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在下夜兔,有何贵干》 壹 “神黎……” 她听到黑暗中有人在说话,但是她不确定那如叶般飘扬的声音是不是在唤她。她想动一动,却发现自己疲倦得连神经都快麻木了。 “神黎。”对方又喊了一句。 这个陌生的名字突然被加重了语气,听上去隐隐有些不耐,她似乎能想象那人微扬的唇角随着她的沉默而缓缓耷拉了下去。 但是,她想不起对方是谁。 她的意识现在十分浑钝,脑袋如同掏空的米袋一样空荡荡的,一片虚无。 然而,对方的声音很快又轻了起来,带着熟悉到令人背脊发凉的笑意:“神黎,你再不醒来,我就杀了你哦。” 她一惊,竟吓得赶紧睁开了眼睛,仿佛真的会被杀掉一般。 脱离黑暗的那一瞬,四面八方涌来的刺眼的光让她下意识抬手避开了眼,与此同时,她听到了身边有悉悉窣窣的衣物摩擦声响起,心下不禁警惕起来。 待到终于能适应些许后,她微微睁开眼,透过指缝,看见了一位身影纤细的黑发女子坐在她身边,那是着一身和服的端庄女性,她交叠着手,温柔地笑道:“你终于醒了,有哪里觉得不适吗?” 她想说这光太刺眼了,但当瞳孔的焦距一定时,她才发现那是悬在头顶上的灯光。 明晃晃的,清白的光线笼罩着她们,凉得似水。 她有些恍惚,不禁歪头瞅了瞅四周——她躺在柔软的床上,正身处一间宽敞干净的房间。无论是木砌的褐墙还是装裱的壁画都是温馨典雅的,透着一股淡淡的洋气。 墙上的窗户半开,秋天干冷的风吹动了帘子,她看见外边是深墨的夜色,隐约有黯淡的月光。 不知为何,她稍稍安心了下来,迷茫的神色消散些许。 于是她扯着沙哑的嗓子道:“我饿了。” 狼吞虎咽且速度飞快地消灭眼前的食物,吃完第十碗面的时候她终于有了点饱腹感,整个人好像都精神了起来。 她抬眼感激地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两人,刚醒时的警惕与戒备全在这顿饭中消弥了。她满足地笑弯了眼睛:“谢、谢谢啊,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说着说着她不小心打了个嗝,对此,有着淡紫色琉璃般眼睛的漂亮大姐姐看上去并不在意,反倒微启朱唇,笑得温和:“看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我叫珠世,这是愈史郎。” 珠世小姐说的是坐在她对面的男孩,大概十几岁的年龄,肤色苍白,有一头薄清色加发尾墨色的利落短发,以及一双与珠世小姐相似眸色的剔透竖瞳。 不过对方看着她的神情并不如珠世小姐那般温柔,甚至可以说是不悦,他警惕紧绷地盯着她,乍看之下有些少年老成。 “你们好。”她斟酌着想介绍自己,但是空白的记忆使她一时无果。 反倒是珠世小姐先伸手过来轻轻捻住了她手腕上系着的东西,那是一块刻有“神黎”二字的小木牌:“神黎,是你的名字吗?” 她一愣,也不知道是不是,但现下什么也想不起来,干脆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这真是她的名字,那还真是像一只挂着名牌防走丢的动物一样。失忆前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片刻后,珠世小姐说她是在吉原街附近捡到神黎的,那是两天前的夜晚,她与愈史郎外出时遇到了浑身是血倒在吉原街外草丛里的神黎。 本来他们是想将她送去医院的,但本身就算是医生的珠世小姐发现她身上的伤口虽然严重,但自愈能力快得不似常人,只要快速做止血处理便没什么大碍后,出于职业的好奇便将她带了回来。 珠世小姐说得很平静,但神黎觉得能将一个可能不正常的人带回家的珠世小姐可能也不是常人。 她这么说后,神黎不禁抬手碰了碰自己额上缠着的绷带,那里已经一点都不痛了。 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受了多严重的伤。 “额头破口,胸口往下一点的地方像被野兽利爪贯穿,本来应该是活不了的。”珠世小姐道:“神黎你是被什么野兽袭击了吗?” 闻言,神黎撩起衣物的一角,看到了一道延伸至腹部的伤口,那上边已经结痂了,但周围泛着淡淡的红,其狰狞的程度像是一条可怖的蜈蚣,不难想象当时它是怎样的皮开肉绽,开膛破肚。 然而,神黎茫然地眨了眨眼,摇了摇头。 她向珠世小姐告知自己失忆的情况,珠世小姐感到有些诧异,愈史郎则是更加警惕地盯着她。 他对珠世小姐道:“珠世大人,这家伙太可疑了,当时就应该把她直接送医院的,现在将她赶出去也不迟!” 愈史郎丝毫不掩饰他对神黎的讨厌。神黎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便道:“我很快就走。” 神黎可以理解他,毕竟一个失忆了的陌生人放家里确实让人挺不安的。 但珠世小姐却温柔地笑道:“愈史郎,别这么说。神黎也是,就先住下吧,至少等伤好了再走。” 神黎一听,瞬间觉得珠世小姐的身后开满了温柔漂亮的花,像是开了光的菩萨一样普照人间。 珠世小姐可真是个大好人。 她心想道。 “不行!珠世大人!” 但愈史郎看上去还想反对:“太危险了,她来历不明,还……” “愈史郎。”珠世小姐收敛笑意,安静地看着他。 在她的目光中,愈史郎只能没辙地咂了一下舌,不甘地作罢。 他恶狠狠地瞪着神黎,神黎只能无辜地看着他。 虽然弄得愈史郎如此不愉快不是神黎的本意,但是神黎还是很想厚着脸皮再说一件事。 “那个……请问我能再吃几碗面吗?”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几天后,神黎的伤彻底好了,那么可怕的伤口到头来一点疤都没留下。 珠世小姐很开心,而愈史郎还是一如既往的臭脸。 这期间神黎一直住在珠世小姐家中,珠世小姐的家很大,有两层高的洋房和庭院,但是却只有他们两个人住,所以总是显得很安静。 他们很少出门,至少在白天绝对不会出门,连庭院都不去的那种,而且总是将屋子里的窗帘拉得密不透风。 愈史郎还特地凶巴巴地交代她:“怎么样都好,就是别碰这里的窗帘,不然我就杀了你!” 虽然困惑,但是神黎并不在意,因为她也不喜欢太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神黎也可算是知道他俩为何肤色那么白了,就像她一样白。 神黎还发现很奇怪的一点——珠世小姐的家没有外出的大门,她这几天跑遍了整个庭院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于是她便去问,珠世小姐笑道:“神黎是想要离开了吗?” 当下她正在整理书架上的资料,愈史郎乖巧且安静地站在她身边帮助她。光线昏暗的书房,神黎嗅到了书的墨香,珠世小姐漂亮温柔的脸庞有些明暗不定。 神黎诚实点了点头。 虽然在珠世小姐家住的还不错,但是一直呆着也不太好意思,她决定去吉原街附近看看,寻找看有没有自己记忆的线索。 珠世小姐听后还担心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会出事,但是她并没有怎么阻止她。 “毕竟记忆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这是珠世小姐的原话。 对于她的离开,珠世小姐显得不舍又担忧,但还是微笑地祝福她,愈史郎则是明显的开心。 但怕珠世小姐知道后又要说他,他便口是心非地挤出一句“一路小心”的祝福。 神梨算是明白了,愈史郎这家伙就是个珠世控,只会在珠世小姐的面前表现出乖巧听话的模样,其余简直不敢恭唯。要不是看在珠世小姐的面子上,神黎简直想揍他。 但也不知道打得打得过,毕竟她是个重伤初愈的女孩子,应该很柔弱吧。 这也是神黎好几次想揍他却没有动手的原因。 临走前,珠世小姐将一把绛紫色的油紫伞和淡红的旗袍还给她,说是她的东西。 看着那把油紫伞,神梨觉得莫名地安心,接下来的旅程也不觉得迷茫可怕了。那一定是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回来吧。”珠世小姐笑道。 “不行!再留着她我们就要被她吃破产了!!”愈史郎大叫道。 神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确实,作为一个被救助的人,每天吃着恩人的粮食本就很难为情了,问题是她每天还吃很多很多,但如果不吃的话,她又觉得非常饿,整个人也很容易疲软下来。相反之下珠世小姐他们每天都只吃一点点,还十分精神地工作。 这真让人羞愧。 但珠世小姐只是温柔地笑,还给了她一袋钱说是路上用的。 神黎感激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当夜,星星稀疏地垂在夜空上,他们站在庭院的一面墙边,神黎穿上自己的旗袍,背着伞整装待发,但她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愈史郎就一脚将她朝墙壁踹了过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神黎根本没有思考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她反身一个轻巧的后翻就躲开了愈史郎的腿袭。 难道,她其实是个武术高手?! 神黎有些惊喜,现在揍愈史郎还来得及吗? 但是眼前一暗一亮,再次落地时,她发现自己已站在了一条安静的死巷里。 她惊讶地摸了摸身后坚硬的墙壁,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珠世小姐的家里出来的。 但是她不再多想便举步走出了巷子,乍一看,周围都是如常的房屋街道,很安静,一边的路灯闪闪烁烁地亮。有流浪的黑猫从街角跃上垃圾桶,用一双亮得渗人的竖瞳看着她。 不远处的镇中心传来夜晚的喧闹,属于夜晚的流光溢彩也染上了夜空。 神黎望了望,估摸着方向,决定趁夜先去趟吉原。 但是,吉原在哪呢? 她站在原地困惑地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多支持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 现在是大正年间。 东京入了秋,天气寒凉了些,秋蝉哀弱的残声消弥在了飘零的落叶中。 今年的冬天似乎很快就会到来。 东京府浅草的长街此时华灯璀璨,即便是夜晚,街上来往的行人也颇为繁多,大大小小的横批长幅挂在透着温暖灯光的楼窗之间,远远看去像一面面飘扬的彩旗。 神黎踩着长靴走在这条鳞次栉比的长街上时,被秋天的晚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这座繁华的城镇从开了国后就引进了许多海外的玩意——漂亮的衣帽着在人身,黑色的电路架过山间乡野,咔哒咔哒的铁皮电车驶过小巷长街……现在的日本,不论是建筑还是服饰都染上了一股新鲜的西方气息。 但这一切都与神黎无关。 她本就是失去了记忆的人,周围的环境再怎么样都算是第一次见,并不存在什么变化与对比。 但是当她行走在其中时,其衣饰的不同好像引来了一些人的注目。神黎察觉到后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摸了摸自己无袖的双臂,最终走进了一家挂着红灯笼的日式传统酒馆里。 酒馆这个时候还不是很多人,都是些闲着唠嗑的家伙,稀稀疏疏的人影在木屋里的暖黄灯光中摇摇曳曳,隐约可闻到温酒的飘香。 神黎选择一张角落的矮桌落座,很快迎来了老板娘的招待。 “您是东方古国来的客人吧。”老娘板是位穿着和服的中年女性,当她端着清酒过来时见神黎衣饰奇异,便颇为好奇地与她聊了两句。 但什么都忘了的神黎只能敷衍地回答她,转而向她询问吉原的具体路线。 当她说起吉原时,老板娘平静的表情变了变,她往神黎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吉原啊……小姑娘还是别往那边跑好。那边本来就是鱼龙混杂,乱得很,而且听说最近那附近有鬼出没。” “鬼?”这个词让神黎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就是会吃人的怪物!”老板娘神情悸怕道:“虽然我也没见过,但是一直有人说有这种恶鬼存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所以没事的话一个人晚上别乱跑,听说前些天吉原的花魁就见到鬼了。” 说到这,老板娘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便住了嘴不再多说,她布着些许皱纹的脸庞上是那种好像说了什么不祥之语的懊恼表情,神黎听见她离开时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求神明护佑的话。 神黎觉得她迷信,但是也对她口中的“鬼”有些好奇了。 最后她还是成功打听到了吉原的路线,并在老板娘的指导下一路坐着电车过去,终于在亥时前到了吉原。 到了吉原,神黎才发现这是条更加灯火通明的热闹街市,明明点的都是灯笼与烛火,却亮的绚丽浪漫。而且与外边热闹但端庄的气氛不太一样的是,这里充满了一种随性缱绻的萎靡美感。 一路通过了吉原的正门与黑漆木造的圆拱形门楼,神黎于朦胧的烛光中看见了许多衣襟大敞、浓妆艳抹的游女,她们很多都被关在面向长街的木格子窗里,拿着烟斗,脸上是疲懒的神色,却依旧挥着纤纤玉手,姿态妩媚地招揽路过的众多客人们。 但客人们大多都不太理踩,脚步飞快地朝更前方走去。 檐下挂着的灯笼里的澄黄柔光打在那些刷了红漆的木窗游廊里,照亮了游女们眼底一瞬泯灭的光,叫神黎捕捉了去。 不知道为什么,神黎对这样的景象感觉有些熟悉,熟悉到了无动于衷的程度。 但是她依旧没能想起什么。 神黎跟着人流走,很快就从他们细细碎碎的交谈中得知前方原来是花魁在游街,所以才吸引了这么多人迫切地前往。 染着烟火光色的夜空下,身姿隽雅的美丽女性簪着黑发,套着厚重繁美的十二单以及几寸高的木屐,步履缓慢且神情温柔地接受着众人或惊艳或贪婪的注视。 吉原的街道和阁楼被围得水泄不通,里里外外都很热闹,优雅的鼓乐与细碎的交谈声揉在一起,隐约还可听见木格子房间里传出游女的抱怨,嘈杂得很。 周围的行人随太夫的移动而变动,人影绰绰,神黎倚在没什么人的小巷阴影里,叼着方才从外边小摊上买来的长长的烟斗,神态慵懒地看着那位惊艳的太夫经过,跟着众人一起凑了个热闹。 待看够了后她才选择从后边离开,但是神黎刚走出小巷时,却差点在拐角处撞上一个迎面而来的男人。 她一惊,心想这人怎么一点脚步声或气息都没有。 待她抬眼一看,呦,是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小哥,黑发蓝眼,面容干净瓷白,着一身黑衣和身披半开的羽织。 简直是这条街最靓的仔。 “抱歉。”对方率先同她道歉。 他出口的声音也十分好听,像凛冽的冬雪,又像清冷的春水。 但是神黎不太喜欢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她讨厌这个颜色,记忆里好像有谁也是这样的眸色。 可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这是一双平静剔透得近乎没有波澜的眼睛,如落叶飘零或石子下沉都晃不开涟漪的潭水。 神黎一时觉得新奇,她兴致一来,想看他露出不同的神色来,葱白的手便灵巧地转了转烟斗,既而含在嘴里想学着那些娇美妩媚的游女给他来上一个吞云吐雾,但是气一吸一吹之间,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烟斗是没料的,只是没事叼着玩的玩意罢了。 这个功夫,这位小哥也不等她回答,便已神色冷漠地越过她,朝前方走去,期间看都没看周围游廊里的女性们一眼。 他淡漠的表情,比秋风还冷,好像花魁游街的盛况与他无关,倒像个误入花街的僧侣,格格不入。 神黎眨了眨眼。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话说,这个时候允许随便佩刀吗? 神黎又瞅了瞅他挂在腰间半掩于羽织下的剑鞘。 但是她心中觉得无趣,便也不理他了,转身再次关注花魁去了。 起初她只是同大家一样单纯想目睹一下美貌花魁的风采,但当那位太夫不经意间侧过来的潋滟眸子与她的目光对上时,神黎却见她蓦地苍白了脸色,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失了平静,很快就匆匆别开了眼。 神黎对此困惑地歪了歪头。 她长得这么可怕吗? 还是说这位太夫认识她? 一这么想,神黎都有点想与她聊一聊了。 当然,想让这么漂亮的花魁为她斟酒的心思也是有一点的。 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然而,普通人以常规的方式要见花魁谈何容易,神黎还是明白这个理的。 于是待花魁游街结束后,神黎就站在那家花魁入跓的店外小巷里,观察着二楼一间点着淡淡灯光的窗台的高度,跃跃欲试地想要潜进这家店里。 虽说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去,但是如果不花钱肯定是不行的,珠世小姐馈赠的钱财神黎并不想浪费在这种地方。 当然,致使神黎想以这种方式进去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能行——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这种高度的潜入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的,甚至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不必要偷偷摸摸,可以更加粗暴地进去,比方说杀人。 但是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就被她否决了。 她又不是强盗,何必呢?等下掀起骚动就麻烦了。 终于,她抓准时机,趁周围没人经过的间隙便起身一跃,借着小巷里的墙与上边突出的横木跳了上去。 如她所想,她十分轻松地潜进了那间二楼的房间里,甚至没弄出多大的动静。 但是乍一进那间屋子里时,与神黎面对面瞪眼的艺妓和客人还是让她呼吸一窒。 情急之下,神黎飞快给了他俩一人一记手刀,在他们来不及惊呼叫人的时间里便将他们都打晕了。 所以说她以前果然是个武术高手吧? 她沾沾自喜地捻起桌上放的三文鱼寿司就往嘴里扔,心想吉原的饭菜还是很好吃的,一边站在窗台边观察楼下张灯结彩的街景。 结果没一会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被店里的老板娘粗暴赶出来的情景:“出去出去!花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可是我听说她前些天被鬼……”依旧是那般清冷的声音。 “什么鬼不鬼的!没那回事!别胡说,快走快走!不要捣乱我的生意!” 黑发男子没有再进去了,但是那身披半开羽织的单薄身影独自一人沉默地站在灯火绚烂的店门外,莫名有些可怜。 目睹了他这一窘境的神黎笑出声来,侧坐在窗边小声地唤他:“嘿,小哥,这里这里!” 对方好像隔了两秒才听见她的声音,便寻着声音望来,明灭的火光中,神黎又看见了他那双透蓝透蓝的眼睛:“你是不是想进去呀?” 他的眼睫一眨,迟疑了一下,随后走到她窗台下边的小巷里,沉默地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啊你,原来也是钟意花魁才来的吉原,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不小心迷路到这里了。”神黎笑着打趣他:“想进去的话就先点位姑娘呗,很简单的事,怎么会被赶出来呢?” “因为我说我想见花魁,她就很生气地把我赶出来了。”对方微仰着头,与清冷淡漠的外表不同,他十分认真乖巧地回答了她的调侃,眼里还漫出困惑的神色。 神黎一愣,瞬间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那是当然的,除非你很有钱有势,否则花魁就别想了。但是如果只是想进去的话,点位姑娘就行了。” 神黎一边解释,一边装作是店里的游女,叼着烟斗,以轻浮的口吻,笑着逗弄这位帅气的小哥:“怎么样,既然暂且没有钟意的女孩的话,你觉得我怎么样?点我呗,我可甜了,也不贵,只要告诉我你的名字,以及请我吃顿饭就够了。这样的话,你就能进来了。” 神黎看见对方澄澈的瞳孔里隐约倒映出她在窗边狡黠微笑的模样。 闻言,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利弊。 片刻后,他终于道:“富冈义勇,我的名字,还有,我请你吃萝卜鲑鱼。”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也是个偷渡的)女流氓在线调戏迫害师兄【bishi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参 是夜,吉原的长街传来了三味线的拨弄,还有游女们清亮的笑声。 不绝如缕的雅乐从街头传遍巷尾,掩去了许多醉言混语。 巷外是流光溢彩的缱绻盛景,星星点点的烛光模糊了许多依偎的人影,但楼下身处阴影中的黑发男子却表情十分认真地看着她。 神黎一愣。 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睛,她恍惚间觉得巷外那夹杂着酒香与胭脂香的吉原哀歌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十分虚渺。 这个名为“富冈义勇”的人类身上,有种奇妙的隔世感。 而这样的人竟然将自己的名字告诉给她了。 敢情他真的把她当艺妓或游女了? 她想道。 不过这都无所谓。神黎笑道: “原来是义勇先生啊,那你说的萝卜鲑鱼,它好吃吗?” “嗯。”他从喉咙里发出轻而单调的音节:“很好吃。” 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像冬天冰面下雀跃的游鱼。 与此同时,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瞳被窗边檐下的灯火点缀着,其转瞬而逝的光彩犹如冬夜里飘在水里的烟火残花。 那样的目光就像是在无声告诉她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本来心里还有点嫌弃萝卜鲑鱼是什么猎奇食物的神黎瞬间被他那认真耿直的眼神给征服了。 “那你进来吧。”神黎心中觉得这人真有趣,便笑着抬手将烟斗从嘴边拿下,用烟管轻轻碰了碰窗沿。 她将屈起侧放在窗台上的腿放下,从窗边离开,给他让出窗口来。 但是她看见义勇竟然举步想走出小巷,方向是那方才吃了瘪的大门。 神黎眨了眨眼,一时失笑。 “义勇先生,你要去哪里?这边啦这边。”神黎笑得很开心,她指了指窗道:“往那边进的话等下又会被轰出来哦。” “……” 对方的脚步一顿,微微蹙起了眉头。他抬眼瞅了她一下,似乎从她无辜的微笑中明白了什么。 “需要我拿绳子拉你上来吗?”本来神黎考虑到他会不会上不来,还想逗弄他一下的。 但是当她看着他两三下便从下边轻松地跃上窗口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失落,脸上的微笑还带上了一丝赞叹的笑意。 “哇哦!义勇先生好帅好厉害!”神黎看着他跃上窗台,站在一旁像个崇拜的小孩子一样飞快鼓起掌来。 闻言,对方眸光一闪,有些困惑地瞥了她一眼,神黎便从他那剔透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晶亮晶亮的眼睛。 他的神情有些呆,似乎不太习惯接受这样的夸奖。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里昏倒的两个人身上时,他瓷白的面孔却瞬间染上了冰雪般的冷厉。 下一秒,他腰间的刀出了鞘,着实朝她挥了过来,她瞳孔一缩,凭借对危险的本能,迅速挥伞挡住了他的一击并随手将他横扫了出去。 剑身与厚实坚韧的伞架撞在一起,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义勇竟被她这一反击扫退了几步,他在地上用手一撑,在房间的墙壁边上轻巧地稳住了身影。 “义勇先生你这是做什么?”神黎看见自己附在伞骨上的油纸被切开了一道口子,不禁有些生气。 她敛去笑容,握紧伞柄,警惕地看着他。 从刚才那一剑看来,他可不是好对付的普通人。 “你……不是这里的人。”对方同样冷冷地看着她。 “我一开始就没说我是这里的人啊。”神黎的拇指摩擦着伞柄上一处突起的机关和那上面如剑鞘般开封的刻痕,神情郁闷:“还有同样想找花魁,你干嘛就这么凶?” 他微微弯膝,面无表情,一手握刀,一手附在泛着寒光的刀身上,白亮的灯光下,那双冷冽的眼睛似是在上下打量她:“……鬼?” 再次听到这个词,神黎一愣。 然后她就看见义勇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昏倒的客人和艺妓:“你杀了他们?” 闻言,她用伞尖随意地碰了碰那个离她最近的客人:“这两人没死,我只是打晕了他们而已,不然你和我现在怎么站在这里?” 义勇又看了他们一眼。 当判断出那两人确实只是昏倒过后,他眼里的寒光融了些许,但刀尖对准的方向依旧不为所动。 神黎便道:“等下闹出动静我们两个可都得被赶出去哦。” 他神色一动:“……” 话音刚落,门外恰好有人经过,他俩同时一愣,都默契安静地对峙着,等待着来人离去,但双方戒备警惕的战斗姿态都不肯卸下。 “……” 待四周再无声响后,义勇动了动唇,淡漠地出声:“你为什么想找花魁?” 神黎谨慎地盯着他,面上却漫不经心道:“因为她漂亮所以喜欢她啊,难道你不是吗?” 他没回答。 然而,神黎身边那位昏倒的客人突然在沉默的房间里诡异地吼叫一声,吓了她一跳:“刚才是谁敢袭击老子!” 与此同时,一只乌鸦从窗外明灭的夜色里颤颤巍巍地飞进来,是一只老态龙钟的乌鸦了。它停在了义勇蓬松的黑发上,莫名喜感:“嘎,东京府浅草吉原街有鬼出没!有鬼出没!嘎!” “鬼?”神黎一愣。 “快趴下!”同一时间,她听到了义勇的声音。 但是神黎已经冷静地抬伞将伞尖对准了那个突然从地上站起来猛地扑向她的客人——那已经不是他方才瘦弱的人类模样了,比常人大上一倍的体格,几乎顶到天花板,灰紫色的肌肤上可怕的青筋遍布,神黎看见了他尖利的爪子和嘴里可怕的獠牙。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神色狰狞、面目全非的怪物。 但她神色寂寂,面上没有一丝害怕。 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恐惧,这样的怪物,对她来说激不起血液的沸腾。 神黎面无表情,宛若做了无数遍一样用拇指按下了伞柄上的机关。 嘭——!! 枪响的刺耳声音,她伞尖的弹孔处升起了淡淡的薄烟。 极近距离的子弹没入怪物的软肉额骨,隐约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血液喷溅,溅到了神黎的指尖。 也不知道这怪物死没死,反正被她崩了头,他的行动滞留了半秒,这个几乎只够眨眼的时间里,神黎本来打算再给他一伞的,就见眼帘中突然蹿出义勇身披羽织的纤瘦背影。 不知何时义勇已至她的身边,他矮身一个挥刀,只见手中的长刀如流水般利落干脆,神黎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他便以一个优雅的刀弧光影砍掉了怪物的脑袋。 “漂亮!”神黎不禁吹了声口哨。 怪物被砍掉的脑袋因义勇挥刀时的惯性飞向了半空,却不带一滴血。 他庞大的身体和脑袋在空气里如燃烧的灰烬般消散。 义勇收刀的功夫,房间里除了怪物方才身上那些被撕裂的衣物碎片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这是?” 神黎惊讶地问。 义勇的手搭在刀柄上:“这就是鬼。” “鬼,惧怕阳光,也擅长伪装,潜在黑夜里吃人。”不知道为什么,义勇对她不再刀剑相向。 她想也许是一起杀了鬼的缘故。 似是看出她脸上的疑惑,他顺便向她简洁地解释道:“是一种会用血液产生更多的鬼的怪物。” 神黎一听,吓得赶紧把指尖上的血擦了。 他平静道:“别担心,鬼的血得碰上伤口才会让人变成鬼的,而且目前知道的能产生鬼的只有鬼王一个,这个可不是。” 神黎松了口气,见墙角的艺妓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突然开始反省是她方才下手太重了吗?这么吵都还没醒? 她抬眼就见义勇定定地看着她:“你刚才……” “嗯?怎么了?”神黎困惑地问。 “……不,没什么。”他道。 语毕,屋外的长廊上很快传来交错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 “!!刚才那里有枪响!!” “谁敢在吉原闹事?!” “那间房间我记得是山田先生和久代子……” “我没听错!!是枪声!!还有人大叫的声音!” “……” “……” 神黎和义勇无语地对视了一眼,稀奇的是,神黎竟然从义勇清冷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的表情让神黎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会任凭那些人拉开门,然后乖乖被绑走。 情急之下,神黎一手握伞,一手抓住义勇的后衣领就往窗外跑。她动作之迅速,使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她抓得动一个成年男人。 从窗口跳下,神黎安全利落地落了地,却让义勇不小心嗑了额头。 “……抱歉。”神黎放开他后,看着他那嗑起的一个包,心虚地道歉。 如果不是她抓着的话,他一定可以完好无损地下来,但是如果她不抓着的话,他现在一定被吉原的人绑走了吧。 这么一想她就不愧疚了。 好在大概是因为方才他们有了一起杀鬼的经历,义勇并没有怪她的意思。 他只是皱眉摸了摸那个包,然后拨了拨刘海掩住,神色有些郁闷。 “这、这是怎么回事?!” 楼上很快传来嘈杂的声音: “山田先生呢?这里发生了什么?!” “久代子久代子!” “难道说……真、真的有鬼?” “鬼?鬼什么鬼?!别乱说自己吓自己!” “可是!可是之前!吉野太夫不是说……” “闭嘴!” 神黎和义勇隐藏在楼下巷子里的阴影死角里,听着楼上传来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其中就有刻意压低了却依旧被他们给捕捉到了的声音:“从几天前就一直说吉原附近有鬼,要是现在山田先生出事肯定又会把鬼的谣言扩大,那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 “山田先生可是小有名气的商人,现在不见了,他没事最好,有事的话就当他是被歹人害了,现在周围赶紧搜一下可疑人!还有,让吉野太夫离开这里,去别处。” 神黎安静地听着,身边的义勇突然就着阴影的遮掩走出了小巷。 走着走着,他侧过身来对她道:“你最好快点离开,不然的话等下会被当成凶手的。” “嗯?”他这话先是让神黎愣了会,但她脑筋一转,瞬间懂了。 对哦,房间里还有那个被她打晕的艺妓呢。 虽然她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醒了后一定会说是被她打晕的,那些人便很大机率上会把锅往她身上扣。 ……虽然那个怪物的死确实也有她的份。 但是…… 神黎看着神色平静走远的义勇,只想让他的额头再磕上一个包。 真正动手的人是眼前这个家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怀疑神黎是鬼的师兄摸了摸额头上的包。 继续迫害天然呆的师兄。 感谢大家支持。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 果不其然,真的被义勇给说中了。 不久后,吉原开始搜捕一个“穿红色旗袍拿紫伞的黑发少女”。 义勇看上去毫不愧疚,因为以他的口吻说来,鬼是怪物,是该死的生物,他们杀了那位山田先生并没有错。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被神黎扯着衣襟怼在巷口。 “我不关心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死不死,但问题是锅全让我一人背也太过分了吧。”神黎本着出来混绝对不能吃亏的原则,并不打算放过准备独自离去的义勇。 她似笑非笑,但语气愤愤地说:“亏我刚才还帮了你,你还刮坏了我的伞。” 义勇被她扯得双脚稍稍离地,头颅微微后仰,阴影里白皙的脸甚至因有些缺氧而微微泛红,但是他依旧面色不惊地看着她,乍一看像个冷漠的木偶。 但最终,他似乎良心发现了,道:“那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吧。” 他这么一说后神黎的神色才缓了过来,她微笑地放开他,顺便温柔地替他抚平了领子处的褶皱。对方似乎不太喜欢她这样的触碰,抬手挥开了她的爪子,自己用食指别正了衣领。 其实神黎心里也不是真的很生气,只是她虽然失忆了,但性情大扺是不变的,女孩子出门千万不能吃亏的观念深深刻在她的脑子里,简直就是人生哲理。 “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刮坏我伞的事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记得请我吃那什么萝卜鲑鱼哦。”神黎提醒道。 闻言,黑发男子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待神黎盯了他两秒后他的瞳孔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清明回来,并点了点头。 神黎狐疑地看着他:“等下,你刚才是已经忘记了吧?!” “……没有。”对方神色不变,但是眼神游离了一下,他像是扯开话题一样再次举步走了起来。 “绝对是忘记了!”他心虚的眼神被神黎撞了个正着,她笃定道。 闻言,他的背影微僵。 “……才没有。”他的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简直要淹没在街上的笑语中。 可惜神黎并没有很快离开吉原,她现在躲在吉原另一家店内的房梁上。 方才她和义勇一边避开搜捕的人一边离开吉原的中途被街上夜晚混乱的人流给冲散了,那家伙也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综。 她很怀疑义勇是趁乱甩开了她。 虽然是有点郁闷,但她并不是很在意,说到底她对他来说只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罢了,谁没事想找麻烦呢。 于是神黎本想着自己先离开吉原的,但是好巧不巧的,被她无意中看见花魁转移到了她现在躲藏的这家店里。 听说今晚还要接待某位富商来着,当花魁也真是辛苦。 神黎刚好也无聊,于是抱着择日不如撞日的心思再次潜进了吉原的店里。这次没了义勇她显得十分轻松自在,毕竟她的身手真的是料想不到的好,飞檐走壁基本不在话下。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顺了店内一件和服外衣披上,簪子发髻什么的也随便挽起发来往头上插了插,实在不行就装作是店里的人,虽然油纸伞有些藏不住,但远远看去总归还是难以分辨出来的。 但是花魁在哪个房间呢? 不知道这点的神黎也只能一边在店里躲躲藏藏一边打听寻找花魁所在的位置。 在这期间,神黎听到了许多有趣的事。 比如嚼舌根的艺妓们说这家店里的一个游女两天前失踪了,失踪前说她总是又哭又闹受不了这里的生活了,要去找那千里外的极乐教寻求救赎。 但是艺妓们说着说着便嘲笑那游女是与情夫私奔了。 又比如说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在醉酒时说南方行至几千里的山上有一家卖碳的,但去年冬天一夜之间就全惨死了,他们故作神秘地卖弄说是被鬼杀了,可是说完后又哄堂大笑说是开玩笑的,世界上哪有那种东西,指不定是被狼咬死了呢。 大家便都当作是酒后的胡言乱酒一同当饭后茶谈笑了起来,事后客人还嘟囔着说这个冬天没了他们家卖的碳可能会冷上许多。 听了那么多瓜,最后神黎最感兴趣的也只是花魁和鬼的话题。 因为义勇的关系,今天神黎算是对鬼留下了深刻印象,另外店里的大家因为花魁临时的入跓还偷偷聊起了她的八卦。 他们从她今晚要接待的富商是个怎样的人到听说她前阵子遇上鬼吓得如何狼狈,什么都聊,聊着聊着还要嘲讽几句,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神黎越听越无聊,很快到了夜半,她不知不觉便有些饿了。 饿了的神黎毫不愧疚地决定顺店内的食物吃,恰逢现在四面八方的廊里廊外都没什么人,有侍女端着寿司从她身边路过,神黎就躲在拐角处的阴影里眼疾手快地顺走了两个。 但是她刚扔了一个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吃第二个,眼角的余光就看见走廊尽头的灯光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发黑衣的年轻男人。 夜半的吉原依旧是灯火通明,走廊里暧昧的暖光中,那个男人似笑非笑的模样看上去十分温柔。 那个人大抵是店里的客人吧,黑衣白裤的,有着微曲的黑发和森白的脸庞。 她觉得他是刚刚路过,毕竟如果一个人站那有段时间了她应该是知道的,但神黎不确定他是不是看到她偷吃东西了。 她刚这样想,廊上的纸窗透进街外明艳的光线来,那一瞬照亮了男人那双直直望来的梅红色的瞳孔,带着明晰一切的神色。 “……”这家伙刚才绝对看到她偷吃东西了吧……应该不会去向管事的说店里的员工偷吃东西,或是说看到一个拿伞的少女吧? 神黎将最后一块寿司扔进嘴里后朝他讪讪地笑了笑,对方似乎也温和地笑了。 现在来吉原的男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但她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只想从他的视线中溜走。 可是对方先一步道:“你这样做的话等下被发现食物少了,挨罚的可是别人哦。” 神黎一愣。 “如果是很饿的话,我可以请你吃东西。”他笑得十分无害温和。 神黎觉得他来吉原还笑得那么温文尔雅,简直就像是游走于花丛里的大渣男。 他应该是把她当成店里饿得偷吃东西的游女了。 虽然她确实有点饿,但还可以忍受,并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谢谢啊,但是不用了。” 语毕她赶紧溜了。 不过遇上他也让神黎停止了顺食物的举动,要是因为她一时的饥饿而让这里的女孩们受罚的话好像不太好。好在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哪个侍女因食物被罚的消息,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久后,神黎很幸运遇上了送食物的秃【注:花魁的侍女】,她跟着她一路走,终于找到了花魁今晚的位置。 但是花魁好像还在陪客人斟酒聊天,现在并不是找她的好时机。 于是神黎潜进了离花魁所在房间隔着一条走廊的空房里,决定等晚点再过去。 然而,过没多久,就有侍女领着新来的客人来到了她所在的房间里。 哗啦—— 绘有花鸟风雅之色的格栅门被轻轻拉开了。 “先生请您先等一会儿,秀奈一会就过来了。”是侍女温和的声音。 神黎藏在放置被褥的橱里,透过橱缝看到了门口一男一女的两双脚。 然后,她听到了男方有些熟悉的声音:“嗯。” 那声音如黑夜的清风,也如黎明残余的冷露。 ——义勇先生?! 她抬眼一看,果不其然,是那眼熟的半开羽织和黑色的里衣,黑发蓝眼的清冷男子沉默地进了屋,但没有立即就坐。 在侍女乖巧地闭门退下后,神黎猛地打开了橱门:“义勇先生?!” 对方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但他腰间微微开鞘的刀在她出声时一顿。 他一愣,侧过脸来困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这才是我想问的,这次你是听了我的话乖乖点姑娘了吗?”神黎眨了眨眼打趣他。 “……嗯。”义勇迟疑地点了点头:“感觉能省不少事。” “哈哈哈哈,你真可爱。不过是的呢,你该庆幸这次接待你的不是之前那家店的人,否则照样被轰出去。”神黎笑道:“点了哪位姑娘呀?秀奈?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后坐下,没有回答,似乎不打算理她了。 不一会儿,端着酒与食物的侍女先一步来了,待侍女走后,神黎坐在义勇对面问他:“诶?我能不能吃这些东西啊?” 他很大方地点了点头,神黎高兴地吃了起来。 义勇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转了一圈,道:“你怎么还没离开这里?” “来找花魁啊。”神黎吃得高兴,也很大方地回答他:“和你分开后我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倒是你,也是来找花魁的吧,怎么这么久才到?该不会是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吧?” “……花了点时间。”他别开目光道。 “哦,那你找花魁到底是什么事啊?”虽然与义勇的相处时间很短,但是神黎觉得他找花魁应该不仅是单纯钟情于对方。 但神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期望他会回答。 果然,他又安静了。 “先生,秀奈前来。”很快,门外传来清丽的声音,伴随着一倒映在门上的淡淡影子。 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拉开了门,来者是位拿着三味线的艺妓少女,绾着黑发,模样眉清目秀的。 但是她刚进来拉上门后就被神黎从身后用一记手刀打晕了。 “你做什么?”义勇困惑道。 “没有她接下来更方便我们行动不是吗?”神黎笑道,将名为秀奈的艺妓轻松横抱起来放进辅着柔软被褥的橱柜里。 “这期间如果被发现她不在了怎么办?”他平静地问。 “不会的啦。”神黎轻松地笑了笑,拿过艺妓的三味线:“有我在呢,我现在就是秀奈了。” “当然,如果被发现了,他们也只会怀疑义勇先生你而已,这样我们就扯平了。”神黎抱着三味线在他面前大大咧咧地坐下。 他一愣,道:“……你还在生气?” “不生气啊。”神黎道:“嘛,都说了是如果,不要被发现就好了。” 虽然那一点食物不足以饱腹,但神黎还是吃得很开心的,就当感谢好了。 她笑道:“我给你弹三味线吧!” “就当点了我呗。”她笑道。 语毕,她用拨子拨动了三味线。 神黎觉得自己对这种乐器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拨得有些恍惚,但又想不起什么,只觉得手在以舒适的节奏拨动着。 她不知不觉中有些沉迷。 但是义勇的声音突兀打断了她:“难听。” 下一秒,他收到了神黎凌厉的眼神。 义勇一愣,闭了嘴,但是当神黎打算再次拨动时,他迟疑的声音又轻轻响起:“真的不好听,我姐姐弹的就很好听,你要再多练练。”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像在找碴挑衅。 但是又莫名很真诚,真诚到让人火大。 随后,他又一本正经道:“不然的话,除了我外不会有人点你的。” “……”这人不会说话就少说点。 神黎抽了抽嘴角笑道:“你这么说话真的很不让人喜欢诶,义勇先生。” 他表情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屑老板:“请你吃ren。” 推我cp甜辣酱的鬼灭文:【鬼灭之刃】攻略游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我绮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恭诗祁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伍 ……不让人喜欢? 黑发男子沉默又困惑地歪了歪头。 是他说错话了吗? 对面的少女抱着三味线,不满地看着他。 这样的神色,他似乎总是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神黎感觉到对面的义勇突然有些失落的样子,那种莫名奇妙的感觉配上他面无表情的脸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是偏生她又问道:“义勇先生,你这样说话真的不会被身边的人讨厌吗?” 闻言,黑发男子微微低下头陷入了一种沉思的状态,似乎在思索什么,又像是在反省。 但是当他再次抬眼望来时,神黎却感觉到他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那双蓝瞳里是有些亮的眸光:“没有,我没有被他们讨厌。” 他认真且笃定道。 神黎一噎,惊讶的表情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他那么笃定的语气和神态让神黎一时无语,她只能愣愣道:“哦,那还真是恭喜你,你身边的朋友竟然受得了你,真是一群大好人,可要好好珍惜。” 义勇也就着她的话慎重地点了点头,神黎从他舒缓的眉宇间看出了一丝骄傲的意味:“他们都是很好很厉害的人。” 但是他的语气和声音都那般轻,很容易就被人听漏忽略。 他都这样说了神黎又能说什么,只能自己心下郁闷,并觉得义勇身边的人可真是一群温柔的大好人。 如果是她和他长期相处的话,估计想要让他脑袋上多磕几个包。 在他们闲聊的这个时间里,外边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少了。到了入睡的时候了,整条走廊里大概只有他们这个房间还亮着灯火,中途甚至还有侍女再次送了食物与清酒过来。当然,都进了神黎的肚子里。 神黎估摸着秀奈还得昏上几个小时,但也惊讶这么久了竟然没人来寻问这名艺妓的下落。 “难不成义勇先生你点了人家一整晚吗?”神黎想到这个可能后微眯着眼打趣道:“看不出来啊,点人家一整晚难不成是想干什么有趣的事吗?” “我给了钱,老板娘就很高兴地让她过来一晚上了。”义勇随手比了个数字道。 神黎看着那个数字一噎:“……你是笨蛋吗?点一位艺妓根本不需要这么多钱啊。” “是吗?”义勇平静道:“没关系,听说她的三味线弹得很好听。” “对不起。”闻言,神黎乖乖俯首道歉:“早知道我就先让你听她弹次三味线再打晕她了。” 她替他为那笔钱感到心痛。 难怪听了她的三味线会嫌弃,如果是她花了重金却被人搅黄了,确实也会不爽。 但是面对她的道歉,义勇却只是一愣,然后面无表情道:“不用道歉,你也没差。虽然你三味线确实弹得不好听。” “……哦。” 他话音刚落不久,门外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不大不小的喧闹声,这个时间还能听到这样的声音真稀奇。似乎是因为他们的房间亮着灯的关系,很快有人来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门前,并且粗暴地打开了门。 “先生!请您等等!这是别人的房间!” 神黎微微侧头看见了一个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拿着酒瓶闯了进来,他的身边是两位年纪尚小的侍女,此时都满脸焦急地企图拦住他。 但是那人脸色酡红,看上去神智不清,粗声粗气道:“有什么关系!老子可是付了钱的!!现在竟然想赶我走?!” 原来是酒鬼啊。 神黎淡定地看了他一眼。 “喂,你!说的就是你!过来给我斟酒!” 然而,那人突然粗鲁地伸手一把抓住了神黎的后领往后拉,神黎神色淡然地抡起了怀中的三味线。 “请住手。”但先她一步地却是义勇那攥住酒鬼手腕的手。 义勇站起来用平静的语气这么说着,可是手下却毫不留情,一个翻腕就让对方松了手,并让对方整个人摔出了门外,重重砸在了廊上。 “啊!”两位侍女被义勇这阵仗吓了一跳。 “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快带他回去吧。”义勇站在神黎前面,对门外的两个侍女道。 语毕,两个侍女好像才反应过来,她们一人一边扶起那人,其中一个神色不安道:“抱歉,先生,打扰到你们了!” 另一个侍女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对上黑发男子那双如冬雪般清冷的眼睛,便莫名噤了声。离开前,这位侍女无意间瞥了他身后一眼,看见了那位艺妓衣着不整的背影,以及那微微侧来的微笑的脸。 ……奇怪? 这位新来的侍女感到了一丝困惑。 听说这是秀奈姐姐负责的客人…… 虽说她只远远见过秀奈姐姐一面,但是… 秀奈姐姐,原来长得这么好看的吗? 义勇看着那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待听不到脚步声后他才抬手将门给重新关上了。他刚转身,就对上了神黎挑着眼角微笑的脸。 “义勇先生刚才超帅的。”神黎轻挑地吹了声口哨:“咻咻两下就帮我撂倒他了,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救美吧!我好像明白你身边的人为什么不讨厌你了。” “虽然说话有些不讨喜,但是身手很不错,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酷很可爱的,还请我吃东西。”神黎撑着地板,仰头朝他抛了个媚眼,笑道:“我好像也有点喜欢你了。” “……只是觉得你动手的话会引来更大的动静罢了。”他瞥了她一眼,两秒后别开了目光道:“我先走了,你好好待着。” 神黎一听惊讶道:“诶?义勇先生现在就想去找花魁了吗?” “嗯。” “最好不要哦。”神黎对上他投来的困惑目光,微笑地解释道:“我早些时候打听过了哦,现在这个时间人家估计在行风花雪月之事,义勇先生应该不会这么没情趣吧?” 闻言,黑发男子脸上露出迟疑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就收敛了一切情绪:“就算这样,我也得过去。”。 随即无声地走出去了。 不会吧,这么讨人厌的吗他? 神黎拿上自己的伞,惊讶地跟上了他。 “义勇先生,你这样就不太可爱了哦,会讨人厌的哦。”神黎跟在他身后小声道。 就算她也想见花魁,但可不会没情趣到去打扰人家。 但是义勇却压根不听她的话,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继续向花魁所在的房间前行。 神黎见廊上和周围的其他房间都熄了灯,周遭都挺昏暗的,偶尔遇上几间透出微弱火光的,却总能听到里边传来的断断续续、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于是神黎忍不住又提醒了义勇两句。 大概是被她说烦了,义勇终于轻轻出声道:“我最近在追踪一只鬼,那只鬼擅长假扮人类,总喜欢在人身上留下标记,然后在七天后的丑时再杀死吃掉。” 他们轻巧地越上房梁,躲过别人透着光的房门,期间,义勇默认了她的跟从,还对她道:“我得到的情报里,那位花魁几天前就遇到了那只鬼,既然还没遇害那么也就是说有可能被它标记了,那是它这次的目标了,按时间来说,就是今晚了。” “所以你才来这里啊。”神黎在黑暗中恍然大悟道。 丑时的话,那确实是现在了。 “那你是专业杀鬼的吗?”神黎回忆起从遇上义勇后的点点滴滴,得出了这个结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义勇看上去也不打算沉默了,他在昏暗的长廊里瞥了她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点了点头。 花魁所在的房间在走廊深处,中间还隔着好几间无人的茶室,若是不靠近的话基本上听不到那边传来的声音。 终于摸黑来到了这里,身处房梁上,神黎本想让义勇再好好三思一下的,但是她先敏锐地听到了房间里传出了细小的哭泣声。 当然,义勇也听到了,所以他神色一凝,二话不说就从梁上跃下直接拉开了门。 透过黯淡的夜色,神黎看到了那位漂亮的花魁此时正被一大堆黏稠的黑色触角包裹着,口不能言,只剩下一双无声流泪的眼睛,那细微的哭声便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 而触角的主人是窗边那一坨奇形异状的生物,远远看去竟分不出哪里是脸,哪里是头。 神黎只见那只鬼在义勇拉开门后似乎扭动了身体的某个部位望了过来,神黎见到了一双亮得惊人的瞳孔。 见到他们,它发出了奇怪的吼声,从身体上发出夹杂着杀气与冷风的触角袭了过来。 但是它下一秒竟又道:“放、放过我!求…” 可惜它话音未尽,义勇已经直接拨刀上前,电光石火间,只听见刀剑铿锵入鞘的声音,神黎甚至还没感受到义勇散发出的杀气,那只鬼的躯体就在空气中逐渐消逝开来。 花魁身上的触角随即松开剥落,神黎上前去抱住了从半空中跌下来的花魁:“你没事吧?” 然而,花魁像是受了惊似的在她怀里剧烈挣扎起来,一边惊恐地指着她尖叫:“鬼!鬼!别碰我!你这只鬼!” 神黎立马捂住了她嘴:“嘘,别出声,把别人引来就麻烦了。” 但是神黎刚说完她自己就愣住了,一同愣住的还有义勇。 神黎看着花魁惊恐看着她的眼神,陷入了沉思。 花魁刚才是说,她是鬼? 她没听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师兄没有被人讨厌了的自觉,所以神黎以为大家都很喜欢师兄呢。 感谢支持,请多多评论。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陆 吉原的吉野太夫是这条花街十分貌美的花魁,据说能与北方吉原街的蕨姬花魁媲美。 她不到十岁便被人贩子卖到了这里,从最低层的游女开始学习,凭着漂亮的脸蛋和聪明圆滑的处事态度,在十年间成为了吉原最高级的女人。 在这条充满权力与**的街里,风花雪月与纸醉金迷从里到外,浸透了每个游女的衣裙。但在这虚幻朦胧的背后,花街的黑暗与冰冷也时常唤起吉野大夫很久以前的记忆。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的父母在她被人贩子卖到吉原前就惨死了,杀了他们的是一只奇形怪状的怪物,但它并没有杀死当时尚且年幼的吉野大夫,大概是当时已经吃饱了吧,怪物戏谑说,它会等她长到二十岁的时候再来杀她,不管她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她。 它嘻笑残忍的话语从那一天起就一直折磨着吉野太夫。她尝试过与人说起那样的怪物,也寻求过帮助,但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话,就算有也不愿意帮她。吉原的管事更是对这一类事避之不及,生怕因不好讳气的谣言传闻影响了生意。她只能怀着恐惧与绝望,在吉原这条她同样讨厌的街上生活着,如同坐以待毙般等着死亡来临。 后来她知道那些人不管信不信,都管那样的怪物叫“鬼”,而能杀它们的,只有名为“鬼杀队”的非官方民间组织。 正巧吉原太夫最近爱上了一个男人,那是一位远近闻名的富商,他也爱她,并愿意为她赎身,近期她就可以离开这去过真正幸福的生活了。 但是今年的十月十日,也就是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虽然已经十年没遇上那只鬼,但是那只鬼赋予她的阴影与担忧,从未消失过。 为了后患无忧,她很早就一直偷偷通过书信与外界联络,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寻找鬼杀队的人来帮助她。 好在有一天,真的有鬼杀队的人回了她信件。 几天前的晚上,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所有的来客,夜半之时带着信任的秃偷偷去了吉原南边的后门等待那位鬼杀队的队员。 可是很不幸的,她提前遇上了那只鬼。 “我提前来接你了,由衣酱~”它依旧是那般恶心的模样,长长的触角将那名鬼杀队的队员和她的秃都杀了,并在她面前将他们吞进了肚子里。 她吓得花容失色,恐惧致使她无法出声逃跑,她倒在地上,只能软着身子不断地后退。眼看那只鬼伸出了那可怕的触角向她袭来,她害怕地闭上了眼。 但是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因为它所有的攻击皆数被一把泛着冷光的油纸伞给撕裂了。 然后,吉野太夫看到了另一只鬼——披着斗篷浑身是血的家伙。她根本不知道它是从哪冒出来的,只见是少女的身型轮廓,但是黑蓬蓬的长发凌乱披散,看不太清脸,胸口到腹部的位置鲜血琳璃,潺潺流着血,乍看一下真像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 它紧握着伞,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是却还站得住,吉野太夫听见它发出沙哑的低低笑声,随即挥伞跑上前朝那鬼打去。 它很强很厉害,像头野兽一样冲上去与那鬼厮杀,不多时,那怪物竟被它打得节节败退,庞大怪异的身体都被摧残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最后竟然落荒逃跑了。 于是剩下的那只鬼向现场唯一活着的她望了过来,吉野太夫惊恐地看到了它那黑发下因兴奋而微微瞪大的瞳孔,它咧着嘴在笑,笑得有些疯狂嗜血,并且朝她举步走了过来。 恐惧之下,她脑子一片混乱,颤颤巍巍地捡起了脚下尖锐的石块。 并用尽全力朝它砸了过去。 …… 神黎和义勇离开吉原的时候,偏巧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秋雨。 像是黎明前的洗涤,整片东京府沉浸在一片雾蒙蒙的雨幕中。灯火被打得迷蒙起来,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天地间宛若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他们站在吉原的大门处,当义勇准备直接闯进雨中的时候,神黎用力拉住了他的羽织,把他刚迈出的那一步拽了回来。 他困惑的目光看来,但下一秒就被神黎笼罩在撑起的油纸伞下了。 “有伞不蹭,义勇先生你是笨蛋吗?”神黎无辜地询问他。 义勇沉静的瞳孔看着她:“我以为你不会想和我一起撑。” “你倒是有这个自觉?”神黎惊讶地笑道:“你的性格到底是恶劣到哪种程度,才会自觉到以为没人会和你一起撑伞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神黎也不在意,她率先举步走进了雨中: “怎么说我们也算认识一晚上了,还互帮互助了几次,我才没那么冷漠无情看你淋雨呢。” 本来义勇站在原地没有动的,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后迟疑了一秒,随后便不动声色地钻进了伞里跟上她的脚步。 但是油纸伞上早些时候被义勇砍出一个缺口,这会不管怎么拿都会漏雨滴到他们,神黎索性将有缺口的那一边转到义勇的肩膀处。 于是一路走来,义勇的半边肩膀就那样毫无疑问地湿了一半。 “……(▼-▼)……” “干嘛那副表情?这可是你砍的,我还没和你计较呢,总不能淋我吧?”神黎偏头看着他笑道:“要不我们再靠近一点?” “……不用。” 他们两人并肩撑伞走在东京府浅草的大街小巷里,现在正在去吃萝卜鲑鱼的路上。 一路上,神黎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位花魁。 吉野太夫刚被救下就指着她大叫“鬼”,一时间把她和义勇都给叫懵了。 但是很快,吉野大夫就像被转移了注意力般从她怀里连滚带爬到窗边,那里有一件暗色的男性和服。 漂亮的花魁将那件和服紧紧抱在怀里,在黯淡的夜色里哭得好不狼狈,撕心裂肺:“羽先生!呜呜羽先生……嗝……” 神黎将那副悲伤的场景看在眼里,这才想起今晚花魁接待的是一位名为夏藤羽的富商,据说那是即将为吉野大夫赎身的人。 但是从刚才他们到那房间的时候,就只见到了那只鬼和吉野大夫。 那位富商估计已经…… 她刚这样想,就见花魁泪眼模糊地看着义勇,哑着喉咙大喊:“为什么?!为什么不早来一点?!你不是杀鬼的吗?!鬼!可恶的鬼!罪该万死的鬼!” 吉野大夫的目光从义勇身上转到神黎这边来,神情悲愤地指着她:“她也是鬼!杀了她!她也是鬼!!” 但是义勇无动无衷地看着泪流满面的花魁。 “杀了她啊!你不是杀鬼的吗?!”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指控,神黎则是冷漠地看着她。 这位花魁,要么就是受惊吓受刺激了神智不清,要么就是知道有关于她的什么事吧。 但是神黎不知道义勇是偏向前者还是后者,黑发男子只是沉默地看着吉野太夫,脸上是一如既往淡漠的表情,但是半晌后,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抱歉。” 这两个字的声音明明那么轻,可是神黎却一瞬间感到有些沉重。 闻言,吉野大夫微微瞪大眼,但很快又被泪水浸满了。 她猛地将脸埋进了那件衣服里:“我……我……这样……根本就……不管是我的人生还是……他……什么都没救到呜……” 她的声音逐渐转为悲恸的低泣。 不一会儿,花魁突然软软地倒了下去,神黎上前察看一下,发现她是哭晕过去了,大概是悲伤过度了。 那会她晕了过去,神黎也问不了什么。 她刚给花魁盖上被子,义勇在旁倚着墙双手环胸道:“我找她是为了杀鬼,你找她是为了什么?” 神黎一愣,也不打算瞒他了。 她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我失忆了,想寻找自己的记忆而已,吉原似乎与我的记忆有关。” 黑发男子一愣:“……是吗?” 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半晌后,他率先走出了房门:“走吧,这之后的事会有人来处理的。” 他神色淡淡,仿佛对那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我请你去吃萝卜鲑鱼。”当时他语气如常,但是神黎却看到了他的拳头紧紧握着。 他是正在怒火中烧吗? 神黎瞅着他那一瞬的脸庞,却只望进了一双如死水的瞳孔里。 “如果,我能再早一点赶到就好了……” 然而,他们并肩而行的当下,神黎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义勇这样的轻喃。 现在已经很晚了,多几个钟太阳都要升起来了。四周除了打在石板街上的雨声外,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但是突兀的,神黎还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他们在同一把伞下离得近的缘故吧。 秋天的雨夜里,街边的路灯在黯淡地亮着,那自上而下洋洋洒洒落下的光线,照亮了街上深浅不一的水洼。 她的伞下仿佛就是一个世界,屏蔽了除他俩以外的一切,静谧的当下,似乎连彼此清浅的呼吸都能听到。 虽然他们两人没到肩摩肩的地步,但是夹杂着雨丝的夜风吹来,神黎还是感觉到了义勇稍长的鬓发和束在脑后的辫子扫到了她的脸颊和脖颈上。 有些刺痒。 她侧头抬眼地去看义勇说这话时的表情,但是结果很失望——他依旧是那副表情,淡漠平静,波澜不惊,像一座冰冷的山川。 但是神黎看见他依旧紧握着拳。 感情这还是一座死火山? “你是在生气愧疚吗?义勇先生。”神黎问道。 毫无疑问,他没有回答她。 神黎无法得知他此时的想法与情绪,但是就算猜中他现在是在生气愧疚,她也无法理解他。 因为在她看来,花魁就是一个陌生人。 就算杀鬼是她的工作,她也没有义务去背负别人的悲伤与指责。 她无法感同身受,当然,更加无法因此责怪自己。 但是,义勇好像正在责怪自己。 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了……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想是这么想,但神黎也不擅长、甚至说是疲于应付这样的事情,她索性话锋一转道:“义勇先生,你确定这么晚了,还能吃到你说的那个萝卜鲑鱼吗?” “!”对方沉静的瞳孔猛地一惊。 “……你该不会没想过吧?”神黎道。 他沉默了一会后,转过头来安静地盯着她。 神黎道:“……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啊,虽然能感受到你眼里想请我吃的真诚,但是吃不到就是吃不到啊,也请你凝视我的眼睛感受一下我的心情吧。” “……” 因为这个小插曲,接下来义勇可以说是完全遗忘了刚才那档事,直接拖着她连人带伞的跑遍了大街小巷,只为找到能吃萝卜鲑鱼的店家小摊。 但是大半夜的又下着雨,能找到才是见鬼了。 然而,不知道是被他的执着感动了还是真的见鬼了,还真被他们找到了一家路边亮着灯的小车摊。 看着义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眼前那碗萝卜鲑鱼,一旁的神黎简直觉得捂眼不能看了。 义勇先生,你一开始高冷帅气的人设呢? 搞到最后,竟然是个有些天然呆的家伙啊。 不过,挺可爱的。 特别是他吃上一口萝卜鲑鱼的表情—— 笑了!!! 竟然笑了!! 虽然只有点浅浅的弧度,但是义勇笑起来就犹如那冷冬里融化的流水,敞在了漂亮的冰晶之上,柔和且安静。 真的超级好看。 但是他配着米饭吃,结果吃到嘴角都是米粒的样子也是真的搞笑。 神黎咽下一口萝卜鲑鱼。 啊,也没多好吃,反倒是米饭更合她胃口。 到最后,神黎感觉自己能吃下十大盆米饭,米饭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在摊位老板震惊的目光中飞速干掉十几碗装得满满的米饭后,神黎心满意足地看着义勇:“多谢招待,义勇先生。” 她站起身来,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伞对他笑着:“今晚过得很愉快,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听到她这么说,义勇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她,虽然他嘴角沾着米粒的样子真的很滑稽。 “去哪?”他叼着一片鲑鱼片问。 神黎眨了眨眼,又将腰间别着的烟斗拿出来把玩,一边笑道:“不知道,反正该分别了,怎么?舍不得我?” 对方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放下了筷子平静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等到这次事件彻底结束后再走。” “什么意思?” “每杀一只鬼我们都要做相关的报告,我还以为你会就她说你是鬼这事讨个说法。”义勇道。 “我在你眼里是这么计较的人吗?” 他安静地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 神黎轻浮地笑了笑:“那我就等你的报告和说法吧。” 她从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写有地址的小纸片给他看:“到时把报告的信件寄到这就好了,我会定期去拿的。” 这是珠世小姐给她的地址,说是实在不行想回去的话就去那个地方。 但是义勇看了后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神黎没有注意到,只道:“记住地址了吗?” “嗯。” 于是她将纸片收了回来,撩开小摊的帘子撑起伞走进雨中:“义勇先生你就在这里等雨停了再走吧。” 神黎现在真的想先走,花魁的话让神黎现在很怀疑自己是鬼,说起来,她还真符合鬼的特征,特别是怕阳光这一点。 醒来后她就没晒过日光。在珠世小姐也是每天白天都在屋子里不见光的。 听义勇说来鬼是会直接死于日光之下,那她是不是也是这样? 神黎失去了记忆并不晓得自己讨厌惧怕阳光的程度是哪种,是单纯讨厌还是像鬼一样晒了会死? 难道要去晒一下试验一下? 不不不,万一真的是鬼她不就死了? 可是说她是鬼,她也从来没有吃人的**啊。 如果她真的是鬼,那义勇大概会拨刀杀了她吧,虽然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但以防万一,还是先走吧。 果然还是要找花魁问清楚啊。 神黎抱着这样的不确定性举步离开了,可是临走前义勇又突兀地叫住了她:“对了,之前,我并没有不管你,只是当时我需要去追踪鬼,又觉得你那么厉害,肯定可以自己离开。” 他平静地说着,如同解释一般。 但是他背对着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神黎几乎能想象到他那张面瘫似的面孔,以及他说话时随之颤动的眼睫,掩着那眼底温柔清亮的眸光:“还有,虽然一开始有一瞬间误以为你是鬼,但是你并不是。” 神黎一愣。 ……他看出她所想了? “从刚才起,你的脸上就写着‘我可能是鬼’几个字。” 神黎吓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但你不是,哪有鬼这么会吃米饭的?”他望了一眼那些高高叠起的碗道:“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去晒一下太阳。” 神黎笑道:“……你这人说话真的很讨厌诶,义勇先生。” “……” 但是她随即又笑了起来,朝他挥了挥手道别:“再见,义勇先生,你请的萝卜鲑鱼真的很好吃。” 片刻后,待雨夜里又恢复静谧的时候,坐在摊前的黑发男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呢喃道:“啊,忘了问她名字了……” 不过,失忆的人会有名字吗? ……总归会有吧? “算了,下次再问好了。”他面无表情地望了望雨下不停的夜空,幽蓝的瞳孔依旧:“本来还想多蹭一会伞的。”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要暂时下线辽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柒 今晚的月色格外澄亮,万里无云,清辉如水。 几天前下的雨使干燥的秋季多了几分清爽的凉意,但是夜里温暖的火光也依旧笼罩着繁华的城镇。 城镇里的某条长巷,是工匠们的聚集地,街上两边开外是一间间鳞次栉比的店铺,木匠,船匠,房匠,应有尽有,木材的清香弥漫于这片特殊的地方。 “你这把伞的材料有点特殊啊。” 此时,其中一家绑着头巾的伞匠举着神黎的伞,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摇了摇头,遗憾地对她道:“目前这附近是没有你这种伞面材料的,你可能得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闻言,神黎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了自己的油纸伞:“谢谢啊。” 这是她与义勇分别后的一个星期,这期间她想要修好自己的伞,但是这已经是她在这条街上找的最后一家造伞店了,他们都说没有她这把伞的伞面材料,让她去别的地方找找看。 “你这伞是把好伞啊,应该是很厉害的伞匠做的吧,伞面和骨架都是上等的材料,当然,也很稀有,其次,做工也十分的精细,里面还融有钢的成分呢,这可是很难得的工艺,不出意料的话,是把十分坚韧耐用的伞。” 伞匠坐在店门前的木椅上,叼着烟斗,看了眼椅着柱子的神黎后指了指那道切口整齐的口子,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她:“如果不是什么大伤害的话,应该不容易坏才对,你这样对得起打造这把伞的那位师傅吗?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分分钟让你立即去切腹。” “让一个女孩子去切腹什么的也太过分了啦先生。”神黎讪讪地笑了笑,内心默默将伞匠的谴责转移到义勇身上去。 ……谁知道他那一刀那么厉害? 当时还以为只是小事,修一下换一下伞面就好了才没和他计较的,但是现在可真是让她发愁。 伞匠们都告诉她这把伞的构架和张力不是普通的伞面能够承受的,若不是足够坚韧耐弹的材料,一下子就被撑破了。 想要继续用的话,只能找到相应的材料了。 好在说归说,这位中年的伞匠是位嘴上不饶人但是心热的师傅,他似乎看出了神黎的失落,便在夜色中吐着烟圈悠悠道:“我记得南边的三重有类似的材料,如果真的想修好它的话,你可以去那里看看,不过还不知道与你这伞契不契合就是了,还有记得备好钱,那种材料可不便宜。” ……可恶!早知道就让义勇赔钱了! 现下贫穷的神黎神色寂寂地想。 这一个星期来神黎都在这附近找伞匠修伞。 之前义勇说了她不是鬼,她这一星期来饿了也没有一点吃人的**,所以现在神黎不太觉得自己是鬼了。 但是她自己潜意识里也确实很不想见光,所以她白天在一间废弃待拆的二层小阁楼里活动,晚上才会出来办事。 可是因为最近吃的多的关系,珠世小姐给的钱就差不多用完了,当然,她不好意思回去找他们。 说到这,值得一提的是义勇前两天真的寄来了信,只是珠世小姐给的地址真的是……前两天她去拿信时看着那一片空地感到怀疑人生。 难道她之前住的大洋房只是她在做梦?? 但是那里有一间收信的小馆子,神黎就是在那收的信。信中很官方地总结一下那次斩鬼的始末,但神黎注意到信中说,名为夏藤羽的富商其实在那天之前就已遇害,那只鬼擅长伪装,将其变成了富商接近花魁。 ……这样的话,也没办法了吧。 神黎当时想。 毕竟是之前就已经遇害了,义勇先生的愧疚或许会少一点也说不定。 信中还写到吉野太夫过后也得知了这个真相,虽然伤心欲绝,但是好在也算缓了过来,并让鬼杀队负责后事的队员代她向义勇道了歉。 看到这的时候神黎还寻思着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再去拜访一下吉野太夫问问自己的事,但信末附赠的却是吉野太夫的书信—— 「不知名的小姐,抱歉,我那天太过激动,冒然说您是鬼实在抱歉。过后稍稍冷静了一点后,再次折回来的富冈先生与我简单说了您的情况并询问了有关您的事情,我才知道我误会您了。不过说起来,会误会您是鬼也是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您的样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接下来吉野大夫粗略讲了她第一次见到神黎的情况,并说她十分厉害,还赶跑了鬼。 「但是我因为您当时那副模样而太过害怕了,所以拿石头砸了您,您当时大概是受的伤太过重了,所以被我砸中额头后就倒下了,我当时很害怕地逃走了,第二天找人去看时您也已经不在了。说到底,如果您不是鬼的话也算是保护了我一次,一想到您的失忆可能是我造成的我就十分惭愧。」 「但是您在倒下前,我听见您念叨着“神威”这个名字,希望这样告知您能对您的记忆有所帮助,如有冒犯,请多包含。」 感情她还是被花魁给砸失忆了?! 看了信后的神黎觉得特别没面子。 之前还以为她是被什么大反派弄失忆的jump主人公,现在竟然只是个被人一砸就失忆了的路人,这也太搞笑了吧。 不过,神威?谁啊? 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既然吉野太夫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已经不需要特地再跑去问了。 真是托了义勇的福,说到底他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只是他到底怎么判断她是人是鬼的啊,她可还没和他说她讨厌太阳呢,不然可能就是另一个结果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 神黎懒懒地倚着伞匠家的柱子道:“先生,有没有什么工作介绍啊,我好穷。” ——她没钱了啊,得找点工作赚些钱才行了。 可是她现在失忆了,好像算是黑户来着,应该没什么人肯收她吧。 “啊,要不去抢劫好了。”神黎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开玩笑道。 结果一旁的伞匠直接拿锤子扔她,并生气地吼道:“小小年纪学什么抢劫?!” 差点被砸中的神黎吓了一大跳。 “对、对不起,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在被伞匠抓着批评了一大通后,伞匠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小年纪自己一人出来混是挺辛苦的,真的缺钱的话,要不给你介绍份工作?” “真的吗?”神黎一愣,随即感激地笑道:“谢谢你,先生。” 伞匠抽了口大烟道:“不用谢,我是看在你两天前救了我女儿的份上才帮的你。” 两天前神黎取完信的时候想来到这条街上找人修伞,无意间看见有几个混混在巷子里想要轻薄一个看上去同她一般年纪的少女,她随手就把那群家伙打得屁滚屁流。而救了的那个少女,正巧是这位伞匠的女儿。 伞匠道:“我认识一家有钱的木材商,刚搬到这附近,现在说是在招女佣,工钱应该挺可观的,想要的话我就介绍你过去。” 神黎飞快地点了点头:“想去!” 人总是要恰饭的嘛。 伞匠第二天就替神黎打理好了一切,大概是他们非常熟的缘故吧,伞匠以神黎是她的远房亲戚的身份将她介绍了过去,那边也很快来了信任的回复:“那就让她过来试试吧。” 于是隔天夜晚,神黎准时去到了约定的地点。 去到那后她才发现对方是真的有钱,那幢比珠世小姐家还要大上许多的漂亮洋房,让人叹为观止。 接见她的是一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婆婆,她甫一见到神黎的时候先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番后才满意地笑了笑,随后将她带见屋子里。 虽然这家人住的是洋房,偌大的屋子里也大多是偏向西方的装饰,神黎还发现这屋子里,除了女佣外,那些有点身份的人都穿着十分传统端庄的和服。 那位婆婆叫和子,貌似是这家的管事的,她亲手安排好了神黎的房间,并让她换上工作服后,说是要带她去见一位大人。 一路上,和子婆婆和神黎说,她的工作虽说是女佣,但主要是同她一起照顾这家木材商的小少爷。 那位少爷患有常年不能见光的皮肤病,很多时候都是呆在家里的,性格有些孤僻冷漠,特别是他的母亲在五个月前意外去世后就更甚了,可以说平日里总是关在房间里根本不见人。 很快,神黎在和子婆婆的带领下见到了那位少爷。 那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看上去虽然小她几岁,但应该可以用小少年来称呼了。他有着一头半长的柔软黑发,神黎见到他时他正一个人坐在书房中央的钢琴前弹着钢琴。 似是听到动静,他的琴声戛然而止。 开着暖光的书房里,神黎看见那个孩子身着干净好看的洋装,但是裸露在外的肤色因为常年不见光而白得过分,神黎凭着出色的视力能看见他那衣领下隐隐约约跳动的青色血管,他的那双小手放在白色的琴键上边简直就要融为一体了。 但是他有一双梅红色的眼睛,似乎脸上的血色都汇聚到那里了一样,红得剔透,却也让他的脸色显得苍白如雪。 “少爷,这是神黎,今后同我一起照顾您的人。”和子婆婆领着神黎上前慈祥地笑道。 但那孩子只是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着她们,暖光下的神色十分冷漠。 和子婆婆让身后的神黎上前打个招呼,神黎便单膝脆地,想要平视这个安静的孩子,但是一跪下来,她才发现比坐在椅子上的小少年矮了些,便只能微微仰头注视他,并温和地微笑道:“初次见面,少爷,我叫神黎。” 可是小少年的脸色依旧很冷,冷得像冬日无声落下的雪絮。 一时得不到回应,神黎也只能微笑地凝视他。 好在最后,他终于轻轻开了口:“你好,我叫零。” 那是介于孩子与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清脆的稚气,却淡漠得好像连火都无法捂热。 小少年那如梅花般漂亮好看的眼睛,也如结着冰渣般刺冷。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神黎开启了照顾“人类”小少爷的女佣支线任务 大家应该都知道小少爷是谁吧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捌 事后神黎被和子婆婆严厉地训了一顿,说是她与小少爷打招呼时的问好方式十分轻挑随意不淑女,让她好好注意一下礼仪方面的端庄得体。 神黎听在耳里,表示以后不再那么干了——至少不会在和子婆婆面前这样。 她发现那位小少爷根本不需要别人怎么操心照顾。他虽然患有严重的皮肤病,但除了不能见光外,很多时候都没什么大问题,所以神黎日常里都只是给他送送药或饭这些东西罢了。 小少爷的性子真的如他们所说十分的孤僻冷淡,神黎来这些天作为照顾他的女佣,却也没能和他聊上多少。小少爷现在唯一的至亲父亲听说在西方做生意,久久才回来,平时府邸里就只有小少爷和一众佣人在。 小少爷不喜与人交谈来往,特别是陌生人,所以和子婆婆特地交待过她送去的东西只需放在小少爷所在的地方附近就够了,之后没什么事就可以退下,尽量别打扰他。 于是大多时候,神黎都只是将东西送去,然后站在几米开外微微低着头告知一声就离开了。 这样的活对神黎来说当然十分轻松。 因为小少爷不能见阳的关系,这幢大洋房的的西边几乎都是经过遮光处理后供他使用的,照顾他的神黎理所当然也在这个范围里活动,几乎没出过什么门。而且这里不仅包住还包吃,伙食也很好,所以这些天来她过的十分惬意满足。 特别是当她拿到第一个月丰厚的工资时,她开心得简直想要在这里打长工了。 这一天,和子婆婆让她去最近的神社为这位生病的小少爷参拜祈福,说这是夫人在世前每个月都会做的事情。夫人去世后,就只能让和子婆婆或照顾他的女佣去了。 神黎来后,现在这任务就落在她头上了。 “哦哆,请小心点哦。” 走廊上,神黎动作迅捷稳妥地扶住了一位同事差点翻倒的托盘,得到了她十分感激的眼神后便微笑起来嘱咐了一句。 这位叫红叶的小女佣个子比较娇小,虽然已经成年了,但看上去就像个好欺负的少女一样,是位十分可爱软萌的女性,就是做事有时有些迷糊了,与这座府邸里做事精炼但是都很冷漠的其他人不同。 这会轮到她与神黎午间休息,她为了感谢神黎的举手之劳便请她吃杮饼。 当神黎谈到她晚上要带小少爷去神社祈福时,红叶近乎崇拜地看着她:“神黎你真的好厉害。” “嗯?”神黎咬着杮饼疑惑地看着她。 “服侍少爷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我们平时虽然很少见到少爷,可是说实在的,府邸里的大家也都不太敢和他见面。”红叶与她悄声说:“少爷给人的感觉,真的十分不好相处,我之前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觉得紧张得要死掉了,看他的眼睛一下就好像……” 红叶说到这时神色倏然变得不安害怕起来,她低头揉着女仆装的裙摆,眼里是灰败的眸光。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神黎见此笑了笑,虽然初次见面时那个孩子的眼神与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但是他是个很安静乖巧的孩子,她也从来没有看过他为难过任何人:“少爷平时也是会和我说话的,比方说,嗯……”神黎想了想,发现那位小少爷好像确定没和她说过什么话。 她一噎,索性住了嘴,拍了拍红叶的背,微笑地将一块杮饼塞进她的手中,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但是红叶被她塞了一块柿饼后反倒一惊,她握着那块饼抬起头来的表情看上去很复杂,还带着一丝纠结与隐忍。 神黎困惑地看着她,她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道:“那、那个……神黎,你要不要考虑到我们那边来工作呢?你平时在这边都没什么伴……” “没关系,我在这边做的挺开心的。”神黎道。 确实,因为小少爷喜静又不能见光的缘故,神黎平时工作的西边宅邸比较少人,能见到的人一般都只是与她有工作上的接触罢了,但除此之外他们都冷着一张脸,很少与她多说什么话。 但是神黎不是很在意这些。 在这边工作照顾小少爷工资比其他人高又轻松,而且环境也比较让她喜欢。 况且她现在只是在攒钱,等攒够了上路修伞的钱大概就走了。 “是、是吗?”但是红叶看上去很失落。 “没关系,我们有空就像这样聊聊天也挺好的。”神黎安慰她道。 “……也是。”红叶轻轻笑了笑。 见她又笑了,神黎也笑了,她估摸了一下时间,将最后一块柿饼叼在嘴上,起身理了理及膝的黑白女仆裙,走出休息间打算去准备晚上出门的事项了。 但是红叶跑出来叫住了她:“神、神黎!” 神黎疑惑地看着她。 她的手中依旧攥着那块柿饼,神情焦虑:“今、今晚出门!还请务必小……” 红叶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她脸上那一瞬间爬上的悸怕表情。她紧紧地盯着前方,呼吸粗重而紊乱。 神黎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走廊尽头外的窗边,那位小少爷正抱着书站在那用一双红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们。 神黎一愣,赶紧将嘴上的杮饼全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温和地笑弯了眼睛,朝他轻轻挥了挥手打招呼。 要是和子婆婆在的话,一定会说神黎不能这样与小少爷打招呼,但是在神黎看来,这样本身就比低头不见来得亲切一些,没什么人时神黎就会这样与他问好。而且小少爷似乎并不介意这个,应该说他本身就不关心她们。 果不其然,对方的神情依旧很冷漠,但是也不算尖锐凌厉,甚至可以说是平淡的。 “少爷,我、我先走了。”身后的红叶这么道了一声后,便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神黎和小少爷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都没说些什么。 小少爷也很快就安静地离开了。 不久后,神黎托着茶杯糕点,轻轻敲响了小少爷所在的书房红木门:“少爷,我给您送红茶过来了。” “进来。”那里边传来对方极轻的声音。 得到他的回应后神黎开门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就她所观察的,小少爷是个十分聪慧好学的孩子,他小小年纪就总是看书,经常呆在书房或琴房,如果有时候找不到他,或许就会在药房里看见他。 他那双漂亮的眸子,时常流露出不属于孩子的成熟与冷漠来。 神黎进去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对方正想要拿书架上的一本书,但是奈何身高受限,他便微微踮着脚尖伸手够了够。 “少爷,需要我帮您拿吗?”神黎就最近的桌子放好红茶后微笑地询问他道。 “不用。”小少爷这么说着,手上已经拿下那本书了,他随手翻了翻,看都没看她,神黎便微躹一躬准备退下了。 但是意外的是小少爷突兀地开口道:“今晚我就不去了。” 神黎一愣,脑筋转了一秒后才知道他说的是不和她去神社祈福了。 “是。”神黎微笑地应下。 小少爷去与不去都没什么差,因为她还是得去拿那祈福而来的平安符。 只是如果和子婆婆等下知道的话,肯定会念叨说不亲自去不够真诚之类的话吧。 不过小少爷都发话了,一般和子婆婆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唯一麻烦的是小少爷的决定总是要通过她去告知给和子婆婆,每次和子婆婆一听到小少爷任性的决定又拿他没办法,就会神叨叨地骂上神黎两句。 神黎猜是小少爷不想与和子婆婆交流,因为和子婆婆一出现他的眉头就会几不可察地蹙起,有些不耐。 但是她这个转达的中间人就不太好过了。 神黎这么郁闷地想着,看着那穿着一身白衬衫的小少爷,觉得他的脸色苍白得连嘴角都毫无血色,但是他此时微低着头看书的模样,安静得莫名有些柔软。 恍惚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位橘发女性的身影,她也是这般苍白的脸色,但是她却在温柔地微笑。 「没事的,神黎,有你为我祈祷,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温柔的声音,温柔抚摸着她的手。 那位女性的笑容,是那般温柔的弧度。 心脏突然咯噔一下,但是仅仅一瞬就已经寻不到一丝痕迹了,只留下那心中突然溢出的淡淡的怅惘。 大抵是那份心思作祟,鬼使神差的,神黎对小少爷道:“我会连着您的份,一起为您祈福的。” 闻言,小少爷翻书的指尖一顿,继而微抬起狭长的眼角瞥了她一眼。 午后昏暗的书房里,被阻隔在屋外的日光似乎都被稀释成温暖沉闷的尘埃,漫在了这片泛着书香与红茶香的空间里。 神黎觉得小少爷的瞳孔有一瞬间变得犀利了些,但是再一看,依旧是那双冷淡的眸子。 他似是轻扬了下嘴角:“不用做没用的事,祈祷有用的话,那个女人就不会死了。” 小少爷的声音和语气都很平静,但是却有些嘲弄。 神黎知道他嘴里的女人指的是自己的母亲,听说那位夫人在五个月前去为自己的孩子祈福时就发生意外死在路上了。 说到这来神黎也不好再说了。 小少爷似乎很满意她的识相,又交代了句:“下次别再给我送这些难吃的茶点,今天的也端走。” 神黎一听,看着那秀色可餐的下午茶,心中觉得小少爷的口味实在是太刁了。 她闻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他竟然说难吃。 这些食物可是高级的大师做的,平时普通人可很难吃到。 当然,如果主子不吃又没有允许的话,就算扔掉,她们也是不可拿去吃的。 这么好的食物竟然就要喂垃圾桶了。 大概是她盯着食物的眼神太过露骨怨念了,小少爷似乎看出她所想了,他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又重复了一句:“给我端走,扔掉。” 这次他咬重了“扔掉”两个字。 听得神黎心好疼。 “是,少爷。” 神黎在日落时分换了身衣服出门为小少爷祈福去。 临走前的她站在院子里无意间抬头望见那孩子站在楼上窗帘半拉的窗户前,好像在眺望远处山际那黯淡的余辉。 门外黑铁皮制的汽车发出刺耳的声音提醒神黎该走了,那位小少爷闻声似是皱了皱眉,寻声望了过来,刚好对上神黎无辜直白的蓝色眼睛。 虽然他那样俯视的目光不用想也是冷漠刺冷的,但是因为隔了些距离,那位小少爷的轮廓反倒被暮色柔和了几分。 即便与他的交流少之又少,但是现下神黎在他的注视中依旧自然且温和地笑了笑,还朝他挥了挥手表示自己要出趟门但很快就会回来了。 见此,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半晌后,他似乎点了点头,然后就这样目送她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伙伴问,我就说一下,神黎在银魂里是和神乐一家有关系的,并且长得和兔妈很像,你们可以看作是黑发蓝眼的少女版兔妈,当然,神黎的外貌也有参考原设的黑发神威(性转版/不你) 谢谢喜欢,感谢支持。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玖 神黎要去的那座神社建在稍稍远离城镇的郊外,好在不是很远,她很快就到了。 神黎到时,天边的金色余辉早已湮灭,天地间好像只留下那割剩稻碎的萧条的田间在飘着袅袅的薄火。 汽车驶过了远离灯火的田间小道,进入黑夜的山脚范畴中,隐约间,似乎可以听到乌鸦在树梢上沙哑的鸣叫。 载神黎去神社的司机说在山脚下等她,神黎便独自拿着伞上了山。 一路沿着笔直的石阶而上,两边随着风飘零的晚枫落了神黎满头,她忍不住撑起了伞。 但是在这静谧且昏暗的树林里,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清脆,一声一声叩在落满枯叶的石阶上,像琴键跳动的声音一样,很是轻快。 不多时,那脚步声清晰的近在身侧,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到来:“哦呀,大晚上又是晴天的还打伞,小姐真有雅兴。” 神黎侧身看去时,率先看到的是一头与火红的晚枫差异甚大的白橡色头发,恰逢夜空上早些时候被浮云遮掩了些许的月色从上边以刁钻的角度倾泻而下,照亮了那人惨白的半边脸和一只刻有“贰”的七彩瞳孔。 那流光悠转的眼睛,绚丽至极,犹如盛夏祭典中绽放的烟花。 “山下的司机是小姐你家的吗?晚上一个人来这山上太危险了哦,特别是你这样漂亮好看的女孩。” 温柔的话语,恰到好处的笑意,手执金扇掩着嘴角的年轻男人站在低她几阶的地方道。 “没事,我可以的。”神黎这么说后就不理他了转身继续走。这次她走得快了些,但是对方两三下就跟上她了。 “诶?别这么冷淡嘛。”身穿便服的男子蹿到她身边来,无论是那眼里的笑意还是语气都倏然变得轻挑暧昧起来:“我还想说我刚巧也要上山,可以护送你呢。” 说着说着,他竟自来熟想要钻进她的伞下来,但刚一矮身就被神黎一脚踹了出去。 身形高挑的大男人被她那一脚踹进了石阶边的草丛里,悉悉箤箤间,对方从那草丛里再冒出来时发间都夹着许多干瘪的落叶。 “小姐你也太过分了,突然踢人什么的……”他从草丛里抖了抖脚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脸上是赞叹的笑容:“不过你那一脚力度真不错,我一瞬间还以为脊梁骨断掉了呢。” 但是他看到的只有神黎远去的背影。 神黎压根不想理他。 这个男人,有着稍稍尖利的獠牙和指甲,加上不太寻常的肤色,以及不似常人的气息。 一看就不太正常。 但他好像丝毫都不想掩饰。 神黎暗自警惕,但她暂时没有察觉到他对她有什么恶意,所以也就暂时按兵不动了。 当然,他要是有什么动作,她就一枪过去了。 这个家伙被神黎踹过一下之后就不再试图钻进她伞中了,但是他十分话唠欢脱,她怎么都甩不掉他,于是他就一路上一直在她耳边说这说那说个不停的。 “我是听说很多人来这山上的神社烧香拜佛很灵验,所以好奇来看看的,小姐你也是来祈福的吗?” “如果是有烦恼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哦,我会好好倾听的,说不定还可以帮到你。” “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一直很希望人们得到幸福的,所以一直在想办法哦。” “你为什么都不理我?诶?我好伤心啊,小姐,我叫童磨,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们一路就在这家伙的絮絮叨叨中到达了神社。 这座神社看上去已有些年岁,但温暖明亮的烛光依旧将其刷着红漆的梁木照得明媚神圣。 他们登上鸟居后,看见拜堂前站着位身披架娑的僧人,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他侧过身来,既而对神黎和童磨微笑道:“我今晚就预感有贵人会来,果不其然。” 神黎一愣,仔细一看发现这竟是位目不能视的僧人。 “您好。”神黎乖巧温和地打了个招呼。 反倒是童磨上前几步在僧人面前晃了晃,微眯的眼睛似是在打量什么,但面上依旧是那般轻挑的笑容:“您好啊。” 僧人的微笑不变:“我是这里的住持,小姐和先生都是来祈福的吧,请往这边走吧。” 夜晚的神社十分安静,神黎很多时候只能听见外面的风声和树影晃动的声音。 跪坐在佛像前,神黎想起那位安静的孩子,便很认真地祈福,但是童磨却姿态随意地坐在蒲困上,时不时用金扇点点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前方住持的背影,仿佛他才是神明般,眸子里尽是神黎看不懂的怜悯。 临走前,神黎拿到了平安符,并向住持说明自己是为木材商的零少爷来的,住持听后一愣,随后笑了笑,似乎不太意外的样子:“是吗?原来是那位少爷啊,他的身体还好吗?我之前听说他的病情已经好转许多了。” “他挺好的。”神黎微笑道。 住持道:“以前他每个月都会来的,果然是那位夫人的逝世对他打击太大了吗?” 这个话题神黎没有参与讨论,她只是避重就轻道:“我家少爷很坚强的。” 随后她就准备离开了,但是住持又很突兀地叫住了她,轻声笑道:“小姑娘你,不是人吧。” 神黎一愣。 ……难道她真的是鬼?? “但是有一双十分温柔的眼睛。”住持笑道。 神黎困惑住持看不见怎么会这么说,但是住持又道:“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呢。要尽快回去哦,别在这里逗留太久。” 神黎一头雾水。 “以后也别晚上来了,不然容易像今天一样遇上不该遇的东西的。” 语毕住持就已经转身进了神社了,神黎还想说什么,但是方才先走一步的童磨又跑回来道:“你好慢啊,我都快跑下山了。” 神黎嫌弃地看着他:“我又没叫你等我。” “可是我已经说过要护送你了呀。”童磨微眯着眼笑道。 月光将他微笑的模样渲染得十分好看温柔。 但是神黎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暖意。 虽然他的眼神和微笑都是那般真诚随和,但是给她的感觉却如月色一般泛着凉意。 下山的路上,童磨又道:“看在我护送小姐你的份上,等下要不要请我吃顿饭呢?” 说这话时,他靠的离神黎非常近,微张的唇齿间,那尖利的獠牙在月色中泛着渗人的寒光,似乎下一秒就会就着她的脖颈咬下。 神黎神色微动,直接给了他腹部一记强而有力的肘击。 “好痛!”对方弯着腰揉着肚子委委屈屈地叫着,但是那微笑的表情要多假有多假。 “不要自说自话。”神黎看都没看他一眼:“我和我家少爷说过会很快回去的,才没时间和你消耗。” 语毕,她将手中的平安符放进裙子的口袋里,但是下一秒又被童磨扯着结绳拉了出来。 童磨微微仰起头看着那平安符,晚枫的色彩将他的脸庞染上了一丝暖色,他七彩的瞳孔流光溢彩:“真感人啊,为自家生病的主人祈福什么的,我也想要。” 神黎一把夺了回来:“别乱碰,我家少爷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闻言,童磨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还笑眯眯道:“嘛~这种东西可一点用都没有哦。我还以为这座神社多了不起,原来就这样而已,呐,要不你带着你家小少爷来拜我吧,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一个教的教主哦,我会带你们去极乐的。” 噫,一听就知道是什么邪教。 神黎道:“不用了,我现在挺快乐的。” 童磨道:“就没有一丁点烦恼吗?” “有,缺钱。”她道。 “诶呀呀呀,真现实的烦恼啊。”童磨笑道。 他们就一路以这样闲聊的方式到了山脚下,远远的她看见了载她来的黑铁皮车,童磨见此还笑道:“你要不要搭我一程呢?” “不要。”神黎干脆地拒绝:“你怎么来就怎么去。” 童磨又是那副委屈的表情:“好冷漠,怎么说也是一起参拜过的情谊了。” 眼见神黎就要走远了,他又笑着问:“呐,你下次还会来吗?” 但不等神黎回答他,他就微眯着眼,金扇微展掩住嘴角,低声笑道:“如果不来的话,我就把神社里的人都杀了哦。” 清冷的月光中,他的脸庞妖异而俊美,但是瞳孔里闪动着冰凉的笑意。 “要不,杀了你家少爷也可以哦。” 他笑眯了眼睛,看上去十分无害。 “……”神黎一愣。 记忆里有谁也是这样的表情,总以一副无害又天真的笑脸说着要杀人的话。 「神黎,再不站起来,就杀了你哦。」 「神黎,怎么还不醒,三秒钟还不醒,就杀了你哦。」 「神黎,不陪我去就杀了你哦。」 「神黎,我想要杀了他们呢。」 「反正是弱者,你不会为他们和我生气吧。生气也没用哦,你又打不过我,敢阻止我的话,就杀了你哦。」 「神黎……」 「神黎……」 「杀了你哦……」 脑海中那缠绕不断的声音,如同魔咒。 ……真让人火大。 胸膛处突然升腾起的怒火,灼烧着神黎的心脏。 她觉得浑身发热,瞳孔在颤动,恍惚间,她的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哇呜!好可怕的表情!”但是对面的童磨似是诧异地瞪大了瞳孔,随后又如赞叹般微笑起来:“一说起你家少爷就这么生气吗?你真的很喜欢你家少爷呢,这种感情可真让人感动。” “是啊。”神黎懒得辩驳,就势回答他:“敢随便碰他的话,你就死定了。” 虽然只与那孩子相处不久,感情可能也没那么深,但是,怎么说她也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大的。 现在,她更火大的就是他自以为是地威胁她。 他微笑的模样,与记忆里某个讨厌的影子重叠了几分。 然而,听到她的话后童磨却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来。 虽然语气间又尽是虚伪:“不过别生气嘛,我只是开玩笑罢了。只是觉得你对我一直那么冷淡,所以想要逗逗你而已,绝没有想让你讨厌我的意思。” 白橡色发色的男子这么温柔地笑道。 “毕竟,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事后知道小少爷是屑老板的二哥表示后悔,就是非常地后悔【bushi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 最近,他无聊时在看《竹取物语》。 书里那美丽得令人神魂颠倒的辉夜姬,对他来说本来只是笔尖墨香间的文字罢了。 但是,当今晚枫林里那把绛紫色的油纸伞被主人转过一圈后露出执伞人的身姿时,男子不禁露出了欢欣的笑容来。 「啊啊啊……」 他微展金扇挡住自己微笑的嘴角,瞳孔的流光在夜色里熠熠生辉,倒映出石阶之上的那位少女裙裾飘扬的虚渺剪影。 「这是一位……」 他见夜空的浮云在飘逝,如水般的月光在偏移。 深秋的晚风里,那袭编织成麻花辫的柔软墨发好似能撩拨心扉。 侧过身来望向他的少女踩着石阶上层层叠叠的红枫叶毯。 幽白的月光下,那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盛他见过的每一场雪。 「多么美丽的辉夜姬啊。」 枯红的晚枫在清冷的月下飘扬,尽数凋零在那女孩倾斜的伞面上,随后又洋洋洒洒地从她周遭落下,安静地躺在了她的脚下。 少女那精致的面容上看着他的眼睛,湛蓝晶亮,也干净平和。 于是,他忍不住搭了话。 心里同时发出了本能的赞叹: ——「吃起来,一定很美味吧。」 这是,身为鬼的童磨见到神黎第一眼时的想法。 风声悉悉箤箤的山脚下,童磨站在层层叠叠的树影中,他的前方是铺展了一地的月光。 他扬了扬金扇笑道:“所以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嘛,为其他人生气讨厌我什么的,我会伤心的。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这个家伙虽然说着恶心虚伪的话,但是却并没有散发出任何恶意,仿佛真的只是想调侃调侃她罢了。 “刚才只是想逗你和想再见你的小玩笑而已啦。”童磨笑弯了那双眸子,隐约可见那颗尖利的獠牙:“因为今天和你一起祈福觉得十分开心,所以希望下一次也能一起。” 说这话时他笑得那么真诚,神黎压根不知道他是虚伪还是真心。 但是神黎的怒气也渐渐被他给磨没了。 鬼不鬼的对她来说无所谓,既然他不找碴的话,神黎也不打算和他纠缠了。 见到神黎的表情又平静了下去,这次他似乎很开心,他微眯眸子再次笑道:“下次一定要再来哦。” 神黎没理他,直径走远上了车。 她上了车时往后一看,童磨依旧站在那里,月光将他本就瘦削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明明隔得挺远的,他却像是知晓她的视线一样,微笑地朝她挥了挥手告别。 司机通过后视镜一看,有些犹疑道:“那个人……” “害怕的话就装作没看见吧。”神黎只是这样平静道。 闻言,司机咽了咽口水,沉默一会后就启了车,载着她沿来时的路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驶过城镇的街道,但今晚意外的热闹,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阁楼翘顶间挂着许多明亮的彩灯,欢声笑语溢满绚丽的夜色,远远望去时彩灯的光亮乍缓乍明,像星星点点的萤火。 经过一问,神黎才知道这是每年一度为庆祝秋丰的秋天祭典,他们的车若是再驶前些估计得被水泄不通的人流给堵着了。 无奈之下,司机决定走偏一点的路。 所以当再次撞上鬼的时候,神黎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吸鬼体质了。 神黎他们遇上那只鬼时,看见它正在追赶一个金黄发色的少年。 “求求你不要再追我了!!我一点也不好吃!!!” “我只是偷偷下个山而已!!为什么这么倒霉啊啊啊?!!!” “虽然我知道我很没用!!连第一式都还没学会!!但是!但是!!爷爷!求求您快点出现救救我啊啊啊!!” “我保证以后都不偷偷下山了!我保证以后都好好训练!!爷爷!!” 少年挂着两行泪一边跑一边大喊大叫的,嗓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但神黎他们的车甫一出现,明晃晃的车灯似乎吸引了那只正在追赶少年的鬼的注意。 那只鬼立即转移了目标——在少年哭喊着躲进巷角的时候,马上用长而有力的舌头打爆了他们的轮胎。要不是神黎及时将司机拽出了车,估计一起被打爆的还有他的头。 “咦咦咦?!!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人来这里?!!不对!!快逃啊!!!那可是鬼!!是怪物!!”不远处传来少年鼻音浓重的大喊大叫,有些吵。 神黎站在结实的土地上,身旁是一条潺潺流动的河堤,静淌的江水在清冷的月色中泛着涟漪粼粼的光,浅浅地倒映出她执伞的身影。 这是一条偏离镇中心不远但夜晚少有人来的河边小道,那辆黑铁皮车早已翻倒,残破地堆在小道上的石壁边。 鬼以一百八十度的角度歪头看着他们,随后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尖锐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难耐:“你们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啊~嘻嘻嘻,今晚真是赚到了~” 说着说着,它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神黎:“咦?气味有些不一样?你也是鬼?” 闻言,神黎只是笑了笑。 算了,鬼就鬼吧,反正她就不能是个人就对了。 司机早就被吓得大惊失色了,当下连爬带滚地跑远了。 但是神黎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司机前面,对于他的抛弃与离去无动于衷,只是冷静地看着那只鬼。 “咦?!!他竟然跑了!!!竟然抛下这么可爱柔弱的女孩跑了!!!” 然而,对此比她激动的却大有人在,她的身后是那少年惊诧且夹杂着些许愤怒的声音: “小姐!!你也快跑啊!!!那是怪物!!是鬼!!再不跑!!你会死的!!我们一起跑……” “闭嘴,吵死了!我当然知道!”神黎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少年聒噪的声音:“但就算要跑,没人留下来抵挡一下拖延时间还怎么跑?” 她紧紧盯着那只鬼,手中一边作好挥伞的准备,嘴角一边勾起安抚的笑容:”我留下来,你和那家伙趁机跑远点。” 比起他们,她的力量应该能抵抗这个家伙。 “……” 然而,听闻她这么说后,身后的少年却倏然安静了下来,没了动静。 没听到脚步声,少年还没跑。 但神黎没时间管他,因为那只鬼已经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攻了上来,神黎一蹬腿,也就势挥伞冲了上去。 虽然神黎不清楚自己失忆前到底是什么人,做着什么样的工作,又是什么水平的战斗力。 但是这一个月来,她能感觉到每当自己在有了战斗意识的那一瞬后,其战斗本能就会如同流水般涌现——她的身体就像身经百战般敏锐紧绷,她的精神力会难以想象地集中专注,心中也没有一丝恐惧与害怕。 甚至只觉得浑身沸热,如电流般的快感顺着脊骨蹿上大脑。 神黎知道,她在兴奋,在颤栗。 为眼前的敌人与战斗。 如水的月光下,岸边小道上的沙砾扬起。 神黎的蓝眸里闪着凛冽的光。 胜负只在一瞬间。 弥漫的呛人尘土中,神黎的身影以一个急速的旋身与矮身避开了鬼猛裂袭来的长舌与双臂,手中的伞随即用尽全力向上挑去。 快且猛的油纸伞携着晚秋干燥的夜风,像一把刺刀又像一把重锤冲破了尘埃,狠狠打在了鬼坚硬粗大的脖颈上。 嘭——沉重的打击声。 听到这痛快的闷响,神黎微微瞪大眼,略显兴奋地扬起嘴角,手中继续施力,下一秒就直接粗暴地用伞身砸断了鬼的脑袋。 厉风嘶鸣,沙砾飞扬。 鬼的脑袋伴随着鬼可怕的怪叫飞了出去,鲜红的血在幽蓝的夜色中喷洒飞溅,有一些还溅在了神黎恣意扬起的嘴角上。 啪嗒一声,鬼的头落在了地上。 “呀!好可怕!!”随即响起的是少年无助哭泣的声音:“这、这么强的吗小姐姐你?!” 神黎将鬼笨重的身体踹飞几米后停下来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那个少年还未离去,金黄短发的少年着明黄色的上衣和服,腰间别着一把刀,可是他瘦削的身影却瑟瑟发抖地缩在巷角,豆大的泪珠不停地从那双金色的瞳孔中落下来。 那颗鬼头就掉在少年的脚边。 若是仔细一看,那只鬼脖颈上被神黎打断的口子就犹如裂谷般狰狞可怕。 少年呜呜咽咽地发着抖,不知道是在怕那颗鬼头还是被神黎方才粗暴的模样吓到了。 神黎有些无语,刚想说他为什么不逃,就惊讶地看见那颗头突然从脖颈上的断口处以极快的速度再生出了一副身体来。 这鬼,竟然还不死?? 鬼高大的身体站起来足以遮挡月光,少年颤颤巍巍的身影被它给笼罩在了可怕的影子里。 糟了。 神黎眼神一凛,闪身向他们那边冲去。 但是她的身后同时传来了声响。 少年瞪大眼,微张着嘴,看着眼前这只正朝他发起攻击的鬼的瞳孔在剧烈地颤动着,恐惧布满了他泪眼模糊的脸,但是喉咙处却只能发出低低弱弱的哽咽。 要、要死了…… 他要被杀死了! 少年恐惧地想,身体却僵硬得动不了。 但是,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神黎冲过来的身影。下一秒鬼的头颅又被它身后横扫过来的绛紫色的油纸伞再次打飞,这次连同着庞大的身躯一起被扫飞了几米远。 与此同时,少年被拥入了一个怀抱里。 「柔软的、温暖的拥抱……」 他近乎呆愣的看着那个漂亮的女孩在将鬼扫飞出去后俯身向他冲来,并伸出空闲的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然而,他的瞳孔蓦然紧缩——在神黎的身后,是那鬼最开始被她打断了头的身躯。 现在,身首异地,可是竟然都能行动。 而它的正合并五指形成了锋利的手刅向他们刺来。 “小心!”他忍不住叫出声来,颤抖的双臂像是突然拥有了力量般反过来紧拥住神黎的肩膀,将其抱着往旁边用力一滚,躲过了那本该穿透两人背部的攻击。 但即便如此,神黎的手臂还是被尖锐的手刀给划开了一道口子。 “流、流血了?!” 他们相拥着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神黎刚一放开他,少年看着她血淋淋的手臂惊慌失措,手忙脚乱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怎怎么办?!” 神黎将他挡在身后,没有怎么在意,只是紧紧盯着那只鬼。 虽然能抵抗这只鬼,但是无法赢。 义勇好像说过鬼目前是只有日光和特殊的武器剑技才能彻底杀死的。 就算她把它头打飞了,摧毁了它无数次也无济于事,顶多抵挡一下罢了。 既然不能杀的话,但就不纠缠了。 神黎做着撤退的打算。 反正司机也跑远了吧。 就她身后这个傻子不知道为什么不跑。 偏巧他现在还在身后道:“这、这把刀给你……” 神黎没理他:“你自己拿着防一下身吧。” 她的伞都打不死它,少年那细细的剑又怎么砍得动呢? 但是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不不,这是……” 这个时候,另一只长了头的鬼也来了,它看着他们,兴奋地嗅了嗅无头身体的手臂上的血,随后疯狂地笑出来了打断了少年即将说出来的话:“血!稀血!!是稀血!!我也太走运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以为也是鬼呢,原来是稀血,难怪气味不太一样!如果吃了你我一定会强上十倍的!!!” 少年听到它这诡异的笑声,害怕地捂住了耳朵,他颤抖地抓住了神黎的手:“小、小姐姐,你你你先逃逃逃!!我我、我来……” ……真是让人无法放心的语气啊。 神黎有些哭笑不得,她笑着吓了吓他:“你来什么来?赶紧跑吧,我帮你拖时间,你逃了后我就逃,不然你一上去保证脑髓就被它一舌头从耳朵里吸出来。” 结果,少年被她这么一吓,竟然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神黎目瞪口呆,当即给了他一巴掌,又把他给打醒了:“少年!虽然我知道你很弱很胆小,但是你至少别晕啊!至少给我逃跑啊!” “逃、逃跑……”估计是她力道大了些,昏昏晕晕的少年捂着通红的半边脸,哭得眼角通红,但是那双金眸却闪着璀璨的光:“我、我也想要啊!!!我已经吓得腿都软掉了!可是我不能抛下你,我怎么能把你一个女孩子留下自己逃……” 神黎一愣。 这家伙不逃原来是因为这样啊……明明自己都这么害怕了…… 她听后心里竟然有些感动。 可是—— “可是你现在才是拖后腿的那个。”神黎无情地说出了事实。 如果他早逃她也早就撤了。 闻言,少年会心一击。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一巴掌打断了善逸的金色传说【bushi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霖桓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风雪归宿 93瓶;白鬼 58瓶;sachi 7瓶;Cloud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壹 少年捂住心口,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把名为“语言”的利刃给戳了一刀。 偏巧说这话的还是位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孩,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伤自尊太受打击了。 “说的这么直接的吗?!这也太伤人了!!”他抱住头有些崩溃道。 神黎看着他瞪大眼一脸受打击的模样,丝毫没有愧疚感:“既然懂了的话就赶紧走吧。” 语毕她冲上前去再次与那只鬼缠斗起来,来回不到一分钟他们就已经打上好几个来回了。 神黎发现自己的速度力量反应能力都比这只鬼强上许多,甚至现在是二对一也略胜一畴,但是对方会再生,所以无论是被神黎轰掉脑袋,折断手脚,还是摧毁身躯,它们最终都能继续站在她面前。 将伞管里最后一发子弹打出去时,神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烦燥地看着前方那只正在修复被炸掉的脑袋的鬼,毫不留情地冲上去又给了它们一脚,将他们尚在修复的身躯踹了个稀巴烂。 因此她的身上溅满了许许多多星星点点的血液,既黏稠又恶心,把她整个人搞得有些狼狈。 结果她抽空往后一看时,发现那个金发的家伙还颤颤巍巍地坐在那,虽然看出他确实在努力尝试逃跑了,但是那两条发抖的腿还是挺叫神黎生气无语的。 搞到最后,神黎都决定直接扛着这家伙一起跑了。 但是那只鬼久久达不到目的,又被神黎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这似乎激怒了它们。那两副身躯狂怒地冲上前来,神黎一时间也无法撤离了。 她现在被这鬼弄得心情烦燥,忍不住对那磨磨唧唧的少年吼道:“给我跑快点你这家伙,身为男人连逃跑都不会吗?” “……” 少年被她这么一吼似乎吓得更不轻了,他颤了颤唇,终于口齿不清地哭喊出来了:“我!我已经在努力了!逃跑什么的……虽然我确实很没用!就是个普通人!还总是被人骗!但是!但是!我也很努力的!” “在你来之前,我也是想要杀了他的!!因、因为就算我逃跑活下来了!它今晚也一定一定会对其他人下手的!!所所以我……但是!但是我!嗝!我!真的!!做不到!!” 他越说越小声,最后说出来的变成了弱弱的无助的啜泣:“抱、抱歉哪,我就是这么没用……明明我、我已经很努力地训练了,可是……可是,对不起!” 少年吸了吸鼻子,微微低下头耷拉着嘴角,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像一只小金毛犬一样失落地跪坐在地上低喃着。 她看见少年的眼泪又在啪嗒啪嗒地掉,金色的瞳孔里是黯淡的光。 但是神黎听到他的话后,却感到了一瞬的愕然。 ……这家伙,自己都胆小得快死了,竟然还想着别人? 确实,就算他们成功撤了,那只鬼也会去找其他人吃吧,这样的话受害的就是别人了。 好像有些不太好。 神黎神色迟疑地想。 但是她的心中并无愧疚,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因为她感觉没什么不对。本来她应该就是那种自己不吃亏就好的类型,之所以会救少年和司机也只是因为他们就在自己眼前才救的,不然她早走了。 世界上的鬼那么多,她又不可能救得过来。而且说到底,她还说不定是鬼呢,她并不会去多加评价鬼是怎样可恶丑陋的生物。 但是神黎还是为这个少年的想法愕然了。 刚才也是,因为不想抛下她所以没有像司机一样自己逃跑了。 真是善良啊,明明自己都那么害怕了。 ……真是个勇敢的胆小鬼。 神黎无奈地笑了笑,不再说他了。 与此同时,她眸光一凛,反身挥伞将那鬼拦腰截断,但心中却依旧烦燥。 因为从方才到现在,少年总是抽抽哒哒地哭,很吵很烦,也很让她惆怅。 是的,惆怅。 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为何,她讨厌哭声,也讨厌眼泪。 听到那样的声音,看见那样晶莹的液体,她的心脏就有一丝抽痛感,又像是即将被心底涌出来的某种酸涩的情感给撑破的胀痛感。 从刚才起,她就总是听到「声音」。 也是那样低低的啜泣,无助又悲伤的声音。 起初神黎以为是少年哭泣的声音,但细听一下才发现有些不同,那是孩童的哭声,软软细细的,像从遥远的彼端传来。 她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从自己的脑袋响起的声音。 「神黎,妈妈什么时候好?」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言语。 「神黎,哥哥又受伤了,你帮我劝劝他好不好?」 眼前被拦腰斩断的鬼喷洒出大量的鲜血,神黎抬伞的瞬间,恍惚间觉得那落下的液体一瞬间转变成了记忆里淅淅沥沥落下的雨。 「神黎!哥哥和爸爸打架了!!呜!」 没有阳光的阴天,不停落下的雨,以及雨幕里喷洒的鲜血…… 「呜!嗝!!拜托你!求你快阻止他们!!」 灰败的街景,雨中飘扬染血的橘发,冷厉的黑眸,低且急促的咳嗽,门扉处蓄满眼泪的蓝眸……以及蓝眸主人那双紧紧攥着她衣角的小手。 神黎将那只鬼踹进河里后退到少年身边来,当她看见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眸时,她觉得眼前画面一转,变成了一双泪眼朦胧的蓝瞳。 眼睛的主人是个橘发蓝眸的小女孩,她在大雨中于油纸伞下抬起头来看着神黎,并紧紧攥着她的手,哭得很大声: 「笨蛋哥哥放开神黎!不要带走她!神黎,不要和笨蛋哥哥走,不要丢下我一个……」 看着她哭泣的模样,记忆中的神黎伸出了手,她很想伸出手抱抱孩子,并对她说: 「别哭了,小哭包。」 “别哭了,小哭包。” 神黎说出这句话时,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揉上了少年柔软的金发。 少年在她的抚摸下停止了哭泣,乖巧且呆呆地看着她,神黎一愣,既而笑道:“真是温柔善良啊你,我就暂且认同你这拖后腿的努力好了。” 她的眼前浮现出橘发蓝眼的小女孩破涕为笑的脸庞。 闻言,少年的瞳孔里似乎也因此闪动着细碎的光。 但是神黎怕他又哭了,便笑弯了眼睛,语气危险且轻快地威胁他:“但是再哭的话就杀了你哦。” 闻言,少年整个人被她吓得一僵,竟然往后一倒又晕过去了。 这次神黎没再扇醒他了,因为她在少年晕倒前,从他清澈干净的瞳孔中看到了她无害微笑的脸,以及她身后已经从河里爬上来的鬼。 神黎情急之下将他往旁边一扔后就躲过了鬼的攻击,随即扑了上去用伞捅穿了它的肩膀,将它狠狠地压在地上,与此同时,鬼的另一个有头的身体从旁边攻了过来,神黎面无表情地抬腿,准备踹飞他。 “雷之呼吸,第一式,霹雳一闪。” 但是,突然的,她听到了晴天月夜下响起了雷声。 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后方迫近,神黎情急之下凭借对危机的本能从鬼的嘴里抽出伞向后一跃。 那是一瞬间的事,她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耳边是蓦然轰响的雷鸣,伴随着如同闪电一般的光划过,眼帘中的那只鬼的头颅一刹那就被斩了下来。 同一时间,神黎被那股如雷电般的力量形成的气流给掀了几米远,结果竟然直接滚进了河里。 落水前,她听到了刀剑入鞘的声音,也看到了金发少年闭着眼收刀入鞘的身影。 鬼的身体如灰般散尽,迎来了真正的死亡。 ……原来他这么强??他妈的刚才哭得梨花带雨是在耍她吗? 见此,神黎简直想抓着他吐槽,但是嘴上却变成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落水后的神黎发现了一个吃惊的事情——她竟然不会游泳? 呼吸被扼住,肺部涌入冷水,神黎窒息之中不断挣扎着想脱离冰冷的河水,但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离粼粼的水面越来越远。 体温降低,视野越来越暗,在失去意识前,她透过那幽蓝的水面,看到了金发少年从岸边跃下来,然后焦急地朝她伸出手来。 黑暗中,神黎又听到了声音: 「神威,我和神乐一起养的兔子死了。」 「怎么死的?」是轻快的声音。 「它掉进水里了。」那是她难过的嘟囔。 但是,那个声音却很平静,甚至不在意:「这不是很正常吗?兔子又不会游泳,当然会死。」 「可是……」 「好了,别哭哭啼啼的,妈妈在睡觉,吵醒她的话,我就杀了你哦。」 梦中的她听到这话也是呼吸一窒:「对、对不起……」 窒息感使神黎猛地从黑暗里睁开了眼,伴随着肺部咳出来的河水:“咳咳咳咳!!” 但是她一睁眼看到的却是金发少年放大的脸庞。 同时,她感觉到唇上有柔软的触感。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给了对方又一巴掌,这次直接把他给扇晕了。 片刻后,神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他把她从水里救了上来并给溺水的她做人工呼吸。 思及此,神黎揉了揉**的黑发,看着那个昏倒在地上的、两边脸肿得像猪头的金发少年,这次她选择心虚乖巧地道歉:“抱、抱歉啊……” 作者有话要说:  善逸:血赚!!!!【bushi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樱雪、清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爱吃水果 80瓶;柏姬 10瓶;细雨轻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贰 神黎身上湿透了的衣物贴在皮肤上,被晚风吹得打了个颤。她发现自己手臂上那道方才被鬼爪划破的伤口果不其然已经没了,甚至连血流也因落水而消失了。 她现在真的好怀疑自己不是人哦。 神黎甩了甩自己伞上的水,一边在心里感谢少年将她的伞也捞了起来,一边心里对他更加愧疚了。 怎么说也是他杀了鬼又救了溺水的她,现在月黑风高的,他又被她一巴掌扇晕了,神黎可不好意思丢下他,便一手将他扛了起来打算先离开这里。 这附近因不久前的战斗而毁坏得有些严重,河堤都塌了几块,碎石散乱地落在地上,摊上那报废的黑铁皮车还搁在那呢。估计是镇中心正在举行祭典,所以到现在还没人发现这边的动静,但是等到天一亮,要是有人经过这里肯定就会发现不对劲吧。 但是现在这么狼狈的样子她也不太好直接跑回小少爷家,思考了一会后决定走那些避开人群的小路先去趟伞匠店里。 神黎单手轻松地扛起了他,结果她惊讶地发现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可是身体肌肉都结实紧致得很,根本就是训练有佳的结果。 她联想到少年方才斩鬼的身姿,突然想到他会不会是像义勇一样专门杀鬼的人。 但是不管是不是,神黎对他的印象总归好上了一点点。 毕竟,她挺喜欢强者的。 这么想着,她扛着少年刚准备动身时,不远处的小巷角里突然探出了一个背脊佝偻、拄着一根拐杖的老爷爷。 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的老人家怎么看怎么可疑。虽然他看上去年龄已经很大了,甚至一条小腿还是木头做的义肢,但是他看着他们的目光却很精明,神情也很精神。神黎惊讶于自己几乎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不觉有些警惕地握紧了伞。 然而,对方见此却赶紧挥了挥手,慈祥地笑道:“不不不,小姑娘,放轻松放轻松,我不是坏人。” 他伸手指了指被她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的金发少年:“我是那小子的师父,来找他的。” 闻言,神黎一愣,尚且有些犹疑,没有立即把少年交给他。 “这小子半夜偷跑出来,害我找了他半天。” 但是老爷爷的笑容十分温和,神黎在他的解释下选择暂时相信他的话。 于是老人家高兴地拄着拐杖两三步走了过来。 但是不等神黎把少年放下,老爷爷就突然粗暴地将少年一把拽下,然后攥着他的衣襟对着他的脸左右对称地狂扇起巴掌来:“善逸!!快给我起来!!” 神黎看得目瞪囗呆,赶紧阻止:“等、等一下……” 本来就被她失手打成猪头了,现在再打下去岂不是要毁容了?这真的是他的师父吗??不是仇人吗?! 在老爷爷那看起来就肉疼的巴掌下,名为“善逸”的少年马上就有了转醒的迹象,他眯着眼迷糊地看着老人,因脸颊肿大而口齿不清,只能发出弱弱的声音,语气里满是刚醒时的困惑与恍惚:“……爷、爷爷?” “叫我师父!”老人家精神地吼了一声,善逸被他这么一嚷瞬间一个机灵就清醒了。 “爷、爷爷!”见到老人,金发少年的眼角挂上欲落的泪珠,不顾身上**的衣物就猛地扑上去抱住了老人家的腰,这下神黎终于相信他们是师徒了。 善逸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地埋在老爷爷的怀中哭喊道:“您怎么现在才出现?我、嗝,我刚才碰上了好可怕的东西!呜呜呜!它说它要吃了我!” 他的声音闷闷的,伴随着压抑的抽泣:“它应该就是您说的鬼吧!我有很努力地想要杀掉他,但是!但是……呜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偷跑下山了!我差点就要死掉了!要不是……” 但是老爷爷却微笑地揉了揉他的金发打断了他的哭诉,还满意地笑道:“你干得很好,善逸!” 神黎看见少年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很是困惑的样子,好像不明白老人突然夸他的原因。 即便不明缘由,但是老人的微笑还是使善逸的眼神很快就柔软明亮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似乎颇为害羞地接受了老爷爷的夸奖。 老人家抬起头看向一旁的神黎,他的眼睛明亮有神,又很锐利,像是在打量她,但很快又晕成一片温和慈祥的光。 善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神黎,金色的眸光似乎一瞬间也亮上几分:“那、那个,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神黎晃了晃手腕上滴水的木牌说:“神黎。” “神黎……神黎……”善逸喃语两声,突然扑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真是个好听的名字!神黎!我会对你负责的!请和我结婚吧!” “哈?” “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来着,我愿意以身相许!”少年理所当然道。 不不不,真正杀了鬼的人是他来着,他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而且以身相许什么的,说到底是她吃亏好不好?? “还、还有,就是、那个……我刚才不是亲了你吗?”他微低下头,戳着手指满脸通红道:“其、其实……我还摸了你的胸,所、所以……” 为什么好好的人工呼吸措施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那么猥琐了? 神黎青筋一跳,突然想再扇他一巴掌。 本来还觉得没什么的,被这么一说突然就觉得有些火大。 但是他好像自己还没察觉,眼睛亮亮地,对她郑重道:“我会对你很好的!虽然我很没用,但是我会努力的!以后的家产也全部给你!请你嫁给我!我们生个一男一女就够了!别小瞧我!我可是个一心一意的好男人……” 神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偏巧他的师父还拍了拍他红通通的脸,笑道:“是啊,虽然我家善逸爱哭又聒噪,胆小又烦人,遇到一点困难就打退堂鼓,遇到女孩就犯蠢,睡觉还会打呼噜……” 说着说着,老人家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最后他道: “但是还是很善良专一的,小姑娘还请好好考虑一下。” 善逸一听木若呆鸡:“爷、爷爷,你这真的是在夸我吗?!!!说的太过分了吧!!” 闻言,神黎的表情更嫌弃了,她抽出手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笑道:“才不要,我的男人必须是全宇……不,宇宙太大了,必须是全世界最强的,善逸君你还差得远呢。” “诶??怎么这样??”少年瞪大眼露出失落的表情来:“我,我明明听见你的「声音」了!说我温柔勇敢喜欢我来着!”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神黎一呆。 少年猛地抱住她的腰大喊道:“你内心的「声音」是不会骗人的!我刚好也很喜欢神黎来着!神黎请你嫁给我吧!我告诉你,我过多几个月的春天就要去参加一个要人命的试练了!不现在结婚的话我感觉自己到时死了都得单身了!我才不要!那样我也太可怜了!” 听此,神黎忍不住又扇了他一巴掌,这次控制了力道,虽不致于把他打晕了,但是“啪”的一声也把他打懵了。 “开什么玩笑呢你?”神黎戳了戳他的额头道:“因为不想到死的时候单身才结婚?那你死了我不就守寡了?那样可怜的不就是我了?你这样对得起我吗?” 善逸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他摸着脸只能眨眨眼乖巧地道歉:“说的好像也是哦,对、对不起……我不想你守寡的……” “那至少给我强到不会轻易死掉的程度再结婚!”神黎道:“这样你才对得起你未来的妻子!否则你就一辈子都别结婚了!” “嗯……”善逸被她说得懵懵的,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经过这一茬,少年总算冷静了下来。 事后老爷爷告诉神黎说他叫桑岛慈悟郎,而金发少年叫我妻善逸,现在正在他的门下学习剑术。 善逸的师父桑岛慈悟郎说他自己是个年过半百的老爷爷了,现在他唯二在教导的徒弟,就是名为狯岳和我妻善逸的两个少年。 不用他怎么操心的师兄狯岳先不说,善逸这个孩子简直让他本就花白稀疏的头发秃了又秃白了又白。 “善逸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慈悟郎爷爷说,善逸从小无父无母,之前还被暗恋的女人骗了钱与他人私奔了,为此身负重债,要不是他刚巧碰上替他还了他就要在不到十五的年龄过上悲惨的生活。 但是桑岛看出他是个很有剑术天赋的孩子,所以决定训练他继承他门下的剑术流派。 “善逸这孩子很温柔也很善良,我看得出他对于我的恩情与教育之恩很不想辜负,也很努力地回报我的期望,但他的性子有些怯懦胆小,最难搞的是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没有自信。” “他还经常怕辜负我的期望而想着逃跑呢,这不,今晚又偷跑下山了,但这哪能瞒得过我。” 与神黎说这些的时候,慈悟郎爷爷得意地摸着自己的小胡子。 不久前她准备走的时候,慈悟郎爷爷好心地说要带他们俩个**的狼狈崽子去泡个温泉换身干净的衣服,顺便请他们吃饭。 神黎想着打理一下再回府邸也好,便感激地答应了。 现在他们泡完温泉后正在一家二层小饭馆吃饭。善逸临时被慈悟郎爷爷打发去楼下多点些菜,神黎便一边感激地吃米饭,一边安静地听慈悟郎爷爷说话。 “明明已经学会剑技的第一式了,却总是因为不自信而无法使出来。” 但是当桑岛慈悟郎找到徒弟的踪迹的时候,却恰好目暏他为了保护他人而成功使出了第一式杀鬼的全过程。 他骄傲地想,真不愧是他的徒弟。 不过之后看那傻乎乎的小子将落水的女孩儿救上来后要做人工呼吸时,那满脸通红、又是兴奋又是紧张亲下去的过程,他表示自己不想评价。 神黎看着慈悟郎爷爷说善逸时又是嫌弃又是骄傲的小表情,在他打算继续滔滔不绝的时候终于出声犹疑地打断了他的话:“爷爷,你为什么和我说善逸这么多事呢?” 她听得都快睡着了。 但是慈悟郎爷爷一愣,随即咧开嘴颇为可爱得意地笑出来:“诶呀,因为身为师父,总想要让别家的白菜看看自家的猪嘛。” 神黎一愣,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了。 敢情这还是一顿相亲饭吗? 作者有话要说:  爷爷极力推荐自家的猪:“虽然很爱哼哼唧唧,但是口感丰美。”【bushi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叁 慈悟郎爷爷的笑脸让神黎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答,只好讪笑两声低头扒饭,可是慈悟郎爷爷却开始兴致勃勃地打探起神黎的家世,问她家住哪里家里几人现在在哪工作,真的像个说媒的长辈,搞得神黎这顿饭吃得不太好意思。 后面她转了个话题让慈悟郎爷爷暂时停下了对徒弟的安利:“慈悟郎爷爷,你们杀鬼是有特殊的武器的吗?” 闻言,慈悟郎爷爷的表情一瞬间严肃了起来,似乎也对于她说到鬼感到诧异。 虽然慈悟郎爷爷方才谈起自己和善逸的时候没有说到鬼,也没有谈到任何与杀鬼有关的事,但神黎看见善逸那杀鬼的一剑后,又加上爷爷方才的只言片语,她已经大致猜到他们是和义勇相同的人了。 她索性直接对慈悟郎爷爷说:“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怪物,但我发现普通的攻击不能杀死他们,幸好得到过一位贵人相助,并从他那里了解了一点关于鬼的事。” 慈悟郎爷爷一愣道:“是这样啊……” “嗯。”神黎点了点头:“所以很想要一样可以杀鬼的武器,不然的话以后要是再遇上就……” “如果你真的想要,我是可以告诉你怎么得到它们的途径的。”慈悟郎爷爷突然打断她,认真地看着她道:“但是神黎你想要武器,只是为了自保吗?” 神黎一愣。 慈悟郎爷爷便道:“鬼比人类强很多,无论是身体强度还是再生的能力,鬼断手断脚可以再生,可是人类不行,人类受了重伤生个重病可能就会死,是比它们脆弱很多很多的生物。” “可是世上却有杀鬼的人存在,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道:“因为鬼是给人们带来了无数悲伤痛苦的生物,它们带给人们的那份痛苦与愤怒灼烧着无数人的心——你体会过吗?那种憎恨愤怒到粉身碎骨也想要送它们下地狱的心情,那种看到他人被鬼伤害时的悲伤与恼怒。” 老人家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平和沉稳,但是目光里却有火热的光。 “如果你说没有的话我会很高兴。因为这证明你还没被鬼夺走什么,你还未尚因鬼而失去重要的家人和朋友。”慈悟郎爷爷郑重道:“但是神黎,你要知道,那些习得了杀鬼技巧,拿着杀鬼武器的人大多是被鬼夺走了一切的人,你要知道他们到底是背负着怎样的心情与重责与鬼战斗的——想报仇,想保护重要的人,不想再看见他人像自己一样因鬼而恸哭悲伤了。” 她突然想起了不久前义勇费那么大功夫也要杀鬼的事。 他那平静淡漠到不起波澜的表面下,也有可能因鬼而怒火中烧的过往吗? “武器向来是双刅剑,可以护人,也可以伤人,若是没有这样的心怀,拿着杀鬼的剑,难保以后会不会反过来做错事呢?” 似乎觉得气氛太过严肃了,老人家随即呵呵笑了笑,眼里是属于长者的祥和与温柔:“别看善逸那样,他可是很有觉悟的。虽然他没被鬼夺走什么,但是却有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因为自身的弱小胆怯而懂得人们的无助与绝望,所以再害怕也总是能因为人们而继续站起来,若是他的话,我相信可以义无反顾为保护人们而战斗的。” 他认真地看着她:“当然,也有人杀鬼是为了个人纯粹的志向与抱负。不过就算没有这些因素,神黎你还坚持想学会杀鬼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但是我就是想告诉你——拿了杀鬼的武器,杀鬼不会是我们给予你的义务,但那可能会变成你自己给自己的责任,所以成为杀鬼之人,要有足够的觉悟才行,至少我不希望你今后会因此后悔。” 神黎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这么一说,神黎猜到他们杀鬼的人在选择培养者的时候可能是很慎重的。 那些杀鬼的技巧和武器,可能不是轻易能交给他人的东西。 但是慈悟郎爷爷所说的那些她确实都没有。她不是很懂慈悟郎爷爷说的那些责任和悲悯之心什么的,而且她现在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不太清楚,当然更不记得以前和鬼有没有什么恩怨情仇。 见到鬼的时候神黎也并不觉得愤怒或喜悦,因为在她看来,她与它们是相同的,都是这世上芸芸众生的生命罢了,就像她见到人类时一样,没有任何偏颇的感情。 她与鬼,或许以前没有任何交集也不一定。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拿到了能杀鬼的武器后就要当作责任去杀那些对她而言没有恩怨的鬼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神黎犹疑地想。 毕竟她好像不是个会因为鬼吃人就悲悯世人的家伙,不久前想带着善逸撤退的时候也压根没想到鬼可能会去伤害他人,也只想要一个武器可以在鬼找麻烦时能对付罢了。 这样想来,她是个冷漠的家伙也不一定。 但是慈悟郎爷爷最后还是笑道:“如果你真的做好觉悟的话再来找我吧。” “我看得出你也是有杀鬼天赋的,我的眼光可不会错。”慈悟郎爷爷得意地摸了摸小胡子,用筷子碰了碰她手臂上的肌肉:“这可是一副难得一见的好身体啊,不比杀鬼的人差。” 她听着慈悟郎爷爷说的联系方式,决定过段时间再想要不要去。虽然不太能对慈悟郎爷爷的话感同身受,但是神黎至少不再把杀鬼的武器想得那么简单。 慈悟郎爷爷笑道:“相信我,善逸也会成为很强的男人的,等你加入我门下的话,我可是很开明的,我同意同门师兄妹结婚的哦。” 原来他还没忘记这一茬啊。 神黎抽了抽嘴角。 这个话题说过不久,善逸就从楼下回来了。 虽然他的脸用冰块敷过了,但还是有些红肿,神黎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期间慈悟郎爷爷还告诉神黎说善逸的听力很灵,灵到甚至能倾听他人心声的地步。 神黎很惊讶。 “但还总是被女人骗哈哈哈哈。”慈悟郎爷爷笑道。 “爷爷!”善逸恼怒地嘟囔了一声。 “真的假的?”神黎一时来了兴致,夹起天妇罗在他面前晃了晃问他:“那你现在知道我在想什么吗?答对了这个就给你吃。” “啊,「就算答对了也不给你吃」,你是这么说的。”善逸很平静地回答。 “诶??”神黎惊讶地看着他:“真的听得出吗??” “因为你都放进嘴里了啊!!”他大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到几个人都吃得差不多时,已经快到黎明时分了,神黎决定与他们告别,善逸便被慈悟郎爷爷一脚踹出来了:“送送人家,我去结账。” 善逸吃痛地嘟囔了两声,与她一同站在饭馆的门前。 温柔的灯火中,金发少年一改哼哼唧唧的样子,低垂着眉眼,手指搅着衣摆,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神黎便率先笑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先走了哦,再见。” “等!等一下!”对方在她转身之际突兀地拉住她的衣角,神黎转身看去时,看到了他因焦急而憋得通红的脸。 “怎么了?还有事?”神黎困惑地看着他。 “我!我!”少年瞪大眼,口中急促有力地吐出了这般仿佛用尽力气才说出来的字眼,但是却在看到神黎困惑的眼神时,刹那间像洩了气一样放轻了呼吸,然后突然张牙舞爪地抱住自己的头抓着自己的金发大叫起来:“啊啊啊!!” 神黎被他吓了一跳。 他自顾自地说:“都怪爷爷刚才对你说什么嫁给我之类的话!!害我现在太难为情了!明明知道我听力好就算在楼下也听得见还说那么羞耻的话!不要把我说的那么好啊!!等下没办法回应你们的期待怎么办?!虽然我确实很想结婚!但是果然也不想让女孩子为我守寡!” 他抬起头来认真且倔强地看着她,中气十足:“所以忘了我这个男人吧!神黎!” 但是说完后他又像后悔了一样,表情纠结,语气弱弱地说:“不不不,也不要完全忘了我,不然我明年春天死后没有什么女孩子记住我也太可怜了。” “你这家伙一直在自说自话什么啊?”神黎嫌弃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你明年春天为什么会死,但是少哭点吧,小哭包,我可不会记住爱哭的男人。” 说完后她不去看他的表情就准备走了。 “神、神黎!”但是这次少年又突兀地叫住了她:“希望你能找回记忆!” 闻言,神黎停住脚步惊讶地看着他。 “一、一直想说,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一开始,他觉得她不是普通人,不但很强,伤口也很快就好了,就像鬼一样。 但是,她的「声音」又不太一样。 少年停在阑珊的火光中,被街上温暖的光笼罩着,那亮亮的眼睛似乎正为自己终于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而紧张:“我知道你失忆了,但是很高兴的是你并不感到迷茫,就像一直无惧地前进着一样。” “但是你的「声音」就像一直连绵不断的雨,很温柔,但并不明媚,也很空旷,如同风吹过破空的残垣一样,你的心还没有被填满,空洞洞的。” 属于少年的清澈嗓音在秋夜流光溢彩的街上缓缓诉说着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 神黎安静地听着。 “因为听起来真的很难过,所以我有一瞬间,想暂时成为你缺失的那一块。”他垂着头,声音低低的,莫名有些失落:“所以才说要结婚什么的,给你造成困扰真的很抱歉。” 神黎看见他金发下隐约的耳廓红通通一片。 但她只是说:“你不去当诗人可惜了。” 语毕,她在他愣愣地抬起金色的眸子时又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你要努力成为可靠的男人哦。” 仅仅留下这样的话,神黎踏上了回府邸的路。 片刻后,桑岛慈悟郎从店里走出来:“她走了吗?道别好了吗?” “嗯……”少年金色的瞳孔望着灯火阑珊的街景,晕出一片朦胧的光彩来。 「起初,只是觉得她的雨真的很让人难过,所以想给她撑个伞罢了。」 「但是……」 他抬手呆呆地摸了摸头:“她的笑容和心声是一致的。” 当她摸着他的头说“别哭了,小哭包”的时候…… 「反过来,我的雨停了。」 「……真的好温柔。」 他忍不住问:“爷爷,我以后真的能娶到她这么漂亮可爱的妻子吗?” “你在想桃子吃。” 老人家毫不犹豫地打击道。 “诶?”但少年困惑地瞪大眼:“什么意思?” 老人家笑了笑,拖着又开始哭哭嚷嚷的少年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打趣说:“再不回去训练,山上的桃子就要被狯岳吃光了。” “秋天哪来的桃子?!” 作者有话要说:  爷爷:“你在想peach吃。” 从此善逸的骚话技能就没了 善逸的「雨」停了。 以银魂的世界观,鬼和人对神黎来说潜意识里都是一样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肆 神黎赶在黎明之前回到了府邸。 这个时间点府邸已经有佣人起床活动准备新一天的事宜了,但管门的乍一看到好端端的神黎时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开门放她进去,而是惊讶地冲进府邸喊来了和子婆婆。 和子婆婆看见她后也有一瞬的意外,但更多的是喜出望外的惊喜,这是神黎第一次看见这位严肃的管事婆婆对她流露出那般慈悯的笑意来。 事后神黎才知道,原来是司机逃了回来后说他们遇上了可怕的东西,于是大家都以为久久不回来的她已经遇害了,甚至正打算联系军官呢。 神黎含糊地说了一下自己是得到了贵人的帮助才回来的,和子婆婆便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怎么说也是个可爱机灵的孩子,没了怪可惜的,零少爷也会很伤心的。” “少爷知道这件事?”她问。 “不,少爷很早就去睡了,我们也没告诉他。” “是吗?”她笑道:“那就好,希望他做个好梦。” 闻言,和子婆婆一愣,随即温和地笑了:“赶紧洗个澡就去休息吧。” 神黎点了点头。 但是在回房间的途中,她很意外看到了穿着睡衣光着脚站在无人走廊上的小少爷。他就像她离开时那样站在窗边,仿佛没有离开过。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将他的影子拉长贴到了挂着壁画的墙上,他像是在眺望月亮或山际,但是眼中却明暗交杂,空无一物。 有一瞬间,神黎觉得他不是人,更像黑夜里静静蛰伏的某种生物。 但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后就被神黎悄悄埋在了心底,她出声提醒道:“少爷,小心感冒哦。” 听到声音,那个孩子表情淡漠地望了过来。 神黎没有立即过去,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观望,那个孱弱的孩子沐浴在月光中,肤色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浸在冰凉幽蓝的水中。 他淡漠的表情,像是已经溺死在深海里的鱼。 见此,神黎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了,她一边问:“和子婆婆说您很早就睡下了,怎么起来了?” 但他却道:“这么晚回来,还以为你死了。” 他的语气都平时无异,就像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一样。神黎无法从他那喜怒莫辨的表情中得知他是否在担心她。 神黎一愣,随即讪笑了一下:“您知道了?” “那个家伙回来时那么吵,聋子才会听不到。”他的嘴角有一点微弯的弧度,但看上去十分不悦,“明天让他滚。” 与这位小少爷相处了一个多月,神黎多少知道他一点性情了,这会就算他不指名道姓她也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位司机。 “是,我会向和子婆婆转述的,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因为身高问题,神黎只能蹲下来与他说话:“本来是不打算和少爷您说这个的,但是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和您说一声。” “我啊,今天去为少爷您祈福的时候遇到了很刺激的事。”她表情严肃郑重:“差点就回不来了。” 但她没有说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片刻后甚至是以一种很搞怪的语气说的:“就是那种吼吼吼哇哇哇的事情。” 小少爷安静地看着她。 “您要猜猜看是什么吗?”神黎笑道。 他看上去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好像已经知道了。但神黎还是像揭示什么有趣的秘密一样继续笑道:“铛铛铛——就是为期几天的秋之大祭!” “……” “祭典很热闹呢,看上去很好玩的样子,我们差点就被堵在路上了,我甚至还想下车去玩呢。”神黎笑道:“但是答应了少爷会早点回来我就没下去了,呐,少爷要不要这两天和我一起去玩呢?” “是他们让你叫我去的吧?”听后他只是这样淡淡道。 “哈哈哈哈被发现了吗?”神黎没有丝毫被戳穿的尴尬:“因为和子婆婆之前就一直说您总是呆在家里太无聊太闷了,想让我带您去玩一玩呢。” “他们以为那种就不无聊了是吗?”小少爷用平静地口吻道,但神黎觉得他眼里似乎有讥讽的笑意。 最终他都没有答应神黎,临走前神黎将平安符顺势交给了他。 “哦,对了,这是平安符。”她微笑地从口袋里将平安符拿出来交到了他手上:“虽然只照顾了少爷您一个月,但我真心希望您能快点好起来。” 小少爷的手很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这里站久了的缘故。神黎不经意间触到他的指尖时,忍不住轻轻握了握,将他的手揣进了他自己的睡衣口袋里。 小少爷没有反抗,但是她刚一放手他又将手拿了出来,那柔软的手心里是一枚因浸了水而皱巴巴的平安符。 神黎看得一愣,瞬间心虚起来:“因为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进河里了……如果您嫌弃的话,我可以再去要一个哦。” “哦,你还敢去?”他瞥了她一眼。 神黎点了点头:“因为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神黎知道,它或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东西而已。 神黎虽然还没能完全记起来,但是她知道在她的记忆里,有一位同样生了病的温柔的女性。 记忆里的神黎似乎很希望她的病能够好起来,所以每天、每天都会为她祈福。 然而,她们居住的地方没有神社,也没有寺庙,平安符这种东西根本没有。 连寄诉的地方都没有,神明又怎么将福祉降下呢? 所以她每天所能做的,只有在心里想着那位女性快点好起来而已。 ——这是多么苍白又无力的行为啊。 为此记忆中的她曾撑着伞寻过下着雨的大街小巷,想找到能代替的东西。 好在直到最后,有谁向她递来了一朵雪白的花。 「这是这里唯一会长的花。」 连绵不断的雨,终日不见日光的天……明媚盎然的花朵在那片灰败的记忆里很少见。 但是那朵雪白艳丽的花在一只伤痕累累缠着绷带的小手上开得绚烂至极。 「别再找了,我帮你找到了,拿去送给妈妈吧。」 记忆里的她开心地接过了那只手上的花,如宝般揣在怀里。 「她会好起来的。」 「嗯。」 ……所以,能有平安符拿真是太好了,小少爷。 神黎微笑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它会保佑您的。” 但小少爷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看不出喜怒。 他也并没有让她再去的意思,很快小少爷回房去了,神黎便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洗个澡后倒头就睡了过去。 结果这一睡竟然差点睡迟了。 当神黎起床的时候,已经是要给小少爷送早餐的时候了。她顾不上吃饭,赶紧换上衣服洗漱完就往厨房赶,最后终于在规定的时间里给那个孩子送上早餐了。 但是小少爷今天似乎起的比平时还早些,神黎送早餐过去时他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圆桌前了。 小少爷的早餐向来喜欢在自己的房间里简单地解决,这会周围没有他人,神黎便与他打了个语气轻快的招呼:“早安,少爷。” 但小少爷看都没看她,只是在她放置餐点的时候翻开了一页报纸观看,似乎没有同她问安的打算。神黎心想他真是太老成了,就见小少爷的书桌上随意地掷着那枚皱巴巴的平安符,它被书压了一角,要不是她眼尖估计都难以发现。 神黎看得一愣,但并不惊讶。 因为她上个月刚来时就见到小少爷把和子婆婆祈来的平安符扔垃圾桶了。 小少爷似乎不喜欢这种东西。 该说他没有当着她的面把它扔垃圾桶已经很好了吗? 这么想着,她突然听见了自己肚子传来了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小少爷肯定也听见了,因为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这就很尴尬了。 神黎讪笑了一下。 “你还真是什么时候都想吃。”小少爷用平静的口吻毒舌道:“上次见到你也是……” 后面的话太轻了,神黎听得不是很清晰。 但是前边那句话说的她尴尬地笑了笑:“不,我只是今天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餐而已。” 她虽然确实是饭量大,容易饿,但是被这么直接说还是挺难为情的。 神黎知道府邸里有些人一直在暗中吐槽她这一点,说她明明是个女孩子,可是一个人的饭量却顶好几个。 神黎有时候还会突发奇想和子婆婆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炒掉她。 小少爷没有理会她的解释,他只夹了一点点后就说:“剩下的你解决掉。” 神黎惊讶地看着他:“不不不,少爷,您应该多吃点。” 但他看都没看她:“不吃的话就扔了,反正也很难吃。” 神黎一愣,便道:“那少爷您喜欢吃什么?我可以和厨房说一下。” 闻言,那个孩子的眼神一瞬间锐利了些许,如同掩藏在迷雾中的某种竖瞳的野兽,拨开雾后是那亮得心惊的眸光。 那双瞳孔通透明亮,但是冷冽冰凉。 神黎将那一瞬的变化捕捉了去,但是一眨眼,他的眼睛又像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般平静淡漠。 他道:“没什么喜欢吃的,以后都别做那么多了,饿不死。” “是……”神黎道。 “还有,我改变主意了。”他合上报纸,看都没看神黎一眼:“这些食物你拿去扔掉。” “……”说好的给她吃呢? ……这位小少爷,真是善变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这个磨人的小妖精【bushi 看到有些小伙伴还不知道小少爷是谁,是屑老板无惨来着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伍 神黎再次见到红叶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身材娇小的女性罕见地换上了自己的洋裙,手中拿着一封信神情欢快地穿过走廊,似乎准备出门,恰巧碰上了神黎。 红叶见到神黎时似乎很高兴激动,跑向她时还差点摔了一跤。 “前天你那么晚还没回来担心死我了,幸好你平安地回来了!”红叶对神黎说了一通自己那天晚上的心情,并说和子婆婆他们后来也有联系军官,但是最后没什么事了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对此,神黎没有在意,但一时找不到话题,她便问红叶:“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红叶拿着信封掩着唇,微红着脸有些害羞地笑道:“那个、就是,今天早上我休息,所所以,想去给我、我的未婚夫寄信。” 神黎一愣,这才想起红叶说过自己的未婚夫在不远的另一个城镇里。 “如果想念他的话,可以找个时间抽空去看看他呀。”神黎笑道:“不是很远呢,感觉没必要写信。” “诶?是、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是……”红叶脸红通通地笑道:“随少爷他们搬到这里来后隔得更远了,感觉每天都很想他……每天,每天做了什么事,又见过了什么有趣漂亮的东西,总想要立即和他说,也想知道他的近况,但是又不能马上到他身边去,所、所以只能写信告诉他……” 姑娘害羞地诉说着,片刻后便与神黎挥别去寄信了。 被她这么一说,神黎突然想到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珠世小姐他们……不,愈史郎就算了,给珠世小姐写封信吧,告诉她她现在过得挺好,虽然还没找回记忆,但是也在努力呢。 有了这个想法神黎马上就写好了信,并且往信封里塞了一些钱还给珠世小姐。 神黎准备哪天晚上出门就把这封信寄出去,虽然按珠世小姐给的那个地址也不知道她收不收得到。 小少爷今天看的书是风景图册。 这是他很难得会看的书籍。 她家小少爷比较酷,看的东西向来十分高大上,什么医学乐理的,才是他平时常接触的类型。 神黎在一旁给他收拾书籍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他正在看海的那一页时,便一边惊讶一边忍不住问了句:“少爷,您见过海吗?” “你说呢?”他不咸不淡地反问道。 神黎被他这么一问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过,至少白天的海应该是没见过的吧。 这么一想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了,神黎索性转了个人称道:“我好像没见过海。” “好像?”对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这个含糊的词,就势顺着她的话道。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应该是处于无聊与平淡之间,至少不是处于不高兴的状态,所以才大方地与她搭了话。 神黎便语气轻快道:“嗯,老实说,我之前受了点伤,忘了很多事,所以也不记得自己到底看没看过海了。” “是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也不在意。 “海看起来很漂亮,蓝蓝的,亮晶晶的。”神黎瞥了一眼他的书笑道。 那书里的海是彩色绘的,近些年,隔海的国家总会传来一些写实的画集。 神黎看见那书上有雪白的海鸥掠过蓝天,海面在蓝天下波光粼粼的。神黎知道那是白天的风景,因为它与她熟悉的夜色不同——那画面的色彩,是新艳而生动的,清晰明亮得好像连海滩上那一沙一砾都在发光。 看上去,是个温暖、明媚的世界。 但是小少爷却用很平静的语气道:“看起来漂亮只是光线问题而已。” 他的神色乏乏,似乎这些风景对他来说十分枯燥无趣。 闻言,神黎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嗯,也是呢。” 小少爷虽然没有见过白天的世界,但是个十分早慧又好学的孩子,这些对他来说实际上也算是在书里看了个遍了。 神黎也觉得他一直都对白天没那么感兴趣,他就像是早已习惯了黑暗与冰凉的灯光的行者,总是平静冷淡地注视着黑夜。 但他是不是真的对白天有无所谓神黎也不清楚,更不会妄自判断。 她只是觉得,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应该见一见。 这么想着,神黎给小少年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在了他的手边。现在快到晚秋了,早上的气温寒凉许多,即便是挡的密不透风的府邸也还是能感觉到冬天即将到来。 茶杯里的水在书房里冒着浅浅的雾气,神黎一低头,便见自己蓝色的眼睛模糊地浮在了那清白清白的水面上。 她一愣,兴致一来,随即别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对那个孩子笑道:“少爷,您看我的眼睛,像海的颜色吗?” 她刚这样问就对上了小少爷突然抬起的眼睛,那一瞬,她从那孩子剔透得宛若琥珀的红瞳里看见自己那双蓝眸的倒影,他们眼睛的瞳色叠加起来,有一瞬间就像、就像……一片搁浅于海面的落日。 “你看到了什么?”与此同时,对方突然这样反问道。 那是因压低声带而变得有些低沉的声音,像是摩擦着深海里的沙砾,也如同那瞳孔中于粼粼海面下潜藏的暗流。 她一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异样,但是没能准确地抓住。对此,她选择率先移开目光,并给了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答案:“看到了少爷您的眼睛,还有,失礼了,少爷。” 对方也没有说什么,又低头看书去了,神黎便如常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午后,神色焦急的红叶从大厅那边又拿着一封信跑过来,再次她是来找和子婆婆的,说是远在西方的老爷今天就会回来了。 刚巧和子婆婆在交代神黎一些关于这位老爷的事。 这位木材商人从前些天就寄信过来说近些天要回来了,据说是因为他在日本的一个合作伙伴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影响了这边一些工作流程,所以特地远渡重洋回来一趟。 但是府邸里的大家看上去都没那么高兴,经过一些打听,神黎才知道原来那位老爷算是个抛家弃子的男人。 因为工作原因在结婚之后就扔下妻子远飘,也不喜欢患病孱弱的儿子,常年不回家,除了给予母子俩富裕的物质条件外并没有尽到一丝做丈夫父亲的责任。 据说自己的妻子五个月前去世时也只回来几天就又抛下孩子走了,还让他们搬离原来的府邸到这边来图个吉利。搬来这里后一切事务是和子婆婆打理,以前的佣人也换了一批,剩下一些年长点的大多都是以前与那位已逝的温柔夫人和小少爷亲近些的人,自然都对那位老爷不太感冒了。 但是唯一高兴的却是和子婆婆,因为她是看着那位老爷从小长大的人,与他有感情,所以对她来说,再怎么样都是高兴的。 所以今天她才很细致地交代了神黎一些事情。 但是和子婆婆也不是要让神黎去接待服侍那位老爷——和子婆婆说,老爷和小少爷的关系很僵很不好,为此和子婆婆还很担忧呢。 所以作为照顾小少爷的人,神黎要在这方面注意一些。 可是神黎见小少爷知道这个消息后并没有什么情绪,很平静,就像那是个与自己无关的人一样,甚至激不起一点波澜。 神黎怀疑小少爷可能没把对方当父亲看。 这会,和子婆婆了拿着信去交代今天迎接那位老爷的其它事项了。 “给你,杮饼。”而红叶在她们闲暇时又请了神黎吃柿饼。 吃着吃着,她又与神黎说起了小少爷的事,这次还是有关那位老爷的。 “少爷本来就挺孤辟的,和老爷的关系真的很陌生,自从夫人去世后更甚,基本不搭理人,很阴沉,很难相处,这几个月他身边的人都换了好几个了。” 最后红叶说:“不过也许是因为你长得有点像夫人的缘故吧,所以婆婆才一来就让你照顾少爷的。” “是吗?”神黎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红叶点了点头:“老爷从夫人过世后就没回来过了,说起来,小少爷之前的病其实已经好转很多了,但夫人去世后大概是受打击了吧,病情又变回原样了。” 闻言,神黎吃着柿饼,若有所思:“这样啊……那还真是……” 红叶两三口吃完手上的柿饼后拍拍沾上的糖屑,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呼了一口气说:“这里一直遮着真是太暗太闷了,我们打开一下下吧。” “等……”神黎听后一惊,赶忙扑上去按住她的手,但是窗帘在瞬息之间还是被她掀开了半边。 糟了…… 当白晃晃的日光从窗外袭来的那一瞬,神黎的脑内只有这个想法。 来不及闭眼,也来不及避闪。 她的心脏紧张地嘭嘭直跳。 但是料想中所有可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只是觉得眼睛被那白晃晃还带着温热的光给刺痛了一瞬罢了,紧接着,她的瞳孔倒映出了一片飘着白云的蓝天。 下一秒,哗的一声,刚拉开的窗帘又被神黎拉得密不透光,红叶困惑又惊讶地看着神黎:“神黎……” 神黎认真解释吩咐道:“这里也算是少爷活动的区域,平时没事还是不要轻易拉开好,要是被和子婆婆知道的话可是会挨骂的。” “是、是!我、我还以为就我们两个人拉开一会没什么关系的……”大概是她的语气太严肃了,红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面色犹疑,不安地瞅了神黎两眼后,才道:“……神黎,你怎么哭了?” “……” 她这么问时,神黎正用手背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她眨了眨眼,对显得有些不安的红叶笑道:“没事,只是光线太强了,一时间被刺激到了。” “……是吗?”红叶松了口气。 “嗯。”神黎点了点头,随即笑道:“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点事,红叶你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见吧。” 说完后,神黎咬着柿饼脚步飞快地走向小少爷现在所在的书房。 她现在的心情难以抑制地雀跃,脚步也轻快得好像都要飞起来了一样。 “少爷!”她敲响了书房的门,并在得到允许后立马走了进去,站在他的面前神情飞扬地笑道:“请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相比于神黎面上掩饰不住的雀跃,那个孩子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甚至连困惑她为何如此反常的情绪都没有。 但神黎一点也不失望。 因为她现在很高兴,高兴得眼睛依旧刺痛也可以忽略。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好起来以后,少爷您可以捧着布毯去看蓝天下的樱花和枝娅!” 她在说: “少爷您也可以独自去乘坐红枫下的电车,它们会穿过西边的树林去隔壁的小镇。” 「因为——」 “冬天您还可以抱着暖炉去踩融化的雪,也可以去摘落下的梅花。” 那个孩子安静地听她说。 「她见到阳光了。」 ——那一瞬,神黎透过窗帘的缝隙,看见了明媚得令她落泪的阳光。 迎面而来的光带着温度如针般刺痛了她的脸颊,但是在那刹那,她看见了飘着淡淡云絮的蓝天,在阳光中泛着金色飘扬的枯叶,以及院子里被风吹鼓的被单……那样刺痛、但是温暖的光,拨开了她的黑夜——那一秒钟,神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很多很多不属于黑夜的景色——那是黎明独有的朝霞,灰白的天际下柏松上的栖鸟,绿荫下长满青苔的残垣古迹……那是她记忆里的碎片。 因此,她终于知道了自己见过——见过白天,见过太阳,也见过海洋。 光是这样想,光是想到那样明媚温暖的景色,对于她这样一想到阳光就害怕的家伙来说,竟然莫名地雀跃悸动。 而这么莫名幸福的事,她也希望这个无法见光的孩子总有一天能感受到。 对此,她眸光发亮,忍不住对他笑道: “总有一天,您要牵着心上人的手,一起走过白天的街道,去听海洋的哼鸣。” 此时,她的眼睛,是阳光下的海。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希望他能看见阳光,嗝屁的那种。 神黎见到日光后太激动了,天啊,我到底在写啥 无惨现在虽然是小孩子看起来挺乖的样子,但是还是屑的,没有多少感情的。 看有些小伙伴还是很疑惑,我再说下,现在是大正时期,无惨是鬼,他只是扮成这家人的小少爷而已。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新妻小天使、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新妻小天使 5瓶;淡烟流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陆 “说够了吗?” 小少爷合上了手中的书籍。 啪的一声,轻轻的,却像脆弱的雏鸟不幸从枝头跌落雪地的闷响那般,突兀地扼住了神黎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他的声音也很轻,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你今天的话意外的多啊。” 黑发的孩子低垂着眉眼,眼睛的焦距不知落在何处。明明屋外是光线明亮的午后,可他们头顶上的暖灯却温柔地亮着——鹅黄的光安静笼罩着他们两个,也将窗外可能透过帘子浅浅洒进来的日光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他微瞌的眼睫稍稍掩住了那双瞳孔,神黎无法从中窥探一二,但是周围突然冷得好像停止流动的空气告诉她,他正处于罕见的不悦中。 于是,所有美好的臆想如同一块融化的糖一样被神黎抵在了舌尖,甘甜的味道好像在口腔里扩散,但逐渐泛出了一点酸,然后又被她自己咽下了喉咙——他挥手拍开了她雀跃捧上来的糖果。 神黎敏锐地觉得小少爷的那种情绪是危险的,因为她有一瞬间觉得汗毛直立,仿佛呼吸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扼住了,与此同时,她的心脏也像不久前那样嘭嘭直跳,但不带任何欢愉与紧张,而是出于本能的戒备与敌视,这是之前遇上鬼都不曾有过的心悸。 她忍不住紧紧地盯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但是他的神情至始自终都是平静的,连呼吸都不曾紊乱分毫。 那个孩子坐在椅子上,悬空的脚尖轻轻晃了晃,那光下的影子就像找不到落点般摇摇欲坠地倚着书架的一角。 老实说,神黎一直不知道小少爷在想什么。 不管是他在看悲剧的书,还在弹欢快的琴谱。 