细的说说?” 蓝田烟的注意力转移,抽搭着问道:“夫人还想知道什么?” “你之前说过张家的成员,那张家的生意呢,还有他们的人脉交际。”云晚意顿了顿,提醒道。 “按照你所言,之前的张如生老实本分,一切正常,绝对不会性子忽然大变。” “就算有妖魔盯上他,也得有机可乘,才能附身。” 蓝田烟歪着脑袋,轻声道:“夫人是担心,有人借着生意上的机会,害了如生哥?” 云晚意嗯了一声:“一切都不太好说。” 蓝田烟仔细想着,道:“张家做的是布匹生意,素日与人为善,卖的衣裳和布料货真价实。” “生意上,从未听说张家和谁发生过矛盾,张伯伯和张婶母人也好,亲和仁善,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跟我家一起施粥布施。” “总之,他们一家子人都好,从未和人起过争执,如生嫂嫂的娘家也是沄溪镇的人,做的是染坊生意。” “生意没有张家的大,但两家关系很好,时常走动,都说善人身边都是善人,这句话完全不假。” 云晚意没听到有用的消息,勉强笑了笑:“那,你可知道张家在沄溪镇最大的顾主是谁?” “嗯……”蓝田烟思索着,掰着指头数着:“我们家肯定算其中一个。” 一边说,还一边指着自己身上穿的衣裳,道:“夫人瞧瞧,这身料子就是张家出来的,也是张家的绣娘绣的。” “我家的衣裳基本都是在张家买的,连同府上下人春夏秋冬的衣裳,全部都是。” “除了我们,沄溪镇镇长家,还有几个大家族,都是他们的常客。” 蓝家和张家素来交好,应该不会闲的没事去害张如生。 且蓝家这阵子自身难保,蓝夫人昏厥不醒,蓝家气氛沉重,也没人会去张家。 至于蓝田烟说的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云晚意思索间,马车停下了。 常景棣隔着帘子同她们道:“张家已经到了,你们既然不方便和我一起,我先去别处。” “等忙完了叫人去通知我,还有,晚晚,你一定要分外小心!” “知道啦。”云晚意拉开帘子,笑道:“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啰嗦出于担心。”常景棣的马匹和马车并排而立,他伸手轻轻点了点云晚意的眉心,道。 “谨慎些,我等会来接你。”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蓝田烟感慨道:“向夫人,向老爷对你可真好,事无巨细。” “连注意安全这种小事,都要几番叮嘱。” 云晚意笑了笑,道:“就如他所言,啰嗦都是出于担心,我亦是如此。” 第799章 他是自愿的 这里的印堂发黑,不是指外表,而是指印堂周围萦绕的黑气。 黑气近乎将他笼罩! 难怪张如生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阴鸷,带着阴恻恻感觉。 蓝田烟见张如生一瞬不瞬的盯着云晚意,担心他察觉什么,赶紧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她半是嗔怪,半是认真,道:“如生哥,向夫人是成婚的人了,你这么直勾勾瞧着,只怕不妥。” “是我唐突。”张如生收回视线,道:“你的顽疾都能治好,看来向夫人医术的确厉害。” “不过,我就不用把脉了,你既然能来看我,想必也听说了你嫂子失踪的事。” “我担心她,这才导致憔悴不安,我自己都能知道原因,不麻烦大夫了。” “不行。”蓝田烟下意识说完,自觉不对,改口道:“你瞧瞧你现在,如生哥,你担心嫂子,却要照顾好自己。” “若是嫂子回来看到你瘦成这样,肯定心疼,不如叫向夫人看看,给你开点补身子的药。” “真不用。”张如生蹙着眉,眉宇间带着不耐烦:“烟儿,我心里乱的厉害,你别给我添乱了。” “你看过了,我实在没心思留你,如意,你带着烟儿妹妹和向夫人去前厅吧,我还睡一会,再出去找你嫂子。” 张如意动了动嘴,小声道:“哥哥,我觉得蓝姐姐说得没错,你这样子显然不对劲。” “好了,你们都出去。”张如生站起来,不悦道:“我不看大夫,也不吃药,等找到馨语就好了!” 蓝田烟还要再说,云晚意赶紧起身拉住她道:“既然张公子都这么说了,他自己的身子还能没数吗?” “蓝小姐,张小姐,咱们不打扰张公子休息,等他补充体力吧。” 蓝田烟一脸不解,侧身对云晚意用嘴型无声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云晚意视而不见,率先跟张如生打完招呼出了门。 蓝田烟赶紧顺着她的话,和张如生告别,紧追出去。 张如意哪里敢独自留下,也行礼离开。 走出去好久,确定四下没有别人,蓝田烟赶紧道:“向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如此绝佳的机会,错失这次,还能有下次吗?” “是啊。”张如意抿着嘴,低声道:“按照我对哥哥的了解,刚才他定起疑心了。” “向夫人,您再要接近他肯定不容易!” 云晚意等她们俩说完,才叹道:“你们都看出他不愿意了,越说,他岂不是越戒备?” “他自个儿不愿意把脉,难道我们几个女子还能强来?” 蓝田烟丧气的垂眸:“那怎么办,如生哥最有嫌疑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算无功而返。”云晚意回眸,朝张如生院子的方向看去:“刚才进门后,我仔细观察过。” “他的卧房是不是在最近发生了变动?” 张如意诧异的看了眼她,连连点头,眼底都是佩服:“是是是,这院子本就是哥哥嫂子成婚后搬进来的。” “才住一年出头,前几日哥哥忽然间说那屋子潮湿,有个地方闹了老鼠,将卧房从主屋挪到了东屋。” “他说等那一块儿墙壁修复好,把底下重新铺垫完成,就和嫂嫂搬回去。” “这就对了。”云晚意冷笑道:“原先这屋子是有福泽庇佑的,挪去的东厢房则是在你们府上的死位。” “阴气重,伤阴鸷,你哥哥只怕是在挪屋后发生的改变。” 张如意歪着头想了想,连忙道:“对对对,就是!” “啊,向夫人,你这,真是看出来的?”蓝田烟听的咋舌,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疑惑问道。 云晚意无奈道:“今日之前,我连张家在哪儿都不清楚,难道我还为了诓骗你们,事先进来调查?” 蓝田烟连忙解释:“我没有质疑向夫人本事的意思,只是觉得难以置信。” “刚才进门后,咱们也没进里面,您就能看出来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叫人佩服!” “好了,别打断。”云晚意说回正事:“刚才那屋子里,你们闻到什么气息没有?” 张如意对蓝田烟说起她那晚所看到的事情后,刚才蓝田烟进门特意深呼吸仔细嗅了嗅。 屋内并无什么血腥之气,也没有腥臭味,只有熏香过后的香味。 她蹙着眉,迟疑道:“似乎是栀子花的味道。” “是,栀子花是嫂嫂最喜欢的花儿。”张如意解释道:“她用的熏香,还有膏子之类的,全是栀子花所制。” “不,不仅是栀子花的气息。”云晚意凝神,道:“栀子花里面,带着一丝怪异的血腥味。” “不过你们的鼻子没闻出来,那应该就是你嫂子血残留的味道!” 张如意打了个冷噤:“可,嫂子,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了。”云晚意进门就感受到了死人的气息,无奈道:“但,她死后的魂魄和死气还残留在屋内。” “啊?”蓝田烟往云晚意身边靠了靠,小声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这不是正在说?”云晚意冷哼道:“张如生早就不是人了,他将卧榻搬到死位,早就有亡灵上了他的身!” “这,也是他刚才不让把脉的原因,你将我的医术说得神乎其神,他担心我真探出个什么。” “所以,就着急赶人,甚至不惜摆脸色。” “什么意思?”蓝田烟回想着云晚意那句话的意思,不太明白:“亡灵上身,那他现在算什么?” 不等云晚意回话,张如意噗通跪在地上:“向夫人,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哥哥。” “他被亡灵所害,肯定是身不由己!” “赶紧起来,被人瞧着又要疑心。”云晚意一把将人拉起来,蹙眉道:“你先别着急求我。” “我刚才观察过,你哥哥并非完全失去神智,也就是说,被亡灵上身这件事,他本人知情。” “而且,多半是经过他的同意,亡灵才能和他共用身子,没有发生任何奇怪且叫人怀疑举动。” 蓝田烟和张如意倒抽一口冷气! 张如意再一次不相信这个事实:“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哥哥家庭美满,没必要做这种事!” 第800章 已经布置好了 三界六道的通道逐渐崩坏。 先是魔界后是妖界,现在又一次出现了鬼怪。 这,也足以证明,很多事都失去控制,通道在加速崩溃! 云晚意没有回答张如意的话。 恰好不远处,张夫人身边的心腹朝着她们过来。 蓝田烟眼尖看到了,赶紧劝张如意道:“王妈过来了,你可别叫她看出什么。” “咱们现在还没查到端倪,若是被你娘知晓,肯定要坏事!” 张如意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点头:“我知道,蓝姐姐,这种事肯定不能叫别人知道!” 说话间,王妈走近了,堆着笑意道:“小姐,蓝小姐,向夫人,饭菜准备好了。” “夫人命奴婢来说一声,请您几位过去用膳呢。” 说完,王妈注意到张如意略微红肿的眼睛,蹙眉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张如意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刚才去看哥哥,瞧着他实在是颓废伤心,我不免也跟着伤感。” “不碍事,我们先过去,免得娘等急了。” “唉,少夫人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儿了。”王妈深吸一口气,叹道:“找了这个么多天,就是不见踪迹。” “刚才夫人还在说呢,隔两日就是初一了,要不去北山观或者是南山寺拜拜。” “都说那两个位置灵验,保不齐少夫人就能回来了!” 张如意知道,嫂子是肯定回不来了,北山观也好南山寺也罢,谁都无法更改。 她那清丽善良的嫂子,被哥哥一口口吞入了腹中! 想到这,张如意总觉得一股血腥味冲到鼻尖。 她再也忍不住,趴在一旁干呕起来。 “哎哟,小姐,您怎么了?”王妈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道:“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夫人和老爷经不住打击了。” “要不,奴婢这就叫人去外边请几个大夫来,万一是别的毛病可就不好了!” 张如意这几日心神不宁,惊惧不安,又没吃什么东西。 哪怕恶心反胃,干呕了好一会,也什么都没呕出来,不过,强烈不适的感觉让她泪眼朦胧。 等缓了缓,她起身摇头道:“王妈,我没事,可能是最近没吃太多东西,腹内不适罢了。” “你别大惊小怪,到时候把爹娘再惊到了,再说蓝姐姐不是带向夫人过来,向夫人医术高明,肯定能调理好我的身子。” 听到她这么说,王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叮嘱道:“小姐,话是这么说,可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听夫人说您患了女子病,尚未出嫁得了这种疾病,往后不好生养,您可一定要多吃些。” “少夫人自有造化,您别把自己的身子担心垮了!” 张如意嗯了一声,沉声道:“王妈,这些事别告诉娘,我自己会注意的。” 走了几步,张如意又觉得不对,回头看了眼张如生院子的方向,问道:“你不是叫我们去吃饭?” “怎么,哥哥的院子就在前面,你不过去叫他?” 王妈一顿,旋即解释道:“奴婢来之前夫人叮嘱了,少爷这阵子心力交瘁,神色不宁。” “绷着一根弦太过劳累,今儿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先别去打扰,等会少爷饿了,后厨自然会送饭菜过去。” 张如意嗯了一声。 有王妈在,云晚意和蓝田烟她们也不好说张如生的事。 一路沉默,到了饭厅。 饭厅中,不仅有早就等候在此的张夫人,张老爷竟然也在。 张如意不需要问,从自家爹爹寒如冰雪的脸上,就能知道肯定一无所获!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什么都没说出口。 “来了,赶紧坐下吃点儿东西。”张夫人招呼云晚意和蓝田烟,道。 “夫人客气。”云晚意挨着张夫人坐下,轻轻叹了一声。 张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问道:“向夫人,是不是我儿子身子出问题了?” “没有,您公子的身子很好,没有出问题。”云晚意说话间又叹了一声。 第803章 梦中说出真相 蓝家兄妹无比疑惑,云晚意依旧淡然如初。 她不动声色的透过几人,打量闷不做声的张如生。 张老爷没注意到云晚意的反应,又叹了一声,再开口,声音颤抖中带着哭腔:“她亲口说的,还能有假?” “这不可能!”蓝田烟急声道:“婶母为人和善,连寻常路过的乞丐,她都会施舍,怎么会害馨语嫂嫂?” “再说了,馨语嫂嫂未过门前,婶母就曾多番夸奖她,又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 “是啊。”蓝田玉也完全不相信,接过话道:“张叔叔,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唉,我都说了,是她亲手承认的。”张老爷的身子,一下子佝偻了,颓然坐在椅子上,叹道。 “事情,还要从昨儿半夜说起……” 最近今日,张家因为儿媳妇无故失踪的事情,上下都很劳累。 也正因为还没找到她,张老爷想着明早带人出城,再往孤叶城的方向查探。 他们一早就休息了,张夫人劳累了一日,比张老爷先睡着。 张老爷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在黑暗中瞪着眼,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睡意,就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发现床帏外边,似乎有个黑色的影子。 他陡然清醒,连忙掀开床帏察看。 可点了灯,门窗都是好的,完全没有异常。 张老爷以为自己神经紧张,迷迷糊糊没弄清楚现实和梦境。 就在他躺回榻上时,张夫人忽然闭着眼说话了:“我杀了她。” 张老爷悚然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赶紧问道:“淑媛,你说什么?” “我杀了她。”张夫人还是没睁眼,话却是清晰了起来:“是我杀了她!” 张老爷自然而然联想到失踪的儿媳身上,试探着问道:“淑媛,你,你说的她,难道是馨语?” “对,宋馨语!”张夫人依旧没睁眼,声音却变得咬牙切齿:“她抢走了我儿子!” “淑,淑媛。”张老爷彻底吓到了,伸手推了推张夫人:“你是不是梦魇了,赶紧醒醒!” 可不管他怎么推,张夫人就是闭着眼,完全是睡着的状态! 张老爷勉强镇定下来,想到听说梦游之人说梦话的时候,本人是不知情的,而外人也叫不醒。 不过,这个时间那人不清醒,问一句答一句,而且不会说假话! 意识到张夫人正在梦游不会醒来,张老爷忍住惊惧,套话道:“淑媛,馨语她真被你杀了?” “杀了!”张夫人咬着牙关,恨意明显:“宋馨语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只会迷惑我的儿子!” “只有杀了她,我儿子才不会因为她而不纳妾,张家也不会因为她绝后!” 张老爷听到这话后,瘫坐在床榻上,冷汗,也顺着后背爬上额头。 之前,张夫人就曾私下跟张老爷抱怨过,说她当年嫁给张老爷,两个月就怀上了张如生。 而宋馨语嫁进张家一年多,小俩口如胶似漆,偏偏肚子毫无动静。 一开始张夫人没着急,过去半年后还不见有孕,就隐约提了几次。 宋馨语脸皮子薄,支支吾吾搪塞,也没回个什么话。 这,不禁让张夫人怀疑小俩口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张夫人做了不少补身子的好东西,一边送给小俩口,一边还求神拜佛。 又过了几个月,补品补的两人气色十足,张夫人期盼的事依旧没有反应。 张夫人也没耐心了,当即叫大夫上门给两人诊脉。 那大夫说,张如生的身子没问题,宋馨语早年太瘦了,底子不太好,需要好生调养。 不然就似在荒漠中种花,花种子再好,也无法发芽。 好在,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慢一点。 张夫人从那日开始,换着花给宋馨语补身子。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宋馨语依旧不见有孕,张夫人彻底着急了。 她私下找到张老爷和张如生父子,商量给张如生纳妾,将来妾有了孩子,过继到宋馨语膝下做嫡子。 一来,能做引窝子,保不齐给宋馨语带来好运,让她怀上自己的孩子,二则是充沛张家血脉。 谁知道张如生是个死心眼,非说宋馨语刚嫁进门,他们还年轻,不要孩子。 张夫人不好责怪自己的儿子,怨气或多或少,都落在宋馨语身上。 不过,张夫人素来性子好,最多就是看到别人含饴弄孙的时候,侧面带刺说上几句,真正打骂红脸也不曾有。 难道就因为这件事,张夫人淤积于心,竟然起了杀人的心思?! 张老爷不死心,回过神后又试探张夫人:“你说杀了宋馨语,她人呢?” 他还抱着一丝幻想。 张夫人是女子,怎么可能避开众人杀了宋馨语。 就算杀了,她总要找个能藏人的地方。 血腥味大,她又是怎么掩盖的? 张老爷只觉得,张夫人肯定是在做噩梦! 张夫人闭着双眼,忽然发出了怪笑声:“人啊,人当然就藏在我们院子里的玉兰树下!” “哼,就跟杀鸡一样,不过是事先喂了足量的迷药,一刀下去,不出声已咽气。” 张老爷听着枕边人阴恻恻的声音,再也忍不住了。 他连外衣都没穿,一身中衣冲到院子里,徒手对着玉兰树的根部,疯了一样刨了起来! 没过多一会儿,一声惨叫在院子里传出。 等他的心腹闻言赶过去,就看到张老爷失了神瘫坐在地上。 玉兰树下一片狼藉,不远处,滚着一颗人头! 更准确的来说,是一颗骷髅头! 再然后,就是张家闹了一宿,到处寻找剩下的骨头。 可那些骨头就如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张老爷知道事情蹊跷,想叫向夫人带着道士来看看。 谁知道向夫人的意思,竟然是要先报官。 又拖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办法,张老爷终于派人去了官府…… 听到这,蓝田烟赶紧问道:“婶母呢,如何了?!” 张老爷老泪纵横,颤声道:“人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清醒!” “那您刚才说,婶母承认了?”蓝田玉蹙着眉,疑惑道:“还有,官府的人怎么说?” “本就是我在她梦魇时套话套出来的真相!”