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白月光男神HE[重生]》 5、提神醒脑 碧心台再一次静得只有风声。 韩峥成竹在胸的表情乍然破裂,瞳仁在眼眶中狠狠震颤。 滔天怒气翻涌直上,晦暗阴霾覆满双眸。 他自然没有狐臭,只有男人惯常的汗味,压在厚重薰香之下,等闲也闻不到。颜乔乔就是让他百口莫辩——总不能将旁观者挨个抓过来细嗅他的身体吧? 他究竟何时得罪了她?今日之前,这位南山王嫡女分明对他印象不坏。 方才见她情态撩人,他也不过稍稍亲昵了一些,她何至于此! 韩峥脸色阴得滴水,沉沉盯住颜乔乔。 她并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四目相接,无声之处仿佛荡过一道惊雷。 她眸光挑衅,神情恶劣,唇角勾着若有似无的讥讽。 韩峥下意识握紧手掌,向前一步。 还未开口,只见颜乔乔忽然变了脸,可怜兮兮藏到公良瑾身后,虚假的眼泪说掉就掉,“韩峥他心虚急眼了,殿下救我!” 韩峥:“……”这是什么冲天的婊气! 公良瑾侧眸,淡淡瞥了颜乔乔一眼——怎么,她还真把他当作“自己人”了?她以为那点小心思真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带上了审视。 见少皇看向自己,颜乔乔立刻弯起眉眼,露出乖巧的笑容。苍白的小脸上,水润润的眼睛清澈透亮,一点一点渗出温暖明亮的光芒,全然地亲近、信任眼前之人。 公良瑾:“……” 罢了,此事毕竟韩峥有错在先。 “韩世子。”公良瑾抬起双眸,“大夏不以诛心论罪,但因你举止失礼引发误会,以致旁人惊惶落水,实为过失。你认是不认?” 韩峥眸光闪动,咬牙,不太情愿地拱手:“我认。但是,颜师妹未免也过度敏感,这样很容易冤枉好……” 公良瑾沉声打断:“礼法允你不请自入?” 韩峥怔愣片刻,身躯一震,急忙垂首:“是我的错!” 殿下并没有提颜乔乔冤枉他的那些事,而是揪住他不曾察觉的错处,站在了正义凛然的高地。 女子独处房中,男子不请自入当然于礼不合。 这一件,韩峥无从辩驳。 事情已无可转圜,倘若再给少皇留下了糟糕的印象,那就更加得不偿失。 念头转了几转,韩峥压下胸中对颜乔乔的万般不满,退后一步,认认真真长揖到底。 “殿下,我认罚!我虽无冒犯之心,但情急之下,的确做出了引人误会的举动!” 顿了顿,韩峥存着几分取悦公良瑾的心思,画蛇添足道,“倘若是殿下这般光风霁月真君子,行事端正自持,那万万不可能引起误会。颜师妹既然斥我无礼,那我必有不可开脱的责任,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我之过!” 此言一出,周遭霎时再度寂静。 三层楼上的竹窗一扇一扇悄悄闭合,力求不发出半点声音。 方才颜乔乔那一嗓子,众人可不敢忘。无论她是不是故意碰瓷,总之……她喊着少皇无礼跳了水,这是事实。 韩峥真是一位不怕死的勇士哪!他这番话是在公然内涵殿下吧?是吧是吧! 公良瑾额角微跳,一时失语。 颜乔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恍惚片刻,她一点一点抿紧了双唇,下定决心。 殿下是清风明月般的君子,于她又有复仇大恩,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恩将仇报。 自己惹下的事,自己得认。 不就是当众承认自己心悦殿下吗,反正那都是前世的心思,她也不怕被人嘲笑。 颜乔乔定下神来,深吸一口气,道:“是我……” “殿下!” 观水台的竹板上下颠簸,一道五大三粗的身影疾掠而来,刹在公良瑾面前,抱拳道:“殿下!院长带走了林天罡,并请您去一趟万阵台!学院执事闻讯,正在赶来!” 公良瑾眉梢微挑,仿佛回了回神,然后淡淡开口:“如此。我去见老师,待此间事了,你将颜小姐送回住处。” 老师?颜乔乔有些吃惊。昆山院院长是位阵道大宗师,传说已经有半只脚踏入圣阶——圣阶即是得道飞升。院长早已不问世事,一心参悟大道,没想到他竟收了少皇殿下做关门弟子。看来她前世错过了许多精彩啊。 方脸侍卫皱起一字眉,忍了片刻没忍住,忿忿盯了颜乔乔一眼,郁闷道:“殿下,山上风大寒凉,不然您且稍稍,属下回一趟清凉台,替您取狐裘过来。” “不必。”公良瑾转身便走。 春风掀起他的衣摆,挺拔清瘦的身影犹如谪仙。 颜乔乔心中不禁十分内疚。 殿下身体不好,她竟然心安理得地披着他的雪绒大氅。 眼看公良瑾要走,她急忙追了上去,反手脱下这件带着淡淡清香的外袍,踮起脚,将它披到公良瑾肩头。 隔着昆山院的制式白袍,她的手指触到了他的肩膀。 颜乔乔意外发现,少皇殿下的肩膀宽阔又坚硬。 “你做什么!”方脸侍卫在身后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颜乔乔回眸:“这不是就是殿下的衣裳么,你凶什么凶。” 方脸侍卫:“……” 公良瑾顿住脚步。 颜乔乔的手仍扶在他的肩上,指尖隐隐感觉到了轻微的颤动。 他……在笑? 公良瑾回转过身。 颜乔乔退开了半步,抿唇看向他。 他神色淡淡,语气温和疏离:“你不冷吗?” “啊……”一身湿裳暴露在初春的寒风中,颜乔乔后知后觉打了个冷颤,老实点头,“冷。” “我也冷。”公良瑾认真地道。 他的神色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颜乔乔:“?” 他反手取下大氅,只见里面的白袍一片一片染上了水渍——雪绒大氅披在她的湿衣上,早已浸得透透的。 她居然把这件大水袍披到了他的身上。 