这个年龄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地欢笑,但是这些好像都与他无关。无论是新鲜好玩的玩具还是有趣的事物,好像都不存在于他的世界,就连看书什么的都像是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他几乎没有开心轻松的情绪,只要靠近他,周围都会安静下来,那是一种很诡异的感觉,神黎说不上来。 因此,她一直觉得他是个苍白的人,并认为这是疾病带给他的,所以才渐渐地希望这个孩子总有一天可以好起来。 而现在,他突然抬起眼来,那是一双透红的竖瞳,并朝她伸出了手。一瞬间,她所有激昂的情绪极速地冷却了下来。一个荒唐的想法掠过脑海,她忍不住想后退一步,这但是比她先一步的是却是从那个孩子膝上掉落的书籍。 是不久前的那本图册,现在正安静地躺在他们脚下的花毯上。 他们之间短暂地安静了会,神黎看见他一愣,片刻后向她伸出的手转而向下,将其捡了起来。 “你真的希望我能好?”而后,他表情冷淡地问。 “嗯……”她有些僵硬含糊地发出了个音节。 “是吗?”对方喃语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有一丝阴晴不定,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整个人都阴郁了下来。但很快他就像往常一样道:“那你去帮我找一样东西吧。” 语毕,小少爷轻轻地笑了,虽然弧度很浅,但是真的笑了。这是神黎第一次看见他笑,他微弯着嘴角,可惜笑意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温软,反倒带上了一丝露骨的傲慢:“找到了的话,我会给你奖励。” 神黎尚在疑惑时,和子婆婆过来找她,小少爷也变回平时淡漠的样子了。和子婆婆说那位老爷已经回来了,但是他直接去了今晚的一场上流人士的宴会,并让小少爷赶紧准备一下晚上也过去。 为小少爷打理准备是神黎的工作,但是她并不能随小少爷一起去参加宴会。对此和子婆婆告诉神黎,随小少爷去到宴会地点后她就可以休息一会,比方说去逛逛还未结束的祭典。 因此神黎决定趁机揣上信去给珠世小姐寄。 同小少爷搭乘同一辆车去的路上,那个孩子像是下午的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没有同她说过一句话。面对即将到来的宴会,他也没有一丝紧张与喜悦,就像习以为常,淡定从容地走进了那幢看上去就很奢华的会所。 神黎便与司机说等下直接送小少爷回去,她想逛逛祭典不用等她了。 神黎很顺利地寄完信后,沿途走时人流比早些的时候更多了。今天好像是祭典的最后一天,没想到依旧如此热闹。 明晃晃地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从这一边牵到那一边,像黑夜里闪闪烁烁的萤火。她顺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途中听到了不绝如缕的吆喝和谈笑声,祭祀的雅乐游走在每个人身边,听起来像是从山那边传来,空灵又虚渺。 混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走,神黎嗅到了身穿和服的女孩们身上香甜的气息,她好奇地想追寻却只看到她们摇曳的袖摆。神黎看见了许多漂亮有趣的玩意,暖黄明亮的光点亮了晚秋的夜。人们成群结队,大手牵小手,一个挨一个的,却擦着她一个人的肩膀而过。 她的脚步一停,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 算了,回去吧。 她想。 幸好前两天问小少爷的时候他不来,不然这么没意思他肯定会不高兴吧。 她兴致寥寥地想,突然又想到了下午的事。 但是人山人海的前方突然传来一点骚动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见人群纷纷惊慌失措地往街道的两边躲避,周围挂着的许多灯笼因此都被碰撞到了,在空中虚虚地摇晃着,摇曳出明灭的影子。 神黎的视野瞬间开阔了不少,她稍稍退到一边后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只有些发疯的柴犬正吠叫着追着一个人跑。 而那个一脸淡定被追着跑的人,黑发蓝眼,一袭半开的羽织……可不就是义勇吗?!! “请借我一下!”神黎立马向一旁的摊位借了个空篓,在义勇掠过她时眼疾手快地罩住了他身后那只中型犬。 她压着空篓,柴犬在里边渐渐平静下来,周围的人也松了口气。 神黎见前方那个黑发蓝眼的男子终于停下了脚步望了过来,忍不住笑道:“义勇先生,你怎么回事啊?” 对方歪了歪头,细细的眉似乎微微蹙起,看着她的目光竟然十分困惑。 ……啊,这个家伙肯定已经忘记她了。 神黎抽了抽嘴角想。 但好在义勇的记性还没烂到让她无语的程度,过了一会后他走过来道:“是你……”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半天都没吐出来。最后,他终于吐出了个名字来:“秀奈。” “秀什么奈!那是别人的名字,我叫神黎!”神黎这次终于无语了,她道:“我上次没告诉你吗?” “没有。”他道。 神黎一噎,终于也想起自己之前确实没告诉过他名字,也只好笑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 神黎将已经安抚下来的柴犬赶走再将空篓还给了摊位的老板后见他还没离开,便又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义勇撸了一下那只柴犬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所以才被狗妈妈追着跑了。 对此,神黎好笑地调侃道:“明明义勇先生你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连狗都嫌弃呢?” 闻言,义勇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她:“我没有被嫌弃,刚才只是和它玩而已。” 神黎一愣:“不不不,你那根本就是被嫌……” 但是她还没说完,就听到义勇突然问她:“你的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 神黎一愣,随后轻轻笑了:“虽然还没完全想起来,但是总算不是一片空白的了。” 她想起了阴雨绵绵的街景,那片灰败的景色总是会在她的脑海中断断续续地浮现。 她感到很熟悉,所以那一定是自己记忆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吧。 还有“神威”和“神乐”这两个名字。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她与他们是什么关系,又在他们之间是什么角色,但是每当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时,那复杂得难以言明的情感总会像泡泡一样从心底冒出,然后膨胀又破裂,炸出她心里更酸涩的暗流。 因此神黎常想,与他们有关的记忆或许十分悲伤难过也说不定。 那会是怎样的过去呢?是否快乐幸福呢?又是否热闹明媚呢?他们是否一直在一起呢?又经历了些许什么呢?为什么她现在会一个人站在这里呢? 想到这,神黎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近乎茫然地抬起头来望了望四周。她眼中的灯火流光溢彩,乍明乍亮,像是黑夜里梦幻热闹的美景。但是虚虚一看,皆是陌生的景色,来往的人从她身边擦着肩穿过,到最后,留在原地的只有她一个。 她顿时觉得没了兴致,想着要回去了。但是当视线再转回来时,眼前义勇那双安静看着她的眼睛却让她一愣。 明明是如此热闹繁华的祭典,可是身处其中的义勇却像冬天的湖水般沉静。说不上是格格不入,但是他沉默的姿态总是能让神黎莫名虚化了他周遭的一切,眼前便只清晰地剩下他的身影了。 他安静的面容和眼睛,让人无端也定下心来。 神黎的心中突然一片空亮,她的情绪好了许多,忍不住笑道:“有空吗?一起逛逛?” 片刻后,神黎和他停在一个卖姑娘的漂亮玩意的摊前。本来就是乱逛的,义勇看上去又对什么都没兴趣,人也很多,神黎索性拉着他就往旁边的一个摊位一站,恰巧是家卖簪花耳饰的小摊。 她在老板温和的微笑中拿起那摊上一个小巧漂亮的流苏耳饰往左耳上摆弄,当发现自己有耳洞时神黎惊讶了一瞬,随即哼着歌别了上去。 然后她拨了拨鬓发和耳饰的红色流苏问义勇:“好看吗?” 老板先一步在一旁一个劲地说好看好看,但义勇先是看了她两秒钟,然后用一本正经的语气问她:“你那边为什么不戴?只戴一个看起来不对称,怪怪的。” “……” 她还没说他一直穿着那半边暗红半边黄绿的羽织呢。 神黎刚这样郁闷地想,义勇突然在火光中伸出手来撩起了她耳边的鬓发,将其全部别到了耳后,露出了她的耳朵和小巧的耳饰:“这样更好看点。” 神黎感觉到对方微凉的指尖触到了自己的耳廓,有些酥痒。 她不禁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表示用另类的方式问到了名字的自己棒棒哒【bushi 十分感谢大家支持!!!! 推我cp的鬼灭文!!!《【鬼灭之刃】攻略游戏》超好看超带感的!!!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寂寞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笑的猫 30瓶;粮仓满、筱酱爱小伊 10瓶;灰骨 8瓶;人走茶凉 7瓶;拿尼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柒 这家伙,竟然意外的撩人?!! 神黎心下有些惊讶,他那一本正经的脸说着这样的话,莫名带着几分真诚与认真,搞得神黎耳朵发热。 但也许是她有些敏感了,当耳廓被他碰到时她下意识微眯着眼摇了摇头想躲过他的指尖,可那别在耳后的鬓发随着她的动作抖了下来,散散地落在了黑发男子即将收回的手上。 他缩回的手一顿,竟然又伸前来将它们别到了她的耳后。 神黎一愣,心里突然生出逗弄他的想法,于是她这次刻意抖了抖头发,义勇的眉轻轻一蹙,但还是又将那些落到前面来的别了回去。 神黎心里顿时觉得好玩又好笑,紧接着乐此不疲地重复了几次,义勇竟也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一次又一次耐着性子别了回去。 神黎:(^~^) 义勇:(▼-▼) 最后搞得老板都快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神黎的恶劣行径:“那、那个,小姐,就别再捉弄他了。” 义勇的表情也逐渐有些郁闷,不知道是不是知道神黎在捉弄他了。 于是心里得到满足的神黎打算在义勇再次别上去后就不继续了。 但是这次神黎却没等到他再次撩起她的发,而是看见他突然飞快地拿起了摊位上的小剪子,然后只听到咔嚓一声,一秒钟的时间,她耳廓以下的鬓发就被他飞速伸过来的一剪子剪了。 “……”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默。 义勇神情满意地将剪子放回原位,神黎和老板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富冈义勇先生。”神黎看着掉落在自己衣襟上的黑发,扯着皮肉不笑的脸看着他。 他一脸认真地比了个剪刀手,道:“你那些头发挺难打理的,我帮你理一下。” “……”神黎静默了。 呜哇哇哇她怎么会想和他逛祭典??!虽然是她先捉弄他的错,但是!但是! 神黎现在简直想掐死他再掐死自己! 她甚至准备拿剪子把他的刘海也一刀切了。 然而义勇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眉眼舒展,那双安静的眼睛凝视着她,随后抬手擅自就她的耳朵、脖颈和衣襟扫了扫,似乎在扫掉她那些掉落在上边的碎发。 但是下手有些重了,更像是在拍,一通下来都把她白皙的脖颈给拍红了。 神黎忍无可忍地攥住了他的手,转头笑意微凉道:“义勇先生,你够了吗?就不能温柔点吗?” “小哥你还是快和她道歉吧。”老板在一旁又是无奈又是心惊地笑:“你的女朋友看起来已经很生气了……” 但义勇立马转头对老板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诶?”老板很是惊讶地瞪大眼。 义勇无视老板惊讶的神色,又转过头来看了眼被神黎攥住的手腕,挣了挣,但没挣开。 于是他又看向了神黎,但见神黎温柔地对他笑,他一愣,又平静道:“你这样戴这个耳饰比刚才更好看些。” 语毕,他另一只手在羽织内的黑衣上摸了摸,很快摸出钱币给了老板。 老板收了钱,但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 而神黎则是一愣,顿时像个泄气的气球一样,索性直接拉着他走人,不耽搁人家老板做生意了。 老板很想追上去说他们忘拿了另一只耳饰,但是一眨眼,拥挤的人海里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 ……这可真是他今天见过的最奇怪的情侣了。 一路拉着义勇走到人少点的地方,神黎途中放开了他的手:“义勇先生你肯定还没有女朋友或妻子吧。” 对方似乎很困惑于她为什么知道这一点,但还是如实地告诉了她:“我的工作是斩鬼,这些暂时没考虑过。” “不,我今天算是知道了。”神黎走在前边笑道:“你就算考虑了可能也很少有人想嫁给你的。” 他一愣,走上前来追问道:“为什么?” 神黎一愣,转眼对上了他那冷清的面容,他微微低下头看她,是一派淡然的神色,眼底干净得不含杂碎,似乎非常认真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神黎本来只是想吐槽两句罢了,但是所有想说的全都消弥在了他这样的目光中。 片刻后,他自己给出了答案:“确实不会有人想嫁给我,与其因为我而担心受怕,不如去过平安快乐的生活……” 说这话时,黑发男子同她站在街道边的角落里看着眼前来往的人群,他的目光透过人群间的缝隙落在了街对面的面具摊上,有些出神地盯着火光中那些色彩明艳的狐狸面具,幽蓝的瞳孔里有类似怀念的情绪:“我也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神黎抬头看向他时,义勇的脸正被街上的火光照得棱角分明。 她没有问他那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也不想讨论沉重的话题,她只是挑了挑眉:“不,我觉得不会有人想嫁给你的原因只是因为你说话真的不讨喜罢了。” 他一愣,随即低下头来表情淡然地问道:“那你讨厌我吗?” 这次换神黎一愣了。 讨厌吗? 虽然这家伙是有些天然呆说话不讨喜啦,但是…… “……说讨厌也没有啦。”神黎摇了摇头,面对他的凝视,她点了点头笃定道:“嗯,不讨厌。” 至少长得还是不讨人厌的。 神黎看着他好看的脸想。 “是吗?”闻言,对方眼睫一颤,温暖的火光似乎有一瞬间在那片沉寂的冬水里翩跹,他如雪般清冷的眉眼在大街小巷里明亮的光中莫名柔软了些许。 “我请你吃饭吧。”他突然道,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虽然面上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 一说起吃饭神黎心情也好了。 她没和义勇客气,两人径直去了一家饭馆,义勇给她点了米饭,自己则是依旧想点萝卜鲑鱼,但可惜那家店没有,于是最后吃得最心满意足的竟是神黎。 吃饭途中,义勇简单地说了一个多月前他与她分别后又去了别的地方斩鬼,自己今晚只是路过这里稍作休整罢了。 于是神黎也简单和他说这一个月来的事,当 神黎以随意的口吻谈到了自己遇上鬼的事时,对方明显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神黎说上次遇到的鬼说她是稀血时,义勇更是明显一愣,随后建议她可以去一处地方寻求庇护,说稀血的人比较招鬼。 但是神黎说自己现在正在攒钱修伞,义勇便很负责任道:“我可以赔你。” 神黎笑着摇了摇头:“很贵的。” 她说了个数目,但是义勇看上去并不惊讶。他左掏掏,右掏掏,像是要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一样:“我目前只有这些了。” 神黎看着推在桌子上的那些钱,很想说早知道他这么有钱当初就让他赔了,还以为他当初点艺妓已经将钱花得差不多了。 但是本来就说好不计较的……现在再说是不是…… “那把伞看上去对你挺重要的,还是早点修好吧。”但是他似乎看出她的迟疑:“就当借你好了,下次见面还我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于是神黎立马把脑内的小九九都清空了,十分坦荡地收下了那笔钱。 当然,她还是留给了义勇接下来上路的钱。 这个憨憨,竟然真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借她了,要不是老板娘来收款时神黎发现他身上没钱付账了,怕是他接下来要去喝西北风了。 之后他似乎还想往身上找什么,但是没找到,便只能作罢:“下次再给你一个,是能驱鬼的香袋。” 最后走出饭馆时,一只颤颤巍巍的乌鸦从天空飞来,令人担心地停在了义勇蓬松的黑发上,神黎一看,依旧是上次那只老乌鸦。 乌鸦抖着身子栖息在他头上,配上义勇那一张死正经的脸还真是有点可爱。 乌鸦好像随时会咽气似的扯着沙哑的声音让义勇继续前进杀鬼,他们便又要再次挥手告别了。 临走前,义勇看着神黎,他的瞳孔映照出她微笑的脸:“嗯,看起来不生气了。” “嗯?”她一愣。 神黎看着他沉默的表情,马上意识到对方方才在小摊时是知道她在生气的。 所以才请她吃饭吗? “早就不生气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神黎挑了挑眉,有些轻浮地笑了笑。 她抬手拨了拨自己短了一大截的鬓发和流苏耳饰,笑道:“义勇先生,谢谢你送我耳饰,请我吃饭,还借我钱。” 她道:“谢谢你陪我逛祭典。” 对方也点了点头:“嗯,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神黎一愣。 之后才明白他是以为她之前买的那只烟斗是来抽烟的了。 最后神黎目送着他那瘦削沉默的背影消失在了热闹的祭典人群中。 沿途准备坐电车回去的路上,神黎感觉自己今晚过得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当看到那辆停在街角的熟悉的黑铁皮车时,神黎一愣,随即有些惊讶地走上前去。 果不其然,里边是那个黑发红瞳的小少爷,司机正为他打开车门,他从后座准备走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小少爷出现在市井之中,他依旧穿着去宴会的那套小洋装,苍白的脸却被祭典上的火光中渲染得有了几分血色。 “少爷,宴会结束了吗?”她走上前去问他:“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不惊讶会在这里看见她。 小少爷安静地看着她,片刻后才道:“想出来走一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摊老板:你们真的不是情侣吗? 义勇没挣开神黎的手,神黎当时握他的手力气可是很大的,所以他才猜神黎是不是生气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捌 “您是来逛祭典的吗?” 神黎问他。 她的脸有一刹那浮现在了那个孩子剔透的红瞳中,神黎看见自己在那一片如琥珀般的瞳孔里弯着眼睛笑,眸光闪闪烁烁的,像是在打趣,又像是单纯的询问。 后者没有回答她,反倒是转头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吩咐司机先回去了。 对此神黎一愣,有些不赞同地看着他。 她道:“少爷,这样的话您打算等会怎么回去呢?” 他反过来平静地问她:“那你本来打算怎么回去?” 神黎便道:“坐电车。” 他也道:“那等下就坐电车回去。” “诶?” 小少爷没有再理神黎,自己先迈步走向了人山人海的街道。神黎只能跟上他,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 那个孩子的身影太过瘦小了,几乎一进入人群中就被人影影绰绰遮了去,神黎的眼睛几乎一刻都不敢离开他。他仿佛也知道神黎会跟上来一样,脚步不快,与她隔着稳定的距离,但是有时,总有一些人会插进他们之间那段不远不近的空隙里。 这时神黎总要出声或是伸手拨开那些行人才能不跟丢他。 “少爷。”终于,她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 但是他好像没有听到,神黎不禁迈快了几步上前,将那个因为突然停下而差点被行人撞上的孩子揽进了自己怀里。 “失礼了。”神黎将那个大概只到自己胸口高的孩子轻松抱了起来,面对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道:“人太多了,少爷您很容易被撞到。” 他没有说话,但是眉头很快平缓了下来,神黎顺着人流走,等待着他发话。 神黎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又要去干嘛,她也不知道是他的宴会结束了,还是中途跑出来了。 但是风静云轻的夜晚,小少爷安静乖巧地呆在她怀里,呼吸轻缓,眼睛注视着盛大的祭典的模样让神黎懒得去思考这些。 现在她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进,不让自己突兀地停下来挡到身后的其他人罢了,可是他一直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待在她的臂弯里。 小少爷的体温微凉,虽然只隔着薄薄的衣物,但她也很难感知到他身上的暖意。大抵是周围的光将他浸暖了,让神黎有一瞬产生了他非常温暖的错觉。 神黎微微圈紧了他。 就在她终于忍不住要问他接下来去哪的时候,神黎偏头注意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耳朵上,搭在她肩上的手也正轻轻碰着她的耳饰。 对于小少爷的触碰,她其实有些不习惯。 神黎便歪头朝他笑了笑,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是她第一次和这位小少爷离得这么近,近到她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算不上温热的呼吸。 “少爷想玩什么或想吃什么吗?”她问。 语毕,她看着星星稀稀疏疏的夜空,有些遗憾地补充:“这次没有烟花呢,少爷如果想看的话等明年夏日祭再来就可以看了。” 但是他看起来依旧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不管是受孩子欢迎的捞金鱼游戏还是诱人的小吃,都得不到他的一点注目。 瞅着他苍白的眉眼,见他瞳孔里空无一物,神黎突然觉得这场祭典对他来说是真的很无趣。 途中他俩保持着沉默,怀里的小少爷就这么被神黎抱着,从街头走过了巷尾。 就像是来看看这场祭典究竟有多好玩热闹般,但是看到后那个孩子的神色却十分平乏。 明亮温暖的火光中,他的瞳孔里好像有某种穿越了时空的东西,久远且模糊,与现在的景色交织重叠在了一起。 在此之中,无论多绚烂漂亮的事物在他眼里都宛若浮光掠影。 这个孩子所看到的世界或许太过寂寥也说不定。 对此,神黎不止一次这么想。 其实,神黎听过府邸的人们偷偷说,小少爷生下来就被医生说是个短命的人,又患了不能见光的病,这一生注定会过得很寂寞。 但是她并不能为他做什么。 唯一能做的只是像现在这样抱着他,为他挡去周围人的碰撞,以及向他传递一点点属于她自己的体温罢了。 会突然这么感慨,是因为神黎心下有了近期辞职的打算——因为有了钱的关系,她决定将修伞的日期提上日程。 神黎有这个打算后心里并非有什么不舍,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唯一在意的只是她走后谁可以照顾他。毕竟,小少爷的性格确实有些难搞,和子婆婆为此很满意神黎的到来。 但是神黎并不会因此停下脚步,当然,她也并不觉得自己在这个孩子的心里留下多少份量。 神黎知道,她绝对不会是这个寡淡的孩子人生中必须的存在。 正如她与这位小少爷走着的这段路终究会走完,靠短暂的触碰所获得的温暖在离开后也会冷却。 这一点,小少爷肯定也明白。 所以神黎只是觉得,这么幸运能够见光的她今后肯定能去很多很多的地方,比他先见到各种各样的美景,相比起来,这个孩子真的太过寂寥了。 思及此,她不禁出声道:“决定了,今后我要给少爷您写信。” 对方听到她突然这么说侧目来看着她,神黎便无声地朝他微笑。 大概是她的笑容实在太过莫名其妙,小少爷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困惑。 “写什么信?”他问。 是呢,写什么信呢? 她想。 但是很快,神黎就再次微笑了起来。 她嗅到了花香,她知道那是商人卖的花散发的馨香。 “写……比方说我今天吃了什么。” 就像红叶所说的,她今后去见到了什么美景,又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想要全部都说与这个孩子听。 “写我今天做了什么事。” 她到时可能会攀过连绵的山脉,淌过潺潺的水流,跃过明媚的花海。 “又看到了什么的信。” 她可能会看见迁徙的侯鸟,遇上转瞬即逝的流星,邂逅雨后森林的彩虹。 她希望这个孩子的生活,能够存在哪怕一丝的白昼。 那些可是这场盛大的祭典上都没有的事物。 “全部都会写给您看的。” 但是汇作言语却只能如此平淡地与他说。 大概是言语上太过贫乏而显得苍白了,神黎突然很想要碰碰他的额头,但是那样就太过亲密了,他们的关系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于是她只能直直地看着他,神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们重叠的瞳孔,里边坠着她眼底的星光。 但是他神色寂寂道:“无聊,不准写。” “哦。”她便只是温柔地微笑,心里并不失落。 咔嚓。 同一时间,神黎耳尖地听到旁边传来这样从来没听到的声音,她转身看去时,看见身边的摊位上,老板举着一个方形的小玩意放在眼前,方向对着他们。 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老板放下那个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随后与他们解释说那是洋人的玩意,可以将一瞬的画面以纸质相片的方式记录保存下来的小机器,可惜是黑白的。 也许是觉得没经过他们同意就拍了不太好,老板便说等过些时候相片出来了可以给他们留个纪念,但是小少爷对此不以为然。 “以后当遗照还差不多。”他道。 神黎却很感兴趣,说到时候会来拿的。 走了一大圈后,考虑到时间,神黎决定带着小少爷回去了。 她在人少点的地方将小少爷放下,与他一起搭上了电车。 这个时间点搭电车的人很少,放眼望去只有那么廖廖数人。车厢里昏黄的光笼罩着沉默的人们,时间也仿佛放慢了流淌。 神黎与小少爷坐在无人的靠窗长椅上,电车很快咔哒咔哒开了起来。 轴轮摩擦着铁轨,闪着灯的电车缓缓驶过人流密集的街道。一路上,神黎看见祭典的灯光也在以一定的速度倒退,很快就被拉成了黑夜里一条流光溢彩的光带。 她一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的小少爷道:“少爷,虽然您能出门玩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平时还是应该谨慎点。比如说少爷以后要是以后晚上碰到一个彩色眼睛刻有字的人千万要走远点哦,他爱抓可爱的孩子……” “你在哄小孩子吗?”但是他用平静的语气打断了神黎。 神黎一愣,随即意识到眼前这个孩子聪慧到不似常人,这会大概知道她在说什么了,也正为她的拐弯抹角感到不悦。 神黎收了声,也不尴尬,只是道:“因为要是我不在您身边的话,还是会担心的。” “你在又怎样?”他问。 “可以保护您呀。”神黎笑道。 “哦?保护我?”黑发红眸的小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了出来。 神黎嘿嘿笑了一下,抬手比了比自己的手臂笑道:“嗯,我很厉害的。” 闻言,他好像不想再搭理她了,微瞌着眼睫,看上去有些疲懒困倦的样子。 于是神黎没有问他来这一趟的感受,大概是无聊的吧,但是他能来一趟和子婆婆大概会很高兴。 这么想时,那个孩子突然在安静的车厢里出声了:“神黎。”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的声音介于孩子与少年之间,她很清晰地听见了。 他的神色在光怪陆离的车厢里明明灭灭,恍惚间,神黎看见他好像笑了:“你下午说的那些,我总有一天会做到的。” “到时,你也一起去吗?”他问。 神黎一愣,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肯定不行的吧,她已经想要辞职了,以后可能就见不到了。 但是他好像也不在乎她的回答,虚虚靠着她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神黎轻声道:“您先睡吧,我会带您回家的。” 神黎知道他还没睡。 靠在她身上的这个孩子,闭着眼的面容十分乖巧。他安静,淡漠,身上总是有药香,还有一种神黎挺熟悉但又说不上来的气息。 刚才那话不像是他会说的,但是乍一听起来,她觉得这个孩子小憇的脸又温软了几分。 于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对他今后的设想里,有了她自己的身影。 但是,这样一个孩子,当下午他朝她伸出手来的时候,神黎在那一瞬间想的却是——她要怎么折断这个孩子的手臂。 然后扭断他脆弱苍白的脖颈。 她当时,竟然有一瞬间想要杀了他。 因为她那时从这个孩子身上,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作者有话要说:  屑老板:见不到?没事,等我换个号【bushi 如果你们觉得这个小少爷挺乖的,只能说是屑老板伪装得挺好的。 抱歉,俺太弱了,所以真的很感谢大家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杏、燕淮嗪、语静、岚枫、西柚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假腿定制热线 20瓶;汝而溱鸠 2瓶;绿谷小天使、听说有只滚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拾玖 神黎是在刚入冬的时候辞职的。 离开小少爷家的这天,东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神黎清晨起床的时候天还灰蒙蒙的亮,窗台上结了白霜,微微冻住了紧闭的窗。她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角,透过缝隙瞅见往日所见的天地都在一夜间蒙上了一层细腻柔软的白雪。 从秋之大祭到神黎离开的今天,中间大概又过了一个月,期间神黎再次去了一趟神社拿平安符,但是这次她没有遇上之前的住持和童磨了。 神社里的僧人告诉神黎说住持去游历了,而童磨在那之后也不再去过。但神黎回来后还是千劝万阻让和子婆婆以后都不要再去了,并将辞职的意思告诉了她。 和子婆婆虽然万般惋惜挽留,但最后还是尊重她的想法,并很幸运找到了一位能照顾小少爷的新女佣。 将工作的注意事项与新来的同时交接嘱咐好,并与伞匠等人告完别后,神黎收拾好为数不多的东西,踏上了前往南方三重村的路。 她选择在阴天的早晨离开,这样的话,根据预计,她可以在当天午夜前到达途中的第一个小村庄。 这可以说是神黎从失去记忆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进白昼。 为此,她还多买了一把临时用的伞。 于是撑开的伞面很快就落了雪絮。 从昨晚开始,这场初雪就下个不停,直到现在午后将尽时分也还没有缓停的趋势。 神黎背着自己的伞,一边撑着新买的伞行走在一片万籁俱寂的山林里。 这场雪下得不算大,所以山间的雪也不算厚,踩起来只能留下浅浅的脚印,当夹杂着雪粒的山风吹来时,脚下便会漫起一层如同白烟般的薄薄的雾霭。 神黎百般无聊地旋着伞,时不时将伞沿的雪絮转开。此次出行,她换上了温暖的行装,这会呼气时微微掩于围巾下的嘴角就会冒上氤氲的雾气,很快便消弥于一片雪色之中。 雪掩去了山林里的很多声音,神黎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浅浅的风声,四周皆是清清冷冷的一片,她估摸着再走多不久就能到达山脚下的小村庄了。 冬天的天暗得快,傍晚时苍穹就已经是昏黑的状态了,好在风比白天还小了些许,神黎加快了脚步。 但是她很意外地听到了鸦啼,当她抬伞往上瞅时,就见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不知何时停在了她前方的一棵落光了叶的杨树枝干上。 这个天气这个时间里,竟然还有乌鸦会出来吗? 神黎有些惊讶。 那是一只羽毛上沾了雪絮的乌鸦,但是它没有及时抖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神黎猜它生病了,因为它有一双红色的眼睛——乌鸦很少会有这样的瞳色,除非是变异或染上了什么疾病。 朦胧幽白的雪幕里,神黎看着它那双眼睛,恍惚间想起了那位小少爷。 清早她离开时,没有得到他的告别。 当然,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她要离开了,对此也没有什么表示,看上去漠不关心的。 好在神黎也不觉得失望什么的,相反她觉得这才是那位小少爷的作风。 但是临走前她还是下意识望了望那扇被帘子拉得严实的窗,那里的窗台上本来放着一盆绿萝的,但是因为冬天的到来,神黎便将其移到走廊里的架子上了。可惜的是有一天,被冒失路过的红叶失手打翻了。 神黎想着想着,那只栖在枝上的乌鸦突然也扇起翅膀飞了起来,飞向那雾蒙蒙的前方。 与此同时,神黎突然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树影林立的山间深处,传来了划破静谧的诡异闷响。 那是去小村庄必经的路,神黎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继续前往,于是她很快就撞见了鬼抓人的一幕。 幽白柔软的雪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很是刺眼,一把幽蓝刀身的剑孤零零地落在一旁。一只肤色黝黑的鬼掐着一个人类的脖子将他拧在地上。那是个黑发黑眼的成年男性,穿着一袭与义勇相同的黑衣制服,所以神黎第一眼就判断出他是杀鬼的人。 但是此时他正被鬼掐得反抗不能,几近昏迷。从他那扭曲得不寻常的左腿看来,他的腿已经骨折了。 当那只鬼注意到神黎的出现后几乎可以说是立即飞奔过来张开了血盆大口想将她生吞咬死。 但是神黎也飞快地跑起来抄起了那把泛着冷光的剑,同时旋转身体往一旁粗褐的树干一蹬。 瞬息间,她借着俯冲的力利索一挥刀便就着那只扑面而来的鬼的脖颈砍断了它的头颅。 神黎的身影轻盈地落在雪地上,几乎无声,她另一只手上的伞甚至都没收,在雪中如同旋开的花。 她看着化为灰烬消失的鬼,比划了两下手中的剑。 果然,义勇他们那些斩鬼的武器就能够有效杀鬼了。 杀了鬼后,四周又安静了下来,神黎没有立即放下剑,她又看见那只乌鸦了,它停在了更高的树干上歪着头瞅她。 神黎没有理它,蹲下身来拍了拍那人的脸问道:“喂,没事吧你?” 对方虽然脸色非常不好,但是好在没受致命伤,意识也还尚在。 被神黎一拍,他咳了两声,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谢……” 嘎—— 但是他的道谢尚未说完,树上的乌鸦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与此同时,有一踏雪的人影拨开了傍晚的雪雾向她袭来。 神黎听到了风划过衣裳的声音。 若非如此,她一时间还难以察觉到有人靠近。 来人是从枯败的树梢上跃下的。 神黎神色凛冽地抬头望去时,只瞅到了一袭飘扬的长发,以及泛着杀气与寒光的刀影。 那压在枝上的雪团随着那人的降落而砸了下来,啪嗒一声与纯白的大地融为一体。 神黎猛地挥刀格挡住对方劈下的刀,两把刀身碰撞在一起,发出了难听的嘶鸣。 而神黎架刀的手,竟然被震得虎口微微发麻。 刀光剑影间,神黎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个有着碧色眼睛的少年。 他看见她手中的刀时似乎一愣,神黎趁此脚下一个横扫过去,但被他轻巧地避开了。 他与她拉开距离,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 脚下的雪尘漫起,落得旖旎的雪依旧静静地飘逝。 在白昼与黑夜间隙中出现的少年,穿着一袭宽大的黑衣,里里外外都包得很严实,但是风吹来时灌进了他的宽袖里,穿过了他的衣裳,微微鼓了起来,由此可看出包裹在下的是一副属于少年人的纤瘦身形。 但是他双手执刀横于眼前的姿态凛冽骇人,一双碧色的眼睛在傍晚的幽灰微光中平静地看着她。 “……鬼?”他似是困惑地低喃了一声,如薄云般清淡的声音顷刻就消散在了这片雪白的天地间。 好在风将他那浅薄的声音带到了他们的耳边来。 身后的男人立马为神黎澄清:“不、不!大人!等下,不是,刚才遇上鬼,是她救了我来着!” 但是少年并没有立即放下刀来,甚至连拿刀准备随时攻上来的姿势都没有变过。 他碧色的瞳孔无声地注视着神黎,似是打量,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神黎从他穿得松松垮垮的、有些撑不起来的衣服上判断他也是位斩鬼的剑士。 于是她也出了一声:“我是个旅人,刚好路过而已。” 但是少年的神色并未见任何波动,神黎甚至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她说话。 对峙半晌后,他终于出声了,但是对象并不是她。 “你,刀这么随便就脱离了自己的手吗?”少年说话时嘴角呼出的热气漫上空气,氤氲了他精致的眉眼:“太弱了,回炉重造吧。” 少年一看年龄就不大,但是说起话来的语气倒像训人般,挺冷清无情的。 至少身后那个杀鬼的成年剑士看上去是膝盖中了一箭了。 但是那个剑士也是够义气的,受着伤的情况下还是为神黎多辩了几句说明了方才的情况,从中,神黎知道了这个受伤的家伙叫村田。 晦暗的暮光中,少年发尾如雪松般凛青幽亮的墨色长发在雪絮飘扬的晚风中摇曳。 他碧色的瞳孔一片空茫茫的,似乎什么都不存在。 他看起来没有信任他们的说辞。 但是他缓缓放下了刀,抬头望向了枝桠。 于是,那只乌鸦扑腾着翅膀越过神黎飞了下来,少年伸出一只手来,屈起食指让乌鸦停在了他葱白的指尖上。 柔软的发从他的肩上滑落,雪絮落在了少年的发间与眼睫上。 他颤了颤眼睫,借此抖落了那点雪,问乌鸦道:“是那样吗?” 那只乌鸦像是会意般扑腾了两下翅膀,亲密地蹭了他的指尖两下,随即嘎嘎叫了两声。 闻言,少年沉默了一会后才面无表情地收了刀,并对神黎道:“听起来是这么回事。” “不然呢?”神黎道。 少年微瞌着眼睫呼出了一口气。 神黎看见他突然往身上掏了掏,片刻后掏出了一个香袋一样的东西,然后打开,手往里边抓了一把。 神黎和村田困惑地看着他。 少年从里边抓出了一把紫色的干花,突然撒手朝神黎身上扔来,那是一片片晒干的紫藤花瓣。 少年如驱鬼般,语气有些慵懒地念道:“恶鬼退散,恶鬼退散。” 神黎:“……” 村田:“……” 当神黎无语地将最后一片扔到她嘴边的花瓣扫掉后,少年才终于收了手。 “不怕紫藤花啊……”他看着她,像个终于得到了答案的孩子般满足地喃语道:“看样子真的不是鬼。” 神黎:“……” ……她在他眼里是有多像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失忆的相见了【bushi 不想创新角色了,最强路人·村田!你的戏份来了!【bushi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模拟卷、悇晞、狂想爱丽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云知 50瓶;LL 49瓶;茨木老婆 35瓶;梦白 22瓶;狂想爱丽丝 10瓶;三水城 9瓶;时鹤。、水阡墨隐、雾霾 5瓶;园觑 4瓶;灰骨 2瓶;兴若、约定之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拾 纯白的软雪里撒着幽紫的花瓣,而星星点点的血迹竟像零落的红梅,少年的草鞋轻巧地踩上去,将其无声无息地掩埋在了这场冬雪的尘絮中。 但是神黎和村田的声音同时响起:“这样用香袋也太浪费了!” 神黎是听义勇说鬼讨厌紫藤花,所以佩戴紫藤花香袋能有效减少被鬼袭击。 当时义勇想给她的就是这个来着。 这样拿来撒也太浪费了。 闻言,薄青发尾的少年朝神黎伸出手来:“是吗?那你赔我?” “……滚。”神黎撇着嘴摇摇头,抖落了方才黑发间沾上的雪粒。 她见少年没了攻击的意图,便将手中的刀插在村田身边的雪中,再次蹲下身来看了一下村田的情况。 落暮的天,晕开了幽冷的霁色。 雪不知何时停了,夜色倏然变得清晰起来,纤细的枝条在风中打着颤儿。 少年走到神黎身边来的时候,神黎正在问村田:“先生你还能动吗?” 村田躺在雪地上扯着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呼吸虚弱好在还算稳定。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了少年淡淡的声音:“身为鬼杀队的队员,这种伤势根本不算什么。” “……诶?”村田眨了眨眼看去,望进了一双如湖水般凛凛的雾青色眼睛里。 乌鸦乖巧地停在少年那显得有些单薄的肩膀上,他一把拨开神黎,自己半蹲下来看着村田的伤口,秀气白净的面容上是一种近乎冷漠的表情:“血已经止住了,也没受什么重伤或致命伤,这种程度就倒下,赶紧回去再练个一百年吧。” 好、好毒舌。 村田在少年的凝视下无言以对。 偏巧神黎在一旁撑着伞看他,也道:“是呢。” 说实话这种伤势一点都不重,是她的话不用一晚就好了。 村田听后整个人都僵掉了,他的脸色就像周围的雪一样白,也像褪了色的简笔画。 两双写着“你好弱啊”的眼睛幽幽地盯着他,看得他心拨凉拨凉的,觉得这人间真不值得.jpg。 但是少年很快站了起来,还面无表情地将村田的刀收回他的刀鞘里。 神黎一愣,就见对方直接将村田拦腰扛了起来,动作可算不上温柔,果不其然把村田疼得哇哇直叫。 静谧的山间有风吹过,村田的惨叫一时回荡在空旷的雪地里。 神黎听得心都颤了几下。 ……好像真的很痛的样子? 但是一个还没她高的少年,扛起一个成年男人却完全不叫事,他表情都没变过,宽袖下敞露的手臂线条纤瘦白皙,但是结实有力。 当注意到村田的脚尖触到地上时,他还颠了颠才将其扛到了肩上。 结果疼得村田又大叫了两声。 “吵死了,安静点。”少年微瞌着眼道。 这下神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虽然他的态度对于照顾了某位小少爷两个多月的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这位村田先生看起来真可怜。 她道:“虽然伤得不重,但是不能动也是真的了。他骨折了,至少得固定一下腿骨再移动比较好。” 期间,少年的乌鸦在他扛人时就自觉从少年的肩膀上飞走了,它最后选择停在神黎的伞尖上,惹得少年瞥了她一眼。 “这点疼痛给我忍着。”他道:“没杀了鬼不说,还给我添麻烦。” 虽然是这样,但是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 村田竟被他说得欲哭无泪,不敢吭声。 村田似乎认识这个少年,也很尊敬地唤他“霞柱”,但好像并不是他的名字。 好在说是这么说,少年最终还是将村田放平了下来,这次他的动作轻了些许。 神黎合起伞跑到一棵树下,跳起来折了一根长度大小都合适的枯枝,结果被树上层层团积的雪给砸了个白头。 神黎烦燥地将头上的雪拍掉,觉得自己头皮都被雪给浸凉了。 她在村田身边蹲下,少年也蹲在她旁边,这次他没有再拨开她,当神黎扯脖颈上的围巾来缠的时候还伸出手来帮她固定那截附在村田小腿上的枯枝。 神黎意外熟练地缠着围巾。 她一圈又一圈、慢慢地绕着包裹,虽然在结尾不小心用力勒紧了点,结果又把他给疼得给大叫了两声,声音比方才还悲怆上几分。 但她最后还是顺利地给村田打了个漂亮的结。 对此,村田脸颊微红地看着她:“谢、谢谢你。” 初雪的夜里,漂亮的少女不但救了他,还……“温柔”地给他处理伤口什么的……她垂首敛眉的样子真好看,就像雪夜里的妖精。 村田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但是一旁的少年表情淡淡道:“被女孩子救了你很开心吗?” 大概是他的语气听上去十分冷漠,村田刚滋生的一点小情愫瞬间湮灭在了少年那双空荡到晃不开一丝涟漪的碧眼里。 神黎没有理会村田刚刚熄灭的恋情,只是抬手指了指前方道:“山脚下就有个小村庄哦,可以先去那边请专业的医生处理一下,我今晚也想去那里落下脚。” 她是抬眼对少年说的,刚一偏头就对上他望过来的眼睛。 清冷的暮色好似全都沉淀在那双瞳孔里,少年的眼底是如雪般空茫茫的一片。 像蒙着雾的青空,里边有一只迷茫的侯鸟在模糊的云层里打着转。 而当此时树枝上的薄雪随风飘下倒映出淡淡的影子来时,就像即将坠落摔死的鸟了。 但是看着看着,少年突然道:“不要一直盯着我。” 神黎便移开了目光道:“明明在你眼中我的样子很正常啊,哪里像鬼了?” 神黎曾经以戏弄的口吻问过义勇,为什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会觉得她是鬼。 虽然她是挺怕太阳的,身体素质也与常人不同,但是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她应该就是个肤色白些的普通人而已——神黎一直是这么想的。 “义勇先生你当时觉得我杀了人就一刀砍过来了。” 祭典当夜的饭馆里,神黎撑着下巴用轻松到近乎开玩笑的语气笑道:“至少要先弄清楚我是鬼还是普通的杀人犯再说嘛。” “要是误杀了人的话你会不会愧疚到死呢?” 那个黑发男子安静地看着她促狭地笑。 “毕竟我相信,义勇先生你不会觉得自己有制裁人的权利的。” 但是她到最后也没问到答案。 而方才,同样的情况又上演了。 但是她仍然不知道答案。 因为少年给她的回答是:“你现在更像老奶奶。” 闻言,神黎不禁抓了抓自己方才被雪落白了的黑发。 她甩了甩脑袋,故意将发间的雪絮甩出去,但是都被他眼疾手快地抬起袖子掩了去。 语毕,他又扛起了村田,一言不发向前边走去。 神黎看着那个不算高大强壮的背影驮着个大人,不禁喊道:“太丢脸了村田先生,被小孩子扛着。” 村田先生捂面道:“够了你们是毒舌二人组吗?!求你们别再打击我仅存的自尊心了!” 少年扛着个成年男人,可是他下山的时候就跑了起来,还跑得稳健飞快。 神黎看得一愣,很快也追了上去。 他望了她一眼,表情上是一派的漠不关心。 他们一路可以说是马不停蹄跑着下山的,乌鸦跟着他们飞,时不时停在神黎肩膀上偷懒。神黎看村田先生中途已经要被颠吐了,但是又被少年的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噎了回去:“敢吐我身上就有你好看。” 村田先生好不容易活着到村里的时候感觉真的快晕了,结果他们发现这个时间点村里大多人都已熄了灯,小小的村庄此时一片昏暗寂寥。 这是一座不太发达的村庄,房子有些都还是最简单的小木屋,更别提什么街灯电器了,这样的小村庄在这样的天气季节里闭门早睡是很正常的事。 “要不你自己爬去紫藤花纹之家吧。”见此,少年望着幽暗的天色道。 “诶?!!” 但是估计是他口中的“紫藤花纹之家”离这里也不近,所以最终少年还是选择了一户人家敲了门。 敲第一次,没人回应。 敲第二次,依旧没人回。 少年便开始毫不客气地、使劲连续地敲,神黎怀疑他再敲下去门都要被他敲出一个洞了。 很快,屋里传来声音,是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估计是被他的敲门声给烦到了。 果不其然,门户的主人还算警惕地打开了一条缝,但是暴躁的骂声就已经从门后传来了:“有病啊?!大半夜扰人清梦!是人是鬼都给老子滚!” 语毕就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偏生少年的表情依旧冷漠,还打算继续敲。 神黎上前一步道:“够了够了,你敲门敲得太凶了,这样不行的,我来吧。” 语毕,神黎伸手一敲。 木门嘭的一声就整扇倒下了。 “……” “……你才更凶吧?!!”村田被吓得大惊失色道。 “不,是这扇门太脆弱了。”神黎道。 她眨了眨眼看着屋内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的主人,淡定地将木门扶了起来,道:“请收留收留一下我们三姐弟吧,我家弟弟已经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我要当一把大姐。”【bushi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久、腻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隐身喵的小鱼干 94瓶;我可能是有个假昵称 30瓶;Hyserth、兮颜 5瓶;园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壹 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 幽暗的主屋里没有点灯,冷冽的风从外边吹来穿过了简陋安静的堂室,吹得木制的窗嘎吱嘎吱地响。漫进玄关的微光拉扯出神黎投在地上的浅浅的影子,方才倒塌在地上的门掀起了些许木屑,如同夜里冷清飘浮的尘埃。 神黎闻到了熟悉的药香,放眼一看才发现这是一间简陋的药房,由此她判断这户人家是医生,并感到幸运。医生看上去正值中年,拥有常年操劳重活的身材和面容,本应是十分稳重的人了,可是此时看着他们的表情却是一脸惊骇。 神黎知道是吓到他了,所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如一个如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少女般楚楚可怜一点。 “我们姐弟三人越过山路过这里,但是刚才大弟不小心摔下了山,腿骨折了还磕出血了,希望能在此得到帮助。” 神黎让出门让他看到一脸疲态的村田:“能够帮助我们一下吗?我们会付钱的。” 大概是神黎温和的语气与无害的外表起了作用,医生的脸色缓了些许,但是看上去有些纠结。 神黎便决定再加把劲劝动他的侧隐之心——她在医生看不到的角度里伸出手拧了一把村田的大腿肉,对方凄厉压抑的叫声立马回响在耳边,听得医生的表情又颤了颤。 少年看了神黎一眼,表情有一瞬清明,但也没说什么,转而变为空茫一片,好像默认了她的所作所为。 神黎还道:“门我也会帮您修好的。” 她说这话时表情十分诚恳,医生见她把门一起举起来放到旁边的时候,立马点了点头。 “没想到大叔真的收留了我们。” 待村田的伤折腾处理后,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他躺在被褥里望着低矮的天花板轻声道。 他的两边,是两床同样的被子,里边各躺着神黎和少年。因为说是姐弟的关系,大叔便把他们三人都塞一屋子里了。此时,村田吊着腿,神色还残留着方才被大叔暴力接骨的惨白:“大叔还真是善良。” 神黎道:“毕竟我们是可怜落难的三姐弟嘛。” “才不是!你那根本就是威胁吧!”村田吐槽道,他不用看都能知道方才是怎样的情景——一拳轰掉门的少女,扛着个成年男人的少年,还有……好吧,他只是个又弱又伤的小可怜……但是这种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觉得医生现在偷偷出去找人帮忙来围攻他们都是有可能的事。 “别担心。”神黎似乎听出了他的忧虑,出言安慰道:“我一直在听他的动静,目前还算安份,你尽管睡吧,大郎。” “你这种他要是敢搞小动作就干掉他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刚才大叔看着我们的目光都像在看强盗了!”村田神色激动道:“还有大郎是什么鬼,你这姐姐弟弟的角色代入也太快了吧!怎么看也应该我是大哥才对吧!” “你没资格说我吧。”神黎看了他一眼:“比我弱的人还想当我大哥?你就当弟弟吧,大郎。” “你的辈份标准是这样的吗?!!”村田道。 这时,身边传来少年淡漠的声音:“那我为什么也是弟弟?” 少年望着天花板终于出声了:“我应该当大哥才对吧。” 村田侧头看去:“原来您也想当大哥啊……” 神黎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二郎,不过先不说你比不比我强,已经比我矮的人就别想当大哥了。” 村田听后吐槽道:“原来你这标准还是不一样的吗?!” 神黎被吵得烦了,便笑道:“闭嘴!你以为当姐姐很容易吗?!要哄你这种受伤了尽给人添麻烦还能唧唧歪歪的笨蛋弟弟睡觉也是很累的,所以快睡吧大郎!否则姐姐我就要打你了。” 一旁的少年道:“我也不想要这样的笨蛋当哥哥,我可以和他调一下身份吗?” 神黎道:“啊,可以啊,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郎,他就是二郎了。” 村田道:“我们的身份还能随意换的吗?!这让大叔怎么想?!!” ……啊,算了算了。 片刻后的村田目光呆滞地想。 ……面对这两个人他已经无力吐槽了,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神黎半夜是被饿醒的。 醒来时一旁的村田正睡得呼呼作响,但是另一个床位却没有人。 铁盆里的炭火已经彻底灭了,空气中残留着不属于这个冬夜的淡淡的余温,有微亮的光从前边的格栅门外敞进来,淌凉了地板,也像此时无声佛进来的无形的风,微微吹动了神黎散下的黑发。 她放眼一看,就见那格栅门半开的廊上,黑发垂敛的少年坐在那,微微歪着头,半倚在檐下的柱子旁,其纤瘦单薄的背影安静又沉静,似乎正看着一片雪白的庭院发呆。 神黎从自己不多的行囊里摸出了出发时带的一点小零食走了过去,看见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怀里小憇的乌鸦。 但是他的神情和眼神,都如同眼前这片白茫茫的雪裟一样空白。 神黎听见他的嘴里喃语着:“那棵白桦树,像天音大人……” 如烟般轻飘飘的声音,没有实感,像极了河下悄无声息泡出又顷刻间散去的水沫。 他薄荷色的瞳孔发散地注视着庭院的前方,看上去没有焦点。 神黎听到他的话后也向前方看去,就见简陋得连什么植被都没有的小院子里,单调得连满庭的雪都苍白了几分。神黎一时间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此时已近黎明,暗得灰败的天空隐约可见一大片一大片的浮云的色块轮廓。 低矮的院墙早些时候落了一条雪白的线,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层朦朦的雾气,神黎看了好一会儿,才从那里边看出了矮墙外有一片长木的影子。 那是他们不久前路过的小树林,但是她当时没有注意,所以这会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口中的白桦树。 她拿红叶临走前送给她的柿饼在他眼前晃了晃,道:“睡不着吗?” 他如琉璃珠子般的眼睛一动,轻轻转了转后瞥了她一眼。 幽蓝的夜幕宛若泼了墨,远方的天际有了点渐白的苗头。 神黎将一块柿饼塞给他,自己咬着柿饼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他安静地看了手中的柿饼一会后才轻轻咬了一口。 少年咬着柿饼的样子莫名乖巧又温柔,完全没有不久前那样的刻薄与冷漠。 果然食物是万能的。 神黎想。 随后他用算不上嫌弃的口吻道:“他打呼噜的声音太吵了。” 神黎知道他说的是村田。 她在他困惑的目光中咧开嘴恶劣地笑了笑,随后爬起身走到村田身边蹲下,捏住了他的鼻子。 睡梦中的村田因为呼吸不畅而憋红了脸,他发出混乱的呓语,抬手挥开神黎的手,随后再次陷入梦乡,但是这次打呼噜的声音小了许多。 少年安静地看着神黎的操作。 神黎朝他露出一个宛若胜利者般得意的笑容,然后又跑到他身边盘腿坐下了。 神黎见他裸着脚垂在廊下,像个百般无聊的孩子一样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庭院里的雪——于是,那算不上大的脚掌在白雪的衬托下被冻得微红。 神黎便弯身一把将他垂在外边的小腿捞了上来,还道:“你这样脚很容易冻伤的。” 闻言,对方一愣,拿着咬剩一半的柿饼转头来看她。 周围寂静无声,鸟鸣不存在于雪夜里,但是即将黎明的时分,隐约间,好像有微光在白蒙蒙的天地间浮动。 少年那片淡青色的浮光中倒映着她的面容,片刻后他道:“你还真的沉浸在角色扮演中了是吗?” 他的唇上和嘴角都沾着些许柿饼表皮的白、粉,看上去有些滑稽,但是吐出来的话却叫人感到有些冷清。 “我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是你的家人,不用管我。” 神黎也不恼,她听后只是耸了耸肩笑了,然后掏出一把金平糖给他。 他唔了一声后又沉默了半秒才迟疑地拿起了一颗。 但是他没有立即吃,反倒举起来仰头看着,微眯着眼道:“像星星。” “星星才不是这样的,是亮亮的那种。”神黎笑道:“今晚没有呢。” 他没有说话,随手一抛就扔进嘴里,转而继续咬手中的柿饼。 神黎突然想到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便笑道:“好了,吃了我的糖和我的饼就是我的人了,我叫神黎,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微瞌着眼睫,恍惚间,他那薄青发尾的柔软墨发在清风吹拂中好像与神黎的黑发织交缠在一起了,但是又一触即离,很快就分开了。 他语气淡漠:“知道了又怎样,名字什么的没有意义。” 神黎一愣,调侃地笑道:“你就这么喜欢我叫你大郎啊。” 闻言,他刘海下的眼睛有一瞬的阴郁,那沉默的表情上写满了嫌弃。 神黎被他逗乐了,哈哈笑了几声,见他表情越来越不好便收敛了些许笑意道:“看吧,每个人的名字还是有意义的。” 至少好不好听也算一回事。 他听后反倒神色淡漠地问她:“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神黎一愣,还真被他给问住了。 她说不出来。 她沉默地坐了一会后也没能回答他。 很快,远方的天际开始泛起了淡淡的光。 神黎一愣,随时目不转睛地对他笑道:“来了来了。” 黎明来了——神黎还能想起她知道自己能见光后第一次在白天踏出门的心情,那是一种兴奋又紧张的小心翼翼。 脚尖迈入光的范畴,微微眯着眼任由眼帘被光的明度占据,身体感受光落在肌肤上的灼热的温暖…… 虽然她在那之后依旧觉得自己不喜欢那种宛若被炙烤的感觉,甚至有些害怕全身再次沐浴那种温度。 但是她却爱看它划破黑暗的那一瞬。 于是,此时,当柔和的光从远处连绵的山际边泛开,又缓缓地拨开了浓厚的夜幕与迷雾时,神黎露出了微笑。 与她坐在檐下一起迎接黎明的,是身边沉默的少年。 天光乍亮之际,神黎透过不断蔓延偏转的曙光,看到了院外那一片洁白的白桦树林。 云团散去的天空是淡淡的蓝,今天看样子会是晴天。温和的光照亮目光所及之处的雪,那是一片偏蓝的色调。在这之中,白桦树挺直纤细的树影,如这片雪地里沉默高洁的妖精。 神黎不禁想起他方才低喃的话,实在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才会像白桦树呢? 但是她刚这样想,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橘发蓝眼的纤细身影——那是位成熟且静谧的漂亮女性,她穿着雪白的旗袍,拿着烟斗和油纸伞站在一片与眼前雪景近乎重合的幽暗绿意中。 「神黎……」那位女性微笑唤她的模样淡雅且惊艳。 「神黎……」 但是她的身后渐渐明亮起来,有明亮的光从那层层叠叠的绿意外渗进来,将她站着的那片苍天古木的森林照得明媚至极。 在这之中,她逆着光朝神黎微笑地张开了怀抱: 「神黎,过来我这边……」 白亮的光偏倚,晃花了神黎的眼。 再一看,是亮如白昼的雪景。 “……” 看着蓝天上那片几乎隔着天地与白雪交融的光,鬼使神差的,神黎道:“我的名字……是黎明与曙光的意思。” 闻言,少年似乎在温热的晨光中看了她一眼。 片刻后,他也道:“无一郎。” 他说:“我叫时透无一郎,但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意义。” 他的表情淡淡的,好像不在意,但是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但是神黎只是温和地笑道:“是吗?是个很好听的名字……无一郎君。” 语毕,她又指了指眼睛对他笑道: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有一双爱哭的眼睛。” 那双雾青薄色的眼,明明是很安静淡漠的、说着毒舌的话时眼角还会锐利的眼睛,但是神黎第一次见时,有一瞬,却觉得它是一双很容易溢出眼泪来的眼睛——她有一瞬间觉得它很像记忆里那个橘发蓝眼的小女孩的眼睛,也很像善逸的。 那些容易哭泣的、会因为黑夜而害怕的、无助又干净的瞳孔。 而他的,甚至可能比他们还要空茫,有时候甚至见不到光。 所以,她忍不住想照顾他。 “但是我发现我可能想错了。”神黎笑道,对上了他望过来的眼睛。 此时他的眼睛迎着黎明的光—— “因为无一郎你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对黑夜的畏惧。” ——像檐下亮晶晶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  医生:“我怀疑你在威胁我,但我没有证据。”【bushi 神黎是和神威混的,算是强盗本盗了【bushi 傍晚的霞光与黎明的曙光【企鹅推车.jpg 神黎就是有点把无一郎当弟弟了,确实入戏哈哈哈哈【bushi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九里灯、东绿 10瓶;云桑 5瓶;彦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贰 “你有一双爱哭的眼睛。” 神黎这么说时,名为无一郎的少年眼睫一颤,眼底似有淡淡的不悦。 但是当他对上神黎微笑的脸时,神情好似有一瞬的恍惚。他的眼睛在黎明的晨光中,亮得像那树影间隙中闪闪烁烁的光点,又像夜色褪去后落入那片青空中的星星。 “但是我发现我可能想错了,因为无一郎你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对黑夜的畏惧。” 神黎窥见他的瞳孔中好似有一个与他自己相似的影子一闪而过,但很快便清明一片,像那春日的湖水般潋滟。 神黎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突然手握成拳,疾速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力道不重,如同果子顶在头上一样,甚至不带任何攻击性,所以神黎任由他像敲木鱼一样多敲了几下。 少年的表情淡淡的,好像有些困了的样子。他耷拉着眼睛,像是神黎说了什么梦话一样想要敲醒她:“当然,我才不是爱哭鬼,也才不会像小孩子一样怕黑。” 语毕,他动作轻柔地揣着怀里小憇的乌鸦一骨碌从廊上爬了起来,也不再理会她了,那套着宽大黑衣的身影像一只小黑猫一样地钻进了被窝里:“我小睡一会,不要打扰我。” 神黎揉了揉自己被晨风吹得冷凉冷凉的衣服,道:“你不脱外衣睡吗?应该很不舒服吧。” 但是他已经闭上眼睛了,好像不想再和她说话。 神黎见此,也不和他唠嗑了。 天色刚亮,但她并不是很困。听见外边传来动静,神黎多吃了几个柿饼后爬起来走出了房间。 神黎看到医生坐在玄关处对着空门抽烟,对方察觉到神黎的出现,似乎被她吓了一跳。神黎有些不好意思地走过去,蹲在他身边笑道:“今天我会帮您修好门的,请原谅我们三姐弟昨晚的无礼,另外感谢您的救治与帮助。” 神黎给了他一些钱财,医生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神黎透过门看着外边安静的雪景,笑道:“还以为医生您会趁机去找人来收拾我们呢哈哈哈哈。” 闻言医生用浑浊的眼瞥了她一眼:“如果你们真的是强盗我在找人之前自己就先拿斧头了。” 他抽着烟斗,黝黑的脸在晨光中模模糊糊的,道:“我见过那种黑色的制服,曾经有穿着那种制服的人救了差点被怪物杀了的我……” 语毕,他不再说话了,那神情似乎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与怀念中。 神黎看得一愣时,医生声音又响起了,带着轻轻的惆怅与感慨:“你弟弟们……他们年纪轻轻就与那种吃人的怪物对抗,很辛苦吧……特别是那个矮个子的,十五岁有吗?我的孩子都比他大。” 神黎听后不知作何回答。 她知道无一郎和村田他们,与义勇一样隶属于名为“鬼杀队”的非官方民方组织,为了杀鬼而日复一日地努力着。 哪怕是像无一郎这样小小年纪的人,他们拿刀时眼中的光,也总是坚定而无惧的。 这大概就是桑岛爷爷口中所谓的觉悟了吧。 “是啊,真是了不起。”最后,她只能这么感慨道。 “大概就是因为有他们在,像我这样的人才能活到现在吧。”医生喃语着,一边转头来又看了神黎一眼。 这次他抖掉了烟斗里燃尽的烟草余烬,用温热的斗钵轻轻敲了敲神黎的头道:“作为姐姐,可要好好保护他们啊。” 一下子又被敲,她摸了摸自己的头,想起了方才无一郎敲她头时那双干净清透得如同万里青空的眼睛。 她一愣,随即弯着眼笑道:“别看他们这样,其实都是很强的哦。” 不畏惧黑夜的人啊,本身就已经比他人强了。 “当然,作为「姐姐」,我会好好看着他们的。”神黎托着下巴对医生促狭一笑,“所以医生也要好好关照一下我的「弟弟」们哦。” 医生看着她沉默了一会。 神黎便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烟斗,然后又指了指他的烟斗:“诶,医生,还有没有烟草呢?给我一点呗,我也想试试。” 医生没有理她,直接站起身来往屋里走,一边道:“能行动的话就赶紧离开这里吧,最近入冬,这附近可不太平。” “怎么不太平法?”神黎也站了起来,好奇道。 鬼的话昨晚刚斩了一只,如果还有鬼的话无一郎现在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果不其然,并不是鬼的问题。 因为医生说:“入冬了,就总有一些废物想要不劳而获抢别人东西。” 他语气嫌恶道:“最近这附近总有强盗徘徊,抢行人或我们这种小村庄里过冬的粮食,大家可都不敢随便出门,总之小心点为好。” 语毕,他转头来看了看昨晚被神黎敲倒的门,又瞄了她两眼,意味不言而喻。 “抱歉,我这就帮您修!”神黎被他看得发毛了,立马走到门边举起了那扇门,语气高昂道:“如果强盗敢来!我就帮您打跑他们!” “所以请别再看那种目光看我了!” 神黎再次暴力修完门以及洗漱过后回房间时,天已经亮得差不多了。柔和的光从矮墙外洒进来,铺满了庭院,雪地上是淡淡的金色的光,看得她心情轻快。 但神黎一进屋就迎来了村田一句惊悚的大喊:“神、神黎!霞柱大人、霞柱大人他忘记我的名字了!” “嗯?”神黎一愣,疑惑地看向他旁边的那个少年:“怎么回事?” 黑发凌乱的少年也已经醒了,此时正微微耷拉着脑袋坐在被窝里,任由冬日清晨的阳光在他葱白的指尖上蹁跹。 “吵死了,二郎。”无一郎面上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懵然,但是说话的语气如同院外的雪一般冷。 村田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原来您忘记的只是我的真实名字吗大人?!还有我真的变成最小的弟弟了吗?” 看样子没什么问题。 神黎笑道:“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快去洗漱后就来吃饭吧,二郎。” 她从行囊里掏出一把木梳扔给睡眼尚为惺忪的无一郎,被他一抬手就默契精准地接住了。 “漂亮!”神黎吹了声口哨夸赞道。 少年摊手看了看手心里的木梳,表情淡淡的,但是很快便梳起自己睡得乱糟糟的长发来。 而村田看了看自己吊着的腿,有些尴尬地出声道:“我、我这样怎么洗漱啊?” 旁边的无一郎立马投去嫌弃的目光:“怎么?不就折了条腿吗?还蹦不过去是不是?” 虽然少年的语气和表情都非常淡,声音甚至很轻,但是听起来就像针一般扎人。明明只还算是个没多大的孩子,但是那好像没有焦点什么都没注视的目光,让他整个人的气场像严厉又刻薄的前辈般难以直视。 “不、不……”成年人的村田被他看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但是在他的注视中,村田最后竟个鼓劲了气的后辈一样道:“是、是!我可以!” 闻言,少年这才好似满意地收回了目光。而村田竟然真的要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边念叨着:“我是鬼杀队的村田!我做得到!我可以!我能行!” 本来神黎也觉得折了腿去洗漱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现在村田越顽强神黎就觉得他看起来越可怜。 她不禁打趣地笑道:“二郎是弟弟,大郎就别那么严格了,哥哥可要对弟弟温和点。” 无一郎一愣,眼里空茫茫一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选择了沉默,又打理起他的长发去了。 村田在一边听后难得没有反驳她,还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你真好,姐姐。” “表情太恶心了,快去洗漱吧!”神黎一把把他推了出去,结果被路过的医生撞见这一幕,她立马就被对方以苛待弟弟和伤患的理由骂了一顿。 眼见医生还要继续骂下去,神黎便选择自爆转移医生的注意力:“他才不是我弟弟!是我大哥来着,所以也没那么脆弱!” “屁!管你怎么说!不管他之前是你丈夫还是你哥哥,他现在就是你弟弟!” “诶?!医生果然早就知道他不是我弟弟了对吧!您就是想找个理由骂我对吧!” 在一顿兵荒马乱以及确认村田真的没问题后,神黎回到房间时见无一郎还在折腾他那一头长发,不由一愣。 那头柔软而漂亮的墨发被他弄得比方才还乱了,他似乎也有些烦燥了,向来表情淡淡甚至可以说是空白的脸上出现了几分不耐与郁闷。 神黎见此直接走到他身后,蹲下来在他耳边轻声笑道:“我帮你梳一下头发吧。” 对方拿着木梳的手一顿,半晌后才将木梳向身后的她递来:“……嗯。” 神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猜想大概是一派的面无表情吧。 神黎半跪在榻榻米上,一手托起那柔软的长发,一边执梳慢慢地理。 她笑道:“天冷了头发就容易打结,所以会变得比较难梳,温柔点对待吧,否则小小年纪可是容易秃头的。” 安静的晨光中,神黎的五指轻柔地穿过少年的发间,从发端缕顺后慢慢抚至薄青的发尾,隐约间,她嗅到了他发间淡淡的薄荷清香。 那是夹杂着冬日凛寒的气息,像是被雪亲吻着一般。 神黎抬手撩起他脖侧的发往后面缕,廊外洒进来的阳光中,仔细看似乎能看到少年白皙的肌肤上那细腻柔软的绒毛。 她兴致一来,笑道:“要不要绑个像我一样的麻花辫?这可比你散着发方便点。” “唔。”片刻后,她听见少年发出了这样一个模糊的音节,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回应她。 神黎默认他答应了,便着手开始轻柔地编织。待编至青色的发尾时,她拿一根发带绑了个漂亮的结,正想抬头得意地告诉他编好了时,恰逢眼帘的日光晃动,她一眨眼,少年的背影晃成了一个穿着男款旗袍的、编着橘色麻花辫的纤瘦背影。 「神黎……」那是属于男性的、笑意微凉的声音。 “绑好了吗?”黑发的少年转过身来。 那人也转过身来:「绑好了吗?」 恍惚间,神黎看见了一双同她一般蓝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郎哥哥的暴力教育影响了失忆后的无一郎【bushi 看文案上的战国时代,大家应该知道我以后会搞谁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想给无一郎绑头发哈哈哈哈【bushi 村田在无一郎的鞭挞下学会了自力更生【bushi 最新一话……我哭了! 决定入v啦!!下一章21号入v!!到时三更掉落!!这几天存稿码字,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主要是想入v鞭挞自己完结(看专栏就知道我是个花心的女人了哈哈哈哈),作者学业非常繁忙,这两天刚好碰上课程结业,希望大家催更轻敲!!爱你们!!!!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久、王杰西小魔仙、腻铭、子明君、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银耳 78瓶;子明君 37瓶;隐身喵的小鱼干 30瓶;呆毛の正义 20瓶;碧水泠鸾 5瓶;366006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叁 冬日清晨的风有些凉, 卷着阳光的尘埃拂来, 吹得廊上的光影都斑驳虚晃了几下。 少年细碎柔软的墨发在清风中飘扬,耳边是檐下系着的风铃在叮铃铃地响。 久久没听到她的声音,无一郎微微侧过来的眼睛漫出了淡淡的困惑,神黎从那双薄青色的眼睛中,看到了她自己神色恍惚的脸。 “绑好了吗?”少年瞅着她又问了一遍。 这次他的声音褪去了刚醒时的倦懒,像檐下冰锥微融时化作水滴敲响石阶般清悦。 神黎一个机灵,手中的木梳差点掉在地上。 但无一郎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与此同时, 少年的影子与那双蓝色眼睛的主人渐渐剥离, 再一看, 方才的影子就如同镜花水月般虚晃而过。 她回过神来,拍了拍他单薄的肩, 微笑道:“绑好了,大郎!你现在超好看的!” 少年安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便笑道:“我们去吃早饭吧。” 吃完早饭后,神黎与村田和无一郎简单地说了一下医生让其转述的情况, 对此,无一郎的意思是他本来就不打算在这里多呆, 还准备把村田一个人扔在这里休养。 “霞柱大人您忍心把我扔在这强盗横行的地方吗?”村田道。 无一郎没有理他。 “它生病了。”无一郎说这话时是在阳光温和的午后,少年坐在阳光温淌的走廊下抚着自己乌鸦的羽毛, 神色如天上那云般淡淡的:“这种状态接下来也会影响工作,所以我要先带它去紫藤花纹之家接受治疗。” 虽然没听他们说过紫藤花纹之家是什么,但多次听他们提到这个地方,神黎便猜测应该是鬼杀队队员的临时休息站吧。 当下她正写着信, 闻言,随口一问:“那在哪里呢?” 少年沉默了一会,似乎不太想说。 但比他先回答的是一边的村田:“最近的紫藤花纹之家是在两座山后的三重村来着。” 无一郎看了村田一眼,似乎为他的多嘴感到些许不悦。 但村田没有注意到,还自顾自说着:“我的乌鸦也受伤了,在我出事时它飞去找人求救了,它现在还没回来,我……” 无一郎淡漠地出声:“找上的就是我,我让它先去紫藤花纹之家了,跟着你肯定伤更重。” 村田:“QAQ……” 神黎没有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她笑道:“那真是巧,我也是要去三重村哦,要一起吗?” “……” 无一郎没有回答。 神黎也不在意,她坐在矮桌旁,哼着歌心情愉快地写信。 阳光温热的午后,目光所及之处的景色似乎都明亮艳丽了起来,庭院里的雪地上投着矮墙的影子,远处的白桦树向淡蓝的天空交错地伸展着枝桠,白茫茫的天地间是一片祥和的静谧。 村田躺在被窝里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少年则是坐在那古褐的庭廊上,微微屈着腿,好像又在看着那片白桦树发呆。 他们之间,此时静得好像只能听到她沙沙沙的写字声。 但是突然间,她听到了雪啪嗒一声落在雪地的声音。 她和村田不禁寻着声看去,就见矮墙上堆积的雪落了一块,而那里正蹲着一只小橘猫。 小橘猫的身影在一片雪白的景色尤为显眼,它歪头瞅着他们,竖瞳在光线下显出碧色的光彩来。 “喵~”它朝他们弱弱地叫了一声,眼睛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但是它瘦条条的,毛色看上去也不太健康,大概是一只流浪猫吧。 “……饿了?”先一步比他们出声的是无一郎。他倚着柱子轻轻喃语一声,随后朝它招了招手。 小橘猫也机灵地从矮墙上跳下来,它小跑着过来,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梅花印。 但它甫一靠近,少年怀里的乌鸦便发出高亢尖锐的声音,还抗拒性地扇了扇翅膀,小橘猫怯怯地在庭院中止了步。 “安静点。”无一郎突然拍拍乌鸦的头道。 他一出声,果不其然,乌鸦乖乖不叫了。他无声地凝视着小橘猫,也不叫喊引诱,但是片刻后,小橘猫又迈着步跃上走廊来了。 在上来之前,这只橘猫在雪地中抖落了自己毛上的雪絮。它蹲在无一郎脚边,他伸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然后转头问神黎:“有吃的吗?” 他的目光好像笃定她会有吃的一样。 但神黎摇了摇头:“有是有,但那不是适合猫咪吃的。” 他一愣,随即又转头无声地凝视起那只猫来,那眼睫耷拉的样子莫名有些失落,盯着盯着,便生出了点淡淡的忧郁来。 神黎看得一愣,只能无奈地起身去找医生拿了点中午剩下的饭团回来。 少年接过神黎递来的饭团时一愣,他抬起头轻声道:“谢谢。” 语毕就微微低下头,一点一点地喂给小橘猫吃。 阳光柔和了他低眉轻抿着嘴的模样,莫名的温软。 半晌后,他双手举着吃饱的小橘猫,鼻尖蹭了蹭它的鼻子,神黎看着好笑道:“大黑猫和小橘猫。” 闻言,那两双圆溜溜的眼睛转过头来看她,神黎被看得失笑,但不语,继续写信。 一旁的村田道:“这是流浪猫吧,大冬天的还出来觅食,肯定没人养的。” 无一郎一愣,又无声地看着神黎。 神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随口道:“要不问问医生能不能收养?” 村田沉吟地说:“医生应该不会收养才对。” 说完后他看见神黎将信装进了信封里,不禁问:“从刚才就想问了,神黎你在写什么?” “写信啊。”神黎笑道:“写给一个孩子的信,嗯……” 她沉吟一会,又说:“写我遇见了两个人,一个像翠鸟一样生机活沷,还有一个眼睛像夏天的萤火虫。” “诶诶诶?!”村田蓦地红了一张脸:“别这样形容我啊!!好难为情!!” “我觉得她就是在说你吵而已。”但是无一郎淡淡道:“还有,我不喜欢夏天,也不喜欢萤火虫,别这样说我。” “嗯?”神黎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喜欢夏天?” 闻言,他一愣,神色竟有一瞬的茫然与不安,但是很快就被空气中的光屑掩去。 他没有回答她。 神黎便笑道:“虽然不喜欢,但我已经写完了哦,就原谅我一次吧。” 后面神黎又去找了医生,还问了他关于一种青色的花的事。零少爷让神黎去找的是一种叫青色彼岸花的花,但他就只是这样简单地描述,其余的特征一概没说。 神黎心里感慨着这样怎么找得到呢。 她也不知道小少年是喜欢那种花还是怎样,但还是决定帮他问问。 可是医生说没有听过,所以神黎也就作罢。之后她帮医生做了点活,还拿到了点烟草,回来时村田和无一郎都在小憇。 乌鸦和小橘猫都在他怀里睡着了,一袭黑衣黑发的少年闭着眼倚着柱子,神色淡淡的,似乎做了个空白的梦。 蓝天上的云被风撕裂成丝絮般的彩带,空气中从远处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光晕,阳光盛在少年的怀里,让她一刹那产生了他正在拥抱太阳的错觉。 可惜过没多久,屋外传来了不太对劲的声响——似吆喝,似怒骂,总之听上去嘈杂扰人得很。 神黎一愣,轻手轻脚走下屋廊,扒着矮墙往外一看,看见屋外空旷的雪地里,一群拿着刀的、衣衫褴褛的男人正在到处闯村里别户人家的门,一时间,怒骂、啜泣与叫喊响了起来。 ——是强盗。 没想到还真给她遇上了。 她回身时,见村田和无一郎都被吵醒了。 轻声和他们说了情况后,医生也走了进来,道:“乖乖安静地呆着。” 但是很快也有人粗暴地敲响了他们的门。 “安静呆着,我拿点值钱的东西打发他们走。”医生交代完后起身走去玄关。 但他发现除了个负伤不能动的,其余两个都跟在了他身后。神黎握着伞,而无一郎则是将手搭上了自己的刀柄。 医生正想呵斥他们乖乖进屋,可那屋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凶,甚至有人用柴刀开始劈门。 神黎见此一惊,怒从中来,伸手拉开了医生。 身后的少年在那一瞬间似乎想来拉她的衣角,但是神黎却自己上前去飞快打开了门。 门外的强盗似乎没想到会猝不及防地开门,正欲挥下的柴刀带动身体往前倾来,但还没触到神黎就被她突然抬起的脚猛地踹飞了出去。 嘭——那人在柔软的雪地上滚了好几圈,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这么出人意料的一脚把周围人都弄懵了,无论是那群强盗还是被赶出来的村民,都呆愣地看着她。 神黎一伞把门外另外几个目瞪口呆的强盗扫飞,然后走出了屋子。 阳光洒下来,将她包裹在一片不适的温热中。 神黎走到一个正欲爬起来的强盗面前,鞋尖对着他的下巴又踹了一下将他踢翻,然后重重地踩在那个叫喊声不断的人肩上,把他压在了雪地上,动弹不得。 她居高临下道:“怎么?还想打劫我吗?” 说着时,她动作熟练、宛若做过无数遍般从口袋里掏出烟斗来,在指尖上转了几下后递到嘴边。 那斗钵里装着神黎方才才从医生那里顺来的一点烟草。 而身后的少年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盒火柴,他动作利索地划了一下后递来给她点上火。 ——哇哦,很上道嘛。 神黎赞赏地瞥了无一郎一眼。 神黎吸了一口,结果差点被烟呛到。 但她忍住了,还面色不改地将缭绕的烟雾吐出。 在这吞云吐雾间,她凛冽的目光扫视了周围的强盗和村民一圈,脚下碾压的力度加重。 她听着对方的叫喊,脸上笑道: “这里我罩的,你们确定要打劫吗?” 而一旁负伤却还顽强扒着矮墙看着这一幕的村田目瞪口呆:“你、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差点装逼失败。” 无一郎:“配合你装逼。” 村田:“你们怎么这么熟练?!”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唐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_月空影 9瓶;sachi 5瓶;浦仓淑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肆 神黎把所有来村子里的强盗都打了一顿, 最后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她拍拍伞目送那群狼狈的强盗滚蛋后,转过头是村民们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 惊吓, 赞叹, 崇拜……等等表情布满了他们的脸,其中还有一些夹杂着复杂情绪的, 甚至还有些不高兴的。 神黎看得一愣时,有人问医生他们是谁,医生就说是路过停歇的旅人,于是有些人的表情更复杂了。 衣角突然被轻轻扯住,回头时是少年那张表情淡淡的脸。他拉着神黎走进了屋子,不去看那些表情各异的村民, 留下医生去应付。 甫一进屋, 少年就说要提前出发走人了, 等下就走。 神黎讶异于他的迅速, 他背对着她道:“再呆在这里会惹上麻烦,那群强盗,你赶得走他们一时又怎么样?难道能保证他们之后不会回来吗?” 他的语气和声音都轻轻淡淡的, 但是却有一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通透。 “村民们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医生才打算给点东西打发过去, 你出了头打了人, 难保他们不会回来报复, 现在赶紧走吧,别给自己也别给他们添麻烦了。” 闻言,神黎一愣。 ……啊, 她都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好像从她失忆醒来后,做事就总是这样——无论是第一次遇到的鬼,还是在河边遇上的鬼……那些后续都有义勇或和子婆婆他们帮她处理,她压根没怎么考虑过后果。 这样想,她可真是粗枝大叶。 “以后做事多考虑考虑后果。”对此,无一郎瞥了她一眼道。 神黎随无一郎脚步迅速地走进屋里时,刚好看见村田正从廊下爬上来。 他尴尬地讪笑两声,无一郎懒得管他,只是冷淡地问道:“等下就走,你是要在这里等人来接回紫藤花纹一家还是直接和我们走?” 村田立马道:“请务必带上我!” 无一郎表情都没变一下,看上去无所谓他的选择。 于是半刻钟后他们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和医生说明去意了。 医生并不意外,还觉得他们挺聪明的,只是最后还有点担心村田的腿:“他没问题吧?” “没问题!”村田神情激动道。 一旁的少年有些迟疑地将小橘猫从宽大的衣服里抱出来,然后用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安静地盯着医生。 医生一愣,半晌后似乎被他盯得没办法了,无奈地嘟囔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收养就是了,还养不起一只猫是吗?这件事你姐姐已经求过我了。” 无一郎一愣,转头对上了神黎微笑的脸。 “就叫一郎吧。”神黎抚着他手中的猫笑道:“你以后路过这里可得经常来看它哦。” 小橘猫亲昵地舔着神黎的手,少年的眼睛在冬日的阳光下如湖水般波光粼粼的。 “嗯。”他微微低下头去抚着小猫的背脊,这次连同神黎游离的指尖一起轻轻触碰着,似乎温软地笑了。 因为这件事的缘故,无一郎的心情好像不错。一路上他的表情都是柔和的,甚至与村田说话时语气都放轻了。 去往三重村之前,无一郎还带他们去找了附近的政府,简单说明了一下村庄的情况。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无一郎这么淡淡地说着,脚步轻巧地踏上了真正离开的路。 “霞柱大人可真是善良可靠啊,明明比我小那么多。”对此,村田看着那个走在前面一点带路的少年,由衷地感慨着。 “是啊,和某个需要「姐姐」背着走的家伙不一样。”神黎背着村田道。 闻言,神黎背上的村田羞红了一张脸:“求求你别说了,被女孩子背本来就很丢脸了。” 从这里到三重村要越过两座山,以神黎和无一郎的脚程大概一天就到了,但是带着腿脚不便的村田上路肯定会拖时间,所以神黎最后无奈,同无一郎一样一脸嫌弃地背着村田上路了。 不过她力气大,也没什么所谓的。 “谢谢你,神黎。”村田感激涕零:“虽然被女孩子背着走什么的……但是神黎你真的很厉害啊,是练过吗?” 神黎沉思一会,点了点头。 面对村田的夸奖,她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还笑着调侃道:“二郎你可得好好加油哦,否则以后要是我也加入鬼杀队,成为了你的后辈还比你强的话,你就很没面子了。” “诶?!!神黎你要加入鬼杀队吗?!”村田惊讶地在雪地里叫出声来,前边的少年都不禁侧目过来。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初冬晴朗的天空由蓝转金,在苍穹上晕开了淡淡的晚霞。 “……嗯,大概吧。”神黎点了点头道。 虽然确实和鬼没什么仇,也可能没有义勇他们那么高的觉悟,但是果然还是想要一把能杀鬼的武器啊。 等修好伞后就去找慈悟郎爷爷吧。 神黎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但是村田却很激动。 “鬼杀队的大家都是被鬼夺走了重要事物的可怜人,他们就像风中残烛一般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在战斗。” 他用十分郑重认真的口吻和神黎说了一些鬼杀队的事: “就连霞柱大人那么小的孩子,也是背负着柱的名号在死斗着。” 神黎安静地听着。 “神黎你是有家人或朋友被鬼……” 说到最后村田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了,言语间尽是担忧之意:“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成为杀鬼剑士很辛苦的哦,也很危险……” 神黎瞬间被他那小心斟酌的语气逗笑了,她朗声笑道:“不,老实说我之前受伤失忆了,很多事都想不起来,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和鬼有过仇。” “失忆?”村田更惊讶了:“那不是很糟糕吗?!” “也没有那么糟糕啦。”她眉眼弯弯道。 冬日的黄昏,如丝絮般的云彩飘浮在天际边缘,如履薄金,远处连绵的黛色山峦吞食着浅金的落阳。 “……是吗?其实……”村田瞅了瞅前方的无一郎,在她耳边迟疑地出声道:“我听说霞柱大人也失忆了,失忆后还老是忘事……” 闻言,神黎一愣。 她抬头看见有绚丽的紫金色渐渐从天际漫来,流入西天辉煌的落霞中。 而少年踏着雪前进的背影,恍惚间好像被那从枯败树林外洒进来的夕阳给尽数穿透了。 但村田还没说完,前边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来,神黎差一点就撞上了,也吓了村田一大跳。 无一郎背对着他们,轻轻的声音被晚风带到了她的耳边,出口的话十分突兀:“你就不会迫切地想要恢复记忆吗?” 很显然他都听到了,村田吓得脸色发白。 但是少年并没有同他计较,他微微侧过身来看着神黎,道:“虽然我也什么都忘记了,但是内心的愤怒告诉我,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他是用十分单调平静的语气吐出这般悲伤的字眼的,乍听起来好像不甚在意。 但是少年微凉的声调,以及薄青色的眼底那压抑的暗色,都告诉神黎他并非完全平静。 他道:“但是你不同吧,如果什么都没有失去,就赶紧想起来,别来什么鬼杀队了,去找自己的家人,如果他们还活着,就一定也在某处等着你,趁现在可能还来得及,不要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或自己死掉了啊。” 他的声音很轻,却回响在万物俱寂的雪地上。 这是无一郎第一次说这么多话,神黎和村田一时间愣愣地看着他。 少年的眼眸,在此时此刻如同干涸的焦土,里边如同流失了所有一般,空无一物。 随着天色逐渐黯淡下来的雪景中,无一郎的身影在交错的金色光影中苍白又单薄,像一只林间迷路的小鹿,茫然又死寂。 神黎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凝视她的模样。 半晌后,她终于呼出了一口雾气,微笑道:“我会的,所以请不用担心。” 明明说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少年微微蹙眉的表情上却有一丝可能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悲恸与脆弱。 所以,神黎试图用温和点的语气抚平他的眉头。 “谢谢你的关心。” 她笑道:“但是我啊,并不是不着急,只是觉得,就算还没恢复记忆,也要先继续前进——毕竟除了过去外,还有未来需要填充嘛。” 她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记忆碎片,只有在深夜里才会零零散散地浮现。 每天醒来时,面对陌生又苍白的景色,她总会拿着那一块块零散的拼图,企图去融入这个在她看来已经被打碎了的世界。 因为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存在于过去,所以只能让它成为现在与未来,只有这样,才能抚平心中那由空白所滋生出的不安。 那些不言说的茫然,只能经由前进时的风去吹散。 「如果,这个失忆了的少年也是如此的话——」 “就是因为继续前进,所以我遇上了你们,你们也就属于我的未来,也属于我现在正在寻找填补的那片空白。” 晚霞温柔的光抚平雪白的大地,也勾勒出少年近乎透明的轮廓。 她笑道:“能遇上你和村田我就觉得生命充实了一点,所以你也别说什么一无所有啊。” 夕阳静静流淌的视野中,无一郎的身影,藏在这些零落枯败的树影间,像一副定格在了黄昏的卷画。 这个如晚霞一般的少年啊,确实不应该用萤火虫来形容。 “此时我和村田作为能被你在意着的「家人」,哪怕只是一瞬,你就不是一无所有了。” 此时,少年的眼里渐渐倒映出流云的光彩。 「那么——」 “我们愿意先当你的「家人」和记忆,所以,请不要露出这副表情了。” 神黎上前一步微笑道。 她的眼中,映出少年呆愣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失忆“姐弟”相认了【bushi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伍 傍晚的事过后, 无一郎有将近一个钟没和他们说话。 他们之间的气氛沉默诡异得连村田都不敢随便出声,枯败的林间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他们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但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少年安静地走在前面, 不紧不慢地照顾着神黎他们的脚步。 直到他们遇上了山间一座废弃的木屋。 神黎微眯着眼道:“我好饿。” 她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所以最后决定临时在木屋里休息下。 因为想到医生要过冬,所以神黎出发前也并没有吃他家那么多大米, 这会自己带的小零食全掏出来全吃了也不见饱,她整个人就像瘫了一样躺在布满灰尘的冰凉地板上发呆。 “啊, 怎么办?不想走了,就在这里睡过去吧, 睡了我就不饿了。”神黎神情恍惚地说。 “不!醒醒!你在这里睡只会被山里的野兽吃了!而且霞柱大人真的有可能把你扔在这里的!”村田在一旁使劲拍她的脸。 而他口中的霞柱大人从方才起就不见了影子, 但是他的乌鸦好好地待在神黎怀里。 这会天暗得差不多了,初冬的天, 一旦黑下来似乎连一点白昼的余温都不给留,四周冷了下来, 早些时候微融的雪又重新结成一块。 但月亮不知何时悄悄爬上了漆黑的苍穹, 清冷的光从云间洒下来,照得满世界的雪都通亮通亮的。 木屋外边的影子安静而模糊,光秃秃的银杏树载着雪,孤零零地伫立在屋子外。 神黎道:“无一郎去哪了?” 她刚这样问, 有人便踩着雪地里的枯枝回来了。 月光下一身霁色的少年披着清冷的光, 发间和黑衣上都落了星星点点的雪,他双手揣着什么在怀里,神黎定眼一看, 竟是几颗面上也落了雪的冬柿。 他走到廊边,一言不发地张开手将捧在怀里的冬柿倒出去,火红火红的柿子一个个咕噜咕噜的像弹珠子一样滚落,滚到了神黎脚边来。 朦胧的夜色从天边延展到木屋里来,将破旧的屋子分割成了光与暗两个部分,木板间泛着几分腐朽的气味,但都被少年身上刚回来时袭卷而来的清冽气息冲淡了。 他道:“不远处有柿子树。” “所以你去摘柿子给我吃吗?”神黎眉眼弯弯地接过他的话,起身前倾拂掉了他鼻尖上的雪絮。 无一郎没有说话,只是爬上了廊沿,同她坐在一块。 村田拿起一个表面结着浅霜的柿子,犹疑道:“你确定可以吃吗?” 无一郎看了她一眼:“吃不吃随你(▼-▼)。” 神黎用袖子擦了擦表皮,这会饿得发昏,也不管能不能吃有没有毒就咬了一口,但是她很快表情狰狞道:“好涩!” 但是很快,无一郎递来了另一个,神黎一看,是已经被咬过的了。神色淡淡的少年轻轻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嘟囔道:“这个应该没那么涩。” 神黎一愣,有些感动地接过了:“谢谢啊。” 接下来他把柿子一个个都咬了一口,没那么难吃的就扔给了神黎。有时碰上一个特别涩的,少年的脸也扭曲了几分,看得神黎和村田都忍俊不禁。 等摘来的柿子吃得差不多了,他们突然看见前方月光下幽白幽白的雪地上有什么东西再移动,那团东西雪白雪白的,滚在雪地里乍一看还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但神黎眼尖,一眼瞅中后就知道是一只大白兔。 她一时激动,大声道:“兔子!是兔子!” 很显然,无一郎和村田都被她吓到了,神黎猛扑出去抓住了那只兔子,一时间身上也滚满了雪。 但她不在意,抓着兔子的耳朵得意地在他俩面前晃晃:“姐姐我厉害吧,接下来请你们吃红烧兔头!” 但是刚说完,她瞅着那只兔子红通通的眼睛,想起自己曾经好像也养过一只兔子,不禁有些忧郁:“兔子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子……” 但是越看越馋,她最终还是两眼放光道:“我们把这只兔子吃了吧!” “喂!我说你啊!”村田无语道:“兔子也太可怜了吧!而且现在哪来的火给你烧啊!” “我有火柴……”少年在一边轻声道。 “不,您没有。”村田将少年掏东西的手按了回去:“这种兔子是不适合吃的。” 最后因为觉得烤兔子实在太麻烦了,神黎选择忍痛放掉到手的食物。 无一郎说与其在这里挨饿,不如赶紧加快脚步去村里。神黎一听,顿时有了动力,收拾东西赶紧准备上路了。 但是那只被放跑的兔子实在太不知好歹了,放了它后还一直在她眼前晃悠蹦哒。神黎正饿着,看得不禁有些生气,立马捧起雪揉成团向它砸去,想要吓吓它。 但是砸过去时没砸准,这会无一郎正打算换着来背村田,所以一时没躲过,雪球一个劲全砸上了他的脸。 村田目瞪口呆地看着无一郎被那本该很柔软的雪球一砸,竟直接倒在了廊下的雪地上。 “霞、霞柱大人!!” 这、这么强的柱竟然!!! 倒在雪地上的少年一时没了动静,神黎半是担忧半是心虚地跑过去拂掉了他脸上的雪,一看,还好,没毁容,只是鼻头有点红而已。 但是无一郎睁着那双空茫茫的眼睛望着夜空,嘴里呢喃着:“好、好像看到走马灯了,我是要恢复记忆了吗?” 一听“走马灯”这个词,吓得神黎立马拍了拍他的脸,无一郎的眼神很快恢复清明,他在神黎的搀扶下晕晕地坐起身来。 “你没事吧大郎!!对不起!都是姐姐的错!我这该死的强大!”神黎面色愧疚道。 大概是她嚎得太凶了,无一郎都听不下去了,他摸了摸鼻子道:“不,我没事……” 但是他话音刚落,两管鲜红温热的鼻血就从他鼻孔里流了出来,滴到了雪地上,像绽放的花,艳丽至极。 神黎和村田一看,一惊。神黎立马用手指一擦,但是鼻血又继续潺潺地淌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神黎:“……” 村田:“……” 无一郎:“……如果你以后真的来鬼杀队了,我就收你当继子吧,怪力女。” 最后无一郎决定躺在廊上等鼻血止住了再走,他枕着神黎友情提供的膝枕,目光寂寂地盯着天花板。 神黎的双脚在廊下晃,她百般无聊地抚着无一郎的额发。 大概是方才发间落了雪,现在摸起来便有些湿冷了。神黎一愣,便将他的麻花辫给解了,这会柔软的墨色发丝铺散开来,零零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月光洒下来,他的发丝好似泛着淡青色的光,少年的脸庞如水般透凉。 无一郎看着神黎微低下头来,在他脸上投下了淡淡的阴影。他似乎不想与她对上视线,青色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瞥向屋外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 看着看着,少年突然出声道:“我见过它……” “嗯?”神黎一愣。 无一郎问:“它是不是会长出像小扇子一样金色的树叶来?” 神黎点了点头:“是啊,但是得春天才长得出来哦。” 少年沉默了半晌,轻声道:“那我想看春天……” 神黎便笑道:“那就再等等吧,冬天很快就过了。” “……好。”说完后少年又沉默了。 神黎觉得他似乎还想说什么,果不其然,半晌后他又道:“今天傍晚,虽然只有一瞬……” “但我觉得我以前可能很爱哭……” “嗯……”神黎微笑道:“可是无一郎你自己说过你不是爱哭鬼的哦。” “……” “所以以后别再露出那副表情了。” 神黎微笑地抚着他的发,看着躺在膝上沉默的脸,不禁想起不久前雪絮微融的山间夕阳中,少年那副呆愣愣的表情上,眼眶里是如水般晶莹的光。 当时他的那副表情,莫名就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 茫然且不安。 所以当时神黎微笑着上前去说愿意暂时当他的家人与记忆。 “走吧,天快要黑了。” 村田则是伸出手牵上了少年不大的掌心。 他们三人的背影,肩并肩消失在了这个冬日的晚霞中。 而此时,少年安静地对上神黎望下来的眼睛,任由她抚着他的发。 “失忆什么的,才没那么可怕呢。”她笑道:“反正我们都失忆了,一起前进找回来就好了,不管过去是多么悲伤的记忆,只要现在还有人陪着你就好了,无一郎身边一定有这样的人吧。” 他安静听着她讲,眼睛微亮,轻轻弯了弯自己的指尖,勾住她的衣角。 这个月光清冷的冬日,他薄青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幽蓝幽蓝的月。 一个少年懵懵懂懂的不知名心思,就像彼岸零落成泥的花一般,从他微弯的眼睛里长了出来。 他侧过头,看着清冷夜色中的银杏树,轻声喃道:“我想看你眼中的春天。” “嗯?”但神黎没有听清。 他便无声温软地笑了,像个正在撒娇的孩子。 与此同时,东京的吉原街华灯初上。 这条灯光绚烂的街道早些时候铲了雪,花白的雪零零地堆积在墙角一边,露出了冷硬色调的街,但很快就被萎靡的暖色盖掉,吉原的街,冬夜也依旧热闹。 但是今夜,有两位奇怪的客人吸引了游女们的注意—— “哦呀——就是这里吗?” 如同夜里微凉的风,声音的主人披着斗篷踏着长靴走在吉原的长街上。 从一身暗色旗袍的纤瘦身形来看大概是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客人。 他有一头绯橘色的长发,系成了细细的麻花辫,但奇怪的是他在晴天里撑着一把绛紫的油纸伞,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也缠满了绷带,只剩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但片刻后,游女们惊艳的目光注视着他将绷带一圈一圈扯开了后露出的面容。 “神黎那家伙就是掉到这里来了吗?” 伞沿抬起,伞下是一张白皙秀气的脸,上面有一双清澈干净的蓝瞳。 他像是在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语调是说不出的轻松与薄凉。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也撑着伞,身材魁梧,面容有些沧桑,他耷拉的眼懒懒地扫了周围一圈,感慨道:“果然不管哪个世界的吉原都是老样子啊,全是酒和胭脂的味道。” 闻言,那个绯橘发的少年人眉眼弯弯:“这个世界的人看起来都不强的样子,还以为我们那个世界的地球人已经很弱了,这里好像都没有一个比较能打的。” 男人立马道:“喂,你只是来找那丫头的,可别给我惹什么幺蛾子,笨蛋团长!” 少年人语气微扬道:“别这么死板嘛,阿伏兔,你就是因为一直这样,神黎才总想干掉你篡位哦,虽然让她当副团长也不错,但是果然还是阿伏兔你擦屁、股的能力厉害点。” “不。”名为阿伏兔的男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想干掉的一直就只有你而已。” 语毕,他有些苦恼地敲了敲手腕上的小机器:“看样子她身上的通讯器和定位器都坏了,我们可能得花上点时间找她了。” “找她还不容易吗?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暴力女杀人事件不就行了吗?”少年人便笑道,头上的呆毛一抖一抖的:“诶呀呀,真是会给上司添麻烦啊。” 阿伏兔青筋一跳道:“不就是你一脚把她踹进那什么时空机器的吗?!” “嘛~”少年人不甚在意地笑着。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吉原的街道上,片刻后,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 阿伏兔见他仰着头看那端坐在阁楼之上的漂亮女人,听说那是名为“蕨姬”的花魁。 阿伏兔听见自己的上司跃跃欲试的声音:“阿伏兔,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这个世界还是有能打一点的存在的。”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陆 昨夜的东京吉原街无故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暴动。听说街道楼阁多数被毁于一旦, 很多游女客人都被殃及受了伤,京极屋的花魁蕨姬也差点遇害了。 而据说暴动的发起者, 仅仅是两个撑伞的男人。 不,事后吉原的人们恐惧地表示更愿意称他们为强盗或怪物,现在正在通辑抓捕中。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样的人?” “一拳轰掉街道和房舍什么的……我的天,我亲眼看见他们一手扛起房梁柱子!还一脚把屋顶给掀了!” “不仅他们两个!!还有另外两个怪物!!一男一女!!他们从昨晚打到今天天亮!我吓得都不敢出来!幸好我命大!听说隔壁街有人被落下的大石头砸成重伤了。” “蕨姬花魁没事吧?听说她当时就在那附近!” “她没事, 早上发现她的时候正在一处废墟下躲得好好的。” “那就好……” “不过好像受了惊,听说一直呆在房间里不出来,也不见任何人。” “这也难怪……让她好好休息吧,看样子吉原短期内也是不能营业了……” …… 烦燥!烦燥! 该死的烦燥!!! 吉原一处尚且完好的阁楼里,簪着一头黑发的漂亮女人微微瞪大眼坐在光线遮得严实昏暗的和室里。 这个女人名为蕨姬,是吉原京极屋的花魁,同时,也是常年潜藏在花街中的鬼。 若是有人此时进来, 就会看见她表情狰狞地坐在榻榻米上,神情焦躁, 气息恐怖到不似常人。 “我们败了……我们败了……”她咬着自己的指甲,以一种阴冷的语气重复着这句话,语速极快,听上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是诡异:“我们竟然败了!不可能!不可能!” 但是耳边有另一个声音轻轻地安抚着她的心绪, 她一愣,焦躁的表情渐渐缓了一点。 那是平时潜藏在她身体里的哥哥的声音——他们都是鬼,互为一体, 从人类时就一直相依为命,互相保护,是普通的鬼无法比拟的、实力强劲的鬼。 他们兄妹俩可是受那位大人器重的鬼——十二鬼月的上弦·陆。 但就是因为如此,她现在才更为不甘和不可置信——昨天晚上,一个撑着伞的绯橘发少年,微笑着将他们兄妹俩打到近乎狼狈的地步。 “那个臭小鬼!那个臭小鬼!”她在昏暗的房间里近乎目眦尽裂地低吼着。 明明只是个臭小鬼,却察觉出了他们鬼的身份,还一言不合就当众打过来。 明明就是个臭小鬼,可是那可怕到让他们都瞠目结舌的战斗力,却令她有一瞬的害怕与颤抖。 明明只是个臭小鬼,可是不但将他们都逼了出来,还好像不会累一样,精力旺盛地与他们从夜晚打到了黎明。 ——仿佛他才是属于黑夜的怪物。 昨晚的战斗中,她的头颅被对方扭断,脊骨被踢碎,引以为傲的脸被他的拳头揍得面目全非……可是,可是,不管血肉再怎么重生,垢烂的肌理又重构了多次,却还是又一次又一次被对方微笑着不知疲倦地催毁。 而他尽管也受了点伤却毫不在意,仿佛不痛不痒,行动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缓,甚至在微笑。 当时战斗中的她有一瞬觉得,比起他们,他更像嗜血的恶鬼。 明明只是个臭小鬼!! 她呲牙咧嘴地在心里怒吼着,但是心里某个角落却突兀又空旷地回响着一句话: 怎么会有那样的怪物? ……这世上,除了那位大人外,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家伙? 她瞪着眼,不禁回想起黎明时那个少年人微笑染血的脸。 “诶?明明怎么都打不死,结果竟然怕太阳吗?”绯橘色长发的少年人,撑着绛紫色的油纸伞站在黎明曙光照射得到的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因日光出来而被迫逼得隐匿在废墟阴影下的兄妹俩。 她的手有一瞬被日光灼伤,而他们在少年人身上造成的伤口却开始清晰可见地愈合。 对方眨着眼在微笑,语气似是天真的发问,但是眼里却是睥睨的光,以及肉眼可见的淡淡的失望:“还以为你们打不死天下无敌了呢,没想到被太阳一晒就不行了啊。” “说起来,我师傅也是死在太阳下的哦。” 说着这话的少年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笑弯了蓝色的眼。 他头上的呆毛在清晨的风中抖了抖,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才对她的哥哥笑道:“你们兄妹俩挺强的,但是没有你妹妹的话你估计能更强吧,你妹妹完全是累赘呢,如果之后不想死的话最好就把你妹妹舍弃掉。” 语毕,他又笑道:“虽然现在杀了你们也行,但这样就少了乐趣,所以先放过你们好了,下次再来找你们玩吧。” 那个强得不像人类的少年人走向自己的同伴,临走前还问了一句:“对了,顺便问你们件事,最近有没有在这附近见过一个黑发蓝眼的女人?和我撑一样的伞,长得……嗯,那张脸算挺好看的。” 当时的他们说没见过,不知道。 但是…… 撑伞……黑发蓝眼的女人…… 现在,她的瞳孔一缩。 「堕姬……」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多月前,那位尊贵的大人屈尊来到她这里的记忆。 月夜下,那位黑发红眸的大人叫唤着她的名字,属于成年男性的年轻嗓音低沉暗哑,带着属于黑夜的高贵与神秘: 「你在这里这么久,知道一个黑发蓝眼拿紫伞的游女吗?」 她当时回答说:“听闻前些天隔壁街在抓类似的一个人,但是好像并不是游女,而且后面很快就不追究了,所以我就没多关心留意,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那个。” 「是吗?」当时那位大人的神色无悲无喜,那双透红的瞳孔在月夜下闪着一如既往令她着迷的冷光。 而现在,她突然想到: ……难道,那位大人和那个臭小子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 神黎他们今天早上很顺利地到达了三重村,村田被无一郎带去了紫藤花纹之家。 因为不是鬼杀队成员的关系她也不好进去叨扰,所以临时在村里一家小小的旅店住下。 虽然是一家小旅店,但是也汇聚了各式各样的旅人,闲来无事走在一起就爱谈各种见闻。 神黎无意间听到旅店的人谈起了东京吉原街的事,结果被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夸张至极,听上去反倒像唬人的了。 所以她没怎么在意。 神黎很快在三重村幸运地找到了能修伞的材料和伞匠,也决定在三重村住小半个月等伞修好。 这天,无一郎来找她了。 他在晴朗的早晨走来,逆着温热明媚的阳光告诉她他是来告别的。 无一郎说他接到任务要继续去杀鬼了。 他换了只乌鸦,是一只很黏人聒噪的雌鸦,站在无一郎的肩膀上使劲地蹭着他的脸,似乎对神黎很有敌意的样子。 但是无一郎却伸出小拇指来,要和神黎拉勾勾:“明年要一起去看春天。” 神黎便笑着与他约定:“是是是,听村田说你杀鬼挺拼命的,但要好好爱惜自己哦,毕竟晚霞日复一日千千万万,可是无一郎只有一个。”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精致秀气的脸庞好像在笑。 “到时候和村田一起,我们三个。”神黎道。 他的脸色沉了一点下去:“没有他也成。” 无一郎也是在清晨的阳光中离开的,他沐浴在那光中跑起来的背影很轻快,像一只即将振翅高飞的青鸟。 而村田的腿伤也愈合得意外迅速,当神黎十天后再见到他时,他已经能拄着拐杖来找她聊天了,说是再多十几天后就彻底可以行动出任务了。 神黎从村田那听到了有趣的事,说是最近好像出现了两只非常强大的鬼,与以往隐匿低调的其它鬼相比,它们可谓行踪大胆,而且诡异的是还时不时猎杀其它的鬼,鬼杀队正在着重追踪观察,但还没有很确切的情报,所以也不敢轻易出击。 对此,神黎便也没多想。 三重村盛梅花,神黎这些天看着那雪中艳红的花,总会想起那位小少爷。神黎便写了信,前几天还寄了几封信回去。 今天傍晚她拿到修好的伞后也准备离开三重村了。 离开前她决定在此处再寄几封回去,村田还来为她送行了。 “那个……”但是前几天为她寄信的邮差这会却面色迟疑,欲言又止。 半晌后,他神色悲伤地抬起头来:“小姐您还不知道吗?这户人家,听说昨晚意外失火,全家都被烧死了……无一幸免。” 傍晚的时候,转阴的天空飘起了雪,三重村附近的山林也刮起了凛冽的风。 灰幕低垂,团积的云压着林间光秃秃的树梢,云翳间的光被挡得严实,一丝一隙也落不到满幕雪白的地上来。 黑色的长鞘踏过厚沉的雪,神黎背着自己的油纸伞与村田走出了三重村的范围,这会即将穿过第一片小树林。 她迎着风与雪,耳边是晚风的呼鸣。 但是邮差方才同情又悲悯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却没被逐渐凛冽的疾风吹散那一字一句的噩耗。 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神黎愣愣地想。 冬天会那么容易失火吗?那么大的一座房子!失火了也没能及时扑灭吗?! 明明几天前的信才刚寄出去,明明十天前还和她微笑告别的人们,明明那个夜晚还说着要和她一起去看海的孩子…… 生命,真的是如此短暂又意外的吗? 神黎临时决定回去一趟,现下即将踏上的是十几天前来时的路。 神黎停下了脚步。 她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点,对为她送行的村田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回去吧,我走了。” 村田似乎想安慰她,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 神黎安抚性地笑笑,转身向前走去,身后的村田还没走,但是神黎却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身体宛若僵住一般给钉牢在了原地,但那并非是被寒冷的天气给冻住了——在那前方,昏暗寂静的林间,有什么东西来了,一种散发着凛冽杀气与血腥气息的生物,其向四周扩散的可怕恶意沉重浓厚,好似冻结了声音,也冻结了生命的本能。 神黎的呼吸猛地屏住,她微微后撤的身体动作先一步告诉她前方不可再前进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前方寂静的树林里走出了一个影子。 意外不是什么奇形怪状的怪物,而是一个姿态优雅的人形。那副与成年男人无异的骨架上套着一袭暗紫的武士和服,脚下的草鞋踩在雪地上悄无声息得像一抹幽灵,其高束的黑色长发在雪中飘扬的身影有着一丝贵族般的沉默与高贵。 乍一看同一位年轻的人类武士无异,但是他脸上的六只眼睛还是告诉了神黎他是非人的事实。 而且—— 他似乎不意外在这片单调静谧的林间见到神黎,还停在了她前方不远处的位置。 神黎看着他佩带在腰间的长刀,神色凛冽地抽出了自己的伞。 ——强!很强!这个家伙很强! 不用过招,单从气息就能感受到的强! 一晃眼喉咙就会被扼住,一不注意就会被肢解,稍不留神脑袋就会分家……单从他站在那的姿态,神黎就感受到了这样的威胁。 「所以,要逃吗?」心里有声音在笑。 神黎听到自己全身的细胞像警报铃一样响个不停,它们发出颤栗的叫嚣,似乎在拒绝战斗,但是心中似愤怒又似兴奋的情绪又点燃了神黎大脑的神经末梢。 逃不了…… 神黎的战斗本能这么告诉她。 她一动,他的剑就会瞬间出鞘。 “村田,快逃吧。”但神黎用冷静的口吻对身后的村田道。 神黎没有回头。 她在呼啸的风中清晰地听到了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闷响,以及村田牙齿打颤的声音。 很显然,身后的村田也意识到了对方可怖的强大,但片刻后,本来腿脚就不方便的他竟还是“锵”地一声抽出了鬼杀队专门斩鬼的日轮刀,颤着腿握刀对峙着。 “村田,我拖住他!有机会就跑吧。”神黎她再次对村田说。 她冷冷地盯着前方的鬼。 但是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对方却突然开口了:“找到你了……” “上百年……不见,你……依旧如此……”眼睛里刻有“上弦壹”的鬼在凛冽的风中发出了低哑的声音。 他透过雪幕看着神黎,眼珠子转了转,似乎在打量她:“不,好像……又不太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即将暴躁。”【bushi 我没想到上一章的神威辣么抢戏【bushi 兔叔和兔哥正式开启了自己的大正“鬼”传奇【bushi 昨天更新以为抽了,所以晚更新了几分钟,请谅解,顺利我今天捉了一下上一章的虫虫哦,望谅解 今天再更一章 我上一章的作话本来是想让大家猜猜下一个出场的会是谁的,结果作话没了??那大家就再猜猜接下来会是谁出场呢?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柒 “没有刀……也没有穿羽织……” 凛风与雪絮漫扬的山林里,突然出现的鬼, 自言自语地诉说着什么。 神黎的拇指摩擦着伞柄, 弯膝放低重心紧紧地盯着他, 作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那鬼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半晌后, 搭在腰间的拇指也顶开刀锷, 另一只手缓缓抽出了鞘中的长刀:“原来如此……你总是这么令我惊讶, 同那个家伙一样……” ……这个家伙,从刚才就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啊? 神黎冷冷地看着他。 同时,他的目光很快看向了她身后的村田, 用沙哑的声线喃哑着:“鬼杀队的人啊……看上去……不是可用之人,不过既然遇到了, 那就只能斩杀了……” 语毕, 对方的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只留下如鬼魅般的残影。 好快!! “村田!刀!”神黎突然大喊一声。 与此同时,一把刀身泛寒的长刀默契地从身后破开空气与雪絮重重掷来, 被神黎一抬手精确地握住了刀柄。 很显然, 村田也恐惧地意识到这不是他能对付的鬼, 甚至可能逃不了了, 所以他在那一瞬间, 作出了对他自己而言残酷又大胆的决断——将杀鬼的刀给了可能性更大点的神黎。 漫起的雪尘中,凛冽的刀光贴着双方呼吸的间隙划开,目标是她身后的村田。 神黎早在接到刀时就猛地跑起来挡在了来不及作任何反应的村田身前,并在那电光石火间,捕捉到了对方的残影。 噗的一声—— 神黎的肩膀被对方泛紫的刀尖刺穿, 而她手中的日轮刀趁着这一瞬间擦着对方凌厉的剑身猛地划向了他的脖颈。 嗅到她的血,他似乎一愣,穿透她肩膀的刀身随即向上一挑,一刀直接挑断了神黎的肩骨。 神黎闷哼一声,手中的刀一时错了位,擦着他的喉咙而过,留下了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可惜的是一秒就飞速愈合了。 但是与此同时,她握着伞的另一只手握成拳卯足了劲,迅速且用力地对着他的那张脸挥了过去。 嘭地一声——十分精准地打中了。 “村田!跑起来!”她一边大喊道。 双腿用力,几乎陷进雪地里,但是神黎集中一瞬向前蹬,拳头带动寒冷的气流与漫起的雪絮击中敌人的脸,神黎用足了劲将对方一拳砸了出去。 空气中一时扬起大量鲜红的血,对方的身影飞了出去,撞在了前面那些粗、硬的树干上,须臾间竟撞倒了一大片树。 “给我滚开!!”神黎挡在村田面前朝他怒吼道:“你个六眼仔!” 她一手握伞一手握刀,面目凶狠地挡在村田面前,肩上的血顺着她的手臂潺潺流下,滑过了日轮刀的刀尖,滴落在纯白的雪上。 “神黎!我不、不能抛……”身后是村田满含恐惧的声音,神黎一听立马将伞尖怼上他的额头,瞪着眼睛表情可怕地对他道:“滚!再不滚我就先爆了你的头!别留下来给我拖后腿!” 他咬着牙呜咽一声,终于识相地跑了起来,背影跌跌撞撞的:“神、神黎!请你坚持一会!我这就去找人来!” 找人来送死吗?! 神黎不动声色瞥了眼他跑出去的距离,心里约摸着需要拖多久的时间。 她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 雪依旧在下,不知疲倦,不知悲喜。 “你,一如既往的强大……”待前方的尘土静下,神黎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却正在飞速构建重生的脸:“反应速度,力量,精神力,还有战斗意识……都超越人类……堪比怪物……” “但是……” 语毕,他又冲了上来。 这次神黎也选择迎了上去,只为尽量拉开他与村田的距离。 “你想要保护那个人是吗?” 对方却看穿了她的意图。 结果几分钟内打了好几个回合都无法对他造成伤害。 她抱住对方的手扭断了他的手臂,可是锋利的刀依旧会马上袭来。 她手中杀鬼的刀,触不到他的脖子。 她找不到他剑技的空隙…… 这会,神黎借着树干跃上半空,对着他的脑袋抬伞开枪,但是射出的子弹却被对方精堪的剑技悉数弹开。 “想要保护那个人的话……你会毫无胜算……” 极近的距离下,他的刀仅仅是剑气就划破了神黎的腹部,一时间血液从她的衣物下像挥洒的水一样溅出。 而揣在怀里的、未能寄出的信件也被切成碎片,像雪一样随着衣裳的敞开而扬了出来。 有些信件在雪中飘飞。 有些信件却葬于火海。 「零少爷,展信佳。 今天我是一个人走过山间的,虽然有些寂寞,但是遇上了两个人,一位像翠鸟一样生机活沷的先生,还有一个眼睛像夏天萤火虫的少年。那个少年只比您大一点,但是话和您一样少,可能是因为照顾您惯了的缘故,我也想照顾他。希望我离开后那位新来的同事能够更好地照顾您。」 时间只有一瞬,若是再不退开,会被拦腰斩断。 神黎一瞬间作出正确的判断。 纸张飘扬的当下,神黎飞速后退,但还是有一瞬间感觉到了对方近在咫尺的可怕的压迫感。 可怕到她现在脑海中只剩下要怎么杀了他才能活命的本能。 这可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感……不…… 她猛地瞪大眼。 ——不是,不只第一次…… 她不只一次! 遇到过如此强劲的敌人…… 「零少爷,展信佳。 今天天气很好,猫和兔子什么都出来滚得一身雪。我今天遇上了强盗,但都被我打跑了,所以我真的是挺厉害的对吧。我又出发了,我知道那个青色眼睛的少年也失忆了,我们算是同病相怜吧,我告诉他要继续前进,他后面还摘柿子给我吃,说起来,那个柿子的颜色蒙着雪的样子很像您的眼睛,他说想和我一起看春天,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想和您去看春天。」 六只眼睛的敌人矮身袭来,横扫过来的刀快得看不到实体,但是她听见了刀撕裂雪絮的风声,于是顷刻间拿日轮刀挡住。 然而,剑身却在下一秒被敌人的刀斩断,刹那间,那把刀越过飞溅的铁屑,从她腹部一刀划上了胸口。 眼前顿时绽开了大量的血。 喷洒出来的血染红了空气中飘落的雪花和信件碎片,恍惚看去,像冬日里零落的花瓣。 ……她,被砍中了? 神黎微微瞪大眼。 那是她的血……吗? 「零少爷,展信佳。 我顺利到三重村了,这里的人种了好多梅树,现在是刚刚盛开的时候,非常漂亮,远远看去很像您的眼睛,我听说它们能开很久很久,至少在春天来之前,还希望您能看着那边的梅花静待樱花的绽放。」 飘雪中漫天飞扬的血液,让神黎一瞬恍惚地想起了那个孩子苍白的脸色和那双透红的眼。 …….啊,第一次有这种死亡迫近的感觉是在那个孩子身上感受到的。 「零少爷,展信佳。 今天我和村子的孩子堆了雪人,虽然您不能见光,但是晚上可以出去院子玩玩。对了,村子有一条河,结了点薄冰,看上去蓝蓝的,海的颜色肯定比它更蓝,等我以后路过海边后再告诉您一声吧。」 那个阳光温热的午后,她对他诉说着期望,可是片刻后却感觉到死神冰凉的镰刀贴在她的颈侧。 那是,差点令她发狂的死亡威胁。 所以当时的神黎,有一瞬间想杀了那个孩子,并有了一个埋在心底的猜想—— 断掉的日轮刀在寒冷的空气中落下。 恍惚间,只有几秒的时间仿佛也被放慢了。 在那一瞬,她看着敌人的刀划破了她飞溅的血液斩碎了她手中剩下半截的日轮刀,他那刻有文字的近在咫尺的金色瞳孔,倒映出她浑身是血倾斜着向雪地倒去的影子。 ——……小少爷他,可能不是人。 「零少爷,展信佳。 您还记得我们之前秋之祭典上被别人拍了照片吗?我去拿回来了哦,虽然您当时说不要,但是意外拍得不错。我忘了给您不小心带走了,所以顺便给您寄回去吧,千万别当成遗照啊,您可是要平安长大的。」 她当时按捺住了杀心。 然而,即便猜想小少爷不是人,可能是和眼前这个敌人相同的生物,但是事后的她面对那个如常的孩子,也并不对鬼有害怕排斥的心理,甚至不想去探究那是不是原装的小少爷。 对她来说,那没有意义。 因为她认识的,是那个不是人类的少爷。 而现在,眼前的鬼看着即将战败倒下的她,正在用低哑的声音说:“你很强大……来成为鬼吧……” 身体像是被撕裂般地疼痛,血液溢出嘴巴和鼻腔,神黎的眼前是一片灰白与血红的光影在交织。 「零少爷,展信佳。 那个话少的少年最近好像和我熟了很多,他变得没那么冷淡了,果然他和少爷您并不是很相像。其实我还是很担心您和新来的同事处不好,可以的话,还是可以和红叶以及和子婆婆说说话的,她们其实都很喜欢您。」 但是可能是鬼的小少爷,有一天被红叶不小心打翻的绿萝盆的玻璃碎片割伤了一道大口子时,流了很多很多的血。 “成为鬼,就可以永生……”敌人在劝诱。 她当时为他紧急包扎处理时,对方的伤口却没有立即好,半个月后才结了痂。 那时的神黎一愣,突然意识到他并不是鬼,甚至比普通孩子还要孱弱…… 而她,曾经想要杀了他。 「零少爷,展信佳。 那间神社请不要再去了,我出门在外路过神社会为您祈福的,如果有平安符就给您寄回去,晚上出门要带多点人哦,还要小心我之前和您说过的那个彩虹色眼睛的。」 嘴上说着希望他健康平安地长大。 但是他的生命,差一点就被她扼杀了。 「零少爷,展信佳。 我问过很多人关于您说的那种花,但是大家都不知道。虽然还没找到,但是我听说有一种更漂亮的花哦,那是属于夏天的花,叫做向日葵,也叫太阳花,下一次,我会带着它回去看您的。」 而现在,没有下次了,那位小少爷,已经死去了…… 那座府邸的所有生命都死了。 “那位大人,很中意你……”眼前的鬼还在说:“我就是,特意而来……” 她瞪大眼,从敌人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眸中的光在逐渐黯淡。 ……这是一副怎样弱小的姿态啊? ……她一直知道人类很脆弱。 生命很脆弱。 ——所以当一开始意识到自己远超常人的时候,她做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很怕因此伤到人。 一直,一直压抑地控制着…… 但是现在…… “不然的话,我就只能在今天……”眼前的鬼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杀气挥着刀上前,几乎贴着她的鼻尖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说着话。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冰冷的呼吸:“把你和你想保护的那个人都杀了……” 神黎的瞳孔猛地一缩。 与此同时,歪倒的残破身体瞬间在雪地上稳住了。 ——但是现在,如果她不在这里杀了他的话,等下死的就是村田和她自己了!! “说的好像!”她眼神一凛,飞快攥住空气中落下的断裂的那截刀刃,用力扎进了对方的脖颈里。 “你能杀了我一样!!”神黎瞪大眼睛,咧开嘴笑了。 「你要变强,变得强大,神黎。」她的脑海里突然有几个不同的声音在说:「这样才能保护大家。」 对方的行动在被日轮刀刺中脖颈时终于顿了一下,并在神黎打算切断他脖颈时猛地踹开她。她的手放开扎在他脖颈上的刀刃,但是嗤笑着跃上半空然后猛地往下冲,手中的伞尖如同箭矢一般拔开雪幕,在刹那间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怎么样才算强大?」记忆里,她茫然的声音在问。 嘭的一声——凛凛风声的山间回响起巨大的声音,空气中弥漫开升腾而起的雪尘。 神黎整个身体坐在那只鬼身上,手中的伞刺穿了对方的心脏将其牢牢地钉在柔软的雪地上,他们身下因为巨大的撞击而骤然炸开的雪絮中,渐渐露出了土地冷硬的色彩。 飞扬的土块沙砾中,神黎透过朦胧的雪雾好像看到自己正置身于很多个不同的场景里。 ——那是记忆碎片中的无数个战场。 「你要强到能够保护江华,神威和神乐。」身材魁梧、黑发蓝眼的男人站在灰败的雨幕中,只留下一个即将离去的背影:「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三个就拜托你了。」 身下黑发的鬼咳出一口血,他面色冷峻微怒,抬起一只手用力一撑,直接将神黎拿伞的手打了个骨折,但是下一秒又被神黎笑着用另一只手的手刀残影般地削断了。 与此同时,神黎看到记忆里的自己穿梭在废墟遍布的战场中,双手无数次穿透别人的胸膛。 「还不够强。」 然而,依旧是下个不停的雨天,银灰长发的男人扼着一个孩子的喉咙对她道:「想要从我手里保护这个臭小子的话你这点力量可还不够。」 她的大脑在发烧,血液在沸腾。 身体随着无数次战斗的记忆的恢复而慢慢复苏了战斗的本能。 神黎重重地踩着鬼拿刀的手,方才因攥刀而血淋淋的手现在对着他的脸再次砸下,这一拳直接砸碎了他们身下的土地。 山林一时响起恐怖的巨响,甚至有些晃动,地势稍高一点的雪开始滚落。 染血的眼帘中,神黎看见记忆里的自己总是无所畏惧地从高空跃下,踏碎了大地,用伞结束了底下无数的生命。 「神黎,我们太弱了,要变强,你要和我一起走吗?」但是最初记忆里灰败的雨幕中,有个男孩站在石阶上向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上缠满了绷带,甚至有血渗出。 她愣愣地抬头看去,却看见对方倏然拔高的背影在刀光剑影的前方厮杀。 有人拿枪对准了他的脑袋要杀死他。所以记忆中的她用伞截断了别人的枪支和手臂。 「神黎,你变弱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弱?」同样的声音在发问,说着这话的人在微笑,却抬伞对准了她的脑袋。 画面一转,她奔跑在北风呼鸣的残垣间,绿意盎、然的森林里,干燥炎热的沙漠中……挥伞残杀了扑上来的形态各异的怪物,所过之处皆是鲜血与哀嚎。 眼前宛若有无数无数的敌人,于是她听到了刀剑的嘶鸣,枪支炮弹的轰响,以及肢体破碎的哀求与惨叫。 她曾经,一直一直在战斗。 以掠夺者的身份。 「这就是所谓的强大吗?」脑中有声音在问。 「神黎,神威和神乐就拜托你了。」 然而,记忆里宁静得能清晰听见鸟鸣的午后里,橘发蓝眼的美丽女性抚着她的脸,温柔地微笑着: 「因为神黎你很强,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保护好他们的,因为你可是姐姐啊。」 “区区……”而此时,神黎在下着雪的山林里嗤笑着扼住敌人的喉咙,她从对方金色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眼里嗜血的眸光。 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身为姐姐,可要好好保护他们啊。」 「就算不再是一家人……」记忆中的雨幕里,有一对父子挥伞在战斗,血溅满了泥坑,她却只能无助地看着。 所以,就算村田不是她真正的家人—— “区区!” 她的脑袋因突然多出来的记忆片段而头痛且混乱不已。 “区区渣滓!”但是她听见自己对着那只鬼怒吼道:“别想动我的家人!!” 「就算不再是一家人……」 记忆里那个男孩在说: 「也要保护家人!」 ——她也要保护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哼哼六眼仔,你一定想不到给我加buff的是你家老板。”【bushi 神黎本来觉得小少爷是鬼,但是小少爷搞了一波小操作。 神黎想起了挺多,但是现在的记忆非常非常的混乱。 如果写得不好还望谅解。 捉了个虫 不行,大家的评论太可爱了笑到我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捌 神黎一直觉得自己可能也是和人类不同的生物。 起初她认为自己是鬼,但是没有吃人喝血的**, 也不至于见光死, 所以她后来排除了这个可能。可是她的体质真的异于常人, 而且时不时浮现的破碎记忆也在以半遮半掩的微妙形式告诉她:你可能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记忆里有无数异形的生物, 有些一摆尾就能砸碎大楼,有些巨大得遮天盖地, 但是都被她的大伞和拳头砸翻在地。 她同一个橘发蓝眼撑伞的纤瘦背影走过昏暗殃臭的贫民窟, 去过铁器林立冰冷单调的机械城, 也漫过长满金色油菜花的田野,还穿过晶莹剔透凛风烈烈的冰川……但是最后那些地方大多都会变成充斥着鲜血与硝烟的地狱和战场。 而她属于其中的侵略者。 记忆里的她手微微一动就能折断别人的骨头, 伞一抬就能夺走别人的生命。 所以有无数的生命向她哀求与哭嚎。 那些绝望的泪水, 憎恨的目光, 以及恐惧的声音,以碎片的光影在她脑中一一闪现。 所以她的耳边经常有声音在哭喊:「你这个怪物!你这个恶魔!」 即便记忆未恢复完全,有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现下, 她扼着那只鬼的喉咙, 觉得自己很愤怒很愤怒, 但是神经又很奇异地兴奋着。 火热的温度遍布全身,钝痛的大脑像要爆炸了一样,但是那种感觉,她却觉得非常非常地舒服。 有声音在说:「遵从夜兔的血, 神黎。」 嘭嘭嘭——神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异常地快。 她的口腔全是血的味道,可是却觉得异常地渴。 想要看更多的血!想要让这股兴奋的劲随着战斗而酣畅淋漓地耗尽!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一点一点的飘乎起来,找不到落点。 恍惚间, 她想,她也许就是个怪物,过去肯定也经常与死亡为伴。 神黎从一个月前就时常梦到死亡。 失忆后的记忆片段总是能在寂静的午夜零散破碎地浮现。 梦境里最开始的死亡源于森林里的一朵花。 那是一片由无数苍天古木包裹而成的葱翠绿意,说不出名字的树木高大而繁茂,缠着藤蔓的枝桠和叶冠遮天盖地,自上而下投下一片绿荫。 那里的季节不是很分明,常年都是绿色,至少神黎觉得记忆里的她一直处于一片如夏季般的闷热中。 所以她时常能听到森林里有像蝉鸣一样孜孜不倦聒噪的声音。 阳光也很偏爱那里,即便大树怎样用自己的枝蔓撑起大伞,但金色的光还是会恣意地穿过层层叠叠的叶隙,斑斑驳驳地洒落下来,像星星点点的光屑,很漂亮也很明媚。 于是她总爱蹦蹦跳跳地踏进那片森林,像玩跳格子一样踩着阳光的落点前进。有时会有风吹来,穿过丛木,拂过她的伞和发,吹动脚下的草与头上的叶。 在那窸窸窣窣的声响里,她总可以听到一些寂寞的呼鸣,低沉空旷,听上去像心底里沉淀淀的沙。 梦中的神黎知道那是风穿过残垣断壁的声音——那片森林里,有许多倒塌破碎的建筑物,它们沉睡在那里已经有很长的一段岁月了。 爬山虎和藤蔓爬满了缺角的水泥和砖瓦,青苔如同绿毯一般将沉默的古迹和文明掩盖,那里曾经有过的「人」居住的痕迹与证明,正一点一点地消逝。 但是神黎并不感到悲伤与寂寞,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跑过丛林,拔开灌木,就能在那前方看见一座倾斜的残破楼房。 那里边没有好吃的食物,也没有漂亮的玩意。古黄古黄的石头砌成的阶梯和长廊踩起来总是空荡荡地回响……但是那里边的尽头有古老的书、墨绿的盆栽、爬满裂缝的窗,以及窗边总是抽着烟斗微笑地看着她的美丽女性。 「江、江……江华……」梦中的神黎总是站在楼下,仰头看她那微磕的潋滟蓝眸,由远及近的、磕磕绊绊地叫着她的名字。 「你又去找大蛇们玩了吗?」那位女性撩着耳鬓边的橘发,露出了耳朵上红色的流苏耳饰,面上含笑地看着她。 神黎害羞地点了点头,抬手将手里的东西如献宝般举给她看:「花、花……送给你……」 那位女性便温柔安静地笑,神情同那蹁跹的阳光般懒散。 可是后来,那花枯萎了,黄散散地耷拉在窗边。 她当时的心情难以言明,便扒着窗拨那枯黄枯黄的花瓣,想要让它再生机勃勃地立起来,但那位女性却只是很平静地抽着烟笑道:「你把它摘了,它当然就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死亡。 梦中第二次接触死亡是她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兔子——那只浑身雪白雪白的生物,是那片阴雨连绵的石楼街巷中为数不多亮眼的生命。 「那它就叫神黎二号!是家人!」 她和名为“神乐”的小女孩各养一只,但是之后她那只率先掉进水里淹死了。 可是有声音毫不在意地说:「这不是很正常吗?兔子又不会游泳,当然会死。」 所以除了她和神乐外,没有人在意它的死亡。 后来她哭嗒嗒地把那只小兔子煮来吃掉了。当然她没变态到想什么吃了就是一起活下去的哲学道理,纯粹只是想给她当时身边的两个小家伙加餐,不想他们饿肚子而已。 但是梦中的她还是伤心地哭了好几天。 因为对于她来说,那算是家人。 “家人……” 可是,此时被她扼在掌心中的鬼,却发出了如同嘲讽般暗哑的声音:“你还真是……” 神黎梦中第三次接触死亡,依旧是那片司空见惯的大街小巷。 然而,那一天,总是遍满阴云的天难得有了日光。 不算明媚的光像是被稀释过一样漫进一间屋子的窗口,橘发蓝眼的美丽女性面色虚弱地被一个男人拥在怀里,微笑着在阳光中逝去了。 死前,她缱绻的目光从屋子里透过窗口望来,同她以往在残破窗口边一般温柔地笑着。 但是当时的神黎胸口像被锥子一样尖锐的东西敲打般刺痛。 梦中的她攥紧了胸前的衣襟。 好悲伤,好难过…… 重要之人在眼前逝去的感觉! 以及…… “你还真是同以前一样……一如既往在意这种无聊的东西啊……”那只鬼猛地弯膝顶上了神黎腹部淌血的伤口:“老师……” 神黎当即呕出一口血来,身影一晃。 ——以及愤怒,愤怒! 那种言以言喻极需发泄的愤怒! 「神黎,遵从夜兔的本能……」 那个声音又在说。 「杀了他。」 「否则你保护不了什么的。」 于是,她稳住了身形。 片刻后,她又咧开嘴笑了。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陷入黑暗前,神黎想: ……明明深知那种死亡与失去的痛苦,可是她依旧在无情地掠夺啊。 ……她果然是怪物吧…… 神黎不知道黑暗里的时间过了多久,她像是睡沉了一样睁不开眼睛,脑袋也思考不了。 她好像飘浮在一片虚空中,又像是陷在柔软的被窝里,意识和身体都舒服疲懒得不得了。恍惚间,她有点想要一直一直睡下去。 但是,慢慢地,她听到了黑暗中传来了声音:“快住手……神……” “炼……柱……请别……她不……” 那声音宛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般缥缈。 “神……战……已经……没事……了……” 她猜声音的主人正站在风中,说话的时候身边还有无数的花落下。 “神黎……” 但是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神黎!” 声音的语气却并不温柔,甚至满是焦虑,还含着哽咽。 “战斗……已经……” 像是隔着花在大喊一样,让她觉得有些吵。 “战斗已经结束了!鬼已经不见了!” 但是这句话下一秒破空而来,惊醒了神黎昏沉的意识。 “请你们住手!!不要杀她!!炎柱大人!风柱大人!!” 她猛地从黑暗中醒来。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村田满含哽咽的大喊: “神黎才不是鬼!!” 说着这话的村田,在凛冽的风中张开双手用颤抖的背影挡在了她面前。 神黎愣愣地抬头,看见了一片被毁得满目疮痍的山林。而她自己,浑身是血,血淋淋的手正握成拳向前砸去,却不知为何堪堪停在了村田的后脑勺前。 而他的前面,是两把落了雪絮的长刀。 刀的主人站在他们面前,喘着气沉默了。 但是神黎却没心思去管那些人是谁。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村田脖颈上那跳动的青色血管,心里好像突然落下了一块大石,与此同时,她整个人如同脱力般跌坐在了雪地上。 远方的天空在此时泛起了淡淡的亮白,划破了阴灰的天。 天亮了。 生命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神黎看着村田的背影愣愣地想。 但是片刻后她微微笑了起来。 ——是不停的心跳,是鼓动的脉搏,以及听得见的言语。 所以,怪物什么的…… 她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如同安心般闭上了眼。 只要能保护住重要的人,就让她成为怪物吧。 片刻后,神黎感觉到有人在背她。 凛冽的晨风中,她精神恍惚地睁开眼,感觉到自己正伏在一个宽大结实的背上。 对方温热的体温让她不禁蜷了蜷指尖。 她好像正被一件羽织从头上罩着,恍惚间,她嗅到了羽织上如阳光般的清香。 柔软的衣物下,对方柔软的发也正扫着她的脸颊,有些酥痒。 神黎睁开眼后混乱大脑暂且转动不起来,只能微眯着眼,轻声吐出脑海里掠过的一个个名字,想要确认一下是谁:“阿伏兔……?云业?父亲?” 但是那人一时没回她,她便像个孩子一样继续念叨个不停:“江华?师傅……?神乐……高杉……义勇……无一郎……村田……” 很快,耳边传来那人略带安抚的声音:“请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这个声音! 同记忆里那个总是一口一个“杀了你哟”的臭小子一模一样!! 神黎一惊,几乎本能地想要跳起来揍他一拳。 但是大概是他语气里的安抚意味过强,竟让她无端地安下心来了。 神黎便继续懒懒地伏着,搭在他肩上的双手轻轻圈紧了对方的脖颈,还用脸颊轻轻蹭了蹭那人的背,软声嘟囔道:“神威,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炼狱大哥:“差点因为声音和神威相同被揍。”【bushi 友情提示:神威和炼狱大哥的声优是同一个哈哈哈哈 神黎不算好人,就是那种为了保护自己重要的人能够下狠手的海盗哈哈哈哈。 另外看大家都很开心神威是弟弟来着哈哈哈哈 我说一下他们不是亲的哦,但是除了神威自己觉得自己是大哥外,所有人都默认神黎是姐姐呢哈哈哈哈【bushi 与一哥的战斗终于写完了,一哥被失控的神黎揍得老惨了【bushi 这里用神黎的视觉没写出来,大家就当不知道吧哈哈哈哈哈哈哈【bushi 然后失控的神黎差点被当成鬼砍了哈哈哈哈【bushi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贰玖 神黎再次醒来的时候, 先是闻到了草药的味道。 虽然并不浓郁, 也不算刺激难闻, 但是两个月来一直照顾那位小少爷, 让她对这种类似的气味有些敏感,甚至可以说是熟悉的。 而这一次, 这种药香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很显然,她被救助了,还处理了伤口。 神黎微睁着眼时,酸涩惺忪的眼睛看到了一片由古褐色木材平铺而成的天花板。 她轻轻歪头打量了一下四周, 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干净整洁的和室里,单单从那些装潢来看, 可能还是大户人家。 此时她正躺在榻榻米上柔软的被窝里,身体被厚实的棉被包裹, 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和室里点了檀香,那香气闻起来淡淡的, 让她心情莫名放松。 格栅门外有淡淡的光透过窗纸渗进来, 和室里没有点灯,但并不昏暗,神黎由此判断现在是白天。 墙上挂着浮世绘风的挂画,远远看去有种别样的美, 四周很安静, 静得连她微动时衣物摩擦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以片刻后,从屋外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即便刻意放轻了,她也能清晰听见。 糊着和纸的格栅门上很快倒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其中一个人轻轻拉开了门,神黎一看,是个穿着白大褂、表情非常严肃的中年女性医生,而她身后的那个,是一脸郁色的村田。 乍一对上视线,门外的两人都明显地愣住了。 片刻后,村田脸色的忧郁散去,率先喜极而泣地叫出声来:“神黎!!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没事呜呜……噗!” 结果下一秒,医生一声不吭地给了他一肘击,表情暗沉:“对伤患不要大呼小叫的!” “对……对不起……”村田捂着肚子泪眼汪汪。 看着一脸苦瓜色的村田,神黎很想提醒那位医生村田也是有腿伤在身的。 但是医生显然不想管村田了,她轻手轻脚地进来,开始熟练地翻自己的医药箱,一边板着脸说:“受了那么重的伤仅仅昏迷两天就醒了,这可真是奇迹。” 随后又道:“我现在要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语毕,她在神黎的默许下拿手电筒扒开神黎的瞳孔检查,一边用听起来刻薄但无恶意的语气说:“虽然我也看过不少体质异常的人了,但是你的体质真的特别夸张,当时那种伤势,竟然还没死。” 神黎一听,只是扯开嘴角笑了一下。 旁边的格栅门没有关全,此时有轻风吹了进来,让她感到了一丝凉意,但和室里的空气瞬间流通了不少,呼吸起来也新鲜了许多。 屋外是阴天,虽然没有下雪,但是院子里堆积的雪可比几天前厚多了。 神黎看见枝枝簇簇的梅花从院子的墙角探进来,虽然被纯白的雪团拥簇着,但还是能见到那点点艳红。 看着看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神色寂寂地敛了敛眼睫。 村田在医生说要检查一下伤势的时候就先避闲退下了,说等会再来看她。 这会医生掀开被子用听诊器附在她胸口听她的心跳,后面又拉开了她身上的衣服。 神黎眼珠往下瞅了瞅,瞅见自己上半身几乎缠满了缠带,像个白粽子似的。 她愣了愣,觉得没必要包得这么严重,但是她没那么笨说出口来。 这是个很老练的医生,她在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后说要拆开绷带看一下里面的情况。 神黎“嗯”了声后就任她折腾了。 这期间,她听到了轻巧的脚步声,起初她以为是村田,但是当她百般无聊地侧过头去看向门外的院子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金红色的瞳孔。 她一愣。 那是个有着一头金黄发色的陌生男人,年龄看上去二十左右,穿着一袭鬼杀队的黑色制服,外边披着件红底焰纹的白色羽织。 细细一看,是个面目俊朗的人。 此时他双手环胸站在门边,探出半个身子望进来,金红色的瞳孔在阴天下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当对上她愣然的目光时,他也一愣,随即环在胸前的一只手微微松开又支起,在唇上竖起了食指,微笑地示意她不要出声。 似是怕她不理解,他又指了指医生。 神黎似懂非懂,但他也不管她真的懂了没,便歪了歪头,朝她笑眯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 他安静的笑容,在神黎以院子白雪为背景的眼帘中,竟一瞬璀璨得像冬日温暖的阳光一般。 神黎有些惊艳地睁大眼,愣愣地看着他掺了金般的发丝柔软地垂在肩上,并随着他歪头的动作而调皮地晃动着,很是可爱。 而那发尾是如胭脂般晕开的殷红。 片刻后,他扬着笑的唇微动微翕,似乎在与她无声说着什么。 神黎猜测他是在和她打招呼,便也轻轻朝他笑了笑。 阴天下,他微笑的样子明媚得足以虚化周围的一切,恍神间,神黎想,太阳花,莫过于就是这样的漂亮吧。 但是,当神黎突然被空气中的凉寒激得一个机灵时,她才注意到医生已经用剪子剪开了她外边的绷带,露出底下的肌肤来了。 而门外那人却还是那样无声地看着她,俊朗的面容上是无辜且坦荡的微笑,目光纯粹正直得不含一丝杂质。 等、等一下,这位大哥?! 神黎差一点出声了。 他就这么看着她吗?!! 但是好在她出声前,他就已经自觉绅士地背过身去了,只在格栅门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高大背影。 下一秒,耳边是医生淡定的声音:“我现在要掀最底下的绷带看你的伤口,可能会扯着有些疼,忍着点。” 于是,神黎又轻轻地“嗯”了一声。 大概是她的态度太过平静了,惹得表情严肃的女医生突然看了她一眼。 但是医生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片刻后像是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般同她开口道:“姑娘你是鬼杀队的吗?” 神黎一愣,道:“不是。” 医生用赞赏的语气道:“那还真是厉害,听说你遇上了鬼,小小年纪又是个女孩子,不但能从鬼手里活下来,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这么坚强,我要对你改观了。” 神黎微勾着嘴角骄傲地接受她的夸奖。 但是医生看了她的伤口后突然一愣,惊讶道:“这伤……比我想象中愈合得快好多。” 神黎便嘿嘿笑了两声,用轻快的语气道:“因为我父母亲把我生得好啊。” 本来严肃的医生这会也被她平静又欢快的情绪感染了,面目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因为伤口恢复得意外快,所以医生决定给她换药。等到清理伤口上药缠绷带什么的都结束后,神黎平静的表情变都没变下。 医生一边收拾工具一边道:“继续好好休养吧,你胸前这道口子可能会留疤,但是不要伤心,能活下来就是万福了。” 留疤什么的神黎才不在意,相比之下她更心动医生说等会让人给她送点吃的过来。 这一听她可就精神了,食物对她来说比什么万济灵药都来得好。 医生临走前看见了门外的男人,但只是温和地吩咐他不要逗留太久得让伤患好好休息。 那人便点了点头,随后在黯淡的日光中转过身来目光迥迥地看着躺在被窝里的她。 他的微笑仿佛是天生的,带着某种热烈的温度,如同什么灿烂的花般绽放在脸上,令人无端地安心。 她一时又被那双耀眼的金红色瞳孔看得有些恍神了。 下一秒,那人微笑着出声了:“哟,少女!下午好啊!” ……哦,这个声音…… 神黎脑海中瞬间掠过一张笑眯眯的脸。 她!萎!了! 但是那人好像没注意到神黎微妙的表情变化。在医生走后,他似乎也没有离去的打算,还走了进来,在她身边盘腿坐下。 神黎一时间愣住了。 “没事来看看你,已经醒了真是太好了!刚才让你别出声是因为那位医生不喜欢被打扰,她医术很好的,所以请不用担心!你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笑容满满,脸上是由衷的高兴:“你好,我听村田说你叫神黎是吗?是个好名字!神黎,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炼狱杏寿郎,今后请多多指教。” 名为“炼狱杏寿郎”的男人说着这话时的坐姿非常端正,他直直地看着她,眼里嘴边都是认真的笑意。 听上去还真是正式又郑重的介绍啊。 神黎一愣。 虽然一开始觉得他的声音与记忆里那个总是轻飘飘的少年的声线一模一样,但是这会听来却还是有一点不同的。 炼狱的声音更低一点,也更元气一点,是偏青年的方向了。 终于能稍稍区分开来了,神黎便温和地笑了:“你好,我叫神黎。” 很快,神黎从炼狱口中得知她正身处鬼杀队的紫藤花纹之家。 前两天她遇上鬼后村田回去找人,恰好碰上了同时来三重村休整几天的炼狱和另一位队员,所以他们顾不上劳累就随村田一起过去打算援救她。 但是当时去时已经快要天亮了,那里只剩下失去意识了却还在暴走搞破坏的她。 “因为你当时那副样子太可怕了,而且一察觉到我们出现就开始攻击我们,所以我们差点把你当成鬼斩了!”炼狱语气诚挚地笑道:“真是对不起啊。” “不……”神黎一时有些心虚,不太好意思接受他诚挚的道歉。 毕竟当时她如果不是及时被村田叫醒的话,估计那一拳头就让村田脑袋开花了,可能最后确实会杀人也说不定。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啊,从鬼手中活下来本来已经很厉害了,可是当时我另一个的队友不小心被你揍了一拳后还差点失去意识了哈哈哈哈!”炼狱表情坦然,不含一丝恶意地笑着。 “对、对不起……” 求求他别再夸她了,越夸她越心虚。 他的队友应该没事吧!应该没事吧?! 但是在神黎不知道要为此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对方却突然伸出手来轻柔地摸了摸她的黑发:“不用道歉,你做得很好!不但从鬼手中保护了自己,也保护了村田,你真的做得非常好。” 那是一只温热宽厚的掌心,当不小心摸到神黎的额头时她还能感受到上边厚厚的茧,以及茧带来的粗糙感。 但是神黎却意外很喜欢。 她在炼狱摸上她的发时就愣愣地看去,就见脸上扬着温热笑意的男子目光明亮,那双瞳孔里倒映出她如同一个孩子般呆愣的表情。 全身像是突然被他目光里同温水一般的眸光泡软泡热了一样,恍惚间好像有一股暖流淌过四肢,淌过心间,也淌过了眼眶。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突然眼睛一热,鼻子一酸。 …….她好像,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夸奖…… 她吸了吸鼻子,没让自己莫名其妙哭出来,但是对方以为她被风吹冷了,还给她掖实了被子关上了门。 神黎看得特别感动。 然后,他又坐在她身边笑道:“今天来,除了来看看你外,还有一件事想要向你道歉。” “嗯?”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前两天背你回来治疗时……”他笑着说。 他刚出口,神黎又是一愣。 所以当时背她的人是他吗?真是个大好人! 神黎朝他感激地笑。 “因为怕你又暴走伤了医生们,所以我在在旁边看着了。”他用一种很郑重认真的语气笑着:“但是不小心看光了你的身体,真是对不起!当然,别担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次神黎是呆住了。 但是偏巧这个人现在还目光澄澈,用十分坦荡的语气继续说,脸上是十分正直的微笑:“放心,虽然可能会留疤,但是你的身材很好很漂亮!我当时还流鼻血了!” 神黎瞬间震惊了。 这个家伙!!在用那么正直坦率的表情和语气说些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炼狱大哥:“一开始就是奔着负责来的!”【bushi 对不起我搞了大哥 看大家都好想屑老板拿到信哦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屑老板确实拿到了一部分信了,不然一哥怎么会知道神黎在三重村呢(神黎之前在三重村就已经寄一部分回去了,大家仔细回看一下就知道了诶嘿嘿嘿嘿)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拾 虽然炼狱笑得那么坦荡, 但是配上那声音再结合那内容, 神黎只想给他来上一拳。 被看光了她可是很吃亏的好不好!!! 可是想到对方当时怎么说也算是帮忙,所以神黎一时忍住了。 神黎如果这时候有烟斗在手边的话真想吐着烟无情地给他来上一句:老娘可是得拼了命才能追上的女人。 但是她刚这样想, 对方就笑着说:“对了, 前两天我看到你身上还带有烟斗,女孩子少抽点烟, 对身体不好。” 说这话时, 他那双明亮得好像在闪闪发光的眼睛以及抿着唇微笑的模样, 让她莫名不知道说些什么:“……哦。” 结果下一秒, 他又继续扯回了方才那个话题:“我今年十九岁,过完明年五月就二十了, 没有未婚妻也没有心仪的对象, 更没有成立家室。虽然家中母亲早逝,但好在还有父亲和弟弟,他们都是非常好的人!” 炼狱抬头挺胸,如同在宣誓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元气满满地笑道:“我家算不上大富大贵, 可是也算宽裕不愁吃穿。另外,我本来还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的,但如果你愿意嫁给我, 我就一定会履行丈夫的责任好好……” “停!”神黎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对方果然停了下来。 依旧在微笑的男子睁着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困惑地看着她:“嗯?怎么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用与那个人那么相似的声音所说的话听上去就让她很不舒服!! 神黎都想揍他一拳了。 但是肩骨受伤了现在不好抬手, 她便温柔地微笑道:“你能低下头靠过来一点吗?我想和你说些悄悄话。” 闻言,炼狱扬着丝毫不变的微笑,几乎没有怀疑也没有犹豫就俯下身来了。 神黎在他俯下身来的同时就猛地仰起头, 打算给他来一记头锤。 走你! 但是她的额头却顷刻间就被他突然伸出的掌心给附上了。 因为怕太用力伤了他又砸破自己的头,神黎也控制了力道,其结果就是被对方给轻松地按回了枕头上。 这会,他微笑地抚着她的额头道:“嗯,已经退烧了,受伤的第一晚你可是发了高烧哦!” 神黎微微瞪大眼。 弥漫着淡淡檀香的和室里,她仿佛能感觉到对方近在咫尺的灼热的呼吸。 她有些不习惯地摇了摇头,但在极近的距离中,对方看着她歪了歪头,肩上的发丝和鬓发几乎都要扫到她的下巴了。 他那双金红色的瞳孔正熠熠生辉,认真地凝视她:“那么,你想和我说什么悄悄话?” 神黎瞬间一惊。 糟了,她有点应付不来这样的家伙。 神黎一愣,这下哪怕忍痛抬起手来也想要推开他了。 这时,格栅门突然被人轻轻拉开了。 来者似乎一愣,随即轻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声音轻轻浅浅的,听不出来情绪。 这个声音…… 神黎和炼狱同时一愣。 炼狱收回手直起身,微微侧身向后边望去,而神黎也歪头看向了门边,就见那外边站着的是一袭宽大黑衣的黑发少年。 来人用一双薄青色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那双瞳孔在外边黯淡光线的渲染下,带上了浅浅的蓝。 神黎一看,呀,熟人! 竟然是才半个多月不见的无一郎。 很明显炼狱也认识他,他率先朝那个少年一笑:“是时透少年啊!好久不见了,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高兴!” 无一郎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无悲无喜:“炼狱先生好。”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了神黎,神黎便笑道:“无一郎,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做任务了吗?” “因为村田写信给我了。”他只是这么简单地说了一句神黎便明白村田可能将她的情况告诉给他听了。 少年走了进来,同炼狱一样在她身边坐下:“傍晚又得走了,路过这里,就来看看你。” “是吗?”神黎对上他此时幽绿幽绿的眼睛,笑了笑:“谢谢啊,不过不用担心,我没事了。” “原来你们认识吗?”一旁的炼狱笑着问。 无一郎点了点头。 无一郎来后炼狱就没提刚才那档事了。 片刻后无一郎问起神黎遇鬼的事,神黎便简单地描述起那只鬼的特征。 当说到他眼里有“上弦壹”的文字时,他们眼里都是明显的惊讶之色。 然后炼狱又开始真诚地直夸她厉害,无一郎则是沉默着,虚晃晃的瞳孔看上去像是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实说神黎不知道那只鬼是死了还是逃了,但从他们的言语神态看来他们都偏向他逃了。 “我知道了。”最终,无一郎淡淡道:“如果以后遇上他的话我会竭尽全力将他杀了的。” “感谢你提供的情报,我们也一定会努力斩鬼的。”炼狱自信且灿烂地笑着,伸手拍了拍无一郎的背:“都是柱,一起加油吧!” 无一郎淡淡地望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冷淡。但是炼狱的笑容没有变,如同长辈大哥般令人安心。 这时,神黎突然语气阴冷道:“不,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再遇见他一定要打死他!” 闻言,炼狱一愣,随即期待地看着她:“神黎少女!你是要加入鬼杀队吗?以你的能力加入的话,一定能做很多事的!” 神黎想要一把斩鬼的日轮刀,所以当然想加入。 当她想要这么回答时,无意间瞥见无一郎放在膝上的指尖突然颤了颤。 神黎一时间愣了下。 这一会功夫,炼狱便已经笑着说:“如果不加入的话那这种事就交给我们吧,但是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不然就和鬼没什么两样了。” 神黎也顺着他的话“嗯”了声。 她看了眼神情平静的无一郎,没再说什么了。 恰好这个时候,村田端着食物过来了,他看见里边的炼狱和无一郎时似乎一愣,随即尊敬地鞠了一躬后走了进来,一边笑道:“神黎,你行动不方便,我刚好没事,让我喂……” “请放下就好,接下来我来吧!” “放下就好,接下来我来吧。” 炼狱和无一郎异口同声地说。 两种不同的声线和语气,很突兀又很契合地交杂在了一起。 那两人同时无声地看着村田,一个挂着阳光般的微笑,一个面无表情,但都盯着他。 出声后那两人也是一愣,随后又无声地看向了对方。 于是,如太阳般的金红色瞳孔对上了如雾霭般的雾青色瞳孔。 村田早在他们出声时就露出有些尴尬的神色,他赶忙放下后对他们道了声“那就劳烦了”就飞速退了出去。 而炼狱和无一郎脸上挂着自己的招牌表情沉默地对峙半响后,将默契地将目光都望向了神黎。 但是神黎现在压根没心情理他们。 她从方才开始远远地就嗅到了食物的香气,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肚子也瞬间就饿得要死了。但是当她看到那一小碗稀得要命的白粥时,她的脸色一下子又苍白了几分。 这一点东西还没有她平时喝的水多呢! 她生无可恋的表情和苍白的脸色落入炼狱的眼里,他笑道:“怎么了?看上去不高兴的样子,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想吃米饭!想吃肉!”神黎用足了力气高声道。 炼狱被她饱含怨念的高分贝弄得一懵。 片刻后他眨了眨眼,笑道:“哈哈哈哈这么有食欲真是太好了!不过以你现在的伤势还吃不了那些,只能吃清淡的流食。” “不!请给我吃!我可以!再不吃我就真的要死了!”神黎道,随后她眼睛亮晶晶的、饱含期待地看向了无一郎。 无一郎是知道她的饭量的,肯定能理解她吧! 但是无一郎很无情道:“顶多再给你来几碗这样的粥而已,其他就别想了。” “……哦。”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失落了,金黄发色的男子拍了拍她的头笑道:“等你好了后,我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吃什么!” “吃多少都可以吗?”闻言,神黎眸光发亮。 “嗯!” 神黎的心情瞬间好上了一点。 因为方才换药的时候也顺道简单地洗漱过了,所以这会她直接开始乖乖地喝粥了。 托盘被放在离无一郎近些的地方,所以他先一步端了起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本来神黎觉得可以自己吃饭的,但是少年无声凝视她的模样实在太渗人了。 于是神黎乖乖让他喂。 炼狱不久前离开了,说是去让别人送多几粥过来,这会和室里只剩下神黎和无一郎。 神黎看着少年垂首低眉、将烫舌的白粥一勺勺吹温的温软模样,心里也是莫名一软。 “啊——”少年抬起头来将勺子递到她嘴边,他面无表情,却像哄小孩子一样发出了这么可爱的音节。 神黎一时被逗笑了,她笑弯了眼,配合他张开了嘴:“啊——” 然后一口含掉了勺子上的白粥。 吃着吃着她有了些困意,无一郎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便轻声道:“等下吃完就睡了吧。” 神黎微眯着眼,晃了晃脑袋:“可是我怕睡过头了的话傍晚就不能送送你了。” 闻言,他执勺的手一顿,随后将手里的碗轻轻放下了。 神黎一愣,就见他伸出手来,学着她之前抚他的发那般抚平了她躺乱的散发。 抚着抚着,少年突然靠过来,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了她的肩上。 神黎一愣,就听见他轻声喃语着:“你还活着,真好……” 那是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了,若不是周围很安静、她又注意听的话,根本听不清。 她看不见这个少年此时说这话是什么表情,但是她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室温都尚且驱不掉的清冽的余寒。 他的发间,全是风与雪的气息。 这孩子,一定是在风中雪中跑了很久吧。 思及此,神黎微瞌着眼睫,在他耳边轻轻地笑了:“辛苦了,谢谢你大老远跑来看我。” “嗯……”少年发出这样闷闷的声音。 半晌后,他又突然离开了她的肩,抬起头来,还抬手比了比自己和她的身高道:“总有一天,我会长得比你高的。” 日光黯淡的冬季午后,说着这话的少年面无表情,但是那双薄青色的瞳孔里,是淡淡的希冀的水光。 作者有话要说:  村田:“你们知道我买的股是谁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bushi 大哥的股突然飞涨吓死我了,不过大哥的股虽高,但是他的过程可不容易哈哈哈哈,因为总有人像无一郎一样接二连三跳出来【bushi 而且大哥因为神威,简直能称上是声死恋了哈哈哈哈【bushi 明天有很多事要忙,如果没能更新很抱歉,我会尽力码的,先提前和大家说一声,爱你们!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壹 日子过得很快, 神黎恢复得也很快。 她一星期多后就在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下了地活蹦乱跳的, 看上去完全没事了。 所以神黎也不打算在紫藤花纹之家多叨扰了,她计划这两天就离开三重村回趟东京府。 而炼狱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是在她拆绷带的第二天,在此之前神黎听说他又去工作了。 这一次他是在雪絮纷飞的早晨出现的。 之前遇上鬼的时候村田将她的伞也捡了回来,事后还擦洗干净后还给了她。 意外没什么破损, 真不愧是花了大价钱的伞。 但她还是准备出门去找之前的伞匠再看看有没有其它问题,顺便买点明天上路的零食。 而她在与紫藤花纹之家的人们打了声招呼后,刚走出玄关处的门就碰上了从前方大门走进来的炼狱。 金红发色的青年在飘雪中依旧是那一身打扮, 只是脖颈上圈多了条柔软的红色围巾。他踩着白雪,浅浅的足迹从外边一路淌了进来,像是刚完成任务回来。 乍一看见她, 他也是一愣,嘴边那好像随时都在的微笑随即加大了弧度,对着她阳光爽朗地笑道:“早上好啊, 神黎少女!”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雀跃, 像一只才刚睡醒却突然遇见什么惊喜般欢腾扇翅膀的鸟儿,又带着些许闲适之时懒懒的温和与温热。 下着雪的天空沉重而压抑, 大清早的, 没有阳光的四周看上去只是灰蒙蒙与白茫茫相互交织的色调,空气中似乎还飘着可见的细小尘埃。 清风凛凛的阴灰雪景中,他那飘飞的羽织和发丝,是她眼中唯一亮眼的色彩。 神黎有些恍神,随即微笑地回应他的招呼:“早上好,炼狱先生。” 大概是他笑得太神采奕奕了, 惹得本来尚有些惺忪的神黎也精神了几分。 “你是刚完成任务回来吗?”神黎问道。 他点了点头。 此时看见她已经能够好端端地站在眼前了,相比于大伙们的不可思议,炼狱却好像对她没有丝毫的惊讶,脸上只有纯粹真诚的喜悦:“这次回来看到你已经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 语毕,他又道:“这么早是要去哪里吗?” 说这话的青年弯着嘴角,眼笑眉舒,说话时嘴边那晕开的氤氲热气朦胧了那张俊朗精神的面孔。 但是那双金红色的瞳孔却依旧带着仿佛能穿透迷雾的眸光。 他整个人,仿佛袭卷着这个冬日清晨所有的光而来。 与此同时,神黎关上门撑起伞走进了雪中。 本来炼狱是要先走上檐廊来的,但是神黎先一步上前去给他撑了伞。 他一愣,便止了步,任由她走来将自己笼罩在了伞下,还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她,扬着安静的微笑耐心地听她说自己一会的计划。 神黎说着说着抬眼看去时,对上了他的瞳孔,就见那眼底清晰地倒映出她的面容。 其中那认真专注的眸光像温水,又像阳光般将她的影子包裹住了。 在那样的目光中,神黎一时竟忘了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与此同时,炼狱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拿伞的手腕,喃语笑道:“感觉你好像比上次瘦了一点……”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体温让神黎又是一惊,与此同时,神黎注意到自己手上原本系着的小木牌不见了。 