张老爷哭着道:“官府的人来仔细查过。” “一颗人头不能说明身份,况且宋馨语失踪不到五日,断然不可能成为骷髅。” “整件事还需要仔细查证,官府的人会另外派仵作过来,也会帮忙寻找剩下的白骨!” 蓝田烟和蓝田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云晚意。 云晚意迎着众人的目光,不急不缓问道:“骷髅头呢?” “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张如意意有所指,道:“向夫人,您应该知道,我娘不可能是杀了嫂嫂的人。” “您一定要帮我娘洗刷冤屈,早些还张家太平!” 第804章 忽然出现的鬼脸 不等云晚意说话,张老爷沉声道:“向夫人,按照您的意思,我们已经报官了。” “本是张家的家丑,若是不报官或许还能隐瞒一些,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 “如今官府的人浩浩荡荡来了一遭,只怕再等一会,整个沄溪镇都知道,咱们张家闹出了人命。” “亲家宋氏不久就将上门问罪,向夫人,您可要帮忙啊!” 张老爷这番话,既有恳求,也有责怪。 宋馨语一直找不到,最后就是个无头案子。 毕竟她失踪的太过突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她是在张家被人害死的。 隔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找个理由打发宋家就是。 可现在,宋馨语的尸体都没确定,先告到官府,若非张夫人尚未清醒,这会儿只怕已经在公堂受审了。 接下来,宋家肯定要兴师问罪。 不仅是宋家,杀人的恶名套在头上,张家上下都完了。 尤其是张如意,尚未出阁,以后有哪户清白人家敢娶她?! 云晚意知道张老爷的意思,笑了笑道:“张老爷,事情总要弄清楚,不管是张家背负恶名,还是因为其他。” “再说了,连官府都没把张夫人扣押,便是宋家的人来,也无法盖棺定论。” 张家的事情,还指望云晚意帮忙,张老爷肯定不会在这个时间跟她翻脸。 张老爷微微点头,没继续往下说。 但,沉默良久的张如生开口了:“事情要弄清楚没错,可哪有向夫人说得简单?” “背负恶名的是我娘,被人诟病指点的是张家,向夫人置身事外,上嘴唇碰下嘴唇,让张家陷入两难!” “还有你说的道士,到底什么时候能抵达张家,我娘那情况显然不对劲。” 云晚意挑了挑眉。 她观察张如生许久,还以为张如生会和之前一样,将沉默进行到底呢! 开口,就好说了。 而且看张如生的意思,他更在意的是道士! “如生哥。”蓝田烟壮着胆子,故作不明里就道:“我们向夫人也精通道术。” “不如先让向夫人,去见一见张婶母再做决定?” “哼,还嫌事情不够乱?”张如生冷笑道:“你们昨儿呆在一起大半日,难道没看出端倪?” 说到这,他故意停顿了一瞬,若有所指道:“哼,我倒是忘了,我娘善良的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暴起杀人。” “她昨儿跟你们俩一起说了大半日话,晚上忽然梦魇说胡话,说出自己杀了馨语,你们难道不觉得,这蹊跷太过巧合了吗?” 蓝田烟猛然瞪大眼睛,刚要反驳,却被蓝田玉拉住:“如生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便你不相信向夫人,难道也不相信蓝家,我们两家交情已久,烟儿更是和如意一起长大。” “我知道你们张家接连出事,你心里不好受,可也不能口不择言,伤了别人的心!” 张老爷蹙着眉,睨了张如生一眼道:“他说的没错,张蓝两家的交情甚笃,烟儿只是个小孩儿,什么都不懂。” “如生,你可别随便说话,伤了两家的和睦!” “烟儿不懂,还有的人呢?”张如生的视线,定格在云晚意身上:“我们了解烟儿,了解这位夫人吗?” “据她自己所言,她精通道术和医术,随便下点毒或者是用我们不知道的邪法子,足以让娘亲失控。” 张老爷又是一顿。 尚未说话,张如生继续往下,道:“爹,我知道你为了娘和馨语的事情着急,可别上了人家的当。” “若是有人对张家不利,这可是最好的机会,您难道不觉得,我说的话有道理吗?” 张老爷闻言,仔细想了想,还真觉得张如生说的话有道理。 蓝田玉看到张老爷的样子,眉头紧锁,沉声道:“如生兄弟,这位向夫人是生意人,从前并未在沄溪镇来过。” “和你们张家毫无过节,又素不相识,怎么会对你们不轨?” “就是。”蓝田烟也为云晚意说话,道:“如生哥,你这么猜想向夫人就不对了。” “一开始是如意去蓝家,说起她最近身子不适,她自己又不好找大夫,所以托我去找。” “恰好向夫人治好了我的顽疾,我这才请向夫人出手帮忙,怎么到了你嘴里,一切就变味了呢?” 张如生冷哼一声,道:“瞧瞧,你们兄妹之前和我们张家关系好,不管发生什么,肯定是先向着我们。” “如今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兄妹却都护着这位向夫人,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们是不是被蛊惑了。” “你!”蓝田烟还要再说。 云晚意拉着她的衣袖,轻轻问道:“张公子既然怀疑我,不如说说原因?” “还能有什么原因?”张如生冷哼着起身,道:“按照蓝家兄妹所言,你抵达沄溪镇的时间,恰好是馨语失踪的日子。” “昨儿你来了张家,以给如意看诊的名义,找我娘聊了大半日,晚上娘就发病胡言。” 等他说完后,云晚意冷声问道:“就这些原因,你难道不觉得太牵强?” “几重巧合,那就不算巧合了!”张如生眯着眼,道:“你向家是生意人,我们张家也是。” “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思,未必想将张家取而代之?!” “荒唐!”蓝田烟打断道:“向夫人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张家做的是布匹生意。” “八竿子打不着,你凭什么这么猜测?” “好了。”云晚意察觉到张如生想纠缠这件事,索性道:“是与不是,争执也无果。” 她说话间,转向张老爷道:“不知能不能让我们去瞧瞧张夫人?” “听您说完昨晚的事情,结合到了下午张夫人还在昏睡,可以确定事情的确有蹊跷。” 张老爷想了想,嗯了一声:“张家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给她看诊,可什么毛病没看出来。” “听说向夫人医术了得,叫您试试也好。” 张如生不悦道:“爹,刚才说了这么多,您难道都没听到吗,这向夫人明显有嫌疑。” “您让她去看娘,难道不是把娘往火坑里推?” “你少说两句!”张老爷沉着脸,呵道:“向夫人的话有道理,倒是你那些个猜想不切实际。” “你有心思在这怀疑别人,不如好好想想,等下你岳丈一家找上门,又该如何解释!” 张老爷说完,不管张如生阻拦,带着云晚意往内院走。 本来蓝田玉和蓝田烟也要跟上的。 云晚意停下脚步,低声叮嘱蓝田玉道:“张公子心情不好,又麻烦缠身。” “你是男子,本不好进张夫人内院,不如留下来陪他。” 蓝田玉一下就懂了,连声道:“是我没思虑周全。” 青天白日,张如生不可能显出原形,但难保他会背后做手脚。 蓝田玉留下,以照顾陪伴的名义监视张如生。 内院中到处都是狈翻找过的痕迹,尚未复原。 张老爷脚步急促,解释道:“昨晚在玉兰树下翻出骷髅头后,张家上下翻了个遍。” “刚才官府的人来,又找了一遭,现在乱的厉害,还请向夫人别介意。” 云晚意了然道:“我能理解,张老爷不需介怀。” “话是这么说。”张老爷的视线,投向院中倒在地上的玉兰树:“可我这心,从昨晚到今儿都跳的厉害。” “那棵玉兰树,是我和孩子娘成亲时种下的,孩子娘最喜欢玉兰,早前修枝打理都是我们亲自做。” “后来上了年纪,树也长大了,才交给下人去修枝,不过施肥照料,还是孩子娘亲自上手的。” “所以,我怎么都不相信,她会把馨语杀了,还埋在属于我们二人定情的树下。” “张老爷先别想那么多。”蓝田烟低声劝道:“我们也不相信,婶母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杀了嫂嫂?” “等向夫人看过,自然会有结论。” 张老爷收回视线,叹了一声,推开屋门:“进去再说。” 屋内有一股子潮湿的气味,云晚意进门后,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去榻前。 张夫人和昨儿瞧着一样,不同的是她现在躺在榻上,双目紧闭。 “唉,麻烦向夫人了。”张老爷打起帷帐,小声道:“需要什么尽管说。” 云晚意顺势坐在榻前,准备着手把脉。 蓝田烟想到等下还要说起邪灵,张老爷在这不方便,于是道:“张老爷,不如您先去前边陪如生哥。” 张老爷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道:“如生哪里需要陪,不是还有你哥哥在?” “哥哥终究是外人。”蓝田烟眼珠子一转,道:“您刚才不是说,馨语嫂嫂的娘家人要来兴师问罪?” “如生哥憔悴的厉害,心神不宁,万一说错话惹怒了宋家怎么办?” 张老爷认真想了想,可在前厅张如生那番话,也在脑海中盘旋。 向夫人到底是外人,蓝田烟和蓝田玉年纪小,难免有被蒙蔽的时候。 想到这,张老爷清了清嗓子,道:“不用了,向夫人医术好,想必把脉不需要多久。” “等看完你婶母,再去前厅还来得及。” 蓝田烟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借口。 云晚意却是顺着张老爷的话道:“没错,我这边用不了多久,应该来得及。” “向夫人!”蓝田烟不解的给她使眼色:“婶母这情况,怎么可能是一时半会的事?” “我是大夫,自然知道。”云晚意叹了一声,伸手开始把脉。 她都不说让张老爷离开的话,蓝田烟继续往下,肯定会引起张老爷的怀疑。 蓝田烟带着气恼,坐在一旁等着。 云晚意的手触及张夫人,只觉异常冰凉。 张夫人命还在,可整个人如同睡在冰窖里面,寒气逼人。 云晚意不由拧眉问道:“张老爷,张夫人昨晚也是这个体温?” 张老爷和张夫人谁在一张榻上,当然清楚她的问题,点头道:“从她梦魇后,便一直如此。” “当时我惊吓过度没有在意,后半夜又是忙碌慌张,直到怎么也唤不醒她,我才知道不对。” “唉,大夫来了三四个,把脉后诊断如出一辙,都说没问题。” “没问题,怎么可能不醒?”蓝田烟诧异之下,忍不住道:“肯定是他们医术不行!” 张老爷没有答话。 一个大夫不行,总不至于三四个都不行。 何况那几个大夫,是沄溪镇医术出名的。 他的视线落在云晚意身上,带着期盼:“向夫人,您可看出来她的病因吗?” 云晚意点了点头,却没着急开口说原因,只抬手吩咐张老爷:“把张夫人扶起来半坐着。” 张老爷一头雾水,摸不清她的意思,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做了。 等张夫人半坐在榻上,云晚意直接说了句得罪了,一把掀开她后背的衣裳。 张老爷还没来得及怪罪,目光触及张夫人的后背,直接倒抽一口冷气,手也不自觉松了。 没了他的力道支撑,张夫人重重的倒在榻上,依旧人事不省。 “这,这这!”张老爷眼底的惊诧,已经变成了骇然,语调也颤抖的不成样子: “这是什么,淑媛背后怎么会有这些玩意!” 云晚意轻轻叹了一声,解释道:“这就是张夫人为何昏迷不醒,体温极低,还梦魇说胡话的原因。” 张老爷脸色惨白,都打的汗珠瞬间渗出,爬满全身。 看张老爷那退避三舍的样子,想来也是吓得不敢靠近了。 云晚意伸手帮张夫人整理好衣裳,顺道将被子掖着。 她做完这些后,张老爷才回过神,难以置信道:“那,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和淑媛成婚二十余年,她后背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甚至昨天晚上沐浴时都没有!” 说话间,张老爷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吓得打了个冷噤,脸色更是白的不成样子。 张夫人的后背并不是别的,而是一张巨大的鬼脸。 从她肩胛骨的位置,一直往下没入后腰。 颜色近乎全黑,栩栩如生,仿佛本就该生长在她身上! 第806章 艰难的选择 张老爷虽然接过了符纸,但手早就颤抖的不成样子。 刚才的事情,张老爷到现在都难以接受。 怎么可能呢,张如生是他看着长大的,手把手教他何为仁义道德,教他辨认是非对错。 前一阵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和邪灵达成协议,还,还吃掉他的妻子,嫁祸给他的亲娘! 脑袋传来一阵眩晕,张老爷一手死死捏住符纸,一手撑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到底还是无法接受,抱着一丝希望,语无伦次道:“向夫人,这里面会不会还有什么别的误会?!” “既然是邪灵的手笔,如生他肯定是被迫的,对吗,还有,既然邪灵能嫁祸于人,夫人的事情不一定是如生做的。” “府上保不齐还有别的邪灵,或者说如生也是被冤枉的!”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张老爷,你说这番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不可能。” “不然你的话语不可能如此凌乱,既是如此,又何必多问一句?” 张老爷的手,颓然的松开:“我也想相信,可那是我一手教大的儿子啊,他一直很好的!” “我们张家虽没蓝家的家产,也没有权势,可比普通人的生活好太多了。” “实在是无法想通,如生到底是怎么被邪灵迷惑的,他,他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蓝田烟见屋内气氛凝重,小心翼翼道:“张老爷,我听人说过,人的欲望是无限的。” “或许……” 话没说完,张老爷沉声打断:“我知道了,烟儿,你带着向夫人先出去吧。” “我,我在这呆一会。” 蓝田烟还要说什么,云晚意拉了拉她的手:“先出去,给张老爷留一点空间。” 走到门口的时候,蓝田烟不放心,回头看了眼。 张老爷正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他没防备她们回头,脸上的阴沉还没来得及收。 蓝田烟吓了一跳,见鬼似的回头,只觉得后背有一道惊骇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等关上门,她才长舒一口气。 云晚意瞧着她的动作,笑道:“你在害怕什么,张夫人后背的鬼脸你又没看到。” “嘶。”蓝田烟打了个冷颤,道:“你真相信张老爷会对付张如生吗?” “我刚才不小心回头看了眼,张老爷表情很奇怪,我总觉得他不一定会狠得下心。” 云晚意拧眉,没有回答。 “张如生是张家唯一的男丁。”蓝田烟继续凑上前,低声分析道:“昨儿你也看到了。” “如意都成了那个鬼样子,张老爷和张夫人因为馨语嫂子的事情,谁也没注意到她。” “若非我们来,只怕如意死了,他们都不知不觉!” 云晚意嘴角微勾:“你的意思,张老爷在明知道儿媳女儿和夫人,都被张如生伤害的情况下,还选择纵容张如生?” “那可没准!”蓝田烟小声道:“不然刚才他怎么会多此一举的问你呢?” “张老爷的抉择,过一会儿就知道了。”云晚意嘴角的笑意慢慢放大。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结局了?”蓝田烟总觉得她的表情也很奇怪,更是好奇了:“那符纸到底起什么作用。” 云晚意神神秘秘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蓝田烟问不出来,只好勾着云晚意的手臂,道:“好吧,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当然是去前厅。”云晚意算着时间道:“宋家的人应该来了。” 果不其然,两人尚未抵达前厅,就听到了阵阵吵闹。 “你们张家可真有意思,明知道我妹妹没了,还遮遮掩掩的寻找。” “骗我们有意思吗,馨语自打嫁入你们张家,哪点儿对不起你们,要害她这般下场?” “馨语是我唯一的女儿啊,她不好,她不能生,大不了你们休妻把她送回去,我们宋家养女儿还是养得起,为什么要杀了她?” “这几日看我们跟着你们全城寻人,你们是不是觉得像逗猫一样?” “我们宋家虽没有张家昌盛,却也不是好欺负的,你们张家一定要给个交代!” “我的馨语啊,你死的好惨啊,午夜梦回,张家的人难道不会做噩梦?” “馨语啊,你要在天有灵,一定要让这家子黑心肝的东西不得好死!” “……” 蓝田烟对宋家有所了解,低声解释道:“馨语嫂子娘家人丁不算很多,但特别团结。” “她爹有两兄弟,恰好她爹是老幺,生了她和她哥宋诚语,她大伯则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 “听这动静,除了她亲爹娘和亲哥,她大伯母王氏,堂姐宋莲语和宋葙语也来了。” “她的两位堂姐可不是好惹的,嘴皮子特别厉害,没出嫁前就和馨语嫂子关系很好。” 云晚意嗯了了一声,道:“看来事情很快就要遮不住了。” 蓝田烟一顿,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 越走近,吵闹的声音越大。 一眼看去,张如意瘦弱的身子被包围其中,嘴里在分辩,却听不到声音。 张如生不知去向。 作为外人的蓝田玉早就被挤出来了,想帮忙也帮不上。 蓝田玉一眼就看到了她们两人,赶紧快步上前,挡在她们跟前:“别过去了,若不是如意是女孩子,早就打起来了。” “事情越来越说不清楚,向夫人你还怀着身孕,别过去凑这个热闹,等下波及自身。” 蓝田烟眉头锁的可以夹死蚊子了:“哥哥,张如生人呢?” “别说了,门房那边没拦住,宋家人冲进来没多久,他就以上茅房的借口走了。”蓝田玉不屑道。 “到现在都没回来,可怜如意一个女孩子,被宋家的人围着口诛笔伐,我有心帮忙,却不是张家人,插不上嘴。” “真过分!”蓝田烟说话间,就要往前帮忙。 云晚意眯着眼,拦住她道:“别过去,事情是张家惹出来的,蓝公子说得没错,你没立场帮忙。” 蓝田烟气愤极了,看着人群中可怜兮兮的张如意:“我们不去,就眼睁睁看着如意被欺负吗?” “这张家也真是可笑,张老爷明知事情是他那宝贝儿子弄出来的,一边躲在房间不出来,一边遮遮掩掩。” “张如生更可笑,堂堂男子汉,杀了自己的妻子嫁祸给老娘,还有脸跑!” “不行,我要去帮如意,如意本来身子就不好,再被推搡伤害,怎么受得住?” “好了,你别激动。”蓝田玉拉着她的手臂,道:“既然向夫人在这,我们就要听她的安排。” “向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是留在张家还是先出去,等宋家闹完了再来?” 云晚意看着不远处的动静,轻声道:“张家让张如意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在前面顶着,宋家只会更生气。” “我们暂时不走,张如生的事情正是关键,且看吧。” 她话音刚落,就瞧着宋诚语冲出人群,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嘴里还在不断怒骂:“真有你们的。” “如意是女孩子,这件事怎么也推不到她身上,既然你们家一个人都不出面,那就让大家帮忙评判。” 