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魔尊,签到养成三百年》 第1章 七峰斗法 西极之地,命昙宗,白骨峰。 沉闷的雷声自天边滚滚传来,盖过雷声的,却是连续十八响的金钟之声。 当! 当! …… 钟声如同风暴中穿梭翱翔的海燕,越过万叠云山,千重雷幕,轻巧地来到白骨峰大殿之前。 “争钟既响,有人挑战真传之位了。” 正殿之上,一位宫装美妇神色慵懒地说道。 她斜斜躺在白骨玉床之上,玉手则拈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朱~唇轻抿,动静之间,美不胜收。 随意摆~弄了一下曼妙的玉~足,美妇半坐而起,对着侍立在玉阶之下的女子,郎声说道:“唤柔,你怎么看?” 苏唤柔上前一步,福了一礼,却见青丝垂垂齐腰,秀发轻轻拂额,明光眼眸邂逅云鬓黛眉,就如谪凡天仙一般, “回禀峰主,目前宗门真传仅有十五位,真传殿尚有三座副殿空待殿主。” “此次万鬼峰的沈须,据说一体三魂,不过三十年就蕴气九层圆满,十年就晋升凝真三转。想来也只有这种修炼鬼道的绝世之才,万鬼峰才有底气发起真传挑战。”虽是侍女装束,但红衣如明霞洗染,身姿似仙鹤盈盈,更显出苏唤柔飘逸出尘的气质。 宫装美妇转过天鹅般的雪腻脖颈,檀口微启,“万鬼峰想要上~位,我是懒得操这个心,自有其它峰去整治他。” 袅袅若天籁,玉音如成熟的蜜`桃一般,激荡出摄人心魄的魅力,苏唤柔同为女子也险些心神失守。 魔门真传挑战,自然是凶险异常,诸多关卡一个不慎就会身死道消,否则命昙宗十八位真传也不会尚未满数。 首先 血擂之上,混战之下,只能有一人活下来,败者的性命、法器尽数成为胜者前进的台阶和资粮。 苏唤柔想起族长的吩咐,一念上心,却是不动声色,又沉吟一会方才说道, “这次七峰斗法境界为凝真境三转身关之前,如峰主不想与万鬼峰赌胜,或可选专精一门白骨神通的弟子,再赐下一门遁法。 一旦血擂混战,当不至于首先身死,可以在擂台上多拖延些时间。 而专精一门神通自然比数门并修表现得精深不少,定能让人刮目相看,免得堕了我峰威名。” 作为白骨峰的峰主,郑予晴听到此处,沉吟少时,“有些道理,你且把弟子玉册拿来。” 良久之后, “就他吧,凝真二转,专修《白骨凌迟剑气》,姜家,姜默舒。 加上此子在蕴气期受过暗伤,导致道基有损,想破开凝真三转的身关,难如登天, 若此次求仁得仁,未尝不是给姜家留下了更好的机缘。 你去传我法旨, 赐灵石一万, 赐《六骨踏幽瞬身诀》, 命其三个月后参加七峰斗法。 《六骨踏幽瞬身诀》准其族内另传,另赐姜家三名白骨峰外门弟子名额。” 郑予晴莹白葱指在空中晃过,一道骨白毫光透指而出,凭空凝成一道法旨,飘向玉阶下的丽人。 “领峰主法旨。” 苏唤柔刚退两步,又停住了身形,低头轻问,“峰主,血擂之上,全是混战,姜师兄会不会有那么一丝机会?” 语气间流露出诸多不忍,但低下的螓首,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 郑予晴瞟了一眼情如弟子的执事,风情万种地笑了笑:“沈须是童老鬼的亲传弟子,以这老鬼务求周全的性格,既然敢放人出来,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话音一顿,却见她轻抚秀额,才略带迟疑继续说道:“不过黄泉和阴华两峰,也藏了暗手,有人曾以凝真一转逆袭凝真四转,好生了得!最终鹿死谁手,还要上了血擂才知道。” “至于姜默舒,虽说《白骨凌迟剑气》至精至纯,尚可一观。 但进入凝真境已经三十来年,却连凝真二转都尚未圆满,死前多斩出几道白骨剑就够了。” 郑予晴看着玉册上显化出来的人影,不怎么在意,但却转头正色向苏唤柔说道, “唤柔,伱刚入凝真,平时别人看我面子,对你多有恭维,听听也就算了。 你莫要小看那些个妖孽,一个个都是精于斗法,同阶称雄只是寻常,能逆袭反杀更高境界才配做真传种子。 说到此处,宫装美妇语气中颇有些意兴阑珊, “这次七峰斗法我白骨峰就当个看客, 那些虚名俗物就跟狗骨头一样,争来抢去的, 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趣。” …… 无数的记忆纷涌而至,如同不眠不休连续看了十来天的电影,让姜墨感到些许头痛和恶心。 姜墨慢慢从云床站起,缓步走到静室门口,一面长镜正立在那里。 镜中映出的,是一个透着儒雅的青年男子,一身素白道袍,身姿称得上亭亭鹤立,容貌也是不俗, 但两鬓斑白,眉头有不少皱纹,以前怕是经常忧思郁结。 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脸,百多年的修行记忆犹如一场大梦,走马灯一样在心上淌过。 最终凝为一句沉重的叹息,“长生也好,顺意也罢,难啊!” 谁能想到,刚刚还在手机上查看游戏。 眨眼间,就魂穿异界,继承了一个修士的身份,从此以后,姜墨就是姜默舒了。 不过这个“以后”,也许只能多“后”三个月,一丝苦笑不禁浮现在姜默舒的脸上。 前身昨日接下了七峰斗法的法旨,情知必死,但迫于家族之念,不得不仓促修行秘法,结果直接走火入魔,魂飞魄散。 理清了前因后果,姜默舒眉头一皱,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等翻检了一下前身留下的储物袋,姜默舒更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好家伙, 丹药,只有宗门配发给凝真境的养元丹。 法器,只有宗门配发给凝真境的净尘道袍。 灵石,一万灵石,昨天才拿到的!就没了?! 瞪着血红眼睛,姜默舒仔细翻找了前身留下的记忆, 自知必死,前身昨天收到法旨后,就修书一封附带全部身家,在麒麟殿委托宗门任务连夜送回了家族。 随后两眼一闭心口一痛,倒是瞬间解脱了, 那现在怎么办? 又不是穿越之前玩的游戏,修行哪有这么简单?! 心中念头才刚刚闪过,一个半透明面板缓缓浮现在他眼中, 面板的右侧是一列数据, 【姓名:姜默舒 种族:人族 性别:男 身份:命昙宗,白骨峰,外门弟子/姜家子弟 境界:凝真二转 恐惧值加持:0%(没有任何生灵对你感到恐惧) 是否签到?是/否】 一个活灵活现的小人,长得和姜默舒一模一样,正盘膝坐在面板的左侧,不停吐纳修行,周身无数黑气缭绕,不时幻化出恶鬼、妖兽的形象。 而随着小人头顶上方的日月不停轮转,背景或变为白天,或变为黑夜。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姜默舒眼中顿时出现了光彩,呼吸也急促了不少,只感到这一刻全身上下都热乎起来了。 这界面正是他穿越前手机上玩的游戏。 《魔尊挂机养成》,一款挂机类的修仙游戏,每日签到,就能领取长短不等的修炼时间, 还能有一定机率抽取法宝或神通。 而恐惧值,则可以提供攻击、防御的加成,更能提高抽取法宝、神通的机率。 最关键是的,首次签到会有保底抽取奖励。 不过既然是魔尊养成,根据他前世的游戏经验,凡是能抽到的法宝、神通都脱不开魔、邪、妖之流,总之放在正道,那是万万见不得光的。 现在嘛,命昙宗恰恰就是魔道宗门,倒是不那么显眼。 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点出,一指点中“是否签到?”后面那个“是”。 整个界面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数道虚幻的闪电不停在界面四周游动、穿梭、闪劈,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击中的目标。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闪电消失,界面又重新清晰,一行提示出现在虚幻面板下方。 【今日签到完成, 恐惧值加持:0%(没有任何生灵对你产生恐惧) 本次签到收获:修行时间四个月 本次为首次签到,保底抽取开始 保底抽取奖励为:白骨锁心锤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白骨锁心锤, 东方魔教教主尚和阳的成名法器。 按五行生克,以五个得道者的头颅,加上四十九个有根基之人的生魂,在雪山用了数十年苦功,方才辛苦炼成。 一柄半人高的骨锤出现在姜默舒身前,被他拿到手中细细查看。 锤柄骨白莹玉,触手清凉,无数玄奥的符文在上面若隐若现。 锤头是五个骷髅攒作梅瓣式,口都向外,白牙森森。 轻轻挥舞一下,只感觉重量足够但不沉肩,打击感很强但不坠腕。 姜默舒点点头,果然根据自身情况进行了优化。 不过,自己一个堂堂修士,自然是不可能拎着骨锤冲上去砸人脑袋的。 白骨锁心锤真正的厉害之处,也不是砸人, 而是能放出无尽魔火, 焚身炼魂! 第2章 通灵法宝 没有祭炼法宝,等于没有法宝。 这句话在修行界流传甚广,不仅因为这句话出自曾经的天下 更是因为在无数修行岁月中,各路修士用性命反复验证,才奠定了这句话的权威性。 不管灵器或是法宝,若是不经祭炼,像烧火棍一样扔出去,还不如修士本身的神通手段。 随身 臂使 分神 通灵 化身 中品灵器,只能祭炼到随身的地步。 上品灵器可以祭炼到臂使,已能念动而至,这个品质的灵器中,飞剑最具代表性,也最广为人知。 极品灵器能祭炼到分神,但这已经就是灵器的极限了。 通灵,唯有法宝才能达到,会有预警、感应、自晦……诸多妙用。 化身,则受限于法宝本身,只有少数特殊的法宝才能祭炼出身外化身这种逆天神通。 白骨锁心锤无疑是法宝级的,但上限在哪里,前身凝真二转的修行经验给不了姜默舒答案。 但哪怕是只有一重禁制的法宝,也绝不是他一个普通外门弟子,能拿出手,或敢拿出手的。 七峰斗法前,须得将这柄大锤祭炼到通灵,才能将之伪装成灵器。 姜默舒将白骨锁心锤置于身前,运转体内罡元,眉心前方渐渐出现了一朵虚幻昙, 正是命昙宗特有的祭炼法门《洗染幽昙真宝诀》。 幻真幻假的朵于明光中缓缓飞舞,飘逸离尘,其色纯白,有如绝岭之上千秋不化的冰雪。 幽昙开放的瞬间, 咄! 姜默舒一掐真宝诀,一道毫光从眉间射~出,正中幽昙的蕊, 旋即操控着这虚幻之缓缓落向白骨锁心锤。 随着幽昙越来越靠近锤身,虚真变幻的瓣正在逐渐合拢, 大颗的汗珠出现在姜默舒额头,但他的眼神却是越发锐利。 好在,最终瓣合拢前,幽昙顺利落入白骨锁心锤, 嗤! 一道昙形状的符文显现在锤身,随即又隐没不见。 白骨锁心锤则凭空悬起,锤身出现阵阵轻~颤。 祭炼 哪怕没有触碰,姜默舒仍感到自己与白骨锁心锤之间,已经有了若有若无的感应。 后续随着持续祭炼,灵器或法宝就会在修士手中越发得心应手。 可惜《洗染幽昙真宝诀》不仅极耗罡元,对心神的耗费更是巨大,等七朵幽昙没入锤身,以姜默舒凝真二转的境界,已是感到有些无以为继。 轻微的眩晕出现,姜默舒眼前一黑,心神随即出现一丝恍惚, 瓣合拢,幽昙化为破碎光点,消失在虚空之中。 这就是自己现在的极限么,姜默舒叹了口气,随即释然笑了笑。 再来! 【注入修行时间,法宝祭炼!】 一个巴掌大小的人形虚影顿时出现在白骨锁心锤之上,盘腿悬空,和此时姜默舒身形姿态一模一样。 而随着这个小小虚影的出现,幽昙再次出现在虚空中,直直投向不断颤动的白骨锁心锤。 一朵接着一朵,直如流星坠地一般。 一柱香后,巴掌小人回到了虚幻界面上,继续开始盘坐吐纳,头顶之上,日月背景不断轮转。 此时的白骨锁心锤,模样已是有了一些变化。 锤头的五个骷髅,额头眉心处都出现了一枚玉珠,米粒大小,却是赤红如血。 骷髅口中的牙齿更是化为锐利的獠牙。 姜默舒心念一动,半人高的锤体立刻飞了过来,轻轻落在他手中。 握住锤柄,上面细细的纹,不断传来清晰的感知,如同血肉相连一般。 隐! 偌大的白骨锁心锁立时消失不见, 而姜默舒却清楚地感知到,这件法宝正在自己的气海中上下浮沉。 果然已祭炼到随身的地步了。 姜默舒的心此时才算是安定了一些,对三个月后的七峰斗法也升起一线希望。 白骨锁心锤本身就是魔教一流法宝,若将之祭炼到通灵, 魔火玄妙,加之又是范围攻击,最不惧混战。 而法宝一旦通灵,更能极大弥补自己斗法经验的不足。 也许,能活! …… 两个月后。 白骨峰山中的一处精舍小院,碧竹萧萧呜咽,山风阵阵清凉,让人好不惬意。 垂檐之下,姜默舒淡定地捧着一杯热茶,感受着透人心脾的茶香,小小地喝上一口。 “心怀一尺量天地,生死局前笑阎罗。” 感知着茶叶上细如发丝,同时歪歪斜斜的烧灼字迹,姜默舒长长地呼出了胸中的闷气。 字真丑! 不过白骨锁心锤已然通灵,刚刚就是凝真二转能操控魔火的极限。 姜默舒右掌缓缓向前一摊, 一柄巴掌大小的精致小锤,立时出现在掌心上方,就这么轻轻~盈盈地悬浮在那里。 每日签到,会收获三到六个月不等的修炼时间,尽数被他投入到对白骨锁心锤的祭炼中。 皇天不负,两个月下来,总算将这件法宝祭炼到通灵的地步。 如果将投入的奖励修行时间,换算成实际修行,相当于不眠不休日夜不停祭炼这件法宝长达二十余年。 姜默舒定神仔细看向自己唯一的法宝, 锤身通体散发出骨白莹光,无数细微的魔火符文在其中幻生幻灭。 五个骷髅赫然已经长出了骨质的五官和须发,和真人一般无二,分别是婴儿、美丽少女、青年道士、中年儒生和年迈尼姑。 骨质首级的表情狰狞扭曲,不住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嘶吼,眼中不时有魔火闪过。 其额头上的玉珠更是演化为符文,分别为: 怨 憎 恨 恶 厌 “咚!”,姜默舒右手屈指轻轻在锤身上一弹。 骨白莹光消失了,锤柄上玄奥的纹也隐没不见。 锤头的五个骨质人脸,面容瞬间塌下,又变回了骷髅的样子。 骷髅额头的符文倒是没有消失,只是如爬虫一般不断扭曲,最终都变化为了一个字,“昙”。 白骨锁心锤外露的气息不断跌落,从法宝跌到极品灵器,又继续下跌为上品灵器。 长度也重新变回了半人来高, 正如神锋敛彩,匣里龙吟。 姜默舒越看越是舒心,持着锁心锤往地上轻轻一顿,轰然间似有厉鬼嘶吼其中。 回想峰主陆续派人送来的情报,姜默舒盘算了一下其它种子的手段,暗自点了点头, “总算有几分把握,在这七峰斗法中,分高下决生死了。” “既然法宝祭炼已顺利完成,那剩下的二十八天,就用来加强剑气或遁法吧。” 静室之中,看着摆在面前的两本功法,姜默舒有些纠结。 白骨凌迟剑气,前身从蕴气境一直修炼到凝真二转,虽说至精至纯,但境界远没有圆满。 六骨踏幽瞬身诀,刚一修炼,前身就走火入魔,魂飞魄散,实在让他有些心有余悸。 前身留下的修炼记忆,有诸多制符心得,但斗法经验很少,参考价值实在不大。 剩下的时间不多,到底是专精剑气呢, 抑或是多学一门遁术。 姜默舒陷入了长长的思考。 最终,他的目光还是停在了白骨凌迟剑气的秘本之上。 姜家立身之基的传承功法为阴骨煞,前身拜入白骨峰后转修白骨凌迟剑气这门功法,倒也异常契合。 这门剑气取的是炼剑成丝,再分化剑阵的真意。 将白骨剑气凝炼为一缕,九缕纠缠为一刃,六刃纠缠为一锋,三锋纠缠为一剑, 一道白骨剑,暗蕴一百六十二缕白骨剑气,剥骨削肉,狠辣异常。 当白骨剑分化出天罡之数三十六道,就能形成剑阵, 白骨斩罡—破外贼。 白骨峰关于这门神通的记录中,曾有一位前辈被妖族围攻时祭起剑阵, 白骨斩罡—破外贼,三十六道骨剑携带阵势法意轰然落下,数位炼体大妖顷刻间就被剑气爆散血肉,只留下森森白骨。 姜默舒运起玄功,向前一指,十九道骨剑如银鱼一般的跃然而出。 这些骨剑,看似有形有质,实为剑气所凝,前身专心修炼这门神通百多年,也只修成这十九道骨剑。 姜默舒心意一动, 【注入修行时间,修炼白骨凌迟剑气!】 虚影小人凭空出现在骨剑之前,左手掐着剑诀,比划起来。 空中的银色骨剑围绕虚影小人,按照玄奥的轨迹,缓缓开始转动,才过了十多息就上下翻飞,灵动异常。 而小人的右手,则掐着气诀同时用功。 一缕接一缕的白骨剑气,慢慢汇聚而出,凝为剑刃,不时有大道符文于虚空中显现,又隐没于剑刃之上。 无数关于白骨气剑的感悟传入姜默舒的识海。 无尽的黑暗中,一尊白骨魔神仰天长啸,周身白骨化为一百零八道飞剑,直直冲向漆黑的天幕。 飞剑过处,只留下了决绝与毁灭。 这就是白骨凌迟剑气的真意么, 破山中贼。 破心中贼。 破道中贼。 顷刻之间,对于白骨凌迟剑气,姜默舒已然看清前路。 不再是只能笨拙打磨骨剑和胡乱爆发剑气。 一丝明悟在心中闪过,左手一掐剑诀,也按照玄奥的轨迹移动起来。 心神的损耗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 但姜默舒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明显。 路子走对了! 虽然缓慢,但他使出的攻伐剑诀,逐渐和虚影小人的动作接近, 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 重合一致! 第3章 拒绝族长 山中修行无日月,二十多天一晃而过。 七峰斗法就在明日。 精舍小院却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啪! 茶杯轻轻放下, 茶桌已是四分五裂! “大哥,事已至此,你又何必生气。” 看着几步之外带着面罩,气质稳重的银发老者, 姜默舒轻言细语地劝说着。 随着各峰人选的确定,所有人都知道他姜默舒只不过是斗法的添头。 作为必死的踏脚石自然引不起别人的兴趣。 本以为就要孤零零地参加斗法, 没想到姜家居然有人这个时候来探望自己,看来前身也没白白把家当送回族里。 “你应该称呼我为族长!”银发老者沉声发话,一如记忆中那凡事都喜欢讲究上下尊卑的样子。 姜默凌,姜家族长,修为凝真境四转,已突破~身关。 姜默舒和他年龄相差了近百年,但他们两人确实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你当时为何不先假意应下,然后就立马逃走?”姜家族长背过身去,只以背影对着姜默舒。 看着背对自己的宽厚身影,一头银发刺得人眼睛发痛,姜默舒没有说话。 似乎是知道姜默舒不会回答,略带愧疚的话语从前方接连传来。 “一万灵石,抵得上姜家三年的供奉,族里这些年的困难伱是知道的。” “《六骨踏幽瞬身诀》成为了族学,以后族内传承就由一门变为两门。” “三个入峰弟子名额,就是三次机会。” “别说是拿一个凝真二转来换,就是要我这个族长的命,也不是不行。” “你,认不认命?”银发后传出的声音,有着细不可察的轻微抖动。 姜默舒笑了笑,说道:“姜族长,都说生死有命,但不到最后关头,谁又能妄断输赢呢?” 白骨凌迟剑气,获得最多的评价就是一旦修炼有成,堪比飞剑法宝。 正因为没有,所以才需要去“堪比”, 而且这道神通恰好还能够制符,前身长年炼制骨剑符交于家族售卖。 现在,一提骨剑符,九成蕴气期修士 对于家族,姜默舒觉得前身也算是仁至义尽, 一个“穷”字几乎贯穿了其修行的大多数阶段。 “有怨气就好,有怨气你才像个人,这些年你为姜家的付出,我心知肚明。” 姜家的一家之主就这么转过身来,向着姜默舒躬身一礼。 姜默舒正待闪开,却感到身形一滞,也就没有强行挣脱。 姜默凌随即语气转重,说道:“目前姜家就只有你我两位凝真,只能算勉强支撑,但作为一个族长,我要教你一件事,要认命!” “明天的七峰斗法,不能赢就只有死。 你知道,我也知道, 你,赢不了!” 姜默舒没有争辩,也没有反驳,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姜默凌摆摆手,语气中流露出一些释然, “不过赢不了,我们姜家,却可以换种方式来输。” 说完,平静地递过来一件灵器。 神识扫过,姜默舒有些沉默,递过来的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 也许是最终放下了,姜默凌一改沉稳,如同一个普通老人般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两个月,三万灵石,五十年的交情,加上我这张剥下来的老脸,才有了这件极品灵器,换个姜家正当壮年的族长,真值!” “同息蛊,血替秘法,加上你我本是血亲兄弟,七日之内,绝无可能被人看破。” “我的白骨凌迟剑气,虽不及你专精,但我已封存了三百骨剑符在身上,斗法开始立刻拉个人同归于尽,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默舒,这些年你辛苦了,这次让我偷个懒,以后姜家就交给你了。” 看着眼前姜家族长的如释重负,姜默舒却愈发感到肩膀上沉重了不少。 沉默良久,姜默舒方才一声叹息,语气极为诚恳, “与各峰天骄一战,其实是我一直以来的夙愿,只是以前忙于炼符,也缺了合适的机会。” 顿了一顿,姜默舒沉声缓缓说道, “七峰斗法,我想试试,还望大哥成全。” 听到这处,对面的老人语气中满是萧索:“没想到,这姜家家主的位置这么讨人嫌。” “你不怕死?”一双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姜默舒。 “我说过,不到最后关头,谁又能妄断输赢呢?”姜默舒坦然笑了笑,仍是这句话。 看着露出淡淡自信的姜默舒,对面的老人点点头,也恢复了原本的家主气质,沉稳地说道: “生死看淡,不愧是我姜家男儿,大哥亲自去为你收尸!” …… 天光未亮, 争锋台四周的山峰之上,已有了数千修士,或结伴而来,或等待好友,或是独立一处。 命昙宗真传挑战七峰斗法,只论生死,各峰种子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底牌尽出。 以往真传挑战,最少都是凝真境六转方才发起, 这次却是凝真境身关之前,据说境界最低的一位,只有凝真二转。 所以对大多数修为不高的弟子来说,本次观摩斗法极有价值。 特别是蕴气七层以上和凝真四转以下,这种一窥前路的机会更是万万不能错过。 一处亭台之内,几位凝真修士正把酒言欢,推杯换盏之际,气氛逐渐热烈。 其中一位眉目间豪气干云的劲装男子,也不用杯,直接抄起一坛,仰头饮下。 “痛快!” 男子将手中空坛往桌上一拍,环视其它几人,说道:“若不是这次真传挑战,也少有机会大家齐聚,实在难得。” 旁边一人却是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还是少喝一点,再过一个时辰斗法就要开始了。”。 “嘿嘿,谁不知道,你们阴华峰这次准备教训一下万鬼峰,想让我看看好戏?”男子哈哈一笑,充耳不闻,又拿起一坛佳酿。 “万鬼峰近几年太过高调,其它几峰各有不满,这次派出的人都不容小觑,除了白骨峰。”对面一位老者,嘿嘿冷笑,补了一句。 旁边一位凝真,轻轻用银筷敲着杯盏,无所谓地说着:“那姜默舒也是倒了血霉,一个普通凝真二转,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莫名其妙就被丢出来送死。” “是啊,宗门真传挑战,哪怕走个过场,也不该随随便便找个凝真二转,也不怕丢了她郑予晴的脸面。”劲装男子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随口说着。 “住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一位下半身艳丽长裙,上半身却仅有抹胸的美妇,凤目一竖,厉声喝止。 “失言了,我自罚一坛,大家喝酒!喝酒!” 刚刚脱口而出,男子也略有些后悔,赶紧补救, “郑峰主绝代天人,白骨峰选人肯定大有深意,这凝真二转说不得就是一着妙手。” …… 远处空中,正缓缓飞来一艘巨舟, 通体白骨,无数怨魂在黑烟中沉浮,托举着舟底向前飞去。 甲板之上,巨大的骨镜,正清晰地显露着争锋台上的一切。 骨镜对面,郑予晴斜靠白骨玉床,“噗哧”一下笑了起来,直如明媚春光。 镜中画面一转,正是刚才亭台中数人, “去,这几人舌头拔了,略作惩处。” 玉床左右侍立的众人,立时走出一位男子,一身玄衣,后背上背着一柄黑伞,手里则提着一柄无鞘黑剑,修为已是凝真九转。 只见他单膝跪下行了一礼,便驾起黑烟,向骨舟外遁去。 “没想到,还没开打,就有人乱嚼舌头根,聒噪!”郑予晴右手轻掩打了个哈欠,海棠春睡的慵懒让人不敢直视。 镜中画面又是一转,映出的正是姜默舒和姜默凌所在的露台。 另一位凝真八转站了出来,毕恭毕敬向郑予晴请示, “这姜家罪在狂妄,竟然想偷梁换柱,若非有人举报,定会被他二人成功瞒过。 且容属下将那姜默凌擒来,打入阴~水之牢,以敬效尤。” 郑予晴却是摆了摆手,“无妨,没曾想姜家人全都有些胆气,倒也有趣。” 看着骨镜中的姜家兄弟二人,郑予晴宛转蛾眉,轻笑中尽生百媚,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这姜默舒居然弃了退路以命相搏,可见我白骨峰的人,心气甚高啊, 他若是能拖上某峰种子同归于尽,我自会重赏姜家。” 旋即,郑予晴柔柔起身,纤纤玉手在桌面敲了几下,轻声吩咐道, “若柳,雷刑。” 一男一女向前一步,单膝下跪,俯首听命。 “属下在!” “属下在!” 转眼间,郑予晴艳若桃李的笑容,已化为雪冷冰清,美目中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直视身前所有人。 “如若输得太过难看,好歹也算拼了性命做事,姜家既然亏欠于他,那姜家上下所有人等,尽数给他陪葬好了。” …… 另一处露台,一枚阴镜中也显出姜默舒的身形。 “什么,最后再对他出手?”看着身旁俏皮可爱、笑妍如的鬼姬,万鬼峰的沈须有些不解。 一个凝真二转,居然值得师父专门让贴身鬼姬过来传话。 一阵苍老的声音自鬼姬口中传出,淡漠地说道,“七峰斗法只是真传挑战的 这姜默舒早一刻死还是晚一刻死,根本无关紧要, 但白骨峰的脸面很重要, 郑峰主的脸面更重要!” 鬼姬说完这句,嗓音转得甜润起来:“公子,话已带到,曲嫦先行告退,下次记得让沈妹妹出来见见哦。” 随着咯咯一声轻笑,冰冷刺骨的赤红指甲如情人般轻轻划过沈须的脸庞,然后消失不见。 沈须丝毫不以为意, 只是盯着阴镜中那儒雅青年的脸庞,良久,方才自言自语: “罢了,以后宗内谈起我,必然提到这次七峰斗法, 作为最后一个死在我手里的对手,你多少也会被人提及, 也算是你的造化吧。” 第4章 相争死斗 当! 随着金钟敲响, 七道身影轻~盈地落到了争锋台之上。 四周山峰上观战的数千修士,不由得喧哗起来,议论纷纷。 几位斗法之人均未落地,却是各呈异象。 滔滔浊水如天河而落,黄泉翻涌间,无数饿鬼正在其中沉浮撕咬。 如玉盘一般的阴月,足有三丈大小,紫衣佳人双目紧闭,八风不动,一双赤足轻踩其上。 一道身影,双手微垂,十指延伸出十道黑线,分别连着恶鬼、妖兽、灵器…… 七品佛莲毫光四射,持降魔印跌坐在上的却是一具青面獠牙的僵尸,浑身银鳞,更有金线隐隐显出。 黑雾笼罩一处缓缓降下,无数魔头在其间发出嘶吼,不时滴下的墨色水滴,将争锋台坚硬的青石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 比较寒酸的也有,持着一柄骨锤,放出一团人头大的魔火护在身前。 最让人瞩目的还是万鬼峰的沈须。 一柄旌旗立于空中,此旗一面玄黑,一面赤红,不断流出森森鬼气。 而旌旗四周,无数的甲具战鬼正列阵而立。 正是万鬼峰的标志性灵器,万鬼旌旗,若是祭炼得法,可晋升为法宝。 沈须立于旌旗之侧,微眯双眼,轻轻挥动手中的羽扇,好似并没有把在场其它几人放在眼里。 白骨巨舟内,正对骨镜之处。 苏唤柔有些紧张地盯着镜中姜默舒,惊呼出声:“这不可能,姜师兄怎会没有修炼《六骨踏幽瞬身诀》?” 一旁的玄衣凝真闭目感应几息,随即说道:“此子身法轨迹确无踏幽痕迹,估计是自知必死,不想徒耗心力,可见还是被沈须吓破了胆啊。” 郑予晴狠狠地瞪了一眼骨镜,银牙咯咯作响,没好气地说道: “那柄上品灵器的骨锤想必就是姜默舒的底牌,只知道他长年炼符,不想炼器也有些心得,这次斗法他既不怕死,修不修炼六骨踏幽也由他!” 苏唤柔悄悄捏了捏拳头,口中却恳切地说道:“希望姜师兄绝处逢生,能撑过 沉吟的玄衣凝真却是个仔细人,感应了争锋台上的众人,心里又反复计较了一番,还是摇摇头: “老朽凝真九转,见过的斗法也不少了,他要想撑过一轮,难!” …… 十八响金钟刚刚敲过。 沈须停下了手中的羽扇,冲其他六人拱了拱手: “各峰师弟师妹,到此一会,辛苦了。” 却见浊水护身的黄泉峰种子怒气勃发,切齿说道:“沈须你十年前杀我全族,可想过会被我查明真~相?” 沈须盯着对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到有些直不起腰。 好一会方才擦了擦眼角,故做正色回复道: “郭昀慎,你终于查到是我灭你全族了? 没办法,若是不让伱查到的话,你怎么会主动参加七峰斗法!”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什么?” 郭昀慎听到此处,回想之前的诸多细节,一时间竟有些惊疑不定。 “我还知道,你之所以敢来七峰斗法,是因为前些年在一处秘境中,千辛万苦镇压了一头饿鬼之王,正好克制我的万鬼旌旗,可有说错?” 话音刚落,沈须手持羽扇向下一挥, 霎时间,滔滔浊水中,一只五丈大小的恐怖饿鬼,撕开水面破浪而出,张开狰狞巨口猛地咬在郭昀慎身上。 事发突然,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郭昀慎已被扯成碎片,而那黄泉浊水也被饿鬼仰头一吸,尽数吞入鼓~胀的腹中。 与此同时,傀影峰的尹铎,猛地用左手抽~出别在腰间的亮银匕首, “滚!” 如同热刀切冷油一般,灵器划过,他自己的右手齐肘而断。 “咯咯咯,真是绝情的男人!”随着一阵轻笑,本来由右手食指黑线连接着的无头恶鬼,竟然从颈项处钻出了脑袋,俨然绝色天仙之貌。 樱桃似的小~嘴儿如血色妆成,咧开的嘴角露出玉白~虎牙,愈见诱~惑,一颦一笑间更是媚意不住流露。 而如瀑黑丝则分作数股,分别连接着一只妖兽,一只僵尸、一件筝形上品灵器和一柄上品飞剑,好似自具灵性一般,不住对准场中其余几人。 女鬼痴痴一笑,不紧不慢地冲在场众人抛了个媚眼,方才缓缓飞回沈须身前,和高大的黄泉饿鬼分立左右。 斗法刚开始,就出现如许变故,四周峰上的观战修士,却都是不由得齐声喝彩。 这沈须果然深得魔道精髓,胜负早在十年之前就已开始谋划。 苦心预设对手,暗送灵鬼埋下隐患, 不愧是万鬼峰的真传种子, 黄泉、傀影两峰一死一废,才开局却已然出局。 沈须淡淡笑了笑,轻轻挥动羽扇,继续说道: “刚刚说到哪儿了,哦,各峰师弟师妹既然来了,还请尽情一展所长,不枉上这争锋台一场。” 说完便当空掷下一枚令牌, 突击! “袍泽俱在, 执戈不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破阵一曲云旌猎猎, 刀帆戟桨荡冥海波劫!” 隐隐约约的战歌自万鬼军阵中传出,无尽杀意瞬间直冲云霄。 每一千甲具战鬼为一队,杀向了剩下的四个半人。 如同鬼门大开,幽冥降世,争峰台上已尽数化为万鬼旌旗这件极品灵器的领域。 无数甲具战鬼前仆后继,被阴华消融,被魔头啃咬,被灵器斩碎,被尸佛渡化倒戈,全都不能阻止绞杀的进度。 四周各峰修士看得是如痴如醉,就连很多凝真五转、六转的修士都频频点头,大有所得。 要知道,千鬼成阵,不死不灭,如天河决堤般掩杀过来,不止是术法、灵器,最关键是斗法的心态。 一跑,就动了贪生之念,未打就输了三成。 不跑,万一被鬼阵围住,如没有过硬的神通或灵器,只能被活活耗死,成为鬼阵中的一员。 这其间的拿捏,最是考验刀锋舔血的魔道宗门修士。 今日观战但有所得,放在明日就是自家性命所在。 姜默舒却是有些奇怪,鬼军围上来后,白骨锁心锤便自行放出六团魔火护住身周。 首波冲上来百具战鬼,还未靠近魔火三丈就被悉数点燃。 尔后鬼军便不再潮袭浪打,只是团团围住, 其间,他左手一掐剑诀点出,一道白骨剑射向千鬼军阵。 如一条银鱼在幽冥海中跳跃转折,白骨剑的轨迹宛如国手随性勾勒而出,鬼刀如林,冥甲如墙,竟不能抵挡分毫,隐带哀嚎的魂火熄灭之声接连响起。 剑芒过处,两百二十一个甲具战鬼已是化为飞灰。 姜默舒心中一叹,若非重炼白骨剑时找对了路子,这一剑最多只能斩灭百个左右的战鬼。 求精求纯确实不失为一条通天大道,但这条路所需的悟性和灵性,只会比触类旁通和有法借鉴更高。 一番试探下来,鬼阵厉害他已是心知肚明。 换个人,神通不够诡异或精纯,根本没有办法灭杀鬼兵,甚至灭杀速度慢于鬼阵的补充,都只有死路一路。 沈须所炼制的万鬼旌旗,虽是鬼道灵器,走得却是以力胜人、以势压人的煌煌大道,修为稍低,灵器稍弱,想跑都是千难万难。 这还不算护持在身旁的黄泉饿鬼和美艳女鬼。 也是两峰种子一般的战力,却被沈须不急不徐地放在身边,以备万全,真是好生谨慎。 虽然是打算最后对姜默舒动手,但围困的千鬼军阵稍不注意,已损失三成,这让沈须有些诧异, 这白骨峰的凝真二转好像也不是那种可随手打杀的品类。 但一轮爆发后却不见姜默舒其它动作,沈须便任由鬼兵继续围住,先全力解决其它峰的强力种子。 一柱香后,傀影峰的尹铎被鬼兵淹没,最终化为鬼兵中的一员。 又过了一刻钟,尸佛被斩下莲台,黑雾中的魔头也被尽数诛灭。 尸佛、秘魔两峰种子尽皆身死。 阴华峰玉褪莎几次冲破战鬼军阵,却都被列阵在后的鬼兵继续围上。 眼见除了自己,仅剩下白骨峰的凝真二转,不过也被鬼军围得水泄不通。 “罢了,只是多少有些不甘心!” 玉褪莎惨然一笑,向南面空中遥遥拜过,随即缓缓向脚下的阴月沉去。 本来处处显得云淡风清的沈须,见到此景,脸色却顿时凝重起来。 