是落在屋子里了吗?明明昨晚还在的。 这么想着,炼狱顷刻间也收回了手,双手环胸地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没吃早饭!那么,在你去伞铺之前,要一起去吃顿早饭吗?” 神黎想说自己已经吃过一点早饭了,而且——“炼狱先生你刚工作回来,不用先进去休息吗?”她问道。 “本来有点累,但是回来一看见你这么精神我也就精神了!”青年扬着豪爽的笑容向她发出了邀请:“走吧,之前也答应等你好了后请你吃饭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两人说话时晕开的雾气近乎相融的伞下,炼狱望着她的眼睛是同火焰般灼灼的色调,但是他微笑地等待她答复的眼神又像秋日里静美飘落的红枫。 那双眸光发亮的眼睛,像极了某种正在期待瞅着她的可爱动物。 啊,这期待的眼神和微笑…… 以及这么大的食物诱惑…… ——拒绝不了!! “走吧!”神黎大义凛然道。 她的胃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哈哈哈哈!”对此,炼狱也很高兴的样子。 新的一天,整座三重村仿佛还沉浸在雪夜的温存中,微风都清冽的街上此时没多少行人,甚至商铺都没开张几家,远远望去只有寥寥几间店点着灯火。 四下都在飘着纯白的绒雪,十分静谧。 神黎撑着伞被炼狱带着走在街上,望着那冷清的一条街,突然就很想问一句他现在哪里有吃的。 不会和义勇第一次一样,要拖着她找上很久吧。 但是当神黎向他瞥去一眼时却见他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茫然,他带着她拐过街角,走进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里。 这是一条两边都是人家的小巷,其院子墙角内探出来的梅花有些都落在了她的伞上,与上边飘落的雪絮交杂在一起。 神黎转了转伞,突然见一只小猫跃过她的伞蹲在了她身边的矮墙上,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们。 因为它长得有点像之前与无一郎在一起的那只小猫,所以神黎一时兴起,忍不住停下脚步来逗逗它。 等她终于逗尽兴了微笑地抬眼望去时,却见炼狱正站在前方矮墙内探出的梅花枝下,安静微笑地等她。 青年的耳畔有艳红的梅花与白雪一起落下,恍惚间,她听到了空气中有轻风微鸣。 注意到她逗完猫了,他便微笑地朝她招了招手,神黎一愣,赶忙跑上前去。 “炼狱先生你应该提醒我一下。”神黎道。 也不知道刚才浪费了多少时间。 “哈哈哈哈,因为看你很开心的样子!”他没有一丝不耐地笑道。 炼狱刚说完,那只猫就从他们身后追了上来,突然跳到了他背上来。 “哦哆!”炼狱一时被它扑了下,竟也顺从地弯下腰来,似乎怕它把羽织给抓烂了。 那只猫翘着屁、股,伸出前爪在炼狱的羽织上踩了几下,然后懒懒地伸了个腰。 神黎一手把它拎下来,笑了几声:“哈哈哈哈,看样子它很喜欢你啊炼狱先生。” 神黎将猫放在地上,小猫踩着柔软的雪两三下跳走了,炼狱看着它离开的影子说:“我也挺喜欢动物的,但家父不喜欢,所以不能养,太可惜了!” “是吗?”神黎随口应道。 他点了点头,侧过脸来用熠熠生辉的眼睛看着她:“嗯!但你如果以后想养的话,我会尽力说服我父亲的,到时我们一起养!” 神黎一时愣住了:“呃……” 这家伙,还没忘记那档事啊。 “炼狱先生,那个……”神黎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那事不用你以婚姻的形式负责,你就请我吃饭当抵消好了。” 还是觉得好、好吃亏! 神黎想。 但那种事又不能说“你扒光了让我看回来!” 可是要谴责他又不好,明目张胆敲诈他也过意不去,所以神黎最终决定通过吃饭好好敲他一笔。 闻言,他的笑容不变,似乎在想什么,片刻后才侧过头来,笑容灿烂道:“那以后你的饭都由我请了吧!” 这回答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 神黎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放弃和他说话了。 炼狱便微笑地带着她走过蜿蜒的小巷。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压雪的柏松和湖里停泊的小船,还走过了巷外的小桥。 桥下结着薄冰的水面虚虚晃出他俩共撑一把油纸伞的影子。 不一会儿,神黎远远看见前方有一间晕着昏黄暖光的小店铺,那里边正冒出属于早餐的热气来。 远远的,就能闻见淡淡的飘香。 炼狱在耳边道了声“到了”,告知神黎就是那间店。 等到了店门口,炼狱先一步撩开店门上的帘子,侧头对身后正将伞收下来的神黎道:“这家店可是三重这边很早就开了的,虽然有点远,但是味道很不错!” “炼狱先生你对这里的吃的很了解啊,经常呆在这边吗?”神黎在他进去后也随他一样撩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边好奇地问道。 虽然是成功来到了,但是细细想来,这间店在三重村的位置也太偏僻了,一般不熟的人很难找到吧。 现在店里的人也很少,老板热情地与他们打了个招呼。乍一进店里,暖气就包裹了神黎,微微驱散了她方才在外感受到的寒意。 她抖了抖头发,跟着炼狱的背影走。 走在前面的炼狱先一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扫了扫自己羽织上落上的点点雪絮,看着神黎也在他对面落座后才笑着回答她说:“不,我上次也是第一次来这个村子。” 神黎一愣。 就见青年在店里的暖光中直直看着她,朝她坦率地笑着:“因为之前答应了要请你吃饭,所以前几天就抽空打听了一下这里好吃的东西!这个时间点的话,这家店是三重村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炼狱大哥:“美食攻略我在行!”【bushi 义勇还在骑马来的路上【bushi 哈哈哈哈上一章让我看到了好多劈叉的姐妹们【bushi】你们都好可爱 【大正秘闻】——银魂那边秃子爸爸要大开杀戒了:“我大闺女呢?我那么大个大闺女呢?”【bushi】 看到一个姐妹评论说反正站谁都要和神威打一场,我被笑到了。 虽然晚更新了点!!但我赶上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贰 听到他这么说, 神黎一愣。 随后她眉眼弯弯地笑了:“炼狱先生你可真是个认真的人。” 她看了眼菜单, 又瞅了他一眼:“炼狱先生,我再确认一下,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吗?” “那当然!”他豪爽地点了点头,。 神黎立马合上菜单, 朝老板笑道:“老板!菜单上的请先全部给我来十份!!” 老板动作一顿,满脸惊疑。 片刻后他走过来,好像不太相信一样, 与神黎再次确认了一遍。 炼狱见此便对老板笑道:“没关系, 我饭量很大的!” 神黎一听, 将菜单推到炼狱面前道:“不,这是我自己的份, 请炼狱先生你自己再点自己的份吧。” 闻言,炼狱和老板同时一静。 但是神黎微眯着眼, 哼着歌晃着脑袋, 好像很高兴地等着上菜了。 见此炼狱笑容不变,淡定地翻开饭单也点了一大堆。 片刻后,老板有些怀疑人生地来回望了望他们两个的肚子, 精神恍惚地拿着菜单离开了。 “没想到神黎少女你的食量意外地大啊!”炼狱看着她笑道。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嘴里神黎会觉得别人在嫌弃她而不太好意思,但是从炼狱口中说出来竟莫名就像在夸她一样:“不过能吃是福!若是你能吃的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神黎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如此悦耳, 并骄傲地接受了他的夸奖。 菜还没上前,炼狱与她聊天,说道:“你让我想起了我之前的一个继子, 她和你有点像,也是位饭量很大但是很厉害的女性!” 说着说着,炼狱还提到对方原本是黑发,但是因为太喜欢吃樱饼了,所以曾连续八个月每天吃170个樱饼,最终变成了樱色掺绿的发色,听得神黎着实一惊。 有机会的话她真想见识一下这位神奇的女性。 但是神黎又突发其想道:“那如果我连续吃上八个月的橘子,每天吃二百个,是不是就会变成橘发?” 对此炼狱没有回答会或是不会,他只是困惑地眨了眨那双金红色的瞳孔,问道:“为什么想变成橘发?神黎少女你现在黑发的样子就已经很好看了!” 这会神黎的指尖卷着自己鬓发的尾尖,被他突然这样一问也是一愣。 她指尖一顿,思索了一会后,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说说而已。” 于是这个话题打住了,等老板恨不得手脚并用地将所有菜都端上来后,炼狱在开动前笑着提议说:“等下我们来比赛吃饭吧!看谁最后吃得最多!” “嗯?”神黎困惑地瞅着他。 他便笑道:“输了的话,就请赢了的人吃下一顿饭?” 神黎一听,想起方才炼狱点的也挺多的,嗯,也是个不简单的家伙! 但是,别想敲诈她! “别小瞧我!”神黎扬着自信的微笑一拍桌子,把满桌的菜盘子拍得一震:“我一定会赢!” 下一顿免费饭票找到了! 于是他俩就着满桌的餐点大快朵姬起来,其扫荡食物的气势与速度看得老板和周围几个客人皆是目瞪口呆。 “真好吃!”炼狱吃饭的时候还时不时会这样真诚地夸赞道,搞得神黎的食欲也提高了几个度。 但是,听着那个声音,再看着他吃饭的样子,神黎有一瞬觉得他与记忆里那个橘发蓝眼的少年吃饭时的影子重叠了起来,看得她差点一噎。 要命! 他们两个不仅声音像,吃饭的风范也像! 期间,炼狱和神黎的声音也在店内此起彼伏: “老板!请再来十盘!” “老板!我还要十份!” “老板!老板!” …… 就在神黎还想来几笼包子的时候,老板讪笑着对他们说:“那、那个……今日份的食材,已经被你们两位差不多吃完了。” 神黎和炼狱对视了一眼,只好作罢。 等解决了全部上来的食物后,老板来一打一打地数那累得老高老高的盘子。期间炼狱还帮忙一叠一叠地端去了厨房,顺道付了老高老高的帐。 “这还是人的食量吗……”临走前,神黎听见老板没有恶意地嘟囔了这么一句。 走出店外,寒意扑面而来,但是神黎撑起伞满足地笑道:“是我赢了!” 炼狱扬着爽快明朗的笑意道:“神黎你还真是厉害啊!那么下顿饭也是我请吧!” “嗯!好啊!那提前说谢谢了!”神黎吃得挺饱,这会心满意足,走起路来都感觉非常轻快有力。 然后炼狱又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她笑道:“接下来是要去伞铺了吗?我陪你吧,就当饭后散步!” 神黎心情好,便道:“好啊。” 吃个饭的功夫,雪已经停了,但神黎还是习惯性地撑着伞。 炼狱便也同她一起走在伞下,他们顺着来时的路走回去,于是一路上又路过了小桥和湖岸,看到了柏松和小巷里的梅花枝。 神黎一边转着伞一边微笑地哼着轻快的歌,他们两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默契地重合在了一起,不时惊起了枝上的麻雀。 当走到一定的距离时,神黎看着继续往前迈了一步的炼狱,下意识拽了一下他的羽织想要告诉他去伞铺的话接下来应该拐弯了。 但是对方却是一愣,停下脚步来朗声笑道:“是想要羽织吗?很冷吗?” “不……”神黎还没说完,对方就先将脖颈上的红色围巾微笑地解了下来,随即双手环过她的肩膀将围巾搭在了她的脖颈上,然后一圈一圈给她绕了上去。 神黎一时间愣住了。 残留着对方体温的柔软布料包裹着脖颈,摩擦着她的下巴。 恍惚间,她嗅到了阳光的气息。 他温热的手给围巾打了个结,然后看着她笑眯了眼道:“你真适合红色。” 他的神情和语气,都是那般坦率,仿佛是想到了就由衷说出来的夸赞。 神黎一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语毕,他还要将肩上的羽织解下,但神黎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不,这个就不用了……” 她摸了摸柔软的围巾,微微低下头轻声微笑道:“我有这个就可以了。” 雪停了后天空就亮了点,深邃的阴云也浅薄了些许。 路上行人随着时间渐渐多了起来,街道两边的店铺也逐一开张,三重村一时间热闹了很多。 有小孩子包得像粽子一样出来外边的雪地上奔跑玩闹,有一个路过神黎时差点摔倒,但被她一把捞住了。 “小心一点。”她轻声说,然后微笑地看着孩子们一个个又向前跑去,像奔向太阳与春天的燕子般。 神黎一侧头,见炼狱正在看着她。 她刚想问他怎么了,就看见他身后是两个正在堆雪人的小男孩。 看上去是兄弟,一大一小的,同样的发色。可是本来玩得好好的,两人却突然莫名其妙地争执起来,吵闹声一时响了起来,惹得街上的人都注目过去。 “笨蛋哥哥!!我最讨厌你了!” “谁和你做兄弟谁倒霉!我也才不要你这样的弟弟!” “最讨厌了!你这个爱哭鬼!” “我们才不是兄弟!谁有你这样的兄弟!” 神黎一愣。 眼见越吵越凶甚至有要打起来的趋势,周围人包括炼狱都忍不住要过去拉架了。 但是神黎先一步上前去,半蹲在他们兄弟俩面前温柔地笑了:“是是是,不是兄弟就不是兄弟。” 她用哄小孩般的语气笑着,其温柔的笑脸让两个吵得正凶的孩子都是一愣。 但是下一秒,神黎却用手中揉成的雪球砸了弟弟的脸一下。 不轻不重的一下,刻意控制了力道。 但是乍被陌生人这么一砸,弟弟眨巴了两下眼睛,瞬间呜哇哇地哭了出来。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神黎,神黎却还在笑。 哥哥呆住了,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用尽力气撞了神黎一下,挡在弟弟面前怒吼道:“你干嘛!!敢欺负我弟弟!你是想死吗?!” 语毕,他哥哥开始生气地拿雪砸她,神黎也不躲,被雪团砸了两下后才站起身来。 哥哥一边警惕着神黎,一边对弟弟说:“别哭了!你看!我替你教训她了!别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神黎笑了笑,在周围人的目光中跑回炼狱身边。 “你看,小孩子就是这么好哄好忽悠!”她眸光发亮,像个胜利者一般朝他笑道:“只需要出现一个共同的敌人就够了!” 但金红发色的青年这次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神黎对上他那双金红的瞳孔,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容淡了一点下去。 她喃语道:“但是,我和我弟……算是弟弟吧……我们却没这么好忽悠。” 她残缺的记忆里,为数不多深刻的,是某一个雨天里,一个橘发蓝瞳的小男孩朝她怒吼的一句话: 「你又不是我们的家人!你懂什么?!」 ……嗯,她和他确实不是家人呢。 她和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再是家人了。 同一时间,某处因雪后而百般寂寥的山间,传来了机械般失真的声音:“副团长!终于联系上你们了!前两天突然中断联系还以为团长终于不小心把您给干掉了!!” 一袭黑袍的中年男人撑着伞走在山间的小道上,他耷拉着眼睛,有些无精打采地敲了敲手腕上的机器:“我像是那么容易死的人吗?前两天这东西战斗的时候糊住了点血。现在弄干净了。” 机器里立马传来杂乱的声音:“那副团长,找到神黎大姐头了吗?” “没有,她的通讯器和定位仪好像都坏了,联系不上。”阿伏兔瞥了一眼前方撑着伞脚步轻快的橘发少年人:“而且笨蛋团长他一直在玩,压根都没认真找。”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少年干净清澈的声音:“你刚才说什么呢,阿伏兔?” 阿伏兔懒懒道:“没什么,只是在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很快,机器里又传来了很多不同的声音: “请快点把大姐头找回来吧!” “笨蛋团长什么的就算了,让他一直在那边玩吧!” “就让笨蛋提督去残害那个世界的人吧,但请务必把神黎找回来!” 那些声音交杂在一起一时吵闹得很,但下一秒却被少年带着轻飘飘笑意的声音给扼住了:“再说的话回去后就杀了你们哦~” 山间一时鸦雀无声。 片刻后,机器里的声音推推攘攘,终于出了人声:“对了,阿伏兔,这边和你们那边的时间流速不太同步,多多注意一下时间,你们那边的时间流速可能相对快了。” 语毕,机器传来挂断的忙音。 阿伏兔垂下机械手臂,看着前方的家伙,懒懒道:“听到了吗团长?接下来别再去找那些鬼玩了,再不快点找到神黎的话,说不定她已经在这个世界相夫教子了。” 闻言,少年人微笑地摆了摆手:“不可能的啦不可能的啦。” “她那种人怎么会有人要呢?”少年人语气轻快地笑道:“你看这么多年了谁对她告白过?连情书都没收到过一封,真是可怜啊。” “还不是你每次都往她身后那么一站,谁敢在你面前放个屁啊!”阿伏兔一听,眼角一跳,简直想要踹他一脚:“我说你啊,什么时候也该放自己的姐姐……” 话尚未说完,迎面砸来的就是一棵连根拔起的大树,而始作俑者站在雪絮扬起的原地抖了抖头上的呆毛,睁着一双干净的蓝瞳微凉地笑道:“说什么呢?我才没有那样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炼狱大哥:“她竟然知道我饭量很大。”【bushi 神黎:“不,这是我自己的份,请你自己再点自己的吧。”【bushi —— 推一波预收文《[鬼灭之刃/银魂]松阳的紫藤花小课堂》,讲松阳老师去鬼灭里教鬼做人的故事。 松阳:“教鬼做人这事我有经验。” 银桑:“……” —— 银魂那边的欢乐小剧场【大家欢乐一笑】: 这一天大清早,地球江户的歌舞伎万事屋迎来了一阵急促沉重的敲门声。 嘭嘭嘭—— “谁啊?大清早的叽叽喳喳地吵死人!”万事屋的老板坂田银时挠着自己的一头天然卷走到玄关处去,但还没开门,门就被来者一脚踹掉了。 “呃……呃……”银时看着那个撑着伞的中年男人,顿时头冒冷汗清醒了:“哟……” 但是他的招呼还没出来就被那人一把推倒了,中年男人急忙往里边跑,一边焦急地大叫道:“神乐!神乐!” “爸比?”听到声音,迎面来的是一个刚睡醒的橘发少女:“早上好啊……” “神乐!”中年男人猛地抓住了少女的肩膀,焦急地问道:“这个月你姐姐有没有来找过你?或是写信给你?” “没有啊,怎么了吗?”神乐迷迷糊糊道。 中年男人失控大喊道:“神黎她!神黎她!这个月没给我写信!!明明每个月都会按时给爸比我写信报平安的!!但是她这个月却!!我写给她她也没回!!!爸比我好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是不是跟着那个臭小子在宇宙里遇上了什么危险!!” 说着说着,他眼冒血丝嗜血地笑了:“啊啊啊!!一定是了!!等着吧神乐,我现在就去春雨找那个臭小子算帐!这次我一定会把你姐姐带回来的。” 等中年男人风风火火地离开后,银时和刚来万事屋的新八问道:“神乐你还有姐姐啊?没听你提过。” “嗯,是我家大姐来着。”神乐从壁橱里掏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 他们看了一会后,银时猛地敲了一下神乐的头:“你个臭丫头!!有这么漂亮的姐姐也不知道介绍给银桑我认识!你难道不知道银桑我还是单身吗?!” 神乐露出了鄙视的表情:“噫,与其让银桑你这种madao玷污,还不如我自己内销!”【bushi ——end 哈哈哈哈哈哈哈上面的看看就好乱写的,因为觉得会有这一幕但又不好加正文里所以就在作话里简单写一波了哈哈哈哈 明天很忙,可能不会更新哦,望谅解。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叁 曾经有一朵金红色的花, 随着黎明的到来,明艳地绽放在神黎的眼前。 她记忆碎片里最开始的色彩, 就是那朵不知名的花。 金黄细碎的花瓣,抚摸起来比柔软的发丝还要脆弱单薄。 太阳的光穿透云层淡薄的天空, 从森林外洒进来的时候已经被分割成了无数斑斑驳驳的光点,而那朵花独自开在森林的一角,向着黎明的光晕,被渲染出了金红色明媚的色调。 那是神黎第一次看见那种花,因为觉得漂亮, 所以她在短暂的惊艳过后,折了它的枝,将她送给了自己当时唯一的家人。 是的,家人。 她最开始的家人。 ——是位名为“江华”的、橘发蓝眼的漂亮女性。 说是蓝眼,其实是神黎带有一点私心的说法。 江华的眼睛乍看之下是蓝色的, 但细细看来其实是偏青色的蓝,不管是黯淡的雨天还是有阳光的晴天, 总闪着粼粼的光, 比起神黎纯粹的蓝眼来说, 更像森林里倒映出的浅浅的水流。 但是当时的神黎在外貌上与她相似的就只有瞳色, 所以她默认江华也是蓝眼,与她一样的蓝眼。 因为她和江华是家人。 彼此唯一的家人。 就算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确切的家人关系,也没有浓厚的血缘关系。 最初的她们成为家人的唯一理由,真的只是因为两人都只有彼此罢了。 记忆里,神黎很小的时候, 就和江华两人生活在一片即将干涸的土地上。 那里虽然有一片绿意盎、然的森林,但若是跃上高耸的树冠或是跑出荆棘遍布的灌丛,就会看见外边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荒漠。 那片荒漠里是暗红色的沙土,残破倒塌的高楼废墟,啃食土壤的昆虫,如云霞般淡红的天空上的变异飞鸟,以及像蛇一样潜伏在沙漠下的巨型怪物。 相比之下,她们常年呆着的森林更像是为了保护她们生存的小绿洲。 而那片常年寂寥的土地上,找不到第三个与她们相同的存在了。 所以有记忆以来,江华就是神黎身边唯一的「人」。 她会和神黎聊天,教她识字说话,会给她绑相同的麻花辫,讲残旧书页里的故事,她会亲吻神黎的额角,给她唱那好听的歌谣,也会牵着她,一起撑伞走过森林的每个角落,去看浅薄的天光落下升起。 神黎喜欢江华好听的声音,喜欢她温柔淡雅的微笑,喜欢她倚在窗边懒懒地抽着烟斗,喜欢她来找与大蛇们玩耍的她,喜欢她走路奔跑时左耳上晃动的流苏耳饰,也喜欢她拥抱她时的触感与体温。 虽然没有同类,但是因为有江华在,所以神黎并不感到寂寞。 她甚至没有离开那片土地的想法。 因为江华从来没说过要离开。 她有时甚至会对神黎说会永远陪着她,永远陪着那片土地。 所以小时候的神黎很高兴,她觉得只要有江华,就很幸福满足了。 她们之间,是姐妹,是母女,还是师生? 虽然江华从没和她说过,但是对神黎来说,江华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家人。 永远在一起的、唯一的家人。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 某一天,那片土地突然来了个入侵者…… ——一个叫“神晃”的黑发男人。 他的出现几乎吸引了江华的大部分注意力,江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和他说话,会对他笑,也会与他一起出去漫步。 所以神黎不喜欢那个家伙。 「一直呆在这里,你就不会觉得寂寞吗?」 有一天,那个男人问江华。 「寂寞?」江华道:「我从没想过。」 说这话时,她看着房间里的神黎,同往日一般温柔地笑了。 于是神黎得意地朝那个一脸吃瘪的男人吐舌头,认为江华永远都是她的,谁都夺不走。 可是渐渐的,神黎注意到江华不再和她说“永远”这个词了,有时她依旧温柔地笑着,但是望着窗外景色的眼里却空落落的,是一片兴味索然。 哪怕是神黎与她说话与她聊天,她的眼里都有那样淡淡的神色。 于是懵懵懂懂中,神黎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种没由来的预感有一天终于落了实——江华爱上了那个男人,并与他去了别的地方生活。 ——那个男人,他抢走了她唯一的家人。 但是神黎没有跟过去,她留在了原来的地方。她一个人留在了那里,无聊时看书或是与大蛇们玩,要不就睡觉,总之她渐渐习惯了一个人的日子,就算没有温柔的声音和她讲故事唱歌谣,就算没有温软的手和怀抱。 后来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那个男人带着江华的信来找她了,这次她选择和他走,因为江华问她愿不愿意过去与他们一起生活。 她想要见江华,所以同那个男人一起去到了后来记忆里那个总是阴雨连绵的地方。 「神黎,这是神威,是我的孩子。」 再一次见到江华,对方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将一个橘发蓝眼的小男孩推到了神黎面前来: 「来,神威,这是神黎,从今往后她也是我们的家人了,叫姐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叫神威的臭小子。 四岁左右的小男孩,除了瞳色比较像父亲外,大多都像江华。 当时她看着那个孩子想,江华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家人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有着爱意与血缘联系的家人。 与她不同。 她们只是由「唯一性」联结而成的「家人」。 但是比她矮上一个头的小男孩睁着那双干净又清澈的蓝瞳懵懵懂懂地看着她,白白软软像个小包子一样的脸上是温软又明媚的笑容:「姐姐!」 那一瞬间,鬼使神差的,她心里像被什么击中一样,争先恐后地绽开了满足的花。 神黎第一次体验到那样的感觉。 当时的她看着他那双瞳色几乎与她一致的眼睛里倒映出她呆愣的面容,只是愣愣地想着: 「弟弟啊……好像也不错。」 于是,她学着江华以前吻她那样,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心。 「你好,神威。」 她看着那个抬手愣愣抚着额心的孩子说: 「我叫神黎,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家人了。」 后来,莫名成为了长姐的神黎,每天都带着神威去大街小巷跑着玩,即便她并不熟悉那里。听说那里聚急了很多混混和坏蛋,很不安定。神黎心里诽谤神晃为什么要带江华他们住在那种地方,但是她并不怕,因为她很厉害,那里谁敢欺负他们她就揍他。 她想,她会保护神威,就像江华以前在大蛇的嘴下保护她一样。 那段什么都没想的时光里,自认为是姐姐的神黎会和江华学着怎么给神威绑麻花辫,也会和神晃学着做饭给他吃。没事时她和神威会去玩雨中的水,去玩街角的跳格子,她也给他捉那里很少出现的蜻蜓。 有时天会放晴一点,她就牵着他一起偷偷爬上别人的屋顶去等彩虹。或是无聊没法子玩了,她就拿伞威胁那里的混混,让他们陪他们玩像捉迷藏这样多人的游戏,亦或是想点游戏给他们玩,然后玩累了他们就共撑一把伞,她背着他回家,一边给他哼江华唱给她听过的歌。 那个时候,小小的孩子每天撑着伞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的叫着,他干净的蓝瞳对她来说就是那片阴雨天地中的晴天。 但是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称呼却成了她最不愿意从他口中听到的声音…… “神黎!” 与此同时,炼狱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拉回了神黎飘远的思绪,她抬眼望去,金红发色的青年对她笑道:“你这种劝架方式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 她想问。 这可是最直接粗暴的方式了。 但是炼狱说后就没有回答她了,他只是两三步走上前去追上那两个孩子,半蹲下来对他们笑道:“刚才那个姐姐只是想和你们玩打雪仗而已,并没有想要欺负你们的意思!原谅那个姐姐好不好?” “诶?” 那两个孩子懵然地眨了眨眼。 神黎也惊讶地眨了眨眼,她立马跑上去摆摆手道:“不,炼狱先生,我就是在欺负……” “对待孩子,这种劝架方式不可取,神黎。”他抬头对她道,但是语气里却没有责怪或谴责的意思,甚至还是在笑着的:“他们会误会你的,明明你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 他的眸光,明亮而通透。 神黎一噎,刹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啊啊啊,这个家伙啊…… 大概是炼狱的笑容实在是太真诚了,那两个孩子最后竟然真的相信她了。 后边他们还真的陪那两个孩子打了雪仗,等到分别的时候,炼狱还给他们买了热腾腾的红薯吃。 “今后可得好好保护弟弟哦,因为是哥哥来着!”炼狱拍了拍哥哥的肩笑道。 惹得孩子在他如阳光般的微笑中害羞地红了脸。 之后炼狱也给她买了热腾腾的红薯,这会他们两人在去伞铺的路上一边当零嘴吃。 神黎听见他吃红薯时竟然还会发出“嘿咻嘿咻”这样可爱的声音。 于是,她无意间瞥了他一眼,就见他嘴边沾上了些许红薯碎屑。 她两三口吃掉手里的红薯,见他两手都捧着红薯,不禁抬手想要帮他擦掉:“炼狱先生,你嘴边沾上东西了。” 闻言,青年看着她抬起的手似是一愣,片刻后才微笑地将脸稍稍凑过来让她擦。 他们之间,依旧隔着那样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此时,神黎看着他那双金红色的瞳孔想: 从之前就想说了…… 他的眼睛,像森林里那朵漂亮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没错!我就是个江华控!”【bushi 神黎记忆逐渐清晰恢复中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肆 天是淡淡的蓝。 在下了接连一个多星期的雪后, 神黎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 因为雪融的关系,气温似乎比之前还要寒凉些许。清风吹来时带着凛冽的余寒,融化的冰棱在檐角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有些还没落到地上也就消散了。 当淡淡的金色阳光落在神黎的指尖上蹁跹时,她正盘膝坐在一辆载着干草的马车上。 褪了雪的土地渐渐露出了它原有的色彩。 由木板粗糙组成的马车没有顶蓬, 此时正载着秋天收割而下的稻穗干草, 被车夫和马匹牵着在田脉中间的小道上咕噜咕噜地往前滚。 今天是神黎从三重村出发回东京城镇那边的日子, 这次她选择了条人群分布比较密集、也比较好走的路, 这样中途就可以方便补给了。 不久前她还免费搭上了一位车夫的马车,省去了走路去隔壁镇列车站的力气。 不过能有这么便利的条件还是因为此时坐在她身边的炼狱。 前天炼狱听说她要去的地方后说自己刚巧有任务需要路过那边去与伙伴汇合, 问她要不要顺道与他同行。当对方列举了一系列便利又快捷的方案后神黎觉得挺省事便选择与他同行。 若是按他所说的, 今天傍晚就能到那边了。 所以他们今天一大早就告别了紫藤花纹之家,从三重村下山到山脚下的村子里打算先去隔壁镇坐列车。 途中遇上了刚好要去隔壁镇的热情温厚的车夫, 炼狱便礼貌地询问他是否能载他们一程。 其结果就是他们现在两人肩并肩坐在了堆着干草的马车后。 现在的时间尚早, 天还残留着清晨刚亮时的霁色, 田脉两边的枯草寥寥,笼在一片淡淡的雾霭里。小道上雪化得差不多了, 全都渗入了冷硬的土地里, 车轮在地上留下淡淡的痕迹,看上去向两条延展着后退的蛇。 金红发色的青年此时正抱着手坐在她身边闭着眼小憇,她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只是在假寐罢了。 清风吹开了他的发丝,神黎在晴天下悠悠地转着伞,看见旋开的伞沿与阳光在他的脸上交替着光影。即使他现在很安静, 可是面容看上去依旧丰神俊朗的,仿佛下一秒就会睁开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看她。 她刚这样想,对方就突然睁开眼睛瞅她,神黎被他抓了个现行也不慌,只是淡定地收回了视线,晃着脑袋去看那随马车的前进而一点一点地往后远去的景色。 结果车下一颠,她措手不及地撞上了他的肩,两人差点一起滚下马车去。 但是炼狱不甚在意,待将她扶稳坐正后,他还爽朗地笑了几声。 这下就搞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神黎与炼狱告别了车夫后成功搭上了列车,他们俩人在车上一起干掉了好几十盒便当后,神黎抬头时突然透过窗看到了外边一大片的海。 列车轰隆隆地行驶着穿过了周围都没什么遮挡物的铁路,神黎在看到那片海时却感觉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渐渐远去虚渺了。 此时,她的眼睛里只有那片一望无际的海。即便是冬季,那在阳光下蔚蓝蔚蓝的粼粼海面也没有结一丝薄冰,她看见海洋的边际与淡蓝的天空接攘,有淡淡的云絮飘在那片模糊的地带。外面似乎有稍大的风吹过,于是远远看去,涟漪微漾,金色的浮光一波一波地起伏着。 真实的海,比图册里的漂亮多了。 神黎愣愣地透过窗看着。 本来应该和那个孩子一起看的…… 直到列车驶进隧道看不见了神黎才收回视线。 她回过头来时,看见对面的炼狱也正将目光从窗上收回来,对上她的眼睛,他一愣,随即以聊天的口吻对她笑道:“一直想问,神黎你是想去那边干什么?因为听村田说你家并不在那边。” “嗯……”神黎思考了一会儿才平静说:“算是去看看一个孩子吧……” 她抬手比了比一个高度对炼狱笑道:“大概这么高的男孩子,黑发红眼的,因为生病的缘故皮肤很白,也很瘦小,但是小小年纪就很聪明很厉害,喜欢看书,会弹钢琴也会拉小提琴,他还弹给我听过呢,虽然性子淡了点,但是很乖巧,我答应过他会回去看他的……” 那是一个晚秋的午后,红叶不小心打碎了绿萝,而那位小少爷经过时不小心被划伤了手。 在神黎紧急给他处理包扎时,那个孩子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于是她忍不住嘱咐他以后要多小心一点,说着说着那个孩子突然也出声了:「你是要离开了吗?」 当时的神黎一愣,随后为他的聪慧而笑着点了点头。 「是吗?」他微瞌着眼睫,只这么淡淡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神黎便道:「如果您想的话,我以后还是会回来看您的。」 语毕,她将他的掌心用绷带包扎好了,那一天,她对他说:「下次来的话我会给您讲我遇上的有趣的故事的。」 可是,没有以后也没有下次了…… 但是此时的神黎却依旧微笑地与炼狱诉说着有关那个孩子的事情。 她的故事讲不出去了,信也寄不出去了,但是,想要讲讲那个孩子,不然的话,他死去后的痕迹就会慢慢消逝,她下一次谈起他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于是,阳光明媚的冬日,轰隆隆的车厢里,她微笑地与同行的人诉说着某个孩子的故事。 而对方耐心地听着,听到最后,他也笑道:“那一定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吧!” ……重要? 神黎眨了眨眼。 重要吗? 好像也不是很重要,毕竟不是家人,也称不上朋友……就连现在谈起来她也能用平静的语气诉说。 但是现在想起他的时候会觉得有些难过,心里也会有些惆怅和酸涩。 所以大概,算是她人生中一个挺重要的过客吧…… 她这么说后,青年也道:“说起来,等下下了车的话离我家很近了!差不多有半年多没见到了吧,不知道我弟弟长高了一点没有?” 大抵是他说得太风淡云轻了,所以神黎忍不住问:“不去看看家人吗?” 闻言,他一愣,好像从没考虑过这个一样:“那样的话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神黎一听立马气势汹汹地拍了下桌子,惹得车厢里的人都侧目过来:“我不是很着急!如果炼狱先生你也不是很急的话,请快点去见!能多见一次就见一次!” 炼狱微笑地眨了眨眼,似乎也被她吓到了。 片刻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爱的话一样朗朗地笑出声来,那随着列车前进而光影交错的面容上,他的笑容比外边的阳光还亮眼几分。 “那,就去看一眼好了。”他金红色的瞳孔望着窗外的景色,里边是温柔又清澈的光。 炼狱的家在一片说不上繁华但也算不上偏僻的城镇地带,那里多是一座座和风的庭院屋子,很安静也很祥和。 神黎跟着他走过白雪皑皑的小巷,途中她看到了一大片竹子交叉做成的篱笆防栏,炼狱还指着不远处的一排光秃秃的树告别她那是樱树,来年春天就会开出绯红的花。 她还看到了一些人拿着扫帚在门外扫雪,炼狱看见他们便会元气满满地打招呼,他们也会报以温柔的问候。 “好久不见了啊,杏寿郎。” “这次打算回来多久呢?” “在外工作辛苦吗?” “呀,这是你的恋人吧,长得真漂亮!” “有空带着她一起来我们家喝杯茶吧!” …… 神黎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只能道:“炼狱先生你可真是受欢迎。” “哈哈哈哈是吗?”他笑了两声,拍了拍她的脑袋:“不用拘束,大家都是很好的人!” “没有拘束。”她小声地嘟囔道。 很快到了炼狱的家,那是一座大而传统的日式屋子。神黎看门前的雪零零落落,想来是已经被人扫过了。炼狱推开门,等到身后的神黎也进去了才阖上,他带着她走进了玄关里。 明明是一座大房子,可是却很安静,似乎没有什么仆人的样子。 对此,看出了她的疑惑的炼狱笑道:“因为家父比较喜静的缘故。” 语毕,他带着她张望了几间空荡荡的和室后,道:“嗯?千寿郎是出去了吗?” 神黎知道“千寿郎”是炼狱他弟弟的名字,听说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 暂时没人招待,炼狱便让神黎先在屋子里随意逛逛,他先去找可能在休息的父亲打声招呼后再过来亲自招待她。 神黎点了点头。 虽然炼狱那样说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失礼地去逛别人的家,而是选择坐在一处阳光照不到的廊下安静地等他。 不一会儿,她听到了拐角的房间里传来了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十分规律,也十分有力。 她一愣,好奇地寻声过去一看,就见那是一间敞开的道场,一个接近少年身型的孩子穿着专用的道服,一个人在里边一下又一下地对着空气挥动着竹刀。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在门外轻声道:“重心最好再放低一点哦,否则下盘不稳可就发挥不出百分百的力量了。” 对方似乎被她吓得不轻,手中的竹刀差点拿不稳落在地上。 一脸惊色的孩子抱着刀,困惑地看着她:“您、您是?” 神黎一见那个孩子,哇,长得和炼狱真是七八分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比起炼狱先生属于青年的面容来说,这个孩子显得更稚嫩。 这一定就是炼狱的弟弟千寿郎了吧。 真不愧是兄弟,长得真像。 神黎笑道:“抱歉,吓到你了,我是炼狱先生的朋友,我叫神黎,今天随炼狱先生来贵府叨扰了。” 对方一听,脸上受惊的神色微缓,随即放下刀哒哒哒地跑过来,朝她笑道:“原来是哥哥的朋友啊,哥哥回来了吗?您好,神黎姐姐,我是炼狱千寿郎,是哥哥的弟弟。” 姐、姐姐?! 这一声软软萌萌的“姐姐”瞬间击中了神黎的小心脏。 恍惚间,她想起了记忆里那个橘发蓝眼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小时候也这么唤她的模样,不禁轻轻揉了揉千寿郎柔软的发。 对方立马害羞地红了脸,可是同炼狱相似的脸庞上却绽放出阳光的笑容来。 她微微眯了眯眼。 啊,太耀眼了,这两兄弟的笑容。 千寿郎一听神黎是炼狱的朋友立马热情地端来茶水招待了她,其熟练程度让神黎感慨炼狱先生真是有个可爱又懂事的弟弟。 可恶!她好忌妒! 千寿郎虽然他看上去按捺不住想见哥哥了,但一听他先去找了父亲便只能作罢。 这会他和神黎先坐在廊下喝着茶吃小点心,本来千寿郎还是以“您”来称呼神黎的,但聊着聊着他们两人就熟了起来,便选择了更直接亲切的称呼。 千寿郎问神黎:“神黎姐姐你是鬼杀队的人吗?” 神黎摇了摇头:“不,我不是。” 千寿郎似乎一愣,片刻后那双金红色的瞳孔好像亮了几分。 但神黎没注意到,她看着大冬天的院子一角种着什么少见的植物,它的外表为了防寒包着一些东西,但神黎还是窥见了一点绿葱葱的枝杆。 她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千寿郎笑道:“是我和哥哥以前一起种的花,叫太阳花,如果能过熬过这个冬天的话,等明年夏天就会开花了。” 神黎一愣,惊奇地看着它们。 那就是向日葵,是太阳花啊。 她看着看着,忍不住想象那枝上开花的样子,她道:“那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能过来看看它开花的样子吗?” 千寿郎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当然可以!” 聊多了一会儿后,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神黎和千寿郎望过去,不出意外见到了炼狱以及……一个长得也超像炼狱的中年男人! 神黎便猜测那就是他的父亲了。 真不愧是一家人!!长得都好像!这基因也太强了吧。 神黎都能想象炼狱以后的孩子是长什么样的了。 但是乍一出现,那位父亲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他脸色阴郁地斥责着炼狱,还说什么“要走就赶紧走别回来了!”的话,而炼狱却表情如常,依旧耐心且平静地笑着,看上去像在包容父亲的一切情绪一样。 好在那位先生一看到神黎便止了话头。 神黎站起来与这位长辈打了声招呼,称是炼狱的朋友。 “这是神黎!”炼狱在一旁笑着介绍道。 炼狱的父亲那双也是金红色瞳孔看着神黎时有些锐利,似是在打量,但是面上却收了几分与儿子说话时的暴躁。 他道:“你就是杏寿郎说的那丫头吗?” 神黎便又笑着道了一声:“您好,我是神黎。” 对方看着她,神色比起方才刚出现时缓了不止一点点,他道:“神黎是吗?既然来了就坐坐再走吧,千寿郎,去准备一下茶水。” “是!”千寿郎立马应道,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神黎眨了眨眼,看向炼狱时他也无辜地眨了眨眼,然后朝她无声地笑了笑。 等到一切招待完就是午后了,炼狱和神黎要告别炼狱一家了。 “父亲!孩儿出发了!” 站在门口与他们告别的时候,面对父亲依旧冷峻暴躁的表情,炼狱却像不在意一样仍然笑得灿烂而阳光。 “赶紧走!”他父亲道。 但是下一秒,他转头来对神黎道:“下次有空的话就再来多坐坐吧。” 神黎微笑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炼狱与他父亲的相处模式为何那么诡异,但是这位长辈招待她时却是挺平静温和的,简直与对待炼狱是两张脸,于是他们算度过了一段挺不错的时间。 等到真正告别后继续上路时,神黎终于忍不住问道:“炼狱先生,你与令尊关系很糟糕吗?” 炼狱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他笑道:“不,家父原来是一个热情的人,但早年因为家母病逝的缘故,所以有些受打击了!他也不太希望我一直杀鬼,当我今天说我就算娶妻生子了也会继续杀鬼的时候,他似乎很生气!” 这会他们走在一处安静的林间,阳光从外边洒下来,影影绰绰的,脚下浅浅的河流化了薄冰,正潺潺地流动着。 他们轻巧地踩着河上突起的石块过河,当此时的炼狱在前边先一步登上岸后,他便微笑地朝身后一步之遥的神黎伸出掌心来。 神黎一愣,一时没牵上他的手。 神黎发现自己有点应付不来炼狱杏寿郎这个人。 至今为止,她遇过沉默冷淡的,安静温柔的,也遇过残暴凶恶的人……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人都没有让她有这种感觉,但独独炼狱,神黎感到了苦手。 倒也不是说相处得不愉快,相反,和他相处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总的来说,对方是能让人感到身心被治愈的类型,他热情坦率,总是如阳光般微笑着,不管是行为还是言语都暖心真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但是,恰恰是这一点,却总能让神黎猝不及防、哑口无言,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 有时所有拒绝的情绪和想说的话在他的微笑中就仿佛只能哽在了喉咙下,悄悄翻滚着发酵一样。 她好像,几乎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他会在打雪仗的时候站在她前面抬起羽织来给她挡雪,会在她找到了小木牌后主动帮她系,也会在黎明出发时先为她买好了热腾腾的早餐。 他会在下山的时候防着她摔倒,会在拥簇的村庄集市里为她挡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会在她上马车的时候来牵她的手…… 虽然都是很平常的小事,但是她却有些不习惯。 因为很少有人会在敌人或攻击来临前先为她化解,也很少有人会在这种小事上向她伸出手来,更很少有人会以保护的姿态挡在她面前。 他猝不及防闯入眼帘里的背影和掌心,以及温暖安心的微笑,都会让她原本相应的防御与警戒像卡了壳一样,一时间就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又该不该伸出手去。 特别是他的声音,总能让她想到那个人。 每每想到时,她就会想,他会为她做这些事吗? 答案是,不会。 于是他们的影子总是重叠又分离,让她有些抗拒。 太过热情温柔了,这家伙。 一直走在她前面引领她保护她,明明她才是一直站在最前面的人。 真不习惯…… 似乎见她几秒都没有搭上手来,青年歪了歪头疑惑地看着她,那耀眼的发丝在午后林间的阳光中好像又亮眼几分。 “我可以自己来,炼狱先生。”神黎看着他的手道:“不需要这么照顾我。” 但是炼狱却并没有立即收回手,他像是明晰一切一样,眸光通亮地笑道:“神黎,你是在和我较劲什么吗?” 神黎一愣:“没有……” “是吗?”对方依旧在微笑:“因为有时候觉得你对我有些犹豫抗拒的感觉,我还在想是不是被你讨厌了。” “不,没有讨厌你。”神黎摇了摇头道,并为他的敏锐和细腻惊讶了一瞬。 他说到这份上了,神黎也索性道:“炼狱先生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好,之前说什么负责的你请我吃了那么多次饭就算了。” 说到底,炼狱一开始是因为那事才与她相处的,这些天来神黎也算是知道他真的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了,但是…… “我们并不存在那样的男女之情,你没有责任和义务……” 然而,炼狱带笑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她:“神黎,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神黎一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她索性道:“没有人会喜欢我……” 记忆里的她好像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来着,残暴又冷漠,从来都没有男孩子喜欢过她。 闻言,炼狱安静了一会,但是片刻后,他金红色的瞳孔站在石块上的她,既而认真地笑道:“虽然确实是因为看了你的身体才提出的负责,但是那晚当我看见你身上那些血淋淋的伤口时,我就十分震憾地想,这真是位坚强又勇敢的女性,为了保护他人与弱小而拼死战斗,其灵魂必定也十分高洁美丽,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所谓的一见钟情吧。但是我之后就非常地想了解你,经过我自己的观察,你真的是位十分美丽的女性,无论内外。” 青年逆着光,其面容清晰至极:“你会很温柔地笑,会拥抱跌倒的孩子们,也会为他们吵架而采取行动,虽然方法很别扭就是了,但是你有一颗温柔的心,不管是陪我去见家人还是谈起你想要去见的那个孩子。” 说着这话的炼狱笑得璀璨而温柔。 但是神黎愣愣地看着他,只想说脸都不红心也不跳一下的家伙…… 她刚这样想,对方就微微前倾过来伸长了手将她从河里的石块上拉上来,一把拥进了怀里:“我觉得这样的你非常可爱,就像会发光一样,不管是逗猫还是唱歌,一举一动都很吸引我,所以我忍不住想照顾你更多。” 宽厚温暖的掌心将她的头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 嘭嘭嘭—— 神黎听到了对方急速鼓动的强烈心跳。 以及上边带着笑意的言语。 “但或许那是比照顾更深的想法与心意也说不定!” 上边浅浅的呼吸好似正在亲吻着她的发丝。 嘭嘭嘭—— 神黎听到那心跳声好像更大声了。 恍惚间,她只是愣愣地想到,记忆里森林里的那朵花,好像就是如他一般的太阳花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好了,炼狱先生,你戏份没了。”【bushi 义勇:“明明是我先!为什么?.jpg+心寒.jpg”【bushi义勇我还爱你 神威:“论先好像谁都比不过我。”【bushi 没有日万,但六千送上,爱你们。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伍 神黎拒绝了炼狱的告……虽然没有明确提到“爱”或“喜欢”的字眼, 但应该算是告白吧。 神黎明确地拒绝了,毕竟她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对他的心情也尚不明晰,所以一时间无法接受, 甚至不知道作何反应。 对此, 炼狱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或失落的样子,他只是拍了拍她的头, 像往常那般朝气蓬勃地笑着告诉她:“没关系!即便你现在拒绝了我, 我对你的心意和热情也不会因此减退! 另外,不要说什么没有人会喜欢你的话,在我看来你真的是位非常温柔美丽的女性, 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没人先和你说这些那就是我太走运了, 成为了那第一个。当然, 即便和他们是竞争对手, 我也希望有更多更多的人喜欢你, 不管今后在你身边的人是不是我, 在你获得真正的幸福之前, 我都会一直追求你看着你的, 今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神黎!” 这还真是符合他作风的回答。 神黎看着他晃眼的笑容愣愣地想。 不过, 第一次有人说喜欢她啊…… “谢谢你,炼狱先生。”最终,她如此感激地笑道。 走出林间后很快就到了神黎要去的城镇, 时间是傍晚,也差不多是他们两人要分离的时间了。 在此期间,神黎还和炼狱说到自己可能过些时日会去找培育师学习杀鬼技巧。 炼狱一听,安静了一会儿,片刻后才看着她笑道:“虽然很想说杀鬼是很危险的事,但是我不会阻止你,因为这是你的选择。神黎你很强,如果到时候成为了鬼杀队的队员的话,来当我的继子吧,我会好好照顾锻炼你的!我们一起并肩前进吧!” 之后炼狱还询问了她要去找哪位培育师,说会给她定期写信关注她的情况的。 与他正式分别的时候,那个金红发色的青年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他似乎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走出老远了还能够依稀瞅见一点他的影子。 傍晚时分,原先明媚的天又阴沉了几分下来,但是黯淡的日光中,他如火般的色彩,一如初见的那个阴天午后般惊艳。 等到她走进镇子里确定再也看不见了炼狱了,神黎才真正松了口气。 老实说,炼狱突如其来的心意让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当时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脑子有一瞬乱糟糟的,倏然间,她想起了记忆中森林里的那朵花。 ——向着朝阳而绽放的花朵,明明开得那般漂亮而璀璨,但是因为遇见她,所以最终死去了。 这个想法刚从脑中一闪而过时,她整个人一下子就像被突然惊醒了一样,没有任何犹豫就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她知道她当时的表情,在他的眼里,一定非常非常的冷漠。 神黎回到城镇后,轻车熟络地回到了那座府邸的位置。 当她再次回来时,见那一个月前还好好的大洋房,现在来看已经是一幢被烧得焦黑倒塌的废宅了。 傍晚的街陆陆续续亮起了暖色的街灯,这片原先算热闹的街现在因这场火灾而冷清了许多。洋房连同周围的院子都被圈了起来禁止进入,但是神黎还是钻了进去。 她走进去看了一圈后又出来了,老实说里边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是被烧毁的东西,最多看得出一点原先的形状而已,可想当时的火势多大。她很快就从里边出来了,出来时天还残留点淡淡的昼色,一如以往她站在这幢大房子里窗边看见的傍晚。 神黎后面去找了之前的伞匠,并从他悲悯的言语中得知了大部分情况,与她之前知道的没什么不同。 伞匠说整屋子的人都被烧死了,可那位老爷回来匆匆置办完丧事给了死者家属一大笔钱后就又离开了,听得神黎有些窝火。 但是神黎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资格或立场指责对方。 之后她又根据伞匠的指示去了趟那位小少爷安身的墓地,听说与他母亲的挨在一起。 冬天夜晚的苍穹是零零点点的光,月亮掩在阴云后,偶尔露出的光辉给刚化了雪的天地都蒙上了一层更凛寒的光。 墓地里很安静,空无一人,风吹起来周围的树飒飒地响,听起来怪渗人的。 但是神黎并不害怕。 那个孩子的墓很好找,因为一整片墓地里他的就在那最中间的位置。 神黎撑着伞静静地站在那刻着名字的碑前,碑上照片里的那个孩子是黑白色的,他似乎是在看书时被偷拍的,只有一个神情寡淡的侧脸,若不是认识他的人,估计都不知道他有双像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 她就安静地在那里站了半晌,平静的脸上好像什么都没想,就是在发呆。 呆着呆着她就想,好像忘了买束花来了。 不过那孩子生前也并不喜欢花这种一摘就很快死去的东西,所以应该会原谅她吧。 她脑袋发散地想,然后突然听到寂静的墓地里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那是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听上去是个女子。 神黎神色寂寂地抬眼望去,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个站在月光下的女人。 那是个捧着一束花的女人,挽着一袭柔软的黑发,大概是位夫人了,不管是精致的长相还是穿着和服的身段看上去都是那么端庄优雅,但神黎注意到的是她也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很漂亮。 她忍不住多瞄了她两眼。 但那位漂亮的夫人有些冷艳,她看都没看神黎一眼就从她身旁经过,然后停在了隔着几个位置的碑前。 看上去是来祭拜家属的。 神黎刚这样想,那位夫人就突然出声道:“人类的生命真的是很脆弱的东西啊。” 她的声音十分阴柔,听上去像风吹过冷凉的水面一样。 一开始神黎还不确定她是在和她说,但是这片墓地里此时只有她们两个,而且当神黎看向她时,才注意到那位夫人正含着温柔的微笑看着神黎:“小姐你不这么觉得吗?” 神黎一愣。 “人类的身体真的很脆弱,有时仅仅是摔下楼梯,溺个水,或是生个病就**消亡了。”那位夫人将手里的花温柔地放下,说话时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所以如果能拥有永生不灭的身体那该有多好啊。” 神黎安静地听着,但没有回答她。 那位夫人也并不在意,只是继续淡淡地笑着:“你也是来祭拜亲属或友人的吗?看着他们现在躺在这冷冰冰的地里,就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换我们躺在里面的话……” 说到这,她转过头来微笑地看着神黎:“小姐你有没有想过死亡,或是有一天能拥有永恒的生命呢?” 她的声音如此好听,听上去像正在低语讲述什么秘密一样。 但神黎听到这来猜想这大概是位亲人过世后悲伤过度的夫人吧,她不太想和她说话,因为就这个话题她觉得既无聊,又给不出中肯的答案。 但那位夫人正微笑地看着她,似乎想听到她的回答。 那双红色的瞳孔凝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上窥探什么。 可是神黎“唔”了一声后,只是这样回答她:“夫人,请节哀。” 对方一听,似乎被她给逗笑了,她的宽袖掩着朱红色的唇轻轻笑了两声,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神黎不禁冷淡地瞥了她一眼。 那位夫人笑完了后似乎想离开了,但经过她身边时她又道:“这是你的弟弟吗?” 神黎一愣:“不……” “你的孩子?” “不是。” “学生?亲人?” “都不是。”神黎说:“只是个认识的孩子罢了。” 本来神黎是被她问得很不耐烦了,但是当她看见对方那双透红透红的瞳孔时,她一愣,一瞬间感觉所有的不耐都消弥了。 她神情淡淡地说:“虽然是个没什么关系的孩子,但是我曾经想和他去看春天的樱花,想陪他去坐秋枫下的电车,想同他一起去踩海边的细沙,也想和他一起去堆雪人打雪仗。” 其实她没有答应过他这些。 但是那个秋日祭典的晚上,她为他设想的未来里,因他那句“你也一起去吗”而有了她自己的身影。 打算一直前进的她,曾经有过一瞬为那个孩子稍稍放慢脚步的想法。 她想象过那个孩子收到她的信或是来年夏天收到她的花时是什么反应,但从没想过他在炙热的火海里会是什么表情。 而此时,那位夫人听她这么说后神情却也是淡淡的,甚至带着一丝低嘲的不在意。 她不再说什么,很快就踩着木屐离开了。 等到确认她真的离开后,神黎也打算走人了,但是她前面的树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秒就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一只人形怪物。 月光被遮掩的当下,逆着光隐在阴影里的怪物披头散发看不清模样,却眼冒红光对着她低低嘶吼着。 神黎无奈地心想又是鬼啊。 因为腰间佩带有之前紫藤花纹之家赠送的香袋,所以那只鬼没有立即扑上来,但是很快它还是攻击了上来,神黎便也毫不留情地挥伞把它砸到了地里。 墓地的石板刹时龟裂了一大片,神黎心想在墓地这样战斗是不是不太好,但是手中的伞却马不停蹄就要刺入它的脖颈给它来个穿刺将其固定在地上。 然而,身后突然有轻巧的脚步声在靠近,与此同时,神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神黎,让开。” 一瞬间判断出来者是谁,神黎立马跳开。 于是那冷清的声线,伴随着如流水一般掠过她的身影,手中的刀一挥便将地上那只正欲爬起来的鬼的头颅给一刀砍断了。 对方看着落在地上的头颅同身体开始化作灰一点点消逝才将手中的刀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进刀鞘里。逐渐明亮的月光下,那人转过身来,脸上依旧是那般清冷淡淡的表情。 “义勇先生!”神黎朝他笑着打了个招呼。 再一次见面,他似乎认真地凝视了她一会,但第一句就是:“头发好像又长了一点,需要我帮你再修剪一下吗?” 神黎的眉气跳了跳:“滚!” 随着云层散开的月光在地上偏转,很快照到了鬼头颅落下的地方,同一时间,神黎突然听到了有一个夹杂着细细哭声的声音在唤她的名字: “神……神黎……”那是一个挺熟悉的声音。 熟悉到让她瞳孔微缩。 她寻声望去时,就见那颗落在地上正在消逝的头颅,正望着她流着泪。 神黎一瞬间觉得浑身冰冷。 ……红……叶……? 但是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颗流着泪的脑袋下一秒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黑色靴子如灰般踩碎了,神黎表情冰冷地抬眼看去,见到了一个同她一样撑着油纸伞的黑袍男人。 看见他的一瞬间,神黎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停止了思考,虽然对方还没抬起伞来让她看见面容,但是他的身影,以及那身上传来的属于战场与血的气息,都让神黎感到莫名的熟悉。 义勇顷刻间已经抽出刀来将她挡在了身后,但是下一秒却又被神黎伸手抓住了肩往后边扯。 位置反转,她挥伞挡在了义勇身前。 神黎瞳孔微缩,就见前方那人悠悠抬起了伞来,露出一张耷拉着眼,看上去有些颓然的脸来。 对方看着她笑着出声了:“哟,神黎,终于找到你了。” 神黎冷声道:“你谁?”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抱歉,还没想起你呢,兔叔。”【bushi 希望鳄鱼老师别搞我师兄,我给她跪下磕头了【让苍天知道我认输了】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陆 神黎这声冷漠的“你谁”一出,对方本来懒散的表情瞬间一愣,他扬着嘴角好像有些无奈地笑道:“喂喂喂,别这样啊,之前又不是我踹的你,别记恨我啊,假装忘记叔叔我,可是会让我很受伤的。” 他刚说完,神黎就听到义勇在她耳边轻声道:“鳞泷老师……” “原来是义勇先生你认识的人吗?”神黎表情严肃地盯着对方。 “不……”义勇在身后欲言又止。 但是神黎先一步道:“鳞泷先生你好。” 那人立马嚷嚷道:“鳞泷鳞泷的什么鬼?!够了啊你!” 义勇淡淡出声,淡漠的声音在冬天的夜风里似乎变得有些刻薄了:“……不是,鳞泷老师是我的老师,他们只是声音像而已,我老师长得很温柔的。” “原来如此。”闻言,神黎打量了一下对方那张胡子都没刮干净的脸后点了点头:“那确实就不是一个人了。” 一身黑袍的男人好像有些生气道:“我听到了!我都听到了!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 但是他很快就稍稍冷静了点,表情又恢复到方才那般懒散的样子了。 他看着神黎,幽幽拖长了调子道:“好了,别玩了神黎,说点正经事,为了找你我可是花了大力气,那个和我一起来的笨蛋只知道玩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说是说正经事,但他现在的语气更像在抱怨与吐槽,心累之意溢于言表:“前两天还日常发疯和我打了一架把我砸下了悬崖,所以这两天我们也就走散了,果然没了他我还轻松点,但是叔叔我迟早得被你们这两姐弟折腾死,你说你来这里这么久了也不主动联系我们一下真的也是让我一顿好找啊。” “原来是你认识的人吗?”这时,义勇靠着她的耳朵与她说悄悄话。 “……好像是的。”神黎眼角的余光瞥着那人,微微歪头与义勇咬耳朵。 本来神黎听他这么一说还想问点事的,但是当她看见那人走前一步的靴子踩在了红叶飘落在地的衣服上时,她已经先抬伞冷冷地对他道:“移开你的脚!” 对方一愣,好像一时没理解她在说什么。 神黎避开衣服在他脚边开了一枪,冷冷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把你的脚给我移开!” 这下他终于听懂了,他脸上懒散的笑意褪去,随即后退一步捡起了那沓衣服中最上面的一件红色羽织,似乎也有些不耐了:“呀咧呀咧,说一下就好,干嘛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还开枪,啊,我感觉心都要碎了,果然小兔崽子养大了都这么冷血。” 神黎没有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他手中那件羽织,他们形成了一种诡异对峙的状态。 对方耷拉的眼有一瞬锐利与打量的光,似乎正在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 半晌后他见神黎凛然的神色没有丝毫收敛才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一样笑道:“……喂喂喂,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啊。” 但神黎和义勇依旧只是警惕地看着他。 从他的话听来,神黎知道自己过去肯定是认识他的,可能还挺熟。 那同款的油纸伞和旗袍也经常在她的记忆里闪现,而且,他还提到了“你们姐弟”这样的字眼。 但是,她搜索了一下现有记忆里的所有人脸,都找不到他啊。 她刚这样想,就听见他道:“我是阿伏兔啊!就是那个自从遇上了你们两姐弟就开始倒霉的阿伏兔啊!” 阿伏兔……? 神黎蹙了蹙眉。 好像,有点印象……? 神黎认真地想了会,还是没想起来。 但是小时候的记忆碎片里确定有个叫“阿伏兔”的帅气大哥……哥…… “诶?!阿伏兔?”神黎终于缓缓瞪大了眼:“是那个阿伏兔吗?!是我想的那个阿伏兔吗?!” 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不应该是个长得超帅气的大哥哥吗?!!” 神黎现有的记忆里,有一天,有个浅茶色的大哥哥穿着黑衣黑袍来到了他们那片阴雨连绵的雨乡里,当时她正被一群混混们围在巷子打算群殴,结果那群人还没动手就被一个大哥哥全打飞了。 当时那人逆着小巷外的光,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和一张冷淡坚毅的脸,让神黎当时还是小屁孩的心脏被帅得嘭嘭直跳。 现在…… 神黎看着那张好像饱经沧桑的脸,只想问这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而那个名为阿伏兔的男人对上神黎的生无可恋的眼神,立马嚷嚷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不对!我现在也很帅好不好!成熟男人的魅力是你这种小丫头能懂的吗?!” 虽然后面的还没完全记起来,但这种对话模式让神黎感到了一丝熟悉,她稍稍放松了一点。 对此,义勇却还是紧紧地攥着刀,甚至当神黎想要将抬起的伞放下时,他还伸出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不要放松警惕。” 神黎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沉稳且有力,手中的刀似乎正蓄势待发。 神黎便微笑地安抚他道:“应该不要紧,是我认识的人。” 义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见她稍稍放松下来了阿伏兔的表情也轻松了一点,但乍一见到她的笑容,他似乎一愣,随后嘟囔道:“看来是真的失忆了啊。” 语毕,他把那件羽织扔了过来,见神黎接住过才抬起手腕露出了个小机器来,也不知道按了哪里,那里边传来正在接通的忙音:“喂,笨蛋团长。” 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那边才真正接通了。甫一接通,那边就传来混乱的轰响,而在那刺耳的声音中,很快响起了一阵截然不同的声线:“莫西莫西,这里是海盗电台,现在为您接线的是海贼王神威~现在我正在伟O航道上遇上了妄想吃掉我的小鬼~” 安静的墓地里,那属于少年人的轻扬嗓音,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却比机器里听到的拳头打击肉块以及骨头咔嚓断裂粉碎的声音,听上去更让人毛骨悚然。 真正听到那个声音,神黎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玩了团长,快点过来,找到神黎了。”阿伏兔看了一眼神黎道:“但是她好像失忆了,估计也把你忘光了。” 那边的声音似乎顿了一下,片刻后才凉凉地笑道:“诶——真是会给上司添麻烦啊她。” “真正给我们添麻烦的只有你一个!!人家失忆了都比你乖!!”阿伏兔吼道:“快点过来吧,现在我们在……” 但是他的话戛然而止了。 因为神黎抱着羽织走过来伸手一握,一把捏碎了阿伏兔手腕上的通讯器。 她仰头微笑地对上阿伏兔的目光:“我现在听到这家伙的声音就想吐。” 义勇在一旁发出困惑的声音:“炼狱?” 一听到这个名字,神黎立马拍了拍义勇的脑瓜子笑道:“够了义勇先生!炼狱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可温柔可好听了!我才不承认他们有同样的声音!” 她刚说完,阿伏兔看着手腕上碎成渣的通讯器,有些抱怨地揉了揉头发:“你真是!不要给叔叔我添麻烦啊!” 语毕,他突然飞快攥住了神黎还放在义勇黑发上的手腕,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义勇给攥住了。 黑发男子微微紧缩着空蓝色的瞳孔,冷冷地看着比自己高的男人,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容此时面若冰霜,似乎连吐出的言语都如冰渣一般:“放手!” “小子,别这么警惕,我只是想看一下她手腕上的东西而已。”阿伏兔看着他自己那只被义勇用力得青筋直冒的手攥得有些充血的手腕,像是赞赏又像是无奈地笑了:“还有,不要这么可怕地看着我,否则我也会忍不住动手的。” 神黎一听,另一只拿伞的手直接将伞尖怼上了阿伏兔的下巴,冷声道:“你敢动他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喂喂喂,神黎,虽说是忘了后面的事,情有可原,但是你这么向着这个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别说那家伙了,就连我也是会不爽的。”阿伏兔被冷硬的伞尖怼着,可是看上去却并不慌乱,也没有一丝害怕。 神黎笑道:“正当防卫。” 于是,阿伏兔率先放了手道:“是是是,你的人我当然不会碰。” 语毕,他小声嘟囔道:“但是那个家伙就不一定了。” 他放手后义勇也放了手,神黎自然也收回了伞,阿伏兔便指了指她那只手腕上系着的小木牌道:“你这个还能用吗?” 神黎一愣,晃了晃说:“这是?” “连这个都忘了?难怪你一直没联系我们。”阿伏兔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次神黎乖乖举起手给他看:“这是你身上的通讯器加定位器。” 神黎一愣。 什么啊,一直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原来就这个作用而已啊。 狗牌一样的东西…… 她神色寂寂的,阿伏兔见了便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个笨蛋送的这东西的吗?干嘛这副表情?” 神黎道:“我现在没想起来,可喜欢不起来。” 阿伏兔听后也没有理她了,自顾自地开始捣鼓起那块小木牌来。 义勇安静地看着他们。 片刻后阿伏兔放弃般地咂舌道:“啧,真坏了,用不了了。” 神黎听后莫名开心:“那就别联系他了呗,我现在不想看见他。” “我说你啊,你现在记忆是恢复到哪里了啊?”阿伏兔有些头疼地看着她:“怎么这么幼稚?像个小孩子一样。” “恢复到我小时候狠狠揍了他那里。”神黎便笑道:“其它还零零碎碎的。” 阿伏兔听后一愣,随后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那就难怪了。” 但是很快他又道:“不行,我们要赶紧离开了,都是那个笨蛋到处惹事,我们现在被通辑了,这里的官员警察……”他看了义勇一眼:“还有一些穿这种的家伙一直追着我们跑。” “嗯?他们被通辑了?”神黎转头用困惑地目光询问义勇。 黑发的男子手搭在刀柄上,安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才回答了神黎:“嗯,因为感觉很像鬼,所以近日来一直在调查追踪他们,我今天也收到了这个任务。” 语毕他又看了看阿伏兔:“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了。” 对此阿伏兔有些不在意地笑了:“鬼?别把我们和那种生物相提并论。不过还是赶紧回去少惹事好,我们那边现在也是够乱的,大家都希望你回去呢。” 神黎一听,忍不住好奇道:“那我是做什么的?” 阿伏兔理所当然道:“海盗啊。” 神黎目光死寂。 她果然是个恶棍! 神黎感觉义勇此时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 她忍不住想说能不能学学人家无一郎上道点! 但她又嘴贱地问了句:“那我是什么职位?” 这次阿伏兔几乎是脱口而出:“煮饭婆。” 神黎一听怒道:“滚!那我不要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伏兔:“我为什么如此沧桑你心里没点数吗?”【bushi 年轻时的兔叔是真的帅!!! 友情提示:阿伏兔和鳞泷老师也是同个声优 【欢乐一笑】鬼灭学园兼三年z组银八老师番外 神黎从夜兔工业高中转到鬼灭学园就读的第一天,就被那里的生活管理老师兼体育老师的富冈义勇追着打。 原因是她穿了条长度长到了小脚的、不符合校规的水手服裙子。 黑发蓝眼,穿着一身土到爆的蓝色运动服的体育老师,一看就和某个穷得要死的神明是亲戚。他吹着哨子,拿着竹刀从校门口开始就满校追着神黎跑。 神黎忍不住边跑边澄清一下:“我这是之前在夜兔工业高中当不良少女时穿习惯了!!虽然现在依旧穿这么长的裙子!!但我已经从良了!!放过我吧老师!不然我就要打你了!这样我又要被迫当回大姐大了!!!” 但那个老师鸟都不鸟她,照砍不误,要不是她当不良少女当多年了身手敏捷,不然就要被他削掉一层头发了。 于是,今天鬼灭学园的大家发现那个死板又闷骚的体育老师转移了目标,只抓着个转校生砍。 “太过分了!富冈老师!竟然欺负新来的女学生!!” “人家还什么都不懂呢!!放过她吧!” 路上的大家看着他们追追跑跑都这么为神黎打抱不平。 但看着看着,看见神黎在跑跑跳跳的时候裙子总是刚好掀到那要露不露的位置,男生们便红着脸一改抱怨,全都兴奋地起哄了: “富冈老师!加油!这么长的裙子真的违反校规了!让她知道我们学校的女生制服是膝盖以上的!!” “不要放过她!!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孩子!我想看她的腿dhwjqjnamakqoq……” 神黎最后是在另一个老师的帮助下逃过一劫的。 看着那个举着竹刀的背影气势汹汹地跑远,神黎从一个老师背后探出头来瞅了瞅,确定他不会再回头才跳了出来。 “谢谢您,老师。”神黎对眼前这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的老师表达感谢:“如果您教到我的话,我一定会好好上您的课,不逃也不睡。” 至于刚才那家伙,她打死都不会去上他的课。 “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金红发色的青年抱着手微微弯下身来朝她笑道:“不过富冈可是很严格的,少女你这裙子确实太长了,这样行动也会很不方便吧,还是按照校规标准来吧!” 大概是他的笑容太闪亮了,神黎脑子一热就应道:“好的!” 于是,第二天,夜兔神家的三女儿一起床就看见自家大姐难得穿上了正常尺寸的水手服,但是她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很想告诉她姐姐这套校服对她高挑的身材来说有点短了。 不过这个开口的人向来轮不到她。 因为她家有个极度女儿控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控在。 “神黎!!”这不来了吗?快要中年谢顶的大叔爸比是个常年和隔壁某个废柴的父亲手拉手去南极挖石油的男人,此时他双目满是血丝地吼道:“不准穿这么短的裙子和衣服!爸比不允许!!绝对不能便宜别家的臭小子们!!” 神黎不以为然。 但是楼上悠悠下来的人笑眯眯道:“你给我换回以前的衣服去~” “是!”神黎立马高声应道。 但是神黎最终还是没有换,她想着这次穿这个学校统一发的校服就没问题了,可是最后那个老师还是拿着竹刀追着她砍:“太短了!你以为你是去酒吧吗?!” 富冈老师如是说。 这次男学生们起哄得更大声了。 最后依旧是昨天那位老师救了她,然后那位名为“炼狱”的历史老师这次看了她好半晌后才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少女!你还是继续穿回昨天那套校服吧!” 于是,刚转学过来的神黎,就已经陷入了每天被体育老师追着打的逃亡中。 等到有一天晚上,神黎难得去一趟酒吧参加聚会的时候,又看见了富冈老师。 她像抓到把柄一样促狭地笑道:“原来富冈老师您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那时她正叼着一根香烟型的棒棒糖,结果下一秒就被那个依旧穿着蓝色运动服的老师用竹刀砍断了。 “学生不准抽烟喝酒,还有,我是看见你来所以才过来抓你的。” 神黎震惊了:“放学了在校外您也要管吗?!” 于是那晚富冈老师又追着她砍了一路。 第二天,两人因昨晚的你追我赶太累而都睡迟了,鬼灭学园迎来了没有富冈老师检查仪表的一天。 【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柒 东京的街华灯初上。 一个月左右没回来了,但此时看来与之前并没有多少差别。 傍晚阴下来的天色对这条繁闹的街并没有多大的影响,白天里被冷风和雪絮吹落得苍白冷硬的建筑在夜晚澄黄的火光中仿佛都柔软了棱角,月光与灯火相互交织,轻轻抚着人影来来往往的街道。 世界依旧以它自己的方式运转着。 不曾悲喜,也不在意。 神黎他们三人从墓地里走出来后,阿伏兔看样子是要跟着她了。 义勇则是因为阿伏兔跟着而有些放心不下的样子,于是一路也还跟着。 虽然神黎有说不要紧,但是对方并没有搭理她。 对此阿伏兔还随口问了句:“这小子和你什么关系?” 神黎便瞅了瞅义勇那张在月光下精致得如同蜡像的侧脸,不禁轻挑地笑了笑,想逗弄他一下:“我曾经在吉原被他女票过。” 闻言,黑发男子一惊,一瞬间好像惊得连那发尾都炸了起来,蓬松蓬松的,看起来好不柔软。 他微微瞪大后转过来的蓝瞳里似有路边的灯火在眼底摇曳,温暖的光落在他的指尖上,是温润的色泽。 他对上神黎满是狡黠笑意的眼睛时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抵在舌尖上的言语最终没能吐出。 他想了想,好像又确实是那回事。 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但是阿伏兔却在下一秒就单手拽起他的衣襟:“臭小子,看不出你人模人样的内在还是个禽兽啊!” 阿伏兔耷拉着眼睛依旧懒散地笑着,但是好像随时准备给他来上一拳了。 神黎立马抱住阿伏兔的手臂:“不!不是那样的!我开玩笑的!是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了!” 身形瘦削的义勇被阿伏兔拽起来简直轻而易举,但他如同与神黎第一次见时被她拽住衣襟般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好像还将阿伏兔默认成神黎的家长一样了准备接受他铁拳的制裁。 他用清冷的语气道:“我会对她负责的。” 神黎无语了:“负你个头啊义勇先生!不要和炼狱先生一样啊!” 义勇似乎也认识炼狱,再次听到他的名字时,他微微侧过头来用很认真的目光和语气询问她:“他也点过你吗?” “没有!还有别把我说的真的和艺妓一样好吗?!”神黎道。 阿伏兔便幽幽道:“好了,我知道了,还有个叫炼狱的家伙是吧?我今天就先将你打死再收拾那家伙。” “不不不!”神黎连忙用伞架住阿伏兔的拳头,防止他真的砸下去:“我们是债主关系啦!我现在欠他钱!” “债主?”阿伏兔咧开嘴笑了:“原来如此,不但女票了你,还是你的债主把你吃得死死的吗?” “都说了不是了!” 等到神黎终于把整件事解释清楚后她觉得自己已经快累瘫了。 以后绝对不乱说话了。 她想。 阿伏兔也是,明明都已经知道是开玩笑了,可是还像逗玩小孩子一样与义勇继续较劲。 义勇那家伙那么死脑筋,根本没意识到阿伏兔正逗着他玩呢。 “神黎,你来这里后好像变了很多。” 当阿伏兔对神黎说这话的时候,神黎正捧着红叶的衣服想着要怎么寄给她的未婚夫。 期间阿伏兔多多少少和她说了一些以前的事,神黎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应两声,想要将他所说的与那散乱的记忆接起轨来。 但是效果并不是很好。 义勇则是一直很安静地走在她身边。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听,因为他的表情淡漠而平静,即便听到了什么连她都觉得夸张的事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阿伏兔这句话像是随口一说的,至少神黎望向他时他的神情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神黎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那过去的我是怎么样的?” 应该不会差别那么大才对啊。 阿伏兔没有回答她,片刻后,他拿走了她手腕上系着的通讯器,说是要去找街对面的技师看看能不能修好,好做后面的联系。 这次神黎没有阻止他。 她也没有选择跟过去,只是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看着他在街对面走动的影子。 电车的轨道横在街中间,时不时有一两趟缓缓地经过。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如此熟悉,由远及近的车灯也依旧那般晃眼。 神黎从它的窗上看见了行人们虚晃的影子,那里边的背景是冬夜安安静静的浪漫。 神黎坐在倚子上无聊地踢了踢脚边未化开的雪,结果一不小心踢重了些便把雪粒都踢到义勇的裤角上了。 她一愣,抬头有些心虚地对他笑了笑,见他没有在意便又低下头去盯着红叶遗留下来的衣服看。 神黎摸了摸最上边的红色羽织,似乎还能回想起红叶平时穿着这件衣服朝她羞涩微笑的模样。 她敛了敛眉,觉得自己内心好像忽略了什么。 火灾里无一幸免的大家,变成了鬼的红叶…… 那被忽略的东西此时就像被掩藏在将散未散的迷雾后一样,等着她去拨开。 而现在,她的手好像触在了雾的边缘。 但是眼帘中突然蹿出来的东西瞬间吸引了神黎的注意力。 那是绣着漂亮金线的香袋,还是比较明艳的颜色,看上去小巧精致极了,神黎嗅到了熟悉的紫藤花香。 她抬眼望去,看见义勇拿着好几个香袋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 义勇相比初见时好像没有多少变化,虽然场景从缱绻温柔的吉原长街变成了灯火阑珊的街角,但是他那干净瓷白的面容上依旧是那般淡漠冷清的神情。 不,也不是没有变化,头发好像长了些。 此时,他那双幽沉安静得宛若深海的眼睛看着她:“这是紫藤花的香袋,驱鬼用的。” 神黎一愣,拿起腰间佩带的香袋晃了晃:“我有了哦!” 他好像也是一愣,没什么血色的薄唇淡淡地抿了抿,看上去有些不知作何反应的样子。 但片刻后,他还是将那些香袋都一股脑塞给了她:“多拿点。” “谢谢啊。”神黎捧着那几个香袋笑道。 冬夜安静且低迷的光似乎打在他单薄的肩膀处后就徐徐晕开了,金白金白的灯火勾勒出了他瘦削纤长的身形,他的脸也显得棱角分明。 这其中,他又道:“吃过晚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 这两天一直被人请吃饭啊。 神黎心想,但是面对义勇她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她比了个剪刀手,眨了眨眼笑道:“请两人份的吗?” 神黎指了指街对面的阿伏兔。 义勇望了他一眼后淡淡地“嗯”了声。 神黎见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着,立马拍了拍旁边的椅子道:“你坐啊,来呀来呀。” 他一愣,半晌后才在她身边坐下。 神黎弯了弯眼睛:“每次见面义勇先生都请我吃饭,真是谢谢啊。” 闻言,他瞥了她一眼,道:“你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神黎一愣,不禁也望了过去,结果就望进了一双深邃的瞳孔里。 义勇的目光总是很静谧,静谧到连此时倒映在他眼中的她好像都静止了时间一样。 在那样的目光中,她的表情好像都被一一分解了一样。 神黎撩了撩鬓发,随即淡淡地笑了:“这都被你给发现了啊。” 他便道:“刚才那只鬼,是之前认识的人吗?” “嗯。”神黎点了点头,顺道以平静的口吻与他简言介绍了一下红叶。 闻言,义勇抿了抿唇,他的脸庞因为灯光而显得有些苍白失真。 他轻声道:“对不起。” 神黎抚摸着红叶的羽织笑道:“不需要道歉,这是你的工作,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换作是我也会动手的。” 义勇安静地听着她说。 神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说太多,她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没想到短短三个多月能遇上你三次啊。” 说着说着,她挠了挠脸道:“上次说那笔钱这次见面会还,能不能再宽限一下呢?” 义勇的表情淡淡的,轻声说:“不还也没关系。” 语毕,他似乎怕这样说不太好,又补充了句:“要不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弹三味线,就当还了。” 神黎一听,哦嚯一声,搭着他的肩膀调侃笑道:“你不是说我弹得不好听吗?” “嗯,确实。”他也很耿直地点了点头,还是一本正经的语气。 “但是如果是你弹的话……” 然而下一秒他轻声喃语着,本就轻得很的声音被驶过的电车咔哒咔哒地掩盖了七八分:“我想听你弹难听的三味线。” 说着这话的义勇看着她,他的脸庞被周围光怪陆离的光晃得有些朦胧了,那眼底乍一看映出了街边淡淡的光,如同水面晃开了潋滟的涟漪。 神黎心想难听还要听,他也真是怪。 但她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并突发奇想道了声:“我想吃柿饼了。” 黑发男子总是波澜不惊的面容上似有一瞬的温软与柔和,他的发尾处似乎点缀着些许迷人的光晕,像那远处骤明骤亮的光。 他站起身来说:“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眼里似有细微到几不可察的笑意。 神黎看着他的身影越过铁轨跑过街巷。 周围成双成对的行人中,他的身影依旧是那般冷清。 张灯结彩的夜市点亮着或明或暗的光,冬夜中的街道景色朦胧得让人有些恍惚。 神黎看着他莫名寂寥的影子,心里突然忍不住想要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义勇:“你在这里别动,我去给你买个柿饼。”【bushi 最近太忙了,写得太仓促太烂了对不起QAQ,接下来可能无法日更,望谅解,但依旧会努力写的,爱你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捌 事实上, 神黎真的追了上去。 义勇这个人啊, 总是让人觉得莫名的孤单啊,明明是那么轻快的脚步。 当她攥住他的衣角时,刚刚越过铁轨的黑发男子似是愣忡地回过头来,神黎刚想说话时,他已经先将她一把拉上了安全的街道。 神黎被他拉得一个踉跄, 差点摔了一下。 他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跟上来, 眼里似有淡淡的困惑,待神黎站定后才对他笑道:“是我想吃柿饼,但让你一个人去买好像太过分了。” 他一愣,眼里的困惑好像都平铺成了冬夜里细碎的光, 他淡淡地说:“没关系。” 但是也没有拒绝神黎的跟随,于是神黎和阿伏兔打了声招呼并把红叶的衣服都塞给他后才去远一些的铺子买。 义勇给她买了很多很多的柿饼,一开始用纸袋装的时候, 她拿着伞一时没抱稳, 于是柿饼从袋子里跑出来落了一两个在雪地里,义勇才后知后觉找店家拿多了一个纸袋分着装, 然后同神黎一人抱一袋走回去。 神黎是在买了柿饼后就开吃了, 可是转头看义勇他却只是无动于衷地抱着,神黎问:“你不试一个吗?” “不……”对方刚侧过头来这么轻声说,嘴巴就已经被神黎拿上一个柿饼堵住了:“试试嘛, 很好吃的!况且都是你买的!” 大抵是他那副面无表情被柿饼糊住嘴的样子太滑稽了,她忍不住冬夜的大街上笑出声来。 义勇稍稍顿了一下,然后才后退一步微弯下身子来就着她手上拿着的柿饼咬上一口。 神黎却趁此一把塞进他嘴里, 差点把他给噎到。 看着他鼓着脸闷闷地咳了两声后那微红的脸,神黎心虚地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抱歉啊。” 但是他被她一拍却咳得更大声了。 引得周围人都侧目过来。 他用手微微掩住嘴闷声地咳,咳得那单薄的背脊都一颤一颤的,但还好好护着怀里那一袋柿饼。 神黎看得心也抖了抖,心想不会是她刚才拍太重了吧。 等到义勇终于停止咳嗽后,神黎瞅着他微红的脸色问道:“你还好吧?” “没事。”他的声音粼粼的,像那冬河里化开的水。 “可是你眼泪都出来了。”神黎道。 “……”他一顿,眨了眨眼,想要试图不动声色地将转眼角生理性溢出来的液体眨掉,但是眨了眨后除了眼睫变得湿漉漉外,并没有什么作用。 神黎一下子被他逗笑了,偏生他还一本正经道了句:“眼睛里进沙子了。” 神黎狡黠地笑了笑,两三步跑到他面前凑近他的脸笑道:“那我帮你吹吹?” 他因为她突然的靠近而微微紧缩了瞳孔,然后神黎就被他就着肩轻轻推开了:“……别靠我那么近。” 神黎“哦”了声,见他自己抬手擦了擦,脸上残留着方才淡淡的红晕。 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表情。 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阿伏兔随手拿了好几个柿饼吃,然后以抱怨的口吻说这里的技术太烂了最多恢复定位功能,通讯就别想了。 他将小木牌还给她,并且就要拉着她走人了。 神黎惦记着义勇那顿饭,但是阿伏兔好像一点都不心动。 他说:“我觉得这顿饭不简单。” 神黎用肘子挨了挨他,开玩笑道:“人家又不会下毒。” 阿伏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这是下不下毒的问题吗?” 对此,义勇没有否认也没有反驳,他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冷清的表情,听到阿伏兔这么说后也没有一丝失望或不高兴的情绪,等到神黎实在拗不过阿伏兔了,都走出好远了,他才突然跑上来,拽住她的手,轻声道:“你要离开了吗?” 此时暮色已深,幽蓝掺暗的夜色里,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甚至比冬日还是冷凉。明明是同前两次一般的别离,可是这一次,他却像提前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瞳孔里有着淡淡的暗色。 他眼中的神色像深海中既神秘又隐晦的浪,神黎一时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轻快地笑道:“是啊,谢谢你这次的柿饼和香袋,我们下次再见吧。” 他的眼底有她轻快微笑的模样,他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足以使他滞留片刻的东西一样。 片刻后,他放开了手,轻声道:“你的眼神,和第一次见面时不太一样了。” 神黎困惑地歪了歪头。 “之前,有点担心你失忆了该怎么办。” 他好像也言尽于此了,但是眼里有类似安心的神色,那是犹如月色在深海蹁跹的波光:“但是看你现在这样,稍稍能放下心了。” 他好像还说了什么,但是旁边驶过的电车模糊了他的声音,仿佛将他的言语也一起带走了。 咔哒咔哒。 刺眼的车灯,晃花了神黎的眼睛。 那一瞬,神黎看到了影子。 从灯光的间隙里,从月色的夹缝中。 那是一抹伞沿悠转的影子。 她微微瞪大眼。 这些天,天下着雪的时候,神黎会觉得空气是干燥混沌的,因为呼吸时的雪絮在嘴角边飘落,仿佛轻轻一吸就会连同天地间的尘埃一起吸进肺里,堵得嗓子发疼。 但是没下雪的冬夜,也分不清是冷还不是不冷,因为暖晕晕的光模糊了温度的界限。虽然鼻息间的雾气也清晰可见,但是义勇的身影替她挡了风,她压根感觉不到什么冷意。 可是此时,她却觉得如坠冰窖。 “义勇先生!”神黎突然飞快地张开双手拥住眼前的义勇,阿伏兔则是护着她,他们三人一起猛地扑向了一边。 他们三人平稳地落了地,与此同时,她听到了刺耳的轰响,那是电车车轮在脱离轨道时摩擦的撕扯声,尖锐得几乎能刺穿耳膜。脱轨的电车撞倒了电线杆,又撞进了一旁的商铺里,周围响起了行人惊恐的尖叫。 其中还有子弹破空袭来的声音,但是片刻后就被义勇紧急拔刀精确地弹开了。 “嗯?躲开了?以这个世界的地球人标准来说,算挺好的了。” 如此突兀的笑声是从被撞得不成形的电车顶上传来的,当下她挥伞挡在了方才顺手护了一个孩子的义勇面前,看见一个撑着伞的少年人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上边,朝他们挥了挥手笑道:“哟,阿伏兔,还有笨蛋「姐姐」。” 那一声轻飘飘的“姐姐”像是什么咒语一样,一瞬间调动了神黎身上所有的战斗细胞。 神威…… 她的嘴角颤了颤,没能吐出那个名字。 冬夜的街因为他的出现而一下子混乱了起来,隐约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 但是少年人却不在意,他撑着伞轻巧地从上边跃下来,微笑地朝他们走来。 他不急不缓地走着,靴子踩在街道的石板上如同一下一下敲着她心脏的锤子。 义勇放开哭泣的孩子让他赶紧离开。 阿伏兔则是站起来挡在了神黎面前:“团长别再玩了,要打回去再说,等下打太欢了又有麻烦了。” 对此,那人只是不甚在意地微笑道:“有什么关系?反正很快就走了~还有……” 他的脚步在与阿伏兔说话时也没有停下,他的目光好像落在她身上,又好像没有。 但是在神黎因他的一举一动而颤栗时,他的身影突然就从眼前消失了,下一秒,阿伏兔挡在眼前的身影就被他猛地踹飞了,跃入眼帘中的是他咧嘴笑着的脸:“让开,我还没和她好好打招呼呢~” 在阿伏兔被踹开的时候,神黎一手攥住一脸冷色的义勇的衣领,把他扔给了阿伏兔。 但是一眨眼的时间,少年人的影子近在咫尺,缠着绷带的拳头带着强劲的气流和熟悉的杀气往她脸上砸来。 “滚开!义勇先生你影响我揍人了!” 神黎这么说,但是十分熟练地攥住了袭击者的拳头,另一只手抓住他头上的呆毛就往地上抡:“别一出场就给别人尽添麻烦啊!” □□砸裂石板的闷响伴随着街道的龟裂与塌陷响起,大块大块破碎的石头在空气中飞扬,但是在那之中,被砸得额头淌下血来的少年人微微抬起头来笑道:“力道轻了,你是在保护那个人?” 下一秒,那家伙反过来攥住她的手,趁此一脚踹上了神黎的腹部,神黎被他一踹直接整个人砸进了身后一家商铺的玻璃窗里。 哐啷一声,玻璃碎片哗啦啦落了一地,里边的老板惊恐地瞪大眼,随即抱住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神黎瞥了他一眼,但现在根本没空理他。 额角流血的少年很快在一片尘埃里踩着玻璃片走了进来:“之前就听吉原那个谁,嗯……哦~想起来了!” 他用轻快地语气说,干净俊秀的面容在店里摇曳的火光中清晰了起来:“那个爱哭的花魁说你和一个黑发蓝眼的人类在一起,是他对吗?” 绯橘色的发在暖色调的灯光中晕开的是温柔的光,但是少年的眼中与微笑是浸凉了的雪:“嗯…….让我猜猜你这次又擅自把别人当成什么角色了?” 他笑眯了眼,鲜红的血流过眼角,流过脸颊,滴落在衣襟上:“弟弟?哥哥?还是朋友?” 神黎从在店里的玻璃碎片里站起来,扫掉脸上扎着的玻璃片,顺便吐掉嘴里因方才磕到唇而溢出的血沫。 她眼神冷厉,脚下一蹬扬伞把他砸飞出去,凛声道:“关你屁事!短腿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姐弟见面,礼轻情义重。”【bushi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叁玖 浅色的斗篷上染了血,像一朵晕开的山茶花。 斗篷的主人像一只被箭矢不幸从高空中射下的飞鸟,因为神黎那一伞而甩出老远,最后狠狠砸在了街对面石砌的建筑物上。 刹时,那幢楼从二层以上的地方开始倒塌下来,烟尘漫起,或大或小的石块从上边无情地砸下来,尽数将少年的身影掩盖在废墟下。 神黎让店里的老板赶紧走,然后自己从店里踩着木屑与玻璃碎片走出来的时候,还隐约听到了哭泣和叫喊,那是很熟悉的声音。 神威砸上的楼好像是一家报社,她不确定现在那里边的工作人员跑完了没,只看到了报纸从上边洋洋洒落下来,飘满了这片区域。 周围的街道因为刚才仅仅过了几招就已经混乱不堪了,现在应该基本上也没什么人在了。 和他战斗起来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已经算很好的了。 她微眯着眼,突然觉得外边的街灯太亮了点,也有些嫌弃额前散乱的发挡了几分视线。 前方的尘土稍稍落矣的时候,一根呆毛率先从那堆废墟的缝隙里顽强地挺立起来,很快绯橘色长发的少年像拍开什么微不足道的灰尘一样掀开了身上石块,露出一张流着血沾着灰但依旧微笑的脸庞来。 楼上摇摇欲坠的招牌顷刻间落了下来,但是下一秒就被他的拳头调了个方向迎面砸了过来。 看着神黎平静地挥伞把那块招牌扫开,他不去理会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微微侧头用轻快的语气询问不远处的阿伏兔:“阿伏兔,你不是说她失忆了吗?” 阿伏兔望了望天,懒散道:“看样子她就算忘了大部分事也还记得团长你腿短的事实。” 少年头上的呆毛晃了晃,随即笑道:“杀了你哟~” 察觉到阿伏兔只打算观望的态度,被阿伏兔牢牢制服住的义勇冷声对他道:“放开!再不去帮忙……” 但是阿伏兔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笑道:“虽然你比其他穿这个制服的人类都强,但是你现在上去可帮不了什么。人家姐弟打招呼而已你就别掺和了,没看见他们见面正高兴着吗?” 义勇一顿,刹时困惑了。 与此同时,神黎踩着靴子越过铁轨跑到神威面前来抬伞就要就着他的头砸下,在这期间他纤瘦的身形半躺在棱角尖锐的石堆上微微仰头微笑地看着她。 当目光触到她在左耳上的流苏耳饰时,他的瞳孔微眯,似乎一下子兴味了起来。 紧接着他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连同着她砸下的伞一起飞快地踹上了她的脸:“我不是说过了吗?没事就不要戴这种没用的东西了。” “我戴什么你都要管,你可真闲!”神黎厉声道。 她能感觉到自己因为战斗而紧张起来的心脏开始快频率地鼓动收紧,大量涌入肺叶的空气仿佛在胸腔里欢腾地乱蹿。 无比熟悉的感觉。 神黎在他踹上来之际一把攥住他的脚踝把他整个人倒着抓起来像布娃娃一样往地上甩,但是他在落地前双手一撑地,反过来用双脚夹住了她的手臂——咔啦一声,哦,神黎知道自己这条手臂光荣脱臼了。 他将油纸伞的伞尖自下而上对准了神黎的脑袋,湛蓝的瞳孔无辜地眨了眨:“猜猜里面有没有子弹~” 答案当然是有的。 嘭——的一声,那是神黎的伞身狠狠砸上他脸以及他伞管里的子弹飞出弹孔的声音。 因为神黎的伞先一步击中了他,所以他的伞尖一时偏离了方向,子弹便带着灼热的温度擦过了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他伸出一条腿来踹上她的胸口,一时间,他们两人同时就反方向飞了出去,其身体由于力度与惯性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 沙砾飞扬,空气冷得连那飘浮的尘埃都感觉沉重了。 神黎凛着眼眸半蹲在地上,熟练且面不改色地将那条脱臼的手臂咔啦一声复位好,她看着少年那一袭浅色的斗篷全是灰与血迹,下摆还被地上尖锐的石块撕扯成不规则的齿状,在冬夜猎猎的风里飘扬起来竟像恶犬的爪牙。 从地上站起来的神威那被包裹在旗袍下的身形远远看去比同龄人还要清瘦,但是神黎清楚那副身躯可以爆发出多大的力量。 被神黎刚才那一击正面打中,此时他的脖颈和半边脸都红了大片,鼻子下和嘴角边都溢出了一点血红,但是他只是用指尖微笑地捻去,然后张开了从方才起就紧握的掌心。 掌心上有东西——那俨然是她左耳上的耳饰。 神黎冷着脸摸了摸发凉的耳垂,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血,血珠从她的耳垂滴落,顺着肩膀滑过锁骨隐入衣内消失不见。 那耳饰果然是刚才被他给顺手扯走了。 他兴味索然地看了看那耳饰,然后随手抛掉,对她笑道:“别自欺欺人了,就算你戴上这东西也和她不一样的。” 神黎脚下一蹬,整个人像出弓的箭冲了上去,她蜇伏的杀意沿着脊髓涌上大脑,四肢刹时变得酥麻灼热起来。 她的伞如同一道杀气沸腾的紫光,卷着凌厉的风声呼啸而去:“你以为我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戴的吗?” 对方也拿伞怼上她的攻击,他们两人的油纸伞在短短几秒中疯狂碰撞,本来坚硬的伞骨架子此时在彼此的手中却因对方的攻击而发出不堪一击的哀鸣,空气中顷刻间顺着伞挥动的轨迹掀起了肉眼可见的气流。 神黎在他的伞尖向脖颈的动脉刺来的那一瞬间一偏头并飞快用腋下夹住了他的伞,手中的伞扬着街道上的碎石从下边重重挑上了他的下巴:“那是朋友送我的珍贵的礼物!别乱碰我的东西!” 被击中下巴往往能使人的大脑与动作出现短暂的麻痹,但是这种情况在神威身上几乎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因为他恢复行动力的速度快得令人咂舌——他在近乎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就恢复过来,并在神黎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就重重地用额头撞上她的额头。 头骨传来的巨大钝痛让她一时间向后倒去,与此同时,她的耳边是嗡嗡的耳鸣,恍惚间好像听到了义勇在喊她的名字。 因为这个声音她猛地稳住了身子。 但是她刚凭着本能站稳,对方的手就发狠地掐上了她的脸,力气大得让她一瞬间以为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了。 “嗯?朋友?”耳边是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轻快声音,她的眼前一阵发黑,下一秒就感觉到他抬腿用坚硬的膝骨顶上她的腹部,她刹时喷出一口血来:“看样子你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啊。” 似乎怕她呕出的血弄脏了衣服,他一个横腿便把她踹开了。 神黎飞出去时撞倒了一根电线杆,闪闪砾砾的路灯轰然倒下,她的眼前因额上淌下的血流进眼睛而一阵红一阵黑的,腰腹处是难以忍受的剧痛。 伞从掌心里脱落,手中一时没了武器,她蜷了蜷指尖,企图在地上摸到伞。 但是与此同时,从腹部翻涌而上的铁锈味充斥着喉咙,她紧咬住牙齿,但血丝还是一点一点从唇角溢出来。 模糊的眼帘中是那抹微笑着逼近的绯橘发身影,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蓝瞳里那眸光亮得让人心颤,里边有兴奋的笑意,也有货真价实的杀意。 他一脚重重地踩上了她的脸,把她踩得陷进了龟裂的地里,傲倨地笑了:“面对上司,你头抬太高了。” 但是神黎在他脚下一动不动了。 他笑着又碾了两下,可是她彻底没了动静。 “嗯?”他笑眯了的眼睛微睁,似是困惑于她的安静。 而被他踩在脚下的神黎此时却听到了义勇在喊她的声音,很清晰地听见了,听上去很焦急愤怒的样子。 她神色寂寂地想,难道是她被打得太惨了看上去快要死了吗? 不过把他扔给阿伏兔,阿伏兔肯定会牵制保护他不让他过来吧。 她这么想着,终于触到了伞的手猛地一抬,直接刺穿了神威的腹部。 她从地里发出低低的笑声:“比我矮的死小鬼,没资格说这话!到时候可别又叫我给你缠绷带!” 语毕,她拿伞的手臂一扬,将他整个人扬飞出去,撞倒了一幢楼。 对方的血顷刻间洒了一地。 眼球因充血而灼热刺痛,血液随着脉搏的鼓动而燥热起来,身体每一寸肌肉好像都有兴奋雀跃的电流闪过,叫嚣着想要战斗。 她将口中涌起的血吐掉。 从地上爬起来的神黎终于听到了阿伏兔的声音:“喂!你们两个这个招呼打得过了吧!等下要是都倒下了麻烦的可是我!” 但是她没有理会,微笑着瞪大眼扛起粗、壮的电线杆朝那家伙砸了过去。 神威那家伙刚好捂着血淋淋的腹部站了起来,面对迎面而来的电线杆只是微眯着一只眼稍稍偏头就躲过了,但是他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又摔在地上。 他看着神黎,嘴上还对阿伏兔笑道:“别吵,等我把她打到半死不活后拖回去就好了……” 电线杆掠过了他的耳边,掀起了强劲的风,他的发和斗篷都在空气中恣意翻飞,也将他的声音撕扯成凄厉的低语。 神黎闭着一只被血糊得完全看不清的眼睛,微抬起下巴冷漠地笑了笑:“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语毕,他们彼此瞪大眼咧开嘴,默契地在同一时刻冲了上去,带血的拳头一个劲全往对方脸上招呼。 期间他抓住神黎的手臂,即便扭曲肩骨也要给她来了个过肩摔,但是被砸在了地上的神黎反过来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扯,他瞬间被她扯得往她身上跌了下来。 神黎趁此微微起身一拳砸上了他近在咫尺的脸,把他用力砸飞出去。 然而,砸中的那一瞬,他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握握住了神黎及腰的麻花辫,神黎被他扯得头皮发痛向他倾去,与此同时,迎面来的是他一记五指并拢的手刀。 位置是腹部,如果不躲的话她也会被穿透,但是可以借机折断他的手骨以及踹断他的肋骨。 她一瞬间作出判断,但是下一秒就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抓住的头发一松,一把淡蓝刀身的长刀一瞬间出现,自上而下切断了她被抓住的发尾,与此同时,在那记手刀袭来之际,义勇的身影从旁边扑来拥住她躲过了那个攻击。 神黎被他紧紧拥着在冷硬硌得慌的地上滚了好几圈,都差点把她滚晕了。 他们停下来后,义勇很快也放开了她,她散着凌乱的墨发趴在地上,透过发丝间隙抬眼看去时,就见义勇已经一手拿刀一手微张半蹲在她面前是护她的姿态了。 他冷蓝的瞳孔直直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神威。 “橘发蓝眼,拿伞……原来如此……”他的声音此时没有温度:“确实,比鬼更像鬼。” “义勇先生……”神黎有些愣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的肩膀直接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穿过破了个血淋淋的口子——显然是从刚才那记手刀前保护她的结果。 她呼吸一窒,并下意识用询问的目光看了阿伏兔一眼,对方给了她一个“拗不过他”的爱莫能助的眼神。 于是她立马坐起来想要推开他:“义勇先生!请让开!” “不行。”但是义勇的身影动也不动,他轻而冷的声音在月光下像淌凉的冰:“刚才那一下如果你没躲开,就会是致命伤……” 他凛着眉眼,冷冷的声音如同那深海的暗流:“他真的是你的弟弟吗?” 一瞬间,这句话就像是一把突然刺入她心脏的冷刀,好像要将她心里的某样东西剖出来似的,它又像一盆冷水,将她本来因战斗还尚且炙热的身体浇得一凉。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越过义勇的肩膀看向前方那个家伙——街灯下,绯橘发的少年摊手看着掌心里残留的黑发,随后微笑着拍了拍手将其尽数拍掉。 ——「真的是弟弟吗?」 她心里某个声音也在问。 月光与黯淡的灯中,是他微凉的笑脸。 他的那双蓝色眼瞳里是明明灭灭的光,但流露出的却是与记忆里的那个孩子完全不同的冰凉笑意。 冬夜里黯淡的光拉长了在场每个人的影子,恍惚间,脑海中那个会温软地叫着她“姐姐”的身影逐渐模糊起来,演变成了眼前这个会舔着血、噙着笑说出残忍话语的少年。 “让开,不然就杀了你哟。” 他看着义勇,笑眯眯地说。 神黎一惊,血沫上涌的喉咙下意识发出沙哑愤怒的声音:“你敢碰他我就揍你了!” 闻言,神威一愣。 但是他血淋淋的脸上依旧是轻快的神色——那是一种像在看一个玩过家家的孩子那般不以为然:“嗯?为什么?他很重要吗?难道你把他当家人了?啊,失忆了的话确实有可能呢,你就是会执着这些无聊东西的人。” 他的声音乍听之下很温柔也很清澈,那是一种心平气和的干净的声线。 但是仔细听却比秋天的落叶还要枯槁,也比冬天的飘雪还要冷凉:“但是这么威胁我是没用的,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动手吗?我想的话,可是连你都可以杀掉的哦,就算你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她蓦地一顿。 “所以别再这样想了。”他的靴子踩过那些掉落在地上的随风飘散的黑发。 ——「不是哦。」 心里有声音开始回答她了。 她轻声道:“别说了……” 偏生他的脸上是近乎无辜又平静的微笑:“你以为你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我就会承认你是家人了吗?” ——「因为他不当你是家人啊。」 心里那个声音嘲讽地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义勇:“原来你们姐弟是这样的吗?怀疑自己是个假弟弟。义勇很困惑.jpg”【bushi 终于到了说神黎身高的时候了!!【bushi】 神黎172cm!!别问为什么!问就是因为想比神威高而且我唯一的宝贝弟弟现在也是这个身高!【bushi 总之就是打着打着打嗨了,写得不好还望见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拾 有一个声音——总是像止不住的流水, 从神黎记忆的夹缝里断断续续地渗出来。 「真的是弟弟吗?」 「不是哦。」 尖锐的,冷漠的, 嘲讽的。 回答她一个又一个问题。 「因为他不把你当家人啊。」 但是,她讨厌那个声音。 所以…… “别说了……”她道。 那个声音啊,请别再说了, 听着真的很烦啊。 它总是勾起她和神威小时候的记忆。 以恶意的视觉。 她和神威, 其实最初的时候过的还是能一起无忧无虑撑着伞跑在小巷里玩闹的日子,那时候他俩不需要思考什么, 每天除了欢闹就是窝着江华撒娇。 后来,江华怀了另一个小生命, 全家都很紧张, 但那是很幸福的时光。 那个抢走了江华、名义上是她的父亲但实际上被她视为敌人的男人每天为了心爱的妻子勤勤恳恳无怨无悔地做苦手的家务,她和神威则是完全被即将到来的弟弟或妹妹吸引了注意力。 新的生命让她和神威这两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感到新奇又期待, 每天做的最多事就是盯着江华的肚子瞧。 而江华大多时间在休息, 所以神黎每天也会陪她解一会闷。 那段时间里,神黎和神威没有天天跑出去玩,而神黎发现神威对江华撒娇的次数也明显变多了, 之后一天夜里, 他钻进神黎的被窝, 两人闷在一起说悄悄话。 小小的孩子和神黎说等弟弟或妹妹来后江华可能就不关注他了,感觉有些落寞, 然后又问神黎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担忧或情绪。 神黎当时只是一愣,心想江华对她一个人的爱早就被他们父子两抢走了,于是她很淡然地说:「不会, 因为我是姐姐。」 「姐姐」这样的角色就应该宽容且温柔地对待弟弟妹妹,否则的话,在那个家,她什么也不是。 当时的她是这么想的。 「不管怎么样,作为姐姐,我会永远保护你们的。」那个夜里,说着这话的她抚着那个孩子散开的橘发,窝在他身边给他哼歌哄他睡觉,等到她自己的意识都迷迷糊糊的时候,神威却还睁着一双干净且清明的眼睛从她怀里探出头来瞅她。 尽管处于懵懵懂懂的年龄,可是他还是笑得羞赧说:「那我要当哥哥了,也要好好保护你们才行。」 「是是是。」她拥着他笑道:「在你能保护我们之前,就由我先保护你们吧。」 但那个说着保护她的孩子,现在站在他们面前,面带微笑的脸上有着她的血。 “他真的是你弟弟吗?” 义勇的声音带着冷意询问神黎,但目光却直直看着前方,从唇角溢出时仿佛随冬夜的风飘散了,倒像在质问对方。 绯橘发的少年似乎为他的这个问题感到好笑,他以轻快的语气说:“当然……” “是我的弟弟啊。”但比他更先一步的是神黎带着笑意的言语。 闻言,义勇为她温和到近乎平静的声音一愣,但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情绪:“……是吗?” “嗯。”神黎点了点头,抹了抹眼前的血,然后轻轻搭上他的另一边肩站了起来。 她比方才清晰不少的视野中是神威也在淌血的脸。 “你的肩膀还好吗?”神黎重新握好伞对义勇笑道:“义勇先生,不要紧的,这个家伙只需要我揍一顿就够了。” “就你现在的状态?”义勇攥住她的手,表情上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但是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第一次这么用力地拉着她,竟让她的手骨都感觉隐隐痛了起来。 神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她一愣,随即略带安抚且自信地笑了:“是,我可以的,作为姐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他并不把你当姐姐啊,真过分对吧……」 然而,心里那个声音又在说。 「所以全都是他的错,对吧?」 闭嘴…… 神黎看着前方那个微笑的少年平静地想道。 别趁她忘了点事,就总在那乱说啊…… 她和神威作为姐弟,作为家人的时光,才没有那么苦大仇深呢。 当时他们家因为即将到来的新生命而沉浸在幸福且忙碌的蜜罐里,可是那鱼龙混杂的环境待人却总是不太温和。 老实说,他们一家因为自身的强大所以在那个地方并不受欢迎,江华怀孕时神黎总能在街头巷尾听到混混们说一些中伤江华和宝宝的坏话。 所以她毫不客气地揍了他们,有一次还不小心把人揍到只剩一口气,别人都找上门来了。 再后来有一次,神黎给江华端水的时候不小心握坏了水杯,吓了神威一大跳。 当时的玻璃渣刺进神黎的手心里,她自己却看着血淋淋的手发愣。 「……奇怪?明明以前受伤都是瞬间就好了,为什么现在愈合得慢了?」 她困惑地想。 于是,江华在为她清理包扎伤口的时候便笑着解释道:「这里和以前不一样了,神黎,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千万不要伤了别人,又伤了自己。」 当时神黎想,江华大概是知道她在外面将想要欺负她和神威的家伙都揍了一遍吧,但是那些家伙揍了就揍了,有什么关系吗? 橘发蓝眼的女性在黯淡的天光下轻轻笑道:「生命是很脆弱的,神黎,就像你之前送我的花一样。」 她瞬间一愣,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森林里那朵不知名的花啊,在她折下来送给江华的几天后就死去了,为此她难过了好久。 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在那片土地上见到那种花了。 而江华将她和神威拥进怀里,让他们倾听新生命的鼓动。 那以轻缓频率跳动的声音像江华自己的心跳,又像她的脉搏,神黎想,原来这就是生命啊,由江华孕育出的,另一朵花。 像森林那朵脆弱的、一旦死去了就不复存在的花啊…… 生命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与此同时,她庆幸地想: 幸好江华不是那样脆弱的生命。 但是,她这样想,刚生完小宝宝的江华,就如同那朵花一样,迅速地枯萎了。 她的身体不知为何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颓势,曾经陪伴着神黎年复一年的身躯在那之后几乎每天都会咳血,到最后竟然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神晃和神威都很着急,后面神晃独自一人外出去为江华找治病的方法,家里就只剩虚弱的江华和他们三个孩子。 刚出生的宝宝是妹妹,叫神乐。 神黎第一眼见到她时就知道她会和江华和神威长得很像。 当那个宝宝用柔软温热的小手攥住神黎的指尖的时候,她近乎惊奇地想,她是她的姐姐了,神乐。 所以她又多了一个保护与照顾的对象。 因为神晃的离开,所以照顾尚是宝宝的任务有一部分落在了神黎和神威的肩上。 每天,她会和神威一起去买菜做饭,也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做家务,以往她和神威玩乐的时间慢慢地大部分都转移到怎么哄神乐睡觉欢乐上。 日子不急不缓地过,神晃在那段时间里总是久久才回来一次,江华和神威时不时会念叨他,但比起他们关心那个男人,神黎更多是因神乐慢慢长大而感到不可思议的开心。 就像在观赏一朵花的成长与绽放一样,她近乎感动。 但是江华的病也越来越重,她无能为力的同时,神威也开始一次又一次不安地问神晃和神黎江华会好吗? 神晃一次又一次答应他江华很快就会好起来的,神黎也总是隐藏起自己的焦虑,安慰他会好的。 因为江华可是同她一起度过了无数岁月的永恒的花啊。 那时的神黎这么坚信着。 于是每每听到她这么说,神威都会露出温软又安心的笑容来。 但是没了神晃在家的他们,在外开始经常被混混们欺难。 不过说欺难倒也不至于,因为他们敢造次都被神黎一伞子扫飞了。 不过那时的神黎因为江华之前的话,开始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 有一次,神晃临走前,在雨幕里对她说:「你要变强,变得强大,神黎,这样才能保护大家。」 但是…… 「怎么样才算强大?」她茫然地问。 是杀了那些总是说他们坏话欺负他们的人,还是同他一样出去为江华找药。 神晃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他只是说:「你要强到能够保护江华,神威和神乐,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三个就拜托你了。」 当然,那可是她的家人们。 于是,只要是可能伤害到他们的,神黎依旧照打不误,但是她后来慢慢发现,当江华看见她在外面受伤回来时,总会露出一种难过不安的表情。 那是一种神黎看了也会难受的表情。 而江华总会拥着她为她处理伤口,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神黎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也不知道是哪一瞬间,反正她就是突然从江华的那些表情中,明白了那是她对她受伤的担心与难过。 与此同时,她懵懵懂懂地觉得,所谓的强大,或许不是战胜强大的敌人,也不是力量上有多强盛——而是不能让重要之人为自己难过,不能让家人为自己担心,也不能让他们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 她,擅自将强大这样定义着。 所以,之后她很少打架了,也渐渐懂得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是怎么都止不住的。于是,在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她选择了漠视,但是神威不行。 他开始生气于别人说江华是病原体,也会生气于神黎对混混们越来越来淡漠的态度,他开始像之前的神黎一样,不断地打架。 但是,当时的神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没有察觉到那个孩子内心的不安与茫然。 她所有的注意力基本上放在了生病的江华和尚小的神乐身上,对于神威的愤怒只当成是他闹别扭的玩笑。 她总是轻笑道:「神威,不能打架。」 「神威,不能打架。」 会吓到神乐的。 「神威,不能打架。」 你很强大,会打伤他们的。 「神威,不能打架。」 她和江华会担心他受伤的。 但是某一天,她在下着雨的天气里赶到神威所在的小巷里时发现他将混混们打得头破血流,可是自己却也受了伤。 当时她抚着他脸上的伤口心疼地对着他再次说出了这句话,可是那个孩子却拍掉了她的手,朝她怒吼道:「不能打架不能打架!神黎你现在就只会说这句话!说会保护我们但你又保护了什么!因为你不是我们的家人!所以才能这么无所谓是吗?」 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脸上是她从没见过的表情。 小小的孩子在雨天里愤怒地喊道:「你又不是我们的家人!你懂什么!」 她瞳孔一缩。 那一天,说出这话的神威,第一次被神黎揍了,狠狠地揍了。 那也是神黎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真正的愤怒,没由来的! 「江华!江华!本来是我一个人的家人!」 记忆里的她在下着雨的小巷里狠狠地拽着神威的衣襟喊道。 生了锈的钢管铁器散乱地分布陈横在那条阴暗的小巷里,神黎毫不费力就打掉了那个孩子的伞,两人淋着淅淅沥沥的雨滚在冰凉湿冷的水洼里。 「明明、明明!她可以永远陪着我的!」 她单方面地用拳头揍着那个孩子,把他打得原本还能反抗的身子都软了下来。 或许当时的她也已经隐隐约约意识到了,江华不再是那朵生命永恒的花了。 所以她也开始慌了。 ——慌于江华即将枯竭的生命。 但是因为是姐姐,所以她一直、一直努力地微笑坚持着,不想让自己不安的心情显露出来。 明明她都那么努力了…… 那么努力在当一个姐姐了…… 所以当神威说出那句话时,她压抑许久的情绪也一股脑全爆发了出来。 「还不是神晃!因为江华喜欢他!还不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江华才离开我!」 她情绪激烈地说着语序混乱颠倒的话。 她或许一直就忌妒着,她忌妒着神晃,忌妒着神威神乐,忌妒着他们的出现抢走了江华的爱与温柔。 她忌妒于他们是真正的家人。 但是…… 「可是我没有办法!因为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笑得比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幸福多了!」 当时豆大的泪珠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她的眼眶里滴落,砸进了神威湛蓝的瞳孔里。 她从他清澈的眼睛里,模糊地看到了自己哭得无比丑陋的模样。 那是她第一次哭,哭得呜哇哇的,泣不成声:「看着那样的她,我……我……」 她是知道的,一直淡淡笑着的江华因为神晃的到来而渐渐有了更生动的情绪,她因为他的出现而产生了更温柔眷恋的情感。 那是神黎无法给予她的东西。 「看着那样的她……」 她怎么可能去阻止她幸福呢? 当时的她发疯似的吼着吼着,理智像在雨中全部蒸发掉了般。 她看着那个孩子恍惚愣忡的神情怒吼道:「不是家人就不是家人!不当我是家人就不当我是家人!我才不在乎!没错!我才不是你们的家人!我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我们长得一点也不像!我也才不要和你这种又笨又讨厌的臭小鬼当家人!」 她和江华,其实是因为「唯一性」才在一起的家人。 但是那个「唯一性」,也早已经并不存在了。 可是,明明她都那么努力了…… 那么努力在当他们的家人了…… 记忆里的她在那个孩子微微瞪大的瞳孔中哭着吼道:「我和你们!我和你!才不是家人!」 就是从那一刻,她和神威的家人关系,如同镜花水月般崩塌瓦解掉了。 所以,她其实一直都不是个好姐姐。 因为她一点也不温柔强大。 她作为姐姐,也没能在当时保护好弟弟。 所以…… 「他没把你当家人。」 别再说了…… 此时,看着前方那个染血微笑的少年,神黎仿佛还能看见那个时候他眼中哭得丑陋的自己。 「是他的错……」 别再说了,小时候的她啊。 请你别再说了。 不要,把错全都怪罪到那个孩子身上。 ——因为,那是她的错啊。 那一天,她和神威的「家人」关系,其实是被她自己亲手扯断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姐姐,但我还是想当他们的姐姐。”【bushi 神黎其实觉得神威现在不把她当家人是因为小时候自己嘴贱哈哈哈哈【bushi 所以神黎很讨厌以前的自己,觉得以前的自己善妒又不温柔,不配做姐姐哈哈哈哈哈哈【有时写着写着我也会觉得神黎是个既不可爱又缺点很多的女孩【bushi】】但是她还是想当他们的好姐姐好家人 上上章说要姐弟打起来,结果真的打起来了你们又说神威屑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群女人指指点点.jpg】 主要是看到尼桑被大家人人喊打我觉得好愧疚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对不起他【我爱他】,感觉这篇文中屑老板都还没这待遇呢哈哈哈哈【狗头保命】 明天很忙,可能不会更新,望谅解。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壹 虽然当年一时气愤嘴贱说了那样的话, 但事后冷静下来的神黎还是将被她打得鼻青脸肿的神威背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记得雨下得更大了,淅淅沥沥的雨水像从云端之上直接泼下来似的, 尽数打在那条回家的灰败冰冷的石板路上, 哗啦啦地掩去了周围的很多声音。 神黎泪眼模糊地吸着鼻子, 头上的油纸伞在雨中被打得歪歪斜斜的, 雨珠从眼前的伞沿落下, 像一片随风飘的珠帘。 神黎双手都用来背那个孩子了,于是哑着嗓凶巴巴地让身后那个软趴趴伏在她背上的臭小子撑好伞来。 神威便用手环着她的脖颈沉默地撑着伞。 期间, 她带着哭腔与浓重鼻音的声音在吵闹的大雨中被掩得支离破碎, 但是在那片只有他们两人的伞下却清晰可闻:「我想回去了!呜……回徨安!这里没有森林, 也没有大蛇和我玩……每天、每天就下雨下雨的!一点都不好玩!我想我的故乡了……」 说着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一样, 语气蓦地落寞起来:「可是那里没有江华……」 身后的人一直没有说话——大概是被她揍傻了,连平时那根精神抖擞的呆毛都被她打焉了下来。 不过有一瞬间,他环着她脖颈的手微微收紧了, 如果不是因为力气太小,她会以为他想勒死她。 回去后, 当江华惊讶地问起神威的伤势时神黎心虚得支支吾吾的,但是神威轻声说是自己摔伤了, 这事后来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就那样不了了之了。 不过神黎很快发现神威不再叫她姐姐了, 虽然在江华面前还是会叫——想必是不想让江华担心吧,但是私下却开始直呼她的名字,而且语气大多时候算不上多好。 当时她还在气头上, 一看到他就整个人都气鼓鼓的,心想他不当她是家人那她也不当他是家人,就懒得纠正他。 不过神乐正是开始有样学样学人说话的时候,大多时间又都和他俩呆在一起,所以慢慢的也学神威一样叫她的名字。 好在神乐喊起来总是甜甜软软的,听得神黎那是一个心花怒放,一点都不介意,甚至每次都恨不得揣怀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是好像以那天为分界限,神威变得有些安静了,说他变乖巧不如说他对神黎变得有些冷淡了,因为他的笑容渐渐少了。 他不会再对神黎撒娇示弱,对江华也很少了,甚至都不和她玩了。 而且在那之后每每和她出门他总是沉默地走在她前面,以前总是需要她回头去牵他的手,但后来变成她一直在注视着他逐渐拔高的背影。 神黎困惑于他那样的改变,有时想与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后来神晃回来,从外边带了两只雪白的兔子送给神黎和神乐。 那是神黎第一次收到那样的礼物,所以她很开心地举着那只可爱的小生物道:「那它就叫神黎二号!是家人!」 本来神黎是想把它让给神威的,但是那个孩子很冷漠地将小白兔扔还给她了,连带着说的话也是轻飘飘得过于冷漠了:「谁要和这样的东西当家人,你就自己和它当家人好了。」 那时,神黎抱着那只小白兔看着他平静远去的背影,近乎失落。 然后,有那么一瞬,她愣愣地想,神威也许已经不把她当姐姐或当家人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有一个难得没下雨的午后,江华突然问她:「神黎,你和神威吵架了吗?」 当时神乐正窝在她怀里睡觉,窗外是阴灰云层间细碎的天光,黯淡的光零零散散地跳跃在窗台上,她看见空气里的尘埃安静地飘浮着,还听见院子里的枝桠上有悦耳的鸟鸣。 那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但是江华的发问让她的心情没那么愉快,她闷闷地说:「没有。」 「那为什么最近都没听你提起他?」江华温柔地笑着揉她的头发,眼里是清澈温和的眸光:「以前神黎每次和我说的最多就是神威了。」 大抵是江华说那话时打趣的表情太明显了,神黎被她说得脸一红:「哪、哪有!谁谁、谁喜欢提那个臭小子了?!」 「诶呀,果然是吵架了呢。」江华调侃地笑道。 「才、才没有!!」她近乎恼羞成怒道,但差点把怀里的神乐给吵醒了,所以又悻悻住了嘴,江华笑了会后也不再逗她了,温柔地抚着神黎的脸,微笑道:「神黎,神威和神乐就拜托你了。」 橘发蓝眼的女性亲了亲神黎的额头,将愣愣的她和神乐一起拥进温暖的怀里,轻声笑道:「因为神黎你很强,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保护好他们的,因为你可是姐姐啊。」 ……你可是姐姐啊…… 那句话让神黎一瞬间醍醐灌顶,就像击穿迷雾的惊雷一样让她对神威一个多月的迷茫与气愤全都消弥了。 是啊…… 她在江华的怀里攥紧了她的衣角,耳边一个下午都是江华的声音。 她可是姐姐啊…… 这点无庸质疑。 所以…… “你承不承认我是家人都无所谓。” 神黎站起来后又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她目光清明地看着神威:“我不需要你的承认。” 她微眯着眼笑了笑:“因为笨蛋的话没有任何代表性。” 闻言,他似是毫不意外地轻笑了一下,那从喉咙处发出的轻哼像午后干净明快的风:“你还是这么讨厌啊。” 很好,肋骨什么的都还没断。 与此同时,神黎对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作了粗略的判断。 脸上的割伤和额头上破口的地方已经止住血开始愈合了,但是对面那家伙的腹部还在流着淋淋的血液。 都说打女人不打脸,打男人不打肾,但是他先打她脸,那就别怪她给他来一伞了。 神黎调整着呼吸挥了挥伞,义勇也站起来握了握手中的刀,锋利的刀尖对着神威。 那是蓄势待发的战斗姿态。 神黎见他的伤口很深,那肩膀的血潺潺地流,几乎将他那半边黄绿交织的羽织染成与暗红的那边相同的颜色了。 她又不确定地问了一遍:“义勇先生,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他说。 但是他微敛着细眉,比平时微微上挑的眼角看上去冷漠又凌厉,下一秒便将手中的刀以一个居合姿势对准了前方的人。 他冷冷的眸中依旧很平静,但里边似乎燃着安静的怒火:“但是羽织破了个洞,我很生气。” 面对义勇的敌视,神威先是摸了把腹部,然后摸到了一手血。 他眨了眨眼,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对身上的伤没有一丝烦恼或痛苦。 而且他的战斗兴致好像因为方才被义勇打断而消减了不少。 他的杀意就像雨后的雾气般散去了。 少年缠着绷带的手将伞身转了两圈后撑了起来,纤瘦的身形以随意轻快的姿态站在那,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至少朝神黎眉眼弯弯地笑了:“嗯,招呼打过了,我也差不多在这里玩腻了,过来,我们该回去了~” 神黎和义勇一时间都愣住了。 就、就这样吗? 她本来刚想狠狠揍他的。 阿伏兔很习惯他的阴晴不定,他从不远处撑着伞走过来,很是无奈的语气:“终于打够了愿意消停了吗?” 语毕,他又朝神黎招了招手:“快点过来,该走了。” 但是他刚说完,神黎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回应就被义勇突然抓住了肩膀。 神黎一愣,侧头看去时,义勇的表情一如往常,但染上了些许冷冽的味道,他目不斜视地看着神威,嘴上却是对神黎说:“你就是要和这种人离开吗?” “义勇先生……?”神黎困惑地看着他。 “如果是为了他这种人……” 他薄抿的唇轻启,侧脸的面庞曲线在冬夜里显得冷硬极了。 那是不久前他与她道别时截然不同的神色——电车灯光为背景的迷蒙夜色里,黑发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安静地凝视她。 「如果是恢复记忆要回去了,那一定会过得比现在安心幸福些吧……」 当时他轻瞌着眼睫,眉宇间被细碎的额发摩挲着,掩去了几分看不真切的情绪,恍神间看去时,有一丝她似曾相识的落寞。 但是他的嘴角边却是几乎被灯光虚化了的细微的笑意,那是被驶过的电车掀起的风带到了她耳边的话语: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先在这里说再见吧。」 “如果是为了他这种人……” 但是此时,他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扯到了背后,眸中的光却冷得像那冰凉的月色:“那我不想让你走。” “嗯?”闻言,绯橘发少年一愣,头上的呆毛晃了晃。 他安静了半秒,随即眨了眨那双明净到没有一丝阴霾的眼睛,像是想起什么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轻声笑道:“原来如此,你也和那个男人一样是吗?” 他的语气和笑容都十分干净明快,但阿伏兔一听,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先一步道:“团长,差不多就行了,不是说要走了吗?” “我改变主意了~”但是少年人一把推开阿伏兔走上前去,他湛蓝的瞳孔似无云时的天空,但是此时在黯淡的昏黄街灯中却犹如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冷靛雾气:“等我解决完他再走。” 他微眯了眼,将撑开的油纸伞又合上了,当伞尖对准义勇时,那张隽秀到赏心悦目的脸上是轻快到有些纯良无辜的微笑:“因为我可不会让另一朵花也枯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看样子又可以揍弟弟了。”【bushi 猜猜下章出场的会是谁呢【bushi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贰 阿伏兔没有拦神威, 不, 应该说是还没来得及拦住。 少年的杀气和战意去得快但来得也莫名其妙, 这会攻上来的时间也仅仅是一眨眼罢了。 也就是说普通人几乎只是眨了个眼的时间, 眼帘中就只剩下那原地的冷凉月色和他蹬起时尚未落矣的沙尘——因为瞳孔的焦距还没来得及从那个地方收回聚焦, 那弥漫着淡淡硝烟与腥气的伞尖和人影已经近在眼前。 但是义勇身后的神黎在捕捉到迎面而来的杀气的那一瞬已经扎稳了马步, 借着义勇的掩护抬伞擦过他的肩直直挑开了神威直怼义勇脑门的伞。 泛着冷光的铁制伞尖在被挑起时对着幽深黯淡的苍穹响了一声刺耳的枪鸣, 与此同时,趁着与神威极近的距离,义勇一个飞速的矮身任由神威另一只拳头打在了空气中后被身后的神黎用另一只手攥住, 自己则是握刀从神威下边的空隙抬肘砍去。 刹时间, 空气中好像有淡蓝的激流伴随着粼粼的水声淌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义勇挥刀时的凌厉刀光宛若能斩断如水的月色,他们周身的空气因他挥刀时带动的气流而冷凉了些许。 但是神威从容地笑了笑, 在义勇的刀斩中他前一个抬膝就要踹上了义勇的身体。 可惜还没击中,在那电光石火间, 义勇突然将刀一反,用刀柄重重敲上了神威的膝骨。 咔嚓一声,膝骨不碎不断但也得裂了。 但是神威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滞, 应该说这种攻击对他来说基本上不算伤害, 他还空出一秒来赞赏地笑道:“眼神不错, 反应速度也不错~说起来,你……” 可惜的是他的话语被神黎抬脚用靴子狠狠碾上了那张笑着的脸而打断。 神黎在他踹上义勇之前先一步将他踹飞了。 眼见那个身影被踹飞十几米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神黎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她压低身体的重心,眼神凛凛地对义勇说:“义勇先生!揍他不需要手下留情!” 义勇作为人类来说很强很强,甚至比一般的鬼都强得多,但是比起那家伙还差些,就怕义勇因为他不是鬼有所顾忌了。 闻言,义勇瞥了她一眼,轻轻喃语了一声:“你真的是姐姐吗?” 神黎眉头一跳,有一瞬间想抬伞给他来上一枪。 她温柔地笑道:“义勇先生,你刚才好像说了什么讨厌的话?” “没有。”他面色如常道。 但是下一秒被踢飞的就是神黎了,少年以掩耳不疾迅雷之势冲上来一个横踢将她从原地踹走:“你给我暂时滚一边去。” 神黎被他这一脚踹得直接从街道中间撞上了旁边的大楼,但是还没有停,她的身体在那巨大的冲力下直直贯穿了好几条街的楼房。 也不知道到底被踢飞多远撞坏了几幢房子,反正当她终于用伞在冷硬的土地上稳住翻滚的身子时,她已经看不到义勇他们的身影了。 身上到处都是擦伤,但是很快就愈合,只留下星星点点的血迹,但她的血还是洒了一路。 神黎最后撞坏了的是方才那间她和义勇买柿饼的店,柜台和架子上红通通的柿饼洒落一地,与脏乱的沙土和木屑混在一起,让神黎想起了义勇送她的那两袋早就不知道被碾烂在哪里的柿饼。 这片区域的人可能以为不会殃及到这里来所以还没跑光,此时,当她起身看见了跌在店里地上的老板娘时一愣——不久前还对她和蔼微笑的温柔面容现在看着她的身影只剩下惊慌与恐惧。 但神黎没有时间安抚照顾她,见她没受什么伤便只是淡淡交代了句:“请您赶紧离开这里,可以的话顺便让周围的人也走远点。” 说完后她就起身冲原路跑回去了。 但跑远之前她还是顿了一下,转而对老板娘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他丫的! 这一脚比刚才任何一击都来得重! 飞速穿过被她撞毁的建筑废墟,胃部一阵痉挛,神黎揉了揉方才被踹中的腰,心里咬牙切齿。 那家伙是真的想杀了义勇。 待到神黎跑到隐约可以看见那条街的地方时,她先是听到了刀与伞碰撞的铿锵声,其中不乏有抡砸的巨大轰响。 四周破碎的砖瓦石块到处飞溅,那条街上的路灯彻底报废,澄暖的光连一点温度都没留下就在月光中消弥了,宛若蒙着一层雾的朦胧月色里,是偶尔闪现出的刀光剑影。 她再跑前一些定眼一看,出色的夜间视力使她远远看见义勇竟然正近身用刀砍断了神威的伞骨的一幕,但是被砍断的那截伞尖还没落地他就被神威一拳砸在了地上。 绯橘发的少年那张额角还在淌血的脸还是那般无辜的微笑,他一脚踩上了义勇的胸口,但是又被黑发男子顷刻间用刀格挡住了。 那张本来瓷□□致的脸庞此时被鲜红的血抹上了刺眼的艳色,身上也是差不多的血色,他咬着牙,血丝从唇齿间喷出。 “你给我向她道歉!” 她听到了义勇的声音。 像海底死火山那般压抑着即将喷涌而出的愤怒岩浆,又像冻在千尺之下的沙砾刮着寒冷的冰床——那是与他平时平静冷清的声线完全不同的怒吼。 那是她从没有从义勇口中听过的声音: “同样是一无是处的弟弟,我不准你侮辱自己的姐姐!” 绯橘发少年脸上流下的脸滴在义勇那半边暗红的羽织上,几乎融为一体。 但是神威明净地微笑着,一脚将他整个人踹了出去。 “义勇先生!”神黎惊慌地朝那个飞出去的人影跑去。 见到了神黎回来的身影,这边的阿伏兔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团长够了吧,刚才打招呼也就算了,你要是真的杀了那个人类惹神黎生气就麻烦了。” 与他相处久了的阿伏兔对于少年在战斗这件事情上一直都是阴晴不定想打就打的尿性可以说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和放任。但是现在他似乎预感到这一架会发展到哪种地步,所以不得不冒着风险阻止一下事态的严重性。 然而,笑意盈盈的少年人却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图,他看着那片尘土飘扬的废墟:“因为他说了那么有趣的话,既然能有骨气说出那种话肯定也不会玩不起不是吗?” 下一秒,他澄澈得宛若晴空的瞳孔倒映出黑发男子慢慢从废墟里站起来的身影。 他一愣,随即有些雀跃地瞪大眼:“哦呀?还能站起来?不错嘛!” “不会倒下的……因为还有事没做完……”黑发的人影从废墟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月光下他的影子踉跄了两下,其颤颤巍巍地双手握紧了刀,但很快就不再抖了。 黑发青年微蹙着眉,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将刀尖对准神威,其沾着血的清冷面容上是一双微微瞪大但沉静到近乎死寂的冰冷蓝瞳:“我不会再次……不会再次在想要保护的人面前倒下!” “义勇先生!”神黎跑到义勇身前时神威的身影又挥着拳头冲了过来,她瞳孔一缩,刹时间稳住脚步挡在义勇面前偏头躲过他的拳头,然后一把掐住他的脸把他举起来往地上砸:“闹够了没啊你!” 如果说之前是打招呼的小打小闹,现在神黎就是有点生气了。 神威在神黎下一轮攻击来前就起身后翻退了两步稳住步子,但是神黎在那空隙里已经屈膝跃上半空旋身给了他一记毫不留情的横踢——那抹纤瘦的身影一下子陷入了地底,神黎没有给他起身反击的机会,直接就着他的脸踹了下去。 “你生气了?”但是在她脚下的少年偏头避开了她最后那一脚,他似笑非笑,眨着一只浸了血的眼睛,于是眼睫上也沾上了黏稠的血珠:“我现在也有点生气了。” 语毕,他飞快扯着她的手借此学着她方才那样跃上了半空,一拳打在神黎另一只手肘上使其麻痹夺过了她手里的伞对着她砸了下来了:“真是少见啊,你会为了别人和我生气……那是很重要的人是吗?决定了,还是把你打倒直接拖回去省事~” 说这话时少年的笑容彻底染上了他战斗时的兴奋与狂妄。 但是他手中的伞在砸到神黎之前,就被不知何时赶到她身后来的义勇用刀刺中了枪管挑开,同时刀尖还刺穿了他的肩膀。 神威一愣,随即不明所以地笑了。 短短的时间里,他两只手松开了神黎的手和伞,反过来握住义勇的刀身,也不管会割伤自己就猛地一折,竟然直接折断了义勇的刀。 他随即将肩上的刀片又直接用手拔出握住,像一抹鬼魅一般往义勇的脖子上抹。 但是神黎夹在他俩中间猛地抱住了神威的腰将狠狠扑在地上使义勇躲开了这一击,然后按住他的手给了他个重重的过肩摔。 下一秒她就被他抬脚踹飞,还撞上站立着想要给神威一刀的义勇。他们两人的身体一前一后一同飞出去撞在了废墟上。 神黎有些心虚把义勇当垫背了,但是刚才她先被踹中应该减了很多正面冲击才对。 她这么想时一眨眼,眼帘中是神威微笑着掷来的那截刀片和冲过来的身影。 神黎立即毫不犹豫地起身挡在了义勇身前,但是身后的人突然一拉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紧紧抱在了怀里,与此同时,自己却反身过来用背影挡在了神威面前。 被紧紧拥入那风与血交杂的怀抱中的神黎在那一瞬间,看到了他的羽织与脑后的黑发在冰冷的空气中飘扬,但是她的脑海中似乎已经浮现出了那刀片贯穿他心脏的画面。 不…… 她瞳孔一缩,浑身的血液突然在愤怒地叫嚣着。 不可以…… 义勇……义勇是她……是她……重要的人! 他不可以死。 她在义勇怀中,瞳孔越过义勇的肩膀,满是杀意地瞪着冲过来的神威想。 但是就在神黎要推开义勇冲上去的时候,她看见飞来的刀片锵的一声被一抹跃入她眼帘中的人影用赤红刀身的刀弹飞了。 冰凉的清辉中,明艳的火焰在空气里跳跃,袭卷着冬夜的清风和雪絮而来。 她看到了拿刀的人影周身有飞扬摇曳的火花。 “喝!”与此同时,一阵短促的女声从前方传来,那是位系着三股麻花辫的樱发少女,她甩着如蛇般柔软的剑和阿伏兔一起从神威身后跑来,一同跃上旁边的废墟矮墙后一蹬就往神威脸上踹。 “团长!差不多就得了!别玩过头了!”阿伏兔喊。 神威被他们两人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给踹飞了,可惜在那之前他们两人也一下子就被神威抓住了脚踝扔了出去。 阿伏兔很快就站住脚了,而那樱发少女则是被站在神黎面前的人影一个快步上前抱在了怀里稳住了身形。 这个转变让神黎和义勇都一愣。 义勇稍稍放开她后他们两人同时看去时,就见前方是那熟悉的金红发丝和红底焰纹的羽织在雪夜里飘飞。 “炼狱先生……?”神黎不确定地问。 闻言,对方正将怀里的少女放下来,他听到神黎的声音后微微侧过头来。 当那双金红的瞳孔触到神黎时似乎有一瞬的收缩,但他面上却依旧是令人安心的笑意:“听说这边大暴动,有些在意就和同伴过来看看了,没事吧,神黎?” 她摇了摇头。 “是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炼狱脸上的微笑罕见淡了一点,他转身给她留下了一个高大而坚定的背影。 神黎听到了他语调降下去的话语:“橘发蓝眼,是那只鬼吗?” “不,不是鬼,是这家伙的弟弟来着。”义勇冷漠地道:“但是比鬼还讨厌。” 听到义勇的声音,樱发的少女微红着脸有些害羞地与他打了个招呼:“呀!富冈先生!” “富冈,你没事吧!”炼狱则是用精神的声音对他笑道。 转而又对神黎说:“原来是神黎你的弟弟啊!那得好好打招呼才行了!” 他似乎对神威是她弟弟的事实接受得很快,还对那正从地上站起来的少年人元气满满地笑了:“你好!神黎的弟弟!我叫炼狱杏寿郎,很高兴认识你。” 不过这个声音前后说着两种不同的话真的是听得神黎和义勇心情复杂。 然而,她刚这样想,炼狱带着笑意的声音蓦地就冷了下去,他低着声,将平日扬着的嘴角平抿了下去:“好了,友好的招呼就先打到这里了,刚才你是在对你姐姐动粗是吗?” 青年面色凛然地拿着刀挡在他们面前,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他目光凌厉,眸中有那炎阳与辉月交织的霁色:“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是伤害我的同伴以及恋慕之人的家伙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什、什么…… 神黎一愣。 恋……恋慕之人? 大抵是前不久第一次被告白的后遗症有点强了,在这个话题上,现在的神黎对于炼狱有些敏感了。 她蓦地感觉脸有些热。 “哦呀——”闻言,绯橘发的少年捡起了神黎落在地上的伞,似笑非笑,看不出情绪。 樱发少女则是脸红地瞅着炼狱,表情上有些好奇与雀跃。 但是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义勇冷清平淡的声音:“嗯?炼狱你喜欢甘露寺吗?会被伊黑讨厌的。” “诶?”闻言,炼狱一时愣愣地眨了眨眼。 樱发少女大抵就是那位甘露寺小姐了,因为她此时捧着一张红透的脸惊讶道: “诶?!炼、炼狱先生喜、喜欢我?!” 义勇怀中的神黎一时也被他那一本正经到甚至有些真诚的语气给弄懵了,她瞅着义勇那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的表情懵道:“是、是吗?原来是指这位美丽的小姐吗?” 不过这位小姐,真的长得好漂亮好可爱啊。 神黎看着月光下那位漂亮的女孩脸红地想。 她也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义勇:“成功带跑在场所有人的脑子。”【bushi 义勇:“同样是告白,为什么.jpg”【bushi 神黎:“男人们都给我滚!”【bushi 本文不拆蛇恋,但不妨碍我喜欢她。 明天白天不更新,会捉虫哦。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叁 美丽的事物总是令人赏心悦目。 那位少女在月光下飘扬的发像一簇簇柔软的樱絮, 泛着淡淡的幽光。 她捧着红通通的脸, 如鞭子般的剑身像孩子一般眷恋地绕着她姣好的身材曲线, 细细一看,似乎连那指尖都是淡淡的可爱樱色。 那样如樱花般美丽可爱的女孩和骄阳般的青年一起站在月光下的一幕, 确实是十分的惊艳养眼。 神黎惊叹地想。 此时,那位甘露寺小姐被义勇一说蓦地红透了一张精致的脸, 那可爱的绯色都蔓延到耳根了。 但是金红发色的青年却微微侧过头来, 朗声笑道:“不!你误会了, 富冈,我心系的是你怀里的那位女性!” 他的目光清明而澄澈,像灼灼的烈火,现在单是被他专注地凝视着,神黎就觉得脸又有些烧了。 “诶?!炼狱先生喜欢的是这位女孩吗?”甘露寺小姐看上去完全没有被误会后的失望或不快, 反倒兴奋而雀跃地看着神黎笑道:“呀!那、那算不算是我的师母呢?” “不,现在还不算, 因为神黎今天刚拒绝了我的告白, 哈哈。”偏生炼狱还望着神黎,一边对甘露寺小姐爽朗地微笑道:“但是希望有一天你们会是这样的关系!” 不!请别再说了! 神黎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脑袋, 感觉头上要冒烟了。 而义勇十分仗义配合地抬手将她在怀里的身影掩了去, 她感动地抬头看去时,看到的是他看着炼狱的波澜不惊的脸:“……原来如此,你也点过她吗?” “……”一瞬间,神黎内心冒出的些许粉红泡泡就像被一盆冰水给冲掉了一样。 她抬手捏了捏义勇的脸颊,温柔笑道:“请你闭嘴好吗?” 对方的脸被她一捏就红了, 他微蹙着眉低头来瞅她,似乎有些困惑与无辜。 炼狱没有听懂义勇这句话,索性直接略过,夜风交缠的月色里,他嘴角的弧度是纯粹的感激,金红的瞳孔里似乎有安心与欢喜交织的光:“谢谢你在我赶到之前保护了她!” “你没赶来我也会拼上性命保护她的。”说出这话的义勇似乎很累了,虽然依旧是护着她的姿态,但是身体却已经不自觉地微微倚着她了。 他瞳孔虚虚地盯着炼狱,从喉咙里发出了轻而哑的声音:“不过你们来了,稍微能放心一点,谢谢了。” 神黎听后从义勇怀里钻出来,不过起身时不小心把义勇的下巴给撞了,黑发男子的身影当即晃了两下,随后软软地倒了下来。 神黎一愣,赶忙将他接过抱在怀里,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晕了,但是还没危及到生命,应该是避开了致命的攻击。 他闭着眼,眉宇间是不安与疲倦,手中还紧紧握着他那把断刀。 不过方才那样打还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真是辛苦他了。 神黎抱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把他上边的血迹擦了。 睡个好觉吧,义勇先生。 另一边,绯橘发的少年从不久前就站了起来。他起身后先是笑眯眯地瞅了眼方才踹了自己一脚的部下,然后拿起神黎的伞给了他一枪后才哼着调子将伞尖对准了自己真正想杀的人。 但是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他原本对着义勇的伞尖立马改了个方向对准了那个金红发色的家伙开了两枪,可惜那人抬刀轻松地斩下了少年射过来的子弹。 对此,神黎以公主抱的形式抱着义勇上前去对炼狱道:“炼狱先生,请不用插手,这是我和我弟弟自己的事情,请你们先带着义勇先生去治疗就好。” 语毕她就想要把义勇扔给他,本来她是想让那位小姐照顾的,但是考虑到对方是个身形纤细的女孩子,神黎还是想直接交给炼狱好。 但是炼狱却没有分一丝目光给她,因为他的注意力好像全在神威身上。 他的眼眸凌厉,不复往日的温和。 这会听到她这么说,他也没有离去的打算:“你和你弟弟的情况看起来很糟……” 神黎立马嚷道:“没事的!我可以的!因为我是姐姐!” 出乎意料,青年嘴角的弧度耷拉了些许,他终于分了一点目光给她。 那双平日里如金红宝石般闪亮的眸子此时是难得安静的光:“但那和我想帮你没什么关系,还有,对不起,神黎。”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她一愣。 炼狱的脸庞坚毅而俊朗,他平抿着嘴角,总是神采奕奕的眉宇和眸子难得敛了下来,这让他的表情平添了几分沉静与认真:“之前你说你和你弟弟关系不好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得那么糟糕——因为你谈起他的时候表情很温柔,所以我擅自和你说了很多不中用的建议。当时你能那么平静地听我说,真的是非常感谢。” 不,这个家伙在说什么啊…… 神黎愣住了。 当时她并没有觉得很难过啊…… 这是什么需要道歉或感谢的事情吗? “因为我自己是哥哥,所以我能理解你当姐姐的责任感,但是现在,仅仅是作为喜欢你的人来说,我无法看着你受到伤害,哪怕是你自己的弟弟。” 炼狱伸出一只手来,像是要拍醒她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神黎能感觉到他柔软的发丝被风吹过脸颊时的酥痒感,他便扬着温和安心的笑意道:“因为同为长男和长女,所以我们是不一样的,但正因如此,你也稍稍依靠我一下吧。” “……”神黎在他的掌心中的表情有些懵懂与愣然,她沉默了一会说:“我从没听过这种话,所以并不理解,炼狱先生。” 依靠什么的…… 但是,这样温暖的笑容和掌心,她几乎除了江华外就没再遇过了。 她觉得有些久违了。 久违到都没想过有一天会遇上这样的人。 “感觉是个更讨厌的家伙啊。”绯橘发的少年对欲言又止的阿伏兔笑意盈盈地喃语了声,随即冲了过来。 “来了!炼狱先生!”甘露寺小姐警惕的声音响起。 神黎突然面无表情地将怀里的义勇抛给了炼狱,本来蓄势待发的炼狱被这一下搞得措手不及赶忙接过,但神黎趁此则是也冲上前去将那个飞奔过来的家伙用尽力气踹飞了。 “神黎!”她听到炼狱惊讶地喊了一声。 她没有理会,与神威一起滚出街道的间隙中,神黎微眯着眼,从神威澄澈的瞳孔中看到了她自己面无表情杀意沸腾的模样。 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没有激昂的颤栗,也没有兴奋的快感,她现在只觉得身体的血液在潺潺地流,她很冷静,冷静到战斗意识到麻木了的地步。 但是,杀意却沸腾不止。 她将死寂的目光对上神威突然雀跃起来的眼睛。 说起来,上次她对着他露出这副表情是什么时候呢? 好像是谁死了来着…… 是谁呢? 被踢开的神威还没稳住身子神黎已然飞速近身,她当即神情冷漠地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身体的肌肉在收缩,沸腾的血脉在喷张,其紧握的拳头卯足了劲借着蹬地的力冲破凛冽的空气,径直把神威砸飞了出去。 想不太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才对。 但是,对方好像和她说过什么值得期待的话。 「大姐头,等我和团长去地球的吉原回来后就一起给你过生日啊。」 神黎借着破碎的石块跃上半空锁定那个被砸得人仰马翻的影子,他在街道边堪堪停下,但是神黎整个人冲下去,对方在她近身时咧嘴笑着抬手用伞砸来。 但是神黎先一步用脚尖踹上了他的腕骨,他手一松,神黎直接就着伞尖攥住,用伞柄戳穿了神威缠着绷带的掌心,将其钉在了一面墙上。 但是说着要给她过生日的家伙没有再回来了。 还是死在了神威的手中。 当时,她是有多生气多愤怒呢? 此时,掌心喷出的血同时溅上了少年和神黎的脸,血腥味使他微微瞪大了眼。 他白皙的脸上,此时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神威咧开嘴,笑容终于不再是那般轻快的了,而是恣意张扬的:“终于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但是神黎一言不发就抬膝踹上他不久前被她戳了个孔的腹部,水泥筑造的石板墙立马因这如同小型炸弹一般的冲力而整面塌掉了,神威的身影也随着爆破的石块一起直直砸穿了大楼。 所以…… 现在,她得从神威手中保护炼狱他们才行。 不管是义勇,炼狱,还是那位小姐…… 神黎将伞悬空打了个转后握住伞柄,神色寂寂地踩着烟尘走了过去:“如果你不收手,我就只能打到你收手为止了。” 她语气淡漠地说着,几乎看都没看就偏头躲过了烟尘弥漫的前方那挥过来的拳头,她知道那记拳头擦破了她的耳廓,但是那点痛楚对于此时的她来说几乎没有感觉。 说起来,炼狱先生,真的好像那朵向阳的、温暖的花呀。 同一时间,她旋了个身将手中的伞击上了少年的腰腹,于是眼前的尘土顷刻间连着他被抡飞的身影被伞挥动时的强劲气流如旋涡般掀开了。 她要保护这朵花才行。 不能再像森林里那朵花一样,因为遇上她而死了。 她抬眼死寂地盯着那抹冲过来的绯橘发影子,手中的伞又握紧了一个度,飞快地俯身冲去。 但是身下突然传来诡异的失重感,放眼一看,周围的地面变成了一扇扇倒置在地上的格栅门,她在神威的目光中一脚踩空跌入了脚下敞开的门里,最后看到的是他挥过来却打在了空气里的拳头。 耳边是突然安静下去的风声,街上寒凉的温度突然像洒了花瓣的温水,她的眼前在一瞬死寂后看到的是一片昏暖澄亮的光。 神黎一个机灵,从虚空中跌下来的时候额上刚刚才止血的伤口又破开了,她不耐烦地“啧”了声后警惕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但是片刻后有些茫然地望了望那一间间空旷和室的周围。 她好像正身处在一座日式的寝宫中,木梁是通篇的古褐色调,周围的门上绘有古老的画,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摆设,几乎都是空荡荡的。 “神威?”她试探性地喊了声。 他刚才好像也掉下来了,如果是这样的话炼狱那边就不需要担心了。 蹬蹬蹬—— 突然间,有一阵似琵琶又似三味线的清亮乐声从不知名的地方响起,神黎寻不到出处,只觉得听起来空旷悠长,但又诡谲凄凉。 但是更加诡异的是,周围的格栅门随着这些琴声的琴律而一一自动地打开了。 神黎透过那些打开的门,看到了尽头处依旧是一间又一间空无一物的房间,直直敞开的门形成一条路,好像在邀请她前进一样。 但是神黎没有立即走,于是那琴声不再响了,门也不再开了,仿佛在等待她的行动。 她心里怀疑自己这是撞上鬼打墙了,但是觉得违和古怪的心下,她顿了几秒后,还是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了。 与此同时,那琴声又响了起来,前方多开了一扇门,而后边的“嘭”的一声就给合上了。 神黎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脚下没停,径直顺着它的意思走着。 不多时,她就已经走过一扇又一扇门,越过了一间又一间的和室。随着她的前进,神黎逐渐嗅到了茶香,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当最后一扇门随着一声清亮的琴声打开时,神黎意外看到了前方一扇敞开的格栅门外是挂着几个红火灯笼的檐廊和一片宽敞的院子。 而那灯火阑珊的廊下,隐约倚着个黑发的纤瘦人影,但神黎没有立即走过去。 当下暮色合下的天空流动着淡淡的薄云,空气中是干燥凛冽的风,但是甫一触到和室里渗出去的暖光后似乎也温软了起来。 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动静,那人似乎也有些不耐了。 他微微侧过头来,微卷的黑发耷拉在和服的领子上,神黎窥见到了一只透红的瞳孔。 那人苍白的手拍了拍身边干净的木廊,嘴角在雪夜里是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了?不过来坐会吗?” 低沉磁性的嗓音,乍听之下温和且带着淡淡的笑意,但像某种冰冷的生物。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神黎既没有惊慌也没有恐惧,她也没立即问他是谁,只是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后,才面色平静地走上前去在他身边坐下。 不过说是身边,其实隔着一小桌的茶具,此时小炉子里煮着沸水,精美的茶杯里是冒着热气的茶水,浓郁的茶香就是从这里袅袅溢出来的,上边还摆着一叠漂亮的和菓子。 院子里有墨绿的柏青和松树,上边铺着洁白的细沙石,大抵是不久前有雪在上边融了,所以现在在月光下看来闪着粼粼的冷光。 她的影子淡淡地铺在廊下,与身边那人的影子隔着大概一米的距离。 坐下后他们之间是短暂的安静。 静谧之中,她额角上的血还在顺着脸颊淌下,流进眼里,滴落在衣襟上。 于是那人突然道:“你看上去快要死了。” 神黎这才转头去看他。 就见一身和服的年轻男子懒懒地倚在柱子旁,他的指尖从自己的额角开始一点点抚过了眼角与脸颊,最后停在了下鄂处,示意神黎脸上的血流流向。 他梅红色的眼睛看着她,森白俊秀的脸上是温柔的微笑:“痛吗?” 血滴滴答答地落,但是神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她平静的眸子瞅了他两眼,道:“我见过你,在吉原。” 男子的模样,是她当时在吉原见过的那位发现她偷吃食物的客人。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现在还记得。 但是说着说着,她瞅到了手边的和菓子后不禁抿了抿唇,用淡淡的声音道:“我记得你不是很爱吃这些,零少爷。” 闻言,那人嘴角的笑意不变:“这是给你的,因为你爱吃。”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绝不承认义勇是被我给撞晕的。”【bushi 大哥只是过来给神黎加个buff而已,真正的声死恋决斗在以后呢【bushi 好了,不打架了,我也没想到会打这么久,接下来要和屑老板谈谈“风花雪月”【bushi 我已经快写晕了,写的不好请见谅,感谢熬夜等更的小姐妹们。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647377658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肆 那个孩子, 从来没对她这般笑过。 神黎一直觉得微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但是对某些人来说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不管是稍稍牵动一下脸部肌肉还是因轻松愉快的心情而流露情绪, 认识了那个小少年两个多月的时间,她可以确切地说自己没有见过他一丝一毫的笑意。 他总是轻轻抿着唇,打了蜡般精致苍白的脸除了有几分孩子的青涩外,剩下的几乎都是不属于同龄孩子的安静与淡漠,偶尔听到她唤他才会稍稍抬起眉梢和眼角来, 用那双梅红的眸子瞥上一眼。 通常那个时候是表示他刚好有耐心愿意听她说上几句,但是往往给予一个眼神或许都算大方了,所以更别提微笑这种东西了。 他时常让神黎觉得他的笑容泯灭在了触不可得的白昼中。 但是隔着氤氲的茶香,那个年轻男子却不是那么回事, 他自然且温和地微笑着, 看上去优雅平和得令人心生好感。 她不太确定是那个孩子, 因为他们的样貌不同, 而且她才刚去他墓前看过。 但是神黎嗅到了他身上有熟悉的淡淡药香,混在茶香里,隐约还有一丝铁绣般的腥气。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身上的。 但更重要的是, 他也没否认。 以前隐隐的猜想与直觉, 在今晚见到变鬼的红叶时全都像泡泡一样往上冒。 神黎向来很喜欢看他人的眼睛,所以第一次见那个孩子的时候, 她就对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印象深刻。 因为它剔透,不染一丝杂质,像一眼可以望穿的琉璃珠子。 但是也冷凉,没有什么可以在上边留下温软的光。 就像现在眼前那双眸光薄凉的眸子一样。 即便他正在温和地微笑。 她淡淡地说:“我现在不想吃。” 那位小少爷向来不喜欢吃这些, 但是不管怎么说和子婆婆还是会让厨房的人做。 所以每当她看着他动都不动一下的时候就会觉得既浪费又馋嘴。 那个孩子难得心情不错的时候就会淡淡地问她:「想吃吗?」 通常那都是午后的时间,遮得一点日光都透不过的空气总是倦懒得让人想打瞌睡。 「少爷您应该吃一点。」她一般会尽职地这么回答。 于是,那个孩子就道:「不想吃那就拿去倒掉。」 与他相处的时间长了,神黎就能大胆一点地表达自己的馋意了:「不,我想!倒掉就太浪费了!」 她说得正义凛然,但是神黎想那个聪敏的孩子只是他很敏锐地看出她馋嘴罢了。 每当那个时候,他会默许她坐在他旁边吃东西。 为了不打扰他,神黎会飞速且安静地吃完那些糕点,脸颊一时间鼓得满满的。 那个孩子则是安静地看书或弹琴,神黎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像蝴蝶翅膀一般颤动。 她坐在他身边,那通常是她离他最近的时候,也是她观察他最仔细的时候。 在那个时间里,有时窗外会下淅淅沥沥的秋雨,虽然书房里很安静,但是那声音听起来意外不是很烦燥,反倒就像被什么东西隔开了一般,失真且虚渺。 察觉到她在看他,他会淡淡地抛来视线,神黎便眉眼弯弯地笑,即便吃的嘴角沾上了面包屑。 但是他不会在意,只会平静地移开目光。 有时候他可能心情平平的时候问她:「想吃吗?」 不管她回答想或不想对方下一句都会抛来一句:「那就倒掉吧。」 每当那个时候神黎会觉得他难得有生气一点,就像一个逗弄人的臭小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恶劣地笑出来。 但是现在想来可能并不是那回事。 神黎没有碰那些和菓子,黑发的男子也不在意,他屈膝坐在廊下,眼眸里是竖起的瞳仁,看上去更犀利冷冽些。 她抬手擦了擦那恼人的血,掌心里依旧攥着伞,那上边是方才刺穿了神威掌心的血,现在已经凝结了。 “你比我想象中更冷静一些。” 对方突然开口说话时是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我最喜欢你这一点。” 神黎隐约看见了他两颗尖利的牙齿,那是像野兽獠牙一般足以咬破撕裂人类肌肤的尖度:“人类总是吵吵闹闹,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他的目光放在院子里,语气淡淡的,但是不屑之意油然而生。 神黎安静地听他说。 这时,寝宫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类似爆炸的闷响,但因隔得远,所以传到耳里的时候回响一段时间了。 他们头上的灯笼似乎因此轻轻摇晃着,于是须臾间,他梅红的眸子里有摇曳的暖光。 但这阵不明所以的骚动却让神黎轻轻笑了:“这么吵没问题吗?” 于是,他的笑容敛了一点下去,隐约有那个孩子沉默时的一点感觉了。 这次换神黎挂上了不变的笑意。 片刻后,那声音小了许多,似乎隔得更远了。 小茶炉里的沸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隔开了他们两个的迷蒙热气将他们周围的空气都熏成了与院子里不同的温度。 但是他好像没有熄火的打算。 “虽然之前就已经猜想过了,但是看来是我当时想得太浅显被忽悠过去了。”神黎看了眼他搭在膝上的掌心,而后抬头直直看向了他的眼睛问:“你是鬼吗?” 相比茶炉里的水,茶杯里的茶已经凉得差不多了,而神黎的语气竟比它还要温一些。 “是你杀了和子婆婆他们的吗?” 她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连续地发问着。 “是你把红叶变成鬼的吗?” 但是意外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淡,不带一丝质问或生气,她看着他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平静的,不知道是不在乎答案还是已经知道了答案。 “想来那位夫人也并非死于意外吧,毕竟当时只有那个孩子生还了。” 她心底的迷雾好像正被慢慢拨开了似的。 “为什么杀了他们?” 说到这来,神黎感觉自己心里那不断冒出的泡泡就像那小茶炉的水一样,越接近水面就越膨胀。 但是他却微眯着眼,平静道:“问了这么多,可是你看上去并不生气。” 神黎一愣,随即淡淡道:“不,我现在正怒火中烧。” 她能感觉到心底那些冒上水面的泡泡开始没规律地破裂开来。 不过生气什么呢? 因为他是鬼? 不,她不在乎这个。 因为他杀了大家? 不,如果对他来说红叶他们是毫不在意的人的话,那过去杀了那些多人的她也是半斤八两。 她只是纯粹的生气而已。 生气于再也听不到和子婆婆严厉但满是笑意的絮叨,生气于再也吃不到红叶翘班送来的柿饼,也生气于再也不能感谢厨师总是偷偷给她加餐的善意……她生气于那场大火毁了她今后可以途经停留的地方。 红叶她,本来明年就要与未婚夫结婚了,还邀请过她明年去参加他们的婚礼,但是最后却被变成了鬼死去了。 她还生气于自己不能再寄出去的信,也生气于来年夏天无法送出的花,她生气于相片里她所拥抱的那个孩子被那场大火烧毁了。 而眼前的这个家伙—— “你是谁?”她问。 ——是谁? 也是那个孩子吗?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这些都不重要。”但是,眼前的黑发男子语气颇为薄凉地回答了她。 他眼角上挑,脸上的表情是那般不甚在意与不屑:“与你有约定的是我,收到你的信的也是我。” 这一瞬,神黎攥紧了手中的伞。 