蓝田玉见状,微微蹙眉:“他这是打算开门宣扬此事?” “肯定是了。”蓝田烟叹道:“也好,宋诚语好歹是个清醒的,没有牵连如意。” 宋诚语出去后,宋家其他人也似乎觉得张如意是无辜的,七七八八各自在前厅寻了地方等着。 宋夫人哭的不能自持,被宋老爷和宋莲语宋葙语安抚着。 人群散去后,张如意还怯生生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像是那个杀人的罪人,佝偻着身子,完全无法在宋家人面前抬头。 云晚意这才带着蓝家兄妹往前厅去。 “如意。”蓝田烟三两步上前,紧张道:“你没事吧?” “没有,宋家还算理性,没伤害我。”张如意小心翼翼的看向云晚意,带着哭腔问道:“向夫人,哥哥,哥哥跑了。” “您要不要想法子,先把他抓回来?” “他不会跑。”云晚意笃定道:“他这会子,肯定在你爹娘的院子里。” 张如生和那邪灵并未完全融合,他逃不掉。 这个局面,张如生首要肯定是先摆脱杀人的罪名,等完全融合后,才会有其他动作。 背锅的张夫人是他的退路,而张老爷爱子心切,保不齐真糊里糊涂答应保住张如生。 那,张夫人可就惨了。 张如意意识到这点,茫然道:“向夫人,哥哥,他会……按照您所想吗?” 第808章 瞒不住了 宋诚语带来的人都是各种长辈。 其中有宋家的,有张家的,还有张夫人娘家的,剩下的就是沄溪镇备受尊崇的老者。 在来的半路上,宋诚语就将张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尤其是张夫人杀了宋馨语后,还装作她无故失踪,害得宋家秘密跟着寻了许久。 要不是张夫人梦魇犯病,忽然间昏迷不醒,只怕宋家还要蒙在鼓里! 长者们听的义愤填膺,宋家的长辈更是羞愧不已。 宋家的长辈则是可怜宋馨语,那么孝顺懂事的孩子,竟然惨死在后宅无人知晓! 但等他们站定,看到地上明显异常的张如生,全都愣住了。 宋诚语完全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见状蹙着眉,冷笑道:“张家这是要做什么?” “难道装疯卖傻,就能抹杀杀人的事实吗?” 说着,他就要上前去拉张如生:“你这个禽兽,我妹妹跟着你没享福,她死了你竟然还想逃避责任。” “你不如跟着一起去死!” 就在他的手碰到张如生之前,宋老爷大喊道:“诚语,赶紧住手!” “干什么?”宋诚语目呲欲裂:“爹,你别阻止我,我要让他给他娘赎罪,下去陪伴可怜的馨语!” “他他他,他不是人!”宋葙语连忙高声道:“张如生早就不是人了,且小妹不是被张夫人杀的,是被他!” 宋诚语彻底愣在原地了:“什么,爹,二姐,你们,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 “是真的!”宋莲语颤抖着声音,指着地上的张如生道:“他亲口承认,他身上有那个什么邪,邪灵!” “你难道没发现,他这个姿势正常人完全没法做到吗?” 宋诚语这才发现不对劲——张如生整个人扭曲至极。 手臂几乎对折翻转,脑袋更是仰到了极限,前后换了位置! 更别说那张他很熟悉的脸了。 张如生本还算清隽的脸上,布满骇人的青筋,纵横交错,几乎将他原本的样子掩盖。 青筋从他脸上延伸,顺着脖子没入衣襟。 从脸上的惨状来看,身上必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但如此,他的眼睛瞪到了最大,眼珠子似乎要爆了,布满猩红。 这个姿势,就算是那些个杂耍的人,都无法做到! 他们两人的距离很近,张如生那张扭曲的脸,离宋诚语不过三步的距离。 在宋诚语怒骂之时,张如生不知什么时候张开了嘴。 他嘴里,也不再是正常人的牙齿,一颗颗都十分尖锐,像是吃人僵尸! “快让开!”宋老爷见宋诚语还愣愣的站在原地,顾不得害怕张如生了,上前拉着他连忙避开。 “我们说的都是实话,这个张如生早就不是人了,你还站在他跟前,难道是想让他把你也吃了吗?” 宋诚语回过神,整个人大口呼吸,难以置信道:“刚才还好好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宋家的人,在进张家门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宋诚语去请人最多也才离开半炷香的时间! 他实在是想不通,张如生是怎么了。 宋诚语年轻,尚且被吓得语无伦次说不出话,被他带进来的那群老者,个个都呆在了原地。 有几个胆小的,在看清楚张如生的样子后,早就顾不得身份,惨叫着屁滚尿流夺门而逃! 良久,张家的长辈忍着恐慌,颤声朝避在一旁的张老爷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如生这孩子怎么会如此?” 张老爷心知瞒不住了。 这么大的事,想瞒也不可能! 趁着大家都在,张老爷忍着眼泪,把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事情的整个过程,宋家的人也是第一次听说。 在听到是张如生一口口,把宋馨语给吃掉后,宋诚语再也忍受不了,也不管张如生是人是鬼,上前就是狠狠两脚。 “你比畜生还不如,那可是馨语啊,你最爱的女人,你忘了当初是怎么跪在宋家,求爹娘把她嫁给你的!” 张如生痛楚至极,眼底早就被猩红覆盖。 被踹了一脚后,他喉咙中沙哑的嘶吼仿佛来自地狱:“你们,你们都要死!” “好了。”宋老爷生怕张如生反击,拉着宋诚语躲在一旁,朝云晚意的方向道:“还好有向夫人在。” “她精通道术,揭穿了张如生的真面目,揭穿了他的诡计,不然我们大家都要被这畜生不如的东西蒙蔽!” “是啊,多亏向夫人。”张老爷回过神,叹道:“否则我们张家,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大乱子!” 大家这才注意到云晚意。 年轻,貌美,要在外边遇到,谁都会以为她是富贵人家的夫人,绝对不会想到她精通道术! 云晚意见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微微点头:“举手之劳。” “没想到向夫人如此年轻,竟然有这等本事。”张家老祖宗年迈了,杵着拐棍上前,道。 “我代表张家,跟向夫人说句多谢,你解救了张家其他人,也洗刷了淑媛的冤屈。” 云晚意一顿,轻声道:“也多亏张老爷相信我,不然光凭我一个人,要想制服这邪灵,没那么简单。” 若邪灵不是心甘情愿服下符水,她肯定要动武,到时候闹出来的动静,比现在大很多! 提及这个,张老爷面上闪过一丝愧疚:“唉,我不敢隐瞒,其实一开始,我没有完全相信向夫人。” “如生是我养大的儿子,开蒙都是我牵着他的手送去的学堂,这么多年,他的为人我这个当爹的再清楚不过。” “对比之下,向夫人只不过是个外人,再说邪灵之说太过惊骇,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包括我看到淑媛后背忽然出现的鬼脸,我都心存侥幸,觉得会不会是这个向夫人在背后搞鬼。” “直到如生求到我跟前,求我将淑媛推出去给他顶罪,还说淑媛患了怪病昏睡不醒,又亲口承认罪行,送官也是为张家好。” “当时听到这话,我心里如遭雷击,我的如生善良懂事,就算他娘真杀人了,他也只会忍痛自己上前认下罪行,绝对不会如此冷血无情!” “也正是那一刻,我才确定向夫人所言全是真的,如生在也不是我的儿子了,他披着我儿子的皮囊,底下却藏着害人的邪灵!” 说到这,张老爷仰头长吸一口气,道:“就当我从未有过这儿子,向夫人,您要怎么处置,全凭做主!” 张家的老祖宗也顺着张老爷的话,道:“我们张家虽然比不上那些个大富大贵之家,却有自己的规矩。” “张如生虽是男丁,可他犯下的罪行实在不容饶恕,再说他已和邪灵融为一体无法分离,因果也都由自己受着。” 其他老者对这个决定也很满意,纷纷点头。 有几人附和道:“张家铁面无私,我们也很欣慰,好在,事情发现的及时。” “赶在邪灵犯下更多恶事之前发现,遏制了更坏的结果!” “是啊,张家男丁不多,难为张老爷和老祖宗都深明大义。” “不过,既是和邪灵相融,要早些处理才好,免得拖得越久危害越大,到时候再危急沄溪镇其他人!” “不对,最好是好好审问这邪灵,听说邪灵从来都不会单独出现,保不齐还有同伙。” 剩下的人听完,无不是面面相觑。 这时,蓝田烟附在云晚意耳边,小声道:“咦,怎么这些人对于邪灵一事,很快就接受了?” 当初她可是怀疑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比起来,这些人太淡定了,难道就没人怀疑什么? 蓝田烟的声音很小,蓝田玉还是听到了,赞同道:“可不是,而且听他们谈话,似乎早就知晓邪灵的事?” 他的话脱口而出,压根忘了放低声音,其他人自然是听到了。 跟随宋诚语进门的白发老者拄着拐,闻言叹了一声,声音沧桑衰老:“事到如今也瞒不住了。” “其实我们沄溪镇,并非第一次闹邪灵了,早在八十年前,沄溪镇就曾出现过邪祟。” “整个镇子的人几乎死了一半,当时也是出现了一位道行高深的道士。” “若非他云游至此,恰好能对付邪灵,挽救剩下的人,只怕现在我们都不会站在这儿了。” “那时候我还不满十岁,那位道长抓到邪灵,准备处置时我还溜出去围观了。” “当时道长说邪灵不可能单独出现,都是成双成对行动,一旦成功,方圆百里不留活口。” 其他几位长者点头,坐实老者的话:“是啊,当初的场景我没见过,但听我爹说起过。” “那真是暗无天日,整个沄溪镇都差点覆灭。” “我也是听家中长辈说起,我族内有几位祖宗死在邪灵手下,哎。” “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祖父曾说,道长抓住邪灵后,告诉他们邪灵很难突破人间的限制出现,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怎么这才过去八十年,又出现了,难道那道士弄错了?!” 白发老者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视线,再度回到云晚意身上。 云晚意的视线扫过众人,缓缓道:“八十一甲子,那高人没说错。” “啊?”张家老祖宗不解道:“难道邪灵每隔八十年会出现?” “不是。”云晚意抬头,看向乌沉沉的天色:“前几日倒夜香和打更的人,无故失踪了七八个,大家都知晓吧?”火山文学 宋家的长辈嗯了一声:“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到现在官府都没查清楚,那些家眷日日都去官府门口闹,谁都觉得有问题。” “向夫人问及这个,难道那些失踪的人,也是被邪灵所杀?” 云晚意摇了摇头,没有着急回答:“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们会觉得匪夷所思,或者觉得天方夜谭。” “但我能保证,所有的事情都是真实存在。” 其他人再度面面相觑,连张老爷和宋家的几人,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张老爷苦笑道:“向夫人,事情还能坏到哪儿去,有什么你直接说就是。” “事情还真的很坏。”云晚意无奈道:“如多年前的道长所言,本来邪灵不可能随意出现在人间。” “这一次的出现,是因为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出现了混乱。” “什么三界六道?”有人不解,弱弱问道:“那,那不是神话故事里存在的吗?” 云晚意环顾一周,解释道:“三界六道中,三界是欲界、色界、无色界,通俗点说是人鬼天。” “六界则是修行道、灵道、世俗道、鬼道、魔道和畜生道,这些通道本有限制,无法互通。” “界限在,人界一直平和,没有妖物魔物鬼物入侵,反之,世间将陷入一片混乱。” “那消失的几人是妖物干的,他们葬身妖魔之口,不可能再回来了。” 邪灵的存在,在场的人勉勉强强尚能接受,可这什么六界三道,难道真的存在吗? 还有那些个什么妖物魔物! “向夫人,邪灵之事我们相信,可这什么妖物魔物,实在是天方夜谭。”有人质疑道。 “且那些人失踪后,沄溪镇也没别的奇怪事情发生,会不会是你弄错了?” 云晚意还没回答,蓝田玉先一步反驳道:“向夫人不会弄错,真有妖魔鬼怪的存在,我亲眼所见!” “若非向夫人和向老爷本事了得,我也葬身妖物之口了,大家一定要相信向夫人所言!” “接下来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别在半夜出门,从种种情况看,妖魔还有忌惮,不会白日正大光明对人下手!” 蓝田烟也作证,道:“对,向夫人本不想让其他人知晓这些,免得引起恐慌。” “可正因为那个三界六道崩坏混乱,她无法以一己之力做到,这才决定告诉大家。” 这些话,太过惊骇了。 邪灵的事,已经足够震惊,又是什么三界六道,妖魔鬼怪,大家一时间接受不了! 张老爷更是凝神,道:“向夫人,你之前并未说起这些。” “难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的目的在这儿!” 第811章 诡异的安静 二秃子见她实在是激动,也不敢久留,拿了信直接离开。 立秋安排完事情回来,恰好看到二秃子离开的样子。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道:“夫人,这二秃子怎么了,像是着了火似的,飞的飞快。” “它可能帮了我一个大忙。”云晚意顿了顿,改口道:“要是消息是真,我和爷也不用这么累了。” “有更多的修士与我们并肩而立对抗魔物,千年前的旧人,知根知底。” 立秋放下东西,好奇道:“夫人不是说,千年前的宗门皆被墨夷灭门,难道还有存活?” 云晚意不置可否,坐在椅子旁,将二秃子带来的消息,全部告诉了立秋。 等说完,她又惶然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其实到现在,我都在按照自己期待的方向去想。” 万一,那人不是白梵,亦或者,不是千年前的白梵,他们会多一个敌人! 立秋当然是往好了想:“夫人,既然是千年前的旧人,肯定是好的,不然也不会叫二秃子来传信。” 云晚意的手,轻轻点在桌上,担忧道:“可,他既是千年前的白梵,为何不直接来找我?” “威胁一个乌鸦帮他传话,实在不像他的作风,至少千年前的白梵清冷如月,端方君子。” 说到这,她抬眸,苦笑着自嘲:“都说近乡情怯,我实在是害怕……” “夫人,这可不像是您的性子。”立秋给她满上热茶,道:“就算那人是坏的,您也会直接面对。” “也是,好与不好,都不是逃避能解决的。”云晚意端着茶,却没着急喝:“等沄溪镇稍微安定些,我们回白云镇再说。” 这件事后,一连几日,竟是诡异的安静下来。 不仅是白云镇那边没有传回任何消息,二秃子没来,常景棣没音讯,连沄溪镇,居然也是风平浪静! 蓝田烟兄妹决定留下跟蓝员外夫妻一起面对后,兄妹俩就时常就来找云晚意。 不是下棋,就是问云晚意医术和道术的事。 一早,蓝田烟又来了,还带着不少准备好的瓜果:“向夫人,昨儿你说的八卦六爻,我还是不太懂。” “要不,你再跟我讲一讲吧,反正今早又开始下雨了。” “这些东西,需要你自己去领会。”云晚意刚吃完早膳,扶着肚子在屋内消食:“我说的再多,你照样不懂。” “好像也是。”蓝田烟放下果盘后,坐在桌前道:“这天气真是要命了。” “还不到冬日,气温一天低过一天,就没个放晴的时候!” 云晚意坐在她对面,无奈道:“你也知道现在世道乱,天气自然也乱了。” “放晴也不知道哪一日,若因此烦心,那烦心事还多着呢。” 蓝田烟嗯了一声,百无聊赖道:“门也出不去,真是无聊的很,不过话说回来。” “自打张家那事后,我总以为下一刻,妖魔鬼怪就要现身,沄溪镇肯定要成为人间炼狱。” “提心吊胆了几日,竟是什么也没发生,奇奇怪怪的。” “可不是。”蓝田玉从外边进来,听到这话,顺势道:“这一切,就如一场阴谋。” “大张旗鼓又偃旗息鼓,让人悬着的心怎么也放不下去。” 云晚意喝茶的动作一顿,神色逐渐凝重。 是啊,一切,真如一场阴谋! 她选择隐瞒,和常景棣两人面对的时候,妖魔鬼怪换着法的出来,搅乱他们所有的计划。 当她觉得一切都瞒不住的时候,妖魔鬼怪竟然停止了所有动作。 似乎一切都没出现过,都是她的一场幻觉。 “不对。”云晚意的手微微一抖,茶洒到了衣裳上,顿时湿了一块。 立秋赶紧拿着帕子上前:“夫人,怎么了?” “不对劲。”云晚意猛然起身,顾不得其他人还在,吩咐道:“立秋,赶紧出去打听。” 立秋不知道她要打听什么,但看她难看的神色,也不敢多问,赶紧出去了。 立秋前脚刚走,后脚蓝田玉的心腹就过来了:“少爷,少爷,不好啦!” 蓝田玉心头直跳:“有事说事,别咋咋呼呼,向夫人还怀着孕呢,惊了怎么办?” 他的心腹挠了挠头,讪讪的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了。 第812章 上门要人 几人到大门口,整好碰到蓝员外进门。 蓝员外尚未看到他们,侧着身子冲着门房大发雷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拦不住吗?” “这些人一个劲儿闹,再这样下去,蓝家都要掀翻天了,赶紧去报官啊!” 门房的人唯唯诺诺,重新打开大门出去。 蓝员外被气的不轻,回来的时候还喘着粗气:“真是脑子不清醒,现在无事,难道就一直无事了啊?” “哼,天气还有阴晴不定的时候呢,要不说目光短浅!” 蓝田烟见状,赶紧迎上前:“爹,您别生气,仔细身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蓝员外这才看到几人过来了,顺了一口气,明显不想让云晚意糟心,打着哈哈道:“没什么,几个拎不清的人。” “这几日没好好跟向夫人说过话,后面准备了些茶点,向夫人,咱们去后院吧?” “不用了,蓝员外好意我心里清楚。”云晚意指了指门外:“我已经听到了。” 大门能隔绝外边的人,却无法隔绝声音。 尤其是在蓝员外出去后,那些声音越发大了,像是故意叫嚣: “蓝员外,你素来心思通透,难道也被那妖女蛊惑了吗?” “那妖女散播谣言,肯定别有居心,您可千万别信她,瞧瞧张家,就是因为相信她才家破人亡。” “是啊,保不齐也是她,将倒夜香和打更的人弄死,再推脱到什么妖怪身上。” “这么多年何时有过妖怪,那妖女医术高明,必然有非人的手段。” “蓝员外,我们不为难你,只要你把那妖女交出来罢了!” “交出妖女,把她赶出沄溪镇!” “……” 蓝员外面色讪讪,低声道:“向夫人,这就是一群眼皮子浅的,您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他们多半是因为最近风平浪静,所以闲着没事想暗戳戳闹出动静。” “是啊,向夫人。”蓝田玉赶紧接过话,劝道:“您别放在心上,我是亲眼见过妖怪的。” “还有住在蓝家的邪道,若非有您在,蓝家在劫难逃,我们都相信您。” 蓝田烟也信誓旦旦,道:“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们肯定站在向夫人这边,这些人就是没经历过险恶。” “爹刚才说的没错,一直天晴不意味着永远晴天,现在风平浪静没有妖魔,不代表接下来没有。” 云晚意知道他们几人的善意,也知道这门不开,外边叫嚣的人,压根没那本事把门撞开。 