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朱元璋山泽》 第一章.追着朱标砍 洪武七年。 应天皇宫。 此时一名中年嘴里不停叫骂的同时,举着长剑便朝面前青年追着砍去。 而那青年虽不似中年魁梧,可动作却是异常灵活。 始终与中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 “臭小子,你给咱站住,看咱不砍死你!” 中年正是推翻暴元,再造华夏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而他高举宝剑,扬言要砍死的青年。 则是历史上地位最为稳固的太子,也是明初的二皇帝,太子朱标。 “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爹,我又不傻!您举着大宝剑,我能站着不动让您砍?” “有本事您换成小木棍儿,我保证不跑!” “你小子......” 听到朱标非但没有认错,反而还一再拱自己的火。 此时正扶剑喘气的朱元璋顿时感觉火冒三丈,再次举起长剑便又追了上去。 而看到老朱再次上前。 朱标同时逃跑。 依旧和老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遛着老朱在庭院中锻炼身体。 半晌。 见老朱累得气喘吁吁,额上也满是汗珠。 朱标轻笑一声,这才冲老朱沉声喊道: “爹,孙贵妃薨逝,让我服丧本就不合礼制。” “士大夫以上,庶母死,嫡子不需服丧,这是礼制,这是规矩!” “就因为你宠爱孙贵妃,如今她薨逝,竟然让五弟守孝三年,还让我这个太子给她摔旗扶杖,为其服丧。” “您这不是凭一己好恶,乱法违纲吗?” “商纣宠信妲己,周幽王痴迷褒姒,历史血的教训就在眼前?” “难不成您想在史书上再添一笔,让后世之人都知道,您这个洪武皇帝宠信后宫,乱法违纲?” “你......你拿咱和商纣、幽王作比?” 老朱被气的脸色煞白,浑厚嗓音甚至有丝丝颤抖。 可饶是如此。 朱标依旧不肯罢休,直视老朱那愤怒的双眸,厉声喊道: “与商纣、幽王作比,您也有所不及!” “他二人都是承继父位,不知开国创业之艰辛,纵然昏聩也情有可原。” “而您!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十数年这才驱逐暴元,重整汉人天下。” “如今天下初定,您又深知创业艰辛,此时竟还能为一后宫妇人做出违反纲常之事,您岂不是比商纣、幽王更加昏聩!” “怎么?您觉得如今大明安定,您便能高枕无忧?” “还是说你打算学唐玄宗,半生勤政换半生昏聩?” “不然儿子也学学肃宗李亨,来一场马嵬兵变,让您进位太上皇?”云九小说 “混账.....混账东西......” 听到朱标一再拿他与历史上宠信后宫妃嫔的昏君相比,老朱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他何时因为宠信后宫妃嫔耽误国事了。 他只不过是觉得大明初定,孙氏还未享尽荣华便轰然早逝。 心中亏欠,这才让朱标以及众皇子为孙氏服丧。 怎的他的这一点恻隐之心,在朱标眼中竟成了宠信后宫的罪证。 “小子,你....你给咱说句准话!” “你到底愿不愿意给孙妃服丧?” “不愿意!” 朱标梗着脖子,昂着脑袋,坚定回道: “我身为皇室嫡子,大明储君!” “能让我身披麻衣、服丧吊孝的只有你和我娘。” “你和我娘活得好好的,我给谁服丧?我服丧做甚?” “难不成咒您早点驾崩,我好早日登基?” 此时老朱被气的眼冒金星,偏偏他还想不出半句话来反驳朱标。 “臭小子,你敢咒咱.....” 怒吼一声,朱元璋再次举起长剑便要朝朱标砍去。 只不过这一次。 朱标非但没有继续逃跑,反而上前一步,梗着脖子冲老朱威胁道: “老爷子,有话说话,你要再追,我可就不跑了!” 此话一出。 已经迈开一条腿的朱元璋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是被朱标气的不行,可还远没有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毕竟三尺青锋在手,万一朱标不跑,真的伤到朱标那还了得? 就在老朱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下台之时。 只见门口人影闪动,老朱当即怒声吼道: “谁在那边,给咱滚进来!” 话音落下。 李善长、胡惟庸怯生生走了进来。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哼~” 老朱冷哼一声,看向李善长怒声喝道: “李善长,亏你还是太子少师,就知道躲在门口看戏,不会上前拦住咱?” “万一咱伤到太子怎么办!” 听到这话。 李善长表情尴尬,很是为难的耷拉着脑袋。 刚刚老朱与朱标的动静,他可是听到了一二。 明明是老朱自己说要砍死朱标,怎么朱标不跑,他还不乐意了。 而且现在还怪自己没上前阻拦。 就刚刚那架势,除了马皇后,谁敢阻拦老朱不都是个死? 就在李善长心中无奈苦笑之时,朱元璋再次训斥道: “咱让你教导太子,你竟然教出一个顶撞君父的太子!” “罚俸!罚俸半年,降职一级!” 见老朱将怒火倾泻到自己身上。 李善长更是有苦难言。 你们爷俩斗法,怎么遭殃的却是我。 尽管心中腹诽。 可当意识到老朱的矛头尽在自己身上,根本不理会旁边的太子朱标。 李善长心领神会。 顺势便接过了老朱手中的长剑。 “陛下息怒,太子一时莽撞,稍加劝诫即可。” 当看到老朱瞥了眼不远处的朱标。 李善长旋即看向朱标恭敬说道: “太子殿下,礼制之事权且放在一边,然君父之命可是万万不能违抗的。” “若是因此事伤了你与陛下父子之间的感情,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见朱标根本不理会自己。 李善长心下一定,状着胆子继续说道: “殿下,您看是否能给陛下致歉.....” 就在朱元璋、李善长以及旁边的胡惟庸都以为,太子朱标当着他们的面,会多少顾及老朱的帝王颜面,暂且给老朱认错之时。 只见朱标猛地一甩衣袖,当即背过身去。 “五弟近来功课繁巨,这几日孤不会让他出门。” “还有其他皇子,均不得外出!” “父皇要把孙贵妃的丧事办的如何隆重,儿臣不管!” 第二章.李善长,你还真长了一颗玲珑心 朱标说罢,没有理会身后满脸呆滞的三人,当即朝太子东宫走去。 直到朱标走远。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当即夺过长剑,凭空挥舞几下冲朱标离开的方向怒声吼道: “混账东西,敢顶撞他老子!” “李善长,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你就把咱儿子教成这样!” 看着盛怒之下的朱元璋。 李善长倒是没有立即回话,反而看向旁边的胡惟庸道: “惟庸,你先将今日的折子呈给太子。” “是.....” 等胡惟庸离开,李善长面色大变,冲着朱元璋兴奋喊道: “恭喜上位,贺喜上位,太子有如此心智乃是我大明之幸!” “幸个屁!咱差点被他气死.....” 见老朱将手中长剑狠狠一丢,直接在旁边台阶上席地而坐。 李善长满脸笑意,忙凑上前说道: “上位,方才您拿着剑说要砍杀太子,而太子一边跑却还一边同您理论。” “这副场面,历朝历代可曾有过?” 见老朱眼眸微滞,怒气也消减了不少。 李善长继续说道: “陛下与太子虽是父子君臣。可父子之情更深,君臣之别较浅。” “想那祖龙横扫六合、一统八荒,丰功伟绩足可彪炳千秋。” “然他却不擅经营父子亲情,致使公子扶苏心中只有对皇帝的敬畏,却没有对父亲的温情。” “始皇驾崩,赵高李斯篡逆缴诏。” “公子扶苏收到赐死诏书时,甚至没想过面见自己的父亲,询问自己父亲为何将他赐死。反而是遵照皇帝的圣旨,于北莽之地自刎而死。” “如此,浩浩大秦竟落了个二世而亡的下场。” “而太子与您心意相通,容老臣说句九死的话,纵然有人意图挑拨上位与太子之间的关系,恐怕也只是徒劳。” 朱元璋锐利双眸闪过一丝温情,很是好奇李善长还能说些什么。 “与之相反。” 见老朱怒气完全消散,李善长继续说道: “与之相反,盛唐之朝,李世民对李渊确有父子温情,可少了臣子对皇帝的敬畏。” “为得皇权,李世民不惜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逼父,迫使李渊进位太上皇。” “而方才陛下怒极,扬言要砍杀太子,可太子却没有站在原地等着陛下动手。” “此能看出,太子虽与扶苏一般温和知礼,却不似扶苏那般迂腐。” “而且方才太子一边逃跑,一边向您进言。” “足以证明太子与李世民不同,太子心中满是对您的敬重....” “对咱的敬重?” 不等李善长说完,老朱没好气道: “这混账小子拿咱与商纣、周幽王做比,这还是对咱的敬重?” “正因太子对您的敬重,他才极力劝阻您,甚至拿出商纣、周幽王作比。”李善长表情严肃,愈发认真说道:“敢问上位,太子为何不愿听命,为孙贵妃服丧?” “这....这混小子迂腐!” “老臣认为太子并不迂腐。相反,老臣正是因此看出,太子对陛下您的敬重。” “敢问陛下,为孙贵妃服丧,太子可会损失些了什么。” “退一万步讲,哪怕太子心中有万般不愿,为贵妃服丧也不过是一日的辛苦而已,他大可以做一日的场面活,敷衍了事。” “可太子并未如此,反而还因此事,当面顶撞您,甚至同您大动肝火。” “其中深意,无外乎是不想让上位的帝王之名有半点蒙尘.....” 言至于此,李善长也就没必要继续说下去。 毕竟他不是朱标,他不敢直接说老朱为孙贵妃举办的丧礼太过逾矩。 多年侍奉君王,这点分寸他李善长还是有的。 而听李善长说完,老朱眼眸微动,心中怒气也彻底消失。 脸上、心里,满是看见自己儿子成才的欣慰。 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听到李善长毫不吝啬夸奖朱标,朱元璋砸吧砸吧嘴后,故作谦虚道: “你这老小子还真是长了颗玲珑心。” “不过咱家老大可没你这么多弯弯绕,这臭小子就是混。” “牛脾气,跟咱一样!” 见老朱嘴角扬起笑意,此时的语气也大有夸奖朱标的意思。 李善长心头巨石这才落地。 不过下一秒。 只见朱元璋脸上笑意更浓,甚至还带着几分诡异冲李善长说道: “善长,你给咱想个办法,让老大带着咱那些皇子给贵妃服丧。” “啊?” 李善长一时诧异,竟当着朱元璋的面低声惊呼。 他今天出门还真是忘看黄历。 本来进宫是要向老朱禀告刘伯温已经进京请罪。 他李善长还想作壁上观,看看老朱会如何惩治自己这位政敌。 可现在倒好。 惩治刘伯温的好戏没能看成,自己反而还差点因看戏丢掉性命。 要知道。 撞见老朱与朱标争执,若换是旁人,自然是没命走出这皇宫的。 好在他与老朱之间多少还有几分的香火情。 老朱自然不可能因此就要了他的性命。 况且他刚刚那番话,虽是在称赞朱标,同时却也连带老朱一同吹捧了一番。 可就是一环落罢,险象再起。 老朱竟然让他出个主意,劝说朱标为孙贵妃服丧..... 这无异于要他的老命。 毕竟朱标连老朱的面子都不给。 他李善长算是个什么东西,朱标又怎么可能听他的劝。 “陛下,老臣.....” “善长,你可是咱最得力的谋臣,国事家事可都要帮咱分忧啊。” “这.....” 见朱元璋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决然之态。 李善长咽了下口水,试探性说道: “或许,皇后出面,方有转圜余地....” 轰~ 当看到朱元璋脸上笑容陡然一僵,李善长脑中一阵翁鸣。 自知失言的他,恨不得当场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只不过不等他开口。 老朱脸上冷厉瞬间消失,随后竟玩笑说道: “老小子,你还真是长了颗玲珑心。” “咱家妹子的话,老大肯定会听。” “关起门来说,咱不也要听咱家妹子的。” “你这是让咱去找不痛快啊。” 看着老朱满是自嘲的笑容。 李善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也跟着笑了起来。 “罢了罢了,你去找老大说说,成与不成都不怪你。” “是.....” “你此次进宫何事?” 听到老朱终于问到正题,李善长一脸庄重连忙开口道: “陛下,刘伯温抵京了,上了几封请罪折子。” “老臣不敢擅专,所以特来请示陛下如何处置.......” “嗯。” 接过李善长递来的折子。 朱元璋扫了一眼,很是自然将折子揣进袖子里。 “此事交由太子处理即可.....” “嗯.....是.....” 另一边,太子东宫。 “殿下,近日来的折子都在这里。” 看着面前的胡惟庸,朱标微微点头。 对胡惟庸也是有些了解,朱标也是知道一些的。 大明最后一任丞相,也是历史最后一名丞相。 胡惟庸算是用自己的性命,给丞相制度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 没错。 朱标是穿越者。 二十年前穿越到马皇后腹中,成为朱元璋长子,地位最稳固的太子朱标。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作为一名热爱经济学的农学博士,如今的朱标只想尽自己所能优化大明。 至于老朱,该喷还是要喷。 毕竟朱标很清楚,老朱的一些政策,的的确确遗害后世大明。 “殿下.....” 见朱标坐在位置上默默出神,胡惟庸低声试探道。 也是听到胡惟庸的声音,朱标这才回过神来。 “嗯,诚意伯刘伯温,今日抵京了吧......” 第三章.眼中钉、肉中刺 “回禀殿下,刘伯温确是今日抵京,而且一连上了几封请罪折子。” “传孤旨意,让诚意伯好生在府中休养,等明日散朝后,孤会亲自前往诚意伯府。” “这.....” 见胡惟庸愣在原地。 朱标面色一沉,冷声质问: “怎么,你觉得孤此举不妥?” “不敢,臣万万不敢!” 感受到朱标那冷厉的目光,胡惟庸忙跪在地上疯狂摇头。 他哪里敢质疑朱标的决定。 方才失态,也不过是一时诧异罢了。 毕竟此次刘伯温进京请罪,乃是他命涂节等人编织罪名,构陷刘伯温。 为的就是彻底铲除刘伯温这个祸害。 而且在胡惟庸的计划之中。 刘伯温一旦抵京,老朱还有朱标必然要对他惩戒一番。 哪怕不至于取了刘伯温的性命。 那也足以让本就身体不好的刘伯温惴惴不安,惶恐而终。 可现在。 朱标非但没有召见刘伯温,更没有出面训斥。 反而让刘伯温好生在家休养,甚至还打算明日亲自拜访。 这着实让胡惟庸有些傻眼。 甚至..... 面对朱标对刘伯温的格外优待,胡惟庸不得不多想几分。 这次名义上是让刘伯温进京请罪。 实际上,怕不是老朱和朱标打算重新启用刘伯温,让他担任中书左丞相。 大脑飞快运作之下,胡惟庸强压心头悸动,连忙回道: “殿下所为自然没有不妥,只不过殿下方才让诚意伯在府中休养,可诚意伯在京都已经没有府邸了。” 为自己失态找了个借口后,胡惟庸继续说道: “先前诚意伯出任兰台,担任御史中丞时,朝廷还赏赐其府邸。” “可洪武四年,诚意伯辞官归养,这宅子自然收归朝廷。” “所以.....” “眼下诚意伯在何处落脚。”朱标冷声打断。 胡惟庸眼底一冷当即出声回道: “回禀殿下,诚意伯抵京之时,宋濂、高启二人在城门迎接。” “或许,诚意伯会借宿他们二人家中。” 语罢,胡惟庸虽不敢抬头,却竖起耳朵,小心等着朱标接下来的反应。 而听到这话,朱标心中则是一阵冷笑。 这胡惟庸还真是将刘伯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哪怕刘伯温已经辞官还乡,他却还一心想着置刘伯温于死地。 毕竟此次刘伯温是进京请罪,宋濂、高启城门迎接便是逾矩。 不过朱标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胡惟庸的确有几分急智。 上一秒还是他质问胡惟庸为何失仪。 可下一秒,胡惟庸为方才失礼找了个借口,而且还顺势给刘伯温挖了一个大坑。 只不过就在胡惟庸期待着朱标会惩治宋濂、高启二人时。 只见朱标不动声色,淡淡开口。 “孤知道了,下去吧。” 意识到朱标并不打算处置刘伯温,更没有打算牵连宋濂、高启。 纵然心中有些不甘,但胡惟庸还是恭敬在拜,退出了太子东宫。 只不过等胡惟庸一走。 朱标直接冷笑出声。 “兄长何故发笑啊。” 此时太子妃常氏端着一碗莲子羹走到朱标跟前,柔声问道: “臣妾见那胡惟庸好似有些不甘心呢。” “他自然不甘心。” 将一勺莲子羹咽下去后,朱标平静开口: “此次刘伯温是进京请罪,与罪人无异。” “而宋濂、高启二人在城门迎接,这便是失了体统。” “往小了说,宋濂、高启与刘伯温私交甚好。” “可若是往大了说,那便是宋濂、高启与刘伯温因结朋党,要为他周旋一二。” “一旦朝廷决定惩治刘伯温,那宋濂、高启也要跟着被追查、甚至连坐!” “啊....” 常氏美眸微震,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胡惟庸离开的方向。 她还真没想到。 胡惟庸只是简单一句话,竟同时给刘伯温、宋濂、高启三人都挖了个大陷阱。 “那....兄长,胡惟庸为何对刘伯温有如此敌意啊。” “也是简单。” 朱标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说道: “胡惟庸虽是丞相,可只是个右丞相,一个副职而已。” “而左丞相的最佳人选,无外乎是他胡惟庸和李善长、刘伯温三人。” “李善长是他师长,加上年事已高,自然会为他让路。” “可刘伯温却是不同,无论刘伯温如何想、如何做,胡惟庸都始终将刘伯温视为政敌。” “也是因此,胡惟庸才会多次给刘伯温铺设陷阱。” 听朱标说完,常氏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办看向朱标笑着说道: “纵然那胡惟庸有再多的小心思,却依旧逃不过兄长的法眼。” “兄长英明睿智,臣妾拜服。” 语罢,常氏学着前殿那些大臣双手举过头顶,朝着朱标恭敬一礼。 那跳脱的美眸很是调皮的打量着面前的朱标。 见她如此,朱标轻笑一声,轻揽皓腕,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你呀,本是将门之女,怎的也学朝中那些大臣一样,跟着奉承孤。” “兄长这可真是错怪臣妾了,臣妾自然是敬佩兄长英明睿智,所以才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怎的在兄长这里,臣妾真心真意的肺腑之言反倒成了阿谀奉承。” 常氏说着,故作委屈的转过头去。 而看着常氏那绝美姣好的容颜,还有那一脸委屈的可人模样。 朱标将手放在常氏心脏位置,五指微微用力的同时玩笑说道: “既然是真心之言,那便让孤看看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语罢,朱标透露纱衣,把握住常氏胸前的重量。 感受到朱标慢慢用力,不停揉搓。 常氏娇躯微微一颤,整个人也跟着紧绷了起来。 哪怕她已为人妇多年,可面对朱标的挑弄,此时依旧感觉胸口小鹿乱撞。 “兄长欺负人.....” 见常氏脸颊绯红,语气嗔怪的同时甚至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朱标五指再次用力后便也放开了常氏。 “今日暂且绕了你,等宫中丧期过去,孤定要让你知道什么叫以夫为纲。” “兄长这幅样子,还真有些昏君的意思。” “你这丫头.....” 见朱标起身还准备教训自己。 常氏忙后退两步,躲到门口后这才说道: “如今宫中正值丧期,兄长也只会呈口舌之力。” “只不过国事虽然繁重,可臣妾还望兄长保重身体,莫要让妾身将来独守空房。” “你....” 不等朱标开口,常氏恭敬一拜后,连忙朝门外跑去。 看着她那一脸得意的样子。 朱标还真有些后悔给她科普后世开放的男女知识。 “兄长.....” 就在朱标感慨之际,太子妃常氏竟突然折返了回来。 只不过见她满脸凝重,朱标也收起玩闹,正色问道: “出了何事?” “兄长,宜伦公主跪在太子府前请罪.....” 第四章.五岁稚童都明白,父皇却不明白 “宜伦?她有何罪?” 朱标诧异出声,不过很快便也明白其中缘由。 “兄长,孙贵妃乃是宜伦生母。” “您不愿为孙贵妃服丧,甚至因为此事同陛下大吵一架。” “宜伦一个孩子,自然认为是您与他生母不和.....” “这孩子,让她进来吧....” 不等常氏动身,朱标轻叹一声,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罢了,孤自己去....” 此时的太子府前。 年仅五岁的宜伦一身素衣,满脸泪痕跪在门前,正委屈巴巴的耷拉着脑袋。 当听到脚步声,小丫头猛的抬头。 可也是看到朱标的瞬间。 小丫头噙着眼泪的眼眶瞬间决堤,哇的一声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大哥.....” “谁欺负我们宜伦了,跟大哥说,大哥给你做主!” “不是不是,没人欺负宜伦.....”宜伦摇着小脑袋的同时,很是委屈的看向朱标说道: “是.....是....” “大...大哥,我替我母妃来.....给大哥赔个不是.....” “啧....” 看着小丫头那一脸无助又战战兢兢的表情。 朱标心头一软,抱起宜伦便朝东宫走去。 吩咐下人拿来热毛巾后,朱标一边为宜伦擦脸,一边温声说道。 “宜伦,大哥与孙娘娘之间并无不和,你也不需给我赔不是。” “再者说了,就算是看在咱们宜伦的面子上,大哥也不能跟孙娘娘置气啊。” 宜伦噙着泪水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朱标。 尚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上满是疑惑。 “可是......” “宜伦,你母妃薨逝虽是家事,可也是国事。” “大哥身为太子,要考虑的自然更多一些。” “难不成宜伦不相信大哥?” “不是不是,宜伦相信大哥!” 见小丫头用力点了点头。 朱标将一块糕点放在宜伦手中,柔声问道: “宜伦,你可还记得你五哥今年多大了?” 宜伦闻言,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掌,扳着指头开始数数。 “宜伦今年五岁,五哥哥长宜伦八岁,那五哥今年是六、七....” “大哥,五哥哥今年十三岁了。” “没错,五弟今年十三岁了,明年就是十四。” 朱标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按照皇家礼法,十四岁后便要考虑着迎娶王妃。” “父皇命你五哥给孙娘娘守孝三年。” “那在这三年里,你五哥便不能考虑迎娶王妃的事。” “而且这三年里,你五哥每日只能在宫中诵读经文,不得外出,更不能带着你们溜出皇宫游玩。” “除了父皇和母后的生辰,他都不能有片刻的休息....” “啊?” 朱标还未说完,宜伦连忙摇头。 “那不行,那不行,五哥哥会憋疯的,宜伦不要五哥哥给母妃守孝了。” 宜伦说话的同时,李善长前来拜见。 朱标微微点头,让他在一旁等候,看向宜伦继续问道: “宜伦,是谁告诉你,大哥与你母妃不合,所以大哥才不愿为她服丧,更不准其他皇子守孝的?” “嗯.....是宜伦自己想的.....” “是吗?” 朱标没有继续追问,当即冲门外宫人冷声喝道: “将诸皇子全部召来,孤要好好问问,哪个混小子乱说话!” 见朱标发怒,宜伦连忙跑到朱标跟前解释道: “大哥,是宜伦自己想的,和六哥没关系.....” 话刚出口,宜伦也意识到自己不打自招,连忙捂住嘴巴。 只不过听到这话,朱标冲常氏使了个眼色。 常氏当即便带着宜伦朝后房走去。 等宜伦离开,朱标看向门外宫人冷声喝道: “将楚王朱桢给孤叫过来。” “命总管太监刘和严查所有宫人,凡在宜伦公主面前妄言非议者,割去舌头,打断双腿,丢出宫外!” 听到朱标对宫人的严惩,站在一旁的李善长不由打了个寒颤。 朝中大臣都说太子朱标心性仁慈。 可事实上,朱标身上毕竟流着朱元璋的血,骨子里的残忍刚强是绝改变不了的。 就眼前朱标这副骇人气势,和身为吴王的朱元璋简直一般无二。 “李先生,此来可是为父皇当说客的?” “嗯.....”李善长微微一愣,深吸口气后坦然说道:“殿下慧眼如炬,老臣的确是受陛下之命前来游说殿下。” “李先生方才也都听见了,宜伦都明白的道理,父皇因一时悲痛偏偏给忽略了。” “就五弟那性子,莫说是三年,就是三个月他都忍不住。” “届时他在丧期之中玩乐,非但辜负了孙贵妃的在天之灵,还会引来朝臣参奏。” “眼看五弟就要前往封地就藩,父皇让他为孙贵妃守孝三年,不是平白给他加上个不孝的罪名吗?” “太子所言极是。”李善长郑重点头,道:“太子所言,老臣会原封不动呈给陛下。” 朱标微微点头,示意李善长落座。 等宫人端上两杯茶水后,朱标看向李善长,继续道: “李先生,贵妃薨逝,太子服丧,皇子守孝,这个先例绝不能开。” “老爷子有二十几个妃子,难不成每次都要选一名皇子为其守孝三年?” “还是说老爷子打算厚此薄彼,将后宫的妃子分成需要皇子守孝和不需要皇子守孝的?” 李善长闻言,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也是真没想到。 此时不过二十几岁的太子朱标目光竟能如此长远。 要知道,老朱的妃子很多,其中有不少都有特殊的政治意义。 譬如高丽朝贡的妃子。 以及一些类似于马皇后义父郭大帅这种,见老朱能成大器,将女儿许配给老朱的淮西大族。 若是这些妃子一朝薨逝,是否也要像孙贵妃一样,选一名皇子为其守孝三年? 如果不的话。 高丽是否觉得大明轻视他们,心生怨怼。 淮西大族是否会认为老朱忘记昔日旧恩,乃是薄情寡恩之君王? 哪怕以老朱的性格,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可朱标身为太子,则必须要提前想到这点。 “殿下所言极是,老臣这就回去禀告陛下。” “劳烦先生了。” 朱标起身,亲自将李善长送到门口。 对于李善长,朱标倒是没有太大的敌意。 一来,李善长毕竟当过他几年老师,多少有些授业之恩。 再者。 李善长从一而终追随老朱十数年,无论功劳、苦劳,都值得朱标对他礼遇有加。 与胡惟庸相比。 李善长更像是老朱的家臣。 至于以后是否会按照原本的历史,除掉李善长。 那也要看他是否会像历史上那样,妄自尊大。 等走出东宫,李善长冲朱标恭敬一拜。 “殿下,老臣还有个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老臣想为刘伯温求情。” 就在朱标略感诧异之时,李善长表情庄重,正色说道: “殿下,朝中有人上书弹劾刘伯温,老臣看来均是诬告。” “伯温向来以清廉自持,弹劾他贪污受贿简直可笑。” “况且伯温三年前便辞官还乡,什么结党营私更是荒唐。” “所以老臣恳求殿下能严查一二,还刘伯温一个清白。” “孤明白。” 朱标目光一冷,盯着李善长冷声说道: “那李先生以为,是谁要构陷刘伯温。” 闻言,李善长身形明显一顿。 他虽没想到朱标会如此发问,可片刻沉默后,还是开口说道: “胡惟庸!” “臣以为,是胡惟庸打算构陷伯温。” 第五章.朱标善意 “哦?” 李善长直接承认是胡惟庸构陷的刘伯温。 这还真让朱标有些没有想到。 不过下一秒。 朱标收敛心头诧异,朱标看向李善长,故作诧异问道: “李先生,胡惟庸可是你的学生。而且他已是中书右相,何故构陷刘伯温啊?” “太子明察,正因为胡惟庸只是右丞相,所以他才会构陷刘伯温。” “左丞相看似比右丞相只高出半级,可二者的分量,却是天差地别。” “而在老臣之后,刘伯温更有可能担任左丞相之职。” “毕竟与刘伯温相比,胡惟庸无论是资历、人品、声望亦或是谋略都相差甚远。” “所以胡惟庸想要更进一步,这才构陷刘伯温。” “竟是如此?” 朱标摆出一副大为震怒的样子,紧接着冲李善长继续问道: “那李先生以为,谁更适合接替你的左丞相之职?” “还是胡惟庸。” 李善长目光凛然,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表情郑重回答: “左丞相乃我朝主相,百官之首。” “所以不应频繁变更。” “刘伯温无论是才能还是威望,都是最合适的人选,甚至比老臣更加合适。” “只不过他年事已高,恐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天不假年。” “胡惟庸虽然擅妒,可他确有丞相之才,所以老臣认为以胡惟庸为相最为合适。” 看着摆出一副中正体国的李善长。 朱标心中不由一阵感慨。 这李善长、胡惟庸师徒俩当真个个都是人精。 胡惟庸素有急智,才能也算出众。 李善长故作愚钝,可心里的算盘却是精明的很。 以退为进的法子,被他用的几乎毫无破绽。 “举贤不避亲,李先生果然有古人之风。” “不过孤想问,左丞相之职,为何不能由先生你继续担任。” 李善长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太子朱标。 谁说他不能继续担任左丞相了。 虽然他刚才口口声声举荐胡惟庸为中书左丞相。 可他刚才也说了,中书丞相不能变更过于频繁。 他可没说现在就把左丞相之职交给胡惟庸啊! 而且他也没说自己有告老还乡的打算啊! 可一想到刚才自己说得话,李善长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为我大明,老臣自当死而后已。” “只不过臣刚刚说刘伯温年事已高,然而老臣比他还要年长一些呢。” “若不是一心想继续为我大明效力,老臣这把岁数早该告老还乡了....” 李善长这话本是自嘲。 他还等着朱标规劝,让他继续留任中书。 只不过李善长没想到的是。 他刚一说完,朱标竟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的确,李先生劳苦功高,朝廷应该给先生一个富贵晚年。” “等过些日子先生告老还乡,到时本宫一定亲自相送。” “太子,臣......” 就在李善长准备直接坦白,自己并无还乡之志的时候。 只见朱标表情猛的冷厉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他。 也是这一瞬间,李善长竟从朱标身上看到了老朱的影子。 那眼神中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简直和朱元璋一般无二。 努力平复心头悸动后,李善长忙跪地叩谢。 “太子大恩,老臣只能愧受。” “嗯。”朱标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先生请回吧。” 就在李善长准备告退之时。 皇六子楚王朱桢径直走到朱标跟前。 “大....大哥.....” 心神未定的李善长刚要离开,却发现素来以胡闹闻名的楚王朱桢,在朱标面前竟乖巧的可怕。 他清楚的发现,此时朱桢看向朱标的眼神竟然满是敬畏。 “你可知错!” 此话一出。 李善长清楚看见朱桢身体猛然一颤。 随即竟直接跪在了朱标跟前。 “大哥,臣弟知错,臣弟不该对宜伦妹妹胡说。” “既然知错,自己拟个惩罚。” “是.....” 朱桢跪在地上沉思片刻,随即看向朱标小心说道: “臣弟口无遮拦,应抄写皇明祖训五十遍,以正心性。” 见朱标依旧没有开口。 朱桢无奈,只好继续说道: “还....还有,臣弟妄议,应.....应该打手板二...二十下.....” “二十下?” “五十下!” 听到朱标反问,朱桢连忙改口。 也是如此,朱标这才满意。 “现在去母后宫中领罚,明日晚间将五十遍皇明祖训交给你皇嫂。” “是....是.....” 语罢,朱桢起身便要离开。 路过李善长时,朱桢还很是客气的冲李善长拱手问好。 也是朱桢如此,李善长愈发诧异了起来。 要知道,楚王朱桢是除燕王朱棣外,闯祸最多的皇子。 鲁莽、胡闹、不服管教,这些对楚王朱桢的评价,哪怕朝堂大臣也多有耳闻。 可李善长没想到的是。 就是这么一位混世魔王,在朱标跟前竟乖顺的似学堂稚子。 没有顶撞、没有狡辩,甚至还自己给自己拟了个惩罚。 而且李善长也能看的出来。 朱桢对朱标绝非恐惧,更多的则是敬重。 “孤这些弟弟缺乏管教,让先生见笑了。” “不敢不敢。”李善长连忙摇头,“太子不仅协助陛下处理国事,还帮皇后管教诸位皇子,太子才是我大明柱石。” “先生说笑了,若是先生确定还乡之期,记得告知本宫。” “届时本宫好命人准备些心意。” “是....老臣告退。” 语罢,李善长缓步朝朱元璋所在的谨身殿走去。 一路上。 李善长都在努力回忆,自己究竟何时与朱标交恶。 朱标竟然如此急切想要让他辞官还乡。 还是让他卸任丞相一职,是朱元璋的意思。 而看着李善长渐行渐远的背影,朱标不由轻叹出声。 尽管他也知道此时的李善长定然满新疑惑。 可这老小子不知道的是,自己让他卸任丞相之职,乃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 因为朱标很清楚,刚强独断如老朱这样的人,自然不允许丞相来分割他来之不易的皇权。 身为穿越者,朱标更清楚老朱很快便要彻底取消传承千年的丞相制度。 而那时候,谁在丞相的位置上,谁就必将成为丞相制度的殉道者。 正如朱标先前所说的那样。 李善长更像是朱家的家臣,与老朱相伴戎马,无论功劳、苦劳,他都不该为丞相制度陪葬。 让李善长尽早辞官还乡,也是朱标对这个洪武头号谋臣最后的恩赐。 “兄长.....” 见朱标看着李善长离开的方向愣愣出神。 太子妃常氏低声开口。 也是听到常氏的声音,朱标收敛情绪,转头看去。 “宜伦呢?” “公主或许是哭累了,刚刚睡着了。” 似乎想到宜伦那可怜模样,常氏表情动容,看向朱标小心说道: “三日后孙贵妃的丧礼,殿下当真不让诸皇子出面吗?” 第六章.朱元璋:咱朱家的麒麟儿 “嗯,让他们老实待在宫里。” “可是.....” 常氏眉眼悲凄,转头看了眼宜伦所在房间,愈发柔声说道: “若是如此,宜伦未免太可怜了些。” “她母妃的葬礼,众皇子无一出面,将来宫中众人还不像躲瘟神一样躲着宜伦。” “将来婚配到了夫家,恐怕也要被人轻视....” “孤的妹妹何人敢轻视?” 朱标当即低声怒喝。 只不过下一秒,朱标叹了口气,再次说道: “孙贵妃的丧礼,你同我一起出面,也算给宜伦一个交代。” ....... 谨身殿内。 听李善长说完,朱元璋眼中当即闪过一抹亮光。 “太子当真是这么说的?” 见李善长认真点头。 老朱当即兴奋的站起身子,如同打下一座城池般,很是高兴的在殿内徘徊。 “好!好!好!” “果然是咱朱家的种,老大比咱强,他比咱想的周到。” “是咱错怪了咱家老大。” “来人,传太子.....” “算了,咱亲自去给老大赔礼道歉!” 老朱也是性情中人。 听到朱标先前顶撞他,都是为了大明考虑。 此时老朱也不顾什么帝王威仪、君父威严,起身便要前往东宫给朱标致歉。 只不过等他刚走到门口。 马皇后便迎面走了过来。 “臣李善长拜见皇后.....” “李先生,你与陛下的正事可曾说完了?” “说完了,说完了,臣告退。” 心领神会之下,李善长连忙起身朝门外走去。 等大殿内只剩下朱元璋和马皇后两人时。 老朱看向马皇后很是兴奋说道: “妹子,你知道吗?老大之所以顶撞咱,是怕咱的帝王之名蒙尘。” “而且老大不让咱那些皇子给孙妃服丧,都是为了咱大明长远计!” “李善长还说咱家老大比秦之扶苏、唐之太宗都要强。” “嘿嘿,咱老朱家也出了个麒麟儿!” 第七章.朱元璋趴墙角 “哼~” 朱元璋冷哼一声,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洪武四年。 当时朱元璋想让刘伯温出任中书省左丞相。 皇帝亲自降恩,这对其他大臣来说本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可刘伯温听后却一再推脱,甚至还提出要告老还乡。 好像在刘伯温看来,当他老朱家的官儿就压根没有善终。 好像在刘伯温眼中,他朱元璋是个只能共苦,不能同甘的寡义帝王。 直到现在。 一想到刘伯温当时那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惶恐模样,老朱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重八,我问过标儿了,弹劾刘伯温的折子无非是说他贪污受贿,结党营私。” “可刘伯温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他的清高是骨子里的,他怎么可能做出这些贪赃枉法的事来。” “哼,清高,他清高的很!” “就是因为他清高,咱才要借机好好敲打敲打他!” 朱元璋当然知道涂节等人弹劾刘伯温乃是诬告。 朱元璋甚至还知道,涂节等人弹劾是胡惟庸授意。 而胡惟庸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那左丞相之位。 可朱元璋就是要借故敲打一下刘伯温。 哪怕得知刘伯温要上京请罪,朱元璋也并未下旨让其安心。 “重八,我当年答应过刘伯温.....” “妹子,这事儿不提了!” 不等马皇后说完,朱元璋直接冷声打断。 “你当年怎么答应刘伯温的,咱事先可一点都不知道。” “咱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他告老还乡的。” “这一次是他自己要进京请罪,不是咱下令让他来的。” “他不是觉得在京都没有善终吗?” “咱就让他留在京都,咱就给他个善终!” “他不是担心鸟尽弓藏吗?咱就是要让他看看,看看咱朱元璋是不是兔死狗烹的寡义君王!” “就算是死,咱也要让他死在京都,让他一直待在咱眼皮底下!” 对于其他大臣,朱元璋自然没有这么大的火气。 或者说其他大臣根本没有资格让朱元璋动怒。 可唯独刘伯温是个特例。 无论是因为刘伯温出身世家,先前乃是地主老爷。 亦或是刘伯温的身份,乃是朱元璋最讨厌的士子领袖。 甚至因为刘伯温的弟子杨宪,彻底欺瞒了朱元璋。 总之朱元璋对刘伯温这样一个,为大明开创立下汗马功劳的谋臣,始终有些不满。 用老朱的话来说,就是不交心! 而且刘伯温骨子里的那份清高,甚至让朱元璋觉得这老小子瞧不上自己! 而看着朱元璋那一副傲娇且固执的模样,饶是马皇后也觉得有些棘手。 无奈之下,马皇后只好问道: “那明日朝会,你打算如何处置刘伯温。” “嗯.....” 朱元璋微微一顿。 想到朱标关于刘伯温的安排后,心中怒火莫名消减了不少。 “原本咱打算明日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好敲打敲打刘伯温。” “可是老大刚刚下令,让刘伯温好生休养。” “咱也不想驳了老大的面子。” “只不过这一次,就算刘伯温不当咱朱家的官儿,咱也要让他留在京都!” 听到这里,马皇后这才安心不少。 尽管她也已经看出来,老朱还在生刘伯温的气,老朱也是故意折腾刘伯温。 可此事交给朱标,一切便都好说了。 毕竟和老朱相比,朱标还是更讲道理的..... 夜幕刚刚落下。 老朱便迫不及待,只身一人前往太子东宫。 毕竟白天他刚拿着剑追砍朱标。 万一朱标多想,让他们父子之间的感情出了嫌隙反倒不好。 等到了太子东宫。 老朱没有让下人的通报,反而自己一个人径直朝亮光的房间走去。 “兄长,今天白天你好像一再催促李善长告老还乡?” 听到里面朱标正和常氏议论朝政。 老朱脚步微顿,站在柱子旁竖起耳朵开始偷听。 “不错,我是一再催促李善长告老还乡。” “可是李善长有什么做的不好?” 朱标放下手中折子,伸了个懒腰后,缓缓说道: “李善长做的很好,虽然私下有些小心思,可他在丞相之位上也还算称职。” “只不过父皇不久之后或许要裁撤丞相。” 此话一出。 和常氏一样,门外的朱元璋也不由身体一颤。 他的确有意裁撤丞相,可他只不过是有这个念头而已。 哪怕是对朱标,他也从未提及过。 按理说,朱标应该不知道才对啊。 “兄长。” 就在老朱诧异之时,屋内的常氏继续问道: “兄长,丞相制度已传承千年,父皇为何会裁撤啊?” “还不是父皇圣心独断,不愿相权分割皇权。” 朱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说道: “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权力着实太大了些。” “而且如父皇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允许百官之中再出现一个小皇帝的。” “不过话说回来,父皇裁撤丞相,也是担心后世出现奸相欺国的事情。” 朱标一字一句,都切切实实说中老朱心中所想。 可就在老朱认为朱标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打算推门进去,和朱标仔细商议该如何裁撤丞相制的时候。 只听房内的常氏再次开口。 “所以,兄长你一再催促李善长告老还乡,是防止.....” 常氏有些为难,没有继续说下去。 可朱标明白她的意思,紧跟着说道: “不错,让李善长尽早告老还乡,是防止他给丞相制度殉葬。” “刚才你也说了,丞相制度传承千年,父皇想要裁撤这个制度,必然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借口,无非就是当下大明的丞相欺上瞒下,弄权坏国。” “除此之外,恐怕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 虽然常氏也觉得朱标所言有理。 可在她印象中,朱元璋不是个会屠戮功臣勋旧的皇帝才对啊。 “兄长,我记得有一次你与父皇谈及古代帝王时。” “父皇最为推崇汉高祖刘邦,可对刘邦屠戮功臣的事,父皇却是嗤之以鼻。” “父皇应当不会是屠戮功臣的帝王才对啊。” “而且父皇还给功勋武将都发了免死铁券,想来父皇不会像汉高祖刘邦那样,屠戮功臣吧!” (历史上朱元璋的确说过,具体是明实录还是那本书,作者忘记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从营销号上看到的) 常氏这番话在朱标听来,甚至有些可笑。 要知道,洪武大帝杀起功臣来那可是绝不手软的。 而且一旦动刀,就是几万,十几万的人头滚滚。 只不过常氏说得也是没错,老朱的确曾对刘邦屠戮功臣嗤之以鼻。 “父皇是说过这话,可那时候是在开国之初。” “恐怕将来......” 朱标没有继续说下去。 废除丞相制的时候,因为马皇后和朱标都还在。 老朱还算仁慈,没有屠杀太多大臣。 可等到皇权交替之时,老朱杀起功臣来,那是眼皮都不带眨的。 譬如历史上的蓝玉案,从审理到结案,用了仅仅不到半月的时间。 这摆明了就是朱元璋要为儿孙开路。 “至于你刚才说得免死铁券.....”朱标轻笑一声,玩味说道:“这不过是彰显皇恩浩荡的手段罢了。” “若大臣真觉得免死铁券能够免死,那他们才是离死不远了。” 砰~ 明白朱标话外的意思。 朱元璋一把推开房门,径直冲到了朱标跟前。 也是见老朱摆出一副吃人的架势。 朱标冲常氏微微示意,让她离开,屏退门外宫人。 就在常氏前脚刚踏出房门的瞬间,只听老朱一掌狠狠拍在案桌上,冲朱标怒声吼道: “标儿,方才何意!” “嗯.....” “刘伯温那臭腐儒觉得咱是薄情寡恩、屠戮功臣的无义君王也就罢了。” “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如此看咱!” “咱还想着让刘伯温待在京都好好看看,看咱会不会屠戮功臣。” “可是没想到!咱的儿子!咱大明的太子!竟然也觉得咱是屠戮功臣的寡义君王!” 第八章.咱何时想过屠戮功臣了! “父皇息怒,儿子方才说.....” “什么都不必说了!” “子不知父,纵然大明坐拥万里河山又有何意!” “你小子不是也觉得咱会屠戮功臣吗?” “你就跟那个臭腐儒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咱会不会屠戮功臣!” 也不给朱标解释的机会。 老朱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若只是寻常小错,朱元璋自然会抄起个什么物件,了不起把朱标胖揍一顿。 可这一次,朱标的话着实让他失望透顶。 他本不是什么缺乏认同感的人,也从未奢望过全天下的人都理解他。 可纵然千夫所指,万民唾弃,老朱绝不允许两个人对他有半分误解。 其一是坤宁宫的马皇后。 其二便是眼前的太子朱标。 所以当听到朱标竟然跟刘伯温一样误解他。 也认为他会屠戮功臣。 老朱虽然震怒,可更多的则是心寒。 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悉心培养多年,视为下一任接班人的朱标,竟然会如此看他。 走到门口,老朱背对着朱标沉声说道: “既然你不明白咱,那从今日起,你便不需理政了。” “留在宫里仔细想想,想想你老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明白老朱正在气头上,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朱标也不再解释,而是冲着朱元璋的背影冷声问道: “父皇这是要废了儿臣的太子之位?” “咱没说过!” 听到这话,老朱当即转过身子,怒声吼道。 “你别拿这事儿要挟咱,咱不废你太子之位,咱就是让你在宫里好好想想!” “既然如此,那还请父皇准我返回凤阳祖地吧!” 见朱标竟要返回凤阳祖地。 老朱怒火上涌之下,竟抄起手边茶盏直接朝朱标砸去。 可刚一出手他便开始后悔。 看着茶盏直直冲朱标飞去,老朱甚至想要冲上去阻拦。 “砰~” 茶盏直接砸在朱标头上,顿时之间血流如注。 见此情形,饶是老朱一时也有些慌神。 不过他还是继续朝门外走去。 “咱不废你的太子之位,可你也要想明白,你老子到底是不是屠戮功臣的人。” 语罢,老朱强忍心疼,大步朝门外走去。 当看到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常氏后,老朱轻叹一声连忙说道: “丫头,快去请御医来给老大包扎。” “是....” 第九章.勋贵自己作死 此话一出,老朱瞳孔微缩,盯着常氏连忙说道: “丫头,你说清楚些。” “是!” 常氏深吸口气,继续说道: “兄长监国理政多年,深知勋贵武将多有不法。” “兄长也多次告诫过他们,可这些人不过是安生个十天半个月,之后便又为非作歹起来。” “对于这点,兄长很是头疼,有时甚至还打算杀一两个人,以正视听。” “所以兄长认为父皇会斩杀功臣勋贵,并非兄长认为父皇乃是过河拆桥的无义君王,实在是兄长认为这些勋贵武将逼的父皇不得不严惩。” 此时朱元璋心头陡然一惊。 他自然清楚大明开国以来,勋贵部旧多有不法。 特别是洪武三年,赏赐给他们丹书铁券之后,这些勋贵部旧愈发无法无天。 譬如强占百姓农田,欺压良民,甚至劫掠民女的事都时有发生。 因此在洪武五年。 老朱亲自撰写《申诫公侯文》,还命刑部打造铁榜,上书九条严惩之法,为的便是敲打那些勋贵部旧。 可是老朱也很清楚。 无论是他亲自撰写的《申诫公侯文》,还是打造的铁榜,最终都是收效甚微..... “丫头,你刚刚说老大也想找出一两个典型出来,杀一儆百?” “是!”常氏郑重点头,“太子也对勋贵部旧多有不满,太子也认为应该杀一儆百,震慑其他勋贵部旧。” “父皇,勋贵不法,臣妾也有所耳闻。” “难道按我大明律法,严惩勋贵部旧,也能算是兔死狗烹吗?” “难不成那些开国功臣犯我大明律法,也要姑息不惩吗?” “臣妾虽不懂什么朝政大事,可臣妾父亲在时治军极严,若有违法军法者,哪怕是副将亲信也要依照军法论处。” “难道仅凭这点,就能说臣妾的父亲也是过河拆桥之人吗?” 常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杀勋贵武将,那是这些勋贵武将自己作死,逼得老朱不得不动刀。 和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没有半毛钱关系。 最起码。 在马皇后未死之前,朱元璋所杀的那些勋贵武将,都是他们乱法害民自己作死。 见常氏说得有理有据,朱元璋眼前一亮。 对自己这个儿媳也是愈发喜欢了起来。 “看吧,老大监国多年,又怎会不懂你的心思?” “老大又怎会认为你是兔死狗烹的无义君王。” 被马皇后这么一说,朱元璋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不过见常氏还在,老朱忙躲开话题,继续问道: “丫头,那你可知老大准备拿谁开刀?” “这....”常氏眉头微皱,想了好大一会儿后这才说道: “兄长对永嘉侯朱亮祖、德庆侯廖永忠似乎多有不满。” “臣妾也不敢断言,只是听兄长的意思,好像这二人做事最为荒唐。” “廖永忠吗?” 老朱低声喃喃,当即便明白朱标此举的弦外之音。 无论朱亮祖、廖永忠,还是其他开国功臣,但凡朝廷要追究,他们哪一个都有杀头的罪过。 朱亮祖自然不必多说,为人鲁莽、蛮横,在天下未定之前是个悍将,可在大明建立之后便是个祸害。 至于廖永忠.... 老朱相信,朱标拿他开刀定然有别有深意。 毕竟当年正是廖永忠护送小明王韩林儿,后来什么样的结果所有人都知道。 船只沉江,韩林儿溺水,廖永忠精通水性,安然无恙。 甚至老朱还曾听闻。 一次酒醉,廖永忠竟说是他朱元璋下令溺死了韩林儿.... “嗯,回去告诉老大,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且不必考虑的太过周全,就算他把天捅出个窟窿,咱也能帮他补上!” 朱元璋面沉似铁,当即冷声喝道。 只不过下一秒。 当注意到马皇后和常氏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时。 老朱顿时感觉有些难堪。 “咳咳,咱不是要屠戮功臣,咱也没想过卸磨杀驴,要处置跟咱南征北战的开国功臣。” “常丫头刚刚不是说了吗。” “是那些勋贵武将自己乱法害民,理应被国法绳之。” “咱总不能为了保全自己善待功臣的名声,就姑息养奸,纵然这些勋贵武将继续祸害咱大明的百姓吧。” “是呢,陛下!” 马皇后拖长嗓子,故作调侃道:“现在陛下不生太子的气了吧。” “那是那是!老大说得没错,不是咱要杀功臣,是这些功臣自己犯法。” “大明律法只惩处那些欺压百姓的人,和他们是否是开国功臣没有关系。” 语罢,老朱看向常氏振奋说道: “常丫头,你回去告诉标儿,让他继续帮咱理政。” “这....” 当看到常氏有些犹豫,朱元璋当即拿出长辈的姿态,故作威严道: “怎么?丫头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 常氏连忙摇头否认,“臣妾没有不愿,只是臣妾以为,父皇应该当面和兄长说清楚。” “兄长还有.....” “对!” 不等常氏说完,旁边的马皇后也跟着说道: “就应该你自己过去。” “你也不想想,本来你去太子府是为了什么?” “怎么事儿没办成,反而给标儿头上开了个洞!” 被马皇后这么一说。 老朱自觉理亏,起身慢悠悠朝殿外走去。 “咱.....咱当老子的,怎么能给儿子赔不是。” “咱告诉你们哈,咱不会去给找老大赔不是。” 当走到殿门口,老朱转头看向马皇后道: “妹子,你刚才不是说想吃碗白粥吗?咱现在命人去给你做。” 尽管老朱的借口很是蹩脚,但马皇后还是笑着点头道: “是呢,多谢陛下了。” 闻言。 老朱大步流星便朝门外走去。 毕竟是他对不住朱标,上午还着剑追看朱标不说,晚上还给朱标头上砸了个洞。 就算不是去给朱标道歉,老朱也想看看朱标头上的伤是否有大碍。 而等老朱走后,马皇后看了眼老朱离开的方向,对着常氏出言调侃道: “你们这位父皇就是爱面子,这不,去找老大赔不是,还要找个借口。” “父皇要给兄长赔不是?” 见常氏一脸诧异的盯着自己,马皇后也不由一愣。 “不是你刚才说,要让你们父皇去找太子吗?” “是啊.....” 常氏愣了一会儿,随即连忙摇头道: “娘,儿媳怎么敢让父皇给太子赔不是啊!” “儿媳刚才是想说,兄长正在寻找新的制度,好取代丞相制。” “让父皇亲自去找兄长,也是觉得父皇和兄长有事要商议!” 被常氏这么一说,马皇后微微一愣,随即便直接笑出了声。 “不管他们,让这爷俩自己操心去吧。” “丫头,你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吧。” 第十章.丞相制,非裁撤不可 “是.....” 常氏俏脸微红,很是害羞的垂着脑袋。 而马皇后也不见怪,握住常氏的手微微用力,温声说道: “这孩子可是朱家的长房长孙,你可要保重身体。” “还有,老大处理政务的时候,你别跟他守到半夜。” “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最主要的!” “是....” 常氏突然想到了什么,美眸微动,似下了好大的决心般向马皇后说道: “娘,如今儿媳已有身孕,伺候兄长也多有不便。” “是否再为兄长寻个侧室?” 被常氏这么一说。 饶是马皇后也不由有些惊讶。 毕竟女子,特别是后宫中的女子,都希望丈夫的恩宠在她一人身上。 常氏能如此大度,主动提出为朱标选一门侧室,这也让马皇后感到有些诧异。 “好孩子,心胸宽广不愧是将门之女。” “不过我和你们父皇的意思是,等你诞下一名皇子后,再给标儿寻个侧妃。” 常氏也不是痴傻之人,听到这话,当即便明白马皇后的意思。 毕竟朱标是大明的太子,那朱标的孩子就是大明的第三代君王。 马皇后能如此,无疑是让她将来皇后国母的地位变的无可撼动。 不得不说。 对于常氏,老朱和马皇后更像是父母疼爱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常氏。 见常氏一时感动,眼中甚至闪烁着亮光,马皇后轻轻拍着她的手,柔声说道: “你父皇那碗白粥估计明天才能送来。” “今天你就先在娘这里休息。” “是....” ........ 太子东宫 当看到朱标额头渗着血的纱布,老朱心中莫名感到一阵绞痛。 他宁愿这伤口出现在自己身上,也不愿朱标受半点损伤。 可恨的是,朱标头上的伤口还是他亲手砸的。 “把夜宵放下就出去吧。” 听到脚步声,朱标头也不抬吩咐道。 当注意到没有回应,朱标这才将视线从桌上抬起。 “爹?” “标儿,你....” 见老朱盯着自己额上伤口,喉咙蠕动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朱标满不在乎应了一声。 “不妨事,皮外伤而已。” 第十一章.这样的皇帝,你做吗? 虽然朱标不想承认。 但事实证明,老朱对权力的控制欲几乎达到了顶点。 说句不客气的话。 老朱几乎不相信朱姓以外的所有人。 老朱可以任用他们,却绝不会给大臣过多的权利。 妄言论之,或许是因为老朱出身的问题,所以才会这么没有安全感吧。 “爹,您的意思是让皇帝处置所有政务?” “没错!皇帝乃是四海之主,事无巨细自然亲力亲为。” “那这样的皇帝给您,您当吗?” 老朱被朱标这话问的有些发懵。 可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朱标指了指面前的大明疆域图,轻声说道: “眼下我大明有南北直隶,外加十三个省,而且还没算上东南的番岛。” “就算没有战事,各省也没有天灾人祸的前提下,万里江山,每天要处置的折子也要达一千七百多封。” “这数千封折子仅仅是看一遍就需要四个时辰以上,若是再想出个对策,起码要八个时辰以上才能处理完毕。” “爹,你可以一天理政八个时辰,儿子咬咬牙也能勉强完成,可后世的儿孙能像咱们父子俩这般勤勉吗?” “嗯......” 被朱标这么一问,老朱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应答。 毕竟在他还未开创大明,还没当皇帝之前。 哪怕是他也只认为皇帝是最大的地主老爷。 吃喝不愁,娇妻美妾,金银珠宝用之不尽。 然而当了皇帝之后,老朱却发现皇帝的日子并没有他想的那般惬意。 尽管他也当真做到了勤勉执政,夙兴夜寐。 可如朱标所说,一天处理政务八个时辰,饶是老朱听了也很是头疼。 “而且爹您刚刚也说了,若咱朱家后世儿孙贤明,自然不用想着被丞相、内阁这样的权臣欺到头上。” “可若是后世儿孙不贤,您觉得他能每天理政八个小时?” 朱元璋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如朱标说的那样,他可以一天理政八个时辰,朱标或许也能,可不能保证后世的儿孙都是如此。 如果往后大明的皇帝每个每天都要处理政务高达八个时辰。 那他辛苦打下的江山,也并非是让后世儿孙享福的。 见老朱目光动容,多次想要开口最终都还是忍了下来。 朱标起身在屋内徘徊片刻后,转而看向老朱沉声道: “爹,绝对没有任何一种制度,是可以无论当权者是否贤明,都能将国祚延续千年万年的。” “起码在大明之前没有,而且儿臣也相信,在往后的一千多年内,也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制度。” “正如爹您刚刚说得那样,若后世儿孙不贤,可能会被丞相、内阁这样的权臣欺瞒。” “可是爹,若后世的皇帝昏聩无能,恐怕都用不着权臣欺瞒,外敌早就攻破国都,百姓也早就揭竿而起了。” “至于儿子同意您裁撤丞相制,还弄出来个内阁制。” “其原因无非是与丞相制相比,没有决策权、行政权的内阁官员更好制约罢了。” 听到朱标这一席话。 老朱原地愣了半晌,随即竟很是突兀的苦笑一声。 “罢了罢了。” “你说的也对,若真有一种制度可以不管皇帝是否贤明,都能将王朝延续下去的话。” “恐怕也轮不到咱们爷们儿坐江山。” “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就是考虑的再多,百年之后也终究是一捧黄土。” “咱啊,顶多希望咱制定的那些制度,不给后世儿孙添麻烦就好了。” 见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微亮。 老朱将关于内阁制的折子揣进袖子里后,默默朝殿外走去。 “老大,今日诸事,莫要与咱赌气。” “至于孙妃的葬礼....” 老朱略显悲痛的叹了口气后,沉声说道: “标儿,和你说句老实话,咱只是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孙妃自从龙凤六年就跟着咱,咱还是吴王的时候,她也跟着你娘照顾战死将士们的遗孀。” “如今大明初立,孙妃没享受多少荣宠便轰然离世,咱觉得多少有些对不住她。” “而且孙妃在世时,一直想给咱生个皇子,可直到她死都未能如愿。” “所以咱才破例,让老五为其守孝,这样也算完了她的心愿。” 老朱表情微顿,沉吟数秒后还是看向朱标低声询问道: “咱也并非向你说的那样宠妃误国,咱只不过是有些恻隐之心罢了。” “标儿,到时能让老五给孙妃服丧吊唁吗?” 见老朱眉眼含悲,此时竟要自己同意老五吊唁孙妃。 朱标心中多少也有些不是滋味。 “自然,不只五弟要去,到时儿子也会出面。” “好,好,这样就好.....” 就在老朱感到惊喜之时,朱标继续补充道: “只不过父皇,孙贵妃丧期一过,还请父皇下令,今后妃嫔薨逝皇子不需为其服丧,更不必为其守孝三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老朱连忙点头后,看向朱标继续说道: “再过半个时辰就该早朝了,今日你便休息休息,不必参加朝会了。” 不等朱标开口,老朱径直朝东宫外走去。 只不过看着老朱有些兴奋的背影,朱标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历史上的洪武皇帝是何等样人? 那是动不动就玩九族消消乐的狠人。 可就是这么一位狠人,竟然因孙贵妃丧事规格征求自己这个太子的意见。 这种反差着实让朱标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朱标也不可能因为此事,便觉得自己稳压老朱一头。 相反。 若不是老朱愿意跟自己讲道理,若非自己头上被老朱砸了一下,让老朱心有歉意。 恐怕即便是自己这个太子,老朱也不会如此在意自己的意见。 天家皇家,按理来说本没有太多亲情可言。 可老朱的确是让朱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沉父爱。 虽然有些执拗,也显得很是笨拙。 但这也足以证明。 在坐拥万里江山的情况下,朱元璋始终在提醒自己,自己是朱标的父亲,而不是太子的父皇.... ........ 星夜暗暗褪去颜色,东方也出现点点银白。 盛夏的天本就亮的很早。 虽然只是卯时,但此时不需灯火,便能看清前方来人。 “兄长.....” 就在朱标换好朝服,朝奉天殿走去的时候。 常氏急匆匆赶了过来。火山文学 也是看到朱标已经穿好朝服,常氏有些懊悔说道: “兄长恕罪,昨夜与母后聊的太久,今天没能服侍兄长更衣....” “这有何罪?更衣之事下人来就好了。” 朱标轻轻抚了下常氏有些温凉的脸庞,柔声说道: “回去休息吧,今日早朝恐怕刘伯温还是会到。” 正因为朱标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还很是体贴的让她回去继续休息。 常氏愈发觉得没能伺候朱标更换朝服,乃是她的失职。 毕竟朱标是大明的太子,纵然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也不为过。 可朱标为了她能够独享荣宠。 结婚三年,对她相敬如宾不说,还从未提及迎娶侧室的事情。 甚至老朱和马皇后为了稳固她太子妃的地位,更是想等到她诞下皇子,地位彻底稳固之后,再为朱标挑选侧室。 这简直就是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偏是如此,常氏愈发觉得自己若是不提出让朱标纳妾,这便是有违纲常。 想到昨夜马皇后提及的人选,常氏犹豫片刻冲朱标的背影说道: “烦请兄长多心留意,看看吕本、詹同可否提拔一二。” 第十二章.李善长,告老还乡 朝会在即,朱标应了一声便朝奉天殿走去。 只不过听到吕本的名字,朱标当即便明白常氏的意思。 这吕本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朱标太子嫔吕氏的父亲,朱允炆的姥爷。 按照原本的历史。 洪武七年,也就是今年。 常氏诞下长子雄英后,吕氏就会嫁入东宫。 而洪武十一年,常氏难逃而死,随后太子嫔吕氏扶正,成为太子妃。 再之后,雄英病故,朱标病故。 老朱将皇位传给朱允炆,而朱允炆的生母则成了大明的太后。 对于这段历史,朱标再熟悉不过了。 而且朱标还知道,后世有所传言。 太子妃常氏,以及太孙朱雄英的死和吕氏脱不了干系。 哪怕朱标不相信,区区一个吕氏,区区吕本一家真有能力谋害大明太孙。 可历史上吕氏的上位之路,以及朱允炆能成为皇嫡储君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蹊跷。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朱标绝对不可能让吕氏嫁入东宫。 至于常氏方才提到的詹同,朱标倒是知道他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 不多时。 朱标缓步来到了奉天殿上。 当看到和自己讨论一整夜却没有去休息,反而前来参与朝会的朱标。 老朱眼中满是欣慰。 不过下一秒。 当老朱转向下方群臣之时,眼中温情瞬间消失,眼神陡然冷厉了起来。 这一刻的朱元璋眉眼微沉,正坐皇位。 哪怕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依旧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凌然之意。 “臣涂节,弹劾前御史中丞刘伯温,贪污受贿!” “臣谢诚,弹劾前御史中丞刘伯温还乡期间,与朝中官员来往密切。” 看着下方出班弹劾的涂节、谢诚二人。 朱元璋没有立即开口,反而用清冷目光扫视殿内其余百官。 胡惟庸、李善长,此时虽一脸平静,可眼神闪烁可以看出二人乐在心里。 宋濂、高启,表情虽然窘迫,却依旧呆站原地。 有好几次高启都想要出班为刘伯温辩解,可都被宋濂眼神阻止。 此等情形,朱元璋又怎会不知宋濂是畏惧胡惟庸的权势。 “太子!” “儿臣在。” “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朱元璋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心中不由为之一动。 虽说朱标协助理政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 可朱元璋还从未像今天一样,率先询问朱标的意思。 有消息灵通的官员甚至知道昨日朱元璋还拿着剑追赶朱标,今日非但没有训斥朱标,反而还事先询问朱标的意见。 这着实让他们感到有些诧异。 毕竟能站到奉天殿上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 哪怕只是这细微的差异,众人都觉得非比寻常,值得仔细回味。 “父皇,满朝臣工无一人为刘伯温辩解。” “儿臣倒是以为,此事应当严查!” 第十三章.不动如山,动则如山崩 “恩师,散朝了,陛下与太子都走了....” 见李善长依旧将脸埋在地板上,始终跪在原地没有回应。 胡惟庸弯腰将李善长搀扶了起来。 可看到李善长的瞬间,胡惟庸不由为之一愣。 饶是他也没想到。 向来沉稳老成的李善长,此刻眼角竟然带有几分湿润。 “恩师,您....” “无妨!” 李善长深吸口气,整理好情绪后,看向胡惟庸轻声说道: “惟庸啊,陪为师走走?” “是。” 庭院内,走了半晌,李善长在一处石椅上落座。 而胡惟庸则是恭敬的站在李善长身旁。 “恩师,学生有一事不解。” “你是想问,为何我突然请辞?” “正是,先前恩师从未提及辞官之事,怎的今日竟如此突然?” 面对胡惟庸的疑惑。 李善长看了他一眼,玩笑说道: “若是老夫不让位,这左丞相之位安能轮的到你啊。” “恩师!” 胡惟庸朗声开口,当即便跪在了李善长跟前。 “若是左丞相是恩师,学生一辈子不敢奢望这个位置。” “哈哈哈,老夫只是说笑。” 让胡惟庸起身后,李善长表情严肃,缓缓说道: “你有所不知,老夫请辞,也是太子催促。” “太子催促?” “正是。” 李善长轻叹一声,看向胡惟庸沉声问道: “你以为我朝太子如何?” “嗯......”胡惟庸沉吟片刻,方才出声道:“谦逊有礼,宽厚仁慈。” “对,也不全对。” 李善长脸上升起一抹冷色,死死盯着胡惟庸说道: “咱们这位太子看起来温文敦厚,待人温和、仁慈。” “可骨子里的刚毅,果决,甚至残暴,都和陛下一般无二。” “加上太子性子沉稳,手段高明,比之陛下都不遑多让。” “如此之人,将来定能成就一代千古明君!”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李善长眼神严肃,没有半点欢喜之意。 相反,那近乎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对朱标有不少的敌意。 “恩....恩师,太子能成为明君,不是好事吗?” “对大明,对百姓来说,是好事。” 第十四章.刘伯温东宫拜见 白粥? 朱标也不知道老朱在打的什么哑谜,没有多想,径直朝东宫走去。 而此时的东宫。 因朱标未到,刘伯温一个外臣是不准踏足东宫的。 见他一直守在门口,太子妃常氏缓步走了过来,温声道: “刘先生请到店内落坐。” “臣不敢.....” “刘先生,太子视您为师长,本宫自当以长辈之礼待之,先生请坐。” 听到常氏这话,刘伯温跟在常氏身后走进东宫。 只不过还不等他落座,门外便传来朱标的脚步声。 刘伯温闻声,连忙起身迎接。 “臣刘伯温.....” “先生不必多礼。” 不等刘伯温下跪,朱标紧跑两步,直接将其扶起。 看着刘伯温那白发白须,鬓角灰白似饱经风霜,朱标语气关切说道: “一别三年,先生消瘦了不少。” “承蒙殿下挂念.....” “咳咳....”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重疾缠身。 刘伯温刚说两句便跟着重重咳嗽了起来。 “请太医过来给先生诊治。” 常氏应了一声便朝门外走去。 “不敢劳烦,殿下,老臣这身子.....” 没有理会刘伯温的推脱,朱标牵着刘伯温的手让其落座。 “先生,此次既然回京,便不要再走了。” “你身体不好,留在京都也好医治。” 朱标说完,明显看到刘伯温脸色一僵。 还不等他继续开口,只见刘伯温当即跪在地上,诚恳回道: “殿下,老臣时日无多,纵然有心为国效力,也觉得力不从心。” “恳请.....” “一别三年,先生也学会说场面话了。”见朱标面容阴沉,冷声开口。 “殿下,臣......” “什么有心为国效力,只恐力不从心。” “孤看来,是先生想要明哲保身,远离朝堂!” “殿下......” “依孤看来,是你刘伯温自恃清高,瞧不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更瞧不上皇位上的父皇与本宫!”火山文学 “殿下!” 听到这话的瞬间了,刘伯温狠狠将脑袋砸在地上。 朱标这诛心之论若是传扬出去,就算他刘伯温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惊恐之下。 刘伯温忙用颤抖的声音,高声解释道: “殿下,老臣断无此念啊,老臣当真....” “若无此念,那便留在京都,好生调养身体!” 屋内的一幕,也被赶来的朱元璋看的真切。 看着朱标冲刘伯温发怒,老朱虽然觉得有些不妥。 可朱标执意要将刘伯温留在京都,这点老朱还是十分满意的。 “刘先生,李善长刚刚辞官还乡,左丞相之职空缺....” “殿下,老臣愿意留在京都,可左丞相一职,老臣的确力不从心啊。” 不等朱标说完,刘伯温连忙开口解释。 也是听到这话,朱元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在座位落座,假意翻看奏折的同时,冲着朱标幽幽说道: “老大,刘先生瞧不上左丞相之位,若是他想当,三年前就不会百般推脱了。” “臣刘伯温,拜见陛下!” “起来吧。” 老朱白了一眼刘伯温,淡淡说道: “你们继续,不用理会咱。” 等老朱说完,朱标伸手将刘伯温扶了起来。 “既然先生不愿为我大明丞相,那孤还有另一件差事。” 听到朱标这话,刘伯温虽然依旧极不情愿。 但他还是静静等着朱标开口。 毕竟看朱标还有朱元璋这架势,摆明了是要他留在朝堂任职。 若是他敢继续推辞。 莫说是朱元璋了,恐怕就连朱标都不会饶他。 “殿下请讲,只要老臣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嗯,常氏怀有三月身孕,孤想请先生担任皇孙的老师,为其蒙学。” 被朱标这么一说。 刘伯温目光呆滞,依旧看向朱标,等着朱标给他安排差事。 可过了半晌,却依旧不见朱标继续开口。 “只.....只是如此?”刘伯温不可置信的问道。 而旁边的朱元璋闻言,也有些匪夷所思的看向朱标。 “没错,只是如此。” 看着面前一脸温和的朱标给出确定的回答,刘伯温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愈发疑惑了起来。 就在刚刚。 素来沉稳的朱标对自己发那么大的火,难道就只是为了给还未出世的孩子找一个老师? 刘伯温虽自信有几分谋略,可他却不敢说自己的学问最好,最适合当皇孙的老师。 宋濂、高启,这二人在学问方面甚至要胜过他。 詹徽,詹同,还有吕本,这三人有学问、有官声的同时,也比他刘伯温要更加年轻。 在刘伯温看来,他绝对不是教导皇孙最合适的人选才对啊。 “殿下,皇孙尚有七月才能降生,蒙学的话也要等到五岁之后。” “老臣是有心教导皇孙,可六年之后.....” “恐怕老臣早就换成一捧黄土了。” “那就请先生留京好生调养身体,等到皇孙能够蒙学后,为其教导。” 朱标看了眼一旁的朱元璋,随即冲刘伯温玩笑说道: “若是先生早一步先走,那应当算是欺君之罪吧!” 尽管朱标语气平和,没有半点威胁之意。 可刘伯温依旧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殿下,让老臣留在京都,可还有其他吩咐?” “孤方才不是说了吗?仅仅是教导皇孙这一个差事。” 将刘伯温扶到座位上做好,朱标愈发温声说道: “既然先生没有官身,每月也就没有俸禄。” “孤便在京都给先生置办一处宅院,府中用度没月由太子府支应。” “而且皇孙还不能蒙学之前,先生也不必久居京都。” “先生这几年大可以游历我大明的大好河山。” “只不过还请先生记住与孤的承诺,还请先生记住,京都有先生的家。” 此话一出。 刘伯温似被戳中了什么一般,眼角竟莫名滑下几滴清泪。 情绪激动的同时,竟又跟着连续不断的咳嗽了起来。 “太医还没到吗!” 听到朱标催促太医,刘伯温忙伸手阻止。 “殿下,臣这病,治不好了。” “不过臣一定多活几年,无论如何也要为皇孙上一堂课。” “那就多谢先生了。” 也是此时,见常氏带太医前来。 朱标看向常氏欣喜说道: “刘先生已经愿意教导雄英。” “当真?” 看着常氏那一脸兴奋的表情,刘伯温连忙拱手道: “承蒙太子殿下看重,老臣就算拖着这幅病体,也要等到给皇孙上课。” “多谢先生。” 常氏闻言,竟微微欠身冲刘伯温行了一礼。 可就在刘伯温一脸惶恐,起身回礼之时。 旁边的朱标却跟着继续说道: “爱妃,既然刘先生愿意收雄英为学生,那你就替雄英先行了拜师礼如何?” 第十六章.大明麒麟儿 将朱标所有谋划串联起来后,老朱眼前一亮,心头愈发振奋了起来。 朱标礼遇刘伯温,无非是为了收拢天下士子之心。 而收拢天下士子之心,则是为了恩科之时,那些读书人都能前来应试。 如此一来。 得中恩科的士子便成为大明的储备官员。 也是因此。 在裁撤丞相,追究胡惟庸罪过的时候,老朱才能放开手脚,大杀四方。 一步一步,朱标目的都十分明确。 这帝王心术,饶是老朱也不由心中感慨。 “标儿。” “也是咱做的不甚周到,才让你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咱.....” “爹!” 见老朱眼神悲凄,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亏欠。 朱标忙出声打断道: “爹您驱逐北元,再造华夏,此番功绩已经足可媲美唐宗宋祖。” “至于朝政之事,儿子自然要多费心一些。” “再者说了,将来这大明您还不是要交到儿子手上,儿子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您,同样也是为了自己,为了即将出生的雄英!” 听到朱标这话,老朱倍感欣慰之下,走到朱标身旁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孩子,大明交到你手上,咱放心。” 在路过常氏的时候。 老朱脚步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道: “常家丫头,常茂袭了遇春的国公之位,那常升现居何职?” “父皇,臣妾弟弟常升在魏国公徐达帐下,官职副将军。” “只是从三品吗?太小了!” 老朱微微摇头后,朗声说道: “等这次他们北伐归来,常茂加荣禄大夫,增禄一千石。” “常升擢升为龙虎将军,增禄五百石。” “父皇!” 常氏当然知道老朱突然给她两个弟弟升官,不是因为常茂、常升有什么功劳。 乃是因为朱标是太子,老朱赏无可赏,这才将荣宠下放到他的两个弟弟身上。 “父皇,臣妾这两个弟弟年纪尚浅,不足以担此重任,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见常氏如此知礼明进退,老朱心中愈发欣慰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故作威严说道: “你父亲定国安疆,你辅佐太子,赏赐常茂两兄弟不为过。” “就这么说定了。” “父皇......” “常妹,你就替两个弟弟谢恩吧。” 见常氏还准备拒绝,朱标平静说声道: “常茂兄弟毕竟是孤的妻弟,拔擢他们两个,也是想让他们二人有所作为,将来成为孤的得力臂助。” 被朱标这么一说。 常氏这才不再坚持,冲着老朱跪下谢恩。 而此时的老朱却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朱标一眼。 眼神复杂,有欣慰,也有感动。 或许还带着几分不明缘由的感谢。 “麒麟儿,麒麟儿啊。” 老朱一边低声呢喃,一边快步朝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今日朱标所展现出的才能,已经足可以担起大明的重任来了。 甚至说,朱标这个储君,几乎满足了他对古之明君的所有幻想。 宽容、仁慈,却又不软弱。 手段心智更是不落于人。 帝王心术,更是上乘。 更让老朱觉得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朱标能提出在处置胡惟庸时,对其同党绝不姑息。 这便足以证明朱标骨子里的果决、狠辣和他一般无二。 这点,正是老朱认为一个皇帝最应该具备的品质。 “妹子!妹子!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刚踏进坤宁宫,老朱扯着嗓子,迫不及待要跟马皇后分享喜悦。 而此时的太子东宫。 常氏却看向朱标开口道: “兄长,常茂刚刚二十便世袭了父亲的国公之位,常升则还不到二十,便已经是从三品的将军。” “他们两个在军中的官职甚至比一些老将都要高,如今父皇还要提拔他们,恐怕会引起一些老将军的不满吧。” 常氏并不是不想让提拔自己两个弟弟。 只不过如今淮西子弟中,魏国公徐达的长子在军中只不过只是个七品的参将。 汤和、冯胜、李文忠、陆仲亨的人的长子,最高也不过五品。 然而她的两个弟弟,常茂袭了自己父亲的爵位,常升乃是从三品的将军。 常氏很清楚,他们二人官居要职,并非这两个弟弟本领出类拔萃,也绝不是他们立下了什么了不得的战功。 他们能有如今的殊荣,都是承继了他们父亲的荣光。 如今老朱因无法赏赐朱标,便将对朱标的恩赏下放到他们二人身上。 这就更让常氏担心,他们两人树大招风,给常家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着一脸担忧的常氏,朱标轻轻签起她的手,温声安慰道: “说起来常茂常升也是孤的妻弟,赏赐他们也不为过。” “可是兄长,父皇赏赐常茂二人,并非因为他们二人有军功在身。” “只是因为他们是臣妾的弟弟,而臣妾是兄长的妃子!” “臣妾是担心,这样的赏赐会让常茂二人在军中抬不起头,会有人说他们是靠着姐姐的身份,一路畅通无阻。” 看着秀眉微蹙,很是担忧的常氏。 朱标坦然一笑,随意说道: “你放心吧,那些功勋老将不会有半点非议,军中其他的勋贵子弟更是不敢妄言。” “嗯?” 见常氏依旧不解,朱标耐着性子为其解释道: “常遇春大将军,与父皇、徐叔、汤伯四人情同手足。” “常大将军先前在军中更是一军统帅,无人不服。” “再加上你是孤的太子妃,孤又是大明的储君。” “所以无论出于对已故的常大将军的敬重,还是对孤的敬畏,那些沙场老将还是他们的子弟,都不会对常茂、常升有半点异议。” “不仅没人敢说小话,而且见父皇如此重用已故的功臣之后,这些勋贵武将心中只会为之动容,感念父皇体恤已故将帅的遗孤。” 常氏仔细琢磨着朱标的话。 很快便也回过味儿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还有一点,朱标没有明说。 朱标让常氏接受老朱的赏赐,也是为了照顾老朱的情绪。 正如常氏刚刚说得那样。 自己身为太子,老朱除了皇位根本没什么能赏赐给自己的。 所以老朱才会想到,用赏赐常茂、常升二人来表达对自己的爱子之情。 若是朱标辞而不退,反倒是伤了老朱一片爱子之心。 因为全天下的父亲都很矛盾。 一方面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会强过他们。 另一方面,又希望自家儿子能成长的稍微慢一些。” 他们好继续像只大鸟一样张开双翼,护佑住自己的孩子。 一旦有天他们发现自己一直保护着的儿子,已然成长的比他们更加优秀。 他们欣慰的同时,心中必然会产生巨大的落差。 甚至在看到自家儿子长大成人的那一瞬间,他们会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年老的事实。 所以朱标同意老朱赏赐常茂常升两兄弟。 一方面是成全老朱那稍显笨拙的父爱。 另一方面,这是他想要告诉老朱。 眼下的大明依旧离不开老朱。 无论自己筹划的多么详尽,实施起来,依旧需要老爷子坐镇皇位。 更重要的是,一直把老朱绑在皇位上。 也是朱标想着等裁撤丞相之后,自己御驾亲征,亲自征讨北元、高丽还有倭国。 所以现在,绝不是老朱能退居二线,安享晚年的时候。 “兄长,还有一事。” 就在朱标感慨之时,常氏温声说道: “勋贵不法,臣妾以为常茂、常升恐怕也牵涉其中。” “这二人虽从未与我说过,可他们少人管教,很容易被那些叔伯诓骗,成为勋贵老将的手中刀。” “兄长先前也说过,惩治勋贵也是势在必行。” “可如今父皇对常茂、常升二人又加赏赐,那他们二人便成为众人焦点。” “一旦兄长打算惩治勋贵不法,恐怕那些勋贵老将们会将他们二人推出来,好让兄长投鼠忌器,让惩治勋贵不法的事不了了之。” 不得不说,常氏作为常家的长女,想的的确要深远许多。 只不过对于她的担忧,朱标却是一点都不在意。 “常茂、常升毕竟年纪还小,等这次北伐回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即可。” “而且!” 想到历史上这次北伐蓝玉会闯下大祸。 朱标脸色一沉,冷声说道: “等这次北伐回来,让他们两个找个由头自污即可。”火山文学 “在孤准备整治勋贵不法之前,让他们二人同蓝玉一并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就行。” 第十八章.娶妻娶德,娶妾娶色 “爹,这是干啥!” 看着老朱手中筷子落下,在硬实无比的楠木桌上砸出两个小坑。 朱标当真庆幸自己躲得及时。 “爹,您得癔症了,怎么突然动手啊!” “臭小子,是不是你逼着常家丫头提出让你纳妾的!” “你小子不过二十,这么早就想三宫六院啊!” “咱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个老婆都没有呢!” 面对突然暴走的老朱,朱标也是一阵无语。 可他也不惯着老朱的臭脾气,后退两步,没好气道: “可不是嘛,您二十岁的时候,还是个行僧呢!” “谁见过和尚娶媳妇儿的!” “臭小子.....” 见老朱又要上前,朱标再退两步,继续说道: “当年您自己都快饿死了,就算是做梦,梦的也只会是大白馒头,不是白胖媳妇儿。” 朱标一字一句,朝着老朱心窝子就狠狠捅了上去。 气的老朱当场就要把朱标胖揍一顿。 也是听到朱标口无遮拦,说什么白胖媳妇儿。 马皇后面色一沉,当即冲两人怒喝道: “都回来坐好!” 听到马皇后的话,无论老朱还是朱标都瞬间老实下来。 重新在饭桌前面,规规矩矩坐好。 “你说说你,四五十岁的人,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动手......” “就是,我娘说得没错!” “还有你!” 朱标刚一开口。 马皇后当即转向朱标,怒声训斥道: “什么白胖媳妇儿,什么和尚娶媳妇儿的。” “你是太子,是储君,怎么跟个乡野莽汉一般口无遮拦!” “娘,我爹不也一样.....” “还说!” 见马皇后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朱标无奈耸了耸肩,不敢继续多嘴。 只不过看着饭桌对面的老朱一脸得意的样子。 朱标心中依旧有些不爽。 虽说论行军打仗的本领,自己不是老朱的对手。 可喷人方面,他可是专业的。 老朱跟自己理论,哪一次不是被自己喷的体无完肤。 若不是马皇后在场,自己系统的黑粉值估计还能上升个几百点。 “重八,你为何不同意标儿纳妾,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听到马皇后的话。火山文学 老朱收起脸色得意,看向常氏沉声说道: “丫头,咱当年答应过遇春,让你做标儿的正妃,将来让你做大明的皇后。” “所以咱和你母后先前也说过标儿纳妾的事儿。” “等你和标儿有了儿子之后,咱封你们的儿子为太孙,然后再给标儿纳妾也不迟。” 老两口对自己的爱护,常氏自然一清二楚。 若不是老朱和马皇后将自己视为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恐怕朱标早就三宫六院了。 可也正是老朱、马皇后的爱护,以及朱标的宠爱。 才让常氏更觉得朱标应该现在纳妾。 毕竟朱标是太子,为皇家开枝散叶乃是重任。 再者说了,比朱标年纪还小一岁的秦王朱樉都有一妻一妾。 朱标这个太子却唯独只有他一个正妃。 “常家丫头,你和咱说实话,是不是这小子诓骗的你。” “不是不是,父皇,这一切都是臣妾自己的意思。” 见朱元璋狠狠瞪着朱标,常氏连忙说道: “兄长也是不赞同纳妾,可臣妾一再坚持,兄长也只有准了。” “老爷子听见了吧,是您儿媳妇提出来的!” 朱标刚出言嘲讽,可没等来与老朱的对骂。 却只见马皇后故作生气,朝着他的胳膊轻轻拍了一下。 “既然如此.....”老朱将目光看向马皇后。 当看到马皇后也微微点头后,老朱这才冲常氏说道: “那你们就这么办吧,吕家、詹家,都是百年的望族。” “他们的女儿能嫁给标儿,也算是朝廷给这些氏族的一份恩赏。” “臣妾遵命。” 等用过膳后,马皇后便吩咐宫人召吕氏、詹氏进宫。 而此时老朱却将朱标叫到殿外,低声说道: “老大,咱告诉你一个道理,娶妻娶德,娶妾则要娶色。” 老朱说话的同时,脑中似乎想到了什么美轮美奂的画面,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当注意到朱标正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时。 第二十章.太子选妃 等两人离开,朱标再难抑制心头笑意,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 詹同也算是老成持重,为人、为官更是精明。 可她的女儿偏偏竟是如此坦率。 看着笑的不成样子的朱标,马皇后收起笑意,轻轻敲了敲桌子说道: “好了,那丫头没进过宫,自然惶恐。” “是,母后说得是。” 也是此时,常氏重新折返了回来。 “母后,兄长,刚刚把詹家那丫头吓坏了。” “直到出宫之前还一直在问我,兄长会不会降罪他们家。” 听到常氏这话,刚刚平静下来的朱标竟又放声大笑了起来。 还真不是朱标失态。 只是在这个封建礼教极其严苛的环境下,特别是在规矩繁重的皇宫之中,朱标还真未曾见过如此可爱的姑娘。 至于是不是詹氏故意装出一副蠢笨样子,吸引朱标的注意力。 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这里可是皇宫,是说错一句话就有可能掉脑袋的地方。 就算詹氏有这个心思,她也不敢拿自己阖府上下来冒险。 “行了!” 见朱标笑个不停,马皇后出声提醒道: “标儿,这俩丫头你中意哪一个?” 被马皇后这么一问,朱标收起笑容,温声说道: “倒是没有特别中意的,若真要选一个的话,那就詹氏吧。” “詹氏?” 对于朱标的选择,常氏还是有些意想不到的。 就方才詹氏那番失礼的举动,朱标不惩治她就已经算是大发慈悲了。 常氏实在想不明白,朱标为何会中意常氏。 “兄长,吕氏那丫头也还不错,聪明懂礼。” “刚才宫人送她与詹氏离开之时,吕氏还拿出了些散碎银两赏赐给宫人。” “至于詹氏.....” 常氏似乎想到方才詹氏出丑时的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 “詹氏这丫头心思纯粹,也是个难得的妙人儿,只不过皇宫礼仪繁琐,这丫头的性子或许有些不合适。” “嗯。” 朱标也能看的出来,相比于詹氏,常氏似乎很喜欢吕氏。 只不过无论是出于今天两人的表现,还是基于原本的历史进程。 朱标都不可能选吕氏为嫔。 “常妹,最后孤的那个问题,你可还记得詹氏、吕氏怎么回答的。” “嗯,詹氏说是其父亲告诉他,今日进宫或许是为兄长选择侧妃。” “而吕氏聪明,自己便猜出来了。” “不错,以吕氏的头脑,的确能猜出来。” “可吕本难道是痴傻之人,他难道就猜不出来?” 被朱标这么一说,常氏明显一愣。 “兄长的意思是说,吕氏的聪明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 “嗯。”朱标微微点头,继续说道:“孤也相信,以吕氏的头脑,的确能猜出此次进宫的目的。” “可刚刚吕氏的回答你也听到了。” “她丝毫没有提及,吕本在临行前告诉她,此次进宫是为了给孤选妃。” “她一直尽力证明所有一切都是她自己推断出来的。” “如此足以看出,吕氏很聪明,但她目的性也是极强,如此急功近利却又善于伪装之人,进了东宫也是个祸害。” 听朱标说完,常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詹氏那丫头就坦诚许多。” “孤先前也说了,娶妻娶德,娶妾娶色,詹氏胸无城府,而且相貌上也比吕氏要强上不少。” “如此,若是挑选太子嫔,詹氏比吕氏更加合适。” 朱标说完,将目光转向旁边的马皇后征求意见。 而马皇后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丫头,老大说的没错,东宫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也就足够了。” “若是再找个城府颇深的丫头,天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麻烦。” “而且我看那詹氏只是紧张,倒也不是天生痴傻之人,性子坦率,相貌也算不错。” “太子嫔选她,自然更加合适。” 明白朱标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照顾到她,常氏一时感动,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 回到府上。 还不等吕氏走进大门,一直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吕本连忙上前问道: “如何?太子可相中你了?” 看着自家老父亲一脸激动,握住自己胳膊的手也愈发用力。 吕氏很是自信的点了点头。 “很好!” “很好?” “太子殿下对女儿说了很好,而且还是两次。” 此话一出,素来老成的吕本此时差点激动的原地跳起来。 在院中兴奋踱步的同时,吕本看向吕氏满脸自豪说道: “好!太好了!” “女儿嫁给太子,爹爹我就是皇亲国戚的。” “将来若是你为太子生下一子,那我就是皇子的外公了!” “好!很好!很好!” 一想到朱标对自己女儿连说两次‘很好’,吕本只觉心花怒发。 而听到自家老爹方才那话。 吕氏高兴的脸上却闪过一抹冷色。 既然嫁给了太子,那她要的就不仅仅是太子嫔位。 没准将来她还能成为大明的国母...... “爹,您向来都是宠辱不惊,怎么今日还如此失态?” “爹能不失态吗?你可是要嫁给太子了!” 吕本满心欢喜,冲着自家女儿解释道: “陛下对太子的信任无人能及,众皇子对太子也是心悦诚服。” “太子继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更重要的是,咱们那位陛下出身微末,对世家豪族很是不喜。” “然而我吕家却是数百年的望族,因此爹在朝堂上,整日都是战战兢兢,生怕因为小错便触怒了陛下。” “如今一切都好了,只要你嫁给太子,爹就是皇亲国戚,与陛下也算是亲家,如此一来,今后爹在朝堂便不必继续担惊受怕了。” 说到这里,吕本突然想到与吕氏一同进宫的,还有詹家的詹氏。 心中好奇,当即便看向吕氏问道: “女儿,太子对詹家丫头态度如何?” 第二十二章.奉天殿朝会 昨日发生了许多事,不少官员都是一夜未睡,早早的就在奉天殿门外等候。 等胡惟庸走到奉天殿时,左顾右盼之下,竟然没发现刘伯温的身影。 “宋学士,今日可是诚意伯的大日子,怎么不见诚意伯到。” 听到胡惟庸这话,宋濂装出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茫然说道: “胡相,刘基并无官身,如果没有陛下或太子的批准,他是不能来参加朝会的。” “宋学士说笑了。” 见宋濂这老家伙还在跟自己装糊涂。 胡惟庸也不再和他多说,整了整朝服恭敬站在最靠近奉天殿大门的方向。 而在他身后。 詹同、吕本则是被一众同僚团团围住。 “詹大人,吕大人,听闻昨日两位大人的令爱被皇后娘娘召进皇宫了?可是有喜从天降啊?” “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莫不是为太子挑选良配?” “不过晋王也值适龄,莫不是晋王妃?” “不管怎么说,两位大人很快就是皇亲国戚,我等先行祝贺了。” 听着众人的恭贺,詹同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自知自家女儿不可能被朱标选中,所以詹同本不想多说什么。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此时的吕本正一脸得意,冲他拱手说道: “詹大人,若小女有幸能与令爱一同服侍太子殿下,你我也算亲上加亲,还望詹大人多多走动。” “吕大人,下官不知昨日皇后娘娘所为何事,更不知皇后娘娘是为了赐婚。” “难不成吕大人得到了消息?” 被詹同这么一说。 吕本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冷哼一声,表情也愈发不屑了起来。 只不过他还是看向詹同恭敬说道: “不敢不敢,下官也不曾听到消息。” “只不过詹大人,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如今太子妃有孕在身,召你我两家的女儿进宫,自然是为了赐婚。” “正如诸位同僚所言,不是嫁入东宫,便是为晋王殿下挑选晋王妃。” “难不成是詹大人以为,令嫒没有皇后娘娘看中?” “吕大人孟浪了!”詹同当即冷声喝道。 而吕本好似猜到詹同会是如此反应,很是自然的拱手告罪道: “詹大人所言极是,下官孟浪了。” 吕本瞥了詹同一眼,便不再和他多费口舌,转而看向旁边的同僚兴奋攀谈着。 然而能来奉天殿参加朝会的官员哪个不是人精。 见詹同三缄其口,而且一大早的脾气如此之大。 自然也都猜到他家女儿没有服侍朱标的福气。 所以众人很自然的撇下詹同,围在吕本身旁轻声祝贺着。 一时间。 詹同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而在他不远处,吕本正接受着其他官员的祝贺。 只不过在詹同听来。 吕本那边每一句的恭贺声,都像是一个个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自家女儿同吕本家的女儿一同进宫。 吕本的女儿嫁给太子朱标,可他的女儿却没被选上。 对他来说,对他女儿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同样。 吕本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在接受众人恭贺的同时,时不时提高音量。 为的就是打詹同的脸。 “诸位大人过誉了,小女无非是聪慧知礼一些,和寻常女子并无区别。” “哼~” 詹同当然知道吕本这话是在嘲讽他家女儿不如吕家女儿。 冷哼一声后,便朝奉天殿大门的位置走去。 可他刚一抬腿,耳边便传来吕本几人高昂的笑声。 “时辰已到,各位大臣进殿......” 随着司礼太监话音落下。 胡惟庸、詹同、吕本,以及其他官员怀着不同的心思缓步走了大殿。 而等众人刚刚站定。 只见高处的朱标轻了轻嗓子,朗声说道: “胡惟庸!” “臣....臣在!” 胡惟庸微微一愣,不过很快便出班跪在大殿中间。 “胡惟庸忠君体国......” “擢,进位中书左丞相!” 话音落下,百官中不少人都是面露惊异。火山文学 毕竟昨日他们刚听到刘伯温任职皇孙老师的消息。 他们还以为左丞相之位会是刘伯温的。 可没想到,竟然是胡惟庸担任中书左丞相。 同样。 胡惟庸同样一脸茫然,始料未及之下,竟然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胡惟庸,还不接旨?” 听到朱标再次提醒,胡惟庸方才回过神来。 下一秒。 只见胡惟庸恭敬再拜的同时,朗声回道: “臣,胡惟庸,叩谢陛下!” 看着下方五体投地的胡惟庸。 朱标眼神冰冷,好似再看死人一般,冷冷注视着胡惟庸。 也是此时。 朱标再次开口: “涂节、谢诚!” “臣在!” 以为朱标提拔自己老师,必然会对自己大加赞赏。 涂节一脸欣喜,跪在胡惟庸身后。 可让他没想的是。 他刚一下跪,朱标便当即开口说道: “你二人可知罪!” 在涂节、谢诚,以及其他官员诧异的目光之中。 朱标继续说道: “孤已经查明,你二人弹劾刘伯温均为诬告。” “你二人可知罪!” 此话一出。 上一秒还一脸欣喜的涂节,此时脸色骤变,连忙看向身前的胡惟庸。 可胡惟庸似乎明白朱标的意思。 压根没有替他求情的打算。 “臣.....臣涂节.....” 就在涂节结巴,不知如何开口之时。 朱标再次说道: “胡相,涂节乃是你的门生,他诬告刘伯温,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臣以为应当严惩!” 没有理会涂节那诧异的目光,胡惟庸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 “涂节身为御史中丞,诬告我朝老臣,罪加一等。” “臣请殿下罢免涂节御史中丞一职,留任中书,戴罪立功!” 胡惟庸不是傻子。 在他看来,既然朱标敢让他担任中书左丞相,统御百官。 那监察百官的御史台必然不可能也交到他的手上。 换句话说,他这左丞相之位,也是牺牲涂节的官途换来的。 “来人!” 胡惟庸说完,朱标看向殿内侍卫,冷声说道: “谢诚身为江南道台,诬告刘伯温。” “擢,免去一切官职,庭杖二百!” 第二十四章.大殿赐婚 听到朱元璋喊自己的名字,詹同猛然一惊,身体不住颤抖的同时,额上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和吕本的看法一样。 詹同也觉得自己女儿会和吕氏一样,被老朱赏赐给一个籍籍无名的将士遗孤。 毕竟吕家那丫头聪慧明理,依旧被老朱赐婚给了一个小小的城防都尉。 而他的女儿不及吕氏聪慧,甚至昨日还在皇宫,在朱标面前出丑。 朱标又怎么可能看的上她家女儿? 想到这里,詹同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女儿嫁给一个小官后,落魄潦倒的一生。 猛然惊醒后,詹同一咬牙便要开口拒绝。 可就在他抬头看向朱元璋的瞬间。 只感觉一股难以名状却不容置疑的磅礴威压,自老朱周身溢出,似怒涛拍岸般朝他滚滚而来。 感受到老朱那骇人的帝王气息,纵然詹同已经下定决心想要拒绝,可喉咙蠕动几次却都发不出声。 “詹大人?” 听到老朱再次发声。 可詹同无奈,一步一步走到大殿中心。 天子赐婚,在其他人看来可是莫大的殊荣。 若是他敢推辞,老朱绝不会让他们詹家看到明日的太阳。 无可奈何之下,詹同只好开口回道:火山文学 “臣詹同,谨遵陛下吩咐。” 而看着跪在地上无奈答应的詹同,吕本抑制不住内心嘲讽,此时竟直接冷哼出声。 可也就是吕本以及其他官员,都等着看詹同笑话的时候。 只见朱元璋从袖中拿出一封圣旨,竟从皇位上站起身子,亲自诵念了起来。 “兹闻詹同之女詹氏,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皇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值詹同之女詹氏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许配为太子为太子嫔。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若不是朱标,老朱才懒得念诵这拗口的圣旨。 将圣旨随手递给朱标后,老朱便重新回到龙椅上坐下。 可过了好大一会儿,整个大殿依旧静的落针可闻。 所有人满心诧异,不敢去看此时的老朱是什么神情,却又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怕是跪在地上的詹同,此时也是万分震惊,竟忘了领旨谢恩。 第二十六章.蓝玉鲁莽,你用还是不用? 吩咐下去后,吕氏便仔细考虑着自己的谋划。 要么除掉詹家丫头,没准朱皇帝会为了给朱标充实后宫,转而让她嫁入东宫。 要么,就等朱标出宫,自己精心策划一场相遇。 虽然这二者无论哪一个都会让吕家全族万劫不复,可只要能嫁给朱标,吕氏还真就不在乎。 而此时的皇宫之中。 对于吕家可能发生的一切,朱标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他还真不在意。 一个吕氏还不足以让他如此挂心。 “老大!” 将一封军报甩到朱标跟前后,老朱怒声吼道: “你看看,你看看。” “蓝玉这小子轻敌冒进,致使先锋营一万将士被围!” 看了眼手中战报,朱标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 因为朱标早就知道此次北伐会以失败告终。 “父皇,蓝玉虽是轻敌冒进,可军报上也说了,他追的王保保一路仓皇逃窜。” “直到捕鱼儿海,北元援军赶到,蓝玉率领的先锋营这才被围。” “若是北元援军迟一些的话,没准蓝玉能生擒王保保......” “放屁!” 老朱一巴掌狠狠拍在案桌上。 “就凭蓝玉还想活捉王保保?做梦去吧!” “说是北元援军赶到,可谁知道这是不是王保保提前设下的伏兵?” “如今战线延长,粮草运输的路线也被拉长,就连徐达也只敢在北元以北二百里的地方与元兵对峙。” “可是这蓝玉!轻敌冒进,孤军深入五百里。” “如果粮草供应不上,这一万将士的先锋营只会被元兵屠戮殆尽!” 老朱并非纸上谈兵的皇帝。 对眼下的战局,他也能看到问题的关键。 而且! 老朱的军事才能甚至比之徐达、汤和也不遑多让。 就如这一次北伐,老朱本来是不同意的,可徐达、冯胜、李文忠等淮西将领纷纷请命。 甚至还有人立下军令状,言说要毕其功于一役,横扫元廷,彻底解除北方之患。 也是因此,老朱这才同意出兵。 然而现在看来,老朱最开始的想法却是对的。火山文学 “父皇放心,徐叔叔用兵如神,想必此时已经解了蓝玉之困。” “再者说了,军中将士,讲的就是一个勇字。” “蓝玉敢孤军深入,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猛将,加上他年纪尚轻,多加历练后应该能成为一员悍将。” 见朱标对蓝玉的评级如此之高。 老朱白了朱标一眼,没好气道: “你小子如此看中蓝玉,莫不是因为他是常家丫头的舅舅?” “没错。”朱标也不反驳,坦诚说道:“蓝玉毕竟是自家人,有些毛病将来改正即可,自家人总比外人用着更加顺手一些。” “胡闹!” 老朱狠狠瞪了朱标一眼。 他想要反驳朱标,可想了半晌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反驳。 犹豫之下。 老朱还是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拿了出来。 简单操作一番,机关打开,盒子里竟是一张密报。 “看看吧,蓝玉大军所过之处,屠戮敌国百姓。” “图拉河一战,蓝玉突袭元兵大营,俘虏扩廓(王保保)的王妃及降卒三千人。” “当夜,蓝玉奸污北元王妃,王妃不堪其辱,自尽而死。” “三千降卒闻讯,起兵反抗。为平此次叛乱,蓝玉先锋营战死七百人,重伤一千二百人。” “而且在平定反抗之后,蓝玉更是下令将所有降卒坑杀殆尽。” 看着老朱将密报上的内容尽数说了出来。 朱标可以确定,这封密报远比方才的军报,更早送到老朱手上。 “爹,这是.....” 朱标看了眼桌上的机关盒子,又晃了晃手中的密报,严肃问道。 可老朱也不搭话,就蓝玉的事继续说道: “蓝玉作战勇猛,倒是和遇春极为相像。” “可遇春身上的毛病,他也一个不拉都给学会了。” “当年遇春坑杀降卒时,咱便告诫过他,此举有伤天和,恐遭天谴。” “后来,遇春壮年暴毙也应了咱当年的话。” “如今蓝玉也来这么一出。” 语罢,老朱看向朱标严肃说道: “老大,你给咱说句准话,这蓝玉这匹烈马你究竟是用还是不用。” “用!” 见朱标斩钉截铁,当即回道。 老朱却依旧有些不放心,微微叹了口气后,再次劝说道: “后辈之中,你表哥家的李景隆,天德家的允恭,还有咱家老四,他们都算是新代的将种。” “而且你也算他们的兄长,驾驭他们要更轻松些。” “如此,你还确定要用蓝玉?” 并非老朱对朱标没有信心。 相反。 老朱很确定朱标完全有能力驾驭蓝玉。 只不过老朱也能肯定,就蓝玉的性子,将他打造成一代帅才,势必要花费朱标不少的功夫。 因为当年他敲打常遇春,也同样废了不少力气。 也是因此,老朱更想让朱标着手培养李景隆,徐允恭以及燕王朱棣。 “父皇,蓝玉虽然鲁莽骄纵,可也有过人之处。” “孤军深入,单这个勇字便胜过不少人。” “困而不降,也能证明蓝玉有一身的骨气。” “所以蓝玉,儿子肯定是要用的!” 对于蓝玉的骄纵,朱标甚至比老朱更加清楚。 现在他只是奸污了北元的王妃,可朱标知道,十几年后蓝玉甚至还会率兵攻打自家的城池。 可正是因为蓝玉这种莽撞的性子,若投入高丽、倭国的战场。 恐怕朱标都不用下令,蓝玉就能把一些见不得人的脏活都给干了。 至于老朱说的其他将门之后。 燕王朱棣自然不用说,那是五征漠北的狠人。 徐允恭也算可以。 只是那李景隆,初代‘大明战神’,靖难第一功臣,临时溃逃,朱标自然不会用他。 而且在朱标看来,单论勇武,蓝玉恐怕要在这三人之上。 “既然如此。”老朱沉声说着,将一封奏折递到朱标手上。 “既然你要用蓝玉,那中书论罪的折子便交给你处置。” “不过标儿,你要记住,蓝玉的缰绳必须牢牢攥住。” “父皇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好!”将密报撕碎后,老朱看向朱标继续说道: “等蓝玉回京,便不用朝廷治他的罪了,如何敲打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 朱标应了一声,看向老朱的随身太监刘和说道: “传孤旨意,召蓝玉即可回京!” 听到朱标的话,刘和不敢耽搁,连忙派人传信北平。 也是听到朱标这话,老朱眉头微皱,沉声问道: “你怎知此时蓝玉已经脱困?” “而且此时召他回京,又是为何?” 第二十七章.胡惟庸:我就不该来! “父皇,蓝玉的先锋营有一万将士,这些人都是军中好手。” “再加上蓝玉奸污了扩廓的王妃,就算扩廓能冷静下来,他的部族手下也恨不得将蓝玉生吞活剥。” “所以儿臣可以确定,围困蓝玉的元兵必然在五万以上。” 老朱沉吟数秒,也认同了朱标的看法。 “不错,可那又如何?” “父皇,如今的元廷可并非铁板一块,若不是扩廓手握重兵,恐怕元主早因他功高盖主,将他罢免。” “因此扩廓统帅的大军,估摸着也就只有他部从的十余万人。” “所以!扩廓用五万人围困蓝玉,那徐叔这边的元兵防线自然空虚。” “徐叔虽然用兵谨慎,可也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他定然会趁此时机,大举进攻元兵。” “甚至派出斥候,与蓝玉约定时间,同时进攻围困先锋营的元兵。” 朱标说话的同时,老朱一点一点在地图对照分析。 等朱标说完,老朱猛的抬头,满是诧异的看向朱标。 他只知朱标有理政治国的才能,可他竟然忘了,朱标从小便跟常遇春习武,更是十三岁就跟着他上战场。 朱标如此卓越的军事才能,他竟然此时才知道。 只不过心中感慨的同时,老朱还是认为朱标所说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轻松了些,给人一种纸上谈兵的感觉。 “标儿,你分析的不错,只不过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恐怕进展的不会像你说的那般顺利。” 见老朱神情有些不屑的出言评定。 朱标也不反驳。 因为方才他说的一切,并非是他分析得来的。 乃是在历史上真正发生的。 站在上帝视角,朱标此时自然不会与老朱大谈军法,争辩太多。 等北平的军报送来,一切就都有定论了。 “陛下,北平军报。” 见胡惟庸站在武英殿外,老朱当即便让他进来。 毕竟老朱也想看看,北平战事是否一切都如朱标说得那样。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 “北平捷报!” 此话一出,老朱眼神古怪看了眼旁边的朱标。 太监接过军报的同时,胡惟庸继续说道: “魏国公击溃图拉河一带元兵,当即率兵北上。” “于当天深夜子时,会兵捕鱼儿海,与被元军围困的先锋营前后夹击,共破元兵!” “此战斩敌三千,俘虏元兵士卒五千人。” 胡惟庸说完,一脸兴奋看向面前的老朱。 他今日早朝刚被任命为中书左相,下午便接到北线战事的捷报。 在这个极其重视因果预兆的社会。 老朱没准会认为,将他胡惟庸提拔为左相乃是祥瑞之兆。 没准老朱还会一时高兴,对他也有所赏赐。 可就在胡惟庸满心欢喜,一脸期待的望向老朱之时。 竟发现此时的朱元璋分但没有半分高兴。 反而表情诧异,甚至有些惊恐的看向一旁的太子朱标。 “陛....陛下.....” 听到胡惟庸再次发声,老朱这才从方才惊骇中回过神来。 老朱也是万万没想到。 千里之外的北线战况,朱标竟料想的分毫不差。 如果朱标不是提前得到消息。 那朱标无疑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不世出的罕见帅才。 将来朱标没准能像李世民一样,成为定国安邦、创立盛世的文武双全的不世帝王。 努力平复心中激动,老朱重新看向胡惟庸道: “北伐大军有功,传咱旨意,嘉奖三军。” “是!”胡惟庸应了一声,却没有下去传旨。 反而表情担忧的站在原地,似有话要说。 “还有何事?” 闻言,胡惟庸故作犹豫,艰难开口: “臣斗胆进言,若大军凯旋而归,陛下该如何赏赐有功将帅。” 此话一出,饶是朱元璋也不由担忧了起来。 的确,北伐大军凯旋而归,他该如何赏赐有功将帅。 说的再直接些,朝廷该如何赏赐徐达、冯胜、李文忠他们三人。 冯胜、李文忠倒是还好,官升一级,赏赐些田产也还能说的过去。 可如何赏赐徐达却让老朱感觉很是麻烦。 要知道,如今的徐达已经是国公之位,世袭罔替。 不仅如此,先前为了让徐达安心北伐,朝廷免了他中书右相的职务,让他独掌明朝大军。 如今的徐达不仅有国公爵位,而且在军中也是一把手。 真要赏赐的话,也就只剩下封王了。 可在老朱的预想中,大明是不能有活着的异姓王。 一时间,老朱也不免陷入了沉思。 “老大?你以为呢?” “儿臣不知。” 见朱标一口推掉,似乎压根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老朱看向胡惟庸冷声道: “惟庸,你以为呢?” 第二十八章.如何安置功勋武将 “老大,天德可是从小跟咱一起长大的。” “当年他还.....” 明白老朱是以为自己打算赐死徐达。 朱标连忙摇头解释道: “并非如此,爹,我刚刚说不用赏赐北伐将帅,是因为他们此战过大于功。” “如果儿臣预料不错,此次北伐多是以失败告终。” 被朱标这么一说。 老朱疑惑之下,重新拿起桌上的军报仔细看了起来。 可他将几日来的战报又重新翻看了一遍后,依旧找不出半点战败的征兆。 唯一不太稳妥的,便是大军深入大漠,粮饷运输是个问题。 可老朱也是深知徐达用兵的习惯。 每次征战,徐达最起码要带上数月的粮草才会兴兵动身。 “老大,这话可不能乱说。” “儿臣没有乱说。” 朱标上前,指着地图上捕鱼儿海的位置说道: “先前徐叔大军驻扎的图拉河,距离蓝玉被围困的捕鱼儿海有近三百里的路程。” “而方才军报上也说了,徐叔一日之内,先是攻破了图拉河的元兵,然后于午夜时分赶到捕鱼儿海,同蓝玉前后夹击,再次攻克捕鱼儿海的元兵。” “因此儿臣可以断言,此次徐叔在意的是兵贵神速,所以大军绝不会携带过多的粮草、辎重。” “然而捕鱼儿海距离北平多达五百里,这五百里的距离,元兵可以在任何地方设下伏兵,拦截粮草。” 朱标的话虽然夸张了些,但也有几分道理。 因为北平以北的草原等地并不适合种植作物,就算勉强建设城池,也无法设立军屯,更没办法迁徙百姓,耕田自足。 因此。 无论是如今的大明,还是先前任何一个王朝。 对待北方草原部族,唯一的办法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扫荡。 也是因为没有城池的保护,北元到捕鱼儿海的这五百里路程中,元兵很容易穿插到任何地方,也可以在任何明军守备松懈的地方设置伏兵,劫掠粮草。 “父皇,一旦粮道受阻,大军军心必乱。” “而徐叔领兵多年,自然也能看出其中端倪,所以儿臣断言,大军定不可能在捕鱼儿海久居。” “加上北伐军中唯一一个可能贪功冒进的统帅蓝玉,也被儿臣召回。” “其他统帅,无论是徐叔,还是表哥李文忠,宋国公冯胜,他们都不是轻敌冒进之人。” “所以!” “如果儿臣预料不错的话,等儿臣召回蓝玉的消息传到北伐大军后,徐叔定然会放弃捕鱼儿海,率领大军折返北平。” 嘶~ 被朱标这么一说,老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朱标卓越的军事眼光自然让他震惊。 可更让老朱震撼的,是朱标下令召回蓝玉时,胡惟庸还没有把最新的战报送来。 如此说来。 朱标甚至一早便洞悉千里之外的战局。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老朱扪心自问,哪怕是他也做不到朱标这种程度。 也正是发现朱标有一等将帅的军事眼光。 第二十九章.朱标:毒药!放老朱碗里 只不过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 清洗淮西勋贵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现在的朱标不会英年早逝,还未出生的朱雄英也不可能过早夭折。 至于那个举全国之力,都打不过朱棣的朱允炆,压根就不可能出生。 所以当下的大明,只会愈发强盛。 等扫平北元后,朱标也会率兵东进,倭国、高丽都要消失。 安南,吐蕃,也要归服。 再然后,便是发展经济,科技,改善民生。 就在朱标规划心中蓝图的同时,门外一名太监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小的有辱圣恩,您让小的找的东西,没有找到。” 说话这人乃是东宫太监刘保儿。 实际上,刘保儿自打胡惟庸来时便在武英殿外。 之所以迟迟没有进去,也是因为方才朱元璋在场。 而他要给朱标汇报的消息,毫无疑问是必须要背着朱元璋的。 “殿下,小的失职,不仅没找到殿下想要的东西,小的带去的人还被五城兵马司给扣下了。” “什么?” 当看到向来温和待人的朱标此时陡然冷厉,一双眸子正死死盯着自己。 刘保儿忙趴在地上,不敢去看朱标的眼睛。 “五城兵马司的提督是谁?” “毛....毛骧毛大人。” 听到这个名字,朱标微微一愣,很快便也释怀了。 无他。 毛骧乃是锦衣卫第一任指挥使。 虽说老朱现在还没有正式设立锦衣卫。 但刚刚关于蓝玉奸污北元王妃的密报,老朱是从一个极其精致的机关盒子里拿出来的。 这便足以证明,现在的老朱已经搭建好锦衣卫的情报网络,也已在朝中、军中全国各地都安插好了锦衣卫。 恐怕现在的老朱就是在等一个契机,好将已经铺设好的锦衣卫公之于众。 而且朱标也很清楚。 在锦衣卫之前,大明还未建国,老朱还只是吴王的时候,老朱便已经成立一个特务机构,检校。 检校也就是锦衣卫的前身,在当时负责搜罗情报、刺杀敌阵大将、监视手下。 洪武二年被处死的杨宪,便是检校的头目。 如果朱标没记错的话,毛骧也是检校中的一员。 所以刘保儿的人被毛骧逮捕,朱标也是一点都不意外。 在朱标沉思之际,刘保儿想了半晌,怯生生说道: “殿下,小的是否去找毛骧大人,以殿下您的名义让毛大人放人?” “不必。” 朱标冷哼一声,猛的起身径直朝门外走去。 见朱标如此。 刘保儿当然知道朱标这是要去和老朱理论。 心中惶恐之下,刘保儿忙跪行到朱标跟前,一边叩头一边慌忙说道: “殿下,是小的办事不周才被毛大人发现,小的带去的那些人都是卑贱之人,殿下万万不可因此与陛下发生争执啊。” “滚开!” “殿下,毛大人定然不知道小的是东宫之人,殿下切勿动怒啊。” 朱标一脚将刘保儿踹到一旁,径直朝坤宁宫走去。 毛骧不知道抓的是太子府的宫人? 纯属扯淡。 刘保儿带去的人都是太监,整个应天城,能让这么多太监外出办事的,除了自己这个太子便没有其他人了。 而且朱标也相信毛骧没这么大的胆子,敢扣自己的人。 说到底,这一切也都是老朱的意思。 而朱标气愤的是,老朱明明已经下令毛骧逮捕刘保儿一行人。 可方才却只字未提。 没有问自己派刘保儿他们去干什么,更没有告诉自己毛骧已经捉了刘保儿一行人。 还真不是朱标小题大做。 若是寻常父子,哪怕老朱现在是吴王,他捉了自己的人,这也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老朱和自己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子。 往小了说,这是老朱好奇他在做什么。 往大了说,那就是老朱这个皇帝提防着自己这个太子! 坤宁宫内。 当看到老朱跟还跟马皇后、太子妃常识若无其事的攀谈着什么。 朱标怒气上涌,一巴掌直接砸在老朱面前的桌子上。 “标儿,你这是干什么!” 看着满脸怒意的朱标,马皇后也知道这爷俩又要开始了。 当即便命常氏将殿内所有宫人都带了出去。 等大殿之剩他们三人时。 朱标看向老朱,冷声说道: “放人!” “放什么人?” 见老朱还跟自己装糊涂,朱标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 “我命刘保儿带人去找些东西,是您让毛骧把他们捉了吧。” “您要是想知道我打算干什么,直接问我不就成了!” “命毛骧捉人,不问我也就算了,还在我面前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还跟我商量朝政,还问如果我当皇帝如何?” “老爷子,您要是提防我,直接下旨让我滚回凤阳不就得了!” “你....你这个逆子....你的人咱还抓不得了!” 虽然此时老朱有些心虚,但还是迎着朱标愤怒的目光,没好气道: “你派人找东西,为啥不跟咱说?” “你这个太子背着咱找东西,这.....这就是不对嘛。” 一旁的马皇后也听出了个大概。 同样她也看出此时的老朱有些心虚。 眉头一转,当即便拉着朱标问道: “老大,你要找东西,为何派人偷偷去找。” “跟娘说说,你要找什么?” 此时朱标的注意力全都在老朱倒打一耙上。 听到马皇后询问,朱标想都没想,当即没好气道: “毒药!放到我爹碗里,我好早点登基!” 此话一出,整个坤宁宫瞬间安静了下来。 可下一秒。 只见马皇后抄起鸡毛掸子,不由分说便朝朱标身上打去。 “臭小子,我让你胡说!” “就是你爹平时太惯着你了,看我不打死你!” 马皇后说着,手中的鸡毛掸子在空中激起阵阵音爆,结结实实打在朱标后背。 可即便如此,朱标却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 依旧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老朱。 也是看到马皇后当真生气。 上一秒还有些犹豫的老朱连忙挡在马皇后跟前。 “妹子,妹子,这混小子胡说八道,你别跟他置气......” “朱重八,你给我让开!” “就是你平时太惯着这小子了,口无遮拦,什么都敢往外说!” 马皇后推开老朱,作势又朝朱标狠狠打去。 可老朱也知道马皇后这鸡毛掸子打在身上有多疼,将马皇后按在座位上后,忙冲朱标吼道: “臭小子,快给你娘赔不是!” 第三十章.北境格局,要变变了! 即便朱标刚刚说要毒死老朱,可老朱真就一点也不生气。 因为他很清楚,朱标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退一万步讲,如今朱标展现出的治国才能以及军武才能,已经足可以担起整个大明。 若朱标想当皇帝,老朱还真不介意进位太上皇。 而听到老朱的话,看着座位上气的喘着粗气的马皇后。 朱标也知道自己方才失言,忙开口赔罪道: “娘,刚刚儿子失言,您别生气。” “跪下!” 朱标不敢犹豫,连忙跪在马皇后跟前。 也是见朱标如此,马皇后这才消气不少,只不过依旧指着朱标没好气道: “你和你爹一个脾气,有什么话就是不能好好说。” “不准赌气,好好说说你派刘保儿他们究竟找什么东西,为啥还要偷偷去找!” “娘,儿子要找的是玉米、红薯和土豆。” 将美洲三大粮食作物说出来后,朱标也知道马皇后和老朱不了解,随即继续补充道: “这三个都是粮食,可以吃,也可以在咱们大明种植。” “三者的产量,儿子现在不敢打包票,但可以肯定的是亩产比大明现有的小麦、水稻的产量要高。” “最重要的是,土豆可以种植到北方。” “如今我大明不能彻底铲除北元部族,很大的原因便是当地没办法种植庄稼,因此也就没办法建造城池,迁徙百姓,设立军屯,所以对待北方部族,咱们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扫荡。” “可若是找到土豆,简单培育一番,就可以种植到北方。” “只要北方的土地能够种庄稼,咱们就可以在那里建造城池,甚至设立行省。” 马皇后虽然也熟读兵书,深谙军阵之道。 可朱标这话的可行性,还是要由老朱来判断才行。 只不过和马皇后不同。 听朱标说完,老朱深邃的眸子中迸射一抹难以名状金光,整个人激动的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 无他。 只因朱标所言,乃历史之大变革。 如今对待北方草原部族,无论是大明还是先前的中原王朝。 唯一的办法就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扫荡。 中原王朝想要平定北患,除了囤积数年的粮草,钱财,掏空积攒数年的国库,才可兴兵北伐。 皇帝甚至还要冒着被世人指责穷兵黩武的风险,一次次将重心放在北方战场。 可即便如此。 哪怕北伐大军取胜,除了可以俘虏一些草原部族,俘获一些牛羊马匹外,便没有其他好处了。 至于封建王朝最看重的土地...... 哪怕北伐大军所向披靡,占据了北方大面积的土地,可很快便会得而复失。 其中缘由,正如朱标说的那样。 北方土地不能种植庄稼,因此也就不能建造坚城派兵驻扎。 等大军一撤,草原部族便会转头而来。 而大军辛苦打下来的土地,用不了多久就会重新被北方部族占领。 可是! 若朱标说得那个什么土豆当真能在北方土地种植。 那也就意味着中原王朝面对北元部族,一直以来处于的被动姿态陡然发生改变。 从此以后,大军攻占一个地方,便建造城池,派兵驻扎。 元兵擅骑,虽然勇猛,可他们不擅攻城! 如此一来,大军所过之处,便即是大明疆域。 想到这里,老朱心中激动,全然忘记方才自己正跟朱标发脾气。火山文学 此时上前两步,走到朱标跟前,激动问道: “标儿,这事可容不得半分玩笑,你所说的土豆当真能在北方种植?” “能!” 见朱标回答的如此之快,老朱虽然激动,但还是再次确认道: “标儿,这事儿可容不得不点差错。” “你没种过田恐怕不太清楚,北方天气严寒,土壤疏松,不太适合种植庄稼。” “你说的土豆,当真能在北方种植?” “能!” 看到朱标再次肯定回答,老朱心情大好,当即朗声笑道: “好!若得此物,北境可安!” “奶奶滴,北元鞑子依靠帐篷,骑兵,打不过就跑。” “现在好了,把他们放牧的牧场建成行省,咱看他们怎么跑,咱倒要看看他们能跑到哪儿!” 看着一脸激动,正抒发积压心头多年不快的朱元璋。 马皇后却格外冷静,冲朱标开口问道: “标儿,既然这土豆是如此宝物,你为何要偷偷派人去找?何不告诉你父皇,让他下旨全境寻找土豆?” “还不是因为我爹那海禁政策!” 朱标瞥了眼正满脸激动的老朱没好气道。 “娘您应该知道.....” 朱标说着就要起身,可不等他站起身子,只见马皇后当即冷脸说道:“跪好了!” 闻言。 朱标无奈,只好继续跪在地上,冲马皇后、老朱继续道: “娘,土豆、红薯、玉米,这三个东西产自海外。” “想要找到这三件东西,必须和海外商人进行交易。” “可娘您是知道的,洪武二年,爹就已经下令全国封锁海域。” “沿海百姓不得有片甲下海,而且关闭所有海岸,拒绝海外商人前来贸易。” “因此,儿臣只得派刘保儿私下与偷渡到大明的海外商人进行沟通。” “想着在他们的船上或许能找到土豆、红薯、玉米的种子。” 听到朱标这话,老朱想起毛骧确实汇报过,刘保儿一行人与海外商人交往密切。 甚至刘保儿这群蠢蛋还堂而皇之,逢人便问海外商人的踪迹。 若是这样五城兵马司还不逮捕他们,那才是头等怪事。 “所以,你是为了维护你父皇先前定下的海禁政策。所以才没有下明旨,反而是派刘保儿一行悄悄与海外商人联系?” “那是自然。”朱标看向马皇后重重点了点头。 “儿子不傻,虽然知道海禁不妥,将来肯定要被废除。” “可眼下却不是废除海禁的最佳时机。” “父皇之所以下令海禁,是因为张士诚等部逃到海上,勾结倭人,劫掠大明沿海百姓。” “若想收拾他们,虽说简单,可现在我大明当务之急还是扫平北元,安定北境。” “正因为儿子知道这其中的轻重缓急,如果此时儿子下令与海外商人贸易往来,那不是打父皇的脸吗?” 朱标说完,瞥了老朱一眼。 同样,马皇后听后也没好气白了旁边的老朱一眼。 现在她算彻底弄明白了。 朱标无论是寻找土豆,还是派人偷偷与海外商人进行贸易,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保全老朱的颜面。 可老朱倒好。 扣了朱标的人,还装没事儿人一样只字不提。 若不是朱标冲到坤宁宫跟老朱把这事儿说开,天知道这事儿会在这二人心中留下多大的心结。 “标儿,起来吧,这事儿你做的对,不过你不该瞒着你父皇,更不该说什么下毒的事儿。” “娘,我是生气我爹他提防着我。” 朱标起身的同时,直勾勾看向老朱说道: “恐怕我爹听到毛骧的汇报,还以为我这个太子要向海外商人买什么大明没有的毒药,好做什么窃国弑君的事儿吧!” 听到朱标这话,马皇后也将目光看向面前的老朱。 而看到两人目光不善,紧紧盯着自己。 老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都是毛骧!” “他说宫里有人拿皇宫的东西兜售给海外商人,咱这才让他把那些人都捉起来的。” “咱可没提防你这个太子啊!” 正如老朱所言,他命毛骧逮捕刘保儿一行人,也并非是要提防朱标。 他只是想看看朱标究竟要做什么。 同样,他也是觉得刘保儿这群太监过于蠢笨。 本来海禁这事儿就是朝廷明确下令的,可刘保儿一行人竟然在沿海的各个口岸,明目张胆询问海外商人的住所。 这不就是等着衙门去抓吗? “行了!” 明白老朱也没有提防朱标的意思,马皇后当即开口道: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标儿,你继续派人找土豆。” “重八,这事儿你也就别插手了。” “你们爷俩看行不行!” 朱元璋:“不行!” 朱标:“不行!” 第三十一章.重设检校,设立锦衣卫 见自己刚一说完,老朱、朱标父子俩齐声否认。 马皇后也算看出来了,这爷俩当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倍感心累之下,马皇后一只手已经放在了鸡毛掸子上。 “为何不行!” 老朱瞥了眼朱标,冲马皇后道: “这小子派的人太蠢了些,让刘保儿他们滚回来吧,咱让毛骧给你办这事儿。” 见朱标默默点头,老朱突然来了兴致,看向朱标问道: “你小子为何也说不行。” 闻言,朱标上前一步,盯着老朱正色问道: “爹,你是不是打算重设检校了!” 此话一出。 饶是马皇后也不由一愣。 他早年也跟老朱一起在军中待过很长时间,检校是什么机构,她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可对于此事,马皇后却也是不方便发表意见。 毕竟老朱和朱标再怎么吵,那总归是家事。 马皇后不管训斥朱标也好,冲老朱发脾气也罢,这都是自家人的事儿。 可是否应该重设检校,此乃国事。 除非是看到老朱和朱标吵的不可开交,否则马皇后是绝对不会先开口的。 “不错,咱的确打算重设检校。” 老朱眼神有些躲闪,不是很想去看朱标。 毕竟在他看来,以朱标的性子定然是不喜检校的。 甚至因此和他大吵一架也情理之中的事。 同样。 一旁的马皇后也莫名屏住呼吸,静静等着父子俩的争吵。 可让他们两个没想的是。 见老朱直接承认,朱标竟没有和老朱争辩什么。 反而轻笑一声,看向老朱玩味说道: “既然父皇打算重设检校,那这检校也该对儿臣负责吧。” “不如父皇将这些人的名单也给儿子一份,我也好安排他们给我办事。” 听到朱标这话,老朱微微一愣,略带茫然说道: “将名单给你不是不行,只是标儿.....” “你也同意重设检校?” “儿臣有何不同意的?如今朝堂之上,胡惟庸一家独大。” “若是不监视他们,恐怕胡惟庸想要造反,你我父子都还被蒙在鼓里。”朱标若无其事说着。 当看到老朱依旧满脸诧异。 朱标看向老朱,玩笑问道: “父皇以为儿臣会说设立特殊机关非明君所为吧。” “对!没错!”火山文学 被朱标挑明心思,老朱也不藏着掖着,当即便开口说道: “咱都想着你会用武周的武则天来对比咱,咱还猜到你会说来俊臣等酷吏坏法乱国来阻止咱重设检校。” 见老朱如此坦诚,朱标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继续说道: “父皇明鉴,儿臣先前的确如此想。” “只不过凡国有重疾,朝堂之上,四海之内叵测之人,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设立过类似的特务机关。” “汉武帝的绣衣使者,三国曹操的校卫,北魏的内外侯官以及宋朝的皇城司,这些机构都充当了统治者的耳目和屠刀利刃。” “如果我大明朝堂胡惟庸一家独大,为了提防一些,自然要对他严加监视。” “再者说了。” 朱标笑容愈发浓烈,看向老朱玩味说道: “重设检校是您洪武皇帝办的,等儿子继位,若是检校没有必要,儿子裁撤了就是。” “到时儿子依旧是个明君。” 听到朱标这话,老朱眉头微皱, 若不是马皇后就在身旁,他甚至都安耐不住胖揍朱标的冲动。 “你小子是说咱不是明君?” “那也不是。”见老朱有些恼怒冷声质问,朱标浅笑一声,继续道:“你开创大明的功绩已经足够大了,如此圣君,若是毫无缺点倒也显得不真实。再者说了,历朝历代的开国之君,多少都些毛病在身上。” “臭小子!” 听出朱标是在阴恻恻的嘲讽自己,老朱拿起桌上杯盏就要朝朱标砸去。 可看着朱标额头上的伤口还没愈合。 老朱最终还是将手上茶杯放了下去。 “你小子说的也对,咱重设检校,也是为你肃清朝堂。” “真要等你继位后,检校没有存在的必要,你想裁撤就裁撤吧。” 第三十二章.可着胡惟庸一个人霍霍 “替罪羊正是胡惟庸啊!” 朱标笑着解释道: “如今父皇提拔胡惟庸为中书左丞相,胡惟庸坐镇中书省,他的学生涂节主管御史台,说是胡惟庸把控朝堂也不为过。” “所以设置锦衣卫,包括胡惟庸在内的所有官员都知道,锦衣卫就是针对胡惟庸来的。” “也是因此,若是朝中官员反对之声过于强烈,不管是不是胡惟庸暗中指使,父皇都可以将所有罪责怪到胡惟庸头上。” “娘,胡惟庸可是个难得的聪明人,这点道理他自然能想明白。” “所以为了防止百官反对之声过于强烈,引得父皇震怒,胡惟庸必然要先行劝解反对设立锦衣卫的官员。” 朱标看了眼笑容满面的朱元璋,也跟着笑了起来。 “所以我和父皇只需安静待在宫中,自然有胡惟庸去处理那些麻烦声。” “而那些反对设立锦衣卫的声音,恐怕都传不到我们耳朵里。” “不对,标儿,这点你说的可不对!” 朱标刚一说完,老朱便笑着补充道: “设立锦衣卫这样的特务机构,毕竟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若是听不到一点反对之声,那胡惟庸岂不是不打自招,证明自己已经彻底掌控朝堂所有官员吗?” “对对对,娘,我爹说的对。” 朱标顺着老朱的意思,继续说道: “若是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那就是胡惟庸把控朝堂,罪当论斩。” “若是反对之声太大,那便是胡惟庸暗中授意,想要对抗皇权。” “至于这件事具体的程度,就让胡惟庸自己去把握吧。” 听朱标说完,马皇后也跟着笑了摇头道: “你们爷俩啊,就可着胡惟庸一个人霍霍!” 马皇后也知道胡惟庸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可在老朱和朱标这对父子面前,纵然胡惟庸再聪明也无济于事。 胡惟庸恐怕做梦都想不到。 他得到了心心念念的左丞相之位,实际上却只是老朱和朱标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胡惟庸任职左丞相期间,诸如这次设立锦衣卫,他自然要顶在百官前面,替老朱安抚官员。 而等活着的胡惟庸没有利用价值,那老朱和朱标也就该借由他的死,彻底废除宰相制。 眼下情形,胡惟庸就好像是一个聪明的糊涂蛋。 看似得偿所愿,大权在握,可实际上却依旧在老朱和朱标的股掌之间。 只不过马皇后对胡惟庸却没有半点同情。 毕竟胡惟庸只是个棋子,老朱和朱标才是大明的执棋者。 棋子的作用就是被执棋之人利用。 若是死也能为整个局面做出贡献,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不过想到朱标的心思竟也如此深沉,马皇后不免有些忧虑的看向朱元璋。 “重八,标儿智谋深远,可终究还是个少年人,他的老成似乎和他年纪有些不太匹配。” “嗯.....”被马皇后这么一说,老朱也不免紧张了起来。 “妹子,你是说.....” “多智易夭,慧极必伤。” “我知道不该说这丧气话,可标儿刚刚二十岁,心思沉稳比之一些老臣都不遑多让。” “重八,找个机会让标儿休息休息吧。” 看着马皇后一脸关切的样子,老朱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老朱也知道慧极必伤的道理。 历史中但凡聪明绝顶之人,便少有长寿之人。 远的不说,就拿刘伯温与李善长举例。 刘伯温要比李善长年轻个几岁。 可如今李善长每晚还能召小妾入房伺候,而刘伯温那副病体,恐怕已经十数年没尝过鱼水之欢了。 “妹子,你说的不错,等找到土豆在北方种植之后,咱就让标儿休息休息。”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我的意思是,等标儿娶了詹氏,让他带着常氏、詹氏,还有即将就藩的皇子们回凤阳祭祖。” “如此既不算标儿耽误朝政,也能让标儿休息几天。” “好!”老朱认真点头道,“那就让标儿先回凤阳祖地祭祖,他也能顺便帮咱考察当地民生。” 听到老朱还要给朱标安排差事,马皇后狠狠瞪了老朱一眼。 也是见马皇后如此,老朱连忙摇头道:“让老大回凤阳好好歇歇,朝廷这边咱替他守着。” ....... 另一边,中书省。 当太监宣读重设检校,设立锦衣卫的圣旨后,整个中书省顿时乱做一团。 “重设检校?这岂是圣君所为啊!” “当年杨宪如何坏法弄权,如何欺上压下,我等都是历历在目,如今陛下竟然要重设检校!” “诸位大人,下官欲到奉天殿前静坐,只求陛下收回成命,不知哪位大人愿与下官同往!” “本官愿意!” “本官也去!” “我们都去!” 中书省的众多官员说着便要朝皇宫走去。 只不过不等他们走出两步,只见人群中间的胡惟庸冷声说道: “今日中书省禁闭,所有官员不得外出!” 此话一出,一众官员面面相觑,半晌这才有人问道: “胡相,我等愿向陛下死谏,胡相何故阻拦啊!” “诸位大人!” 胡惟庸一改方才冷厉,环顾众人温声说道: “当今陛下圣明,不输古之明君。” “既然陛下下旨重设检校,自然有重设检校的道理。” “诸位好生当差,何故搭上性命冒死进谏呢?” 看着胡惟庸和稀泥的做派,几名老臣当即不满道: “胡相,我等身为大明臣子,规劝陛下自当义不容辞。” “所谓武将死战,文官死谏,只要能规劝陛下,我等性命何足挂惜?” “对!我的性命何足道哉?只要能规劝陛下成为一代圣君,我等也是死得其所!” 看着面前语气慷慨,满是忠君为国之言的官员。 胡惟庸心中一阵冷笑。 这些文臣怎么想的,他比谁都清楚。 他们无非是想立下传诵千古的忠臣美名罢了。 说什么忠君体国,说什么是悍不畏死。 可背地里,豢养歌姬,收受贿赂,欺压百姓,这些坏法乱国的事儿他们可一件都少做。 尽管对于眼前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官员很是鄙夷,但胡惟庸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旋即轻咳一声,看向众人愈发温声说道: “诸位大人,此事不是你们能够置喙的,若是前往奉天门前静坐,岂不是有逼宫之嫌?” 就在众人听后表情尴尬,相互对视之时。 胡惟庸忙继续开口道: “诸位放心,明日朝会,胡某必当向陛下进言,成与不成均在胡某一身。” “就算陛下震怒,也只会罚胡某一人。” “只不过今日就委屈各位大人在中书当值。” 胡惟庸话音刚落。 他的几名亲信便当即高声说道: “胡相当真乃大明柱石,我等愿听胡相吩咐。” “胡相一心为公,我等佩服。” “各位同僚,我等不该拖胡相后退,今日就听胡相安排。” 在胡惟庸亲信的极力鼓吹之下,中书省其他官员这才作罢。 “既然如此,我等便听胡相安排。” “多谢诸位了。” 胡惟庸冲众人拱手道谢后,转身便朝内堂走去。 等他刚一落座,便当即冲跟在身后的涂节冷声说道: “告诉手下亲信,不想死的,都管好鼻子下面的窟窿眼儿!” 第三十三章.整个大明,最不能得罪的便是太子朱标 “是.....” 见胡惟庸面容冷厉,全然没有方才面对其他官员时的温和。 涂节应了一声,连忙出门安排。 一个时辰后。 等涂节重新回来,竟发现胡惟庸依旧纹丝不动端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就连眉头皱起来的弧度也跟方才一模一样。 “义....义父,都安排好了,陛下设立锦衣卫,咱们的人绝对不敢进言阻止。” “嗯。” 胡惟庸闻言,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一些。 可也是此时,涂节思虑片刻,看向胡惟庸怯生生问道: “义父,那中书省其他官员呢?” “还有朝中宋濂、高启等人,他们可不是咱们这一派的,若是他们阻扰陛下重设检校该怎么办?” “中书省其他官员我去劝说。” 一想到宋濂、高启等浙东官员始终和自己不对付。 胡惟庸眼中当即闪过一抹凶狠的同时,冷声说道: “宋濂、高启年事已高,谅他们也没有胆子敢忤逆陛下。” “不过对手下之人,明日朝会前你还要再吩咐一次,防止有人想趁此机会沽名钓誉。” “是!” 涂节应了一声,恭敬的站在原地。 虽然他不知道胡惟庸为何如此在意官员进言,可胡惟庸没有开口解释,他也不敢多问。 毕竟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涂节依旧历历在目。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涂节也会跟谢诚一样,被朱标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场杖毙之时。 胡惟庸压根不愿为自己开口求情,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 此间种种,涂节也明白在胡惟庸眼中,自己不过是个棋子罢了。 至于为何他还对胡惟庸马首是瞻。 也无非是不想失去胡惟庸这个靠山而已。 入朝为官,利字当先。 如今的胡惟庸贵为左丞相,他涂节怎么可能因为胡惟庸不愿替他求情,便与胡惟庸决裂。 只不过此时。 纵然涂节没有发问,但沉思半晌的胡惟庸还是幽声说道: “陛下不在朝会宣布重设检校,这是摆明了要试探我啊!” “试探您?” “不错。” “若是明日朝会陛下宣布重设检校,设立锦衣卫。” “到时候官员是何反应,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可如今,陛下将设立锦衣卫的旨意下到中书省,但凡有官员敢进言劝扰,陛下大可以认为是我唆使的他们。到时候陛下降罪,往小了说是我这左丞相御下不严,不能统御百官,治我一个失职之罪。” “若是我往了说.....”胡惟庸眼中闪过一抹冷厉,沉声道:“那便是我唆使百官,对抗皇命,到时不仅这左丞相之位保不住,恐怕我的性命也要被陛下收走!” 涂节闻言,身体猛然一颤。 就在他仔细回味胡惟庸方才的话时,只见胡惟庸默默叹口气后,竟冷不丁的嗤笑出声。 看到胡惟庸那诡异却有带着自嘲的笑容。 一时间,涂节直感觉一股凉意自头顶沿着脊椎急速下落。 “义.....义父,您为何发笑啊.....” “我笑我自己!” “笑我看错了陛下,也笑我没看错陛下!” “毕竟咱们这位陛下,从来都不是一个对臣子放心的皇帝!” “这......” “知道你听不明白。”胡惟庸很是嫌弃的白了涂节一眼。 “陛下提拔我为左丞相时,我还以为会免了你御史中丞的职务。” “毕竟朝堂之中,中书省统御六部,御史台监察百官,这二者是绝不能交到同一人手上的。” “可陛下却没有免除你御史中丞的职务,起初我还以为,陛下是对我胡惟庸完全放心。” “现在看来,陛下是觉得御史台已不足以监察百官,所以才重设检校,设立锦衣卫,索性直接监视朝中官员。” “这.....义父是说,陛下已经对御史台不放心了?” 见涂节现在还只关心自己御史台那一亩三分地,胡惟庸眼中满是鄙夷的瞪了他一眼。 “不是不放心御史台,是觉得御史台监察力度不够。” “换句话说,是陛下认为朝中官员不敢弹劾我胡惟庸!” 听到和自己没太大关系,涂节这才松了口气。 只不过见他如此,胡惟庸愈发后悔收了这么个蠢蛋当自己的亲信。 可聊胜于无,他还是看向涂节继续道: “眼人都能看的出来,陛下设立锦衣卫,明摆着是冲我胡惟庸来的。” “可我明明知道这锦衣卫是冲我来的,我非但不能进言劝阻,相反我还要替陛下安抚百官,让他们也不能进言劝阻。” “不得不说,咱们这位陛下手段着实高明!” 胡惟庸说着,又突然笑了起来: “陛下这是给我递来了根索套,让我自己把自己的脖子套上。” “哈哈哈,提拔我为左丞相,也不过是陛下的提前谋划罢了。” 胡惟庸说完,脸上满是无奈和自嘲。 只不过他也是多心了,设立锦衣卫明面上看,的确是冲他这个左丞相来的。 可实际上,就算没有他胡惟庸,以老朱独权的性格,也依旧会设立锦衣卫。 看着胡惟庸那无奈沮丧,却又满是自嘲的笑容。 涂节心里却突然好受了许多。 他涂节被胡惟庸视为棋子,可胡惟庸何尝又不是陛下手中的棋子? 如此说来,胡惟庸也不比他强上多少。 “涂节!” 第三十七章.一石三鸟,一计三成 “感恩戴德?” 常氏满脸狐疑,看向身边的马皇后。 可马皇后同她一样,也很疑惑的摇了摇头。 “兄长,为何胡惟庸弹劾功勋武将,这些武将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因为拖得时间越久,父皇对不法勋贵的惩治就越重。” 朱标看了眼旁边的老朱,继续道: “父皇不是不知道勋贵武将多有不法,也并非能够容忍他们欺压百姓。” “父皇之所以迟迟没有处置这些勋贵武将,实际上是父皇还没找到两全的办法。” “标儿说得没错。” 朱标说完,老朱轻咳了一声便开口说道: “自打咱大明建国以来,勋贵之家就多有不法。” “为此,咱没少警示过他们,也没少敲打过他们,哪怕咱颁布了铁榜律历,最后依旧收效甚微。” “因此这一次,咱不打算像之前一样,稀里糊涂就给糊弄过去。” “可即便如此,对于那些个老兄弟,咱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咱也不愿一把屠刀下去,杀的等咱老了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所以咱才有些犯难,想着该如何留住他们的性命,又能严惩他们,让他们今后不敢再行不法之事。” 听老朱说完,常氏沉吟片刻,当即便惊讶出声。 “所以胡惟庸提议,用锦衣卫绳治勋贵不法,便是一个折中的好办法?” 见老朱和朱标都微微点头,常氏这才继续说道: “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父皇和兄长,自然可以便宜行事。” “所以用锦衣卫彻查勋贵不法案,自然能起到严惩勋贵的目的。” “同样,也是因为锦衣卫听命于父皇和兄长,最后父皇可以一言而定,保全那些勋贵武将的性命?” “正是。”老朱看向常氏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也正是听到了老朱肯定的回答,常氏脸上愈发诧异了起来。 “如此说来,这胡惟庸着实聪明的很。” “锦衣卫的设立,明面上看就是针对胡惟庸这个左丞相的。” “对于设立锦衣卫,如果朝中反对之声过大,那便可以认定是胡惟庸暗中唆使,是他胡惟庸不想朝廷设立锦衣卫。” “可如果反对之声过小,或者无人反对,那便是胡惟庸权倾朝野,压制的官员不敢发声,他好以此洗脱嫌疑。” “如此两难境地,不管胡惟庸怎么安排,都等于向父皇递上了一把随时可以屠宰他的长刀。” “可就是这么个两难困境,胡惟庸竟直接抛出了个勋贵不法案,而且还让锦衣卫去调查。” “这么一来,朝中无人反对锦衣卫设立那才是正常,若是有人反对,便是不打自招,证明他们心中有鬼!” 第三十九章.鞭笞蓝玉 “太....太子....” 听到刘保儿这话,蓝玉满脸惊恐,忙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常氏。 而常茂、常升更是死脑筋,竟当着刘保儿的面直接冲常氏求情道: “长姐,你可一定要帮帮舅舅.....”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我如何帮?” 瞪了常茂、常升一眼,常氏领着他们三人便朝东宫走去。 只不过对于他们三人的表现,常氏却满心都是疑问。 且不说常茂、常升为何会同蓝玉一起进宫。 单说勇武剽悍的蓝玉竟会如此惧怕朱标,甚至都不敢去面见朱标。 这在常氏看来属实是太过反常了些。 要知道,蓝玉的性子和已故的开平王常遇春最为相像。 蓝玉身上有着敢孤身入阵的无畏。 是只要登临战场,只要长刀在握,便可抛去生死,直冲敌阵的慨然气势。 是虽敌千万,亦可一身挡之的凌然杀伐气。 对蓝玉而言,生死都已看淡,又怎么可能将朱标那小小的惩罚放在心上。 可看着此时的蓝玉竟如此恐惧朱标。 常氏几乎可以断言,蓝玉今日的反常举动,其中必有蹊跷。 等几人走进东宫,便看见此时的朱标正端坐在院内的椅子上。 也是看到朱标的瞬间,蓝玉当即下拜。 “罪将蓝玉,拜见太子殿下。” 看着跪在庭院正中心的蓝玉,朱标微微挥手。 下一秒,只见刘保儿将一根长鞭举过头顶,递到了朱标跟前。 “蓝玉,你乃军中悍将,若孤命宫人对你行鞭刑,算是污了你将帅之名。” “常茂,你来行刑!” “殿下,末将.....末将.....” 常茂闻言,缓步走到朱标跟前。 可半晌却依旧不愿去接过朱标手中的鞭子。 惶恐无措之下,常茂同样是死脑筋,将目光看向旁边的常氏。 “长....长姐.....” “行刑!” 没有给常茂开口的机会,朱标当即冷喝出声。 而看到面前表情冷峻的朱标,常茂无奈,只好接过长鞭朝蓝玉走去。 “殿...殿下,多....多少下......” “只管打!” 常茂不敢犹豫,扬起长鞭便朝蓝玉脊背抽去。 毕竟朱标正在看着,常茂也是不敢留手。 第一鞭下去,蓝玉身上锦袍瞬间裂开道口子。 第二鞭,蓝玉脊背便泛起红印。 等到第三鞭,脊背上的伤口便已经是血流如注。 看着额头满是汗珠却依旧咬牙死撑的蓝玉,常茂终究是不忍心,扑通一声便跪在了朱标跟前。 “殿下,末将下不去手!” “蓝玉将军乃是末将娘舅,末将万死不敢行刑!” 朱标冷哼一声,一把将长鞭夺了过来。 “常升!” “末将也....也下去手!” “你也要抗命!” 被朱标这么一说,常升忙将脑袋重重砸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朱标。 偏是此时,蓝玉却怒声吼道:“太子让你行刑,你便行刑,哪有那么多话!” “俺蓝玉有罪,罪当如此!” 即便是听到蓝玉这么说,可常升依旧不愿行刑。 