她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是你也看到了吧,人的死亡就是这么简单,可是我还活着。”他微眯着腥红的眼:“今天,你去墓地里看到那些墓碑,怕吗?想象过自己冷冰冰地躺在里边吗?” 他微抬起下巴笑道:“之前那些人被火烧的时候就只会打滚哭嚎,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被烧成一具具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焦炭,为什么呢?” 他低沉且略带笑意的声音让神黎瞳孔微缩。 “因为他们是没用的人类,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弱小生物,稍稍磕磕碰碰就会流血死亡的废物。”他的手仿佛没有感觉一般按住了冒着热气的茶炉口,其身体微微前倾过来靠近神黎的脸:“但是鬼不一样,鬼是不死的,没有生老病死,可以活无尽的岁月,可以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 他微笑地看着她脸上凝结的血,另一只苍白瘦削的手伸出来似乎想要抚上她的脸庞:“所以,想要拥有永生吗?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予你我的血,来成为鬼吧,神黎。”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温柔且神秘,像一只正在低声诱惑的恶魔。 但是神黎顷刻间抬伞,表情冷漠地重重别开了他的手。 “那我成为鬼,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她神情寂寂,随口问了句。 他似乎不在意神黎挥开了他的手,依旧耐心地笑着:“成为鬼后你会变得强大。” 神黎表情不变:“强大?” “你很强,但成为鬼后会比现在更强。”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冰冷至极:“你看,就连红叶那样没用的蠢女人,成为鬼后都拥有一点战力了。” 神黎瞳孔一缩。 “杀了那些人也是特地想让你看看,他们到底是多脆弱的生物,说起来,红叶死前还念了几声你的名字,所以我才给予她一点血让她变成鬼,”他带着温柔笑意的语调,在此刻,像蛇的信子般冰冷地舔蚀着神黎的神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根本不可能活下来见到你……” 但是下一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神黎猛地挥伞将他整个身体砸了出去。 刹那间,所有茶具在寒凉的冬夜里尽数破碎,头上的灯笼因强劲的气流不安地摇曳开来,里边温暖的光顷刻熄灭了。 凉透了的茶水与滚烫的沸水混合着沷洒在了廊下浸着月光的细沙石上。 月光依旧静静地洒在这片院子里,这个时间里已经偏转到了廊里来了,而在这之中,神黎站起来挥伞死死地瞪着前方。 「那个孩子还活着吗?」 她心底里在问。 上一秒平和的氛围瞬间破灭,此时游离着刺骨的杀意。 月光中,她逆着光,那双蓝色的眼睛亮得渗人:“你再说一遍,渣滓。” 「不,那个孩子确实已经死去了。」 她自己的心在说。 作者有话要说:  屑老板:“我还活着,所以不用管其他人。”【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647377658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伍 黑夜向来是怪物出没的时间。 因为影子会遮掩它们丑陋的面貌, 晚风会放轻其冰冷的呼吸,月光会温柔地照亮前进的方向。 神黎觉得自己和他此时都是那个属于黑夜的怪物也说不定。 她站在廊上, 随手打断了他方才椅着的柱子, 刹时间挂着灯笼的瓦檐一角轰然塌了下来, 月光钻着梁瓦间的缝隙爬进来, 神黎借着微弱的光亮将那根柱子砸了过去。 从那生脆的声音听来是被格档开了,真是可惜。 噔噔噔—— 同时, 神黎又听到了那样清亮的琴声。 她站在廊上,从敞开的格栅门里望进去, 周围紧闭的门随着琴声而一一打开,空间一时宽敞了许多。 但是神黎没有像不久前那么在意这些房间的诡异转变了。 “想必在那之前你也这样杀过很多人吧。不过你过去杀了多少人, 又假扮了谁我根本不在乎。”她神情凛然地握着伞走了进去:“想要让我变鬼直接来问我要不要不就好了,但是说是特地杀给我看的……” 从那寂静的和室黑暗中猛地袭来了奇形怪状呲牙咧嘴的巨大肉块,神黎抬眼看了一下后从原地蹬起, 借着房间的构造跃起躲过了那记攻击:“仅仅是为了这种破理由!!” 她在空中后翻落地后猛地逼近那东西,其伞尖如锥子般连着伞骨一起插入后, 在那一刻整把伞宛若化作了锋利的刀刃,顺着神黎向前跑起来的力量将那肉块从尾端活生生给撕裂开来了:“你说的强大, 是指红叶变成鬼后爬着来找我的力量, 还是我现在揍你的力量?!!” 她撕裂肉块后飞速靠近的身影和伞重重击中了黑暗中的人影, 毫不留情地将其打了出去, 砸穿了十几间楼板。 刹那间,四周轰隆隆作响,房顶尽数塌了下来。房间随着隐约的琴声天旋地转, 但是神黎径直跃了下去,下边袭来无数长鞭利刃,神黎在半空中旋身,手中的伞旋了两圈,眸光凛冽地斩断了那些东西。 神黎很久没听到别人和她讨论“强大”这个词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到甚至有些记不清。 除了小时候神晃和江华对她说过的话外,神黎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所谓力量的强大是她第一次揍神威的时候。 当时她在大雨里被神威的一番话气得理智蒸发,一时揍得狠了,眼前便一抹黑,基本上连耳边的雨声都尽数屏蔽了。 但是那翁翁响的大脑很突兀地接收到了一声破碎的呻、吟,那是从她拳下的神威口中发出来的声音。 一瞬间就像是突然被惊醒似的,她呼吸一窒地停下了手,那依旧紧握的拳头僵硬地停滞在半空中,像被什么无形的锁链给牵住了。 神黎听到了那个孩子虚弱紊乱且断断续续的吐息。 她发黑的眼帘因此明亮起来,从模糊到清晰,如粗针的雨充斥视野,狠狠扎着周遭的一切。 被她单手攥着衣襟按在地上揍的孩子,气息微弱地瘫在水洼里,提起来时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嘴边只剩听不清的呢喃,地上的雨水混着淡淡的红,那是从他嘴里溢出的血。 那个孩子好像被她打得半死不活的,甚至已经快失去意识了。 那一秒,说不清脑海里闪过了什么想法,只知道愤怒什么的都刹时褪去了,漫上心头与四肢百骸的是足以冻结血液的恐惧与慌乱。 「神、神威?」她小心翼翼地唤他,但是他没有声音,她不由得在大雨中不知所措地抱住他软软的身子:「对、对不起……呜……」 虽然后来他在神黎的哭声里很快哼哼唧唧地恢复了意识,看起来没什么事了,但是神黎却在那一天永远记住了那种因自身力量而恐惧的感觉。 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要失去神威了。 ——因为自己。 她的力量,不管再强,若是控制不好就会伤害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那根本不能叫做强大。 她懵懂地明白了这一点。 但是后边神威依旧会在神黎看不到的地方打架,每次神黎都会去找他,然后把受伤的他一言不发拖回家。 起初因为那天吵架的关系,她闹别扭没怎么和他说话,但是他开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伤了,于是为了不让江华担心,她也开始笨手笨脚地帮他缠绷带处理伤口。 但是久了后他的伤越来越多,神黎有一天瞅着他血淋淋的手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别打架了,我帮你绑绷带绑烦了,这还不如我自己去揍他们呢,至少才不会像你一样受伤浪费药物。以后依旧是我来揍他们,你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那个孩子神色淡淡地任她说,看上去好像没听进多少,神黎握着他的手,隔了半晌才轻声说:「你受伤的话,我会很担心……」 他似乎一愣,随后也沉默了,许久后才说:「可是我得变强才行。」 「你已经很强了,比我强多了。」明明也什么都不懂,可是神黎却笑着对上了他困惑的眼睛:「你总是能够让江华神乐她们开心地笑出来,比我好多了。」 不像她,作为姐姐,不但让弟弟不安了,也没能好好保护他。 而作为江华的家人,其实也一直让她担心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江华看着她的目光,总是会带上淡淡的忧虑。 「今后你就只需要保护江华和神乐就好了,我的话……」 本来她是想说“我就不用你保护了”,但是当看到他冷粼粼的眼睛时,她突兀地想自己或许本来就没被他划在保护的家人范围里,但她只愣了会便继续道:「我的话,会保护你的。」 所以她决定再次挥伞去打架,后来神威真的有一段时间不打架了。 但是神黎无奈地发现他依旧会受伤,观察了一段时间才发现那个小子竟然是被人打了都不还手。 她总算知道了,她的弟弟就是个笨蛋,当之无愧。 「我让你别打架不是让你被别人打了还不还手!这样的话你还不如去打架呢!」神黎拽着他的呆毛这么吼他时,是因为他和神乐出去买菜可是神乐却受了伤回来。 语毕,她怒气冲冲地拿伞出门把那些人又揍了一顿,同时,她知道那附近最近来了一帮恶名昭彰的海盗团伙。 把那群人揍到屁滚屁流后她顺便买了点菜回去,回家时天又下了雨,不大,但是很凉,像冰条子似的,打在地上溅上脚踝都觉得刺痛。 但是走进院子的门时,她眼尖地瞅见那个孩子蹲在墙角的窗边,抱着膝在那神情呆滞地淋着雨。 「你在这里蹲着干嘛?也不撑伞,会感冒的。」神黎走过去将他蜷缩的身体拢入伞中。 他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她,但湛蓝的瞳孔里全然无光。 神黎觉得奇怪,他却顷刻间拽住了她的手:「你也是那样吗?」 「嗯?」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你以后,也会像妈妈那样吗?」他的瞳孔里是一种近乎死寂的神色。 神黎一愣,随即别开视线,轻轻回答他:「我以后当然也会长得像江华那么漂亮!」 语毕她拉着他进屋了,然后发现神晃意外回来了。不过神晃只回来一个下午就离开了,从那天开始,神黎发现神威受的伤开始比以往都重,在她的威逼下,有人告诉她神威是去找那帮海盗干架了。 于是她马不停蹄地去找他,虽然路上被一群不知好歹的恶棍堵在巷尾耽误了点时间,但是她自己还没动手,那些人就被巷外的人一一踹飞了。 「喂,这么多个人欺负一个小女孩有什么意思?」阴天下,巷外逆着光一袭黑袍的年轻男人,凌厉竖毅的脸庞上是淡淡的倦懒和不甚在意。 神黎瞅着他那冷淡的目光,觉得自己的心脏随着他扫飞混混们干净利落的战斗而嘭嘭直跳。 难、难道,这就是心动的感觉?! 待到所有人都躺平了,神黎便踩着那些人的身体上前,仰头朝他雀跃地笑道:「大哥哥!谢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了!不过现在有急事,我等下次再问你的名字吧!」 语毕,她在他不明所以的表情中跑远了。 结果当她跑到那群海盗所在的港口时,看到的却是神威正被一个银灰长发的中年男人按在地上打。 她当即呼吸差点一停,挥伞就冲了上去:「给我放开神威!!你个臭老头!」 但是神黎被一拳打飞了,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遇上的强敌。 不管怎么挥拳挥伞,哪怕用尽力气,吼得喉咙都发痛了却还是不能打败他。她只能被打得匍匐在地,呕了多少血,又在筋疲力尽之下因强行战斗而目眦尽裂多少次,完全数不清。 但是那人却游刃有余地攥着神威的喉咙对她嘲讽道:「还不够强,想要从我手里保护这个臭小子的话你这点力量可还不够。」 她近乎呲牙咧嘴地瞪着他。 强、强大……? 是啊,她不够强。 要强到能够保护江华,保护神乐,保护他才行。 她要强到能够在任何人面前保护他们才行。 在那之后她发了疯地打,打到失去了意识,却因被他一拳抡进港口的水中而稍稍清醒过来。 冰冷的水涌入肺叶,倏然间,窒息感、无力感、混乱感像浪潮一般汹涌而来。 那是神黎从没体会过的感觉。 要死了吗…… 恍惚间,她看着粼粼的水面想,自己的黑发像飘浮的海藻在眼帘里摇曳。 她的小兔叽掉入水中后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那一刻,她想到了这个。 ——疲软的身体像与水流融为一体,与它们一同沉浮飘荡着。 水中的世界有微光浮动偏移,像那森林黎明乍现时透过树缝的曙光,她昏昏沉沉的,但是那是十分温柔的入睡感。 她觉得自己正要陷入美梦中了。 原来,死亡是那么美妙的感觉吗? 不可思议,她的心中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直到她模糊听见有人在喊她:「神黎!」 后来她被人救上来了,还被谁背着回家了。一路上,她因为落了水而意识迷糊,甚至没有力气去抱那人的脖颈,只能耷拉着手用脸颊去贴着那温热的背,滚烫的泪一个劲地落,沾湿了身下的黑袍:「对不起……我战败了,是我太弱了,没能保护你……」 到底什么才是强大呢? 她真的也不是很明白了。 不让家人担心难过?还是打败所有人的力量?如果是这样,那又要怎么做呢?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强大?才能拥有保护他们的力量呢? 意识朦胧之际,有一只柔软的掌心轻轻牵上了她无力的手。 她下意识攥住了。 眼泪慢慢止住,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清醒了些许,但她还是用尽力气牵住了那只手。 那几天她发了高烧,那是她第一次生病,病毒像是要折腾她似的,烧得她头脑发昏躺在床上好几天了也不退,期间发生了什么她全都不知道。 但是后面她是被巨大的轰响吵醒的。 醒来时她看到的是家中倒塌的墙壁,锅碗瓢盆零零散散落在地上,外边的天是灰败的,好像很快就会下起雨来。 心中有不安感,她下床后跌跌撞撞寻着外边传来诡异的巨响走去,那倒塌的墙边,是神乐不知所措哭泣的身影。 神乐甫一见到她,哭着跑过来扯着她的衣角说:「神黎!哥哥和爸爸打架了!!呜!」 神黎愣愣地抬眼望去时,看见的是那抹橘发飘扬的小小身影挥伞狠厉地砍断了神晃手臂的一幕。 「要我变强,保护家人,你是这么对我说的。」阳光稀疏的阴天下,那个孩子眸光死寂,这么朝神晃怒吼道。 空气里的血在飞溅,截断的手臂掉落在不远处的土地上,血腥气息充斥着闷热的街。 耳边是神乐泣不成声的请求:「呜!!嗝!!拜托你!求你快阻止他们!!」 前方是那个孩子语气绝然且坚定的怒吼:「所以就算砍断你的手,我也要带她们走!」 雨不知何时开始下的,本就灰败的街景笼在雨幕里像遥远时空里被刮花的画,那之中,那个孩子飘飞染血的橘发和油纸伞像是一朵被雨打焉了却还在极力绽放的花。 「这就是所谓的强大吗?」 那时的她愣愣地想。 耳边是江华急促低沉的咳嗽与喘息,门外是那对父子沐浴着雨和血厮杀的身影,身边是神乐泪流满面的脸…… 「不……」 当时她挥伞跑出去的脚步给出了答案。 比起那种源于本能的、血液沸腾的强大,昏迷中那只小手轻轻牵住她时的温度,才是真正让她清醒有力量的东西。 「所谓强大,明明是这样的才对!」 “如果杀了红叶他们就是你所谓的强大!”此时,神黎从顶端踹下来,其身影踩着那只鬼的身子砸穿了十几层的楼板:“那我才不稀罕!!” 昏暗的空气里有腥气,那是他被神黎踹得呕出来的血。神黎的伞尖猛地穿透他面目模糊的头颅骨,但是还没□□,对方的身体突然飞速变异,化作膨胀的肉块袭卷而来,仿佛要将她连人带伞吞噬掉。 神黎面色冷漠且淡定地握住伞柄的顶端用力一拔,锵的一声,一把以伞柄为刀柄的刺亮长刀从油纸伞的伞骨里脱离出来。 她握着刀,任由那肉块吞噬了伞,并在其接触到她前飞速退开。 下一秒,一张倾盆大口铺天盖地而来,神黎跃起后,抬眼扬刀,从上边径直刺穿了它的嘴,并且向旁边一挥,刹时,那张大嘴裂作两半分开,神黎挥刀将不断袭来的肢体斩成了更小的肉块。 很快,空气里弥漫着属于鬼的血雾,神黎像一道弓矢般斩掉所有阻碍逼近本体,在那尽头,是一副正在飞速构造重生的男性身躯。 神黎杀气沸腾,手中的刀挥过去时刺眼的刀光似乎让对方那颗还没恢复完全的眼球一眯,神黎看到他的瞳孔在微微颤动着,像看到了什么憎恨之物的危险动物。 她瞳孔紧缩,心中冰冷的杀意此时集于刀尖一点,跃起后对着他的头颅砍下。 但是心脏好像突然被攥住,她呼吸一窒,一瞬间整副身体都不协调了起来, 那张肌肤逐渐铺上骨骼的脸似乎因此在笑,但是神黎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就着他的头盖骨劈下,将那副还没重生完全的身体劈成了两半。 但是神黎下一秒将整个人跌滚在了地上,她感觉到了身体因为什么东西的入侵而有异样的热度与疼痛。但她还是丝毫没有怠慢,正欲爬起来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温柔地抚上了她微仰的脸。 神黎攥着刀的指尖颤了颤。 身体…… “看样子血终于起了点作用。”肌肉覆上骨骼,皮肤披上血红的肌理,很快,站在她面前的依旧是那个黑发红眸的男子。 他微弯着背脊,尖锐的指尖抚着她的脸颊,注视她时的红眸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傲倨与冷漠。 “为什么这么生气?”他沙哑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不悦:“我杀了他们,就像你当时毫不犹豫地离开我一样,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他耷拉着嘴角,拇指轻轻摩擦着神黎的眼角,其余的手指看似温柔地擦过她脖颈上的动脉:“与你有约定的一直是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我。” “不是说想要和我一起去看海吗?”他隐在阴翳中的瞳孔微微颤动着,其中的神色与他的脸色一般苍白又冰冷,虚虚地倒映出神黎冷漠的脸:“只有我们都永生了,才可能等到那一天。” “可是,我不想要永生。”神黎冷淡道。 自古今来,萤火虫的光只能亮一个夏天,樱花的绚烂只能撑过盛春,天地间的蜉蝣朝生暮死,院子里的木槿朝开暮落。 明明是自然运转的规律,可是时常有人为此感到了困惑与悲伤。 永生与不死,总是一些人的执着与渴望。 「不死是什么感觉?」 零碎的记忆里,好像有一个穿着紫金色和服的年轻男人坐在窗边,抽着烟斗吞云吐雾地问她。 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可真是奇怪,因为不死的人基本不存在。 但是神黎却在记忆里明媚地笑道:「你给我点烟草我就回答你呗。」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永生什么的,其实是老娘我玩剩下的东西。”【bushi 昨天我和我cp讨论的快乐战国: 【我cp】: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会不会这样,一起吃饭神黎看缘一那么瘦瘦小小就给他打了一大盆的饭,缘一想和神黎说太多了但是只是看着神黎以为神黎可以会意,结果,神黎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又给他添了一盆 神黎:多吃饭才能变强[秀肱二头肌] 一哥: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缘一: .... [小口吃饭] 【我】:然后一哥成了个胖子城主 【我cp】: 无惨:变成鬼,身材会变好[沉思着引诱一哥] 一哥:我要变鬼[毫不犹豫] 神黎: ??? 【我】: 一哥:好,那我要来张vip健身鬼卡 【我cp】: 缘一:我的尼酱软软胖胖超可爱有什么不好! ! ! [拔刀相向剑指无惨] 一哥:不要拦我!!!我要变鬼啊啊啊啊啊! ! ! 【我】: 神黎:严胜,看看人家hata王子,胖才是福 一哥:够了,我受够这个弟弟和这只兔叽了 于是一哥变成了鬼[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陆 “可是,我不想要永生。” 当神黎轻声说出这话时,黑发男子森白的脸显得更加冰冷了。 “为什么?”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十分愚蠢且不知好歹的任性孩子,明明已经十分烦燥了却还耐着点性子问她,好像想听听她能吐出什么更加滑稽可笑的回答来。 闻言,神黎反倒轻轻笑了,她勾起轻浮又挑衅的笑容说:“其实,我的血也可以永生,所以才不稀罕你的血。” “……” 从方才零零碎碎的言语中,神黎想既然对方能用血把人变鬼,那肯定就是鬼王了吧。 她运气真好,这样都能给她碰上。 她现在的身体有些异样,想必是方才战斗的时候,他的血不小心溅上了她身上一些小伤口了。 但是神黎却没多在意,反倒很是高兴地看着他脸上最后仅存的一丝微笑归于平静——当然,他看上去并没有相信她的说辞,神黎知道,那是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的不悦。 于是神黎又很真诚地笑道:“好吧,开玩笑的,现在是不行了,但是永生什么的,我真的不需要了。” 世界上最难枯竭的川流就是大海,每天的日升月落亘古不变,四季偏转是时间流逝的轮回——这是世界运转永恒不变的规律。 在神黎看来,它们就是永生的。 但是海洋中有鱼藻相伴,同辉的日月普照世间,四季需要滋养花树和土地,这是它们永生的理由。 而她单单作为一个渺小的生命,其实没有什么理由永生。 曾经,她和江华在那片寥落安静的地方度过了很漫长的时间,她的认知里,只要不离开那里,她们就能一直一直活下去。 因为那里常年只有她们两个相似的生命体,所以她一直觉得陪伴江华、陪伴那枯败寂寥的故乡就是她存在的理由。 她觉得江华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她们就像为了陪伴彼此、为了彼此而活的生命。 所以,能与江华一直活着,是那时候的她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有一天,江华离开了。 她在神黎无声的目送中离开了,当时她面对江华伸出来的手想,她要陪伴大蛇们才行,要陪伴那片寂寞的土地才行。 所以她选择留下,一个人度过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那段没有了江华的时间里,她每天都会在空旷的长廊里放声歌唱,早上就去踩那森林里的阳光,晚上看着星星稀疏的夜空猜明天会不会有月亮。 起初她会算着时间过日子,但后来就懒得记了。 江华走后,那个地方所有的资源都是她的,都是属于她的,她觉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她渐渐习惯了一个人数星星睡觉、每天坐在窗台上看天空,没事跑去找大蛇们玩耍,累了就一个人看着古老的书籍哼歌。 但是她时不时会想象江华去了哪里,看了怎样的景色,又遇到了什么样的人。 想着想着,最后脑海中只会剩下她倚着窗抽烟的绮丽画面。 那是她记忆里最美的风景。 时间的流逝没能在她身上流下任何痕迹,她甚至感觉不到它们在走动,但是,古迹上的青苔死去又复生,天空的浮云飘逝又聚集,她看见树隙里的阳光闪闪烁烁地迁至树冠,又从上边隐去。 刻在石上的文明字迹随着风沙的吹拂而逐渐模糊,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倒塌的楼房慢慢风化成沙漠里细碎的红沙,沙下埋葬着的是甲虫褪去壳后森白的朽骨。 那段时间里,她对时间的观念模糊又混乱。 大概是因为什么都不用想的缘故,她变得很健忘,每天脑袋空荡荡地发着呆,什么都不想。 她时常撑着伞坐在残破的楼台边缘望着远方,然后就会听到风吹过残垣断壁的声音越来越大,呼呼响的,听着怪渗人,像在哭一样。 因为太无聊了,所以后来她选择没日没夜地睡觉,因为梦中可能会有江华的微笑与歌声。 那是可以称上沉睡的程度了。 但是渐渐的,她梦不到江华了。 梦境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而苍白,最后归于虚无空洞的黑暗,起初江华会在梦境中亲吻拥抱她,但是到最后,只剩下她远去的淡淡虚影。 她开始有些慌张,慌张自己得在没有江华的梦境里沉睡。 于是她被迫从梦睡中醒来。 可是醒来后江华也不在,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眼中那片依旧葱绿的森林越看越苍白,眼帘中的日光也越来越黯淡。 一切的声音仿佛都归于死寂,眼前的一切好像都一刹那失去了色彩。 以前蹁跹的金色阳光像障眼的纸片零零散散落在毛毛燥燥的草地上,大蛇们盘旋嬉闹的身影变成了一道道浮光掠影的影子,晃一下就消失了。 她的耳边,好像只剩那空旷的风声,依旧呼呼地响,像在哭似的。 那种奇怪的变化一直绕着她转,她觉得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变得很烦燥暴力,但也很疲懒死寂。她不明白那是什么心情,好像撑不上心情,就是觉得很无趣很无聊,什么都不想做。 她就像将拳头打在了一个软绵绵但是挣脱不开来的小世界中一样,那无形透明的东西阻隔了外边所有的声音与色彩,倒映出来的却只有她无趣又空洞的脸。 那个情况,直到有一天神晃带着江华的信而来她才知晓是什么。 江华的信中写道:「你愿意离开那里,与我们一起生老病死吗?」 她当时看了那封信很久很久。 但是早在第一眼看到江华的笔迹时她就莫名其妙地哭了,哭得很安静,眼泪无声地落在信上,糊开了淡淡的墨。 同时,她又听到了之前就一直听到的风声,那是空旷的风穿过废墟时的声音,好像还夹杂着大蛇们的低鸣,好像是从森林里传来的……但是听着听着,她就知道不是了。 ——那是她内心的声音才对。 心脏不知何时有了个缺口,时间的风从那个洞口呼呼地穿过,有个孩子躲在废墟中的墙角里抱着膝小声地啜泣着,对她说: “好寂寞。” 神黎微仰着头温柔地微笑着,轻声对眼前的黑发男人说:“因为很寂寞啊。” ——不想要永生,是因为很寂寞啊。 说是要陪伴故乡,其实一开始是她觉得自己被江华抛弃了,所以气愤地挥开了江华伸出来的手,选择独自留在了那里。 她以为自己能独自在那里活得很好,可是当看到江华的那封信时,她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你知道寂寞是什么感觉吗?” 此时,神黎温柔地微笑道。 「离开这里你会死的哦,即便如此,你还是要走吗?」 记忆里,她对即将离开那片土地的江华说。 但是江华只是淡淡地笑,眼中依旧是温柔而明亮的光。 「是的,神黎,我想和他在一起。」江华轻轻拥住她笑道:「因为他说没有我在身边,即便走过多么繁华的街道,穿过那么喧闹的人群都很寂寞,其实我也是这样。」 当时她不懂江华口中的寂寞是什么。 但是她想,江华眼中偶尔闪过的虚无的神色,或许就叫寂寞也说不定。 而那是她无法为她抚平的东西。 后来,她终于在江华不在的时间里,明白了什么是寂寞。 她曾经以为自己拥有无限的生命就足够了,可以慢慢习惯没有人陪伴的日子。 但是当神晃带着江华的信来时,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与他走了。 离开时大蛇们像江华离开那天一样安静地伫立着目送她,神黎没有再听到空洞的风声了,那片葱绿的森林依旧盎、然且静谧,仿佛在安静地看着她。 神黎想,它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抛弃了它们呢? 心里愧疚地想着,但她还是没有回头地走了。 因为想见世界,想见太阳,想见江华。 她想要去到江华身边。 那是她唯一的家人。 不管是哪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好。 哪怕离开故乡,不再永生。 再次见到江华,神黎才发现距离她们分开也只不过是五个年头罢了,可是仅仅是几年她却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受不了。 也是那一瞬神黎才知道,其实她才是那个受不了寂寞的人。 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它就像那好不容易从岩缝里开出花来,却发现外边没有阳光般的失落。 也像死守黑夜,可是黎明永远都不会到来的寂寥。 所以永生,其实是很寂寞的东西啊。 就像那漫长无光的梦境与永夜,虚无且空洞。 所以问她永生和不死是什么感觉,记忆中她是这么回答那个人的:「不死的感觉,嗯……以我个人来说的话,就是现在不能和你说话了,也不能蹭到你的烟草了。」 对于她来说,如果当时她选择永生而一直留在那里的话,就无法遇上后来生命里的任何人了,也无法看见任何美丽的事物了。 但是,此时,听了她的话后,眼前的鬼却露出了兴致缺缺的表情,他道:“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有趣点的答案,真是无聊。” 神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她微眯着眼仰头看着他,微笑道:“我还以为你能懂呢,毕竟你们鬼能活那么久,但是却不能看见阳光不是吗?” 他瞳孔一缩。 但是神黎依旧继续说:“真可怜。” 她反过来微笑地抚上他的脸:“永远活在黑夜中,其实也很寂寞不是吗?” 就像她怕阳光一样。 之前不知道她自己能晒太阳时,其实每天也很想见到白昼。她就像习惯了黑夜的生物,却依旧渴望不一样的风景——想去看黎明,想去看阳光中的山川水流,想同红叶她们一起欢笑地出门去玩。 想与他们拥有相同的时间,否则就不能去拥抱阳光下的重要之人。 所以,当时的她对那位小少爷的境遇有些感同身受。 “零少爷,我啊,曾经也想抚平您的这种寂寞。”她的指尖学着他一样抚上他的眼角,其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那双梅红色的瞳孔,似乎在试图寻找和窥探里边曾经存在过的那个孩子一样:“所以我可以为您去神社祈福,可以为您写信,也可以为您去寻找那什么青色彼岸花。” 她曾经,真的希望他能好起来,哪怕他是鬼。 「神黎,下次你也一起吗?」 那个流光溢彩的秋夜,他轻轻靠在她身边时问她的话,让她心生柔软。 为此,那个夜晚,与他一起坐着电车穿过枫叶飘扬的林间时,她想象过和他一起去看盛春时节的樱花爬上枝桠,想象过和他一起去看雾气缭绕的山间看太阳升起,也想象过和他一起去踩海边沙滩的细沙。 他们可以一起去绿藤缠绕的古祠参拜,惊蛰的大雪里她或许能为他撑伞披衣服,明年她会顶着草帽打着伞为他送去夏季的花。 那个时候,他那双总是平静无光的眼睛会不会因此而染上阳光的色彩呢? 她曾经这么期待地想过。 “但是,现在……”这么说的神黎突然抬起另一边手的刀猛地刺穿了他的喉咙,她面目冷酷地看着那些鲜红的血在空中飞扬:“我才不想和你一起躲在黑夜里永生!” 语毕,她将他的身体甩了出去。 有关于那个孩子的想象里,当她现在再回头看去时,才发现那里其实空无一人。 那个孩子,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我就是要在你的雷点上蹦迪。”【bushi 好了,这些文艺的交代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拉灯环节了【bushi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柒 神黎不知道那只鬼叫什么名字,但是她也没兴趣知道。 她只顾着追着他打。 神黎很确定自己也不是普通的生物了。 方才对方的血给她造成的效果只是短暂的麻痹罢了,根本没起什么关键的作用。 “老实说,你的血好像有点难喝。” 神黎游刃有余地砍下对方的肢体时随口嘟囔了句。 她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厌恶地排斥着异物的入侵,这让她觉得身体都滚烫沸腾了起来。 那是她自身血液的咆哮,它像在愤怒地吞噬分解其它的血液,发出了十分不满的鼓动。 从方才到现在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反正神黎确定对方的血液对她造不成什么大影响,甚至还让她有了战斗的**后便只埋头打。 他这种生物神黎好像见多了,记忆里她跑过机械城,漫过沙漠,穿过森林,遇上了无数奇形怪状的强大生物。 另外,虽然房间老是旋转变换,但是怎么转都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她出色的战斗本能很好地捕捉到了敌人的每一丝动态。 但是打着打着她突然就觉得很无聊了,因为他杀不了她她也打不死他,现在也没日轮刀,顶多拖到早上太阳出来。 神黎开始思考自己要怎么离开这座诡异的城。 大概是也被她打烦了,那只鬼被她攥着衣襟时脸上是暴怒的神色:“你这个女人!” 但是神黎在那一秒的注意力却大部分都不在他身上了,因为她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地接近。 近了,近了…… 熟悉的脚步声以及杀气。 下一秒,身后的地板轰响炸裂,一个绯橘发的人影从下边猛地蹿了出来挥了一拳过来,神黎猛地下腰,那一拳便擦着她飘扬的黑发重重砸在了那只鬼脸上:“不要自来熟地参与进我们姐弟的战斗里。” 对方微笑着,但是干净隽秀的脸上却是一双满是杀气的蓝瞳。 被他打中的鬼径直砸穿了几十层的楼板,在那由近到远的巨大响声里,神黎听到身后是对方踩在木板上的脚步声,以及他带着笑意的声音:“终于找到你了,这城玩捉迷藏玩得我也挺烦的了。” 周围的空气似乎因为少年的出现而滞停了,冰冷的杀意更为刺骨,但是这次神黎没有跑,她回头看着绯橘发的少年,抬手指着敌人飞出去的方向,毫不客气道:“神威,他打我!给我揍他!” 闻言,他们间的冰冷杀意似乎瞬间消失了,眼前的少年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即轻飘飘地晃了晃头上的呆毛笑道:“嗯?我还以为你又要阻止我呢。” 语毕他瞥了眼她手上的刀:“看来你也不中用了啊,不过,虽然是不中用的笨蛋,但是被别人打了还是很不爽啊。” 他像过去无数次一样越过神黎走上前去站在她身前,神黎提醒了他一句:“那鬼的血沾上伤口可能会变鬼,虽然我不会,但是你就不知道了。” “是吗?那我隔着点距离就好了。”他跃跃欲试地握了握拳笑道:“之前遇上的鬼好像都没有这种能力呢。” “那近身就我来好了。”神黎道。 神威用蓝瞳瞅了她一眼,神黎神色淡漠地对上他的视线,便见到他笑眯眯道:“难得会对我撒娇,看来那是你很讨厌的家伙啊。” “你说谁撒娇了?”神黎抽了抽嘴角,随后道:“因为那个家伙欺骗了我的感情。” “是吗?”神威微勾着嘴角看上去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她的说辞,但是不管信不信,他看上去是很乐意帮忙揍的。 在正式打前,他还像做了什么好事一样问她:“怎么样,不久前我的招呼让你热身得还行吗?” “有点热过头了。”神黎挥了挥刀道。 语毕,他俩的身影一前一后跃了下去,下一秒,整座城随着他们隐入黑暗的身影而摇摇欲坠起来,刹时间,轰响不断。 但是不多时,他们两个像呕吐物一样被那座城连人带伞给吐出来了——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把那只鬼拖到太阳出来了。 神黎从半空中摔下来时差点摔个狗吃屎,但是下面有个肉垫子让她避免了这一不雅的命运。她晃了晃脑袋坐起身来环顾一下四周,发现是一片弥漫着浓雾的山间,现在是黎明,周围墨绿的松柏长得老高,堪堪遮住了天,但山外有光,像冷粼粼的水一般一点一点地浸下来。 黎明寒冷的气温激得她抖了抖,失了点血后冷静下来总觉得有些疲倦了,她也不知道他们是被扔到哪里来了。 神黎还在思索着,身下便传来了比风还微凉些的声音:“再不从我身上下去,我就杀了你哦。” 神黎一听,伸手摸了一下对方腹部的伤口,不甚在意道:“死不了。” 语毕,她站起身来挽了个剑花,见伞身一起被吐了出来,便将长刀收进了伞管里。 绯橘发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有些不悦地笑道:“刚才要不是你先跑上去我们就不会被扔出来了。” 神黎惊奇地望了他一眼:“原来你还想在那呆多一会啊。” “不,那种玩捉迷藏都嫌窄的地方还不够折腾。”他举起一根食指指了指天,语气纯良且带着笑意:“但是将那家伙拖多一会晒太阳不是挺不错的吗?” 神黎露出遗憾的表情。 “所以笨蛋果然是笨蛋啊。”他拍了拍斗篷,有些失望道:“本来那种对手也就打不死这一点有看头罢了,现在这样真无趣。” 战意萎靡下来的神威就是个没什么好怕的家伙了,所以神黎也没有管他的抱怨了。 她用伞拨开罐木往里走了点,神威跟了上来,但是很快神黎听到了他像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的笑声:“是陷阱。” 原来是他踩到了什么东西,但是树林里突然发出来的尖锐长针却是向着神黎来的,神黎两三下挥伞拍开了。 然而,神威还在乱踩陷阱的触发装置,神黎躲过那些长针的时候顺道抓了一把朝他扔去,他微笑着歪头躲开,见她脸色不太好似乎更开心了。 那些陷阱只是很普通的东西,还是发动过的了,大概是拿来对付野兽的吧。 神威踩多了几下就没有了,对此他更失望了:“这种东西顶多叉到只狐狸罢了。”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哇哦,好亲切的声音,和阿伏兔一模一样。 但可惜的是并非阿伏兔。 神黎和神威抬起望去时,就见那雾气缭绕的不远处站着位身材不是很壮实的男人,他穿着水蓝色绘着云团的羽织,戴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红色天狗面具,神黎只能从他有些花白的短发上判断这是位可能半百的长辈。 “您好。”神黎率先隔空与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身边的神威站直了身子,对突然出现的人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他还睁着湛蓝的瞳孔笑道:“你说面具下会不会是阿伏兔那张脸呢?” 但神黎没有理会他,她拨开眼前被白霜冻得冷硬的枝条,走上前两步微笑道:“我们是一对迷路的姐弟,我叫神黎,这是家弟神威,一不小心就走上山来了,能请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吗?” 对方的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可能因为警惕而没有立即回答她。 神黎看不清那人是什么表情,她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友好可怜一点,但是一笑,感觉嘴角有些微微痛了。 她不禁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又看了一下神威,这才意识到他俩身上都是之前打架时狼狈的伤痕和血迹。 黎明时分突然这么出现,这副样子确实怎么看怎么可疑。 神黎心想着要怎么说呢,但是还没组织好措辞,那人便又出声了:“你们两个先去我家一下吧,受伤这么重,得处理一下。” 神黎瞬间感动得眼睛亮晶晶的。 好人!!!这真是个大好人!! “谢谢您!!”神黎几乎没有怀疑,立马就开心地拿伞,小跑着跟上了对方的背影。 但是神威没有立即跟上来,神黎不禁停下来收头朝他招了招手:“快点啊臭小子,你在干什么?” 绯橘发的少年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神黎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第二次了他才神情如常地举步跟了上来。 这是一处生长着很多常绿植被的山间,没有下雪的当下,小路上都是枯朽的落叶,简直像一块天然的毯子了。他们的脚步相继踩上去,声音瞬间轻软了不少。 不过也因为这个原因,神黎不太确定脚下会不会有什么坑坑洼洼的地,只能一路注意地跟着那人走。 他们正在走上坡的路,神黎得空了后稍稍凑到那位长者的身边,微笑道:“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那位长者微微侧过头来看了她一脸,似乎为她的生龙活虎感到些许诧异,但是他很快就道:“鄙人姓鳞泷。” 神黎一愣,心中有什么灵光一闪,便又笑道:“其实从刚才就想问,鳞泷先生您认识富冈义勇先生吗?”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听到这个名字鳞泷先生明显动了容,因为他的声音都温和了几分:“义勇?你是?” 哦呀,猜对了! 神黎半是得意半是开心地笑眯了眼:“我算是他的朋友来着,他帮了我很多忙,因为听过他提过您的名字,所以斗胆问一下。” 闻言,鳞泷先生的语气有些欣慰地感慨了句:“原来如此,是义勇的朋友啊,那就先安心在这里休养吧,我是他的老师来着。” 语毕,他停下脚步来,目光在神黎和神威身上重新转了一圈,这次的语气似乎都有些怜惜了:“你们姐弟俩这是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神黎一听,揉了揉一头垂腰的散发笑道:“诶呀,本来还是和义勇先生在一起的,但因为遇上鬼了,所以不小心就分开迷路到这里来了。” 神黎没好意思告诉这位明显爱惜学生的老师,义勇昨晚被身后的家伙打得头破血流又被她撞晕的事。 “是吗?遇上鬼了啊,那能平安可真是万幸了。”鳞泷先生轻声说:“想必义勇现在也很担心吧,晚点我会寄信告诉他你们在我这的。” “谢谢您,劳烦您了。”神黎感激说:“这样他醒……他知道了后肯定也会放心了。” “不过你确定你弟弟真的没事吗?”鳞泷先生回头有些犹疑地看了看神威腹部上那个被血浸了个透的伤,但是神威抬眼时依旧是一双干净的眼睛,甚至连表情都是轻松明快的。 “没事没事,您看他这不是还能好好走着吗?”神黎不甚在意地笑道,没好意思说那是她这个姐姐戳的。 但是她带着笑意的回答还是成功收获了鳞泷先生诡异的视线——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那透过面具的孔的目光还是挺扎人的。 神黎心想说她身上的口子一大部分还是他弄的呢。 但她最不擅长应付长辈这种视线了,便赶忙将身后的神威拉了上来,将他的手臂架上自己的肩扶着他,装出一副照顾弟弟的好姐姐模样:“神威,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得救了!” 鳞泷先生:“……” 神威:“……” 偏生神威这小子也不知道是没眼力还是故意的,他歪头扬着无辜的微笑道:“你在干什么?我需要你扶吗?” 神黎眉头一跳,狠狠掐了他的腰一把,好吧,没赘肉,掐不太动,她便用阴森森的目光盯着他,似乎在说:不配合的话就做掉你。 他有些感兴趣地看着她的表情两秒后,终于败下阵来捂上了自己的腹部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还毫不客气地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到神黎身上来了:“呀,疼疼疼,好疼啊,姐姐——” 神威叫得十分欢脱,根本听不出是重伤的样子,尾处的“姐姐”还刻意拉长了软软的调子,听得神黎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还有,如果能忽略掉他依旧轻快微笑的表情就好了。 鳞泷先生:“……” 神黎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鳞泷先生肯定是对他们两个无语了,但见他俩真的没什么事便不再说什么。 去鳞泷先生住处的路上,鳞泷先生告诉他们这里是狭雾山。 途中,神黎本来是扶着神威的,但到后面慢慢就变成拉着他两条手臂拖着了,善良的鳞泷先生见后差点要亲自背神威,但被神黎和神威坚定地拒绝了。 神威中途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当成武器晃着玩,他俩跟着鳞泷先生走,神黎时不时要躲过神威似玩闹戳来的木条子,她一气之下伸脚将他一绊,手上同时一松,神威就整个人滚下坡去了。 神黎恶劣地对他笑,见前方的鳞泷先生困惑地寻声望过来又赶忙装作慌乱地跑下去扶他:“神威!对不起!山路太滑了没扶稳!” “没关系。”神威在枯叶满满的地上坐起身来,当神黎跑过来时微笑地伸出手来,将神黎推下更低点的坡去:“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已经伤得这么重了,你可别也伤了给先生添麻烦啊~” 鳞泷先生:“……” 这真的是受伤了的两姐弟吗? 片刻后,再一次起程的神黎觉得神威一点也不乖,她想起之前与无一郎他们相同的境遇,不禁有些想念他们,顺道感慨地嘟囔道:“唉,还是大郎和二郎配合些。” 神威便好奇地问了句:“大郎和二郎是谁?” 神黎瞥了他一眼道:“你的干弟弟们。” 结果收获了神威笑眯眯的两记猛戳:“你似乎在这边玩得很开心啊,家家酒什么的,还有不要给我乱认弟弟。” 神黎重重踩了他两脚:“我偏要!” 他们就这么打打闹闹争锋相对地到了鳞泷先生的住处。 当看到那隐藏在深林里的小木屋时,神黎笑道:“看吧,如果你之前打死义勇的话现在可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神威笑眯眯道:“我又不需要。” 神黎立马冷漠地放了手,因为整副身体的重心都放在她身上的缘故,他差点整个人摔下去:“哦,那你等下别吃鳞泷先生的饭。” 一听到这个他便不反驳了,难得乖乖自己跟了上来。 进入鳞泷先生的家后瞬间就没那么冷了。 先生的家很简陋,但是东西物品都很干净整洁,看上去就是普通人家的住处。 黎明时分,天还只是森森的亮,没有光的话基本上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鳞泷先生点了灯,堂室刹那间澄亮起来。 本来以为鳞泷先生是独住的,但是家里明显还有他人的痕迹。因为这个原因,神黎觉得鳞泷先生的家很温馨。 鳞泷先生给他们烧了盆炭让他们先取一会暖,然后自己去为他们升火烧水让他们洗个热水澡清理伤口什么的,还给了他们一人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顺道做了饭给他们吃——不过他们两人的饭量让鳞泷先生很呆滞就是了。 等到一切弄完后神黎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她穿着羽织,感觉身上的余寒已经全部散掉了。神黎帮忙收拾完碗筷后鳞泷先生便领着他们去一间干净的房间让他们去休息一会,神黎和神威一开始表示完全不需要,但是鳞泷先生无声的目光却让神黎有些扛不住。 为了让鳞泷先生放心,神黎最终还是强硬地按着神威一起躺了会。 他们睡的房间被鳞泷先生先放了一盆炭熏暖了,此时整间房间暖乎乎的,冬天现在这个时间,天因为是阴着的缘故所以还没那么亮,外边很安静,连鸟鸣都听不见。 神黎和神威分两床被子躺着,房间的角落点着一盏方形的灯,纸糊的灯面上是弯月的形状,昏黄的火光从里边安静地透出来,微微照亮了墙上木格子窗的轮廓。 躺在被窝里时神威散着刚刚晾干的橘发,看上去还很精神,他干净的脸被火光照暖了些许,笑着道:“这个时候,那个秃子应该差不多杀过来了,再不回去我和晋助的窃国游戏还没开始就要宣布破产了。” 神黎便说:“那等和阿伏兔汇合后就回去呗。” 神黎想着阿伏兔在他俩消失后如果跟着义勇他们行动的话应该会根据鳞泷先生给义勇先生的信找过来的,如果不是那就只能去找他了。 闻言,神威似乎一愣,他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看了她一会,随后笑弯了眼道:“好呀,我也玩腻了。” 他哼着歌,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躺着躺着神黎不觉有些困了,但神威似乎还在看她,她也歪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困惑地说:“需要我哼歌哄你睡觉吗?” 他笑眯眯地说:“那我要听海O王的《weare》。” 神黎:“滚!” 等到神黎一觉起床的时候竟然已经接近傍晚了,神威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反正她是被神威用手指戳脸戳醒的。 醒来时神威蹲在她的被窝旁,一头垂至肩膀下的橘发在火光中像是那淡红的暖色,似乎还因为睡久了而有些蓬松炸毛。 “干嘛!”神黎的起床气其实是分对象的,这会被他戳烦了就一把拍开他的手。 绯橘发的少年被拍了也不恼,托着下巴歪头看她又翻了个身将自己包裹成个粽子。 他眨了眨眼说:“要给我绑辫子吗?” “自己绑。”神黎不耐烦地说。 于是片刻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折腾声,神黎被他搞醒了也没睡意了,起床后她发现自己的头发洗完又睡上暖暖的一觉后简直炸成了黑毛狮王,但是披在脖颈上还挺暖的,神黎也就不绑了。 神黎走出去的时候鳞泷先生正在做饭,她便笑着说想帮忙报答他的恩情。 鳞泷先生一听,没有拒绝,但是交给了她另一个任务:“那你能去后山帮我叫我徒弟回来吗?” 根据鳞泷先生所说,他现在唯一在教导的徒弟炭治郎正在后山的一处空地上训练,鳞泷先生说今晚天冷可能会下雪,让他早点回来吃晚饭。 神黎义不容辞地应下了这个任务,神威无聊便跟着她一起了。 她披着发按照鳞泷先生所说的路线去往那里,去的途中真的开始下雪了,好在她带了伞。 等到神黎和神威撑着伞到那里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鳞泷先生说的那片空地——因为那里的中间摆着一块需要好几个成年人抱着才能圈住的大圆石。 而在那空地上,躺着个身穿墨绿羽织的、有着一头色调微暗的红褐发的少年,他手边落着把长刀,似乎因太累了而躺在那微微喘着气。 神黎踩着木屐走上前去,撑伞为他挡去落下的雪絮。 她微微弯下腰,低头去微笑地看着他:“你就是炭治郎吧。” 少年的脸沾着点泥,额上还有块淡淡的疤,他因为神黎突然的出现而有些呆愣地眨了眨眼,那双如红石榴的眼睛倒映出眼帘上方神黎那黑发飘扬的模样:“鳞泷先生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神威:“好了,有饭吃我暂时乖了。”【bushi 上一章的拉灯只是暴揍屑老板而已,想歪的姐妹们请面壁【bushi 虽然真的很想写暴揍屑老板的过程,但是目前真的不清楚屑老板的战斗画风,于是神黎和神威联合暴打时又拉了一次灯,就当给屑老板点面子好了【bushi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捌 天一下雪, 就感觉温度都要流失了, 偏巧还刮起了风, 神黎原来蓬松炸起来的头发一下子也被风吹得冷顺下来。 她撩了撩耳边乱飞的发, 心想今晚可能不会是个平静的雪夜,估计雪会下挺大的。 神黎的出现似乎让少年吓了一大跳。 因为他在呆愣了两秒过后,突然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要不是神黎躲得快, 估计两人就得撞上头了。 爬起来的少年飞速且警惕地握住了刀,然后像面临什么大敌似的向后滚了一圈与她拉开了距离, 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惊吓又有些愤怒,但是可能因为太累了的关系没能协调好肢体动作, 他的后脑勺磕了身后的大圆石一下才堪堪摆好架势。 这一系列滑稽的展开让神黎差点看笑了,少年在吃痛了一声后还是紧紧握住了刀对准她。 “感觉不太聪明啊。”神威从她身后钻出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少年笑道。 闻言, 少年咬着牙, 那脏兮兮的脸上一双如红石榴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也许是因为染上几分愤怒的缘故,有一瞬间他的眼里像有火在烧, 色彩亮得堪比他耳朵上那花札耳饰的艳红。 “怎么说应该都比你聪明才对。”神黎随口损了神威句,随即对那个莫名其妙对他们有几分敌意的少年笑道:“我们不是坏人哦,今天早上被鳞泷先生救助了,应该算是鳞泷先生的客人吧。” 可惜提到鳞泷先生的名字也没能让他放松警惕,因为他说:“气味,你们身上有一种……难闻的气味。” 神黎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被插了一刀。 他们才刚洗过澡诶。 而且说一个女孩子有难闻的气味, 简直让神黎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血的气味,还有,虽然很淡,但是那是鬼的,那只鬼的……”他的表情有些愤怒,但是并没有立即攻击上来。 这个孩子的嗅觉,好像挺灵的。 神黎想,她笑道:“哦,鬼的啊,那是因为我们昨晚遭遇鬼了哦。” 闻言,他一愣。 片刻后,他表情有些奇怪地问:“你们……也是吗?” 是什么神黎没有问,但是她先笑道:“是啊。” 他们遇上那只鬼,暴揍了那家伙一顿哦。 闻言,他对神黎的戒心好像小了点,眼神甚至软了些许。 他似乎还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是当神威一有小动作时就十分警惕地盯着他。 神威看上去懒得理少年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敌意,他笑道:“快点走了哦,要到吃饭时间了。” 于是下一秒,神黎一脚把神威踢了出去,她在炭治郎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吧,被雪淋的话等下小心感冒哦。” 不多时,少年放下了戒心与神黎同撑一把伞走在回去的路上,期间神黎简单地向他介绍了自己。 而绯橘发的少年跟在他们身后,虽然依旧是在微笑着,但是他的笑意比那肩上落下的雪还凉:“所以为什么只有我在淋雪?” 神黎理所当然道:“因为伞撑不下三人。”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和他撑就好了。”神威一脚踹过来,想要把神黎踢出去抢她的伞,但是神黎一把揽过炭治郎的腰,带着惊吓的他躲过了神威的攻击。 一击不成的神威也没追击,他说:“我没记错的话,我的伞是被那个叫义勇的砍坏了吧。” 神黎将怀里一脸懵逼的少年放下来,顺便撸了一把他长至肩膀的尾发:“那是你自己活该。” 她想到自己之前修伞的经历,瞬间幸灾乐祸起来:“这里做我们的伞又费钱又费力的,很难的,你可以去三重村一趟了。” 语毕,她不理神威了,揽着炭治郎往前走。 对此,身边的炭治郎抱着刀,神色有些迟疑且愧疚:“对不起,让你弟弟在外面淋雪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神黎摆了摆手:“笨蛋是不会淋感冒的。” 但是炭治郎还是有些犹豫地往后瞄了神威一眼,随即微微踮起脚尖来,凑到她耳边说悄悄话:“神黎小姐,他好像生气了。” 神黎感觉到他的耳饰轻轻触到了她的脸颊,她对他说的话有些好奇了:“嗯?你怎么知道?” 少年很认真道:“因为我嗅到了生气的气味。” 嗯??什么?? 神黎瞬间困惑了。 这是她继善逸的听觉后觉得更扯的特异功能。 但是不等神黎表示怀疑,少年便在她耳边轻声笑了,其清澈的声线像那温柔的流水:“刚才因为你们身上有鬼的气味而一时误会你们是鬼了真是对不起,但是神黎小姐身上没有说谎的气味,所以我愿意相信你。” “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神黎觉得这是她解除误会最奇葩的一个方式。 但是能被相信她也就不纠结了。 语毕,少年终于稍稍与她拉开了距离,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瞬间有些不知所惜:“不好意思,好像把灰蹭到你脸上了。” 他自己擦了一下自己沾了灰的脸,表情有些愧疚,但是看着神黎的目光十分清澈温软,神黎便不甚在意地笑了,随手抹了去。 木屐来走山路其实有些不方便了,神黎小心地注意着那被雪絮和落叶遮得严实的山路,偏巧是下坡,神黎在一个小滑后被炭治郎空出一只手来扶住了撑伞的手肘。 “请小心一点,神黎小姐。”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有一双漂亮明亮的眼睛,他的笑容柔软且不染纤尘,像那清霁的风:“我扶着你吧。” 呀,真是个贴心温柔的好孩子。 神黎赞赏地看着他,他似乎被看得有些害羞了,但没有避开她的目光,直直看来,轻轻地笑了。 虽然神黎觉得这山路没多大问题,但是她倒也没拒绝炭治郎的好意,当然,身后某个刻意散发着黑气的家伙就不用管了。 回到鳞泷先生的住处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屋子里是温暖澄亮的光,炭治郎去洗了个澡出来大概就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鳞泷先生和她说他已经差谴乌鸦给义勇送信过去了,估计明天就可以收到回信。但是这么说后,鳞泷先生又补充说可能不会收到义勇的信,因为义勇向来很少回信。 神黎没多在意这个,因为她确定也不觉得义勇像是会回信的人。 洗完后出来的炭治郎是个十分清秀干净的小伙子,他带着热腾腾的热气,像个移动的小暖炉,神黎拿毛巾扔给他,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但是当神黎指了指头发后他马上心领心会,擦起那头长至肩膀的红褐发来。 神黎瞅着他那双随着擦头发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的花札耳饰,心想自己本来也有的,这么一想火气就上来了,她忍不住撞了身边的神威一下,结果被他笑眯眯地一瞥,神黎瞬间读懂了他那微笑的意味——他在说:“给我个理由。” 神黎嗤笑一声,又撞了他一下:“打你需要理由吗?” 然后两人差点拽着对方的呆毛和头发打起来,炭治郎见此一愣,一开始他以为只是姐弟间普通的小打小闹,结果当他们两人都开始往对方脸上招呼拳头的时候炭治郎才察觉到不对劲。 “神黎小姐!神威先生!别打了!” 炭治郎在手忙手乱劝说无果后索性直接伸手拽着神黎的后领往后拖,神黎便住了手,但是神威那小子看样子还要打上一拳才肯罢手,炭治郎一见,似乎有些生气了:“就算神威先生是弟弟,但是也不能打自己的姐姐!” 这么说的炭治郎板着脸用额头猛地撞上了神威的头,给了他一记重重的头槌。 嘭——的一声。 本来以为会倒下的是炭治郎,但是片刻后神黎目瞪口呆地看着神威额头上蓦地肿了个大包,而炭治郎却还什么事都没有,依旧气鼓鼓地挡在神黎面前瞪着神威。 哇!炭治郎你很勇哦!太厉害了! 这一刻,神黎觉得炭治郎这个少年的纤细背影简直一下子高大了好几倍,她简直要鼓掌了。 对上神威的额头竟然毫不逊色。 神威被这么一撞后也是愣了一下,但是他看上去并不生气,还兴味地笑眯了眼,但是往往他这种表情就是最不妙的。 果然,他笑容轻快道:“嗯?不错嘛,还以为你弱得一无是处呢,叫炭治郎是吧。” 不过什么都没发生,因为鳞泷先生端上来的晚饭及时阻止了这场灾难,神黎怕神威一时兴起就对炭治郎动手了,特地隔开他俩,还往炭治郎边上挨了挨方便保护他,神威则是一个劲地看着他们笑,怪渗人的。 但是炭治郎好像没有可能会被神威干掉的自觉,神黎与他坐得近时他还以为神黎是想方便夹菜,然后笑着给她夹了一大堆菜:“神黎小姐是想要这个吗?” 哇!这个孩子也太暖了吧! 神黎刚这样想,就注意到少年的掌心粗糙无比,几乎全是手泡和日积月累打磨的痕迹。 神黎一愣,抬眼看去时,他的脸庞却是与之不符的明快笑容,好像和鳞泷先生谈到什么轻松的事情,他的眼里全是干净明媚的笑意,那亮亮的瞳孔被火光晕成温暖的色彩。 神黎看了眼自己的手,她的手就很光滑,基本上像没做过活的一样。 她不禁想起了以前神威打架受伤的手,一边忍不住对炭治郎出声说:“需要我等下给你的手擦药包扎一下吗?” 闻言,炭治郎一愣,他微微侧过头来看她,随即眉舒目展地笑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包扎的话会拿不稳剑的。” 她瞅着少年那被柔软鬓发勾勒的脸——不算很竖毅,犹带几分青涩,甚至还没完全长开,但是目光十分坚定也十分柔软,明明是很矛盾的碰撞,但是放在那双如石榴般的瞳孔里却意外协调。 是个十分温暖柔软的孩子呢。 神黎想道。 从义勇的身份来看,神黎一下子就知道鳞泷先生应该是和慈悟郎爷爷一样的培育师了,那么会在这里接受训练的炭治郎很大可能也是被鬼伤害过的受害者吧。 今天傍晚,仅仅是嗅到他们身上那只鬼的味道就露出那么深痛欲绝的恨意,炭治郎一定也是为了杀鬼才经受着这么辛苦的训练的。 这个时候她可不会说他很了不起,因为他肯定是失去了什么悲怆地走上这条路的,这可不是值得夸赞的事情。 如果,她昨天能杀了那只鬼的话……炭治郎就不用再训练了,而义勇他们是不是也不用一直杀鬼了? 义勇可以好好去娶妻生子,虽然不一定找得到老婆就是了,她还能勉强受住他那闷骚的性子,但别的女孩子就不一定了,而炼狱先生也能一直陪着家人,还有无一郎和村田,无一郎也能平安地长大,到时一定会长得比她高的…… 不过想也是想而已,神黎也没有说燃起多大的责任感。 她扒了两口饭,决定不想那么多了,反正如果下次又遇上那只鬼了就依旧揍他。 等到吃完饭后收拾完,炭治郎就说差不多要去睡了。毕竟是一整天训练过来了,肯定已经累坏了。 刚巧神黎没事也打算回客房,炭治郎便提了一盏灯说一起走吧。当看到漆黑的走廊时神黎才知道炭治郎为什么要提灯,不过不久前先一步回房间的神威这会肯定已经摸黑到了吧。 他们的房间相比炭治郎的在最尽头的位置,炭治郎笑着说要为她提灯送她去房间,神黎觉得他真的好贴心,结果却看到神威正站在炭治郎房间门口。 那间房门半敞着,神威安静地站在门外,当察觉他们的到来时便侧过身来晃了晃头上的呆毛笑道:“诶呀——没想到你房间里还有这么好玩的玩具~” 神黎一时不明所以,但是神威此话一出炭治郎瞳孔一缩,随即飞快地跑上前去挡在了门前,他皱着眉,表情坚定且无惧地大声道:“这是我的妹妹,才不是什么玩具!” 从方才就想说了,相比于她,炭治郎对神威好像比较警惕。 但是他的警惕不是没道理的—— “嗯?妹妹啊……”神威有些感兴趣地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为了杀鬼才在这变强的吧,你妹妹有着鬼的气息,应该是鬼没错吧。” 面对神威的问题,炭治郎十分认真地说:“我妹妹确定是鬼,但是她没有吃过人也没有做任何坏事,还有我总有一天会找到让我妹妹变回人的方法的。” 神黎走上前去,越过神威和炭治郎的肩膀往房间里一看,才发现里边躺着个咬着竹筒沉睡的长发少女,如果她不咬竹筒的话,那确定是个普通少女无异了,但是神黎眼尖地瞅到她咬着竹筒的是一对稍尖的獠牙。 带着鬼的猎鬼者…… 不知为何,神黎想到了这个。 她不清楚他们鬼杀队的规则,但是这个怎么想都有点不妙吧。 这事义勇知道吗? 不过她并没有管别人这种私事的习惯,见炭治郎明显不想让神威与他妹妹多接触,便一把推着神威走。 “请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伤害你妹妹的,炭治郎。”神黎朝少年笑道。 神威因为炭治郎的妹妹似乎一下子对那两兄妹有了点兴趣,但是看上去并没有想搞事的念头。 等到神黎真的要来睡的时候,她路过炭治郎的房间时发现他的房门没关实,往里望去时炭治郎已经早早熄了灯睡下了,不过睡相有点不好呢,半边身子都露外边了。 神黎迟疑了片刻后,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进去。 她越过那位少女半蹲在他身边帮他把露在外面的手脚什么的都裹进被子里,但是当碰到少年的手臂时,她的手腕却突然被一只苍白的手给用力攥住了。 那不是炭治郎的手。 神黎低头安静地看去,就见昏暗的房间里,原本躺在炭治郎身边沉睡的少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淡紫色的眼睛,干净剔透,很漂亮,但是此时却像一只被冒犯的野兽一样,瞳孔惊成竖仁,眸光发亮地盯着她。 她紧绷的手臂肌肉仿佛在告诉神黎要是她敢有什么动作就会扑上来撕裂她,喉咙里甚至发出了威吓似的低吼。 但是神黎没有害怕也没有惊讶,她温和地笑了,声音轻轻的,像怕吵醒少年睡觉似的从喉咙里飘出来:“不用担心,我没有伤害你哥哥。” 已然是鬼的少女和神黎遇见的任何鬼都有些不同,她听见神黎这么说后虽然没有立即放开她的手,但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神黎微笑地看着她,她也安静地看着神黎,片刻后,也许是确认神黎真的不会伤害她的至亲后,她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她放开手后神黎也淡定地继续自己的事情——而少女就全程安静地看着神黎帮炭治郎掖好被子。 离开前,神黎微笑地问这位少女:“我叫神黎,你叫什么名字?” 蓄着一头发尾暗红的红褐长发的少女歪了歪头,对于她的发问似乎有些困惑,她好像想回答神黎,但是咬着竹筒的嘴里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那双微瞌的眼睛看起来也有些困倦了。 神黎便不为难她了,她伸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对她笑道:“你睡吧,晚安。” 少女一愣,在最后闭眼前微眯着眼用脸颊蹭了蹭神黎的指尖。 神黎心生柔软,一时间也想起了神乐那个小丫头。 片刻后,神黎在少女又睡着后离开了炭治郎的房间,顺便替他们合上了门。 回到房间时神威意外已经躺进被窝了,神黎因为白天睡过了所以现在还挺精神的,但是神威很快睡过去了,神黎不禁想他该不会白天没睡吧。 神威睡前,神黎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对他微笑道:“晚安,你睡吧。” 「我会守着你的。」 她想。 回应她的是少年人轻浅平稳的呼吸,以及安静乖巧的睡颜。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肆玖 神黎这一觉睡得有些浅, 所以她知道夜里风刮得确实很大, 那呼呼响的声音像深林野兽的叫喊, 卷着雪与叶撞击着门扉。 到了黎明时屋外的声音就小了许多了,但是神黎已经能够想到外边是怎样的银装素裹, 世界估计就是一夜白头了。 期间,神黎听见了鳞泷先生起床的声音,那时天还不亮, 神黎没了睡意便也爬了起来,起来时好像吵醒了神威, 他睁开一只眼瞅了她一下, 像是确定什么, 然后又懒懒地睡过去了。 神黎的早起让鳞泷先生有些诧异, 经过神黎一问,鳞泷先生和她说炭治郎过多一会也会起床去训练了, 所以必须早起准备。神黎一听兴致一来就说可以帮忙做饭。 果然过多不久炭治郎就醒了,神黎看见他时他其实还睡眼惺忪的,那瞌睡的劲像泡泡一样直往上冒, 平时搙上去的头发耷拉下来盖住了额角的疤,模样看上去柔软了不少。他似乎把她当鳞泷先生了,垂着脑袋嘟囔着打了声招呼。 “哟,炭治郎,早上好啊。”神黎看着好笑,兴致一来就学着炼狱打招呼的语气对炭治郎道,炭治郎果然被她精神的一叫吓了一跳, 这才看清眼前的人是她。 他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地站直了身,似乎还因为头发什么没来得及打理而感到些许失态与害羞,但是对上神黎的笑容后这才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随即扬着笑容精神饱满地回应道:“神黎小姐早上好!” 简单吃完早饭后炭治郎又抱着刀出发去后山了,出发前天微微亮了起来,外边没有下雪,只有轻轻的风。 神黎对他说:“中午需要给你送便当吗?” 她好像从没给别人做过便当诶。 所以神黎兴致很高。 此话一出,炭治郎似乎十分惊讶,他有些呆愣地看着她,但是很快,他的目光从呆滞慢慢转为温柔的神色,隐约透着几分怀念。 不等他拒绝,神黎自己就敲定了这个提议。 对此,少年竟朝她鞠了一躬,十分郑重地表达了感谢。 身形纤瘦的少年站在雪白的门外,在素白的天地间像那从松柏间初生的干净的孩子,他朝神黎笑了,其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脸庞:“那么我出发了。” 昨天还像墨绿山水画的山间过了一晚果不其然就已经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了,落叶藏在雪下,不怕冬天的雀儿站在雪团堆积的枝桠上叽叽渣渣,结果不小心没抓准从树上落下来。 那噗叽一声的闷响隐在了万赖中,其中少年踩在雪上的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远方的天光穿透阴云倾下来,树冠上的雪隐约亮白上了几分。 虽然雪不算厚,但是天很冷倒是真的,不知道晚点还会不会下雪,今天看样子不会是个晴天。 神黎看着炭治郎精神远去但是莫名单薄的背影,忍不住问身边一同目送他离开的鳞泷先生:“说起来,义勇先生以前也是这么训炼过来的吗?” 鳞泷先生背着手安静地望着炭治郎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沉吟了一会才回答了她:“炭治郎比那时候的义勇更坚强点也说不定。” 鳞泷先生的语气有些怀念也有些感慨,当说到“那时候”这几个字眼时,神黎听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虽然对义勇的回忆杀有些好奇,但是她没有对别人的过去刨根问底的习惯,于是便没有再问下去了。 她不问鳞泷先生也没主动说,只是问她:“义勇他最近还好吗?” “还、还好。”她不敢对上他的脸,讪笑道:“挺精神的。” 好、好心虚!!! “是吗?”鳞泷先生轻声说。 “是的。”努力克服心虚感的神黎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义勇先生虽然有些不苟言笑,但算是个很可爱的人吧。” 说着说着,神黎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张清冷的脸。 要怎么说才好呢? 义勇那家伙啊,一开始她是觉得他总是太冷淡太平静了,所以忍不住逗弄他,想看他露出不同的表情,事实证明他表现出来的也总是让人哭笑不得。 但是比起最初的印象,真的是很可爱了。 闻言,鳞泷先生投来困惑的视线,似乎对她口中的“可爱”有些惊讶,神黎便笑着举了几例:“嘛,他之前说要借我钱,结果连路费什么都差点全给我了,还有啊,明明说我的三味线弹得很难听,却还说要听,不觉得很可爱吗?虽然也有些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就是了。” 神黎最后一句是自己吐槽嘟囔的,但是抬眼时是鳞泷先生安静的视线,她眨了眨眼,鳞泷先生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他看着远山,轻声道:“是吗?原来如此,义勇虽然确实不太擅长表达,但其实是个温柔善良又有责任心的好孩子,今后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鳞泷先生的声音虽然很清淡,但是莫名郑重,神黎听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正想说自己其实才是被他关照比较多的那个时,鳞泷先生又道:“可以的话,请试着多了解了解他吧,他一定也希望你陪在他身边吧。” 神黎一愣,突然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太对劲。 但是她还没思索个所以然来,转头就见神威懒散地倚在她身后的柱子边,他伸了个懒腰,因为睡饱了的关系看上去十分精神,他睁着湛蓝的眼睛看她,期待地笑道:“要来晨练一下吗?” “好啊。”神黎难得答应了他,然后下一秒将他一拳打了出去,其身影在鳞泷先生呆愣的目光中撞毁了屋子不远处的几棵树。 雪啪嗒啪嗒地落,几乎把神威整个人给埋了,神黎拍了拍手笑着说:“清醒精神了吗?好了,你输了。” 语毕,她对鳞泷先生说:“小场面小场面,请别在意。” 神威从那雪下坐起身来,甩了甩脑袋将发间的雪甩开。 神黎看得出他还想继续打,但是在那之前她瞅着那被他撞倒的树,觉得大冬天的木材什么的对普通人家来说估计是重要的吧,便说:“有精力的话不如把树劈成柴吧,劈完了我就和你玩。” “你是在打发小孩子吗?”神威站起身来笑道。 “是啊。”神黎没有隐瞒,也毫不犹豫说:“我还要给你做饭呢,不然你就没饭吃了。” 这么一说,他眨了眨眼,竟然真的安分下来了。 神黎不和神威闹,他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炭治郎的妹妹身上了。他应该是太无聊了,所以对炭治郎的妹妹有点兴趣。 神黎看见他站在炭治郎的门口,虽然没有擅自打开门进去,但是头上的呆毛十分灵性地晃动着,无论目光还是微笑都显得跃跃欲试。 神黎觉得他有可能下一秒就会冲进去捶醒人家小姑娘。 于是她语气凉凉地警告了句:“你可别为了报复昨晚炭治郎用头砸你头的仇就碰人家的妹妹哦。” 神威对这个说法持反驳态度:“我的度量才没那么小呢,只是觉得太无聊了,所以想和她玩玩而已。”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十分纯良,像个温柔的邻家哥哥一样,但是他口中的“玩”可能不会是那么简单有趣的事情。 恰巧鳞泷先生经过,见着他们都杵在炭治郎的房间门口不禁有些疑惑,而神威便刀枪直入地问了鳞泷先生说炭治郎妹妹是鬼对吗。 对此,鳞泷先生也是一愣,在得知他们已经知道这事后索性也没怎么隐瞒,他简单地说了一下炭治郎兄妹的事——说是一年多前的冬天,炭治郎全家人都被鬼杀了,而唯一幸存的妹妹也变成了鬼。 但是变成鬼后的妹妹并没有杀人吃人,来他这狭雾山训练的两年间一直沉睡,至今都还没醒过来,炭治郎为此还很担心。 神黎听后不由想起昨晚那位少女保护哥哥时那发亮的眼睛,她轻轻笑了,惹得鳞泷先生和神威都侧目过来看了她一眼。 神黎没有立即说那位少女其实昨晚醒了一下……应该算是醒了一次的吧,她只是好奇地问了一下:“那她叫什么名字呢?” 很快神黎就知道那位少女叫祢豆子了。 而神威听后对他们的经历没有多少想法,他甚至还支起一根食指笑道:“看样子睡美人还需要一个“吻”才能醒呢,你说如果我将她哥哥杀了,她会不会醒来呢?” 说着这话的神威在天亮得差不多的时候被神黎微笑地拖到了隐蔽的森林里揍了一顿,其森林里的巨大轰响据说让鳞泷先生一度怀疑会发生雪崩。 兴许是和她打了一架,虽然事后两人又挂了彩让鳞泷先生一阵呆滞,但是神威明显心情好了不少,似乎也一下子对祢豆子失去了兴致。 “感觉她挺弱的,应该还没上次那只鬼强吧。”回去的路上,他老老实实地走在神黎伞下,摸着方才被神黎捶到的下巴思量着说,表情好像有些遗憾。 这个说法就让神黎很好奇了:“那你为什么还对她感兴趣?” “因为那样的挑衅对你很有用啊。”他高兴地说,其狡黠的笑容像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或偷到腥的猫。 于是神黎又揍了他一拳。 “但是也有点有趣,带着鬼的人类……虽然说那小子很弱,那鬼也不是很强,但是真好奇——以后究竟是身为鬼的妹妹吞噬掉自己的哥哥呢?还是猎鬼者的哥哥杀掉自己的妹妹呢?”少年轻快干净的声线带着凉凉的笑意,仿佛在说一件很可爱的事情一样。 他柔软的发被风吹来拂到了神黎的脸上,空间不算逼仄但也没多宽敞的伞下,神黎和他几乎是肩摩肩地走着,有时神黎没看脚下,不小心踩空了那雪下的坑坑洼洼,他便会像拎兔子一样,飞快地拎起她的后领将她提起来,避免了因她的下滑而致使伞骨撞上他脑袋的命运。 再一次将神黎提起来的时候,他还微微侧过头来,用湛蓝的眼睛看着心不在焉的她笑道:“你不觉得这很像我们夜兔族的弑亲传统吗?” 说到“夜兔”和“弑亲”这两个词神黎愣了一下,但是她并没有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她只是针对炭治郎兄妹的情况思考了一会儿后才说:“他们和我们不一样,我想可能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实在的,昨晚那位少女的眼神,美得惊心动魄。 那种即便没有意识但也要保护至亲的举动,让神黎觉得有一瞬的感动和震撼。 恍惚间,她好像有在哪里见过那样美丽的眼神。 她刚这样想,看到的便是神威湛蓝干净的瞳孔,那双眼睛里清晰地倒映出她近在咫尺的脸。 他用轻飘飘的语调笑道:“是吗?那按照我们族的传统,你说以后是我杀了你呢?还是你杀了我呢?” 神黎一愣,但是不等她回答,他又笑了。 神黎一直觉得神威的眼睛真的很干净漂亮,明明是杀了那么多人的大恶棍,可是他的眼睛一直澄澈如初,像那阳光下明净的海,不管在黑暗中跑多久都不染纤尘。 真的是极具欺骗性,当他微笑的时候,不了解他的人第一眼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温柔阳光的邻家大哥哥。 他的眼睛干净到神黎有时会觉得空无一物,什么都融不下,仿佛那里面装下的只会是他注视着前方时短暂停留的天空。 但是此刻,那双眼睛里清晰地装着她的身影,同时,他也在神黎的眼睛里笑道:“算了,肯定是我杀了你,因为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明明听到的是如此恐怖的话,但是神黎在一愣过后也轻轻笑了,她点了点头:“嗯。” 对于她来说,这可真是最好的死法了。 神黎微笑地想。 她任由神威将她轻轻放在了结实的雪地上,随即与他一同踩过松软的雪,留下一串串并排的脚印。 中午的时候神黎真的给炭治郎送便当去了。这个时间里天上的阴云散去些许,天色亮了许多,不过天依旧很冷,当她踏过小河里的石块时发现小河因为昨晚落了雪的关系结了薄冰。 神威闲来无事也跟了上来,她去到时炭治郎好像站在大圆石前发愁,但是她的到来让他蹙起的眉舒展开来,少年眼睛亮亮的,朝她温柔地笑了。 吃午饭的时候,炭治郎无意间谈起鳞泷先生说,他得砍掉那颗石头才能去参加明年春天的选拔。 对此,一旁的神威拉长嘲讽的语调“诶——”了声,随即走到那颗大圆石前微笑地朝它弹了个指,刹那间,那颗大圆石以他弹指的位置为中心向四周龟裂开来,下一秒,就如山体滑坡一样碎成了石块塌了下来,轰然崩塌碎裂成了一小块的石渣。 炭治郎惊得目瞪口呆,感觉一瞬间失去了色彩。 神威笑眯眯地开着嘲讽:“这么一块石头都打不碎?你也太弱了,不如用你的头撞一下,说不定还比你用刀砍上一年来得有效果。” 但是他刚装逼完神黎就给他一拳把他种地里了,她说:“你把人家的石头打烂了他还怎么训练?!要是参加不了选拔可怎么办?” 神黎说后神威就从地里爬起来,然后在她和炭治郎疑惑的目光中跑进山林里。 片刻后,他笑着搬了一块更大的石头过来,放下时她能感觉附近的地面都在震动。 绯橘发的少年在炭治郎生无可恋的表情中拍了拍那块大石头,无辜地笑道:“好了,这不就是一模一样的石头吗?” 神黎瞅着比方才那颗大上一倍的石头,抽了抽嘴角:“一模一样?你当人眼瞎吗?” 完了,她觉得炭治郎赶不及明年春天的选拔了,她要不要偷偷给他开小灶。 但是她刚这样想,神威就笑着对炭治郎说:“小鬼,需要我帮你变强吗?因为太无聊了,我就帮帮你吧,你能成长到哪一步呢?最好以后不要那么快就被身为鬼的妹妹干掉哦,不然就太无趣了。” 看样子神威还是觉得炭治郎以后可能会被祢豆子吃掉而感到十分有兴趣来着。 不过让他训练确定不会报仇吗?? 神黎瞅着神威额上那还残留着的淡淡红印想。 她觉得神威可能就是想找个借口揍炭治郎而已。 但是不知道炭治郎是变强的决心太强了,还是有点天然,他竟然真的点了点头,还十分郑重真诚地朝神威鞠了一躬道:“请多多指教!” 神黎也就没辙了,只能在一旁看着,防止炭治郎真的□□掉。 看着看着,天空的阴云不知不觉都散开来了,有淡淡金红的光洒下来,是那难得一见的夕阳。 她无意间抬头去看天空时,突然看到了石头上有雪白的衣袂在飘扬。 她一愣,随即将视线慢慢往上移,然后她在夕阳偏转的天空下,看到了石头上边屈腿坐着一位身形纤长瘦削的少年人——他拿着一柄木刀,脸上带着一个狐狸面具,其肉色披肩的发丝在夕阳中柔软得像那流敞着余辉的水。 似是注意到神黎的视线,不知名的少年微微低下头来对上了神黎的眼睛,站在石头下的神黎因此看到了那面具后一双闪着粼粼幽光的眼眸。 “你好。”她率先朝他笑道。 同时,她想,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莫非是个高手! 但是对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回应她的招呼。 这是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少年,其安静的身影像是由现在这场夕阳带来的、又会随夕阳而去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鳞泷老师:“我家狐狸虽然铁憨憨的,但是外冷内热。”【bushi 于是,以后砍了更大石头的炭炭变得更强了【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伍拾 即便他的目光是朝着她的方向的, 但是他对神黎的反应淡漠安静得像是穿透了她在看别的东西一样。 太、安静了。 这人太、安静了。 无论是那隐藏在面具后的目光还是其姿态,都太、安静了。 静得像那飘零的雪和凋落的叶, 似乎不具备呼吸也没有心跳。 神黎被自己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吓到, 于是忍不住又打了声招呼:“你好。” 这次她还挥了挥手, 其指尖不小心划过那飘扬的衣角时是微凉柔软的触感。 他终于一愣, 仿佛是因神黎的这声招呼才拥有了打破沉默的力量。 恰好前方响起炭治郎忍无可忍的惨叫, 她和他一起看去, 就见神威正毫不客气地招呼着炭治郎。 他便淡淡道:“没问题吧?” 是很好听的声音, 沉稳干净,有少年的清澈感,但是可能是因为有风吹散了他的音节, 所以听上去有些失真。 神黎看着觉得没什么问题, 虽然神威现在正把炭治郎按在地上摩擦,但给了他反抗的空间,还是挺有度的,大概……她讪笑道:“有我看着应该是没问题的。” 语毕,她瞅到了对方羽织里面套着件黄绿交织的衣衫, 看着看着不禁有些眼熟, 好一会儿才想起与义勇那件羽织上的是同款。 这样一来,神黎便猜他是义勇的朋友或同门师兄弟了,不过师兄的话……年龄看上去又比义勇小,应该是师弟吧,可是鳞泷先生又说现在在教导的只有炭治郎一个,也就是说是出师了的, 那就是义勇的师弟,炭治郎的师兄了!总归是个高手! 神黎为自己这个合理的猜想感到得意,她仰头看那气息沉稳神秘的少年,雀跃笑道:“你是路过这里来看看师弟和鳞泷先生的吗?” 但是那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只是安静地看了她一会,然后像是感慨道:“义勇的朋友是吗?真难得,那家伙也交上朋友了。” 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神黎听到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她笑着说:“是的,我叫神黎!” 那少年一听,似乎也要说些什么,但是神威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们:“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神威抽空来微笑地看着她:“该不会是早上被我揍傻了吧?” 闻言,神黎一愣,再往石头上一望时,上边竟然空无一人。 她一瞬间凌乱了,拼命眨眼。 人呢?这么大个人呢?一下子就不见了?? 她有些懵了。 她不会是碰上幽灵了吧。 但是炭治郎在一旁说:“她刚才是在和锖兔先生说话。” 炭治郎这句话一瞬间让神黎定下心来,但是却让神威一愣。 啊,炭治郎也知道,那看来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思及此,神黎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神威。 神黎心想这一定是个高手,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实力说不定在她和神威之上。 义勇的师弟可真厉害! 很快,天黑了下来。 炭治郎训练得很晚,就算是神威想要回去了他也硬撑着要继续,于是神威兴致一来也陪他折腾晚了,其结果就是炭治郎看上去比昨天还要累了。 当神黎一行人一起回去时,暮色已晚,树林里寂静下来,只留下相继响起的脚步声。 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神威拿了神黎的伞走在最前头,像个带着一群小屁孩一起外出冒险却冲在最前头的小鬼头,他哼着轻快的调子用伞拨开挡路的树枝草屑。 炭治郎看上去真的很累,走在他身后的神黎看着他疲倦得都微微弯下的背影,提议说要背他回去,但是被他扯着微笑婉言拒绝了。 真坚强啊,这个孩子。 神黎想。 可是当他们再次路过那条小河时,走在神黎身前的炭治郎却突然从河上突起的石块上滑下,神黎一惊,赶忙去拉他,但是没拉住。 那个少年的身体软软地跌下薄冰,飘飞的羽织像一只无力再扇动翅膀的青鸟。 虽然水不深,只到小腿的位置,但是炭治郎整个人跌下去的时候基本是躺下去的,当他自己被薄冰下的冰水激得一个机灵一骨碌爬起来的时候,可以说全身都湿得差不多了。 他似乎真的累坏了,爬起来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惚,神黎去牵他的手把他拉了上来,但是她触到他的手心异常地烫,神黎一愣,在将他拉上岸时突然严肃起来,用额头抵上他的额头测量下、体温,其结果是很烫,真的很烫。 偏巧这家伙自己还没有自觉,当神黎凑近他时他有些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似乎不清楚神黎要做些什么。 神黎看见他脸色绯红,但是嘴唇有些发白,少年浸了水的身体包裹在湿冷的衣物下几不可察地发着颤,他的鼻息灼热而急促紊乱,但面对神黎时还笑得温软,看上去莫名有些傻气。 神黎便严肃道:“炭治郎,你好像生病了,有些烧。” 炭治郎一愣:“诶?” 从他的表情看好像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神黎将他扶了起来,她说:“是训练太累了吗?” 她这么一说,炭治郎似乎怕她误会,立马抬高声音道:“不关神威先生的事,其实从早上开始我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可能昨晚着凉了。” 神黎直接将炭治郎的刀扔给了一边的神威,一把牵过他另一只手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 他一下子就不知所措了起来,挣扎着想要下去,神黎从他搭在她肩上的掌心中感觉到了他的抗拒:“神、神黎小姐?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觉得这家伙可能是觉得被女孩子背太丢脸了,或者是他自己太能逞强了,但是下一秒就听到他的声音带着灼热的吐息在耳边轻轻响起:“我现在全身湿了,也会弄湿你的,要是你也感冒的话……” 神黎听后一愣,随即轻轻笑了,她没有理他,开始迈步向前,一边说:“昨晚炭治郎踢被子了。” 背上的少年一听,道:“真的吗?可是我早上……” “因为是我给你盖好的嘛。”神黎笑道:“不过还是着凉了啊。” “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他似乎没那么抗拒了,方才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但还是为了尽量不沾湿她而拉开了距离:“还有,谢谢你。” 神黎接受了这声感谢,笑着打趣道:“你妹妹睡相都比你好。” 一谈起祢豆子,炭治郎就显得忧心忡忡,他的声音都惆怅了起来:“祢豆子她已经快两年没醒过来了……” 神黎一愣,轻声笑了:“不,昨晚她就醒来来一次了。” 但是不知道是她这句话说得太轻了还是他心不在焉的,炭治郎并没有对这句话做出多大反应,神黎怀疑他可能没听到,便直接笑道:“别担心,你妹妹她啊会没事的,一定也像你现在这样正在努力。” 他搭在她肩上的手不知不觉中变成了轻轻圈住她的姿势,他好像终于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多疲软了,轻轻靠着她的肩, 同时,他很体贴地接受了这算不上安慰的安慰,轻轻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那我身为哥哥也得更努力才行了。” 神黎道:“回去喝药休息一下吧,不好好休息也没办法努力了。” “……嗯。” 可是回去后的炭治郎简直就是病来如山倒,发了一晚上的烧。 鳞泷先生虽然看上去沉稳熟练,但是神黎知道他还是担心的。 对此,神威评价道:“人类可真是脆弱。” 神黎说:“说的你没生过病一样,小时候谁发个烧就一直哭来着。” 神威很淡定地选择遗忘自己的黑历史:“只有那个爱哭鬼才会哭。” 晚些的时候鳞泷先生收到了一只乌鸦差过来的信,鳞泷先生喊神黎过去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是义勇的回信,信中有对鳞泷先生和炭治郎兄妹简单的问候,而给神黎的只有更简单的四个字:「平安就好。」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是神黎又意外又感动,心想义勇那家伙竟然还会回信啊。 鳞泷先生将下边的信件给了她,说是给她的,神黎一看,发现原来是炼狱先生。 信中先是表达了对神黎的关心,随后说阿伏兔也跟着一起,这几天会过来看她,末尾还有明显属于女性笔迹的问候,应该是甘露寺小姐的。 炼狱先生的字如他给人的印象那般生动且精神,其字迹在温暖的火光中很容易让人想到他那双熠熠生辉的金红色瞳孔。 神黎微笑地将信收了起来揣进怀里。 半夜的时候神黎让守了炭治郎半天的鳞泷先生先去休息,她自己端着盆水去给炭治郎换额上的毛巾。 进去前她在门口小声地唤了他一下:“炭治郎。” 但是没有人出声回应,神黎便径直走进去坐在他身边给他换。 大概是为了方便照顾,鳞泷先生在角落里点了盏鹅黄色的灯笼,暖光微微照亮房间,在这之中,祢豆子沉睡的面容被光亮照暖了,显得静谧且美好,但是昏昏沉沉的炭治郎却始终皱着眉,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好。 神黎拿下毛巾后又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现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可是还有些低烧,她撩开炭治郎有些凌乱的额发,给他换上新的毛巾,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隐约有呓语从口中溢出。 神黎一愣,心想他应该是做噩梦了。 她试图用指尖去抚平他的眉头,但是刹那间被他用手紧紧攥住了。 他握得很用力,紧紧地,像是用尽了力气一样,但下一秒,又像在触碰什么易碎之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松开来。 与此同时,他咬着牙,从口中发出了痛苦的呢喃:“妈妈,花子,竹雄,六太,茂……” 是梦到死去的家人了吗? 神黎敛了敛眼睫,反过来握住他的手,轻声笑着说:“在这里哦,我在这里哦。” 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被子,嘴中反复轻声地重复着这句话,像是要将这句话注入少年的梦境中一样。 明明灭灭的灯火中,她淌在榻榻米上的影子被拖成了黯淡的剪影,而少年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来,痛苦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等到神黎差不多想离开的时候,她发现他还攥着她的指尖,神黎一愣,轻轻挣了挣。 可是这个细微的举动似乎吵醒了他,他表情迷茫地睁开了那双在火光中如火苗一样红的眼睛,神情恍惚。 于是神黎轻声道:“抱歉,吵醒你了。” 炭治郎茫然地望向她,沉默了两秒后好像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的吐息还有些虚弱,但是轻轻扬起的嘴角是感激的笑意:“不,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神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顺便再给他换了一次毛巾,她道:“炭治郎刚才是做噩梦了吗?不过流了很多的汗,烧退了很多。” 闻言,他的神情又染上了几分恍惚,神黎捕捉到有痛苦的神色从他眼中和脸上一闪而过,但片刻后,他却微笑着告诉神黎说:“说是噩梦好像也不准确,是个既痛苦,但是又幸福的梦。” 这个说法让神黎困惑地歪了歪头。 他笑着说:“我梦到了自己的家人,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我家啊,是祖祖辈辈都卖炭的,虽然过得很穷很拮据,父亲也早逝,但是还是努力又幸福地生活着。” 这是炭治郎第一次和神黎说起他的家人,虽然今天从鳞泷先生口中知道了炭治郎兄妹的大致情况,但是现在从他自己口中听来又是另一番不同的感觉:“但是一年多前的冬天,我不过是外出了一趟回来就……我弟弟妹妹他们还那么小,他们还有那么值得期待的未来……” 也许是因为发烧生病了,人的身体和精神都会前所未有的脆弱,炭治郎说着说着眼眶中就有淡淡的水光了,神黎甚至听到了一声呜咽:“我,很没用,明明是哥哥来着,明明是家里的长男来着,明明答应了去世的父亲要好好保护他们来着……” 但是不管是眼泪还是啜泣,他都尽力地憋住了,结果将自己的眼睛给睁红了,还咳了几声。神黎想如果不是这场发烧,这个总是温柔又坚强笑着的少年应该是不会和她说这么多的。 神黎看得有些恍惚,一瞬间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看着看着她便轻轻笑了:“是的,当大的总是挺辛苦的,我也是家里的长姐,可辛苦了。” 神黎并不想否认这一点,但是此时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如果炼狱先生在就好了。 “但是那并不全是你的错。” 她微笑道:“失去的人不会再回来,但是你还有被托付着要继续保护的人呢,要继续前进才对,他们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神黎,他们就拜托你了哦。」 记忆里江华温柔微笑的面容依旧鲜明。 听了她的话后炭治郎的目光移向了一边沉睡的祢豆子,很快,他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坚定又火热的眸光。 而实在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的神黎索性直接笑道:“需要我给你个拥抱撒娇一下吗?” 炭治郎一愣,将目光转到了神黎身上凝视了她两秒,随即轻轻笑了:“神黎小姐可真是温柔啊。” “是的呢。”神黎微笑地接受这个夸奖,“但就算是我,也是会撒娇的哦。” 炭治郎并没有真的窝进她怀里撒娇,但是他躺在被窝里,微笑地说:“我刚才梦到了在和家人们一起吃饭,弟弟妹妹还小在长身体,所以我就把吃的都让给他们了。” 神黎很捧场,她微笑地和附他说:“那这样的话,需要干活的炭治郎吃不饱的话也很辛苦呢。” 炭治郎便继续说:“所以我妈妈又将她的饭给了我,祢豆子看后又给了妈妈,然后六太,啊,六太是我最小的弟弟,又给了祢豆子,其他弟弟妹妹见过也一个个让着吃,我们就这样开始循环哈哈哈,很好笑是不是?” 她笑道:“嗯,很可爱。” “我还梦到我们一起去树林里摘果子,但是他们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所以很着急也很害怕,但是不一会儿,他们就全站在那告诉我说他们在那里,不会走远,让我慢慢来,不要害怕,他们说“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哦”,我就慢慢地走过去,和他们一起摘果子吃。” 说着这番话的少年眼中是温柔幸福的光,那光熠熠生辉的,像是能拨开黑暗似的,神黎不禁看着那双眼睛失了神。 “还有啊,还有啊……”他微笑地对神黎讲述着,有时甚至会伸出手来比划着。 神黎看着他莫名孩子气的笑容与神情,猜想这大概就是这个孩子所谓的撒娇了吧。 于是神黎便也安静地、扬着温柔的微笑着听他描述他口中那个痛苦又美好的梦境。 夜还长,而少年的梦境也还长。 倾听者会将它永远牢记在这个安静又温暖的冬夜里。 黎明到来之际炭治郎才又睡过去了,这次他的睡颜十分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神黎心想他今早大概是不会去训练了,自己就也起身去小睡了会。 醒来时是阳光淡淡的清晨,炭治郎还没醒,神黎才刚简单洗漱完,鳞泷先生的住处就迎来了客人。 起初她以为是炼狱和阿伏兔,但是探头一看,是意想不到的人。 站在门口与鳞泷先生交谈的是一位身穿淡色和服的美丽女性,一片雪白的雪景里,有着一头银发的女性像那天地间的精灵一样,背着一把长刀出现在他们面前。 而她的身边站着一位黑发少年,神黎一看,啊,竟是无一郎! 神黎站在玄关后笑着与他挥手,没有出声打扰鳞泷先生与那位女性的交谈。 无一郎的目光起初是随意放在门扉上的某处的,但是当无意间瞥到她后他的目光就从门外全投进来,似乎还轻轻笑了一下。 没想到又见到无一郎了,不过无一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神黎觉得好巧。 但是她刚这样想,鳞泷先生便转身来对神黎道:“神黎,这位大人找的是你。” 神黎一愣。 与此同时,那位女性将平静淡雅的目光放到她身上来,那是一双幽紫色的眼眸。 她朝神黎小鞠了一躬,其身姿优雅又高贵,她轻轻开口了,声音是不亢不卑但是让人心生好感的淡雅:“神黎小姐,你好,我是鬼杀队的人,名为产屋敷天音,这些日子,你对抗鬼时的出色表现我们其实一直看在眼里,可以的话,想问问你一些情报。” 神黎一愣。 原来是鬼杀队的人啊。 “另外,还有这把日轮刀……” 与此同时,银发紫瞳的女性恭敬地将背上的长刀解下,放在白皙的掌心里朝她递来:“物归原主。”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别问,问就是杀无惨。”【bushi 炭治郎别哭。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伍壹 看样子无一郎的出现并不是巧合。 鳞泷先生招待那位女性进屋的时候, 无一郎一起跟了进来。 他们来时的路上一定下了雪,神黎看见他的发间还有点点雪絮, 神黎在他弯下腰脱鞋时拍了拍他的头帮他扫掉,他一愣,抬起眼来看见神黎在狡黠地笑,于是他寡淡的表情上也如风雪初霁般温柔起来, 他眉眼弯弯,微笑淡淡。 很快,神黎知道无一郎是护送着那位女性来的,那位女性是位尊贵的夫人,从鳞泷先生和无一郎对待她时恭敬且有礼的态度可以看出这必定是位值得尊敬的女性。 但是神黎看得出这位夫人不是习武的人, 她的身体强度和普通女性一样那般柔弱, 这样的话一路到这里来肯定是很辛苦的吧。 神黎坐在她对面想。 可是天音夫人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疲倦, 她将长刀放在神黎面前来,神黎在得到默许后伸手拿起那把刀打开一看, 就见刀身是黯淡的红, 锋利的刀刃反射着红褐的寒光,堪堪倒映出她幽蓝的瞳孔。 不过看上去是把很普通的刀。 她熟练地挥舞了几下,随手收进刀鞘里,端坐在天音夫人身边的黑发少年瞳孔空茫地看着刀光在眼前一闪而过,好似在发呆。 “这把日轮刀真的是给我的吗?”神黎有些不确定地问。 她一来不是鬼杀队的人,二来也还没学习杀鬼的技巧,这样莫名其妙送她一把刀让她很疑惑。 但是天音夫人的表情波澜不惊,她道:“是的, 我母系是神官世家,这是从战国之时就被人暂托在家里代为保管的刀,据说因斩了极恶的鬼而怨气缠身来着。” 怨气缠身?那还交给她吗? 神黎懵了一下,又打量了一下这把和普通刀没什么区别的刀。 像是看出神黎的困惑与疑难,天音夫人又淡淡说了句:“物归原主罢了,还请神黎小姐务必好好收下。” 语毕,有关这把刀的事不管神黎再怎么问她都不再多说了。 接下来她询问了神黎有关鬼的事,神黎能说的都一一说了,听到这些情报,表情总是冷清平淡的天音夫人流露出一丝笑意来,尽管很浅,但还是叫神黎捕捉了去,她说:“这么多年了,终于可以抓住他的尾巴了。” 神黎便知道了上次遇见的那只鬼是鬼王鬼舞辻无惨,对此,天音夫人为她的幸存表示由衷的祝贺与赞赏,还说:“不管是那位大人还是我,都已观察你很久了,你果不其然十分强大。” 这话听来就很耐人寻味了。 神黎蹙了蹙眉说:“你们认识我吗?” 天音夫人说:“从你与富冈先生在吉原一起对抗过鬼我们就注意到你了。” 这话听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天音夫人似乎不打算多说什么,最后她询问神黎是否有加入鬼杀队一起对抗鬼的意愿,如果是以前神黎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得思索一下了。 首先,她并没有强烈杀鬼的原因与觉悟,现在想杀的顶多就是上次那只罢了。 其次,加入鬼杀队本来就是想顺理成章名正言顺拿到一把日轮刀而已,现在刀有了,她好像没有理由加入了。 最后,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 神黎思及此,忍不住四处找了找神威的影子,但是没找着,那家伙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看出神黎的迟疑,天音夫人也没继续问,于是神黎索性心一横就拒绝了。 对此,银发紫瞳的女性淡淡地笑了,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个话题最后结束于天音夫人一句话:“不管如何,我们都会将你当成盟友的。” 谈完后,鳞泷先生让天音夫人和无一郎中午的时候留下来吃饭,他们接受了这个邀请,大概是不久前真的赶路赶累了,天音夫人被鳞泷先生招待着喝茶休息一会。 炭治郎还在小睡,但烧已经全退了,神黎去看了他的情况后出来时,发现屋外有淡淡的阳光。 今天难得有太阳,虽然触碰时的温度很淡很轻,但是照得雪白的地一片通透。 神黎看见无一郎一个人坐在那阳光清亮的小廊上看着雪景很安静地发呆,她走过去坐在没有阳光的阴影下朝他笑着招了招手,他因这倦懒的阳光而微微瞌下的碧色眼眸在注意到她的到来后蓦然染上星星点点的光。 一身宽大黑衣的少年微笑着从那温暖的阳光中一骨碌地爬起来跑到她身边,神黎似乎还能嗅到他身上残留的阳光的气息,只可惜那样的温度因为到她身边来而慢慢消散了。 耳边能隐约听到鳞泷先生与天音夫人的声音,神黎和无一郎也坐在一起说些无聊但是轻松的话题,说着说着她开始百无聊赖地就着他那头柔软的黑发编麻花辫玩,等编完后无一郎也反过来给她编。 少年拨弄她头发的动作意外轻柔,他撩着她的长发的力度隐约有些小心翼翼,还有些笨拙,让神黎莫名想发笑。 编着编着,他的动作突兀一顿:“头发……” 神黎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有他轻轻的声音在说,隐约有几分冷意:“你的头发变短了。” 但是神黎不甚在意,她心想他观察得可真仔细,随即笑道:“啊,这个啊,短点方便。” 语毕,她又笑道:“倒是你的头发变长了一点了。” 但是意外的,少年继续顺着她的话问:“那你觉得长了多少?” 长了多少,这可真是难到她了。 神黎不知道,片刻后,微微侧过头去随手比了个几厘米的长度:“这么长?” 无一郎安静地看了她一会,他似乎看出神黎只是随口一说了,面对她的讪笑也是无奈又温软地笑了:“你说这么长就这么长吧。” 过了这关的神黎忍不住笑眯了眼:“小孩子各方面的生长都很快呢。” 说这话时,她摇着脑袋晃着身子,也不知道是一时用力过头了没稳住身子还是怎么的,她在那一瞬间感觉少年松开了她的长发来扶她的肩,但是下一秒天旋地转,神黎看到的是古褐色的屋梁。 身后是微凉的木板,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眼帘中很快投下淡淡的影子,无一郎正轻轻按着她的肩,微微低头来对她说:“不要一直把我当小孩子。” 他的语气轻乎乎的,听起来像懒懒呢喃出来的呓语,但是奈何说这话时的神色太过认真了,神黎一时只能愣愣地发出这样的音节:“哦、哦。” 不知道是她的表情太过傻愣还是回答让他满意了,于是他微眯着眼,又轻轻地笑了,像个得到了夸奖或糖果的孩子一样满足。 神黎心想这个年纪的人好像确实不喜欢别人这么说,神威也有过,俗称,叛逆期? 与此同时,少年的手绕过她的脖颈放在她另一边肩骨上,打算将她扶起来。 但是,突然从屋檐上倒吊着冒出的一抹绯橘发的身影让少年蓦地警惕起来,来人撑着绛紫的伞,其纤瘦的身形轻巧一落就稳稳当当站在雪地上了,与此同时,他俊秀的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小鬼头现在说这种话还太早了。” 他湛蓝的眼睛像看一只吉娃娃一样打量着无一郎,脸上的微笑亲切得像邻家大哥哥:“但如果真的这么需要的话我可以大方点带你去吉原哦。” 只可惜那轻飘飘的语调实在听不出一丝真情实意。 神黎坐了起来,见无一郎的脸色打从神威出现的那刻开始就空荡荡得厉害,他面无表情,视线甚至也很冰冷,貌似对神威的第一印象很不好,好像就差把“我讨厌他”这几个字写脸上了。 神黎觉得神威可能误会无一郎的意思了,不过以他的性子来说好像真的可能把人拖去吉原啊。 神黎说:“你别带坏他。” 然后她顿了一下,看着他手中那把伞又道:“还有,你又偷拿我的伞!” 自从他的伞没了后,这几天他就总爱拿神黎的伞,神黎总怕他一不小心就把它弄坏了,这伞的贷款还没还完呢。 神威一点也没有自觉,还理所当然地转了转了伞柄,淡淡的金色阳光中,他在伞下的微笑干净得像那脚下的雪:“因为今天出太阳了啊,反正这伞也算是我的~” 神黎便说:“那你帮我还钱啊。” 这时,身边的无一郎靠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角,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神威,问:“他是谁?” 神黎笑着说:“我弟弟来着,叫神威。” 无一郎一愣,随即,他眼中似有光亮一闪而逝,淡淡道:“你恢复记忆了啊。” 但是他看着神威那目光却依旧没多友善:“这就是你的弟弟吗?感觉还没二郎可爱。” 语毕,少年自己解开了自己的麻花辫,与披散着发的神黎碰了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神威:“这样看的话,我们两个难道不是更像点吗?” 神黎一愣,歪头瞅了眼无一郎漆黑的发,不等她回答,神威微笑地合上伞:“确实像呢,一个像笨蛋,一个像傻子。” 而无一郎则是把手放在了刀鞘上,气氛一下子降到了零点。 就在他们两个剑拔驽张的对峙时,神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地出声道:“一起去摘桔子吧!” 语毕,他们两个同时转过头来困惑地看着她。 神黎笑着说:“我昨天看山里有冬桔子哦,我们去摘吧,中午我用桔子酱做饭给你们吃!很好吃的!” 一说到吃饭,气氛就明显缓了不少,神黎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着那两个少年:“一起去吧!” 但是片刻后,神黎就后悔带他们两个了。 短短一段山路,他们俩针锋相对绊手绊脚地走了很长时间,期间为了蹭伞两人还差点一起滚下山去。 因为无一郎比较小,神黎担心无一郎被神威给欺负了,所以在行动上比较护着他,无一郎很自然地接受她的保护,而神威的行为也越来越过度。 搞到最后神黎忍不住揍了神威一拳时,无一郎站在她身边扯着她的衣角说:“你这个弟弟好幼稚啊,神黎。” 无一郎一直比较毒舌神黎是知道的,但是神威说话也是十分欠揍。 他说:“她才不是我姐姐,还有,你个外人也别随便乱认姐姐好吗?” 闻言,黑发少年的表情也没一丝动摇,他用空茫茫的目光看着神威,冷淡道:“我不当她是姐姐。” “哦呀——”绯橘发少年发出了兴味又危险的轻哼。 但是神黎却感觉自己的心一瞬间被戳了两刀,她忍无可忍地揍了他们两个一人一拳后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念二郎了。 阳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亮,不过山间有常绿的树,倒也不是枯败光秃秃的一片,太阳透过那树隙与雪团照下来的时候,留下的是影影绰绰的光斑。 神黎兴致一来又像小时候一样去踩那光点当跳格子玩,就这么一路踩上了山,前两天下了雪,所以现在到处都是粉妆玉砌的,偶尔饱满的雪粒从那枝头落下来,便露出了黯绿的色彩来。 很快他们找到了桔子树。 这个时候的冬桔已经长得很成熟了,一颗颗挂在那远远看去就像火红火红的小灯笼一样,有些甚至因为太成熟了而落在了雪地上,被雪絮掩去了一角,像一朵朵凋零的花。 神威差点一整棵折断打算直接拖回去,被神黎说了一下后他很敏捷地爬上树,一颗一颗摘下后往下扔,于是神黎就拿着小竹篮接。 没一下子小竹篮就满了,神黎正想说可以回去了,却发现神威和无一郎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默契地摘着剩下的冬桔子开始互扔,其气势汹汹的姿态根本不像在扔桔子,倒像在扔炮弹,还是想直接炸死对方的那种。 可怜的几棵桔子树一下子就变得光秃秃了,那上边的果子全砸在了雪白的地上,化作了“战争”的残骸。 阻止神威不容易,但是先阻止无一郎很简单。 神黎只是问了句“无一郎你等下想吃什么?”后,少年人就单方面停止了这场残害桔子的恶行——他哒哒哒跑到她身边来,微微仰头用一双雾青色的眸子瞅她说:“你做的我都吃。” 然后她很意外地听到了神威在身后问:“你为什么都不问我?” 神黎没有理他,但是片刻后,一棵桔子树在身后轰然倒地,神黎这才转过头去看他,就见他微笑地抬起那棵树正准备砸过来,于是神黎说:“那你想吃什么?” 这么一问他眨了眨眼,头上的呆毛晃了晃,随即将桔子树随手一抛,走过来说:“米饭。” “我就知道。”神黎说。 根本就没有问的必要。 正式做饭前神黎想到了昨晚的那个少年,于是她抽空一个人跑到后山的空地上,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了他。 那里没有树木遮挡,阳光几乎是洒了满地,神黎撑了伞,见着他坐在那,似乎因神黎的突如其来而有些惊讶。 神黎跑过去,将几颗桔子抬手放在他身边的石头上,仰头笑道:“锖兔,要吃桔子吗?” 周围的雪地上只有神黎一个人从那山间小路延绵过来的脚印,大抵是这日光太明媚了,有一瞬间神黎觉得它们尽数穿透了少年的身体,只在雪地上留下很淡很淡的影子。 而她撑着伞的影子也倒映其上,虚虚地交织在一起,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的。 锖兔低头看了眼身边的冬桔,但没有伸手去碰,神黎见此又将它们捧着一骨碌全扔进他怀里去了。 原本安静的少年一下子就不知所措起来,他因为双手要捧那些桔子而没拿稳手中的木刀,不算重的木刀落在了雪地里根本没有发出声音来,神黎捡起后跃上石头还给他,顺便在他身边坐下。 他好像不太想和神黎靠那么近,在神黎上来后稍稍移了下身子离她远了些,但还是微侧着身子对着她的方向,面具后的目光也随着她的动作而上下起伏着,似乎在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神黎注意到这些了,但没怎么在意,她笑着说:“炭治郎生病了,估计要明天才来了,他真是个很努力的孩子。” 语毕,她终于忍不住问了:“说来你为什么不回鳞泷先生家去呢?昨晚睡哪?吃了什么?” 但是对方这次选择回避她的目光,他好像不想回答这些话题,径直看着色彩寡淡的蓝天,有些低沉的声音与周围逐渐清晰的鸟鸣一起响起:“义勇现在还好吗?” 这个少年明明年纪比义勇小,可是称呼起他来的语气却意外老成,与其说是师弟不如说他才像是义勇的师兄。 神黎心想他竟然知道她认识义勇,肯定是听鳞泷先生说的吧,于是便顺着他的话笑着说:“还不错,不知道他这两天会不会回来,如果有的话你就可以看看他。” 不过他会这么问肯定是关系挺不错的。可能也是两人很久没见面了。 神黎不禁和他多说了这几个月遇上义勇的情况。大概是因为锖兔不算长辈的缘故,所以神黎和他说得就比较多了,也形容得比较生动。 对此,那个少年自始自终都安静地听她讲,阳光在他的面具上蹁跹,若不是这般光影,神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对着空气讲话了。 等到她终于说完了后都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了,神黎很自然地从他怀里拿了颗冬桔子剥开吃,意外很甘甜,神黎心想等下的桔子酱应该也很好吃,一边递给他几瓣,但是锖兔没有吃。 他也是含着笑意道:“义勇也到了会去吉原的年纪了啊。” 神黎觉得他重点有些错了,但是她刚这样想,他就很郑重地对她说:“如果他没好好对你的话就狠狠地打他,不过他应该是个挺温柔负责的男子汉才对,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所以放心吧。” 神黎觉得他这已经不是重点错了,而是完全误会了。 对不起,毁了你的清白,义勇先生。 神黎毫无愧疚地想。 大概是方才聊多了义勇,于是锖兔有关这方面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他用淡淡的语气与神黎述说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义勇,听得神黎一愣一愣的。 什么?那个义勇先生小时候竟然是个爱哭鬼? 神黎想,实在难以想象他哭的样子啊。 糟糕,突然好想欺负他。 眼睛湿漉漉吸着鼻子呜咽的义勇…… 想着想着,那张冷清的脸又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了,她瞬间惊悚了。 算了,还是算了。 锖兔似乎对她惊吓的表情感到失笑,他说:“请试着多多了解他吧,在这方面那家伙几乎都不知道怎么前进。” 神黎含糊地点了点头,瞅着他说这话时的姿态,但硬是没窥探到一丝表情,于是她不禁前倾身子去盯着他看,好奇地问道:“你的面具是不能摘下来的吗?比方说某种封印什么的。” 锖兔一愣,他的身体随着她前倾的动作而微微后仰,似乎又有些不知所措,他安静地看了会神黎亮晶晶的眼睛后才淡淡地说:“也不是,你很好奇?” 神黎毫不隐瞒地笑道:“被你看出来了!” 闻言,披着肉色发丝的少年安静了下来,他揣着那几颗冬桔子的身影像一副永久定固的画。 他沉默了半晌,面具后的目光安静地看着她,神黎能感受到他温和柔软的视线,但是却看不见他的脸。 不久后,他终于动了,神黎以为他是要拨开面具给她看,但是他却是捧着那些桔子偏过身去回避了她的眼睛,淡淡道:“不给你看。” “诶?”神黎一愣。 与此同时,一声“噗嗤”的轻笑突然在石头下边的雪地上响起,神黎低头一看,就见一个藏青色中长发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的,从石头后面冒了出来。 那是个身形很娇小的少女,有一双藏青色闪着幽光的眼睛,头上也别着个狐狸面具,她微仰着头看神黎,表情温柔地朝她笑道:“难得锖兔会逗人,请别在意,因为锖兔除了我外,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所以可能是害羞了。” “才没有。”锖兔声音拔高了点道,似乎真的有些羞赧。 但是神黎第一反应又是一惊。 又一个高手! 那女孩没有理会神黎惊讶的神色,她柔柔地笑了:“你好,神黎,我叫真菰。” 神黎也笑了:“你好,我是神黎。” 神黎与真菰很聊得开,没说一会两人就快要把锖兔给遗忘了,从中神黎知道了她和锖兔确实都是鳞泷先生的弟子。 聊了不久后神黎注意着时间打算回去准备午饭了,但是她没忘记自己此行最大的目的是什么——她跃下石头,在阳光下朝锖兔和真菰笑道:“一起回家吃饭吧!今天我主厨!桔子酱大餐!” 他们一愣,彼此互看了对方一眼,片刻后真菰朝她淡淡笑了:“抱歉呢,神黎,我们不能和你一起回去吃饭。” 神黎一愣,真菰便又温柔的笑了:“神黎真是温柔,这座山因为你的到来而变得很热闹呢,谢谢你。” 真菰的笑容温柔且带着感激的笑意,那双温和的眼睛里隐约还有淡淡的婉惜与愧疚。 神黎看得困惑,正想问为什么时,林间小道处就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是神威的,也不是无一郎的,神黎转头看去时,见到的是一袭黄绿与暗红交织的羽织——黑发蓝眸的年轻男子站在那,似乎也有些意外在这里看见她:“神黎?” 义勇先生? 神黎惊喜地跑过去:“义勇先生!” 跑着跑着,她忍不住开心地停下来,想要去叫锖兔和真菰,但是锖兔那个少年却没有出声,他只是在神黎期待的目光中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拨开——那是一张白净清秀的脸,还没完全长开,眉间青涩,但是有几分坚毅。 虽然嘴角边有一道淡淡的疤,但是有着一双幽蓝幽蓝眼睛的少年在明媚的阳光中笑起来却眉眼弯弯,温柔极了。 他拿着一颗冬桔的手抬起朝她支起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边微笑着用唇语安静地告诉她:“谢谢你,神黎,我很开心。” 阳光好像终于将他的身体尽数穿透了,最后是他带笑的声音:“义勇这个傻瓜就拜托你了。” 神黎完全愣住了,她转头看了看义勇又看了看锖兔的方向,片刻后,她微微瞪大眼,好像突然就知道锖兔和真菰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因为那石头上现在空荡荡的,留下的只有方才少年怀里那几颗孤零零的冬桔。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我好像碰上真的鬼了。”【bushi 富冈义勇,这个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长在我虐点上的男人。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伍贰 神黎看着那阳光下的石头出神时, 义勇的声音就从后边轻轻传来:“你在看什么?” 阳光逐渐大起来的冬日,干燥的风温柔地吹,吹散了阳光留下的倦意, 恍惚间,她嗅到了空气里一丝柑桔的清甜。 神黎看着那空无一人的空地,继而转身又朝义勇跑去。 义勇的出现着实让神黎惊讶了一把, 但是她撑伞跑过去的脚步轻巧得像要借着那轻柔的风飞起来一样, 那站在小道上的人一时竟微微抬起手来,好像以为她会摔一样提前要来接她。 隔了几天不见的义勇好像与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额上缠着一圈雪白的绷带, 掌心上也有淡淡的血痕,虽已结痂,但神黎知道那一定是几天前那个夜晚的战斗留下的。 那被制服和羽织包得严实的身体上一定有更多更多的伤口,但是他的身影纤瘦而挺拔,像一棵不屈的松柏。 他站在林间的小道上,整个人被头上层层叠叠的树影笼罩着,温热的阳光好像触及不到他,他的眼睛在额发下的阴影里微微低垂着,眼底幽森得见不到一丝光亮。 但是神黎刚跑到他面前就对他笑着说:“你被拜托给我了。” 他一愣, 波澜不惊的脸上渐渐困惑起来,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神黎想到锖兔消失前的手势,便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所以以后我就罩着你了。” 于是,义勇看上去更困惑了。 他在困惑的同时还微微蹙了蹙眉, 神黎这才注意到她拍的是他之前受伤的那边肩膀。 神黎立马悻悻地收回了手,见那黄绿底纹的羽织上虽然已经洗干净没血迹了,但是破了个小小的口子还没来得及缝上。 她一愣,便抚着那里有些愧疚道:“等下我帮你补一补吧,对不起。” 但是对方没有生气,他任由她抚着那道囗子,冷清的目光似是抬起望了眼那片日光明媚的空地。 与他回去的路上,神黎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义勇说收到鳞泷先生的信后炼狱和甘露寺小姐也放了心,反正也是路过就一起过来了。而到达鳞泷先生家后他发现她不在,说是可能在后山,所以他就来了。 这么一听,神黎想的却是万一等下神威和炼狱他们又打起来了怎么办,于是她加快了脚程准备回去。 但是义勇这次却说应该不用担心,因为阿伏兔也跟着,而那个绯橘发的少年这次见了他们难得笑意盈盈,似乎没心思和他们打。 对此,义勇还十分生硬地转述了一遍神威的话:“「既然阿伏兔来了,那她接下来就会和我回去了,看在你们这些日子照顾那个笨蛋的份上,就让你们和她吃最后一顿饭吧~」,他是这么说的。” “最后一顿饭是什么鬼?”神黎忍不住吐槽道:“最后的午餐吗??” “说起来,这里是义勇先生你长大的山吧。”走到一半时,心情悠闲下来的神黎笑道:“是不是应该带我逛逛呢?” 义勇瞥了她一眼,说:“为什么想逛?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神黎早就习惯了这家伙不浪漫的思维,所以她也不在意了,径直朝他笑道:“因为想多了解你啊。” 他终是一愣,抬眼淡淡道了句:“是吗?” 片刻后,义勇真的带她拐了个方向逛起了狭雾山来。 他们走进雪白掺绿的树林里,一路上他们踩过了幽静林间的石阶,白亮白亮的光落在上边,那石缝里是不知名的草。 义勇在一棵落满了雪的大树前告诉她他还没加入鬼杀队前曾因训练太累而靠在这里睡过去了,最后是他朋友找到他的。 期间,义勇还说自己接下来要等新的日轮刀锻造好才能继续出任务了。 对于刀的事神黎愧疚地道了歉,但是身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来,神黎走前了一步,见他停下,沉默了一会后又突然轻声道:“听说在我晕过去后你又遇上鬼了……抱歉,没能好好保护你。” 这话可真是突兀且莫名其妙。 神黎也停了下来,她困惑地抬眼去看他,却蓦地跌入了一片幽海之中。 他的眼睛此时有不知名的情绪沉淀着,像那沉寂无光的潭底,又像死寂的海洋,氧气和动荡的日光好像都透不进去,堪堪地浮在那表面。 神黎被他眼底这不知名的情绪吓得呼吸一窒,她将伞柄暂时搁在了肩膀上,忍不住捧起他的脸认真地凝视他。 她严肃地唤他:“义勇先生……” ——你正在呼吸吗? 她有一瞬间想这么问,因为神黎觉得自己望着他的那双眼睛,差点溺在那片海里了。 方才,她能感觉到方才她触碰羽织时的掌心下是他的心跳,也能感觉到了他沉稳的气息,但是那些就像是咕噜咕噜反复翻涌的死水,而他是那深海的鱼,不会呼吸也不会喘气,只随着远远水面上的波光浮沉着。 但是还没出口她自己也觉得这话很奇怪,结合他方才的话神黎猜想他说的是上次突然消失的事吧。 于是她索性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像是要把他拍醒一样,微眯着眼笑道:“才没那回事,因为义勇先生我现在才能好好站在这里。” 阳光在雪絮与枝桠间跳跃,脚下的光斑像游离的鱼偏离向前,通往那不知方向的林间。 义勇早在她触碰他的脸时就是一愣,现在被她拍红了脸表情上好像有些郁闷,神黎没理他,继续笑道:“老实说吧,义勇先生你当时为我战斗的时候真的好帅气哦!说要保护我还挡在我身前什么的……” “真的好帅气。” 她的眼睫颤了一下,随即温柔地笑了:“但是,下次不允许了……”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炼狱先生他们及时赶来的话……当时,被眼前这个如冬雪般的人拥在怀里的那一刻,神黎感受到的是他温热的体温,以及毫不犹豫赴死的平静。 但是,因她而死什么的……不是值得的事。 神黎轻笑着抚上他额头的绷带:“还有,不要自责,也不用道歉,因为我可不想成为义勇先生你的负担,义勇先生你也别擅自小瞧我,我可是很强的,说不定今后我也可以保护你。” 他一愣,薄抿的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神黎看着他的眼睛倒映出她在阳光中亮晶晶的眼睛,于是他的瞳孔里也终于染上了一点明媚的光亮。 他眼睫轻颤,终于轻声道:“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失去性命,我觉得死而无憾。” 那声音太轻了,要不是因为他的声线偏冷粼的,不然根本听不清。 而神黎则是愣住了,这一愣就愣了很久,她看着义勇那一如既往清冷到好像连涟漪都晃不开的淡漠神色,却为他此时的言语而莫名失去了声音。 最后,她像是无奈又像是没辙了一般,轻轻抵着他的肩笑道:“笨蛋,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与其说是我平安就好,不如说是现在看到你没事,我觉得真是太好了,当时伤得很重吧。” 对此,他先是抬手迟疑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然后隔了几秒后又拍了一下,像是在笨拙地安慰:“……还好。” 他说:“没什么大碍。” 于是神黎抬起头来,见他又如往常那副样子后,便笑道:“所以作为感谢,中午想吃什么?我主厨!” 他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会说:“萝卜鲑鱼。” 神黎又将他重新罩进伞下来,与他一同迈开了脚步:“哪来的萝卜和鲑鱼啦,真是的,况且我也不会做。” 他说:“那我下次教你。”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顺着一条小河一路往上找到了源头,在越往上的地方,河边的树就更密,此时它们探着雪絮成堆的枝头掩在河道的上方,义勇告诉她春天的时候那枝头上会开满或粉或白的花,花会随着风的吹拂落下花瓣或一整朵,像小船一样顺着流水流下,途经整座山。 他用波澜不惊的表情与语气同神黎讲说着有关于这座山的过往,他说他以前会在训练空暇时玩捉迷藏,和一个关系很好的同龄朋友一起跑过春夏秋冬都不枯萎的草丛灌木。 夏天夏日祭到来的时候,他们没法下山去玩,便约好以后成为鬼杀队的队员后出山一起去,而往往那个时候,鳞泷先生也会在山间的树林里挂一些灯笼,有时还会有坠着信笺的风铃,风吹起来铃铃地响,写满了他们愿望的信笺和灯笼会随风飘着,隐约有几分夏日祭的味道。 义勇还说他在一棵枫树下埋了写愿望的小瓶子,但是现在他已经找不到那棵树了所以没法带她去,他说他记得那天是个盛秋的天,他埋下后躺在柔软的枯叶毯上,不小心睡着了,结果醒来时被飘落的金红枫叶给埋了,他说他至今都还能记得那叶上枯燥但是好闻的气味。 说着这些的时候黑发男子的神态冷清而平静,但是他的目光辽远且怀念。 神黎安静地听着,走在他身边撑伞为他挡去那枝头上时不时落下的雪。 等到差不多要回去的时候,义勇突然说:“你那位朋友的衣服我给你一起捎来了。” 神黎便又想起了红叶,但是她突然想到自己并不清楚红叶的未婚夫和家人在哪里,要怎么把她的衣物还给他们呢。 对此,义勇给她出主意说直接给她立个衣冠冢。 似是觉得她还难过,他又道:“要不就把她的羽织穿上,带着她一起前进吧。” 闻言,神黎一愣,她瞅着他那件衣服上与锖兔相同的半片羽织,又看了眼他说这话时认真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神黎觉得她好像突然知道了义勇的过去,也知道了这件羽织对他来说是什么意义了。 对此,她轻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她以前还吐槽过他的羽织来着。 但是义勇好像并不明白她为什么道歉,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然后说:“我们回去吧。” 神黎和义勇回到鳞泷先生的住处时,发现家里的氛围竟然意外地和平。 因为鳞泷先生还在和天音夫人说着什么,而神威正和甘露寺小姐面对面坐着,竟然在比赛吃桔子。 能和他们比食量的人必定不是凡人,神黎惊讶地看着那位身材超好的甘露寺小姐与神威不相上下的进食速度。然后她还惊悚地发现院子外倒了一棵桔子树,无一郎和阿伏兔正在摘那些桔子扔给那两个正在比赛的家伙吃。 无一郎可能是纯粹无聊凑热闹,但是盯着神威的目光冷戳戳的,而阿伏兔,神黎觉得从他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来看他就是被威胁着摘桔子的。 “我是不会输的!”甘露寺小姐鼓着脸颊不甘势弱地嘟囔道。 而神威将那些桔子连皮带肉一起吞下,十分从容,笑眯眯地看着樱发少女:“想赢我还差一百年呢。” 这时候神黎莫名就想起了炼狱之前说甘露寺小姐吃太多樱饼而变成了樱发,她突然想说小心等下变成橘发哦,神威也就算了,他本来就那发色。 “你这样吃小心肚子痛。”神黎走过去对神威说:“至少剥了皮或洗一下,等下吃太多吃不下午饭我可不管哦。” 神威自动省略了她后边那句,转头对阿伏兔说:“那阿伏兔你帮我洗或剥吧~” “……滚。” 之后神黎发现自己转了一圈意外没看到炼狱,等到她走进厨房的时候,却正好看到了里边的青年正将他的披肩羽织取下。 神黎不禁一愣。 注意到神黎的到来,那个金红发色的青年摆弄衣物的动作稍稍停下,厨房里有通风的小格子窗,此时屋外的阳光柔柔地洒进来,炉灶上是一片如雪般剔透的光。 而身形修长的青年站在那,被那阳光的尘埃虚虚包裹着,耷拉在肩上的发尾依旧是那明艳火热的殷红。 他抬手来朝她打招呼,面上那爽朗温和的笑容好像被阳光又照暖了一个度:“神黎,你回来了啊!听说是你做饭,所以我就来帮忙了!” 几天不见他依旧如此有精神。 大抵是觉得穿制服做饭不方便吧,神黎见他把它脱了后开始挽那里边的白衬衫的袖子,露出了一截白皙且肌肉结实紧致的小臂。 这些完成后他走过来靠近她,还抬手帮她把耳边凌乱的发撩好。 冬日里,气息温热的青年弯着眼角和嘴角,其俊朗的面容上是一双因期待而熠熠生辉的金红瞳孔:“要做桔子酱是吗?我也会做哦,我们一起吧!” 作者有话要说:  神威:“你们尽管撩,反正她就是要和我走的。”【bushi 快撩,不然没机会了【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伍叁 神黎没有拒绝炼狱的帮助。 不过不如说是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青年就动作利落且熟练地忙活起来了。 啊, 感觉真可靠。 神黎微笑地瞅着他的背影, 一边走上前去与他并肩, 探头一看他已经开始洗竹篮子里的冬桔了。 冬天的水冷,特别是还是山里的水, 本就清冽, 沉淀下来后更是刺骨。 神黎看着他浸在清水中的手很快微微冻红了起来,她拿另一个篮子去接, 顺便想洗第二遍,但是顷刻间就被他伸手拿了过去。 神黎一愣, 抬眼时是他带着笑意的眉宇:“水冷, 这种活我来就好!今天你主厨不是吗?我给你打下手,所以可以随意差遣我!” 说是这么说啦…… 炼狱的那双手,是一双因为常年拿剑而很粗糙的手,但是神黎好像依旧能够回忆起它触碰她时那温暖又柔软的触感, 现在想象一下它因为冰水变得冰冷且僵硬, 实在是让她过意不去。 但是炼狱非常坚持, 神黎也就不阻拦了。 她赶紧张罗好东西, 开始进程。 似是觉得神黎在意,一旁的炼狱便笑道:“小时候我母亲因为生病身体不好,父亲又要照顾母亲,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做饭。” 神黎剥桔子皮的手一顿,炼狱将手中剥好的桔子递给她时又笑着说:“一开始做得不好吃,可是慢慢就可以了。” 说起来, 炼狱的母亲也是因病早逝呢。 神黎想。 炼狱好像被勾起了回忆的匣子,他说:“母亲去世的时候千寿郎还小,对母亲没什么记忆,但是我当时可是一边哄着他睡觉却一边哭,然后千寿郎还反过来给我擦眼泪……作为兄长的话,很丢脸吧。” 明明说的是如此悲伤的话题,但是他的面容在淡淡的阳光中坚毅且俊朗,是一如既往的神采奕奕,并没有多少悲伤的神色,仿佛记忆里的一切都是幸福美好的光景。 本来还想安慰的神黎看着他微笑的模样,突然觉得莫名的安心。 而他勾着笑意温和的嘴角仍在继续说,耳鬓边的发丝轻柔地亲吻着他微笑的脸:“后来想说加入鬼杀队,所以很想像我父亲一样披帅气的羽织,但是当时羽织对我来说太大了,我有一次偷偷披了下,结果被绊到了,当时还想着要是以后也那么丢脸怎么办,好在我现在终于长高了!” 他语气雀跃地说着,神黎想象一下一个孩子被及地的羽织绊倒后滚成一团球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 见此,青年不甚在意,甚至自己也觉得好笑,朗声笑了两下。 他还说起自己的母亲去世后本是猎鬼者的父亲受了打击,所以不再教导自己杀鬼技巧了,他就自己凭着祖传的几页书摸索训练,好在终于成为了鬼杀队的一员。 哇,这人是天才吧。 神黎听得目瞪口呆,但是他说得云淡风轻的同时,神黎却忍不住笑着说:“辛苦了。” 闻言,他一愣,随即看着神黎笑了:“好久没听到这句话了。” 他目光灼灼的,不管是眉间还是眼底,都是坦荡又直率的笑意:“不过没什么辛不辛苦的,作为长男,能变得强大保护和照顾重要的人,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神黎一愣,随后也笑道:“说的也是呢。” 他俩开始就着彼此长兄长姐的身份聊起来,期间包含了他们两人过去各种各样有趣又滑稽的事情,但是聊到最后,炼狱却突然说:“神黎可比我坚强多了!” 神黎骄傲地接受了这个夸奖:“因为是姐姐嘛。” 于是,炼狱就笑着说:“我们都辛苦了。” 神黎一愣,抬头看去时,他的面容依旧神采奕奕,惹得神黎不禁也笑了:“是的呢。” 不多时,厨房外传来了阿伏兔因为什么事稍稍拔高的声音,要不是那内容是在说神威她还以为是鳞泷先生呢,不过肯定是神威那臭小子又迫害下属了吧。 但神黎习以为常了,也就没有多加理会。 她拿勺子醮了点锅里的东西试了下,她吧咂了一下嘴,随即又拿勺装了一口,转身对炼狱说:“啊——” 炼狱会意地张嘴,微眯着金红的瞳孔,一口将勺里的果酱含进嘴里。 神黎期待地问:“还可以吗?” 他舔了舔唇,笑着夸赞说:“还不错,再加点糖吧!” 语毕,他抬手用拇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拭,神黎一愣,困惑地看去时,就见那指尖上拭去的是一点晶莹的白糖。 大概是方才加糖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吧。 神黎感激地朝他笑了笑,两人就一边聊着天一边继续接下来的步骤。 期间,炼狱还谈到了自己的弟弟,说千寿郎在猎鬼者上的天赋有所欠缺,对此那孩子似乎一直很忧愁。 这让神黎有些诧异。 因为以神黎的角度看来,她觉得那个如同小树苗一般稚嫩可爱的孩子并不需要多么在意这一点才对,毕竟猎鬼上有哥哥了,而且那么危险的工作,那个孩子应该过快乐的生活才对。 很显然炼狱也是这个想法,他说:“虽然说过让他走自己想要的道路就好,但是他还是一直很想当剑士来帮我的忙,当然,我是很开心的,不过身为哥哥的话,果然还是希望他能够无忧无虑些。” 这让神黎不禁想到了神威,说起来,她以前不希望神威出去打架受伤,可是那家伙就是偏要去呢。 弟弟都是这么爱逞强的生物吗? 怀抱着长姐长兄思维却毫无自觉的神黎和炼狱不禁同时歪了歪头,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淡淡的困惑。 看了一会后得不出答案,两人不禁都笑了,神黎笑道:“千寿郎是个很坚强努力的孩子,一定会成为出色的人的,炼狱先生要引以为傲才是。” “是的!在那之前保护引领他就是我身为哥哥的责任了!”他眉舒目展地笑道。 下一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歪了歪头直白地笑道:“说起来,神黎你都叫千寿郎了,也直呼富冈的名字了,为什么不叫我杏寿郎呢?” “嗯?”他的话让神黎一愣,神黎对上了他直直看来的眼睛,正想说:“那不一样……” 但是他没等神黎说完就突然微翕起嘴唇来,像教小孩子一样微笑着引导她:“试试看嘛!来,杏——寿——郎——” 这个名字被青年刻意放轻又压低的声线拉成了几个温柔而短促的音节,这有些不符合他平时说话时精神又生动的作风,不过语气里那耐心的调子倒是没变。 他此时注视着她的眸子和微笑都耐心极了,但是期待的意味也像那瞳孔的眸光一样闪闪发亮,他十分安静地等待着神黎开口,似乎生怕错过她的一丁点声音。 神黎被看得恍惚了,鬼使神差的,竟真的学着他张开了嘴:“杏、杏、杏寿——” 但是大抵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了,神黎一时被看得脸颊发热,连着本来简单的几个音节也是磕磕绊绊吐出来的。 于是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了,这下终于能流利点说了:“杏、杏寿郎。” “嗯?”但是他好像没听清。 神黎一噎,方才尝的果酱让她现在的喉咙发甜,本来觉得没什么的,但是他伴随着微笑的等待让那个名字就像一颗抵在了舌尖上待化的糖果,想吐出又一时说不出,想咽下也不行。 但是最终,她还是鼓足了气一样抬头望去,刹那间撞进了一双如火般热烈的眸子里:“杏寿郎。” 她终于清晰自然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相反,他也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回应了她:“嗯,我在这里。” 他笑眯了眼,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但是这会的神黎突然觉得自己被捉弄了。 于是她不甘势弱,像是突然叫起劲了一样,开始不断地唤他的名字:“杏寿郎,杏寿郎,杏寿郎——” 她微笑地看着他先是点了点头,但随着她叫的次数越来越多,不出意外看见他一愣的神色。 但神黎没有停,继续多叫了几次,结果发现他的脸渐渐染上了薄红。 果然被叫多了也是会害羞的啊。 神黎想。 说起来炼狱先生总是那般坦荡又爽朗地笑着,似乎对什么事都足够乐观镇定,从没见过他慌乱或害羞的表情。 思及此,她微眯着眼,坏心眼地走上前一步贴近他,继续微笑地唤他的名字。 他果真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虽然面上依旧是一如既往镇定的微笑,但是他抬起了指骨修长的手微掩住了绯红的脸。 见此,觉得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她也就不叫了,神黎看着他,露出了宛若胜利般的狡黠的微笑。 炼狱也不傻,这会好像看出神黎在逗他,但他却没有生气的样子,片刻后他放下了手,脸上的绯色还没褪下,他凑近她,朝她笑道:“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多叫几次吧!” 神黎呆住了。 她眨了眨眼,觉得剧本有点不太对。 于是她恍惚地转过身装作没听见他的话,但是她还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选择生硬地转移这个话题,正气凛然地抄刀剁掉了葱头:“做饭!” 活像个以厨为命的小福贵。 对此炼狱爽朗地笑了几声,选择放过她,他道:“看到你没事,看到你这么精神真是太好了!” 神黎也一愣,抬眼望去时对方刚好也转头来对她笑道:“桔子酱差不多了!我家新年的时候也会做这些,今年新年有空的话要不要来我家过节呢?千寿郎和我父亲肯定很高兴你去,我做饭给你吃。” “好啊。”她笑道。 但是下一秒她心想好像不知不觉就和不少人有了约定,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呢? 这么想着,她又笑着补上一句:“有机会的话。” 期间,甘露寺小姐和神威的比赛终于停了,因为她突然看到无一郎站在厨房门边扒着门沿,探出一双碧青碧青的眼睛瞅他们。 神黎正想招他进来一起试菜的时候,义勇突然也冒了出来,说要帮忙。 这下就很挤了。 他们两个人同时用那沉默的眸子盯着她瞧,似乎在面无表情地说“把我留下吧”,神黎看得心软,一时抉择不了,索性自己走了出去,将后续不算多麻烦的任务都交给了他们。 于是,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少年如愿以偿被留在了里面,但是奇怪的是他们脸上都是困惑的呆愣神色。 金红发色的青年见他们两个人拿着神黎交给他们的大头葱站在那里歪头歪脑的,以为是他们不会做,便元气满满地笑出声来,扯着他们的手热情地说要教他们。 很快,义勇和无一郎顺利地加入了做饭的行列。 神黎心想这三个家伙真勤劳啊,以后嫁给他们的女性在家务上必定不会吃亏吧。 不过…… 神黎瞅着义勇和无一郎做起饭来笨拙的身影。 这两人的家务能力好像有待加强就是了。 神黎走出厨房门看见神威悄也声息地站在门外,绯橘发的少年人姿态懒懒地倚着门,脸上扬着看不出悲喜的微笑,也不知道在这里站多久了。 神黎有些困惑,问他站在这里干什么,他也没说,见神黎出来后反倒哼着曲调走远了。神黎心下困惑,但没多想,她转身朝炭治郎房间走去,想去看看他的情况。 结果打开门时看到的是炭治郎把祢豆子用被子从头盖到尾的场景。 哇!这个样子也太诡异了吧,活像祢豆子去世了一样。 神黎哭笑不得。 炭治郎对此十分尴尬地笑了笑,他道:“家里好像来了很多人,我一时慌张以为是别人,要是让别人看到祢豆子就不好了。” “是呢,那些人都是鬼杀队的人。”神黎提醒了他一下,果不其然看到他有些慌张的神情。 “别担心,祢豆子没做错事,我会保护她的。”神黎笑着安慰道,一边走进去关上门,伸手去探炭治郎的体温,嗯,已经完全退烧了,她开心地笑道:“等下出去打个招呼吧,都是鬼杀队的前辈哦,午饭也快做好了,等下一起吃吧。” 与炭治郎打好招呼后神黎又去了趟厨房招呼了义勇出来一下,悄声问他,他微微低下头听她的耳语:“义勇先生,鬼杀队知道祢豆子的事吗?” 因为鳞泷先生说炭治郎兄妹是被义勇给救助引荐过来的,所以神黎才来问他。 但是当神黎问后他却一顿,微微定格的表情像是在思考祢豆子是谁。 片刻后,他好像想起来了,也像是意识到现在家里是什么状况,脑后系着的黑发一瞬间像黑猫的尾巴一样惊得全然炸开来了,然后就要往炭治郎那边走去。 神黎问他去干嘛,他一本正经说要去守在他们房间门口防止鬼杀队的人突然动手,神黎一听,无语道:“你这样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不多时,终于把义勇给劝回去乖乖做饭后,得了空闲的她小跑过去神威和阿伏兔身边。 恰巧阿伏兔正接过神威抛过去的什么东西,然后朝他抱怨说:“你这几天在这里好吃好住的,我这几天可是被折腾得心力交瘁!啊!好想快点回去!” 至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神黎从身后挤进他们两人中间,笑道:“那就回去呗!我们一起啊!” 闻言,阿伏兔的表情像是按了暂停键一样,神黎微笑地看了他几秒后他的表情才动了起来,但是依旧是抱怨的语气:“你这句话早说不就完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想回去了!” 神黎耸了耸肩,毫无愧疚地笑道:“我又没说过我不回去了。” 语毕,她拍了拍神威的头,顺便撸了一下他的呆毛笑道:“倒是你,这几天这么乖,值得夸奖!” 结果她刚说完,这条摸他脑袋的胳膊就差一点被他给抬手卸了。 他睁着湛蓝的瞳孔微笑地看着她,语气轻飘飘的:“你可别误会了,如果你今天早上敢说要留下来的话,我就全杀了他们哦~” 他撑着木廊上的木板,晃了晃廊下的脚丫,偏过头不再看她。 阳光在他脸上跳跃,他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瞳孔,但面上依旧是轻松的笑意:“只是觉得很久没看你笑得这么傻了,所以想看看你这蠢样而已。毕竟要当个体恤下属的上司,我就当你放假出来游玩一下放过他们好了,回去后可要好好卖力为我工作~” 神黎看得出神威的心情好像不错,至少这种时候他总是闲适慵懒的,很快,无一郎过来说可以开饭了。 但神黎没想到本来是一顿普通的午饭,可过程却有一点鸡飞狗跳的。 这顿午饭加上炭治郎总共十个人,虽然里边有些人是很寡言安静的性格,但是坐在同一个饭桌吃饭,人一多难免就热闹了。 炭治郎在这里面算小辈来着,虽然一开始出来时因为炼狱他们都是鬼杀队的人而有些心虚拘谨了,但是他自身温柔又健谈的性格很快让他自己融了进来,神黎觉得他和炼狱在这方面有点像,该说不愧都是长男吗? 无一郎坐在神黎身边,刚一开饭,他就往神黎碗里夹菜,神黎一愣,侧头看去就对上了他空茫茫但是温软的眼睛,他轻声道:“这道菜我有帮忙。” “啊,谢谢。”神黎笑着道。 但是少年依旧无声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什么,神黎吃了一口后便笑着夸奖道:“还不错,无一郎真棒!” 他几不可察地笑了,开始使劲往她碗里夹菜:“那就多吃点。” 结果坐在她对面的义勇和炼狱突然也夹了菜过来—— “这道菜我也有帮忙。” “神黎,你多吃点!” 对此,神黎看着碗里满满一堆菜有些不知所措地道谢:“啊,谢谢。” 这时,坐在她另一边的神威突然“咔嚓”一声拗断了手中的筷子,神黎一惊,侧头看去时却是他拿着双断筷的如常的微笑:“诶呀,不小心太用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总觉得有点不对劲。”【bushi 三只夜兔加两个大胃王,鳞泷老师要被吃穷了【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伍肆 “神威先生身上,好像传来了不太妙的气息。”坐在一旁的炭治郎轻声说。 神黎一听,将自己的筷子先给了神威:“那你用我的吧。” 闻言,绯橘发少年攥着断筷的拳头一顿,而后慢慢松开手,十分自然地接过神黎的。 神黎正想起身去拿新的筷子,但是坐得离厨房比较近的炭治郎笑着起身说他去给神黎拿,于是神黎又坐下了。 饭桌上因为神威刚才那一出而静了一会,但是这种安静且诡异的氛围随着炭治郎微笑递来筷子后而结束了——因为神黎再次吃了起来,但是他们还是会时不时夹菜给她。 大抵是觉得有趣,这会就连甘露寺小姐也开始给她夹,这让神黎有些苦恼。 虽然不是吃不完吧,但是总是夹给她就显得很突兀很诡异了,阿伏兔也就算了,看,鳞泷先生和天音夫人这两位长辈都时不时侧目看过来,神黎觉得有些尴尬了,便学着他们把菜夹给了年纪小一点的无一郎和炭治郎。 “你们两个吃多点,快快长高。”她笑道,一边对义勇身边的炭治郎说:“多吃点训练才有精神。” 无一郎微眯着眼淡淡地笑了,而炭治郎也是十分感激地笑道:“谢谢,我会更加努力的。” 他目光澄澈,笑容阳光又温柔:“总有一天,我也想成为能被神黎小姐撒娇的男人。” 啊!这个温柔的孩子太体贴了! 神黎觉得自己的心被戳中了。 但是周围几个人在炭治郎这么说时动作同时一顿,又是一阵静谧过后,突然有人开始动了。 “炭治郎,多吃点。”这是面无表情夹菜给炭治郎的义勇。 “可别浪费啊,这些都给我吃完。”这是面无表情夹菜给炭治郎的无一郎。 “灶门少年!说得好!多吃点才有力气训练!”这是微笑着夹菜给炭治郎的炼狱。 “哦呀,上进心这么强啊,那等下我们就开始训练吧。”这是微笑着夹菜给炭治郎的神威。 “那、那个……”对此,炭治郎有些慌张地看着碗里根本吃不完的食物:“已经够了……” 他已经嗅到了十足的□□味了,而且还是针对他的,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神黎和其余几人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循环打转,神黎心想男人之间的情谊还真是奇怪啊。 结果这么想的她就看着之后的他们吃顿饭硬生生吃出了打架的感觉。 虽然没有动刀动枪,但是以筷为刃的战斗也是看得神黎呆愣愣的。 神黎觉得莫名其妙,又不是不够吃需要抢,几个大男人干嘛在那里针锋相对的。 对此最先发声的是看不下去的阿伏兔:“喂!你们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 被这么说了后他们才消停了些,所以全程下来大概只有鳞泷先生和天音夫人进食得最为淡定了。 吃完饭收完碗筷后,是人的精神最为倦懒的时候,大家都各自找地方休息,但甘露寺小姐似乎不困,她见神黎坐在廊上便兴致勃勃地跑过来与她聊天。 这位少女是个十分热情可爱的人,与她聊天也非常轻松有趣,她似乎对于神黎和炼狱的事很感兴趣,径直兴奋地问他们是在哪里遇见的,又有着怎样惊天动地的相遇。 神黎一愣,就着这个奇怪的形容词思索了一会,但是只能简单又遗憾地告诉她是遇上鬼后被炼狱给救助了。 然而,经由她嘴中说出来的不浪漫的言辞却还是让甘露寺兴奋地红了脸颊:“呀!是英雄救美!” 神黎笑了笑,没有告诉甘露寺她第一次听见炼狱的声音时其实差点忍不住揍他。 不过,惊天动地啊…… 神黎不禁想起那两个天气天差地别的午后里炼狱说的话。 想着想着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她来说,好像确定是惊天动地般的震撼啊。 第一次见到那个如阳光般的青年的午后,现在细细想来,竟然也不觉得当时的日光黯淡。 偏巧身边的甘露寺还在兴奋地询问她有关的事,她问神黎炼狱是怎么告白的,问着问着甚至问说炼狱求婚了吗。 这、这进展就有点快了。 神黎笑着想。 本来她还能对答如流,奈何这位少女微笑的神色像个渴望触碰恋爱的孩子一样既羞赧又暧昧,被问得多了,搞得恋爱经验基本为零的神黎也觉得越来越不好意思了。 这时,炼狱刚好从身后走来,他听到她们的对话,又看着神黎有点招架不住了,便笑着对甘露寺说:“甘露寺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诶?!”神黎和甘露寺对于炼狱的坦荡都感到惊讶,而神黎也觉得有点不妙,她便赶忙说:“炼狱先生,晚点不是要赶路吗?你还是快点去休息吧!” 见着神黎害羞,炼狱也就不说了,他朗声笑了两下后揉了揉她的脑袋离开去休息了,但惹得甘露寺更好奇了。 这时义勇恰好拿着一袭红色的羽织过来给她,那是红叶的羽织,他说:“给你。” 神黎一愣,微笑着接过,但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件羽织,她抬眼看了看义勇,笑道:“需要我帮你补下羽织吗?” 义勇一愣,随即乖乖把脱下的羽织递给了她。 对此,甘露寺惊奇的视线在他们之间徘徊。 神黎拿了针线回来缝补的时候,义勇就坐在身边等她,很快,甘露寺也离开了,只剩他们两个。 神黎最后轻轻一扯针线结束了缝补,坐在廊上阴影中的她将义勇的羽织对着午后的太阳抖了抖,然后才还给他。 但是他拿过后并没有马上穿上,那件柔软的羽织摊在他的膝上,他安静地看了她一会,沉默的视线在她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被稍长的鬓发遮掩住了的耳朵上。 神黎被他这么一看,有些不自在地拨弄了一下那些发丝,她别过头轻轻地笑:“抱歉啊,你送的礼物我没能保护好。” 她的道歉使他一愣,但是他道:“没关系。” 语毕,他突然抬手从制服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会,片刻后,一个红色的小布袋摊在了他的掌心中递到她面前来。 “这个……”他在神黎疑惑的目光中将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神黎一看,惊讶地发现竟是那红色的流苏耳饰。 他说:“之前祭典和你分开后,我又跑回去把另一只拿走了。” 对此,神黎是又惊又喜。 跑回去拿什么的……这家伙,也过分可爱了吧。 黑发男子拿着那只耳饰,抬眼来看她,淡淡地问:“我可以帮你戴上吗?” 神黎微笑地点了点头,把脸凑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过后,清冽的表情似乎都柔和了下来,神黎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也凑近来,那浅浅的呼吸轻抚着她的脖颈之际,他抬手拨开了她的鬓发在她耳垂上摆弄着。 但是有些笨拙呢。 神黎在感到耳垂的软肉传来一丝刺痛后,笑着调侃道:“义勇先生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闻言,他的动作一顿,力道真的一下子轻了不少:“抱歉。” 待别好耳饰后,神黎开心且满足地拨了拨,她对义勇笑弯了眼:“这次我会好好保护它的!” 他伸出指尖来戳了戳她的脸颊,那张瓷白的脸在阳光中清浅地笑了,如同狭雾山上化开的雪:“很好看。” 这个微笑让神黎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她愣愣地看着他染上光亮的眼睛和那张神色柔和的脸,倏忽觉得脸颊和耳朵都有些烫。 她心想这阳光也照得人太热了。 日落时分,炼狱、甘露寺和义勇就要拜别他们了,毕竟只是来看望一下她的情况,现在放下心来后他们显然也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 义勇虽然暂时没有任务,但是说要先去一个地方的紫藤花纹之家等待为他铸刀的刀匠。 临别前,他们在霞光淡淡的雪景里与神黎等人一一告别,还分别以前辈的身份对炭治郎表达了鼓励之意,这让本就乐观努力的少年十分开心振奋。 最后,金红发披肩的青年看着神黎身上临时穿上的红色羽织,郑重地对她说:“你朋友的事我听富冈说了,向你保证,我会履行自己的职责竭尽全力杀鬼的。” 他难得的严肃让神黎一愣,神黎正想笑笑让他别那么辛苦,他却率先张开双手来对她笑道:“需要我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吗?” 他的笑容不掺杂质,坦荡又直率,神黎凝视了他一会后,轻轻抱了上去。 “谢谢你。”她笑着说。 本来身高就相差不大,神黎把下巴搁在他肩上,下意识蹭了蹭他肩上的头发。 下一秒离开他的怀抱时,她发现炼狱的脸有些红,但是来不及再说什么,一声刺耳的枪响让他们同时一惊。 嘭—— 冒烟的弹孔打在了炼狱脚边,神黎无奈地看去时,是那个站在门边的绯橘发少年抬伞微笑的影子:“趁还没受伤赶紧走哦,否则等下恐怕走不出这山了。” 啊,这两个声音一模一样的家伙,莫名其妙怼得最凶呢。 说是这么说,但是炼狱还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后才走了,而义勇在离开前也张开手来,神黎便顶着神威那像刀一般的目光飞快地抱了他一下,然后又抱了甘露寺几下,惹得甘露寺害羞得红了脸。 “义勇先生!”神黎最后叫住了义勇,对他笑道:“要常回来哦,有人一直在等你回来!” 那个黑发男子一愣,很快也点了点头。 于是,神黎真诚地祝福他们道:“祝武运昌隆。” 天音夫人与无一郎是晚两天离开的,好像是天音夫人有事要与鳞泷先生谈,而护送她的无一郎自然也多呆了两天。 这两天里,没什么事做的无一郎跟着神黎做了一些家务,比方说做饭。 虽然看得出他确实不会做,但是少年却学得十分认真,那股认真的劲叫神黎都不禁咂舌。而每天都午后闲来没事的时候他就枕着神黎的腿小憇,没事两人一起去给炭治郎送饭。 相比起他们的轻松,神威这两天可以说是使劲折腾病好了的炭治郎,回来后又总是与无一郎展开莫名其妙的嘴炮战争,有时甚至会动伞动刀的。 而往往这个时候,炭治郎就会在一边劝,而阿伏兔……阿伏兔表示自己才不想掺进这种三岁小孩子抢玩具一样的战争里。 鳞泷先生的住处来多了人,本就不多的房间分配自然也有所变动,经过商量,神黎与天音夫人被分在了一起。 本来说是无一郎和神威阿伏兔一间的,但是双方好像都不依。 神黎也觉得把无一郎和他们放一起不太放心,就抱着被褥让无一郎和她们两个女性一间了,对此,天音夫人也不介意,所以神黎就敲定了下来。 但是神威好像对这个分配不太爽,问他他却说是不想和阿伏兔这种睡觉会打呼噜的家伙一间,神黎心想难道是要让她和阿伏兔一间吗? 嗯,好像也还行……但是她这样说神威就不出声了,乖乖去与阿伏兔一间了。 时隔两个多月,又和无一郎躺一间房了,虽然村田不在,但还是让神黎有那个时候三人在一起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猎鬼的作息缘故,无一郎在晚上也是挺精神的,所以那两天都很晚才睡。 这个时候,神黎会和他聊天打发时间,但是因为怕吵到天音夫人休息,他们往往是在确认她睡着后才悄声交流的。 神黎还为此在无一郎的默许下将两床被子拼在一起,这样的话他俩侧躺在被子里时就能近距离面对面听到对方的声音了。 无一郎没有话题时就和她讲述了自己这两个多月的情况,但从他淡淡的口吻中神黎得知这个孩子的生活其实过得很寡淡单调。 明明还是该无忧无虑玩闹的年纪,可是他每天除了杀鬼就是赶在去杀鬼的路上。 他神色空茫地说着时,神情上也没有流露出对幸福生活一丝一毫的渴望与羡意。 神黎突然觉得他的世界或许到现在了还像他失忆时一样空白一片也说不定。 她失忆了会努力去为空白的记忆染上色彩,但是少年却让她感觉到了他好像几乎没有喜欢的东西或能跓足的事物一样。 神黎对此有些忧虑。 但似是看出她眼中的意味,少年一愣,随即淡淡道:“也不是没有期待的事的。” “是什么呢?”神黎问。 午夜里,他俩的墨发披散在枕上,几乎交织重叠在一起,神黎只能从那若隐若现的幽青色去判断那是谁的发丝。 “嗯……”他思索了一会说:“我现在路过川流的时候,希望结冰的水能开始流淌。” “我看见冬眠的小动物巢穴的时候,希望它们能够赶紧出来活动。” “我每天休息睡觉的时候,希望白天和夜晚的日月交替能进行得快一点。” “有时看见猫咪的时候,就会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路过那个村子去看看一郎。” 少年慵懒的语气夹杂着温热的呼吸,熄了灯的屋子里,他面容上的光影模模糊糊的,神黎也能看到隐约的轮廓,但是他泛着淡淡眸光的瞳孔看着她,莫名的让她移不开目光。 “我希望每天都有太阳让山上的雪赶紧化,这样那些花花草草也会快些长出来。” “我希望那些银杏树可以赶紧变成像小扇子一样金色的叶子。” 说着说着,他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所有的措辞皆在最后化作了他嘴边一句淡淡的呢喃:“春天怎么还不来?” 神黎一愣,随即淡淡地笑了。 但她只是说:“快了。” 快了,你所期盼的春天,一定很快就会来了。 她想。 当晚,神黎做了一个梦,梦中已经是春天了,里边全是无一郎描述的画面。 她看着他在梦境里因期待的事物而难得像个孩子一般雀跃,那宽大的衣袖像振翅的黑色鸟儿一样飞扬。 他踩着傍晚飘落满地的金色银杏叶奔跑着,最后在石阶的边缘还朝神黎温软地笑,还让她赶紧过来。 神黎微笑着上前,但是还没走到他身边却看见他那包裹在黑衣下的瘦削单薄的身体开始往身后的石阶下倒去。 少年倒下的身影仿佛是被刻意拉长放慢了时间的,神黎清晰地看着他宽大的衣袂和墨般的长发在晚霞淡淡的空气中飘飞。 他的身后是空无一物的天际,发丝扫过少年还未来得及长开的青涩脸庞,他雾青色的眼睛依旧空茫茫的,但是正注视着她,被飘飞的发丝微掩的嘴角像是在笑。 然后,他就那样,面露释怀的表情,像那轻飘飘的银杏叶,又像那身后的晚霞一样,顷刻间落下消逝,以跌落石阶的形式消失在了她眼帘中。 神黎被这个梦吓醒时,已经是清晨了。 她下意识去看身边的无一郎,但是屋里空无一人,除了她外的被褥都已经叠好收齐,神黎一惊,跑出屋子时却见无一郎就站在门外。 他看着神黎有些不整的衣衫,面无表情地给她整理了一下,然后道:“看你睡得那么熟,我就没叫你了,我今天尝试做了早餐,已经好了,大家都在等你,赶紧洗漱一下来尝尝看吧。” 神黎呆愣愣的,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那只是一个梦。 无一郎虽然有些困惑她的神色,但是神黎没有说什么他也就没问。 中午的时候,将那个荒唐的梦境遗忘掉的神黎带着无一郎去给炭治郎和神威送饭,一路上,神黎看得出无一郎不是很喜欢神威,但他却问了一些神威的事,于是她便与他说了些。 说着说着,那个少年突然来了句:“神黎你恢复记忆了吗?” 恰巧神黎正跃上一块石头,闻言,她一愣,低头看去时无一郎站在树影婆娑的下边仰头瞅她。 神黎点了点头:“算是吧,差不多了。” 阳光在墨绿的树隙间闪闪烁烁,但是落入他眼里的光却十分黯淡,他淡淡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他也跃了上来,难得轻轻笑了:“……这样的话你就能回家了。” 明明是神黎恢复了记忆,可是无一郎此时看起来却好像比神黎自己还高兴,但是神黎却觉得他似乎有些落寞的样子。 这种情绪可能源于他自己的情况——因为他说:“感觉被落下了,只有我还什么都不记得。” 神黎一愣,正想说什么时,他又道:“炭治郎的红色眼睛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天音大人他们让我不要放过任何细节,说这样总有一天会恢复记忆的,我也想赶紧想起来,但是有时又会觉得如果是很悲伤的记忆的话不想起来也好。” “可是这样就太胆小懦弱了,所以我还是想要努力地前进。”他偏过头来道:“最近,我感觉自己很切实地在前进着。” 神黎安静地听他讲。 “我有了期待的事情,也会开始关注一些事物了,天音大人他们对此好像也很开心的样子。”他的身影轻巧地踩过阳光影影绰绰的山石与河流:“柿子,花,黎明,雪,天空,星星,麻雀,信,大雨,松枝,灯火……” 少年一一列着这些简单的事物,最后在一处茶花满盈的枝头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神色淡淡地对身后的神黎说:“我现在想起这些,总会想起你。” 神黎愣住了。 少年站在那茶花艳艳的树影间,像一只正在踩光影的花鹿。 但是却让她又想起了那个梦境。 而他的眸子软软的,比阳光下的水都来得澄澈:“神黎,我想看有你在的春天,所以,能别走那么快吗?” 神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但是半晌后,她便温柔地笑了:“冬天过得真慢啊。” 林间有风拂过,吹散了她接下来的言语,但是发丝飘扬的少年却微微瞪大眼,随即也轻轻笑了。 “能够遇上你真是太好了。”他说。 天音夫人和无一郎是在第二天黎明时分离开的,离去时他们似乎怕吵到神黎所以没有叫她,但是神黎是知道的,所以她还是起身与他们作了个告别。 临走前,天音夫人向她小鞠一躬说:“祝武运昌隆。” 等到神黎再次回到房间时她才发现自己枕边放了一只纸折的千纸鹤。 她淡淡地笑了。 日子又过了几天,很快,神黎一行人也决定告别鳞泷先生和炭治郎了。 炭治郎这些天被神威折磨得精神萎靡,但是他进步很快,不管是战斗技巧还是精神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对此,神威却只是轻飘飘地笑道:“抗揍性提高了不少。” 离开鳞泷先生家那天,神黎拿着点包裹、日轮刀和油纸伞与他们告别。 炭治郎十分不舍,但是最终还是与鳞泷先生饱含祝福地目送他们下山离去了。 阿伏兔一直在捣鼓着什么小机器,那似乎就是可以回去的东西。 但是在回去之前,神威看着她的打扮似乎不太满意,他湛蓝的眼睛在她的耳饰上转了一圈,神黎警惕地瞪着他,他一愣,片刻后也就不管了。 见此神黎心情也好上不少,她朝他笑眯眼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眨了眨眼,心情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神黎看见他转身向前走去,那绯橘发的发丝和斗蓬随风恣意飘扬,而她微笑着,如同过去无数次那样跟上了他无畏向前的背影。 但是她刚踏出第一步,视野却突然天旋地转起来。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心脏正在剧烈收缩,似乎顷刻间就将肺里和血管里的氧气都尽数耗尽了。 她的身体如同千斤重般下坠,整个人尚在恍惚之时就已经向前倾倒而去了。 神黎下意识伸手去拉神威的手,但是指尖却堪堪擦着他的掌心而过,好在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静转过身来。 但同一时间,她觉得澎湃的血气翻滚着涌上喉口。 即便她及时抬手掩住了嘴,但那伴随着两声轻咳而呕出的血还是刹那间从指隙间溅出,星星点点地溅上了神威刚转过来的脸。 眼前白光一闪,她最后看到的是神威微缩的瞳孔和伸来的手。 ……别露出那副表情啊。 她想说。 作者有话要说:神威:“你们尽管撩,反正她就是要和我走的。嗯???这么大只兔子呢?”【bushi 义勇,大哥,无一郎:“Ihavealongdate.”【bushi 好希望时透无一郎可以拥有无数个春天。 好了!!搞完孙子我们就要去找祖宗了!!【bushi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伍伍 乌黑的高跟长靴踩着钢制的冷硬的地板向前走, 头顶上的灯忽闪忽闪的, 光线骤明骤暗之中, 眼帘里延伸而去的是一条枪支器械凌乱破碎的半封闭走廊。 浮光掠影间, 有黑发的少女从支离破碎的防护玻璃边经过,漏空的窗灌进了夹杂着沙砾的风,吹得她开叉的红色旗袍和肩披的斗篷微扬。 脚下是玻璃、机械等各式各样的残骸碎片,或明或暗的血迹从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身体下漫出、搁浅又凝结, 她一手拿着油纸伞, 一手把玩着烟斗越过那些狼藉向深处走去。 身后有微弱的动静,子弹咔哒一下上膛,有趴着的人颤颤巍巍地朝她举起了枪:「去……去死!」 但是嘭——的一声刚响,子弹就被她倏忽旋开的伞弹开, 顺着来时的轨道回去了。 于是,子弹噗嗤一声没入□□的声音伴随着枪支落地的脆响消失了, 走廊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她淡淡地看了对方片刻,很快又重新走了起来。 神黎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知道这是个梦,也是她的记忆。 梦中的她是海盗。 是无恶不赦的海盗。 她在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铁门前, 面色冷漠地抬脚踢碎了那扇门。 半米多厚的门自上而下碎成大大小小的钢筋石块稀稀疏疏落下的同时,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实验室,那中心放着一台圆形的大机器,周围所有的电线光源都通向它。 咔喀—— 门后有一排身着白衣的人几乎是在门被她踹开的那一刻就举起了枪对准她。 在那群人身后,有个眼镜仔还在慌乱地抱着几张白纸, 高亢尖锐的声音像在自言自语:「保护时空仪!还有资料!完了!敌人来了!我们要死了!」 相比于他的惊慌,其他人都显得十分安静镇定,有一个白衣的黑发少女背对所有人,安静地端坐在那台仪器前。 神黎将手中的伞合上微微抵在肩上,这时,那排人中有人好像忍不住想先扣动扳机,但是她顷刻间掷过去的烟斗在子弹出来前就准确地捅进了枪管里,那人瞬间被吓得跌坐在地。 而其他人也是一惊,终于慌了一下,似乎迫不及待就要开枪扫射了。 神黎看都没看他们,面无表情道:「自古研究时空法则的一族是吗?听起来挺高大上的,但是为了做这个研究而私自夺取其它星球的能量结晶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前方少女的身影一顿,片刻后,她轻轻的声音传来:「您这样的存在,应该更能明白我们不惜这样做也要完成的宿愿才对。」 那个少女微微侧过头来,神黎看到了一双神色淡淡的黑眸:「我们也只是想要拯救这颗星球,拯救我们自己的家而已。」 「我懂我懂。」梦中的她有些不耐地随口敷衍了两句,随即把伞尖对准了他们。 她神色冷漠地说:「但是没办法啊,因为我还想活多几十年,所以能请你们把那些从我老家拿走的结晶石还给我吗?」 但是下一秒,身后就有子弹袭来飞速掠过了她的发丝击中了前方的其中一个人。 她转身看去,是绯橘发的少年站在走廊上抬伞微笑的身影: 「不还的话,就杀了你们哦。」 当时那因子弹掠过而微扬的发丝摩挲着她的脸颊,让她觉得有些酥、痒。 所以她忍不住将那些发丝别到了脑后,但是奇怪的是脸颊上还是传来了痒意。 而且,渐渐的,那块肌肤竟传来了温热的湿意。 神黎蓦然一惊。 这时,眼前突然闪来一阵刺眼的白光,神黎不禁眯上了眼,而那梦境光景也随着白光的闪现全部消散了。 待白光散去时她才微微睁开眼脱离了梦境,然后她看到了一只小鹿。 小小的梅花鹿,应该比成年大型犬差不多大罢了,正低垂着脖颈在她的眼帘中饮河流边的水。 现在应该是冬天晚上,因为尚且模糊的视野里有浅白的雪。 可惜的是周围很暗,她一时判断不出这里是哪里,有淡淡的月光从那无云的天空洒下来,照得那只小鹿身上的斑纹好看极了。 她意识恍惚地看着它温顺饮水的姿态,虚虚唤道:“神威?阿伏兔?” 唤了几声没人应答,只有窸窸窣窣的风声。 好吧,看样子他们不在附近。 神黎想。 她应该是身体突然不适睡过去了,那两个家伙该不会随便把她扔了吧。 好吧,开个玩笑,应该不会。 但神黎也不叫了,就看着看着那只小鹿,好像在发呆。 可看着看着,它竟突然伸过头来用温热湿润的舌头轻轻地舔她的脸颊。 这下神黎的意识就清醒些许了。 与此同时,她的思考能力和身体感官似乎一下子都动了起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一条河边,岸边是有些硬的草碴子。 而她身体大腿以下的部分正浸在那浅浅的河流里,因为是流水,所以还冷不到刺骨的温度。 但是口腔里有淡淡的铁锈味,身体也像是重锤砸过或车轮子碾压过一样酸痛又无力,神黎懒懒地趴在那,一时间竟不想要起来。 但她还是下意识去摸手边的位置寻找自己的伞,几秒后,当她终于握住伞的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人都安心了下来。 此时那只小鹿还在轻轻地舔她,神黎一望,望进了它的眼睛,那里边有干净温顺的眸光。 神黎想刚才梦中的感觉应该就是它舔她的缘故吧。 片刻后,她终于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小鹿似乎被她这个本来躺尸状的人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它受惊地退了好几步,然后停在了不远处,也没有跑远,就在那喏喏地瞅着她。 浅浅的河流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她爬起来后先是检查了一下周围的东西,发现日轮刀和包裏也都还在,然后她拧干了和服的摆子,十分淡定地捧起清澈冰凉的河水开始洗漱。 虽然说一觉醒来突然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但是神黎并不是很慌张。 