她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我越是不出面,那些黑锅越是会扣在我身上。” “可……”蓝田烟犹豫着,小声道:“现在出去也没用啊,他们没见过妖魔,也不相信妖魔鬼怪的存在。” “说来也奇怪,这几日太安静了,沄溪镇的人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惶惶不安,却什么也没等来,肯定沉不住气。”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道:“若是我不出去,这些人肯定会守在蓝家不走,且人会越来越多。” “您若非要出去,我们陪您面对。”蓝员外想了想,道:“外边的人都是沄溪镇的父老乡亲,怎么也会卖我一些面子。” 云晚意却是道:“蓝员外的好意,我心里明白,但这趟浑水您现在别蹚。” 蓝员外着急道:“向夫人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蓝家虽然不是权贵勋爵之家,也不是清流书香门第,却也知道感恩图报。” “向夫人对我们蓝家几十口人有救命之恩,你遇到的还不算什么事情,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云晚意笑了笑:“蓝员外别着急,我并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而是还不到时候。” “这些人都是沄溪镇的老者,您出面也要称一声长辈,闹翻了对您名声不好。” “我是外人,总有一日要离开沄溪镇,若一切太平,您往后还要和他们相处,何必呢?” 蓝员外还要再说,云晚意没给机会,道:“让他们兄妹陪我就是,您去后院照顾蓝夫人。” 蓝田玉瞧着她笃定的神色,轻声道:“爹,要不先按照向夫人的安排来。” “等我和妹妹无法帮忙,您再出面,再说您的年岁在这,不好和那些个老者闹翻,我们兄妹不同。” “说错话了,也能仗着是年纪小。” 好说歹说,蓝员外终于松口了:“也好,但你们兄妹记着,向夫人是我们的恩人,别叫她受委屈。” “万一你们俩搞不定,立刻叫人去告诉我!” 等蓝员外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云晚意才示意下人打开大门。 门尚未完全打开,外边的人发现后,口风立刻变了:“蓝员外,我就说……” 话说到一半,那人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云晚意和蓝家兄妹。 “张叔公。”蓝田烟看着说话的人笑了笑,道:“那日张家一别,我还以为你肯定会因为张家小辈的事伤神,闭门一些时日。” “倒是没想到,这才短短四五日,你竟能精神矍铄在我们蓝家门口找事,到底是老当益壮啊!” 云晚意也见过蓝田烟口中这位张叔公。 他是张家的长辈之一,那日张如生事发,他也在其中,但说话没多少分量,一直是张家另一个祖宗在做主。 蓝田烟瞧着云晚意的眼神,立刻倾身介绍道:“他叫张长规,是张家旁系的叔公。” “不过在张家分量不重,哼,倒是上这儿来充长辈了!” 张长规被蓝田烟一顿话臊的脸色通红,哑着嗓子道:“你这女娃,怎么说话如此恶毒?” “恶毒,我妹妹说的难道不是实话?”蓝田玉哼了一声,环顾一圈后道:“你们可真有意思。” “向夫人好心好意,提醒你们要注意接下来难熬的日子,你们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把事情算在向夫人头上。” “说个不好听的,吃的盐多,难道把脑子也吃腌了?” “蓝田玉,你这混小子怎么说话呢?”另一个面生的老者打抱不平,道:“我们没找蓝家的不是,只是让你们把这妖女交出来。” “哼,你们年轻,不知道这妖女的来历,被她给骗了!” 蓝田玉蹙着眉,瞧着那人道:“肖叔公,你倒是说说,向夫人怎么就成妖女了?” 第813章 一身正气的和尚 蓝府外台阶下的那些人,等的就是蓝田玉这句话。 不等被叫做肖叔公的那人说话,底下的人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这还要问凭什么吗,事实都明摆在眼前了。” “妖女不是说妖魔鬼怪即将出现,我们沄溪镇即将大乱,几天过去了,妖怪呢,哪里乱了?” “哼,我看她才是妖魔鬼怪,蛊惑人心闹得别人家宅不宁,谁知道她背后包藏着什么祸心!” “岂止如此,多少人因为她的妖言惑众,选择背井离乡离开沄溪镇,现在沄溪镇一片安宁,苦了那些人了。”huαんua33 “蓝家小子,你还是太过年轻了,竟然被这样一个无知妇人耍得团团转。” “也不用脑子想想真有妖魔鬼怪,我们人哪里是对手,早就被妖魔鬼怪吃掉了,等得到她来充英雄?” “这个妖女蛊惑你们蓝家,多半是有什么阴谋,我们刚才都劝过蓝员外,可他身为蓝家家主不听。 你们兄妹年轻,竟然也眼不明,心不清。” “……” 大家一口气说了很多,直到说累了才停下来。 这期间,列举出来关于云晚意的罪名罄竹难书。 简直是把最近沄溪镇所有的不好,全部栽在她身上! “说够了吗?”眼瞅着大家停下来,蓝田烟冷哼一声,问道。 “你姑娘家家头发长见识短,别说话。”有个老者白了她一眼,不屑道:“你们两个小娃娃拿不定主意,还是早些叫你爹来。” “怎么拿不定主意了?”蓝田玉问道:“当时张家的事,多少双眼睛看着盯着,难道还能做假?” 张叔公听到这话,插着腰高声道:“说起这个,明显是一笔糊涂账。” “张如生是我看着长大的,根正苗红,从小品行就好,突然间失控肯定因为有人在背后搞鬼。” “从现在种种情况来看,搞鬼的人就是她这个妖女!” 张叔公的手,明晃晃指向云晚意:“你们蓝家识人不清,迟早要被这个妖女害得家破人亡,一如那张家。” “得了,说来说去都是这些事。”蓝田玉不耐烦的打断道:“向夫人一番好意。” “帮助你们张家渡过难关,人家张老爷张夫人还没说什么,轮得上你一个不亲不近的隔山叔公来说话?” 蓝田烟和蓝田玉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底下众人也明白,他们兄妹的意思肯定就是蓝员外的意思。 其中一个白发老者上前,眯着眼道:“你们蓝家是铁了心,要护着这个妖女?” “我们蓝家懂得知恩图报,而不是和某些人一样,得了便宜还卖乖。”蓝田烟毫不留情道。 “还有,你们若是想让我们交出向夫人,趁早死了这条心,想都别想!” “好好好。”说话的老者恼羞成怒:“你们两个小娃娃,已经彻底被这妖女洗脑了。” “便是如此,我们大家跟你们兄妹,跟你们蓝家,已经完全没商量的余地了!” “到时候真闹翻了,就别怪大家不念同乡之情,一并对付你们蓝家。” 那些人毫无办法,又不能硬闯,抛下狠话就要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云晚意,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你们不就是想将我赶出沄溪镇?” “我来沄溪镇这些日子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更没有威胁到谁,我想问问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老者回过身,盯着她的眼神明显狠厉:“我们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向夫人,你居心叵测。” “瞒得过蓝家众人,可瞒不过我们这些老人,当初在张家也不知道你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竟然哄的张家都相信你,害死了自己的亲儿子张如生,我们大家不清楚你的目的,也不明白你的来路。” "可你这般行事,明显是要我们沄溪镇不得安生,沄溪镇是我们的家乡,大家绝不允许你这样的人,破坏我们的安定和谐。” 云晚意不慌不忙道:“张家的事,你们当中有好几个人亲眼所见,且张家种种蹊跷,你们也都心知肚明。” “张如生已经不是人了,他吃了妻子嫁祸亲娘,你们视而不见,还因为此事闹上门来逼迫于我,难道不是在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白发老者冷笑道:“我们早就识破了你的奸计,张家那小子突然反常的行为,就是因为你来沄溪镇之后。” “好,退一万步讲,张家小子就算有问题,那你口中的邪魔歪道,妖魔鬼怪呢?” “为何这么多天过去,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任何异常?” 第814章 是不是白梵还不确定 如云晚意所想,那群人散去后,一切又恢复成风平浪静的样子。 一连几日关门躲避后,沄溪镇的百姓见毫无事情发生,该营业营业该逛街逛街。 除了比之前少很多人之外,一切似乎成从前的模样,甚至还专门做出了热闹的样子。 立秋送完餐盒回来,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夫人,外边恢复正常不说,听说为了庆祝,专门开了戏台子。” “这会子不少人都去观看,蓝家小厮有蠢蠢欲动的,蓝员外索性也放出去凑热闹了。” 立秋说完,见云晚意在窗前写写画画,没回应的意思,急声道:“夫人,您难道不着急吗?” 云晚意停下手中的笔,抬眼看着她:“我急什么?” “夫人。”立秋凑到跟前研磨,四下看了眼,小声道:“蓝员外自打您发话后,一直严格要求府上遵守。” “别说寻常下人了,就算是采购东西的人出去,也规定好了时间,现在忽然答应让下人出去看热闹。” “奴婢担心,今儿那些闹事的人连同忽然出现的闲空大师,让他动摇了……” 她们主仆住在蓝员外家中,一旦蓝员外也怀疑云晚意,接下来的日子肯定难熬。 云晚意笑了笑,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杞人忧天了?” “若蓝员外真对我有疑心,只怕早就委婉的将我们请出蓝家了,何必做出这幅样子?” 立秋还是不安。 云晚意将手中的笔交给她:“你帮我画一张沄溪镇的地图,若是不清楚沄溪镇的地形,就去找蓝田烟。” “她喜欢出去玩,肯定知晓。” 立秋接过笔,不明白云晚意为何忽然要沄溪镇的地形图:“您要这个做什么,要真需要也不用自己画。” “去找蓝公子要一张就是,蓝家肯定有多余的地形图。” 云晚意没说原因,起身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与其有心担心这么多,不如按照我的话帮我去做。” 立秋一肚子疑惑,最终拿着笔和纸出去了。 等一切安静下来,云晚意伸手掐算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三界六道崩坏,妖魔横行打破了原来的气运,还是因为她肚子一日大一日,最近她掐算的本事,越来越弱。 比如现在,她想算一算闲空和尚的来路,却毫无头绪! 云晚意收回手,轻轻叹了一声。 “叹气做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不等云晚意回头,一双长臂将她轻轻揽入怀中,带着笑意的声音轻快:“难道是想我了?” 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云晚意眼眶发酸,转身道:“你怎么悄无声息出现?” 常景棣身上还带着赶路后的凉意,低头吻在她光洁的额头:“我有声音,只是你想事情太入神,没听到罢了。” 说着,他故作失望,叹道:“听夫人这语气肯定不是想为夫,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连我都放在后头了?” 云晚意靠在他心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闷声道:“沄溪镇最近好奇怪啊!” 她一股脑,将他走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等说到闲空和尚时,她明显不自信了:“按理说,一个浑身正气,眼中不见任何端倪的和尚,应该是好人。” “可我这心怎么也静不下来,总觉得那和尚要对付我,更觉得这平静的后面,在酝酿更大的暴风雨。” 常景棣将人环在怀中,轻声安抚道:“你还说立秋容易多想,你自己不也是如此?” “那和尚要真是好人,必然不会因为莫须有的东西对付你,他若是坏人,你想破头也无法阻止。” “还不如等明日瞧瞧,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咱们再想应对的法子。” 云晚意靠在他胸前,闻言抬头,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巴:“我并不是担心闲空和尚会对我如何。” “比其他,更让我担心的是沄溪镇诡异的安宁,此前你我都不打算将沄溪镇的种种告诉百姓。” “邪魔歪道也好,妖魔鬼怪也罢,你我处理就是,可你走后,我察觉妖魔的目的便是逼迫你我拿出真本事。” “这样的情况下,百姓难免会被波及,张如生和蓝夫人是例子,消失的打更人和倒夜香的人也是例子。” “基于此,我才决定把事情闹大,让百姓们亲眼见见邪灵的厉害,早早防备,总好过将来忽然的慌张无措。” 云晚意说到这,苦笑道:“可,当我用张如生身上的邪灵,让大家亲眼看到后,背后作祟的东西忽然停下来了!” “这样一来,百姓肯定怀疑是我在搞鬼,也怀疑我所说事情的真假。” “你进门时,我想的也是如此,那些邪祟妖魔,会不会是想借着百姓的手对付我?” 常景棣觉得她的分析很有道理! 但,眼下云晚意不安,他肯定不能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常景棣双手温柔的扶着她的双肩,轻声道:“晚晚,你我不是寻常人,便是妖魔的计划真如此,也伤不了你我。” “明儿我陪你一起会一会那和尚,他若敢对付你,我必然将他的修为打散!” 云晚意被他郑重其事的语气,逗的稍微放松了些。 她拉着常景棣坐下,想到白云镇的情况,问道:“我不是叫二秃子传信,让你先守在白云镇?” “你没收到信吗,怎么这个时间还匆匆过来?” “收到信了。”常景棣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蹙眉道:“正因为收到你的信,我才赶过来。” “放心,白云镇有菩涵道长和北山观在,又有我加在封印上的法阵,一时半会,墨夷不会有什么动静。” “倒是你信上说的白梵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梵不是早就死了?!” 当初魔君墨夷横空出世,一己之力灭所有宗门,白梵所在的神翼宗是头几个遭殃的! 白梵身为神翼宗的大弟子,和帝谌姮晚的年纪相当,也算一起成长的道友。 得知消息后,姮晚和帝谌一起赶到神翼宗,没想到已经迟了一步。 神翼宗被墨夷夷为平地,宗门上下不见活口。 很多神翼宗的弟子甚至连尸身都不见了。 姮晚和帝谌知道,白梵作为神翼宗的大弟子,天赋和本事都不差,抱着一丝希望寻了许久。 找来找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多半和诸多宗门的大弟子一样,灰飞烟灭肉身无存! 后来墨夷越发猖狂,他们自顾不暇,也就逐渐放弃了寻找白梵的下落,默认他死在墨夷手中。 当年遍寻不得,时隔千年都没消息,白梵怎可忽然出现?! 说起白梵,云晚意神色逐渐凝重:“我也不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白梵,可从二秃子的描述看,只有白梵!” “一身白衣,喜欢带斗篷面纱,声音雌雄莫辩,我只能想到是他。”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道:“收到你的信后,我曾按照你的话去后山找过,压根没见到什么白衣男子!” “我甚至用了灵力探查,也没有白梵的气息。” “可。”云晚意顿了顿,疑惑道:“若是妖魔,除了灭世的墨夷之外,谁能知道白梵?” “还知道利用白梵来接近我们,况且不是我多想,白梵所在的神翼宗修的是水系灵术。” “相繇恰好是水系凶兽,神翼宗的古籍中记载了不少关于相繇的事……” 常景棣握着她的手微微一顿:“若是白梵,他和你我亲近,有几百年的交情。” “他大可直接现身来找你或者是找我,何须要通过威胁二秃子传话?” “你难道不觉得,这等作风,压根不属于白梵?” 云晚意心里乱的厉害,抽出手按着眉心:“我也不确定,所以给你送信的同时,叫二秃子想法子也捎了一封信给他。” “不管是不是白梵,他既然是冲我来的,必然会因为那封信现身。” 常景棣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你竟然还传了信?!” 云晚意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同你一样,心里带着成百上千的疑惑,要想弄清楚,肯定只有见到那人才能确定。” 常景棣有些着急,腾的从凳子上请起身,急声道:“若他不是白梵,是墨夷另外使用的奸计呢?” “你可知当初墨夷并非直接杀了所有宗门的人,墨夷能吸收他人的功力修为,也能攫取别人的记忆!” “墨夷逐渐恢复,万一他硬碰硬不行,利用白梵的记忆对付你我呢?!” 常景棣说完,察觉自己语气过于急促,又坐下道:“晚晚,我没责怪你的意思。” “兹事体大,你的决定实在是太过冲动,我担心引狼入室……” 云晚意知道他的意思,也知道他不是故意责怪,苦笑道:“我也知道这法子冒险了些。” “但现在孤叶城,白云镇,沄溪镇连带成为魔窟的桑田镇,都需要我们密切关注,不将那人引出来,难道我们还要分心去关注?” 常景棣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道:“罢了,白梵和你我是旧相识。” “他若现身,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出面就是。” 云晚意嗯了一声,带着疲惫道:“我总觉得背后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一一收紧。” “你我都是那人手中的人,千年时间,你我恢复记忆的同时,通道崩坏,必不是偶然。” “我也是这么以为。”常景棣将她拉入怀中:“不管什么情况,你我在一起,一起面对。” “往好了想,那人要真是白梵,说明千年前的道友不止你我,还有别人,也算好事。” 云晚意扯了扯嘴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听着彼此的心跳,却各有心思。 天将亮时,云晚意终于在他怀中逐渐陷入深眠。 常景棣看着她睡梦中都紧锁的眉心,眼色越发复杂。 千年前若还有人在,是不是意味着那件事瞒不住了? 以晚晚的性子,一旦知道,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到此为止? 不,不行,他好不容易和晚晚修成正果,哪怕时隔千年,也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常景棣眼底的神色,逐渐变得笃定! 抱着云晚意的手臂,也在无意识收紧。 云晚意被他的力道惊的动了动,嘴里也在嘤咛:“不要离开,不要!” 