当看到朱标面色愈发阴沉之时,旁边的太子妃常氏一把接过朱标手中的长鞭,道:“殿下,臣妾请命。” 见朱标点头,常氏挥舞长鞭便朝蓝玉脊背抽了过去。 下一秒,只听那长鞭在空中激起阵阵音爆。 纵然只是女儿身,可出身将门,常氏依旧将玄色长鞭挥出阵阵残影。 “打的好!” 蓝玉狠狠啐出一口浓血,朗声喊道。 也是此时,朱标站在蓝玉跟前,冷声斥道: “孤今日罚你,你可知罪!” “打便打了,太子要罚,俺便受了,知不知罪都受罚!” “混账!” 看着蓝玉那一副滚刀肉的样子,朱标夺过玄色长鞭,一遍行刑一遍怒声喝道: “奸污北元王妃,有失大将之风,此罪一也。” “奸污北元王妃,致使降卒哗变,使得我军将士惨死数十,重伤近百,此罪二也。” “身为太子妃长辈,身为皇亲,不知谨慎自持,肆意妄为,此罪三也。” “蓝玉,你还不知罪!” 朱标说话的同时,手中长鞭从未停歇。 眨眼的功夫,三十几鞭便已落下。 蓝玉的脊背上暗红血液浸透了破碎的锦袍,泛红的血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可饶是如此,蓝玉依旧咬牙硬撑,不愿认罪。 也正是看他这一副死不认错的架势,朱标直接褪去衮服,撸起袖子狠狠朝蓝玉抽去。 又是十几鞭下去。 当看到跪在地上的蓝玉身子踉跄,差点直挺挺扑到地上。 常茂、常升连忙跪行到朱标跟前,重重叩头的同时,急忙喊道: “殿下,不能再打了!” 见朱标依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常茂连忙看向太子妃常氏,苦苦哀求道: “长姐,不能再打了,舅舅他撑不住了!” 看着泪流满面,满心焦急的常茂、常升。 看着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脊背早已血肉模糊的蓝玉。 看着面色涨红,怒气正盛的太子朱标。 常氏终究还是心软,泪水在眼中打转的同时,冲朱标动情说道:“兄长息怒,臣妾....臣妾愿意代劳.....” “蓝玉,你看清楚,看清楚他们几个如何为你求情的!” 将手中长鞭狠狠摔在蓝玉跟前,朱标指着跪着的常氏三人冲蓝玉喝道: “你身为长辈,行事莽撞,不计后果。” “你看清楚,常妹和常氏兄弟如何替你求情的。” “你身为长辈,不想着帮扶他们也就罢了,偏偏犯下大错让这些后辈为你求饶!” 听到这话,蓝玉将目光看向泪流满面的常茂、常升,以及已有身孕却同样跪在地上的太子妃常氏。 一时间,蓝玉只感心头一软。 将脑袋重重砸在朱标跟前,高声道:“臣蓝玉知罪!” “你不知罪!”火山文学 蓝玉说完的瞬间,朱标音量陡然提高,怒声喝道。 “你身为常妹娘舅,那便是孤的长辈,孤寄大希望于你。” “而你呢!” “肆意妄为,奸污北元王妃,不知轻重!” “蓝玉,你辜负孤之期望,此罪四也!” 丢下这句话,朱标不再多说,转身便朝殿内走去。 听到朱标这话,纵然后背血肉模糊都不肯求饶的蓝玉。 此时竟如与父母离散的稚童般,左顾右盼想要寻找些什么,又好像是要抓住什么依凭似乎。 看着朱标不再训斥,不再惩处,反而丢下他,径直走入殿内。 此时的蓝玉只感觉内心猛的失重,好似丢失了什么一般愈发茫然无措。 “殿....殿下这是.....” “丫头,我....我....” 第四十一章.敲打蓝玉 蓝玉跪在地上,满脸焦急的望向太子朱标。 正如他说得那样,若是今后不让他征讨北元,那比杀了他还难以接受。 见朱标微微抬头,示意蓝玉起身。 而那蓝玉没听到答案,却依旧跪在地上。 太子妃常氏走到蓝玉身旁,温声开解道: “舅舅!” “殿下本打算处置勋贵不法,调你们离开京都,也是为了保全你们。” “你与常茂、常升性子鲁莽,若留在京都不知道还要惹出什么祸端来!” “断然不是让你赋闲余生,再没有机会征讨北元。” 听到常氏这话,蓝玉忙看向朱标询问道:“殿下,太子妃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 朱标微微颔首,沉声说道: “你且不说,常茂、常升二人太过年轻,爵位、官职却比一些老将还要高出不少。” “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将门之后,最高才不过从五品的偏将。” “就连魏国公徐达的长子徐允恭,在军中也不过是无衔无职的小旗。” “可偏是如此,父皇还要加封常茂为荣禄大夫,加封常升正三品虎威将军之衔。” “如此一来,勋贵武将岂不都盯着常家?” 被朱标这么一说,蓝玉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的确,因为开平王常遇春薨逝,常茂、常升承继常遇春的战功,身份地位很是显赫。 可这二人的德行、战功以及能力却都配不上如此高位。 因而常家虽得荣宠,却有不少人的眼睛都死死紧盯着常茂、常升。 若朝廷开始处置勋贵不法一案,依淮西那些老家伙阴损的手段,自然要将常茂、常升二人推到最前面。 只不过和略显担忧的蓝玉、常氏,以及太子朱标不同。 当听到朝廷会赏赐他们二人,常茂、常升对视一眼,竟站在原地偷偷笑了起来。 就连蓝玉他们的担心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见二人如此,常氏当即摆出长姐的架势,厉声训斥道: “你二人得意什么?你二人现有的爵位、官职不过是蒙父亲荫庇。” “就连此次加封你二人,陛下对太子赏无可赏,这将恩赐转嫁到你们身上而已!” 常茂、常升闻言忙收起笑容,耷拉着脑袋低声道:“长姐教训的是.....” 没有理会常氏对常家兄弟的训斥。 蓝玉沉吟片刻,眉头一紧,慨然说道: “殿下放心,有我蓝玉在,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打常茂、常升的主意。” “呵~” 听到这话的瞬间,朱标当即嗤笑一声。 眼神不善白了蓝玉一眼后,便也没去理会他。 反而将目光转向后方站着的常茂、常升。 “常茂、常升,你二人做过多少不法之事?” 不等常茂、常升开口。 太子妃常氏看向二人,严肃提醒道:“说实话!” 第四十二章.蓝玉,值得如此 对于老朱的突然出现,朱标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整个皇宫,但凡有些风吹草动,老朱定能洞悉无遗。 恐怕早在自己鞭笞蓝玉的时候,老朱就指不定猫在哪个角落,一直看着呢。 “小子,你如此大费周章,就仅仅是为了敲打蓝玉?” “当然还有别的目的。” “别的目的?” “儿子如此,自然是为了给常家走后门,让他们能平稳度过勋贵不法一案。” 闻言。 老朱微微一愣,随即故作恼怒道: “徇私情,枉顾国法,这可不是明君所为!” “我本来就不是皇帝,难不成您想现在传位给我?” “臭小子....” 见老朱抬起右手,作势就要揍自己。 朱标忙退后两步道:“玩笑话,玩笑话。” “您说的没错,之所以大费周章,的确是为了敲打蓝玉。” “区区一个蓝玉,当真就值得你如此劳心费神?”老朱满是疑惑望向朱标。 还真不是他看不起蓝玉。 只因老朱很清楚,朱标的才智、谋略当属世间一等,饶是与刘伯温、李善长相比也不遑多让。 也正因如此,见朱标大费周章,甚至还亲自动手鞭笞蓝玉,老朱这才愈发笃定朱标有其他别的目的。 “小子,你若是有其他打算,就直接告诉咱。” “蓝玉是能打仗,可咱大明又不仅仅只他一人能够打仗。” “咱还真不信你为了一个蓝玉愿做到如此地步。” 被老朱这么一说,朱标苦笑一声,有些无奈的看向老朱。 老朱轻视蓝玉,那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他当年征伐四方的时候,麾下可都是些百年罕见的杰出将领。 诸如常遇春、徐达,汤和、冯胜这些人,更是万中无一的千古名将。 老朱收服他们,也从未像自己敲打蓝玉这般劳心费神。 而且朱标也承认,与常遇春、徐达、汤和这些人相比,蓝玉的确稍逊一筹。 “臭小子,别故弄玄虚,若你仅因蓝玉是太子妃姻亲便对他格外关照,这咱可不答应!” 听到老朱不耐烦询问,朱标收起笑容,沉声说道: “爹,您误解我了,我看重蓝玉仅仅是因为他能打仗。至于他是常妹的舅舅,这点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看中蓝玉能够打仗?徐达、汤和,陆仲亨、耿炳文,这些将军哪个不能打!” “您说得没错,这些人的确能打,可蓝玉与他们相比却有一个独特的优点。” 朱标故意顿了一下,见老朱满脸疑惑盯着自己。 朱标这才继续说道: “那便是蓝玉年轻。” “爹,蓝玉今年不过三十,往后十年,甚至二十年正是他统帅三军的好时机。” “而徐叔、汤伯,还有那些开国武将,等将来儿子继位的时候,他们就算没有相继离去,也都已经到了不能横刀立马的年纪。” “爹,我总不能派七八十岁的老将去统帅三军?这不是让人笑我大明无人可用吗!” 被朱标这么一说,老朱不由微微愣神。 的确。 现在徐达、汤和、李文忠等人还能征战。 然而等到自己百年,朱标继位的时候,这些家伙恐怕也都是年事已高了。 可饶是如此,老朱依旧不觉得区区蓝玉,值得朱标如此费心。 “纵然如此,李文忠家的小子李景隆也算不错......” “爹,您可千万别提李景隆了!” 不等老朱说完,朱标直接皱眉打断道: “李景隆的确有些才智,他也有主官一营的本事,可他绝非将才,更非帅才。” “他有小聪明却无大智慧,于他而言,心中装不下整个战局,手中握不住十万大军。” “三万人马,李景隆最多只能统帅两营三万人马。” 听到朱标对李景隆如此评价,老朱瞬间眼前一亮。 只因对于李景隆的看法,他和朱标惊人的一致。 他又怎会不知李景隆不堪大用。 之所以在朱标面前提及李景隆,也是存着考验朱标是否有识人之明的心思。 尽管朱标和他看法一致,但老朱还是继续说道: “这话有些过了吧,景隆这孩子可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他可是有少将军之称的。” “就是因为这少将军的称呼,儿子才愈发觉得他不堪大用。” 朱标眉头微皱,沉声说道: “李景隆刚入军阵便是五品偏将,未曾主导一场战事,可他对这个少将军的头衔却恋恋不舍。” “在京都之时,他多次身着铠甲前往军营,为的便是听到军中之人称呼他为少将军。” “爹,你说说如此轻浮之人,如何堪当大用?” “徐叔长子徐允恭,在军中历练有三年之久,可如今依旧是主官五人的小旗。” “纵然面对总旗、百户都是毕恭毕敬,单是这份持重谨慎的心思,就足够李景隆学上好几年了。” 真不是朱标对李景隆有所偏见。 只是朱标亲眼目睹李景隆的诸多表现,的确证明他难当大任。 况且身为穿越者,朱标又怎会不知李景隆是何人。 那是首位‘大明战神’,身在朝廷阵营,却是朱棣靖难的头号大功臣。 李景隆背靠一十三省的粮草辎重,统帅着六十万大军。 可面对只有辽东、北平两地的朱棣,面对只有十五万人的北平军,依旧被打的节节败退。 至于什么临阵逃跑,最后打开城门,放燕军进城这些事迹。 朱标不知是确有此事,还是野史杂闻。 可无论如何,朱标都不愿冒险重用李景隆。 “而且,表哥李文忠对他这个儿子的评级就很中肯,赵括马谡,快牛木车。” “可以看出,表哥也知他儿子有些才略,却没有统帅三军的本事。” “嗯。”老朱微微点头,对朱标的话很是满意。“那徐允恭.....” “其他人或许不错,可蓝玉要比他们强。” 朱标不想逐个分析后辈武将,直接改口道: “蓝玉十三岁便跟着开平王常遇春在军中历练,十八岁方才担任旗官。这五年的沉淀,五年的动乱征伐,便是允恭那些后辈无法得到的财富。” “所以儿子重用蓝玉,并非因为他是常妹娘舅。儿子看中的,是蓝玉在军伍上的能力。” 听朱标说完,老朱心头疑惑也算渐渐消散。 正如朱标说的那样,后辈的武将中,蓝玉的确算的上第一梯队。 只不过朱标还有一点没有明说。 那便是洪武年间名将如云的盛况消散之后,下一批的大明将帅中,能抗起大明军武之大旗的人,勉强只有两个半人。 第四十三章.朱亮祖擅杀锦衣卫 朱标认为。 洪武过后,能扛起大明军武大旗的人,勉强只有两个半人。 其一,便是踏碎元廷,摧毁北元职官体系,饮马翰海的蓝玉。 其二,便是老朱的义子,自己那位异姓长兄,也是世代驻守云南的西平侯沐英。 剩下那半个,便是燕王朱棣了。 当然。 这里说的,是燕王朱棣,而不是永乐皇帝朱棣。 永乐皇帝自不必说,身为帝王,当成汉家将帅最高的军事成就—封狼居胥。 仅凭这一点,永乐皇帝的武功便能与李世民、朱元璋相媲美。 可若朱棣将来只是个藩王的话,朱标认为其武功自然要大打折扣。 旁的不说。 单说永乐皇帝五征漠北,除第二次在忽兰忽失温大破瓦剌外。 其余四次北征取得的战功都有些差强人意。 若朱棣只是藩王,朝廷定然不会倾尽所有,为他成就武功。 也是因此,朱标眼中,燕王朱棣只能算半个千古名将。 至于跟随永乐皇帝靖难成功的朱武、朱能、张玉、张武几人,朱标也承认他们是一流武将。 可与蓝玉、沐英相比,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在朱标心中,蓝玉、沐英,还有朱棣,他们是可以扛起大明军武战旗的三人。 他们三人也是将来大明定远开疆的得力臂助。 所以这三人一个都不能少。 也是因此,朱标才会如此费力敲打蓝玉。 “罢了!” 见朱标决心要重用蓝玉,老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蓝玉是有些莽撞,可终究还是能打仗的。” “你想重用他便随你去吧。” “不过老大,北伐的将帅今日也都抵京了....” “今日抵京?”朱标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可更多的则是兴奋。 “爹,军报上不是说北伐大军明日才能抵京,这些将帅怎么今天就到了?” “还不是他们听到了朝廷处置不法勋贵的消息?” 将徐达发来的书信递到朱标跟前后,老朱继续说道: “这些个武将见北伐班师,捞不到什么战功后。大军刚过河北,他们就迫不及待向天德请辞,想要尽快抵达京都。” “至于借口,那更是五花八门。” “什么老母重病,幼子患疾,甚至有的还说小妾与外人私通。” “哼,为了早点回京,他们也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说到这里,老朱直接冷笑出声。 朱标也觉得好笑,不过很快便继续说道: “正好!他们今日抵京,那彻查勋贵不法的时间就能提前一天。” “等到明日朝会对北伐论功行赏的时候,正好将他们的不法之事也拿出来,一并论处。” 见朱标明日就要将勋贵不法案做个了断。 老朱心头不免有些诧异。 可也正是此时,只见朱标起身便要朝殿外走去。 “标儿,你这是....” “去给锦衣卫加份声势。”朱标望向老朱,正色说道:“锦衣卫毕竟新立,勋贵武将恐怕不会买他们的面子。” “儿臣亲自前去,能震慑诸多不堪,也能敲山震虎,让这些不法勋贵都老实一些。” 老朱闻言,本想制止,可却也想不出个理由来。 譬如太子身份贵胄,不应亲自查案的片汤话。 老朱自然不可能说动朱标。 旋即,老朱点头道: “成,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 “不过既然你这个太子都出面了,那动静就索性闹得更大一些。” “对一些不法勋贵的惩处,也可以更严厉一些。” “至于用几条人命震慑淮西集团,也不是不行。” 明白老朱的意思,朱标微微点头后,便径直朝宫外走去。 只不过看着朱标的背影,老朱愣了片刻,随即猛然失笑道:“臭小子,做事儿不端着,和咱一样!” 与此同时。 永嘉侯朱亮祖府上。 两名扮成下人,潜伏在永嘉侯府的锦衣卫,正五花大绑,被押着跪在庭院之中。 而正前方的朱亮祖靠在椅子上,双眸冷漠,瞥了眼身旁管家轻蔑道: “是他们吗?” “回老爷,是他们。” “告诉他们,在爷的府上,他们应当如何论处!” “依照军法,私自进账,探听军机,按律死罪!” 此话一出,那两名锦衣卫当即怒声喊道: “永嘉侯,你捉拿锦衣卫,眼中还有没有国法!” “国法?”朱亮祖冷笑一声,看向二人满是轻蔑道: “爷数十年行伍,追随陛下出生入死,还真没听说过什么国法!” “爷眼中只有军律!” “行刑!” 此言一出,府中下人当即扬起长棍,狠狠朝那两名锦衣卫砸去。 见此情形,身旁管家凑到朱亮祖跟前,低声说道: “老爷,他....他们毕竟是锦衣卫,而且....而且小的听说,太子直接管辖锦衣卫。” “太子?” 朱亮祖拿起装满酒的杯盏,满不在乎品了口后,随意说道: “太子性情温良,又怎会管辖这群探子,你所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况且说了,就算太子直接管辖,爷战功卓著,杀几个锦衣卫,难不成太子要我偿命不成?” 朱亮祖说完,竟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 可也是此时。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带着一众锦衣卫直接闯了进来。 也是看到锦衣卫的瞬间。 永嘉侯府上数十名下人直接抽出长刀,挡在一众锦衣卫跟前。 “永嘉侯,你不要命了!敢杀锦衣卫!” 听到毛骧这话,朱亮祖冷哼一声,没去理会。 依旧靠在椅子上,惬意喝酒的同时,看着那两名锦衣卫被杖刑。 见此情形。 毛骧当真想要直接和面前这些府兵动手。 可他却也知道,朱亮祖有军功在身,而且还是侯爵。火山文学 而他却只是锦衣卫指挥使。 再者说了,锦衣卫新立,他还摸不清老朱、朱标对锦衣卫究竟能宽容到何种程度。 念及至此,毛骧再次冲朱亮祖吼道: “朱亮祖!我等听命与陛下、太子,你当真要杀锦衣卫!” 话音刚落。 朱亮祖这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子。 只不过依旧没有理会毛骧,反而径直走到那两名锦衣卫跟前。 用脚踹了踹两人的头后。 见二人还有呼吸,朱亮祖竟伸手下人手中的长棍。 下一秒,长棍呼啸。 伴随一阵厚重的骨骼破碎声,那两名锦衣卫也彻底没了生机。 可饶是如此,朱亮祖依旧还不满意。 反而一脸狞笑,示威般的看向毛骧等人。 “朱亮祖!” 见此情形,毛骧再难抑制心头怒火,当即怒声吼道: “朱亮祖擅杀锦衣卫。” “锦衣卫!拿人!” 一时间,数十名锦衣卫齐齐抽出长刀,径直朝面前的一众伏兵冲去。 可偏是在这个时候。 门外突然传来太监刘保儿,那尖锐却又厚重的喊声。 “太子驾到~” 第四十四章.屠尽府兵 看到朱标的瞬间。 所有人瞬间放下手中刀兵,就地跪在地上的同时齐声喊道: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而此时的朱亮祖早已没有方才那轻蔑傲慢之色。火山文学 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脸的局促。 他也是当真没有想到,朱标堂堂太子,竟然会为了两名锦衣卫出宫亲临。 “殿....殿下....臣....” 没有理会声音颤抖的朱亮祖。 朱标大步上前,径直朝那两名锦衣卫的尸体走去。 看着被敲碎头骨,白的、红色一起溢出的血腥画面,朱标眉头微皱,随即将目光看向众人。 也是这一瞬间。 朱亮祖只感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下落,就连身体也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尽管此时他没有胆子去看朱标。 可他很清楚感受到,朱标正用一股难以名状的狠厉目光,死死盯着自己。 “殿.....殿下....” 不等朱标开口,朱亮祖忙颤巍巍说道: “殿下,臣....臣发现此二人偷偷溜进书房,窃取军机。臣....臣以为他们是北元奸细.....” “胡说!” 朱亮祖刚一说完,旁边跪着的毛骧一声怒吼,随即抬头看向朱标道: “殿下,标下方才说过,朱亮祖明知此二人乃是锦衣卫,可他执意要.....” 当看到朱标表情一顿,毛骧连忙闭嘴,重新将头抵在地上。 可也是此时。 只听朱标用极其冰冷的声音冲毛骧说道: “毛骧,你可知罪!” “啊?臣....臣....” 毛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满是疑惑的抬头望向朱标。 不过下一秒。 当看到朱亮祖跪在地上偷笑的样子,毛骧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想来也对。 朱亮祖毕竟是开国勋贵,立下了不少战功。 他毛骧算什么东西,死的那两名锦衣卫又有谁会在乎。 与这些勋贵武将相比,他们这些锦衣卫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无论是朱标这个太子,还是老朱那位皇帝,毋庸置疑自然是要偏袒这些淮西勋贵。 想到这里,毛骧心中苦笑一声,当即将脑袋重重砸在青石地板上。 “臣带锦衣卫擅闯永嘉侯府邸,臣最该万死!” 听到毛骧这话。 朱亮祖收起心中窃喜,冲朱标假模假样求情道: “殿下,毛骧定然不知此二人乃是北元奸细,还请殿下宽恕毛骧。” 偏是听到朱亮祖求情,毛骧更加无法接受。 当即将配剑举过头顶,朗声道: “殿下,臣犯下大错,情愿以死谢罪!还请殿下宽恕其余锦衣卫!” 此时毛骧心中除了失望便再没有其他了。 明明是老朱重设锦衣卫,明明是朱标命锦衣卫彻查勋贵不法一案。 可现在,为了照顾朱亮祖这样的淮西勋贵。 纵然是两名锦衣卫被朱亮祖活活打死,可朱标却依旧不愿处置他,反而还要怪罪自己这些个锦衣卫。 一时间,毛骧心如死灰,方才愤怒的双眸瞬间黯淡了下来。 他不是不清楚,历史上诸如锦衣卫监视百官的察子细探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他也是没想到,朱标竟会如此软弱。 从一开始,朱标便要处处让着这些勋贵武将,甚至连一个永嘉侯都不敢处置。 如此,今后他们如何能查清楚勋贵不法一案? 现在的毛骧只想求死。 这样也总好过以后受老朱、朱标斥责的同时,还要被勋贵武将欺凌。 “臣毛骧有辱圣恩,甘愿一死!” 听出毛骧话中有赌气的成分。 朱标快步上前,一把接过毛骧手中的长剑。 也是这一瞬间,朱亮祖再难抑制内心喜悦,直接背过头偷笑了起来。 而此时的毛骧,双眸微眯,只等朱标抽出长剑,将他斩杀。 “砰~” 和毛骧预想的画面不同。 长剑洞穿他心脏的画面也没有出现。 反而是毛骧感觉自己的后背被重重砸了一下。 等他诧异抬头之时,只见朱标扬起剑鞘再次朝他砸来。 “殿....殿下...”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眼睁睁看着手下锦衣卫被人生生打死?” “啊.....” 不只毛骧。 听到这话的瞬间,朱亮祖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而其他府兵、锦衣卫,更是同时诧异抬头。 “砰~” 朱标手中的剑鞘再次落下。 “孤命准你们便宜行事,看着手下被处死,你怎就不敢带人厮杀?” “锦衣卫听命天子,孤这个太子直接管辖,你安能目睹他们被人处决?” 尽管朱标不留余力,用剑鞘狠狠砸在自己身上。 可此时的毛骧心中振奋,脸上更是满脸的畅快。 紧接着。 朱标将手中长剑重重摔在毛骧跟前,看向一众锦衣卫朗声道: “锦衣卫听令!” 一时间,包括毛骧在内的所有锦衣卫齐齐回到: “锦衣卫在!” “永嘉侯府中下人阻扰锦衣卫查案,当斩!” “领命!” 明白朱标这话的意思。 毛骧一把抽出长剑,带着身后数十名锦衣卫径直朝那些府兵走去。 “动手!” 听到朱标这话,其他锦衣卫再无方才怯弱。 一个个表情振奋,似要将刚刚被朱亮祖欺压的不满尽数宣泄出来。 手起刀落,快速了解那些府兵的性命。 而毛骧更是眼明手快,直冲冲走到方才行刑的府兵跟前。 先是刺穿他们胸膛,随即在他们尚有余息的情况下。 学着朱亮祖,拿起长棍,狠狠朝他们的头上砸去。 落罢,毛骧更是学着方才朱亮祖的样子,示威一般狞笑着看向不远处的朱亮祖。 而看到自己府兵尽数被屠,朱亮祖却不敢开口为他们求情。 他只担心朱标待会儿会怎么处置他。 “来人,将永嘉侯父子押入昭狱,明日朝堂定罪!” 听到朱标这话,朱亮祖忙跪行到朱标跟前,慌忙求饶道: “殿下,臣....臣不知他们是锦衣卫...” “臣....” “带走!” 被朱标这么一说,几名锦衣卫瞬间上前,押着朱亮祖父子便朝门外走去。 可此时的朱亮祖依旧还不死心,扯着嗓子冲朱标喊道: “免死铁券!” “殿下,我有免死铁券!” 第四十五章.朱亮祖,大好人啊! 朱亮祖说完,猛的撞开身旁锦衣卫,直接跑到朱标跟前跪了下来。 “殿下,臣有免死铁券,有免死铁券!” “陛下赐我免死铁券,殿下,此次可免吗?” 此时朱亮祖再也不敢继续狡辩,言说自己不知道那二人的身份乃是锦衣卫。 毕竟朱标将他府兵尽数屠杀。 仅凭这点,他便知道锦衣卫是老朱、朱标眼中的新宠,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此时他能想到的,最后的保命手段,也就只剩下免死铁券这一个法子了。 见朱标不语,朱亮祖忙起身朝屋内跑去。 不多时。 只见朱亮祖将免死铁券举过头顶,恭恭敬敬跪在朱标跟前。 “殿下,此次可免否?” 看着将免死铁券奉若神明,恭敬举过头顶的朱亮祖。 朱标却觉得有些可笑。 朱亮祖也算是一员悍将,没想到竟然将希望寄托到一块破铜烂铁上。 殊不知老朱赏赐的免死铁券,就只有彰显皇恩浩荡这一个作用而已。火山文学 这块破铁只有代表性,没有实用性! 说白了,等这些勋贵武将想到用免死铁券的时候,他们便已经是必死的结局了。 “毛骧!” 没有理会朱亮祖那迫切想得到答案的表情。 朱标面色一冷,转头看向毛骧厉声道: “毛骧,你率领的锦衣卫就是这般办差的?眼睁睁看着案犯走来走去?” “这.....” 虽然明白朱标的意思,可朱亮祖毕竟是侯爵,若是打折他的双腿..... “废去双腿。” 就在毛骧犹豫之际,朱标直接冷声说道: “废去双腿,留下性命不就好了?难不成怎么处置案犯还要孤来教你?” 毛骧虽然诧异,可很快便抡起长棍朝朱亮祖的双腿砸了下去。 一阵咔嚓骨碎的声音落下,紧随而来的便是朱亮祖那凄厉无比的哀嚎之声。 “殿....殿下,您....” 朱亮祖双眼血红,满脸不可置信的望向面前的朱标。 平素他只以为朱标性情宽厚,心怀仁慈。 可今日先屠府兵,后断他双腿。 此时的朱标哪里还有半点仁慈宽厚可言。 “永嘉侯。” 在朱亮祖诧异的目光之中,朱标缓缓蹲下身子,接过他手中的免死铁券道: “这免死铁券乃是陛下皇恩浩荡,自然不能让你带到昭狱。” “不过你放心,孤只是暂时帮你保管。等明日朝会定罪之时,自然会将玩意儿还给你。” 语罢,朱标微微挥手,几名锦衣卫当即会意,架着朱亮祖便朝门外走去。 只不过当看到锦衣卫要将朱亮祖押到马车上时。 朱标当即出声: “朱亮祖罪大恶极,当公示百姓。” “拖着走!” 原本朱亮祖想要活命,他一直在心里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对朱标出言不逊。 饶是双腿被废,他也不敢辱骂朱标半句。 可当听到朱标竟让锦衣卫拖着双腿被废的他,在应天大街上走。 这份羞辱,当真让他无法忍受。 “太子殿下,您这般对我,就不怕寒了淮西将帅的心吗!” 听到这话的瞬间,朱标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他等的就是朱亮祖搬出淮西勋贵来! 惊喜之余,朱标环顾周遭跪着的百姓,朗声道: “孤是怕寒了淮西老将的心,可孤更怕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语罢,朱标将一封折子递给毛骧,正色道: “将朱亮祖往日不法,公之于众!” “是!” 明白朱标的用意,毛骧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永嘉侯朱亮祖,洪武三年,侵占凤阳十三户百姓农田,共三百亩。事后唆使府兵,沿路截杀进京上访之百姓。” “洪武五年,强掳两家姑娘,杀其家人。” “洪武六年......” “洪武七年......” 语罢,毛骧狠狠瞪了朱亮祖一眼,怒声道: “今日,擅杀锦衣卫两人!” 听着毛骧将自己往日种种不法尽数说了出来。 朱亮祖眼眸一转,再次看向朱标喊道: “太子殿下,末将有陛下赐的免死铁券,可免死三次!” 此话一出。 朱标再难抑制心头喜悦,差点当场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这朱亮祖当真是个不错的经验宝宝。 若他不提免死铁券,自己还要再找个由头,才好收回那些功臣勋旧手中的免死铁券。 可毛骧都已经当着周围百姓的面,将他往日种种罪状尽数念了出来。 他却还妄想着用免死铁券换自己的性命。 朱标是真不知道该说朱亮祖聪明绝顶,还是说他愚蠢至极。 若他犯下那么多不法行径,依旧能用免死铁券保全性命,那才真是置大明律法于无物。 收起心中喜色,朱标环顾周遭百姓,再次朗声开口: “父皇赐尔等免死铁券,是为表彰尔等功绩,也是告诫尔等克己守法。” “可这免死铁券却不是你们能够横行不法的依仗!” “永嘉侯,就你这些罪过,莫说是面死三次,就是十次百次,你也依旧难辞其咎!” 见朱亮祖双眸黯淡,再没有其他借口。 朱标命毛骧一直诵念朱亮祖的罪行。 随即,朱标便径直朝皇宫走去。 说实话,朱标甚至有些感谢朱亮祖。 毕竟朱亮祖用他自己的性命,帮了朱标三件事。 其一,朱亮祖擅杀锦衣卫,朱标屠他府兵,这便是告诫淮西勋贵,锦衣卫冒犯不得。 其二,朱亮祖搬出淮西勋贵,朱标提及天下民心。如此一来,朝廷此次绳之淮西不法,也是出师有名,也可以名正言顺严惩一些勋贵。 其三,朱亮祖提及免死铁券,朱标正好借此收走淮西勋贵手上的免死铁券。 不得不说,此次出宫,朱标当真是收获满满。 回到东宫。 一看到朱标,太子妃常氏就连忙说道: “兄长,常茂常升诸多不法,已经处理好了。” “良家女子愿意还家的,给予他们补偿,让其还家。” “担心名声受损,不愿还家的,臣妾也命常茂常升将她们正式纳入府中,给了这些女子名分。” “至于凤阳侵占的田地,臣妾也让他们归还田地的同时,给予百姓补偿。” “好。” 听到常氏的安排,朱标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也正是此时。 只见老朱带着徐达、冯胜、李文忠三人,快步冲东宫走去。 还未走到朱标跟前。 只见老朱眉头紧皱,当即怒斥道: “逆子,你可知罪!” 第四十六章.进宫要说法! “呵~” 看着老朱端坐在位置上怒目圆睁。 朱标也不由感慨,老头子演戏倒也是一把好手。 毕竟在自己出宫之前,还是老朱提醒自己把动静闹的大些。 如今自己严惩了朱亮祖,老朱绝不可能因此震怒。 而且此时老朱身旁,正站着徐达、李文忠还有冯胜。 徐达、李文忠自然不必说了,一个是老朱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儿,一个是老朱的外甥,他们两个平日里也都是奉公守法,没犯下过什么罪行,也没给朝廷添过麻烦。 可冯胜却是不同。 自开国以来,冯胜也贪墨了不少田产。 更重要的是,朱标严惩的朱亮祖,正是冯胜的部下。 所以眼下这三人进宫,看起来是他们三个代表整个淮西武将,进宫来讨要个说法。 可实际上,无非是冯胜代表那些不法勋贵,想要试探朝廷此次整治勋贵不法的决心有多大而已。 明白老朱是要自己陪他演一出双簧。 朱标也不怯懦,迎着老朱的目光正色说道: “儿臣何错之有?” “你还不知错?永嘉侯是怎么回事儿?” “你杀他府兵,断他双腿,更是命锦衣卫拖着他在大街游行!” “臭小子,你还不知错?” 老朱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作势就要拿起桌上杯盏便要朝朱标砸去。 好在旁边的徐达眼疾手快,瞬间将杯盏拿在手中。 “陛下息怒啊....” 老朱狠狠瞪了眼朱标,怒声吼道: “说!朱亮祖究竟犯了什么罪!” 意识到老朱给自己递梯子,朱标当即说道: “自大明开国以来,朱亮祖共计侵占百姓良田一千三百亩。” “捕杀进京上访百姓,二十三人。” “更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多达十数人。” “朱亮祖之子甚至勾结河南官员,贪墨税银。” “饶是如此也就罢了,就在今日,朱亮祖竟将两名锦衣卫活活打死。” “父皇,朱亮祖诸多罪恶,儿臣不该严惩他?” 听朱标说完,老朱故意装出犹豫的样子,微微顿了一下。 而旁边的冯胜听后,表情更是阴沉到了极点。 他是真没想到朱亮祖竟然敢将锦衣卫活活打死,他顿时有些后悔来皇宫要说法...... “不仅如此!” 就在众人无言之间,朱标一脸正色,怒声说道: “朱亮祖自知罪恶滔天,于国法不容,他竟还拿出丹书铁券,想要以此换自己的性命!” “父皇,您当年赏赐勋贵武将的丹书铁券,难道是这么用的?” “爹!您这是给儿子这个后继之君,留了多少麻烦!” 听到朱标指责老朱的瞬间。 徐达、冯胜、李文忠当即跪在地上。 而朱元璋更是一脸阴沉,似隐隐爆发的火山般,正在蓄力。 饶是如此,朱标依旧不肯罢休。 扫视冯胜三人后,没好气道: “若这丹书铁券是如此用的,那这个天下,何不拱手让给开国勋贵!” 此话一出。 徐达、冯胜、李文忠三人叩头,朗声说道: “陛下息怒,臣等万死....” “与你们何干!” 不等三人说完,老朱冷哼一声,没好气道:“都是咱的好儿子!天天拿咱跟商纣、周幽王这些昏君作比,整日里尽是诅咒大明国运之言论。” “臭小子,咱还真是管不住你了!” 看着老朱被气得坐在位置上不停抱怨。 冯胜也知道这么僵持下去,非但不会阻止此次朝廷惩治不法勋贵。 反而还会将朱标彻底激怒,更加严厉惩治不法,甚至最后还会殃及到自己身上。 心念微动,冯胜忙看向朱标道: “太子殿下,开国勋贵若有不法,也当严惩,至于丹书铁券.....” “若罪孽颇深,纵然皇恩浩荡、陛下仁慈,也绝不能姑息养奸。” “恳求太子殿下莫要再说什么江山拱手相让的话.....” “还是老师深明大义。” 听到朱标这话,冯胜连忙再拜。 “微臣何德何能,担得起太子这声老师。” “宋国公,你乃太子太师,孤幼时也蒙你传授过兵法,称你为老师也不为过。” 冯胜闻言,当即叩头感激说道:“殿下尊师重道,微臣愧受了。” “如此说来,宋国公也是孤的太子一党。” 此话一出,还不等冯胜高兴片刻,只听身后的老朱阴阳怪气道: “冯胜,咱还不知道你是太子的人?” “这.....” 冯胜明显一愣,不过数秒之后,便当即说道:“陛下,臣一直都是陛下和太子的人。” 看着将脑袋死死抵在地上的冯胜。 老朱、朱标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二人心中也都有了答案。 冯胜聪明,而且很聪明。 他能打仗,能打胜仗。 虽然也有不法行径,可他毕竟身居高位,不似朱亮祖那般肆无忌惮,也从未直接对百姓下手。 加上冯胜往日功劳的确颇大。 所以无论老朱还是朱标,都暂且没有对他动刀的想法。 也是此时,老朱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看向朱标道: “朱亮祖素有不法,常家那两兄弟就干净吗?” 第四十七章.朱标:老爷子,你给我留了多少麻烦事儿! 也是看到冯胜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老朱见时机成熟,继续将话题引到淮西勋贵、丹书铁券上去。 “臭小子,方才你说朱亮祖的诸多罪行,咱也是的确没想到他当真如此猖狂。” “可纵然他于国法不容,你也不该.....” “不该杀其伏兵,断其双腿,拖行到大街上折辱于他?”朱标抢先道。 见朱标抢了自己的台词,老朱略显尴尬,随即点头道: “对...对啊!” “他毕竟对开国有功。” “你就算看咱的面子,也该给他一份体面吧!” “父皇,儿子看你的面子,百姓又要看谁的面子?” 朱标不卑不亢,当着冯胜三人的面正色说道: “当时毛骧都已将朱亮祖的诸多罪行公之于众,可他竟当着百姓的面搬出淮西一党,竟还敢当着百姓的面,提及免死铁券。” “爹,若我因此宽纵他,应天的百姓如何看我?整个大明的百姓又会如何看朝廷?” “说你朱皇帝之大明,乃是朱家与开国勋贵之大明?” “说咱们大明朝廷,放任勋贵欺压百姓?” “还是说您这个朱皇帝,眼中只有这些勋贵老兄弟,对百姓的死活却莫不关心?” 轰~ 听朱标这话,老朱只觉耳边一阵嗡鸣。 哪怕他知道朱标这话是说给冯胜三人听的。 可朱标这些话也太够劲儿了! 这小子声声似刀,愣是往直直朝他心窝子里捅啊。 此时老朱也不管什么演戏不演戏,抄起桌上书册便朝朱标砸了过去。 “臭小子!你....你....” “看咱今天不打死你!” 见老朱说着便要朝朱标冲去。 而原本是来告状讨说法的冯胜三人,连忙挡在了老朱跟前。 也是此时,朱标趁机说道: “爹,这次惩治勋贵不法,儿子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还有!你发的那些免死铁券,明日朝会我便要让一众勋贵尽数上交。” “徐叔、表哥、老师,你们三人做个表率!” “是.....是.....” 看着老朱、朱标剑拔弩张。 冯胜连忙点头的同时,看向朱标慌忙说道: “殿下,丹书铁券臣一定上交。” “只是求殿下给陛下赔个不是吧!” “赔不是?我呸!” 朱标凭空啐了一口,冲着老朱怒声吼道: “老爷子发的丹书铁券,现在都成了勋贵不法的依凭,让我赔不是。”火山文学 “爹,您这个皇帝应该给我这个太子赔个不是!” 此话一出,冯胜顿感心累的同时,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他怎会不知朱标也不是个好脾气。 他刚才就不该说什么让朱标给老朱赔不是的话。 现在倒好。 听到朱标这话,老朱怒火攻心,一把推开徐达、李文忠径直朝朱标冲了过去。 朱标也是心思明澈,当即便跑到院中。 “臭小子,你给咱滚过来!” “爹,徐叔他们在,我也就给您留个面子,我也就不要求您给我赔不是了。 “只不过让我赔不是,没门!” “砰~” 老朱一拳狠狠砸在楠木桌上。 脸上震怒,哪里还有半点演戏的意思。 见此情形。 冯胜深知他们三个断然拦不住老朱,也不可能说服朱标。 现在老朱、朱标,一个皇帝、一个太子激情对喷。 这场面绝对不是他们当臣子能够看的。 想到这里,冯胜连忙跪拜道: “陛下,军中还有事情,微臣...微臣告退.....” “陛下,臣也告退....” 也不管老朱同不同意,冯胜三人恭敬再拜后,转身就走。 可不等他们走出两步,只听老朱怒声吼道: “天德!把那臭小子给咱按住!” 此话一出。 冯胜、李文忠很是同情的看了一眼徐达。 随即拔腿就跑,生怕老朱将他们二人也给叫住。 也是等两人离开。 朱标瞬间收回先前泼皮之态,缓步朝老朱走了过去。 “爹,儿子刚刚演的如何?” “砰~” 就在朱标刚走到老朱身前的瞬间。 只见老朱猛的抄起书卷,狠狠朝他肩头砸了一下。 一时间,朱标和徐达都彻底傻眼了。 他们知道老朱这是做戏,怎么现在还假戏真做了。 “爹,你....” “臭小子,你还敢让咱给你配不是!” 看着老朱怒气不减,徐达连忙挡在了老朱跟前。 “老哥哥,您怎么还真的动怒了。” “天德,这臭小子刚刚说什么,你也听到了!” “让咱给他赔不是?你告诉他,有皇帝给太子赔不是的吗!” 语罢,还不等徐达反应过来,老朱一把将其推开。 当看到老朱气冲冲朝朱标走去,徐达也是确定,老朱这是假戏真做,当真恼了。 “老大,陛下真的生气了,你还不快跑!” 尽管听到徐达提醒,可朱标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也是此时,只见冲到朱标跟前的老朱没有立即动手,反而直挺挺的站在朱标跟前。 片刻沉默过后,只听老朱温声道: “小子,你不是让咱给你赔个不是吗?” “成!老子今天给你赔个不是!” “丹书铁券这事儿,是咱错了!” 第四十八章.两个老愤青 听到老朱认错的瞬间,徐达当即便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的样子,跟大白天见鬼了一样。 眼前的朱元璋还是他熟知的那个朱重八吗? 别人或许不清楚。 可他徐达对老朱偏执、独断的性子那可是一清二楚。 当年老朱把刘财主家的牛宰了吃肉。 哪怕都快要被刘财主打死了,他也未曾听到老朱说过半句求饶认错的话。 之后便是老朱担任统帅,到后来进位吴王。 老朱少有犯错,更是从来没有认过错。 让这位淮右猛虎认错?认个屁的错。 若换是之前,就算老朱真的错了,也绝对不可能认错。 更大的可能,则是老朱将知道他犯错的所有人,尽数屠戮殆尽。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在马皇后跟前。 徐达还真没见过,老朱在谁面前服软的。 可如今。 怎么自己才出去半年多的时间,老朱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当了皇帝,反而还学会认错了。 而且还是向自己的儿子,大明的太子朱标认错。 和一脸惊骇的徐达不同。 此时的老朱虽说给朱标赔了不是,但态度依旧十分高傲道: “小子,咱把话说清楚。” “咱弄的丹书铁券的确不妥,可也是彰显皇恩浩荡必要手段。方才给你赔不是,也不是皇帝给太子赔不是。” “是咱这个当老子的,给儿子致歉。” 实际上,老朱一早便想要给朱标致歉。 无论是一开始孙贵妃的丧礼规格,还是后来朱标谋划裁撤丞相一事。 老朱都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朱标。 特别是看到朱标额头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老朱每次看到,都感觉一阵心揪。 所以趁此机会给朱标赔个不是,也算是了却他一个心愿。 见朱标依旧愣在原地,老朱也觉得自己这举动太过反常,故意说道: “怎么?你小子还不满意?” “嗯....”听到老朱的话,朱标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不过下一秒,只听朱标玩笑说道:“也不是不满意,我还以为爹您还要给我磕一个呢。” “臭小子!” 老朱怒骂一声,用手中书卷狠狠敲了朱标一下。 见老朱恢复那一脸傲娇的模样,朱标这才觉得舒服许多。 只不过此时。 只见老朱重新走到位置前坐定,对着旁边的徐达沉声说道: “天德,此次朝廷整治勋贵不法,势必是要严惩的。” “期间也肯定要杀一个两个,震慑淮西那帮家伙。” 听到老朱这说,徐达收起脸上诧异,严肃说道:“老哥哥,这次杀多少勋贵武将,俺都觉得不过分!” “当年咱们为啥造反?”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欺压百姓,于国不容,于法不容,于民心更是不容!” “我听说他们还侵占了百姓的土地?” “老哥哥,咱们俩可都是种过地的。咱们很清楚,对百姓来说,土地就是命根子。那些功勋武将侵占百姓田地,这便是断了百姓的活路。” “没了活路,百姓怎么可能不骂咱们的八辈儿祖宗。” “逼急了,聚集起来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要我说,就应该重典重刑,别说杀一个两个了,就算杀一大片也没人敢说什么!” “没错!”老朱也被徐达这话点燃,当即怒声说道:“咱们爷们当年造反为啥?不就是没活路吗!” “辛辛苦苦种一年的地,最后交了租子,竟然还不够自家口嚼?” “还有那些个苛捐杂税,逼的咱爹娘想自尽。” “咱爹娘、咱那哥几个,还有你爹娘,那都是给活活饿死的。” “如今咱们爷们坐了江山,手下的人竟然也学着元狗那一套,也跟着欺压百姓。你说说,就算咱心地仁慈,这让咱怎么放过他们!” “老哥哥说的对,都该杀!” 老朱和徐达一个皇帝,一个大将军,全然没有半点君臣之别,更没有丝毫威仪可言。 越说越激动的样子,反倒更像是两个愤青碰头,怒不可遏抨击着所见不公。 见两人如此,朱标虽然觉得好笑,但却一点也都不意外。 因为朱标很清楚,老朱从始至终都将徐达视作手足兄弟。 至于后世谣传什么烧鹅赐死,更是无稽之谈。 有个很恰当的比喻,老朱是一把屠刀,那马皇后便是约束他的刀鞘。 而于徐达和老朱而言。 如果老朱是一把宝剑的话,那徐达便是剑锋。 剑之所指,剑锋必往。 徐达对老朱、对大明的忠心耿耿,不容得半点怀疑。 但就说徐达老成持重的性子,老朱便没有理由对他下手。 要知道,现存的这些武将之中,数徐达、汤和与老朱关系最好。 可徐达却从未利用这份往日的情分,要求过什么。 而且与老朱一起时,徐达虽不恪守什么君臣之别,但也始终未曾跨越雷池半步。 因此二人独处时,他们更像兄弟,不像是君臣。 只不过见此时的二人越说越激动,大有下一秒就将所有勋贵满门抄斩的架势。 朱标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愤世嫉俗的谈话。 “爹,徐叔,此次大力严惩自然是必须的。可最重要的,还是要让这些勋贵武将今后不敢再行不法,所以丹书铁券必须收上来。” “徐叔.....” “这你放心。”不等朱标说完,徐达直接开口道: “老大,这次我回来也算看出来了,如今老哥哥是要把朝政交到你手上。”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明个我带头上交丹书铁券。” “多谢徐叔.....” 徐达微微摆手,倒也不在意朱标的太子之尊。 毕竟朱标小时候,他也没少跟常遇春一起揍朱标。 “不过老哥哥,有件事儿我心里别扭,今天要好好和你说道说道。” “嗯?” 见徐达眼神埋怨瞥了自己一眼。 老朱也很是好奇,“啥事你直接说!” “老哥哥,我听说老大要纳妾了?” 第四十九章.徐达:我家大丫头配不上太子? “半年前我出兵的时候,可没听你说过这事儿啊。” “这是咱家的家事儿,干嘛和你说!”老朱满不在意道。 “老哥哥,这话就不对了。” 徐达看了眼旁边的常氏,语气略带埋怨说道: “这丫头的父亲遇春,是咱们哥几个里最小的。当年打仗的时候,有啥好东西,你可都是先紧着遇春来。” “陈友谅的汗血宝马,张士诚的强弩弓箭,还有北元鞑子的战甲,哥啊,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但凡有个好东西,你是不是都紧着遇春先来。” 老朱似乎猜到徐达想说什么,连忙转移话题道。 “你看看你,都是大将军了,还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跟咱翻旧账!” “老大、常家丫头,你们徐叔好不容易进宫一次,快去让御膳房做一只烧鹅,给你们徐叔解解馋。” 见老朱冲自己使眼色,朱标拉着常氏便要朝门外走去。 可不等他们二人抬腿,只听徐达当即阻止道: “不急,烧鹅要吃,事儿也要说。” “成,我不翻旧账,咱就说说眼前的。” “老哥哥,遇春是你兄弟,咱徐达还跟你一起长大呢?” “怎么现在有好事儿,你还都先紧着遇春来?” “遇春家的大丫头嫁给老大当了太子妃,我也没说啥不是。” “怎么太子嫔的位置都轮不到俺家大丫头!” “俺家大丫头哪里不好了?不说和常家丫头比,总比詹家那丫头强吧!” “你看看你,怎么突然说这事儿了!” 老朱缓缓站起身子,也不去看徐达,略显尴尬的在屋内漫步。 显然,老朱心虚了! 正如徐达说的那样,常遇春性子急躁,又是最小的。 老朱的确从一开始很照顾常遇春。 而徐达自始至终都是持重谨慎,很少让他操心。 与常遇春相比,老朱也承认自己多少有些亏待了徐达。 因此徐达现在挑理埋怨,老朱还真有些无言以对。 只不过见老朱不去看他,徐达顺势将目光落在朱标身上。 “老大,俺家大丫头也嫁给你如何?” “徐叔,这....” 被徐达这么突然一问,朱标忙看向老朱。 可徐达也不是好糊弄的,见这爷俩不下决定,随即便走到常氏跟前说道: “常家丫头,要是俺家大姑娘跟你一起服侍太子,你乐意不?” “这....徐伯,我.....” 见徐达不依不饶,老朱假装恼怒说道。 “徐天德,你小子想干啥!想绑着太子逼宫是不是!” “老哥哥,你还别给我扣帽子。” 徐达似乎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自家大丫头嫁给朱标。 此时更是软硬不吃,直接说道:“我正愁着给咱家丫头找不到好亲家呢,这不正好听说老大要纳妾吗?那我可不就来了吗?” 见徐达似乎认定了朱标,一定要将自己女儿嫁给朱标。 老朱满是疑惑问道: “天德,你不是最宠你家丫头了吗?怎么现在愣是要往外推啊!” “老哥哥,就因为我宠我家丫头,所以才要给他找个好的如意郎君啊!” “旁的不说,就说刚刚老大照顾常家那两小子,俺也愿意让老大当俺的女婿。” “徐叔,就算我不是您的女婿,允恭、曾寿他们,我也会当亲弟弟一般照顾。” 听到朱标这话,徐达略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的脾气秉性我是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会照顾俺家那几个臭小子。” “可是老大,我看中的不是你的太子身份,更没想过让俺家大丫头将来当皇妃。” “我看中的,正是你的脾气秉性,还有一身才气。” “自然,把女儿嫁给你,也是为了我自己考虑。” 听到徐达这话,老朱一时也来了兴致。 徐达的确不会因为朱标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就非要死乞白赖的把女儿嫁给朱标。 毕竟老朱也知道,徐达宠女儿那可是出了名的。加上徐达已经是国公之首,功勋卓著,死后定然是要封王的。 他还真不会为了朱标的太子身份,就一定要把女儿嫁给朱标。 只不过徐达说看中的是朱标的一身才气,老朱还真想听听这家伙会怎么夸朱标。 “天德,把话说清楚。” “嗯。”徐达应了一声,看了眼朱标后继续对老朱说道:“老哥哥,我现在算是大明的武将之首了吧,军中买我面子的将帅也不在少数。” “若我百年之后,有外姓旁人借着我的余威阴结不法,这他娘不是在我坟头上拉屎吗!” “说句僭越的话,只要太子是俺的女婿,将来我死之后,就算军中有对我死忠之人,他们也会追随太子。” “我的身后名,也能保全。” 被徐达这么一说,老朱眉头微皱,整个人也严肃了起来。 的确。 他是知道徐达对他,对大明始终是忠心不二。 可这不妨碍军中有人只认徐达,不认朝廷。 徐达所担心的,虽然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想明白后,老朱眼神古怪,瞥了眼徐达道: “这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说说吧,谁给你支的招!” 被老朱这么一说,徐达猛的笑出了声。 “嘿嘿,还能有谁,咱家大丫头呗。” “哼!” 老朱冷哼一声,倒也没有去计较。 若是这主意是胡惟庸,亦或是李善长出的,老朱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可既然是徐家大丫头的主意,老朱便也没必要去计较。 只不过让朱标娶徐达的女儿,老朱依旧觉得有些不妥。 就跟徐达方才说的那样,徐达的女婿,可以继承徐达在军中的衣钵。 将来朱标是要当皇帝的,有那么多亲信将帅也没什么大用。 总不能整日里让朱标都御驾亲征吧。 所以老朱认为最好的选择,便是选一个皇子,给徐达当女婿。 “天德,你是咱的大将军,你家丫头不管嫁给谁都要是正房才成。如今太子妃都已经定下了,你总不能让咱下旨夺了常家丫头的名号,安给你家姑娘吧。” “老哥哥,这话就又不对了,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正妃的位置啊。” “那也不成!”老朱微微摇头,语重心长道:“不然这样,咱那些个皇子,除了老大,你随便挑。” “老哥哥,说句不好听的,您那些个皇子,就算加在一起也不如老大!” “嘿,你这话说的.....” 老朱一时不爽,竟知道徐达这是在夸他还是在贬低他。 “那这样!正好老大准备重设恩科,让新科状元娶你家大丫头。” “到时候咱亲自赐婚,再给你家丫头封个公主!” 对于老朱的提议,徐达始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片刻沉默过后,见老朱一直不同意,徐达当即便说道: “老哥哥,这事儿你要做不了主,我可就去找嫂子了!” 见徐达作势就要朝门外走去,老朱当即怒声喝道: “你给咱站住!” “咱家老大的婚事,咱怎么就做不了主。” “你嫂子不也是听咱的吗!” 当看到徐达表情古怪盯着自己,显然是对自己方才的话持有怀疑态度。 老朱当即拍板道:“成!娶!让老大娶你家丫头!” “多谢....” “你先慢着!” 就在徐达准备下跪谢恩之时,只听老朱再次开口道: “听咱说完!让老大娶你家大丫头也行,可咱刚下旨赐婚了詹家,最近这一两年是不能再让老大纳妾了。” “那臣就等!”徐达脱口而出。 “还有!北元不灭,老大不再纳妾!” 此话一出,徐达只觉后背一阵酥麻传来。果然,少有人能在老朱面前讨到便宜。火山文学 思虑过后,只见徐达将目光转向朱标,沉声问道:“老大,将来你会领兵吗?” “会!”朱标斩钉截铁道。 “老哥哥,我答应!” 见老朱再没有其他借口,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达长舒一口气的同时,故作调侃说道: “老哥哥,这笔买卖你不亏。” “咱家大丫头什么秉性你也是知道的,配得上你家老大。” “而且明明是我嫁女儿,你怎么还不乐意了!” 老朱闻言,狠狠白了徐达一眼,没好气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老大是太子,是储君,他娶妻纳妾关乎朝廷对文武的态度。” “你能不知道咱为啥让老大纳詹同家的丫头为妾?” “将来你家大丫头嫁给老大当太子嫔,且不说会不会有人非议咱重视常遇春,轻视你徐达。单说文武平衡这事儿,咱还要给老大寻个文臣之女!” “那这就不是微臣应该考虑的了。” 见徐达一脸讪笑。 老朱当即抬腿,作势便朝徐达屁股踹了一下,怒骂道:“滚蛋!” 闻言,徐达嬉笑一声忙拱手告辞。 虽然是自己上赶着嫁女儿,老朱还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这让徐达感觉有些别扭。 但冲着朱标的军事大才,徐达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之所以如此想让朱标成为自己的女婿,徐达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没有说。 而且他也不想现在告诉老朱。 等明日朝会,他送朱标一份礼物,也算是给老朱一个惊喜! 第五十章.朱元璋:小子,好好学着吧 “爹,您之前许诺过徐叔,要让儿子娶他家女儿?” “自然没有。” “那徐叔为何如此急切要把女儿许配给儿子,就好像他家女儿嫁不出去了一样。” 和朱标一样,对徐达今日的表现,老朱也十分奇怪。 毕竟徐达可是出了名的疼女儿,况且以徐达的身份,将女儿嫁给太子朱标,这的确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臭小子,咱还想问你呢!天德在北境征战的时候,你可曾给他发过书信,谈及兵法?” “自然也是没有啊!儿子从未与徐叔通过书信,更没提到过兵法征战!” “那这就更奇怪了!”老朱看向朱标沉声说道:“方才天德说了,他是看中你小子的一身才气,所以才定要把女儿嫁你,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女儿为侧室。” “可徐天德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踏碎元廷,平定大漠,除了军事才能外,他还能看中你什么才气?” 原本老朱发现朱标有不输名将的军伍才能,他还很是惊喜,还准备找个机会,好好给徐达炫耀一番呢。 可现在看来,徐达好像已经知道了朱标的军事大才。 若不然的话,徐达又能看中朱标什么才能? 吟诗作对,治国安邦? 徐天德也没这个欣赏水平啊。 “父皇、兄长,臣妾方才也听魏国公说了。” 就在老朱、朱标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旁的常氏温声说道: “方才魏国公不是说了嘛,他希望兄长你能像照顾臣妾那两个弟弟一样,日后照顾徐家的允恭、增寿几人。” “会不会是因为这个.....” 不等常氏说完,老朱、朱标同时摇了摇头。 随即朱标看向常氏温声道: “绝非如此,徐叔功勋卓著,也深受军中将士爱戴。” “允恭、增寿他们几个和徐叔一样,性子沉稳,恪守国法。他们今后自然不会惹出什么乱子,也不需要我特别照拂。” “如果仅仅是为了自家后辈,徐叔断不会将自己女儿嫁入皇宫,更不可能嫁给孤这个太子。” 并非朱标妄自菲薄,只是嫁入东宫,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对那些大臣、勋贵,亦或是世家来说,若是自家女儿能嫁给朱标,那自然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对徐达而言,这就完全没有必要了。火山文学 如今李善长辞官还乡。 徐达身为国公之首,与老朱的感情更是亲密无间,他绝没有理由如此迫切要将女儿嫁入东宫,而且还是一个侧室。 况且魏国公府一不缺钱财,二不缺声望。 哪怕是权力。 仅凭徐达往日战功与他多年在军中积攒下来的威望,足够徐家那几个小子将来担任要职了。 更重要的是,朱标将来肯定是要做皇帝的。 虽然不会像老朱一样,三宫六院,有二三十个嫔妃还嫌少。 可按照礼制,登基之后也终究是要大量选妃,充实后宫的。 徐家丫头嫁给朱标,那就意味着将来要与不少妃嫔争宠。 因此在老朱和朱标看来,徐家大丫头嫁入东宫,甚至都不如找个新科状元更省心些。 听到朱标这番话,常氏也觉有理,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见朱标、老朱依旧凝眉沉思,脸上写满了好奇,常氏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父皇、兄长,徐家丫头臣妾也有所耳闻,她在京都可是有女诸生的美名呢,嫁入东宫应该算是好事儿吧.....” 此话一出,老朱、朱标沉思之际,当即将目光看向了常氏。 也是见二人表情甚是严肃,常氏心中恐惧,竟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无妨无妨。”见自己媳妇儿被吓了一跳,朱标温声安慰道。 “我与父皇并非不喜徐家丫头,只是好奇徐叔为何如此。” “为君者,不怕臣子有所求,就怕臣下无所图。” “譬如胡惟庸那般醉心权力之人,即便他想做大明的第一权臣,可终究是有所图,也就更容易掌控些。” “而徐叔嫁女儿,一不求天家尊荣福荫子孙,二不求财亦不求名,这才让我与父皇心中好奇。” 对老朱和朱标来说,就是怕徐达这样无所求,又态度坚决的情况。 “罢了罢了!” 见朱标想了半晌,也猜不出徐达的用意,老朱当即不耐烦道:“徐天德有什么打算,等明日散朝之后,咱找他问个清楚就行。” 第五十二章.此次北伐,太子当居首功 朱标话音落下。 在一众文武诧异的目光之中。 徐达、冯胜将丹书铁券举过头顶,跪在老朱跟前朗声道。 “臣徐达,上交丹书铁券。” “臣冯胜,上交丹书铁券。” 一时间,整个奉天殿鸦雀无声,百官心中诧异也到了顶点。 毕竟能站在奉天殿的都不是痴傻之人,老朱前脚刚处置了朱亮祖,后脚徐达、冯胜就要上交丹书铁券,傻子也觉得这二者必然有些关联。 可偏是此时,朱元璋却故作推脱道: “魏国公、宋国公,丹书铁券乃朕为表彰开国元勋之功绩,特此恩赏。 “而且准许你们传及子孙。” “如今上交,岂不辜负朕的一片好意?” 听到老朱这话,冯胜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明明是朱标昨日让自己上交丹书铁券的,老朱当时也是听到了。 怎么现在自己上交,反倒辜负了老朱的一片好意。 无奈之下,冯胜忙偷偷看向徐达。 也是此时,徐达恭敬在拜后,朗声说道: “陛下大恩,臣没齿难忘。” “只是朱亮祖依仗丹书铁券横行不法,将陛下谆谆圣恩弃之如履,此番作为臣深感惶恐。” “陛下圣恩,准许臣等将丹书铁券传及子孙,可臣仍需时时自省,方才能始终恪守国法。” “若后世儿孙不孝,效仿朱亮祖依仗丹书铁券欺民坏国,臣于九泉之下仍觉愧对陛下圣恩!” 徐达虽然是武夫,可冠冕堂皇的话也学了不少。 听到他这番话,老朱微微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陆仲亨等其他勋贵武将道: “朕时刻提醒尔等恪守国法,朕也深知尔等功勋卓著,自然不会坏国乱法败坏自身英明。” “只是魏国公所言有理,朕能时刻提醒尔等谨慎自持,恪守国法,却对尔等后世子孙鞭长莫及。” “既然如此。”老朱很是犹豫顿了一下,随即看向朱标道: “太子,不可寒了两位国公护国之心!” “是!” 朱标应了一声,将徐达、冯胜的免死铁券收了上来。 也是此时。 朱标环顾百官,朗声说道: “魏国公、宋国公护国之心,日月可鉴。” 第五十三章.朱标:此战头功,当属全军将士 一时间,所有人目光诧异,纷纷看向皇位旁的太子朱标。 就连老朱也心生好奇,微微侧目。 片刻沉默过后,只听徐达再次开口说道: “臣与蓝玉将军会兵捕鱼儿海,虽击退元兵。” “可扩廓深谙兵法,元兵退而不乱。并于当夜,扩廓亲率大兵袭击我军粮道,劫掠我军粮草。” “当时军中粮草匮乏,支撑不过三日。臣本打算弃险胜而求不败,缓步撤军。可次日正午时分,太子命人送来的五万石粮饷便抵挡捕鱼儿海,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 听徐达说完。 整个朝堂最为震惊的,当属始终闭口不言的胡惟庸。 他本以为朱标让他筹备五万石的粮草,只是随意为之,亦或是故意刁难于他。 可没想到,朱标这五万石粮草竟然真的解了大军的燃眉之急。 只不过思索片刻过后。 胡惟庸心中冷笑一声,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可笑。 他绝不相信朱标让他筹措那五万石粮食,是对北平战局早有预料。 毕竟北境战场距离应天何止千里之遥,仅是军报急发、一路不停,那也许四五日才能跑完一趟。 莫说是朱标,就算古之兵仙也绝不可能有如此决胜千里的本事。 朱标一个少年人,又怎么可能有如此能力? 倘若朱标真有这份才能,那他胡惟庸也就真的不用想着从皇帝手中夺权了。 还不如乖乖洗好脖子,等着朱标来砍呢。 也是此时,徐达再次开口道: “五万石粮草次日抵挡,莫说是扩廓想不到我军有第两次的粮草送来,就连微臣也是始料未及。” “三日过后,那扩廓以为我大军断粮,军心不稳,遂深夜前来劫营。” “而微臣则将计就计,设下埋伏,只等扩廓大军前来。” “七月十四日晚,我军斩杀元兵一万三千人,俘虏元兵三千。微臣侥幸,下令三军全力追击扩廓,并夺下扩廓齐王印绶!” 语罢,徐达将一枚精致印绶举过头顶。 而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老朱,此时竟双眼放光,恨不得亲自走下皇位去拿徐达手中的那枚印绶。 无他。 只因北元诸多将帅之中,扩廓当之无愧乃是第一名将。 老朱一早便称赞其为天下奇男子。 老朱甚至还说过,若扩廓愿投降大明,他朱元璋愿倒履相迎,高官厚待。 而此战徐达虽未能活捉扩廓,可扩廓印绶丢失,这对武将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况且元主早就忌惮扩廓功高盖主,此事一旦传至元廷,元主必然趁机剥夺扩廓之兵权,其他武将贵族必将就此事大做文章。 而扩廓,便再没有统兵之可能。 没了扩廓,北元的其他将帅根本就不值一提。 太尉蛮子,平章沙不丁,还有辽东的纳哈出。 对付他们,大明甚至都不用让徐达这种顶级将帅出场。 侯爵中的陆仲亨、蓝玉、耿炳文他们,便能轻松将几人击溃。 况且自己还有朱标这个稍加打磨,便可成就千古良将之美名的太子。 等刘和捧着印绶,送到老朱跟前。 早就迫不及待的老朱,一把将印绶拿在手中仔细把玩了起来。 两国交锋,论及输赢。 大则百万将士对阵冲锋,兵戈相见,箭矢如幕,拼他个你死我活。 小则顽石一枚,朝堂暗斗,同样能够左右两国国运。 如今从这一块小小的印绶之上,老朱甚至能够看到了,几年之后北境安定的泰然景象。 于洪武皇帝而言,北境安定,大明周边再无劲敌之国。 于他朱重八而言,踏碎元廷,父母兄弟、古旧将士大仇得报。 如此畅快,又怎么不让他心中激动! “好!” 老朱当即起身,振奋起身: “此战众将不辱使命,朕要重重奖赏。” “魏国公,督促粮草乃是太子本分,头功自然不应是太子。” “陛下.....” 见徐达还准备开口,旁边的朱标抢先说道: “父皇圣明,此战头功乃所有随军将帅。” 一时间,所有武将的目光纷纷聚焦在朱标身上。 也是此时,朱标立于皇位之前,环顾群臣,朗声说道: “魏国公虽轻描淡写,可孤亦可知战场逢敌,战机稍纵即逝。” “粮草匮乏之时,魏国公弃险胜而求不败,足见名将韬略。” “五万石粮草抵挡之后,三军将士示敌疲态,足见三军将士同心同力。” “而后大军反戈一击,撇下营地,全力扩廓,非果决、勇猛不可为之。” “凡此种种,决定战场之机,绝非那五万石粮草。” 第五十五章.汉家儿郎之根骨 “是啊,打仗一点都不好玩。” 看着此时正蹲在地上,满脸泪痕的朱棣,朱标若有所思,沉声开口。 虽然知道历史上的永乐大帝是多么英武不凡。 可朱标更清楚,眼前自己这个弟弟,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莫说是朱棣,纵然两世为人的他,第一次从战场上下来,也是好几天缓不过来。 “四弟,大哥问你。” “逢敌之时,你可曾退后一步?” “没有!” 说到这里,朱棣眼神瞬间变的坚毅了起来。 尽管脸上还挂着泪水,但表情异常坚定回道: “当时我双腿发软,可绝没有后退半步。” “几次交战下来,我还杀了三名元兵!” “那陈国标、朱观、赵松,你们小队的其他九人,面对元兵可曾退后半步?” “更没有!他们都是一等一的硬汉!” “那便是了!”朱标看向朱棣,严肃说道:“战场逢敌,不曾退缩,便没有失我大明煌煌军威,更没丢失我汉家儿郎刚毅之脊梁。” “你刚才说的没错,打仗一点都不好玩。” “我也知道打仗不好玩。父皇、徐叔、其他将帅,甚至军中每个小卒,绝不会有人认为打仗好玩。” “可为何还要打?” 朱标顿了一下,神情愈发庄重说道: “父皇十几年军旅,数十次死里逃生,为的是推翻元朝暴政,解救黎民于苛政水火。” “而今元朝虽被驱逐到大漠,可他们依旧时常劫掠我北境边民。” “此时你我亦要为保护黎庶万民,拿起刀剑,将外族挡在国门之外。” “你要记住,打仗是不好玩,看着身旁将士相继倒下固然心痛。” “可若是不打仗,外族攻入我汉家江山,你我只会沦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届时你看到的便不仅仅是战士殒命。” “届时外族入侵,父母、儿女、兄弟姐妹、邻里亲朋,所有人都会死在外族的屠刀之下。” “到那时你若再想拿起刀剑也就为时已晚了!” “大哥......” 朱棣噙着泪水,呆呆的仰视着朱标。 可片刻过后,朱棣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有些茫然说道: “陈国标、朱观、赵松,他们在军中毫无官职只是普通士兵,回京之后,他们也只是寻常百姓。” “他们不像我一样,是朱家的儿子,是大明的皇子。” “可他们为何还会为了大明,如此奋不顾身?” “甚至....陈国标被地主欺压,收回了他的土地,因此不能给老母治病。” “朱观也被贪官打过好几次。” “他们.....”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等朱棣说完,朱标直接开口说道:“这话听起来很空,现在说给你,你也感触不深。” “可对那些将士而言,他们要么见过元末之时,元兵如此欺压百姓。” “他们要么听说过,元兵是如何屠戮平民之家。” “于外族入侵,巢无完卵相比,被豪绅恶吏欺压的不忿自然能够放在一旁。” 朱标顿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说道: “你说这些普通将士是为了咱们朱家人,为了朱明天下舍弃性命?恐怕也不是。” “他们为的,是保全汉家江山。他们心中所愿,应是保护巍巍大明之下的父母妻小。” “很简单一个道理,一家之中,两兄弟再怎么闹矛盾,可若有外人来找麻烦,两兄弟自然同仇敌忾。” “于国而言,纵然普通将士或许被豪绅恶吏欺压,可说到底,这是我们大明自家的家事儿。” 还有一点朱标并不好明说。 那些见过、亦或是听闻过外族入侵残暴之举的百姓,饶是对朝廷没有半分归属感,可他们依旧愿拿起刀剑与外族相拼。 这是汉家儿郎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与不屈,刚毅脊梁决不允许看到外族之人屠戮百姓。 就如朱标一样,纵然穿越而来,也始终想着覆灭倭国。 而听到朱标这话,朱棣沉思良久,随即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大哥,我明白了。只不过豪绅恶吏.....” 第五十六章.朱标:傻丫头,这理由你也相信? “到魏国公府,还要备礼?” 见朱棣满脸疑惑,朱标缓声说道: “此次拜访徐叔,乃是托徐叔将你带在身边,教你兵法。” “你毕竟是大明的皇子,是将来戍边的藩王,我和父皇自然不能看你一直当个大头兵。” “若仅凭你自己杀敌晋升的话,恐怕在军中蹉跎十几年也到不了徐叔帐内,就更不用说学到什么用兵之道了。” 尽管朱标的话毫不客气,可朱棣却丝毫都不在意。 相反。 当听朱标说,要让自己跟在徐达身边学习兵法。 先前还有些悲伤的朱棣,此时瞬间便兴奋了起来。 原本朱棣只知道徐达乃朝中武将之首,但对这个武将之首却没有具体的概念。 可此次北伐他清楚感受到,什么叫大明第一武将。 徐达在军中,无论将官、士卒,那可都是人人爱戴。 徐达的每道将令,上到国公副将,下到小旗士兵,所有人无不谨遵严从。 能跟在徐达身边学习用兵之道,朱棣自然是求之不得。 若他能像徐达一样,他将来也好帮自己大哥戍卫边疆。 “大哥,若是臣弟能在徐叔帐下学习兵法,将来肯定能为大哥守好北平。” “嗯。” 看着兴奋的差点跳起来的朱棣,朱标微微点头,心中却很是感慨。 要知道,历史上的永乐皇帝登基后,懿文太子的儿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甚至永乐皇帝还在明实录中诋毁懿文太子,言说朱元璋早对太子有所不满,朱元璋中意的储君人选乃是他燕王朱棣。 尽管知道这一切,可朱标却毫不在意。 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 此时朱棣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弟弟罢了。 朱棣那少年心性,让他瞬间便能从悲伤不快的情绪中走出。 就连跟着徐达学习用兵之道,朱棣一心想的也都是,将来能为自己驻守大明。 或许有自己在,这个大明便不会有那个夜夜辗转难测,对大哥、对父皇愧疚满怀的永乐皇帝了吧。 而且有自己在,这个大明只会出现一个对兄长忠心耿耿的名将朱棣。 ...... 太子东宫。 一看到朱标,毛骧连忙上前禀报道: “殿下,锦衣卫从德庆侯廖永忠家中,搜出龙凤样式的杯盏、屏风。” “僭用龙凤,此罪甚大,锦衣卫不敢擅专......” 毛骧说完,略显不安的看了眼面前的朱标。 毕竟僭用龙凤乃是谋逆大罪,是要被诛九族的。 哪怕此时朱标一怒之下将廖永忠满门抄斩,毛骧也不觉得意外。 甚至说,朱标严厉彻查,将所有与廖永忠交好的勋贵武将一并揪出来,尽诛九族,这也都在情理之中。 可就在毛骧期待着朱标雷霆震怒的时候。 只见朱标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满不在乎道: “孤知道了,将廖永忠放了,吩咐他将侵占的土地悉数归还,把所有不法罪行妥善处置即可。” ‘啊?’ 毛骧心中惊呼,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锦衣卫手眼通天,毛骧一早便知道朱标最初的目标就是朱亮祖、廖永忠二人。 如今朱亮祖已经伏法,下一个自然就轮到廖永忠了。 毛骧本以为,自己在廖永忠府上搜到龙凤样式的器具,算是为朱标递上了一把刀。 没准还能得到朱标的赏赐与器重。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时的朱标竟毫不在意,甚至还要放了廖永忠。 巨大落差加上满心疑惑,毛骧愣愣开口道: “殿下,廖永忠可是犯了僭越大罪,龙凤之物,只能是陛下和.....” 当看到朱标眼中闪过一抹冷色的瞬间。 毛骧当即闭嘴,慌忙跪在地上。 “微臣失言,请殿下责罚!” “嗯,起来吧。” 等毛骧再次起身,太子朱标便又换上了那一副平易近人的温和模样。 只不过毛骧很清楚。 方才朱标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冷厉,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转告廖永忠,让他管住自己贪小的毛病。” “大军征伐,缴获的财宝他们私吞一些没什么,朝廷体谅将帅辛苦,自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若什么话都敢说,什么器具都敢用,那就先问问自己有几个脑袋!” “是.....” 毛骧慌忙叩头,惶恐遵旨。 好似要被诛灭九族的人不是廖永忠,而是他毛骧。 哪怕方才朱标一脸平静,语气也很是平淡。 可毛骧听后只感觉后背发麻,整个人好似如坠冰窟般冰冷彻骨。 无他。 只因朱标最后一句话,是在提醒廖永忠,更是在提醒他毛骧。 若什么话都敢说,他毛骧还真没有第二个脑袋可以掉。 强烈不安之下,毛骧郑重叩头后便要退出太子东宫。 只不过不等他走出两步,只听朱标沉声问道: “孤的赏赐,那些勋贵武将可还满意?” “砰~” 毛骧当即跪在地上,慌忙解释道: “殿....殿下,锦衣卫在德庆侯府搜到龙凤之物,微臣便进宫禀报,殿下的赏赐.....” “罢了,此事怪不得你。” “多.....多谢殿下。” “下去吧。” 闻言,毛骧再次叩拜,快步走出了太子东宫。 尽管刚刚朱标从未对他展露半点厌恶,可毛骧却依旧感到莫名的胆寒。 与脾气火爆的朱元璋不同。 朱标对人的厌恶从来都不会写在脸上,更不会被人觉察。 等真的觉察出来的时候,恐怕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所以此时朱标对他越是宽容,毛骧就越发不安。 面对朱标,毛骧只感觉眼前有团浓雾遮挡似的。 惴惴不安,但他却也是无可奈何。 一则,朱标身份贵胄,他毛骧无疑是朱标的掌中玩物,无所遁形。再者说了,他也没有那个脑子和智谋超群的朱标耍心眼儿。 二来,朱标从始至终都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形象,纵然身居检校多年、阅人无数的毛骧,也当真分辨不出朱标是否对他起了杀心。 重重叹了口气,毛骧收拾好情绪,快步朝宫外走去。 只不过等毛骧刚一离开。 目睹方才一切的常氏便缓声说道: “兄长,这毛骧好似被你吓得不轻。” “嗯。” 望着殿外的方向,朱标微微点头。 对于毛骧,朱标的态度和老朱一样。 用罢即弃,这便是毛骧的宿命。 锦衣卫再怎么荒唐,最后也只是锦衣卫头子有负圣恩,和皇帝、和太子无关。 尽管朱标也承认,这个借口着实有些蹩脚。 可事实上,借口是否能变成事实,从来都不是可信度能够决定的。 “兄长,臣妾还是有些不解。” “先前兄长不是打算严惩勋贵不法案吗,怎么对廖永忠竟然如此宽容。” 看着一脸好奇的常氏,朱标心思微动,故作认真道: “严惩勋贵不法的目的,无非是要他们恪守本分,不再欺压百姓。” “今日父皇在朝堂上,狠狠敲打了他们一番,想来今后他们也不敢再行什么不法之举。如今目的达到,自然不需杀太多的人了。” “毕竟这些武将都是能征擅战之人,于国而言也是有用。” 看着常氏恍然大悟,异常认真的样子,朱标轻笑一声,用指尖敲了敲她的额头。 一时吃痛,常氏娇嗔一声忙捂住额头。 “兄长.....” “傻丫头,这理由你也相信?” 第五十七章.大明第二喷子 “傻丫头,这借口你也相信?” 看着常氏一脸茫然,呆呆望着自己的可爱模样。 朱标两指轻轻掐在她娇嫩的脸上,温声道: “我何时说过要宽恕不法勋贵了?” “那廖永忠.....” “廖永忠就算再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他也绝不敢行悖逆篡权之举。” “僭用龙凤,意图谋反?孤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那些龙凤样式的器具,无外乎是从他从北元那边缴获而来。而征讨北元,军中大部分将帅,都会留下一部分战利品,或自用、或奖赏给有功将士,就连开平王和魏国公也是如此。” “若仅仅因为廖永忠擅用龙凤便定他的罪,将他九族尽数诛灭。显得理亏不说,更显得我天家小气。” “甚至还会让私藏缴获的将帅心中胆寒。” 常氏闻言,仔细思量了起来。 的确。 若廖永忠仅仅是因为私用缴获而来的龙凤器具,就被抄家灭族。 其他将帅定然人人自危。 毕竟就连他父亲常遇春也有私藏缴获的习惯。 只不过此时常氏也多了个心眼儿,生怕朱标再次诓骗她。 “兄长,这次没有诓骗臣妾吧。” “自然。” 看着常氏那一脸谨慎的模样,朱标轻笑一声,微微点头道: “相反,廖永忠僭用龙凤,这本该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却被赦免。廖永忠感激涕零不说,其他将帅更是铭感五内。” “至于严惩勋贵不法......” 朱标轻笑一声,冷冷说道:“他们的小辫子太多,真想要处死他们,自然有更好的借口。” 明白一切后,常氏微微感叹出声。 果然,朱标的谋划无论何时都能让她敬佩不已。 天下如盘,众人为棋。 此时的朱标恍若一个执棋者,洞若观火般冷冷注视着整个棋盘。 那股抬手而定、覆手乾坤的高冷自信,足够她一生倾心。 也是在常氏满脸崇拜望向朱标的时候。 门外宫人竟禀告常茂求见。 “太子殿下,陆仲亨、费聚、唐胜宗三人听闻廖永忠被锦衣卫下狱,他们要进宫求情。” “让他们去吧。”朱标漠不关心,随意说道。 廖永忠僭用龙凤,如果定罪,也是谋反之罪。 陆仲亨、费聚、唐胜宗三人偏偏还要为廖永忠求情。 这不明摆着告诉老朱,他们三人与廖永忠交情甚厚,若廖永忠谋反,他们也一并起事? 这不就是对老朱说,要杀廖永忠,也顺带把他们捎上。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朱标是想放了廖永忠,可这仨队友神助攻后,廖永忠想不死都难。 而且陆仲亨三人也定要同廖永忠一起共赴黄泉。 也好,四个人一起上路,不孤单...... 可听到朱标这话,常茂愣了数秒后,连忙说道: “殿下,他们三人并非要向陛下求情,乃是要向殿下您求情。” “哼,那他们三人也不算太笨,那他们来便是了。” “舅舅蓝玉生怕他们惹出麻烦,就在宫门口将他们三人截住了。” “哦?”朱标一时惊喜,顿时来了兴致。 昨日的蓝玉还有些莽撞,甚至北伐期间还奸污了北元王妃。 今日蓝玉竟有如此头脑,为保全陆仲亨三人的性命,直接将他们挡在宫门外? “走,去看看!” 朱标说着,带着常茂便一起朝宫门外走去。 此时宫门外。 蓝玉挡在陆仲亨三人跟前,极力劝解道: “延安侯,你年纪最长,他们两个胡来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一起。” “廖永忠僭用龙凤,陛下怎么处置都不为过,你们去求情又能如何?” “蓝玉!” 不等唐胜宗开口,陆仲亨瞪着斗大的牛眼,厉声说道:“若你不敢替廖永忠求情,别挡着我们去拜见太子。” “那龙凤器具本就是缴获所得,怎么就能因此定他的罪!” “前些日子你追击王保保,你蓝玉不也坐过他的帅位吗?若廖永忠僭用龙凤就是谋反,那你蓝玉是不是想要独掌军权!” “陆仲亨,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蓝玉当即怒骂道: “当年你被陈友谅围攻,不是开平王带着我去救你,你他娘的能活到现在?你能被封侯爵?” “你个王八羔子现在跟我来这一套!” 别看蓝玉比陆仲亨三人年纪都小。 可整个大明,蓝玉还真没几个人怕的。 相反,因为蓝玉是开平王妻弟,太子姻亲,其他武将对蓝玉却有三分敬重。 更关键的是,常遇春的确带着蓝玉去救过陆仲亨的性命。 “蓝玉.....” “老东西,还有你!” 不等唐胜宗开口,蓝玉直接指着鼻子骂道: “你在江南养了七个小妾,那七个小妾最大还不过二十,你他娘的都多大年纪了!那些女娃给你当孙女都嫌大!” 见费聚躲在两人身后也不开口。 蓝玉上前一步,直勾勾盯着他怒声骂道: “费聚,你他娘的是为了给廖永忠求情吗?其他将帅私吞缴获财物,多半都是赏赐给手下将士,你个王八羔子全都自己留着。” “大明建国才几年,你他娘的胖了好几圈!” 一段含妈量极高的输出过后,蓝玉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吐沫,随即掏出怀中令牌,满脸不屑说道: “睁大你们的狗眼瞅瞅,锦衣卫副指挥使。” “咱蓝玉!锦衣卫副指挥使!” “你们不是要去找太子殿下求情吗?成,你们去!” “我也跟你们一起,你们求情,我揭你们的短儿!” “走!” 蓝玉说罢,拉着唐胜宗作势就要朝宫门走去。 可此时的唐胜宗也犯了嘀咕,连忙挣脱躲蓝玉的手,慌忙往后退了几步。 见蓝玉似一尊门神般挡在他们跟前,陆仲亨犹豫片刻,冲蓝玉高声说道: “蓝....蓝玉,开平王是救过我的性命,可廖永忠也救过我的命。我今天要是不给他求情,我他娘的不就是忘恩负义。” “你别拦着我,等我向太子求过情后,我他娘的把命还给你还不成吗!” 看着陆仲亨满脸涨红悲声怒吼。 蓝玉心头也是一紧。 毕竟都是一起打过仗的弟兄,谁还能真要他把命还回来。火山文学 “老陆,太子何等英明,若觉得无需处置廖永忠,你们自然不用去求情。” “若是太子执意处置廖永忠,你们三人求情又能怎么样!” “行了,都回去吧,别给太子添麻烦了。” 蓝玉说着,推着三人便朝皇宫相反的方向走去。 也是见蓝玉终究没向三人说清楚其中门道,朱标这才缓步朝几人走了过去。 “吉安侯,延安侯,平凉侯,你们三人要见孤?” (求五星好评,求催更,求评论,数据有点差,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拜谢拜谢~) 第五十八章.太子仁德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 看到朱标的瞬间,蓝玉、唐胜宗等人齐齐跪在地上。 只不过朱标还未开口,陆仲亨也不管什么失礼不失礼。 当即跪行到朱标跟前,抬头悲声道: “殿下,那些龙凤样式的器具乃是.....” “孤知道。” 朱标开口打断,随即将目光看向蓝玉道: “蓝玉,你为何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进宫?” “回禀殿下,微臣深知陛下圣明,太子仁德。若此次朝廷没有处置廖永忠,那便是皇恩浩荡。可若是朝廷处置了廖永忠,那便是他罪该问斩。” “臣虽是武将,可也知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臣等武将的本分乃是为大明戍边、征讨北元,不是给陛下和殿下添麻烦。” 见蓝玉表情庄重,语调慷慨。 说完的同时还很是不屑的看了陆仲亨三人一眼。 朱标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尽管蓝玉并未看明白,陆仲亨三人为廖永忠求情,只会加速廖永忠以及他们三人的死期。 可蓝玉自己有自己的主意。 死忠老朱,死忠于自己这个太子,这对蓝玉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况且蓝玉知道遇事先动动脑子,这点朱标还是相当满意的。 旋即。 朱标看向陆仲亨,沉声问道: “吉安侯,听闻开平王和蓝玉曾救过你的性命?” “是.....至正十七年...” “嗯,那你们三人今后可都欠蓝玉一条命了。” 就在陆仲亨三人仔细琢磨朱标这话的用意时。 朱标话锋一转,当即说道: “廖永忠僭用龙凤,罪同谋逆,可孤又怎会不知他不可能行谋朝篡位之举,陛下又怎会不了解尔等老将” “尔等三人贸然进宫,意欲何为?” “是求情,还是逼宫!” 此话一出,陆仲亨三人吓得连忙将脑袋往地上砸。 饶是蓝玉也被朱标这话吓了一哆嗦。 “勋贵不法,说到底还是你们贪心不足!” “自大明开国以来,尔等的诸多罪行,陛下岂会不知?” “私吞征战缴获,侵占百姓田亩,逼良为娼,强抢民女,尔等诸多不法行径,当真以为陛下丝毫不知?” “奉天殿里的那榜铁诰是为谁而立,父皇撰写的《申诫公侯文》又是为何人书写。” “之所以没对尔等加以严惩,乃陛下心怀仁慈,顾念旧日情义,一次又一次宽纵尔等。” “可你们呢?你们又是如何报答陛下这份仁慈的?” “斧钺未曾加身,你们便觉窃喜,便认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便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已经擦的干干净净。” “还是说在尔等眼中,陛下和孤这个太子,当真是昏聩无知之人?” “殿下,臣等万不敢作此想啊!” 尽管陆仲亨的额头已是淤青,甚至已经隐隐渗血。 可他依旧将脑袋重重砸在朱标脚边的青石板上。 “臣等深知陛下仁慈,殿下英明,臣等今后断不敢再行不法之举。” “可廖永忠他.....” “廖永忠已经回府。” “啊?”听到朱标这话的瞬间,陆仲亨一时失语,直接惊呼出声。 也是此时,朱标看向蓝玉冷声说道: “廖永忠僭用龙凤,罪同谋逆,削去爵位,抄没家产,留任军中。” “陆仲亨、唐胜宗、费聚三人,御前失仪,免去军中一切职务,降为百户。” “擢,令四人前往凤阳屯田练兵,以观后效。” “此番处罚,传示三军!” 蓝玉微微一愣,随即连忙躬身领命。 尽管朱标还只是太子。 可陆仲亨他们都很清楚,朱标的意思,就是老朱的意思。 朱标的懿旨也与圣旨无疑。 而听到朱标竟然如此处罚。 此时的陆仲亨三人心中满是诧异,似乎觉得眼前一切都是虚幻梦境一般很不真实。 朱标的处罚重吗? 很重! 削去了廖永忠的爵位,剥夺他所有家产。 更是将他们三人从统帅一军的将领贬为屯田百户。 而且此等惩治还要传示三军。 仅是脸面受损,便让他们羞于示人。 可与他们犯下的罪行相比,朱标的处罚却又太轻了些。 廖永忠僭用龙凤,诛灭九族都是轻饶。 陆仲亨他们三人隐有逼宫之嫌,往日诸多不法,朱标也是尽知无遗。 可朱标没有像处置朱亮祖一样,将他们灭族抄家,反而仅仅是将他们降为百户。 在他们看来,朱标如此处罚,简直是便宜了他们。 “太子仁德,臣等感激涕零!” “太子仁德,臣等死不足惜!” “起来吧!” 看着三人又是跪地叩头,朱标看向三人温声说道: “和父皇一样,我大明勋贵武将当年都是被暴元欺压,吃不饱饭的穷苦人。” “可如今,你们竟也同暴元酷吏一般,学着他们欺压百姓。” “难不成尔等以为这江山来的太容易,要亲手将其颠覆?” “殿下.....” 见陆仲亨三人又要下跪,朱标伸手,亲自将三人拦住。 “让尔等前往凤阳,名为屯田练兵,实则是要尔等看看凤阳民生之艰。” “先前侵占百姓的田产,双倍归还,强抢的民女,给其名分。” “若再有下次,尔等应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臣等谨记!” 看着面前一脸温和的朱标轻声劝慰。 饶是陆仲亨三人都是久经战阵的沙场老将,可此时也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他们对朱标的感激,也当真是发自肺腑,绝无半点掺假。 也是见时机成熟,朱标看向三人继续说道: “其他勋贵武将也多有不法,若孤出面,自然是严惩不贷。” “可父皇毕竟仁慈,顾念众将昔日之功,念及君臣之情。” “所以尔等三人,知道如何做了吗?” “殿下放心,臣即刻前往其他将帅府上,告诫他们双倍归还侵占土地,妥善处置。” 见陆仲亨表情坚毅,眼神也很是坚决。 朱标微微点了点头,道: “三日之后,若还有人未曾善后妥当,你三人无需向孤禀告,可自专处置。亦可转告蓝玉,让其率领锦衣卫前去执断。” “臣等明白!” 语罢,朱标转身便朝皇宫走去。 让他们到凤阳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朱标知道,永乐皇帝靖难的好几名功臣武将,原籍都在凤阳。 为培养下一代的大明将帅,朱标也必须要多派几名老将前往凤阳。 只不过望着朱标逐渐远去的背影。 陆仲亨三人心中依旧满是感激。 旋即三人冲着朱标的背影齐齐下拜,高声喊道: “太子大恩,臣等没齿难忘!”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宫墙上。 目睹方才一切,老朱看向身旁的徐达很是骄傲说道: “如何?咱家老大可有帝王之风!” 第五十九章.老朱:咱要御驾亲征 (四千字大章,求段评反馈) 宫墙之上,老朱、徐达并排站立,目光深邃望向下方的朱标。 “如何,咱家标儿可有帝王之风?” “何止。”徐达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何止是帝王之风,今日之太子,明日定能成为千古明君。” “不错。” 老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毫不吝啬自己对朱标的夸奖,道: “咱家标儿宽仁有度,精通权谋,帝王心术好似与生俱来一般。”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小子还是个罕见的将种。” “有这么个储君,咱将来也能瞑目了。” 此时徐达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下方的朱标身上。 听到老朱的话,徐达头也不回,默默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太子如此贤德,还未出世的太孙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我大明要迎来三代明君的盛世了。” “三代明君之下,我大明或可远迈盛唐也说不定。” “说得好!子孙贤德,比啥都让咱高兴!”老朱振奋之余,很是兴奋的拍了拍徐达的后背。 此番亲近景象,恍若当年朱元璋还只是吴王的时候。 只不过此时两人身旁,少了已经故去的开平王常遇春,以及不愿久留京都的中山侯汤和。 “只不过天德,你也是看着标儿长大的。” “这小子和咱一样,骨子里便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你可知标儿为何对廖永忠、陆仲亨几人格外宽容?” 徐达凝眉沉思,半晌也没想不出答案。 可就在他将目光看向老朱,准备询问其中缘由的时候。 只见老朱背负双手,正一脸得意的盯着自己。 摆明了。 老朱就是在等自己发问,他好向自己炫耀朱标。 心中浅笑一声,徐达还是顺着老朱的意思问道:“还请陛下明示了。” “嗯!”老朱郑重点头,高兴说道:“洪武三年,勋贵不法,咱颁布铁诰。” “当时标儿就问咱为何不严惩不法勋贵。” “咱告诉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暂且放过那些不法勋贵。” “咱还说,不想等老了以后,身边连说话的老弟兄都没有。” “如今标儿宽恕廖永忠、陆仲亨几人,想必是把咱几年前说过的话全都记在心里了。” 老朱洋洋自得,在徐达跟前炫耀着自家儿子。 而徐达却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适。 相反,老朱所言,更能证明朱标是个极重亲情之人。 这样的人,自己家大丫头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 只不过见徐达站在原地愣愣出神,也没有继续追问。 老朱索性继续说道: “标儿这孩子也是,咱的名声有何干系。” “他想严惩不法勋贵,索性大开杀戒不就好了,偏偏为咱这个老头子克制他自己。” “你瞅瞅,如今廖永忠自己都递上来一把刀。标儿还想着保全咱的名声,还想着照顾咱与这些老将之间的情义,依旧不愿对廖永忠下手。” “这孩子,就是心太善了!” 老朱满脸笑意,颧骨高高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此时的他不像是个皇帝,更像是一位农家老父。 听起来是在责备朱标,可实际上却全都是对自己儿子的称赞。 见老朱越说越离谱,徐达微微瞥了他一眼,略微不耐烦道: “行了老哥哥,知道你家儿子争气。” “咱那哥几个的后辈里,还有我家那些个臭小子,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你家太子!” “嘿嘿嘿。” 见徐达道明他的心思,老朱也不再继续炫耀。 片刻过后,等朱标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之外。 老朱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过几天标儿回凤阳祭祖。等他回来,咱就把所有政权都交给他。” “过个几年,等标儿对朝政再娴熟一些,咱就能放心继续领兵了。” “老哥哥,你还要领兵?” “那是自然。” 和一脸诧异的徐达不同,一提起领兵,老朱脸上就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娘的,这么多年了,一想到没能活捉元主,没能夺回传国玉玺,咱心里就直犯痒痒。” “要不是朝廷琐事诸多,咱早就亲率大军,屠戮那帮元狗!” 见此时的老朱全无半点帝王之态。 动不动就爆粗口的样子还跟之前一样。 第六十一章.背刺老朱 老朱不像常氏那么好混弄,朱标倒是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朱标心里早有预料,自己这个太子想要出征,自然不可能是三言两语就能搞定的。 “爹,不是儿子想要从军,只是四弟生性跳脱。” “过几年他到北平就藩,若是儿子不跟着,四弟还不闹翻了天?” 见朱标的借口竟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老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刚才他也是用这个借口,想要搪塞马皇后。 如此看来,朱棣那臭小子,也确实是该狠狠揍两顿了。 “咱跟老四一起去北平,他还能翻得了天?” “标儿,你是太子,是储君,军政方面的事儿还是让你那些个弟弟来就好了。” “要不然的话,咱为啥给他们一个个都封了王!” “那好吧!”朱标说着缓缓起身,朝前方走去。火山文学 以为朱标是要去说服马皇后,老朱眼中当即便闪过一抹喜色。 只不过下一秒,老朱竟看见朱标直接在案桌前落座,自顾自开始处理起朝政来了。 “标儿,你不去劝劝你娘?” “儿臣为何要去啊!” 朱标抬头,看向老朱满不在乎说道: “父皇,您刚才说儿臣的时候,道理不是很明白吗?” “儿臣是太子,是储君,身份贵胄自然不能亲历战阵。” “可您还是大明天子呢,真要说起来,您身份可比儿臣尊贵的多了。” 老朱满脸黑线。 他也是真没想到,朱标这混小子竟然用他的话,反过来教育他。 沉吟片刻后,老朱这才挤出一句话来。 “凡事都有个例外,咱当年......” “那儿臣为何不能是例外?” 不等老朱说完,朱标当即起身,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老朱说道: “爹,您执意征讨北元,不就是想为我大明平定北境吗?” “您身为皇帝都能如此,儿子身为太子为何不能?” “再者说了,您给儿子留下的将帅哪个不是久经战阵,杀敌如麻。他们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儿子一个从未统兵的太子,如何能让他们信服。” “将来等您百年,儿子当了皇帝,这些悍勇武将岂不轻视儿子这个皇帝?” ‘他们敢吗!’老朱心中暗道。 就凭朱标的手段,那些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轻视朱标。 可话虽如此。 老朱也不得不承认,朱标所言的确有些道理。 大明以武立国,虽然建国之后注重文教,可老朱也很清楚不能因此疏忽武功。 况且从给北平送粮一事,老朱也能看出朱标的军事才能。 加上如今北元那边,扩廓几乎不能再次领兵。 若朱标出征,身旁有徐达、冯胜、李文忠他们几个辅佐,就算不能大获全胜,也绝对不可能落败。 想到这里,老朱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开口说道: “好!咱知道说不过你,只要你娘同意,咱便准你领兵!” “君无戏言,多谢父皇!” 第六十二章.朱标:您这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多少?” 看着向来沉着温和的太子朱标,此时竟瞪大双眼,惊诧问向自己。 那名女官惶恐之下,连忙低着脑袋再次重复道: “二....二百万两,每个王爷外加十万宝钞。” 听到这话的瞬间,朱标不发一言,径直朝太子东宫返回。 二百万两! 老朱简直是昏了头了! 如今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四百万两银子。 老朱竟然要将财政的一半给朱樉三人。 不仅如此,每个藩王还要再给十万宝钞。 这简直就是荒唐至极。 朱标早先就知道,奉养宗室将来定然会拖垮整个大明。 可朱标没想到的是,还不等自己提前做好防备。 老朱竟然抢先一步,要将大明半数的财政都交给朱樉三人。 与此同时,老朱正在太子东宫训诫朱樉三人。 一看见朱标,老朱继续说道: “正好你们大哥也来了,你们三个给咱记住喽。” “你们是最早就藩的藩王,到了封地,别给老子丢人,别给你们大哥脸上抹黑。” “别让天下百姓觉得,除了太子,咱的其他皇子都是酒囊饭袋!” “是.....”朱樉三人齐齐说道。 当老朱看向朱标,准备让朱标也训诫训诫朱樉三人时。 只见朱标面色铁青,看向三人冷声说道: “你们三个出去,我与父皇有要事相商。” 见朱标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朱樉三人也有预感,甚至都不等老朱同意便急匆匆朝殿外跑去。 也是等朱樉三人刚走出殿门的瞬间。 只听朱标冲老朱冷声质问道: “老爷子,你要给这哥仨多少银两?” “二百万啊。” 尽管看出此时朱标表情很是不善。 可老朱只当他是在马皇后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只不过等老朱说完,朱标狠狠拍在老朱面前的桌案上,只听朱标没好气道: “二百万?您没老糊涂吧!” “咱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才四百万,二百万您说给就给?” “老大......” “如今一半的财政收入都给老二、老三、老四。将来呢?五弟、六弟就藩,您又打算给多少?” “这简直就是笑话!我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甚至只够养活六个藩王的。” “成,那我明儿个就跟母后一起出去要饭,也过过您当年的日子!” 见朱标满脸怒气,甚至口不择言。 老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急忙解释道: “标儿,你先别急。” “咱给他们二百万两,不是让他们吃喝玩乐,更不是让他们肆意挥霍的。” “咱是让他们给咱,给你,给大明戍边卫国。” “不过你小子平时不是最疼这些弟弟了吗,怎么现在咱多给他们点银子,你反倒不乐意了!” 第六十三章.朱元璋计之深远 “砰!” 朱棣不说还好,他刚一说完,老朱手中剑鞘愈发用力砸在他的后背上。 “混小子!咱这个当老子的,还揍不得你了!” 此时老朱好似看不见朱标一样,对着朱樉、朱棡、朱棣三人就是一顿输出。 而朱标也是明白老朱要在朱樉三人身上找台阶,随即看向三人再次问道: “现在说说,这二百万,你们还敢要吗!” 闻言至此,三人连忙摇头。 “臣弟不敢要!” “臣弟不敢要!” 声音落下的瞬间,老朱又一次朝三人打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切,显然比刚才要上轻许多。 “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子,被老大这么一吓唬就怕了,咱怎么生出你们这仨没出息的!” 虽然嘴上很是嫌弃,可此时老朱心中却很满意。 他本就想要朱樉三人自己承认,承认那二百万实在太多了些。 这样他才好顺着台阶往下走。 可朱棡这臭小子还耍小聪明。 以为两头不得罪,可实际上不仅两边都给得罪了,甚至还把他和朱标都架起来了。 “行了,你们几个没出息的,咱这个当老子的也拗不过你们大哥。” “将来就藩以后,每年俸银是多少,就看你们大哥的了。” “儿臣遵命.....” “仨没出息的,以后别来老子这哭穷!滚,都给咱滚!” 朱樉闻言,恭敬再拜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朝殿外跑去。 也是等三人离开,老朱看向朱标,故作不满道: “你小子现在满意了!” “儿臣方才失礼,还请父皇重重责罚!” “别来这套!” 看着刚一开口,朱标便跪在自己跟前请罪。 老朱直接没好气说道。 “你小子这狗脾气是跟谁学的!怎么就改不了呢!” “嘿嘿。” 朱标轻笑一声,盯着老朱也不说话。 明白朱标的意思,老朱轻轻踹了朱标一脚。 实际上,他不怕朱标顶撞他,他就怕朱标不敢顶撞他。 在老朱眼中,若朱标逆来顺受,那才是最大的麻烦,那才是真的没出息。 “行了,起来吧,咱也知道你是为了大明。” 老朱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略显无奈说道: “你说的没错,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就那么多。” “真要给那仨小子二百万两,咱大明还真的支撑不下去。” 第六十六章.为了点儿醋,吃顿饺子 “第二人是谁?” “冯胜!” 见老朱脸上闪过一抹迟疑,朱标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此次涉及勋贵不法案的国公,只有冯胜一人。” “一旦勋贵不法案不了了之,获得直接利益最多的人,还是他冯胜。” “加上冯胜也是聪慧之人,以他的才智,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不会是他。”不等朱标继续往下说,老朱当即摇头说道。 虽说朱标也认为冯胜的可能性不大。 可见老朱如此笃定,朱标也来了兴致,要和老朱抬抬杠。 “父皇为何如此信任冯胜?” “自然是因他先前之品性!”老朱看向朱标,表情愈发严肃说道:“冯胜的忠心咱还是知道的,若不然的话,咱也不可能让他当太子少师。” “仅仅是因为冯胜先前之的品性?” 被朱标这么一问,老朱一时间竟也有些心虚。 的确,在巨大利益面前,品性这玩意儿本就虚妄,可着实不可靠了些。 “爹,您这个皇帝不合格啊。” “以品性来判断,这不是徇私嘛。” “凡事总该就事论事,仔细调查一番再下决断吧。” 见朱标一脸讪讪,竟开始教育起自己来。 老朱虽然不爽,但还真没法子反驳。 “这么说来,你是认为此事做局之人,乃是冯胜?” “当然不是。” “......” 老朱满脸黑线,当即在殿内左右环顾,寻找着什么。 脸上那不善的表情,显然是被人戏耍一通后,变得恼羞成怒了。 见老朱大阔步朝一根木棍儿走去,朱标连忙开口解释道: “爹,冯胜的嫌疑不大,只是有可能,可能!” “你觉得冯胜嫌疑不大,还敢往沟里带咱!” 见老朱放下高举的木棍。 朱标咧嘴一笑,继续道: “爹,儿子毕竟是太子,总不能一直参考品性优劣判断每件事吧。” “臣子的品性要参考,可也该就事论事!” “您自己说说,勋贵不法案不了了之,获得直接利益最大的,是不是冯胜。” “哼!”老朱冷哼一声,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也不搭理朱标。 可实际上,此时老朱心中,却满是对朱标的肯定。 正如朱标方才说的那样,为君者不能以臣子的品性作为第一参考标准。 更重要的,还是要就事论事。 勋贵案就此作罢,冯胜便可继续带着那些勋贵侵国自肥,他获得的直接好处也的确是最大的。 而在巨大利益面前,人也总能干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来。 朱标虽然觉得冯胜的嫌疑不大,但依旧能怀疑到他头上。 这便足以证明朱标具备冷静判断的能力。 相比之下。 胡惟庸只是个文官,先前也没有勾结勋贵共行不法。 勋贵不法案不了了之。 明面上看。 胡惟庸的确得不到什么直接利益,一般人也还真怀疑不到胡惟庸的头上。 可实际上。 无论老朱还是朱标,都几乎认定就是胡惟庸背后搞鬼。 按照常理来说,常茂当街杀人,朱标自然要保他。 可一旦朱标轻饶了常茂,勋贵不法案不了了之也就罢了,朱标这个太子在朝中的威信势必要大打折扣。 此消彼长。 皇帝之下的太子威信受损,那胡惟庸这个丞相在百官心中的威信自然水涨船高。 这对胡惟庸成就一人以下,万人之上的目的,也就更进了一步。 甚至说。 如果此类事件多发生几次。 等朱标将来登基,朱标的天子威仪也势必会受损。 如此一来。 朱标新朝,胡惟庸作为洪武老臣,威望日隆。 他想更进一步,成为把控朝堂、控制皇帝的一代权臣也不是不可能。 “不错,胡惟庸嫌疑最大,冯胜的可能虽微乎其微,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一切都还要看明日斩刑时,这二人的反应。” 老朱说完。 望了眼殿外的方向,神情也变的冷厉了几分。 “只不过这毛骧,着实是不堪大用......” “嗯。”朱标眼底微沉,很是认同的点点头道:“因为毛骧不中用,对胡惟庸的处置,恐怕也要提前一些了。” 虽然朱标这话有种为了点醋,就吃顿饺子的嫌疑。 可老朱却也不觉得奇怪。 锦衣卫有着监察百官之能。 而且老朱设立锦衣卫的目的之一,就是监视胡惟庸。 可如今常茂杀人,无论是胡惟庸,亦或是冯胜做的这么一个局。 毛骧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事先竟然毫不知情。 仅这份失职失察之罪,毛骧就没有理由继续活下去了。 “胡惟庸的死期的确要提前一些。” 老朱微微一顿,看向朱标沉声问道: “小子,你手上估计有不少胡惟庸的罪证了吧。” “嗯,七八条大罪。” “这便够了......” 不等老朱说完,朱标微微摇了摇头,“还不够。” “若仅仅是为了杀胡惟庸一人,这些罪状足够胡惟庸死上百次、千次。” “可若是为了废除传承千年的丞相制,这些罪状便有些不足。” “眼下还差最后一步!” “哪一步?”虽然老朱也猜到了朱标的意思,可他依旧问道。 “谋反!” “呵~” 老朱当即冷笑一声。 他猜得果然没错,朱标还真的在等胡惟庸谋反。 可胡惟庸他敢吗? “标儿.......” “爹!” 不等老朱说完。 朱标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直接沉声打断道: “现在胡惟庸是否谋反已经不重要了。” 第六十七章.胡惟庸,魔怔了 想到待会儿老朱回过味儿,定然会重新折返回来,把自己胖揍一顿。 朱标当即冲东宫太监刘保儿道: “叫上太子妃,随孤一起出宫。” “殿下,太子妃刚刚来过,见您和陛下正在商议,便没有打扰。”刘保儿顿了一下,继续道:“太子妃同常茂将军一同出宫去了。” “嗯。” 朱标微微点头,径直朝宫门外走去。 ....... 另一边,胡惟庸府上。 此时的胡惟庸静坐湖心亭中,很是惬意的哼着小调。 右手放在腿上,有节奏的打着节拍,似乎对这次构陷常茂的计划很是满意。 而旁边的涂节则大相径庭。 面色惨白,身形微微颤抖,不时用手抹去额上的汗珠..... 倒好一杯酒后。 涂节颤巍巍捧到了胡惟庸跟前。 “义.....义父.....” “嗯。” 胡惟庸微微示意,让涂节将酒杯放下。 只不过对于涂节那一脸惊恐的表情,胡惟庸却是毫不在意,依旧悠闲得意的哼着小调。 见胡惟庸也不开口,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涂节犹豫再三,还是低声说道: “义.....义父,若此事败露,我....我.....” “你?”胡惟庸猛的抬头看向涂节,轻笑一声后玩味说道:“你唆使歌姬,构陷国公。” “若此事败露,于国法而言,陛下饶不了你。” “诋毁太子妻弟,于理,太子殿下也饶不了你。” “开平王在军中威望甚高,你设计陷害他的长子,于私情,军中那些悍将将你五马分尸。” 胡惟庸朗声一笑,拍拍涂节的肩膀,戏谑说道: “不如你到皇觉寺给自己请个长生排位,省的满门抄斩,九族尽诛以后,无人给你上香。” “哈哈哈~” 听到胡惟庸猛然放声大笑,涂节只觉惊雷在耳边炸响。 惊惧之下,竟眼前一黑,直接摔坐到了地上。 可即便如此,胡惟庸依旧毫不在意。 嘴里那小调甚至从来都没有停过。 “义父,唆使青楼歌姬纠缠常茂,可是您......” “本相如何?” 当看到胡惟庸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涂节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虽然这动作尽显女儿之态,可此时涂节心中早已恐惧到了极点。 若不用手堵住,他还真怕自己不受控制,说出不该说的话惹怒胡惟庸。 只不过见胡惟庸依旧死死盯着自己。 涂节心下一横,重新跪在胡惟庸跟前,伸开手掌便狠狠抽自己的嘴巴。 “义父,我该死!” “我多嘴,我该死!” “唆使歌姬,纠缠常茂,陷害当朝国公,一切都是儿子自己的主意!” 涂节左右开弓,不遗余力,将巴掌狠狠抽在自己的脸上。 一时间。 整个湖面都萦绕着清脆却又响亮的巴掌声。 几十下后。 见涂节的脸也肉眼可见了肿了几分,一股殷红顺着嘴角绝美的淌到地上。 胡惟庸这才收起看猴戏的心态,笑着说道: “你说的也没错,唆使青楼女子纠缠国公,的确是本相的主意。” “可是事情已经出了,陛下和太子此时定然是雷霆大怒。” “涂节,你不会以为现在告发本相。” “陛下、太子还有淮西那些骄兵悍将就能轻饶了你吧。” 见涂节一脸凝重,脸上表情如同死人一般,看不见半点血色。 胡惟庸笑容愈发诡异说道: “涂节,本相这条船,不是你想上就上,想下就能下的。” “这......” 就在涂节恍惚之间,只听胡惟庸竟又没来由的,冲着湖面放声大笑了起来。 以为他是痰迷了心窍,涂节小声试探性问道: “义....义父.....” “涂节! “成大事就不能惜身,一条性命算的了什么,满门抄斩又算的了什么!” “要学,就要学陛下那般人物。出身微末如何?四面皆敌又能如何?一旦功成,便是一身千秋,万古留存!” 看着状若疯批,放肆狂笑的胡惟庸。 涂节心中依旧恐惧,但更多的则是后悔。 没错,他涂节和胡惟庸一样,也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绝代权臣。 可扪心自问。 他绝没有胡惟庸这般疯狂。 哪怕舍掉自己的性命,哪怕让九族尽数与他陪葬也在所不惜。 似胡惟庸这样的人,压根不在乎自己还有自己九族的性命。 如此,胡惟庸又怎么可能在意他涂节的性命! “义....义父.....” 涂节咽了口口水,小心提醒道: “锦衣卫或许.....” 涂节还未说完。 胡惟庸眼神猛的冷厉起来,没好气道: “锦衣卫?” “他们进不了咱这湖心亭。” 胡惟庸学着老朱的样子,双手叉腰,身体后靠,随即轻蔑说道: “莫说是他们,就算当初的杨宪又能如何?如今杨宪坟头的草都有两丈高了。” 见胡惟庸竟敢效仿朱元璋自称咱。 涂节算是确定了。 此时的胡惟庸正处于半疯不疯的临界点。 若他精神正常,又怎会想着从洪武皇帝的手中夺权? 历代王朝,恐怕在洪武皇帝手下谋反夺权的危险最大,困难最多。 片刻沉吟过后,涂节强压心头不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胡惟庸的忠实追随者。 “义父,构陷常茂当真能成大事?” “为何不能?” 看到涂节脸上恐惧消退不少,胡惟庸这才重新恢复了平静,冲涂节开口说道: “重要的不是常茂,一个常茂又算的了什么?” “重要的,是太子如何处置常茂。” 胡惟庸故意停顿一下,等着涂节的回答。 “义父,常茂乃是太子妻弟,太子一定不会严惩。” “况且他还有免死铁券......” “没错!破局的关键,就在这免死铁券!” 胡惟庸陡然兴奋,继续说道: “一个歌姬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常茂身为国公,莫说杀一个两个歌姬了,就算屠了整个暗香楼又能如何?” “可咱们这位太子素来以公正严明,不徇私情著称。为往日名声所累,他想赦免常茂,就必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而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便是开平王留给常茂的免死铁券。” “然而在朝会上,太子刚刚下令收缴勋贵武将手中的免死铁券。” “一旦太子用免死铁券赦免了常茂,那收缴免死铁券也就成了笑话。” 想到自己稳压朱标一头,胡惟庸脸上笑容就愈发浓烈起来。 他很满意自己的这套谋划。 被杀者是歌姬,本就无足轻重。 可当街杀人却又影响恶劣。 整个谋划张弛有度,丝丝入扣,朱标想要赦免常茂,没人能说得了什么。 可当街杀人,朱标不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于太子威严、于朝廷威仪又说不过去。 一想到逼得朱标不得不动用免死铁券,想到自己狠狠打了朱标的脸。 胡惟庸心中就愈发得意了起来。 “而且如今朝廷正在处置勋贵不法的档口,涂节,你可知道此时太子用免死铁券赦免常茂,意味着什么?” 涂节沉思半晌后,缓缓说道: “意味着太子威仪受损,此次勋贵不法案将会不了了之。” “而免死铁券有了免死的先例,用不了多久,那些勋贵便会继续行不法之事。甚至较之如今,还要更嚣张一些。” “没错!” 胡惟庸认真点头,继续道: “也正因如此,这些勋贵身上的罪名必然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来越多。” “总有一天,他们身上的罪过,哪怕是免死铁券都无法赦免。” “到那时候,一旦有个人告诉他们。改天换日,往日重重既往不咎,爵位俸禄更上层楼。” “就算他们念及与陛下之间的昔日恩情,可想到自己随时都可能被朝廷屠戮,纵然万般不愿,他们也会行悖逆乱国之举。” “到那时候,就算他们不想反,也终究要听命于人。” 胡惟庸眼眸深邃,一脸冷漠的望向湖面。 他很清楚,淮西那些武将与朱元璋之间不仅有君臣之谊。 淮西那些武将,对老朱有惧怕,也有敬重。 因此除了面临必死困境,他们绝不会背叛朱元璋。 也是因此,他胡惟庸想要行大事。 就只能将这些老将逼入必死之局,这样他才能操控这些淮西将帅。 此时的胡惟庸背负双手,看起来很是得意。 似乎在他眼中,那些久经沙场的悍将都只不过是任他摆布的棋子人偶。 似乎在他看来,朱标此时正在为如何赦免常茂而焦头烂额。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不等胡惟庸高兴片刻,胡惟庸之子胡成启表情慌张,急匆匆跑到两人跟前。 “爹.....常茂.....太子.....” 气喘吁吁之下,胡成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胡惟庸当即起身,朝着自家儿子狠狠踹了一脚,怒声说道: “如此慌张,如何能成大事!” “说!现在就说!完整说!” 胡成启吞咽了下口水,连忙说道: “太子下令,明日处斩常茂,百官观刑!” 第六十八章.就凭你!想进入朝堂? “太子,要斩常茂?” 听胡成启说完,涂节眉头紧皱,却也想不明白朱标为何如此。 而此时的胡惟庸原地愣了半晌。 下一秒,面色凝重,看向涂节冷声说道: “告诉手下的人,明日观刑之时,所有人均要为常茂求情!” “纵然是死谏,也不准退缩半步!” 此话一出,涂节心头愈发疑惑了起来。 明明是胡惟庸要设计陷害的常茂,怎的他现在反倒要死谏为常茂求情。 “义父,为....为何如此......” “照本相说的去做!” 听到胡惟庸冷喝一声,涂节不敢继续追问,连忙离开通知手下众人。 而此时胡成启站起身子,也凑到胡惟庸跟前轻声道: “爹,可是有大事发生?” 胡惟庸狠狠白了胡成启一眼,随即没好气道: “就凭你,也配过问?” “涂节的资质都比你好上千倍,他都想不明白。纵然我与你说,岂不是对牛弹琴?” “可.....” “滚!” 被胡惟庸这一通训斥。 胡成启无奈,拱手一拜后,只得悻悻离开。 只不过看着自己儿子离开的背影,胡惟庸心头愈发烦躁,很是鄙夷的冷哼了一声。 他胡惟庸也算是绝顶聪明,怎的生出的儿子竟如此痴傻。 若胡成启有朱标谋略之万一,那他何愁大事不成! 就如眼前一般。 胡惟庸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可他千算万算,却偏偏没有料到朱标竟然会直接下旨,打算处斩常茂。 若朱标真想明正典刑,真想用常茂的性命震慑淮西文武,匡扶国法。 那朱标大可以将此事交给刑部审理、定罪,到时候该罚就罚,该杀便杀。 可朱标不经调查,甚至不曾审理,便下旨处斩常茂。 更重要的是,朱标要文武百官全都到场观刑。 这不明摆着就是告诉百官,常茂不能死,可他朱标不会开口赦免常茂。 让他们观刑是假,让他们死谏为常茂求情是真。 “阳谋!阳谋无双!” 胡惟庸表情凝重,低声吟吟。 第六十九章.蓝玉,长进了不少(大章) “殿下,常茂他.....” 听到朱标明日竟要处斩常茂,蓝玉本想说常茂有开平王留下的免死铁券。 可一想到同样有免死铁券的朱亮祖,朝会上刚被鞭刑数百,抽肠断命。 蓝玉还真不敢在朱标面前提及免死铁券。 毕竟与抽肠之刑相比,斩首的确要宽容许多。 而且若是朱标真的下定决心处斩常茂,纵然他蓝玉说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见蓝玉生生将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朱标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牵着常氏的手,缓步走到主位前坐下。 看着满是疲态的常氏,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常升、常森。 朱标也是清楚,为了这些个不成器的弟弟,常氏当真是没少操心。 纵然有孕在身,却依旧还要打起精神训诫这些个弟弟。 念及至此,朱标看向常升、常森道: “明日处斩常茂,常升、常森,你二人有何想说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二人竟同时打了个寒颤。 常森年幼或许不知,可常升却记得清楚。 当年在吴王府时,他可是亲眼目睹,朱标在他老子常遇春的棍棒之下,依旧拒不认错。 哪怕木棍都打折两根,朱标却依旧敢顶着常遇春的怒火,继续叫嚣。 如此,朱标心性坚韧足见一斑。 再加上朱标性子沉稳,年纪又是最大。 所以无论是宫中那些皇子,还是当年寄养在吴王府的勋贵子嗣。 他们对朱标都是既敬重又畏惧。 所以此时听到朱标的话。 常升不敢开口,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大姐。 可也正是见常升、常森竟不敢为常茂求情。 甚至还要寻求常氏的帮助。 朱标眼底一沉,随即冲蓝玉微微摆了摆手。 不等蓝玉会意,只见常氏缓缓起身,将一根戒尺递到了蓝玉手上。 下一秒,蓝玉心领神会。 当即撸起袖子,握紧戒尺,冲常升、常森二人开始招呼。 在戒尺噼啪落下的同时,朱标不急不缓,淡淡说道: “你二人蒙开平王荫庇,定然是要入军效力的。” “可你们也要记住,常茂虽是庶子,却也是你们长兄。” “常家从来都是一荣俱荣,绝没有独善其身的说法。” 十几下戒尺落下,年幼的常森早已嚎啕大哭,常升吃痛之下表情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只不过朱标没有开口叫停,蓝玉也始终都没有停手。 “太子的话,听明白了吗!” 听到自家大姐怒斥,常升、常森连忙点头。 “常家一荣俱荣,没有独善其身.....” “记在心里,以后欲行不法,先想想自己的手足兄弟!” 见常氏满脸疲态,却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继续训诫常升、常森两人。 朱标也是有些心疼,当即冲二人说道: “下去吧。” 闻言,常升扶着常森便要朝门外走去。 可没走出两步,年幼的常森竟猛的转身,冲朱标叩头道: “太子殿下,能不能饶过大哥这一次,我.....我愿意替大哥受罚。” “殿下,我也愿意!” 见二人如此,朱标这才放心了许多。 也是见朱标微微点头,蓝玉这才将二人拉起来,没好气道: “你们掺和什么,殿下怎会真的处斩常茂!” 听到这话,二人这才松了口气,缓步朝院外走去。 看着常升扶着自己的幼弟缓步离开的背影。 太子妃常氏冲朱标微微一拜。 “多谢兄长管教常升、常森,若他们兄弟不和,将来必然麻烦不断。” “如今他们牢记一荣俱荣,就算将来欲行不法,可念及手足兄弟也会收敛许多。” “嗯。” 朱标拉起常氏,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也是听到常氏这番话,蓝玉这才明白过来。 如今朱标教训常升、常茂。 正如先前朱标训斥他一样。 若不是对常升、常森,以及整个常家寄予厚望,朱标又怎会只身出宫,亲自前来常府,训斥这两兄弟。 想明白后,蓝玉看向常氏道: “这么说来,太子妃,你早就知道殿下不会处斩常茂?” “也是刚刚得知。” 常氏看向朱标,脸颊竟不知何时露出一抹羞红,柔声说道: “方才兄长拉着我的手暗暗授意。我这才明白,兄长是要替我管教常茂,还有常升、常森他们。” 见常氏说完,很是害羞的垂下脑袋。 也是见常氏与朱标夫妻感情如此深厚,蓝玉也不知怎的,竟莫名笑出了声。 第七十一章.朱标为难,装的! 蓝玉刚一说完,早就等候多时的冯胜、李文忠一个箭步便冲到蓝玉身旁。 “臣冯胜,求殿下宽恕常茂。” “臣李文忠,求殿下宽恕常茂。” “臣耿炳文,求殿下宽恕常茂....” “臣唐胜宗,求殿下宽恕常茂.....” 几乎同一时间。 见冯、李二人终于动身,其余淮西武将也纷纷跪在朱标跟前。 紧接着,胡惟庸率领所有文臣,尽皆下拜。 而一旁捂着断指的涂节表情复杂。 迟疑了半晌后,这才极不情愿的跪在百官之中。 “求殿下宽恕常茂!” 看着数十名文武勋贵跪在地上,齐声开口。 朱标早就预想到如此情景,只不过他却依旧装出一副为难,冲众人说道: “尔等这是为何啊!” “胡相,你怎么也如此不识大体。” 尽管朱标表情尴尬,大有受胁迫的无奈模样。 可胡惟庸又怎会不知朱标这是在作戏。 “殿下,那歌姬当街阻拦当朝国公,甚至口出狂言,纠缠不清。” “按大明律,本该脊杖至死。” “郑国公常茂不堪其辱,怒而杀人,也是情有可原。” “纵然当街杀人罪过甚大,可也不该斩首处之。” 胡惟庸说罢,冲朱标恭敬叩首后,朗声说道: “臣胡惟庸,求殿下宽恕常茂。” “求殿下宽恕常茂.....” 看着再次齐声开口的众人,朱标眉头一紧,悲声说道: “常茂乃孤之妻弟,其父开平王不仅是孤的岳丈,更是孤的武学老师。” “卿等应当明白人心似铁,官法如炉的道理。” “人心似铁非似铁,孤也不愿斩首常茂。” “可官法如炉真如炉,常茂所为,国法难容啊!” 朱标略显焦急的叹了口气,竟当着所有文武的面,冲胡惟庸温声说道: “胡相,倘若今日孤赦免了常茂,他日另有文武勋贵不法逞凶,孤又当如何?” 听到朱标这话,胡惟庸心头陡然一惊。 果然,以朱标的谋略又怎么可能不趁此机会把所有事情都办的妥当周全。 别看此时朱标一脸为难,大有不知所措的样子。 可实际上。 朱标每一步设计都精巧无比,阳谋无双。 纵然他胡惟庸早就料到所有的一切,可如今却也不得不顺着朱标的意思继续走下去。 “殿下,正因为常茂乃殿下妻弟,因此就更不能矫枉过正。” “常茂之罪,罪不至死。若殿下严刑处斩,如此岂不苦了常茂将军?” “臣以为殿下今日赦免常茂,并非殿下徇私,乃是遵照我大明律法。” 第七十二章.朱标:我儿子肯定比你儿子听话 等朱标走后,蓝玉忙跑到常茂身旁为其松绑。 “舅舅,何必如此啊,我一人之命能助太子匡正国法、震慑勋贵,又有何惜?” “一日不见,你小子倒是学会文官那套了!” 怒骂一声后,蓝玉凑到常茂耳边,低声说道: “一切都是太子的意思!” 不等常茂反应过来,蓝玉拖着他便朝常府走去。 常府中。 将昨日朱标亲自训诫常升、常森的事说完之后,蓝玉拍了拍常茂的肩膀,温声道: “你应该知道,太子训斥谁,乃是心中对其寄予厚望。” “你、常茂、常森....”蓝玉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我,殿下都寄予厚望。” “也是因此殿下才愿意花费功夫,大力训诫。” “况且你还是常家长子,今后到了北平,自然要更加谨慎才行。” “是.....” 常茂表情呆滞,默默点头的同时,仔细回想着今日发生一切。 当看到身旁一脸关切的常升、常森后。 常茂心头一软,竟直接落下几滴清泪来。 于他而言。 他始终认为自己只是个庶子,心中虽无怨恨。 可也从未将自己视为常家长兄。 也是因此,常茂总觉得自己能以庶子身份骄纵一些,放肆一些。 在他看来,就算他将来犯下种种不法,也不会牵连常家,众人也不会惋惜。 可现在看来.... 无论是太子妃常氏,还是太子朱标,就连蓝玉也从未将他视为庶子。 甚至是皇帝也让他承继父亲功勋,率先进位国公。 念及至此,常茂心头俱颤,忙看向蓝玉说道: “烦请舅舅转告太子,今后常茂定谨言慎行,为大明建功,为常家增荣!” 见常茂一脸郑重,蓝玉心中也是感慨。 若常茂真能就此改过,也不枉朱标的一片苦心了。 “只不过舅舅.....” 就在蓝玉、常茂说话的同时。 旁边的常升犹豫片刻,低声说道: “大哥的国公之位被削,若想再进位国公,恐怕很难吧。” “无妨,荣禄只是虚妄,只要能报答太子大恩,纵是一死又有何惧?” 见常茂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不少。 蓝玉虽然欣慰,但还是狠狠抽了下他的脑壳。 “若是死了,如何向太子报恩?” 白了眼傻笑的常茂,蓝玉继续道: “太子削去你国公之位,乃是为了保全你。” 第七十三章.朱标:父皇英明神武,孤骗不了您 见老朱说话的同时,右手用力攥紧木棍,指肚甚至都有些发白。 朱标连忙说道: “爹,我娘不让您出征,归根到底还是担心您以帝王之身,行将帅冲杀敌阵的冒险之举?” “如今北元虽然气数将尽,可北方部族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因此母后有所担心也是正常.....” “你小子有屁快放!”老朱当即不耐烦斥道。 还真不是他没有耐心。 只是在老朱看来,朱标铺垫的越多,他心里就越没底。 天知道这小子哪句话里给自己埋了陷阱。 也是见老朱有些不耐烦了,朱标直言道: “您想统兵出征,娘担心您的安危,找个软柿子捏捏不就两全其美了?” “爹,我娘不是不知道您有再次统军的心愿。之所以拦着您,无非是担心您的安全罢了。” “可若是敌军实力不济,我娘见您出征只是过一把早年征战的瘾,到时候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朱标这么一说,老朱眉头微皱,仔细思量了起来。 的确,凡事先哄住马皇后再说。 自己一旦亲征,那还不是龙入大海,鸟上青天? 沉吟片刻后,老朱当即冲朱标问道:火山文学 “你说得是高丽,还是安南诸国?” “自然是高丽!安南地处偏隅,蛮荒之地又多有瘴气,纵然安南实力不济,可我娘一定不会放心让您亲征安南。” “可高丽却是不同。一旦北元被灭,草原各族各自为战。高丽孤立无援,岂不是任由您随意拿捏?” “再说了,出征高丽最好能水陆并进。” “可咱大明武将多擅陆战,少有人以水战见长。您在鄱阳湖大败陈友谅,若论及水战功夫,大明诸将中有谁望您项背?” 听到朱标称赞自己,老朱心中得意,腰杆也不由挺直了几分。 自打他当了吴王之后,直到如今做了大明的皇帝。 老朱耳边就从不缺吹捧、称赞的声音。 然而老朱始终将忠言逆耳这四个字刻在心上,对那些夸耀的声音也压根没当回事儿。 可现在却是不同。 听到自家大儿子称赞自己,老朱怎么听怎么觉得舒服。 第七十四章.汤和自嘲 “快请!” 听到汤和求见,老朱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老小子擅藏,平日里基本不在京都。 若遇战事,汤和倒是也会随军出征,可大多时候他还是留在凤阳。火山文学 可即便老朱知道汤和一直躲着他,但老朱却一点都不生气。反倒是觉得这老哥们识时务,不给自己添麻烦。 片刻功夫,汤和快步走入东宫。 而朱标和太子妃常氏更是起身相迎。 “臣汤和,拜见陛下,拜见太子....” “汤伯快请起。” 朱标亲自将汤和搀扶了起来。 对于汤和,朱标还是心存敬意的。 且不说汤和军事能力如何。 单说汤和功勋卓著,又与老朱情谊深厚,按理说应该留在京都,享尽荣华富贵才是。 可汤和却少在京都,更从不参与朝政。 仅这份急流勇退的魄力,便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汤伯,此次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中都凤阳本就是汤和、李善长一起奉命督造。 见汤和进宫,朱标也想借汤和之口,引出中都营造的事儿。 如此,他也好劝老朱下旨停止中都的建造。 然而听到朱标这话,汤和微微拱手,缓声说道: “陛下,臣前些日子听说太子要惩治不法勋贵,当时便从凤阳动身,打算前往京都为太子助力。” “昨日更是听闻,太子殿下要处斩遇春之子,所以昼夜不停赶来京都。” “可臣没想到,等赶到京都后,太子不仅将勋贵不法案妥善处理完毕,而且还赦免了常茂。” “陛下您看,臣当真是老了。纵然有心为国,可这把身子骨却总是赶不上趟啊!” 汤和说完,满是自嘲的笑出了声。 “臣见京都没事了,就想着返回凤阳。” “可想到来都来了,索性就僭越一次,进宫看望陛下后就走。” 听到汤和言语之中满是自嘲,老朱也觉得亲近,随即拉着汤和便坐了下来。 “老哥哥,别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太子了,叫重八、兴宗都成。” “这俩孩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都是自家人,说话随意些。” “是.....” “老哥哥,咱跟你说,老大这小子......” 刚准备向汤和炫耀自家儿子,可一瞥到朱标也在跟前。 老朱当即摆出父亲的威严,冲朱标沉声说道: “你忙你的去吧,我和你汤伯有话要说!” “爹,这里是儿子的东宫.....” “你去谨身殿!” 见老朱难得对除朱家以外的人,放下帝王威严。 朱标也不想打扰他们二人叙旧,随即带着常氏便朝谨身殿走去。 而等朱标刚走,老朱忙冲汤和打趣道: “自家儿子,不用白不用!有这小子在,咱还能清闲一些!” “陛下说得是,太子的确堪当大用。” “老哥哥,我给你说,咱家老大出息了.....” 将近些日子朱标所为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老朱感慨之余,背靠着椅子,很是骄傲说道: “这小子能扛起大明江山,咱也算知足了!等过些年,咱们哥几个还一起去打猎。” “是啊,太子贤明,宽仁有度,将来定是一代明君。” “只是重八....”汤和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还是看向老朱说道: “老大是堪当大用,那你也不能玩命用他啊!” “你自己瞅瞅,老大才二十上下,老气横秋的,心思城府比那些文臣还深。” 实际上,向老朱说这些话,才是汤和进宫的目的之一。 虽然他一直对老朱敬而远之,不愿久留京都。 可无论是他,还是徐达、以及故去的常遇春,他们都是将朱标视为自家后辈看待。 甚至包括老朱在内,他们几个更是将盛世大明的希望,尽数寄托在朱标身上。 因此听说老朱竟然用朱标来处置不法勋贵。 汤和生怕有那个不开眼的勋贵顶撞朱标,亦或是处置不法勋贵污了朱标的太子贤名。 所以他才第一时间从凤阳赶来京都。 也是此时。 见自己说完,老朱微微有些愣神。 汤和忙跪在地上,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请罪道: “臣御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起来吧!” 老朱砸吧了下嘴,看向汤和没好气道: “哥几个就你会装!一直装着,一直摆着!想跟咱说说掏心窝子的话,还非要装出这么一套!” 见老朱说完,竟突然笑出了声。 汤和也跟着放声笑了起来。 “老哥哥你说得没错,咱家妹子也说过这话。” “也对!” “趁现在咱还心明眼亮,的确该让老大多出去看看,多体察民情。” “这不,咱让他过些日子回凤阳祭祖,顺便考察沿途民生。” 汤和闻言,心头微微一颤。 他此次进宫的另一个目的,便是言明因营造中都,导致凤阳百姓民生艰难。 可被老朱这么一说,汤和当即便将这些话重新咽了下去。 毕竟朱标开口,总比他一个臣子进言要好上许多。 第七十六章.大明朝堂只需要两种人 “遵命。” “等等!” 就在毛骧准备离开之时,朱棣连忙出声制止。 只不过对于朱棣的话,毛骧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头也不回的朝楼下走去。 见此情形,朱棣忙看向朱标问道: “大哥,那陈道颇有礼数,为何要除掉他?” 对那个陈道,朱棣的观感还是十分不错的。 他甚至已经想好,找个机会在朱标面前替陈道美言几句。 而且他也打定主意,改日要到兵马司去找陈道。 毕竟陈道对他恭敬万分,并不是因为他燕王的身份.... “大哥,陈道无罪啊,为何要杀他?” 看着朱棣满脸疑惑,极不情愿的样子。 朱标抿了口茶水,淡淡说道: “因为此人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从何说起啊!” “其一,你不过少年,他已经三十几岁,而且还是个六品的京都官员。” “你应该也知道,京都的六品官,而且还是在兵马司供职的六品官。饶是对外地而来的三品按察使,那个陈道都可以颐指气使,他又怎么可能对你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毕恭毕敬?” “这....”朱棣也觉得有些不对,可这也不应该是除掉陈道的理由啊。 “大哥....” “按理来说。”不等朱棣说完,朱标直接打断道:“纵然你所言有理,常人也无法忍受一个与自己儿子一般年纪的少年,当众训斥。” “可方才那个陈道却始终都对你毕恭毕敬。” “唯一能解释的,便是他已经猜到你身份贵胄!” 朱棣凝眉沉思。 虽然觉得朱标说得有道理,可却也不想承认。 他更愿意相信,是他刚才的话让陈道感觉醍醐灌顶,陈道这才对他毕恭毕敬。 “大哥,闻道有先后。万一陈道为人谦逊,闻过则喜呢?” “有这个可能。不过他方才可曾告知你,他家在何处,几时当班?” “这.....这恐怕也说明不了陈道心术不正吧。” 见朱棣还在嘴硬,朱标轻笑一声,继续说道: “他既然觉得与你志趣相投,约定与你改日再叙。” “可他为何不直接告诉你,他家在何处,几时当班。” “说白了,这便是陈道对你的一次筛选。” “筛选?” “嗯,若你只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明日定不会去寻他。” “毕竟没有那个富贵人家愿意与兵马司的人扯上瓜葛。” “然而若你明日正好在他当班之时,前往兵马司寻他。纵然你未曾表明身份,他也同样能确定你身份贵胄。” “毕竟能查阅兵马司官员几时当班的,除了天家便是一些勋贵之家才能办到。” 被朱标这么一说,朱棣心中猛的咯噔了一下。 纵然他还想嘴硬,可现在却也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的确,若陈道真与他相见恨晚,自然要告知家在何处。 就算不方便告知住址,也该约定具体时间,而不是让他去兵马司碰运气。 如此说来,这陈道还真是别有用心。 “四弟,若你明日去寻陈道,他必然对你事事逢迎,让你觉得与他志趣相投,甚至相见恨晚。” “如此一来,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这....”朱棣犹豫片刻,默默叹了口气道:“提...提拔他,在大哥你,和父皇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这便是陈道的目的了!” 被朱标这么一说,朱棣心头俱颤,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 真不是朱棣内心脆弱,连这么个小小的打击都接受不了。 只是他刚才觉得与陈道言语投机。 朱棣当即便想到了战死北平的那几个弟兄。 他想到陈国标、朱观,以及用身体帮他挡下箭雨的小旗赵松。 他甚至还想着,改日买一坛好酒与陈道大醉一场。 这样也算是兑现与陈国标、朱观、小旗赵松先前的约定。 也能稍稍弥补他心中的遗憾。 可让朱棣没想到的是。 陈道这王八蛋竟然只是想借助他燕王的身份,青云直上! 一想到自己还拿陈国标、朱观、赵松和陈道对比,朱棣就愈发觉得对不起那几个战死的弟兄。 “哼!文人没一个好东西!” 看着朱棣冷哼一声,一手狠狠砸在桌子上。 朱标倒也不太在意。 毕竟朱棣还小,怎么对付文人,他日后自然能明白。 “不过大哥,那你为何只杀陈道,对他同行几人却不予理会?” 朱棣能有此一问,朱标还是很高兴的。 说明朱棣没有被情绪左右,还能看到其他的微末小节。 “实际上,杀陈道并非因为他目的不纯,想借你扶摇直上。” “相反,若他足够聪明,孤还真不介意给他一场富贵。” “那大哥你为何还要除掉他?” 看着朱棣一脸疑惑的样子,朱标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扯开话题继续说道: “朝中大臣基本可以分为两类人。” “一类是极为聪明人,也愿意展现自己聪明的人。像李善长、胡惟庸这样的。” “他们不用皇帝开口下旨,便能准确猜到皇帝的意思。等皇帝下旨之时,他们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另一种人,便是普通人,凡事都需要皇帝明确下旨。也只有皇帝下旨后,他们才会开始准备。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是这类人。” “朝中的官员可以分为这两类人,而且也只需要这两类人。” “似那些聪明到能猜到皇帝的意思,却还装傻充愣的人,不需要留在朝堂。就好比说刘伯温。”火山文学 “而另外一种,就是资质平庸,却还喜欢装聪明的人,也不需要留在朝堂。就好比眼前的陈道。” 朱标顿了一下,拍了拍朱棣的肩膀,继续说道: “陈道临走前,意味深长看了孤一眼。” “这便说明,你我的身份,他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了。” “可他故意不说穿,也不来拜见你我。” “这不就是想等你我表明身份后,他好言说自己早有预料,好彰显自己那点小聪明?” “或许陈道此时正在为今日的表现洋洋得意。” “可殊不知,他的这点小聪明,在皇帝眼中如同小丑一般。” “这样的人将来进入朝堂,也只会猜错皇帝的意思,甚至还让皇帝有些措手不及。” 朱标没有明说。 当年廖永忠沉江小明王,就是自作聪明。 对于小明王,老朱有更妥善的办法,压根就不必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哪怕老朱想要除掉小明王。 也绝不会让廖永忠这样一员大将动手,派个无名小卒亦可为之。 可廖永忠的自作聪明,非但没有帮到老朱,反而还给老朱泼了一盆怎么都洗不干净的脏水。 眼前的陈道也是如此。 若他真的聪明,就应该看明白。 自己这个太子断指涂节,乃是在涂节与胡惟庸之间砍出一道间隙来。 可他被朱棣那么一说便不再奚落涂节。 这便足以证明他只有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 杀了他,朱标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可惜。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毛骧再次禀告道: “殿下,涂节求见。” “让他上来吧!” 朱标话音刚落,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看见涂节匆忙跑了上来。 “殿下!臣涂节,拜见殿下!” “涂节,你怎知孤在此处?” “回殿下,臣听闻有人在茶楼为臣仗义执言,因此想要前来拜会。” “可等臣看到毛骧将军在楼下护卫,臣当即便猜到,定然是殿下您为臣仗义执言!” 涂节说着,将脑袋重重砸在地上,感激说道: “殿下大恩,臣涂节没齿难忘!” 看着涂节一脸感激的样子,朱标暗笑一声,轻声说道: “并非是孤开口,乃是燕王为你仗义执言!” “燕王?” 涂节微微一愣,只不过很快便再次叩头道: “燕王大恩,臣涂节没齿难忘。” “纵然是燕王为臣仗义执言,可若不是太子应允,恐怕也无人为臣正名。” “太子大恩,涂节虽死难报其恩。” 见涂节三句话不离报恩,朱标也是知道这家伙心里想的什么。 无非是见胡惟庸这棵大树不愿保他,他便想找另一棵大树。 只不过纵然心里明白,朱标却依旧平静说道: “涂节,此番前来,不只是为了诉说报恩吧!” 第七十七章.胡惟庸之子,纵马杀人 “涂节,此番前来,不只是为了诉说报恩吧!” “是.....是....” 涂节此次前来,拜见朱标。 为的便是将胡惟庸种种不堪,尽数禀告给朱标。 可望着一脸正气、光明磊落的太子朱标。 涂节却怎么也说不出改弦更张的话来。 还真不是他对胡惟庸忠心耿耿。 相反。 胡惟庸对他用罢即弃的态度,早就让涂节心中不满。 他恨不得现在就看到胡惟庸被凌迟处死。 只不过在涂节看来,似朱标这样的正人君子,定然不会喜欢善变背叛之人。 简单思量过后,涂节忙改口道: “太子殿下可还记得那五万石粮饷?微臣以为,那五万石粮饷的价格或许有些不对......” 涂节说话的同时,很是小心的瞥了眼面前的朱标。 若朱标对他弹劾胡惟庸有一丝不满,他便立即闭嘴。 可让涂节没想到的是。 听到他说五万石粮饷的价格有问题时,朱标竟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涂节,价格的话或许会高些。” “毕竟孤是临时下令,命胡惟庸紧急筹措这五万担粮饷,运往北平。” “与我大军安危相比,价格高上一些,倒也不关紧要。” “可....可是殿下.....” “无妨,胡惟庸任职丞相期间,也算中正体国。纵然这五万石粮饷的价格有些差错,那可应该是地方官员的问题,和胡惟庸这个丞相并无瓜葛!” 听朱标说完,涂节心头一震,此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出自朱标之口。 在涂节看来。 朱标听到胡惟庸的错处应该会十分激动,甚至在此事上大做文章,给胡惟庸致命一击才对。 要知道,胡惟庸可是一直憋着劲儿要跟朱标斗法。 常茂杀的那名歌姬,也是胡惟庸派他去找的。 胡惟庸如此。 为的便是削弱朱标的太子威仪,从朱标、从皇室手中获得更大的相权。 而且涂节不认为,以朱标的才智看不清楚这点。 可眼下听到胡惟庸的错处,朱标非但毫不在意。 反而还将一切罪责都归结到地方官员的头上,甚至还亲自为胡惟庸开脱。 涂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朱标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只不过看着跪在地上,双眼空洞,满脸诧异的涂节。 朱标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朱标又怎会不知道涂节今日前来,是打算背叛胡惟庸。 可区区五万石粮饷的问题,还不足以成为他涂节的投名状。 说白了,五万石粮饷的问题,朱标一早就知道。 而且锦衣卫早就把此案的所有人证、物证都收集完毕了。 涂节说出的这条罪名,或许对除掉胡惟庸有些帮助。 可朱标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胡惟庸一人。 第七十九章.老小子,你竟然要去告状! “太子,你们家燕王.....” 见朱棣双眼瞪大,一脸无辜的盯着自己。 徐达心头微动,还是没将朱棣的毛病当面说出来。 尽管在他眼中朱棣只是个晚辈,可徐达也清楚,朱棣毕竟也是大明的燕王。 想到这里,徐达拉着朱标便朝角落走去。 “老大,你把老四带过来拜师是什么意思!” “就....就是让徐叔多多提点四弟啊。” 见朱标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徐达狠狠白了他一眼,愈发低声说道: “小子,你难道不明白,我为何一定要让妙云嫁给你,而且还是给常家丫头做小?” “徐叔.....” “别扯那些没用的!” 也不给朱标开口的机会,徐达继续说道: “说句僭越的话,军中有些将帅虽忠于大明,可对我这个大将军也是忠心耿耿。” “等我死后,我在军中的衣钵传承,我在军中的威望,只能过渡到你这个储君的头上。” “除你以外,就连允恭、增寿也不行,燕王和其他皇子就更不成了!” “小子,你是想让俺死之后还不能瞑目吗!” 徐达一脸严肃,全然不顾及朱标的太子威仪。 此时更像是一个长辈般,仔细劝解着老哥哥家的晚辈。 然而听徐达说完。 朱标心头却很是震撼。 世人都知徐达与常遇春共称帝国双璧,也知常遇春以武见长,徐达以谋致胜。 可一提起武将,所有人都不自觉就代入悍勇、鲁莽、头脑简单的刻板印象。 认为这些个武将根本玩不转朝堂。 可就凭徐达方才的那番话。 便足以证明徐达对政治的敏锐,几乎不输李善长、胡惟庸等人。 他这份长远的政治眼光,更是在原本的历史上得到了验证。 历史上,永乐皇帝率领八百府兵起兵靖难,眨眼功夫便拿下十万守军的北平。 这事儿怎么听怎么玄乎。 可一旦知道徐达晚年就一直驻守北平。 那燕王用八百府兵,拿下十万守军的北平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这十万将士都是跟着徐达出生入死,他们又怎会对徐达的女婿(永乐皇帝)兵戎相见? 说八百府兵打赢了北平十万守军。 还不如说是永乐皇帝凭一己之力,收拢了这十万守军。 眼下徐达要将女儿嫁给自己,而且执意不收朱棣为徒。火山文学 想必也是担心这万中无一的可能。 只不过对朱标而言,这点可能性几乎不会存在。 自己登基之后,国力昌盛以后,大明自然是要向四面扩张的。 总不能让后世之人再学什么劳什子的鸟语吧。 也是因此。 无论是蓝玉、沐英,还是朱樉、朱棡、朱棣,朱标都已经计划好让他们镇守在何处。 特别是朱棣。 历史已经证明朱棣是个能征善战的猛将,朱标自然也没理由不去重用朱棣。 眼下让徐达收朱棣为徒,朱标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徐叔,将来我也是要领兵的,将帅归心只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见徐达依旧表情严肃,根本不为所动。 朱标心下一横,当即说道: “若是我突然薨逝,诸皇子中也要有能堪当大任之人.....” 此话一出,徐达瞳孔放大,脸上表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 纵然经历无数生死,可此时的徐达听到这话,身体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只不过,下一秒。 只见徐达左右环顾,从旁边抄起一根木棍便要去揍朱标。 见此情形。 徐家允恭、增寿连忙上前抱住自家老爹。 “爹,朱标大哥可是太子!” “爹,殴打太子可是要出事的!” 听到这话,徐达将手中木棍狠狠摔在地上。 随即推开允恭、增寿两人,快步便要朝门外走去。 “我去找皇后娘娘,让娘娘听听,咱们这位太子都说了什么昏话!” “嘶~” 见徐达快步朝门外冲去,朱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承认自己口不择言,可朱标也是没想到,徐达这老家伙都大将军了,竟然还想着告状! 若是他向老朱告状也就算了。 可这老小子竟然一步到位,直接要去找马皇后。 一想到鸡毛掸子打在身上的那股酸爽,朱标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只不过朱标还未开口。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温润甜美的嗓音。 “爹,太子殿下要您提点燕王殿下,也是对您的器重。” “可您挑选副将,不也要考察其是否勇武,资质如何吗?” “纵然是燕王殿下,应该也不能走这个后门吧!” 声音落下,原本径直往门外冲的徐达,瞬间停下脚步。 等朱标循声望去,发现徐妙云正静静的站在原地。 而徐妙云的出现,好似也将这小小的院落分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朱标、徐达这边。 允恭、增寿紧紧抱住徐达,不让他出门告状,朱标跟在身后,打算开口劝阻。 场面略显混乱,不甚嘈杂。 反观徐妙云。 一身素色罗裙,安安静静的站在原地。 好似卓绝仙子文雅恬静,将周身环境也渲染成了安静祥和的世外桃源。 见朱标目光看来,徐妙云恭敬一拜,柔声开口: “臣女徐妙云,拜见太子殿下,拜见燕王殿下。” “起来吧......” 也是见自家大女儿一句话便将主动权交到自己手上。 徐达很是得意的看了一眼朱标,随即满不在乎说道: “我家姑娘说的没错,燕王想当我的副将,也要考察其是否勇武,资质如何。” “毕竟我魏国公的亲信,不是谁都能当的!” “嗯.....” 就在朱标想着,该如何给徐达继续下套的时候。 第八十章.徐妙云聪明人啊! “太子殿下,您以为呢?” “徐叔,四弟他.....” “大哥!”不等朱标说完,朱棣当即高声说道: “大哥,你带我来徐叔府上,就已经足够了。” “臣弟总不能一直被你和父皇照顾吧!” “若是今日臣弟没能通过徐叔的考验,臣弟也认命了!” 见朱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朱标还真不好再说些什么。 虽说徐达简单用了个激将法。 朱棣便傻乎乎往圈套里钻,显得有些蠢笨。 可毕竟朱棣还是少年心性,自然不能苛求太多。 更重要的是。 朱棣方才那番话,足见其是个有担当的人。 见朱标微微点头,徐达轻笑一声,随即冲朱棣沉声说道: “燕王殿下,本将只有一个问题,若你答对,今后便能入我军中。” “徐叔请说。” “敢问燕王殿下,如今我大明之中,不论战绩如何,有谁算的上是千古良将!” “自然是徐......” “咳咳!” 不等朱棣脱口而出,朱标忙重重咳了两声。 当看到徐达目光不善盯着自己,朱标顺势便将目光看向徐允恭,若无其事道: “允恭,你们魏国公府的待客之道不怎么样啊。孤来这么久了,竟然连一杯茶水都没有。” “哼!”徐达瞥了朱标一眼,“既然太子殿下要用茶,那就请到正堂去吧。” “无妨,孤现在不想用茶了。” 也不管朱标同不同意,徐达当即看向允恭说道: “允恭,请太子到正堂。” 被这么一说。 朱标无奈,只好缓步朝正堂走去。 等走进正堂,徐允恭忙看向朱标问道: “太子大哥,为何一定要让我父亲将燕王带在军中啊。” “允恭,不可失了礼数!” 徐妙云说着,端着一杯茶便走到朱标跟前。 “太子殿下,请用茶。” “嗯。” 接过茶水,朱标眼眸一转。 微微叹了口气,略显悲伤的冲徐允恭说道: “允恭,当年父皇、徐叔他们在外征战,你我等人一起在吴王府长大。” “孤本想着,你我父辈之间感情深厚,加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饶是大明建国,你们也该认孤这个长兄。” “可孤当真没想到,今日竟有人忘却了童年感情。” 见朱标说完,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 徐允恭当即起身说道: “大哥!允恭将您视为太子,更是将您视为兄长啊!” “允恭可从未忘记,当年是太子大哥您带着我们一起玩的。我等被罚的时候,也是太子大哥替我们求情!” “是啊,孤是知道你极重情义的!” 语罢,朱标目光悄然落在对面的徐妙云身上。 而尽管朱标没有明说,可徐允恭也是十分小心的看向自己大姐。 见朱标、允恭都看向自己。 徐妙云一时觉得好笑,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弧度。 只不过片刻之后,徐妙云冲着朱标微微躬身,愈发温声说道: “既然太子殿下还将我等视为弟弟、妹妹,那便不该为难父亲。” “燕王殿下身份贵胄,父亲如何能担的起燕王武学老师?” “还请太子殿下看在与弟弟、妹妹童年的情义上,带燕王殿下回宫吧。” “啧....”朱标咂吧了下嘴,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徐妙云来。 要不她怎么有女诸生的美名呢。 小丫头借力打力这一套玩的还真是明白。 只不过朱标也不介意。 徐妙云忽悠不住,允恭、增寿这俩傻小子不是随便忽悠? 念及至此,朱标看向徐允恭继续说道: “允恭,你说与陛下相比,你父亲如何?” “太子大哥,我父亲怎能和陛下相提并论......” 见朱标意味深长看了自己一眼。 徐允恭当即一顿,心领神会之下,起身便要朝门外走去。 见徐妙云准备上前阻拦,朱标顺势推倒桌上杯盏。 就在徐妙云微微愣神的功夫,徐允恭也已经箭步走出了正堂。 “允恭.....” “妙云,可否为孤拿一条丝帕过来?” 听到朱标这话,徐妙云美眸一转,便也不再制止徐允恭。 将一条丝帕递到朱标跟前时,柔声说道: “太子殿下果然机智过人,允恭他们最听殿下的话。您让允恭去给燕王传信,纵然知道事后会被父亲教训一顿,允恭一样会听命的。” 见朱标笑而不语,徐妙云继续说道: “只不过殿下,臣女想请一道旨意。” “臣女想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听到这话,朱标瞬间紧张了起来。 这丫头片子不会是打算进宫告状吧! 就刚才他对徐达说得那些话。 但凡让马皇后听到,那指定是免不了一顿胖揍的! 见朱标表情有些犹豫,徐妙云莞尔一笑,愈发柔声说道: “自打常家姐姐嫁入东宫,臣女便少有拜见。如今听说汤瑛姐姐也进宫了,臣女便想进宫,与两位姐姐见上一面,也好向皇后娘娘请安。” “若是如此的话,那便去吧,母后也很想念你们。” 朱标缓缓起身,同徐妙云一起朝门外走去。 “只是妙云,今日之事,还是不要告诉母后的好。” “太子殿下也担心娘娘惩罚吗?” 被徐妙云这么一说,朱标很是尴尬的笑了笑。 而徐妙云脸上笑容也愈发浓烈。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一起长大的。 自然少了几分距离,多了一些亲近。 所以随意说笑,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是此时。 见朱标、徐妙云有说有笑,并排朝自己走来。 院中的徐达却微微有些愣神。 最好莫过少年时啊....... 朱标面容俊逸,身姿挺拔,浑身上下满是谦谦公子的儒雅气质。 自家大姑娘也是面容姣好,气质恬静出尘。 饶是徐达打心里不愿嫁女。 可看着眼前二人好似从画中仙境走出一般,饶是徐达也不由感慨一句郎才女貌。 就在徐达望向朱标微微愣神的功夫。 徐允恭冲朱棣使了个眼色,随即一手指天,用力暗示。 见此情形,朱棣当即向徐达开口道: “徐叔,我知道了!” “哦?” “如今我大明,最有资格称之为千古名将的,乃是父皇!” 见朱棣真的想明白了。 徐达微微一愣,不过还是故意耍赖道: “燕王可确定了?” “确定,除父皇之外,无人能称之为千古名将!” 此时朱棣心中无比确定,毕竟刚才徐允恭已经暗示过他了。 再者说了。 就算徐达和老朱关系再好,压根不需顾及君臣之别。 可那也是他们两人独处的时候。 徐达身为长辈,他总不能在自己这群后辈面前,诉说老朱的不是吧! 想到这里,朱棣心头愈发得意,静静等着徐达宣布结果。 可也正是朱棣一脸得意之时。 只见徐达看向朱标,沉声道: “太子殿下,带燕王回宫去吧。” 第八十三章.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营造中都的民夫,数百人哗变。” “斩首七名官差后逃入山中,干着打家劫舍的营生!” 徐达闻言,有些疑惑问道: “几百个民夫叛乱,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大哥,你召集凤阳的府兵不就能镇压下去吗?” “如果不成,我请奏陛下,从军中给你拨出三千人来。” 徐达不明白的是。 此时汤和一脸凝重,那紧张不安的样子,就好像天都快塌了一样。 可真要说起来。 数百名民夫的叛乱,根本不算什么。 这些民夫武装,一无兵器,二无铠甲,三无统帅。 若是汤和真心想要镇压。 恐怕只需率领百余名将士就能轻松解决问题。 只不过听到徐达这话,汤和微微摆了摆手,神情愈发悲楚道: “天德,数百民夫的战力确实不怎么样,可他们本身就是民夫啊!” “朝廷征调他们修建中都,按理说,这些民夫每月都有例银可拿。他们怎会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反而行叛逆作乱之举?” “这.....” 被汤和这么一说。 徐达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的确,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这些民夫怎么可能行叛乱之举。 他们当年,包括老朱在内。 不正是日子过不下去,才起兵反抗暴元的吗! “大哥,你是说.....负责营造中都的官员克扣民夫例银?” “不是克扣,是压根不发!”汤和强忍心头怒火,看向朱标继续说道:“民夫叛逃,盘踞山林只是其一。” “凤阳当地的百姓,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悄悄逃往外地,沿路乞讨。” “就连洪武三年,陛下迁往凤阳的两千多家江南富商,如今也逃走了七七八八。” “殿下,此三个问题,足以证明如今的凤阳自上而下全都烂透了!” 见朱标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汤和心头微动,索性继续说道: “凤阳有首民谣,臣斗胆转述给殿下。” “汤伯请说。” “民谣唱道:大户人家卖骡马,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 随着汤和说完。 整个正堂之中,除了三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外,便再无其他半点声音。 半晌,徐达愤怒的同时又满是不可思议问道:“竟会如此!” “朝廷每年可都给凤阳拨款数十万两啊!” 和不敢相信的徐达不同。 朱标沉吟片刻,看向汤和继续问道: “汤伯,这首民谣可还有前半段?” “这.....” “汤伯放心,今日之事,侄儿不会告诉父皇。” 见朱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汤和心下一横,沉声道: “殿下所言不错,的确有前半段。” 微微一顿后,汤和眼中甚至带着几分湿润继续道: “说凤阳,说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骡马,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花鼓走四方......” 听汤和说完,徐达脸色骤变。 下一秒,右手握拳,狠狠砸在面前的桌案上。 “真他娘的够劲儿!这不仅是骂陛下!这是把大明朝所有文臣武将都给骂进去了!” “那些个官员当真是活够了!欺压百姓,竟然还逼的百姓卖儿卖女、背井离乡!” “若是让陛下知道,那还得了!” 徐达本不是鲁莽之人,可他是愤青!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贪官恶吏欺压百姓。 最见不得的,就是百姓日子艰苦,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特别是他军中不少将士的家人都在凤阳。 若是凤阳当真如此,他有何脸面再面对手下将士! 而且更让徐达接受不了的是。 这些贪官恶吏欺压百姓,最后百姓都把账算到了老朱头上,都算到了大明朝廷的头上! 见徐达起身朝门外走去。 汤和忙开口喊道:“天德,你要干什么!” “我去禀告给陛下!” “咱们爷们在前线出生入死,这些个文人狗子在后面赚的盆满钵满。” “就是因为他们,百姓才会指着陛下的鼻子骂!” “就因为他们,百姓才卖儿卖女,民不聊生!” 丢下这句话,徐达怒气冲冲朝门外走去。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皇宫。 请求老朱下旨,让他亲自处斩了这些个文臣文官! 可不等他走出两步,身后的汤和再次开口说道: “这些贪官恶吏,不仅仅是那些文官。更多的则是原先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们!” “嗯?”徐达当即一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汤和。 只不过汤和却没看他,转而对朱标说道: “这些勋贵也是聪明的很,他们自己不出面,却纵容家仆、副将侵占百姓田产。” “太子,此次你惩治不法勋贵,只查了这些勋贵自身是否检点。” “可是对他们的副将、家仆,却未曾仔细调查。” “也正因如此,我才赶来京都,为的便是给你提个醒。” “汤伯所言极是,是侄儿考虑不周了。”见朱标面色阴沉,冷声回道。 汤和轻轻拍了拍朱标的肩膀,温声宽慰道: “老大,如今你惩治不法勋贵已经做的很好了。” “至于他们的副将、家仆犯法,你也的确顾及不过来。” “真要说起来,还是我们这些个老家伙给你添麻烦了。” “汤伯说笑了。” 朱标叹了口气,挤出一抹苦笑后,低声说道: “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一切均是侄儿这个太子未能明察,才让凤阳百姓无故遭逢大难。” 看着面前满是自责的朱标。 汤和心头一软,再次开口劝慰道: “老大,你毕竟还年轻,协助理政也不过几年的时间。” “不可过分自责啊!” “嗯。” 知道汤和体谅自己,朱标微微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可半晌功夫,见朱标始终眉头紧皱,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汤和、徐达反而愈发担心了起来。 “老大,那这事儿是我呈报给陛下,还是......” “不必,不必让父皇操这份心。” 朱标神色一凛,眼中伴随着盈盈杀意的同时,用一股难以名状的郎然气魄,正色说道: “明日!明日孤亲自处置!” 第八十五章.胡惟庸,何时在意过亲情! 胡惟庸一脸惶恐,匆忙说道: “太子殿下,臣儿子犯法,也万万不可宽纵啊!” 他胡惟庸不傻! 朱标这话听起来是体谅他,是打算宽恕他的儿子。 可深究起来,朱标这话无异于杀人诛心。 要知道。 常茂先前乃是国公,在军中也是正二品将军衔。 他胡惟庸的儿子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无官无职的纨绔! 哪怕论及父辈荣耀。 常茂的父亲乃是大明第一悍将,第一个死后被封王的开平王常遇春。 而他胡惟庸又是什么东西! 别说王爵了,就是国公、侯爵之位他都没有。 若朱标严惩常茂,却放过了他胡惟庸的儿子。 那岂不是说,他胡惟庸身份比已经故去的开平王常遇春还要尊贵? “臣胡惟庸恳求太子切勿徇私,依律严惩臣那个不孝子!” “若是依律严惩,此事当真有些棘手!” “纵马杀人,甚至还在百姓面前大放厥词......” 朱标很是为难的顿了一下,随即看向胡惟庸关切问道: “胡相,孤同你一起面见陛下,请陛下下旨宽恕胡成启!” 此言一出,胡惟庸连忙摇头道: “不可不可,殿下身份贵胄,安能屈尊为犬子求情。” “而且臣刚面见过陛下了。陛下言说,此事全交由殿下处置!” “父皇让孤来处置?” 朱标喃喃说罢,很是为难的在正堂内左右踱步。 也正是看到朱标这一副为难的模样。 此时的胡惟庸总感觉有劲儿没处使。 他甚至感觉,朱标并非不愿帮他。 只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闹得太大,纵然朱标有心宽恕,也感觉很是棘手。 也是此时。 胡惟庸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之下,竟冲着朱标开口说道: “殿下无需忧虑,明日斩了那个不孝子就行。” “胡相......” “太子殿下,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道理臣还是明白的。” “为了臣那个不孝子,竟让殿下为难,这本就是臣之死罪。” “若殿下为顾及臣的颜面而枉顾国法,宽纵了那个不孝子。臣胡惟庸纵然九死不能赎罪!” 胡惟庸微微一顿,愈发高声说道: “臣胡惟庸恳求殿下,严惩臣的不孝子胡成启!” “既然如此。”朱标微微一顿,随即冲胡惟庸继续说道:“明日若有转机,孤自当保全胡成启性命。” 第八十六章.臣胡惟庸以为,当斩! 见胡惟庸说着。 满是自信的同时,甚至都快要笑出声来。 涂节心里虽然有些嘀咕,但他也不想现在泼胡惟庸的冷水。 等下了马车。 胡惟庸看向涂节继续说道: “虽然太子明日不会斩杀成启,可你还是要让手下众人,为成启求情。” “毕竟这个台阶,还是要给太子殿下的。” “这....” 没等涂节诉说困难,胡惟庸头也不回,径直朝府中走去。 见胡惟庸刚一进府便瞬间关上了大门。 涂节默默叹了口气,转身便去给中书省、御史台的亲信传讯。 只不过胡惟庸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涂节心中自然也很是不爽。 旁的不说。 就说昨日他被朱标断指,胡惟庸当时没有为自己求情倒也罢了。 直到现在。 胡惟庸甚至都从未提及他被断指的事,更是从未开口劝慰过。 反而是朱标。 今日在茶馆之中,朱标还亲自宽慰他说,九指中丞乃大明至高荣耀。 如今涂节也算看明白了。 胡惟庸自恃才高,除了陛下、太子、李善长外,眼中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就连如今无官无职的刘伯温,胡惟庸恐怕都不会放在眼里。 为了权力,胡惟庸甚至都能舍弃自己的九族。 哪怕是他的骨肉血亲,他亲生儿子的性命都不会在乎。 如此! 胡惟庸又怎会在意他涂节一个义子的生死? 这就更不用说胡惟庸的其他亲信了。 就凭胡惟庸这刻薄寡恩的性子。 涂节不觉得胡惟庸成事之后,他涂节能得到什么好处。 ......... 次日。 和处斩常茂时的场景相同,此时文武官员再一次汇聚于刑场之上。 只不过这一次。 冯胜、李文忠、陆仲亨等淮西武将,全然没有上次的惶恐与紧张。 对于处斩胡惟庸之子,他们也多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当看到朱标缓步走来,一众文武齐齐下拜。 只不过让众人诧异的是。 此时徐达、汤和竟换上戎装战甲,表情肃穆跟在朱标身后。 要知道! 昨日处斩常茂的时候,汤和压根不在京都,自然不在现场。 可魏国公徐达一直在京都,但他依旧没有出席。 怎的如今处斩胡惟庸之子,竟然让二人如此重视。 徐达、汤和亲临现场不说,甚至还换上了戎装战甲! 仅凭胡惟庸儿子,断然不至于让徐达、汤和二人如此重视。 就在众人心生诧异之时,朱标面色平静,微微示意。 下一秒。 毛骧拖着胡惟庸之子,胡成启便走了过来。 起先胡成启还很是桀骜,不愿让锦衣卫押着走。 可当看到数十名文武大臣都在场时。 饶是胡成启也被眼前阵仗吓了一跳。 “跪下!” 听到毛骧这话,上一秒还有些愣神的胡成启,当即怒声骂道: “我乃丞相之子!何人需我下跪!” “孤!” 见面前年纪不过二十的朱标沉声开口,胡成启刚准备破口大骂。 只听旁边的胡惟庸当即怒声吼道: “逆子!还不跪下拜见太子殿下!” 此言一出。 胡成启微微一愣,下一秒似乎出于本能一般,双腿发软直接跪在了朱标跟前。 “太.....太子?” 没有理会胡成启的恐惧。 毛骧清了清嗓子,当着众人的面高声陈述: “胡相之子胡成启,昨日于闹市纵马疾驰,致一名百姓当场毙命!” “杀害百姓后,胡成启扬言自己乃丞相之子,大明律法不能惩治于他!” 此话一出,胡惟庸嘴角一阵抽搐。 毛骧诉说胡成启的罪过不就行了! 为何还非要加上胡成启口出狂言,言说大明律法不能惩治于他。 他胡惟庸是不在乎自己儿子的性命,可他在乎中书丞相的脸面啊! 毛骧如此。 傻子都能听出来,他是在故意针对自己! 念及至此,胡惟庸忙跪在地上,向朱标请罪道: “殿下恕罪,臣教子无方,还望殿下恕罪!” “嗯!” 朱标面色如常,表情不悲不喜,却也是不怒自威。 特别是看到朱标身后,正站着身披战甲的徐达、汤和二人。 众人只感觉一股骇人威严,自朱标而出,瞬间笼罩整个刑场。 也是此时。 朱标环顾在场文武后,语气之中甚至不带一丝感情开口说道: “胡相之子误杀百姓性命,当如何处置!” 听朱标说完,在场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无一人开口求情。 见此情形,胡惟庸瞳孔巨震。 他当真没想到,自己的那些个亲信此时竟然不敢开口替自己的儿子求情。 他甚至从未想过竟会是如此情形。 胡惟庸甚至以为,他的那些个亲信手下,定然前仆后继争着抢着要为胡成启求情,好在自己面前表现。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数息过后,面前群臣竟无一人开口。 “诸位文武,当如何!” 见朱标再次询问,依旧无人开口求情。 胡惟庸心头大惊,整个人也瞬间紧张了起来。 他是认为朱标不会真的杀了自己儿子。 可若是无人开口求情,无人给朱标递来一个台阶。 就算朱标不愿,也不得不斩杀他胡惟庸的儿子。 心念至此。 胡惟庸双眸满是冷厉,狠狠看向一旁的涂节。 接触到胡惟庸的目光,涂节无奈耸了耸肩的同时。 微微抬起自己已断一指的左手,看向胡惟庸。 也是这一瞬间,胡惟庸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昨日涂节率先为常茂求情,被朱标斩断一指。 如今他的那些个亲信部从,定然是害怕和涂节一样的下场。 就在胡惟庸心头紧张,快速思索应对之策时。 只听朱标再次开口,冲他说道: “胡相,你以为,应当如何处置胡成启!” “臣....臣.....” 胡惟庸犹豫半晌,终究是没能开口说完。 若他恳求朱标斩杀自己的儿子,他的那些个亲信之后又怎么可能全心全意为他卖命。 可他身为中书丞相,自然也不敢说出徇私枉法的话来。 当注意到朱标、徐达、汤和,以及在场数十名文武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时。 胡惟庸只感觉自己好似一个孤家寡人,置身于无尽黑暗,同时却又无人相助。 “胡相!” 听到朱标再次追问,语气甚至也有些不耐烦。 胡惟庸紧咬牙关,无可奈何,沉声说道: “臣胡惟庸以为,当斩!” (后台有个运营官什么的,我也不知道是啥,谁想玩,评论区说下。) 第八十七章.杀胡惟庸之子 “臣胡惟庸以为,当斩!” 胡惟庸语调高昂却也带着丝丝颤抖。 他很清楚自己恳求朱标斩杀胡成启,意味着什么了。 枉顾亲情,主张杀子,从今以后便无人真心追随于他。 可纵然明白,此时胡惟庸却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如今数十名文武官员无一人帮他求情。 甚至就连他手下亲信也唯恐避之不及。 眼前形势,若他开口为自己儿子求情,或许能让朱标宽恕一二。 可这样一来,枉法徇私的罪名他也算是坐实了。 甚至都不用朱标开口,都不用朝廷下令。 他自己都觉得没脸继续担任中书丞相。 他自己都要主动请辞,辞去中书丞相之职。 与手中实权相比,自己儿子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 至于什么中书丞相的脸面...... 那也要身居丞相之位才行! 片刻沉思过后,胡惟庸下定决心,再次开口说道: “臣胡惟庸以为,胡成启纵马杀人,理应处斩!” 这一次。 胡惟庸声音之中全无半分颤抖,更没有丝毫犹豫。 反而带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坚决,甚至还暗藏一丝野心。 也是听到胡惟庸再次开口。 在场文武满脸诧异,左右对视却没人敢开口出半个字。 冯胜、李文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微微颔首。 为了自己的官位,能把亲生儿子丢出来。 这胡惟庸虽是文官,却比他们这些武将还要狠辣。 “胡相,胡成启可是你的长子!” “回禀殿下,正因为他是臣的长子,因此更不容宽纵!” 胡惟庸冲朱标重重一拜,再次朗声说道: “请殿下下旨,处斩胡成启!” “既然如此,那便全了胡相匡扶国法之心!” 朱标冲毛骧微微示意。 下一秒,凄冷寒刀骤然出鞘。 纵然晴空万里,日光莹莹,可那柄长刀映射出的白光依旧让人心寒。 反观胡惟庸之子,胡成启。 此时双目呆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一切竟都是现实。 呆呆的望着胡惟庸,似乎是不愿相信,将他处斩的话,竟然是从自己父亲嘴里亲口说出来的。 “哈哈哈哈.....” “我胡成启!乃丞相之子!” 恍惚之间,胡成启苦笑一声。 语调之中似乎带着不甘,却又很是落寞。 “噗嗤~” 寒光一闪,人头落地。 尽管此时的胡惟庸没有回头查看。 可当听到人头砸在地上发出的阵阵闷响。 胡惟庸只觉身体一软,竟虚脱似的瘫坐在地上。 “胡相忠君体国,匡正国法,当为百官表率!” 随着朱标话音落下。 在场文武齐声喊道: “胡相忠君体国,匡正国法,当为百官表率!” “当为百官表率!” 众人一声声奉承之语。 在胡惟庸听来却极其讽刺。 他不在乎胡成启的性命。 此时让他心中不甘的,是自己贵为中书丞相,竟无一人愿为他效力,替他的儿子求情。 让他心头不爽的是。 此时身在天家,贵为太子的朱标不像是孤家寡人。 他胡惟庸才像是失道寡助的孤家寡人! 沉默半晌后。 胡惟庸默默起身,冲着朱标拱手再拜后,哀声说道: “成启犯法,理应斩首。” “可他与微臣也有一世父子之情,求殿下格外开恩,准许臣将成启尸骨带回安葬!” “准!” “殿下仁慈,臣胡惟庸铭感五内!” 此时胡惟庸双眸含泪,语气悲凄,却异常大声。 也不知是经历丧子之痛,让他心中不忍。 亦或是他故意为之,为以后收拢下属提前做好铺垫。 总之。 此时的胡惟庸满脸悲楚,倒显得真心实意。 也是此时。 旁边的冯胜似乎想到了什么,跟着开口说道:火山文学 “殿下仁慈,臣等拜服!” “殿下仁慈,臣等拜服~” 正当在场文武齐声高呼仁慈之时。 朱标面容一凝,看向陆仲亨等勋贵武将,沉声说道: “几日前,诸位臣工上缴丹书铁券,孤让毛骧将赏赐带给你们。” “诸位可曾收到?” 闻言,陆仲亨当即反应过来,率先走出队伍道: “殿下大恩!” “臣几日来,归还先前不法得到之土地、田产,补偿农家一千三百两。” “上缴国库,两千七百两。” “廖永忠已抵挡凤阳,其家产尽数散发给百姓,府邸充公。” 陆仲亨顿了一下,再次说道: “若还有不妥,请殿下重罚!” 语罢,唐胜宗、费聚二人也跟着相继开口。 只不过听他们三人说完,其他淮西武将脸上不免露出惊诧之色。 只因陆仲亨他们明摆着是将所有不法所得,如数奉还。 甚至可以说是加倍偿还给了百姓...... 这三人之表现,显然是下了他们这条名为‘法不责众’的贼船。 也是听陆仲亨三人说完,朱标微微点头,将目光看向其余众人。 冯胜当即开口道: “臣冯胜,将土地田产,双倍偿还给百姓。” “并将先前朝廷赏赐的良田、家舍,捐给凤阳苦难百姓。” 此话一出。 身后那些勋贵武将脸色骤变。 他们这条船上,冯胜乃唯一的一名国公。 说是他们的掌舵人也不为过。 可众人没想到的是,哪怕是冯胜也加倍偿还先前贪墨所得。 此举。 倒不是向冯胜下了他们这条贼船。 反而像是冯胜将这条名为‘法不责众’的大船,生生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人群中。 江夏侯周德兴、宜春侯黄彬格外惶恐。 毕竟在接到朱标懿旨之后,他二人仅仅是做了表面功夫..... “臣周德兴,已归还侵占土地。今日臣命下人加倍偿还.......” “江夏侯!” 当听到朱标沉声开口,周德兴身体猛然一颤。 甚至都不用朱标开口问责,周德兴自己便率先说道: “殿....殿下....臣知错!” “臣现在给凤阳的家人写信,臣.....” “不必!” 朱标微微示意,锦衣卫押着几人便走了过来。 当看清来人之后。 不只周德兴、黄彬面露诧异之色。 其他勋贵武将,周边文臣官员,均是倒吸一口凉气,如丧考妣般面色惨白。 第八十九章.乾坤独断,武将皆服 宜春侯黄彬三人齐声开口,阵阵高呼响彻天际。 他们三人虽是有罪之身,他们虽是犯法将被惩处。 可此时三人慷慨赴死之决心,亦是让在场众人为之动容。 当看到朱标微微点头。 三人冲着朱标恭敬一拜。 随即握紧地上的长刀,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喊道: “我等辜负太子一片苦心,辜负陛下圣恩!” “上位!末将先去了!” 和周德兴一样。 黄彬三人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当即自刎谢罪。 片刻死寂过后,朱标表情凝重,看向几人的尸首,悲声说道: “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父皇仁慈,顾念旧情,更是愿意给卿等富贵。可尔等为何悖逆国法,逼得朝廷不得不加以严惩?” “此时悔悟,又能如何!” 朱标默默叹了口气,随即冲毛骧沉声道: “厚葬周德兴、黄彬四人......” “殿下仁慈!” 毛骧刚一说完,身后冯胜、陆仲亨几人也齐齐跟着喊道: “太子仁慈,臣等替江夏侯四人,谢过太子殿下!” “臣等谢过太子殿下!” “谢孤?孤今日还要谢你们!” 朱标面色一冷,看向眼前的淮西武将,厉声斥道: “尔等于元末动乱之时,追随父皇南征北战,开疆定国!” “今日能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经历无数生死,那个不是一步一步从尸山血海中蹚过来的。” “而如今大明方才建国几年,百姓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如今尔等竟然学着元末恶吏,学着那些个元狗,去欺压我大明百姓!” “陆仲亨!” “臣在!” “父皇曾言,至正十三年,当年你才十七岁时。为了吃饱饭,为了躲避暴元恶吏,为了活下去,你曾经抱着一捆麦子趴在草丛之中。” “可有此事?” “回禀殿下!确有此事。” 陆仲亨一脸肃穆,看向朱标郑重回道: “若非三生有幸,得遇陛下。臣定和父母兄弟一样,要么死在暴元乱兵之下,要么饿死在旷野之中!” “你竟然还记得?孤以为你欺压百姓之时,早就将自己父母兄弟怎么死的,全都给抛到了脑后!” 朱标语气不善,盯着陆仲亨狠狠说道: “既然你还记得自己父母、兄弟,是死在暴元恶吏手上。” “怎的今日,你竟也学着贪官恶吏一样,学着自己杀亲仇人一样,去欺压我大明的百姓!” “孤听闻,你陆仲亨在凤阳有良田四百亩,这些土地有多少是从百姓手中巧取豪夺而来的!” “臣有罪,臣甘愿.....” “将尔等尽数处死便能洗刷先前之过?” 不等陆仲亨请求自裁,朱标当即冷声打断道。 朱标很清楚。 对这些武将来说,死算不了什么。 他们无论哪一个,都曾经历过无数生死。 将他们全部屠杀看似一劳永逸。 可如今一来,大明武将势必出现断层不说,将来大明武德如何丰沛? “蓝玉!鞭刑!” “是!” 见蓝玉握着长鞭朝自己走来。 陆仲亨当即褪下锦袍,跪在朱标跟前,等着鞭刑。 “郭英、郭兴!” 郭英、郭兴当即出班,跪在朱标跟前。 “当年你兄弟二人被暴元恶吏欺压,带着家人流亡四野。” “十八岁追随父皇,担任父皇亲卫,你二人妹妹更是嫁予父皇。” “说起来,你二人还算是孤的长辈。” “可是你兄弟二人贵为皇亲,竟也做那些个乱法坏国的腌臜勾当!” “堂堂武将,铮铮傲骨,竟还学着富商豪绅,在秦淮河畔经营青楼勾栏。” “你二人虽未直接出面,可你们手下之人,逼得多少百姓将女儿卖到你们的青楼!” “臣等死罪!” “鞭刑!” 鞭刑二字一出。 郭英、郭兴忙脱下锦袍,跪在朱标跟前,等着鞭刑。 也是此时。 当朱标看向其余那些勋贵。 甚至还未开口。 众人立马解开锦袍,跪在地上,等着鞭刑。 哪怕贵为国公的冯胜也不敢糊弄,同样跪在队伍最前。 “卿等无需记住今日之教训。” “孤只愿卿等时刻铭记,当初为何追随父皇,又是为何反抗暴元。” “想想死在暴元恶吏手中的父母、亲友,想想为了大明捐躯的将士,手足!” “想想若是尔等继续坑害百姓,窃国自肥。” “将来死后,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为开创太平盛世而战死的同袍。” “又有何颜面,去面对被贪官恶吏欺压致死的父母兄弟!” 朱标话音虽落。 可朱标的话,却深深刺去几人心头。 他们本就是直肠子的悍勇之人,本就是重情义的率性之人。 听到朱标说,此时他们欺压百姓,和当年害死他们的元朝恶吏一般无二时。 众人心中厌恶,却也满是悔恨。 更重要的是。 他们犯下如此大错,朱标竟没想过将他们尽数斩首。 反而只是让蓝玉对他们施以鞭刑,小惩大诫。 片刻过后,只听冯胜、陆仲亨几人齐声回道: “太子警示,臣等谨记!” “臣等谨记~” 就在冯胜等着被鞭刑时,却发现李文忠这王八蛋竟很自觉的躲到了朱标身后。 虽然冯胜也知道,李文忠倒是没什么不法行径。 可如今淮西武将中。 除徐达、汤和两位擎天之柱能够幸免,他李文忠凭什么也能躲过去! 只不过不管冯胜如何冲李文忠示意。 李文忠都装作不知道一般,静静站在原地。 对他李文忠而言。 他乃是老朱的侄子,也算是朱标的表哥。 既然他没有犯法,自然不需自污,跟着冯胜等人一起受罚。 只不过。 朱标自然不会让李文忠这么容易就糊弄过去。 就在李文忠得意之时。 只见朱标猛的看向李文忠,温声道: “表哥,同蓝玉一起行刑吧!” “殿下,臣.....” “请吧!” 不等李文忠开口拒绝。 朱标从汤和手中接过玄色长鞭,随即直接放到了李文忠的手上。 而看着李文忠一脸无奈,缓步朝自己这些人走来。 冯胜心头不禁暗笑。 此时情景。 拿鞭子行刑的,恐怕比跪在地上挨鞭子的要更加难熬。 毕竟蓝玉、李文忠都是自家兄弟,下手自然是有分寸的。 而蓝玉、李文忠冲着他们这些将帅行刑挥鞭。 虽说是太子朱标的命令,他们这群淮西武将不会因此心生记恨。 可此事落罢。 在酒桌上,李文忠和蓝玉自然少不了众人的围攻。 另一边。 看着所有淮西武将尽数跪在朱标跟前,等着鞭刑。 老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时朱标那一言而断,执掌生死的帝王之气尽显无疑。 看着这么多的沙场悍将,在朱标跟前,不敢有半句怨言。 老朱心头振奋,竟直接出声喊道: “好!好!” “陛下?” “妹子,你看见了吗?” “咱家标儿手段多高明!” “周德兴、黄彬等人将不法田产交到家仆手下,他们将标儿当成傻子糊弄,自然死有余辜。” “而标儿杀了一些勋贵武将,对其他人仅是敲打。” “难能可贵的是,这份敲打,却正好恰到好处!” “一来没有要他们的性命,算是咱家标儿宽仁。” “二来当着一众文臣,甚至还有不远处那些百姓的面,对这些武将鞭刑,这也算让他们记住教训!” “好!宽仁有度,手段高明!不愧是咱家的太子!” 见老朱兴奋的握紧栏杆,极目眺望着不远处的朱标。 马皇后也很是高兴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秒,只见老朱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嘀咕了起来。 “若标儿召周骥、凤阳知县前来,是为了敲打这些勋贵武将。” “那标儿召中都主司前来,又是为何?” 第九十章.该死之人,恩科主考(大章) “那标儿召中都主司前来,又是为何?” 被老朱这么一说,马皇后微微一怔,整个人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正如老朱说得那样。 如果朱标召周骥、凤阳知县到场,是为了敲打那些淮西武将。 那将负责营造中都的主司召来,莫不是针对文官? 可如果真是针对文官的话。 那也就意味着营造中都出现了纰漏。 念及至此,哪怕马皇后也不愿继续再想下去。 凤阳对老朱意味着什么。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马皇后却很明白。 凤阳可是老朱的家乡,老朱对凤阳也是有一定的故土思念。 若不然的话,老朱不可能在洪武二年便将凤阳定为中都。 更不可能每年,给凤阳拨款数十万两,用于营造中都。 可若是凤阳出事,若是在营造中都期间,出了什么贪赃枉法的幺蛾子。 以老朱对贪官恨之入骨的性子,天知道到时候老朱的天子之怒会波及多少人。 想到这里,马皇后心头一紧。 看向远处朱标的同时,心中一遍遍期盼着凤阳无事发生。 与此同时。 朱标将目光看向周骥、凤阳知县姚程、中都主司陈志平三人。 “凤阳知县,在任无为,所辖之地勋贵横行,却无上报。” “擢!押回凤阳,择日斩首!” “谢....谢太子大恩。” 凤阳知县忙跪地谢恩。 倒不是他没听清朱标要将他斩首。 只是凤阳一地出了那么大的乱子,朱标不夷他三族便已是天大的恩赐。 加之久居凤阳的汤和昨天夜里便差人告诉他,太子不日便要前往凤阳。 也是因此,凤阳知县倒是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和略显镇定的凤阳知县相比。 当听到朱标要斩首凤阳知县。 一旁周德兴之子周骥以为朱标要将他也一并斩首。 满脸恐惧,连忙跪地求饶道: “殿.....殿下,太子殿下,罪....罪臣不要父亲的爵位,罪臣只求苟活.....” “你也配自称我大明臣子?” 朱标语气冰冷,狠狠瞥了一眼周骥。 这也是朱标第一次。 对一个人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身为人子,出卖自己父亲,以求自保,这本就该死。 如今周德兴用自裁保他性命,他竟还想着周德兴的爵位。 如此之人,莫说是在极重孝道的大明。 哪怕是放到后世也要遭万人唾骂。 只不过想到周德兴自裁,求着自己饶恕是周骥一命。 朱标冷哼一声,很是不耐烦道: “夺去周骥一切官职、爵位,流放蜀地,永不录用!” 闻言。 周骥忙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般感谢朱标不杀之恩。 也是听到朱标对周骥的处置。 纵然冯胜、陆仲亨等人正在挨着鞭子,可这些淮西勋贵依旧齐声喊道: “太子仁德,我等替周德兴谢殿下大恩!” “太子仁德,臣等谢殿下大恩!” “谢殿下大恩~” “传孤旨意,保留周德兴、黄彬几人爵位,以侯爵之礼厚葬!” 朱标话音刚落,冯胜等勋贵微微一愣,随即冲着朱标再次高声谢恩。 他们还真的没想到。 以朱标刚毅之手段,眼下竟会对周德兴几人如此宽恕。 按理说,周德兴几人将一切罪责推到副将、家仆身上。 这几乎可以说是愚弄朱标。 纵然朱标株他们九族,将他们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 朱标不仅给了周德兴几人体面,让他们面向皇宫,自裁谢罪。 而且还将周德兴之子周骥流放到蜀地。 虽说蜀地偏远,也偶有叛乱。 可比之瘴气肆虐的云南,战乱不断的辽东自然要强上百倍千倍的。 甚至..... 此时朱标竟还保留了周德兴几人侯爵之位,让他们荣享身后之名。 此番处置。 朱标在他们眼中,当真是明君、仁君无疑。 “太子仁慈,臣之万幸!” “太子仁慈,臣之万幸!” “太子仁慈,臣之万幸~” 可就在文臣武将山呼谢恩之时。 周德兴之子周骥非但没有劫后余生,赶紧滚蛋的觉悟。 反而眼眸一转。 一想到自己无官无职,没有朝廷俸禄,便无法豢养那些娇妻美妾。 周骥竟鬼使神差一般,好死不死冲朱标询问道: “太子殿下,若保留我父爵位,我.....我是否能承继父亲爵位,得朝廷俸禄.......” “蓝玉!”不等周骥说完,朱标当即怒声吼道。“将这个无君无父的东西给孤砍了!” 一时间,原本谢恩的冯胜等人瞬间失语。 就连旁边的文官也纷纷跪在地上。 无他。 只因这还是朱标第一次,第一次如此震怒。 哪怕从小看着朱标长大的徐达、汤和,他们也是第一次见朱标发怒。 只不过就在蓝玉握紧长刀,径直朝周骥走去的同时。 只见朱标看了眼周德兴的尸体,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后,改口道: “断其双臂,割去舌头!” “是!” 不等周骥开口求饶 蓝玉长刀骤然出鞘,刹那间便砍断周骥双臂。 还不等周骥痛声哀嚎。 只见几名锦衣卫当即扒开他的嘴巴,扯出舌头。 蓝玉掏出匕首,手起刀落直接将周骥的舌头给切了下来。 一时间,全场呆滞。 纵然眼前一片血腥,可在场众人却无一人会说朱标残忍。 无论是胡惟庸、宋濂,亦或是冯胜、陆仲亨等人。 他们只觉得周骥乃是咎由自取。 无人觉得朱标背弃了与周德兴的约定。 毕竟傻子都能看出来。 朱标保留周德兴几人爵位,保其身后之名。 乃是朱标顾念周德兴几人临终前幡然悔悟,念及他们先前于国有功。 可周骥还真是傻子。 状告完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想着承继父位,吃朝廷的俸禄。 若不是傻子,他又怎会不知,朱标对以子告父的行径是打心底里厌恶。 若不是傻子,他又怎会不知,若非周德兴以命自裁,保他狗命。 他现在早就被朱标给五马分尸了! “将这个无君无父的东西给孤丢出去!” 当看到锦衣卫架着周骥便朝刑场外走去。 冯胜等人觉得心头畅快的同时。 更是替周德兴不值。 莫说是朱标,就连他们都恨不得将周骥当场斩杀! 也是见朱标震怒之余,甚至还改口留周骥一条性命。 冯胜等人愈发感激朱标对淮西这帮武将的恩情。 “殿下大恩!臣等铭感五内,必以死报之!” “臣等铭感五内,必当以死报之~” 没有理会漫天的山呼谢恩之声。 朱标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后,看了眼中都主司陈志平,随即冲着其他文臣冷冷说道: “中都营造,谁人牵扯其中,出来领罪!” 话音落下,七八名文官颤颤巍巍,缓步走到朱标跟前跪下。 “尔等在凤阳犯法,当如何?” 朱标的声音好似丧钟一般,在几人耳边炸响。 而看着面容冷峻,不怒自威的太子朱标。 这些文臣自然不敢存有半点侥幸的心思。 “回...回禀殿下,当....当斩....” “当如何!” 和周德兴那些武臣不同。 当听到朱标再次斥问。 眼前这些个文官纷纷将脑袋抵在地上,抖若筛糠,再发不出一点声音。 也是此时。 冯胜心头一转,朗声开口: “当斩!” 一时间,所有淮西武将齐齐出声。 紧接着,就连胡惟庸那一群文臣也跟着齐声喊道: “当斩!” “当斩~” “斩!” 随着朱标下了最后定论,那些个文臣虽然早有预料,却也失魂落魄,瘫软在地。 可锦衣卫却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拖着他们便朝不远处的斩首台走去。 当看到几名人头落地。 朱标缓缓起身,环顾众人后,沉声说道: “今日我大明,当万众一心,图中兴之志。” “若有任何人胆敢悖逆此道,纵然功勋部旧亦不能赦免!” “臣等谨记!” “臣等谨记~” “传孤旨意,两月后恩科,各地官员资助沿路考生,务必让南北考生在恩科开考前,抵达京都!” “殿下仁慈!” “殿下仁慈~” 听到朱标竟要各地资助沿路考生。 胡惟庸眉头一紧,沉思片刻后,心中不禁暗暗称赞。 起初他还以为,朱标打压武将,便会恩赐文臣。 可方才发生的一切,却让胡惟庸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甚至以为朱标是个只知锐意无前,不知权衡文武的孤勇之人。 可当听到朱标恩赏考生后,饶是胡惟庸也不由为之震撼。 朱标的确有安抚的对象。 只不过朱标安抚的对象,不是文臣、更不是武将。 此次朱标安抚的。 乃是天下万民之心,乃是大明士子之心。 要知道。 朱标今日处斩的,无论文臣、武将,都是犯法之徒。 都是百姓人人唾骂,士子不齿,天下人共鄙的贪官恶吏、不法权贵。 朱标斩杀他们,万民自然拍手称快,如此便也算是安了天下万民之心。 而且! 此时朱标下令,资助进京恩科的考生,这更是安抚大明士子之心。 朱标此举是为了让这些士子明白,更是让天下万民明白。 朝廷不擅杀!太子朱标也绝非残暴弑杀之人! 朱标依旧是那个宽仁儒雅,心怀仁慈的大明太子。 甚至不等他们考取功名,甚至都不分辨他们是否有才学。 朱标这个太子便愿意资助他们进京科考。 仅凭朱标求贤若渴的态度,莫说今日杀的都是些贪官恶吏。 就算朱标将整个朝堂百官清洗一遍。 天下读书人,也定然会云集影从,纷纷赶来朝廷,为朱标、为朝廷效力。 念及至此。 哪怕是胡惟庸也不由暗暗称赞朱标此举的高明之处。 旋即。 只见胡惟庸跪在朱标跟前,朗声说道: “启禀太子殿下,此次朝廷重设恩科,主考人选自然是重中之重。” “臣胡惟庸,推举翰林学士宋濂为此次恩科主考!” 宋濂闻言,神情微滞,不由一愣。 今日朱标行太子之威,他宋濂只想当个透明人,当好一个看客。 怎么胡惟庸这家伙竟然把他也给扯进来了! 沉吟片刻后,宋濂很快便也明白了胡惟庸的用意。 胡惟庸哪里是推荐他宋濂担任主考官啊! 胡惟庸分明毛遂自荐。 毕竟朱标刚斩了他胡惟庸的儿子。 就算是为了安抚,也会让他胡惟庸担任恩科主考官。 要知道恩科主考可是块大蛋糕。 谁担任恩科主考官,那今年得中及第的士子,便会以谁为师。 将来在朝堂上,也是一大助力。 以胡惟庸醉心权力,极力拉拢官员,结党营私的德行。 他又怎会将这么大一个蛋糕,拱手让出? 念及至此,宋濂也不想与胡惟庸交恶,遂开口道: “太子殿下,臣老迈昏聩,担当不了此等大任,还请殿下另选贤明。” 听到宋濂的话,胡惟庸眼中闪过一抹理所当然的得意。 他正是料定宋濂这老东西不敢和他争,所以他才推举宋濂。 也是等宋濂说完。 包括胡惟庸在内的所有人,都认定恩科主考的位置,非胡惟庸莫属。 只不过一旁的徐达、汤和、冯胜等人。 虽对胡惟庸的急智有些许赞叹,可心中更多的,却是鄙夷。 胡惟庸此时提及恩科主考一事。 明摆着是用自己儿子的性命,换这个主考官的位置。 和周德兴自裁,求朱标饶恕周骥相比。 于人伦方面,胡惟庸着实太过不堪了些。 只不过就在胡惟庸洋洋得意,等着朱标下令之时。 只见朱标缓缓起身,随意说道: “恩科主考一职,孤另有人选!” 第九十一章.不妥,标儿此举不妥! “恩科主考,孤另有人选。” 被朱标这么一说。 包括胡惟庸在内的所有人,脑中第一个联想到的自然是无官无职,却被朱标荣养在京都的刘伯温。 毕竟如今的大明。 比胡惟庸更有资格担任恩科主考的。 一个是已经告老还乡的李善长,另一个便是荣养在京的刘伯温。 而如今李善长已经动身,返回凤阳。 恩科主考自然不可能是他。 因此也就只剩下一个刘伯温了。 想到这里。 纵然擅隐,始终将心思埋在心底的胡惟庸,此时眼中竟也闪过一抹凶狠。 他当真想不明白。 自己与刘伯温相比,自己究竟差在哪里。 若论官职,他胡惟庸贵为中书主相,刘伯温无官无职。 若论出身,他胡惟庸也出自淮西,与老朱以及这些勋贵武将勉强能算的上是同乡。 若论恩宠,他胡惟庸更是能称呼老朱为上位,不像刘伯温一样,与老朱之间始终存有芥蒂。 况且今日他还死了儿子。 就算是安抚一下,朱标也应该将恩科主考的位置给他才是。 可让胡惟庸怎么也没想到的是。 自己的丧子之痛,竟比不上刘伯温的虚名! 只因朱标器重刘伯温,如今竟然要让一个无官无职,只有虚名爵位,甚至只是伯爵的刘伯温担任恩科主考。 这对胡惟庸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臣胡惟庸斗胆,请殿下确定恩科主考人选。” “恩科关乎社稷大业,臣等好辅佐主考,筹备恩科。” 听到胡惟庸竟敢催促朱标定下人选。 冯胜、涂节等人眼中满是诧异。 这胡惟庸当真是昏了头了。 朱标刚惩治完文臣武将,他怎么敢在这时候催促朱标! 只不过看到涂节等人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胡惟庸心中很是轻蔑的冷笑一声。 涂节他们懂什么! 今日自己死了儿子,朱标考虑他丧子之痛,也不可能因他催促便治他的罪。 况且他说的也没错,定下主考官的人选,他才好让中书省从旁协助。 只不过胡惟庸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 只要朱标明确下令让刘伯温担任恩科主考。 那在恩科开始之前的这两个月,他便有大把的时间去构陷刘伯温,诋毁刘伯温在士林学子中的名声。 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刘伯温也不算什么大事。 等到时候刘伯温声名尽丧,他胡惟庸再到老朱面前游说一二,恩科主官还不是他胡惟庸的囊中之物? 就在胡惟庸心头得意,以为能稳胜朱标一筹时。 只听朱标沉声开口道: “恩科主考一职,由孤亲自担任!” “啊!” 胡惟庸一时诧异,竟惊呼出声。 不只胡惟庸,就连宋濂、高启,冯胜、李文忠等人,此时也满是诧异的抬头望向朱标。 毕竟太子担任中书主考官,这事儿在历朝历代,可都从未有过先例。 而且按理来说,中书主考应由皇帝钦点人选。 若是太子自告奋勇,多少有些把控朝廷,结党营私之嫌。 不过很快,众人眼中诧异瞬间便烟消云散。 如今他们头上坐着的,不是李世民和李承乾。 如今他们头上的皇帝、太子,是古往今来,独一份的父子君王。 退一万步说。 倘若朱标真的造反,老朱也不会像李世民一样,假意自刎,改立晋王李治。 若是听到朱标造反,老朱没准真的会拔刀自刎,把皇位给朱标腾出来。 如今朱标下令,自己担任恩科主考,这在老朱眼中自然也算不了什么。 “胡相,孤亲自担任恩科主官,可有不妥?” “不.....不.....没有!” 胡惟庸抹了下额上的汗珠,连忙说道: “殿下才学广博,足可当天下士子之师.....” 看着胡惟庸一脸吃瘪的表情,朱标也不多言,同徐达、汤和,一并朝远处走去。 与此同时。 听到朱标竟然要自己担任恩科主考。 老朱微微一愣,随即心头振奋,手掌用力拍着栏杆。 “混小子,有出息!” “咱还真怕这小子让刘伯温出来担任中书主考。”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要自己出面!” “好!好!” “如此一来,今年及第的考生,不就成了这小子的太子府官?” “好!” 老朱兴奋之余,连连拍手叫好的同时,就差原地跳起来了。 见马皇后眼中含笑,盯着自己。 老朱也觉有些失了皇帝的威仪。 随即轻咳一声,假意责怪道: “这小子也不跟咱商量商量,咱要治他的罪!” “哈哈哈哈!就罚老大从凤阳给咱带些稻种回来,咱好在宫中耕种!” 见老朱一脸欣喜,跟个孩子一样。 马皇后微微一笑,出言调侃道: “重八,你这可不是治标儿的罪,你这是要奖赏自己啊!” “让标儿给你带些稻种回来,让你在皇宫里耕种。你这不就是把朝廷的事儿,全都丢给标儿,反倒是自己享清闲了吗!” “这.....妹子,你看你!” 见老朱表情尴尬的看向自己。 马皇后浅笑一声,以玩笑的口吻求罪道: “臣妾失言,还请陛下责罚了!” “哈哈哈!”老朱想到了借口,笑着补充道:“妹子,咱让标儿处理朝政,不也是罚他吗!” “是呢是呢!” 见老朱还争这个理儿,马皇后微微点头,便也不再打趣老朱。 可也是此时。 看着不远处的朱标缓步离开,老朱眉头微皱,略微有些不满说道: “今日标儿杀胡惟庸之子,惩治勋贵武将,这些都做的不错。” “可偏偏在惩戒文臣方面,标儿好像有点下不去手!” 此话一出。 马皇后瞬间紧张了起来。 虽然她不知道凤阳究竟出了什么事。 但马皇后可以肯定,朱标斩首的那八名文臣,定然是因为这些个文臣在中都营造上犯了国法。 再加上昨日汤和抵京,今日跟着朱标一起处置文武。 马皇后几乎可以确定,凤阳定然出了乱子。 本以为朱标将凤阳犯案的文臣斩首后,老朱便也不再过问。 可没想到,老朱的洞察力竟如此敏锐。 老朱竟一眼便看出其中的端倪。 想来也对...... 朱重八素以洞察人心、明晰万里闻名。 今日之事,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标儿让这些文官自己出来认罪,是有帝王之风。” “可他应该当着一众文武的面,将那几名文臣的罪状一一罗列出来才对。” “若不然的话,保不齐有人非议他这个太子不经法司,肆意杀人。” “不妥,咱怎么想都觉得标儿此举有些不妥!” 老朱咂吧咂吧嘴,起身便要朝皇宫走去。 只不过当看到朱标带着徐达、汤和二人,径直朝他所在的方向走过来时。 老朱当即朗声笑道: “这小子还真机灵,知道咱今天会来!” 第九十二章.别扭,两个别扭人! 等朱标、徐达、汤和三人近前。 老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朱标的肩膀,自豪说道: “今天这事办的不错。” “打压了文臣、敲打了武将,却还安抚了天下人之心。” “很好!今天这事也能看出来,你小子是个当皇帝的料!” 语罢,老朱将目光看向朱标身后的徐达、汤和,故作恼怒道: “你们二人可知罪啊!” “嗯?” 徐达、汤和对视一眼,还真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就在两人准备开口询问之时。 只见老朱突然笑着说道: “你们两个老家伙给老大助力,怎么也不跟咱说一声!” “汤和!你藏了这么多年,刚才不也一刀架在周德兴脖子上!” “还有你,徐达!都当大元帅了,还那么莽撞,上去一脚便将周德兴踹翻在地!” 以为老朱是责怪他们失仪,怪他们鲁莽。 徐达、汤和刚准备开口请罪,却只听老朱就跟错过了什么好戏一般,凑到两人跟前兴奋说道: “你俩若是事先跟咱说说,今日咱也到场,看那个王八羔子敢在标儿面前失态!” 见老朱眉飞色舞,语气虽是责怪,却很是兴奋。 徐达、汤和听后,也满脸笑容。 也是见此时老朱全无半点帝王之态。 就跟还没当吴王的时候,一样跳脱潇洒,甚至有些失态。 马皇后轻咳一声,看向徐达、汤和二人,为老朱解释道: “重八今天高兴!” “见你们两个老兄弟没有半点隐藏,为标儿镇场,他心里高兴。” “而且也是见标儿出息了,他心里高兴着呢!” 见老朱和马皇后没有自称陛下、娘娘,话里话外满是亲近之意。 徐达微微点头,笑着说道:“嫂子说的极是!老大确实有人君之相。” 听徐达称呼自己为嫂子,马皇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 当看到汤和隐隐后退了几步,甚至大有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意思。 马皇后短暂思考过后,还是冲着汤和温声说道: “汤和,今天最让重八高兴的,还是你!” “臣?”汤和一脸茫然看向马皇后。 “刚才周德兴突然暴起,明显不是冲着标儿去的。” “可你汤和二话不说,直接抽出腰刀挡在标儿身前。” “你说说,见你不再遮掩,没有隐藏,重八心里能不高兴吗!” “这.....”汤和微微一愣,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马皇后,又将目光看向面前的老朱。 “保护太子,乃是臣的本分.....” “你看看你!” 不等汤和说完,马皇后眉头一紧,佯装生气道: “重八一直把你当成大哥,你却一直把重八当成皇帝。” “这么多年了,若不是有什么大事儿,你都不敢叫他一声朱重八!” “也就是因为这样,今日见你毫无顾忌,为标儿出面震慑勋贵、群臣,重八才会如此高兴!” “这....我.....” 听马皇后说完,汤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双眼飘忽不定,很是局促的看看徐达,又看看朱标,似乎在寻求帮助一样。 可马皇后说得也是没错。 对他汤和来说,除非有特别要紧的事儿。 不然的话。 哪怕他和老朱独处,他依旧不愿称呼老朱为重八。 哪怕他心里也一直将老朱视为兄弟。 可自打那事儿之后,他对朱元璋这个皇帝的敬畏,要大于跟朱重八这个兄弟的情义。 “汤伯!”就在汤和局促不安之时,喉咙蠕动数次,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的时候。 朱标索性将他和老朱之间的间隙,摆在明面上。 “当年你派手下私兵,为李善长修建府邸。” “侄儿以为,这事汤伯做的的确不妥。” “可你与父皇情谊深厚,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汤伯你最大的错处,乃是是自那以后,便不愿久居京都。”火山文学 朱标顿了一下,看向一脸呆滞的汤和继续说道: “汤伯应该不知道,每每父皇与徐叔独处之时,最经常提起的便是已经故去的常大将军和汤伯你。” “侄儿作为晚辈,有时也会想,若是汤伯你也在京该有多好。” “侄儿这个太子在军中、朝中也有依仗。” “闲暇之余,你也能和徐叔一起进宫,陪父皇说说话,你们也可以一起外出打猎。” “这...我.....上位......” 汤和听后,一时失语。 心头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没法冲老朱言明。 此时看向老朱的眼神中,更是满满的歉意。 听马皇后和朱标说完。 如今回想起来。 就连汤和自己都觉得这些年来,他的确有些过分,躲的也确实太远了些。 当年他派手下私兵给李善长修建府邸,这本就是他错了。 老朱处罚他,也没什么不妥的。 可他竟因此认定天威难测,从此便躲着老朱。 虽然之后的几年,汤和偶尔也想消除这个间隙。 可他与老朱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谁也不愿先开这个口....... 第九十三章.心急,喝不了热茶 “花鼓?咱凤阳还有花鼓了?” “跟咱说说,花鼓怎么打的,可有民谣伴唱?” 听到花鼓二字,老朱顿时喜笑颜开。 在他印象中,凤阳的百姓是一直吃不饱饭的。 如今出现什么花鼓,老朱自然以为是大明治下太平无事,百姓安居乐业,闲暇之余这才搞出来花鼓这样的消遣手段。 而且老朱很清楚。 但凡盛世王朝,百姓多会以民谣唱诵,讴歌盛世。 没准这花鼓,就是称赞他朱皇帝治下的盛世大明。 只不过和笑容满脸,满怀期待的老朱不同。 当听到朱标提及凤阳花鼓,徐达、汤和,甚至就连旁边的马皇后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标儿,这事儿应当回宫去说.....” “娘,若父皇不知,岂不成了我与徐叔、汤伯阴结,一同欺瞒父皇?” 见朱标眼神坚决,马皇后便也不再多说。 也是在朱标开口的瞬间,徐达、汤和,还有马皇后神经紧绷,等着迎接老朱的雷霆震怒。 “爹,凤阳花鼓唱道:‘说凤阳,道凤阳,凤阳本是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轰~ 此话一出。 老朱只觉耳边惊雷炸响,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令人生怖的冷峻面容。 “还.....还有吗?” 见老朱气的身体微微抖动,声音也跟着颤抖了几分。 朱标深吸口气,低声问道:“爹,还说吗?” “说!为何不说!” “咱父子俩被百姓指着鼻子骂,咱老朱家被百姓戳脊梁骨!” “为啥不说!继续说!” 老朱声似洪钟,怒声吼道。 朱标继续道:“大户人家卖骡马,小户人家卖儿郎。奴家没有儿郎卖,身背着花鼓走他乡......” “好!好的很啊!” 不等朱标说完,老朱右拳狠狠砸在桌子上。 当即起身踱步的同时,不断重复着朱标方才的话。 “大户人家卖骡卖马,小户人家卖儿卖女。” “咱朱元璋逼得百姓卖儿卖女!” “好啊!好啊!” 见老朱气的直说反话,徐达、汤和连忙跪在地上。 “起来!跟你两个有何干系!起来!” 老朱双手叉腰,怒不可遏之下来回踱步。 好似一头发怒的雄狮,眼前却又没有让他出气的对象。 “卖骡卖马,卖儿卖女!还有的百姓没的卖,竟然背着花鼓,行乞讨之事!” “这些个贪官恶吏是要再逼出来一个朱元璋吗!” 怒骂一声后,老朱冲楼下怒声喊道:“毛骧!” “爹,凤阳之事,儿子前往凤阳会再行彻查!” 见老朱准备下令,朱标连忙凑到老朱跟前。 “爹,您就算将凤阳一地的官员尽数斩首,在百姓、官员眼中,在他们心里,除了恐惧便没有其他。” “等儿子到凤阳,定将所有不法彻查清楚,定然严惩犯案之人!” “爹!儿子保证,今后之大明定然不会出现第二个凤阳!” “你来查?”老朱目光冷厉,看向朱标阴声说道: “你明知道凤阳百姓民不聊生,你明知道这些贪官恶吏欺压百姓!” “可你今日是怎么处置的!” “让周德兴四人自裁,斩首七八名文臣,这便是你的手段?” “心慈手软!国法不兴!朝纲不振!” “你就是这么处置的!” “凤阳乃咱家乡,多少乡里老人是看着你爹长大!” “如今数万百姓民不聊生,你仅杀了那十余人便想了事?” “毛骧!” 见毛骧快步上楼,朱标连忙冲到老朱跟前,继续解释道: “爹,只杀十几人的确稍显仁慈,可儿子现在在京都,诸般作为的目的还是整肃朝堂。” “若等儿子到了凤阳,自然会对凤阳不法,彻查严惩!” “滚一边去!” 不愿和朱标废话,老朱气恼之下,直接将朱标推到一边。 可看到朱标始料未及之下,竟险些被他推倒在地。 老朱心头顿时闪过一丝心疼。 也是在老朱恍惚的一瞬,朱标当即冲赶来的毛骧厉声说道: “传孤旨意,玄武湖中军五千人,即刻前往凤阳周边驻扎!” 朱标也是没办法了。 自己这老爹犟起来,就连九头牛也拉不住。 无奈之下,朱标只好出此下策。 希望老朱能顾念他这个太子的颜面,买他太子懿旨的几分面子。 也是听到朱标下旨,徐达、汤和心头大惊。 不过很快也跟着冲老朱说道: “上位,交给太子处置吧!” “太子亲临凤阳,严惩不法,也能给凤阳百姓一个交代......” “哼!” 见老朱依旧怒不可遏。 第九十五章.将门之女 见老朱心情大好,咧着嘴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徐达、汤和对视一眼,顺势冲老朱恭维道: “太子才高德广,我二人能有如此贤婿,也算是三生有幸。” “大明有如此太子,也是天佑大明!” “不错不错,天佑大明,天佑大明!” 高兴之余,老朱拿起桌上杯盏便一饮而尽。 “可惜这不是酒,不然咱一定与你们大醉一场。” 见老朱正在兴头上,汤和随即开口道: “上位,先前为了自污,我可是从绍兴购了一窖的好酒。” “若是上位有兴致,我现在便命人去取?” “老小子,你还什么都敢说!”老朱瞥了眼汤和,没好气道。 只不过老朱也是打心里高兴。 既然汤和敢说他先前所为,都是为了自污。 那便足以证明汤和与他之间,当真是再没有半点嫌隙了。 见老朱点头,汤和随即看向马皇后征求意见道: “娘娘?” “今日你们高兴,少饮几杯也可。” “不过重八,明日我便与标儿返回凤阳,这些日子可不能因酒误事。” “那是自然,咱何时因酒误事过!” 马皇后也知老朱这话并非空话。 虽然老朱爱酒,可也极少饮酒。 特别是大明建国以后,老朱几乎是滴酒未沾。 真要说起来,老朱和大部分出身微末,得居高位的人一样,都有贪酒好色的毛病。 可和他们不同的是。 老朱从未因为酒、色误事。 因为老朱很拎得清轻重缓急,说是自持自律之人也绝不为过。 也是因此。 今日见老朱难得如此高兴,而且徐达、汤和也兴致正高,马皇后自然不愿扫他们的兴,也不可能不让他们喝酒。 就在马皇后起身,准备返回皇宫。 汤和连忙开口问道: “娘娘,那老大与我家瑛儿的婚事?” “自然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见马皇后看向自己,将决定权交到了自己手上。 老朱腰杆瞬间挺直了几分,拍着胸脯朗声道: “咱答应了!” “天德家的丫头,你家大丫头,都嫁给老大。” “妹子,回宫之后,你让老大写封圣旨,改日赐婚!” “臣妾领旨!” 马皇后作势微微一拜后,便也离开了小楼。 只不过看老朱洋洋得意,眼中、脸上满是重振夫纲的畅快。 徐达、汤和对视一眼,竟也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 “你们两个笑什么!咱家标儿的婚事,咱这个当老子的还做不了主?” “那是那是,上位乾坤独断,自然能做主。” 汤和眼眸一转,看了眼马皇后离开的方向,继续笑道: “只是婚嫁之事多半是女主做主,上位反倒是抢了娘娘的风头。” “你这老小子!” 老朱怒骂一声,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自家老兄弟面前,他还真不用伪装什么。 毕竟汤和、徐达也都很清楚,自家妹子的话,他朱重八也是要听的。 “不过方才你也说了,标儿有自己的谋划。” “咱这个当老子的自然不能扯他的后腿。” “咱还有一事,要和你们说说。” 老朱微微一顿后,看向两人继续道: “标儿决心亲征,这同行将帅的人选,你俩跟咱好好议议。” “我为先锋!”徐达当即开口。 “那我给老大当个副将.....”汤和也跟着说道。 “不可!”老朱微微摇头,“标儿虽然是太子,可也是初次统军。” “你二人不仅是他叔伯长辈,在咱明军中的威望也是数一数二。” “让你们两人当先锋,当副将,绝对不妥。” 被老朱这么一说,汤和略微沉吟后,开口道: “上位所言极是。” “既然太子亲征,是要北伐,索性这次的声势就往大了整。” “天德还当中路大元帅,统帅三军。” “冯胜、邓愈率左路军,李文忠、陆仲亨领右路军。” “廖永忠、蓝玉为先锋,顾时、傅友德骑兵策应。” “耿炳文、郑遇春驻守北平。” 汤和一番安排,将大明最杰出的将帅都拉上了场。 勇猛之人充当先锋,擅骑之将轻骑策应,固守之人驻守坚城。 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虽说徐达更愿意执掌一军锐意向前,可既然汤和开口,他便也不好反驳什么。 “汤和大哥,那你呢?” “我自然是跟在太子身旁,再将沐英调回来,与我一并护卫太子。” “好啊!咱家标儿的面子比咱还大,这几乎是倾全国之力,一举北伐了!” 老朱思虑片刻,继续说道:“邓愈守在西线,沐英驻守南境。如此就不怕西南叛乱?” “副将不撤,大军犹在,西南诸藩不敢造次!” 第九十六章.马场比试 “臣弟箭术,比不过皇嫂.....” 见朱棣耷拉着脑袋,沮丧开口。 朱标、常氏几人瞬间笑出了声。 “定是燕王见我有孕在身,故而相让。” “皇嫂!输了就是输了,皇嫂不必帮臣弟找借口。” “只不过大哥已经带我拜魏国公为师,数年之后,箭术一门我绝不会再输给皇嫂!” 见朱棣甚至还约定数年之后再行较量,朱标脸上笑意更浓。 在场众人,数朱棣年纪最小。 若真论及箭术,除了压根不善武功的徐妙云外,还真是朱棣水平最次。 常氏虽是太子妃,可毕竟是将门之女,弓马骑射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要知道,常氏父亲常遇春的箭术,绝对算的上一绝。 当年鄱阳湖大战,陈友谅手下第一猛将张定兵佯攻变奇袭,差点活捉老朱。 而常遇春于甲板之上,一箭便射伤了张定兵,救下了老朱。 甚至民间还有传闻,言说常遇春百米开外,一箭射杀了陈友谅。 至于汤瑛。 朱标十三岁从军之时,汤瑛虽是女儿身,却也跟在汤和身后,一并从军。 这么多年,朱标久居皇宫,而汤瑛却一直都在军中。 多年积累,弓马骑射自然不会太差。 朱樉、朱棡,也是勇猛过人,射术方面自然也是不差。 算起来,最为年少的朱棣比不过他们几个,也是情有可原。 “皇嫂,等我跟着徐叔在军中历练几年,将来定能胜过皇嫂。” “是呢!” 常氏眉眼带笑,温声说道:“燕王少年英雄,将来定是大明镇国之鼎石。” 常氏看向朱樉、朱棡:“两位殿下也是英武不凡,今后定能成我大明肱股之臣。” “皇嫂过誉了。” “皇嫂过誉了。” “太子妃所言极是。”朱标微微牵起常氏的手,看向朱樉几人继续说道: “你们三人将来都是大明戍边的藩王,不必逞一人之勇,更不必争一时之功。” “应学着徐叔、汤伯,还有父皇那样,纵观战局,运筹帷幄。” “克敌制胜才是关键。” 见三人认真点头。 朱标也起了几分玩心,看向朱樉、朱棡继续问道: “你二人射术如何?” “与皇嫂相当,却不如汤瑛。” 朱樉、朱棡也算坦诚。 毕竟他们两个小的时候,也没少被汤瑛揍,在童年阴影面前,自然不会争什么面子。 只不过听到这话,朱标接过常氏手中的弓箭,玩笑说道: “我朱家男儿当学御兵之道,也要有陷阵之志。” 语罢,朱标满弓射出,箭矢翁鸣,透穿靶心。 “好!”朱棣当即高声喊道。 周围几人眼中也是绽放异彩,很是激动的看向眼前朱标。 虽说几人也都知道,朱标绝非文弱之人。 可自打大明开国以来,纵然是常氏也再没见过朱标引弓御马。 如今见朱标上手射箭,众人自然有种莫名的激动。火山文学 也是此时,汤瑛想到先前汤和的交代。 缓步走到朱标跟前,清声说道: “殿下,臣女斗胆,想和殿下比试一二。” “好。” “只是殿下,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站在原地等人去射。” “不如命人抛球入空,你我抢射如何?” 听汤瑛说完,常氏、徐妙云微微一怔。 似乎此时的汤瑛对朱标抱有些许敌意。 两人抢射,肯定能分出胜负。 而且看汤瑛现在这架势,好像是打定主意要让朱标难堪一般。 “汤瑛姐姐。”徐妙云美眸一转,刚准备开口。 可此时朱标也来了兴致,继续加码道: “不错,战场之上,敌军自然不可能站在原地,等我军将士去射。” “而你我也不该站在原地。” “不如驾马绕场,同时射箭,命中最多,御马最快者为胜如何?” “好!” 见汤瑛微微点头,朱标看向朱樉。 “二弟,你站在校场中心,抛球入空。” “臣弟领命!” 语罢,朱标、汤瑛翻身上马。 随着金锣敲响,朱标、汤瑛挥舞马鞭,骤然而出。 朱樉将手中小球抛向空中的瞬间。 只听嗖嗖两声,朱标、汤瑛手中箭矢齐齐飞出。 两根箭矢竟同时射穿小球。 不仅如此,二人策马狂奔,扬起巨大烟尘便足以证明这二人谁都不曾想让。 与此同时。 马皇后也赶了过来。 当看到朱标竟与汤瑛纵马比赛,马皇后看向朱棣问道: “标儿和瑛儿怎么开始比试了?” “娘,大哥说我朱家男儿应有御兵之道,也该有陷阵之志,这才决定和汤瑛比试。” 听到朱棣这话。 马皇后心中一紧,突然想到先前朱标跟自己说过亲征的事。 眼前朱标纵马疾驰,拉弓引箭宛如先锋大将。 甚至在此时的朱标身上,马皇后几乎看到了老朱当年冲锋陷阵的影子。 想到这里,马皇后眉头紧皱,只等朱标和汤瑛比试完,再好好教训朱标。 半炷香后。 朱樉拿起最后一颗小球后,高声喊道: “大哥,汤瑛,最后一个了!” 语罢,就在朱樉将小球抛出的瞬间,汤瑛手中的箭矢骤然而至。 几乎是贴着朱樉的头顶,将小球射落在地。 一时间,朱樉竟吓得差点坐到地上。 他也是没想到,本来是玩乐的游戏,汤瑛竟如此在意。 若箭矢再往下几分,绝对会射中他的脑袋。 与此同时。 朱标、汤瑛同时抵挡众人跟前。 刚刚汤瑛差点射中朱樉那一箭,着实让在场众人吓了一跳。 纵然是马皇后也不由紧张了几分。 只不过见朱樉无事,马皇后自然不会怪罪汤瑛。 “结果如何?” 听马皇后询问,朱标温声开口道: “儿子不敌汤瑛,我二人驾马乃是平手。” “可射术,汤瑛领先儿子一分。” “汤瑛胜了。” “好,瑛儿果然是将门之后,巾帼不让须眉。” 马皇后上前,取下发髻玉簪亲手放在汤瑛手上后,握住汤瑛的手温声说道: “这是陛下当年攻占濠州之时送给我的。” “瑛儿你若是不嫌弃,今日我转送给你如何?” 听到马皇后的话,汤瑛身躯一怔,清冷面容满是不可思议。 她本以为自己刚刚那一箭,定会让马皇后震怒,甚至苛责于她。 可让汤瑛没想到的是。 马皇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还将意义如此非凡的玉簪赏赐给她。 不仅如此。 朱标也没有因为方才之事降罪于她,更没有因为落败心生不悦。 此时笑容和煦,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娘娘,我.....” “比试总要分个输赢。况且你们还年轻,凡事自然也都想争个输赢,不算什么大事。” 见自己还未开口求罪,马皇后便率先温声宽慰。 汤瑛心头涌入一丝暖意,很是感激的看向马皇后。 “老大媳妇儿,妙云,还有瑛儿,你们三个陪我走走如何?” “是~” 见朱标准备离开。 马皇后语气猛的冷厉了几分,沉声道: “老大,你也跟着!” 第九十八章.黄金鸡毛掸子 “嗯.....” 见马皇后一脸怒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朱标满脸堆笑,凑过去道: “都是娘教的好,儿子不敢荒废.....” “站好了!” 听到马皇后再次厉声呵斥。 朱标忙收起笑容,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说!你是不是想学你爹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娘....” “儿子不敢荒废骑术、射术,正如儿子劝诫四弟他们一样。” “我朱家男儿当学御兵之道,也当有陷阵之志。” “还敢胡诌!” 马皇后怒斥一声,冲着朱标没好气道: “朱家男子是该学习御兵之道,也该有事先士卒的陷阵之志。” “可那是对老二、老三这些,将来要就藩的皇子来说!” “你身为太子,非但不该有临阵冲锋的鲁莽念头,甚至都不应学什么掌兵之道。” 见朱标站在原地,虽闭口不语。 可那对眸子飘忽不定,显然是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马皇后一时气急,直接冲常氏喊道: “老大媳妇儿!” 闻言,见常氏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个鸡毛掸子,朱标只觉后背一紧。 可也是听到马皇后这话。 常氏将鸡毛掸子攥在身后,有些犹豫的看向马皇后道: “娘,兄长他.....” “难不成你也想像我一样,担心你们父皇一样担心老大?” “可是兄长他并未说要临阵冲锋......” “他是我生的,我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等常氏继续开口,马皇后一把将鸡毛掸子夺了过来。 一时间。 常氏、徐妙云、汤瑛三人均是用无比同情的目光看向朱标。 特别是常氏,此时急的眼眶都快要渗出泪来。 只不过此时的朱标却是有些疑惑。 并非奇怪马皇后会揍他。 毕竟自己亲娘揍老朱都是常有的事儿,揍自己更是跟玩儿似的。 朱标奇怪的是,为何马皇后会当着徐妙云、汤瑛的面训斥自己。 毕竟这二人还没嫁入东宫....... 伴随这样的疑惑,马皇后的鸡毛掸子如约而至。 朱标想跑,却又不敢。 毕竟马皇后又不像老朱那么好糊弄。 感受到肩膀一阵火辣辣,灼烧般的疼痛。 朱标更加确定,此时的马皇后是真的生气了。 也正因如此,朱标就更不能跑了。 “当年你父皇为安定人心,身先士卒我拦不住。” “可如今大明已定,你身为太子,身为储君,竟然也要学着行冒险之举。” “先前给你爹操心,现在还要为你担心!”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们爷俩!” 语罢,马皇后将鸡毛掸子狠狠摔在地上。 随即坐回到原地,不再开口说半个字。 见马皇后快被自己气哭,朱标连忙上前安慰道: “娘,儿子错了。” “儿子保证,保证亲征之前什么样,回京之后还什么样!” “你拿什么保证!” “这....”朱标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吟片刻后,还是看向马皇后笑着说道: “若是儿子有半点损伤,我去给娘打一把黄金的鸡毛掸子!” “黄金的鸡毛掸子,也能配得上您大明国母的身份。” “若儿子出征回来有半点损伤,您就拿黄金鸡毛掸子狠狠揍我!” “对!还有我爹,我爹以后再惹您生气,您就用黄金鸡毛掸子,保证抽不坏!” 被朱标这么一说,马皇后一时没忍住,竟也失笑出声。 一看到马皇后展露笑容,朱标连忙说道: “娘笑了,笑了就不能再生气了!” “行了,这么多孩子里,数你最会哄人!” 马皇后白了朱标一眼,随即愈发认真说道: “标儿,若你想立军威,也可冲锋陷阵。” “可一定要记住,你肩负的不是一战之胜败。” “将来大明的担子,可都要落在你的肩膀上。” 马皇后本就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而且她也清楚,朱标向来都是目标明确。 朱标想要临阵冲锋,也断然不是逞一时之勇。 更重要的是。 马皇后知道朱标心里的主意比谁都大。 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此时朱标肯定是满口答应,郑重保证。 可真要到了战场,这小子也定然不会落于人后。 想到朱标亲征,徐达、汤和、蓝玉等人都会跟着,他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看朱标行险。 马皇后倒也不想此时和朱标计较太多。 旋即,马皇后将目光看向常氏三人道: “你们同标儿都是从小长大的,今后若是再见他行险冒进,也该当面劝谏。” “娘没什么东西给你们,待会儿到坤宁宫一人拿个鸡毛掸子回去。” “什么时候用坏了,什么时候来找娘换!” “嘶~” 朱标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老朱何等的英雄,在一根鸡毛掸子下认怂的次数都不在少数。 自己竟然要面对三个鸡毛掸子? 问题是,这玩意儿还带永久质保的! 什么时候用坏了,马皇后还给换新的! 心中腹诽一阵,朱标倒也逐渐释怀了。 常氏温婉,妙云识大体。 她们二人自然用不到这鸡毛掸子。 怕只怕汤瑛这个虎丫头会真的用鸡毛掸子招呼自己。 果不其然。 马皇后刚一说完,常氏、徐妙云脸上含笑却也不放在心上。 可汤瑛竟直接谢恩道: “多谢娘,瑛儿一定仔细劝诫太子大哥。” “啧.....” “好!”马皇后有些幸灾乐祸的看了朱标一眼,随即冲着汤瑛温声说道: “此次前往凤阳,瑛儿也一并跟着。” 见徐妙云、常氏眼神急切看向自己。 马皇后继续道: “老大媳妇儿有孕在身,不宜舟车劳顿。” “妙云你还未过门,按理说是不该与老大相见的。” “可汤瑛姐姐....” “瑛儿好军武,这次也是充当护卫。” 被马皇后这么一说,常氏、徐妙云无奈,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不过听到马皇后选择汤瑛同行凤阳。 朱标自然也明白其中深意。 汤和久居凤阳,上至州府官员,下至平民百姓,都对汤和礼敬有加。 此次前往凤阳,免不了要明察暗访。 汤瑛同行,也自然方便不少。 让常氏带着徐妙云、汤瑛到坤宁宫领鸡毛掸子后。 马皇后看向朱标,继续道: “标儿,你现在该跟娘说说,凤阳的事儿究竟有多大了!” 第九十九章.辖制天子剑 “娘,朝政之事,您还是不要操心了。” 见朱标一脸严肃,竟言说不让自己插手朝政。 马皇后很明显愣了一下。 也是见马皇后误会,朱标连忙开口解释道: “不是不是,娘,儿子可不敢责怪您干预朝政。” “儿子的意思是,对咱大明来说,您身体好好的便是万幸!” 见马皇后松了口气,朱标这才继续说道: “娘,今日我爹发怒的样子您也看见了。” “儿子、徐叔、汤伯,我们三个加在一起都劝不住我爹。” “我爹盛怒之下,也就只能听进去您的话了。” “所以呀,娘!” “只要您身体好好的,便是对大明官员,对大明百姓最大的恩赐了。” 朱标早就想对马皇后说这些话了。 他和老朱都是那种胆大心细,喜欢大刀阔斧,锐意直前的人。 而马皇后却是不同。 马皇后心细如发,能洞察微末的同时,却还要顾及老朱和他这个太子的情绪。 这么说起来,马皇后思虑的要比他和老朱更深、更多一些。 朱标甚至怀疑,马皇后十五年薨逝,和思虑过深脱不了干系。 “娘,为我大明,您也应该好好保重身体。” “这样儿子才没有后顾之忧不是?” 后世一句话说的很对。 马皇后的的确确是辖制朱元璋这柄天子剑的剑鞘。 有她在,朱标劝说老朱也更有底气。 有马皇后在,朱标便有最后的底牌。 只不过听朱标说完。 马皇后虽然明白朱标的意思,略微沉吟后还是开口说道: “标儿,凤阳毕竟是朱家祖荫之地,你爹也对凤阳很是重视。” “等从凤阳回京,娘就安安心心在后宫养花养鸟,不操心别的。” “成吗?标儿?” “好!当然好了!” 见马皇后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冲自己开口,朱标哪里敢说半个不字,随即重重点头,连忙答应了下来。 况且明日马皇后便要与他一起前往凤阳。 等到了凤阳,该知道的,马皇后依旧会知道。 “娘,刑场之上,儿子斩杀的那七八名文官,其实并非首恶。” “幕后贼首不是他们,直接坑害百姓的也不是他们。” “他们只不过是充当中间人,克扣了一部分银两罢了。” “嗯?” “坑害百姓的,自然是凤阳一地的主官以及营造中都的官员。” “这些官员不给征召而来的民夫发放月例银子,逼得数百民夫集结在一起,逃入山中,过着打家劫舍的营生。” “而且凤阳花鼓娘您也听了,凤阳百姓民不聊生,身背花鼓,背井离乡。沿路乞讨,勉强过活。” 和后世人不同,此时的百姓对故土都有极其深厚的眷恋。 而且朝廷也有严令,不准百姓私到外地。 可即便如此。 这些百姓宁愿冒着被官府缉拿,宁愿冒着被问责砍头的风险,还要背井离乡。 更重要的是。 他们背井离乡并非下海发财,乃是到另一个地方乞讨过活。 这便足以证明凤阳民生艰苦。 百姓宁愿被杀头,也不愿留在凤阳被活活饿死。 换句话说,哪怕是乞丐都不愿意到凤阳乞讨。 因为大部分百姓都吃不饱饭,压根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更没有多余的粮食施舍给乞丐。 “凤阳......凤阳的百姓竟是如此惨状?” 马皇后有些诧异的看向朱标。 凤阳乃是皇帝故乡,她也当真没想到,如今凤阳百姓的日子,甚至比元末动乱要更艰苦一些。 “标儿,那贼首元凶又是何人?” “罪魁祸首自然是朝中以胡惟庸为首的各级文臣。” 朱标顿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还是看向马皇后道: “再深究一些的话,罪魁祸首便是我父皇了。” “你爹?” “嗯,凤阳民生艰苦,和父皇下旨营造中都分不开关系。” “儿子此行凤阳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我爹放弃继续营造中都。” 见马皇后眉头紧皱,忧思尤甚。 朱标走到马皇后身后,轻轻为其揉肩的同时,温声说道: “娘,您不必操心太多,一切都有儿子。” “此行凤阳,儿子就是要改善民生。” “您就一路走走看看,权当散心即可。” 明白朱标的意思,马皇后默默点头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 胡惟庸府上。 “义父,太子调玄武湖五千精兵前往凤阳了。” “您看是不是....” “无妨。” 见胡惟庸表情平静,涂节心头诧异更甚。 原地愣了片刻后,涂节还是看向胡惟庸开口说道: “义父,太子前往凤阳,中都营造的贪墨之事,定然会被查出来。” “到时候严查各级官员,难免会牵扯到义父头上。” “您看是不是现在给他们下令,让他们把屁股都给擦干净?” 看着涂节如坐针毡,一脸紧张的模样。 胡惟庸自然知道,涂节真正担心的是他自己被手下官员牵连。 只不过此时胡惟庸依旧一脸平和,看向涂节温声说道: “涂节啊,汤和已经进京了,凤阳的事情,太子也定然知道的。” “若是此时下令让营造中都的各级官员把屁股擦干净,这不是不打自招?” “等太子赶到凤阳,发现所见官员都是遵纪守法,这不是恰恰是告诉太子,这些贪官在朝中也有依仗?” “这不是逼着太子彻查朝廷官员?” “这.....”涂节神情一凛,当即开口道:“义父所言极是!义父所虑之深,儿子不能及!” 原地愣了片刻,涂节还是看向胡惟庸怯生生说道: “可是义父,凤阳一事,我们当真放任不管?” “若是下面官员随意攀咬,最后不还是会牵扯到朝中?” “无妨,太子虽不至于仁慈,但也绝不是残暴之人。” “况且此次皇后娘娘也会同行。” “如此一来,太子惩治贪官,便不会株连其家人。” “也是因此,那些官员的家人便是你我要挟他们的筹码!” 见胡惟庸一脸温和,却说着极其阴险的话。 涂节心里怎么看都觉得很是别扭。 可也是此时,胡惟庸缓步起身。火山文学 走到涂节跟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极其温和的语调开口说道: “涂节,如今成启已死,将来为父所积累下的财物、声望,还有这丞相之位,必然是你一人的。” “先前为父对你多有忽视,你心里不会怪罪吧!” 第一百章.胡惟庸心性大变(改) “嗯?” 见胡惟庸竟然冲自己致歉,涂节瞳孔放大,满脸的不可思议。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 纵然他面露惊诧,可此时的胡惟庸依旧面不改色,始终一脸关切的看向自己。 片刻沉默后,涂节忙开口说道: “义父之恩山重海厚,儿子怎敢怪罪。” “为父果然没有看错你。” 胡惟庸很是温和的拍了拍涂节的肩膀,继续道: “你且放心,将来为父也定助你达成所愿!” 此话出口。 饶是胡惟庸自己,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恶心。 他只比涂节略长几岁。 可现在为了让涂节忠心侍奉,他竟要摆出一副思虑至深的长者模样。 这也着实让胡惟庸心中作呕。 只不过今日朱标处斩他儿子胡成启。 涂节等人怕死,竟全都不听他的命令,竟然无一人敢开口求情。 这自然让他心生恼怒。 只不过胡惟庸也算看明白了。 如今涂节等人依附于他,全因他身居高位。 若是想让这些人豁出性命,死忠于他。 他自然也要学着朱标一样,给涂节等人一些好处。 哪怕只是空话,也该多照顾一些手下人的情绪。 “涂节,为父对你严苛,正是对你寄予厚望.....” 涂节微微一愣。 这话......他好像在朱标那里也听到过。 只不过和朱标相比。 此时胡惟庸说出这话,反倒显得别有用心了。 就在涂节微微发愣之时。 胡惟庸实在不愿继续说那些令人作呕的话,调转话锋,冲涂节继续道: “涂节,帮为父给勋贵武将准备些礼物。” “特别是周德兴,黄彬的家人,要给他们家人备上厚礼,以你的名义送给他们。” “我的名义?”涂节眼眸闪过一丝戒备。 “义父,周德兴、黄彬等人可是罪臣。” “若是我厚待其家人,恐怕会被太子治一个僭越之罪吧....” 语罢,涂节很是小心的看向胡惟庸。 此时他甚至都已经准备好迎接胡惟庸的勃然大怒。 只不过让涂节意外的是。 胡惟庸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缓声说道: “不错,厚待周德兴、黄彬的家人,的确不是你我臣子应该做的。” “可是涂节,你心中所图,乃是丞相之位。” “若你自信,觉得自己独掌朝堂,周旋文武的本事,那自然不需向勋贵武将示好。” “可若你认为自己资质欠佳......” 胡惟庸微微一顿,饶有深意的看了涂节一眼,继续道: “资质欠佳,想要稳坐丞相之位,自然需要武将们的帮助。” “如今周德兴、黄彬等人认罪自裁,而你却善待他们家人。” “其他勋贵武将见后,能不对你心生亲近交好之意?” “毕竟他们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周德兴、黄彬的一天。” 胡惟庸这番话,明摆着是在说他胡惟庸能凭自己的智谋稳坐丞相之位。 而涂节资质平庸,想要坐上丞相之位,自然需要寻求武将们的帮助。 尽管涂节也能听出胡惟庸这话对他的轻视之意。 可他也不得不承认。 论智谋,他的确比不过胡惟庸。 而且论狠决,他也不可能像胡惟庸一样,能舍弃自己九族甚至自己的性命,只为达成所愿。 毕竟在涂节始终坚信一个道理。 身死道消,他死了,什么心愿、什么野心也都只会化作乌有,他自然也不可能舍弃掉自己的性命。 “义父所言极是,儿子现在就去准备。” “只是义父,魏国公、中山侯那边......” “徐达、汤和你不用管。”胡惟庸冷声说道:“还有李文忠、蓝玉也不需理会。” “至于冯胜等人,为父亲自替你拜会。” “多谢义父,义父大恩,涂节永生难忘!” 看着跪在地上,满脸感激的涂节。 胡惟庸微微点头,亲自躬身将他扶了起来。 “涂节,如今为父不做他想,只想将你扶上丞相之位,你应当明白吧。” “涂节明白!” 见涂节眼中、脸上满是感激。 胡惟庸微微点头,示意他下去准备。 只不过等涂节刚走。 胡惟庸脸上温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冷厉。 让涂节厚待周德兴、黄彬的家人,自然是替他胡惟庸拉拢淮西勋贵。 毕竟如今谁人不知,涂节乃是他胡惟庸的义子。 至于亲自拜访冯胜等其他勋贵。 胡惟庸更是想将他们拉到自己这条船上。 原本! 胡惟庸想借弹劾冯胜等人,后续游说,拉拢他们。 可胡惟庸也是没想到,所有一切,竟然被朱标捷足先登。 如此一来,他胡惟庸非但没有拉拢到那些勋贵武将。 这些个勋贵武将,反而还记恨他胡惟庸开口弹劾。 只不过这一次。 胡惟庸却很有信心能拉拢淮西勋贵。 毕竟今日刑场上,朱标当着一众文官,以及不少百姓的面,当众鞭笞了勋贵武将。 哪怕贵为国公的冯胜也不能幸免。 胡惟庸还真不相信冯胜他们心中,对朱标没有怨气。 若此时前去游说,拉拢冯胜等人,自然是易如反掌。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的话,没准...... 没准等朱标两个月后返回京都,京都改天换日、气象一新也说不定! ........ 星月斗转,夜幕略过。 次日天光微微亮起。 朱标、马皇后一行人便在皇宫门前,准备动身前往凤阳。 一夜宿醉,老朱、徐达、汤和三人依旧有些不太精神。 可三人却也起了个大早,赶来送别。 “老大,凤阳乃咱朱家祖地。” “那些官员往咱脸上扬沙子,断不可轻饶!” “此行凤阳,一定要还凤阳百姓一片太平!” “父皇放心....” 见朱标面容坚毅,老朱自然也是放心。 毕竟他也知道朱标虽然温和,但绝不仁慈。 当看到太子妃常氏站在一旁,眼中满是不舍,表情也很是动容。 老朱也知道,常氏自然有千言万语要与朱标告别。 心念至此。 老朱便也不再啰嗦,转而朝马皇后走去。 几乎同一时间,常氏连忙快步走到朱标跟前。 “兄长......” “放心,中军五千将士已前往凤阳,不会有失。” “嗯。” 常氏用力点了点头。 毕竟是要分别,常氏心头悲凄,胸口千言,却无从说起。 此时宫门口。 常氏一双泪眼很是不舍的看向朱标。 老朱也和马皇后说着什么。 汤和则对自己女儿汤瑛做着交代。 只有徐达一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找谁去说....... 第一百零一章.初到凤阳 “好了,启程吧。” 随着老朱声音落下,朱标一行人也动启程。 只不过看着朱标一行离去的背影,老朱神情漠然,依旧有些不舍。 “到底是老了,见不得离别喽。” 见朱标一行已经走远,老朱依旧还极力望去。 汤和、徐达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好在朱标和马皇后两月之后便能返回,好在此次只是生离,不是死别...... “上位,不如回宫去吧.....” “嗯,回宫!” 老朱一挥衣袖,当即冲汤和两人兴奋说道: “咱也让你们尝尝宫里的御酒。” “啊?” “还....还喝?” 徐达、汤和不由惊呼出声。 只因上一秒老朱脸上还满是不忍马皇后、朱标离开的不舍。 怎的一眨眼的功夫,竟又变得兴致勃勃。 甚至大早上的就要带他们喝酒。 此时徐达、汤和满是诧异的看向老朱。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略显昏聩的老朱,还是不是那个数年如一日,勤勉理政的洪武皇帝朱元璋。 “上位,太子离京,朝政不都落在您身上了。” “是啊,老哥哥,酒永远也喝不完,不如....” 见这两个酒蒙子竟然开口劝自己少饮酒。 老朱瞥了他们一眼,玩笑道: “咱家妹子和标儿离开,咱就不能休息几日?” “可是.....” 汤和冲老朱使了个眼色,看向一旁的太子妃常氏。 也是见汤和、老朱将目光看向自己。 常氏抹去眼角清泪,冲老朱恭敬说道: “父皇,饮酒伤身,还请.....” “老大媳妇儿。”不等常氏说完,老朱脸上隐隐带着几分浅笑,直接说道:“如果咱不纵酒享乐。” “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怎么敢有动作?” “嗯?” 就在常氏疑惑之时,老朱看向随身太监刘和,沉声说道: “传咱旨意,朝中所有奏疏先呈中书省,胡惟庸初定之后,再送到谨身殿。” “是!” 当听到老朱要将处理朝政的权力下放给胡惟庸时。 汤和、徐达,还有常氏,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上位英明,您这是给那些奸佞小人卖了个破绽啊!” “老哥哥不仅得了清闲,还让那些贼子们看到了希望,一箭双雕,高啊!” 对于徐达、汤和的吹捧,此时老朱也是一反常态,挺直了腰杆,看起来很是受用。 旋即,老朱看向常氏道: “老大媳妇,咱与他们两个喝酒,可不算误了朝政。” “等咱家妹子回来,你可不能告咱的状!” 语罢,也不等常氏开口,老朱带着徐达、汤和便朝皇宫走去。 只不过看着老朱三人离开的背影,常氏微微一愣,随即竟也轻笑出声。 若是老朱最后没说让她不要告状的话。 常氏还当真以为,老朱是为了给胡惟庸放权,让胡惟庸露出马脚,这才故意带着徐达、汤和在皇宫酗酒。 可朱标曾告诉过她,老朱和朱标之所以迟迟没有处置胡惟庸,乃是为了彻底裁撤丞相制度。 一个胡惟庸自然无足轻重。 也是因此,常氏很清楚。 区区一个胡惟庸,也远没有到需要老朱故意酗酒露出破绽的地步。 或者说。 老朱酗酒,给胡惟庸放权是真。 趁马皇后、朱标不在皇宫,好好享用美酒,恐怕也是真的。 一想到老朱率性洒脱,甚至还想好了借口。 常氏不由笑出声的同时,快步朝东宫走去,给朱标写下书信。 ...... 数日过后。 朱标一行人也抵挡了凤阳。 “罪臣凤阳知县姚程,拜见太子殿下,拜见娘娘千岁。” “起来吧。” 看着脚带镣铐,却还一身官服的姚程。 朱标也不深究,缓声说道: “民夫聚乱,藏匿在何处。” “回禀殿下,所藏之地名为鹰钩山。” 见朱标不语,姚程连忙继续说道: “之所以得名鹰钩山,乃是上山的必经之路,乃是一道似鹰钩般蜿蜒曲折的山涧。” “叛逆民夫在山涧两侧的高山上设下埋伏,易守难攻。” “因此,下官对他们束手无策.....” “中军守备何在?” 朱标话音刚落,一名壮硕汉子快步跑到朱标跟前。 “中军守备,左良,拜见太子殿下。” ‘左良?’朱标暗道一声,心中也升起了几分芥蒂。 只不过还是看向左良继续说道: “方才姚程知县的话你也听到了,面对民夫流寇,你以为应当如何?” “回殿下,流寇数百人,我中军五千精兵,覆手而取!” “鹰钩涧易守难攻,若是强攻,定死伤惨重,又当如何?” 被朱标这么一说。 左良一时语塞,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只不过他心里却始终不觉得鹰钩涧易守难攻有什么大不了的。 毕竟数百民夫对上他们中军五千精锐,就算硬冲,也能拿下鹰钩涧。 况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纵然是面对民夫流寇,那也肯定有所损伤。 也是在左良沉默之时,朱标继续开口道: “既然姚知县说了,鹰钩山必经之路,乃是鹰钩涧。” “左良,传孤旨意,五千中军拨出三千人,把守鹰钩涧入口。” “每过两个时辰冲山中喊话,朝廷只惩贼首,不治同党。” “标下领命!” 左良应了一声,便也转身下去安排。 “姚程!” “罪臣在。” “选几名营造中都的民夫过来,孤要问话。” ‘选.....选几名民夫?’姚程心中暗道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朱标。 只不过见朱标眼眸冷淡,并没有继续开口的打算。 姚程恭敬一拜后,便也离开前去准备去了。 等姚程离开,朱标、马皇后、汤瑛一行走进行宫。 三人坐定后。 见汤瑛眉头微皱,却始终不发一言。 马皇后笑着问道: “瑛儿,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嗯.....” 汤瑛微微一愣,看向马皇后疑惑说道: “娘,瑛儿以为,太子大哥让姚程是挑选前来问话的民夫,肯定什么都问不出来。” 见马皇后、朱标非但没有半分诧异。 反而饶有兴致的看向自己。 汤瑛只好继续说道: “姚程只是一个知县,负责营造中都的官员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比他的官职要高。” “他定然不敢得罪那些官员。” “也因此,他找来的民夫,也定然是那些贪官提交安排好的。” “太子大哥让他去挑选民夫前来问话,定然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听到汤瑛这话,朱标倒是没有急于回答。 反而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马皇后。 也是见朱标目光看了过来,马皇后白了他一眼,随即看向汤瑛温声说道: “瑛儿,你性子直,以后可当心被标儿骗了。” “被太子大哥骗?” 看着汤瑛满脸疑惑,本就清冷俊俏的模样平添了几分呆滞,反差之下竟有些可爱。 马皇后随即笑着说道: “标儿自然知道,待会姚程带来的民夫,问不出来贪官的罪行。” “可什么都问不出来,也正说明一切都问出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抄家灭祖,绝不姑息 “什么都问不出来,说明一切都问出来了?” 汤瑛低声呢喃,重复着马皇后的话。 见汤瑛沉吟半晌,始终不得其意。 朱标这才开口解释道: “如今数百民夫被逼的聚众作乱,遁入山林,对抗朝廷。” “这便能说明营造中都的官员中,绝少不了贪官污吏。” “若是待会姚程带来的民夫,均是为中都官员歌功颂德。” “这便证明营造中都的官员,自上而下彻底烂透了。” 朱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在抵挡凤阳之前,孤下令不准营造中都的各级官员前来接驾。” “也是想看看,在孤这个太子抵达凤阳,询问民夫实情之时,可会有中正之臣前来直谏。” “让姚程亲自挑选民夫前来问话,也是想看看,营造中都的官员之中,究竟还有没有中正良臣。” 还有一点朱标没有明说。 那便是朱标借此判断,营造中都的官员是全部处死。 还是说要甄别一番,防止误杀其中的良臣。 而被朱标一字一句,仔细解释了一番。 汤瑛这才将将明白了过来。 只不过看着面前胸有乾坤,谋划周详的朱标,以及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端倪的马皇后。 汤瑛自觉不如,心生惭愧之下,很是沮丧的耷拉着脑袋。 “瑛儿,你也无需沮丧。” 见她如此,马皇后温声说道: “标儿心思重,有些事情就连我和陛下,他也能瞒的住。” “娘给你一道懿旨,将来标儿临阵之时,若想行险冲锋,你可拿着娘的懿旨将他给拦下来。” “是!瑛儿谨记!” 汤瑛眼中闪过一抹异彩,连忙开口答应。 她本觉得无法帮到朱标,可有了马皇后这道懿旨,她便能保证朱标的安全。 而且汤瑛也很清楚,在政务方面,她绝不可能比常氏、妙云更出色。 她想要帮助朱标,也能在军武方面,给朱标一些助力。 念及至此,汤瑛美眸微动,想到方才左良的重重表现,还是开口说道: “太子大哥,方才那个左良.....” “我在军中多年,手下将士若是对将帅忠心,对将帅信服,我一眼便能看出来。” “可方才左良.....” 汤瑛小心看了眼朱标,继续道:“方才那左良,似乎对太子大哥有些轻视。” 被汤瑛这么一说,马皇后当即看向朱标问道: “标儿,当真如此?” “嗯。”朱标微微点头,随意说道:“方才那左良看向儿子的眼神,的确有几分轻视。” “徐达怎会派他随行凤阳!” 见马皇后脸上多有责怪,朱标脸上闪过一抹坏笑,看向马皇后继续说道: “娘,这或许不能怪徐叔。” “儿子传令玄武湖中军之时,徐叔不也在场吗?” “而且之后,徐叔和父皇、汤伯他们喝了一整天的酒。” “恐怕安排左良随行,也不是徐叔的意思。” “这朱重八,当真还因喝酒误事了!” 听到马皇后语气不善,朱标随即将常氏寄来的书信递了过去。 “娘,我们一行刚离开皇宫,父皇便又带着徐叔、汤伯到武英殿喝酒去了。” “说是心有谋划,是为了给胡惟庸放权。” “可一个胡惟庸,哪里值得我爹故意露出破绽。” “娘....” 不等朱标继续拱火,马皇后眉头紧皱,当即便要起身。 “娘,您可是要返回京都?儿子现在便安排人护送您回去!” 此话一出,马皇后顿时反应过来。 朱标明摆着是要她离开凤阳啊! 旋即,马皇后看向朱标淡淡说道: “既然来了凤阳,便要等凤阳的事全部落罢再走。” “不过我还是要给你爹写封信!” 见马皇后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朱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马皇后的性子,自己果然没有猜错。 朱标本不想让马皇后留在凤阳,不想让马皇后为凤阳之事忧心操劳。 可自己这位娘亲的性子,又岂是袖手旁观之人。 不过也好,将马皇后支走,询问那些所谓的民夫时,马皇后跟着为凤阳百姓忧心。 只是苦了老朱..... 一想到老朱收到马皇后信后,那一脸尴尬,却又无法惩戒常氏的表情。 朱标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启禀太子,民夫已经带到!” “嗯。” 朱标微微示意。 姚程带着几名民夫径直走了进来。 “姚程,此三人可是建造中都的民夫?” “这.....” 姚程略有戒备的看向三人,只不过还不等他开口,那三名所谓的民夫当即跪地道: “草民拜见....” “都起来吧。” 见三名民夫礼数周全,朱标直接打断道: “你们三人原籍何地,中都建造中又负责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孤要天下太平。铁铉:太子开心就好(大章) “传孤旨意,田广十七人乃国之正臣。” “然凤阳余孽未清,尚有隐患。” “擢,锦衣卫保护田广等十七人。” 朱标刚一说完。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的毛骧,当即朗声回道: “臣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谨遵太子令!” 嘶~ 当听到毛骧满是冷意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田广等一十七人当即打了一个激灵。 可纵然毛骧的突然出现,让他们感到诧异。 但朱标的安排,却更让他们匪夷所思。 按理说,朱标认为他们是国之正臣,不应该对他们大加封赏才是吗? 怎的朱标竟还要毛骧这些个锦衣卫,保护.....或者说....监视他们。 “诸位,鹰钩山贼寇未除,中都其他不法官员仍需严查。” “诸位乃我朝中正之臣,孤自然要保护诸位的安排。” “太子大恩,臣等没齿难忘!” 率先反应过来的田广连忙跪地谢恩。 紧接着,周围十六人也纷纷跪地高呼。 “太子大恩,臣等谨记~” “方才孤也说了,近日来中都不太平。若无要事,这几日诸位便不要外出了。” 当听到朱标要软禁他们,田广连忙开口道:“殿下,中都营造.....” “中都营造一事,也可暂时搁置。毕竟与营造中都相比,几位大人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这......谨遵太子令。” 田广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毕竟朱标都说他们的性命甚至比营造中都更加重要。 那他们又还能说些什么? 无论说什么,那都是不识抬举! 就在田广几人准备告退之时。 朱标缓步上前,轻轻拍了拍田广的肩膀,温声说道: “田大人聪颖至极,想必也清楚陛下对营造中都十分重视。” “如今营造中都的官员欺压民夫,逼得民夫占山为王,此事说是我大明开国以来,第一大丑闻也不为过。” “如何处置铁铉等罪徒,纵然是孤这个太子,也不能擅专。” “此事只能上报陛下,请陛下圣裁。”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臣....” “田大人。” 不等田广说完,朱标继续道: “在陛下圣旨抵达凤阳之前,这些罪徒便交由你来看押如何?” “可....可是殿下,臣只怕......” “田大人放心,毛骧会率锦衣卫协助大人,如有需要,孤的护卫也可供你差遣。” “这....臣田广谨遵太子令!” 见朱标微微点头。 毛骧看向田广等人,冷声道: “几位大人请吧,末将护送各位大人回府!” 看着眼前面容冷峻,眼眸之中尽是骇人杀意的毛骧。 田广一行人自然不敢多说半字,跟着毛骧便朝殿外走去。 可这一路上。 田广始终眉头紧皱,一言不发走在队伍最前面。 朱标将看押铁铉等人的任务交给他,这明摆着是告诉他田广。 在朱标还不打算处置铁铉等人之前。 若铁铉这些罪徒有一人意外离世,亦或是逃跑。 第一个要被问责的,便是他田广。 念及至此。 田广双眸微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当真没想到,年纪不过二十的朱标,竟然会有如此手段。 “田大人,请随下官一起捉拿铁铉等罪徒!” 听到毛骧的声音,田广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冲毛骧奉承道: “毛骧将军乃太子近臣,官职也要比下官要高,下官怎敢在将军面前自称大人.....” “田大人请吧!” 见自己还未说完,毛骧直接冷声打断。 田广很是识趣的闭上了嘴。 也是此时,田广一切也都想通了。 朱标软禁其他官员,甚至还命他看管铁铉等人。 不就是为了从铁铉等人的嘴里听到不同的声音嘛。 可朱标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一出生便是世子,而后是太子的朱标,终究还是不明白破家县令,灭门府尹的道理。 “毛骧将军,前面便是铁铉居住的驿馆。” “嗯。” 将铁铉押出来后,毛骧看向田广道: “烦请田大人带锦衣卫捉拿其他罪徒。” “末将要将铁铉押到太子面前。” “将军请!” 见田广毫无惧色,甚至还给自己让路。 毛骧心中也不免疑惑了起来。 朱标是否太过小心了些。 这田广胸怀坦荡,无所畏亦无所惧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贪官恶吏。 没准朱标当真是误会了田广这样的中正之臣? 见毛骧、铁铉走远。 田广冷笑一声,带着锦衣卫继续捉拿名单上的其他人。 哪怕他递交的名单中,铁铉还当真是个例外。 可他一样能让铁铉在朱标面前认罪。 毕竟中都这片小天地,到底还是他田广说得算。 半晌。 当毛骧将铁铉押到朱标跟前。 还不等朱标开口,铁铉当即认罪道: “罪臣铁铉,克扣民夫例银,罪该万死。” “请太子殿下严惩!” “起来吧!” 朱标随意说道。 对于铁铉会认罪,朱标倒还真不觉得意外。 毕竟朱标还真明白破家县令,灭门府尹的道理。 而此时听到朱标并未处罚自己。 铁铉也顾不得什么礼数。 直接抬头望向朱标,朗声重复道: “请太子殿下下令,斩杀罪徒铁铉!” “杀了你,凤阳百姓就有太平?” “这.....” 就在铁铉微微犹豫之时。 朱标放下手中书册,微微叹了口气后,沉声说道: “若杀你一人,能为凤阳百姓换来太平,孤断不会心慈手软。” “若能给天下百姓换来太平,纵然粉身碎骨,孤也义不容辞。” “可是铁铉,杀你一人,凤阳百姓的日子不会好过。” “纵然是孤粉身碎骨,若不得其法,也给天下百姓换不来太平。” “一人之性命,换一城、一国之太平,这买卖自然划算。” “可你铁铉能保证,你死之后,凤阳百姓当真就有太平?” “还是你铁铉敢言,孤粉身碎骨以后,天下皆安?”火山文学 “这......” “殿下....” “臣....臣不知殿下何意!” 见铁铉双眸瞪的老大,可眼神却很是飘忽,不敢正视自己。 朱标微微挥手,示意他起身。 “铁铉,舍身饲虎,你可听过?” “臣听过,萨埵三太子见母虎力竭,欲食虎子。萨埵三太子遂刺伤手臂,让母虎饮血。等母虎恢复气力,后以身饲虎,以保虎子。” “没错,佛经中萨埵三太子固然慈悲。可与此时情形,却不适用。” 朱标目光微沉,看向铁铉郑重说道: “以身饲虎,身灭,虎亦不绝。” “纵然恶虎一时怜悯,放过其家人。可不日之后,恶虎若再有恶意,其家人终究难逃虎害。” 此话一出,铁铉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形微顿,眸光深邃,呆呆的看向朱标。 也是此时,朱标语调愈发深沉,看向铁铉继续说道: “如今情形正是如此。” “纵然你铁铉一死,能为凤阳百姓换来一时之太平。” “可贪官恶吏不绝,你铁铉的性命,又能给凤阳百姓换来多少太平时光?” “还是说,你铁铉希望用自己的性命,唤醒贪官恶吏的慈悲?” 闻言至此。 铁铉似醍醐灌顶一般,当即跪地,冲朱标朗声说道: “殿下,臣铁铉,有罪!” 铁铉眼中闪着泪光,继续说道: “中都营造主司田广曾向臣保证。” “只要臣认罪,他便归还百姓田产,让我县百姓自给自足!” 第一百零五章.以身入局,劝降民夫 “多谢太子殿下!” 铁铉恭敬再拜后。 在毛骧的带领下,快步朝鹰钩涧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刚走出太子行宫。 毛骧眼眸微动,还是看向铁铉问道: “铁铉大人,您先前可与太子熟识?” “下官官职微末,今日乃第一次得见殿下。” “那.....” 见毛骧微微一愣,没有继续说下去。 铁铉也不追问,跟着毛骧便朝鹰钩涧的方向走去。 只不过此时毛骧却疑惑到了极点。 方才铁铉说的话,随便挑出一句都能被言官扣上诋毁大明,不敬太子的罪过。 可朱标非但怪罪铁铉,反而还对铁铉委以重任。 更重要的是。 他毛骧最初在检校任职,如今当了锦衣卫指挥使。 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朱标对一个人竟然如此器重。 莫说他铁铉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八品小官。 纵然李善长、胡惟庸,哪怕是刘伯温、宋濂等人。 朱标也从未如此亲近。 甚至! 朱标还让铁铉一个文人,去平定鹰钩山的流寇。 念及至此。 毛骧甚至都以为朱标此举的目的,是摆明了要让铁铉送死! 不多时。 毛骧、铁铉抵挡鹰钩涧。 而朱标、汤瑛也在不远处的山上站定。 “太子有令,铁铉总管中军守备五千人。” 毛骧话音刚落,左良连忙上前冲铁铉拱手道。 “末将见过铁铉大人。” 虽然铁铉年纪尚轻,又是一副文人模样。 可左良依旧不敢怠慢。 毕竟朱标亲自任命。 左良自然以为铁铉是兵部来的大佬,甚至是如李景隆这样的将门之后。 毕竟在明初这个侯爵满地走,伯爵多如狗的情况下, 他左良的守备之职,也只比千户高那一阶。 他也着实是谁都得罪不起。 “铁铉大人自京都而来,舟车劳顿。请大人稍作休息,看末将平了这鹰钩山的流寇。” “在下并非来自京都,在下乃是临县八品主簿。” “八.....八品主簿?” 左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簿,说得好听点是八品。 说得难听点,七品以下就是没品。 左良当真不相信朱标竟然会让一个没品的文人来总领中军守备。 见左良目光诧异,满脸的惊骇。 铁铉倒也不在意,走到鹰钩涧前开始审视地形。 只不过此时左良心头诧异。 忙凑到毛骧跟前低声问道: “毛骧将军,这人什么来头?” 闻言,毛骧当即瞪了左良一眼。 可训斥的话刚到嘴边,毛骧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冲左良开口说道: “铁铉,凤阳临县八品主簿,也是中都一案中的贪墨罪徒。” “罪....罪徒?” 左良眼中诧异更甚。 朱标竟然让一个八品文人来总领守备,重要的是,这铁铉还是罪徒? 也是见左良一脸诧异。 第一百零六章.朱标茶言茶语 “你这丫头!” 朱标故作责怪的看了汤瑛一眼。 别看这丫头平时冷若寒霜,堪称冷艳。 可在朱标跟前。 汤瑛还和之前小的时候一样,又虎又彪,还知道向马皇后告状。 见朱标看向自己,汤瑛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容,柔声道: “太子大哥放心,臣女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大哥被娘娘训斥。” “算你识相!” 朱标用指尖轻轻点了下汤瑛的额头。 随即又将目光朝鹰钩涧的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 也是见田虎带着数百民夫缓步朝铁铉走去。 左良眉眼之中满是诧异。 他本就瞧不起铁铉这个八品小官,对铁铉文人的身份更是心中鄙夷。 可如今,他堂堂守备还没来得及平定民夫叛乱。 眼前数百民夫的叛乱,反倒是被铁铉一个八品文人只凭口舌之利抢了功劳。 念及至此,左良眼中闪过一抹冷意。 凑到毛骧身旁阴声说道: “毛骧将军,末将有一计,可使平定民乱的功劳尽数在将军身上。” 见毛骧看向自己,左良继续说道: “待会民夫靠近,末将下令斩杀所有民夫。” “顺势将铁铉一并处死。” “等太子追查下来,就说民夫假意投降,后而复叛,铁铉也于乱军之中被民夫所杀。” “届时就算太子想要追查,也是无从查起!” 听左良说完,毛骧微微一愣。 怪不得朱标不喜左良。 就左良这好大喜功,以民夫百姓性命来换军功的做法,就连他毛骧都觉得不齿。 片刻之后,见毛骧嘴角扬起笑容。 左良眼中也闪过一抹喜色,兴奋问道: “将军这是同意了?” “左良,你是小看我锦衣卫,还是小看咱们的太子殿下!” 说出这话的同时。 毛骧笑容不减,可眸中寒光依旧让左良不寒而栗。 见左良面色一顿,微微退后几步,不再多言。 毛骧很是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便也不再多言,继续将目光看向铁铉的方向。 他左良想怎么死都行,可千万别拉上他毛骧。 毛骧是真不知道左良脑子怎么长的,竟然敢和锦衣卫密谋杀民,冒领军功。 他难道不知道,锦衣卫就是皇帝、太子的耳目? 再者说了。 他们头上的太子朱标,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被糊弄的! 虽然不知道朱标现在身处何地。 可毛骧很清楚,此时鹰钩涧的一举一动,朱标定然尽知无余。 “毛骧大人,这些民夫应该会妥善安置吧!” 第一百零七章.朱标:娘,该您出手了! “娘,何必等到明日,趁现在天色未晚。” “儿子现在就去给您挑选得力护卫,护送您即刻启程回京。” 当听到马皇后明日要回京,朱标扬起的嘴角也真的强压不下去了。 试想一下,老朱正喝的兴起,酩酊大醉之时。 突然看到马皇后出现在自己跟前。 就在老朱还以为是幻觉的时候..... 马皇后的鸡毛掸子如约而至。 啧啧啧..... 朱标都不敢想到时候老朱的表情有多精彩。 当然。 坑老朱只是其次。 最重要的,还是让马皇后离开凤阳。 只因朱标不想让马皇后为凤阳之事操心劳神。 毕竟在还未抵达凤阳之时,朱标便打定主意要严惩凤阳不法官员。 届时一定是杀的血流成河,以儆效尤,以告天下。 马皇后明理识大体,见自己严惩贪官,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也肯定不会阻拦自己。 可马皇后终究是心善之人。 届时心生恻隐,心中自然难受。 更重要的是,朱标很清楚自己老娘不愿给自己添麻烦,甚至不会将心头不忍与自己说。 这样的话,马皇后只会将情绪埋藏心底,自己慢慢消化。 也正因如此,朱标才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大肆屠杀贪官的场景。 “娘,儿子现在便让毛骧挑选得力之人,护送您回京。” 就在朱标朝门外走去之时。 马皇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当即冷声开口: “标儿!” “你是不是有别的事瞒着我?” “绝对没有!娘,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您呢!” 见朱标语气坚定,一脸笃定的模样。 马皇后愈发确定心中所想。 自己的儿子,马皇后还是了解的。 若朱标没什么小心思,方才自然会满脸疑惑,询问自己为何那般说。 可方才朱标一脸笃定,显然是有事瞒着自己。 念及至此。 马皇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面色微沉,平声说道: “说说吧,你爹为何要让勋贵子弟尽数赶来凤阳。” “还有,左良不堪大用,为何你却一点都不急,不让你爹再给你派一个得力之人!” 见马皇后如此,朱标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自己有什么心思,终究还是瞒不过马皇后。 “那个.....娘,我爹派勋贵子弟赶来凤阳,其实是我的主意.....” “我就知道!” 马皇后瞥了朱标一眼,没好气道: “我就知道你爹绝不可能酒后下什么旨意,你爹也绝非醉酒误事之人!” “娘,您别生气。” “先前我曾和我爹说过,大明需要文治,可武功依旧不能废。” “所以,儿子当时便提议,找机会让勋贵子弟都聚到一起,举行演武。” “再让一些沙场老将集中教授他们用兵之法。” “至于担任护卫的左良不堪大用,也是无妨。” “毕竟廖永忠、陆仲亨、唐胜宗等人,儿子先前便让他们前来凤阳。” “此时他们几人正隐藏身份,在中军护卫之中......” 听朱标说完,马皇后这才恍然大悟。 原本她还奇怪,为何朱标发现担任护卫的左良不堪大用,却从未说过更换。 原来朱标早就将廖永忠、陆仲亨等人安插在中军护卫之中。 原来老朱也从来没有喝酒误事。 所有一切都在朱标的计划之中。 “你呀!” 马皇后狠狠瞪了朱标一眼,没好气道: “你若当真不想让我见你惩治凤阳不法,与我直说便是。” “我先行前往祖地即可。” “你又何必将你爹推到前面,还诉说你爹的诸多不是。” “不是的,娘!” 朱标连忙摇头,继续说道: “常妹的信您也看到了,咱们刚一离开京都,我爹就带着徐叔、汤伯在皇宫里喝酒。” “说是为了给胡惟庸卖个破绽,可是区区一个胡惟庸又哪里值得我爹如此做戏?” “我爹就是想喝酒了。” “摆明了就是看您离京,我爹无人约束,这才稍稍放纵。” 朱标耷拉着脑袋,愈发低声嘟囔道: “就凭这点,我爹就该被教训一顿嘛....” “哼~” 看着朱标低着脑袋,小声告状的样子。 马皇后一时没忍住,竟也直接笑出了声。 如今他也算看出来了。 无论朱标还是老朱,都想让自己教训对方。 被自己揍一顿,反倒快成这爷俩的娱乐消遣了。 “行了,娘暂时不会离开凤阳。” “不过你不想让娘见你惩治贪官,娘便不看。” “等明日我先行前往祖地如何?” “好,当然好了。” 虽说不能看着老朱被揍,朱标有那么一丢丢的遗憾。 可不用看到马皇后劳神,朱标也很是知足。 旋即,朱标走到马皇后身后,一边为其揉肩,一边温声说道: “娘,您肯定能猜到儿子对凤阳官员会予以严惩。” “可是,娘,儿子绝非嗜杀残暴之人。” “凤阳乃我朱家祖地,乃大明龙兴之所,天下百姓的目光可都盯着凤阳呢。” “若凤阳不宁,凤阳百姓民不聊生,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就更别说能过天平日子了。” “也是因为全天下都盯着凤阳,儿子这才打定主意,要严惩凤阳不法官员,也好警示大明各地的官员。” “娘明白。” 听朱标说完。 马皇后眸中闪过一抹动容,随即看向朱标温声说道: “娘自然知道,你和你父皇所做一切,均是为了咱大明的百姓。” “所以呀,标儿。” “若你不想让娘掺和,娘走的远远的便是了。” “娘!”朱标连忙握住马皇后的手,动声说道:“儿子不是觉得您掺和,儿子是不想见您劳神。” “儿子先前也说了,您保重身体,便是对大明官员,对天下百姓最大的恩赏。”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毛骧禀告的声音。 “启禀太子殿下,铁铉孤身一人平定民夫叛乱,携民夫叛乱罪首前来拜见。” “正堂等候!” “是!” 语罢,朱标刚要起身朝正堂走去。 却看见马皇后也同时起身。 “娘,您这是.....” “娘只去看看,不开口。” “明日娘便带着老二老三前往祖地。” 见马皇后还是担心凤阳的情况,朱标便也不愿阻止。 片刻功夫,朱标从正门缓步走入正堂。 而马皇后则从侧门,朝后房走去。 此时秦王朱樉、晋王朱棡,毛骧、汤瑛也都站在中堂两侧。 当听到朱标脚步声,尽管还没看见朱标,铁铉忙躬身行礼道: “微臣铁铉,拜见太子殿下!” 也是见铁铉如此,一旁的田虎忙不迭跪在地上。 深深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朱标。 “草民....草民田虎.....” “起来吧!” 不等田虎说完,朱标在主位上坐定,沉声开口: “田虎,杀中都官员,聚众叛乱,啸聚山林可是你所为?” “是....是草民所为。” 田虎快速回道,声音之中也带着几分局促。 对田虎这些普通百姓来说,皇帝、太子,那都是受命于天。 乃是天子,是天上的神仙下凡。 所以此时朱标让他起身,可田虎非但不敢起身,甚至连看都不敢看朱标一眼。 见他如此,朱标语气又温和了几分,继续说道: “你无需紧张,孤此来凤阳,便是为凤阳百姓做主。” “你且说说,为何杀中都官员,行叛逆之举。” 听到朱标这话。 田虎这才敢抬头看向朱标。 可也正是看到朱标的一瞬。 田虎只觉心头一颤,一股莫名的敬畏瞬间涌上心头。 纵然此时朱标面色平和,看不出半点怒意。 可田虎依旧感觉威严无比。 而且朱标周身散发的威严气势。 并非是那种久经战阵、杀人无数的悍将独有的冷冽杀气。 朱标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好似与生俱来的温和、大气却又肃穆。 也是看到朱标这一瞬。 田虎心中认定,眼前的朱标,定能为凤阳百姓讨回公道。 “太子殿下,草民读过几年书,之后才当了木匠。” “草民知道,杀害官员,聚众叛乱,罪同造反。” “草民还知道,无论哪朝哪代,造反都是杀人的罪过。” “可是殿下,我等活都活不下去了,不反又能如何!” 第一百零八章.朱元璋造反的时候,为何不报官 “活不下去?何至于此啊!”一旁朱樉目光悲戚,动声问道。 毕竟年纪还小,而且尚未就藩。 加上老朱对诸皇子的教育得当。 此时的朱樉心中同样也满是对田虎这些百姓的怜悯。 和历史上那个卖官鬻爵,逼得百姓卖儿卖女。 以奔马缚人,使孕妇生离,以折磨人为乐的暴虐秦王自然截然不同。 可听到朱樉的话。 田虎上下打量了朱樉一眼。 见朱棡站的位置最靠近太子朱标,当即便以为他是京都的高官。 随即,田虎没好气道: “这位老爷衣着华丽,恐怕官职比知府还大吧。” “放肆!”朱樉冷声训斥,可朱标却在此时微微抬手,示意他闭嘴。 见此情形。 田虎冷笑一声,用近乎嘲讽似的语气冲朱樉说道: “这位官老爷,您身着锦袍。” “可殊不知,您这身锦袍,便够百姓一家四五口人,好几年的开销。” “方才老爷问我,为何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那草民陡然问老爷,草民的口粮都被官老爷们拿去做了锦袍,草民这些百姓,又如何能活的下去!” “你.....” 被田虎这么一说,本就不擅言辞的朱樉顿时语塞。 可他朱樉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说话。 心头震怒之下,朱樉气的真想上去砍了田虎。 可毕竟朱标在场,也还真轮不到他施展秦王威严。 同样。 见自己二哥被一介草民怼的哑口无言。 晋王朱棡眉头微皱,看向田虎沉声问道: “民夫每月都有例钱银子,你方才说活不下去才造反,恐怕是托词吧!” “例钱银子?这位老爷可真会说笑。” “草民只见过夺走百姓口粮的官员,草民还没见过给百姓发钱的老爷!” “田虎,孤知你对官员心有怨气。不必出言讥讽,直言便是。” 听到朱标这话,田虎这才罢休。 转而看向朱标说道: “回禀太子殿下,我等同行五百名木匠。” “先是饿死了一百多人,而后又病死了一百多人。” “那些官老爷不给我们发放例钱银子,我们便前去讨要。” “可他们非但不给,反而还打死了我们几个领头的。” 似乎想到那些被饿死、病死,被恶吏打死的民夫的惨状。 此时田虎堂堂七尺男儿,眼泪竟似连线水珠般,不受控制的朝地面倾泻而下。 “太子殿下!” “我等没有例钱,没有银子,可我们也要吃饭啊!” “自己带的银子用光了,我们只能吃树皮,吃草根,抓老鼠。” “树皮草根吃完了,老鼠也吃完了,我们便想着能到街上找些那些大人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哪怕是沿街乞讨,也不至于被活活饿死。” “可那些中都的官员竟说朝廷有旨,中都营造期间不准民夫离开中都半步!” “殿下!朝廷还规定每月给我们发放例银,可那些官员为何不给!怎的我等都要被饿死了,他们竟然拿朝廷的旨意禁止我们上街乞讨!” 看着面前泪水倾泻,却满脸不甘的田虎。 朱标心头一紧。 他当真没想到,老朱多次在朝会上言说要善待百姓,更是定下了与百姓共天下的国策方针。 可中都的这些官员,竟还敢不把民夫当人看待。 正如田虎说的那样。 朝廷是规定中都营造期间,民夫不准离开中都半步。 可朝廷每年拨款数十万两,为的便是给这些民夫发放例银。 朝廷的这道旨意,那些中都官员怎么不去遵守! 一时间,整个正堂如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尽是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而朱标表情悲切的同时,眸中却满是凄寒杀意。 “那.....那你们怎么不报官.....” 朱樉此话一出。 朱标、铁铉如同听到什么惊天秘闻一般,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朱樉。 也是看到朱标那阴沉的眸光,朱樉自知说错了话,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同样。 听到朱樉这话,田虎脸上满是嘲讽,冷笑问道: “这位官老爷,你何不问问陛下当年造反之前,为何不报官!” “放....放肆......” “跪下!” 见朱樉说出如此荒唐之语,竟还恬不知耻,言说田虎放肆。 朱标当即冷声呵道: “为何不报官?此话与何不食肉糜又有何异?” “若中都官员、凤阳主官能给他们做主。” “这些民夫又怎会有饿死一百多人,又怎会病死有一百多人?” “若官员尚有良知,田虎等人,又怎会杀官叛乱,躲入山林?” “大.....大哥,臣弟知错了!” 看着朱樉、朱棡跪在自己跟前。 朱标也知道,这俩小子将来前往封地,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随即,朱标继续呵斥道: “朱樉、朱棡,可还记得父皇说过,当年为何造元廷的反!” 听到朱标怒声问询,朱樉心中畏惧,不敢开口。 生怕再说错一个字惹的朱标更加恼怒。 而朱棡眸中闪过一丝悲悯,沉声说道: “父皇曾言,祖父、祖母,几位伯伯尽数饿死。” “父...父皇还说,当年但凡能吃上一顿饱饭,便断不会造反!” “没错!” 朱标看向朱樉、朱棡高声说道: “今日田虎所言,你二人要牢牢记在心里!” “百姓他们没有多大的奢望,他们只求能吃上一顿饱饭。” “可若是有人逼的他们吃不上饭,纵然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也敢将其扯下来!” “孤要你们二人记清楚了,若是将来就藩,你二人若敢欺压百姓,若是让封地的百姓吃不上饭。” “孤这个大哥便亲自扒下你们的亲王衮服,死后也不得进我朱家祖庙!” 见今日的大哥情绪异常激动。 朱樉、朱棡虽然诧异,但也能理解。 自己这位大哥和自家父皇一样,最看不得的便是百姓民不聊生。 如今听到田虎诉说的惨状,朱标定然怒不可遏,也定然不会再端着什么太子的架子。 “大哥,臣弟谨记!” “臣弟谨记,善待百姓!” “草....草民不知两位乃是皇子......” 意识到面前两人乃是皇子,田虎连忙朝朱樉、朱棡行跪拜大礼。 可也是此时。 朱标亲自将田虎搀扶了起来。 随即看向朱樉、朱棡继续说道: “你二人起来,冲田虎行拱手之礼。” “太子殿下,草民.....草民万万受不起啊....” “你受的起!” “今日你教他们二人怜悯百姓,他们本该对你行拜师大礼。” “可你终究是叛逆罪徒,他二人只能冲你行拱手之礼。” 听朱标说完。 朱樉、朱棡冲田虎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落罢,朱标看向二人继续说道: “你二人下去吧,明日随母后前往祖地。” “是!” 等朱樉、朱棡离开,朱标看向田虎,继续说道: “你可知,自己会有何惩处?” 被朱标这么一问。 田虎非但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愈发坦然说道: “太子殿下,草民方才说了,草民读过几年书。” “草民也知道,杀官叛乱,罪同谋逆。” “而谋反叛逆,在哪朝哪代都是杀头的罪过。” “不错。”朱标微微点头,看向田虎沉声说道: “谋反叛逆,无论哪朝哪代都是杀人的罪过,在我大明也是如此。” ps:求求大哥大姐了,点点催更吧,发点评论吧,娃受不鸟了~ 第一百一十章.太子能将我等尽数屠戮不成? 中都城前。 以为朱标是要处置名单上的铁铉的人。 中都营造主司田广刚接到毛骧传令,便快步朝中都赶去。 可让他诧异的是,等他赶到中都城前,却压根看不见朱标亦或是铁铉的影子。 相反。 凤阳的各级官员,上至三品知府,下至周边七八个县的县令,此时也陆续抵达中都城前。 不仅如此,营造中都的各级官员都纷纷到场。 就连周边七八个县的万余名百姓也相继而来。 可纵然此时中都城前已经有上万人之多。 田广却发现,依旧有不少百姓陆续赶来。 纵使天色已晚,夜幕已经降临。 可此时的中都城前,却是人声鼎沸,不胜嘈杂。 而看到这么大的阵仗,田广心中也愈发困惑了起来。 “知府大人,您可知太子为何召各级官员前来啊?” 听到田广的话。 知府钱伦微微摇头,表情也很是凝重说道: “太子抵达凤阳之前,下令不准各级官员前去接驾。” “本官甚至都未曾拜见太子。” 钱伦顿了一下。 看了眼陆续赶来的民夫、百姓,凑到田广跟前低声问道: “田大人,那些个民夫、百姓都到场了,若是待会他们.....” “钱大人放心!” 不等钱伦说完,田广挺直了腰杆,自信说道: “就算借他们几个胆子,那些民夫百姓也不敢向太子告状。” “毕竟你我,还有那些百姓都清楚。” “太子不可能一直待在凤阳,而你我,才是实际掌控凤阳的人。” “纵然那些民夫百姓对你我心有怨气,可他们不傻。” “他们也知道,得罪了你我,就算你我被太子处置,依旧有官员找他们的麻烦。” 见田广一脸笃定,钱伦心中却愈发不安了起来。 大多时候,越是自信,就越是容易出现纰漏。 若田广和他一样,都是如临大敌、如履薄冰一般,他钱伦倒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正是看到田广这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 钱伦才更加觉得心中不安,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田大人......” “钱大人何时变得如此小心了?” 见钱伦忧心忡忡,再次开口。 田广直接没好气道: “朝廷下发给中都的银两,刨开给京都官员们的孝敬,您钱大人可是一人独占了近半数。” “收银子的时候,也没见您如此小心啊!” “田广!” 听到田广这话,钱伦眸光凶狠,冲着田广低声怒吼。 可见他如此。 田广满不在意,冷笑一声后。 很是平静的拍了拍钱伦那肥硕宽厚的肩膀。 “钱大人放心,我已经自断羽翼,找了三十多名替罪羊交给太子。” “此番也算是给足了咱们这位太子殿下面子。” “有了这三十多名替罪羊,中都一案也有交代,太子也能回京向陛下交差。” “如此一来,太子得了陛下的赞赏,你我安然无恙,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难不成太子还要深究到底,将我等官员尽数斩杀不成?” 语罢,田广冷笑两声,表情玩味看向面前紧张的钱伦。 在他田广看来,朱标毕竟只是个太子。 历朝历代,无论哪一个太子。 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得到皇帝的欢心,保住自己的储君之位。 而且田广认为,朱标也定然不会例外。 正如他方才说得那样。 他找了三十多名替罪羊交给朱标,让朱标严惩。 如此,凤阳不法、中都贪墨一案,也能画上一个句号。 朱标这个太子也能向皇帝有了交代。 如此,皇帝也定然对朱标这个太子大加赞赏。 至于朱标是否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将凤阳所有不法官员尽数斩杀? 别闹了。 若真是如此,朱标必然背上残暴嗜杀的骂名。 同时也必然引的皇帝雷霆震怒。 朱标这个太子之位还想不想要了! 念及至此,田广腰杆又挺直了几分。 看向那些民夫的眼神也愈发轻蔑了起来。 法不责众,便是这个道理。 此次中都贪墨一案,纵然不加上京都那些拿钱不办事儿的官员。 只凤阳一地的主官与营造中都的各级官员,加起来便有一百人之多。 田广还真不相信。 朱标一个太子,敢在不禀告皇帝的情况下,擅自处斩他们这一百多名官员。 毕竟田广可是知道,仅是铁铉这么一个罪徒,朱标这个太子都不能擅自处置。 朱标甚至都要上呈给皇帝,让皇帝亲自裁定。 因此就更不用说他们这一百多号凤阳官员了。 可就在田广洋洋得意之时。 钱伦突然开口道: “田广,本官只有一个问题。” “钱大人请讲。” “本官想问,若此次赶来凤阳的不是太子,而是陛下。田大人也敢如此糊弄吗?” “嗯?” 被钱伦这么一说,田广心头猛然一颤。 若真是朱元璋亲自抵达凤阳,他田广自然不敢如此糊弄。 可..... 可一副温和之态,略显文弱的太子朱标。 又如何能与定国安邦,驱逐暴元的朱元璋相提并论。 “可.....可太子.....太子毕竟不是陛下啊....” 见此时田广也紧张了起来。 结结巴巴,甚至都说不出一句整话。 钱伦也不多说,白了他一眼后,径直朝前方走去。 对于田广,此时钱伦心中也是鄙夷到了极点。 他田广什么东西! 就凭他也敢小瞧太子朱标? 上一次小瞧朱标,将朱标当成傻子糊弄的周德兴、黄彬等人。 此时都已经被风光大葬,入土为安了。 与侯爵身份的周德兴、黄彬几人相比,他田广区区一个四品官又能算的了什么! 更让钱伦心中不爽的是。 方才田广那王八蛋竟然还敢威胁自己。 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后。 钱伦心中也已经打定了主意。 待会儿朱标一旦开口问责,他钱伦必然率先弹劾田广诸多不法。 正如田广说的那样。 钱伦也不相信朱标会将凤阳一百多名官员尽数斩首。 也是因此。 纵然他钱伦也在不法官员之列。 可若是他率先弹劾田广的诸多不法。 朱标一定会念及他的这份功劳,对他宽容一二。 甚至让他继续担任知府,将功补过也说不定。 念及至此,钱伦心头不安也稍稍平静了一些。 恰逢此时。 众人身后突然传来毛骧高亢的喊声。 “太子殿下到~” 一时间,近百官员,数万百姓齐齐下拜。 在望不到边际的,黑压压的人头跪拜中。 朱标缓步朝中都城下的主位走去。 不多时。 朱标斜靠着椅背,手肘竖在扶手上,微微抵着下巴。 另一只手很是随意的伸开,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 而此时朱标的双眸却很是冷淡,近乎俯视一般,静静看着田广、钱伦等中都官员。 见朱标微微点头,毛骧冲众人再次高声喊道: “平身!” 闻言,钱伦、田广等人这才将将起身。 可当看到朱标身旁站着的几人后。 田广、钱伦等人无不表情惊骇。 就连一些官职微末的官员,当看到朱标身前两侧站着的人后。 此时也都如丧考妣般,脸色煞白。 朱标身前两侧站着的廖永忠、陆仲亨、唐胜宗、费聚四人,凤阳官员自然熟识。 旁边那个满是贵气,身着亲王衮袍的少年,钱伦也知定然是皇四子燕王朱棣。 至于那身着铠甲,满脸煞气,同时又威严无比的战将。 想来便是太子姻亲,永昌侯蓝玉。 这些人齐齐到场。 这么大的阵仗也着实让钱伦等人心惊。 可真正让钱伦、田广以及不少官员心中恐惧的原因。 乃是临县主簿铁铉,以及民夫贼首田虎。 此时竟也站在朱标身前两侧........ 第111章.田广,我铁铉不怕! 此时朱标虽然表情平静,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 那冷淡双眸似乎蔑视天下,却又能洞察一切,将所有不法洞悉无遗。 加之蓝玉这些个战将散发的骇人气势。 钱伦等人只感觉一股磅礴骇人,近乎快要凝成实体的威压。 正以朱标为源头,向着四周急速扩散。 数息过后。 这股浓重威严便彻底笼罩众人身处的这片小天地。 见此情形。 上一秒才稍稍有些平静的钱伦,此时心头俱颤。 如此大的阵仗。 纵然是傻子也能看的出来。 此次朱标,定然不会是只斩杀少部分官员这么简单。 念及至此,钱伦先发制人,抢先冲到朱标跟前,跪地高呼道: “启禀太子殿下,臣钱伦弹劾.....” 可不等钱伦说出弹劾之人,朱标微微示意。 蓝玉快步走到钱伦跟前。 下一秒。 只见蓝玉抡圆胳膊,朝着钱伦那肥硕可憎的胖脸狠狠抽了过去。 蓝玉本就力大,加上方才那一掌也是牟足了力气。 此时钱伦嘴角渗血,似柔弱姑娘一般,整个人虚弱不堪的瘫在了地上。 旋即。 几颗暗黄色牙齿带着粘稠血液,也从钱伦嘴里吐了出来。 可饶是如此。 朱标不开口叫停,蓝玉也依旧不会停手。 将瘫在地上的钱伦揪起来后。 蓝玉又是一巴掌,直接打的钱伦鼻孔出血。 一声又一声的清脆脆响刺穿黑夜。 纵然在场数万人,可除了这嘹亮的巴掌声却再无其他半点声音。 反观钱伦,蓝玉几巴掌下去,原本就很是肥胖的那张脸,好像又肿大了几分。 此时的钱伦双眼迷离,神志也有些不清。 见此情形。 田广等官员直觉脸上酥麻。 有些没出息的,竟用双手直接捂住自己的脸。 “毛骧!” 听到朱标开口。 毛骧冲着朱标恭敬拱手后,将众人面前的一块帷幕用力扯下。 可让众人疑惑的是。 那帷幕后面,并非是中都官员诸多不法的物证,更不是朱标费力寻找的人证。 那帷幕之后。 反而是一个十米见宽,两米见深的巨大土坑。 就在田广等人仔细思考这土坑究竟有何用处之时。 朱标看向毛骧,继续说道: “知府钱伦,罪当如何!” “回禀太子殿下,知府钱伦,数年来贪墨朝廷下发给中都的银两,共计十万两。” 毛骧微微一顿,随即提高音量,当着众人的面高声喊道: “知府钱伦,罪当处斩!” “斩!” 此时朱标依旧一脸平静,看不出半点怒意,更没有一丝怜悯。 可朱标的这声‘斩’字,依旧让田广等人不寒而栗。 好似朱标的这声‘斩’字,斩的不只是知府钱伦。 朱标的这声‘斩’字,好像直接落在他们的脖颈上。 好似这字落下,他们便再没有半点生的希望。 也是听到朱标这声斩字。 蓝玉扯着钱伦的后脖领,硬生生将其拖到那深坑跟前。 甚至都不给钱伦开口辩解的机会。 毛骧手中长刀映射寒光,手起刀落。 伴随一道血线飞出。 上一秒还准备出言弹劾,以求自保的钱伦,此时竟直接身首异处。 而他的脑袋,不偏不倚,恰恰好落入眼前的深坑之中。 见此情形。 田广等人这才明白眼前深坑的妙用。 这数米见宽,两米见深的土坑,活埋一百多名凤阳官员自然不够。 可若只装他们的头颅,自然是绰绰有余。 明白这点后。 无论是姚程这些凤阳主官,亦或是田广那些营造中都的官员。 所有人表情惊骇,恍惚之间,他们宁愿相信眼前一切都只是梦境。 而此时的田广双眸之中却满是诧异。 钱伦! 堂堂正三品的知府大人。 朱标甚至都不曾审问。 只是让毛骧说出其往日罪过,便直接将其当众斩首。 如此作为。 说朱标残暴不仁,凶狠嗜杀也不为过! 想到钱伦的官职甚至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级。 可饶是如此,朱标依旧不经审问,直接将其斩杀。 想到这里。 田广深知自己在劫难逃。 想要求生,此时也只有冒险而为,死里求生这一条法子。 心念微动。 田广快步走到朱标跟前,用近乎诘问的语气看向朱标喊道: “敢问太子殿下,何故斩杀知府钱伦!” “哦?” 见田广竟敢用如此语气冲朱标开口。 此时一旁的蓝玉、廖永忠等人,表情瞬间古怪了起来。 惊讶? 自然是惊讶的。 可蓝玉等人的第一反应,却也是觉得可笑。 他田广什么东西! 他怎么敢在朱标面前咋呼的! 这小子一直这么勇敢的吗? 待会到了阴曹地府,朱亮祖、周德兴、黄彬等人若是知道田广竟敢用如此语气冲朱标开口。 周德兴几人嘲笑田广的声音,恐怕会响彻整个九幽。 同样见田广竟然敢诘问自己。 朱标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戏谑开口道: “自然是因为钱伦枉顾国法。” “可是太子殿下,钱伦乃正三品知府,您处置他,不该上呈陛下,请陛下圣裁吗?”火山文学 听到这话。 朱标差点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自己杀一个三品官员,还要上呈给老朱? 自己要杀这些贪官,还要老朱的圣旨? “咳咳。” 收起心头笑意,朱标缓缓起身,冲着在场众人朗声开口: “传陛下口谕,中都不法一案,太子可便宜行事,不需禀报。” 语罢,朱标看向田广,戏谑问道: “如何?陛下受孤便宜行事之权,田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 “这.....” 听到朱标开口传达皇帝口谕。 田广只感一阵无力瞬间席卷全身。 皇帝受朱标便宜行事之权,他还当真没一点办法。 他本想借抨击朱标,给朱标留下一个正直之臣的印象。 哪怕不能得逞。 在他说出处斩官员之前需禀告陛下时,朱标呈报皇帝之后,再对他动刀。 可让田广没想到的是。 皇帝竟然给了朱标这个太子便宜行事之权..... 自然。 田广压根不会去想,或者说不敢去想..... 朱标方才说得圣上口谕,压根就是朱标临时起意,随口一说。 毕竟在田广的印象中,假传圣旨,纵然是对太子来说,也是不小的罪过。 朱标还真犯不上为了杀他们这些官员假传圣旨。 毕竟惹怒了陛下,甚至还会威胁到朱标自己的太子之位。 田广也深知朱标绝不会这么傻。 而看到田广愣在原地,半晌不语。 朱标也不想在他身上耽误时间,毕竟还有一百多人等着砍头呢。 旋即,朱标眸光一凛,冷声问道: “中都主司田广,罪当如何!” “回禀太子殿下!” 这一次回话的不是毛骧,反而是一旁的铁铉。 “中都主司田广,欺压民夫,克扣民夫例银,拒不发放。” “劫掠百姓妻女,强召数名女子寻欢,事后更是将这几名女子尽数斩杀。” “田广还曾以归还临县百姓土地,威胁下官,让下官为凤阳不法一案顶罪。” 铁铉早就对田广的诸多罪行烂熟于心。 而且铁铉原本的打算,是将田广这些罪行写成遗书。 等他死了,若田广还敢欺压百姓,那他的同窗好友便手持遗书,进京告状。 只不过铁铉没想到的是,他有幸得见朱标。 至于田广的诸多罪行,他也不必写成遗书。 他更是能够当着田广的面,将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太子殿下,田广欺压百姓,罪行昭昭,罄竹难书!” “铁.....铁铉,你就不怕.....” “下官不怕!” 见田广指着自己诧异开口。 铁铉神情严肃,正色说道: “下官不怕!下官不怕新到任的官员继续欺压百姓。” “如今我大明有如此圣德之太子,凤阳百姓能安!” “田广,我铁铉不怕!” 第112章.惩治不法,值得称颂? 铁铉本就是刚直坚毅之人,他心中装着的也都是百姓。 孑然一身的他,又何曾为保全性命,畏惧过田广。 哪怕文臣最在乎的名声,他铁铉也毫不在意。 正如方才说的那样。 若是之前。 铁铉担心处斩田广之后,新到任的官员欺压百姓,比田广尤甚。 那他铁铉宁愿用自己的性命作为交换,换田广日后稍稍善待百姓。 可现在!正此时! 朱标大力惩治凤阳不法。 今夜过后,天下皆惊。 整个大明的不法官员都要为之一颤。 全天下的不法官员都要收敛几分。 更重要的是。 铁铉相信朱标绝非那个只会杀戮,不知疏导的暴虐君王。 铁铉相信,朱标一定有办法,保证凤阳百姓今后的太平日子。 念及至此。 铁铉气势陡增,,好似要将先前被田广威胁的不堪尽数吼出一般,冲着田广怒声吼道: “田广,我铁铉不怕!” “能见你伏法,纵然万死又有何惧!” “你.....你....” 见铁铉眸中满是愤怒与刚决。 田广也算是看明白了,铁铉这是铁了心要看自己伏法。 一时间。 田广只觉一股寒意自脚底板升腾而起,通过脊背,瞬间直冲天灵盖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就此认命。 就在田广极力盘算,想着如何能在朱标手下死里逃生。 只听朱标再次开口,沉声说道: “擢,褫夺田广官身,贬为平民!” 听到这话,铁铉一时诧异,竟直接回头,满是诧异的望向朱标。 仅仅是褫夺官身? 田广可是中都不法案的首恶,朱标对他的处罚,仅仅只是罢免官职? 而听到朱标这话,田广心头大喜,当即跪地冲朱标高声谢恩道: “太子仁德,下官.....草民田广,叩谢殿下大恩!” 纵然是田广也没想到幸福竟然来的如此突然。 他本以为朱标最次也要将他斩首示众。 毕竟仅铁铉方才所说的罪行,就足够他诛连九族的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朱标却仅仅只是罢免他的官职。 如此处置。 对田广来说着实是意外之喜。 念及至此,田广很是得意的瞥了铁铉一眼。 正是看到铁铉那满脸惊骇,不知所措的样子,田广心头愈发得意了起来。 “殿下....” 见田广似示威般看向自己,铁铉心头诧异更甚。 他不在乎田广如何得意,他自己也与田广没有私仇。 可不严惩田广,如何向那些被田广欺压至死,被田广逼得聚众谋反的民夫交代! “殿下,臣铁铉......” 不等铁铉说完,毛骧冲他微微摇了摇头。 可即便如此,铁铉依旧不觉得能宽纵田广。 就在他上前一步,准备求朱标严惩田广,以儆效尤、以正视听之时。 只听朱标眼神示意。 下一秒。 只见身着铠甲的蓝玉径直朝田广走去。 也是在田广心头狂喜之时。 蓝玉一脚将田广踹翻在地,揪着他的衣领,拖着他朝面前那些民夫走去。 “将.....将军.....” 没有理会田广的疑惑。 走到数千民夫跟前,蓝玉用力一丢。 直接将田广丢到数千民夫跟前。 还不等田广开口询问。 只听蓝玉对着那些民夫,高声喊道: “太子殿下已夺田广官身,此时怒杀田广,不算忤逆大罪,不算践踏朝廷威压。” “尔等,可自行处置!” 此话一出,那些百姓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田广却率先便反应了过来。 若他还是官身,百姓杀他,便是忤逆大罪,便是对抗朝廷,便是践踏朝廷尊严。 可此时他已经被朱标罢免。 此时他只是一个百姓。 若这些民夫将他打死,顶多也只是个杀人的罪过。 况且眼前民夫有数千人之多,就算将他活活打死,又如何能找得到元凶贼首。 念及至此。 田广心头泛起一阵冷意,整个人也紧张到了极点。 他还真没想到。 朱标罢免他的官职,压根就不是为了给他脱罪。 朱标罢免他的官职,乃是为了让这些民夫出气,让他们将自己活活打死。 毕竟田广也明白。 先前他能欺压百姓,凭的便是那四品营造主司之职。 如今没了官身,这些他先前欺压过的民夫、百姓还不把他生吞活剥? “殿下!田广愿意被斩!” “殿下!田广愿自裁谢罪!” 看着田广朝自己一路跪行的同时,慌忙呐喊的样子。 朱标眼底也泛起一阵厌恶。 仅是斩首,太便宜他田广了。 一刀下去,什么都没了。 这又如何能偿还他田广先前所犯下的罪过。 也只有死在民夫群殴乱拳之下,才能稍稍偿还其罪过之万一。 也是见朱标没有开口赦免田广的意思。 蓝玉抬腿一脚,直接将田广踹回到民夫跟前。 随即蓝玉冲着那些民夫高声喊道: “还不动手!” 此话一出。 人群中一名民夫朝着田广背后狠狠踹了一脚,随即又立马躲入人群。 