无数鬼军列阵为墙,鬼刀尽数化为了玄黑冥盾,挡在阴月之前。 美艳女鬼身后的青丝迅速结成茧状,将沈须和她包裹其中。 无数浊水从黄泉恶鬼口中倾泻而出,环绕鬼躯,接着又仰头将发茧一口吞下。 三丈方圆的阴月,就在几息之间,凝缩为拳头大小的一枚珠子。 四周山峰中观战的修士,忽然都心有所感,全部安静下来。 随着珠子的裂解虚化,无边阴华自其中透射而出,争锋台四周猛然亮起无数玄奥的阵法符文。 如滚汤泼雪一般,数千鬼军在阴华的照耀下,尽数消融殆尽。 先是浊水化尽,后是鬼躯消融,最终黄泉恶鬼只留下一个圆~滚滚的腹部,仔细看去,已是薄如蚕翼。 呲! 无尽青丝自鬼腹中席卷而出,结成亭亭华盖,沈须轻摇羽扇,缓步而出,浑身上下却是半点脏污也无。 女鬼紧随其后,青丝连接只剩下飞剑和筝形灵器了。 “不愧为阴华峰的高足,佩服!” 沈须向阴月消失的方位拱了拱手, 此话说得是真心实意,能一击毁掉黄泉鬼躯,实在不容小觑。 正等待斗法结束的金钟响起,师父鬼姬阴叟的交待忽然浮上沈须心头, “咳,咳,可惜了白骨峰姜师弟,灵器不俗,剑气更纯,本想放开手脚一较高下,奈何没有机会了!” 此话倒也不算不实,之前姜默舒陷入鬼阵中的表现,确实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金钟却迟迟没有传来, 随着场中烟尘逐渐散去, 远远一个人影显露出来,几团魔火上下翻飞护在身周。 姜默舒咧嘴一笑,远远对着沈须出声喊道: “沈师兄有心了, 我倒觉得眼下正合适一决高下! 还请赐教!” 第5章 胜负已分 三千战鬼列阵而出,冲天杀气凝如实质一般。 不同于之前长刀如林,坚甲如墙的鬼阵, 此阵唯见凄厉肃杀! 有的战鬼万箭穿身,不管不顾,蹒跚前行。 有的双臂尽断,却背负失去双~腿的同袍,两人一体,持刀而进。 有的头颅已掉,提在手中仍高呼“酣战”。 …… 争锋台西北面,无数阴云交织成十数座浮空亭台,正是万鬼峰众人观战所在。 鬼姬阴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旁边一人手抚长须,同时也点头赞道:“童长老这弟子,果然于阵法一道天赋超绝。” 对面一人也轻轻击掌,附和说道:“残绝战阵,应该还有一式凝鬼天蛇,就是凝真六转以上的内门弟子,也没几个挡得住。” “这凝真二转可能是死在残绝战阵中修为最低的一个。”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心性不俗,童兄好福气。” 此时的争锋台上,沈须退到美艳女鬼身后,羽扇一抬,郎声说道: “姜师弟不愧为郑峰主门下, 好本领! 好算计! 目前我只剩残破鬼卒三千,刚好有一击之力, 就以此向师弟讨教一番,请!” 话音未落,鬼阵上空无数杀怨之气尽数化为一条十丈天蛇。 美艳女鬼将娇~躯一扭,身形曼妙地落在天蛇额头之上,无边鬼气顺着青丝,深深的扎入蛇身之中,不过一息,整个鬼身已完全嵌到天蛇之中。 蛇口一张,无边鬼啸冲天而起。 天蛇本来灰暗蒙尘的眼眸中,出现了灵动而危险的光芒,冷冷地映出姜默舒的身影。 凝鬼化真,天蛇一击! 就在数千修士眼中,这十丈天蛇盘旋而起,凝带无边杀怨鬼气,冲向姜默舒。 姜默舒也将骨锤随手一丢,向沈须隔空砸了过去,既无破空之声,也无魔火之厉,却是不带半点烟火之气。 眼见天蛇将至,只见他左手一掐剑诀,数十银梭齐齐浮现在身后,共计三十六天罡之数。 白骨斩罡—破外贼! 随着剑诀一指划下,三十根银梭尽皆消失,全数化为巨型白骨利剑,如狂雷疾电一般钉向天蛇。 嘶! 吼! 掀天的气浪直向四周狂暴地冲去,地上的青石如软泥一般溅射开来。 争锋台四周符文全数亮起,不过小半符文已是摇摇欲坠。 挡住了! 起码近半观战修士都发出惊呼,如山呼海啸。 虚空之中,三十六柄巨型骨剑将十丈天蛇牢牢钉死,天蛇不断虚实变化,但丝毫挣脱不得。 居然挡住了?! 沈须此时看向姜默舒的眼神已然冷若冰霜,脸上再无举重若轻之态。 说时迟那时快,刚刚姜默舒扔出的骨锤已然逼近了残绝鬼军。 下一瞬间,滔天魔火爆发开来。 遇石熔石,遇军破军,无数魔火魔焰冲破战鬼军阵,环绕着莹白骨锤直直冲向沈须。 “嗯,他身上还有一道云符,加上其它几件护身灵器,足以护身。” 鬼姬阴叟喃喃自语,正要运起神通看得更加分明。 骨锤已是抵近到沈须身外三丈。 就在所有修士眼中,沈须刚刚祭起一道护身灵符,骨锤中却忽然钻出五个人头恶魂。 其中一个一口将灵符咬住,另外四个猛地扑进沈须体内。 一声惨叫发出又立刻戛然而止。 轰! 沈须被骨锤击碎六阳魁首,胸腹已尽数被恶魂啃噬一空。 轻轻一招,白骨锁心锤已是瞬间飞回,轻~盈落在姜默舒手中,却见他将锤身往地上一顿,郎声说道: “这此斗法,我白骨峰险胜,多谢各位见证!” …… “不想默舒斗法之强,竟然犀利如斯,是我,是姜家耽误了他啊。” 姜默凌长长舒出一口气,感觉自己如同身在梦中一样,笼住的双手不由得狠狠互掐了一下。 从姜默舒上台,他就笼住双手站在露台之上,一言不发,本想着送完弟弟最后一程。 万万没想到,斗法峰回路转。 所有人一致看好的万鬼峰沈须,转眼间就落败于族弟之手,身死道消。 还以为给默舒和姜家都找了退路, 却是自己老了,勇猛精进之心已失。 可笑啊! 姜默凌不住叹息摇头, 面罩之下,嘴角却是止不住地咧开。 …… 阴云亭台之上,鸦雀无声。 一众人等,皆是不好发话,站得远远侍立的,更是低着头不住颤抖。 良久,鬼姬阴叟方才淡淡地说道:“小儿辈胜得,难道就败不得?” 一位鬼姬端上一杯茶水,阴叟略饮了一小口,将杯子轻轻下,冷笑了几声: “嘿嘿,白骨斩罡,炼器绝才,若不是为了狙击我万鬼峰,怕是她郑予晴还不舍得拿出来吧。” 见得阴叟率先说话,其他人谨慎地对视一眼,方才陆续开口, “区区凝真二转,居然能炼成白骨斩罡,确实出乎意料!” “这白骨峰向来不喜宗门事务,这次为何如此高调?” “虽说以一敌六,但毕竟未能全功,沈须鬼道天赋有些可惜了,百年不遇啊。” 众人议论间,整个阴云亭台却是悄悄于半空中隐没不见,消失在争锋台处。 …… 白骨舟之上,玄衣凝真站了出来,脸上甚是诧异: “不想这姜默舒,炼器之巧,剑气之纯,远非我这老朽眼光所察,说来惭愧!” 接着又向郑予晴拱手一礼:“多亏峰主神目如炬,才发现这璞玉浑金。” 顿了一顿,方又大声贺道:“恭喜峰主,本次七峰斗法,我峰威名远扬。” 苏唤柔用力绞了绞如葱玉~指,虽不甘心,也马上说道: “为峰主贺!” “我等为峰主贺!” 舟上众多修士也纷纷出声。 郑予晴原本侧躺在白骨玉床之上,随着斗法开始却逐渐坐了起来,此时更是直接站在了骨镜之前。 只见她转过身来,美幻如迷梦一般的脸庞上,笑意正浓: “凝真二转的真传待选,开派未闻! 呵呵呵,还得是我白骨峰之人。 回去!” 此时在她背后,骨镜中姜默舒,正从容向白骨峰飞去。 …… 于七峰斗法斩获真传待选之位, 姜默舒列名金册,晋升白骨峰内门,自然是应有之理。 白骨凌迟剑气本就是白骨峰九大神通之一,修炼和知晓的人都不算少,多是惊叹姜默舒剑气修为远超本身境界。 反倒是白骨锁心锤,大出风头,引来了命昙宗诸多修士的热议,其炼制的原理也被各峰修士揣摩得七七八八。 五个得道者的头颅,不算太难,甚至以合适的妖兽颅骨替代还有意外功效。 而四十九个有根基之人的生魂,对魔道修士来说,也只是略多些跑路的麻烦。 但白骨锁心锤的威力,众人可都是亲眼所见,哪怕比起几峰秘传灵器也不遑多让。 材料易得,威力不俗,让很多外门弟子都跃跃欲试。 不过旬月功夫,已陆续有人仿炼成功,虽说成品多是中品灵器,却足以让人对姜默舒大加赞誉,称他在炼器一道别出心裁。 不过这些热闹,姜默舒却无心关注。 “道基有损,无法突破~身关?!”十日前白骨峰传功长老的一席话仍然不断回响在脑海中。 十天来的修炼,也让他体会十分明显,哪怕通过巴掌小人共计注入三年修炼时间,效果也微乎其微。 本身修为仅增长一线,堪堪凝真二转圆满。 也难怪传功长老,让他专注炼器一道。 修炼的路就此断绝了? 其实还是有路,姜默舒盘算了一下。 西极之地各宗有正有魔,正道紫华宗的补天丹,号称金丹以下,绝无身烦,是疗伤补基的圣药。 钧天液乃是西极少有的天材地宝,却正适合修补先天道基,甚至有所精进。 前者本就成丹稀少,为紫华秘丹,非宗内真传或长老不能得见,更不要谈魔门弟子了。 后者更是深藏秘境,就连获知消息,也全凭气运。 不过天地间既然有此绝色,岂能不一赏风光? 姜默舒想到后面几个真传试炼,却是有了主意。 随即长身而起,向白骨峰大殿飞去。 …… “你要开始真传试炼?” 作为白骨峰的峰主,郑予晴听到姜默舒所言也是吃了一惊,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 本以为后面四个真传任务,姜默舒修为不足,估计就是能拖则拖,等到了六十年真传任务的时限,自然就宣布失败了。 不曾想才过了十多日,这刚出炉的新进内门弟子,就要再向前踏上一步。 “大道如潮,只争朝夕。” 姜默舒抬头,面色凝重地拱手说道。 果然胆气过人,又敢豁得出性命,正应了大道争锋的本意。 郑予晴甚至有了片刻的沉思,这峰里的内门、外门弟子是不是安逸太久,忘了勇猛精进、不进则退的道理。 要知道,这姜默舒眼下风头正劲,连她都动了惜才之心,欲让其在自己羽翼之下,避避风雨。 哪知却是一条真龙,正要风云变色。 想到此处,郑予晴深深看了眼姜默舒,语气恢复了一向的慵懒,似笑非笑地说着: “妖、魔、鬼、怪,真传四战,你想先打趴哪个?” “妖!” 姜默舒脱口而出,语气斩钉截铁。 第6章 真传见闻 一道遁光落在渊山山脚。 此山遍植灵根异种,山道间灵泉喷涌,尽显祥光瑞气,就如星河匹练般蜿蜒悬挂。 姜默舒缓缓走上山道,只感到此处天地灵气浓郁灵动,较之白骨峰还要胜上数筹。 悠然行至山腰,却是一座精铜大殿印入眼帘。 命昙宗,真传殿。 步入大殿之内,却见七座三丈大小的神魔雕像分立殿中,黄金、骷髅、珠玉胡乱堆放在雕像脚下,伴着幽幽磷火映耀,却是别样的绮丽流辉。 雕像中间的空处,却有两人正在对弈。 左首那名中年修士,面容棱角刚硬,眸中点漆如墨,双手自然放于膝上,坐得随意自在,但一身气息距人于千里之外。 他对面那位美髯飘飘的老者,脸色朱红,双眼死死盯着面前的棋局,苦苦思索破局之道。 姜默舒见无人招呼,却无半点局促,也在一旁静静看着。 啪! 白子应声而落。 抚了一把美髯,老者满意地点点头。 对面的中年修士,只是抬眼扫了一眼棋盘。 一枚黑子,随即凭空飘起,轻轻落在了黑白之间。 美髯老者当即脸色更红。 又是苦思好一阵子,方才无奈说道:“赢就赢了,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随后起身,看着姜默舒,笑着说道: “这真传殿向来少有人光顾,原来是白骨峰姜师弟。” 姜默舒拱手一礼,“却是姜某失礼,不知是哪两位师兄当面?” 美髯老者将手一摆,呵呵一笑,继续说道:“我是秘魔峰万文庚,那边的闷葫芦是黄泉峰的罗玄业, 真传轮值驻殿,这五年有些倒霉,正该我遇着他。” 姜默舒自然不会接这话,只是淡然一笑,再次拱手, “万师兄!” “罗师兄!” 那罗姓道人,眼观鼻,鼻观心,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 万文庚微微一哂,却是早已习以为常, 只朝姜默舒挤弄了一下眉眼,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 “七峰斗法刚过,不知师弟所来何事?” 话未说完,却是又哈哈补上一句, “莫不是要开启真传四战吧?” 万文庚看着眼前无奈笑了笑的姜默舒,心情甚是畅快。 眼前这位师弟,当众扫了万鬼峰面子,这十天半月已是在宗内声名鹊起。 不过想来名列白骨峰内门也就几日,此时就来真传殿,也让他确实也有些好奇。 姜默舒将手一摊,“没想到还是瞒不过师兄,来此正是此意。” 话音刚出, “咳!咳!咳!” 万文庚不禁有些瞠目,只觉得喉咙一阵干痒,苦笑道: “姜师弟也是性情中人,难得开得起玩笑,说吧,到真传殿究竟所为何事?” 姜默舒轻轻呼出一口气,眉毛一挑,“正是要开真传四战,我欲先挑战炼妖。” 此言一出,殿中落针可闻。 就连一直稳坐不动的罗玄业,都缓缓睁开双眼,看了过来。 万文庚看姜默舒神色如常,不似作伪,一时间竟愣在那里,忘了该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万文庚才哑然干笑了几声,说道: “你们这届真传,当真好生邪性,不过想来郑峰主肯定指点过你,也罢。” 当即随手一召,殿顶顷刻间飘下一物。 却是个普普通通白色兽皮袋,其上镂刻有异兽一只,张牙舞爪,活灵活现。 拿到袋子的瞬间,无数满怀怨恶的凄厉嘶吼,隐隐传入姜默舒耳中。 “万妖赤怨袋,一阶法宝,无需祭炼,会自动吸取十里之内被你杀死妖灵的精血怨气,将之填满即算炼妖功成。” 见到赤怨袋,万文庚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往事,神色却是有些落寞。 “姜师弟,此去,好自为之!”说罢,挥了挥手,懒懒地重新坐回了棋盘之侧。 姜默舒见两人默默对坐,一拱手,点头致意,便转身向殿外走去。 待走到临近殿门,一道浑厚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那灵鬼有鬼母资质,若在宗外遇到,我必杀伱夺之!” 姜默舒转头望去,只见罗玄业已是恢复了古井不波、不言不语的样子,只能苦笑一声:“多谢罗师兄直言相告。” 说完,便一步踏出大殿。 良久过后,还是万文庚有些忍耐不住,率先开口问道:“你为何对姜默舒如此冷淡轻视,好歹也是真传种子。” 罗玄业却是摇了摇头,重新摆开了棋盘, “何为真传?无他,有望金丹! 而这姜默舒道基有损,修为卡死在凝真三转,寿数最多还有六七十年。 我当年凝真八转足足耗费三十年,方才炼妖圆满。他修为太低,开启真传四战不过空耗寿元,毫无意义,还不如在白骨峰炼器制符,安度余生。” 罗玄业目光变得幽深无比,说道: “我不是看不起他,我只是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 万文庚微微眯眼,“那最后那句又是何意?” 罗玄业淡定落下一子, “既然观棋不语,值得我多说一句。 那女鬼给个法宝都不换的, 不出门,郑峰主还护得住他,一出白骨峰,便是杀夺无数。” …… 一个月后,白骨峰,演法`场。 百丈方圆的黑石地面上刻画着各种玄奥符文。 薄薄一层灰色雾气笼罩在法`场四周,隔绝了内外光景,也挡住了不少妄图窥视的神念。 演法`场正中立着一座法台,两丈来高,上面的数十道禁制正依次亮起。 一柄旌旗,当空展开,只见黑气萦绕四周,上面绘着许多符箓全都显出暗红的血色,空气中铁锈一般的腥味弥散开来。 无量的黑色烟雾从旌旗中滚滚泄`出,沉降在地面,很快就将黑石阵基尽数覆盖。 砰! 姜默舒轻轻打了个弹指,一通急促的战鼓应声而起。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队又一队的破烂鬼卒挣扎着从地上的黑色烟雾中奋力爬起。 空洞的眼神死死望向天空,身上的盔甲也是破碎不堪。 但无论是残肢断臂,抑或是提头而立,这些鬼卒手中兵刃却是牢牢紧握。 凄厉的杀怨之气激荡而出,在半空中不断扭动交织,似乎想要聚合为一物。 姜默舒将手往空中杀怨之气一指, 嗡! 一条天蛇赫然出现。 更不可思议的是,天蛇头顶上鼓起一个大包,十二丈的蛇身之上,蛇颈处的鳞片已是尽数化为青白之色。 已然有了化蛟的趋势。 “这残绝战阵演练不精,还请沈姑娘多多指正。” 姜默舒轻轻一笑,对着法台之上的另一个身影,虚手一引。 那日随同万鬼旌旗一并落入姜默舒手中美艳女鬼,已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合不拢嘴。 女鬼媚意天成,哪怕轻轻掩口,偷吐俏舌,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动人风情,繁盛如火红玫瑰,雍容如华贵牡丹。 黑白分明的双眸更是显露出无比好奇, “一无器道阵图,二无天蛇神意,你是如何把这万鬼旌旗祭炼到分神的层次的?” 姜默舒却是不答,只是指着法台之下一众鬼卒,说道: “如此说来,沈姑娘已是认可我完成了万鬼旌旗的祭炼,那之前的赌约,可还作数?” 美艳女鬼沉默下来,眼眸之中闪过迷茫但略带希望的神彩。 良久,方才说道:“按照赌约,一旦我成就鬼母,就再无拘束,就是找你报仇也行。” 姜默舒爽朗地笑了笑:“还有一句,沈姑娘忘说了,如若我先成就金丹,沈姑娘也是恢复自由之身。” 美艳女鬼,轻轻撇了撇娇俏的小`嘴, 一句“牛皮吹上天”终究是没有脱口而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只纤纤鬼手,一只宽厚手掌,连击三下,共宣大道心誓。 “奴家沈采颜,见过主人,这是奴家的鬼契之物。”一束青丝轻`盈落到姜默舒手中,被他郑重地放入贴身法袍。 鬼母对应金丹层次, 若是将沈采颜灵性磨灭,也是一尊难得的神魔底材,如若投入无数天材地宝,机缘巧合之下,也有成为金丹战力的可能。 但姜默舒一没时间,二没资源, 于是和沈采颜订下之前赌约,若他两个月内将万鬼旌旗祭炼到分神, 那沈采颜成为鬼母之前,就完全臣服于他。 这样一来,万鬼旌旗主魂归位,便能一跃成为极品灵器中的顶尖。 再加上 一个美丽魅惑、乖巧听话、实力强劲、金丹在望的幽魂侍女, 除了佛门那些秃驴, 哪个修士能拒绝呢?!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姜默舒想了半天,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问道, “对了,采颜,有一事我一直不解,关乎以后我对你的称呼,不知能否如实相告?” 魅惑的眼眸直直盯着姜默舒,伴随着一声娇笑,喷珠溅玉的如兰气息吹在他颈项上, “主人请说,采颜已立下心誓,鬼契也在主人手上,哪里敢欺骗主人。” 姜默舒又想了想,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 最后还是不知死活问了出来: “一体三魂这种情况,不知道是沈兄一魂三分,抑或是沈姑娘你们互称兄妹呢?” 抬眼处,却见对面佳丽已是容怒色, 柳眉倒竖,银牙咯咯作响, 一字一句娇`呼叱道, “你, 给, 我, 滚!” 第7章 万妖丛林 碧空万里,澄澈如洗,白骨巨舟却如一朵白云,在天空中快速滑过。 苏唤柔立在船头,猎猎天风吹拂,红衣如火如袭,衬着她冷若冰清的面容,朗玉珠辉让人一见忘俗。 而她看向船舱的目光却多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之前族长的一番话又从她心头泛起。 “姜家这些年时运不济,有些败落,若是我们苏家将之吞并,必定一飞冲天。 “但奈何出了个姜默舒,真是天不亡他姜家。” “如若……如若那姜默舒,更进一步,唤柔,或许,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考虑。” 想到之前族长期期艾艾的样子,苏唤柔却是嘴角一扬,银铃一般的笑声飘散于天风之中。 是道侣? 还是侍妾? 还更进一步?老头子是老糊涂了吧。 若是那姜默舒一头扎在白骨峰炼器制符才是大麻烦。 虽说还有几十年才会寿元耗尽,但保不齐就给姜家留下好些个修道种子和偌大资源。 自己久在峰主身前,哪还不知道姜默舒的底细,他这次外出炼妖九成九就真没命回去了。 境界修为停滞不前,居然还想过炼妖一关,真是痴心妄想! 也只有峰主心善,才让自己用白骨舟送他一程。 苏唤柔葱指轮转,轻轻在船沿上敲动,一道小小的骨镜自船沿上长了出来。 却见骨镜中,十数道身影各展妙法,遥遥坠在骨舟之后,彼此之间也是隔得老远。 苏唤柔却是神情恬淡,淡雅一笑,将玉册般大小的骨镜轻轻推倒,化为碎骨融入了甲板之中。 看来,好戏要等下了船才会开始。 …… 白骨舟船舱。 冷得渗人的黑雾弥漫四周,不时有磷火从墙壁飘到过道之上,昏暗中方才有了一丝冷光。 唯一的例外,只有船舱尽头的那扇舱门,门上亮着一个鲜血符文,不停闪烁。 门后静室之内,白玉铺地,灵骨雕梁,云床之侧更有纹炉燃起袅袅青烟。 除此之外,房间中还始终弥漫着一股氤氲温香,淡淡令人神往。 姜默舒正盘膝坐在云床之上。 虚幻的界面飘浮,却仅他一人能见。 【姓名:姜默舒 种族:人族 性别:男 身份:命昙宗,白骨峰,内门弟子/姜家子弟 境界:凝真三转 恐惧值加持:0.000000%(几可忽略不计的生灵对你感到恐惧)】 唯有补天丹和钧天液方能修补道基。 要想冲破`身关樊笼,两条路都难如登天。 不过外人绝不会想到,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收集足够多的恐惧值,就有机会抽到可以补足自身的魔道法宝或神通。 西极万里沙海之外,便有无尽群山,这里灵气浑浊却无比适合炼体妖族的生存,故而妖兽横行,号称万妖丛林。 各大宗门及一些万年世家联合,在此处设下了四座要塞坊市,金丹轮流驻守,以防妖族冲破沙海。 而这万妖丛林中珍奇灵植和珍奇妖兽众多,不管炼器炼丹都是不可或缺,加上群山之中更有不少天材地宝,甚至前辈遗迹。 各宗各派上至金丹,下至蕴气,都少不了来此处历练几番,碰碰运气。 较之宗门,这四座要塞坊市更显得鱼龙混杂。 如若说西极之地是正道和魔宗弟子间的打打闹闹,少有上升到毁门灭派的程度, 那在这万妖丛林, 人族修士与妖修则是不死不休的互相攻伐。 而白骨舟的目的地,正是这四座要塞坊市之一,妖墙寨。 三百三十年前,命昙宗记录的最近一次钧天液现世,就出现在这妖墙寨中。 当时不过蕴气八层的三名元屠宗弟子,于一处洞`穴中发现石笋五根,形似神魔手掌,破开之后,得了五滴钧天液。 三人当即各服一滴,更易了自身道基,据说最后都轻易突破了凝真三转的身关,尚存的一位如今已是凝真九转。 而余下两滴, 一滴献于妖墙寨当时的驻守金丹,从而保住了三人性命。 一滴被西极的万年世家魏家收入囊中,造就了魏家一位百年金丹的天骄。 而当年的驻守金丹正是命昙宗一位长老,所以才有这次记录。 既然前路未断, 哪怕剩下的几十年阳寿,尽数填进去也在所不惜。 姜默舒看着身前的万妖赤怨袋,眼中精光闪过,淡然一笑, “妖族?!” …… 妖墙寨,留光台。 各类遁光按照大小不同,依序落在不同的泊位之上。 而其中一处最大的泊位,白骨巨舟身下,无数黑烟怨魂正托举着舟底,如同一枚轻羽缓缓落下。 此时天空中正是霞光明艳,如火焚天,印入眼中的无尽青山正透露着万妖丛林特有的瑰丽绿景。 比之刚刚飞越的万里瀚海,更是呈现出宛如异界的生机勃勃。 就在船首,姜默舒与苏唤柔并肩默然而立。 男的儒雅倜傥,华仪外宣, 女的清丽如水,温婉中带着冰灵秀气, 站在一处,就如一对璧人一般。 骨舟刚一停稳,姜默舒就双手抱拳,说道: “苏师妹,劳你一路相送,我自去城中找地方安顿,你就先请回吧。” 苏唤柔听得此话,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歹也相送几万里,心被狗吃了? 只见她双肩一抖一抖,好一阵子才强忍说道: “姜师兄,可是小妹有怠慢之处,为何师兄对我如此不耐?” 姜默舒摇摇头,沉声说道:“主要此地鱼龙混杂,不敢让师妹以身犯险,还是就此折返最为稳妥。” 话既然说这里,苏唤柔也不好反驳,只能强作笑颜, “那唤柔在此预祝师兄道运昌隆,此行炼妖一帆风顺!” 接着,柔柔地福了一礼,显出一袭红衣掩映下玲珑起伏的身姿。 姜默舒径自驾起遁光飞落地面。 苏唤柔直起身子,清澈的双眸已如不化的冰雪,清幽的声线几不可闻, “姜师兄,我在白骨峰定会常去看伱魂灯,有十多位凝真后期追在后面,想来不超一月就会灯熄人灭, 到了那时,师妹我一定好好为你垂泪默哀。” 心绪烦闷,苏唤柔再无心情留在此处, 素手一挥,白骨巨舟之下无数黑烟再次腾起, 向万里瀚海的方向回转而去。 第8章 这鬼不卖 妖墙寨,原本是一座要塞。 当年立城之时,一位元神大拿挥手之间,将此处地势凭空抬起五百丈,更在四周绝壁上镇入五位堪比金丹的天妖肉`身,故而号称妖墙。 一千五百多年转眼而逝, 如今的妖墙寨,随着各宗弟子不断前来试炼,更多则承载着坊市的功能。 只是,但凡城中设有店铺的,少不得要有些根脚,或者是万年世家下属,又或是背靠正派魔宗某个金丹长老。 姜默舒此时正站在一座青石所筑的门楼之下,“浮苼仙坊”。 这家店铺看着古朴无华,更是避开妖墙寨热闹之地,若非郑予晴在临行前提点,万难寻到此处。 店铺之外别无装点,只一左一右种着两株老槐,树影笼罩之下,森森阴气让人不寒而栗,看着就有些生人勿近。 咣当! 姜默舒推门而入。 店伙计本是一脸希翼抬起头,刚瞥见姜默舒一身打扮,立刻明白又是才到妖墙寨的修士,顿时有些失望。 却还是勉强打起精神,上前来问道:“不知客人是想买点什么,或是有东西要出售?” “我找你们掌柜。”姜默舒递上一件玉牌,正是郑予晴给的信物。 店伙计有些疑惑,不过来人既然能拿出信物,就是店里的贵客,怠慢不得。 当即领着姜默舒到了一处静室,“尊客稍待,掌柜马上就来。” 不到三十息,一位昂藏男子大步走了进来,面色红`润,满头紫发却好似霞光旋绕。 人还未至,却已是哈哈一笑,大声说道: “我说今日怎么天霞如火,原来是有贵客上门。” “不知兄台怎么称呼?”姜默舒点头回应。 “在下帮东家打理这浮苼仙坊,蒙同道们不弃,多称呼我为獠道人。”昂藏男子呵呵一笑,已是坐到了姜默舒的对面。 “原来是獠主管,以后还望主管多多关照。”姜默舒抱拳一礼。 “好说,好说。”獠道人说话间一直是满面笑容。 “郑峰主能赐下玉令,姜老弟就不是外人,不是老哥我自夸,在这妖墙寨,收售之后绝没有麻烦的店铺,连浮苼仙坊在内,不超过一掌之数。” 獠道人脸上颇为自得,心里却是一叹, 可惜就是生意不好。 不过东家不在乎呀! “我想在妖墙寨附近见识一番,不知可有妖族分布图,若有灵材标注就更好了。”姜默舒问道。 “这个好办,三百里云图一百灵石,八百里云图四百灵石,三千里云图两千灵石。” 对姜默舒所提,獠道人却毫不意外,事实上到此历练的修士都少不了一份云图。 “三种云图不知姜老弟想要哪种?” 獠道人随意问道。 “我要一份万里云图。”姜默舒淡淡说出。 话音刚落,獠道人已是收起笑容,目光灼灼看向对面之人。 獠道人搓了搓手,直截了当地说道,“姜老弟,怕是对万妖丛林不太了解,凝真七转以下,少有外出三千里,再远就有些危险了。” 姜默舒笑了笑,“多谢主管提醒,只是我这人喜欢一步到位,既然来此撞撞机缘,自然要走远一些才有机会。” 獠道人见劝说不动,只能一声长叹,“姜老弟好胆量,稍待,我去去就来。” 一会功夫,獠道人却是取回了一本玉册,一指点下,玉册之上浮现出无数群山沙盘,影像中更是有不少妖兽缩影和文字说明。 獠道人随手在影象中点拨,无数光景如同缩地成寸,快速划过。 “这云图覆盖妖墙寨周边万里,妖族和灵材产地皆有标注,承惠灵石八千。” 姜默舒正看得入神,不禁脱口而出:“在这万妖丛林,灵石真好赚啊。” 獠道人听到耳中,嘴里却是有些苦涩,呸!你来试试?! 又过片刻,待灵石与玉册两讫, 獠道人心情似乎变得好了很多,却见姜默舒正要起身离去,赶紧喊住: “姜老弟,正事还没开始谈呢,怎么要走?” “还有什么正事?”姜默舒一怔,转过头很是疑惑,“以后自然会常来光顾,眼下獠主管还有什么指教?” 獠道人此时心情不错,耐心解释道:“姜老弟,你们郑峰主赐伱玉令,实在是一片苦心啊,就是让你来此将灵鬼卖掉。” “什么?” 姜默舒吃了一惊。 “哼!”满是冰冷杀意的娇`哼直接在姜默舒脑中响起。 獠道人笑着继续说道:“只怪你七峰斗法所得灵鬼,资质实在太好,如果机缘合适,就能成就鬼母。” 姜默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此节。 獠道人十指相扣,眼里闪过几分不屑, “万妖丛林最适合杀人夺宝,你既然来此历练,肯定有人想找回面皮,也有一些就是直接奔着灵鬼来的。 现在店铺之外就有好几个命昙宗的凝真七转守着。 只有把灵鬼卖给浮苼仙坊,你才能摆脱这个麻烦。” 见姜默舒沉默不语,獠道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虽然不合妖墙寨规矩,但浮苼仙坊会公开宣布已从你这里收购了灵鬼,价钱上也不会亏你,剩下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算是东家给郑峰主一个面子。” 姜默舒听到这里,却是有些好奇地问道:“如果卖出灵鬼,能卖到多少灵石?” “十二万灵石!”獠道人早已盘算清楚,毫不迟疑回道,“灵鬼还需要抹除灵识,再投入海量的天材地宝,再到至阴之地祭炼至少百年,方能炼就一尊鬼母,浮苼仙坊前期也要亏上很久呢。” 什么? 居然价值十二万之多?! 灵石自由就在眼前? 姜默舒却是飞快淡定下来,识海中的冷哼已是化为了冷笑连连,他继续问道:“成就鬼母必须要抹除灵鬼灵识?” 獠道人笑了笑,还是十指相扣,若有所思地看着姜默舒,慢条斯理地说道,“也不尽然,灵鬼自行修炼那是最好的,不过人鬼难以同心,鬼母怎么甘心被人控制,反噬是必然,还是抹除灵识比较妥当。” 说到这里,獠道人摇头叹道,“若是你到妖墙寨其它店铺,最多只有十万灵石,更绝不会公开灵鬼`交易。” “……我知道了。”姜默舒深吸口气,真心诚意一抱拳。 獠道人情知已是妥当,不由得脸上又堆起了笑容, “老弟” “干嘛呀?” “这鬼卖吗?” “我给你说啊,这鬼不卖!” 第9章 玄华魔染 ……呃 啥? 不卖? 獠道人一时半会竟没反应过来, 不知想到些什么,只见他急声对姜默舒劝道, “姜老弟,现在是浮苼仙坊看在郑峰主的面子上,替你接下这个大麻烦,你要慎重考虑!” “好意心领了。”姜默舒端起茶杯,细细品了一口,然后一脸正色地说道, “那女鬼实在漂亮,我色胆包天,却是不舍得拿出来。” 呃! 虽然知道对面是在半开玩笑,獠道人还是被噎得顿了一顿。 既求大道, 也寻风月, 不想却是同道中人啊! 但我从来只做不说, 看你面相也是个儒雅人物, 咋说得这么自然呢? 还是个女鬼?! 过了几息,獠道人方才苦笑着说道:“看来我浮苼仙坊是没本事做成这单生意了!” 在他看来,姜默舒刚刚晋升凝真三转,店铺外排队等着打劫的哪个不是六转七转,随便拉出一个,都足以要了姜默舒的小命。 哪知这区区凝真三转却是个属貔貅的,宁愿抱着便宜被人打死,都不拉点东西出来。 对于这种死都要占住便宜的人, 獠道人虽不认同,也只能道声“佩服”。 姜默舒此时却是轻松了不少,通过鬼契传音道:“想不到采颜伱身家不菲,最少有十二万灵石之多,什么时候给我打发点?” “呸!”比起冷哼和冷笑,这个明显生动不少。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哦,是女鬼,那没事了。 姜默舒定了定神,对着獠道人郎声说道:“我要炼妖少不得几十年在此,以后长远生意多得是,可不敢让主管难做。” 只见獠道人嘴角扯了扯,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姜默舒,方才说道: “姜老弟果然不凡,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你才凝真三转,回气和疗伤的丹药总该备点吧, 我这里还有天心复气丹、鬼灵渡气散……” 好一通推荐,最终又成功拿下了两千灵石销售额。 能从死占便宜的人手中多出点货,獠道人一下成就感爆棚了, 等灵石到手,终于忍不住又提点了一句:“若是被追杀急了,抛出灵鬼直接遁走,我保证追你的人能少大半。” 随即亲自引着姜默舒,从后门送了出去。 …… 白骨峰。 万骸殿。 白骨玉床之上,郑予晴素手把`玩着一张人皮面具,丹气一催,面具空洞的眼眶中赫然流出泊泊血泪。 玉阶之下,姜家族长姜默凌,依然带着纯银面罩。 此时的他垂手肃立,丝毫不敢乱动。 一个精致的玉盒端端正正摆在姜默凌面前, 里面却是一颗人头, 死死地瞪大双眼,老友临死前的惊愕已永远凝结在脸上。 “好精巧的炼制手法,可惜了,你只有一张脸,不然多炼制几件一模一样的,配成三才或五行之数,我正好用来收藏。” 郑予晴轻轻打个哈欠,懒意上涌,便将面具丟在一边,缓缓向后一倒,数个白骨靠垫瞬间出现,将柔软的身躯稳稳托住。 姜默凌不敢接话,只能继续等待下文。 “好了,姜默舒敢亲上争锋台,这些小事就过去吧, 好在他干得不错,若是输得难看,当天姜家应该就一并陪葬了。” 郑予晴随意说着,一股冷汗却自姜默凌后背猛地冒了出来,手脚更是一阵冰凉。 “前些日子我亲上万鬼峰,有人已是亲口承认愿赌服输,凝真九转的内门弟子全部闭关一年。”也许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郑予晴脸上樱霞渐起,桃眼也是轻轻一眯。 “只要姜默舒在妖墙寨把灵鬼卖了,自然保得住性命。”郑予晴想了想自已给出的玉令,微微颌首。 “不过若要完成炼妖,估计要折腾个五六十年,就当磨磨他心气, 那时你把族长之位传他,我再把你炼入这面具,可以续他三十年阳寿。” 郑予晴轻声说完,眼中已是闪过迷蒙睡意。 “多谢峰主的恩典和栽培!”姜默凌伏下`身子,以头触地。 …… 妖墙寨 绝壁之下五十里。 无边夜色中忽然冲出一座佛莲。 三具僵尸各持真印,成三才方位,虚实不定地不停按向莲台外围,点点尸毒绿光不停炸开。 而在僵尸的正中,却是一个童颜鹤发的老妪,眉眼间煞色升腾。 却见她抬起胳膊,狠狠看了一眼锐利如刀的指甲, 眼中闪过一阵狠厉, 却是猛地将指甲插入自己的双耳,用力搅动。 刹那间鲜血直流,已然聋了。 