颜乔乔:“……” 她不禁有些怀疑,重生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忘了带脑子。 这个晚上,她都坑殿下几回了? 迎着她生无可恋的目光,公良瑾上前一步,将那件沉甸甸的大氅重新披回了她的肩头。 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为她系上领口的细带,他微倾着身,低低地、淡若轻烟地道:“你且冷着吧。” 颜乔乔:“???” 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公良瑾浅浅一笑,转身离去。 * 公良瑾离开之后,方脸侍卫站到了颜乔乔身旁。 虽然侍卫大人摆出一副非常不爽的表情,但颜乔乔知道他这是奉殿下之命保护她,心下不禁温热感激。 昆山院的执事来到了碧心台。 看清领头之人,颜乔乔目光微微一顿,蹙起了眉。 京陵皇都空城一役,昆山院的夫子、执事们倾巢而出,与将士们并肩死战到最后,临阵脱逃者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便有眼前这一位。 这位秦姓执事是大才女秦妙有的父亲,韩峥上位之后父女双双投靠新君,最终都没落得好下场。 颜乔乔之所以对他留有印象,那是因为她在昆山院就读时,此人最是看她不顺眼,动辄当众点她名,给她难堪。 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这个面白无须的清秀男人。 秦执事刚踏上观水台,便不问青红皂白地冲颜乔乔冷笑扬声:“又是你!还能不能消停几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你素日行为不检,又怎会引来旁人觊觎!哦,林天罡怎么不给别人下药,就专挑你,这里面的原因你就不会好好反思么!要我说,你这就是活该!” 颜乔乔正待开口,眼前忽然一花,横过一道铁塔般的身影。 “休得无礼!” 秦执事看清方脸侍卫的面容,神色一凛,低下头去:“破釜将军,您是在调查今日之事么?” 颜乔乔心中不禁一乐。 从前她与众人一样,对少皇殿下敬而远之,竟不曾见识过秦执事这副谄媚嘴脸。 方脸侍卫冷淡道:“殿下已查清始末,你按例记录口供便是。” “明白,明白。”秦执事解释道,“我方才只是怒其不争,一时情急罢了。这个学生一向冥顽不灵,学业不精,心浮气躁,明明有天赋却不肯潜心悟道,终日男男女女瞎胡闹!旁人在昆山院修习数年,或多或少总能感悟道意,她却始终一无所成,这还不是心思不正的缘故么。我身为师长,着实是痛心疾首啊!” 这一番话勾起了颜乔乔遥远的回忆。 秦执事每次攻击她时,总用道意说事。 无法感悟道意一直是坠在她心底的隐痛,就算明知对方刻意针对,终究还是十分难过。 韩峥微挑着眉,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颜乔乔记起一些旧事。从前秦执事难为她的时候,韩峥若在旁边,便会圆滑地打岔,助她脱离魔音灌耳之苦——他们的关系原本并不坏,她嫁给韩峥,并非只是因为失身的缘故。 如今一切都变了,叫人唏嘘感怀。 “颜师妹确实该多放些心思在学业上。”韩峥低笑着说道。 颜乔乔笑了起来。 “是!”她缓缓点头,“秦执事和韩师兄教训得是,我也觉得我该是时候发奋图强了。从前是我玩心太重,此刻我幡然醒悟了。我改,我现在就改,我这就感悟道意!” “哈!”秦执事发出了尖锐的嘲笑声,“道意是你想……” 话音尚未落下,只见颜乔乔抬起了右手,抿唇,凝神,一粒绿色光点浮现在指尖。 “怎么可能!”秦执事与韩峥一起变了脸色。 颜乔乔认真感慨:“好难!” 三层竹楼上,窗户齐刷刷大开,探出一大片脑袋,嘤嘤嗡嗡地议论起来。 “说感悟就感悟了!” “绿色道光!莫不是药道!” “啊!连颜乔乔都感悟了道意,我这些年的光阴终究是错付了!” “颜师妹——”一名学生跳窗出来,趴在扶拦上,“你咋感悟的?说说啊!” 颜乔乔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大概是莲池的凉水提神醒脑?” “……” 这一夜,碧心台莲池时不时便会响起“噗通”声。 自此,昆山院学子投池变成了一个固定节目。 * 另一边,公良瑾见到了昆山院院长。 小老头坐在一张高大的椅子里,翘着腿晃来晃去。 林天罡像只大号的鹌鹑,瑟缩在院长旁边。 “瑾小子!”院长抬起一根颤巍巍的手指,“咱昆山院什么人才都有,就是没出过太监哪!你不会当真要阉了小林子吧?” 林天罡抖得更厉害。 方才那寒光凛凛的刀子都绕到他皮肤上了,此刻裆中全是凉飕飕的寒意。 “学生只是依院规处理。”公良瑾微笑着拱手,模样客客气气。 “院规!院规!”白须小老头蹦下椅子,愤怒拍桌,“院规上还写着,凡收缴之物皆由老夫保管,每日清点盘查!你让老夫每日摆弄那玩意儿?啊?!” 公良瑾:“……” 这个求情的手法,竟让他无言以对。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随机小红包~ 感谢在2021-08-13 17:00:00~2021-08-14 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悠悠心兒、遵纪守法好公民、远桥、小碗酱、风起流年过、想要收集齐熊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孟愛看文 100瓶;悠悠心兒 60瓶;希希 49瓶;姨妈比有屁好听 40瓶;控桑 20瓶;是日日鸭~ 15瓶;妮可可不可以 10瓶;一只幸福的阿尔帕卡 3瓶;Joocy、38097077 2瓶;12344234、乔漓想要万有引力、二hhh、贰贰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6、自省三千 莲池上,碧波荡漾金光。 