就在田广准备凭借先前余威,怒声呵斥之时。 身后又有一民夫朝他后背,直接给了他一棒子。 当看到田广摔倒在地的瞬间。 周围那些民夫、百姓再无半点畏惧。 纷纷拿起木棒、搬起石头,不留余力般朝田广招呼。 此时除了一阵拳打脚踢发出的闷响外。 便只剩下田广那惨绝人寰的哀嚎之声。 而站在民夫跟前。 蓝玉也是看的真切。 那些民夫好像明白什么一样,没人去攻击田广的脑袋。 让他尚存一息的同时,将其四肢敲的粉碎。 纵然胸膛肋骨尽断,凹陷了一大块,可田广眸子之中依旧还有些许光亮。 可惜的是,周围那些民夫却不会就此罢手。 半个时辰过后。 等田广彻底咽气,他的身体也被打成了一摊肉泥。 “钱伦、田广,瞒上欺下,擢抄没其家,九族流放。” 随着朱标声音落下,其他百余名官员战战兢兢,低着脑袋不敢去正视朱标的太子威仪。 而其他百姓、民夫也很清楚。 钱伦、田广二人,一个是凤阳主官的头头,另一个则是中都官员的首领。 见两名首恶被杀,周围民夫,数万百姓只觉胸口积压多年的阴郁之气彻底吐出。 一时间,数万百姓齐齐高呼。 “太子圣明!” “太子圣明!” “太子圣明~” 只不过听到百姓山呼的圣明二字。 朱标非但没有得意,更多的反而是难堪。 惩治不法,本就是分内之事。 官员清廉,也是本分。 此时这圣明二字,听来着实有些讽刺。 就好像夸奖一个演员记台词一样,什么时候朝廷惩治不法,也成了值得称颂的事了! 见朱标缓缓起身,数万百姓齐齐噤声。 而等朱标走到先前那深坑之前时,转而看向百姓,高声喊道: “陛下洪武元年于午门之前立登闻鼓。” “登闻鼓响,天子亲理。” “今日,孤将凤阳一百二十八名不法官员的人头埋葬此地。” “孤在这些不法官员的人头上,立一登闻鼓。” “凡百姓有所冤屈,敲击此鼓。各地主官,沿途官员不得阻拦。” “凡敢有敢阻拦者,无论罪过,不查其咎,斩首抄家,株连九族!” 第113章.官员哭总好过百姓哭(大章) 在万民山呼圣明的同时。 朱标环顾众人,朗声开口: “尔等谨记,我大明百姓,也不该受任何人欺压。” “对官员,尔等只需有敬,不需有惧!” “我大明百姓,华夏儿郎,自当堂堂正正立于这天地之间!” 此话一出。 朱棣、蓝玉、陆仲亨等人面露诧异。 饶是一旁的铁铉也满是不可思议的看向朱标。 朱标要让凤阳百姓堂堂正正生活,这本也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朱标这个太子宽济为民 可朱标竟然对百姓说。 大明的百姓,对官员只需有敬,不需有畏。 这...... 这也着实让蓝玉、铁铉等人觉得,此话不该出自朱标之口。 要知道。 一朝需要长治久安,朝廷想要统御万民。 那必然要让百姓对官员、对朝廷有着深深敬仰的同时,也要有深深的畏惧。 这样,他们才不敢蔑视官员,蔑视法度,不敢反叛之举。 对皇室天家,更应该让百姓感觉神秘,让他们畏惧。 甚至应该让百姓认为。 皇室天家乃是天神下凡,不容直视,神秘且庄严。 可朱标方才的话..... 众人虽然不知会产生怎样实质性的后果。 可众人却都能隐约感受到,朱标这话对那些百姓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只不过..... 朱标又何尝不知此话有些不合时宜。 可朱标就是弄不明白。 为何在老朱极力治贪的情况下。 中都官员为何还敢如此放肆。 老朱在朝堂上不止说过一次,大明是与百姓共天下。 可凤阳的官员竟然依旧不把百姓当人看待...... 朱标绝不是空虚的理想主义。 朱标也从未想过,要大明治下的每个官员都廉洁奉公。 可眼前凤阳的情形,却依旧让朱标心头疑惑。 在老朱定下国策,朝廷严厉惩治不法的前提下。 凤阳的官员,无论大小,整整一百二十八人,竟全都是贪墨银两,欺压百姓的不法之徒。 哪怕这一百二十八人中,有一个! 但凡有一个谨慎自持,不同流合污的人,朱标也不至于如此困惑。 可事实上。 整个凤阳,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整整一百二十八名。 竟然无一人能恪守本心,竟无一人中正之臣。 朱标能接受大明治下藏有几个贪官污吏。 朱标甚至能接受,朝中大半官员的行为多少都有些不检点。 可朱标接受不了。 一个州府,从上至下的所有官员都是贪墨不法,欺压百姓的贪官恶吏。 更让朱标气愤的是。 凤阳这些官员贪墨朝廷用于营造中都的巨额银两也就罢了。 可他们明明已经贪了个脑满肠肥。 他们竟然还想着从百姓、民夫手中,再刮下一些油水来。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这些王八羔子是彻底将老朱的训诫抛之脑后了。 更让朱标觉得不堪的是。 自己身为太子,惩治不法本是分内之事。 可在凤阳这些百姓眼中竟成了圣明之举。 若长此以往,不说绘制大明百姓,华夏儿郎,人人如龙的宏大蓝图。 恐怕百姓人人自危,对朝廷丧失信心的险境也就在不远。 “尔等谨记,我大明百姓什么都能丢,就是骨气二字,万万丢不得。” “今后若再有不法官员故意刁难,尔等当敲击登闻鼓,直达天听。” “请陛下圣裁,请陛下为尔等做主!” 朱标话音刚落。 数万百姓齐齐跪地,高声回道: “我等谨记!” “我等谨记~” 数万百姓那震颤山河的回声之中,带着感激,也带着振奋。 好似一个小小的登闻鼓,为他们的脊梁注入了不屈之刚毅。 好像朱标的一道旨意。 让他们堂堂正正,新生般立于这天地之间。 见百姓语调铿锵,带着振奋。 朱标眼中也闪过一抹喜色。 纵然朱标知道让百姓不畏惧官员,可能会妨碍封建王朝的统治。 可若是能为百姓树立信心,为华夏儿女打造坚实脊梁。 能让华夏儿女不卑不亢,不媚上、不欺下。 能让刚强意志一直得以传承。 纵然大明灭亡,又有何妨? 刚毅永存,华夏儿女依旧傲立于世界之巅。 这份民族自信,这份文化自持,足以在任何困境中绝处逢生 重新回到主位上坐好。 朱标微甩衣袖,看向毛骧冷声开口。 “斩!” 闻言。 毛骧拿出册子,依次诵念那些不法官员的名字。 也是因为钱伦、田广的例子在前。 其他不法官员虽知必死,可此时却没有一个敢动歪脑筋的人。 毕竟与被民夫、百姓活活打成肉泥相比。 朱标将他们斩首,着实算的上是天大的仁慈了。 也是因此。 凡毛骧喊到名字,提及罪行。 那些官员没有半分辩解。 一个个步履沉重,缓步走到土坑前跪下。 好像生怕自己的脑袋掉在外面,会再次惹怒朱标一样。 一个个探出脑袋。 以保证待会长刀落下后。 他们的头颅,能够顺利掉进眼前这深坑之中。 至于临死之前,鱼死网破,怒骂朱标残暴不仁? 别逗了! 死他们一个,和九族尽诛孰轻孰重,他们也还是拎得清的。 “以尔等之人头作为警示,也算对天下不法官员的一个震慑。” “将尔等斩首以后,孤会命人将你们的尸体掩埋在凤阳土地之中。” “尔等生前作为凤阳官员,不能为凤阳百姓谋福。” “死后,也该为凤阳百姓带来一场丰收!” 朱标以他们人头填坑,以他们尸体沤肥的行为纵然有些残暴。 可此时这些不法官员非但不觉得朱标残暴,反而满是感激的冲朱标跪下。 有些官员的脸上甚至满是泪水。 “太子大恩,罪臣没齿难忘。” “谢殿下赐罪臣一个向凤阳百姓赎罪的机会。” “太子恩德,罪臣等就算是死,也当铭记!” 听到这些官员的感激之声。 朱标很是厌恶的将头转到一边,也不去看他们。 这些个文臣没别的长处,就是那一张嘴巧言令色,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若非田广上交的名单中有铁铉的名字。 朱标没准还真认为田广是个有才之人。 而眼前这些开口感激的官员也是如此。 此时一个个表情真切,泪水肆意落下。 任谁看了不说他们是真心实意悔过先前犯下的罪行。 可朱标却很清楚。 若是今日放了他们,保留他们官职。 这些个王八羔子甚至用不了几天,便又会好先前一样,甚至变本加厉欺压百姓。 也是此时,朱标这才彻底理解。 为何历史上的洪武大帝,宁愿背负千古骂名,也要将所有不法之徒尽数斩首...... 第114章.君臣父子之情 “铁铉大人,本将或许知道。” 听到蓝玉这话。 铁铉当即冲拱手,谦卑道:“恳求将军解惑。” 蓝玉微微点头,看向那些百姓,沉声说道: “凤阳百姓苦官吏不法苦久矣。” “纵然太子的处置有些残忍,可在这些百姓看来,再怎么残忍处置,都不为过。” “毕竟面对毁家灭族的仇人,任谁不想无所不用其极,先杀之而后快呢?” 铁铉凝眉沉思也不看蓝玉,愣愣说道: “下官也知道......” “下官知道太子一心为民。” “可.....可如此一来,太子恐怕要背负残暴的千古骂名。” 被铁铉这么一说,蓝玉不由冷笑一声。 “残暴的千古骂名?” “太子何等圣德,将来继位也定是一代明君。” “后世必然对太子这位明君以盛誉赞之。” “而盛誉之下,太子铁血惩治不法官员,非但不会被冠以残暴之名,后世之人甚至还会赞颂太子一心为民的宽仁,与锐意无前的气魄。” “这.....” 铁铉沉吟半晌,随即将目光看向前方一脸肃穆,不怒自威的太子朱标。 的确。 铁铉同样心中认定。 将来的朱标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甚至开创一场流传千古的盛世也说不定。 与朱标可能会立下的累累功勋相比。 此时屠杀这些个不法官员,最多只能算是瑕不掩瑜罢了。 甚至说。 一旦朱标成就千古圣君之名。 后世之人定会为此时朱标略显残暴的行为,找一份不错的说辞。 就如李世民玄武门兵变一样,得位不正一样。 他开创了贞观之治,后世对他的赞誉远超过贬低。 况且此时朱标处置的,本就是贪墨不法之徒。 后世恐怕也只会赞誉朱标锐意进取之决心。 念及至此,铁铉想劝谏朱标的心思也就此作罢。 毕竟就算朱标不这么处置。 按照大明律法,这些贪官也是没一个能活的。 正如朱标说的那样。 这些贪官活着不能为凤阳百姓造福。 让他们死后为凤阳百姓出力,也算是朱标的一份恩典了。 “蓝玉将军,下官受教了!” 想明白一切后,铁铉很是恭敬的冲蓝玉躬身一拜。 当几名锦衣卫抬着登闻鼓,缓步朝已经填满人头的土坑走去时。 铁铉眼中闪过一抹敬意,冲着蓝玉低声说道: “陛下当真远虑。” “甚至一早便授太子便宜行事之权,而且一早就下旨在中都门前立一登闻鼓。” 蓝玉闻言,不由轻笑一声。 想到朱标对铁铉赞誉有加。 蓝玉这才看向铁铉开口说道: “陛下的确远虑至深,可陛下也没料到凤阳会是如此情形。” “那口谕和登闻鼓......” “一切都只是太子的意思罢了。” “啊?” 听到蓝玉这话,铁铉一时间惊骇,无以复加。 “这....这.....” “太子也是犯了假传圣旨之罪啊!” 此时铁铉紧张到了极点。 若是朱标假传口谕倒也罢了,毕竟是为了凤阳百姓。 可若是朱标这登闻鼓,也是朱标的意思。 那岂不是说,朱标犯了欺君大罪吗? 毕竟登闻鼓响,天子必然要亲自受理。 难不成朱标这个太子,还能给皇帝安排差事? 而看到铁铉那一脸惊骇的表情。 蓝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 “太子殿下对你寄予厚望,本将便也不对你有所隐瞒。” “你不在京都,不知陛下与太子是何等父子情深。” “如今朝政诸事,陛下也都尽数交给太子处置。” “嗯......” 见铁铉这个文人脸上还满是匪夷所思。 蓝玉倒也不觉得意外。 这些满脑子都是君为上,父为纲的文人。 要想明白老朱与朱标这份独特的君臣父子之情,几乎是难于登天。 旋即,蓝玉看了眼已经在立登闻鼓的土坑,继续说道: “本将还要告诉你一点。” “若是凤阳一案陛下亲自圣裁,此时那装满人头的土坑,估计还要大上几十倍不止。” “你铁铉不愿太子殿下背上残暴嗜杀的千古骂名。” “而太子,也不愿陛下背上更加残暴的千古骂名。” 语罢。 蓝玉便也不再多言,径直朝前方走了过去。 而此时的铁铉只觉脑中一片混沌。 他着实理解不了朱标与老朱独特的君臣父子之情。 甚至。 铁铉还有些想不明白。 为何蓝玉要说朱标近乎残暴处置凤阳的不法官员,乃是为了不让皇帝背上更加残暴的骂名。 也是此时。 朱标看向田虎,沉声说道: “田虎,孤的这份恩赏如何?” 闻言。 田虎看向那些曾经欺压自己、欺压民夫百姓的官员的尸体。 看着身后数万名百姓脸上满是对朱标的感激。 田虎长舒口气,微笑说道: “太子大恩,田虎没齿难忘。” “太子殿下对凤阳百姓的大恩,足以彪炳千秋。” “太子殿下将来定然能成为一位远迈古今的千古帝王。” 言至于此,田虎微微一顿。 原本释怀的表情之中,此时却也多了几分遗憾。 “只可惜.......田虎福薄,不能看到太子治下的盛世大明。” 语罢,也不等朱标开口,田虎径直朝埋葬一百多名官员人头的土坑走去。 朱标能赦免与他一同遁入山林的民夫,田虎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了。 他田虎也早就自己生死置之度外。 真谈及遗憾的话。 也就是不能看到朱标将来龙御万方。 看不到朱标治下的盛世大明。 只不过能看到一百多名贪官斩首,能看到中都城前树了登闻鼓,田虎便早就心满意足了。 “殿下,这田虎也算是一条汉子,不如将他并入末将军中?” 听到陆仲亨的话,朱标眼神一凛,冷声反问道: “谋逆大罪,什么时候也能被赦免了?” 被朱标这么一说,陆仲亨连忙闭嘴的同时,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也是此时。 朱标环顾众人,沉声说道: “木匠田虎,杀中都七名官员,遁入山林,对抗朝廷,罪不容诛。” “今日当斩!” 第115.个性超然,凤阳善后 “毛骧!” 当听到朱标竟要自己斩杀田虎。 毛骧精神一凛,整个人也紧张了起来。 正如朱标说的那样。 田虎犯了谋逆大罪,哪朝哪代都没有宽恕的道理。 可毛骧又怎会不知,朱标打心里,是不愿斩杀田虎的。 纵然今日是朱标亲自下令,让他斩杀田虎。 可天威难测。 谁又能保证朱标不会因此,心中对他毛骧有些芥蒂? “殿....殿下.....” 就在毛骧准备开口,也为田虎求情一二的时候。 朱标那深邃且捉摸不透的眸子,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也是这一瞬间。 毛骧只觉后背发麻,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在朱标圣心独断的时候。 他毛骧身为锦衣卫,本就没有资格开口。 “田虎谋逆,罪不可赦。” “然登闻鼓下埋的是贪官,田虎一介草民,不该再次斩首。” “毛骧,将田虎押到野外斩首!” “是!” 明白朱标的意思,毛骧连忙高声回道。 随即带着几名锦衣卫,押着田虎便朝远处走去。 也是此时。 毛骧再次看向眼前数万百姓与民夫,高声道: “营造中都之民夫,朝廷会补足其历年来被不法官员贪墨的例银。” “不法官员之土地,朝廷清算过后,也自会交还给原本百姓。” “凤阳遭此大难。擢,自今日起,免去凤阳各县一年赋税。” “殿下圣明!” “殿下圣明~” 免去了百姓赋税。 此时百姓山呼的圣明之声,朱标听起来才没那么讽刺。 “陆仲亨、廖永忠、费聚、唐胜宗,你们四人抄没罪徒家产,清点完毕后交由铁铉。” “领命!” 哪怕铁铉现在依旧只是八品的临县主簿。 可陆仲亨等人也压根不敢轻视铁铉。 毕竟除了蓝玉、常家以外。 朱标还从未对任何一人有过如此器重。 有了朱标的器重。 纵然铁铉只是个八品主簿,可他们这些侯爵依旧要高看铁铉三分。 语罢,朱标带着蓝玉等人缓步朝行宫走去。 “殿下,臣觉得有些蹊跷。” 走到行宫。 蓝玉有些疑惑说道: “李善长不也在凤阳吗?怎的殿下斩杀凤阳全部官员,立登闻鼓。” “更是召集凤阳临县数万百姓前来观看,他李善长竟然从始至终都不曾露面。” 朱标微微点头道:“李善长并非没有到场,他必然也在那数万百姓之中。” “那他为何不去拜见殿下?” “这便是李善长的高明之处了!” 朱标眸光一凛,继续说道: “自古告老还乡,致仕官员的大忌,便是与朝臣仍旧藕断丝连。” “而李善长是个聪明人,他自然明白这点。” “也是因此,李善长现在最喜欢的身份,不是大明从龙之臣,不是洪武功臣遗老。” “他现在最喜欢的身份,乃是我大明的一个普通百姓。” 朱标刚到凤阳的时候,也有些疑惑李善长为何不赶来拜见。 可当知道凤阳一百二十八名官员全都是贪墨不法之徒后。 朱标便也明了。 李善长这个老狐狸,若自己不去寻他,他绝不会来拜见自己。 毕竟凤阳所有官员贪墨不法,朝廷竟一无所知,这本就骇人听闻。 说田广、钱伦这些家伙在朝中没有助力,恐怕就连傻子都不会相信。 而他李善长先前便是文官之首。 如今的丞相,更是他李善长的学生门徒胡惟庸。 更重要的是。 营造中都的差事,先前朝廷也是交给李善长负责的。 若真要追究起来,他李善长绝对难辞其咎。 李善长不傻。 如今他已经告老还乡,自然牢牢抱紧这普通百姓的身份。 毕竟他都本本分分当一个普通百姓了。 老朱念及昔日香火情,也不愿因为凤阳中都一案,牵扯到他。 只不过朱标又哪里会让这个老狐狸安稳度过凤阳的风波。 “蓝玉,刘伯温可曾启程,前来凤阳。” “那老腐儒.....” 见朱标面色微沉,蓝玉连忙改口道: “刘夫子,刘夫子......” “接到殿下书信,我本想和刘夫子一起快马赶来凤阳。” “可那老家伙.....那刘夫子身体不好.....” “所以我便命人给他找了辆马车,估摸着明日就能抵挡凤阳。” 蓝玉是真的不喜欢刘伯温。 哪怕知道朱标让刘伯温担任(还未出世的)雄英的开蒙老师。 可蓝玉就是不喜欢刘伯温身上那股子清高劲儿。 甚至他还觉得,朱标对刘伯温器重的有些过头了。 也是见蓝玉对刘伯温一口一个老家伙,臭腐儒,怎么都改不过来。 朱标轻笑一声,便也不去计较。 毕竟自古以来,战将和谋臣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好。 “殿下!” 见朱标没有继续开口 铁铉沉吟片刻,还是出声说道: “殿下一举斩杀凤阳大大小小一百二十八名官员,自然是魄力非凡。” “可眼下,凤阳各县也无知县主官。” “如此情形,三五日还好,十天半个月也行。” “可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会有变故......” “说得没错。”朱标微微颔首,“中都营造可以搁置,可凤阳主官却不能空缺。” “殿下所言极是。” “下官以为,可先找一名知府,暂且安定凤阳。” “至于七八个县的主官,倒可以慢慢考察,缓缓任命。” 朱标拿起桌上名单,递给铁铉。 “这上面的人,多半是你先前在国子监的同窗好友。” “明日带他们来见孤。” 当看到名单上的名字后,铁铉瞳孔放大,心中诧异无以复加。 他本以为朱标斩杀凤阳全部官员,乃一时气急,莽撞为之。 他自然也以为,朱标在得知凤阳不法之前,心头震怒,一心只想着将不法官员赶尽杀绝。 毕竟人在兴头,忘乎所以,乃是本性使然。 可让铁铉没想到的是。 朱标在震怒之下。 竟然还能如此冷静,一早便想如何善后..... 能做到如此地步,恐怕也只有两种解释了。 要么朱标对百姓漠不关心。 压根不在乎凤阳百姓的惨状,那些不法官员也压根没能激怒朱标。 可就凭朱标对贪官的严惩,对百姓的宽仁。 朱标又怎会是个冷血无感的当权之人。 因此。 也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 朱标个性超然,纵然震怒眼光依旧长远。 如此克己之人,世所罕见...... 平复心中激动后,铁铉收起名单,再次看向朱标说道: “殿下,名单上的人都是七品以下官职。” “他们或能胜任七品县令之职,可知府一职依旧应由德高望重之人担任。” “下官想问,殿下打算任命谁为三品知府?” ps:加更求.....啥也不求,就是加更。 第119章.朱标:李先生果然国之正臣 “谢....谢臣?” 李善长瞬间紧张了起来。 面对朱标,纵然是他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而现在朱标平白无故说要感谢自己。 李善长不用想都知道指定没什么好事儿! “殿下,老臣如今当个闲散百姓,整日耕田种地,倒也乐在其中。” “若非年事已高,老迈昏聩。臣定要为大明鞠躬尽瘁,也绝不会告老还乡啊!” 听到李善长这话,一旁的蓝玉、朱棣眼中闪过一抹戒备。 朱标说的果然没错。 这李善长,也的确是个聪明人。 朱标甚至都还没说让李善长担任凤阳一地的知府。 可这老小子却直接说,自己只想当个闲散百姓。 话里话外,明显是拒绝朱标的一切任命。 而朱标又哪里听不出李善长话中暗藏机锋。 年事已高,老迈昏聩。 正是自己让他告老还乡的借口。 老小子这是用自己先前的话,来堵自己现在的嘴。 微微沉吟后。 朱标缓缓起身,迈步便要朝门外走去。 “既然如此,那孤便告辞了。” 看到朱标说完就要起身离开,李善长心中也是一阵得意。 不过表面上,依旧装出一副不胜惶恐的模样。 声音急切之中,甚至还带着丝丝颤抖说道: “殿....殿下,可是老臣说错了什么?” 李善长很清楚。 朱标抬腿便走,足以说明他猜测不错,朱标这是要让他收拾凤阳的烂摊子。 可他李善长却根本不愿蹚凤阳这滩浑水。 他又不傻。 如今之凤阳,全国瞩目,天子静察。 但凡新到任的凤阳官员有半点差错。 在众人聚焦之下,哪怕微不足道的过错也会被放大数倍不止。 可在众人瞩目,天子垂青之下。 若是有功绩,也不可能算在新到任的官员头上。 毕竟朱标为了凤阳,一举斩杀一百二十八名官员。 如此郎然气魄,任凭后来官员再大的功劳也遮盖不住。 就算凤阳很快恢复民生。 所有的功劳,也都是朱标这个太子魄力非凡,一心为民的原因。 如此。 有功,不一定赏。 有错,必定严惩。 这份差事,他李善长可不会要。 虽然心里盘算的清楚。 可表面功夫,该做还是要做的。 “殿下,老臣已然昏聩,若是方才有所失言,还请殿下重责。” 见李善长跪在地上,慌忙请罪。 朱标再次将李善长扶起来后,温声开口道: “李先生言重了。” 听到朱标对他的称呼,从老国公变成了更为亲近的李先生。 李善长心中瞬间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而此时朱标继续说道: “李先生辅佐父皇数十年,君臣相知。” “如此说来,孤也该尊称你一声长辈。” “今日突然到访也有些唐突。” “说起来,应是孤这个太子给你赔不是。” “殿下!” “殿下此言,当真是折煞老臣了!” 见李善长一脸局促,将脑袋死死抵在地上。 朱标也觉时机成熟。 收起恭维的虚言,平静说道: “孤自然知李先生一心为国,志在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若非国有大难,孤也不会唐突到此。” “想李先生你尽心辅佐父皇数十年,鞠躬尽瘁,为我大明立下汗马功劳。” “按理说功成身退,也该有个安详晚年。” “可若非此时国逢大难,孤也不会唐突到访。” “只不过.....” 朱标略显悲痛的顿了一下。 看向李善长,很是善解人意说道: “只不过见李先生乐在田园,过着神仙般怡然自得的日子,孤也着实不忍心扰了李先生这份清净。” “也罢,无非是孤亲自留在凤阳。” “可惜就是苦了父皇。” “没有李先生辅佐,孤也不能在旁协助,父皇只能一人埋头案牍,为国事操劳了。” 语罢,朱标无可奈何的重重叹了口气。 可正是听到这番朱标善解人意的话。 李善长只感觉如芒在背,整个人也紧张到了极点。 朱标! 果然是擅使阳谋之人。 就他刚才那番话,非但挑不出半点毛病。 反而还彰显了他这个太子对老臣的敬意,还说明了朝廷对他李善长的恩典。 若朱标真不想扰他晚年清净。 那别道德绑架他啊! 说他与老朱君臣相知,情谊深厚。 那他又怎么可能一人乐在田园,反而看老朱埋头案牍,被国事劳身。 说他李善长的志向,乃是为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他又如今能眼睁睁看着凤阳百姓受苦,自己置身事外。 更好笑的是,朱标竟然说此时国逢大难! 狗屁的大难。 朱标一道令旨下去,顷刻间便能补足那一百二十八名官员的空缺。 莫说朱标只是杀了一百二十八名贪官。 就算朱标将奉天殿的官员杀的流血漂橹。 只要有他和老朱两位人精在,大明也不会有什么大难临头。 方才朱标一再称赞他老成谋国,若是国有大难他不挺身而出。 那便是不知好歹,不体国,不顾念君臣之情。 若是将来朝廷追究胡惟庸,亦或是追究中都一案。 那朝廷对他李善长,自然也不用再顾及什么昔日功劳。 短暂沉思过后。 饶是李善长也不由觉得,朱标擅用阳谋的手段果然高明。 朱标将所有一切都摆在明面上。 哪怕他李善长也知道如今之凤阳是个烫手山芋。 哪怕他李善长也感觉,自己重新出山任职,恐怕就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可他还真就没一点办法。 “殿下!” 见朱标已经走到门口,李善长连忙高声说道: “臣是乐在田园,可臣更知道,今日之太平乃陛下圣德,殿下宽仁。”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臣困于安逸,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猪狗之辈?” “还请殿下尽管吩咐,老臣万死不辞!” 闻言,朱标作出一副很是惊喜的模样,连忙走到李善长跟前将他扶起。 “蓝玉、四弟,你们看清楚了,这才是我大明的中正之臣。” “李先生为国尽瘁,末将佩服。” “李先生为人中正,本王敬重。” 此时蓝玉、朱棣的夸奖,在李善长听来好似嘲弄一般。 无奈,李善长只好看向朱标,继续说道: “敢问殿下,老臣该如何为国尽忠?” “担任凤阳一地的知府,宽仁待民,恢复民生。” 尽管早有预料,可李善长依旧有些为难的看向朱标。 只不过不等他开口,只听朱标继续说道: “李先生放心,孤还给你找了个副职帮手。” “哦?是.....” 李善长不由将目光看向朱棣。 毕竟老朱曾多次说过,要让众皇子明白民生艰苦。 况且朱标方才也说了,若他李善长不愿出任知府,朱标便会自己担任。 那眼下,这副手的人选,自然是朱棣,或者其他皇子。 念及至此,李善长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若是能借凤阳一事,与某个皇子打下牢固的情义。 那对他以后,对他身后的子孙,未尝也不是件好事。 “敢问殿下,臣之副手是哪位大才。” “刘伯温!” “刘伯温?” ps:不用花钱打赏,感谢大家支持,感谢感谢。 第120章.李善长:我就不该活着! 李善长本是深沉持重之人,也经历过大风大浪,加之他擅藏的性格。 按理说,他一般也不会在人前失态。 可当听到朱标竟要让刘伯温与他一起,共治凤阳。 纵然是李善长。 此时也一个没忍住,竟直接在朱标面前惊呼出声。 “殿.....殿下,诚意伯恐怕不会同意.....” “方才李先生不也不愿出任知府一职吗?” 见朱标笑着说道,眼神中有几分奚落,也藏着几分敲打。 李善长很是尴尬的讪笑两声,便也不再开口。 是啊。 他们是大明的臣子,朱标是大明的太子。 朱标的任命,谁何需他们同意。 如今朱标周旋片刻,说服他出任知府,便已经是给足了他面子。 只不过...... 纵然明白朱标话中的敲打之意。 可李善长心中依旧好似翻江倒海一般,捉摸不透。 若朱标仅仅是为改善凤阳民生,让凤阳百姓安居乐业。 那在他和刘伯温之间,任选其一担任知府即可。 还真不是他李善长自视过高。 毕竟眼下之大明,他李善长与刘伯温绑在一起。 说是整个大明文臣的天花板也不为过。 这个天花板不仅仅代表官职,爵位。 更代表谋略、治世,以及安定民心,改善民生诸多方面。 当年老朱只是吴王,南征北战之时。 他和刘伯温便是头号谋臣。 而且大明建国之初。 他李善长坐镇中书,刘伯温掌管兰台。 他们二人乃是所有文臣,甚至以及天下士子心中敬仰的标杆。 和他二人相比。火山文学 朱升、宋濂、高启、詹徽、胡惟庸都只能望其项背。 至于涂节等人,甚至都不配与他二人相提并论。 可李善长就是想不明白了。 朱标为何将先前朝中的两大中流砥柱,全都安排在小小的凤阳。 这凤阳...... 当真有这么重要? 亦或是说...... 朱标让他们二人共治凤阳,还有其他旁的目的? 念及至此。 李善长看向朱标,试探性的问道。 “敢问殿下,让臣与诚意伯共治凤阳,可还有别的吩咐?” 说话的同时,李善长仔细观察着朱标脸上表情的变化。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听他说完。 朱标只是微微点头,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反而是将目光看向院中。 显然,朱标这是要等刘伯温赶来后,一并吩咐。 可正是看到朱标这平静如水的样子。 李善长心中愈发战栗,好似如履薄冰一般战战兢兢。 若朱标让他与刘伯温共治凤阳只是幌子。 若朱标的真正目的,只是让他重新出仕,将来好惩处呢? 毕竟他李善长先前可是负责中都营造的。 而且胡惟庸还是他的学生。 若是借此次机会要他的性命。 那他还真没一点办法。 毕竟李善长也很清楚。 眼前这位仅二十岁的太子,已然具有帝王之相。 而和大多数帝王一样。 眼前的朱标同样让他感觉到天威难测。 更渗人的是。 朱标若想杀谁,总能让罪徒感恩戴德,自愿....或者不得不自愿赴死。 望着面前不发一言的太子朱标。 此时李善长心中紧张到了极点。 他不是怕死。 虽是文官,可他也跟着老朱征战过天下,他也同样经历过生死。 虽不敢说和蓝玉这些武将一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他李善长也不曾畏惧生死。 只不过眼下情形。 就好似他李善长头顶正挂着一柄悬而未决的天子剑。 这柄天子剑随时都会落下,可又不知究竟什么时候落下。 这种置身砧板,望着屠刀,却不知屠刀何时将至的感觉。 比老师拿起花名册,准备提问的场景要恐怖千倍万倍。 此时李善长的恐惧。 也并非胆小,亦或是畏死。 此时惶恐,全都是出于本能...... 一时间,整个正堂安静的可怕。 李善长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老成如李善长,此时也愈发战战兢兢了起来。 纵然他与刘伯温暗暗较劲儿了一辈子。 可李善长从未像现在一样,无比期盼自己那位老对手能尽快出现。 “臣刘伯温,求见太子殿下!” 听到门外传来刘伯温的声音,李善长一时失态,竟直接站起身子。 不过碍于脸面,他还真不好亲自出去迎接刘伯温。 不多时,刘伯温便缓步走了进来。 只不过不等刘伯温下拜,朱标便直接说道: “刘夫子不需多礼。” “夫子气色看起来不错,可是身体见好?” “承蒙太子殿下挂念。” 刘伯温恭敬一拜后,缓缓说道: “常言道,心平能愈三千疾。” “臣这些日子无所事事,每每睡到日上三竿才方起。” “虽置身京都,却又像是个山中隐士!” “如此快活之景,困扰多年的咳疾反倒是不药自愈了!” 看着刘伯温怡然自得的样子。 李善长不着痕迹的抹去额上冷汗,竟有些羡慕说道: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最好时。” “伯温啊,你虽在京都,可也快活的好似山中的老神仙一般。” “善长兄不也是如此?” “身在故土,颐养天年,定然是心静得意吧!” “这......” 听到刘伯温这话,李善长心有余悸的看了眼朱标。 虽然他也知道刘伯温乃是说笑。 可李善长总感觉,刘伯温这话,好似是在往他心窝子里捅。 尴尬的笑了笑,李善长忙点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刘夫子。” 两人说笑的时候,朱标看向刘伯温开口说道: “孤已任命李先生为凤阳一地的知府。” “召夫子前来凤阳,也是希望你能担任知州,协助李先生,共治凤阳。” “殿下,臣恐怕......” 刘伯温刚要拒绝。 可下一秒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 话锋陡转,当即跪地领旨谢恩道: “臣刘伯温,定不辱使命。” “嗯。” 见李善长再次紧张了起来。 朱标也不再继续折磨他,旋即看向两人郑重说道: “让两位先生重新出山,共治凤阳。” “一是改善民生,让凤阳百姓尽快过上太平日子。” “其二,便是孤要与两位谋划一件大事......” 此话一出。 李善长瞬间大惊。 朱标那一脸煞有介事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打算谋反。 对一个太子来说。 最大的事,不就是登基称帝吗! 可李善长又怎会不知老朱与朱标这对父子君臣有多特殊。 朱标造反,那不就跟过家家一样吗。 老朱心情好了,直接传位给朱标。 心情不好,那便将朱标拖到后宫,让马皇后揍朱标一顿。 尽管朱标谋反跟过家家一样。 可若是真遇到老朱心情不好的时候。 同谋之人,也还是会被定为谋反大罪,诛连九族! 他李善长都半截身子入土了,真没必要陪这对千年罕见的父子君臣,玩一场过家家啊。 念及至此。 李善长连忙跪地,慌忙说道: “殿....殿下,臣....臣只当什么都没听到....” “臣担任知府,只会改善民生,让凤阳百姓安居乐业。” “其.....其他的,臣.....臣一概不会去做....” 见李善长满心惶恐,一脸局促的样子。 朱标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李先生,孤说的大事是要在凤阳开设神机坊、天工局、兴农司三司。” “李先生以为是什么?” 不等李善长开口。 朱标摆出一副大为震惊的模样,惊叹道: “啊?” “李先生,你不会以为孤说得大事是内个吧!” 第122章.对手?挚友! 李善长闻言。 上一秒还紧皱的眉头,随即很是无奈的舒展开来。 刘伯温说的没错。 太子朱标一心要做的事。 哪怕是胡闹,可老朱这个皇帝也依旧会全力支持。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有什么好阻拦的。 “罢了罢了,我不与你说。” “我也知道你刘伯温的口舌之利。” “可咱们把话说明白喽。” “三司建在中都,我李善长不赞同,也不会阻止太子殿下。” “三司将来要做什么,我也不插手。” “你我共治凤阳,我只管改善凤阳民生,你刘伯温主营三司。” “最后若是陛下降罪,你刘伯温可别捎带上我!” 李善长说完,有些愤愤看了刘伯温一眼。 他与刘伯温暗暗较劲儿了很多年,说是死对头也不为过。 可他从未想过要将刘伯温置于死地。 他只想着,平日里能稳稳压他一头,倒已是算是扬眉吐气了。 甚至李善长也承认。 若真有一日刘伯温突然离世,他李善长定然会悲痛万分。 毕竟对他而言,刘伯温不仅是对头。 更像是挚友。 然而看向李善长急于置身事外的同时,还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刘伯温很是狡猾的轻笑两声。 随即凑到李善长跟前,煞有介事道: “善长兄,你这不是把滔天的功劳,拱手送给我刘伯温了吗?” “你可是聪明人,凤阳民生恢复,百姓安居乐业,头功自然是太子殿下的。” “可若三司小有成就,这可是滔天的功劳,陛下定然重赏。” “你当真愿意拱手相送?” “滔天的功劳?”李善长白了刘伯温一眼,没好气道: “你怎么不说擅弄奇技淫巧,会声名尽丧!” “你怎么不说三司建在中都城中,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此事你与太子殿下谋划便是,我李善长只管改善凤阳民生。” “好好好,善长兄有意提携,那伯温自然却之不恭了。” 见刘伯温还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李善长轻叹一声。 准备劝说刘伯温为自己身家性命考虑,不要和朱标一起胡闹。 可也是看到李善长脸上升起几分关切之意。 不等他开口,刘伯温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你这是....” “善长兄,今日之景岂不像你我当年在吴王府时,争论辩说的场景?” 闻言。 李善长微微一顿,随即也朗声笑了起来。 的确。 自打大明建国以来。 他们两个还真没有像现在这样,像当年在吴王府时,为一件事争辩讨论。 而且建国之后,他们二人分管中书、兰台。 身居高位,纵然是装,也要装出几分架子来。 像此时这般,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的场景,也是难得。 如今朱标让他们二人共治凤阳。 还真给了他们一个重回当年的机会。 “善长兄,我虽虚长三岁,可你为人忠厚,却好似兄长一般,对我多有照拂。” “如今我也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 “索性便将积压多年的感谢,今日一并说出。” 刘伯温表情一顿,冲李善长躬身一拜后,认真说道: “今日伯温便多谢善长兄往日照拂了!” “说这个作什么!” 李善长有些难为情的将头转到一旁。 也不去看刘伯温,低声说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一直想着压你一头呢!” “应该的,应该的。” “论资历,论为人宽厚,论后勤能力,善长兄自然要稳居首位。” “压我刘伯温一头,也是理所当然。” “哼!”李善长白了刘伯温一眼,故作恼怒道: “你话外之意,不就是说论及谋略,我李善长不及你吗!” 不等刘伯温开口。 李善长默默叹了口气,看向刘伯温再次笑了起来。 是啊。 他们两个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还有什么好较劲儿的。 况且他们二人本就已经告老还乡,没有争位争荣的打算。 自然也就更加坦诚一些。 毕竟千金易得,挚友难求。 而且还是斗了半辈子的对手....... 如此挚友,就愈发难得了。 ........ 另一边。 离开李善长府邸,朱标一行缓步朝行宫走去。 可走着走着,身后的朱棣却突然笑了起来。 “大哥,你今日好像是在故意捉弄李善长。” “倒也不算是捉弄。” 没有去看朱棣,朱标沉声说道: “说是敲打更准确些。” “李善长忠心耿耿,可也只是对父皇忠心耿耿。” “孤捉弄他,也是为了敲打他。” “让他明白,他李善长应该忠心的,是咱大明的天下!” 没有去管朱棣是否听懂,朱标快步便朝着行宫走去。 刚到行宫。 朱标便看见李景隆、徐允恭、徐增寿、邓镇几名勋贵子弟站在院中。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见过燕王殿下!” 看着这些昔日在吴王府的玩伴,朱标应了一声,便带着他们到正堂落座。 也是等几人坐定。 李景隆率先看向朱标,激动说道: “太子果然非同凡响,一举斩杀凤阳所有贪官污吏,当真是魄力非凡!” “是啊是啊,太子大哥有所不知,如今京都已经传疯了。” “说咱们大明的太子殿下,乃天神下凡,为的便是治世安民。” “太子大哥,若今后还有这种出风头的事儿,你也想着咱们兄弟几个啊!” 李景隆、徐允恭、邓镇几人眉飞色舞。 看向朱标的眼神也多有崇拜。 当年在吴王府时,他们就是跟在朱标屁股后头的小兄弟。 众人自然也将朱标视为带头大哥。 而且现在正堂之中,除了蓝玉便没有其他长辈。 他们自然也就少了些礼数。 只不过听到邓镇最后的话。 朱标眉头微皱,微微沉吟后,看向几声沉声说道: “斩杀凤阳一百二十八名官员的确是出了风头。”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一百二十八名贪官治理的凤阳,百姓的生活该会是怎样艰苦!” 几人闻言,脸上喜色瞬间消失。 一个个面色凝重,绝非能够伪装出来的样子。 “景隆,允恭,邓镇,给你们父亲写去书信,建议他们将凤阳的土地拿出来,交给朝廷如何?” 第125章.徐达:我是路上捡的? “坤宁宫?” 听到坤宁宫这三个字。 老朱只感觉后背传来一阵恶寒。 他又怎会不知道常氏去坤宁宫做什么! 等打开马皇后的信后。 老朱表情尴尬,眼神也跟着飘忽了起来。 那略显无措的样子,就好像此时马皇后正站在对面冲他怒骂一般。 “常家丫头应该不会像咱妹子那么泼吧。” 见老朱没头没尾,竟突然问向自己。 汤和也是一愣。 不过还不等汤和开口。 只见老朱表情陡然冷厉,指着一旁堆积如山的酒坛子,冲着刘和怒声说道: “谁让你们把酒送到武英殿的!” “咱犒赏将士的武英殿,被你们弄成酒窖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来人,把这些酒坛都给搬出去!” 老朱还是有些不放心,将一大坛子酒塞到徐达怀中。 紧接着将酒盅里的酒直接泼在他的身上。 “老哥哥,你这是......” “天德,是你缠着咱要喝御酒,你喝醉了!” “啊?” 没等徐达反应过来,汤和按住他的肩膀,直接将他按在地上。 “上位说你喝醉了,你就是喝醉了!” “这.....” “好!” 明白老朱的意思,徐达随即瘫坐在地上,又摆出一副烂醉的模样。 嗅了嗅满殿的酒香,老朱冲刘和再次说道: “焚香,沏壶茶来,咱和中山侯还要继续饮茶!” 心领神会之下,刘和忙下去准备。 不多时。 当看到常氏果然拿着鸡毛掸子走了过来。 老朱心中一阵窃喜。 好在事先有所准备! 微微抿了口茶后,老朱看向常氏若无其事道: “老大媳妇儿,你怎么过来了!” “父皇,母后她......” “嗯,你娘也给咱写信了!” 不等常氏说完,老朱直接打断道: “你娘也是瞎操心,咱毕竟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喝酒误事!” “都是你徐伯伯,非想缠着咱要御酒喝,可他喝起来就没个数。” “老大媳妇儿,等徐家丫头进宫了,你可要好好跟那丫头说说。” “嘶~” 听到老朱这话,原本一脸醉态的徐达,眼中当即闪过一抹无奈。 自己这位老哥哥这是要把他献祭出去啊! 只不过事已至此。 被自家丫头熊一顿,总比被两位哥哥捶一顿的好。 当然。 徐达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清醒,常氏自然也看在眼里。 见她准备再次开口,老朱忙打断问道: “丫头,你有孕在身,可千万要保重身子。” “咱知道你弓马娴熟,可雄英未出世之前,你可不能动刀动枪了啊!” “父皇.....” 常氏知道老朱这才担心她听到马皇后的懿旨,用鸡毛掸子招呼老朱。 可她定然不会如此! 再者说了,马皇后的信上,也没提过让她代劳的事儿。 “父皇,母后她......” “这是咱的圣旨!” 老朱还是有些不放心,最终也还是将圣旨给搬了出来。 他是把常氏当成自家女儿看待。 被自己女子说两句,打两下,倒也没什么的。 可当着徐达、汤和的面。 远在凤阳的马皇后还遥控指挥常氏来揍自己。 这颜面上多少有些过不去。 不提自己在马皇后面前如何。 可现在马皇后都在凤阳了,自己总不能失了面子吧! 见常氏微微一顿,手中鸡毛掸子也放了下去。 老朱这才放心不少。 “丫头,你娘给你写信都说了什么?” “母后信上说,让儿媳将坤宁宫的鸡毛掸子送到父皇跟前。” “仅是把这玩意儿送来?” “是,母后信上只说让儿媳将鸡毛掸子送到武英殿来!” “嗯.....” 看到那熟悉的鸡毛掸子,老朱脸上表情愈发复杂了起来。 自家妹子还是有分寸的。 没让常氏代劳,这点倒是挺好! 只不过自己堂堂洪武皇帝,竟被一个鸡毛掸子给威慑住。 这面子丢的,不比让常氏代替马皇后打自己两下更严重? 可若是自家妹子把鸡毛掸子都送来了。 自己还跟徐达、汤和他们喝酒。 等妹子回来,自己也不好交代。 念及至此。 老朱眉头微顿,随即看向常氏缓声道: “徐天德老是缠着咱要御酒喝。” “咱这武英殿都快被他喝成酒作坊了!” “正好,你娘和老大也走了些时日了,咱也该去凤阳瞅瞅。” “汤和,你跟咱一起!” “是!” 见老朱又撇下自己。 徐达瞬间就不乐意了! 也不管什么醉态,当即喊道: “老哥哥,你和汤大哥去凤阳,不带上我!” “你不是要喝咱的御酒吗!” “刘和,给魏国公府送二十坛御酒!” “我啥时候......” 当看到老朱、汤和一脸郑重的瞪着自己。 徐达也是明白。 他们三人,还真要有一个留在京都的。 显然。 自己年纪最小,自然也就成了首位人选。 见徐达话说到一半没有继续开口,老朱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刘和,每日再给魏国公府送去一只烧鹅!” “哼!” 徐达心中冷哼一声,也不敢多说什么。 老朱和汤和都去了凤阳,别说烧鹅了。 哪怕是酒,自家丫头也不会让自己喝。 别说每日赏赐一只烧鹅了。 就是赏他一个鸭圈,他也一个都吃不到嘴里啊! 见徐达那一脸吃瘪,很是埋怨的表情。 老朱心中偷笑。 不过还是看向常氏再次道: “老大媳妇儿,这些日子你可以经常让徐家丫头进宫,陪你说说话!” 此话一出。 常氏还没反应过来,徐达当即高声喊道: “谢陛下隆恩!” 看着此时徐达一脸崇拜的看向老朱。 老朱又是挺直了腰杆,背负双手,很是得意的看了徐达一眼。 常氏也是为这些父辈们高兴。 毕竟常氏也清楚,眼前这三位长辈此时还能跟孩童一样,玩玩闹闹。 全都是因为朱标这个后辈可堪大用。 念及至此,常氏心中也是觉得荣耀无比。 “儿媳遵旨,父皇一路保重。” “嗯。” 微微颔首后,老朱带着徐达、汤和便朝殿外走去。 只不过刚走出两步。 汤和便看向老朱问道: “上位,区区一个胡惟庸,需要您离京放权?” 汤和也知道,老朱离开京都,前往凤阳,绝对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更不可能完全因为面子的问题。 显然,老朱心里早就有打算前往凤阳。 只不过听到汤和这话,老朱微微一顿。 随即放声大笑道: “真要说起来,这还都是咱家老大的谋划呢!” 第127章.不世之功啊,善长兄! 此时李善长一脸茫然的看向朱标。火山文学 方才他甚至以为,朱标这次不会给他搭设陷阱。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朱标的陷阱只会更大,不会缺席! “殿.....殿下,赋税、徭役合并到土地上?” “正是。” “有的百姓田产多,有的百姓田产少,一并收税岂不是有失公允?” “再者,百姓不仅要服徭役,还要缴纳粮税,这不是让百姓疲于奔命?” “若是将徭役、赋税合并到土地上,如此不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李善长眉头微皱,半晌不语。 胸口好似被人打了一拳般。 沉闷苦痛,压根说不出半句话来。 虽然朱标嘴上说是为了公平,为了区别百姓拥有不同数量的田产。 可他李善长又不是傻子! 普通百姓名下的田产,再多能多到哪儿去? 朱标的这项制度,显然是将矛头指向勋贵之家,以及世家豪绅。 更重要的是。 朱标让他处理此事。 这不就是让他李善长去得罪诸多勋贵还有世家豪绅吗? 看着眼前一脸温和,人畜无害的朱标。 李善长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旁边的柱子上。 本以为将营造三司的差事交由刘伯温主管。 他李善长便能置身事外,驾轻就熟改善凤阳民生。 可没想到,朱标却又给了他这么大一个麻烦事。 “殿....殿下,臣....” 不等李善长开口,朱标冲刘伯温微微示意。 刘伯温心领神会的同时,脸上闪过一抹笑意,当即跪地高呼道: “殿下圣明,臣等感佩!” 见刘伯温下拜。 铁铉、蓝玉,朱棣、徐允恭等人哪怕不明白,此时也一并下拜,齐声高呼。 “太子圣明,臣等感佩!” “太子圣明!臣等感佩~” 当看到除自己之外。 正堂内的所有人跪在地上,齐齐高呼。 李善长无奈。 只好将推辞的话重新咽到肚子里。 “好!” 见李善长同样跪地高呼,没有推辞。 朱标重新回到主位前,看向下方众人,正色说道: “铁铉、朱棣,孤你二人听命于韩国公。” “将不法官员侵占之土地,归还给百姓,助韩国公推行新法。” “徐允恭、邓镇、李景隆、冯诚,孤命你四人听命诚意伯,负责督造三司。” “领命~” 见朱标微微摆手。 众人恭敬再拜后,相继朝殿外走去。 等走出正堂,刘伯温忙喊道: “善长兄!” 听到刘伯温的声音。 李善长非但没有理会,反而加快脚步,径直朝行宫外走去。 而刘伯温则直接跑到李善长跟前,拱手道: 第128章.屠龙者谁! “这位便是李相国吧。” “贫僧道衍,见过李相国。” 就在姚广孝躬身行礼之时。 李善长瞳孔微缩,不由打量起眼前这名身材高大的出家僧人。 从他身上。 李善长察觉不到半分出家人该有的清心寡欲,慈悲为怀。 特别是那双三角眼睛,不怒自威,好似一头病虎一般。 眸中光亮,更看不出半点出尘之志。 整个人虽不至于说是阴谲叵测。 可李善长总感觉。 道衍此人,就好像一头惫懒的猛虎,此时休憩的同时正仔细窥探着世间。 只待时机便会骤然暴起。 如虎扑狼奔一般,朝着目的径直而去。 再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左右他的心志。 “伯温,此人可是你的门生?”李善长语气戒备,沉声开口。 他没有理由不去怀疑,这位名叫道衍的出家僧人是刘伯温的高徒,为的便是与他门生胡惟庸在朝堂之上打擂。 只不过听到李善长这话。 刘伯温压根没有细想。 语气低沉,若有所思说道: “我可不敢自称他的老师,恐怕佛祖都不会是他的老师。” “道衍,你来凤阳做甚!” 不只李善长。 此时刘伯温看向姚广孝的眼神也颇有戒备。 然而面对当世最杰出的两位谋臣的不善。 姚广孝朗声一笑,看向刘伯温温声说道: “夫子,太子召天下能工巧匠前来凤阳。” “和尚我虽不是能工巧匠,可也精通算术。” “和尚这也算是应召前来!” “哼....”刘伯温低哼一声。 没有理会姚广孝的托词,转而看向李善长道: “善长兄,我与道衍就先告辞了。” “嗯。” 见刘伯温带着道衍和尚朝前方走去。 此时李善长心中倒放心了不少。 只要这道衍不是刘伯温的门徒,只要这姚广孝不会成为第二个攻击淮西文臣的杨宪。 那他也不想过多在意。 只不过。 这道衍和尚给他的感觉却很奇怪。 第129章.太子屠龙? (就怕大家看的云里雾里,做个解释算了。) (屠龙术,评论区一些大佬说得没错。就是屠封建思想,封建王朝,屠愚民政策,让天下成为百姓的天下。因为主角是太子,所以朱标现在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人人如龙。后续制度如何发展,就不剧透了。多说一句,文中刘伯温不知道屠龙术是啥。 扶龙术指辅佐皇帝治国。 从龙术,找一个皇子,辅佐其登基,成就从龙之功。 杀龙术就是造反,推翻一个王朝,建立新的王朝,王朝本质不变,百姓思想也不变。老朱就是杀了暴元那条恶龙。) “太子殿下....” 刘伯温凝眉沉思,沉吟片刻后,竟很是突兀的笑出声来。 他不仅是在笑姚广孝,他更是在笑自己。 自己怎么会听姚广孝的胡话。 太子朱标就是真龙,朱标又怎会屠龙? 毕竟刘伯温心中早已认定。 将来的朱标定然能成为千古明君。 而且还是那种在治国方面,可与汉武唐宗相提并论的绝代明君。 甚至说。 在治国安邦、改善民生方面。 朱标是一位比其父朱元璋更加出色的帝王。 为此。 刘伯温甚至还有一瞬感叹自己的生不逢时。 叹息自己的扶龙一术,没能效力于朱标这样的英主,反而辅佐了朱元璋这样的雄主。 可如今。 姚广孝竟说会这屠龙术的人,竟然是太子朱标? 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话! 当朝太子乃是千年罕见之真龙。 是远迈古今,能开创千古盛世的真龙。 让太子去屠龙,那岂不是要朱标斩断自家的朱姓江山? “和尚,你当真是在山中的时间太长了。” “我也不与你胡言乱语......” “夫子不信?” 就在刘伯温起身,准备结束空谈妄想的言论时。 却看见姚广孝竟收起先前嬉笑模样,此时正一脸严肃的望向自己。 见他如此,刘伯温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不是不信。” “屠龙术只有其名,不知其为何物。饶是你我也从未听说过,当真有人屠灭了真龙。” “况且太子毕竟是储君,他自己便是真龙,自然也就没有理由屠龙。” “而且太子年岁尚浅,更别说会什么深奥的屠龙宝术了。” “夫子,这便是你有所不知了!” 姚广孝轻咳一声,看向刘伯温认真说道: “夫子一生学的都是扶龙之术。” “志在辅佐帝王,安定民生,图的也是王朝稳固,百姓乐业。” “夫子对屠龙一术,自然不甚了解。” “所谓屠龙术,用得好亦可辅龙。” “试问,若皇帝会这屠龙一术,天下可还有隐患潜龙?” “如此,王朝又怎么可能面临倾覆之危?” “嗯.....” 刘伯温凝眉沉思,仔细回味着姚广孝的话。 不错。 若朱标能屠龙,自当屠灭除朱家以外的所有潜龙。 如此一来,朱明王朝岂不千年万年? 只不过片刻沉思过后。 刘伯温却也想到姚广孝心存大志。 或许不是朱标有意屠龙,或许是姚广孝要撺掇朱标屠龙! 念及至此,刘伯温表情愈发严肃,冲着姚广孝冷声问道: “你方才说,会这屠龙一术的人,乃是太子殿下?” “正是!” “这也就是说,你要追随太子殿下,学这屠龙一术?” “没错!” “荒谬至极!” 刘伯温狠狠瞪了姚广孝一眼,怒声说道: “太子是储君,是大明将来的皇帝,是有望成为千古明君的人!” “我大明两代英主!” “陛下提枪纵马,身先士卒,开创这大明基业。” “太子仁德贤明,定能为天下万民谋得太平。” “国朝稳固,就算民间有潜龙问世,在盛世大明之下,安能得势?” “如此,太子何须屠灭世间潜龙?” “夫子.....” “和尚!” 不等姚广孝开口,刘伯温语调愈发高昂。 似自己的宝物被夺走一般,高声打断道: “眼下对我大明来说,对天下万民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你也清楚历代王朝中,从未有过二世君王平稳继位的先例。” “况且开国之君英明者,常有。二世之君贤明者,难得。” “太子仁德宽厚,一心为民。” “我大明百姓正要迎来千年罕见之盛世。” “此间时机,太子屠龙?太子何须屠龙?” “我看不是太子欲要屠龙,是你姚广孝想要成屠龙之功!” 正如刘伯温说的那样。 秦汉唐宋,从未有过二世之君平稳继位的。 更重要的是。 眼下大明的二世之君朱标,乃千年罕见之英明贤主。 不说什么屠龙。 只要朱标顺利继位。 按朱标一心为民的性格,凭借朱标掌控朝堂的手段。 大明百姓的日子,定会比历朝历代好上千倍万倍。 仅仅是按照正常发展,平稳过渡。 就足以让大明出现千年罕见的盛世。 也是因此。 刘伯温认为这屠龙术法只是托词。 全都是姚广孝这个秃驴想要无风起浪,成就巨功。 对此他刘伯温自然不能答应。 毕竟如今大明的建立,他刘伯温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他刘伯温自然不能眼睁睁即将迎来盛世的大明,平添是非。 只不过听到刘伯温冷声怒喝,姚广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愈发严肃说道: “夫子,你当真小看咱们这位太子了!” “嗯?” “夫子所言盛世,乃一朝一代之盛世。” “纵然贞观伟业,开元盛世,最多不过数十年。” “而今我朝太子所愿,乃是千年盛世之景。” “千年盛世......” 若这话出自他人之口,亦或是换个时间。 刘伯温听到所谓的千年盛世,定然会捧腹大笑,嗤之以鼻。 莫说是千年盛世了。 就算是千年王朝都也从未有过。 可偏是此时。 刘伯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毕竟朱标实在太特殊了。 特殊到让刘伯温认为。 无论怎样匪夷所思的事,只要和朱标扯上关系,一切都能变得异常合理。 也是见上一秒还怒火万重的刘伯温。 此时凝眉沉思,不发一言。 姚广孝表情严肃,一对三角眼紧紧盯着刘伯温,正色说道: “敢问夫子,让百姓对官员只需有敬,不需有畏。” “历朝历代,可曾有过?” “太子所为,不正是为百姓铸造脊梁,不正是让汉家儿郎鼎立天地?” “夫子,这才是真正的屠龙宝术!” “屠龙宝术,竟是如此......” “正是!” “夫子试想一下,若大明百姓人人自强,不畏权贵,不畏外敌。” “大明,可还有贪官污吏生存之土壤?” “王朝,可还有边境肆虐之强敌?” 此话一出。 刘伯温眼中猛然一亮。 的确。 朱标曾不止一次说过。 要为民族铸造坚毅脊梁,要让大明百姓堂堂正正矗立于天地之间。 而且姚广孝说得也是没错。 如果真如朱标说的那样,百姓自强自立。 面对贪官恶吏,百姓无所畏惧,奋勇告发。 若有欺压,百姓敲击登闻鼓,直达天听,以得公道。 那贪官恶吏自然无存身之处。 而这些百姓,不正是大明将士的家人? 见家人生活富足,不受欺压。 面对外敌,将士又怎会不勠力同心,悍不畏死? 如此! 大明王师,又岂是蛮夷宵小能够与之匹敌的! 念及至此。 刘伯温终于明白什么是屠龙一术。 刘伯温也才明白,为何姚广孝口中说得屠龙之术,能成为辅龙之术。 “夫子,百年之盛世,仰仗的是君王贤明。” “可人生百年,再贤明的君王也有离世的一天。” “然而太子所愿的千年盛世,依靠的则是百姓刚毅之根骨。” “若太子达成所愿,百姓自强自立。” “纵然有一时之昏君,安能阻挡千年盛世的庞大巨物?” 姚广孝顿了顿,重新换上先前的嬉笑模样,玩世不恭道: “夫子,你当真是小看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了!” “至于营造三司,也是提升国力,改善民生,为的便是给这千年盛世加码加重!” 刘伯温原地愣了片刻,随即却也轻笑一声。 此时看向姚广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嘲弄。 姚广孝所言的确句句有理,可偏偏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朱标,乃当权之人。 朱标如今是太子储君,将来是大明的天子。 对朱标来说,稳固王朝才是根本。 屠龙一术虽不是什么斩断皇家气运之术,可却也当真动摇了皇室之权。 微微一顿,刘伯温看向姚广沉声问道 “和尚,我且问你!” “王朝尚无千年,盛世安有千年?” “若你所言,百姓自强自立盛景出现。” “万一后世的大明出现一个昏聩君王,百姓岂能不揭竿而起?” “大明王朝岂不是因太子今日所为,断送于百姓?” “和尚,若你说太子用的乃屠龙宝术。” “那我再问你,难道咱们太子不想大明传承千年?” 第130章.从龙变屠龙 刘伯温一生学的都是扶龙之术。 他的一生也都致力于辅佐君王,让王朝稳固。 此时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若百姓自强自立的盛景出现。 对皇位上的人,必然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试问。 有了坚毅脊梁的百姓,又岂能容许一个昏君坐在他们头上? 这岂不是让百姓,去监督皇帝的贤明与否? 要知道。 历朝历代,百姓可是推翻王朝最直接的力量。 若是让百姓监督皇帝。 这等于说是,把一个藏满奇珍异宝的库房,钥匙以及库房所在的位置,尽数交到一个人手上。 如此一来。 一旦大明后世君王中出现昏聩之人,百姓自然起兵反抗。 刘伯温不相信朱标会看不明白这点。 刘伯温更不相信,朱标会让大明灭亡在他的政策之下。 然而听到刘伯温这话。 姚广孝似乎早有预料般,很是沉重的叹了口气。 “夫子所言不错。” “说实话,这点和尚我也想不明白。” “他毕竟是太子,为何要让天下百姓,人人如龙。” “唯一的解释,便是咱们这位太子,预见到千年之后中原大地遭逢国难。” “这才放弃一家之天下,让天下成为天下百姓之天下。” 说到这里,姚广孝自己这个念头很是可笑。 自嘲一笑后,看向刘伯温无奈说道: “可是夫子,你我本就是擅长推演之人。” “你我都很清楚,绝不会有人能推演到千年之后。” “也是因此,太子为何要让百姓人人如龙,和尚我也不知。” 若姚广孝巧言令色。 找出其他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自己。 刘伯温倒真不会相信。 偏是姚广孝如此坦诚,却还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可不管他承认与否。 朱标所为,的确是在为民族树立脊梁。 朱标所为,也的的确确是为了打造百姓人人如龙的千年盛景。 “不如夫子带我面见太子,等我与太子推心置腹后,再转告夫子?” 见姚广孝又换上那一副便宜模样。 刘伯温白了他一眼,继续问道: “和尚,你先前可是有从龙之志的。” “怎的如今放下心中执念,反而打算辅佐太子,成就扶龙之功了?” “嗯....” 被刘伯温这么一说,姚广孝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在刘伯温面前,他也不想伪装。 自然,他也隐藏不了什么。 正如刘伯温说得那样,他心中所愿,便是树不世之功,成从龙之臣。 只不过当听到朱标在凤阳的所作所为后。 姚广孝便清楚的意识到。 以朱标的心性、手段。 就算他姚广孝有通天的本事,也断然不可能将其他皇子送上皇位。 况且他不止一次推演过朱标的命数,答案也都是相同。 “辛丑有难,龙游浅滩,然终一飞冲天。” 命理推演,朱标在辛丑年虽有劫难,可最终却会一飞冲天。 笃信命理、国运的姚广孝很清楚。 朱标身系大明国运。 若是他趁朱标辛丑年的劫难,暗害朱标性命,绝对不可能成功。 况且若他以凡人之躯对抗命理,扰乱大明国运,必然遭到反噬。 也是因此。 纵然姚广孝心有大志,也是无法成就从龙之功。 第131章.白帽子送不出去,当如何? 听到朱标当即就要将他斩首。 姚广孝听后的第一感觉非但不是诧异,更不是惊骇。 甚至姚广孝心中还有些窃喜。 庆幸自己并没有抱着从龙学死守到底。 反而睿智决断,摒弃先前所见,前来拜见朱标,跟着朱标学习屠龙一术。 毕竟对他来说,生死又能算的了什么大事。 能够验证他的决定是否正确,那才是值得欣喜之事。 似朱标这般,仅凭第一面便能看出他姚广孝可能是个祸胎。 如此一来。 若他依旧像先前一样,怀抱从龙学死不撒手,非但不会功成,反而会连累数万将士因此丧命。 与功败之后,遗臭万年相比。 此时朱标直接将他斩首,对他来说反而是种恩赐! 只不过冥冥之中..... 也不知是出于对求生的本能,亦或是笃行朱标的英明神武。 姚广孝总感觉今日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殿下,此人精通儒释道三家之学,精通算法、术数,乃是罕见之才啊!” 与姚广孝不同,刘伯温满是诧异,连忙为其求情。 “殿下,若是让道衍管理三司,定有作为......” “刘先生,此人俗名应叫姚广孝吧。” “这....正...正是!” 见朱标竟然知道道衍出家前的名字,刘伯温也是一愣。 “殿.....殿下,可是道衍先前曾犯下大错?” “并未大错,只是孤不喜此人。” “啊?” 刘伯温心头诧异更盛。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就因为不喜姚广孝,朱标便要杀他? 的确。 凭一己好恶杀人的确是朱标拥有的特权。 可如此率性而为,当真与朱标的品性不符! “太子要杀贫僧,是否给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尽管被毛骧制服。 可此时的姚广孝依旧一脸平静,看向朱标,不卑不亢出声问道。 “贫僧知道犯下何等大错,死后也好在佛祖面前忏悔!” “呵~” 朱标心中冷笑一声。 姚广孝精通佛理不假。 可朱标也很清楚,他绝非能跪在佛前忏悔的僧人。 “毛骧,寻燕王过来。” “是!” 等毛骧走出正堂。 朱标恍若刚才无事发生一般,重新回到书案前写写画画。 可也是听到朱标召燕王朱棣前来的瞬间。 第132章.畅快!畅快无比! 听朱标说完,毛骧径直走到姚广孝身旁。 只等朱标眼神示意,他便将姚广孝拖出去,当即斩首。 可让毛骧略感诧异的是。 数息过后,朱标却压根没有开口的意思。 甚至就连一个眼神都是没有。 同样。 在这短短几秒的沉默中,刘伯温也觉察出了端倪。 且不说朱标为人光明正大。 断不会因为一时之好恶杀人。 就算朱标真的想要杀姚广孝。 又何须为了姚广孝一个普通僧人,特意将燕王朱棣召来? 甚至还用一顶白帽子,敲打朱棣。 要知道,历朝历代,太子与皇子之间的关系都很是微妙。 哪怕刘伯温也知道洪武一朝的皇家亲情是个特例。 但姚广孝确实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值得朱标将朱棣召来,敲打一番。 即便是刘伯温知道。 先前的姚广孝心存从龙大志。 可说到底,他姚广孝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僧人。 朱标若真想杀他,随意下旨即可。 断然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咳咳。” 念及至此,刘伯温故意咳了两声。 此时一脸坦然,微眯双眼的姚广孝,静静跪在原地,似乎很是平静的等待朱标下旨,等待死亡降临。 可听到刘伯温的提醒,姚广孝当即便也明白了什么。 一瞬间的功夫。 原本那很是黯淡的三角眸子,此时骤然闪过一抹亮光。 好似掉入万丈深渊的罪徒,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求生? 朱标这是要他自己求生! 念及至此。 姚广孝心中急速思考着对策。 将一切可能求生的机会,尽数推演了一遍。 “将此人带至院中。” 就在姚广孝想好对策,准备开口求饶之时。 只听朱标突然开口说道。 闻言。 毛骧也不再给姚广孝开口的机会,同锦衣卫架着他便朝院中走去。 见朱标说完重新回到书案前,写写画画。 刘伯温心头微动,忙冲朱标拱手道: “殿下,臣可否同燕王一起,到院中.....” “嗯。” 还未说完,刘伯温便看见朱标微微点头。 他也不敢耽误,连忙拉着朱棣便朝院中走去。 当看到毛骧正要举起长刀之时。 刘伯温当即出声制止道: “毛骧将军,殿下可曾下令处斩姚广孝?” “嗯?” 毛骧微微一愣。 “殿下方才不是说,赐经被、棺材吗?” “不错,殿下方才是赐道衍丧葬仪物。” “可太子殿下从未说过,让道衍今日便用到这经被、棺材啊。” 见毛骧还有些不解。 刘伯温继续解释道: “而且太子殿下方才也只说将道衍拖至院中,却没说在院中将其处斩吧!” 听到刘伯温这话,毛骧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第133章.皇后赦免 老朱原本就当过行僧。 登基之后,对天下僧人也多有善待。 马皇后虽不至于笃行这些命理之学。 可一旦牵扯到老朱、朱标,身为妻子、身为母亲,她自然也失了谨慎。 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道理,马皇后还是知道的。 “方才你说辛丑年有变,究竟是何变故!” “贫僧道衍,拜见皇后娘娘!” 叩头一拜后,姚广孝将头抵在地上的同时,不急不缓沉声说道: “贫僧曾斗胆推演我大明国运。” “天象有显,大明王朝日益中兴。” “然辛丑之年,贼星日盈,困扰紫微。” “故而,臣为探其中原因。僭越而为,寻得太子生辰,并为其推演命数。” “命数所示,辛丑一年,龙游浅滩。” 听到马皇后很是担忧的轻哼一声。 姚广孝连忙继续说道: “还娘娘放心,虽龙游浅滩,可最终必会一飞冲天。” “自此之后,大明日益兴盛。” “嗯。” 闻言至此。 马皇后这才放心了不少。 只不过看着一直将头抵在地上姚广孝。 马皇后也知道,他必然是犯了什么大错。 不然的话,断不会如此恭顺。 “伯温,你也精通堪舆推演之学,此人所言可属实啊?” “回娘娘,堪舆推演只是臣,闲暇之余的消遣手段。在此方面,臣不如道衍。” “你与他熟识?” “嗯。” 知道朱标是要让姚广孝忠心耿耿,而不是真的想要姚广孝的性命。 刘伯温倒也不做隐瞒。 “臣与道衍和尚相识有十年。” “只不过今日之说,臣也是第一次听到。” 见刘伯温都对姚广孝评价颇高。 马皇后一时也来了兴致。 朱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而刘伯温欣赏的人,也定然不会是什么庸碌之辈。 她还真想知道。 这和尚究竟有什么大错,会被求贤若渴的朱标惩处。 “刘先生,此人所犯何错?” “回娘娘,太子不喜此人,欲要将其斩首!” “仅是不喜?” 马皇后微微一怔,便也不再多问。 她绝不相信,朱标会因心中不喜,便要了道衍的性命。 朱标绝不可能是那种凭心头好恶,便枉下屠刀的暴虐之人。 而且马皇后也相信。 若朱标当真要斩杀姚广孝。 那这姚广孝肯定是有必须要死的理由。 等朱标走过来后,马皇后轻声问道: “标儿,这僧人所犯何罪?” “娘,儿子不喜此人,故而斩首。” 见朱标当着刘伯温、道衍以及毛骧、田虎的面。 并未称呼母后,也没有自称儿臣。 马皇后也是觉察到一些端倪。 此时她还真不介意保一保姚广孝。 如果姚广孝真的该死。 今日保下,明日再斩也不迟。 如果他罪过不大,留他在。 将来的辛丑之变,他也能帮朱标化解危机。 更重要的是。 马皇后总感觉,此时三司正值用人之际,朱标应当不会错过一个贤才才对。 “你方才言说太子在辛丑年有难,可有方法化解?” “回娘娘,贫僧......” 原本姚广孝还准备说什么天命不可违,这种不尽不实的话。 可一想到此时情形。 俨然是朱标手持屠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但凡他不能熬过朱标的考验,下一秒就直接要去见佛祖。 如此。 姚广孝只得将这些故弄玄虚的话,重新咽回到了肚子里。 “回娘娘,贫僧有办法化解。” “若辛丑一难,贫僧不能化解,请娘娘下旨封禁天下宝刹!” 见姚广孝竟拿出如此狠决的保证。 马皇后自然不会去怀疑姚广孝的能力。 只不过听到姚广孝这话。 朱标、刘伯温眼眸微微一顿。 心中,则尽是一阵冷笑。 姚广孝到底是心狠之人,竟然用天下所有佛寺做为赌注。 不过想来也对。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僧人。 可是心,却不是释家。 天下所有寺庙是否封禁,他姚广孝自然不会在意。 “标儿?” “一切都由娘做主。” “嗯。” 马皇后微微点头,看向姚广孝道: “本宫虽不知你因何罪惹怒太子。” “但念你今后或有大用,今日便赦免死罪。” “多谢娘娘!” 也是在姚广孝跪地谢恩的同时。 朱标给旁边的刘伯温递了个眼色。 第134章.姚广孝,大才 跟在马皇后身后。 朱标将这几日做过的事情,如走马灯般快速在脑中过了一遍。 可思来想去,朱标还是觉得,自己没什么错处,值得马皇后动怒啊。 “娘,儿子可是哪里做错了?” 走到行宫别院,见马皇后将身旁下人尽数屏退。 朱标这才开口问道。 可也是朱标刚一说完,马皇后眉头微蹙,盯着朱标沉声问道: “标儿,你可是算计到我头来上了?” “啊?” “哪儿能啊,娘!我怎么敢算计您......” 就在朱标满脸堆笑,准备凑上去卖乖的时候。 马皇后将手拍在石桌上,怒声问道: “还敢说没有!” “那道衍和尚是什么!” “你心里明明给他安排好了差事,可你明面上,却还要将他处斩!” “为的,不就是让我出面,替你赦免他吗!” 见马皇后心明眼亮,瞬间就洞察自己的心思。 朱标略感无奈苦叹了一声 怎么自己周围都是绝顶聪明的人。 自己这些小九九,恐怕在马皇后和老朱看来,非但不会觉得高明,甚至还会让他们觉得幼稚..... “标儿!你是储君!” “可有帝王心术,但不能攻于算计。” “若咱大明日后的皇帝是个擅弄人心之人。” “朝堂百官岂不人人以玩弄人心为乐?”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正臣,哪里还有直官,朝廷风气还不全部乱套了!” “娘知道你这孩子聪明,可这聪明不该是玩弄人心的小聪明才对!” 马皇后语重心长,沉声劝说。 显然是担心朱标误入歧途。 而听到马皇后的话。 朱标也不反驳,默默点头后,低声狡辩道: “娘,儿子也明白身为帝王应光明正大,可这姚广孝着实太特殊了些。” “你也觉得他是大才?” “绝对是大才!”朱标不假思索,当即回道。 虽然姚广孝是永乐皇帝靖难的功臣。 可不得否认,姚广孝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哪怕后世对姚广孝也是毁誉参半,可朱标也不得不重视姚广孝的才谋。 例如永乐皇帝靖难起兵之时。 天降异象,风雨交加,纵起飓风,吹断旗杆。 在这个讲究出师有名,讲究天象示警的时代。 如此异象,无疑会让靖难大军,军心动乱,甚至是不战自溃。 可当时姚广孝竟传告三军。 言说此异象乃飞龙在天,从以风雨,大祥之兆。 铁铉驻守的济南城久攻不下。 永乐皇帝甚至有退守北平的念头。 可姚广孝竟提出了一个提议,一个从未有谋臣提出过的建议。 绕过去! 随即靖难大军绕过山东(济南),飞骑突击,直插敌后。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里应外合,攻克金陵。 自此,千百年来,第一个藩王起兵成功,夺得皇位的例子,便赫然出现在史册之上。 此番种种,用谋臣一词形容姚广孝未免有些单薄。 朱标更喜欢用阴谋家称呼这位旷古奇才。 至于后来,永乐皇帝登基。 姚广孝拒绝封赏,拒绝金银,送回美女。 甚至拒绝皇帝让其还俗的提议。 白天上朝,晚上回寺诵经。 足以证明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与周德兴、朱亮祖这些功成之后,欲壑难平的武将相比。 姚广孝的心性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也是因此。 朱标不介意用些手段,让姚广孝死心塌地。 毕竟在朱标看来,姚广孝之才,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见朱标也对姚广孝评价极高。 马皇后不免犹豫了几分。 “刘伯温,似乎也对道衍和尚赞誉有加.....”火山文学 “不只刘伯温。” 朱标连忙补充道:“先前宋濂教导儿臣读书时,就曾提到过这道衍和尚。” “说此人乃是全才,出身医学世家,精通儒释道三学,甚至还擅长推演、阴阳等手段。” “所以,娘。” “不是儿子擅弄人心,是姚广孝的确太特殊了些。” 被朱标这么一说,马皇后这才放心了不少。 他怕就怕朱标仰仗自己的聪明才智,随意折腾手下那番臣子。 毕竟一个皇帝,帝王心术应该有,但决不能是个擅弄人心的阴恻之人。 “娘,您此行也是辛苦了。” “儿子这几日就好好陪您。” 看朱标换上笑脸的同时,走到自己身后,为自己揉肩。 马皇后看了他一眼,玩笑说道: “若我告诉你个事,你定然不会在这陪我。” “不能,不能,天大的事儿也没有陪娘重要。” 朱标笑容之中,满是出人意料的乖巧。 见他如此。 马皇后轻笑一声,缓缓说道: “你父皇,今日抵达凤阳!” “父皇也来了?” 原本朱标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一想到自己建造三司就要拆老朱的宫殿,朱标当即紧张了起来。 若是老头没来,自己先斩后奏,直接拆了老爷子的宫殿。 事后他发火也无济于事。 可若是老朱提前赶到....... 莫说是刘伯温不敢拆老朱的宫殿。 就算自己这个太子,也要掂量掂量。 就在朱标站直身子,准备朝门外走去的同时。 马皇后一脸讪笑,玩味道: “标儿,你不是说今日要陪着我吗?” “嗯......” “也行!” “那儿子今日就陪着娘,大不了等我爹到凤阳后,您亲自出面,拆了那中都宫殿!” “臭小子!还真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马皇后剜了朱标一眼,没好气道: “快去吧,再晚些时候。等你爹真到了凤阳,谁还敢拆他的中都宫殿!” “谨遵皇后懿旨!” 朱标故作玩笑的拱手一拜后,连忙朝中都方向赶去。 没办法。 老头子性子躁,三司没成果之前,老爷子定然嗤之以鼻。 这也就更不用说拆了他的宫殿,建造三司了。 朱标现在只希望,老朱没赶到凤阳之前,先多拆他几个宫殿楼阁再说! ps:作者有话说 第135章.四弟,点火炸中都! 另一边。 离开行宫。 见姚广孝全无方才惧色。 此时脚步轻快,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刘伯温有些好奇问道: “和尚,你这收敛心性的功夫,当真是修到家了。” “若换旁人,刚经历过生死。此时定然是惊魂未定,余悸未了。” “可你却跟无事一般,好像刚才太子要斩的人,不是你姚广孝。” “夫子说笑了。” 姚广孝微微挑眉,随意应了一声。 见刘伯温依旧有些疑惑的盯着自己,姚广孝这才出声反问道: “敢问夫子,和尚我今日拜见太子,所为何事啊?” “你不是说要效忠太子,跟随太子学习屠龙一术吗?” “没错,那夫子认为,眼下和尚的目的是否达到了?” 此话一出。 刘伯温微微一怔,随即便也笑出声来。 的确,姚广孝的目的的确达到了。 朱标让他协助自己建造三司,毫无疑问是重用于他。 轻笑一声后,刘伯温看向姚广孝愈发玩味说道: “若不是知你姚广孝心机深沉,我还当真以为你有一颗赤子之心呢!” “夫子所言也是没错,和尚我还真就有一颗赤子之心。” 面对刘伯温的调侃,姚广孝面色凝重,认真说道: “于我而言,只要达成心中所愿,便没什么好在乎的。” “至于性命,至于名望,都不算什么。” “追随太子学习屠龙一术,是和尚心中所想。” “可要想达成此愿,首先便是要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如此方能追随太子,同样也效忠于太子,跟着太子学习屠龙一术。” “眼下目标达成,和尚我岂能不高兴?” “嗯,是有几分道理,只不过.....” 刘伯温目光重新审视了下姚广孝,继续问道: “难不成方才你已经猜到,太子断然不会杀你?” 姚广孝摇了摇头,“和尚没猜到!” “相反,和尚认为,太子必杀我。” “那你.....” “夫子!和尚刚才就说了,只要目的达成,什么性命、声望,和尚都不在乎。” 语罢,姚广孝眼眸深邃。 回头看了眼朱标所在行宫的方向,愈发平静说道: “与太子第一次见面,太子便要将我斩杀。” “这便足以证明,太子定然知我曾心怀从龙之志。” “此条件下,就算太子不杀我。今后也难对我有所信任,更不会让我追随,让我学习屠龙一术。” “然而若是和尚想取得太子殿下的信任.....” 姚广孝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轻笑一声后,继续说道: “对咱们这位英明超群,睿智无比的太子殿下来说。” “想要取得他的信任,除数十年如一日的忠心侍奉外,别无他法。” “可眼下!” “太子一番谋划,亦或是敲打过后,将和尚从龙的任何可能,彻底斩断。” “自此以后,就算和尚还有从龙的心思,也没有机会施展。” “也是因此。” “在太子眼中,和尚便成了一个除了追随太子,便再无任何可能的人。” “夫子您说说,不用和尚自己处心积虑,便得到了太子的信任。” “对和尚来说,这岂不是坐享其成?” “如此,和尚能不高兴?” “嗯.....” 刘伯温沉吟片刻,不得不否认姚广孝所说有理。 不过姚广孝思考问题的角度,同样也刁钻的可怕。 苦笑一声后,刘伯温眼神复杂,望向面前一脸喜色的姚广孝。 不得不说。 这姚广孝当真还有那么一颗赤子之心。 他的这颗赤子之心,让他只能看到自己心中所愿。 在达成他自己拟定的目标之前。 其他任何东西,都无法左右他的心智。 对这样的人来说,若心中所愿乃是为国为民,那自然无妨。 可若是行乱叛逆...... 那他姚广孝这样的人,当真是天下第一祸胎。 “罢了罢了,只要你认为今日是件好事便可。” 语罢,刘伯温便也不再多说。 即便他和姚广孝都是智力超群的一类人。 可刘伯温却很清楚,他与姚广孝绝非同道之人。 二人之所以交好。 也是因为这小小世间,似他们这般的聪明人少之又少。 而且与他们拥有相同智谋的,大多数也都成了对手。 如此。 似姚广孝这般,同样聪明过人,却又没有站在对立面的。 刘伯温自然愿意与之交好。 小小世间,同频之人本就不多。 纵然所行并非同路,相伴一程,也算是聊补寂寞。 哪怕遇到分岔路口,终将告别,那也不会有太多遗憾。 就在两人走到中都城前之时。 朱标身骑快马,同时抵达。 “太子......” “嗯。” 朱标微微应了一声,便将目光看向城门前的民夫、百姓。 这些人手持铁锤、凿子等工具,却无一人敢进入中都。 朱标当然明白,他们这是怕背上毁坏中都城的大罪。 “传皇后懿旨,拆除洪武门至大明门,所有楼阁。” 见刘伯温说完。 那些民夫依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一人敢率先进入中都。 朱标也理解。 因皇后懿旨,拆除皇帝的楼阁,这确实有些为难他们。 毕竟这些百姓也是不知道。 此时后宫之中,谁的话才最有分量。 念及至此,朱标冲刘伯温微微示意,带着他们二人便朝中都走去。 “文章阁的位置,准备建什么?” 见朱标看向面前三层高的文章阁。 刘伯温认真答道: “回殿下,文章阁的位置,应该空出来,用于天机局的实验。” “好!” 朱标应了一声,随即看向身后随身太监刘保儿道: “刘保儿,孤命你将火药匠人带到中都,可都到了?” “回禀太子,都到了。” “那将火龙出水抬上来!” 闻言。 刘保儿带着几名匠人,将一排排的火箭摆放到了朱标跟前。 虽然名叫火龙出水。 可实际上,这玩意儿就是放大版的窜天猴。(嗖~啪!的鞭炮。) 甚至就连火箭都算不上。 原先的火龙出水,将近三米长,点燃尾部的火药后,推进飞出。 数秒之后,内镗火药炸裂,实现如二踢脚一般的远距离爆炸。 只不过因为体型过大,多用于水战。 鄱阳湖大战时,也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朱标简单改良后。 这火龙出水变得安全许多,也小巧了不少。 原本三人才能抬着操作,如今一人便能抱着使用。 至于威力..... “你等散开,将火龙出水对准文章阁。” 可听到朱标这话。 众人个个面露难色。 朱棣、李景隆、徐允恭、冯诚等人更是满脸恐惧。 朱标要拆中都城倒也罢了。 用火箭炸楼,这未免有些忤逆之嫌了.... “太子....” 就在刘保儿准备动手之时。 李善长忙快步跑了过来。 “启禀太子殿下,陛下已到凤阳。” “殿下何不等陛下抵达后,请陛下亲自下令,拆除这些楼阁?” “父皇到了?” “没错没错,陛下与中山侯已经抵达凤阳,正朝中都赶来!” 以为朱标终于罢休。 李善长说完的同时,心中默默长舒了口气。 可让李善长没想到的是。 他刚一说完,朱标竟亲自下场。 抱起一根火龙出水便对准文章阁。 “殿....殿下.....您.....您这是......” “多谢李先生提醒,若父皇到了,这文章阁就炸不了了!” 语罢,朱标冲一旁朱棣喊道: “四弟,过来点火!” 第136章.胡闹?有意为之罢了 闻言。 朱棣快步走到朱标身边。 也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的,直接拿起火石便点燃了火箭引线。 “滋~~~” “轰~” 一阵轰鸣过后,黑色浓烟瞬间包裹朱标、朱棣。 “救驾!快救驾!” 顾不得火药燃烧的刺鼻气味。 李善长惊呼一声后,连忙朝朱标的位置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 刘伯温、姚广孝,李景隆、徐允恭等人一并冲进黑烟之中。 可当看到摔坐在地上,满脸黢黑,甚至还有些呆滞的朱标。 李善长心中陡然大惊,整个后背的衣衫瞬间被汗水浸透。 若朱标出半点差池,莫说是他李善长。 恐怕在场所有人,都要给朱标陪葬。 心中闪过一丝恐惧, 李善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数不礼数,一边用力晃动着朱标的肩膀,一边焦急问道: “殿下,殿下,可有大碍?” “嗯?” 朱标被巨大响声震的有些耳鸣。 用力摇了摇头后,这才恢复了意识。 不过当看到一旁护浑身上下,而且满脸都是黑色一片的朱棣。 朱标竟很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四弟,你成黑猴子了!” “大哥还说我,你不也一样!” 看着面前相互对视,捧腹而笑的朱标、朱棣二人。 李善长这才将将放下心来。 只不过。 当看到朱标满脸黑尘,俨然看不出半点人模样。 此时却还咧嘴嘲笑和他一模一样的朱棣。 那一排牙齿就好似能发光一般。 见此情形。 饶是李善长也不由笑出了声。 周围众人更是笑成一片。 他们何时见过朱标如此狼狈的模样。 也是此时。 朱标拍了拍身上尘土,径直朝文章阁走了过去。 可惜的是。 方才火箭声音不小,烟尘也是很大,只不过这威力却不尽人意。 莫说是将这文章阁炸毁了,哪怕是一面墙都没有击倒。 “景隆,允恭,邓镇、冯诚。” “你们也试试这火龙!” 闻言,四人满脸激动,一人抱着一根火龙对准文章阁。 他们本就身在军伍,又都是些少年心性。 火器对他们来说,原本就有种特殊的吸引力。 只不过看着他们几人也都准备轰炸文章阁。 李善长连忙上前劝说道: “几位小将军,不可啊!这文章阁可是将来存放书籍之地,不可乱来!” “老相国,太子有令,我们怎敢不从?” “再者说了,此时文章阁里什么都没有!”, “没错!太子大哥顶在最前头,我们又有什么好怕!” “可是.....” “老相国闪远一些,小心误伤到您!” 看着眼前几位国公之子。 此时就跟过年放炮仗一样,各个眉飞色舞,一个接一个点燃火箭。 李善长苦叹一声,当真没有了半点主意。 哪怕此时在场的,是徐允恭几人的父辈,李善长都有信心劝住。 可偏偏李景隆、徐允恭这几个,从小就是跟在朱标屁股后头长大。 那一个个可不就跟混世魔王一样。 除了朱标的命令。 恐怕就算是老朱的圣旨此时抵达。 他们也会将手中火箭点燃之后,再跪下接旨。 半柱香的功夫过后。 当看到文章阁终于被炸开一堵墙后,朱标微微抬手,示意几人暂停。 “刘保儿,火葫芦呢?” “在,都在!” 似乎也被朱标、李景隆几人的欢乐气氛点燃。 刘保儿将几个葫芦抱到朱标跟前的同时。 命其他宫人也给朱棣、徐允恭他们送去火葫芦。 “点燃之后,看谁能透过窗子,将火葫芦扔进文章阁。” 语罢,朱标率先丢出。 朱棣等人也不甘落后,将手中火葫芦点燃之后,一并扔了进去。 阵阵爆响落下以后。 朱标刚打算上前查看。 旁边的李善长急忙挡在了朱标跟前。 “殿下,文章阁已经倒下一面墙,殿下万万不可涉嫌。” “刘保公公.....” 不等李善长说完。 朱标缓缓将其推开,径直朝文章阁走了过去。 让朱标惊喜的是。 火葫芦对建筑的威力倒是不大,但里面的铁弹珠,却也深深嵌进石柱之中。 若是石柱换成身穿铠甲的敌军。 朱标可以肯定的是,不会当场击杀多少敌人,倒是能致残不少敌军。 有时候,击惨敌军,要比击杀敌军更加有用。 “四弟,允恭,把所有火器都冲着文章阁。” “看看不用大炮,多少火器能把这文章阁炸塌!” “得令!” “好!” 几人很是兴奋的高呼过后,点燃手中火器便朝文章阁招呼。 见此情形。 李善长自知拦不住朱标等人,很是识趣的退回到刘伯温身旁。 “一会陛下赶到,见太子带着几名勋贵之子胡闹,定然雷霆大怒。” “善长兄多虑了。” “多虑?” 看着刘伯温还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置身事外的模样。 李善长心中无名怒火瞬间翻涌,当即没好气道: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今日太子带着几名勋贵之后炸毁文章阁,明天.....” “不对!” “几个时辰过后,便会有太子重视武将,打压文官的流言蜚语传出!” “刘伯温,待会儿陛下降罪,你我都是难辞其咎!” 面对李善长的声声怒斥。 刘伯温却还真不在意。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解释之时,旁边的姚广孝率先冲李善长拱手道: “老相国多虑了。” “今日之后,定然不会有太子重武轻文的流言蜚语。” “哦?” “太子儒雅随和,又师从文人大家,谦谦公子的温和之态,虽不能代表太子喜文厌武。” “但也不至于说太子重武抑文。” “况且凤阳、中都,一百二十八名贪污文臣尽数被斩,就算真有宵小敢传太子重武轻文的流言,也绝不会拿炸毁文章阁一事做文章。” 李善长愣了片刻,随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秒。 方才还满是无奈的眸子,此时很是戒备的看了眼姚广孝。 “道衍大师是打算跻身朝堂了?” “承恩太子重用,贫僧协助诚意伯,一同营造三司。” “原来如此。” 李善长默默点头的同时,朝着旁边挪了两步。 似乎有意和姚广孝、刘伯温保持距离一般。 见他如此。 刘伯温却直接凑到李善长身旁,继续说道: “善长兄刚才可是说太子殿下胡闹?” “哼,伯温这是打算告我失言之罪?” “不是不是!” 看着一脸谨慎的李善长。 刘伯温轻笑一声,指了指对面一直在写写画画的刘保儿,道: “善长兄,咱们太子今日是有些反常,但绝不是胡闹。” “从最开始的火龙出水,每一次爆炸,刘保公公都在记录着什么。” “而且太子查看火器威力后,也亲自为刘保公公指点一二。” “嗯.....这是为何?” “记录实验数据。” “什么?什么数据?” 见李善长一脸茫然的看向自己,刘伯温朗声一笑,随意调侃道: “善长兄,前日太子说得,你是一点都没有记在心里啊!” “太子是在测试这些改良火器的威力。” “你看那火龙出水,原本陛下是用于水战。” “可被殿下改良过后,一人便能抱住,如此足可以应付骑兵,陆战。” “还有火葫芦,应该也有特定的用途。” 被刘伯温这么一说。 李善长不自觉将目光看向朱标几人。 和刘伯温说得一样。 每次火器爆炸过后,朱标都冲刘保儿说了些什么。 而刘保儿听后,也快速在纸上写写画画。 李善长也算看明白了,朱标此次率性而为,绝非一时的头脑发热。 只不过..... “太子先斩后奏,拆除陛下宫殿,这还是大错啊!” 见李善长还想着大错。 刘伯温微微颔首,倒也没去计较。 另一边。 听到有爆炸声从中都方向传来。 汤和看向老朱,疑惑问道: “上位,中都城内怎么会有火器爆炸声?” “肯定是你听错了,谁敢在咱的中都皇城里.....” 不等老朱说完。 接连几声爆炸声从中都城的方向传来。 老朱还真没想到。 当真是有人在他的中都城里燃放火器。 “咱还真想瞅瞅,哪个不开眼的,敢炸咱的中都!” 第137章.老朱:今天这顿揍,你怎么躲? 听到老朱这话,汤和不由打了个寒颤。 此时的凤阳。 还真有个敢炸老朱宫殿的小子。 “上位稍安勿躁,是否先到行宫,叫上太子一并前往中都?” “咱的皇城都被人炸了,还怎么稍安勿躁!” “你们几个,速去行宫召太子前往中都!” 见老朱冲侍卫说完,一马当先,径直朝中都赶了过去。 汤和连忙看向侍卫,匆忙说道: “快去请皇后娘娘前往中都,就说.....就说.....” “快去吧!” 汤和重重叹了口气,还是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侍卫。 说老朱刚到凤阳就要揍朱标? 有失体统啊! 倍感心累后,汤和勒紧缰绳,快速跟了上去。 他甚至都不用多想。 如今的凤阳,除了朱标,谁还敢炸老朱的宫殿? 放眼天下,谁敢在老朱脖子上撒尿? 除了小时候的朱标,便也就是只剩下现在的朱标了。 等赶到中都城前。 当听到爆炸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愈发清晰、急促。 老朱气血翻涌,当即抽出长剑,直愣愣朝爆炸的方向走去。 走到文章阁前。 当看到五个满脸黢黑,压根分不出谁是谁的少年,正在往文章阁中丢火葫芦时。 饶是老朱也不由为之一愣。 “父皇...” 听到声音,老朱竟发现朱棣也在其中。 不由分说。 老朱冲上去便是一脚,直接将朱棣踹翻在地。 “臭小子,你小子活腻歪了!敢炸老子的宫殿!” 语罢。 老朱解下剑鞘,高高扬起便朝朱棣屁股打去。 见此情形。 徐允恭、李景隆,邓镇、冯诚四人连忙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原来是你们几个臭小子!” “汤和,你给咱好好教训这几个臭小子!” 老朱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殴打着朱棣。 汤和闻言,也只好解下剑鞘,朝那四人招呼。 “大哥救命啊!大哥!” 听到朱棣竟向朱标求救。 老朱目光狐疑,生怕自己没认出来。 也生怕汤和揍的,是自家的老大朱标。 “你大哥在哪儿?哪个是你大哥!” 老朱话音刚落。 朱标从身后,接过老朱手中的剑鞘。 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明晃晃的牙齿,冲老朱说道: “爹,儿子在这!” “嗯?” “噗~” “哈哈哈,标儿,你.....” “哈哈哈......” 当看到朱标一脸黑尘,还咧着嘴冲自己傻乐。 老朱心头怒火瞬间消失,随即竟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 朱棣、李景隆他们还好。 黑色烟尘不过是沾满了脸,最多不过是上半身。 可此时的朱标。 全身上下,除了黑色便看不到其他颜色。 对,还要除去一排明晃晃的牙齿。 “标儿...你这是....无大碍吧!” 老朱用指尖蘸了下笑出的泪水,在朱标脸上微微擦拭了几下。 几道手指印过后是能看出朱标的轮廓。 可这几道印子却让此时的朱标更加喜感了一些。 “儿子无大碍,就是改进火器有些失误。” 语罢。 朱标拿起一旁的火龙出水,故意凑到老朱跟前点燃。 下一秒。 烟尘骤起。 纵然老朱眼疾手快,快速退了两步。 可身上却也是粘上了不少火药燃烧的黑色烟尘。 “爹,如果有更坚固的金属包裹火药,就不会有这么大烟尘了。” “而且还能让火龙的威力更大。” “不过现在也好,巨大烟尘能迷住敌军和战马的视线,撤退时可能会有奇效。” “嗯.....” 听到朱标陈说火器的用途。 本就知兵善战的老朱,此时也不由思考起这火龙应该用在什么地方。 “爹,还有这火葫芦,里面装了近百颗铁珠子。” “点燃之后,投入敌军军中,不会击杀多少,但能致残不少敌人。” 见朱标拿起一个火葫芦,便要点燃朝文章阁丢去。 老朱突然想到了什么。 眉头一紧,一把握住朱标拿火折子的手。 “小子,你是把咱的文章阁,当敌军的城池了吧!” “轰~” 凑巧的是,老朱刚一说完。 原本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挺的文章阁。 此时竟然在老朱声音落下的瞬间,轰然倒塌。 见此情形。 朱棣、徐允恭、李景隆尽数被吓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一旁的李善长、刘伯温,还有姚广孝,更是规规矩矩跪在地上。 可也是此时。 朱标忙高声恭维道: “父皇之威,远胜火器火药。” “父皇天威一出,文章阁轰然倒塌。” “如此看来,宵小贪官定不敢在父皇天威之下乱法害民.....” 朱标说完,忙冲李善长、刘伯温使了个眼色。 第138章.营造中都,为安定人心 看着挡在自己跟前,一脸得意的老朱。 朱标苦笑一声。 还当真没了办法。 谁能想到,这老头子不讲武德。 竟然下圣旨哄骗马皇后,为的却是揍自己这个太子一顿! 马皇后若是不来。 今天这顿揍,自己八成也是躲不过去了。 富贵险中求! 朱标眼眸一转,当即便跪在地上。 将手中剑鞘举过头顶后,认真说道: “天地君亲师,爹您既是君王,又是生父。” “若是要揍儿子,儿子自然没有怨言!” “只求爹您重重责罚,让儿子记住今日之教训!” “哦?” 看着朱标一反常态,此时竟乖乖跪着认错,甚至还等着挨揍。 饶是老朱也有一瞬间的愣神。 要知道。 朱标这臭小子向来都是无理强辩三分,他啥时候这么温顺认错过! 也是见光着一只脚的老朱,缓缓走到自己跟前。 朱标满脸关切,看向老朱动声说道: “爹,地上凉。” “就算您要揍儿子,也先把靴子穿上。” “嗯......” 见老朱脸上闪过几分犹豫。 朱标心头大喜,忙开口道: “儿子现在给你把靴子捡回来。” 就在朱标准备起身的瞬间。 只见老朱一把夺过他手中捧着的剑鞘。 随即狠狠朝朱标肩头砸了过去。 “臭小子!少跟咱来这套!” “炸老子文章阁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懂事儿!” 嘶~ 老头子这是学聪明了...... “你这臭小子,早该挨揍了!” “带着那群小子炸咱的宫殿,谁给你的胆子!” 怒骂一声后。 老朱手中剑鞘在空中激起阵阵音爆。 下一秒。 朱标只感觉背后发麻,一个没忍住竟直接惊呼出声。 也是听到朱标吃痛出声,老朱明显顿了一下。 只不过看到朱标下一秒直接起身。 作势就要逃跑的样子。 老朱眼中当即闪过一抹喜色。 这小子知道跑,看来还是没伤到筋骨。 电光火石之间,老朱一把拽住朱标的袍子,冷笑问道: “标儿,还准备跑?” “不....不敢....爹...儿子知错了。” “哎呦~” 此时老朱一手扯住自己衣服。 另一只手挥舞着剑鞘,狠狠朝自己屁股打去。 朱标也算看明白了。 老头子想揍自己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139章.朱标:娘,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营造中都,是为了安定有功将帅?” 朱标低声重复着老朱的话,心中却依旧有些不解。 也是见他如此,老朱继续说道: “跟咱打天下的那些将帅,其中有不少都是凤阳人。” “咱在凤阳建造中都,他们还乡之时,自然也觉得脸上有光。” 朱标沉思片刻,当即就明白了过来。 就好比说是在大城市的大公司里上班,哪怕当了领导。 家乡的人,只会觉得你有出息。 但对你有多大出息,却依旧没有具体的直观感受。 可一旦这个大公司要在你的家乡建立分公司。 看着大兴土木的场景。 看着你身为领导,指点施工的场景。 家乡人有了直观的感受,对你自然更加崇敬几分。 而且此时大明也并不像后世那般信息发达。 夸张的说,哪怕大明建立有好几年。 有些身在偏远之地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改朝换代了。 如此,兴建中都,着实是安了将帅们的人心。 “而且!”老朱继续说道: “这些淮西籍的有功之臣还会觉得,咱有意要将大明首都迁到凤阳。” “嗯....” 朱标顿了一下,忙看向老朱问道: “您当真打算将大明国都迁到凤阳?” “自然不是!” 老朱当即否认。 “自古有天下者非都中原不能控制奸顽。” “刘伯温也说过,金陵(应天)虽虎踞龙盘,但终是偏安一隅。” “所以应天只是暂代国都,将来咱大明的国都还是要往北面迁。” 老朱说着,将几块石头摆在地上,继续说道: “应天的北面是凤阳。” “凤阳的北面,就是你方才说得西安、洛阳、开封等地。” “咱是打算迁都西安。” “可惜的是.....” “莫说是在洪武三年了。” “即便是现在,西安以西二百里,元贼的势力依旧不小。” 第140章.改址?那我不是白挨打了! 也是看到马皇后的瞬间。 老朱忙将手中剑鞘丢到一旁,若无其事的走了过去。 “妹子,这小子胡闹,咱训了他两句。” “不是,娘.....” “妹子,这小子就是缺乏管教。” 也不给朱标开口的机会,老朱抢先说道: “这小子现在都无法无天了,竟然带着老四、允恭他们几个,炸了咱的文章阁。” “还说要拆了咱的中都!” 语罢,老朱好似示威般,很是得意的瞥了朱标一眼。 可当看到此时朱标嘴角上扬。 老朱顿感不妙。 “娘,拆除文章阁可是您的懿旨。” “刚才我告诉我爹了,我爹不听,还揍了我一顿。” “您看,我爹为了揍我,把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重八?” 看到马皇后目光下移,朝自己只穿单袜的一只脚看去。 老朱有些尴尬道: “妹子,咱.....” 不等老朱开口,朱标快步将剑鞘捡了回来,递到了马皇后手上。 “娘,这里没有鸡毛掸子。可是我爹刚才用剑鞘,打我打的可顺手了!” “而且听常妹说。” “咱们离京这几天,父皇和徐叔、汤伯在武英殿喝了几十坛的御酒呢!” “有这事儿吗?重八?” “这.....” “标儿,你先回去。” “好~~嘞~~~!” 虽然看不到老朱挨揍的场景,有那么一丢丢的遗憾。 可朱标也是清楚。 自己在场,马皇后多少有些放不开手脚。 他们老两口独处的话。 哼,也够老朱喝一壶的了。 “标儿,那个和尚.....” 知道自己即将要面临什么。 老朱忙摆出一脸正色,冲朱标说道: “方才刘伯温身旁那个僧人,似乎是个聪明之人。” “当时咱这发怒,刘伯温、李善长都不敢顺着你的话,随声附和。” “可那和尚却跟着附和你小子。” “那和尚是想告诉咱,他是你这个太子的人吧!” “嗯,那和尚法号道衍,是个聪明人。” 见朱标说完就要离开。 老朱忙上前拉住朱标,低声说道: “小子,劝劝你娘.....” “让我南下剿灭海寇。” “嗯?” 听到朱标的条件,老朱微微一愣。 海寇虽说实力不强。 可海上不确定因素太多,而且大明的将士也都不擅长水战。 如果自己答应。 恐怕事后也少不了马皇后的一顿数落。 第142章.巫蛊之术,本就虚妄 见汤瑛这丫头果然起身,朝屋内走去。 汤和忙冲自家女儿摇了摇头。 可让汤和没想到的是,汤瑛竟站在原地,看向朱标。 似乎是在询问朱标的意思。 见此情形。 老朱一手轻轻扶额,略有无奈道: “丫头,老大就是说笑,不必真的拿酒。” “是....” “妹子,你别听这小子瞎说。” “咱和徐达、汤和在武英殿喝酒,除了徐达那小子是真的敞开肚子喝。” “咱和汤和都是心里有数,没醉,绝对没醉....” 见马皇后知道老朱、朱标这爷俩又在互相挖坑。 轻笑一声后,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子!中都城咱还是不能交给你。” “不过等咱明日巡视完中都后。” “洪武门到大明门的楼阁,可以暂时交给你,让你当三司的办公地。” “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等国库充盈后,你就带着三司搬出去!” “爹,我想要整个中都城.....” “不成!” 见老朱态度坚决,朱标也不再多说。 反正明日之后, 就算自己不说,老朱也会把整个中都城交给自己。 抿了口茶后。 朱标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漫不经心问道: “爹,古之帝王多信方术,有的甚至还想求什么长生不老药,这事儿你怎么看?” “嗯?” 老朱眉头一紧,瞬间紧张了起来。 朱标的样子越是漫不经心,说明他心里藏得事就越大。 生怕朱标误入歧途,老朱直接开口斥道: “你小子给咱记清楚了。” “什么方术、什么长生不老药都他娘的是扯淡。” “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若真有什么长生不老药,先前那么多帝王怎么就找不到?” “如果真有那种宝贝,还能让咱爷们做了江山?” “你给咱听清楚喽!” “要是让咱知道你小子炼什么长生不老药,看咱不把你腿给打折喽!” 看着老朱怒目圆睁,紧紧盯着自己。 朱标还真有点意外。 毕竟古代帝王大多都想着长生。 朱标也是没想到老朱竟然如此通透。 可就在朱标轻笑一声,准备随口应付之时。 老朱怒手拍桌,怒声斥道: “咱说得话,你记住没!” “记住了,爹。儿子不傻,自然不会找什么长生药。” “不成,你当着你娘的面,给咱起个誓!” 并非老朱小题大做。 只是老朱很清楚。 越聪明的人,也就越喜欢这些鬼神虚妄之言。 刘伯温擅弄风水,李善长精通厌胜。 这两人都是大明绝顶聪明的人。 可他们二人却也笃信这些鬼神之说。 朱标的才智不在李善长、刘伯温之下。 老朱也是真担心朱标觉得世间无趣,寂寞之下就信了那些虚妄之言。 老朱生怕朱标学着祖龙那些帝王一样,劳民伤财找什么长生不老药。 朱标毕竟是储君,是将来大明的皇帝。 凡事都应该务实,应该竭力改善民生。 断然不能将聪明才智,浪费到虚妄鬼神之说上,更不能为此劳民伤财。 “爹,儿子保证,绝不找什么长生之药,更不信鬼神之说。” “将来儿子继位后,也会定下祖训,后世儿孙亦不可修仙学道!” 见朱标一脸郑重,肃然起誓。 老朱还是有些不放心道: “你身边那个名叫道衍的和尚,不是你找来寻仙访道的吧。” “自然不是,道衍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务实之人。” “那你小子怎么突然提及方术、提什么长生不老药了。” 见老朱终于问到点子上。 朱标强压嘴角笑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装了一肚子坏水。 “咳咳....” “儿子也是随口一问。” “这些日子儿子在看汉书,其中提及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 “儿子只是觉得可惜。” “因为这巫蛊之祸,竟让皇后卫子夫、太子刘据相继自杀。” “儿子觉得,什么巫蛊、邪术,本就是无稽之谈。” “为这种事情闹得满城风云,甚至还让皇后、太子殒命,着实有点不值。” “嗯,的确。” “汉武帝雄才大略,可惜......” 不等老朱说完。 朱标表情猛然严肃起来,异常激动道: “爹,您肯定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吧!” “您想啊,如果这些东西真这么有用。” 第144章.老头,不带这么玩的! “陛下......” 李善长嘴巴一张一合,只能听到喉咙深处发出的嗡鸣之声。 当看到朱元璋正用一种极其平静的目光打量自己时。 李善长又怎会不知,这是天子之怒蓬勃而出的前兆。 “陛下之恩,山重海厚。” “老臣每每想起,均涕泪横流。” 李善长恭敬一拜,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杆。 此时那浑浊双眸也带着些许晶莹。 “当年滁州相遇,蒙上位不弃,征召老臣为随行参政。” “与上位攻滁州,定金陵,战鄱阳,收江南,乃老臣一生大幸。” “而后幸得上位倚重拔擢,任老臣为帅府都事。” “大明开国,陛下更是封臣国公,食禄四千石。” “陛下大恩,老臣九死,不能忘却!” 语罢,李善长抹去眼角湿润。 笔直的脊梁,再次趴在地上。 好似明知必死。 他李善长也要将心中对朱元璋的感激,完整说出来。 好像即便是死,他李善长的刚直脊梁也不能弯曲。 而听到李善长竟在圣前回忆昔日种种,六部官员只当李善长是被吓傻了。 这才慌不择言,乱说一气。 可他们哪里会知道。 这是李善长此时唯一的保命手段。 陈述昔日恩情,远比什么免死铁券更加有用。 只不过李善长也很清楚。 此法,只能用一次! “陛下待老臣,恩重如山!” “纵然九死,臣绝不敢忘!” 听到李善长诉说昔日种种,哪怕铁打的帝王,此刻也有那么一丝的迟疑。 可眨眼之间。 片刻温情从那双风尘巨眼骤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大任在肩的果决、刚毅。 “善长.....” “父皇!” 就在老朱即将开口,将事情了结之时。 身旁朱标出声打断道: “启禀父皇。” “儿臣以为,方才兵戈碰撞之声,仍需严查。” “人为,亦或是厌胜妖术,尚不足定论。” “嗯?” 老朱有些疑惑的看向朱标。 厌胜镇物都摆在眼前,朱标竟然还说要严查。 他巡视中都的第一天,便听到刀戈碰撞之声。 第145章.此时此刻,不正如彼时彼刻? 见朱标声音中夹杂带着几分颤抖。 老朱眸中闪过一抹喜色。 朱标这臭小子猴精猴精的。 为了揍他,不整点手段,也是难以成功。 “说说吧,今日房梁上的刀戈之声,和你有多大关系。” “这....” “别告诉咱和你没关系!” “昨日你才与我提及汉初的巫蛊之祸,今日咱大明便出了个厌胜之说。” “你小子敢说和你没关系!” 见老朱握着柳枝的胳膊,几条青筋隐隐爆起。 朱标默默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儿子的确先前就知道,建造中都的木匠,用厌胜手段阻扰皇家气运.....” “来人!” 见自己还未说完,老朱便要下令。 朱标连忙继续补充道: “爹,您先消消气。” “工匠在建造中都用了邪术,自然是百死莫赎之罪,也自然不能宽恕。” “可您忘了,这一切不都是贪官恶吏逼迫所致吗?” “先前负责营造中都的官员,欺压民夫,无所不用其极。” “那些民夫无处伸冤,自然将心中不忿以厌胜一术发泄出来。” “也自然要发泄到皇家身上!” “胡扯!” 老朱白了朱标一眼,怒声斥道: “因受欺压便能报复皇家?天家威仪何在!” “先前!” “田虎等民夫杀官谋逆,按理说就该严惩不贷。” “而你!” “放过从众也就罢了,竟然还让田虎改名换姓,让你娘将其收为义子。” “这一次中都那些个民夫,断然不能轻饶!” 见老朱怒火中烧,径直朝门外走去。 朱标神情一凛。 冲着老朱的背影,高声喊道: “父皇,可还记得建国之初。您曾说过,我大明是与百姓共天下!”火山文学 “那些民夫,不也是大明百姓?” 见老朱脚步微滞,朱标忙上前继续说道: “爹,儿子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您想明正典刑,儿子也认为没错。” “可是中都那些民夫行厌胜之术,难道不是因为官员欺压所致?” “此举正是官逼民反。” “当年您不也是被暴元逼得不得不造反?” “而且儿子还记得。” “您曾说过,若是能吃上一口饱饭,您便不会造反,便没有今日的洪武皇帝。” “只有凤阳一个安分守己、老实巴交的农民。” 被这么一说。 老朱心中百感交集,竟从那些民夫身上看到自己先前的影子。 都是些老实巴交的百姓。 若是能吃饱饭,他们怎会犯下谋逆大罪。 若不是官员欺压,他们又怎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以巫术诅咒皇家? 可下一秒。 老朱眸中动容瞬间消失,随即看向朱标正色说道: “标儿,民夫工匠可以不杀尽。” 第147章.该收网了 “四品?” 听到老朱的赏赐。 朱棣、徐允恭等人心中暗道一声,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他们这些个功勋子弟,如今都还只是七品、六品。 最高的,也不过是李景隆的五品偏将。 马虎上下嘴唇一碰。 军衔竟比他们这些勋贵子弟还高? 同样听到老朱竟直接授他四品将军衔。 马虎连忙跪拜推辞道: “属下何德何能,安能受陛下如此拔擢。” “属下只求追随太子身侧,鞠躬尽瘁,不求官职、名禄。” 听到这话,朱标不由精神一凛。 上一个说不求官职、名禄的人,乃是镇守洪都,立下赫赫战功的朱文正。 也是老朱大哥家的儿子,朱标也要称一声表哥。 当年朱文正立下大功。 老朱曾问他想当什么官。 朱文正朗然对道:“叔父成了大业,何患不富贵。先给亲戚封官赏赐,何以服众?” 哪怕朱标当时只有七岁。 听到消息,还是特意跑到军中,请求老朱赏赐朱文正。 可因朱文正那番话。 老朱早就将他视为性子超然的杰出英才。 也打定主意要将其好好培养。 让他成为能与常遇春、徐达并肩的军中擎天之柱。 因此对于朱标所说的话,老朱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可老朱也是没想到,朱文正终究没能沉得住气 没能等到封赏,更没能等到老朱将他扶到大明第一军神的宝座上。 甚至最后差点投靠张士诚。 而后,朱文正被老朱圈禁,郁郁而终。 不过洪武三年,老朱还是将其八岁的儿子封了靖江王。 朱标很清楚。 对于朱文正,老朱心中也是有些悔恨的。 所以自那以后。 不求封赏、不求名禄这话,对老朱来说犹如逆鳞一般。 满朝文武都无人再次提及。 而此时马虎却很是精准戳中老朱的痛处。 见老朱眼中闪过一抹不悦。 朱标当即冲马虎斥道: “陛下恩旨,你谢恩便是!” “可是殿下,属下......”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抗旨?” 见朱标猛的严肃起来。 马虎再不敢多言,连忙跪在老朱跟前谢恩。 也是此时,朱标看向马虎,继续道: “如今你虽是四品将军衔,可也只有其名,没有实权。” 第148章.太子意欲何为啊! (前两天身体不好,144章以后的稍微改了下,大致剧情没变。 不过引出胡惟庸的剧情还是有些突兀,改了一下,觉得没有原来的好,就又换回去了。 不过胡的结局一定尽可能让大家满意。抱歉抱歉了。) “心愿?咱能有啥心愿?”老朱满不在乎,随意说道。 可当看到朱标那一脸窃喜的表情后。 老朱精神一凛,忙激动问道: “标儿,你不是想.....” “成啊,等这次回京,咱就让人准备登基大典......” “不是不是!爹,您想哪儿去了!” 见老朱误会,朱标连忙解释道。 虽说后世有笑谈,说洪武一朝太子谋反,老朱会主动请缚。 可朱标也是没想到,老爷子竟如此急切想要自己登基。 “爹,您这可是给儿子扣上了一顶谋反的帽子啊!” “说什么胡话,咱巴不得你早点.....” 谋反二字刚到嘴边。 老朱觉得有些不合适,随即改口道: “咱巴不得你早点登基,咱好跟你娘出去游山玩水。” “也能同你天德、鼎臣(汤和)他们重回战场,纵马扬鞭!” 见老朱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朱标还是决定泼一盆冷水,道: “那不成,爹。” “儿子先前就说过,等儿子继位后,会定下铁律祖训。” “非国难,后世之君不得御驾亲征。” “儿子是太子,尚能出征。” “等继位后,绝不能出征平乱。” “所以啊,您就踏踏实实在皇位上待着。” “等儿子扫平北元,安定边境之后,再说继位这事。” 见朱标不仅不想继位,还防了自己一手。 老朱眸中闪过一抹失望,很是不耐烦道: “那你说说,咱还有什么别的心愿。” “让二弟、三弟、四弟他们顺利就藩啊!” 朱标微微一顿,继续说道: “你不是一直担心他们三个就藩以后,不能尽快接手封地军政,不能更快得到百姓爱戴吗?” “那明日朝会上,儿子会给他们三个加一份威望。” “哼,那三小子。” 听到朱标要给朱樉、朱棡、朱棣三人加份威望,老朱心中闪过一丝不快。 和朱标相比。 那三小子当真是一点都不动脑子。 第149章.与太子神交已久 “道衍?就是那个差点被太子殿下斩首,而后被皇后娘娘赦免的和尚?” 见李善长毫无顾虑,直接说出姚广孝先前在行宫的遭遇。 刘伯温微笑点头的同时。 心中不禁感慨朱标的手段。 朱标让马皇后赦免姚广孝,便是给姚广孝戴上一层道德枷锁。 如此一来。 但凡姚广孝今后敢做出为祸大明的事,那便是给皇后娘娘脸上抹黑。 别说他再有什么从龙之志了。 单是姚广孝敢非议皇家半点不是。 那些曾蒙受马皇后恩惠的武将,为保证皇后娘娘的贤名,定然会与姚广孝不死不休。 而且朱标对消息的把控,也当真是厉害。 该让天下人知道的,总能春雨润物一般,让天下人皆知。 就如姚广孝在行宫的遭遇。 似李善长这般擅藏之人,此时都能毫无顾虑,随意说出口。 足以见得,此消息早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而且刘伯温还可以肯定。 不该让天下人知道的消息,朱标定然能严密封锁。 正如此次厌胜一案朱标真正目的一样。 哪怕他和李善长苦思冥想,却依旧不得而知。 “伯温,这道衍和尚不也是初见太子殿下吗?” “为何你说他比你我更了解太子殿下?” “善长兄,虽说道衍与太子只是初见,可道衍绝对比你我更了解咱们的太子殿下。” 见刘伯温故弄玄虚。 李善长虽然还有些不相信,但还是派人连夜去请姚广孝。 和李善长不同。 刘伯温十分笃定。 除了马皇后和老朱,整个天下若说谁还了解太子朱标。 想必就只有这个姚广孝了。 毕竟朱标和姚广孝都是绝顶聪明之人。 而且还都是意欲屠龙的聪明人。 真要说起来。 改修屠龙之术的姚广孝,和朱标才是同道中人。 片刻功夫。 一身黑色僧衣的姚广孝,缓步从黑漆漆的庭院中走了过来。 恍惚之间。 就好似这和尚一直藏匿于黑暗,始终注视着他们两个一样。 “李相国,刘夫子,大晚上召和尚前来,可是有什么麻烦?” 将心中困惑尽数说出后。 李善长看向道衍,很是客气说道: “道衍大师,太子让我为其周旋,此话何意?” “还有,太子轻而易举便捉拿了暗下厌胜邪术的工匠。” “可今日朝会,为何要当着陛下的面,将此事交由我和刘伯温处置?” “若真是要我二人彻查此案,那为何不将罪证镇物,以及那些罪人工匠送来?” 闻言。 姚广孝砸吧砸吧嘴。 沉吟片刻后,直接开口说道: “老相国果然老谋深算,太子此番自然是别有深意。” “哦?还请大师解惑。” “敢问老相国,对太子来说,何为最重?” 见自己都心急如焚,姚广孝还跟自己打哑谜。 李善长脸上顿时升起一抹愠色。 很是不悦的看了眼旁边的刘伯温。 刘伯温见状,直接冲姚广孝道: “和尚你有话就直说,善长兄早就等不及了。” “哈哈哈,是!” “老相国、刘夫子,于太子而言,民心最重!” “那十八名工匠使用厌胜诅咒皇家,恐怕在太子看来,也是情有可原,理当赦免。” “可老相国应该明白,赦免这十八名,陛下绝不会答应。” “如此一来,既然太子要斩杀这十八名罪人工匠,那定然会牵扯出更重要的目的!” “更重要的目的?” 李善长低声喃喃,心中也有了答案。 他和刘伯温都不是痴傻之人。 既然十八名工匠是受贪官恶吏欺压,这才行了厌胜之术,诅咒皇家。 那朱标更重大的目的,自然是整肃朝堂吏治。 而凤阳、中都的贪官恶吏都被朱标斩杀殆尽。 这么说来。 朱标的矛头,自然就在朝中官员身上。 毕竟先前凤阳、中都的官员那般肆无忌惮,说朝中无人为其遮蔽掩盖,恐怕傻子都不会相信。 念及至此。 李善长后脊微微发凉。 毕竟他的门生胡惟庸,如今正是朝中的文官之首! “道衍大师,太子让我为其周旋一二,又指的是什么?” “这个贫僧就不知道了。” 姚广孝很是坦然的摇了摇头。 他毕竟不是朱标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可能了解朱标的每个打算。 只不过见李善长脸上甚是惶恐。 姚广孝索性便多说一些。 “老相国,太子殿下对你格外厚待啊!” “对我格外厚待?” “正是!” “先前是老相国负责营造中都,可中都所有官员尽是不法之徒,太子却未曾对老相国有任何处罚。” “甚至还让您担任凤阳一地的知府。” “而且在朝会上,太子还在陛下面前,为老相国周旋。” “老相国,您自己说说,太子可曾对其他臣子有过如此厚待?” “嗯.....” 见李善长低声沉吟的同时,有些不快的看了眼旁边的刘伯温。 姚广孝心头闪过一抹笑意。 李善长定然是嫉妒刘伯温,成了太孙的蒙学老师。 “老相国,太子请您为其周旋,不正说明太子对您还有重任?” “如此,老相国便不需惶恐了吧。” 都是聪明人,话自然不用说得太透。 李善长担心的,无非是明日没命离开朝会正殿。 被姚广孝这么一说,他这才放心了不少。 可也是此时。 只见姚广孝一改先前玩笑模样,冲着李善长正色说道: “不过老相国,太子可是不世出的英才。” “天底下恐怕没人能在太子眼皮之下动歪心思吧!” “嗯......” 知道姚广孝说的是胡惟庸。 李善长微微一怔,随即认真的点了点头。 不过下一秒。 李善长看向姚广孝的眼神也变得郑重了起来。 甚至说。 多了几分寒意。 “大师可谓是与太子神交已久啊。” “哈哈哈,老相国当真是抬举和尚了。” “和尚何德何能,配言与太子神交已久?” “和尚有意拜太子为师,追随太子治世安民,怕只怕太子瞧不上和尚呢!” 见道衍和尚又换上了原先的嬉笑模样。 饶是阅人无数的李善长。 此时竟也有点琢磨不透眼前的姚广孝。 像姚广孝这般心智,为何年过四旬,却无官职。 要知道。 因老朱曾做过行僧,每两年便会召天下精通学问的僧人入礼部应试。 优异者,获僧人官职。 似姚广孝这般,想要官职,简直如探囊取物。 更不用说他还和刘伯温交好。 可偏是如此。 李善长先前,竟从未听说过道衍的名字。 如果他方才说得,想追随朱标治世安民,乃是真话。 那李善长可以肯定。 在此之前,这和尚一定另有所图! “道衍大师已经决心追随太子了?” “虽死无悔!” “好,那还真是我大明之幸.....” “老相国此言差矣,追随太子,乃和尚大幸!” 语罢,两人很是戒备的对视一眼后,竟同时笑出了声。 无他。 只因他们二人境遇完全相同。 都是先前心怀他志。 朱标凤阳一行后,或自知不敌,放弃先前的小心思。 或感念朱标为民为公,决心死心追随朱标。 反正这二人,此时都是朱标这个太子的死忠一党。 也正因如此。 二人才互有戒备,生怕对方还存着其他的心思,乱了朱标的谋划。 第154章.大明武德丰沛啊 “龙州侯呈报,高丽派五万兵马,援助北元!” 听汤和说完。 在场官员虽不至于面露惶恐,但多少也有几分担忧之色。 毕竟眼下北元实力依旧强劲。 加之高丽派兵五万,自然不容小觑。 有些可笑的是。 北元那边还有不少贵族,一直嚷嚷着将‘南下光复’定为国策。 可实际上,中原大地本就不是他们的祖地。 光复二字就更是笑谈。 他们一心想要重新占据中原。 无非是见识过了中原辽阔,江南温润。 因此便再难忍受大漠风雪的苦寒罢了。 和历代中原王朝所说的‘光复’不同。 北元那边提及的‘光复’二字,不是救天下万民于水火苛政。 他们想的,不过是再占中原。 好继续欺压百姓,获得无尽荣华罢了。 只不过。 此时。 和略有担忧的官员不同。 皇位前的老朱、朱标却是不同。 听到高丽派兵援助北元。 二人相互对视,虽是无言。 可眼中却是莫名的兴奋。 也是见这对父子就差当场笑出声了。 汤和心中轻笑一声,再次提醒道: “陛下,太子,龙州侯呈报,高丽派遣五万兵马,援助北元!” “好!”朱标心头振奋,直接脱口而出。 当看到自己说完,下方官员表情很是复杂的偷看自己。 朱标也意识到有些失态,随即冲老朱道: “父皇,北平形势严峻,还请父皇亲自定夺。” 闻言。 老朱随意摆了摆手,将下旨的权利再次交给朱标。 毕竟老朱能看的出来,此时自家大儿子一脸兴奋。 跃跃欲试的样子,满是迫不及待。 他也自然不想扫了朱标的兴致。 也是见老朱将一切交给自己。 朱标收起脸上喜色,看向下方官员沉声道: “龙州侯此次御敌护民,大功一件。” “然此次北元来势汹汹,不容小觑。” “传孤旨意,龙州侯坚守北平,不得出城迎战!” 此话一出。 下方那些官员愈发疑惑了起来。 方才朱标还是一脸兴奋,就如好战喜功的骁勇剽悍之人一般。 那是恨不得直接冲到前线,浴血厮杀的模样。 怎的一眨眼的功夫,朱标却又未战先怯了! “启禀陛下!启禀太子殿下!” 兵部尚书王志出班说道。 “北元虽来势汹汹,可若我大明坚守北平,恐失先机。” “况且此次高丽虽派兵,援助北元。” “可我大明亦可一举扫平北元、收服高丽。” “还请殿下增兵北元,派遣良将,援助龙州侯。” 看着虽是兵部尚书,却还是武人心性的王志。 朱标面色一沉,恨不得亲自下场,冲过去给这武夫两脚。 显着他了! 在场李善长、刘伯温、汤和,还有其他官员哪个不是人精? 谁不知道能趁此机会,彻底打垮高丽,将高丽并入大明版图! 眼下情形,轮的到他王志开口? 不过朱标也是清楚。 王志从濠州起便追随老朱,一路拼杀,甚至担任过右副元帅,击败过张士诚。 他定然不可能是胡惟庸的门生党羽,也不可能与胡惟庸沆瀣一气。 可正因如此,才更让朱标心头不爽! 给北平派兵遣将,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压根不用他王志开口。 而且最应该派往北平的将军。 自然是正留守京都,稍稍威慑胡惟庸的徐达。 朱标本想借选谁为将。 再次筛选一下,六部中有谁还是胡惟庸的党羽。 可这王志此时竟傻呵呵的直接出声,乱了他的计划。 “庭杖二十!” 听到朱标斥责,王志一头雾水。 憨憨模样,直接满是诧异的看向朱标。 也是等毛骧走到王志身旁时。 朱标微微叹了口气,再次看向下方官员。 “此次为北平派军,应选何人为帅!” 王志闻言,脸上诧异更甚。 既然朱标同意给北平派兵遣将,为何还要廷杖他? “尚书大人,得罪了!” 见毛骧站在自己身旁,王志微微一愣。 随即便自己解下朝服。 趴在板子上,等着庭杖。 “砰~” 一声闷响发出。 王志顿感疑惑,竟直接回头看向毛骧。 这哪里是庭杖! 这力度都不如他家母老虎踹的重! “尚书大人。” 见毛骧冲他微微挤眉,王志这才明白过来,当即悲声喊道: “啊~” 也是看到王志那如此拙劣的演技,朱标脸上满是黑线。 但还是看向其他兵部官员,继续问道: “北元来势汹汹,应当选何人为将!” “启禀殿下,曹国公李文忠多次迎战北元,最为合适。” “宋国公冯胜多胜少败,也可援助北平!” “卫国公邓愈多年驻守边境,亦可弛兵增援!” 见被王志这么一搅和,兵部那些官员,以及其余朝臣无一人提及徐达。 朱标倒也不再多问,索性直接下令道: “传令应天,魏国公徐达即日起率领中军,驰援北平。” “传令中书,河北、山东、河南、山西四省存粮尽数运往北平。” “廖永忠!” “末将在!” “孤命你前往渤海,集合战船,等北平军令抵达,进军高丽!” “末将领命!” 白了眼下方还在假意哀嚎的王志。 朱标环顾群臣后,朗声道: “此战先守,后定全局!” “殿下英明!” “殿下英明~”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朱标将目光看向老朱。 老朱随即微微摆手道: “散朝!” “汤和、王志留下。” 闻言,一众官员再次跪拜高呼,连忙离开中都正殿。 只因今日朝会,着实是让他们长了见识。 素来胡闹的燕王朱棣,今日突然爱民如子。 向来刚愎独断的老朱,竟有些犹豫不愿重开风闻奏事。 而历来谦逊温和的刘伯温,更是主张重开风闻奏事。 更让众人诧异的是。 素以温润君子形象示人的太子朱标,今日竟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凌迟孙平等贪官倒也罢了。 竟主张重开风闻奏事。 甚至明明接纳了王志增兵北平的建议,却还当众廷杖了他。 总之今日种种。 着实让在场官员匪夷所思。 若是这朝会再继续下去,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 朝会散去。 老朱同朱标走在庭院。 见朱标还因王志多嘴,脸上依旧有些无奈。火山文学 老朱轻笑道: “那王志就是个莽夫,你何必在意。” “他作战还算是把好手!” “爹,儿子不计较这个。” 朱标无奈叹了口气,继续道: “两件事。” “第一,我朝武德丰沛,文兴不足。” “似王志这样的人,应在五军都督府担任统帅,不该任职兵部尚书。” “所以开科取士,选取天下士子入朝,势在必行!” “嗯。” 见朱标思维敏捷,窥一处而知全豹。 老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呢?” “设立军校!” “武将不该以鲁莽为荣。” “儿臣虽不奢望所有武将如徐叔、汤伯一样,深谙朝堂之道。” “但他们凡事也要多动动脑子。” “再者,大明武将不能出现断层,开设军校,自然也能保证大明武德一直丰沛下去。” 第156章.胡惟庸谋逆,他敢吗? “胡惟庸?” “谋逆?” “他敢吗?” 汤和一时诧异,竟很是失态的直接三连发问。 哪怕他也觉察出了一些端倪。 可胡惟庸谋逆造反,这事怎么听,怎么像是天方夜谭。 倒不是他信任胡惟庸。 认为胡惟庸对大明、对老朱足够忠心。 只是皇位上坐着的可是朱元璋。 皇位前站着的,可是太子朱标。 而这对父子身后。 不仅有数以百计的淮西猛将,将老朱视作兄长,视作恩父。 还有无数士子,尊敬朱标,敬仰朱标。 更有无数百姓,心中赞颂朱标这个太子。 在他们父子二人手下谋反? 这不纯纯找死吗! 胡惟庸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断然不可能代朱家而治天下。 他脑子抽风,也不可能想着取朱家而代之吧! “太子,胡惟庸进位左丞不到一年,他....” “应当不会造反吧。” 见汤和虽然有些认同,但依旧是满脸不可思议。 朱标轻笑一声,随意说道: “汤伯,中都凤阳的一百二十八名官员,尽是贪墨之徒。” “饶是朱家祖地都是如此。” “那大明治下,又有多少个地方,如凤阳这般?” “汤伯,您且说说,若是朝中无身居高位者与这些地方贪官勾结,为他们隐瞒,为他们遮掩,他们安敢如此放肆?” “嗯.....”汤和还是不死心,冲朱标说道:“方才朝会,夷灭三族的那十三名京都官员.....” “那十三人可没这么大的能力!”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 朱标看向汤和,正色说道: “于国而言,如今天下还算安定,下一步自然是要鼎盛。” “而想要鼎盛大明,官员吏治,就必须清明!” “胡惟庸是聪明人,他不可能看不到这点。” “特别是见孤这个太子将凤阳的贪官斩杀殆尽,他自然也能明白,大明下一步便是肃清吏治。” “可是汤伯,胡惟庸可是不干净的!” “整个大明的不法官员,必然都与胡惟庸有所瓜葛。” “整肃吏治,胡惟庸自然首当其冲。” “您说说,他能不心中惶恐,急思求变?” “像胡惟庸这样的聪明人,他能不想着保命?” “保命?他拿什么保命?” 汤和沉吟片刻,直接高声反问道。 他不怀疑朱标的谋略。 但他依旧不相信胡惟庸有颠倒乾坤之能。 眼下这大明,这天下。 要么姓朱。 要么重回元末乱世,各方势力逐鹿中原。 绝对没有第三种可能。 胡惟庸想要登临大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太子所言,臣不敢苟同。” “历代权臣想行谋逆之举,无非是觊觎大位。” “可在臣看来,满朝的武将,绝没有人愿为胡惟庸俯首帖耳。” “说句九族尽丧的话。” “纵然胡惟庸功成......” “这天下也绝不可能姓胡!” 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完,汤和神色之中略带惶恐。 若不是心中有太多疑惑。 按他的性子,他也绝不可能在老朱、朱标面前,假设胡惟庸功成。 语罢。 汤和微微喘着粗气,心绪难平,胸膛也跟着剧烈起伏。 大明方才定国几年。 他还真不相信,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敢跟着胡惟庸行谋逆之举? 若淮西那些个武将真有人敢这么干,恐怕早被其他人通力击杀了!火山文学 而听到汤和的话,老朱、朱标却也不意外。 “汤伯,方才侄儿何时说过,胡惟庸是瞄准皇位才行谋逆之事的。” “嗯?” 汤和眉头一紧。 “那......” “那他现在都是左丞相了,如果不是想着更进一步,他又何不行大逆不道之举?” “侄儿方才也已经说过了,为了保命啊!” 朱标眼神一凛,沉声说道: “如今我大明,虽看起来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可勋贵武将想要更大的荣宠。” “世家大族想再复先前鼎盛。” “至于文臣更是想要前宋文臣那般,能鄙夷武官的超然地位。” “如今大明,虽不至于说是暗流涌动,可各怀鬼胎总是有的吧。” 汤和微微点头。 朱标所言,不只大明。 任何一个平乱开国的年轻王朝,都会面临这样的处境。 “正因为有不少人都暗怀心思,所以胡惟庸在此时起势,才最合适。” “他想要保命,并非只有坐定天下这一条路。” “他只需将整个天下搅浑。” “他只要想尽办法,让我与父皇出现意外即可.....” “太子!” 听到朱标口出不祥之言。 汤和高声打断的同时,连忙将目光看向旁边的老朱。 可也是接触到汤和的目光。 老朱浑不在意,微笑一声后很是平静道: “咱家标儿说的没错,眼下不就是牛鬼蛇神各怀心思吗!” “咱要和标儿出了意外,天下这潭水,可不就被搅浑了吗。” 见老朱不在意朱标口无遮拦。 汤和默默叹了口气,索性也跟着失礼了起来。 “老大,按你的意思,胡惟庸谋逆,却不是想要这皇位?” “不是不想,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这才是胡惟庸聪明之处!” “聪明.....之处......” “嗯。” 朱标微微点头,继续道: “汤伯,胡惟庸想坐皇位,难如登天。” “可与坐上皇位相比,让我和父皇出些意外,是不是就容易许多了?” 言至于此,朱标将目光看向老朱。 当看到老朱微微点头后,朱标这才继续说道: “汤伯。” “试想一下,若我与父皇当真有些意外,天下又是怎样的格局?” “嗯.....”汤和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继续开口。 “到时候,似汤伯,徐叔这些忠心耿耿的将帅,定然是推举朱家子孙,力保中原。” “所以胡惟庸此时勾结北元、高丽,便是趁乱相发生之时,让你们被外敌掣肘。” “不能第一时间,将他铲除!” “这.....” “不错!” 汤和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 若是外敌入侵,力保中原,守住汉家江山才是首要。 至于回头斩杀胡惟庸,那也只是汉家私仇罢了。 想明白这点。 汤和神情愈发严肃了起来。 怪不得朱标说胡惟庸聪明。 那家伙压根就没幻想过,除掉老朱、朱标以后,他就能代替老朱、朱标,龙御天下。 本以为胡惟庸勾结北元、高丽,乃是意图皇位。 乃是想要借助外敌,登临大位。 可汤和没想到。 胡惟庸勾结北元、高丽,竟然是为了对朱家忠心耿耿的将帅掣肘,不能第一时间收拾他罢了。 “可是太子殿下。” “即便如此,胡惟庸暂时无虞,等收拾完北元,对朱家忠心的将帅依旧会回头,解决胡惟庸!” 第157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汤伯,乱世之时,想要收拾北元、高丽,哪有那么容易。” 朱标苦笑一声。 “如今大明集全国之力,尚且不能一举平定北境。” “到时候乱世之时,没有中原重镇的粮草供给,想要解决外敌,岂是易事?” “相反!” “到时候的乱世,对天下百姓来说是灾难。” “可对胡惟庸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汤和眉头微皱,有些不解道:“对胡惟庸来说,乱世还成了良机?” “正是!” 朱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其一,胡惟庸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地方官员此时便和胡惟庸沆瀣一气,之后自然对胡惟庸唯命是从。” “那时候忠心大明的将帅,为应击外敌,总不可能将地方官员赶尽杀绝吧?” “如此,胡惟庸不就是掌握了不少地方郡县?” “其二,胡惟庸擅长文治,有了地方郡县,钱粮自然不愁,届时人手也会纷纷而至。” “其三,他没有对敌北元的执念,也不会想着守住汉人江山。” “所以他自然能看徐叔、汤伯你们与北元两败俱伤,之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在此期间,胡惟庸不断积蓄力量,而其他势力慢慢消减。” “对胡惟庸来说,岂不是大好时机?” 并非朱标高看胡惟庸。 只是正经历史上。 胡惟庸的确是要骗老朱入府,伺机暗杀。 粗略来看,不少人都会认为。 胡惟庸是想借助暗杀老朱,取而代之。 可深究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胡惟庸自然也不会这般痴傻,以为杀了老朱,他便能坐上皇位。 对胡惟庸来说。 只要用北元、高丽这些外敌,挡住勋贵武将的第一波怒火。 他便已经成功了。 毕竟那些武将与他胡惟庸相比,不擅长治理。 而胡惟庸在地方本就有不少党羽门生,乱世骤起,这些地方便都是他的势力。 与其说胡惟庸想一蹴而就,代朱家而治天下。 不如说他是在下一盘此消彼长,为时十数年的大棋。 十几年的此消彼长之下,他便也能从中间挖空了大明的根基。 听朱标说完后。 汤和心头怒起,直接将眼前杯盏狠狠砸在地上。 “王八羔子!” “算计了这么多人!” “就连北元、高丽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见老朱、朱标从始至终都是一脸平和。 汤和猛然一怔,随即也清醒了过来。 “老大!这就是你糊弄我这个老家伙了!” “方才你所言,可都是你与上位出.....” “胡惟庸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汤伯说的没错!胡惟庸的确没本事让我与父皇出事。” “估摸着他想的肯定是‘匹夫一怒,流血五步’的荒谬之言。” 听到朱标这话,汤和很是认同的轻笑出声。 匹夫一怒、流血五步。 这话是不假。 可要让老朱、朱标这样的人精流血,可绝不仅仅是一两个死士就能办成的。 第158章.末将沐英,拜见太子 等望不见朱标的背影。 老朱胸口好似堵了一块石头。 右手攥拳,沉沉打在左手掌心,不断摩挲拳头的样子,此刻竟也显得有些无措。 见老朱如此,汤和也是反应了过来。 似老朱这般快意恩仇的脾气秉性,他又怎会坐视不管,看着胡惟庸继续做大? 眼下迟迟不愿返回应天。 恐怕也是因为老朱清楚。 等解决了胡惟庸,朱标便要离开,前往北境,御驾亲征。 自己这位老兄弟让胡惟庸多活几日。 无非是想自己大儿子分别的日子,能推迟一些,再推迟一些...... “上位.....” “老哥哥。” 不等汤和开口,老朱抬眼看向汤和。 那双见惯了生死的眸子,此刻竟是难以掩饰的悲伤。 “你说孩子们是有出息的好,还是稍显庸碌,一直守在咱身边的好?” “嗯?”汤和微微一顿。 “老大这小子是有出息。” “可他眼里不是治世安民,就是平定边境。” “虽说一直在咱身边,可这混蛋小子的时间,也都搭在朝政上了。” “有时候忙于政务,甚至好几天都不去寻咱,还要咱....” “还要咱和妹子一起,到东宫寻他.....” 见老朱一时难过,竟希望朱标是个平庸之人。 汤和默默叹了口气。 纵然铁打的英雄,面对自家孩子时,也都是温情到几乎脆弱的地步。 深吸口气后,汤和冲着老朱温声说道: “重八,孩子们有出息,那是好事。” “天高海阔,任其翱翔,咱们这些老鸟在窝里看着他们就好。” “等这些小家伙们飞累了,多半也是会回巢的。” “是.....是啊......” “于国尽心,亦或是想要成就一番事业,对爹娘自然有所亏欠。” “想要恩养父母,他们便不能展翅高飞。” “重八,你有这个纠结,这些娃娃们估计也难以抉择。” 给老朱的杯中添上热茶后,汤和继续说道: “好的是,这些娃娃们心里都记挂着咱们这群老家伙。” 第159章.团圆 “沐英大哥!” 朱标猛地抬头,惊喜出声的同时,忙快步朝沐英走去。 而沐英也是数年未见朱标。 此时虽依旧跪在地上,可满脸却也满是笑意看向朱标。 “竟回来了!” “为何不派人先禀告一声......” “回太子殿下,五日前陛下旨意抵达军中,末将与汤鼎即刻便动身,前来凤阳。” “汤鼎那小子也回来了?” “是,汤鼎被陛下召走,我便先来拜见太子殿下!” 见朱标兴奋之余,眼眸微微一顿。 沐英忙继续解释道: “殿下放心,西南安定,大军尤在,贼寇不敢放肆!” “好!好!” 朱标应了一声,拉着沐英便朝行宫外走去。 “娘应该在凤阳城中,我带你去....” 和老朱的其他义子不同。 沐英应是老朱收的第一个义子。 沐英八岁时,便被老朱收为义子。 当时的老朱刚投军不到三年,也是刚刚与马皇后完婚。 因为朱标还未出生的缘故。 老朱、马皇后将沐英视若己出。 老朱教沐英弓马骑射不说,甚至还是马皇后亲自教沐英读书识字。 至正十六年,第三次攻打吉庆时。 沐英当时只有十二岁,可老朱却将其带在军中,教沐英如何带兵打仗。 也是在老朱和马皇后的悉心教导下。 沐英虽是作战勇猛,可却没有莽夫武将的暴虐之性。 相反。 沐英心细如发,为人谦和,个性倒是与马皇后极其相似。 而且朱标也是将沐英视若兄长.... 朱标十三岁那年,第一次登临战场。 常遇春那个莽夫带着朱标便朝贼窝里冲。 美其名曰是给朱标启蒙,让朱标见血。 可本就是现代人灵魂的朱标,第一次看到血肉横飞的场景,当时就被吓傻了。 也亏的是沐英一直拉着自己,这才没有掉队。 也不至于事后再被常遇春给揍一顿。 所以朱标对沐英。 就如同李景隆、汤鼎等人看待朱标一般,始终是视若兄长大哥的。 “大哥!西南那边的情况,你还要仔细和我说说。” “将来是出兵,还是震慑,还是要再行决断。” “是.....” “不过这一切都从长计议。”火山文学 “我现在便带你去找娘!” “若是娘知道你回来,肯定会高兴坏了!” 见朱标一脸兴奋,拉着自己便朝行宫外走去。 沐英微微一顿,随即右手扣环放于嘴中,顷刻间便发出一声嘹亮口哨。 下一秒。 只见十几只鹰隼好似战机俯冲,自空而下,齐刷刷落在朱标跟前。 “太子殿下,三年前末将前往西南之时。” “您就吩咐末将训练鹰隼,如今也算小有所成。” “这些个鹰隼极通人性,不仅知道躲避箭矢,而且体力充沛,一日便可往返百里,传递军报。” 看着眼前十几只很是乖巧的鹰隼,朱标脸上难以抑制的兴奋。 大漠荒芜,识途困难。 这些鹰隼不仅能快速传递军报,还能勘察敌情,作为向导。 这十几只鹰隼意义非同小可! “还有!” “我还给未出世的雄英带了些礼物。” 掏出一把样式极其精美的短刀后,沐英笑着说道: “这是西南土司的镇族之宝,前些日子平了他们的叛乱。” “我便将这短刀取来送给雄英。” 沐英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木质盒子。 “象牙为杆,红狐毛为毫的笔,也送给雄英。” “文教武功,咱们小殿下都不能落下不是!” “还有......” 见沐英的袖子就跟个哆啦A梦的次元袋一样,此时还不停的往外掏东西。 朱标笑着打趣道: “大哥,雄英还未出世。” “就算能用到这些东西,也要好几年以后了。” “哈哈哈,有备无患,有备无患嘛。” “你我当年不如现在,总不能让雄英将来也挨那种苦日子不是!” 两人说话的功夫。 马皇后、老朱,还有汤和、汤鼎父子也赶了过来。 “沐英......” “末将沐英,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砰~” 听到沐英竟称呼自己娘娘。 马皇后抬腿便是一脚,直接踹在沐英身上。 “臭小子,离家这么多年,都忘了该我什么了?” 听到马皇后语气中满是责怪。 沐英憨厚一笑,当即改口道: “娘,孩儿回来了!” “好!快起来,快起来!”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马皇后说着,轻轻拍了拍沐英的肩头,仔细打量起眼前的沐英。 而见到马皇后,沐英也是笑容满面,静静的站在原地。 “爹,沐英大哥回来了,我娘眼里都没咱俩了!” 听到朱标这满是醋意的调侃。 老朱轻笑一声,低声打趣道: “你娘先前眼里只有你这小子,想起咱的时候,也是用鸡毛掸子招呼。” “现在沐英回来,对咱倒是没什么损失。” “就是你娘今后,可不一定能顾得上给你这小子撑腰了!” 见老朱眼神不善盯了自己一眼。 朱标莫名之间,竟感觉后背一紧,就跟被老朱用木棍揍了一下似的。 而且老朱这语气,怎么听怎么有威胁之意。 还真是! 沐英刚回来,这段日子自己再给老朱挖坑,马皇后恐怕也顾不上给自己撑腰,教训老朱了。 “义父,汤伯!” 沐英冲老朱、汤和恭敬下拜,沉声道: “义父,汤伯,孩儿与汤鼎,一月前平定西南土司叛乱。” “斩其贼首,捣其巢穴,并文教蛮夷,使其归顺大明。” “办的好!” 老朱应了一声,看了眼旁边的汤鼎继续道: “你们二人镇守西南,也算有功。” “汤鼎也不错,等回京之后再行封赏。” 微微一顿后,老朱看向朱标继续道: “标儿,眼下凤阳诸事,暂且交由汤鼎处置。” “你便不需忙活了。” “嗯?” “五日后回京!” 虽然不明白老朱什么意思。 但眼下凤阳也没太多事要做,交给汤鼎也好。 朱标也想看看汤鼎长进了多少。 “太子大哥!” “我也给雄英小殿下带了些礼物。” 从怀中掏出几块玉石,汤鼎有些不好意思道: “我原打算给小殿下刻一块玉牌,但想到玉牌易碎,刻名不祥。” “所以就没敢动手。” “不过这玉璧应该也算上乘,想着还是送给小殿下。” “好!孤替雄英多谢你了!” 朱标收下玉璧,很是亲近的拍了拍汤鼎的肩膀。 也是此时,老朱笑着说道: “今晚家宴,把允恭、景隆他们都叫来!” “是.....” 明月高悬。 院中,家宴。 虽然徐达、冯胜、李文忠等人并不在场。 可看着他们的儿子,老朱、汤和也觉得是种不一样的团圆。 特别是看到素来稳重的朱标、沐英,此刻竟拿着酒坛拼酒豪饮。 老朱、汤和更觉心中一阵暖意。 整整五天的时间。 朱标也是闲了整整五日。 老朱也是享受了五日天伦。 只不过,五日时光陡然而过。 接下来。 也该彻底废除那传承千年的丞相制了! ps:祝各位大佬中秋团圆喽~ 第160章.万民相送 五日后。 天还未亮,老朱等人便起了个大早。 “重八,既是返京,为何如此仓促?” “还不是因为咱家老大!” 老朱看了眼朱标。 语气虽是责怪,但脸上满是骄傲说道: “标儿这个太子深得民心。” “若是白日离开,百姓免不了聚集相送。” “眼下凤阳百姓都在忙于恢复民生,咱们又何苦劳民啊。” 马皇后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朱标的确为凤阳百姓做了不少事。 五天来。 朱标更是带着沐英、李景隆等勋贵子弟,帮百姓建屋造舍,开垦荒地。 民心威望,甚至可以与老朱比肩。 若是知道朱标离开凤阳的消息。 恐怕凤阳十里八乡的百姓都会赶来相送。 不愿劳民,也是这对父子爱民之心。 可就在老朱准备动身启程之时。 汤和却急匆匆跑了过来。 “上位!” “凤阳城中聚集了数万百姓。” 听到这话。 老朱似乎早有预料般,重新坐回到位置上,苦笑道: “这下是走不成了。” “标儿,去和凤阳百姓告个别吧!” “是。” 应了一声,朱标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也是行宫大门打开的瞬间。 铁铉、马虎站在最前。 两侧、身后,则是望不到边际的百姓。 “大家何苦起个大早啊?” “殿下!”铁铉冲朱标拱手道: “殿下,这些百姓并非起个大早。” “听闻殿下今日要离开凤阳,临县百姓昨夜便赶了过来。” “大家都想送送殿下!” “何必如此啊。”朱标轻叹一声,无奈低语。 可当看到眼前百姓脸上尽是不舍之时。 朱标心中五味杂陈,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做了什么? 值得眼前这些百姓如此不舍。 自己无非是斩杀凤阳贪官,帮百姓恢复生产。 所做一切,在朱标看来都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可偏是这些朱标认为微不足道的事情,在百姓眼中,却是无尽大恩。 甚至连夜赶来,送别自己。 华夏大地的百姓,从来都是质朴且善良的。 对他们来说,只要日子尚且能够过的下去。 他们便不会有什么旁的心思,一心也只想着安居乐业。 华夏大地的百姓,对当权者可谓是极其包容。 可偏是如此。 还有些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将百姓的质朴、善良视为软弱可欺。 纵然是县令、衙役这些个末流官职。 可他们在百姓面前的官威,好似与天齐高一般。 华夏大地的人民百姓,是善良的兔子。 可若有欺压,若有贼寇,他们也是会拿起搬砖,悍不畏死的兔子。 更让朱标心头悸动的是。 眼前百姓那炙热目光中,有不舍、有希冀。 但同样藏有顾虑,甚至还带着点点恐惧与无助。 朱标清楚。 他们担心自己这个太子走后,凤阳的官员和先前那些贪官恶吏一样,继续欺压他们。 他们担心。 刚看到苗头的好日子,随着自己这个太子的离开,彻底消失。 见此情形。 朱标竟觉得自己好似个罪人一般。 自己的离开,好似是要将凤阳破开阴霾的光亮,也一并带走。 好像自己的离开。 是将这些质朴百姓,重新推向被贪官恶吏继续欺压的无尽深渊。 微微一顿后。 朱标缓步朝人群中心走去。 “韩国公、诚意伯!” “老臣在!” 李善长、刘伯温挤出人群,忙凑到朱标跟前。 等两人站定,朱标面色一沉,正色训诫道: “你二人一为知府、一为知州。” “孤要你二人尽全力改善凤阳民生,一年之内,要百姓安居乐业!” “臣领旨。” “臣领旨。” “诚意伯,合并税赋之事,可以着手去办。” “臣万死不辞!” “凤阳各县县令可在?” “在!” 听到朱标的声音,铁铉带着十几名新上任的知县,快速挤到朱标跟前。 也是等那十几名新任县令刚刚站定。 朱标一改先前训诫李善长、刘伯温时的严肃神情。 转而竟冲面前这十几名县令小官,微微拱手道: “凤阳的百姓,苦先前贪官恶吏久矣。” “民生艰苦,天所不忍。” “你等身为父母官,还望体恤百姓,广施仁政,不可劳民。” 当看到朱标堂堂太子,竟冲他们这些小小县令拱手嘱咐。 十几人忙跪在地上。 “臣等谨记。” “臣等谨记~” “如此,孤家乡这些父老乡亲,便拜托几位了。” 朱标说着,将眼前那些个青年县令一一扶起。 见朱标如此。 李善长、刘伯温对视一眼。 看向朱标的眼神,愈发敬重了几分。 高位之人,对直属手下当严,对基层小领导当宽。 第161章.龙驾抵京 见身前老者满脸怀疑,低声询问。 朱标轻轻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 “砸能不回来嘛!” “凤阳是咱家,是俺朱家的根。” “咱老家不是还有个规矩。” “新出生的娃娃要见乡里最年长的老人。” “到时候咱家孩子出生,肯定带回来让各位长辈瞅瞅。” “将来等他长大了,也要让他多回老家看看。” “不管走到哪儿,都是咱凤阳的娃。” “不管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咱老家这些长辈不是!” 听到朱标朗声大笑,周围百姓也跟着笑了起来。 “孙老伯,我记得你家是分了一亩七分的地吧。” “对.....对!一亩七分,一亩七分!” 听到朱标竟能记住自己的名字,甚至知道自己家分了多少田地。 老者好似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恩惠一般,重重点了点头。 “你家儿子在中军是个总旗,这一亩七分的地,就落到你们老两口身上了,能种完不?” “能!俺老汉身子硬朗的很!别说一亩七分了,就是七亩地,俺也能种完!” “哈哈哈,您要是种了七亩地,那您岂不成了地主老爷?” 