反正之前完全的失忆状态都是这么过来了。 待口腔里的血腥味都没有了,她探头盯着光影虚晃的水面一看,看到了一张正滴着水的苍白的脸。 但好在不久前咳血时产生的血迹除了衣物上沾到的外都已清理干净,神黎心情好了点,于是又理了理有些湿乱的麻花辫。 冬夜里浸了水的衣物总归是冷凉的,神黎踩着木屐上那湿漉漉的袜,觉得风吹来时那寒意就从脚底蹿上了头盖骨,叫人有些受不了,她索性直接把袜子脱了后扔了。 水面是粼粼的光,河底下是粒粒清晰的沙石,周围都是树影,往里望过去还看见有独属于山的薄雾,神黎判断她现在所处的应该还是山林。 虽然睡过去前身体的那种剧烈不适感已经消失了,但是她现在感觉到饿了,而且从饥饿程度判断,她睡了至少半天之久。 神黎拾起刀和包裏,觉得那腰部以下的和服沉重又冰冷,紧紧地贴着她的皮肤,再加上不久前失了点血,所以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又冷又饿又累。 于是她忍不住把包裏打开,里边是红叶的羽织,她心里想着对不起冒犯了,然后将她的羽织穿上了,果不其然暖了一丢丢。 这大晚上的,神黎想先找个温暖点的地方休息。 离开这里前神黎发现那只小鹿还没有跑远,正站在不远处的小石块上安静地瞅她。 饿得有些发昏的神黎一看,思索了几秒钟要不要吃了它。 但是片刻后,丛林里传来响动,有只成年体型的梅花鹿从里边蹿了出来,踱至小鹿身边。 三只动物也不怕生,在她面前亲昵地蹭,身体徘徊依偎在彼此身边,还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应该是家人吧。 神黎看着想。 “算你幸运吧,小家伙。”她嘟囔一声:“还有,谢谢你叫醒我。” 然后她拿着伞和刀走了。 走前,那只小鹿又用那般温顺柔软的目光看着她,像个不晦世事的单纯的孩子,安静地看了一会后,它就与家人们一起并排,继续饮起水来了。 一路上神黎能明显感觉到正在下山,虽然周围很暗,只有点微弱的月光辅助,但是神黎优秀的夜间动态视力还是让她能更敏感地捕捉到风吹草动的。 她拿伞和日轮刀拨开那些弯弯折折探头探脑的枝桠荆棘,待她走得差不多快到山下的时候,突然发现那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喧嚣。 听了一会后她觉得是人类的动静,于是她抱着几分希望往那边赶,走近了些她就确定是人类了,因为她看到了温暖火光,还听到了说话声,但是同时,她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拨开最后的草丛一看,哦呀,不太走运,遇上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人——那横在山下小道上的是好几匹马和数十个身穿劣质盔甲的男人。 看上去可不是什么军人队仕,因为他们的身体素质水平参差不齐,精神面貌也没多好,这大冬天的,举着火把,人人手里拿着把大砍刀。 最重要的是,他们正围着一辆华贵马车转,而马车周围地上躺着的都是些已经流血死亡的人了,没得救了。 很显然,他们是附近的山贼或强盗,甚至可能是他们劫掠了这辆马车。 神黎见地上那些人的伤口是被像利爪撕裂后的痕迹,而强盗们正怪笑着搜刮马车里的物资,神黎冒出来的时候,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率先注意到了她。 相比其他人,那是他们之中算挺精壮的人了,他身上披着廉价的皮草和盔甲御冬,牵着马到她面前来的时候,那马扑哧扑哧的喘息差点怼她脸上。 “哟,哪户尊贵的千金这么晚了还在这里乱晃啊?”那人手上也拿着刀,从方才他指挥其他人做事来看应该是老大。 此时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她,他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包围,他们就着她的脸和身段恣无忌惮地打量了一金,随后不怀好意地笑了:“要不要和我们回附近的寨里歇一歇?”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随意粗鄙,但是神黎没有生气也没有害怕,她很平静地问了句:“这附近有村子吗?” “近的话可没有。”那些人说,又怪笑起来。 澄亮的的火光让神黎觉得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了几分,她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 她又问:“你们是强盗吗?” 这次他们没有回答她,只是十分狡猾地笑。 神黎沉默了一秒,索性直接温柔地笑了起来:“那你们寨里暖吗?有吃的吗?” 这话让他们所有人一顿,他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似乎困惑于神黎身为一个女人的微笑与平静,但是神黎很快从他们的神色中得知他们是以为她脑子有问题或是个单纯到傻冒的落跑小千金。 几分钟后,神黎还真的被他们乖乖绑了扔到马车里拉回寨里去了,她的伞和刀被他们临时拿了,一起扔那车上的角落。 昏暗且颠簸的马车里塞了很多东西,一路上,神黎淡定地坐在里边,心想现在确实有点累,不用走路搭了个便车,还挺不错的。 反正附近没村子,先去他们寨里休息一下吧。 等到了寨里后,她想洗个热水澡,吃大鱼大肉,然后在温暖的地方美美睡上一觉。 嗯?你问如果他们不肯? 那就只能揍了。 反正她本职也算是强盗嘛。 对待同行无需手软。 这么毫不愧疚想着的神黎刚想把手上的绳子挣开,突然听到了昏暗的马车里传来了小孩的呻、吟声。 她一看,一个模糊的小影子也被绑了正躺在她左手边不远的位置,她细细一看,是个七八岁年纪的小鬼头。 他方才应该是昏过去了,这会就被颠簸醒了。 这群强盗竟然还绑小孩子啊。 神黎想。 然后她偏头朝那个微微睁开了眼睛的孩子眉眼弯弯地笑道:“晚上好啊。” 那孩子似乎被神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招呼给整懵了,神黎看见他呆愣的眸子在昏暗中朦胧地倒映出她笑意盈盈的模样。 那是一片红褐与雪蓝交织的淡淡清辉。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即将恢复本职。”【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6章伍陆 咕咚一声马车又颠簸了几次, 那个孩子黯淡的眸光似乎也随之虚晃了一下。 他好像有些茫然, 但是过了一会后眼神就清明起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神黎看着他的影子在昏暗的光线中又扭又挣的,想把绳子挣掉, 但是无果后也就不挣了,只是想要坐起来罢了,可惜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好像也挺困难的。 神黎想要不要帮帮他呢, 但是她刚一动,他警惕的视线就刺来, 于是神黎举了举被绑的手给他看,示意自己和他一样是被绑的受害者。 他顿了一下,警惕的意味果不其然消散了几分。 小孩子真是单纯好骗。 不过她喜欢。 虽然起不来,但是他的反应比神黎想象中冷静镇定多了, 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和样子,可是他既没有叫喊也没有哭泣。 过了一会, 外边传来了强盗们的谈笑或吆喝,其此起彼伏的粗旷声音在夜晚寂静的山野间喧闹得很。 这时,车里一角, 那个孩子的声音轻轻地传来:“现在外面那些人是谁?” 明明是还带着点奶气的声线,但是说起话来倒是挺有一种端庄正经的调调, 语气也有些老成了。 神黎就着刚才看到的和现在的情况联想了一下, 就想这一定是个富家小少爷吧, 还是挺有教养的那种, 可能是晚上出门回家被袭击了。 不过如果她是外边的强盗的话, 可不会让他活着, 除非他有什么大价值。 不过神黎诧异于他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便说:“应该是附近的强盗山贼。” 语毕,她选择用略带安抚的语气如实告诉他:“我被他们抓了的时候,看到护送这辆马车的人都死了。” “……” 那个孩子沉默了,神黎觉得他小小的身影有些抖,但是他自始自终都没出声了。 她有些惊讶于他的镇定,本来还想出口的安慰被她咽了回去。 之后神黎想与他聊天缓解一下他的心情,但他好像不想理她,都没有吱一声。 期间,马车外有一强盗驱着马到马车的窗边来,抬手撩开了她旁边的窗帘子。 月光从那小小的窗子透进来,神黎看见了在慢慢后退的树影,以及强盗那张调笑的脸。 月光照在神黎脸上,那人贼眉鼠眼的,不怀好意地打量她,还笑着说了几句不堪入耳的话,但是神黎听后表情淡淡的,他自觉没趣,便将窗帘子又掩下了,还痞声痞气地骂了句,说晚点要她好看。 帘子掩下去后马车里又暗了下去,神黎见那个孩子窝在那的影子有些抖,便笑道:“很冷吗?别担心,到了他们寨子里就不冷了,还有好吃的。” 语毕,那个孩子一愣,随即好像有些气恼,他拔高了声音,咬着牙说:“你是傻子吗?你这种女人被他们抓住了,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事吗?” 神黎心想这孩子挺成熟的啊。 但是她嘴上却是笑着打趣道:“你知道?” 他一噎,发出一声不悦的轻哼,然后又不理她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是他先出的声:“得找机会逃跑,不然被带回他们那里就更没机会了。” 马车轮子咕噜咕噜地转,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他的声音很严肃认真,神黎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一点焦虑,若不是没光看不清的脸,神黎一定会看看这个孩子现在是不是紧紧皱着眉。 不过他会这样说肯定就不是想一个人偷偷跑,但是是想和她一起逃呢,还是打着让她帮忙然后自己跑的主意呢? 这就很值得思考了。 如果是那种又哭又闹的小孩,神黎可能会直接把他救了,但是她现在非常好奇这个七八岁的孩子在这种处境下会怎么做。 神黎兴致来了,哀叹道:“你现在逃跑也很危险啊,就一个小孩子,他们可都拿着大刀呢,又那么多人,我好怕怕啊。” “总比坐以待毙强。”他刻意压低声音,老成地说:“你不想逃?” 确实不想呢,她就是自愿被绑的啊。 大鱼大肉正等着她呢。 “想是想。”可是她嘴上啜泣说:“但是我一个弱女子加上你一个小鬼头,怎么从这群强盗手里逃呢?” 神黎演得一激动,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结果发现一不小心就把手上的绳子给挣开了。 好在马车里光线暗,那个躺在角落里的孩子也没心情注意她。 听到她的啜泣,他似乎一下子就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小声说:“你、你别哭啊……我、我会想办法的!我们一起逃啊!你别哭了,你再哭,我也有点想哭了,呜……” 说到最后这孩子本来有些严肃老成的语气蓦地软了下来,他轻轻地呜咽了一声,其声音有些压抑,像一只极力不显露出心中害怕与恐惧的倔强的小兽。 果然还是害怕的啊。 神黎听得心软,也不再逗他了。 她看着他的方向,心想这真是个好孩子。 神黎思考了一下,决定不去强盗那寨子里了,就辛苦一下带着这孩子跑路吧,反正车上有这么多好东西。 于是,她轻声对那个孩子说:“喂。” “干嘛?”他夹杂着鼻音的声音闷闷传来。 “我叫神黎,你叫什么名字啊?”她问。 他一愣,好像不太想说,但是也许是想要达成这桩革命友谊吧,半晌后他才闷声说:“岩胜,我叫岩胜。”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神黎便笑了,她也不装了,直接挪过去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在他呆愣的目光中将他身上的绳子解了。 明明那么想逃,但是松了绑后的孩子却整个人都懵掉了,他在神黎摸索到了自己的油纸伞和日轮刀后还是呆愣的。 神黎不禁拍了拍他的脸,嗯,很软。 她笑着说:“别怕,我带你一起逃。” 语毕,她拿伞拿刀,矮身掀开了帘子钻了出去。 车外的月光此时挺澄亮的,照得这条白雪未化的山间小道粉妆玉砌的,有种别样的冷清的美。 神黎的身影乍一出现的时候,周围的强盗似乎都还没反应过来。 神黎一脚把那个牵着马车的强盗踢了下去,对方一阵哀嚎,就是这一声惨叫让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他们纷纷掉转马匹的头,步行的则是操着刀围了过来,其中是开始喧嚣起来的骂声与杂乱的脚步声。 温热的火把将马的棕色鬃毛染成了暖红的色调,被她一脚踹下马车的强盗气急败坏地操刀砍了过来,但是神黎抬伞将伞尖对准了他拿刀的手开了枪,咧嘴笑道:“大人,时代变了。” 随着这声刺耳的枪响,那人的刀应声落地,他抓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不断,听得人心悸悸的。 其他人显然没见过这种武器,一时间懵了,那人的惨叫也让他们露出了胆怯的神色,都不敢轻易靠近。 与此同时,所有的马匹被这静夜中的枪响吓到了,都仰头嘶鸣着骚动起来,拉着马车的马在近距离下的枪响下更是受惊,嘶鸣得比其它马都来得凄厉。 神黎没有考虑到这个,脚下的马车随着那匹受惊的马一时晃了起来,它径直脱疆拉着马车冲了出去,还撞上了好几个强盗。 想到马车里的那个孩子,神黎一把抓起疆绳想要稳住这匹马,稳住前她想着就这样策马带着他和马车走好像也行,便在山间小道上熟稔地策起马车来了。 但是身后的强盗竟然在乱了片刻后,举着火把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有些拿了弓的竟然还射箭。 好吧,这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神黎想。 她在较宽的地方将马车稳稳停下,然后掀开帘子,也不管里边的岩胜是何种表情就对他说:“乖乖在这里等我一下。” 语毕,她跳下马车。 那群强盗中的老大见此趁机气恼地策马过来,拿刀指着她向其他人发号施令,于是所有人一下子挥着大刀,大叫着蜂拥而上。 神黎看着那不远处举着火把飞奔而来的强盗,在将空中射来的几根箭扫飞后笑着挥伞向那群人攻去。 一时间,马的嘶鸣与人声的惨叫在静谧的山林里响起。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就会目瞪口呆地看到一顿惨烈的兵荒马乱——明明灭灭的火把和断裂的刀散乱满地,地上躺着横七竖八哀嚎呻、吟的男人,好几匹脱疆的马从林间乱蹿出来,很快就消失在了小道深处。 在将最后一个强盗捶翻在地后,神黎将伞尖对准正欲爬起来的强盗头子,很顺口就说了句:“我,强盗!打劫!” 不久前还嚣张至极的强盗头子此时鼻青脸肿的,在神黎拿伞对准他后整副精壮的身子竟然抖了起来,还立马趴下去哭喊着说:“大人饶命!!您要什么我都给您!!求您饶命!!” 神黎眨了眨眼,觉得这强盗作为同行也太怂太没逼格了,但是他这么识相也正和她意了。 见到老大都屈服了,其他人也立马爬起来,纷纷朝她磕头认错:“对不起!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请您原谅!!” 神黎见此满意地笑了笑,也就不和他们计较了,她将伞收了起来让他们滚,他们立马该拿刀的拿刀,一群人跌跌撞撞地跑了。 山林里再次安静了下来,神黎转身就见马车上,那个孩子已经从车内钻了出来,正站在帘前瞅她,也不知道看多久了。 黯淡的月光下,一袭华服的孩子眼眶有些红,他系着一撮偏红褐色的小马尾,他那双因惊讶而瞪大的瞳孔是与头发相同的颜色。 神黎见他一张精致的小脸生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 此时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呆愣的眼神在这副惨烈的光景中打转。 神黎走过去后想要摸摸他的头,但是他竟抬手拍开了她的手,神黎看出他有些害怕,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很是警惕。 大抵是刚才看她揍人被吓到了吧。 神黎也不在意,笑着收回了手。 不过一个小孩子遇上这种事只是这样的反应,也算是很坚强了。 她想。 她走到马前去牵那疆绳说:“别怕呀,我又不会伤害你。” 但是从他的眼神来看,神黎知道他并不信任她。 他瞳孔里闪着光,高傲且警惕。 不过比起刚才那群强盗,面对神黎他很聪明地没有选择逃跑,因为大晚上的一个小孩子身无一物地逃跑不见得比呆在她身边安全多少。 他应该是这样想的,所以神黎笑着说:“快进去坐好,我们先离开这里。” 闻言,警惕的孩子细细地看着她的笑容几秒后,见她没有别的意思才迟疑地打算钻进去。 神黎也正好去牵马。 但是身后的山林里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而且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那是方才那群强盗离开的方向。 神黎和岩胜同时一愣,手中的动作都是一顿,这时前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他们一看,一个浑身是血的强盗面露恐惧地跑来,见到她时喜出望外,哑声尖叫道:“有怪物!有怪物!求求你!救救!” 但是他的求救还没说完,头上的脑袋突兀就没了。 鲜红的血伴随着那具无头尸体的倒下如泉水一般喷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周遭树间的雪。 “啊!”岩胜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叫出声来,颤抖地跌在了马车甲板上。 神黎一把将这个孩子挡在了身后。 “不要看。”她轻声安抚他。 “血……人类的血……”而与此同时,那幽深的尽头传来了不似人类的低语,神黎警惕地盯着,片刻后,那树林里慢慢踱出了个满面獠牙的人形怪物来。 看到这里神黎懂了,原来是鬼。 她将日轮刀从刀鞘里锵地一声拨出,在它扑上来时往前跨出一步,手中凌厉的刀身顺着空气的流向挥出,下一秒就着那鬼的脖颈一扬,那副身躯便也瞬间身首异地了。 大量的血再次喷上了半空,但是这次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化作灰烬消失在了冬夜里,安静的林间徒留下的只有前方那具无头尸体仍在漫开的血。 神黎将刀收进鞘里,转身就看岩胜时他的瞳孔正剧烈颤粟着,一张小脸吓得灰白灰白的。 看样子这次是真的吓傻了。 神黎伸手将他拥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这次他没再拍开她的手,而是乖巧地窝在她怀里,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襟颤抖着。 神黎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被强盗绑了,现在这样也挺可怜的,便轻笑着说:“没事了没事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安静地窝在她怀里,其柔软的发丝轻轻扫着她的锁骨,好半晌才就着她温柔的声音呜咽着点了点头:“……嗯。” 于是,待他情绪稳定点后,神黎就跨上车策着马,拥着他一起离开了这个地方。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伍柒 冬日的清晨, 有浅浅的马蹄声打破了山林雪夜里残留的寂静。 不畏冷冬的鸟儿早早就抓着枝条子站在那高高的树梢上,歪头歪脑地瞅着不远处的不速之客。 那是辆布帆一看就不普通的马车, 其车轮子滚着白雪一圈圈地转, 留下两条长长的雪迹。 天空朗朗之际, 神黎坐在车板子上,单手拉缰绳策着马在这片山林里慢慢前进。 昨晚半夜里下了雪,本化得差不多的地又蒙上了一层雪白,虽然踩起来软软的,但是对在夜间山林里行进的马车来说可算不上多友好。 所以她中途停了马车,拥着那个哭累了睡过去的孩子躲进车里避寒, 待黎明时雪停了天亮了才又继续赶起马来。 本就疲累, 她又一夜没怎么睡,现在就只想着快点出山林寻处村子找户人家歇息一下。 奈何这片山林竟比她想象中大得多,路也绕得很, 若不是她爬上老高的树去勘察了下出山的方向,这会估计就得饶圈子了。 但现在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就是了。 而那个孩子昨晚哭累后就睡了,睡得还挺沉,现在也被她放在里边了。 冬天天气难勉寒凉, 她只能将自己身上的羽织先给他披上, 为了不吵醒他, 她见此时的天气不错, 便不缓不急驾起车来。 雪后的清晨空气总是冷冽些的,但是风不大,此时越过那些或枯败或常青的树吹来, 是清清浅浅冷凉冷凉的温度。 天空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染上刺亮刺亮的日光,她抬眼望去时,见那浅金色的光芒一如既往从山际外照过来,穿过丛丛林立的树杆和被雪压弯了的枝,将雪地照得透亮,拉长了细瘦细瘦的树影。 车轮子碾过雪地上跳跃的光,神黎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知道那是山间不冬眠的小动物们也出来踩阳光了。 虽然心中因这明媚的光景而喜悦,但是当被照耀到的指尖因这光而感到刺痛时,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撑起了伞来。 不多时,身后的车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神黎猜想是岩胜醒了,果然几分钟后,系着红褐色马尾的孩子就从里边掀开帘子钻了出来。 “早上好啊,岩胜。”神黎笑道。 但是神黎没有立即得到他的回复,她以为是他还警惕着呢,不禁侧头去瞅了他一眼,就见他正低垂着头,迷迷糊糊地揉着微眯的眼睛,那副站都有点站不稳的样子怎么看都是还没完全睡醒的状态。 神黎看着既好笑又郁闷,好笑是因为他这副头还在一点一点的样子太滑稽了——那白白软软的小脸蛋上还有贴着车里木板子睡出来的红印子呢。 而郁闷的则是因为她这么辛苦都还没怎么合过眼,他却还没睡醒? 只能说小孩子的睡眠时间果然长很多呢。 神黎想着,一边伸出手屈起指尖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直接把他给弹了个人仰马翻,差点滚下车去。 “你干嘛?!”跌坐在地的岩胜捂着额头恼怒地吼她。 虽说没有用多大力吧,但是对小孩子来说这一下也是够呛的吧,神黎见他的额心和眼眶都红了。 不过这下应该就清醒得差不多了。 见没什么大碍,她便轻挑地笑了笑道:“问安方式而已。” 他一噎,像是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一样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郁闷地鼓了鼓脸。 岩胜爬起来把抓在手里的红色羽织递给她说:“还你。” 语毕,他还轻轻说了声谢谢,但是下一秒就被他自己的一个喷嚏掩去了声音。 神黎接过羽织穿上,问:“感冒了?” 他吸了吸鼻子,神色严肃地摇了摇头“没有。” 大概是昨晚的经历让他们的革命友谊升了温,神黎发现岩胜不再对她投以多么警惕的目光,这会他还乖乖屈膝跪坐在她旁边看她策马呢。 岩胜一看就知道是哪家矜贵的小少爷,除了那一看就与普通人家不一样的衣物外,他的仪态和言行举止也都透着一股世家子弟的端庄韵味,这是一眼就能感受到的。 相比之下,神黎这个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子家却大大咧咧地一脚屈着,一脚还垂在甲板外悠悠晃着,她觉得岩胜好像对此蹙了很多次眉头了,那目光像在看哪山村里出来的女孩子一样,真是有点小严肃了。 但是他很礼貌地没有说,神黎也不在意。 马车行进的过程中,岩胜突然问神黎:“昨晚那个东西是什么?突然扑过来……” 神黎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她这个目光,一愣,似乎对她这个狐疑感到不悦,道:“怎么了?没看清所以问一下。” 这下神黎知道了,他昨晚根本没看清鬼的模样,不过这样也好,对小孩子来说鬼的存在应该挺刺激的。 神黎便面不改色说:“野猪。” 岩胜一顿,脸色更加不悦了,他说:“骗人,野猪才不会跳那么高。” 哟,不好忽悠啊这个孩子。 神黎夸赞地笑了笑,继续说:“你没听过猪会上树吗?” 岩胜:“……” 大概是神黎毫不心虚的神色找不出漏洞,他就算不信但是也说不过神黎,索性也就不追问了,但是表情看上去十分不甘心。 神黎见此调笑道:“怎么了?你昨晚还害怕得一直抱着我哭卿卿来着,现在倒是不怕了?” 闻言,他猛地涨红了一张白皙的小脸,抬起头来道:“谁、谁哭、哭来着了!” 神黎看着他那瞪圆的红褐眸子里闪动着光,那是他们头顶上的树枝间跳跃的阳光。 落在他眼底就成了倔强的眸光了:“我才、我才不怕呢!” “哦豁——是吗?”神黎微眯着眼,拉长了语调笑道。 她的微笑和语气似乎都踩到他的尾巴了,这个孩子咬着牙,在林间的阳光中像一只被烘暖了毛的小猫般有些炸,好像随时会用他的小爪子拍拍她一样。 神黎觉得有点可爱,下一秒悠悠地旋着伞把他笼进了伞下,近距离中,他呆了一下,然后在神黎的微笑中又像一只突然冷却了温度而软下蓬松炸起的毛的猫那般乖乖地收回了小虎牙。 她正想侧回头去,又见他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她手边的日轮刀上。 这一看就看了挺久的,他好像对她的刀很有兴趣,因为他的目光和表情都很专注。 半晌后,他突然抬起头,动作之大到甚至将身子探出了伞外,神黎见他好像想说什么,却突然间被一颗从上而下掉下来的小东西砸中了头。 “好痛!”他捂着头痛呼一声,神黎一看,发现那滚落在甲板上的小东西是一颗核桃来着,于是她抬头看了一下,果不其然,那不低不矮的树梢上正蹲着一只小松鼠。 见着神黎望来,那只小松鼠灵性地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睛,竖耳抖了抖,然后随着他们马车前进的速度跟了上来。 也不知是想来要回这颗小核桃还是怎样。 神黎看着它在树杈间窜来窜去的小影子,觉得太可爱了。 但是被砸了头的岩胜显然不这么想,他生气地拾起那颗坚果,见那只小松鼠在身边的枝桠上窜啊窜的,抬手就想将手中的核桃砸回去。 但是他刚离手就被神黎伸手接住了。 “干嘛和一只松鼠过不去?”神黎想说他昨晚的眼睛也哭得肿得像核桃。 她笑着一握那颗核桃,那坚硬的壳瞬间化作了粉末,好在里边的小核肉只是碎成了几块,神黎笑着递给他:“吃吗?” “谁要吃这个东西?”他蹙着眉偏开头道:“又不是痛在你身上你当然觉得无所谓。” 神黎一听觉得在理,她捡了掌中的核肉扔进嘴里洒了壳屑,然后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是是是,那就痛痛飞走,痛痛飞走!” 他微微一愣后好像有些嫌弃地拍开了她的手,然后就听到他嘀咕道:“抢松鼠的食物你也没好到哪去……” 神黎笑了,她将手撤开,结果看到他的发丝里夹上了一小片核桃壳。 于是神黎又伸手捻了去,但是他似乎对她不打招呼的动作很介意,此时正睁着那双红褐色的眼睛瞪她。 神黎看他脑后那撮马尾在清风的吹拂中蓬松而柔软,乍看之下,还挺像松鼠尾巴的。 但是当她抬头一看时,那只小松鼠已经不见了,想必刚才真的是想追自己的食物吧。 可惜被她吃了,突然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而岩胜此时还对方才那只小松鼠耿耿于怀:“吃个东西都拿不好食物,乖乖在巢里吃不好吗?” 神黎一听,便笑道:“松鼠不畏严冬,喜欢面向朝阳进食,这是他们的习性。” 到底是小孩子,这个奇怪的习性立马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问:“为什么?” 这就问到神黎了,神黎耸了耸肩,忽悠着说:“就是习性呀,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因为喜欢太阳?阳光很温暖?” 这个答案让他很是失望,他淡淡道:“真无聊的答案。” 神黎笑道:“嘛,就原谅它吧,它一天也就只会出来晒这一两个钟的太阳。” 他一愣,好像还想问,但是对此不了解的神黎并没有和他多说了。 待山间的小路平坦了些后,神黎耳尖地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她想这附近应该有河流,就想要调个方向走另一条路去寻那河。 于是,她拍了拍马屁、股,突然叫道:“岩胜岩胜!” 身边的孩子便神色淡淡地侧过头来:“怎么了?” 神黎瞬间尴尬了,因为她想说她其实是叫马来着——黎明她策马的时候,百无聊赖时觉得马儿那红棕色的鬃毛和晃动的马尾很像岩胜那一头红褐的发丝,恶趣味一来就叫它岩胜了。 结果现在不小心当着正主叫着了。 神黎乖乖收回拍马屁、股的手,本来还想忽悠下的,但是那个孩子很聪明,他一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那一声不响看都不看她的姿态与神色显然就是生气了。 神黎觉得有点过意不去,便想哄哄他,但是言语上一时想不出怎么哄,神黎就摸了摸身上的东西,然后摸出了个紫藤花的香袋扔给他。 幸好义勇送了她好多个,反正这么多也用不着,给一个让他防鬼也好。 “送你。”她笑弯了眼道:“原谅我吧。” 那个孩子捧着那个香袋,但是表情并没有好转,他蹙着眉说:“送我这个东西干嘛?我不需要!” “有了这个,那些野猪就不敢靠近你了。”神黎笑道,不过归根究底目的还是哄人,她就又笑着补充了句:“嘛,原谅我嘛,要不你就叫这个香袋神黎好了。” 闻言,他的眉头蹙得更紧了,神黎不知道他信不信,反正他看上去并不想理她了,但是好在乖乖把香袋收好了。 收好前他还老成地来了句:“谁会像你一样做这么幼稚的事。” 说是这么说,神黎见他收下就当他原谅她了。 期间,神黎驾车驾久也觉得累了,她见岩胜坐在那看沿途的风景,突然有点想偷懒,就把手里的缰绳塞他手上了。 反正接下来就只是直走而已,过多一会应该就到河边了。 但是岩胜显然被吓了一跳,他拿着那缰绳瞬间不知所措起来:“喂、喂!我还没有试过……” 但是他还没说完神黎便笑着将他拥到怀里轻轻握住了他拉着绳的手:“别怕,有我在呢。” 这给了他一定的安抚力,他因慌乱而僵硬的身体在她怀里渐渐软了下来。 神黎微笑着见他定下神来,牵起马来也比方才好很多。 这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一点,也勾起了他的兴趣,他时不时抬起头来问她:“怎么样?是这样吗?我牵得还好吗?” 神黎低头笑着看他眼里闪烁的光,也一次又一次笑着回答他:“嗯,你做得很好。” 等到他终于掌握了技巧,也有了信心后神黎就慢慢松了手,但他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稚嫩的脸上,全然是初次成功后的欣喜。 那是十分纯粹的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让小可爱们久等了,土下座。 继续迫害一哥【bushi 一直想说,大家不觉得缘一和一哥那头马尾很像松鼠尾巴吗【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8章伍捌 等到驱车顺利驱到河边的时候, 岩胜看上去还意犹未尽。 神黎把马拴好,见他下车后还扬着嘴角的模样,也高兴地思考起接下来要怎么忽悠他干活好自己偷懒。 他们简单用河流的清水洗漱了下后, 岩胜心情不错,但是他显然也还没忘记自己的处境。 他站在河边说如果她送他回家的话, 这一车东西就全是她的, 或者他会用别的方式报答她。 神黎听着挺心动的。 那车上是昂贵的衣料还有珍贵的饰品钱财, 拿去换钱的话她就一夜暴富了。 可惜就是没吃的。 她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在他困惑的目光中随手扒拉了一下河边的树枝。 “送你回去可以,但首先,我们得吃饭。”她笑道, 手中当即折下了几根树枝。 她见那浅浅的清澈河流里是一条条翕然而动的鱼,现在阳光正好, 河水表面的温度暖洋洋的, 照得底下的石子也有浅浅的金色。 她拿着树枝往河上的石头一站,眼疾手快,拿树枝往下水中插,嗖嗖几下后, 她手里的树枝上已经串了好几条鱼了。 岩胜在岸边看着目瞪口呆,呢喃说:“好厉害……” 神黎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朝他笑, 然后开始做烤鱼的事项。 不过大冬天的生个火真的是一项磨人的技术活, 她搞了好久才升起了一点小火星, 但好在阳光正烈, 风也小了许多, 慢慢的火也就大了起来。 岩胜也没闲着,他根据她的指示捡那些掩在雪下的枯枝落叶拿来烧。 本来神黎觉得他一个小少爷可能讨厌做这种活,但是意外的,他没有丝毫不悦,十分听话地去捡了,也不怕脏,都揣怀里捧回来了。 他将怀里捧着的一股脑扔下,看着神黎熟稔地升起火来,脸上依旧是诧异的神色。 他说:“你一个女子,怎么会这么厉害?” 听到这句夸,神黎抬眼瞅了他一眼,笑着打趣道:“不厉害怎么护送小少爷你呢?” 他一愣,随后轻轻笑了。 那笑容带着孩子特有的淡淡的安心,像温热又纯粹的阳光,轻柔地洒在神黎心里。 这一瞬,神黎觉得送他回家是个不错的决定。 火势后边大了很多,简单去了腥的鱼烤得差不多后他俩就坐在小石子上吃。 但是毕竟是在户外,没盐没油的,吃起来除了一股子烧烤味外就没一点味道了,好在刚抓的鱼,肉质上还是嫩的,还是可以下咽饱腹的。 神黎见岩胜吃得有些嫌弃,但是现在饿,又是这等处境,他蹙了蹙眉后就没再说什么,十分懂事地吃了好几条。 神黎胃口大,她边烤边吃,前前后后足足吃了二三十条才勉强有饱腹感,结果一看,河里哪还有鱼,全都跑光了,剩下的只有潺潺的流水依旧在淌。 河流上边是开阔的蓝天,日光的尘埃飘浮在温热的空气里,岸上的白雪浅薄,两旁的树影只是淡淡地倒映其上。 神黎见岩胜嘴边沾上点碎屑,便抬手给他擦了,他被吓到了,惊得红了一张脸,然后轻轻拍开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神黎觉得他是害羞了,笑了笑不再动手。 后边吃饱后差不多是中午了,他们饭后在原地休息一下,神黎随手拿了块小石子打水漂。 那小石子经由她的手好像被赋予了生命般灵活地在粼粼的水面上跳了几下,随后飞到对面去了。 那个孩子见此崇拜地瞅了她一眼,然后也感兴趣地拾起一块来,学着她有模有样地扔,但是跳没两下就沉入了河底。 他蹙了蹙眉,不服输地再捡起一块扔,但是这次跳得还没上次远。 这一定是他第一次玩这个。 神黎看着他笨拙的姿态想。 神黎安静地笑,但是她的微笑似乎被他认为是挑衅的意味,他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捡起石子试,可是试了好多次都是这个结果。 眼见他因这个小游戏而微越蹙越深的眉头,甚至愈发郁闷烦燥。 神黎心想这真是个倔强不服输的孩子,随即笑道:“这个是有技巧的,既然扔了这么多次都不行,那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她托着下巴微笑地看着他,他转过身来瞥了眼她的身影,表情明明有些纠结但还是故作平静淡然。 看起来很想知道这个技巧呢。 神黎看着好笑,一下子就看透了这个孩子有着强烈的自尊心,以及傲娇可爱的性子。 她也不直接戳破他,笑了笑后便当作是她自己想告诉他的而自然地指点了他几句。 岩胜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指点过后他几乎自己再摸索几次就能得心应手了,虽然没有说一下子就扔过去,但是扔得越来越好,也扔得越来越远。 他细细的眉头也因此舒展开来,精致的眉眼间洋溢着孩子特有的纯粹的欢喜。 神黎趁着他玩的这会问他家在哪,他语气颇有些骄傲地说他家是继国一氏,并报了个地址。 但是神黎听得一脸懵逼。 那是哪里啊,听都没听过,她现在到底是身处哪个地方啊。 从岩胜的语气和表情中看来他家应该挺有名的,但是神黎却显得很困惑,这让岩胜也更困惑了。 他惊讶地问她真的不知道吗? 神黎诚实地摇了摇头。 见神黎真的不知道他就很郁闷了,但是他也没为难她,给了她一个思路说:“我们可以先去附近的城镇,我家人肯定也在到处找我,去那里肯定就能有消息了。” 于是他们决定离开这片山林后就去找附近的城镇。 期间,岩胜见她百般无聊地拿着树枝比划,目光很快就从打水漂上转到了她手边的日轮刀上。 他张了张嘴,犹疑地问出了口:“那个……你是武家之女吗?” 神黎为他文绉绉的说辞感到好笑,但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点了点头。 见此,他眸中的神色多了几分笃定,小小的孩子像个大人一样,严肃地点了点头:“难怪比我见过的女性都厉害。” 于是,神黎笑着用树枝比划了几个剑招,对此他眸光发亮地盯着瞧,神黎见他兴致竟然这么大,就问他:“你好像对剑很有兴趣。”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抽空回答她:“因为我想成为武士。” “武士?”神黎一愣。 这个词让神黎觉得很是新奇,但她又觉得挺熟悉的,她的印象里,武士是一群身心皆高洁强大的人。 但是失忆后她好像就没遇到过自称武士的人,今天突然听到这个词还真让她有些恍惚。 神黎看着岩胜认真专注的眼睛,笑道:“是很不错的理想。” 得到了肯定,他也高兴地微笑点了点头,神黎多晃了几招,看他真的很有兴趣,就打趣道:“想学?那我可以教你几招哦。” 他一愣,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下一秒,神黎调侃笑道:“来,叫声老师听听?” 他眼里期待的光亮立马萎靡了下去,神黎不由失笑:“哟哟哟,就这态度还说想成为品德高尚的武士?” 被质疑了这一点他显得有些恼怒,但是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脾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这不合礼教。” 这就让神黎很困惑了。 怎么不合礼教了?这什么年代的思想? 神黎说:“你学我教,你就是学生,我就是老师,就这样而已,和礼教有什么关系?” 但是岩胜显然是不认同她这个观点的,他觉得她太肤浅了,还和神黎说了一大通礼教上的东西,听得她是昏昏沉沉的。 虽然具体没听进多少,但是从他口中她算是知道了,当今时代女子的地位不是很高。 这么大的差异让她不禁诧异地问了一下年份,结果其四百多年的年份差距让她目瞪口呆。 她这是睡一觉来到古代了? 神威他们怎么搞的?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得不出结论的神黎很是失落地叹了口气,岩胜奇怪地看着她。 神黎这下看岩胜这个小孩都觉得在看一具化石了。 咳,好吧,开个玩笑。 神黎想着之后要找回去的方法才行,等神威他们来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 有了粗略的打算后神黎很快也振作了起来,她见岩胜还在瞅她,心下轻松起来就起了恶趣味。 他越不叫神黎老师她就偏让他叫。 于是,她忽悠他:“你不觉得我很厉害吗?” “嗯。”这点他很大方地承认了:“但是你是……” “别但是。”神黎严肃地打断他:“你看我昨天打倒了一群大男人强盗,其他男人做得到吗?” “这个……”他迟疑了。 神黎加大力度诱惑他:“我可比他们厉害多了,成为武士本就不是条容易的路,你不和我学去和他们学,这不就是走弯路吗?” “……” 到底是个小孩子,根本说不过神黎。 她又是诱惑又是忽悠,说得激动了还一把拽着他的衣襟把他整个人提起来,差点没吓死他。 “学不学?叫不叫?”最后,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的脸因为缺氧憋得通红,连忙嚷道:“我叫我叫!老师!” 神黎一听,满意地把他放在了地上,他脚一落地就赶紧离她远了几步,那又是惊恐又是嫌弃的神色活像她怎么样他了一样。 神黎开心地笑了。 虽说本是开玩笑,但是既然他叫了,总该教点东西,于是神黎将日轮刀连着鞘抛给他,对他笑道:“来,先教你两招,自己小心点别割到手啊。” 那刀甫一抛过去,岩胜吓得不敢接,但是最后他还是手忙脚乱地抱住了那把刀。 抱着刀的岩胜一下子就显得非常娇小了,神黎有点怀疑他等下拔不拔得出那刀。 但他的神色又是兴奋又是忐忑的,眼睛里的光亮得惊人。 神黎让他把刀拔、出来,他伸长了手跌跌撞撞地才把刀刃从鞘里拔、出来,但是拿刀的动作倒是有模有样的。 神黎心想他应该是没拿过真刀,这会他看着那刀刃上的冷芒,神色前所未有的专注。 神黎笑着说:“等下你用那把刀攻过来。” 他一愣,随即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脸上是担忧的神色:“要是伤到你怎么办?” 神黎捡起一根合适的树枝挥了挥,挑衅地笑了:“要伤我你还差几百年呢,小鬼。” 他一噎,成功被她挑衅到了。 但是在攻过来之前,他又问了句:“你的剑道是什么流派?” 这就问到神黎了。 还需要流派这种东西吗?这么讲究? 神黎想,不是能砍死人就行吗? 神黎觉得没必要有什么流派这种东西,但见他好奇且认真地盯着她询问,便试图从自己过去的回忆里搜索出个什么流派的名字套进去。 但思索了一会无果。 关于武士,她想了半天也只想起个穿着紫底金纹和服的男人的影子,但是他可没有告诉过她他是师承哪派的。 于是神黎面不改色,随口编了个:“嗯……就叫忽悠流派。” 岩胜立马生气地嚷道:“你一本正经忽悠谁呢你?!” 神黎对岩胜的气恼并不在意,她笑道:“不喜欢的话就你来取名吧。” 他一愣,她也不瞒了,直接明快地笑了起来:“反正这是为你而存在的流派。” 语毕,不等他回答,她就神色凛然地朝他喝道:“攻过来!” 小小的孩子被她一吓,呆愣的神色也是立马一凛,随即挥刀冲了过来。 神黎看着他挥过来的刀尖,手中的树枝在旋个弯后从他靠近时的空隙里钻去。 她微笑着,不费吹灰之力就挑去了他手中的日轮刀。 流派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 神黎笑着想。 这只是这个冬日的午后,因为一个玩笑而突然诞生的东西罢了。 她看着那个孩子跌坐在白雪与草屑交融的地上又立马提刀挥过来的身影淡淡地笑了。 仅仅是为了逗弄这个孩子…… 仅仅是为了他诞生的东西罢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神黎一次又一次地用树枝打断了岩胜的攻击,而那个孩子好像不知疲倦一样,就算刀被打落多少次,摔倒在地上多少次也会再次爬起来攻过来。 神黎一边在他攻来时出口提醒他一些实用技巧,一边纠正他错误的累赘动作。 而相比于神黎几乎在原地不动的从容,岩胜就显得狼狈很多了,神黎见他汗流颊背灰头土脸的,估摸了下时间就说不教了,该走了。 但是这个孩子竟扒拉着她的衣服让她继续,那双红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有一把火在里边烧,正眨巴着眼睛期待且急切地看着她。 “再教教我嘛!老师!”他仰着头眸光亮亮地看着她,喊这一句时那声音有些奶声奶气的,若不是其认真的神色她会以为他在撒娇。 神黎看着他旺盛的求学欲,觉得他真的挺有天赋的。 虽然说一时没法教很多,但是技巧上他真的是吸收得很快,她教的东西他已经能有模有样地运用到攻击她的招中来了。 可惜的是时间不允许了。 神黎在窸窸窣窣的树影下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的尘土和雪絮笑道:“以后再教吧,我先送你回家。” 闻言,他一顿,眼里的火一瞬间飞速地熄灭了。 “回家后就没机会了……”神黎听到他微瞌着眼轻声道。 语毕,他乖乖放开她,去将刀收好还给她,然后又去河边洗了脸和手。 神黎见他的裤脚和衣袖被河水沾湿了,不禁招了招手让他过来给他擦干些。经过这一小段时间的相处,他对神黎的态度真的好了不少,至少现在神黎碰他他没那么介意了。 神黎给他擦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下刚才有没有哪里伤到他,看着看着突然看到他手心里全是水泡。 有新的也有老的,新的才刚冒出来,像露珠一样,而旧的已经破开化成了掌心上厚厚的茧子了,有些还掺杂着血丝盘在皮层上。 这实在不像一个小孩子的手。 还是一个贵族小少爷的。 神黎轻抚着他的掌心,他被抚得痒了,微微蜷了蜷指尖不甚在意,神色淡淡道:“没事,就是平时在家练剑也练多了。” 她一愣,既而轻轻笑了。 神黎又擦了擦他白净的脸颊,顺便把他发丝上那一点枯叶捻了去,温和笑道:“岩胜你这么努力又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成为武士的。” 这句夸奖让他在她的掌心中微微红了脸,那热度从纤细的脖颈蹿上头顶,细看连掩在发丝下的耳廓也红了。 干净又矜贵的孩子轻轻点了点头,那红褐色的鬓发随之轻轻扫着神黎的指尖。 他轻抿着唇,眼眸清澈温热,柔软且羞赧地笑了:“嗯,我会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59章伍玖 神黎和岩胜驾车从那片山林里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暮色寂寂的傍晚了。 下了山脚是一片荒寂的平原,荒无人烟,一丝人迹都没有,所以那雪堆得老厚老厚了。马车驶起来比山间还困难些, 马蹄和马轮子没入雪中,前行的痕迹一下子就被雪絮陆陆续续地掩去。 神黎有一度想抛弃马车直接骑马的想法,但是不到一会的功夫天又阴了起来下了雪。 白天的晴朗在此时留下的是那天际边淡淡的霞色, 阴翳的云布满苍穹, 黯淡的光从云隙里落下来,还未降到地上就消逝了。 雪絮安静地在这片寂静的平原里飘落, 马车篷顶上很快落了薄薄一层白, 周围空旷得连树影都没瞅着,渗人得很。 岩胜的脸颊冻得有些红, 神黎让他进车里的时候他却不依,只是进里边搜刮了一些可以取暖的布出来包裹着, 说是让她一个人在外边受冻赶马太寂寞了。 这话让神黎觉着有些可爱。 神黎牵缰绳,他就给她撑伞挡去了那些雪絮, 两人无聊时, 神黎也给他讲一些故事听。 讲什么呢? 神黎思索了一会后给他讲她以前去过的地方。 她说她见过漫天的星星, 还近距离见过月亮,但那些都是一块一块大大小小的石头,并不像他们现在站在这地面上见到的会发光, 还闪闪烁烁的, 发出的光柔美得令人心悸。 岩胜自然不信, 神黎也不辩解,她只是微笑道:“所以有时候觉得能站在这里看见这番繁星月夜的美景,真的挺不错的。” 岩胜的眼里溢出淡淡的困惑,他看了看那阴郁的天,实在不知道她的感慨从何而来。 神黎继续说她去过白槿花开满整座城镇的花都,朝霞的时候那花艳丽怒放,暮落时分那花又齐刷刷萎靡下去,朝而复始。 她还说她去过太阳常年不落的地方,听说那里开着一种金红色的花,还有花的精灵呢,她想去看,所以偷偷去了,结果花还没看到,就差点被太阳晒死,最后被人给拖回去了。 说得多了,岩胜对她口中那些奇奇怪怪的地方就产生了好奇,虽然神黎觉得他是当怪谈听了。 神黎与他描述一些惊险又好笑的际遇,那孩子呆愣愣地听着,似乎对她口中的世界感到不可思议。 最后,他嘟囔说:“你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小小的孩子裹紧了身上昂贵的布毯,抬眼问她:“你去过那么多地方,都不回家的吗?你现在是在流浪吗?” 闻言,神黎一愣。 周围的气温更加冷凉了,还开始刮风,暮色渐暗,雪絮飘落的当下,这片寂寥的平原就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 神黎在干燥而寒凉的空气中呼出了一口热气:“家吗?” 她微笑道:“回啊,只是现在暂时回不去而已。” 马儿的步伐一浅一深的,神黎坐在缓行的马车上目望那雾霭沉沉的前方,轻声道:“而且流浪什么的……只是觉得活着的时候,总想多看看这个世界,所以要不停地走才行。” 她的目光空旷而辽远:“想看美丽的景色,想遇见喜欢的人,想找到能够爱我的人……若非如此,死的时候一定会很遗憾的。” 语毕,她微微低下头来对那个一脸懵懂的孩子笑道:“所以你现在遇上这些事不要怕,这都是你人生的际遇,岩胜你的世界总有一天会因此而广阔起来的。” 闻言,他脸上依旧是懵懂的神色,似乎无法理解她想说什么,但是他说:“才不怕。” 他偏过头,将那张红红的、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害羞的小脸埋进布毯里,轻声说:“本来挺怕的,但有你在就还好。” 神黎一顿,随即轻轻笑了:“我也是哦。” 她的笑容轻快了起来:“虽然去过很多危险的地方,但是因为一直有人陪啊,所以再多危险都不怕。” 她微笑地将岩胜拥进怀里,像以前那样,将一个陪着她走过千山万水的孩子紧紧地抱住。 不多时,他们的马车走过了平原的大半,但是等到暮色合得差不多的时候,神黎他们看到了意料之外不太好的景象。 那是战场,一片鲜血尸体遍野的战场。 硝烟淡淡,风吹起来是呛人的血腥味,神黎看见大片的横尸竖剑,残肢断剑遍布在雪地上,又被新下的雪掩了一层又一层。 周围很安静很安静,但是这里的氛围明显与之前的不一样——这里的战争已经歇过一段时间了,但是压抑的肃杀之气依旧弥漫在这片土地上。 暗红的血溅满了雪地,尸首满地,破碎的盔甲残片反射着冰冷的光。 阴云压着低低的天,有乌鸦在半空中盘旋,或是停在尸体上“嘎嘎”地叫。 这是前进的必经之地,所以神黎平静地驱着马往前走,但是旁边的岩胜见后直接整个人懵掉了。 神黎让他到车里去,但是他只是紧紧地拉着她的衣服,神黎就将他抱在怀里蒙上了他的眼睛。 要穿过这战场其实不容易,因为尸体太多了。 神黎驶着马车碾过了那些或软或僵的尸体,时常听到了一些嘎吱嘎吱的脆响,那是骨头被碾碎的声音。 有时哐咚一下就是个小颠簸,停在尸体上的乌鸦在车轮子驶近前就扇着翅膀大叫着飞远。 怀里的孩子听到这些声音颤了颤身子,但是始终没有出声。 神黎问他:“还好吗?” 他在她手中轻轻点了点头,慢慢的抬手来扒开她的手看。 阴沉的气息笼罩着这片土地,一片死寂的当下,风吹起来都冷得彻骨。 岩胜脸色苍白地和她说最近确实战乱不断,隔壁醍醐国正在打仗,可能也牵扯到这边来了。 经他这么一说,神黎就知道现在世道挺乱的了。 恰逢这时,不远处的尸体堆里竟然突然爬起了个人影,神黎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人就执弓射箭过来,那箭嗖的一声刺在了岩胜的脚边,把他吓得够呛。 神黎面色一冷,抬伞,瞄准,开枪,前后不到两秒就听到一声刺耳的枪响,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尖锐凄厉的惨叫。 怀里的孩子被这些声音激得抖了抖。 神黎放眼望去,是个穿着残破盔甲的士兵,大概是战争残存下来的吧,可能是埋伏着等人经过抢物资呢。 神黎这一枪没直接要了他的命,但是打伤了他的大腿。 现在他跌在地上抱着腿喊叫,当注意到神黎再次抬伞时他哭喊着让她饶过他,神黎一瞬间就觉得没意思了。 不但攻击女人和小孩,还一点骨气都没有。 片刻后,她神色淡淡地收回了伞,不再攻击他。 不过根据那流血量,如果他接下来的止血措施不做好点,这种天气在这种地方也活不下去。 所以接下来活不活得了就看他自己了,神黎一点也不想管他。 于是,她面色平静道:“没事,下辈子注意点就好。” 而经过这一出,神黎见怀里的岩胜抱着她呆愣地看着她的侧脸。 “怎么了?觉得我很可恶?”她笑着说。 他一愣,轻轻摇了摇头,那柔软的马尾扫到了她的脖颈上,挺痒的。 这个孩子像是转移话题那样到处瞄了瞄,然后瞄到自己的鞋子不小心踩在她摊在甲板上的宽大摆子上了。 “那个,弄脏了。”他瞅着那雪白和服上的灰色脚印,神色愧疚地说。 “没事。”神黎笑了笑,不甚在意地将他拥紧了点。 岩胜抱着她的脖子,当看到她没穿袜子的脚也冻得通红时,他说:“这样会生病的。” 语毕,他伸手将布毯也一起盖她身上了,神黎见此就把脚缩了进去。 他满意地笑了,眼睛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然后抱紧了她的脖颈,似乎想以这种方式捂暖她。 但是说着这话的岩胜入夜后却发起了烧来。 或许是昨晚受了惊着了凉,也可能是下午流汗后被冷风一吹,甚至可能是方才路过那战场时沾上了什么晦气的东西,总之,他生病了。 起初神黎觉得只是小事,但是当风雪越来越大而他却烧得越来越重时,神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过了战场后依旧是无人的荒野,眼见风雪越来越大,神黎可以说是策马加鞭才成功找到了一处小村子。 那是一处位于山脚下的村子,神黎进去的时候发现也是一片寂寥,很是败落。 神黎敲了很多家门,又踹倒了很多门窗后发现里边别说人了,大多连一点可以用的东西都没有。 这里简直就是一座废弃了的废墟。 但就在她烦燥的时候,纷飞的雪絮里有人提着一小盏灯笼过来。神黎定眼一看,发现是一对瘦弱的夫妇。 他俩依偎在一起,提着小灯笼过来看他们的时候看得出是小心翼翼的,神黎看到男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帚子,但见他们是一个女性和小孩后舒了口气,还将他们邀进了家里。 找到了一处落脚的人家神黎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虽然这对夫妇的住处十分穷困潦倒,但是有水有吃的,还能避风雪,神黎已经很满意了。 将岩胜置在屋里后,老妇人告诉神黎最近战乱,这村子的人前不久被一些衣冠禽兽的士兵劫掠过,现在大家都搬走了,他们两个近日也打算收拾东西走人去城镇里。 神黎简单问了他们去城镇的路后他们烧了热汤和热水给神黎和岩胜。 神黎很感激地接受了他们的帮助,但是他们告诉神黎说这附近找不到医生,而且今晚风雪也大,估计岩胜得这样挨一个晚上了。 于是神黎只是用毛巾给他敷,希望他能降烧退烧。 家里的被子不多,神黎和岩胜仅仅分到两床。灯火明灭的房间里,因为外边风雪大不能开窗的缘故,所以房里的炭火也不敢烧太旺。 那个孩子整张脸红通通的,烧怎么样也退不了,还一直喊冷,神黎把被子全叠他身上了,他还喘着气抖着身子,看上去都快烧傻了。 等下要是送回家去成了个傻子怎么办? 神黎苦恼地想。 于是她也没睡,就一直给他拧水换毛巾,时不时拥他起来灌热水。 就这样一直到半夜,外边的风雪还是很大,那风吹得呼呼响的,神黎感觉到风雪撞击着这座屋子,那顶上的梁柱竟隐约摇晃起来。 从那上边抖下的灰尘抖到了她恰巧抬眼望去时的眼睛里,疼得她疯狂眨巴着眼睛想把它们挤出来。 等到她眨都眨出眼泪来时,那不适感才终于伴随着滴落的泪水消失了。 但是低头一看,那几滴眼泪全滴那个孩子烧得红通通的脸上了,而他喘着气,不知何时醒来了。 他微眯着眼,在即将烧尽的微弱的烛火中气若游丝地问她:“你在哭吗?” 神黎一愣,眨了眨眼,摇了摇头:“没有。” 闻言,他盯着她的瞳孔虚了虚,似乎在努力对准焦距想要看清她的脸。 片刻后,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清,神黎只知道他轻轻笑了,那眼底的眸光在烛火熄灭的那一瞬亮如璀星:“那就好……” 他说:“武士可不能惹哭女性的。” 神黎笑了,开始轻轻拍着他哄他睡觉。 接下来岩胜的烧慢慢退了些,他睡得也安稳了许多,期间,老妇人过来给她换了热水还将炭盆拿出去添了新的炭火过来。 神黎朝她感激地笑,她让神黎也睡一会吧,这样明天才精神些。 神黎被她这么一说后确实也觉得累了,她想着明天也还要带岩胜去看医生呢,所以决定拥有岩胜小睡一会。 但是睡着睡着她就觉得不太对劲起来——因为她嗅到了一阵香。 那阵香气不知何时布满房间的,神黎闻着觉得很舒服,但是意识却有些晕了起来。 她迷糊地想该不会是她被岩胜给传染了也生病了吧,但是很快,房间外传来了别人蹑手蹑脚的动静。 虽然很细微,但是瞒不过她。 神黎这下就清醒一些了,她强打起精神去听那动静,知道是那对老夫妇的,一听就知道是普通人家的脚步声。 但是他们的脚步声先后来到了他们所在的房间门口,神黎听见他们小心翼翼地拉开了房门来,小声地唤她:“姑娘,睡了吗?” 那声音里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但神黎没有应,假装自己睡着了。 起初神黎还猜想他们只是来看一下情况的,但是当她在昏暗的房间里微微睁开一只眼睛去瞅他们时,却发现那对夫妇手里各拿着把菜刀和斧头。 这就有点有趣了。 神黎想。 但是她没有慌张,依旧装着睡。 那对老夫妇也很谨慎,他们又唤了神黎几声后才放心地走了进来,但是脚步依旧很小心。 神黎微眯着眼等着他们走近,但是身边的孩子这时突然迷迷糊糊地动了起来。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个情况,虽然迷糊,但是恰巧醒来看到这一幕时他瞳孔一缩,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拿起了神黎放在床边的伞对准了他们:“别、别想动我们!” 岩胜这一出一下子惊动了他们,那老妇人也是吓了一大跳,攥着菜刀慌乱就朝岩胜砍下来。 但是神黎脚下一扫,一下子就绊倒两个,与此同时,她起身挡在岩胜面前打上了老妇人的手腕,巨大的冲力让她手中的菜刀被打飞,神黎一把接过后顺手挥前一挥,一瞬间就将那男的挥过来的斧头也砍断了。 嘭的一声,被截开的斧头嵌进旁边的墙壁里,那对老夫妇吓得跌坐在地上,神黎拿着菜刀,看他们枯槁瘦弱的脸上皆是恐惧的神色。 很快,他们抱作一团,哭着求神黎原谅,说是因为战乱迫不得已,想要他们的物资罢了。 要物资所以杀人吗? 这个时代还真是草芥人命啊。 但是神黎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是觉得自己难得的好心情都没了。 看在他们方才照顾了他们的份上,神黎没有杀他们,只是将他俩打晕后扔屋外绑了起来。 回来时她见那个孩子还抱着她的伞,正脱力似的坐在被窝上,呆呆的,好像烧傻了一样。 神黎走过去摸了摸他微烫的额头,告诉他没事了,可以继续睡了。 但是他不依,肢体僵硬,紧紧地抱着她的伞,眼里全然是不安,看上去一点光亮都没有。 神黎千哄万哄他才松了手。 他躺下前,神黎揉了揉他的发丝骄傲地笑了笑:“刚才干得很好,真不愧是我的学生。” 闻言,他干涸的眼里一瞬间水光淡淡的,全是满盈的月色。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陆拾 岩胜放心地睡过去了。 睡前神黎检查出那香是老妇人扔在了炭盆里的迷香,她把炭盆扔了出去, 回来时点亮一根火烛放在角落里。 房间里没了火炭很快就褪了温, 但那微弱的火光将淡淡的暖色调打在了孩子的侧脸上, 晕染出温暖的感觉。 神黎给岩胜哼歌时抚着他因发烧而微烫的脸,耳边是屋外呼啸的风声。 她想,果然啊, 还是暖烘烘的太阳好。 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吧。 结果第二天真的是大晴天。 看着那明媚的日光, 神黎没有由来地感到雀跃。 岩胜的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神黎在给那对老夫妇解了绑后也就不管他们了, 拉着岩胜策着马车就往城赶。 到城里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 见到繁华的京城岩胜明显更开心些, 因为这些是他相对熟悉点的景色。 虽然身体还很虚弱, 但是他的精神却很好,径直拉着神黎到处逛。 神黎奇怪地问:“你不应该想着先回家吗?” 闻言,他一愣, 脸上的笑容小了点下去,片刻后他很老成地说:“到了这里就不用着急了, 慢慢来吧。” 神黎困惑地瞅了他一眼, 但见他脸上的笑容轻松而单纯,也就不追问了。 他们策着马车行走在街市上,神黎发现相距四百多年的一切都很不一样, 那些建筑什么都显很更古旧典雅些,而街上的行人多是和服加身,一举一动间皆是拘谨的礼教感。 神黎这么想着, 低头一看时就见身边的孩子正盯着一个糖铺子看,那里卖的是金平糖。 神黎问他:“想吃吗?” 他一愣,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纠结,摇头又点头的,神黎看得很是疑惑了。 正巧神黎等下还想带他去看一下医生,她想着要是开了很苦的药就当给他甜头了,所以她带他过去买了一袋。 这个时代的糖贵得离谱,但好在车内有钱,神黎也就不心疼了。 她把那袋糖扔给他,那个孩子眼睛亮晶晶地接过,一张小脸上好像马上就会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但是他的笑容还没定格,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喊:“岩胜少爷!” 身边的孩子被吓得一惊,慌乱间竟把整袋糖扔给了她。 那叫的人是个中年男人,正带着几个士兵从街巷那边赶过来,岩胜看到他们的那一瞬整个人都沉了下来。 “你家里的人?”神黎问。 “嗯。”他点了点头:“我父亲的手下。” 神黎奇怪他方才看到家里的人干嘛那么慌,她把糖递过去:“你不要吗?” 恰好那群人来到跟前,她听到岩胜淡淡道:“不要,我不爱吃这个。” 神黎一噎,只好自己收起来了。 从那群人口中神黎得知,岩胜家里人近日也在到外找他,现在能够找到他们也很开心。 但是岩胜还问了个问题:“那父亲呢?” 闻言,那人含糊地说他的父亲近日带兵去打仗了,并不在家。 听后那个孩子抿了抿唇,像是有些失落,但又莫名松了口气。 那些人找到了自家少爷后问起神黎的身份,在得知是她送自家少爷回来后就对她感激了一番,但是似乎打算用点钱财就把她打发走。 本来神黎也没打算多留,拿了钱就打算就此走了。 可是那个孩子却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说:“先回我家休息一下吧。” 神黎和那些人都是一愣。 但是那个孩子执拗地拽着她说:“如果暂时没地方去的话,我会试着请求父亲让你留下来的。” 他抬起头来看她,眼里是莫名的神色:“冬天流浪也挺辛苦的,至少春天……” 他顿了一下,好像不敢说出太长的期限,片刻后他道:“至少休息一下吧。” 神黎看着他澄亮的眼睛,顿了一下,思索了一会便笑道:“那我先谢谢你了。” 神黎真的跟着岩胜回家了。 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后终于到了岩胜家。 岩胜家真的是大户人家,好像还是姓继国的贵族来着。 神黎看着那户一看就很华贵的日式宅邸感慨一番后,与他一同走进了屋里。 家里失踪的少爷一回来,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神黎看见仆人们四外走动,有些说是要去告知家主,有些说是要去告知谁谁谁,总之很匆忙。 身为家主的父亲不在,岩胜说要去换身衣服见一下母亲,让神黎先在一小屋子等一下。 接近中午,日光大了起来,缀着雪絮的屋檐都是亮晶晶的,院子里的小池结着薄冰,隐约可见游鱼的影子。 方才因岩胜平安归来而热闹些的院子因为人走光了而又冷清安静了下来,接待她的仆人说是去换一下茶水,神黎一个人无聊时就来到廊上等岩胜。 不多时,她百无聊赖不经意一个转头,就看见一个孩子正站在不远的拐角处瞅她。 第一眼看过去让神黎诧异的是对方和岩胜长得几乎一样,但是身型却比岩胜还瘦小上一圈,这个孩子削尖的下巴让神黎觉得有些营养不良。 于是她一开口和他打招呼的时候,都不觉带上了个小称呼:“午好啊,小家伙。” 但他竟然没反应,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那个站在拐角的孩子披着及肩的发,那是比岩胜更红一点的发色,他的瞳孔是相同的颜色。 本应该是非常明亮的眸色才对,但是不知为何,却因为他的安静而黯淡了下来。 神黎觉得可惜,见他那张白净的小脸上额角还有暗红的斑纹,似疤似胎记,像燃烧的火焰一样盘踞在那一角,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磕伤流血了呢。 但是神黎对此不在意,她见那孩子对她的招呼没反应,兴致一来就将不久前买的那袋金平糖扔给了他:“这个送给你了。” 这下他终于有反应了,他有些不知所措、跌跌撞撞地接住了那袋糖,但是接住后又呆了下来。 神黎不免觉得无趣。 下一秒就见他穿着单薄的单衣,赤着脚踩在走廊上,被风一吹,那小小的身板似乎抖了抖,还微微蜷了蜷脚趾尖,一看就觉得冷到骨子里了。 但是那个孩子面上却波澜无惊,仿佛自身的感知与反应是剥离开来的一样。 这让神黎有些诧异,她走过去半蹲下来,脱下红叶的羽织给他披上。 “你不冷吗?”神黎直视他的眼睛问。 面无表情的小家伙没出声,甚至连摇头点头的动作都没有。 他就捧着那一袋糖,安静地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这样让神黎不禁也认真严肃地起来,她碰了碰他的脸,果然是微凉的。 碰时不小心碰到了他鬓发下的耳饰,这才让他有了点反应。 但那仅仅是眼睫颤了颤的程度。 神黎一看,是太阳图案的花札耳饰。 她觉得很眼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了。 再看他时,他依旧看着她,那眼里无悲无喜,没有好奇也没有害怕,不像一个正常孩子的眼神。 神黎正想说什么时,突然听到了身后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 她听到岩胜在叫她,于是转头望过去。 但是听到有人来了,面前的孩子突然踩着轻巧的脚步跑了。 神黎一时不知道要看哪边,她追着那个孩子跑过拐角时,看到了自己的红色羽织落在走廊上,而那个瘦小的影子捧着糖袋消失在了另一处拐角。 这是岩胜的弟弟吗? 神黎想。 神黎捡起羽织穿上,身后的岩胜再次出现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华贵的衣物了。 此时只有他一个人,但他突然警惕地望了望四周。 确定没什么人后,他好像松了口气。 神黎觉得奇怪的时候,他突然又朝她伸出手来。 “怎么了?”她不解地看着他。 他一噎,随即好像有些急切,然后压低声音道:“我的糖呢?” 这次换神黎一噎了,她说:“你不是说你不要吗?我就送给别人了。” 这一瞬间,岩胜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神黎看见他眼里闪过失落的光,但是很快就被一片冷清之色掩去了。 “送就送吧。”他收回手淡淡地说,不甚在意。 “那我下次有钱了再买给你吧。”神黎说。 闻言,他好像想笑。 但是恰巧有仆人过来,他那轻微扬起的弧度就平了下去:“不用了,我不爱吃这个。” 神黎觉得奇怪,但还是“哦”了声表示作罢。 那仆人过来说这个家的家母想见一下神黎,但是考虑到神黎舟车劳顿的,说是先让她休息一下吧。 神黎问岩胜:“是你的母亲吗?” 说到母亲这个词,他眼睫一闪,随即很平静地点了点头,但是除此之外就不再多说了,似乎对这个母亲没有什么想法一样。 神黎觉得岩胜回家后就变了,变得像初见时那会一样有种故作老成的姿态,他的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的成熟感,情绪上也没多大波动。 但是不容她细想,仆人就告诉神黎去哪间房间休息。 他领着神黎走到一处廊间的时候,告诉她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那间就是了,但是自己却不过去了。 神黎知道后也不在意,就自己走了过去。 她注意到这个地方比起其它区域稍显偏僻静谧。 当神黎路过一间小阁间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里边有轻轻的声响,起初她以为这是一间杂物间,里边是有什么老鼠。 但是再走前一点,她看到了半开的小格拉门,神黎透过那缝隙望进去,却看到了一个孩子在坐在里边。 那是一间仅仅三片榻榻米组成的房间,其构造就是一扇格子窗和这扇门,其角落放了一张小桌子和一床被褥,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 简陋到确实能称上杂物间的空间,而现在那窗还关得严实,小小的房间里光线昏暗到只能瞅到他淡淡的影子。 那是不久前见到的那个孩子。 他正捧着神黎送他的那一袋金平糖,拿起一颗放在眼前看,似乎很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神黎忍不住笑出了声:“有人说过它像星星呢。” 听到神黎的声音,他那双无光的红色瞳孔望了过来,脸上没有一丝惊吓的表情,只有对她所说的感到淡淡的困惑。 神黎站在外边,蹲下来从那小小的缝隙里看进去,笑道:“就是晚上天空会发光的那种,小小的,亮晶晶的。” 她说完后那个孩子就没了反应,呆滞的眼睛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这样逼仄的对望让神黎感到不自在,神黎索性伸手拉开了那扇不大的门,笑着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依旧没有反应。 神黎也不气馁,她向来有些自来熟,这会笑道:“我数三声后你要是没说不行,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说是数三声,但神黎其实数了十声,但他都没有反应,神黎便大胆地钻了进去盘腿坐在他面前。 一进去她就说:“你是跑到这里来玩了吗?” 因为他和岩胜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神黎觉得他是岩胜的兄弟,若不是这样想的话,从他简陋的穿着来看,神黎都要怀疑他是哪个仆人的孩子了。 但是既然是岩胜的兄弟的话,也算是少爷了吧,不太可能住这种地方,神黎便默认他是跑进这里玩了。 不过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什么多余的声音,好像没人会路过这里似的。 神黎只能听到窗外清脆的鸟鸣。 但这个孩子也没有回答她,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神黎看着他近乎呆滞的表情,还以为自己吓到他了。 她便从他手里的糖袋里捻起一颗金平糖来抛进嘴里,告诉他说:“可以吃哦。” 他低下头看了手中的糖一眼,然后学着她抛进嘴里,可惜没扔中,就顺着衣襟掉在了榻榻米上。 他安静的目光追着那颗糖跑,片刻后,他终于动了,神黎见他爬过去将它捡了起来,就势要放进嘴里。 这次他很小心,似乎怕它又掉了。 但是神黎抬手阻止了他:“诶,别啊,掉地上就别吃了。” 她觉得这孩子怎么感觉傻傻的,别说岩胜的聪明劲了,可能连普通孩子的机灵劲都没有。 这里边没有扔的地方,神黎便想将那颗金平糖扔出屋外,她拿着那颗糖起身走到了窗边,那个孩子的目光就追着她走。 神黎拉开小半格子窗时,外边明媚的日光尽数倾倒进来,刹时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外边是白雪皑皑一片通亮的院子,有清凉的风吹得舒爽,午后的阳光亲吻着窗沿的尘埃,天是浮云淡淡的明蓝。 神黎见这阁间里的光线和空气一时都好上不少,就没立即关上了,她站在窗边懒懒地倚着,转身对身后那个孩子笑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日光中,神黎才发现比起岩胜,这个孩子的发色和瞳孔更偏红色一些,阳光蹁跹,他的发尾和瞳孔里都是亮亮的艳色。 他好像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不适应,微微眯了眯眼,但是神黎见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好像不想错过她身后这明媚的阳光似的。 而对于神黎的发问,他也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神黎不恼也不追问,她笑了笑,在这三片大的榻榻米上躺了下来,偏头问道:“我可以在这里睡一下吗?” 他低下头来看她。 神黎心想这孩子真是□□静了,好像一点活沷劲都没有。 这么想着,她又突兀地想起了那个总是躲在黑暗里的黑发红眸的小少爷。 这让她心情一沉,但是再偏头去看时,眼前的孩子正被窗外淌进来的光照亮,他低下头来看她的是安静到纯粹无暇的目光。 好像什么想法或恶意都没有的、干净又安心的眼神。 像是光明的孩子。 这个比喻让神黎自己都笑了。 她在他的注视下轻轻闭上了眼,笑着补充一句:“因为这里很安静。” 啊,这两天真是累死了。 她想。 就在这里小眯一下吧。 神黎发现自己最近开始做一些梦。 与之前失忆时支离破碎的片段不同,她的梦境开始连结起来,那一块一块的碎片与现实里的时间重合又剥离,慢慢地在黑暗中铺开了通往遥远岁月里的路。 午后的阳光与梦境的光重叠,天空的光晕一圈一圈地笼罩下来,神黎模糊地看到了一片淡红色的天。 有扑簌着大翅膀的鸟在高高的眼帘中盘旋,发出了难听的嘶鸣。 硕大的风吹拂,赤色的沙尘漫扬,她觉得自己正被那厚厚的沙尘一点一点掩埋了,逐渐暗下去的视野里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那黯淡的苍穹上突然破晓的光。 她近乎着迷地盯着那一点光亮,但是它突然被眼帘中冒出的影子给挡住了。 她感到淡淡的失落,就见那影子突然降了下来,近距离一看,才发现是个人影。 「是被抛弃的孩子吗?」 那是淡雅温柔的声音,像阳光中淌温了的流水。 这是个很久远很久远的梦,久远到不可追溯它的时间。 神黎看见那人橘色的发丝和雪白的衣袂在风沙中飘扬,注视着她的是一双粼粼蓝绿的眸子。 大抵是那人的目光太过安静平和了,神黎恍神地出了声:「不……我、我没有……被抛、抛弃……」 出口后的声音像被沙砺磨过一般哑得难听,还磕磕绊绊的,口齿不清:「是我……总生病,没什么用……帮、帮不上忙……所、所以……他们先走一步了……」 她睁着眼盯天空上那一点光亮,盯到舍不得眨眼,盯到眼眶刺痛酸涩,但是却流不出一丝眼泪来。 而那人在听了她的话后温柔地笑了:「原来如此,是个好孩子啊。」 神黎看见了旋开的伞沿和那微微晃动的流苏耳饰:「我知道大蛇为什么引领我来这里了,因为这颗星球想要救你,救她虔诚温柔的孩子……」 她被对方轻轻拥起,贴着对方心脏跳动的胸口,很快,有柔软的唇轻吻着她的额心:「有名字吗?」 心脏蓦地一紧,却不知缘故:「有……」 她的眼睫颤了颤,说:「但我……不喜欢它……」 那人便笑了:「那就重新叫个吧,叫黎吧,神黎,黎明曙光的意思。」 黎明的日光渐大,从黯淡的苍穹上漫开,淡红的天际慢慢盈满了细细碎碎的光。 神黎逐渐看清那个逆着光的人影显出温柔的轮廓来,那是位橘发蓝眼的女性。 她温柔地将她抱了起来,说:「这是个代表光明与希望的名字。」 神黎感觉到她的手被轻轻拢着,很温暖很温暖,那柔软的橘发好似带着柑橘的清甜,轻轻抚着她的眉间。 抚着抚着,她就在那人怀里睡过去了。 与此同时,神黎在午后的日光里缓缓睁开了眼。 睁开眼时,她的眼睛被刺眼的光刺痛了一下,但是随之而来的是眼帘上方微微晃动的红褐发丝。 窗口依旧是睡前开的那一小格,但是阳光不知何时从那里爬了进来,更大程度上照亮了不大的隔间。 靠窗的榻榻米上是几块方形的光斑,被阳光照着的地方隐约有淡淡的稻香。 有一隙光恰好照上了神黎的眼睛,她在那明媚的光亮中,看到了一抹太阳图案的花札耳饰在清风中微晃。 与此同时,有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搭在她的额上,其指尖和掌心轻轻抚着她紧蹙的眉头。 那细腻轻柔的触感好像在仔细认真地临蓦着她的眉间似的,一触即离。 在那样温柔的轻抚下,神黎因梦境而蹙起的细眉慢慢舒缓开来,见此,那只小手一顿,随即从她的眉间开始向下游移。 手的主人似乎不知道她已经醒了,他的指尖顺着她的鼻梁从她的鼻尖划过,然后轻抚过她的唇瓣,又滑过了她的下巴,最后慢慢从脸颊往回走。 他的力度,轻柔得像在安慰,又像怕惊醒一个温柔且不复再有的美梦一样。 但是当他将手游离到她的眼角边时,他终于注意到神黎已经醒了。 神黎眨了眨眼,睁着湛蓝的瞳孔看那个跪坐在她身边的孩子,其扇动的眼睫轻扫着他的掌心。 面无表情的孩子没有惊讶也没有被发现了的窘迫与失态,他只是安静地收回了手,然后跪坐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 他平静到近乎呆愣的模样给人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神黎失笑。 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懒懒地躺着,其带着笑意的眸子望进那个孩子那双空无一物的暗红瞳孔里:“刚才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 他没有回答,她继续笑道:“别担心,那并不是什么悲伤的噩梦。” 语毕,她终于抬手来遮那照在她眼睛上的不适的光亮,但是那光还是从指隙里落了下来。 神黎不适地眯了眯眼,身边的孩子突然沉默地站起身来,赤着小脚走到窗边,将那开了点的木格子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于是,小小的隔间又刹那间暗了下来。 神黎一愣,好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起来就好了。” 语毕,她坐起身来,作势要离开了:“谢谢你,我睡得很舒服,不过你还是打开窗好,那样人会精神点,不觉得太阳公公很好吗?” 说完后,她钻出了那不大的房门口子,离开前神黎再次望过去,就见那个孩子依旧站在木格子窗边。 光线黯淡的小房间里,他整个人也没有光,就像一个小玩偶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那张焰纹盘踞的小脸上是一种近乎淡漠的无悲无喜。 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仿佛她身上有什么好东西一样。 神黎明媚地笑了起来:“再见。” 在她走后,小小的孩子发了很久的呆。 也许他慢慢地也觉得无聊了,就又拿起了糖袋里的一颗金平糖看。 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不久前没人来过的状态里。 但是这次他自己打开了窗子,把金平糖对准了窗外的蓝天和阳光。 小小的孩子沐浴着日光,神色恍惚地看着眼帘中那颗以蓝天和阳光为背影的金平糖,好像觉得它真的会发光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你不要我就只能给你弟弟了。”【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陆壹 神黎从那间小阁间出来的时候, 已经快傍晚了。 冬天的天色本就暗得快, 这会即将落山的太阳化作淡淡的云霞爬上了那远处的山际, 冬日的余温仿佛被圈存在了那或墨青或灰白的山野间,慢慢地从那里渲染开来。 束着马尾的孩子在这淡得没有温度的夕阳中出现, 脸上是焦虑的神色, 但是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定格, 随即缓缓地淡了下去。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他踩着廊上的木板蹙着眉不满地看着她,好在看上去并不生气,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神黎笑着说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睡了一觉,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明显更不满意了, 他说:“乱跑的话我会找不到你的!” 语毕,他上来牵住她的手往前走, 一边笑着说:“我准备了你的晚饭,一起去吃吧。” 神黎当即精神一振, 问:“量多吗?” 他一顿, 想了一下,才说:“……放心,应该够你吃。” 这个可疑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可是神黎与岩胜的这顿饭并没有吃成,因为中途有仆人拦住了他们, 告诉他们说岩胜的母亲请神黎过去一起用餐。 这倒是令人意外。 但神黎也没多想, 见岩胜突然停下脚步来就反过来牵住他往前走,但是他却轻轻拂开了她的手。 “你去吧。”他靠在格栅门上对她淡淡道。 “不一起吗?”神黎困惑地瞅着他问。 他沉默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盯着院子外那缱绻的霞光,片刻后见神黎依旧在看他, 他就推着她跑前走:“你快去!不要让我母亲久等了。” 然后自己踩着急促的脚步反方向离开了。 神黎瞅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转身跟上那仆人。 虽然她有些好奇岩胜的反常,但是并没有想追问的兴致。 等到神黎真正见到那位想见她的家母时,她足足绕了整座宅邸一大圈。 岩胜的母亲不出意外是位很典型的大和抚子,神黎初一见她时,她着繁复的十二单,已然端坐在了和室中间。 神黎看到方才那个安静的孩子也在,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跪坐在那软软的团蒲之上,面前是摆着食物的小案桌。 和室里此时已经点了烛火,半人高的烛台一一陈列在房间两侧的角落里,幽明幽明的光照亮那个孩子半边的脸,他好像在发呆,任由烛火的光在眼里摇曳,但是真正的目光却不知落在对面的哪个角落。 神黎刚到的时候他并没有察觉,反倒是那位夫人率先看到她后便朝她温婉地笑了起来。 那是位十分美丽的夫人,其端庄温和的气质让人第一眼就能心生好感,但是神黎甫一见她时就觉得她的气色并不是很好。 虽然眉眼弯弯地笑着,但是她苍白的面容上难掩几分虚弱与憔悴的病态,这让她显得更脆弱了,神黎很熟悉那种感觉。 神黎敛了敛眼睫,心下知晓,但是面上并没有多少表情。 夫人身边有位年老的侍女,此时正紧跟着她身边服侍她。 神黎并不清楚这个时代打招呼的礼节是怎么样的,所以她按自己的方式来时可能让人觉得随意了点,于是她们都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这也让那个孩子也偏过头来看向了她。 但是继国夫人见了后只是一愣,随即掩唇笑了起来,并没有多么在意便让神黎在那个孩子对面入座了。 神黎看着那个孩子的目光追随着她落座,于是朝他挥手笑了笑。 继国夫人见此笑道:“这是妾身的孩子,名叫缘一。” 果然是岩胜的兄弟啊。 神黎笑道:“是个好名字。” 闻言,继国夫人似乎很高兴,她又道:“谢谢你送岩胜那孩子回来。” 这一听神黎就知道这顿饭是继国夫人为了感谢她而招待的晚餐了。 神黎见她的表情是作为一个母亲纯粹的感激与对一个孩子的关怀,便很坦率地接受了她的感谢,然后又听她问了一些有关于岩胜的事。 她问神黎是在什么情况下遇上岩胜的,当时危不危险,那个孩子有没有受伤,还问他们这两天过得怎么样,那个孩子有没有冻着饿着。 神黎见她越说越急切,心生柔软,便一一仔细耐心地答了下来,而继国夫人听后也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来。 神黎笑道:“岩胜是个很坚强的孩子。” 继国夫人颇为骄傲地笑了,她又再次真诚地感激了神黎一番后他们才开了饭。 这可饿坏神黎了。 毕竟有食物在眼前,却还要说上那么长一阵子,搁她身上真的有些受不了啊。 但是神黎却见那个叫缘一的小家伙对此没有一丝一毫的埋怨,从头到尾,他就保持着那副无喜无厌的表情安静地听她们说话。 哪怕是听到什么,也没有一丝神情上的变化。 莫名有点死寂沉沉的,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 神黎想。 而在正式开饭前,神黎还问了句:“岩胜呢?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闻言,继国夫人和侍女都怔了一下,继国夫人随即淡淡地笑了。 “也是,是妾身疏忽了。”继国夫人笑道:“但是呢,我们家的情况有一点特殊,这会那孩子应该也已经吃饱了,所以就不招他过来了。” 怎么特殊法神黎不好问,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后吃起了饭来。 期间,他们几人没再说话,彼此间只有碗筷碰到时的轻微声响。 烛台上的火烛安静地燃,神黎很快就将饭菜给吃完了,她的进食速度让继国夫人和侍女都愣住了。 片刻后,继国夫人试探地问了句:“还需要添饭吗?” 神黎也毫不客气,眼睛亮晶晶地望过去:“谢谢您!请再来一碗!” 说是再来一碗,可是侍女却起身去了厨房,神黎这才知道她们只备了一份,看样子是小瞧她的食量了。 在等侍女回来的时候,神黎无聊时就只能去看坐在对面的那个孩子了。 他正低头端着碗细吞慢咽的,即便是吃饭这样幸福的事,他的表情也是呆呆傻傻的。 神黎托着下巴看他吃了这么久才吃那么点,不免都有些着急起来。 似乎注意到神黎的目光,他抬头直直看了过来,但是神黎微蹙的眉头须臾间让他有些困惑了。 小小的孩子歪了歪头,那花札耳饰躺在柔软的发间,沉默地注视着她。 看着看着他竟连吃饭的动作都停下了,就端着碗坐在那,像一座安静的木雕。 唯有他那额上的斑纹在温暖的烛光中莫名红艳生动了起来。 神黎被他给逗笑了,微微翘起嘴角看他。 他也那样看她,直到继国夫人注意到他的反常投去了目光,那个孩子才又慢慢动了起来。 继国夫人顺着自家孩子方才注视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是神黎托着下巴懒懒微笑的脸。 继国夫人一看来神黎也是一愣,连忙端坐好来,但是她好像并不多在意神黎的举动,还微笑着说等下吃完后会安排让她去洗澡休息,她甚至还让神黎多留几日。 继国夫人的温柔与热情让神黎十分感动,她觉得自己来这个时代后总算是遇到好人了。 很快侍女送来了饭菜,神黎很开心地吃了起来,可惜的是没吃多饱就是了。 吃完撤去碗筷后,继国夫人又邀她聊了会天。 温暖的和室里,长发垂足的美丽女性拥着自己的孩子与神黎闲聊。 起初是谈岩胜,但是后面,她问起了神黎的事。 都是一些很寻常的小事,比方说她家住哪,怎么一个人出来之类的。 神黎便随便扯,说自己因为战乱与家人走失了,现在正在流浪中。 继国夫人听后有些怜惜地看着她,不多时竟和岩胜之前一样,也说如果暂时没地方去的话,就先留下来吧。 这对母子可真是个大好人。 神黎感激地想。 但是她并没有留下来的打算。 她这么微笑着说时,继国夫人便温柔地牵过她的手笑道:“至少留到春天再走吧,现在冷,而且战乱不断,你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 神黎一愣,觉得有理。 这两天她确实累着了,前几天身体不适时晕了过去,要是又这样睡在野外也挺让她头疼的。 可是她觉得自己又并没有什么资格留下来。 岩胜的救命恩人? 这好像不是足以久留的理由。 但是继国夫人正微笑着牵她的手。 苍白到青筋血管都能清晰看见的手,但是柔软,温热。 神黎不禁也牵紧了些,指尖轻轻搭在她腕上感受她跳动的脉搏。 而手的主人眉眼弯弯,温柔地注视着她:“留多些时日吧,我很喜欢神黎你呢,就当陪陪我好吗?” 她含笑的眉眼,脆弱,但柔美,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人。 神黎一时间有些恍惚。 见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继国夫人也不催,她微笑地拥着缘一,小小的孩子乖巧地窝在她的左腰侧,用纤细的双手似撒娇又似依赖地圈住了母亲的腰肢。 而继国夫人轻抚着他的发,又抚过了他的花札耳饰。 神黎瞅着,突然脑内灵光一闪,终于想起自己在哪见过这对耳饰了。 这不就是炭治郎戴的耳饰吗?! 神黎恍然大悟。 之前她随口一问起的时候炭治郎还说过这是祖传下来的呢。 敢情这是炭治郎的祖先吗? 她瞅着眼前这个孩子那红褐色的发以及那像疤一样的暗色斑纹。 嗯……有那么一点点像。 这么一想,神黎看缘一的眼神一下子就亲切了起来。 她不禁微笑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孩子的脸。 这让继国夫人一愣,但是她并没有阻止也没有不悦,脸上始终是淡淡的微笑。 神黎起初只是轻轻地碰了碰缘一的脸,后边就揉上了他软软的头发。 神黎正式与他打起了招呼,她在火光中笑道:“你好,缘一,我是神黎。” 而那个孩子也安静乖巧地任她揉,还微微眯起了眼,像一只翻起了肚皮的小动物。 但是他并没有回应神黎。 反倒是继国夫人回答神黎说:“抱歉呢,这个孩子不会说话。” 神黎一愣,抚着那孩子的指尖一顿。 当她看向继国夫人时,就见这位母亲在温热的火光中微微垂首,牵着温柔的笑,敛着轻颤的眼睫,温软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神黎捕捉到她的眼里有温柔的笑意,也有悲伤的怜惜。 明明很伤心了,却还要微笑地向她道歉。 真是温柔的人啊。 神黎将手收回后,继国夫人又与她聊了会。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继国夫人就招人过来安排她去洗澡休息,而她自己则与缘一互拥着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神黎洗完澡后换上了继国夫人给她的干净的和服。 她暂住的房间依旧是下午说的那间,神黎很满意,因为她发现那片区域很安静,这里很少人会经过。 继国家很显然有着大户人家独特的氛围,虽然不是很强烈,也有点说不上来。这与她当初初到那木材商的家里工作有点像。 她的房间离继国夫人的房间近些,而这片区域不知为何,明显比外边更为幽静冷清些。 这会刚洗完的长发还没干,神黎回房的路上也没什么人,所以当她碰上岩胜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 但那个孩子明显是来找她的,他踩着冬夜黯淡的光,拉她去一处更冷清的院落廊下坐,然后严肃地问她:“我母亲和你说了什么吗?” 神黎思考了一会说:“也是让我暂时留下来休息几天。” 那孩子赶忙追问道:“还有吗?” 神黎一愣,转头去瞅他,就见他微屏着呼吸,眸光闪烁,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神黎就如实笑道:“她问我你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受没受伤……你母亲就是因为感谢我所以才让我留下来的。” 闻言,他眸中的光定格了一瞬,随即像那天上粼粼的星光一样闪烁起来。 他微勾着嘴角,双脚在廊下悬空地晃了晃,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神黎便也打趣地笑了:“嘛,她很关心你哦,具体情况你自己去和她说吧,已经回家了,这下可以无所顾忌撒娇了。” 但是她刚说完,空气却突然沉寂冷凉下来。 身边的孩子安静了下来,神黎看过去的时候,他平抿着嘴角,神色淡淡地说:“我没怎么和我的母亲接触。” “为什么?”她奇怪地问。 但是他安静了下来,那眸光淡下去的眼睛注视着院子里的白雪,寂寂的,始终没有言语。 神黎觉得这一家怎么都怪怪的,同时她也察觉到这个话题让他不开心了,就转了个对象说:“对了,你都没和我说过你有弟弟诶,那个叫缘一的孩子和你长得真像。” 不知为何,神黎觉得他更不开心了。 他甚至不太想谈的样子。 神黎一愣,瞥了他一眼:“怎么了?讨厌他?” 岩胜也是一愣,道:“不……” 他轻声说:“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这个说法让神黎很是困惑。 与此同时,这么说着的他好像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他晃动着脚,神情有一刹那的不知所措。 他的目光茫然而落寞地落在了廊下自己那被拉长了的影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bushi 这家人的家庭问题也挺严重的。【bushi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2章陆贰 呀, 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啊。 神黎不禁伸手捏了捏岩胜的脸, 他一愣,立马蹙起眉噘起嘴, 不悦地拍开了她的手。 但神黎收得快,没被他打中。 她在廊下和他一起晃着脚,那个孩子侧过头来看着她微笑的脸。 神黎见院里的雪地上, 他们两人的影子挨得近,不禁喜从中来,伸手一揽, 一把将他拥入了怀里。 “你、你干嘛啦!”那个孩子在她的臂弯里挣扎了一会, 受惊的声线稍稍拔高:“头发上的水都滴到我脸上来了……” 但是渐渐的,他的声音就低了下去,然后闷闷地消弥在了婆娑的夜色中。 因为神黎牵上了他微凉的手,笑弯了眼:“不是就好,家人之间只要不是讨厌或憎恨的话那就没关系了。” 他随即一愣,闷闷的, 并没有说话。 而在这样的近距离中, 神黎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药香。 那个孩子察觉到了这一点, 不等她问自己就先说了:“回来喝了驱寒的药。” 语毕, 他在她怀里皱着一张小脸淡淡地补充了句:“苦死了。” 神黎眨了眨眼:“现在还苦吗?” 他安静了一会,然后吐出一截舌尖来:“苦。” 他的舌头很快就收了回去, 神黎正想说良药苦口, 他就晃了晃脚半是抱怨地来了句:“还不是因为你把糖送给别人了。” 神黎有些失笑。 这和糖有什么关系?敢情是她的错吗? 这么想着, 她突然灵机一动, 手上放开他,然后站起身来将他从廊板上牵了起来:“那你跟我过来。” 被她拉着的孩子一脸困惑地从廊上爬起来,干净的眸子瞅着她的背影问:“去哪里?” 说是跟她过来,但神黎的脚步明显没有明确的目的地。 神黎牵着他走近了那片冷清的院落,反过来问道:“你弟弟的房间在哪里?” 闻言,岩胜一噎,随即停下了脚步来。 他挣扎了起来,但一时间挣不开神黎的手,就用力拽她,神黎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他莫名变得恼怒的神色。 这个年纪的孩子,喜形于色,神黎几乎一眼就判断出他正处于不悦中。 但是她不明白他的情绪从何而来,她直接道:“怎么了吗?”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他倔强地站在原地,抬起来看她的脸被廊里的阴影切割成光线不匀的色块:“为什么突然想找我弟弟?” “因为你不是想吃金平糖吗?”神黎笑着说:“我就是把糖送给了你弟弟哦!” 这下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神黎继续牵着他走,一边笑道:“去找他拿点吧。” 语毕,神黎再次走了起来,这次他没了挣扎。 但是片刻后压根不知道缘一在哪里的神黎绕了个圈还没找到他,对此岩胜也不打算说。 直到神黎微笑地拽起他的衣襟后他才识相地给她指了路,神黎望过去一看,一瞬间就惊讶了起来。 什、什么? 那不是中午的时候的小阁间吗? “你弟弟住在那里?”神黎目瞪口呆地问。 但岩胜好像无暇回答她这个问题,他几乎是想要跳起来捂住她的嘴巴:“嘘,你小声点,等下别人发现我来这里就不好了。” 闻言,神黎瞥了他一眼。 干嘛呀,见自家弟弟这么鬼鬼祟祟的。 但神黎还是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岩胜见她还是不听劝地走过去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了望四周,似乎不知道要离开还是留下。 片刻后,他一咬牙,还是选择追上神黎的脚步。 神黎在那间小隔门前蹲下来,透过缝隙望进去时还真的看到了昏暗里的一点小影子。 还真的住在这种地方吗? 这差距也太大了。 神黎心里想着,在打了声招呼后始终没有动静,于是伸手轻轻拉开了小隔门。 结果就对上了黑夜里一双暗红色的瞳孔。 缘一看上去已经睡下了,他躺在被褥里,此时却偏着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安静地看着她。 正巧岩胜从身后赶来,他的视线越过神黎的肩朝里望去,神黎将岩胜拉到前边来抱在怀里给缘一看,朝里边那个孩子轻声笑道:“小家伙小家伙,你哥哥想要糖,可以给他一些吗?” 岩胜一听,立马道:“我、我才没有说要呢!” 但是他的声音湮灭在了神黎与缘一无声的对视中,神黎见岩胜的视线避开了缘一,似乎不敢看过去。 而那个孩子在以那个偏头的姿势看了门外的他们一会后,慢慢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虽然熄了烛火,周围都很暗,但是神黎见他的影子不带犹豫地走到了矮桌旁。 片刻后,那孩子慢腾腾地走过来,跪坐在他们面前,手中捧着那一袋糖,安静地朝他们递了过来。 岩胜脸上有惊讶的表情,这致使他没有碰那袋糖。 但是神黎微翘着嘴角,从里边抓了一小捧放到岩胜手里,然后对缘一笑道:“谢谢啊。” 而她怀里的岩胜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那一捧金平糖,不但没有吃,还微微蹙起眉,对缘一道:“你这袋糖可不能被人发现,就算是我,父亲也不允许我多吃这个。” 神黎一愣,这才想起了他昨天的拒绝。 所以才说不喜欢吗? 但是缘一听后没有任何表示,他的神情自始自终都没有变过,神黎和岩胜根本不知道他听懂了没。 这一捧金平糖一时也吃不完,岩胜让神黎伸出手来,多数先放到了神黎手里去,但是神黎以为是他吃不完给她的,直接一掌全送嘴里去了。 她含着那些糖,甜得喉口发腻,但是低头一看,岩胜正惊讶地看着她。 下一秒,他质问她说:“你干嘛吃我的糖?” 神黎把糖咬得咔咔响后尽数咽下,说:“我还以为你给我的。” 他一时语塞,气得不想理她了。 但见那个孩子还在安静地看着他们,岩胜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警惕地望了望无人的四周,然后起身钻进了缘一的小房间里。 缘一任由他进来,目光追着他走。 岩胜的小表情有些正经严肃,他说:“既然她送你了,那就是你的糖,我不能白要你的糖。” 神黎想兄弟间哪来白不白要的,就见岩胜在小矮桌上拿了几张白纸,然后跪坐下来折腾了会,一只雪白的千纸鹤就在他灵巧的手中诞生了。 片刻后,他又折了好几颗小星星,然后尽数捧到缘一面前对他说:“这些送给你。” 缘一看了他一眼,低头去拿起一颗星星看,岩胜趁此钻出了房门,自顾自哒哒哒地跑远了。 神黎转身去看缘一的时候,虽然手里拿着千纸鹤,但是他的目光已然落在了门口上,但因为门外只有神黎一个人,神黎便朝他笑了笑:“应该是害羞了。” 随后她在缘一的目光中起身追上了那个跑远的孩子,此时他恰巧跑出了院落,神黎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好笑道:“你跑什么呀?害羞了?” 神黎不是眼瞎,从方才岩胜和缘一那拘谨严肃得几乎不正常的相处中,她已经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神黎便问他:“你之前一直是和弟弟这么相处的吗?还是说没怎么相处?” “……”岩胜安静了一会儿嘀咕说:“之前,有来偷偷看过。” 神黎无语了一下:“什么叫偷看,想见他就去见啊。” 但是岩胜却有些生气地挣脱了她的禁锢,嚷了句:“才没你说的那么简单!”后就又跑了。 “站住!”可是神黎语气冷冷地喝住了他。 闻言,他立马神色悸悸地转过身来看她,好像以为她生气了。 可是神黎却在黯淡的星光下璀璨一笑:“跑那么快干嘛?晚安。” 他一愣,又跑了起来。 但是这次跑起来的脚步比方才轻快不少。 神黎走回缘一的小阁间时,那扇门还没有关上。 她见那个孩子跪坐在那把玩着岩胜方才折的千纸鹤和星星,但是那千纸鹤已经散开来了。 他安静地看着那摊开的纸堆,好像想要学着岩胜方才那样将它重新折好,但是怎么都复原不了。 神黎不禁微笑着钻了进去,将那只张纸按照折痕给他折好来了。 他乖巧地看着神黎的动作,片刻后,神黎将千纸鹤放到他手里,结果触到他指尖都是凉的,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打扰他休息了。 她笑道:“你进被里睡吧,别着凉了。” 但是那个孩子拿着千纸鹤和纸星星一动不动地看着,神黎见此,将他一把抱了起来放进被窝里。 轻得很的重量,抱着的时候还觉得骨头有些硌人。 神黎心下怜惜,用被子将他盖好。 但是他躺着看她一会后,又坐起身来,将千纸鹤星星都递给她,神黎会意,将其好好地放在了矮桌上。 结果她放好东西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窗边,还打开了窗子,神黎看到了天上稀疏的星星。 窗外的夜风轻轻地吹,他的发丝和耳饰都在风里飘扬,那单薄的衣物罩在他身上,好像有风穿过,微微鼓了起来。 但是风一过,单衣瘪了下来,勾勒出了瘦削的身骨。 神黎见他微微踮起脚,去看那黑的深邃的夜空上的星星,看着看着,他竟好像想要爬上窗口伸出手去抓那遥遥的微光。 神黎一愣,走过去小心地护着他,他的动作就此停了下来,目光慢慢从天上落到了院子里的松树上。 那圈着雪的翠松长在院墙的一角,此时墙外那水平线上的天际边点缀着几颗星星。 因为无云的关系,所以那几颗星星显得格外亮,此时透过松树的叶隙看去,就像松树间皆是闪闪烁烁璀璨的光亮。 神黎觉得这景象很漂亮。 这风吹得舒坦,神黎坐了下来,伸手撑在窗台上懒懒地看着外边那万赖俱寂的夜景。 指尖把玩着自己耳边的流苏耳饰,神黎微眯着眼,侧头去看那个孩子。 就见那孩子不知何时将落在松树上的目光移到了她脸上。 虽然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睛,但是干净澄澈,好像什么都没有。 神黎看见他的眼中倒映出她的黑发在微风中飘扬的样子,其中,她的眸光落入他眼底,恍神间,他的眼里好像也有了淡淡的光。 大抵是那副呆呆的样子太可爱了,神黎笑了起来。 她从衣服上掏出自己很久都没有玩的烟斗出来转,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但是具体怎么熟悉法,她一时想不起来。 她旋转着指尖上的烟斗,问他:“你不困吗?” 这次他竟然摇了摇头。 见此,神黎为他终于有了回应而感到高兴,她笑着说:“正巧,我也不困。” 语毕,她撩了下自己耳边的发,心下觉得无聊,就对他说:“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他又没有了反应。 神黎就笑道:“要不……” 「要不我给你唱歌吧。」耳边有人在轻笑道。 于是,神黎又笑道:“我给你唱歌吧。” 这么说后的神黎,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那些个遥远的日月,橘发蓝眼的女性懒懒地倚着窗抽着烟斗,陪她看日升月落,与她聊星河云霁,然后为她讲书唱歌。 她努力地回忆着,垂着眼,去想那些年江华给她讲的故事和唱的歌,然后一个个一首首为眼前这个孩子讲出来唱出来。 夜里的风徐徐地吹,时间也慢慢地淌,冬夜的窗边响起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 而缘一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等到神黎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后,想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打算离开了。 但是那个孩子依旧不见困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该睡觉啦。”于是,她笑道。 但是这个孩子没有动作,似乎不想睡,好像正等着她下一个故事。 老实说,神黎根本不知道她方才说的故事唱的歌他有没有听进去,因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现在天色已晚,神黎觉得他该睡了,便随口哄道:“你乖乖睡觉,我下次继续给你讲。” 语毕,还真的起了效果——他慢慢起身,乖乖地躺进了被褥里。 但是他并没有很快闭眼,神黎看着好笑,像江华以前一样,微微倾过去,撩起他额前的些许发丝,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心:“晚安。” 他终于一愣,抬手摸了摸那个位置。 走前,神黎为他合上了窗还关上了门,关上门的前一刻神黎看见他偏过头来看她,如同不久前她刚打开门那样。 他一直看着,直至那扇门又彻底合上。 神黎回到房间时,意外地在走廊尽头看到了继国夫人。 之所以意外是因为只有她一个人。 姿态端庄但是步履孱弱的女性着单薄的衣物,举着灯盏出现在走廊上,神黎见她扶着墙走,可是身边却没有人。 神黎赶忙上前去为她举灯,问道:“您还没睡吗?一个人?” 继国夫人看到神黎也有些意外,但是她很快温柔地笑了起来:“有些睡不着,好像听到缘一那边有声音,想去看看他的情况,觉得没必要麻烦别人,所以就自己来了。” 神黎另一只手扶住了她:“别担心,我刚才才从他那回来,正睡下呢。” 语毕,她觉得这样说不够全面,便又补充了句:“因为他很可爱,所以我和他玩了会,那声音应该是我吧。” 闻言,继国夫人一愣。 她转头看向神黎,好看的杏眼似是在打量,片刻后就微微笑了起来:“是吗?神黎觉得缘一很可爱吗?” 神黎微笑地点了点头。 继国夫人似乎很高兴,但是下一瞬,她的笑容带上了一丝忧郁:“缘一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又是这个词。 神黎一愣。 说着这话的继国夫人的眼神愧疚且悲伤,令神黎感到熟悉。 下一瞬,继国夫人突然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便神黎扶着她,她依旧咳得弯下了身子。 但就算如此,她的第一句却是说:“能扶妾身走远点吗?别让缘一听见了。” 断断续续的话语像用尽了力气一样,掺杂在激烈的咳嗽声里。 神黎瞳孔一缩,赶忙将她扶稳,但是她的身子软得脚下都踉跄起来,神黎神色一凝,将手中的烛台放进她手中,道了句:“失礼了。” 话音刚落,神黎揽着她的肩,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将这位夫人横抱起来。 在离地的那一瞬,继国夫人轻轻发出了一声惊呼,但很快就被咳嗽声吞没。 神黎踩着冰凉的廊板在微弱的烛火中飞快往前走,道:“需要我找人来吗?” “不,不用了。”但是软在她怀里的继国夫人却轻轻地微笑道:“这是常态了,不用惊扰他们,可以麻烦你送妾身回房吗?” 许是方才咳得太厉害了,现在继国夫人整个人都没了力气,但是神黎将她抱起后咳嗽的症状明显好上很多。 神黎根据她的指向将她送回了房间。 路上,神黎神色淡淡地问:“岩胜他们不知道您的病情吗?” 继国夫人垂着眸子,轻声道:“缘一应该是知道的,但是不想让他们多担心。” 神黎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怀里的女性微微笑了起来,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神黎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不,能帮上忙我很开心……” 语毕,她圈紧了怀里的人,低垂着眸子,恍惚间,那柔软的黑发似乎有一瞬变成了温暖的橘色发丝。 “谢谢你。” 继国夫人微微倚着神黎的胸口,温柔地微笑道:“快过年了呢,过些日子这附近有今年最后一场祭典,神黎可以去玩玩哦。妾身也想带缘一和岩胜去看,缘一他没看过祭典,也没和岩胜去看过。” 神黎便微笑道:“那就一起去吧。” 闻言,继国夫人一愣,随后轻声笑道:“……一起吗?听上去很不错呢。” “但是……” 她在神黎怀里发出了破碎且带着笑意的音节: “这副身体,好像快办不到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3章陆叁 继国夫人应该患了严重的病,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很难根治。 心里清楚, 但是神黎嘴上却说:“夫人静心养病,一定可以的。” 这话说出来像烟一样轻飘飘地消散在烛光中,听上去比安慰还没重量。 但也许是继国夫人以为神黎不清楚她身体的严重性,这话听来就多了分肯定与希冀, 而她也温柔地接受了这份祝福, 在神黎怀里微笑地点了点头。 神黎抱她回房间的时候,和室里亮了一盏烛火。 那是一间很整洁简单的房间,没有贵族女子该有的花障,也没有壁画, 倒是有壁龛, 里边插着半干瘪的花。 房间里最显眼的还是那贴着墙摆放的神位祭台, 上边规矩地摆放着木雕的神像、剔透的圆镜,和几样精美的供品。 烛火摇曳, 木雕上的纹路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深邃,小圆镜折射出金黄的光,堪堪倒映出她们的影子。 将继国夫人置于柔软的被褥中时,她看着神黎的面容,突然间笑道:“妾身昨天有好好祈祷,所以起床后一定是个大晴天,妾身能邀请你一起喝茶吗?” 神黎一愣, 微笑着点了点头顺便将她的长发撩好:“就算是下雨了我也会陪您喝茶的。” 继国夫人听后温软地笑了起来。 神黎给她盖好被子, 临走前有些不放心地建议道:“夫人, 我认为您还是该让侍女随身照顾着比较好, 像刚才那样的状况就很危险。” 继国夫人眨了眨眼,随即点了点头。 但是根据她自己的说法,是因为觉得贴身的侍女阿系年事已高,她不想让对方多受累,而到现在来,她也不想再招新的侍女了。 “那可以找府里熟悉点的侍女呀。”神黎笑道。 “熟悉点的……吗?”继国夫人缓缓笑了:“不行呢,她们都不怎么喜欢缘一,所以妾身也不想她们过来。” 神黎一愣,脸上有着淡淡的困惑。 从不久前就很疑惑了,明明同样是少爷,为什么缘一和岩胜的物质差距大了那么多呢? 见此,继国夫人偏头笑着说:“神明在上,这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 她目光虔诚而温柔,便说缘一和岩胜是双胞胎,但是缘一出生时,因为额上的斑纹,以及以后可能会争家权而被认为大家认为不祥,要不是她当年拼命阻拦的话,缘一可就没命了。 神黎意外她会对一个刚来的外人说这些,但继国夫人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大家觉得不祥所以尽量避口不谈而已。 “可他对我来说只是心爱的孩子。” 轻轻的嗓音平淡地诉说着有关那孩子的始末:“妾身拼命保住了那孩子,但妾身的丈夫始终觉得缘一会给这个家带来灾祸,所以吃穿用度上对缘一很不好,他自己不亲近缘一,甚至不准岩胜接近缘一,自然也不准接近妾身,妾身也赌气地和他冷战到现在了,所以搬来离缘一近点的这片院子里生活。” 语毕,她的眼眸里有了淡淡的怜惜的水光:“缘一他这样或许是我的错也不一定。” 她的目光复杂,愧疚与自责溢出眼角:“妾身没能好好地给予他幸福,也没能让他以最幸福的姿态诞生在这世上。” “不,请别说这种话。”但是神黎微笑着对上她的眼睛:“曾经有人也像您一样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但对我来说,能诞生在这世上,能遇上她,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我相信缘一那孩子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她轻声道:“所以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养病,然后陪他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神黎虔诚地握住了她的手,一如以前她无数次握住江华的手那般:“我相信,这一定是他们作为家人,作为孩子最大的幸福所在了。 最后的最后,神黎举着灯盏在继国夫人浅眠的呼吸声中退出了和室。 一出门她就将灯吹灭,走廊里刹时暗了下来,而她脚步平稳地走向自己的房间,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第二天依旧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神黎一大早起床就收到了继国夫人的早餐邀请。 神黎盛情难却,于是去了。 府里的人知道神黎是岩胜的救命恩人,所以会被家母当成贵客热情点招待并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真正应该感谢神黎的那个孩子却始终没能一起出现在饭桌上。 神黎现在算是明白原因了,所以也不打算强求。 吃完早餐后继国夫人想起身去茶室,神黎见负责夫人起居的阿系佝偻着腰确实年事已高了,神黎便与她说了声后由自己来扶着她过去。 缘一始终跟着母亲,本来他是要来抱她的腰的,但见神黎上前去,就只是乖乖跟在身后了。 院外的阳光正好,两天前积的雪正呈微融之势,但气温也因此寒凉了些,神黎尽量走在外边点为夫人挡风,可是路过没什么遮挡的走廊时自己总会被那廊外偏进来的太阳晒到。 她微微眯了眯眼,不免想打伞,但是手一伸落了空,这才想起自己把伞放房间了。 这会身后的小家伙突然挤进了她们之间,他什么也没说,就紧紧地搂着继国夫人的左腰不放。 神黎觉得这小家伙有些碍事,想将他揪走,但继国夫人失笑,说让他来吧,神黎就只能放手,反过来躲进阴影里,乖乖跟他们身后了。 恰巧路过一处松树长得茂盛的院落,院子里亮得发白的日光里,岩胜着白衣黑袴的道服,正执着竹刀与一个年轻男人练剑道。 见到他们经过,岩胜和那人都停下动作来朝继国夫人微微小鞠一躬。 可是继国夫人没有停下脚步,而岩胜他也自始自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他们之间却沉默得只有夫人脚下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反倒是神黎停了下来,在岩胜因继国夫人走远后而抬起头来时朝他微笑地挥了挥手。 那个孩子一愣,很快,那张有着薄汗的小脸在日光中也微笑了起来。 神黎追上继国夫人时,已然快到茶室了。 神黎又上前去扶住她,夫人便朝她轻声道:“请不要将妾身的情况告诉岩胜,作为这个家的继承人,他已经很辛苦了。” 闻言,神黎微微蹙眉,似乎不太赞同她这个想法。 但是继国夫人温润的眼眸无声地注视着她,像在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与决定。 神黎也觉得不好多管闲事,便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于是继国夫人又温柔地笑了起来,她任由神黎将她扶进茶室里,对她说:“因为前两天很担心岩胜的情况,所以妾身一直向太阳的神明祈祷着他平安。” “现在能看到他平安我已经很开心了,感谢神明让岩胜平安回来了。” 黑发黑眼的美丽女性满足地笑了,她注视着院外那明媚的阳光,然后又看了看对面的神黎,突然间笑道:“神黎一定是太阳的神明派来的使者吧。” 神黎一愣,不由失笑道:“不,怎么会呢……” 哪有害怕太阳的太阳神使者啊。 闻言,继国夫人也是一愣,随即掩唇发笑,似乎被自己给逗乐了:“呀,说了胡话了,真是抱歉。” 语毕,她的目光流连在一边端坐的缘一身上,神黎想她应该又是在想缘一的事了,便一把将那个站在一边的孩子揽进怀里:“不用担心,夫人,缘一他一定会拥有幸福的未来的。” 这话并不是苍白的安慰。 神黎抚摸着缘一的花札耳饰想,如果缘一真是炭治郎的祖先的话,那缘一今后必定能拥有一段值得传承延续的人生吧。 继国夫人听后便笑,安心地笑,仿佛得到了多么美好的肯定一样。 接下来连着几日,都是阳光温暖绚烂的天。 几天前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世界显出它原有的色调,石子路,池塘,松柏……花花绿绿的一片。 虽因凛冽的风而染上有些冷硬的霜色,但是到底又因阳光而白亮起来了。 继国夫人这几天经常约神黎聊天喝茶,给她送各种小点心。 神黎发现继国夫人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本不是很爱说过往的人,但也许是因为继国夫人与她聊得多了,又总是那般温婉淡雅的姿容,神黎有时无意间也会聊起自己的事。 比方说继国夫人问她为何总穿着那件红色的羽织,神黎便说了一些红叶的事。 继国夫人听后露出怜惜安抚的神色,还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神黎失笑,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多么大悲大伤,只是说起时难免惆怅,但到底还算是平静的。 可是第二天,继国夫人就差人送来了一包柿子饼,说是让人连夜赶去街市上买的,可新鲜了。 神黎咬着那些柿子饼,心中柔软,暖得像被阳光照热了一样。 但是神黎觉得这位夫人或许也很寂寞。 与丈夫多年闹翻,两个孩子一个不能亲近,一个为操心过多,且因为扛着舆论压力照顾缘一的缘故,府里也没什么人与她聊天谈笑。 听说家主因为她孱弱的身体而严令她外出,所以她也很少出门,这样怎能真正开心起来呢? 于是神黎来后,许多人都说继国夫人待她极好。 继国夫人送自己昂贵的和服给神黎,没事时还会用檀纸给她束这个时代女性们的发式,待她如亲姐妹。 继国夫人的侍女阿系也说:“夫人很喜欢你呢,好久没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了。” 所以,神黎决定为这位温柔的夫人多留些时日。 某一天,天阴了下来,分不清是要下雪还是下雨。 继国夫人在和室里烹着茶,袅袅的雾气模糊了她些许苍白的面容,但她的视线却落在了格栅门半开的院外。 小炉里的水咕噜咕噜地沸,若不是神黎提醒,只怕会溅到些许。 但是她依旧时不时看向外边阴灰的天,看着看着,眸中就生出了几分惆怅与忧郁来。 神黎问她怎么了,她才轻轻叹息说:“丈夫在外打仗,这天或许会对他们不利吧,希望他能平安。” 这话挺让神黎诧异的,因为缘一的事,神黎一直以为继国夫人是讨厌自己的丈夫的。 毕竟,她和神黎说过她丈夫觉得她任性不讲理,一点家母风范都没有,他们已经足足冷战好几年了。 于是,神黎曾问过她:“您的身体都这样了,他还不陪在您身边吗?” 当时,她只是淡淡地笑:“就算在家了,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想必也不会怎么陪妾身的。” 但是,再次说起时,这位夫人却因忧心丈夫而坦率地道出了心中的愁郁:“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世道总是战乱纷争不断,这是他的职责。” “虽然妾身觉得他作为丈夫有愧于这个家,但是作为在外征战的武士,他没有过错。”她说。 继国夫人说现在外边那么乱,因为战乱而饿死和被杀死的人数不胜数,就是因为有他和他的士兵,有像他们这样的人在战斗,才会有她们现在这样相对而坐的安宁。 神黎向来没有什么时间年代的概念,不会去关注世道如何,总是照着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所以自然无法对这个时代产生多么感伤的情怀。 她想杀就杀吧,肉弱强食,自古以来的道理。钱权纷争、利益交迭而产生的战争与残杀她也看过不少,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 但是继国夫人却有一颗虔诚博爱的心。 明明不相信缘一的不祥之咒,但是却发自内心信仰太阳的神明。 她平时除了与神黎和缘一聊天谈笑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房间里的神台前为在外打仗的丈夫和士兵祈福。 祈祷的内容不一,有时只是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有时就会希望为丈夫而死的人们的灵魂能不怨恨他,得到安息。 这位善良的夫人啊,她希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人们能找到归处,希望来年春天的稻谷能够丰存,更希望因战争而死去的灵魂能得到慰藉。 她日复一复祈祷着战争能早日结束。 “这样的话,他就能早日回来,岩胜长大后也不用率兵打仗。” 她到底还是有私心的,美丽端庄的夫人到头来依旧是位牵挂丈夫和心系孩子的妻子与母亲:“等到缘一到时走出家后,我希望他能看到平和美丽的世界,能在宽广的天空下自由地奔跑。” 她由衷地祈愿着:“到时候,神黎一定也能走得更远的。” 说这话的继国夫人坐在被窝里,偏头看着外边明媚的阳光。 她的目光宽阔而辽远,像在注视着遥远的美丽的未来。 但是,神黎看着她坐在光线澄亮的门前时那因生病而纤细孱弱的身影,莫名有些寂寥。 恍神间,神黎觉得她所注视的光景里,或许没有她自己的影子也说不定。 神黎在她身上,看不到春天的到来,反倒像裹着这个冬季的雪,好像准备随时将自己留在今年的冬日里似的。 但是神黎觉得她这样的冬天太过苍白了。 于是,有天清晨,神黎忍不住在阳光中朝她伸出了手:“夫人,要一起去走走吗?” “诶?”她一愣。 家主严令过不让继国夫人出门,仆人们自然不会备马车轿子让她们光明正大地出去。 于是神黎带着她来到某处没人的院墙,在她压抑的惊呼中横抱着她轻巧地翻过墙出了家门。 能出门透透气自然是开心的,可是夫人不放心缘一,所以神黎将那个小家伙也揣上了。 “神、神黎,你真的好厉害。”对此,继国夫人目瞪口呆地说,那表情和岩胜初见她时有的一拼,真不愧是母子。 倒是缘一这孩子,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走前她还看到了岩胜,她招呼那个孩子过来,但是他却在看了她一眼后就自顾自跑远了。 于是神黎就没带上他。 出门前她特地确定了他们母子俩的穿着情况,将其包得严严实实才出门。 “想去哪里?”甫一落地,神黎就笑着问她。 继国夫人便说想去不远处的山间走走,神黎依她言,扶着她又牵着缘一一起上山了。 这座山不高,也不算多崎岖。 这天清晨山间落满了雪,被阳光一照四周皆是一片白莹莹的光。 光秃秃的枝桠是大自然沉默的影子,一片雪白的地上有澄亮的光斑,看上去像小鹿踩过留下的足迹。 神黎牵着继国夫人走上空旷点的山原,天空在那一瞬间像被拨开来一般,浅蓝干净得令人心悸。 远处亘古的山际圈着雪,像顶着雪白的兜帽,清凉的风吹来,她们呼吸间漫开的雾气被风吹散,朦胧了彼此的面容,但依旧能见继国夫人脸上的郁色散去不少。 可是身后突然噗通一声响,神黎一看,呀,那个小家伙摔了一跤,整个人跌进了厚厚的雪里。 神黎好笑地走过去将他抱起来,见他鼻尖发间全是花白的雪絮。 神黎拉过他拍了拍,把他身上的雪拍落,但见他安静的眸子微微仰起,盯着不远处的方向看。 神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起初没看出什么,但是盯久了,才发现那被雪缀得雪白的一截枝桠上,有一点淡淡的樱色。 那是一棵樱树,继国夫人走过来笑着说是冬樱,过些时日应该就会开了。 许是因为被冻的,继国夫人的脸颊也有了淡淡的绯色,但这反倒让她因病而苍白的脸染上了一点生动的活力。 神黎便指着那樱树上的一点绯色,对怀里安静的孩子悄声笑道:“等过些时候,这枝樱花长出来了,你就来把这第一枝樱花摘给你母亲,她肯定会很高兴。” 闻言,缘一暗红色的瞳孔望过来,望进神黎的眼里,眼边是她温柔的笑。 多走一会,神黎扶着继国夫人遇见了一桩山茶花树。 这个季节,那些细碎的枝条上点缀着鲜红花。 艳丽的花与零落的雪混在一起,风一吹,树桠下落了稀疏的花瓣,多数都被碾进了尘雪中。 继国夫人因这难得的亮色而惊艳地笑了出来,神黎见她的微笑一扫平日在府里的忧郁,如同此时这些绽放的茶花般火热且生动。 于是,神黎不禁伸手摘了一朵,别进了她的鬓发间。 “很漂亮。”神黎为她撑伞,微笑道。 继国夫人有些羞赧地抬袖掩唇,也各摘了一朵别进了神黎和缘一的发间。 “红色的山茶花有高洁之意。”继国夫人握着缘一的双手温柔微笑道:“希望缘一以后能够成为高洁之人。” 神黎便笑。 待回去时,神黎还摘了一枝山茶花带了回去插进夫人房间里的壁龛中。 继国夫人一回去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写日记,她向来有写日记的习惯,但这次她将发间的山茶花摘下来磨成了红色的花汁,然后在纸书上画了一朵殷红的山茶花。 神黎让她把接下来想去的地方写下来,她依言一一写了下来,但是神黎还没看到,她又一条条用墨划去了。 “怎么了?这些都不想去吗?”神黎问。 夫人搁下笔,在冬日温暖的阳光中朝神黎笑道:“神黎……” 「神黎……」恍惚间,神黎听到了江华也在唤她。 “我们过些日子,带着岩胜和缘一一起去看祭典好吗?”夫人唇边的微笑淡雅且温柔,像那冬日里不显眼的雪梅。 也像记忆里那人在阳光中明媚的微笑: 「等我病好后,我们带着神威神乐,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地球吧。」 神黎一愣,随即微笑地伸出手去:「可以哦。」 “我们一起去吧。” 神黎微笑着看继国夫人的手同记忆里的那人重叠着轻轻搭上了她的掌心。 只要她们想,她就愿意和她们,一起去看这世间的火树银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4章陆肆 说是要去看祭典, 那就得加上岩胜了。 神黎觉得这次的祭典要是岩胜不去就少了一半的意义。 但听说他自小就被家主下了严令说不能接触缘一,也鲜少接触自己的母亲。 所以神黎决定由她来传达一下继国夫人的意思。 可是神黎发现最近岩胜很明显在躲着她, 不, 应该说是躲着与缘一和夫人靠得近的她。 神黎心想有必要吗, 就开始逮那个孩子。 但那个孩子比神黎想象中还会躲,神黎在走廊里叫住他的时候,他撒腿就跑。 自家他肯定熟, 所以一转眼就跑不见了, 神黎又不能翻别人家就只能作罢。 于是神黎又在厨房蹲点,心想人饿了总会来厨房吧, 当然, 她绝对没有一边馋厨房的米饭一边撒娇求厨娘投食。 结果直到几天后,她都与厨娘结下深厚的友谊了依旧不见他的影子, 厨娘看着好笑,提醒她说岩胜的食物都是仆人送过去的根本不需要他自己来。 神黎这才恍然大悟,便在这一天端着食物去找他。 但是那个孩子看到她竟然连饭都不吃就跑, 神黎一噎,一气之下把他的食物都吃了,然后自己提着伞,不耐烦地去他练剑的院子里逮他。 她一脸阴郁地出现时, 那个孩子正穿着白衣黑袴的道服与年轻的剑士对打。 也许是她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 又或许是中午没吃饭没了力气, 总之神黎看见他没招架住对面袭来的一击, 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神黎看得眼角一跳, 懒懒地倚着柱子拄着伞,却在他站起来再次摆好姿势时忍不住在旁出声提醒了两句。 那位年轻的武士一听诧异了一瞬,接下来,岩胜的攻击果然好上了一些。 于是神黎又在旁边说了两句,但是这让那名武士不满了起来。 他停下来说他在教导岩胜,而神黎一个女人在旁指指点点十分不尊重他,神黎一听,一愣,觉得自己这样确实不太尊重他。 于是她道了一声歉。 武士听后也不习难她,只是让她赶紧离开别打扰他们训练。 但是神黎没走,她反过来懒懒地说:“有一说一,您觉得我刚才不尊重你我已经道了歉了,现在开始我以老师的身份教导我的弟子,您没理由赶我走。” 那武士立马就懵了,他说:“我是奉继国家主之命教导岩……” “抱歉啊,我也是他的老师。”神黎指了指岩胜说:“你家大少爷可是亲口承认过的。” 武士一脸懵地去看岩胜,而岩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神黎又先对那位武士笑道:“嘛,不要纠结太多,你和他打,而我指出他在这之中的缺点以及怎样更好尽快打败你的技巧,我认为这也是教导。反正同样是为了让他变强,只要目的达到就好了,所以也不用赶我走。” 但是这番话让那位武士很恼怒,他好像依旧认为神黎不尊重他且在嘲笑他,便反过来说神黎一个女人太自大了,作势挥着刀让她赶紧走。 神黎一听就乐了,但是她就是不走,走了不就抓不到这小子了吗? 那武士被她气得没办法,但好在绅士风度还行,没拿她怎样,只是教了会后就气鼓鼓地走了。 见此,神黎光着脚走下廊板踏入院中,对那个孩子笑道:“打一场?教你几招?” 岩胜有些迟疑,但神黎笑道:“你难道不想打败刚才那人吗?” 他一听,飞快点了点头。 神黎把自己以伞柄为刀柄的刀从伞骨中抽出来,扔给了对面的岩胜,并在他踉跄地接过后说:“给你三秒摆好姿势来。” 面对神黎,他咽了咽喉咙,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神黎见他紧张得瞳孔都有些收缩了。 而神黎姿态随意地拿着伞,但是下一秒,她就对那个摆好姿势的孩子笑眯眯道:“抱着杀死我或是被杀的觉悟攻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你哦。” 伴随着神黎这句话,无形的杀气瞬间迸发出来,岩胜被惊得缩孔一缩,执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片刻后,神黎的杀气依旧未收。 许是被这杀气激得觉得真的会被杀,岩胜稳住了颤抖的腿,最终像一只濒死挣扎的小兽那般扯着喉咙挥着刀猛攻了过来。 神黎为他能克服恐惧攻过来而赞赏地笑出声来,但是手中的伞也没有留情,在他的刀砍到她前微微弯身就往他小腿上一打,这个孩子瞬间整个人连着刀都倾斜了。 “稳住下盘,看准我上边的空隙,拿刀刺来!”但是神黎又凛着眸子朝他喊道。 神黎刻意给了他时间稳住重心,岩胜的眼睛在她出声的那一刻就开始高度地集中在她上半身,似乎在寻找她说的空隙。 下一瞬,他呼吸一屏,那刀尖一顿,穿过神黎的臂弯,朝她的眼睛刺来。 神黎笑了一下,偏头避开,那刀尖刺入她飘扬的黑发里:“不够,力道和速度都给我再提高点,还有……” 她一掌打在了他的腹部上,岩胜闷哼一声,其身影瞬间滚了出去:“不够果断。” 而刀在这一瞬脱离了他的手,借由冲力飞了出去,砍断了松树的枝。 这一滚直接让他在院里的沙石上滚了好几圈,那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一下子把他干净的小脸磕出点小伤了。 神黎已经很控制力道了,所以没什么愧疚感。 她走过去把刀拾起来,见岩胜很有骨气地爬起来,也没有喊痛什么的,心下赞赏,便将刀重新抛过去,说:“刚才刺我眼睛的时候,你的刀停顿迟疑了,这可不行,利落一点。” “可是……”他撑了撑脸上的灰道。 “没有可是。”神黎面色淡淡地说:“不管什么样的战斗,面对什么样的对手,你要留情也可以,觉得害怕也没事,但是不该犹豫。” “特别是比自己强的人。”她说。 岩胜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神黎便咧开嘴,撩了一下自己的鬓发,轻挑且张扬地笑了:“嘛,别想了,我就是很强的那个,你要是不这样的话别说我了,刚才那人都打不败。至于我嘛,你也别怕伤了我,毕竟你想伤我还差个几百年呢。” 闻言,岩胜不服地瞪了她一眼说:“你还真的是个自大的女人。” “当大少爷您的老师这点自大的资本还是要有的。”神黎顺着他的话哄他。 他的神色果不其然好了点,但是又严肃地说:“你是我的老师什么的这种话,别再说了。” 神黎一瞬间用看渣男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你也太翻脸不认人了吧,学了我的招就想跑?” 说是这样说,但是神黎也只是打趣而已。 毕竟老师学生什么的角色py,本来就是之前为了逗弄他开的玩笑而已。 如果他不喜欢的话,神黎也不在意。 就像神威之前教炭治郎那样玩玩教他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是岩胜听她的语气却以为她是生气了,他有些慌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就是……你别在别人、别在外面……也不是,就是说,别给别人听见了!” 他说得很急很混乱,神黎压根不知道他真正想表达什么。 但是她不关心,随口“哦”了声后就又对他道:“快点,继续了。” “……” 神黎教导的时候喜欢一边打一边说,她认为这是让他在切身体会疼痛、实践技巧的同时可以意识并克服缺点从而更快变强的好方法。 所以不多时,傍晚时分,身上多多少少受了轻伤的岩胜灰头土脸地坐在走廊上,累得脸色苍白,一脸生无可恋。 神黎拿水过来递给他,和他说晚上给他擦药呗。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软软地抬手接过了那水,神黎便笑道:“不躲我了?” 他饮水的动作一顿,片刻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喝起水来,一边闷声道:“……没有躲你。” “有。”但神黎笃定地说:“你就是在躲我!” 语毕,她捧心,佯装出非常伤心的样子:“明明之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还说要报答我,所以怎么也要对我负责一下吧,现在这样不理不踩的我很伤心唉。” 闻言,他一愣,侧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没有不理你。” 神黎笑了出来,他就又说:“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神黎想了一下,没想出来,她本来想着是拿点钱就走人的,但现在这个并不是她最想要的。 不等她说出个答案来,神黎就听到岩胜的肚子响起一阵饥饿的“咕咕”声。 那个孩子瞬间尴尬地捂住了腹部,神黎对此打趣地眯了眯眼:“饿了?谁让某人中午为了躲我不吃饭的?” “才、才没有!”他涨红了脸,颇有些恼羞成怒道:“都说了没躲你了!” 这家伙就是个自尊心高得要命又嘴硬的主。 神黎也就不逗弄他了,说:“一起去吃饭吧。” “嗯?”他困惑地望过来。 神黎笑道:“和你母亲弟弟一……” 但是她还没说完,对方就垂着眼,神色淡淡地打断她:“不用了。” 神黎一愣,瞅着他脸上的表情问:“不想去吗?” 闻言,他的眼睫在冬日傍晚的清风中颤了颤,但是整个人却沉默了下来。 那低垂的眸子不知在看什么,似乎将什么深沉的东西都浸在眼底了。 神黎看着他这副安静的样子,若不是之前在外和他相处了两日,她都想象不出之前那个会肆意哭笑的孩子和眼前这个是同一个。 她又问:“真的不想去吗?” 这次她刻意放轻了声音: “夫人和缘一都在……” “都说不用了!”但是那个孩子倏然拔高音量打断了她的话,侧过头来恼怒地看着她:“一直问问问,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你懂什么?!” 神黎被他吼得定格了一瞬。 再次从一个孩子口中听到这句话,她不免有些恍神。 眼帘中的孩子在傍晚的霞光中瞪圆了眼看她,那红褐色的眼底因生气而有闪烁的火光在燃。 他眼中的火,同当年那个孩子一样——那紧抿的嘴角、紧蹙的眉头……他们的面容一一加叠,看上去都冷硬极了。 但是细细一看,却都有一股破罐子摔的逞强与倔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的是如此伤人的话,但感觉他们也很难过。 而这是过去的她,未能察觉的脆弱。 因此,这次神黎不再生气,反倒轻轻笑了。 她并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但是她温软地笑,试图安抚这个可能正在难过的孩子:“对不起,是我多管闲事了。” 然而,这么说的神黎却直直地望进了岩胜怒火中烧的眸子里,她的目光专注而认真,像在寻找窥探一个怯弱躲藏的孩子。 事实上也是如此。 神黎想起这个孩子这些天来总在视野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明明一直都在看着的吧…… 神黎想。 不管是她扶着那位夫人路过他时,他那鞠着躬却会偷偷抬起的眼角,还是夫人牵着缘一出现在众人避开的视线中时他那隐藏在人群中追寻的目光…… 亦或是她带着夫人和缘一去踩山间的雪前,他站在那光线阴晦的廊边注视着的沉默的影子…… 这个孩子啊,明明一直都在注视着自己的家人吧…… 神黎试图从他的眼中得到这个答案。 她湛蓝的瞳孔倒映在他的眼底,像柔软的流水一样将那团愤怒的火焰温柔地包裹起来浇灭了。 最后反倒是他在神黎的注视中呼吸一窒,既而像被什么炙热的东西烫到般匆匆避开了她的眼睛。 于是,他的眸子又沉寂了下来,:“不,是我太激动了……” 神黎一愣,他又说:“母亲好像很喜欢你,这挺好的……” 他眉头微舒,方才凌厉冷硬的眼睑和嘴角此时都有些无力地耷拉着:“但是……她却从来都不怎么关心我……” 小小的孩子坐在廊上,神色寂寂地盯着池塘里那相翕而游的鱼:“她关心的只有缘一……因为缘一很可怜……我也觉得他很可怜……但是……” 傍晚的夕阳开始从顶上的瓦粱处慢慢收回,那温浅的光被即将谢幕的日落拖下屋檐廊板,淌过他们的发丝衣角,像细沙,又像流水,从那孩子的掌心中跑走了:“最近,一看到你,一看到你和他们在一起,我就觉得心里很奇怪。” 渐渐淡去的日光也冲淡了他们两两交叠的影子,这其中,唯一没变的是他仍在寂寂诉说的轻语:“我也想过去,但是我不能过去……” 他神色淡淡道:“我父亲向来不让我过去。” 神黎惊讶,实在没想到家主的严令会对这个孩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但与此同时,她觉得自己或许知晓岩胜所说的那种奇怪的感觉也说不定。 看着自己在意注视着的重要之人与突然出现的外人欢笑,与他人有了新的联系,与其产生了自己可能都无法拥有的情感,还得到了连自己都无法给予的幸福…… 而自己却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但又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感…… 她曾经,站在自己的世界边缘注视着江华与神晃神威他们时,那心中空寥寥的风与无名的火,可能就是如此吧。 那或许是名为羡慕或忌妒的情感吧。 这么想着,神黎突然就有些理解岩胜了。 但她想一时改变是不可能的,便轻轻抱住了他说:“抱歉,忽视了你的难处和感受,我确实不太了解你们家呢……” 本来她也是不想这么多管闲事的。 “但是……”她的声音里有压抑的叹息。 但是,那位夫人她已经…… “但是我觉得不管怎样……”神黎笑着说 :“只要能与家人在一起,那就是一件极其幸福珍贵的事。” 语毕,她的眼底渐渐浮现出影影绰绰的影子来。 那其中,有江华的,有神晃的,有神威的,也有神乐的,甚至还有那只小白兔的。 “不管是快乐的事……” 她微笑着回忆那些遥远岁月里江华温柔懒散的笑,以及离开故土后在那寸不大不小的雨中记忆里与他们一家子曾经存在过的欢笑与打闹。 “还是悲伤的事……” 眼前画面一转——神晃一次又一次离去的背影,神威因打架而不断受伤流血的伤口,神乐那张不知所措哭恸的小脸,以及橘发的女性在温热的阳光中微笑着永远阖上的蓝眸…… “只要能在一起,总归是珍贵的记忆。”她笑着说。 兴许是累了,这次岩胜一点挣扎都没有,整个人软软地窝在她怀里听她絮叨。 神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还是轻抚着他的发说:“不要害怕会被推开,你看我们俩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家人,但是尚能够拥抱,你和他们血脉相连,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微笑着说:“只要还在乎,只要你和他们都尚能伸手。” 说这话的她,眼底是那阴郁的灰败雨天中,一只缠着绷带向她伸来的小手: 「和我一起走吧,神黎。」 语毕,神黎也不再多说了,又问了岩胜一句:“夫人她其实一直在等你哦,你真的不想去吗?” 闻言,怀中的孩子沉默了一会,慢慢腾起了身子。 但是片刻后,他神色淡淡地站起身来,还是哒哒哒地跑了。 这次神黎没有阻止他,就这么看着他跑远子。 府邸的和室恰巧一一亮起了烛光,在这暮色与火光交织分割的边界,神黎坐在廊上撑起了油纸伞。 她微笑着伸手,朝前方那轻风穿过的空气虚虚一握。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心中的风停了,火也熄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神黎再次遇见了岩胜。 这次是他主动出现在视野中的,虽然他们的距离隔着一段温而亮的阳光,但是神黎停下了脚步,站在那等他。 他沉默地看了她一会,眸中似有绚丽的火中在碰撞。 片刻后,他跑上来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角,他说:“有备我的饭吗?” “你猜?”神黎便也微笑着抬手,揽着他往前走。 于是,他躲在了神黎扬起的宽大衣袖前,好像想要将自己从那片院落的阳光中藏匿起来一样。 而神黎,愿意为他创造这片阴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陆伍 接连几顿饭,岩胜都与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吃。 本来觉得这样就能拉近他们的距离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神黎发现岩胜面对继国夫人时始终很拘谨, 而继国夫人竟也没有尽数表现出平日私底下对他的温柔与关心来。 所以这几顿饭吃下来基本上是吃完就散, 他们甚至没多说什么, 彼此间惯有的,只有那生硬恭敬的问候罢了。 这让神黎感到诧异。 这样的相处模式能让感情升温才怪,所以没几天,那个孩子就说他不想再去了。 神黎和他说继国夫人是关心他的时, 那孩子将信将疑,并没有完全相信。 “骗子!”终于, 有一天, 他对这么说的神黎道。 说这话时,他站在月亮悄悄爬起来的天际下,微微低垂着脑袋。 许是真的伤心了,他的眼泪簌簌地滚落。 那泪珠像淌凉了的月色,与院子里冷凉的辉霁融为一体。 但神黎刚走过去, 他就别开头跑了。 于是, 神黎私底下去问了继国夫人。 而继国夫人只是淡淡道:“他与我们太过亲密的话被他父亲知道了,会被那家伙打骂的, 对他不好。” 闻言,神黎震惊了。 这家人,怎么都这么别扭啊? 但继国夫人却轻轻笑道:“没关系,这样就好了,能与他一起吃饭, 妾身就很开心了。” “不不不!”神黎不禁失笑,您开心了可他不开心啊。 “夫人,您这样是不行的。”她说。 对一个孩子来说,大人弯弯绕绕的关心其实是最难懂的吧,岩胜会很失望也不是没有道理。 明明都是彼此关心在意的,却都不曾言明出来,这才是最遗憾的事。 神黎说:“接下来不是还想和他一起去祭典吗?” 继国夫人一愣。 神黎笑着说:“夫人您自己去邀请他吧,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起初继国夫人还十分犹豫,但被神黎多次说了后,她的提议终于奏了效。 这一天,神黎扶着她路过岩胜练剑的院子时,那个孩子孑然一人,却依旧恭敬安静地弯下腰朝自己的母亲鞠了一躬。 继国夫人停下脚步,望了阳光下的那个孩子好久,才轻笑着唤了一声:“岩胜……” 但是那个孩子却没有立即抬起头来。 待到继国夫人不住唤第二声的时候,他才愣愣地直起腰来,有些诧异地看着廊上的女性。 继国夫人抬起袖朝他招了招手,趁没其他人在时,轻声笑道:“岩胜,我们过几天,一起去祭典上玩吧。” 这下,岩胜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拿着木剑,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来,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但他仅仅是犹疑了一下,就飞快点了点头。 神黎瞅着他那傻愣愣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岩胜往继国夫人和缘一的住处跑得勤了。 他甚至开始偷偷摸摸造访缘一的小阁间。 说偷偷摸摸倒也不是,因为每次他都会拉着神黎一起,好像这样就有了底气一样,虽然他自己说拉神黎来是为了让她给他把风。 神黎接受了他这个说法,就看岩胜这些天给缘一送各种各样手工的小玩具,起初是自己画的玩双六的格子图,后来是折了那尖细草叶折腾出的草蟋蟀——这位哥哥很聪明,他怕别人发现他来找自己被喻为不祥的弟弟,所以不会将自己的东西送给他。 而缘一虽然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无欢无忧的平淡模样,但是渐渐的,会在天黑后给他们留一扇小小的门。 很多时候,神黎和岩胜摸黑去造访他时,他就已经安静乖巧地坐在门前了,那双沉寂的眸子望着他们,仿佛等待他们很久了。 神黎为他们两兄弟这点微小的转变而感到欣慰欢喜。 缘一不会说话,向来也不会拒绝任何人说的话,岩胜一来,他就依他言安静地玩着各种各样的游戏,也不管无不无聊好不好玩,所以有时候玩得最开心的反倒是岩胜自己。 无聊的午后,他们玩得最多的是双六。 大多时,眼见缘一要输了,神黎就站在缘一那边帮他摇骰子,这种可以作弊的把戏神黎自然比岩胜强得多,摇没几轮一下子就赶超他了。 对此,岩胜一直控诉神黎偏心,但是神黎却说:“如果缘一输了,这场游戏就结束了,我只是希望你们能玩得再久一些。” 闻言,那两个孩子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与岩胜不同,神黎基本不受继国家那些条条框框束缚,有时候玩得累了晚了,或是真的无聊了,神黎就会在缘一的小阁间里睡下。 而缘一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拒绝。 神黎半夜与他相对而卧,继续给他讲她知道的故事。 讲着讲着,她突然想起继国夫人说过,缘一十岁后不管怎样都会去寺庙当僧侣。 可是当僧侣多无聊啊,神黎觉得太乏味了,就兴致勃勃地问他:“你想去当僧侣吗?” 问这话的那一晚有着月光幽冷的天,神黎开了窗,于是那清冷的月色从窗外静静地爬进来,倚着桌角,靠着门扉,亲吻着那个孩子的眼角。 他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盯着那阁间上的木梁,神黎不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纯粹在发呆。 当然,到最后神黎也没有得到答案,那个孩子空无一物的瞳孔仿佛连月光都无法照进去,若不是是火一般的色调,神黎看去时会觉得那就是两抹漆黑无光的黑洞。 也是那一刻,神黎觉得比起当僧侣无聊,或许缘一这孩子更让她乏味也说不定。 因为不管做什么,那孩子都很少回应,像个乖巧无神的木偶,日复一日地活着。 这让向来不甘死寂的神黎觉得有些挫败。 但是神黎也并不觉得生气就是了,他不说,她就自顾自地笑:“如果你不想当僧侣的话,要不要和我走呢?” 或许说这话是有逗弄开玩笑的成分在的,神黎笑着想。 毕竟忽悠一个孩子去当海盗什么的,怎么说也是罪大恶极啊。 但是那个孩子却突然转过头来看她。 彼时,神黎正侧着身躺在另一床被子里撑着头看他,他这猝不及防的一转,仿佛一下子将方才那笼罩在他身上的光都带到眼里了一样。 那光闪闪烁烁地亮,像星星点点的流萤。 他看了她片刻后,突然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神黎觉得奇怪,但那孩子再没了反应。 所以神黎也就把这件事当成了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转眼就忘了。 这些天,神黎没事就折腾岩胜练剑,有一天练完后,岩胜偷偷告诉神黎说他想给缘一做一根笛子。 神黎问他为什么想做笛子,他说缘一不会说话,但是吹笛子就会有声音,这样的话有什么事吹笛子他就能听到了,然后他就会赶过去帮他。 起初神黎觉得岩胜这个说法是在开玩笑,但是他认真的神色好像在说这是真的。 到底是小孩子,天真得可怕。 于是,神黎打趣他说距离远了又怎么能听到呢? 闻言,岩胜一愣。 许是神黎的笑容有些薄凉了,他不服,便倔强地反驳神黎说他们是双胞胎,别说吹笛子了,就算远隔天涯,只要有心,就能心心相通心有灵犀。 神黎没忍住笑了出来,突然觉得岩胜这个平日里挺聪明的一孩子也会有这样一股傻劲啊。 但是神黎不再反驳他,任由他去做那只笛子了。 神黎看着岩胜高兴地跑远,侧头一看时却见继国夫人正站在走廊尽头看着他们,脸上是温柔的微笑。 神黎一愣,上前去扶她,那位夫人朝她温软地笑,对神黎说了一句:“谢谢你。” 神黎莫名其妙,但是夫人却不再多说了。 相比于那两兄弟的好转变,真正让神黎忧心的还是继国夫人。 继国夫人的身体不好,这其实继国家都知道的事。 岩胜其实也知道,但是全家上下包括仆人都有意对他隐瞒了实情,所以那孩子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只是身体孱弱易病了些。 越是接近祭典的日子,夫人的身体就越糟糕,那些天她喝了很多药,甚至比平时喝得更勤些。 但是她却总是微笑着,满眼期待地看着天边的日升月落。 她的目光,比神黎初见她时多了几分希冀与欢喜。 “这都是因为你啊,神黎。” 某天午后,神黎被面色苍白的黑发女性拉着手这么笑道。 柔软的黑发垂落在枕上,继国夫人眸光缱绻,其纤细的掌心抬起神黎的手:“真的,太感谢你的出现了。” 她用额头轻贴着神黎的手背,微瞌着眼睫,其微笑的姿态虔诚温柔,让神黎心软得一塌糊涂。 终于,祭典的日子悄然而至。 好在这几天,继国夫人的身体也有了好转,下地走动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一天傍晚,继国夫人难得施了粉黛,她描眉涂胭脂,用檀纸束发,着上了十分端庄漂亮的和服。 眉一开始是神黎给她描的,但神黎轻捻着她的下巴为她描眉的时候,因她苍白的脸色而有点手抖。 继国夫人一愣,随即轻轻地笑了。 她不让神黎帮忙画了,反倒让神黎坐在镜子前,然后给她的唇抹上了艳红的唇色。 她送神黎一袭火红的和服,还为她上精致漂亮的妆。 继国夫人轻柔地打理着神黎的一袭长发,一边看镜中神黎那精致的妆容,轻笑着说:“神黎真的很漂亮,我要是能看到他们兄弟俩娶到像你这样温柔漂亮的女孩子就好了。” 神黎很少化妆,更别说这种端庄精致的妆容了,她瞅着镜中那个女孩子的面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同时,她也被继国夫人说害羞了,脸上有些热:“那可千万别像我,我很粗鲁的。” 继国夫人便轻笑:“不,怎么会?神黎一定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 她这话一出,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神黎感觉脸更热了。 而继国夫人旦笑不语。 施了粉黛的继国夫人看上去精神活泼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期待的事终于来了,她平日里因病缠身的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出发前,神黎去缘一的小阁间找他时,他正看着窗外的院子发呆。 神黎换上了继国夫人送她的漂亮和服,半蹲在外边朝里面轻声笑道:“小家伙,小家伙,一起出去玩啊。” 闻言,他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她也不恼,安静地看着他。 神黎一直觉得缘一是个安静得过分的孩子,但那不是淡漠也不是冷清,而是一种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平静,静得像那院子里常年沉默的松树,像那秋叶落下的静美。 明明是个拥有着火一般热烈瞳色的孩子。 “你哥哥也在哦。”她继续笑着说,试图让他看上去期待一点:“还有神社,纸花,烟火,灯笼……” 说着说着她的言语就在他无声的注视下变得苍白起来,因为她发现她说的这些都无法在那孩子的眼中勾勒出一点影子。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走了出来,乖巧地牵上了她的手,与她一起去那个他可能一点都不期待的祭典。 神黎早就向附近的人借了马车,并让阿系帮忙掩护一下继国夫人出门的事。 傍晚时分,她将他们一一抱出来后就策着马车往举行祭典的地方行进。 岩胜一开始是很怀疑神黎要怎么偷偷带他们去的,但是当她一把将他们几个都抱出来的时候后,他沉默了。 一路上,神黎驾车,驶到一半的时候,神黎见马车内的岩胜撩开帘子钻了出来,抱膝在她身边坐下。 “不进去和他们聊天吗?”神黎策着马笑道。 他神色淡淡地摇了摇头,安静地看着马车驶过田梗的小道。 远处寥落的灯火落在他眼里,微微亮亮的,但是他看上去很别扭拘谨。 不过神黎能猜到缘由,毕竟与多年不常相处的母亲靠得那么近,以他们母子俩那莫名相像的别扭性子,确实会有些无措呢。 “不自在?”神黎一眼就看穿了他,笑道:“嘛,现在出来外边了又不是在家里,有什么想说的就说,除了我们外谁也不知道的。” 他一愣,道:“我知道,但是……” 他微微蹙起眉来,其表情看上去很纠结,神黎不禁探过去碰他的额头:“笑一笑嘛,我希望你这次能和他们玩得开心点。” 毕竟,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神黎微敛着眼睫,很想这么告知他。 但这可不是,能让人笑出来的事情啊。 许是害羞了,那个孩子一把拍开神黎的头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别靠这么近。” 神黎耸了耸肩笑了,瞅着他那别扭的样子不禁感慨说:“家人这种关系啊,还真是奇妙。” 闻言,他瞥了她一眼,似是好奇她为什么这样说。 神黎微抬着下巴,注视着那傍晚群山间绰绰的影子:“这世间,有像你们这样明明有着血缘关系却疏离的家人,也有着没有血缘关系却渴望亲如子女的家人在。” 越往前走,那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就更近了,神黎望着那熟悉的流光溢彩,仿佛还能听到秋日祭典的神乐在耳边奏响。 她侧头回应岩胜好奇的注视,非常大方地笑着说:“我和我的家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一直很不安,有时候,时常会觉得自己融入不进他们,或许就是个外人才对,到现在来,我依旧很希望自己能够与他们拥有更多的联系。” 岩胜一愣。 “我曾经,非常想得到家人的认可。”她的目光飘乎而虚渺:“然后啊,我弟弟,有一次,就说我是外人,我当时超生气的。” “也很伤心吧。”她微笑着说。 当初那种心脏宛若被撕裂的痛楚,心中好像开了一个深渊大口又被一双手蓦然推下去了的绝望感……至今十分清晰。 为什么呢? 她微笑着想。 因江华被抢走的忌妒?不甘? 不,不仅仅如此呢…… 当年抛弃了故土,为了梦中那个唯一的家人而不顾一切奔赴万里。 但是再见时,却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人的唯一了。 那一刻,就像被汹涌的巨浪打入了海底般窒息,她的心脏被浸泡在一潭没有氧气的死水里。 冰凉的水涌入肺叶,飘渺的光渐渐暗去,深海的游鱼穿梭在她周遭,那是她与江华曾经的记忆。 恍惚间,她努力透过那虚晃的水向上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无论是光,还是那温柔的影子。 但是,有声音。 奶奶脆脆的,带着最纯粹笑意的干净的声音—— 「姐姐!」 像云层上穿透下来的光拨开了那一瞬的黑暗,也像谁亲吻时渡过来的氧气让她得以呼吸。 那个有着湛蓝瞳孔的孩子,就像她伸出手去就能抓住的、飘浮在海面上的稻草。 也像那枯寂的大地石缝边,继江华这朵花后再一次绽放的艳丽的花。 他是她继江华后承认的,第二个家人。 所以当他说他们不是家人的时候,她才会那般生气愤怒吧。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出现夺走了江华,还因为他的否认。 明明他对她来说,才是荒漠绿洲般的存在…… “但是,他对我来说……”她眸光发亮,对岩胜说:“始终是很重要的人。” 那家伙啊,总爱惹麻烦,不听劝,叛逆期长得很,嘴巴又毒,做事也很容易惹人生气,真是个讨厌鬼呢。 但记忆里,那天午后阴灰的苍穹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倒塌的墙角、破碎的碗筷稀稀落落,而大雨侵袭笼罩的土地上,好几个人的血与泪混在冰凉的雨水里。 其中,有蜿蜒的血从破败的家拖至了无人的巷尾。 那血落在雨水中,还未冲散就又淌下许多。 神黎举着伞出现在那个因与父亲打架而战败离开的孩子面前时,他那疲倦得连伞都懒得撑起的身体一顿,被血流进了而耷拉着的眼睫微微抬起来看了她一眼。 神黎沉默地上前去,拉过他受伤的手架着他往前走。 但他低垂着脑袋,开始用力地挣着她的手,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喊道:「别管我,快回去。」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才让他消除了那一股倔强逞强的劲的呢? 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十分平静地说:「就算不再是家人,也要保护家人。」 她侧过头去看他湛蓝的眼睛:「这不是你说的吗?」 “所以……”她拂过田野的晚风中笑道。 「……」而那个孩子愣愣地看着她,她却轻轻笑了,架着他一同走向了黑暗的巷子。 所以,就算他不承认她是家人也没关系。 就算不再是家人…… “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他的。” 神黎在傍晚的暮色中微笑道。 她也会一直一直保护那个讨厌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与其当僧侣不如一起当海盗!”【bushi 祭典副本开启,我才不会立fg呢!【bushi 这个月有些忙,期末了,你们懂的,卑微.jpg 望谅解!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66章陆陆 再一次逛祭典, 已然相隔了一个季节之久。 神黎下车踩着地上松软的残雪, 将马车暂寄在一户人家里。 天黑得差不多了, 苍穹上是零星稀疏的光。还未真正到达举行祭典的地点,但是那黑夜里朦胧发光的灯火已然璀璨地照亮了一方山脚, 神黎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欢闹声, 其中夹杂着超越时代的端庄动听的雅乐。 神黎将继国夫人小心地扶下了马车, 与他们一起步行至那片繁灯柳巷中。 冬季的祭典比秋天的多了分淡雅, 少了分热烈,毕竟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人们的热情总是高涨沸腾些。 而也许是这个冬天下足了雪的缘故, 倒是有一种清冷的端庄感。 但依旧是灯笼满天,绸缎飘扬。 相比于几百年后的祭典, 此时的街景里大多都是一些比较传统的玩意,没有西洋东西, 也没有线路电车。 更多的是古典朴素的物品, 皆是手工制品, 以及神祭之物。 这么一看,倒真的十分具有时代感了。 虽说是战乱的年代, 但是这一带算是还没被战争殃及的和平地区, 又临近新年, 这会又是临近新年的最后一场祭典,人还是挺多的。 继国夫人在这种繁闹拥紧的场合行动自然有些不便, 所以神黎会时刻关注她多些。 她伴在对方左边, 而继国夫人右手揽着第一次来这种场合的缘一, 剩下的那个孩子自然就被落下了。 兴许是他自己也比较独立些,神黎见他走在最前边,其小小的身形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隙中,时不时被一波又一波的人影遮去。 神黎捕捉着他的身影,防止他走丢,但是继国夫人却显得有些急了。 终于,继国夫人忍不住出口唤那个走在人群中的孩子:“岩胜……” 可惜的是周围熙熙攘攘的人过多,声音此起彼伏的,继国夫人轻柔的声响一下子就淹没在了潮海中,那个孩子并没有听见。 眼见他小小的影子即将被来往的人影遮掩了去,继国夫人微微张了张嘴,神色染上一丝焦虑。 她走快了几步,神黎见此心下了然,稍稍放开了轻扶着她的手,任她伸出那只手去触碰那个孩子:“岩胜……” 蓦然被搭住肩的岩胜吓了一跳,但他刚侧过身来就被继国夫人用宽袖拥进了怀里:“别走那么快,别离为母太远。” 那个孩子就此愣住了,整个人都僵在了她的怀里。 继国夫人松开另一只拥着缘一的手,似乎想学着别人一样将自己年幼的孩子抱起来,但是她仅仅是走快几步都吃力,这会更别说抱了。 她有些愧疚地抚摸着岩胜的脸,轻轻笑道:“抱歉呢,一直很想这样抱抱你,但好像抱不动了。” “不……没、没关系……”岩胜对此不知所措得都嗑巴了起来。 同时,神黎突然看见那个孩子在母亲的怀中微微红了眼眶,。 但好在他这次是微笑着的。 神黎心想,家人啊,真的是很奇妙的关系呢。 她就安静地站在后边,尽量为他们挡去周围拥挤的人群。 随即,她又将站在原地的缘一轻轻推了上去:“上去呀,小家伙。” 不多时,神黎满意地看着前方那位夫人左右各牵着一个孩子前进的身影。 朦胧温暖的火光下,夫人低下头去与自己的两个孩子交谈的脸庞一改病态,温柔生动得令人心悸。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神黎觉得,这是这场祭典中最美好的光景了。 逛祭典的话,最主要的还是玩和吃吧。 神黎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继国夫人好像对那神社的祭祀更为关注,但是带着俩孩子,又有神黎这样欢脱的人在,她也就没什么心思关注那边了。 祭典上的游戏对神黎来说是非常容易的玩意,像是套圈圈这种玩意的神黎是一玩一个准,她觉得没有什么挑战性。 但陪两孩子和夫人玩就是另一种心情了。 神黎随便挑了个摊,拿钱币和老板换了东西。 夫人显然很少玩这种东西,虽然知道玩法,但是当摆摊的老板递来一把纸扇的时候她显得不知所措极了。 身边有两孩子看着,周围也有很多人围观,这位端庄的大和抚子兴许是赧然吧,揣着扇紧张地抿了抿唇。 游戏是架浮梦桥,只要能将扇子扔过去恰好架起来就是最高分了。 但这样的游戏对没怎么玩过的普通人来说也是有难点难度的。 神黎见着夫人紧张,久久不敢扔出去,索性从旁牵起她的手,引导着她掷了出去。 而那把纸扇在神黎的加持下,就这么不偏不倚架了上去。 见此,继国夫人惊喜地瞪大眼:“呀!” 周围有赞叹的笑声响起,神黎牵着继国夫人的手接受了这些赞叹,搞得夫人更不好意思了。 片刻后,神黎被岩胜拉着去套那些绘着油彩的面具,神黎问他要哪个,他指着最远的面具说自然是想要最远的。 神黎打趣他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套?” 他一噎,立马就拿过木圈子自己在那折腾了,神黎和继国夫人都被他这股禁不起激的倔强劲给逗笑了。 神黎笑了笑,转身见缘一那孩子从一开始就一直牵着夫人的手安安静静地跟着走,其平淡的样子好像对周遭热闹的一切都没什么感觉似的,压根没什么生动的劲,就像是真的随她们来走一遭一样。 神黎不禁去问他:“你有什么想要想玩的吗?” 闻言,他没有立即回答,但是好在也不是没反应。 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人最多的地方,神黎一看,竟然是捞金鱼的摊。 这个天气还有捞金鱼吗? 太暴利了吧。 虽然是这么想,但神黎和继国夫人说了声后还是带着缘一过去了。 当排到他们的时候,神黎拉着缘一蹲下来,将捞的小东西交给他,问:“要自己捞吗?” 小小的孩子拿着那东西,安静了一会,伸手往水中一放一捞。 本来还以为缘一不行的,但是当神黎看到他一捞就是一条的时候,她惊讶了一瞬,随即比自己捞到还开心。 “哇!缘一你好棒!”神黎毫不吝啬地拍了拍他的头给予他夸奖。 平时看着呆滞,但还是会玩的。 神黎为他这一点感到高兴。 但是缘一也就只捞了这一次这一条而已,当神黎问他不多捞吗,他摇了摇头,神色淡漠地接过了老板递来的袋子。 神黎觉得困惑,但是也不多问。 不多时,缘一的袋子里多了一条金鱼,那是神黎捞的。 她说:“送你的,只捞一条走那它得多寂寞啊,捞多一条给它作伴吧。” 闻言,他捧着那袋子,看着那里边相翕而游的鱼,紧紧攥住了。 后边神黎自己也捞了条拿手上玩了。 神黎带缘一回去的时候,见岩胜已经套到两个面具了了,虽然不是最远的那些,但是也不错。 他将一个给了继国夫人,一个给了回来的缘一,然后说要再套两个,一个给神黎,一个给自己。 神黎心想还算他有点良心,见他也累了,就自己上手,咻咻两下两个最远的就到手上来了。 岩胜被她这一弄搞得很没成就感,所以显得有些憋屈。 但是到底是玩心重孩子心性强,拿到了最想要的面具自然是高兴的。 神黎给缘一别上面具,他把它抬至额角,堪堪遮住了那上边的斑纹。 接下来继国夫人想带俩兄弟去神社参拜顺便看祭祀的活动,神黎自然是一起的,不过中途发生了个小插曲。 小插曲是缘一那孩子不小心走失了。 也许是神黎当时正和岩胜讲话没注意,也许是继国夫人没牵紧那孩子,也许是去神社参拜的人实在太多了,总之不到几分钟的时间,那孩子脱了手后就不知道被人流挤哪去了。 对此,继国夫人急得差点哭了,但是神黎安抚她后就让她和岩胜先在原地边上等着,说完了自己就去找他。 只是几分钟,按理来说走不远。 神黎往那人群里找,在那附近晃悠了一会,四处瞅缘一的影子。但是找没一会儿她被挤得受不了了就跃到那高一些的屋顶上向下看,结果都没看到他的身影。 这下就有些糟糕了。 神黎这么想着,便将目光放远了些,脚下一边踩上了那连着街巷的、挂着一串串灯笼的细线,借着这一瞬的落脚飞速跨过了长街。 但这一幕恰好被好些抬眼的人看到了,他们看着神黎踩在线上身轻如燕的姿态,纷纷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如果神黎此时不急的话可能会停下来给他们表演更刺激的看看,但是她现在没这兴致,赶忙跃了下来四处找寻那个孩子的身影。 喧闹的长街,无论是明亮的灯火还是绰绰的人影都被虚化了,神黎踩着木屐找了会无果,眼睛却因琳琅的灯火而有些落不到焦距了。 恰逢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向对面望去。 后来,神黎无数次回想起这个瞬间,都会觉得神明一定是在这一刻无形中帮助了她—— 因为那来来往往的人群在这仅仅一秒间交错又分离时所形成的缝隙却叫她尽数捕捉了去。 她看到了对面的角落有一棵分不清是树还是垂柳的植物,红色的飘带尽数挂在顶上的树梢间。 说不出什么名字的植物生在这不起眼的一角,其长长的枝条上缀着点点似花似叶的瓣,虚虚地垂下来时像一片庇护的帘幕,将里边那熟悉的人儿堪堪掩去。 她瞬间惊喜起来,拨开人群走过去,矮身掀开了那些纷纷扰扰的飘带,弯着眼睛笑道:“找到你了,原来在这里。” 果不其然,那个孩子拿着那装小金鱼的袋子,抱着膝蜷坐在那灯火照不到的阴影里。 外边是一片灯火通亮,里边却是沉寂阴晦的,神黎掀开了飘带与枝条的一角,于是,温暖明亮的光游过神黎的身影,悄悄地游走进那片暗色的阴翳里。 而那个孩子,无声无息地坐在里面,阴影笼罩着他整个人,其死寂的神色像一片融入了黑夜的影子。 但不论是走失了还是被找回了,他此刻的表情依旧是那般无悲无喜,没有一丝属于孩子的畏惧与惊喜。 他只是攥着那装金鱼的袋子,安静地坐着,见神黎来了,也只是仰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身后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是那重重叠叠的人影被拉长,也被拖进了那片飘带与枝条交织的光影中。 期间,有人影经过,又有灯火熄灭亮起,黯淡的光延至他的脚踝,蔓上他的指尖,堪堪照亮了他半边脸。 他额角上的斑纹在这摇摇曳曳的火光中有些可怖了。 浮光掠影间,有光怪陆离的影子在他们之间蹁跹蔓延。 本来还想问他为什么躲在这种地方的,但神黎此时却生不出这样的心思了。 她只是微笑着,撩高了飘带与枝帘,想让他出来。 光影明明灭灭的当下,恍神间,有花的香气,有风吹过纸风车悠转偏倚的影子,也有飞鸟掠过的光……皆数充斥着这片小小的世界。 也是这一刻,那个世界中心的孩子突然动了—— 他朝神黎慢慢伸来了双手,其注视着她的空茫茫的目光像是想要一个虚渺的拥抱。 但神黎去拉他的手时,他的指尖却是一蜷,神黎差点捞了个空。 她索性弯腰进去,一把将这个瘦弱的孩子拥进了怀里。 而那个孩子在这一瞬间,用双手抱紧了她的脖颈,他微仰着小脸,轻轻埋在神黎的肩窝里。 柔软的红褐发丝仿佛浸满了这枝条花叶的香气,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那孩子轻浅的呼吸在她耳边拂过,其不均匀的吐息像是在无声诉说着什么不似他表面那般无畏的心思。 神黎将他抱在臂弯中钻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头去看这场祭典的盛景。 神黎抱着他顺着人流走,走着走着,头顶上被一片火红澄亮的灯笼覆盖,虚渺得几乎抓不住摸不透的光像雾一般笼罩着经过它们的行人游客。 缘一微眯着眼,脸上是恍惚的神色。 他抬手触碰那些缀着的信笺穗子和垂落的花,像是想触碰那灯笼上的字,又像是想抓那夜空上的微光。 对此,神黎偏头朝他笑道:“很漂亮对吧。” 他恍神地点了点头。 神黎不禁轻笑出声,闻言,他低下来注视她,似乎好奇她笑什么。 但神黎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清浅地微笑,眼睛因满盈的笑意而微微低垂着。 被抱在臂弯里的孩子得不到答案也没多大反应,他搂着她脖颈的手微微收回,开始触碰着她左耳上的流苏耳饰。 神黎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但她没阻止,任他一触即离地就着她的耳饰拨弄。 不多时,他的注意力就从上边转移了,因为他抬起了另一只手,那只手紧紧攥着那只装金鱼的袋子。 可是当他抬起时神黎定眼一看,发现那里边有条小金鱼已经翻了白肚沉浮在那冰凉的水中了,显然是死了。 “啊,死了吗?真是可惜。”神黎轻叹着感慨了声。 缘一安静地看着那袋里的那条金鱼,目不转睛,手中依旧紧紧攥着袋子,好像没有扔掉的意思。 当神黎说到“死”这个字眼时,他侧过头来看她,神黎便也侧头朝他笑道:“大概是天气太冷了吧,毕竟生命是很脆弱的东西。” 闻言,他又低头去看他的小金鱼,但他看着看着,突然试图将那袋子揣怀里去。 神黎瞥了他一眼,寻思着他可能是想捂暖它也说不定。 神黎本来是想让缘一把这袋子里的那条金鱼扔掉的,但是见他这么不舍一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现在再暖它也活不过来了,缘一。”于是,神黎便用轻柔温软的语气和他说这个残酷的事实:“生命只有一次,没了就是没了。” 他揣怀里的动作一顿。 神黎又道:“你看,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有些可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走了……但是就是因为这样,生命才显得珍贵,所以能诞生在这世界是很幸运的事情。” 