扶栏边挤满白袍学子,像一群探头探脑的白鹭鸶。 少皇离开之后,气氛显而易见地活跃了许多。说来也奇怪,那一位分明脾气极好,但无论多么调皮的学生,在他面前也会不自觉变成鹌鹑。 今日,光风霁月的大君子不慎被卷入话题中心,众人自然是亢奋不已。 听着一声声刻意压低的“大公子”、“救美”,颜乔乔忽然感觉身上的大氅有些烫手。 她知道自己的名声一向不太好。 她生了一张被骂作红颜祸水的脸,性子不稳重不端庄,说话口无遮拦,学业不上心,气跑过夫子,暗算过执事,对待追求者态度恶劣……满身罪行实在是罄竹难书。 而公良皇族向来高洁,少皇瑾更是君子中的君子、谪仙中的谪仙。他和她,本该隔着万丈红尘、滚滚俗世。 颜乔乔心中暗想,日后万万不可再玷污人家。 * 春宴自是被搅散了。 一众学生挤眉弄眼下了楼,绕着观水竹台离开碧心台,返回昆山院。 青衣女官将相关证据转交给院中执事,然后与方脸侍卫一道护送颜乔乔返回她居住的赤云台。 韩峥被留在原处听训,颜乔乔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重重钉在她的后背上,像两枚阴沁沁的暗箭。直到踏入昆山院的云雾阵,不适感终于消失。 她知道他愤怒,他委屈——他素日与她关系不坏,今日分明也没做什么,她却不依不饶,恶意满满。 他觉得自己无辜,可前世她又做错了什么? 他欺她、辱她、杀她、害她父兄,她又何其无辜! 她记得,前世这一日,他也曾眸光隐忍,哑着嗓子问她,他是否真的可以。 她记得,事情发生之后,他沉稳善后,安抚她、照顾她,认真许下一生。接下来的日子,他将此事瞒得密不透风,并没有任何要胁的意思。 他待她极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离开昆山院之后,他请他父王正正经经向青州提亲,礼单拉了几丈长。 韩峥本就是数一数二的郎君,昆山院中暗暗心悦他的女子数也数不清。 郎才女貌,竹马青梅,任谁来看都是天赐的好姻缘。 颜乔乔没有理由拒绝。 她不爱他,可是这世间的夫妻,又有几对是真正相爱的呢? 那时候,她是想好好与他共度一生的。 …… 颜乔乔想着心事,只觉晃眼便走完了长长的台阶,来到自己的小院前。 昆山院分十八台,她居住的台地种满一丈高的赤霞株,常年盛开着大团大团的枝头花,远望就像燃烧的晚霞,故命名为赤云台。 赤云台住了几十名女学生,每个人有独立的院子。 颜乔乔颔首谢过方脸侍卫与青衣女官,回到院中。她对着庭院正中的赤霞株出了会儿神,目光缓缓扫过廊上的木屋,以及左面的书室——书室于她而言,就是摆设。 夫子每次留下课业,她都会在堂上潦草赶完,绝不带回休息场所。倘若实在赶不完,那干脆就不写了。 她和夫子的矛盾,十之八、九就在此处。每次催讨课业时,平日浑浑噩噩的夫子总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独具慧眼,一下就能看穿她并不是把课业忘在了赤云台。 真是令人头疼的冤孽! 一阵寒风打着旋从屋檐扑下来。 颜乔乔打了个哆嗦,蓦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经历这么多年她才明白,有心力为课业烦愁其实也是幸事。 她抬手掩住哽咽,疾走几步越过庭院,踏上屋前的长廊。 木扇排门半敞着。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临出门时的模样——天真烂漫、浑不在意,以为这一日与平常每一个普通日子没有任何区别。 之后呢? 记忆变得破碎。她隐约记得韩峥在凌晨时分,将魂不守舍的自己送了回来。 她记得自己躺在榻上,呆呆望着账顶,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也没想;她记得自己麻木地看完大哥送来的信,又麻木地回复了他——佯装无事发生,粉饰太平。 颜乔乔咬住唇,喉间隐隐溢出的呜咽就像一只受伤的兽。 她忍不住想,父兄被江白忠杀害时,是否和她濒死时一样痛? 他们一定更加焦灼,因为他们还要担心身处韩峥宫中、无依无靠的她。 下唇传来刺痛,她咬破了唇,温热的血液缓缓淌过下颌。 “爹爹,哥哥……”她蜷起身子,指甲刺痛了掌心。 韩峥! 这一世,无论她如何报复,皆是他咎由自取! 又一阵寒风刮过满树红云,拂起她的乌丝。 身上倒是丝毫也不冷。 她低头,怔怔看着暖绒绒的大氅。 这一世,已经变得不同。 她抬起手,小心翼翼攥住这件厚实的衣裳,仿佛抓住了自己鲜活跳动的心。 感悟了道意,她便能够感知灵气,从此踏入修真之途。 这一阶段被称为“入道门”,她需要吸纳天地之间散落的灵气,用以淬炼身躯、巩固道意,以达到辟谷养气的先天之境。 她也是修行者了!这一世,绝不再沦落为砧板上的鱼肉。 她要……精忠报国! 念头一出,颜乔乔唇角不禁轻轻抽搐,心下一片无言。 她真是被离霜荼毒太深。 想起冷面女官,颜乔乔咬住唇,心绪复杂难言。 * “扑棱!” 一只青鹰落进院中,悬在颜乔乔面前呼呼振翅。 金黄的脚腕上系着一只青竹筒。 是大哥颜青的来信。 颜乔乔心脏“怦怦”跳,颤着手指取下信筒。 她已有整整七年不曾亲手触碰过亲人之物。 青鹰歪头看了看她,见她有回信的意思,便扑棱棱飞到窗台,蹲下来梳理羽毛。 