常景棣吓了一跳,担心惊醒她,赶紧松开手。 云晚意一夜未眠,这时候虽紧锁着眉头,好在并未清醒。 常景棣怎么也睡不着了,轻轻从她身下抽出手起身。 刚出门,就看到了立秋打水过来。 “爷怎么就起了?”立秋知道他来了,昨儿没打扰,睡在偏房:“夫人呢?” “别过去打扰她,她刚睡。”常景棣按了按眉心,道:“你去煮点她喜欢吃的粥温着。” “好。”立秋放下手中的水,道:“您呢,需要人伺候吗?” 常景棣昨儿来的匆忙,并未带人来。 常景棣摆了摆手:“你照顾夫人就是,我不需要,对了,蓝田玉几人起了吗?” “奴婢刚去打水,碰到了蓝公子身边的小厮。”立秋想了想,道:“他应该起了,但蓝小姐未必。” “知道了。”常景棣朝蓝田玉的院子而去。 立秋有些好奇,但看常景棣没有说的意思,也不好追上去问。 很快就到了中午。 云晚意睡的迟却并不踏实,各种梦缠绕着让她喘不上气。 一会儿是千年前的各种场景,一会儿又是前世的磋磨。 再醒,还是被噩梦惊到被迫醒来。 后背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汗湿了,从梦中直接坐起来,整个后背的衣裳湿哒哒贴在身上,十分难受。 云晚意人晕晕乎乎,还在交织的梦中没回神,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等稍微清醒,她才想起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立秋?”云晚意浑身难受,哑着嗓子朝外叫了一声:“给我寻件干净衣裳来。” 立秋一直在外边守着,闻言进门道:“夫人,您声音怎么了?” “多半是风寒。”云晚意起身下地:“后背汗了。” 立秋不敢耽搁,立刻找了干净的衣裳给她换上,又打热水给她净身。 等忙完后,云晚意虚虚的靠在软塌上,环顾着空空的屋子。 没见到常景棣,就如昨晚他的忽然出现,只是她梦中的一幕罢了。 云晚意有些恍惚:“爷昨晚来了,又回去了吗?” “早间爷去找了蓝公子,后来不知道去哪儿了,没跟奴婢说。”立秋赶紧回话,道。 “不过有爷在,您好歹能轻松些了。” 云晚意后知后觉,一拍额头:“什么时辰了?” “午时刚过。”立秋知道她的意思,赶紧道:“您放心,蓝家好歹在沄溪镇多年,有些威望。” “有蓝员外压着,哪怕请来高僧,他们也不敢乱来,奴婢熬了粥,您先用点儿。” 云晚意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起身匆匆往门外走。 一边走一边问立秋:“那和尚把开坛的地方定在哪儿?” “您慢点,别着急,就在蓝家后院。”立秋赶紧回话,道:“蓝员外交代过,您最近操劳,要好好休息。” “此外,蓝小姐和蓝公子也在那边候着,不会有事!” 云晚意哪里等得,三步并作两步,扶着肚子快步小跑。 第815章 反转出现 但,跑出去没几步,云晚意猛然停下脚步。 跟在身后的立秋差点没刹住脚,好在身手敏捷,才不至于撞到她身上。 立秋惊出一身冷汗:“夫人,可有什么不妥?” 云晚意没有回答,仰头看向天空。huαんua33 午时刚过不多久,太阳还没挂在正中,但也差不多了。 久违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乌云,投下令人舒心的光线。 哪怕就一点点温吞的太阳,也足以说明闲空和尚没说错。 真的出太阳了! 难道,云晚意昨儿的猜测都是错的?! 云晚意心里阵阵骇然,她不懂哪里出了错。 更不知道,这个时候出现的太阳,究竟意味着什么! 立秋没察觉云晚意异常的情绪,惊诧的仰着头:“哎呀,当真出太阳了,看来那闲空和尚当真有本事。” “不过,您昨儿不是说六道三界的通道不修复,太阳不会出现吗,这是怎么回事?” 问完后久久没有听到回答,立秋这才意识到不对。 她赶紧收回视线,转向云晚意:“奴婢胡言,惹夫人不开心了。” “你没错。”云晚意怔怔的站在原地:“太阳真的出来了,有目共睹,绝对不是幻觉。”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之前所有的事,都是有人在刻意误导我!” 说完这番话,云晚意后背再度涌上一层冷汗。 她不懂,看不见的那人,究竟要多了解她,才能设下一环扣一环的局,引她一步步往里跳! 立秋自打跟着云晚意开始,早就习惯了她料事如神。 以往的每一件事,夫人都能准确的预料,且从容不迫的应对。 像今日失算,还是头一次! 陡然间看到云晚意这样,立秋心知她难受,赶紧劝道:“夫人,肯定是妖魔搞的鬼。” “再说了,您不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哪里真能事事料准,就出了这一次岔子而已。” “您心情不好,暂时别过去了,先回去休息吧?” 云晚意打起精神,道:“正因为失算,我更要过去看,不然落人口实,还以为我当真怕了呢!” 立秋犹豫着,道:“但奴婢看您脸色不太好,今早遭了风寒,身子要紧。” 她的视线往下,落在云晚意高耸的肚子上:“您好歹还有身子,就算您自己不要紧,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啊!” 云晚意摸着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如有感应一般,轻轻动着,踢着她的手回应。 云晚意动作一顿,咬着牙关冷笑道:“我的孩子必然坚强,岂会因为这些事耽搁我的事?” “算着世间,这会子闲空和尚应该开坛了,咱们去看看!” 立秋哪里拗得过,着急之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寸步不离的跟着。 说是蓝家后院,其实是蓝家供奉祖宗祠堂的院子。 院子很大,但也挤满了人。 站在前边的大多数年迈,正是昨儿和云晚意交过手的一群老者。 越往后,越是面生。 但,张夫人和张老爷,以及宋家一大家子的面容,在生人里面格外显眼。 立秋也看到了,轻轻啐了一口:“别家也就算了,这张家和宋家的人搞什么?” “若非您出面,宋馨语的死到现在依旧是谜团,张家更乱,那张如生被邪灵上身,已经对张夫人和张小姐下手了。” “现在危急解除,他们莫不是要过河拆桥,来找您的麻烦?!” 云晚意的视线,稍微在张家长辈身上停顿。 张家长辈身侧,赫然是昨儿叫的很凶的张叔公。 有他在,张家和宋家的人出现也不稀奇了。 云晚意嘴角的弧度变作讽刺:“被人怂恿蛊惑的,从来都不是我。” “唉。”立秋幽幽的叹了一声:“这世间又能有几个明眼人,不相干的人,只能不在意。” 云晚意笑了笑:“我不后悔帮过他们,只后悔没看清背后之人的计谋,还傻傻的塔在圈套中。” “不管他们了。”她收回视线,目光投向高坛上的闲空和尚。 闲空和尚还是那身袈裟,目光沉静如水,整张面孔上无悲无喜,没有任何表情。 他手中的动作一丝不苟,从他的布置看也是和尚的路子。 经过这一遭,云晚意完全不相信看似正直的人,当真能够正直的对她。 云晚意的出现,很快引起其他人的主意。 昨儿那个白发老者率先开口:“妖女,还以为你不敢出现,没想到还真有种!” “你都能来,我如何不能?”云晚意的视线越过老者,很快收回:“问心无愧的人,正大光明!” 白发老者冷笑着朝天一指:“瞧瞧那是什么,人家闲空大师昨儿说,今天会出太阳,这不就应验了?” “任你是道行再高深的妖魔鬼怪,在闲空大师跟前也无从遁形,哼,识相的话赶紧自己交代,免得受苦!” 云晚意目光轻蔑,终于再度看向那白发老者:“话这么多,说完了赶着去死?” “看!”白发老者听到她这么说,兴奋的高声道:“瞧瞧,这女人终于按耐不住了。” 蓝田烟见状,起身迎上前,顺势朝老者道:“林叔公,向夫人进门一句话没说,您就咄咄相逼,还恶语相向。” “怎么,您说得,她反驳不得?” “小妮子,你懂什么?”白发老者沉着脸,道:“沄溪镇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她这是故意的!” “再说了,我哪里说错了?” 蓝田烟尚未反驳,蓝员外沉声道:“林叔伯可不能倚老卖老,这里是蓝家,不是门外大街,注意分寸” “且人家闲空大师都没说什么,您倒是先开口了,莫不是您比闲空大师还厉害?” “既是如此,还找闲空大师来做什么,您一己之力,足以定蓝家和整个沄溪镇的未来!”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蓝员外一句话,就将白发老者怼的哑口无言。 闲空大师在这,白发老者的确不敢反驳什么。 他动了动嘴,恼羞成怒冷哼道:“蓝坤廷,你就护着这来历不明的女人吧,等闲空大师说出她的身份,你就知道了!” 任他们争执吵闹,闲空大师始终没有任何言语,只专心手中的动作。 白发老者偃旗息鼓,其他人虽然有心帮忙,也不敢插话。 蓝田烟身边给云晚意留了位置,引着她坐下后,蓝田烟有些担忧:“向夫人,你没事吧?” 云晚意一顿:“什么?” “你脸色很差。”蓝田烟轻声道:“早些时候我去你院子瞧过,立秋说你今早才睡。” “我担心你操劳过度,特意叮嘱过他们不许惊动你,怎么还是过来了?” 云晚意摸了摸脸颊,道:“没事,昨晚想太多失眠,过后又做了噩梦,等这摊子事结束,我再回去休息。” 蓝田烟嗯了一声,又指着前面的和尚道:“爹爹昨儿连夜叫人打听了消息,这和尚还真是孤叶城来的。” “德高望重且真有本事,别看他五六十的样子,实则百岁出头了,云游四方,也不知道怎么,竟然被林叔公几个找到了。” “话说回来,他刚正不阿,定能还你清白,叫这些个议论你的人闭嘴!” 云晚意挑眉,视线也不由自主朝闲空和尚看去。 不管怎么看,他那幅样子和百岁也搭不上边。 许是察觉到云晚意的视线,闲空和尚忽然抬眼,和她四目相对。 和之前一样,他的眸中无悲无喜,无欲无念。 云晚意完全看不透他,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她先一步收回眼眸:“或许,林叔公几人背后有人支招吧。” 蓝田烟还想说话,蓝员外轻咳一声,提醒道:“闲空大师那边有反应了!” 只见闲空大师面前的法阵中,一缕青烟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升起。 零散的阳光光线照在青烟上,凝结出来的字分外明显——“妖孽出世,天下大乱。” 不等闲空大师说话,底下的人群先一步炸开了锅: “看,我就说这来历不明的女人是妖孽!” “她妖言惑众,害得不少人离开沄溪镇逃命,真是该死!” “那些打更的和倒夜香的才惨,肯定都是被她杀了,嫁祸给莫须有的妖孽。” “还有张家那个少爷,更是无辜,被这妖女陷害说他吃掉了自己的妻子,啧啧啧。” “张家的人可怎么过啊,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死在面前,唉。” “岂止啊,张家和宋家因此闹翻,不相往来了,保不齐那宋家的馨语,也是被这妖女害死嫁祸给张少爷。” “什么保不齐,就是肯定,蓝家上下也定被这妖女迷了心智。” “妖孽闹得沄溪镇不宁,把她烧死!” “烧死妖孽,烧死妖孽!” “……” 很快,纷杂的议论声变成了一致,一声高过一声的呐喊几乎冲破云霄! 蓝员外脸色铁青,盯着闲空大师,高声道:“大师,你难道不解释解释?” 但,人群的声音太大,早就压过了他一个人的喊叫。 闲空大师不知道是听到了不想回应,还是当真没听到,眼神都没朝他看。 蓝田烟和蓝田玉都不相信,大声为云晚意辩解着。 一样,他们兄妹的声音,岂能抵得过这么多人的呐喊,一出口,话也淹没在巨大的音潮中。 人群齐声喊叫了好一会儿,激动劲儿过了,才逐渐平息。 白发老者开了头,高声道:“大家先静静,有闲空大师在,肯定会帮大家处理妖邪。” “闲空大师,您只管说!” 闲空和尚拧着眉心,沉声道:“你们这些人未免太冲动了,贫僧还没说什么,你们先一步闹上了。” “是我们的不是。”白发老者激动不已,憋的浑身颤抖:“只是好不容易坐实她妖孽的身份,我们大家激动罢了!” “是啊。”张叔公站出来,符合白发老者道:“闲空大师,您昨儿看到了,我们这么多人上门找她,她巧言令色有恃无恐。” “若不是您在,咱们还是没本事揭穿她,终于有了结果,大家激动也难免。” “况且,这妖孽害死我张家的子孙和孙媳妇,还有那些个无辜的镇民,实在是该死!” 说起张如生,张家长辈老泪纵横:“都是我们的错,轻信这妖女,害死了如生啊!” 张夫人和张老爷互相搀扶着,双眼红肿没有接话,愤慨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宋家的人,也是个个目呲欲裂。 宋馨语死了,张如生也死了,全都怪这个妖女! 剩下的人,无一不是怒目相视,若非忌惮云晚意妖女的身份,只怕早就动手了! 人群中,有人愤然怒骂:“妖女害人无数,该死,大师,您还等什么,赶紧杀了她,还我们沄溪镇的安宁!” 刚安静下来的人群,也顺着这句话,再度众口一致:“杀妖女,还安宁!” “杀妖女,还安宁!” “……” 闲空和尚眉头拧的更紧了。 白发老者察觉不对,高举着手做了个手势。 激昂愤慨的人群,也顺着他的动作噤声。 等安静后,白发老者再度催促闲空大师:“高僧,既然明确这妖女的身份,还是早些处理。” “沄溪镇本就因她而人心惶惶,拖一时,大家越发不安啊!” 闲空和尚环顾一周后,沉声道:“贫僧从未说过向夫人是妖女,是你们自以为是!”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震的大家喘不上气。 底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惊诧惶然。 白发老者着急道:“不是,大师,明明是您的阵法显示,大家亲眼看到,还能有假?” “妖孽的确出现了。”闲空大师不慌不忙,道:“但,不是向夫人,另有所在。” “向夫人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邪气,昨儿见到的第一面,贫僧就曾跟你们说过。” “可,可,可您也说过,妖邪善于隐匿。”白发老者结结巴巴,道:“所以在近日设法。” “这,法阵也显示妖孽现世,怎么就不是她了?” 闲空大师拧着眉心,沉声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向夫人的确不是妖孽。” “贫僧这阵法本就能诛杀妖邪,若她是,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不可能好端端在此!” 白发老者还要说什么,闲空大师声音更是严肃:“妖孽现世,将有打乱,之前向夫人的告诫全部是真。” “大家赶紧回去,无事不得外出,一旦有异立刻来报!” 众人不想就这么散去。 更不敢相信,云晚意居然不是妖邪! 白发老者眼底闪过阴毒,站在原地没动:“闲空大师,您该不会也被这妖女蛊惑了吧?!” “荒唐,贫僧有袈裟护体,又有佛光相照。”闲空大师面上终于出现了不悦:“妖魔皆无法近身。” “你们既质疑贫僧,不妨另请高明!” 第817章 前世疑惑 再看到属于姮姬的画面,云晚意眼眶忍不住发酸。 饶是如此,云晚意也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她忍住种种情绪,收回视线沉声道:“闲空大师,光凭这些我如何相信你?” “这些都不足以使你相信,贫僧也无他法。”闲空大师收回画面,重重叹道。 “千年前幸存者所剩无几,仅存的人要么入了昆仑山,要么泯然人群。” “贫僧以为知晓这么多事,姮晚,你应该相信贫僧,贫僧若有心害你,刚才不会在林施主面前维护于你。” 云晚意勾了勾嘴角,冷笑道:“维护,难道不是事实,我并非妖魔,你若是千年前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 “的确,是贫僧说错了话。”闲空和尚继续捻着菩提珠子,道:“不过现在,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遭罪的是凡人。” “姮晚,你有戒心是好事,但却不能因为你的戒心,害死原本能活的人。” 云晚意深呼吸,重重吐出浊气:“大师既然能认出我的身份,想必也能知道其他的事。” “敢问除了大师,千年前还有哪些人入了轮回,现今又和大师一样,重新出现的?” “人多,也不多。”闲空大师的视线,投向虚空:“墨夷出现的猝不及防。” “山门中有隐世秘宝的人,也只能护着最多一人的魂魄周全,有些连魂魄都不能周全。” “贫僧所知有神翼宗的白梵,他们神翼宗有神之羽翼,老宗主当然留给了白梵少主。” “此外,莲花门的老宗主清云,衡阳宗的长老肖长义,五合宗的二少主连喻,青城宗的青素……” 闲空大师一口气,说出了二十好几个人的名字。 说罢,又叹道:“不过,这其中带着千年前记忆的,只有贫僧所言的前十个。” “剩下的人虽然活着,但魂魄不全,记不起千年前的事情,已经在轮回中成了寻常人。” “这一世过去,那些人将会彻底灰飞烟灭,无法再有来世,可惜,可惜啊!” 这下,云晚意彻底相信了闲空大师的话! 毕竟,魔物伪装的人,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忍着激动道:“白梵当真活着?还有剩下的那些人,他们为何杳无音信?” “通道崩坏,人间变成炼狱后,紧跟着会有更大的麻烦,他们竟然一点儿也不曾出手?!” 闲空大师抬眸,看向她的神色,带着些许的奇怪:“姮晚,你和帝谌难道不知真相?” “这一次的通道崩坏并非妖魔作祟,正是因为还活着的千年前的人!” 云晚意是彻底愣住了。 但看闲空大师的样子,并不像是随口胡说,也不像是随意猜想! 沉寂了片刻,她急声问道:“什么意思,大师是说,活下来的人里面出了叛徒?!” 闲空大师神色凝重,沉沉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些年贫僧不敢露面,不敢表明身份,正是因为忌惮。” “贫僧担心一旦身份暴露,会引来那人的杀手,若非这一次算准了你和帝谌同时出现,贫僧不会前来。” “毕竟离这儿不远的白云镇,就是镇压墨夷的阵眼,离得越近越危险。” “是谁?”云晚意难以置信道:“千年前魔君墨夷近乎灭了所有山门,谁还能在活下来后,背叛我们?” 闲空大师苦笑着摇头,道:“贫僧不能确定是谁,但这个消息绝对不会有错。” 云晚意脑中划过之前闲空大师说过的名字,毫无头绪。 旋即,她又疑惑道:“闲空大师,同样历经轮回,你为何能知道我们的存在?” “姮晚,看来你当真忘了很多事。”闲空大师掏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递上前:“沉龙寺有上古秘宝阴阳镜。” “正是因为阴阳镜在贫僧手中,也只有贫僧能驱动,所以千年前主持师兄下意识用舍利保住了贫僧的魂魄。” “这阴阳镜连带贫僧的魂魄一起落入轮回,所以贫僧从轮回第一世开始,就有所有的记忆。” “而这阴阳镜,能通古今,刚才你看到的姮姬宗主的画面,也是因为阴阳镜。” 第821章 见面 蓝田烟一顿,面色有些不太好。 蓝田玉又点了点她的额头:“自作多情了吧,人家不是来看咱们的,还是听向夫人的意思。” 蓝田烟放下碗筷,看着云晚意:“向夫人,您要见这个和尚吗?” “蓝员外看重闲空大师。”云晚意已经吃完了,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嘴巴:“且都是蓝家的客人,不好驳了面子。” “不如,你们兄妹继续吃,我去偏房见闲空大师。” “不用了,我也吃的差不多了。”蓝田烟蹙着眉:“我陪你们一起。” 