但好景不长,不过片刻功夫,丝丝颂咒之声,再次直入灵台。 老妪顿时慌了,赶紧大声喊道:“罗师兄饶命,我愿意臣服。 一位慈眉清瘦的男子按下云头,只见他额间有着一轮残月之印,施施然落在莲台之前,悬空而行。 却听他温声询问道:“我常年在峰内闭关,你居然也认识我?” 声音伴着颂咒直接传入老妪的脑海。 “罗师兄以玄华魔染咒成就阴华峰内门首席,我有幸听长老点评时盛赞师兄。” 老妪紧守灵台,强忍不适,却是不敢不答。 “阴华峰内门首席?那我玉师妹怎么死了?十三年七个月零三天前,我刚刚见过她,她也首次对着我笑了一笑。” 男子依旧是和颜悦色,轻轻发问。 此时的老妪已是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又过了五息,却见她双眼尽数化为浑白,随即停下了莲台,向男子合掌一礼,“见过上尊。” 男子也回了一个道揖,“魔染一体,无需多礼。” “师妹刚刚对我笑了笑,就不明不白地死了,我自然要替她讨个公道。” 罗师兄缓缓掰着手指,简单地数着,一边自言自语: “一个凝真三转,一个灵鬼。 来沾染因果的凝真六转五人,凝真七转六人,凝真八转四人。 就借你们自己的神通、灵器互了因果吧。” 一言既出,虚空之中响起无数冥语鬼呓,令人心烦意乱。 细听却好似在呼唤姓名, “姜默舒”、“沈采颜”…… “不过这十七条灵性,需得持咒超度十七天。” 说到这里,罗师兄脸上已经是一片肃穆。 “虽说少了十七天的闭关时间,不过既然是为了师妹,也是值得的!” 罗师兄缓缓闭上了双眼,跌坐在莲台上,轻声诵咒。 老妪一纵莲台,循着冥冥中的因果感应,向其中一个方向遁去。 第10章 白骨陷煞 轰! 万里瀚海之上,白骨巨舟不停撞破虚空,急电似地向着妖墙寨飞去。 舟下黑色妖光闪烁,一个个白骨冤魂堆堆叠叠,狰狞獠牙外显,不时喷出阵阵阴云惨雾,鬼怨凄嚎更是刺耳难听。 速度已然催发到极致。 如若巨舟通灵,定会大呼无聊,这反复飞越瀚海,路上风景着实太过单调。 甲板之上,三位凝真九转的修士离着数丈,盘膝而坐,相顾无言。 良久,三人中面相有些阴柔的男子,先是用力指了指坐在左侧的蓝衣女子,又瞪向右手方向的玄衣老者,愤愤不平地说道: “你阴华峰内门首席发疯,要杀他白骨峰真传待选, 关我万鬼峰鸟事?!” 任谁被强制闭关一年,都不会心情太好, 本想着捏着鼻子痛了吞了认了算了, 作为修士, 谁还没有辜负几段昂贵的阳寿呢? 权当是推演神通、祭炼法器的灵机吧。 哪知前`戏刚刚做完,入定后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就在懵圈中被拉上白骨巨舟,说是去抢救一个凝真三转。 我呸啊,我万鬼峰内门扛把子不要脸面的啊。 蓝衣女子悠然端坐,丝毫不觉得理亏,美眸中更是荡起一丝不屑, “若不是你万鬼峰挑起七峰斗法,会有这些破事儿?” 说话间,更是黛眉微蹙,语气变得尖锐: “说起来,那姜默舒还是帮万鬼峰挡枪,换成是沈须七峰斗法赢了难道就没有这一劫了?” 蓝衣女子面色凝重,语气却是转缓,侧身向白骨峰玄衣修士正色说道, “非是我阴华峰输不起, 罗云师兄经年持咒闭关,因果随缘而定,随缘而换, 哪曾想这次恰恰就落在玉师妹身上。” 玄衣老者也是一声叹息,摇摇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姜默舒要是死了,我们三峰的脸面就丢干净咯。” 一个凝真三转,阴华峰输不起,白骨峰保不住,万鬼峰更是两头丢人。 想到上舟前,自家峰主双眼冒火,脸色却能拧得出`水一样,阴柔男子也是一个激灵,没好气地问道:“眼下过去,给那姜默舒收尸还来得及不?” 余下两人皆是沉默。 …… 妖墙寨, 一座普通的静室内。 姜默舒小心控制罡元吞吐,总摄剑气运转,数十道银鱼搅荡着四周,裂金碎石却柔若丝。 虚影小人坐镇中央,心分二用,一手剑诀一手气诀,将白骨凌迟剑气的威力尽数激发。 银鱼愈发森寒耀眼。 姜默舒心有所感,现在大多数灵器已经吃不住这剑气飞斩,硬碰硬之下必然会被斩破法体。 轻则损伤禁制,重则斩毁灵器。 如对姜默舒眼下白骨凌迟剑气的精纯程度来进行点评, “锋锐堪比寻常飞剑”这样的评价已是远远不够。 至少也要“远胜”或是“完败”,才算评价准确。 姜默舒心里感叹,多亏通过虚影注入的完美修炼时间,不管是剑气凝丝还是剑意修炼,都没有走任何弯路。 如今总算有几分“一剑破万法”的雏形了。 一柱香时间一晃而过,巴掌小人再次盘坐在虚幻日月之下,继续吐纳。 身周的黑气中,泛出点点银光,一柄小锤和一柄小旗,则飘浮在小人的身侧。 姜默舒的识海中,关于白骨剑的感悟已经更进一层。 白骨剑分化出天罡之数三十六道,可以修成白骨斩罡—破外贼, 七峰斗法时一击将天蛇钉死,丝毫挣脱不得。 而今天,白骨剑总算顺利达到大成境界, 已然分化出地煞之数七十二道。 灵识之中,一尊白骨魔神击掌狂歌,周身白骨化为飞剑,逐渐虚化于黑暗之中。 飞剑隐处,如银龙入渊,蛟蟒伏藏,漫天剑气流萤就如日月之光,大象无形。 白骨陷煞—破心贼,已然修成。 白骨峰的记载中,白骨凌迟剑气这门神通,命昙宗能修到白骨陷煞境界的修士简直凤毛麟角。 毕竟,命昙宗更多是以尸鬼、神魔见长,剑道手段虽说不缺,但更多还是当成法剑操控使用。 白骨峰九大神通,外门弟子可以修行四门,内门弟子则可全部修行。 各人可根据自己的资质、资源,自行选择修行方向。 白骨峰从蕴气到凝真一直死磕一门神通的,还真只有姜默舒一人。 “采颜,可有些兴致,来耍耍?” 姜默舒心念一动,沈采颜一身鹅黄宫装,于虚空中缓步走了出来,却见她行进间将鬓边青丝轻轻一捋,媚`态便是天成。 沈采颜面色含俏,掩嘴轻轻一笑:“哟,难得主上相邀, 不过光凭白骨斩罡,猛倒是猛, 就是时间太短,三五下就没动静了, 不动用小棒锤的话, 天蛇和奴家都不是很尽兴呢。” 姜默舒脸色一黑,吭哧吭哧地打断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今天小爷我就要你知道,儿为什么这样红。” 姜默舒近来多次反省,一举将万鬼旌旗祭炼到分神实在思虑不周。 只怪沈采颜于那万鬼旌旗,简直就像风中吹雨,蜜里调油一般,那是万般契合,加上灵器祭炼到分神的加持,直升极品灵器中的极品。 白骨斩罡倒是可以打得天蛇嗷嗷直叫,一斩,二斩,斩着斩着,田没事,牛给累没了。 当时就把沈采颜笑得,腰都快站不直了。 还好白骨锁心锤比较给力,不然简直是要倒反天罡, 不过外物终究是外物,用了两次,被女鬼笑话得没了脾气。 “走,今天让伱这小妮子见见世面。”姜默舒嘿嘿一笑。 沈采颜丝毫不见羞赧,走到姜默舒身前,微微踮起脚尖,一只冰滑软嫩的手已是轻轻贴了上来。 转瞬,两人灵识已到了万鬼旌旗之内。 分神,器主灵识可注入灵器之中,使其灵性大增,甚至可以做到简单的自动锁敌和发动。 极少数灵器自带法域,更能做到灵识演法,就如万鬼旌旗。 旌旗之内天昏地暗, 无数残绝战鬼持刃站了起来。 天蛇蜿蜒浮空,游动之间,阴风成罡,四下飞溅,玄黄地面被打得斑驳坑洞。 沈采颜将身子柔柔一转,嗤嗤笑道,“主上,若是有新样,还请用力试试!” 姜默舒正要一雪之前好几次前耻,听到这里却是嘴角抽了一抽,噎得说不出话来。 抬手一指,数十银鱼现于虚空,却又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 身为万鬼旌旗的主魂,沈采颜对法域内的一切自然是洞若烛照, 但这一瞬间,连她都失去了银鱼的踪迹, 若是真实斗法,已然落了下风。 下一刻,满天银光如同千万缕丝织,轻柔将天蛇裹住。 光焰四射,幻丽无俦,美得不可方物。 “你居然真的练成了白骨陷煞?区区凝真三转?” 沈采颜一时间甚至有些道心不稳, 就连自家鬼母资质都感觉不香了。 “知道厉害了吧, 想要多久就有多久,还敢说时间太短不?!” 姜默舒恶狠狠地说道,内心爽得一匹。 第11章 凝真围攻 妖墙寨。 向东五百里的一处山顶。 山顶上的天湖清澈见底,映着大日,映出琉璃一般的光芒,远看好似星晶玉宇遗落人间。 湖边更是香扑鼻,各类奇争艳吐蕊,充满着昂扬生机。 云图中称此处为“点苍海”。 姜默舒刚刚在湖边落下遁光,十一位修士便迎了过来。 这些修士有的空手前来,有的手持法剑,有的阴雾相随,但眼中全都浑白一片,不见瞳孔。 众人排成一列,向姜默舒行礼:“奉上尊之命,恭迎贵客!” 为首的修士面无表情地说道:“上尊正在颂咒超度我等,还请贵客随我前去。” 前行不远,一块巨大青石之下,又站着四名修士,全身上下灵韵暗涌,更见不凡。 青石之上,盘膝而坐的正是罗云。 见到姜默舒前来,罗云温和地笑了笑:“姜师弟是个爽快人,我也想尽快回宗门闭关,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不知师兄想怎么赌?”姜默舒若有所思,“可是要做过一场?” 昨日`他刚要出城,准备干掉几个想抢灵鬼的。 结果就收到了罗云的请帖,罗云大大方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直言想见上一面了结因果,更是请帖的末尾,附上了五个大字。 紫华补天丹! 既然事关道途,姜默舒当然不会怠慢,所以有了今日的赴约。 罗云点点头,起身轻轻跨出一步,就已经踏空站在湖面之上, “你虽然没杀玉师妹,但她死了你却获益,对我来说就是因果。” 姜默舒不置可否,魔门中强者总是更有道理的。 罗云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凝视着他,淡然说道: “一柱香,若是没能将你擒下,十年之内,我必奉上紫华宗补天丹,以完此劫。” “伱若是输了,我也不杀你,就随我回阴华峰替玉师妹守墓一甲子吧。” 姜默舒心头一沉。 因果神通很是恐怖,对人对已皆是如此,哪怕随口一言,甚至一个小小念头,也如大道心誓一般。 这阴华峰内门首席到底有多强? 居然敢自限一柱香时间,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啊。 当即向万鬼旌旗内传音过去, “采颜,一会等我指令全力施为,这内门首席师兄怕是有些棘手。” “主上放心,奴家统御下的万鬼旌旗,也未必就弱于阴华峰的的神通。”柔媚的声音自心头响起,但却多出平日里少有的郑重。 罗云脸上无悲无喜,所有魔染修士尽数站在他身后。 十五个凝真后期将罡元一展,直将半个点苍海都给遮掩了,声势好不骇然。 “这些人觊觎你七峰斗法的收获,俱都沾染了因果,便以他们为刀,斩了此业。” 姜默舒却不说话,将手往前一摊,一柄白骨锤已是轻`盈落在掌中。 …… 数百里外,白骨巨舟刚从虚空中冲了出来。 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正好投射`到甲板上巨大的骨镜之中。 “来不及了?” 蓝衣女子心中焦急,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悬立湖面的双方祭起灵器。 当即一股无明从心头暴起,怒目瞪向负责白骨舟驾驶的玄衣凝真:“你行不行啊,老狗!” 话音一落, 白骨峰玄衣修士的一张老脸当即变色, 只变得比衣服还黑。 行不行? 要知道行不行,你不会和老朽我真刀真枪地试试啊? 要不是峰主的神通正附在骨镜之上,老朽定要打烂你那张丑脸。 不过眼下却不是斗气的时候。 玄衣只能拼命狂催周身罡元,顺着甲板化入舟身黑烟之中。 白骨巨舟猛地一震,速度再度跃升一截。 与此同时,白骨峰万骸殿内殿。 郑予晴少有地端坐在宴桌之后,苏唤柔则侍立在旁。 对面坐着一位身穿白色齐腰襦裙,腰系宫绦白玉的美妇,正是阴华峰峰主,罗织。 “我这弟弟,倒让两位见笑了。”罗织略带歉意,举杯示意后,一饮而尽。 “道心纯粹,旁人求而不得呢。”万鬼峰峰主谢厉军,脸上略带紫色中年道人,也是举杯遥遥致意。 三张宴桌正对,却是一个三十丈方圆的白骨火塘,数层白骨平平铺就。 火塘之上,正映出白骨巨舟骨镜上的画面。 “看来还是没能赶上,这姜默舒白骨斩罡倒还不错,就是修为差了些,斩不出几下。”万鬼峰谢厉军对姜默舒倒有些欣赏。 虽说打乱了一些安排,不过能和阴华峰、白骨峰拉上关系,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哪怕一起丢脸,也是多些默契。 “那骨锤也算有些心思,不过只有五个骨魂,十多个凝真后期一起围上,怕是会顾此失彼。”谢厉军本身也是鬼道炼器大家,对白骨锁心锤,也是琢磨出不少门道。 “其实,万鬼旌旗最擅长应对这种群战。”罗织淡淡说着。 万鬼峰峰主却是摆了摆手,“没有阵图,也缺了天蛇真意,他手中的万鬼旌旗最多发挥中品灵器的效果,不顶事。” 想了一想,又补充道, “那灵鬼有鬼母资质,本身又是万鬼旌旗的主魂, 如果认他为主,倒是可以代为掌控。 哪怕用不出残绝战阵,也能发挥一部分威能。” 谢厉军却又接着叹息道:“可惜,正好又是他杀了沈须,灵鬼是万万不可能认他为主的。” 谢厉军峰主点点头,说出了自己最终的判断: “应该是大半柱香左右,大概是六斩白骨斩罡,五个骨魂自爆,能拖走十二、三个凝真后期。 不错了,凝真三转能做到这点的,西极之地各宗门世家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 郑予晴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灵鬼她暗示卖给浮苼仙坊了, 刚对姜家作了承诺,转头就出了变故, 那三个凝真九转坐着白骨舟都慢得跟僵尸一样,就少这么一刻钟, 她峰主的威严往哪里放? 累了,要不,姜家还是灭了吧。 倒是一旁的苏唤柔,听后眼中如同蒙上一层水雾,脸上更有着化不开的不忍。 实际内心深处却是如同开了一般,春风拂过。 “姜师兄,还请务必多挺一会,感受斗法真意, 师兄你这种一心修行的人, 朝闻道,夕死可矣, 对吧?!” 第12章 残绝显威 姜默舒全力运转罡元,脚下的湖面已是被激得波浪四溅。 但即便如此,四周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凝真六转五人,凝真七转六人,凝真八转四人,共计十五位,分散在天空四处,各自祭出灵器神通,缓缓地围了上来。 “采颜,这一场该你立威了,残绝战阵,杀怨法域,凝真天蛇,全都给对面拉满,十二万灵石,走你。” 对沈采颜来说,统御万鬼旌旗自然是轻车熟路。 在灵器法域和浓郁阴气的加持下,鬼母之身已然阴极阳生,宛如生人,眉眼间更是媚意流露。 听到姜默舒传音,她娇嗔两下,内心中却好像又放下某些东西。 这家伙,又拿十二万灵石取笑她。 真是好可恶! 自己一个娇滴滴、美艳艳的贴身妙人,哪里是冰冰冷冷的灵石可以比的。 七峰斗法被主上钉得动弹不得, 前两天又被主上从头到尾贴身裹个浑`圆, 哼! 老娘今天要杀个痛快! 黑光一闪,无数黑色冥雾凭空出现,将整个点苍海尽数铺满。 万鬼旌旗现身! 沈采颜已然换成赤红戎装,数片赤鳞遮住几处玲珑之处,香`肩玉`背却是裸`露在外。 只见她飒爽站在一面巨大的战鼓之前,奋力挥起鼓槌向前敲去。 咚! 咚!咚! 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肃杀, 仿佛要将众生的杀怨,都尽情灌注其间,倾天恨意切齿难消。 忽地,鼓声突然停了, 天地顿时仿佛陷入无边沉寂。 鼓声又响了起来, 再次如同雷霆般地滚滚响起,却换成了浑厚之声。 仿佛要惊醒破土的野草,沉睡的龙蛇。 岁月中, 千军万马随着这鼓声奔赴沙场。 亿万人族跟着这鼓声破山镇河。 奋勇向前! 向前! 向前!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哪怕身上的盔甲破碎不堪,哪怕手中的兵刃遍布豁口, 无数鬼卒踩着血水,奋力从冥雾中爬起,沙哑着嗓门怒吼出战歌。 “袍泽俱在,执戈不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破阵一曲云旌猎猎, 刀帆戟桨荡冥海波劫!” 阵成! 无论是魔染修士,还是阴华罗云,甚至是离点苍海数里的妖兽,无不在这有如天河倾崩的鼓音战歌下,气为之夺。 几息过后, “啾!” “呱呱!” …… 无数慌乱的鸟鸣兽叫吩吩响起,向远离点苍海的地方狂奔飞离。 罗云脸上已是满是苦笑,对着姜默舒扬声说道,“不想师弟作为白骨峰弟子,却能将万鬼旌旗祭炼到如此地步,是我犯了妄戒。 十年之内,紫华宗补天丹必定送到师弟手中。” 姜默舒却是气机丝毫不松,万鬼旌旗也在继续蓄积战阵军势。 果然,只见罗云一寸寸将脊背挺直,肃色对他说道: “之前因果已了, 不过我少有出宗,师弟这阵势让我很是惊喜,自然是要分个高下的,你已然值得我全力出手。” 天地间,若有若无的诵咒之声随即响起。 所有魔染修士的灵器、神通已是爆发出漫天阴火、阴雷,当头砸向军阵。 各种僵尸、恶鬼、魔头、妖兽更是不惧生死,冲向残绝鬼卒。 此时白骨巨舟之上,万鬼峰首席已是呆若木鸡。 玄衣修士哈哈一笑,看起来心情甚好,有些揶揄地说道: “万鬼峰的万鬼旌旗全都是这个水准的话,西极之地谁敢不服? 不过那使旗的好像是我们白骨峰的弟子呢。” 阴柔男子却是不答,呆呆看着战阵中那抹红艳得有些耀眼的身影,眼神热切起来,口中却随意喃喃道, “即使是鬼母资质,怎么可能提升这么多?怪啊!怪啊!” “看着像是残绝战阵,根本不是一回事啊。” …… 蓝衣女子本来毫不怀疑自家首席的实力,但骨镜中的战阵军势太过骇人,此时也有些忐忑起来。 万骸殿内殿这边, 罗织峰主看了看谢厉军,又看了看郑予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万鬼峰和白骨峰联手演了。 这种实力罗云想胜过怕是要上不少力气,但这姜默舒才凝真三转,赢了也不长脸啊。 药倒是该给,横竖不过盯着紫华宗杀几个人抓几个人,罗云打不过的,不是还有她这个姐姐么。 阴华峰峰主最后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这是万鬼峰最新的炼鬼阵图么,军势很是不俗,看着倒和残绝战阵有些相似。” 谢厉军也看似平静,却是感到牙都酸了:“这姜默舒后生可畏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收服了灵鬼,灵性更是没有抹消!” 谢厉军瞥了一眼幻光中的军势,明明就是残绝战阵,却硬生生搞出了煌煌大气。 心里不由得暗自叹息,这种鬼阵天赋比之沈须也是不差了,怎么偏偏就到了白骨峰,还把沈须一并给折了。 算了,权当卖个人情给郑家。 谢厉军想了想,举杯向郑予晴遥遥一敬,说道: “残绝战阵要配合天蛇真意才能凝聚天蛇法相,万鬼峰愿成`人之美,只要郑峰主同意,这姜默舒可以前来我峰参悟天蛇真意。” 郑予晴不置可否,只是随意饮了一杯, 眉眼间却又变得慵懒起来,流露出的风情却是盖过了对面罗织和身后的苏唤柔。 …… 沈采颜化身箭射天狼的昭烈女武神, 双臂优雅却炸如春雷般奋力挥动着, 浩浩汤汤的鼓声带着铁马冰河滚滚而来。 杀! 一瞬间, 阴雾被冲开, 浑身银鳞的僵尸被围困, 莲台被斩破, 灵剑被卡在骨缝之中, 魔头被血勇战气冲得四散而逃, 十五个凝真后期的魔染修士如同投向滚滚大河的几个石块,不过弹起些许水就淹没不见了。 随着鼓声渐趋绵密, 砰! 沈采颜最后一击鼓槌,重重敲在军鼓的鼓沿上。 十二丈天蛇从战阵中直冲而起,如同困龙升天一般,冲上半空,向着湖面之上的罗云,流星坠地一般狠狠撞了过去。 与此同时,罗织峰主似笑非笑地说道“哦,原来不用天蛇真意,也能凝聚天蛇法相啊。” 谢厉军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一脸震惊地看向白骨峰峰主。 好半会,方才神情古怪地说道:“只要郑峰主同意,我愿意收姜默舒为亲传弟子,道基受损这种小事,不值一提。” 第13章 骨剑斩咒 天蛇瞪着猩红凶睛,挟阴风乘冥虹, 于半空中坠星砸地而下,激得黑烟冥雾掀起层层涟漪。 无尽阴风化罡,如潮拍打,四下爆散。 整个点苍海被搅得岸石开裂,浪卷涛飞,入目尽是一片狼藉景象。 罗云脸色微凝,却是首次出现忌惮的神情,却见他右手一指,一个斗大木鱼出现在身前。 “海潮三丈梵流音,破云隐隐木鱼吼, 就让我以这梵潮木鱼来领教领教天蛇法相吧。” 一柄金光莹莹流转的犍槌电射飞起,势若奔雷,向着天空逆袭而上,无数颂咒层层叠叠,直让人摇魂荡魄。 一边宛若陨星飞坠,一边挟裹荡魄风雷,无不显得磅礴大气。 轰! 震天巨响中,罡风四射而出,破开层层黑烟冥雾,如冰雹一般砸在点苍海上,竟然形成数个巨大的漩涡。 无数金色颂咒环身围绕在罗云身侧,直将余波抵御了开来。 只见他点点头,对着姜默舒赞叹说道: “好霸道的天蛇法相,就是那万鬼峰首席彭然,在这鬼阵法相上也要逊你一筹, 白骨舟骨镜对面,万鬼峰彭然却是勃然大怒,双眼红赤地指着蓝衣女子, “罗云这家伙,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地来讨教一番,不要这么小人。” 蓝衣女子只把自家师兄放在心上,师兄既然说了,那必然是对的。 她自然是不会惯着彭然,连珠炮般地怼了回去:“你那鬼阵法相比得上这条天蛇?当别人眼瞎啊! 要说师兄还是说客气了,你那血耗子法相,又肥又丑,我都懒得看一眼。” “穷鼠法相可以无视金丹威压,伱懂个俅!” “又肥又丑!” “嗜血灵齿甚至可以啃噬法宝……” “又肥又丑!” “我又不是主修鬼阵法相,穷鼠法相不过一时心血来潮之作。” “又肥又丑!” “你长得怎样?” “容月貌、天人下凡!” “呸!”两人互相嫌弃一口。 骨镜中的罗云却又继续说道:“那彭然不要脸皮的,后面肯定会来套近乎,然后问你鬼阵奥妙,你万万不要理他。” 彭然听得目瞪口呆,阴柔的面相上腾地升起一片红潮,指着骨镜的手已是气得抖个不停,“这个杀千刀的混账,老子要和他上争锋台,分个高下!” 天地间的颂咒之声越来越清晰,无数金色符咒慢慢浮现在虚空之中,不断向残绝战阵缓缓挤压过来。 姜默舒将手中白骨锁心锤往地上一顿, 玄奥符文在锤身之上一闪而没,无数鬼纹阴篆绕着锤身旋转,五色鬼气缭绕四周,五个车轮大的人头骨魂猛地从锤身钻出,飞过之处冥烟蒸腾。 五个骨魂在鬼阵外围游弋飘荡,喷吐魔火烧灼金色符咒,稍有符咒聚集,更会冲过去咬碎吞噬一空。 “喀嚓!喀嚓!”好似万千琉璃破碎,骨魂将金符嚼烂,竟有无数血光随之溢出幻灭,空中竟似下起了一阵血光密雨。 骨魂来去纵横,漫天金符竟然生生被挡在阵外,靠拢不得。 其中一只骨魂,额间“昙”字符文一幻,化为了一个“怨”字。 嘴角喷出魔火血光,阴森森冷沉沉,兜头向罗云咬了过去。 看到这里,玄衣修士一边向骨舟灌注罡元,一边暗自点头。 这白骨锁心锤好生厉害,炼制原理并不复杂,底材稍稍用心也不难寻到,却能炼制到极为高深之处,最是适合外门弟子练手。 看来要不了几年,九大白骨神通,就会公认加上这白骨锁心锤,并称十大白骨神通。 等回去,自己也炼制一把试试手。 罗云却是温和笑了一笑,对着姜默舒扬声道: “姜师弟可是要逼我露`出破绽,还是算了,你那白骨斩罡我可没兴趣吃上一记。” 说话间,整个人已是如同虚化一般消失在空中。 天地间的颂咒声却如波涛乱涌,激荡更甚。 就连战阵之内的沈采颜和白骨锤心锤护身的姜默舒,灵台之中,也已经隐隐有颂咒之声响起。 罗云的声音虚无缥缈,悠悠荡荡地夹杂在咒音中, “姜师弟还是赶紧认输吧,心咒难挡, 而在这万咒法域中,我的真身潜藏瞬移, 你的白骨斩罡那是有力难施。” 万骸殿内殿,看着自家小弟还是被逼出了最后的手段,罗织峰主叹了一声,“结束了,这姜默舒怕是连各峰内门首席都能挑战一下,可惜这次遇到罗云,神通法器正好克制他。” “确是如此!”郑予晴吐气如兰,心里略有些遗憾,不过姜默舒能把罗云逼到潜身万咒法域,已是大大超出了预期。 可惜? 半点都不可惜!才凝真三转,后面日子长得很! 道基有损?算个屁事儿! 而且我白骨峰的人,凭什么吃你阴华峰抢的药。 万鬼峰峰主谢厉军却在心里连道了好几声“可惜”, 他是真想把姜默舒拉到万鬼峰, 一个鬼阵天才,一个鬼母之身, 算算账就是两个金丹储备啊。 哪怕多付点代价给郑家这小公主,也是不亏的。 奈何弟子换峰的事情问一次也就算了, 郑予晴不接招,自己好歹也是同为一峰之主,总不能不要脸皮,反复追着问吧,那跟低声下气求人有什么区别。 阴华峰罗织还在对面杵着呢。 姜默舒站在鬼阵之中,沈采颜俏立身后,已是换回了鹅黄宫装,额间有少许阴气上飘,正是消耗太大,已难控制鬼体的细微之处。 天地间激荡的金符和颂咒,已是引得虚空潋漾不止,其实斗法到现在,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只是从一开始便进入了最激烈阶段。 姜默舒感知了一下`体内已然不多的罡元,对着虚空淡淡地笑了一笑,说道: “罗云师兄,玄华魔染咒果然不愧为阴华峰绝顶神通,我修为不够,最多还能坚持十息。” 却见他眼中精光一闪,傲然说道: “不过既然要分个高下,我这里还有一式剑阵,也请师兄品鉴品鉴。” 话音刚落,左手一掐剑诀, 举起, 挥下。 数十道银鱼冲入漫天金符,化为莹莹银光,又如涟漪般消散无踪。 下一刻, 千万缕银丝,轻柔将这方天地裹住。 幻丽无俦,美得不可方物。 啵! 一道身影被银丝牵引,从虚空中弹了出来。 一缕青丝飘落罗云肩头,法袍心口之处也多了一线细痕。 白骨舟内三个凝真九转,却是有些奇怪罗云怎么现出了身形,根本没回过味来。 万骸殿内殿,三位峰主却是面面相觑,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白骨陷煞—破心贼” 良久,郑予晴嫣然笑出了声,天籁般的笑语却越显明媚,甚至带有几分风情和逸韵,让人不禁心神沉醉。 谢厉军却是舒了口气,不用再想开口讨人了,若是有人跟他聒噪什么让出本峰道子,他只会回上一句,滚! 罗织看着表情略带迷茫的罗云,暗叹道,能结下因果也是好事! 第14章 三峰秘议 幻光中姜默舒有些喘息,正在平复罡元。 郑予晴凤目连眨,最终不知想起什么,眸光中浮起一层水汽。 只见她端起酒杯,遥遥向两位峰主示意,然后雪腻脖颈向后一仰,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啪! 玉杯摔了个粉碎。 身后的苏唤柔却是以为自己服侍不周,连忙吓得跪了下来,双手、额头尽数贴在地上,不敢乱动。 郑予晴却是理也没理,只是冷冷地看着对面两位峰主,吐辞如冰天雪地: “雪藏姜默舒,谁赞成,谁反对?” 阴华峰罗织默默举起玉杯,神情姿态直如帝月赐浆,水意润泽。 只是轻轻抿上一口,一双凤目迸出淡淡柔波,静静转向谢厉军。 堂堂万鬼峰峰主,此时动作却是有些迟滞,就如中了隔身咒一般。 玉杯就在手边,手指轻抖了好几下,始终就是挪不过去。 殿内幻光还在映射变化,墙上的阴火冷焰也是跳动不休,把谢厉军的脸照得阴晴不定,额间已有丝缕黑烟升腾而起。 终于,谢厉军一把抓`住酒杯,掌心中传来啃噬切割之声。 随后将手一摊,掌心洁白细腻,玉杯却是不见了。 “哼!” 万鬼峰峰主冷哼一声,“不就是十三年后的化剑大比,不就是挑起两宗大战甚至数宗大战,我谢厉军怕个俅啊!” 看着罗织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边,谢厉军将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发狠说道: “阴华峰能拿得出紫华补天丹,我万鬼峰也不弱,宁霜池的枫霜灵液最是滋补神魂,五年之内,我让人送来。” “上次被玄痕剑宗给阴了,许家又临战脱逃,导致宗门独立难支,损失惨重,这次就用他们最得意的剑道,把他们的天骄道子斩个干净,看那玄痕剑宗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正道翘楚,万剑之宗。”罗织冷冷说着,额头上一轮阴月符文甚至都亮了起来。 郑予晴呵呵冷笑道, “总有些人觉得伏低做小才是长久之道, 我呸! 这次我就要闹个天翻地覆! 老娘的金丹又不是委屈求全跪来的!” 谢厉军听到这话,不禁激灵灵地抖了抖身子,心道,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是别人跪着求你多用些天材地宝,说得完全没毛病。 既然有了秘议,三峰关系自然亲近不少。 看了一眼仍旧跪伏在地上的苏唤柔,罗织轻轻转动玉杯,向郑予晴微微一笑,开口说道: “事关重大,三峰手脚自己处理干净,我弟弟和夜君我来担保。”夏夜君正是骨舟之上的蓝衣女子,也是罗织的亲传弟子。 谢厉军沉默一会,说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 彭然虽不是我亲传弟子,但我回去就替他种上绝心鬼誓,绝无一丝泄露可能。” 苏唤柔此时低伏着身子,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恐惧地等待着对自己的宣判。 一个侍女, 出身仅是一个凝真小世家, 自家修行也不甚上进,只是刚刚凝真。 姜默舒还能被金丹大拿视为棋子妙招, 而自己呢, 苏唤柔此时才赫然发现, 能选择自己的道路是多么可贵的财富。 如果做不到,至少要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连利用价值都没有那才是最可悲的。 就像她现在一样。 郑予晴看着一身红衣的苏唤柔,沉默良久,诸多往事一一浮上心头,最终,还是一指点出。 一道白光射`到苏唤柔身上, 霎时间,苏唤柔心头爆发出无比剧痛,直让她满地打滚。 但她只敢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多余的声音,浑身更是被汗水湿透,好半天方才虚弱爬起。 只见她继续跪伏在地,口中谢恩,“多谢峰主!” 郑予晴却是淡淡向另两位峰主说道: “此女是我赐予姜默舒的侍妾, 已加上灵心骨锁,她绝对无法背叛反抗姜默舒。” 等两位峰主离开,郑予晴看着苏唤柔冷冷说道: “可是恨我?” 苏唤柔连忙道: “唤柔不敢!峰主灵慧烛照,自然不会有错。” 郑予晴瞟了一眼曾经情如弟子的执事,无边明媚风月又回到了眉目之间,慵懒地说道, “你们相识在前,伱又是我所赐下,成为他的侍妾不会亏待你。 姜默舒天赋惊人,再过十年,别说侍妾,就是鼎炉都轮不上你。” 郑予晴指间一点,一道法讯凭空生成, “修补道基。”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要垃圾货色,看着烦。” 将手一挥,法讯一化为七,飞出了白骨峰,破空而去。 …… 白骨巨舟。 甲板上三峰各坐一处,玄衣凝真操控灵舟坐在了船首。。 左边是阴华峰师妹温柔相望。 右边是白骨峰幽魂侍女捶腿捏肩。 坐在中间的彭然看到船头的玄衣凝真又一次望向这边笑了一笑。 彭然狠狠瞪了回去:“你笑什么?” 玄衣凝真慢悠悠地说道:“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彭然眼中冒火:“什么高兴的事情?” 玄衣凝真嘿嘿一笑:“我们白跑了一躺。” 彭然看着左右两边都是成双成对,恶狠狠地说道:“我再重申一遍,我没在开玩笑,回去我就敲争锋台金钟,罗云和我必然要倒下一个。” 玄衣凝真听到这里,又是莞尔一笑。 彭然先是一呆,然后勃然大怒:“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 玄衣凝真却是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想到姜默舒根本不需要我们火急火燎冲过来救他,比较高兴。” 彭然不服:”你明明在笑我,你都没停过!” 玄衣凝真正色道:“彭师弟,你可能有所不知, 我们白骨峰九大白骨神通,白骨魔神战甲会使得肌肉皮膜全部骨化, 无论多好笑呢,修行这门神通的修士其实都笑不出来,除非心神气血偶尔失控, 我就是将这门神通修炼到了大成境界。” 玄衣凝真忍得很是辛苦,还是坚持说道: “不如这样,彭师弟, 你先暂时忍耐一下, 我可以操控白骨巨舟直落争锋台。 等快到金钟那里,我 彭然忽然咳嗽了两下:“呃,其实可以先回白骨峰,姜师弟罡元还在平复,万一心咒有什么后患呢?” 玄衣凝真嘴角再次扬起:“彭师弟,关于姜师弟的鬼阵法相,你还有什么要补充吗?” 彭然:“……” 第15章 白骨神魔 阴华峰后山。 “我要修炼帝月冷华术。” 罗云眼神平静,淡淡说道。 罗织和夏夜君听到后却都是眼中一亮。 这罗云天生咒体,悟性又高,一路修行势如破竹,直破`身关、气关。 但道阻心魔却全都积压在了这凝真九转的心关。 好就好在道心玄妙,罗云竟然以因果之道死死压制心魔, 只在宗内闭关,丝毫不起剑试天下、天骄争雄之心,避过无数外劫。 坏也坏在道心高绝,罗云天赋太高,修行太顺, 甚至连咒术最大的破绽,咒主真身所在,都被他以万咒法域破解。 便起了一咒存身的念头。 本来道途选择并无高下之分, 但明明通天大道就在旁边,却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反而是耽误了,导致心关始终不得圆满。 罗织峰主笑了笑,若有所思:“可是被那姜默舒一剑斩醒了?” 罗云点点头,慨然道:“不错,之前的我确实小觑天下修士了。 道基有损,前路无望,换作是我处在他的情况,万万斩不出那一剑。 就好像,好像……” 罗云想了想,却找不出合适的言语来形容当时的感觉。 夏夜君回想起那冷艳了天光的万千银丝,只觉当时一幕美得让她整个人都静了,灵思一动,怯怯着声音说道: “六贼尽去,心外无物?” 