颜乔乔走进屋中,随手点燃九盏青铜连灯。 暖黄的光线蕴满房屋,她从竹筒中取出信帛,坐到窗下细细地读。 颜青每次写信总喜欢唠叨,以往她总是嫌弃地一目十行,今日却是用指尖触着,一字一字研读。 上一世,拿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失身于韩峥,神思一片混沌,全然不知颜青说了些什么。 今日意外发现,颜青竟在信中提到了这场春日宴。他说他的朋友给了他确切消息,今日春宴少皇公良瑾会出席,颜青希望颜乔乔能够厚着脸皮,替他向少皇殿下讨一幅字。 颜乔乔:“……” 她捂着脸,闷闷地笑了起来。 * 万阵台。 成功噎住公良瑾,白胡须小老头不禁露出暗爽的笑容。 他拂了拂胡子,语重心长道:“瑾小子,你们宫中那一套,在我这昆山院可不好使啊。小林子这毛病确实不对,但学院教书育人,重在教育。惩罚学生,目的只是为了更好的教育嘛!” 闻言,蜷缩在一旁的林天罡不禁大喜过望,把脑袋点得像啄米的母鸡:“院、院长所言极是!” 公良瑾颔首:“学生受教。” 院长虚着眼睛,瞟了瞟林天罡,捞过紫檀桌上面的烟斗,满满填了一壶。 吐出一口长长青烟之后,他笑吟吟呲起黄牙:“带着禁书进学堂,只要不看那就没错。带着刀剑在院中行走,只要不伤人,那也没毛病。瑾小子,你不也和小林子一样身负凶器?只要不行凶,那就没问题的嘛!你说是也不是?” 公良瑾:“……” 院长取下烟斗,磕得梆梆响:“所以只要让小林子今后再也不用那凶器,就是成功的教育!也不是说非要把凶器收缴到老夫这儿嘛!” 林天罡:“……”仿佛哪里有点不对。 公良瑾拱手:“是学生狭隘了。” “明白了?”老头子道骨仙风。 “明白了。”公良瑾从善如流。 林天罡:“……”不是,等等,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两名执事上前,将林天罡带出万阵台,送往莲药台。 目送小林子远去,一老一年轻缓缓收回视线,正色望向对方。 “现在轮到你的事了。”院长那双懒散的眼睛陡然凌厉,“少皇瑾,你悟的什么道?” 公良瑾敛目:“仁君。” 皇室历代以仁德治国,以礼仪兴邦,数千年来,帝君与储君修悟的皆是仁君之道。正因为如此,公良皇族世代得到万民拥戴,无论诸侯如何势大,也万万不敢生起谋逆之心,否则便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小老头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是仁君,不是暴君!” “学生不敢。”公良瑾说着不敢,其实并无一丝惶恐之意,仍旧是一副清风朗月的神情。 “不、敢!”院长阴阳怪气,“这世上还有你少皇瑾不敢的事?” 公良瑾但笑不语。 院长拿他没辙,拍桌道:“给我自省!三千字自省!明天一早我就要看见!” 公良瑾眼角微跳:“……知道了。” 离开万阵台,公良瑾站在高台之上,望着高山明月恍神许久。 夜风拂起他的衣摆,仿佛一步踏出便要乘风而去。 方脸侍卫与青衣女官从远处掠来。 “殿下,人已送回赤云台。”侍卫拱手道。 公良瑾缓缓垂目,眉梢微挑,望向青衣女官:“沉舟,你再去一趟赤云台——方才走得急,忘了交待。令颜氏书面自省,三千字以上,辰时之前送我书房。” “是!”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随机小红包~ 感谢在2021-08-14 17:00:00~2021-08-15 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我有钱想看付费内容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风起流年过、小孟愛看文、远桥、Milds、薛大爷、浅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源氏 92瓶;是大魔王啊、喊寒同款晚期拖延症患 20瓶;妮可可不可以、南瓜 10瓶;羊子咩咩 9瓶;欧也妮的father、YING颖 5瓶;林米蝦、米立子、一只幸福的阿尔帕卡 3瓶;贰贰叁、四海潮生 2瓶;二hhh、timeless、全世界龙最可爱、亭亭、3809707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7、少女之心 赤云台。 一间庭院仍亮着灯,暖光透过赤霞株的花枝,映出一小片霞云。 颜乔乔端坐在案桌旁,捧着颜青的信,反反复复读了五六遍。 字里行间,恍惚竟能看见颜青那张很不正经的脸,时而得意洋洋,时而抓耳挠腮。 “大哥……” 人便是这样,拥有的时候只道平常,非要等到失去过,才知道万般珍惜。 颜乔乔将信帛边缘捻了又捻,许久,终于摁下了心头悲喜。 她将手中的信帛放到一旁,准备给颜青回信。 撩袖研墨,伴着一圈圈清越的玉石嗡鸣声,颜乔乔沉下心,缓缓整理自己的思绪。 此刻距离她暴毙深宫还有十年。 韩峥与少皇同岁,明年夏末便会离开昆山院。他在初秋向青州提亲,颜乔乔本也无心学业,便提前离院,在初冬时嫁到了大西州。 越过冬天,就是那场亡国之战。 镇守北境的漠北王与神啸国勾结,将数十万异族狼骑放进了大夏国境。 神啸一族世代通过特殊的祭式与妖兽杂交,依靠血脉中的半妖之力来获取强大的力量。因为与兽混血的缘故,这一族冷血暴虐,人性几乎全无,对待手无寸铁的大夏百姓如同对待牲畜。 铁蹄过境之处,皆是人间炼狱,惨不忍视。 帝君震怒,率中央军亲临前线,并令各路诸侯发兵驰援。 然而,继漠北王反叛之后,大小诸侯开始装聋作哑推三阻四,迟迟不肯发兵。