见老者微微有些尴尬,甚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脑袋。火山文学 朱标随即冲人群喊道: “李狗!” “俺在这儿!太子老爷,俺在这!” “我记得,你家地块和孙老伯隔壁,平日能帮的话,帮一把!” “成啊!太子老爷发话,以后孙老爹家的地,我李狗包了!” 见青壮汉子拍着胸膛保证,朱标笑着打趣道: “你要是全包了,孙老伯岂不是还要给你发工钱?” 和周围百姓说笑攀谈。 半个时辰过后,朱标环顾众人,高声说道: “诸位叔伯,诸位乡亲,咱凤阳的日子会慢慢变好。” “可天下还有多少地方,如先前的凤阳一般。” “天下还有多少百姓,正被贪官恶吏欺压。” “小子我该回京,该让天下所有百姓的日子,都慢慢变好!” 话音落下,原本轻松欢快的气氛,此时却又再次凝重了几分。 就在众人无言之时。 孙老伯站起身子,冲着百姓高声喊道: “乡亲们,太子老爷要让其他地方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咱们不能把太子老爷留在凤阳啊。” “上菜吧!上菜送太子回京吧!” 孙老伯刚一说完,不少百姓从带来的篮子中掏出一盘盘饭菜。 眨眼的功夫,数百道饭菜竟铺满了眼前的十米长桌。 甚至有的百姓还亲自捧着饭菜,站在一旁。 “太子老爷,这是咱家这边的规矩。” “若有娃娃离乡参军,村子里每家每户就出一道菜。” “吃了这百家宴,一路平安不挂念。” 孙老伯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双筷子。 用身上粗布袍子擦拭了下后,便递到了朱标跟前。 也就在朱标伸手准备去接的同时。 一旁毛骧连忙挡在朱标跟前。 “殿下......” 并非毛骧失礼。 只是眼前这些饭菜少说也有几百道。 若是有奸人下毒,恐怕最后就连下毒之人也找不出来。 而且毛骧很清楚。 老朱和朱标都是爱民如子的性子。 若是朱标真出什么差池。 老朱或许不会对这些普通百姓降下天威。 可对他们这些个锦衣卫,老朱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见朱标绕过他,便要去接孙老伯手中的筷子。 毛骧连忙将头扣在地上。 “殿下!” “不.....不妥啊.....” “有何不妥?乡亲们送别,难道孤要扫了大家的面子?” “可.....可是......” 犹豫再三,毛骧最终还是没能将饭菜有毒的猜测给说出口。 也是见毛骧宁死都要挡在朱标跟前。 李善长眼眸微转,当即便冲朱标说道: “殿下即将启程,一路颠簸,着实不宜饮食过多。” “况且眼前数百道饭菜都是百姓的心意。” “殿下吃谁家送来的,不吃谁家送的,都有不妥。” “不如将宫中御酒赐给在场百姓,与百姓同饮,也算送别之礼了!” 见朱标不语。 李善长忙看向孙老伯道: “老孙,你以为如何?” “好!当然好啊!老汉还没喝过御酒哩!” 当看到朱标微微点头。 毛骧忙命手下锦衣卫搬来御酒。 旋即。 朱标立于百姓中心,高举酒杯,沉声说道: “诸位乡亲,此盅饮罢,大家就各自回去吧。” “等一个月后,我再回凤阳,看大家复耕田地。” “等半年过后,我再回凤阳,和大家伙一起丰收!” “若有贪官恶吏欺压,敲击登闻鼓,到时候我给大家伙撑腰!” “好!” “好~” “好~”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朱标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而同样,眼前百姓也将心中不舍兑入酒中,一并饮下。 看着朱标缓步朝城门走去的身影。 众多百姓虽不愿离开。 但也不再继续跟随朱标。 更多的则是站在原地,满是不舍的看向朱标离开的方向。 好在朱标给了他们承诺。 纵然朱标离开凤阳,但他们依旧觉得朱标一直给他们撑腰。 当看着朱标一行已经离开。 李善长、刘伯温对视一笑,转身便朝府衙走去。 “善长兄,太子返京。” “你说是好,还是不好?” 第163章.兵粮足备,只等胡相下令 “无妨!” 明白老朱的意思。 朱标轻笑一声,满不在乎说道: “胡惟庸的罪名早已足够。” “其他朝臣是否弹劾胡惟庸,关系都不大。” 朱标微微一顿。 在老朱身旁坐下后,略有玩味说道: “不过这胡惟庸也当真是没出息。” “既然决心反叛保命,此时却偏偏还要等。” “在咱们父子抵京之前,亦或是抵达应天之时,埋伏死士,设计伏杀,多好的机会。” “可胡惟庸偏偏还要假装演戏,还说什么要告病居家。” “眼下他没法告病在家不说,汤鼎、冯诚二人还被安排到中书省监视。” “这下胡惟庸再想动你我父子,岂不难如登天?” 见朱标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失望。 老朱轻轻踹了朱标一脚,没好气道: “怎的胡惟庸没有埋伏死士,设计伏杀咱们父子。” “你小子好像很失望啊!” “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先前有些高看了胡惟庸。” 朱标耸了耸肩,继续道: “一路上,哪怕是在抵达皇宫之前。” “儿子可都一直准备着,应对胡惟庸提前设下的伏兵。” “可到头来,这胡惟庸竟然连半点动静都没弄出来。” “本以为胡惟庸是个聪明人,也应当明白当机立断的道理。” “可没想到他遇事竟然也如此犹豫。” “若早知道他是这种性子,儿子何必留他这么久?” 留胡惟庸这么久。 朱标为的便是让胡惟庸狗急跳墙,行谋逆之事。 如此裁撤千年的丞相制才能更加顺利。 正如朱标说的那样。 一路上,沐英、徐允恭跟在自己身边。 田虎、冯诚带兵藏在暗处。 为的就是应对胡惟庸提前设置的伏兵。 甚至! 朱标都已经做好准备,准备在今日抵京时,斩杀胡惟庸。 顺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借着整肃吏治的借口,彻底裁撤丞相制度。 可朱标也没想到,胡惟庸竟然还在等! 真要说起来。 胡惟庸如此优柔寡断,还的确让朱标有些失望。 也是明白朱标的意思。 老朱挪了挪身子,找了个合适的姿势斜躺下后,继续说道: “胡惟庸毕竟是文人。” “而文人向来都是如此。” “自恃清高,认为可以一计而定天下。” “觉得凭借自己的头脑,便能覆手乾坤,左右天下。” “可他们却都忘了,再高深的谋略,也要有彪悍兵勇为之才行。” “这胡惟庸就是太聪明了,聪明到已经忘了要身体力行才能成事。” “事先谋划的再怎么精密完备,事到临头不照样困难迭出。” 老朱语气略有厌恶道: “虚!” “这些个文人夫子就是太虚了些,不务实!” 尽管老朱语气很是随意。 可听到这话,朱标眼中却满是惊喜。 老头子能打仗、能治国,这些朱标都知道。 可朱标没想到。 老头子竟然还有当思想家的潜质。 平日里拿着鞋拔子,嚷嚷着要揍死自己的老朱,没想到思想竟也如此深刻。 ‘事先谋划的再怎么精密完备,事到临头不照样困难迭出。’ 说的真好! 在王阳明之前,在知行合一的理论还未提出之前。 大多文人夫子正如老朱说的那样,虚头巴脑,不务实。 觉得一切都要谋划详备后,方能动手为之。 觉得凡事,都要先知而后行。 可殊不知,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 想只有困难,做才有答案。 知行合一,知行合一。 在行中知,在知中行。 边行,方可边知。 不得不说,老朱能成就千古霸业,还真不是没有道理。 也是见朱标突然用一种极其敬佩的目光看向自己。 老朱轻咳一声,温声询问道: “你小子想什么呢?不会是打算继续拖下去吧!” “当然不是!” “明日便动手。” 语罢,朱标看向殿内宫人道: “召毛骧前来。” 不多时,毛骧恭敬跪在老朱、朱标跟前。 “毛骧,散落各地的锦衣卫,可都召回来了?” “回禀殿下,尽数抵达应天。” “好,告诉他们,该收网了。” “手上各级官员的罪证,一并抛出。” “你现在带人,捉拿御史中丞涂节,御史大夫陈宁,户部侍郎冯吉,吏部员外郎楚江。” 听到这四人的名字。 毛骧当即领命,退出大殿。 此四人均是胡惟庸的心腹。 特别是涂节、陈宁,可以说是胡惟庸的左膀右臂。 眼下朱标下旨捉拿这四人,显然是要对胡惟庸下手了。 也是听到朱标的话。 老朱冷笑一声,也已经猜到朱标下一步计划,定然是杀人诛心..... 另一边。 回了府上。 胡惟庸坐在位置上,眉头紧皱,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偏是此时。 涂节却还上前恭贺道: “恭喜义父,贺喜义父。” “此次义父与太子一并主导风闻奏事,或可说掌握了官员的生杀大权。” “自此以后,义父威名愈隆不说。” “满朝文武、地方官员,岂不人人敬重义父?” 听涂节说完,胡惟庸本想出声斥责。 但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将嘴中的训斥之言重新咽了回去。 涂节说的也是没错。 此次老朱命他与朱标一起主管风闻奏事。 几乎等同于将官员的生杀大权交给了他。 此事过后。 百官自然愈发敬重,也愈发畏惧他胡惟庸。 可正因如此。 胡惟庸愈发感觉,自己似乎活不到此事过后。 毕竟按老朱可从来不是一个对臣下能放心的帝王。 他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将官员的生杀大权,交给他胡惟庸! 念及至此。 胡惟庸眉头一紧,沉声说道: “陈宁。” “本相命你查阅天下兵马籍册,你可办妥了?” 听到这话。 涂节面容一僵,神情也瞬间严肃了起来。 查阅天下兵马籍册,本就是忤逆之举。 而且涂节很清楚。 胡惟庸让陈宁查阅天下兵马籍册,为的便是找出手上有兵的可用之人。 “回相国大人,一切都已办妥。” “四川、两广、江西四地,负责屯粮的参政,均是可用之人。” “地方的驻军,属下也提拔了亲信,掌控兵马。” “这些人都不是淮西出身,与那些个淮西将帅也并无交情,值得信任!” 陈宁微微一顿,愈发郑重说道: “胡相,此次虽不能争取到淮西将帅。” “可兵、粮足备,只等胡相下令!” 和一脸阴狠,似乎决心追随胡惟庸的陈宁不同。 听陈宁说完。 涂节虽然极力保持表情的平静。 可心中却是难以掩饰的慌张。 他还真没想到。 胡惟庸竟已经派陈宁掌控了四川、两广、江西四地的兵马、粮饷。 虽说这四个地方不如中原粮产丰富,可也足以自给自足。 况且这四个地方,也并非兵家必争。 一旦决定谋逆,乱世再启。 胡惟庸便可率先撤回南方。 等中原各方势力相互消减之后,再行图之。 就在涂节心头惊惧。 准备再次确认,胡惟庸是否当真打算谋反之时。 只听胡惟庸看向陈宁继续问道: “死士安排的怎么样了?” “太子亲卫中,刘遇贤等三人乃是我等部下。” “死士魏文进等五十人,忠心追随胡相,此时正在相国府上。” “好!若此次风闻奏事之风波,本相不能平稳度过,那便鱼死网破!” 胡惟庸看向涂节、陈宁振奋说道: “只要陛下和太子出现差池,本相带你二人撤回南方。” “十年内,本相带你们重返中原,坐镇天下!” 就在胡惟庸慷慨陈说,诉说心中宏伟抱负之时。 毛骧带着一行锦衣卫,径直走了进来。 “太子有令,捉拿御史中丞涂节,御史大夫陈宁!” 第164章.裂土,分明! “太子竟要捉拿涂节、陈宁?” 胡惟庸眼眸微沉。 此时低声喃喃,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在问向毛骧。 只不过听到胡惟庸这话。 毛骧再次拱手,平静说道: “胡相,风闻奏事已开,有官员弹劾涂节、陈宁二人。” “太子虽命属下捉拿,想来也只是请两位大人前往昭狱,走个过场罢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陈宁不由低声冷哼一声。 将他们抓进昭狱,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这借口恐怕鬼都不信。 那昭狱是什么地方? 就算无罪之人,进去后也要被扒下层皮下来。 若朱标真的只是为了走个过场,为何不让刑部前来拿人? 锦衣卫乃天子直属。 让锦衣卫捉拿,所有一切自然不言而喻。 “胡相!” 心念至此。 陈宁表情阴狠。 一双眸子好似盘踞在暗处的毒蛇,绽放凄冷寒光,此刻正紧紧盯着胡惟庸。 只要胡惟庸此时下定决心。 他陈宁便敢以文臣之身,与毛骧这些锦衣卫血肉相拼。 只要此刻胡惟庸大手一挥。 他陈宁便会召集府中那五十名死士,先杀毛骧等锦衣卫。 随后逃出应天,逃往南方。 割地裂明! 而看到陈宁这副样子,胡惟庸又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 可也正如朱标说的那样。 此时的胡惟庸却依旧还不能决断。 和一腔孤勇,行事果辣的陈宁不同。 胡惟庸眼眸微转。 为了涂节、陈宁二人骤然起事,不值得...... 虽然胡惟庸也知道。 此时杀毛骧、杀锦衣卫。 然后趁朱标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逃出应天,逃往南方。 他胡惟庸的确能够保全性命。 可老朱、朱标不死,大明便依旧稳固。 纵然他胡惟庸能暂时裂土分明。 那之后呢? 南方四省,如何能挡得住浩浩中原? 他拉拢的屯兵将官,又如何能与徐达、汤和这些开国悍勇之将相提并论? 他胡惟庸可是聪明人。 聪明人做事,讲究的便是一个投入产出比。 如果不杀老朱、朱标。 那他现在谋反也就毫无意义。 如果老朱、朱标不死,大明不乱。 那他定下十年定鼎中原的宏伟蓝图,便是个笑话。 现在谋反的风险太大,而得到的回报却不足够诱人。 第165章.洪武朝结党?好勇! 此时! 沐英、汤鼎正率领数百亲兵站在门口。 而冯诚、邓镇等勋贵子弟更是一身戎装,跟在身后。 见此情形。 胡惟庸心头当即闪过一丝庆幸。 亏得他方才没有因陈宁的眼神,贸然起事。 毕竟他召集而来的五十名死士,又如何能与沐英手下的百战亲兵相提并论。 若方才因一念之差。 纵然能斩杀毛骧等锦衣卫。 可他们也绝对逃不出应天城。 “西平侯(沐英),不知在本相府前陈兵,又是为何啊!” 见胡惟庸面容和煦,温声询问。 沐英也是轻笑一声,随意说道: “太子命汤鼎、冯诚二人保护胡相安全。” “本将便将亲兵交由汤鼎二人,也好保护胡相。” “如此,那便多谢西平侯了!” “何必言谢!” 沐英随意摆手,转身便同毛骧齐步朝昭狱走去。 纵然都是心知肚明。 可场面话,终究还是要说的。 只不过看着沐英离开的背影。 胡惟庸心中却也愈发不安了起来。 徐达刚刚被他用计调离应天。 可现在偏偏又回来了个沐英。 胡惟庸甚至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沐英在军中的威望,虽说不能与徐达相提并论。 可问题是。 沐英乃是老朱最为器重的义子。 是太子朱标都视作长兄的存在。 天下人都认为。 沐英将朱家父子,看的比他自己生命都要重要。 徐达碍于名望,碍于朝堂的各种禁制,或许不好亲自对他胡惟庸出手。 可沐英却是不同。 就算他胡惟庸尚未展露反意,沐英一怒之下将他斩杀。 也绝不会有人说沐英是别有用心。 毕竟天底下所有的阴谋。 一是怕朱标这种阳谋无双,将所有心思都摆在明面上。 二来,则是怕沐英这种心思纯粹之人。 正如眼下一般。 就算沐英当真杀了他胡惟庸。 百官、万民也只会认为,是他胡惟庸对朱家心存二志,这才惹来杀身之祸。 毕竟沐英纯粹到眼中只有朱家。 甚至说哪怕老朱不是皇帝,沐英也甘愿为朱家赴汤蹈火..... 心中苦叹一声。 第166章.百年警示,孤所欲,可求? 看着面前神情郎然,表情严肃的太子朱标。 老朱眼中满是喜色,整个人也激动了起来。 甚至差点直接拍手叫好了。 这才是大明储君该有的样子,这才是他朱重八的种! 官员结成朋党,聚众抱团,意欲让皇帝投鼠忌器。 那便行天子之威降下屠刀,将所有抱团结党之人尽数斩杀! 不仅朱标会如此做。 就算换他朱元璋亲自处置,也无外乎是这么做。 不过朱标和老朱的想法,还是有所不同。 朱标想要的。 是借胡逆案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以此给大明官员立下规矩,树立警示。 让之后的百年中。 再无朝臣敢动什么结成党派,对抗皇权的心思。 而老朱观点却是不同。 现在的官员结成朋党,他朱元璋愿意杀光抹净。 将来再有官员结党,他朱元璋也绝不会吝啬手中屠刀。 恩科已开,大明的人才只会源源不断。 巍巍大明,泱泱华夏。 杀上个成百上千的贪官,非但不会动摇大明根基,反而还会让大明愈发昌盛。 诸如明日即将上演的,针对不法官员的大肆屠杀行为。 老朱虽不至于认为这种行为,越多越好。 但多来几次,也不算什么坏事。 “标儿,严惩不法官员,咱没什么意见。” “只不过什么教训,什么给官员立下规矩,这些其实不需太过在意。” “就算你现在给官员们的惩罚再重。” “过个十年、百年,再怎么严峻的教训,都会被后人抛之脑后。” “这道理你应该明白才对啊。” 老朱刚一说完。 上一秒还神情严肃,气势郎然的的朱标,此刻却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 郎然气势瞬间颓颓。 甚至当着老朱的面,竟满是无奈的沉沉叹了口气。 “标儿?” 见自家大儿子突然如此,老朱不由担忧了起来。 未战先颓,这可不是好兆头啊。 “标儿,咱知道你这孩子说到底还是心善。” “你不想今后再出现眼下这般,大肆斩杀大明官员的情况。” “你终究是不想后世大明,再有血洗贪官的情况发生。” “可是标儿,你不能保证。” “这一次便能将朝堂上,蛀噬大明的硕鼠贪官,尽数斩杀。” “谁也不能保证,今后入仕的官员,不会再出现一个胡惟庸,张惟庸,李惟庸。” 老朱轻轻拍了拍朱标的肩膀。 以慈父的口吻,温声宽慰道: “你这孩子心思太重。” “总想着凭一己之力,开百年太平。” “可是哪有这么容易啊!” “你想一举让大明百年吏治保持清明的心思,咱能明白。” “可你幻想,以一己之力能去对抗人心更迭,人性本能。” “你想凭一日之功,约束后世百年官员。” “这终究是些不切实际的虚妄之想。” 老朱到底是马上厮杀的汉子。 这安慰人的水平,着实太低劣的些。 自己约束大明官员百年的宏大理想,此时在老朱嘴里,竟成了幻想、虚妄之谈。 苦笑一声后。 朱标略感无奈的耸了耸肩,看向老朱正色说道: “爹,儿子对您当真是越来越佩服了。” “嗯?” “您说得很对。” “纵然此次教训再怎么严重,未曾亲历的后人,依旧不会引以为戒。” “甚至说,哪怕是经历此次风波的官员,过了十几年,也会将今日之教训抛诸脑后。”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从未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不得不说。 老朱看问题总是这般透彻。 “不过,爹。” 朱标神情一凝,方才一往无前之气势再次浮现。 此刻迎着老朱的眸子,正色说道: “若不是想给后世官员立下警示,儿子此次不会大肆屠杀官员。” “胡惟庸这个丞相罄竹难书的罪行,足够儿子裁撤丞相制。” “若不是想警示后世官员,让他们彻底断绝结党合势的心思,儿子不至于这次屠杀大批贪官。” “爹!儿子知道您方才所说是对的,今日之警示,后世之人或许不会在意。” “可这一次,儿子却还想试试看。” “标儿.....” “父皇所虑,儿臣自然明白。” “若是儿子决意将此次胡逆案当成后世官员警惕的教训。” “那此次,便不仅仅是杀个血流成河这么简单。” “如此一来,对儿子的太子之名有侮,对朱家宽仁之名有毁。” “可是爹,总归要让儿子试试吧!” “纵然不可为,但万一呢?” “此次借胡逆案肃清朝堂,有您洪武皇帝的加持,有儿子这个太子一改往日温和,严惩不法。” “万一真的能约束朝堂官员,让后世官员引以为戒呢?” 看着朱标眸中满是镇定。 隐隐之中,甚至暗含几分期盼晶光。 老朱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恍惚。 “嗯,想做便做,不需问咱。” “多谢父皇!” “多谢,爹!” 朱标一改先前在老朱跟前的跳脱之态。 此时竟冲着老朱,恭敬拱手。 眼前画面。 好似新君感谢旧王一般,将二人周身的场景微微割裂开来。 老朱。 作为老牌帝王,讲究的便是一个务实。 那是天子长剑,时刻高悬。 杀一次不行,那便杀上个百次,千次! 而朱标。 锐意新君,理想主义。 妄图毕其功于一役。 奢望借眼下之屠杀,警惕后世百年,让后世官员不敢结党。 二人所持之见不同,但所愿却都是盛世大明。 不同理念相互碰撞,也并未出现想象中的石破天惊,撼天震动。 有的。 也只是老朱这个君父,为自家儿子,为后继之君,浅浅退让一步。 恭敬拱手后。 朱标微甩衣袖,大踏步朝谨身殿外走去的同时,冲身旁刘保高声喊道: “传孤旨意,召蓝玉、沐英、徐允恭、汤鼎、常升等人东宫见驾!” 望着朱标离开背影,老朱站在门框中,愣了许久。 不过片刻之后。 老朱竟也猛的笑出了声。 “臭小子,天下都是你的,想怎么做还需得谢咱?” “刘和!” “去把汤和、李文忠、冯胜三人召来,咱要请他们喝酒!” “遵命!” 语罢。 老朱双手揣在袖中,抱于腹前。 很是得意的斜靠在门框上。 深沉双眸始终望着朱标离开的方向。 而脸上则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朱标聪明。 老朱也很清楚,朱标聪明到每件事,都能找到符合他自己心意的最优之解。 就拿此次胡惟庸一案来说。 大肆屠杀。 对他朱元璋来说,这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对朱标来说,这绝不是最优之解。 按照朱标的性子,不忍牵连过多才是正常。 甚至就此事..... 老朱都做好与朱标争个面红耳赤的准备。 可现在。 朱标不仅要严惩所有涉案官员。 而且看朱标的架势,远远不只是斩杀涉案官员这么简单。 朱标愿意隐下心中所想,只为谋一个不确定的,能警示后世官员的教训。 用后世的话来说。 朱标此举,便是理想主义的浪漫幻想。 既然如此。 那老朱自然也要帮自家大儿子一把。 “臣汤和拜见陛下。” “臣等,拜见陛下!” 第168章.立威扬名 “不然我们就以太子为主?” 见冯胜还有些犹豫。 李文忠长叹一声,索性直接说道: “就算忠心太子有些许忤逆之嫌。” “可咱们这是遵照陛下的旨意!” “陛下应当不会怪罪我们吧。” “就算要怪罪,不也还有汤帅在前面顶着。” “到时候跟着汤和行事,应该不会有错。” 闻言至此。 冯胜重重点了点头,索性也不再多想。 反正现如今,朱标的旨意就跟圣旨没什么两样。 朱标和皇帝的区别,也就只差坐在那龙椅上了。 无论明日老朱是否让位给朱标。 说破大天也是这对父子自己的事,和他们这些朝臣也没多大关系。 到时候见机行事即可。 毕竟天塌下来,还有个子高的人顶着。 另一边。 太子东宫。 等蓝玉、沐英几人站定。 朱标轻咳一声,看向几人正色说道: “明日处斩贪官,允恭、景隆、冯诚、邓镇,你四人亲自动手!” “是!” 见四人也不问清缘由,直接恭敬领命。 朱标轻叹一声,倒也懒得和他们解释。 先前处置勋贵一案,朝堂一直以来都是在打压勋贵武将。 但朱标却发现。 眼下朝堂虽不至于像前宋一般,文臣骄横,地位超越武将。 但实际的情况。 却是勋贵武将们严格律己,谨小慎微。 相比之下,文臣反倒是跳脱了些。 加之胡惟庸这个丞相在,文臣似乎有再现前宋超然地位的心思。 此次让徐允恭他们亲自斩杀文臣。 不仅是让这四人扬威,立下威名。 更是要告诉满朝官员,告诉后世朝臣。 大明文武平等。 文臣想要再现前宋文强之风,绝无可能。 “太子殿下,明日我与沐英要做什么!” 听到蓝玉急切询问。 朱标率先看向沐英说道: “沐英大哥,你坐镇五军都督府,接管京城卫戍。” “让末将接管京城卫戍?” 沐英愣了一下,还是疑惑问道:“仅仅因为一个胡惟庸?” “当然不是!” “一个胡惟庸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只因明日朝堂风波太大,免不了民心动荡。” “让你接管皇城卫戍,也是协助锦衣卫传播安定民心之言。” 明日不仅要斩杀不少贪官,还要彻底裁撤丞相制。 士林学子,京城百姓,免不了起些流言蜚语。 所以让沐英接管京城卫戍,倒不是担心民变动乱。 更多的则是让他协助锦衣卫,散播安定民心之言。 第169章.人屠之名,谁人可担? “姐夫的战略?” 蓝玉微微一顿,还是不明白朱标什么意思。 他姐夫常遇春对战元兵时,有个屁的战略! 不就是一路屠杀过去。 饶是降卒,甚至元人百姓都不放过。 别人或许不清楚。 可他蓝玉一直跟在常遇春身边,还能不清楚? 自己那位姐夫,压根就不是个擅谋之人。 若论勇武,他蓝玉或许不及自己姐夫。 可若论军谋武略,蓝玉自信能甩常遇春好几条街! “殿下,常大将军能有什么战略啊!” “啧!” “你怎的还不明白!” 朱标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耐着性子解释道: “你想啊,高丽根本不足为惧,最后的目标,还是北元!” “一月之内,攻破高丽皇城,那你是不是就不能任何后顾之忧。” “因此大军所过之处,是不是就绝不能给高丽人再次反叛的机会?” “是....” “是这样。” 蓝玉沉吟片刻,心中还是好奇自己姐夫是什么战略,故而继续追问道: “那姐夫的战略是.....” “屁的战略!屠过去!” 朱标也是急了,直接没好气吼道。 往日蓝玉还是挺聪明的。 怎的今日自己都暗示到这种地步了,他竟然还不明白! 常遇春擅武少谋。 真要说他所用战略,不就是一路屠杀吗! 好在眼下就他们几人在场。 朱标直说倒也没什么。 只不过听到向来温和的朱标,竟要他一路屠杀过去。 蓝玉虽是激动,但却有些不解的看向朱标。 “殿下.....” 朱标何尝不知一路屠杀这话,和自己宽仁的太子人设有些不符。 可高丽、倭国,不屠也是不行。 “咳咳。” “我天朝大国,自然是应该怀柔四方。” “父皇先前也曾说过,‘天下一统,华夷一家,何有彼此之间尔。’” 第174章.咱用的着你保护? “嗯.....” 吕本眼眸微滞,心中却是格外的亢奋。 若老朱、朱标前往胡惟庸府上,查看醴泉祥瑞之时。 他的女儿在旁边佐以琴声。 保不齐老朱、朱标见醴泉祥瑞,一时高兴。 便同意他家女儿,同詹家姑娘一起嫁给太子朱标。 毕竟先前皇后为朱标选妃之时,也的确曾考虑过他家的女儿。 念及至此。 吕本冲胡惟庸恭敬拱手。 “若小女能得太子殿下青睐,那下官定不忘今日胡相大恩。” “日后,下官自然以胡相马首是瞻!” “吕大人言重了!” 胡惟庸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随意摆了摆手道: “若吕家为太子姻亲,本相还想请吕大人日后多加照拂呢。” “相国大人说笑了。” 听到他们吕家或为太子姻亲,此时吕本再难抑制脸上笑意。 当然。 吕本也不傻。 他也知道,胡惟庸不会平白无故拉拢于他。 想来..... 应是涂节、陈宁下狱。 冯吉、楚江等人被尽数斩首。 如今的胡惟庸无人可用,方才拉拢詹同不成,这才转而拉拢于他。 真要说起来。 吕本还真不觉得自己低胡惟庸一等。 他们二人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火山文学 “吕大人,本相还要捉拿冯吉、楚江等罪徒的族人。” “故而不好请陛下、太子到府。” “可否烦请吕大人,请陛下和太子到鄙舍亲见祥瑞啊。” “胡相愿将天降祥瑞的功劳,分一份给在下,在下自然义不容辞。” “好,那便定在今日晌午。” “劳烦吕大人请陛下、太子到贱舍一叙了。” 胡惟庸说完,与吕本很是同行,缓步朝殿外走去。 等两人走到宫门口。 毛骧等锦衣卫早就等候多时。 一看到胡惟庸,毛骧当即上前询问道: “胡相,是否此时带人,前去捉拿冯吉、楚江等罪徒族人?” “嗯,本相现在便去。” 胡惟庸冲吕本微微拱手告辞,再次提醒道: “那便劳烦吕大人了。” “不敢不敢!” 语罢。 胡惟庸同毛骧等锦衣卫,径直朝冯吉、楚江等罪徒府上走去。 半个时辰的功夫。 胡惟庸带着锦衣卫,先后抄了十几家官员的府邸。 所谓的罪徒家人。 也被拉到集市口,杀了一批又一批。 一时间,整个应天城也沸腾了起来。 好似有漫天血光,笼罩在京都皇城上空一般。 与此同时。 武英殿内。 沐英表情凝重,站在老朱、朱标跟前,沉声禀告道: “陛下,太子殿下。” “那胡惟庸手段极严。” “冯吉、楚江等罪徒,家中男丁尽数被拉到集市口斩首示众。” “家中女眷,尽数充入官妓,哪怕十二岁以下的女娃娃也不放过。” “甚至.......” 沐英微微一顿,眉头紧皱,语气悲戚说道: “甚至冯吉、楚江二人府邸燃起大火。” “胡惟庸却不准随行锦衣卫救火,眼睁睁看着府中下人葬身火海.....” 倒不是沐英心软,只是胡惟庸今日的手段着实太过严苛了些。 就算朝廷下令尽诛九族。 按照规矩。 十四岁以下的男娃也该被流放。 十二岁以下的女娃,也该被赡养到了年纪,再充入官妓。 可这胡惟庸却是连孩子都不放过。 甚至就连冯吉、楚江府上的下人,也尽数葬身祸害。 沐英更是亲眼看见。 集市口的刑台之上,好几个懵懂无知的娃娃,被当众斩首。 要知道! 残暴、铁血如北元之人,也是不杀身高不及车轱的孩子。 “胡惟庸手段的确过严.....” “那臣现在便去转告胡惟庸,让他收敛一些。” 不等朱标说完,沐英连忙开口说道。 只不过听到沐英这话,朱标却是缓缓摇了摇头。 “倒也不必。” “眼下胡惟庸已经处置了十几名罪徒的九族。” “他愚弄我与父皇的目的,也算达到。” “所以此时的胡惟庸,应该要开始他的谋划了。” “殿下是说,胡惟庸严苛执法,株连罪徒九族,乃是为了愚弄陛下和太子殿下?” 朱标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沐英大哥,京城民心舆论如何。” “嗯!” 谈及这个,沐英脸上闪过一抹轻松。 似松了口气般,缓缓说道: “好在殿下调教的锦衣卫还算能干。” “他们已经散出消息,株连冯吉、楚江等罪徒九族,乃胡惟庸率先提出。” “而且陛下、太子,也是心有不忍。” “故而,眼下胡惟庸诛杀一应罪徒的九族,京城百姓只认为是胡惟庸这个丞相,违背圣意,行酷吏之举。” 沐英说完。 此时正担任太子亲卫的蓝玉,径直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所料不错,胡惟庸的确请陛下和殿下到他府上。” “可末将奇怪的是,为何是吕本上奏。” “吕本?” 接过蓝玉递来的奏疏。 朱标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的确打算在胡惟庸一案上,顺带处置了吕本一族。 至于罪名。 朱标定的,则是吕本之女吕氏,暗中监视皇家,以及准太子嫔詹氏。 说起来,这个罪名斩杀吕氏倒是足够。 可株连吕本这样的望族,却稍稍有些牵强。 不过现在,一切便都不是问题了。 吕本上奏,请自己和老朱到胡惟庸府上。 到时候胡惟庸行谋逆之举,吕本便是从犯。 株连吕家一族,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强压心头喜色。 朱标缓缓起身,冲老朱说道: “父皇,胡惟庸在府上暗藏死士。” “请父皇与儿臣一起到胡惟庸府上,观看这闹剧的终章落幕。” “嗯!” 老朱随意应了一声。 起身便同朱标朝殿外走去。 可听到朱标方才的话。 沐英连忙追了上去。 “陛下、太子殿下,既已知道胡惟庸在府中暗藏死士。” “派兵围了胡惟庸府邸便是,为何还要亲涉险地啊!” “胡惟庸的丞相府,还是要去的。”朱标笑着回应。 亲涉险地自然不存在。 而且! 朱标等的就是胡惟庸行谋逆之举。 毕竟。 若不是胡惟庸罪大恶极,朝廷又怎能株连其他朝臣,借机肃清吏治。 若不是胡惟庸忘恩负义,背离皇家。 朱标又怎能佯装一时震怒,裁撤传承了千年的丞相制。 见朱标心意已决,沐英沉吟片刻后,继续道: “既然胡惟庸府中暗藏死士,末将请求同往!” “那也不成。” “蓝玉此时为太子亲卫,随行倒是无妨。” “若你也一并前去,胡惟庸见你和蓝玉都在,恐怕会觉察出什么,不再动手。” “可是殿下....” 就在沐英满脸担忧,准备再次开口之时。 蓝玉故作恼怒,当即打断道: “怎的!你以为俺蓝玉护不住陛下和太子?” “论及沙场征伐,我跟着姐夫从军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帅府读书识字呢!” “蓝玉将军.....” 沐英有些无奈的看向蓝玉。 对于蓝玉这话,他还当真是无言以对。 说起来。 他和蓝玉积累的战功相差不多,甚至他比蓝玉还要高出那么一点。 而且他也与蓝玉年纪相仿。 可问题是。 他是老朱的义子,蓝玉却是常遇春的内弟。 朱标称他为兄长,蓝玉却是朱标的舅舅。 真要论起来。 蓝玉逼着他叫声小叔,他也是要听命的。 然而见素来机敏的沐英,此时竟被蓝玉怼的没话说。 朱标轻笑一声。 轻轻拍了拍沐英的肩膀,笑着说道: “倒也不用担心,胡惟庸府中死士,半数均为锦衣卫。” “此行无险,不过是将胡惟庸的罪行昭告天下罢了。” “那......” “啰嗦什么!” 见沐英还准备开口。 老朱当即没好气打断道: “你们两个真当咱提不动刀?” “若论沙场攻伐,你们两个小子,也配跟咱比!” “咱家标儿也不是羸弱之人,还用的着你们保护?” 老朱很是不满的瞪了沐英、蓝玉一眼。 若不是被皇帝、太子的身份所累,他和朱标又何尝不能提刀上马! 这二人话里话外的意思。 好像是将他朱家父子,当真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之人! 也是被老朱这么一说。 沐英、蓝玉对视一眼,很是恭敬的冲老朱微微拱手。 还真是。 杀尽江南百万兵的朱元璋,又怎会惧怕那些个死士。 十三岁便跟着常遇春直冲敌营的太子朱标,又何尝是羸弱之人? 现在应该考虑的,不是保护好这对父子。 现在应该考虑的。 是随行护卫的蓝玉,到时候能多杀几个。 若是身为护卫的蓝玉,杀的贼子都不如朱家父子多,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陛下所言极是,末将莽撞了。” 老朱瞥了眼沐英,随意说道: “你们按标儿安排行事即可!” 第177章.大朝会 陈宁招募的死士中,被朱标安插有锦衣卫。 胡惟庸可以断言。 朱标一早便知道他想要谋逆。 而且朱标紧闭府门,不让皇城卫戍将士进来。 显然朱标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杀他胡惟庸这么简单! 只不过胡惟庸这话。 在朱标听来太过可笑了些,因此便也没有作答。 他怎会不知胡惟庸意图谋逆。 真要说起来。 朱标恐怕比胡惟庸自己都更早知道,他会行谋逆之举。 见朱标压根不予作答。 胡惟庸深吸口气,继续问道。 “敢问太子殿下,殿下打算借在下谋逆,图何等大事?” “这个你也不需知道。” “不过孤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之死,能让大明愈发鼎盛。” 朱标微微示意。 胡惟庸身旁的几名锦衣愈发用力。 直接将胡惟庸按在地上,不能言语。 片刻之后。 蓝玉重新回到朱标跟前,拱手说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 “胡惟庸府上逆贼,尽数被屠,无人生还。” “嗯。” 朱标缓缓起身,用刀划破自己的太子衮服后。 从蓝玉身上抹了点血迹,涂在自己衣服上。 “父皇....” 见朱标手上沾血,看向自己。 老朱狠狠瞪了朱标一眼,没好气道: “一边去!” “这等腌臜之物的血,也配沾到咱身上!” 见老朱说完,很是傲娇的朝门外走去。 朱标苦笑一声,便也没有强求。 “殿下,这胡惟庸如何处置?” “押到皇宫。” “那吕本.....” 朱标微微一顿。 若让吕本死在胡惟庸府上,自然是被冠以同谋的罪名。 此举虽可以诛连吕氏一族。 可对其他望族,却没法惩治。 “将吕本一并带到皇宫。” 语罢。 朱标紧跑两步,追上老朱。 而此时胡惟庸府门前。 听到府中响起刀戈拼杀的声音。 沐英、汤和、冯胜、李文忠等人,忙吩咐手下将士,砸开府门。 徐允恭等勋贵子弟,更是满脸焦急,紧紧盯着丞相府的大门。 也是此时。 伴随大门轰然砸开。 老朱、朱标赫然出现在众人跟前。 “陛下!” “太子殿下!” 当看到朱标衮服破碎,身上更是有不少血迹。 在场众人当即下跪。 汤和连忙命手下将士冲进胡惟庸府邸。 同时紧跑两步,赶到朱标身前。 “老大,可曾伤到了?” “汤伯放心。” 朱标低声回应后,上前一步。 当着不少百姓的面,怒声说道: “胡惟庸诱骗本宫与父皇,到其府邸。” “暗设伏兵,意欲暗杀天子。” “此獠罪大恶极。” “传孤旨意,召百官进宫,举大朝会,处决此獠!” “汤伯,这里的乱局,就交由你了。” 语罢。 第178章.裁撤丞相制 “启禀太子殿下,胡惟庸背弃君恩,欲图行刺天家,其罪罄竹难书。” “罪大恶极,无论以何种极刑处之,都不为过。” “臣以为,胡惟庸灭族抄家,也算轻饶。” “其罪行应当刻入奸臣录中,永世不得翻身。” “至于谭平等人。” 开济回头看了眼谭平等十三人,继续说道: “谭平等人对先前罪行供认不讳,理应先行处斩。” “伙同奸相,罪大恶极,也该株连九族!” 朱标本就知道开济为人中正,素以铁腕著称。 所以听到开济的回答,朱标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只不过表面上。 朱标怒气不减,却微微有些犹豫说道: “株连九族,惩罚是否过重?” “殿下!” 见朱标似有不忍,开济忙高声喊道: “臣素知太子殿下仁慈,然谭平等人不可轻饶。” “此时先行斩首,株连九族。” “待查明他们参与胡惟庸谋逆一案后,也该写入奸臣录中,被万世唾骂。” “嗯.....” “太子殿下!” “胡惟庸此獠,极刑处之,株连九族,尚不能赎其大罪之万一。” “谭平等十三人或为胡惟庸逆党,若不株连,不足以明正典刑。” “还请殿下万万不可宽纵!” 开济将头死死抵在地上,高声请求朱标下旨严惩。 然而见朱标似乎还有些犹豫。 詹同缓步出列,恭敬说道: “太子心性仁慈,我等尽知。” “然,胡惟庸此獠虽罪大恶极,可他今日在朝会所言,却也有几分道理。” “若不明正典型,严惩罪徒,不足以威慑百官!” “谭平等人若不严惩,亦是辱我大明国法。” “还请殿下不可仁慈宽纵,株连罪徒九族!” 随着詹同说完,在场百官也跟着齐声高呼。 “殿下不可宽纵,应株连罪徒九族!” “殿下不可宽纵,应株连罪徒九族~” 在他们眼中,朱标着实太过仁慈了些。 胡惟庸犯的可是谋逆大罪。 即便朱标现在随意株连其他官员。 在场百官虽会感到惶恐,但也没人觉得不妥。 毕竟历朝历代,行刺天子的罪徒,也从未有宽纵的先例。 而且众人也很清楚。 若是此时朱标下不了狠心。 那旁边的老朱便会亲自下令。 然而等到老朱下令的时候,那便不是株连谭平这十三人九族那么简单了。 说不定。 到时候整个朝堂都会笼罩在一片血色之中。 “既然如此....” 朱标沉沉叹了口气,凝眉开口: “行株连之举,孤所不愿。” “然诸位臣公所言有理。” “既是如此,那便准了。” “将谭平等十三名罪徒,尽数斩首!” “殿下英明!” “殿下英明~” 伴随阵阵山呼。 蓝玉、沐英,徐允恭、李景隆等人手持长刀,缓步走到谭平等十三名罪徒身旁。 当看到长刀高举。 开济、詹同,宋濂、高启也有些诧异。 这十三名罪徒的确罪该万死。 可在这大朝会上。 当着老朱、朱标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地斩首,这也着实让众人有些始料未及。 “噗嗤~” 伴随血肉割裂之声,十三颗人头怦然落地。 殷红鲜血好似喷泉般,不断涌出。 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道。 “毛骧!” “属下领旨!” 不用朱标多言。 毛骧随即便带着锦衣卫朝宫门外走去。 一炷香的功夫。 就在诸多官员不解朱标为何不再开口,同时又忍受着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时。 只听身后竟传来一阵嘈杂。 回头望去。 众人竟发现谭平等罪徒的九族,被毛骧这些个锦衣卫,拖到了宫墙下斩首。 听着那长刀割裂血肉,发出的渗人声响。 听着那人头落地,发出的闷声。 在场官员也算明白了一个道理。 太子朱标虽然仁慈,可若真的下定决心,那也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殿下!” “嗯。” 听到毛骧的禀告。 朱标眉头微蹙,似很痛心般轻揉着眉心。 “凡入朝为官者,或有贤名,或有才学。” “谭平十三人,也不例外。” “他们理应成为我大明肱股之臣,然......” 朱标似不忍心般,微微一顿。 随即看向众人,温声劝诫道: “尔等应当自持,不可毁自己一生清誉,不可连累族人尽丧。” “更不可,坏法乱国,欺压百姓。” “臣等谨记!” “臣等谨记~” 闻言,朱标旋即转身。 可也是此时。 官员队伍的后方,一名五品小官,高声说道: “启禀太子殿下!” “臣弹劾中书省左司郎中,曾勾结胡惟庸。” 此话一出。 却好似巨石砸向静湖一般,激荡起惊天波澜。 话音刚落。 在场官员陆续出班说道: “臣弹劾参议府参议,勾结胡惟庸。” “臣弹劾......” 一时间。 原本肃穆庄严的大朝会,弹劾声不断,嘈杂一片。 如此情形,朱标却也一点都不意外。 如今谭平等十三人被当众斩首,胡惟庸也难逃死罪。 这些个官员,或是为了借机扬名,或是为了与胡惟庸撇清关系。 所以相互弹劾,也是理所应当。 可正是这种落井下石,事后诸葛亮的行径,让朱标心中厌恶。 旁边的老朱更是不能容忍。 就在老朱眉头微蹙,即将开口训斥之时。 朱标率先开口,冲宋濂问道: “宋学士,先前先生曾教本宫学问。” “今日本宫有所不解,还请先生赐教。” “老臣不敢。” 宋濂颤颤巍巍走到朱标跟前,恭敬拱手。 “请问宋学士,朝廷待胡惟庸如何?” “恩重如山。” “陛下赐胡惟庸丞相之位,命其主管中书。” “殿下许胡惟庸侯爵之位,极其恩宠。” “那孤便不明白了。” “既然朝廷对胡惟庸恩重如山。” “为何胡惟庸官居丞相,做到了百官之首,更是有侯爵之位,可他为何还不满足。” “甚至想要行刺父皇,行刺本宫,谋求大位。” “这......”宋濂虽有话说,可此时情形却也不敢开口。 偏是此时,只听朱标继续说道: “难不成丞相之位还不满足,就一定要灭国登基。” “难不成百官之中,多的是觊觎皇位之人!” 此话一出,宛若惊雷。 声音落下的瞬间。 包括宋濂在内的所有官员齐齐下拜,不敢作声。 听到此等诛心之论。 不少官员甚至认定。 朱标下一秒,便要大肆屠杀在场官员。 可也正是众人心中战栗,惶恐不安之际。 朱标缓步上前,亲自躬身将宋濂扶起来后,冲着百官温声说道: “孤不是问责,孤只是想请教。” “一个奸相,勾结我朝半数朝臣。” “胡惟庸此獠虽即将处斩,然今后,还会不会再出现似胡惟庸这样的奸邪丞相!” 见朱标脸上虽有怒气,但更多的是为大明长远的担忧。 宋濂微微拱手,缓声说道: “太子殿下不可过分忧虑。” “胡惟庸此獠野心昭昭,欲壑难平。” “可自古正臣难得,此等奸臣更是少有。” “今后或许不会再有胡惟庸此等奸邪丞相。” “或许?” 当看到朱标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自己。 宋濂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为大明长远计,哪里能容或许二字。 那是所有不利因素,都应该被彻底抹除的。 “老臣昏聩,一时失言,还请殿下责罚!” “何须责罚。” 朱标应了一声,径直走到百官之中。 “宋学士所言极是。” “我大明并非没有正臣,也绝不都是似胡惟庸这般,忘恩负义,觊觎皇位之贼子。” “只因迫于胡惟庸这个丞相的威慑。” “谭平等心智不坚者,依存党附。” “开济等恪守本心、忠君体国者,不被重用。” “此番种种,皆因胡惟庸位列丞相,乃百官之首。” “太子明鉴!” “太子明鉴~” 听到朱标为他们开脱,众人连忙高声附和。 也是此时。 朱标居百官之中,突然冲老朱下跪,朗声说道: “故而!” “儿臣请求父皇,裁撤丞相制,改设内阁!” ps:被骂的不敢看评论,等会补加更,抱歉抱歉。 第179章.坏账,暗刀 嗡~ 听到朱标竟要裁撤丞相制。 上一秒还有些惊惧的官员,此时无不面露诧异之色。 甚至有几人竟不顾礼节,抬眸看向朱标。 裁撤丞相制? 丞相制传承千年,今日便要裁撤? 可纵然不少人心存疑虑。 此时! 朱家父子正在气头上。 斩杀谭平等十三人,以及其亲族的血腥味还未消散。 此时哪里还有人敢触朱家父子的霉头。 不等老朱同意。 朱标看向詹同,正色问道: “詹大人,裁撤丞相制,你以为如何!” “这....” 听到朱标突然问及自己。 詹同连忙走到朱标身后,一并跪向老朱。 “启禀陛下,臣以为,应当裁撤丞相制!” “陛下今日赏胡惟庸侯爵之位,然他已是丞相之尊,百官之首。” “对侯爵之位,自然不会在意。” “而此獠更是行刺陛下,意图大位。” “其欲壑难平,终是因为丞相之尊,乃一人之下!” “若不裁撤丞相制,日后再有奸臣位列丞相之尊,想要再进一步,自然又要行刺天子。” “臣詹同以为,应当裁撤丞相制!” 詹同说完,朱标再次看向宋濂: “宋学士,你以为如何?” “老臣也以为,应当裁撤丞相制。” “胡惟庸依仗丞相之尊,党同伐异,蛀噬朝堂。” “丞相之制,应当裁撤!” “诸位臣工,以为如何?” 听到朱标这话。 所有官员齐齐走到朱标身后,跪向老朱,高声喊道: “臣等以为,应当裁撤!” “臣等以为,应当裁撤~” 看着数百官员只有一个声音,所有人尽数请求,裁撤丞相制。 老朱眼眸微顿,心情便一片大好。 在老朱原先的设想中。 无论朱标如何谋划,真到裁撤丞相制时,定然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 老朱可以肯定的是。 似老学究宋濂。火山文学 如对古代贤相极力推崇的高启。 还有詹同这些距离丞相只一步之遥的六部尚书。 他们都不会同意裁撤丞相制。 可在朱标的谋划之下。 此时百官非但没有反对的声音。 甚至一个个都跪请,裁撤丞相制。 饶是如此,老朱却也明白。 恐怕这些官员以为。 朱标只是一时愤怒,不满胡惟庸行刺谋逆。 恐怕他们以为,朱标只是对胡惟庸失望,这才贸然提出裁撤丞相制。 恐怕! 宋濂、高启、詹同等人,定会认为朱标只是头脑一热,不久之后朱标回过味儿来,便会重设丞相。 可他们哪里会知道。 朱标一开始的目的,便不是斩杀胡惟庸。 他们父子二人从一开始,便是打算裁撤丞相制。 “好!” 第181章.朱标:娘,您可要给儿子做主啊! “沐英!” “快把太子给咱拦下来!” “义父.....我.....我拦太子?” 看着沐英一脸无助却又很是茫然的样子。 老朱轻叹口气,只好拔腿继续朝朱标追去。 毕竟他也清楚,偌大皇宫,整个大明。 哪怕是自己,此时也拦不住朱标...... 坤宁宫。 老朱刚赶到院中。 看见先他一步的朱标,此时竟一个滑跪,直接跪在马皇后跟前。 随即抱住马皇后的双腿,放声诉苦道: “娘!您可要给儿子做主啊!” “嗯?” 见朱标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抱着自己高声开口。 而老朱又是满头大汗,匆匆赶来。 马皇后当即脸色一沉。 狠狠瞪了眼老朱后,沉声说道: “标儿,你身为太子,不该如何失礼,快起来!” 说话的同时。 坤宁宫内所有宫人,忙退了出去。 等殿内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之时。 朱标作势摸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满是委屈说道: “娘,儿子马上就不是太子了......” “嗯?” 马皇后眉头一凝,当即冲老朱没好气道: “朱重八!” “你想废太子?” “不是不是。” “妹子,你别听这小子胡说.....” 不等老朱开口解释。 朱标猛的提高音量,继续哭诉道: “娘啊!我爹不让儿子当太子了!” “娘!” “儿子委屈啊!” “我爹想裁撤丞相制,儿子不敢多想,更不敢反驳。” “一心只想帮着我爹顺利裁撤丞相。” “现在倒好!” “儿子辛辛苦苦谋划数月,胡惟庸定罪了,丞相也裁撤了。” “可我爹翻脸不认人了!” “我爹他不让我当太子了!” “娘!” “就算给地主老爷家打长工,最后也该有点例钱银子吧。” “我爹倒好,不给工钱也就算了,太子之位也给儿子夺走了!” 见老朱还打算开口解释。 原本跪在马皇后跟前的朱标,索性学着泼皮悍妇一般,瘫坐在地上高声撒泼道: “娘!” “您可一定要给儿子做主啊!” 看着向来沉稳老成的朱标。 第200章.典藏纪册 “满......满意.....” 见朱标嘴上说着酷刑,脸上却始终是一副和煦模样。 胡惟庸神情呆滞,微微点头回应。 也是此时。 胡惟庸这才算是看明白了。 朱标的手段、朱标心性之残忍,比之老朱也不遑多让。 可与老朱不同的是。 纵然口说酷刑,可朱标却始终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模样。 似此时这般。 朱标面容和煦,一脸的正气。 谁又能想到。 方才虫蚁噬身的酷刑,是出自这么一位翩翩公子的口中。 “呵~” “胡某败于涂节、陈宁等蝼蚁,被虫蚁噬身而死,也算罪有应得。” “多谢殿下!” “不必,黄泉路远,胡相一路保重了。” “罪臣告退!” 冲朱标恭敬一拜后,胡惟庸转身便朝身后走去。 输给朱标,他一点都不觉得冤。 亏朱标是朱家长子。 不然的话,似这般人物,还不搅的天下大乱? 天顾朱家,薄以待他。 又当如何? “殿下!” 刚走出两步后,胡惟庸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突然停在原地。 此刻头也不回,沉声说道: “想来胡某的人头,殿下应会传示新科士子,传示百官,让众人引以为戒。” “胡某最后一请。” “可否请殿下格外开恩,让胡某收拾好遗容,再行上路?” “胡相放心,孤方才说了留你全尸。” “自然不用砍下你的人头,传示众人。” “嗯?” 胡惟庸微微一愣。 按理说,朱标不会放过这么好一个警示众人的机会才是。 可也就在胡惟庸心头疑惑之际,只听朱标淡淡说道: “胡相的遗体,孤每年都会命新科士子前去参观。” “至于遗容,倒是不需在意。” “虫蚁噬身,应当狼狈不堪,辨别不出什么。” “多年之后,恐也只有一张人皮,胡相自然也就不需在意什么遗容了。” “果然.....”胡惟庸低声喃喃。 随即故作傥荡,朗是笑道: “哈哈哈,那便多谢殿下了!” 胡惟庸几乎是咬紧后槽牙说出这句感谢的话。 朱标这是要让他遗臭万年啊! 朱标这是要他胡惟庸同秦桧一般,成为后世臣子引以为戒的罪臣榜样。火山文学 第201章.全部揪出来 “陛下的亲笔题词?” 姚广孝低声喃喃,心中甚是不解。 可见朱标眸光深沉,看向下方刑场,压根没有为其解释的意思。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再次看向旁边的蓝玉。 可此时的蓝玉也同样是一脸茫然。 什么典藏版的《洪武纪册》,什么御笔亲签。 这些他之前都是闻所未闻。 姚广孝想让他解惑,那可真是太难为他了。 “嗯.....” 见蓝玉没法为自己解释。 姚广孝沉吟片刻,还是看向朱标凝声说道: “殿下,这个恩赏会不会太重了些。” “若得陛下御笔,如同是得了免死铁券。” “倘若日后有罪徒犯下王法,高举陛下御笔。” “莫说是衙门中的府衙差役不敢妄动,就算是朝中大员也不敢擅自处置。” “而且!” 姚广孝眉头微皱,神情愈发凝重说道: “百年之后,等我大明后世之君临朝之时。” “这圣祖御笔的分量可就越来越重了!” 姚广孝本就是个务实之人。 圣祖御笔是个什么分量,他太清楚不过了。 抛开随着时间不断增值的民间价值不说。 单是那政治效果都是杠杠的。 万一后世有佞臣捧着圣祖御笔行不法之事,届时的皇帝是惩处还是宽纵? 若是严惩,那便是不敬祖先,不尊圣祖。 若是宽纵,那便是坏法违纲,法度废弛。 就算不谈以后,就说眼下! 陛下的御笔题词。 按理来说,多是赏赐给那些功勋卓著,甚至是赏无可赏的有功之臣。 如今竟要放置于《洪武纪册》中,以金银购买。 这难道不是对当今陛下的羞辱吗! 姚广孝实在想不明白,似朱标这般聪慧的人,怎的就会想出如此昏招。 “殿下,如今秦王主持胡逆一案,民间声望也是不错。” “不如将陛下御笔,换成秦王亲笔如何?” “不妥,二弟此次惩治不法,是赚了不少声望。” “可他这份声望,应该带到藩地去。” 见朱标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姚广孝知道朱标已然是打定了主意,便也不再多说。 可他也不想糊里糊涂执行朱标的命令。 “蓝玉将军,可否借手下亲兵一用?” 明白姚广孝想要问个究竟。 朱标微微颔首,便留下了蓝玉,率先离开了茶楼。 “姚广孝,俺还要护送太子回宫.....” 第205章.黄金台,太子仁慈! 看到宋濂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 朱标心中暗暗浅笑一声。 《送东阳马生序》全文背诵,不知是多少后世学子的噩梦。 朱标当然也是这些学子的其中之一。 将目光看回方克勤,朱标继续问道: “方大人,孤可还有失当之处?” “嗯.....” 方克勤微微一愣。 随即似有顾虑般,看了眼周围那些个文臣武将。 明白方克勤确实还有罪名要弹劾自己。 朱标轻笑一声,随意说道: “无妨,孤自认坦荡。” “若方大人还寻到孤的失当之处,尽管言说。” “是.....” 方克勤深吸口气,低着脑袋,沉声说道: “臣方克勤弹劾西平侯沐英,永昌侯蓝玉。” “此二人私吞贪官财物,并未充入国库!” “此次依据国法,惩处贪官近百,抄没出的家产也过千万。” “然沐英、蓝玉并未将这些财物充入国库,吏部、户部均未收到财物入库的奏疏。” 言至于此,方克勤戛然而止,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如今谁人不知道,沐英、蓝玉乃是朱标的左膀右臂。 沐英、蓝玉的罪行,也和朱标行为失当无异。 即便财物是沐英、蓝玉私自扣下,和朱标无关。 那朱标也有个御下不严之罪。 只不过..... 尽管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此时饶是方克勤也不愿将私吞财物的罪行,扯到朱标身上。 毕竟沐英、蓝玉贪财。 那是他们身为臣子,悖逆君恩,德行有失。 可若是朱标这个太子贪财。 这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历朝历代中。 太子爱财,目的有且只有一个。 那便是培植党羽,威胁皇权。 而按照常理来说。 皇帝对太子戒备、警惕,才是常态。 虽说此时众人也都发现。 朱标现有的权利,的确已经超过了太子储君该有的权利。 可方克勤这些文臣也只当是朱标才能出众,得了老朱的信任。 他们不会知道,在他们头上的这对朱家父子有多特殊。 他们更不会知道。 此时这对朱家父子。 都想将对方牢牢按在皇位上,自己好出去野。 天地君亲师。 君在前,亲在后。 他们只认为,朱标先是臣子,之后才是皇帝的儿子。 “臣方克勤请求殿下严惩沐英、蓝玉二人!” 方克勤再次出声重复。 这话也算是给包括朱标在内的所有人,都提一个醒。 贪墨罪徒家产,只是蓝玉、沐英二人之过,和朱标没有半点关系。 因为方克勤很清楚。 一旦老朱废了朱标的太子之位。 那对整个大明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浩劫。 真到了那个时候。 为了皇储之位,诸皇子势必各自培养实力,殿上朝臣也肯定各自站队。 如今大明刚刚有的清明之象,也会荡然无存。 况且朱标身为嫡子,又是长子,乃是最合法的皇位继承人。 朱标品性温良,宽严有度,也是诸皇子中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方克勤可不想弄巧成拙。 所以当着一众文臣武将,他绝不能将贪财的骂名,扣在朱标头上。 “臣沐英知罪.....” “臣蓝玉知罪.....” 就在沐英、蓝玉走到朱标跟前,准备下拜之时。 朱标一手一个,直接将二人拦了下来。 “你们二人受命于孤,何罪之有?” “殿...殿下....” 沐英、蓝玉此时满脸动容,呆呆的看向朱标。 作为上位者。 朱标没有将罪名推给他们这些手下,自然让他们感动万分。 只不过.... 听到朱标竟承认罪过。 此时众人的脸色却是各有不同。 汤和心中嘀咕,很是愤愤的看了方克勤一眼。 冯胜、李文忠相互对视,默默点头之下,也决定要为朱标上书求情。 宋濂、高启等人更是打定主意。 哪怕拼命死谏,也绝不能让老朱废黜朱标的太子之位。 至于其他文臣,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 心中也在盘算,该如何在接下来的浩劫中,保全自身。 将众人的反应统统记在心里后。 朱标看向众人,这才开口说道: “扣下贪官家产,乃是孤的旨意。” “方大人所言不错,这些财物的确没有充入国库,而是入了太子东宫。” “轰~” 意识到此事闹大,方克勤猛地高呼: “臣有罪!” “臣罪该万死!” “方大人何罪之有?” 朱标笑着说了一声,随即看向众人,继续说道: “扣下这些财物,并非孤打算据为己有。” “孤已在奉天门旁,设一黄金台。” “此次抄没所得的财物,尽数放置于黄金台上。” “黄金台......” 在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 就连汤和这些武将也都知道,这黄金台是个什么东西。 黄金台,又名招贤台。 最早乃是战国时期燕昭王所筑,为的便是招揽天下贤才。 唐代李长吉(李贺)有诗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此黄金台正是彰显国朝厚待贤士的宝器。 也是在众人心中嘀咕,快速琢磨朱标此举用意之时。 朱标猛地看向沐英,高声说道: “沐英,将孤的认罪折子念给诸位臣工。” “是!” 沐英连忙从怀中拿出先前那封认罪折子,高声念诵: “孤位列东宫,朝中不法官员甚多,孤不能察,罪莫大焉。” “我朝出胡逆大奸,孤不能早察,其过甚焉......” 听着朱标将今日朝堂出现胡惟庸这个奸相,以及百名官员不法的罪责,尽数归咎到自己身上。 言语恳切,字字珠玑,昭告天下,认罪自检。 在场众人心中惶恐,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也是等沐英念完。 朱标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此次朝中官员多有不法,虽是奸相胡逆所为。” “然孤痛定自省,也觉对朝中官员多有忽视。” “如今我朝国力疲敝,财政堪忧,官员俸禄稍显微薄。” “可全面增加朝臣俸禄,对国朝财政压力甚大。” “故而!” “孤设黄金台,请求陛下多多赏赐朝臣。” “凡政绩卓越之臣子,均得黄金台赏赐!” 嗡~ 听到朱标这话,在场众人均是一愣。 可下一秒,满堂文武心中感激,纷纷朝朱标跪拜。 特别是那些没有爵位的文臣。 此时脸上感激,无以言表。 甚至大有甘愿为朱标赴死的架势。 只因对他们这些没有爵位的臣子来说。 朝廷每月给的俸禄,的确太微薄了些。 虽不至于勉强度日。 可平日里的交际往来,却也是不足支应。 可是! 尽管这个问题大家都深有感触,但谁也不敢向老朱呈报,请求老朱增加朝臣俸禄。 毕竟老朱不止一次当众言说。 官员就应该清廉自持,大明的臣子就该以贫养性。 也是因此。 这些文臣除了将裤腰勒紧一些带过日子,便再没有其他法子。 可现在! 朱标身为太子,不惜冒着被皇帝猜疑的风险,也为他们谋一个开源赏赐之路。 这份护佑臣下的宽仁之心,又怎能不让在场众人为之动容? “殿下宽仁,我等心中感念!” “殿下宽仁,我等感念五内!” 第206章.大明,与天下人共天下 和满怀感激的文臣不同。 听到朱标这番话。 冯胜、李文忠对视一眼,心中所叹的不是朱标的仁慈宽厚。 他们感叹的,乃是朱标的手法高明! 正如朱标说的那样。 如今大明国力虽不至于说是疲敝,可强敌在侧,国朝力图兴盛。 需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些。 若全面提高朝臣的俸禄,非但起不到匡正臣子的作用,而且对国家财政也是个不小的压力。火山文学 然而。 朱标奇思妙想,设立黄金台。 言说赏赐给政绩卓越的官员。 如今一来。 不仅改善了朝臣的生活,也让朝臣愈发兢兢业业,为我大明。 对国家财政也没什么负担。 更重要的是。 黄金台设立以后,若还有人抱怨朝廷俸禄太少,无法度日。 那便不是朝廷的过错。 不是皇明朱家,不体恤属下朝臣。 乃是他们这些臣子职责有失,没能得到黄金台的赏赐。 奇思妙想,手段高明,这着实让他们对朱标愈发敬佩了起来。 “方大人,可还有要弹劾本宫的?” “啊.....” 听到朱标再次问向自己。 明白一切的方克勤,此刻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朱标不惜冒着被皇帝处罚的风险,体恤朝臣。 朱标甚至拿着自己的太子之位,也要宽济臣下。 可他方克勤却还因此弹劾朱标。 他当真是死不足惜! 心中悔恨之下,方克勤将脑袋狠狠砸在地上,高声请罪道: “下官浅薄,不知殿下深意。” “下官浅薄,罪该万死!” “求殿下赐臣一死!” 纵然方克勤悔悟。 纵然方克勤求死。 可此时周围文武看向方克勤的眼神,依旧满满的都是厌恶! 汤和、蓝玉这些人自然不必多说。 谁弹劾朱标这个太子,那谁就是该死之人。 而对其他文臣来说。 好在此时老朱养病,让朱标自断。 若是方克勤将方才所言,呈报给皇帝。 为他们开源赏赐的黄金台,自然不会再有。 而朱标费尽心思,体恤臣下的宽仁之心,也被方克勤这王八蛋给辜负。 一时间。 即便是方克勤,也是觉得自己死有余辜。 第207章.此事闹大,太子罪责过重 “妹子,倒是不用因此教训标儿。” “标儿是太子,宽济朝臣也没什么不妥。” “毕竟这皇位.....” “不成!” 不等老朱说完,马皇后直接出声打断道: “身为太子,就做太子该做的事。” “他把你这个皇帝的事都干了,你干啥?” “带兵亲征?” 见马皇后似看穿自己心思般。 一双眸子玩笑且很是玩味的看向自己。 老朱一阵错愕,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了皇帝以后..... 不对! 自从成了朱大帅以后! 谁能猜得出他的心思。 或者说。 就算有人猜到,谁不是藏着掖着,不敢表露。 可此时的马皇后,却将自己那点心思尽数抖落了出来。 一时之间,老朱还真忘了该如何应对。 “你.....” “你这婆娘咋能这么想咱!” “咱是皇帝,君无戏言!” “咱都说了不亲征、不亲征!” “都过了一辈子,你咋就不信咱哩!” 见老朱情急之下,不仅露出乡音,甚至还倒打一耙,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心虚。 马皇后缓缓起身,冲着老朱微微欠身行礼后,半开玩笑道: “是臣妾妇人之见了,还望陛下勿怪!” “咱也没说怪你啊.....” 就在老朱伸手去扶马皇后的瞬间。 只见马皇后率先站直身子,冲门外刘和喊道: “传陛下旨意,召太子前往谨身殿受罚!” “是~” “妹子,真要处置标儿?” “太子僭越之罪,就算不革了他的太子之位,一顿板子也是少不了的!” “还要动板子?” 老朱双眸微震,心里很是嘀咕。 他是憋着劲儿想揍朱标。 可对他来说,这只是父子之间的玩闹罢了。 朱标这小子猴精猴精的,自己能切切实实揍他一顿,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成就感的。 不管朱标挨揍的滋味如何。 老朱始终觉得,与朱标斗智斗勇,还是挺开心的。 而且也能活动活动筋骨,何乐不为呢! 可是..... 动板子,上家法。 这就有点不必了吧。 “妹子.....” “陛下,咱们该回宫了。” “嗯.....” “好!” ......... 贡院正堂。 此时在场无论文武,对朱标的敬佩、感激,已然达到了顶峰。 朱标先前下令斩杀了不少贪官。 武将还好。 但这些文臣是真怕朱标和老朱一样,是个雷霆一怒,伏尸百万的主儿。 毕竟在严苛的帝王之下,他们这些臣子的日子,指定不会好过。 可现在。 这些文臣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地。 此时朱标先斩后奏,设黄金台,赏赐他们。 将他们视作吃五谷杂粮,图稍稍富贵的普通人。 而不是将用古之良臣的标准约束他们,逼得他们以清贫养性。 这就足以让众人长舒一口气。 身为臣子,谁不想上面的太子是个宽厚之人? 可也就在众人感念之时。 老朱的随身太监刘和赫然出现在门口。 “陛下口谕!” 此话一出。 众人连忙调转方向,看向刘和。 而朱标也站起身子,微微拱手。 “陛下口谕,请太子到谨身殿受罚!” “钦此!” 随着刘和话音落下。 整个房间的气氛瞬间古怪了起来。 众人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诧异非常。 可转念一想。 众人也觉得老朱处置朱标没错。 将罪徒家产并入东宫,的确有违国法。 瞒着皇帝、先斩后奏,设立黄金台赏赐朝臣,这的确有收买人心之嫌。 纵然知道朱标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朝臣,为了大明。 哪怕知道朱标所行一切,没有半点私心。 可有违国法是真。 收买人心的嫌疑,也的确是有。 因此老朱下旨惩治朱标,众人也觉得没有不妥。 只不过..... “刘和,陛下可还说了别的?”汤和率先站起身子冲刘和问道。 “回中山侯的话,没有。” “没有?” 汤和低声喃喃,心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以他对老朱的了解。 若是老朱在口谕里破口大骂。 亦或是更加严厉一些,言说让朱标即刻滚回皇宫受罚。 那他倒不用担心了。 可现在。 刘和所传的口谕中,老朱的语气很是平静。 甚至还用了‘请’字。 这就与老朱的性子严重不符。 饶是汤和也不得不多想几分。 莫不是...... 此次老朱动了真怒? “孤知道了!” 见朱标说完,抬腿便要朝门外走去。 汤和连忙挡在朱标跟前,微微摇头。 也是看到向来谨慎的汤和,此时就跟换了个人一样,竟也乱了方寸。 周围众人这才意识到。 此次朱标受罚,绝对非同小可。 “俺同太子殿下一起进宫!”蓝玉率先喊道。 “一切过错都是俺蓝玉的!” “陛下要杀要剐,冲着俺蓝玉来就是了!” 蓝玉说完,沐英也紧跟着说道: “对!是我和蓝玉贪财,此事和太子无关!” “太子一心为公,情有可原!” “我等一并进宫,为殿下求情!” 耿炳文、顾时等侯爵武将纷纷开口请命。 而李文忠、冯胜虽不愿看到朱标受罚,也愿同众人一起进宫,为朱标求情。 可他们也怕武将人数太多,坐实朱标收买人心的罪名。 这样非但不会帮到朱标,反而还会惹得老朱愈发震怒。 “汤帅,您拿个主意吧!” 李文忠最终还是将决定权交到了汤和手上。 可也是此时。 身为文臣的方克勤很清楚。 历朝历代,太子军权过大,在将帅军中威望过高。 这对皇帝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旋即。 方克勤连忙走到众人跟前。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此举不妥....” “还他娘敢拦!” 蓝玉一时怒极,狠狠踹在方克勤的身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方克勤踹出了好几米远。 “都是你这臭腐儒惹得事.....” “蓝玉!你放肆了!” 见蓝玉竟当着朱标的面,当着老朱随身太监刘和的面,更是当着一众文武的面,殴打吏部侍郎这个文官。 汤和当即怒声训斥。 “汤帅,俺蓝玉气不过......” “放肆......” 这次不等汤和借训斥将此事糊弄过去。 朱标缓缓推开汤和,沉声下令道: “蓝玉行为狂悖,杖二十!” “殿下.....” “来人!” 见朱标表情凝重,眼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蓝玉连忙请罪道: “殿下息怒,俺蓝玉认罚。” “莫说是二十杖,就算是二百杖,俺蓝玉也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可俺就是气不过!” “若不是这酸秀才胡说八道,开口弹劾殿下您。” “陛下又怎会处置您!” “杖五十!” 听到朱标加重处罚。 蓝玉一点都不埋怨朱标,他就是替朱标觉得委屈。 纵然他也知道不该当众殴打方克勤。 可就跟他说的那是,他就是气不过。 莫说是踹方克勤一脚了。 若不是朱标在场,他恨不得当场把方克勤的脑袋给揪下来当球踢! “殿下,您打俺多少下,俺都认!” “您就算把俺活活打死,俺蓝玉也绝不没有半句怨言!” “可俺就是不服!” “若不是这臭腐儒坏事,您主动向陛下陈说黄金台一事。” “陛下又怎会处置您!” “俺就是想不明白了!” “您一心为公,咋的就能因为这臭腐儒坏事,被陛下处罚!” 蓝玉越说,越替朱标不平。 憋屈、不甘、担忧之下。 本就是性情中人的蓝玉,此时竟当众抹起了眼泪。 他就是想不明白了。 哪怕他这个武将也能看的出来,朱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考虑。 怎么一切良策,被方克勤这个腐儒一搅和,就给坏事了! 心中越想越憋屈。 此时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蓝玉脸上落下,狠狠砸向地上。 顷刻间便灿出一朵又一朵的小花。 也是看到蓝玉堂堂七尺男儿,此时竟哭得跟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 周围众人心中也为朱标不平。 正如蓝玉说的那样,若没有方克勤从中搅和。 朱标率先将黄金台一事告知陛下,那朱标又怎会受罚。 “殿下!” 就在正堂气愤压抑至极,在场众人无不面露担忧、不平之时。 方克勤摸了下嘴角淌出的血迹。 忙爬起身子,凑到朱标跟前道: “殿下,蓝玉将军所言不错,一切都是微臣之过。” “微臣愿同殿下一同进宫请罪。” “还请殿下饶恕蓝玉将军。” “呸!” 听到方克勤开口为自己求情的瞬间。 蓝玉心头厌恶到了极点。 当即站起身子,朝着方克勤便又是一脚。 “俺蓝玉需要你求情!” 旋即。 蓝玉忙看向朱标拱手,正色说道: “殿下息怒,杖刑一百,俺蓝玉领了。” 第208章.真性情 蓝玉说完便走到院中,趴在板子上等着挨罚。 可朱标却没有直接下令,让侍卫动手。 毕竟这一百杖,就算手下留情也不好受。 蓝玉接下来还有差事,不能让他躺在床上下不来。 当然。 朱标也知道蓝玉的心思。 作为后世人,对蓝玉的行为,朱标心中多少也是有些动容的。 只不过! 朱标还是气,气蓝玉的还有点莽撞。 方才情形。 即便是蓝玉抗旨,挡在自己跟前,不让自己进宫受罚。 朱标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果无非是之后稍稍惩戒蓝玉,自己再向老朱求情,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偏偏这蓝玉脑子一热。 竟当着所有文臣武将的面,殴打方克勤这个文官。 此举太过失当,甚至会挑动的文武不和。 一旦朝堂上文臣武将泾渭分明,相互攻伐。 或许对擅弄人心的皇帝来说,是件好事。 但朱标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他可没工夫去平文武不和的破烂官司。 “诸位臣工,孤私设黄金台,未能事先禀明陛下,的确是本宫之过。” “孤也理应进宫受罚。” “宋学士、高夫子!” “臣在。” 宋濂、高启连忙走到朱标跟前。 “今日恩科工试过后,想来不少学子心性受挫,需大力安抚。” “明日一试,务必要谨慎处之。” “臣领命!” “京兆府萧沉,今日工试的学子,明日必须全部到场。” “京兆府今夜要严密巡视京城,若遇受挫欲行短见的士子,务必极力规劝。” “臣领命!” “蓝玉.....” 朱标微微一顿,随即改口道: “毛骧,明日开试之前,将涂节、陈宁二人拉到贡院门口。” “当着诸多学子的面,陈说此二人之过,斩下二人头颅,埋于贡院门口。” “让天下士子踩着他们的头,进入贡院。” 吩咐完一切后。 朱标抬腿便朝皇宫走去。 “殿下,我同你一起进宫....” “不必!” 朱标冲汤和低声说道: “父皇不会因此动怒,估摸着是因为旁的事。” 朱标顿了一下,随即高声说道: “汤和听令,由你亲自杖责蓝玉!” “嗯....” 汤和闻言微微一怔,旋即抱拳领命。 和汤和等人一样。 对老朱的口谕,朱标也有些奇怪。 不过朱标深知,老朱绝不会因此便真的动怒。 第209章.这就是文人? 冲一众文臣说完,宋濂很是疲累的瘫坐在椅子上。 少了几分精气神,本就年纪已高,略显臃肿的身体,此刻好似堆在椅子上一般。 伴随着重重的喘息声,松弛的皮肤也跟着剧烈抖动了起来。 “宋兄,你这是.....” 看着平日里始终都是面带笑容,好似一尊弥勒佛般的宋濂。 此时却跟受到重创般,大有种失魂落魄的样子。 不只高启,周围文臣纷纷凑了过来。 “砰~” “砰~” “砰~” 宋濂用手用力拍打着案桌,冲着面前这群文臣没好气道: “都看着我干什么!” “太子临走前吩咐的差事,还要老夫替你们办吗!” “即便是没有差事,武将们都已为太子殿下进宫求情,难道尔等不该上书为太子求情吗!” 听到宋濂的训斥,在场文官纷纷四散而去。 尽管宋濂不在六部。 论及官职也不算是文臣中的第一人。 可他在士林中的威望,加上朱标对他的器重。 足以让宋濂有资格训斥众人。 也是等萧沉、方克勤、詹同等文臣尽数离开后。 与宋濂相熟多年的高启深知。 若非意识到什么,宋濂绝不会像刚才那般失态。 “宋兄,你....” “嗯.....” 宋濂沉沉叹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的身子又往下矮了几分。 “高兄,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宋....宋兄,何出此言啊......” “太子设黄金台,所为者谁?” 见高启不语,宋濂愈发激动说道: “太子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这帮文臣啊!” “武将们多有爵位,每逢战事也有缴获。” “不论恩宠,只说财物,武将们恐怕也看不上黄金台的那点赏赐!” “太子先斩后奏,设黄金台,所行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这般文臣!” “可刚刚!” “就在刚刚......” “咳咳咳......” 一想到就连自己,方才在汤和面前也选择了明哲保身。 宋濂心中愧疚,紧跟着便剧烈咳嗽了起来。 “太子为我等先斩后奏,惹怒陛下。” “可看着太子即将受罚,我等众人脑中想的,却还是保全自身!” “高兄!这就是咱们这帮文臣!” “这就是文人!” “咳咳....” 宋濂情绪愈发激动,紧跟着剧烈咳嗽了起来。 面色涨红,似乎下一秒就要咳出血来。 第212章.固笼人心,论心?论迹? 在朱标身旁坐下后,老朱紧跟着继续说道: “若见你足以支撑起整个朝局,你娘知道咱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传位给你。让你坐镇京城,咱好同天德他们一起出征。” “如今你娘把你打伤,让你下不来床,你就难以主持朝政。” “如此一来,你留在京城养病,咱也不得不留在京城处置朝政。” “你娘这算是把咱们爷俩都给绑在了京城。” “爹!” 朱标猛的抬起身子,连忙说道: “您亲不亲征无所谓,儿子可一定要到北面战场去!” “混小子!” 听到朱标撇下自己,老朱也不生气。 按住朱标的肩膀,让其趴好后,淡淡说道: “你放心,你出征这事,咱会帮你。” “咱朱家的男儿有开疆拓土之志,咱自然也是高兴的。” “而且咱知道你小子有分寸,定然不会以身设涉险。” 听到老朱这话,朱标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而且你娘如此,也是在教你该如何安定人心。” “嗯?” 没有理会朱标的疑惑。 老朱话锋一转,转而问道: “标儿,当年归顺咱的猛将,少有叛逃之人。” “即便是面临生死困境,他们都没想过反叛,你可知为何?” “因为那些将帅看您英明神武,有帝王之相.....” “屁话!”老朱随手拍了朱标一下。 可顺手之下,竟又打在了朱标的伤口上。 见朱标疼的直流眼泪,老朱忙继续说道: “咱是有人君之相。” “可当年陈友谅、张士诚也都已经称帝了,他就没有人君之相?” 朱标微微点头,老朱的话他也明白。 古代人就讲究个因果定数。 只要张士诚、陈友谅能称帝,只要他们能坐到皇位上。 哪怕只是一天,甚至只是一秒的皇帝。 那手下之人也会认为他们命格齐天,乃天之子,有人君之相。 “能让这么多将帅死心塌地,跟你娘有很大关系!” 老朱眸光深邃,似乎是回忆起了往日的峥嵘,沉沉说道: “当年咱带着将士们在前方打仗,你娘就在后面安抚将士的妻儿。” “战死将士的遗孀、遗孤,你娘都是尽力安置。” 第214章.詹同?世家? “啊.....” 听到自己手上拿着的,正是明日文试的考题。 方克勤连忙将书卷重新放好。 此次恩科十八位副考官中,他可不在其中。 若提前得到考题,那简直就是杀头的罪过。 “殿....殿下.....” “方大人无需紧张。” 朱标扶着椅子,站在原地平静说道: “胡逆大奸,乃洪武年第一大丑闻。” “胡逆一案,也是我朝开国以来,第一大案。” “孤不愿此次恩科的士子中,出现胡逆这等宵小。” “孤更不希望今后我大明,再出现似胡逆这般悖主忘恩之徒。” “所以明日恩科的第一道题,便是细说胡逆之过。” 方克勤闻言,很是敬佩的看了眼朱标。 胡惟庸诸多罪行,最后甚至意图刺杀老朱和朱标。 此等罪徒,无论怎样严苛的惩治都不为过。 朱标以胡逆为题,作为明日文试考题。 不仅警示了朝臣以及新科士子。 而且也算是将胡惟庸打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要知道。 此次恩科乃是重设。 加之此次朱标开创先河,设置工试。 方克勤几乎可以断言,此次恩科必将载入史册。 而此次恩科。 朱标拟定的文试第一题,便是胡逆之过。 如此一来,胡惟庸的骂名,足可以绵延千年万年。 无论朱标是有心还是无意。 胡惟庸这千年的骂名,算是怎么也洗不掉了。 “臣,谨遵太子令。” “还请殿下下令,派侍卫监视微臣,毕竟臣已知明日文试的考题....” “方大人直言上过,你的德行,孤还是相信的。” 朱标想上去拍拍方克勤的肩膀,表示亲近。 可屁股实在是太疼了,便也就没有动弹。 “刘保儿,送方大人出宫。” “可是殿下.....” “无妨。” 见朱标冲自己缓缓点头。 脸上表情满是对自己的信任,方克勤只恨自己是名文臣。 不能立马冲到边境,斩杀敌寇,尽快报答朱标的大恩。 也是等方克勤刚走。 蓝玉随即便跪在了朱标跟前。 “殿下,臣知罪!” 见蓝玉如此主动,朱标反倒是不想斥责他了。 “你有何罪?” “末将乃是武将,不该对方克勤一个文臣出手。” “明白就好。” 朱标微微点头,继续说道: “你乃常妹娘舅,又是孤的得力臂助。” “就拿此次清缴贪官家产来说。” “有些时候,你的所作所为,朝臣会联想到孤的身上。” “你当众殴打文臣,定有人会想,是不是孤这个太子轻视文臣、重视武将。” “也定然会有人以为,是孤想借武将打压文官?” “这.....” “蓝玉知错!” 见蓝玉意识到严重性,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朱标倒也不想继续计较。 “起来吧。” “不过你要记住,你是孤的左膀右臂,在京城中一言一行自当谨慎。” “将来的大明朝堂,孤还想让你担任......” 朱标顿了一下,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本想将蓝玉打造成一个像徐达这般。 武能统帅三军,文能坐镇朝堂的文武全才。 可转念一想。 蓝玉的鲁莽是刻入骨子里的。 就算此时自己说得再多。 将来若自己这个太子再遇险境,蓝玉依旧还会鲁莽行事。 “罢了罢了,你自己斟酌便是。” “今日典藏版的《洪武纪册》可都卖出去了?” “臣不知,臣这就去寻姚广孝.....”火山文学 就在蓝玉起身,准备出宫之时。 将方克勤送出宫外后,刘保儿向朱标禀告道: “启禀太子殿下,吏部尚书詹同詹大人求见。” ‘詹同求见?’ 朱标心头微微有些不解。 自己被老朱处置,此事已经是闹得满城皆知。 詹同此时觐见,又会是为了什么? 况且自己和詹家女儿还有一门婚事..... “带他进宫。” 语罢,朱标在蓝玉的搀扶下,缓步朝主位上挪去。 纵然屁股上伤口还在渗血。 可朱标依旧忍着疼痛坐了下去。 见方克勤是为了表现怀柔,自然能趴在床榻上。 可现在不知道詹同的来意。 朱标当然不会将刚才伤势暴露出来。 “臣詹同,拜见太子殿下。” “詹大人有何要事,竟等不到明日朝会?” “殿下,微臣有罪!” “小儿詹徽莽撞,购得陛下御笔题词的《洪武纪册》。” “微臣特来奉上!” 詹同说着,将《洪武纪册》双手举过头顶。 此时额上汗水直流,脸色也惨白了许多。 见他如此。 朱标眼眸微眯,仔细打量着跪在地上的詹同。 第216章.取其家财 “殿下大恩,臣詹同替家乡父老,谢过殿下!” “都是自家人,应该的!” 朱标面容和煦,微微点头后,便示意刘保儿送詹同出宫。 只不过詹同刚一离开。 蓝玉便满是不解的冲朱标问道: “殿下,末将麾下可都是百战之士。” “普通的士卒想进末将的先锋营都不容易。” “您让那些商贾贱籍之人进俺的先锋营,这.....” “这不是给俺添堵吗!” 蓝玉知道自己言语失仪。 偷偷看了朱标一眼后,便很快低下了脑袋。 他不敢违抗朱标的命令。 可他也不想自己被那些商贾子弟拖累。 毕竟军中最讲究的便是一个团结。 不到万不得已。 纵然身负重伤的将士,也不能丢下。 一旦商贾子弟进入他的先锋营,无疑是拖了他们的后腿。 看着蓝玉低着脑袋,心有不满却又不愿抗命的样子。 朱标淡淡说道: “商籍虽是贱籍,不能入朝为官,不能参与科考。” “按照我大明礼制,若无秀才功名,不等使用奴婢,不准身着华服。” “可他们毕竟坐拥巨额家产。” “一旦得了朝中赏赐,有了秀才功名,他们便是地主老爷,荣华富贵无数。” “你以为,这些商贾子弟就愿意改入军籍,进你的先锋营,和元人生死血拼?” “那不是正好!”蓝玉当即说道: “他们不愿,俺还怕被他们拖累呢!” “他们不愿意正好!” “可是他们不得不愿意!” 朱标沉声开口。 眸光深邃,看了眼詹同离开的方向,继续说道: “孤方才也说了,是看在詹同的面子上。” “是因为要纳詹家女儿为太子嫔的缘故。” “这才请求陛下,特下恩旨,让他们家中子弟改商籍为军籍。” “若他们不愿,便是背弃君恩。” 还有一点朱标没有明说。 虽说朱标对世家也是不满,可胡逆案杀了太多人。 现在终究不适合再行大案。 而且凤阳三司的成果昭告天下,大明为了进一步繁荣,也需要这些精通商贾的人。 因此。 改商贾子弟为军籍,便是让他们有资格参加恩科,有资格入朝为官。 这也是给他们的赏赐。 第217章.将帅一心 “末将动手?” “正是。” 朱标挪到床榻上,趴好后淡淡说道: “就孤现在这副样子,能挥的动长鞭?能打的了二弟?” 朱标又何尝不知道。 让蓝玉一个臣子鞭笞皇子有些不妥。 可现在也没办法。 自己不动手,就只能请老朱下场,鞭笞朱樉。 可一旦老朱亲自动手。 那惩戒朱樉的性质,也就彻底变了。 毕竟这个时代。 皇权至高无上,皇帝便是真理。 一旦老朱这个皇帝亲自训斥朱樉,那便是朱樉行为失当。 不仅鞭笞朱樉的时候,没有朝臣敢为其求情。 甚至传到民间。 朱樉这些日子严惩贪官积累下的声望、民望也将被一扫而空。 两相对比之下。 自己这个太子下令,让蓝玉这个臣子动手鞭笞朱樉。 也算给了朝臣两个为朱樉开脱的借口。 毕竟朱标不仅对朱棣寄予厚望。 朱樉作为除自己之外,诸皇子最年长的一个。 理应有所建树,好彰显皇家威仪。 至于朱棡、朱橚、朱桢等其他弟弟,若是有才有能,也应该重用。 见朱标若有所思般,趴在榻上也不言语。 蓝玉躬身一拜后。 让宫人传太医为朱标换药,便径直朝宫外走去。 片刻功夫。 蓝玉刚走出皇宫。 迎面便撞见顾时、耿炳文几人,打算再次进宫求见。 “陛下不让打发你们离开了吗?” 耿炳文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楼,沉声道: “汤帅被陛下召入皇宫。” “弟兄们担心太子殿下,便都在茶楼等着。” “冯大哥的意思,是每半刻钟,咱们弟兄便请求进宫面圣,好为殿下求情,也看看殿下的伤势。” 耿炳文说着,领着着蓝玉便朝众将聚集的茶馆走去。 不过听到耿炳文的话。 蓝玉却意识到了什么,疑惑问道: “不对啊,方克勤和詹同都是从东宫出来的。” “他们就没说太子伤势如何?” 蓝玉不提还好。 一听到方克勤的名字,旁边的顾时朝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 “姓方的那腐儒说什么身为臣子不可议论天家。” “最后还是冯大哥、文忠将军上前游说,他这才说太子殿下伤势极重。” “至于那詹同!” “虽不死板,可却说太子殿下并无大碍。” “两个人两个说法,这让弟兄们怎么能放心!” 顾时冷哼一声,愈发没好气道: “这些文臣到底和咱们不知心。” “也绝非像咱们一样,全心全意效忠太子。” “若不是姓方的那小人弹劾咱们太子。” “太子殿下也不会受罚!” “改天俺就找个机会,非要让那臭儒生好看!” “万万不可!” 顾时刚一说完,蓝玉当即阻止道。 “咋滴!你蓝玉怕了?” “方克勤此人,太子或有重用,绝不可动!” “哼!” 尽管顾时依旧不满。 可一听朱标或许会重用方克勤,他便只好将心头怒意强压了下去。 刚到茶馆。 冯胜几人便连忙凑了过来,紧张问道: “蓝玉!太子殿下如何?” “被陛下杖责了!” “竟真被杖责了?” 冯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眼皇宫的方向,随即再次问道: “那伤势呢?太子伤势如何?” “不算太好,不过强撑着也能勉强下床。” “看样子未伤到筋骨,应该并无大碍。” 听到这话。 原本甚是紧张的众人,此刻终于松了口气。 紧皱的眉头骤然舒展,绷紧的身子也放松了许多。 就在众人稍稍安心,一阵沉默之时。 不知谁突然开口问道: “那殿下的太子之位.....” “哪个王八蛋满嘴喷粪!” 还不等话音落下,蓝玉当即怒声吼道。 尽管知道说话这人是谁,可蓝玉却没有上前教训此人。 反而是环顾众人后,高声说道: “就算太子殿下再有过错,可这储君之位,只能是咱们殿下的!” “你们别忘了。” “年初勋贵案的时候,是谁保住了咱们的性命!” “蓝玉,弟兄们也是担心太子殿下.....” 冯胜虽也知道说话之人是谁,可此时却温声打圆场。 即便明白冯胜的意思。 可蓝玉却瞥了眼说话那人,愈发冷声斥道: “若是有哪个臭丘八动了不改动的心思。” “别怪弟兄们连夜冲到你家府邸,将你家阖府上下,全给剁碎了喂狗!” “行了行了,在场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弟兄,谁会有歪心思!” 第218章.是弟兄,还是君臣 “干啥干啥!咱又没怀疑郭英!” 不等汤和说完,老朱当即打断,故作恼怒说道: “咱还没老糊涂,郭老四的忠心咱还能不知道?” 对于郭英,老朱还是十分信任的。 至正十三年,也是老朱投军的第二年。 当时他还在郭子兴手下。 郭兴、郭英兄弟两个便来投靠。 之后辗转南北,历经战事不下百余场。 后来老朱甚至让郭英担起宿卫之责,于帐前护卫。 而且还将郭英的妹妹,封了宁妃。 洪武三年,宁妃诞下皇十子朱檀。 两个月后,老朱便给朱檀封了鲁王。 正如老朱说得那样。 他可不像蓝玉那般痴傻。 听到郭英提及储君二字,便怀疑郭英有不臣之心,想推皇十子朱檀为储君。 蓝玉也不想想。 此时方才五六岁的朱檀,有没有胆子跟朱标争。 退一万步说。 即便是他此次废了朱标的太子之位,储君之位倒悬空置。 莫说是朱檀。 哪怕朱樉、朱棡、朱棣。 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谁敢绕过朱标这个大哥,觊觎储君之位。 “郭老四比蓝玉、顾时那些莽夫聪明点。” “可他却比冯胜、李文忠要笨一些。” “不怪蓝玉怀疑他,他当时就不该妄言提及储君之位。” “嗯.....” 见老朱对郭英下了定论。 汤和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拱手道: “上位英明,末将不及.....” “少给咱扯!” 老朱瞥了汤和一眼,语气责怪道: “你说说你,还跟咱装!” “一会儿重八,一会儿陛下,现在又是上位。” “天德不在,老大不在跟前,你是不是就不敢跟咱说真心话了!” “这.....” 汤和闻言,一时觉得有些惭愧。 正如老朱说得那样。 徐达、朱标、马皇后不在场,他终究还是有些嘀咕。 因为朱标的关系。 他和老朱的确已经袒露心扉,解开心结。 他也不愿在老朱面前,继续伪装下去。 可不提国事还好。 哪怕只说军政、朝政都行。 可但凡提起储君,一旦牵扯到皇家私密之事。 汤和的谨慎就跟刻进骨子里的一般,不自觉间便涌了出来。 见汤和微微有些发愣。 老朱语气突然温和了下来,继续说道: “老哥哥,郭老四咱还是相信的。” “哪怕咱家老十是他外甥,但咱也相信他没其他心思。” “只不过!” 老朱眸光一凛,淡淡说道: “询问储君之位的话,虽是出自郭英之口。” “可有没有人,是心里藏着别的心思,却又不敢开口的!” 见老朱目光犀利入木三分,冷冽寒意似乎快要具现成一柄闪烁寒光的实体刀刃般。 汤和眼眸一转。 随即带着怒气,沉声说道: “重八!” “你疑心是不是重了点!” “嗯?” 老朱微微一愣。 纵然汤和也觉察到了老朱的诧异。 可此时深吸口气,打定主意继续说下去。 若放到先前,他自然不敢在老朱跟前谈及皇家隐秘,更不敢教训老朱。 可现在,他便要试试。 看看眼前的洪武皇帝朱元璋,还是不是他那个结义弟兄,朱重八! “砰~” 汤和恼怒之下,一巴掌直接拍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 “重八!” “老大是嫡子,还是长子!” “谁得了失心疯,敢觊觎老大的储君之位?” “老哥哥.....”火山文学 “还有!” 不等老朱开口,汤和继续吼道: “就跟蓝玉说的那样。” “若真有哪个王八蛋存此等心思。” “蓝玉、沐英,还有受了老大恩惠的陆仲亨、廖永忠等其他武将。” “他们不把心存异心的王八蛋给五马分尸,剁碎了喂狗?” “跟老大抢皇储,谁有这滔天的胆子!” 确定汤和并非喝了假酒,犯了癔症。 老朱压下心头诧异,心中自然也是高兴的。 他不仅因为汤和对朱标的评价甚高,心里高兴。 而且汤和这老东西。 此刻竟没半点顾虑,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甚至都敢教训自己。 对此,老朱当真是高兴的很。 都是生死弟兄,哪有那么多掩饰。 他还想老了以后,跟汤和、徐达他们一起聊天晒太阳,回忆早年征战之事呢。 况且眼下朝政也都交给了朱标。 在汤和面前,自然没必要摆什么帝王威严。 只不过。 老朱依旧存着些心思,微微注视着汤和。 也是在汤和即将下跪请罪之时。 老朱忙笑着说道: “老哥哥,我哪里是疑心这些武将心存不轨,妄图左右皇储。” 第219章.我蓝玉,智将! “本将且问你,郭英是何人!” 冯胜一改先前宽厚长者的模样。 此刻那双见惯了杀伐的眸子,正源源不断往外迸射着森冷寒光。 整个人站直了身子,宛若手提长枪,屹立于尸山之上的罗刹鬼将一般。 此等气势,足可让凡夫丧胆,让幼儿止啼。 “蓝小二!” “本将且问你!” “那郭英是何人!” 见冯胜以中军主将的口吻怒声问责,蓝玉也不由怔了一下。 冯胜是个聪明人。 他能看的出来,现如今无论是老朱还是朱标,都存着保全淮西这帮弟兄的心思。 若蓝玉说起旁的。 他倒是愿意学着汤和一样。 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毕竟年初的勋贵案中。 冯胜也知道,是他对不住朱标,对不住朝廷。 他也早就想退居二线。 跟徐达、汤和一样,只管打仗,不谈其他。 可现在。 蓝玉这小子竟然脑子抽抽。 甚至都开始怀疑起郭英这个老兄弟来。 这让他如何能压得住心头怒火! 真要说起来。 此时蓝玉在他眼中还真不算什么。 若不是看在开平王常遇春的面子上。 若不是看朱标对蓝玉格外器重..... 不然的话。 蓝玉敢在他面前放肆,他用军法杖责,也没人会说什么! “冯....冯胜将军......” “蓝小二!” “郭英是淮西这帮弟兄中,资历最老的!” “比我,比思本(李文忠字),都更早追随陛下!” “就连你姐夫常大将军,也要尊郭英一声大哥!” “可你小子现在当真长本事了,都敢给郭大哥编排罪名了!” “等太子继位以后。” “你是不是还打算给我,给思本也扣一顶谋反的帽子!” “冯胜将军,俺蓝玉怎会啊!” 蓝玉虽然极力解释。 但心里依旧有些不爽,迎着冯胜的目光,没好气道: “俺蓝玉也敬郭英。” “可他方才就是不该提及皇储之事!” “没错!”冯胜点头后,继续斥责道: “郭英是不该提及皇储之事。” “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谁不担心陛下盛怒之时,太子的储君之位有所动摇?” “你蓝玉是莽汉,你便觉得别人都没有脑子,都想不到这点?” “这......” 被冯胜这么一说。 蓝玉自知理亏,也不好继续争辩什么。 正如冯胜说的那样。 他的确没想到,此次朱标受罚,可能会动摇储君之位。 所以听到郭英提及储君的话题。 他便以为郭英是要推自己外甥,皇十子朱檀为储君。 可现在看来,当真是他莽撞了。 “冯胜将军,是俺蓝玉失言了。” “俺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你别跟我一般计较!” 见蓝玉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竟满脸堆笑,冲自己赔罪。 冯胜表面冷哼一声,不耐烦摆手示意不同他计较。 可心底里。 冯胜却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这蓝玉当真是长进了不少。 若放到先前,自己训斥了蓝玉。 蓝玉虽不敢和自己犯浑。 但也肯定觉得脸上无光,灰溜溜的逃走。 可他此时竟笑着打哈哈,承认过错。 而且方才郭英提及太子之位,蓝玉当即便能想到储位之争。 不得不说。 在朱标的敲打下,蓝玉的确长脑子了。 “行了,你留下我们三人做什么!” 见冯胜收起怒意。 蓝玉清了清嗓子,故作玩笑说道: “这不是要和你们几个商量点事嘛。” “顾时那些个大老粗都是莽汉,没啥脑子,俺蓝玉跟他们说不到一块。” “咱们几个都是聪明人,就应该好好唠唠!” 听到蓝玉这话,三人相互看看对方,笑而不语。 若说鲁莽、没啥脑子。 先前的蓝玉可是完美践行了这两条标准。 哪怕今天。 他蓝玉还当着所有文武的面,当众殴打了方克勤。 蓝玉怎么敢说自己不是莽汉的。 不过看着蓝玉那有些心虚的笑容。 三人便也不再计较什么。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嗯。” 蓝玉神色一凝,郑重说道: “冯大哥,如今京城除汤帅外,数你威望最高。” “太子殿下或许会重用方克勤。” “烦请你告诉弟兄们,别去找方克勤的麻烦。” “好!” 蓝玉转向一旁的李文忠,继续道: “曹国公,景隆在京都人头最熟。” “让他暂时到我府上。” “可是太子有事?” 见李文忠想要问个究竟。 蓝玉顿了一下,半真半假道: “太子交给俺的差事,其中可能会涉及一些商人名单。” “景隆在京城吃的开,路子也广。” “听说跟京城几家富商的公子,有些交情。” “所以想着让景隆也出一份力。” “没问题!”听到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能为朱标出一份力,李文忠自然求之不得。 “我家那臭小子别的不行,就是认识不少乱七八糟的人。” “不过蓝玉!” 李文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蓝玉问道: “景隆跟允恭、邓镇、冯诚他们哥几个,现在不都在给太子办差吗?” “太子有令,为何没有直接下给景隆。” “反而是你来找我帮忙?” “嘿嘿。” 李文忠话音刚落。 蓝玉轻笑一声,腰杆子也挺直了几分。 第220章.主心骨 “金子?” “区区金银,怎能和咱营中的战马相提并论?” 蓝玉略有愠色白了沐英一眼。 那一脸不爽的样子,好像在说,他蓝玉营中战马,怎能拿金银作为比较! 以金银衡量战马,简直是对他营中战马的侮辱。 看到蓝玉这副样子,沐英三人倒还真不在意。 毕竟他们几个都是出身军旅,自然知道军中战马有多宝贵。 陷入苦战,亦或是急速行军之时,胯下坐骑便是将帅最贴心的伙伴。 军营中,擅骑士卒的饷银,也要比步卒高出三成。 与后世飞行员的待遇极其相像,足可见战马有多重要。 甚至说是千金易得,良驹难求也不为过。 要知道。 北方部族之所以能在大漠逞凶,和草原盛产良驹脱不了干系。 那些个宝马良驹冲的快,气势猛,临阵不慌,逃跑迅速。 好在中原工业相对发达,有铁制的马镫、皮革的马鞍。 不然的话。 面对北元骑兵,中原骑兵还真讨不到便宜。 况且马匹是现如今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世家公子、富贵人家多喜养马。 民间甚至衍生出相马师这一行业,还有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广为流传。 因此。 蓝玉一下子送出五十匹良驹战马。 此举绝对算的上是阔绰。 “蓝玉,你为何突然大方了起来,莫不是对我有所亏欠,这才.....” “怎么会!” 见沐英隐隐觉察出不对。 蓝玉当即笑骂道: “俺蓝玉不是傻子。” “现如今满朝文武都将你我二人,视作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我是想着,你沐英先前在西南驻扎,营中战马或有不足。” “殿下亲征之时,怕你拖了后腿。” “若是你战败,自己丢脸倒没什么。” “可若是伤了太子殿下的面子,那罪过可就大了。” “再者说!” “不仅旁人将你我视作殿下的左膀右臂,咱们两个不也想着拼死效忠太子殿下吗?” “都是为殿下效力,还分什么彼此。” “若我有什么好东西,都不用你开口,我肯定分一半给你。” 蓝玉微微一顿,小心说道: “可真有一天我麾下将士得了好处。” “没分你沐英一份,那便是我自己窘困,无法相送。” “你沐英也不会来抢吧!” “这话倒是没错。” 沐英全然没有注意蓝玉最后的劝告,只觉得蓝玉说得甚是有理。 虽说他们二人将自己视为朱标的左膀右臂,有些逾矩。 可事实的确如此。 第221章.两根拐杖(改) 至于将来朱标会不会褫夺他们兵权,对他们秋后算账。 既然将朱标视作主心骨,视作统帅,那这些个问题,就压根不是问题。 军中之事,将令如山。 主帅令旨,谁敢不从? 星夜转过,天露初晓,大地依旧暗沉。 经历昨日之事。 此时奉天殿前,武将们都是格外的轻松。 就连清晨的空气,也显得清凉透彻,愈发沁人心脾。 “陛下驾到。” “太子驾到~” 太监那略显尖锐的嗓音割破殿前嘈杂,传入众人耳中。 只见老朱身旁。 朱标步履维艰,朝着龙椅下方那把椅子,艰难挪步。 “呼~” 尽管垫了好几层软垫,可接触软垫的瞬间,朱标依旧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幕看的在场武将甚至揪心,一旁文臣的脸上也满是自责。 也是看到朱标落座。 众人这才开始拜道: “臣等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臣等问圣躬安。” 见老朱微微摆手。 老朱的随身太监,也是奉天殿执礼太监刘和中气十足道: “朕安。” “何人有奏!”朱标温声开口。 秦王朱樉率先出班,看向老朱高声道: “启禀父皇,儿臣有奏!” “胡逆一案,逆党共一百二十三人,除胡惟庸、涂节、陈宁三名首恶外。” “其余同案官员,尽数以国法严惩。” “共计斩首三百七十人,充入教坊司一百二十五人,流放两千三百人。” 将事先写在掌心的数字完整念出来后,朱樉微微抬眸,看向朱标。 实际上。 虽说胡逆案是近日朝中第一大案。 可朱樉这两日暂代朝政才知道。 老朱、朱标日常需要处理的琐事,也是一大堆。 他根本没心思,也没时间去关注胡逆案。 胡逆案具体杀了多少人,他也不知道。 他不过是当庭宣读锦衣卫递来的名单,然后命朱棡、朱棣同铁铉、马虎一起捉拿案犯。 此时之所以能诵念出具体人数。 也是昨夜朱标派刘保儿给他递了个消息。 想来。 应是自家大哥要借机赏赐。 念及至此,朱樉一脸欣喜,高高昂着脑袋,似乎是在等待赏赐一般。 见他如此。 身后的朱棣也想讨赏。 可就在朱棣准备出班之时,晋王朱棡却将其给拦了下来。 “三哥.....” “再看看!” 朱棡一早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正如他先前和朱棣说得那样,自家大哥绝不可能平白无故,连着赏赐他们两次。 看着此时座位上的朱标面沉似铁。 朱棡愈发确定心中所想。 “砰~” 果不其然。 朱樉刚一说完,朱标右手狠狠拍在椅子的扶手上。 下一秒。 一道满是怒意的呵斥,骤然响起。 “三百多条人命!” “两千多人被流放!” “秦王朱樉,你可知罪!” “啊?” 听到朱标这话的瞬间,原本还等着赏赐的朱樉猛然一愣。 下一秒,好似想到了小时候被朱标教训的场景。 此时整个人竟不自觉的跪了下去。 “大.....大哥......” “你可知道!” “冲入教坊司,生不如死。” “流放千里,活下来的不到五成!” “算下来,便是近两千条人命!” 朱标虽是训斥。 可听起来又好像是在警示朝臣,不该犯罚,连累家人。 “朱樉,你可知罪!” “臣...臣弟知罪.....” 望着满脸怒意的朱标,朱樉哪里敢有半句辩解。 此时耷拉着脑袋,就跟真的犯了国法一般,灰溜溜认罪。 可正是见他这副样子。 不只朱标,就连皇位上的老朱眉头也是微微一皱。 “既然自罪,理应受罚!” 朱标说着便要起身。 也是此时。 老朱微微示意,刘和忙拿着一根拐杖跑到朱标身旁。 “殿下.....” “孤乃大明太子,自有文臣武将相扶。” “何必用此竹杖!” 朱标说完,用还藏留着怒意的目光扫视百官。 可听到朱标这话。 百官心头振奋,此时虽耷拉着脑袋,却依旧掩藏不住内心狂喜。 这话明显是要选择朝臣,上前搀扶。 若是选到他们...... 能当着老朱的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得太子格外荣宠,上前搀扶朱标。 这是何等的殊荣! 能被太子朱标视为辅佐的拐杖,定然会被士林百姓传为美谈。 就在一众文臣支棱着耳朵,期待朱标念到他们名字的时候。 只见朱标看向大殿后方,淡淡说道: “铁铉、马虎,扶孤上前!” “是!” 语罢。 铁铉、马虎,二人当即出班,从百官身旁走过。 最后走到官员最前列,走到了朱标的身旁。 刹时间。 宋濂、高启心中暗自称赞,天家抖擞,选才取能不拘一格。(改我劝天公重抖擞,不屈一格降人才。) 詹同、方克勤等其他文臣,也无不心生羡慕。 按说铁铉、马虎官职微末,绝对没有资格上前搀扶朱标。 可他们二人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他们二人已然入阁。 想明白这点后,众人愈发确定,只要入阁,那便是天子近臣.... 也是在铁铉二人的搀扶下。 朱标缓步走到朱樉跟前,怒声呵斥。 “父皇仁慈,不忍见杀。” “可你呢!” “朱樉,你乃除孤以外,诸皇子之首!” “该当何罪!” 朱标语气虽是恼怒。 但从未说朱樉所为有哪里不合国法。 此时训斥,也只是说老朱这个皇帝不忍见杀。 “来人!” 听到朱标这话。 刘和将玄色长鞭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几乎同一时间,朱标手持长鞭,骤然挥出。 鞭子在空中发出的锐利爆鸣,萦绕在奉天殿内,久久不散。 百官听闻,更是无不胆寒。 一鞭下去。 朱樉哀嚎一声,竟趴在地上痛苦呻吟了起来。 也是这一鞭子。 朱标有些没站稳,竟原地趔趄了一下,险些摔倒地上。 “蓝玉,代孤行刑!” “是!” 蓝玉不敢犹豫,当即上前接过长鞭。 可不等蓝玉动手,汤和忙开口说道: “殿下万万不可!” “蓝玉区区武将,不过侯爵。安能鞭刑皇子,鞭笞藩王!” “若蓝玉行刑,虽九死不能赎今日之过!” “求殿下暂记此过,等殿下伤势好转后,亲自动手!” “求殿下暂记此过,亲自动手!” 汤和说完,冯胜、李文忠等武将齐齐跪地说道。 可既便如此。 朱标似铁了心要教训朱樉一般,再次开口道: “蓝玉!” “鞭刑三十!” 就在蓝玉走到朱樉身后,准备抬手之时。 宋濂终于明白了过来,当即跪地求情道: “中山侯所言极是。” “况且秦王严惩逆党贼子,乃拳拳爱民之心。” “爱民之心?” 见朱标面露狐疑。 宋濂深吸口气,忙继续说道: “贪官不法,攀附奸相,乃国之硕鼠,国朝蛀虫。” “逆党贼子,瞒上欺下,枉法害民。” “百姓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此等罪徒,于国法不容,于民心更是不容。” “秦王殿下这些日子严惩罪徒,也是匡正国法,也是顾念百姓,为百姓伸张正义。” “原是如此?”朱标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低声喃喃。 见朱标态度改观,詹同也跟着说道: “殿下有所不知,刑场之上,见逆党贼子被斩,百姓无不欢呼雀跃。” “秦王所为,符合民心!” “秦王所为,符合民心!” 宋濂、高启说完,身后那帮文臣也齐齐跪了下来。 也是见此时满朝文武,尽数为朱樉求情。 朱标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随即故作歉意,缓步走到朱樉跟前。 “二弟,原来是大哥错怪你了!” 第223章.四夷袭扰,当如何? “嗯.....” 听到朱棡的提醒。 朱樉将目光看向旁边的朱标。 当见到自家大哥微微点头后。忙冲皇位上的老朱,高声说道: “父皇,此次三弟、四弟也出力不少!” “哼!” 朱樉不说还好。 特别是看到朱樉他们几个,此时正跟朱标站在一起。 老朱心中便只觉一阵无名火起。 朱标比其他皇子更优,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老朱也压根就没将朱樉这些皇子,和朱标对比。 毕竟朱标是太子,是大明的接班人,是这些皇子的长兄。 比这些皇子更加优秀,也是朱标身为储君的本分。 可让老朱没想到的是。 朱樉几人跟朱标的差距,竟如此之大! 一直高坐皇位,老朱不仅郭英、顾时这些朝臣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朱樉、朱棡几人的小动作,他也都是一览无余。 就说朱樉。 简直就是一个软骨头! 方才朱标假意恼怒,压根就没说他所作所为,哪里不合国法。 可这小子竟直接跪在地上,就好像真的触犯了国法,打算认罪一般! 还有朱棡。 这小子有点头脑,可就是没担当! 老朱可以肯定,方才朱棡绝对已经看出老二要被罚。 所以他便拉着朱棣躲在后面。 可现在看到老二被赏,他又连忙开口提醒,打算一并得到封赏。 至于朱棣。 混小子一个,此时那一双呆傻的眸子。 恐怕现在都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反观三人身前的朱标。 昨日挨了一顿板子,朱标今日本可以不来上朝。 可为了朱樉、朱棡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弟。 朱标强撑着上朝不说。 还想尽办法,替他们哥几个增加声望,给予兵权。 一想到这里,老朱心头怒气就愈发高涨了几分。 “为国效力,乃是皇子本分!” “此次秦王执法有方,暂代国政也很妥帖,应当给予封赏。” “朱棡、朱棣,不予奖赏!” 即便老朱知道。 此时将武将手中的兵权交给皇子,是朝廷收拢兵权的最好时机。 可老朱更担心朱棡这些不成器的,担不起藩王之名。 就今日而言。 朱棡、朱棣毫无作为,又没有功劳。 若是现在便将太原、北平的军权给他们两个。 他们会不会觉得权力来的太过容易了些? 他们会不会愈发骄纵,将来就藩以后鱼肉百姓? 若是如此,老朱宁愿不让这些不成器的皇子到了封地去祸害百姓。 而看到老朱面有愠色。 朱标虽不明白老爹为何如此。 可提前让朱樉三人接管兵权,让诸皇子顺利就藩,不是早就说好的事吗? 想到这里,朱标微微沉吟,随即开口说道: “儿臣恭喜父皇,贺喜父皇!” “嗯?” 老朱正凝眉积攒怒气,突然听到朱标高声恭贺。 疑惑之余,轻声问道: “标儿,咱喜从何来啊!” “回禀父皇。” “如今我二弟、三弟、四弟已经有能力为大明效力,有心为父皇分忧。” “秦王、晋王、燕王,不负皇子之名,无愧藩王之名!” 朱标看了眼周围朝臣,愈发高声喊道: “儿臣恭贺父皇!” “为大明贺!” “为父皇贺!” “臣等恭贺陛下!” “太子仁德,诸皇子体恤上意。” “为大明贺。” “为陛下贺!” 一时间,所有文臣武将齐齐高声恭贺。 也是此时,朱标再次开口说道: “儿臣想请父皇下令,让已满十四岁的皇子,徒步前往凤阳。” “太子此举何意?” “回禀父皇,父皇您先平江南,后克中原,终扫北患。” “自南向北,转战千里,驱逐暴元,前无古人。” “如今诸皇子长于深宫,不知百姓疾苦,不知父皇创业之艰。” “故而,儿臣请父皇下旨。” “命年满十四岁的皇子,徒步前往凤阳。” “沿路查看民生,体会父皇之辛,领会百姓之苦。” “想必有此一行,诸皇子明年陆续就藩之后,定能在封地勤政爱民,不愧朝廷。” “好!” 老朱一时惊喜,竟直接站起身子,兴奋喊道。 朱标这个主意,简直是说到他心坎儿上了。 毕竟朱樉几人不是富贵人家的少爷。 他们将来,也是要成为总领一地的藩王。 老朱是真的担心朱樉几人好日子过惯了。 到了封地以后,就跟那些贪官恶吏一样,鱼肉百姓。 不过此时朱标提的这个法子,当真是无可挑剔。 让他们这些皇子徒步前往凤阳,走一步他当年起兵造反的路。 想来沿路见到百姓的清苦日子,能让他们有所感触。 哪怕老朱不奢望经此一事,朱樉几人就能变得和他一样勤勉爱民,变得同朱标一样聪慧。 可只要心系百姓,这便也就足够了。 “传朕旨意。” “皇子皇女年满十岁者,徒步前往凤阳。” “沿路官员不得馈赠、侍奉.....” 老朱微微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般,饶有深意的看了眼下方的朱标。 好小子! 当真聪明! 让朱樉几人徒步前往凤阳。 明面上看是他们老朱家在教训孩子。 是为了让诸皇子体察民情,体会大明创业之艰。 可实际上。 朱标此举,还是给朱樉这些皇子积累声望,让诸皇子就藩之时,文臣武将无人能提出反对意见。 毕竟当朝皇子不乘车轿,不带侍从。 跟流民百姓一样,徒步前往凤阳。 此举定会在士林百姓中掀起轩然大波,也肯定会被那些所谓的读书人传为美谈。 若是等朱樉几人从凤阳回来,再办几个体恤沿途百姓的案子。 那他们这些皇子的声望,绝对是水涨船高。 如此一来。 即便今日朝会不将太原、北平的军权交给朱棡、朱棣。 将来等他们就藩之后。 凭此一行积累的声望,也足可让他们顺利接管封地政务,得封地百姓爱戴。 ‘好小子,当真聪明!’ 老朱心中暗暗称赞一声。 只不过看到朱樉、朱棡、朱棣三人,老朱面色又是一沉。 都是一块地里长出来的庄稼,差距咋就这么大涅! 微微叹了口气,老朱沉声道: “择吉日,诸皇子启程凤阳!” “陛下圣明!太子英明!” “陛下圣明~” “太子英明~”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朱标缓步朝老朱走去。 就在朱标以为即将散朝,他准备跟老朱返回后宫之时。 老朱非但没有下旨散朝,反而还冲朱标递了个眼色。 “我娘她....” “嗯!” 见老朱似有无奈般,重重点了点头。 朱标也有些疲累的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亲征一事,自己老娘是真的打算甩赖皮了。 而且看老朱现在这幅样子。 显然,老头子也没把握能说服马皇后。 不过..... 也好! 民心足备,朝堂一心,再加上世家渐渐露头。 朱标也想看看。 勋贵案、凤阳案、胡逆案过后。 眼下的大明,能否像诸葛武侯治下的蜀汉一般,全民一心,整军备战。 “今日!” 朱标收起半分颓然。 神情庄重环顾群臣后,朗声说道: “今日我大明国朝中兴,民心所向,天命所归。” “然,四方不安,各有贼寇觊觎中原。” “北元犯边,高丽增兵。” “东南沿海倭寇横行,西南诸司频频袭扰。” “且问诸臣,当此时节,我大明应当如何!” 第224章.当兴国战 “嗯?” 听到朱标这话,整个奉天殿瞬间嘈杂了几分。 下方那些个文臣武将虽不敢太过逾矩。 可一个个相互对视,却也在低声私语着什么。 倒不是朱标所说的情况太过危急,让他们惶恐。 相反。 朱标所说的情况,的确有! 可远没有说得那么严重。 此时大明军武正盛,国朝稳固。 边患的话。 除北元稍强一些。 高丽、安南、倭寇都只不过是疥癣之疾,弹指可破。 可让他们不明白的是。 此时朱标为何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不知道的。 还以为此时大明四面受敌,即将沦丧一般。 “太子殿下!” 宋濂冲朱标恭敬拱手,脸上满是自信,沉声说道: “殿下方才所言,的确不虚。” “可我朝正值鼎盛,西南诸司、沿海倭寇不过尔尔。” “至于北元,魏国公亲自坐镇北平,据敌以守,不足为虑!” “宋学士所言极是。”高启出班,跟着说道:“四境边患不足为虑!” “太子殿下,我大明乃天朝大国,只要怀柔四方,安抚诸番,便无战事。” “宋学士、高夫子所言极是,我朝当怀柔四方,安抚诸番。” “四方宵小,何足为虑。” “不足挂齿,加以安抚即可!” 宋濂、高启说完,其他文臣也跟着附和。 和这些满不在乎的文臣不同。 此时汤和这些个武将,却一个个都默不作声。 紧皱的眉头,似乎正在积攒怒气。 “宋国公、曹国公、中山侯,你们以为呢?” 听到朱标发问。 冯胜、李文忠纷纷看向汤和。 旋即,汤和神情肃穆,沉声说道: “启禀太子殿下,末将不作他想,唯有一战!” “哗~” 此话一出,周围文臣再次嘈杂了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 冯胜、李文忠以及其他十数名武将,齐声喊道: “末将等不做他想,唯有一战!” “不做他想,唯有一战!” “不做他想,唯有一战!” “中山侯~” 宋濂快走两步,走到汤和跟前,急切说道: “四方蛮夷,当以教化为主。” “大兴刀兵,岂不是穷兵黩武?” “我朝正值鼎盛,当保境安民,护佑天下万民。” “四方诸夷见我大明文教兴盛,百姓富足,自然纷纷称臣,献礼来贺!” “宋学士高见,末将不能沟通。” 汤和瞥了宋濂一眼,没好气道: “论及教化,秦汉两晋加上唐宋,哪个中原王朝不是以教化为主,怀柔四方?” “可教化了千年,教化出来了什么!” “早有五胡乱华,前有元贼南下!” “凡异族当政,他们可曾对我中原儿女,怀柔以待?” “五胡乱华,汉家百姓沦为牲畜,任人屠戮,受尽欺压。” “两脚羊之说,不正是从那时候而起?” “元贼当政,将我汉家百姓划分成第四等人。” “在他们眼中,我中原儿女竟成了最低贱的人!” “子孙后代依旧只能为奴为仆!” “这.....” 宋濂顿感语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可汤和却没有继续看他。 反而转向周围文臣,继续怒声斥问道: “洪武二年,徐达、遇春攻克北平,高丽国王当即遣使称臣。” “甚至对欺辱汉家百姓的北元,陛下也曾言说华夷一家。” “可上个月!” “胡惟庸一封书信,北元大举兴兵,高丽悖逆臣子之国的本分,派兵增援!” “敢问诸位大人,可是陛下对四方蛮夷怀柔不足?” “可是我朝不兴文教,百姓无法富足?” 此话落罢。 朱标不由的为汤和竖起根大拇指来。 虽是武将,可汤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有理有据,任谁也无从反驳。 “可是中山侯....” 宋濂沉吟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高丽一朝,乃未经教化之蛮夷。” “首鼠两端,也是本性使然。” “我大明当有大国雅量,徐徐教化.....” “那便等末将等我明军将士,攻占高丽王城后,宋学士再行教化吧。” 第225章.国民凝聚力 筹粮百户? 詹同心中暗道一声,当下恍然大悟,恭敬回道: “臣詹同,替犬子谢恩。” “嗯。”朱标转向宋濂、高启,继续说道: “宋学士、高夫子,此次恩科士子的考卷,三日内审定完毕。” “三日后,陛下要设晚宴,殿试士子,宴请百官。” “臣遵旨,只是国战之事.....” “退朝!” 不等宋濂说完。 朱标示意退朝后,便同老朱一道朝后宫走去。 也是刚离开奉天殿,老朱便冲随身太监刘和道: “传秦、晋、燕三王到东宫......” 微微一顿后,老朱当即改口: “将年满十岁的皇子、皇女,一并传到东宫!” “是!” 刘和刚一离开,朱标笑着调侃道: “爹,您训诫弟弟、妹妹,为何不去谨身殿,再不然也能去坤宁宫啊。” “混小子!” 听朱标提及坤宁宫,老朱抬头便要教训。 可一想到朱标屁股有伤,最终还是将手给放了下来。 “你娘本就想赖掉你亲征的事。” “可她还未开口,咱爷俩今天便在朝会说,要大兴国战。” “咱还当着百官的面,同意你随军出征。” “你说说,这坤宁宫,咱还回的去吗!” 见朱标轻笑一声,脸上满是事不关己,甚至还有种作壁上观的得意模样。 老朱面色微沉,真想再揍朱标一顿。 现如今朱标身上有伤,马皇后心疼之下,绝不会对他怎么样。 可是自己..... 念及至此,老朱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还是等马皇后打到东宫,让朱标开口解释吧。 “标儿,你娘是通情理的。” “你出征之事已成定局,她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 “只是一旦你娘以为,你仅是为了出征,便提出国战,累及全境百姓。” “恐怕就连咱也要跟着遭殃.....” 老朱说的没错。 马皇后从来都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人。 或者说。 马皇后看起来稍微有些泼辣,但心思细腻,绝非无理强辩之人。 若马皇后真的以为。 自己为了出征,为了提前堵她的嘴便大兴国战。 朱标甚至都不用去想。 自己,还有老朱,肯定免不了一顿鸡毛掸子。 只不过..... 自己这个太子还没有胡闹到,为了一己之私,便提出国战二字。 “爹,您应该清楚。” “儿子此时提出国战,乃是想看看我大明民心如何?” “凤阳案过后,儿子命御史严查地方,地方官员的贪污乱象有所改观。” “胡逆一案,朝中、地方的不法官员也杀了个七七八八。” “再加上您设坛讲学,士子之心抓的牢牢的。” “所以此时大兴国战,是为了横扫四夷不假。” “儿子也是想检验一下。” “看看勋贵案、凤阳案、胡逆案过后,民心提升了多少,我大明的国力又增加了几何。” 若不是提出国战,只是朝廷下令,征讨北元。 那终究只是朝廷的事,也终究只有文臣武将能够参与。 士林百姓中,哪怕有人心存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志。 可不在军籍,不事朝堂,终究不能参与进来。 可国战却是不同。 提出国战,有志之人可不顾籍贯,报名投军。 普通百姓可捐粮、运粮,士子可发表言论巩固人心,世家也出钱劳军。 这样一来,不仅朝中的文臣武将愈发重视。 百姓、士子,还有詹同那些世家都能一并参与进来。 毕竟以国为战。 一旦战败不说国土沦丧,国家尊严必然受损。 朱标就是要设立一个全民目标。 让大明境内的所有人都参与进来,从而进一步提升大明的凝聚力。 朱标很清楚。 对中原大地这些可爱的人来说,越是艰难的时节,大家越是能团结一心。 越是富足,大家越.......不提也罢。 至于眼下大明的境地,当真到了不得不提出国战,才能应对四夷? 当然也是没有。 相反。 如今大明军武正盛,不说此战必胜,但也有八成的胜算。 “标儿,宋濂那些文臣....” “父皇放心,此时文臣越是不安,三日后的晚宴落罢,他们越是能勠力同心。” 见朱标神情淡然,似胸有成竹一般。 老朱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至于国战落败,危及国朝威严..... 这种情况老朱也不是没有想过。 只不过,那又如何? 眼下大明国力正盛,经得起失败。 他朱重八也从来不怕失败。 再者说了。 儿子不行,那就让他这个当老子的亲自出征。 所谓知耻后勇, 若此次当真落败,下一次军心必然大振。 况且朱标已经开始对世家出手,国库钱粮定然大增,再苦也苦不到百姓身上。 ....... 奉天殿上。 朝会落罢,武将个个神采奕奕,率先回府准备迎接国战。 反观文臣却大多都是面露担忧之色。 特别是宋濂。 此时眉头紧皱,呆呆的站在原地,全然没有平时那温和随性的模样。 “宋....宋兄?” “嗯?” 听到高启的声音,宋濂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不等高启继续开口。 宋濂沉沉叹了口气,悲声说道: “年少气盛!” “终究是年少气盛啊!” “胡逆刚除,吏制方清,太子殿下何必急于一时!” “何故大兴国战啊!” 语罢,没有理会高启等人甚是惊恐的表情。 宋濂再次叹气,径直朝殿外走去。 而听到宋濂率先非议太子,周围文臣也愈发大胆了起来。 “国战二字,怎可轻提啊!” “打仗打的便是钱粮,粮饷、军需便足以掏空国库了,一旦不能速胜,恐怕会拖垮我大明的财政!” “如今百姓正值丰收,偏偏在此时大兴国战,劳民如此,何时方休啊!” “民间恐怕会怨声载道?” “一旦落败,我朝......” “诸位同僚放肆了!”听着众人越说越起劲,越来越没有上下尊卑。 高启瞪了众人一眼,没好气训斥道: “宋学士唐突,你等也口不择言!” “可是高夫子......” “若你等心有疑虑,自可上书陈情,何必与此妄加议论!” 语罢,高启瞥了眼众人便要朝殿外走去。 只不过。 当目光扫视众人时,高启竟发现此时的詹同一脸随意,似乎.....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一样。 “詹大人,贵公子担任筹粮百户,可喜可贺。” “嗯?”詹同微微一愣,随即笑着拱手道: “高夫子所言极是。” “此乃我詹家的一场大富贵!” 第227章.贤后 “臣妾参见陛下。” “嗯?” 见马皇后微微见礼。 不只朱樉几人面露疑色,就连朱标也不由愣了一下。 在他们的印象中。 除了国朝大典皇后必须向皇帝行礼外。 自己亲娘啥时候给自己亲爹见过礼啊! “快起来,快起来!” “咋还突然行礼了!” 饶是老朱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就要搀扶。 可不等他近前。 只见马皇后缓缓起身,似有愠色般,径直朝一旁的朱标走了过去。 “妹.....妹子.....” “听闻陛下要训诫皇嗣,可否允准臣妾旁听,也好谨身自省?” “准....” “不是.....” “行啊,不过妹子你德行无缺,当的起大明国母,不需自省。” 老朱顿了一下,冲马皇后故作兴奋道: “妹子你不知道。” “今天在朝会上,标儿任命老二为宗正院的宗正令,总管皇室宗亲的诸多事宜。” “将来老大政务繁忙,这些个皇子、皇女的事,老二也能帮着老大处置。” “西安的兵权,标儿也交到了老二手上。” “还是陛下圣明。” 马皇后默默点头,看向朱樉淡淡说道: “老二,你已完婚,也在宫外建府开牙。” “若是民间男儿,也是一个小家的顶梁柱了。” “还有你们几个,平时多帮着你们父皇、你们大哥,即便是做不到,也万万不可给他们添乱!” “你们母后说的没错!” 老朱稍稍安心了一些,看向皇子、皇女沉声说道: “老三,你有点聪明劲儿,但就是没担当。” “这就显得你那点聪明,更像是小聪明。” “今日本打算一并赏赐你和老二,就因为你不愿同老二一并受罚,因此才没有一并赏赐你!” 见朱棡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老朱手中戒尺微抬。 可想到马皇后还在身后看着,便又重新放了下去。 “此行凤阳,乃是你们大哥为给你们增加声望,成就你们顾念民生的美名,让你们顺利就藩。” “也是让你们将来就藩以后,能更快接手封地政务,更快得到封地百姓的爱戴。” “所以绝不可耍小聪明!”(洪武年的藩王是有资格管理政务的,养猪是从永乐开始的。) “儿臣谨记!” “儿臣谨记~” “嗯。” 老朱微微点头,示意几人退下。 几人前脚刚走,老朱忙凑到马皇后跟前说道: “妹子,标儿还在朝会上还任命詹同的儿子詹徽,为蓝玉军中的征粮百户。” “这法子太妙了!” “现如今世家都算聪明,他们不敢露头,也没什么太大的错处。” “若是抄家,终究有些不好意思。” “可给了他们一个征粮百户的头衔,便是给了他们一个交出家产的途径。” “若是他们将家产全部交出倒也罢了。” “若是不交,日后自然要格外注意几分。” 见马皇后依旧表情平静,没有多说。 老朱不作沉吟,紧跟着说道: “还有让皇子、皇女徒步前往凤阳的法子也是妙的很。” “标儿下令.....” 不知老朱是有心还是无意。 话里话外好像在说,今日朝会下的所有令旨,都是自己这个太子的意思。 念及至此,朱标连忙解释道: “爹,儿子在朝会上说得可是年满十四岁的皇子,徒步前往凤阳。” “是您!” “是您改成了年满十岁的皇嗣,徒步往返凤阳。” “你小子!”老朱很是愤愤的瞪了一眼朱标。 “本来就是你小子的主意,就连大兴国战,不也是你的主意。” 朱标算是看明白了。 老头子就是存心的! 见马皇后态度略显冷淡,就把所有事都推到自己身上。 现在老朱这副样子,简直跟后世那些哄自己女朋友的男生一模一样。 可问题是。 哄归哄,不能把自己这个当儿子的给搭进去吧! 马皇后现在这样子,老朱害怕,自己也怂啊! 若马皇后手持鸡毛掸子,从坤宁宫杀到自己这东宫。 那朱标倒还不担心什么。 可偏是这一脸平静的样子,让朱标心中愈发没底了。 “娘,儿子是想....” “我知道。” 不等朱标开口,马皇后轻声打断。 “我当然知道。” “既然你们爷俩能提出大兴国战,全境百姓整军备战,便不可能只是为了亲征一事。” “这点我还是看的出来的。” “呼~” 听到这话,老朱、朱标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下。 也是此时。 马皇后转向朱标,继续说道: “标儿,亲征之后务必小心。” “您放心。” “标儿,常家丫头三月生产,能不能......” “这恐怕不行。”不等马皇后说完,朱标轻声回道: “一个多月后大明征讨北元,是几个月前便定下的。” “不能因为儿子一人便拖延时日。” “嗯,好!” 见马皇后默默点头便不再言语。 朱标还是有些不放心,笑着说道: “娘,若儿子提出国战,随军出征这事,您心里有气。” “您就打儿子一顿,出出气。” “万不可憋坏了身子。” 闻言,老朱也有些担忧的看向马皇后。 他爷俩挨一顿打,也好过马皇后憋着怒气,不发作的好。 只不过。 看着这爷俩眼中满是担忧,甚至还有些期待的模样。 马皇后轻笑一声,平静说道: “刚听到你们爷俩要开国战,我心里是不高兴。” “可从坤宁宫到东宫这一路上,我也想明白了。” “你们爷俩忧国忧民,也都是顶顶的聪明人,自然比我一个妇人目光更加长远。” “我又怎会不知,你们绝不是因一己之私,连累全境百姓,大兴国战。” “朝政如何,本就不该我一个妇人跟着掺和。” “娘!” 尽管明白马皇后的意思,可朱标听着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娘,您在儿子心中可是千古第一贤后。” “您的见识也超过寻常男子数倍,数十倍不止。” “后宫不得干政,是说给后世儿孙听的,约束不到您头上!” 知道朱标是哄自己,马皇后嘴角微微扬起,轻笑说道: “贤后可不敢当。” “只是想着老二他们还不成才,不想见你们爷俩太辛苦。” “不过现在好了,老二有了朝职,也接管了封地兵权。” “日后自然有老二、老三他们,娘也乐得清闲。” “嗯.....” 朱标也没想到,让朱樉进入朝堂,接管兵权,还有这个作用。 不过也好。 马皇后心情愉悦,长命百岁。 对老朱、对自己,甚至对大明都是天大的好事。 就在朱标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刘保儿带着蓝玉在东宫门外等候。 见此情形,老朱缓缓起身,冲马皇后道: “妹子,咱陪你到花园走走。”火山文学 “标儿,世家那块,你再敲打一下。” “此次国战,国库存银,地方存粮最好不要动。” “若是世家的家产不够,就从你东宫里出!” “如果还不够,就跟常氏生产后,再行出征。” 语罢,老朱同马皇后缓步走了出去。 “末将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去吧。” 老朱冲蓝玉随意摆了摆手,和马皇后相扶便朝后花园走去。 也是等两人刚走,蓝玉兴冲冲朝朱标跑来的同时,兴奋大喊: “大喜啊!殿下!” “大喜!” 第228章.文臣谈话,三分足以 “詹家拿出了多少钱!” “十五万两!” “整整十五万两啊!” “俺真没想到,詹家竟然如此阔绰,一下子竟然能拿出了十五万两巨款!” 和一脸兴奋的蓝玉不同。 此时的朱标却很是平静,甚至还有些失望。 “只是银两?田产、粮食呢?” “那倒没有。” “刘保儿,召詹同父子进宫。” 听到朱标当即召詹同父子进宫。 蓝玉有些不解,疑惑问道: “殿下,您是觉得詹同那老小子没有把全部家产都交出来?” “倒也不是。” 朱标抿了口茶,淡淡说道: “詹同不敢如此,十五万两估计也是他们詹家的极限了。” “只不过,这不是整个徽商的极限,更不是京都所有世家的极限。” “还有!” “这些世家之所以能囤积如此多的银两,无非就是名下田产众多。” “父皇曾下令,有功名的士子可以不纳粮。”火山文学 “此举原本是宽济读书人,可却被这些世家给钻了空子。” “他们将名下土地转到士子头上,如此便不需缴纳粮税。” “还能这么做?” 听到蓝玉低声惊呼,朱标轻笑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法子本不稀奇,甚至就连勋贵武将都如此做。 只是现在的蓝玉还不知敛财,自然没有关注这些。 至于詹家给出的十五万两,的确不少。 只不过若想支撑国战,也还远远不够。 “臣詹同拜见太子殿下。” “标下詹徽,拜见太子殿下,参见蓝玉将军。” 听到詹徽很是识趣,以军中将士自称的同时,还参拜蓝玉。 朱标嘴角微微上扬,温声说道: “赐座。” “谢殿下....” “詹徽,孤让你一读书人担任军职,心中可有不快啊!” 一听到这话,还未落座的詹徽连忙再次拜道。 “标下不敢!” “无妨无妨,快起来。” “詹大人当真是好福气啊,令嫒温婉端庄,令公子谦逊有礼。” “将来与令嫒完婚之后,孤自然会赏赐詹徽文职。” “将来,詹大人是有后福的!” “嗯......” 詹同闻言被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他家女儿在后宫,他家儿子在前朝。 第230章.宽厚之人 “徽儿,你现在可还觉得太子年纪尚轻,没有远虑?” “嗯.....” 詹徽沉吟半晌,微微摇了摇头。 只不过心中百感交集,脸上五官很是紧凑的挤在一起,明显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见他如此,詹同笑道: “你大抵是想不明白。” “为何传闻中的太子是一个性情宽厚之人。” “今日一见,你也认为太子面容和煦,待人温和如传闻一般。” “可为何,太子竟会有如此严苛的手段?” “没错!”詹徽当即说道。 “父亲,方才太子与父亲所言,话里话外虽有敲打.....也有警告之意。” “可儿子.....” “儿子依旧觉得如沐春风,始终不认为太子是个心思深沉,手段严格的诡谲之人。” 詹徽心有余悸般看了眼涂节、陈宁的无头尸体。 在他看来。 能有如此严苛的手段。 可传闻,亦或是亲眼得见,都让他觉得朱标性情温和。 这便足以证明,朱标是个诡谲莫测,善于作伪的虚假之人。 只不过听到他这话。 詹同眼中笑意更浓,语气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欣慰说道: “徽儿,你所见不错。” “太子的确是个温和之人。” “可是父亲,太子对胡逆一党的严惩....” “这是将胡逆一党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后世之人定是人人唾骂胡逆一党!” 詹徽实在想不明白。 有如此严苛手段,为何自己父亲还说朱标是个温和宽厚之人。 只不过。 听到他这番话,詹同脸上笑容微微一顿。 此时看向詹徽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失望的意思。 “徽儿,你眼窝子太短浅了。” “不过这也不怪你,毕竟你年纪尚轻。” “父亲.....” “谁说手段刚猛,就不是心系百姓的温和之人了?” “胡逆一党乱法害国,胡惟庸甚至还打算谋逆天家。” “此等惩处,可算的上残暴?” “还有!严惩胡逆一党,难道不是对百姓的宽厚?” “严惩不法官员,是对百姓的宽仁?”詹徽低声喃喃,仔细回味这句话中的深意。 这话对后世之人来说不难理解。 只是现如今,似詹徽这些读书人,还将牢记刑不上大夫视作经科玉律。 他们认为不能过分严惩不法官员,这不仅是保全官员在百姓心中的威仪,也是维护国朝的尊严。 而且也是个不错的御下之策。 见詹徽半晌不言,詹同继续说道: “方才你说,太子殿下想用典藏版纪册,耗尽世家家产。” “连你都能想到此举欠妥,难道太子殿下不知?” “所谓典藏纪册,不过是个饵罢了。” “太子是想看看,当下大明是否真有家藏巨财的世家。” “可是你,还有那些个世家,却还傻呵呵的咬钩了!” 闻言至此。 詹徽也觉得自己太过蠢笨了些。 想要用典藏纪册,用陛下御笔题词,耗尽世家家产。 拖得时间很长不说,主动权也都在世家那边。 如此昏招,绝不会是朱标的意思。 “那父亲,太子打算如何收拢世家家产。” “回府再说!” 半柱香的功夫。 他们父子刚一回府,便看见詹氏宗族的人,此时都在正堂落座。 “父亲,这些叔叔们....” “是为父叫他们来的!” 语罢,詹同缓步走进正堂,刚一落座便当即开口说道: “日让你们前来,是想请你们协助徽儿。” “嗯?” 此话一出,不只眼前那些詹氏宗族,就连詹徽也不由一愣。 片刻过后,众人笑着说道: “大哥,咱们詹家除你长房一系能读书参与科举,我们几家都只能经商。” “咱们宗族的荣耀,都在您身上。” “只要对我詹家有利,您说如何做,我们便如何做。” 尽管几人嘴上说的甚是好听,可詹同却压根没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命徽儿担任前军的筹粮百户,所以找你们过来,也是帮助徽儿筹粮。” “好说!” “只要价格公道,我们定不会让徽儿难办。” “徽儿得了如此肥差,当真是前途无量。” “大哥,各地粮价不同,我们高出几厘,不仅不会让大哥背上贪污骂名,也能让徽儿得些好处。” “对,这才咱们挣得少点,徽儿也马上成家了,也该有些私房钱了。” 一时间,众人一边调侃,一边盘算着如何盘剥克扣,巧立名目,从中取利。 不过也正如他们所说那样。 按照他们的法子。 的确不会背上贪污之名,但也的确能从中得到些好处。 毕竟朝廷在谁那里买粮不是买。 他们的粮食品质不差,价格也不是最高,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只不过看着几人兴致勃勃的样子。 詹同心中微微一沉。 原本他还觉得朱标对世家出手,多少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现在看来。 若是不能规范这些家伙,对今后的大明,绝对没什么好处。 毕竟贪官手段再怎么高明,只要敢贪,便有缺口,便一定会留下罪证。 可对这些深谙商贾之道的人来说。 将其中一些货物的价格高出几厘,再掺杂些低价货物进去。 这绝对算的上情理之中。 不仅没有贪墨之嫌,还能从中牟利不少。 “此次徽儿筹粮,不是用金银从你们手中购买,而是让你们无偿交给朝廷。” “嗯?” 上一秒还兴致勃勃,仔细商讨牟利之策的众人。 听到詹同这话,瞬间鸦雀无声。 整个正堂的气氛也诡异到了极点。 甚至就连他们看向詹同的眼神,也变得格外警惕了起来。 饶是如此,詹同却依旧继续说道: “不仅是你等存粮,还有家中所藏金银,名下田亩。” “除留下度日之用外,也要全部交出来,献给朝廷。” “大哥!” “交出所有家财,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这不是抄家吗!” 见詹同不语,詹氏外房詹诚低着脑袋,小心说道: “大哥,你这不是用哥几个的家产,给徽儿铺路吗!” “给徽儿铺路?是你们这几个,把徽儿往死路上推!” 此时詹同面色阴沉,看向几人,怒声斥道: “陛下御笔题词的纪册,你们设计让徽儿买到的吧。” “将徽儿推到最前面,替你们去试探朝廷。” “一旦有事,老夫还有徽儿,我们一家便会率先被朝廷惩治。” “而你们自然可以躲在后面,继续等待时机!” “詹诚!这恐怕是你的意思吧!” “大哥,我....” 被詹同说破心思,几人心虚之下,哪里再说半个字。 见他们如此,詹同愈发沉声斥道: “你们自诩高明,可实际上却都是蠢到家了!” “所谓典藏版纪册,所谓陛下御笔题词,不过只是一个饵罢了。” “太子殿下就是想看看,如今大明是否有家藏巨财的世家。” “你们倒好,一个个自己跳了出来。” “不愿交出家产也行,那你们说说,有什么办法能让朝廷不关注你们。” “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安稳度日,不给詹氏一族蒙羞!” 第231章.除名,交家产 “这.....” 听到詹同的训斥,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还真没有半点办法。 片刻沉默过后。 詹氏二房,詹诚连忙跪在地上,恭敬认错道: “大哥,让徽儿买到陛下御笔,是我的意思。” “可是为弟想着,大丫头与太子有婚约,大哥你又身在要职。” “就算朝廷要罚,也终究会顾及一些颜面。” “大哥!” “为弟绝对没有将徽儿往死路上逼的意思,我也绝对没有要陷害大哥一家的意思!” 詹徽本以为自己父亲方才所说,只是激将而已。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二叔詹诚,竟真的把他当枪使了。 妄言论之,此次典藏纪册是太子朱标和自家二叔这些人的较量。 可他詹徽一直自诩聪明,和这两方人相比,简直蠢笨的如同婴孩一般。 “二叔.....” “徽儿,二叔对不住你。” 见詹同依旧不语。 詹诚顿了一下,怯生生说道: “大哥,如果我们不交出家产,想来朝廷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吧。” “我们几个都是奉公守法,不敢有半点逾矩。” “朝廷应该不会.....” “奉公守法?”詹同轻笑一声,当即打断道:“詹诚,你如何敢说自己奉公守法的!” “你们又有谁敢说自己奉公守法!” “将盐兜售给藩商,囤积货物,哄抬物价,这些哪一个不是杀头的罪过?” “起先朝廷不曾关注你们,你们手法干净些,便不会有事。” “可典藏纪册一出,朝廷已然注意到你们了。” “若不愿自愿交出家财,那便等着朝廷上门追查吧!” 看着几人闭口不言的守财奴模样。 詹同心中便是一阵厌恶。 且不说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单是这些人谁敢说自己白玉无瑕,没有半点过错。 况且! 家藏巨财究竟为了什么,他们自己清楚! 第232章.小看世家了 “此举不妥吧,爹。” “交出家产,作为军资,这是世家别无他法的自保手段,也是太子殿下一番筹谋,恩宠改籍的结果。” “若是将这些金银,大摇大摆送入军营,岂不是有犒军之嫌?” 詹徽顿了一下,愈发担忧说道: “军队乃国之重器,除天子外,任谁犒军都是逾矩。” “即便是皇子藩王犒赏三军也有不妥。” “况且父亲还是吏部尚书,朝中地位举足轻重。” “贸然犒军,岂不有收买军心之嫌?” 被这么一说。 詹同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朝臣、百姓、藩王犒赏三军,的确有不臣之嫌。” “可是徽儿,此次将大车小车送往前军,只是你这个筹粮百户分内之事。” “也是太子给咱们詹家格外的荣宠了。” “格外的荣宠?” “不错!”詹同脸上带笑,温声说道: “百姓、士卒不知道你送往前军的车队中,装的都是金银。” “他们只会认为,是你这个筹粮百户依照将令,收购而来的粮饷。” “众人只会说你这个筹粮百户,尽心尽责。” “而朝臣、还有京城其他世家,的确能猜到车队运送的都是金银。” “可你筹粮的差事是太子亲自任命,国战也是太子的提出。” “众人也只会认为,詹氏一族交出家产,一切都是太子的意思。” “如此一来,在京的其他世家,也能嗅到危险的信号,跟着一并交出全部家产。” “原来如此.....” 詹徽轻声低语,心中好似怒涛翻涌般,久久不能平静。 和自己父亲相比,他当真是太嫩了些。 他本以为,自己父亲协助太子,让詹氏一族交出全部家产。 此举为朝廷增加了不少收入,绝对算的上是大功一件。 他甚至还想着,能以此功,让詹家荣耀更盛。 可詹徽没想到。 如此大功,他父亲竟毫不在意,甚至只是换他尽职尽责的虚名。 “爹....” “徽儿,现如今世家无错,若贸然收回世家家产,太子免不了担上敛财骂名。” “即便是世家自愿交出,明面上太子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呀,有些功劳是万万不能要的。” “有的时候,也必须演一出白戏,给不同的人传达不同的意思。” “父亲洞察秋毫,儿子受教了!” 恭敬拱手后,詹徽快步朝门外走去。 今日当真让他大受震撼。 第233章.人心向战 朱标凭栏而望,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后,淡淡说道: “好在我大明百姓,听闻国战并没有心生畏惧。” “如今对国战尚有非议的,也剩下朝中文臣,以及部分年轻士子了。” “殿下所言极是!”提及国战,蓝玉当即起身,激动说道:“末将也没想到,听说朝廷要开国战,军中士卒振奋不说,就连百姓也是无比雀跃。” “今日投军的青壮甚至有近千人之多。” “就连一些早年退下的老兵,也要求重返战阵。” “而且铁匠、木工,也想要为军效力,普通百姓甚至自愿为役,供朝廷驱使。” 朱标微微点头,正色说道: “传孤令旨,各军将帅,不得苛待效力百姓。” “铁匠、木工,每日供给两餐外,每人每日给五十钱。” “若需百姓为役,每日供给两餐,每人每日三十钱。” “是!” “警告一众将帅,若有人敢克扣.....” 见朱标还担心贪墨之事。 蓝玉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殿下,俺蓝玉敢用人头担保,此次绝没有将帅敢克扣粮饷,从中贪墨。” “国战二字的分量,他们那些武夫能不明白?” “那些个莽汉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在殿下亲征之时,再立大功,让殿下刮目相看。” “贪墨粮饷,克扣民夫饷银这种事,谁不会去做!” 听到蓝玉一口一个武夫、莽汉称呼其他将帅。 朱标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承认蓝玉所言有理。 如今的大明,当真是大兴国战的最好时机。 汤和、徐达、冯胜、邓愈,这些老牌将帅尚且能战。 蓝玉、沐英稍稍年轻的一辈,也已经崭露头角。 此时大明武备充沛。 恐怕纵观明史,也没有哪个时期能与之比肩。 再加上中原初定,百姓对暴元的仇恨依旧还在胸膛翻涌。 听说大明要开国战,平定四夷。 百姓自然也会万众一心。 如果非要说此时大兴国战,有哪些不利因素。 恐怕也只有钱粮、军需这两点了。 不过世家交出家产,钱粮足备。 军需方面,三司也有成效。 确定民心无虞,确定军心正盛后,朱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并非瞻前顾后,犹豫不定,只是战乃至凶之器。 第234章.冠绝之君 “宋兄,哪有那么多尽善尽美之事!” “对敌北元,平扫四夷,优势在我。” “今日我大明上有圣明君王、英明太子,中有能征善战之将,下有百姓万众一心。” “军需的话,欠缺一些,就姑且欠缺一些吧。” 高启说完,似安慰般轻轻拍了拍宋濂的肩膀。 可正是听到高启这番话。 宋濂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愁容更甚。 微微叹气的同时,就连额上皱纹也都挤在了一起。 “高兄,你还是不明白。” “若此次,仅仅是国战。” “人心足备,粮饷足用,火器、弓箭、药品这些军需稍稍欠缺一些,倒也没什么。” “可你莫要忘了,此次不单单是国战。” “此次可是太子殿下御驾亲征,统帅三军的首战!” “这有什么区别吗?”高启觉察出不对,凝眉问道。 可此时宋濂神情愈发严肃,声音陡然高亢说道: “若此战大胜,太子一扫北境,解决困扰中原王朝千年的北患问题。” “那么史书上会如何书写?” “史书会说,我洪武朝的太子,即冠之年,武功一说便功盖千秋!” “假以时日,太子横踏四夷,为大明开疆扩土。” “此等武功,古之罕见,与历代擅武帝王相比,可称的上冠绝二字否?” “这....” 高启头皮发麻,浑身也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古之帝王善战者不在少数,可从未有一人配的上冠绝二字。 祖龙扫六合,可也是奋六世之余烈。 汉高祖建强汉,可终是在垓下斩杀了一并起义的项羽。 汉武帝横扫大漠,且不说未能彻底解决北患,穷兵黩武的非议也流传了千古。 似这般武功卓卓的帝王,可在武功方面,却也担不起冠绝二字。 “宋兄,你是说太子殿下.....” “正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宋濂双手抱拳,冲前方虚空恭敬拱手后,郑重说道: “加之咱们太子辅政期间,整肃吏治,恢复民生。” 第235章.倭国、高丽使臣 “臣领命!” “臣领命!” 语罢,朱标带着蓝玉缓步朝门外走去。 只不过和欣然领命的宋濂二人不同。 听到朱标好像要对倭国网开一面,蓝玉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这才恍然大悟道: “殿下让宋濂二人去见倭国使臣,可是要让倭国派兵,攻打高丽?” “不错。” “殿下高明!” 听到朱标肯定,蓝玉当即低声惊呼道: “倭国与我大明远隔重洋,就算攻下,日后管理也是麻烦。” “所以殿下虽说要平定四夷,可却压根没将倭国放在心上。” “所谓兴国战、平四夷,不过是恐吓倭国,让他们心生惶恐,好让他们发兵高丽,牵制高丽!” “殿下此举,当真高明!” 见蓝玉似乎洞察了什么一般,满脸兴奋自说自话。 朱标微微摇头,淡淡说道: “前面说对了,让宋濂、高启见倭国使臣,是为了让他们发兵高丽。” “可后面说错了,孤从来没想过放过倭国!” “没打算放过倭国?”蓝玉有些疑惑的看向朱标。 见他如此,朱标在马车中坐定后,淡淡说道: “正如你方才所言!” “倭国与我大明相隔重海。” “若远征倭国,我大明将士必须渡船数月,一路颠簸,甚是辛苦。” “况且倭国地形多是山林,而我明军擅长平原集团作战。” “将来进攻倭国,倭国士卒以逸待劳不说。” “想要尽屠,耗时持久,伤亡也不会少。” “所以,让倭国将士卒派到高丽,便是让他们经历这份海上颠簸之苦,断了他们隐匿山林的念头。” “将来你率兵占领高丽王城后,休整几人,再以临阵反叛的罪名,将倭国士卒彻底剿灭在高丽境内。” “消灭了倭国的军事力量,日后远征倭国时,岂不是容易许多?” “殿下高明啊!” 朱标说话的同时,蓝玉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他以为朱标是要放过倭国,可朱标真正的意图,却是削减倭国的军事力量。、 如此看来,他蓝玉能想到的,只是一战之胜败。 而朱标的出发点,却是国与国之间的成败。 两相对比,自然高下立判。 只不过.... 稍稍平静下来后,蓝玉也不得不承认,朱标此计稍显毒辣了些。 第236章.反复小人,妄谈礼法 “足利使者?” 见朱标没有理会高丽每年朝贡的请求,反而看向是自己。 足利清当即会意,躬身再拜后,似争宠比试般,愈发恭敬说道: “我国深受天朝大恩,天朝有命,臣不敢辞。” “外臣愿即刻回国,举国同力,为大明效力!” “我国境内,凡大明有所需,但可取之!” 此话一出。 饶是开济、詹同等文臣也是一阵诧异。 