她脑子里不过事,天真的以为云晚意觉得闲空大师奇怪,肯定是不情愿答应见面。 蓝田玉心思比她通透,当即起身道:“人家大师是来看向夫人的,保不齐有什么话要说。” “我们打扰了一早上,也该回去了,爹不是让我们去娘榻前念经,整好这会子去。” “哥哥!”蓝田烟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能临阵脱逃,难道真害怕爹?” “娘最重要。”蓝田玉不由分说,拉着蓝田烟,朝云晚意常景棣夫妻道别。 他们走了,闲空大师整好进门。 桌上的饭菜还没收拾,闲空大师带着清浅的笑意:“怪不得蓝家小姐出门时怒目而视,看来是我打扰了。” 常景棣直白的打量着他。 闲空大师和记忆中的一样,容颜,说话的语气声音,都和千年前的人对的上! 尤其是那双眼,如云晚意所言,无悲无喜,明明笑着,却没有半分其他情绪,似古井无波。 云晚意笑了笑:“闲空大师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吃完了,就是来不及收拾,去偏屋说话吧。” “也好。”闲空大师的视线转向常景棣,打招呼道:“帝谌少主,千年不见,可还认得贫僧?” “闲空大师厉害,我岂敢忘记?”常景棣一笑,不露痕迹道:“只是没想到千年后,闲空大师一如当年。” “不,看上去比千年前似乎更加年轻了。” “帝少主过奖。”闲空大师没继续往下寒暄:“实不相瞒,贫僧前来打扰,便是感觉到了帝少主的存在。” “昨日贫僧过来,未曾见识到帝少主。” 常景棣坐在他对面,挑眉道:“昨日的事,我都听晚晚说了,整好我也好奇闲空大师的行为。” “大师既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也该能一眼认出晚晚,不需要通过那些个多余的法事。” “为什么第一面没有直接相认,而是耽搁了一夜?” 闲空大师依旧挂着那幅清浅的笑意,并未因为他的问话而有所情绪:“帝少主在人间千年,想必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 “昨日那种情况,贫僧岂敢直接相认,且在昨日之前贫僧不敢确定,的确要先试探。” “且贫僧是借了阴阳镜的力才察觉,帝少主既然认出了贫僧,难道还怀疑贫僧的身份?” “倒不是别的原因。”常景棣眯着眼,似笑非笑说着绕口的话:“我怀疑的不是大师千年前的身份。” “大师昨日说,我们中间出了叛徒,在揪出此人之前,任何人我都不相信。” 闲空大师闻言,笑意放大了些:“原来是这样,帝少主有戒备是好。” “但,若我是那叛徒,何必巴巴的舞到你们跟前,还告诉你们这么多消息?” “出其不意这一招,我千年前就见识过。”常景棣言简意赅,问道:“大师,你能察觉我的存在,别人呢?” “为何这么问?”闲空大师和他视线相触,没有避开,反而很坦荡。 常景棣挑眉:“因为前一阵,我给了沄溪镇上一个孩子,带着我气息的护身符。” “那孩子昨晚死了,有人破坏护身符,掩盖了我的气息,而沄溪镇除了我和晚晚,只有大师你一个人带着千年前的本事吧?” 闲空大师收起笑意,眉头微拧:“什么,帝少主设下的护身符,竟有人能更改?” “是啊,所以我才怀疑大师。”常景棣顺势往下:“大师不如帮我解惑?” 闲空大师摸着光秃秃的脑门,沉声道:“我昨儿在蓝家,向夫人能帮我作证。” “难道是那叛徒出现了,可我的阴阳镜除了你们二人的气息外,没有感应到其他人的气息。” 第822章 忽然受伤 闲空大师尚未回答,云晚意又一次觉得不对。 她声音沉了沉,疑惑道:“若那条在沉龙寺下镇压的恶龙,是最近大雨不断的原因。” “那,今日为何短暂放晴?” 还是在闲空大师感受到恶龙气息的情况下! “是啊!”常景棣也有同样的疑惑,眸色骤冷:“闲空大师,莫不是你的话真假参半?” 闲空大师还是那副不慌不忙的神色:“我们同为千年前的幸存之人,也有同样的死敌。” “贫僧何苦会骗你们,若真是谎言,如此拙劣又漏洞百出,稍微深思就能发现不对,又如何能瞒过你们?” “贫僧能算中今日放晴,的确也是因为阴阳镜,这面镜乃是沉龙寺流传多年的法宝。” “知阴阳,懂天象,唯一叫人可惜是阴阳镜随着贫僧在轮回道多年,损了本身的灵气。” 云晚意和常景棣默契的朝对方看去。 现在的他们,如置身在一片看不见其他人的迷雾中。 谁也不知道迷雾里面会有什么。 任何出现的人,或是敌人或是友人亦或者都不是,他们不能完全相信,能信的只是彼此而已! 就如现在的闲空大师。 他的话,真真假假谁又能知道,毕竟阴阳镜随着他千年,只有他能驱动,其他人也无法辨别真假。 常景棣看懂了云晚意的意思,接过话道:“我们当然相信闲空大师。” “不过,那条恶龙曾被压在沉龙寺下,沉龙寺的寺名也是因此而来,大师该无比熟悉那恶龙才是。” “恶龙的气息靠近,大师现在能算准它的位置吗?” 闲空大师神色终于松动,苦笑道:“千年啊,不是弹指一挥间,那条恶龙本就带着龙族血脉,修士不能控制。” “饶是沉龙寺上下以佛音净其多年,也无法消除它的恶念,后来沉龙寺被毁,恶龙随着墨夷离开。” “千年的轮回,恶龙也早就消失千年,贫僧哪里还了解它的性子。” “就如现在,贫僧感应到它的气息也全依赖阴阳镜,压根不是凭一己之力得知。” “恶龙出现,必然是想帮墨夷摆脱镇压封印,加上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后,妖魔鬼怪越来越多。” “墨夷的封印被冲破是迟早的事,咱们要尽快寻到恶龙,阻止妖魔,而不是互相猜测。” “毕竟除了妖魔还有正派的叛徒,叛徒若是察觉封印的关键,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云晚意一笑,拉着常景棣的手,道:“闲空大师说的也有道理,我们现在不该互相猜测。” “那,依大师看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闲空大师打量着云晚意,并未看出她话里的真假后,沉声道:“当然是寻到恶龙。” “我们等不得,墨夷照样等不得,千年轮回魂魄会消散,墨夷魂魄虽然不死不灭,却会变的虚弱。” “封印越久,它复生需要的时间越长,一旦恶龙帮他引来更多的妖魔邪灵,修复他的魂魄,后面更麻烦。” “再说,通过恶龙,我们没准能查到叛徒的信息。” 云晚意嗯了一声,牵着常景棣的手紧了紧:“既是如此,我们配合闲空大师就是。” 常景棣顿了顿,顺着她的话道:“你分析的是,那就去找恶龙,不知道阴阳镜的指示,它现在在哪儿?” 闲空大师拿出阴阳镜,单手向上抹开,镜中闪过一丝白光。 云晚意偏头看了眼,在她眼中这就是普通的镜子,反射出梁上横木,并未有其他画面。 闲空大师盯着镜子良久,沉声道:“恶龙在防备贫僧,亦或者防备别人,它用邪瘴遮住了身子。” “贫僧只能看到一片密林,其余的完全看不到!” “密林?”云晚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冷哼道:“沄溪镇四周都是密林,它有心藏匿,一点点找,谁知道要找多久?!” “别着急,贫僧尚未说完。”闲空大师收起阴阳镜,分析道:“恶龙自千年前被镇压后,本体和魂体受损。” “他无法离开水太久,栖息躲藏之地必然有水泽,密林水泽,这两个线索加起来,范围会缩小很多。” “分头行动,还是一起?”常景棣起身,问道。 闲空大师想了想,道:“一起吧,这样你们对贫僧也能放心很多。” 云晚意却不这么想:“我们既然按照大师的话来做,必然是相信你的。” “分开寻找,这样也快很多,大师拿着这个。”她说话间,掏出一个传信符递给闲空和尚。 “若是大师先我们一步找到,利用这个传信,我们会赶过来。” “同样,我们先找到,大师手中这个符也能接收到信号。” 闲空大师接过符纸,沉声道:“好,还有,恶龙带来的雨没有危害,但它周身泛出的黏液有剧毒。” “若你们先找到,一定不能靠的太近,不小心触及肤被灼蚀,毒无法解开!” 早膳过去不多久,外边的天气依旧乌沉着,犹如夜幕降临。 沄溪镇的人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人闭门不敢出现。 街道上空无一人,落叶凌乱的铺在街道上,秋风萧瑟,夹杂着细雨,端的荒凉。 “看来,这细雨很快要变成大暴雨了。”常景棣撑开伞,对一旁的闲空大师道:“本来三人分开更快。” “不过晚晚怀着身孕,我不放心她独自行动,大师不介意吧?” “当然。”闲空大师没有撑伞,双手合十,道:“你们二人能修成夫妻本就不易,的确该珍惜。” “事不宜迟,贫僧往左,你们去右,若是天黑还没寻到,就回蓝家集合。” 说完,他顶着小雨,径直往左边的小道而去。 等他的身影没入小道,常景棣收起笑脸:“闲空大师的话你信吗?” “不一定。”云晚意心头的怪异并未散去:“闲空大师若是坏人,是那个叛徒。” “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没必要多此一举告诉我们,完全可以用旧友重逢的身份来我们身边。” “不知不觉中,给我们沉痛的一击,比现在容易。” “可。”常景棣揽着她往右边走:“你有没有想过,他正是利用我们这个想法,赢得我们的信任。” “一开始你对他警惕不安,现在已经动摇了,是不是能说明问题?” 云晚意蹙了蹙眉:“也是,反正先去看看有没有恶龙的踪迹,他是好是坏,这一波分析没太大的问题。” 沄溪镇的山和白马镇差不多,延绵不绝,越往里面越是人迹罕至。 两人走了很远,别说恶龙的踪迹,鸟都没看到过一只,云晚意想通过飞鸟走兽打听消息的主意也落了空。 两个时辰过去,大雨终于落下。 密林中植被参天,走在里面影响不算大。 常景棣担心云晚意累到,找了个石洞歇脚。 云晚意的确走的有些累了,主要是这肚子总是微微发紧。 她担心再继续往下走会动胎气,雨也的确很大,撑着伞在密林中行走很麻烦。 两人坐在小山洞中的石头上,常景棣担心道:“要不要先回去,这么大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线索。” “走了这么远,再回去也折腾。”云晚意温柔的摸着肚子,安抚着里面的小家伙:“再往前找一找。” “我总觉得,雨越大,越是能接近恶龙,它需要水泽。” 常景棣也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不一定,之前大雨在白云镇,难道那时候恶龙也在白云镇?” “还有,我记得你说过和相繇有关的九头蛇,之前咱们猜想大雨是因为九头蛇。” “闲空和尚却说,最近的大雨和恶龙有关,那条恶龙的底细,我们都不清楚。” 云晚意动作一顿:“可你我和那九头蛇交过手,短短几招之间就斩下了它四个脑袋。” “九头蛇不可能影响天象,带来连绵不断的大雨,往深了想,恶龙的可能性更大。” “不管因为谁大雨不断,已经一个多月了,总是下雨可不行。”常景棣沉声道。 “江河的水面上涨,泥土松散,发生灾祸的可能性太大了。” 本来云晚意没觉得有什么,常景棣的这番话,像是当头一棒。 她猛然从石头上起身,惊声道:“我知道了!” “你慢点,别闪着自己。”常景棣赶紧跟着她起身,扶着她的后腰:“什么事让你这般惊讶?”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云晚意眼眶为热,急声道:“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墨夷是通过邪道掳人。” “后来是妖魔帮他,直到现在,真武道长几人牵制了周围所有的邪道,邪道们无法行动,魔物毫无动静。” “妖物在沄溪镇掳走了七个人而已,区区七个还不够墨夷塞牙缝,有封印的禁忌,妖物魔物无法被墨夷吸收。” “他需要的,还是人的精血和魂魄,一旦因为大雨发生意外,会大面积死人。” 常景棣如醍醐灌顶,手僵在她腰间,接过话道:“三界六道的通道坏了,鬼物邪灵横行,冥界慌乱。” “鬼差无法正常上来,那些死人的精血亡灵魂魄,会落入墨夷手中!” 云晚意沉沉点头:“正是这样,所以从另一个角度看,闲空大师的话没错,我们需要快点找到恶龙!” 或许,是她想多了,闲空大师的确没问题! “我休息好了。”云晚意继续道:“赶紧寻找恶龙,不能再让它下雨了!” 常景棣看着她扶肚子的动作,不赞成道:“你风寒未愈,肚子又不太舒服,先回去休息,我去找恶龙。” 云晚意刚要拒绝,先一步感应到她给闲空和尚的传信符有动静了! 常景棣也有所察觉,疑惑道:“这么快就寻到了?” “先过去。”云晚意确定了位置,利用千里符道:“不管是真是假,他传信,总有传信的道理。” 闲空大师在最北边的深山中。 两人抵达时,闲空大师靠在一颗参天大树下。 他的袈裟凌乱,正胸前有一道显眼的巨大爪印,身上的血和着雨水顺着袈裟往下,染红了身下的污泥。 “你们来迟了一步。”闲空大师脸惨白的厉害,艰难抬手指着北方:“它逃走了。” “先别管恶龙。”常景棣蹲下察看闲空大师的伤势:“你本事不低,怎么会被恶龙伤成这样?” “它可不是千年前的恶龙了。”闲空大师苦笑着喘了一口气:“贫僧不知它这千年到底在哪儿。” “可刚才碰到,它竟然长出了金鳞甲,贫僧的百子菩提都无法动它!” 常景棣和云晚意闻言看去。 闲空大师不离手的菩提串子早就断裂散落,一看数量就不全。 其中最大的一颗,就在云晚意脚边。 云晚意俯身准备捡起来。 刚碰到菩提子,却见菩提子湮灭成灰末,散在泥浆中。 云晚意诧异道:“金色的菩提子坚不可摧,这……” 闲空大师捂着伤口,稍微动了动:“若非这颗金菩提,贫僧的命就交代在这了。” “菩提串伴贫僧多年,没想到还没重逢墨夷,以这种方式毁了。” “恶龙本想杀贫僧,但见贫僧捏碎了传信符,变逃走了,你们抵达前它才走,若是追,应该还追的上。” “这么大的雨上哪儿追?”云晚意蹲下,给闲空大师察看伤口:“你这伤势看上去很严重,我们走了你估计也就死了!” 闲空大师的伤势,比想象的还要厉害。 袈裟拿开后,他里面的衣裳完全被鲜血濡湿。 透过被抓破的衣裳,能隐约看到他伤口的皮肉外翻。 云晚意顺着破口撕开衣裳,疑惑道:“大师比我们更知道恶龙的厉害。” “怎么见到后没有即刻传信,等被伤成这样才用传音符?” 闲空大师咳嗽几声,声音虚弱:“贫僧知道你们对贫僧存着疑心,千年前恶龙被压在沉龙寺下。” “当初的它身体和魂体都损了,贫僧以为它不是对手,发现它的气息后贫僧想先试探。” “没想到,在贫僧发现它的同时,它也发现了贫僧,只是它更阴险,以退为进让贫僧轻敌。” “之后,便是你们看到的这样。” 闲空大师话里带着后悔,还有自责。 顿了顿,他继续道:“也是贫僧破戒起了贪念,原以为独自抓住恶龙,能让你们刮目相看,改变对贫僧的怀疑。” “弄巧成拙,反而伤了自己。” 云晚意紧蹙着眉,没有答话。 衣裳彻底拿开,闲空大师惨不忍睹的伤口,也摊开在了眼前。 除了三道深深的抓痕,抓痕边上,竟然还有破溃腐蚀的燎泡! 第828章 隔阂加深 云晚意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千年前的白梵虽然也喜欢穿着新衣,可他端方君子,清隽大方。 这些年,也不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云晚意想的心里难受,嗯了一声:“爷等会就把人引来了,赶紧起来吧。” 想到即将能见到白梵,云晚意分外激动,说话间迫不及待的起身穿衣。 她出去的时候,白梵已经过来了。 常景棣站在白梵身前,云影不见踪迹,灵果儿趴在茶桌上,隔着整张桌子好奇的打量着白梵。 云晚意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近乡情怯的感觉,自打重生后,云晚意已经经历了好几次。 白梵和其他人又不同,他是千年前的好友,远比其他人熟悉。 立秋不明所以,看到云晚意停下,跟在她身后小声道:“夫人,奴婢说的就是这个人。” “您瞧他的打扮,是不是很奇怪?” 云晚意带着笑意,了然却又有几分悲伤:“他从前不会这样的,肯定是经历了什么。” 这下轮到立秋惊讶了,后知后觉道:“夫人这意思,早就认识他?” 那她刚才还在夫人跟前说三道四?! 云晚意点了点头,一步步朝白梵靠近。 随着她的脚步往前,声音越发清晰,骤然提高:“我和他相识多年,却因种种变故走散。” “如今能再见到,说不准是天意还是其他缘故,但我心里始终欢喜。” 说到最后,她停在距离白梵三步之遥的地方,朗声道:“白梵,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白梵终于有所动静,没有云晚意预想中的激动。 他的视线透过斗笠上的白纱,定定的看着立秋:“晚晚,一别多年,你似乎忘了我的习惯。” “果然物是人非,很多事无法强求。” 声音中带着沙哑和清冷,整个声线却和记忆中的嗓音分毫不差。 白梵之前就不喜欢任何生人靠近! 云晚意眼眶微热,转身吩咐立秋:“你先出去,把无关的人全部带走,不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立秋一肚子疑惑,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把屋内其他人带出去了。 本来灵果儿也要出去的,但那傻孩子巴巴的凑在桌前,死活也不肯走。 “白梵,人都走了。”云晚意听到关门声,急声道:“你现在能好好和我说话了吗?” “这千年前来,你究竟在哪儿,为何明明都认出来我了,却不愿意露面相见,还让二秃子那只乌鸦传话?” 白梵依旧淡然,不见重逢的激动和喜悦。 整个人的情绪连带表情,统统藏在面纱之下。 “我说过让你暂时不要找我,你又何苦将我逼出来?”白梵的声音中多了几分冷冽,还有明显的责怪。 “晚晚,千年过去,你似乎变的更多。” 在云晚意决定逼迫白梵现身之前,她就已经料到了现在的局面。 云晚意一笑,浓郁的苦涩泛在眼前:“你也说是千年,千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不止你我,更是沧海桑田,曾经我们无话不说,如今却要我出手逼迫,你才肯和我相见。” 白梵听到这,似乎完全没了耐心:“你逼我出来见面,不就是需要神之羽翼吗?” “扯什么千年前的情谊,哼,千年过去,任何东西都会消散湮灭在时间里,还说什么情谊?” 云晚意看到白梵的情绪和变化,当真有太多的疑惑。 话到嘴边,最终只有一句:“你为何变得如此冷漠?” 千年前,白梵帝谌和姮晚三人的关系很好,无话不说。 那时候,他的性子如春风和煦,三人相处时话不算太多,却也不会相顾无言。 白梵的冷哼,不耐烦的从他斗笠下溢出:“你不顾我的意愿,打乱我所有的计划,难道还需要我好声好气对你?” “还是说,你在人间轮回千年,早就习惯了人间那一套,那我可要叫你失望了!” 常景棣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插话:“白梵,你别太过分,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白梵又冷哼了一声。 云晚意尚未从白梵翻天覆地的改变中回神。 她顾不得常景棣的话有些奇怪,听到白梵的话更是难以置信,问道:“从前的你仁心仁义,心怀天下,悲悯仁慈。” “常景棣既然找你说清楚了,你也该知道要救的人是闲空大师……” “不用把我说的那么好。”白梵嘲讽着打断道:“你也说了,仁慈悲悯的人是千年前的白梵。” “现在的白梵已经物是人非,也可能是你笃定我没变化,才会不顾我的意思,强行逼我出面。” 第829章 送走蓝家人 这一觉,两人竟然是诡异的踏实。 哪怕还有很多疑问,很多事情没解决,危机近在眼前。 第二天再醒,已经接近中午。 