神黎侧头微笑着对上了他红褐色的眼睛:“就像缘一你能来到这世上一样。” 闻言,他眼睫轻轻颤了颤,像那不堪重负的蝶翼。 “所以今后不管是自己的生命,还是重要之人的生命,缘一你都要好好珍惜才是,你要为自己的诞生感到幸运,并好好活着才行。”神黎挑着眉梢,瞅着他低垂着眼睑的模样:“所以也多笑笑吧。” 语毕,她想亲吻一下他的额心,但是刚凑过去,他突然又抬起了手,这次他好像是想遮住额角的斑纹,可是却碰到了别在其上的面具。 神黎突然想到了这孩子生来因为这斑纹被人们说是不祥之人。 想必说多了也是会在意的吧。 但是这在神黎看来并没有什么。 她看了眼他的面具,那是绘着妖怪脸谱的面具。 神黎突然想到了什么,便笑道:“小家伙,你知道座敷童子这种妖怪吗?” 他摇了摇头。 神黎继续说:“你头上戴的面具就是座敷童子哦,传闻中座敷童子是孩子化作的妖怪,因为座敷童子是妖怪,又很喜欢搞怪玩闹的缘故,所以人们都不喜欢他们。” 话至于此,她看着臂弯里的孩子,语气染上了更轻盈的笑意:“但其实座敷童子是给人带来幸福的妖怪,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就像缘一你一样。” 语毕,神黎兴致一起,也不管他怎么想,就轻轻哼起了曲调奇怪的歌来:“小缘一是小妖怪呀,带来幸福的妖怪~” 喧闹的长街小巷,神乐舞的雅乐虚渺而隐约,祭祀的香火消弥于人们的呼吸间。 而她的吐息里满是轻快的花香:“还是缄默的风,和飘扬的彩旗呀~” 祭祀台边的神乐铃晃动的脆响被分割成好几个调子,挂在木架上的木桧写着祝语,与流苏穗子一同垂缀飘扬。 其中,有人飘扬的墨丝,雪白的檀纸,以及鲜明的绯色衣摆组成了孩子眼中最盛的光景。 她眉眼弯弯地哼道:“是我的小妖怪啊~” 哼着哼着她便将自己手中的金鱼袋子给了他:“来,送给你,这样你另一条活着的金鱼就不会寂寞了。” “但我没有东西可以送给你……” 那是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 繁闹的周遭,神黎却蓦地失去了言语。 恍神间,她好像看到了涟漪晃荡,波光如雾,那冬日的风轻轻浅浅地吹,带来了纷落的花和微融的雪—— “所以……”有温热的呼吸缭绕在她的耳边:“我可以把自己送给你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陆柒 神黎在来往的人流中因这猝不及防的声音而愕然。 祭典的光虚渺而通透, 大大小小的光晕一圈又一圈笼罩着他们相拥的身影。 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像那风轻轻拂过的触感。 她惊讶地看过去,对上了缘一平静的目光:“你会说话?” 但他不语, 只是低垂着眉,安静地看着她。 看着看着, 就生出几分虚渺来。 那目光如悠晃的水光, 晃着晃着, 就被涟漪打碎了,虚得找不到焦点。 在这样的波光中, 恍神间,周围的风响和人潮都远去了。 见他不答,神黎也不逼问。 她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随即别开了目光,抱着他继续随着那碌碌的人流走去。 也许是两人之间的氛围蓦地紧了一瞬,这会神黎缓过来后, 便去回忆方才听到的不可思议的字眼:“把自己送给我……吗?” 这可真是, 可爱至极的言语啊。 神黎目光温和地看着远方乍明乍暗的火光, 缓缓地笑了:“可以啊。” 这可真是她收到的最奇怪的礼物了。 神黎心里这般兴味地想,面上却只是清清浅浅地笑:“那你可得吃胖点了, 我可不喜欢瘦瘪瘪的男孩子。” 语毕,她又瞥了他那张一点活泼劲都没有的脸:“还有,要多笑笑,我喜欢笑起来又可爱又好看的。” 或许心里将其当成了几分玩笑话也说不定,神黎以打趣的口吻回复他。 她没多在意这般可爱的话, 因为她现在更在意的事是刚才缘一说话了,而且还说的挺流利。 平平淡淡的语调,咬字清晰,发音准确……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但如果会说的话为什么平时都不说话呢? 继国夫人还因此一直很担心。 一路上,神黎试图从缘一身上找到这个答案,但是他不再看她,也不再去注视祭典的流光溢彩。 他的眼睛落在手上的金鱼身上,目光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有那一小寸之地。 祭典上的鼓铃嘭响摇曳,来来往往的木屐踩着不知何人的影子。 晚风吹散了神黎身上淡淡的紫藤花香,但是一嗅,怀中的孩子好像也染上了几丝她的气息。 这让神黎心下动容。 神黎不禁就着方才那句可爱的话展开了联想。 如果说他是她的话,那今后她就得养着他了,养着他的话,就得带他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一切都得是最好的才行。 这么想着,神黎又想起这小家伙今后的命运,便又笑着调侃他道:“如果把你自己送给我的话,今后可就得和我走了,不能去寺庙当僧侣了哦。” 或许神黎是希望他能再说话的,所以语气都不禁逗弄了起来。 “但是跟我走的话……嗯……”她思考了一会后严肃地板了板脸,企图唬住他:“可是我其实是个海盗呢!就是那种会烧杀抢掠的恶棍哦!和我走的话,也得去当海盗哦!” 然而,听到她滔滔不绝,他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神黎却被那样的目光看得心虚,毕竟,当着一个孩子的面说让他当海盗什么的…… 她咳了两声后,不禁正经起来,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好人一些:“如果不想当海盗的话,嗯……对了!去当武士吧!” 神黎兴奋地笑了起来:“你想成为武士吗?像你哥哥一样。” 话音刚落,那孩子眼中的眸光微闪。 兴许是觉得有趣,上了头的神黎立马就着武士的教育话题思考了起来:“高杉的话,太中二了,不行……” 片刻后,神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自顾自笑了起来:“对了!我妹妹现在也在一位武士身边学习,听说是个不错的武士,好像是叫坂田金时来着,我可以带你去他身边学习哦!” 这么想着,神黎又碰了碰他的额头,目光落在他那花札耳饰上,道:“不过不管和不和我走,缘一你的话,一定能拥有值得延续下去的未来的。” 然而,自始自终,他都没说话,只是神色淡然地听着她说。 于是,神黎也不再多言,只是再次哼起了轻快的歌。 神黎带着缘一找到继国夫人他们的时候,听说神社里的祭祀活动已经开始了。 他们母子俩如神黎离开前交代的一样站在一边等他们。 继国夫人拥着岩胜,当远远看见神黎他们两人过来时,他们面露惊喜,都急切地过来了。 “缘一!”反应大点的莫过于继国夫人了。 她拥过自己视如生命的孩子,泪眼婆娑的,不断轻抚着他的脸颊,似乎在让他微凉的肌肤染上温度。 神黎微笑地给一旁的岩胜抛了个媚眼,表示没什么事,片刻后,待继国夫人缓了好一会儿,他们才一齐踏上了前往神社的路。 神社建在不算高的地方,但是有一段不长不短的石阶。 往上看能够看到上边的鲜红鸟居,看上去似乎是近来重新刷过一遍了。 神黎扶着继国夫人走上阶梯,倒是那两个孩子走在了前边。 这会来神社的人流可比刚才少了许多,所以神黎很放心地让他们走。 岩胜牵着缘一跑,跑着跑着岩胜别在额角的面具没别稳,落了下来,顺着石阶咕咚咕咚地落到了她们脚边。 比她先一步捡起的是继国夫人,她将面具微笑地递给了从上面一点地方跑下来的岩胜,惹得那孩子害羞地红了脸。 神社里那喧嚣的乐声不绝如缕,夫人脚下的木屐踩着那石子,也不知道是轻还是重。 见岩胜又跑去牵缘一了,神黎不由得淡淡笑了。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继国夫人温和的嗓音:“谢谢你,神黎。” 神黎一听,微微低下头去看她时,正好对上了她抬起来的眼睛:“谢谢你带我们一起来祭典。” 从两旁伸展出来枝桠上挂着的信笺与符纸摇曳,像破碎的浮影掠过她温柔的眉眼:“真的非常感谢你。” 神黎笑着说:“不,不用谢,能帮助您我很开心。” 夫人一步一步踩着,走得颇为缓慢,虽然祭祀活动已经开始了,但她却不是着急的样子。 她注视着前边那两个孩子,目光柔和得像月光下的流水。 但是她突然用十分释然的语气说了一句让神黎微愣的话:“妾身这副身体已经快不行了。” 神黎眼睫一闪,继续随着她的脚步走。 与她说这样的话题,继国夫人向来不怎么避讳,她说:“身为母亲,妾身一直没能为岩胜和缘一做些什么,所以想着死前,要是能一起看个祭典该多好。” 她侧过头来朝神黎眉眼弯弯地笑:“本来都放弃了,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实现了,妾身死而无憾了。” 但这话可让神黎笑不出来,她严肃而认真道:“夫人,请别说这种话,回去后好好养病,还是可……” “神黎你不用安慰妾身了。”反倒是夫人打断了她,神黎倏忽哑了声:“毕竟是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清楚的。” 明明谈的是有关死亡的话题了,可是继国夫人似乎并不觉得失落与悲伤。 她的眸光里全然是淡然而通透的光:“方才你去寻缘一的时候,妾身和岩胜聊了会天,本来是他看妾身担心所以出言安慰的,明明是母亲,却反过来被孩子安慰,妾身可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没有的事。”神黎低垂着眉眼答。 夫人便继续笑:“这么想着,妾身便抱住那孩子说,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孩子,一直以来没能好好保护你真是对不起。” 神黎微愣,对上了夫人抬起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此时全然是幸福且温柔的光:“结果他就哭了。” 神黎仅仅安静了一秒就笑了出来:“那孩子估计是高兴坏了吧。” 闻言,她们两人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 片刻后,见那两个孩子已然站在了鸟居下等她们,神黎本想将继国夫人直接抱起来过去的,但是她伸手阻止了她:“慢点吧,神黎,我们走慢点,这段路,妾身希望能走慢点。” 说这话的继国夫人抬眼注视着上边那两个孩子的身影,神情有如隔世的恍惚:“不觉得这段路就像人的一生吗?妾身好像就快走到头了,虽然不怕死……那尽头可是神明大人的怀抱啊……但是,注视着幸福所在,妾身还是希望能一直一直,就这样看着他们。” 神黎依言放慢了脚步,她觉得夫人说着这话时也许哭了,因为她听到了淡淡的鼻音,但是侧头看去时,她的目光里却无半点水光,反倒是那不知由什么东西揉碎了的漂亮的亮光。 里边有缥缈的灯火,有飘扬的彩带,以及那两个孩子小小的影子。 神黎从没见过她这么幸福的眼神。 她说:“谢谢你带岩胜和缘一回来。” 她还说:“谢谢你陪妾身度过了这段时间。” “还有……” 终于走到了鸟居下时,她轻轻用额头抵住神黎的手背,仿佛在做一个郑重而庄严的仪式:“谢谢你送给缘一的糖。” 这位夫人微笑着,在神明的见证下,对神黎道:“神黎你,或许真的是太阳神派来的使者也说不定。” 霁雪点地,草丛窸窣低语。 她虔诚地说: “因为你,妾身看到了希望。” 烛火明灭,不知灭了多少盏。 神龛里的火布在神道旁,像道标般通往那神圣的地方。 拜堂前的摇铃隐约在响,系在木架子上的木桧写满了许许多多的愿望。 而眼前的女性微瞌着眼睫,在鸟居下的夜风里轻轻笑了:“神黎,妾身有一个请求想与你说。” 神黎微微怔忡。 “是关于缘一的。”她说。 因为祭祀活动的关系,神社里参拜的人多,人声喧哗,热闹得很。 继国夫人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祈福,所以带着岩胜和缘一一起进去了。 神黎向来对鬼神没多大信仰,所以这会也没跟上前去凑热闹。 人太多了,祈福需要点时间,神黎便趁这会跑下去买东西吃。 一个人时总会自由些,神黎轻手轻脚地踩上人家的屋顶,抄着近路于街巷间走动。 恰好不远处的神社里好像在表演神乐舞了,神黎站在一处能堪堪望见的屋檐上,见那巫女绯袴悠扬乌发飘飞的姿态,索性就这么坐下来看了会。 看着看着她也知道自己没在看了,她转着烟斗,虚着眼,回想着方才继国夫人所说的话,神情莫名有些寡淡。 期间她翘着腿将她脚下的木屐晃呀晃呀,结果等到差不多该回去时,她晃着晃着,那木屐竟飞了出去,沿着那青黛色的瓦片咔咚咔咚掉下了屋檐去。 神黎眨了眨眼,赶忙扒着一看,就见那屋檐下的长街上,有个束着黑色长发的人正提着她的那只木屐。 “呀,您好!那是我的!”神黎蹲在上边朝下面笑道:“如果不小心砸到您了真的非常抱歉。” 闻言,那人在人潮中抬起眸子来。 灯火幽微的夜色里,神黎看到那人微微眯了眼,其眸光微凉的瞳孔里是她明媚张扬的笑。 那是一双剔透的梅红色眸子。 似红梅,也似淋漓的残雪。 作者有话要说:  神黎:“我妹妹身边的那个武士好像不错!”【bushi 缘一:“药丸。”【bushu 抱歉,久等了!!土下座!!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陆捌 神黎知道,这个时节,深山还是垣院里的红梅都还未谢尽。 扬雪微融,蜡月正行,距离神黎今年第一次见到那点点艳色似乎也才跨越了一个深秋初冬之久。 瓦檐间跨过长街小巷的飘带像那巫女跳神乐舞时摆动的绯袴。 热闹的祭夜,屋顶上的风带来了很远很远的声音。 有笑声,有摇铃,有雅乐……那是穿越了好几百年的遥远的声音。 神黎低头凝视那双熟悉的眸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身上的羽织也在扬,这让她握紧了伞,顺道摸了一下腰际。 啧,没带日轮刀。 她不爽地眯了眯眼,随即撑着伞从那不高不矮的瓦檐上一跃而下,也不管那一只没木屐垫底的白袜踩在了脏兮兮的街上。 周围的人被神黎这一出吓到,以为是她失足从上方掉了下来,但是见她稳稳落在了地上的时候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有些人半懵半晌地鼓起掌来,似乎还以为这是什么表演来着。 神黎撑着伞,落地后冷淡地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那人着一身单薄的黑色单衣,系着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看上去有种闲懒的感觉。 但是面上是那熟悉的苍白的脸色,不论是眼神还是眉宇都没有温度。 相比于他人的诧异,他对神黎矫健的身手很平静,甚至还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微微勾起了嘴角。 那是毫不掩饰的、像看猎物一般的目光。 他微笑着将手中的木屐递给她。 “谢谢。”神黎脸上的笑容敛了去,吐出的言语也是毫不掩饰的冰冷。 她伸手接过,弯腰往脚下一套,再抬头时依旧是那张讨厌得紧的脸。 冰冷淡漠的目光,微扬的讥讽唇角。 那自上而下俯视的角度,傲慢微挑的眼角, 原来他们几百年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鬼舞辻无惨。 神黎挑了挑眉,突然也笑了。 该说好久不见还是初次见面? 真是孽缘。 神黎越看越厌,但还是笑着将额角上的恶鬼面具递给了他:“作为谢礼,这个就送您了。” 鬼就应该有鬼的样子。 她心想。 语毕,也不管他什么反应,神黎转身就往神社那边走。 一路上,心脏的鼓声渐渐平静了下去。 神黎咳了两声,神色寂寂地站在鸟居下等继国夫人他们。 有鬼的地方,她一个人也就罢了,但是带着继国夫人他们,神黎到底是有点不放心的。 她的目光始终追寻着正在祈福的夫人,期间,有数名男子上前来搭讪,这让神黎感到既诧异又有趣。 有个男子给神黎留下了点印象,倒不是说他多么有趣,虽然比起他人,他看起来挺有钱的,估计是个贵族公子哥吧。 神黎对他有印象是因为他一上来就问神黎婚配了没有,家住哪,是什么阶层的家庭,颇有要纳她为妻妾的意思。 如果放在以前神黎会惊讶得卡壳也说不定,但是经过炼狱那一遭,神黎现在反倒能轻挑地笑出来。 神黎看着那男子红了一张脸,有心逗他,说:“如果你能送我一颗星星倒也不是不行。” 男子哑言,神黎得意地笑了笑。 不过不算过分吧,毕竟在她那边,星星什么的可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这么想着,她突然发现衣角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是缘一,转身再一看,继国夫人带着岩胜走了过来。 神黎便不再理那男子了,微笑地牵起了缘一的手,朝继国夫人走了过去:“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路上,神黎问起继国夫人来祭典的感受,继国夫人不出意外很开心。 她说她为岩胜和缘一都祈了福还拿了平安符,神黎便问她有为自己拿一个吗。 继国夫人“呀”了声,表示忘了。 神黎为这位病弱的母亲的迷糊劲哭笑不得,决定抽空为她祈一个。 这场祭典让继国夫人心满意足,她说没有遗憾了。 过后,继国夫人的身体明显更弱了,神黎一边担心的同时,却发现她的笑容比以前都来得真切活泼。 而岩胜对待缘一的态度明显积极大胆了不少,他想送给缘一的笛子也一直在偷偷做。 祭典一过,继国家也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了,清闲的府邸好像一下子就忙活了起来。 神黎这些天在继国家可以说是和很多人混熟了,除了继国夫人和那两个孩子外,最熟的莫过于阿系和厨娘们,硬要说的话,还要加上岩胜的那位武士老师。 阿系自不用说,厨娘们基本上可以说是神黎自己跑厨房结识的,当然她可以很诚实地说,她就是喜欢吃,所以难免抱着点小心思亲近她们,时不时也会帮忙做饭蹭吃的,自然而然就混熟了。 府上有喜欢神黎的,自然也有看神黎不顺眼的,例如一些排外的小心眼的仆人,或是一些看不惯神黎作风的。 岩胜的那位武士老师就是那个看不惯神黎的。 神黎想训练岩胜,但是那位武士似乎对她不打自来而且还是个女性而感到芥蒂,每当看到神黎带着岩胜舞刀弄枪的时候总是没什么好脸色。 神黎觉得他有些瞧不起女性。 次数多了,神黎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便道:“要不我们打一场?看看谁厉害。” 其结果当然是神黎胜利了。 神黎掂了掂伞,笑着问:“怎么样?服气吗?” 那位武士被揍成了猪头,摔在地上一脸懵逼,反倒是岩胜十分淡定地在旁边整理自己的竹刀。 武士彻底服气了,不敢再说什么。 神黎心想他应该不会那么小心眼去打小报告吧,便没再理他, 但是他们可以说是不打不相识,从那以后,神黎也和那位武士熟识了,神黎便和他开始一同折腾岩胜。 那孩子苦不堪言,但是不敢吱声。 一小段时间内,身体倒是健气不少。 日子不急不缓地过,现在整个继国家对神黎都十分温和,神黎在继国家平平淡淡地度过了数个或飘雪扬扬或阳光明媚的日子。 天阴地寒的时候,继国夫人烹茶总不会落下她,柿饼菓子在袅袅的茶雾氤氲中备着。 神黎可以嗅到夫人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茶香一起。 但是继国夫人自己却并不怎么担心身体状况了。 十二单的繁袖盛摆像花一样绽放在这座宅邸的冬日里。 不管是雾霭沉沉的清晨,还是阴雪辽辽的午后,她都笑得温和,眸中一片通透。 那注视着世界的目光中有留恋,有笑意,但却没有痛苦与寂寥。 神黎看在眼里,并未多说,只是安静地陪她看日升月潜,看那花白的雪落下屋檐,看那鸟雀掠过低矮的天际。 神黎时不时会带她去外边转转,为她摘来那山间的山茶花插在壁龛中。 夫人曾打趣说那花树怕是要被她摘秃了,但神黎只是淡淡地笑:“没事,它来年还会开。” 可是这位夫人来年是否会一直绽放呢? 神黎神色淡淡地想,转而为夫人研墨,看她写日记。 神黎觉得夫人是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的,因为她笑道:“神黎,穷其道者,归处亦同。” 语毕,她也不和神黎解释是什么意思,只是微笑着将这句话写进了纸页中。 天晴而路干的时候,岩胜喜欢上了放风筝。 现在他喜欢拉着缘一一起放风筝,可是心里大抵还是惦记着他父亲的严令的,所以总要拉着神黎给他们把风。 有一回风筝线断了,神黎刚好坐在屋顶上发呆,要不是她反应快飞身一跃拽住了线,估计那风筝就不知飞哪去了。 神黎将风筝递给岩胜,岩胜重新缠上手中的木筒后又递给缘一放。 这两兄弟的感情也算升温了吧。 神黎微笑地转身,见继国夫人正被阿系扶着,站在那长廊的尽头微笑地看着他们。 她的目光,安心而温和,再无没有一丝阴郁与脆弱。 这天,神黎路过一片冷清的院子时,注意到那灰白灰白的墙角下伫着抹深色的影子。 神黎一看,就见缘一那孩子站在院墙下,微微抬头看着那积了雪的墙头。 上边除了雪外什么都没有,有的也只是与其接攘的阴灰的天空。 神黎瞅他瞧得出神,难免好奇地走过去,蹲了下来以他的角度看去,想要知道他在看什么好东西。 结果什么都没有。 她又是困惑又是失望的。 注意到她来了,那孩子的眸子闪了闪,随即低下头来看她。 神黎想起这片院墙是之前她带着他们出门的地方,便道:“想出去?” 果不其然,他点了点头。 神黎又问:“想出去干嘛?” 本来神黎是不期望他回答的,但是他安静了一会后,淡淡地说:“那枝樱花,应该开了。” 神黎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于是,她很开心地笑了出来:“那我们去摘吧!” 出门的时候,下着如鹅毛般的细雪。 阴灰的天有微亮的浮光,映得那浓云有了几丝绮丽之色。 薄雪中意枝头树梢,林间一片雾白。 神黎撑着伞,同缘一走那山间的路。 许是神黎走得快了些,待她回头看时,那孩子落了她些许。 但是他不慌也不喊,正微微低着头,看那雪地上属于她的浅浅的脚印,然后一步一步踩着她的脚印走来。 看上去像只小企鹅,有些笨拙滑稽呢。 神黎看着好笑,就停在那等他走来。 等到他踩到最后一步了,寻着没有脚印了他才懵懵地抬起头来,下一秒就被神黎圈入了伞下。 小小的孩子,发间落了绒雪,抬眼时整个人被神黎的身影烙下阴翳,显得有些黯淡,倒是那额上的斑纹艳丽得很。 伞外的雪飘飘洒洒地落,但此时都与他们无关了。 神黎一拂袖,伸手去牵他,与他一深一浅地寻着那白茫茫中的一点樱色走去。 那棵冬樱果然开了花,虽然不算繁茂,也不如红梅和茶花艳丽得惹眼,但胜在淡雅,叫人看了后心里平静舒坦。 神黎没立即走上前去,而是盯着那团花簇簇的枝头,纠结地蹙了蹙眉:“哦哆,是哪一枝呢?” 折樱花不难,难的是哪枝是那第一枝。 神黎早就忘光了。 所以她心想就折一枝最繁茂的回去吧。 但是身旁的孩子突然抬手,对其中的一处就是一指:“那一枝。” 神黎为他笃定到平静的神色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时,那是掩在了其它繁簇枝头中的不起眼的一枝。 神黎不禁问:“你确定吗?” 他点了点头。 神黎便也不问了,走过去就要摘。 但是她刚伸出手,又收了回去,转而将身边的孩子抱起来,说:“缘一你摘吧。” 闻言,他会意,仰头抬手去碰那绯色的枝头。 但是枝上的雪似乎不堪触碰,他的指尖刚刚拨开外边微掩的樱花时,上边的雪全窸窸窣窣地落下,零零落落地砸上了他们两人微仰的脸上了。 其中还有零散的花瓣。 见此,他便不碰了。 转而顿了下,低头来给她拭去了脸上细细的雪絮。 “金鱼都死了。”将她鼻尖上的一点雪拭去时,他突然吐出了这句话,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 “是吗?”神黎道。 “我把它们都埋了。”他很平静地说,轻轻地捻起了一片落在她脸上的花瓣:“如果,把它摘下来,它也会死吧。” 孩子暗红色的瞳孔微瞌着,眼睫上也有一点融雪在轻颤着。 柔软的指尖因碰了雪而微凉,神黎感受着他带来的触碰,笑道:“所以不摘吗?” “嗯。”臂弯中的孩子点了点头,随即抬头看那枝上安静绽放的花朵:“我就是想来看看它,然后告诉母亲它开了,有多漂亮。” 他抬手将那些花瓣一一放上枝头,仿佛它们都从未从枝头坠落一般。 神黎忽地意识到,这孩子或许同他母亲一样有颗慈悲的心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她轻轻弯了弯眉眼,笑道:“夫人会很开心的,既然不摘的话,那等过年后春樱开了再和夫人一起来赏樱吧。” “可是到时候你就不在了。” 没有悲伤也没有落寞,缘一仰头看着那些花瓣在微风的吹拂下又纷纷扬扬离了枝。 其中一片,轻轻落在了他的掌心中。 作者有话要说:家主:“我好像真的被偷家了。”【bushi 小可爱们圣诞快乐!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9 章 陆玖 第69章 神黎一听,轻轻笑了,也不瞒,道:“毕竟我也是要回家的嘛,而且,我和别人约好春天了。” 闻言,缘一垂眸看手中的花瓣,唇角嚅动着,似乎说了些什么,但又好像没有。 神黎压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孩子有一双本应艳艳烈烈的眼睛,但是打小的冷寂掩住了他的一切热情与喧腾。 他低垂着眉眼时,总有点悲悯的味道在。 但是细细一看,什么也没有。 神黎听继国夫人说,以前她认为缘一又聋又哑的时候,总会跪拜神明,祈问上天夺走了缘一这些东西,但又赋予了他什么,要让他诞生在这世间这般悲苦。 如今她知道缘一听得见也能说话……神黎终究是把这事告诉了继国夫人,对此,她喜极而泣,不再跪拜神明诘问,而是由衷地感激。 但是神黎看那孩子的眼中没有夏花,也不存在秋叶。 他好似既不为自己的命运怅然,也不对未来抱有多少期许。 所以现在反倒是她总会想,神明夺走了他这些,又赋予了他什么呢? 神黎将他从臂弯中放下来,在阴天下改牵着他的手走回家去。 冬樱的瓣叶扬扬洒洒,落了须臾,堪堪擦过了他的肩。 神黎没给他拂去,任他发间沾着雪与樱,带一身冬日的光景回去。 他也没出声,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走,这让神黎想起之前在山间河涧见过的小鹿。 安静,柔软,干净。 虽无波澜,但也像秋水一般明净纯粹。 这一瞬,神黎突然就不去想他那些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地方了。 她瞅着他一步一步踏着山雪的模样,以随意的口吻,说:“缘一,我问你,如果你可以选择的话,你真的想去寺庙吗?” 她说:“有没有其它想去的地方,或是想做的事呢?” 那孩子又是静默,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一样。 他的目光,像是只有那方寸之地。 那里边有脚下的白雪,有拂过花札耳饰的风,和空气的尘埃,但好像独独隔绝了她的声音。 神黎不禁张了张嘴,轻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母亲她已经……” 但是她突然被一股从心底涌上的力量止住了话头,神黎的眼前闪过两个橘发孩子恸哭的脸庞,眼眸一黯。 对一个孩子告知这种事怎么说好像也太残忍了。 然而,出乎神黎意料的是那缘一轻轻响起的声音:“母亲的病,我知道的……” 她低头望去,恰好那孩子抬起头来,神黎就这么望进了那孩子的眼睛里。 阴天之下的风吹起来仿佛都带着些灰郁的色彩,浓云压着树梢伞尖,那后边是足以划破黑夜的日光。 天地间雪白的飘絮漫扬,黛青的雾霭稀释了浅浅的光。那孩子抬起头来时,稀疏的日光擦过伞沿,落在了他黯淡的眼眸中。 刹那像汇聚了这一瞬所有的天光似的,他那双干净的瞳孔通透一片。 那是一种超乎了他这个年龄的淡然:“母亲让我不用难过。” 语毕,他低首踢了踢脚下的雪,轻声说:“还有,我不想去寺庙了……” 神黎感觉到他握着她掌心的手稍稍收紧,像不安,又像紧张。 他又抬起头来了,那张小脸上有被风吹出的些许绯色:“若是母亲走了,你也要走了,能把我也一起带走吗?” 神黎微微瞪大眼。 也是这一瞬,他笑了。 也许是不常笑的缘故,他浅浅弯着嘴角的弧度生疏而赧然。 但是那绯色的眼瞳盛着流光,稚嫩的孩子弯着眼角,青涩的眉眼间尽是温软而明媚的笑意。 周围的雪纷纷扬扬,唯这伞下是一片静谧的呼吸。 神黎从没想到自己能从这孩子身上看到如此明媚盎、然的一幕。 原本她总以为这孩子就像那烧尽了的黯淡的柴薪,却不想他其实也可以像阳光般温软。 他的微笑清浅得像不求答案。 那眸光悠转的目光辽远得像在注视苍穹上倾尽的天光一般。 神黎怔忡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她蹲下身来,伸出手去轻抚那孩子微凉的脸颊,其温柔的神色和小心翼翼的动作像在触碰什么珍贵的宝物一样。 “真是,拿你们没办法啊……” 神黎轻轻地笑,注视着缘一的目光温和得像是这阴天飘雪中有了世间最最最耀眼明媚的暖阳一样。 神黎牵着缘一回家的时候,正巧岩胜拿着牌过来找缘一玩,神黎由着他们去,自己去找了继国夫人。 等她咬着柿饼去找那两小家伙的路上,远远地就听到家里突然热闹起来了。 她一问,原来是继国家主率兵回来了。 可是缘一还在岩胜那,神黎想,还是赶紧去带他回来得好。 然而,当她过去时,却见那光线幽白的走廊上,一个身穿武士服的中年男人在周围仆人不敢吱声的目光中扬手重重扇了岩胜一巴掌。 啪的一声。 她瞳孔一缩。 空气中有飘飞的纸牌,像那场淅淅沥沥的大雨中破碎的伞面。 那一声直击脸颊的脆响,像极了当年黑发男人一拳打在了橘发孩子身上的声音。 但是没有哭喊,也没有啜泣。 有的只是来自孩子的一声轻轻的闷哼,以及那中年男人暴怒的吼声:“不是说了不准靠近他吗?!” 随即,咚的一声。 岩胜的身影与记忆里那抹小小的身影一起摇晃着倒下。 那声音短而急促,犹如骤停的心跳。 岩胜手中的牌飞出去掉落在廊下的雪絮中,木板上的纸牌杂乱一通,细看沾上了点血。明明是气温回暖的午后,但神黎却觉得如坠黑夜。 周围有仆人不忍,想阻止,但是那男人又朝周围喊:“你们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准让他出来的吗?!” 一瞬间,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 想必那就是令岩胜恐惧的继国家主了吧。 但神黎沉默着两三步走了过去。 正巧那男人又扬起手打算给岩胜来多一下,但是神黎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当即一巴掌反扇了回去:“你他丫的!” 又是啪的一声重响,继国家主被神黎这一巴掌打翻在地,其身体撞了一旁的格栅门,门顷刻间都被撞倒了。 所有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神黎挡在岩胜面前。 继国家主被神黎这一巴掌打碎了一颗牙,此时不光脸肿得老高,嘴角还破得厉害。 那嗑破的的唇角和碎了牙的嘴里涌出血来,糊脏了下巴和衣襟。 “你、你这女人?!”他尚有意识,躺在地上目眦俱裂地瞪视她,眼中血丝遍布。 他一边大喊着什么,一边咬着牙去拔腰间的武、士、刀,但是尚未出鞘就被神黎一脚踢折了手骨。 她在他的痛呼中一脚踩上他的胸口把他踩压在地。 “瞪什么瞪?就打的你。”神黎居高临下地睥睨他,脸色阴郁地攥起他的衣襟。 “要不是看在你是他们父亲的份上,你现在已经死了。”她的声音冷得像雪。 这时,周围人在死寂一片过后终于吵闹了起来,仆人们纷纷劝神黎别动手了,却不敢上前来。 在这之中,神黎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冷硬的纲铁碰撞声,那是盔甲、是利刃、是弓、弩磕碰响动的嘶鸣。 神黎可不管,打算给他再来一下。 但是她的拳头在离继国家主一寸之余时却突然戛然而止。 因为有一双小手突然伸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神黎!不要!” 夹杂着哭腔的叫喊,温热的体温,紧紧环着她但是却在颤抖的双臂……神黎怒气满满拙低头一看,却对上了岩胜青紫一片的脸。 身骨尚瘦的孩子软着眉,咬着唇,顶着那张肿得老高的小脸朝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无助又略带乞求:“不要……” 那是与记忆中那双总是哭泣着的蓝眸重合的眼睛。 画面一转,灰败而寂寂的雨中,橘发蓝眼的小女孩抱着一位父亲的腿,哭喊着乞求他不要杀了自己的姐姐和哥哥。 她和神威,竟然曾经被这样软弱的目光拯救过啊。 神黎冷漠地想着,但是脸上的怒气突兀就淡了下去。 与此同时,庭院里从四面八方赶来了身穿盔甲的士兵。 咔哒的冷硬声响此起彼伏。 那是士兵们将剑和弓、弩对准神黎的声音。 “给我杀了她!”许是真气坏了,继国家主这么怒喊道。但是他自己和两个孩子都在中心,士兵自然不敢冒然上前。 反倒是岩胜一听这指令,惊得瞳孔一缩立马挡在了神黎身前:“父亲!” 这时,士兵里有弓箭手抓着这个空档对准她射来一箭。 但是神黎伸手一握一折,那根泛着冷光的弓箭就被她从中间折断了。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她,这下更没人敢冒然行动了。 岩胜被吓得面色发白,也不知吓到他的是那一箭还是折断了箭的神黎。 当神黎将折断的弓箭扔掉的时候,岩胜噗通一下就对他父亲跪了下去,双掌撑地至于额前道:“请、请不要杀神黎!她……她是……求求您!” 尽管言语间夹杂着呜咽和细微的颤抖,但是这孩子还是尽力拔高声音说话,好像怕自己说慢一步神黎就死了一样。 可是说的越急就越说不出,他卡了半天都吐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继国家主依旧盛怒,怒瞪神黎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让她死掉。 神黎看着岩胜发抖的身影,正想让他起来,就听到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其中还有阿系年迈但是却急切担忧的叫喊:“夫人!慢点!” 他们转头一看,就见继国夫人携着阿系从拐角跑来。 是的,跑。 身弱的继国夫人平时走路走多了都困难,但此时竟然可以说是跑着过来的。 她跑得姬发凌乱,鹅黄色的十二单也是半拖半拉,单手扒拉着阿系过来的。 神黎看得一惊,忍不住想上前去扶她。 但是继国夫人一上来就面目狰狞地瞪着继国家主,像一头小兽般朝他大声嘶吼道: “你要是今天敢动她!我就死给你看!” 神黎微微瞪大眼。 这位夫人平时温和的眼里此时是烈烈的焰火。 这一刻,神黎突然就相信太阳的神明或许是存在的,而夫人就是他最虔诚最名副其实的信徒。 所有人皆被继国夫人烈火般极具攻击性的言行吓住了。 在这阵兵慌马乱中,唯有一人从始自终都是安安静静的,仿佛这如闹剧般荒诞的场景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端庄跪坐在木廊上的另一个孩子依旧是拿着纸牌的姿态,即便是自己置于弓、弩剑尖所指之中也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像一具了无生气的木偶。自始自终,他暗红色的瞳孔都只是安静地看着所有人,虚无得什么都倒映不出。 但是,神黎不经意一看时,却眼尖地捕捉到缘一拿着纸牌的指尖在发抖。 细微得几不可察。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对不起,打了渣爹,下次还敢。”【bushi 家主:“我一朝回来整个家就被偷了。”【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0 章 柒拾 第70章 继国夫人的到来让气氛更为剑拔驽张。 但是甫一观到自己丈夫口吐血沫的惨状,饶是继国夫人也呆了一下。 可惜的是一旁的神黎却面不改色,一点愧疚心虚感都没有。 而见到继国夫人,继国家主先是愣了好半会,而后愤怒再次爬上了他的脸,那是更深刻的情绪,比被神黎打碎了牙踢折了骨都来得更猛烈。 他不顾伤痛飞快地爬起来,愤怒地抬起另一只手指着继国夫人:“以前!你为了这个小子和我翻脸!现在还要为了一个外人和我翻脸吗?!” 唇齿间的血染红了继国家主的武士服,他咬着牙,怒视自己的妻子:“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妻子!” 见他还能这般怒斥,继国夫人也是同样怒道:“妾身是这两个孩子的母亲!” “但在这之前你还是我的妻子!你有考虑过我吗?!”继国家主那黑褐色的瞳孔里燃着怒火,竟晕出几分血色,像那寂寥战场上的残阳。 他红了眼眶,不知是伤处的疼痛还是被愤怒灼伤到了:“我才从战场回来你就要为了个外人和我拼命是吗?!从以前到现在,你就不能多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吗?!” 说着这话时,他像一头挣扎的凶兽般吼得很大声,那院下松枝上的雪落了一块没人注意,周围人大气都不敢出,而继国夫人被他吼得一愣间正要开口时却猛得咳了起来。 神黎赶忙将她扶住。 继国家主一噎,好似因这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瞬间没了言语,但是他脸上愤怒的表情没变,甚至因此多了几分憎恨的意味,他吐出一口血沫:“算了!反正你一直都这样!我习惯了!” 语毕,他垂着那条腕骨扭曲的手,憎恨的目光由热转冷看向了神黎,继国夫人立马抱住她,警惕冷然地盯着继国家主。 继国家主持兵目光冷冷的,周围持刀张驽的都在等待他的命令,但是片刻后,两边僵持不下,他气得面无血色,最后终是拂袖走人。 待盔甲刀弓乒哩啪啦的士兵都撤走离开后,院子的长廊一下安静了下来。 岩胜神色悸悸地抬起头来,有些仆人上前来拉着他让他赶紧上药。 继国夫人在这一瞬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软下身来,仆人们和岩胜一惊,但是继国夫人只是虚虚地微笑着:“不用担心,只是累了而已。” 她刚说完,神黎已经一把将她拦腰穿膝抱在了怀里就要往她的和室走。 但是走前她依旧留意到了那个游离在众人之外的小影子,他依旧拿着那些纸牌,姿势都没变过一下。 不知道是他□□静了还是怎样,明明身处中心,还穿着一袭绯色亮眼的衣衫,但是那孩子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大家似乎都忽略了他。 短短的时间里,士兵仆人们来来往往的影子匆匆忙忙层层叠叠,但好像都只是他那双空渺得可怕的瞳孔里的一抹掠影。 那些在他眼前毫无停留、转瞬即逝的剪影像那即将摔死的飞鸟,在与天际交错的那一刻转瞬分离,然后消失坠毁,什么都没剩下。 但神黎的目光像一道肆意的风,穿过了那些忙忙碌碌招呼岩胜的人影,拨开了那些喧闹的影影绰绰,准确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站在原地朝他唤道:“小家伙,快过来。” 冬日的风穿过了格栅门倒塌的和室,里边摆放的插花在黯淡的日光里摇曳。 半晌后,那孩子才后知后觉地动了——他将手中的纸牌松开了,任它们飘落在木廊上。 神黎看见他站了起来,脚下看都不看就避开了那些方才溅上的血,然后慢慢地穿过匆匆的人隙,上前来牵住了她的衣角。 自始自终,他的目光都看着她。 神黎满意地笑了,抱着继国夫人走。 回到自己清冷的院落,在无他人的情况下,神黎怀里的继国夫人突然开始簇簇地落泪:“妾身知道的……知道的……他很辛苦……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妾身无法原谅他……” 神黎一听知道她是在说继国家主的事,这一点她插不进,便也不好说什么。 很显然夫人也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她抹了抹眼泪,反倒问神黎:“神黎,刚才对不起,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神黎好笑道:“没事,夫人,我才应该说对不起,打了您丈夫。” 说是这么说,但神黎一点愧疚的心也没有。 虽然是夫人的丈夫和两个孩子的父亲,但对神黎来说也就仅此而已。 若非他有着这样的身份,神黎下手可还就不会这么轻了。 当然,如果他再敢动手她照打不误。 只不过,唯一做错的是…… 神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边神色讷讷的缘一,又想起方才岩胜的眼神。 ……她不该当着两孩子的面动手的。 下次应该暗地里揍才对。 神黎心里这么作了判断,面上对继国夫人温柔地笑道:“夫人今天这么护我,真的十分感谢。” 闻言,继国夫人只是敛着眼睫,轻轻靠在了她肩上微笑道:“应该的。” 继国家主一回来,继国家的氛围一下子都压抑拘谨了起来,更何况他正气头上,这会仆人们言行间都小心翼翼,没人敢惹他,生怕犯了他的怒。 而继国家的仆人们对神黎不算热情了,看见她总是避着走,就连平日里与她关系最好的厨娘现在说话都只与她小声说。 她一下子就成继国家最不待见的人了。 嗯,一朝少爷的恩人变主人的仇人,这管饭管钱的老板永远是天的道理还真是千万年不变。 但这一点都影响不到神黎,因为神黎压根不在乎这些也不怕他。 非旦如此,她当天半夜还偷偷潜过了九曲回廊去找了岩胜。岩胜身为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大少爷住的房间就是不一样,是很规矩的和室,又大又宽又暖,檀木的清香隐隐约约,打开门时院里还能看见一棵春樱待开的树。 但是他房间里的东西也少,有的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神黎去到时他已经睡下了,睡姿十分规矩,她没有点灯,凭借着良好的夜间动态视力踱步到他身边,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他一下子竟就这么惊醒了。 那个孩子的第一反应是去摸盏点灯,当然,不排除他是想要摸就近的灯盏来砸她这个不速之客,但总之,是神黎轻轻嘘了声制止了他。 察觉到是她,岩胜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回去,他在暗得只能瞅见彼此轮廓的黑暗中又躺了回去,带着一点被吵醒的不快起床气出声道:“干嘛?” 和想象中的声音不同了,因为脸颊被打肿了,他说话都变成了一股口齿不清的嘟囔了,隐约还伴随着几声扯到伤口时难耐的吸气。 神黎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擦了药吗?” “擦了。”他音色淡淡地答,言语间的困意一下子就没了。 这么暗,神黎也不知道他现在的伤怎么样了,便摸着黑小心地去触碰他的脸,但是即使她再小心翼翼还是碰痛了他。 “好疼!就不能轻点吗你?”对此,他压低声音恼怒地挥开了她的手。 神黎收回手,托着下巴笑道:“看起来挺精神的啊你!我还以为你会躲在被子里哭呢。” “我才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他淡淡地说:“而且习惯了。” 神黎为他后边这句话沉默了几秒,片刻后,她又笑道:“我今天打了你父亲诶,你为什么给我求情? 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没什么,不想血溅当场而已。” “是不想我受伤呢?还是怕我反过来杀了你父亲呢?”她微眯着眼笑。 “……” 这话在夜里经由神黎轻飘飘地说出来时听起来就有些惊悚了,但是神黎没等到岩胜回答,就继续笑着说:“今天你那样做以后可能会让自己陷入不好的境地哦,你父亲要是介意记恨你的话那可就糟了,你不怕吗?话说你父亲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不知道。”这个问题他倒是答得快且平静,昏暗的房间里,神黎难以看清他的表情,却能想象到他看着天花板时淡然而寥寥的目光:“但是我知道他会杀人,而我不希望他杀你……” 神黎怔忡了一下,随即软下嘴角轻挑的笑意。她看到了黑暗里的一点微光,细细一看才发现是他眼里的光亮,他说:“我会去和我父亲说过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但是神黎突兀地打断了他:“我打算离开了。” 闻言,他一惊,惊得侧过头来激起了一阵枕头与被褥的细微摩擦。 但是对上神黎垂下来看他的眼睛,他好似又觉自己反应过度,便又当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别了过去,只是声音也有闷:“……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走?” 神黎为他接受这么快而感到赞赏。 想来他也知道,今天这一出,继国家主肯定不会让她继续呆在这里了,一定会赶她走的。 就是不知道,这赶的方法,是好是坏。 神黎笑道:“什么时候走还不知道啊,放心,没那么快,如果走了话以后有机会也会回来看看你的。” 如果真的被赶,又想留下来的话,靠强硬点的手段也不是不行,比方说把某人杀……咳,打住,虽说可以,但神黎本也不打算多留,最近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 只是可惜了。 “不能在你家过年了。”她用轻快的语气说。 闻言,裹在被子里的孩子闷声不语的。 好半晌了,他才说:“……那你走后要时不时写信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神黎眨了眨眼,正想问为什么,他就轻声道:“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在哪里,然后去找你。” 小小的孩子躺在被褥里与她聊天,像极了他们初见时一同被绑在马车里的情景,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以后我有能力了,或是继承这个家了,我就想把缘一接回来,我们一家人一直在一起,你的话,我……我……” 神黎听他“我”半天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好笑,许是她出口的笑声刺激到他了,他当即拔高音量一本正经道:“我会养你的!” 这下神黎呆了,顷刻,她笑得前俯后仰起来:“哈哈哈哈!” “笑什么!”结果对方一点就炸,瞬间恼羞成怒起来:“就你的饭量,谁养得起你?!” 神黎压下笑声压得很辛苦:“是是是!哈哈哈哈!” 她可以感觉到岩胜生气郁闷的目光正往她身上扎:“你是在嘲笑我吗?我是认真的。” 大抵是神黎笑得太过分了,他的表情反倒淡了下来,他的目光甚至没看她,不知落在哪里,那是一种平静到有些恍惚的神色:“从那天开始,就这么决定了……” 奈何他说的太轻了,神黎在笑也没听轻他说了什么。 “没有嘲笑你。”待神黎终于止住了笑声,她微微垂首对上那孩子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眼睛,如同雪夜山间那个生病的夜晚一样:“我只是觉得,你认真得太过可爱了。” 神黎笑着说,也不去思考或否认一个孩子可爱的承诺,反倒伸出小拇指来:“那拉个钩?以后我没饭吃了你养我?” 他一愣,眸里随即带上点淡淡的笑意,伸手来和她拉钩。 到底是小孩子,拉过钩竟然还兴致高高地念起了可爱的咒语:“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骗,骗的人要吞千根针。” 这个毒咒不管怎样损的都是他,但神黎也没戳破,只是一边开玩笑说:“我也不是喜欢吃白饭的,到时可以当你的护卫。” “才不需要你当护卫。”他猛地坐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说:“我想变强,变成世界第一强的武士,不强的话我现在身为继承人就没有价值,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很强的,然后保护你们的,老师!” 说着这话时,眼前这个孩子无论眼睛还是嘴角都有发自内心的淡淡的笑意,他眸光璀璨地注视着她,这一声由这些构成的“老师”一经吐出,神黎不觉恍惚了一瞬。 当下心情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却笑着问了一句:“岩胜你想成为的武士只是指阶级还是一个身份?或是其它什么东西?” 岩胜很显然没想到神黎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好像也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没说上来。 但神黎却不追问他,反倒笑着将他轻拥进了怀里:“不管怎样都好,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成为武士,只要你能成为你自己想成为的人就好。” “做自己想做的事,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只要无愧于自己的心与灵魂。”她微笑地轻蹭着这孩子散下来的柔软的发丝,突然觉得自己能遇上这孩子真是太好了。 谁能想到呢,本来开玩笑的师生游戏到现在来真的得到了句真心实意的承认,那随机胡编乱造的流派到现在来也还真的创造了几招教给了他。 神黎从来没真正当过老师这类的教导角色,或许身为神威神乐的姐姐,她是起这样的作用,但是对于他们俩,她总是失败,做得不够好。 到现在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带给了他们什么,有的话,又是好的还是坏的呢? 而现在,若是,她真的能带给这个孩子什么好东西的话,她真的愿意很高兴接受这一声“老师”:“作为老师,我相信你能成为你想成为的武士的。” 这孩子,若是有一颗想保护的心,一定可以的。 神黎将柔软的目光留在了黑暗里,将温柔的笑语留在了孩子的耳边:“我会一直以你为傲的。” 待到神黎走时,那孩子害羞地躺在被子里,神黎忍不住嘱咐了多一句:“要和你弟弟好好相处哦。” 他躺在被子里,用被子掩住了半张脸,也不管会触到伤口,嘟囔着说:“知道了,笛子刻好了!我明天就可以送给他了。” 神黎看着他亮亮的眼睛,微笑地与他道了声晚安。 不过这一晚她才高兴点,没想到第二天继国家主就动作迅速来赶人了。 神黎再见他时,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厉且绝然:“我经历过无数场战争,见过许多像你这样的人,从昨天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 “你有着杀戮者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我终于可以当个成功的教育者了!”【bushi 神威:(∧-∧) 一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1 章 柒壹 第71章 冬日的乌鸦低低飞过了一片芦苇荡,隐约传来了低哑的私语。 神黎寻声望去时,却被飘扬的芦苇残絮迷住了眼,只能瞅到一点掠过霞光的漆黑羽尖。 今日的天空,是浅灰与金红交织的色彩,这是难得见到的景象,因为浓云阴郁时分,傍晚的暮色往往只会被阻在云端之上。 但是今天的霞光凿穿了阴云的缝,像细腻的丝线般洋洋洒洒落下来,织成了一片笼着凛冽空气的飘浮的薄纱,恍惚间,因云而低垂的天空好似也遥远了些。 镜头从飘渺的天际循着晚风途经的轨迹下拉,是一片因落了雪而半霜白半枯黄的芦苇荡。 雪坠叶尖,压弯了细细的枝条,暮色穿梭在草隙间,一大片长得老高的芦苇东倒西歪,杂乱无比,放眼望去,能见到不远处水平线上的一片枯草寥落的荒原。 有断裂的刀刃和箭羽插在芦苇荡其中,恰逢薄凉的风吹来,金黄而冰冷的光照高了刃片上的棱角,竟堪堪倒映出了一片染血的雪地和芦苇。 那之中,大片横躺在地的躯体沉默而死寂,他们无一着坚硬的枪甲,但是此时半是浴血横七竖八地被掩在荡漾的芦苇根下。 风吹来时恰似金浪翻涌的不远方,还有几匹未跑远的脱缰马匹,这副景象无端让人联想到了属于战争的萧瑟与凄冷。 很显然,这里发生过一场不太乐观的战斗。 而这场战斗,显然也与正处于芦苇荡的神黎有关。 当下,她踩着被折断碾在了地上的芦苇,拿着伞跨过那些重重的身体,走到了一个正气喘吁吁靠坐在一片压倒了的芦苇上的男人面前。 那男人伤得不重,但又也不轻,他的一条手臂潺潺流着血,腿骨以不正常的角度弯曲着,虽不致命,但是在只剩独自一人的情况下也挺严重的了,特别是他的另一只手在昨天刚被她踢折了。 脚下沾血的枯枝踩上去是干瘪的声音,并不柔软,她的靠近让他瑟缩了一下,但是继国家主还是咬牙瞪着她。 “你带的兵全躺了,还要打吗?”但神黎没有多余的动作,她蹲下来,表情淡淡地问继国家主。 与此同时,她伸手为他一点一点擦去脸上零星的血迹,但是顷刻间就被他用那条流血的手臂咬牙切齿地拍开了。 神黎也不恼,在飘扬的芦苇荡中微笑道:“怎么样?在你眼中,我这种杀人犯还合格吗?” 继国家主的瞳孔微微颤动着。 神黎继续说:“不是说见多了吗?我想在这个时代我这种程度应该不算佼佼者才对。” “对了,方才谁说要杀了我来着?”她微笑地伸手,用指尖去挖他的手臂上的伤口。 “啊!!” 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时,耳边就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女声。 神黎侧头一看,是个倒在草丛中的瘦弱女子,她神色恐惧地看着神黎沾满了血的手,随即站起来开始踉踉跄跄地跑远。 神黎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几秒后,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那女子是继国家的一个仆人,近来有意无意与她交好,因为她的性子有点像红叶,所以神黎也默认与她走得近。 今天白天的时候,她突然过来找神黎,这个时候还愿意与她接触着实让神黎意外。 她叫神黎与她去一个地方,神黎虽然觉得不对劲,但是见她也不等人答应就自顾自朝府邸外跑,神黎思索了片刻后,还是跟了上去。 结果她停在了一片芦苇丛里,而神黎则被继国家主带兵给围了。 很显然,这仆人是为了引她出来。 也不知道她是被迫还是一开始就打着这主意,但是神黎也不生气,对她说:“没事就好,回去吧,以后没事别在外乱跑,特别是晚上。” 闻言,那女子脸上原本淡漠的表情僵住了,不安与愧疚爬上了她的脸庞。 但是不等她说什么,继国家主就在层层圈圈的众兵中牵着马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她,一出口就是:“离开我家。” 老实说,继国家主是个合格的战士。 昨天刚被神黎打肿了脸折断了骨,可是现在即便是吊着手也还用来牵着战马的缰绳,另一只手则是拿剑指着她,身着盔甲的样子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场。 而且明明知道她是血戮缠身的人,也不畏惧,作为拿剑的人,他已经够格了。 但神黎觉得他有些大费周章了,就算他不赶,她早晚也会走的。 然而,继国家主应该不这样想,或许他就是容不得她这样的人在他家多呆上一分一秒:“我不管你是岩胜的救命恩人还是什么,也不管枝子那女人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像你这种非旦来历不明还满身血杀之气的怪物,我绝不允许你接近我的妻儿。” 他这话让神黎听着不禁兴味起来,她说:“看不出来你这么宝贝家人啊,那为什么要那么对待缘一呢?” 闻言,他眉头抽了抽,不悦与厌恶出现在了他威严的面孔上:“听说你在我家这期间,就是你怂恿岩胜与他接触的?” “也不算怂恿吧。”神黎微勾着唇说。 她也只是给他创造了一点与缘一相处的契机罢了,主要还是取决于岩胜自己的心。 不过现在看来,岩胜还是愿意与自己弟弟接触的,哪怕别人觉得不祥。 但是她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继国家主就冷笑一声,神色冷酷地说:“那个不祥之子,昨天若不是枝子和岩胜在场,我就该下令将你和那家伙一起射死。” 神黎当即敛下嘴角,同一时间,继国家主一剑挥下,正准备对士兵发号施令。 而神黎毫不犹豫地抬伞,按下了子弹开关,下一秒,随着刺耳的枪响,继国家主手中的刀铿锵落地,那一枪打在了他拿刀的手臂上。 这一枪像一根导线,伴随着淋淋的鲜血和压抑的叫喊,一场战斗就在芦苇丛中展开了。 而现在,她蹲在他面前微笑地说:“昨天若不是岩胜和缘一在场,你也已经死了,你说如果你死了后他们会是什么心情。” “你!你!你!”他被神黎捣鼓伤口的动作疼得说话都哆哆嗦嗦起来,许是生命受到威胁,又或者是她的微笑中带上了几分残忍的恶意,他眼中的愤恨之意露骨且绝然:“如果敢动我的家人的话,就算在此丧命,我也要杀了你!” 神黎一愣,笑道:“就算在此丧命?” “就算在此丧命!”他怒吼道。 “有骨气。”她赞赏地笑着说,下一秒,她敛去了这丝情绪,微笑地歪了歪头:“那缘一呢?” “他不也是你的孩子,你的家人吗?” 继国家主当即像渲泄什么一样吼了出来:“你懂什么?!那样的人!那样不祥的人不能出现在我家!家里出了那样的人你知道我这些年受到了多少非议吗?可是那自私的女人完全不为我想想!她也是从那开始身体就不好!那家伙只会带来不幸!!双子相杀相克,更何况还是又聋又哑像个怪胎的家伙!若是留他,以后难免哪个就死在对方手里了!” 神黎沉默了,但是他还在义正言辞地叫嚷:“为了保护这个家!为了继国!要不是考虑到她,我没将他祭还给鬼神都已经很好……” 啪的一声,神黎抬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另一边脸上,把他接下来的话给打断片了。 嗯,对称了。 神黎满意地点了点头,下一秒,她顶着他懵然又愤怒的目光挥拳往他脸上揍:“你说得有点道理,但是,我还是想打你。” 要说多管别人家的闲事吧,神黎觉得自己也不算多热心肠的人。 所以是为缘一打?为岩胜打?还是为夫人打? 不,她现在打这人单纯是自己不爽而已,她这人就是这么恶劣任性。 而他被吓得闭上了眼,整个人抖了起来,但是神黎这一拳越过了他的脸打在了身后被芦苇覆盖的土地上,刹那间,方圆几米的地表四分五裂,轰响塌陷。 神黎在他完全傻掉了的目光中说:“知道吗?我曾经,特别讨厌一个男人,本来觉得你们有点像,但是现在我发现你更讨人厌。我当时讨厌他到无数次想要杀了他,但是不行,因为我喜欢的人喜欢他,所以今天我也不会杀你。” 她的目光冷而淡漠:“我今天留你一命是因为夫人。” 语毕,她的吐息顿了顿,最终还是平静地吐了出来:“夫人命不久矣,请你留在她身边吧。” 闻言,继国家主瞳孔一缩,整个人愣住了。 正巧神黎的手指从他的伤口中缩了出来,那捻着的指尖上除了血外,赫然还有一颗泛着金属冷光的子弹:“你明明是知道的吧,那可不要再冠冕堂皇说什么为了家人和保护了,连呆在即将死去的她身边的力量和勇气都没有,你又要怎么保护?” 她把子弹扔在雪地上,随手扯了一块长布开始熟练地给他包扎那流血的弹口,恶劣地笑道:“还有,与其把缘一献给什么鬼神,不如给我吧,反正我现在对你来说确实是恶鬼不是吗?” 他愣愣地看着神黎,完全反应不过来。 待包扎完后,神黎温柔地抚平了他的衣襟:“记住,你今天能活命是因为夫人和缘一,我以后也不会杀你,而这是为了岩胜。” “所以,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才是那个被他们——被你觉得不祥又自私的家人们保护住的人。”神黎讥笑道:“你给我待他们好点。” 随即,她又擦了擦他脸上溅到的血。 嗯,擦干净点,夫人看到了会担心的,别吓到她。 残阳如血,枯黄的枝条也染上了诡谲的绯色,神黎在一片金红的热浪中站起身来:“我现在就离开,但是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知道的,不会很久。” 她微笑着,一边将他和这些士兵身上的钱财都搜刮走,道:“放心,你暂时死不了,这些人也还没死,等下谁醒了让他们带你回去吧,早点走,别到晚上了。” 这么冷淡地说后,神黎毫不犹豫地举步撑伞,朝那寂寥的暮色深处走去。 这个时代,战火喧嚣,鬼神之说盛行,春天还未到来,而虔诚温柔的人即将逝去。 她不喜欢。 她想回家了。 就像飞翔的鸟儿需要栖息的枝桠,沙滩上的浪花总要回归大海的怀抱,凋零的落花会亲吻孕育的大地。 扑凌着翅膀的乌鸦穿过黑夜传来嘶鸣,天际上边隐没了最后一丝霞光。 而今早的她矮身推开了那扇小隔间的门,朝里边笑着唤:「小家伙,小家伙。」 那孩子呆坐着,正面无表情地捧着一根作工粗糙的短笛看,其粗糙程度也不知道能不能吹响。 但他看得很认真,神黎唤他时他都没望来,直到她在门边笑着说:「今天来是想和你说一些事的,我最近要离开了。」 那一瞬,他黯淡的瞳孔闪过细碎的光,神黎觉得那是窗外的日光所致。 他终于安静地看了过来,神黎拿着油纸伞和日轮刀,显然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了:「在真正离开前,我想最后向你确定一件事——」 「你想要和我走吗?」 枯燥的芦苇荡在夜色中摇曳,神黎撑着伞系着刀的孑然背影渐渐消失在黯淡的水平线上。 不久前,她在门边迎着对面那扇小格子窗外洒进来的光朝他明媚地笑道:「如果是的话,我会来接你的,请等我一下,我会来带你一起回家的。」 ——所以,她也要去找回家的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缘一算是我的人了,所以我为自己(的人)不爽。”【bushi 最近赶期末作业,更新得慢非常抱歉!过几天放假就好了!加油!新的一年一起加油开心! 渣爹想打人结果被反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2 章 柒贰 第72章 神黎听见了钟声。 哐当哐当的,由木槌撞击古钟,沉重而低哑。 一声,一声的……不绝如缕。 细细听来,整整一百零八下。 其袅袅的余音叠着一声又一声,在清冷的夜里留下了仿佛能传至远山的嗡鸣,惊穿了除夕夜里的迷雾与流光。 那是从远方传来的、庄重而肃穆的声音,听来隐隐约约,但其古老而神秘的音律足以惊醒她的梦境。 神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她正抱着伞和日轮刀靠坐在一座破旧无人的寺庙佛堂里。 傍晚寻到这一处山间的古庙,她便在此看着夕阳稍作休息,只是没想到盯着盯着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现在醒来天色已暗,眼帘中那寺庙的门缺了半块,古旧而残破,压根合不上,风吹来就嘎吱嘎吱地晃响。 外边有光——从山脚下那片低矮的平原村落映上来的微弱的火光,和朗天之上的月辉交织着爬进破旧的寺庙里来,随着门的微晃而明明灭灭。 神黎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她嗅到了鼻尖萦绕的淡淡霉味,那是瓦梁木板腐朽散发的气息。 她听到耳边还有古钟的絮语,从四面八方的山际传来,像在诉说着什么神秘的百闻趣事。 今天是大晦日,现下已近午夜时分,按神黎所知,这个时候,各处寺庙的古钟要敲响一百零八下,象征驱除一百零八个魔鬼和烦恼。 但是这似乎与这座寺庙没什么关系。 因为它被废弃了。 这里别说有僧人敲钟或信徒参拜了,简直是偏辟简陋到连神明都不想吝啬一个眼神。 不过这对需要歇息的神黎来说倒是个好地方,不用担心有人打扰,安安静静的,叫人难得安心。 就是灰尘大了点,蜘蛛网多了点,还有…… 她转身抬头瞅了瞅方才靠坐的地方,那是一尊又一尊不知由古木还是黑泥塑成的雕像,一共十二尊,光线幽微之下,其上不一的轮廓纹理看上去却依旧深邃,栩栩如生。 可惜那并不是什么慈悲仁爱的佛像,而是一尊又一尊神情各异、姿态诡异的异形之物,细细一看,就能看到它们可怖的犄角獠牙,以及张牙舞爪的形态。 它们相互倚靠交缠,像一群共生但又独立的鬼怪魔物。 神黎没想到有寺庙是供奉这种诡异的神像的,难怪没人来参拜祀愿,这一看就觉得不祥诡异的神,怕是刚一看到就被吓怕了。 但是神黎可不在乎这些。 她摸了摸一尊雕像上的灰,还将其上边的蜘蛛网挥掉了,然后拍了拍它冷硬的粗臂,豪气地笑道:“嗯,长得怪可怕的啊你们,难怪没人来,不过别伤心,我可是很感谢你们让我睡了一顿好觉的,今年新年我陪你们过。” 说完后周围一片静谧,只有门外那婆娑的树影在飒飒地响。 神黎不由得觉着自言自语的自己有点傻。她觉得是自己在继国家热闹了那么些天,现在就养成了想与人说话的小毛病。 之前离开继国家后,她就又恢复一个人,开始了寻找回去方法的旅程。 这次神威和阿伏兔没像上次一样来找她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难道是时空机器坏了? 不过他也许自己正在窃国也说不定。 神黎觉得真的很有可能。 所以她自己的行动也不能落下,便顺着记忆去了之前刚醒过来的山涧小溪,但是无果,她就只能继续前进。 好在途中听闻,遥远的西边有个小村庄,小村庄里有一口好像能穿越时空的古井。 神黎一听,惊喜得不得了,秉承着不放过一丝可能性的原则,她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那边,期间还累倒了好几匹马。 神黎前往的这一路上挺艰险的,因为越往西边去,神黎就发现这世界上还是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生物的,西边尤其多,人们将其称为妖怪。 神黎的血本来与普通人就不太一样,之前鬼们说是稀血,馋得很,可能对妖怪来说也是一样,所以她一路上没少受袭击。 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妖怪和鬼比简直好对付多了,就和普通生物一样,切了砍了揍了踹了,只要能中要害能致命,就死了,不会再生。 就是没有见太阳死的弱点,所以白天也会出现,可烦了。 结果,打杀妖怪打杀多了,她在这期间反倒被那些妖怪当作同类起了个奇怪的名字。 「兔妖!!穿着红色羽织拿紫色油纸伞的兔妖!!——猎妖的赤兔!」 神黎真心觉得这些妖怪过于可爱了,也有些无语和好笑,虽然她的种族确实叫「夜兔」没错,但是难道她长得像兔子?或是身上有兔子的气味吗?! 况且她又不是专打妖怪,是它们总来找麻烦挡她的路! 总之兜兜转转她总算是找到那口传闻中的古井了,它存在于一座普通小村庄的后林里。 神黎见到它时,它周围的枯草还长得老高老高的,枯槁的藤蔓爬满了它的壁沿,远远看去根本看不出是口井。 再往里一看,里边昏暗脏乱,没有水,只有几堆残断的森森白骨,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这口井真能穿越时空? 神黎不禁有些怀疑。 之前她可是因为非常高级的机器穿越时空的哦。 非——常——高——级——的机器。 她狐疑地探头瞅了瞅,正打算跳下去探探时,才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眼帘中突然闪现的奇怪东西给砸中了脸。 她被砸得跌在了草地上,气愤地一看,她当即瞪大了眼。 喵的!一辆粉色的自行车!!车轮子还从她脸上碾过去了。 神黎微笑地抓起那辆自行车,打算把它扔回井里砸个稀巴烂,结果刚抬起时,就见一个纤细的人影从古井里探了出来。 那是个长相姣好的少女,有一头墨色的长发和褐色的眼睛,十分清秀漂亮。 不过更吸引神黎的是,她身着一身青白色的水手服。 那明显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衣服。 也就是那一刻,神黎才终于意识到她自己手里抓着的东西是什么了。 她瞬间收敛了所有可怕的表情,并顶着一张有车轮印子的脸微笑地放下了手中的自行车——因为突然从井中出现的少女被神黎阴着脸高高举起就要对着她砸下的自行车吓得脸瞬间白了一个度,扒着井沿的手差点一松又掉回去。 但是神黎从容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将她从井里拉了出来:“嗨,你好啊,可爱的小姑娘。” 神黎将脸色煞白的少女放在草地上,微笑着试图安抚她:“刚才是误会,我们可是老乡,我不会伤害你。” 少女确实是被吓到了,但好在并不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她见神黎温声细语的,确实没伤害她,脸色不禁缓了许多。 到底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姑娘,神黎不过是温柔相待了会,她就也温和待她了。 她们彼此交换了姓名,神黎知道了她叫日暮戈薇。 见着相处得差不多了,神黎就刀枪直入,问她是不是穿过那口井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时空来的。 这个问题一出,戈薇明显不知道怎么回答,神黎怕她不信任她,也说自己是穿越而来的。 戈薇被吓到了,神黎就继续说:“你那边有飞船有飞机吗?有枪有炮吗?” 结果她越说越兴奋:“有核武器□□吗?有Jump有Magazine吗?顺便一说,我是Jump派!” 戈薇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我也是Jump派……” 神黎立马雀跃地一拍掌:“姐妹啊!!得了!这口井真的能穿越时空!谢了!戈薇,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过些天还会来的!我们先说再见吧!” 她高兴地与其告别,留下了一脸懵然的少女。 终于得知了能回去的方法,神黎立即又沿着原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了。 要快点回去了才行。 她想,她的身体…… 不过,在回去之前,她还得去一个地方。 她高兴地想。 去一个地方,去找一个可爱的人。 当时,她周身因奔跑而袭来的风将四周花花绿绿的风景虚化成了另一副明媚的光景。 其中,是数个或星空璀璨或月光皎洁的夜晚,她坐在那只有三叠榻榻米的小隔间的窗边,转着烟斗,对着夜空,微笑地给那个空白的孩子讲述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荒诞有趣的故事,以及哼唱那刻在她血液骨子里的古老而神秘的歌谣。 它们经由她的转述,皆成为了记忆里那窗边拂过的风,确切地勾勒出了点点影子,烙印在了那个孩子虚无的瞳孔中。 「呐,缘一,正如我之前所讲过的故事和唱过的歌一样……」 然后,在她离开的那天清晨,神黎微笑地将其化作存在的真实: 「我啊,家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好奇而忐忑地注视着那个孩子的反应。 而奔袭回去的途中,神黎却近乎轻舞一般雀跃。 那些月夜里,随着一首一首歌谣复苏的记忆,让神黎逐渐想起她的家,不是在东京府那样灯火璀璨的街道,也不是在长满了雪梅的花野乡村。 那不是沿着牵过山际的阑珊灯火就能找到的小镇,也不是步行驾马坐电车就能到达的远方。 有多远呢? 「远到下次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而她转述的故事歌谣里存在什么呢? ——有闪闪烁烁触手可及的星海,有无数颗存在各种生物各种文明的星球,有一片辽阔到无边无际永远都走不完的宇宙…… 无论她身处这里的哪个时代,每当她仰望夜空的时候,她就能零零碎碎地想起来,她的家,她的世界,她从哪里来…… ——是的,她属于另一个世界,一个宽广辽阔的世界。 一个辽远到让她想一直探寻下去的世界。 那是跨越了无数亘古时空文明的地方。 「和我去到那里后,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母亲,见不到哥哥了。」 所以,当时她不由得认真地问那个孩子: 「即便如此,你也愿意和我走吗?」 而那个孩子沉默了。 不,应该说他本就是沉默的。 但是当时,就在神黎以为他不会回答那个问题的时候,他在清晨的微风中,被风吹乱了暗红的发丝和花札耳饰。 期间,他弯着被窗边日光照亮的温软眸子,微笑着说: 「嗯,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怎么像求婚??”【bushi 神黎记忆算是全恢复了,恭喜恭喜! 综了点犬、夜叉和多罗、罗,不过后面总体还是讲这个世界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3 章 柒叁 第73章 钟声停歇,意味着新的一年到来了。 神黎站起来,一边郁闷地走出了佛堂。 她想,早知道如此,她还不如去炼狱先生家过个饱饱暖和和的年呢。 但是她看着山野间星星点点的火光,很快就笑了出来。 因为这也意味着,四季更迭轮转,春天终于来了。 这时,身后突然有什么东西袭来,发出了窸窣的声响,神黎尚未转身,就被抓着脚踝倒吊在了半空中。 视野颠倒,她眼眸一沉。 妖怪?鬼? 但是粗略望了一圈,什么也没有,身体却正被一股力量往后拖。 在这危急之时,夜里的风突然无故地阴冷起来,月光清冷地敞在寺庙门外的古旧廊板上,光怪陆离的夜色里,神黎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人影倏然出现在了神黎颠倒的视野中。 那是个穿着一袭单薄和衣的瘦削少年,雪凉霜寒的夜里,他却赤着脚踩着草鞋,手中拿着一把无鞘的长刀,懒懒地站在廊板上,抬头平静地看着她。 神黎惊讶对方的无声无息,第一判断是袭击她的敌人,当即抬伞就往那边开了一枪,但是被对方挥刀弹开了。 他挥刀的姿态闲散而洒脱,但是眼神却凌然而冷淡,那是一双在月光下亮而透净的蓝瞳,神黎看见他锋利的刀尖切开了她的子弹,在那刀光剑影的缝隙里,是他微勾着嘴角的笑:“喂,你是敌人不是我,是你身后的鬼神,连自己的信徒都杀的鬼神哦,再不反抗就要被吃掉了,不过,如果现在就向我夜斗神好好祈愿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救救你。” 但是他刚说完,神黎就已经被飞快拖进了佛堂里,他神色一凝,立马跟着冲了进来。 与此同时,神黎被一股力量猛地甩上了半空,神黎只来得及看清那尊位列最高的雕像在黑暗中发出了奇怪的光——因为她在前一秒就已挥伞往身后狠狠地砸去了。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后,雕像轰隆隆地响,,抓着神黎脚踝的力量撤去,她一个翻身轻巧稳当地落在地上,抬眼望去时,那尊原来有三个头的雕像被神黎砸碎了两个头,那粉碎的部分化作石块的碎屑滚落下来,倏然崩塌了半边。 “啊,对不起。”她毫无诚意地道了个歉。 待尘埃落矣,一切动静也都消失了,而连门外那个拿着刀的少年也刹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后,他语气干巴巴地嘀咕了句:“……这年头的人类信徒已经这么可怕了吗?连神都干得过了吗?” 声音倒是清亮好听得很。 神黎转身去看他,他逆着光站在那里被风勾勒出了瘦削的身形,但是那双蓝瞳却闪闪发光,亮得惊人。 神黎注意到他手中的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倒是身边多出了个一身雪白和服的娇小女孩。 女孩是齐耳的短发,发上别着一个幽灵属性的三角天冠,可爱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她看着神黎,但却是对少年说:“因为她不是人。” 虽然细细思来没有毛病,但是神黎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她捂着心口,反过来平静地问他们说:“还说我,那你们是幽灵吗?” 经过锖兔和真菰那一遭,神黎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这么怀疑。 但是这个猜测却让那个少年当场炸了毛:“谁是幽灵啊?!我可是神明!比幽灵高级多了的夜斗神!” 说不上信或不信,但是神黎突然就觉得这个自称夜斗神的少年有些好玩,许是最近的旅途太过枯燥,她恶劣的性子又上来了。 于是,她面露狐疑地看了眼那个女孩和他:“你真的是神明吗?” 她在少年越发郁闷的目光中轻轻勾起了嘴角:“那我饿了。” 他一愣:“什么?” 神黎便笑说:“既然是神明的话,那不应该可以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变出食物来吗?” 闻言,少年挑了挑眉,脑后束着的一小撮墨蓝的马尾在晚风中同衣袂一起飘扬:“哈?你不是我的信徒,也不给我香火钱,还想我帮你实现愿望?” “好像也是哦。”神黎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走过去掏出一枚钱币来给他。 面容隽秀的少年下意识伸手摊开掌心来接,神黎顺势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他弯了弯眸子:“那,夜斗神,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神黎的靠近让他晶蓝的瞳孔微微一缩,顷刻间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沐浴在了外边的月光中。 他的手由此挣了出去,但是他紧攥着那枚钱币,微微低头贴近心口,不语。 不多时,他抬起头来,脸上敛去了所有表情,低着声道:“我只杀人。” 神黎的微笑一定,随即加大弧度,道:“那你是什么神明呢?” 他眼睫一闪,透亮的晶蓝瞳孔中在那一瞬投下了犹如黑羽掠过的影子。 树叶婆娑的风穿过他的发丝,他的衣羽,这一秒,他整个人好像都冷凉死寂了下来。 但是神黎继续笑着,打破了这份安静:“不管你是什么神,既然拿了我的钱,那会帮我实现吗?” 闻言,他像从静止的时间里惊醒了一样,终于动了起来。 大抵是这话在他听来就像在挑衅一般,他一愣,立即破功,忍而可忍地弹起了手中的钱币,然后接住,扬着眉宇颇为意气风发道:“哼!不就是食物吗?我夜斗神这就为你实现!” 说是这样说,但他却是转身沿着石阶跑下了山,与神黎想象中一下子就变出食物的场景大相径庭。 神黎眨了眨眼。 哎?她只是说说而已,不用那么认真啦。 她想说,但是对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绰绰的树影中。 下一秒,她转头对那个安静站在身旁的女孩笑道:“你不跟上吗?” 这是个有一双暗红到近乎漆黑的眼眸的女孩,像吞噬一切的旋涡,叫神黎第一眼看到她的眼睛时就觉得有些不适。 这时她也转头来朝神黎微笑,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细声细语地说:“夜斗对这种事很上心的,请你别这样逗弄他。” 语毕,她的手中突然无故出现了一把红色的太刀,猛地朝神黎砍来。 神黎就势抽出腰间挂着的日轮刀挡住,这女孩虽然看着娇小,但是力气可不小。 神黎笑道:“哦呀?生气了?” 真是个护短的小姑娘。 那女孩微笑道:“因为,夜斗是我的家人。” 与此同时,神黎看到女孩袖子下如白藕的手臂皆爬满了暗红色的诡异纹路,正当她诧异时,女孩微笑的神色中也出现了短暂的怔忡:“这把刀……原来如此,你是猎鬼人啊。” 她一说完,突然撤去力道,神黎一时没刹住,这一刀直接向前砍去,好在那女孩机敏地后退几步,让神黎这一刀直接砍在了廊板上,刹时,底下的木板破了个好长的口子。 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廊边的木栏上,她微蹲着身子,捧着脸,微扬着单纯又无辜的笑容道:“比起猎鬼人,大姐姐你更像鬼呢。” 神黎淡定地收回刀:“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女孩突然薄凉地微笑道:“因千年前出了异变为鬼的叛徒而受到诅咒的家族,现在又接受另一个怪物,这样的话,天可不会帮助他们的哦。” 神黎一愣,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 女孩也不多加说明,她微笑地站了起来,借着高度优势,突然伸出手来,似乎想抚摸神黎的眼睛:“你身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有点好奇呢,能告诉我吗?你叫什么名字呢?” 下一秒,她的指尖即将触上了神黎的额心:“我说的是,最最开始的名字哦。” 月光下,女孩温柔的言语像有了什么神秘的魔力一样,她朦胧的身影伴随着这最后一句话,像那穿越了千年前的最温柔的梦境,让神黎有些恍惚。 她眸光一闪,轻轻启唇。 “绯。”但是有淡漠的声音突然淡淡地响了起来,女孩一惊,瞬间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收回了手。 神黎抬眼望去,夜斗的身影出现在了石阶处,名为“绯”的女孩已换上了方才一般平静又温柔的表情,她弯着眼睛乖巧地笑:“夜斗,你回来了。” 然而,名为夜斗的少年此刻表情却淡淡的,并无笑意,那晶蓝的眼化作了最冷的冰,没有多少温度地看着女孩。 神黎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许是终于注意到她的目光从而意识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他的眼睛从女孩身上移开,看向了神黎。 这一瞬,他的表情就像开关一样,立即染上了得意与骄傲,像个夸张又鲜明的孩子一样朝她奔来,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哼哼哼,快点膜拜我吧!” 神黎一看,是几块包在纸里的烧饼。“哦哦哦!”她十分配合他,接过了他的食物后发出惊喜的声音,顺便躹了个夸张的礼:“夜斗神在上!受小的一拜!” 没想到这会功夫,他还真的给她找来了食物,本来也只是开玩笑罢了。 神黎听到了难抑的清朗笑声,抬头时他正微抬着下巴,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少年一样,明媚而活沷,得意地擦了擦鼻尖。 这副模样,说他是神明真的很难让人相信呀。 但神黎依旧怀着感激的心情朝他笑了,道:“谢谢你呀,看来夜斗你也不是只会杀人不是吗?” 闻言,少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神黎看见他神色有些恍惚,有淡淡的绯色爬上他的脸颊。 随即,她又将其中两块烧饼连同几枚当作压岁钱的钱币递给了女孩和他:“新年快乐,夜斗,绯。” 清风吹来,少年稍长的发丝掠过眼帘,里边是璀璨的光。 他突然深吸一口气,抓住了神黎的肩膀,认真而大声道:“我可以帮你杀一个人哦,你想杀谁?” 诶?怎么突然切换到杀人频道了? 看出了神黎的困惑,他大声说道:“你别管,我现在开心!所以可以为你实现一个杀人愿望!” 这可真是奇怪的家伙啊。 搞得好像真的是神一样可以许愿。 神黎想,但是,见少年那么认真的神色,她便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下。 嗯,她现在并没有谁想杀啊,硬要说的话…… 她脑袋一机灵,笑着说:“鬼舞辻无惨。”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所谓神罚?”【bushi 屑老板:“……” 神黎:“对不起,砸坏了鬼神的手办。”【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4 章 柒肆 第74章 这个名字一出,夜斗微翕起唇,正想说什么时,一旁的绯用轻飘飘的声音打断了他:“不行。” “为什么?”神黎问。 绯笑得温柔,轻声道:“因为他不是人,夜斗不是说只帮你杀人吗?” 夜斗和神黎一噎,绯还真是会抓这个扣字眼的bug啊。 绯继续笑道:“你们与鬼的事,我们不会掺和,倒不如说,鬼如果能够杀更多的人,那更好呢。” 夜斗似是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绯……” 闻言,神黎佯装失望地叹了口气,满是悲愤:“呀,难怪鬼能存在这么久,毕竟所谓的神明都已经这么说了。” 夜斗一听,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你给我等等!我才没……” “夜斗,是祸津神哦。”绯对神黎笑道。 夜斗的神色突兀沉了下来。 偏巧绯还在说:“所谓祸津神啊,是从战争乱世中诞生的,复仇杀戮的神明。” 绯笑道:“说不定哪一天,你也会被夜斗杀了哦,同样满是戮气的大姐姐。” 她歪了歪头:“所以还是与我们少些交集好。” 在神黎眼中,夜斗就像个不正经的普通少年一样,但是这个女孩的一字一句都充满了一种神秘感,让神黎有一瞬,无端相信了夜斗真的是神明。 她便笑道:“谢谢衷告啊。” 绯也笑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睛很漂亮,和夜斗的一样漂亮,所以才奉劝一句的。” 但神黎看上去不甚在意,她咬着烧饼道:“刚才也只是开玩笑而已,毕竟那家伙还挺难缠的,让你们白白去送我良心也会不安的。” 她对上他们的眼睛:“我也不希望你们因为我的愿望而受伤呢。” 语毕,她收拾了一下东西,朝安静地看着她的夜斗笑道:“如果你真的是神明,或是真的很强的话,那没事的话就去砍他两刀就好了。” 神黎起身走下了寺庙的廊板,她准备走了,但是走前,她对这个临时碰上的过客微笑道:“夜斗,你是神明的话那你的神社在哪里?如果以后路过我就去拜拜你好了。” 但是夜斗不语,只是用那双晶蓝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等不到答案的神黎也不恼,只是笑着挥了挥手:“以后如果没吃了,我会再向你祈愿的,夜斗神,还有,你的眼睛真漂亮!” 语毕,她跑下了石阶。 待到神黎的脚步声都消失了,一身雪白和服的女孩站在栏杆上,将神黎方才给的钱币尽数给了少年。 她说:“夜斗,父亲大人说了,不要和鬼扯上关系。” “我知道……”而少年望着神黎离去的方向,神色晦暗地握紧了手中的钱币:“但是,从以前到现在,我们无视了多少这样的祈愿……” 绯一听,从他身后借着高度轻轻抱住他了他的脖颈,似是安慰:“没有关系的,夜斗,这不是你的错,毕竟他们与鬼的孽缘,是我们任何一方都涉不进去的。” 但是少年突然淡淡地问:“那如果,有一天,我就是要去呢?” 绯一愣,随即也轻轻地笑了:“那我当然是会化作你的利刃,陪你一起的。” “毕竟,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啊。”她温柔的声音在新年的夜风里饱含笑意地说。 年后,大地回春,天地间接连下了好久的雨。 时间在神黎单调的旅途中流逝得非常快,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神黎离开加贺国国境时,正好到了难得放晴的日子。 天是如洗后般淡淡的蓝,正值春樱绽放的好时节,空气里是和煦的风袭卷着绯红花瓣佛过的盛景。 神黎伸手去抓,那艳丽的色彩就像缥缈的光晕一般斑斑驳驳地从她的手心里游离走,随风卷起了湛蓝的天际之上,扬扬洒洒地将天空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 神黎回继国家前,途经了一间小寺庙。 按照继国夫人所说的,那是原计划中缘一十岁后会去的地方。 这间寺庙座落在一个平和的小村庄里。 这天清晨,阳光正好,温暖的光斜斜地笼罩着这片安静祥和的土地。 神黎撑着伞走过平坦的田垄小道,伞面须臾间就落满了斑驳的花叶。 神黎来到寺庙时,门前有个年轻的僧人正在扫石阶上飘落的绿叶。 雨后的石阶上是浅浅的绿苔,有繁簇的樱枝从院内探出来,懒懒地倚着古褐的墙。 神黎走进去时,寺庙里除了僧人外没有其他人了,想来是时间还早,来祈愿的人也少。 尽管如此,僧人们还是温和有礼地招待了她。 这是她这些天难得遇上的平和的地和人,神黎刹时觉得心情都温软了下来。 神黎说她想要给一位生病的夫人祈福,可以的话顺便拿个平安符回去给她。 除此之外,她其实是想来看看,若是缘一不选择和她走的话,那他今后的归处会是怎样的。 而据她所观,这间寺庙干净而明亮,人也温和恭谦,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神黎被僧人引进了佛堂里祈福,据僧人介绍,这里是供奉太阳神的寺庙,这让神黎不禁有些感慨。 夜兔这个种族怕太阳,就像是被太阳舍弃而坠入黑夜的生命,可是她现在却在拜太阳神,说出去怕不是要被他们笑死。 然而,或许就是一种惩罚的宿命感,明明对太阳又怕又恨,可是她也爱着它。 她忌惮阳光给肌肤带来的刺痛与灼热,也讨厌它明媚到近乎眩目的光亮。 但是,它的温度又是那般鲜活明亮,总能让她产生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因为有这温暖的太阳,世界的生命才得以亘古不变地运转。 大海潮起潮落,四季偏转轮回,易逝的花落又花开……她眼前所见的光景,皆是太阳赐予的神迹。 而作为生命,他们明明是杀戮成性的怪物,可是也喜欢温暖如太阳的人啊。 哪怕知道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因为自身的戮性而伤害他们,却依旧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喜欢与爱。 因此,自古又有多少族人,因对太阳的向往与渴望而自甘焚毁呢? 但尽管如此,她也总是放任自己靠近那些或温柔或温暖的人,贪婪地从他们那里获得各种可爱与柔软的事物,也许那只是一个微笑,一个拥抱,或是一声饱含笑意的呼唤。 所以,说不定,哪一天,她也会死在哪片灼灼的日光下呢。 这样说来,某种意义上,他们夜兔也是可悲的生物啊。 但是,她的生命里,已皆是阳光填充的盛景了。 所以,哪怕有一天就此死去,想必也是满怀微笑,无怨无悔吧。 祈完福后神黎顺利拿到了平安符。 这是她要给继国夫人的。 神黎觉得自己不信神佛,可是却接二连三为人祈平安福,不免有些虚伪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能拿到平安符她本人却高兴得很,很快就忘了这连心虚都算不上的心绪。 神黎本来打算傍晚出发回继国家的,但是,她没想到自己却在寺庙里先一步遇上了继国夫人。 将近两三个月不见,继国夫人瘦了很多,本就是瘦弱的人,这一瘦下来,瞬间感觉小了不止一圈,连那繁复的十二单好像都要撑不起来了。 但是她的面色看起来却很精神,微凹的脸颊红润,连那唇也红上许多。 在这里见到神黎,她也是又惊又喜,那温柔的眼眸里满是春季里的流光,无一丝属于病痛与死亡的阴霾,像个单纯出来踏青的旅人。 她说没想到自己能熬过冬季等来这盎、然的春天。 “这几天睡多了,就总会梦到很多很多的事情,梦到自己小时候在草野间奔跑,去摘樱花,随哥哥们去捕鸟雀,还有初见我丈夫的情景,那也是个春天呢。” 阳光温暖的午后,神黎随继国夫人坐在寺后一处阴凉的檐廊下聊天:“梦着梦着,就贪心了起来,想自己亲眼来看看。” 病弱的女性扬着浅浅地笑,与神黎温声诉说着近况:“顺便再来给缘一和岩胜祈祈福。” 神黎微笑地将夫人微凉且瘦骨嶙峋的指尖笼进手里,将祈来的平安符放进她的掌心中:“您又是这样,都不为自己祈福福,不过没关系了,您为他们祈,我为您祈。” 闻言,继国夫人又轻轻笑了,她郑重地将平安符放进胸前的衣襟里,笑道:“有神黎为妾身祈福,妾身一定,一定能好转的。” 神黎一愣,随即也轻轻笑了。 继国夫人问:“之前你说要去找回家的路,找到了吗?” “算找到了吧。”神黎道。 这个答案让夫人安心地笑了起来,她温柔的目光注视着神黎,一如许多年前,那个人的目光一样:“那妾身就放心了,神黎,缘一他,今后就拜托你了。” 神黎微瞌下眼睫,轻轻将继国夫人拥进了自己怀里:“嗯,我们约好了的。” 她轻嗅着夫人发间的药香,眼里逐渐浮现出寥寥的澄亮火光。 那是年前的冬夜,那个流光溢彩的祭典,病弱的女性站在鸟居下,用近乎恳求的神态轻碰着她的手背: 「神黎,妾身有一个请求想与你说,是关于缘一的。」 而神黎选择安静地聆听。 「妾身的身体,已经撑不到缘一十岁的时候了,等妾身死后,缘一在这个家肯定也呆不下去的,与其让他去寺庙……」 继国夫人在火光微亮的夜色中,紧张而不安地攥紧了她的手: 「妾身想请你,带那孩子走吧。」 当时的神黎十分错愕。 她错愕于夫人的请求,更错愕于夫人会将孩子交给一个外人的她。 但是当时的夫人没有多说,只是微笑着道:「妾身会将多年来的积蓄全赠予你,那笔钱足以让你们一生衣食无忧。妾身知道这个请求对于你来说有些过了,但是,还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而后来,神黎答应了她这个请求。 现下,被神黎轻拥在怀里的夫人突然轻轻地开口了:“一直想和你说声抱歉呢,神黎……” 神黎困惑地低头,见夫人轻倚着她的肩,目光正落在那前方墙角的繁美樱枝上:“妾身其实一直在观察你……” 神黎轻颤着眼睫,夫人在她怀里微笑道:“虽然妾身信奉神明,但也不想让他去寺庙,可是缘一这孩子啊,没有人愿意接纳他呢,除了寺庙外,他无处可去。” “可是寺庙对一个孩子来说多无趣啊,这片世界太小了,他的世界本就那么封闭了,妾身更想让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活泼地在蓝天下奔跑玩闹,去看各种各样美丽而生动的事物,去遇见更多有趣又喜欢的人。”她敛着眸子,轻声道:“妾身不想他一生就在这里度过,妾身一直坚信着,缘一他诞生在这世间,一定一定是有更热烈更美丽的意义的。” “但是当妾身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撑不到那孩子十岁的时候,就一直很焦虑了,每天都在想着缘一该怎么办,他真的就要去寺庙了吗?妾身如果先走了,那他接下来这三年又该怎么过。到最后,妾身都有些自暴自弃了呢。”她的微笑里染上了活沷的笑意:“但是,就在妾身即将放弃的时候,突然见到了你……”“让妾身想想,你来我们家的那天,好像也是这样一个温暖明媚的好天气呢。”她的神色温柔得像在回忆什么最美好的光景:“从那天不经意地见到你的第一眼,从看到你送缘一糖的那一刻,妾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希望。” “想着这个救了岩胜的武家女孩能不能保护缘一呢?她是不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孩子呢?她能不能接纳缘一呢?她能不能,带缘一去仰望天地呢?” “妾身如此自私地想着,所以才留你下来,一直观察着,而这些日子,你的一切妾身都看在眼里,事实证明,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她轻轻靠着神黎的肩,满怀愧疚地说:“但是,真的,非常对不起,对于这么温柔的你,一直抱着这样的目的……” 听到这番话,神黎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气愤?无奈?难过? 不,事到如今什么都没有,或许这对陌生人会有,但现在的神黎对继国夫人只觉得有些怜惜。 一位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更好的未来,但是只能不惜地拜托外人,明明还有家人在,却将希望都寄托在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的人身上。 这对当时的夫人来说,想必真的很绝望吧。 这是多讽刺多令人难过的事啊。 神黎微笑地将她拥紧,把下巴轻搁在她的发顶,同她一起温柔地望着院内明媚的阳光。 神黎说:“不,该感谢您才是,我其实一直,很想这样抱你们一次。” “你们?”继国夫人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字眼,但神黎也不多解释,只是望着那在风中飘逝的绯樱,眼中溢出淡淡的怀念:“您让我完成了我一直没能为她做到的事。” 也没有出声问是谁,这次是继国夫人选择安静地聆听她的话了。 “我一直,想要将她圈入怀中,抱着她去看春天的花海,她想去看大海,去地球,我就想牵着她去。” 神黎抱着继国夫人,眸光淡淡的目光明明看着眼前的风景,可是却辽远得仿佛穿过了雨丝雪絮,穿过天海山川,也穿越了春夏秋冬,到达了那个总是下着雨的寥落雨乡: “我想一生都为她编麻花辫,想为她祈到平安符,想与寂寞的她穿过热闹的人山人海,想保护她拜托给我的宝贝……想与她一起死去。” 但是,当时的她如神威所说的,实在太弱小了,她的手不够长,不能圈住江华瘦弱的肩,她的力量太弱,连保护江华想保护的家人都做不到,她也没有勇气,义无反顾地带她逃离那里,带她离开她爱的人,去看她想看的事物。 甚至在江华生命最后的那段时间,她也没能好好陪在身边。 当时,神威与神晃打了一架后,就随春雨的那些海盗离开了。 而神黎放心不下他,在他伸出手来邀她一起时,她不顾神乐的哭喊和当时已然病重的江华,轻轻搭上了他的手。 因为她要保护她视为生命的重要的人,所以不惜离开了即将逝去的她。 而最后的最后,因为与她约定好了,因为被拜托了,所以她甚至连与她一起死去的权利都没有。 她,这个自认是江华「唯一」的家人的家伙,到头来,却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到。 “但是……”神黎现在已经能微笑起来了:“夫人您让我带您去看了雪天的花,您让我带您完成了想与孩子们一起去祭典的愿望,您让我能以这样保护的姿态拥抱您。” 神黎在午后明媚的日光里,侧头微笑着亲吻了一下怀中人微凉的额心:“真的,非常感谢您……” 至少,让她知道,她相较那个时候,已经强大许多了。 闻言,怀中的继国夫人微微抬起头来,将枯瘦的指尖温柔地抚上神黎的脸颊:“那个人,对神黎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她笑说:“她也一定是很爱很爱神黎吧。” 神黎轻轻握住她的手,神情寂寂地说:“可是她死前,我什么都没对她说,也没有握住她的手。” 继国夫人轻笑,眼里是淡淡的怜惜的水光:“那你当时想对她说什么呢?” 也许是继国夫人眸中温柔的神色与那人实在太像了,神黎有一瞬产生了江华正在笑着问她的错觉。 神黎不禁一阵恍惚,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语气回答她们:“想说,谢谢,还有,对不起。” 继国夫人与记忆里的人正在问:“还有呢?” 神黎瞳孔一缩,随即嘴角颤抖,艰难地将心里埋藏了将近十年的言语倾数地挖出来:“对……对不起,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呜,没、没能陪在身边,没能好好保护好她……” 说着说着,眼前的人仿佛一瞬间与她重叠了,神黎狠狠地抱住了她,但顷刻间又怕将这脆弱的人儿给弄碎了,赶忙放松力道虚虚地拥着。 心里明白眼前的人也寿命不长,当年所有酸涩难过的情感仿佛一并冒着泡涌上了心头。 温暖明媚的日光中,纷扰的樱花在飘扬,迷乱了廊下两人相拥的身影。 在这之中,神黎咬着唇,眼泪簌簌地落下来,打湿了继国夫人的衣襟。 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夫人还是江华了,她哭嚎着,终于将那些年里最压抑的那场雨哭了出来: “不要抛下我啊!江华!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们都不要死!” 静谧的寺庙后院里,此刻只有风与她的声音,她哭得无所顾忌,像个在向母亲撒娇的孩子。 而继国夫人这次反过来将她轻拥进怀里,用手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哭吧,哭吧……” 语毕,她像当年的江华那般,温柔地亲吻神黎的额心: “神黎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和继国夫人就算是彼此的救赎吧。 神黎从她身上看到江华的影子,可以放心地在她面前哭。 本文的继国夫人皆是我个人理解脑补的继国夫人,如果有出入还请见谅。 双更!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5 章 染伍 第75章 神黎哭得眼角都红了,半晌后还不见好,她不免觉得有些丢脸。 但继国夫人倒是了解她,平静的神色像是自动掠过了方才的事,这让神黎觉得没那么难为情了。 午后的阳光慢慢从院角处倚上了墙沿,那摇曳的樱枝被光照得浅了颜色,不多时,有一个孩子模样的小僧人拿着扫帚过来,开始安静地扫那墙角下的落花。 继国夫人一见,脸上不由染上怜惜的神色。 她出声招那个孩子过来,说要给他糖吃。 但那个孩子只是隔着距离领了夫人的好意,礼貌地鞠了一躬后就继续扫起地来。 神黎不禁想,若是缘一真的来到这里,想必就和他一样,四季扫寺庙里的落花枯叶,每年都要听枯燥的钟声蝉鸣,日夜闻那单一寥寥的香火吧。 可能就这样单调地度过一生了。 但那如继国夫人所说的,真是太可惜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神黎估摸着太阳下山的时间,决定在彻底天黑前送继国夫人回去。 继国夫人此次前来寺庙,只带了一个年轻的女仆和车夫。 神黎诧异于她这种身体情况继国家主竟然让她出来了,但是继国夫人倒是开朗,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妾身向他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他就让了,毕竟与这副快咽气的身体置气,他那折了骨的身体估计也憋屈吃不消呢。” 神黎觉得有些难过,但是夫人幽默的语气又没那般沉重,像是变相安慰她一样。 晚些时候,神黎坐上马车,随继国夫人他们一起回继国家。 阿系年老,所以这次陪继国夫人出来的仆人是个年轻的姑娘,她近来被派到夫人身边照顾她。 神黎认识她,她叫阿绪,长得讨巧,做事也干炼,是个十分有趣可爱的女孩,神黎挺放心她的。 当神黎问起岩胜和缘一的情况时,阿绪代继国夫人答,说他们两兄弟最近都挺好的。 虽然之前继国家主严禁岩胜接触缘一,但现在时不时还是能看到他俩一起放风筝玩双六,之前还看到缘一与岩胜一起练了半天的剑呢。 神黎听后当然高兴,并期待时隔两个多月后再见他们兄弟俩的情景。 两人有没有长高一点呢?缘一有没有长胖一点呢?岩胜的剑术又练得怎么样了呢? 没想到,这还是当年神乐出生后她每天看着她照顾着她的心情呢,现在竟然还能体会到。 想着想着,神黎自己便在马车里咧嘴笑了起来。 然而,她刚开心没多久,意外的事就发生了——继国夫人突然开始咳血,这吓了她和阿绪一大跳。 咳血的继国夫人身子一下子就虚软了下来,神黎刚开始还能冷静地扶住她,但是当她突然由咳转为呕血时,神黎不禁微微紧缩了瞳孔。 她立马让外边的车夫驾车去近处的医生那,但是车夫说近里没有什么医生,目前最近的医生也就是继国家的专属大夫了。 神黎听后恼怒地咂舌,让他立马赶继国家赶,但又怕他赶得太快太颠了,只能让他尽量稳着来。 继国夫人呕血呕得厉害,阿绪拿手帕给她擦,但是手帕一下子就被浸红了,那鲜血也一下子就染红了她漂亮庄重的十二单。 马车里一时充斥着血腥气和压抑的氛围。 倒是继国夫人自己竟还在神黎的臂弯里轻轻笑了起来,说:“本、本来,想努……努力忍到家的……对不起……” 她这话立马就让阿绪这年纪不大的姑娘红了眼眶,继国夫人抬那沾血的指尖抚上胸前衣襟说:“再这样下去,平安符会沾上血的……” 神黎当即僵住,她猛地握上夫人那只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神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到了嘴边就只剩下这简单的话了。 她不断重复着,除此之外,有些颤抖的嘴角已经吐不出其它音节了。 继国夫人呕了血后整个人的气息刹时都弱了下来,神黎知道继国夫人命不久矣,但是没想到是突如其来,急转之下。 她现在这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与白天在寺庙里生动精神的气色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想来,怕是回光返照,将死前的最后生气了。 不然的话,以她这副瘦骨嶙峋的身子,又怎么能那般活泼地出来走动呢? 这么想着时,夫人的意识好像都有些昏沉起来了,但看得出她还在竭力保持清醒不让自己睡过去。 这时,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上了马车的顶篷,阿绪被吓得叫了一声,神黎抬头一看,看到了好几节铁制的箭、头,她眼神一凛,与此同时,她听见了身后杂乱的马蹄声和车夫惊慌的叫喊:“出事了!我们好像遇上强盗了!!” 他丫的。 神黎忍不住爆了声粗口,她将继国夫人交给阿绪后又是拿伞又是拿刀地钻出了马车。 外边此时已是落幕时分,没有多少光亮了,但这次她看都不看,冷着脸,直接对着眼前那群骑着马跟在马车后的黑压压的人影就是一顿子弹的扫射。 一时间,人声的惨叫和马蹄声在昏暗的暮色里接连响起,那群人影瞬间压倒了一半。 但神黎一看,那马车顶篷上的箭带着油和火,点燃了上边的布,现在这火已经燎烧到窗边了。 马车得弃了。 神黎让车夫停了下来,随即砍断了马匹与车的连接处,改为骑马。 但是神黎将继国夫人抱出来时,她已经半是昏迷了,现在擅自移动情况就太糟了。 神黎让车夫留一匹马给她,然后让他带着阿绪骑马先走,赶紧去通知继国家的人,让大夫作准备,而她等会立马就带继国夫人赶过去。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时,神黎就扶着她靠在树干上,一边紧张地念叨着:“不要死,不要死。” 同时,她抽刀往自己的腕上一划。 虽然不知道她的血还有没有用,但是现在得试一试了。 鲜红的血珠瞬间从潺潺地流了出来,神黎正要递到继国夫人的嘴边给她喂下,但是却被她突然抬手给轻轻按住了。 “不……不要伤害自己啊……”继国夫人苍白的面容上绽开一抹温柔的微笑,即便她的缩孔已经在扩散了。 “没关系,我很快就好!”神黎道,立马给她喂下血:“请不要死!您还不能死!” 但是那片黑压压的人影里突然还有残党站了起来,准备朝她们射来一箭。 在那一瞬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人刹那就在昏暗的夜色中身首分离了。 神黎一惊,凛着眼看去时,却看到了一抹步履闲懒的影子。 而她突然感觉到继国夫人的气息一瞬间又弱了下去,神黎不由得侧头看向了夫人,但是她的血,已经失去了续命的作用。 同一时间,那一抹影子已然踩着木屐靠近了,空气中突然响起了低沉冰冷的声音,像某种潜伏于黑夜的怪物:“她快死了。” “闭嘴!” 神黎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就用另一只手抽出日轮刀挥去。 须臾间,她因愤怒而微微瞪大的瞳孔倒映出那抹影子被她一刀砍断了左臂后却依旧平静冰冷的梅色眸子。 ——鬼舞辻无惨。 “再不滚,我就杀了你!”她冷冷地看着他。 一只手臂啪嗒落地,转瞬化为灰消失在了空气中,但是他断掉的地方也很快长出了新的手臂来。 看到神黎手中的日轮刀,鬼舞辻眸中的神色冷得像要掉冰渣子了,但是尽管如此,面对神黎杀气沸腾的表情,他却颇为满意且赞赏地笑了,还低声道:“需要我帮忙吗?变成鬼的话,她就可以活下去了。” 神黎微微愣住了。 几个月不见,他依旧是上次祭典见到的那副皮囊——脑后束着的微卷长发,以及一袭暗色的和服,那苍□□致的面容上,也是熟悉得令她反胃的冰凉的笑意:“不然,她没多久就要死了,你说是吧,珠世。” 听到这个名字,神黎又是一愣。 同时,有位身着和服的纤细女性从他身后的影子里走了出来,逐渐升起的月光中,她苍白但是典雅精致的柔和面容也在神黎的眼中鲜明了起来,是熟悉的面孔。 珠世小姐,是鬼……? 神黎惊讶地瞪大眼。……不,现在思来,珠世小姐和愈史郎的生活习性确实与鬼差不多。 是她之前没有多深思了。 但是她确实没想到珠世小姐以前是跟在鬼舞辻身边的。 偏巧现在那家伙还在笑说:“珠世精通医药学,她看一下就知道了。” 而珠世小姐的神色带着淡淡的郁色,顺着他的话轻声说:“是的,这位夫人已经快不行了。” 顿了一下,她又在鬼舞辻带着冰凉笑意的目光中,有些艰难地吐出了一串话来:“如果想继续活下去的话,只能变成鬼……” 珠世小姐的神色中带着明显的难过与忧郁,她那双注视着神黎与继国夫人的漂亮紫瞳里全然是挣扎与痛苦,但是现在的神黎却没心思多去关注她。 神黎看着眼前的继国夫人,那因鬼舞辻而狰狞的面目表情在此时尽数平静了下来,变成了近乎死寂的神色。 半晌后,她十分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不了……” 仅仅两个字,却艰难到甚至让她咬破了自己的嘴角。 神黎不再喂夫人血了,反过来用袖子温柔地擦拭起了她染血的嘴角,神黎平静地说:“夫人她,是个很虔诚的人,虔诚地信仰神明,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高洁之人,温柔地希望不要有战争,甚至也不希望任何人受一点伤,这样的人,这样温柔又虔诚的人……她肯定不会想成为鬼的。” 也许是被神黎的擦拭惊扰了,继国夫人眯着眼,像说呓语一般轻声道:“送妾身回家吧……神黎,妾身想回家了……” “……好。”神黎眸光潋滟地微笑起来,将继国夫人抱在了怀里。 起身时是珠世小姐呆愣的神色,以及鬼舞辻面无表情的脸。 她不知道他们各自在想什么,但是现在她没心情去思索。 鬼舞辻似乎没有想杀她或动手的打算,但神黎还是一边警惕着,一边将继国夫人抱上了马。 神黎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了,全程平静到有些不正常,片刻后,她拥着继国夫人,策马朝那继国家奔去,将他们彻底甩在了身后。 留下黑夜中怪物的喑哑的低语:“她的血,好像和人类不太一样啊……” 暮色里是哒哒的马蹄声。 疾速的风掠过神黎的耳边,将她的鬓发吹得极乱。 被神黎抱在怀里,继国夫人染血的十二单和飘扬的黑发一同贴在了神黎的身上,她突然在神黎怀中气若游丝地笑了:“神黎你啊,妾身,真的,好感谢你啊……” 骑马到底是有些颠的,神黎想让她别说话了,但是还未出口,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已经被晚风带到了耳边来了:“谢谢你,让妾身……触到了不敢想象的春天,你真的就像太阳神的使者一样呢……在生命的最后,出现在妾身面前……为妾身保护了岩胜和缘一……让妾身拥抱了岩胜,让妾身听到了缘一的声音,让妾身为他们两人做到了一直没能完成的事……你也像那风筝的线……维系着他们两兄弟呢……”神黎实在没想到继国夫人这样的状态还能说这么长的话,当然,这段话她说得很缓很久,也很轻,但在飒飒的夜风中却如同锤子一样,一声一声清晰地砸在她的耳边:“妾身真的,好感谢你,能喜欢缘一啊……” 神黎知道,这是她用尽力气在说的话了,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让她别说了,可是这话却被堵在了喉咙里。 神黎不敢打断她,只能安静地听她继续断断续续地说:“妾身也真的,好喜欢你啊,神黎……”听到这,神黎蓦然拥紧了她,她道:“但是,妾身该走了……走前,好想再见见岩胜,缘一,还有他呢……能帮妾身告诉他们吗?说妾身爱着他们啊,真心爱着,也爱着你哦,神黎……” 她的声音渐渐虚缈了起来,轻得快让神黎听不清了:“虽然一开始抱着那样的目的,但是对于妾身来说,你早就是……珍贵的家人了……” 闻言,神黎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打破。 片刻后,终于到了继国家的她,抱着继国夫人一脚踹烂了他们家的大门。 大夫已经准备好,神黎将其抱进屋里的时间,瞥见缘一竟也在里边。 他小小的身影安静地跪坐在角落里,很不显眼,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摆设,但是当看见自己的母亲时,他总是毫无波澜的瞳孔终是微微一动。 而大夫连同相关的仆人也井然有序地开始了工作,但是,当神黎刚退开没多久时,刚检查完继国夫人身体情况的大夫却朝所有人沉默地摇了摇头。 神黎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立马抱着缘一到她身边去,让缘一握住她的手,一边哽咽道:“不要死!请再坚持一会!岩胜还没过来呢!” 但是她和缘一蓦然被人给粗暴推开了:“滚开!枝子!枝子!” 来人是继国家主,此时他神色惶恐,紧紧抱紧怀里的人:“枝子!枝子!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不准死!” 但是神黎却没有再起身去反抗了,因为她被推开的那一瞬就呆呆地看着那只纤细的手从他的怀里无力地滑了出来,垂到了冰凉的地板上。 死了…… 一时间,继国家主哭嚎声响起,屋子里的大夫和仆人皆站在了原地露出了沉痛哀悼的表情,隐约有啜泣声。 但神黎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她安静地坐在那,屋子里明灭的火光和景象像是在她眼前定格消音了一样,然后像一部即将结束的哑剧,慢慢地远去。 直到有柔软的东西轻轻地抚上了她的手腕。 神黎恍惚地侧头一看,是缘一。 眼前的火光仿佛又动了起来,在他稚嫩青涩的脸上摇曳着,他拿着一块毛巾,端庄地跪坐在她身侧,无视了周围所有的动静,低垂着乖巧且温软的眉眼,轻轻为她包着她不久前那划破流血的手腕。 神黎不禁问他:“你不难过吗?” 他没有说话,动作也没有停,甚至连表情都没变过一下。 但是神黎看着看着,却说:“我知道你很难过。” 闻言,他的动作终于停了下。 神黎说:“我身边有个家伙,以前在他母亲去世时也是你这表情,但我知道他很难过。” 缘一听后,又继续为神黎包伤口。 但是神黎自己抬手,表情平静地按住了那块毛巾,问:“你哥哥呢?” 缘一依旧没有说话。 神黎便倾过去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随即平静到近乎冷漠地说:“去告诉他吧……” </>作者有话要说:屑老板:“火热招聘中!!”【bushi 现在的屑老板大概处于还没被缘一教做鬼的不怕猎鬼人的巅峰期。 也处于还没被神黎修理的巅峰时期,嗯【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6 章 柒陆 第76章 闻言,缘一安静地看了她一会,随后很听话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满屋子的悲恸似乎染不上他分毫,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但是片刻后,神黎却突然跟了上去,在无人的走廊上轻轻拉住了他。 他似是困惑地抬头来看她,神黎想说她去告知吧,毕竟让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去告知另一个孩子,可能是一件残忍又痛苦的事。 可是她还没说出来,那孩子却像是提前知道了她想说什么一样,轻轻摇了摇头。 下一秒,他用寡淡的表情问神黎:“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点了点头。 缘一便笑了,浅浅的,像那初雪时分阳光微霁的温度:“那我们等下就走吧。” 神黎一愣:“今晚就要离开吗?” 葬礼什么的……不参加完再走吗? 神黎想问。 但是缘一不再回答,他只是轻轻挣开了神黎的手,然后没有一丝迟疑地走向了那黑暗的走廊尽头。 神黎站在原地,隐约还能听见不远处的屋子传来的声音。 家里的主母逝世了,一时间有些兵荒马乱,这时也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神黎没地方去,就自己跑去了缘一的房间里呆着。 虽然几个月没回来,但是这间三片榻榻米大的房间依旧没什么变化, 月光从窗外边洒进来,神黎走到窗边坐下,看着院里的松树在夜风里直挺挺地立着,那叶子似乎新绿了许多,在石子上拉长了摇曳的影子。 神黎一直挺喜欢缘一这里的,因为这里很安静,而且可以透过这扇小格子窗看到院外的风景。 她也知道从这里出去,沿着走廊直走走到尽头再右拐,就是继国夫人的房间了。 但是她没有过去,就呆在这里,她看到角落里的矮桌上边放着岩胜折给缘一的纸鹤,还有一袋已经不能再吃的金平糖。 神黎见上边还有本笔记,闲来无事拿了过来坐着翻开看,她以为里边会是缘一的字,还想过会不会是什么可爱的涂鸦,但那里边全然是空白一片,一如缘一这个人一样。 她觉得有些无趣了,随手继续草草翻了几页。 但是她还没翻完,小阁间的门被轻轻拉开了。 这个时间会来这里的也就只有他本人,神黎一看,果不其然。 缘一似乎也不惊讶神黎会在这里,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神黎翻开的纸册上,神黎便轻轻将它合上了放回桌上,他这才轻手轻脚地钻进来。 神黎没有问他关于岩胜任何的事,他也不说,进来后就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神黎坐在窗边,叼着烟,她现在没烟草,就只能叼着或转着玩。 两人沉默间,她看着缘一拿一块帆布将一些东西放了进去,都是一些小物件,有几件衣服,有夫人祈的平安符,有那本空白的纸册,有岩胜送的笛子,还有祭典上的妖怪面具。 寥寥几样东西包起来,提着都觉得轻飘飘的,但这似乎就是继国缘一这个人至今为止的全部了。 他本来还想将那袋金平糖一起包进去的,但是神黎阻止了,她笑着说:“我以后还会买给你的。” 这样说后他才作罢,神黎本以为他会将那桌上的纸鹤也带走,但是他没有,他只是撕了一张纸,然后笨拙地开始折,折着折着,终于磕磕绊绊地折腾出一只小点的纸鹤出来了。 他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岩胜送的那只纸鹤旁边,倚着它。 做完这些事后缘一才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随后他望向神黎,将一大袋东西从橱柜子里抱出来给她。 “这是什么?”神黎问,但是缘一没说,神黎接过感觉沉甸甸的,打开一看,尽是一袋金银珠宝。 神黎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夫人赠给她今后照顾缘一的钱财了。 这个念头一出,神黎好像这才真正意识到继国夫人已经离去了。 她不禁抬眼去看缘一,他也正在看她。 神黎在月光中轻轻笑了笑,抚上了他的脸颊。 指尖传来缘一的温度,也是这一刻,神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孩子,从现在开始,就是她要一直珍惜保护的人了。 神黎和缘一打算趁夜离开,临走前,神黎终是去看了岩胜一眼。 神黎找到他时,那个孩子好像才刚从他母亲去世的和室回来,他着单薄干净的寝衣,散着发,看得出来是睡着睡着就被告知噩耗的。 一旁有仆人在安慰他,他微微低垂着头,沉默地看着院里的松树,但表情倒是挺平静的,十足地冷静坚强,像个小大人似的。 仆人见他不哭不闹,松了口气,多安慰了几句后就走了。 他淡漠地看着仆人走远,站在原地呆了会,很快,他准备进自己的房间了。 神黎赶在这时候出现在走廊尽头,如初次见面时那样,微笑着朝他打招呼:“哟,晚上好啊。” 似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再见到她,那个孩子有些惊讶,他愣在了原地好一会儿。 神黎就站在那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朝他安静地笑,他平静地看着,但看着看着,慢慢的,有一丝脆弱与哀恸染上了那孩子青涩的眉眼。 半响后,他终于朝她跑了过来,张开双手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腰:“神黎……” 他在冷清的夜里,夹杂着些许颤音叫着她的名字,叫了好几声后,就埋在她怀中闷声说:“我母亲走了……” 不多时,他俩并排坐在月光冷寂的廊下,神黎和他说缘一今晚就要走了,但他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对此没多大反应。 过了一会,他低垂着头,低声说:“听仆人说,母亲她,好像很早之前病情就很严重了。” 早春的夜里到底还是冷的,冬季的余寒侵袭着每个角落,眼前的孩子垂着赤足,被风一吹被瑟缩了一下,但他自己好像不是很在意,只是神色晦暗地说着:“家里的人好像都知道……这件事,好像就我到现在才知道……” 神黎点了点头:“嗯,我也知道。” 闻言,他缓缓瞪大了眼:“你也知道?” 神黎平静地对上他震惊的目光。 这件事让他腾地一下子爬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很快,愤怒爬上了他寂寂的脸:“你知道?!那你也什么都不告诉我是吗?” 明明是生气的神色,可是他的脸色却十分苍白,他像一只被点燃了尾巴的小兽,开始有些抓狂地朝神黎大喊大叫,这与方才面对仆人时冷静的模样相比实在相差太远。 神黎知他是难过的,可能这会才暴发了出来,他就像一个将悲伤压抑了许多需要发泄的孩子一样,只不过发泄的对象是她而已。 果不其然,他说着说着,委屈与难过渐渐占据了他眼中的火苖,他的眼里盈满了淡淡的水光:“为什么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明明我,我是她的孩子不是吗?!” 而神黎平静地将这样的他轻轻拥住了:“我爱你。” 她在他耳边温柔地说。 他的所有挣扎与声音就此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定格住了,神黎轻轻拍着他的背,说:“这是你母亲让我转告你的。” 神黎轻嗅着他发间的清香,而他彻底安静了,他像一只终于哭累了,筋疲力尽的倔强小兽般在她怀里软下身来。 须臾间,他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她的脖颈,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突然轻声说:“神黎,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过多不久,是缘一可以留下来当继承人当武士,而我……我得去寺庙当一个一无所有的僧人……你,你会选择和我一起走吗?” 神黎为他这个问题感到奇怪。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困惑,直说:“都说了是如果了,你回答我就好!” 神黎看不见他这时候的表情,但能察觉出他的急躁。 神黎觉得这是个不可能成立的假设,因为过多一会,她就要和缘一离开这了,可能还是永远地离开。 于是,她不禁笑着开玩笑说:“哈哈哈,如果缘一以后是家主了,我就改让他包养我!” 闻言,他猛地从她怀里挣扎出来,一脸怒气地朝她吼道:“滚!” 语毕,他直接冲进房间里关上了门。 这么激烈的反应神黎还真没料到,她站起来说:“唉?你别生气啊,开玩笑而已。” 神黎正想拉开门多安抚他,眼角瞥见缘一正背着轻便的行囊站在院落里安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了。 见此,神黎转身隔着门,对里头的岩胜笑道:“那我走了哦,真走了哦。” “滚远点!”房间里只传来他怒气冲冲的声音。 神黎无奈地笑了,蹲下身来,贴近那倒映在格栅门上的影子,对那个靠坐在门端那头的孩子说:“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学生。” 语毕,她转身,打算跳下檐廊,但是身后那扇格栅门又轻轻打开了。 那个站在门扉边的孩子被晚风吹乱了披散的发,他伸出手来,轻轻拉住了她的袖摆。 神黎低头望去时,他也低着头,神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瞅见微颤的眼睫和微抿的嘴角:“不要……” 这时,他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突然抬起头来,说:“不要丢……” 但是他微微张开嘴的言语却在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缘一时,瞬间消弥了。 他微微瞪大眼,似乎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神黎没能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困惑地问他想说什么,他一惊,竟呆呆地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神黎便跳下檐廊,牵起缘一的手,微笑地朝他挥手表示作别,而他自始自终,只是神色寂寂地看着。 看着看着,月光都爬满了屋子了,而整片院子里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这才低声喃语说:“不要丢下我……” 神黎和缘一离开继国家没多久,天就微微亮了起来。 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缘一看起来不是很困。 正是黎明时分,天没那么黑了,那光亮先是从远外低矮的山际一点一点透出来,点亮了边缘,恍惚间,看上去竟像布满了闪闪烁烁的星星。 缘一呆呆地望着,过了一会后,他轻轻松开牵她的手,沿着眼前笔直的田垄小道开始奔跑。 跑着跑着,就停下来望神黎一眼,确认她还在后,就继续跑。 神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跑起来,但是她也没阻止,因为神黎从没见过他这般活泼的样子。 那小小的孩子迎着黎明的曙光,其穿着红色衣服奔跑的身影就像一团燃烧的火,好像要义无反顾地去拥抱最热烈且更为明媚的太阳与未来一样。 犹如这个早春里最为蓬勃的生命。 神黎不禁也迎着黎明的光跑了起来。 她笑着追上他,与他一起在渐亮的无垠蓝天下奔跑,仿佛要将那身后余留的黑夜与悲伤都甩掉似的。 很快,天彻底明亮了起来,蓝天上飘浮着白云的丝絮。 跑得累了,那孩子就主动来牵着神黎走。 神黎带他走上抄近路的山间,这个时候,早春的树林里皆是氤氲的水汽晨露,早些天的绵绵细雨使因寒冬而肃穆冷硬的墨石青山多了妩媚与柔软。 结着薄冰的泉眼早已化成深幽的绿水从石缝花叶间淌下,温热的阳光从上边的叶隙间斑斑驳驳地送进手里,脚下的石阶似乎更显得轻盈了。 神黎撑着伞在一条绿叶繁簇的小道上走着时,缘一就爬上了小道旁高些的木桩上走,他虽神情淡淡的,但就着木桩一跳一跳的模样活像小兔子似的,神黎怕他摔了,就伸手小心地牵着他。 新叶纷落,在这之中,神黎与他聊天打发时间,心血来潮时就说以后想教他剑术,但他摇了摇头,说自己不喜欢打人的感觉。 神黎一愣,轻轻笑了起来:“是吗?” 然后,她迟疑了会,终于问了他为什么以前不说话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神黎好奇了许久,但之前一直没怎么问,现在机会合适,神黎也就一并问了。 好在这次那个孩子没再选择沉默,而是看着飘落的叶子,道:“因为不想说。” 神黎便继续好奇地问:“那为什么现在说了?” 闻言,他停下了脚步,神黎也跟着他停了下来。 缘一踩在木桩上,暗红的瞳孔抬起去望那参天的绿叶上边落下的光,似是觉得刺眼,他抬手挡在眼前,但是又忍不住张开五指去瞅。 那日光像碎碎屑屑的金箔一样,悉数从他的指缝落进了眼里,他眯了眯瞳孔,便低下头来看向了神黎,须臾间,那孩子借着高度,踮起脚尖朝神黎伸出手来。 泉水叮咚,鸟雀扬鸣,风吹过两人的衣角,也吹落了神黎伞面上的几片落花。 缘一温热的双手轻轻捧着神黎的脸,慢慢凑过来,将他们之间的阳光与风尽数驱散,也将彼此的呼吸缩近了,他轻轻碰上了她的额头,温声说:“因为想和你说话。” 极近的距离下,神黎看不清他是否在笑,只知道朦朦朦胧胧间,他那倒映着她面容的眼底,盛满了春天所有的阳光。 神黎感到有些恍惚,这一瞬,她知道这个孩子,即将携着花与风,踏进她往后的生命里了。 他会成为她要保护的人,被她教导,被她拥抱,被她看着长大。 思及此,神黎轻笑着将他拥进了怀里。 当夜,神黎做了一个梦,梦中已经是她自己那个热闹的世界了,她的生活似乎与以往没什么不同,神威一如既往地与她打闹,远在地球的神乐时不时寄来与朋友的合影,她也每个月都会按时与远在宇宙角落的父亲通信。 只是她身边又多了一个人,一个绑着暗红色麻花辫的人。 那人很安静,总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或是牵着她的手,与她走过了十方春夏秋冬。 他喜欢站在星空下,撑着油纸伞,然后就在她的注视中,随日月星移一点一点地长成了纤细的少年。 但是梦境后边,他侧过身来朝她或微笑或言语的影子,却如春天里纷乱的樱花,朦朦胧胧,怎么也看不真切。 神黎忍不住想拨开花去触碰他,但是,当她张开双手去拥抱他时,怀里却空无一人。 神黎从睡梦中醒来时,缘一也并不在她怀里,她在睡前躺下的繁美樱林空地上坐起身来,揉着眼睛寻那小小的身影:“缘一?” 与此同时,神黎听到了前方层层叠叠的樱花后传来了隐约的笛声,虽然吹得断断续续的,可是是她熟悉的旋律曲调,那是她母星上的歌谣。 绯红的樱花摇摇曳曳落了满地的清晨中,那吹曲的人似乎正在逐渐靠近,也离得挺近的了,于是,神黎又唤了声:“缘一?” 刹那间,那隐约的笛声戛然而止。 下一秒,神黎听到了轻巧的脚步声,来人踩在山间落了满地的柔软樱瓣上,抬起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来,轻轻拨开了眼前繁繁簇簇的樱枝。 有风吹来,卷着花瓣与日光迷乱了神黎的眼。 在那洋洋洒洒的绯樱中,神黎看到了一袭瘦削修长的身形,以及如祭典上的红幔般恣意飘扬的暗红长发和衣袂。 来人抬手撩开了樱枝,露出了一张神情寡淡的俊秀脸庞,明媚的日光中,那柔软的鬓发中是随之飘飞的花札耳饰,而他逆着光,暗红的瞳孔隔着时光的花与风,波澜不惊地注视着她。 然后,他轻声说:“日安。” </>作者有话要说:两兄弟都被“丢下”了。 神黎这一觉又跳跃了次时空,可怜了缘一【bushi 小缘一:“我这么大个神黎呢?!!”【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7 章 柒柒 第77章 樱花缱绻地亲吻着光晕与尘埃。 而神黎怔忡地看着他。 虽是因“缘一”这个名字相遇,但眼前的来者是称得上俊秀的青年之容了,与她想找的人截然不同。 而那年轻的男人放下微抬的手,往前踏来一步,低垂的樱枝在柔软的风中摇曳,在他脸上掠过影影绰绰的剪影,稍稍模糊了他的表情。 神黎下意识开口道:“你是谁?” 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话乍听起来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但是神黎得到的是对方倏然停下的脚步,以及漫长到几乎静止的沉默。 倒是神黎自己先爬起来扫掉了身上落着的花瓣,然后抬手朝他比划:“那个,请问,你有在这附近看到一个这么高的男孩子吗?大概七岁左右,我昨晚抱着他睡觉,一觉醒来他就不见了。” 春天的风不比秋冬的干燥肃冷,也不比夏季的沉闷,总是带着温湿的水汽,氤氲吹来时带着柔软的力度,吹得那人高束的长发都蓬松飘逸了起来。 对方低垂着眉眼,平抿着没什么情绪的嘴角,不知道目光的焦距落在哪里,只是安静地听着。 双方皆是红色羽织的宽袖间一一鼓起,细腻柔软的额发摩挲着额角如烈火般的斑纹,神黎瞅着,一边笑道:“就你这发色瞳色,也有这斑纹和花札耳饰……” 说着说着,她自己的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神黎也不笨,随着时间流逝,心里有最糟糕的猜想如那春水的泡泡往上冒。 而现实里,绯樱与树梢窸窣的私语都能掩去她轻得说不下去的声音了。 到最后,她的笑容终于全部敛去,索性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继国缘一。” 他终于抬起了微垂的眼睑。 神黎一听立马又笑了:“唉?好巧啊哈哈哈哈哈,我要找的人也叫继国缘一哈哈哈哈!” 说得轻松,但神黎心里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酒后乱性的渣女一觉醒来时发现身边躺了个赤、身、裸、体的义勇……呸,什么烂比喻,总之,她脑子有些混乱地意识到昨晚发生了一个堪比睡了义勇的超糟糕的事实,糟糕到让她想找时光机的那种。 然而,比起神黎,对方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双眼睛里没有光,但是被星星点点的阳光掠过时,艳丽得像那冬雪中最红的山茶花。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神黎终于认命地走上前去,拍了拍他肩道:“啊!缘一!真的是缘一吗?!你怎么一夜之间长这么大了?!是昨晚吃的东西里含了什么一夜十八变的激素吗?!” 这人看着纤细单薄,但神黎拍他时,他的身姿却稳得像那百年的古木,神黎一愣,抬眼一看,突然发现眼前的人比她高上不少,此时他垂首注视着她的眉眼,恬淡静雅,已然隔过了年岁的花与水。 神黎不禁抚上了他的脸庞,他竟也任由她的动作,那微垂的眼睫轻掩住了晦暗不明的暗红瞳孔,没有一丝颤动。 掌心下的俊秀轮廓已经脱去了昨日的青涩与稚软,他的面庞曲线因纤瘦的骨相而有了些许凌厉与冷硬。 这是完全属于青年的脸。 这是至少十余年的时光才能长开的面容。 神黎的手有些无力地滑至他的脖颈,柔软的樱枝拂过指尖,她丧气地垂下了头,轻轻抵上了对方的肩,问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闻言,眼前的人没有立即回答,他先是抬起手来就着她的肩轻轻将她的身体推远了些,于是神黎只能离开他的肩抬起头来,看到的便是他温和平静的脸。 待两人的距离有了半臂远,他才依言平静地说了个年份日期,神黎想了一下,竟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果然啊。 她的时间又跳跃了。 神黎有些无语又抓狂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她与十几年后的缘一沉默着,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一夜之间,不到她腰高的孩子就变成了比她高的青年了,神黎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那个……”她讪笑了两声。 就在她想要缓解气氛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尖锐的鸦啼自天边传来。 很快,一只乌鸦栖息在了他们上边的枝桠上,其漆黑的色彩在一片浅色的花羽中格格不入极了。 它转着眼珠子瞅他们,神黎心有所觉地望了它一眼,而缘一将手按在了腰间的物件上,神黎这才注意到那是一把长刀。 这么熟悉的配置让神黎一瞬间猜到了什么,但她带着惊讶的询问眼神看向他时,对方已然转身朝身后走去了。 “该走了。”他淡声说。 走?走去哪? 神黎伸手去抓他的羽织衣角,可是只抓到了一缕空气。 枝头的乌鸦扑凌着翅膀跟上了缘一的脚步,但神黎却在原地踌躇了两秒。 因为按原计划,她是要带缘一去那反方向的西边村庄,通过古井回她的世界去。 可是现在一觉醒来,这孩子变成个大人了,神黎觉得自己的计划就像被上天给咧笑着打乱了一样。 现下,她看着缘一快要走远的身影,也来不及想太多了,赶忙捡起自己的油纸伞和刀,追了上去:“等下,缘一,你等等我啊。” 周围开得繁簇的盛樱较她睡前似乎一点变化也没有。 但樱花飘落的角度向来不同,只是自古也没人会去注意罢了。 神黎找了点山间流淌的泉水洗漱几下后就跟着缘一走上了下山的路途。 下山途中,神黎试图和缘一聊天,聊他这些年的事,了解他这些年的情况。 而十几年后的缘一大抵是不明白她的心思的,因为他全程都安静地走在前面,连转过身来看她一下都没有,更别提同她说一句话了。 他似乎还有意与她保持距离,不长不短,不生疏但也不亲近的距离。 对于缘一来说,他们有十几年没见了,所以,神黎能理解他可能已经与她没有亲近之情了,也就不强求。 可是缘一对神黎来说到底是不同的,她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所以一直寻着合适的机会同他亲近点。 可是她自己每每想要开口,又一时不好意思主动提起,不多时,他们就这么走出了樱林。 而当途经一片绿意盎、然的小道时,神黎不禁停下了脚步。 因为昨天她带着他从这条小道走上山来,可是现在她却要跟着十几年后的他走下去。 这里的景色对她来说昨天才见,那新绿的树林和灌木自下布下中空地包裹着脚下微湿的小道,随着太阳升起,那透亮的阳光也一点一点地如雾般渗了下来。 简直是历历在目,熟悉得很。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小道旁那一排木桩已经因年岁朽烂而被拆得七零八落了。 而那其中一桩,是昨天那个孩子捧着她的脸微笑的落脚点。 “缘一。”神黎突然唤他。 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前边的人终于侧过身来。 神黎撑着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咕——”的声音。 神黎便说:“我饿了。”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根本没有什么食物,更何况他们两人身上好像都没有吃的。 所以神黎只能自己摘山间的果子吃。 现在还是早春,果子自然都没丁点大,还都涩得很,神黎咬没几下就差点被酸掉牙齿。 她呸呸几下吐掉口中的,拿日轮刀边找边捅沿途树上的果子,有时捅得过头了,那些青果就一个个落在了缘一的肩头,稍大点的还能在他头上砸出咕咚咕咚的声响来。 好在缘一也一点都不恼,他的脸色自始自终都是平静且温和的,也没有出口说神黎一句,甚至还时不时接过那些从上边落下来的果子,然后一颗一颗地喂给停栖在肩头的乌鸦吃。 那乌鸦倒是不挑,一颗一颗吃得不亦乐乎。 这就让神黎有些郁闷了,因为她自己都没吃到什么。 而这些果树被她这么一闹,一时间飒飒作响,停在树上的鸟雀也鸣叫着飞远,林间一时尽是她闹腾的声音。 而树那上边未干的水露同果子绿叶一起,像雨一般纷纷落了下来,一时间把缘一的肩头和发尾都沾湿了。 神黎见他发尾都带着晶莹的露水,染上阳光的色彩后就像点缀其间的宝石一样。 恰逢一颗大果子刚好从上边砸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到了他的头,神黎见他的背影顿了下然后抬手接过了那颗顺着肩落下来的果子。 神黎心想这大概又是喂乌鸦的了。 但是,这次没有。他反倒转过身来看她,这一看,被神黎看到他鼻尖还沾着一片叶子,滑稽得很。 神黎则是毫无愧疚地笑出声来。 她自己撑着伞,这些东西自然落不到她身上来,这会,见着机会来了,神黎便扬着伞,在伞下弯着眉眼笑:“不过来吗?免费蹭伞哦!” 闻言,缘一真的走了过来,但是他只是站在伞外,把手中的果子给了她,朝她温声说:“甜的。” 语毕,他突然抬手朝她的脸庞伸来,其指尖擦过了她的流苏耳饰,往她鬓发上一捻,是一片樱瓣。 应该是不久前在樱林里沾上的。 将那片樱瓣拢进手心里,缘一也不钻进伞来,当神黎抬伞想要主动把他拢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又转身向前走去了。 他说:“山下有旅店。” 神黎一听也就不折腾这些果树了,赶忙跟了上去。 她随意地擦了擦那果子就咬了上去。 嗯,还真是甜的! 走多一会视野就敞亮了许多,眼前葱绿繁盛的树林变成了一道通往另一片小树林的半圆木桥。 桥下是一片涟漪淡淡的湖。 而桥上没有任何遮蔽物,倒是湖畔两边的花树伸展着探在了湖沿半空。 那些说不出名字的花儿,五颜六色,缤纷多彩,随风像花雨一样,洋洋洒洒地落满了湖面。 缘一走上桥,沿着桥的栏杆走。 他踩着那桥上的落花,像要通往哪处秘境似的。 而神黎就撑着伞,轻巧地踩上了桥的栏杆,尽力与他拉近距离。 她经过方才那一遭,被打开了话匣子,这会便笑得明快,道:“缘一!我们来聊天吧!” 阳光温热,天蓝得将底下那片宽敞的湖也染成了一片澈蓝。 但是缘一似乎不打算和她多聊,神黎也不气馁,踩着栏杆随着他的脚步雀跃地说:“继国缘一,小家伙,我说你啊,理理我嘛。” 她借着高度,虚虚地给他撑着伞,为他挡去了那随风飘来的花雨:“明明昨天还说想和我说话来着……” 金色的波光浮在湖面上,倒映出湖畔边些许的青色,那上边落满了纷纷扰扰的花,风吹来晃荡起涟漪时,像搅碎了一片澈蓝的梦境。 而他在这美景之中,终于轻声回应了她:“对于你来说,那确实只是昨天的事……” 但是神黎尚未听完,脚下突然一个踩空,从桥栏上落了下去。 啊咧…… 神黎一时懵然地眨了眨眼。 分不清是在桥栏上突然滑了一跤还是怎么的,待她反应过来时,她整个人已经砸进湖里了。 视觉神经上还残留着落入水中时那清澈的湖面上溅起着夹杂着花瓣的水花的记忆,但是落入水中的她就如同被定格住了般,连挣扎都忘记了。 一时间只觉得肺里的氧气化作泡沫从口中吐出,那动荡的水面掀着水花落下的波光,渐渐平息下去了。 但是,下一秒,日光浮沉的水面,被一抹宛若从天空坠下的赤阳打破。 晃荡的光自上而下拨开了涟漪幽幽的绿水,有人伸来宽大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转而拥住了她的腰。 有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后颈,眼帘里是彼此交缠飘浮的红色羽织,而须臾间,她的唇齿被一片温热的呼吸堵住了。 恍神间,神黎看到了周身动荡明澈的春水中,有如暗红的水藻般浮动的发丝。 </>作者有话要说:善·突然被我想起来的·逸:“他A上去了?!!”【bushi 这里还是要区别一下的,之前善逸是救人上去后才亲的。 本文拆缘歌,望谅解,若有不适,也不勉强。 写不出缘一半分的好,俺太弱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8 章 柒捌 第78章 神黎探出水面的那一刻,被蓝天上的日光晃花了眼。 她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手下扑腾着水,将方圆几米的湖面都挣扎出了破碎的水花来。 浸了水的眼睛看东西都找不到焦点,模模糊糊地,只能瞅到晃荡的水光,但耳边也同时传来了缘一低哑的声音:“冷静点,神黎。” 不久后,缘一拥着她带她出了水,到接近湖畔的浅滩时,他站起来将她整个人抱上了岸。 “已经没事了。”他的语气略带安抚说。 神黎窝在他怀里咳出了两口水,说:“伞,我的伞……” 缘一将她轻轻放在了柔软的草地上,看了眼她那把因撑开而飘浮在水面上的油纸伞,转身又淌下水去了。 而神黎在岸上怀疑人生。 她堂堂夜兔竟然三番两次差点被水淹死?!而且又被人给亲了?! 她有些抓狂地想。 丫的!之后她一定要学会游泳! 三月春,湖畔的浅草低垂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那上边虚虚地倒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很快,如镜般的波光一圈一圈晃动了起来,伴随着泠泠的水声。 缘一的身影一点一点地笼下来,他上岸后帮她把伞合上,又抖掉了多余的水才还给她,神黎接过时,对他说:“谢谢。” 他轻轻“嗯”了声,看了她一会后突然将身上湿淋淋的羽织脱了下来,拧干来给她披上了。 神黎觉得奇怪又好笑:“这个也是湿的啊。” 所以披与不披都没区别,应该快点下山找旅店才是。 神黎用目光向他表达这个意思,但是缘一没说什么,只是让她披着,还伸手帮她拢紧来,神黎也就不多说了,权当多披一件湿衣服罢了。 男性的羽织比女性的要宽大许多,神黎披上去时撑不起来,整件垮掉了,倒是把她的上半身体都给裹住了。 缘一说那桥太多年了,早已不太结实,方才她在上边蹦蹦跳跳的,那栏杆一时间塌坏了一块,所以才会落下水去了。 神黎一听,知道这也怨不得什么,只能说是自己活该了。 双方的头发和衣服都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早春的风吹来还是有点凉意的。 待坐多一会缓过来了,缘一突然朝草地上的她伸出手,神黎见他逆着树梢上那闪闪烁烁的光屑,表情平和且淡然。 神黎便也伸手搭了上去。 乌鸦穿过垂条的樱枝,落下一片黑羽。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山间彼此交叠,衣角上滴落的水砸在了脚下那斑驳的光晕上,神黎被缘一轻轻牵住了手,漫过野樱垂落的密匝小道。 缘一好像对这座山很熟悉,其稳当的步履不带一丝迟疑与犹豫。 因小道狭窄,神黎只能被他牵在后头走,那从上边密密集集垂落的樱羽像冬日柔软的雪絮,堪堪扫过了她的脸颊。 神黎看着缘一一路上沉默的背影,突然就很想去看他的表情。 但是任她怎么瞅,顶多只能瞅到他稍显削尖的下鄂。 光影交织在樱花的边缘,风吹起来时絮絮的影子掠过他们的衣裳,像蹁跹的蝴蝶。 神黎又唤了他一声:“缘一。” 他在前方轻轻“嗯”了声表示应答。 神黎见那垂樱外的日光影影绰绰地落在他单薄的肩上,勾勒出了青年人纤长的身形。 神黎垂下眼睫,突然不太敢去细细地看他。 她没能履行约定。 不管是与夫人的,还是与他的。 对于她来说,与继国缘一的一切都只是昨天,可是对他来说,已经十几年了。 十余年的时间,足以让她淡薄成他岁月里的支离片影。 那个不到她腰高的孩子,仅仅是安静地站在那就好像会被风吹散的孩子,在她走后的十余年里,经历过什么呢? 本就是不被世人喜欢的不祥之子,他一个人,带着那么点东西,在这乱世是如何活下来的呢? 又是如何成长到现在这般样子的呢? 她一定,一定错过了那孩子最孤独的岁月了。 思及此,神黎轻声说:“对不起……” 这次缘一没有回应她,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什么,他只是安静地牵着她走。 太阳的花札耳饰在轻风中飘扬,他的安静一如以往,像那静水之上飘零的落叶,晃不开一丝涟漪。 缘一带着神黎到山下的旅店时,已经是中午了。 神黎看着那间座落在山脚下的像模像样的旅店,不禁感慨了句昨天还没有呢……不不不,总是没转过来,应该说是十几年前了。 这年头开旅店可不容易,为了安全,那间旅店被微掩在山脚下的树林小道边。 缘一带着神黎进去时,店里只有一个胖胖的中年老板娘趴在柜台上懒懒地抽烟斗。 他们刚进来时老板娘不是很热情,但是当抬眼看了他们一下后,她怔了怔,然后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她笑道:“是缘一啊,一年不见了啊,这一来就把我家地板弄湿了。” “抱歉。”全身湿哒哒的缘一平静地说,牵着同样湿哒哒的神黎,对她说:“请先带她去洗澡换衣服吧。” 缘一看起来与老板娘熟识,见着他们这身狼狈的行头很快就安排好了各个事项。 神黎洗完澡换了身干净暖和的衣服出来时,老板娘已经给她送上热腾腾的饭菜了,看份量,还挺可观的,她很高兴。 但是老板娘对这个份量非常诧异,她将食物一一送进房间里来时,道:“点这么多还以为是你们两个人一起吃呢。” 神黎一听,问了一下,才知道缘一在她出来前已经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走了。 神黎一噎,心想这次换她被丢下了吗? 但是老板娘及时说:“他说让你先在这休息会等他,晚上他会回来的。” 神黎便“哦”了声,开始大快朵姬起来。 吃饱后没事做神黎也觉得无聊,她出了房间见着老板娘在柜台边抽烟斗,就走过去坐在跟前与她聊起天来。 这会除了她外没其他客人,两人都闲,聊得也算轻松。 老板娘是个健谈的人,聊多了就热情了起来,还上了两壶清酒和小吃。 期间,神黎便提起了缘一:“您认识他?” 老板娘给她倒了酒,又给了她烟草,道:“当然,我在这里开了少说十年的店了,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这里。” 神黎不客气地抽起烟来,懒懒道:“哦?来这里干嘛呢?” 老板娘蹙了蹙眉,道:“不清楚呢,每年都是一脸平静地来,又一脸平静地去,我可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听说本来是哪座山上的樵夫,不过近年来,多了把刀,倒像个英俊的武士了,好像一直在流浪吧。” 神黎披散着长发,平静地听着她讲: “我觉得他应该是在找一个人,每年走前都会给我留点钱,说要是有一天,他姐姐来了这里,不管怎样都请我好好招待她。” 春日午后的温度暖得使人倦怠。 老板娘不甚在意地吃着下酒菜,脸上是平常人家最常见的倦懒与麻木:“不过这年头,如果这么久了都没找到,估计他姐姐也已经落难死掉了吧,他也该放弃了,这些年他给的钱攒起来不少了,也该还给他了。” 神黎笑了笑说:“嘛,那些钱就等他晚上回来上点吃的给他吧。” 老板娘随口应答了声。 而神黎表情平淡,吞云吐雾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老板娘好像才想起来问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便懒懒地笑:“我叫神黎。” 闻言,老板娘的目光染上诧异:“那不就是……” 缘一回来时,老板娘已经先睡下了,但神黎正坐在柜台前抽烟斗。 店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香,桌上只有一豆烛火。 那黯淡的光驱不去长夜的冷寂,空气里好似有的只是如雾般薄凉的白烟。 已是夜半。 缘一着一身干净单薄的衣物进来时,很快将门关上,把外边的凉风和树影与屋里隔绝开了,他说:“还没睡?” 神黎侧身笑道:“没睡,等你呢。” 他一愣,神黎笑着站起来吹灭了那烛火,过去拉他,把他拉进了她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也备着烛火,还有一小桌的饭菜,神黎将他按在矮桌旁,自己在隔着桌案的另一边坐下,问他:“累了吗?” 他姿态端庄地坐着,侧过头说:“还好。” 神黎便笑说:“你先吃,刚才才热过的,等下不累的话我们来聊会天吧。” 他草草吃了两口后就不吃了,倒是神黎没事就扔一粒花生米进嘴里。 不多时,桌上的饭菜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两壶清酒。 神黎给他倒酒的时候,他神情平淡地抽出腰间的长刀,开始细细地擦起刀身来。 缘一的身上犹带着春夜的寒凉与水露,他问:“要聊什么?” 神黎瞅着他的刀鞘和刀,拿过了他的刀鞘看,他也没阻止。 神黎说:“你这刀和我的很像。” 语毕,她开始一盏一盏地喝酒:“你现在是猎鬼人?鬼杀队的?” 缘一并不对她说出的这两个词感到惊讶,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当作回答她的问题。 神黎没有立即问他为什么会成为猎鬼人,只是道:“我也知道鬼呢,虽然不算鬼杀队的。” 她说:“今天是去杀鬼了吗?” “嗯。”他仍然轻声应着,锃亮的刀身上是屋里淡淡的火光:“并没有扔下你。” “我知道。”神黎说。 她安静了一会,又道:“今天我和老板娘聊天的时候,被她狠狠骂了一顿呢。” 神黎举着酒盏,有一口没一口地轻抿着,道:“她说身为姐姐怎么能抛下那么小的孩子走呢?一直被她教训到傍晚。” 缘一擦刀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微垂着眼睫,平静地说:“抱歉,她可能是有些误会了。” “也不算误会,我觉得她说得没错。”神黎笑着看他那被烛光映亮的侧脸说:“某种意义上,我确实抛下你了。” 闻言,他终于侧过脸来看她了,神黎对上他波澜不惊的目光,朝他傻傻地笑。 缘一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后,好像已经前提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了什么了一样,突然说:“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神黎忡怔了一秒:“是吗?” 壁橱上绘有淡淡不知名的花,缘一的影子映在上边,寂寥而单薄。 “你走后,我遇上了一个叫歌的女孩,她收留了我,我们一起平静地度过了几年的时间。”他手中擦着刀,柔软的发丝从他的肩头滑落:“后来,我加入了鬼杀队,这些年,过得都挺好。”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 那精致的眉眼间是如风般的随和与寡淡。 看不出破绽。 神黎听后,突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她眼前的事物一瞬间好像都变得轻飘飘起来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当年,发现我不见了后,是什么心情呢?” 神黎抱着他的刀鞘,侧着脸看他,轻声笑道:“生气吗?” 空气突然寂静了下来,眼帘中的青年沉默了一会,继续擦着刀。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 火光渐幽中,他毫无悲喜的暗红瞳孔倒映在了雪亮的刀身之上:“像我这样不祥的人,被抛弃远离,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神黎微微瞪大眼。 顷刻间,他手中的刀“锵——”的一声落在了榻榻米上,在这之中,神黎扑过来,轻轻抱住了他。 啊啊,别说了,请你别说了,别这样说自己。 她心里的声音在说着。 伴随着刀鞘落地的声响。 神黎抱着他的脖颈,轻吐着醇醇的酒香,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家伙,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要带你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缘一:“这只夜兔好像……”【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9 章 柒玖 第79章 这个时代,人早亡,十岁出头就可以称为少年了。 老板娘说,她第一次见到缘一时,对方就是个脏兮兮的小少年。 那天下着雨,他孤身一人上了山,傍晚时分摔进了山中的沟壑里,下山时身上全是枯烂的叶泥和伤口。 乍一见到他,她就不喜欢他。 因为他太脏了,又安静,那双空洞洞的眼睛看起人来,像那山里爬出来的小怪物。 但是她热心肠的丈夫好心捡了他。 洗干净后又发现那孩子脸上有着诡异的斑纹,她觉得晦气极了,立马就想把他赶回大雨中去。 那小少年也自觉,不多留,安安静静地背着一点行囊独自离开了。 临走前,他问她是要在这开旅店吗? 那时候,他们夫妇确实有这个打算。 于是,她听后没好气地回了他声是。 闻言,他似乎很开心,那黯淡的瞳孔中在阴雨天里溢出微弱的光彩来。 他说,要是有一天,他姐姐来了这里,请好好招待她。 语毕,他左掏右掏,像要把身上所有的盘缠都拿出来一样,尽数给了她。 然后就那样,迈着既满足又失望的步子,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大雨中。 老板娘觉得他傻,这个时代谁拿了钱不是翻脸不认人就跑路呢? 毕竟,没有人有责任,有义务去照顾无关的生命。 神黎也是这么想的。 人啊,总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去关怀照顾谁谁谁了。 所以,当年,夫人请求她带缘一走时,她的本能其实是抗拒的。 她并非大善人,很少对生命产生责任心。 而且她常年游走在生与死,黑与白的灰色地带,像她这样的人,也很难有肩负起一个人的勇气与悲悯之心。 况且缘一虽然可怜,但是并非走投无路,他可以去寺庙,去那里作为僧人平静地度过一生,虽然会很枯燥就是了,但总归是一处不错的归处。 但是夫人没容她立马拒绝,说让她考虑一下,所以她也就考虑了一下。 嗯,就一下。 当然,答案还是那样的。 因为,她活太久了。 虽然她真正接触世界的时间只是那茫茫岁月里的一粟,但是,在那颗名为「徨安」的故乡度过的漫长年岁,让很多事情对她来说,早已过了属于它们该有的欢腾了。 她与江华,诞生于那颗名为「徨安」的星球,是被那颗星球悉心孕育的孩子。 有一天,「徨安」死去了,所以江华也就死了。 而她还活着。 但很快,也会去到江华那的吧。 所以,现在的她,漫游在宇宙的每个角落,行走在每颗星球每个世界的山川河流时,就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求的旅人,只是想用最有限的时间去看,去弥补以前的空白,然后抱着所见的最热烈的温度去见江华罢了。 因此,她对很多事情都可以不在意,时代、岁月、生命、权利、争斗……这些种种,就像她那死去的故乡一样,总有一天,会随着星球的死去而消逝。 ——名为“神黎”的古老存在,到头来,说不定只剩下风淡云轻的淡漠了。 所以,那名为「继国缘一」的孩子,对她来说,就像旅途中所见的一个最普通的孩子一样。 ……最普通的孩子。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考虑一下的结果就是在其过程中不觉认真地观察起他来了。 老实说,神黎最开始觉得缘一是个无聊的人,她其实更喜欢岩胜那样闹腾活泼点的孩子。 缘一的世界就像他那三叠榻榻米大的小阁间一样,是单调的,也充斥着冷寂与苍白。 神黎时常看他对着随便一样东西发呆,一坐就可以是一整天,他空茫茫的眼里,不对任何事物抱有期待。 看着看着,就觉得可惜。 本该焰烈的色彩,会被这个世界掐灭掉。 但是,有一天,他突然说: 「那枝樱花,应该开了。」 那天的天空灰郁,他站在墙角,神黎从他微仰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光。 那是,抱着些许期望的目光。 难得一见。 但因为那堵墙,那孩子什么也看不到。 神黎那一瞬间意识到,他的世界,今后没人引领的话,仿佛会连最后的一点期望也熄灭了。 所以神黎带他去了。 去那飘雪的山间,去看他想看的樱枝。 期间,缘一用温软的手为她拭去了脸上的雪絮,他不再如初见时那般呆滞淡漠。 神黎看着他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了小时候的神威来。 冬日的飘雪中,他柔软得像那捧在手里的暖阳,干净,温柔。 然后,他又说: 「若是母亲走了,你也要走了,能把我也一起带走吗?」 说着这话的他,眼睛很亮。 像能惊穿阴灰的云端,拨开伞沿之下的阴翳。 但是他的目光,是不抱希望也不求答案的恬静。 也是不对生与死的渴惧。 神黎被他那样的目光吓到了,她突然觉得那孩子口中的“走”可能不单单是指离开继国家。 而是抵达更遥远的、更安静的远方。 那远方,有他的母亲,今后也会有她。 他牵着她的手,在她伞下,轻轻地笑了。 那笑容清清浅浅,盈满了冬日的所有流光与温软,他当时透亮明澈的眼睛像是在说: ——我是属于你的。 那目光像在注视阳光,但他不知道,他自己那时候就是阳光。 也是那一瞬,神黎觉得自己的那个冬天突然被他的微笑与目光给惊穿了。 有什么热烈的情感沿着骨髓往上蹿,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 ——她被这个孩子爱着,依赖着。 她动容了。 那场纷纷扬扬的花与雪中,神黎从他身上,看到了未来。 安静的少年人,束着篷松的马尾或系着麻花辫,别着剑或拿着伞,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中探身轻嗅樱花的香郁。 他的目光,明净澈亮,脸庞清秀漂亮,火红的和服会在春日的清风中飘扬,拢着满身樱花的影子…… ……若是,她能牵起他的手,是否就能到达那样的未来呢? 她不希望,那孩子眼里的阳光熄灭。 她希望他,能变得如太阳般明媚。 也就是那一刻,神黎决定带他走。 去奔赴属于他的春天。 她觉得,这一定,是她来到这个时代遇上他的意义吧。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的千言万语皆只能化作她轻轻的吐息:“因为,你是如此的让我怜爱啊。” 漆黑的长发垂在火光拉长的影子上,交缠于结了薄茧的指尖上。 窗外有垂落下来的青藤,结着白黄相间的蕊,风吹起来时,窸窸窣窣地响。 “我会带你去看星星,去看花海,一起去吃美食……今后,神威他们不需要我了后,我们俩人就一起找个四季都有花的地方住吧,你会陪着我的,对吧,小家伙。” 神黎连着花札耳饰一起,捧着他的脸,微笑地注视着青年被烛火染成绯红的眼睛:“因为,你是属于我的。” “你喝醉了。” 但是,他只是神情淡淡地说。 神黎眨了眨眼:“嗯?我喝醉了吗?” “嗯。”他点了点头,抬手轻轻拿开她的一只手。 神黎一看,这才后知后觉那两壶酒都空了。 “哦。”但神黎只是平静道:“因为你不喝,所以我把酒喝完了,是你害我醉的。” “嗯……对不起。”他垂着眸子,神色不明,顺从地回应她。 青年轻拥着她的腰,防止她瘫软在怀的身子一下子摔下去。 “嗯,原谅你了。” 神黎又笑着抱住他,伸手解了他束着长发的发带。 有发带轻轻飘落在了她雪白的脚踝上。 她抱着他的脖颈,轻嗅着他发间柔软的清香,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耳饰,眯着眼笑:“好了,不说了,睡觉觉,睡觉觉。” 但是缘一没有动作,他在她耳边平静地轻声道:“神黎,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闻言,神黎愣了下,既而放开他,从他怀中爬了出来。 “嗯,不是小孩子了。”神黎点了点头,端详了他一会后,认真地说:“那我可不用再,嗝,再对你太温柔了。” 语毕,她按着他的肩,将他整个人重重地按倒在地,一时间,空酒壶碰倒的清脆声音接连响起。 烛火明灭地摇曳出交缠的人影,暗红的柔软长发凌乱地披散在了淡色的榻榻米上。 神黎跨坐在他身上,轻挑地笑了一声,开始扒他的外衣。 缘一波澜不惊的脸终于如湖面上的薄冰般一点一点碎裂开来。 他伸手来阻止,但是神黎重重地甩开他的手,动作有些粗暴地继续扒,一边笑道:“穿这么多,等下睡觉怎么睡得舒服?” “……”他躺在地上,安静地看着她。 但是扒着扒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停了下来,转而用力地拽着他的衣襟,神情冷淡道:“喂,你还愿意和我走吗?” 闻言,他似是轻叹一声,伸出手来轻轻拉过她,按着她的头将她抱在了怀里。 神黎趴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了急促的心跳。 “睡吧。”但他只是这么说。 于是,神黎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垂着眼睫,也安静下来。 片刻后,她点了点头,闭上了眼:“嗯。” 神黎有点怕今晚继国夫人来找她。 但神黎又希望她能来找她。 “对不起,抛下你一个人……”她说。 ……被抛弃的感觉,她懂。 烛火燃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黑暗中,清醒的人低垂着眸子,慢慢地靠近了沉睡的面容。 但是在触到前就停下轻轻别开了。 有人在黑夜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没关系……”他说。 语毕,他像是被冷着了一样,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当年,我想醒来后和你说早安的……” 但是,他是被冷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好难过啊,养成计划破产了。”【bushi 真的只是单纯地睡觉而已 缘一:“差一点被上也是真的。”【bushi 缘一之于神黎,就像可能独占的太阳一样吧,所以她动容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0 章 捌拾 第80章 第二天,神黎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次醒来,一切没什么变化。 窗外阳光正媚,隔着木缝稀稀疏疏漏进来,昏暗的房间里就有了一圈又一圈游离的光晕。 眼前有淡淡的影子落下来,神黎拨开微掩住眼帘的黑发,看到了缘一躺在她身边闭眼小憇的脸。 柔软的被褥尽数盖在了她身上,他没沾到一分半点。 对方轻握着她的手也是微凉的温度。 榻榻米上,彼此的长发铺散开来,交织在了一起。 也许是她动作大了点,缘一的眼睫颤了颤,蒙着淡淡水雾的瞳孔在光与影的夹缝中睁开来,安静地注视她。 他的神情平静,对她说:“早安。” 随即又道:“因为你抓着我的衣服,力气太大了,我挣不开。” 他似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她身边。 神黎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襟,她轻轻道了声“抱歉”就松开来了。 缘一在这之后坐起身来,给她掩了下被褥,问她:“头疼吗?” 她懒懒地蜷在里面,说:“不疼。” 于是,他很快就出去了。 神黎躺多一会后才坐起身来。 结果一起身,身上的单衣就从肩头敞开落了下来,她呆了一下,然后平静地将衣服拢好。 房间里有点乱,但是睡前被碰倒的空酒瓶已经在缘一方才走前顺带扶好收拾走了。 神黎揉了揉长发,清晰地回想了一下睡前的事,嗯,很好,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真不愧是她。 这时,老板娘送来了吃的,拉开壁门一看,那动作就顿在那。 老板娘问:“这不是缘一的房间吗?” 神黎笑着说:“是啊,昨晚聊太晚了我就忘回自己房间去了。” 老板娘听后也没说什么,将吃的放下后就走了。 只是临走前还是八卦地问了她一句:“你们真是姐弟?” 说后她笑了笑,也没等神黎回答,就嘀咕句:“看着确实也不像。”就离开了。 神黎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昨晚又没对缘一做什么,连一点邪念都没起,顶多想帮他脱少点衣服好睡觉而已。 所以她十分坦荡地打了个哈欠,起身打开了窗,就洗漱去了。 等她洗漱回来后就等来了缘一一起吃饭,缘一好像也对昨晚的事一点都不介意,一点都没提起,神态举止都十分平和。 神黎一边大吃大喝,一边抽空问他:“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也不瞒,说:“回鬼杀队。” 神黎便说:“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他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鬼杀队的人。” 神黎笑着说:“但我有日轮刀啊,而且我有鬼王的情报哦。” 虽然不知道顶不顶用就是了。 此话一出,缘一的表情凝重了些许,他的眼底好像结了层冰。 但是很快就在春日的阳光中化开来了。 窗外树梢上的乌鸦在嘎嘎地叫,缘一安静了一会后,也不问她为什么会有日轮刀,就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神黎便轻快地笑了起来:“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加入鬼杀队呢?” “你与鬼王接触过?” 他平静的声音同时响起。 交叠在一起的声音让两人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似是在等对方先开口回答。 神黎觉得缘一好像不太想回答,也不追问他,就自己先恨恨地说:“嗯,被他狠狠地欺骗过感情!” 闻言,缘一似是困惑地向她看来。 神黎问他:“你见过他吗?” 他摇了摇头。 “那你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骗了,他可以拟态的,什么男人女人正太……你可不要有天走在路上就被他扮成的美女勾走了!”神黎愤愤地咬着米饭,也不怕说出来丢脸:“我当初,就是被他给骗了,一颗心都快掏给他了,都和他约好未来了!那个死鬼!” 缘一安静地听着,神色晦暗。 神黎说着说着也不说了,她的目光落在旁边干净柔软的红色羽织上,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这时,缘一说:“所以你想杀他吗?” 神黎轻瞌下眸子,道:“想。” 得到这个答案,缘一便不再多言,安静地吃起饭来。 中午过后,缘一和神黎换上昨天那套已经干净了的衣服,告别了老板娘,踏上了去鬼杀队的路。 说是回鬼杀队,不过神黎猜测应该是去紫藤花纹之家吧。 缘一说要走水路,快些。 这让昨天刚落水的神黎有些抗拒,但是缘一说有船,神黎也就同意了。 暖春的午后,船桨划开平静蔚蓝的水面,神黎坐在木船上,探手去撩那闪着细碎波光的春水。 镶着金光的云彩与花叶倒映在如镜的绿水之上,神黎看见那澈蓝的底下有红鲤相游,不禁伸出手去。 那些红鲤也不怕生,一点都不受惊扰,接连亲吻着神黎的指尖。 神黎被逗笑了,望那水面上倒映出自己蓝色的眼睛,不禁笑道:“小时候打架掉进水里了,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前方的水面上虚虚栖息着的鸟群随着船的划过而被惊飞,那雪白的羽翅一哄而起,扰乱了阳光间发散的尘埃。 在这之中,坐在她对面划船的缘一问她:“很害怕?” “本来是不怕的……”神黎笑了笑,转着伞说:“但是,如果当时死了的话,我弟弟可能也会死。” 她的目光穿透水面,仿佛见到了当年那个落了水不断往下沉的自己:“那是一场不赢的话家人就会死的战斗,所以当然怕死了。” 那时候,本来都准备迎接平静的死亡了。 可是,有声音惊穿了死亡的浮水,掀起了她对死亡的惊惧。 「神黎!」 那是,她第一次,萌生了对生的渴望。 若是不活下去的话,就再也听不到那声音了。 好像也是从那一次开始,她就对水有些没辙了。 当下,神黎笑着感慨说:“一个人如果没什么牵绊或挂念的话,死亡又有什么可怕的?” 缘一平静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才说:“鬼杀队里,好像有很多这样的人……” 神黎想到鬼杀队的特殊性,便收回手,笑着看他:“那缘一你是吗?” 闻言,他怔忡了一秒,抬眼看向了天空。 片刻后,他说:“曾经可能是……” 说这话时,他的眸子落了阳光,干净透亮得什么都染不上,不带这尘世的一丁点污秽与雪月。 神黎看得有些恍惚,当回过神来时,船已经快靠岸了。 水面上飘浮着几截朽木,船只轻轻晃开了涟漪。 上岸时,船里落了许多花瓣,缘一率先上了岸,随即微笑地向她伸出手来。 他的面容一瞬间在阳光下生动了起来。 神黎一愣,也微笑起来,搭上了他的手。 她说:“突然觉得缘一你,成长成一个好男人了啊。” 可惜这个过程,她没能参与。 一路上走过竖着地藏的林间小道,神黎喜欢折狗尾巴草玩。 虽说是回鬼杀队,但是缘一并不是很赶,因为他总是根据乌鸦的指示,尽力途经有鬼出没的地方。 神黎随他遇上第一只鬼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先将她紧紧地护在了身后。 星星稀稀疏疏的春夜,青竹林立,落了满地的扁枝。 乌鸦啼鸣间,缘一抽刀扬剑的身姿安静得就像一缕了无痕迹的风。 但是暗沉的空气里好像因此有了热烈闪烁的火光。 