倭国先前可没这么恭敬啊。 怎么现在,倭国使臣恭顺谦卑的模样,就好似忠犬一般。 和有所诧异的众人不同。 席间宋濂、高启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倭国,蛮夷尔。 见利岂能不忘义? 此时他们倭国正值南北混战。 若是得到大明的支持,不仅意味着他们能在战场取胜。 而且只要得到大明的支持,他们一朝的正统地位便无人质疑。 毕竟在邻邦诸国眼中,中原大国从来都是只能仰望的庞然大物。 即便遭受蒙元的铁蹄践踏,可顽强的民族精神依旧不朽。 甚至仅用了数十年时间,便将他们视作噩梦,认为无可战胜的蒙元屠夫,尽数赶回了草原。 强汉,盛唐,繁宋的荣光虽已不在,可辉煌的记忆却在所有人心中。 因此只要天朝降下恩旨,承认他们的正统地位。 无论是邻邦诸国,甚至就连他们倭国自己的子民,都绝不会怀疑其正统地位的合法性。 这便是仁义大国的公信力。 这便是在这个时代,大明超然的国际地位。 “足....足利使者,你此言,可曾禀明你主?” “虽未禀明,可我主定然也是这个意思。” 足利挺直身子,似仰仗大明国威般,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冲王琦训斥道: “邻边小国,哪个不曾受天朝恩惠。” “我朝虽远处海外,可知恩图报几字,实不敢忘。” “若天朝所需,莫说是金银俗物,纵然我朝全体百姓,亦可为大明赴死。” 语罢,足利冲朱标恭敬再拜后,正色回道: “听闻天朝大兴国战,倭国愿为天朝马前卒!” 闻言至此,王琦一时间想死的心都有了。 若论给大明当狗,他还真比不上倭国的足利清。 可让他不解的是。 倭国与大明相隔重洋,足利清为何会如此恭敬。 举国同力,效忠大明,这已经不是作为藩属国臣服大明了。 大明所需,但可取之,这几乎是自愿将倭国并入大明。 “大太子殿下....” 就在朱标准备表态之时。 王琦盯着朱标脚下的地面,愈发恭敬说道。 “大太子殿下,外臣愿即刻回国,求我王下令。” 第1章.俺蓝玉长脑子了 “上....上京请罪?” 王琦低声私语,心中百感交集,却不敢质疑半句。 的确,他们高丽反复已成本性,若想得大明重新信任,自然要愈发诚心。 让他们国王进京请罪,也的确算是格外开恩了。 可是...... 一旦他们国君前来大明请罪,此举必然贻笑千古。 他们高丽一朝若再敢对大明不恭,反复的本性,便再难洗刷。 “足利!” “外臣在。” 就在王琦心头犹豫,要不要答应之时。 朱标看向足利清,正色说道: “高丽增兵北元,尔等臣服大明,当如何?” “回禀大明大太子,外臣愿即刻返朝,奏请我主,发兵高丽!” 到底是倭国蛮夷,只知道表忠心,却不知道说话委婉一些。 “方才陛下已经言明,若高丽王愿跪京请罪,便可网开一面。” “尔发兵高丽,难道是置陛下天威与不顾?” “嗯.....” 足利清微微一顿,连忙跪地请罪道: “外臣失言,请大皇帝恕罪。” “只是我朝与高丽素有仇怨。” “先前高丽曾援暴元,发兵我朝,此等仇怨,不得不报。” “若其王愿跪京请罪,我朝自当顾及上国之威。” “可若高丽一意孤行,相助暴元,恳求大皇帝格外开恩,准我朝平往日夙怨!” 朱标作势看了眼老朱。 当看见老朱微微点头后,这才玩笑说道: “稚子相争,自然无足挂齿。” “大...大太子.....” 听到朱标以稚子相争,形容他们高丽和倭国。 王琦更觉屈辱。 就好像是说,他们高丽和倭国在大明眼中,就如孩童稚子一般。 大明,乃是他们两朝的君父。 此等大辱,他王琦身为使臣,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大太子.....” 不等王琦开口,足利清当即回道: “大太子所言极是,稚子相争,不需上国出手。” “外臣愿代我主,向大明大皇帝行君父之礼!” 语罢。 足利清理了理身上袍服,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庄重下拜。 随即起身,以同样的动作,接连做了三次,冲龙椅上的老朱,行了三次跪拜大礼。 见足利竟如此恭敬,甚至以君父待之。 不仅王琦心生疑惑,就连朱标也觉得好笑。 宋濂、高启都和足利清说了什么。 怎么把这家伙忽悠的跟个二傻子一样。 等足利清行完礼后,朱标语气和善,冲两人温声说道: 第2章.进太子少保,封梁国公 “凤阳吉报!” “神机坊制开膛大炮五百门,火箭一千只,三眼铳五千只。” “另有开花炮弹两万枚,炸子五万斤。” “嗯?” 听到火器数量如此之多。 原本斜靠着椅背,只想当甩手掌柜的老朱,此刻也来了精神。 微微坐直了身子后,目光有些狐疑的看了眼朱标。 依照他对自家儿子的了解。 朱标不该如此谨慎才对啊。 这么多火器,难道是想将草原炸平? “启禀陛下!”马虎微微一顿后,再次朗声说道: “太子殿下奇思妙想,神机坊工匠日夜不休。” “火炮、火铳多有改进,威力增强数倍不止。” “还请陛下亲自查阅!” 马虎说完,宴席之上众人寂寥无声。 除丝竹管乐尚未休止,众人却都震撼于火器数量的庞巨。 “竟.....如此多?” 不知是谁喃喃一句,这才将众人从震撼中拉回到了现实。 只不过,下一秒。 所有武将脸上满脸兴奋,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满足。 两万枚炮弹! 五万斤炸子! 这是什么概念! 若是遇到北元主力,甚至都不需他们带领麾下儿郎冲锋肉搏。 仅靠炮弹轰炸,便能将敌军尽数击溃。 火力覆盖,步兵清扫。 饶是未经战阵的热血之人,一想到此番画面都无不心中振奋。 这就更不用说他们这些久经战阵,亲眼目睹同袍、属下死在眼前的将帅了。 “这么多火器,要花多少钱啊!” 蓝玉眉头微皱,似有担忧般低声喃喃。 而他这话也给在场众人提了个醒。 “太子!” “儿臣在。” “这么多火器花费不少吧。” “咱可不记得,曾准你从国库拨钱,营造火器。” “嗯?”朱标有些茫然的看向老朱。 老头第一时间不是想看看改进后的火炮威力,反而是想到花费了多少银两? “户部尚书李俨。” “臣在。” 李俨不敢犹豫,当即出班。 “太子私挪国库银钱,用于火器铸造,尔身为户部尚书,不经劝阻?” “这.....臣....” 李俨很是为难的看了眼朱标,忙跪地请罪道: “陛下,臣不知啊.....” “尔身为户部尚书,竟然不知?” “玩忽职守,理当严惩!” “擢,杖责二十,免俸一年!” 等老朱说完,看着席间蠢蠢欲动,马上就要起身直谏的方克勤等人。 朱标这才明白老朱的用意。 老头子好手段啊! 率先问责便是告诉百官。 即便自己私挪国库,用于武事。 也是户部尚书李俨失职之过,并非自己这个太子穷兵黩武。 惩处李俨,也是堵住方克勤这些言官的嘴。 此事已经定论,他们便也不需继续谏言。 自己这个太子穷兵黩武的罪过,也不至于越滚越大。 不得不说,老头子护犊子还真有一套。 “太子私挪国库,德行有亏.....” “陛下....” “陛下.....” 就在老朱即将下令,惩处朱标之时。 汤和、宋濂等一众文臣武将纷纷起身,打算劝阻。 只不过不等他们开口。 老朱白了众人一眼,淡淡说道: “擢,免东宫年俸一年,太子思过三日!” 闻言。 众人瞬间安心的同时,竟觉得有些好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听到老朱要处罚朱标,他们一个个都急的坐不住。 可真要说起来。 老朱才是朱标这个太子党,最大的死忠粉。 也是此时,朱标轻笑一声,冲老朱恭敬拱手,朗声说道: “儿臣有过,甘愿受罚。” “只是父皇,铸造诸多火器,儿臣并未从国库拿一分钱。” “一应费用,出自宋国公、曹国公等武将勋贵。” “我们?” 冯胜、李文忠心头疑惑,有些狐疑的对视一眼。 “太子殿下。” “凤阳时.....” 见冯胜用略带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 朱标没有犹豫,当即说道: “凤阳时,听闻儿臣要恩待百姓,宋国公、曹国公、永昌侯等公侯自愿交出朝廷赏赐的田产。” “幸而诸多公侯先前战功卓著,朝廷赏赐颇丰。” “恩赏完百姓后,仍余下不少田产。” “儿臣便将这些土地租售给百姓,得银数十万两。” “父皇,神机坊铸造火器所需银两,也是出自于此。” 听朱标说完,冯胜、李文忠这才将将松了口气。 也是听到朱标的话。 老朱眼神微眯,心中一阵暗笑。 得银数十万,纯粹是扯淡! 冯胜这些人的田产全部售出,也不可能有数十万之多。 恐怕这些银子,多半是出自凤阳豪族、富商家中。 毕竟见当朝公侯都交出田产,这些豪族、富商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而且按照朱标的性子,这份表示也不可能是轻描淡写。 只不过此时朱标不愿提及豪族、富商,将所有功劳尽数归咎于这些武将,想必也是别有深意。 “嗯。” 见老朱微微点头。朱标继续说道: “儿臣甘愿受罚。” “可儿臣斗胆,请求父皇宽济户部尚书李俨。” “国战在即,得充足火器,还请父皇重赏宋国公、曹国公、永昌侯等武将。” “李俨无错,自然不需受罚。” “至于赏赐一众公侯.....” 老朱低声喃喃,没有直接开口。 大战在即,诸将尚未建功便大加赏赐,此举多有不妥。 “父皇!” 就在老朱犹豫之时,朱标看了眼蓝玉,笑着说道: “父皇,神机营花费巨大,仅上月便花费白银三十余万,日后花费定然更加巨大。” “永昌侯蓝玉请命,自愿负责神机营日后的一应花费。” “还请父皇重赏永昌侯,恩赏宋国公、曹国公等。” 此话一出。 众人目光不由落在蓝玉身上。 也是接触到众人的目光,蓝玉一时尴尬,恨不得当即逃走,不了了之。 神机坊是吃金子的吗? 还是说那些大炮、火铳都是金子做的! 他蓝玉算学是不好,可这么简单的算术他还是明白的。 一个月三十万,一年三百多万,十年就是三千万! 他蓝玉这次拢共得了七百万两。 神机营两年就能给他花个精光! “太....太子殿下,末..末将.....” “君无戏言!” 君,可形容君王,亦可形容君子。 听到朱标用他当时说过的话,来堵他的嘴。 蓝玉虽没有半点怨言,可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答应朱标。 要是知道神机坊是吞金子的,他当时还不如少要一些世家家产。 “殿下.....” “蓝玉将军大义,我等佩服!” 就在蓝玉准备开口之时。 沐英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即笑着冲蓝玉拱手道。 几乎同一时间。火山文学 冯胜、李文忠等数十名武将,也纷纷笑着冲蓝玉拱手。 “蓝玉将军大义!” “将军大义,我等不能及。” “将军远谋,我等不如!” 神机坊花销巨大,即便是国库支应,也有些吃力。 可现在,朱标竟然将这麻烦丢给蓝玉。 众人甚至能想到,日后蓝玉求爷爷告奶奶,筹措神机坊军资的困窘模样了。 若非老朱、朱标都还在场,众人恐怕要开始放声嘲笑蓝玉了。 “哼~” 看着这群家伙假意恭贺,实则是想看自己的笑话。 蓝玉很是傲娇的冷哼一声。 随即拍着胸膛,朗声说道: “神机坊乃太子亲设,我等武将更是深知战场之上火器的重要。” “能为神机坊出力,末将在所不辞。” “就算把俺蓝玉骨头敲碎,取出骨髓来,也要保证火器铸造!” “说得好!” 朱标笑着点头。 的确,蓝玉长脑子了! “父皇,儿臣请父皇重赏永昌侯蓝玉!” “当赏.....” “父皇,儿臣以为,蓝玉目光长远,将神机坊视为己任。” “此等远见,如此忠心。” “当加太子少保,进位梁国公!” 第3章.倭国当出全军 “加太子少保?” “进位梁国公?” 听到朱标对于蓝玉如此重赏。 原本想看蓝玉笑话的一众武将,瞬间表情一僵。 太子少保,三少之一,正二品衔,将来的三孤,位极人臣。 梁国一公,地位斐然,国公之位,荣耀最盛。 如今蓝玉在朝堂只有四品将军衔,军中也只能算第二梯队的末席。 可朱标一下子,竟将蓝玉破格拔擢,几乎是让他与徐达同列。 如此重赏,当真让众人匪夷所思。 “太子殿下。” “国战在即,破格重赏,略微有些不妥吧。” 汤和声音不大不小,似说给朱标听的,也让在场武将都能听到。 言明此次赏赐蓝玉,是破格恩赏。 那么国战过后,他们未能和蓝玉一样,进位国公。 也是朝廷依法而赏,他们不能心存芥蒂。 不得不说。 汤和到底是自家长辈。 和老朱一样,一直想着给自己擦屁股,给自己的胡闹兜底周旋。 只不过。 朱标就是要让所有武将都明白。 此次国战非同小可,只要取胜,众人都能得到重赏。 至于国战落罢,将不少武将进位国公后,赏无可赏。 朱标还真不担心。 国战过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北元尽除,倭国、高丽、安南平定。 到那时,再有战事,也该让李景隆、徐允恭、邓愈这些年轻武将出场了。 “汤帅,神机坊意义非凡。” “火器之重,人所共知。” “蓝玉愿担负起神机坊日后所有开销,此举不仅利在当代,甚至功在千秋。” “此番恩赏虽是破格拔擢,然也是情理之中。” “殿下所言极是!”汤和微微点头,倒也不再多说什么。 反而是看向后方,依旧一脸呆滞的蓝玉。 第4章.祖传手艺 “殿下是说,大明王师愿助我北朝,平定倭国之乱?” 足利清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朱标。 虽然宋濂、高启曾暗示过他,可足利清压根不相信大明会派将士远渡重洋,助他们平定南朝。 他也只想着,大明能送他们些火器,便已经足够了。 可让足利清没想到的是。 朱标堂堂太子,竟当着一众文武的面,言说要派兵助他们平定倭国。 “殿下当真愿派遣大明锐士入我朝平乱?” “自然!”朱标语气平静,似早就打定主意般,淡淡说道: “今日你对大明很是恭顺,你臣服大明的诚意,孤也是看到了。” “只不过.....” “你毕竟只是倭国使臣,孤虽有心助你,可也要看看你朝国君的诚意。” “毕竟我大明不可能再养出来个,似高丽那般首鼠两端的狼崽子。” “殿下放心,我主和外臣一个意思,我主也愿臣服大明......”足利清似急不可待般连忙说道。 “若真有诚意,高丽战场,孤便要看看你朝会兴兵多少。” “嗯....”足利清微微一顿,随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大明大太子殿下容禀。” “外臣以为,我主得知大明垂青,必然兴所有将士,前往高丽,相助大明。” “只是.....” “南朝宵小伺机而动,若是我朝全军赶赴高丽,恐怕......” “使臣何意!” 见朱标语气不耐烦,当即打断。 足利清当即改口,朗声说道: “我北朝愿派遣所有士卒,赶赴金门港口,国内不留一兵一卒!” “嗯?” 听到这话,蓝玉等一众武将不由面露狐疑。 倭国北朝不顾南朝之患,要兴全军前往高丽,相助大明? 这不等于是将北朝土地,尽数让给南朝? 这不等于将自己的生死命脉,尽数交到大明手上? 足利清能如此做,恐怕他们主君也不会这么蠢。 就在众人心中疑惑之时,只见足利清似低语般,小声继续道: “只不过,我朝将士尽数赶往高丽,家小百姓无人保护。” “可否请天朝格外恩准,赐大船数艘,让我朝士卒的家小也一并同行!” 见朱标没有当即开口,足利清赶忙继续补充道: 第六章.生气 “太子殿下贵为皇储,向武将行躬礼,恐有不妥!” 徐铭跪在地上,头也不抬高声谏言。 而听到这话,宋濂高启对视一眼。 眼中虽是惊恐,但却也莫名释怀了一些。 这徐铭哪里是什么狂生。 他分明就是找死。 一上来非议朝政,工科及第的士子尚且在场,他便提议废除工科。 这倒也罢了。 现在竟敢说朱标行为失当,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太子殿下!” “陛下不辞辛劳,开坛讲学,礼遇天下士子。” “我大明重的便是一个礼字。” “而殿下以储君之尊,向武将行礼,多有不妥!” 听到徐铭用近乎是训诫的语气,甚至还想用老朱、用礼法来约束自己。 那恪守立法、直言训诫储君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徐铭是比冯胜、李文忠地位更高的国公。 是比宋濂、高启声望更盛的夫子。 是比汤和、徐达,与老朱情义更深的兄弟。 可实际上,这徐铭只是一个抱着迂腐礼教不愿松手的儒生。 在即将赏赐士子官职的档口。 表现出一副遵守礼教的模样,无外乎是想得到帝王的格外垂青。 念及至此,朱标突然意识到。 这徐铭怕不是觊觎太子三师之位。 毕竟刚刚破格拔擢蓝玉一个武将,为太子少保。 此时徐铭便以师长口吻,训诫、劝谏来约束自己。 怕不是他想当自己的老师,位列太子三师! “殿....殿下。” 听到方才徐铭的话,回过神来的蓝玉也愈发紧张了起来。 “殿下,俺蓝玉一介武夫,安敢受殿下一礼啊!” “末将惶恐,末将万死!” 就在蓝玉准备叩头之时。 朱标一把将其拽了起来。 还不等蓝玉反应过来,朱标扯着他的胳膊,将其带到百官跟前,朗声说道: “少保乃三少之一,有教导太子之责。” “身为太子少保,孤的一礼,你有何不敢当的!” “可....可是.....” 不等蓝玉开口 朱标举起蓝玉手臂,高声说道: “孤得到一远谋少保,当贺!” 随着朱标声音落下,整个会场死一般的寂静。 可下一秒。 率先反应过来的冯胜当即拜道: “太子少保远谋,为太子贺,为大明贺!” “为太子贺,为大明贺~” 一时间,武将纷纷跪地高贺。 其他文臣虽不愿为一个武人少保祝贺,可碍于形势,也只得下拜。 “为太子贺~” “为大明贺~” 反观蓝玉。 此时惶恐更甚,额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就连嘴唇也跟着微微抖动了起来。 倒不是他没出息。 只是眼前情形,容不得他不心生惶恐。 此时他可是与朱标这个太子并排而立。 而在他眼前跪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宋濂、高启,国之老臣。 汤和、冯胜、李文忠,都是比他军阶更高的军中将帅。 他蓝玉有何资格站在朱标身旁,似上位者、似中军主帅一般,审阅文武? 一时之间。 蓝玉只觉如芒在背,多次想要挣脱朱标的手却都没有成功。 “殿....殿下,俺能有啥远谋.....不一直都是您......” 就在蓝玉小声嘀咕之时。 朱标神情一凛,朗声说道: “永昌侯自愿担负神机坊日后花费,此等远见,孤受益良多!” “远....远见?” “殿下明鉴,永昌侯远见。” 听出朱标言外有意,冯胜率先出班,朗声说道: “末将领兵多年,深知火器之重。” “当年鄱阳湖大战时,用的最多的便是火器。” “如今迎击北元,火器也是将士们的底气。” “若没有大炮,袭扰敌营只能由将士冲锋,伤亡巨大,十死无生。” “若没有火铳,我军将士只能与敌军血肉相搏!” 虽然明初战场上,火器的地位还没那么重要。 可冯胜是聪明人,知道此时应该说什么! “殿下明鉴,永昌侯远见。” “宋国公高见!”李文忠也跟着说道: “相较北元,我大明将士虽勇,亦悍不畏死。” “可北元士卒也不是纸糊的。” “他们射术奇佳,胯下都是良驹,一旦突袭,神出鬼没,难以迎击。” “若没有炸子、炮弹引发爆炸,惊吓敌军战马,我等将士死伤必然惨重!” “火器不仅能克敌制胜,还能减少我军将士伤亡!” 冯胜、李文忠算是在场武将中,爵位最高的两人。 他们二人言说火器的重要性,也算给了徐铭这些迂腐文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见不只徐铭。 其他文臣也面色惶恐,耷拉着脑袋不敢言语。 朱标上前一步,继续添火道: “两位国公所言极是。” “火器不仅能左右战局,还能减少我军将士伤亡。” “永昌侯重视神机坊,此等远见,担得起太子少保一职!” “这....” 听到冯胜、李文忠,还有朱标这一席话。 蓝玉连忙拱手道:“末将也是军伍之人,重视火器,发展工科,乃末将本分!” 朱标闻言,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看向那帮文臣,正色说道: “幸而我大明将士在战场悍不畏死,与敌军浴血厮杀。” “如此才有大明境内一片太平,孤才能稳居朝堂,衣不染血。” “纵然孤不通武事,可也知火器之重。” “永昌侯蓝玉率先看清火器之重,此等远见,当为全体朝臣之表率!” 最后一句话,朱标语气极重。 他就是要借重赏蓝玉,狠狠敲打这些个迂腐文人。 没有工科发展火器,没有将士在前线浴血厮杀。 他们这些迂腐之人安能蜷缩于朝堂,荣享太平? 现在大言不惭,说什么奇技淫巧,说什么废除工科。 滚你m的蛋吧! 第7章.荒唐 方才众人的反应,朱标看的很是真切。 徐铭将工科定义为奇技淫巧之时,不少文臣虽是惊诧,但脸上也闪过一抹喜色。 听到冯胜、李文忠提及火器之重,工科之重时。 这些人又无不惶恐,心生忌惮。 朱标很清楚。 似徐铭这般,抱着礼教不愿松手的迂腐之人,在朝中、在民间,都不在少数。 特别是朝堂其他文臣。 前几日提出大明要兴国战之时。 他们担心武将建功,威胁他们文臣地位,便多有反对之声。 现如今初创工科,他们又以奇技淫巧论之。 若非治世还需要这些文人,朱标恨不得一人一脚,直接将他们踹回老家! 什么东西! 抱着迂腐的清高姿态,死都不愿松手。 他们真是担心奇技淫巧,愚祸百姓? 狗屁! 他们就是担心开创工科以后。 朝廷之上会出现除文臣、武将外,第三个派别,担心工科朝臣,分摊他们的权力和荣耀。 他们更担心,天下人不以读书为高,他们在士林之中的地位受损。 “工科及第士子,有几人?” 听到朱标的声音,宋濂连忙出班,恭敬说道: “回禀殿下,共二十三人。” “传孤旨意,工科士子加五品衔,明日前往凤阳,入三司供职。” “臣等谢陛下,谢太子殿下!” 工科士子连忙下拜。 原本他们还觉得自己以工及第,似低人一等,将来朝堂晋升困难。 可蓝玉以重视神机坊,加太子少保,这便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甚至朱标让蓝玉与他同列,让蓝玉接受百官恭贺。 这便足以证明朝廷对工科的重视。 他们这些以工及第的士子,自然不会再觉得低文试士子一等。 “文试士子有多少?” “回禀殿下,共五十七人!” “吏部尚书詹同!” “臣在!”詹同连忙拱手出班。 “胡逆案刚过,各地郡县多缺少主事之人。” “明日安排文试士子,选优分往诸县,保一县平安。” “臣领命!” “臣等谢陛下,谢太子殿下!” 听到只是分往诸县,文试士子心中不甘,却也不敢说些什么。 所有人的怒火都集中在徐铭一人身上。 毕竟工科及第的士子,上来便是五品衔。 而且还是前往中都供职。 而他们! 分往诸县,即便是县令也只是七品小官。 甚至担任主簿、主司,便是七品以下,无品无级。 若不是徐铭忤逆朱标,朝廷又怎会如此厚此薄彼? 没有理会这些士子的心思。 朱标觉得自己对工科的重视还不够。 旋即,只见朱标解下手上玉牌,递到蓝玉跟前。 “殿下,末将万万不能再受。” “今日恩赏过重,末将万不敢再受!” “有何不敢受?”朱标当着在场文武的面将玉牌塞到蓝玉手上,严肃说道: “你蓝玉愿担负神机坊所需银两。” “你蓝玉率先想到火器对战场至关重要。” “孤方才一礼,是敬你蓝玉谋略深远,此时玉牌赏赐,也是赏你为国为民。” “这.....” “太子所言不错!” 明白朱标的意思,甩手掌柜老朱开口说道: “蓝玉,此次差事办的不错。” 听到老朱都开口加赏,蓝玉连忙跪在地上,郑重说道: “末将分内之事,多谢陛下,多谢太子大恩!” 吩咐完一切后,朱标回到座位,不再言语。 而徐铭始终跪在宴席中间,也没人理会。 宴席落罢。 百官散去,老朱、朱标缓步朝后宫走去。 而那徐铭,依旧跪在原地。 虽无旨意让他罚跪,可老朱、朱标没有让他起身,他也只能跪在原地。 行至谨身殿。 见朱标一路上都闭口不言,此时更是坐在一侧书案上,默不作声。 老朱故作恼怒,当即说道: “来人,传令毛骧,将那狂生....” “爹!” 不等老朱说完,朱标温声打断道: “儿子的气量还没那么小,一个狂生,还不至于让儿子恼怒。” 老朱轻笑一声,故作责怪道: “那你小子一路都不说话?” “儿子只是觉得荒唐。” “荒唐?” “嗯。”朱标平静点头,继续说道: “宋濂、高启,也算是学问大家。” “可这二人对于国战的担忧,一人是担心不能全胜,一人是担心苦耗国库。” “而其他文臣,却是担心武将建功,盖过他们。” “对于恩科开工试首例,宋濂、高启原本很是反对,可明白工科之重后,便也全心推崇。” 第9章.可用之人甚多 蓝玉府上。 众人刚一坐定,蓝玉便急忙冲汤和问道: “汤帅,有何要紧事?” “嗯。” 汤和环顾众人,沉声说道: “今日宴会,国战之事,倭国、高丽这些家伙,自然不用多说。大家伙将来一并平了便是。” “只是那徐铭....” “哼!”听到徐铭二字,顾时一巴掌直接拍在面前桌案上。 “那徐铭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当众非议太子!” “汤帅,这事您别管了。” “徐铭的人头,俺顾时包了。” “将来陛下、太子要打要罚,俺一人承担!” “对!非议太子,那就是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宰了他!” “没错,必须宰了他!” 顾时说完,几名武将直接站起身子,怒声叫嚷。 这副样子大有此刻冲回皇宫,直接宰了徐铭的架势。 见几人如此,汤和刚准备开口。 可当看见蓝玉静坐一旁,闭口不语时。 汤和突然来了兴致,转而问道: “蓝玉,你如何想?” “汤帅,弟兄们,一个徐铭不算什么。” “可他毕竟是新科士子,若是咱们宰了他,便是武将狂悖。” “即便是陛下和太子处置徐铭,对朝廷礼贤下士,广纳贤才的名声也有损伤。” “所以.....” “照你的意思,就放过这徐铭?”不等蓝玉说完,顾时当即没好气吼道。 可蓝玉压根不理会他,反而看向汤和道: “汤帅,咱们不能给太子添麻烦!” “就算要宰了徐铭,也不能让人知道是武将动手。” “更不能让天下人觉得,是朝廷容不下徐铭。” “最好是在徐铭就任途中,伪装成土匪劫道.....” 听到蓝玉这番话。 汤和轻笑一声,没有言语。 蓝玉能想到徐铭身份特殊,不能明目张胆宰了他,这点很好。 只是蓝玉终究是个武将,胸前还有热血。 也终究是欠缺些火候。 毕竟伪装成土匪劫道的法子,太过粗鄙了一些。 不仅洗脱不了武将的嫌疑,甚至还会将脏水泼到朱标身上。 “蓝玉所言不错,徐铭不该咱们出手。” “就算太子胸怀宽广,能容的下他。” “陛下也会为太子出这口气。” “今日把大家伙聚在一起,有更重要的事。” 汤和将目光看向冯胜,微微示意。 冯胜心领神会,当即说道: “先前大兴国战,朝中文臣多有反对之声。” “如今太子开创工科,重视三司,发展火器。” “可一些文臣士子将其定为奇技淫巧。” “此番种种,也是时候该咱们出力,为太子分忧了!” “冯大哥你就直说吧,需要兄弟们做什么!”顾时当即说道。 见包括蓝玉在内,其他武将也都是一脸急切的看向自己。 冯胜深吸口气,沉声说道: “办法很简单,出钱!” “出钱?” 此话一出,原本气势汹汹众人,此时瞬间安定了下来。 那躲闪的目光,就好像生怕冯胜点到他们的名字,让他们交出家财。 “出钱给三司,是告诉朝中文臣,告诉士子。” “火器发展,凤阳三司,还有太子开创的工科不是什么奇技淫巧。” “相反,咱们这些厮杀在前线的武将交出家产,发展火器,发展工科。” “也是告诉士子,告诉天下百姓,工科乃战之利器。” “今后谁敢说工科是奇技淫巧的,那他们便是不知武事,只知夸夸其谈酸臭文人!” 见自己说完,众人脸上依旧存有退意。 冯胜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今日在朝会上,蓝玉请命负责神机营日后花销。” “仅是如此,太子便重赏蓝玉,不仅加封他为太子少保,还打算进封他为梁国公。” “太子重视工科之心,难道还不明显?” 冯胜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谁现在重视工科,谁就能得到朱标的破格恩赏。 片刻沉默过后。 顾时很是小心的看了眼冯胜,低声说道: “冯大哥,可是仅一个神机坊的花费,就那般巨大。” “咱们哥几个就算散尽家财,恐怕.....” 冯胜白了眼顾时,没好气道:火山文学 第10章.为公无私 见汤和刚一说完,顾时便突然改口。 此举虽然有不打自招之嫌,可周围武将却无一人出声嘲笑。 毕竟方才,他们和顾时是同样的盘算。 “交出家产供给三司,这本是好事。” “若是存着谎报邀功的心思,反倒不美。” 汤和看向顾时,语气温和,淡淡说道: “五成家产也是不少。” “只不过家产交出的,有多有少。” “将来太子殿下的恩赏,也有轻有重。” 这话就差直接告诉在场众人。 他们交出的家产越多,将来太子的赏赐就越重。 明白这点后,顾时连忙再次改口道: “汤帅,七成,俺顾时还交七成家产!” “绝对不谎报邀功!” “我交出八成!” “九成!给家里婆娘儿女留一份温饱就成。” “马上就是国战了,战场建功,班师回朝的时候,朝廷还能少了咱们的赏赐?” “我出九成!” “那我也出九成!” 见众人好似攀比一般,纷纷交出九成家产。 汤和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将所有家产,尽数交给蓝玉....” “交给蓝玉?” 不等汤和说完,众人很是诧异的看了眼蓝玉。 倒不是不信任蓝玉。 只是交出家产,本就有在朱标面前表现、邀功的意思。 交到国库,或者是直接交到朱标手上,岂不是更好? “汤帅......” 见众人面露狐疑,汤和深吸口气,似训斥般沉声说道: “你们的爵位在那摆着,每年的俸禄就那么多。” “可你们的家产却是年俸的数十倍不止。” “咱大明才建国几年?” “就算你们不吃不喝,能存下这么多家业?” “明着交给朝廷,交给太子,且不说殿下会不会收。” “此举难道不是明摆着告诉那些御史言官,你们平日里没少私藏缴获,乱法敛财?” 被汤和这么一训,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 “而且殿下让蓝玉负责神机坊日后花销,交给蓝玉和交给太子,又有什么区别。” “汤帅英明!” “汤帅英明!” “都回去准备吧,明日朝会随我一同奏明陛下!” 众人闻言,相继拱手后便也各自离开。 只不过望着几人离开的身影。 李文忠凑到汤和跟前,有些不解问道: “汤帅,咱们武将交出家产不是说走个形式吗?” “为何还煽动大家伙把九成家产尽数交出来!” 方才汤和对顾时等人说。 他们交出的家产有多有少,太子的恩赏也有轻有重。 为的便是让这些个武将争相攀比,好让他们交出更多的家产。 这点李文忠是明白的。 可他不明白的是,汤和为何如此。 “思本(李文忠字),文臣武将泾渭分明,暗中较劲儿你可知道?” “嗯?” 听到汤和猛的扯开话题,李文忠微微一怔。 随即看了眼身后的冯胜、蓝玉后,这才轻声回道: “自然,末将自然知道。” “文思政,武思战,所思不同,所虑不同,利益自然也有冲突。” “历朝历代,文臣武将都并不和睦。” “而且.....” 李文忠眼中闪过一抹黯淡,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且,随着治世来临,武将多被文臣打压!” 将李文忠心中所想说出来后,汤和缓步走到门口,望着前方星空,淡淡说道: “历朝历代,开国之初,武将均是从龙之臣。” “朝堂上,武将地位自然高过文臣。” “可治世愈久,少有战事,文臣便会一步步崛起,威势、权力彻底盖过武将。” “况且眼下大明兴国战,平四夷,太子更是御驾亲征。” “此战过后,大明边境定会迎来至少数十年的太平,如此一来,武将威势只会越来越弱。” “咱们倒是还好,文臣再怎么狂妄,也不敢骑在咱们头上拉屎。” “可承袭你我爵位的后辈呢?” 听到汤和这话。 冯胜、李文忠心头俱颤,身体也不由为之一怔。 要不怎么说汤和是淮西武将的定海神针呢。 即便汤和的战功、爵位不如徐达、常遇春。 甚至比之李文忠、冯胜、邓愈都不如。 可丝毫不影响汤和在淮西武将心中,那老大哥的形象。 这不仅仅是因为汤和与老朱交情极厚,更因为汤和是真的在为淮西这帮弟兄考虑。 “汤帅是说,工科臣子可能会成为除文臣、武将外,第三个势力派别。” “所以汤帅您让将士们交出九成家产,是为了给工科士子,给将来的工科朝臣示好。” “好保住治世之下,武将在朝堂中的地位?” “也保住咱们后辈的富贵?” “不只是示好。” “若是可能,让一些武将,让些后辈进入凤阳三司,成为工科臣子,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闻言至此。 冯胜、李文忠心头微微一颤,看向汤和的眼中更多了几分敬意。 他们两人是不傻,可也没汤和想的这般长远。 只不过。 为武将造势,保后辈荣宠,这和汤和不问政务的性子多有不妥啊。 第11章.工科之重 也是见到向来对朝政不甚关心的汤和,率先请奏。 宋濂、高启等人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准!” 见老朱微微颔首,刘保儿深吸口气,朗声开口。 下一秒。 只见汤和理了理身上袍服,庄重拱手道: “太子殿下营造凤阳三司,永昌侯蓝玉请命负责神机坊日后开销。” “臣汤和虽是粗鄙,也知三司之重,为国为民。” “臣久经战阵,也知火器之重,造福将士。” “臣久沐圣恩,无以为报,故而斗胆奏请陛下。” “请陛下开恩,准臣将历年赏赐,家中资产尽数交由永昌侯,为神机坊,为凤阳三司出力。” 汤和说完。 朱标饶有深意的看了老朱一眼。 不得不说,自己和老朱相比还是浅薄了些。 正如老朱说得那样,让天下重视恩科,根本不需自己想出章程。 手下之人,自然会为之办妥。 “中山侯为军为政,为国为民,此心可表。” 随着老朱出口褒奖。 冯胜、李文忠、沐英等一众武将齐齐出班,立于汤和身后。 “臣等同奏!” 老朱看向朱标,也算将话语权重新交给朱标。 明白老朱的意思,朱标走下台阶,走到汤和身前。 将拱手躬身的汤和微微扶起后,看向一众将帅,温声说道: “诸将之心,本宫明白。” “我大明有诸位将帅,边境无虞!” 听到朱标对武将的赞赏,见风头全被武将抢走。 朝堂上的文臣多有不甘。 可他们也很清楚,一旦他们和武将一样,请命交出家产,为三司出力。 那工科便算是国之正道,再无人敢说什么奇技淫巧。 若是如此。 加上朱标如此重视工科,他们不用想都知道,工科地位定然越发重要,将来朝堂之上,也定然有工科士子的一席之地。 就在其他文臣心中嘀咕,是否与武将同奏之时。 宋濂、高启浅浅对视,随即出班说道:火山文学 “臣宋濂.....” “臣高启......” “愿效仿诸将,拿出家产,为三司效力。” 宋濂、高启话音落下。 其他文臣再不敢犹豫,连忙跟着拱手奏请。 也是见满朝文武尽数出班,朱标微微点头,随即转向老朱,朗声说道: “父皇,我朝文武钟鼎一心,当我大明之福。” “儿臣请父皇允准,加封蓝玉为三司主事,入阁听命。” “啊?” 听到朱标再次为蓝玉请封,有几名文臣甚至都低声惊呼,发出了声响。 这蓝玉的官途实在太好了些。 从昨夜到现在,好几次加封,而且每一次都是破格恩赏。 只不过片刻之后。 一众文臣对蓝玉的嫉妒,也慢慢消散开来。 朱标此举虽是为蓝玉请功。 可实际上是告诉他们,凤阳主事,可入内阁! 看起来是对蓝玉大家恩赏,可事实上,却是对满朝文武的一个赏赐。 甚至.... 三司主事可入内阁,主要是对他们这些文臣的赏赐。 毕竟蓝玉这些人终究是武将,他们主要的战场还是在迎击外敌的前线。 让蓝玉以凤阳主事的身份入阁。 和早年前,让徐达挂职中书丞相一模一样。 “准!” 老朱表情平静,毫无半点意外,淡淡说道。 也是此时。 詹同沉吟片刻,似下定决心般,走到百官之前,下跪道: “臣詹同,请陛下下旨,严惩狂生徐铭!” 见老朱不语。 詹同神情严肃,正色说道: “启禀陛下,狂生徐铭固一人之见,不知工科之重,不知陛下、太子良苦用心。” “于昨日席间,狂悖无礼,荒唐谏言。” “我大明虽礼贤下士,可容不得无君无父、无礼无状之人肆意狂吠。” 第13章.太子党 瞎搞! 朱标略有诧异的看了老朱一眼。 本想抽回手臂,重新跪于百官之中。 可不等朱标反应过来,蓝玉连忙跟着喊道: “为大明宽仁储君贺!” “为太子贺!” “为太子贺~” “为太子贺~” 啧~ 看着百官放声恭贺,朱标一时间竟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种极具天道色彩的戏码,自己本不想参与其中。 毕竟今后,大明还有可能要发展科学。 可老朱、詹同,还有蓝玉。 他们就跟铁了心一样,非要把自己也给拽进来一样。 “天地显象,乃陛下仁慈,乃太子宽仁!” 随着詹同放声高呼。 朱标也知道,此次所谓的神迹出现,自己俨然变成了主角。 “徐铭,虽有大过,然我朝广纳贤才,准臣直谏。” “朕本不愿严惩。” “然天地不忍,故而严惩。” “百官需以徐铭石雕为戒,当时常而谏,谏而有道。”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臣等谨记!” 见时机成熟,老朱示意散朝便同朱标一起朝后宫走去。 谨身殿内。 马皇后也准备好了早膳,等着他们。 而看到闭口不言,只知扒饭的朱标。 老朱轻咳一声,略有期待询问道: “标儿,咱这法子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反而很高明。” 朱标放下碗筷,随意说道: “一来,以所谓的天道严惩徐铭,不仅让那些文臣看到谏言无方的狂悖之人,是个什么下场。” “还让百官、让天下万民看到了父皇的仁慈。” “而且徐铭的死,也不会让天下士子认为我朝无求贤、容谏之心。” “二来。” “引出天道护佑大明,百官心中无不振奋,自然愈发谨慎自省,效力朝堂。” “用天道惩治徐铭,加上朝会之时,文臣、武将均为三司出钱效力。” “自此以后,工科不仅是皇帝、太子,文武百官认定的兴国之道。” “还是那所谓天道承认的兴邦之策。” 朱标一眼洞穿方才之事并非天道,乃是人为。 第17章.老朱,活爹 拦在朱标跟前的同时,蓝玉忙转头冲朱樉说道: “秦王殿下,快将吕本之事原原本本说出。” “谁曾向您进言饶恕吕本。” “谁递过奏疏!” “这......我......” 朱樉虽不知自己犯了何错,但见自家大哥动怒,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大错。 此时朱标甚至直接动刀。 朱樉心神俱颤之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铛~” 也是此时。 朱标顺手将长剑丢到地上,手持剑鞘,作势便朝朱樉走去。 见此情形。 蓝玉这才松了口气。 也对。 朱标虽对诸皇子严厉,可也没有像老朱一样,喊打喊杀过。 也是见自家大哥并非要取自己性命,而是要用剑鞘教训自己。 朱樉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这才开口说道: “大哥,臣弟压根就没在意过吕本。” “您让我暂代朝臣,说是让臣弟全权处置胡逆一案。” “可是大哥您也知道,除胡逆案,朝中每日的其他奏疏都多达数十份。” “那几日臣弟监国的时候,根本没心思关注胡逆案。” “哪些官员该杀,哪些官员该放。” “都是三弟、四弟,还有铁铉、马虎呈报。” 见朱樉满脸憨直,似诉苦般委屈说道。 朱标也知道,那千万分之一的可能,终究是虚妄之谈。 不过身为太子,身为大明的储君。 纵然心里对这些个弟弟百般信任,可自己也不得不多疑一些。 毕竟将来的大明要急速发展,容不得半分内乱发生。 更不可能因内战而拖延华夏发展的脚步。 “起来吧。” 将手中剑鞘扔在桌上,朱标冲朱樉淡淡说道: “你监国理政之时,有谁上过奏疏,谈及吕本。” “嗯......” “少有人上书,不过......” 见朱樉竟也开始犹豫,半晌不语。 朱标愈发觉得保吕家的这个幕后之人,要么才谋出众,要么地位极高。 “宋濂上过一份奏疏,言说河南诸事时,顺带提及过吕本早年在河南任上恪尽职守。” “宋濂?” “还有汤伯一日晚上,也到臣弟府上去了。” “虽是说军备之事,可席间曾提及大哥性情宽仁,不忍见杀。” “臣弟记得当晚锦衣卫便来奏报,说吕本在昭狱中得了失心疯。” “对!” 朱樉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连忙说道: “臣弟当时想着,那吕本先前官声不错,现在都疯了,生也无趣,死也无意。” “而且大哥也说了,对待文臣要宽容一些,所以臣弟就放了吕本。” 等朱樉说完,朱标沉吟片刻。 下一秒,竟猛的笑出了声。 傻! 自己太傻了。 大明之中,什么人能绕过锦衣卫。 大明之中,谁能左右的了秦王朱樉。 大明之中,谁又能驱使的了宋濂、汤和二人。 自己始终担心朝中之上再出现蛀虫。 却从未将怀疑的目光看向皇宫。 只不过...... 老朱为何如此? “毛骧,裁撤检校后,先前检校中人可曾都进了锦衣卫?” “大半是进了锦衣卫。” “不过不少人充入禁军,也有不少转了武职,在军中效力。” “还有些被罢官夺职。” 检校中人的安置,大致看来并没有什么漏洞。 毕竟先前能被挑选出来,进入检校的,忠心是必然的。 而且多半也有一技之长。 充入禁军,转了武职,也没有半点毛病。 只不过整体看来。 没有加入锦衣卫的检校成员,也算是遍布禁军、朝中、军中还有民间。 “陈迪的陈家,这些年名声如何?” “好!”毛骧不假思索,当即说道: “陈迪多次在太平府开仓放粮,周济穷苦百姓。” “而且,陈老太爷还出钱修桥铺路,福惠百姓......” “可有依仗天恩,乱法害民之行?” “这....” 毛骧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 “属下当真不知,在太平府的锦衣卫,从未上报过陈家有不法之举。” “嗯。” 朱标微微点头,并未再说什么。 想必除了锦衣卫,老朱还有另外一批人手藏于暗处。 毕竟吕氏与陈家小子缔结婚约,锦衣卫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这本就不太正常。 对太平府陈家,锦衣卫更是一问三不知。 陈家陈迪身份如此特殊,老朱不可能不格外关注。 “京城陈家也有外房,你上门请陈迪过来。” 毛骧不敢犹豫,连忙起身朝屋外走去。 毕竟吕本这事,因为锦衣卫失职,让朱标隐隐有些被动。 若朱标严惩,即便是取了他的性命,也是情理之中。 所以听到朱标这话的瞬间,毛骧逃似的忙朝屋外走去。 可让毛骧略有疑惑的是。 京城的陈家只是外房,陈家的祖地在太平府。 陈迪身为陈家太爷,多半是不可能在京都的。 尽管心里这么想,可毛骧依旧不敢犹豫,快步朝陈府走去。 “二弟!” 等毛骧刚走,朱标看向朱樉,温声说道: “吕本心怀叵测,理应处斩。” “你将其放过,终究是大过......” “臣弟愿意受罚!” 见朱樉一脸正色,恭敬请罚。 朱标缓步上前,将其拉起来后,继续说道: “只不过你忙于其他政务,此事罪责不该由你一人承担。” “三弟、四弟也难辞其咎。” “而且此过甚大,若是闹到朝堂,对你们几个的声望有损,也不利于你们将来就藩。” 听到这话,朱樉怔了一下。 似明白了什么般,眼中骤然闪过一抹恐惧。 随即语气也带着几分恐惧问道: “大哥,你不会是让臣弟到父皇那里请罪吧。” “臣弟有些不敢啊!” “父皇他.....” “不然大哥你罚臣弟算了,无论多重臣弟都受着。” 看到出来,朱樉他们几个是真的怕了老朱。 毕竟自己都被老朱打的好几天下不来床,朱樉这哥几个害怕也是正常。 “二弟,此事断不能闹到朝堂,不能闹到明面上。” “而且大哥只是太子,不好随意处置。” “所以此事必须由父皇出面,小惩大诫。”“这样才算将此事给遮掩了过去。” “今后百官也不会再提及此事,再谈你们此次之过。” “可是大哥.....” 见朱樉脸上依旧有些犹豫。 朱标随即换上一副宽厚兄长的模样。 胳膊揽住朱樉肩膀的同时,温声说道: “别到谨身殿请罪,去坤宁宫前跪着。” 第18章.人老成精 “到坤宁宫外跪着请罪吗?” “大哥,为何不去谨身殿?” “谨身殿乃是父皇处理国事的地方,若是你和三弟、四弟到谨身殿请罪,不是逼着父皇以国事,以失职之罪严惩你们几个吗?” 朱标努力压制心头笑意,继续说道: “可坤宁宫乃是母后寝宫,你们去请罪,那就是家事。” “就算父皇怒气再大,到时有母后在场,父皇多半也会轻饶你们。” 听到朱标这话,朱樉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几日前,朱标就是在谨身殿前挨的板子。 若是他们几个到谨身殿请罪,天知道老朱会不会打折他们的腿。 “多谢大哥,臣弟明白了!” 见朱樉拱手道谢后便要离开,朱标忙再次提醒道: “记住了,孤不到,不管父皇说什么,你们就跪在坤宁宫前不起来!” “大哥放心!” 虽然不明白自家大哥是何用意。 可朱樉也知道,自家大哥总不会害自己。 应了一声后,朱樉快步走出蓝玉府邸。 叫上朱棡、朱棣便要到坤宁宫前请罪。 只不过看着朱樉那一脸憨厚的模样,朱标一时竟没忍住心头笑意。 竟当着蓝玉的面直接轻笑出声。 朱樉随了谁了。 老朱和马皇后都是出了名的聪明人。 朱棡也还行,将来的朱棣也是顶顶聪明。 可偏是朱樉...... 想来是和自己年纪最近,对自己也最为信任的缘故吧。 实际上。 不让朱樉三人到谨身殿找老朱请罪,并非是担心老朱严惩他们三人。 毕竟吕本一家能逃过朝廷清洗胡逆余党,必然是老朱的手笔。 而且将陈迪一家牵扯进来,想来也是老朱的意思。 朱樉三人本没什么过错。 可不管老朱出于什么目的。 自己都要给老朱一个反击才行。 让朱樉三人到坤宁宫请罪,便是自己要向马皇后告状。 状告老朱给自己挖坑。 状告老朱牵扯陈家,让自己难办! 若是朱樉三人真听了自己的话,不管老朱说什么,都跪在坤宁宫外不肯起身。 不用想知道。 老朱定然逃不了一顿鸡毛掸子! “太子殿下!”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 就在朱标暗暗发笑之时。 第20章.笨蛋 “妹....妹子.....咱.....” “听说老二他们犯下大错。” “臣妾也想知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几个。” 此时的马皇后很是平静,语气也是恭敬到了极点。 可老朱知道。 自家妹子越是这样,自己的麻烦也就越大。 而且! 自己坑了朱标一把,马皇后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此时自己如何处置朱樉三人,待会儿马皇后就会如何教训自己...... “嗯.....” 意识到自己被朱标那臭小子架在火上烤。 而马皇后就是下方那熊熊炙烤的灶火。 若换了旁人,老朱大可以掀桌子不玩了。 可现在...... 老朱也只能顺着马皇后的意思,继续往下说。 微微沉吟后,老朱轻咳一声冲朱樉三人道: “吕本罪重,乃胡惟庸主要同谋无疑。” “将其放过,你们三人的确犯下大错。” “不过是为了大明,为了太子,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这次就暂且记下,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嗯?” 听到这话,朱樉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眼老朱。 今日的父皇..... 好像格外的宽容。 只不过,此次让吕家侥幸逃过胡逆案,乃是他们三人失察之罪。 和为了大明,为了自家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父皇,儿臣三人此次.....” “给咱闭嘴!” 见朱樉还准备继续请罪,老朱当即怒声呵斥道。 “滚!” “都给咱滚!” “犯了错还敢在咱面前晃悠,你们三个就不知道丑?” “滚滚滚,都滚!” 老朱将距离最近的朱樉一把给拽了起来。 朝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下后,愈发没好气道: “不长脑子的笨蛋,赶紧滚!” 老朱是真想好好教训一顿朱樉。 朱樉放过吕本一家,老朱一点都不生气。 朱樉被朱标哄骗,执意跪在坤宁宫前请罪,老朱也不生气。 朱樉不听自己的话,只听朱标的,老朱还是不生气。 可让老朱生气的是。 朱樉这小子怎的这般痴傻。 他方才所言,哪里是为了给朱樉三人开脱。 他方才所言,分明是为自己辩解。 他是要告诉马皇后,自己设计将陈迪陈家牵扯进来,是为了大明,为了朱标。 “可是父皇,大哥说.....” “你们都是死人吗!”老朱狠狠看向刘和。 刘和自然是聪明人。 心领神会下,忙带人将朱棡、朱棣搀扶起来。 似半推半就般,将三人推出坤宁宫。 可朱樉依旧记得自家大哥的提醒。 在门口犹豫半晌后,始终不愿离开。 “爹,大哥说了...” “笨蛋小子.....” 就在老朱准备上前,准备再次驱赶朱樉三人之时。 马皇后缓步上前,以一种极其平和的语气,温声说道: “老二,老大说了什么?” “嗯!”朱樉重重点头,连忙道:“娘,大哥说此次过失太大,应该严惩。” “所以大哥说,他不来,我们就跪在坤宁宫门前,不起来!” “嘶~” 老朱心中暗暗倒吸了口凉气。 朱标这臭小子...... “陛下,臣妾觉得太子所言有理,应当严惩。” “严惩不必了吧,毕竟也是为了标儿.....” “陛下应当严惩。” 听到马皇后这另有一番含义的话。 老朱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随即冲朱樉三人道: “你们三人犯下大错,理应严惩。” “现在去谨身殿等着,待会一人十下手板!” “啊?” 所谓的‘严惩’,竟只是十下手板? 不只朱樉,就连向来聪颖的朱棡一时想不明白,也不由低呼一声。 “父皇......” “滚~” 老爹拖长了嗓音,似忍耐已到极限般,怒声呵斥。 见此情形,朱樉三人不敢犹豫,拔腿便朝宫外跑去。 只不过。 当三人刚走出坤宁宫的巷道,朱樉猛的停下脚步,冲朱棡、朱棣道: “三弟、四弟,大哥说了。” “大哥不到,咱们就跪在坤宁宫前,咱们......” “二哥,我可不敢!”挨揍最多的朱棣连忙打断道。 “父皇刚才那样子,已然是动了真怒。” “若是咱们还不识趣,恐怕.....” 知道朱棡注意最多,朱樉随即问道:“三弟,你呢?” “二哥,我也不敢继续待在这啊!” “二哥,要不然你就在这等着大哥?” “我也不敢!” 语罢,朱樉心中再无顾及,径直朝谨身殿走去。 与此同时。 “妹子,你.....” “陛下方才言说,此次乃是大错。” “陛下严惩老二、老三、老四十下手板,也是妥当。” “只是此次罪魁,改如何严惩?” 见鸡毛掸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马皇后手上。 老朱一阵心累,但还是故作惊喜奉承道: “咱家妹子果然聪明,知道放过吕家,牵扯陈迪陈家,乃是咱的手笔。” “皇后心明眼亮,朕很是佩服啊!” 老朱一边恭维的同时,缓步朝马皇后走去。 可不等他走出两步。 只听啪的一声,那鸡毛掸子狠狠抽在一旁的桌案上。 只见马皇后双眸似喷射火焰般,狠狠的瞪着自己。 从那双眸子中。 老朱曾见过温情,见过柔和,也见过为自己担惊受怕,还有喜极而泣。 可似此时一般。 愤怒的同时,满满都是责怪。 这还是老朱第一次见到。 “妹子.....” “哒~” 马皇后丢掉鸡毛掸子,指着老朱高声埋怨道: “好你个朱重八,自己儿子都不心疼!” “陈家!标儿就出生在陈家!” “你让标儿替你处置陈家,你还是标儿亲爹吗你!” “妹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蒋瓛是谁!蒋瓛手下是什么人!” “封锁陈家在太平府作乱的消息,一步步引诱陈家和吕家结亲,不都是你这个朱皇帝所为!” “突然将陈家的问题丢给标儿,你就是这么当爹的!” 马皇后说完,似赌气般坐在石凳上,压根也不去看老朱。 甚至..... 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老朱见状,顿时便慌了神。 “妹子,你别生气,气坏身子可不好。” “标儿不是和你说过吗?” “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对满朝文武,对整个大明都是恩赏。” “好你个朱重八!连我也监视!” “这....这.....” “咱没有,是.....” “是刘和,是刘和告诉咱的!” 坤宁宫,太子东宫肯定都有老朱的锦衣卫。 但马皇后也知道,老朱如此乃是为了保护他们。 也是见马皇后没有追究‘监视’一事。 老朱继续笑道: “妹子,你刚刚说的,真对!” “标儿在陈家出生,陈家若有其他过错,标儿也的确不好处置。” “可将来标儿继位以后。”, “即便是这陈家老实本分,尊礼守法,对标儿来说依旧是个隐患。” “所以啊。” “吕本乃是胡逆案主要同谋,咱就让陈家和吕本的吕家扯上关系。” “这样不仅能顺势解决了陈家,也能给标儿扫除任何隐患。” 第23章.冯诚,孤之文和 朱标闻言,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冯诚心思细腻,总能在对方最柔弱的地方,在人最意想不到之处,狠狠下刀。 让他和蓝玉一起料理倭国,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既然如此,孤授你锦衣卫千户一职。” “陈家、吕家如何处置,就交给你。” “明日,孤要收网。” “大哥放心!” 恭敬一拜后,冯诚径直朝门外走去。 可等冯诚刚走,蓝玉连忙问道: “殿下,陈家、吕家交给冯诚,那末将.....” “冯诚便是孤给你找的智囊。” “冯诚?” “不错,你可以去看看。” “看看冯诚做事风格,合不合你的心意。” 被朱标这么一说,蓝玉快步追了上去。 蓝玉刚走出大门,便看见冯诚冲身旁亲卫说道: “派人告诉陈家,太子亲征在即。” “若想得太子恩宠,想请太子出席陈、吕两家的婚礼,那便在明日大婚。” 闻言。 蓝玉略带疑惑问道:“冯诚,太子可从未说过要出席陈、吕两家的婚礼.....” “蓝玉将军放心,太子大哥一定会出席。” 见冯诚说完便要朝前方走去。 蓝玉跟在其身后,继续问道: “你现在要去往何地?” “自然是吕家,那吕本不是疯了吗,末将去给他医治一二。” 纵然蓝玉对冯诚依旧有些轻视。 可蓝玉却很相信朱标的判断。 既然朱标说,冯诚是给他找的智囊。 那蓝玉还真想看看,冯诚究竟有多少智慧。 吕家府邸。 此时的吕本呈一个‘大’字,占据了整张床榻。 蓬松的头发中,夹杂着一些草梗。 白色的内袍上满是污垢,甚至已经变成了灰色。 而吕本躺在床上,双目空洞,嘴里还呜呜呀呀,说着含糊不清的言语。 “爷爷,吕伯父他.....” “换个法子活命而已。” 不远的桌案前,陈迪抿了口茶,随意说道: “去,给你吕世伯喂药。” 闻言。 陈耀宗似有犹豫般,将一碗黑褐色的汤药缓缓端了起来。 可不等他走到吕本跟前。 那吕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宛如一头受惊的野兽般,猛的从床上跳出。 将陈耀宗撞倒的同时,也将那碗汤药碰的洒在地上。 只不过....... 那褐色汤药接触地面,一瞬间竟泛起了一阵令人生怖的密密麻麻的气泡。 “唔唔唔......” 见此情形。 感知到危险的吕本,蜷缩在桌子下面,身体剧烈颤抖。 可饶是如此。 那陈迪依旧坐在对面,淡淡说道: “吕世侄放心,此并非穿肠毒药,只不过是哑药而已。” “过些日子你会断了手筋。” “只要不能言语、不能写字,你疯与不疯也就无关紧要了。” “到那时,你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命,也能给我们陈家一个交代。” “吼~” “砰!” 就在吕本如野兽般龇牙嘶吼,以示反抗之时。 只听“砰”的一声。 陈迪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 “你别忘了,是谁找的老夫。” “是谁要用整个吕家的人脉、财产,换吕家书香之名得以保全!” “若你不愿,老夫现在便走!” 陈迪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也是此时。 吕本这才颤颤巍巍,从桌子下弹出脑袋。 “耀宗!” “是!” 接过陈耀宗递来的汤药。 吕本虽依旧犹如野兽一般,可那双眸子里,却满满都是不甘。 “锦衣卫查案!” 就在吕本手捧哑药犹豫之时。 冯诚带人径直冲了进来。 见此情形,陈迪眼中当即闪过一抹决然。 一手抢过哑药的同时,另一只手攥住吕本背后的头发,死命的往下拽。 可就在吕本仰头,即将被灌下哑药之时。 也不知是出于本能,亦或是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吕本下意识竟有所躲避。 “住手!” 随着一声怒喝。 冯诚急速冲了过来。 还不等陈迪反应,只见冯诚飞起一脚,直接将陈迪踹出去好几米远。 “咚~” 本就老迈的陈迪,重重砸在了地上。 第24章.在京城,陈家算个屁 “冯将军说的哪里话。” 陈迪满脸堆笑,忙凑了上来。 “郢国公的大名,老朽可是如雷贯耳。” “宋国公威名,大明谁人不知啊。” “老朽家中小子无礼,还请冯将军见谅。” 知道冯诚的身份,此时陈迪也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拱手歉意。 哪怕他刚才挨了冯诚一脚,此时嘴角的血迹依旧尚在。 可陈迪不傻。 若眼前之人只是个寻常的锦衣卫千户,那他自然愿意将事情闹大。 好向其他世家彰显他们陈家的与众不同。 也好向百官证明。 在太子朱标心中,他们陈家的地位高过锦衣卫。 可现在。 眼前的冯诚虽只是锦衣卫千户,但更是淮西子弟。 若他今日与冯诚交恶,那就等于说是和整个淮西勋贵结下了梁子。 即便朱标看在陈家往日功劳的面子上,站在他这边替他说话。 可一旦得罪了淮西勋贵。 那些骁勇悍将哪怕是提刀上门,将陈家灭门也没什么。 毕竟他们陈家只是对天家有功。 在其他淮西武将跟前,可没多少面子。 “当年陛下攻占太平府时,老朽也是有幸得见郢国公一面。” “只可惜天妒英才,郢国公他.....” 陈迪说着,似想到什么悲伤往事,重重一叹。 也不知是太过悲伤,还是被刚刚冯诚的一脚踹出了内伤。 此时剧烈咳嗽之下,竟带出了不少血迹。 见他这副样子,冯诚很是厌恶的瞥了一眼,淡淡道: “当年陛下拿下太平府时,家父远在百里之外的集庆。” “不知陈老先生当年见到的,又是何人?” “这.....” 被当众戳穿。 陈迪没有过多的尴尬,反而顺势继续恭维道: “郢国公当年率兵攻打集庆,一战成名,典掌亲军。” “老朽素来敬仰郢国公。” “若老天开眼,多给郢国公十几年时间。” “恐怕如今大明便再无北患,冯将军你也能.....” “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陈迪欲言又止,重重叹了口气后,便也不再言语。 只不过他这话也当真是杀人不见血。 冯诚父亲,郢国公冯国用战死。 其弟冯胜继承其在军中的官职,典掌亲军。 而冯诚,也就由冯胜暂为抚养。 常理看来。 冯诚早年丧父,由叔叔冯胜抚养。 自然是寄人篱下,处处谨慎。 而且作为侄子,冯诚根本无法继承冯胜在军中的威望和官职,更没法世袭冯胜的宋国公。 一旦冯诚想要有所动作,想要承继其父荣光。 那他自然不可能找淮西将帅帮忙。 此时对其父尊崇备至的陈家,自然也就成了冯诚最好的选择。 简单一句话。 陈迪便为他们陈家结交军中武将,埋下了铺垫。 只不过..... 陈迪终究是小看了冯诚。 冯诚虽然年轻,可心思沉稳,绝不像是少年。 特别是得到朱标器重。 他也丝毫不曾觊觎其叔父冯胜的国公之位。 毕竟将来朱标登基,他们这些儿时玩伴,自然有无尽的恩宠。 “家父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若有朝一日,本将能死于战场,也不愧我冯家将门。” “冯将军少年英豪,老朽佩服.....” 不等陈迪出声恭维。 只见冯诚眸光一凝,冷冷说道: “你方才,在做什么!” “这.....” 见冯诚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汤药。 对自己方才恭维更是不为所动。 陈迪愈发觉得冯诚不简单,心头一惊同时,后背也不由泛起了一层冷汗。 “那碗汤药......” “乃是治疗疯病的汤药!”一旁的陈耀宗连忙说道。 “正是,正是。” “正是为吕世侄治疯病的汤药。” “既然如此,那就请陈老先生尝一尝吧。” 冯诚弯腰,将破碎碗片上残留的汤药递到了陈迪跟前。 “吕本身系胡逆重案,若有人想要借机毒害,其人自然是要隐瞒什么。” “说不准还可能是胡逆同党。” “陈老太爷,既然你说这药是治病的汤药,那就请你也尝尝吧。” “这.....” 看着冯诚手上的褐色汤药。 素来沉稳的陈迪也不免有些愣神。 他是真没想到,冯诚竟如何直率,甚至有些横冲直撞的意思。 他也是真没想到,冯诚能丝毫不顾及他们陈家在朱标面前的地位。 可正如冯诚所言,若他不愿喝下这碗汤药。 那岂不是证明,他想要毒杀吕本。 岂不是不打自招,他们陈家也是胡逆一案的同谋案犯。 “冯将军,老朽又无疯病,这.....” “清者自清,若老太爷不愿喝,那就请到昭狱走一趟吧!” 冯诚声音落下,屋内七八名锦衣卫似如临大敌般,表情严肃。 一手握刀的同时,死死盯着陈迪。 见此情形。 陈迪自知无计可施,右手颤抖着便要接过冯诚手中的汤药。 “我喝!” 就在陈迪右手即将碰到汤药的瞬间。 一旁的陈耀宗将破碎碗片一把抢了过来,随即当着众人的面将里面的汤药一饮而尽。 “千户大人,这下总不能说此药是毒药了吧。” 见冯诚点头。 陈迪忙开口道: “冯将军,那老朽带孙子告辞了.....” “等等!” 不等陈迪迈开双腿,冯诚眉头一挑,语气玩味道: “太子有意出席吕、陈两家的大婚,所以你们两家明日大婚。” “明...明日未免有些仓促.....” 冯诚似乎是没听到陈迪的话,继续道: “你陈家要娶吕家之女,吕本的疯病,你们自然要管。” “锦衣卫刚寻了不少民间方子,还请两位留在,替吕本医治吧。” “这...这....这不妥吧,冯将军。” “老朽不通医术.....” 现如今陈迪只想尽快带自家孙子离开。 陈耀宗乃是他们陈家长房长孙,是他们陈家将来的家主。 陈耀宗断然不能被毒哑。 更重要的是。 一旦待会在冯诚跟前,陈耀宗突然变成了哑巴。 那他想要毒害吕本的事,便是不打自招。 他们陈家本和胡逆案没有太大关系,没准还会因为想要毒哑吕本,而变成了胡逆案的主要案犯。 “冯将军.....” “备药!” 没有给陈迪开口的机会。 冯诚说完,大步朝院中走去。 而看着冯诚的背影,陈迪恶狠狠瞪了眼身后的吕本。 若他方才没有躲闪,早早将哑药喝下去,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陈老先生,请吧!” 看着身旁锦衣卫虽表情平静,可眼中满是凶狠。 陈迪微微点头后,缓步朝院中走去。 第25章.酷吏之才 “冯将军,明日大婚过于仓促,小老儿还要尽快赶回府上筹备。” “烦请.....” “不急。”坐在院中椅子上的冯诚轻笑一声,随意说道:“若是人手不够,本将可带锦衣卫前去帮忙。” “若还不够,本将现在就请叔父带领淮西儿郎,到你陈家,替你张罗。” “不必!” 陈迪连忙出声拒绝。 让淮西勋贵到他府上帮忙? 那岂不是说他们陈家的手,已经伸到了军中? 陈迪很清楚,当今陛下最不喜的就是世家,更不可能容忍有世家敢与武将扯上关系。 即便他心里很想和武将们多多联系。 可明面上,他们陈家决不能和武将们有所瓜葛。 “那冯将军打算如何治疗吕本......” “好说!” 冯诚冲身后锦衣卫示意。 紧接着几名锦衣卫将吕本五花大绑,绑在木桩之上。 “本将特去皇觉寺请了几盒檀香。” “这些檀香可都是开过光的,想必定能驱散吕侍郎身上的邪祟之物。” 话音落下。 几名锦衣卫抬着四个一米见宽的大香炉,整整齐齐摆放在吕本四周。 香火点燃,阵阵浓烟,很是呛鼻。 陈迪本就是出身世家,他自然也知道。 此时燃的哪里是什么檀香,分明就是最劣质的草木香。 “咳咳,冯将军.....” 就在陈迪开口,想请冯诚允准陈耀宗先行离开之时。 冯诚却看了眼绑在木桩上的吕本,率先说道: “陈老先生,为吕本驱逐身上邪祟,必须诚心。” “你看,那吕本好像有所好转。” 顺着冯诚的目光。 陈迪看见此时被绑在木桩上的吕本脸憋的通红。 微微有些翻白眼的同时,不断低声嘶吼着什么。 那样子大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哪里又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哪怕距离香炉有数米远的距离。 可陈迪依旧感觉有些呼吸困难。 反观喝下哑药的陈耀宗。 闻到这种浓烟,脖颈更是青筋暴起,不停的咳嗽,表情也甚是痛苦。 见此情形。 陈迪顾不上其他,连忙说道: “冯诚将军,这下总该放小老儿离开了吧!” “自然!” 冯诚瞥了眼身旁的陈耀宗,缓缓起身。 “陈老先生自然可以离开,可陈耀宗既然是吕家的女婿,就该为其岳丈出力。” “本将听闻,民间有方,吃下寺中香灰可驱百病。” “就请陈公子动手,帮其岳丈吞下香灰吧。” “你.....你.....” “陈公子,请动手吧!” 对于陈迪那凶狠恶煞的目光,冯诚压根不去理会。 或许太平府的差役会顾及陈家与天家之间的关系,对他们陈家、对陈迪礼让三分,亦或是毕恭毕敬。 可这里是京城。 奉天街上,一块砖头落下,恐怕都能砸到三五个公侯子弟。 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个人。 没准都是陛下早年的亲军。 他们陈家在太平府是豪绅,可在京城,就宛如蝼蚁一般。 “陈公子!” 冯诚低声怒喝,眼中满是威严。 见此情形。 陈耀宗微微一顿,随即目光坚定看向陈迪。 对于冯诚所为,他们二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一来是逼吕本承认自己装疯。 二来,则是要验证方才的汤药,是否有毒。 可此次事关他们陈家全族,饶是陈耀宗,心中也憋着一股狠劲儿。 见自家爷爷微微点头。 陈耀宗舀起一瓢香灰便送到吕本跟前。 只不过他并没有逼着吕本吞下,反而似疏忽般,重重踩在吕本的脚上。 疼痛之下,本就疯癫的吕本当即仰头怒吼。 几乎同一时间。 陈耀宗似受到了惊吓般,连连后退两步,一个没站位便往后仰了过去。 而他手中捧着的香灰也顺势朝他嘴里倾泻而下。 “唔.....唔....” “快.....快取水来!” 陈迪一边高喊,一边朝陈耀宗跑去。 冯诚见状,嘴角不免扬起几分冷笑。 这些世家还真豁得出去。 吞下香灰,那便是要让在场的锦衣卫都做个见证。 无论过会儿毒发身亡,亦或是将来出现任何问题。 第26章.无用即弃,世家之道 “酷吏之才?” “什么时候酷吏手段,也能被称之为才能了。” 朱标顿了一下,笑着点头道: “不过也对,对付罪孽深重之人,能严惩待之,也的确算的上才能。” “只不过并非酷吏,乃是国之干吏。” 见朱标玩笑打趣,对冯诚折辱陈家、吕家的做法全不在意。 蓝玉沉吟片刻,还是低声说道: “殿下,末将觉得冯诚好像有些.....有些不妥。” “你要为陈家、吕家求情?” “当然不是!”蓝玉当即否认,“末将只是觉得,冯诚不该折辱陈家。” “毕竟陈家对殿下有功。所谓人活一口气,冯诚可以杀了陈迪,甚至能杀了陈家上下,可末将就是觉得,冯诚不该如此羞辱他们。” “而且末将从军之时,姐夫、徐帅、汤帅甚至就连陛下也曾说过。” “饶是敌方大将,尤有可敬之人。” “徐帅敬重北元的齐王扩廓,姐夫欣赏陈友谅麾下战将张定边,汤帅对张士诚手下那个金镋无敌将吕具也很是敬重。” “就连胡惟庸临死之时,殿下也并未口出恶言。” “可今日冯诚....” 见朱标并非露出厌恶之感,蓝玉索性直接说道: “末将只是觉得,陈家、吕家罪孽深重,斩了便是。” “为何冯诚要一而再再而三折辱他们。” “甚至还打算在两家大婚这种举族同庆的日子,公告其罪,羞辱他们。” 身为一名战将,蓝玉自然不可能过于仁慈。 可他也却从未想过折辱对手。 毕竟蝼蚁尚有可敬之处,折辱对手的确不是大丈夫所为。 而今日冯诚所为,当真让蓝玉觉得很不舒服。 “孤果真没看错你,你倒是有几分古之名将的气度。” “嗯?” “你方才所言不错。” 朱标微微颔首,继续说道: “士可杀不可辱,敌军之将尚有可敬之人。” “只不过。” “国之蛀虫,却没有姑息的余地。” 见蓝玉带着几分憨直模样,呆呆看向自己。 朱标将蒋瓛呈的密报递了过去。 “陈家在太平府所犯下的罪行。” 看到密报的瞬间,蓝玉眉头骤然紧锁。 当街劫掠民女的字眼很是醒目。 欺行霸市,为祸乡里的罪行更是惶惶昭昭。 数秒过后。 只见蓝玉一掌狠狠拍在桌案上,厚重的楠木桌竟被震的嗡嗡作响。 “我大明竟有如此猖狂悖法之人!” 第27章.第一世家 听到声音。 陈迪也不管还想说些什么的陈耀宗,拉着他便朝前院走去。 “臣等拜见太子。” “草民参见太子!” “都起来,都起来。”朱标似为了迎合喜庆气氛般,特意换上一身红色衮服。 此时笑容和煦,亲自将最前方的陈迪给扶了起来。 “孤素来清贫,没什么贵重物件相送。” “昨日题字一副,还望陈老太爷莫嫌啊。”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说话的同时,朱标冲蓝玉微微示意。 随即。 一幅上书‘第一世家’四字的卷轴,缓缓打开。(朱元璋洪武十七年吧,好像赏赐给了一个朝臣第一世家的匾额,所以这个情节不算荒唐。) 也是看到这四个字的瞬间。 陈迪双眼放光,恨不得当即扑上去仔细观摩。 他吞并吕家,将陈家重心从太平转到京城,为的不就是将陈家塑造成大明第一世家吗? 如今朱标竟提前满足他的心愿,这当真是意外之喜。火山文学 只不过...... 见周围众人看到这四个字的瞬间,无不为之一颤。 更有不少世家之人低声私语着什么。 陈迪忙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出言推辞道: “殿....殿下。” “此字,草民万不敢受。” “我陈家德行浅薄,功劳微末,安敢自称‘第一世家’。” “陈老太爷过谦了!”朱标环顾在场世家,笑着说道: “陛下戎马之时,你陈家出资劳军,如何能说是德行浅薄?” “孤便是在你陈家降生,又如何说是功劳微末?” “第一世家,你陈家当之无愧!” “这.....” 就在陈迪犹豫之时。 蓝玉迈步上前,走到陈迪跟前。 “陈老太爷,还不谢恩?” “草民陈迪,代陈家老幼,叩谢太子大恩!” “叩谢太子大恩!” 陈迪似迫不及待般,连忙捧过那份卷轴。 浅浅抚摸过后。 拖着老迈迟钝的身体,冲着朱标就是恭敬三拜。 而见此情形,周围众人自是心思各异。 其他世家自然是眼红‘第一世家’四字 可宋濂、高启对视一眼,却心领神会般,轻声浅笑。 “詹尚书,这第一世家给了陈家,你詹家岂不是要落后于人了?” 听到高启的调侃。 詹同轻扬嘴角,冲宋濂、高启低声说道: “两位大人说笑了,这四个字那是什么恩赐。” 见宋濂、高启并无半点意外。 詹同愈发确定心中所想,淡淡说道: “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最不能容的便是世家。” “更不能容的,便是世家作大。” “这第一世家,难道不是和‘百官之首’一个道理?” “谁又能保证先前那位百官之首的下场,不是这陈家的前车之鉴?” 詹同这话虽然很是隐晦。 可宋濂、高启自然能听得明白。 詹同所说的那位百官之首,正是此时还在郊外曝尸的胡惟庸。 语罢,三人笑着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朱标此举当真英明。 赐陈家第一世家的虚名,不仅彰显天家对陈家恩重如山。 将来一旦处置陈家,那对大明境内的所有世家都是一份敲打。 恩赏过后,见朱标率先落座,众人也纷纷在席间就座。 而陈迪,则很是自然的坐到了朱标身旁。 “老朽斗胆,敬殿下一杯。” 见朱标赏脸,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陈迪心中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今日! 他们陈家当真是出尽了风头。 他陈家小子结婚,当朝太子亲自到场,这是何等的荣宠! 纵然是当朝大员,淮西勋贵,恐怕也没这份面子。 更重要的是。 今日朱标当着一众世家的面,将亲笔写就的‘第一世家’四字赐予他们陈家。 如此一来。 无论其他世家心中有再多不甘,可这第一世家终究是他们陈家的! 酒过三巡,志得意满。 陈迪便也不再谨慎,当即举杯冲在场众人喊道: “今日我陈家大喜,老朽敬在场诸位一杯。” “今后还请诸位多多照拂。” 语罢。 陈迪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只不过。 等陈迪饮罢,在场众人却是无一人提杯回敬。 陈迪? 区区一介白衣! 他怎敢用一杯酒,敬他们在场所有官员连带一众世家? 真要说起来。 蓝玉、宋濂、高启、詹同,这些人不算。 哪怕是五品小官,陈迪一介白衣,也该恭敬上前,谦卑独敬。 至于世家的话。 他陈家在京都世家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可此时这陈迪竟要以一杯酒寥敬众人,这岂不是瞧不起在场众人? 这岂不是说,他陈迪的身份比在场众人要高出不少? 一时间。 原本热闹纷杂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感受到在场众人多是鄙夷的看向自己。 陈迪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忙再次斟酒,打算冲众人告罪。 可也是此时。 只见朱标缓缓起身,举起酒杯冲众人说道: “孤借今日喜酒,与诸位臣工,在场众人同饮。” “谢殿下!” “谢殿下!” 听到朱标这话,在场众人这才拿起酒杯。 可几杯马尿下肚,加上今日格外的志得意满。 陈迪双脚早已脱离地面,整个人也飘到了云端。 朱标替他解围,他心中第一念头并不是感激朱标,反而是觉得在场众人轻视于他。 若放到先前,他陈家不算什么。 被朝中大员、被京城世家轻视,那也就罢了。 可如今! 朱标御笔亲题,将大明第一世家的称谓赐予他陈家。 朝中大臣倒也算了。 其他世家凭什么瞧不起他陈迪?瞧不起他陈家? 念及至此,陈迪心中愈发不平。 随即再次举杯,冲众人沉声说道: “老朽,再敬诸位一杯!” 这一次陈迪没有率先饮下。 而且这一次陈迪的语气极重,一双眸子静静注视着眼前众人,似威胁般等着众人举杯。 他本以为自己假借朱标威势,能压制住在场众人。 可让陈迪没想到的是。 在场之人,压根就没几个能瞧得上他。 哒....哒....哒.... 数息过后,陈迪举着酒杯的胳膊微微有些发酸。 杯中酒水也一滴一滴,砸在桌上。 可饶是如此,依旧无人提杯回敬陈迪。 更让陈迪没想到的是,此次朱标,也没有起身为其周旋。 一时间。 陈迪难堪之下,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他现在饮下杯中酒,当无事发生般,重新落座。 那他陈家就真成了笑柄。 半刻钟后。 陈迪举着酒杯的手臂酸胀难忍,再也无法坚持。 ‘笑柄就笑柄吧,总比此时继续难堪下去要好的多.....’ 陈迪心中暗暗想到,随即便重新坐回到了位置上。 可也正是陈迪落座的瞬间,只见冯诚快步走了进来,朗声喊道: “既然无人回敬陈老先生,那末将敬你一杯!” 第28章.太子震怒 见冯诚来者不善,陈迪不免紧张了起来。 下一秒好像是要寻找些依仗似的,忙回头看了眼那幅‘第一世家’的四字卷轴。 “冯将军莅临,老朽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冯诚很是不屑的瞥了眼陈迪。 随即径直走到朱标跟前恭敬拜道: “末将冯诚,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 朱标表情冷淡,似对冯诚突然到场,扰乱了婚宴极为不快般,凝眉说道: “既然来了,那便坐下同饮陈家喜酒。” “殿下恕罪,这陈家的喜酒,怕是饮不成了。” “嗯?” 见朱标眉头愈紧,周围众人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们也是没想到,冯诚竟然敢忤逆朱标的意思。 “殿下恕罪。” 冯诚恭敬拱手后,继续说道: “末将今日前来,乃是为了检举陈家之罪。” “今日陈家这喜酒,恐怕是吃不成了!” “冯诚!”朱标表情不悦,冲冯诚沉声质问: “你可知,陈家非同寻常,孤乃是在陈家降生?” “臣知道!” “那你可知,先前陛下尚在从龙之时,陈家便出资劳军?” “臣知道!” “那今日陈家大婚,你却还要执意添乱?” “臣....不敢!” 朱标接连几问,将陈家昔日之功尽数说了出来。 看起来是要保全陈家。 可在众人听来,却大有一种壮士扼腕的决然之态。 “既然不敢,那便在席间落座,同饮喜酒。” “诸事等今日过后再议。” “臣更不敢!” 冯诚表情肃穆,双目如电,正色说道: “臣冯诚忝列锦衣千户,偶得一消息。” “今日陈家迎娶的吕家小姐,乃是本年三月,陛下赐婚给城防都尉的那个吕氏。” “陈家、吕家违抗圣旨,此罪,末将不禀不明!” 嗡~ 冯诚话音落下,周围众人瞬间嘈杂了起来。 而一些官员更是面露惧色。 他们还当真没想到。 陈家、吕家竟有违抗圣旨的胆子。 谁不知道当今陛下乃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别说是陈家了。 即便是当时权势滔天的胡惟庸,也从来都不敢违抗圣旨。 只不过..... 听到冯诚这话,陈迪却不似席间朝臣那般惊慌失措。 相反,此时的陈迪反倒是长长舒了口气。 毕竟此事朱标是知道的。 想来...... “陈迪,冯诚所言是否属实!” “啊?” 就在陈迪以为朱标不会过问,更不会严惩之时。 只见朱标神情严肃,似毫不知情般,冲他沉声问道。 特别是听到朱标对他的称呼,不再是陈老太爷,反而是直呼其名。 陈迪心头愈发不安了起来。 起初。 他与吕家缔结婚约的时候,就曾想到过抗旨之事日后或许会被捅出来。 而他一早的打算,也是想要抵赖到底。 只说吕本还有一养在民间的女儿。 只要他咬死不松口,以他陈家在朱标面前的面子,想必此事定能搪塞过去。 可现在! 朱标明明知道实情,却还当众质问。 这着实让陈迪有些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此时的陈迪哪里还敢咬死不认。 他陈迪又怎敢在朱标面前无理强辩。 “草民.....草民不知.....” “冯诚,此事陈家不知,还应详查。” “今日乃陈家大婚,不可以无状之罪,扰其族中喜事!” “你且退下。” 听到朱标不打算严查,反而让冯诚退下。 众人愈发觉得,朱标对陈家当真是格外的宽厚。 毕竟违抗圣旨的大罪,朱标都打算暂时搁置,让陈家举行完婚礼再说。 不得不说,朱标的确仁慈。 顾念陈家昔日之功,便不愿让冯诚搅乱陈家婚宴。 此举也当真有几份法里有情的宽仁之感。 “殿下!” 也是在众人以为冯诚会就此作罢。 也是陈迪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之时。 只见冯诚再拜,继续说道: “殿下,太平府发来奏报,可否容末将当众宣读?” “冯诚,你辱我陈家太甚!” 听到太平奏报的瞬间,陈迪忙怒声喝道: “昨日你强迫老朽与小子,看你折磨吕本。” “今日我陈家大婚,乃举族同庆之时,你还要紧追不放,咄咄逼人?”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偏要在我陈家喜庆之时,让老朽难堪?” 语罢,陈迪冲朱标恭敬拱手: “殿下,冯诚辱我陈家过甚,还请殿下为陈家做主!” “自然,陈家于国有功,孤自然要为你陈家主持公道。”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草民陈迪,叩谢殿下大恩!” 确认朱标的确还顾念他陈家几分颜面后,陈迪心头大定,连忙冲着朱标恭敬再拜。 也是此时。 只见冯诚从袖中掏出一份奏疏举过头顶,也学着陈迪样子,冲朱标拜道: “请殿下,为太平府百姓做主!” “为太平府百姓做主?” 在场众人谁不知道,无论是老朱这个皇帝,还是朱标这个太子,他们二人都极其看重百姓。 可让他们觉得奇怪的是。 朱标此时的种种表现,分明就是有意要保全陈家。 可冯诚却好似看不出来一般,竟拿出百姓。 冯诚此举,大有把朱标架了起来的意思。 “为太平府百姓做主?” “正是!” 冯诚摊开奏疏朗声诵道: “洪武三年,陈家大儿陈兴祖劫掠民女,奸杀数人。” “洪武四年,陈兴祖于妓管宿醉暴毙,陈迪迁怒妓管众人,命人将整所妓管上下一百多人尽数斩杀。” “洪武五年,太平知府魏诚兴记录陈家罪证,意欲呈报京都。” “不幸奏疏被陈家所截,陈迪暗通流寇,杀魏诚兴全家二十三口,三岁稚子仍未放过。” “自此,陈家彻底控制太平一府,所到任官员必将先行到陈府拜见。” “不仅如此,太平府每年少缴朝廷的税银,陈家要扣除五成!” “陈家,似将太平府独立于大明!” 轰~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只觉耳边惊雷炸响。 因家中一人之死,迁怒百名无辜百姓? 杀害四品知府,私吞国税。 此番种种,饶是在场朝臣,在京大员也觉耸人听闻。 若陈家当真如此,那还真应了冯诚所言。火山文学 他陈家,的确是将太平府从大明给独立了出去。 “此番.....可属实?” “殿下,此番诸事,均属诬告!” “均是诬告啊,殿下!” “我朝陛下乃是圣君,太子殿下您何等英明。” “草民区区一阶白衣,安敢因一己之怒,怒杀百人。” “陈家虽是望族,可哪里敢忤逆地方官员。” “草民安敢觊觎朝廷税银......” 陈迪一脸悲戚,紧紧注视着朱标。 见朱标不语,陈迪随即看向冯诚,悲声说道: “老朽不知何处得罪了冯将军,还是说我陈家哪里冒犯了冯大将军。” “为何将军如此相逼!” “昨日因将军之失,我孙耀宗直到今日尚不能言!” “将军,难道你不该向殿下请罪?” 陈迪很清楚。 方才冯诚所言罪行,无论那一条,都够他陈家阖府上下死上个十次八次了。 所以即便冯诚所言句句属实。 可他现在万万不能承认。 更不能当着一众朝臣,当着京城世家的面承认这些罪过。 “冯诚,无状诬告,你可知罪?” “回禀殿下,末将并非诬告。” “求殿下允准,让末将所带之人证拜见?” “准!” 第29章.搂草?打兔子! “臣太平知府钱承志,拜见太子殿下.....” 看到钱承志的瞬间。 陈迪瞳孔剧震,忙凑到朱标跟前拜道。 “殿下,今日乃陈家婚宴,举族同庆。” “纵然陈家有罪,恳求殿下开恩,宴后再议.....”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瞬间明了。 方才冯诚所言说的诸多罪行,恐怕都是事实。 不过这陈迪当真好大的脸面。 太平知府钱承志都到了,他陈迪竟还敢求朱标日后再议? 转念一想。 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这陈迪果然老辣。 毕竟朱标方才对陈迪很是袒护。 先前朱标对陈家,也是格外的恩宠。 一旦此时朱标答应,日后再议。 饶是冯诚所言罪行,句句属实。 恐怕朱标还是会念及陈家昔日之功,对陈家从轻发落。 “詹大哥,若陈家此次无事,那他们陈家可真就成了大明第一世家.....” 见世家之人多是眼神急切看向自己。 詹同心头冷笑一声,压根不予理会。 且不说朱标有意保全陈家,即便是今日一切都是朱标的谋划。 可他詹同却也不想出这个风头。 正如先前所言,老朱与朱标最不能容忍的,便是世家做大。 “钱承志,方才冯诚所言,可是属实?” “回禀殿下.....” 钱承志看了陈迪一眼,低头回道: “冯诚将军所言,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 钱承志脑袋垂的更低,继续说道: “陈迪因一己之怒,杀百名无辜百姓。” “陈家于太平府,视国法于无物。” “草菅人命,私吞国税。” “其罪昭昭,其行可诛。” “其罪昭昭,其行可诛.....” 见朱标声音发颤,低声喃喃,整个人看起来甚至都有些恍惚。 周围众人心中只感觉一阵恶寒。 特别是想到朱标素来对陈家格外宽厚, 哪怕傻子也猜到,此时的朱标心中定是震怒非常。 毕竟朱标给了陈家太多的恩宠,如今发现这陈家竟如此狂悖。 即便世家觉得朱标是个好脾气,可众人也肯定,此次朱标断然不会轻饶了陈家。 “陈.....陈迪,诸多罪行,你....你可要辩解....” “草民...” “草民....” “孤只问你,冯诚与太平知府,是否诬告于你?” “方才所言种种,可是属实?” “这......” “草民万死!” 陈迪说着,将脑袋死死抵在地上,不敢狡辩。 也是此时。 只见朱标面色阴沉。 数秒过后,竟抄起酒杯,狠狠砸到了地上。 “万死?你陈迪能死上一万次?” “殿下!老朽知罪,老朽知罪!” “还请老朽放过陈家上下,还请殿下念及.....” “念及什么?”不等陈迪开口求情,朱标怒声斥道: “念你陈家昔日之功?” “难道孤不曾念你陈家昔日之功?” “难道孤对你陈家,还不够宽厚?” 朱标说着便要站起身子。 可众人只见此时的朱标身体一软,竟又重新摔回到了座位上。 “殿下....” 扶着蓝玉的胳膊,朱标缓步走到那‘第一世家’的卷轴跟前。 眼角微微颤抖,竟发出阵阵苦笑。 “孤当真是瞎了眼了,还以为你陈家能为世家之表率。” “孤甚至还将第一世家赐予你陈家。” “可如今看来,孤当真是天下第一蠢货!” 朱标怒极,抽出长剑朝第一世家四字便狠狠劈了过去。 而看到朱标竟如此失态。 众人虽觉诧异,却也无人觉得不妥。 甚至其他世家之人,心中还有些庆幸。 庆幸陈家终究是不能幸免。 “砰!”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火山文学 却见朱标抄起手边玉瓶,狠狠朝陈迪砸了过去。 半米高的玉瓶砸在陈迪头上,应声碎裂。 殷红血迹顺着陈迪的额头如注下落。 可饶是如此,朱标似依旧不解气般,竟手握长剑,直直朝陈迪走了过来。 “殿下息怒!” 宋濂忙跪地高呼。 陈家阖府都死不足惜。 可朱标贵为太子,却也该屈尊降贵,亲自斩杀陈迪。 “殿下息怒!” “殿下息怒!” “孤如何息怒!”朱标看着跟随宋濂一起拜倒的众人,指着被砍的七零八碎的‘第一世家’四字,怒声斥道: “陈家于太平府压榨百姓,若孤之亲题被此獠挂在陈家。” “太平府的百姓会如何看孤?” “天下的百姓,会如何看待朝廷?” “孤这个太子,岂不成了民贼?” “孤这个太子,岂不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大罪人?” “来人!” 随着朱标话音落下。 百余名太子亲卫,数十名锦衣卫齐刷刷站在门外。 “将现居京城的陈家老小一并捉拿,就地处斩!” 片刻过后。 陈家阖府三十几人被锦衣卫押解,跪于院中。 “斩!” 伴随朱标声音落下,门外锦衣卫手起刀落,数十颗人头尽数落地。 那滴落在地上的红色血迹,竟与门上挂着的喜庆红绸交相辉映。 只不过。 此时的红,却没有先前那股喜庆之感。 此时的红! 好似朱标这位太子的无尽怒火,以及陈家犯下的累累血债。 “传令,抄没陈家所有家产。” “族中众人,尽数斩首。” “太平府官员,凡有与陈家勾结者,无论官职,革职查办!” 朱标瞥了眼瘫在地上的陈迪,随即似很是厌恶般,快速挪开视线。 “陈迪、陈耀宗爷孙,收入昭狱。” “所犯罪行,务必使其尽数招供!” “末将领命!” 冯诚恭敬拱手后,押着陈迪、陈耀宗二人便朝门外走去。 见此情形,在场众人以为诸事落罢,本欲离开。 可也是此时。 只见朱标重重一叹,环顾众人后,沉声问道: “世家之患,当何解?” 第30章.世家之患,何解? 见朱标因陈家枉法,便将世家视作祸患。 在场的世家之人,心也凉了半截。 毕竟从上次詹同带头交出家产就能看出,朱标对世家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如今又横生陈家乱法之事。 朱标将矛头对准他们,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 听到朱标这话的瞬间,詹同瞳孔微缩,心中顿时生出了个可怕的念头。 朱标的反应过快了些。 刚刚严惩了陈家,朱标便能从震怒之中抽身,将矛头对准其他世家。 莫不是说..... 今日发生的一切,都在朱标计划之中。 难道朱标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仅仅是陈家一个? “宋学士,高夫子,世家之患,你二人有何高见?” 朱标轻靠椅背,右手依在扶手上。 表情虽恢复平静,可上位者的气势却不露自显。 见此情形,宋濂连忙躬身道: “殿下,一族一家之所以能成为望族,成为一时世家。” “其族其家必是出了为国为民之大才。” “此番大才,或在朝堂治国论策,或在民间保境安民。” “故....” 宋濂悄悄看了朱标一眼。 确定朱标并未面露厌恶后,这才继续说道: “若朝廷引导得当,世家未免尽数都是祸患,甚至有为国为民之利....” 朱标眉头愈紧,轻哼一声后转向高启道: “高夫子,你以为呢?” “微臣以为,世家手握巨财,应该严格约束。” “然,宋学士所言有理,若约束得当,世家也有为国为民之利。” 听两人说完,朱标一手捻着玉牌,另一只手微微抚须。 似在想些什么一般,表情郑重扫视在场的世家之人。 可正是见到朱标这副样子。 那些世家之人心中愈发紧张了起来。 显然。 他们此时正站在悬崖边上。 只要朱标一念之差,他们!连同他们的亲族! 恐怕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方才朱标震怒之下,甚至都有些失态。 而且陈家老小三十几口的无头尸体,此时正错乱的躺在他们身后。 阵阵血腥似具象成红色烟雾般,萦绕整个宅子。 谁也不敢肯定。 陈家这三十几口,不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见朱标半晌不语,在场世家之人的神经紧绷,似已到临界点。 可饶是如此,朱标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反而是在左右犹豫,思考对策般,静静注视着他们。 “咳....” 听到朱标轻咳出声。 有几人竟身子一软,趔趄下差点摔到地上。 “臣詹同,有奏!” 不等朱标惩治失礼之人,詹同上前,忙拱手说道: “殿下所言世家之患,的确如此。” “臣詹同出身世家,臣之詹家也是一地望族。” “然臣冒死谏言。” 詹同神情肃穆,郑重说道: “世家并非一成不变,正如宋学士所言。” “一家一族出一为国为民之才,自然能将其家带入世家之列。” “而为国为民之世家,也是士林百姓心中标杆。” “如宋学士之宋家,家风纯正,尚学尚礼。” “啧....” 宋濂微微一顿,恨不得从背后给詹同来上一脚。 此时是什么情形? 即便傻子都能看的出来,此时朱标正在思考要不要将大明的世家尽数赶尽杀绝。 可偏是此时。 詹同这王八蛋竟说他宋濂也算世家。 这詹小儿几个意思! “还有高夫子持心中正,其家风亦是如此。” “殿下,此等中正之家,可为士林百姓之表率。” “而且世家断不会绝,即便今日在场众人之家尽数没落。” “不出一年,自会有新的望族萌芽,成为一时世家。” “臣詹同斗胆,请殿下定下章程,约束世家!” 詹同此话无非是借约束世家,求朱标绕过世家一命。 和宋濂、高启一样。 詹同并非是站在世家角度出发。 为他们求情,也是不想朱标一怒之下,将所有世家尽数赶尽杀绝,担负无尽骂名。 只不过..... 这也正是朱标的本意。 毕竟想开一个窗户的时候,就要提议掀开屋顶。 这样众人才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而朱标半晌不语,就是让世家之人认为,自己打算一把屠刀下去,将他们赶尽杀绝。 “詹尚书所言极是。” 朱标微微颔首,点头说道:“持心中正之家,自为士林百姓之表率。” “在场诸位,凡出身世家者,也是我大明肱骨,不可轻断。” “呼~” 听到朱标最终决断,在场众人无不松了口气。 不过下一秒。 只见朱标瞥了眼被劈的七零八落的‘第一世家’四字,不悦说道: “可如何约束世家,也是麻烦。” “孤不希望将来之大明,再出现一个陈家。” “孤不希望有世家之人仰仗巨财,压榨百姓,凌驾于国法之上!” “詹尚书,既然你心思明快,如何约束世家,那便给孤想出个章程来!” “是!” 詹同微微拱手,便打算重新回到众人之中。 可让詹同没想到的是。 不等他挪步,只听朱标继续说道: “今日孤无事,若诸位今日也无事,那便在此稍候,等詹大人想出个章程来再行离开!” “啊?” 詹同低呼一声,随即忙重新恢复镇定。 他本以为朱标是要他回去以后慢慢想。 詹同也想着。 过个十天半个月,即便当时朱标尚未出征。 那那时候,朱标因陈家而起的怒火,也平复了许多。 届时朱标定不会过于苛责世家。 可让詹同没想到的是。 朱标竟是让他此时想出个章程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众世家跟前,说出朝廷该如何约束世家。 “臣....臣....” “诸位大可集思广益,若有好的章程,也算大功一件!” 冲众人温声说完,朱标拿起热茶,微微抿了一口。 而看到朱标这幅样子。 不只詹同,周围众人自然清楚。 若今日不定下个约束世家的章程,那他们就休想离开。 半个时辰后。 詹同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身后那些世家之人。 最终还是一咬牙,出声说道: “殿下,臣以为世家之所以称之为世家,全因家中产业。” “或是良田,或是商贾产业。” “所以.....” “若想规范世家,防止世家勾结官员,擅行不法。” “应率先规范世家之财。”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 詹同提议规范世家之财简直是一语中第,直戳他们这些世家命门。 “那詹尚书以为,该如何规范世家之财?” “这.....” 见朱标紧着他一人嚯嚯,詹同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反正已经得罪了世家,索性那就得罪到底!火山文学 “臣以为有两点。” “其一,清点世家田产。” “其二,增收世家从商者的商税!” 第32章.孤家寡人 语罢,朱标带着蓝玉率先朝门外走去。 等朱标前脚刚走,世家之人尽是眼神怨怼,狠狠看向詹同。 可碍于詹同二品大员的身份,他们不敢破口大骂,更不敢上去直接动手。 他们也只希望眼神能够杀人。 希望断他们财路的詹同,全家不得好死。 “哼!” 见众人表情愤恨,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同时,却又只敢站在原地。 詹同冷哼一声,环顾众人后正色说道: “今日本官提出约束世家之财,诸位定以为本官向太子献媚,故而断了诸位的财路。” “是与不是?” 数秒沉寂过后,世家中一年轻小子朗声回道: “没错!” 此话一出,众人似被点燃引线的炸药桶,瞬间便聒噪了起来。 “没错,你詹同向太子献媚,为何要牵扯我们?” “你詹同乃朝中大员,自有朝廷俸禄供养,可我们呢?” “田产缴税,商税提高,我等哪里还有富贵?”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的同时,愤怒情绪愈发高涨。 大有下一秒便冲到詹同跟前,将他活活撕碎的架势。 可饶是如此。 詹同却依旧毫不在意。 对于这些世家的秉性,他再了解不过了。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想躲在后面,哪有人敢冲上来向自己发难。 瞥了眼院中站着的锦衣卫后,詹同没好气道: “你们还想要富贵?” “命都没了,要富贵还有什么用?” “本官只问你们一句,你们谁曾见过太子殿下似今日这般失态?” “这.....” “太子殿下少年老成,少因一己之怒,擅动刑法。” 詹同猛地提高音量,怒声斥道: “可你们忘了!” “忘了太子最看重的,乃是百姓。” “你们忘了!” “即便太子再怎么宽仁,可也有少年心性,有少年人那股一举斩尽世间所有阴霾的嫉恶如仇。” “若谁敢欺压百姓,若谁敢悖逆国法,危害大明,咱们太子又会轻饶?” 詹同指了指院中那三十几名人首分离的尸体,声音愈隆: “陈家!” “太子对陈家之厚,前所未有。” “莫说是你们这些世家,即便是淮西的有功将帅,哪怕是太子妃的常家也不能及。” “可这陈家欺压百姓,太子何曾心软?” “尔等昔日所作所为,虽未直接侵害百姓,可不也是从百姓手中谋利?” “尔等以为,太子不知?” 被詹同这么一说。 众人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身后尸体。 相互对视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也是此时。 詹同冲宋濂、高启微微拱手,随即很是厌恶的瞥了眼众人,不屑说道: “清点土地,约束其财。” “你们以为本官是为了向殿下献媚,故而说出世家命门,断你们财路?” “狗屁!” “本官和宋学士、高夫子一样,不忍太子殿下因尔等贱命,背上嗜杀之名!” “只是为给你们世家使绊子?” “于圣君治下,于太子跟前,你们也配?” 丢下这句话。 詹同不再理会众人,冲宋濂、高启微微示意,便同两人一并离开了陈家。 而看着詹同离开的方向,众人也觉得很是难堪。 的确。 宋濂、高启,还有詹同。 这三人方才在朱标跟前求情,哪里是为了保全他们这些世家。 这三人分明是不想朱标因一时愤怒,下令斩杀所有世家,背上嗜杀之骂名。 而且朱标眼界宽广,所图也都是为国为民,自然不可能是故意找他们的麻烦。 正如詹同方才所言。 他们的性命,还真的不配玷污朱标这个太子的贤名。 如此说来,他们这些人还真是自视过高了些。 “诸位。”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 钱承志缓步走到众人跟前,正色说道: “太子有令,命本官清点诸位家财,还请诸位不要藏私。” “这.....” “锦衣卫送各位大人回府!” 不等众人开口,钱承志说完,便率先朝门外走去。 钱承志很清楚。 这些世家即便有小心思,那也是藏于暗处。 即便是此时私藏家产,行为也多有收敛。 而朝臣却是不同,特别是那些个武将。 一旦那些将帅知道朱标要清点其家产,必然大张旗鼓,收敛家财,瞒过清点。 所以眼下他要尽快带锦衣卫前往公侯武将之家。 ......... 皇宫内。 听到朱标在陈家发生的一切,正与汤和对弈的老朱眉眼愈发微沉。 第33章.顾时,你好大的脸 老朱满是忧虑的同时,眸中杀意却是尽显无疑。 汤和见状,又怎会不明白老朱的意思。 汤和甚至能想到。 老朱或许会在晚年之时,下令清除大明的所有世家,为朱标扫除隐患。 可也是老朱说得那样,官员又不能尽数杀绝..... “况且标儿看人的目光也太次了些。” “那钱承志在太平知府任上,区区一个陈家都能压他一头。” “如今标儿竟命他清点官员家财。” “文臣或许还好,可那些个悍将还不把钱承志给活吃喽?” “上位。” 见老朱说话的同时,眉头愈发紧皱,心中忧虑直接写到了脸上。 汤和轻咳一声,以兄长的口吻微微训斥道: “重八,你真把咱家老大当成心慈手软的懦夫软蛋了?” “嗯?” “你自己说说,咱老大是何等样人?” “有娘娘的仁慈,更有你朱重八的果敢手段。” “要俺说,若是当年元末乱世时,有标儿这样的雄主,恐怕你朱重八还得不了天下嘞!” 此话一出,老朱似本能般怒意尽显。 可下一秒。 一想到自家儿子比自己强,老朱便很是释怀的笑出了声。 汤和见状,忙继续说道: “重八,标儿从小便有宋濂这样的大儒教导,早在吴王府时就跟在你身边,看你处理事务。” “洪武二年更是直接参与朝政。” “不用想都知道,标儿将来肯定比咱们这群老家伙强上不少。” “可你现在倒好,标儿是你一手带出的,你反倒是不相信标儿了。” “咱没有......” “别的不说,就说军中那些个臭丘八们,还有那些个没骨气的世家,他们敢跟标儿犯浑?” “但凡有这个心思,标儿恐怕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们!” 被汤和这么一说,老朱脸上笑意更浓,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只不过表面上故作恼怒,瞥了汤和一眼后,没好气道: “你个老东西,不是你家儿子你不操这份闲心是吧!” “咱啥时候不信标儿了,咱是担心......” “可臣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 汤和直接打断。 第34章.冯胜,真好用! 此言一出,顾时等人相互对视,心中不快尽是一扫而空。 饶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 勋贵案过后,大明武将的名声都不怎么好。 清点官员家产,一旦世人皆知他们这群武将的家产,都交了出去,为凤阳三司助力。 那他们也能得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头。 哪怕众人不在乎这些虚名,可白来的,谁又不想要? 毕竟谁还没点虚荣心呢! “而且,成就武将之名,恐怕也是太子将来,要对我等委以重任。” 冯胜话音落下。 还不等众人追问,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便看见朱标带着蓝玉、沐英,径直走了进来。 “臣等参见殿下。” “臣等参见殿下。” “都起来吧!” 朱标微微颔首,示意众人起身。 可此时。 冯胜、顾时自知方才所言甚是失礼,依旧跪在朱标跟前不愿起身。 “末将方才臆测上意,罪该万死。” “请殿下严惩。” 听到冯诚都惶恐请罪。 顾时忙将头抵在地上,身体颤抖的同时压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见两人如此,朱标在主位坐下后,缓缓说道: “无妨,宋国公方才所言也是不虚。” “清点官员家产,的确是为了约束文臣、世家。” “起来吧。” “多谢殿下。” 明白朱标压根不打算追究他们的罪过,冯胜拱手后便要起身。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此时那顾时却还跟个愣头青一样,竟直接抬头,看向朱标开口请罪道: “殿下,末将方才非议殿下所为。” “还说殿下清点官员家产,是不相信我等武......” “砰~” 不等顾时说完。 冯胜抬腿一脚便狠狠踹了过去。 还不等顾时反应过来,冯胜一把便将他从地上给拽了起来。 见此情形,朱标也不怪罪。 轻咳一声后,郑重说道: “孤得到消息,明日高丽国王王颛便会抵达大明。” “期间孤会带他到我玄武湖大营去。” “到时定要彰显我大明军威!” “殿下放心,末将定告诉儿郎好生操练,定显我大明军威。” “殿下放心,此次定显我大明军威!” 朱标微微颔首,目光顺势落在了冯胜身上。 “显我大明军威自是必要。” “可孤要的是,乃是这王颛不能返回高丽。” “最起码在蓝玉攻占高丽王城之前,不能让他返回高丽。” “嗯.......” 冯胜沉吟片刻,随即眼底升起一抹寒意,默默问道: “殿下是说.....” “自然不是要他的性命。”朱标出言打断: “让他眼睁睁看着大明覆灭高丽,岂不比现在取他性命更好一些?” “况且高丽虽是小国,可那王颛终究是一国之主。” “我大明乃天朝上国,自当以礼待之。” 见朱标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一眼。 冯胜当即会意,朗声道: “末将记住了。” “不取王颛性命,不损我大明天朝风范,却还要让这王颛不能返回高丽。” 见冯胜似乎想到了主意微笑点头,欣然回道。 朱标心里竟有些羡慕起老朱来了。 和蓝玉相比,冯胜简直太好用了。 自己都不需说得太明白,冯胜不仅能瞬间会意,甚至能立即想到办法。 若换做蓝玉,恐怕自己还要为其解释,为何不让王颛返回高丽。 恐怕自己还要亲自给蓝玉想办法,该如何保全天朝威仪的同时,留住高丽王颛。 怪不得先前老朱会说自己这个太子,不相信手下之人。 自己手下若是也有冯胜这样的聪明人,自己又怎会事必躬亲? 可惜啊! 可惜冯胜终究是老将,即便再好用,自己也还是要培养新生之才。 见朱标微微点头后便朝门外走去,冯胜眼中闪过一抹亮光,顺势说道: “殿下,大军不日便要出征。” “弟兄们或要安抚手下,或要购买些私用器具,可能银两上有些捉襟见肘。” “不知殿下可否.....” “孤知道,诸位不用担心。” 语罢,朱标也不说明,带着蓝玉便缓步离开。 见此情形,冯胜却微微有些诧异。 他本想借机让朱标赏赐诸将,也好安抚众将,收拢军心。 可让冯胜不明白的是。 方才朱标明明可以顺势赏赐诸将一些财物,为何却只是答应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冯大哥,太子殿下是不是有点.....” “嗯?” 当看到冯胜一双眸子似映射寒光般,死死盯着自己。 顾时连忙闭嘴的同时,身体不自觉往后靠了靠。 确认朱标已经走远,冯胜看向顾时没好气道:“你以为觉得太子是吝惜钱财之人?” “当然不是!” “那你刚刚准备说什么!” 见顾时自知失言,耷拉着脑袋不再言语。 冯胜剜了顾时一眼,继续说道: “你就是这个毛病,心里没这么想,可那张嘴却比脑子还快!” “嘴上向来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敢说!” 环视众人后,冯胜愈发恼怒说道: 第36章.表哥,我想打仗! 李文忠将头转到一旁,不去看朱标的同时,低声说道: “此举若无陛下首肯,臣下万万不敢领命!” “表哥!” 朱标走到李文忠跟前,温声说道: “本宫虽曾亲历战阵,可却无统帅经验。” “若是真如表哥所言,让本宫担任中军主帅,岂不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纵然为一军统领,那此军将士除了保护本宫这个太子,便也不用做其他事了。” “如此一来,本宫又如何能为大明建功?” “何需殿下建功啊!” 明白朱标所言建功,定是和蓝玉一样,冲锋陷阵。 李文忠目光灼灼,似文臣劝谏般,情绪也愈发激动了起来。 “我大明名将如云,麾下将士更是虎狼之师。” “莫不是我等都死绝了,还要殿下冲锋陷阵,建立军功。” “臣万死不敢从命,除非有陛下的圣旨!” 见李文忠态度坚决,毫无转圜余地。 朱标微甩衣袖,猛地站起身子。 “若如此,那此次孤便不去亲征了。” “自家兄长都不愿给孤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其他将帅安能让孤建立军功?” “既然此次亲征寸功不能得,那孤亲征又有何意?” “倒不如一辈子困在这应天城中,也省的给诸多将帅平添负担,也省的连累三军将士!” 见朱标似赌气般,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李文忠心中翻江倒海,神情也愈发焦急了起来。 哪怕朱标方才一直将他视作兄长。 可李文忠又怎敢忘记,自己这个表弟乃是大明的储君。 “殿下!” 听到李文忠出声,朱标心头闪过一抹喜色,不过倒也没有立即回头。 反而是依旧在赌气般,沉声说道: “曹国公可是还有劝谏?” “嘶~” 听到朱标竟是称呼他为曹国公。 李文忠心头一紧,忙开口说道: “参将朱乾,乃臣下偶得贤才。” “请殿下下旨,擢升朱乾为副总兵。” “准!” 朱标欣然应允。 明初之时,参将和副总兵都没有品级,只是一时之职。 只不过和参将不同。 总兵、副总兵的上限、下限都是极高。 总兵的下限,也仅仅高过千户,为二品都督佥事所属。 可论论及上限,总兵甚至能够统帅三军。 譬如建文二年。 建文帝命李景隆为平燕将军,却又担心平燕之后,军权一直在李景隆手上。 故而让李景隆领的,便是总兵一官。 而此时李文忠搬出好几年都未曾设置的总兵一职。 恐怕也是存着心思的。 毕竟自己若为千户、百户,自然无人能约束的住,也没人敢想着约束自己。 可一旦自己为副总兵。 但凡见到势头不对,譬如自己冲锋太猛。 李文忠便将自己的太子身份公告全军。 如此便能将自己这个太子抬到主帅的上。 自己便只能困于中军,不可能像千户、百户一样,亲自上阵了。 对于这些,朱标倒是毫不在意。 “多谢表哥了。” 见朱标今日全无平日里的稳重。 方才恳求,后而不悦。 此时更是笑着道谢,李文忠长叹一声,拱手便要朝门外走去。 无奈,胳膊怎么可能拧的过大腿? 他李文忠又怎么敢忤逆朱标的意思。 可就在他打算即刻进宫禀明老朱,请老朱出面之时。 只听身后的朱标再次开口道: “曹国公听令!” “标下在!” 似本能般,李文忠连忙转身,冲朱标拱手。 “朱乾之事,曹国公不可与第二人言,此乃太子令!” “是.....” “是......” “若表哥无事,那便替孤到玄武湖走一趟,为明日演武做准备可好?” “好....好.....” 李文忠轻声应了下来,略有恍惚般朝门外走去。 等走出蓝玉府邸,他这才反应过来。 朱标给自己下令还觉得不够。 甚至还要把自己支到玄武湖,为的便是自己不能面见老朱,陈说此事。 想到这里,李文忠似有忧虑般看了眼皇宫的方向。 重重叹了口气后,便有些沮丧的耷拉着脑袋,缓步朝玄武湖赶去。 没辙! 朱标似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还真让他没一点办法。 而等李文忠前脚刚走。 朱标随即便冲蓝玉吩咐道: “到五军都督府,典查侍卫上直军的名册,将十二卫的统帅尽数找来。” 第38章 昏招? 见老朱微微点头,执礼太监刘和朗声道: “传高丽王王顓觐见~” 也是在侍卫前去传召的同时。 朱标走下玉阶,环顾众人后似有急切般,朗声说道: “陈家之事,想必诸位臣工都有所耳闻。” “此獠枉顾天家恩宠,为祸一方。” “甚至勾结吕本,与胡逆同谋。” “刑部尚书开济!” “微臣在。”开济快步出班,走到大殿中央。 “刑部与大理寺、督察院,三法司同议。” “明日之前定个章程出来。” “看看以陈家之罪,以吕家之罪,按照国法该如何处置。” “臣领命!” “臣领命!” 连同开济在内的三法司主事纷纷拱手领命。 只不过在场众人,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他们昨日都已听说,太子朱标因陈家之事,震怒非常。 不少官员上朝前还都是惊魂未定,生怕朝会上的朱标怒意未消,处置陈家逆贼时可能会牵连到他们。 可让众人有些没想到的是。 朱标压根没打算亲自处置陈家、吕家,更没打算自己定罪,反而是将此事交给了三法司。 片刻沉默过后。 宋濂瞥了眼身后的詹同。 见詹同好似还不明白一般,依旧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 宋濂微微挪步,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殿下匆忙将陈家之事盖棺定论,想必是不愿当着外朝之人的面,处置我朝臣子。” “詹大人,你可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嗯?” “显我天朝国威,昭告外邦,我大明君臣一心,天下万民心向朝廷。” 语罢,宋濂不再多言,挺直腰杆静静原地。 片刻功夫。 王顓步履匆匆,快步朝奉天殿赶来。 也是置身奉天殿门外,只见王顓原地三拜,用袖袍仔细擦拭着奉天殿的门槛。 随后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宛如朝圣的虔诚信徒般,一步一叩,缓步走到奉天殿的中央。 “外臣王顓自知有罪,特前来天朝,跪京请罪。” “还望大明大皇帝严惩外臣,还望天朝饶恕小邦。” 王顓这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着实让在场一些文臣不齿。 怎么说王顓也是高丽一朝之王,如此谦卑,甚至到了卑微的地步,着实让众人心生鄙夷。 只不过和朱标的看法一致。 眼前这王顓越是谦卑,老朱便越是警惕。 毕竟忍辱负重之人多是心性坚韧。 王顓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自己邻邦小王的威仪,此人也着实不容忽视。 “太子。” “儿臣领命。” 冲老朱微微拱手后,朱标看向下方跪着的王顓,朗声斥道: “今日恭顺,回而复叛,你高丽一朝可是做的如此打算?” “外臣不敢,外臣不敢!” “不敢?” 朱标上前两步,在距离王顓只有几步之遥的位置站定后,玩味说道: “你高丽时降时叛,臣服大明、阴结北元,隐有两属之国的意思。” “如今你身为高丽一朝之主,入我大明跪京请罪,然却在我朝北境陈兵五万。” “难不成你高丽是想用这五万人马震慑我大明?” “还是以为区区五万人便能让我朝惶恐,投鼠忌器而不敢处置于你?” “外臣绝无此心!” “外臣绝无此心啊,殿下!” 王顓再次叩拜后,连忙说道: “听闻大皇帝震怒,外臣惶恐至极,故不敢耽搁片刻,连夜出发前来天朝请罪。” “援助暴元乃外臣一时糊涂。” “外臣已下令让我朝士卒尽数返回,如今若天朝北面还有陈兵,恐是令旨未到。” 看着王顓惶恐至极,复而再拜的样子。 朱标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家伙是打定了主意,要向大明示弱。 不过也好。 “若是如此,我朝自当雅量,宽恕尔等。” “谢.....” “还请写下一手书,命辽东之地高丽将士休戈停战,入我大明修养。” “进....进入大明?” 不只有王顓。 朱标刚一说完,下方群臣虽不敢发出声音,却都是满脸诧异相互对视。 特别是冯胜、李文忠等武将。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此等引狼入室的昏聩之语,竟然是出自朱标之口。 要知道。 真到了战场上,如果是正面迎敌。 五万高丽士卒根本不足为惧。 可一旦让这五万外族之人进入北平修养,那岂不是平添后顾之忧? 如此一来。 岂不是说徐达、常茂率领的北平将士,不仅要提防城外的世敌元兵,还要担心身后随时可能再叛的高丽士卒? 此举何其昏聩,几乎可以说是将北境将士,置于腹背受敌之死地! “殿下.....” 冯胜眉头愈发紧皱,沉吟片刻后还是打算出班劝阻。 可不等他开口,朱标有意打断般冲刘和挥了挥手道: “赏赐笔墨!” “是!” 当看到笔墨砚台送到王顓跟前。 冯胜知朱标心意已决,便也不愿当着王顓的面,继续劝阻。 只不过冯胜心里,却微微有些失望。 “王顓,若高丽有心臣服大明,便为辽东的五万高丽士卒写下手书。” “让其脱离北元,入我大明修养。” “我北平都司会妥善安置他们!” 听到朱标果真要五万高丽士卒,安置在北平。 甚至还有给这些异族兵士提供粮饷的打算。 冯胜一时不快,好似胸口堵了块巨石一般。 用大明的粮食,去招待异族兵士。 还要担心这些异族兵士,随时可能从背后给大明将士来上一刀! 朱标此举,于北宋弱国强敌的岁银又有何异? 朱标此举岂不等同于抱薪救火? 朱标怎会如此昏聩! 反观王顓。 当看到笔墨的瞬间,王顓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迟迟都没有动笔。 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 只听朱标不再理会他,反而是冲其他朝臣说道: “诸位臣工可还有奏?” 听到这话。 王顓无奈,只得跪在奉天殿中央书写笔墨。 而一旁的冯胜、李文忠等人。 更是因朱标此番昏聩之举气的脸色涨红,甚至就连身体也跟着微微颤抖。 他们自然知道。 让王顓在大明的奉天殿上,于众目睽睽之下亲笔写下罢兵的书信。 这自然是对这王顓的一种侮辱,也能证明大明是凌驾于高丽小国之上。 可这些在他们看来,只不过是朱标这个少年的一时虚荣。 和让北面的大明将士置身于腹背受敌的困境,此时的虚荣,更显得不合时宜。 也是见二人如此。 一旁的蓝玉似乎明白了什么,冲身前两人低声说道: “曹国公、宋国公,殿下曾对末将下令。” “兵临高丽时,可学习姐夫的策略。” 第39章 万民一心 “开平王的策略?” 冯胜、李文忠微微对视,随即很是疑惑的回头看了眼蓝玉。 常遇春有什么策略? 提刀纵马,亲冒矢石? 除了一个猛字,他常遇春还能有什么策略? 见两人的反应和先前自己一模一样。 蓝玉强忍脸上笑意,淡淡说道: “姐夫的策略,便是不给敌人有降而复叛的机会。” “嗯?” 冯胜、李文忠微微一顿,随即心有余悸般看了眼前方的朱标。 他们久经战阵,自然明白蓝玉话中深意。 若想断绝敌人降而复叛的机会,那也只有杀尽降兵这一个法子才能办到。 可是..... 方才他们二人从未想过此处。 毕竟朱标素以宽厚仁慈见长。 他们又怎敢妄加臆测,让五万高丽士卒进入大明,乃是为了轻而易举屠杀他们。 直到此时,两人依旧不敢相信。 朱标是抱着屠杀那五万高丽士卒的目的,才让王顓写下罢兵书信。 “两位,若太子殿下此举不妥,陛下岂能坐视不管?” “这....” 当看到皇位上的老朱一脸平静,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冯胜、李文忠愈发确定,屠杀那五万高丽士卒才是朱标的本意。 毕竟二人很清楚。 以老朱的军事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让高丽士卒进入大明,会将大明将士置于腹背受敌的困境。 而且无论老朱再怎么骄纵朱标,他也绝不可能任由朱标胡闹。 更不可能用军中将士的性命,去满足朱标凌辱外邦小王的虚荣心。 回头想想。 两人瞬间便也释怀了。 朱标向来英明,怎么可能昏聩到不顾大明将士的死活,也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念及至此。 两人长舒口气的同时,却也不再多想。 “诸位臣工可还有奏?” 闻言。 宋濂看了眼詹同,又看了看正在大殿中央书写笔墨的王顓。 詹同当即会意,随即出班说道: “启禀陛下,启禀太子殿下,臣詹同有奏!” “准!” “陛下仁慈,太子宽仁,待我朝百姓尤厚。” “商贾、世家、学子更是承蒙朝廷诸多恩泽。” “然此时我朝恰逢国战,当是全民勠力同心之时。” “臣詹同代京城商贾奏请陛下,烦请陛下增加商税,成全商贾为国之心。” 听到这话的瞬间。 一手执笔的王顓猛的一怔,笔尖浓墨瞬间玷污整张纸卷。 “詹尚书,提高商税乃是你一人之意,还是京城富商之心?” “回禀殿下,此乃所有商贾之心。” “商贾之人尽在宫门外等候,若殿下开恩,或可召众商贾觐见。” “宣!” 伴随朱标话音落下。 在侍卫的带领下,一众商贾之人战战兢兢,很是小心走进奉天殿内。 商贾本是贱籍,自然没资格踏足朝堂。 朝廷接见商贾之人,而且还是在朝会上接见。 恐怕历朝历代都是少见。 对这些世家商贾之人来说,此时的奉天殿上,不仅正前方的那两位。 恐怕在场任何一个官员,都能决定他们的生死。 心中如是想,一众世家只敢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地步,很是谨慎的在奉天殿中心跪下。 “草民等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 “孤听詹尚书言说,你等自愿请命,提高商税?” 被朱标这么一说。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忙开口答道: “殿下,我等商贾之人虽是贱籍,可也有为国为民之心。” “恳求殿下允准提高商税,成全我等为国之心!” “嗯!” 见朱标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詹同连忙补充道: “陛下仁慈,先前我朝商税乃十三税一,商贾者取利颇多。” “昨日众人与微臣商议,斗胆以商户月收定税收标准。” 詹同看了眼正在书写的王顓,声音愈隆道: “商户月收一百两以下,仍以十三税一之标准。” “五百两以下,十三税三。” “五百两以上,十三税五。” “此乃良策!”朱标应了一声,随即冲老朱拱手道:“请父皇定夺。” 见朱标没有自己下令。 老朱虽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开口说道: “诸位臣工以为如何?” “回禀陛下,此乃良策!” “此乃良策!” “既然如此,户部、礼部尽快安排。” “臣领命!” “陛下,臣詹同还有一事启奏。” 意识到老朱接过了奉天殿的话语权,詹同连忙说道。 “讲!” “臣詹同之詹家乃一时世家,深知有世家为富不仁。” “为约束世家,臣詹同斗胆,请陛下允准,清点臣家中钱财!” 话音落下。 连同跪在奉天殿中心的世家商贾之人,还有朝堂之上所有的文臣武将,齐齐拜道: “请陛下允准,清点我等家产,以正纲纪。” 虽是百官同奏,可实际上朱标昨日便命钱承志着手清点。 老朱自然也没有不准的道理。 只不过。 见到大明官员无论文武,亦或是民间富商连同世家,尽数请求大明朝廷清点其家产。 还在书写信件的王顓心中愈发震撼了起来。 若换成是他们高丽。 即便是提高商税,恐怕都有不小的阻力。 清点官员、世家豪族的家产,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偏隅小国尚不能如此。 大明幅员万里,竟然能做到万众一心。 如此强国,安能以武撼之? 王顓努力平复心中惊悸,愈发认真书写罢兵书信。 “太子?” 见老朱又扯上自己,本想避让几分的朱标还是开口说道: “还请父皇允准,也算成全百官万民的为国之心。” “嗯。”老朱微微颔首,深邃眼眸环顾下方众人后,朗声说道: “若我朝兴盛,朕自当与万民同富贵。” “准!” “谢陛下隆恩!” “谢陛下隆恩~” 待众人起身,回到自己位置上站定。 王顓这才捧着书信,恭敬说道: “启禀大明大皇帝,休戈停战书信已书写完毕。” 第40章 阳谋坦荡 见朱标微微点头却不言语,王顓自然明白,朱标是要他当着众人的面,诵念罢兵文书。 尽管知道此举对于一国国君来说,甚是耻辱。 可王顓却没有半点犹豫,当众朗声念道: “臣高丽久沐天朝圣恩,当思报效,当为犬马。” “外臣忝为高丽小国之主,因一念之差,阴结暴元,罪不容恕。” “然我朝将士不知其情,因孤一念之差忤逆上国,实非我朝将士之过,实属外臣一人之罪....” 见朱标有些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心。 王顓忙跳过虚词奉承,开门见山道: “我高丽将士当以君父之礼相待天朝大明。” “见此令旨,我高丽将士当听天朝号令,入天朝暂歇。若有天朝将令,我高丽将士亦当效犬马之劳。” 声音落下。 奉天殿上的百官叽叽喳喳,相互嘀咕着什么。 此时看向王顓的眼神,也变得愈发不屑了几分。 “大明大皇帝陛下,大明大太子殿下。” “外臣此书若有不妥,臣即刻便改。” 老朱、朱标还未开口。 王顓便重新跪在矮桌前,挽起袖子一手执笔,等着更改。 这副谦卑的模样,也着实没有半点一朝之主的架势。 “此书之情甚是诚挚,无需更改。”朱标看向下方,朗声道: “锦衣卫千户冯诚听令!” “属下在!” “孤命你快马前往辽东,将此信公告高丽士卒,收拢高丽将士后,再行前往高丽!” “属下领命!” “殿下,何故还要前往高丽....” 没有理会满脸疑惑的王顓。 冯诚将其手中书信一把夺走后,径直朝殿外走去。 “殿下.....” “蓝玉。”同样没有理会王顓,朱标看向蓝玉继续说道: “孤命你即刻前往渤海,与廖永忠等将会合,从水路前往高丽。” “末将领命!” 见蓝玉拱手再拜后,径直朝门外走去。 意识到朱标还是要发兵高丽,王顓再顾不得什么示弱伪装。 脸上隐有怒意,语气也近乎质问般,冲朱标高声喊道: “殿下!” “外臣已写好罢兵文书,天朝何故还要进兵臣之高丽?” “难不成天朝是....是.....” “是什么?”见朱标眼眸一凝,似有嘲弄般静静注视着他。 王顓还是没将心中谩骂诉之于口。 重重一拜后,冲朱标恳切说道: “求天朝开恩,饶恕臣之高丽!” “你多虑了。” 朱标微微颔首,温声说道: “派遣明军前往高丽,并非是要劫掠你高丽土地,也并非要对你高丽发难。” “只是先前你高丽不恭尤甚,同为大明属国的倭国亦不能容。” “故几日前,倭国北朝便已派遣所有将士,连同其百姓一并前往高丽。” “以倭国之秉性,若我大明不派兵前往高丽,威慑他们。” “他们岂不是打着效力天朝的旗号,在你高丽烧杀劫掠,危害一方,侵占你高丽土地?” “我大明派兵前往高丽,也是为震慑倭国士卒,保你全境平安!”火山文学 “可是殿下。”王顓表情急切,连忙说道: “殿下您可下令,命倭国之人尽数原路返回啊。” 王顓不傻。 即便是傻子,可身为一国之主,也没人愿意让邻国将士进入他们的领土。 而且他此来大明之所以表现的极尽谦卑,乃是深知高丽不是大明的对手。 大明为横扫四夷,竟有大兴国战的决心。 如此王顓便很清楚。 即便是依附北元,他们高丽也绝挡不住大明锐士的铁蹄。 他如此谦卑,甚至都匍匐在地,愿像一条忠犬般向大明摇尾乞怜。 为的也是阻止大明将士进入他们高丽。 若是大明还执意发兵高丽,那他便也不需继续谦卑下去了。 “还请殿下三思!” 此时王顓表情冷峻,似一尊石像般伫立原地,全无半点方才的卑躬屈膝之态。 若朱标执意发兵大明,那他此时谦卑恭顺也就成了笑话。 倒不如在大明朝堂上破口大骂,怒斥朱标。 如此还能彰显他高丽尚有几分血性。 即便是朱标恼怒,下令将他斩首。 那他身为高丽国君却死在大明的的消息一经传出,高丽全境百姓必当拼死抵抗大明不说。 北元、倭国、安南等诸藩小国也定然惶恐,愈发顽强抵抗大明。 用他的性命换这样的结果,也不失为一计良策。 念及至此,王顓心中似已打定主意,准备放声大骂。 可就在他准备践行此道之时,只听正前方的朱标淡淡说道: “下令倭国原路返回,或许可行。” “嗯?” 王顓微微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殿下,您愿收回成命,不让明军进军高丽?” “那是自然。” 朱标轻笑点头道: “若非顾念你高丽恭顺,孤又何需让我大明将士跋山涉水,前往高丽。” “不过.....” 朱标轻叹一声,随意说道: “只不过你高丽与倭国素有仇怨。” “早先你高丽曾协助北元,多次进犯倭国。” “至元十一年,你高丽曾与元朝合兵,进兵对马岛。” “孤也是担心倭国踏足高丽之后,回忆起早年屈辱,不听我大明之令。” “这....” “若你以为孤命倭国原路返回,他们能够听命,那孤即刻下令。” 语罢,朱标冲下方侍卫道: “传令蓝玉.....” “殿下!” 不等朱标说完,王顓恭敬再拜后,连忙说道: “外臣多谢天朝大恩!” “天朝顾念臣之小邦,臣万分感念,自此之后定为天朝效犬马之劳!” “嗯。” “只是殿下,如今我高丽恰逢多事之秋。” “还望殿下允准,准臣返回高丽主持大局。” “那是自然!”朱标看向冯胜,沉声说道: “宋国公,带王顓到军中,挑选铠甲、火器赠予高丽,助其自保。” “臣领命!” 语罢,朱标转身看向老朱。 也是见朱标处理好了一切,老朱这才兴致缺缺示意众人退朝。 只不过。 朝会散去,此时大殿中心的王顓,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他自然知道大明派兵前往他们高丽,不是什么好事。 可正如朱标说的那样。 倭国北朝全军前往高丽,甚至还带上了亲属百姓。 这显然是要与他们高丽不死不休。 这也绝不是朱标一道令旨,便能让他们原路返回的。 而且! 此时他们高丽最精锐的五万人马,已被朱标命令进入大明修养。 他们高丽,恐怕也没能力抵挡倭国的进犯..... 若是大明将士并未前往高丽,倭国士卒一旦踏足他们高丽,定然是烧杀劫掠,无所不用其极。 两相对比,王顓自然更愿意将希望寄托到大明身上。 希望朱标派遣的大军,只是为了震慑倭国。 至于请求朱标让辽东五万高丽人还朝? 只要朱标不是傻子,就绝不可能答应。 毕竟大明与北元正在对峙,大明又怎么可能让他们高丽将士离开视线。 梳理好一切后。 王顓不由抬头看了眼朱标方才站着的位置。 区区一个少年人,思虑竟如此周祥,所有还都是阳谋。 明明知道大明将士踏足高丽风险很大,可他却也不得不同意。 他甚至还要请求朱标发兵,前往他们高丽,去震慑倭国。 念及至此。 王顓神情郑重,眸中也升起了一股寒意。 “高丽王.....” 第43章 立贤立长 将自己佩戴多年的长剑递到朱标手上。 朱标也没让老朱失望。 接过长剑的瞬间,似本能般骤然拔出。 在空中画出一个弧度后,压下剑锋,傲然而立。 饶是老朱,也是第一次见到朱标如此少年意气。 “好!好!好!” “比咱当年更有气势!” “比咱当年,更像是个统帅!” 朱标收剑入鞘,冲着老朱笑道: “爹,当年您于战场上,可是用剑的?” “嗯?” “儿子怎么觉得,这柄剑威严有余,杀气却是不足。” 偷偷瞄了老朱一眼。 朱标也发现自己刚一说完,老朱就好像还藏着什么宝贝一样,眼神竟也有些飘忽。 “爹,儿子不傻,儿子当年又不是没跟常叔上过战场。” “战场上都是长兵器,重兵器更好。” “这柄剑恐怕只是发号施令的威仪之物吧。” 正如朱标说的那样,战场上讲究的便是一寸长一寸强。 手提三尺青锋冲于敌阵,所向披靡。 这不过是后世影视剧的场景。 真正的战场上,长枪、长矛、铁锤、甚至锄头都比一柄剑要好上一些。 而大刀因为杀伤大,也自然比剑要好上许多。 甚至说。 真要到了使用配剑的时候,恐怕也是身陷死地,奋勇顽抗之时了。 而老朱不想将自己的长兵器交给朱标,也是不想朱标上阵冲锋。 最起码作为一个父亲,他不能鼓励朱标上阵冲锋。 “爹,跟儿子您就别藏私了,既然铠甲都给儿子了,那就把武器一并给儿子。” “你小子.....” “来人,把陛下当年所用之物拿上来!” 听到朱标直接下令。 老朱也知道,不管他怎么训诫,都改变不了朱标上阵冲锋的打算。 无奈,他也只好冲刘和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过后。 刘和、刘保儿两人捧着一柄长枪迈步走了进来。 倒不是长枪太重,一人无人扛起。 只是此乃天子之物,他们这些阉人不配一人独提。 “这就对了。” 朱标说着,一把接过那柄长枪。 在空中挥舞几下后,随即将枪尾重重砸在地上。 “称手!很称手!” “多谢爹了!” “臭小子!” 老朱微微摆手,示意刘和等宫人退下后,冲朱标没好气道: “先前你说亲征是为了收拢兵权,防止诸将做大。” “咱当初也是信了你的鬼话,才准你亲征。” “可现在呢?” “你小子在那帮杀才中的威信,早就能让他们乖乖交出兵权。” 看了眼朱标手中握着的长枪,老朱隐有怒气道: “可你小子现在,明摆着是要上阵杀敌!” “这回你打算用什么理由哄骗咱?” “爹,儿子怎会哄骗您?” 见老朱眉头一紧,朱标收起玩笑,认真说道: “儿子亲征,还是为了聚拢兵权,收归朝廷。” “儿子想要冲锋陷阵,则是为了证明,大明的嫡长子,比任何一个藩王都擅攻伐!” “嗯?” “眼下的问题,自然是收诸将兵权于朝廷。” “可过个几年,诸皇子就藩,儿子那些个弟弟就成了问题。” “而且儿子将来还要削藩,此次亲征儿子就是要立下战功,也是要告诉世人。” “论及战场骁勇,谈及战阵攻伐,儿子不弱于人。” 言至于此,朱标也没有继续往下说。 而老朱自然也明白朱标的意思。 诸皇子不敢跟朱标犯浑,这点是肯定的。 但朱标以军武立足,也是防止将来削藩之时,那些个皇子身边有煽风点火之人。 防止有人想立下从龙之功,便煽动手握兵权的藩王皇子,悖逆朝廷。 深究起来,这还是他朱重八给自家大儿子留下的麻烦。 毕竟他原本的打算就是除朱标外,其他皇子坐镇藩地,掌兵为国。 而朱标作为太子,可不擅武备,坐镇京城,总揽大局。 这样...... 即便出现藩镇之乱,皇权也是在他们朱家手中兜兜转转。 可这个出发点,却不符合朱标的长远利益。 因此朱标想要立下战功,以军武立足,他自然也不好阻拦。 “还有!” “儿子偶然总结了历朝历代的二世之君,发现竟无一人是顺利继位,不发生动乱的。” “儿子就想,若儿子这个嫡长子,儿子这个二世之君,不仅通晓文政,还擅军武。” “将来雄英,儿子也让他文武兼备。” “如此一来,是不是就给世人一种我大明的嫡长优于诸皇子的印象。” “如此一来,是否就能让后世嫡长的地位更加稳固了一些,也能防止后世因皇权变更,国家动乱?” “嗯.....” 被朱标这么一说,老朱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不过很快便略带疲说道: “嫡长子可并非最优秀的皇子。” “你这么一弄,确实能保证后世嫡长顺利继位。” “可若后世嫡长是个昏才,那岂不是个麻烦?” “这就不是儿子该考虑的了。” 朱标双手一摊,坐在位置上摆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老朱这话牵扯甚远。 深究起来,还是皇储之人立长还是立贤的问题。 而立长立贤的问题。 千百年来多少圣君明主,连同无数世之大才都没能有个定论。 朱标也自然不会狂妄到,以为凭自己就能给这个问题下一个定论。 而看到朱标这幅样子。 老朱也猛然意识到,自己方才所言无非是立长立贤的问题。 而贤明无所定论,没有一个具体的评价标准。 恰如文无第一一样,凡觊觎皇储之人,多半不会承认旁人比自己更加贤明。 而嫡长却是显而易见,亦如武无第二。 嫡长子生来便是嫡长。 无论旁人再怎么心生妒忌,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且老朱也是立长的忠实拥护者。 “罢了,你小子满嘴歪理,咱说不过你!” “明日出征,咱就不去了。” 老朱说完,径直朝门外走去。 可走到门口,老朱脚步微顿。 沉吟片刻后,猛的转身冲朱标怒声警告道: “你小子给咱记住喽!” “战场上给咱悠着点,若是回来时见你负伤,看咱不打断你的腿!” 第44章 妹子,汤和拱咱火! “嗯.....” 见朱标一时有些发愣,老朱声音愈隆,用几乎训斥的语气怒声重复道: “你小子听见了吗!” “听见了!”朱标连忙回道:“儿子肯定安然无恙回来!” 冷哼一声后,老朱大踏步朝殿外走去。 此时东宫门外。 汤和、冯胜、李文忠等人正打算拜见朱标。 蓝玉、冯诚二人也赶来辞行。 当看到老朱满脸怒意,大踏步从殿内走了出来。 众人心中后悔来的不是时候的同时,连忙躬身拜道: “臣等参见陛下.....” “蓝玉!” “末将在!” 听到老朱的声音,蓝玉应答的同时,忙上前一步,低着脑袋站在老朱跟前。 天子之怒,何人不惧? 此时蓝玉压根不敢去看老朱的脸色,可那厚重的鼻息,依旧让他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砰~” 就在蓝玉心悸之时。 只见老朱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了蓝玉的屁股上。 “陛....陛下.....” 若换是旁人,挨了老朱这么一下,第一时间肯定是下跪请罪。 可蓝玉被踹出去好几步后,竟满是疑惑的回头看向老朱。 “陛....陛下.....俺又犯错了?” “到了高丽,你给咱出息点!” “别给咱家老大丢人!” “别让朝中那些夫子说,咱家老大识人不明!” 此话一出,蓝玉神情猛的严肃了起来。 “陛下放心!俺蓝玉记住了!” “到了高丽,出息点!” “不给太子丢人!” “嗯。”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 朱标器重蓝玉。 此时见蓝玉拍着胸脯保证,老朱看他也是越看越顺眼。 “进去吧,太子在里面等着你们。” “臣等遵命!” “鼎臣,你跟咱去喝两杯。” “是。” 语罢。 老朱同汤和一起朝武英殿走去。 可一路上老朱都是闭口不言。 等到了武英殿,屏退宫人后,汤和这才开口问道: “上位,你还是不放心?” 见老朱依旧不语,竟摆出深沉模样,品茗沉思。 汤和心里也有些急躁,直接没好气道: “重八,此战咱们这些老兄弟都上阵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非要把老大拴在你裤腰带上,你朱重八才能放心?” 汤和刚一说完。 老朱顺势便将一封密报给递了过去。 “朱乾!这小子改名朱乾,要在保儿(李文忠小名)麾下当个副总兵。” “这....”汤和微微一顿,随即收起密报,笑着说道: “思本(李文忠字)能将此事禀告给你,说明他还是有分寸的。” “定然不会坐视标儿上阵冲锋.....” “这封密报不是保儿上的。” 此话一出。 汤和眼眸微滞,整个人也严肃了起来。 见他这副样子,老朱同样没好气道: “别这么瞅着咱,锦衣卫没有监视老大,咱也从没有不信咱家老大。” “只是老大的身边,一定要有咱的人!” 老朱在朱标身边安插人。 一是为了随时随地能了解朱标的情况。 二是担心万一遇到什么困境,这些人也能出来,替朱标挡刀。 想明白这些后,汤和紧张情绪这才缓解了许多。 “重八,标儿这脾气也是随你。” “他想上阵杀敌,不和你也是一脉相承。” “当年你还是大头兵的时候,不也是提着一把破刀,都敢往敌军窝里冲吗?” “那小子能和咱一样?” “他是太子,是咱耗尽心血培养的储君!”老朱眼底一沉,语气也满是轻蔑。 饶是如此,汤和依旧笑着说道: “那你说说,就算你现在以为皇帝之尊御驾亲征,你能不上前线?你能不拿着刀跟元兵厮杀?” “还是说,你朱重八能一直坐镇中军?”火山文学 “这....” “重八,你们老朱家的人,骨血里便有悍勇二字。” “老大不曾畏首畏尾,你该高兴才是。” “高兴个屁!” 老朱怒而拍桌,冲着汤和高声吼道: “那小子能和咱一样?” “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是在书卷里泡大的,这能一样吗!” “咋就不一样!” 听到老朱扯着嗓子大喊,汤和也觉察出了不对。 此时老朱得知朱标改名是打算上阵冲锋。 老朱恐怕有反悔的打算。 念及至此,汤和也不甘示弱,当即高声回道: “就算老大是在书卷里泡大的,不还是你朱重八的种!” “你个老东西......” “我这个老东西明日就要跟老大一起上前线,你这个老东西留在京城,就管好你的后勤。” “汤老大!你还支使起咱了?” “俺应你一声大哥,咋就不能支使你?” 汤和瞪了老朱一眼,愈发没好气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打算,你肯定想着今晚给老大下药。” “只要明日大军出征时,标儿不到场,你就能把他留在京城。” “重八,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你....你放屁!” 老朱一时失语。 恼怒之下,撸起袖子便要和汤和互殴。 被戳穿心思,倒还不是最尴尬的。 更让老朱难堪的是,他本想让汤和去给朱标下药,这样事后,朱标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可就眼前汤和这架势,这老小子分明不会听命。 甚至这老东西还会向朱标告发自己! 也是见老朱撸起袖子。 汤和不管三七二十一,同样撸起袖子,身体微微下蹲,摆出应对姿态。 也是两人当真准备动手之时。 马皇后快步走了进来,看向两人没好气道: “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跟黄口小儿一样,两句话没说完就打算动手?” “妹子,你知道这老小子说什么?” “他拱咱的火!” “他说他明天能跟标儿上前线,让咱留在京城给他们管后勤。” “妹子,你说这老小子不是拱咱的火吗!” 见老朱指着汤和,大有委屈诉苦的模样。 马皇后眉头微皱,冲着汤和苦笑道: “汤和,这就是你不对了。” “重八眼睁睁看着标儿亲征,不能上阵。” “他本就心里不痛快,你怎么还能刺激他。” “娘娘,没您这么拉偏架的!”汤和双手一甩,也有些不满道: “重八他准备给标儿下药,而且看意思,还打算让我动手。” “娘娘,标儿将来可是储君,让俺得罪储君,他朱重八存的什么心!” 第47章 弄臣,亲信 “乃是勋贵案时,诸将留下的罪证!” “嗯?” “早先的勋贵案你没参与,而我却是深陷其中。” “刑部、锦衣卫、大理寺都有我等罪证的卷宗。” “即便朝廷现在不惩治,即便太子殿下从未想过因此治罪。” “可只要罪证的卷宗还在,我等便觉得性命不是自己的。” “我等的喉咙里,便一直卡着根刺。” 被这么一说。 李文忠也想起了昨日情形。 就因为先前的勋贵案,冯胜与朱标之间,始终有一道间隙。 也是因为这道间隙。 凡有决议,冯胜必然畏首畏尾,不敢出言提议,更不敢无所顾忌,锐意直前。 恐怕似他这般的军中统帅,应该也不在少数。 也是此时。 冯胜眼神感激,回头看了眼东宫的方向,继续说道: “殿下将勋贵案的罪证卷宗赏赐下来。” “殿下是要借此机会,打消我等的后顾之忧。” “也是告诉我等,往日是非均已翻篇,朝廷不会因过去之事,惩治我等。” “殿下也不会因昨日之事,对我等心生厌弃。” “殿下如此,乃是要昭告全军。” “此时我大明,正当锐意直前之时!” 见冯胜表情振奋,神情狼然。 李文忠也深有感触般,浑身上下也觉热血翻涌。 “思本,你且说说。” “太子有如此重赏,军中将帅岂能不思报效?” “区区禁酒一令,三军将帅岂能不严格遵守?” “不错!”李文忠重重点了点头,“此时我大明,当是锐意直前之时。” “是我浅见了。” “此次亲征,的确是将往日旧账彻底翻篇的最佳时机。” ....... 太子东宫。 冯胜、李文忠等人刚走。 李景隆想了片刻,连忙冲朱标拱手道: “殿下息怒,微臣死罪!” “嗯?” 李景隆突然如此,冯诚、蓝玉等人均是满脸诧异看了过去。 也是见朱标略带疑惑看向自己,李景隆这才继续说道: “方才殿下冲诸将下令,诸将第一时间却并未领命。” “等我父与宋国公领命后,众将这才跟着领命。” “殿下,微臣愿替父受罚!” 冯诚闻言,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跟着一并跪了下去。 只不过。 看着下方的李景隆,朱标却是来了兴致。 早先怎么没发现,这李景隆倒是还有几分弄臣的属性。 自己虽是太子,可未曾统帅一军,未曾建立功勋。 一上来便担任三军统帅,顾时等人心中嘀咕,属实是再正常不过了。 对于这点,自己原本毫不在意。 甚至都想到李文忠、冯胜或许会挟兵自重,可这李景隆却突然提了出来。 保不齐..... 李景隆这是要告诉自己,他李景隆虽是人子,可更是自己这个太子的亲信。 更重要的是。 此时在场的都是自己这个太子的铁杆死忠。 蓝玉自不必说。 徐允恭、冯诚,包括他李景隆,都是自己这个太子从小到大的玩伴。 自己又怎么因此处置他李景隆! 察言观色,挟恩卖巧。 这李景隆倒还真能培养成一个善于交际的弄臣。 “起来起来,这有何罪。” “军中威望,孤本就不如宋国公、曹国公。” 从主位起身,朱标走到李景隆、冯诚两人跟前,轻轻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示意二人起身。 “孤与你们,都是一样。” “只能承继父辈荣光,军中却无尺寸之功。” “担任三军统帅,也不过是掩敌人之耳目的虚词罢了。” “实际上,孤会隐姓埋名,于曹国公麾下,担一副总兵。” “啊?”李景隆惊呼一声,连忙开口劝谏道:“殿下,您身份贵重,岂能亲上战场.....” 见李景隆如此。 朱标指了指一旁立着的长枪,淡淡说道: “父皇将早年使用的长枪交给孤,为的便是让孤上阵杀敌,建立功勋。” “若是此次孤不能建功,将来便再难亲征统兵。” “你等也是如此!” 朱标环顾众人后,以兄长的口吻,温声劝诫道: “若此战你们不能打出将门虎子的风采,那你等便是草包,今后便再难得到重用。” “孤也同你们一样,若是不能上阵杀敌,建立功勋。” “即便将来继位,军中那些老帅也会觉得孤是个不通武备的稚子庸才。” “太子大哥!” 徐允恭、汤鼎等人均是满是动容,紧紧盯着朱标。 特别是听到此次亲征,饶是朱标也和他们一样,面临相同的处境后。 众人自是觉得与朱标更加亲近了许多。 “太子大哥放心,此战我等必不辱使命!” “我等必然建功,可还是请殿下保重,不可行险。” “大哥方才说只要我们几个据守便是国战首功,这摆明了是要提拔我们。” “若我们连据守都做不到,那还有何颜面存于世上,倒不如死了干净!” 等众人说完。 朱标环顾众人的同时,着重看了李景隆一眼。 “将来孤继位,你等都是孤的肱骨之臣。” “只要此战建功,你等便要陆续接替自家父辈在军中的地位。” “所以.....” “太子大哥放心,我等必不辱命!” “殿下放心,臣必不辱命!” 语罢,众人表情郑重,冲朱标拱手后便一同退出了太子东宫。 而等众人走后。 朱标抬眸看了眼院中的天空。火山文学 方才对徐允恭等人说的话,并非玩笑,更不是施恩的手段。 毕竟此战过后,诸事皆定。 大明便要开启航海、经济、科技的新的纪元。 到那时,自己的一些决策,必将触及勋贵的利益,也不会被老牌将帅所接纳。 所以此时敲打徐允恭等人,给他们铺路。 为的便是让这些太子死忠,接替他们父辈在军中的地位,接管大明军政,好为将来做准备....... 第 48章.挥师北伐 次日天明。 还有半个时辰便是辰时。 朱标身着老朱昨日送来的铠甲,腰间别着的是那把天子剑,手中则持着老朱早年征战用的长枪。 风流最是少年时。 此时朱标身材挺拔,一身戎装,宛若天神般静静伫立在东宫门口。 “殿....殿下,清晨寒气最是侵骨。” “刘和公公说.....今日陛下不上朝,也不....” 见露水在铠甲上凝成一层白霜。 刘保儿结结巴巴,但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下去。 而朱标也跟全然没有听见一般。 静静伫立,目光始终注视着坤宁宫的方向。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略显尖锐的嗓音穿透清晨的薄雾。 雾气之中,马皇后、常氏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等走到在距离朱标只剩十几步的距离后。 马皇后脚步一凝。 似乎对面站着的,正是少年时的朱元璋。 “重...重八.....” “娘!” 几乎同一时间,朱标快步跑了过来。 等朱标走近。 马皇后竟发现,穿上老朱的铠甲,朱标简直和老朱年少时一模一样。 稍微单薄些的身子,非但未有羸弱之感,反而是多了几分羽扇纶巾的少年英气。 “标....标儿,这套甲....” “我爹的,儿子厚着脸皮要来的。” “好....好....好.....” 默默出声的同时,马皇后上下打量着朱标的全身。 “娘,我爹他.....” “你爹他今天不来了。” 马皇后说完,瞥了眼不远处的地方,小声说道: “一直看着呢。” “嗯。” 朱标重重点头的同时,拉起马皇后和常氏的手,低声说道: “娘,儿子该出发了。” “等再回来后,北境可安,天下太平!” “好。” “去吧,去吧!” 马皇后一边点头,一边冲朱标摆手,示意他即刻动身。 偏是先前一直不愿朱标亲征的马皇后,真到了此时却也没有太多的阻拦。 反而是不远处的老朱。 此时听着朱标的声音,心中却生生不愿朱标远行。 “常妹.....” “兄长放心,臣妾....” 常氏两行清泪落下,恍恍惚落在朱标心头。 微微拂去那行清泪后,朱标似先前一般,很是宠溺的揉了揉常氏的脑袋。 旋即。 朱标看向不远处的浓雾,高声喊道: “爹!儿子出发了!” “您也保重!” 语罢,朱标赫然转身,身后的红色披风跟着扬起,好似一抹红云绽放在皇城的红砖绿瓦间。 而看着朱标离去的背影,马皇后轻轻扶着常氏的手,柔声说道: “丫头,标儿这孩子也是个拦不住的性子。” “娘早年送你们父皇出征,为他担惊受怕吃的苦,丫头你也是躲不过了。” “娘,儿媳不觉吃苦。” “兄长他...他有决断,儿媳听兄长的话。” “好孩子。” 马皇后牵起常氏的手,以示安慰。 也是此时。 两人只觉身旁一阵疾风掠过。 等回过神来,竟发现老朱快步朝朱标追了过去。 “重八,你不是不去吗?” “妹子,标儿出征前还要点兵,咱不去,咱就远远的看看。” ........ 奉天门,宫墙上。 一方军鼓傲立其上。 而这方军鼓跟前,一身着铁面铠甲,暗红披风渲染周身的少年将领,此时正手持鼓锤重重敲击着这数年未曾苏醒的战鼓。 “咚咚咚~” 鼓声沉重,击碎皇城的寂静,肃杀之气自这方大鼓萦绕整片天地。 “咚咚咚~” 早就戎装待发的武将,听闻鼓声,快步朝奉天门跑去。 “咚咚咚~” 一声声鼓击落于众人心头,拨弄着人的情绪,翻涌的热血似要蓬勃而出。 “诸将安在!” 下方诸将肃穆伫立,振奋回道: “臣,汤和参见殿下!” “臣,冯胜参见殿下!” “臣,李文忠参见殿下!” “臣,沐英参见殿下!” “臣,邓镇代父,参见殿下!” “臣,顾时.....” “臣,郭英.....” “臣,耿炳文.....” “臣,傅有德.....” “参见殿下!”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慷慨吼声,回敬着这位大明储君的号召。 阵阵铁甲摩挲发出的瑟瑟鸣叫,亦是彰显众将战而必胜的决心。 而宫墙的另一边,老朱驻足原地,心中喃喃低语:“咱,朱重八,在!” “诸将可知,此战为何?” “杀元贼,平北境,开太平,定江山!” “不错!开太平,定江山。” 朱标手持天子剑,如数家珍般扫视着下方每一名战将。 “元朝虽(倾)覆,贼心不灭。” “数次平定,未能根除。” “此次,我大明兴国战,战四方。” “为的便是彻底安定北境,为的便是开万世太平,为的便是定万里河山。” “诸将可愿随孤一战?” 阵阵喊声宛若龙吟,盘旋在皇城上空久久不散。 而下方诸将如同虎狼猛兽般,嘶吼的同时,将心中战意尽数宣泄。 “战!” “战!” “战!” “诸将听令!” “末将在!” “授徐达征虏大将军,统帅三军。” “授冯胜、邓愈,左副将军,统左军二十万。” “授汤和、李文忠,右副将军,统兵二十五万。” “授廖永忠、傅有德,先锋主将。” “授沐英、耿炳文,中军留守。” “授顾时、郭英,骑兵指挥。” “授毛骧、马虎,神机营主事。”