其中距离皇都最近、势力最为强盛的镇西王韩氏,声称境内出现漠北叛贼的大军,镇西军与叛贼浴血奋战,无力抽调兵力赴皇都勤王。 很快,孤立无援的中央军覆灭,帝君与君后战死,神啸铁骑长驱直入。 幸好少皇事先已安排官兵,庇护百姓迅速撤离,这才免了伏尸千里的惨祸。 但是,大军被抽调在外,皇都便成了一座空城…… 回忆到此处,颜乔乔心口一阵酸痛,疾疾提笔。 “大哥见信,千万莫当儿戏,速与爹爹商议!” 她深吸一口气,蘸满金墨,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地禀明父兄——春日宴上,漠北王次子林天罡往她杯中下药,想要以卑劣手段凌-辱她。 描述完事实,她毫无节操地开始虚构故事。 “林天罡得意放言,称两年之内,他的干爷爷就会入主京陵皇都,成为天下之主。他说一旦大军入境,镇西王、定海王,以及两江域内其余诸侯都会坐视不理,他劝我们青州也识时务。说到此处,林天罡特意提及一个名字,颜文溪,他说此人最识抬举最聪明,青州覆灭之后,此人可堪一用。 “我虽觉得十分荒谬,但事关重大,还是要告诉爹爹和哥哥才能放心。为免引发笑话,可先留意这个颜文溪,看一看是否真与旁人有什么龌龊勾结。” 颜文溪便是韩峥害死父兄之后扶持上位的那个颜氏远亲。 颜乔乔知道,倘若直接说自己重生之事,父兄必定会认为她是魇着了,半个字也不会信。与其陷入口舌之辩,倒不如虚虚实实放些消息,父兄得知林天罡对她不轨,震怒之下,必定会想方设想给漠北挑刺找茬。 而这个颜文溪,也会碍着父兄的眼。一旦他们在颜文溪身上查到异常,便会更加重视她的情报。 距离出事尚有一段不算短的时日,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咬着笔杆思忖了一会儿,继续落笔,将父兄二人从前的英雄事迹夸了个天花乱坠——男人嘛,捧得他们云里雾里,对她交待的事情就会特别上心。 她可是太懂他们了。 洋洋洒洒、挥墨如雨,一通疾书猛如虎。 写完一看,字数仅有二百五。 颜乔乔盯着空白了大半的信帛,额角不禁轻轻抽了两下。 颜青可真能扯,家长里短都能拉出满满一页。不像她,绞尽脑汁谈遍天下大事,也就挤出可怜巴巴几行字。 罢了。 她揉着酸痛的手腕,将信件封进竹筒,放走了青鹰。 这只青鹰是颜青一手带大的,他把它当儿子养。有次青鹰受了伤,被旁人捡去悉心照顾小半月,然后放回颜青手中。在那之后,颜青便把对方当成了孩子的干爹,双方时而书信联络。 两位“父亲”都没有问过对方姓名身份,颜乔乔只知道对方也有个妹妹,年纪与她相仿。 目送青鹰飞出昆山院的禁制,她不禁留了个心。 大哥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对方如果聊起自家妹妹,他必定也会把颜乔乔的糗事卖个底朝天。 倘若只是笔友随便聊一聊也就罢了,怕只怕事情不简单。 ……韩峥就有妹妹。 颜乔乔不得不起疑。毕竟,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韩峥究竟是何时有了一个与她长得神似的“白月光”,又是何时开始计划李代桃僵。 说不准,人家早早便在布局了。 颜乔乔正蹙眉思忖时,廊下风铃轻轻一动,传出访客的声音。 “少皇御下左统领沉舟,奉殿下之命前来。” 少皇殿下? 这么晚了,殿下找她? 颜乔乔的心脏不觉轻轻一跳,仿佛突然从高处坠下。 她吸了吸气平复心绪,快步穿过庭院,打开院门。 院中的暖光投到了青衣女官身上,颜乔乔微笑颔首:“沉舟将军。” 她本以为殿下身边的人该是梅兰竹菊,没想到竟是破釜沉舟。 沉舟拱手行礼:“颜小姐,殿下有事交待。” “洗耳恭听。”颜乔乔文绉绉回道。 沉舟缓缓抬头,神色忽然一滞。 片刻,青衣女官愕然道:“你怎么还穿着殿下的衣裳?” 颜乔乔:“……” 回到赤云台之后,她心中感慨万千,便忘了这件事。后来收到颜青来信,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救国大道上,哪里还记得身上穿什么衣裳、穿没穿衣裳。 热意一缕一缕薰上脸颊。 颜乔乔懊丧地想,沉舟一定觉得她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子。 “我……”她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你不冷吗?”沉舟惊奇地问。 “啊?” 颜乔乔抬头,只见沉舟抽搐着嘴角,抬手搓了搓胳膊。 这是……见她穿着湿衣裳,替她冷。 颜乔乔:“……” 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温热。 她忍不住想,能够认识殿下以及他身边的人,实在是太荣幸了。 正想着该说点什么表示谢意,便看到沉舟清了清嗓子,沉下了脸。 颜乔乔不禁紧张起来。 “殿下有令。”沉舟严肃道,“令你书面自省,三千字以上,辰时前送至殿下书房。” 颜乔乔:“……是。” * 目送沉舟离开,颜乔乔脚步一个踉跄,痛苦地抬手掩住了脑门。 三、三千字?! 方才把脑汁绞了又绞,最终也未能凑出三百字。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房中,铺好长长的纸张,忽然想起还未换下殿下的湿衣裳。 花费半个时辰沐浴更衣、擦干头发。 刚提笔,心中觉得不能怠慢了殿下的大氅,急忙搁下笔,将雪绒大氅从浴间抱出来,小心翼翼晾到长廊下。 左右看了看,担心那些华贵细长的绒毛变色、粘连、脱落,便取来了雪白的宣纸,一点一点吸走大氅上面的水分。