云晚意整个人都窝在常景棣怀中,他的手绕过她纤细的腰肢,垫在他高高隆起的小腹侧面。 看到她睁眼,常景棣欣喜道:“你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好。”云晚意挪开一点:“什么时间了,怎么没人叫我?” 她的动作是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常景棣眼底有些许受伤,以前她都是往他怀中靠的! 到底,她还是听进去了白梵的话,对他有了戒备! 常景棣没表现出来,挤出一个笑意:“你一直在紧张和疲惫中,见你睡得舒心,就没叫你。” “再窝一会儿,可以直接用午膳。” 云晚意撑着床榻,直接起身:“睡不了,府上还住着蓝家的人。” “立秋和云影安排去了。”常景棣看出她的逃避,轻轻拉住她的手臂,到底还是没忍住: “你是不是因为白梵的话,对我有疑心了?” 他越想越着急,沉声道:“晚晚,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我对你,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绝对的真心!” 云晚意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想避开他。 可能是因为白梵的话,也可能是因为清云也和白梵说了一样的话。 本来见白梵之前她就想好找个机会,告诉常景棣她在后山见过清云,还挺清云说了很多。 实在是没想到,白梵会是那般反应! 现在,她不想说了。 云晚意深吸一口气,抬眸和常景棣四目相对:“我没怀疑你,只是觉得累。” “那你为何不想看到我?”常景棣没错过她眼底的迟疑,坚持往下问。 云晚意轻轻拨开他的手:“你别胡思乱想,我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心里很乱,并非因为你。” 常景棣看着她一寸寸将他的手掰开,心,也一寸寸变冷:“晚晚,我了解你。” “千年相伴,我太了解你了,我们之间似乎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你若是因为白梵的事情疑心,我可以发誓的!” “真不用发誓。”云晚意神色复杂,盯着他道:“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或者说,你有没有骗过我?” 云晚意的问题,常景棣本可以直接回答。 但想到千年前的事,也算一种隐瞒,常景棣犹豫了一瞬,才道:“我没有。” 就那一瞬的事,云晚意却是察觉了。 有,不管是欺骗还是隐瞒,他的确有过。 云晚意收回视线,语气轻松了很多:“好了,你我既结发为夫妻,本该不疑。” “猜忌和怀疑,只会让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不是吗?” 常景棣不敢确定,她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眼瞧着她轻松了些,他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笑道:“是啊,晚晚,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骗你。” “起来吧。”云晚意自顾穿着衣裳,道:“蓝家上下是我带进来的,不管是主还是仆,都是帝家的客人。” 常景棣看着她穿衣,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出了内室,心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紧紧抓着。 …… 云晚意和常景棣没现身,立秋和云影二人把蓝家上下安置的很好。 就是蓝员外有些着急。 今早起来,听到帝家下人一直在议论沄溪镇成为汪阳沼泽,山洪忽然爆发,百姓无一生还。 第830章 白云镇的怪病 云晚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哪怕她因为各种事情来回奔波,整个人消瘦,可肚子还是在一日日长大。 好在小家伙很体贴她这当娘的,除了经常动一动,并未折腾她。 常景棣顺着她的视线,手轻轻放上去:“晚晚,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我信你。”云晚意笑了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进去吧,眼瞧着这天又要下雨了。” 常景棣和她相处多时,如何看不出她的情绪不对。 但他现在不敢问,害怕本就带着隔阂的两个人,会因为其他原因分道扬镳。 常景棣放在她肩头的手僵在空中,云晚意已经先一步步入游廊。 他轻轻叹了一声,快步追上前。 沄溪镇没了,白云镇一反常态的安宁。 天没继续下雨,云晚意没等午膳,直接去了济恩堂。 云晚意还没来得及看济恩堂的情况,何掌柜看到她万分欣喜,迎上前道:“东家,您有好一阵子没露面了,可还安好?” “有些事处理,没在白云镇。”云晚意环顾一周,道:“店里如何,怎么没见江毕和蒋如霜?” “江大夫出诊去了,唉,这阵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很多人恶寒不适。”何宇说起来愁眉不展。 “许是和连日来的异常天气有关,您瞧这铺子中,很多人都是因为恶寒来的。” “还有些症状严重的人出不了门,只能请江大夫上门去诊断,如霜姑娘当然是陪着江大夫去了。” 云晚意敏锐的发现不对。 济恩堂内很多病人,个个脸色青白,九月底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济恩堂内还放着好几个火盆,还是冷颤不止。 两位大夫坐诊,尚且忙不过来。 “都是恶寒?”云晚意环顾一周后,问道。 何宇点了点头,指着围在火盆周围的病人:“一大半都是!”錵婲尐哾網 “有多久了?”云晚意边往大夫看诊的房间走,一边问道:“只有畏寒?” “七八日得有了。”何宇回想着,低声道:“一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说浑身恶寒,总觉得冷。” “不管穿多少衣裳,亦或者贴在火盆周围,用汤婆子手炉也不管是,还是觉得寒冷不可缓解,伴随恶寒的还有头晕不适。” “拖的时间久一些的人呢,则会多一项不思饮食。” 话音刚落,靠在门边的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忽然哇的一声吐了。 一瞬间,难闻的气味充斥着整个济恩堂。 不少人都觉得受不住这气味,冲出大门透气。 云晚意也觉得难闻,拿着帕子捂住鼻子,小声道:“赶紧吩咐人处理。” 何宇回过神,吩咐药童去打扫,同时要把那孩子先挪出去。 云晚意却是道:“把人带到空房间去,我亲自诊断。” “啊?”何宇脚步微顿,犹豫道:“夫人,您怀着身孕,眼瞧着瘦了不少。” “咱们店内尚有两位大夫,您别参与了,再说江大夫今早告诫济恩堂上下,这畏寒的症状可能传人。” “您这身子一旦被染上,不好用药。” 云晚意刚才就在想这件事。 一个人畏寒不奇怪,十个人恶寒也不算特别,可光是济恩堂坐着的病人就有二十来个。 还不算江毕出诊的那些,以及没来济恩堂去别家医馆看病的人。 人数太多,极有可能传染! 这,也是她决定亲自给那孩子看的原因。 “无碍。”云晚意摊开帕子,充当面纱围在脸上:“我去给那孩子看诊。” “还有,我写一张方子,你去按照那方子抓药在正屋熬煮,尽可能让药材熬出来的气烹到整个屋内。” 何宇知道她写的定然是消毒的方子:“是。” 云影跟在云晚意身后,闻言道:“要不您交代奴婢去做,何掌柜的担忧没错,您怀着身孕,的确不能染病。” “你不会医术,无法给孩子看病。”云晚意笑了笑,道:“放心,我没你们想的脆弱。” “我瞧那孩子吐出来的秽物沾到了衣裳上,你去找一身他能穿的干净衣裳。” 云晚意写好方子交给何宇,云影从隔壁云帝阁拿了一身孩子能穿的衣裳换上。 哪怕换了衣裳,没有洗漱,孩子身上还是有一股浓郁的恶臭。 云晚意带着面纱,那气味依旧无孔不入。 她坐在孩子对面,一边把脉,一边观察着孩子的情况。 十岁出头的样子,扎着双髻,模样清秀可爱,看上去有几分面熟。 孩子身边跟着一个年长的女人,从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奶娘。 果然,云晚意尚未开口,那女人先急哭了:“大夫,我家公子这是怎么了?” “可曾吃过什么异常的东西?”云晚意把着脉,随口问道。 女人急的直掉眼泪:“公子吃的喝得都有专门的人准备,哪里能吃不对劲的东西?” “最近习惯也没更改,忽然就说浑身冷的很,老爷派了几次人来济恩堂请大夫,可大夫总是不得空。” “昨儿倒是在别家请到了大夫,也开了药,可从昨日到今日吃了三顿,一丁点也没好转。” “这不,午膳时公子没任何胃口还吐了一次,老爷和夫人自己身子也不好,这才叫奴婢带公子来济恩堂。” “才走到门口,公子又吐了!” 云晚意边听女人回话,边打量着那孩子的脸色。 越看越熟悉,她终于想起来了:“你家公子是柏顺的儿子?” 小孩儿眉眼间和柏顺很像,不过她许久都没见过柏顺了,一时间没想起来。 “是是是,就是柏大人的长子。”女人眼底闪过欣喜,连忙回话,道:“您认识我家老爷吗?” “有过几面之缘。”云晚意收回手,道:“怕冷的症状有几日了,把经过细细说来。” 女人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大概是五日之前,最近天气反常,不是大雨就是狂风。” “公子一直想出去蹴鞠,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阴天,约着一群人去玩儿。” “谁知道玩到一半下起了大雨,公子淋了个正着,回来就说冷,夫人和奴婢们都觉得公子是淋雨风寒。” “给公子熬了驱寒的姜茶,又去药铺抓了驱寒的药,喝下去也没见什么作用,当晚公子就说冷的厉害。” “平时只盖一床棉被,那日足足添了四床厚棉被,公子还是寒颤不止,后来足足塞了七八个汤婆子围着,这才睡着。” “后面的情况都差不多,每日寒颤却又不高热,也没流鼻涕咳嗽的症状。” “连着看了好些大夫,没起作用,老爷说济恩堂的大夫医术很好,一直想过来看。” 听到这,云晚意知道没什么和病情有关的事情了,打断道:“你刚才说柏顺和柏夫人也不舒服?” “可不是?”女人顿了顿,低声道:“柏大人和夫人的症状和公子差不多。” “多半是被公子传染的,不过大人避讳,不准奴婢们如此议论……” 云晚意心里一沉——果然,此病传染! 女人见她脸色骤变,着急道:“大夫,刚才在门口听到很多人都在说,症状和我家公子相似。” “这病是不是过人,难道不是风寒?!” 云晚意收回手,沉声道:“你家公子身上可有什么红疹之类的东西?” “没有。”女人斩钉截铁,哭着道:“公子洗漱穿衣奴婢都在一旁,确定没有!” “奇怪。”云晚意沉吟道:“脉象上看的确不是风寒,可若不是风寒,为何会恶寒不止?” “啊?”女人慌了神,哭的断断续续:“大夫,难,难道您也看不好?” “你先出去。”云晚意被吵的头疼,沉声道:“等我有结果了,会告知你的!” 女人担心公子出问题,不肯离开:“临出门时老爷千叮万嘱,不能让公子离开奴婢的视线。” “奴婢实在是不敢,要不,要不奴婢离远点。” “咱们夫人有自己的规矩。”云影蹙眉道:“你若是不遵,可以带着小公子离开,另寻高明!” 眼瞧着公子又吐了,又是老爷指定的济恩堂,女人还有哪儿能去? 她只能按照云晚意的吩咐,先出去等着。 看到她出去后,云影凑上前,低声道:“夫人,奴婢刚去云帝阁取衣裳,也听向掌柜说起此事。” “看来是什么传人的病,很多人都染上了,只是暂时还没听说要了谁的命。” 云晚意嗯了一声,掀开孩子的衣裳,从胸椎下针:“先把他的寒症止住,不然这么下去人挺不住。” “你出去问问何宇,江毕去哪儿出诊,什么时候回来。” 这孩子是云晚意接触的第一个病人,她不知道其他病人的情况,不知道症状从何而起,完全无法下药! “是。”云影赶紧出去。 云晚意不急不慌的下针,顺着胸椎往下直到最后一针。 等云晚意下针结束,那孩子冷的牙齿打颤,颤抖着声音问道:“姐姐,我还能恢复吗?” “能。”云晚意勉强一笑:“你现在什么感觉?” “冷。”孩子自打进门后,就一直在颤抖着,他不敢乱插话,也不敢动弹:“感觉内腑都冻住了一样,难受。” 整好云影进门,云晚意没让她汇报江毕的事,先去端了两个火盆进来。 一左一右的火盆把孩子架在中间,他总算感觉僵硬的身子回暖了几分:“姐姐,我好点点了。” “嗯。”云晚意安慰着道:“你别担心,既然到这儿来了,姐姐不会让你出事。” “这针需要半盏茶才能拿走,你先去横榻上躺会,那边能暖和些。” “好!”那孩子应声后,忍着寒冷起身,乖乖的去了横榻上。 施针的位置不能压着,云影把火盆端去横榻边上,又找了好几个汤婆子过来。 等安顿好孩子,云影才对云晚意道:“江大夫和如霜小姐去药商李家了,听说李书宁小姐也病了。” “而且咱们店内差一味药,整个白云镇只有李家囤了货,江大夫想从李家购买,要先给李小姐看好病症。” 云晚意想到活泼可爱的李书宁,微微蹙眉:“也是寒症?” “是。”云影叹了一声:“现在白云镇生病的人大多数都是寒症,恶寒不止,浑身不适!” “看来江毕一时半会回不来。”云晚意思索间,当机立断道:“你去外边叫停那两位大夫。” “先来这儿说清楚病症所在,斟酌出合适的方子再说,不然开再多药,起不了作用,只会败坏我们济恩堂的名声。” 云影再度出去。 等两位大夫看完手中的患者,进门时,柏公子的针也能拿下了。 云晚意也没刻意说什么,取针的同时朝两位大夫问道:“你们开的方子可有用?” 两位大夫知道云晚意的身份,对视一眼后,瘦一点的大夫往前一步,道:“作用有,但却不大。” 胖一点儿的大夫接过话,补充道:“或者说一开始有用,但两顿过后效果甚微,又变成了恶寒的状态。” 云晚意猜到会这样,蹙眉道:“按照你们来看,病因在哪儿?” “这……”两位大夫再度对视了一眼。 胖大夫犹豫着道:“夫人,恕我们医术浅薄,一开始我们接触到此类患者,觉得是天气变化无常,才导致恶寒发生。” “可随着病患越来越多,我们都意识到不可能如此,今早江大夫的意思和我们的一样。” “我们都觉得这病会传染,直到现在我们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方子,也……没能找到病因。” 云晚意按着眉心,道:“接触了这么多患者,你们二人如何没事,想过这个问题吗?” “还有,这么多患者总有相似的经历亦或者相通的地方,才会导致犯同样的病,对不对?” 两个大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回答。 他们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的确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若不是云晚意这时候提出来,他们压根都不会去想,毕竟外边还有一堆病人等着! 正在两位大夫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江毕推门进来:“你终于回来了!” 第831章 查明原因 再看到云晚意,江毕显然激动。 但看屋内有其他两位大夫和小柏公子,江毕一肚子话全部咽回去了。 “你们先出去吧。”云晚意叹了一声,提醒道:“在研制出方子之前,济恩堂先关门。” “不然开出去的方子毫无用处,白白败坏了济恩堂和你们两位的口碑,这几日你们两位累了,整好休息几日。” “好。”两位大夫异口同声:“多谢东家夫人体恤。” 最近几日他们的确很疲累,但每日病人太多,压根没休息的时间。 等两位大夫出去后,云晚意没着急和江毕讨论,而是转向还窝在横榻上的小柏公子:“你现在感觉如何?” 小孩儿拥着厚厚的被子,围绕在身边的汤婆子和榻前的火盆,将他整个身子烘得暖暖的。 他只觉得暖,没有之前的冷入骨髓的寒意了。 小孩儿点点头,如实道:“比刚才好多了。” “好转了就好。”云晚意没有隐瞒,沉声道:“不过,刚才我和几位大夫的对话,你该听到了。” “这种病并非风寒,而是我们没见过的新症状,还传染人,我们暂时无法开相关的方子。” “你只能先回去,等有方子了,我们会派人去柏大人府上。” 小孩儿怯怯的点头:“是。” “云影,把他带出去交给奶娘。”云晚意朝外叫了一声。 奶娘早就等不得了,听到动静,不需要云影帮忙赶紧进门。 又再三确定没有药方,她才带着小柏公子离开。 等人都走了,江毕总算找到机会开口,责备道:“你离开白云镇几日,整个人清瘦不止一点儿。” “回来了不休息,来这病窟干什么,自己的身子当真不要了?!” 云晚意看着他板起的脸色,笑道:“你还是老样子,不过这济恩堂都是我的产业,我还剩一口气,就得过来照看。” “你真是不顾自己的身子了,你那夫君呢?”江毕四处看着:“他素日一幅紧张你的样子,怎么让你变成了这般憔悴样子?” “也不知道拦着你些,让你一个人来济恩堂,难道不知道最近又起了传人的新症?” “他有自己的事,我也不是小孩子,没必要一直和他在一起。”云晚意抚着肚子,坐在桌前,道:“江毕,先坐下聊聊这新症吧。” “传染人,又是忽然出现,你看了这么多病人,可有什么线索?” 说起病情,江毕的脸色更差了:“完全没有,患病的人里有些有交集,有些人没有。” “就像是随机犯病一样没有头绪,那寒症和受风寒后不同,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寻常药材指标不治本,三顿过后就没用了,需要重新用药。” “所以也没有应对的方子,只能先用简单的药材压住寒冷。” 云晚意心猛然一沉:“你可留意,这病症出现之前,白云镇有什么异常?” 江毕苦笑道:“没有,最不寻常的就是这连绵不断的雨水,下了一个多月了,天还没放晴的迹象。” “八月是秋收的季节,雨水蔓延,庄稼收成很差,唉,天灾当前,只怕今年的年难过了。” 云晚意蹙了蹙眉,叹道:“这并非天灾,乃是人祸,” 江毕没太懂她这话的意思:“什么叫人祸,难道人还能控制雨水不成?” “人不行,妖魔行。”云晚意知道妖魔的事情瞒不住,她信任江毕,把事情简化后,一一告诉他前因后果。 一口气说完,云晚意灌了好大一碗茶,等嘴里干渴的感觉缓解,江毕依旧没回过神:“什么,魔物?!” 云晚意又嗯了一声:“我没骗你,咱们白云镇底下镇压着魔君墨夷。” “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所有的东西都在蠢蠢欲动,朝白云镇而来。” “你应该听说一夕之间变成汪阳沼泽的沄溪镇,那也不是天灾,是妖魔所为。” “更准确的来说,被恶龙控制仿佛没有尽头的大雨,就是灾祸的源头。” “好在魔君镇压在白云镇底下,是镇子上百姓的祸也是幸,因此没有遭到和沄溪镇一样的难!” 江毕终于回神。 他怔怔的盯着云晚意:“若是妖魔,我们凡人如何应对,等死吗?” “也不尽然。”云晚意顿了顿,道:“千年前封印墨夷的人,转世重新出现了。” “或许能再一次阻止墨夷和魔物,也或许……没有可能。” 江毕倒抽一口冷气,旋即疑惑道:“你忽然间说这个,难道,咱们白云镇的新症,和妖魔有关?!” 云晚意嗯了一声。 给小柏公子施针的银针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放在桌上。 