他火红的羽织和长发在微亮的星光下飘飞,伴随着鬼的厉叫,像一袭燃烧的焰火,又像一轮坠入黑夜的赤日。 ——炙热、安静、灼目地燃尽恶鬼的罪业。 神黎被那么眩晕的温度灼痛了眼睛,她看得出了神。 待到缘一将红褐的刀身收进刀鞘里朝她走来时,她才从他那纤瘦但是令人安心的身姿上回过神来。 转眼间,那个因讨厌伤害人而拒绝学剑术的孩子已经将剑技锤炼得炉火纯青了。 那个走路可能都会跌倒的孩子,现在已经能够保护她了。 缘一见她神色有些呆滞,以为她是被方才的鬼吓到了,但是神黎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笑了出来:“缘一,你很强吧。” 神黎觉得自己的血液有些滚烫,心脏也跳得有些快。 方才那灼灼的一幕,撞击着她的眼球。 来自血液的鼓动,让她的情绪都高昂了起来。她牵住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上的温热,道:“什么时候,我们切磋一下?” 神黎被缘一高超的剑技惊艳到了,一直缠着他打一场,但是缘一很显然不想和她动手,一直拒绝。 神黎便道:“要不我们来比赛看看,这些天谁杀的鬼多怎么样?我赢了的话,到鬼杀队我们就来一场?” 说这话时,神黎趴在长满蒲公英的柔软草地上,笑着侧过头去看他。 彼时是傍晚时分,嫩绿的草被白昼的阳光烘得暖暖的。 而缘一被她强行按在草地上休息。 毕竟这几天来,天黑杀鬼,天亮赶路的作息一直这么下来,神黎担心他吃不消,便趁着黄昏的间隙让他睡一会。 但是他不睡,也不敢起,就躺在草地上,睁着眼睛看那晚霞淡淡的天空。 柔软的羽絮被夕阳镀上浅浅的余辉,傍晚的风吹来,毛茸茸的蒲公英被吹得满天都是。 缘一可能是不希望她抱着这种心态杀鬼,他在草尖幽红的叶隙中轻声说:“杀鬼不是游戏,神黎。” “你不会呼吸法……” 他侧过头来说时,神黎与他靠得近,彼此的呼吸几乎能够在那方寸之地交融。 神黎眨了眨的时间,他就转过头又将目光投向了辽远的天际。 神黎想所谓的呼吸法就是他们杀鬼的技巧吧,她笑道:“那你教我呗。” 他愣了一下,望着天空的眼睛里像有流星的光划过般,闪烁着微亮的光,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了。 他轻垂着眼睫说:“近年来,学习呼吸法的一些猎鬼人身上,会出现像我一样的斑纹……”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时,他眼帘里的霞色天空就被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占据了。 蒲公英的枝端被神黎捻在手心里,她爬起来跪坐在他身边,将开得炸开来了的柔软花絮贴着对方的脸,逗弄似的临摹着他恬静的眉眼。 而缘一也不恼,安静地任由她玩。 这期间,她将蒲公英吹散,那羽絮像雪一样飘扬开来,沾上了她的眼睫。 她在他的视野中开心地笑道:“这么说缘一你脸上的斑纹才不是什么不祥的象征,所以你也不是什么不祥的人。” 语毕,她用指尖撩开了他的额发,将额角处的焰状斑纹尽收眼底。 神黎低垂着眼看,看着看着,不禁想起那个杀鬼的夜里,他额上的斑纹如火般艳丽燃烧的绚烂。 就像神子身上的圣迹一样。 神黎轻笑着抚过他的斑纹,说:“很漂亮。” “……”他的瞳孔似是微微颤动了一下。 不多时,他抬手攥住了她的指尖,将其轻轻放在了嘴边。 “别学呼吸法了……”他平静地说:“我不希望你受伤。” 他温热的呼吸轻轻触碰着她五指的骨节。 霞光淡淡的天空下,他躺在草地上注视着她的眼睛,璀璨得像那山际边上的红日。 缘一淡淡地说:“我会一直拼上性命保护你的。” 而他的眼神,温柔又坚毅。 像一道愿意为了她,永远燃烧黑夜的业火。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卧槽!好强!心跳得好快!难道这就是恋爱?”【童磨附身.jpg【bushi 缘一:“她好像和鬼王以前有一腿。”【bushi 这个时候,开斑纹的猎鬼人开始扑街了,所以缘一不希望神黎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1 章 捌壹 第81章 属于她的小家伙,说出了多么可爱的话啊。 神黎在傍晚的轻风中,眼睛亮亮地吹散了手里的蒲公英。 神黎觉得缘一真的长大了。 变成一个可靠的男人了。 他的一字一句,像夜空里璀璨绽放的烟火,其温热的余光都被她火急火燎地捧进了心里。 她咀嚼着这份承诺时,觉得唇齿间都在打颤。 但是神黎向来不喜欢当那个被保护的人,先冲在最前面战斗一直都是她保护他人的本能与方式。 当夜,他们再次遇上鬼时,神黎就从后边跑上来,一脚踩着缘一的肩跃上了半空。 她的速度很快,并且借着缘一的遮挡,红褐的刀身在飞速旋身间就着鬼的脖颈砍下时,那只鬼还维持着死前嚣张的表情。 她落地时,那鬼已然消失殆尽了。 对此缘一也没说什么,淡然地收回了刀。 这次他们救下了一对年轻的夫妇,其夫人还怀着半隆的身孕,据说是晚上从街市回山中的家时被鬼袭击了。 若非她和缘一赶得及时,那就危险了。 她的丈夫因此一个劲地感谢他们,还热情地邀请他们晚上到他家过夜。 那位先生的名字,叫灶门炭吉。 当神黎对上对方如石榴般的温和柔软的眼睛时,她想起了炭治郎在晨曦中青涩干净的面容 相同的姓氏,以及那似曾相识的面容,神黎觉得和炭治郎肯定有关。 刚巧灶门先生说他们家也是卖炭的。 好的,石锤了。 神黎和缘一接受了他的邀请。 因为夜间下起了绵绵的细雨。 这附近没什么栖息的好地方,有人愿意招待自然是却之不恭。 夜里的雨下得不大,毛毛的,落在肌肤上时甚至没什么知觉。 但是寒凉,被淋到后知后觉才冷得刺骨。 回灶门先生家的时候,神黎当然是选择为怀着孕的灶门夫人撑伞啦。 至于其他两位先生,就只能请他们淋雨了。 虽然神黎有让他们先跑回家去,但他们不依,一定要跟在后边,确保她们的安全。 神黎觉得没必要,毕竟,她很强的好不好!!当保镖完全没问题。 但是人家怎么说也是夫妻,放心不下也是真的。 没灶门先生先带路,缘一自然也不能先走去哪。 灶门夫人叫朱弥子,同她的名字一样,她本人也是个十分可爱活泼的人。 路上,神黎与她聊天,无意间谈起孩子的话题时,朱弥子就显得十分兴奋。 但是她的目光又是那般柔和,比春夜里的任何事物都来得柔软。 神黎看着她半隆的腹部,手中牵着她的力道都不觉放轻了。 神黎轻声问:“取名字了吗?” 朱弥子笑着说:“嗯,已经取好名字了哦,大概夏天就出生了吧。” 啊……她本来还想问能不能让她为这个孩子取名字呢。 虽然期待落空,但神黎也不失望。 她微笑地看着朱弥子:“一定会是个干净温暖的好孩子吧。” 终于到了灶门家后,神黎将朱弥子安顿好后就拿着毛巾走近缘一。 这时雨已下大了些,那个青年正端坐在廊下看院外淅淅沥沥的雨,平静无波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坠着信笺的风铃被风吹得铃铃作响,神黎从后头将毛巾盖上他的头,一边解了他的发带,擦拭起他微湿的长发来。 缘一的头发是温暖而低调的色彩,许是蓬松的缘故,他的发尾总是微微卷着,缠绕着她伸来的指尖。 外层的衣物被打湿,他脱去了羽织和外衣,剩里边雪白的单衣,他微微低垂着头,像一位正在聆听神旨的神任者,安静地任神黎为他擦拭。 神黎见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不禁问他:“你在看什么?” 廊外是沉重的雨幕,所有的景色皆融为黯淡的一块,乍一看,空落落得叫人渗得慌。 但是缘一却看得很认真,神思好像全被这场雨给夺走了。 好在神黎问他时,他还能回答她:“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他平静地说。 神黎没有问他是什么事。 她在触到他的花札耳饰时,突兀地意识到,如果炭治郎是灶门先生的后代的话,那她之前以为炭治郎是缘一后代的猜测就错了。 当然,也可能在往后的岁月里,灶门一家与缘一有了什么难分难解的缘分也说不定。 神黎又想到炭治郎家的事,但现在说几百年后才会发生的事难免就有些缥缈了。 可她还是不由道:“灶门先生他们要是又遭到鬼攻击怎么办?我觉得应该教他们一些怎么防鬼的技巧。” 此话一出,饶是缘一也愣了下。 他似乎没想过神黎会说出这种话,因为这些天来,他们已经遇上了很多被鬼袭击的人,但是她对他们并没有这么热衷的态度。 但是他也仅仅是愣了一下而已。 神黎这么一说后,他的第一反应是教他们杀鬼技巧,或是成为猎鬼人。 于是,他依旧是淡淡的神态:“杀鬼并不是游戏,学习呼吸法也不是几日就能成的事,一旦开始,平静的日子说不定就没有了。” 神黎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她在自己身上摸索片刻后,将一个紫藤花的香袋给摸了出来。 这还是义勇之前送她的。 那些香袋经过这些日子的消耗也只剩这一个了,神黎打算将它给灶门先生他们。 缘一看到这个香袋,道:“鬼忌惮紫藤花,下次我拿些紫藤花的种子给他们吧。”神黎听后笑了出来,说:“好啊,让灶门先生他们种吧。” 神黎似乎能想象到种子落在廊外那片土地后欣欣绽开的光景了。 她擦拭着他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灶门先生的孩子一定也可以像紫藤花的种子一样茁壮成长的吧。” “嗯。”缘一轻轻附和她。 擦着擦着,神黎终于停下了动作,她兴致一起,笑道:“呐,缘一,我给你以后的孩子取个名字好不好?” 他沉默了一秒后,道:“你说。” 神黎一下子就兴奋了出来:“男孩子的就叫澄,女孩子的就叫葵。” 语毕,她又笑着补充一句说:“当然,如果你未来的妻子觉得不好的话那就不要了。” “澄和葵,我觉得这两个名字很好。”但是缘一轻声道:“很温柔。” “是吗?”神黎笑着继续擦拭他的发丝。 神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他好像在笑,那自喉咙里发出的轻哼带着淡淡的笑意:“嗯。” 第二天,细雨未停。 但是缘一和神黎还是告别了灶门先生和朱弥子。 春季本就多雨,一下就是整整一天。 空气里是冬末的余寒,天空灰郁,三月里的景色一时都失了明媚的色调。 雨丝落在地上坑坑洼洼的积水里,倒映出模糊的人影。 神黎为缘一撑着伞,路过一片油菜花田时,她无聊,又见着缘一得空,就说:“缘一,你吹笛子给我听吧。” 金黄花瓣上的雨露拂过了他的衣角,沾了他满袖的灿金色。 他似是迟疑,但片刻后还是拿出了笛子,轻轻吹了起来。 结果神黎一听,差点一个踉跄。 这笛声,好难听。 之前听时隔得远,隐隐约约的还不觉得,现在近距离听,简直魔音贯耳。 神黎一看,见他的笛子竟还是岩胜小时候送的那个,这就难怪了。 心下为他还念着哥哥而感到欣慰,但神黎还是轻轻打断他,道:“我唱歌给你听吧。” 他点了点头:“嗯。” 神黎唱起熟悉的歌谣来,他则像小时候一样安静地听着。 但是一个人唱神黎觉得不好玩,就笑着说:“你也跟着唱啊,我们一起唱吧,我之前唱过的,你应该会吧。” 神黎以前也这么对神威说过,但是神威那家伙向来不屑这些。 而缘一比起神威来,几乎可以说是对她百依百顺,这会她一说,他就跟着她轻轻哼了起来。 神黎很满意,一时间笑眯了眼。 他其实也不是很会唱歌,对这些隔过了十几年岁月的歌谣也已经不熟悉了。 但是他依旧磕磕绊绊地附和着神黎,清浅的声线平和又温柔,随着她的歌声轻轻地哼唱着。 春日的午后,绵绵细雨中的金色花田里,飘扬的歌声游过了耷拉的花枝。 金色的花被雨打落了满地,木屐轻巧地踩过花与泥。 那黯淡的日光下,两袭艳红的羽织划破空气里的雨丝。 那油纸伞下,是两抹依偎在一起歌唱的身影。 傍晚的时候,这场下了彻夜的春雨终于停了。 天空的阴云被风吹散些许,倾下的光让云层之上的天色亮了一些。 但是暮色将至,天地间是一片雨后的寂寥。 好在他们也终于到了鬼杀队临近的跓地。 鬼杀队最近的跓地隐藏在一座小镇里,神黎同缘一到达那座小镇时,街上的人们正匆匆赶回家去。 神黎猜测这座小镇住的都是有些身份的人,因为无论是华贵的建筑、平和的氛围、还是人们的穿着都与她这些天见过的相差甚远。 稀疏的人影从旁一一走过。 神黎与缘一走着时,见到一家糖铺正准备关门,她突然就停下了脚步来。 耳边有轻巧的脚步声依旧在响,暗红的长发滑过眼帘,神黎笑着拽住了他的手,笑道:“唉,先别走,之前说过要再给你买糖的。” 闻言,手的主人转过来。 那是一张与缘一别无二致的脸。 但是他微蹙的眉峰,以及清冷的表情,看上去却不比缘一温和,淡漠得很。 神黎差一点被冻在那双暗红的瞳孔里。 而他顷刻间微缩了瞳孔。 那微翕的薄唇似在念着她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是你!六眼仔!”【bushi 缘一、岩胜:“所以这糖,究竟要买给谁的?”【bushi 我发现缘一的场合义勇却被cue了几次,难道,大家觉得缘一会和义勇一样憨吗?!【bushi 其实我觉得义勇很努力了,我当初写他时,差点被他的努力感动哭了【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2 章 捌贰 第82章 有些熟悉。 眼前这个人,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是源于外貌,而是更更深刻的…… 神黎像卡了壳一样,紧紧地盯着对方看。 到底是什么呢……? “兄长大人。” 但是耳边传来了平静而有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是缘一谦逊而恭敬的问候。 神黎一惊,瞬间放开了对方的手。 而那人在她放开后,敛下瞳孔,平静地拂了拂袖,表情淡淡地看着她。 神黎这才真正反应过来,这人竟是十几年后的岩胜。 她又看了眼身边的缘一,并从他的眼中得到了肯定。 神黎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岩胜!是岩胜吗?” 阴郁寂寥的暮色中,眼前的这个人长身鹤立,虽与缘一长得九分像,但是却有一种如月下竹般冷清挺拨的气质。 那是与缘一不同的感觉。 神黎方才拽他手的时候,能从他紧致结实的肌肉感受出这是副精炼的身体,其优雅的身段将他身上那一袭华贵柔软的武士服穿出了利落又高贵的感觉。 他单是站在那的姿态就与缘一不同了。 矜贵又沉稳。 一时间,武士,贵公子,这些高雅的称呼似乎都能往他身上套。 神黎这才肯定他是岩胜了。 因为那个孩子啊,从她见他第一面起就看出他有着与同龄人不同的气质与修养,而且他一直都很认真。 所以神黎一直相信他会成为特别的人的。 思及此,神黎忍不住笑着上前一步端详起他来。 但他似乎觉得神黎此举失了礼数,又稍稍蹙起了眉梢来,看上去竟有些严谨的意味。 神黎可不管这些,她高兴地转了转伞,笑道:“我是神黎,还记得我吗?” 可是她没能第一时间得到回答,因为她伞面上未干的雨水同一时间都甩到了他身上去了。 见他眼睫和发丝上都被溅到,神黎一愣,施施然把伞合了下来。 “啊,抱歉抱歉。”她笑了笑。 好在对方似乎并无恼意,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点。 神黎见他这样,下意识想抬袖帮他擦擦时,身旁的缘一安静地递来了一块干净柔软的手帕。 神黎便接过手帕,将它笑着递给了岩胜:“给你。” 见此,岩胜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了,沉默的武士接过后自己一点一点擦掉了水。 反观这边的神黎见缘一也被她甩了一脸水,不禁抬袖给他擦了起来。 岩胜从小是少爷,神黎可能会考虑到他介意别人突如其来的触碰,但是对于缘一,神黎压根没想太多。 这会看得出他本来是已经抬手想自己擦的,但是神黎的动作先他一步,那和服的宽袖毫不怜惜地糊上去,就着他的轮廓细细地擦拭起来。 缘一也没阻止,手只能放下来,还微微低下头来,让她好擦点。 现在他已经长得比她高不少了,神黎心里感慨着,微微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睛。 缘一安静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低垂的眼睫因她拂过的指尖而时不时颤动着,微微掩着那虚亮的瞳孔。 神黎擦得又细又快,等放下手来时缘一的额发都被她擦得像炸了毛一样凌乱又蓬松。 神黎被逗笑了,赶忙抬手又帮他抚平来。 帮缘一擦完后,神黎转身再去看岩胜时,他也已经自己擦干净来了。 只是他注视着他们的目光有些冷寂,不,应该说是打从一开始他注视着她的目光就是这样的,相反,对于缘一,他的眼神里反倒有一种莫名专注的光。 神黎觉得这就是兄弟和十几年未见面的人的区别吧,所以也不是很在意,更没有想太多。 好在岩胜还是记得她的,他对她的第一句是:“你和以前相比,没多大变化。” “那是因为我保养得好。”神黎抚着脸说。 好吧,在他看来,她应该已经是快要奔四的老阿姨了,虽然她的实际年龄更……咳,更神秘。 神黎的言行举止对比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相差还是挺大的,但岩胜好像终于回忆起了她是个怎样的人了,这会表情是很平淡的。 不远处传来木门轻轻叩响的声音,神黎这才想起自己方才想做的事。 她立马往那边跑,一边说:“我去买糖,等我一下。” 闻言,站在原地的两兄弟沉默地看了对方一眼,不多时,有着花札耳饰的青年率先朝对方恭敬地颔首一下,随即举步跟上了神黎。 那糖铺本来是要打烊了,门都关上一半了,但见神黎跑过来,那蓄着小胡子的大叔店主竟好心地停下了动作等她。 神黎本想买两袋的,但是她忘了这个时代糖贵,别说两袋了,她目前身上的钱连买一袋都不太够呢。 看出神黎后知后觉的困扰,那店主竟也不生气,还一手提着袋糖来给她:“没事没事,送你了。” 他将巴掌大的一袋糖放进神黎手里,另一只手想来握她的手,靠前来笑着说:“不过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喝茶吧。” 哦吼,是搭讪。 神黎挑眉笑了笑,但是下一秒,身旁有一只覆着红色宽袖的手伸来横在了他们之间,看似轻缓地挡住了那人伸来的手。 同时,她的另一边伸来另一只手,将足够的钱币放在了店主那被缘一挡住的手上:“给。” 耳边是岩胜低而缓的声线,有淡淡的檀木香萦绕在她鼻尖。 岩胜站在她身边,一手撩着门上的帘子,神情冷淡地对店主说:“喝茶就不必了。” 有不属于她的发丝伴随着雨后的晚风拂过了她的耳廓,神黎侧身抬眼去看时,岩胜的身影已经撩开帘子走出去了。 逐渐褪去墨青色的夜暮里,他融入夜色的背影显得十分沉默。 神黎突然就想起了不久前那个眼睛亮亮的、说长大后要养她的孩子。 面前的店主似乎有些尴尬又有些生气,但是神黎没理他,转身就走了,缘一刻意落在后头,隔在了她和店主中间。 岩胜并没有刻意等他们,但好在脚步不快,神黎追上他时,对他说:“要来一颗吗?” 阴云被风拨散,月光从云缝里凿出来,悄悄爬满了街道。 他没有立即说要,也没有说不要。 屋檐滴着傍晚时分才停的雨水,清辉爬上了他纤瘦的背,慢慢沿着脖颈往上走,蔓延上了他棱角分明的脸。 在这光影分明的月色中,神黎看到他原本应该白净无物的颈侧和额角上都有着与缘一相似的斑纹。 神黎一愣。 据缘一所说,这是学习呼吸法的斑纹吧。 也就是说,岩胜现在也是鬼杀队的? 可是他不应该在继国家当家主吗?怎么在这里? 神黎正想问,这时,身后属于缘一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岩胜道:“我不喜欢吃糖。” 他的语气有些疏离,随即走快了几步,走在了最前面。 神黎也不追了,放慢脚步与缘一并肩跟在了他后头。 神黎将糖给缘一时,他似是一愣,捧着那袋糖平静地问:“不是买给兄长的吗?” 神黎一时语噎。 这个小傻子,她一开始肯定是想买给他的啊。 他小时候就挺爱吃金平糖的。 相反,岩胜从小就不太喜欢。 但她想,钱是她和岩胜一起给的。 便笑着说:“不啊,是我和你哥哥一起买给你的。” 闻言,缘一不再多言,将那袋糖收下了。 神黎见他没立即吃,突然想到,说要给他买糖这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可能已经不记得了,而且现在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吃糖,说不定还会觉得她突然买糖给他很莫名其妙呢。 这么一想,神黎便问:“缘一,你还喜欢吃糖吗?” 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后,点了点头。 神黎这才笑了出来,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神黎和缘一落在后边走,缘一大抵是遵循这个时代的礼节,而神黎纯粹就是陪他了。 岩胜与缘一的路应该是相同的,因为缘一自始自终安静地跟着自家兄长的脚步。 而且打从一开始在这里遇上,他们彼此似乎就一点都不惊讶。 仿佛知道对方会来,也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神黎看着岩胜走在前边的身影,欣慰地感慨这两兄弟现在都长得比她高了。 而岩胜,那个在她怀中哭唧唧的孩子仿佛还在昨日。 但是转眼间也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然后,她又突兀且郁闷地想到,为什么神威就没有这股成熟劲? 但此时她还是很开心地笑了出来,说:“你们兄弟俩都健康平安长大了啊……你们的母亲肯定很开心。” 谈起继国夫人,真正会感伤的可能只剩下她一个了,毕竟,对他们来说,那已经是茫茫十余年岁月里的事了。 可是对她来说,那还是不久前鲜活的人啊。 思及此,她觉得自己真的得尽快将时间变化带来的转变转换过来了。 不能再像以前看待孩子一样看这俩兄弟了。 而此时,缘一听了她的话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点头附和她。 一路上,神黎想问缘一一些岩胜的情况,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而且她觉得这俩兄弟好生疏啊,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她和岩胜已经生疏就算了,怎么缘一和他也是这样呢? 神黎想问,但又不知怎么开口。 很快,街市点了明明灭灭的灯笼,但随着他们前进,周围的景色却越来越单调。 不久后,当神黎看见前方一座日宅邸的大门上绘有紫藤花花纹时,她感到久违的熟悉。 他们果然是来紫藤花纹之家。 门口来了位年过半百的老婆婆接待了他们,屋檐上的水落在她肩上,门口没点灯,暗得很,她的身影远远看去就那小小的一点。 但她显得等了很久了,她微笑着小鞠一躬:“辛苦剑士大人们收到传唤,远赴万里赶过来,宿食都已准备好,今晚还请好好休息一下吧。” 语毕,她看着神黎笑着说:“这位就是神黎阁下了吧,前两天就已经收到缘一阁下的信件并获得许可了,这几天还请放心歇下吧。” “谢谢。”神黎朝她笑,与他们一同进去了。 即便是几百年前的紫藤花纹之家,那紫藤花也是开得灿烂极了,紫色的花一簇拥一簇爬满了院墙,挂满了支架,在夜色里泛着幽幽的光。 神黎随老婆婆进入院子里时看到紫藤花架下有一只猫正滚在草地上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见有人来了,它也不怕生,停下来叫上两声后又继续追着尾巴玩去了。 岩胜和神黎先被带去了房间,临走前,她拿了缘一的两颗糖吃,缘一也跟着她吃了几颗。 神黎笑了笑,心想这糖真的买对了。 糖分具有使人神经愉快的作用,听说爱吃糖的人吃糖时就能感觉到相应的幸福与快乐。 所以她很高兴缘一喜欢吃糖。 ——哪怕一瞬也好,他有喜欢的东西,也会因此而感到幸福。 但是不多时,老婆婆看着青年含糖的模样却诧异地笑了:“哦呀,缘一阁下,难得见您吃糖呢。” 她说:“我记得您一向不喜欢甜的,这次的饭菜就有一道甜的,还需要照常给您去掉吗?” 他平静地颔首:“有劳了。” </>作者有话要说:缘一:“能怎么办?只能哄着。”【bushi 一哥:“明明是我先sbjqbshqkannam……【被拖走】”【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3 章 捌叁 第83章 神黎在紫藤花纹之家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有人为她引见了一位大人物。 神黎当然没忘记自己能来这里的原因,所以当被告知一位叫产屋敷千音的女性想见她时,神黎并不感到意外。 听说这位大人已为人、妻,但是这位夫人比神黎想象中还要年轻,黑发黑眼,看上去说是少女之龄也不为过。 千音夫人性子温和,看着神黎时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神黎与她说了自己知道的情报后,这位夫人也对她表达了无尽的感谢。 神黎并非鬼杀队的成员,但是持有日轮刀。 千音夫人问起她这件事时,神黎也没有隐瞒,很大方地说:“如果我说是几百年后你们鬼杀队的一位大人交给我的,您信吗?” 闻言,千音夫人怔忡了一下。 神黎压根没有什么洩漏天机的顾虑,一通下来把知道的全说了。 神黎也不知道千音夫人信或不信,因为她听后也没表现出多惊讶的表情来,整个人的反应都是如初来时那般平淡温和的。 当然,她也没有明显的不信,或是认为神黎在开玩笑。 这反倒让神黎为她的反应惊讶了一下。 但千音夫人只是淡淡地感慨了句:“若是按您所说,那几百年后我们依旧没能消灭鬼舞辻无惨,着实令人心寒。” 可是她的目光里并无多少感怀伤悲,只是淡淡地笑了:“不过,现下我们该做的事就只有前进,做该做的事,相信这一定也是抵达美好未来前必做的事。” 这样说下来神黎根本不知道千音夫人是信还是不信了,但这也不是神黎在意的。 毕竟,她该说的已经都说了。 到这份上,或许今后的事冥冥之中也有属于它特定的命运轨迹吧。 千音夫人让紫藤花纹之家的人好好招待她后就带着这些情报先离去了,与此同时,神黎注意到今天这座宅邸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 大多是着武士服佩着剑的剑士,有些也如缘一所说裸露的肌肤上有斑纹,这些估计就是这个时代的猎鬼人了。 短短一日他们就聚集在这座宅邸的目的神黎不清楚,只知道紫藤花纹之家的人热情且细致地招待了他们,并让他们在这里好好进行短期的休养。 这个时代的女性猎鬼人似乎不常见,来的人中也不见女性,所以没什么人会觉得她是猎鬼人,反倒是一天之中就被好几次误以为是紫藤花纹之家的人了。 当然,也有人认为她不属于这两者:“听说你是缘一阁下带来的家人?” 说这话的人有着令人熟悉的外貌——金红相间的头发,在阳光下是灿金的色泽,风一吹似乎连那笼在顶上的暖色光晕都能随着发丝飘扬。 对方金红色的瞳孔在春日的阳光中注视着她,脸上是温和爽朗的笑意。 这人与炼狱有几分相像,神黎乍一见到他时不禁一愣:“炼狱先生?” 闻言,对方眨了眨眼,一时笑眯了那明亮的眸子:“我确实姓炼狱呢,不过我不记得自己见过你,阁下认识的应该是我家的长辈吧,毕竟我们长得都挺像的。” 神黎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认识的炼狱。 炼狱先生说过他们祖上也是猎鬼人,所以这位炼狱先生估计就是炼狱先……啊,太拗口了,这位炼狱先生应该就是杏寿郎的先祖吧。 这么一想,神黎觉得这位与缘一年纪相仿的青年瞬间就亲切了起来。 神黎便笑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炼狱阁下,坐。” 此时,是阳光明媚的午后。 鬼杀队的剑士们正聚在院子里谈些什么,缘一在,但是岩胜不在。 神黎闲着没事就坐在廊下晒不到太阳的地方安静地看他,大抵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存在, 这其中,炼狱先生来到她面前,与她打了招呼。 该说不愧是杏寿郎的先祖,热情直爽的性子也挺像他的。 神黎微笑着让他在身边坐下时,他也不矫情扭捏,就着她身边干净的廊板坐下,然后笑着问她:“不去有太阳的地方坐吗?那里会暖和些。” 神黎微笑地摇了摇头。 炼狱先生也不勉强,就和她一起在阴凉的地方坐着。 期间,他看着院子的方向,与神黎聊起了有关于缘一的事:“今天听说缘一阁下的家人也来了,我就迫不及待想见你一面。” 神黎一愣。 阳光被稀释成柔和的光晕,一圈一圈笼罩在房檐处,有紫藤花瓣落在了他们周围的廊板上。 这其中,炼狱先生笑着说:“继岩胜阁下后他还有家人,真是太好了,我之前还怕他就此孤苦伶仃地一个人活在这世上呢。” 这个话题就让神黎感兴趣了:“您很早以前就认识缘一吗?” 闻言,炼狱先生似乎看出了她的好奇,迟疑了一会儿后就与她讲起了他和缘一的事。 炼狱先生说,他第一次遇见缘一时,两人都还是少年之龄。 当时他已经是能出任务的队士了,听闻一座矮山附近有鬼出没,便马不停蹄赶往那里。 那座山的深处有一户住处,当他沿着鬼留下的蛛丝马迹赶到那户人家家里时,就见里边是抱着一具少女尸体呆坐着的缘一。 很显然,少女是被鬼杀死的,她当时还怀着身孕,却被鬼连人带婴剖开腹部死去了。那是缘一的家人,一位名为「歌」的少女。 事后他才知道,出事时缘一去为她找产婆,回来晚了,所以不在那位少女的身边。 炼狱先生还说,当时少女的血染满了小小屋子的地板,暗褐的血早已干涸,夏季的蝉鸣在屋外的树间恼人地响,而苍蝇和蛆虫在腐臭的尸体上盘爬。 可少年只是安静呆滞地抱着她。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位少女至少死去几天时间了,而从当时缘一苍白疲倦的面色来看,也至少抱了她好几天了。 “「不为这二人吊唁的话,多可怜啊」,我当时这么对他说,若非如此的话,他估计就一直那样抱着了。”炼狱先生望着蓝天轻声地说: “将那位少女和她的孩子埋葬后,缘一阁下为了报仇,便与我一起来了这鬼杀队当了猎鬼人。” 这就是缘一在她离开后发生的事。 也是属于「继国缘一」的故事。 神黎听得背脊发麻。 他之前说得那么风轻云淡,省略了所有苦痛,说:「我过得很好。」 她还真的信了。 “所以,那位少女死后,我还以为缘一阁下没家人了,但是后来看到岩胜阁下,今天又看到你后,我总算能安心一些了。”身边的炼狱先生敛去了所有笑意,目光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缘一,道:“当年,若是我能赶得快些的话,缘一阁下说不定就不会遭受这样的厄运了。” 刻意放轻了的声音带着挥不去的愧疚与自责,炼狱先生的眸中皆是黯淡的影子。 但是神黎说:“那并非您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 是杀了歌的鬼,还是抛下了他的她呢? 她发涩的喉咙发不出其他声音了。 许是察觉到这个话题给她带来了些许沉重感,炼狱先生也不再多说了,只是最后笑道:“和你说这些并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呢,我听说他小时候就离家了,这期间经历的事岩胜阁下好像无意了解,就想着和你说说,毕竟,缘一阁下现在也就你们两个家人了,我希望你能知道他不在你们身边时的事,不然,除了我外可能就没人知道了。” 神黎不知道他怎么就把她归为缘一的家人行列了,不过严格来说,好像也没毛病,所以她也没纠正。 “缘一阁下是个很好的人。”炼狱先生也很快就转移了这个话题,他笑着说:“他真的很厉害。” 他说缘一到来后,为鬼杀队带来了呼吸法,他倾囊相授,毫无保留地指导着愿意学习呼吸法的猎鬼人,其自身的剑术也是精湛到鬼杀队无人能及,这些年,鬼杀队的实力与势头因他而提高了不少,击杀了很多鬼。 “简直就像神一样。” 炼狱先生真诚地夸赞着缘一。 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太夸张了,他就擦了擦鼻尖,有些害羞。 但是片刻后,炼狱先生晶亮干净的目光里依旧是最高的赞赏。 不远处的院子墙边,那个青年正拿着刀站在人群中间与他们交谈,似是在聊剑术上的事。 明亮的阳光下,他的脸上依旧是淡泊的表情,但是,温暖的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那般柔和,他火红的羽织几乎篡夺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周围人看着他的眼里,细细一看,也皆是仰慕与赞叹。 耳边是炼狱先生的声音:“对于我们来说,「神之子」——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吧。”神黎一时有些愣然。 ……那个被人喻为不祥之人、禁忌之子的孩子,现如今已经是个能被称为「神之子」的、如此出色的人了啊。 神黎看着那个日光下的青年,恍惚间,她觉得周围的人确实被虚化黯淡了,在她眼中,他是最耀眼的那个。 即便他本应是那般安静黯淡的才对。 但是他现在长大了,受人仰慕,不再因斑纹而被人忌禅,也有了想去做的事,以及能一起前进的同伴。 ——他在这里,找到了归处。 神黎缓缓笑了出来。 曾经,她想过这个世界能赋予他什么。 想不出来后,神黎决定自己带他去触碰摸索。 但是,他现在飘飞的发和耳饰,是被当下穿过庭院与长廊的风扬起的,他艳艳的衣角和透亮的眸子是由温暖的阳光捂热的,那柔和耀眼的姿态也是因眼前的人们而展现的。 属于「继国缘一」的故事,他那片空白冷寂的世界,不管是悲是喜,都是被这个世界本身赋予完善的。 而错过了他十几年岁月的她,就像现在躲在这阴影中一样,不存在于他那明亮的阳光之下。 ——他在这个世界,找到了存在的意义了。 ——但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神黎勾着嘴角晃了晃自己的脚,注视着缘一的眸子里是温软而安心的光。 其实,她早知道了,他不会和她走了。 她微弯的嘴角是温和的笑意。 那个醉酒的夜里,他不说“我愿意”了。 当时,不知缘由,所以才随他来了这里。 而现在,她已经得到答案了。 ——继国缘一,属于这个世界,属于歌,属于他这些年遇上的任何人。 ——但是不属于她了。 那个说着「我可以把自己送给你吗」的孩子,已经不属于她了…… 似是注意到神黎的视线,人群中的那个青年微微侧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目光。 神黎便在廊下朝他笑弯了眼睛。 他一愣,被细碎的额发摩挲而过的眼角好似柔和了些许,随即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神黎安静地看着墙角的紫藤花飘落。 阳光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撕裂,须臾间,神黎觉得,她曾经在山间见过的、那个属于他的未来,似乎也被风吹成了如樱雪般飘逝的碎梦了。 他不再是那个除了她外空无一物且寂寞的孩子了。 他不用再依赖她,也不再需要她了…… 他的一切,除了那个如朝露般短暂的冬季外,都没有她了…… 但是神黎并不觉得伤心,只是有些惋惜与怅然若失罢了。 神黎想,这也许就是一个长辈不舍得孩子长大远走的心情吧。 但是,没办法啊,她与他人约定的孩子,已然是约定好的模样了。 她与夫人,与他的约定已经结束了…… 春日的午后,阳光在院子与走廊的边缘分割出了分明的光与影。 阳光下是热闹的人群,而阴翳中是她寂寥的目光。 神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了……」 她轻笑着低垂下眼睫。 「……稍稍有些寂寞呢。」 片刻后,她抬起来注视着他的眼里却全然是释然与祝福的笑意。 「但是能在这个世界找到归处,能成为一个生动的人,真是太好了呢……」 她在阳光照不到的廊下微笑,无声地唤他: ——“小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孩子长大了,怅然若失。”【bushi 对了,歌是怀孕了,但不是和缘一的哦,缘一和歌这篇文里不是夫妻哦。 我个人觉得,原著中缘一虽然很惨,但是作为人,他的故事其实已经足够了——因为他体验过悲喜,得到过也失去过,比起小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现在应该说他是: 「禁忌之子」与「神之子」与「人」——继国缘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4 章 捌肆 第84章 数十名猎鬼人停留在紫藤花纹之家足足几日了,这些天,神黎经常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猎鬼人之间有一种紧张的氛围,像是即将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一样,神黎见他们脸上大多都是凝重的表情。 反观神黎,应该是这里最清闲轻松的人了。 一天夜里,月光正亮,神黎洗了个热水澡后提着老婆婆嘱咐要给缘一的花茶去找他时,他不在。 神黎到处都找不到他,正巧路过一处清净的院子时,却听到那里的一间刀室里边有挥刀的声音。 其中还有富有巧劲的脚步声,以及剑身碰撞的锃响。 猎鬼人们一般集中训练很少来这里,从声音听来,那里边的人也不多,应该是有谁在对练吧。 神黎觉得可能是缘一,便走过去看。 门是大开的状态,越走近战斗的声音就越清晰。 月光透过木格子窗在木板上分出规则的切块,神黎走到门边没来得及看清里边的人时,只见那里边黯淡的光线中,有人扬着袖子挥刀撞在了另一把刀上。 只一瞬,锵——的一声刀身从切撞点直接断裂,闪着寒光的碎裂刀尖下一秒就顺着另一把刀挥的方向脱离黑暗,在她眼前亮起一点奔袭而来的亮光。 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出现在这里,屋里的人明显呼吸一窒。 但是神黎面不改色地偏了头。 期间,神黎看清了屋里的其中一个人是岩胜,还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晚上好啊。” 半截长刀在下一秒擦着她飘飞的黑发钉在了她身后的廊柱上,其刀尖入木三分。 耳边是刀身在空气里微颤的哼鸣,神黎瞥了一眼,见那被砍断的切口平整利落,可见挥刀之人的剑技也是数一数二的高超啊。 神黎赞赏地吹了声口哨,但屋里唯一手握完整长刀的男子却只是神情淡淡地看着她。 他寂寂的眼睛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被染亮,里边似乎有诡谲的影子在交叠。 屋里还有一个被砍断了刀的剑士,也是猎鬼人,他从神黎出现的那一刻起表情的变化就是由惊恐转呆愣。 很快,他放下断刀奔了上来,心急如焚地确认她是否受伤了。 神黎对这个人有印象,因为这几天她为他送过几次水,是位很容易害羞脸红的剑士。 因为紫藤花纹之家对神黎很照顾的关系,所以有时候那些人将神黎认成这里的人时,神黎也会力所能及地帮些忙。 不过他们很多人都把神黎当成了手无敷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了,一直也很关照她。 现在见神黎没有什么外伤后,他又担心神黎被吓到了,接连道了好几声歉,手足无措极了。 但是这会神黎直接抬手,两指捻住冰冷的刀片,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从柱子上拔了出来。 那人又呆了一下。 而她的视线径直越过眼前人的肩膀,落在了屋里那个正将刀收进刀鞘里的人身上,朝他笑道:“这一刀很好,足以一击致命。” 这一听,那猎鬼人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但是,她的夸奖并没有让屋里的人流露出一丝高兴,岩胜拿着刀走出来时,正巧神黎将刀片递给了另一个人。 他对那人说:“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那人点了点头,小鞠一躬就拿着断刀离开了。 神黎见岩胜也打算走了,当下找不到缘一,就举着装花茶的茶壶朝他笑道:“来一杯?” 他离去的脚步一停。 说是喝花茶,其实老婆婆还给了她一包菓子。 神黎提了两个瓷杯在走廊上摆了摆后自己先坐下来,抬头微笑地看着她,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但这人啊,长大了可比小时候难搞得多,他作势要走,神黎只得伸手过去拉他的衣物。 结果“嗤啦”一声,神黎就把他的袴角给撕下了一块。 空气安静了一瞬,神黎无辜地眨了眨眼,顺着对方那露出来的小腿往上走,对上了他低俯而来的目光。 神黎也不怂,淡定地笑了笑。 也许是怕神黎又来扯他的衣物,他安静了一会后,似是无奈,乖乖地坐了下来。 这一坐,两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神黎来紫藤花纹之家几天了,一直没怎么撞见他,所以从再次相见到现在来,都没有和他像这样坐下来好好聊下天。 而且,说到底也已经十几年了,他能记得她都是挺好的事了。 好在他们间可能生疏了,但不尴尬。 神黎见他神色平静地端坐着,背挺得老直,并没有一丁点的不自然。 她将拆开的菓子递给他:“给你。” 他也没有迟疑,伸手捻了一块,神黎便提醒道:“是甜的哦。” 他一愣,神黎又笑道:“不过试试看嘛。” 语毕,他看了她一眼后才细嚼慢咽地尝了一口,神黎见他的目光安静地落在院子外那沙石上的影子上,不禁笑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从以前到现在,岩胜一直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数,这会嘴里还有东西他连一点声都没有发出来回应她,那淡淡的神色看上去也并不好奇是谁,神黎也就不说了。 待他吃得差不多,她为他倒上温热的花茶,但是他没有立即喝,而是安静了一会,突然出声道:“你不是猎鬼人。” 他以笃定的语气说。 但他像是为了确定什么事情一样,转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开口第一句是这个让她有些惊讶,但是神黎很坦诚地笑道:“对啊。”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神黎想。 但是他听后,目光先在自己手边的日轮刀上停了一下,随后,他才轻声说:“我以前以为你是猎鬼人。” 这个说法让神黎乐了,她凑过去打趣说:“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是强盗呢。” 两人好像都通过这话想起了那段哭笑不得的相遇,气氛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 他冷淡的眉眼在月光下柔和了些许,像朦胧的纱雾,眼里升起看不真切的光。 缘一是他们两人目前的共通点,过一会后,神黎便先同他谈起缘一,她笑着说:“缘一这孩子,变得非常优秀了。” 作为兄长的他,一定也很开心和欣慰吧。 但是青年眼里柔和的光却瞬间泯灭了下去,他只是轻轻“嗯”了一下,好像就没有兴趣再谈了。 岩胜和缘一是两个很好区分的人。 同样不是话多的人,但是缘一身上的棱角总是很温和,不扎人,也很寂然。 像那寂冬里轻柔的雪絮。 反观岩胜,他身上总有一种上位者的骄傲与优雅,那是源于他饱含陶冶的修养。 许是打小作为武士和继承人培养的关系,他的目光像打磨的剑一般锋利,在淡漠的眸子底下总是闪着若隐若现凌厉的光。 现在也是如此,他的瞳孔中升腾起一种烈烈的火光。 他低声说:“缘一是不同的。” 不知是方才吃了菓子的缘故还是,神黎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哑,像甜得喉口发腻,甚至有些难以下咽般地吐出了这句话。 神黎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他不再多说了,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小口。 温热的花茶不复不久前浓烈的花香,清清浅浅,像那庭中如水的月色。 春天晚上的风凉,其中,他挺拔瘦削的身骨像那一折就会断的翠竹:你这次来,是为了缘一吗?” 神黎点了点头:“算是吧。” 闻言,他神色不变,没有一丝讶异。 然而,沉默突然又在两人间蔓延开来,杯里的花茶很快就凉了,涟漪晃开来,倒映在其中的月色和他的面容被风打碎了一片。 这时,紫藤花纹之家的猫踱着步子来了这庭院,这猫不怕生,有些黏人,平日老爱乱蹿,神黎这会看见它,就出声唤它。 难得的,它没过来,只是蹲在那抬爪去勾紫藤花的枝。 神黎打算再给岩胜倒满时,被他轻轻抬手拒绝了。 菓子他也没有再动,这往往是要结束聊天的预兆。 神黎连忙给他多塞了一个菓子挽留他:“多吃点,这样才能变强。” 他安静地看着她。 片刻后,他又安静地吃了起来。 她觉得岩胜是懂她的意思的,因为他几乎把所有的菓子都吃了。 神黎很高兴,甚至想去多拿一包菓子来。 她微笑地想,当年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现在也变得沉稳且寡言了,是个可靠温柔的大人了。 期间,他每吃完一个的间隙,神黎都会和他说话,起初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大多都是神黎在说,他没事应上两句而已。 聊着时,神黎无意间看到他手边那把日轮刀,她没有冒然问他成为猎鬼人的缘由,他也没有提的意思。 神黎只是突然想起了他以前说要当武士的梦想,便笑道:“你已经成为想要成为的人了吗?” 他没有回答她,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在发呆。 神黎见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神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那只猫正追着自己的尾巴玩,正原地打着圈,滚得一身紫藤花的瓣。 神黎觉得可爱,但是他却说:“真可悲。” 那是十分淡薄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和茫然。 神黎一愣,看向岩胜时,就见他的眉眼间好似有一丝心事重重的郁气,像对什么不满意一样。 若是细看,还会发现他暗色的眼底有一片寂寂的影子在蔓延。 又是这样的神情。 神黎想。 那是一种熟悉的神色。 神黎就曾在他母亲身上看到过。 神黎瞥了他一眼,不再聊他了,反之倾身笑着说:“你不问问我吗?” 闻言,他怔忡了一下,恍惚的神色一扫而空,侧过头来看她。 月光下,他们的距离被因神黎的探身而缩短,他们之间是冷凉如水的清晖,如同十几年前他们一起看过的数个美丽月色一样。 神黎笑着说:“比方说我这十几年怎么样,或是我带走缘一后的情况啊,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神黎想,虽然她没有参与缘一的成长,但是作为带走了缘一的人,总该对这位哥哥有个说法。 可是意外的,岩胜依旧是不感兴趣的模样。 他的神色看不出情绪,还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也没有问。 只是过了会,才淡淡说:“这十几年,你没有写过一封信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缘一:“难兄难弟。”【bushi 屑老板:“数一数你砍了我多少封信。”【bushi 新年快乐!! 大家最近多注意身体啊!!爱你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5 章 捌伍 第85章 ——「你走后要时不时写信告诉我你去哪里了。」 与这个孩子的一切都还不是久远的记忆。 所以当他这么说时,神黎后知后觉才想起他曾经说过这样的话。 ——「这样我才能知道你在哪里,然后去找你。」 那个夜里,一个孩子的悄悄话,在此时的月色中逐渐清晰。 但是,相比那个眸光晶亮的孩子,眼前的人却是平淡到有些冷漠的神态。 他面无表情,神色上有些不甚在意,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可是神黎还是立马一本正经地澄清道:“不,你听我说,不是不写给你,是我写不了。” 月光幽幽的院石上,他们两人隔着点距离的影子被紫藤花成簇摇曳的垂絮微掩。 青年投来一个平静的眼神,似乎在等她所谓的解释,神黎笑着说:“我其实没有经历这十几年,带缘一走的第二天我就来到这个时间点了。” 话音刚落,神黎就突兀地意识到这个说法对这个时代、甚至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果不其然,他听后就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你在糊弄我吗?” 他被月光照得瓷白的面上虽看不出什么生气的思绪,但显然也没什么信任的意味在。 神黎正组织语言打算和他好好说时,他似呼出了一口气,也没有听的意思了:“算了。” 他说:“只是突然想起来随便说说而已,你不用太在意。” 风带来了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也带来了他平静的声音:“如果不是前几天遇上你,我估计也快忘得差不多了。” 神黎一噎。 她本来以为他小时候就只是说说,所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也确实没打算给他写——毕竟如果她回去了,写了也送不到。 现在他这样说来,一切辩驳都显得有些苍白虚伪了,也没什么必要了。 那十几年的时间到底就像那跨不过的沟壑一样,再怎么伸手追逐也拉不近。 不管是淡忘还是疏离,都是岁月留下的东西。 所以,神黎也不为此伤心,她索性也不解释了,直接笑着说:“要不我以后给你写?” 闻言,他暗红的眸中闪过一丝微亮的寒光,神黎看着他抿了抿唇,眉峰微微蹙起,神色有些异样。 但她分辨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片刻后,他才低声说:“不用了。” 伴随着这句话,他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动,似是轻轻攥住了那黑色的衣袴。 同时,他瞳孔的焦点死死地盯着院子里的暗影,仿佛那里有什么诡谲的东西牢牢抓住了他的神思一样。 望着望着,那暗色的眼底就黑得像一团死水般的旋涡了。 安静的月光下,他以那样的神色转而说:“……我母亲死去那天……”岩胜这个时候谈起继国夫人多少让神黎诧异。 神黎以为他要问她当年继国夫人的事,但是没有。 他一句都没问。 他只是侧头看了过来,当神黎对上他的眼睛时,他的眸子里好像正燃着灼烫的火光。 但那火,并不明亮,反倒像从死气沉沉的深渊里蹿出来的冷光一样,冷冽,又刺骨。 这一瞬,神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诡异的愤怒与不甘。 但是她不知缘由,于是只能困惑地看着他。 她面色温和,试图安抚和窥探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但是当她平静地望进他的眼睛时却差点被那狰狞的燎舌吞噬。 好在,慢慢的,她的面容明明灭灭地出现在了他的眼里,其中,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湛蓝,像柔和的水一般,转瞬将那乱蹿的火给浇灭了。 与此同时,他放开了紧攥的掌心,朝她伸出手来:“我母亲死去那天……” 他说:“……听说你一直在她身边。” 月夜下,风轻轻抚平了他大腿衣物上攥出的褶皱—— 他先是用指尖试探性地触到了她的眼角,然后才慢慢将指腹粗糙的掌心抚上了她的脸颊: “……那你,也能陪我到最后吗?” 他说。 他这时候的声音,如同方才身上那股熄灭的寂火般,留下了风一吹就散的余烟—— 轻且无力。 神黎不明所以地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打算将他的手拿下。 同时,她微笑道:“你这是在撒娇吗?” 他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怔忡。 神黎很高兴他们之间的师生情谊尚在,她笑着说:“作为老师,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哦。” 闻言,他怔忡的神色一扫而空。 反之,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不明的情绪。 神黎正打算说什么时,突然瞥见前方走廊的尽头深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那的缘一。 神黎轻笑着将岩胜的手拿下来,一边朝他挥手:“这边。” 顷刻间,岩胜就将手撤了回去。 当缘一走过来时,他的神色平静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神黎本来是想三个人一起聊会天的,但她没想到的是缘一一来,气氛就明显沉默了下来。 明明缘一恭敬地同岩胜问了好,岩胜也温和平淡地回应了缘一,但是他们之间的氛围神黎老是觉得有点违和。可是她说不上来,而他们自己好像并不觉得奇怪。 所以神黎一时间不知道这天要从哪里开始聊起。 这时,缘一问神黎:“听说你刚才一直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神黎摇了摇头,只是提起了茶壶,他就知道她的意思了。 可是现在茶凉了,菓子也吃完了,神黎看出岩胜也不想聊天了。 但是意外的,他并没有立即离去,他站起来,面无表情地对缘一说:“打一场?” 之前神黎磨了好久缘一都不和她打,但是这会岩胜一提,缘一立马就点头答应了。 神黎稍稍郁闷的同时,也兴致勃勃地走进屋里看他们切磋。 “打起来打起来!”她兴奋地说,甚至想去泡多一壶热茶拿点瓜子来嗑。 惹得那两个执剑对立的人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也许是不想如她的愿,说是切磋,但是他们也没有立即打起来,而是就着所谓的呼吸法认真地讨论了起来,神黎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想要的场面,不免失望无聊了起来。 看着看着,她竟给睡过去了。 这一睡也不知道错过了什么,反正等到他们好像差不多结束的时候,神黎才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 很快,岩胜平淡低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在这里睡过去,你不怕感冒吗?” 他略带严肃的语气很容易让神黎想起他总是微蹙的眉头,她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时,却在朦胧的视线里隐约看见他正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来的身影。 神黎下意识想抬手搭上去,但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轻轻拉起——有人拉起她的手后顺势用有力的臂弯绕过了她的肩和膝节,将她整个人腾空抱起。 神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用一只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另一只则是挥起就想给那人一拳,但是近在咫尺的气息颇为熟悉,那是一种淡淡的清香,像雨后初晴时干净的枝絮与稻穗。 那是属于缘一的气息—— “缘一……?”她迷迷糊糊地喃道。 对方轻轻“嗯”了声说:“带你回你房间。” 神黎便放下拳来,懒懒地抱住了他的脖颈窝在他怀里。 缘一好像将她临睡前的茶壶什么的都收好了,她犯困,迷糊地听到缘一朝岩胜恭谦地道了别,然后就抱着她走了起来。 临走前,神黎越过缘一的肩去看岩胜时,他依旧站在走廊上,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隔得远了,神黎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知道那清冷的月光将他挺拔的轮廓削得十分单薄。 很快,他也转身,举步走进了反方向的尽头深处,其背影融入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也许是因为睡了会的缘故,神黎被缘一抱回房间不久后反倒有些睡不着了。 她干瞪着天花板无聊,心下估摸着缘一可能还没睡,就起身悄悄跑到他那去。 但缘一的房间已经熄了灯,看样子已经睡下了,所以神黎也没有再唤他了—— 格栅门拉开又合上,神黎直接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纸糊的木格子在和室里留下淡淡的光,神黎借着这点光线轻手轻脚走到那躺在被窝里的人身边,轻声道:“缘一,我来夜袭你了!” 话音刚落,长发散了一枕头的青年睁开眼来,困惑地看着她。 神黎从他平静且清明的目光判断出他果然是刚躺下不久,还没真正睡过去呢。 他坐起身来,神黎也不逗他了,笑道:“你有可以写的纸和笔吗?我那边没有,想来和你借。” 神黎听这里管事的老婆婆说,缘一常来这里,所以在这边留下的东西也多些,想来纸笔什么是有的。 果然,缘一点了点头,也没先问她想干嘛就起身离开被窝,给她拿东西去了。 神黎见他现在披散着长发只着一件单衣在昏暗的房间里找东西,竟也不需要点灯,很快就摸索出一套纸笔来给她了。 神黎高兴地接过后,他才困惑地问她想做什么。 神黎也不瞒,十分坦诚地笑道:“给你哥哥写信。” 此时,他正在着手点烛火,骤然亮起的火光将他的脸映亮。 语毕,她作势要离开了,可是他轻声叫住了她:“就在这里写吧。” 缘一将烛火放进绘有花鸟的方形纸盏里,那一豆的光立马就柔和地发散出来了,也柔和了缘一的轮廓。 他平静地说:“我给你研墨。” 于是,神黎就在缘一房间呆了下来。 她坐在案台前铺好纸时,缘一还在研墨,她看到桌角上放着本眼熟的纸册,那是他小时候一起带走的东西。 她拿过来翻看了下,里边的纸页随着岁月泛黄了,但依旧什么都没有。 神黎无聊间将其翻完了,翻到最后一页时她一愣,而缘一这时也正淡淡地看着她。 神黎淡然笑了笑,合上后放了回去,拿着毛笔把玩,笑着说:“我好久没写信了,这次想写好多封,你等下帮我一起想吧,有什么想说的,我也可以帮你一起写进去哦。” 缘一投来安静的目光,神黎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后,轻声笑道:“等我走后,还要劳烦你一年一封地给他了。” 闻言,他研墨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又动了起来,但什么都没说。 等墨研完了,神黎准备来写了时,他平静的声音才在安静的夜里轻轻响起:“你要走了吗?” 神黎平静地点了点头:“……嗯。” 静谧一时间充斥了整间和室。 他们彼此间都知道这寥寥两语意味着什么,所以当下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他们也默契地不再就着这个话题聊,神黎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他岩胜的事,他很平静,神情上看不出任何一丝端倪,依她言说起了自己兄长的情况。 从缘一口中,神黎得知岩胜确实已经继承继国家了。 但是几年前,缘一在一次任务中救下了险些被鬼杀害的岩胜,在那之后,岩胜为了给当时随同出行却被鬼杀害的部下报仇,离开了继国家,抛却了家主之位和优渥的生活,同他一样加入了鬼杀队成为了猎鬼人。 神黎一听,诧异极了。 为了给部下报仇做到这地步? 神黎记得岩胜以前可是为了成为他父亲心中那合格的继承人而不惜拼命的孩子,现在成为家主了,反倒这么轻易就抛弃了这个位置了吗? 这理由也太单薄了。 神黎想。 但是缘一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他似乎觉得这是很合理的事,因为不容她提出质疑,缘一就说:“兄长是个很温柔的人,想必部下的逝去让他很悲痛吧。” 他这么一说,神黎也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岩胜那孩子,从小就希望能成为高尚的武士,他心思细腻柔软,若是那些部下与他感情深厚,想来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想,能为了部下抛弃一切来杀鬼,想必他已经是个十分高尚的武士了吧。 神黎心中欣慰地想。 但她更在意的是:“他娶妻生子了吗?” 神黎严肃地问。 这个问题却让缘一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神黎见此,不免好笑:“你们都没好好聊聊的吗?” 于是神黎也不再问他了,但她想,不管成没成家,以岩胜的性格作风,一定是得到家里同意并安排好了才来的吧。 她说:“什么时候你们好好聊聊吧,作为兄弟本就分离多年了,现在在一起还对彼此这么不了解,这可比我家还惨呢。” 至少她和神威不爽还能互殴一顿。 对此,缘一温和地点了点头。 神黎知道他听进去了,嘛,这两兄弟来日方长。 神黎在澄黄的火光中开始提笔写信,缘一也不睡,端坐在她身边看她写。 谈起岩胜,缘一的话似乎比平时多了点,他说:“我们之前太久没见了。” 许是忆起了什么,他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连嘴角都有了些笑意:“但是,兄长依旧与记忆里一样温柔。” 神黎狡黠地笑了笑,悄悄将他这些话一同写了进去。 缘一的话让神黎又想起了与岩胜的相遇,她便与缘一聊起了他们小时候的那些事:“说起来,我第一次遇见他时,岩胜他啊……” 长灯彻夜,是两人低低细细的絮语。 缘一低垂着眸子,为神黎一封一封地装那些写好的信:“我很尊敬兄长,他一直很温柔,也很优秀……” 他轻轻的声音比纸上的一字一句还要单薄虚渺:“所以每当他出现时,你的目光,总会被他夺走。” 火烛燃烧,升腾起薄履的白烟,模糊了缘一的面容。 而神黎眨了眨眼:“有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神黎不禁笑弯了眼:“毕竟我先遇上的是他嘛,你哥哥确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 他轻敛着眼睫,看不出眼中的情绪:“嗯,所以我也很感谢他,他为我带来了你。” 神黎笔尖一顿,去看他时,他已不在身边,而是拿着自己的羽织,从她身后给她披了上来。 她的后背贴着对方温热结实的胸膛,神黎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耳边浅浅的呼吸。他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 眼帘里是他轻扫过锁骨的发丝,神黎说:“缘一,我要走了。” 他轻轻“嗯”了声。 神黎继续说:“这次走后,我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嗯。”他的花扎耳饰轻蹭着她的脸颊。 “以后估计就见不到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但不管她说什么,他都只是“嗯嗯嗯”地答着,不知疲倦。 说到最后,她犹疑了一秒,轻瞌着眸子,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次:“缘一,我带你一起走吧……” 神黎知道,他的一生若是为了杀尽恶鬼,是不会有结果的。 因为几百年后鬼舞辻无惨依旧没死。 “杀鬼的人……” 「并不缺你一个。」神黎想这么自私地说。 但是他好像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一样,轻轻打断了她:“……抱歉。” 他平静地说。 被他轻拥着,神黎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她轻轻地笑了。 她想,继国夫人,缘一和岩胜他们真的都已经长大了啊。 不多时,她放下笔,转身直起身来轻轻捧起了他的脸。 神黎凑近他,微垂着头,细细地看着他的面容。 他在她的掌心中乖巧地微仰着脸,那干净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面容,火光中,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般,朦朦胧胧。 恍惚间,好似有了一丝难言的忧郁。 神黎轻笑着亲了下他的额心,道:“祝武运昌隆。” 他神色不明。 不多时,他轻拥着她躺下。 神黎睡着前看着他透亮的眼睛,突然觉得,他透明的忧思里,好似充满着她。 因为那桌角的纸册里,有着她的名字,也有着朵朵如朱砂般的山茶花。 ——它已夹了数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bushi 之前查了资料,红色山茶花有“高洁的理性”之意,而山茶花每当花开花谢之时,花瓣会一片片的慢慢凋谢,一直到生命的终点,它这种小心翼翼的凋谢方式因为看着让人觉得挺依依不舍的,充满着优雅、柔情、执着和温柔。 所以山茶花的凋谢又如同人们追求理想中的伴侣一样,于是成为了一些人对梦中情人表达心意的代言。若是有误,也请谅解,别太考究了哈哈哈哈哈【不你 这个时候,缘一和岩胜都觉得自己没多几年就要嗝屁了。 收藏破万了呜呜呜呜!!非常感谢大家一直的支持与包容!!爱你们!!疯狂比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6 章 捌陆 第86章 神黎在几天后离开了紫藤花纹之家。 因为是清晨走的关系,所以只有紫藤花纹之家管事的老婆婆和缘一来送。 岩胜不在,因为他在她为他写完信的第二天就悄悄离开出任务去了。 那天早上,她在缘一的房间里醒来时恰巧被他撞见,他当时平静地同她道安后就离开了,在那之后,她没再见到他,一问,才知道他当天就出发去杀鬼了。 虽然离开前没能再见到他让神黎觉得有些遗憾,但是缘一差信给他好几天了,他依旧没能回来,神黎也就不等他了。 说是送,其实缘一还陪她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他们之间的氛围并不沉重也不伤感,如同往常。 一路上,神黎再三叮嘱缘一一定要给岩胜信,要和岩胜好好相处,毕竟他现在只剩岩胜一个至亲了;她还让他记得要给灶门先生紫藤花种子,有空可以多去灶门先生那坐坐。 她还说了好多好多,但是太杂碎了,基本是想到哪里不放心她就说哪里,所以到头来她也只记得自己说过的一些罢了。 神黎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婆婆妈妈的。 但缘一都一一温和地应下了。 神黎看着他温软答应的样子,知道他会做到的,所以感到很满意。 在即将远行的分岔口,神黎笑着与他说再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知道缘一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看了好久好久,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正如他也什么都没说。 神黎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去到了西边的村庄。 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小村庄的变化并不大,所以神黎循着记忆找到那口位于树林里的古井时并没有花太多时间。 当她准备跳进去试一试时,身后就传来了惊讶的女声:“是……是神黎小姐吗?” 神黎转身一看,见到了一位着一袭白衣绯袴巫女服的年轻女性。 墨色的长发和一双褐色的瞳孔,那位女性姣好清丽的面容上扬着温和淡雅的微笑。 也许是觉得神黎忘记她了,她率先笑道:“还记得我吗?我是戈薇,那个jump派的日暮戈薇哦。” 神黎想吐槽她说穿着这一身衣服在这个时代说自己是jump派的画风实在太诡异了。 但是她这么一说,神黎也想起她来了。 “你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所以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你可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戈薇从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里走来,一边笑道:“当年你离开后,就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你了。” 神黎一时解释不清,只得无奈地笑。 不过戈薇十几年后依旧在这里让神黎有些惊讶,当神黎问起时,戈薇却只是微笑地告诉她:“因为我选择了这个时代。” 神黎困惑地看着她时,戈薇出声邀神黎去村庄里作客,但是神黎说不行,她想回去了。 闻言,戈薇迟疑了会,随即道:“神黎小姐,这口井,已经关闭了……” 神黎一愣。 很快,戈薇坐在草地上同神黎说那口井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失去了连通时空的作用了,神黎受到了极大打击的同时,戈薇还说:“就算它还能连接,通往的可能也不是你的世界。” “虽然我那个时代的科技也已经很发达了,但是还没发展到你口中那个能乱蹿星球而且外星人满天飞的地步,你和我描述的那个世界就连我听来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呢。”她说:“神黎小姐你难道是从更遥远的未来来的吗?” 神黎也不敢肯定。 也许是为了安抚她失望的情绪,戈薇笑道:“而且,外星人长什么样呢?” 神黎焉焉地说:“你们这颗星球叫什么?” 戈薇眨了眨眼:“地球。” 神黎面无表情道:“那对你来说,我就是外星人了。” “诶?!”听了她的话后,戈薇却惊讶地瞪大了眼,她笑着说:“外星人都像神黎小姐你长得一样漂亮吗?” 神黎一时间不知说什么,但是也一下子被她逗笑了。 戈薇还真是个温柔又善良的女孩呢。 被戈薇安抚了情绪,神黎也暂时不去想了,她好奇地问她:“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这个啊……”戈薇在清风中用指尖轻卷着自己的发尾,眼眸缱绻,温柔地笑:“因为,放心不下一个笨蛋,我无论如何都想和他在一起……” “这样啊……”神黎也笑了。 她曾经从江华的嘴里也听过这样的话。 神黎没有再问戈薇的事了。 她不知道戈薇的故事,也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神黎没有去了解,也不打算去了解。 因为那是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而且,她能笑得这么幸福,没有遗憾就够了。 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神黎很快离开了那里,戈薇本想让神黎多留些时日,但是不行,既然那口井不能回去了,那她就得尽快去寻找其他的线索和途径了。 不过想象很美好,现实却挺骨感的。 当神黎再一次咳血时,她倒在了一座寺庙门前。 黑夜将尽,攀椅着古寺墙角的樱花探出枝来,在黎明的水露中落了满阶的绯瓣。 这个时候,除了鸡啼鸟鸣外,一切都很静谧。成片的田垄笼着朦胧的雾气,远处似是传来木轮子压过干草碎石的声响,神黎抱着伞坐在寺庙门前的石阶上昏昏沉沉时,身后的门突然嘎吱一声响打开了。 有人踱着草鞋拿着扫帚走了出来,神黎眼疾手快地攥住了对方的脚踝,抬头微笑道:“你好,能收留我一下吗?我休息一下就好。” 距离神黎离开戈薇所在的村庄的时间零零总总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些天神黎满地方跑,寻找是否有回去的线索,但是很遗憾的,没有结果。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她的身体也渐渐表出疲态来了,终于坚持不住在路边的一座寺庙前倒下了。 而被她抓住脚踝的僧侣好心收留了她。 这是一间过分安静的寺庙,但要说荒凉寂寥倒也不至于,只是有些古旧罢了,一切都保护的很好。 可是奇怪的是,神黎进去后所见到的僧侣却只有遇上的这个。 收留神黎的僧侣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干净整洁的裟衣,脑后用檀纸束着发,黑发墨眼,生得清秀温雅。 清晨时分,他将神黎安置在后寺的一间和室里后,说:“我认得您。” 神黎一愣,他就坐在门外轻轻笑了:“十几年前,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您与一位尊贵的夫人来了这里对吗?当时那位夫人要给我糖,而您不知为何哭得好凶。” 青年在以樱花纷纷扰扰的背景中笑得干净而腼腆,神黎看着他谦和的微笑,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她是无意间来到了当年来的寺庙中了,而眼前的青年则是当年那个在樱树下扫地的小僧侣。 她不禁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零。”他笑着说:“我叫零。” 这个名字让她失神片刻。 她说:“你好,零,我叫神黎。” 零为她置了房间和必要的物品休息,他看她脸色苍白,还时不时咳血,本来还要去离远一些的小村庄或镇里为她请大夫的,但是神黎笑着拒绝了:“不劳烦了,我这是老毛病,大夫来了也治不好。” 她与江华诞生于徨安之星,是千年来被那颗星球孕育生存的生命。 十年前,江华随着星球的生命枯竭死去后,她现在也只是靠仅存的阿尔塔纳结晶续命罢了。 之前还不明显,但随着体内阿尔塔纳结晶能量的消耗,再不补充的话,估计也快了。 但是现在连回去都办不到,一切医救手段对她来说也就都无济于事了。 到现在来,神黎也不急了。 只是有时候没事会想想,这次神威怎么这么久还没来带她回家。 将神黎安置好后,零又拿起扫帚说要去清理一下门前的落叶,他在渐亮的日光中笑道:“您可以安心在这里休息,休息多久都行,这座寺庙里现在除了我外,没有其他僧侣。” 神黎听后有些好奇:“为什么?” 确实,到现在来都没见到其他人,可是印象里这是一座香火不断的好寺庙啊。要不缘一当年也不会差一点来了这里。 闻言,零颇为落寞地笑了笑:“十年前这里发生了战乱,大家都离开这里了,而且战争的蔓延让大家都不太信太阳神了,所以信徒也越来越少了,现在基本没人会来这里祈福参拜。” 神黎问:“那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零一愣,随即温和地笑道:“因为如果就这么抛弃太阳神的话,那他一定会很伤心寂寞的,我要守在这座寺庙里,我相信他也会守护我们的。” 零说自己没有姓氏,自小就是战争的孤儿,若非以前的老住持捡了他,他就要饿死在外边了。 而老住持虔诚信奉太阳神,这间寺庙是他毕生的心血和所在的地方,在他去世后,零便想好好守住它。 抱着这个朴素心愿的零几年来一直只身一人打理着这座偌大而古旧的寺庙。 神黎看着他扫完了门前寺里的落叶后又开始挑水在石道和石像上洒水,午后时分,他拿着抹布,把参道、拜堂、乃至每一寸木板,都擦得干干净净的。 后寺从十几年前就种了许多樱树,现在正是樱花开始陆续凋零的时节,樱枝开始慢慢现出来,上边挂着零落的信笺,可惜都是褪了墨的字迹。 许是太过安静的关系,神黎身处后寺,却依旧能听到摆有太阳神佛像的拜堂里在午后传来隐隐约约敲木鱼的声音,伴随着零添上的香火,听起来,舒心得叫人昏昏欲睡。 长期奔波的神黎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休息,虽然身体的症状没多好转,但是精神和肢体上的劳累却舒缓了下来。 零也不赶她,甚至觉得她来了后有了时不时能聊天的对象而感到开心。 在这里休息两天的时间,就这样以缓慢的步调流逝着。 然而,尽管神黎说不要紧,零依旧为她的身体情况感到担忧。 第三天清晨,零拿着柱杖,戴着顶斗笠说要去隔壁镇上买些供奉的香火,顺便给神黎带些药。 神黎拗不过他,将身上的钱财也尽数给了他,让他带些止咳的药就够了。 “那就拜托您看家了,我明天就会回来的。”他抬着笠沿微笑道,其身影慢慢消失在了花枝零落的小道尽头。 当夜,神黎在屋里睡到半夜时,被一点诡异的动静惊醒——那是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起初她以为是零,但是神黎在他临走前特意让他不要赶夜路回来,如果他听话,那么应该是明天白天才回来。 这个时候有动静,估计是有人闯进了寺庙来吧。 于是,神黎只能在单衣上草草披上羽织就从被窝里爬起来,拿着油纸伞和日轮刀走去前寺察看。 结果她在大门前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从体形看应该是个小男孩,之所以说是应该,是因为他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辨认。 一头凌乱的漆黑长发将整颗头颅挡得七七八八的,染血的单衣包裹着身体,那孩子方才显然是用身体撞开了大门的,此时整个人虚弱地躺在了大门前,甚至一只木屐脱了脚,落在了门外的石阶上。 远远看去竟像一袋即将被人丢弃的垃圾。 他也还没失去意识,神黎走过去时,发现他浑身正打着颤。 他黑发下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门外,好似那小道深处有什么可怕的怪物正追着他砍一样。 神黎猜想这可能是个遇上了强盗的孩子,她走近他蹲下去将他抱起来:“你没事吧?” 她单手将他护在怀里,结果发现他身上虽多血,却并没有明显的伤口,可那副身躯却抖得很,连牙尖都在打颤,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吓得不轻,他身上的肌肤尽是刺冷的寒意。 神黎不禁将羽织脱下,给他从头到脚罩上了继续护进怀里后才将头探出门外去警惕地看了看,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神黎便将门外那只木屐给捡了进来后顺便关上了门。 可是她发现这是一只大人的木屐,她往怀里一看,那孩子身上的单衣也宽大得很,像是从哪儿随意扯来披上的。 神黎没想太多,她将怀中的孩子微微扶好,捧着他冰凉白皙的赤足给他套上那只木屐,然后才笑着说:“好了,没事了。” 而他自始自终也不出声,其身上的血也染脏了神黎的衣物。 神黎被这股血腥气呛到,咳了几声,这一咳又咳出血沫来。 她注视到对方黑发下的目光似是正灼灼盯着她嘴角的血看,以为他被吓到,便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抹去了。 黏了血而微卷的黑发垂落在脸颊边上,神黎伸手想要去撩开他的头发,但是他的目光在触及到她另一只手上的日轮刀后突然沸起了杀意来,与此同时,他的手化为尖利的肉刺向她的脖颈和胸膛袭来。 但是神黎在那之前就将他踹飞了,同时还拔刀砍断了他的双手。 火红的羽织像烟花的余烬,在空中扬起又落下。 他被神黎这一踹直接踹到了一棵樱树杆上,那棵樱树不堪重负倒了下来,压塌了院墙的一角。 “鬼?”神黎蹙了蹙眉,心情一下子就不悦了起来。 而他落在樱瓣纷乱的地上,似是不知所措又震惊。 神黎踩着木屐执着刀走近他时,能感觉到他黑发下惊惧且恐憎的目光。 这是一只虚弱至极的鬼。 神黎判断。 红褐的刀身闪着春夜里的寒光,但是她并没有立马杀他,而是平静淡漠道:“这里可没什么好吃的,滚远点,如果是饿了的话,往西一直走,那里几天前发生了一场战役,现在估计都是死尸,都没人管也没人埋,你可以去吃那里的,但是杀人吃活人的话,别怪我没提醒你,总会有人来找你算账的。” 闻言,他黑发下发出了如臼齿被咬碎般难听的声响,似是愤怒,又似不甘。 清冷的月光中,神黎在樱树下抬刀放在他的脖颈上时,能感觉到他明显呼吸一窒,下一秒,他的身影向刀的另一端飞蹿出去,顷刻间就消失在了院墙外。离开前,他好像看了她一眼,那黑发下,是隐隐腥红的冷光。 他跑了,神黎也不追。 因为以前战乱的关系,这附近现在除了她外压根没村庄也没人群,这个时候根本不怕被他撞上谁,最多让他跑去那战场的尸堆里罢了。 她并没有追杀这只鬼的必要。 神黎平静地收回了刀,拿着伞捡起了羽织,一边想着明天要怎么向零交代这棵倒塌的樱树和院墙。 最后她想,只能白天修补了。 于是,她换下了那袭沾血的单衣,又睡下了。 黎明将尽之时,外边是朦朦胧胧的光。 那是天际翻起的肚鱼白,不算强烈,一切都还处于黑夜的阴影中。 神黎就是在这个时候又听到了动静。 不过这次很轻微,显然是被刻意放轻了——神黎听到寺庙的门扉被轻轻打开又合上,不多时,有一抹纤瘦的人影踱着轻巧的步子从她门外经过。 那人似是在她门前停顿了一下,就这一下,让神黎敏锐地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她坐起身来伸手猛地打开门,外边那人也没有被她吓到,停在了原地。 神黎先是看到了沾血的草鞋和布褛,在往上看时,是一袭套在青年身上的染血的裟衣。 混着血腥气的衣物不如白天那般飘逸轻软了,上边的血结成了暗红的色块,刺目地占据一大片。 裟袈沉重地坠下来,带着黎明刺冷的寒意。 虽然身上狼狈,但是他头上的斗笠却依旧戴得稳当。 此时,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容皆被拢进了斗笠下的阴影里,神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不确定地唤了他一声:“零?” 与此同时,她掩唇轻轻咳了几声,嘴里也尽是血腥味。 院子的樱枝上有鸟雀被惊飞,在这之中,他也动了起来。 慢慢蹲下身的青年脸色有些苍白,他看着她,颇为虚弱地微笑道:“我没事,只是刚才回来路上,碰上了点事。” 他依旧温和的笑容里有安抚的意味,他伸手来攥住了她的掌心,然后拿手帕慢慢擦尽了她掌心上的血迹。 他语气温柔地说:“你继续睡吧。” 擦着擦着,他的指尖也沾上了她的血。 他却不甚在意,只是轻声道:“身体不好就该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缘一:“深藏功与名。”【bushi 嗯,还是提醒一下,某屑已经换号了,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7 章 捌柒 第87章 零没有听她的话,赶夜路提前回来了。 神黎问他时,他墨色的瞳孔注视着她,温和地笑道:“因为不放心想到你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就回来了。” “那你身上的血?”她又问。 他说他路上碰上了杀人的强盗,但是被好心人救了,没受什么伤,可是身上难免沾了血。 这个理由乍一听来没什么毛病。 神黎微微眯了眼。 他也不给她多问的时间,就提起手边的东西来给她看,那是几包药材。 黎明微弱的光慢慢从天边泻过来,浅浅地勾勒出远处的山廓。 斗笠下,零微弯着眸子说:“我给你带了点药回来。” 鸟雀的啼鸣依旧,其中是他温声安抚的话语。 片刻后,他就说要回房间去换衣服休息了。 神黎没有阻止他。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离开,久久没有言语。 清晨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打在青瓦上,顺着屋檐滚落。 这场雨势对这个季节来说,已经算挺大的了。 神黎醒来后打开门去看时,见院边的樱花被打得零零落落,碾在了湿润的泥土里。 午后时分,她终于忍不住起身去到了前寺,那里院墙边的樱树还倒在那,围墙的木屑混在坑坑洼洼的雨水里,与满地的樱瓣交织在一起。 可是,零没有来问她樱树和院墙的事。 应该说从黎明之后她就没见到他了。 今天是个阴灰的天,兴许是空气中的雨汽淡了香火的香气,但响了两个下午的木鱼声好似也被雨声冲得没了痕迹。 神黎再一次见到零已经是傍晚了—— 她是在拜堂里找到他的。 雨依旧在下,朦胧的雨幕被隔绝在屋瓦之外。 那里边没点烛灯,昏暗阴冷得很。 而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正安静地坐在佛像前。 门没有关,属于夜晚的影子已经悄悄爬进了拜堂的角落,太阳神的佛像沉默地立在尽头深处的黑暗中,看不清轮廓。 神黎安静地站在门外。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也没有出言打扰他。 可他好像已经察觉到她了。 束在脑后的黑发柔软地垂落在腰际,下一秒因转过来面对她而微微晃动着。 零清秀温雅的脸上挂上了温和的微笑。 是的,挂上。 神黎愿意用这个词来形容他转过来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在一瞬间所发生的变化。 那是一种十分熟练的把控。 仿佛演练过上千遍一样,他的微笑自然完美得叫人挑不出瑕疵。 但是却叫捕捉到那一瞬的神黎感到了一丝违和。 说不出哪里出了差错,对方温润的眸子借着还残留在拜堂里的微弱的天光,温和地注视她:“你的身体情况不是很好。” 他说:“应该多去躺着才好。” 神黎倚着门淡淡地笑:“还好,还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 同时,她的肚子饿得响了起来。 他一愣,随即了然地弯了眼睛:“抱歉,因为太累了所以睡了一整天,饿了吧,我现在去给你做饭。” 神黎想说不用,她可以自己做。 毕竟这两天,为了报答他收留的恩情,神黎一直是坚持让她来做饭。 但是不等她说,他就起身向厨房走去了。 神黎跟了上去。 临走前,她又看了拜堂一眼,随后走进去将神台上的烛火点上了。 因为这是零前两天会做的事。 而他今天忘了。 零的厨艺并不是很好,这是神黎跟他进了厨房后得出的结论。 她只得开始帮起忙来。 但相比于神黎对食物和做饭的热衷,零却显得兴致缺缺。 于是很快又变成了她掌勺,而他在旁边打下手。 零从黎明回来后脸色到现在还有些苍白,甚至气息都有些虚弱。 所以神黎连切菜都没让他切,自己拿着菜刀在那霍霍霍。 期间,切完其中一个萝卜后神黎一边拿起另一根萝卜,一边忍不住吹着口哨,花式地甩起刀来。 身后是零安静靠近的脚步声。 那菜刀在她扬起的手中飞速旋转着,许是转得太用力了又没握稳,那刀突然脱了手向后飞了出去。 下一秒,那刀叮的一声嵌进了身后的灶台上,神黎转身时,零正微微瞪圆了眼站在她身后,那刀好似擦着他的脖颈过去了,但好在没真的伤到,只是虚虚切断了他几缕鬓发。 神黎知他被吓到了,直说抱歉。 她还道:“抱歉,我昨天把刀磨利了些。” 他很快镇定了下来。 虽然面上依旧是微笑,但笑意显然淡了许多。 这样一来神黎也就不再玩菜刀了,老老实实地切起菜来。 而他也不再靠近她了,一直与她保持至少两米的距离。 神黎理解他的心情。 毕竟受到这样的惊吓,总归有点后怕。 以前寺庙人多,零是经常与他们一起吃饭的,所以这几天神黎与零也是一直在一起吃的,但是今天他难得和神黎分开吃了。 而他如往常一样只吃了一点,剩下的全给了神黎。 她也没说什么。 夜晚的雨比白天小了许多,但估计得下到半夜才会停。 大雨残留的水迹沿着瓦沿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夜里像随风而动的缥缈的珠帘一般。 外边是绵细的飘雨,神黎吃完饭后站在廊里看院里塌败的樱树时,散着黑发的青年执着一盏烛火走了过来。 神黎与他碰上了,不禁开始思考要怎么和他说那树和墙的事。 但是青年似乎并不对理由感兴趣,他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件事,说有空再修补吧。 然后他说:“不要在这吹风了,会着凉的。” 今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他的面容在深邃的夜色里像雕刻的瓷脸般,浸在了苍白的火光中。 他略带关怀的微笑,让神黎觉得她的身体好像比任何事物都来得重要。 于是神黎笑了笑,也就回屋了。 没多久,他还踱着步子给她送来了药。 青年嘴角嗜着笑,见到她坐在被褥里时微微别开了目光。 神黎安静地接过他递来的药,弯着眼睛朝他笑道:“谢谢。” 他一愣,微低下头,似是腼腆地笑了。 半夜的时候,神黎罕见发起了烧。 虽然有些难受,但是到了早上,烧就退得差不多了。 雨后便是天晴,之后的几天,香火又燃起来了,木鱼声也时不时会在拜堂里响起。 可是零的身影在白昼里消失了,如果不是她自己去找他的话,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 他要么是在拜堂里,要么就是在房间里,总之不会出现在日光之下。 除了这点之外,一切都很正常,他依旧是那般温和的形象,每天热心地为她熬药,温柔地关心她的身体,只是不是在白天罢了。 等到上次买来的药喝得差不多,零又会戴着斗笠拿着柱杖去为她买药了。 他开始昼伏夜出。 这是能形容他现在作息的最好的词。 尽管神黎让他不用买了,他也依旧坚持,而让他白天再回来,他也只是微笑着应下,但并没有听她的,总是夜半时分就回来了。 神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下有了个猜想。 药对她的症状并不起什么作用,相反,神黎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像更糟了,她开始每晚每晚地发烧,起初还会自己退去,但是到现在来,基本每天都是低烧状态。 零看出了这一点,十分担忧,这天傍晚又着装去给她拿药,神黎劝不动,就由着他去了。 这一晚他回来的很早,并将药熬好送来给她了。 烛台上明明灭灭的光拖长了他端坐在长廊上的影子,焰尾升腾起浅浅的白烟,他微笑的面容在夜色里苍白又缥缈。 神黎心想她已经好多天没见到这张脸在阳光下温柔微笑的样子了。 这些天,零的身上总是缠绕着药香和茴香,那是他点香火和为她熬药的结果。 但是这次神黎并没有立即喝药,她先是对他笑道:“过几天,我就离开,这些天总是麻烦你,非常抱歉,也很感谢。” 门外的青年愣了下,随即笑道:“不,再多留几天也没关系。” 他温润的眸子里盈着笑意,起身为她掩了掩被子,那袈裟上沾染着一点刺红的衣角,正在夜风里微微飘扬着。神黎便笑着说:“但是在离开前,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嗯?”他的喉咙深处发出疑惑的音节。 下一秒,一声瓷碗乍裂翻倒的脆响将他的声音尽数掩去,暗褐的药水洒了榻榻米和廊板几寸。 转瞬间,神黎已经欺身一脚踩住了他的双手,掐着他的脖颈将他猛地按倒在了冰凉的木廊上。 烛台晃动,蜡烛滚落在地,明灭的光在夜里拉扯出两叠交缠私语的人影。 其中,她问:“你是鬼吗?” 他的瞳孔一缩。 脚下属于年轻男性的手臂在刹那间鼓动着具备力量的青筋,但是被神黎稳稳地踩住了,挣扎不开的骨节在咯咯作响,在火光中模糊成了张牙舞爪的骸影。 神黎掐着他的脖颈,能感觉到他在被她压制后的喉咙发出了低低的嘶吼,但是神黎却游刃有余,掐着他脖颈的手还分出大拇指来,顶开了他的唇,卡住了他的犬齿。 尖利的獠牙似乎轻轻一咬就能划开她的指尖,但神黎另一只手上拿着烛台,将更尖利的铁杵对准了他的眼睛。 她低下头欺身凑近他苍白的脸,黑发垂落,扫在了他的耳廓上,与他散在了廓上的发丝交缠在一起。 神黎低声问:“零,已经死了吗?” 杵尖离他的瞳孔不到一厘米,生命受到威胁的压迫感使他漆黑的瞳孔在一瞬间剧烈地颤动起来,瞳仁也隐约像野兽般竖起。 他的气息顷刻间变得冰冷而颤栗。 而他的面容,像风化的岩石般,一点一点剥落出了狰狞的表情来。 但神黎却微眯着眼,用轻扬的语气笑着说:“再不说的话,我就刺烂你的眼睛哦~”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有点敏感。”【bushi 这是神黎和屑老板(没有)相爱但相杀的故事哈哈哈哈【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8 章 捌捌 第88章 尖锐的铁杵闪着属于火的光悬在那双剧烈颤动的瞳孔上方,神黎微眯着眼就要刺下,但是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了缘一挥刀砍来的惊悚画面。 神黎一惊,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缘一给杀了。 同一时间,眼帘中的那张脸滴上了几滴血。 她一愣,见对方伴着血滴落而渐渐露出了冰冷的笑容来,于是,她才知道,这血是从她鼻子流出来的。 而他还在用温柔的语气说:“你在发烧,还是休息的好。” 但是她仅仅失神一瞬,没有犹豫,手中的烛台也在这瞬间毫不留情地刺下了。 铁杵一下子刺穿了对方的眼睛,大脑,头颅,那张温和的脸刹那染满了血。 一瞬间,温和的表面从那张脸上破碎开来,神黎听到了臼齿被咬碎的声音。 他另一只还完好的眼睛褪去了墨色,显出猩红的色泽来,而里边翻滚着最为黑暗所有的情绪。 与此同时,她脚下踩着的手臂开始长出异物来,神黎后翻离开他,拿起了自己的伞和刀。 眼前的鬼站了起来,他的脸正在重构,将自己的伪装一点一点地剥落。 于是,神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黑发微卷的长发,苍□□致的五官,以及那双她厌恶至极的透红的瞳孔: ——“鬼舞辻无惨!” 神黎近乎冰冷厌烦道:“又是你!” 他如野兽般的眼眸愤怒地瞪着她,下一秒,肉块与长鞭一起袭来,神黎跑了起来,在挥刀将他所有的能作为武器的肌肉砍断后,她矮身挥着日轮刀,用尽力气在他紧缩的瞳孔中砍上了他的脖颈。 锵的一声—— 她微微瞪大眼看着手中的日轮刀因承受不住她挥出去的力气而在他的脖颈处断裂了。 但她没有停下攻击,当即抬脚就将他给重重踹了出去。 他飞了出去,其在地上翻滚的身体因受不住剧烈的摩擦而在期间断了好几块肢体,神黎握着剩下半刃的刀,在他还没稳住身体前就飞速跑了上去。 但是,剧烈的疼痛蓦然袭卷了她的身体。 熟悉的失重感袭来,她飞奔出去的身体在一瞬间也没稳住,重重地滚在了地上。 喉间突然不断涌出血来,一片鲜红染花了视野,她微微瞪大眼,胸膛处窒息般的感觉不断翻滚,喘不过一丝气来。 在那片染红的血月中,她好像看见了岩胜的身影,她呼吸一窒,拼命挣扎着爬起来。 她用尽力气朝那个影子喊:“快走!岩……” 但是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那张与缘一相似的面容上,是六只鎏金的瞳孔。 她瞳孔一缩。 刹那间,一切都明晰起来。 身体一瞬间失了力气,如坠了千斤般再也爬不起来了,天旋地转间,她看见他如记忆中的那个雪天傍晚一般,迈着优雅轻巧的步子,但却拿着刀朝她走来了。 与此同时,她的意识慢慢涣散起来,染血的眼帘中是逐渐暗下去的叠影。 她朝他伸出手去。 下一秒,世界彻底陷入一片静谧的黑暗。 ——“珠世那女人叛变了,得有鬼来填补这个空缺,正好我想创造十二个强大的鬼。” 虚无的黑暗中,传来了嘶哑冰冷的低语。 她听得心烦,缓缓睁开眼时,眼帘中是自上而下滴落的血。 一只苍白骨削的手横在上方,如野兽般尖利的指尖滴着血,都送她嘴里来了。 嘴里是熟悉的铁锈味,但是咽下时喉咙如灼烧般痛楚,与此同时,身体里好似有燎舌的烈焰在翻滚炙烤着。 她呸呸两声吐掉了,然后难以忍受地抬手将那只手挥开了。 好难吃。 她想说。 身边立马传来了衣物摩擦时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下意识去摸身边,试图摸到……嗯,不知道什么。 她有些恍惚,细细一思,脑中却是白晃晃的一片。 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好在最后她摸到了一把油纸伞,这让她空落落的心踏实了下来,于是她淡定地转头看去,就见身边正坐着一个一头微卷长发的年轻男人。 对方的长发被束在脑后,其漆黑的色泽与苍白到可以说是惨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廊外是同样惨白的月光,映在他身上十分瘆得慌,她简单地判断了一下当前的环境和情况,然后朝那人眨了眨眼,问:“你是谁?” 那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梅红色的眼睛,可惜的是此时好像有些不快地微眯了起来,眼底皆是冰冷的光,连着那副精致的五官也冷硬了起来。 他不说,她也不追问。 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体的无力与不适,她眯了眯眼,说:“我饿了。” “……” 片刻后,也不知他哪掏来的,竟扔给她一只血淋淋的手。 她一看,面无表情地抬起头,说:“我想吃的是米饭,面,手抓饼,鸡腿,而不是这个。” 虽然她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却对食物的名字都记得很清楚。 可是那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底慢慢有了冷洌的暗流。 他向她伸出手来,那是一只指甲尖长的手,但她一点也不怂,冷冷地看了回去。 这一瞬,她心底里涌起了想要一拳砸烂他脑袋的冲动。 他的手在她面前停住了,他不紧不慢地道了句:“真是怪物。” 她瞪着他。 干嘛呀,不给就不给,还骂人? 片刻后他轻轻笑了,但那可不是温柔的弧度,而是掺杂着阴森与不屑的冷笑。 然后,他去厨房拿了根红萝卜扔给她。 她也不挑,啃着红萝卜,心想,好小气啊这人。 不过能给她食物吃,应该不是什么坏人。果不其然,那人说他是个大夫,而她是这间寺庙的巫女,因为她最近身体不适,所以上门来长期医治。 可惜的是她发了场高烧,烧坏脑子了。 她觉得他在敷衍糊弄她。 但她还是问:“是吗?那我叫什么名字?” 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零。” 从他的话中她知道,她是个孤儿,自小被这里的老住持捡了,早些年老住持去世了,她就一直呆在寺庙里了。 反正她什么也记不得了,也就不追究太多了。 同时,她觉得自己快死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病得重,每天都会咳血,基本上每天都躺在床上。 但是大夫说,他会医好她。 但他所谓的医治就是每天给她喝药,那药好苦,但好在她房间里有糖,她每次喝完后都会偷偷吃。 她的大夫很冷漠,既不鼓励她也不安慰她,颇有种她是死是活都没什么关系的感觉。 而且他每次给她喝完药后就会死盯着她,好像在观察她的反应。 结果,她咳血,他冷着脸。 她朝他安抚地微笑,他也冷着脸。 不管她是什么反应,他都冷着脸很不悦的样子。 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病情没有好转,日况愈下。 其实,她也觉得他医不好她,因为她的身体状况真的越来越糟。 她不记得他了,但是看他那么尽心医治她,她觉得就算没医好也不怪他。 有一天,她问:“你为什么这么尽心医治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月光下,他的眼眸像两颗剔透的琉璃珠,中间嵌着最为冰冷的目光。 大夫说过她是巫女,可是她发现自己把供奉神明的礼节都忘光了,也忍受不了每天都坐在佛堂前的日子。 但按他来说,她应该是很信奉太阳神的信徒才对。 要不然也不会几年都一个人呆在这里。 可是她很怕太阳啊。 很多时候,她都躲在屋子里,特别是白天的时候。 大夫不会包她的吃食,但厨房总是有食物,所以她总是饿了才会不得以撑伞避着光跑到厨房去自己弄吃的。 寺庙很破,真的很破。 很多建筑都不知为什么被砸坏了,她看得心嘘,总想着什么时候能尽力修一修。 有一天午后,天地间飘着雨,灰蒙蒙一片,没什么日光,她看院里的一棵樱树榻了,就撑着伞跑到那里去。 本来只是象征性抱一下的,结果她手一抬,那棵树竟然就被她抱起来了。 她无比惊讶于自己这副快不行的身体竟然还能抬动一棵树。 难不成她真的是怪物?? 她惊异之余,把它放好了,然后去捡那些零零落落掉在地上的樱枝,待到怀里都捧不下了,她抬眼一看,就见大夫正站在寺庙中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看着她。 她一愣,想朝他挥手打招呼,奈何撑着伞又捧着满怀的樱枝,只能站在那朝他笑。 身上是微凉的湿意,发间沾着寥落的樱瓣,而他站在里面看着她,那如梅花红的眼球是如野兽般的竖瞳。 他的目光十分阴郁,似是在阴影中剥离出了非人的憎恨来。 然后他又说:“我会医好你的。” 她觉得他才更该医一医。 因为他比她还怕日光。 她基本上晚上才能看到他,他总是只在夜里出门。 白天也只会偶尔在最阴暗的地方才能看见他的身影。 他就像潜伏于黑夜的生物一样,日光下仿佛不能生存,黄昏与黎明就是他的囚牢。 她其实也更适应黑夜,但是相比大夫,她总喜欢拨开囚牢闯进白昼里。 对此,大夫总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她。 他的目光总是那般阴冷,她习惯了。 后来,她知道了他这种阴冷感不是没有缘由的—— 有天晚上,她无意间撞见大夫在吃东西。 可是他与她的吃不一样,她看见艳红的血从寺庙深处蜿蜒出来,流到了门边,那黏稠的液体渗过木板的缝隙,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滴滴答答滴落的水声。 可惜那不是水。 暮春夜里,空气中是潮湿的水汽和浓稠的铁锈味。 她被激得喉咙也涌出了一股腥甜气来,隐约中,看到那深处的黑暗中是一团血色的肉块,还有断裂的指节。 蓦地,她想起了她房间里的木板上有一块深褐色的水迹,怎么擦也擦不掉。 大夫很快也发现了她的存在,他在黑暗中转过身来,眸光凛冽地盯着她。 她能很清晰地看见他那对尖锐非人的獠牙,黑暗中,他的嘴角是艳色的血,同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样红。 意外的,她却一点也不惊讶。 但她有一点害怕。 她害怕于对这样的场面无动于衷的自己。 明明周围没有窗,可是却好似有风吹过了她的背脊和脖颈,同时,有如电流般刺激又麻麻的感觉刺激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隐隐有些兴奋。 因为她感觉到了杀意。 ——他想要杀了她。 不知为何,她在那一瞬间这样精确地判断着。 而她也想要杀了他。但是正如他说他会医好她一样,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动手。 他只是狠狠地盯着她,那如琉璃般剔透的眼瞳好似在眼底渗出了血来,将最后一片透亮的光也掩盖了。 看着看着,就像一汪搅浊了的涡流,正企图将她卷入其中吞噬掉。 但她平静地离开了,甚至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没有过问大夫过这件事。 自那以后,她再没有撞见他吃人,寺里也再无血腥气。但她知道了,大夫不是人。 她可能也不是。 好在她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大夫这样的情况让她想要离开。 但她想了下,明明寺庙是她的,为什么得她离开。 于是她下逐客令,可是这会大夫就和没听到一样,继续住在寺里,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觉得大夫有一颗要坚持医好她的仁心。 好吧,他不走,那就她走吧。 可是大夫也不让她走,甚至不让她出去。 不过她现在病得重,也走不远就是了。 他越不让她走,她就越喜欢走,可是每次都会被他提回去,那些天,她看到外边时不时有一些人在徘徊。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同时,她发现大夫的脸色总是很不好,他几乎没有笑过,有也是那种似笑非笑充满嘲讽与冷意的弧度,有时眼神像冷血的蛇一样,让人看了瘆得很。 这世上好像没有能让他开心的事物,她几乎没见过他温柔或轻快的表情。 他的表情总是很阴郁,还有隐约的焦躁。 她以为他是焦虑于她的病情。 于是,有一天傍晚,她见他正在拜堂里,就走过去,倚着摆放贡品的神台,将几颗糖给了他。 她自己则是毫无虔诚心地拿起了台上快要干瘪的青果吃。 “给你。”安静的拜堂里,她站在佛像前,弯着眼睛朝他笑着说:“谢谢你医治我啊,辛苦了,这是我身上最后几颗糖了,都给你。” “……” 苍白的掌心里盛着几颗糖果,对方低头看了半响后,将它们拢进了拳里。 他依旧没一点好脸色,她甚至看得出他一点都不喜欢糖。 但也许是不想和她说太多,他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就把这些糖收下了。 傍晚时,他又出门了。 起初他不会和她说他要去干嘛,但是自从她喜欢跑路后,他要出门时总会说是要去给她带药。 于是她就不跑了。 樱花落在石阶上,门外是他踏着霞色的步履。 而她就站在门边,拢着袖子,淋了满头的花瓣,对他笑着说:“那我等你回来啊。” 大夫生得很漂亮,但是他的面色也总是很苍白,看上去也很瘦削虚弱。 有时她都不知道是他俩是谁比较弱不禁风。 所以,有时候她憋得慌,又想出门,也会对他说:“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保护你。”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嗤笑一声,那笑声里饱含不屑与讥讽。 但是他又会说:“我会医好你。” 她觉得他永远都医不好她。 她很清楚自己是个将逝之人了。 但不得不说,他这句话是她没有真正跑远的理由。 她和大夫以这样诡异的相处模式过了半个月后,有一天夜里,寺里来了一位客人,叫黑死牟。 那是个晴朗的月夜,她白天在屋里太闷了,晚上喝完药后就坐在樱树上看风景。 他就是这个时候推门而入的。 她不认识他,但猜想他也许是大夫的客人,樱花飘零,微掩了那人抬起来看她的面容。 但是她依旧瞅到了对方有着一袭柔软的长发和飘逸挺拔的身姿。 她大大咧咧地坐在树上,一边晃着腿一边转着伞,朝他笑着打招呼说: “哟,晚上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开机重启。”【bushi 这大概会成为神黎的一段黑历史吧哈哈哈 论失忆后被不同的鬼“捡”了的区别 屑老板:“为什么还不变鬼?!”【bushi 阿尔塔那:“你尽管放血,能变鬼算我输。”【bushi 药确实有问题,大家好聪明哈哈哈哈哈哈哈,起初屑老板想毒死神黎,结果发现毒不死,就发发烧,然后嘛,哈哈哈哈哈哈哈神黎确实有变鬼的迹象,但是顶多失个忆,就是一直变不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9 章 捌玖 第89章 手中旋着的伞卡到了樱枝树梢,一时间没拿稳,便同那旖旎着飘转落下的樱花一起,落在了地上。 层层掩掩的绯瓣掩住了她的视野,她拔开那些樱枝,正巧对方弯身将那咕噜咕噜转着的油纸伞捡了起来,安静地递来给她。 她便笑得更甚了:“谢谢你啊。” 黑死牟是个长相怪异的人,他骨相姣好的脸上有六只鎏金色的眼睛,额角和脖颈上还爬着诡谲的斑纹,结合在一起乍一看去时很吓人,但如果不看他的脸的话,他的身姿却总是很挺拔优雅,像哪家出走的贵公子一样。 而且,他是个温柔的人……不,他好像也不是人。 他的作息与大夫相似,昼伏夜出,但是相比基本不理她的大夫,黑死牟很多时候,总会陪在她身边。 可惜的是他向来沉默,都不怎么和她多说话,他与她共处一室时,时常自己端坐在一边安静地擦着他腰间的刀。 有时也不知道哪里捣鼓来的茶叶,他会在午后给她煮茶喝。 顺带还会买菓子、柿饼给她。 黑死牟待她很好。 总会买很多很多吃的给她,他来了以后她的伙食就不愁了,每天都吃得很饱。 她见他小吃里买给她最多的就是糖,但是她也不是很爱吃糖的人啊,她就问他说:“你喜欢吃糖吗?” 他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喜欢。” 这就难怪了。 因为人总喜欢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安利给别人。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黑死牟不是人来着。 但是他真的很温柔。 有一天傍晚,又开始下雨了。 起初她没注意,但是再晚一些的时候,她发现寺庙里的某一处屋瓦上漏了雨,就想撑伞爬上去修。 但是黑死牟不让,似是怕她不听劝,他就低声说他去。 可是那上面正飘着小雨,她就拿一顶斗笠,在走廊上踮脚给他系上了,还给他打了个娇俏的蝴蝶结。 难以想象黑死牟会做这种事,但是他真的爬上去修了。 在他修补那处漏雨的屋瓦时,她则是撑着伞站在院子里看。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黑夜里,他蓬松柔软的长发在飘雨的夜风中纷扬,他站在屋檐上,被雨打湿的身形瘦削又单薄,可是他见她站在院子里抬头瞅他,安静了一会才敲起了锤子,一边淡淡说:“你应该进屋去。” 所以等他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廊上。 虽然戴了斗笠,但是他身上还是湿得差不多了。 她见他站在廊下一脸面无表情,那六只眼睛是很纯粹的颜色,什么都倒映不出来。 她也许是个本性恶劣的人吧,当下兴致一来,就想逗弄他。 于是她合上伞,在他走上廊前,就抬伞用伞尖挑着他的笠沿,一下子将他的斗笠挑掉了。竹编的斗笠挣脱了结绳,落在了飘着雨的院子里,轻轻地转上两圈,他高束的暗红长发在朦胧的雨帘中被渲染成了漆黑的色泽。 她隔着屋檐落下的雨帘,弯着眼睛朝他狡黠地笑。 但他也不恼,只是在片刻后捡起了那顶斗笠,然后越过雨帘走了上来,安静地去擦拭头发去了。 她就觉得无趣了。 黑死牟好像永远都不会生气一样。 会这么逗弄他,也许是因为养病的日子太无聊了。 最无聊的时候,她会去一张一张看那最大的一棵樱树上挂着的信笺。 上边的字迹很多都淡了,但是她无意间看到上边有些张信笺的心愿写着想去看海,而最下边的署名是「零」。 她一下子就悟然了。 这是她的愿望。 她失忆前的愿望。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去没去看过。 于是,她扯下了那张信笺,跑去大夫面前笑着说:“我想去看海,你能陪我去吗?” 也许是怕他拒绝,她赶在他出声前,又笑着说:“我可能就要死了,就当完成我的心愿呗。” 但是大夫明显不买她的帐,他瞥了她笑得明媚的脸一眼后,眸中的神色阴晦不明:“你看起来,不像是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样子。” “是吗?”她继续笑道:“我只是觉得死亡没什么好怕的,可能是因为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闻言,他的瞳孔好似玻璃般一点一点地碎裂开来了,那里边翻涌着最阴暗的雾。 但他什么好没说,只是推开她,阴着脸走了。 她也不失落,就跑去问黑死牟。 果不其然,黑死牟说:“好。” 但不是现在。 他说。 她理解地点了点头。 她一直觉得大夫和黑死牟好像在躲避着什么,那种好像生命受到威胁的颤栗感时不时会萦绕在他们之间。 有时,她也会有这种感觉。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总会浮现出一个穿着一袭火红羽织扬着刀的身影。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知道,阴暗的月色里,唯有两抹飘扬的太阳花札耳饰清晰可见。 但是她并不觉得害怕,反倒有了淡淡的安心感。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没有源头。 毕竟她现在的处境很微妙,算不上安全。 说不定有一天就被吃了。于是,有一次她就问黑死牟,说:“你也是吃人的吗?” 他擦刀的动作顿了下,没有回答她。 但是她也一点都不怕,还颇为轻挑地笑了:“那你会吃了我吗?” 他依旧没有说话。 她也就不问了。 其实,她一直觉得黑死牟是认识以前的她的,但她怎么问他都不说。 他就像个哑巴,也从来不叫她的名字。 但是他很经常问她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里有个名字经常被提及: “那你记得缘一吗?” “你还记得缘一吗?” “你真的不记得缘一了吗?” 任她回答多少遍不记得或摇多少次头,他都会孜孜不倦地问她。 只有在这件事情上,他会显得异常执着,而每天说起「缘一」这个字眼时,她都发现他无论是肢体还是言语,都会变得异常僵硬,然后才像吐出什么刺喉的刃骨吐出来般,艰难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于是她问他:“他是很重要的人吗?我是不是要努力记起他才行?” 起初他摇了摇头,但后来他又点了点头。 她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与此同时,她发现越来越多人在这座寺庙周围徘徊了。 看衣着打扮,是附近的村民。 但她一探出门去看,他们就彼此交换着眼神跑得远远的。 她不明所以的同时,日子也在不急不缓地过,她发现大夫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是那种虚弱感已经不见踪影了。 同时,他眼中的温度也愈发冰冷。 那是傲慢,是不屑,是讥讽……是种种与温和沾不上边的从黑暗中发酵出来的产物。 但相比他,她的身体却更糟了。 后面她基本上是卧床了,但常时间这样,也实在憋得慌。 无聊时,她让黑死牟讲故事给她听。 但黑死牟不讲故事——他念俳句和和歌给她听,几乎是信手拈来。 她愈发觉得黑死牟是个贵族。 但是俳句和歌这种风雅的东西她可听不懂,越听越困,索性不听他讲了。 期间,她见他低头来看她时额角上的斑纹像火焰一般,恍惚地觉得好像有在哪见过相似的。 有一瞬,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那额角的斑纹艳艳燃烧起来的画面。 她惊艳地愣住了,觉得很漂亮。 她觉得这一定是她失忆前见过的特别的印迹,但黑死牟说这并非什么祥兆,因为他说有这斑纹的人活不过二十五岁。 闻言,她惊讶地问他:“那你也活不过吗?” 他淡然地回答她:“我可以。” 她就打趣地笑了:“本来还想说不要太伤心,我可以陪你一起死呢。” 他一愣,半晌后才说:“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 他这样说并不能让她产生什么希望,因为她本身也不怕死亡就是了。 但是总归是安慰到她了。 可是,某个午后的小憇,她做了一个空白的梦。 梦中白茫茫的一片,脚下的柔软之物分不清是白色的花海还是安静的雪絮。 但是隐约见上边落下了浅浅的脚印,一直蜿蜒着向前,通向那朦胧的彼岸。 她踩着那脚印跟着走,走着走着,就见模糊的那端有人出现在了那里。 是十分明媚的色彩,但是她看不清。 她被这个梦惊醒了,醒来时心里空茫茫的一片。 午后明媚的日光从浅薄的窗纸漏进来,在她苍白的指尖蹁跹。 屋里闪着尘埃的光屑,在昏暗的和室里闪闪发亮。 无端觉得冷,她微眯着眼,突然很想去寻那梦中唯一亮眼的色彩。 那是在阳光下明媚艳丽的橘,以及如海般波光清亮的蓝。 于是,她爬起来,拉开门,赤着脚,小心翼翼踩在了走廊外的日光下。 太阳真是很可怕的东西呢。 片刻后,她坐在走廊上浅笑着想。 从之前醒来后,第一次真正融于阳光下了。 她觉得身上的肌肤被它刺得很痛,眼睛也眩晕得快睁不开来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就要在这温暖的阳光中睡去了。 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后悔。 因为她觉得,那在阳光下片片凋零的樱花载着光旖旎的弧度很漂亮,天空蓝得像她梦中的眼睛。 偶然撇头见到不远处偏屋里的人时,她一愣,随即朝他微笑。 然后,没有然后。 因为她被黑死牟拖进了屋里。 傍晚开始,她发起了高烧。 但奇怪的是,黑死牟和大夫都不在。 不过有人来到了这里,是位黑发黑眼的漂亮女性和一位青年。 他们在偌大的寺庙里看到她时都十分惊讶。 漂亮的女性叫千音,她说,一个月前他们重创了鬼的始祖,趁着他虚弱的空档也一直在追杀他。 最近半个月来,远一些的村落有人接连失踪,他们怀疑是吃人的恶鬼所为,所以寻着蛛丝马迹追了过来,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间寺庙。 他们一说,她猜想他们说的可能是黑死牟和大夫了。 但是他们又说,村民们都以为吃了人的是这间神社里名为「零」的神职者。 闻言,她差点垂死病中惊坐起。 ——她知道自己背了黑锅了。 但是她很坦白地说:“我就是零,我没吃过人。” 他们都更惊讶地看着她。 青年说:“说什么呢,神黎小姐,你当然不会吃人,不对,重点是你的名字是神黎啊。” 她恍惚地眨了眨眼,没有力气去问了。 因为她已经烧得眼前都模糊了起来。 那位女性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似是叹了口气,淡淡地道了句:“原来如此,你的身体状况快不行了……” 语毕,千音小姐让身边的青年去前寺把风。 而她也终于迷糊地挤出了一句来问:“我们认识吗?” “当然。”千音小姐说:“我们不是初次见面了。” 她温和的声音如隔世一般:“早在另一个世界,我们就见过了……” “……”她听得不真切,也听得一头雾水。 但是千音小姐不再多说什么了,她的手轻轻探上了她的额头,说:“对不起,一直没能和你道这声歉,我的能力是操控记忆,所以一个月前你才没认出我不是吗?之前也是,让你失忆了真的非常抱歉。” 语毕,她好像在她腕上戴上了什么东西。 她觉得千音小姐抚过她的额头后,她的意识就更加昏沉起来,甚至有些抓不住了。 她感觉自己快要睡过去了。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那青年的惨叫。 千音小姐整个人瞬间紧绷起来,她说了一句话,但是下一秒,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眼帘里千音小姐模糊的身影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地上的声音,她房间的烛台被打翻,鼻尖弥漫着火油的气味,有刺目灼热的燎舌开始沿着周围的东西燃烧起来。 隐约间,她还听到寺庙外有了嘈杂起伏的声音。 天空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夜暮降临,走廊外漆黑的苍穹上有星星点点的光划过,由远及近地射来——那是燃着火星的羽箭。 它们像划破黑夜的流星,一支一支重重射在了寺庙古旧的屋梁木板上。 “恶鬼!” 她听到愤慨的声音地喊。 “烧死里面那个巫女!!” 她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村民认为是她吃了人,现在来讨伐她了。 火势很快就大了起来,樱树,参道边的神龛,破碎的青瓦……所见之处皆是灼灼的烈焰与直冲天际的黑烟。 在这之中,有轻巧的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是大夫,他站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她,好像一点都不想管她的死活。 他的手上是正在滴落的血。 而他的表情冰冷得可怕,她从没见过他这么冷的表情。 他问她:“你不怕死吗?” 他的吐息也很冰冷,若非她正发着高烧,估计会被他冻住。 但是这句话说出来后,他的表情又变了,那是一张平静又冷漠的面孔。 ——“你快要死了。” 他说。 那双梅红色的眼眸中似是闪过了一丝诡谲的笑意。 她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她轻轻握了握手上的伞。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他又哑声说:“很难受吧……” 她觉得他正在笑,但是烧得连视网膜都模糊起来,她已经看不清任何事物了。 屋内是慢慢舔蚀着她羽织的燎舌,外边的世界兵荒马乱,他们间却是诡异的宁静。 一片呛人的火药味中蔓延着混乱与窒息,夜晚的天空没有细碎的星星,也没有月亮,满世界灼目的火光将天空熏成了诡谲的暗红色。 他好似蹲下身来,伸手来为她温柔地擦拭掉了嘴角的血,连带着在耳边低语的声音都变得温柔起来:“你快死了……” 她感觉到对方冰凉的手放在了她的脖颈上摩挲着她的动脉。 她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她笑了笑,轻轻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他微凉的手:“不会的……” 她突然想起自己可是太阳神的信徒,便继续说:“太阳神会保佑我的……” 他摩挲着她脖颈的手一顿,随即,嘲弄的嗤笑响了起来:“你今天可是差点死在太阳下了……” 她很确定他在笑了:“祈祷神明有用的话……” 她用尽力气攥住了自己手中的伞和他尖锐的指尖。 “不会的……”她笑着说。 大火中,樱花枯萎,圣水枯竭,神佛燃尽。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千音小姐最后一句话说—— “能保护我的人,来了……” 迷糊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谁握着她的手。 空白的梦境里,有温柔的女声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渐渐重叠: 「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烧得糊涂了,她原来想说的话不禁换成了别的:“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到时,陪我……」 “到时,陪我一起去看樱花吧,还有海……”她轻声笑道:“……好吗?” ——“……”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了。 未尽的言语,是心底里浮现出的一个名字: ——「……」 她的意识终于像溺水的人一样沉了下去。 恍惚间,那名为人间的水面上,传来了缥缈的声音: “……好。” ——「……好。」 其中,也倒映出了橘发飘扬、蓝眸凛冽的少年人挡在她身前重挥出去的拳头,以及他杀气沸腾的清澈声线: ——“谁准你,在我之前杀了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差点嗝屁。”【bushi 于是,屑老板又被赶到的神威狠狠揍了一拳哈哈哈哈哈哈,请自行想象是多么惨烈的画面哈哈哈哈哈哈 战国时代结束了哈哈哈哈哈哈 这两章,以「零」的日记,作为章节名,纯粹就是写失忆的神黎与鬼的故事。 「零」这个名字代表最初,也代表开始,神黎和屑老板、一哥之间就是个轮回的故事! 但是现在神黎与屑老板的孽缘终于结束了哈哈哈哈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0 章 玖拾 第90章 「江华,你在干什么?」 天空低灰,细碎的光凿破云隙从云端之上落下来,皆被神黎挡在了油纸伞外。 还不算久远的记忆里,她站在伞下的阴翳中,困惑地看着江华蹲在什么都没有的院角边忙活。 院墙高竖,灰黄的水泥上爬着常年被雨水侵蚀的裂缝,泛着淡淡的潮意,隐约见一点苔绿。 难得无雨的老旧光景中,橘发蓝眸的女性轻翻着面前潮湿的泥土说:「我在种花。」 有一个撑着伞的小男孩从屋里欢快地跑出来,见到神黎后就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合上了自己的伞,甩着橘辫擅自跑进了神黎伞下来抱住她,然后才眨巴着一双蓝眼睛去看自己的母亲。 江华手下的动作没停,对他们笑道:「这是徨安星上很古老的花种,我很喜欢呢,所以我几年前离开的时候拿了些,就想试试能不能在这里种活,如果能生长起来的话,这片院子、这片土地就会开满那种花,到时候,神乐出生就能看见了,作为礼物送给刚来到世上的她再适合不过。」 语毕,她微抚了一下自己半隆的腹部,对神黎笑道:「我记得神黎你也很喜欢花不是吗?」 她一愣,害羞地笑了。 抱着她的神威也晃着呆毛,眼睛亮得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朝江华撒娇道:「那我也要种。」 江华便笑着给了他一些种子,那孩子就如同捧了最好的糖果一样,将它们尽数捧到了神黎的眼前:「姐姐陪我一起种吧,我们一起养!」 「可能不太容易。」 但是,她十分煞风景地说:「烙阳这里的天气这么糟糕,花这种生命那么脆弱……」 小时候他们住的地方——因大战而变成废墟的星球,终年下着连绵不绝的雨。 没有花也没有树,远处的山岩是最原始的秃黄色,泥瓦褐木筑成的建筑构出百年如一的灰败街景。 那是一个适合惧阳的夜兔生活的星球,是继即将枯竭的徨安星后,另一个属于夜兔的故乡。 但是,它有个与之不符的、热烈的名字——烙阳。 而不管是徨安还是烙阳,花朵都很难生存。 于是,她又想起了那朵曾经在窗台凋谢枯萎的花。 小时的神威很相信她的话,乍一听她那么说,失望得连呆毛都耷拉了下去。 江华注视着自己失望的孩子,却只是轻轻地笑了:「是的,或许真的不容易吧。」 「但是……」她拍干净了自己的手,去轻抚神黎和神威的脸:「再脆弱的生命,只要能悉心浇灌,用心保护,全力去拯救,总有一天,就会蓬勃惊艳地绽放的……」 屋里隐约传来了男人喊吃饭的声音,其中,江华将神黎和神威一同微笑着抱进了怀里:「对于我来说,你们就是这样的花啊。」 温柔的言语朦胧了过去的画面,愣神间,连那个拥抱都显得不真实了起来。神黎怅然若失地闭上眼,尽力去感受记忆里属于那个人的温度。 虚无的黑暗中,她的意识像在轻飘飘地漫游,一切都那般模糊,唯有神威带着懵懂笑意的声音依旧清晰: 「那你们,也是我要努力保护浇灌的花。」 于是,缥缈的画面瞬间恢复了明艳的色彩,那个柔软的怀抱也带着远隔时光的馨香与温度,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感觉到没有实感的身体像注入了潺潺的水流般瞬间有了重量,飘浮的意识也顷刻有了落脚的点。 有温热的暖流,像喷薄而出的泉水,流经枯竭的地表裂缝,滑过了她僵硬疲软的肌肉经脉和麻木停顿的血管神经,源源不断地充盈着她坠入黑暗的生命。 恍神间,神黎听到了来自远古的、神秘的歌谣。 她知道,那是滋润着她即将枯竭的生命的——母亲「徨安」的声音。 其中,夹杂着她自己逐渐清晰的心跳和自经脉血管处鼓动的脉搏,以及谁宛若隔世的声音: “神黎……” “神黎……” 她听到有谁在唤她。 随着听觉恢复的感官中,意识也被一股从黑暗中延展而来的力量霸道地往上推,即将冲破最漆黑的水面。 有谁背着她,又将她放下来拥在了臂弯里。 下一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落在她的脸上,像记忆里那浇洒花种的水,在灰郁的空气中闪着细碎盈亮的光。 于是,黑暗刹那被记忆中绽放的花替代,雪白的花絮开始自脚下一朵朵地展开,天空间瞬构出了一片白茫茫的花海,黑夜顷刻被占据,有风拥促着她往前走,那花海的边缘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但是藤枝与雪白的花仍在绽放,于前方的深渊上空慢慢架构出了一座花桥,安静地延伸至那满片白花的彼岸,那里,是江华含笑注视着她的身影。 她正撑着伞,懒懒地抽着烟,其面容与姿态依旧是记忆深处里最温柔美丽的模样。 “要过来陪我了吗?” 她温柔的声音,乘着风,踏着桥,传到了神黎的耳边。 轻轻搭在了彼端的花桥在微风中安静地等待,有花瓣摇曳,似是在邀请催促着她赶紧通过。 神黎注视着江华的面容,微笑着慢慢踏上了那座桥。 但是江华却开始微笑着后退,神黎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等下……” 下一秒,她被什么东西狠狠握住了手从桥上拉了下来。 往后一看,那是一只缠着绷带的手。 “神黎。” 手的主人轻声叫她的名字。 花瓣飘扬的风中,有浅色的斗篷被风鼓起,那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说: “不准过去。” 于是,花桥于深渊上空开始消散撤去。 而江华的身影也似在远去:“看样子,有人还不希望你来陪我呢,他还需要你,所以你还不到来这里陪我的时候,快点回去吧,神黎。” 她微笑着说:“去找回家的路,别害怕,别迷茫。” 顷刻间,风扬起满目的花瓣,迷乱了眼。 待再次睁开眼时,她看到了堪比太阳的白亮的光,可惜那并不是灼热的温度。 其中,有个熟悉的人影逆着光投下影子来。 模糊的视野中,是她被一只缠着绷带的手握住的指尖,以及对方那一头披散开来的绯橘的发…… ——像极了记忆开端的光景。 她一阵恍惚,下意识出声道:“我还活着?” 涣散的瞳孔开始聚焦,拥着她的臂弯有一瞬的收紧。 下一秒,有鲜红的液体滴落在了她的眉眼间,她一惊,与此同时,白亮的光终于偏移,逆着光的人影慢慢显露出了一张额角渗血的脸。 潺潺的血在那张白皙而清秀的脸上蜿蜒着流过眉睫,淌进眼睛,又划过脸颊,顺着轮廓在下巴处滴落,染红了衣襟,惊醒了神黎。 但是那人却睁着一双干净澄澈的蓝眸,明快地笑了起来:“当然还活着,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在别人手上的~” ——是神威。 神黎顷刻间就清醒了,但是她没来得及思考和回顾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就反过来狠狠地攥住了他的指尖,神情冰冷道:“谁打的你?” ——她要打回去。 她正想这么说。 “这么精神,看样子是没事了。”但是他答非所问,下一刻还笑眯眯地撒开了手撤去了臂弯—— 神黎原本被支持着的身体顷瞬从他怀里落下来,后背砸在了身后柔软的被褥上,可是后脑勺却磕上了坚硬的东西。 “好痛!!”神黎痛呼一声捂住自己已经起包的后脑勺,坐起来看向他:“你就不能温柔点吗?!吱个声再放手也行啊!” 神黎这才注意到她现在所在的环境已经与失去意识前截然不同了——白亮的灯光,特殊的钢铁打造的空间,里边摆放着大大小小高端的机器设备。 这是她的世界才有的东西。 而这里也是久违熟悉的地方,春雨第七师团的主舰飞船舱内。 她正处于一间器械齐全的医疗室里。 神黎想,她这是回来了? 这时,站在床边的神威笑着轻飘飘来了句:“会痛就证明还活着。” 神黎一愣,抬眼望去时,恰巧望进神威的眼里。 那向来干净而无一物的瞳孔里边现在是她苍白的脸,上边也有隐约的血迹——那应该是神威方才滴落在她脸上的。 她下意识想擦掉,但是先她一步的是神威伸来的手。 沾着血迹的拇指轻轻擦拭着她的脸颊,其渗了血的绷带触到肌肤时是略显粗糙的质感,对方的指尖从她的脸颊游移到有些干燥的唇角,然后再到眉眼,最后停留在了额心的位置。 逆光之下,神黎一时间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摩挲着她额心的指尖,温热又柔软,其带着薄茧的触感真实得让她恍惚。 也是这一刻,神黎才真正意识到—— 她还活着啊…… 结果,下一秒,对方突然屈起拇指和食指,对准她的额心,微笑着一弹,神黎瞬间人仰马翻,滚下了床去。 “你个臭小子!”神黎愤愤地爬起来看去时,那小子给她留下的只是一抹消失在门边的背影,他身上的斗篷和衣物都沾了血和尘土,连着那头不知为何散开来的橘发也凌乱几分。 甚至现在走动时他身上还有血在滴落,它们像红色的花一样一朵一朵砸在了反着冷光的白铁地板上。 看上去竟有几分狼狈。 神黎立马爬起来追了上去。 可是不远处的他踩在走廊上的脚步竟也十分轻快,甚至还在哼着曲调欢快的口哨,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神黎见他又要消失在拐角了,赶忙跑过去,可是却被拐角处突然走出来的人挡住了片刻。 “哦?”单单一个音节,磁性而低沉,那是属于成年男性的嗓音。 对方看着她,挑着细眉,低声笑道:“早上见你可还是被背回来奄奄一息的状态,现在竟然就能下地活蹦乱跳了?” 来人踩着木屐,一袭紫底金蝶纹的和服套在纤瘦的身形上,腰间还别着一把黑鞘的□□,在走廊的灯光下,其姿态懒散但又有些捉摸不透。 神黎认识这个人,是来自地球的武士高杉晋助,是地球激进的通辑份子,听说是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队伍的首领,一直想扳倒地球的掌权幕府来着,为此之前好像与神威达成了什么协议,以神威的话来说就是有趣刺激的窃国游戏,所以目前算是盟友般的存在。 于是,神黎也挑眉,朝他笑道:“哟,武士先生,好久不见。” 当然,说是盟友,可是神黎一直觉得他们两人随时可能翻脸成为对方的二五仔。 不过这并不妨碍神黎对他有好感,并与他来往,因为,他之前救过神威一命来着,更重要的是,他喜欢抽烟,而她没有烟草后最喜欢蹭他的烟草了。 这会,他果然又拿着烟斗在抽了,吞云吐雾间,紫色的额发下,那碧色眸子里升腾起的情绪让人看不透:“真是怪物啊……” 弥漫开来的烟朦胧了他长相不错的脸,可惜他的左眼受伤了,一直缠着绷带,此时,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那个家伙也是,受了一身伤回来还在那笑盈盈的,你们姐弟还真是怪物。” 神黎挥开烟雾,正想说什么,那前方的走廊阴影中就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可不是嘛,不但是怪物,还是两个很让人不省心的麻烦鬼。” 来人是许久未见的阿伏兔,他依旧是那副耷拉着眼睛有些打不起精神的样子,却让神黎觉得熟悉又安心。 他走过来对神黎说:“你这次可让叔叔我给你捏了好一把冷汗啊。” 语毕,他低头对身边的青年道:“话说高杉阁下,您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议事厅吗?” “一个连团长和副团长都不在的会议,有多呆的必要吗?”高杉淡淡地说,他吐出一口烟,顺便扯出一个不算温和的笑来:“所以就随便走走,看看能不能撞上什么有趣的东西。” 阿伏兔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那有收获吗?” “嘛,算有吧。”对方从喉口发出低低的笑声来,波澜不惊的面容在云烟中似乎有些颓然的美感,他看了神黎一眼,又低笑一声,紧接着,转身踩着木屐不紧不慢地走了。 对此,神黎嘟囔道:“他依旧是个奇怪的人。” “别说他了,你是怎么回事?”阿伏兔在高杉走后才开始与她正式交谈,他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然后用那副懒懒的表情和语气说:“这次回来的状况也太吓人了吧,我差点以为我们这个濒危物种又要少一个了,痛心得要命。” 神黎觉得对方用这副表情和语气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她说:“之后再和你说,我现在要去找神威。” 但是阿伏兔拉住了她,他说:“他现在去处理伤口,你就别跟过去了,自己先回去休整好再说,就算我们夜兔恢复能力再快你现在也算刚从鬼门关回来,还很虚弱吧,顺便去洗个澡,把你这身破衣服换了。” 神黎一听,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是之前那件单衣加红叶的羽织,其衣角还是被烧烂的状态,她说:“等下就去,身体方面我已经没事了,倒是神威那小子,为什么会受那样的伤?” 看那个伤势肯定是与什么人狠狠干了一架吧。 难道是鬼舞辻无惨?! 阿伏兔耸了耸肩,道:“我哪知道,带你回来时就那样了。” 他说:“那台时空机器一次最多只能传送两人,所以上次将你给落下了,这次他就自己去了。” 神黎眨了眨眼,阿伏兔就继续说:“所以说你们两个小崽子,果然很让人不省心啊,我还以为是你们两个又打了起来,然后他把你打趴下了呢,不过也不太可能,虽然他下手是挺狠的,但是不会把你打到那个半死不活的状态。” 说着说着,他就摸着下巴,颇有些调侃地笑了:“不过你还别说,笨蛋团长这次带你回来时的表情可精彩了。” “嗯?”神黎困惑地看着他,一下子就好奇了起来:“怎么说?有多精彩?” 阿伏兔一顿,片刻后似是无奈地揉了一下她凌乱的黑发,说:“我说你啊,什么时候也该好好正视他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续命成功!”【bushi 神威:“浇灌一朵霸王花。”【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1 章 玖壹 第91章 阿伏兔这话听来可真是莫名其妙。 神黎眨了眨眼,坦然地微笑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一直都有在好好地看着他啊。” 从小到大,不是一直都注视着他走过来的吗? “真的吗?”阿伏兔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当对上她的眼睛时似是一愣,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说:“没事回来了就好,接下来可还有很多事要忙,团长和那个地球武士的窃国计划要开始了,还有,你走前去的那颗星球,现在算死星了,本来就是快要枯竭的星球,被你们那一闹可就彻底废掉了,现在可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要办。” 他们一起并着肩走出医疗室的范围,听他这么一说,神黎的脑海中突兀地想起了一位黑发黑眸的少女。 「我们也只是想要拯救这颗星球,拯救我们自己的家而已。」 她平淡的声音好似还在昨日。 那清秀温雅的面容却渐渐与千音夫人的脸重叠了。 神黎不禁敛下眸子,语气也轻了起来:“对不起……”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声“对不起”是对阿伏兔,还是对千音夫人说的,神黎继续道:“我当时只是想一个人去拿回点东西,没想到神威也去了,也没想到会闹那么大。” 但是阿伏兔说:“岂止是那个笨蛋,你家那个怪物也过去了。” “嗯?”神黎抬起头,发出疑惑的语气。 阿伏兔没什么精神气的眼珠子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上次回来,你家那个怪物女儿控找不到你,可是差点将我们第七师团灭了啊,那场父子大战也差点提前开场,到头来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可怜的下属,所以我就透露了点信息,让他过去那边折腾了。” “……” 神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原来补上一刀的是你啊。” “什么叫补上一刀?”阿伏兔扯开嘴角,露出一个颇为恶劣冷酷的笑容来:“反正都是一群垂死挣扎的人罢了,顺便给你报个仇不好吗?” 不太好。 神黎想说。 但是她又很快意识到,这就是海盗春雨的作风,也是神威阿伏兔和第七师团的夜兔们向来的作风。 若是换作她,说不定也是这样。 她现在所属的,是暗流涌动吃人不吐骨头的春雨,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以强者为尊的第七师团。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和她,都是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海盗。 所以阿伏兔的行为十分合理。 神黎便沉默了。 她觉得自己在那个世界,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了段时间后,一回来就差点忘了自己原来的作风了。 而阿伏兔也不再说什么,陪她走到她的房间后就将她推了进去,笑道:“好了,快去洗个澡吧,总是光着脚你也不觉得冷吗?” 神黎这才发现自己还真赤着脚走了一路。 阿伏兔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神黎走进自己的房间一看,一切都还是离开前的模样——基本的床桌柜子,简洁而单调的摆设,看不出什么温馨的气息。 好在房间好像有人定期打扫,一点灰尘都没有,和走前差不多一样干净,仿佛她从没离开过一样。 就是那桌上的花瓶里没了之前她插进去的漂亮的花,空晃晃得很。 神黎脱下衣服洗了个久违的热水淋浴。 当蒸腾着热气的水流自上而下、流过她白皙光滑的肌肤时,神黎仿佛能感受到体内属于「徨安」的血液与能源也正在这副依旧年轻的身体里流蹿。 星球的生命力,即以前支撑着她和江华活了上千年岁月的能源——阿尔塔那,在徨安枯死后,剩下的也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能量结晶石罢了。 曾经,那个男人为了拯救濒死的江华,不惜离开妻儿,花了三四年的时间才找到一块。 想必这次神威给她干涸的身体注入的也是那些个难找的阿尔塔那结晶吧。 ——她又被她的「母亲」救了。 也被他给救了。 以前是江华…… ——现在是他。 神黎洗完澡后换上了久违的旗袍,穿久了和服后现在穿来有些不太习惯了,特别是开叉到腿根的部分,凉嗖嗖轻飘飘得很。 擦头发的时候,神黎突然想到自己的油纸伞好像都落在那个世界了,这让她有些失落。 她不禁打开了床头的抽屉看,见那里面有一杆长烟斗,还有一袋烟草,以及一枚红色的流苏耳饰。 她一愣,随即笑了笑,拨了拨自己左耳下的耳饰,只将那烟斗和烟草拿出了出来,然后把那枚属于那个人的耳饰推回封存的记忆中去了。 不多时,神黎披散着墨色的长发,转着烟斗提着烟草袋子,踏着高跟长靴去往厨房。 有点饿了。 她懒散地抽着烟想。 去的路上,她陆陆续续见到了第七师团的大家。 第七师团成员多为他们夜兔族,单个人战斗力爆表,团战更是不得了,所过之处无非都是一片战乱狼藉,因此总给别人一种凶神恶煞的形象,实际上也差不多,总归都不是好惹的人。 但神黎依旧习惯性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结果出乎意料,比起以前的平淡与冷漠,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十分热情地回应了她: “欢迎回来!神黎大姐头!” “好久不见了!大姐头!”“你终于回来了神黎!!” 或笑或激动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有人甚至露出了一种外出打工的孩子终于回家过年了的欣慰感。 神黎一脸懵逼。 这群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 平时个个不都如大佬般高冷的吗?! 困惑间,一群大老爷们纷纷拥促着她走向餐厅。 “神黎,饿了吧,已经给你备好饭了。” “真不愧是大姐头,早上被团长背回来时只剩一口气,现在就已经生龙活虎了。” “两个多月不见,感觉神黎大姐头又变漂亮了。” “不不不,我觉得她瘦了,等下得多吃点,这段时间一定是出门在外没吃饱。” 神黎被按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时还很懵逼。 旁边围着一群夜兔,有的还在不断地送上一筒一筒的米饭,神黎交叉着腿在桌前坐下时,蹙了蹙眉。 怎么回事啊这群人? 吃错药了? 她面色冷然地吐出一圈烟来,将烟斗在桌沿处轻扣了两下,抖掉余烬,换上了新的烟草,这时旁边递来了一个打火机。 啪嗒一声,火亮了。 神黎一愣,微微凑过去任由对方为她点烟,然后吐出一口雾来。 火机的主人是个黑发黑眼的夜兔妹子,年龄不大,长得可爱,战斗力也尚可,是第七师团少有的女孩子,所以神黎平日对她颇为照顾。 但是这个妹子平时也怕她的,总是阴着脸暗戳戳地跟踪她,神黎一直觉得她想暗杀她。 然而,现在对方收回了火机后激动得来握住她拿着烟斗的手:“前辈!欢迎回来!这些天我都有好好为您打扫房间!” 神黎被吓了一跳:“谢、谢谢啊。” “不,这是应该的!”黑发的夜兔妹子从一群人高马大的夜兔中凭借娇小的身材挤上前来,大声说:“前辈,您这两个月不在,我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心意!我再也不想理那个短腿的呆毛笨蛋团长了!!我要大声地告诉您!我好想您!” 语毕,她猛地抱住神黎的腰,埋进了她丰满的胸口处使劲蹭了起来。 神黎眨了眨眼,觉得莫名其妙。 下一秒,她将这个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妹子拎着后领提了出来。 她正想对她说什么时,旁边的家伙们在安静了一会后也开始吵闹起来,朝她大吐苦水:“大姐头!我们好苦啊!在你不在期间,我们被团长折腾得好惨啊!!” “没你和副团长在都没人维护我们!请你之后一定要狠狠揍他!” “以前怕被团长打,所以一直不太亲近你,现在我们都不想理他那个笨蛋了!” 神黎觉得他们好像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这时,门外又传了一些人的声音:“喂喂喂,一群人在这里鬼哭狼嚎什么?” 神黎一看,那是第七师团中几个年龄比较大的夜兔,相比于周围年轻的夜兔们,他们和阿伏兔一样,算是看着她和神威在第七师团长大的前辈。 他们见到神黎,一愣,随即笑着说:“哟,回来了啊小丫头。” 在神黎微笑着点头表示打招呼后,他们又笑着对其他人打趣说:“我说你们啊,别怪我们没提醒啊,走快点,别再围着小丫头了。” 语毕,他们就笑着从门外走开了。 倒是身旁的人还吵吵闹闹地围着,他们说:“大姐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变得更爱笑了。” 有人还说:“神黎大姐头你没被哪个混蛋欺负吧,你今天回来时那副样子是谁弄的?我们帮你宰了他!” “该不会又是和团长干架了吧?虽……虽然一个打不过他,但是一群总归行的,我们也想揍他好久了!” 喂喂喂,最后的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 神黎正想吐槽,这时,门边又传来了轻快的声线来:“你们啊~原来对上司这么不满吗?就这么想死吗?” 所有人一瞬间像只察觉到危险来临的兔子一样炸起兔毛来,一看,绯橘发的少年人站晃着呆毛,抱着手倚在门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他们尴尬地笑了几声,仿佛将刚才说的话都遗忘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笑着一哄而散了。 神威也没阻止他们离开,只是时不时在谁路过他时就伸腿一绊,让人猝不及防摔个狗吃屎,末了还笑着来一句:“这都躲不过,还想揍我?” 待到大家都走光了安静了下来,他也没离开,反倒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擅自吃起她的食物来。 神黎无奈地攥住了他正要去拿包子的手:“我说你啊,这是我的吧。” 手下攥着的手腕上缠着新的绷带,看得出是刚换上的。 少年人似乎也刚洗完澡,不久前的血迹与尘埃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整个人都还弥漫着一股清新温热的水汽。 他白净的脸上是一双水雾氤氲的蓝眸:“有什么关系?反正你的就是我的~” 神黎瞅着他那头还在滴着水的橘发,便放开了他的手,反之伸手将他那头披散在肩的发丝都拢到脑后去了。 指尖上是微凉的水珠和柑橘的淡淡甜香,她蹙着眉说:“说了多少次了,洗完澡后把头发擦干吹干,你这样很容易感冒。” “是是是~”他语气轻扬又敷衍,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无辜笑意。 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此时他身上没了平时若隐若无的戮气,少年人明快微笑的面容看上去莫名有了几分乖巧与温软。 神黎看着他晃来晃去的呆毛忍不住想撸上两把。 于是她笑着说:“等下吃完后我给你擦头发编辫子吧。” 他心情好像真的不错,也没拒绝,随口嘟囔了句“好啊”就继续大快朵姬。 神黎的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起来,她见他额头上因不久前流血而缠上了一圈绷带,就懒懒地抽了口烟,笑着说:“痛痛飞走,痛痛飞走。” 闻言,他停下动作,转头笑弯了眸子问:“你在哄小孩子吗?” 神黎也就不说了。 她放下烟斗,朝他伸出手,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拿一盆米饭过来。 他却没弄懂她的意思,鼓着嘴,困惑地眨了眨眼。 神黎叹了口气,正想收回手自己去拿,他却突然弯下身将头凑了过来,像只小猫一样,微笑着将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掌心上。 神黎一时愣住了。 嘴里鼓着食物无法出声,他只能在她的掌心中抬起眸子来瞅她,似是在无声地询问她是这个意思吗? 他难得这么乖巧又安静,神黎捧着他的头,一手支颐,不禁用指尖挠了挠他的下巴,懒懒笑道:“可不就是小孩子吗?” 他将嘴里的食物尽数咽下时,神黎的指尖能感觉到他的喉结在颤动。 片刻后他才直起身来离开她的手,一边弯着精致的眉眼笑道:“再说一次,我就杀了你哦~” 神威这人向来最不喜欢被她说成是小孩子,当下,神黎也不觉怕,她笑了笑,起身,探着身越过他,自己伸手去拿他身边堆叠的一盆米饭。 及腰的柔软黑发没拢好,一时间擦过桌沿,也擦过了他的肩。 神黎伸手将它们从他肩头撩回来时,他笑着抬头来看她,那双眸子里的朦胧水雾已然散去,显出了它最纯粹盈亮的净蓝来:“嗯,你是橘子味的~” 神黎抱着一盆米饭,自上而下瞅着他抬起来望向她的眼睛,笑着说:“你也是橘子味的啊,我们不就是同款洗发露和沐浴露吗?”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原来我没有被讨厌!!感动!!”【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2 章 玖贰 第92章 “是吗?” 白晃晃的白炽灯下,少年人的发顶渲染出一圈色泽柔和的光晕。 他似是轻轻嗅了嗅,道:“可是,感觉你身上比较香。” 这个话题让神黎瞬间觉得神威身上那股属于柑橘的香甜气息也清晰了些许。 他俩吃饭向来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神黎坐下来一边吃一边道:“我一直用这款,以前怎么没听你这么说?” “这个嘛……”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像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他说:“可能是你最近不在身边,感觉都没怎么闻到呢。” 语毕,他又笑着说:“这个味道挺好闻的,下次也继续给我买这款吧~” 闻言,神黎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下次给你买个榴莲味的。” 自从来了春雨后,神威在生活上就不是个很上心的人了。 他像以前的她一样,追寻着自己认为的强大,其日常除了基本的吃穿住外,好像就只剩下战斗与打架,其余一切都不在乎。 所以一直以来,神黎都会在这方面多留心些。 搞到现在来,他的很多事情都是她经手,就连生活用品也都是神黎买的,因为闲麻烦的缘故,她往往都是双份双份的买,然后丢一份给他。 所以某种程度上,她和总是在春雨内部为他处理麻烦事的阿伏兔真的很有共同语言。 两人飞快地解决了一桌的食物后,神黎感到十分满足。 之前在那边一直吃不尽兴,回来后可以不限量地吃,真的是非常爽。 神黎觉得饱腹后的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期间,神威吃得比她快,神黎见他起身就要走,赶忙拉住他,道:“不是说了给你擦头发吗?等我一下。” 他眨了眨眼,笑道:“唉?太麻烦了,反正已经不滴水了。” 之所以不滴水了,是因为他肩头处的衣服都被濡湿了,暗了一大块。 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又坐下来等她了,不久后也乖乖跟了过来。 “嫌麻烦的话你干脆把头发剪短不是更好吗?或者是像父亲一样,直接秃头?” 神黎的房间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或隐私,神威随她回房间,她拿一条毛巾抛给他说:“这样的话,战斗中也不会有机会被人抓住辫子打。” 他在神黎床边坐下,神黎习惯性爬上床在他身后给他擦了起来。 于是,他带着微凉笑意的声音便从柔软的毛巾下传来了:“我才不会像他秃顶,也不会像你一样被轻易抓住辫子。” 神威习惯性的挑衅让神黎只觉手上青筋在跳动,她狠狠拽住他的呆毛,恶劣地笑道:“你最好小心点说话,否则命根子给你拔了。” 刚音刚落,他抬手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领,下一秒将她整个人直接从身后翻到跟前来,神黎在他面前落定,他顶着毛巾,抬起头来,明知故问地笑道:“你还在记恨我上次抓你辫子的事吗?” 神黎还死死抓着他的呆毛,一听,用力一拔——拔不动。 神黎抽了抽嘴角。 好吧,本体来着,确实难动。 下次拿刀或剪子吧。 她只好松开手,继续给他擦起头发来。 对此,少年人不禁笑弯了眼睛。 他咧着嘴,抬起眸子来瞅她,像个单纯的大孩子一样,眨巴着眼睛笑道:“你舍得拔吗?” 听起来像撒娇,可在那无辜的微笑下,是从容淡定的挑衅。 但是神黎确实不舍得。 因为江华也有这样的呆毛,而神威遗传到了她这一点。 神黎觉得神威身上除了那人畜无害的外表外,剩下的唯一可爱的地方就是他那根遗传到了江华风范的可爱又迷人的呆毛。 见她吃瘪,坐在她面前的神威心情颇好地吹起了口哨,还颇为得意地晃着脑袋,那根呆毛也在嚣张地摇曳着。 神黎便冷着脸,按住他的头,无奈道:“你可以老实点吗?我给缘一擦头发时,他可安静听话了。” 不经大脑就吐出了缘一的名字,她自己也是一愣。 脑海中随即掠过的,是那个雨夜里青年被她从身后拥在怀里的身影,安静又温和。 手下的神威被她一按果然也定住了,他眯着眼在笑,一如既往的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绪:“这次是三郎了?” “才不是。”神黎嘟囔着说。 她放下毛巾,一边拿起风吹机一边揉乱了他那头柔软的橘发,给他吹起头发来。 “他是我的……” 吹风机的风在呼呼地响,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穿梭在指缝间的发丝,随着风声,恍惚间觉得上边尽是暗红的剪影:“是我的……” 心中一时空茫,浮不出任何一个答案来。 她嘴边的言语不禁轻了起来:“是……” 她的动作也渐渐放缓了下来。 是什么来着…… 神黎困惑地眨了眨眼。 偏巧掌心下的少年人还在笑:“是什么?” ——朋友?家人?弟弟?学生? 鼻翼间弥漫的是被温热的风吹开的淡淡橘香,神黎抚着神威柔软的发丝,突然感到一阵无端的迷茫。 对哦,一直没想过呢…… 缘一,那个人类青年…… ——那个名为继国缘一的小家伙。 对于她来说,是什么人来着…… 她不禁开口说:“我也不知道……” 她轻飘飘的声音消散在了吹风机的风声中。 但是,下一秒,她拿着吹风机的手被神威攥住,飘远的思绪由此回归。 他笑着说:“嘛,不知道就不知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他的微笑是一种近乎冷漠的不甚在意,也带有某种笃定的意味。 仿佛又无声地告诉了她一遍,那不是个多重要的人。 神黎怔忡了两秒,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封闭的窗户外是那幽深辽阔的星河,远处的陨石闪闪烁烁,宇宙银河的风景一如既往。 那是熟悉的宇宙的风景。 神黎又意识到,她已经回到自己的世界来了。 缘一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所以她暂时不想了,放下吹风机,将神威已经干了的柔软发丝都撩到肩上来,直接在前面给他编起麻花辫来。 神威对缘一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所以也不再过问了。 给神威编好头发后,他看起来神清气爽,接下来无聊时,神黎就强硬地留他下来打游戏。 格斗游戏打腻了,神黎便拿出之前离开前买的乙女攻略的游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神威:“我们来玩这个吧,不接受反驳。” “……” 飞船平稳前进时的风景总是让人看不出什么变化,宇宙的时间没就没那么清晰了。 期间,神黎和神威默契地抢了彼此的游戏机,分别给对方输入了十分扎心的昵称后,就盘腿坐在地上开始了游戏。 片刻后,他们看着大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游戏界面,都有些沉默。 「玩家【笨蛋姐姐】打出be结局。」 「恭喜玩家【短腿弟弟】完成he结局。」 「玩家【笨蛋姐姐】打出be结局。」 「玩家【笨蛋姐姐】打出be结局。」 「恭喜玩家【短腿弟弟】完成he结局。」 …… 神黎看着自己陆陆续续打出的be结局,有些抓狂地扯起了自己的头发:“为什么?!” 她放下游戏机,扯过旁边那人的领子道:“我打出be也就算了,为什么你却能打出he?!” 神威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微笑道:“嘛,所以说笨蛋果然就是笨蛋吧。” “不,我觉得这不是笨不笨的问题。”神黎说。 同样是攻略男性角色,神威却打出了he,神黎觉得自己身为女性的尊严受到了挑衅和打击。 但是她想不通,不禁用异样的目光瞅了他一眼,难道说,他是…… 察觉到她意味不明的眼神,对方微笑着对上她的眼睛:“你再敢这么看着我,我就戳烂你的眼睛~” 于是她神色寂寂,放弃了治疗,说:“我记得你不久前才去过凤仙老板在地球的吉原,听说还点了花魁?难怪了。” 但神威一点都不吃这套,他笑意凉凉地驳回了她的观点:“这貌似和去吉原没什么关系。” 神黎一听,想了下,也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也是,我也去过吉原,还当过几个小时的艺妓呢,以前学的三味线还派上了用场。” 虽然义勇很嫌弃就是了。 神威平静地开启了新一轮游戏,弯着眼睛笑道:“唉——真稀奇,你也会有人点吗?” 神黎一噎,立马把义勇拿出来当挡箭牌,道:“当然,义勇先生还点了我一整晚!” 虽然点的是被她打晕的秀奈就是了。 “诶——” 闻言,神威拉长了语调笑道:“又是那个家伙啊。” 她毫不心虚地怼回去:“先别说我当艺妓的话有没有人点,如果你作为客人来了,我怎样也看不上你这种乳臭味干的臭小子。” 神威道:“你的眼光看上的不就仅限阿伏兔那种类型吗?还追不上~” 神黎道:“那是多久以前的标准了,还有,我现在追一定能追上。” “那你现在就去试试看呀,阿伏兔喜欢的可是那种狐狸精的类型哦~”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言地掐了起来,与此同时,新一轮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这次神黎攻略的对象是个十分专情的角色,对此,她十分用心,有种势必要打出he的架势。 相比神威兴致缺缺陪着她随便按两下,神黎几乎每个选项都要认真思考上一两分钟。 所以当好不容易打出第一个he结局时,她高兴得抱住了一旁的神威。 神威对此很不以为然:“这个角色这么无聊,又好攻略,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神黎放开他,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开始新一轮,笑道:“当然!你不会知道的,当一个人只属于自己的那种感觉。” “但是,你在那场争夺战中输给了那个男人不是吗?”耳边很快传来他轻扬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怔忡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神黎操纵的指尖一顿,但是她只是很平静地说:“是啊,不输给他能有你吗?” “很不甘心是吗?”当她眼角的余光去瞥他时,他依旧在笑,神黎难以从他现在的表情中猜测他是在挑衅还是单纯的嘲笑:“自己本来可以一直在那个星球里独占的人被其他人抢了。” 偏巧他还弯着眼睛在说:“输给那个秃子了就哭鼻子,还找上门来和我们成为了家人。” 这下就有点扫兴了。 欢快轻松的氛围到此结束。 神黎终于不打游戏了,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索性直接问:“你想说什么?” 他也停下了手中的游戏,侧过头来,也不绕弯子了,直接抛出了一句让人不明所以的话来:“让我也感受一下这种感觉怎么样?” 神黎一愣。 她想说停一停,这直接跳过前因后果了,让她摸不着头脑了。 但他好像也没打算像游戏一样退档给她看记录或解释。 在微暖的灯光下,少年人那双依旧澄澈空明的眼睛镀了光亮得惊人。 他凉薄的唇线轻轻弯成了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弧度:“你就一直一直看着我吧。” 是熟悉的微笑,但是眉眼间却是难得被灯光柔和了轮廓的温软感。 语毕,他也不陪她打游戏了,站起来作势要走了,面上依旧是无畏又自信的神情:“你就一直看着我成为宇宙海贼王,看着我超越打败那个男人,成为宇宙最强吧。” “……哦。”神黎呆呆地点了点头。 她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坐了好一会,才得出一个结论: ——是他的话,也许真的办得到吧。 临走前,他还在门边笑着说:“下一顿我想吃你煮的米饭。” 神黎想,煮个米饭还不简单吗? 下点米,放点水,直接扔高温上去蒸。 而且第七师团也有专用的厨师。 于是,神黎也没答应他。 虽然如此,但是一整天都很无聊的神黎晚些时候,还是征用了厨房,亲自给他煮了饭,顺道炒了菜。 她在厨房做饭时,他刚好路过,大约也是无聊,就在旁边看,神黎打发他去洗菜,一边和他聊天,说:“伞落在那边了。” 他将洗好的蔬菜递给她后没事做了,像小时候那样跟在她身后看她切菜,眨着眼睛看她霍霍霍的菜刀,笑道:“我再送你一把就好了,网上订购998。” “敢情你送的那把伞才值998?”神黎吐槽着,切完东西的菜刀看也不看就猝不及防往旁边一挥,对方也不用看,一低头就躲过去了。 啧,没切到呆毛。 她不甚在意地咂舌,然后继续说:“我当初在那边换个伞面就花了好多钱。”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了——说起来,钱没还给义勇呢!也还没给他弹三味线! 神黎觉得自己从不久前想起缘一后就总是继继续续想起那边的人和事。 这可真是奇怪。 转头时,是神威正在偷吃她刚炒完的一盘菜的身影,神黎生起气来,当即叉起厨房里的所有菜刀,向他掷去。 乒哩乓啷一顿响后,神威叼着熟虾的身影随着大大小小的刀被神黎叉了出去。 于是外边就响起了大家司空见惯的调侃:“团长又惹神黎生气了。” “当上了提督也还是笨蛋呢。” “果然大姐头在团长才会收敛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快打起来打起来!” …… 在这些吵吵闹闹的声音中,神黎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熟悉。 这才是她的日常啊。 每天和神威这么打打闹闹过来——她数十年来在这第七师团的生活。 她真的,已经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我还是要说,阿伏兔年轻时真的好帅啊!可惜现在不是我的菜。”【bushi 当年的秃子爸爸对神黎来说就是情敌般的存在吧哈哈哈哈哈哈 统一回答,还会去鬼灭的,屑老板的日光浴葬礼能错过吗?!【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3 章 玖叁 第93章 神黎过了两天清闲的日子。 清闲到有些提不起精神。 神威和高杉针对地球幕府的计划将近,第七师团的工作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神黎在第七师团里没有切实的职位和工作,向来是跟着神威这跑那跑,这打那打的,主要是当打手的,平日里顶多帮点无关紧要的小忙。 但是目前的工作也不需要她,一闲下来,在这飞船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这会没事,她就站在一处没什么人的走廊窗前,懒懒地抽着烟,去看窗外那一尘不变的星景。 看着看着,就发起了呆来。 但是她也什么都没想,就是放空自己的脑袋去看。 浩瀚的宇宙银河,时不时有闪着幽光的陨石或飞船像流星般划过,这个时候,她空荡荡的脑海中就好像也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但又抓不住。 她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两天,回来了当然高兴又踏实,但是神黎在接受了十年如一日的日常后,却又开始隐约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一样。 可是细细一想,又好像没什么。 这让她有些焦躁和无精打采。 以前她没事时很喜欢乱跑,去探索不同的星球看别样的风景,所以不久前有些夜兔要去附近的星球办事,正巧看她无聊,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但是她神色焉焉地拒绝了。 她觉得自己心中有个更想去的地方,有更想看到的景色。 但是,那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困扰了她两天的疑惑在看到高杉后突兀地得到了解答。 懒懒抽着烟的武士先生踩着木屐走来,他看上去只是路过,所以当神黎拦下他的时候,他狭长的眼角带上了凌厉的意味,碧色的眼睛也透出了淡淡的不悦来。 神黎笑了两下,也不怕,就说:“有点无聊,要一起抽会烟吗?” 对方面色淡淡地看着她,作势要走,但是正巧他烟钵里的烟草没了,又没烟草在身,神黎赶忙扬了扬手中的烟草袋子朝他笑:“要来一点吗?” 片刻后,他们站在窗前吞云吐雾,神黎随便选了个话题开口聊了聊:“你们地球的武士都像你一样吗?” 高杉抽着烟,随她一样去看窗外的景色,但是没有回答她。 神黎不甚在意,继续说:“武士先生,我有一个学生,说自己想成为武士。” 这个话题似乎引起了他的兴趣。 当然,这一点兴趣只够他挑挑眉。 神色有些倦懒的青年倚着窗,似是嗤笑了一声,说:“你竟然也是能当老师的人?我还以为你和那个笨蛋一样,只会打架。” 高杉同神威一样是个有些毒舌的人。 所以神黎也不恼,她笑着说:“那个学生是武士家的长子,继承人,有些高傲,还有些别扭,但是,不管是练剑术,还是对待自己的梦想,都是个努力认真的好孩子呢。” 淡淡的烟雾缭绕,高杉的脸掩在其中,有点看不清,但是他很安静,神黎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她说。 “我曾经以为,他会走在一条最光明的道路上。” 走廊的灯有点暗,是十分温和的色调,她神色淡淡的脸虚虚地倒映在窗上的光影中:“但是,他最后,好像选择了一条最黑暗的路走呢。” 那条路,再也照不到阳光了。 黎明,清晨,午后……都将离他而去,他的生命里,会只剩下凄冷的黑夜。 “所以,你是觉得他做错了吗?”高杉没有情绪在耳边响起。 他会回应她让神黎着实有些意外。 神黎笑了笑,片刻后,却只能道:“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别说觉不觉得他做错了,准确来说,这个问题她甚至来不及去想,因为她连他为什么会变成鬼的缘由都来不及去问。 她向来是个挺记仇的人,所以初见时对他的愤恨残留至骨子里,到最后在得知对方是谁后,也皆化作了不可思议的愣忡与更为滚烫的怒火。 如果再让她遇见他,神黎包准自己要拿拳头把他揍到天国的继国夫人都不认识的地步——小时候还说要养她,结果几百年后竟然来砍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而且,变成鬼就没想过鬼杀队的缘一会怎么样吗?! 现在一想,神黎简直想捶爆他的头。 但是,怒火中烧的背后,她现在却只能吐出无奈又惆怅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他做没做错,只是现在就一直在想,是什么理由呢?” 如果,站在被砍了的自己和缘一的立场上思考,确实是感到很生气。 但是,曾经作为他的老师,见过他为梦想努力的样子,愤怒的背后,却还有点淡淡的惆怅。 神黎不禁想,他与缘一背道而驰,被鬼杀队的同伴追杀憎恨,正式脱离了人类,抛弃了自己的家人,他到头来剩下什么? 对于他来说,成为鬼又能得到什么? 而他曾经为了保护家人而练剑练得伤痕累累的手,接下来又是为了什么而挥动。 神黎不知道。 记忆里,那雪天傍晚中飘飞的血雾中,武士之姿的厉鬼朝她扬刀的身影依旧历历在目。 可是画面一转,那间寺庙宁静温软的日子里,袅袅茶香却朦胧了对方已然非人的面目。 但是现在,高杉似乎觉得她这个问题很蠢,他的喉咙里发出颇为嘲弄的低笑来:“理由?这是你该思考的东西吗?” 他对上她的眼睛,眸子里是宛若要剖开她的凌厉的光。 但是,伴随着这句话,她却像是被一道惊雷与闪电劈开了心中的困惑一样,脑海中转瞬浮现出的是暮春里飘逝的樱花中,青年安静递来的手。 那些个沉闷而无聊的午后里,流淌的空气中是他枯燥的和歌和俳句。 那个漏了雨的雨夜里,他替她修屋顶后站在雨幕里时沉默注视着她的面容,是难得的温和…… 名为黑死牟的鬼,曾经陪她度过了那段将死的日子。 而他有另一个名字,身为人类的名字。 ——继国岩胜。 神黎缓缓瞪大眼。 片刻后,她宛若得到了答案一样明媚地笑了起来。 高杉为她的转变投来了淡淡的视线,但他也没问,只是抽完了烟,漠不关心就要走。 这次神黎没拦他,她还笑道:“谢谢你啊,武士先生!” 她跑了起来。 因为她突然就很想去一趟地球。 就算她知道,那已经不是那个地球了。 于是,她又对高杉说:“请告诉神威一声,我去趟地球啊,如果他问起来,你就说我去找我妹妹。” 闻言,高杉远去的身影又停了下来,他说:“如果你要去那里,就顺便帮我去给那边那个银发的白痴武士带句话吧。” 他侧过身来,脸上有一种撕裂一切的疯狂笑意。 但是意外的,他碧色的眼里却是平静的淡淡眸光:“就说让他洗干净脖子等我吧。” 很快,神黎就撑着暂用的伞登上了飞往地球的飞船。 走前,她无意间看到了神威和阿伏兔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但是神威没过来,也没问她要去哪,想来是高杉已经告诉他了。 于是,她挥了挥手就跳进船舱里了。 飞船飞远,阿伏兔问:“不陪她一起去吗?” “不,现在没空。”绯橘发的少年人笑弯了眸子:“答应要给她伞的,又得去打龙骨了~” …… 神黎是在第三天早上十点左右到达地球的。 