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个半时辰,明月已攀过赤霞株的花梢。 她做得十分认真。 终于,头发干透了,大氅打理得毛光水滑,赤霞花瓣扫得干干净净,屋里屋外每一把木椅子都放置得对称整齐。 距离辰时,只有两个多时辰了。 颜乔乔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脚步,坐到了书桌旁。 金墨被研得极润极浓,研无可研。 她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笔,认真写下“自省书”三个大字。 磨蹭许久,蹭出一个大墨点。 颜乔乔无言望天。 反省……若说她今日之过,那便是不慎亵渎了清风明月。 她咬住笔杆,琢磨许久,终于有了思路。 殿下的优点,她可以想出那——么——大一箩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写个几百上千字来赞美殿下,他总不好意思责备她吧。 颜乔乔嘿嘿一笑,奋笔疾书。 两个时辰晃眼即逝。 天光一点一点攀过窗棂,沙漏中的晶砂即将见底。 颜乔乔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头看看绵延到卷末的溢美之辞,决定凑合——反正大限已至。 她匆匆卷起自省书,离开赤云台,赶往清凉台。 这段路她极熟,毕竟每日上下学都会经过。逢三逢七之日,还能看到少皇坐在楼台上方弹琴。 她总是目不斜视地经过,一眼也不曾多看。 今日少皇并不在。 书童将她领进书室,示意她把东西放到黑檀木桌上。 颜乔乔忍不住问了一句:“殿下去学堂了吗?” 书童年纪还小,是个白净少年,抬头看了颜乔乔一眼,耳根不禁微微泛红,语速飞快地道:“殿下入夜时收到消息,便离开了书院,并非故意失约,您别难过。” 颜乔乔:“……” 她哪里难过了? 这不是约会,是交检查! 她悄悄把手探向书桌,义无反顾地把自省书翻过一面,脸向下。 “是礼部江尚书家出了大事。”书童解释道,“您去了学堂那边就会听到消息的。” 江尚书家的大事?! 颜乔乔身躯微震,轻轻嘶了一口凉气。 这是一件真正的大事。 一夜之间,江尚书全家惨遭灭门,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儿江芙兰藏在柜中逃过一劫。 此案极其蹊跷,整个大院几百口人都被虐杀而死,血淋得四处都是,然而任何一个方向都找不到凶手出入的痕迹——即便是宗师、大宗师,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无迹可循。 唯一的幸存者江芙兰曾在数年前被少皇救过一命,心悦于他。 江芙兰受惊过度,不让任何人接近,只哭着喊着要见公良瑾,有什么话也只对他说。 于是少皇便去了。 颜乔乔的后背一阵阵发寒,双手止不住颤抖。 她知道,少皇今日会受伤,自此之后,身体每况愈下。 这一日之后,楼台上再没有出现弹琴的少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继续给小伙伴们随机发小红包~ 感谢在2021-08-15 17:00:00~2021-08-16 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浅黎、远桥、周夫人.、悠悠心兒、韩霸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 66瓶;floria 50瓶;梨花未开 36瓶;喵喵酱 31瓶;悠悠心兒 30瓶;貂貂 20瓶;。 18瓶;山椒大人、见樱、是大魔王啊、双魔 10瓶;彦 4瓶;伏魔御厨子、谬喵、一只幸福的阿尔帕卡、26172369 3瓶;江贺京、林米蝦、米立子、月明星稀、白莲土豆配疯虾 2瓶;贰贰叁、Jooc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8、揣摩君心 公良瑾抵达江府时,大理寺与玄机处已将江府上下每一根杂草都勘验得清楚明白。 城中惯用灯笼,江府也不例外。 大的、小的、圆的、方的,每一盏灯上都溅了血。光线透过斑驳血痕,阴阴森森、影影绰绰晃照着遍地尸身,仿佛随时会诈尸而起。 破釜沉舟二人守在公良瑾身侧,护着他踏过一地血泊。 山水照壁之后,处处是凶案现场。 受害者神色惊怖苦痛,死状狰狞凄惨。死因是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抓痕,密密麻麻遍布全身,似恶鬼杀人。 现场还未清理,夜风每每拂动灯笼,便有粘腻熏人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在这里待上片刻,肺部犹如溺水一般。 越过垂花门,公良瑾转过一张淡若春风的脸:“西梁邪道。” 破釜与沉舟没料到他会突然转头,双双一惊,忙不迭摘下塞住鼻孔的香蜡,装模作样摸着鼻尖,“殿下英明。” 西梁位于大夏西面,接壤镇西王韩氏一族驻守的大西州。环伺大夏的几个异国中,神啸残暴,南越擅毒,西梁则是邪诡。西梁人信奉血煞邪神,喜活祭。 邪宗犯案,现场总是特别血腥恐怖。 “咳,咳。”方脸侍卫破釜清了清被血腥糊住的嗓子眼,摁刀道,“邪道宗师不好对付,嚯!沉舟,给我打起精神来!” 沉舟:“……” 公良瑾长眉微挑,道:“破釜认为凶手就在此地么。来,说出你的想法。” 破釜:“???” 什、什么?他认为什么?什么想法?