她伸手捻起一根,递给江毕,道:“看看。” 两人说话的功夫,距离小柏公子离开又过了好一会。 可银针针尖上,竟然凝结着肉眼可见的寒霜! 江毕盯着银针上的白霜,只觉得整个人也在发寒颤抖:“果真如你所言,咱们还能做什么?” “别说寻常方子,什么药能对抗妖魔?!” “在你回来之前,我就曾怀疑这病出现的蹊跷,现在彻底验证了。”云晚意把银针放回原处,道。 “既是妖魔所为,咱们就要按非比寻常的手段。” 她说着,拿出一张符纸:“所有的方子里,悄悄融入这张符纸,以一种药粉的名义加进去。” 刚才给小柏公子施针时,云晚意悄悄注入了几丝灵力。 这种灵力寻常人不可能吸收,小柏公子却能感觉到温暖,整好证实小柏公子身上的寒症,是因为妖魔作祟! 也能证实用云晚意的符纸,能够解决这种奇怪的寒症! 江毕接过符纸看了几眼,沉声道:“这个法子当真能行?” “不试试怎么知道,现在还有别的法子?”云晚意挑眉:“当下之急,还找出这些人发病的原因。” “妖魔知道白云镇卧虎藏龙,有千年前转世之人,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作祟。” “破了它们的局,整好引出几个!” 江毕总算后知后觉:“你刚才只提到有千年前转世之人,却没说明他们的身份。”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你是其中之一,对不对?!” 錵婲尐哾網 第832章 下意识的逃避 云晚意告诉江毕那些事,就做好了被猜到的准备。 她轻轻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否认:“我的身份没那么重要,摆在你我面前的,是要快点找到对付病症的方子。” “寒症可大可小,一旦拖得久了,必然会伤及人命,目前刚开始,应该没人因为寒症而死。” 江毕深深看了眼云晚意,道:“若是你说的妖魔,除开忽然寒症的人之外,只怕还有其他危险。” “那这白云镇还能待下去吗,若和沄溪镇一样,几日之间成为汪阳沼泽,又该如何是好?” 云晚意微微点头,叹道:“危险是肯定的,封印魔君的阵眼就在白云镇底下。” “不过,也正因为魔君的魂魄被封印在这底下,白云镇才不会和沄溪镇一样,被妖魔祸害直接掩埋。” “退一步说,就算能走,这些人又能走到哪儿去,三界六道的通道崩坏,意味着以后人间没有安全的地方。” “走到哪儿,哪儿都不得安生!” 江毕一顿,旋即问道:“那沄溪镇离开的那些人呢,去了什么地方?” “上城。”云晚意没有隐瞒,沉声道:“上城是皇都,有人间帝王的真龙之气。” “妖魔就算有那本事动手,也得把上城留到最后,他们就能多活几日。” 江毕沉声道:“既是如此,为何不让白云镇的人,都去上城躲避?!” “上城能容纳的人数有限,去的多了,皇城门不会开。”云晚意无奈道。 “再说我能救的人也只有那么多,剩下的只能看天意,天若不为,我们别无办法!” “这么说,咱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江毕的心越是下沉:“或者说,我们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云晚意面对眼前的种种情况,也觉得很无奈。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转而笑道:“能做,眼下那些无故得寒症的人,还需要我们去救治。” “否则不等妖魔有别的动作,镇子上的人都死了一大半了!” 江毕心事重重,似乎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云晚意见说完很久,他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由蹙眉:“你是不是想走?” 江毕终于回神:“什么?” “白云镇的确危险,你是不是想离开这儿?”云晚意重复问了一句。 她想到蒋如霜之前说过的话——江毕可能是她的亲哥哥。 不管是百里氏的血脉,还是另有可能,云晚意已经觉醒了姮晚的记忆,不好跟江毕想认了。 不管是不是,江毕对她没有坏心,还尽心尽力的帮她。 能安全送走江毕,也算报答江毕对她的好。 云晚意轻声往下道:“你带着如霜和她的外祖母一起离开,一路北上,我派些护卫给你们,到上城不是问题。” “不用。”江毕拒绝道:“妖魔若是得逞,上城也会沦陷,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既是如此,我费那功夫做什么,再说如霜的外祖母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 “她老人家守着外祖父留下的产业大半辈子,也不可能离开,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既是一家人,就要一起面对。” 说到这,江毕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已经猜到他的想法了,侧身别开他的视线,道:“江大夫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也不劝了。” “不过,如霜对你的心真真切切,你也跟她表明心意,不如找个合适的时间上门提亲,把婚事热热闹闹办了。” “灾难当前,能相聚一日是一日,别等到最后后悔。” 江毕顿了顿,似乎察觉到她的逃避,笑道:“提亲议亲急不得,我还是先跟你一起,治好那些寒症患者再说。” 两人默契的没再提其他。 云晚意整个下午都在济恩堂,写方子,画符纸。 符纸入药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江毕就负责把符纸焚成灰末,夹在开好的药材中。 直到夜幕降临,云晚意看着屋内上百副药,这才动了动酸痛的胳膊:“好了,先做这么多。” “此方子用水煎服三次,也就用不上其他药了,明日济恩堂开门营业,辛苦你一些。” “那两位大夫年长,总归需要好好休息,再说这方子上多出来的药材,也不好跟他们解释。” 江毕了然应允:“好,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几日出诊也的确跑累了,在铺子里坐诊也不错。” “对了。”云晚意想起一事,问道:“李书宁情况如何?” “不太妙。”江毕放下手中的东西,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李小姐的情况,比最近我接触到的任何患者都严重。” “李家有财力,她榻上用的全是保暖的好料子,棉也是用的上好的白棉,足足盖了五床被子。” “要不是担心太多了李小姐承受不住重量,肯定还要往上加,这个程度该很保暖才对。” “况且屋内还燃着十来个炭盆,用的都是银丝,饶是如此,李小姐还是觉得冷的厉害。” “我开的方子也就起几个时辰的作用,接下来寒冷加剧,今儿耽搁就是因为她。” 说到这,江毕沉眼盯着云晚意,无奈道:“只怕,她熬不过今晚。” 云晚意和李书宁没太多的交集,仅有的几次,李书宁都在向着她说话。 李书宁那活泼可爱又仗义的性子,实在是和熙然郡主太相似了! 云晚意不忍心看到一条生命就这么没了,起身道:“我去李家瞧瞧,有这些药,说不准还有希望!” “我跟你一起。”江毕当即应声,顺口介绍道:“她的脉象……” 话没说完,门口传来常景棣的声音:“不劳烦江大夫了,我陪夫人去李家。” “哼,现在才出现?”江毕闻言,转身看着神色发青的常景棣,语气不太好: “我还以为帝老爷忙的脚不沾地,没空理会自己的媳妇儿的行踪呢!” 这次见到云晚意,江毕心疼极了。 那么好看生动的人,从沄溪镇回来整整瘦了一圈。 常景棣还跟随陪伴在她身边呢,将人照顾成这样,就是他常景棣的不对! 江毕本就是急性子,对他哪里还有什么好脸色? 常景棣不悦的靠近,深深看了眼江毕:“江大夫说话夹枪带棒有什么意思,晚晚是我的妻子。” “我关心她陪着她都是应该的,倒是你,不过是济恩堂的大夫而已,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哪怕常景棣知晓,江毕极有可能和云晚意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他还是不能忍受江毕围着云晚意打转。 何况,还只是可能,并非绝对! 谁也不知江毕的话是真是假,云晚意的身份又十分复杂,牵连百里氏。 不过事到如今,云晚意是不是百里氏的人都不重要了。 她是千年前的姮晚,谁也无法改变! 常景棣想到这,眸色越发冰冷:“江大夫,我既然来了,你先去忙,有我陪晚晚。” 江毕看了眼云晚意,并未动弹,意思很明确了。 一切,还是听云晚意的! 云晚意瞧着常景棣逐渐走近,只觉得荒唐。 常景棣今日中午再一次无故消失,没有告诉她行踪,她独自在府中闲不住才来济恩堂。 没想到常景棣隔了半个时辰追过来,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竟是和江毕吃飞醋。 还是在知道江毕对云晚意只是亲情的情况下! 云晚意想到这,情绪一下就起来了,原本没解决的隔阂更如鸿沟挡在身前。 她越想越气,丝毫没搭理常景棣的意思,声音冰冷:“江大夫,你继续往下说。” 常景棣脸色微变,声音里多了几分示弱的情绪:“晚晚!” “你也叫江毕一声江大夫。”云晚意的目光这才投向常景棣:“现在白云镇再度出现异常,需要他的帮助。” “怎么,你比大夫还有本事,还是说你中午出去,也是为白云镇忽然爆发的寒症,去寻解决的法子了?” 常景棣靠近她的脚步微顿,眼神中带着悲伤。 他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是在责怪他没有交代清楚就出去。 但,不是他有意隐瞒,而是他去见的人实在不能告诉云晚意。 不然两人本就出现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至少,现在不能让她知道! 常景棣深吸一口气,按下所有情绪,低声道:“晚晚,我出去的事情可以跟你解释。” “我先陪你去看李书宁,毕竟她的病症严重,其他事等回家后再说。” 云晚意意味不明的一笑,收回视线道:“不必了,江大夫照料李书宁多时,知道她的脉案和病情。” “我们现在动身,江大夫会告诉我一切,你回帝宅吧,我们刚从沄溪镇归来,很多事要处理。” “出去这么久,回来了还全部交给管家和立秋几人,实在不妥。” “晚晚。”这一次,常景棣的声音变作了请求:“是我说话的方式不对,这样,我先跟着你们去李家。” “不用。”云晚意再度拒绝,道:“我和江大夫过去是为了正事,我们之间也没你想的龌龊。” “你有这个心,不如想想怎么寻到叛徒!” 不等常景棣再说,云晚意已经拿上包好的药材转身,朝江毕道:“事不宜迟,赶紧去李家。” 第833章 奇怪的李家 看到李老爷的瞬间,云晚意下意识蹙眉。 她怀孕后,看相的本事有所退步,但李老爷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是太好。 尖嘴猴腮,颧骨高耸,一张嘴露出一口歪七扭八的牙。 更重要的是他那双眼双目无神,虽然红肿着,却不见任何悲伤的情绪。 照理说,李书宁作为他的长女,病的要死了,李老爷这当爹的会真心实意的伤心难过。 不管是什么表现,绝对不是这幅皮相伤心内里无感的样子。 云晚意默默的打量时,江毕已经开口:“李老爷,不是我想出方子,而是我们济恩堂的东家夫人。” “她和李小姐有些情分,刚从外地回来,听到消息后想亲自给李小姐看看。” 李老爷这才看到云晚意似的,顿住脚步叹道:“济恩堂帝夫人的名声早就传遍了。” “可惜帝夫人现在怀着身孕,身体娇贵,书宁患的病传人,实在不好让帝夫人靠近,是她没福气。” “我是大夫,没有忌讳。”云晚意察觉不对,沉声道:“带着面纱远远诊脉不会有事。” “李老爷,我听江大夫说李小姐情况危急,还是早些让我瞧瞧,万一有一线生机呢?” 李老爷神色尴尬,站在原地没有让两人进去的意思:“帝夫人,书宁就剩下一口气了。” “实不相瞒,除了江大夫还有好几家的当门大夫来瞧过,都说回天乏术,何必折腾,万一连累帝夫人,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江毕蹙着眉,打断道:“李老爷,我们不会计较你们看了多少家大夫,但李小姐的情况还不是完全没救。” “你不让我们东家夫人进去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再说今儿你还说只要李小姐能好起来,你做什么都愿意。” “难道那些话,都是当着我的面装腔调?” 李老爷赶紧否认,连声道:“书宁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装腔调,那都是真心话!” “即是如此,让我进去。”云晚意果断接过他这话茬:“哪怕治不好,尽全力了我也不后悔。” “毕竟李小姐之前帮我解围过,我欠她的恩情!” 说到这份上,李老爷再推辞的话,谁都知道不对劲了。 李老爷侧身,道:“那就劳烦帝夫人和江大夫了。” 刚进李书宁的院子,江毕脸色就变了。 这么冷的天,卧房内的窗户全部朝外打开,冷风肆无忌惮的往屋内灌。 江毕直接停在了台阶上:“李老爷,我分明交代过,李小姐恶寒不止,房中务必要门窗紧闭。” “便是透气,最多小半盏茶,还只能开外间的窗户!” 李老爷走在他身侧,闻言苦着脸道:“江大夫的医嘱李家上下都在遵守,可小女不舒服。” “唉,这孩子最近遭罪的很,吃了很多方子,药和水似的一碗碗往肚子里灌。” “不仅屋内一股子药味,她整个人更像在药罐子里煨过,发着浓郁的苦味儿。” “沐浴过后也没缓解,她闻着恶心难受,这才叫人把窗户打开透气。” 云晚意蹙着眉,盯着他道:“便是透气,最多两扇窗户足够,这前后的窗户连带大门都开着。” “冷风灌进去加剧寒气,吃再多的方子也无济于事!” 李老爷讪讪道:“我知道错了,来人,赶紧把小姐屋内的窗户都关上去!” 江毕回头看了眼云晚意。 云晚意默不作声,对他微微摇头。 进了屋内,果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寒意。 屋外温度低,屋内更如冰窖。 放着的十来个火盆全部熄灭了,一点儿热乎气都没有! 许是江毕和云晚意到的猝不及防,屋内实在来不及收拾和掩盖。 原本江毕说的盖在李书宁身上的五床被子,只剩下一床薄薄的夏被,剩下的四床厚棉被不知所踪。 李书宁整个人蜷缩在仅有的薄被中颤抖不止,两颊红的异常,双眼紧闭。 单丛样子看,已经是高热烧迷糊的状态了。 江毕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的直接道:“你们李家还真是阳奉阴违,当着我的面做全了体面。” “我前脚走了不久,你们就这么照顾病人,难怪李小姐的病情最严重!” “被这么对待,谁都会成为重症奄奄一息,李小姐难道不是你们李家的人?!” 李老爷在屏风后,小声解释道:“不是的,书宁说热,神志不清,喝药的时候把药罐子掀翻,打湿棉被后才拿开。” “您两位到的时候,下人正在准备新的被子,不信您瞧。” 李老爷话音没落,就有婢子抱着全新的棉被从门口进来。 江毕又不是三岁孩子,岂会相信这个说辞。 他还要再辩驳,云晚意对他使了个眼色,及时道:“李老爷是李小姐的亲爹,还能害她不成?” “江大夫,先给李小姐看诊,顺便把最近的脉案挑出来。” 说完,又朝李老爷道:“我诊脉的时候不喜欢旁人在侧,还请李老爷带着其他人先回避。” “等我诊脉之后,关于李小姐的病情和其他事宜,都会详细相告。” 李老爷在屏风后,犹豫道:“帝夫人,我不是不放心你,实在是因为书宁的情况不妙。” “说个不好听的,万一她有个意外,我们当爹娘的总要有一个人守在跟前,见她最后一眼。” “她娘伤心欲绝,才回去休息,我不能走!” 云晚意听到这话,冷冷笑道:“李老爷,有我在这,保证不会出意外,你先带人出去。” “便是有你说的情况,我也会让你进来。” 李老爷一噎,旋即吩咐一旁的丫鬟:“阿喜,你留下帮忙。” “不用。”云晚意的视线,扫过关上窗户,站在屏风边上的丫头,道:“那个留下。” 李老爷警告的看了那丫头一眼,道:“那就按照帝夫人说的,留下红梅,其他人先出去。” 江毕装作找东西,绕到屏风后盯着。 直到确定所有人都出去了,才回云晚意身边,低声道:“除了你留下的丫头,其他人都走了。” “嗯。”云晚意着手给李书宁把脉,刚挨到李书宁,她的手颤抖了一下。 李书宁身上实在是太烫了,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神志不清。 云晚意的手冰冰凉凉,李书宁觉得很舒服,毫无意识的往她身上靠。 云晚意一手按住李书宁的肩膀,一手开始把脉。 她脉象紊乱,既是恶寒,又是发热。 双重症状在她体内相互交替,李书宁难受的很。 红梅见状,小心翼翼的上前,道:“奴婢帮忙按着小姐吧。” 云晚意趁她靠近的时候,小声问道:“你家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刚才我和江大夫看到的就是常态,对吗?” 这一问,红梅竟是绷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哽咽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云晚意蹙着眉,耐心等着。 红梅平复好心情,擦干眼泪看向窗户和门口。 在确定没有人窥探后,一把跪在云晚意跟前,压着声音哀求道:“帝夫人,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自打小姐生病后,人前府中上下对小姐照料有加关切万分,可一旦没人,就是您和江大夫看到的这样。” “熬出来的药除非当着大夫的面喝掉,不然全部浇在屋内的兰花和大叶树下,您瞧,已经枯死好几盆花了。” 云晚意和江毕顺着她的手看去,果然看到窗台下摆着几个花盆。 红梅擦了把眼泪,继续悄声倾诉:“火盆也是,大夫上门看诊时,屋内的火盆烧的很旺,整个屋子热的堪比暑夏。” “人走火灭,棉被也被抱走,可怜小姐本就在病中畏寒的厉害,盖着夏被吹着风,便是好人也遭不住。” “奴婢人微言轻,还差点被老爷调去柴房,实在是无法帮到小姐,还请帝夫人和江大夫好心,把我家小姐带出去吧!” 云晚意正是因为几次遇到李书宁,都是红梅在身边伺候,这才点名让红梅留下、。 没想到一问,竟问出来这么多令人恶心的真相! “虎毒不食子!”云晚意压低声音,把红梅搀扶起来,问道:“你家老爷为何要这么对书宁小姐?” “还有,你家夫人不管吗,我记得李小姐还有兄弟姐妹,他们都对此坐视不理?!” “奴婢不清楚。”红梅顿了顿,小声道:“倒是前日小姐清醒时,听到过几句小姐和老爷的争执。” “奴婢离得远,只能听到什么灾难,宿命之类的话,想靠近挺清楚些,却被夫人瞧见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小姐在李家住着肯定活不成,求求您想法子,把小姐带走!” 云晚意正要说话,抬眸间瞥到窗户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影。 那人身形高大,明显不是李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