这个时候,地球似乎到了能去海边的季节了。 春天百花的艳色在夹杂着咸湿气的海风中褪得七零八落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树梢上茂盛墨绿起来的繁叶。 ——已是初夏。 神黎庆幸自己穿的是清凉的旗袍,但是她又不得不撑着伞披着长长的斗篷。 地球的夏天,太阳实在太晒了。 就算她再喜欢太阳,可是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作死。 神黎在地球的中枢端下了飞船后,根据神乐寄来的照片和信中给的地址去了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歌舞伎町。 期间,她看到瓦蓝瓦蓝下,凤仙就把团长的位置丢了,跑来接管那个地方。 因为江华曾经想来地球,所以当时逮着机会,神黎就随凤仙来了,想来看看江华口中的地球是什么球样。 可是从来到走,她都是在地下吉原度过的,她也是在那时候被一些漂亮的艺妓姐姐教会了弹三味线,可惜弹得不是很好听就是了。 后来就再也没来了,因为她觉得地球是个无聊的地方,但是没想到现在她会以不同的心情再次踏及这片土地。 神黎最终在歌舞伎町里一间两层楼的日式小楼房前站定了。 第一层是一间小酒吧,神黎便望了望那挂有“万事屋阿银”字样招牌的第二层,然后又对比了一下照片后,就迈脚顺着旁边的楼梯走了上去。 她站在门前按门铃,结果按了好久,都没人开门。 也许是她按门铃的动作太暴力了,吵到了下边酒馆里的人,于是,很快就有一个抽着烟的老婆婆走了出来,抬头来说:“别按了,他们现在不在,出去了,估计过一会才回来。” 神黎只好先下去酒馆里等着。 酒馆里很昏暗,此时没什么人,因为藏了许多酒的缘故,那里边的遮光处理做得很好,就算是大太阳天,也让神黎感到舒心。 老婆婆是这间酒馆的老板娘,叫登势。 登势婆婆是个很有慧眼的人,她浑浊的眼睛几乎只是看了神黎几眼,就说:“来找神乐的?” 神黎惊讶地笑了:“您怎么知道?” 登势婆婆抽着烟说:“一看这身装扮就知道了,而且又和那丫头长得有些像。” 神黎便笑了:“是的,我是她姐姐来着。” 登势婆婆认识神乐,她的店里还有位叫凯撒琳的女性,是个咋咋呼呼的应侍生,一听到她是神乐的姐姐,立马就连珠炮弹地向她说起了神乐的事。 神黎听得乱乱的,但是大抵听出了对方是在向她吐槽神乐是个多暴力多讨厌的小鬼。 相反,另一位叫小玉的机器人女仆就十分温和有礼,还给她倒了杯酒招待她。 神黎知道她们,因为神乐有在信里提过。 虽然凯撒琳说了神乐不少坏话,但是神黎并不打算和她计较,因为神乐也有在信中疯狂吐槽过她,但是最后归根结底的态度,还是当成朋友的。 而且,听她说也能了解神乐来这里发生的趣事,神黎也就随她说了。 登势婆婆和小玉也说了一些神乐的事,神黎听得很开心,因为从她们口中听来,神乐在这里,似乎过得挺开心的。 于是,神黎掏出一叠钱给她们,笑道:“我家妹妹平时承蒙你们照顾了。” 凯撒琳立马眼冒金光,就要扑过来抢,这时,外边的街上传来了吵吵闹闹的声音,其中,就有神乐活泼明媚的笑声。 神黎立马撑着伞跑了出去。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神黎站在酒馆门前朝不远处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小少女笑道:“神乐。” 听到她的声音,正在与一个银发青年说话的橘发女孩停下了所有动作,她干净漂亮的蓝眼睛呆呆地望了过来。 很快,她撑着伞朝神黎奔了过来:“神黎!” 明媚的阳光下,少女娇小的身影也已经比小时拔高了不少了。 她扬着笑意的声音与记忆中江华的声音有些像,但是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劲,像刚要飞向天空的鸟儿,活泼又无畏。 神黎不禁有些欣慰。 繁茂的树在街上投下浓厚的阴翳,日光偏移,蔚蓝的天空是堆积的白云和眩目的阳光。 她一时被晃花了眼,恍神间,眼帘中神乐一袭艳红旗袍奔来的身影,像极了她之前某个跨越了时光的梦境中,那个携着一身花与阳光朝她奔袭而来的孩子。“……” 神黎突然感到了一阵无措。 因为,她觉得梦境中的那个孩子,马上就要消失了。 于是,她不禁在日光下松开了伞,转而伸出手张开了怀抱,准备去迎接拥抱神乐,以及她幻想中的那个小家伙。 ——他本应该,赶上这个初夏,与她一起出现在这片炙热的阳光中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本来应该是这样的。”【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4 章 玖肆 第94章 神黎将神乐抱了个满怀。 她顺道抱着小少女转上了几圈,然后在太阳下将她举高高。 对此,神乐罕见地红了脸,软着声音道:“笨蛋神黎,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神黎高兴地笑了,很快将她放了下来。 神乐立马就去帮她把落在地上的伞捡起来递到她手上:“地球的太阳晒,神黎你可要好好拿着伞。” 神黎接过伞时,前方走上前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值少年,是个长相普通又温和的男孩,他扶了扶眼镜,笑道:“那、那个……您好像是……” “你们就是新八君和坂田银时先生吧。”神黎微笑着揽住神乐,对上了另一个人暗红的眼睛:“我是神乐的大姐,神黎,我家妹妹平时承蒙你们照顾了。” 午后时分,神黎被他们邀去他们家喝茶了。 “神黎小姐,请用。” 当新八微笑着递来一杯热茶时,神黎也朝他微笑了起来:“谢谢你,新八君。” 少年人正欲点头,顷刻间却被坐在对面的银发青年拖至墙角。 他小声说:“我说啊,那真的是神乐的姐姐吗?” 新八扶了扶反光的眼镜:“是啦阿银,我们之前不是已经看过照片了吗?” “虽然是这么说……”耷拉着眼角的青年偷偷瞄了一眼沙发上的人,神情懒散道:“但是难以想象啊,你看神乐她和她那爸爸哥哥都那么粗鲁暴力,姐姐却这么温柔漂亮还礼貌……” “这不是挺好的吗?”新八笑着看了过去:“神黎小姐真的非常漂亮呢。” 于是,银发的青年也看了过去,正巧对上神黎看过来的眼睛,她朝他弯着眼睛笑:“一直很想见见银时先生呢,听说您正直强大又温柔,我家神威和神乐也一直夸您,所以我一直想来瞻仰一下您的武士之姿,今天一见,真的呢,还有一头漂亮的银卷发和红眼睛。” “噫。”不知为何,神乐和新八同时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 神黎困惑地眨了眨眼:“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反倒是银时先生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这让他那张表情懒散又颓丧的脸显出了几分正经。 然后,他还薅了一把自己卷发,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后,才走了过来,一脸认真地牵起她的手问:“就是在想,姐姐大人您婚配了吗?” 神黎笑道:“这个目前还没有……” “去死吧阿银!”下一秒,银时先生被神乐一脚踹向了地面:“你这个死鱼眼madao也想染指我神乐女王的姐姐?!” 银时先生整颗头一下子都陷进地板里去了,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就、就开个玩笑……” 神乐一脸嫌弃地朝他吐口水,神黎抿了口热茶,道:“神乐,要有礼貌。” 这时,对面的新八也笑了:“神黎小姐,瞻仰阿银的武士之姿什么的还是算了,不过我家是开道馆的,有空可以过来看看。” 神乐被神黎一说后也乖了下来,也不管银时先生了,就坐在她对面问:“对了,神黎,之前爸比来找我说你不见了,两个月没给他写信了,你怎么了吗?” 闻言,神黎抚着自己的脸,笑得风淡云轻道:“诶呀,那两个月不小心来了场时空旅行呢,还失忆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银时先生从破了个口子的地板上抬起满脸是血的头来,虚弱地笑道:“失忆啊,我曾经也经历过呢,这样一看,我们简直是天造地设……” “给爷爬!”神乐又要一脚踹过来,但是被神黎阻止了:“神乐,对待地球人不能这么粗鲁。” 她刚说完,一只小强就从她和银时先生的面前飞过,神黎的神经一下子紧绷爆炸起来,拿起茶杯后直接按住银时先生那颗银发卷卷的脑袋就往下抡:“啊!小强!给爷爬!!” 这一击直接砸烂了桌子和地板,神黎反应过来时全场已经寂静了,她尴尬又歉意地笑道:“抱歉,我对地球这个叫小强的生物有点没辙,需要帮您叫救护车吗?” “果、果然是一家人……” 地板下传来银时先生虚弱的声音。 他真的是个很强大的人,即使气息奄奄,此时也依旧顽强地抬起头来了,还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皮肉不笑的弧度来:“没……没关系的,姐姐大人……呕……” 他呕出一口血,顶着满脑袋的血,说:“女孩子嘛,总会怕这些的……只、只是,我可能,这阵子都无法……无法工作了,您、您看,我家的维修费还有这阵子的伙食费……” 神黎立即满脸愧疚地说:“我会负责的,请务必让我赔偿吧。” 银时先生很虚弱,但还是感激地笑了,神黎将他扶起来后,他立马坐得离她远远的,与此同时,神乐和新八向他投去了鄙夷的眼神。 “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没有阿银我用美色做出这样的牺牲你们接下来有的吃吗?!” 新八说:“反正阿银你也从没发过工资!” 神乐则是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嚷嚷,向神黎问道:“神黎,你来地球是有什么事吗?” 神黎说:“来看看你啊,大概过两天就走吧。” 这时,玄关处的门铃突然响了。 他们一愣,银时先生便一边擦着头上的血一边打发新八去开门。 很快,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也传来了新八惊讶的问候:“星海坊主先生,您怎么来了?!” 听到这个称号,神黎整个人都懵掉了。 “来看看神乐,顺便和她说下她姐姐好像已经回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神乐已经率先奔了出去,甜甜地叫道:“爸比!” 神黎则是愣愣地站起身来,看着格拉门边渐渐出现的身影,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记忆里那个高大又坚毅的男人,擅自闯进了她的世界、夺走了她唯一的家人的男人…… 让她又是憎恨又是忌妒过的家伙…… 此时,又站在了她面前。 神黎的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一身夜兔装扮的来者站在门边看见了她,也愣在原地,他微微瞪大眼,片刻后,满脸激动地扑过来抱她:“神黎!” 心中是翻涌起来的不知名的情绪,神黎看着他奔过来张开的怀抱,也激动地笑了起来,眼里盈满了细碎的光:“父亲……” 下一秒,她却握紧了手中的伞,整个人卯足了力气向前跨出一步,然后用伞将他即将抱住她的身体给狠狠地重击出去:“你这个死秃子!!给我去死吧!神晃!” 眼中的光化为乱蹿的火苗,神黎原本温柔微笑的面容瞬间狰狞起来。 神晃在她不留余力的重击下整个人像颗流弹一样砸穿了屋子飞了出去,江户歌舞伎町的街道也顷刻间扬起了十几米漫天的沙土,其中伴随着飞出去的重物击倒一系列建筑的声音。 而屋内的银时先生和新八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啊啊啊!!神黎小姐你在做什么?!!” “天啊,太可怕了!新八,我收回刚才的话,他们真的是一家人!!夜兔真的开始弑亲了,乡下的妈妈,阿银要回去了!城市太可怕了。” 神黎充耳不闻,拿着伞踩着碎石木屑径直走了出去。 她目测了一下,嗯,很好,这个角度,和力道,不会伤到无辜的人。 于是,她又朝着沙尘中的那人飞奔出去,踩着被撞倒的电线杆高高跃起,在午后的日光下于半空中旋了两下伞,然后狞笑着朝那人扬伞砸了下去。 于是,不远处就传来了神乐慌张的声音:“住手!你们快住手!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一时间,地表崩裂,街道两旁的电线杆尽数倒塌,绷断的电线失去支持像帷幔一样落下来,滋滋地闪着冷蓝的电花。 而尘埃还没落矣的光当下,神晃半躺在凹陷的土地上,堪堪用伞架住了她的伞,焦急喊道:“神黎!怎么了?!为什么一见面就打我?!爸爸桑我好伤心!是神威带坏你了吗?!一定是吧那个臭小子!我一定要杀了他!还是说是爸爸我做错了什么吗?!不,差点忘了,你从以前就一直想杀了我,爸爸我好伤心啊!” 神黎空出一只手来粗暴地掐住了他那颗中年秃顶的头,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听阿伏兔说,你之前去那颗星球的时候,碰了那台时空仪?” 闻言,神晃也静了声,稍稍认真地思考了起来:“怎么了?因为当时那里的研究人员都被我打趴下了,我又希望你快点回来,所以就自己调试了一下,改了一点时间……” 他未说完的话下一秒就消弥在了巨大的轰响中。 因为神黎一拳捶烂了地表,朝他温柔地微笑道:“一点?这一点好像就是十几年吧,对吗?” “等下,等下,神黎!我当时只是不小心碰到而已,谁知道它就启动了!而且也没想到你当时没回来!这事神威也有份!你是当时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吗?啊!!” 神黎微笑地看着他被她捶青的一只熊猫眼,心中的怒火不断地燃烧着,便决定想个残酷的例子让他感同身受一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那种你上一秒要和江华全垒打了,结果下一秒发现江华已经和别的男人奉子成婚,有了个神威二号,可是神威二号还没出来那男人就死了,而江华还为他们守寡,懂?” 神晃的神色一下子就也狰狞了起来:“那太糟糕了!!!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江华那样!!爸爸桑也不允许你和哪个臭小子全垒打奉子成婚还守寡!!!” “所以啊……”神黎微笑着,狠狠地朝他揍出了下一拳:“给我去死吧,你个死秃子!” “啊!!!” 吱吱吱—— 初夏的蝉鸣在墨色的叶隙间响起。 傍晚的霞色布满天空,沉闷的空气中,微凉的晚风吹来,天际边的云彩似乎与眼前的树影连成一片。 歌舞伎町某处没什么人了的公园里,神黎打累打爽了,就和神晃坐在一条长椅上。 期间,顶着一对熊猫眼的中年男人擦掉了鼻血,问她:“冷静一点了吗?” “在杀你这件事上,我一直很冷静。”神黎交叠着腿懒懒地倚靠着椅背:“只是这里太脆弱了,禁不起我们打。” 不久前,他们的战斗毁掉了街道上的很多设施,连着银时先生家的赔偿加起来,都可以建一幢大楼了。 在她将寄往春雨的报销单递给颤颤巍巍的居委会人员后,就避开了人群和他来了这边。 这会,她投向前方的目光也不知在看什么:“我也不想你太早去天国烦江华,要去也是我先去陪她。” 神晃一愣,道:“不会让你先去的。” 神黎去看他时,面容沧桑但是依旧坚毅的男人正在整理着自己的斗篷和护目镜,他说:“我会为你去宇宙各地找阿尔塔纳结晶,我不会让你像江华一样那么早死去的。” 闻言,神黎轻轻笑了。 这些年,他和神威,一直都在为她找阿尔塔纳结晶啊。 她也一直、一直都被他们保护着呢。 神黎微笑着抽起烟来。 夹杂着烟草气的烟在夕阳中随风消弥远去,同时,也飘来了神晃轻轻的声音:“你和江华,越来越像了。” 神晃有一双更为纯粹的蓝眼睛,神威和神乐这点遗传到他。 这个同样沾满鲜血的战斗专家,到头来,也是那双眼睛最为干净。 此时,他的眼睛里有怀念的笑意:“不过脾气还是和以前一样,甚至比江华还难搞一点,我当年可是在你身上吃尽了苦头。” 他说:“当年能够活着追到江华,真是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说不上调侃和打趣,神黎神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抽着烟斗平静地说:“哪里的话,宇宙最强的怪物猎人,星海坊主,我哪杀得了?”她道:“相反,你今后可不要被自己的儿子杀了。” 神晃眼里的笑意瞬间转为沉甸甸的晦色。 每当谈起那个小子的时候,这个男人总会像一根即将被饱满的稻穗压垮了的桔杆。 但是神黎依旧在说:“那小子,一直想打败超越你,我想他估计很快就会找上你了。” 有关于这对父子这些年的仇怨,是那没有父亲陪伴的寂寥岁月中,江华当年的死,以及那场雨天中鲜血溅洒的战斗…… 可是神黎现在却只是平静地笑道:“你可是他心目中的最强,他小时候是一直看着你的背影前进的,作为父亲,该揍就揍,好好面对他,以前也就算了,现在也该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儿子了,没有什么事是一拳头解决不了的,有的话,就给两拳头。” “我总觉得你一点都不关心我俩的死活。”神晃凑过来说:“我们可是父子相残哦!!拼上性命的那种哦!!为什么你有种谁死了都是赚了或是都死了最好的语气?!!” 神黎咂了一下舌:“啧,被发现了吗?” 神晃便嚷得更大声了:“就算你不关心那小子的死活,也好好关心一下爸爸我啊!!哦哆桑我好伤心啊!!” 神黎一手推开他的脸,叹了口气。 她对上神晃的眼睛,轻轻笑了:“说什么呢?在我看来,你们现在可都是不会因这种事就死掉的小强了——不管是当年被他砍断了一只手的你,还是那个差点被你杀死的家伙。” “……啊。” 闻言,神晃平静了下来,也轻轻笑了。 片刻后,他说:“我就先不说了,你和他呢?当年说是放心不下他,所以和他走了,这些年一直跟着他走过来了,那现在以及未来,还打算和他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让神黎愣住了。 因为,她还真没想过。 以前,她总是对他说,你去哪我就去哪。 因为她觉得,自己得跟着他好好保护他,好好看着他。 可是神黎老觉得他不是很喜欢她,那么她能留给自己陪伴在他身边的时间,就只有到他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人,或是到他不再需要她,就离开。 到时,她或许会和神晃一起去宇宙当怪物猎人,或许会自己去流浪,去看世界的风花雪月,或许会独自在宇宙的另一个角落,隔着几亿光年的银河陪着他们生老病死。 现在想来,那一天可能也快到了吧。 那个孩子的征程,早已辽阔而璀璨了。 思及此,神黎吐出一口烟雾,不禁有些寂寥地笑了起来:“到时看吧,如果离开他了,我就和你一起去打怪吧,反正对他来说,我离不离开都是无所谓的。” 神晃一愣。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他看着她的神色,道: “他或许,也想得到你的认可也说不定。” 神黎抽烟的指尖一停:“我的认可……?” 她困惑地看过去时,朦胧的白烟中,是那男人带着些许笑意的脸: “对于他来说,你也是他所追逐的、强大的姐姐不是吗?” “什么?”神黎彻底愣住了。 强大什么的…… 神黎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她是值得被他追逐的对象吗? 应该,不会吧。 没能保护,没能拯救。 甚至,连姐姐的角色都没当好。 当年那个在大雨里对着他歇斯底里的自己还依旧存在于她的灵魂深处。 与其说是追逐她,一直以来,难道不都是她看着他无畏的背影前进吗? 「你就一直一直看着我吧。」 但是,此时静谧的夕阳里,安静流淌的是脑海中温柔浮现出的言语。 说着这话的他,那纤瘦的背影在暖色的灯光下虚渺得令人恍惚。 同时,记忆的灯火一一闪现。 这些年他总是站在她前面的身影,熟悉得令她安心。 于是,神黎突兀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说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只会跟在她身后的孩子,已经站在她前面了呢? 而当年那条被她亲手扯断的线,这些年,已经缠绕上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幸福来得太突然。”【bushi 友情提示:您的【宇宙最强夜兔】外挂即将全部上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5 章 玖伍 第95章 傍晚的温度降下来了。 白昼残留的日光烘熏着远山,地表温存的余热与穿过山间而来的气流交缠,杂糅出沉闷得难言的晚风。 “以前,我不小心让他听到了你和江华的秘密,然后他来问我说,为什么要喜欢江华。” 神晃低沉的声音谈起过去,有着属于他自身沉淀下来的平静。 神黎安静地聆听着。 “我说,与其让她在徨安星孤独地活着,就算她会死,我也想让她留在我身边。” “所以他,砍断了我一只手。” 初夏的蝉鸣与淅淅沥沥的雨声连成一片,眼帘中璀璨的霞光逐渐被烙阳灰郁的浓云覆盖。 过往的院墙爬满了大片墨绿的青苔,不注意的时候就已经留下了斑驳的痕迹。 那些没有多少日光的年岁里,江华埋在院子里的种子,没有破土开花的一天。 因为在她种下后不久,神乐诞生了,随之而来的,是她虚弱倒下的噩梦。 于是,没人会再去想那些深埋在地底的生命。 反倒是那一年她和神威去到一处荒寥的山崖上玩耍时随手撒下的种子,在几年后,自己在不起眼的岩缝角落里,蓬勃地绽开了花。 那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于是,某一天,当她在大雨中奔跑时,那个已经冷寂下来的孩子,向她递来了一朵雪白的花:「这是这里唯一会长的花。」 类似于野百合的花朵,被攥在一只伤痕累累缠着绷带的小手上。 「别再找了,我帮你找到了,拿去送给妈妈吧。」 “正巧你当时落水回来后一直在发烧,昏迷不醒,他握着你的手,好像以为你和江华都会一起死去。” 记忆中的雨被阻挡在伞沿之外,站在伞外的男孩混着泥与土,被磅礴的大雨冲刷得单薄而狼狈。 「她会好起来的。」 那个孩子当时的声音,被外边的雨遮得七零八落的,除了前面的音节外后边的完全听不清了。 那是他们吵架后的第二天。 但是,他说,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的…… 神黎突然想到,也许,从那一刻起…… “也许,从那一刻起,他就做出了选择,比起懦弱的我,他当时,选择与我拼命也要带你们走,就算与你们再也不能相见,就算抛弃我们,不再是家人,也希望你和江华能够活下去。” 此刻,日落西山,长椅上方属于绿叶的锯齿影子打在了他们的身上。 光影的边缘交叠在她执着烟斗的指尖处,没有人的脸上有多余的笑意。 神黎恍惚地从记忆中抽了出来。 身旁的男人还在诉说着絮絮叨叨的话,这实在不像他的风格:“还有,一直没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当年,从你身边带走了江华,让你孤身一人,后来,也没能拯救她,还让你背负了那么多,甚至到现在,还被我们一家束缚着……” “我早就原谅你了,神晃。”但是神黎表情淡淡地打断了他。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人看了过来,神黎的目光落在远方,看不出什么情绪。 对于这个男人,她或许真的怨恨过吧。 但是…… 神黎吐着烟,轻轻地笑了:“现在,我要谢谢你给予了江华幸福,给予了她家人,谢谢你带我们走出了徨安。” 那些年,那些事,早就已经随着江华的逝去,被时光赋予了最好的结局与答案。 “也谢谢你们,给予我家人,谢谢你,一直以来,将这样的我当作家人和女儿疼爱。”她笑道:“相反的,当年没能保护好神威和神乐,也没能在最后那段日子陪伴着江华的我……” 她侧过去对上了神晃微缩的瞳孔,在夕阳中缓缓地笑了:“怎么样?我算是个合格的家人吗?父亲。” “……” 那个男人呆愣了半响后,才张开手来,将她慢慢抱进了怀里:“什么合格?满分,一百分。” 这次神黎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她的目光落在他宽厚的肩背上,听到他说:“我才应该说谢谢,不管是江华,满分的你和神乐,还是负一百分的神威,对于我来说,你们永远都是我最挚爱的家人。” 他的声音,对她来说,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和江华一样温柔了。 其实,江华死去的那一天,她和神威偷偷回去了。 但是她自始自终都没能与她说上话,只是站在窗边,愣愣地看着那个人在他的怀里含笑停下了最后一次呼吸。 临死前,那个人的目光轻轻晃向了她所在的窗边,神黎不确定她有没有看见她,因为她那双温柔又漂亮的瞳孔已然开始涣散了。 那是一个阳光难得明媚的天气,她在晃眼的日光中,却轻启唇齿,轻轻笑了: 「神黎,我们和你,永远是家人。」 明明神黎觉得当时的阳光因那个人的死去是那般冷,可是她的眼眶中,却蓦地淌下了温热的眼泪。 但也是在那一刻,一切都已有了答案。 此时,神黎抬起手,也轻轻抱住了神晃。 ——所谓家人,不是「唯一」,而是永远啊…… 与此同时,神黎轻轻拍着他的背,像个正在安慰父亲的孩子。 她轻瞌着眼睫,在神晃怀里轻声笑道:“你并不懦弱,比起为了活命而永不相见的生离之苦,为了短暂的陪伴而忍受死别的你更勇敢,神晃,江华也是这样的,为了与你们在一起,她也甘愿地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声音在落日的余晖中,染上了些许落暮时的释然与寂寥:“我以前不理解江华,但是我现在稍稍懂了,寂寞的感觉,是你让她不再寂寞的。” 公园里,有一些形只单影的孩子还在嘻闹,其笑声连着倦倦的蝉鸣一起,在浮着金光的空气中鼓躁着。其中,神晃放开她后,问:“你,遇上了能让你感到寂寞的人了吗?” 闻言,她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有些空茫茫的。 “还不清楚呢。”她说。 那不远处的沙坑旁,夕阳爬上了生锈的秋千链子,风吹起来一晃动,就嘎吱嘎吱地响。 那些孩子追逐打闹的影子,像夏天特有的蝴蝶,正在夏日的暮色中蹁跹。 神黎神色寂寥地看着,轻轻吐出了一圈烟雾。 神晃看着她的面容,迟疑了一会,才问道:“那十几年,你错过了很重要的人吗?” 神黎没有回答他。 她只是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着烟。 因为,重不重要现在都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个人,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她只是没能参与进去罢了。 要说的话,大抵只是心中有了些许遗憾和惋惜而已…… 片刻后,有跳动的影子从远处滚来,堪堪停在了她的脚边。 那是一颗漂亮的蹴鞠,神黎微笑地将它捡起来,扔还给了几个嘻闹着跑来的孩子。 远方漫着淡淡霞色的天空,有一排墨色的侯鸟飞过,紫金色的云端浮着太阳的尘埃,远远望去,像破碎的光屑。 这样的暮色,让她又想起了那个蒲公英满天的傍晚。 那人在漫天柔软的飞絮中执着她的指尖说,会一直一直保护她的。 可他,好像二十五岁前,就会死去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使她微微瞪大眼。 须臾间,她觉得那些远翔的侯鸟正从天际边一一坠落,摔死在了落日火红的残阳中。 啪叽一声——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公园里的路灯一一亮了起来。 不知何时,属于孩子们的嬉笑声已经消失了夏夜中了。 有飞蛾撞击着微烫的灯盏,昏亮的光因此闪闪烁烁,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光照不到的黑暗里,有个撑着伞的女孩冲了出来,挥手朝他们笑道:“神黎!爸比!” 神乐跨越秋千,跳过游乐设施,跑到他们面前来说:“神黎的欢迎会就要开始了!爸比也快来吧!我们万事屋一起办的哦!” “……诶?”神黎发出了困惑的声音。 神乐打话就爱带“阿鲁阿鲁”的口音,听起来十分活泼可爱,这会她来牵神黎的手,说:“快点快点!神黎是第一次来地球不是吗?” 神黎便拽上神晃,和她一起走了。 原本以为所谓的欢迎会是他们几个人在万事屋一起吃顿饭放个小礼炮喊句“Weletotheearth”就完了的事,但是她万万没想到神乐会把她带来一家营业性的酒吧。 当她和神晃站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看着那间酒吧门前可以闪瞎人眼睛的霓虹灯时,他们一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神乐却不觉得有问题,就蹦蹦跳跳走了进去:“快点快点!” 神晃面无表情地说:“神黎,我没记错的话,神乐才十四岁,是个未成年吧。” 神黎说:“是啊,连胸都还没发育好呢。” 神晃又说:“这间酒吧,应该不是我想的那个性质的酒吧吧。” 神黎说:“只要你没瞎,就应该承认就是你所想的那种酒吧。” 于是,下一秒,神晃眼冒血丝,一脚踹掉了大门就要往里冲,大喊道:“神乐!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小小年纪就来这种地方!要是被坏男人占便宜了怎么办?!那个混蛋银发天然卷呢?也不好好阻止你!算什么监护人?!!爸比要把你扯回正道!!” 但神黎拽住了他。 神黎觉得神晃有点太大惊小怪了,她叹了口气说:“冷静点,我之前还去过吉原呢。” 一听到她去过吉原,神晃的表情更惊悚了。 神黎说:“你也别一直阻止她,让她多看看世界,她可是我的妹妹,不是会被男人随便欺负占便宜的人。” 语毕,她率先走了进去。 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一个栗发红眼的少年正和神乐滚在地上扭打,神黎当即黑了脸,抢先神晃一步掐住了对方的后颈,将那小子举起来就要抬伞开枪把他射个对穿:“你个臭小子在对我家小神乐做什么?啊?” “冷、冷静!神黎小姐!”银时先生和新八立马来拉她,还把她的伞给拿走了,似乎怕她一不小心就会擦枪走火。 一阵兵荒马乱后,神黎才了解是个误会,那个叫冲田总悟的少年是江户的警察,为了带回来这里缠着一位陪酒女的上司,正和神乐闹着玩呢。 “是、是的,就是这样没错。”新八磕磕绊绊地解释着。 本来神黎是信了,但是新八撒谎的技术太低级了。 可是看神乐也不甚在意的样子,她就没戳穿或介入了,还出言挽留他和他的上司一起来开欢迎会。 他的上司近藤先生对此感激涕零:“谢谢你!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看阿妙小姐了!” 阿妙小姐是新八的姐姐,在这间酒吧当陪酒女,是个漂亮温柔的少女,这会她给神黎斟酒时笑道:“诶呀,您就是神乐的姐姐啊,新八今天一直提起您呢,所以我建议他们来我们店给您开个欢迎会,听说您还阔绰地把整间店包了,所以我们就把平时认识的人都请来了。” 神黎眨了眨眼,去看店里时,就见整间酒馆确实没很多人,除了登势婆婆凯瑟琳小玉外她也没几个认识的,但是神乐他们倒是与他们打成了一片。 想来都是来地球后认识的朋友吧。 不过,她什么时候说要包店了? 而且,为她办的欢迎会,为什么要她付钱? 神黎正费解时,一座又一座的香槟塔摆上了桌面,酒吧里瞬间热闹起来,金黄的酒水如瀑布般从最高的酒杯里溢下,空气里顿时弥漫开醇醇的酒香。人群的正中央,神乐和银时先生正在狂欢:“嗨起来!今天姐姐大人和星海坊主买单!” 于是,气氛一下子点到了最高点,在场的所有人除了神黎和神晃外都沸腾了起来。 神黎瞬间就知道自己被坑了,想来是这群人自己想喝酒开party所以以欢迎会的借口坑她买单吧。 不过她身上也没带多少现金,只能把账单寄回第七师团报销了。 而神晃气得想把银时先生那颗脑袋塞进酒瓶子里再砸碎扔到太平洋去,但是被神黎阻止了。 她笑着说:“不挺好的吗?一来地球就这么多人欢迎我们。” 虽然都是不认识的。 “你看神乐笑得多开心。”神黎的目光安静地落在人群中央那个开怀大笑的女孩身上,片刻后也淡淡地笑了。 正巧那群人正在拼酒,吵吵闹闹间,神晃也加入了拼酒的战局。 神黎知道自己酒量不太好,又不认识什么人,所以也没想喝酒玩闹,就坐在一边安静地抽着烟,静静地看着他们欢腾。 据神黎观察,来的人之间都有着复杂而奇怪的关系,比方说近藤先生爱慕阿妙小姐却总是被她一拳揍飞,明明是上下级同事现在却在互掐的冲田和土方先生,有个忍者小姐总是扑到银时先生身上去被他不耐烦地打飞可是又不会赶她走…… 看上去关系或好或坏的人们,现在却都以万事屋那三人为中心聚在一起欢笑着。 ……所以说,人类间的关系和情感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呢。 神黎这么微笑地感慨着,耳边突然传来了银时先生混着酒气的声音:“你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你猜?”【bushi 收到帐单的阿伏兔和神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6 章 玖陆 第96章 她一愣,没有回答。 抬眼对上银发青年暗红的眼睛时,他正弯着腰懒懒地趴在沙发背上歪头瞅她。 见神黎看向他,就整个人从沙发后翻了过来,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身边。 满身酒气的男人倚着沙发,眼角都是被酒精熏红的痕迹,有些不清醒的样子:“说是你的欢迎会,不过去一起玩吗?” 神黎笑了笑,抽起烟来:“我没关系的,你们去玩就好了。” 闻言,他凑过来小声说:“那可不行,别看我们玩得嗨,现在那群人可是一直在暗戳戳猜你为什么不过去玩,所以就把我推过来问了。” “是这样吗?”神黎也懒懒地笑了起来。 她挑着眉,颇有些轻浮。 银时先生耷拉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后,突然咧开嘴懒懒地笑了起来:“我懂了!你肯定是不好这些陪酒女,别担心,我这就把隔壁的牛郎团请来!” 语毕,他站起来扯着嗓子朝那群人喊:“嘿,兄弟姐妹们,去把隔壁高天原的狂死郎那群人请来,就说姐姐大人寂寞……” 神黎脚下一绊把这个大青年给踹倒在地,顺带就着他那颗脑袋碾上两脚:“帮您醒醒酒吧,银时先生。” “谢、谢谢了,我已经醒大半了……”片刻后,对方顶着神黎笑眯眯的表情颤颤巍巍地坐起身来。 他们之中有人还真的去请了牛郎过来,神黎安静了一会儿,看了那些正在闹腾的人一眼后,有些无奈地笑了。 在此期间,银时先生整个人陷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她聊天:“我说你啊,身为姐姐,对自己的妹妹多上心好吗?那丫头和我初次见面时可是被人骗去打架赚黑钱哦,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你来看过她。” 说着说着他便开始抱怨起神乐来,无非是凯瑟琳抱怨过的那些。 也许是酒劲正上来了,他说的话连着语气都激动上几分。 神黎安静地听着。 “还有,你身为大姐,也该好好管束一下你家那个小子了吧,很危险啊他,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是上次他可是一出场就把神乐打晕过去了哦。”银时先生脸色酡红地摆了摆手,颓颓地说:“算了,连他老爹都拿他没辙,和你说也没用吧,只是可怜了我家神乐……” 神黎则是笑弯了眼睛:“真的吗?” 竟然还有这档事? 她便笑道:“放心吧,回去后我会好好管教一下他的。” 银时先生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喂喂喂,你刚才是飙杀气了吧?!!” 他说:“说是管教,你刚才是想杀了他吧?!!等下,虽然我也看他不爽,但是还不想让神乐缺了亲哥啊!这样我不就成罪人了吗?!这样主角的节目可是会被撤档的哦!!” 神黎依旧笑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等到一群穿着风、骚的男人进来的时候,就更热闹了,想来应该就是隔壁的牛郎了。 也许是被这样的氛围感染,她很快也开怀地笑了起来,还在银发青年懵逼的目光中,一脚踏上桌子,拿起一瓶香槟就仰头吨吨吨地灌起来:“嗨起来!!今天我请客!!银时先生买单!!神威付钱!!” 于是,全场再次沸腾了起来。 结果还真的一不小心玩嗨了,她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反正等她喝得险些吐人身上了,才被银时先生扶着去了卫生间。 一路上,同样醉了的青年还能耍嘴皮子半是抱怨半是嘟囔地教训她:“不会喝酒还喝这么多,真是小孩子。” 神黎被他架着手臂垂着脑袋走,说:“我已经上千岁了。” 对方的语气一下子就敷衍无奈了起来:“啊啊,知道了,果然喝醉了。” 这样的语气让酒精上脑的神黎觉得有些火大。 她听着那人胸膛处传来的起伏,蹙了蹙眉,随即用力一推他的胸口,就将他整个人按在了卫生间门外的墙上。 对方的脑袋一下子重重地磕上了石砖,眸子里迷蒙的醉意借由碰撞与疼痛一下子散去了几分,他正想说话,但神黎手脚并用地将他抵在了墙上。 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脑子迷迷糊糊的神黎在昏黄的灯光下安静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突然恍惚地凑上前去:“你的眼睛……” “等、等下!”银发红眼的青年瞬间惊悚地大叫起来,肢体也开始挣扎起来,但是挣不开神黎的力气,他有些生无可恋道:“你可千万别酒后乱性啊!!你家那秃子会杀了我的!!” 说到最后他都有些认命地闭上眼了,但是神黎突然“呕——”的一声放开了他,自己冲进了卫生间里。 等她意识好不容易清醒点的时候,自己正抱着马桶吐个不停。 “你没事吧?”卫生间门外是银时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也是醉熏熏的。 她说:“没、没事……呕……” 等神黎吐得差不多了,就洗漱一下出来了。 银时先生正在卫生间门口等她,里面还在狂欢,神黎也不想进去了,就走多几步到门边去吹一下夜风醒醒酒。 谁知银时先生也出来了,想来也是来吹夜风醒酒的。 可是神黎觉得,他虽看着醉醉的,但是那双眼睛倒是清明得很。 方才吐了大半天的,胃部一下子空了起来,神黎觉得隐约有些疼。 午夜时分的歌舞伎町依旧是人们狂欢的街道,密集的霓虹灯在夜色里闪闪烁烁,城市远处无数的灯光连成一片,朦朦胧胧的,像她见过的夏日祭的灯火。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突然就加速跳动了起来,一如那骤缩骤扩的光点。 身旁是银时先生身上传来的淡淡的酒气,神黎闻着闻着,感觉醉意又被带上来了。 她不禁轻轻出声道:“本来我想带个人来地球的,还想给您看看呢……” 此时,目光所及之处的人与物皆染上了一丝虚掩的暖色,街道上来往的人群被圈在夜里绚丽的光晕中,看上去有些不真切。 她却轻轻笑了起来,像个自言自语的人一样,倚着酒吧门前的柱子吞云吐雾道:“我这两个月,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遇上了一些事……” 她感觉体内残留的酒精正在作祟,让她的喉咙像开了闸似的,不断地将心里涌出的泡泡吐出来,可是,她又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因为她全程平静地诉说完后,还能十分淡定中肯地给出一句评价来:“嗯,那是一段不错的旅程。” 期间,银时先生安静得像不存在似的,神黎一度怀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只剩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他也确实没说什么,等她说完了甚至不管她了,就走下台阶去,走入人群中,说要去买点东西。 神黎任由他去了,继续站在门前吹夜风。 不多时,神乐跑了出来,要拉她继续进去玩,但是神黎却先道:“神乐,这次随我离开地球吧,过段时间你哥哥会来搞事,估计这里不会很安全,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吧。” 但是神乐呆了一会后没有答应,反倒是明媚地笑了起来:“不用了,神黎,之前,爸比也说要带我走,但我不会离开的,因为我已经在这里找到了想要保护和能够保护我的人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抱着一袋东西跑回来的银发青年身上:“我已经在这里找到另一个家了。” 神黎朝她困惑地眨了眨眼。 她就继续说:“以前我总觉得,虽然神威不回家,我们的家分崩离析,但只要有神黎你在的话,就一定是一种联系了。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想了,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自己去抓那条断掉的风筝线了。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哭包了,神黎你,现在也已经骗不了我了。” 她蔚蓝的瞳孔明亮而干净,与记忆中那双总是蓄着眼泪的蓝眸截然不同了。 她直直地看向她,眼中有亮亮的光:“神黎你,现在也有更想去做的事,对吗?” “……诶?”神黎微缩瞳孔,笑了笑。 她想说她自己都还没想到要做什么呢,她怎么就知道了。 但是神乐说:“神黎你是个不擅长隐瞒自己的人,你虽然一直在笑,但是笑得一点都不开心。” 有吗? 神黎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嘴角。 不过被她这么一说,神黎心下确实有了一点肯定的踏实感。她确实,有点心事呢。 这几天也是因此而无精打采的,她知道那是与另一个世界有关的,但她并不确定是什么事。 仔细想想,她在那个世界好像已经没什么事了,但又觉得怅然若失的。 所以,她才启程来地球这里找答案。 这会,愣神间,银时先生也已经跑了上来,他将手上的一袋东西放进了她怀里,说:“喏,请你的。” 神黎困惑地接过时,低头一看,惊讶地发现里边是醮着糖浆的柿饼。 不知为何,她一阵怔忡,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银时先生伸手来拿走了一块咬在嘴里,漫不经心地说:“刚才听你说了那么多,感觉你就是想吃柿饼了,你可别不满意啊,这点柿饼阿银我可找了好久,现在大半夜的我可是敲了好久的门还差点被打才买到的。” “……” 见她发愣没反应,他瞥了她一眼后,直接拿起一块塞进了她嘴里。 神黎呆愣间堪堪咬住了边缘。 当舌尖尝到熟悉的味道时,神黎微微瞪大眼,觉得自己心里这些天的惆怅与茫然突然间就像豁出了一个光亮口,找到了出处。 倏然间,通过这个甜腻的味道,她想起了红叶,无一郎,义勇,岩胜等很多很多的人。 柿饼艳红的色泽像极了红叶和缘一的羽织,也像极了那双透红的瞳孔。 多少个闲暇的秋日,她与那个女孩一起咬着柿饼度过了枯燥的午后,袅袅的茶香中,继国夫人与六只眼的鬼,其面容相互交替着,又相继为她递来了香甜的时光…… 那个世界的记忆,一瞬间像走马灯一样飞速地掠过。 她这才恍惚地意识到,是的,她还有没做完的事…… ——有关于那个世界的,不管是与他人的恩情约定,还是心中无从宣泄的愤怒与怨结,都还没有结束…… 比起什么窃国游戏,还是现在在这里喝酒玩乐,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她还没给红叶报仇,没有给那段作为「零」的记忆画上圆满的句号。 她没还义勇钱,没和无一郎去看春天,还没去看杏寿郎家的太阳花。 也还没完成与缘一的约定…… 这些事情,虽然可以不再理会好好地尘封在记忆深处,但是神黎就是觉得还不能在这里结束。 因为它们与她有关,它们给她带来了或多或少的影响,她想要前进,就必须去面对。 面对那些在失忆时填补了她短暂空白的美好的约定。 面对那些因为鬼而产生的愤怒与杀意…… 她要好好了结它们才行。 这样才能继续好好地前进。 意识到这些,神黎像被惊醒似的抬起眸子来,将嘴中的柿饼两三下吃完了。 她笑了起来,对上银发青年的眼睛时,对方也笑了,他说:“总算是有点精神的样子了。” 神黎一愣,银时先生便挠了挠头发,嘟囔着说:“看你一直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说也是你的欢迎会,你要是玩得不开心的话,阿银我可是会过意不去的……” “毕竟还是你付钱来着……”他小声说。 神黎眨了眨眼,选择性忽略了他最后一句破坏气氛的话。 这会功夫,身旁的神乐已经眼疾手快地顺走了她好几个柿饼了。橘发蓝眼的女孩面上带着了然的笑容,生气满满地笑道:“所以,神黎你想干什么就尽管去吧,接下来的神威要来也让他尽管来!我会保护我第二个故乡的!我会揍醒他的!他就由我来带回家!等到你回来后,你们再一起来地球玩!你也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闻言,神黎愣了愣,半晌后,拉过她微笑着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想,从何时起,这个她看着诞生的孩子,也已经成长得如此优秀了呢? 神乐也紧紧地抱住了她,道:“我和爸比,以及在天国的妈咪,会一直一直支持保护你的,就算神威不说,我相信他也是这样想的。” 她甜甜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和永远坚定而明媚的笑意:“神黎,你是我们的家人,也是妈咪带给我们的礼物。” 她说:“我们永远爱你。” “……嗯。”神黎也笑了,她的眸中,是粼粼的水光:“我也爱你们。” 于是,找到了答案的神黎再也坐不住了,她很快就气势汹汹地跑了进去,将喝得烂醉的神晃拽了出来,朝他甜甜地笑了:“父亲,要和我一起去异世界旅个游吗?” 第二天神黎就搭着飞船回到了春雨第七师团。 离开地球前,她向银时先生传达了高杉的话,对方听后惊得跳了一下脚,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似的。 那是他们的事,神黎也就不过问了。 回到师团的神黎脚步匆匆地回到自己房间,拿出了之前回来时已经被烧得破旧的红色羽织套上,就打算前往那颗有着时空仪的星球了。 但是途中她遇上了阿伏兔,一问,才知道神威现在不在第七师团里,好像是兴致一来就自己溜去哪颗星球打怪去了。 然后阿伏兔瞅着她的羽织,有些诧异:“你该不会是……” 神黎笑了笑,道:“我接下来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那个笨蛋就拜托你了。” 意外的,阿伏兔没怎么阻止她,还送她上了飞船。 真正临走前,神黎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笑弯了眼睛:“对了,我们团里有什么紫外线枪关枪或是太阳能炮弹吗?”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不拿个毁灭性的高科技武器过去杀鬼,都对不起我银他妈的世界观。”【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7 章 玖柒 第97章 阿伏兔大概是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的,所以把仓库里的武器全搬出来给她了。 因为太多了,所以神黎简单地挑了几件便于携带的,打包好扛着就走了。 神晃被她邀请后也十分激动地答应了,开心地说着什么“第一次被可爱的女儿邀请去旅游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的话,就暂时和她分开了。 他们约好在那颗星球会合。 神黎再次踏上那颗星球时,那里的一切都显得十分陌生了。 曾经以科研技术闻名的星球在能源彻底枯竭后,到头来剩下的也只是一座又一座锈迹斑驳的高城罢了。 不见人烟,不见花树,冷暗的光遍布机械器具的每一寸,阴森的气流穿过空荡荡的街道,再过十几年,这些别具文明智慧的东西都会被风沙落雨侵蚀埋没掉。 就像曾经的徨安星一样。 这世上,从来没有能永恒存在的生命。 神黎扛着一堆武器寻着记忆中的科研实验室走去。 据阿伏兔所说,这颗废弃的行星现在算由第七师团接管了,说是接管,其实也就是处理后事和麻烦罢了。 因为之前要带她回来的缘故,所以时空仪一直保存得很好,想来现在也还是好好呆在那。 神黎一路上都没有看到神晃的身影,反倒是在接近实验室的时候听到了尽头处传来巨大的动静。 神黎立马跑过去,一看,惊讶地发现了里面除了神晃外,意外的还有神威。 敢情阿伏兔说他去哪打怪了就是来这里打“星海坊主”这只怪吗?!! 但神黎现在压根没心思先问神威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这两怪物父子凑在一起,就只能用毁天灭地神仙打架来形容——现在他们两人果然已经打得轰轰烈烈了,整座实验室都在摇摇欲坠,在这样的情况下,神黎最先做的就是赶忙去确认时空仪的安全。 当她避开乱石躲过危险区域赶到那边时,幸运地发现时空仪完好无损,于是她也先不管那两人了,自己赶紧先摸索一阵后就将时间调整下开启了时空仪。 与此同时,那对打得忘我的父子似乎已经注意到她了。 于是,神晃立即把神威一脚踹开,一边朝她这里跑来,道:“神黎!我刚才一来发现这臭小子想要毁了那台机器!是哦哆桑我及时赶到阻止了哦!要不然我们父女俩的旅行就要泡汤了!” 说不出神晃的语气是在告状还是在求表扬,或者是在庆幸? 敢情还真的以为是去旅游吗? 神黎有些哭笑不得。 而被一脚踹到废墟里的少年人从那边站了起来,他似乎一点也不诧异神黎会出现在这里,只见他拿出了伞筒里的另一把油纸伞,咧开嘴笑了笑,随即卯足了劲,将那把伞对准神晃的脑袋狠狠掷来。 可惜的是没击中,但是戳在了他们脚边的地板上。 刹那间,地板崩裂,与此同时,整座如同机械城的实验室彻底坍塌下来,神黎和神晃,以及那台时空仪也都随着倒塌的建筑落了下去。 神黎见神威掷来的伞与她先前那把一模一样,不由得在下落期间去握住它,正巧这时,先一步落下的时空仪开始一点一点地发出了晃白的光亮。 神黎知是机器启动了,便一边扫开碎石,一边任由自己继续做自由落体运动。 可是下一秒,她却被上边突兀伸来的一只手拽住了身子,她整个人一下子就悬在了半空中。 “诶?”她不由得发出了短促的音节。 实验室塌陷的下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洞,隐约传来了越来越亮的光芒。 拉住她的是神威,他一手攀附在上方的钢管上,不断落下的碎石瓦砾中,他们两人的身影正以一种营救与被营救的方式垂在深渊半空。 然而,他一点也不慌,面上还是一种轻快而从容的微笑,只是隐隐有此冷罢了:“你该不会是要过去吧?” 可惜的是他的微笑也在下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神黎抬手来掰开他的手。 她抬起眸子,坚定地望着他,说:“是的,我要去。” 一瞬间,感觉到拽着她的手正在用力,好像要把她直接甩上去,神黎知他是不听她讲了,索性直接扬伞戳烂了他们此时垂在半空中的攀附物。 两人的身体没了支点,一时间,一起随着那些破碎的石砾从机械楼的顶端坠落。 眼见神威依旧抓着她的手不放,力气大得几乎像是要直接折断她的手,神黎便道:“神威,我现在的战场,不是这个地球,也不是你。” 他的目光本来在观察周围的东西,似是在寻找向上爬的落脚点,听到她这么一说索性不找了,他在干涩晦暗的光线中显出了那张干净又略带笑意的脸来:“你好像忘了前几天的事了?弱得被那种货色逼至将死的状态,你还想过去做什么?” 意外的,他的声音不再轻扬,而是一种平静到诡异的语调。 他难得平淡的语气带着十足的嘲讽,还有一种压抑的情绪。 神黎一愣,随即道:“不会的,神威,我不会再输了。” 她说:“我不会再输给那些鬼,不会输给你,也不会输给我自己……” 语毕,她在机械碎屑不断落下的半空中伸出手去拽住他的衣领,拉近了与他距离,下一秒轻轻吻上了他的额心:“当时,选择了向夜兔之血认输,选择了死亡,真的非常抱歉。” 当她放开他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自下而上鼓动的凄厉的风拉扯开,而他缓缓瞪大了眼。 仿佛有什么讨厌的记忆被硬生生剖开,怔忡与恍惚从他面上一闪而过。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的面容上是一种平淡到近乎死寂的神色,蓝瞳中也闪着冰冷刺骨的杀意:“谁准你当时选择去死的?” 这一瞬间,神黎觉得神威拉着她的手会在下一秒贯穿她的胸膛,挖出她的心脏,杀了她。 但是她却轻轻笑了。 是的,真的非常抱歉…… 神黎想对他说。 那个火光迸射的暮春夜里,作为「零」的她随着记忆的复苏,其生命也在柔软的床榻上陷入了紧张的倒计时。 然而,模糊的视线里,那鬼透红的眼却那般清晰又刺目,昏沉的意识中听到的也尽是那最可恨的声音。 心中随着记忆的浮现而燎然的愤怒如同那燃烧着寺庙的烈火,灼烧着她仅剩的生命。 于是,她在最后一刻,听到了来自血液本能的声音。 「杀了他……」 那是夜兔之血所带给她的低语: 「耗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杀了他。」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的声音:「否则……」 「我们又什么都保护不了……」 「……」 无法浇息的怒火,让她在意识的最后,选择握紧了伞,将生命所剩的一切,再一次交付了出去。 交付给夜兔最依赖的战斗本能。 也是在那一刻,她做好了就此死去的觉悟。 所以,暴走战斗到生命结束,本应该是她的结局的…… 本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但是…… 她却还活着。 当她从那混沌的黑夜里、从那雪白的花海中醒来的那一刻,她就恍惚地知道了—— ……有人阻止了她。 有谁在她暴走到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刻前,阻止了她。 ……但是,是谁呢? 阻止她去赴死的人,是谁呢? 是神威吗? 「神黎……」 「神黎……」 那黑暗中一遍又一遍,被灼烧的业火与弑杀的血液扭曲的声音,是神威的吗? 此时,在相继下落的昏暗光线中,神黎的目光越过神威,看向了机械与石块不断落下的上空。 那上面骤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覆盖了整片穹顶的火光与黑烟,其诡谲灼热的色彩一瞬间撞击着神黎的眼球。 火…… 大火…… 神黎不禁缓缓瞪大眼。 有什么画面,伴随着残碎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 ——有热烈的燎舌如同藤蔓一般沿着她的衣物袭卷。 「她」摇摇晃晃地站着,看到了神威额角淌血的身影站在了面前。 「够了。」他说。 烈烈的大火中,他的一只眼睛被流下的血液浸红,其面上不再有笑意:「不要输给夜兔的血……」 但是,画面一转,是「她」自己拿着不知是谁的日轮刀,其火红的刀刃连着她顺着刀身流下的血液,一起狠狠地插进了恶鬼的心脏里。 「她」如濒死的野兽般狂怒着,同时,感受到了近乎炙烤着身体的灼热。 它们一点一点舔蚀着她的肌肤、她的身躯以及灵魂。 那是,残留在她血液里的战斗的记忆。 它们正一点一点还原出那时如同梦境般的光景。 神黎嗅到了属于赤焰的气息——烧焦的、灼热的、窒息的…… 那时的混乱中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沉重的太阳神像被大火点着,不堪重负地砸了下来。 「她」咧开嘴,疯狂地笑了起来,等待神佛的业火灼烧身下的恶鬼。 但是,有谁冲开了火光,在黑夜中拥抱了她:「没事了……」 有谁夺走了她手中的刀,其扬刀的背影挡在了她面前,令人安心:「有我在。」 那人平静又温和的声音,远隔万里,安抚了她当时奔腾狂热的血液。 她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与火红的光融为了一体。 太阳神像燃烧的火,仿佛尽数袭卷上了他火红的羽织和如祭幔般飘扬的长发。 他映着火光的刀,在那一瞬,为她斩杀了恶鬼与死神。 他说:「活下去,神黎……」 空气中飘零的樱花染上星火,像星屑一般追随着他如赤焰烈阳般灼目的身影。 恍惚间有一片落在了她额上,如同他拥抱她时在她额上烙下的一吻。 「你有珍爱你的人在等你。」 可是,伴随着那句话,他自己却在她离去的白光中头也不回地奔向了恶鬼所在的大火中。 仿佛,要将自己仅剩的生命从她的未来中尽数燃烧掉一样。 那个说要保护她的人,原来在那晚,已经赶来了啊。 神黎猛地回过神来时,不禁大喊了出来:“神威,我必须去!” 但是,此刻,神黎知道他正在生气,少年人的目光似是落在了她残破的羽织上,又落在了她的耳饰上,然后露出了一种近乎冰凉的怒色。 ……这可真少见。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抚上了她的脸颊,温热的指尖和粗糙的绷带似是摩挲着她的耳饰。 她一愣,那晚街道上重逢的记忆一一浮现,她不禁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真的,不能成为江华吗?” 他的手一顿。 这个名字,有多久没在他们之间被提起了。 她轻轻的声音不知道是在问神威,还是在问自己。 这一秒,神黎看见他的眼睛里,是她失落得近乎落下泪来的表情。 但是下一秒,来的却不是攻击也不是嘲讽,而是对方一个轻轻的拥抱:“你不用成为她……” 她呆了一下。 神黎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但是却觉得他好像在笑。 眼帘中是他飘飞的橘发和斗篷,耳边是他轻而平静的声音:“我不需要你成为她。” 在没有别人在场的当下,他们两人于半空中坠落的拥抱,是没有任何空隙与隔阂的秘密: “不管是以前那个总爱逞强的家伙,还是现在这个叫人火大的笨蛋,通通都由我来接纳和保护就好。” 这是,连风都撕不开吹不散的私语。 她近乎呆愣。 片刻后,她眸光闪烁地抬起手来,轻轻抱住了他。 「呐,江华啊……」 她微笑着想,眼帘中有自眼眶飘上半空的、晶莹的液体。 「你所给予的拜托与约定于我而言并非负担……」 相反的,而是给予了她活下去的渴望啊…… 他们就这样一直拥抱着,一起从虚空中坠下。 底下自时空仪发出的光亮越来越强烈,神黎被他有力的双手揽在怀中,不由得想,当年那条被她扯断的线,或许早在那个雨天里伴随着他递过来的花,就已经重新连结上了…… 而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被她保护的孩子了。 能够一直无畏地向前,他一直都是她引以为傲的弟弟啊…… 当透亮的白光淹没神黎前,她笑了出来,突然很想对他说,他们当年一起种的花,现在已经蓬勃生长了。 她想对他说,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她还想对他说,不会再擅自选择去死了,虽然,死亡对她来说,真的一点也不可怕。 因为,她知道,就算有一天她死了,烙阳星那片阴灰的天空下,空荡荡的崖顶上会有鼓起少年人斗篷和橘发的风,在那个画面中,角落里会有近距离的花安静地存在于风里,而远处,是他目光不知落在哪里的背影。 也许他正在注视着自己的故乡,注视着自己的母亲,但是这些都不重要,神黎只知道,他会在下一秒折下那些雪白的花,将它轻轻地放在她和江华的墓碑上。 这就,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接下来什么深仇苦恨都莫挨老子,会影响我挥伞揍鬼的速度。”【bushi 战国时,神威的及时赶到阻止了屑老板杀神黎,可是神黎最后其实是拼上性命想要杀了屑老板的,所以吊着一口气暴走了,缘一阻止了她让她还能通过阿尔塔那结晶续命,不然就真的嗝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缘一当时以为自己过多不久也会因斑纹死掉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神威这臭小子嘛,就是不爱好好说话【不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8 章 玖捌 第98章 视野中的白光褪去,神黎的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已然在一处黑暗的地方落下。 怀中原本拥抱的人在一瞬间像是一缕白烟般消散了,反倒是她被人稳当当地抱在了怀里。 她在黑暗中凭借良好的夜间视力一看,是神晃。 神黎一瞬间就知道了,那台机器一次只能传送两人,神晃来了,也就是说神威被落下了。 神黎从他怀里下来,神晃却在下一秒安静地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一安静下来,四面八方传来的动静就清晰了起来,那是由远以近的脚步声和吆喝声。 神晃便压低声音解释道:“刚才来的时候这堆东西砸下来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他说的时候抬起手拍了拍身边的东西,神黎顺着他的手瞅过去一看,是她带来的兵器。 她的脸上一下子就有了笑意,连带即将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也不在意了。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有心思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现在是夏夜,晚风尤带白昼的热气,他们处于一片院子里,那不远处有一大片种着莲花的池塘。 脚下棱角圆润的鹅卵石踩起来是不算硌人的触感,神黎见清亮的月光从飘过的云层中尽数洒下来,一瞬间将漆黑的夜色朦上一层淡淡的光,由此得以更清晰地呈现出四周的景色。 绿萍和盛放的晚莲浮在落了光的水面,隐约见一点金红的影子,翕然间晃开了一圈圈微小的涟漪,那大概是金鱼或锦鲤吧。 面前的建筑是别具和室风格的端庄与雅贵,鼻间嗅到熟悉的香火气息,神黎便猜这里是哪座祭神祭佛的寺院场所吧。 而且若是他们没来错年代和地方的话,那据神黎所知,莲花在佛教里面是有特殊意义的,是一种祭祀的花。 这么想着,神黎和神晃听着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却也没有逃的意思,他们甚至若无其事地撑起了伞,很淡然地在不久后接受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一众人的包围。 想来是方才那些武器落地的动静太大了,将这里入眠的人们吸引来了。 那些人一来,神黎更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因为那些人都穿着雪白的袈衣,个个头顶光亮得连神晃都比不上,可不就是侍神奉佛的信徒吗? 可惜的是他们现在个个拿着长棍武器警惕地盯着他们,对于他们两个大半夜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面色十分不善,一个劲地问他们是什么人。 神晃便道:“看样子这个观光景点的人不太欢迎我们。” 神黎笑了笑说:“毕竟我们没有通过正规渠道买门票进来嘛。” 她也不想伤害这些人,只打算问他们一两个问题就走:“你们好,请问现在是什么年代?” 那为首的人为她的从容淡定而感到些许恼火,他咬了咬牙,说:“我问你们是什……” 但是他的话未说完,有一只苍白的手就从他身后的人群中伸来,将他轻轻推开了:“啊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来人踩着轻巧的步子从后边挤了进来。 “怎么这么热闹?是来了有趣的客人吗?” 轻扬的语调,如孩童般无忧,但又是独属于青年人的温柔。 许是位高贵的人,那些人在注意到来者是谁后纷纷露出了敬重的表情,自觉偏身让开了一条小道来。 神黎先是看到了一顶在行进过程中被撞歪的帽子,然后是一袭随意披在肩上的暗红袈裟。 “教主大人,是两个大半夜撑着伞的可疑人,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进来的。”有人语气恭敬地回答了那人的问题。 与此同时,那人从人群中彻底显现出了属于青年人的精瘦身形来,神黎见此,不觉惊讶地瞪大了眼:“你是……” 对方先是抬手象征性地扶正了那顶具有神佛意味的帽子,晚风中,两旁的缀条被吹得恣意地搭在了肩上。 他有一头比月光的色泽还要柔软些的白橡色头发,其稍稍尖锐的指尖上执着两把折射着冷光的金扇,面上有一双刻有“上弦·贰”的彩色瞳孔,此时含着笑意注视着他们。 神黎有些惊讶。 这座寺院的教主,竟是之前遇见过的鬼,童磨。 大抵是也对神黎有点印象,童磨苍白又精致的面容上显出了一点思考的小表情,片刻后,便像个孩子般,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啊~我之前见过你,晴天夜里还打伞的女佣小姐,我还有点印象呢~” 他面上的笑意无辜又雀跃,看上去像是见到了多年不见的老朋友那般开心。 这次神黎没耍他冷淡或嫌弃的脸色,甚至也像个久经重逢的朋友一般,朝他笑了起来,还打了个十分开心的招呼:“你好!好久不见了!” 算下来,他们已经九十章没见面了。 神黎见到童磨开心的心情不含杂质,真得比珍珠还真,因为这就证实了她调的时间没问题——现在,应该是大正时代吧。 而且,一下子就遇上了一只看起来这么高级别的鬼,感觉运气还不错。 毕竟,就地杀了的话,应该能给日后杀鬼舞辻无惨的复仇之路减少点麻烦,顺便救一下这批备受蒙骗的信徒吧。 心下说不上多少同情或怜悯,神黎看着童磨完美无暇的温柔微笑,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想去看海但却死得悄无声息的僧人,和那个在寺庙神佛前与鬼相伴过些时日的自己。 她以笑意不达眼底的微笑回应着童磨,一边想,教主是吃人的鬼,日后还可能在信奉的神明面前被吃掉杀掉什么的,想想也太可怜了。 思及此,她微微眯了眯眼,握伞的手不觉微微收紧。 但是童磨好像没察觉到她此刻几乎露骨的心思,还弯着眉梢,扬着金扇,开心地谴散了众人:“好了,大家先退下吧,是我的朋友哦,已经没事了~” 不知道的人可能还真的以为他们是好朋友呢。 但有些人明显没那么相信,也不太放心,迟疑的脚步半推半挪,一直不肯离去,生怕神黎和神晃会伤害他们尊贵的教主大人一样。 事实上也可能会这样。 不过某个对她保护欲过度的女儿控看她与童磨熟稔的样子,还真的有点相信他们是朋友,便冷冷地瞥了童磨一眼,道:“这个看起来就很轻浮的小子是谁?” 神黎便笑了:“是吃人的鬼来着。” 这话别说掩饰了,她甚至还若无其事地放大声音,说得整院子都听得到。 于是,果不其然,未离去的那些人很快就小声地议论起来:“鬼?吃人的鬼?” 他们的眼神相互交错,一时间,惊讶、错锷,无措与愤怒的表情应有尽有。 不过这样一说,大多数人还都是不信的,有一些也只是被吓到罢了,并未表露出对童磨明显的怀疑,甚至有人先一步站出来怒斥神黎的不敬与无礼,然后对童磨说:“教主大人,我们这就把这两个过分的人赶出去!” 同时,有些人还想跑出去找警官。 但是相比于他们,童磨却十分从容镇定。 他像是将神黎的话当成了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耳边风,甚至好像没听到一样,一如既往轻快又温柔地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他们两个交给我吧,大家回去睡觉吧~这样才能以饱满的精神前往极乐哦~” 也许是“极乐”二字有什么魔力,一听到这两个字,那群人纷纷露出向往的表情来,就算再担心童磨,也都开始深信不疑地离开了。 不得不说,童磨真会哄人,又或许说这个传销组织有点厉害。 对此,神黎觉得他们不应该回去睡觉,应该快点离开这座寺院才对。 不然等下不小心被波及到,可能就真的去“极乐之地”了。 待到所有人都走了后,身为鬼的童磨却如初见那般,并没有像其它鬼一样对他们发动攻击,他甚至弯着那双色泽绚丽的眼,明媚地笑了起来:“大半夜的,是来入教的吗?还是说专门来见我的?” 最后一句话被他眯着眼睛压低声音说得有些暧昧了,对此,神晃的拳头有些咯咯作响了。 他咧开嘴笑了,表情十分恐怖:“什么专门来见你?她是和尊敬的哦哆桑我来旅游的!本来我都准备好行李了!什么泳衣泳帽防晒霜,相机墨镜旅行包,还有限定的夜兔亲子套装……结果都被神威那个死小子给毀掉了!!不能原谅……现在一来还随便给我们父女二人的行程安排上一个不相干的男人……” 话音戛然而止,神黎一拳将神晃揍趴下了。 因为她觉得这家伙越说越不对劲,到最后简直是在吐槽加无能狂怒了。 敢情之前说要好好准备一番就是准备那些东西吗? 对面的童磨对此也眨了眨眼,还歪了歪头有些困惑的样子。 他看着趴在地上的神晃一眼,下一秒,依旧明晃晃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你的父亲啊,不太像呢~但是欢迎欢迎,我请你们喝杯茶吧~” 语毕,他就已经转身像个热情的主人一样要带他们去茶室了。 啊,他这么友善好客,神黎一瞬间都有些不好意思对他下手了。 难道对方其实算个好鬼? 如果是这样的话神黎可能要考虑考虑了。 毕竟,对她来说,也有像珠世小姐和祢豆子这样算好鬼的鬼来着。 她这么想时,神晃已经蹿到他面前单手拽起了他的衣襟,将他凶狠地举在半空中:“你再说一遍,臭小子,都是黑发蓝眼,我和她哪里不是父女了?!!” 童磨似乎有些呆愣,微微抿了抿嘴,似笑非笑说:“没人这样说过哦~” 对方的脚尖垂在微凉的空气中晃呀晃的,竟也不觉得害怕,他还下垂着眼睑,露出了些许烦恼又困惑的表情:“唔……说是黑发,可是我还没看见您的头发呢。” 与此同时,他借着被举在半空的高度,伸手将神晃的护目帽整个拿起,然后对着那颗已经秃顶的光亮头颅露出了恍然大悟且没有b数的微笑来:“别说黑发了,您这不是都快看不见头发了吗?” 神黎抬手掩面,不想再去思考对方是好鬼还是恶鬼的可能性了。 因为他快死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被黑着脸的神晃暴力地按进了地里。 破碎的鹅卵石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扬起,隐约看见一些落进了池塘里,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煞是好听。 “啊……啊啦……” 头上的帽子终于掉落,堪堪落在了一朵绽放的莲花上。 白橡发色的男子头陷地里,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来。 下一刻,他软软垂在地上的手臂已经挥起了金扇来,刹那间,晶亮的冰像绽放的冰花一样大片大片地刺来,瞬间冻结了周遭的一切。 神晃在电光石火间就往后一跃避开了他的攻击,那金扇一挥出来的效果竟还像厉风一般,削掉了他们身后的两棵树。 与此同时,有一群人寻着方才那声巨响再次赶来:“教主大人!您没事……” 但他们的担忧还未说完,喉咙处就迸开了鲜红的血花来。 展开的金扇末端沾着潺潺的血,它在那一瞬间切过了那些人的喉咙和四肢,染尽了信徒们生前的温热。 一一倒下的人犹带着死前关切的表情。 但那些自他们身体溅开的血落在了月夜的冰上,像一朵朵晕开的梅花。而杀了他们的教主大人已然优雅地站了起来,他看都不看那些看一眼,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那层冰后传来了:“没办法了,谁让小姐你刚才将那个秘密说得那么大声,虽然之后要重新招教徒有些麻烦,但为了永绝后患,还是将他们都杀了吧~” 他的身上没有一点神晃留下的伤,想来是已经愈合了。 而听到这来,神黎便对神晃道:“父亲,你先去把无关的人都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拉过身边的一大袋武器,作好了战斗的准备。 感觉到喉咙隐隐有些不适,神黎一下子就知道这冰里带着些毒了。 神晃显然也发现了这点,便有些不放心她:“原来如此,不死还能重生愈合,这就是你说的鬼啊,和江华一样……你可以吗?” 神黎却道:“说什么呢?江华才不是这么劣质的生物呢,而且他们是有致命的弱点的……” 她抬眼估摸了一下天色,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武器,然后笑着说:“去吧,比起你,毒对我起不了多少作用,我可以的。” 听她这么说,神晃也不再多说,转身就跃向了屋顶,同时,童磨的攻击并未停下,他向着神晃挥动金扇,空气中瞬间凝结了无数的冰棱向他刺去,但是却被神黎撑着伞用旋转的伞面一一挡开了。 院子里清冷的月光中刹那有了闪闪烁烁的冰晶落下,眨眼间神晃也已跑远,对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也不追,也是露出了些许困扰的表情来。 他的金扇微微掩面,瞳孔中是直达眼底但没有温度的笑意:“你是要去救那些人吗?真奇怪啊……” 他有些困惑道:“明明之前已经知道我是鬼来着却也不杀我的不是吗?难道你不是觉得别人就算被吃了也没关系的、冷漠的人吗?” 说着说着,他自己又笑了起来,隐约见唇下那几颗尖锐的獠牙:“不,好像也不是很冷漠的人,毕竟在我说要去杀了你家的小少爷的时候,你看起来那么生气,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他的眼中渐渐有虚晃的色彩浮现:“唔……以前好像也有谁那么生气地看着我来着……” 不过很快那种神色就消失了,他又自说自话了起来:“我很喜欢你哦,因为觉得你长得很漂亮,吃起来味道肯定不错,而且明明知道了我是鬼却不害怕,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但神黎没有回应他,她在因冰块遍布而气温倏降的院子里合上油纸伞,她挥伞扫荡开了童磨的攻击,开始去扒那些带来的武器。 童磨还不知道这些武器对鬼来说杀伤力多大吧,这会看着她,竟又突然笑道:“说起来,还不知道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架势颇有要聊天唠嗑的意思,但是他的攻击却也没有停,皆是狠厉的杀招:“上次一别已经好久不见了,之前约好再见面的我却没有去,真是非常抱歉呢~不过我当时是因为被老板叫去开会了,小姐你应该明白这种无奈吧,毕竟你也照顾过小少爷这种老板来着。” 闻言,神黎挑着眉,也笑了:“巧了,我现在觉得我那个无良的黑心老板和你家老板估计是同一个。” 童磨便笑道:“呀,那你可害惨我了,我后来找去时差点被反杀了呢,你家小少爷是那位大人,你也不先和我说~后来听说你辞职离开了呢,本来想去找你的,但是那位大人派的是另一个同事去找的你,真是可惜……” “是吗?”神黎凛着眸子,已经扛起了特制的紫外线机关枪就往他那边突突突地扫射:“确实挺可惜的,毕竟没机会了,不过正好,就请你用你的血还有你的细胞好好向‘那位大人’还有黑死牟传个信,打个招呼,就说我神黎来找他们算总帐了。” 这枪对付惧阳的夜兔可有效了,同理,对付鬼也效果拔群,只见童磨猝不及防被这枪打中后,身体因此有些受制了,而身上被击中的地方竟也血流潺潺,无法愈合。 院子里一时间全是飞溅的血,童磨微微瞪大眼,似乎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 但是神黎见着有效,便恶劣地扬起笑容来,完全不给他反击的机会,就扛起了一管炮筒,就往他身上轰。 连接的巨响在夜里震耳欲聋,呛人的烟雾袭上苍穹,有灼热红灼的火光蔓上了寺院的建筑。 在此之中,神黎笑着说:“还有,我之前因为与你无怨无仇不杀你,那现在也能仅仅因为心情不爽而杀了你。” 连接一炮筒的炮弹下去,别说童磨了,就连神黎都有些被幅射到了。 而整座寺院也已经被毀得不成样了。 神黎看着不远处那个肢体残缺的鬼,笑眯了眼道:“对了,顺便给个衷告,这年头,虽然晴天打伞的人也挺多了,但还是小心点好,毕竟也有可能是像我这样的「鬼」啊,下地狱后如果遇上我们夜兔的鬼魂,别怪我没提醒哦~” 语毕,她无视了自己手臂上因幅射而被灼伤的伤口,继续扛了几筒炮往那边继续轰炸。 因为,就算不是被日轮刀砍头的,可是如果被轰得连点细胞都没了,也该死了吧。 正巧,天也快亮了。 童磨在神黎契而不舍的轰炸下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就迎来了黎明的光亮。 火光与熹微的日光混杂,神黎逆着光站在院中,看着因日光照耀而身体已然开始消逝了的童磨。 泛出淡蓝天色的苍穹上,月亮渐渐隐去,剩下一点残缺的影子,而童磨绚丽的眸子注视着她,面上却无一丝一毫的痛苦,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与不甘。 他甚至还像个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答案的孩子般,满足而雀跃地笑了:“神黎……原来如此,这就是「辉夜姬」的名字啊。” 化作灰烬散去的最后一刻,对方轻弯着眸子,里边是覆着薄冰般龟裂开来的水面。 他带着些许兴味与明快的笑意,留下了最后一句宛若诅咒的话: “那位大人,一直惦记着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童磨:“我曾经有过一个被当成好鬼活下去的机会,都是我这张嘴~”【bushi 二哥,卒。 风光火葬。 对不起啊,让二哥死得这么快,虽然不知道你们什么心情,但是神黎爽了【不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9 章 玖玖 第99章 “这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时间往前稍退一点,某处城镇上的一座西式宅邸里,在将近黎明时分,还有人聚在一起彻谈。 “我因为没有孩子,正愁眉不展呢,来了这么个好孩子,可算让我松了口气。” “虽无父子之实,但有父子之情,我会让那孩子继承家业的。” “只是那孩子患了皮肤病,白天没想到户外走动,真是可怜呢……” 罩在花形的玻璃灯盏里的,是随着国门打开而被引进的灯。 没有温度的暖光迷蒙地照亮了每个人谈笑的脸。 窗外是将尽的夜色,月光随着远山缓缓蔓上来的熹微的光而渐渐失去了它独有的清晖。 许是以为被谈论的对象这个时间还在熟睡,于是,他们的声音不加掩饰。 其清亮的笑意穿过走廊,越过窗台。 在白昼与黑夜寂静的缝隙间,稍稍靠近那里的人都能听见。 更别提某种潜伏于黑夜的生物了。 是的,生物。 被谈论的对象只能用生物来描述。 或者,用千年来世人赋予的另一个称呼更合适——鬼。 有撰着洋文的书页在一双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上窸窸窣窣地翻动着。 那是一双大小还属于孩子的手。 人们口中的那个“好孩子”此时非旦没有乖乖睡下,还站在一间书房的书架前翻看着书籍。 身为鬼的敏锐听觉很清晰地捕捉到了人们的声音,窗外有稍大的风轻轻撞击着玻璃,扫过了庭院里的柏树。 一头柔软的黑发打理得简短而矜贵,面色苍白的小少爷神色寡淡,其瘦小的影子在泛着暖色调的地毯上拖出了诡谲的轮廓。 但是,头顶上的灯突然明明灭灭起来,交替的光影在一袭柔软的洋式服装上生硬地闪现。 一明一暗间,他手中的书没能拿稳,掉落在地,发出了轻微的闷响。 其中,还有自黑暗中发出的低吼:“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自牙缝挤出的恨意与愤怒宛若能将獠牙,磨碎,唇齿间因压抑的怒火而咬出血色来。 他死死抓着心脏的位置,其苍白的手迸出鼓动的青筋,尖锐的指尖仿佛下一瞬就能刺破衣物,穿透胸膛,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腐蚀烙烧着他的身体,令他痛苦得想要捥出里边跳动的脏器捏碎。 下一秒,书架被一股力量整座打翻,轰一声的巨响仿佛能砸穿地板。 头上的吊灯因此晃了晃。 纷纷落下的书籍中,他脸上扭曲出一种狰狞痛苦的神色,其梅红的瞳孔剧烈颤动起来。 像最冷血的动物般,在浮光掠影间竖成了最尖锐犀利的形态。 如火山爆发前翻滚的岩浆,有什么晦暗的东西压抑在他的眼底。那是透红的瞳孔中经由月光留下的一点蓝。 但是,经由血液而传入脑海中的一抹残破的火红,却像顷刻间喷薄而出的熔浆,将那最后剩下的一点东西也吞噬得一干二净了。 「杀了她!给我杀了她!童磨!!」 他透过血液,向自己的下属下达不容异议的命令。 这时,有三三两两的女佣寻声而来,慌慌张张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呀!少爷!您没事吧?!” 书房里的灯在闪烁几下后恢复正常。 柔软的暖光中,面容青稚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随即轻轻地笑了:“没事哦,只是书架突然不小心倒了,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女佣们庆幸地关怀着他:“怎么倒了呢?少爷您没受伤吧?” 显然她们不认为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孩子能弄倒一个书架。 很快,她们几人尝试着将它扶起,但是在那使了半天劲,却连抬都抬不动分毫。 在别人看不见的身后,小少爷的眼底像一层层剥落的灰墙般,慢慢显出冰冷的不屑与轻蔑来。 太弱了,人类真是太弱了。 连书架都抬不动,轻轻一挥手就能让他们身首异地。 但是…… 他轻轻勾起嘴角,笑了。 为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 弱小的生物容易掌控,只能任他宰割。 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因为他是超越一切的生物,获得了永生,拥有人类企及不上的生命和力量。 区区猎鬼人于他而言也只是几只烦人的苍蝇。 生与死,于他而言,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因为能杀他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死了几百年了。 他几乎有些管不住自己嘴边咧开的笑意了。 但是,下一秒,他按上了自己的脸,像是联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连同肌肤都在灼痛。 他的眼底又浮现出暴戾的神色来。 “国俊!” 有人在柔声唤一个陌生的名字,他被轻轻拥在一个怀抱里。 自缢母亲的女人以为他被方才的事情吓到了,心疼得不得了:“幸好书架不是倒向你的!这么晚了怎么还来看书?不用这么努力的,真是个好孩子。”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家制药公司领养的孩子。 扮演一个乖巧上进的人类小孩,对他来说很简单。这只是他千年来无数身份的其中一个。 于是,他轻车熟络地安慰了对方两声,就把她哄得笑意连连。 在他眼里只能称得上是块肉的女人抱着他笑着说:“再去睡一会吧,等下起床就可以吃早餐了。” 脆弱的脖颈搁在他的眼前,吵闹烦人的声音让他几乎想要立即抬手撕开她的嘴巴和喉咙,将她的脖子扭断,剖开她的头颅,灌上最滚烫的热水。 「烦死了。」之前有个更方便的身份来着。 不过被他舍弃掉了。 一把火的事情罢了。 那场冬夜里袭卷着洋房的大火,像极了几百年前烧毀那座寺院的烈焰。 ——那个女人,本该被他杀死在那的才对。 可是…… 他猩红的瞳孔倏然染上彻骨的寒意。 她又出现了! 明明那个男人都死掉了,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却杀不死? 他从几百年前开始,就一直杀不死的女人! ——又回来了! “吃完早餐后就可以喝药了,你的病也会很快好起来的。”耳边是女人微笑的声音,她关切地注视着他:“妈妈也会一直为你祈祷的。” 他温软地笑。 心下如凿不穿的寒石,不为所动。 这个女人生不出孩子,这个家没有继承人,所以才急切地需要一个合适的养子。 若非他所展现的学识与聪慧远超常人,否则就凭他白天不能出门的“皮肤病”,他们根本不会收养他。 人类就是这么现实薄情的生物。 总是表面上说得好听,背地里如阴沟老鼠的心思还不知道有多深。 他比谁都了解他们,谁叫他曾经是他们的同类。 是的。 鬼舞辻无惨,曾经也是个人类。 若要追溯,那就是千年前的事情了。 华美瑰丽的平安京,在历史中与人们的印象里永远是浪漫辉煌的。 那个时代,光怪陆离的奇谈异闻引人睱想,雍贵繁华的京城寝宫被拥簇在大片大片繁樱之间。 男女之间的偷香取玉借由一封染着暗香的信,一首附着花枝的和歌俳句,或是递进牛车里的绘扇便可放纵欢愉,歌舞升平下是没人会去探究揭露的奢糜与骄侈。 但那些都与他没多大关系。 因为他作为人类短短十几年的人生,有将近一半是在寝宫深处的竹帘花障后度过的。 在最骄傲的年龄患上绝症,连活过二十岁的可能都不存在,一夜间,一切好与坏都顷刻被颠覆失了色彩和意义。 每天只能活在即将死亡的阴影中。 那样没有价值的人生,回想起来都叫他目眦俱裂毫不留恋。 但是,好在后来阴差阳错变成了鬼,所以那些作为人类的遥远过去也都与他无关了。 他不用再在意疾病,也不用在意每天都架在他脖颈上的镰刀,他获得了永生,获得了临驾他人之上的力量。 虽要食人肉饮人血,但已然成为另一种生物的他压根不用再去在意那些低他一等的人类,他们的血肉生死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除了惧怕日光外,他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他可以借漫长的时光去寻找克服阳光的方法,可以耐心地去等待自己想要的东西。 无论是多么高贵的人,多么华美的事物在他眼中都会慢慢变成最腐臭丑陋的烂泥。 但是他却能一直强大地活着。 而那些所谓猎鬼人挥一挥的残铁废钢于他而言只是烦人吵闹的叫嚣。 他甚至不需要去杀,等个几十年就能笑看他们枯朽地死去。 几百年来无数的怨恨与怒骂对他来说轻蔑平淡得连梦里都不会出现。 因为就算如何向神祈祷,那些人最后也只能在死亡前卑微地跪伏在他面前哭泣。 连神都制裁不了他。 但是,几百年前的一天,出了意外。 一个戴着花札耳饰的男人,用一把刀,将他逼至了生死之境。 那个男人,与以前遇上的猎鬼人都不一样,当他的刀在刹那间切开了他的五脏六腑,几乎砍断了他的脖颈时,那一瞬间,属于人类时对于死亡的恐惧经过漫长的岁月再次浮上心头。 他再一次,被死神扼住了生命。 对死亡的恐惧,和生的本能驱使他以最屈辱的方式从他的刀下逃走了。 ——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说不定可以杀死他。 如此骇然的想法令他又惧又恨,他巴不得撕碎他的一切,让他以最痛苦最丑陋的姿态死去。 但是,他必须逃。 因为那个男人强到几乎将他的肉身焚毀,他甚至只能利用一点碎肉活下去。 那个时候,他虚弱得随便来个猎鬼人都可能杀了他。 但是逃还是不够的,因为他知道,那个怪物会追上来,所以他必须一直逃,逃到他追不到找不到的地方。 于是,他将目标锁定在了一间处于郊外的寺庙上。 因为它周围不仅荒无人烟,而且看上去就是荒废的了,有利于他暂时躲藏逃避那个男人的追杀。 就算里面有人也不打紧,甚至更好,因为他可以吃了他们来恢复自身的力量。 于是他化作了小孩子,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 那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姿态。 然后,他遇上了另一个接踵而至的意外。 …… 「好了,没事了。」 被带有余温的羽织罩着,寺庙里唯一的人类微笑着用柔软的手为他冰凉的脚掌套上了木屐。 正如他十几年前在祭典上初见她时将她的木屐还给她一样。 举足轻重的人类于他而言本应该记不住才对,正如他当时转眼就将她送的面具随手扔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角落。 但是,他记得她的血。 她的血的气味与普通人类不一样,甚至与稀血也不同。 于是,他突然就想起他曾经见过她,在一个兵荒马乱的月夜,她抱着个濒死的女人,而且代替那个女人拒绝了他的“帮助”。 当时还没将猎鬼人怎么放在心上,所以他一时兴起也没有杀她。 因为他想看看她拒绝了那个女人活下去后又看着对方死亡时是怎样的表情。 但是再次见面,他对猎鬼人已然恨之入骨,所以当撞见她有日轮刀甚至连那袭羽织都与那个男人身上的相似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决定杀了她。 灼烧着五脏六腑的愤怒与疼痛让他狂怒地对她发起了攻击。 十几年的岁月过去,于他而言只是弹指一瞬,虽然她也依旧没有变化,只不过,身体不太好了。 曾经患过绝症,与病魔相伴的那些年,令他厌恶到想要遗忘,但是到头来最清晰的也是那段最痛苦的日子。 所以他几乎只是看一眼她的脸色和咳血的状态,就能确认对方的身体状况。 叫“神黎”的女人是个强大又奇怪的人类。 轻易将他制伏,但是她没有杀他。 当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她平静的目光既没有憎恨与愤怒,也没有仇怨与杀意。 与他遇上的猎鬼人都不同。 这让他有了个大胆的计划。 计划的前提是他没地方逃了。 他能猜到,猎鬼人会在那段时间里包围搜寻附近他可能会去的地方,他不能再冒然行动,必须快点藏起来,快点藏起来。 所以当逃离那间寺庙的路上遇上一个年轻的僧人时,他立马选择杀了他假装成他躲进那间寺庙里。 获取一个人的信息对他来说并不难,只需把血液注入进他的身体里就行,不过他的身体接受不了他的血液,所以他将他吃了顺便补充了一下力量。 可惜的是杀他的过程中不小心让血溅上了衣服,做不到完美。 不过那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需回去换下那身衣服就够了。 他要在那间寺庙里躲一段时间,顺便杀了她。 因为他讨厌人类,讨厌猎鬼人,讨厌她的强大,更讨厌她傲慢的目光。 那种压根不在意他是鬼的强大的傲慢,以及自认为对生命的温柔的傲慢。 令他作呕。 他讨厌那种感觉。 明明只是个因病将逝的人了。 干嘛还戴着那张对死亡毫不在意的面具。 但是他选择了更小心谨慎的做法。 ——尽量不与她接触,通过药里的鬼血让她去死。 但是那个女人,死不了。 足足喝了几天的药都死不了。 为什么死不了? 明明已经是重病缠身了,为什么还不赶紧去死?! 他几乎压抑不住本性想要将她大卸八块。 但是,即便是病入膏肓,她依旧能将他按伏在地。 于是,他退而就其次地想,既然死不了,那干脆将她变成鬼为他所用也好。 他因那个男人受到重创,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珠世又叛变,他正好想要创造十二个强大的鬼与那个男人、与猎鬼人对抗。 而且将猎鬼人变成鬼也并不是第一次。 黑死牟,作为人类时又叫继国岩胜的男人,就是个成功的例子。 黑死牟和她认识,所以他想杀了她的想法只能暂时终止。 但是黑死牟默认了他想将她变成鬼的做法,因为黑死牟自己也认为,以她的身体状况只有变鬼才能活下去。 这是曾经将死的继国岩胜选择的道路。 但是鬼舞辻无惨觉得有些好笑。 因为那个女人曾经拒绝了他母亲活下去的机会,到她自己快死时,却是由那个女人的孩子为她选择了活下去的道路。 何等好笑。 可惜的是,那个女人有着特殊的体质。 血液对她的影响几乎没有。 但也许是因为自身正虚弱的关系,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的。 虽然没能完全变鬼,但是她什么也不记得了,这是强制变鬼的第一步,一个不错的开始。 没有记忆的人也容易掌控。 他随便把一个身份安在她身上,她就自发扮演起那个角色了。 虽然她其实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说辞,但是也没有明显的抗拒和探究。 因为没有记忆的人,脆弱而迷茫,能相信和依靠的只有所见的第一个人。 更何况,她已经虚弱得要死了。 人之将死,除了对生的渴望和死的恐惧外,总是什么都不太重要的。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后来,血液大抵是慢慢起了作用,她也开始怕阳光了,但是在那么虚弱的时候还能抱动一颗樱树。 变鬼的过程于她而言太缓慢了,但好在是有效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旧爱在白天里乱跑,甚至有一天,她在飘着雨的院子里捧着满怀的樱枝朝他微笑。 那个样子,十分碍眼。 像要将整个春天都捧给他看一样。 又像是要将他从黑暗中拉到日光下。 就像是要诱惑他去死。 于是,他忍不住说:「我会医好你的。」 他会让她快点变成鬼的…… 那么说着,他心下却想,到时,看她还敢不敢在白天那么笑。 虽说如此,可是她再也没变鬼的迹象了,相反,她越来越虚弱了。 她那副乍看之下年轻的身体,实际已经千疮百孔了。 细胞和器官都在枯竭,她的生命即将停止运作。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但是却依然在微笑。 然后,朝他递来了糖果。 感激地说着,谢谢你啊,辛苦了。有点像在安抚他说,就算没医好她也没关系,就算她死去了也不关他的事。 又像是在说,别伤心,就算她死了。 突兀地,他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世上后第一个杀死的人。 ——一个医师。 作为人类时,在任何人都放弃了他的时候,只有一个医师坚持不懈地为他就医。 并相信他总有一天能好起来。 但是,他给他吃的药方在一段时间致使他的病情出现了恶化的状况,所以他一怒之下,拿刀将那个医师杀死了。 虽然事后他才发现那种恶化的状况大概只是变鬼的前兆。 然后他获得了奇迹般的痊愈,并获得了长生与力量。 但是,他并未对自己杀死那个医师产生过后悔或愧疚,因为病情恶化时的那种怨恨与恐惧,深入骨髓。 唯一遗憾的是他没能从那个医师口中知道克服日光的药材「青色彼岸花」在哪里,就将他杀死了。 而她就像那时候的他一样。 但又和他不一样。 因为,面对自己日况愈下的病情,她既不惶恐,也不害怕。 面对他这个没能医好她的“医生”,也不迁怒和怨恨。 她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丝毫没有将死的阴霾。 她说,这是我身上最后几颗糖了,都给你。 那是她当时能够给予他的最好的东西。 她全给他了,在神佛与死亡面前。 有一瞬间,他又想要杀了她了。 暴戾的怒火不知缘由地蹿上心头,他想死死掐住她的喉咙,看她的眼睛在窒息间染上对他和死亡的恐惧。 她会想要收回自己的糖,后悔地发现自己感谢的对象正在杀死她。 那种游离于生死边缘的飘浮感,会让她狰狞地抓住自己身边唯一能够抓住的稻草,然后,杀死他。 就像曾经的他杀死医师一样。 但是他没有,所以她也没有。 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对他的害怕。 ——明明撞见他吃人了。 那是,何等的傲慢。 或许,还是有一点对他的害怕的。 不然有段时间,也不会一直想往外跑。 但是不行,去外面她可能会去对别人求救,会暴露他的行踪,会让猎鬼人找到他。 他还没恢复力量,不能离开那个躲藏的好地方。 可是,呆在原地的时间越长,就意味着被追踪到的可能性也日渐升高。 所以他不免开始焦虑。 于是有时候,他还是会冒险去远些的偏辟村子里吃人,力求赶紧恢复。 每当那个时候,他表面上还是会说是为了去给她带药。 于是,她就会懒懒地站在门边的樱花树下,弯着眸子轻轻地笑着,说:「那我等你回来啊。」 暮春里零落的花,就像她自身即将凋谢的生命。脱离了枝头的花,踩在脚下,碾进泥里,连傍晚的霞光都照不到。 所以,他想,她并非等他,而是等他救命的药吧。 但是,她的目光,自始自终都没能被阴霾覆盖。 即便她也觉得自己要死了。 因为她邀请他一起去看海,说是临死前的愿望。 可是她的笑容,轻快得让他感觉不到那种曾经压在他心头的沉甸甸的死气。 时间总是悄然而过,留不下一丝痕迹。 寺庙里的风景永远只有那一排樱花树。 寂寥的春日,樱花易逝,很快,也就成了几棵光秃秃的枯枝褐干。 初夏未到,可是枝桠间冒出绿腾的叶。 相对的,她的身体已经行将就木了。 那是他的血都改变不了的情况了。 她连变鬼都不行,已经没有一点利用价值了。 与此同时,他吃人的事情终于还是慢慢被注意到了,有些敏锐的人类顺着蛛丝马迹追到寺庙来,并终日在外边徘徊,关注着一切动向,并计划着什么时候要来讨伐。 正巧,他也得知猎鬼人差不多追来了。 他想正好,将她抛弃了,让那群村民以为吃人的是她,一把火烧了,谁也不知道真相,然后他就能更安全地逃往另一个地方。 所以他开始有意向一些人类透露消息,散布谣言,将她伪装打包成「鬼舞辻无惨」,引导他们以为吃人的恶鬼是寺庙里的名为「零」的神职者。 决定离开的那一天午后,他看见她难得出现在了白昼里。 她一个人坐在阳光明媚的走廊上,沐浴在晃白晃白的日光中,苍白得几乎要与那些光融在一起了。 那一瞬间,他知道,她要死了。 即将死于骄阳之下。 飘逝的落樱中,她的目光虚浮恍惚,找不到落点。 然后,她无意间偏过头看见了他,便在风铃脆响的屋檐下对他无声地微笑起来。 那灼热的阳光在侵蚀着她,好像要将她化作光一起带走。 他冷眼看着她,像以往看着那些将死的人类一样。 他猜测她心中的感受,一边期待她因疾病或阳光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但是,她脸上却是近乎欢欣的笑,仿佛死在阳光中是最好的死法。 她自始自终,没能染上一丝属于死亡的阴郁与晦暗。 他觉得她真是不可理喻。 甚至想冲过去将她就地杀死。 为什么不怕死亡? 死亡能让一切化为乌有,什么都不存在。 作为人类时,他一开始就有着别人求之不得的贵族出身,也有着令人折服的才能与容貌,他会有光明无限的未来与前途,但是,一切美好的事物,在少年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绝症面前,皆只能化作泡影。 以前日夜饱读钻研的文书诗赋一夜间失了价值,只能烂在逐渐瘪弱下去的肚子里。 曾经多少女眷倾慕的注视变成了避之不及,唯恐沾上晦气。 那些递来的花枝绘扇变成了几句虚假敷衍的问候,随后就石沉大海,不见回音。 多少同龄人曾经赞叹倾羡的目光,变成了怜悯但实则幸灾乐祸的唏嘘。 那个时代里,绝症与死亡被认为是妖鬼作崇,请了所谓神职者来驱邪散恶依旧不见好转,因此,有些人甚至认定这就是神对他的惩罚。不管点多少昂贵浓郁的熏香也驱不开药材的苦涩,无论春天还是秋日,他再无法去踏足歌会。 在贵族家里,他一下子就失去了荣贵的地位,和作为人的价值。 爱嚼舌根的仆从开始在私下里有意无意地谈起他的病情。 他的世界被一卷竹帘遮掩,风带不来远方生机丰硕的喜意。 人们依旧隔着朦胧的竹帘对他俯身躬首,可有时抬起来望向他的目光却闪着冬季的彻冷,连带着语气都不具恭敬。 他们的那些心思,自认为掩饰得极好。 但是在他的疾病与死亡面前,他们觉得这是能被允许原谅的失礼。 因为不久后就没人会记得他了。 死亡能让他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因此,他从没见过对死亡毫不恐惧的人。 可是那个女人,直到死前还在微笑。 她不怕疾病,也不怕死亡。 明明同样是躺在被褥中,明明是同样咳血昏睡的惨态,可是她的目光和微笑,就好像在嘲笑那个作为人类时被它们折磨得那般狼狈落魄的自己一样。 所以几百年前的那一晚,他冷眼看着她,摩挲着她脖颈上的动脉,想要将其撕裂,让她立马暴毙。 但是并不需要他动手了。 因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咽气,连着身体一起被焚毀在寺庙中,连葬礼的火化仪式都不需要了。 她的失忆会让她成为另一个人死去。 除了他和黑死牟外,没人会知道她已经死去了。 死了后她什么都不会剩下。 他几乎想胜利地笑。 只是,她那临死时刺入他心脏的伞与刀,混着她的血流进了心间,灼热疼痛得令他窒息。 那是他身为人时就跟着他的心脏。 以致后来几百年的岁月里,连同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一起,每个无星星无月亮的夜晚都在炙烤着他的身体。 终于,他捥掉了那颗心脏,将其捏碎烧毀,不留一点痕迹。 她留下的疼痛感再也没有了。 但是,有一天,她又出现了。 当在吉原看见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时,他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亡灵。 后来,她以女佣的身份来到他的面前时,他说他叫零,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仔细观察她的反应。 但是再见的人没有恨意,也没有愤怒,干净得像颗水晶,像之前失忆的状态。 她的身体状况也十分健康。 她说:「我之前受了点伤,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是最后一刻鬼化成功了吗? ……有可能,不然不可能活那么久,而且她照顾他的那段时间,也总是昼伏夜出。 至于她不受限他,可能是和珠世一样脱离了他的控制。 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但是他没有冒然对她下手,因为她之前就是个强劲的人类,更何况是身体无姜的情况。 可是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十分尽职地照顾他,还去为他祈祷。 他漫不经心地说:「祈祷有用的话,那个女人就不会死了。」 就像曾经将自己当作太阳神的巫女,说着神明会庇护她的女人,不是也已经作为人类死去了吗? 昏暗的灯光下,他细细观察着她的表情,但是她却只是温和的微笑,几乎没有反应。 她真的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寺庙里,但是一切又好像都反转过来了。 曾经,他“照顾”她,变成了她照顾他。 那个枯燥无聊的秋季,作为消磨平淡时间的东西,是书,是琴,和她站在一旁微笑的面容。 相比人类,她既不大惊小怪,也不吵吵闹闹,甚至不怎么怕他的脾气,她耐心温和地与他相处,与记忆中那些人完全不同。 也许是那颗心脏被剜掉了,他再也感受不到她所带来的疼痛了,连同以前的憎恨与厌恶都被时光磨淡了些。 「少爷,您见过海吗?」 那个午后,她大胆地说着令他气息骤冷的话。 她嘴里那么尖锐滚烫的话语,是自他作为人类患病后就再没出现的光景。 倏然间,胸膛处曾经存放着一颗心脏的位置又莫名疼痛起来,他近乎愤怒得要当场将她杀死,让她体会那种痛苦。 但是,她明媚的微笑中,那双亮亮的眼睛,与记忆中她临死前的一模一样。 那时,她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陪我一起去看樱花,还有海,好吗?」 ……当然可以,一起去吧。 他会找到克服阳光的方法,到时候她就在最喜欢的阳光下死去吧。 他的怒火蓦地冷却下去,宛若已经提前看到她死亡时那眸中冷寂的蓝了。 但是他很快发现了她能见阳光。 这让他忌恨得想将她拆骨入腹。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永远和他不一样? 他得不到答案。 终于,那样的她在他触碰不到的白天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但是,她离开时他没说什么,因为只要维持好那个身份和与她的那层关系,那么有个能在白天为他办事的属下是件好事。 于是,他坐在黑暗深处,陆陆续续收到了她寄来的信。 都是些没用又无聊的内容。 但是,她说,她会带着太阳花回来看他的。 她寄来的信里有一张黑白的照片,但不管是那黑白的色彩,还是隔着粗糙质感的画面,于他而言都是虚假的东西。 就像他的身份一样。 但是,他可以继续扮演那个收信对象,因为这对他来说很简单。 可是,新来的女佣是个有些敏感又不够聪明的人,她对他不属于人类的部分有些敏感,她害怕他的目光,却又不会掩饰,她忍受不了他的脾气,总是去向他人抱怨。 像遥远岁月中的那些人一样。 她不但不聪明,而且,冒失到笨手笨脚的地步。 所以有一次当她失手将手边的烛火打翻时,他厌烦到随手就将她杀了。 可是,随即响起的是几个女人恐惧的尖叫。 有几个路过的女佣无意间撞见那一幕,即便他立马杀了她们,可是她们的声音还是引来了宅邸里的人。 就像推倒一张多米诺骨牌一样的连锁效应,其他人几乎只是嗅到血腥气,看到满地的血,就四处尖叫起来。 那样刺耳尖锐的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令他暴怒得瞳孔骤缩:「闭嘴!」 那些人像老鼠一样四处逃蹿,想要跑出去求救,躲起来了却还在咒骂。 他们恐惧的目光,切切实实在看着一个怪物。 他不禁撕破伪装,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杀死了。 因为,他们的尖叫无法抑制,会传遍那片地区;他们恐惧的目光像一把刀,会将那个身份慢慢撕裂。 他的从容与平静被怒火打破,可怖的表情漫上惨白的脸,脸上的青筋剧烈鼓动着,他的眼睛如他们的血一样红:「闭嘴!」 「我要给您写信。」 火光微暖的祭典上,她拥抱着他时近在咫尺的声音在说。 只要维持好那个身份…… 「我会回来看您的……」 初冬的清晨,他拉开窗帘的一条缝隙望去时,她在雪白的天地间明媚地微笑。 她还会回来的。 所以,不准喊,也不准说…… 可是尖叫声依旧无法抑制,所以他的屠杀也无法停止。 走廊上的灯被他的攻击打碎,玻璃碎片像星屑一样落下,像极了斑驳的景色中那淋了她满身的樱花。 「那我等你回来啊。」 忽明忽亮的灯光仿佛能将那个人站在门边微笑的面容割裂开来。 一切好像都反转过来了。 曾经被她等待的,变成了等待她的。 如老旧照片泛黄模糊的,是染着霞色的天。 嘎吱作响的寺庙木门,挡不去她不带期待的目光。 他知道,她当时早就已经不觉得他能医好她了。 她的目光里,是不对自己抱有希望的笑意。 所以,她并不是等药。可能只是单单在等他。 但是,他依旧说:「我会医好你的。」 吐出那句话时,心底里没有任何想法,对一个将死之人他可连一点憎恶的情绪都吝啬给了。 不带任何杀念,不带任何嘲讽,脑袋一片空白,那句话或许会让她等待的事物发生转变。 不是等他。 总之,不准等他。 但是,她说,会等他回来。 所以,鬼使神差的,当决定抛弃她的那一夜,他又回去了。 他要回去看她死前的最后一丝表情,看她在火中还笑不笑得出来。 心情好点的话,他可以割开她的喉咙,让她死得干脆利落一点。 无关紧要的记忆被艳红的血翻起,褪了色的画面里,没有温度也没有质感,唯有疼痛与鲜血是最为清晰的。 名为红叶的女佣是与她走得近的人,她跌坐在残破鲜红的尸堆里,在他冰冷刺骨的注视下,颤颤巍巍地吐出了个这样的名字:「神……神黎……」 他一扬手,就已划破了她的喉咙。 飞扬的血液溅上墙上的壁画,那个没有月亮星星的夜晚,他也是随手一扬,就将她身边的女人杀死的。 因为那是猎鬼人。 她在告知她真相。 哪怕她已经要死了。 终于,当一切都如他的意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发现整座宅邸已经被那没来得及扑灭的烛火吞噬了。 大火将所有东西都烧毀了,像那张化为灰烬的相片一样,什么都没有了。 可她带笑的声音仍在耳边:「我会回来的……」 她还会回来的…… 但是,他必须,将她拉到黑夜中才行。 因为即便多么想将她杀死,可是只要她能去沐浴阳光,只要她能站在日光下,他就永远无法杀了她。 就像她曾经站在樱花下微笑,就像她曾经坐在阳光中迎接死亡。 黑死牟能冒死将她从阳光中拖回黑暗,能将她从死亡边缘拖回来。 可是他不行。 而她确实回来了。 要回来杀他了。 所以,他也要杀了她。 寂静无声的卧室里,上弦之贰死亡的信息涌入大脑,窗外降临的是天空淡蓝的黎明,风扬起的窗帘下,他站在最阴暗的地方,冷声对上弦之叁说:“杀了那些猎鬼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他曾经有机会亲手杀了她的。 可是,黑死牟沉默的刀在月夜下隔开了他与她的距离,橘发少年杀意沸腾的拳头间,是一双与她相似但是却冷到能冻结火光的蓝瞳。 而死了几百年的那个男人,在火海中挡在她面前的身影,直到今日,依旧令他恐惧到不可跨越。 每当他控制不住对她的杀意时,身上那些陈列了数百年都无法愈合的伤口就会像剖膛破肚般灼痛起来,几乎难以忍受。 即便是死了,那个家伙也要化作亡灵保护她吗? 她也曾经砍过他的手,用灯杵刺过他的眼睛和大脑,火红的艳色中,她眸中的恨意与愤怒被她连同红赫的刀一起刺进心脏。 那些疼痛的伤口从深处破土出了密密麻麻的恨意与憎恶,怒意像喷薄而出的熔浆流经四肢百骸。 怒火可以化作最艳的红色,倾泻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可是潺潺流出的血液有时太艳了,艳得像某个冬祭上巫女们飘飞的绯袴。 黑暗中,犹如石子落入清水之中—— 咚的一声。 突然从屋檐上滚落的木屐砸上了他的头。 他恼怒地看去时,却望进了一双能将其浇灭掉的瞳孔中。 终结的雅乐里,比血还要艳丽的流苏耳饰和火红和服在灯火倏微的眼球里燃烧,星星闪闪烁烁的苍穹之下,是她明媚张扬到能灼痛瞳孔的笑容。 于是,破碎过的眼球深处依旧残留着当时的祭火。 而被怒火灼烧的大脑神经,剥落不开的依旧是那句话。 「我会回来看您的。」 黎明的光漫进窗台,光与影的分割处是她不会再打破的边缘界线。 她不会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怪谁呢?!”【bushi 屑老板:“我只是想当个被人伺候的普通少爷而已。”【bushi 神黎,对屑老板来说,大概就是冰火两重天?【bushi 写写屑老板,毕竟他与神黎的故事算暗线,推动着这篇文,再不写就没机会写了 万字送上,写这么长,反正简单来说,就当成是屑老板想杀人,可是一直杀不死所以催生出的产物和怨念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黎和屑老板大概就是个互相毀灭彼此的故事,毕竟两个碰上时对彼此的印象和记忆都是颠倒的,脑电波对不上啊,所以就只能这样了哈哈哈哈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0 章 壹佰 第100章 神黎拿着伞扛着武器走出来时,整座寺院都被烧塌得差不多了。 外边的人一众众的,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于火光中像个反派一样的身影。 轰的一声,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梁架子彻底垮了下来。 然后,神黎听到了汹涌而来的谩骂和恸哭,无一是在指责她对童磨所作的恶行。 嘿,那家伙声望还挺高的啊。 但是她不为所动,抬眼看见神晃正撑着伞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等她。 她跑过去时所有人的目光追着他们,有人报了案,拿着木棍带着警官就要来逮他们。 她和神晃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捞起东西拔腿就跑路了。 然后,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重来一局,开局就成了个杀人的通辑犯。 这让她想起了初见义勇的那一晚。 白天的时候,热闹的大街小巷开始粘贴他们两人的特征信息,卖报人手里拿的一沓沓报纸上记述着他们的恶行。 悄悄杀了一个普通人可能还不会一下子闹那么大,但是她大张旗鼓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个有声望的教主,那事情马上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了。 搞得他们都不敢冒然行动了,毕竟他们两人的行装确实挺惹眼的。 而且初来乍到,两人都没这边的钱,压根什么都做不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神黎躲在暗处眼疾飞快地捡起地上落下的一份报纸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神晃就说:“这场父女之旅原来是逃亡之旅。” 神黎一时讪笑了两声。 她心想自己当时真的是太冲动了,应该先离开去找鬼杀队的人来确认对方是鬼,然后才杀的,这样他们应该能帮忙处理这样的后事才对。 但是当时情况发展太快了,一时上了头,就没想太多了。 这下好了,成了个杀人的通辑犯。 别说别人了,鬼杀队的保不定也这么以为呢! 这让神黎本来想去紫藤花纹之家的想法受到了一点冲击。 但是,她烦恼之际突然想起了珠世小姐。 于是,神黎转变了计划,决定先去趟珠世小姐那。 但是,目前该优先解决的是他们两人一整天没吃饭而饿得不轻的肚子。 傍晚到了饭点的时候,神黎就站在一条阴暗的小巷里,扒着一家饭馆的窗眼馋馋地看着里边丰盛的菜色,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神晃看得心疼,说什么都要带她进去吃,起初神黎想,他们现在本就东躲西藏的,一出去可能别人就认出来了,又没钱,所以就装模作样给拒绝了。 但是,再多一会饿得受不了了,神黎面无表情地将自己心里的原则抛到了外太空,和神晃对视一眼,决定乔装一下进去吃顿霸王餐。 反正她本来就是海盗嘛,吃顿霸王餐有什么?!!对不对!! 一时饿昏了头失了智,神黎所谓的乔装就是抬手擦了一手墙上的石灰,然后就往自己脸上抹。 神晃见此马上阻止了她作乱的手,心疼得要命:“你在干什么?!不要糟蹋自己这张和江华一样漂亮的脸蛋!!身为爸爸竟然让可爱的女儿饿肚子,孩子他妈会杀了我的!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准备大餐去!!” 说完后,他自己就撑着伞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神黎看着他飞一般消失的身影,很想说他是笨蛋吗? 果不其然,外面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有些眼尖敏感的人马上就从他的装扮上怀疑起来了。 这样的声音随着他的跑远而渐渐远去,神黎叹了口气,正想追上去,身后突然有人搭上了她的肩。 来人的脚步声被掩在街市吵闹的嚣闹中,轻得几乎听不见,神黎一惊,以为是哪个路人发现她了,便飞快抬手抓住那只搭在她肩上的手就要给那人来个过肩摔。 但是不等她将其撂倒,那人影竟比她更快,另一只手从越过她的肩伸来,反掌轻轻掐住了她微微侧过来的脸。 神黎趁此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对方一眼,淡淡的夕阳中,那人的轮廓被模糊成了如夏水般寡淡的色彩,但是唯有那双逆了光的眸子在巷子里的阴翳下,依旧冷清沉静得如冬夜里化不开的冻雪清潭。 是义勇! 神黎一惊一喜,立马放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去。 他还掐着她的脸不放,见她转过身来就改为掐嘴,竟还用指尖轻轻捏了捏,神黎一时间只能嘟着嘴去看他。 但当看清她抹了墙灰牌烟熏妆后的脸时,他轻掐着她脸蛋的手却是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就淡淡道了句:“抱歉,认错人了……” 语毕,竟还转身打算走了。 打算走了!!! 神黎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时立马扑了上去强人锁男。 她像个袋鼠一样扒住他,锁住他的喉,贴着他的耳朵咬牙轻声道:“没认错!义勇先生,是我!就是我!我是神黎!” 比她高上一些些的年轻男子一时间只能被迫弯下背脊来贴在了她的身上,神黎感觉到对方那一头束在脑后的黑发尽数扫在她的脖颈上,有些扎,也有些痒。 她将这个家伙从小巷出口的边缘拉了回来,对方抬起微凉的手来按在了她扒着他喉咙的手臂上。 他轻轻挣了挣,似乎不太喜欢这种被人制住身体的致命位置的动作。神黎怀疑他下一秒也会抓住她的手给她来个过肩摔。 但也许是确认神黎的力道并不重,他只是用粗糙地指腹犹疑地摩挲了一会她的手臂后,就不再挣扎了。 与此同时,他道:“果然是你。” 闻言,神黎笑弯了眼,便放开他了。 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他直起身转过身来,面无表情道:“今天大家都在传的人也是你吧。” 神黎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在说什么。 她扬着嘴角,有些轻浮地笑了:“不觉得历史惊人的相似吗?说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呢,这可真是缘分。” 神黎没有立即解释自己“杀人”的真相,她微微眯着眼,像是想要知道他对此的反应。 但是他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心思,表情上也是一派的死水,浮木飘在上边都能不动的那种。 一时间,神黎压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本想看看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会不会出现怀疑、思虑、疏离等等的有趣神态,但是自始自终都没有。 他轻抿的嘴角是沉默的弧度,那有些狭长的眼角晕染着浅浅的霞光,有了温软柔和的温度。 神黎一时为他的平静而有些气馁,觉得无趣极了。 但又莫名觉得高兴。 她也没了想逗弄的心思了,便笑着道:“先说一下哦,我可没有杀人哦,那家伙是鬼来着,我可是……” “我知道。”他语气淡淡地打断她。 神黎一愣,他就继续说:“听人说,一直有女子会去到那里,但是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了,鬼杀队起疑,所以最近我和我的同伴在追踪调查他。” 神黎听后高兴坏了,她一拍手说:“竟然知道我是被冤枉的,那能不能请你们鬼杀队帮帮忙呢?现在这样我的行动太不方便了,警官都在逮我呢。” 他没有立即回答她。 恰逢小巷外传来了一些路人大大咧咧的声音,有好几个警官打扮的人两三成群地走了进来,似是要穿过这条小巷去往另一条长街。 来不及躲避和反应,可是义勇却立马抬手将她拉了过来,揽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尽数抵在了狭窄的墙角。 眼前的光景一旋一转间就被黑发男子的身影占据,小巷、天空、以及夕阳的尘埃……皆被他一一挡去。 两人靠得极近,像一对正在亲热的情人。 神黎不禁轻声笑道:“你在干嘛?占我便宜?” 他一愣,垂首下来,冷蓝冷蓝的眸子里是光屑余留的一点暖色。 他轻启薄唇,似是想要解释:“有人……” 但他的声音被神黎轻轻架上他肩的手打断。 她望进他的眼里,挑着眉,逗弄地笑:“靠近一点,要挡不住了。” 极近的距离中,彼此清浅的呼吸都染上了初夏的温热。 看见他们这般,那些人纷纷加快了离开的脚步。神黎等待时,就将目光从他的羽织游离至那穿得一丝不苟的制服上。 他可真是个认真又呆板到有些可爱的人,这样的天气,那制服的扣子依旧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领子上,将自身遮得严严实实的,隐约只能见底下的一点白衬衫的领子。 相比于她无袖又开叉的旗袍,他可真的包得太严实了,除了手和脸外,神黎几乎碰不到他一点外露的肌肤。 她便调侃道:“夏天还穿这么严实,你不热吗?”“这是具有一定防御作用的特殊制服……” 他平静而认真地回答她,像一台官方的问答机器,不具备多余的情绪。 他的目光好像没全部落在她身上,还在观察其余的动向。 但是耳边是那些人渐去的声音,无伤大雅的危险已经暂时解除了。 她的一条腿不禁从旗袍开叉的部分微微滑出一点,膝盖微屈起来抵开了他们间近乎相贴的距离。 但是他们都没有立即放开对方。 与此同时,她又笑道:“现在赶着去出任务吗?” 他的黑发似乎比上次分别时长了些,穿过小巷的晚风一吹,鬓发就扫在了她架在其肩上的手臂上。 有时,他的额发也会落在她的脸上,不时扫过她的眼睛,有些刺痒。 见她有些不适地眨着眼,他便轻轻抬了头,说:“……不,现在正打算……” 神黎大概猜到他现在要去干嘛了,就先一步接了他的话:“要去吃晚饭吗?” 听起来似是猜测的话语,在她微笑的语气中变成了邀请的意味。 神黎脸上的笑容毫不掩饰地带上了他所熟悉的轻浮与狡黠:“我好饿,你饿吗?” 闻言,他的眼睫微垂,目光终于全部落在了她的脸上。 不知不觉中,他握着她肩膀的手顺着她的颈侧捧上了她的脸。 他的声音有些浅:“好像也有点……” 随即朝她的脸慢慢地倾身下来。 这可和神黎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不禁一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 其结果是她有些自作多情了。 因为义勇在靠近之际错开了她的脸,只是像抱住她一样轻轻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 因为被他捧着脸的缘故,她甚至感觉不到他的脸蹭过她的肌肤,只知道无人遮挡的眼帘中是漫进了小巷的夕阳。 已经长了些的鬓发被他的指尖尽数撩向耳后。 夏季的温热驱不开他指尖上的凉意,这个人身上似乎犹带着深秋冬季的冷清。 神黎只感觉到耳垂也被抚过,以及那坠着的流苏耳饰似是轻轻晃动了下,伴随着他浅浅的呼吸。 他好像什么都没做。 富冈义勇的一切,就像融入了暖光中的雪絮,几乎无法在夏日里留下什么痕迹。 片刻后,他终于平静地抬起头来,说:“一起去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感觉一碰到义勇,我就变成个女流氓了。”【bushi 看到有小可爱说神黎拔diao无情,我本来非常想反驳,但是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哈哈哈哈哈,不会这么无情的,总有一个人可以的【不你 我好感动,我这样的咕咕竟然能写到一百章来,感谢各位的鞭挞和支持。 本以为这文三章就坑了哈哈哈哈哈,太意外了,不过如果当初三章就坑了那男主就是义勇当之无愧了hhh【不你 义勇!!看我多爱你!!从第二章到这里来,第一百章留给你表现!!神黎穿旗袍的样子也都给你看!!【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1 章 壹零壹 第101章 义勇的邀请一时让神黎有些踌躇。 虽然本来就是想敲诈他请吃饭,但是,幸福来得太突然,神晃却还没赶回来。 当下,她还来不及解释,义勇竟自动将她的犹豫当成了拒绝。 他站在将歇的残阳中,声音莫名小了一个度,淡淡地问:“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吗?” 神黎立马说:“想!我超想和你一起吃饭!” 徨安星的书籍里,著名作家鲁慢曾经说过,对于一只夜兔来说,金钱诚可贵,力量价更高,若为食物故,两者皆可抛。 神黎一直牢记着这句话。 而为了追求力量,夜兔古时就有弑亲的传统,某种意义上,能为了力量抛弃家人,六亲不认。 家人能因力量被舍弃,而力量能因食物被抛弃,四舍五入就是,神晃,再见。 ……咳,好吧,开玩笑。 她神黎是那么绝情的人吗?! 她便说:“能等一下下吗?我要等人。” 闻言,义勇一愣,右手状似无意地扫过了腰间日轮刀的刀柄,他问:“你弟弟吗?” “不,是我父亲来着。”神黎笑了笑,明白义勇这样的小动作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道:“放心,我父亲是个挺讲理的人。” 他整个人稍稍放松了下来:“那我陪你一起等他吧。” 语毕,他与她一起并肩站在了小巷子里的阴翳中,与此同时,外边暖红色调的光亮逐渐褪去,浓缩在了天边的山谷间,很快就被逐一点起的烛火和路灯替代。 神黎看着他在光线中明明灭灭的脸,突兀地想到等下去吃饭也很容易被认出来啊。 义勇注意到她的视线,侧过来看了她一眼,他的目光似是在她身上晃了一圈,随即道:“你的羽织怎么回事?” 神黎愣了下,摊了摊身上那件衣角残破的羽织,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黑发男子也不追问,他又看了她几秒,便将目光移向了街道上:“还是换身行头吧。” 他说:“你这身衣服太……” 他微微蹙眉,似在思考,半晌后,才舒展眉眼,吐出个恰当的词来:“太显眼了。” 夜色未浓,却有飞蛾在扑那澄亮的灯了,近乎透明薄亮的翅膀蹁跹间,便拉出了闪闪烁烁的光影。 细碎之物黯淡的影子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他好像顿了下,然后又补充了句:“不像样。” 分明是淡淡的陈述语气,可是却有种被老妈子训了的感觉。 而且这前后的内容可真是对不上。 神黎探过头去瞅他的正脸,他又别开脸,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似是在观察街上的情况。 太阳落了山,滚滚云团被晚风稀释成薄烟般的形态,天空飞过一群归巢的黑鸟,呈现出一片幽蓝的暗调。 此时街外没多少行人,寥落的人影就算被暮色拉长也挨不到一起,这个时间段,人们大多工作结束回家吃饭了。 最热闹的无非就是饭馆里传来的声音,以及时不时有卖报的少年人或邮差踩着咔哒咔哒作响的老旧自行车,像风一般驶向夕阳隐去的长街。 义勇侧过身来,朝她伸出手:“没什么人了,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吧。” 考虑到她在等人,他又说:“挺近的,应该很快就能回来。” 神黎眨了眨眼,心想反正也能通过通讯器和神晃联系,便跟上了义勇。 义勇引领她走偏僻点的路,尽量避开了人,去到了一家卖洋装的店里。 这个时代,文化入侵,西洋色彩风格的东西慢慢浸透融合进人们的生活中,是一种别样的潮流。 虽然神黎觉得义勇应该是那种和服保守派才对,毕竟那么正经认真的一个人。 但按义勇的话来说,他是觉得对于她来说,洋装相对和服会比较轻便好行动些,就将她带来了。 店里这个时候除了一个正在恰饭的少年外就没人了,毕竟没多少人会挑在饭点造访服饰店。 义勇神色坦荡地走进去时,那个少年立马放下了碗里的热面来招待他。 少年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因为他身上穿着一套漆黑的诘襟制服,仔细看,还能发现旁边的桌上放着一顶同色的白线帽。 这实在与这家店格格不入,神黎猜想对方可能是临时帮人看店的小伙。 很快,她就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因为少年人招待客人时尽管礼貌热情,但是神态和动作都显得拘谨且不自然,他有些紧张,目光还一直往门外嫖,似乎希望什么人快点回来。 当然,他好像也不觉得义勇是来买衣服的,因为义勇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冷冰冰的,压根不像会来逛街的人,而且还是在这种奇怪的时间来。 随后,当少年人的目光落在他羽织下微掩的刀上时,表情有一瞬的惶恐与煞白。 偏巧义勇第一句话就道:“抱歉,打扰你吃饭了,你不用招待我们,继续吃吧,否则等下就吃不到那么好吃的面了。” 少年人一瞬间如晴天霹雳,结合义勇腰间的刀,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糟糕的事。 但片刻后,他还是努力镇定下来,尽量平静地问:“先、先生您是要买衣服吗?” 义勇便微让一步,把身后的神黎露了出来:“不,是她需要。”也许是觉得带了女孩子来买衣服的义勇降低了一点点危险性,少年人的脸色在看到神黎后竟有了点好转。 这让他一时间放松了对神黎的警惕。 他几乎都没认真审视打量一下神黎,就赶紧拉着她去挑衣服,力求离义勇这位带刀人士远点。 留下黑发男子一人平静地站在门口,孤独,无助,寂寞。 ……啊,义勇先生第一眼给人的感觉竟比她这通缉犯还没亲和力。见他被店员刻意落下了,神黎不免在心里吐起槽来。 她想,方才义勇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那热面如果不赶紧吃,等下冷了糊了就不好吃了吧。 但是他带刀又是那般冷色,硬生生把话说成了一种“你再不吃就没命吃了”的诡异感。 若非神黎认识他,算是了解他那糟糕的表达能力的话,估计也会误会吧。 本来比起义勇的平静,神黎还是躲躲藏藏地跟在他身后的,生怕刚一进店就被人指着鼻子认出来然后召来一大群人追着跑,结果义勇依靠自己的“魅力”为她解决了这个顾虑。 但说归说,这也太可怜了。 当神黎拿着一套洋服进去换时,少年人还是一副要哭出来了的表情:“小姐请你换快点啊!!一定要快点啊!!” 不讳世事的少年学生就差把“不要丢下我一个人独自面对”的心理活动写在脸上了,神黎不禁有些失笑。 等到神黎出来时,他和义勇还是隔着最远的距离。 黑发男子依旧站在门边,晚风吹乱了他的发,那是黑曜石般的发絮。 他好像正看着外边的长街发呆,幽蓝的暮色和店里微暖的灯光将狭缝中的他整个人晕成了斑斓的画面。 神黎扯了扯过膝的衣裙,见那少年人站得离她近些,便想请他帮忙拉一下身后拉到一半就够不到了的拉链。 但是想了想,这样会不会让他太尴尬了,转念一想,好像叫义勇也是同理。 神黎便想干脆再换一件更方便的衣服好了。 不过义勇看过来时好像察觉到了她目前的难处,倒是十分平静地走到她身后来,将她的麻花辫撩到了肩前去,然后轻轻帮她把拉链拉上了。 神黎能感觉到他的一只手掌轻轻按在了她的后腰上,随着衣物的收紧,神黎不禁挺直紧绷起背脊来。 这下反倒是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谢谢啊。” “嗯。”他语气平淡地应了声,双手皆撤去,然后问:“就这件吗?” 神黎点了点头,不等她说什么,义勇二话不说就先去付了钱。 神黎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又欠义勇钱了。 很快,她提着装有旗袍和羽织的袋子与义勇离开了那里。 久违地穿到了轻飘飘的松软洋裙,又不用在意被人注意到,神黎走起路来都觉得轻快了不少。 回到原处的路上,是义勇先主动和她聊天的,他说起了炭治郎的事,他说炭治郎几个月前的春天顺利通过考核成为了鬼杀队的队员,虽然还没很强,但是那孩子依旧坚强积极地努力着,一路上带着祢豆子斩杀了好几只鬼。 义勇会主动说起什么话题着属难得,似乎看出神黎的诧异,他便停了一下说:“我觉得你应该想知道他的情况。” 神黎一愣,便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义勇还说炭治郎带着鬼的事到底还是被鬼杀队的大家知道了,但是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大家虽然可能还需要时间来接受祢豆子,但是就结果而言,他们都选择先温柔地包容了还没犯错的祢豆子。 闻言,神黎不禁困惑地瞅了他一眼:“就这么简单?” “嗯。”他简言意赅地点头。 语毕,他似乎又开始沉默起来不想多说了。 因为是个不错的结果,所以神黎暂时也不多问了。 不多时,夏夜的晚风灌进她雪白的裙裶间,吹得她感觉整个人要飘起来了似的,她不禁明亮地笑了起来,一边踩着高跟靴子,故意将脚下那石砌的路踩着哒哒作响,还差点忍不住将手中的油纸伞撑起来。 换了身行装后,义勇带她走了宽敞且近些的长街小道,路灯倏微间,有身着洋装的青年小伙站在路边的角落里吹口琴。 西方的小乐器,音色清亮悠扬,其轻松柔软的乐声温柔得像能将夏季的躁热都抚平似的。 神黎按着那轻快的调子哼起来,还心血来潮填上词玩玩:“苍茫的风吹啊吹~吹琴的人是那跨洋而来的孤单阑珊的灯光~” 她用手肘轻轻捅了捅身边的义勇两下,示意对方快点接上,他却困惑地看来,一点都没懂她的意思。 神黎懂这个呆头木瓜,也就不勉强他了,但嘴上却依旧忍不住逗弄起他来:“而有人坐在那沉默的礁石上~雪松的清香在他身上颤啊颤~害羞的姑娘一看,呀,是义勇先生啊~” 她的步调轻快得像是在舞蹈。 身边的人用一如既往沉稳又轻巧的步子跟了上来,时不时轻轻将她飘扬起来的裙摆按了下去。 这之中,他突然用平静到近乎叙述的声音,接着她的歌声道:“那你是落日下温涩又澈蓝的海水,以及夏天撩拨的浪花。” “让看海的人方寸大乱。” </>作者有话要说:神黎:“义勇式震惊脸!.jpg”【bushi 义勇:“(▼_▼)……”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2 章 壹零贰 第102章 神黎惊愕地停下了脚步。 她瞪圆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义勇,然后捧起他的脸拍了拍说:“义勇先生?你是我认识的义勇先生吗?!义勇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会说话了?!天要塌了吗?” 白瓷般的脸蛋一下子就被她拍红了,他的表情就此带上一丝郁闷。 注意到神黎惊讶的表情,他整个人也像卡机了一下,有些迷茫,又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他终于抿了抿嘴,似乎斟酌了好久,才低声问了出来:“……我说错了吗?” 他的语调颇为含糊,好像自己真的做错什么事了一样,流露出了一丝失落的神态。 听到这的神黎一噎。 须臾间,她放开他,又继续走了起来,稍稍与他拉开了一段小距离,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就是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神黎沿着灯光低迷的街道走,一边用伞尖去磕脚下的石路。 轻微的响声富有规律,像极了她胸膛处的心跳。 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不知何时地爬上了石砌的墙面,琴声在远去,模糊成了隐约的音节。 其中,是义勇亦步亦趋跟着她的脚步。 “哪里不对劲?”他问。 神黎不想多说,只道:“从你嘴里说出来就觉得不太对劲。”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平时寡言而冷淡的家伙却难得有些在意了,他依旧在追问:“为什么?” 颇有些刨根问底的意味。 神黎便转过身,也不打算瞒他,坦然地笑道:“因为我觉得义勇先生你很直男不会说话,而且一点都不浪漫,会说出那样的话真是惊大于喜。” 他一愣,然后道:“抱歉。” “嗯?”这声道歉来得莫名其妙,神黎一下子就懵了。 “让你那么觉得了,真是抱歉。”他看着她,语气认真地说。 神黎不禁笑了:“不,这好像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 她又转了回去,不再去看他的脸。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那里是长街走尽后风景蓦然开阔起来的石桥大道,神黎听见了底下传来流水的声音。 远处山野的轮廓延绵不绝,近处是黯淡而阑珊的灯光,神黎在夏季的晚风中笑了,试图去捕捉记忆里那明明灭灭的光线:“不如说这样的义勇先生真是可爱又有趣,如果你不是这样的话,我可能不会与你有交集也说不定。” ……啊,也许就是这样没错。 从在流光溢彩的吉原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莫名地好奇,想看他那波澜不惊的冰面下会是怎样一方天地,是否有柔软的游鱼,有虚幻的泡影,和透澈温柔的水月。 所以一直以来,总是有意地在捉弄挑逗他。 应该说,她才得为自己恶劣的性子好好地道个歉才对。 ……但若非如此的话,“富冈义勇”这个名字或许都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吧。 她刚这么想,身后就传来了他一如既往冷清的声音:“所以,一直以来,你才总是在捉弄我吗?” 闻言,神黎不禁停下脚步来。 石砌的桥墩是薄绿的色彩,有零零落落的鸟儿停歇在上边,探头望着穿过了石桥中间的电车轨道。 夏夜的星星布上辽远的苍穹,倒映在桥底下那条平静而温缓的流水中,闪闪烁烁的,像倒入了成片的星屑。 神黎惊讶于对方竟然察觉了,还直白犀利地用“捉弄”这个词说出来了。 这么久了,他一直都是平静地接受着她的逗弄,她还以为对方一直没注意到呢。 神黎便笑着调侃道:“竟然被发现了?” “捉弄”这个词不免有些倾向贬意了,但此刻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听不出什么意味色彩来。 神黎觉得应该是他说得太平静了,仿佛话中的主语对象不是他自己一样。 给人一种并不在意计较的感觉。 而神黎也没有被揭穿的愧疚或尴尬,她还转身去朝他坦诚地笑了:“怎么样?觉得我是个轻浮又奇怪的女孩子吗?被捉弄了这么久的义勇先生。” “……轻浮又奇怪吗?” 他一本正经回答她说:“你在那种场合穿得那么少,还让我点你邀我进屋,第一次见面,应该谁都会这么想。” 但是他的表情似是柔和了些许,又道:“但是,你能对我感兴趣,我很高兴。” 语毕,他举步朝她走来,似是想要拉近那段距离。 石墩上的群鸟由此被惊动,纷纷簌簌地扇动翅膀飞了起来。 须臾间,满目的灯光好像都璀璨了起来。 这之中,神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被夏夜里微熏的光打柔了轮廓,他顺着飞鸟飞翔的轨迹走,于是,掀起的乱风中,那漆黑的发絮和羽织好像都被飞鸟掠过。-- 她说:“因为某种意义上,义勇先生是我失忆的时候,给了我方向的人。不管是对我的帮助,还是为我和我弟弟打架……” 现在想来,来到这个世界上遇上的人是他,陪她逛祭典的是他,送她耳饰礼物的是他,就连在伤心迷茫的时候,也是他……-- 与他初遇的光景,到现在来,其实已经被翻滚的过去与填充的色彩覆盖。 但是稍稍一回想,它依旧存在于她情感和记忆里最为干净空白的一角——那是她失忆时,遇见的第一个那般充满色彩的人。 喧闹的吉原长街浮光掠影,雅乐之声淒淒哀哀。 暧昧而缱绻的灯火缭雾中,他像个误入的旅人,袭卷着一身沉静冷清的霁色,在那般光怪陆离的盛景里,像蓦然降在了秋天的第一场雪。 吉原的哀歌由此被冻结了萧瑟与悲寥,醉人的迷香酒雾顷刻间也好像变得不太清晰。 与虚渺的欢声笑语有些格格不入的人啊,将那片镜花水月都如推舟晃叶般隔开了。 神黎突然就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了。 因为他好像笑了。 逆着光走来,虽然有些看不清晰,但是神黎觉得他好像笑了。 而纷乱扑朔的鸟羽声中,他终是在她面前停下了。 -- 近看,神黎就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了,因为他嘴角的弧度依旧平抿。 但是经由朦胧的光线而变得清浅又温和,他说:“刚才接的词,是小时候,我听过我姐姐的未婚夫对她说过类似的,当时我姐姐听后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所以……但你好像不喜欢这种表达方式……” 有将歇的鸟羽翅膀在最后一刻扫过他的眼角,他的目光沉静而认真,他轻轻吐出一口长气,说:“既然如此,那么我有些话,想要亲口告诉你……” 恍惚间,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入碧水之中,神黎不知道那是桥上的石块还是未能见光的蝉蛹。 她只知道义勇的语言突然变得生涩干哑起来,夹杂着夏季特有的温热,他说:“趁此机会,不是作为歌词,也不是套用,我想要以我自己的方式和你说……” 神黎安静地聆听,等待他的话语。 她忍不住想,是什么呢? 现在的义勇,会对她说什么呢? 心里有个不成形的汽泡正因升高的温度而缓缓沉浮起来,等待浮出水面破裂的那一刻。 她微微屏住呼吸。 但是,神晃的出现突然打断了这份静谧的等待:“你这个哪里来的臭小子,对我家女儿搂搂抱抱也就算了,现在还想得寸进尺图谋不轨?!” 也不知道是从哪处屋顶哪根电线杆哪个角落里蹿出来的男人阴着脸拽起义勇,一个大男人在宇宙猎人星海坊主面前竟也显得瘦弱而单薄。 然后他又对神黎说:“说是父女之旅,其实你就是带我来见他的是吗?然后下一次就奉子成婚要去度蜜月,把爸爸遗忘到宇宙星际去了!” 这脑洞都快开到外太空了。 神晃看上去情绪酝酿很久了,颇有种一上来就要将义勇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的错觉。 而义勇久经历练的战斗意识也致使他的刀已然出了鞘。 但是神黎立马阻止了他们:“父亲!快住手!义勇先生是好人!” 与此同时,义勇平静的声音也一起响起:“我没有对她图谋不轨。” 即便被提着衣襟,黑发男子也面不改色,他耿直认真又一本正经的表情和语气让神晃一愣,也让神黎瞬间萎了。 ……好吧,她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于是三个人同时一愣,神晃不知该放不该放,义勇这刀一时也不知该收还是不收,神黎这时候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在路灯下蔓延开来。 片刻后,神晃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他咬牙切齿,不依不挠道:“你的意思是我家宝贝女儿没有魅力让你对她图谋不轨吗?” 这角度刁钻得让神黎老脸一红,神黎觉得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险些跪了。 ……没、没有魅力就没有魅力吧,她又不在乎。 但是这两个男人再说她就想要揍人了。 神黎便无奈又心累道:“够了,你们两个都别再说了,还有,父亲,义勇先生他只是不太会说话而已,你再动手的话人家都要对咱们家有阴影了。” 神晃一听,恍然大悟,但是语气十分冷漠:“原来如此,上次神威那臭小子上次来的时候已经揍过他了吗?那家伙难得做了件好事,但是怎么不把人就地解决了?” “……” ……够了。 神黎觉得义勇可能现在看她家人的目光都要不一样了。 她刚这样想,就见义勇将刀收了回去,然后率先平静而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伯父,您好,我叫富冈义勇。” 神晃好像不太愿意接受对方的问候,但是义勇作为晚辈已然是尊敬又礼貌,而且神黎给了他个眼神,表示误会一场,神晃就只能捡起自己的长辈风范与他打个招呼:“你好,我是神黎的父亲。” 语毕,他还是忍不住恶狠狠补充了一句:“先说好,不准对我女儿有非分之想!” 义勇没有说话,神黎就先他一步笑着说:“好啦好啦,人家都说没有了。” 黑发男子一愣,似乎想说些什么。 神晃警惕地看着义勇,嘴上却是对神黎道:“这叫防范于未然,你还年轻,不太懂,同样作为男人,有时只有男人才会懂男人。” 这个没有意义的话题再说下去,到头来最尴尬的只有她。 神黎只得道:“够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当年你追江华我都没说什么呢。” 一谈到江华,神晃一瞬间放开了义勇,他啪哒一下在地上稳稳当当落了脚,神晃抽了抽嘴角说:“什么叫没说什么?你是指那些要人命的暗杀不算什么吗?现在你还为这个不知哪来的臭小子说话,神威和神乐叛逆期到了也就算了,你都上千岁了叛逆期还没过吗?” 不提还好,一说起神威和神乐的叛逆期神黎的火就冒啊冒的。 她六亲不认地回怼:“有你这样的老爸不管过了多久叛逆期都会死灰复燃的,神乐也就算了,神威那臭小子的叛逆期那么长还不是拜你所赐,他的中二病都快治不好了。” “现在重点是这个吗?!”神晃道:“你不要每次说到那臭小子就怼哦哆桑啊!!你这一点脾气学到江华可不好!” “怎么了?学到江华这点怎么了?江华哪里都好,难道这一点在你看来是缺点吗?”神黎踮起脚尖道。 神晃立马道:“孩子他妈当然哪里都好,但是这点放你身上就不太好了,你不觉得自己现在对爸爸我的态度有点叛逆吗?” “有吗?” “没有吗?” 父女俩就这么在大街上突然互怼起来,惹得偶然路过的人频频投来视线。 义勇站在一边,作为话题初始的对象现在是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眼见他们越吵越凶的趋势,他犹豫了半晌,才在一边轻轻出声道:“先吃饭吧。” 语毕,父女俩的争吵终止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很快,神黎吃上了垂诞已久的饭菜,一家饭馆里多了两个狼吞虎咽的饿死鬼,看得别人目瞪口呆。 最为镇定的就是义勇了,他坐在对面吃没多少就饱了,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人饿虎扑食。 毕竟神黎与他熟,所以他的目光大多时候落在她身上,神晃注意到这一点,严肃道:“先说好,小子,别以为请我们吃顿饭就能收买我,我才不会那么轻易被讨好。” 神黎觉得他可能是想威吓义勇,但是吃着人家请的饭呢,这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神黎便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少说话,多吃饭。” 这话神晃就不爽了,他对神黎说:“人家都把手伸到我女儿身上了,要说先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也是他。” 神黎一听,好像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真是这样的话,她也不会这么维护。 但是关键是人家没那心思就很尴尬了,想想都替义勇委屈。 眼见两父女可能又要开怼,义勇便在一旁道:“你们不要再为我吵架了。” 神黎和神晃果真都不再说话,一同去看他。 兄弟,你这拿的是女主剧本吗? </>作者有话要说:秃子爸爸:“给你一百……一铁拳,离开我女儿。”【bushi 神黎:我父亲挺和善的。 秃子爸爸:神威当初怎么就没打死他呢。 义勇:……这就是所谓的和善吗? 论秃子爸爸和神黎对义勇的心理历程: 秃子爸爸:他对我女儿图谋不轨!!——他没有对我女儿图谋不轨!——他竟然没对我女儿图谋不轨!!——还是觉得有可能对我女儿图谋不轨! 神黎:他可能对我……好吧,没有,再见。【冷酷无情事后烟】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3 章 壹零叁 第103章 气氛诡异地吃完那顿饭后,神黎在离开店前让他们先去门外等她,还让义勇赶时间的话可以先离开。 不久后,等她走出店门时,义勇还在。 他神色淡淡地看过来,随口问她方才去做了什么,神黎便咧嘴笑了起来:“我去简单请教了一道菜谱。” 她探身去更好地瞅他,颇为得意地说:“因为之前你说想吃萝卜鲑鱼的时候,我却不会做,就去问了一下。” 他似是一愣,随即道:“你还记着吗?” 神黎便道:“当然,有关你的事我都会记得好好的。” 屋檐上挂着灯笼,他的面容在灯火中不甚清晰,他说:“你也可以来问我。” “……我会很仔细地和你说。” “没事,我已经大概知道怎么做了。”神黎说:“有机会就做给你吃。” 闻言,义勇沉默了一会,他看着她,那被细碎额发微掩的蓝眸一时间明晦不清。 说到这来,神黎继续笑说:“谢谢你又请我吃饭,我要走啦,你也该去忙了吧。” 她拍了拍他的肩说:“小心点啊,祝武运昌隆。” 他还是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让人无语的话一样。 盛夏的夜给他的眼眸添加了点别样的色彩,神黎被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锁住视线,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于是,她迟疑了会,笑了笑说:“那就……再见了,义勇先生。” 她看见他好似张了张口,有短促而急切的音节好像下一秒就要从他的唇齿间冒出。 但是片刻后,一切都没有,他依旧是一脸平静淡漠的模样:“……嗯,再见。” 神黎便转身离开了。 她先是迟疑了一下才迈开脚步走起来,将那迷蒙的幽光和人儿都抛在身后。 但是走过一处最近的拐角后,世界好像一下子就此安静了下来。 神黎正想将脑中多余的想法甩掉开始往东京府浅草进发,神晃却道:“就这么走了吗?” “啊?”神黎抬头困惑地眨了眨眼。 神晃看了她一眼,面色平静地说:“虽然不希望你和他多说什么,但是你看上去还有话没和他说完不是吗?” “有吗?”神黎诡异地停顿了一下。 但是不得不说,神晃这些年作为宇宙猎人到处行走的眼见力还是很通彻的。 神黎叹了口气,一下子就点破心中所想,便停下脚步来,道:“等我一下。” 然后她二话不说就往回跑。 本来以为义勇已经远走离开了,但万万没想到他还站在那。 神黎甚至不知道他还站在那干嘛,等下可能会被人赶也说不定。 而他沉静不惊的目光远远看去不知落在哪,好像在发呆,整个人就像一尊冻在冬天里的雕塑。 但是当她挥着手跑过去的时候,他寂冷色调的眸子里装满了神黎身上被星光灯火笼罩的微光。 他终于动了起来,也朝她走了过来。 神黎见此立马在原地站定,等他走过来时,忍不住轻轻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耳饰。 她犹豫了一下,先开口问他:“那个……你就没什么话想说吗?比方说……不久前你没说完的话……” 她有点在意。 他像是没想到神黎会问这个,露出了一丝诧异的表情。 但是很快他就表情淡淡道:“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就是想问问,你没有固定的居所吗?” “或是联系方式。” ……就这么简单? 这次换神黎诧异地看着他。 神黎觉得他先前铺垫得那么抓心挠肺让人在意的前奏一下子就失去了让她探究下去的欲望了。 但是神黎也不恼,因为她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她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只是打趣他说:“问这种问题,还说你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果不其然,他依旧无动于衷地说:“我没有对你图谋不轨。” ……没有就没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义勇嘴里说出来就像在一本正经地说“这孩子不是我的”一样。 神黎便语气随意地摆摆手说:“是是是,你不用特地强调一遍……” 但是他又道:“只是有时候,非常想见你……” “想和你说话,也想知道你的情况……” “可是找不到你,也不知道你在哪。” 义勇微微垂首看着她,有些茫然又有些忐忑,语气竟像个孩子那般道:“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神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干巴巴地讪笑道:“放心,最近这段时间我不会跑远的,过多不久我应该会去紫藤花纹之家的,到时想见的话应该能经常见……” 但是蓦然而来的拥抱将她的话全都打断了,即便是夏天,可是他身上也没有多少的热意。 神黎被他困在双臂间,下巴搁在他肩上一时间只能沉默地看着人流开始密集起来的长街。 他平静地说:“我们好像一直在以这样的方式分别。” ——沉默平淡的,相遇一下,然后又不挽留地继续去走自己的路。 黑发男子轻嗅着臂间墨发的橘香,轻轻敛下了眼睫。 他以一种平淡的声音说:“但是,从哪一次开始,分别的时候我就会开始想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会隔多久,是在什么地方,还能不能再见到。” ——这份挂念的心情,于他而言,称之为什么呢? 而她在沉默半晌后,平静地说道:“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在这个世界,她居无定所,时间也只是短暂的,所以,她不能再轻易给出承诺与约定了。 -- 某种意义上,她就是特地为了完成那些失忆时定下的约定才来的。 若是一切事情都尘埃落矣,她也许就会离开了,她不能、也不会再轻易遗留下可能完不成的约定了。 所以现在,她只能给出义勇这样的答案。 思及此,神黎又笑道:“还有,千万别立这种“下次”的fg啊,我此次前来,就是希望义勇先生你能有机会过上长命百岁幸福娶妻的生活。” “……”对方安静了一会,抱着她发出了轻轻的音节:“……嗯,我等着。” 沉默一时间又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神黎见他好像还没放开的意思,不由道:“还有话想说吗?” “有……”他道:“你上千岁了?” “呃……”这个问题叫她怎么答:“这个……” 闻言,他终于放开她了,神黎也终于能看清他的表情了,可惜的是一派的沉静冷淡。 神黎不禁一愣:“你不惊讶?!” 他只是平静道:“如果是的话,那你年龄真的非常大。” “……”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就有种冷笑话的感觉? 神黎怀疑对方可能不相信,或是没反应过来。 但她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然后揍了他一拳:“义勇先生说话真的很过分诶。”-- -- 这话让他一惊,整个人瞬间有些僵,神情一下子都有种失落的感觉。 但神黎又弯着眼睛笑得明媚道:“但是,刚才你说的话我非常喜欢!你今晚说的我都喜欢!” 语毕,她也不去看他是什么反应了,便将那个揉着起了包的额头的家伙抛在身后跑了起来:“义勇先生,再见!” 跑着跑着,她自己就在朗朗的夜空下明朗地笑出声来。 等到已经半夜了,神黎突然在途中后知后觉地捧住脸。 ……他刚才怎么那么像在告白? 而且,她自己又说了什么? 这个想法让神黎瞬间惊悚了,她又羞又恼,脸上的热度也在不断攀升。 但是,片刻后,她又如浇了一盆冷水般想,是那个义勇先生耶。 所以,大概,也许,应该……不会吧。 神黎一下子就不敢多想了。 几天后,神黎与神晃一起冒着被通缉的危险有惊无险地到达了东京府浅草。 她按照记忆大概找到了当初从珠世小姐家出来的长街死巷,但是除此之外,就再无进展了。 因为长街尽头皆是坚硬的院墙,死巷里只有那依旧闪闪烁烁好像接触不凉的灯光在闪,压根看不到珠世小姐家的那幢漂亮的小洋房。 神黎还记得当初她从那里出来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这让神黎一时有些一愁莫展。 她和神晃两人在空荡荡的长街里无语凝噎。 片刻后,就在她抚摸着那面结着硬扎青苔的墙壁,寻思着要不要一拳打碎试试看的时候,有小小的影子踱着步子跑来。 那是一只毛色油亮柔软的三□□,它睁着圆瞳蹲在神黎脚边喵喵地叫了几声,神黎低头一看,发现这是珠世小姐的猫,茶茶丸。 茶茶丸是一只颇具灵性的猫,这会见神黎认出它了,便又转身跑了起来,还时不时停下脚步来瞅她,似乎在示意她跟上。 神黎和神晃对望一眼,很快就跟了上去。 等他们追着它七转八拐地在另一条无人的小巷里停下后,有一个少年人的影子就从电线杆后的阴影里冒了出来。 来人是一袭薄青的利落短发,在灯光中尽显苍白的脸上有一双浅紫的竖瞳。 许久不见的少年面上依旧是警惕而不悦的神色,他微蹙着细眉张口,隐约可见唇下尖利的虎牙,就道:“终于来了啊,丑女。” 啊,这欠扁的语气,是愈史郎没错了。 神黎的微笑立马染上凉意,正想踹他一脚报他之前踹她的仇时,谁知神晃比她还激动。 他嚷嚷说:“哈?丑女?你在说谁?神黎可是继承了我妻子那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的容貌,你可以说她其它方面不好,唯独不准说她丑!” 这么说着的神晃替神黎给了愈史郎正义的一拳,于是,不多时,头顶上顶着个大包的愈史郎只能敢怒不敢言地带领他们去见珠世小姐。 当他带着他们穿过了一扇石瓦墙时,神黎就已经确定了愈史郎也是鬼的事实了。 眼前逼仄的景色随着跨越而倏然开阔起来,神黎看到了一片种着草药的院子,和一幢与之前不尽相同的小洋房。 从布置与位置来看,珠世小姐他们搬过家了。 而她想见的那位女性,正站在月光淡淡的门扉边,含笑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愈史郎立马紧张地跑上前去,关切地说:“珠世大人,站在这里会感冒的,我们快进屋吧!” “没关系的,愈史郎,鬼是不会感冒的。” 一身漂亮典雅的和服上披着柔软的薄巾,那位女性依旧是那般端庄温和的模样。 她挽着发的花簪在月光中透着淡淡的光,精致的面容上是温和到让神黎一时恍惚的神情。 须臾间,珠世小姐扬着朱唇,朝她轻声笑了:“好久不见了,欢迎回来,神黎。” 神黎不禁走上前去。 鬼的体温总是偏低一些,神黎帮她将柔软的披肩拢紧了,惹得一旁的愈史郎投来忌妒又愤怒的目光。 但神黎没有理会,只朝她笑道:“是啊,好久不见了,珠世小姐。” 这声好久不见对她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彼此间心照不宣。 珠世小姐如琉璃般的浅紫瞳孔注视着她,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道:“已经找回重要的记忆了吗?” “全都找回来了哦。”神黎笑道:“现在想来,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您当初的恩情呢。” 闻言,珠世小姐反倒像是被逗笑了一样,如阴天放晴似的展开了笑颜。她说:“恩情……吗?应该说是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们的恩情才对。” ……你们? 注意到这个有些奇怪的字眼,神黎敛下眼睫正想问,珠世小姐却已经收回手,侧头去与神晃打招呼了。 当两个长辈客套几句后,珠世小姐便带着他们走进了房子里。 房子的装饰风格与以前没多大差别,将近一年再会,神黎已经不再困惑这座大院子里为何没有大门,也不再好奇那些窗帘为何紧拉。 一切都已随着那些或明或暗的际遇找到了清晰明了的答案。 他们一众人在茶室落座时,茶茶丸亲昵地爬到珠世小姐膝上小憇,愈史郎便露出了些许狰狞的神色。 浅浅的指尖挠着猫咪的下巴,珠世小姐显然明了这次神黎来找她的缘由了。 她面色恍然道:“嗯……这一切要从哪里说起呢?” 神黎便试图给她个方向:“珠世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脱离鬼舞辻无惨的掌控的呢?” 上次见到她,已经是几百年前的时代了。 春夜弥漫着血气的荒野,继国夫人在那一晚殒命,而她们也在那里相遇。 对于她来说,是重逢,但对珠世小姐来说,是初遇。 总的来说,那算不上是个好的邂逅。 因为神黎当时心系继国夫人即将逝去的生命而无法过多去关注她,甚至来不及致以友好的问候,而珠世小姐,当时的状态现在想来也明显不对。 满脸郁色,忧心忡忡,总是微蹙着眉头,似乎备受痛苦与煎熬的样子。 对比现在总是温和微笑的神色,一切都不言而喻。 她也许曾经,被鬼舞辻无惨牢牢掌控着。 而她之所以能在几百年后被珠世小姐救助,这其中,逃离鬼舞辻无惨即是重要且必要的条件。 神黎对此有些好奇,并渴望得到答案。 不过现在想来,当年仅是短暂的一面,作为陌生人来说,珠世小姐又怎会有足够的理由在几百年后出手相救呢? 只能说她真温柔,神黎不由得也感激地笑出声来:“珠世小姐真是善良呢。” 闻言,珠世小姐一愣,随即淡淡地笑了。 她先直接回答了前面的问题:“因为有人为我创造了逃脱的机会。” 她抚上心口,说:“一个能让那个恶鬼无暇顾及我,甚至连花费多余的心力来操控我都做不到的机会。” “……是谁?”神黎下意识问。 珠世小姐漂亮的面容便升腾起了浅浅的感激与怀念之意,其中夹杂着些许惋惜与遗憾。 但是她的目光依旧那么温和,漫长的生命让她的一切都沉淀得那么淡雅。 她笑道:“你猜得到的,不是吗?” 神黎一愣。 珠世小姐垂眸,透亮的瞳孔好像在看着她手边的伞,但又找不到焦距,似是在注视着回忆中的人。 她说:“他和你一样,穿着红色的羽织,后来,手里除了刀外,拿多了一把紫色的油纸伞……” “……”神黎微微瞪大眼。 但是突然的,珠世小姐没有再说下去了,而是转言道:“几百年前,可能对你来说,我们只见过那么短暂陌生的一面。” “但是对于我来说,我不止一次见过你。”珠世小姐说:“那个夜里,我也在,虽然只能躲起来远远地看着,但是,我知道了一件事……” 神黎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轻:“……您知道了什么?” 这么问着,神黎却觉得自己也已经知道了某个答案…… ——时至今日…… 心有所觉,她的脸上不由得泛上恍神之色来。 珠世小姐的声音便继续说:“我知道了你是那位恩人珍爱的宝物……” ——与没能完成约定的她不同…… 那个人依旧遵守着当年对她的承诺…… “所以承蒙他的恩情,我与他约定,当再次见到你时,我也愿意保护你。” ——一直、一直在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义勇:“这种事能叫图谋不轨吗?”【bushi 秃子爸爸:“你这叫馋她身子!你下贱!”【bushi 义勇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他做到了!!从第二章到现在,写他开窍的过程我都要写吐血了,但谁叫我对他是真爱,再憨也要给他加bufft把他敲开窍【bushi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4 章 壹零肆 第104章 珠世小姐和神黎简单说了当年的情况。 有一段时间,鬼杀队追踪她和鬼舞辻无惨的行踪追得紧,某一夜,他们就在一条竹林里遇上了独自一人的缘一。 “初见只觉是个普通的人类,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甚至连杀气都没有,但是没想到能将那个恶鬼逼到那个地步。”珠世小姐说。 缘一高超强大的剑术使鬼舞辻无惨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那可能是他第一次遭遇到那种猎鬼人。 可惜的是后边还是被他逃了,但是取而代之的是珠世小姐脱离了鬼舞辻无惨的掌握,而令她意外的是,在得知她同样憎恨鬼舞辻无惨后,缘一并没有选择杀死她。 “所以,对我来说,缘一阁下是恩情深重的大恩人。”珠世小姐说。 “不过后来,听说他没能斩杀那个家伙而且放了我,又因同为猎鬼人的兄长也变成了鬼而遭到鬼杀队排斥与驱逐。” 神黎一愣,下意识蜷了蜷指尖。 还真是这样的结果…… 明明好不容易,才找到归宿了…… 据说,鬼舞辻无惨受到重创后,鬼杀队趁机一直在追踪,虽受到驱逐,不再隶属鬼杀队,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缘一还是跟着鬼杀队里一位叫千音的女性展开行动,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一间远离村庄的寺庙里。 “那段时间里,我也关注着那些情况,毕竟,那是杀死那个虚弱的恶鬼的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到底是可惜啊……” 珠世小姐未尽的话语满是惆怅,隐约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恨意。 神黎便道:“我这次来,也是想与他们做个了结的。” 她拍了拍一堆□□,又将神晃拉过来,自信地笑道:“绝对没问题的!这次我们会赢的!” 她轻轻拉过珠世小姐的手,微笑道:“我也会好好保护您的。” 神晃也说:“是的,小女初来时感谢救助了,这事若是需要的话,我也会帮忙的。” 珠世小姐一愣,片刻后便浅浅地笑了:“这可真叫人放心呢。” 深夜,气温降了些。 走廊尽头的铜制古钟敲响了沉重的翁鸣。 冷凉冷凉的灯悬在头顶,新的一天即将破晓,沉寂的蝉鸣又开始接连响起。 书房里,珠世小姐还在研究什么,据她说,是与鬼血有关的药物来着。 而神黎则是在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 待到三更之时,见神黎还不打算去睡,珠世小姐便说:“这么晚了,还不去睡吗?你可和我们鬼不一样。” 神黎撑着阳台,吹着夜风,说:“没事,我也挺擅长通宵熬夜的,倒是珠世小姐您忙完了吗?” “不,还没有。” 珠世小姐记录的笔尖没有停下:“自从脱离了他的掌控后,我就一直在研究能让鬼变回人的药物,这个不是一天两天 就能忙完的。” 顿了一下,她又道:“为此,还要与你说声抱歉,神黎。” 神黎怔忡了一瞬,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道歉。 珠世小姐就说:“之前将你带回来后未经你允许,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取了你一些血来研究。” 闻言,神黎转身去看屋内的女性,她坐在那,在灯光下一边将一份拓本翻开,一边道:“你的血,和人类,和鬼都不太一样,说是稀血,可能更恰当些,但是又与人类的稀血更不同。” 她对上神黎的视线,目光中探究的意味比她温和的神情要犀利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曾经也接受过鬼舞辻的血液,对吗?甚至很多。” “但是除了自愈力强和长寿外,你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我研究过了,你的血有这些作用。”她说:“真不可思议,这些血细胞的生命力难以想象,就像有意识一样,自行排解稀释着外来的血液,保护着你呢。” 神黎一愣,既而轻轻笑了:“自愈力和长寿都是我自身的原因,我并没有因为鬼舞辻的血而发生一丁点与鬼相关的变化。” 珠世小姐诧异地瞪大眼。 神黎继续说:“总的来说,我和我父亲算是人鬼外的另一种生物了。” 这么一说,珠世小姐很快懂了,她的表情不再那般惊讶。 毕竟放在几百年前的时代,鬼神之说盛行,妖魔横蹿的奇谈并不稀奇。 与此同时,神黎觉得她好像笑了,她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她看了神黎一会,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走了过来,同神黎一起吹夜风:“虽然没忙完,但若是还想与我唠嗑会的话,我还是有时间的。” 神黎眨了眨眼,笑道:“被您看出来了?” 珠世小姐侧过头来:“要不然你也不会站在这等我这么久不是吗?” 神黎抽着烟懒散地笑。 她整个人倚着阳台的栏杆,看着院子里乍一看什么都没有的黯淡景致,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开了口:“……您能告诉我多一些关于他的事吗?” “他”指的是谁,珠世小姐仅仅愣了一秒就知道了。 横跨几百多年的岁月,能在此时连结着她们两个的人,也只有那个名为“继国缘一”的人类了。 珠世小姐便表情淡淡道:“那晚过后,我多照顾了他几天而已,后来他就离开了,我再没见过他。” “……是吗?” 这个回答让神黎有些失 望,因为她觉得自己真正在意的事情可能得不到答案。 但她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他,活得久吗?” “……” 珠世小姐沉默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神黎见此,拿着烟斗的指尖不可控地顿了一下。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珠世小姐是不清楚情况,还是在说他短命。 但她没有立马追问。 因为,那或许是个模糊或沉重的答案。<院子里,夏夜的蛙鸣隔着草丛鼓躁,袅袅的余烟模糊了彼此的面容。 珠世小姐注意着她的神色,片刻后,却突然轻轻道了句:“他过得很好。” 神黎一愣。 安静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地笑了:“……是吗?” 她没能完全相信这个说法。 因为,是真是假都难以探究了,好像也没了探究的意义。 现在,她只能安慰自己想,如果,那个人,之后或短或长的人生,能过得好的话,她就稍稍放心了。 珠世小姐道:“鬼舞辻恐惧他,托他的福,鬼舞辻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露面,给了我和鬼杀队很大的喘息空间。” 珠世小姐又说了一些这方面的事,神黎也都一一听了下来,但是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甚在意,显然不太关心这些。 眼见珠世小姐越说越偏,神黎迟疑了会,终于有些怅然地问出声来:“那他……有没有,什么话需要转达给我的,或是提起我的?” 珠世小姐停顿了一下,然后十分平静地说:“转达的话没有,倒是有提一两句。” “这样啊……”说不上是落寞还是失望,神黎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突然之间好像就安静了下来。 院子里多种的是低矮成株的草药,风吹起来穿过空旷的院匣,不免就有了空荡荡的呼声。 其中,珠世小姐突然说:“与缘一阁下那短短几日的相处中,我无意中知道,缘一阁下就是当初那位夫人的孩子。” 神黎一愣。 珠世小姐的声音带着些许愧疚与感慨,神黎看见她轻轻抓住了栏杆:“还有,他的兄长被鬼舞辻诱变为鬼时,我也在场,但那时,我没想到他们都是那位夫人的孩子。” “那位夫人?”神黎问:“您是在说继国夫人吗?” “是的。”珠世小姐轻声说。 她眺望着远处,目光恍然:“神黎,到现在来,你当初的答案依旧不变吗?” 她说:“你当初拒绝那位夫人成为鬼,她或许,本来可以活下去的,她是位母亲,她也有难以割舍的牵挂,你当年……” “您能记得她,我好高兴。”-- 但是神黎带笑的声音先一步打断她。 珠世小姐怔忡地看过来时,神黎已经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没想过时隔几百年,除了我和……” 她停了一下,没将心中的那 个名字吐出来,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除了我外,您也还记得她,真是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纵然是几百年的时光,也还没彻底磨灭那位夫人在这世间存在过的痕迹。 思及此,神黎不由笑道:“是的,珠世小姐,直到现在,我的答案依旧不变的,再来一次我依旧会那么做。” 有关继国夫人的记忆依旧鲜明,因为那对她来说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罢了。 她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