他自己怎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想法? 瞪眼僵住的模样,活像一只巨型方脸猫头鹰。 沉舟默默移开半步,假装不认识这个人。 憋了一会儿,方脸猫头鹰醍醐灌顶:“玄机处的狗鼻子没闻到院子外面有凶手踪迹,那不就是说凶手还在院子里头嘛,这么简单——沉舟你该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就想不到。” 沉舟:“……滚!” 吵闹归吵闹,二人已悄然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凌厉目光交错着扫视前方道路。 玄机处的修士们仍在继续勘察。 时而便有黑衣修士掠到面前,向公良瑾拱手禀报查验进程。花园、池塘、地库,处处翻得底朝天,寻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一无所获。 公良瑾淡声应着,穿过几处堂屋和回廊,来到江芙兰居住的槿心苑。 庭院驻守着大理寺与玄机处的人,厢房里的尸身已搬到廊下,蒙上白布。 院子内外灯火通明。 一名青袍官员上前禀报:“禀殿下,槿心苑内外皆有血邪之气。院中一共有十七具尸身,其中三人是江小姐的贴身丫鬟,就死在卧房。江小姐藏身衣柜逃过一劫,人无碍,但受惊过度。玄机处的大人已确认过,此人确是江小姐无疑。” “辛苦。”公良瑾淡淡点头,越过官员身侧。 院中种了青槿树。 此树不开花,大叶、味苦,栽在闺房外显得过于老气。 青槿树下种满粉和紫的木槿花。 匾额提有“槿心”二字。 七年前,江芙兰乘坐的马车意外惊了马,幸好遇到公良瑾出行,被他随手救下。在那之后,江家小姐便有了心事,日常穿的、住的、用的,都要与“槿”相关。 京中闺秀都能猜到她心中惦记着谁。 * 公良瑾带着破釜沉舟二人,轻轻推门,走进江芙兰的闺房。 地面、墙壁、屏风、桌榻都溅到了血串,娇小的女孩瑟缩在拔步床里侧,身上穿着浅粉色的罗纱,纱下用银线暗绣着一朵朵木槿。乌发盘成仙云髻,鬓侧散下几缕,衬着一张巴掌大的苍白小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公良瑾停在屏风前,温声道:“江小姐,有何冤屈,只管与我说。” 破釜忍不住悄悄打量了殿下一眼。 江小姐看上去着实可怜,然而殿下脸上并没有怜香惜玉的表情,温和却疏离,客客气气、公事公办,连一句“不要害怕”的安抚都没有。 反倒是那个跳莲池的颜乔乔,哭得那么假,居然混到了殿下的外氅和安慰。 这是为什么呢……破釜认真琢磨了一下,再一次醍醐灌顶——殿下一定认为江芙兰有问题! 破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会揣摩君心了,回头得让沉舟也学学。 他摁住刀柄,凌厉视线扫向拔步床。 床榻上的江芙兰听到公良瑾的声音,双眼立刻熠熠发光。 “殿下——” 她哀婉地呼唤他,手脚并用爬下床榻,鞋也不穿便飞扑过来,一双细白胳膊径直搂向公良瑾的腰。 沉舟踏前一步,将人拦下。 “殿下!”江芙兰被挡在三尺外,眼眶瞬间又红了几分,哀泣道,“我好害怕,好难过……殿下,在这个世上,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我只信您一人。” “你放心。”公良瑾道,“我必将凶徒绳之于法。你若是知晓些什么,还请如实道来。” 嗓音清正温和,让人由衷地感到信任。 沉舟扶住柔弱无力的江芙兰,指尖不动声色搭上她的腕脉,周身隐隐涌动起玄妙的灵力潮。 沉舟的道意很特别。 幼时,她总是不言不语,痴痴对着某一处发怔。无论风花雪月还是蛇虫鼠蚁,都会让她傻笑一整天。 父母以为她脑子有疾,狠心将她抛弃。 同为流浪儿的破釜捡到了她,带着她住在破庙,每日多替她觅一份食。 后来,破釜抱着把豁口的破刀片感悟了刀锋道意,他这个人脑子不行,嘴巴还损,在他三天两头的炫耀刺激下,沉舟也忽然顿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意。 她天然痴迷于众生,对万物有情,悟的是多情道。 如今沉舟已是多情道宗师,全力施为时,可与对方共情,感应对方当下心境。 此刻,便是动用自身能力共情江芙兰,探查她是否有异。 一息之后,沉舟面色古怪,平复了周身灵力。 接到公良瑾淡淡投来的视线,沉舟不禁眼皮一跳,火烧火燎般挪开目光,轻轻摇了下头,表示江芙兰无害。 ——江芙兰心中并无恶念,只有满腔炽烈如火的爱意。她爱极了公良瑾,想把一切都给他。 与她共情片刻,沉舟感觉自己变得奇奇怪怪,再也无法直视殿下。 顺便也把江芙兰挡得更远了些。 江芙兰双眸蕴着泪,哀哀盯住公良瑾,一心想要往前挤:“我、我只信殿下……让他们都出去,我单独告诉殿下好不好?” 公良瑾不为所动,淡声反问:“你藏在院中,如何知道亲人俱已遇害?” 无论大理寺或是玄机处,都不可能贸然对受惊过度的幸存者说这种事。而江芙兰身上干干净净,显然不是从别处逃回来的。 闻言,江芙兰身躯微震,抽噎顿歇。 对视片刻,公良瑾目光渐沉,染上冷意。 江芙兰被他看得心慌,不敢再瞒,咬着唇,磕磕绊绊地开口:“是月老娘娘告诉我的。娘娘说,我家中将有大难,只有我一个人能逃脱。娘娘还说,天无绝人之路,度过命中的大劫之后,我会否极泰来,与殿、殿下,终成眷属……我告诉过父亲和母亲,可是谁也不信我,直到今日、今日……殿下,我家真的出事了,您看我们、我们……” 她晕红了脸颊,垂下脑袋,露出一截雪白后颈。 “荒唐!”破釜忍不住嘀咕出声。 公良瑾倒是面无异色,只温声问道:“谁是月老娘娘?” 