罗云抚掌一拍,温和地笑了:“还是师妹懂我。” …… 万鬼峰,鬼阵炼图碑之前。 万鬼峰内门首席彭然傲然而立。 “哼!” 一声冷哼自他背后响起,正是峰主谢厉军,却是已经有些不耐。 见是躲不过了,彭然期期艾艾地说道:“峰主,残绝战阵不就那样,我问过姜默舒了,都是那灵鬼在操控阵法,可能是鬼母体质特殊呢。” 谢厉军知道眼前这货向来惫懒, 能当上内门首席,纯靠气运惊人,凡事不逼一下,必然就躲了。 当下便厉声说道:“白骨舟上除了一个夏夜君,你还打得过哪个,就是因为你只养鬼不炼阵,才会如此不济。” 彭然还试图挣扎一下:“我只不过比姜默舒少了只灵鬼,他一个白骨峰弟子,误打误撞才把万鬼旌旗祭炼成功,哪里知道鬼阵之妙。” 谢厉军已是气极反笑,误打误撞? 误打误撞能感悟残绝真意,还更精进了一步? 多来几个这样的误打误撞,万鬼峰可以改名叫白骨峰万鬼分院了。 真当自己看不出来,那残绝战阵如此之强,姜默舒和灵鬼都是关键。 一个祭炼得了真意,一个天生正合鬼阵。 三峰之中,就这货最为丢人,这次说什么也要逼着这货闭关炼阵。 想到姜默舒和罗云,一个道心坚固,一个道心玄妙,都是一峰道子之选。 谢厉军暗自感慨,正经的道子,怎么万鬼峰就遇不到呢? 看着眼前略有些紧张的彭然,谢厉军好似被一巴掌扇在脸上,双目冷幽斥道, “你那穷鼠法相,倒是有些新意,新意能当丹药吃?还是能为伱挡灾渡劫? 先闭三年死关,没有炼成一尊完整法相就不用出来了。” 说完向地上一指,数道黑烟窜起,驾着彭然往前一丢。 彭然急急喊道:“我还没见师……” 话音未完,人已是直`挺`挺落入了鬼阵炼图碑中。 …… 白骨舟缩小舟身,直接飞入万骸殿大门,落在了大殿正中。 郑予晴美`目微睁,风光霁月,嘴角更是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看着弯身行礼的姜默舒,笑吟吟温柔说道:“姜默舒,你很好。” 不怪郑予晴兴致如此之高,实在是姜默舒斩绝天光的惊世一剑太过骇人。 初时郑予晴还以为三峰凝真联手,却差一步赶到,只能在罗云那里替姜默舒收个尸。 可没想到残绝战阵、天蛇坠星、骨魂吐焰,已是惊艳了众人,而最后一记白骨陷煞,居然真的将罗云斩下。 那万鬼峰谢厉军好几次欲言又止,八成是被馋得不轻。 姜默舒却是正色道:“多赖峰主照顾,遣人相送,相救,更是赐下玉令,姜默舒铭感五内。” 见姜默舒甚是知趣,郑予晴也是满意地点点头。 玉令? 浮苼仙坊? 郑予晴俏`脸微微一红,上好的灵鬼,差点白白送人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本峰道子,不过却要先保密。”郑予晴语含赞许,吐出温热兰息。 姜默舒眼中精光闪过,却是等郑予晴说个分明。 不过片刻,前因后果已是明了。 姜默舒拱手为礼,当即领命: “领峰主法旨,这十年我还是前往万妖丛林炼妖,以磨练剑意, 也正好避开众人视线。 十三年后的化剑大比定不让峰主失望。” 一双美`目似眯未眯,郑予晴轻轻一笑: “既然已是道子,你先去一处闭关三月,出关后我有两桩好处给你。” 说完,对着姜默舒脚下一指,大殿的地上却是裂开好大一处门户,直通地下,示意姜默舒走进去。 门户在姜默舒下去后,轰然合拢。 大殿之上,除了郑予晴已是无人。 “哼……嗯……”一曲小调哼吟从檀口中润泽传出,显得绝世佳人心情甚好。 姜默舒顺着石梯向下飞了许久。 白骨峰之下却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深渊。 幽幽冥风自深渊之下不断吹起,无数阴灵鬼火,正在这冥风中上下飘荡。 深渊之中,无量玄奥符文凝结为锁链,正捆锁悬吊着一个百丈大小的白骨神魔。 一块碑文立在深渊之前,待详细看过,姜默舒这才明白, 这正是白骨峰最大的依仗,元辰白骨神魔。 元辰白骨神魔既成,当立白骨峰。 而白骨峰九大神通,均是历任峰主、长老参悟这神魔真体,演化所得。 参悟神魔真体,不仅可以感受神通真意,更能在神通中炼入一丝神魔气息。 不过事关白骨峰最强的底牌,这神魔真体只有峰主、长老、道子、内门首席方能得见。 姜默舒飞下深渊,正对元辰白骨神魔,祭出了白骨剑,开始炼化神魔气息。 三个月后。 无数白骨剑绕着白骨神魔真身飞行, 骤然之间,所有白骨剑却是一亮,无数阴灵鬼火瞬间而灭。 正对神魔十数丈的空中, 姜默舒缓缓落下,和神魔双眼齐平,朗声赞道:“不愧是神魔真体!” 这元辰白骨神魔真体,充斥着玄奥气息,果然能让神通更适合自身。 加上虚影注入的完美修炼时间,所有七十二柄白骨剑已是脱胎换骨, 骨白化为了玉色, 辗转腾挪,每一柄都犹如自蕴灵性一般。 第16章 道基重塑 这三个月,白骨峰甚是热闹。 郑予晴斜躺在骨玉床`上,听着玉阶之下来人正在念出的礼单,很是无聊。 “南域化明珠十颗, 明颜玉`液八壶, 九灵洗月丹,三枚……” 郑予晴挥了挥手,打断道,“好了好了,说说五哥最近怎么样吧?” 玉阶之下的人,一身管家打扮,赫然也是一位凝真九转。 听到郑予晴开口,立即弯腰行礼后,回话道: “回小姐话,主上一切安好。” 只见他向南域方向一拱手, 又才开口说道:“主上收到小姐讯息后,连夜出海,打杀了三条天妖金蛟,抽`出金髓,正是重塑道基的绝品。” “另外,还破灭海宫五座,夺了五枝水灵珊磨粉,主人说,既要处理道基,想来滋润神魂东西也是不能少的,还望小姐笑纳。” 郑予晴懒懒地说道,“他倒是聪明。” 忽然柳眉一竖,“远了不说,这十年,他又娶了几房妖族侍妾?” 来人却是不敢开口作答,只能低头垂手而立。 “算了,反正我在这西极小地方,手也伸不到南域去扇他,五哥这么好玩,就随他风流吧。” 郑予晴却是又懒懒地躺到了白骨玉床`上。 “刚刚那句话,你原样给我带过去,不得漏了一字。” “遵命,小姐。”来人却是心里暗道不好,有些话哪里是他能说的。 “还有事情么,没有就退下吧。”郑予晴轻轻掩口。 管家却是有些犹豫,咬咬牙方才开口说道:“南域的原家三少爷,当时正好在旁,一并送了一份礼单,不知小姐可愿意看看?” “原家的东西原样带回去,多说一句,五哥的也带回去。”郑予晴冷冷地说道。 管家却是不敢多说,赶紧告退而出。 …… 三个月,姜默舒破关而出。 玄衣凝真早已等在一边。 “哈哈哈,恭喜姜师弟,看来炼化神魔气息是大有收获啊。” 玄衣凝真,高善迁,白骨峰内门首席却是大笑着迎了上来。 姜默舒也是一笑,郎声问道,“却是劳烦高师兄久等了,可是峰主有什么吩咐?” “好事,好事,晚点你就知道了。”高善迁卖个关子,此人看着面相严厉,不想却是个极喜欢开玩笑的人。 “师弟,不知你炼入了几息神魔气息到白骨剑之中?”高善迁却是有些好奇。 白骨峰一直没有道子,只有他一个内门首席能够炼化神魔气息, 也没个参照,不知道自己进境如何, 作为内门首席,在峰内委实有些无敌寂寞。 这好不容易多出个道子,却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路子走对了。 “师兄,就不能容师弟我卖个关子?”姜默舒却是淡淡一笑,不欲扫高善迁面子,毕竟别人几万里冲过去救他,多少也是份人情。 “这样,我们只试一招!”高善迁将手一摊,上面玉白一片。 “师弟用炼化了神魔气息的白骨剑点上一下,我也好知道自己问题所在。” “那就按师兄说的来,只试一招。”姜默舒也想看看这白骨魔神的气息到底能提升白骨剑多少。 叮! 一道划痕出现在玉白骨手之上。 高善迁看看手,又看着姜默舒,叹了口气,向他比了个大拇指。 “伱们姜家出了你,以后怕是要成千年世家。” …… 金蛟金髓。 万木青液。 石灵玉`乳 钧天天晶…… 看着玉桌上琳琅摆满的天材地宝, 姜默舒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名字的甚至只有一个钧天,还不是钧天液而是钧天天晶。 看着站在对面笑意盈盈的郑玉晴,姜默舒小心地问道: “不知可有紫华补天丹?” 郑玉晴却是轻蔑地笑了笑:“这些都是别人送的,补天丹太过垃圾,这些人拿不出手。” 好豪气,姜默舒已是被这修真界的神豪之气震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峰主,以后你就是我的大`腿,我姜默舒必定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姜默舒却是苦恼了,全是天材地宝,咱也不认识啊。 无奈笑了笑,向郑玉晴拱拱手,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还是劳烦峰主帮我选吧, 家族太小,没见过世面,担心错过了好东西浪费了峰主一番好意。” 郑予晴掩口轻笑,说道,“也好,这些东西我就不收灵石了,不过让我替你选,这个全凭眼力本事,当你欠我的,以后记得还。” “金蛟金髓、钧天天晶、万化金丹,就选这三个吧,对你来说,重塑道基绰绰有余,再多就是过犹不及了。” …… 道基修补还算顺利 姜默舒只感到周身如同卸下了数块大石。 “不错,这三种灵药果然效果不错。”姜默舒暗自点了点头,药效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不过半天就完成了道基重塑。 灵气吞吐上了几个档次不说, 体内身关的桎梏甚至都能亲身感觉到, 已经如细砂一般,正寸寸崩解。 这峰主一出手,果然就是天大的好处。 郑予晴身着绮丽宫装走了过来,对着他神识一扫,眉眼间满是风情,轻轻笑道, “你道基重凝,这几天还需行功巩固一下,功法我已让唤柔送到你的精舍小院, 你回去好生翻阅,不可偷懒也不许懈怠。” 说完,郑予晴一挥长袖,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消失无踪。 姜默舒驾起遁光落回了自己的精舍小院, 院门之处无人。 大堂也是无人。 但偌大的地方,却是多出十数个赤红箱笼, 一种古怪的预感浮现在心头,却让姜默舒有些口干舌躁, 缓步向居室走去,灵识中,正有一人等在那里。 姜默舒将门一推, 苏唤柔犹如一朵浮水白莲,静静地,俏俏地坐在云床之上, 青丝垂垂齐腰,云鬓黛眉,一袭冰玉白袍轻柔裹住周身玲珑。 见得姜默舒进屋, 苏唤柔红晕染上俏`脸,几番樱`唇微启,却是羞意难当,好不容易才娇懒吐出兰息: “吞龙引凤妙诀最适合巩固道基……妾身……已修得圆满……” “嗯?” 一双柔荑将姜默舒的手轻轻`握住,贴在了光滑凝脂,吹`弹可破的玉颜之上, “夫君,还请对唤柔怜惜些。” 当夜,春风懒散,吹落海棠无数。 第17章 留剑族人 一晃就是七日之后。 白骨峰后山。 此处骨林幽深,终年不见天日,猎猎山风吹过,阴鬼呜咽之声时高时低,若是修为不够,走到此处已是遍体生寒,失魂落魄。 唯有一条玄石小道穿林而过,直通后山玉骨台。 姜默舒遁光不起,也不飞纵,就这么大步踩着玄石,拾阶而上,四周俱是阴煞缭绕,鬼泣隐隐。 穿出骨林,却是豁然开朗,一处玉台正对辽阔天地,伴着夕阳余辉,让人心气为之一展。 玉台临渊之处,却见骨焰如,有仙影玉立,恍若吸引了所有神采,连身后地阔天光都黯然失色。 姜默舒缓步上前,拱手一礼,“参见峰主!” 郑予晴转过身来,仙姿翩翩,玉颜之上却是肃穆之色: “你身为白骨峰道子,这玉骨台却是要来看看的。” 姜默舒双目一凝,不卑不亢道:“还请峰主指点。” 轻轻叹了口气,郑予晴却是有些意兴阑珊: “每一任峰主散功,都会投入这骨焰之中,将一身白骨精气炼入这白骨峰,每炼入一位峰主,这玉台之上,就会生出一朵骨。” 姜默舒四下望去,却见围绕骨焰,晶莹剔透的骨迎风怒放。 细细数来,却是十三朵。 不对! 姜默舒仔细回想,郑峰主是 还有一位峰主呢? 姜默舒猛地抬头,却见郑予晴淡淡一笑,笑容深处却隐有一丝哀凄, “不错,你也看出来了,少了一位峰主,正是我的恩师,天香真人。” 郑予晴转过身子,静静地看着姜默舒,眸光淡淡, “上次化剑大比,玄痕剑宗耍诈,我恩师负气不过,便与谋算之人定了决争。 哪知却在上台之前受了暗算, 身死道消不说,连金身都被镇在玄痕剑宗的演剑堂, 玄痕剑宗诸多弟子领剑后少不得在金身之上一试锋芒。” 咔嚓! 郑予晴脚下的玉台已是裂开一处。 “十三年后化剑大比,我要你以堂堂剑道斩杀玄痕剑宗所有道子, 一洗白骨峰之耻, 也让各宗门世家看看, 我命昙宗的脊梁骨到底是不是硬的正的。” 郑予晴说得不紧不慢,但却是掷地有声,一张玉颜,带着一丝冷若冰霜的笑容, 凤目中更满是狠意、恨意。 姜默舒听到此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长生也好,顺意也罢,终究还是要手中有剑,心中有尺。 当下躬身肃穆,慎重行礼道:“峰主待我甚厚,我姜默舒唯有一身一剑,就以此报答峰主!” 郑予晴一脸凄恨之相愈发浓重, “总有一天,我白骨峰会以自身之力,不求不靠,堂堂正正迎回恩师金身,送到这玉骨台上! 如果我死了都没办到,” 郑予晴顿了顿,忽地粲然一笑,继续说道: “姜默舒,那就伱来!” …… 精舍小院。 姜默舒刚刚完成一轮炼气, 刚要起身却觉得眼前一亮,苏唤柔已是娉娉婷婷行了过来。 却是面如桃,秋波荡漾间好似一弯春水,流露出无限风情。 姜默舒似笑非笑,兴趣盎然地看着此女,口中: “这天光尚在,应该也别有一番乐趣,想不到唤柔你以前冰如雪莲,如今却是风情无限。” 苏唤柔却是柔柔瞥了他一眼,不自觉间已是心神摇曳, 眼角眉梢透着一股春意,脸上更是羞怯中暗藏妩媚。 她赶紧稳住心神,连忙开口,“夫君,姜族长来了,你先去见见,等晚上……妾身自然……”还未说完,已是红霞升腾,荡起烟波般的妩媚。 正事要紧,姜默舒立刻起身,向静室外走去。 大堂之内,姜家族长正背手而立。 “大哥,你来了?”姜默舒却是从后院转了出来,远远招呼。 姜默凌点点头,一指身后的三人,“来,都过来向族老问安。” 两男一女,赶紧上前来,向姜默舒见礼。 刚刚见礼完毕,其中那女子却是眨巴眨巴眼睛, 嫣然一笑,看着姜默舒,道:“你就是二伯?” 姜默舒哈哈一笑,已是从前身记忆中想起一个抽着鼻涕、浑身是泥的小孩。 洒然说道:“我正是你二伯!” 姜默凌却是看着自家女儿,想发火却又忍了又忍,终于是冷哼一声, “这三个不成器的东西,以后就要托付给你了。” 姜默舒笑呵呵说道, “也不瞒着大哥,我即日就会出宗办事,这十来年估计只能回来数次,怕是还真顾不上他们。” 姜默凌却是将手一摆:“正事要紧,能进白骨峰外门,已经是天大的福缘,即便死了也是他们自己不争气。” 两男一女听到这里,却是紧张起来。 来之前已是打听得再明白不过了,这命昙宗份属魔宗,又是养鬼炼魔的路子, 有跟脚的多是考虑修炼进度, 没有跟脚的更多是考虑不要成为别人的修炼进度。 姜默舒却是叹道,“修行确实要靠自己,扶一时却不能扶一世。” 见得三个小家伙越来越紧张,却是嘿嘿一笑, “不过当年我吃过的苦,何必让他们三个再吃一次。 我虽不常在宗门,其它不说,保住他们三个的性命不难。” 说完,一指点出,一道银鱼围着三人一转,消失在虚空之中。 两男一女左手之上,却是出现一个骨剑符文。 “这道符文可救你们三次,不要随意浪费了。” 姜默舒想了想,叹了口气,“我在峰内不太与人打交道,熟人不多,只有一个两个还谈得来,这里有一张拜贴,有事的话,你们可以去找高善迁师兄。” 姜默凌沉声问道:“不知道这高师兄是谁,可需要我备份礼物前去拜访一下。” 事关道途性命,三个小家伙也是竖起耳朵。 “礼物就不用了,有事情三个小家伙直接持我拜贴上门就是, 哦,他们要喊高师伯, 这高善迁师兄就是内门首席。” “什么?”姜默凌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三个才入门的外门弟子,刚刚被人欺负了, 转头直接告到本峰内门首席那里,会不会过于夸张了。 三个才蕴气三层的姜家精英也是面面相觑,彼此苦笑, 这族老关系这么硬,但事情太小的话,他们三个真不好上门啊。 姜默舒却是摇摇头,淡定说道, “不要怕欠人情,欠来还去,才有交情。” 随后,姜默舒面上一正,“我这个人凡事看亲疏,更怕麻烦。 别人害你,我自然为亲出头, 若是你们三人仗势害了别人,自然被我所疏远, 为了避免麻烦和因果,我只能狠心一斩了之, 这点你们三人万万不要忘了。” 三人肃色躬身,齐声说道,“姜家之人,绝不会仗势欺人,请族老放心。” “这是白骨峰的情况,如果事涉其它峰, 阴华峰首席罗云欠我一个因果,你们如果上门,不会不管。 另外万鬼峰首席彭然应该也会卖我个面子,你们大可以上门蹭吃蹭喝。” 喊二伯的女子已是两眼放光,虽然没有完全听不懂,但真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其它两人也是完全放下心来,看来至少不会沦为别人的灵器材料了。 “哦,遇到事情还有个办法。”姜默舒想了想,既然是自家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咦? 还有? 姜默凌都是有些麻木了,这七峰斗法才过多久,这二弟怎么就这么交游广阔了?他不是一直都不怎么与人交往么。 “我的侍妾是苏唤柔,乃是峰主赐下,有事情请她直接禀明峰主,应该九成九都可以解决。” 姜默凌“……” 三个姜家蕴气期“……” 第18章 再入万妖 天光一转已是 万骸殿内殿, 姜默舒正在辞行。 只见他报拳一礼,“属下今日就前往万妖丛林,特来向峰主拜别。” 郑予晴却是从白骨玉床`上坐了起来,美`目一斜,较昨日玉骨台上,眉眼间已是重新有了动人的风情。 “姜默舒。” “属下在。” 郑予晴神色有些古怪,狡黠一笑,问道, “这几日,巩固道基,可有偷懒和懈怠?” 啥? 姜默舒当场中了一记隔身咒, 这是现在可以说的么? 不是,峰主,昨天玉骨台上你还满脸肃穆让我一心剑道, 这才过了一晚?就要换成这么刺激的话题了?! 姜默舒有些哭笑不得,虽说是穿越而来,但有些地方还真不如这修行界来得开放。 至少闺房之趣拿来公开讨论,属下做不到啊。 不过书中自有颜如玉,自己更是严格遵从了上峰提出的工作要求,好功法自然是有多多翻阅。 见到姜默舒目瞪口呆,郑予晴却是吃吃一笑: “本来想赐把飞剑给你,想想还是算了, 走剑道这条路的,飞剑去炼去抢都行, 但我若是平白赐下飞剑,怕是折了你的心气。” 不是,峰主,请把飞剑砸我脸上,我不介意! 姜默舒内心疯狂呐喊。 自从见识到自家峰主的神豪之气后,姜默舒早就将为数不多的气节,完全抛弃了。 软饭? 伱就说天材地宝香不香吧。 郑予晴笑笑,继续开口说道: “此去炼妖磨剑,隐藏好身份,若是不得不人前显圣,就用万鬼峰弟子的身份吧,正好你有万鬼旌旗,谢峰主怕是求之不得。” 郑予晴螓首轻点,随即又缓缓说道, “自己想个名字,阴华峰和万鬼峰那里,我会传信知会。” 姜默舒想了想,心中灵机一闪,郎声回复:“ “就叫姬催玉吧。” “好,就叫姬催玉。”郑予晴听完姜默舒所起之名,沉吟一下, 当即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美`目婉转,却是凶少嗔多。 “待突破`身关,记得回来一趟,滋润神魂的东西,我这里正好还有一些,也是别人送的。” 姜默舒赶紧拱手谢恩。 我姜默舒在此宣布,郑峰主,永远的神, 不接受反驳! …… 咣当! 浮苼仙坊, 姜默舒 店伙计看见姜默舒,刚要开口,却被他挥手止住, “我之前来过的,我找獠主管。”姜默舒却是老神在在,径自开口道。 店伙计一拍额头,想了起来,正是前不久来过一次的贵客, 当时还是由主管亲自接待的。 随即轻车熟路将姜默舒引到了静室之中,并奉上了茶水糕点,“尊客稍待,主管正在赶来的路上。” 半个时辰之后,姜默舒看着獠道人对着自己一副见鬼的表情,却是笑着说道, “不过数十日不见,为何獠主管有些不待见小弟?” 肉`身没见伤,法袍没破损,居然还显得神完气足,更上层楼。 獠道人心中止不住地惊叹,这属貔貅的果然气运惊人,吃干抹净却半点风雨不沾。 獠道人还是有些不信,试探着问一句, “灵鬼还在?” “自然还在。”姜默舒惬意地喝了口灵茶, 十二万灵石呢,哪能丢了,再说了,未来的鬼母给你捶腿捏肩,这是灵石可以衡量的么。 “佩服!” 獠道人果断拱了拱手,一个凝真三转能在一大帮凝真后期中周旋得脱,还保住了灵鬼,真是人才。 “不知姜老弟今日来浮苼仙坊,可是有什么关照,莫不要补充点丹药?” 一想到上次这貔貅贡献了一万灵石销售额,獠道人心头就是一阵火热,即便云图卖不了 “丹药倒还有。”确实还有,上一次两千灵石的丹药,还没开封。 沉吟一下,姜默舒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情,既不欢喜,也不难过,一看就是专业讲价,沉声问道: “上次獠主管和我聊过收购灵鬼的事情,灵鬼我不是卖的,不知道浮苼仙坊收不收灵器? 一听不是买丹药,也不是卖灵鬼,獠道人一下觉得今天怕是要浪费阳寿了,还是继续说道, “不怕姜兄弟笑话,在这万妖丛林做买卖, 所以不管是宝材、灵器,甚至灵鬼、法宝,我们都是来者不拒。” 獠道人脸上再次露出自得之色,笑着说道:“浮苼仙坊做生意,只在乎生意做成,从来不怕担下麻烦,更不会事后夺财。 有些蠢货,觉得仙坊给得低,也不想想,那些给得高的店铺,他得拿命去接。” 獠道人笑容一敛,唏嘘道:“不是熟人或是金丹大拿,根本不知道仙坊的底蕴,散客有一个算一个,能走进店的都算是有些气运的。” “却是说远了,”獠道人沉吟一下,方自说道,“灵器的话仙坊自然是收的,不过下品灵器或中品灵器就不用拿出来了,上品灵器和极品灵器,以郑峰主的面子,我可以做主给到六成。” 姜默舒想了想獠道人刚才的话语,确实有些道理,随即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獠主管给估估价。” 储物袋往桌上一倒, 哗啦啦! 茶桌之上,已在堆起一座灵器小山。 獠道人面色顿时一僵,眼神都呆滞住了,抖着手指了一下姜默舒, 好半天才含混着说了一句:“你从命昙宗叛逃了?” 姜默舒正色道:“獠主管这是哪里话,这些人全都是冲着灵鬼来的,不过正好有位阴华峰师兄路见不平,帮我打杀了,东西也没要,只能请仙坊帮忙处理一下。” 獠道人又看了眼姜默舒,秘法炼就的先天灵识告诉他,对面这人还真没说慌。 我就说这属貔貅的气运惊人吧,不然怎么可能拿到郑峰主给的玉令,又有另外一峰的高手帮他处理掉夺宝之人。 獠道人一声长叹,“这么容易躲过十来个凝真后期追杀,你是我见过的人中,运气最好的。” 说着,便开始了漫长地鉴定。 姜默舒则在一旁安心等待, 品着茶水,吃着点心,沈采颜鬼契传音唱着歌。 好半天,獠道人才鉴定完毕, “两件极品灵器,九件上品灵器,按六成来算,” 獠道人神情顿时有些复杂, “十二万五千灵石。” “咦,居然比灵鬼还值钱,全卖了!”姜默舒喜上眉梢,灵石自由就在眼前。 一声娇嗔的传音却从鬼契传入灵识:“主上,这些魔染修士好像都是我`干掉的哦,人家也不能白辛苦嘛。” 獠道人眼中,姜默舒忽然有气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嘴唇微微张合, 如若不是他秘法在身,还真读不出来,细细分辨,对面这人却是在不停喃喃, “无了,全都无了。” 第19章 洗山屠妖 一道玉白遁光正如那枉矢巡天,所过之处点点银屑星洒而下,却是转瞬即逝。 遁光划过无尽青山,只见下方绿峰如潮,连绵起伏,望之满眼莹绿,在此山川之间遁飞,大地就如一块绿毯,无边苍翠直触天边。 终于,遁光降于一座高约千丈的山峰之顶。 姜默舒将云图玉册一展,寻到了此峰的方位,已经到了妖墙寨向西六千三百里左右的地方。 这一路飞来,飞出四五千里时,已是看不到几个修士了。 眼下这山峰更是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个人族,却有无数妖兽在山林中嘶吼咆哮。 啵! 只听轻轻一个弹指,沈采颜身着鹅黄宫装出现在姜默舒身后, 朱`唇微勾,一双水盈盈的美眸只看着他的背影,端的是人比娇,魅惑无限。 姜默舒才一转身,却是看得心中一跳,尴尬笑了笑,随口问道, “此次炼妖,就从此峰开始吧,采颜觉得可还合适?” “一切都依主人。”沈采颜本是天籁媚音,最近一段时间却是越发娇憨了,转变之快让姜默舒都有些咂舌。 姜默舒走一处山壁,将手一指,银光飞闪而出。 叮! 如琉璃破碎,本是坚硬厚重的山壁中,如同冰冰凌碎裂的声音连绵不绝地响起。 这岩壁常年经受山风吹拂,寒暑淬打,外面一层虽有破裂,但更内层的岩体却是坚硬如铁,此时却像琉璃遇到重锤,瞬间支离破碎。 下一瞬间,无数银光包裹着碎石灰尘扔出洞外,一座简易的洞府已然成型。 姜默舒几步跨入洞中。 沈采颜轻轻一笑,落后半步,也是随之飘入。 只见洞府中静室、居室、石桌、石椅一应俱全, 姜默舒满意地点点头,这白骨陷煞的剑势已然入微,果然好用。 “采颜,放出鬼卒,寸攮鲸吞,犂庭扫穴,妖兽妖族一个不留,就让此山从上到下,由里到外,落个清净。” 坐在石质云床之上,姜默舒神情恬淡,轻声向沈采颜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杀气。 侍立在旁的沈采颜,却是朝着他扮了个鬼脸, “就知道使唤人家,人家只是个小小侍女,又不是那修炼了吞龙引凤妙诀的销`魂侍妾,哪能任你摆布?” 呃? 这是什么展开? 峰主那里不敢开车, 一个幽魂侍女还能不被我碾压至渣? 姜默舒却是不怕,狡黠笑了一笑,冲着她晃了晃手指头: “你当然该任我摆布,十二万灵石,我足足付了十二万五千,诚意是给够了的,你可不能光收钱不办事。” “既然卖`身给我,伱这小妮子先喊声老爷来润润耳朵。”姜默舒嘿嘿一笑。 “知道了,老爷!”沈采颜脆生生地喊了起来,倒是把姜默舒整不会了。 只见沈采颜勾起浅笑,素手往洞外轻轻一点。 无数冥雾黑烟瞬间笼罩了整个峰顶,然后便向山下急速沉降而去。 冥雾过处,便是群妖悲鸣,挣扎,死去。 “老爷,有些无聊呢,可要奴家陪陪你?”沈采颜温柔甜腻地吐出兰息,眼睛眨巴眨巴。 “那天教你的小曲儿,唱来听听。”姜默舒懒懒说道。 万鬼旌旗祭炼到分神真是再正确不过了,不就是炼妖嘛,鬼阵里那么多提刀的。 哪里还需要自己动手,搞得罡元不剩,气喘吁吁的。 “是,奴家谨遵老爷吩咐。”沈采颜两只玉手轻轻抚上姜默舒的肩背,有节奏地轻轻捶打起来。 无数厮杀妖吼自山林之中隐隐传来。 空灵天籁抑或销`魂媚音,自檀口中轻轻吐出。 红尘每多痴缠,轻变人心,易逝流年; 爱恨任性`交织,谁可尽知,谁又尽痴? 俏伊人,美时光,君是无情来赏,抑或多情来伤? 智讽愚者顽妄,愚笑智者贪忙, 各登台,戏一场,好风光! 笑饮风月一杯,惹红颜轻啐,良辰美景莫思归,浮生若梦当续杯,难得糊涂难得醉, 当赞,人间尽美! …… 好一场厮杀,这峰内有六头堪比凝真的炼体大妖, 其中一头吊睛虎妖,变回妖体很是凶悍。 五丈长的妖躯被一团血雾缠绕,有伥鬼八百隐在血雾之中,一旦虎妖扑近,便有鬼手从血雾中抓出,让人防不胜防。 姜默舒看来,一般的凝真六转如果遇到这头虎妖,八成不是对手。 如果没有破魔或破邪的属性,上品灵器都很难破开血雾的防御。 如果是神通的话,姜默舒估量了一下,大概要白骨斩罡这个层次才能重伤虎妖。 不过在万鬼旌旗冥雾之下,一切挣扎都是浮云。 似是有些恼怒还要亲自过来一趟,沈采颜凤目一瞪,杀怨法域顺着冥雾蔓延过去。 杀怨之气一冲,血雾中虎妖辛苦积攒的伥鬼立时化为灰灰 轰! 无数残绝战鬼乱刀斩下,虎妖当即被砍出无数伤口, 犹如钢鞭的犀利虎尾,被斩断为三截, 肚腹之上被戳出无数巨大血洞,脊背之上更是有一道差点贯通的伤口。 一只碎烂的虎爪也被斩落,血水狂飙。 吼! 满含恐惧的嘶吼声从遍洒的妖血中凄厉传出。 “人族,我献出额间王符,你放我一条生路。” 虎妖死死盯着沈采颜,大声喘息,试着求饶,却是半生不熟的腔调。 姜默舒站在后面,默默摇头, 这山上八成是有什么天材地宝啊,要不就是这虎妖血脉惊人。 也不知道这么没眼色,怎么修炼到这堪比凝真六转的水准的。 沈采颜却是轻轻一笑:“小猫咪,本来奴家还想拿你当个宠物, 奈何你连谁是老爷都看不出来,想来也是个不知趣的。” 素手一挥,残绝战鬼一拥而上。 虎妖眼中露出无比绝望,也不再挣扎,随即沉默中被斩杀当场。 姜默舒扬手祭起一个白色兽皮袋,上面镂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异兽。 正是万妖赤怨袋。 打开袋子的一瞬间,无数血气怨气滚滚落入袋中,袋子上的异兽,发出满意的哼声,眼中亮起一丝血色。 虚幻的界面缓缓飘浮出来,却仅姜默舒一人能见。 【恐惧值加持:0.003%(少数妖灵对你感到了恐惧)】 第20章 各有道途 石峰静室, 姜默舒身前,虚影小人正在不住吐纳修行。 黑烟直接没入虚影小人的丹田,又从眉间透出,无数玄奥的符文竟然和虚影小人生出感应,自行在空中碎化重组。 然后飞速进入到姜默舒肉`身,不断地和肉`身结合,并固化在经脉、窍穴之中。 无数细小的闪电在小人四周游动、闪劈,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击中的目标。 三天以前,无论是灵气吞吐还是剑气凝炼,都无法再有一丝进步, 姜默舒知道,已是到达目前身躯所能承载修行的极限。 三种天材地宝将他的道基重组,先天身关的限制已经是如吹沙扬尘般消却了九层。 单单这一点,就已经让他的资质真正达到了那些万年世家嫡传子女的水准。 只要他想,突破`身关限制就如轻轻推倒一块骨牌,后面自然就是水到渠成。 但这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突破`身关,可以做到气息无漏,九层九的修士大概就是这个水准。 更上一层的世家大族,或用天材地宝,或是秘法加持,可以让自家子弟突破`身关后肉`身圆融,完美适应所修功法。 这也是世家弟子较之散修或宗门普通弟子,最为可怕的地方,哪怕是一样的功法,却可以轻松做到战而胜之。 各正道魔宗唯有真传道子或少数内门弟子,才能在这点上媲美世家天骄。 毕竟天材地宝和宗门资源都是有限的,宗门之内也要分,也要争。 郑予晴对姜默舒的要求就是达到身关圆融,这样才能和修行界最有前途那批道子圣女站在同一起点线上。 注入完美修行时间后,姜默舒却有了意外的发现,虚影小人在协调肉`身达到圆融的标准后,却并没有马上突破,而是继续修正大道符文,并注入肉`身窍穴之中。 通过反馈回来的修行感悟,姜默舒已然知道,肉`身圆融其实并不是突破`身关能达到的顶点。 圆融之上,赫然还有一层境界。 金刚! 身金刚,气海阔,心光明,才是凝真期身关、气关、心关的顶点。 不过这一点却没有听郑峰主提起。 要不就是方法太过隐秘,连郑峰主这种神豪都不知道。 要不就是条件太过艰难,几乎无人可以达成,说了没什么意义。 既然有得选,当然是要最好的,金刚身境我要定了。 姜默舒笑了笑,眼中闪过一缕精光,闭目凝识,感悟着灵台中传来的金刚真意。 …… 姜默舒看着万妖赤怨袋却有些无语,这货实在太能吃了。 十三座山峰妖族的血气怨气,倒进去连个水都没有,眼睛就红了那么一丝。 照这个进度,炼体大妖要杀个几千只才能把这袋子填满。 难怪当时真传殿两位真传皆不看好他。 实在是太肝,既费气力,还耗阳寿,哪里是他一个凝真三转可以开局的。 不过经过连续洗山屠妖,恐惧值总算有了丁点提高。。 【恐惧值加持:0.009%(少数妖灵对你感到了恐惧)】 哪怕机率再小,也是有机会抽中魔教法宝神通的,也不知道下一次能抽中什么。 而且等妖族杀得多了,机率不就提升上去了么。 此时一个空灵浩大声音却传进了石室之中,却让人升起万缘皆空之感。 “施主好重的杀气。” 姜默舒眼光微凝,拿出一块骨玉带在额头之上,当即变成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看起来不过志学之年。 正是姜家两兄弟专用的人皮,被郑予晴以丹气重新洗炼,化为这块骨玉。 姜默舒 再听到姬催玉这名字,更是啐了一声:“老爷骨子里甚是不正经呢。” 姜默舒缓步走出石室,沈采颜仍然落后一步,飘在后面。 屋外正是晚霞占据小半个天空,犹如魔火洗染般鲜红艳`丽,另半边的天空中却是明月早早升起,无云无霞,如碧如洗。 姜默舒淡淡看了一眼天边美景,轻轻一叹:“天地间众多美意需要发现,你却只看到血光,和尚,你着相了”。 不远处正是个和尚,倒是气宇冲和,举止庄重。 见到姜默舒出来,却是自顾行了一礼, “小僧冷禅,自北疆而来。” 姜默舒冷眼看去,浑身散发着疏离之气, “我是命昙宗万鬼峰姬催玉,和尚还请有话直说。” “施主杀戮太过,已是屠灭十三峰妖灵,却是有伤天和。” 冷禅合手一礼,继续说道,“如今北疆妖族已和人族握手言和,小僧随师父此来西极,正是要促成此境一方祥和。” 姜默舒眼神却是转冷, “北疆佛宗的手倒是伸得长,不过我西极之地,人族与妖族仇深似海,却是难以消解,和尚不要枉费功夫。” 姜默舒心中怒火焚胸,总有些人要跪,看向冷禅的眼神已是如对敌寇, “我看宗门记录,此界本没有妖族,也没有天魔,可对?” 冷禅沉默少时,淡然回答“不错。” “后来妖魔大劫自天外而来,人族风雨飘摇,最后只是艰难保住了中原之地,亿万人族死于妖族和天魔之口,可对?” 冷禅再次沉默,最终还是目无表情地开口:“不错。” “这两万年以来,人族好不容易励精图治,从中原之地打了出来,方才建立西极、南域、北疆、东界。” “说起来,这一界都是人族之地,断不容妖族和天魔永远侵占。” 冷禅淡淡说道,“杀戮岂能解决问题?已是几万年前的仇恨,现今妖族数量千百倍于人族,伱能杀多少?” “莫道萤光小,犹怀照夜心,就这么杀下去,总有将妖族和天魔杀绝杀尽的一天。” 清朗的声音穿荡在这空旷的石台上,却好似波浪一般,回荡不休。 “和尚,你要人礼敬于你,我不需要,” “妖灵魔头恐惧于我,足矣。” 