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末将领命!” 下方诸将的阵阵高呼,将原本清冷的晨曦,变得如同盛夏般火热。 感受着胸膛激荡的热血。 朱标嘴角渐渐扬起一抹弧度。 此时之大明! 正是军武最盛,国朝最安定之大明。 内朝无佞臣,武将死战之。 徐达、汤和,冯胜、邓愈,李文忠! 五名国公齐齐在场。 顾时、郭英,傅有德、耿炳文,善战之将尽数能征。 蓝玉、沐英,徐允恭、冯诚,后起之秀亦是熠熠生辉。 此时之大明,当时大明最盛之大明! “三军听令,随孤北伐!” 第49章.父子君臣 语罢,诸将恭敬拱手,转身便朝皇城外走去。 而等朱标走下城墙,竟发现老朱正在墙根下,静静注视着自己。 “爹.....” “你小子,比咱强!” 同朱标一起朝宫门走去的同时,老朱嘴角一咧,笑着说道: “咱当年誓师,只会说砍他娘,干死那帮王八蛋。” “你小子到底是读过书的。” “开太平,定万世,兴国战,战四方。” “你小子说的比咱好多了。” 重重拍了拍朱标的后背,神情也跟着黯淡了下来。 原本不想来送朱标,便是自己作为父亲,不想在自家儿子面前显示柔软。 可偏是此时。 同朱标一步一步朝皇宫外走去,一步一步送朱标离开。 老朱心头就跟不受控制般,只感觉阵阵莫名的刺痛。 即将走出皇宫,老朱收敛情绪,冲朱标沉声说道: “标儿。” “你要上马冲锋,咱管不了你。” “你要前线厮杀,咱也是鞭长莫及。” “可是标儿,你要牢记你身上的担子。” “一役之成败,一战之胜负,于你来说,只不过是片瓦之功。” “你肩上的担子,是整个大明,是百年盛世,是大明后世之君的表率。” “咱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点。” “莫要行险!” “即便是兵行险招,也有下方诸将为你驱使。” “嗯....” 见朱标点头后还准备说着什么。 老朱迈步上前。 等走出宫门,当着门外诸将的面。 老朱亲自牵起缰绳,将一匹红棕大马领到了朱标跟前。 “太子,上马!” “爹.....” “太子!” “上马!” “儿臣领命!” 朱标翻身上马,静坐马背。 在诸将诧异的目光之中,老朱好似依旧不忍离别般,为朱标牵马,又走出了数十步远。 看着这对父子君臣缓步上前。 众人只感觉老朱这位父亲,朱元璋这位帝王。 想要扶持自己的儿子,想要扶持大明的储君,再走出一步,再往前走出一步。 “明军必胜!” 放下缰绳,老朱神情严肃,冲身后诸将高声喊道。 “明军必胜!” 诸将表情肃穆,慷慨咆哮,给予这位帝王最高的敬意。 “明军必胜!” “明军必胜!” “明军必胜!” 阵阵高呼之中,朱标率领的大军快步北行。 伫立原地,望着大军远去的身影。 老朱心中诸多感慨,堵着胸口,不知从何说起。 “重八,回吧。” “妹子。” 看着站在身旁的马皇后,老朱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温声回道。 “咱算是明白,你当年送咱出征时心中是如何煎熬了。” “嗯......” “来人!” 不等马皇后开口。 老朱冲身旁刘和喊道: “传旨,诸皇子今日出发,徒步前往凤阳。” “传令宋濂、高启、詹同到武英殿候旨。” “传令凤阳,李善长、刘伯温即刻进京!” ...... 十天的时间。 老朱坐镇京城,各地却是吉报连连。 自然不是前线的军报。 这些奏报,均是各州府百姓听闻太子亲征,自发筹措粮饷,交由府衙。 谨身殿内。 老朱看了眼殿内众人,随即目光落在李善长身上。火山文学 “善长,各地郡县都有奏报,要为大明进献粮饷,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陛下!” 李善长刚要起身,老朱摆手,示意他坐着回话。 “陛下,老臣以为这些粮饷乃是万民一片心意,朝廷应当收下。” 尽管看到旁边的刘伯温微微有些皱眉。 可李善长依旧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陛下,听闻太子殿下御驾亲征,凤阳百姓甚至愿意将家中口粮拿出,以作军用。” “其意,自然是感念陛下大恩.....” 见老朱有些不耐烦,李善长忙收起马屁,转而说道: “还因太子殿下在凤阳时,斩杀贪官,还凤阳百姓一片清明盛世。” “故而,凤阳百姓感念殿下之恩,这才愿意以死效之。” “其他诸郡想来也是如此。” “殿下在朝之时,开风闻奏事,于各州府立登闻鼓,自上而下惩治贪官。” “其他郡县百姓自然如凤阳百姓一样,感念殿下大恩,故而自愿献粮,以作军需。” 听李善长说完,老朱眉头微微舒展,心情也是大好。 可就在老朱准备下令,收下百姓自愿筹措的粮饷时。 刘伯温虽有忌惮,但还是开口说道: “陛下,臣倒以为,这些粮饷可收,却要下令百姓不能继续筹备。” “嗯?” “恩科过后,及第士子分往诸县。” “而太子乃是恩科主考,这些士子便以太子为师。” “故而,百姓筹措粮饷,虽有感念太子大恩之意,也要防止有些士子以百姓口粮取功。” “若是此次不定下个规矩,臣恐怕.....” “嗯!” 老朱重重点头。 虽然知道刘伯温所言有理,但还是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这刘伯温还真是不会办事。 大明各郡自发为北伐大军筹粮,这本能成为一时佳话,成为朱标爱民的美谈。 可刘伯温偏要此时扫兴。 不过即便心中略有厌恶,但老朱也知道他所言有理。 若是官员用百姓的口粮表功,那也是玷污了自家大儿子的贤名。 “传令,此次各郡筹措粮饷,存于当地。” “各级地方按价折算,分发给百姓银两。” “另昭,无朝廷旨意,各级地方官员不得为北平筹粮,违者以欺君论处。”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没有理会几人的吹捧。 老朱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外。 自打朱标出宫以后,整个皇宫好像阴沉了许多。 虽说还有马皇后陪着自己,可朱标不在,老朱想跟人吵闹都没了对象。 日子渐渐也变得寡淡了许多。 见老朱不再理会他们,殿内几人纷纷拱手告辞。 毕竟他们都能看得出来。 自打朱标出宫以后,老朱的脾气是一天不如一天。 李善长甚至听闻,昨日老朱到太子东宫,见院中长了几株杂草,便严厉苛责了东宫的下人。 所以..... 即便是李善长和刘伯温,但凡有事启奏,也要找北平送来消息的时候觐见。 “陛下,有太子殿下的消息了.....” 众人还未走出谨身殿,只见刘和手持书信快步走了过来。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 老朱骤然起身,直接冲到刘和跟前,一把将书信夺了过来。 “标儿,到北平了!” 第50章.诸将不满 北平大营,大明武将齐齐聚首。 说起来,这次北伐乃是所有武将难得的团聚。 饶是老朱当年也从未有如此聚首。 甚至就连洪武三年大封功臣的时候,都有不少武将在各司驻守,不能赶回应天,不能与其他将帅见面。 而现如今。 在西北驻扎多年的卫国公邓愈,常年在外练兵的颍川侯傅有德,还有从云南回来被封为西平侯的沐英。 这些人齐齐聚在一起,其中更是有不少人多年未见。 只不过.... 如此团聚,大营之中却无一人诉说重逢之喜。 也正因如此齐聚。 让本就性如烈火的众人,烦躁的只想骂娘! “太子殿下何意啊!” 见朱标迟迟不到,顾时将手中茶盏狠狠拍在桌上。 确定冯胜、徐达、汤和并不打算出言训斥后。 顾时的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 “太子殿下何意!” “大军途径西安不下令分兵,大军行至河北亦不分兵。” “如今五十万大军都到了北平,竟然还不分兵?” “加上北平驻守的将士,我军甚至有七十万之巨!” “若是此时还不下令分兵,七十万大军岂不要把这北平城给挤爆喽?” “难不成让我麾下将士回河北扎营?” 顾时越说越是火大。 若不是徐达、汤和在场,他真想将摔桌子砸碗,宣泄心头怒气。 也是听到顾时这番话。 周围诸将也纷纷嘀咕了起来。 虽说从未有北伐必须分兵的定论。 可前几次。 无论是老朱决策还是徐达的将令,但凡北伐都是兵分三路。 一路为甘肃西线,一路为辽东东线,一路为北平中路大军。 三军互不牵扯,却能偶尔策应,他们这些将帅反倒是能打个痛快。 可现如今。 朱标带着他们,带着五十万大军自应天到北平。 路过西安时,更是聚拢了邓愈的十三万精兵。 可饶是如此。 朱标却依旧没有丝毫分兵的打算! “还有一点,俺就想不明白了!” 尽管知道徐达、汤和正目光不善,紧紧盯着自己。 可顾时依旧难压心头不满,微微低头的同时,继续埋怨道: “自从出了应天,别人不说,俺顾时就压根没再见过太子!”火山文学 “太子殿下身为三军统帅,更是再没下过任何一道将令。” “俺倒是没什么,可麾下士卒一直见不到主帅会怎么想?” “如此下去,军心岂不涣散?” 顾时这话也是给众人提了个醒。 的确。 自打出了应天,朱标便极少露面。 哪怕是路经西安,聚拢邓愈所部时。 朱标也只是派遣马虎相迎。 对于驻守西北,劳苦功劳的卫国公邓愈。 朱标身为太子,本该见上一面,聊表恩宠。 可朱标竟是一面未见。 对此,邓愈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西北诸将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痛快。 特别是顾时等人。 他们也不求身为皇储的朱标能和当年的老朱一样,与他们这些个糙汉莽夫同寝同食。 可作为三军统帅,朱标也总该露面才是吧。 当看到众人情绪愈发急躁,对于朱标的不满甚至都写在了脸上。 徐达轻咳一声,淡淡说道: “骑兵指挥顾时,忤逆犯上,扰乱军心。” “杖二十!” “大将军!” 在帐外侍卫靠近的同时,顾时忙冲徐达拱手喊道: “大将军,俺顾时这条命都是太子殿下的,俺怎会忤逆犯上啊!” “俺是不想见太子殿下的贤名毁于一旦。” “起码今日!” “最起码今日诸将集会,太子殿下身为三军统帅,也该到场吧!” “杖五十!” 徐达非但没有罢休,反而加重了惩罚。 当看到两名侍卫上前,顾时没好气斥道: “干什么!俺不会走?” 旋即,顾时大踏步朝帐外走去。 可饶是军棍落下,顾时非但没有痛苦哀嚎,凄声求情。 反而是声音愈隆,扯着嗓子高声劝谏道: “大将军,太子贤名不能毁于一旦。” “大将军身为主将,自有匡正之责!” “为太子贤名,此时当亡羊补牢,下令分兵!” “大将军,不能任由太子继续胡闹下去了!” 听到帐外顾时的大喊,帐内诸将神情复杂,相互对视下,眼中也多有犹豫。 这顾时虽然莽撞,可也是句句在理。 此时七十万大军屯兵北平,的确太过拥挤了些。 西南甘肃,东北辽东,即便不出大军,也该派兵镇守。 况且! 顾时还是知道些分寸的。 他也并未在门外高喊,并未当着其他士卒的面言说,众将集会朱标都未曾出面。 “大将军,顾指挥他.....” 不等傅有德开口,徐达直接抬手制止道: “太子殿下自有决断,若再有人妄加非议,便不是五十军棍这么简单了!” “这....” 此话一出。 傅有德生生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回去。 谁也没想到,就连徐达都是如此袒护朱标。 或许是对朱标太子身份的敬畏,又或许是对朱标这个子侄的关照。 身为三军主将,徐达竟然能容许朱标数日都不露面! 更让众人匪夷所思的是。 汤和、邓愈二人也都在场,对于徐达如此武断之举,二人竟也是没人出声。 念及至此。 众将虽不至于寒心,但不满情绪却也是到了极点。 毕竟大兴国战,多少人都想凭借此战再立赫赫功勋。 可如今主帅朱标多日不曾露面,让他们感觉七十万大军齐齐出动,只不过是陪朱标这个太子玩闹一场罢了。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此时众人对朱标这个统帅,也是不满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 门外五十军棍落罢。 顾时在几名侍卫的搀扶下,踉踉跄跄走了进来。 “顾时,你可还有话说?” “嗯?” 顾时微微一愣,竟感觉徐达是在故意刁难他。 可他顾时可不是什么软骨头,五十军棍还吓不到他! “有!” 顾时昂着脑袋,愈发不满叫嚣道: “俺还是方才那话!” “其一,现在必须分兵,七十万大军聚集北平。” “甘肃、辽东敌兵定有可乘之机。” “其二,太子殿下身为三军主帅,应当露面!” “来人!” 听到徐达沉声下令,大有以军法论处的架势。 在场诸将齐齐拱手求情道: “大将军息怒!” “大将军息怒!” “还请大将军饶过顾时.....” “如何饶恕?” 徐达环顾诸将,正色质问: “妄议军政,悱疑主帅,此罪如何能饶?” “来人!” 徐达说话的同时,不经意看了眼旁边的汤和。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后。 徐达便也不在犹豫,当即下令道: “顾时忤逆犯上,不思悔改,当军法从事!” “来人,将其拖下去,等本将军令,即刻处斩!” “大将军.....” “若有胆敢求情者,同罪论处!” “嘶~” 见徐达如此决断,在场众人甚至觉得眼前的徐达很是陌生。 且不说徐达素以爱兵如子著称。 单说大战未开便斩杀将帅这一条,便让众人不敢相信是徐达所为。 也是见到徐达态度如此决绝。 顾时一把推开身旁侍卫,没好气道: “杀俺可以,可俺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俺顾时可从没想过忤逆太子!” 冷哼一声,顾时步履蹒跚朝帐外挪步的同时,眼神之中却满是坚定。 对他来说,死根本不算什么。 可他不能背上忤逆朱标的罪名去死。 跪于中军营帐之外,顾时心中悲痛,孑然长叹道: “太子殿下,军政大事,不可胡闹啊!” 语罢。 就在顾时微微合眼,迎接斩首大刀的落下。 可也是此时。 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匆忙急报: “报~” “辽东吉报,太子凯旋!” 第51章.大战未开,便擒敌将 一时间,徐达脸上阴沉瞬间消失。 起身朝帐外走去的同时,冲周围诸将温声说道: “诸将还不迎接太子殿下凯旋?” “嗯?” 在众人诧异目光之中。 朱标、李文忠、常茂几人从营外径直走了过来。 “末将参见主帅!” “末将参见主帅!” “无需多礼。”朱标随意摆手,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顾时后,冲徐达疑惑问道: “大将军,顾指挥他.....” “不必管他!”徐达瞥了顾时一眼,随即忙冲朱标问道:“殿下,此战辽东,战果如何?” “战果颇丰。”朱标神色朗然,冲身后士卒挥了挥手后,高声道:“将北元太尉请上来!” 语罢,朱标迈步朝中军大营走去。 等朱标在主位落座后,周围诸将也整整齐齐分列两边。 可也是看到常茂、李文忠将纳哈出压上来的瞬间。 周围诸将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中几人竟在此时低声惊呼了出来。 且不说他们压根不知道朱标何时离开的大军。 单说这短短几日,朱标竟能生擒北元太尉,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 如今北元诸将,扩廓被闲置以后。 北元尚有一战之力,且麾下有重兵的大将也就是纳哈出了。 而且不少将帅更是将此次北伐的头号大敌定为了纳哈出。 也正因如此,让众人没想到的是。 大军前脚刚到北平,朱标竟将此战的头号大敌给生擒活捉了过来。 “殿....殿下,您....您何时离开大军的.....” 没有理会顾时的话。 朱标看向下方站着的纳哈出,温声说道: “来人,给纳哈出将军松绑。” “哼~” 就在侍卫上前准备为其松绑之时。 纳哈出冷哼一声,将那名侍卫撞到一旁。 此时虽是五花大绑,可那高高昂着脑袋,好像是在维护他最后一丝的尊严。 “太子御前,安敢无礼?” 徐达话音刚落。 本就性如烈火的军中诸将,哪里能容许已经沦为俘虏的纳哈出此时摆谱? 虽无主帅、主将命令。 可傅有德一步上前,一张大手用力按在纳哈出肩头。 硬是将他生生给按着跪在了地上。 “不得无礼。” 示意傅有德退回去后,朱标看了眼纳哈出,平静说道: “既然将军不愿松绑,那便如将军的意。” “只不过孤虽有爱才之心,可亦无武侯七擒七纵的性子。” “若是将军.....” “死则死矣,何须多言!”纳哈出当即喊道,从始至终也都不愿看朱标一眼。 “将军误会了,孤虽无七擒七纵的好性子,可三擒三纵还是可以的。” “来人,送纳哈出将军出营!” “嗯?”不只纳哈出,就连在场诸将也都是疑惑的看向朱标。 抓而后放,以彰仁义? 这种存在于小说话本中的行为,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殊不知,一旦放纳哈出回去。 他集结大军,再次迎击大明,不知有多少士卒要死在朱标的这份仁慈手上。火山文学 “殿....殿下.....” 就在傅有德几人准备开口之时。 旁边的徐达却冲他们微微摇了摇头。 也是注意到明军诸将的反应,纳哈出这才转头看向朱标。 “太子殿下是要放了在下?” “不错。” “可是殿下!” 纳哈出满脸狐疑,有些难以置信道: “放了在下,无异于放虎归山。” “本将在辽东有十数万人马,只要本将一回去,便能重新聚拢诸将。” “到那时,你我双方战场相遇,你我双方的将士定然是死伤无数。” “而且!” 纳哈出微微一顿,重重看了朱标一眼后,还是开口说道: “若是本将擒住殿下,本将可绝不会顾念今日之恩。” 第52章.华夷一家 “殿下是说......” 纳哈出表情古怪,喉咙蠕动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片刻沉吟过后,纳哈出这才出声继续道: “殿下是说,安居乐业也有我草原百姓一份?” “那是自然!” 朱标没有半分犹豫,当即说道: “洪武二年,大明奉天讨元檄文中,陛下曾言。” “归我者永安于中华,背我者自窜于塞外。” “如是几年,岂有谬乎?” “嗯.....” “檄文后更是言说,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之后几年,与北元虽有刀兵,可父皇多次昭告天下。” “华夷一家,奉我中华者,当我中华之民。” “孤乃大明太子,国朝储君。自当秉父皇之志,为华夷百姓开万世太平。” 见纳哈出一脸呆滞。 朱标扶案而立,扫视在场诸将之后,平声说道: “将军环顾左右,凡我大明擅战之将,在场可有漏乎?” “将军可出营查看,北平城中屯兵百万,此一战草原王庭可有一战之力?” “将军试想,若此次只为平扫北境,安用大明兴全国之兵,力压北境?” “这.....” 哪怕朱标语气的很是随和。 可莫名之间,却给人出一股自上而下的磅礴威压。 满脸的温和,非但没有半分软弱之感,反倒更像是覆手天下的自信帝王。 这.... 就是百万明军所带来的底气吗? “殿....殿下.....” “将军请回吧。” 朱标看向纳哈出,缓声说道: “非孤轻视将军,只是此战我大明乃是兴全国之兵。” “北元诸将,除齐王扩廓不能相抗。” “北元王庭,非集结所有亲贵兵权,不能争锋。” “孤敬重将军先祖,孤更敬重将军为支撑旧主残元,一肩挑起辽东。” “故而,孤不愿与将军战场相遇。” “等返回辽东后,将军可东进前往高丽,暂避我大明锋芒。” “殿下.....” “走吧。” 朱标冲纳哈出摆了摆手,示意帐中护卫护送他出去。 也是见朱标说完便摊开地图,不再理会他。 纳哈出沉思片刻,还是径直朝门外走去。 只不过。 纳哈出刚走出中军大帐,顾时、傅有德、耿炳文几人便纷纷凑到朱标跟前。 “殿下!” “纳哈出虽不比扩廓,可他占据辽东,麾下更是有十数万精兵。” “若是他不听殿下规劝,回去整兵继续与我大明为敌,今日放归,岂不是放虎归山?” “殿下三思!” “殿下三思啊!” 看着几人拱手请命,朱标沉沉摇了摇头。 表情之中隐有悲伤,好似当年放归关羽的曹孟德一般。 “纳哈出也算名将。” “先被父皇所擒,后被本宫所虏,出身名门的应是没有颜面再与我大明作对。” 实际上。 朱标压根不相信纳哈出真会离开。 朱标更相信,纳哈出离开,也只是为了试探自己。 试探自己是否是真心将他放归。 毕竟北元虽是对手,黄金家族的盛况也是不在。 可对于扩廓、纳哈出这等名将,骨子里还是有几分骨气和热血的。 退一万步说。 即便纳哈出当真不愿归降。 可也如方才所言,两次被擒,纳哈出自然没有颜面再与大明为敌。 没有辽东纳哈出的兵马,北元也就只剩下一个扩廓了。 “汤伯,几位国公。” “你们孤放归纳哈出,此举是否妥当?” “妥当!” 在朱标看向他们的瞬间,冯胜当即回道。 等走到地图跟前,冯胜指了指辽东,正色说道: “和北平以北的草原大漠不同。” “纳哈出所处的辽东,较为宜居。也可建行省,尽数收归大明。” “更重要的,辽东比邻高丽。” 冯胜看了眼朱标,继续道: “我明军将来若想东进高丽,踏足倭国,辽东必须收入版图。” “而且还是要怀柔以待,防止将来再生祸端。” “嗯。” 冯胜到底是聪明人,将朱标的打算尽数说了出来。 也是见冯胜说话的同时,一旁的朱标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原本还准备请命半路截杀纳哈出的顾时几人,此时这才罢休。 若是将来远征倭国,高丽是跳板,辽东自是后勤补给线。 所以自然不能强硬收服。 “不过,顾指挥方才.....” “嗯。”被朱标这么一说,徐达微微颔首道: 第 53章 臣愿归顺大明 朱标微微沉吟后,冲徐达道: “徐帅,顾指挥心系全军,也是不知者无罪。” “孤替他求个情,由他戴罪立功可好?” “末将谨遵殿下吩咐!” 见徐达好似迫不及待般,连忙就坡下驴。 一旁的汤和、邓愈几人,眼中更是筹谋已成的满足。 朱标自然能猜到。 隐瞒自己离军的消息,是他们几个国公的意思。 而且他们几个,也是在为自己这个太子聚拢军心。 没办法。 自己这个太子储君的身份,在朝中自是除老朱外,说一不二。 可在军中,便绝不会那般好用。 毕竟先前还未离京之时,诸将前往东宫议事的时候。 对于自己的将令,冯胜、李文忠二人若不领命,其他将帅便不会领命。 对于这点,朱标倒是毫不在意。 毕竟朱标也知道。 军营从来都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地方。 在军中,将士们最敬重的,往往不是地位最高之人。 在军中,想要得到诸将尊敬,想要得到将士爱戴。 那就必须立下战功,拿军功说话。 此次离军,设伏纳哈出,朱标也是出于如此考虑。 毕竟想要得将士爱戴,绝不是在北境走一趟就能完成的。 至于汤和几人隐瞒自己离军的消息...... 让众将先是不满。 而后看到自己生擒纳哈出,聚拢军心的效果自然会更加显著。 一番折腾下来,诸将也自然会像先前敬重老朱一样,敬重自己这个太子。 而且日后驱使诸将,也不再是因为那太子的地位。 日后诸将听命,也是因为军中诸将已将自己认定为军中主帅! 只不过..... 汤和几人的计划在朱标看来,反倒是有些画蛇添足。 自己不需诸将无条件信任自己。 自己不想步堡宗后尘,大明军中也绝对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 “顾指挥,还不谢过徐帅?” 听到朱标这话,顾时冲徐达恭敬拱手后。 却依旧不罢休,继续冲朱标说道: “殿下,您虽赦免末将之罪,可末将的话还是要当着殿下的面说出来。” 第54章.兵不血刃收辽东 尽管纳哈出折返回来,不少武将都已猜到他是要投靠大明。 可当听到纳哈出竟提出,愿率辽东所有士卒、百姓,一起投靠大明时。 众人还是不由得有几分震撼。 “启禀殿下,我辽东尚有兵士十六万,百姓四十余万。” “末将愿率所有士卒、百姓士卒投靠大明,只求殿下所言华夷一家之盛世,尽快到来。” “嗯。” 和满脸惊喜的众人不同。 听到纳哈出这话,朱标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将军乃元朝名臣之后,今投我大明,孤本该倒履相迎,高官厚禄以待之。” “只不过.....” “殿下有所顾虑?” “难不成是担心末将并非诚心归降?” “这倒不是。” 朱标随意摆了摆手,微微沉吟道: “孤只是担心,此举会折辱了将军之名,还会辜负了将军先祖的威名。” “不如将军稍等数月。” “等此战我明军大胜,届时元庭众人皆降之时,将军再行投靠不迟。” “嗯......” 朱标此话一出。 莫说是顾时等人,即便是冯胜、邓愈也觉此时的朱标太过矫情了一些。 这纳哈出去而复返,明摆着是真心投靠。 甚至纳哈出都愿率领辽东所有百姓、士卒,尽数归降。 可朱标却.... 朱标竟开始犹豫了起来。 只不过和颇有微词的众人不同。 听到这番话。 纳哈出看向朱标的眼神中,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要知道。 古之贤君接受敌将来降时,仅是倒履相迎,便会被后世大加赞扬,赞其求贤若渴。 反观眼前的朱标。 自己率众归降,朱标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从自己这里得到北元的情报。 也不是让他手下士卒冲到前面,给明军当炮灰。 朱标第一时间,竟然还在为他的名声考虑,还在为他先祖威名考虑。 甚至还为他出谋划策,建议他等大战过后,同其他元臣一起归降。 毋庸置疑。 朱标如此,定是为了日后能够重用他纳哈出。 身为降将,身份本就特殊。 可是能得到朱标如此重视,比赏赐他什么高官厚禄、金山银山,更让他心中感念。 念及至此。 纳哈出眼中感激更甚,冲朱标重重叩头后,正色说道: “殿下容禀!” “元庭与大明相比,相差甚远!” “且不说兵马如何。” “单说元庭之中,元主、贵族只知向我辽东索取牛羊、金银,战时又由我辽东儿郎冲阵。” “至于让我辽东百姓安居,更是从未有过。” “而与殿下相比,莫说是元庭太子,即便是元主也不能及。” “末将投靠大明,并非末将畏死,不敢与明军争锋。” “只是末将辖制辽东数十载,心中所愿也是见我辽东子民乐业安居。” “与此相比,末将那点微末名声又何足挂齿?” “若是辽东并入大明,能给境内百姓一片安居,莫说是先祖,即便长生天也不会怪罪末将!” “将军大义,还请受孤一拜。” 见朱标起身便要冲他躬身。 纳哈出连忙将头抵在地上,不敢受礼。 旋即。 朱标走到纳哈出跟前,拉着他的胳膊径直朝门外走去。 见此情形。 营中诸将纷纷跟了上来,帐外士卒也纷纷凑了过来。 “来人,备酒!” “殿下,您曾令三军禁酒....”汤和心思微动,当着纳哈出的面沉声说道。 “不错,孤是曾下令三军禁酒。” “可孤也说过,凡有大胜、凡诸将有大功,可破戒畅饮。” “今日孤得纳哈出将军,今日我大明得辽东全境,岂不如虎生双翼,龙入九霄?” “传孤令旨,今日三军将士,无论士卒、将帅,赏酒半壶。” “谢殿下!” “谢殿下!” 当侍卫捧着酒水过来,朱标拿起一个酒盅递到了纳哈出手上。 “这第一杯酒,敬我大明皇帝陛下!” “若陛下得知将军来投,兵不血刃辽东归心,自然畅快开怀!” “敬大明皇帝陛下!”纳哈出将酒杯举过头顶,冲南方恭敬一拜后,便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第二杯酒,敬将军先祖木华黎将军,敬其家风纯良,出将军之大义者。” 朱标冲北方天空微微拱手后,也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酒......” 朱标神情庄重,高举酒杯以敬青天。 “这第三杯酒,敬草原长生天,敬我朱家历代先祖!” “祖宗见证,草原长生天见证,三军将士齐见证!” “孤之一生,定不负今日之诺。” “孤之一生,定竭力开创华夷一家之安定盛世。” “殿下大恩,末将万死不辞!” 看着朱标一臂高举,将杯中酒水上敬苍天。 听着朱标口中说出的慷慨之语。 此时纳哈出除拼死效忠朱标外,心中便再无他想。 一瞬间的功夫。 纳哈出竟幻想着,若扩廓也同他一样,带兵投靠大明。 那在朱标的率领下,大明会不会重现盛元之时的鼎盛荣光。 “纳哈出听令!” “末将在!” 见朱标沉声下令,纳哈出忙收敛情绪。 单膝跪地,神情肃穆等着朱标发号施令。 “孤命你带领所部,东进高丽,与蓝玉将军合兵。” “末将领命!” 尽管心中有些犹豫,但纳哈出还是第一时间领命听旨。 旋即。 朱标环顾三军,朗声说道: “明日,大军北上!” “领命!” “领命!” “领命!” 三军将士的高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看到大军刚至北平,朱标便收服辽东,收降北元大将纳哈出。 原本未见朱标,未听主帅将令的阴霾,此时自然一扫而空。 特别是得知朱标以一己之力,兵不血刃收服辽东后。 三军将士无论将帅亦或是士卒,再无一人敢轻视朱标这个主帅。 此时众人胸口,就好似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是见主帅英武,不甘落后的决心。 亦是主帅杰出,不自觉蓬勃而发的自豪之感。 “将军威武!” 人群中不知谁高声喊道。 紧接着,数万士卒冲朱标齐齐高喊: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明军威武!”朱标表情肃穆,回敬诸军。“大明必胜!” “明军威武!大明必胜!” 第55章.将令在战,谋在攻心 ·看着那些高声咆哮,浓厚战意似要喷薄而出的将士。 朱标心头热血也跟着躁动了起来。 此时的大军,就好像战意十足的野兽。 一旦脱笼,必然所向披靡。 可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 所以眼下这份蓬勃战意,若是没有大战,想来也是可惜。 “傅有德,常茂听令!” “末将在!” “孤命你二人,率轻骑小队一路北上,发下战书。” “请北元齐王扩廓,于三日后草原会战!” “末将领命!” 语罢,朱标转身朝中军大营走去。 而纳哈出与诸将紧随其后。 等到了营帐之中,纳哈出这才说道: “殿下,扩廓已被罢免,王庭那些贵族绝不会再让扩廓领兵。” “元主也不敢再让扩廓领兵!” 见朱标不语,纳哈出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徐达。 朱标年少,不知元主爱猷识理达腊与扩廓帖木儿的纠缠瓜葛。 可徐达和扩廓打了一辈子的仗,他不该不明白。 “将军有话直说,殿下不会怪罪。” 听到徐达这话。 纳哈出重重点头,冲朱标开口道: “殿下有所不知。” “至正十三年,元主爱猷尚为太子之时,曾联合扩廓欲夺帝位。” “后夺位不成,两人反目,爱猷向大元先皇谏言,称扩廓拥兵自重,心存反志。” “爱猷更是集结大军,攻打过扩廓。” 纳哈出看了徐达,继续说道: “至正二十八年.....也就是洪武二年。” “扩廓在山西陈兵,意图阻扰徐达大将军、常遇春大将军北上。” “可不曾想明军绕过山西,直取大都。” “因此,元庭贵族多言说扩廓手握重兵,不顾元主。” “即便爱猷继位以后,重新启用扩廓。” “可心中对扩廓依旧很是忌惮。” “所以......” “如今好不容易收了扩廓的兵权,无论是元主爱猷,还是元庭那些个贵族,都断然不会让扩廓继续领兵。” “至于殿下刚才下的那封战书......” “非但不会让元庭陈兵会战,反而还会打草惊蛇,让元庭退让三舍......” 身为降将,纳哈出原本不想非议朱标的决策。 可朱标待他极厚。 他心中所想也都是如何报答朱标,所以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降将的身份了。 “殿下!” “末将些许浅见,还为殿下定夺。” “此时当出奇兵,北上直击捕鱼儿海。” “只有找到王庭,大漠可定,此战必胜!” “嗯。” 见纳哈出说话的同时,紧紧盯着自己。 眼神之中满满都是期许。 朱标自然明白,纳哈出这是想要请命,带领明军寻找元庭,好报答自己的知遇之恩。 只不过。 现在还不是纳哈出报恩的时候。 而且! 纳哈出方才所言也是不错。 只要捣毁北元王庭,此战是能够取胜,北方也会有数年的太平。 可之后呢? 恰如原本的历史,洪武二十年蓝玉率兵北上,捣毁元庭。 后元庭虽覆,可北方部族实力尤在。 鞑靼、兀良哈,还有几十年后将要崛起的瓦剌。 没有元庭的约束,这些部族发展的只会更加迅猛。 各部落间毫无忌惮,无所约束,重回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 此举非但没有削弱北方的实力,反而让他们日益强盛。 到那时,强大部族吞并其他部落,收拢其他部落的子民。 待到兵强马壮之时,便又会南下,侵略大明。 “纳哈出将军,方才孤也说了。” “此战踏碎元庭并非根本,收服草原才是主要。” “嗯?” 纳哈出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怔后,还是冲朱标继续道: “那若是三日后,元庭并不与殿下草原会战呢?” “扩廓忍不了!” 朱标随意说道: “此次我大明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若以一战胜负评价,元庭自然要避我明军锋芒。” “可此次出征,大明是要收拢草原土地,让草原百姓归顺。” “这几次,孤会派遣几路小队,缓步北上。” “等攻占土地后,孤会三军善待草原百姓。” “而见到我军将草原百姓,视作大明百姓一样看待。” “见我军将打下土地,视作大明领土般爱护。” “无论元主爱猷,还是齐王扩廓,他们自然忍不住要与我军对峙。” 第57章.世仇有来有往 “殿下,接下来的话,臣还是不听的好。” 徐达略微有些心惊,冲朱标拱手后便要告辞。 朱标什么都好,就是太通透了些。 厚待纳哈出自然是有原因,也自然是想着他日后报效。 若纳哈出无所用,莫说是朱标,哪怕是个傻子,也不会费力厚待。 而且不仅是朱标。 历朝历代的明君雄主,哪一个收降敌将、收服敌臣时,想的不是其日后能有所用? 可问题是。 朱标此时这话说的太过通透了些,甚至有些不近人情的意思....... 就在徐达准备起身离开之时。 汤和直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太子未曾发话,你徐天德想走就走?” “汤....汤大哥.....” “听老大说完!” 被汤和这么一说,徐达无奈只好乖乖坐回到了位置上。 没辙。 哪怕此次出征,汤和只是副将军,而他是三军主将。 可论起军职,朱标还是此战的主帅呢。 然而论及私情,朱标虽是子侄,可汤和却是他结义大哥。 就眼下帐中这配置,他徐达还真是谁都得罪不起。 “徐叔,侄儿又没说什么不能视人的阴谋诡计,您躲什么?” 既然不论军职,徐达自然不惯着朱标。 旋即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小子有话快说!” “徐叔、汤伯,此次与以往的北伐不同。” “此次乃是国战,虽主要战场在北境,强敌是北元。” “可此战最主要的,还是覆灭倭国,断高丽半壁疆土。” “所以让纳哈出率领麾下士卒,东进高丽与蓝玉会师。” “便是要将明军在高丽境内屠杀高丽、倭国之人的罪名,交到纳哈出这个北元旧臣手上。” “将来进兵倭国,纳哈出麾下也是主力。” 朱标顿了一下,表情严肃看向两人道: “总而言之。” “接下来的大明,需要一位人屠将军!” 言至于此,朱标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只不过徐达、汤和都是聪慧之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明白朱标的意思。 莫说眼下大明开国战,平四夷。 但凡是征战,便绝不可能仅仅依靠怀柔二字。 历朝历代开疆拓土的宏伟巨著之中,也绝少不了鲜血、屠杀这几个字。 而且正如朱标说的那样。 接下来的大明需要人屠将军,甚至还不止一位。 而明面上。 只能是北元降臣纳哈出担此殊荣。 毕竟人屠将军的下场,往往都是已经写好的。 没有淮西背景,身为北元旧臣的纳哈出,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老大,对倭国、对高丽,你已经有所决断了?” “自然。” “那.....”汤和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问道:“那你给蓝玉下的将令是.....” “不需留情,高丽可存半壁,倭国之人尽屠。” “嗯.....” 汤和微微一怔。 他自然不是什么仁慈之人,也绝不可能劝阻朱标,饶恕倭国、高丽。 只不过,他却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老大,你对倭国恨意极重。” “可对北元,反倒却是宽容许多。” “嗯?” 听到汤和这话,徐达不免也来了兴致。 的确。 朱标从始至终对倭国似乎都有极大的敌意。 可问题是。 现如今最应该憎恨的应是北元才对啊。 毕竟包括老朱在内,不少将帅的父母,家人、好友、亲族。 早年间要么死于元朝苛政,要么死于元兵之手。 而中原百姓,也是受元朝奴役。 至于倭国,与中原更是少有交集。 而听到汤和这话,见两人都略有疑惑的盯着自己。 朱标抿了口茶,正色说道: “汤伯,侄儿当然恨元人。” “我朱家长辈,祖父祖母、叔叔伯伯,都是死于元朝苛政。” “早些年不知多少将帅、士卒,死于元兵之手。” “乱世之中,多少汉家儿郎被元人屠杀掩埋,用以沤肥,作为牧场。” “此等仇恨,侄儿自不敢忘!” “可是汤伯,侄儿毕竟是储君,是大明将来的皇帝。” “所行所虑,所有的谋划,自然要为将来考量。” 朱标微微一顿,看向二人继续说道: “秦汉之时,匈奴肆虐,冠军侯横扫大漠。” “两晋之后,五胡乱华,隋文帝力克前秦(氐族),再造盛世。” “而后唐朝白虎将军(薛仁贵)三箭定天山,斩杀九个部族数十万人。” “今日,虽有汉人靖康之耻,又有元人奴役汉民,可红巾大军不也将此仇给报了个干净?” 见朱标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们一眼。 徐达、汤和轻笑一声,心领神会般点了点头。 元末起义军都还叫红巾军时,对付元人的办法简直太多了。 饶是他们二人,也曾屠杀过元兵。 加上他们那个兄弟,朱标的岳丈常遇春。 那杀起元兵来,简直是有一套自己的标准流程。 “汤伯、徐叔,汉人与北方部族之仇恨,千年未绝,且有来有往。” “二者之间,早就分不清谁吃亏,谁得利了。” “所以侄儿铭记此等仇恨,却又想给这份世仇做个了断。” “毕竟侄儿临朝,以及后世,不能再出现北方部族欺压汉人百姓的情况发生。” “嗯。” 见朱标考虑极其深远,徐达、汤和郑重点头后,便也不再多问。 朱标毕竟是储君,是将来的天下共主。 自然应该仁德广布,不因昨日之恨,乱今日之行。 而实际上。 朱标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可心里却并没有说的那般大度。 起码在民族仇恨这一点上,朱标绝不承认自己仁慈。 正如方才所言,靖康之耻、元朝奴役。 这份仇,老朱已经带领汤和他们报过了。 而朱标现在要做的,便是报后世之仇。 倭国、高丽,或许还要带上女真。 这些有一个算一个,自然不能原谅,也自然要屠刀行之。 总不能让后世惨状再次发生。 “殿下,元庭应战了!” 第58章.名臣之后 就在朱标与徐达、汤和谈论之时,常茂兴冲冲走了进来。 “殿下,元庭应战了!” “这么快?” 朱标微微有些诧异。 原本的计划,应是元庭觉察出大明此次是要收草原百姓之心,他们这才迫不得已迎战明军。 朱标甚至还想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没想到的是。 战书刚下几个时辰,元庭那边竟这么快就有了回应。 “徐叔?” “嗯。”明白朱标的意思,徐达微微凝眉,略有疑惑说道: “末将也是想不明白。” “扩廓乃名将,不可能不知道避敌之盛的道理。” “此时我明军人数占优,士气正盛,占尽了天时人和。” “而元兵势弱,唯一一点优势便是其主力在暗处,占据地利。” “当此时节,扩廓应该将主力继续隐藏起来,待明军战意稍减后,再行奇袭才是良策。” 徐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随即一脸郑重冲朱标说道: “殿下,我与那扩廓打了一辈子交道。” “深知其人性情坚韧,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 “哪怕他已猜到殿下此战不仅要得草原土地,更要收草原部族之心。” “可是以扩廓的性子,也该继续藏兵于草原,静待时机才对。” “现如今......” 说到这里,徐达猛的想到了什么,连忙冲常茂问道: “元庭应战,可曾言说主将是谁?” “好像是....元庭太保哈剌章。” “那你他娘的不早说!” 徐达气急,朝着常茂的屁股狠狠踹了过去。 “徐....徐伯,您也没问啊......” 徐达冷哼一声,狠狠瞪了常茂一眼。 常茂这小王八蛋不一口气把话说完,害的他傻乎乎的臆测了半天。 不过听到元兵统帅是哈剌章后,徐达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脸上也多了几分随意。 “徐叔,哈剌章此人如何?” “若此战元兵主帅乃是哈剌章,那此次我明军必胜!” “哦?” “大将军竟也有如此轻敌之时?” 见朱标语气深沉,更是以大将军称呼自己。 徐达收起脸上笑意,郑重说道: “殿下见谅,并非是末将轻敌,只是这哈剌章担不起一军主将。” “这哈剌章乃元末名将,脱脱之子.....” “元末丞相,脱脱帖木儿?” “正是。” 第59章.直取元庭 “殿下您给俺们定个章程,得胜之后是全歼元兵,还是怎么着!” 看着面前战意盎然的一众诸将。 朱标知道,是时候让这群杀才宣泄一下了。 “如何处置元兵,暂且不议。” “诸将且说说,此战定个什么章程?” 听朱标说完。 顾时等先锋将帅齐齐闭嘴,目光自是落在徐达等五位国公的身上。 “殿下!”冯胜不遑多让,径直走到地图跟前,环顾众人后正色说道: “此战战场,势必会在土拉河附近。” “我大军前往土拉河需要一日路程,驻军也需半日。” “所以末将以为应先发制人,即刻下令进军。” 见朱标微微点头。 冯胜指了指地图上的土拉河,继续说道: “此战大胜自不用讲。” “我等现在应考虑元兵落败后,会从那条路线后撤。” “我军该提前做好准备,在其撤退路线埋下伏兵,力求全歼元军主力。” “依臣看来....” “将军所虑太远,先定战局,再虑清缴。” “是!” 听到朱标温声打断,冯胜重重点头后,便也不再多言。 并非是他想不出应对哈剌章的办法。 只是在冯胜看来,打哈剌章简直就是随便打。 若是打一个哈剌章都需要他们这些武将集思广益、筹备周祥,那他们也就别活了。 “殿下!”邓愈上前,指了指土拉河的位置,缓声说道: “两军对战,主帅自是要中军对峙。” “末将以为殿下不可冲锋。” 不等朱标开口,邓愈继续说道: “此战优势在我大明。” “大将军领中军,与敌军对峙。” “末将与冯胜将军,领左军。” “汤和、李文忠两位将军,领右军。” “顾时、傅有德骑兵策应。” “沐英、郭英护卫殿下。” 虽然邓愈的安排,和此次出征时,众人领的军职一样。 可这样的战术,对付哈剌章也是足够了。 第60章.草原会战 “嗯?”汤和略微有些诧异的看了朱标一眼,不过很快便很是释怀的点了点头。 正所谓铁门槛出纸裤裆。 朱标知道老朱、马皇后对他说过的话,这倒也是不足为奇。 只不过看到一脸得意,正眼神戏谑盯着自己的朱标。 汤和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你小子是大明的太子,是君,而我是臣。” “君臣有别,我还真能把你腿给打折喽?” “嘿嘿,多谢汤伯.....” “别急着谢。”汤和语气陡转,很是轻松说道:“不过瑛儿也在军中。” “她可不是什么臣下,她将来是你的太子嫔。” “而且陛下和皇后娘娘也将瑛儿视作自家女儿看待,想来若是瑛儿动手,应该也是无人怪罪吧!” “嗯.....”朱标微微一怔。 汤瑛那个直肠子,应该是想不到什么君臣有别,更想不到自己的储君威仪。 若自己冲锋在前,保不齐汤瑛家伙真会将自己给拦下来。 哪怕是真的将自己双腿打折。 等回了应天,老朱估计也会笑呵呵夸奖汤瑛不输男儿。 马皇后也会称赞汤瑛遇事果决。 “汤伯,侄儿曾查阅军中名册,可没见到汤瑛名字.....” “那就请殿下恕罪了。” “自洪武二年起,汤瑛便改名,暂入军中。” 汤和略微有些得意的看了朱标一眼,随即幽幽说道: “我们这些老东西是拦不住太子您了,就是不知瑛儿能不能拦住。” “汤伯....” “殿下稍歇,末将告辞了。” 不等朱标开口,汤和微微拱手后便很是得意的退出了中军大营。 实际上。 汤和也是没了主意。 朱标他拦不住,他也不敢拦。 让汤瑛随军,也不过是保护朱标。 也是让朱标冲锋陷阵时,不会肆无忌惮。 没办法。 毕竟老朱这个兄弟的嘱托他不能不听。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好倚老卖老,用叔伯的身份压制朱标,不让朱标冲锋。 若真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也只能自家女儿出面,将朱标这个太子给绑了。 反正自家女儿将来是要嫁到东宫的。 真要说起来,这也是朱标他们两口子自己的事情。 “来人!” 汤和刚一走远,朱标便冲门外侍卫下令道: “将汤帅亲卫士卒名单尽数调来!” ....... 三日天光,转瞬而过。 大明王师绵延数里,整齐列阵于土拉河南方。 而元兵也同样浩浩荡荡,在数里之外雄踞。 大战未开,朱标轻勒缰绳,信步游走在明军队伍的每个角落。 “李狗剩!” “标下在!” 听到朱标喊自己的名字,百户李狗剩忙放下手中弓箭,挺直腰杆看向朱标。 “孤听闻你箭法奇精,能在五十步外射中头盔上的红缨?” “殿下,射中红缨不算什么本事,射中敌军大将的脑袋,那才是大功一件!” “有志气!” 朱标拍了拍李狗剩身上的铠甲,似相识多年的兄弟般,亲近说道: “只要大战之时,你能射中敌军将官三人以上,孤便调你到禁军当职。” “将来皇子皇孙的箭术,由你教授。” “殿...殿下...” 就在李狗剩准备跪拜之时,朱标一把将其拦住,笑着说道: “大军在即,军中没有太子,只有统帅。” “先前徐叔审阅诸军时,你们也是不顾甲胄,动不动就跪?” “这.....” “都站直了!” 朱标重重拍了下李狗剩的后背,冲众人朗声说道: “记住喽!” “咱们大明的爷们站着,就该让对面的敌人全都倒下!” “是!” 李狗剩表情肃穆,高声重复道: “咱爷们站着,对面的元狗就该倒下!” 见周围士卒都是用羡慕的眼神看向李狗剩。 朱标环顾众人,笑着说道: “薛三儿,洪武五年你便是总旗。” “怎么两三年过去,你他娘的还是个总旗!” “殿下,标下.....” “私藏缴获,被降了一级?” “是....是.....” 以为朱标是要怪罪。 薛三儿耷拉着脑袋,心中羞愧压根不敢去看朱标。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 朱标缓步走到他身旁,揽住他的肩膀后,竟看向众人笑着调侃道: “你们不知道。” “这小子洪武四年成婚,所以才私藏个了银饰,打算带回家送给自家媳妇儿!” “哈哈哈!” 被朱标这么一说,周围士卒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过笑声渐歇,朱标拍了拍薛三儿的肩膀,温声说道: “不算大错,疼媳妇儿的就没有孬人。” “只要你此战建功,我从俺家媳妇儿的首饰里给你顺出几件,让你回家送给自己婆娘!” 朱标满口粗语,和平日里饱读诗书的形象很不相符。 诸将也有些意外,太子朱标竟也是如此随性之人。 不过真因为朱标随意笑骂,却让众人觉得愈发亲近。 “陆冠,程杰,李茂,你仨笑个屁!” “薛三儿还知道疼媳妇儿,你们三个有点银子就他娘的知道买酒。” “等此战赏赐下来,都给老子存着。” “回家以后交给老娘,都赶快说个媳妇儿!” “是!俺们听殿下的话,把钱存起来,娶媳妇儿!” “嗯。” 朱标笑着摆了摆手,随即又朝另一军走去。 “薛大哥,殿下竟知道咱几个的名字?” “这你们就不懂了!” 薛三儿表情神秘,冲周围弟兄小声说道: “我可听说,咱们殿下打小便是过目不忘。” “莫说是咱们几个,哪怕是百万大军,每个士卒的名字样貌,殿下都能记住!” “这.....这么厉害......” “那可不!” “你们想啊,咱们皇帝老爷能驱使雷公、阎王,调动天雷地火。” “咱们太子会是凡人?” “你们看着吧,咱们殿下绝对是天神下凡,一般的神将没准还要听咱们殿下调遣勒!” 听到这话。 众人满脸崇拜,默默看了眼朱标离开的方向。 能被朱标这个太子,这个统帅记住名字。 能跟朱标似兄弟袍泽般,谈笑聊天。 回去说给村里乡亲,恐怕都没人相信。 仅凭这点,便足够他们炫耀一辈子了! 而朱标看的起他们,他们想的自然也是回报朱标。 不多杀几个元兵,又怎能对得起朱标的格外器重? 半个时辰下来,朱标在不少军阵前驻足攀谈。 一番游走下来,众人只感觉朱标这个统帅,一直都在他们身旁。 见对面元兵已有躁动。 黑压压的骑兵挥舞着弯刀,怒声嚎叫的同时。 裹挟着烟尘好似黑云压城般,朝明军倾注而来。 一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队伍最前方的朱标。 将令台上的旗官,握紧手中令旗等着朱标下令。 而此时的明军,正如一尊即将喷发的火山。 只待朱标下令,这群虎狼猛兽便会褪去人形,宛若杀神般将面前贼寇尽数碾碎。 待到元军骑兵距离数百步之时。 朱标跨马立于战阵之前。 “神机营!出!” 第62章.事后诸葛亮 “冯....冯胜....” 当看到眼前之人竟是冯胜时,哈剌章心头恐惧,不能自已。 他先前两次落败于明军。 第一次是对敌徐达,当时元庭势弱,他败也就败了。 毕竟那时候,饶是元主也是仓皇北逃,谁也不能怪罪他哈剌章兵败。 可第二次。 冯胜以三万奇兵破了他的十万大军,杀的他仓皇逃窜,不能回顾。 这对哈剌章来说,简直就如阴影噩梦一般。 纵然此时眼前的冯胜只是一人,挡住他的去路。 可心头恐惧作祟,哈剌章只感觉自己加上身旁的百余名亲卫,甚至都不敌冯胜一人。 “回撤,收拢大军,再行突围。” 哈剌章宁愿与身后穷追不舍的先锋营争斗,也不愿与冯胜作战。 可就在他调转方向,准备从另一侧突围之时。 殊不知。 此时的他,早被赶进了明军的包围圈中。 “哈剌章,还不下马受降?” 看到身披暗红铠甲的青年将帅,哈剌章却不似见到冯胜那般恐惧。 此时高举长刀,指着朱标怒声吼叫道: “斩杀此人,聚拢大军!” “呵~” 此话一出。 已将他四面包围的明军诸将不免轻笑出声。 而哈剌章将令下去,身旁士卒却无一人敢向朱标冲杀。 “下马就缚者,可保全尸!” 朱标刚一说完,那些元兵士卒尽数下马,纷纷将武器丢在地上。 对于这些元兵来说。 他们不畏死,他们也愿死于战阵之中。 可他们不愿为哈剌章这个庸碌统帅白白送死。 “尔等竟如此贪生怕死!” 见自己精心挑选的士卒亲卫,非但不听自己的将令,反而听对面明军小将的令旨下马受降。 哈剌章扬起马鞭便朝身旁几人狠狠抽了过去。 “取下哈剌章盔帽,传示三军。” 朱标刚一说完。 哈剌章将长刀挡在身前,似一头困兽打算死战般,很是警惕的看向周围明军。 “谁敢上前,本将与他同归于尽!” 见都到了这个时候,哈剌章还想放出狠话,威胁明军。 周围的明军将士只觉一阵好笑。 没人理会他的恐吓。 几名明军士卒快步上前,一把便将哈剌章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而哈剌章也没有像他说的一样,与明军士卒同归于尽。 直到头顶盔帽被夺走,他依旧不敢对明军士卒动刀。 “传示三军,言凡就地受缚者,可留全尸。” “是!” 听到朱标这话,几名士卒拿着哈剌章的盔帽,朝身后战场赶去。 而此时朱标却不再继续下令。 只是静坐马背,饶有兴致的盯着前方哈剌章。 “你.....” “将军勿忧,孤只想看看你是如何约束手下士卒的。” 纵然朱标眼神满是戏谑,语气之中也多是嘲弄。 可被他这么一说。 哈剌章继续抄起马鞭,朝身旁那些亲卫士卒挥了过去。 毕竟在他看来。 若是这些士卒听命,此战虽不至于反败为胜,起码他不会落一个被活捉的下场。 “啪~” “啪~” “啪~” 几鞭子下去,那些元人士卒苦苦挨着鞭子,却是站着原地受着,不时发出闷哼。 几鞭子下去。 那些元人士卒眼中虽有憎恨,却也是无人胆敢反抗。 此等情形,朱标倒也是有点都不意外。 元庭之中,等级制度比之中原王朝要严格的多。 平民的妻女,甚至都应献给贵族,不能有半点反抗。 而此时约束这些元人士卒的,不仅有将令,还有哈剌章的贵族身份。 纵然同为明军俘虏。 可念及还在元庭的家人,他们也多半不敢反抗哈剌章。 毕竟一旦他们忤逆哈剌章的消息传回去,那他们的家人,必定会被元主屠戮殆尽。 “冯将军,眼前众人如何处置?” “全听殿下吩咐。” “嗯。” 朱标看了眼面前的元人士卒,温声说道: “孤有意将尔等尽数放归。” “嗯?” 朱标刚一说完,眼前那些元人士卒尽是满脸不解,抬头看向朱标。 见他们如此。 朱标翻身下马,轻轻抚摸马背的同时,缓缓说道: “尔等可尽数回去,或继续效力元庭,或带家人南下,进入明军所辖之地均可。” “毕竟我大明兴此国战,并非要屠灭草原部族,乃是为了让草原部族安居乐业,为了华夷一家之盛世。” “辽东纳哈出主动归降,便是想推动华夷一家之盛世尽快到来。” 第63章.吹捧庸才 “多谢殿下。” “多谢殿下!” 那些元人士卒冲朱标抱拳行礼后,连忙上马朝北面而去。 而见朱标如此。 冯胜、李文忠对视一眼,心中不由感叹朱标此举高明。 朱标言说要放归哈剌章。 而这些殴打过哈剌章的士卒,之后除忠心大明外,便绝无复叛的可能。 继续北逃,既不效力元庭,也不投靠大明? 这也不可能。 元庭落败,势必北逃。 一旦作为逃兵被抓获,按照草原的规矩,有的是生不如死的惩罚等着他们。 更重要的是。 前面的战场上,多的是元兵俘虏。 一旦那些士卒见哈剌章的亲卫带家人投靠明军,他们自然也会有所动摇。 只不过。 朱标要放归哈剌章,这却让冯胜、李文忠有些意想不到。 就在两人思索朱标下一步是何打算之时。 只见朱标缓步上前,亲自将哈剌章扶起来后,将腰间水壶递到了哈剌章跟前。 “此战我明军得胜,实属侥幸。” “将军临危不乱,能想到聚拢元兵再行突围,也不失名将之风。” “只可惜,将军少在军阵,士卒不知将军,更不知将军此计甚是高明。” “嗯?” 听到朱标的夸奖,已是败军之将的哈剌章微微有些迟疑。 可也是此时。 朱标亲手为其掸去身上尘土,愈发敬重说道: “孤此战得胜,全都仰仗军中这些久经战阵的将帅。” “若是孤独自与将军对战,怕不是要被将军生擒。” “嗯,殿下也算有见识,不和那些个庸人一般。” 接过朱标递来的水壶,哈剌章大口大口饮了起来。 恢复镇定后。 哈剌章擦去嘴角水渍,宛如世之名将般,对此次战局大抒己见。 “殿下,本将只有一问。” “若本将提前知殿下身份,知统帅先锋营的青年将帅乃是殿下您。” “本将下令让我军严防,再出骑兵堵住明军增援。” “将殿下所在的先锋营彻底包围,然后生擒殿下。” “如此一来,明军此战可还有胜算?” 第65章.十杀一?五杀一 “殿下!” 傅有德率先出班,冲朱标拱手说道:火山文学 “末将以为,还是按以前的规矩,五人杀一,震慑元兵。” “傅指挥,殿下此次可是要收降草原诸部,按以前五杀一的规矩,恐怕不妥吧。”耿炳文当即质疑。 “那就十杀一,也能显示殿下仁慈!” 见耿炳文依旧摇头,傅有德没好气道: “那你说!你说杀多少!” “要末将说,一人不杀!” “一人不杀?那咱们弟兄都白死了?” 傅有德难掩心头怒气,指着耿炳文的鼻子怒声骂道: “你耿炳文装个屁的圣人,当年你守长兴的时候,没杀过俘虏?” “你爹耿君用耿老将军,当年随陛下辗转,没杀过俘虏?” “现在你他娘的开始装圣人了!” “咋滴,你耿炳文是想吃斋念佛、成佛作祖,还是打算回去之后当个教书先生!” “傅有德!” 耿炳文虽是个内敛脾气,可听到傅有德竟骂他想当教书匠,此时却也难压心头怒气,冲着傅有德怒声骂道: “你个莽汉!当年陛下赐你惟学(傅有德字)二字,为的就是让你收敛杀心,你就不能多读读兵书?” “此次出征,是咱们这群杀才统兵?” “此次国战,乃是太子殿下亲征!” “五杀一、十杀一!这骂名对咱们这些武将来说不算啥,可要是玷污了太子之名,这罪过你他娘的能担待的起?” “少他娘的扯淡!五杀一是军中传统,咋的就污了太子贤名?” “十杀一显示不出殿下仁慈?” “不杀这些个俘虏,难不成放他们回去,让他们转头回来,杀咱们儿郎?” 二人越说越是火大,竟当着众人的,相互怒视,对着叫骂。 如此情形,朱标倒也不在意。 毕竟此时并非议论战局,将帅争吵也属正常。 等两人争论过后,朱标看向其他武将,继续问道: “诸位以为呢?” 听到朱标这话。 其他武将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发表意见。 一是不知道朱标的意思,他们不能轻断。 二来,傅有德、耿炳文二人所言,也是他们心中所想。 或杀俘,或放过,众人心中各有打算。 “殿下。” 见无人做声,卫国公邓愈拱手,郑重说道: “末将以为,元兵俘虏当杀!” “不仅当杀,还应三人选一,将其斩杀。” “哦?”朱标轻捻盔甲上的流苏,微微有些疑惑看向邓愈。 “殿下,此战您本意虽是收降草原部族。” “然,草原部族见杀不见恩。” “只有让他们记住疼,将来他们投靠大明,才不会再思反叛。” “况且!” 邓愈微微一顿,冲朱标愈发郑重说道: “此战情形殿下也是看见了。” “元兵人数少说有三十万之巨,而我军斩敌万余,俘虏三万。” “剩下数十万元兵虽没有其主帅的撤军将令,却也能聚集成军,急速而撤。” “陷于战阵的元兵,也能作鸟兽般一哄而散。” “将军何意?” “敢问殿下,若恩待元兵俘虏,他们却依旧不愿投靠大明,又当如何?” “尽数屠戮。”朱标语气平静,淡淡说道。 也是听到朱标这话。 邓愈愈发确定心中所想,继续说道: “殿下明鉴。” “若恩待不成,只能尽数屠杀。” “可草原毕竟是这些元人士卒世代生存的地方,若他们钻进草原,我军想要再行清缴便是难上加难。” “所以!” “眼下不如先令他们归降,若是不愿,三人杀一,以为震慑。” “若还有人不愿归降,不愿为我明军效力。” “那过几日便将其尽数斩杀。” “毕竟这么多元兵俘虏,仅每日的吃食便不是个小数。” “大将军以为如何?” 见朱标看向自己。 徐达不由低声沉吟了起来。 他虽不似常遇春那般武断,但久经战阵,徐达也并非仁慈之人。 对待俘虏,五杀一是军中传统,这也是无可厚非。 他唯一顾虑的一点,便是耿炳文所言那般,怕如此污了朱标的名声。 只不过徐达了解朱标。 朱标绝不可能为了狗屁名声,便贾假意施加仁慈。 数秒沉吟后,徐达冲朱标微微点头。 “好!”朱标起身看向下方诸将,“传孤令旨,元兵俘虏若有心归降者,可饶其性命,录为我大明子民。” “明日之前,依旧冥顽不灵者,尽数斩杀。” “此时......” 朱标顿了一下,淡淡说道: “十中杀一。” “末将领命!” 听到朱标如此处置,众人虽当即领命,心中却是微微一颤。 素来温和,待人以宽的朱标,看起来虽是仁慈和煦。 可终究不是个心软之人。 对于元兵俘虏,他们还在讨论是十杀一还是五杀一。 而朱标想的却是彻底铲除元兵的有生力量。 元人士卒若不愿投靠大明,那便尽数屠戮。 念及至此,众人虽对朱标此举有些意外,可他们本就是久经战阵,却也无人非议此举残忍。 而等几人离去,帅帐之中只剩徐达、邓愈几名国公以及汤和后。 朱标环顾众人,继续问道: “诸位将军,若是此战敌军统帅并非哈剌章,乃是扩廓。” “此战可还会如此顺利?” “嗯......” 众人纷纷闭口不语。 半晌过后,徐达这才开口说道: “若是扩廓领兵,此次他必不会应战。” “即便迎战,料想也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大将军以为,孤是否能与扩廓对敌?” 徐达本不想扫朱标的面子。 可他却也不想让朱标盲目自信。 微微沉吟过后,徐达缓缓摇了摇头,低声道: “殿下自有无双之智,可依旧是少年心性。” “若敌军主帅乃是扩廓,殿下亲率先锋营冲锋,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 虽未直言朱标不如扩廓。 可徐达这话,也是说明了问题。 而等徐达说完,朱标从主位上缓缓起身,拿起主帅帅印,一脸严肃递交到了徐达手上。 “孤身为主帅,却率兵冒进,此举当罚。” “烦请大将军接过帅印,暂代三军主帅!” 第 66章.固执后辈 听到这话,徐达眼眸斗转。 对于朱标的打算,当即便也想出了个大概。 此战大胜,算是动了元庭主力的根基。 接下来明军再邀元庭会战,元庭那边必然不会迎战。 所以接下来,似此次这般两军排兵布阵,分列两边的会战绝不会有。 接下来想要征讨北元,必然是出兵寻找元庭主力,以求歼灭。 而此时朱标将主帅之位交给自己。 摆明了,这小子是打算率领骑兵,纵马大漠,寻找元庭主力。 “殿下....” “孤素问大将军治军极严,有功当赏,有过必罚。” “难不成大将军顾及孤太子的身份,不敢妄加处置?” “这.....” 朱标这话算是将徐达顶到了杠头上。 明明知道朱标交出主帅之位,乃是想要一马当先,率军扫荡大漠。 可被这么一说,徐达却也不好不接过帅印。 看着朱标手捧帅印,已然递到了自己跟前。 徐达只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犹豫之间,他只得将目光看向在场的汤和、邓愈、冯胜三人。 也是接触到徐达那略带求助的目光。 一旁的汤和这才明白过来。 方才朱标让李文忠、顾时二人北上接应常茂,原来是为了此时。 顾时,性子太急,讨论如何处置元兵俘虏时,自然不方便在场。 而李文忠! 国公之位,此战的副将军。 而且朱标改名朱乾,也是效力李文忠帐下。 若此时李文忠在场。 恐怕他豁出老命也要阻止朱标将帅印交给徐达。 而现在。 在场的邓愈、冯胜二人。 一人常年戍边在外,与朱标私情并不深远。 一人受朱标恩惠。 他们二人既明白朱标的意思,便也不会扫朱标的面子。 此时这二人自然就不会出言劝阻。 “大将军还不接印?” 听到朱标再次重复,旁边的汤和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大将军,殿下要自罚,那大将军便接了帅印。” “大哥....” “只是殿下身为主帅,亲率先锋冲阵,此等大过仅是交出帅印怕也不成。” “按照军中规矩,当杖五十!” “嗯?” 汤和刚一说完,徐达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没错!” “当杖五十!” 打朱标五十军棍,让他乖乖在营中养伤。 不仅能防止朱标领兵,扫荡大漠。 甚至还能把朱标困在大营之中。 念及至此。 徐达虽未接过帅印,却也是一脸得意冲朱标笑道: “汤和所言极是,殿下若想自罚,那便领了这五十军棍。” “嗯.....” 见朱标略微有些犹豫。 徐达脸上笑容更盛,甚至略微有些戏谑般,冲朱标淡淡说道: “若殿下还为主帅。” “主帅身系三军,即便有罚也要等大战过后再行处置。” “不知殿下意下如何啊?” “这.....” 当看到朱标手持帅印,低眉沉思。 徐达心情大好,认为这次算是吃定了朱标。 一旁的汤和也笑眼旁观。 就连邓愈、冯胜也在旁边感叹,终究姜还是老的辣。 朱标一个少年,到底还是玩不过徐达、汤和这两个老油条。 就在几人认定,朱标计划已然落空之时。 只见朱标将手中帅印高高举起,冲徐达再次说道: “孤愿领此罚,还请大将军接下帅印!” “嗯?” 此话一出。 不只徐达、汤和,就连旁边静静站着看戏的邓愈、冯胜也是一惊。 也是听到朱标这话。 汤和连忙凑到朱标跟前,低声劝说道: “殿下,五十军棍下去,脊背重伤,军中医官极力医治也需月余才能下地。” “汤伯说笑了,五十军棍而已,三五日后侄儿依旧能披甲上马。” “胡扯!”见朱标一脸笃定,似下定决心般平静开口。 汤和心头怒起,冲着朱标没好气道: “你可知脊背重伤披甲上马,是何结果?” “伤口捂在铠甲之中,但凡经汗水浸透,脊背溃烂之后,便是一块死肉。” “哪怕不要了你的小命,也是短命之兆。” “似天德这般,后背长个疽疮时时作痛,都是上天垂怜!” “汤伯,侄儿乃是太子,此次亲征难不成要困守中军?” “侄儿亲征,若不效仿父皇身先士卒,如何安三军将士之心,如何能让世人看到我朱家男儿人人擅武?” 见朱标表情严肃,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 汤和虽觉有理,可心中怒气却是更盛。 此时在他眼中,哪里有什么太子、统帅。 此时在汤和眼中,只有一个不听话,一个极其固执,想要上阵杀敌的晚辈! 一时怒极。 汤和拿起手中剑鞘便要朝朱标招呼。 可见此情形,一旁的邓愈、冯胜却被吓了个半死。 即便殴打朱标的不是他们。 可身为臣子、身为属将,见太子被打、见主帅被打,他们也是难逃其过。 心念至此,二人快步上前,死命将汤和给拦了下来。 “中山侯,太子年少,不可如此啊.....” “汤帅,太子有心建功,也是好事.....” 见邓愈、冯胜将汤和给拦了下来。 朱标再次将帅印递到徐达跟前,正色说道: “请大将军接此帅印!” “嗯.....” 见此时朱标眼中满是笃定。 似当年听闻陈友谅全军来犯,执意迎战的老朱一般。 徐达也是知道。 朱家男儿,自然不可能被这区区五十军棍吓退。 还有一旁的汤和。 若是再闹下去,汤和真有可能不顾君臣之礼,将朱标双腿打断,送回应天。 想到这里,徐达一把接过帅印,正色问道: “本将既接帅印,殿下是否听命本将?” “自然,五十军棍,孤自领绝无怨言!” “好!” 徐达冲汤和微微示意。 明白徐达的意思,汤和放下手中剑鞘,冲邓愈、冯胜二人递了个眼色。 “大将军!” 率先反应过来的冯胜连忙说道: “大将军,殿下身为统帅,亲率先锋营。” “此举虽有不妥,然先锋营一举击溃元兵阵型,直取元军统帅哈剌章。” “功过相抵,五十军棍倒也能免。” “嗯!”邓愈跟着说道:“功过相抵,五十军棍可免。” “好!” 徐达顺台阶而下,冲朱标沉声说道: “太子朱标亲入敌阵,本将当上报朝廷,夺其主帅之位。” “此时!” “太子朱标暂入李文忠军中,无本将令旨,不得擅出!” 第68章.绝代风流 “殿....殿下.....” 听到这一席话,巴尔目光呆滞,愣愣的看向朱标。 朱标是何身份? 大明的太子! 大明国力强盛,大漠元庭凋敝。 与之对照,元庭的太子恐怕不及朱标身份贵胄。 可朱标所言简直是振聋发聩。 若他们心存二心,引朱标入陷阱。 朱标也只恨自己识人不明,却不怪他们首鼠两端。 似如此人物,当称绝代风流。 哪怕行军打仗真的不如他们的齐王扩廓。 可效力于此等人物,当真也是不枉此生。 “殿下大恩,我等誓死报之!” “我等誓死报之!” “无需见礼,随孤一同到军中看看。” 语罢。 朱标同常茂,带着巴尔一行元兵士卒便朝营中走去。 也不知是朱标有意为之,还是此时营中都在料理元兵士卒。 朱标等人刚走出两步,便看见顾时站于元兵俘虏跟前,随意指着眼前众人。 “末将参见殿下。” “顾指挥是在做什么?” “回禀殿下。”顾时看了眼朱标身后的巴尔等元人,继续说道: “依军中惯例,元兵士卒五人杀一,以为震慑。” “殿下仁慈,我等自专十人杀一。” “此时便是震慑这些降卒。” “嗯。” 朱标微微颔首,倒也没有因为巴尔等人在场便加阻止。 反而是转身看向巴尔道: “巴尔你以为我明军此举是否残忍?” “殿下恕罪。” 因身份特殊,巴尔本不愿开口。 可见朱标、顾时、常茂几人都盯着自己,巴尔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 “明军所为,乃属惯例,并无残忍一说。” “殿下恕罪,标下在元军之时,饶是齐王帐下俘虏明军将士,也同样点杀,以为震慑。” “甚至.....” “甚至侥幸活命的明军士卒,便会沦为奴隶,性命落于贵族手中,随意拨弄。” “哼!” 听到巴尔提及元庭虐待明军俘虏。 顾时心头火起,若非朱标在场,他便要给巴尔一个教训。 此时也只是冷哼一声,指了指眼前那些元兵俘虏道: “那个!还有那个!” “这一排元贼,尽数拖出来斩首!” 明白顾时的意思,巴尔将脑袋垂的更低。 不敢去看朱标和顾时,更不好意思去看那些元兵俘虏。 哪怕被顾时点名,当场斩首的几人,曾与他有个几面之缘。 可此时巴尔碍于身份,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顾指挥!” 听到朱标的声音,正在拖拽元兵俘虏,准备将其斩首的明军士卒微微一顿。 “还请殿下吩咐。” “中军帅帐传出的将令,应是告知元兵俘虏,若肯归降大明,便可免死。” “愿入明军效力者,录入军籍,同明军士卒一般无二,享受军功进籍。” “不愿入明军效力者,也可录之成册,属我大明百姓。” “南迁亦或是迁往辽东,耕田放牧,为我大明百姓。” “顾指挥是否忘了问询眼前这些俘虏,是否愿投我大明?” “殿下恕罪!” 顾时冲朱标拱手后,冲眼前一众元人士卒,朗声喝道: “太子殿下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 “愿为我明军效力者,同明军将士一般,建功有赏。” “愿为我大明百姓者,耕田放牧,同属我朝百姓。” “若是不愿......” 顾时一顿,快速看了眼朱标。 当看到朱标微微点头后。 顾时语气一沉,冷声斥道: “若恩待不成,今日十人杀一,改日尽数屠之!” 语罢。 在场那些元人士卒纷纷不安了起来。 十杀一的点杀震慑之法,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意外。 而且十杀一也算仁慈。 可这改日尽屠.... 明军却少有此举。 “殿下。” 巴尔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走到朱标跟前拱手。 也是见巴尔终于开口。 朱标似释怀般,默默松了口气。 “殿下,标下斗胆,愿劝降这些士卒。” “不知殿下可否开恩,准标下肆意胡言.....” “准。” 听到朱标同意。 巴尔上前一步,看向一众元兵士卒,温声说道: “弟兄们,大明此次并非尽屠草原,此战也绝非草原覆灭之难。” “殿下愿给我等军籍,此乃无上之恩。” “殿下甚至准许不愿效力明军的士卒,成为大明百姓,与大明子民无二。” 第69章.战非罪,罪在朝 “不识抬举!” 见朱标说完,这些个元兵竟没有第一时间出言投靠大明。 顾时冷哼一声,冲朱标拱手后。 转而看向在场元兵怒声斥道: “太子殿下何等仁慈!” “哈剌章投靠殿下,殿下都不以辽东之兵对敌元庭。” “若殿下有心让尔等相互攻伐,派辽东十数万兵卒奇袭元庭,岂不比收录尔等残兵更加得心应手?” 顾时话音刚落。 元兵士卒中突然站起一人,连忙说道: “小人为投明军!” “只求殿下开恩,将来对敌齐王时,准小人在后方为明军出力。” “孤并未强迫诸位投我明军,诸位也可南下,或是迁往辽东,照样同为我大明百姓。” 朱标刚一说完,那人连忙摇了摇头。 “殿下,小人只知战阵,不知耕种。” “既投大明,就要为大明出力。” “除不愿迎战齐王外,草原战场,小人必效死力!” “草原战场,我等必效死力!” “我等必效死力!” 看着在场元兵多半起身附和。 朱标也察觉出,此时元庭情况和先前自己预想的,还是有所出入。 其一。 元庭军阵之中。 也兴许是哈剌章此次带领的兵卒,均是扩廓麾下。 总之对眼前这些元兵来说,扩廓这个齐王的威望,要远高于元主。 其二! 对于这些草原汉子来说,既投靠大明,那便是想着真心投诚。 似中原史书中曾提及的诈降之说,这些人倒是耿直,没那么多心眼。 “诸位自可安心,对敌扩廓,孤自不需诸位上阵。” 语罢。 朱标冲顾时点了点头。 旋即。 顾时带领一众士卒,将那些不愿投靠大明的元兵俘虏尽数扯了出去,带到一旁。 都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那些还依旧不愿投降大明的元兵是何下场,众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毕竟朱标开恩,他们这些降卒可投军阵,可为百姓。 若是如此,他们还不知恩。 那大明自然没有留其性命的可能。 此时自然也不存在什么十杀一,五杀一的震慑之法。 此时这些元兵俘虏,自然是尽数斩杀。 哪怕不是朱标亲自下令,可在场这些元兵也能明白。 眼前的大明太子,断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 “参见殿下!” 也是此时。 薛三儿率领的小队似要换防,从众人身旁路过。 看到薛三儿,朱标当着元兵士卒的面,笑着问道: “此战弟兄们杀敌如何?” “此战弟兄们都得了些功劳!”薛三儿脸上虽是悲伤,却还提起精神笑着说道: “不少弟兄都能升上半级。” “不错,狗剩兄弟呢?他可射中三名敌军将官?” “孤还等着让他教俺家儿子箭术呢。” “嗯.....”薛三儿眸中闪过一抹黯淡,低声说道: “李狗剩儿,战死了。” 听到朱标闷哼一声,整个人也是怔了一下。 薛三儿连忙笑着说道: “那憨货射中敌军将官的脑袋,最后冲锋时,却还想要亲手砍上一两个敌官。” “可是他运气不好,一支流矢却射中了眼睛。” “俺当时就在他身边,他说.....” “他说没辜负殿下期望!” 言至于此,薛三儿努力挤出的笑容也夹杂了几分苦味。 军中大战,战死者甚多。 今日同寝同食的袍泽,保不齐明日便要死于战阵。 纵然军中老人都也习以为常。 可痛失袍泽的悲伤,却也没人能不为之动容。 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朱标扫视薛三儿身后将士,半晌过后这才淡淡说道: “李茂,到底也是没娶上媳妇儿?” “嗯。” “那小子战死时,还嚷嚷着黄泉路上跑快一些,好再投胎为殿下效力。” “还他娘的说......” “下回就不吃酒了,早点存钱娶个媳妇儿,给家里留下个种儿!” 听到这里,朱标苦笑一声。 深吸口气,微微拍了拍薛三儿的肩膀。 下一秒,整个人似有些疲累般。 扶着常茂的胳膊,缓缓坐在了地面隆起的地方。 冲众人微微示意后。 薛三儿一队,还有那些元人降卒也纷纷席地而坐。 只不过看朱标这幅样子。 一旁的巴尔以为朱标提及李狗剩、李茂乃是大明功勋之后。 第72章.君臣决断 见哈剌章言辞恳切,表情真挚紧紧盯着自己。 元主爱猷心头触动,同样看向哈剌章,半晌无言。 的确。 他也知道哈剌章领兵打仗的本事,绝不能与扩廓相提并论。 可他更明白。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哈剌章,相较于扩廓来说,对他的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自打元廷从大都(北平)北逃至草原,而后他继位。 元廷在各部族、在各贵族间,早就没了当年黄金家族时期的威信。 如今各部族、各个贵族还愿听命元廷,听命自己这个元主。 也不过是没人愿意当出头鸟,没人愿意第一个叛出元廷的部族罢了。 可是接下来..... “哈剌章,你可知此次若率领草原各部族迎战明军,依旧战败,会是什么结果?” “嗯......” “你我君臣,便要被那些个部族首领、被那些个贵族活活撕碎。”就在哈剌章沉吟之时,爱猷直接说道。“若是他们见自己的部族死伤惨重,朕的皇帝威信便绝不能继续约束他们。” “他们也绝不会甘愿继续做我元廷的臣子。” “到那时......” 元主顿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到那时,都不需大明出马,元廷自灭。” “草原各部估计会想出不下百种的死法,等着你我君臣二人。” “陛下......” “朕死便是死了,可元廷一灭,兀良哈、鞑靼这两个部族会吞并周边的地盘,相互角逐。不出几年,他们同样会被大明击溃,自此以后,草原部族将会被尽数消减。” 见爱猷表情动容,脸上则是说不出的忧虑。 哈剌章恭敬一拜,正色保证道: “陛下放心,此战末将定竭尽全力。” “此战不求胜,只求擒获明朝太子,缓我朝危急!” “若此战不能擒获明朝太子,末将也绝不会让陛下被那些个贵族欺凌!” “哦?你打算如何?” 面对爱猷的疑问,哈剌章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随即沉声说道: “臣已将那些贵族的护卫换成了臣的亲信。” “若此战擒明太子不成,依旧落败。” “臣的亲信护卫不需令旨,便会将那些个贵族尽数斩杀。” “之后,陛下大可以对草原各部言说,说乃是臣哈剌章觊觎各部兵马,打算叛出元廷,故而杀害了各部首领。” 第73章.大将军不公 “顾指挥,大将军自有决断.....”对顾时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在场诸将自然再清楚不过来。 只不过耿炳文刚一说完,顾时依旧没好气道: “俺当然知道大将军有所决断,可俺就是觉得亏待了殿下!” “冲阵杀敌也算大错?劝降元兵俘虏岂能不赏?” “更不用说先前纳哈出所部,也是殿下凭一己之力,让其归降大明的!” 见顾时越说越是激动,周围诸将却也无人再上前阻拦。 倒不是怕顾时恼怒之下,连同他们一并给骂了。 只是顾时所言,同样是众人心中不解之处。 他们听闻,朱标因亲率先锋营冲阵,这才被大将军责罚,被免了主帅之位。 可对他们这些悍将来说,带头冲锋算个屁的过错。 相反! 若朱标一直都在后方畏畏缩缩,那才是让他们瞧不起。 更重要的是。 因朱标昨日游说元兵,俘虏的三万元兵也是降了大半。 甚至直到今日还源源不断有元人,从草原赶来明军大营,只会归降。 如此深得人心的场景,饶是先前徐达领兵为帅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如此说来。 朱标这个主帅应是称职的很,是应该回京上奏,请陛下重赏的。 可如今,徐达身为长辈,不仅免了朱标的主帅之位。 甚至此时都不让朱标进帅帐,一同参与议事。 这也着实让众人心中有些嘀咕。 “大将军此举不妥!” “待会儿俺顾时率先请命,就是不恢复殿下主帅之位,也要让殿下进帐议事!” “你们,谁跟俺一起?” 见顾时目光看向他们。 傅友德、耿炳文、郭英等虽是不语,可心中也打定了主意。 最起码要让朱标进入帅帐,一并议事才行。 也是此时。 徐达、汤和、李文忠、冯胜、邓愈五人从营外径直走了回来。 还不等徐达走到跟前,顾时连忙迎上去道: “大将军,太子殿下他.....” “来人!”顾时还未开口,徐达看向一旁侍卫,沉声说道: “顾时身为指挥,非议主将将令,杖二十!” “嘶~” 见顾时还未开口,徐达上来便是二十军棍,傅友德、郭英等人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也是见此情形。 几人突然想到,先前汤和隐瞒朱标行踪时,也是顾时率先坐不住,妄加非议! “诸将可还有异议?” 见徐达瞥了眼一旁站着的朱标,又眼神不善看向他们。 而汤和、冯胜等立于徐达身后,也是表情严肃,盯着他们。 莫说是耿炳文、郭英的人。 此时哪怕是顾时也不敢多说半个字来。 “既无异议,诸将帅帐议事!” 语罢。 没有理会在帅帐前站岗的朱标,徐达带着诸将径直朝帅帐走了进去。 等众人站定,徐达正坐帅案之前,朗声说道: “元廷调遣草原各部,似打算邀我军再行决战!” “嗯?” 此话一出,饶是帐外站着的朱标也是一愣。 帐内诸将更是相对对视,相互低语了起来。 按理来说,元兵刚败,元气大伤,此时断不会再与明军再战才对.... 也是见众人面露狐疑,徐达继续道: “本将与各副将军卯时出营,发现草原部族已在捕鱼儿海附近集结。” “比之昨日之战,此次元廷来势更汹。” “诸将以为,此次我明军该以何为战?” “大将军!”傅友德率先开口道:“元廷既然求死,那我军便要成全他们。” “况且我军新胜,还收拢了两万多元兵士卒。” “此战应全军而动,力求全歼元兵!” 见徐达微微点头,倒是没有直接表态。 耿炳文跟着开口道:“傅指挥所言极是,此时我军士气正盛,应锐意击之。” “末将请命,率军奔赴捕鱼儿海!” “末将请命,率军奔赴捕鱼儿海!” “末将请命!” 随着耿炳文话音落下,周围诸将也纷纷开始请命。 第74章.元廷来使 “所以。”朱标表情严肃,冲邓愈郑重说道:“无论是元廷内部出了什么乱子,还是他们打算与我军再行决战,他们想的都是速战速决。” “而图拉河一面临水,左右两侧都有高坡,最适合设伏。” 朱标转向徐达,认真说道:“大将军,标下以为。” “此次中军依旧位列中心,以为诱敌。” “左右两侧的高坡上,分设骑兵突袭,后步兵跟随,最后神机营轰阵。” 听到这话,徐达明白朱标的用意,心中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邓愈、李文忠等人在场,他却还想让朱标把话说的更明白些。 “太子殿下,神机营最后出兵?” “是!” 朱标看向几人,认真说道:“此番神机营不求杀敌,只为震慑。” “神机营火炮瞄准的地方,不是那些元兵,而是他们打算逃跑的位置。” “火炮轰炸,只为惊扰敌军战马,防止敌军逃窜。” “此举乃是要将所有元兵围困在图拉河一地!” 闻言。 在场几人纷纷点了点头。 到底是朱家的血脉。 朱标对战场、战局的敏感程度,就好像与生俱来的一样。 且不说大军在图拉河设防,以逸待劳,是他们几个先前商议决定的。 单说现在朱标打算围困元兵,这便是高人一等的谋略。 毕竟从上次会战也能看的出来,元军虽败,可那些元兵世代生活在草原。 他们可以朝四面八方撤离。 只要不被明军所擒,用不了多久,这些元兵便又会成为元廷的主力。 朱标用火炮震慑,用步兵压阵,为的便是在图拉河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大将军,不知此战,可有什么吩咐需要标下做的!” 见朱标眸中满是渴望,紧紧盯着自己。 徐达倒是没有立即开口。 也是此时,常茂立于帐外,高声禀报道: “大将军,元廷来使,请求面见主帅!” “让其进来。” 语罢,一名壮硕的草原汉子缓步走了进来。 当看到徐达坐在帅案之前,那人却没有立即行礼。 反而是扫视帐内众人。 当目光落在朱标身上后,那人小心问道: “敢问将军可是大明太子殿下?” “正是!” “小人五都院平章政事浑儿丹,拜见大明太子,拜见明军主帅!” 当看到浑儿丹冲朱标行了跪拜大礼,饶是徐达也不免愣了一下。 要知道,草原人素来桀骜,多半也是瞧不起中原人的。 而且此次浑儿丹来访,应是为了下战书而来。 此时对朱标极尽谦卑,反倒是有些不正常。 也是在众人微微迟疑之时,浑儿丹忙冲朱标继续说道: “太子殿下放归哈剌章大人,此等恩情足可让我等众人感念。” “小人奉哈剌章大人之名,带回大明边民七千,明军俘虏五千,牛羊三千头,金银一万两,特回报殿下!” “嗯,哈剌章言而有信,不失名将之风!”朱标淡淡说道。 “殿下所言极是,哈剌章大人回去以后,也觉结识殿下乃平生大幸。” “而战将之间惺惺相惜,自当以战场鏖战,定个输赢。” “特此,哈剌章大人邀殿下与捕鱼儿一战!” “使者稍安!”朱标微微将其打断,看了眼徐达继续说道:“使者有所不知,孤的主帅之位已被大将军革除。” “如今孤只是前军一小将,莫说不能统帅我军前往捕鱼儿海,饶是帅帐议事,孤也没有资格旁听!” “啊?” “竟...竟是如此?” 浑儿丹有些诧异的将目光转向徐达。 他还真没想到,朱标贵为太子,竟然会被武将罢免主帅之位。 而且军中主帅的地位,自是比主将高出一层。 可徐达身为主将,却能罢免朱标这个主帅。 难不成明廷也和他们元廷一样。 也有将帅功高盖主,不顾皇家威仪的情况发生? “若是如此.....” 浑儿丹犹豫半晌,随即褪去脸上谦卑,冲徐达很是倨傲说道: “不知大将军可敢与我军一战?” “使者宽心!”徐达轻笑一声,语气玩味道:“我明军士气正盛,自不惧战。” “只是此地距离捕鱼儿海尚有百里,回去告诉你们主帅哈剌章。” “三个月后,我明军自会抵达捕鱼儿海,与元兵决战!” “三.....三个月?” 和倍感诧异的浑儿丹不同。 听到徐达见决战日期定到三个月后,朱标、冯胜等人心中都是一阵笑意。 三个月的时间,甚至都不需明军赶到捕鱼儿海。 等三个月后,在捕鱼儿海集结的那些草原各部族恐怕会自相攻伐,实力大减。各自回家也说不定。 “大将军....” 不等浑儿丹开口,徐达继续说道:“若此战你军得胜,我明军自退。” “那.....那若是明军得胜呢?”浑儿丹怯生生问道。 也是话音刚落,包括徐达在内的冯胜、邓愈几人瞬间轻笑出声。 都不用徐达回答,一旁的冯胜笑着说道: “此战你元廷已是动用所有兵马。” “若我军得胜,你元廷可还有一战之力?”火山文学 “到那时,我军自是长驱直入,入主草原。” “踏碎你元廷,俘虏你元主,捣毁其穴。” “贵使,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大将军与你言明?” “嗯......” 冯胜眉如剑、眼如刀,很是玩味的打量着浑儿丹。 表情虽有不善,可更多的却是嘲讽。 而浑儿丹虽觉冯胜的话有些许刺耳。 不过饶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冯胜所言的确有理。 “好!两军胜负全在接下来一战。” “只是大将军,三个月未免太久了些,不如即可发兵.....” “三月之期已定!”徐达当即打断道:“若是你军等不及,大可来攻!” “这.....” 浑儿丹原地愣了一会,随即冲徐达拱手道: “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禀告哈剌章大人。” 语罢,浑儿丹转身便朝帐外走去。 可刚走出两步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般,转身冲朱标问道: “哈剌章大人一直想与太子殿下战场交锋。” “不知殿下可会参战?” 第75章.生擒元主岂不更好? “孤既被免去主帅一职,一应行动自然是听从大将军安排。” 听到朱标这么说,浑儿丹不再多问,再次拱手后,便朝帐外走去。 他刚才听得清楚。 朱标现如今是前军之将,而两军相遇,前军便是先锋。 届时朱标自会到场。 现在若是问的太多,恐怕会让徐达、冯胜这些老狐狸看出端倪。 而等浑儿丹刚一离开。 邓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冲徐达笑道: “大将军猜测果然没错,元主还是不愿以扩廓为帅。” “嗯。”徐达微微颔首,“如今元廷正值势弱之时,加之爱猷尚为太子时,便率兵征讨过扩廓。” “爱猷与扩廓君臣相疑,已是不能更改。” 语罢,徐达看向朱标,正色问道: “此战,殿下作何打算?” “一切听从大将军吩咐。” “哼!”朱标此时装的越是好说话,徐达就越是不信。 瞥了眼朱标后,徐达没好气道: “那本将让你守大营,你也愿意?” “这.....”朱标忙换上笑容,以晚辈姿态笑着说道:“徐叔也想让侄儿建功,自然不会让侄儿留守大营。” “说吧,此战你打算如何建功!” 见徐达再三追问,似乎一定是要自己说出个章程。 朱标想了想,还是说道: “不如还让侄儿领先锋军......” “胡闹!” 不等朱标说完,徐达沉声斥责,眼中竟多了几分失望神色。 朱标愿为先锋,不避斧钺,自有可表之处。 只是徐达对朱标的期望太高,仅是有愿为先锋的悍勇,却还不足以让徐达满意。 “殿下殊不知,以元廷现在的处境来说,即便是此战他们取胜,各部族与元主之间依旧会心存非议。” “纵然他们一役得胜,北元困境依旧还在,我明军依旧还会择日进兵。” “当此时节,想要彻底解除元廷困境,只有生擒殿下你。” “然后元廷用你作为筹码,逼迫我大明撤军,逼迫我朝赔款割地....” “大将军所言极是。”朱标认真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只是我朱家儿孙,安能被敌军生擒?” “饶是不敌,哪怕自戕也绝不会受人所擒。” 看着朱标一脸严肃的表情。 徐达倒是没有出言褒奖。 毕竟他知道朱标骨子里的血性,那是绝不可能被敌军生擒的。 可身为臣子,他却也不能鼓励朱标自戕。 片刻之后,徐达继续说道: “既然殿下亲征,乃是要建立功勋。” “何不将目光放的长远一些,所图的功勋更大一些?” “徐叔是说......” “担任先锋,说破大天也只是一役之头功。” “可若是能生擒元主,此战北元,此次国战,太子殿下便是首功!” 听到这话,朱标双眼闪过一抹亮光,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徐达。 “太子听令!” “标下在!” “本将命你,元兵大军抵达图拉河后,你率龙骧卫、豹韬卫加左军三万人,一路北上,生擒元主!” “标下领命!” “邓愈、李文忠,协助太子殿下!” “沐英、常茂,充当护卫一职。” 徐达此举并非行险。 因为徐达很清楚,捕鱼儿海集结了数十万的草原部族,绝对是草原的所有主力。 而老朱的十二卫中,龙骧卫、豹韬卫虽只有万人,可面对三倍之敌依旧游刃有余。 三万左军也都是悍勇之士,虽十万敌军不能围困朱标。 加上李文忠图稳,邓愈擅出奇兵。 还有沐英、常茂这两个将朱标的安全,视作天下头等大事的人护卫。 朱标此行,绝无半分差错。 见朱标领命后,便打算下去准备。 徐达顿了一下,走到朱标身旁,以长辈的口吻温声说道: “老大,让你奇袭,这已经是对不起我那老哥哥了。” “你可一定要记住,大军直到捕鱼儿海,擒获元主后便当即撤军。” “不可....” 徐达沉吟片刻,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本打算劝告朱标,不可追击到北元上都。 可他却怕自己这话给朱标提了个醒。 “徐叔放心,侄儿最稳妥了!” 微微拱手后,朱标转身便朝帐外走去。 而邓愈、冯胜、李文忠等人也纷纷下去准备。 当帅帐中只剩徐达、汤和二人后。 徐达轻叹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冲汤和说道: “汤大哥,待老大擒获元主,你当真要把他绑回应天?” “嗯!” 汤和看了眼帐外的方向,沉声说道: “此次殿下亲征便是为了建立军功。” “还有什么军功,能比的过生擒敌国国君?” “话虽如此,可是大哥.....” 徐达顿了一下,还是冲汤和说道: “可是老大他恐怕不愿就此返京,他似乎还打算进兵高丽。” “我甚至听说,太子从两年前便下令渤海造船厂营造大船。” “为的便是能发兵倭国。” “这些我自然知道!”汤和神情一凛,很是严肃说道:“可你也应该明白千金之躯坐不垂堂的道理。” “北元战场,诸将都是熟悉。” “即便扩廓统兵,也是无妨。” “可高丽、倭国这两小邦,我军大将却少有踏足。” “若是老大登临两国战场,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见徐达依旧还有些担忧,汤和微微颔首,沉声说道: “正因为你我都知太子平定北元后,还打算发兵高丽、倭国,所以才要尽快将太子送回应天。” “军功已得,威望已成,老大再次统兵,那就真成了儿戏!” “嗯。” 被汤和这么一说,徐达认真点了点头。 下一秒语气微沉,小声说道: “只是汤大哥你还未被封国公,当此一战,应得些功勋,以图进封。” “可你却要送太子回朝,这属实有些.....” “天德.....”不等徐达说完,汤和表情动容,却有股看淡荣华的方外之感般,缓缓说道: “此次老大亲征,你我也都能看见。” “老大当真是朱家的种,战场谋略,冲阵悍勇,甚至不输陛下当年。” “大明二代之君能如此,当真是大明之幸,万民之福。” “把老大送回应天,这比什么都重用。” “至于加官进爵.....” 汤和微微摇了摇头,满不在乎道: “荣华尔尔,不过过眼云烟。” 第76章.所率精锐 “国公之位,又有何慕。” “此次国战只要老大能立下头功,成就武功之名,咱们这些老家伙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语罢,汤和起身便朝帐外走去。 可刚走到门口,汤和似突然想到什么要紧的事般,脚步微顿。 下一秒略带惊恐般冲徐达问道: “天德,你说老大不会......” “应当不会。”不等汤和说完,徐达微微摇了摇头,连忙说道:“上都距此等尚有百里,况且老大被免去主帅之位后,恪守将令,应该不会无令轻出。” “再者说了,若他真不听将令,贸然进兵上都,回营之后即便生擒了元主,也是不小的罪过。” “况且他身旁还有邓愈、李文忠二人,这二人说什么也不可能让老大孤军深入,直取上都.....” 原本是为了让汤和宽心。 可徐达越说,心里越是没谱。 依照朱标的性子,保不齐真会率兵前往北元上都..... “来人,请太子殿下过来!” 徐达话音刚落。 门外侍卫几乎同一时间跑了进来。 “大将军,太子已率军离营!” “啊?” 此话一出。 徐达、汤和同时惊呼出声。 既然朱标等不到哈剌章带兵抵达图拉河后,再行出兵。 那就说明朱标所图,绝非是生擒元主这么简单。 “来人!” 也是在徐达即将下令追回朱标之时,汤和忙出声阻止道: “万万不可!” “若此时你派人追回老大,能追回倒还好。” “若是追不回来,岂不是告诉哈剌章,告诉元廷,咱们的太子已率奇兵,纵穿大漠?” “况且以老大的性子,他既然能说动李文忠、邓愈二人,违抗将令,率先出兵。” “那就说明他行军路线奇诡,绝不可能被你追回。” “可是大哥.....”徐达神色焦急,冲汤和连忙说道:“若老大真的直击上都,其军孤立无援,岂不为人鱼肉。” “若是这小王八蛋有什么三长两短,咱哥俩还有何颜面回京面见陛下!” “就算陛下仁德,不会迁怒三军将士,那诸将自知有愧,岂不早早自戕?” “本将亲军何在!” 见徐达素来沉稳,此时竟也有些失态。 说话间便要召集亲军,亲自出营追回朱标。 汤和一把将他按在座位上。 “天德!” “太子必然无恙!” “元兵主力尽在捕鱼儿海,老大孤身直插草原,反倒是更加稳妥。” “只要你我能拖着哈剌章,拖住草原各部的主力,老大就一直是安全的!” “陛下的龙骧、豹韬两卫可不是吃素的!” “可若是老大依旧行险.....” “那瑛儿就要用皇后娘娘御赐的鸡毛掸子,好好教训那臭小子!” 听到汤瑛也在军阵之中,徐达这才放心了许多。 而另一边。 出了图拉河,见徐达果然没有派人追回自己。 朱标这才下令道: “龙骧、豹韬两卫轮番宿卫,前军三万将士、亲军三万暂作修整!” 除亲军中的两万识途元兵降卒外,前军三万将士都是精锐。 七八万人在山背扎营,却不生火,亦不点灯。 仗着夜色,哪怕数里之外,也绝看不出半点端倪。 “殿下!” 巡视完各营后,邓愈、李文忠走到朱标跟前,温声问道: “殿下,既是要擒元主,为何不等哈剌章率领草原主力与大将军开战,再行出发?” “两位国公见笑了。”朱标收起地图,故作窘迫道:“孤是怕大漠辽阔,不能找到元主所在。” “若是大将军一举击溃元兵,草原各部逃回自己属地,那孤想再出奇兵生擒元主,也就难上加难了。” “孤总不能让大将军费力为孤拖延时间吧。” 见朱标是担心不能生擒元主,故而率先出兵。 邓愈、李文忠微微点头后,便也没再多说什么。火山文学 只不过。 待两人走后,朱标看向一旁的巴尔道: “你说元主藏匿在捕鱼儿海以北三十里的吐鲁浑河附近?” “是!”巴尔连忙点头,“元廷素来选在水源附近驻扎,即便有所转移,殿下沿水源寻找,定能找到!” “那元上都城......” “殿下放心,上都城中粮草丰沛。而且那些元廷贵族生怕明军攻占了大漠,早早便将财产尽数转移到了上都城中。” “好,你且下去歇息吧。” 打发走巴尔后,朱标看着地图上的元上都城。 金银财宝,朱标倒不在意。 朱标在意的是粮饷。 还有元朝效仿中原王朝,为他们历代皇帝设置的排位,也就是元廷的宗庙。 有了粮饷,此时率领的这几万奇兵便能据守上都。 占据了元廷宗庙,黄金家族的荣耀也就彻底被击碎。 两宋时期,北方部族一直将汉人视作软弱可欺。 老朱收复燕云十六州,徐达、常遇春拿下北平(元大都),一改汉人百年积弱的形象。 而今日。 自己便要率领汉家儿郎,攻占元廷最后一座都城。 生擒他们的主子,占据他们的宗庙。 朱标便是要让他们明白,胡人与汉人之间的形势,两相斗转。 汉人非但不再羸弱,反而还是笼罩在胡人头顶挥之不去的阴霾! ....... 是夜。 当听到山侧有大军行进的动静。 朱标、邓愈、李文忠等人快速从浅眠中起身,趴在山头静静注视着下方行进的元兵。 月光之下,看不到边际的元军似百鬼夜行般朝着图拉河进兵。 “这....估摸要有四十万人了!” 半个时辰方才看到队尾,常茂不免发出一声感慨。 也是听到常茂这话,朱标微微点了点头。 “四十万元兵倒不足为惧,毕竟我明军将近六十万在图拉河设防。” “大将军以逸待劳,恐怕这四十万元兵也伤不到我军根本。” “只是孤当真有些小看哈剌章了!” 朱标说着,带着几人便朝营地走去。 也是朱标说完。 常茂沉吟数秒,似突然反应过来般,惊喜说道: “殿下是说,此时元兵朝图拉河进军,等赶到估摸着便是卯时。” “而卯时正是士卒最为困倦的时候,所以哈剌章趁夜行军,当是为了一鼓作气,击溃我明军。” 第78章.尔等贵族,留之何用? “李文忠!” “末将在!” “孤命你率前军五千,押送元廷官员、贵族、部族首领,于破晓之前抵达图拉河战场。” 就在李文忠犹豫要不要领命之时,朱标看了眼那些多半赤裸着身子的贵族们,凝眉斥道: “若有人胆敢途中逃窜,无论是谁,当场射杀。” “后割下脑袋,率先丢于两军阵前!” 朱标话音落下。 前军三万将士顺势分出五千,押着那些个元廷贵族便朝南方赶去。 而此时的北元太子地保奴依旧心存侥幸,冲着朱标再次问道: “大明太子殿下,孤听闻.....” “在下听闻,殿下此战所图的乃是草原、中原相亲,是中原、外族一家和睦。” “殿下应会格外开恩,饶恕我等性命吧.....” 听到这话,朱标倒是没有急着表态。 反而冲旁边的邓愈微微授意。 也是不用朱标多言,邓愈当即便率领前军剩下的人马纵马向北,继续追击元主。 而朱标则双手搭于马背之上,眼神戏谑,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保奴以及元廷这些个贵族。 “元太子消息果然灵通。” “可既知我大明此战,为的乃是华夷一家之盛世,孤为何不见尔等来投?” “啊?” 被朱标这话一问,地保奴当即无言。 自觉理亏般耷拉着脑袋,眼神飘忽就如同是在寻找些什么一般。 的确。 既知明军此次乃是为了华夷一家,可他们事先却不去归降明军。 此时沦为阶下囚,反倒希望朱标能看在华夷一家的份上,饶过他们。 这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孤的确说过,此战乃是为华夷一家之盛世。” “可孤想知道,草原百姓可为我大明百姓,耕田、放牧、生产;草原将士可为我大明士卒,卫国戍边,随军征讨。” “那你们呢?你们这些贵族多半是承继了祖辈的荣耀,得了些土地,得了些兵权。” “你们入我大明,对我大明能有什么好处?” “嗯......” 地保奴无言以对。 起初他还是想给身后那些贵族求情,请求朱标饶恕这些人的性命。 将来..... 将来若是能返回元廷,也算是他的一份威望。 可现在听朱标这话的意思,莫说是放过身后那些个贵族了。 即便是他这个元太子,朱标似乎都不打算轻饶。 “若先前你们带领麾下兵马归降大明,并且献上所有土地,孤倒是乐意上书,奏请陛下饶你们一命。” “可现在,你们一无兵马,二无土地,三无才能。” “除了知道该如何享乐,如何欺压草原百姓、士卒外,别无用处。” “元太子,你同孤说说,孤为何要留你们?” “这....” 就在地保奴犹豫之时,朱标翻身上马。 走到元太子地保奴跟前,一把便将他藏于袖中的匕首给夺了出来。 “匕首本是用来杀人的,而你这把匕首,刀柄之上竟有大大小小十几颗珠宝。” “最大的这颗绿祖母石,不知道是变卖了多少草原百姓、土地换来的!” “再看看你们!” 朱标冲着那些贵族,继续斥道: “你们身上所佩戴的珠宝,金银,哪个不是价值连城。” “方才明军擒获尔等之时,你们哪个帐内没有两三个美妾侍奉?” “如今草原的将士们连夜朝图拉河行军,而你们躺在暖和的帐篷里,搂着娇妻美妾,不知我明军如神兵天降,不知尔等死期将至。” “孤留你们又有何用?” 言至于此,朱标对这些贵族的杀心已然是昭然若揭。 这些贵族也算看明白了。 朱标先前所言的华夷一家之盛世,压根就没有他们这些贵族的位置。 “大明太子殿下,等到图拉河战场,小人愿劝降部族勇士归顺大明!” “小人也愿....” “小人也愿意....” 见这些贵族争相开口,想要在自己面前体现价值。 朱标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前军将士押着他们继续朝图拉河赶去。 不过这元廷到底还是烂透了。 原本骁勇、不可一世的草原部族,原本烈马弯刀占据辽阔版图的草原勇士。 现如今享受过了中原的富足,被赶回草原后又在温柔乡里浸泡的时间太久。 这些个贵族的骨头甚至都软了下来。 此时全无半点黄金家族的荣耀可言,此时竟如丧家之犬般摇尾乞怜,祈求自己能饶其性命。 “殿下!” 当李文忠走到跟前,朱标略有厌恶的看了眼那些个贵族,淡淡说道: “等到图拉河战场,你不需参战。” “只需将这些贵族带到山坡之上,半刻钟杀一人,将他们的脑袋丢到军阵之中。” “还有!” 朱标微微示意,常茂随即便将缴获来的元主龙袍拿了过来。 “找一人穿上这套衣服,该怎么办,你应该明白!” “末将明白!” 李文忠会心一笑后,转身便准备离开。火山文学 可一想到朱标要继续向北追击,却又连忙转过身子冲朱标说道: “殿下,继续向北的话,恐怕.....” “大将军也有将令.....” “将军大可放心。”不等李文忠说完,朱标淡淡回道:“邓愈将军在侧,定不会让孤行险。” “既然如此,还请殿下务必小心!” 语罢,李文忠翻身上马,径直朝图拉河方向赶去。 而等李文忠前脚刚走,朱标看向巴尔,沉声问道: “齐王扩廓,现居何地?” “嗯?” 听到朱标这话,沐英、常茂顿时一僵。 “殿下,难道我们不去追击元主?” “邓愈将军已继续追击,孤自不能抢了邓将军的功劳。” 现如今元主就如同一个吉祥物般。 没有了这些草原部族的首领,没有元廷官员,就连草原各部的主力也都被哈剌章带到了图拉河与明军决战。 只要元主不能返回上都,不能聚拢草原部族,何时擒获便也无关紧要。 相比之下,名将扩廓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毕竟接下来便要直取大都,绝对不能让扩廓率先抵达大都,收拢军队,地抗明军。 “回禀殿下,齐王封地在西面不到百余里的位置。” “此时元廷覆灭的消息,齐王应还不知道。” “殿下快马疾驰,晌午便能抵达!” “好!”朱标翻身上马,冲身后诸将朗声喊道: “此战北元仅一憾事,那便是不能与王保保对敌。” “众将可愿同孤一起,会会这位北元名将?” “末将愿往!” “末将愿往~” 语罢。 龙骧、豹韬两卫万余人,如离弦利箭,急速朝西面而去。 另一边。 图拉河战场。 哈剌章本想趁夜奇袭,可距离图拉河尚有五十里的距离,明军的哨卫便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而且此战明军就跟知道他的来意一般。 非但没有正面冲锋应敌,反而只是据守营地,被动防御。 看着明军提前布置好的一道又一道防线,哈剌章直觉背后一阵发麻。 那宛若铁桶般的防御。 纵然麾下有四十万草原部族,依旧让他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草原勇士们!” “明贼就在前面,明朝的太子就在那里。” “此战斩杀明军大将者,赏千金,封万户。” “若能擒获明太子,可封辽王!” 第79章.仗哪有这么打的! 哪怕哈剌章能看出来,此次明军早有防备。 哪怕他也知道,此时率兵攻打明军营地,绝讨不到半点便宜。 可他更清楚。 此时除硬着头皮冲击明军外,绝没有其他办法。 元主还等着他擒获朱标,草原的危机也等着他生擒明太子才能缓解。 而麾下这四十万部族,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自己哗变,不再听命于他。 想到这里,即便知道眼前明军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他跳。 可他却依旧不能后退半步。火山文学 “诸将听令!” 哈剌章拔出长剑,狠狠插在地上。 “凡退过此剑者,立斩!” “是!” “是!” “是!” 恩威并济。 哈剌章语罢,这些草原士卒最为原始的战意瞬间蓬勃而出。 一个个似草原不羁的猛兽般,嚎叫的同时挥舞着弯刀,径直朝前方明军大营冲去。 只不过...... 这些元兵刚冲出百步,漫天箭矢自明军大营倾泻而出。 冲在最前方的一众元兵士卒立时便被射成了马蜂窝。 饶是如此,斩杀明军将领便能赏万金,擒获明太子便能封王的巨大诱惑,依旧推的这些草原部族奋勇上前。 四十万人,隶属不同部族,本就不好调派。 此时有将近半数兵马,一窝蜂的朝明军营地涌了过去。 “仗哪有这么打的!” 明军帅台上,看着一批又一批元兵士卒还未冲到明军跟前便被射杀。 郭英等将士甚至都觉得有些心疼。 饶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也压根没有统帅过四十万大军。 而这哈剌章统帅四十万大军,却只打出了四万人的威力,这让同为战将的他们,属实是觉得有些可惜。 “这哈剌章难道不知兵?” “我大军明明有所防备,可他不邀战也就罢了,竟还要冲营!” “倒也不是不知兵。”徐达扫了眼前方的战局,随意说道:“估摸着能筹集这四十万兵马,元廷那边压力也是不小。” “这哈剌章也是被逼急了。” “大将军您抬举这哈剌章了!”郭英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末将虽无大才,可也知道两军对垒应是扬长避短。” “元兵本就不擅攻城拔营,可这哈剌章却逼得这些元兵士卒冲击我军营地,当真可笑。” “哪怕他执意要攻我军大营,也该分兵几处,同时进攻。” “似如此,一批又一批的元兵被射杀,元兵那边士气自然迅速消退。” “所言不错。”徐达微微颔首,他从不小看任何一位敌将。 可这哈剌章也的确没有太过出彩的地方。 “郭英!” “末将在!” “本将命你,率领三千骑兵,从侧翼袭扰元兵。” “记住,不需生擒哈剌章!” “末将领命~” 徐达也想看看,这哈剌章是真的庸碌无能,还是说他故意示弱,引诱明军来攻。 也是因此。 徐达这才再三提醒郭英,不需生擒哈剌章。 片刻功夫。 郭英率领三千精骑自侧翼而出,与元兵边缘纵横袭扰。 这对精骑好似绣娘手中牵引着红线的银针,在元兵阵中肆意袭扰,如若无人之境。 所过之处,也只留下连接成线的一地殷红。 “这哈剌章果然庸才!”郭英暗暗想道。 而仅仅斩杀这些元兵士卒,反倒是不能满足此时的郭英。 片刻沉吟后,只见郭英手中那杆带血长枪猛的指向元军中心的哈剌章。 “儿郎们,随本将生擒敌军主帅!” 此令一出。 原本只在外围袭扰的三千精骑,此时恍若是看到了目标一般,朝着哈剌章所在的位置便急速冲锋了过去。 见此情形,徐达快速下令道: “汤和,领中军十万,前压五百步!” “傅友德,领五万先锋,两翼袭扰。” 将令一出。 原本防守的明军如同苏醒的巨龙,中军士卒斗志昂扬,快步前压。 而傅友德率领的五万先锋,亦如蛟龙入海,直冲敌军军阵。 只不过。 郭英所率的三千精骑势头原本锐不可当。 可置身四十万元兵之中后,巨大的人数差距,却也渐渐显露颓势。 还未等冲至哈剌章跟前,便已经被元兵团团包围。 “困住此将!” 帅位之上,哈剌章指着不远处的郭英,朗声下令。 他不想生擒郭英,他想擒拿的也不是郭英。 围点打援。 围住郭英,先锋营才会朝这边而来。 围住郭英,他才能在先锋营中,找到朱标的身影。 一时间,明军、元兵相互碰撞在一起,好似一红一黑的两股势力相互激荡。 而傅友德也如哈剌章所愿,所率先锋营有意无意,都是朝着郭英被围困的位置赶去。 “大将军!” 就在徐达隐忍不发,等待时机调动两侧土坡上的伏兵时。 李文忠所派的传令兵匆忙赶到。 “回禀大将军,太子殿下已擒获元太子、元廷贵族诸人。” “据此不到十里!” “好!” 徐达猛的起身,冲身旁旗官正色下令道: “传本将将令,三军齐出!” “是!” 声音落下,旗官用力挥舞着令旗。 击鼓助威的将士也瞬间变换鼓点。 一瞬间的功夫,两侧山坡之上,无数明军赫然出现,站满两侧。 就连哈剌章的身后,冯胜也率领十万大军,列阵以待。 此时情形。 四十万元兵的四周,已被明军团团包围。 “徐达好胃口,竟想一举吞下我四十万大军?” 第80章.元廷没了 看着突然出现在四周的明军,哈剌章非但没有半分慌张,反而觉得徐达这个统帅也不过如此。 若他此时所率的元兵只有四万人,那被明军四面包围,他或许会有些慌乱。 第一时间,他也应该想方设法突围。 可现在,他麾下可是有四十万大军! 自诩熟读兵书,深谙军道的哈剌章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围困住四十万大军的。 莫说明军号称百万,实际上绝没有百万之众。 即便是此时徐达麾下真有一百万将士,那想要包括他的四十万将士也绝无可能。 “三军听令,抵御明军!” 哈剌章说完冲身旁副将低声道: “让出一道口子,让明军先锋营进来!” 将令一出,元兵停止冲锋,缓慢回防,快速聚拢。 此时郭英所率的三千精骑却被牢牢围困在元兵中间。 而且郭英也算看明白了。 这些元兵虽然防守松懈,可巨大的人数差距摆在眼前。 他想以三千精骑生擒哈剌章这个主帅,终究是有些痴心妄想了。 “郭老四!” 从元军外围冲入敌阵的傅友德高声喊道: “郭老四!你他娘的倒是动弹动弹啊!” “别他娘的站那儿不动!” 明白傅友德是要与他汇合。 可这话说的也实在是冤枉,哪里是他郭英不愿意动弹。 分明是这些元兵崽子想要围点打援,把他围在中间,等着傅友德的先锋营来救。 “他娘的,老子反倒成你们的诱饵了。” “也不看看能不能围住爷爷!” 朝手心啐了口后,郭英握紧手中的铁蒺藜,冲着身前一名元兵的脑袋便狠狠砸了过去。 立时之间,红色、白色的液体同时喷涌而出。 “儿郎们!” “和傅友德将军汇合,挡路的元兵全他娘的宰喽!” 三千精骑也明白此时的处境。 元兵想以他们为饵,斩杀前来援助的先锋营将士。 可对这三千将士来说,他们宁愿战死,却也不愿其他兄弟倒在援助他们的路上。 “杀!” “杀!” “杀~” 一时间,三千精骑再无保留,个个奋勇,喊杀震天。 人人视死如归般,朝着先锋营所在的位置便冲杀了过去。 第81章.殿下没和你一起? 这三声呐喊似乎用尽了地保奴所有的气力。 语罢,只见地保奴跪在地上,将脑袋牢牢抵在地面,失声痛哭了起来。 也是听到地保奴的声音。 哈剌章表情巨变,纵然心里不愿相信,可太子都已被擒,那身旁那个身穿龙袍的,必然是他们陛下..... 也是在哈剌章愣神的功夫,他却没注意到,周围那些元兵士卒都纷纷回头看向他。 想要请他拿个章程。 几乎同一时间。 李文忠冲身后将士微微示意。 下一秒,那些部族首领的脑袋尽数被砍了下去,齐齐丢到了下方的军阵之中。 “元主已擒,尔等部族的首领也已赴死。” “今后再无人能欺压尔等!” 声音落下,下方那些手持武器的草原士卒相互对视,脸上表情也很是茫然。 当此时节。 徐达翻身上马,在距离元军不到百步的距离,朗声喊道: “此战我太子殿下的旨意,乃是图华夷一家之盛世。” “尔等本就是普通士卒,听命首领、听命元主,这才对抗我明军。” “如今元主已经被擒,尔等部族首领已死,尔等还不打算归降大明?” “殊不知辽东纳哈出一早便归降我大明!” “殊不知,齐王扩廓的随身亲卫巴尔等人,如今已成我太子亲卫!” “大将军,我等愿投靠明军!”元兵士卒中突然有人朗声开口。 也是这声音落下的瞬间。 反应过来的哈剌章满引弓弦,一箭便洞穿了那人的胸膛。 “我等身为草原勇士,世代生活在草原,难不成要将草原拱手让人?” “我主虽被擒,我等当思营救陛下!” “三军听令,现在撤军,改日与明军再战!” 哈剌章很是不舍的望了眼元主的方向。 他也想现在派人去救元主,可他却也怕李文忠情急之下,当场将元主斩首。 所以眼下..... 就在哈剌章调转马头,准备撤军之时。 他竟发现麾下的四十万士卒无人听命。 第95章.孤当父亲了? “嗯?” “将军深受草原部族爱戴,虽的确有拥兵自重之嫌。” “可我大明战将无数,徐达、冯胜、邓愈、汤和、李文忠,这些人的才能不在将军之下。” “将军所虑拥兵自重的问题,也好解决。” “只要将元兵士卒分散安插到明军各营之中。” “想来用不了多久,这些士卒便能同明军将士一样,听命朝廷而非听命于某一战将。” 本以为朱标突然出现,是为了催促他以死谢幕。 可让扩廓没想到的是。 朱标话里话外,竟丝毫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 “况且!” 朱标语气郑重,继续说道: “元庭虽灭,草原主力也尽数被擒。” “可收降草原各部,依旧有些困难。” “当今草原尤有散兵,甘肃一带尚有元庭大将,云南地方也有听命元庭之人。” “以将军之名,孤不仅能妥善安置甘肃、云南等地。” “孤甚至能借助将军的威名,拿下上都后,继续向北、向西扩张。” “彻底掌控漠南漠北后,或可向西用兵,也未可知。” “将来再复前元辽阔疆域,再现盛元鼎盛之兵,如此壮阔之景,将军难道不想成为亲历者?” 朱标语气平静,将心中宏伟蓝图缓缓说出。 如此壮阔之景,饶是扩廓听后,也觉胸前沉积多年的热血满满开始翻涌。 也是在他犹豫之时。 朱标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到了扩廓手上。 “若将军依旧不愿,也无需自刎。” “带着家人遁走,避世独居便可。” “孤这块令牌可保将军一路通畅,明军无人敢拦。” “殿下....” “将军自己考量便是。” 语罢,朱标轻抚衣袖,似不在意般径直朝前方走去。 实际上。 朱标还真不需要扩廓此时就给个答复。 甚至朱标压根就不在乎扩廓是否诚心归降,是否为自己所用。 正如说的那样。 若论军武之才,徐达、冯胜、邓愈几人,丝毫不输扩廓。 加之扩廓也是年事已高,他也不会比冯胜、李文忠、邓愈等人更加有用。 之所以费力收服扩廓,也只是需要扩廓这个北元齐王的虚名罢了。 一旦受草原将士敬重,被草原百姓爱戴的扩廓帖木儿投降大明。 朱标怀柔草原的政策,便能更加顺利的推行下去。 至于此时扩廓是否真心归顺,是否能为大明所用,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哪怕是死,是逃,都是无关紧要。 毕竟草原没有齐王扩廓,才最重要。 而且不管怎的,朝廷都会封扩廓为齐国公。 表面功夫做到位,怀柔草原的目的一样可以达到。 是保存名声,遁走远逃。 还是投靠大明,再复鼎盛。 交给扩廓自己抉择,也算朱标对这位北元名将最后的一份敬意。 也是朱标刚走出两步。 身前土拉河的方向,突然燃放起红色烟花.... 就在朱标愣神之时。 徐达、李文忠、冯胜等一众战将身骑快马,纷纷赶了过来。 “殿下大喜!大喜!” “太子妃今日产下男婴,各路哨所燃放红烟!” “恭喜殿下,今为人父!” “恭喜殿下!” “恭喜殿下!” 徐达等人围在朱标跟前,相继恭贺。 而此时的朱标却很是茫然,恍惚间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孤,当父亲了?” 朱标一时茫然,竟呆呆的望着前方天空的红色烟花。 虽说常氏临产就在这几日,可朱标自问,他却还没做好当一个父亲的准备。 朱标甚至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做一个父亲。 在朱标看来,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 是个一直在老朱、马皇后跟前胡闹的孩子。 怎的如今,自己就当父亲了? 从为人子到为人父,朱标觉得自己压根就没准备好。 自己也丝毫没有信心,能像老朱关照自己那般,教导雄英,照顾雄英,为雄英铺设一条帝王之路。 而且! 自己这跳脱的性子,真的能做好一个父亲吗? “徐....徐叔,孤要当爹了?” “自然!” “各路起红烟,乃太子妃母子平安之意!” 徐达兴奋之余,紧紧握住朱标的胳膊用力摇晃。 “殿下,你当父亲了!” “可....可是.....” 见朱标非但没有喜出望外,反而是顾虑重重,满脸的呆滞。 徐达等人当即笑道: “咱们殿下何等人杰,此时竟也乐傻了!” “殿下谋略深远,没想到也有愣神的时候。” “想必是太过惊喜,殿下连怎么笑都忘了!” 看着徐达等人放声大笑,听着这些个叔伯、兄长调侃。 第96章.诸将赠礼 等徐达说完,朱标也似恍然大悟般缓缓点了点头。 自己出生,老朱登山刻字:到此山者,不患无嗣。 其意无非是无嗣者,可到此山求子。 而徐达颠倒雄英之名,将土拉河命名为英雄河。 无外乎是要自己赏赐天下男儿一个英雄之名。 而且土拉河位置乃是在北平以北,将来无论是依托草原,向北、向西进军。 亦或是向东,发兵倭国、高丽,都要经过土拉河,也就是被改名的英雄河。 如此。 但凡将来大明用兵,未得胜战便能先振作士气。 不得不说,徐达当真..... 就在朱标心中默默感叹徐达睿智超人之时,却发现这老家伙竟满脸骄傲,隐隐之中甚至还有那么几分得意的盯着自己。 不用想都知道,徐达早在调侃自己的时候,便已提前想好了赏赐之物。 “诸将士!” 朱标清了清嗓子,冲在场兵卒朗声说道: “今孤得嗣,改土拉河为英雄河。” “汉家儿郎出雄关,战北地,饮黄天。” “定草原,开太平,属真英雄也!” “多谢殿下!” 徐达等将帅率先跪拜,旋即身后龙骧、豹韬两卫士卒也齐齐下拜,振奋回道: “多谢殿下!” “多谢殿下~” 一时间,明军高呼,山河惧颤。 徐达、冯胜,哪怕是普通士卒,此时脸上均是欣喜振奋的表情。 朱标得子,皇孙降生,即便还未被册封太孙。 可谁人不知,雄英小殿下定是大明的第三代君主无疑。 对他们这些早将朱标视为主帅的人来说。 对他们这些个持刀卫国,挥洒血汗的军中汉子来说。 能得知雄英的降生,能看到朱标喜得一子,能知道大明基业后继有人。 这比赏赐金银更让他们振奋。 刹那间。 明军将士的呐喊也在草原上空不断回响。 似是草原信奉的长生天,此时也不由为大明皇孙的降生一并欣喜。 “草原汉子,为戍家园,慷慨奋勇,也可谓之英雄!” 听到朱标还念及他们。 乃儿不花带着一众元兵士卒,同样冲着朱标齐齐下拜: “多谢殿下!” “多谢殿下!” “殿下!”徐达率先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到朱标跟前。 “末将除擅军武外,别无所长。” “多年征战心得,均记录在册。” “若殿下不弃,末将愿将此物赠予雄英小殿下。” 听到这话。 朱标眼前一亮,视若瑰宝般目不转睛盯着徐达手中的那本册子。 可就在朱标缓缓伸手,打算去接的时候。 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开口道: “徐叔,此物乃你毕生心血,当传其家,何不交给允恭他们?” 这本册子的价值,朱标自然清楚。 或可说,此物珍贵不亚于武侠小说中的传世秘籍。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凡名将者,都是从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中拼杀出来,在无数生死险境中不断积累经验。 而用袍泽性命,用自己出生入死换来的经验,自然是珍贵无比。 除家中晚辈外,饶是远房姻亲也不愿相授。 甚至似扩廓这般略微偏执之人,即便是自己儿子也不愿传授,只是选有将才潜质的乃儿不花亲力教导。 正因如此。 朱标之所以培养允恭、冯诚、李景隆这些武将子侄。 并非是朱标看重门阀,不愿平民百姓贸然崛起,荣耀军中。 相反。 朱标甚至极不希望军权一直在某几个家族中兜兜转转。 可是没办法。 这些武将子侄自有家中长辈教导,传授行伍经验。 那些平民百姓、寻常士卒却是没有。 偏偏带兵打仗,行伍军阵这事,还有点熟练工种的意思。 也是因此。 想要大明武备不出现断层,朱标第一步只能率先培养这些武将子侄。 可现在! 徐达将戎马一生之所得记录成册,甚至还拿了出来。 若依托此物,开办军校。 从普通百姓、寻常士卒中挑选帅才将种,未必不成! “徐叔,此物甚至珍贵,不如.....” “殿下!” 不等朱标说完,徐达表情严肃,郑重说道: “允恭他们,自有末将亲自教导。” “即便末将离世,也有殿下敲打一二。” “此物乃末将闲暇所记,本不算什么,若殿下嫌弃,末将收回便是。” “徐叔说的哪里话!” 见徐达说着便要将册子重新收回去。 朱标眼疾手快,一把将册子拿了过来,顺势便揣进了怀中。 “侄儿替雄英谢过徐叔。” “殿下,末将也有礼物赠予雄英小殿下!” “末将也有!” “末将也有!” 一时间,冯胜、邓愈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纷纷拿了出来,交到朱标手上。 如今不同于当年。 这些个将帅征战多年,也都私藏着不少的宝贝。 朱标有子,他们也是打心底里高兴。 所以早在大军出征之前,他们便提前为雄英准备好了礼物。 也是看着明军将帅相继赠礼,俨然一副君臣相知的模样。 扩廓神情微顿,右手握着朱标先前交给他的太子令牌不断摩挲。 半晌过后。 扩廓将乃儿不花领到身边,旋即走到朱标跟前,沉声说道: “恭喜殿下!” 第97章.甚是无趣 和一脸希冀,似迫不及待想要亲眼得见传国玉玺的冯胜等人不同。 朱标不信关于传国玉玺的传说,自然要比他们要冷静许多。 扩廓提出以乃儿不花率兵攻占上都。 朱标又何尝不知道,扩廓这是想为乃儿不花谋得战功,好让他今后能在大明军中有立足之地。 “扩廓将军,攻占上都.....” “殿下!” 就在朱标即将说明以谁为将,攻打上都之时。 徐达生怕朱标自己亲率大军,当即打断道: “殿下,锦衣卫千里急报,还请殿下回营亲看。” “此事不急。” 朱标故意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继续说道: “扩廓将军,攻占上都,孤打算.....” “前军副总兵听令!” 听到徐达突然以主将口吻下令,朱标愣了一下,忙冲徐达拱手。 “标下在!” “本将命你即刻返回英雄河大营,违令军法从事!” “标下领命!” 徐达也不想以主将之威压制朱标。 特别是两场战役下来,朱标在军中将士间的威信,几乎能与他持平。 甚至即便朱标自贬,不再为帅。 冯胜、邓愈这些个将官也都是打心底将朱标视作主帅。 这种情况之下。 他徐达还以主将的身份向朱标下令,更让他感觉有种以下欺上的感觉。 只不过他也是没辙了。 若此时朱标当着众人的面,言说亲率大军攻打上都,那才是坏事。 军令如山,不容更改。 此时也只能让朱标闭嘴。 也是见朱标兴致阑珊,冲常茂、沐英挥了挥手便要带龙骧、豹韬返回大营。 徐达看向扩廓,温声开口道: “想来扩廓将军也是有心。” “不然的话,此城不会如此轻易便被太子殿下攻破。” “那是自然。”乃儿不花当即说道:“若非我看错时机,齐王不会败给太子殿下。” 第98章.打过一次,就能随便打了? “汤....汤伯.....” “没事,几十板子而已,你又不是没挨过。” 闻言,朱标似不相信自己耳朵般,呆呆的看着汤和。 这他娘的还是人话吗! 自己先前是被老朱打过一顿板子,可这也不代表如今就能随便打了啊! 而且此时汤和给朱标的感觉,就好像是他憋着劲儿想要揍自己。 却偏偏还要费力加上个违抗军令的罪名,还一定要让徐达这个主将下令动手。 “汤伯,可是父皇有什么令旨?” “嗯?” 汤和明显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摆手笑道:“哪有什么陛下令旨,无非是殿下你的确该罚罢了!” “可.....” 就在朱标准备再次开口之时。 冯胜、邓愈诸将也纷纷赶了过来。 也是因扩廓还未到场,众人围在朱标跟前,笑着说道: “殿下当真不凡,不仅带兵捣毁了元庭,还生擒了元主、元太子。此等大功,无人能出其右!” “不错不错!大将军率领我等,本打算是看殿下与扩廓一战,可没想到我等尚未赶到,殿下便已击败了扩廓。” “我等当真是打心底里佩服殿下。” “想那扩廓也算北元第一名将,没想到殿下不仅将其击败,甚至还让其归降我大明。” “如此我大军驻守北地,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让草原各部族归心大明!” 见朱标兴致缺缺,眉间似有几分忧色般闭口不语。 邓愈心思一转,当即说道: “等大将军回来,我等一定为殿下请功!” “捣毁元庭,生擒元主,还有收降扩廓的功劳,都是咱们殿下的!” “没错!”李文忠也跟着说道:“带草原贵族到前线战场,乱草原主力军心,这份功劳也是殿下您的。” 纵然众人都明白,朱标非但不想和他们争抢功劳,反而还有意将功劳让给他们。 可邓愈、李文忠二人却也清楚。 他们二人都已是国公之位,爵位俸禄也是世袭罔替。 与其将踏碎元庭、生擒元主、扭转战局的不世之功揽到自己身上,让朝廷为难该如何赏赐。 倒不如将这样的功劳交还给朱标。 如此不仅算的上明哲保身,还能让朱标更加器重他们,也对他们的子侄更加关照几分。 “殿下放心,等大将军回来,我等一定为殿下请功!” “我等一定为殿下请功!” 听着众人的话。 朱标苦笑一声,似有无奈般看向一旁的汤和。 而汤和从始至终都是一脸的平静,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就好像方才诸将的话,他压根没听到一般。 只不过汤和越是如此,朱标愈发确定,这汤和摆明了就是想把自己揍的下不来床。 “大将军到!” 随着门外侍卫的一声呐喊,徐达步履铿锵径直朝帅位走去。 而等徐达刚一落座,汤和随即上前,当着一众将官的面拱手说道: “大将军,前军副总兵朱乾,违抗大将军将令,理应重罚!” “嗯?” 不只徐达,冯胜、邓愈、李文忠等人都是一脸疑惑看向汤和。 而扩廓与乃儿不花更是一头雾水。 他们知道千军副总兵是朱标,可他们不相信,徐达一个臣子,当真敢责罚大明的太子! “汤和.....” “大将军!”不等徐达开口,汤和神情郑重,在众人注视之下正色说道: “先前大将军命朱乾带兵北上,只准其兵至捕鱼儿海,捣毁元庭。” “然朱乾不听将令,唆使蛊惑三军副将军邓愈,北上追击元主。” “哄骗三军副将军李文忠,押送元庭贵族返回土拉河战场。” “而后朱乾更是不经将令,西进百里,与扩廓一战。” “大将军,朱乾目无军纪,哄骗上官。” “按我大明军律,当杖五十!” ‘杖五十?’ 朱标顿时感觉屁股一阵发麻,连同大腿、脊背也是一阵的颤抖。 五十军棍! 汤和比老朱还狠! 若是着实了打,恐怕自己不死也要残废! 自己离开大营只有一天的时间。 怎的平日里待自己最好,最为照顾自己。 也是素来秉承避事之道的汤伯父,此时怎的变的如此心狠! 老朱! 不用想都知道是老朱的意思。 让朱标更为不爽的是,老头子远在应天,竟然还能远程遥控,让自己挨上一顿揍! “这.....” 听到五十军棍,徐达很是同情的看了朱标一眼。 不过和朱标一样。 徐达也知道,此番定是老朱的意思。 要不然汤和不可能请命,以如此严厉军律惩治朱标。 “汤和将军,当真如此?” “大将军,朱乾有失,不罚不足以正军心。” 见汤和语气笃定,徐达便也不在犹豫。 默默点头之下,沉声斥道: “朱乾违抗将令,五十军棍!” 徐达一语,石沉大海,落下定论。火山文学 朱标自知,这顿揍是逃不脱了。 而原本还打算为朱标请功的冯胜、邓愈几人,此时甚至都有些没回过味儿来,呆滞之下竟也忘了为朱标求情。 “标下领罚!” “且慢。”就在朱标拱手领罚,打算退出中军大帐之时。 徐达当即开口道:“议事过后再行处罚。” “末将还有一事要叨扰太子殿下。” “今扩廓将军投我大明,末将想请问太子殿下,该许扩廓将军何职。” 听到徐达将如何安置扩廓的问题丢给自己。 朱标心中愈发腹诽,很是不爽瞥了徐达一眼。 老朱、汤和,还有徐达! 这老哥仨当真一个比一个人精。 现如今扩廓投靠明军,该许何职变成了极其棘手的问题。 将投降的元兵交给他统帅也不妥当,毕竟这样有拥兵自重之嫌。 可若将其安插到明军军中,军阶过高,诸将不服。 军阶过低,不利于收降元兵。 如此左右为难的问题,徐达却偏偏丢给了自己。 不过也对,除自己这个太子外,谁安置扩廓都有些不妥。 只是让朱标略有不满的是。 徐达、汤和这两人,打算揍自己的时候,称呼自己为千军副总兵朱乾。 如今有麻烦了,又一口一个太子殿下。 这他娘的不是睡过之后,再规劝失足少女从良吗! “太子殿下,您意下如何?” “嗯。” 朱标看向扩廓,旋即沉声道: “孤今日便上奏朝廷,请求陛下封扩廓将军为齐国公。” “至于军中,暂且委屈将军为孤亲兵,授前军参赞一职如何。” 第102章.支走主将 语罢,汤和挺直胸膛,龙行虎步朝着帐外大步而去。 于汤和脸上,一股说不出的振奋萦绕眉间。 是阔别多年,重掌一军,攻打一城的振奋热血。 是始终与国公之位一线之隔,今日破境的欣喜畅快。 是今朝得以舒展筋骨,一吐郁结心头多年避世浊气的爽利。 是慨而以慷的朗然,更是重握刀兵的狂欢。 多年藏拙避世心,今朝改换吞云志。 上都一战,便是他汤和证身之战! “殿下英明。” 看着素来老气沉沉,似看破红尘般向来对朝政、军政漠不关心的汤和。 此时气势朗然,双眸犀利恍若当年模样。 徐达见后,也打心底里为汤和高兴。 真要说起来。 不只徐达,军中大多将帅。 甚至就连老朱也希望汤和能够再建新功,希望将资历最深的汤和抬到国公之位。 洪武三年。 汤和因过未能进封国公,老朱便封他为第一侯爵。 可仅仅过了半年,也就是洪武四年年初。 老朱便委派汤和为征西大将军。 命其率领大军,征讨红巾统帅明玉珍建立的川地夏国。 其目的,无非是想汤和以灭夏之功,进封国公之位。 老朱甚至都已将信国公的册封诏书提前准备好了。 可谁能想到。 在此战中,汤和贻误战机,于归州驻军不前。 前军先锋傅有德,副将廖永忠都已率兵打到夏国都城重庆。 夏国皇帝明升也已开城投降。 可仗都打完了,汤和率领的大军却还在后面,迟迟未能赶到夏国都城。 若不是廖永忠、傅有德知道老朱心意,体谅汤和的老将之名。 以主将汤和未到的理由,不受夏国皇帝明升的投降。 不然的话。 仅身为主帅,贻误战机的罪名,汤和便承担不起。 也是因此。 汤和在此战之中,没能立下军功,便也没能进位国公。 经过此事。 汤和也觉惭愧,便自觉退居二线,不再想着进位之事。 而此时。 朱标以上都战功赠于汤和,这简直是把硕硕战功喂到了汤和嘴里。 不用想也知道。 此战过后,军中资历最深,与老朱情谊最厚的汤和,终于能够进封国公。 “末将替汤和,谢过殿下!” “末将等替汤帅,多谢殿下!” 徐达、冯胜、李文忠等人,纷纷冲朱标拱手。 也是意识到朱标从一开始便打算以汤和为帅,攻打上都。 徐达看了眼朱标屁股上的伤势,心中愈发惭愧了起来。 他把朱标打的下不了地,无非是以为朱标打算亲征上都。 可现在看来..... 终究是他小看了朱标。 “殿下伤势可还要紧.....” “倒是无事。” 朱标随意应了一声,扶着蓝玉的肩膀,缓缓站到了地上。 虽说这次是五十军棍,比老朱在谨身殿那次打的要多。 可无论行刑兵卒还是李文忠二人,他们下手都有分寸。 伤势倒是没有老朱那次揍的严重。 “徐叔,上都之功赠予汤伯,军中将帅该不会说孤偏私吧。” “自然不会!”徐达朗声说道:“军中弟兄都是一条心。” “见殿下顾念老将,诸将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有人妄加非议。” “只是那扩廓.....” 徐达顿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只是那扩廓原打算为乃儿不花谋求战功,请命以乃儿不花为将,攻占上都。” “现如今汤和率兵北上,末将恐怕....” “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朱标故作沉思,旋即冲徐达说道: “孤自然会考虑扩廓。” “现如今我大营有近四十万元兵俘虏,大营已是拥挤不堪。” “若不尽快安置,仅每日粮草便是不小的数目。” “所以!” “孤打算让大将军你带领扩廓、乃儿不花这些旧元统帅,收降元兵俘虏。” “英雄河周边诸地,可安置这些元兵俘虏,可让他们自力更生。” “不过还是要劳烦大将军亲自跑一趟,仔细查看地形。” “末将义不容辞!”徐达还沉浸在对朱标的愧疚之中,此时想都没想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大将军,那些元兵士卒若不愿投靠大明,尽管放归便是。” “他们逃往高丽,也能给高丽乱局再添一把火。” “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去办!” 语罢,徐达冲李文忠几人微微示意,带着他们便也离开了中军大帐。 也是等营帐中只剩朱标、蓝玉二人后。 朱标嘴角顿时扬起一抹笑容,随即便冲蓝玉说道: “通知沐英、常茂。” “龙骧、豹韬两卫整军,等孤下令,随时出发。” “是!” 蓝玉下意识应了一声。 可看了眼朱标的伤势后,还是低声问道: “殿下要与汤帅争攻上都?”火山文学 “争个屁!孤要去高丽!” 朱标一把掌打在蓝玉的盔帽上,没好气道: “今日徐叔、汤伯突然杖责本宫,虽说孤有违抗将令之过,可也不该如此严惩。” “想来明后两天,京城便有命孤回京的圣旨。” “与其到时候落个抗旨不尊的罪名,倒不如孤压根就没接到这封圣旨。” “嗯....” “可是.....” 看着站在地上都有些摇摇晃晃的朱标,蓝玉实在不忍心让朱标一路颠簸,远赴高丽。 “殿下,不如您就回京吧。” “高丽战场,末将定处理妥当,倭国、高丽那些崽子,末将一个也不会放过。” “而且.....” 蓝玉看了朱标一眼屁股上的伤势。 随即忙低下脑袋,小声说道: “而且没有大将军将令,军中任何一名士卒都不得擅动.....” “废什么话!” 朱标面露不爽,没好气道: “孤自然知道无将令,三军士卒不得轻出!” “要不然的话,孤也不会把徐叔、汤伯都给支开!” “支.....支开?” 蓝玉沉吟数秒,随即便也明白了过来。 原来朱标刚才,是为了支开徐达、汤和二人。 徐达、汤和都不在,三军将士自然以朱标这个太子令最大。 冯胜、邓愈、李文忠三人,他们断然不敢阻拦朱标。 没准听到朱标要奔赴高丽战场,这三人紧随其后也不是不可能。 “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去办!” 夜幕落下,草原的夜并非一片漆黑。 明月高悬,凉风阵阵。 清冷月光散在地上,竟隐约有点点银光。 风吹草动,摇曳生姿。 月色朦胧之下,好似无数精灵在杂草之间跳脱嬉闹,发出的瑟瑟声响,也宛若精灵古怪玩闹的欢声笑语。 若无战乱,草原景色,当真天境。 “殿下,龙骧、豹韬随时可以出发。” 立于窗口的朱标听到蓝玉禀告,缓缓回过神来。 “今夜动身,前往高丽。” 第103章.朱标失策,李文忠以柔克刚 语罢,朱标在蓝玉的搀扶下,缓步走出营帐。 可没走出两步,迎面便看见李文忠、冯胜、邓愈三位国公。 而他们身后,傅有德、郭英、耿炳文、顾时等一众将帅尽数在场。 基本上没有同汤和攻打上都,没有陪徐达巡视周边的所有武将,都齐齐赶了过来。 “蓝玉?” 听到朱标语气略带不满,蓝玉连忙解释道: “殿下,末将很是小心,末将可谁都没告诉。” “殿下莫怪蓝玉将军。” 李文忠拱手上前,认真说道: “龙骧、豹韬两卫整军,加之大将军、汤帅不在营中。” “我等即便再傻,也知殿下另有所图。” “嗯。” 朱标也承认,自己哄骗徐达、汤和离营的办法的确并不高明。 若非抓住了汤和进位国公的痛脚。 不然以徐达、汤和二人的头脑,断不会如此轻易上当。 只是看到李文忠立于诸将之前,朱标顿了一下,语气和缓道: “表哥,你要拦我?” 听到朱标称呼自己为表哥,李文忠微微叹了口气道: “末将自然不敢阻拦殿下。” “不过末将有话要说!” 见朱标微微点头。 李文忠当着一众将帅的面,沉声说道: “其一,再过几日便是殿下生辰,马上也要到年关。” “殿下出京的时间虽不算长,可毕竟殿下初次离京,当体谅陛下皇后爱子之心。” “今元庭已灭,殿下当思还朝。” “其二,元主、元太子如何安置,除殿下外无人胆敢擅专。” “近四十万北元降兵如何安置,也需殿下亲自定夺。” “其三,如今草原虽说元庭已灭。” “可草原辽阔,尚有不少部族残兵,不愿归降大明,依旧与我大明为敌。” “加之甘肃一带,漠北一方,尤有草原强兵。” “殿下即便不愿回京,也该坐镇英雄河,发号施令!” “其四!” “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殿下曾言,明军撤后元兵又至的情况不会再发生。” “殿下也说过,要让草原百姓富足安居。” “可该如何做,我等粗人心中却没有半分主意。” “若殿下此时离开草原,远赴高丽,先前所言岂不尽成虚妄?” 李文忠语气虽然和缓。 言语之间没有半分威胁强迫之意。 可偏是他这番话,让朱标有种以柔克刚的高明之感。 正如他说的那样。 先前自己曾许诺给草原士卒富足安居。 若此时离开,那岂不是告诉草原士卒,自己这个大明太子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而朱标又何尝不知道,此时并非前往高丽的最佳时机。 可朱标也是没办法。 明日老朱的圣旨一到,自己总不能当着三军将士,抗旨不尊,拒不还朝吧。 “表哥.....” “若殿下心意已决,末将自不敢阻拦。” “不过还请殿下把眼前诸位将帅,一并带到高丽。” “毕竟草原再无恶战,有大将军、汤帅留守足矣。” “而高丽那边,殿下也当有将可用。” “即便不上阵攻伐,他们也能护佑殿下左右。” 语罢。 李文忠侧过身子,似不再阻拦朱标。 可正是如此情形,朱标双腿似灌铅一般,压根不能挪步分毫。 龙骧、豹韬本就是自己这个太子的亲兵,而常茂、沐英虽是战将,也宛如太子亲随。 自己带他们离开,自然没什么不妥。 可若是带眼前诸将离开,那该怎么说? 军中哗变,架空主将? 而且看眼前诸将的架势,不带谁一同前往高丽,恐怕任谁都不会乐意。 可一旦将军中诸将尽数带走。 汤和攻打上都顺利还好,一旦受阻需要大营派兵遣将,大营却无将可派。 那自己才是天大的罪过。 试想一下。 若徐达回营,发现所有将帅尽数被自己带离,前往高丽。 仅煽动诸将的罪名,又是一顿杖责是小。 若是传到老朱耳中。 老朱以此为借口,今后将自己牢牢拴住皇位一侧,再无亲征之可能。 念及至此。 朱标渐渐也回过味儿来。 “表哥,大将军不是调你同行,巡视周边吗?” “怎的今夜你也在营中?” “殿下有所不知。”明白朱标的意思,李文忠索性直接答道:“大将军调末将,并非一同巡视周边。” “而是让末将盯着辎重营,看看有没有那个糊涂将帅,调派军辎,出营作战。” 闻言,朱标也是明白了过来。 李文忠分明就是徐达留下来,为的阻拦自己的。 甚至方才那番话,多半也是徐达授意。 和老奸巨猾的徐达相比。 自己终究是太年轻了些。 “殿下,若要远赴高丽,还请带诸将一同前往。” “不必!” 朱标随意应了一声,作势便要朝帐内走去。 “曹国公所言不错,孤当留草原。” 语罢,朱标头也不回,径直返回帐内。 而李文忠似乎还不放心一般,冲着朱标的背影喊道: “殿下,草原无大战,可否允准我等今日小酌?” “诸将可自饮。”朱标兴致缺缺随意说道。 “此战殿下乃是大功,我等不敢自饮。” “末将斗胆,请与殿下同饮。” 明白李文忠这是为了盯着自己,防止自己趁机偷跑。 朱标缓缓点头,便准诸将进帐畅饮。 不过李文忠也是多虑了。 自己若真想离开,李文忠等人也是拦不住自己。 只是朱标觉得,高丽一地,还有文章可作。 让高丽和倭国先狗咬狗,倒也可以。 等两边消耗的差不多了,大明拿下高丽之后,便可一股作气,远渡倭国。火山文学 而且高丽战场,也可让徐允恭这些后辈练练手。 毕竟有方才李文忠的那番话,如今的北境战场离不开自己。 即便明日老朱的圣旨是召自己回京,自己也有理由继续留下北境。 更重要的是。 自己并非三军主帅,徐达不可能一直把自己绑在中军。 但凡自己率龙骧、豹韬离开大营,即便跑到高丽,也没什么不妥。 怕只怕明日老朱的圣旨.... 想来也是不会。 即便老朱急于让位,李善长、刘伯温还有朝中的那些个文人夫子顾念些体统,应该也能拦的住老朱。 第104章.遗臭万年,一线之隔 次日天明。 回到营中,看到李文忠、傅有德的身影,徐达心头一定。 即便还没见到朱标。 可徐达也知,朱标昨夜定是没有走脱。 不然的话。 就傅有德这些个将帅的脾气,即便违抗军令,他们也肯定要跟朱标一起离开。 而此时朱标的营帐。 徐达竟发现顾时、蓝玉这些个将帅喝了个烂醉,此时正横七竖八倒在地上,鼾声如雷。火山文学 而朱标则趴在榻上正翻看着兵书。 见此情形,徐达眉头一紧,朝着脚边的顾时便狠狠踹了上去。 “糊涂东西,太子有伤在身,尔等夜宿在此,岂不叨扰太子殿下。” “大将军无需训斥诸将,想必顾时等人也是得了将令,昨夜特来盯着孤的。” “这.....” 听到朱标将话挑明。 徐达也不作答,冲顾时等人没好气道: “你等下去准备,陛下的圣旨马上就到。” 闻言,顾时等人当即走出营帐,忙集结军士,准备迎接圣旨。 对不少将帅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军中迎接老朱的圣旨。 因为老朱也是知兵之人,知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所以在大军出征的时候,老朱很少对三军将士下令,更没什么圣旨。 最多也不过是给主帅送去书信。 而现如今。 北境一战,明军取得的战果颇为丰厚。 顾时等人几乎可以认定,待会儿抵达的圣旨并非是老朱对战场的决策。 更大的可能,则是老朱提前封赏有功将帅。 一时间。 原本清晨稍显安静的英雄河大营,此时瞬间喧闹了起来。 也是在帐外将士积极准备,迎接圣旨的时候。 徐达走到朱标身旁,笑着说道: “殿下昨夜打算离营?” “大将军明知故问。” 见朱标大有不满,压根不看自己。 徐达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敢问殿下,昨夜打算前往何处?” “是前往甘肃一带,彻底降服北元残部。” “还是说要到高丽战场,统兵挂帅?” “自是高丽战场。” 朱标微微挺起身子,认真说道: “徐叔,此次侄儿亲征,可有收获?” “殿下是指.....” “自是战场杀伐,男儿豪气!” 朱标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愈发高昂了起来。 “当年父皇与诸将南征北战,定鼎天下。” “辗转千里不疲,鏖战诸雄不败。” “此等男儿豪气,凡胸有热血者,谁人不心生向往?” “当年侄儿年少,父皇不准从军倒也罢了。” “如今侄儿已然成人,甚至已为人父。” “怎的战场杀伐,父皇能做的,侄儿却做不得!” 朱标素来冷静,老沉持重甚至不像二十岁的青年。 可此时这副固执模样,这哭着喊着要上前线的样子,倒是符合他二十岁的年纪。 想来也对。 无论老朱还是他徐达,都一直将朱标视为老沉持重之人。 可他们却也忘了,朱标毕竟只是个二十岁的热血少年。 微微颔首后。 徐达坐在朱标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 “老大,并非战场杀伐你做不得。” “只是你是咱大明的太子,是将来的皇帝。” “于你肩头,有的是比战阵杀伐更重要的事。” “可是....” “我自然明白。”不等朱标说完,徐达轻声打断道: “男儿热血,自是提刀立马,保家卫国。” “可你想想,陛下一生戎马,少有败绩。” “他就不想继续领军攻伐?” “可自从大明建国之后,你可曾见过陛下亲征?” “帝王之位,虽是权力顶峰,大多时候也能随心所欲。” “可那个位子,更要你克制心头所想。” “嗯......” 正如徐达说的那样,老朱戎马一生,恐怕做梦都想再临战阵,统帅大军。 可建国几年。 饶是大都之战,老朱也未曾亲临。 想来老朱也有诸多遗憾。 想必老朱也克制的辛苦。 也是在朱标沉思之际,只见徐达眉头一蹙,神情严肃语气责备问道: “可话说回来,若你并非朱家儿郎,你只是军中一寻常小卒。” “老大,你还会对战阵之事如此热衷?” “这.....” 朱标沉吟片刻,旋即很是惭愧的耷拉着脑袋。 的确。 若自己只是一寻常小卒,对战阵之事的态度,恐怕是敬而远之。 之所以如此热衷。 无非是清楚到了战场上,自己是统帅一军的将领,而不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大头兵。 自己热衷战阵之事,也无非是倚仗了太子之位。 “嗯......” 念及至此。 朱标微微一怔,额头上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么说来,自己和那御驾亲征,被敌军所擒的叫门天子明堡宗,并没有太大区别。 和明堡宗一样,自己同样固执,同样想要登临战阵。 同样想像父辈那般,马上定国。 之所以没有像明堡宗一般大败而归,被敌军生擒。 无非是自己熟知大明历史,加上自己的运气要好上一些罢了。 这么说来。 自己与那遗臭万年的君王,只有一线之隔! “徐....徐叔....” 见朱标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甚是惊恐的盯着自己。 徐达忙调转话锋,温声安慰道: “不过此次殿下亲征,收获也是不小。” “军中诸将都知殿下知兵善谋,军中将帅也都打心里将殿下视作主帅。” “而且此次北伐灭了元庭,收了辽东,安定了北境,此等战果胜过先前。” “殿下亲征,也算不虚此行。” 见朱标稍稍冷静了下来。 徐达将他从榻上扶了起来。 “殿下,圣旨马上就到,您也该出营迎接了。” “嗯。” 在徐达的搀扶下,朱标缓步走出营帐。 此时英雄湖大营。 一应将帅,所有士卒尽数整装,聚集在大营中心。 龙骧、豹韬作为天子亲卫,也是朱标的亲兵,自是站在队伍最前。 明黄色的太子令旗上,几条五爪金龙迎风舞动,似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翱翔于天际。 身后诸军更是整齐排列。 徐达的主将令旗,各个将帅的令旗也在此刻扬起。 放眼望去,诸将令旗好似随着朱标的太子令旗,很有节奏的迎风飞舞。 而令旗之下,数十万将士表情庄重,立于草原之上。 整齐肃穆,当真王者之师。 “臣詹同,拜见太子殿下!” 第105章.赐太子龙袍、冠冕 当看到传旨之人竟是詹同,朱标虽有意外,但还是暗中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 却见姚广孝突然从队伍中跑了出来。 让朱标诧异的是。 那姚广孝见到自己就跟见到亲爹一般,双目噙泪,一头便扑到自己脚边。 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般,近乎哭诉喊道: “殿下,臣终于见到您了!” “你且起来。” 知道姚广孝有话要说。 可当着三军将士的面,此时还是应先让詹同宣读完圣旨。 “詹大人,既是来传旨的,那便无需多礼。” “是!” 詹同恭敬一拜后,捧出圣旨立于三军跟前,准备宣读。 当看到朱标整理衣袍,准备下拜。 詹同忙出言打断道: “殿下,您可站着接旨。” “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我朝雄狮之众,克敌北上,捍卫疆土。朕受天命,以彰其功。” “百万雄师,咸有功于国,朕念其劳苦,心甚痛之。” “三军将士,忘死戍国,战阵死伤,朕心甚伤。” “擢,战死将士,官升一级,加以抚恤。” “赏,金银、美酒,以劳三军。” “谢陛下大恩!” “谢陛下大恩~” 三军将士齐齐高呼。 谢恩之声更显军威,震撼草原。 这些赏赐虽不足挂齿,可大军在外,朝廷赏赐还是头一遭。 不用想也知道,待凯旋之后,朝廷赏赐定是极重。 “龙州侯常茂。” 见詹同又拿出一封圣旨,常茂连忙上前跪道: “末将常茂,问圣躬安!” “朕安。” “朕闻常茂戍边数月,力克北元大将纳哈出。后辅佐太子,收降纳哈出,收服辽东。” “特加封龙舟侯常茂为郑国公,食禄二千石,世袭罔替。” “谢陛下隆恩!” “曹国公李文忠、宋国公冯胜、卫国公邓愈,三人劳苦,增禄五百石。” “颍川侯傅有德、长兴侯耿炳文、济宁侯顾时等,增禄二百石。” “臣等谢陛下隆恩。” “臣等谢陛下隆恩~” 詹同微微一顿,整了整心神后,冲身旁侍从微微授意。 下一秒。 只见几名侍从捧着龙袍、冠冕,恭恭敬敬跪在朱标跟前。 “太子亲征,不在朝堂,朕理国政,愈觉力不从心。” 第106章.着实了打 “殿下.....” “李文忠、邓愈,你二人亲自行刑!” 被这么一说,原本还打算为徐达求情的众人瞬间熄声。 也是听到朱标命李文忠、邓愈二人亲自行刑。 徐达、冯胜等人嘴角不免勾起一抹弧度。 朱标终究是少年人,报仇非但不避讳什么。 反而还恶趣味一般,让先前杖责他的李文忠、邓愈二人,杖责徐达。 若非千金之体坐不垂堂,恐怕朱标亲自动手杖责徐达都有可能。 “两位将军,可要着实了打!” 见朱标饶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二人一眼。 李文忠、邓愈强忍心头笑意,拱手说道: “末将明白!” 等几人刚离开中军大营,朱标立即看向蓝玉道: “蓝玉,你出去观刑。” “嗯?” 就在蓝玉茫然之际,姚广孝凑到蓝玉身旁小声说着什么。 旋即,蓝玉笑着领命道: “末将明白,末将这就去办!” 此时营帐外。 和一脸惴惴不安的詹同不一样。 徐达却是面色如常,甚至嘴角还带有几分笑意。 当看到詹同趴在行刑台上,额上满是汗珠,身体也不住的发抖。 徐达轻笑说道: “詹大人多虑了,殿下不会重罚,不过是需要个台阶而已。” “魏国公是说.....” “你且安心,五十杖责也有轻重。重则致命,若是轻的话,不过如搔痒一般。” 见徐达如此自信。 詹同也随之安心了许多。 可就在二人低声攀谈,心中安定之时。 李文忠、邓愈二人手持军棍,缓步走到二人跟前。 “大将军,得罪了。” “詹尚书,得罪了。” “无妨.....” “啊~” 不待徐达说完,李文忠手中军棍高高扬起,瞄着徐达的屁股便狠狠砸了下去。 