即便不是真凶,必定也是同谋。 江芙兰咬了咬唇,抬头道:“殿下不信是不是?是觉得荒诞,还是不愿相信您与我有命定姻缘?” 破釜无语望天。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在纠结这个? 江芙兰抬手指向窗外:“就是东郊五里外的月老祠中的娘娘。娘娘的神像显灵,开口告诉我天机。殿下若不信,便与我一道前往月老祠,看月老娘娘如何说。如今我家破人亡,殿下已是我活下去的最后念想,倘若殿下不要这命定姻缘,那便是逼我去死了。” 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如此。”公良瑾淡声道,“清晨风寒,你换一身衣裳,我同你去一趟月老祠。” 江芙兰蓦地抬眸:“真的?” “嗯。” 公良瑾垂眸,率两位属下退出厢房。 * 玄机处的十数位宗师与大理寺的侦查官们先一步前往月老祠,翻来覆去将那座小庙查了个底朝天。 遗憾的是,依旧没有太大的收获。 神像就是一只略有些脱漆的泥胎,并无神通迹象。 月老祠中唯一的异常,是神像手中的姻缘红线上残留有极淡的血邪之气,但已有些日子了,邪气淡到忽略不计,不存在伤人的可能。 消息传回,公良瑾并不意外。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月老祠门前。 “以往只有我独自在里面时,月老娘娘才会显灵。”江芙兰咬唇望向公良瑾,“殿下您看……” 公良瑾颔首:“破釜、沉舟,你们留下。” “是。” 二人目送公良瑾与江芙兰踏入那间占地不过几丈的小庙,双双皱起眉,思忖不透。 哪里都没问题的话……那凶手呢? 二人对视一眼,将目光从祠中收回。 月老祠中悬着红线、月牌,慈眉善目的月老娘娘端坐香案上方,手持姻缘薄,笑看进入祠中的男女。 江芙兰的脸颊浮起酡红,眼神痴迷,不觉咬破了下唇。 “殿下……您知道吗,从前每次来到这里,我心中许下的愿望,便是此刻——在月老面前,您和我,只有我们俩。您看,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已经实现了,不是吗?” 见他一语不发,她怔了下,轻轻苦笑起来,“如果家中没有出事的话,我此刻不知该有多么开心。也许人生就是这样,总不能圆满。殿下,我只有您了,倘若月老娘娘开口,您便娶我可好?” 公良瑾静静注视着上方的泥胎,淡声问:“你可曾看见凶手?” “凶手啊……”江芙兰轻轻缩起肩,“殿下,我很害怕。您能不能抱我一下,就一下,那样,我就有勇气告诉您。” 她的模样楚楚可怜,咬破的唇上染着血珠,显出几分凄艳。 然而公良瑾并无上前之意。 江芙兰眸中盛满了泪:“殿下,我今日家破人亡,你竟连抱我一下都不行吗?” “男女有别。”公良瑾退开一步。 月老祠很小,江芙兰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站在门口的破釜沉舟耳中。 破釜把眉头拧了又拧,下定决心:“不然我替殿下抱?好歹把凶手问出来啊。” 沉舟:“……” 正要嘲讽他几句,忽然见一道尘烟飞速逼近,伴着马蹄声,晃眼便直直冲了过来。 “颜乔乔?不好!” 破釜疾疾掠出,迎向马匹,替颜乔乔挡下四面八方袭来的剑气——玄机处的修士埋伏在月老祠周围,就等凶手现身。颜乔乔此刻出现,修士们自然要出手。 “你来做什么?”他惊奇地问。 颜乔乔半伏在马背上,跑了一路,心中焦灼至极:“殿下与江芙兰单独在庙里?!” 只见方脸侍卫一个激灵,脱口解释道:“殿下没抱!” 颜乔乔:“……” 她并不知道殿下遇袭的细节,只知道江芙兰有大问题! 眼见奔马就要冲到庙前,颜乔乔只来得及叮嘱一声:“准备接应殿下。” 话音未落,她已单手拽着缰绳跳下马背,踉跄几步扑进了月老祠。 万幸,少皇殿下还未出事。 只不过,他与江芙兰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她只要上前一步便能取他性命。 若是贸然道破,对方必定直接出手。 公良瑾与江芙兰一起望了过来。 “……” 颜乔乔急中生智,伤心欲绝地大喊:“你怎么可以和别人幽会!” 江芙兰果然怔住。 趁她愣神之际,颜乔乔冲到二人之间,抬手便把公良瑾往外推。 她大口喘着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抬眸,疾疾冲着他使眼色示意。 不料,竟撞入一双染上笑意的清澈黑眸。 薄唇轻启,他温声道:“别误会。” 颜乔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发小红包~ 感谢在2021-08-16 17:00:00~2021-08-17 17: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嗷嗷的迷你龙 2个;小孟愛看文、远桥、是大魔王啊、韩霸霸、小碗酱、周夫人.、无定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易 66瓶;姜沄 46瓶;夏亚 40瓶;桑远远幽无命 20瓶;贰贰叁 13瓶;JESSIE、滋滋旋风 12瓶;clot、是你一身的猪腩肉、米立子、每天飞向月球的泡泡、繁花盛开的森林 10瓶;林米蝦 7瓶;lunammm 6瓶;归就、请记住我叫请记住 5瓶;烤芝士奶盖茶 4瓶;一只幸福的阿尔帕卡 3瓶;月亮语录、亭亭、37440678、白莲土豆配疯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