因为穿越而来,姜默舒的道德观念还是与此界有些不同。 从内心而论,姜默舒很是厌恶妖魔吃人。 只因他来自一个人族为尊的世界,没有妖族,没有天魔。 从秩序世界而来,自然和这混乱的修行界有些不合拍。 他屈服于这个世界,或是此界因他而改变。 姜默舒自嘲地笑了笑,将手一招,万鬼旌旗立在了身后,沈采颜已是一身赤红戎装, “怀怜生愿,发杀戮心,持红莲火,行净世道, 万般魔障尽焚,一切恶妖皆斩, 无边杀孽狱我,即见无量光善! 我的道就在这里, 和尚,可要做过一场?!” 第21章 分道而行 石台之上, 姜默舒神色刚硬,却没有丝毫表情。 倒是身后的的沈采颜,凤目含煞,嘴角噙着丝丝冷笑,幽幽盯着对面。 石壁遮住夕光,寂寂山风吹过,更显得两人所立之处幽暗阴冷。 “我佛慈悲。” 一声梵音却是响彻在这石台之上,淡淡佛光自月白僧袍上微微亮起,冷禅整个人就如庙宇中金身佛像,披上了一层庄重祥光。 “众生各有缘法,施主执意投身修罗道,小僧自然不好阻拦。”冷禅平心静气和。 “只是有一言,还望施主深思。”冷禅双手合十,满面灵辉,声音如玉石相击,轻灵空放。 “天地无私,众生平等,妖族和人族眼下同为此界生灵,都可以证长生修大道。 如今北疆人族妖族握手言和,划界而治,有人修炼妖法锻体,也有妖族入宗门参道修佛,无数干戈杀戮消饵于无形。” “如让众生选择,杀夺性命与以和为贵,选后者才是主流。”冷禅面带祥和,八风不动。 姜默舒淡淡一笑,唇红齿白,骨玉悬额,风华气度比之冷禅丝毫不弱半分, “不错,天命之下俱如草木,开谢有或无。 天地大势如潮变化,众生便随波逐流,确实卑微如尘土一般。” 姜默舒面色一凝,声音转为铿锵有力,语出如刀, “哪怕卑微如尘土,却不可扭曲如蛆虫!” 按住心中的不忿,姜默舒沉声说道, “佛陀百相,捉妖的大威天龙我见过,俯首的般若菩萨却是闻所未闻!” 似是想到什么,姜默舒呵呵笑了两声,继续淡淡说道: “妖就是妖,若是祸害众生口舌招摇,撞到我的手上, 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应得惩罚,死路一条。” 姜默舒将手轻轻一拍,万鬼旌旗已是消失不见,石台上隐隐贴地弥漫的冥雾黑烟也随之消散一空。 只是神情上却是更加冷漠疏离, “和尚,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有你的佛性,我有我的本心,就让岁月和众生来做个见证吧。” 冷禅本在小心戒备,祥光护体,足下已生出两朵虚幻金莲,以防一言不和,对面全力发动鬼阵。 不料到这命昙宗的姬催玉,从容不迫,有礼有节,连法宝都先收回了。 “我佛慈悲。” 冷禅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眼中祥辉闪过涟漪,身上佛光也缓缓消退。 “姬施主,你身处魔宗,心如明王,却是小僧昏愚了,大道如渊,不在口舌。” 随即退后一步,面色平和说道:“既然姬施主一意孤行,那还请小心些。 小僧出来时好友专门叮嘱,五千里为西极四塞金丹默认势力范围,万妖丛林中各妖王也认可,但出了这个范围人族修士生死就自安天命了。” “和尚伱先走吧,我这幽魂侍女穿得清凉,你待久了,我怕你把持不住。” 姜默舒懒懒地挥挥手,径自转身向石洞走去, 那石洞无光无火,幽深如同深渊巨口,让人感觉一旦落陷则无望挣脱。 冷禅摇摇头,双手合十向洞口再行一礼,脚踏两朵金莲腾空而去。 …… 万妖丛林,一座高达千丈的叠翠高峰。 峰顶处却是一个大大的平台,就如一座峰顶被平平削掉一样。 平台正中的巨大宫殿前,冷禅落下了遁光, 步入宫殿正门,一路行来都是各族美艳妖姬,见到冷禅俱都赶紧退到一边,跪下行礼。 “师兄,你回来了!”一名五大三粗,身着银盔的妖族男子马上迎了上来。 虽说手里提着一根巨大的金精铁棒,步伐行进间隐隐踏着玄奥轨迹,灵动异常。 冷禅轻轻看了他一眼,银盔妖族男子赶紧将金精铁棒往地上一插,真入三尺,乖乖束手站在旁边。 “师父可曾回来了?”冷禅声音平和。 银盔妖族男子顿时把憋住的一口气,暗暗呼出,一颗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要是师兄开口提出检查功课,那就完了。 “师父和父王,从剑灵要塞回来,又去妖墙寨了。”银盔妖族男子忙不迭地说着。 他脸上左右各有三道划痕,额上有个隐隐王字虚影。 冷禅点点头,缓缓向宫殿深处走去。 “我今日心有所得,要闭关一段时间。” “师兄你要闭关啊,太好了,不是,我的意思是万羽妖王纳妃,父王让我去参加一下, 师兄你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闭关正好。”银盔妖族男子吞吞吐吐地说着。 冷禅沉吟了一下,转头看着银盔妖族男子,淡淡地说道:“妖墙寨向西六千里,你这段时间别去。” 银盔妖族男子马上急了,连忙摆手说道:“不关我事,我没在那边闯过祸。” 冷禅点点头,说道:“是我在那里遇到个钢心杀才,若在我宗,或证明王”。 银盔妖族男子眼中精光连闪,用手啪啪拍着胸口,语气肯定地说道:“师兄放心,我就去万羽宫那边吃个席面,也就和几个妖王子弟喝喝小酒,必不惹事。” …… 万羽宫所在,是万妖丛林的最高峰,本就有三千丈,又被万羽妖王施法拉高,凑足了三千三百三十三丈。 “哈哈哈,满上满上。”银盔妖族男子此时已是喝得大醉,随身不放的棍子都扔在一边,还在不停邀酒。 旁边两个妖王子弟,轻轻碰了一下杯,小声嘀咕着, “你说翼化鸿这货是多久没沾酒了,醉成这样。 “可怜,他爹把他送到北疆定缘寺,八成在那边就没碰过酒。” “搞不好肉都没几口。” 翼化鸿猛地呼出一口酒气,满脸赤红,啪啪拍着桌子, “都别废话,都喝酒!” 一个妖王子弟端起杯子,走了过来,嘿嘿一笑, “不说话光喝酒有什么意思,翼三少,说说你在北疆的情况呗,也让兄弟们长长见识。” 翼化鸿哈哈一笑,用力地指了指自己, “庙里没什么好说的,整日里清汤寡水的怕给你们说怕了, 庙里我最佩服冷禅师兄,看人没有不准的,他就说过我必成大天妖。” 几个妖王子弟顿时嘘声四起, “啥?大天妖?不信!” “也不怕闪了舌头哦” …… 大天妖相当于金丹九转,元神之下最强战力。 在座妖王之子,最强的也就有个大天妖的祖辈,却是拿不出大天妖的父辈。 酒劲哄的一下涌上头来,翼化鸿有些恼羞成怒,当即脱口而出: “嗝,你们凭什么不信,昨天我师兄才说了,那妖墙寨向西六千里有个钢心杀才,哪个不信就点上亲兵过去试试,稳稳把你牙崩了。” 说完还肆意大笑了几声: “我就问有没有怂货,哈哈哈。” 第22章 群妖列阵 日头已高,天色正好。 翼化鸿一觉醒来,一把推开身边数个各具风情的妖姬。 右手下意识猛地向上一抓,粗`硬的金精铁棒却是出现在他手中, 这时的他才慢慢回过神来,仍是感到妖躯有些困乏,嘴里也甚是没味。 “殿下,要不要再休息休息。” “昨晚殿下好生勇猛,奴家都要散架了呢。” …… 几个妖姬又将温热柔腴的身子贴了上来。 “去,去,去” 翼化鸿挥挥手,指了指门口,烦闷地说道。 几个妖姬也不纠缠,吃吃笑着,就这么赤条条地跑了,留下一串咯咯咯的笑声。 “这帮孙子,酒里肯定下了丹药。”翼化鸿恨恨地说道。 等收拾好走出宫室,赫然发现几个妖王子弟都在外面等候。 “哟,翼三少终于舍得起来了?” “赶快出发,好不容易到齐了。” “人手都带好了吗?” “还用你说,全是我压箱底的货色,还找我姐借了两百大妖。” …… 几个妖王子弟七嘴八舌说着话, 拥着一头雾水的翼化鸿快步向外走去。 走出大殿,却见到数万妖兵肃然列阵在外,或是锐爪刚如利刃,或是妖躯犹如铁铸,或是虎生双翼,或是狼变三首…… 更有一些化为人形,正是堪比凝真境的炼体大妖。 “你们这是?”看到这么大阵仗,翼化鸿顿时有些懵圈, 不就是睡了一晚上,万妖丛林就变天了? 好家伙,这数万战兵,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战妖极限。 那悬浮于空的炼体大妖战阵,是个什么情况,一眼看过去肯定满了千数。 一座妖宫最多也就拿得出三千左右的大妖吧,这里直接就有三分之一还多的妖宫中高战力了? 翼化鸿连忙拉着旁边一个妖王子弟,急声问道:“昨晚和西极各宗开战了? 我师父和父王正在妖墙寨谈判,不要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被拉着的妖王子弟却是神秘笑了笑,帮翼化鸿拍了拍银盔上丝毫没有的灰尘,正色说道:“翼三少说哪里话,可不敢耽误正事,这是三少你昨天提议的王族狩猎啊。” 旁边另一个妖王子弟也是帮腔说道, “对啊,为了一壮声势,伱还让我们把亲兵全都带上。” 站在后面几个妖王子弟互相促狭地看了一眼,也是笑着说道, “你难得回来一趟,老子为了帮你撑门面,连夜回去拉的队伍,还找我姐薅了些人手。” …… 我组的局? 翼化鸿一脸纳闷,怎么完全想不起来了呢。 几个妖王子弟却是异口同声地说道,“翼三少今日跟着走就行了,保证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翼化鸿觉得自己是唯一蒙在鼓里的人。 他身穿银盔,一根金精铁棒拎在手上,却被几人拥挤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 所有妖王子弟看着他,都在笑。 只听到身边人说着让他莫名其妙的话, 有的小声叫嚣着,“今天,看看谁是怂货!” 有的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正努力分辨,“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找姐姐借点人手以策万全,怎么就是怂了?” 接着便是更难懂的话,什么“大天妖好生猛”,什么“铁口直断”之类, 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一路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数万妖军驾着妖风起在空中,无边妖气冲天而起。 如同一片黑云,铺天盖地,在莹翠的绿海上飞过。 四头翼展二十丈的鹰妖,托着一处石台, 石台之上,翼化鸿和几位妖王子弟又摆开了宴席,只是今天,只有一些淡淡的果酒。 这才刚动身,就有人喊了起来, “今天这风吹得不是很爽利,想是昨天晚上酒喝多了,吹不得风。” “就是,就是,迦云真,把这妖鹰台的屏风立起来。”好几个也是唤出了声,好似才过了一晚,这百炼妖躯就已经是弱不禁风一般。 迦云真,万羽妖王 “怪我思虑不周,忘了这节,这就升起来,哪能让这罡风搅了诸位兄弟饮宴的兴致。” 迦云真眼中精光闪过,向边上一招手。 只见一个身材火爆,脸上风情无限的妖姬,应声而出,跪下应诺。 “遵主上之命。” 只见她妩媚起身,洒出一片银色羽毛。 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 不到十息,已然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白银羽帐 将石台牢牢罩住。 罡风不吹,不见外景,正是饮宴的好时机。 迦云真举起了酒杯,向众人一邀,“难得北疆归来,为翼少贺!” 众人也是纷纷说道:“为翼少贺,祝今日王族狩猎满载而归!” 石台之下,列阵如林的妖军带着摧山毁城、撕裂寰宇的威势,向着妖墙寨向西六千里的地方直冲而去。 无边妖气勾连,昏暗了沿途天光。 …… 姜默舒非常无聊地和沈采颜扯东道西。 实在是没有事情做啊, 锻体,虚影小人包圆。 炼妖,山腰上残绝鬼卒砍得正欢。 一个凝真三转,在这种情况下不混吃等死还能怎么办。 “老爷,说说那苏唤柔嘛,吞龙引凤妙诀都有些什么招数手段?!” 沈采颜眯着眼睛,俏皮可爱、媚意如,试图把车开起来。 对于自家幽魂侍女的无理要求,姜默舒当然是拒绝的。 之前每次重要的两个时辰,又或是一整晚,他都将万鬼旌旗和鬼契的对外感应全数遮蔽。 不然,被这小妮子知道了细节,那还了得,车轱辘都要跑飞。 忽然,一阵急切的声音自沈采颜口中传出,“不好,老爷。 有大批妖军向我们冲了过来!” 姜默舒也有所感应,白骨锁心锤已是在灵台中传出了危险的信号。 和尚有些靠不住啊, 这就带人打上门了? 沈采颜却又急急说道:“老爷,我们要不要避一避” 姜默舒沉默不语, 只是盯着手中的骨锤,良久,方才自言自语: “罢了,以后宗内要是谈起姬催玉,名声就便宜万鬼峰了, 采颜,拉开万鬼旌旗,摆出残绝鬼阵 我要让这和尚知道, 老实人也是会发火的。” 第23章 顺意斩妖 妖墙寨之北,五十里处。 却有一个玉湖横陈在群山之中,如绿海中一枚冰碧,令人顿生清岚拂颊之感。 清晨晚间湖上更是烟霞聚拢,显得一派仙家妙相。 在妖墙寨修士口中,这玉湖名为凝碧湖。 不过绝大多数修士只是闻其名,但是难得一见,哪怕试练也绝不会主动靠近。 因为这凝碧湖正是妖墙寨金丹驻跸所在。 就在这湖中一座小亭之上,四位金丹修士正谈道论法。 其中有个枯瘦老僧,身披金丝袈裟,双目蕴着丝丝紫光,正是证就金身的佛门大德。 旁边一个中年人气势惊人,如同背负乾坤日月,举动行止大开大合,浑身上下更笼罩着一层细密风丝。 而对面坐着的,是两位形象怪异的修士。 一位右手扶着一柄长刀,露着肥大的肚皮,眼睛紧紧闭着,上面绘有诡异符文; 另一位则是,身着血红衣衫,浑身死气盎然,体型却如童子一般。 正是妖墙寨两位驻守金丹,带刀的是元屠宗盛凛风,形如童子的是命昙宗的苗灿崖。 盛凛风闭着的双目透出`血色的亮光,对着老僧说道: “月远和尚,定缘寺远在北疆,却要管西极的事,怕是手伸太远了。” 老僧双手合十,平静地说道,“我为天下众生而来,和地域无关,若我生在西极,也是要去北疆的。” 苗灿崖当即嘿嘿一笑,向着一旁的中年人扬了扬眉毛,“让这万妖林不起刀兵?翼妖王,你自己信不信?每百年一次的杀劫,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平的。” 翼刚作为妖王,历来说话也直,随即正色说道,“路要走,事要做,北疆已有先例在前,知见为障,却是不利修行。” 四位金丹还在辩论,远远一道光华电射而至,落到诸位金丹面前。 正是妖墙寨驻守凝真传音,幻光中一名修士急急汇报道, “妖潮发动,已至妖墙寨向西六千里。” 四名金丹顿时面面相觑。 苗灿崖和盛凛风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向对面两人。 前脚来谈判,后脚就起兵,这是要称量称量妖墙寨的底线啊。 老僧目光淡淡看向翼刚。 翼刚妖王随即面色一凝,沉声说道:“我来之前,所有妖王要不抚掌同意,要不已被打服, 我翼刚向来一言九鼎,绝不是背后搞事的宵小, 这妖潮必有问题!” 月远老僧却是温和一笑:“是与不是,看看便知。” 袈裟拂过,凝碧湖中升起一道水境。 “万里圆光术?”苗灿崖嘿嘿笑了笑,“大师好神通, 那就一起看看是哪位豪杰, 敢在这万妖丛林掀翼妖王的桌子!?” 一息过后,水镜中投射`出翼化鸿胡吃海塞的样子,周围更有一圈妖王子弟簇拥谈笑。 翼刚顿时脸色铁青,身周细风似乎胀`大了一圈。 月远老和尚也叹了口气,轻声道了句,“不想却是这个孽障。” 看到只是几个炼体大妖,苗灿崖和盛凛风都暗地里松了口气,不是妖王倾巢打来,就不是大事。 “这是?”盛凛风随口问道。 翼刚感觉憋着一口气,也只能无奈地说道:“这是我家的孽畜,排行老三,八成是几家子弟出来行猎。却是让两位道兄看了笑话了。” 苗灿崖有些好奇,又问道:“翼妖王三子,怎么少在这万妖丛林中露面呢?” 月远和尚轻轻叹了一声,接道:“这孽障长年随我在北疆修行,不想这一回来就露了本性。” 水镜之中,视角已是切换到了妖军下方。 “咦?” 苗灿崖当即看出了几分端倪。 妖军下方的山头,忽地腾起一片冥雾,转眼间就将整个山顶遮蔽得严严实实,其中还隐隐有魔火透出。 盛凛风也是转头对苗灿崖说道:“是命昙宗万鬼峰的鬼阵,小家伙有性格,居然不跑,这下被妖气围困锁住,跑不掉了。” 转过头看着月远和尚,盛凛风语带揶揄:“虽说是不起刀兵,想来这以人为猎,却是不包含在内。” 翼刚豁然起身,气度风范自带妖王威势,对着苗灿崖一拱手, “路一步步走,饭一口口吃, 这孽畜我回去必会打断他四肢,禁锢妖体三年, 这万鬼峰的小子,救是没法救了, 我愿意赔偿十万灵石和一件极品灵器,给其亲近族人,麻烦苗真人转交。” 苗灿崖先是摇摇头:“既然盟约未订,还是先按老规矩来, 这万鬼峰的小子出了妖墙寨五千里,自然是生死自负。” 然后看着翼刚妖王,问出了心中那点疑惑,“你们家老三,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打杀一个凝真?” 这一问,翼刚妖王也不知如何回答,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月远和尚看着水镜默然不语, 水镜之中,妖军如潮如云,遮蔽天光, 下方却是孤零零一团冥雾,正要硬顶如海妖潮。 不知为何,月远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天道感应, 这西极比这北疆,变数更多,怕是更多的外劫还在前方。 …… 哐当! “这是哪里?” 翼化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拉着身边人追问道。 迦云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锐利的指甲在桌子上轻轻一敲。 白银羽帐瞬间化为无数轻羽,消散在天风之中。 “翼三少,还请看来,这里正是妖墙寨向西六千里。 你说的人已被困在下方山顶之上,十面包围,断断跑不了。” 翼化鸿闪身到了石台边上,向下一看, 万千各具奇形的战妖,纵横交错朝着下方围去, 嗜血嘶吼顿时如密雷贯耳,妖气更是弥天而起。 那小小一座山峰,宛如大海中的危船,摇摇欲覆。 “伱们害死我了。”翼化鸿无比绝望,一想到事后师兄那张冷脸,他感觉现在头都要炸了。 至少三十年的功课是跑不掉的。 “要不,我们走?”翼化鸿抱着一丝希望看向其他几个妖王子弟, 现在走最多十年功课。 众人却是不依, “翼三少莫要说些泄气话。” “开弓哪有回头箭,又不是法宝。” “谁走谁怂货。” “来都来了,打杀了再说。” …… 冥雾之内, 万鬼旌旗之下, 姜默舒身形如山,眼中精光流转。 沈采颜一身赤红戎装,飒飒并立在身旁。 “采颜,你怕吗?” “若说怕的话,奴家还真是有那么一点。” 沈采颜一手拿着白骨锁心锤,一手虚扶着战鼓,仙姿宛若修罗女神。 “采颜怕等会金蛇狂舞不够惊艳,让老爷失望就是罪过了。” 微微舔`了一下樱`唇,沈采颜笑吟吟问道 “老爷,你怕吗?” 姜默舒眉头一挑,也对着沈采颜露齿一笑,轻轻说道, “神通诚可贵, 长生岂可抛? 若求心顺意, 何惧斩魔妖!” 第24章 炎刃火甲 战妖纵横,妖气冲天,如天罗地网般将山峰包得严严实实。 最妖异的是妖气勾连,仿佛形成一张大网,一股暴虐杀意弥漫其间。 看上去无影无形,却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封死了大多数遁法。 妖网的正中,缩着一团阴冥雾气,黑气中透着丝丝炎光,任那妖气横扫,自是岿然不动。 或是锐爪刚如利刃,或是妖躯犹如铁铸,或是虎生双翼,或是狼变三首……在暴虐杀意的刺激下,战妖嘶吼咆哮,令人头皮发麻。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数千战妖已是冲到了冥雾之前, 飞得最快的一头狼妖,口中腥气已然喷吐到了冥雾之上,荡起一阵涟漪。 轰! 冥雾扩散开来,露出一面巨大的旌旗,一面玄黑,一面赤红,滚滚冥雾顺旗而下,漫散四方。 一双玉人,一面战鼓,正立在旌旗之下。 无数鬼卒踩着血水,握紧手中兵刃,怒吼出战歌,从冥雾中冲出。 “袍泽俱在,执戈不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破阵一曲云旌猎猎, 刀帆戟桨荡冥海波劫!” 沈采颜一身赤红戎装,冲着姜默舒宛转蛾眉,轻笑间百媚丛生。 且让奴家为老爷行此镇威之法! 却见她转过娇`躯,持着白骨锁心锤向战鼓重重敲去。 战鼓轰然擂响。 咚!如穿云大日。 咚!如雨后长虹。 咚!如发芽野草。 咚!如破浪云帆。 战鼓声憾魂摄魄,直上云霄,更是唤醒了血雨腥风的杀阵。 如奔雷急电,万千铁骑冲锋一往无前;如天河倾覆,滚滚洪流荡尽世间污浊。 残绝鬼卒手中的兵刃上燃起魔火,化为炎刃。 残绝鬼卒身上的盔甲上燃起魔火,化为火甲。 就如同在火海中逆行而上的无畏勇士。 三千战妖嘶吼着冲上来,却是被割草般斩杀,脚下的山峰愣是被妖血浇了个通红。 姜默舒点点头,果然,白骨锁心锤好歹也算法宝级,更是被祭炼到了通灵,区区入微级的魔火加持,根本不在话下。 更何况万鬼旌旗也是被自己祭炼到分神的极品灵器,更有法域加成。 两者相加,不说大于二,至少等于二没有问题。 之前使用白骨锁心锤,都是藏着掖着,根本不敢威力全开,现在借着加持残绝鬼卒,正好一试锋芒。 而云台之上,众多妖王子弟的心,随着鼓声的加重,已是仿佛要跳出胸腔, 霎时间,就如一缸冰水当头泼下, 立时就冷染鬓眉,寒涌心髓。 三千战妖一涌而上,明明应该摧枯拉朽,最少也是相持鏖战,转眼却成了一地残缺妖尸。 “要不……和下面打个商量,不打不相识。”有人见踢到铁板,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 “不妥!” 迦云真和翼化鸿却是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已是明白对方跟自己想的一样。 这么大阵势过来,早就引人注目了,若是没有动手,还能说是路过。 现在要是灰溜溜地跑了,或是服了软,妖族强者为尊,在场所有妖王子弟的脸皮就不用要了。 迦云真双眼好似燃起阴火,狠狠说道: “不过损失三千战妖而已,莫要失了心气。 再来!” 又是五千战妖嘶吼嚎叫,如潮奔浪打一般冲了上去。 …… “不错,是个好苗子。” 盛凛风转头对苗灿崖说道,“什么时候命昙宗万鬼峰多了个焰鬼战阵,没见过呢?” 苗灿崖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尸佛峰跟他万鬼峰关系龌龊,更别说我长驻妖墙寨,哪里会知道,我看还是那灵鬼作用不小。” 又转向翼刚妖王,呵呵笑了笑,指了指水境:“这迦云真和翼化鸿识大体,知进退,却是不错。” 翼刚妖王苦笑了一下,自嘲道, “还好刚才苗真人没答应收下灵石和灵器,不然我就丢脸了,十万灵石怕是那只灵鬼都不够。” 盛凛风补充道,“看修为应该是凝真八转,应该还能抵挡几轮战妖,总不至于要动用大妖吧。” 话音刚落,月远老僧语气平和,说出了不同的看法, “我却觉得此子,必然会让大妖下场。” 一位妖王,两位金丹,却是尽皆哑然。 苗灿崖和盛凛风都觉得不可思议,特别是苗灿崖,命昙宗凝真境什么水平,他自然非常清楚。 若是真传殿弟子下场,或是最强那两三个内门首席,八成能品鉴品鉴大妖战阵。 其他的道子或内门首席,等杀完几万战妖基本上就油尽灯枯了。 再往下,一万战妖就是分水岭,能打得过的必然是精英弟子,峰主都可以随时叫出名字那种。 苗灿崖知道万鬼峰内门首席是彭然。 但哪怕就是彭然本人在此,也不过堪堪撑到大妖下场。 翼刚妖王神色一凝,他自然知道月远和尚眼光一向很准,更从不说妄语。 仔细看了看水镜中的姜默舒和沈采颜,却是点头说道, “一人一鬼气度不俗,倒是有几分味道, 不若赌赌看,这用鬼阵的小子能撑到哪一步。” 此时水镜中还有战妖五万,大妖一千二百,妖王子弟八位。 既然万鬼峰首席也不过能挡住五六万战妖,苗灿崖自认还是比较有把握,“四万战妖应该到头了。” 盛凛风反而是有些信心,“就五万战妖吧,敢独自到五千里之外试练的,怕是多少有些底蕴。” 翼刚妖王手指轻轻弹动,看了看水镜中大妖的成色,露出了然之色, “我倒觉得他可以撑到大妖下场,不过水镜里这些,都是各家子弟压箱底的货色,较一般大妖强过很多,我想最终折损的大妖不会过百。” “不知大师怎么看?” 月远老僧沉默了几息,灵台中妙识闪过,方才叹道,“这千数大妖,怕是多有血光之灾。” …… 不过一刻钟,五千战妖之血再次洒满峰头。 “再上!” 翼化鸿紧紧握了握手中的金精铁棒,沉声说道。 又是五千战妖潮涌而上。 迦云真从妖鹰台上望了下去,妖眸处精光闪过,肉`身神通发动,把战阵之中看得如掌上观纹。 姜默舒心有所感,正好抬头,看向妖鹰台,淡淡做出口型, 迦云真看得分明,却是两个字, “找死!” 第25章 我道神威 嘶! 滋! 火刃破体,魔焰灼魂, 无数战妖咆哮着,如同滔滔黑潮一般,从天空呼啸而下。 烈焰焚甲的残绝鬼卒列阵向前,怒吼着血脉中最苍凉的老腔,亮出最披靡的锋芒, 就如那永远不倒的城墙,气象巍峨。 血肉、火焰、兵刃、利爪交织在一起, 就如那嗜血修罗以锋刃为笔, 将妖血、残尸在山顶蜿蜒勾勒,回锋酣畅。 又是数千战妖没入鬼阵,激起朵朵血色浪,也让诸多妖王子弟皱紧了眉头。 惨烈! 其中一位不禁叹了一声,对着翼化鸿说道: “翼少,不想你那师兄当真没有说错,下面这人委实是个钢心杀才! 你们看这鬼阵战意,慷慨豪迈,没见过翻天覆地的景象,又或是天生杀才,哪能凝聚得起这般威势。” 迦云真恨恨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为了兄弟们的脸面,战妖死绝了,就让炼体大妖上阵,务必要把此人打杀在此。” 翼化鸿感觉喉咙有点发干,摩挲了一下金精铁棒,将棍子往地上一顿,叹息道:“事已至此,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继续!” 一眼看去, 战妖如浪如潮的冲击之下,鬼阵依然坚如磐石,却是透薄了很多。 足以冲击妖墙寨护塞大阵的数万战妖,竟被这么一座没有勾连天灵地势的鬼阵生生挡住,不到半天,战妖都快消耗殆尽了。 这人血勇之刚锐,斗法之顽强,足以让他翼化鸿好好称道。 下方山峰已是被残尸血肉厚厚地铺垫了一层, 迦云真冷冷地向下一指, “继续冲,鬼阵已削弱大半, 这样的法术还死撑,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又是数千战妖冲向了下方的血肉漩涡,此时云台之外,已是仅有万余战妖和千余炼体大妖。 …… 凝碧湖上小亭, 苗灿崖一震血色衣衫,摇了摇头,叹道, “没想到我这个命昙宗的金丹,反而还没你们三位看得准。” 接着,又惋惜地看了一眼水镜中唇红齿白,额间带着一枚骨玉的少年道人,闷闷说道, “他万鬼峰真是好运过头了,道子是一个接一个往外冒! 这小辈来妖墙寨也不知道来我这里拜会一下。” 盛凛风拍了拍肥大的肚皮,咧了下嘴角,心道,刚才是谁说尸佛峰和万鬼峰有龌龊来着,伱让万鬼峰小辈来拜会,小辈还怕被你炼入莲台呢。 不过,有一说一,连他这个元屠宗金丹长老都有些羡慕。 找个天资绝佳的弟子已经很不容易,出个道子更是千难万难。 这万鬼峰道子已经多得要扔出来独自试练了?这种水准的道子难道还不配有个金丹长老护道? 真尼码豪气! 真尼码气! 盛凛风看了看水镜,也摇了摇头,“我也输了,剩下的鬼卒足以撑到大妖下场,可惜了,这小子天赋不错,折在这里只能说气运不行。” 接着又是呵呵笑了两声,语气诡异地说道,“翼刚妖王,你家三公子还是早点送回北疆比较好,我要是那万鬼峰峰主,好好一个道子折在这里,总要来这万妖丛林找你讨个说法的。” “这个孽障!”翼刚猛地一拍大`腿,气不打一处来。 月远老僧双手合十,古井不波地看着水镜,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残绝战鬼仅有不到五百, 五万战妖已然被消耗得干干净净,全部化为了残尸血水,将那山峰绘染成赤红一片。 迦云真脸色铁青,鬓角处已是冒出数道红纹,气愤难当,“足足耗尽五万战妖,这小道人真是该死!” 只见他猛地回过头看向其他妖王子弟,眼神凌厉,口中话语更是毫不客气, “不说其它,大妖上阵,当我是兄弟朋友的,便下令出击。” 翼化鸿此时眉峰已经凝如利剑,眸子中精光闪过,额上王符透出寸许金光。 事已至此,自然不是一句误会可以抹平的。 他缓缓起身,身上盔甲亮起微微银韵,金精铁棒往脚下一顿,入地一尺之深。 棒身上亮起无数玄奥符文,被漩涡吸引一般,四周灵气猛得席卷过来。 “大妖上,大妖死完,我上!” 几个妖王子弟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片刻,还是全部点了点头。 “有两百大妖是我姐给的,损失了倒是不怕,不过我姐若是找上门责备,各位兄弟还请多多担待。” 拿出令牌前,其中一名妖王子弟却是补了一句,露出无奈的表情。 包括翼化鸿和迦云真在内,几名妖王子弟似是想起什么,不禁都暗自打了个冷颤。 八枚令符从云台丢下。 妖气如风云叱咤,搅动附近天风,形成了一个个的气旋,满天乱流。 随着天风炸裂,千数炼体大妖身上光芒迸射,杀气升腾, 有的更是化出本相,硕大无朋,妖气滚滚,好似灭世凶妖般令人惊惧不已。 若是寻常凝真后期,这大妖军阵一激,绝然稳不住身形。 满天妖气纵横,附近天风被尽数搅碎, 如天倾一般,千数炼体大妖杀到! …… 姜默舒轻轻的哼着小调, “……不怕妖孽来,我道显神威……” 见到大妖从空中杀下,只是冷冷一笑, “采颜,放出金蛇,也别让人小瞧了我们。” 沈采颜此时已经略微气喘吁吁,狠狠白了姜默舒一眼, 让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敲半天鼓,也不说帮帮忙, 老爷脸皮好厚的说。 当即俏`脸上装作可怜委屈,娇`声撒娇道, “嗯~~~,要是把奴家累坏了,老爷可要好好怜惜人家啊。” 姜默舒一脸肃穆,抓`住万鬼旌旗向上一抬, 一丈多高的旗帜却是轻如鸿毛,被他两手举了起来。 仅剩人五百鬼卒如众星拱月一般,将他围在中间。 英魂归故里,哑嗓唤杀敌! 姜默舒用力挥动,万鬼旌旗烈烈扬起。 杀敌! 整齐划一的呼喊就像洪流从身边呼啸而去。 杀敌! 百战余生的鬼卒再次举起像被注铅的手臂。 金蛇出击! 残绝战阵之上,猛然飞出一头金光闪闪的巨蛇。 蛇头冒出一根火红玉色的独角,蛇身更是长达二十丈,无数魔火汇聚成一双流光溢彩的火翼,正在蛇身两侧不停挥动。 一双猩红凶睛煞气逼人,赤红戎装的沈采颜,正投影在冰冷的蛇眸之中。 金蛇冲天而起,逆獠而上, 就如一条无尽灵动的火烧云,满天皆是无边煞气。连云层都被尽数被轰爆。 无数炼体大妖一触即溃,或如琉璃般破碎,或化为一团火焰如星坠地。 迦云真和翼化鸿对视了一眼,发现彼此的脸色都非常难看。 一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艰难吐出四个字“天妖法相”。 另一个则是死死握紧了手中的金精铁棒, 甚至指节都有些发白。 第26章 正合诛妖 “了不得!了不得” 盛凛风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肚皮,却是连刀都放在了一边。 双目已是透出`幽幽蓝色,嘴里不住地赞着。 “凝真八转就凝出了天妖法相,你命昙宗真是好命啊,万鬼峰这种道子再有几个,此后五百年,你尸佛峰还是直接认输算了。” 盛凛风又仔细品鉴一番,水镜中的金蛇正在一众炼体大妖中大杀特杀,不由得又点点头, “属实不错,杀怨为底,浩气为骨,魔火加身,灵鬼附体,每一样都简单,每一样又都不简单,能凝为一体成就天妖法相,就更难得了。” 苗灿崖听到盛凛风如此一说,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不过大家同为金丹,他也知道盛凛风没有说错,甚至还保守了。 这万鬼峰的道子,属实太让人惊艳。 就尸佛峰那几只大猫小猫,拿头来比天妖法相啊。 不是说万鬼峰内门首席是彭然么, 呸! 就这鬼阵战力,彭然就是驾起遁光猛追,连灰都吃不上。 万鬼峰谢老儿真是阴险,八成又想阴着好牌在什么时候使坏,要不是这次机缘巧合被几个妖王子弟撞破,到时尸佛峰又要吃个暗亏。 不过这人还好是命昙宗的,回去就进言送到真传殿。 谢老儿就是太抠,没格局!这种道子你不配点护道之人,修炼到失心疯了? 不过当着三位金丹,苗灿崖却是面如平湖,淡淡说道:“不过是仗着有极品灵器和灵鬼,讨了些巧,只有几击之力,还算不得真正的天妖法相。” 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补上一句, “当然,以他凝真八转的修为来说,已经有些难得,在命昙宗诸多道子里,也算不错了。” 说话间,苗灿崖的嘴角却是微微向上扬起。 淦,当着三个金丹,老子这样淡定装一装,很是愉悦啊。 翼刚妖王看着水镜之中的骤然变化,有点目瞪口呆,不过到底是天妖战力,也算见多识广,很快缓过神来。 摇摇头,说道:“本以为小孩子打架,没想到却是个生猛小子。有了这个教训,这几个孽障,总算会消停一段时间了。” 水镜之中,金蛇法相已是将炼体大妖的阵势冲得七零八落。 千余大妖,或死或伤,毫无反抗之力, 眼见已是到了尾声。 翼刚妖王素来对月远老僧敬之以礼,又拱了拱手, “还是大师眼光独道,直接就看出这千余大妖不是那小子的对手,佩服。” 月远老僧面色温和,轻言说道,“杀气有些重,也很有些灵思巧慧,不俗。” 此时,水镜中的影像,却是出现变故。 月远老僧脸上的温和变为了肃色。 翼刚妖王眉头紧缩。 苗灿崖和盛凛风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打了个眼色。 …… 不过一刻钟, 就在八位妖王子弟的跟前,金蛇法相已是把一千多炼体大妖打杀得七七八八。 天风猎猎,吹得几人从外到内,一片冰凉。 还没等众人从懵圈中回过神来, 一句清朗但冷意森森的话,却是远远传了过来: “不知天高地厚,还在这儿,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眼下云清气爽,正合诛妖。” 白云胡乱`揉碎,天风呼啸横流,空中腾起一条金光闪闪的巨蛇。 独角 长身 火翼 凶睛 姜默舒脚踏金蛇额头,万鬼旌旗被一位残绝战鬼擎旗肃立,蛇身之上,五百战鬼持刃而立,魔火焚盔。 金蛇挟阴风乘冥虹,飞驰如电,晃眼间便来到了妖鹰台的上方。 “误会,都是误会。” 有两个妖王子弟,连忙解释,只是远远大声说着话,却是不敢靠近。 姜默舒眼皮子都没眨一下,自顾自说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走四方。 妖,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伱想想,你带着娇俏侍女到这深山老林,炼着宝贝听着歌, 突然就被妖军打上门来, 所以,没有妖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此话一出,几名妖王子弟听得是心惊肉跳,肝胆欲裂。 其中一人仍努力尝试稳住局面:“不管道兄是哪宗门下,我们都可以坐下详谈, 不瞒道兄,我们几个都是妖王子弟,还算是颇有身家,这次我们认栽,赎金一定让道兄满意。” “让我满意?”姜默舒嘴上随口应着,眼中却没有半分犹豫不忍。 黑沉沉的冥雾更是自万鬼旌旗滚滚而下,几息之间已将妖鹰台铺得满满当当。 却见姜默舒嘿嘿一笑,“妖族?!” 这笑声听在几位妖王子弟耳中是如此刺耳,比姜默舒之前的诛妖之言还要令他们难受。 动气之下,却是有人忍不住,冷硬顶了回来,语气中隐含不屑: “你待怎的,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后面就是八位妖王,道兄考虑清楚, 除了赎金外,若是道兄另有所求,直说就是, 这万妖丛林,没有我等办不了的事。” 姜默舒却是笑了笑,手掌向下轻轻一挥,蛇身上的残绝战鬼消失大半, 又从妖鹰台上的冥雾中站了起来,围住了一众妖王子弟。 几名妖王子弟是惊怒交加,怎么能够如此雷厉风行,狠施辣手, 多少还个价嘛,既然一身道袍,修道之人何必这么冲动。 “一切都可以谈,道兄深思,我等身死带不来半点好处,反而会让道兄惹上杀身之祸。”其中一人急急说道 姜默舒轻轻摆了摆手, “你们动手前怎么没想谈一谈呢? 如若我斗法差点,怕就是你们指着我的尸身吹嘘饮宴了吧。” 众妖王弟子尽皆无话。 有的妖王子弟却是忍不住了,恨恨说道, “你既然这么肆无忌惮,狂妄出手,可敢报个名字?” 姜默舒轻轻一笑,不过自己何惧之有,当下无所谓地说道, “我是命昙宗万鬼峰姬催玉,诸位幽冥路远,正好彼此作伴。” 话音刚落,却有一人冲天而起,一根金精铁棒势若奔雷,直劈姜默舒面门而来,掀起空气中层层涟漪, 风从虎,无数风丝凝在银盔之外。 三道玄奥佛咒也自金精铁棒隐隐而现。 “跑!”一声厉喝从翼化鸿口中炸出。 迦云真深深看了一眼半空中那一往无前的背影, 霎时间浑身爆出一片血雾,一道鹰形光华撞碎冥雾,破空而去。 金蛇尾巴全力一甩,直接把翼化鸿拍在了妖鹰台上。 “咦?” 翼化鸿居然没有被拍成肉泥,只是昏死过去。 三道佛咒结成了一个金茧,将之牢牢护在中间。 而他手里的金精铁棒却是断成了三截。 “不想却是金丹的手段”既然短时间破不开,姜默舒也只能把翼化鸿丢下。 其它几名妖王子弟可没有迦云真机警,也没有他的飞遁神通,当即就被残绝战鬼了账收工。 姜默舒跃上金蛇,落回到已成赤红的山峰之上。 掏出一物,丢在地上, “嗟,来食。” 万妖赤怨袋…… 第27章 双倍赔偿 凝碧湖 烟霞拢聚,亦幻亦真,湖中银鱼缓缓游动,显得一派仙家妙景。 这凝碧银鱼也算珍物,但平日里绝无人敢来此捕杀, 因此无忧无虑,悠然在湖亭四周晃荡。 哗! 无数风箭落入水中,一群银鱼当场死了大半,清澈湖水中泛起微微红浪。 “混账!” 翼刚妖王周身肃杀之气弥漫开来,缭绕通体的风丝更是隐隐化为黑色,令人侧目。 霎时间,祥和气氛在湖中小亭里消散一空。 月白老僧将袈裟一扫,“万里圆光术”所化水镜,倏忽化为清水落下,归于一湖澄碧。 眉眼低垂,盛大紫光被死死锁在双眸之中,只见他双手合十,轻轻叹了一声, “睚眦必报,不顾后果,看来非福德之人。” 盛凛风和苗灿崖对望一眼,都是感到有些棘手。 八个妖王子弟,六死两伤。 不是百年一度的瀚海杀劫,妖族的王族子嗣少有陨落,更不要说一次就折了六个。 苗灿崖犹豫了几息,眼中厉色连连闪过,最后双目圆睁,静静看向妖王翼刚。 身子端坐不动,手掌向前,一座玲珑袖珍的莲台倏地出现,五色毫光在莲台上幽幽流转, “我命昙宗道子来此试练可以被围堵打杀, 妖王子弟外出巡游狩猎就死不得了? 怎么, 是妖族的命要比人族的命金贵? 还是说我宗道子要比几个妖族纨绔子弟轻贱?” 苗灿崖邪邪一笑,童子般的脸上一股青尸之气骤然出现。 “我佛慈悲!” 月白和尚神情不动,一声佛喝打破了小亭中剑拔弩张的局面, 轻轻说道,“事已至此,还是想想善后之事,要顾全人妖订约言和的大局。” 翼刚妖王身周不断传出的猎猎风声,渐渐趋于和缓,重新化为细密风丝缭绕。 此时的他已是暂时按下火气,正色抱拳说道, “我那孽障好在有大师赐下佛咒,保住了性命, 但六位妖王子弟明明已束手就擒,仍被万鬼峰姬催玉杀害, 却不知要如何善后?” 苗灿崖瞥了瞥盛凛风,见他微微点头,于是嘿嘿一笑, “虽然是妖王子弟动手在先,我宗道子无奈反击才造成了伤亡。 但我命昙宗出于善意, 每位殒命的妖王子弟, 愿意赔偿二十万灵石加两件极品灵器, 不知翼刚妖王可还满意?” 轰! 湖中小亭四分五裂。 翼刚妖王头也不回腾空而去,气势如狂风卷雪,掀起滚滚风雷之声。 妖墙寨两个金丹挤眉弄眼,月白和尚看在眼里, 等妖王翼刚负气而走,心里只能微微一叹: “不曾想西极人族妖族握手言和之议,刚刚开始, 却因为一个凝真八转陷入死结。 当真天意难测!” …… 几日之后。 一座空旷的宫殿。 殿外暴雨倾盆,无数豆大雨点狠狠撞下,好似天河之水冲刷玉盘,又如银河倒挂从天而落,砸出声声巨响。 翼化鸿盘膝而坐,身后站着的正是他的师兄,冷禅和尚。 静! 良久,一人一妖都默默不语。 谁也不曾料想,因果纠缠竟如斯惨烈。 冷禅一身月白僧袍,眼中露出淡淡祥光,英骨佛相,直如天人。 “师弟,你可想好了,一旦持戒,此身便入沙门。” 翼化鸿缓缓起身,面无表情, 推金山,倒玉`柱,跪在地上, “若回当初,再入问心殿, 翼化鸿, 自当剃度出家,炼化妖身。 此生绝不回返西极。” “唉!”一声叹息,自冷禅口中传出,淡淡佛光映入虚空,满室隐隐传出佛偈诵唱。 “罢了,你也是个痴儿。”冷禅佛心宛如琉璃,既然知道师弟已然下定决心,也就顺其自然。 伸手一指,一朵金莲绽放九层,毫光暗蕴,落到了翼化鸿的顶上。 金莲盛放,金光四射,不可逼视。 翼化鸿额间王符被缓缓消融,头顶华发纷纷落地,就连一直随身的风丝都全部消逝一空。 冷禅将他扶起,漫室佛光收敛无踪, “你的法号,其实在入门 只是我和师父都以为,伱天资过人,佛妖两途都能走通,不见得用得上。 不想却是应在今日, 以后你的法号即是, 冷心。” 冷禅看了看殿顶,眸中祥光闪过,却是如同看到外面无边风雨一般,“你朋友来了,去见见吧。” 待冷心出去,冷禅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因果相应相报,恩怨相欠相偿,无尽也。” 另一处宫室之中,迦云真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之上,手里还拎着两瓶美酒。 当看到冷心头顶无发,一身素色僧袍,出现在面前。 哐当! 两壶美酒碎了一地,红色的酒液顺着地板肆意地漫延开来。 “化鸿,你这是……”迦云真嘴角发苦,心里似被重重击了一拳,只感到满腹悲辛荒唐。 若论揣摩人心,迦云真自认 冷心和尚合十行了一礼,淡淡说道 “小僧法号冷心,云真,小僧来见你一面,以全过往情义,稍后便回返定缘寺。” 迦云真恨恨说道:“何至于此,是我等狂妄找死, 与你何干,你出家何用?!” 冷心却是淡淡说道,“因自小僧起,待证得金身,自会去渡化那魔道杀材,以全此因果。” “何须你去证金身?!”一声大吼直要冲破殿顶,迦云真鬓角处冒出数道红纹,急急说道, “父王他们下了定论,虽然妖王不便出手, 但我已联系上三位锐锋妖将,凝真期绝不是对手, 其中还有云腾他姐,她的斩魄渎魂刀不仅是法宝,更可克制鬼道神通。” 冷心和尚却不说话,行了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进无边风雨之中。 迦云真喃喃说道:“我还欠你一条命,这下怎么还?” 良久,凶厉狠色骤然出现在他脸上:“姬催玉,你且等着……” …… 妖墙寨。 这要塞来此历练的魔道修士众多, 有修士好口腹之欲的,有修士好闺房之趣的,有修士好赌戏博彩的…… 总而言之,有需求就有供应。 满足各种需求店铺在这妖墙寨里是应有尽有。 主要股东就是食色造化宗, 以食、色入道,深得人间烟火气。 当然阴阳相合,以形补形也是此宗的特色。 所以来这些店铺光顾的修士自然也是特色。 食色造化宗一座高档酒楼的包厢中,姜默舒正在大吃特吃。 这酒楼中足足有数百种灵食,全部是万妖丛林中的灵材烹制,不仅美味还能温补修士气血。 据说四座要塞都各有独特灵材,其它地方根本吃不到。 “没钱了,老爷。”娇滴滴的声音从鬼契中传来。 噗! 姜默舒一口酒喷了出来。 “沈采颜,你给我说说,十二万五千灵石,你是怎么糟蹋完的?” 咳了两声,缓过气来的姜默舒往桌上重重一拍,大声传音道。 “小棒槌没事,但万鬼旌旗还是个孩子啊,哪里撑得住天妖法相。”沈采颜传出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委屈。 “不十倍耗费灵石的话,就要消耗万鬼旌旗的本源,又或者燃烧我的鬼母底蕴,自然就用得快咯。” 听着这带着哭腔的声音,姜默舒甚至都有些负罪感。 “好了,好了,现在我们还有多少灵石?”姜默舒忽然觉得席面不香了。 “嘻嘻,还有一百三十七块灵石。”小财迷管家婆账还是算得很清楚的。 姜默舒不禁有些郁闷, “那这桌刚才点菜付账五百二十个灵石,你怎么不拦着我?” “老爷说要庆祝嘛,我哪里敢拦!”相当理直气壮。 姜默舒认真地向鬼契传音,“下次这种情况, 你可以一脚把我踹倒,再狠狠骂上一句,败家!” 好的,老爷,奴家一定照办。”沈采颜当即做出保证,轻笑的声音一并传出。 什么时候才能灵石自由啊, 姜默舒叹了叹,感觉好累。 第28章 灵石来路 若是在万妖丛林,得罪了妖王子弟怎么办? 大多数修士会给出标准答案, 跑路!赶快跑路! 只要跑过万里瀚海,跑回西极之地,七成就安全了。 还有三成,就看这妖王子弟舍不舍得拿灵石砸人办事。 只要灵石或天材地宝到位,也有不少修士愿意专门越过瀚海,跑上一单业务。 那若是打杀了妖王子弟,还足足有六个,怎么办? 姜默舒需要给出自己的答案。 当然也是 跑路! 就在那天, 万妖赤怨袋毫无气节地狼吞虎咽,吃得直打饱嗝,结果连山头都没舔干净。 吃着吃着这东西甚至开始挑食,只拣那些炼体大妖的血怨进行吞噬,最后还是撑不下。 最终万妖赤怨袋刚填上三分之一,就再也吃不动了。 就这? 姜默舒默默地鄙视了一下, 然后果断跑路! 骨剑银光,连身一裹,钻地而去。 数次更易方位后,姜默舒将骨玉取下,贴身收好。 顿时少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 多出一个容貌不俗的儒雅青年。 嘿嘿,姜默舒笑了笑,既然隐藏了身份,就是为了避免招惹因果,毕竟这十来年,峰主让他低调发展。 所以, 凝真八转的万鬼峰姬催玉打杀了妖王子弟, 关我凝真三转白骨峰弟子什么事? 不过骨玉是个破绽,是见不得光的,他又不可能给扔了,也只能贴身收好。 很多神通、法宝各具神异,万一哪天出门就被抓个现形呢。 安全起见,还是用本体形象在妖墙寨混几年,等风`波消停点,再出门历练。 …… 咣当! 浮苼仙坊这门是真有问题, 姜默舒不禁有些腹诽,也不知道修一修,顾客体验一点都不好。 好家伙,獠道人亲自迎了过来,很是热情, “原来是姜老弟,这月余不见,想来是在万妖丛林中大有收获,可是想来关照关照老哥?” 毕竟是打包卖出两件极品灵器,九件上品灵器的大顾客,几年都不见得遇得上一个, 更不要说这位气运强,后台硬。 这才多久,这貔貅不会真又捡到好东西了吧。 獠道人已是有点麻木了。 姜默舒则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不瞒獠主管,最近手头有点紧,不知主管能不能介绍点赚取灵石的路子?” “手头紧?” 獠道人却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姜默舒,试探性地问了下, “姜兄弟,上个月你卖灵器拿了十二万五千灵石,这才一个月就没了?” “嗯……确实没了……”谁叫天妖法相太能吃呢,姜默舒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獠道人“哦”了一声, 随即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恨恨地说道:“说吧,是哪家店铺设局坑你,是仙人跳还是博彩戏?” 只见他原地转了两圈,有些恨铁不成钢,说道, “姜兄弟,主要我看你投缘,别怪老哥交浅言深,那些不正规的野鸡店铺怎么能去呢?一定要去有食色造化宗挂牌的店铺。” “说吧,是哪家,凭伱有郑峰主的玉令,浮苼仙坊自然会帮你出头,多的不说,至少拿回来三……不,两层。”獠道人本来举起三根手指头,想了想,又缩回了一根。 啥? 你这是什么回路? 姜默舒听得瞠目结舌,这才反应过来吃席的时候, 酒楼小二专门过来说,后面的贵尊楼有更好的“佳肴”, 这个“佳”怕是佳人的“佳”吧。 奈何当时没反应过来,况且反应过来也没用,没灵石啊。 而且你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看着一脸正气,身形昂藏的獠道人,姜默舒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獠主管却是误会了,我一身正气,怎么可能去那种店铺。”姜默舒一脸义正辞严。 然后无奈地摇摇头,“只是在万妖丛林试练的时候,被人围住了,只能拿出灵石保命。” 獠道人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脸上却是尴尬一笑,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灵石这东西,就是风吹鸡蛋壳,财散人安乐,不是大事。” 咦! 居然没说谎。 就说这小子气运惊人吧,被抢了十多万灵石,居然没被灭口,这么盗亦有盗的劫修,多少年没听过了。 獠道人越发觉得眼前这貔貅是个人才,这气运真是让他都有些羡慕了。 既然大家相处愉快,他自然也是不吝于指点,这可是上好的人情, “要赚点灵石的话,也是不难,我知道几处少有人去的灵材所在,待我指给你,勤快点的话,应该能略有小赚。” 姜默舒一听,也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不怕獠主管笑话,这次我是被整怕了,这几年都不想出妖墙寨。不知可有在城里赚点灵石的法子。” 獠道人点点头,生死没法掌握在自己手中,全凭对方心意,确实是非常不好的体验,这姜默舒被吓破了胆实属正常。 当下沉吟了一下,“不知姜兄弟可会炼丹?” 这万妖丛林,灵植灵材众多,更有妖兽贡献精血骨肉,最是适合炼丹不过了,每年送回西极各大宗门和世家的丹药,占了西极所有丹药供应的四成。 “这个,不会……”姜默舒摇摇头。 丹师要靠天赋,哪里是这么巧就撞上的,獠道人提一下也只是本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獠道人接着说道,“那炼宝呢?姜兄弟可炼成过上品灵器?” 白骨锁心锤,法宝级,了解一下! 不过这东西是抽奖来的,姜默舒用得是得心应手,但确实没炼制过,当下也只能摇摇头。 “布阵?”,摇头 “养蛊?”,摇头 “御兽?”,摇头 “制符?”,摇头,不对,点头。 姜默舒一拍额头,居然把前身最厉害的本事给忘了。 咱会制符啊! 姜默舒赶紧一拱手,“制符我略懂一点。” 獠道人哈哈一笑,大声说道,“有本事哪里都能赚灵石,这样,姜兄弟过几天把制作好的符咒拿来我看看,如果质量上佳,浮苼仙坊可以代销,利润各半。” 姜默舒大喜。 正事谈妥,却是进入到闲聊阶段。 “怎么今日獠主管亲自在店中,我记得之前有个伙计的。” 獠道人却是一叹,“那小子被人撺掇着去秘境探险,死了,也不用猪脑子好好想想,好东西轮得到他?” 说完也是有些无奈,“这妖墙寨的蕴气期倒是不少,但一时间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 咦! 姜默舒听到后,眼前一亮,笑嘻嘻说道, “反正我这几年不想出门,獠主管看我合不合适?” 第29章 人鬼画符 獠道人听到姜默舒如此一说,当下哈哈大笑,说道: “姜兄弟真会开玩笑,我这小店哪里供得起你这尊大佛。” 还没笑完,却见对面眼光灼灼地看向自己。 獠道人不由得收起笑声,语带惊奇, “姜兄弟,你不是开玩笑?” 姜默舒点点头,叹道,“反正这几年不想出妖墙寨,闲着也是闲着,我来帮你守店,没客人的时候就画符,不是挺好么?” 咦! 这貔貅是认真的? 獠道人本想一口回绝,细细想了想,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虽然东家不在乎生意好坏,只在乎规矩不乱,但做得差了,自己毕竟脸上无光。 对面这人的提议看似玩笑,细细想来还真可以。 这姜默舒有郑峰主背书,来历清白。 本身也有过十二万五千灵石的交易,不太可能看得上蝇头小利。 几次打交道都相处不错, 还是既求大道也寻风月的同道中人。 最关键的,这人貌似气运绝佳,搞不好到了店中,真能带来一些新的气象。 獠道人当即又问道,“不知姜兄弟想要什么待遇?” 姜默舒摆了摆手,懒懒说道,“伙计的待遇就行了,我只想有个放心安稳的落脚之处,别的倒是不在意。” 獠道人一拍大`腿,“那正好,店后有几间静室,配置倒也齐全,姜兄弟就放心在店里住下, 薪酬嘛,就暂时按伙计标准上浮两成。” 接着又正色说道, “仙坊最重规矩,店中代售符箓丹药利润各半, 这规矩是东家钦定,我没法修改, 不知姜兄弟意下如何?” 姜默舒喜不自胜,当即拱了拱手,飒然对獠道人道: “獠主管放心,仙坊就是我家,保管打理得妥当。” 谁让自己背了六个妖王子弟的血债呢, 不知道多少妖族和劫修正满妖林找他, 这浮苼仙坊背景深厚,在这里躲个几年最好不过了。 两人都是爽利之人,当下便签了契约,相视一眼,都是放声大笑, “这貔貅气运这么旺,总能为店里带来点业绩吧,嘿嘿!” “万一妖王打上门,这浮苼仙坊来头这么大,总能顶一顶吧,嘿嘿!” …… 店后的静室分作书、剑、炼三种, 书室明亮宽敞,风韵古朴,正好作为放置玉册,推演功法之所; 剑室青石铺就,设有修复法阵,一般在此演练剑法或灵器; 炼室,用来炼制灵器、符箓等物品。 此时,炼室当中的法台上, 姜默舒大汗淋漓全神贯注, 沈采颜怯生生站在边上,欲言又止地望着他,满脸不忍。 呲! 一张莹光暗蕴的符纸又报废了。 完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前身确实留下了制符的经验, 选符纸、蕴符笔、溶法墨、凝心神、勾灵气、点灵韵…… 从入门到入土,一应俱全。 结果就是,当姜默舒满怀信心一笔杵在符纸上时, 脑子:“会了!” 手:“胡说八道!” 符纸:“我死得好冤!伱个渣渣!” 信心满满开造,灰头土脸长叹, 汗水一滴一滴从姜默舒额头落下来,整个天地顿时都不好了。 好吧,要认清现实,制符之路道阻且长。 问题是獠道人那里海口都夸出去了,这交不了货,太丢人。 轻了说,这是虚构简历, 重了说,这是欺骗领导。 沈采颜轻轻靠了过来,帮姜默舒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柔柔笑了笑,说道: “要不老爷歇息一下,让奴家来试试?” 也不待姜默舒开口,软软的身子一靠一挤, 沈采颜就生生霸占了法台中间的位置。 却见她轻轻执笔,面色顿时升起一片媚意,青丝更是倒卷飞腾。 眼中凝为漆黑点墨,丝丝冥雾如潺`潺流水一般,沿着玉`臂,再到葱指,最终汇入符笔之中。 沈采颜温柔浅笑,曼妙了这处小小天地, 却道是, 溶灵墨流香,落笔处凝煞生光, 妙笔走,灵韵扬, 勾勒雕镂,点染道蕴几行, 轻描云符琳琅, 淡写风华绝赏! 制符还能这么顺畅优雅?姜默舒看得是目瞪口呆! 嗯?! 我家采颜貌似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 半柱香后,虚空中幻出近百甲具战鬼影影绰绰的身影。 “嗖” 却是尽数被吸入符中,符箓上闪出一明一暗的微光。 居然真的成了! 姜默舒神色复杂地看向自家的幽冥侍女,沈采颜回眸一笑,正好对上。 “咳,咳,采颜你什么时候学的制符啊?”姜默舒一脸尴尬。 “看老爷画了几次,奴家觉得应该看得差不多了,这才试了试。”沈采颜怯怯地说道。 好吧,我果然在符道上是个废物,姜默舒一脸无奈地吐槽。 看着姜默舒一脸郁闷,沈采颜赶紧补了一句,“其实奴家的鬼母资质对画符是有加成的,所谓鬼画符嘛。” 姜默舒摆了摆手,“其它都是小事,你消耗怎么样?” 沈采颜愣了一下,有些羞意地低下了头,说道, “全力以赴的话,每日可制甲具鬼符二十四张。” “这么多啊,”姜默舒赶紧鼓掌,“那明天起,嘿嘿” 只见他轻轻摇了摇手指,接着说道, “一张符都不许画了。”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呢,沈采颜缓缓走到姜默舒身边,螓首微垂,脸上的媚意却变成了淡淡红霞。 “以鬼身画符,会影响你的修炼进度吧,”不待沈采颜回答,姜默舒自顾自说道,“晋升鬼母才是王道之选,为点灵石耽搁了不值当。 “奴家可以等等。”沈采颜脱口而出,如瀑青丝的发尖更是冒出丝丝黑烟。 望着一脸急色的娇俏侍女,姜默舒哈哈一笑, “老爷我才没有吃软饭的气魄呢。” 沈采颜如往日一般,一双柔荑抚上姜默舒的肩背,轻轻捶打起来,吐息微颤,“奴家谢过老爷怜惜! 不过这符怎么办,总不好让人以为老爷妄语欺人。” 姜默舒圆目一瞪,“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了?” 背上却是被重重打了一下,哎哟! “老爷,这么说奴家,奴家可不依!” “口误,我是说,不就是制符么,看着,老爷自有办法!” 姜默舒狡黠一笑,手掌中数道银光隐隐闪过。 第30章 煞骨剑箓 “这是符箓?” 饶是獠道人见多识广,也是被手中的物件惊得不行。 “不怕獠主管笑话,这正是我姜家秘传符箓,煞骨剑箓,外人难得一见。” 姜默舒脸不红心不跳,淡淡说道。 几万里之外,姜家族长姜默舒凌莫名打了个冷战,不由得一声叹息,“老了。” 茶桌之上,正放着一枚拇指大小,玉白剔透如同琥珀的骨符。 一道细微银光,正如游鱼般在其中不断穿梭游动。 姜默舒意盈盈地对獠道人介绍道: “獠主管请看,煞骨剑箓分属神魔符箓,乃是炼体大妖的妖骨所制,内蕴剑符一枚,锋锐远胜普通飞剑,最是擅长寻隙而进,无孔不入。 一符在手,百丈之内,就算面对剑修或炼体大妖,对面也不敢说稳操胜券。” 关键是还可以多枚煞骨剑箓一起使用,绝不会互相干扰,这点就要胜过很多符箓了。” “哦?”听到此处,獠道人却是有了些兴趣。 符箓主要分为攻、守、辅三种。 其实最常见的是辅符, 回春符、精阳符、固关符、净体符……獠道人熟得很。 不过攻、守两道的符箓却少了很多,大多数修士还是比较喜欢投资可以反复使用的灵器。 一斗法啪啪啪扔出漫天灵符,跟灵石砸人有什么区别? 实在不符合绝大多数修士的财力状况。 不过少数谨慎且有钱的修士,还是会存着几道攻击符箓,做为最后拼命的手段。 这种情况下,激发后互不干扰的煞骨剑箓就有了细分市场。 虽然这煞骨剑箓长得不像正常符箓,但谁说符箓一定要用符纸的。 没听别人说嘛,是秘传!秘传! “走,去试试威力”獠道人一下来了兴趣。 剑室之中, 姜默舒抱着歉意说道,“因为赶工,只做了三道煞骨剑箓,还请獠主管指教一下。” “来!”獠道人却是将身子一抖,身形膨`胀到一丈来高,身上冒出阵阵血焰,原来是一名炼体修士。 “叮”三枚骨符被捏碎, 三道银光各有快慢向獠道人射去。 护身血焰刚凝住了 喝! 獠道人却是踏前一步,一拳轰了上去。 哗啦,如琉璃破碎之声, 哪知 破!獠道人大喝一声,口中喷出一道金气,冲散了 灵识中危感传来,獠道人一跃而起,正是一道银光遁地而来,直冲谷道。 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是踏碎了最后这道银光。 獠道人落地后方才感到某处一紧。 呸! 还寻隙而进,无孔不入?这煞骨剑箓就是贱! 獠道人不由得忍住不适,对姜默舒说道,“你姜家祖上研究出煞骨剑箓那位,肯定无人敢惹!” 当即同意了这阴险符箓上架销售。 “对了,”獠道人却是有些奇怪,又问道, “为什么你要刻一个默字在这剑箓之上?” 姜默舒嘿嘿一笑,说道: “品牌有了,才好做大做强,给仙坊创造利润嘛!” …… 炼室之中, 姜默舒正疯狂地往妖骨中灌注白骨陷煞剑气。 沈采颜有些担心的说道:“老爷,这样真的没问题嘛?” “当然没问题”姜默舒自信得很,“你看,我这煞骨剑箓, 看起来像符箓, 用起来也像符箓, 连价格都跟符箓一样, 凭什么说它不是符箓?不用符纸就不是符箓?太肤浅了!” 沈采颜像是炸了毛的刺猬,急急分辩道, “但符箓是天地灵韵保持住神通的状态,才称之为符箓嘛, 老爷伱这煞骨剑箓里全是剑气,半点灵韵都没有,完全是两种东西啊。” 姜默舒面不改色,死皮赖脸,丝毫不为佳人言辞所动, “我的白骨陷煞剑气本来就能长久保持潜藏状态,所以才叫陷煞嘛,所以根本不需要天地灵韵来多此一举。” 叮! 又是一枚骨符灌注完毕,姜默舒将它拿起来,看了一会, 玉白剔透如同琥珀,银光内蕴如同灵鱼, 完美! 随手丢给沈采颜,大笑了几声,说道 “你就说这剑箓能不能用吧。” 沈采颜犹豫了一会,“用倒是也能用。” “那不就得了。”姜默舒哈哈一笑,无本买卖我来了! …… 万羽宫。 临渊殿。 殿外山风猎猎呼啸,愈加显得这大殿之上狼藉寂寥,令人悚然而惊。 迦云真一脚踹开跪伏在身前的大妖,冷冽的杀意席卷而下。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 滚!” 大妖赶紧连滚带爬退出殿去。 自从妖王达成共识,不插手此事, 那命昙宗万鬼峰姬催玉更是转眼没了踪影, 迦云真这段时间是如火在心,如芒在背,满腹悲辛愤懑郁郁不得解脱。 哒! 哒! 哒! “都给我出……”迦云真话刚说一半,就被一脚踹在了地上。 待看清来人是谁,迦云真脸上不自觉抽了一抽,赶紧站了起来。 却是不敢说话,只能静静地站着。 “云腾死了,翼化鸿出家了,迦云真,这些天你在干什么?” 眼前的仙子声音冷冽却悦耳,身上一袭蓝色战袍,凤目凌波,宛若蓝羽凤凰一般。 “我在找人……”迦云真喃喃说话,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你当别人是傻`子,还是自己昏了头了?”一记耳光“啪”地扇在迦云真脸上。 迦云真愣愣地抬起头,只见那永远如英武战神般的女子,眼中含`着泪水。 “你一直是众多王族弟子中,最聪明的那几个,想一想,这种情况那人会不跑?不躲?”女子任由泪水顺着美丽的脸庞滚滚落下,口中却是毫不客气。 迦云真脸色由红转白,好一会儿,只见他闭上了双眼。 终于,精光从迦云真眼中重新出现,“谢谢你,云楼姐,这几天我失态了。” “那人还在万妖丛林,甚至就在妖墙寨,那里我们进不去,但可以用诱饵吊他出来。”迦云真慢慢说道。 他既然修行的是鬼道,我会设计一个秘境透露出去,里面有修炼鬼道之人绝不会放过宝物,只要他在万妖丛林,一定会来。” 迦云真语气转冷,眼神也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但深处却闪耀着最危险的光芒。 “到时,请云楼姐用斩魄渎魂刀斩杀此獠!” 第31章 万鬼背锅 命昙宗,化胜峰。 此山遍布各色烟岚霞雾,映着天光乍一看去,宛如一头云兽匍匐在群山之间吐云吐雾,景象玄奇。 一层黑红光晕形如扣碗,将此山罩了个严实,山脚更有五丈光焰将四周牢牢锁住,略微靠近,就有隐隐神魔嘶喊嚎叫之声传出,让人惊惧。 山顶之上,却有一处云台,数名金丹正盘膝而坐。 遁光一闪,万鬼峰峰主谢厉军已是落到云台之上。 谢厉军环顾了一下几名金丹,都是熟人,便分别打了招呼。 “不知长老会唤我来,需要我万鬼峰解释何事?”谢厉军沉声问道。 昨日收到宗门长老会传讯,只说让他今天来有事问询,却是未说具体情况。 几位金丹互相看了看,有的点头,有的摇头,不过却都是笑吟吟的。 有人更是当场打趣谢厉军,“还装,你家道子干的好事,却要宗门来兜底,你这个峰主难道没有责任?” 嗯? 谢厉军 这狗东西修为在各峰天骄中上不摸顶,下不垫底,只能算中规中矩,但惹事能力就数一数二。 不过眼下彭然已被关到鬼阵炼图碑里凝炼法相,不可能是他。 至于其它几个道子,因为听从了郑峰主的建议,全都闭关一年,还未出关。 谢厉军只能无奈摊了摊手,朗声问道 “有话还是直说吧,我今天来此也是一头雾水。” 几位金丹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其中有人便莞尔道:“你那万鬼峰道子姬催玉,在万妖丛林挡住数万战妖, 其后更是幻出天妖法相,把千数炼体大妖杀得七零八落。 尸佛峰苗灿崖昨日传来消息,连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都吓了一跳。” 说着又是呵呵一笑,“不是我说伱,谢峰主,这种道子你藏着掖着干嘛,早点送到真传殿才是啊。” 姬催玉? 万鬼峰的? 力扛数万战妖,击杀千数大妖? 最关键,最后说的是什么? 没听错的话,好像是天妖法相?! “好说,好说。”谢厉军面上微微笑着,对着几位金丹拱拱手,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灵识里飞快闪过峰内几位金丹长老的弟子,以及自己的三个亲传弟子, 对不上! 这货是哪里冒出来的? 作为一名优秀的命昙宗峰主,谢厉军自认还算尽职尽责。 要说是一般弟子也就算了,这种道子级的人,他作为峰主怎么会不知道? 叫啥?姬催玉? “姜默舒在外磨剑炼妖,为隐藏身份,会自称万鬼峰弟子,名字叫姬催玉。” 谢厉军瞬间回想起之前郑予晴的传信,脸色一下就跟开了酱料铺似的,忽红忽白。 当下心内闷闷,只能接着话头说道:“姬催玉是我秘传弟子,本想让他出门见见世面,不想还惊动了各位。” 霎时心里已是如滴血一般。 天妖法相啊! 老夫当初就不该脸皮太薄,别说阴华峰罗织杵在那儿, 哪怕六峰峰主齐聚,为了这种鬼道天骄老夫也能豁得出脸去。 几位金丹互相点了点头,既然确认了姬催玉确实是万鬼峰的道子,那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咳,咳” 其中一位金丹长老,清了清嗓子,“谢峰主,今天请你过来,主要还有两个事情。” 谢厉军拱了拱手,“长老请说!” “其一,妖墙寨驻守金丹苗灿崖,申诉你罔顾宗门天骄性命,并未安排护道之人,险些害姬催玉身死道消。” 金丹长老面色凝重,“他还说,未有护道之事,元屠宗盛凛风一并见证,有损我宗威严,请长老会对你进行训斥。” 谢厉军大怒,脸上忽明忽暗,“我万鬼峰的事,要他尸佛峰多嘴什么?” 金丹长老却是表情严肃:“话不能这么说,天骄道子按排一些护道之人那是应有之意,不然万一意外陨落,更是宗门一大损失。” “就事论事,长老会一致觉得你此举略有不当,当不可有下次。若是峰内人手紧张,长老会这些个金丹也是走得动路的。” 真尼码冤!不过事已至此,谢厉军也只能低头接下这口大锅。 谢厉军此刻没有别的想法, 只想马上转头回峰,把峰内所有凝真后期丢到鬼阵炼图碑狠狠操练! 旁边白骨峰凝真三转弟子, 拿着万鬼峰白送的灵器,独自炼成了天妖法相, 你们这些凝真后期也坐得住? 全部人都给我燥起来! 谢厉军又是向周围金丹拱了拱手,“此事确实是我思虑不周,如无其它事情,我先回峰了。” “哦,还有一事!”金丹长老打了个哈哈。 嗯?还没等谢厉军问出口,金丹长老马上说了出来,表情似笑非笑, “你峰的姬催玉不仅打杀了战妖和大妖,更是一并打杀了六个妖王子弟。” “什么?”谢厉军听了却是吃了一惊,这姜默舒胆儿挺肥的啊,不怕别个的妖王父亲找上门? “妖王不愿以大欺小,不会亲自出手追杀姬催玉, 不过韫岩和化岚两位妖王丧子心痛,要求和你斗战,这是昨日送来的战贴。” 谢厉军顿时浑身抖了抖,心头一阵狂吼, 淦!与我何干?! …… 妖墙寨,浮苼仙坊。 哐!哐!哐! 姜默舒走马上任的 就是给獠道人打个申请,把大门给换了。 摸着顺滑如丝的新门,和崭新的门帘,姜默舒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终于不用忍受每次进门“咣当”一声巨响了。 