一时间,原本云淡风轻,正在说些什么的徐达。 此时一个没忍住,竟直接惨叫出声。 “李思本,你他娘的.....” “大将军,末将可是听命太子殿下。” “若不让太子殿下满意,末将也不好交代不是?” “嗯....” 听到这话,徐达这才反应了过来。 虽说杖责他和詹同,朱标的确是需要个不在军中继位的台阶。 可杖责他徐达,朱标这混小子却也有泄愤的意思。 想明白后。 徐达面色铁青,咬紧牙关便也不再出声。 偏是此时。 一旁的詹同面露惊喜之色,忙冲徐达笑着答谢道: “大将军果然英明,这五十军棍着实如搔痒一般。” “那是那是.....” 徐达尴尬一笑,纵然李文忠下手不轻,可他却依旧强装出没事儿人的样子,微笑点头。 也是看到大将军徐达,以及传达圣旨的詹同一并被朱标杖责。 一时间,营中士卒纷纷议论了起来。 “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临军继位,不该重赏诸军才对嘛?” “是啊,为何詹大人会受发罚,连同大将军也跟着一并受罚。”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 蓝玉的亲卫挤到将士之中,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却声音极大冲周边士卒说道: “咱们陛下的圣旨,是让太子殿下回京继位。” “你们想啊,陛下如此器重太子,太子立下如此大功。那登基大典肯定办的格外排场,而且到时候肯定会赏赐三军,施恩天下。” “可詹大人没能传达明白陛下的旨意。” “咱大将军也是高兴过头,直接把龙袍披到了太子身上。” “若太子临军继位,岂不是说早有觊觎大位之心?” “如此大罪,若是传到京城,陛下会不会重则咱们太子不说,大将军肯定是要脑袋搬家!” “太子先行惩处大将军,便是不让朝廷降罪于大将军!” 话音落下。 周围士卒满是恍然大悟的惊叹之声。 “原来如此!” “我就说陛下那般器重太子,绝不可能让咱们太子临军继位!” “是啊,还是咱们太子照顾将士,虽是惩治了大将军,却也是为大将军好。” “太子英明啊!” “能随太子亲征,也算我等之幸!” 帐外正在行刑。 帐内,朱标却看向姚广孝道: “姚广孝,孤不是命你辅佐陛下讲学,定期刊印《洪武纪册》吗?” “你怎的跑到北境了!” 朱标刚一说完,原本还能保持淡定的姚广孝。 此时双膝一软,当着营中诸将的面,竟直接跪在了朱标跟前。 那双素来阴损,暗藏阴招的三角眼,此时悲悲戚好似如丧考妣一般。 “殿下明鉴!” “微臣纵然是死,也不愿离开殿下寸步!” 见他如此。 朱标挥了挥手,示意帐内众人出去观刑。 也是等众人离开。 原本沉稳,饶有心计的姚广孝愈发不顾体统,竟嚎啕大哭般,冲朱标委屈说道: “殿下,臣当真是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你是孤的人,还能在京城待不下去?” “可是世家之人阻挠推行洪武纪册,可是那些世家给你使绊子?” “不是不是!”姚广孝连忙摇头。 顿了一下,旋即低声说道:“是.....是陛下!” “陛下?” “陛下知臣受殿下器重,但凡对殿下有所不悦,陛下便....便训斥微臣。” “殿下亲率先锋营冲阵,陛下召臣到谨身殿,训斥了半个时辰。” “殿下卸任主帅一职,陛下召臣到武英殿,又训斥了半个时辰。” “三日没有北境军报,更没有殿下的书信,陛下便训斥臣未尽臣下之责。” “未能提前劝谏殿下,要多与父母书信相传。” 姚广孝也知道,自己是朱标器重之人,老朱断然不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可问题是。 老朱这位英武霸气的帝王,普通人饶是站在他跟前都要精神惧颤。 他几次三番被老朱叫过去呵斥,神经紧绷早已不堪忍受。 若继续留在京城,即便老朱不屑杀他,可他也要被老朱的帝王之威给吓死! 看着面前一脸委屈的姚广孝。 朱标心头轻笑一声,旋即很是关切道: “孤确也没想到,陛下会因孤迁怒于你。” “不过道衍,你也知陛下脾气。” “越是苛责训斥一人,越是对其重视。” “是.....是.....臣明白。” 姚广孝顿了一下,声音似微不可闻般,低声说道: “此次陛下对微臣下有严令。” “若殿下依旧不愿还朝,那陛下便要送臣前往西天,听佛祖讲经.......” 第107章.全瞎全盲 姚广孝说完,有些不安的看了朱标一眼。 他很清楚。 于朱标眼中,他姚广孝只是对大明有用的人,而并非亲信。 即便朝臣、世家,哪怕是老朱都将他姚广孝视为朱标的亲信。 可姚广孝心里却很明白,朱标对他绝不像对待常茂、蓝玉、马虎等人那般亲近。 而此番在朱标面前大吐苦水,接连哭诉。 也无非是想要亲近朱标,成为朱标亲随。 怕只怕,他自己的演技太过浮夸。 朱标洞悉之后,惹得朱标不快。 “殿...殿下。” 见朱标表情微沉,姚广孝连忙补充道: “微臣以为,太子殿下此时也应当还朝。”火山文学 “前些日子臣听闻,陛下曾打算提前让秦晋燕三王就藩。” “而且也因殿下久不在朝,陛下心情稍有烦躁,朝臣战战兢兢不说,朝政也稍有停滞。” “十月黄河泛滥,户部拨银不及时,陛下杖责户部大小官员七人。” “河南官员赈灾不利,陛下更是在朝会之上大发雷霆,下令斩首大小官员十一人......” “河南受灾?” 不等姚广孝说完,朱标忙在桌案上翻找着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朱标拿起一封奏疏丢给姚广孝道: “河南布政使谢全,五日前送粮草五万石到北平。” “若河南遭灾,安能送出五万石粮草?” 见朱标眸光清冷,语气也格外郑重。 姚广孝恭敬再拜后,连忙回道: “殿下,黄河的确泛滥,河南也的确受灾严重。” “臣与詹同大人路经河南,也亲眼见到百姓疾苦。” “毛骧!毛骧!” 朱标情急之下,竟扯着嗓子冲帐外大声喊道。 真不是朱标大惊小怪。 河南水灾,布政使谢全却送了五万石粮草到北境。 若是送粮之时,河南未曾遭灾。 那此时河南百姓岂不更加苦不堪言? 更甚至..... 是那谢全不顾水灾,不理百姓疾苦,压榨民脂民膏用来筹措粮草送至北平,只为了讨好自己这个太子。 而且自打离京以来,朱标便命锦衣卫将朝中大事小情,原原本本报给自己。 可这河南水灾一事,自己先前竟丝毫不知。 如此说来,朝中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世家是否安定,老朱讲学是否顺利,士子民心又是如何,凤阳三司进展是否如何。 还有凤阳税收改革,究竟到了哪一步! 毕竟在朱标的计划里。 是打算亲征过后,借举国欢腾,借自己有军功傍身,回京之后推行税收改革,增加商税。 可现在全瞎全盲,对朝中诸事一无所知,这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标下参见殿下。” “黄河泛滥,河南水灾,你可知道?” “这......” 见毛骧表情复杂,看了眼旁边的姚广孝。 朱标怒气上涌,一手狠狠拍在桌案之上。 “看来你是知道!” “说!” “朝中还有什么事,是孤不知道的!” “尔等锦衣卫是知情不报,还是说你毛骧收了谢全的好处!” “殿下明察!” 毛骧精神一凛,连忙跪道: “陛下.....” “是陛下下旨,说殿下您亲征在外,为战事操劳。我等便不可因国事再让殿下忧心。” “还......还说等到殿下您问及朝中之事,属下再向您禀告。” “嗯.....” 不得不说,老朱这步棋下的是真好。 等到自己开口问询,锦衣卫才能上报。 如此一来,朝中积压之事甚多,自己情急之下,定急匆匆返京。 虽说有老朱坐镇京城,河南水灾、凤阳税改都不会出半点乱子。 可老朱也是知道自己凡事都想知道的性子。 老爷子是料定自己听闻朝中诸事后,会即刻还朝。 “近些日子,朝中都有何事?” “回殿下,除河南水灾外。” “京城世家这些日子收敛家财、产业,似有异动。” “清点官员、世家之财,进展也不顺利。” “东南沿海的倭国也愈发猖獗,曹国公两战均胜,却未能肃清海寇。” “陛下是如何处置的?” “并未处置。” 朱标微微颔首,示意毛骧继续往下说。 “除此之外,朝堂便无他事。” “只是陛下命诸皇子徒步前往凤阳,秦王侧妃邓氏乔装打扮,与诸皇子同行。” “并.....并与秦王趁夜相会......五次。” “陛下依旧未曾处置?” “是。” “还....还有,昨日锦衣卫奏报,陛下与皇后正于京城,为殿下挑选侧妃。” 听毛骧说完,朱标苦笑一声。 看来自己还真要尽快回朝了。 “传令河北,粮草不需送至北平,转送河南。” “龙骧、豹韬两卫即刻整军,携粮草三万石,随时出发。” 朱标说完,徐达、詹同杖责也已落罢。 诸将纷纷返回帐中。 而听到朱标有回京的打算,徐达虽刚刚受刑,却依旧难掩欣喜问道: “殿下打算回朝?” “正是。” 朱标起身,将徐达扶到帅位上,温声说道: “大将军请坐。” “嗯?” 感受着屁股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徐达忙摆手道: “殿下在此,末将怎敢落座。” “大将军请坐!” 没有同徐达多说,朱标按着他的肩膀,直接将徐达按在了座位上。 看着徐达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满脸痛苦的表情。 朱标心中一阵暗爽。 旋即当着诸将的面,沉声说道: “孤既返京,北境之事皆由大将军做主。” “大将军,漠南一地,草原之地,建立大明行省,元兵降卒妥善安置。” “是!” “扩廓、冯胜。” “末将在!” “待汤和拿下上都,你二人听从汤和调派,于上都驻军。” “上都以北,漠北之地,凡有部族愿归降大明者,可南迁漠南、辽东等地,由你等安置。” “末将领命!” “傅有德、耿炳文,你二人调十万明军,前往辽东驻扎。” “待朝廷军令,进兵高丽!” “末将领命!” “诸将即刻准备。” 在众人纷纷离去之时,朱标旋即开口道: “扩廓将军,卫国公请留步!” 第111章.河南开封 见常茂目光灼灼紧紧盯着自己,似要强迫自己吃下这炒面。 詹同无奈,只得将手缓缓伸向炒面。 也是此时。 听到动静的朱标缓步走了过来。 “常茂!” “吩咐各军士卒,换马将歇,查看所携粮草是否有疏漏。” 明白朱标是要支开自己,常茂瞥了眼詹同后,转身便朝一旁走去。 而等朱标近前,詹同连忙请罪道: “殿下恕罪,下官实在....” “无妨。” 不等詹同说完,朱标从马背另一侧的背囊中拿出几个烙饼,递给了詹同。 “需赶路时,行军自当迅捷,将士们所食之物只图一个方便。” “所以这炒面自然算不得什么美味。” “多谢殿下体恤。” 詹同道谢一声,拿起烙饼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若是在京城,这烙饼他詹同也是不屑一顾。 可与炒面一比,这烙饼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殿...殿下,不知您如何进食?” 闻言,朱标捡起地上的炒面袋子,拿起一把便放到了嘴里后,旋即又饮了一大口水,这才吞了下去。 “殿下!” 见此情形,詹同面色大惊,连忙放下手中烙饼。 “微臣死罪,微臣怎可比殿下食用之物更甚.....” “无妨。” 朱标随意摆了摆手,于詹同身旁落座后,温声说道: “军中将士素来艰苦,孤为主帅,自当与士卒同甘共苦。” “只是詹卿并非军中之人,无需拘礼。” “这.....” 詹同很清楚,他所食用的烙饼,乃是救济河南灾民的粮食。 若朱标与他一同食用,他詹同或可以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可军中数万人,不仅有大明士卒更有草原部族,偏偏独他詹同一人例外。 论及身份,朱标贵为太子自不必说。 常茂、沐英也比他要更得圣心。 第112章.倒是个狂生 “回禀殿下,黄河泛滥,受灾之地并非只有河南。” “微臣斗胆请问殿下,陕西、山西官员可曾上报灾情?” “放肆!” 常茂怒喝一声,猛的抽出腰间长刀,直接架在谢全的脖子上。 这谢全当真放肆。 回话就该有回话的样子。 谢全不回朱标的话也就罢了,竟还敢胆大包天,开口反问! 如此行径,足可治他一个不敬之罪。 见常茂如此,一旁的朱标倒是没有急着开口。 反而是詹同见状,连忙下马走到谢全身旁,冲朱标跪道: “殿下,这谢全所言并非虚妄。” “黄河泛滥,陕西、山西也有灾情,虽不似河南这般受灾严重,可两地官员也并未将灾情呈报朝廷。” “想来.....” “想来是谢全他们另有隐情。” 语罢,詹同忙看向谢全说道: “谢全,太子亲至,还不原本告知于殿下?” 让朱标略微有些奇怪的是。 詹同说完,那谢全似乎很是不屑的低声冷哼了一下。 旋即。 只见谢全再次拱手,沉声说道: “如今我大明开国战、战四夷,边境战事自是旷日持久。” “前线所需粮饷定然繁巨,各地粮仓、朝廷国库负担国战尤显吃力,河南行省自然不敢因灾情叨扰朝廷。” “倘若灾情上报,朝廷自然要从国库拨钱,从各地粮库拨粮赈济灾民。” “如此岂不是令前线粮饷吃紧,令陛下忧心,让朝中大臣对国战一事颇有微词?” 朱标闻言,不由心头微动。 这谢全还算有几分见识。 如他所言,若是寻常时节,其他朝代大兴国战,但凡境内行省遭受天灾,朝堂之上定有腐儒、夫子说什么劳民伤财,上天震怒的胡话。 可谢全却也是想岔了。 如今大明上下一心,老朱坐镇京城,自己这个太子亲征草原。 哪个朝臣活腻了,敢非议国战的不是。 只不过..... 这谢全所言,话是好话。 可隐隐之中却透露着诸多不满。 “殿下放心,河南自能妥善处置灾情,不劳烦朝廷费心。” 见那谢全说完。 梗着脖子,昂着脑袋,腰杆也挺的老直。 第114章.极尽恭维 “干甚要和俺一块做工,你个大小伙子是想偷懒不成?” 见那老汉满脸轻视,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 朱标也是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老者嫌弃。 “罢了,一起做工便是,俺正好想找个人唠嗑。” “嗯。” 朱标连忙凑了上去,“敢问老叔贵姓啊?” “陈,耳东陈。” “好姓!” “南朝梁国有位白袍将军名曰陈庆之,其人之勇,其人之谋,堪称千古良将。” “民间甚至有千军万马避白袍的俗语口口相传!” “老叔身材健壮,步履铿锵,想必年轻时也当过兵吧。” “那是!” 朱标一番吹捧,陈老汉心情大好,抱起一块几十斤的石板便放到朱标背上。 “爷当年在军中也是一把好手,宰过陈友谅的陈汉士卒,也杀过北元那些个鞑子!” “老将军!” 朱标虽扛着几十斤重的石板,却当即郑重说道: “晚辈失敬,不知老叔还是位老将军。” 见朱标为从这陈老汉口中打探消息,此时竟对他极其恭维。 一旁同样背着石板的沐英,嘴角满是笑意。 整个大明,诸多武将,谁能得到朱标如此恭维? 恐怕即便是老朱在场,也不免要吃醋几分。 “标弟,先把石板背到堤坝上再说。” “这小子说的没错,想听故事,就先干活!” 陈老汉说着,也背起一块石板,朝堤坝径直走去。 一个时辰,三人来来回回数十趟。 见朱标身上的衣袍已被汗水浸透,汗水甚至顺着裤脚淌到了地上。 沐英连忙冲陈老汉道: “老叔,我家小弟没干过重活,不然.....” “吃饭的时候不见少吃,怎的干活就不成!” 见朱标的确有些力竭,陈老汉看了看四周,冲两人小声说道: “太子殿下在咱开封,你们要想歇着,就躲到河边去。” “别让军中士卒看见,别让太子殿下觉得咱开封的百姓都是只吃不干活的懒汉!” 被这么一说,朱标微微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接着干!” “不错,你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 陈老汉拿出挂在腰间的旱烟枪,美美的嘬上了一口。 旋即吐出一大片的烟雾,很是舒坦的长舒了口气。 “得劲儿!” “真他娘得劲儿!” “小子,来口不?” 见朱标摆手,陈老汉也不强求,将烟杆重新揣到腰间。 若有所思般看了眼不远处,正在与百姓一同干活的龙骧卫士卒。 “你刚才说,那个陈什么之,作战勇猛?” “那是你小子没见识,咱大明常大将军那才叫真的勇猛!” “当年滁州之战,俺追随常大将军,五千人被敌军数万人围困。” “可常大将军一马当先,愣是带着俺们弟兄杀出了一条血路!” “咱常大将军才叫勇猛,那才叫千古良将!” 说话的同时,陈老汉脸上满是感慨。 眸光深邃,似回到了当年那激荡的血色岁月。 “老叔还追随过常大将军?” “那是!” “家父也曾与常大将军一起共事!” “当真?” 听到这话。 原本对朱标一个落第书生没什么好印象的陈老汉,此时表情瞬间庄重了起来。 甚至还有些惊喜的冲朱标问道: “你爹是哪位将军?” “前军指挥朱君。” “朱君将军?” 见陈老汉面露狐疑,朱标忙解释道: “我爹虽说官职不低,可洪武三年朝廷大封功臣时,说了不该说的话。” “后来就.....” “明白,俺明白!” 不用朱标说完,陈老汉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他也听说,洪武三年朝廷大封功臣。 军中不少将官不满自己没有受到封赏,说了不该说的话,而被陛下训斥贬官。 这在军中也是常见。 也是意识到朱标当真是将门之后,陈老汉拉着朱标二人便朝河边树荫走了过去。 “小子,你爹身体可还好?” “好!就是老催我回家。” “估摸着你爹是要让你投军吧。” 陈老汉顿了下,继续说道:“娃!你要是过了乡试也算个秀才,也就不用逃难到这儿了。” “你说你读书也没读出个名堂,不如就听你爹的,乖乖从军去吧。” 朱标微微点头,并未言语。 哪里是他不愿从军,分明是自己远在应天的爹,不让自己从军。 “老叔,我可听说这次河南的灾情,河南各级官员没有上报给朝廷。” “那又如何?” “我还听说,他们筹措了不少粮饷送到了北平!” “会不会是这些官员为了讨好太子,为了显示自己治郡有方,这才不上报的?” “胡扯!”陈老汉狠狠瞪了朱标一眼,没好气道: “给前线送粮算个啥!给前线送粮不是应该的?” “你小子没当过兵不知道!要是没粮食,前线军士根本没啥战力!” “老叔莫动气。” 朱标温声安慰道:“地方给前线捐粮,朝廷体恤百姓,下令给拿出粮食的百姓分发银钱。” “而且还要比市面上的粮食价格高出几分。” “可晚辈却听说,河南官员并未照办。” “甚至仅以市场粮食价格的一半,分给百姓。”火山文学 “晚辈是担心,剩下的一半被这些官员尽数克扣贪污....” “贪个屁!”不等朱标说完,陈老汉站起身子,怒声斥道: “俺不知道谢老爷贪不贪,可俺知道谢老爷来咱河南,来咱开封以后,咱百姓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咱开封受灾,前几天谢老爷整日到河堤上,脚都被泡烂了也见离开。” “每天都跟俺们一起干活,这样的官就算是贪官,俺们也乐意!” “再说给前线捐粮的事,那本就是俺们心甘情愿,莫说谢老爷给了钱,就算不给又能咋滴!” 见陈老汉言语间对谢全多有敬意。 朱标忙赔笑道: “老叔莫气,我只是怕咱百姓受苦.....” “你算个啥!” “你连秀才都不是,还担心俺们百姓?” 被这么一说,朱标自觉失言,也不再解释。 也是见陈老汉怒气渐消,朱标眼眸一转,旋即低声问道: “老叔,黄河多是七八月份泛滥,如今都快入冬,按理河神不该这时候发怒啊。” “您说,会不会是朝廷大兴国战,惹得上天震怒,这才降下......” “砰~” 不等朱标说完。 那陈老汉猛的上前两步,一脚狠狠踹在朱标身上,更是将朱标直接踹进了河里。 这一瞬间。 旁边的沐英双眼呆滞,如遭雷击般僵僵的站在原地。 不远处一直用余光盯着这里的龙骧卫士卒,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 隐藏在暗处的锦衣卫,甚至想要冲出来,当场手刃了这老汉。 而喝了几口河水的朱标忙站起身子,冲陈老汉怒声吼道: “你个老汉也太不识抬举了!” “我对你好声好气,你为何动手!” 第115章.谢布政使,你可知罪? 见朱标满脸怒气,冲陈老汉高声质问。 沐英微微松了口气。 若朱标当真动怒,有意责罚。 那眼前的陈老汉必死不说,有护卫之责的他,还有暗处的锦衣卫,都不能幸免。 此时怒斥陈老汉,也不过是提醒锦衣卫不要现身。 也是明白朱标的意思,锦衣卫、龙骧卫,还有旁边的沐英,都没有轻举妄动。 而看到朱标竟还敢开口质问,那陈老汉竟是气不打一处来。 捡起地上的石头便朝朱标砸了过去。 “你个毛头小子满嘴喷粪!” “河水泛滥成灾,跟太子亲征有个甚的关系!” “送往北境的粮食,都是俺们的口粮,都是俺们自愿交给官府,让官府送到前线的。” “你知不知道,太子殿下先前杀了多少贪官!” “你知不知道,开封府前的登闻鼓是用来做什么的!” “太子爱护俺们这些个百姓,如今朝廷开国战,太子征北境,就算把来年的种子都拿出来,也要让太子殿下打好这一仗!” 陈老汉越说越气。 此时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冲着朱标怒声吼道: “要是你爹知道你说这种昏话,定要往死里揍你!” “要是常大将军在世,知道你敢非议太子,不把你脊骨打折!” “文不成,还不愿从军,当真浪费粮食!” 朝朱标啐了一口,陈老汉不愿多费口舌,转身便朝前方工地走去。 而看到朱标此时还站在水里愣神,沐英连忙上前说道: “殿下,水里凉,还是.....” “大哥,你说诸多百姓都如陈老汉这般,还是因他是前线老兵,这才动怒。” “这.....” 此时沐英不敢妄言。 他知道朱标对谢全疑心极重,所以现在说什么似乎都不恰当。 片刻沉默过后。 朱标一边脱下沾满水的外袍,一边朝河岸走去。 见朱标似乎有了定论,跟在后面的沐英忙开口问道: “殿下,您觉得那谢全如何?” “有些头脑,目前看来还算是个好官。” 等朱标走出两步。 隐身于暗处的毛骧这才拿着厚大袍子,忙跑到朱标跟前。 “殿下。” “嗯。” 披上干净的外袍,朱标冲毛骧淡淡问道: “谢全可调查清楚了?” “是!” “朝廷下发用来补给捐粮百姓的银钱,总计三万两。” “谢全拿出一万五千两,用来补给捐粮百姓。” “五千两与上下官员瓜分。” “剩下的一万两还未用完,用途则是以工钱分发给了做工百姓。” 听到沐英有些疑惑的轻哼了一声。 毛骧连忙解释道: “朝廷发动民夫,修筑堤坝。若非徭役,按照规矩,每名民工一天饷银乃是五十文。” “可谢全却给了百姓七十文。” 毛骧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属下还打探到,谢全出身江浙一带,与刘伯温、詹同、宋濂等人偶有联系。” “至于师承,这谢全原是前朝县令。” “龙凤年间,经宋濂举荐,同任河南县令。后因治郡有方,被陛下逐级拔擢。” 谢全的经历虽然听起来平平无奇。 可朱标却觉得其中大有可考之处。 洪武初年,浙东、淮西两派斗的不可开交。 饶是李善长、刘伯温也亲自下场。 可在浙东官员杨宪手握大权时,谢全并未得到越级拔擢。 在淮西官员胡惟庸任丞相时,谢全却还能稳步升职。 足以证明,此人应有几分可取之处。 回到开封府,换上太子衮服。 朱标沉声下令道:“召詹同、谢全前来。” 不多时。 詹同、谢全快步走入堂中。 “臣拜见太子殿下.....” “詹同,你可知罪!”朱标突然开口。 詹同话未说完,便失声低呼了一声。 “殿....殿下,微臣何罪....” “你身为吏部尚书,主管官员调度,有责考核各级官员。” “然河南布政使谢全品行不端,贪墨朝廷下发银钱。” “詹同,你还不知罪?” 听到朱标这话,詹同脸上虽是惶恐,却也带着几分预料之中的坦然。 昨日谢全迎接朱标志之时,语气不甚恭敬,似有不满。 而詹同也发现,谢全所为的确惹的朱标不快。 今日朱标处置谢全,自然要顺带敲打敲打他詹同。 念及至此,詹同将头埋在地上,便了绝了申辩的心思。 似朱标这般谋略超人之人,大多都有几分固执。 一旦认定谢全为官不明。 无论事实如何,想来朱标都不会留下谢全。 也是此时。 朱标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谢全,淡淡说道: “谢布政使,你可有话要说?” “臣无话!” 和詹同不同。 谢全全无惧色,梗着脖子朗声回道。 见他如此,旁边的沐英刚想开口训斥,朱标却先一步说道: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贪墨朝廷分发给百姓的银钱了?” “事实便是如此,臣无可辩驳。” “臣同各级官员贪墨银两五千两,臣收受民间粮商五十两贿赂,臣还向为河堤民夫做饭的厨子索要了两贯大钱。” “不仅如此,臣向陈家村百姓索要五贯大钱,承诺河水退去,河堤修建完成后。将河道土地划给他们,让他们来年耕种。” 谢全一五一十,将自己那些所谓的贪墨之行,尽数说了出来。 也是听到这话,一旁跪着的詹同脸上愈发惶恐了起来。 若非朱标在上,他真想起身,当场撕烂谢全那张破嘴。 现在是什么时候? 朱标要治他的贪墨之罪! 这谢全不申辩倒也罢了,竟还将那些个罪行原原本本说出。 他分明就是找死! 他这副样子,显然是要让河南官员,甚至连同吏部部分官员跟他一起陪葬。 毕竟凤阳中都案时,朱标可是将连同知府在内的凤阳所有官员,尽数斩首。 恐怕如今的开封府,也要同凤阳一般无二! 第116章.贪墨诸多,该当何罪 “殿......殿下.....” 没有理会准备求情的詹同,朱标抬手将其制止后,冲谢全沉声说道: “贪墨诸多。谢全,你可知我大明律法如何惩治官员贪墨?” “臣知道!” 谢全清了清嗓子,朗声回道:“陛下圣明,治贪极严。” “大明律言明,官员贪墨枉法,一贯以下杖刑八十,六十两即绞。” “大诰言明,官员无论功勋富贵,贪墨四十两者,发配从军。” 见谢全提及斩首、绞刑之时,毫无惧色。 朱标对这谢全愈发重视了起来。 现如今朱标能肯定的是,谢全那些所谓贪墨得来的钱财,没有一分是用于自身享乐。 正因如此,这谢全还能不作申辩,直面惩处。 像他这般刚直之人,将来改革税收之时,定是谁的情面都不讲。 朱标强压心头欢喜,淡淡说道: “贪墨六十两即斩,那谢布政使,那你该是个什么下场!” “扒皮囊草,抽肠断脊之刑。” “来人,带谢布政使下去。” 朱标声音落下的同时,毛骧已然走到谢全身旁。 锦衣卫名声在外,饶是谢全对锦衣卫也有几分惧意。 看着面前宛如修罗煞神的毛骧。 主位上的朱标也不再言语,低头翻看着案桌上的奏疏。 本就抱着必死之心的谢全反倒显得很是坦然。 微微叹了口气,谢全起身理了理身上官袍,冲朱标躬身一礼,低声请求道: “殿下,臣死不足惜,只是臣家中老母却是无罪。” “臣所贪墨,也无半分惠及家母,还望殿下能网开一面。” “自然。” “殿下,臣知必死,可否容臣将心中所想尽数说出。” 朱标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终于把这谢全逼的敢开口了。 这谢全的确刚直,只不过就是有些木讷。 关于朝政,关于国战,他明明有诸多言语要说。 可他却又顾虑甚多,一直在找机会,一直都没来面见自己。 如今将他逼到绝境,饶恕其母,谢全终于能毫无顾忌。 “但说无妨!” “臣请殿下对天下官员一视同仁,莫要厚此薄彼。” “臣请殿下收敛好战之心,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臣请殿下止刀兵,执玉帛,宽济天下万民、文武百官!” “嗡~” 谢全那近乎咆哮的谏言之声,在整个正堂不断回响。 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 包括朱标在内,整个正堂的众人纷纷石化。 沐英满脸诧异,似有些不敢相信大明朝还有人敢非议朱标。 詹同看向谢全的眼神虽有诧异,但更多的则是无尽惶恐。 至于谢全身旁的毛骧。 此时面如死灰,反应过来后一把将谢全按在地上,慌忙请罪道: “殿下,属下这就带谢全下去!” “不急!” 同样没什么好脸色的朱标,语调清冷,淡淡说道: “谢大人,孤这个太子,竟有如此多的错处?” “正是!” 见谢全还不知死,毛骧按住他肩膀的手愈发用力。 可饶是肩膀传来剧痛,巨大力道压的他半跪在地上,可那谢全依旧毫无惧色,甚至还直勾勾盯着朱标,正色说道: “殿下对待官员,厚此薄彼。” “大明官员俸禄微末,殿下有心厚待官员,设黄金台于东宫,用以赏赐诸多官员。” “然,京官整日侍奉朝堂,地方官员三年才有机会进京述职。” “这黄金台与其说是为天下官员所设,不如说是为京城官员设立!” “放肆!” 毛骧怒喝一声,忙将谢全踹倒在地,用膝盖压着他的脑袋,让他不能继续胡沁。 哪怕知道此举甚是失礼。 可毛骧却当真不敢让这谢全继续说下去了。 这谢全明摆着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已然豁出去了。 若他待会提及锦衣卫...... 此时朱标正坐主位闭口不言,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同时,手里用力揉搓着玉牌。 这样子,毛骧只在凤阳中都案时见过。 毛骧又岂能不知,此时的朱标已然是震怒非常。 若再让谢全继续说下去,即便他不会提及锦衣卫之事。 可惹怒了朱标这个太子,便是惹怒了皇位上的老朱。 一旦这爷俩发起火来,整个大明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到时候他们锦衣卫还不知要杀多少人,届时涉及到朝廷诸多勋贵、官员,有的是麻烦等着他毛骧。 只不过。 见毛骧如此,朱标微微摆手,示意他放开谢全。 也是在朱标即将开口之时。 旁边的詹同心思微动,忙冲谢全高声斥道: “谢全,你当真糊涂!” “殿下设黄金台,根本乃是赏赐各级官员。” “方才你说地方官员不比京官,谋得赏赐不比在京官员。” “此说法,大错特错!” “本官可以告诉你,自黄金台设立以来,受赏的京官只有三人。” “而受赏的地方官,有二十人之多。” “即便除去凤阳主管三司的官员,地方县令、知府、布政使,也有十七人受赏!” 并非詹同故意夸大,事实便是如此。 这谢全从未做过京官,他哪里知道在朝为官的辛苦。 不说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老朱和朱标,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在天子脚下,在这两位爷的眼皮子底下。 想要得到黄金台赏赐,必须是大功,要么就是差事没有半点纰漏。 而地方官员远在一县,天高皇帝远。 只要瑕不掩瑜,治郡有方,陛下和太子便不会吝啬赏赐。 “殿下,您心中所考,可否准臣告知这谢全?” “嗯。” 当看到朱标微微点头,詹同转向谢全,正色说道: “谢全,若因黄金台一事,你便非议太子殿下,那将你斩首也没有冤枉你。” “且不是黄金台能赏赐到地方官员,殿下此举并无厚此薄彼一说。” “单说殿下为何设黄金台,谢全你可知道其中缘由?” “这....下官未来得及多想,并不知晓。” “殿下设黄金台只不过是第一步。” “殿下收世家之财,断绝世家将来作乱的可能,同时也是在丰盈国库。”火山文学 “殿下亲征之前,曾下令清点京城官员、勋贵家中之财,虽是防止官员收受贿赂,却也是调查官员生活是否艰苦。” “微臣斗胆臆测。” 詹同将手举过头顶,冲朱标恭敬拱手后,继续说道: “殿下是见我大明官员俸禄稍低,有意提高所有官员的俸禄。” “那黄金台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第118章.微言大义 话音未落,一五十年纪的妇人手中拿着一把菜刀,站在门框中狠狠瞪着陈老汉。 而看到那柄菜刀的瞬间,沐英一步便挡在朱标身前。 周围的林间也发出了阵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只不过朱标却是不以为意。 那妇人挽起的袖子上还沾着点点面粉,显然是刚刚还在灶台上忙活。 虽说此时一脸的凶神恶煞,可也绝没有要动刀赶人的意思。 “婶子,我几人冒昧叨扰。” “只是晚辈父亲与陈老叔当年同在一军,晚辈想听听当年军中之事。” 朱标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银子。 “我们在河上做工也发了饷银,婶子要是不嫌弃,看能不能管我们一顿饭食。” 见朱标打算上前,沐英忙接过那银子,冲那老妇走了过去。 只是见朱标仪表堂堂,虽一身布衣,却也是贵气逼人。 和平日里那些满嘴脏话,动不动就骂娘的乡里之人截然不同。 再加上朱标嘴甜如蜜。 此时更是一口一个婶子叫着,那妇人也是生不起气来。 待沐英将银子递到跟前,老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扯那胡话!” “既然你爹是军中老人,也杀过鞑子,俺家管你吃喝都成,要什么银子!” “等着,婶子给你杀鸡吃!” “多谢婶子。” 见自家婆娘竟如此好说话,饶是陈老汉也有几分诧异。 不过虚荣心作祟。 他还是挺直腰杆,冲朱标几人朗声说道: “俺家俺老汉做主,都踏踏实实坐着!” 待几人在院中落座,朱标看向陈老汉率先问道: “老叔,咱庄子上有多少前线老兵?” “十几个吧,活着的还有十几个!” 陈老汉嘬了一小口酒,淡淡说道: “当年从军的百十号人,前线战死了大半。侥幸活下来的也落了一身病,回来第一年就走了七七八八。” “第一年竟走了这么多?” 朱标是知道前线受创的将士大多不能长命百岁。 可第一年便病死大半的情况,朱标也属实没有想到。 “老叔,前线兵卒旧疾复发,官府不管吗?” “怎么管?” 陈老汉瞥了朱标一眼,随意说道: “能活着回来便是万幸,能死在家里便是祖上积德,还想让官府怎么管?” “再说了,官府对俺们这些老兵算是好的了。” “战死的弟兄,朝廷发有抚恤。” “活着的兄弟也有不少银子,加上在军中时攒下来的军饷,买几分田地是没问题,这样也能保住一家吃喝。” “要是这样俺们还不知足,还让官府给俺们治病,那俺们还算是人吗!” 尽管陈老汉嘴上这么说。火山文学 但朱标还是觉得,朝廷对老兵的照顾依旧有些不到位。 接下来。 大明国力逐渐强盛之后,还有不少仗要打。 总不能明军士卒从前线退下来,一年之内便病死大半吧。 “老叔,若是医馆给前线老兵看病不收钱,会不会好些?” “胡话!哪有看病不花钱的!” “晚辈好像听说,京城好几个世家带头,打算在各府建些医馆,免费给前线老兵瞧病。” 朱标看了眼詹同,笑着问道: “詹叔,我没记错吧。” “公子没记错,确有此事。”詹同不敢犹豫,连忙应了下来。 “老叔,若是看病不花钱,前线退下来的老兵应该都愿意治病吧。” “这又是胡话,谁不想好好活着。” 朱标失笑一声,也觉得自己这问题,问的属实好笑。 徐达、汤和,军中不少将帅,甚至还包括老朱。 他们或许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病死榻上。 只不过他们都是身居高位,家有资产,子孙后辈无忧。 可对于普通士卒来说,今年种的地便是明年的口粮。 不少士卒都是上有老下有小,都是一家的顶梁柱。 这些人谁不想多活几天,多干些活,给家里子女多存些粮食。 想明白后,朱标看向谢全,沉声道: “谢兄,太子亲征,你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嗯?” 谢全微微愣了一下。 先前在开封府时,朱标不让自己言说国战弊端。 怎的现在还有百姓在场,朱标却有意让自己开口。 尽管心中不解,但谢全还是开口说道: “不错,在下以为大兴国战多有不妥。” “我大明乃天朝上国,当怀柔四方......” “咚~” 不等谢全说完,陈老汉一脚踹出,直接将谢全从凳子上踹到了地上。 见此情形,朱标顺势起身,默默后退了几步。 “怀柔,怎么个怀柔法!” “你知不知道当年鞑子是如何屠杀咱们百姓!” “那些个鞑子把百姓聚集到一起,要么斩首,要么就地掩埋。他们就为了来年能种牧草,养马养牛。” “鞑子拿着刀都冲到你家门口了,你个王八蛋还说什么怀柔!” “乡野之见!” 谢全冷哼一声,快速起身冲陈老汉说道: “现如今元人已然被赶出中原,可太子却举全国之力,远征大漠。此举不是劳民伤财?此举不是穷兵黩武!” “放你娘的狗臭屁!” 陈老汉拿起脚边凳子,朝着谢全狠狠砸了过去。 “鞑子是逃回了草原,可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卷土重来?” “现在不会,将来就不会?” “过个百十年,他们会不会再拿着刀冲到你家门口!” “这.....” 尽管陈老汉满嘴脏话,时不时还要动手。 可终究是话粗理不粗。 现如今大明武备昌盛,元庭自不敢轻举妄动。 可谁又能保证百十年后,大明依旧武备昌盛? 谁又能保证,百十年后,元庭不会兴兵南下。 如此说来,朱标执意踏碎元庭,倒不算是穷兵黩武。 “纵然如此!” 谢全也有几分书生的骄傲,他也不想被陈老汉一个老兵驳倒,尤其是当着朱标的面。 顿了下后,继续冲陈老汉高声说道: “劳民伤财,穷兵黩武,本就不是什么好事。” “就以此次为例。” “河南官员并未将灾情上报朝廷,你可知为何?” “俺不知道......” 见陈老汉说着便要冲上来。 谢全忙后退躲闪几步,继续道: “并未上报,乃是各级官员想着朝廷为国战忧心,国库、各地粮仓都需先供给国战,这才没有上报。” “若官员上报,朝廷无法赈济,岂不有损朝廷威严?” “若朝廷救济,致使前线粮草吃紧,岂不置太子殿下于险地?” “换言之,若此时并非国战之时,河南有灾,朝廷赈济。” “如今河事早已完工,百姓也能多得些救济!” “放你娘的蛋!” 陈老汉再次拿起一把椅子朝谢全抡了过去。 谢全后背吃力,一个趔趄还未摔倒。 可陈老汉欺身上前,一脚将其踹翻在地,随即压在他身上,双手握拳朝着谢全的面门狠狠砸了下去。 “谁他娘的能想到太子亲征的时候,黄河河水泛滥!” “照你这么说,元兵鞑子打过来,咱们担心天灾就不迎战了?” “还有!” “河南有灾,凭啥只想着让朝廷救济!” “如今不是挺好?” “受灾百姓都得安置,堤坝也在施工。” “你个王八蛋还有啥不满足的!” “你凭啥怪到太子头上,凭啥怪罪国战!” 第119章.陈老汉:俺踹了太子? 陈老汉拳拳到肉,打的那谢全哀嚎不断。 毕竟老兵的底子还在,而且他先前还是在常遇春那个莽夫的手下当兵。 陈老汉自有一种近乎蛮横般的勇猛。 也是见谢全被打的双眼迷离,陈老汉不想闹出人命。 旋即起身扯着谢全的胳膊,一边朝门外走,嘴里一边喊道: “报官!” “俺要告你非议太子!” “若是谢老爷知道你敢非议太子,定斩了你的狗头!” 闻言,朱标轻笑一声淡淡开口道: “老叔,你打的这人,就是你所说的谢老爷!” “嗯?” “河南布政使,谢全!” 原本陈老汉还不愿相信。 可此时谢全强打起精神,一把扯回自己的胳膊。 随即拍了拍身上尘土后,郑重说道: “本官,乃河南布政使谢全!” “胡....胡扯!” 见眼前的谢全就跟换了个人一般,陈老汉心头微颤,抬腿便朝门外走去。 可一想到自家婆娘还在家中,他连忙冲屋里喊道: “婆娘,快,快跟我一起去报官!” “这伙人冒充谢老爷!” 明白陈老汉有逃跑的心思。 朱标上前温声笑道: “老叔,刚才您说的在理,打了就打了呗,不算什么。” “况且您也不知他是布政使。” “可是.....” 此时的陈老汉依旧有些惊魂未定,怯生生的看了眼面前的谢全。 可下一秒。 陈老汉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后背瞬间惊出一阵阵的冷汗。 “那....他是谢老爷,莫非....你....” “小子朱标,咱大明的太子。”火山文学 “咚~” 几乎是朱标开口的同时。 陈老汉一时错愕,竟一屁股摔坐到了地上。 “天爷啊!” “俺打了布政使老爷,还踹了太子?” “俺该死,俺该死!” 见陈老汉扬起巴掌便朝自己脸上抽去。 朱标忙上前安慰道: “老叔!” “当年您在岳丈军中效力,也随父皇征战天下,您就是我的长辈。” “长辈教训晚辈,算个什么事儿!” “可....可是.....” “老叔勿忧,若是谁敢找您麻烦,敲登闻鼓,小子给您做主!” 被朱标这么一说,陈老汉这才渐渐安心了下来。 将陈老汉扶到凳子上坐好。 朱标看向谢全道: “谢布政使,如今你可还觉得,孤亲征大漠乃是好战之心?” “殿下深谋远虑,国战乃是必须。” “微臣短浅,微臣万死!” 见朱标随意摆了摆手,并未怪罪。 谢全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只是殿下,臣还有话要说。” “但说无妨。” “回殿下,国战虽是必须,可此时大兴国战是否有些不是时候。” “殿下应知,汉武帝北征匈奴,虽立下赫赫武功,可依旧有穷兵黩武之骂名。” “而那汉武帝之所以有北征匈奴的底气,乃是因文景之治在前,民生鼎盛。” “饶是如此,草原一战便也耗空了国库钱粮。” “反观我大明,如今我中原大地刚遭战乱,百姓民生尚未完全恢复。” “朝廷此时大兴国战,对敌诸夷。” “若是这国战旷日持久,是否同样累垮百姓,连累殿下千古之名?” 待谢全说完,朱标倒是没有急于表态,反而冲沐英递了个眼色。 沐英当即会意,朗声说道: “此战北元,不仅俘虏元主、元太子,收降扩廓、纳哈出等名将。” “辽东一地,漠南一带均为明土。” “此战缴获牛羊马匹无数,金银不计其数。” “对敌北元,此战已胜!” “谢布政使,今时不同往日。” “区区草原,不足撼动我大明根基。” “而且!” 朱标继续补充道: “如今我大明上下一心,当是进取之时。” “饶是陈叔这般退伍军卒,胸中依旧有平定诸夷之热血。” “尔等虽是文人,可也是我大明臣子,乃我大明子民,安能阻拦大明进取之脚步?” 谢全看了眼旁边的陈老汉,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惭愧。 方才陈老汉言语虽是粗俗不堪,可句句都是在理。 他谢全苦读圣贤书多年,也为官多年,却还不如一个老卒有见识。 “陈叔今日所言,下官醍醐灌顶。” “承蒙教诲,请受在下一拜!” 见谢全堂堂河南布政使,主管一省的官老爷,竟冲自己行跪拜大礼。 陈老汉忙起身搀扶道: “谢老爷,这万万不可啊。” “您赈济灾民,对俺们百姓就是天大的恩情了。” “俺老汉咋能受您一拜......” 见谢全还不起身,同样跪在地上的陈老汉忙冲朱标说道: “太子殿下,您看....” 朱标微微示意,让沐英将两人都扶了起来。 “谢全,孤知你官声极好,所言国战弊端,也是因你心系百姓。” “你所虑者,可是担心朝廷为兴国战而压榨百姓?” “正.....正是。” “可若是孤能提升大明财政收入,给百姓富足呢?” “若如此,臣定不敢非议国战半分!” “那你可愿同孤回京,为孤助力?” 见朱标语气深沉,表情也甚是严肃。 谢全知道,此行京城,定不是简单的差事。 可饶是如此,为大明、为百姓,他又有何惧。 旋即。 谢全神情庄重,冲朱标郑重说道: “臣,万死不辞!” 第121章.朱重八,你吓到雄英了 听到朱标竟如此大手笔,一下便要给河南拨银三百万。 谢全、詹同,还有赶来的几个治河能手,表情都有些呆滞。 “殿下,恕臣斗胆,三百万两属实太多了些。” “若一下拨出如此巨款,保不齐河南官员上下齐手,从中牟利。” “再者前线吃紧,国库怕是一下子拨不出这么多银子来。” “而且此次黄河水灾并不严重,治河一事也该徐徐图之。” 谢全说完,詹同也连忙跟着说道: “殿下,臣虽不在户部,可国库存银估摸不足千万之数。” “接下来朝廷需要用钱的地方甚多。” 詹同顿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陛下有意册封皇孙为太孙,册封大殿需要巨额银钱。” “还有陛下在京为殿下挑选侧妃,婚典也需用不少钱。” “加之殿下的继位大典.....” “孤自然明白。” 朱标打断几人的话,率先看向谢全说道: “此次河南水灾的确不严重,可不能等到黄河泛滥,河南变成一片泽国时,朝廷再行治理。” “提前防范,总归是好的。” “至于官员从中贪墨,也不用担心。” 朱标看向毛骧问道:“姚广孝、方克勤二人何时抵达河南?” “回殿下,两人已在路上,三日必达。” “嗯,姚广孝有些治河才能,让他主持工事。” “方克勤为人清廉,让他总管账目。” “治河所有开销,需这他们二人同发手谕才能拨款。” 选用这二人,朱标自然有别的理由。 历来朝廷发银到地方,上下官员从中牟利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有些手段甚至可以说格外精明。 朱标深知,即便是自己一直留在河南,也不可能做到尽查尽美。 而姚广孝久历民间,为人聪明,知人心,知手段。 让他监管,让他盯着上下官员,再合适不过。 最重要的是,姚广孝此人心狠,知道用什么手段严惩贪官,能够震慑其他官员。 至于让方克勤一同前来河南。 朱标虽看重方克勤为人清廉,可更重要的则是为了耳根清净。 毕竟回朝以后要实行税收改革。 把方克勤这个愣头青打发的远远的,也省的他在自己耳边聒噪。 “殿下知人善用,只是国库存银....” “詹卿,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 “况且陛下圣明,若觉国库吃紧,陛下自可削减治河用度。” 詹同微微点头便也不再言语。 想来朱标所言三百万两,无非是让堂上这些个治河能手可以放手去做。 若朱标当真要户部拨银三百万。 大可以下一道太子手谕。 此时让谢全上书请旨,恐怕也是存了转圜的心思。 “河南灾情已得控制。” “谢卿,詹卿,即刻启程,同孤返回京城。” ....... 京城皇宫。 老朱刚在谨身殿处置完朝政,便快步朝坤宁宫走去。 这几日来,除了处理朝政,老朱恨不得一直守在朱雄英身旁。 若非马皇后不同意,他甚至想把雄英接到谨身殿去。 “大孙!爷爷来了,想爷爷没?” 听到老朱还未进门,便在门外扯着嗓子大喊。 马皇后狠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嚎什么!雄英睡着了!” “哦。” 被这么一说,老朱连忙闭嘴,随即轻手轻脚缓步走到雄英床榻跟前。 “大孙,你咋又睡了?” “一整天也不跟爷爷说说话。” “雄英才几天,都还不会开口,怎么跟你说话!” “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咱家大孙聪明的很。” “咱说啥他都能听明白。” 见老朱满脸宠溺,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雄英胖嘟嘟的小脸。 马皇后便也由着他随便说。 “重八,老大啥时候抵京?” “那个不孝子,不管他!” 一说起朱标,老朱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混小子从北境下来,不赶紧回京,反而跑到河南去了。” “等他回来,咱就安排继位大典。” “以后咱啥事都不管了,就陪着咱家雄英玩。” 老朱说完,压低身子轻轻揉了揉雄英的小手。 “雄英,你想不想跟爷爷玩呀?” “嗯.....” 看到老朱这副有了孙子就忘了儿子的模样,马皇后也觉得有几分好笑。 也是见雄英睡得香甜,没有半分回应。 老朱走到一旁坐下后,愈发没好气道: “这混小子离京一月,就压根没给咱俩写过信。” “就算不问问咱俩,也该写信问问大妞(常氏),也该写信问问雄英吧。” “一旦出去了,心就野了,就不管家里了!” “咱算是看明白了,这混小子就是没良心。” “咱替他守着大明,他反倒出去野,一封信都没有!” “等他回来,咱就安排让他继位,以后朝政咱就不管了,让这小子自己忙去!” “怕是标儿不愿继位......” “管他愿不愿意!”老朱一时恼怒,当即怒声喝道。 可这声音却将熟睡的雄英惊醒。 “你说说你,非要把雄英吵醒!” 见这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嗷嗷大哭。 老朱脸上也多了几分慌张,忙凑上去,极力压低嗓音温声哄道: “爷爷不好,爷爷吵到雄英了。” “雄英乖,不哭了不哭了.....” 见小家伙压根不给自己面子,老朱猛的板起脸来,指着小家伙沉声说道: “皇孙朱雄英,咱命你,不准哭了!” 此话一出。 雄英好似听懂了一般,哭声戛然而止。 一对大眼睛很是好奇的盯着面前的老朱。 “嘿嘿,妹子,咱家雄英比他爹听话.....” 还不等老朱高兴片刻,雄英旋即又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一次的哭声,好似比先前愈发大声了几分。 “朱重八!你看你雄英吓成什么样了!” “我今天.....” 见马皇后左右环视,显然是在找鸡毛掸子。 老朱后退两步的同时,忙开口说道: “妹子,咱...咱去把奶娘传过来,咱去找奶娘过来!” 火山文学 第122章.咱请你吃竹笋炒肉 虽然嘴上说着不管朱标,可一连几日,老朱都有些魂不守舍。 特别是知道朱标离开河南,正在往京城赶。 老朱好几次都有意无意的溜达到奉天门的城楼上,似乎只为了能尽早看到朱标回来的身影。 “刘和,太子到哪儿了?” “皇爷,您今天问过奴才五次了。太子爷最快今晚到,最迟不过明早。” 老朱听后也不生气,反而笑着看向刘和说道: “你没当过爹,自然不明白咱现在啥心情。” “等你下辈子投个好胎,生个儿子。你就知道有个不孝子,当爹的有多操心了。” “奴才这辈子是没这个福气了。” “奴才下辈子,还想服侍皇爷和太子爷。” 笑着拍了下刘和的肩膀,老朱紧了紧身上衣袍,继续问道: “咱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 “十根木棍,太子爷尺寸的龙袍、冠冕,都在坤宁宫门外候着。” 老朱微微颔首,转身便朝坤宁宫走去。 与此同时。 朱标一行距离应天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殿下,汤帅派人传信。” “汤帅带着传国玉玺,押送元主爱猷、元太子地保奴,还有一众元庭勋贵在后方五十里。” “是否等与汤帅会和再一并进城?” 明白常茂的意思。 此战北元也算大胜,押送元主进大明都城,自然是风光无限。 而且也能显示大明王师的浩浩武功。 只是如果大张旗鼓进城,百官自然要出城队迎接,城中百姓也要净街焚香,沿街叩拜。 更重要的是。 朱标怕老朱当着百官、万民的面,直接将龙袍披在自己身上。 “龙骧、豹韬,巴尔,众将在此等候汤帅,明日一并进城。” “詹同,带谢全到吏部,明日一并上殿。” “常茂、沐英,你二人同孤轻装进城。” 坤宁宫内。 看着呼呼大睡的雄英,老朱怎么看怎么喜欢。 好几次想要伸手挑逗,却都被马皇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来。 “妹子,你说咱家雄英长大,会不会也跟他爹一样,是个不省心的?” “你们朱家的男人,有一个是省心的吗?” “你一把年纪了,不也是想着重回战阵吗?” “嗯.....” 老朱顿了一下,略有埋怨的看了马皇后一眼: “你看你,咱说雄英呢,你老是说咱。” “是呢是呢,臣妾失言了!” 马皇后假意赔了个不是,笑着说道: “就算雄英不省心,也是老大这个当爹的操心,你当祖父的,在旁边看笑话不就成了。” “也是,不能便宜老大这小子。” 老朱凑到雄英跟前,小声说道: “大孙,将来你能气你爹,可不能气皇爷爷啊!” “爹,您这么教雄英可不成啊!” 听到这话,老朱身形一僵,有些不可思议的朝门外看去。 也是看到朱标果真出现在自己跟前。 原本老朱打定主意,想着等朱标一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胖揍一顿再说。 可看着此时朱标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却怎么也舍不得动手。 “标.....标儿?” “爹,儿子回来了。” “好孩子!”见朱标甚至还准备行礼,一旁的马皇后忙上前拉住朱标的手。 “身上这灰啊土啊的,一路上肯定吃了不少苦吧!” “没吃饭吧。” “去,给太子做碗面,要三个鸡蛋!” 马皇后一面为朱标擦去身上灰尘,一面冲宫人急忙吩咐道。 惊喜之下,甚至都有些慌乱。 反观老朱,盯着朱标看了好久,半晌这才不咸不淡,沉声问道: “回来了?” “爹,儿子回来了。” “先吃饭。” 老朱强压心头欢喜,依旧板着个脸冲朱标淡淡说道。 见朱标上前打算看看雄英。 老朱眉头一皱,低声训斥道: “站那儿看看就成了,别把你身上灰啊土啊的,带到咱家雄英身上。” “是.....” “咱儿子不孝顺,现在就指望大孙了!” 见老朱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朱标憨笑一声,站在原地禀告道: “爹,汤伯带着传国玉玺还有元主正在回京的路上。” “此战北元.....” “军报上有的,就不用说了。” 第123章.儿子当太子早就当烦了 闻言,马皇后轻笑一声,上前便抱走了雄英。 见常氏满脸担忧,甚至有些不愿离开。 马皇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傻丫头,你父皇能把标儿怎么样?” “刘和!” 老朱声音刚落,刘和带人捧着龙袍、冠冕,还有十根大拇指粗细的木棍走了进来。 “坤宁宫的宫人都退出去五十步。” “是!” 刘和出门的同时,很是贴心的关上了殿门。 而看着老朱闲庭信步,缓缓朝木棍走了过去。 朱标连忙开口说道: “爹,徐叔打了儿子五十军棍了,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 “那是徐天德打的,跟咱有啥关系。” “嗯....” 当看到老朱挑了一根最粗的木棍握在手里,朱标只觉后背一阵发凉,连忙说道: “爹,就算您要揍儿子,也该给个说法吧。” “儿子都是当爹的人了,不能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揍吧!” “你还知道你是当爹的人?” “临行前咱怎么交代的,你怎么跟咱保证的!” “不冒险,不涉险境!” “可你呢!率先锋营冲锋,孤军迎战王保保,甚至还想转战高丽!” “还有!” 老朱声音愈隆,冲朱标高声埋怨道: “出去以后,一封信都没有!” “白白让你娘担心!” 见老朱说着便朝自己走了过来。 朱标也不逃跑,看向老朱低声说道: “爹,儿子知错了。” “可儿子也不想挨揍了。” “您说吧,您让儿子怎么样,儿子绝无怨言!” “哦?”老朱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旋即试探性问道: “如果咱让你继位呢?” “这算啥事儿,当皇帝还不愿意,那儿子不成傻子了?” “儿子看过了,五天后就是黄道吉日,到时候儿子登基怎么样?” 听到朱标竟如此听话,老朱不免也有些意外。 按理说,这小子不会被一顿揍吓成这样呀。 是徐天德那厮打的太狠,伤还没好。 第125章.没钱!大明真穷! 老朱眉头紧皱,突然有种心累的感觉。 他岂不知朱标所言句句在理。 他又岂会不知,方才所说的那些个典礼,对大明都有特别的意义。 可问题在是,国库当真没那么多钱啊。 更重要的是。 这一次朱标难得对继位之事不排斥。 这么好的机会,老朱当真是不愿放过。 “父皇,儿子倒有个办法,延后部分庆典。” “哦?说来听听!” “所有事情赶在一起,无非是因儿子继位,所以才需急忙操办。” “若推迟儿子的登基大典.....” “好小子!你还是不愿登基!” 见老朱说着便又拿起手边木棍,朱标双手一摊,无所谓道: “儿子也是为爹您分忧,儿子巴不得您尽早禅让,儿子尽快登基。” “若您不同意,就当儿子方才什么话都没说。” 语罢,朱标也不再多言,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朱标很清楚。 因为自己亲征之时带兵冲阵的事情,老朱恨不得让自己早些登基,好把自己锁在皇位上。 所以还按照先前一样拒不登基,肯定免不了老朱的一顿胖揍。 甚至就连马皇后都不会同意。 也是因此。 朱标就是要给老朱一大堆的麻烦,让老朱自己熄了传位的心思。 瞥了眼老朱准备好的十根木棍,朱标心情大好,昂着脑袋便朝殿外走去。 而看到朱标神采奕奕,脸上竟没有半分狼狈。 常氏上前仔细打量一番后,很是诧异问道: “兄长,父皇没教训你?” “你这丫头,怎么也想着自己夫君被教训?” 轻点了下常氏的额头,朱标冲一旁的马皇后道: “娘,二弟徒步前往风样的事,父皇是何态度?” “你父皇震怒,打算赐死邓愈之女邓氏。” “不过你父皇还是说,让你回京以后自行处置。” “嗯,那儿子就先回东宫了。” 见朱标转身要走。 马皇后看了眼坤宁宫老朱的方向,旋即冲朱标问道: “标儿,你继位的事.....” “儿子愿意。若不出纰漏,五日的黄道吉日,就举行登基大典。” “嗯....” “娘,儿子回去准备登基大典了。” 看着朱标语调平和,似全不在意般缓步朝东宫走去。 马皇后心中也不免疑惑了起来。 “这小子当真转了性了?” 不解之下,马皇后快步朝坤宁宫走去。 可刚一进门,她竟发现老朱眉头紧皱,将头埋在案桌上不知在写着什么。 “重八?” “妹子,你说花钱的地方咋就能这么多!” “先前那些个皇帝都不是啥好东西,传下来的礼制,皇家庆典竟要花这么多银子!” “这数千万两银子发给百姓多好,非要弄什么虚头巴脑的庆典!” 此时老朱烦到了极点。 他也知皇家庆典隆重一些,乃是为了皇家尊荣,对国朝安定也是必须。 他也知道,这些个庆典的确应该隆重一些。 可看着数千万银子一溜烟都要花出去,老朱说不心疼那也是假的。 “重八,我怎么听不明白,为何要数千万两?” 将朱标方才所言尽数说了出来。 马皇后沉吟片刻,当即出声笑了起来。 “妹子,你笑啥?” “咱正烦心呢,你要是有主意就别藏着了。” “哈哈哈,臣妾可没主意。” 马皇后笑着解释道: “重八,你还没看明白吗?标儿这分明是让你自己断了传位给他的念头。” “方才诸事,尽是因你急于传位而起。” “若不急传位,雄英的册封大典,你修建皇陵,甚至就连詹家女儿的婚典都能往后拖上一拖。” “咱怎会看不出来!” “咱当然也知道,这些个事情都是老大给咱挖的陷阱。” “可是妹子,标儿这次难得没有抗拒继位,咱只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见老朱轻叹一声,眼中忧虑更盛,甚至比先前苦战之前更加忧心。 马皇后缓步走到老朱身后,为其揉肩的同时,温声说道: “重八,你怕是又被标儿糊弄了。” “正因为标儿知道国库没有银子办这么多事,他才会肆无忌惮,不拒绝继位之事。” “若是国库真有这么多银子,这小子肯定还有别的招,拒不继位。” “咱就知道!” 老朱冷哼一声,当即便要起身找朱标算账。 可不等他起身,马皇后双手用力,愣是将准备站起来的老朱,重新给按在了位置上。 “就算你现在去找标儿,他也会摆出一副愿意继位的样子。” “他也能让你没话说。” “那.....” 老朱顿了一下,冲马皇后问道: “妹子,那你说咋办,老大这小子还想着亲征甘肃、平定云南呢。” “要我说,标儿登基之事可以暂且往后推推。” “他刚回来,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次亲征的。” “你就趁这段时间,把该办的事都给办完。” “等过些日子索性装个病,直接将皇位传给他。” “装病?” 老朱沉吟片刻,旋即笑道: “装病好!装病稳妥,到时候标儿再不想继位,也是不能了!” “你先别乐!” 看着满脸欢喜,甚至打算现在就装病的老朱。 马皇后轻轻拍了他一下,继续说道: “装病就该有装病的样子,这些日子让医官一直给你开着滋补的方子,对外就说身体有恙。” “等年节过去,春夏交替的时候,你在大病一场。” “好主意!还是妹子你想到周到。” “想糊弄到标儿,就应该放长线!” 见老朱眉头渐舒,脸上烦心也尽数散去。 马皇后顿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方才标儿问到老二了。” “嗯?” 老朱双眸如刀,回头看了眼马皇后。 先前提起朱标,老朱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可那也是佯装生气,心里却没丝毫怪罪什么。 可此时一提及朱樉,老朱脸上瞬间阴沉了下来。 那静默不语的样子,宛如一头盛怒的雄狮。 “重八,老二他.....” “让老大去操心,要是老大也处置不了.....” 老朱顿了一下,冷声低语道: “要是他非但不能协助标儿,还只知道添乱,咱就当没这个儿子!” 第126章.老二?咱恨不得宰了他! “重八.....” “妹子!” 不等马皇后开口劝解。 老朱眼眸一凛,声音好似古钟低鸣般,震人肺腑的同时伴随着无尽的威严。 “妹子,咱家老大所图乃是千年之盛世。” “此行此道,古无前例。” “咱这个当爹的都不能拖老大的后腿,其他人就更不能了!” “老二!” “身为藩王之首,咱断不能让他给老大添麻烦!” 老朱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 此时在老朱眼中,朱樉的身份,更多的乃是大明的藩王,而不是他朱重八的儿子。 毕竟在老朱原本的设想中。 朱樉、朱棡以及其他皇子戍藩在外,乃是为大明筑建起数道抵御北方部族南下的防线。 可如今。 北元已灭,元主被擒,扩廓、纳哈出等草原名将归降。 如此情形,老朱相信以朱标的能力,最多不过十几年时间大明便能同化北方部族,解决北境之忧。 也是因此。 先前他让诸皇子就藩,筑起抵御防线的计划,也就显得意义不大。 半年前。 老朱听朱标明确说过,继位以后,必然削藩。 因此这半年来,老朱一直在为朱樉、朱棡这些个皇子想着出路。 此次让朱樉、朱棡带着众多皇嗣徒步前往凤阳。 也是为了让这哥俩在弟弟妹妹中树立些兄长的威信。 也好在将来朱标打算削藩的时候,他们哥俩能作为诸皇子兄长,协助朱标。 到时候。 即便是有哪个小王八蛋扎刺,口出非议,甚至是举兵起乱。 也不至于让朱标为此烦心,朱樉哥俩就能平定下去。 甚至老朱还考虑到。 若是将来削藩不顺,需要杀一两个皇子。 那这残杀兄弟的罪名,也绝对不能让朱标这个新君背负。 朱樉哥俩也该为朱家做些什么。 可让老朱万万没想到的是。 朱樉身为除朱标之外诸皇子最长的一个,他竟然是这般的没出息。 在诸皇嗣徒步前往凤阳的途中。 饶是只有十二岁的汝宁公主,饶是只有十一岁的楚王朱桢。 这两个孩子都能忍受一路徒步的辛苦。 可仅比朱标小一岁的朱樉,他非但没有起到兄长的作用,照顾弟弟妹妹。 甚至还吃了邓氏偷偷带着的食物,而且还没给弟弟妹妹分出半点。 更甚至! 朱樉竟与邓氏在那破庙中,行男女之事! “重八,老二还小,这孩子....” “妹子!” “老大只比朱樉大七个月!” “可是.....” “妹子!” “咱当时听说老二和邓氏这俩孽障在城隍破庙,当着神佛办那些个腌臜事,咱恨不得当即下令宰了这俩畜生。” “若不是想着邓愈忠心有功,正追随标儿在外征伐。” “若不是想着老大在外,咱不好绕过他,处置老二这个孽障。” “不然的话,咱岂能容忍这俩畜生活到现在!” 看着老朱咬牙切齿,低声怒骂的样子。 马皇后清晰的感受到,此时的老朱已然是动了杀心。 也是难怪。 此次朱樉的所作所为,的的确确,很是精准的踩到了老朱的逆鳞。 要知道。 老朱本是个好酒之人,可为了约束军纪却能立下十年不饮酒的规矩。 即便是登基以后,老朱也极少饮酒,更是从来没有因为喝酒误事。 而且自打老朱登基以来,每日只睡两个时辰。 后来朱标全掌朝政,他这才清闲了许多。 老朱是个极其自律的人,也有着极其严格的自我约束标准。 他最见不得的,也是最为厌恶的,正是那些吃不了半点苦头,只知享乐的富家公子。 老朱甚至觉得,这样的人活着就是纯纯的浪费粮食。 可谁又能想到。 他朱重八的儿子,只比朱标小一岁的朱樉,竟是如此吃不了半点苦头! “妹子,半年前咱听说老大要削藩。” “咱就一直想着,怎么才能在削藩以后,让老二、老三辅佐老大。” “后来咱想到,等削藩以后,老二老三一武一文,不仅能协助标儿。” “他们两个身为皇嗣兄长,也能帮着标儿管理诸皇嗣。” “不至于让标儿因为弟弟妹妹的事情烦心。” 第127章.劳烦秦王侧妃了 听朱标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常氏莞尔一笑,重新坐回到了朱标身旁。 “兄长当真狡猾.....” “孤滑溜溜的地方可多了。” 终究是没忍住。 本是血气方刚的两人,若是能忍住久别重逢那才是不正常。 一番口舌之战下来,两人休憩半晌,朱标这才冲常氏说道: “晚膳便不去母后宫中了。” “兄长还要.....”火山文学 见常氏脸颊潮红未退,又泛起一阵绯红。 朱标玩心大起,轻笑说道: “孤是要召秦王夫妇来东宫一起用膳。” “嗯....” “丫头,你想哪儿去了?” 见朱标直勾勾盯着自己,表情虽是一本正经,可那跳脱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俨然是在取笑自己。 常氏羞愧难当,低着脑袋小声说道: “臣妾....臣妾以为兄长要与臣妾单独用膳。” “哈哈哈,改日吧。” 片刻休整,天幕低垂。 于晚间之时,秦王朱樉带着侧妃邓氏快步朝东宫走去。 “大哥!” 一看到朱标,朱樉满脸欣喜,快步跑到了上去。 “臣弟见过大哥。” “大哥,北境战况如何?” “臣弟何时也能领兵前往北境!” “到时候臣弟给大哥牵马!” 朱樉说话的同时,邓氏恭敬跪道: “臣妾拜见太子,拜见太子妃。” 邓氏也算是个十足的美人,虽出身将门,可一颦一笑之间却有种江南女子的柔弱。 可让朱标有些不喜的是。 这邓氏好似很不安定,饶是在自己面前。 饶是跪拜的同时,竟还悄悄看了自己一眼。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听闻殿下您在北境立下大功,秦王整日摩拳擦掌,天天研习兵书。” “只为将来有一日能报效疆场,为太子殿下您牵马执蹬。” 没有理会邓氏的话,朱标转而看向朱樉问道: “二弟,孤命刘保儿传令,乃是召你夫妇二人前来用膳。” “秦王妃王氏呢?”(扩廓汉名王保保,他妹妹可以称为王氏。) 听到朱标问及王氏。 依旧跪在原地的邓氏脸上闪过一抹担忧。 可朱樉却是毫不在意,冲朱标随意说道: “大哥不用理会,那王氏性子冷清,不便来用膳.....” “性子冷清?不便来用膳?” 朱标瞥了朱樉一眼,旋即冲刘保儿道: “传孤令旨,召秦王正妃王氏。” “是。” “大哥.....” 不等朱樉开口,朱标眼底一沉,微微瞪了他一眼。 也是这道目光过去,原本很是随意的朱樉觉察出不对来,连忙闭上了嘴。 “先落座,待秦王正妃到再开席。” 语罢。 朱标没有理会还跪在地上的邓氏,起身便朝餐桌走了过去。 见朱樉还愣在原地,已然落座的朱标冲其轻声说道: “二弟,还不落座?” “是....” 朱樉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邓氏,喉咙蠕动半晌,却也是不敢开口求情。 待他落座后,太子妃常氏很是亲近说道: “秦王带着诸多皇嗣徒步前往凤阳,也是辛苦。” “不如先用些糕点。” “多....多谢太子妃。” “都是自家人,叫嫂子!” 听到朱标沉声训斥。 朱樉拿起糕点,连忙改口道:“多谢嫂子。” “二弟,此行凤阳一路可还好?” “好....好.....” “民生民情呢?” “这.....”朱樉顿了一下,忙开口说道:“凤阳百姓感念大哥你的恩情,百姓无论老幼,都对大哥你称赞有加。” 见朱标眉头微蹙,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不满意。 朱樉忙继续补充道: “沿路.....沿路民生还好,百姓安居,官员用命,我朝有鼎盛之势.......” “民生还好?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这.....” 听到朱标反问,朱樉的心都已然是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是真担心朱标发火。 自己这大哥虽然平日里和和气气,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也格外关照。 可一旦发起火来,那简直就是他们哥几个的噩梦。 甚至! 每次朱标揍过他们以后,老朱都要把他们叫过去再训斥一番,下手也会比朱标更重! 第129章.你说什么?孤问你,你说什么? “大哥,不可啊,大哥!” 见朱标还要上前。 朱樉情急之下,竟跪行到朱标跟前,死死抱了住朱标的双腿。 “大哥!求你放过邓氏吧!” “你最照顾臣弟了!” “当年臣弟背不出论语被父皇抽打,还是大哥出面说情,父皇这才饶过臣弟的。” “当年臣弟顽劣,打翻了砚台,玷污了军报,也是大哥你替臣弟承担了下来。” “大哥,这次......这次你就再帮臣弟一次吧!” “臣弟求你,臣弟求你了,万万不能杀邓氏啊......” 朱樉不傻,此等大事断忙不过老朱。 他甚至觉得,自家大哥如此严惩,想来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所以! 朱樉现在求情,求的也是朱标在老朱面前,替他周旋。火山文学 可正是看到朱樉涕泗横流,脸上挂满鼻涕、眼泪的样子。 朱标心头愈发烦躁,抽出一脚狠狠朝他肩头踹了过去。 “没出息的东西!” “你可还记得你是何身份!” “大哥....” 见朱标上前,还要殴打朱樉。 旁边跪着的王氏连忙跑到朱樉身旁,慌忙冲朱标求情道: “太子殿下,邓氏虽有错,也是臣妾这个正妃约束不到。” “求殿下放过邓氏,臣妾愿替她受过.....” “不需你求情!” 朱樉一把甩开王氏前来搀扶的手。 旋即冲着她恶狠狠说道: “定然是你!定然是你向大哥进言!” “定是你这个妒妇!” 见朱樉抬手便要殴打王氏。 朱标箭步上前,又是一脚将朱樉狠狠踹到了地上。 “不知不明,混账至极!” “你以为你秦王府不在大明境内?” “还是你以为,你秦王之威能凌驾父皇与孤这个太子!” 此话一出。 朱樉被吓得头皮发麻,跪在地上不住的摇头。 “大哥,臣弟绝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理会朱樉的解释。 朱标掏出锦衣卫奏报,狠狠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们于王府之中关起门来怎么胡闹,孤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饶是你堂堂秦王!主管皇家宗师案件的大宗政院宗正!” “做出这等宠妾灭妻的丑事,只要不甚过火,孤也可以不予理会。” “可邓氏骄纵,竟胆大包天敢违抗父皇的圣旨。” “诸皇嗣前往凤阳途中,她竟在后跟随。” “为你这位秦王提供饭食,甚至与你做那男女之事。” 朱标蹲下身子,直勾勾盯着朱樉,沉声说道: “秦王殿下,宗正大人!” “秦王侧妃骄纵至此,依宗政院令该如何处置?” “这.....” 一时之间。 朱樉不知如何应答,更不敢去看朱标的眼睛。 即便他再怎么混账,也知道朱标授他大宗正院宗正令一职,乃是为了让他进入朝堂,将来好能有所作为。 可身为主管皇家宗师的宗正令。 邓氏身为皇子侧妃,违抗圣旨,蛊惑藩王,其惩处便是个死字! 甚至连同她的母家在内,也要一并受到牵连。 问题是。 邓氏乃是他的爱妃,他哪里愿意处置邓氏。 “大哥!” 片刻沉吟过后,朱樉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冲朱标连忙说道: “邓愈将军.....邓愈将军功勋卓著,是否能看在邓愈将军的面子上,饶过邓氏这次?” “卫国公听闻其女邓氏做下如此丑事,愿回京斩杀邓氏,随后自刎!” “啊?” “那.....” 见朱樉还在想着如何保全邓氏。 朱标当真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二弟身为皇子藩王,不说为非作歹,揽尽天下女子,怎么也不该被一个女子哄骗至此! 小的时候也没见他与邓氏如何情投意合。 怎的如今竟陷于情爱如此之深! “你来动手!” 朱标掰开朱樉的手,将长剑塞到了他的手上。 “身为宗正令,本该由你亲自动手。” “而且你亲自斩杀邓氏,对父皇、对卫国公,对满朝文武也算有个交代!” 语罢。 朱标转身便回到座位上坐下,静静注视着朱樉。 也是感受到朱标那冷漠却又极具威严的目光。 朱樉右手死死攥住剑柄,指尖甚至都要渗出血来。 可饶是如此,他却依旧不愿起身。 哪怕知道在自己大哥面前,拖延没有半分作用。 第130章.没出息的家伙 “臣弟.....” “啪~” 不知朱标从何处掏出那柄玄色长鞭,不由分说便朝朱樉后背狠狠抽了过去。 刹那之间,长鞭落地发出的尖锐响声好似苍鹰长鸣,在皇城上空经久不散。 而这一鞭子力道之沉。 竟直接抽裂了朱樉身上的衮服,打的他皮开肉绽。 “若你自戕,父皇与母后如何伤心?” “若你自戕,朝堂、民间又会如何议论孤这个太子!” “父母兄弟,手足之情,大明稳固,在你心中竟比不过一个女子?” 朱标怒极,又是几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而被鞭子抽打的朱樉没有半分躲避,此时咬着牙,默默承受着自家大哥的惩处。 饶是他也认为,方才自己以自刎威胁朱标,当真愚蠢至极。 且不说自家大哥的性子,绝不可能受人威胁。 单说自己若为保邓氏,自刎而死。 依老朱和朱标的性子。 这样非但不能救邓氏的性命,反而还会让他们两个更加震怒。 迁怒邓家满门不说,甚至会将他这个没出息的秦王移出朱家宗庙! 更重要的是。 若他今日死在太子东宫。 不出半日,皇宫之外定会有非议。 甚至还会说大明的太子朱标忌惮他这个秦王,故而逼杀手足。 即便朱樉再怎么糊涂。 可他也深知,若因自己让自家大哥背上如此骂名。 他朱樉纵然万劫不复,也断然不能洗刷此等罪过。 “大哥,臣弟知错。” “臣弟不该有半分自刎的念头......” “嗯。” 朱标略感欣慰。 可手中长鞭还未放下,只见朱樉眸中萦绕着泪光,冲他动情说道: “可是大哥......” “臣弟...臣弟舍不下邓氏.....” 嗡~ 此话一出,朱标身体一僵,只觉耳中一阵嗡鸣。 怒火攻心之下,竟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黑。 此时握住长鞭的右手,也莫名开始颤抖了起来。 饶是朱标也没想到,自己这二弟竟然能如此荒唐! 原本的历史中。 秦王朱樉为讨好邓氏,强取豪夺,收敛珠翠,不知害的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朱樉甚至还为邓氏打造皇后服饰,只为博美人一笑。 正因为知道历史中的秦王朱樉极尽昏聩,所以从小到大,朱标多次给朱樉提及百姓之苦。(别喷主角为何一开始不阻止秦王、邓氏的婚事,后面会写。) 方才席间,朱樉说出当下百姓与龙凤十年时百姓有所不同。 便说明他是个细心之人,也是个顾念百姓的藩王。 朱标因此还很是欣慰,还认为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朱标万万没想到。 自己潜移默化教导朱樉多年。 今日竟会尽数毁在邓氏这个女子身上! 依照此时朱樉对邓氏的宠爱,历史上秦王为邓氏做的那些个荒唐事,恐怕自己这个二弟仍旧能做的出来! “呼~” 长舒一口浊气的同时,朱标强压心神,扬起长鞭再次朝朱樉抽了过去。 “啪~” “啪~” “啪~” 长鞭落下发出的尖锐鸣叫刺破虚空,在整个皇宫不断回荡。 除这长鞭落地发出的尖锐声响外。 偌大的皇城,竟再无半点杂音。 又是十几鞭下去。 朱樉强撑着身子,依旧跪在原地。 此时后背传来的已经不是最初时那极其尖锐的疼痛。 此时朱樉只感觉后背一阵麻木。 原本剧烈疼痛之下,他精神已然有些恍惚,可那充斥鼻腔的血腥味儿,以及后背不断传来的刺痛,却让他格外清醒。 又是一鞭落下。 好似打到了先前的伤口上,朱樉吃痛之下,整个人有些趔趄,差点栽到地上。 “跪直了!” 听到怒斥,朱樉紧咬牙关。 双手撑着地面,缓缓挺直了脊背。 可几乎同一时间。 朱标又是一鞭子下去。 也是在长鞭落地的瞬间,朱樉砰的一声,整个上身失力,竟直挺挺摔到了地上。 “大.....大哥.....邓氏不能杀.....” 原本见朱樉眼神迷离,有些经受不住,即将昏厥过去。 朱标心下不忍,便不打算继续惩治他。 可让他愈发气恼的是。 饶是意识残存之际,朱樉竟还敢为邓氏求情。 “刘保儿,取水来!” 刘保儿还未出现,秦王妃王氏闻声,竟直接从殿内冲了出来。 泪水挂满脸颊的同时,整个人扑到朱标身前,悲声求饶道: “太子殿下,不能再打了。” “秦王殿下他.....他.....” 当看到倒在地上的,几乎是奄奄一息的朱樉后。 王氏心头一软,呜咽之下竟再难说出半个字来。 也是此时。 刘保儿捧着一盘水快步走了过来。 “泼上去!” “太子殿下......” 见朱标表情淡漠,压根不理会自己。 王氏忙跪行到朱樉身旁,将他牢牢护在自己的怀中。 “不....不需你管.....” 也是看到朱樉弥留之际,仍有意推开王氏。 朱标顿感心累,抬眸看向上方天空,长叹一声,再次下令: “泼!” “殿下,秦王妃她......” 朱标夺过水盆,将盆中清水狠狠朝朱樉二人泼去。 初冬的夜晚,庭院中仍有清冷之意。 刘保儿端来的温水泼下去后,竟泛起了阵阵白雾。 而水染伤口,原本精神恍惚的朱樉疼的凄惨哀嚎,瞬间清醒了过来。 “跪直了!” 朱标冷呵一声,旋即走到朱樉面前,沉声问道: “二弟,大哥问你,诸皇子就藩都有何阻力。” 当看到朱标放下玄色长鞭,沉声发问。 王氏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用手擦去朱樉脸上的水珠,将他凌乱的头发拨到一边后匆忙说道: “秦王,太子问您话呢,您快想想!” “嗯.....” 朱樉打了个寒颤,强忍水滴沾染伤口的剧痛,连忙说道: “大....大哥,臣弟与其他皇弟就藩,乃是为收兵权于朝廷。” “武将们.....武将们自然不太甘愿。” “还有吗?” 沉吟片刻,朱樉很是虚弱的摇了摇头。 见他这幅狼狈的样子,朱标也不愿继续苛责。 语气稍稍和缓了些,淡淡说道: “武将方面,已不需在意。” “如今军中诸将人心归于一处,让他们交出兵权也无人会有异议。” “可文官、世家、地方官员方面,二弟,你可曾想过?” 第134章.三哥,你不厚道! “你还不走?” “走!”火山文学 “爹,儿子这就走.....” 朱棣爬起来便要朝宫外跑去。 可他刚走出两步,只听身后老朱再次开口道:“回来!” “诶......” “爹,儿子回来了。” 朱棣缩着脖子,耷拉着脑袋,满是乖巧的低头凑到老朱跟前。 也是看到老朱一只手微微抬起。 朱棣闭上眼,已做好了挨揍的准备。 可谁曾想,自己这老父亲非但没揍他,反而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 “老四,带弟弟妹妹过来,是为了给你二哥求情?” “嗯.....” 朱棣顿了一下,忙点头道: “是!爹,我们给二哥求情!” “给老二求情,不来找咱,不去找你大哥,反而来坤宁宫找你娘?” “老四,你是不是也觉得咱这个家,爹的说了不算?” “啊?爹.....” 朱棣被吓的头皮发麻,忙看向一旁的马皇后。 可马皇后压根不理会他,轻笑一声后,抬腿便朝殿内走去。 见此情形,朱棣忙稳下心神,低声说道: “爹,三哥说您在谨身殿忙于朝政,所以儿子....” “怕打扰咱处理朝政?” “对对对!儿子怕打扰您处理朝政!” “好孩子。” 老朱称赞一句,抬腿朝石凳走去。 朱棣擦了下额上汗水,像个小鸡仔一样,乖乖跟在老朱身后。 “老四,撺掇弟弟妹妹一起过来,是你的主意?” “是.....是三哥和儿子一起出的主意....” “那咱怎么没看见老三开口?” 看着自家老爹那不知是喜还是怒的表情,此时的朱棣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也想问问,刚才自家三哥为啥没有开口。 “爹....儿子....儿子.....” “既然你们为老二求情,那便是觉得老二错了?” “那你跟咱说说,老二错在哪里了。” 朱棣强压心头悸动,忙开口说道: “爹,二哥错在不该吃邓氏带来的食物,更不该让在皇嗣队伍后跟随......” “砰~” 不等朱棣说完,老朱抬腿一脚,直接将朱棣踹到了地上。 也是在朱棣左右思量,自己哪里失言时。 只听老朱没好气道: “邓氏上个月便出家为尼,她哪里能跟在皇嗣队伍后,同行凤阳?” “你们大哥教训老二,不是老二错了。” “是你们几个崽子前往凤阳途中,行为失当!” “你们二哥是替你们受罚,明白吗?” “明......明白!二哥没错!” “二哥是替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受罚。” “大哥教训二哥,也是因为我等沿路行为失当....” “滚吧。” 听到这话,朱棣心头巨石落地的同时,忙起身朝坤宁宫外跑去。 也是看见朱棣那一副极其狼狈的模样。 马皇后站在殿门口,冲老朱问道: “重八,你吓唬老四干什么!” “咱想看看要是老二真的不成。这小子能不能接替老二坐镇军中,替老大分忧。” “那你看出来了吗?” “嗯。”老朱微微颔首,沉声说道: “老三鬼主意不少,就是少些担当,总喜欢把老二、老四推到前面。” “老四又是个糊涂性子,脑子不如老三,更别说跟老大比了。” 言至于此,老朱看了眼坤宁宫外的方向,默默叹气道: “咱的这些个皇子里,终究没有一个能比的过老大。” “重八,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老大是兄长,自然要比他们都强些。” “是啊,妹子。” “可咱是担心咱死了以后,没人能协助老大。到那时候,老大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看着老朱那满脸愁容的样子,马皇后一手搭在老朱的肩膀上,柔声安慰道: “不是还有雄英吗?” “你好好教雄英,将来让雄英这个太子辅佐老大,就像老大协助你处置朝政一样。” “对啊,咱还有雄英呢!” 提起雄英,原本还带着几分愁容的老朱,瞬间喜出望外。 可就在他起身准备进殿看看雄英之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看向马皇后说道: “妹子,汤和明日抵京,虽说天德他们没回来,可明日也算北伐大军得胜还朝。” “咱又该赏赐有功将帅了。” “重八。”马皇后沉吟数秒,顺势说道:“除了天德,其他将帅都还好说,也有的可赏。” 听马皇后说完,老朱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 “这次咱不打算赏赐他们官职、俸禄,咱打算给他们赐婚!” “赐婚?” “没错,老三老四,还有老五,就算年纪不到,也能先给婚事定下来。” “还有允恭、九江那几个孩子也该回来了。在勋贵中给他们选个媳妇儿,算是咱对他们老爹的赏赐!” 见老朱说完,很是得意的殿内走去。 马皇后跟在其后,笑着摇了摇头。 老朱这买卖做的真是不亏。 他指派一门婚约,便是对北伐建功将帅的赏赐了。 虽说只是动动嘴皮,不费啥大功夫。 可皇帝赐婚也是无上殊荣。 不过马皇后也知道,若非如今军中将帅都忠心朱标,老朱也不会用这么个赏赐来糊弄事儿。 ......... 另一边。 跑出坤宁宫好远,朱棣这才松了口气。 可看到朱棡在前面等他,朱棣也不理会,径直朝前方走去。 “四弟,四弟.....” “三哥,你太不厚道了!” “明明说好了,我先哭,你跟在后面开口求情。” “怎么我冲到娘跟前,你却不开口了!” “是三哥错了。”朱棡快步跟在朱棣身旁,忙开口赔罪道: “咱爹都来了,我敢开口吗?” “你不是说今天爹不会来吗?” 见朱棣满心怒气,朱棡直接挡在他跟前,正色问道: “四弟,这事儿是三哥错了。” “可话说回来,如果咱俩换换,你看见咱爹来了,你敢开口求情吗?” “我......” 朱棣一时失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如此,朱棡忙揽住朱棣的肩膀,继续说道: “好四弟,下次,下次我冲到前面,你在后面看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待走出几步,感觉朱棣怒气渐消后,朱棡这才继续问道: “刚才爹都跟你说什么了?” 待朱棣将老朱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后。 朱棡沉吟片刻,看向朱棣的眼神也闪过了一丝不忍。 不过很快便继续说道: “四弟,咱爹的意思你明白吗?” “明白呀。不只二哥有错,咱们都有错。” “不对!爹的意思让你转告大哥,邓氏此事遮掩不提。” “也是告诉朝臣,诸皇嗣前往凤阳的途中,没什么邓氏抗旨。” “大哥教训二哥,也是所有皇嗣行为失当。” “原来如此.....” “四弟,待会到了东宫,你开口给二哥求情,我把爹的意思转告给大哥。” 听到自己这三哥又给自己指派任务。 朱棣心头顿时生起了一丝戒备。 即便他不知道替朱樉求情与转述老朱的话,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可朱棣总感觉,自家三哥又在坑他。 “三哥,换一换!” “嗯?” “换一换!” “三哥,你给二哥求情,我把爹的意思转告给大哥。” 第135章.诸皇子受罚 “好!” 看着朱棣表情得意,快步朝东宫走去的身影。 朱棡生怕朱棣反应过来,强压心头笑意,快步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 东宫之中。 刘保儿折返回来,冲朱标、朱樉恭敬说道: “太子殿下,秦王殿下,邓氏已送出宫。毛骧大人亲自安排人手送她前往尼姑庵。” “而且按照殿下的意思,毛骧大人也让一些宫人传出消息,秦王殿下正在东宫受罚。” “嗯。” 朱标缓缓点头,示意刘保儿退下。 可朱樉却是一头雾水。 “大哥,臣弟与邓氏....毕竟是皇家丑闻。不予隐瞒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故意放出消息?” 朱标将一杯茶水递到朱樉跟前,淡淡说道: “既然是事实,无论怎么隐瞒都能被有心之人发现。” “与其这样,倒不如公之于众。” “今夜你便在东宫门外跪着。” “明日朝会时,孤也会以小错为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你格外严惩。” “还会借机言说,邓氏上月便已出家。” “如此,你与邓氏的过错,今后便不会有人提起。” 让毛骧派人,连夜将邓氏送到尼姑庵,这自然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而让朝臣知道,今夜朱樉被自己打了个半死,还在东宫门外跪了一夜。 即便再蠢笨的人也知道,自己这个太子有意遮掩此事。 今后若再有人提及此事。 那便不是攻击朱樉这些个藩王,而是他们忤逆自己这个太子。 这法子虽然有些流氓,但也的确好用。 就在朱标与朱樉随意交谈之时。 刘保儿快步向前禀告道: “殿下,晋王、燕王等诸多皇嗣在宫外求见。” 朱标微微颔首,冲朱樉道:“到院子跪着去吧。” “是。” 见朱樉表情痛苦,在王氏的搀扶下这才起身。 朱标心头不忍,低声问道: “伤势可还要紧?” “不要紧,大哥放心!” 语罢,朱樉微微拱手,缓步走到院中跪了下去。 而王氏也陪在朱樉身旁,一同罚跪。 “让晋王、燕王他们进来吧。” “是。” 不多时。 朱棡、朱棣等人快步走了进来。 当看到地上被清水冲开的血迹,几人一时愣神,以为那一大片都是朱樉流出的血。 而看到朱樉后背模糊一片,浑身湿透,格外虚弱的模样。 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公主竟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二哥.....” “无妨....”朱樉摆出一副极其虚弱的样子,冲朱棡、朱棣二人微微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 二人愈发觉得不忍,忙朝朱标所在的殿内快步走去。 可也是看到自家大哥面色阴沉,正坐在案前翻看奏疏。 这二人却有些不敢开口。 “何事?” “嗯。” 朱棡顿了一下,率先开口: “大哥,饶过二哥吧。” “想必二哥有此教训,今后断不会犯错.....” “既然有错,理应严惩。” “孤虽不忍心,可国法、家法如此,孤也是不得已。” 听朱标说完,朱棡忙看向旁边的朱棣。 也是见自家三哥求情都没被责罚,朱棣鼓起勇气,开口说道: “大哥,父皇说了.....” “说二哥没错,错的是一起前往凤阳的所有皇嗣。” “大哥要罚,就连同我们一并惩罚吧。” “嗯?” 朱标缓缓起身,走到朱棣跟前问道: “父皇的意思是,此次乃是所有皇嗣犯错,老二是替你们受过?” “嗯,大哥,父皇就是这个意思。” “父皇说,是我们一行在前往凤阳的途中,行为失当,这才惹得大哥恼怒,严惩二哥....” 明白老朱的用意。 朱标拿起桌上的戒尺便朝朱棣后背抽了过去。 “既是如此,那你等也该受罚。” 语罢,朱标手中戒尺呼啸成风,似雨点般快速朝朱棣后背打了过去。 一时间,朱棣心头茫然,当真想要放声大哭。 怎的他到哪儿都是挨揍。 怎的他和朱棡一起谋划,挨揍的总是自己! 也是在他转头看向朱棡的时候。 朱棣竟发现,自己这三哥不知什么时候,竟往后退了好几个身位。 “大.....大哥,臣弟何错.....” “孤也不知。”朱标耸了耸肩,随意说道:“父皇说了,并非老二一人之错,前往凤阳的所有皇嗣都有错。” “既然如此,孤自然要对你们有所惩戒。” “你们今夜便在东宫门外罚跪吧。” “大....大哥.....” “臣弟遵命。” 朱棣还准备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儿时。 朱棡当即开口,旋即一溜烟便跑到了院中。 不仅如此,走到院中的朱棡还冲在场皇子皇女朗声说道: “前往凤阳途中,我等身为皇嗣,行为有所失当。” “此等过失,不能让二哥一人承担。” “太子大哥顾念手足亲情,不忍责罚,改罚跪一夜。” 闻言。 一众皇子皇女纷纷冲殿内喊道:“多谢大哥。” 而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朱棣,朱标瞥了他一眼,随意问道: “你还不去门外跪着?” “啊?” “臣弟这就去,这就去.....” 听到这熟悉的口吻。 朱棣强压心头苦涩,忙朝殿外跑去。 “刘保儿,给众皇子公主送去跪垫,侍奉茶水。” “在院中生起炉火。” 朱标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 “宫门下钥以后,便让他们起来吧。” “是。” “派人到谨身殿,把李善长的奏疏一并拿来。” 第136章.“消息灵通” 次日,奉天殿外。 早朝未开,百官顶着月色在殿外聚集。 只不过今日的众人却不似往日那般喧闹,所有人均是静默无声,显然是各有心事。 “听说了吗?” 刑部尚书开济走到詹同身旁,小声问道。 而看到詹同只是默默点头却不言语。 开济环顾左右,愈发小声说道: “太子殿下昨夜连夜送邓氏出城,如此岂不是太过宽纵邓氏,太纵容邓家?” “长此以往,勋贵将帅之家岂不愈发骄纵?” “詹尚书,某愿当庭弹劾,还望尚书大人能同奏......” 见开济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是逐渐提高。 詹同吓得脸色惨白,忙将他拉到一旁,正色警告道: “开济大人,您可消停些吧!” “詹....詹大人.....” “皇家宗室的案件自有宗正院处理,关你刑部何事!” “本官虽是刑部尚书,可也主管.....” 见开济依旧一脸耿直,詹同狠狠剜了他一眼,愈发没好气道: “秦王宠妾灭妻本就是皇家丑闻,可你还敢拿到朝会上说?” “此举不是让太子殿下难堪吗?” “这.....” 尽管詹同、开济二人声音很低。 可他们两个一个吏部尚书、一个刑部尚书,不在殿门口静候,却跑到一旁说小话。 此举也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伯温,听说了吗?” 李善长双眼始终看向奉天殿大门,目不斜视低声询问。 “秦王和邓氏....” “自然是听说了。” “原来你刘基也是耳通八达之人,我还以为清高如你,不闻窗外事呢?” “善长兄说笑了。” 刘伯温看向李善长,意味深长说道: “若上面有意让在下知道,在下却还佯装不知,如此岂不是犯了忤逆大罪?” “嗯?” “百官觐见~” 不等李善长反应过来,太监刘和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顿时响起。 随着殿门缓缓打开,一众官员陆续走入殿中。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臣等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诸卿请起。” 朱标沉声开口:“诸卿可有事奏?” 话音刚落,刘伯温理了理袍服,手捧笏板当即出班: “臣刘基有奏!” “准。” “启禀陛下、启禀太子殿下。” “秦王、晋王诸皇嗣前往凤阳途中,行为虽有失当。” “可还请陛下、殿下念在诸皇嗣年纪尚小,予以宽恕。” “皇宫内情,诚意伯可是听到什么了?” 听到这话,不少官员瞬间惶恐了起来。 哪怕历朝历代,官员打探皇宫消息并不算罕见。 可这事儿一旦深究起来,那也是能砍头的大罪。 此时奉天殿上。 不少官员都知道朱标昨夜鞭笞了朱樉,将朱樉打了个半死。 甚至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在上朝之前还听说朱樉、朱棡等皇嗣,昨夜在东宫门外跪了一宿。 见眼前的朱标面色微沉,似乎有意清查皇宫内情泄露的事情。 不过官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只希望刘伯温能妥善回话,千万别扯出什么皇宫内情。 “臣刘基听闻,昨夜殿下召秦王殿下入宫,严刑鞭笞。” “臣刘基还听说,殿下命前往凤阳的一众皇嗣,于东宫门外罚跪。” “臣以为,殿下惩治过严,还请殿下念及诸皇嗣年纪尚轻,饶恕其凤阳之过。” “诚意伯消息当真灵通。” 朱标缓步走下玉阶,看着愈发惶恐的百官,随意问道: “诸卿还有谁得知此事?” 见众人闭口不言。 朱标轻咳一声,再次发问: “孤处置秦王,诸卿还有谁事先得知?” 想到上朝之前,刘伯温对自己说的话,李善长沉思数秒,当即跪地道: “臣李善长也略知一二。” 也是见李善长承认,詹同、开济、宋濂、高启等主要官员纷纷跪道: “臣也略知一二。” “臣也略知。” “哼.....” 众人刚一说完,龙椅上的老朱喉咙微动,发出一声很不满意的冷哼。 饶是这随意的反应,却依旧让下方跪着的百官紧张到了极点。 只不过和略有不满的老朱不同,朱标却似毫不在意般,冲在场众人笑着说道: “诸卿请起。” “孤回京路上,从百姓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铁门槛里出纸裤裆。” “这皇宫内城看似密不透风,可要说起私密性的话,甚至不如农家百姓的篱笆院。” “只不过诸位大人为探听皇宫消息,想必上下打点了不少银两吧。” 第137章.李卿当思开源节流 “嘶~” 开济贸然出班,纵然詹同有意阻拦,却也终究没有来得及。 只不过不等开济说完。 朱标轻咳一声,缓声打断道: “秦王侧妃邓氏,听闻大明兴国战,诸皇子徒步前往凤阳。” “故,于上月初遁入空门,为我朝祈福。” “卫国公教女有方,特赏‘厚德之家’牌匾一副,其子邓镇擢升兵部参知。” 语罢,朱标故意停顿数秒,给足开济反应的时间。 “开卿,可有异议?” “这.....” “臣无异议,殿下英明。” 即便开济再傻,也不敢继续弹劾。 毕竟朱标明知邓氏有错,非但不予严惩,反而还重赏其父邓愈。 开济又怎会不明白朱标的用意。 待开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朱标缓步走上玉阶,居高临下冲李善长温声说道: “韩国公,孤昨夜翻阅凤阳奏报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国公解惑。” “臣知无不言。” “凤阳一地为何仅用三月,人口便多出五成。” “难不成是凤阳龙气兴盛,天佑大明?” 听到朱标明知故问。 李善长顿了一下,朗声回道: “回禀殿下,天佑大明不假,可凤阳人口一下多出五成,也因殿下良策。” “哦?” “殿下将徭役、赋税合并于土地,依照土地多少,缴赋税,服徭役。” “如此轻徭薄赋,百姓能负担的起。” “加之凤阳先前的贪官,强取豪夺收来的土地,按照殿下令旨,依照人头分发给百姓。” “因此,先前隐藏起来的人口,自然也愿意上报朝廷。” 等李善长说完,朱标故作惊喜道: “徭役、赋税并入土地,竟有如此奇效?” “那韩国公以为,此法可否能推广全国?” “这.....” 李善长身形一僵,竟直接愣在了原地。 他怎会不清楚。 朱标此举,乃是有意让他带头,将赋税徭役的新规推广全国。 可他李善长更清楚。 此等新规一旦推行,那便是向全天下的富贵之家开炮。 勋贵公侯、文官大夫、世家大族、士林富贵,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其利益势必受损。 这些人不敢咒骂朝廷,不敢非议朱标。 可他们敢戳他李善长的脊梁骨,敢骂他李善长的老娘! 他李善长马上便到古稀之年,黄土也都埋了半截身子。 他也实在是没必要在暮年之时,得罪全天下的富贵人家,让自己后世儿孙受诋毁牵连。 “殿....殿下....老臣以为.....” “罢了罢了。” 见李善长犹豫半晌,却依旧下不定决心。 朱标很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既然老国公还未想好,那便改日再奏。” “多谢殿下。” 李善长恭敬拱手后,忙退回到了官员队列之中。 也是见他这幅如蒙大赦,好似逃过一劫的庆幸模样。 朱标心头微微有些不喜。 李善长跟随老朱多年,忠心、能力自然不必多说。 建国几年,他在朝中民间的威望,也算的上是鼎盛。 只不过这老东西做人太过圆滑了一些,而且也太过惜身。 原本他能成就似商鞅那般名垂青史的变革大才。 原本他李善长能稳居千古名臣的宝座。 只可惜,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礼部尚书。” “臣礼部尚书李叔正,拜见殿下。” “我朝近来需要筹备哪些事宜?” “回禀陛下,回禀殿下。” 李叔正一字一句,朗声回道: “国战大胜,元庭已灭,中山侯押送元主今日抵京。” “除封赏有功将帅外。” “本月还需筹备册封太孙的典礼,以及殿下纳侧妃的婚事。” “户部!” 朱标出声,户部尚书李俨忙出班拱手道: “臣在。” “国库银钱,可够支应?” 李俨表情困窘,怯生生看了朱标一眼。 亲征之前,朱标收世家之财置于国库,国库的确是空前充盈。 可这两月来,大军北伐所需的粮饷,老朱分发给捐粮百姓的银钱,都不是小数目。 此时国库也的确还有存银。 可封赏有功将帅,太孙册封大典,还有朱标迎娶侧妃。 这几件事,无论哪一个都需要数百万两。 若都在本月举行,恐怕当真要将国库掏空。 “殿....殿下....” “户部觉得困难?” 以为朱标有些恼怒,李俨一咬牙,沉声说道: “臣定竭尽全力。” “呵~”朱标轻笑一声,看向李俨打趣道:“李卿,这些庆典可都是需要真金白银的。难不成李卿有点石成金的本事,竭尽全力便能凭空变出许多钱财?” 见朱标很是罕见的在朝会之上出言打趣。 李俨心中惶恐渐渐褪去,连忙回道: “回禀殿下,微臣无能,国库之财不足以支应诸多庆典。” “还请陛下圣断,还请殿下明鉴,是否推迟部分庆典.....” “嗯。”朱标微微颔首,轻声叹道:“孤也知道李卿的难处。” “我大明建国不到十年,可谓百废待兴。” “民生、朝政、军政,所需花费银两的地方太多。” “你这个户部尚书也的确难做。” 李俨心头感念,忙跪地郑重道: “殿下英明,殿下体恤微臣,臣定当竭尽全力。” “那倒也是不必。”朱标微微摆手,看向众人笑着说道:“我朱家还不至于为了诸多庆典,盘剥官员、从百姓手中取利。” “不过李卿,你主管户部,是我朝的钱袋子,也是我朱家的大管家。” “也当思开源节流之法,充盈国库。” “臣谨记....” “孤于河南得一良才。” 朱标看向下方的谢全,朗声道: “河南布政使谢全,逢黄河泛滥,河南水灾。” “谢全并未向朝廷索要赈灾银两,便可赈济灾民,号召百姓营造堤坝。” “李卿,此人也算管钱的一把好手,孤将他调到户部担任侍郎一职。” “如此,你可与谢全商议开源节流之法,以充盈国库。” “臣领命。” “臣谢全领命!” “父皇,儿臣已无事。” “嗯。” 见朱标冲自己拱手,早就等不及要去看雄英的老朱随意摆手道: “退了吧。” “晌午时分,大军凯旋,百官城门相迎。” 第139章.大明需重礼 一斤杏花酿乃是一两银子,一坛子便是五斤,三十坛那便是一百五十两。 他李叔正虽不拮据,却也不如詹同一般出身豪族。 这一百五十两乃是他一年多的俸禄,如此平白无故打了水漂,终究还是有些肉疼。 “李俨兄....” “叔正兄,本官同你来此,无外乎是想询问谢全开源节流之法。” “如今谢全已走,那本官也告辞了。” 见李俨也准备离开。 李叔正微微抿了口酒。 他是摸不准谢全的脾气,可对这李俨还是十分了解的。 “李俨兄当真如此糊涂?” “哦?”李俨转身看向李叔正,疑惑道:“本官如何糊涂了?” “俨兄,殿下所言开源也好,节流也罢。总之是将真金白银送入国库,如此便势必要有人受些委屈。” “要么是文臣,要么是武将,最次也要是百姓。” “可老兄以为,以殿下的性子,会最先拿谁开刀?” “这.....” 李俨眉头一紧,整个人也沉默了下来。 即便他心中早有猜测,可终究是不太想承认。 朱标断不会从百姓手中取利。 而北伐大胜,加之国战未休,此时也不好向武将索取什么。 最明智的,恐怕就是从原本就很微末的文官俸禄中,再削减一些。 “可是.....” “我朝文臣的俸禄,几乎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低的。” “殿下体恤我等,想来不会.....” “李俨兄!”李叔正起身将李俨送到座位上坐好,正色说道:“殿下的确体恤我等,我皇爷的性子,老兄岂能不知?” “换句话说,与册封太孙的庆典,与太子殿下纳侧妃相比,削减文官俸禄又算的了什么?” “这......” 李俨闻言沉思良久,旋即重重叹了口气。 “也罢。” “若削减文臣俸禄能为殿下分忧,本官愿在朝会上当着百官的面开口进言。” “本官愿当这个恶人,权当是报殿下先前的救命之恩。” 见李俨执拗如此,竟当真要进言削减文臣的俸禄。 饶是李叔正也不由一惊。 毕竟若李俨当真如此,那他定会在文臣之中落个千夫所指的境地,甚至于士林之中也是不容。 第141章.王爵之嫌 老朱自然知道。 朱标先前只让允恭他们领兵,却不让他们入朝担任要职。 乃是想在保证大明武备不出现断层的前提下,不断弱化开国公侯的威势。 莫说是朱标。 即便是他,先前也担心开国勋贵威势过大,大明第三代皇帝镇不住那些杀才。 即便是老朱曾经也想过压制一二。 不过如今看来,老朱却觉得此举大可不必。 毕竟此次朱标亲征便能看出。 那些个老杀才早就对朱标唯命是从。 将来朱标下一道恩旨,给他们富贵晚年,便也什么事都没有了。 “标儿,选用公侯子嗣家的小子,也不是不行。” “只是老二、老三这哥俩,也能用用。” 被老朱这么一说,朱标突然想起还在东宫跪着的一众皇嗣。 “爹您说的不错。” “刘保儿,快步到东宫传旨。命秦王回府换衣,同孤一道去迎接北伐大军凯旋。” “晋王、燕王同行。” 语罢,朱标转向老朱道: “汤伯进京后,儿子会请他到宫里,同父皇您喝酒。” “这凯旋的小朝会,爹您就别去了。” “臭小子,还支使起老子来了。” 见朱标憨笑一声便朝门外走去。 老朱虽然嘴上不爽,可心里却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高兴。 实话说,莫说是眼下这小朝会,即便是早朝他都不想去。 反正朝会之上,他也只是点头,最多再说个退朝。 去与不去都不甚要紧。 有这功夫,老朱更想多看看自家大孙。 ....... 正午时分。 朱标一身五爪金龙袍,出城五里迎接汤和。 朱樉等皇子,文武百官,也静静站在朱标身后。 当一队人马出现在远处山坡,远远便听到徐允恭、汤鼎、邓镇三人扯着嗓子喊道: “太子大哥!” 旋即,那队人马骤然加速,极速朝朱标所在的地方赶了过来。 待赶到朱标跟前,三人骤然下马,当即便跪在朱标身前。 “末将徐允恭,拜见太子殿下!” “末将汤鼎,拜见太子殿下。” “末将邓镇,拜见太子殿下。” “快起来。” 到底好男儿该事疆场。 驻守西南数月,三人脸上稚气退却不少。 此时风尘仆仆虽有些狼狈,身子却比出京之前要魁梧许多。 “西南如何?” “回殿下。”徐允恭满脸笑意,朗声说道:“云南土司有几个叛乱,被末将三人带兵给砍了。” “北元那梁王听说我朝发兵北境,攻打元庭,他屯兵十万打算进攻。” “可还不等他大军赶到我军阵前,殿下生擒元主的消息便到云南,那梁王听后竟不战自退。” “末将等本打算追击,可想到殿下先前的忠告,便也放他们离开了。” “做得好。” 被徐允恭这么一说,朱标认为这梁王把匝拉倒也算是个人物。 先前元庭遁走草原,把匝拉完全可以自立为王。 可他依旧每年派人,从甘肃偏远之地借道,向元庭朝贡。 如今元主被擒。 把匝拉恐怕想着,大明朝廷会像以前一样,放归元主。 他骤然退兵,恐怕也是想积蓄力量,好等将来元主亦或是元太子被放归以后,有人马可以压制草原部族。 “大哥,雄英殿下降生,我等也带了礼物。” “不急。” 看着满脸兴奋,说着便要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的徐允恭。 朱标轻声将其打断。 说起来还是他第一次领兵,虽只是小胜,却也的确让他兴奋异常。 相比之下。 早就与沐英一同驻扎西南的汤鼎倒是格外冷静。 至于邓镇.... 恐怕是知道了邓氏的事,此时那双眸之中藏满了心事。 好几次与自己目光相撞,都是快速躲开了。 “汤伯马上就到,你们几个就同孤一起,迎候汤伯。” “是!” 在众人伫立的同时,朱标缓步走到邓镇身旁。 也是看到朱标近前,邓镇好似受惊的野兔般,整个身子猛的一惊,旋即便要跪地再拜。 只不过不等他叩拜,朱标一手将他扶起,不动神色道: “诸事已过,你长姐之事切莫再提。” “殿...殿下.....” 没有理会还打算开口的邓镇。 当看到汤和一行赶来,朱标快步上前。 在汤和下马跪拜前,将其扶住。 “中山侯攻破北元上都,押送元主入京,此乃大功!” “陛下特下令,进中山侯为信国公,食禄三千石!” “多谢陛下!” “多谢太子殿下!” 汤和说着便要冲皇城的方向叩拜。 可朱标却再次将他扶住,旋即冲身后的朱樉道: “二弟!为汤伯驾车辇!” “殿下,不可.....” 不等汤和拒绝,朱标拉着他的手,继续说道: “汤和,父皇于宫中备好酒水,只等汤和回京,一并畅饮。” 朱标再次看向朱樉道:“二弟,车架不停,可入皇宫!” “是!” 看着朱标亲手将汤和送上车辇。 周围不少文臣的脸色,却都不那么好看。 “李俨兄,中山侯进信国公,食禄可是三千石!” “嗯。” 李俨沉沉颔首,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朱标早朝会上刚说过开源节流。 可此时竟给汤和每年三千石的俸禄。 如此看来,的确应该进言,削减公侯们的年俸。 “三千石着实不少啊!” “不仅如此。”李叔正压低声音,看了眼汤和所在的车架,继续说道: “洪武二年,魏国公攻占上都,凯旋之时,陛下亲迎。” “特准魏国公入龙辇,一道进城。” “今日信国公凯旋,秦王驾车,直入皇宫。” “此等恩遇,莫说是文臣之中无人能及。” “此等规格,甚至有王爵之嫌!” 李叔正表情郑重,沉声道: “待会朝会议事,本官便要向殿下进言削减功勋武将年俸,到时还请李俨兄同奏。” 第142章.李景隆,场面人 “本官义不容辞。” 李俨两人正说着,又一队人马缓步走来。 和一看到朱标便放声大喊,极速赶来的徐允恭等人不同。 和驾马快速跑到朱标跟前,下马便拜的汤和也是不同。 此时李景隆一身铠甲光洁无比,在日光下竟也熠熠生辉。 其身后的士卒扛着将旗大纛,军容严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家的仪仗队伍。 而那李景隆原本就生的唇红齿白,此时一身戎装,驾马而来。 那从容得意,意气风发的样子,倒不像经历风霜,厮杀还朝的将军,反倒像是参加祭祀仪典的贵族公子。 “末将李景隆,拜见太子殿下。” 看着李景隆一身光鲜,身上、脸上不染半点风尘。 朱标心中暗笑一声,温声说道: “起来吧,一路辛苦。” “仰赖陛下天恩,承蒙殿下重恩,末将于东南沿海击退海寇进犯三十余次。” “战敌三千头,重伤敌军无数,击毁敌军战船百余艘,保我沿海百姓太平!” “沿岸百姓为报陛下、殿下天恩浩荡,向北祭典,遥拜天家。” “老幼妇孺,均称我朝为万年不见之盛世。” “臣李景隆能侍盛朝,乃三生大幸!” 听着李景隆侃侃而谈,更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不仅将取得的战果尽数说出,更是延伸到民生,盛君盛世的层面。 朱标饶有深意的看了徐允恭等人一眼。 徐允恭、汤鼎、邓镇三人就是太实在了些。 本就是有意提拔他们,他们也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好好炫耀下自己的功绩。 可这哥仨却不如李景隆会说话。 只不过。 在李景隆汇报战果的同时,与他一起驻守东南的徐增寿却是满脸尴尬,羞愧的样子好似恨不得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朱标不用想都知道,李景隆定是将战果夸大了不少。 “九江不愧将门虎子。” “今汤伯生擒元主,孤命你驾马,押元主进城。” “多谢殿下!” 李景隆心中得意,恭敬再拜后,默默站在骏马一旁。 只待朱标下令,他便如凯旋得胜的大将一般,带着百战的北境士卒,押送元主进城浩浩进城。 特别是看到徐允恭等人表情呆滞,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羡慕。 第144章.朝堂争辩,主力军李景隆 李善长不相信刘伯温看不出此次朝会的端倪。 向来勤勉的老朱,首次未出现在朝会之上。 而且朱标对常茂、李叔正四人当庭争辩不加制止,甚至可以说是袖手旁观,任由他们越吵越凶。 即便李善长现在还不知道朱标是何打算。 但他能肯定的是,此时常茂、李叔正当庭争辩,正是朱标想要看到的。 而这刘基当真糊涂。 和他李善长一样作壁上观,静静看着便好。 为何非要出这个风头,说什么文臣武将的俸禄都不应削减。 这话看似两边都不得罪。 可殊不知,常茂、李叔正各代表武将文臣,争吵的如此激烈。 刘伯温两边都不得罪,那便是将两边都给得罪了! “诚意伯放心。”龙椅前的朱标微微颔首,冲刘伯温温声数道:“孤自有打算。” “多谢殿下。” 待刘伯温回到位置上站定,朱标环顾群臣,继续说道: “今日诸卿可畅所欲言,无失礼怪罪一说。” 原本看到刘伯温开口,一些文臣早就忍不住,想要和常茂、徐允恭当庭争辩。 此时听到朱标不追究殿前失仪之罪,众人愈发放心。 宋濂、詹同、开济等人再无袖手旁观的心思,一个个看向常茂、徐允恭相继开口。 而武将这边,常茂、徐允恭、邓镇等人,也是正色以答,丝毫不让。 原本众人还能就开源节流之法,各抒己见。 可随着争论愈凶,情绪愈发激动,众人也开始抓住对方痛脚不断抨击。 “詹老头,你他娘的还敢说我们武人富贵?” “你家儿子豪掷八千两买下洪武纪册,我等武人可没这么大的手笔!” “郑国公谦虚了。”早已争的面红耳赤的詹同也顾不得什么,看向常茂阴阳怪气道:“听闻国公每次宴请武人勋贵,一宴一席便要百两之数,据说国公所好美酒可都是从绍兴千里运到京城!” “为口腹之欲耗资巨大,我等文人可没这般排场!” “放你娘的狗臭屁!” 常茂撸起袖子,作势便要上前。 “哪里是老子从绍兴运酒,分明是民间商人携带,本公只是购买一二罢了!” “朝堂之上,殿下在上,还请国公慎言!” 见常茂性急,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显然跟这些玩嘴的夫子争论有些吃亏。 而且徐允恭等人也是嘴笨,左右言说竟找不到文人们的痛处。 原本不想掺和,更不想与文臣结怨的李景隆沉思片刻,终究还是走到常茂身旁。 毕竟向来不关心朝政的刘伯温都已开口。 此次文武争论,也势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若他李景隆此时不说些什么,等自家老爹和军中那些叔伯前辈回来,说不定要把他吊起来打! 念及至此。 李景隆将常茂微微拉到身后,站在武将之前,冲李叔正等人出言讥讽道: “我等武人性子直率,所喜所好花费银钱,也都能摆在明面上。” “即便是从绍兴运酒,又能值几个钱?” “而诸位夫子的手法,可是高明的很呢!” “徽墨、狼毫、镇纸、宣册,诸位夫子家中文房四宝,哪个没有百金之数?” “嗯.....” 李景隆这话一出口,原本气势汹汹还占据上风的文臣,此时纷纷哑然。 一个个被戳到痛处,相互对视竟也有些心虚了起来。 当此时节。 李景隆大步向前,好似追击贼寇的将帅一般,愈发朗声说道: “不仅如此!” “文玩古器,山水花鸟图,贵重之物何下千金?” “原本风雅之物,诸位夫子豪掷千金以购,甚至有争相攀比之嫌。” “如此!当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你.....你.....胡言.....” 见李叔正被气的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景隆气势更盛,右手按在腰间铠甲缓步上前。 俨然一副武将模样,居高临下般,冲李叔正凝眸俯视道: “礼部尚书府上的金石镇纸,据说还是前宋徽宗之物,恐怕也要价抵千金吧。” “这....我....”李叔正怯生生看了眼皇位前的朱标,旋即连忙摇头道:“那可是恩师所赠.....不...不能卖的....” “随大人怎么说!” 李景隆很是鄙夷看了他一眼,旋即扫视面前一众文臣,阴恻恻道: “本将今日才知为何历朝历代,朝中大贪均是文人夫子。” “就凭喜好之物动辄千金,就不是我等武人能够享受的!” “诛.....诛心之论,此真乃诛心之论!” “诸位夫子进言削减武将公侯俸禄,何尝不是祸国之言?” 见李景隆舌灿莲花,喷的对面文人体无完肤。 朱标心中愈发觉得好笑。 这小子战场之上或有不足,可在朝堂争辩,抨击文臣,简直是得心应手,甚至有种大杀四方的感觉。 也是见那些文臣被李景隆怼的说不出话。 所谈所论,相互争吵不仅偏离了开源节流之法,甚至也不再攻击对方的痛处。 反而上升到伦理层面,直接对骂。 朱标认为时机成熟,缓步朝下方众人走去。 也是看到朱标走下玉阶,原本还吵的不可开交的众人纷纷熄声。 一想到李景隆将他们揭了个底儿掉,以往装穷叫苦的文人夫子,此时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听着正前方朱标那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众人纷纷垂下脑袋,不敢出声,生怕朱标治他们欺瞒天家之罪。 “诸卿!” 朱标刚一开口,有好几个文臣身体不由颤抖几分。 甚至躲在后方的几个文臣竟原地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诸卿当真富贵,原本孤以为朝臣俸禄稍低,特设黄金台用以厚待群臣。” “没想到诸卿府上富贵,当真让孤长了见识。” “臣等万死!” 此话一出,詹同等文臣纷纷跪地请罪道: “臣等辜负殿下天恩,臣等万死!” “臣等万死!” 没有理会跪着的文臣,朱标转向常茂等人,缓声道: “尔等千里运来的美酒,可是比皇宫御酒更加香甜?” “末将知罪!” “臣等知罪!” 待文臣、武将纷纷下跪请罪。 朱标语调骤然和缓许多,冲在场众人随意说道: “孤方才说了,今日不追究诸卿殿前失仪之过。” “只是我朝需丰盈国库,诸卿以为该从何处下手?” 见众人默不作声,朱标看向李景隆、詹同道: “景隆,詹卿,你二人以为如何?” “末将以为,当削减公侯爵位年俸!” 李景隆刚一说完,詹同也急忙跟着说道: “微臣以为,诸多文臣可将富足之物,献于朝廷。” 两人说完,李俨、李叔正等人心中无奈叹了口气。 恍惚间,竟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此次朝会,朱标任由他们争论,恐怕为的便是让文臣、武将自己说出削减俸禄、进献财物。 如此说来,大明朝开国以来,文臣武将头一次交锋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最终得利者,说到底还是天家! 就在一些文臣心中嘀咕,感叹朱标当真好手段时。 只听朱标轻笑一声,满不在意道: “孤早先便说过,我大明朝乃是与天下人共天下。” “军中公侯的爵位俸禄,乃是冒死冲锋,一刀一刀拼杀出来的。” “文臣所好之物,也是倾注心血,多方寻觅所得。” “收归赏赐,夺人所好的下贱手段,孤做不出来。” “我朱家,也断不会克扣公侯俸禄,更不可能从朝臣手中取利。” 朱标微微一顿,旋即表情郑重,沉声说道: “可我朝毕竟需要充盈国库,孤以为朝廷税收政策,是时候改一改了!” 第 146章 李景隆,好生圆滑 朝会落罢,待朱标离开大殿。 李景隆缓步走到走到詹同、李叔正跟前,笑着赔罪道: “诸位夫子,晚辈方才失言,还望诸位夫子莫要怪罪。” “嗯?” 听到李景隆竟以晚辈自居。 方才刚被李景隆喷的体无完肤的一众文臣,此时不免疑惑了起来。 “我等文臣与将军同在一朝。” “将军出自国公之府,又是五品将军衔,何必以晚辈自居。” “这便是詹尚书瞧不起晚辈了。” 李景隆态度愈发恭敬,冲詹同几人缓声说道: “晚辈曾在吴王府,受各位夫子蒙学。” “私下又多次前往国子监听学。” “晚辈虽出身军武世家,可也算半个圣人门徒。在各位大儒夫子面前,如何不能以晚辈自居?” “嗯....” 见李景隆态度很是恭谦。 原本因他当庭揭穿文臣痛脚而心生不悦的众人,此时对李景隆也没了多少敌意。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李景隆虽然官职品阶不高,可他乃曹国公之子,天家血亲。 而且还是朱标这个太子的近臣。 可饶是如此,李景隆却能很是恭敬的上前告罪,他们这些文臣即便再怎么孤傲,也不好继续端着架子。 “将军少年英才,精通战阵,喜好诗书,颇有儒将之风。” “将军明礼,将来定是我朝中流砥柱。” “不出几年,恐怕我大明又出一绝世名将!” 听着众人的吹捧,李景隆心中得意,可表面上却极力推脱,不敢应承。 片刻之后,李景隆表情微顿,旋即冲众人沉声说道: “诸位大人过誉了。” “不过晚辈还有话要说。” “末将!毕竟出身公府,将来也要披甲从戎。” “纵然末将心中对诸位夫子大儒有再多敬意,可终究还是要与武将同进退。” “末将处境,还望各位前辈体谅。” “那是自然。” “那是自然,将军处境,我等深知,我等自然体谅。” 闻言,李景隆冲詹同、李叔正等人再次拱手,大步朝殿外走去。 路过李善长、刘伯温二人之时。 李景隆脚步一顿,忙拱手见礼道: “韩国公、诚意伯....” “九江不必如此!” 不等李景隆开口,李善长当即将他扶起笑道: “你也无需同我二人赔罪,今日朝会所议之事,本就和我二人没什么关系。” “这....” 被戳穿心思的李景隆一时有些尴尬。 不过想来也对,眼前这两位可以说是当世最聪明的人。 他的这点圆滑,自然入不了这两位的眼。 “多谢韩国公体谅,多谢诚意伯体谅。” “两位乃我朝定鼎之臣,能得两位前辈体谅,晚辈这才安心许多。” “九江一心为国,我等自然体谅。” “多谢韩国公!” 语罢,李景隆再次拱手,便同常茂、徐允恭等人一并离开。 只不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李善长嘴角微微扬起,脸上却带着似有若无的讥讽之意。 “思本(李文忠)也算性子直率的猛将,怎的生出来的儿子竟会如此市侩。” 刘伯温轻笑两声,不置可否。 “说起来,你刘基倒不如九江那小子周全。” “哦?善长兄请指教。” “指教谈不上!” 李善长回头看了眼詹同等文臣,继而低声说道: “你看九江这小子,明明在文武争辩之时,乃是武将那边抨击文臣的头号人物。” “可朝会刚罢,他便能哄的那些个文臣对他放下芥蒂。” “加之方才朝会上,他驳斥的那些文臣无法反驳。常茂、徐允恭这些娃娃,自然也不会怒斥九江首鼠两端。” “这才是周全之法,既全了殿下的心意,而且文臣武将两边都不得罪!” “反观你刘基!” “说什么文臣武将的俸禄都不该削减。” “看似两边都不得罪,可实际上却是将两边都给得罪了!” 听到李善长最后几句,近乎是用师长的语气,似谆谆善诱一般劝解。 刘伯温轻笑一声,以玩笑的口吻,随意回道: “善长兄,在下性子孤僻,自然做不了似景隆一般谁都不得罪的全臣。” “在下愚钝,只知效忠天家,难道不可?” “嗯.....” “你是说....” 听出刘伯温话里有话。 李善长眼眸微顿,忙开口追问道: “你所提议不削减武将、文臣的俸禄,乃是殿下的意思?” 看着刘伯温轻笑摇头,并未第一时间作答。 李善长心中好似百爪挠心,整个人也愈发急切了起来。 此次他与刘伯温从凤阳还朝。 原本是打定主意,不过多掺和朝政,只保个善终归养。 他也认为,刘伯温定和他是同样的心思。 可若是刘伯温殿上进言,乃是朱标提前授意。 那岂不是说,满朝文武只他李善长是局外人? 若是如此,他李善长临了,岂不惹得老朱、朱标心生不悦? “伯温,我与你相熟半生,如今都已是黄土埋身,你我也该坦诚相待,不该藏私吧。” “哈哈哈,善长兄说的哪里话!” 见李善长故意拿话激自己。 刘伯温也不再继续捉弄他,淡淡说道: “善长兄岂能不知,方才常茂、李叔正争论之时,其余官员依旧多有顾虑。” “只有你我二人中的一个开口,其他官员才能无有顾忌,大抒己见。” “如此,常茂、李叔正等人的争论,才能演变成文武之争!” “这....” 被刘伯温这么一说,李善长心头猛然一颤,整个人也瞬间紧张了起来。 的确。 仅凭朝会尾声,朱标提议更改国朝税收制度便能看出。 朱标想要的,定是文武争辩! 如此.... “善长兄。” 就在李善长心头微动,以为自己被朱标摒弃到后方,不得重用之时。 只见刘伯温脸上笑容不减,依旧是玩笑口吻,继续说道: “在下的确做不了圆滑的全臣,可在下只知效忠天家,或可为一孤臣。” “善长兄岂能不知,古之名臣,多为孤臣!” “你.....你这话何意?” “善长兄,你我生前声名已足,若还有所求,不就只剩下身后之名了吗?” “这些话早在凤阳之时,在下便与你说过。” “只可惜,善长兄好似忘了。” 语罢。 刘伯温冲李善长微微拱手道: “善长兄先行一步,在下要前往东宫,求见太子殿下!” 第147章.不争一时,争万世 “嗯....” 被刘伯温这么一说,原本还想置身事外的李善长,终究有些坐不住了。 方才朱标在朝会上,所言整改税收制度。 不仅有提高商税,改变官绅不纳税的前规。 甚至就连寺院、道观的私产也都牵扯了出来。 所涉及到的包括勋贵、官员、士绅、商人,甚至还有僧侣。 可偏偏是忘了百姓! 整改的税收制度中,也未曾提及百姓赋税,更未提及土地新规。 毕竟朱标全面整改大明税收制度的决心不容置疑。 先前国库每年的收入,百姓的粮税都是占据大头,多的时候甚至高达九成。 既然要充实国库,开源节流,朱标又怎可能对百姓粮税置之不理。 且不说朱标绝非愚钝之人。 即便朱标未曾亲历民间,即便朱标再怎么糊涂。 哪怕是古往今来的暴君、庸主,但凡国库缺钱的时候,他们也知道从百姓身上索取。 可朱标是何等英明! 为充实国库,他竟对百姓税收置之不理? 况且赋税徭役的土地新规,几乎是现成的。 毕竟凤阳已有先例,纵然推行会有不小阻力。 可朱标,或者说是他们朱家的人。 哪个是因官员劝阻而停滞不前的人? 朱标心思深沉,又怎么可能不趁国朝税改之时,将百姓赋税徭役的土地新规推广全国? 想到这里,李善长愈发觉得不对劲。 当看到刘伯温大步朝东宫走去。 李善长眉头一紧,旋即快步两步,追上去询问道: “伯温!” “你求见殿下,可是有何大事?” “哦?”刘伯温故作诧异的看向李善长,“善长兄此话何意?” “难不成奏报殿下之前,在下还要先禀明善长兄?” “你又何必如此!”听到刘伯温出言讥讽,李善长倒也不以为意,没好气道:“此次回京,你我不就想着朝事落罢,得以还乡荣养?” “你我所求相同,自然也该互通有无。” “你何必跟我还藏着几分?” 被李善长这么一说。 刘伯温朗声笑道:“善长兄所言极是。” “在下求见殿下,乃是为毛遂自荐。” “果然.....”李善长心中暗道一声。 也是此时,只听刘伯温继续说道: “今日早朝,殿下有意让善长兄主导赋税徭役之土地新规,可善长兄却不愿接下此等美差。” “在下于朝堂、士林、百姓之中的名望虽不及善长兄。” “可为了能名留青史,在下也愿毛遂自荐,承担此事。” “纵然可能会落个身后之名狼藉不堪的下场,可百年之后,自有人知晓这赋税徭役新规的重大意义。” “保不准还有后人似尊崇商公一般,为在下树碑立传!” 见刘伯温说完,似生怕自己反应过来一般,径直朝东宫走去。 李善长忙开口笑骂道: “好你个刘伯温,竟然抢我的差事!” “嗯?” “刘基,你莫要忘了,当时在凤阳时你我便已经说定。” “你主持修建凤阳三司,我推行百姓赋税的新规。” “如今回朝了,你竟要抢我的差事,夺我的功劳!” 听到李善长这番话,刘伯温故作疑惑,很是茫然的回道: “善长兄,你不是不愿接这份差事吗?” “谁说我不愿!” 李善长神情严肃,正色说道: “我私下已经筹划好该如何将赋税新规推广全国。” “可你刘伯温竟要半路杀出来,抢夺功劳!” “事成之后,岂不是骂名由我来背,功劳由你来享?” 李善长故作恼怒,煞有介事仔细打量了刘伯温一番,旋即没好气道: “早先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刘基平日里清雅独居,装出一副世之大隐的高深模样。” “如今为名流千古,竟也能做出半道摘桃子的腌臜手段!” “善长兄见谅,在下实不知你私下已有筹划!”刘伯温连忙告罪道:“若知如此,凭在下与善长兄相熟半生的情谊,安能争抢善长兄你的功劳!” 第148章 不见诸位 “可是高大人,小的当真不敢再报了。” “太子殿下已然说过,今日不见诸位。” “诸位大人到东宫门前已是失礼.....” 当看到李善长、刘伯温也来凑热闹。 原本应付高启、宋濂等人就已经很头疼的刘保儿,此时当真有些欲哭无泪。 微微叹了口气后,刘保儿眼眸一转,率先冲二人说道: “见过韩国公,见过诚意伯。” “两位大人来的果然及时。” “太子殿下不见百官,还请两位大人劝劝高大人一行,莫要让小的为难。” “公公说笑了,本官与诚意伯此来,也是求见太子殿下。” 对于刘保儿的提前劝说李善长丝毫没放在心上,更不理会那言外之意。 在他看来,朱标不见宋濂、高启是不想他们聒噪。 可朱标断然不会不见他李善长。 毕竟先前乃是朱标极力希望他李善长主导推行赋税新规。 “韩国公见谅,太子殿下此时不见诸位大人。” “你尽管禀告便是!” “可.....” 见李善长说完便不搭理自己。 竟大步走到众人跟前,于东宫门口理了理官袍,甚至还是一脸肃穆,紧紧盯着东宫内殿的方向。 刘保儿无奈,只好叹了口气,返回东宫再次禀告。 也是等刘保儿刚走。 刘伯温看向宋濂、高启等人,出声询问道: “宋学士、高夫子,你等求见殿下,所为何事啊?” “自然是阻止殿下施行税改!”高启眉头紧皱,急忙开口说道:“为充实国库,殿下更改税收制度自无可厚非。” “可却也不该如此急切,竟大刀阔斧,涉及士农工商诸多方面。” “治大国如烹小鲜的道理,伯温兄岂能不知?” “太子如此急切,如此刚猛决断,岂不惹人非议?” 于皇宫之中高声喧哗,本就有失臣子本分。 可此时高启竟丝毫不顾及这些。 急切之下甚至都不顾官体,哪怕鬓角散落的白发也忘记打理一二。 特别那满脸困窘却又十分急切的样子。 就如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近晚辈往火坑里跳,却又无法阻止一般。 见他如此,刘伯温刚要开口。 却见一旁的李善长头也不回,冷冰冰问道: “太子殿下施行税改,乃于国有利。” “谁人敢非议,又会非议什么?” “韩国公!” 明白李善长是在故意套高启的话,刘伯温连忙出声劝阻。 可此时高启满心都是对税改利害的见解。 被李善长这么一问,他竟也没有多想,反而看向李善长正色答道: “纵然税改于国有利,可依旧尚有诸多需要商榷之处。” “单说大兴国战乃太子所提。本月诸多庆典譬如册封太孙、大婚典礼亦是与太子殿下有关。” “此番种种,均需花费重金。” “当此时节,太子殿下大刀阔斧,施行税改。众人岂不非议殿下是因一己之私,取利于民?” “别有用心之人安能不诋毁太子殿下,乃是穷兵黩武,耗尽国库钱财后,好战之心依旧不平,故而向民索银钱?” “况且此次税改涉及甚广,韩国公岂能不知此举有动乱之危......” “高兄慎言!” 见高启竟也是越说越离谱,甚至还牵扯到国朝动乱上面,刘伯温忙厉声制止。 即便知他高启此时尽是爱国护君之心。 即便他明白高启乃是不愿见到朱标声名狼藉。 可就他方才说的那些话,若是被人大肆宣扬。 那他高启口中非议朝政的乱臣贼子,便是他自己! 甚至以这些话弹劾他高启非议朝政,诋毁天家,治他全家的罪都不为过! 也是见刘伯温厉声呵斥的同时,看了眼东宫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百官。 高启当即会意,旋即将到嘴边的话给重新咽了下去。 “高兄。” 刘伯温走到高启身旁,温声劝说道: “既然殿下不愿接见百官,不如暂且回去。待晚些时候,再来求见。” “伯温!” “若是六部将税改举措上报殿下,届时无论我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 “今日!我必要面见殿下,言明利害!” 见高启说完,表情郑重伫立原地,甚至有种以死进谏的架势。 刘伯温忙冲宋濂使了个眼色。 旋即二人一左一右,似拖拽般架着高启便朝东宫相反的方向走去。 “高兄,太子殿下何等英明,你我肉眼凡胎,自有目之不及之处。” “伯温说的不错,即便太子殿下年少稍有急切,可还有陛下坐镇。” “陛下圣明远谋,定不会有纰漏。” “你....你们两个把我放下来,我不走.....” 即便高启再怎么不愿离开,可也架不住宋濂、刘伯温的拖拽。 可就在刘伯温打算将高启先送出宫,然后再回来求见朱标之时。 只听李善长竟冲他淡淡说道: “伯温,你不是要与本官一同面见殿下吗?” “若你走了,难不成要本官独自面见殿下?” “方才刘保儿公公不是说,殿下今日不见百官......” “别人自是不见的!”说出这话的同时,李善长着重看了眼高启等人。 旋即腰杆似挺直了几分,语气也愈发坚定说道:“可你我二人,太子殿下又岂能不见?” “这.....” 此话一出。 高启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气,竟一把甩开刘伯温与宋濂,重新走到东宫门口站定。 见此情形,刘伯温有些不满的看了眼李善长。 眼下高启对税改之事满腹牢骚,朱标不见他,他尚且敢在东宫门外大抒税改之弊。 若他面见朱标,岂不是要固执己见,触怒天颜! 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把高启带出东宫。 可让刘伯温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李善长竟阻止自己带高启离开。 甚至还当着一众官员的面,说什么朱标不见高启等人,定会见他刘伯温! “高兄...” “诚意伯,本官虽不如你与韩国公得太子青睐。可本官也是大明臣子,应尽臣子本分,劝谏恩上。” “诚意伯何需与本官饶舌!” 见高启对自己态度骤然冷淡,刘伯温愈发不满的看了眼李善长。 这李善长此时所为,分明是打算置高启于死地! 也是此时。 刘保儿缓步从内殿走来出来。 还不等他近前,李善长迈步便要朝东宫走去。 “韩国公留步!” “怎么?太子殿下不打算在东宫接见本官?” 李善长瞥了眼旁边的高启等人,愈发倨傲说道: “那本官前往谨身殿,静候殿下!” “韩国公见谅。” 就在李善长转身要走之时,刘保儿恭敬拱手,沉声说道: “太子殿下言明,今日不见诸位,韩国公请回吧!” 第149章 韩国公当谨言慎行 “啊?” 此话一出。 李善长身形一怔,很是茫然的看向刘保儿。 “你.....你可曾向殿下言明,乃是本官要求见殿下?” “韩国公,小的有几个脑袋敢不据实以报?” “这.....” 李善长当真有些想不明白了。 推行赋税新规,本就是朱标希望他这个老臣做的。 此时不说出宫相迎,怎么也不该不见自己。 可为何..... “高兄,你也听到了!” 就在李善长心中错愕,苦思为何之时,只听刘伯温阴阳怪气道: “太子对待朝臣一视同仁,绝没有半点偏私,更没有格外青睐哪个臣子。” “此时太子殿下当真不见百官。” “任凭是谁!都是不见!” 明白刘伯温是在暗戳戳的嘲讽自己。 可李善长却不在意。 他与刘伯温明争暗斗多年,这些嘲讽的话,倒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只不过! 渐渐冷静下来的李善长也明白了过来。 朱标! 毕竟是太子,是君! 即便他李善长追随老朱多年,即便他李善长是国朝老人。 即便! 朱标平日里也是以长辈之礼,对待他李善长。 可他李善长,说到底依旧是个臣子。 他不愿接下推行赋税新规的差事,朱标大可以找其他臣子。 他错就错在,不该以为此等差事,只能由他李善长来办。 他更不该以为,自己愿意接下这份差事,朱标便会欣然交给他。 相反! 推行赋税新规也是名垂千古功劳,他应该极力恳求才是。 “烦请刘公公再行禀告,就说老臣知错。” “本官身为国朝大臣,自该舍命为国,不该犹疑.....” “可....” 见刘保儿表情困窘,对再行禀告甚至都有几分恐惧。 李善长丝毫不顾及什么,竟冲刘保儿一个宫人谦卑拱手道: “烦请公公再行禀告!” “韩国公,小的本就是卑贱之人,哪里敢受国公一拜。” 第150章.老头,你看我笑话! 片刻功夫。 朱标一走进武英殿,拿起桌上的酒杯便仰头一饮而尽。 也是见朱标这大为不悦的样子。 老朱倒是没有开口询问,反而就跟看笑话一般,冲对面的汤和举杯笑道: “看看,这小子来咱这躲清闲了!” “爹.....” “成成成!咱不笑话你!” 老朱拿起酒壶,为朱标重新添上酒后,温声说: “若是让咱同你一起上朝,让咱下旨税改。” “此时哪还有文臣敢去东宫劝谏?” “你小子不让咱跟你一块上朝,那你就自己去应付那帮一根筋的蠢蛋们!” 听到老朱这话,朱标也不作答。 只是默默将老朱倒满的酒,再次一饮而尽。 让老朱上殿? 自己是多想要高启等人的性命! 此次朝会若是老朱在场,文臣武将当庭争辩的局面便绝不会发生。 没有互相揭短的警示,没有互说富贵的预防针,那此时反对税改的人,便不只有高启这些个一根筋的文臣。 恐怕詹同、开济、谢全,甚至就连李善长、刘伯温也要多加劝阻。 就凭老爷子这快刀斩乱麻的性子。 他也绝不会像自己一般,给朝臣诸多缓冲。 他肯定会在朝堂之上,听文臣说完税改弊端,然后这些个非议税改的文臣一个个全都严加惩治。 放下酒杯,朱标看了眼老朱,若无其事说道: “此次税改涉及甚广,江南富庶,当地世家、富商自然首当其冲。” “爹,如果儿子没记错的话,江南一地的富商、世家可是对张士诚念念不忘......” “那是这些遭瘟的没良心!” 一提到江南、一提及张士诚,老朱就气不打一处来。 击败张士诚已有十数年的时间。 可正如朱标所言。 饶是如今,江南一带不少的世家、富商,甚至就连百姓都还对张士诚念念不忘。 特别是苏州城内,不少人称呼张士诚为张王倒也罢了。 竟然还有人敢冒着诛九族的风险,为其设立张王庙! 老朱不是没命锦衣卫严厉查办过,可不管如何严惩,这些事竟还是屡禁不止。 就好像生活在大明朝的太平盛世里,就跟委屈了江南的富商、世家一般。 好像他们都愿意为张士诚陪葬一般! 甚至后来苏州民间还流传出了什么‘不能讲张’(口不能“张”)的胡话! “标儿,你可知‘不能讲张’何意?” 老朱赫然起身,在餐桌前左右踱步的同时,怒声斥道: “不能讲张!” “便是说咱朱皇帝是个心胸狭窄的小心眼儿皇帝!” “和那些大兴文字狱,苛待臣民的昏君一般无二!” “就好像咱忌惮他张士诚,因此便不准苏州百姓说这个‘张’字!” “可你们说说,咱忌惮他张士诚啥?” “忌惮他是个私盐贩子?忌惮他优柔寡断,最后自缢?忌惮他谁都打不过,最后惨败?” “咱怎么可能忌惮一个死了十几年的手下败将!” 老朱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旋即看向朱标正色警告道: “标儿,此次税改就先拿江南一带开刀!” “那些个富商、世家若是还敢心存二心,全他娘给咱砍喽!” 知道老朱说的是气话,朱标倒是没有急于回答。 毕竟老朱对江南一带早有怨气,要是想根治他们,恐怕也不会等到现在 就在老朱气的自顾自饮酒之时。 朱标学着刚才老朱那看自己笑话的语气,与汤和碰杯道: “汤伯,您听到了吧,我爹对江南士绅还耿耿于怀。” “要是此次朝会我爹在龙椅上坐着,若是我爹下旨税改,但凡敢提及江南富商的文臣,还不都被我爹当场给砍喽?” “嗯.....” 听到这话,汤和脸上表情微微一僵,手里拿着酒杯,却迟迟不愿饮下。 只不过也是听到朱标这话。 老朱微微一顿,旋即恍然道: “好小子,你不让咱一同上殿,是打算保全那些一根筋的文臣吧!” “恐怕对江南一地,你是打算施加怀柔,咱说的没错吧!” “父皇明鉴!” 朱标猛的转向老朱,正色说道: “爹,如今奉天殿上的百官已少有乱臣贼子。” “他们不过是所见所闻不同,所思所虑亦不同也。” “可总不能因他们所持之见与圣心不和,儿子就把他们全都给砍了吧!” “高启、宋濂等人此时正堵在东宫门口,他们也的确不赞成此次税改。” “可谁又能说他们祸国殃民的贼子,谁能说他们反对税改是打算霍乱朝堂?” 朱标很明白,现如今的大明朝堂已然没有十足的佞臣。 就连像胡惟庸那般想要独揽大权,妄图做个绝代权臣的都没有。 最起码,现在没有。 即便高启等人口出谏言,很不中听。 可朱标更愿意相信,他们本心都是为国为民。 “至于对江南一带施以怀柔,儿子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大明开国以来,父皇施行德政,轻徭薄赋,多次减免全国各地的赋税。” “淮西自不必说,乃大明龙兴之地。” “不到十年的时间,淮西免税的年月竟高达五年!” “然后便是河南、河北、西安等地,或多或少也有一两年的光景,免交赋税。” “我大明几乎所有行省都得天家圣恩,有免税的年岁,可唯独江南一带却是没有!” “不仅如此!” “江南一带非但没有减免过赋税,父皇反而还增加江南赋税两倍有余。” “那....”老朱也知道对江南一地区别对待,有些不妥。 被自家儿子当面说出,自觉理亏之下,却还努力找补道: “江南富庶,两倍赋税他们也能交的上来!” “让富庶之地多多出力,充盈国库,也没什么不妥!” “自然没什么不妥。”朱标微微颔首,冲老朱继续说道:“只是江南一地也是咱大明的土地,江南百姓也是咱大明的百姓。” “总不能一直厚此薄彼,弄出个国中之国的笑话来吧。” “国中之国?他们敢吗?” 见自己刚一说完,朱标当即便要开口。 老朱也不想继续抬杠。 他自然明白朱标所说的国中之国,并非是江南一带的富商、世家起兵造反,独立于大明,自立一国。 朱标所言国中之国,无非是江南民心不归,与其他行省格格不入。 念及至此,老朱旋即摆了摆手道: “罢了,税改一事咱不想掺和,你就自己跟那些个文官谏臣扯皮去吧!” “多谢父皇。” 当看到朱标坐在位置上,装出一副得了恩典的模样,冲自己拱手谢恩。 老朱白了他一眼,转而冲门口站着的刘和说道: “去!” “告诉堵在东宫门外的官员们,就说咱家太子是个扣砖缝儿的,不舍得管他们午膳。” “让他们滚回自己家用膳。” “不想回去的,带他们到谨身殿,就说咱这个当皇帝大方,给他们舍饭。” 老朱看了眼朱标,故作玩笑冲刘和继续说道: “让他们吃饱喝足了,再继续到东宫堵门!” 第152章.赋、役 “是。” 毛骧转向高启,冷声说道: “寒门士子得些许功名后,其优免杂役的权利,便被当地世家买断!” “买...买断?” “所谓买断,便是世家富商将士子优免杂役、免些许赋税的权利,折算成银钱,收买过来。” “如此,世家富商家中之人便不需服杂役,而有乡里功名的士子则需继续服役。” “朝廷优待士子,可好处最终却没有落到寒门士子头上。” 毛骧言简意赅,将民间买卖优免杂役的权利说了个清楚。 和后世大部分人理解的不同。 所谓官绅不纳粮,根本不存在于明朝。 赋税、徭役,也从来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赋,便是土地税,也就是朝中每年收上来的粮税。 役,简言之便是官府征派,当差而已。 王朝末期,政治晦暗,赋税杀人。 苛捐杂税乃吃人猛虎,逼的百姓聚集而反。 而国朝稳定,政治清明之时,百姓多能供给赋税,徭役杀人。 饶是古之盛世,徭役依旧是死死压在百姓肩膀上的一座大山。 而且大明朝从始至终。 于朝廷法度法规之中,除皇家宗室外,从未有任何人能免于田地赋税。 即便勋贵、高官名下的土地,按照法令法规,也需按时缴纳赋税。 至于善待士子、官绅。 乃是朝廷规定,给予他们优免服杂役的权利。 还有便是他们缴纳赋税的数额,比其他百姓要少一些。 只不过..... 虽然朝廷法规不曾免除官绅、世家、富商的赋税。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士绅勾结县令胥吏这些个地方上的基础官员,却也能达到不交税的目的。 “高卿,朝廷虽善待士子,可好处却落不到士子头上。” “更改官员、士子优免赋税徭役的政策,不该变变?” “嗯......” 高启眼角微微抖动几下,恍惚之下竟喃喃低语道:“可士子仍从世家手中得了些钱财好处.....” “呵~” 朱标冷笑一声。 甚至都不需他亲自开口,旁边的刘伯温便看向高启,朗声说道: “话虽如此,可就好比朝廷施恩士子,赏赐下去十两金。” “而地方世家却将这十两金,用一两银的价格买来。” “朝廷本意乃施恩士子,可最终的得大利益者,却不是士子,而是世家。” “这.....” “毛骧!” 就在高启犹豫之时,朱标再次开口,“方才你所言乃是地方士绅逃避徭役的法子。” “你再告诉诸位大人,这些个士绅是用什么法子躲避赋税的!” “是!” 毛骧应了一声,旋即神色郑重,朗声说道:“其手段五花八门,主要为飞洒、诡寄、包纳三法!” 第153章.登闻鼓响 老朱步子极大,步伐也是极快,朱标近乎是小跑才能跟上。 而身后李善长等人更是神情严肃,匆忙跟在身后。 登闻鼓响,必是百姓蒙冤。 看着老朱、朱标那如临大敌的模样,此刻众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特别是詹同、开济几名六部主官。 他们只希望此次敲击登闻鼓响,百姓所陈述的冤屈,与他们所辖的部门没有瓜葛牵连。 若不然的话...... 看着老朱、朱标神色匆匆,快步朝奉天门走去的背影。 众人甚至都不敢想,若此次真有官员欺民,后果该是何等惨烈.... 奉天门前。 听到登闻鼓响,在京官员甚至还未接到圣旨,一个个换上官袍,火急火燎朝皇宫赶来。 也是方才六部主官都在东宫议事。 半炷香的功夫,除京兆府的衙役差官未到。 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纷纷立于奉天门前的空地上。 “何人敲击登闻鼓?” 老朱还未落座,直接开口问道。 声音落下。 一名怀中抱着婴孩的老妇走过皇宫石桥,颤颤巍巍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当看到那老妇右臂好像正插着一根箭矢。 朱标当即冲周边侍卫斥道:“城防侍卫都是死人吗?还不知上前搀扶?” 话音刚落,李景隆大步走出,朝着那老妇快步跑了过去。 “快去传太医!” “宫内所有太医一并召来!” 等李景隆跑到老妇跟前。 就在他伸手准备搀扶之际,只见那老妇好似受过某种惊吓一般。 当即背过身子,身形一缩的同时,将婴孩牢牢护在怀中。 见状,李景隆不敢擅动,忙冲朱标禀告道: “殿下,箭上有毒!”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原本提着的心愈发紧张了几分。 射杀敲击登闻鼓的百姓,这是嫌自己九族人太多,还是嫌弃自己命太长! 也是李景隆话音落下。 上一秒刚刚落座的老朱猛然起身。 双目似要喷火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百官的同时,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右手紧握甚至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与此同时,朱标快步朝那老妇跑去。 待到身前,朱标发现老妇手臂上没入箭端的皮肉已然溃烂。 此时正不断有暗黑色的血液透过衣衫,啪嗒啪嗒砸向地面。火山文学 而那老妇头发凌乱,嘴唇惨白无半分血色。 一双眸子很是空洞,甚至就如失明的盲人一般,牢牢护住怀中婴孩的同时,呆呆看向前方。 “老人家,孤乃太子,自会为你做主!” “还请.....” 老妇缓缓转头,怯生生看了朱标一眼。 朱标见状忙再次点头道:“孤确为大明太子,孤自会为你做主.....” 听到这话,老妇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原本紧绷的身体,猛然放松了下来。 可下一秒,只见那老妇好似耗尽了最后一分气力,身形下移,竟缓缓摔倒到了地上。 “陈.....陈家.....凹......” 三个字出口,老妇力竭,眼中再无半点光亮。 而一直被她牢牢抱在怀中,饶是箭矢射中右臂也不曾放松半分的婴孩。 此时也好似知道了什么,竟同时嚎啕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 现场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原本还很晴朗的天空,竟陡然阴郁了起来。 门洞之下,站着的老朱目光如火,缓步朝老妇走了过去。 那踏出的每一步都极其有力,踩得奉天门前的石板踏踏作响。 也同样,踩在现场百官本就战战兢兢的灵魂之上。 毋庸置疑。 老朱每靠近老妇一分,天子之怒便愈发高涨一分。 这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天知道待会要用多少贪官恶吏的脑袋铺垫。 “标儿?” “怕是不行了。” 朱标摸了摸老妇手腕的脉搏,又再次确认了下鼻息。 这才转头看向老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而还在老妇怀中的婴孩似乎也听懂了朱标的话,啼哭的声音愈发尖锐了几分。 看着和雄英大小相近,小脸皲裂,浑身有些蜡黄的婴孩。 老朱强压心头怒火,弯腰打算将婴孩抱在自己怀里。 可让老朱微微诧异的是。 饶是那老妇饶已经气绝,可双臂交叉,却还死死抱着怀中婴孩。 老朱生怕扯疼了孩子,蹲下身子冲老妇凝声说道: “大妹子,你且放心。” “咱会替你照看好这娃,咱朱皇帝定为你主持公道!” 第154章.藏凶,心软 语罢,老朱再次伸手去抱老妇怀中的婴孩。 或许是那老妇在天有灵,这一次老朱没费什么力气,便将那孩子抱了过来。 “臣等参见陛下....” 当看到七八名御医急匆匆跑到自己跟前跪下,老朱略有厌恶的瞥了一眼,随即没好气道: “人死了,你们来了!” “看看身上有何伤势,箭上的毒是什么,是否有迹可循。” “是!” “今日午门前当值的守卫!” 闻言,几名身着铠甲的侍卫快步走到众人跟前。 可不等几人下跪请罪。 只见老朱抱着怀中婴孩,缓步朝前方龙椅走去的同时,头也不回沉声说道: “都砍了!” “陛....陛下.....” 听到老朱当即便要处死午门当值的护卫,在场官员都是心头一紧。 要知道。 有资格戍卫宫值的侍卫,多半都是出自功勋武将之家。再不济的,也是军中老兵的子嗣。 就说跪在最前方的统领侍卫薛英,其父乃是破七垛寨,追脱因贴木儿,跟随徐达转战中原,从兖州一路打到北平。 后同陈有德一起攻下太原,若非擅杀胥吏便有机会进封国公的永城侯薛显。 其身旁副手程浩洋,其父便是前几日一路护卫朱标从应天到英雄河,参与生擒纳哈出的龙骧卫百户程瑞。 其他几人虽有些面生,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父亲都是军中有功的老兵。 “父皇.....” “护卫皇城不力,当斩!” 老朱语调清冷,却带着十足的帝王威严。 说话的同时,更是回眸狠狠瞪了朱标一眼。 此刻那双眸子里,少了平日里与朱标谈话的温情和玩笑。 此时那双眸子,竟如狼王回顾般,犀利果决的同时,带着说不清的残忍与凶狠。 莫说是在场百官见者战栗,即便是朱标接触到这目光,心头也不由一颤。 一时间。 偌大的空地,近百名官员,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饶是冷风吹过,吹起官袍。 众人却依旧紧绷着身体,防止官袍发出的声响太大,惹得皇爷注意。 而听到老朱不加询问,便斩首功勋将帅之子,斩杀戍卫皇城的侍卫。 此刻除朱标外竟再无一人敢开口求情。 而朱标虽也明白老朱的用意。 可终究,还是有些心软..... “砰~” 不等老朱走到龙椅前坐下,朱标箭步冲到薛英跟前,随即抬腿一脚,将其重重踹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