天魔总是藏在细节之中,之前仙坊生意不好,这个大门肯定占了七成以上责任。 然后,整整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店里始终只有姜默舒和獠道人两人,大眼瞪小眼, 从店里摆设谈到货品来源,从万妖妖宫谈到食色造化宗…… 直到茶水喝饱,直到再无话讲。 獠道人礼貌而又不失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指了指柜台边上一个铃铛,说道, “天色渐晚,老哥就先走了,有事情你就摇三下千里化音铃,我不出一刻钟必定赶回。” 姜默舒看了看大门外,乾阳大日下的老槐树,树影都还没偏过枝头,于是重重地点点头,“确实比较晚了,主管有事先去忙,有我守在店中必无问题。” 终于,还是要一人一鬼扛下所有。 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铺大堂,姜默舒懒懒地趴在了柜台后面, 采颜传声型歌姬,开始放歌! 哗啦!门帘被掀了开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店铺,来人却不敢迈进来,怯怯地问道, “……有人吗?” 第32章 随心卖符 咦, 这獠道人一走,就有客人上门了, 看来生意不好的原因,他和大门要各占一半啊。 姜默舒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既然有客上门,该做的事情自然不能少。 却见他一个弹指, 店铺大堂四周的墙壁上亮起了白色毫光,将屋里照得一片透亮, 再无之前生人勿近的昏暗。 几个大柜通体透明,立在大堂四周, 其中就放着浮苼仙坊所售之物,更有流光凭空留字在侧,对物品进行说明。 走进仙坊大门的却是个身着素色道袍的女道童,却见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生怕踩坏了地板一样。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主动开口说道:“客官请随意观看,有需要可随时唤我。” 一身儒雅气质却让面前的女道童心里安定了不少, 只见她一脸羞得通红,小声说道,“谢谢老板,我先看看。” 女孩先是在灵器柜那里看了一眼, 嘶! 马上长吸一口气,秀气小手捂住了胸口,赶快把头扭到了一边, 中间甚至还偷偷地瞄了姜默舒一眼。 姜默舒装着没有看见,那柜子里全是上品灵器和极品灵器,甚至还有不少是他贡献的。 女孩脸皮有点薄,红着脸,赶紧朝另一个柜子走去。 天心复气丹、鬼灵渡气散、霸气丹,爆血丹…… 一柜子灵丹和宝材再次让女孩轻轻掩着檀口,喃喃说着什么。 姜默舒仔细听去,却是连连说着,“怎么都这么贵?” 女孩看着柜子里的丹药,摸了摸袖子里的灵石袋,有些为难,太贵了。 几个柜子转下来,却是眼神都黯淡了下来。 “这个好贵,这个也好贵!”女孩内心有些焦急, 转头看到柜台前的姜默舒,虽然内心羞意难当,却狠狠咬了咬牙,慢慢蹭到柜台前, “老板,你这里有没有便宜点的啊!我……没有那么多灵石。” 姜默舒不禁有些啼笑皆非,没想到 当下莞尔笑笑:“我来推荐也行,你先说说用途,我才能有的放矢,知道推荐什么。” “大哥他们要去伏击战妖。”女孩小心地回答,顿了顿,方才鼓起勇气说道: “我存了点灵石,想着给他买件东西,以防万一。” 说到这里,女孩露出了羞赧的笑容。 “哦,战妖?那可是相当于蕴气后期了,你大哥实力不错。”姜默舒倒不是取笑。 散修的功法、灵器比不得宗门弟子,到万妖丛林中获取灵材就更加危险。 以这个女孩的蕴气二层的修为来看,他大哥敢伏击战妖,哪怕是几个人一起上,也很是不错了。 姜默舒沉吟了一下,“不知伱有多少预算,嗯,我是说你准备了多少灵石?” 一根手指颤巍巍地伸了出来。 “一千?” 女孩脸上红霞飞起,“我存了两年,只有一百灵石……” 姜舒默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眼神如同看向小羊羔一般, “这样啊,那就只有买符咒了。” “符咒?回春符?金光咒?”女孩一脸不解,回忆着自家不多的符咒常识。 “符咒不是只有回春符,还有攻击性的符咒,比如我们仙坊专供的骨符,一百灵石一枚,童叟无欺,假一赔十。” 姜舒默哈哈大笑,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特意看了看她的袖子,拿出一枚骨符晃了晃, “一百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一符在手,妖兽不留! 你能来我们仙坊,就是缘分,你信我。” 女孩已经听得眼睛放光,连连点头,从袖口中摸出个小锦囊,往柜台上一倒。 姜舒默点了点,果然一百灵石。 当即把骨符放入锦囊之中,轻轻放到女孩手上,“谢谢惠顾,客官慢走。” 待店铺中恢复了昏暗,沈采颜缓缓出现在他身后,俏`脸上很是惊奇, “正常攻击符咒三百灵石起卖,老爷你很不会做买卖啊。” 姜舒默淡淡笑了笑,“完人心愿如完已心愿,今日我见之心喜,随心而行,明日我见之心平,不顾而去,都是本心。” 沈采颜螓首一扬,嘻嘻笑了笑, “说什么我们家符咒假一赔十,根本不是符咒好吧, 老爷是个大骗子!” 姜舒默慢慢趴在了柜台上,表情奇怪地看了沈采颜一眼, “我从来都是诚信君子, 说了假一赔十, 所以我放了十一枚骨符在锦囊里!” …… 十日之后,妖墙寨 向南九百里一处秘林中。 耀眼的大日之光却难以穿透高大的林木,整个林间幽暗阴森,有着旺盛的生机和莫名的恐怖。 无数妖物潜伏其中,算计、战斗永不停歇。 当五名人族修士踏入此间。 吼! 数个战妖扑了出来。 “不好,消息有问题,此处不止一个战妖。” 事发突然,几人瞬间陷入各自为战的局面。 在这丛林之中,普通修士一旦被战妖近身,基本就是一个死字了。 而这时丛林深处却一阵晃动, 一个嘴生獠牙的痴肥男子摇晃着沉重身躯,推山破林般地压了出来。 大妖! 五人顿时心里一沉。 “哈哈哈,不想却有五个血食送上门来,今日运气甚好。” 痴肥男子将头一晃,却是现出了猪妖原形,身长三丈,两根血色獠牙向天突起,妖躯上更是闪过数道玄奥符文。 轰! 地上泥土如受到召唤般,纷纷依附到妖躯之上,又迅速化为岩石。 猪妖天赋神通,石肤! 绝望之色却是出现在五人的脸上。 只能爆发出所有神通、灵器,但如泥牛入水一般,毫无作用 不是绕不过战妖,就是打在这猪妖的石肤之上,嘭嘭作响,却连裂纹都没有。 “你们还是乖乖到我嘴里来,何必再挣扎呢。”猪妖眼中露出戏耍猎物的残忍, 张开血腥巨口正要向其中最近的一人咬去, 嘭! 一个锦囊砸在一个战妖身上。 瞬间,十一道银光从中飞射而出。 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 一头狼形战妖距离最近,浑身血肉当即掉落了一地,化为一具白的骨架, 骨架上干干净净,竟连半丝血肉都没有。 稍远一些的战妖,一个接一个,连哀嚎都闷在了喉间,浑身血肉就立马爆散开来,场面诡异莫名。 猪妖见状,当即骇得将石肤神通催谷到极致。 不想双眼一阵剧痛,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接着双耳、腥口,甚至谷道,俱是一阵剧烈疼痛, 然后就再无知觉了。 五个人族修士只看到,几道银光分别从不同位置没入猪妖的妖躯, 哗,妖躯上的血肉尽数掉落,只留下了一具森森妖骨还立在那里,不曾倒下。 这时五人才心惊胆战地聚拢到一起,居然活下来了? 众人都是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赶紧问其中一人“你那锦囊从何而来?” 一名男子摸了摸头,“是舍妹买的符咒,才一百灵石, 我以为她被骗了, 但拗不过她,只能随身带着。” 另外一人却是有些不信,“符咒?就一百灵石,什么符咒这么生猛?” 那男子却也露出奇怪的表情, “听舍妹说,名字就写在符咒上, 叫什么黑犬符, 可能大师都有些怪癖吧。” 第33章 首席来访 光阴无度,一瞬三秋。 浮苼仙坊来了一位姜默舒的熟人。 万鬼峰首席彭然容光焕发,对着姜默舒哈哈笑道: “姜师弟想不到是我吧。” 姜默舒一脸淡定,当即笑了笑,“不想三年不见,彭师兄风采更胜往昔。” 彭然佯作生气,说道:“你要这样说,可就生疏了,辜负我几万里跑过来,还找了你大半个月。” 话音刚落,径自丢过来一个玉册。 “这是?”姜默舒劈手接过,神识扫过,被里面的内容惊了一惊。 彭然端起桌上的灵茶,喝了一口,压低了声音说道, “峰主说了,姬催玉师弟离峰太急,却是忘了带上灵鬼修炼之法,你既然是他好友,见到时转交一下。” 说完,却是捉狭地扬了扬眉毛。 万鬼峰以鬼道称雄,除了养鬼炼阵之外,自然也有阴身修炼之法,只是大多鬼魂浑浑噩噩,只能依令行`事,少有可以自主修炼的。 需要有灵鬼以上资质,能维持神识清灵,方才可以修炼此等鬼道功法。 玉册中正是一部《鬼母御灵妙身真诀》,乃是万鬼峰不传之秘。 看名字就知道这功法最是适合自家幽魂侍女,姜默舒也不矫情,拱了拱手,“我代姬催玉谢过峰主。” 彭然摆了摆手,神色奇怪地说道, “峰主还说,姬催玉师弟必然是万鬼峰道子,他已上白骨峰和郑峰主作了沟通,郑峰主并未反对。” 毕竟万鬼峰为了姬催玉实在付出太多了, 不仅所有凝真后期都被扔进了鬼阵炼图碑,在里面打生打死。 就连峰主,据说和妖王斗法时打出了真火,在他离宗之时,都还在疗伤。 怎一个惨字了得! “所以?”姜默舒有些不明白这中间的套路。 彭然叹了口气,“所以,姬催玉师弟记得偶尔回万鬼峰修炼, 养、御、镇、灭,四种鬼法博大精深, 绝不逊色于白骨九大神通。” 只见他又对着姜舒默竖了个拇指,口中唏嘘道, “本来只有宗门真传,才能修炼他峰神通,伱眼下就能修行两峰神通,比起其它真传,已是快了不止一步。” 姜默舒点点头, 自家人知自家事, 只要身关突破到金刚身境,打破了瓶颈, 有虚影小人在,修炼神通对他来说,确实较其他人快得太多。 不过快了,他已经隐隐有所感觉, 大道符文与肉`身已完美融合,灵识中的金刚法意也越来越清晰, 突破可能就在这两日。 姜默舒随即朗声笑道,“我最近正好静极思动,准备几日后返回宗门,必会到万鬼峰拜见谢峰主。” 彭然却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且慢,我这段时间找你,凑巧获得一个秘境消息, 我判断应该是金丹前辈的鬼邸,你我同去,必定万无一失。” 姜默舒本想拒绝,却见彭然摆了摆手, “那里面有温乾碎寒晶,是鬼道至宝, 可以将鬼躯转为阳和之气,从此再不被阳雷和灵火克制, 突破鬼王鬼母之时,天劫相当于削减四成。” “你那灵鬼,没有抹除灵识,突破鬼母时天劫犹重, 有了这温乾碎寒晶洗炼鬼体,方才有更大机会。” 姜默舒沉默少时,温和一笑, “彭师兄既然盛情相邀,同去,同去,了结后正好一并回宗。” 胸口处的鬼契却是温温一热,糯糯柔柔的轻语从鬼契中传来:“奴家谢过老爷。” …… 浮苼仙坊, 炼室之内, 虚影小人正在吐纳修行。 无数玄奥符文在空中不断碎化重组。 姜默舒一身的经脉和窍穴,不断被洗浊、调清、润和, 虚空中的灵气形成了无数漩涡,不断被符文吸引,如鲸吞一般注入到这具完美的肉`身之中。 本来固化在经脉、窍穴之中的大道符文已是消融不见。 虚影小人的四周,无数细小的闪电,越发狂放乱劈,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目标。 现在姜默舒终于可以肯定, 这金刚身境远超无漏和圆融,必然是这修行界中的不传之秘。 他连续三年,所有抽到的完美修行时间都注入到对金刚身境的感悟之中,换算成正常修行,大概需要三百年以上。 这已经是一个凝真前期阳寿的极限。 想来,这修行界中绝没有人会在打磨身关这里,耗费一生的修行时间,只为了一个或有或无的可能。 或许可能有千年万年难遇的奇珍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但如果就连郑峰主这种世家族的豪强金丹都不曾听闻,想来已是少到绝迹。 姜默舒笑了笑, 双眼之中,一双眸子已化为了金色。 无数银晕在肌肤上不断流转,一条条雷蛇刺眼闪烁,在这银晕之海中徜徉纠缠,整个静室被照得恍若白昼一般。 姜默舒闭目凝识,感悟着虚影传来的金刚真意。 轰! 识海中一声巨响! 一具完美的肉`身凭空浮起,盘膝而坐,无数灵气竟在其身下按照玄奥的轨迹汇聚为一座灵气莲台,将其稳稳托住。 金眸中射`出半尺金光, 周身银晕脱体而出,于身外化为细细鳞甲,又消散到虚空之中。 雷蛇却是如蛇缠龙盘一般,汇聚到四肢之中。 终于,金刚身境,成了! 良久,等姜默舒调整好气息,所有异象才慢慢消失。 他已清楚地感觉到,一直以来无法增进丝毫的灵气吞吐,已是破开了瓶颈,终于突破了凝真前期,晋升为凝真四转! 右手一捏气诀,白骨剑气如丝如缕地汇聚过来,较之前快了一倍。 随手一指,一道白骨剑射`出,如灵鱼一般在空中轻轻一扭身子,击向摊开的手掌上。 叮! 就在距离手掌上一指远,一道银晕闪过, 剑气却是被远远弹了开去。 这防御,比之獠道人专业炼体的护身血焰也毫不逊色了! 不过这具肉`身,最恐怖的还是如山的力气。 姜默舒手掌轻轻一捏,空气爆鸣的声音回荡在静室之中。 果然,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才是男人的浪漫。 潜身咒域,遥控鬼阵这些都太过猥琐, 真男人就要刚正面! “嘿嘿,”姜默舒郎声大笑, 右手轻轻一招,白骨锁心锤重重落到掌中。 金刚身境已成, 若是斗法时谁敢近身? 一锤下去,头都给你打爆! 第34章 坏他慧心 万妖丛林, 妖墙寨向北八千三百余里, 一座岩山,仅高百丈,灰秃秃形如一个馒头, 从空中俯瞰,就如翠海之中一个凹陷下去的漩涡。 就在这岩山的山腰之上,却有一处隐秘地穴,形如鹦嘴,不时冒出丝丝黑气。 三千丈的高空之上,亩许大的白云飘浮不动,如靠近了细细观察,才能发现偶尔会有云符幻起,却又很快消逝不见。 云罩之内,却有四人凌空而立。 “轰隆!”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地动山摇间,一股阴气如撑天巨树,从地穴中冲天而起,遮蔽了天光。 无数的鬼箓魔篆在阴煞之气中沉浮变化,阴气弥漫,寒意森森,直让人心神颤抖。 迦云真见到这异象生成,方才满意地点点头。 凝着眉眼,转身对另外三人说道, “还算顺利,这座前辈金丹的鬼邸已然现世。” “戒急戒忍,云真你做事情,我一直很放心。” 澹云楼一袭蓝色战袍,凤目凝光,在迦云真肩头轻轻拍了两下,淡淡赞许道。 迦云真心头一酸, 好些妖王子弟,从小到大被眼前英气逼人的仙子管教, 获得夸奖的次数是少之又少, 偶尔有人得了称赞,足以在众多妖王子弟中吹嘘十天半月。 但此时此地,这声赞扬听在耳中,却让他分外难受。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只见迦云真指天誓日,说道, “鬼邸出世的消息已提前送出,更是流了些证据和信物出去,绝无纰漏, 只要是修炼鬼道之人,必然会来凑个热闹。” 一名锐锋妖将却有些奇道,“迦少,好本事,却不知这金丹鬼邸有何奇特。” 迦云真笑了笑,笑意中却是森森冰寒:“这金丹鬼邸确实是一位前辈留下的,只是早年被我发现,破解了其中的禁制。 里面的宝物也是真的,不过眼下已被我尽数激发, 如果有人侵入鬼邸内圈,一旦驱使鬼物,就会被温乾碎寒晶禁锢住鬼躯,以阳和之气洗染改造,期间动弹不得。 修炼鬼道之人,七八成实力尽在鬼物,到了那时锐锋出手,杀之如杀鸡。” 澹云楼听在此处,不置可,也不置否, 不过她看得出来,三年来,迦云真确实已经做到极限,为此事耗费了诸多心力。 她向来料敌从宽, 既然决定走上生死桥,提刀迎面对上,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 靠自己手中的一把刀。 被刀夺去的,自然要拿刀收回来。 澹云楼转身向旁边两位锐锋妖将弯身一礼, 两人不敢正面受下,骇得连忙向一边让过, “郡主不可!” “末将万万受不起。” 换了以往,迦云真看到澹云楼对人行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今天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在心中一声长叹。 澹云楼眸光清冷地盯着两位锐锋妖将,仿佛一尊冰雪女武神, “此事是私仇,非是战阵,我无权下令, 但还请两位助我一臂之力,将进入鬼邸之人尽数击杀, 以报杀弟之仇!” “愿为郡主效死!” 两位锐锋妖将互视一眼,单膝下跪,神情中更是有着必胜的信心。 锐锋者,炼体大妖之最,战力仅在妖王之下。 哪怕面对人族金丹或妖王,拼上性命甚至都能让对方受些小伤。 …… 迦云真紧紧抿住嘴唇,双翼之上仿佛绑了千斤巨石,强撑着往前飞去。 目标正是翼刚妖王的妖宫。 遥遥看去,高达千丈的叠翠峰,已然在望。 在他的肉`身神通之下,就连山顶平台上的宫殿已是看得一清二楚。 之前鬼邸出世后,澹云楼不让他进入其中, 却特地支开了两名锐锋妖将,单独给了他一面云镜。 想到澹云楼对他说出的话,迦云真顿时不寒而栗,猛然间心中却又多出三分嘲讽、七分期待。 “你把云镜给冷禅那厮。”澹云楼淡淡对他说道。 “这是?”迦云真有些不解,细想几息却是脸色大变。 澹云楼点点头,凤目里冷得好似飞霜飘雪, 既然已经用上那厮来称呼,可见已是恨极了, “追根溯源,若不是这和尚多嘴,岂能有如此多变故?!” 澹云楼沉默了一会,双眸中凝着霜一般,说道 “云腾也许还在央求我准他游玩, 你也还在万羽宫慵懒度日, 其它弟弟也都还好好活着, 化鸿天妖之姿,更不会去证什么金身! 我不该恨他!?” 澹云楼内心一片苦楚,郁积多日, 只在此时此刻才爆发出来,只让迦云真一人看见, “这和尚身系两族和谈, 妖王不准我杀他,大势不让我杀他, 那我就坏他慧心!” 澹云楼一边笑,泪水一边滚滚落下, “仗着有点神通就口舌招摇,别人给出的,可都是性命。” “这云镜连着我的灵台,我所看所听所做,俱都在云镜中显现,若是我将那姬催玉斩于刀下,却牵连诸多人族修士,因果牵扯,无穷无尽,则证明两族难以并立。” 跟着,却见她眼中霜华如风中残烛般熄灭,淡淡说道 “万一……万一我技不如人,且看那厮如何向化鸿交待,或可把化鸿拉出沙门。” “总之,只要这云镜交到那厮手上,必可坏其慧心!” 明媚天光下,佳人眼中射`出的,却是如冰刀霜剑般的戳刺。 …… 万妖丛林, 妖墙寨向北六千七百余里, 两人正在空中隐住遁光,反复转换方向,向着金丹鬼邸悄悄摸去。 此地已能远远看见那撑天巨树般的阴气异象。 “彭师兄,伱行不行啊?这都没多远了!”额戴骨玉,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向旁边打趣道。 “呼,呼,姬师弟,你这是什么法门,连遁几千里,气都不带喘的?”彭然很是郁闷,自己好歹也是凝真九转,这罡元回气上却输给一个凝真中期。 长途飞遁更多的时候,修士还是愿意以白骨巨舟这类法宝灵器为主。 但这次两人是去秘境,自然还是遁光更为隐秘, 结果差距一下就拉开了。 “对了,彭师兄,你都没有怀疑过这秘境可能有问题嘛?” 姜默舒有些奇怪, 这万鬼峰的内门首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自信。 说道心纯粹吧,也不是,罗云珠玉在前,彭然是万万赶不上的。 彭然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姜默舒, 阴柔面相却是露出了无比自信的笑容, “有问题?不可能,若论开发秘境,我自认宗内金丹以下 我闯过的秘境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从来没有出过问题, 好些个师弟都还是我往返路上顺手捡回来的, 跟你七峰斗法的沈须就是其中之一。” 姜默舒连忙拱了拱手,说声佩服! 天生锦鲤,难怪! 就连谢峰主也只能忍着他! 第35章 力智勇狠 裂风妖宫。 迦云真慢慢递上云镜, 偌大的宫室之中,只有他和冷禅和尚默然相对。 殿中无火无烛,淡淡的祥光自虚空中自行生出,恒定地照亮了殿中每一处阴暗的角落。 “我佛慈悲。” 冷禅轻轻吐出一句梵音,听入耳中就好像穷极了智慧和因果。 只见他双手合十一礼,佛骨祥和中尽显顺天应命,威严肃穆。 “因果纠缠,各有缘法,澹施主欲要坏我慧心,只如水中捞月一般。”冷禅心平气和,并无半分色变。 迦云真双目如炬,精光闪过,淡淡说道, “哪怕众多修士因你一句胡言乱语,死于非命, 你也不沾因果? 这世间哪有不冒风险却有巨获的事情。” 既然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用话逼着这和尚打开云镜,看一看那鬼邸中的腥风血雨。 可还没等迦云真盘算清楚,只见冷禅面带祥和笑意,轻轻往云镜上一指。 云镜中升起一团雾气,约有丈许大小,静静悬停在虚空中。 其上符影流转,光影幻变,瞬间就映出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 墙上无数阴火闪耀,幽影起伏,宫殿正中放着一座巨大的铜鼎,上面浮着数枚拳头大的冰蓝水晶。 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刀正悬浮在视野之中。 幻化之景正是澹云楼所看所听所做,似是有所感应,雾气中澹云楼当即拱了拱手,便缓缓将视线转向宫殿入口之处。 冷禅转过身来,眸中古井不波,对着迦云真说道, “算计人心,暗策阴谋,不过是小道,迦施主同具慧根,往后当会领悟。” 听得此言,迦云真只是表情冷淡地咧了下嘴角, 心中颇为不服,天下间庸人蠢妖占了大半,不用岂不浪费? 喝! 一声恢宏的禅唱从冷禅口中传出,如贯穿了因果一般。 迦云真顿时愣在当场,却见冷禅和尚淡淡说道, “修行之道,上有力,中有智,下有勇,末有狠, 澹施主孤身持刃以报血仇,拼着哪怕身死道消也要坏我慧心,深得狠意。 冷心师弟,舍妖身而踏上金身之道,只为和姬催玉了结因果,看似途远却是大勇。 小僧看在冷心师弟的份上,只说一句,能认清天地大势和众生心向,方为大智,还请迦施主深思。” 迦云真嘴角噙着笑意,眼中却是冷光迸射,说道, “多说无益,三年谋划,如今众多人族修士已中我计谋,到了鬼邸之中。 和尚既然说修行在力, 斩魄渎魂刀认主云楼姐,这法宝最克鬼道神通,打杀人族修士如屠鸡狗, 更不要说还有两位锐锋妖将助阵, 赢就是赢,不计手段和谋划。” 冷禅双手合十,跌坐在蒲团之上,却是不再说话。 …… 阴气巨树,正在不断向地穴缩回,已然不足五十丈。 阴煞之气中的鬼箓魔篆也在逐渐变淡虚化。 终于有人忍耐不住,数道遁光一冲而起,不再以秘法遮掩,而是全速向阴树冲去。 “不急,再等。”彭然手上托着一只老鼠,通体血红,口中上下各有一对门牙,暗金闪闪。 这老鼠不时电光般窜到周边虚空中,身上寸长的丝缕绒光不断长出和消散,宛如一条红色丝绸。 姜默舒现在也算鬼阵法相的高手了,一眼便看出了这耗子的跟脚,随口说道:“这鬼阵法相有点意思。” 彭然嘿嘿一笑, “三年!不枉我在鬼阵炼图碑打生打死三年,终于完善了穷鼠法相。 就是比起你的天蛇,也是不徨多让。”彭然刚说到这里,猛然想起眼前这货已把鬼阵天蛇晋升到天妖金蛇,当即尴尬地笑笑。 看着不断冲入阴树的遁光,彭然老神在在, “姬师弟,这里师兄给伱说些经验,这种秘境,千万别最开始几批冲进去,那都是去撞禁法的。” 但也不能最后几个进去,容易被埋伏。” 在秘境搜刮这种事情上,彭然是不怕任何人的。 几十上百个秘境轻轻松松全身而退,万鬼峰之外的人知道个得儿。 比如这次, 本来只是在鬼阵炼图碑里憋坏了,想找个理由出宗缓缓气, 正好峰主让给姜默舒送个玉册,他才主动请缨跑这一趟。 哪知如有神助一般,偏偏就被他拿到了金丹鬼邸的信物, 而以他的经验,自然看得出,这信物绝没有作假。 这能忍?! 这种秘境也就是随便尝尝,淡个嘴。 “走!” 就在阴树刚刚缩到十丈大小时候,彭然拉着姜默舒一起遁光,电光火石般冲了进去。 金丹鬼邸到了,彭然心情很是不错, “哈哈,姬师弟,今天让师兄教教你怎么搜刮秘境, 保证安排得明明白白!” …… “轰隆!” 岩山之上出现无数裂痕,仿佛打开了幽冥的大门,无穷无尽的鬼气将整个山峰一并裹住了,远远望去,就如一个古老的坟墓。 鬼邸外圈的各种禁制纷纷爆散,无数鬼气顺着地宫甬道一路浪涌过去。 金丹鬼邸的阵法已尽数发动,外不能进,内不能出。 澹云楼轻轻抚摸着身前的雪亮长刀, 十道紫虹在刀身中翻腾鱼跃,犹如锦带飞舞,银铃摇动, 衬着英武玉颜、蓝色战袍,越发显得如天人薄怒,飞天嗔恨一般。 澹云楼眉头一紧,旋即展颜,向着另两位锋锐妖将说道, “客人已至,重敖将军,骸獠将军,有劳两位了。 还请将鬼邸外围的人族修士,尽数击杀。 如果遇到头戴骨玉的少年道人,绕开即可,他终要来这内殿,我在这里等他。” “愿为郡主效死!” 两位锐锋妖将单膝下跪,领命而出。 重敖和骸獠却是走得不慌不忙, 这阵法发动,内外隔绝,就如笼子一般,所有人都是锐锋妖将的猎物。 “重敖,你应该要冲击天妖了吧。”骸獠龙行虎步,边走边问。 “还差一丝天妖血脉的引子,却是不敢请主上赐下,天劫难过啊。”重敖却是郑重说道。 毕竟天劫之下,九死一生,生生挡住了不知多少凝真九转和锐锋妖将的前路。 想从棋子变化棋手,怎能不难如登天! 第36章 各有法宝 鬼邸之中。 哀嚎和惨叫不断从地宫甬道中传来,鬼物消亡后逸散出的阴气正四下弥漫, 越来越多的鬼道修士已经修鬼成功,长住地宫。 彭然恨不得立马抽自己几个耳光, 鬼阵炼图碑不香么?需要来这种地方和锐锋妖将现场交流? 他打得过得儿啊! 靠着穷鼠法相探路,好几次都是勉强躲过妖将的搜捕, 但现在地宫中的修士越来越少,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妖将撞个正着。 难道这么多年搜刮秘境顺风顺水,劫数全积欠到今天了? 却是连累了姜师弟,丢人! 彭然沉吟几息,有些抱歉地看向姜默舒, “姬师弟,是我连累了你,没想到锐锋妖将会设局杀人夺宝,这万妖丛林吃相太过难看。” 姜默舒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我会出手。” 咦?! 彭然一脸懵圈地看着对面。 姜默舒呵呵一笑,“我看师兄太紧张,开个小小的玩笑。” 随即一叹,“是不是从外围打不开地宫阵法,只能去鬼邸内宫。” 事关身家性命,彭然自然不敢拖拉,急忙将穷鼠法相一拍,凭空出现一副光图,正是刚才两人走过的地宫路径。 彭然指着光图,说道, “刚刚我已经试了五处阵法薄弱之处,却全无效果, 目前外围已探查过半,想来剩下一半也是如此,要想破阵而出还是只能去鬼邸内宫。” “骨玉小道士可以去,你不行!” 一个身着重甲的身影分开地宫阴气,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锐锋妖将重敖。 只见他对着姜默舒摆了摆手,“郡主正在拭剑等你,可敢去,或者我抓伱过去?” 姜默舒凝住眉眼,笑了笑,转头对彭然说道, “师兄先陪这位妖将耍耍,我去内宫看看。” 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驾起遁光,头也不回地向着被无边幽暗笼罩的鬼宫`内殿扎去。 重敖冷冷一笑,看向还在原地的彭然,“小老鼠,可不要跑太慢哦。” “跑你个求!”彭然把脚一跺,五个狰狞兽鬼从身后钻出,“爷爷在此!” 轰! 十息之后,穷鼠法相如同一练红绸,拽着彭然夺路而逃。 …… 鬼邸内宫 澹云楼凤目轻凝,却是带着笑意看向对面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 “姬催玉,你有些像云腾少年之时的样子。” 这一笑直如明月挥洒,大日流光,阳扬大气,令人情不自禁生出好感。 姜默舒轻轻一叹,“昨日仗着人多想杀我的,已经自取其辱, 今日仗着地利想杀我的,也莫喊冤屈。” 姜默舒这攻心之言,顿时让澹云楼冷下了脸,犹如冰河深冻,寒山披白, “我那几个弟弟明明已经束手就擒,你若是能留下他们性命,哪怕晋级金丹的天材地宝,我也是双手奉上。 你不是魔宗弟子么,大利当前,为何不饶他们一命?” 姜默舒轻轻一笑,骨玉垂额,眉清目秀的小`脸上却是生出了一股英气, “长生,我所欲也,顺意,亦我所欲也, 两者我要兼得,其它便顾不得。 至于算不算魔宗, 我说算, 就算!” 看着对面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的少年道人, 澹云楼不禁一声长叹,悄悄侧过脸去, 正是一语因果起,万劫不由身。 澹云楼如仙玉颜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点点头说道, “也对,还是用刀来说话吧,你我都爽利。” 抬手间,斩魄渎魂刀已是轻轻巧巧落在了她的手上。 满腔的哀伤怒怨已随着刀光,化为黑色玄, 朵朵轻`盈飞舞,裁成一带,就如同冥河一道,降于人间。 “采颜,打开万鬼旌旗。”姜默舒轻轻传音。 “遵命,老爷。”娇俏妩媚的声音却是传了出来。 沈采颜换上一身赤红戎装,赤鳞遮住周身玲珑所在,出现在姜默舒身后,飒爽英姿竟是不输澹云楼半分。 咔嚓! 宫殿正中那座铜鼎,上面浮着数枚拳头大的冰蓝水晶,竟然自动碎了一枚,化为细细冰沙。 还不待沈采颜反应过来,冰沙已经疾如电射一般,浸入鬼躯之中。 “老爷!这沙有问题,奴家动弹不得。”沈采颜焦急似火,却被阳和之气牢牢定住,洗染鬼躯,丝毫挣脱不得。 澹云楼却是轻轻一笑,“东西是好东西,温乾碎寒晶不愧为鬼道圣品,就让你这幽魂侍女享受享受吧。” 随后又肃色说道, “争胜之道,有准备胜无准备,有觉悟胜无觉悟, 这是杀弟私仇,望你莫怪我胜之不武!” 姜默舒摸了摸下巴,看着澹云楼也是笑了笑,指着长刀问道, “这刀是法宝?” “不错!刀名斩魄渎魂刀!”澹云楼傲然持刀朝前迈出一步,眼中霜冰顿起。 凌厉的刀劲漫空飘零,席卷八方。 姜默舒却是点点头,“那我也不算胜之不武!” 右手向前一探,半人高一柄骨锤重重落入手中, 无数细微的魔火符文在其中幻生幻灭。 锤头五个骷髅和真人一般无二,分别是婴儿、美丽少女、青年道士、中年儒生和年迈尼姑。 额中各有符文,分别为:怨、憎、恨、恶、厌。 姜默舒针锋相对,也朝前迈出一步, 将骨锤往地上一顿,郎声说道, “怨,善恶不纯相负相叛; 憎,道义不全不敢怒言; 恶,天意相拦困于运茧; 恨,日月空转人寿熬煎; 厌,热血渐凉徒留遗憾; 澹云楼,这怨、憎、恨、恶、厌,不知你可曾沾染?” …… 裂风妖宫。 迦云真眉头紧锁, 冷禅和尚却道了一声,“我佛慈悲。” 云镜雾气中光影幻变,直让人身临其境,幻化出澹云楼所见听听所做。 “他怎么可能也有法宝?”迦云真却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千算万算,只算到将灵鬼封印,却没料到那姬催玉转头就摸出一件法宝。 迦云真想了想,还是艰难开口向冷禅和尚问道,神情之中已是有丝丝慌乱。 “大师,不知以你来看,这法宝威力如何,可比得上斩魄渎魂刀?” 看着幻光中对面持锤而立的姬催玉,冷禅和尚却是难得轻叹了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迦云真希翼的眼神,冷禅和尚只是淡淡说道, “斗法之胜,既在器,更在人。” 第37章 互以命搏 轰! 鬼邸的宫壁上玄奥符文频频闪现,护罩上已是被激得阵阵涟漪。 澹云楼持刀而立,身后皆是刀芒罡煞闪耀,如蓄天河滔滔之势,万不可挡,乱石惊涛间,千雪飞卷,好似天塌地陷一般。 玄刀气汇成浩荡冥河,如同十条黑蛟,四面围了上来,便要择人而噬。 姜默舒面色微凝,手中白骨锁心锤轻轻一晃, 五个怨骨之魂散发无穷凶威气焰,口吐魔火,就如星丸飞掷般迎头撞了上去。 额头上五个锁心怨符,玄光闪耀,若是普通凝真修士见了,必然被摄住心魂,动弹不得。 汹涌冥河,骨魂魔火互相冲击纠缠, 冥河潮涌,幽深处斩魄渎魂;魔火纵横,噬焰里鬼灭魔消。 澹云楼轻轻一叹,凤目微眯,说道, “自斩魄渎魂刀认我为主,金丹天妖以下,能接我一刀不死的,已是难得,能接三刀不死的,还未出现过。 不想今日却多了你。” 姜默舒点了点头,双目透露出丝丝锐意,说出的话半点也不客气, “既然你我已拔刀相向,酣畅淋漓至死方休才算快意, 此战不分输赢,只见生死。” 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少年道人,忽然之间,澹云楼却是想起了喜欢跟自己撒娇耍赖的弟弟。 若是因果不起,也许,他很适合和云腾作个朋友呢。 不想亿万众生中有幸相遇,却是刀尖中裹带杀意。 既然已被命运的因果之潮席卷,此时不需要任何软弱, 挥刀即可。 “确应如此。”澹云楼淡淡回应。 非是刻意,二人眸光交错,多出了一丝默契,再细看时,已无从寻觅。 不约而同的,两人相视一笑, 天地似无情,众生皆由命, 既然天意不赐眷顾, 让两人走到了持刃对立的两方,却不妨碍竭力厮杀时彼此欣赏。 凝霜凤目中,雪亮长刀直指少年胸口。 锐利眼神里,锤头狰狞更无半分容情。 澹云楼右手持刀,左手从锋刃上划过,泊泊紫血流到了刀身之上。 斩魄渎魂刀抗拒地颤抖着刀身,却又在噬魂本能之下疯狂吸吮着紫血。 澹云楼肩头之上散发出星辉般的光芒,如同披风一般飘荡在身后, 冥河刀光高涨,慢慢侵食魔火领域。 “碎星!” 澹云楼脸色煞白,嘴角噙着冰冷杀意,眼中的神光更如凶星复苏一般。 刀身一圈,形成霜刃龙卷,漫天覆地,尖啸充斥鬼殿,就如翻江搅海一般。 人刀合一,直朝姜默舒砍了过来。 锐锋妖将,最强还是近身厮杀! 便是金丹,心存大意下被锐锋妖将近身,也是被动非常。 五个怨骨之魂已然通灵,刚要飞回抵挡,十道冥河就如丝网一般,将骨魂死死缠住。 冥河玄随灭随生,如无边黑雨,将鬼殿之中尽数覆盖。 魔火飙撒于空,如潮如海,将玄死命烧灼,宛若两股洪流对冲而至,激起火云玄光。 姜默舒轻轻弹指,数十道银光从身后飞出,如同遨游四海的灵鱼,扭身甩尾,转眼消失在虚空之中。 叮!叮!叮! 澹云楼人刀合一,烛照虚空,出刀急如星矢,煌如大日,带着撕裂寰宇的威势, 每一刀都妙之毫巅,不断击碎虚空中潜行穿梭的白骨陷煞剑气。 不过三息,已是破掉了六十道剑气。 澹云楼心中微叹,好犀利的剑气剑意,暗合玄奥阵势,一旦阵成,怕是自己身为锐锋,免不了也会被破伤妖躯。 不过斗法之妙,便在一线一毫,足以划分生死之间的鸿沟。 这一回合,终归是被她近身了。 姜默舒脸上无喜无悲,不但没有退缩闪避,反而拎起骨锤朝前顶了上去。 周身上下好似笼着一层微光银晕,如水一般缓缓流动。 金眸中闪过金光,数条青眸雷蛇正如蛇缠龙盘一般,灵动缠绕在四肢。 金刚身境! “白骨陷煞—破心贼” 丝丝缕缕的银光,自虚空中缠绕而出,正是剩下的十二道剑气。 澹云楼凤目一凝,瞬间做出取舍,电光石火之际,运起护体秘法,硬生生顶住了大半剑气。 就在这时,一道锤影疾如雷烈如火,正是姜默舒拎着骨锤当头砸来。 两人之间,斗法的所有瑰丽,尽数化为了拼杀的血勇。 不再有丝毫的保留,倾尽全力,这是意志和意志的对抗。 “缠!” 最后一道白骨陷煞剑气如丝如网,死死裹住了斩魄渎魂刀。 叮! 必杀的一刀顿在了姜默舒身前一寸,微光银晕满是裂纹,但终究没有被打碎。 雪白的刀身映出澹云楼的如仙容颜,凤目中冰玉霜华,浮出朦胧之色。 佳人喃喃一语,“弟弟慢些,姐姐就来。” 阴影落下, 雷鸣轻响, 便是玉殒香消。 …… 鬼邸之中,本是就金丹所居, 除开核心内殿, 鬼邸外围自然也分炼丹区、灵植园、养鬼殿…… 彭然此刻正躲在一处丹区废墟中, 连续施展秘法逃命,已是让他有些罡元不济,这是 八次?还是十次? 跟在后面的锐锋妖将好像气出了真火,只追着他来, 中间好几次遇到其它躲藏的鬼道修士,这妖将是看都不看,只死死地盯着他,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铜符缓缓亮了起来,铜符上正有数只恶鬼,彼此纠缠,盘成一个圆形。 正是彭然之前获得的鬼邸信物。 咦? 看着手中微微发光的铜符,彭然很是奇怪,这地方不是妖将猎场么,信物做假也不用这么逼真啊。 还不待他思索清楚, 轰! 一个身着重甲的身影流星坠地一样,砸在他身前三丈之外的地方,却是连地上都砸开了数条深深的裂缝。 重敖缓缓站起,狠狠说道,“小老鼠,再跑啊,怎么不跑了,你越是逃跑,等会生吞伱时那恐惧的滋味才越发鲜甜。” 彭然背着的手向下一招,穷鼠法相缓缓出现,已是如风中残烛一般,连形体都虚化不定。 重敖嘿嘿一笑,眼中泛出冰冷的杀意和食欲,“我好口腹之欲,一吃人,二吃鼠,你两样都占,当然要品味一番。” 说话间,妖躯越来越大,竟然是一头蛇妖,身长十七八丈,就连脚下的青石板都被压得粉碎。 哪知就在石板被压碎的一瞬间,彭然手上的恶鬼铜符却忽然自行飞出,放出一道红光,直射蛇妖身下。 泥土石板尽数翻开,一个玉鼎飞到半空,鼎中浅浅浮着一层金色液体。 却见玉鼎倾泻,金色液体电光火石间,落到了重敖蛇身之上,又迅速向全身蔓延开来。 “至纯天妖精血!”重敖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一阵惊喜。 至纯天妖精血乃是妖族至宝,可弥补妖躯缺陷,更是晋升天妖的绝佳引子,比妖王所赐精血要好上数倍。 但是不到几息,一股恐惧却涌上重敖心头, “怎么这个时候晋升天妖?!” 随着精血灌注,鬼邸上空,无数劫云汇聚,化为无边雷海。 第38章 慧心蒙尘 裂风妖宫。 云镜幻出的画面终是一黑。 迦云真跌坐在地,嘴里反复念叨着,“弟弟慢些,姐姐就来。” 念着念着,逐渐变为低声哀鸣…… 状若疯癫,迦云真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冷禅和尚。 嘶! 一双锐利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眼角,划过脸颊,直到下颌。 赤红的妖血瞬间涌`出伤口,一眼看去,就如血泪两行。 迦云真本来倜傥俊秀的脸,如今显得无比狰狞。 “和尚,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来。” 此时的迦云真却是恢复了正常,看上去神色平静,完全若无其事。 只见他轻轻弹了弹指甲中的残血,神情中的慵懒更胜往昔几分。 “既然流不出泪,希望这血,云楼姐不会嫌弃。” 冷禅和尚此时终于色变,殿中的淡淡的祥光已是有了丝丝的涟漪,一些偏僻的角落出现些许阴影。 只见他双气合十,眼上祥光似是多出一层迷雾:“澹施主不敌那姬催玉,却是有些超出小僧的预计。 初见那人时,小僧见他主修鬼阵, 不想在剑法和炼体上全都有所成就,更有法宝认主通灵, 不愧为明王之才。” 迦云真扯着嘴角,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懒懒说道: “魔宗道子也好,明王之才也罢,都无所谓了, 且由他逍遥一些日子, 倒是我,以后肯定有的忙了。” 冷禅静静地看着迦云真,这才感到有些棘手。 若是太蠢,自己可以说服。 若是过慧,佛理可以折服。 但这迦云真天资不输冷心师弟,只是之前未破迷雾, 不想顷刻之间大梦已醒,连他都看不透了。 “我佛慈悲。” 冷禅一声佛音,幽幽回荡在宫室之中,身后忽然出现一道佛光,直有丈许方圆,宛若璀璨祥霞。 正是定缘寺秘传神通,了知化因佛光,最能化解心魔,护持已身,若是修到高深处,甚至能暂时刷落对方境界。 “不知迦施主往后有何打算。” 迦云真沐浴在佛光之下,却是毫无异象, 只见他轻轻一笑,落落大方地说道: “和尚,你以为我有心魔,那可就想错了。 那钢心杀才千错万错,有一句话却是说对了, 之前的我浑浑噩噩,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一点上,错在我,不在他。” 冷禅听到此处终于色变,跌坐不动,双眼却是紧紧闭上了。 黑暗中,迦云真的声音如天魔一般传来, “百年一次瀚海杀劫,他作为命昙宗道子,岂能不来参战, 到了战阵之上,我可以操控的力量十倍于他,便是金丹和天妖我都能支使一二。 到时自然能够打杀此人。” 还不待冷禅说话,迦云真接着说道, “和尚,你是不是想说这西极人族和妖族正在和谈,瀚海杀劫会消饵于无形? 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这瀚海杀劫一定掀得起来。” 冷禅身后的佛光忽地消失不见,如梦幻泡影一般。 他不再理会迦云真,行了一礼,转身向殿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进无尽天光之中。 远远的,迦云真的声音仍在传来, “云楼姐身死道消,还请和尚传信告之化鸿, 因果流转,当事人岂能不知,不觉,不思,不省。” 冷禅脚下一顿,良久方才迈步离去。 …… 鬼邸上空,无数劫云汇聚,化为无边雷海。 但整个岩山被无穷无尽的鬼气裹得严严实实。 雷霆无法劈下,只能如蓄势一般,在天空中滚滚流动,越来越密。 鬼邸之中, 变故一起,彭然早就跑得没影了。 丹区的众多废墟之上,一条巨蛇拼命扭动着身子,全力压制自己的境界,浑身体表的金色血液却不住往妖躯中渗了进去。 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腥香。 一道精光闪过,银辉四溢,一条骨银狼影豁然跃出, 正是骸獠的妖躯本相。 “重敖,伱这是,至纯天妖精血?!” 骸獠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快跑,我压制不住境界了,天劫将至!” 话音未落,劫云终于汇聚了足够的力量, 轰! 无数雷霆向着鬼邸劈下,准确来说,向着鬼邸的丹区劈下。 方圆百丈,尽数化为飞灰。 鬼邸封阵,破! …… 在浮苼仙坊待了三年,姜默舒自认也算见过世面, 大多数天材地宝也能认个七七八八了,在獠道人的熏陶下,对于灵器、法宝之类更是见识大长。 所以姜默舒认为如果说搜刮秘境,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不就是多拿好东西么。 尤其当他收好温乾碎寒晶和斩魄渎魂刀后,非常有创意地还想把装温乾碎寒晶的铜鼎也带走。 这种意识得到了小财迷管家婆的充分肯定。 能炼到万鬼旌旗里当然好,不行的话,拿去换点灵石也是棒棒的。 眼光要放宽,格局要放大,不要只盯着法宝和极品灵材。 但见识了彭然如何搜刮秘境后,姜默舒这才知道,自己肤浅了。 内殿本来是姜默舒在挑拣,还没等他想好铜鼎怎么处理,彭然驾着穷鼠法相的遁光就来了, 远远地描了一眼,头就摇得跟波浪鼓一样,二话不说,召出一队兽鬼就开始拆迁。 这队一看就是专门养炼的兽鬼虽然奇形怪状,但配合得极其默契。 当着姜默舒,就把鬼殿内所有的摆设挨个放好,其中一只鼻头硕大的狗魂上去挨个嗅查。 按灵器层次、功用分别归类,并放进了不同的,已做好标识的储物袋。 然后这些兽鬼又把鬼殿中的地板和墙面全部撬开,数个蜘蛛形的兽鬼,小心地挖出阵法节点上的灵石。 最后,连墙上的阴火都一一收集,装入不同的玉瓶之中。 姜默舒有些好奇问彭然拿这阴火做什么, 彭然一脸奇怪,“当然是拿回峰里用来炼魂啊,这些阴火一看就还能烧个几百年,拿来拷打正道,熔炼天魔,最适合不过了。” 彭然的理所当然给了姜默舒极大的震撼, 深感自己作为白骨峰的一员有些辜负郑峰主的栽培。 哦,我现在身份是万鬼峰的姬催玉, 那没事了。 好吧,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 反正到最后,灵石绝不会少姬催玉一份。 第39章 重回白骨 白骨峰, 万骸殿, 郑予晴皎如秋月的玉颜上充满了错愕,望着十步外儒雅临风的姜默舒,有些不能置信。 美`目悠悠一转,看向了姜默舒身侧,那里正放着一口玉棺, 一位英武玉颜的飒爽佳人,正静静躺在其中,恰如天人合眸轻睡。 “真是没想到,姜默舒,你让我很是意外呢。”郑予晴秋波流转,仙容迷胧,却是藏着难以察觉的欣喜。 “你知不知道澹云楼是谁?”郑予晴螓首轻点,纤细的睫毛上都挂满了笑意。 姜默舒拱了拱手,说道:“还请峰主解惑。” “万妖丛林,数百锐锋战将中数她战力 不料却在你手里玉殒香消。”郑予晴望着玉棺,微微轻叹一口气。 这澹云楼战意无双,配上斩魄渎魂刀,金丹和天妖之下少有对手, 不知多少正道魔宗子弟和世家子弟倒在她刀下。 哪怕单论天妖资质,这澹云楼也绝不弱于旁人, 加上天人容貌,威望服众,被视为下一位天妖真种。 连她这个不怎么过问外事的金丹都听闻过此女,可见声名之盛。 不曾想却是折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骨峰弟子手中, 世事无常,一致如厮。 “侥幸获胜而已,现在想来,胜负不过一线之差。”姜默舒淡淡地说道。 “胜就是胜,哪有什么侥幸。”郑予晴黛眉轻扬,吟吟一笑, “伱且不动。” 还不待姜默舒回过神来,一阵清雅香风扑面而来,玉颜仙姿已是骤现身前。 他不便细看,当即眉眼低垂。 郑予晴一双玉手,直接印上了姜默舒的胸膛,一股丹气和神念飞快扫过姜默舒浑身内外。 “嗯,果然突破`身关了。”郑予晴满意地点点头。 这下比之其它道子天骄,在这根基一块,再无缺漏。 咦?! 竟然不是圆融?! 郑予晴似是想到什么,精神一振,又是渡入丹气细细探查。 当即脸上繁盛放,桃眼微微一眯,满是慵懒惬意。 居然是传说中的金刚身境! 真是天佑白骨峰! 难怪三种极品天材地宝吃下去,还用了三年! 难怪能和澹云楼正面冲杀! 咳! 郑予晴轻轻顿了顿嗓子,风轻云淡道“不错,根基很是扎实,已经不输其它宗门世家的道子。 你体质特殊,较其它修士防御强上少许,你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 但世间天骄众多,各种道体、佛骨、妖血各有灵异,切不能狂妄自大。” 郑予晴仙音落地,却是玉颜微微一红,暗道,我这样说是为他好,免得生了妄心。 姜默舒抬头看向郑予晴,将眼中的疑惑深深压下, 这金刚身境就是防御强上一些?躺在旁边的澹云楼怕是不会认可呢。 不过峰主话倒也没错, 毕竟罗云的因果道心和彭然锦鲤体质,都各有玄异,难以常理度之。 一道金光射向姜舒默,待他劈手接下,却是一个玉瓶, “水灵珊晶粉,这东西还不错,正适合眼下你用来滋养神魂。” 姜舒默收下谢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不知峰主是否有渠道将玉棺送回万妖丛林, 澹云楼英气无双,值得尊重。” 郑予晴慵懒笑笑,“是万鬼峰姬催玉做的好事,与白骨峰何干。 让万鬼峰去送,你去找谢峰主,顺便去学点东西。” …… 到了如今,姜舒默已经不是刚穿越时的懵懂修士, 对命昙宗的修行之路总算有了些概念。 制御魔神就能让人拥有改天换地的神通,这就是命昙宗的证道之基,宗内各峰众多神通法门,本质都是神魔手段的具化。 但天下自然没有白占的便宜, 被制御的先天神魔会不断侵蚀修士,将其化为魔头,变为神魔眷属,一改主从。 直到后来,有一位宗门长老意外发现,有两种毫不相干的神魔居然可以互相熔炼转换。 便起了心思,既然可以转换,那么是否可以进行炼成呢? 最终依托宗门至宝,命昙三界, 凑巧将数种天魔、阴鬼祭炼出了命昙宗 钓诡缠心傀影。 这后天神魔,神通灵异不输先天神魔,却无反噬之危, 命昙宗至此走出了以魔制魔的路子,一跃成为西极魔宗之一。 从此每祭炼出一尊神异的后天神魔,命昙宗就会专立一峰,以精研对应神通。 白骨、万鬼、尸佛、阴华、秘魔、黄泉、傀影, 命昙七峰就是如此来的。 白骨峰有元辰白骨神魔,万鬼峰也有自己的神魔, 阎罗天子。 本来按宗门规定,只有成为真传弟子才能修行他峰神通,为祭炼神魔打下基础。 不过嘛,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比如,姬催玉作为万鬼峰峰主秘传弟子,自然有修行万鬼峰神通的资格。 …… 万鬼峰内门首席彭然傲然前行, 旁边并肩向前的却是一位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额间一枚骨玉悬垂。 两人却未驾起遁光,只是沿着万鬼峰的山道大步而上。 好几波守卫弟子本要过来盘问,在看清是谁后,俱都吞了吞口水,垂手站立一旁,不敢乱动。 彭然理都没理,只是小声地和姜默舒说着话:“鬼邸中的东西,峰内挑了些买下,其余已全部在宗内坊市售出。” “这个数!你我一人一半。”彭然比了比六的手势。 六万?!一人都可以分三万,不算少了, 上次十一件上品极品灵器也不过十二万五千灵石。 姜默舒了然地点点头,接过了彭然递过来的储物袋,上面果然齐整地标着两个字“灵石”,很是治愈。 “这是三十万灵石,我给你换成灵晶了,里面有三十颗。”彭然继续说道。 多少?! 姜默舒彻底震惊了。 彭然嘿嘿笑了笑,说道 “是少了点,毕竟鬼邸外围被震坏了不少地方, 不少东西还是从死去的鬼道修士那里捡的,质量却是有些不够看。 接着,彭然飒然地拱拱手, “说起来,鬼邸最有价值的还是温乾碎寒晶, 姬师弟你分我的那两块,帮了我一个大忙。“ 良久,姜默舒语带酸涩:“彭师兄,你每次去秘境都差不多这种收获?” 彭然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姜默舒默不出声, 对于这种可以凭一已之力,供养一峰的大佬, 只需要仰望! 第40章 你想弑师 说慢也快,彭然带着姜默舒直上万鬼峰峰顶。 这峰顶之上,却是别无他物,只有一座小小的寺庙立在峰头,破破烂烂,谁又能想到这万鬼峰至高之处却是如此景象呢。 两人走入庙门,正对一座丈高神像,头戴冕旒、手执金印,虽是青面獠牙,面相却是威仪端庄。 姜默舒一眼看去,一股气象巍峨宏愿高远的气势滚滚而来,竟是要将他定住。 轰! 金刚身境自行发动, 身边一寸处微光银晕闪过,却是将这气势抵挡在外。 旁边的彭然却是被震个正着,瞬间呆呆动弹不得。 姜默舒四下看去,在神像之侧,万鬼峰峰主谢厉军正昂首而立。 果然有下马威啊! 姜默舒自然知道何事,彭然一路上大吐苦水。 什么两个妖王打上门来,峰主被轮番吊打,吃了暗亏。 什么万鬼峰凝真后期全部被丢进鬼阵炼图碑。 …… 姜默舒微笑着向前几步,一躬身子,语气恭敬说道: “弟子姬催玉拜见师尊,愿师尊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回峰前郑峰主说您道行精深,神通妙化,吩咐弟子向您问好。” 谢厉军正吃惊于姜默舒居然对神魔威压毫无反应, 听到他如此一说,却是愣在了当场。 他自认哪怕与各宗金丹比较,自己也算一流人物, 可是郑家小公主向来眼高于顶, 她都这样说,能一样? 却是按下心中疑惑,问道:“郑峰主谬赞了,她可还说了其它?” 姜默舒眼皮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来: “郑峰主还说,万鬼峰人杰地灵,这些年更是蒸蒸日上,都是谢峰主一力经营,如此担当确实厉害。” 谢厉军顿感丹气浮动,脸上紫色都浓郁几分,一时间心怀开放,眼角露出几许得意, “默舒,哦,催玉,你的资质我是看在眼里的,当时罗云找上你,我就跟郑峰主说过,收你当亲传弟子,如今既然郑峰主玉成此事,最好不过了。” 谢厉军此刻恨不得仰天大笑。 一个道子,还搭上个鬼母,两个预备金丹拐到手,哪怕白骨峰占一半干股,也是血赚! 被两个妖王轮着捶一顿算个屁! 此时的彭然才缓过气来,神色复杂地看向姜默舒, 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伱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要是这么会说话,至于经常被捶么。 谢厉军一挥袍袖,淡淡一笑,用手一指神像, “你且来看,这就是我万鬼峰的阎罗天子,养、御、镇、灭,四种鬼法皆出自于此。” 看着姜默舒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样子,谢厉军不禁有些唏嘘, “万鬼旌旗正是御鬼法中的鬼阵灵器,你虽然误打误撞得了战阵真意,也凝出了天妖法相, 但你必然清楚,万鬼旌旗始终还是灵器,无法承受施展法相太久,不然就会伤及本源。” 果然是鬼道大家,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谢厉军嘿嘿一笑,“鬼道精深,你小子还差得远,先把阎罗天子之气炼入万鬼旌旗,补其根基。 至于能否炼成法宝,且看你以后运道。” “谢谢师尊指点。”姜默舒拱了拱手。 看到姜默舒定意果断,谢厉军又笑着说道, “等你出关我还有一桩好处给你。” 谢厉军摸了摸袖中一个玉瓶,淡淡一笑,宁霜池的枫霜灵液最是滋补神魂,正是姜默舒所需,这还不能收他的心? “先谢过师尊,弟子也有一份拜师礼送上,还请师尊笑纳。” 说着拿出一物,正是温乾碎寒晶。 谢厉军的手不禁一抖,又是一个走豪气路线的彭然? 不过既然是弟子所献,还是要收下,最多枫霜灵液外再加赐更为贵重的灵材。 不过一想,谢厉军却是苦恼了,温乾碎寒晶本身就是鬼道圣品。 再往上就是金丹级的灵材了,他都没多少,再说给了姜默舒他也用不了啊。 麻烦! “对了,师尊,郑峰主还让弟子带句话,她赐给我的水灵珊晶粉滋润神魂还行,其它都不行。” 谢厉军的手不禁又抖,枫霜灵液也送不出去了? 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万鬼峰弟子,谢厉军只感觉有些心累, 一个是好运,一个是后台硬,峰主的尊严怎么办? 看着姜默舒欲言又止,谢厉军只能沉声问道,“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姜默舒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轻抚额角,“确有一事。” 轰! 玉棺落地。 “澹云楼为我所败,但英气无双,值得尊重,还请师尊帮忙将玉棺送回万妖丛林。” 谢厉军倒吸一口凉气,满目震撼,上下打量了一下姜默舒, 你小子是想让我在万妖丛林被妖王围杀至死吧, 你一定是这样打算的,没错吧! …… 遁光落下, 前方正是彭然的精舍所在,处在万鬼峰山腰之上。 姜舒默和彭然闲聊着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顿觉宛若世外桃源一般,到处佳果林立,灵植舒展。 姜默舒一眼看去,却见到挑水的,施肥的,修枝的,扫叶的……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兽鬼。 姜默舒有些好奇,转头问彭然, “我有一问不知是否有禁忌,如果犯了,师兄尽可不答。” “师弟随意。” “我初涉鬼道,看师兄你所养之鬼尽是兽鬼,却无人身呢,可是有什么说法?”姜默舒很是奇怪,要说斗法也就算了,就连这精舍里也全是兽鬼,却是让他有些不解。 彭然看着姜默舒,哈哈一笑,也不扭扭捏捏,直接说道 他本是西极一个小世家的子弟,因为族里招惹了一个千年世家,惨遭灭门。 他那天恰好不在,辗转流落到命昙宗,被峰里收下了,后来阴差阳错,更是当上了内门首席。 “我流浪之时,有人蒙我,有人害我,想要拿我去换赏格。 倒是有数只野兽不知为何,跟了我一路,还送上了不少吃食,如此我才活着见到师父。” 后来这几只兽类被我带上山,不过寿命太短,不过十多年就纷纷死去,从此我便将之炼为了兽鬼。” 再后来,却是养成了习惯,更喜欢指使兽鬼,倒无其它。” “那师兄的对头世家呢,可曾找到正主?”姜默舒心有戚戚,想想前身,小世家真难。 “我上了万鬼峰后也打听过,那千年世家几年后惹上了一个出过元神的万年世家,已经被灭门了。”彭然倒没有什么心结,笑着说道。 原来如此,姜默舒点点头,以后要抱紧这大`腿,这货命太硬。 第41章 阎罗渎魄 三个月后。 万鬼峰,演法`场。 谢厉军双手轻轻一拍,只见两只遮天鬼手腾空而起,幽蓝琼碧,血云漫随。 虚空中不断荡起涟漪,一时间啃噬切割之声笼罩了整个演法之地。 “轰隆” 天光尽遮,点点鬼火密如繁星,幻生幻灭间透下阵阵焰光,却让场中如阴森火狱一般。 “我已封禁此处虚空,外人万难窥探,你们两个现在一试神通。”谢厉军皱眉说道。 姜默舒和彭然面面相觑,不解谢厉军此举何意,不过既然峰主沉着脸要求,自然是照办为妙。 彭然嘿嘿一笑,“却是早就想向师弟讨教一下鬼阵, 不过先说好,天妖法相别拿出来,免得折了师兄道心。” 说话间,脚下轻跺,近百兽鬼径直出现在他身后。 鬼兽咆哮,密如怒发雷霆,演法`场内顿时生出无数云气罡风。 其中的穷鼠法相,更是现出狰狞之态。 只见一头数丈高血红老鼠,翻腾翔跃,口中一对门牙,暗金闪闪,淡淡红烟弥散而出。 巨蟒似的鼠尾乱甩,红光迸射蹿腾,地上犁开道道深沟。 姜默舒呵呵笑了笑,既然是师尊要看,白骨一系的神通自然不好拿出来显摆。 万鬼旌旗自炼入阎罗天子的神魔气息后,后续的祭炼就交给了沈采颜, 也不知道鬼母御灵妙身真诀有什么灵妙,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效果。 啵! 姜默舒轻轻打了个弹指。 沈采颜一身鹅黄宫装,飘然而现,青丝直垂腰间,檀口微张,勾出丝丝魅惑笑意。 一柄旌旗,当空展开,无量的绛紫色冥雾从旌旗中滚滚泄`出,很快就将四周尽数覆盖。 紫色?姜默舒心里咯噔一下。 “老爷终于舍得使唤奴家了? 前些日子为何每夜屏蔽鬼契感应,老爷可有个说法?” 娇嗔柔怨自沈采颜口中传出,身子却是微微向姜默舒一福。 咳! 姜默舒脸上一窘,这小妮子也不知道给老爷留个面子, 无奈只能赶快转移话题,“师尊想考校一下我和彭师兄的鬼道神通,想来想去,还是采颜出手更为合适。” 佳人清目一转,轻蔑地看了看对面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一群, 当下不客气地说道:“还是不比了吧,哪怕天妖不出,场面也有些难堪。” 嗯?! 不只是彭然血涌上头,连谢厉军都神情一窒,脸上尽是复杂之情。 好歹也是一峰首席,居然连一只灵鬼都不把彭然放在眼里? 彭然脸色大变,只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姜默舒,“师弟,你不管管你家侍女?” 姜默舒耸耸肩膀,苦笑了一下,只能对着彭然做了个“抱歉”的口型,灵鬼灵性未灭,她看不起伱,我有什么办法? 彭然更是无语,自己在鬼阵上的修为是弱了点,以致穷鼠法相驾遁都赶不上金蛇, 但不用天妖,你一个灵鬼凭什么看不起人,不禁神情傲然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些兽鬼皆被温乾碎寒晶洗炼过,今天让你见识见识养鬼之道的玄妙。” 话音方落,只见他脚下一顿,穷鼠法相吐出三枚玄奥鬼符落入兽鬼群中。 “蓬” 兽鬼化散为雾,向着鬼符流去,不过一息就聚合为三只十五丈高的巨大兽鬼,刚一现世,一股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当即蔓延开来。 姜默舒旁观者清,自然看得出这三只兽鬼威势极强,不弱于鬼邸所遇渡劫失败的锐锋妖将。 谢厉军看到此处也是暗自点头,多少有点内门首席的威势了。 “也好,这段时间沉迷修炼,却是冷落了老爷,才让那狐狸精钻了空子, 眼下也请老爷瞧瞧奴家的身段。” 沈采颜天籁化为媚音,星眸闪过,轻轻唤了一声, “宝贝,请现身。” 嘶! 三只巨鬼顷刻间重新化为鬼雾,鬼雾不断扭曲,却是连聚形都做不到了。 穷鼠法相“吱”了一声,变回了手掌大小,缩在彭然肩头瑟瑟发抖,但三丈长的尾巴却是没跑掉,砸在了地上。 一柄雪亮长刀,悠悠然搭在彭然的颈项。 持刀者,蓝袍凤目,英武逼人,但眼眸中霜白迷蒙,毫无半分神采。 冷汗刷地从彭然背上冒了出来,却是动也不敢动。 姜默舒先是一呆,却是大喜,“采颜,你居然真的凝出了斩魄渎魂刀的刀灵?” 幽魂侍女魅惑的眼眸转向自家老爷,柔柔娇笑道, “老爷有命,奴家哪能不遵, 这法宝渗透了澹云楼的刀道神意,凝出的刀灵自然也是她的模样。 好在有形无质,本体还是斩魄渎魂刀本身。” 说完又轻轻`捏拳替姜默舒捶肩,尽显百依百顺, “此后,奴家为统帅,云楼刀灵为锋将,残绝鬼卒结阵,万鬼旌旗必为老爷镇压一切不服。” 谢厉军哪怕身为金丹,此时也是看得眼皮直跳。 鬼阵已然补全,又不惧阳雷灵火,浩浩汤汤,煌煌正正,谁遇到都头痛。 若要冲阵,那刀灵无喜无怨,上来就是一刀两断。 倘若还打不服,不是还有天妖法相么。 阎罗天子的神魔气息,加上鬼母御灵妙身真诀还有这种妙用? 他身为万鬼峰峰主怎么不知道?! 几息之后,谢厉军又是面露欣喜, 既然有此神通,想必这趟出宗,必无问题。 …… “贺寿?” 姜默舒听得云山雾水,一脸不解看向谢厉军。 “玄兵劫宗的元神又逢八百年大寿, 西极各宗门加上一些世家都收到了请贴。”谢厉军沉声说道,然后一通解释,姜默舒方才明白来由。 那玄兵劫宗的渡弥仙尊最好热闹, 偏生这玄兵劫宗又是个炼器宗门,最不缺灵石,自然是每八百年都会大操大办一次。 既然是为仙尊贺寿,收到请帖的宗门,最少也是金丹带队,加上一些凝真后期前往。 不过正道、魔宗、世家都在,哪宗哪家都不想丢了面子, 自然是抽调出最好的弟子一同前往。 万鬼峰姬催玉,因灵器犀利,胆大妄为,给金丹长老会留了下深刻的印象,钦点入册出行名单。 谢厉军淡淡说道,“你和他宗修士斗法经验不多,这次去尽量不要动手,多看看增长见识” 贺寿还可能动手?这是什么情况? 见着姜默舒此时有些疑惑 谢厉军嘿嘿一笑,却不解释,“你到时候忍得住就行。” 转而又慎重肃穆说道, “你现在去不了万妖丛林炼妖磨剑,走出去见识见识他宗道子的斗法手段也是好事,一切都是为了化剑大比。” 纵然姜默舒此时有些疑惑,不过他也不是怕事之人, 扬了扬眉说道:“此次前去,我只看看,不动手。” 第42章 低境师兄 咚! 咚! 猎猎天风之上,不断传来激昂凶烈的擂鼓之声,变天击地之音令人魂魄动荡。 夜色之中忽然撞出一团紫色雾气,无数纤夫虚影虚幻其间。 丝丝紫雾化为纤绳,直直向后伸去,一座数十丈高的灵舟正被拉得凌空急驶。 无边夜幕如同怪兽巨口,将灵舟不断吞进。 姜默舒正在灵舟静室内炼化水灵珊晶粉,此物确实是滋润神魂的绝品,奈何每次不能炼化太多,否则只是凭白浪费。 一道苍老嘶哑的传音在静室中骤然响起, “一刻钟后,会厅议事。” 提前半柱香,姜默舒信步迈进灵舟的会厅,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姜默舒已然决定,这次就听从谢峰主的建议,只看戏不动手。 等会不管带队金丹说什么,雨我无瓜!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毕竟你看这一厅的人物, 哪个不是凝真九转,哪个不是一峰道子,哪个不是满身灵器, 真要跟其它宗门火拼起来, 哪里轮得到他一个看起来凝真八转,实际只有凝真四转的小透明冲上去。 这些天姜默舒到处打听,还厚着脸皮去问了下自家豪强峰主,终于是搞清楚了状况。 没什么,就是玄兵劫宗有钱任性。 为搞活宴席气氛,给出悬红,斗法获胜就有法宝拿。 法宝! 还不只一件! 混得差点的散修金丹都眼红好吧。 除开姜默舒自己,整个命昙宗的凝真期,拿得出法宝的可以说凤毛麟角。 也难怪哪怕身为宗门道子或世家子弟, 都免不了产生上台一试身手的冲动。 姜默舒凝神看向四周,却意外在厅中凝真里发现一个熟人,阴华峰夏夜君, 罗云的师妹,也是阴华峰峰主罗织的亲传弟子。 上次为了从罗云手中救下自己,坐着白骨舟跑了几万里路。 噹! 金钟敲响,会厅大门关闭。 姜默舒仔细看过厅中,共有十三位凝真九转,加他一个伪凝真八转,共有十四凝真。 其中白骨峰没有道子,万鬼峰来了他一个独苗。 阴风拂过,两位金丹出现在玉阶之上,正是此行领队的两位真人,尸佛峰廖辰羽和傀影峰黄化碧。 见到厅中众人危襟正坐,廖辰羽满意点点头, 开始讲述此行的要点和禁忌:“玄兵劫宗有元神仙尊镇守,乃是西极一等一的宗门,宗内甚是豪奢,这点是我命昙宗有所不及的。 你们万一看见异样不要大惊小怪,让人笑话。 若和其它宗门或是世家起了冲突,打得对面断手断脚不甚要紧,但莫要闹了人命,让玄兵劫宗丢了颜面。” 廖辰羽笑了笑,颔首道, “这是你们的机缘,其实这玄兵寿宴是最稳妥的试练了, 有众多金丹和元神看着, 即便斗法败了,也不大可能身死道消, 斗法获胜却能获得法宝一件, 若是有心气的,大可争上一争。” 厅中众多凝真九转听到此处,全都眼中一亮,俱是各峰道子,哪有害怕斗法的。 何况还有法宝作为彩头! 两位金丹彼此望去,都禁不住会心一笑,十多个宗门世家前往贺寿,每一个宗门参加贺寿的道子少则七八,多则十几。 全都是斗法豪横之人,要想从中脱颖而出,实力、运道缺一不可, 所以,哪有这么容易就拿法宝! 黄化碧却是开口了,声音如玉珠落盘一般, “另外还有一条,斗法之时可以选比伱境界高的,但莫要选境界低过你的,这关乎宗门脸面。 若是自觉境界或斗法不足,也少给我上场,凭白丢人。” 当下就有几道眼神看向姜默舒,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反应。 尸佛峰的廖辰羽却是奇怪地看向黄化碧,一拍额头,此人弟子死在七峰斗法,还是中了万鬼峰的算计,难怪这么厌恶万鬼峰的道子。 况且,他是接了万妖林苗师兄传信,才知道万鬼峰又藏了个生猛杀才, 这黄化碧久在傀影峰,怕是还不知道这小子在万妖丛林做下的好事。 不过他也无意提醒,反正最后看看笑话也不错。 …… 厅中议事结束。 众多道子却没有马上返回静室,而是互相攀谈闲聊起来。 有相熟的,免不了畅谈各峰美事,一时间是相谈甚欢。 不过刚刚带队金丹真人一句话,却也起了效果,区区一个凝真八转,到时敢不敢上台都不一定。 加上各峰道子彼此还算熟悉,这姬催玉却是完全没有听说过,跟石头里蹦出来一样。 姜默舒如同被众人晾在了一边,无人搭话。 姜默舒也不在意,淡淡一笑,转身离开厅室,来到灵舟甲板之上。 夜幕中,丝丝凉意迎面吹来,让人不禁心意一畅。 一道亮丽身影却是走了过来,正是阴华峰夏夜君。 夏夜君淡定走到姜默舒跟前,忽然低头拱手,朗声说道:“姬师兄,之前一事多谢了。” 姜默舒心底却是有些惊奇,这骨玉明明还在头上,居然认出来了? 不过也对,这夏夜君见过白骨陷煞剑气,又是罗织峰主的亲传弟子, 自然是知道姬催玉这个身份的。 姜默舒见不远处还有两人,本不欲回应,但又想了一想,便当即放开心怀,客气道,“切磋小事,师妹言重了。” 本是豪强人,何须强装猪。 “不知罗师兄情况如何,可是还在闭关?” 夏夜君吟吟一笑,莞尔说道, “我出来之前,师兄还未出关,说等一门神通修炼圆满,就出门去找紫华宗的麻烦。” 姜默舒哈哈一笑,说道,“那你回去转告一下罗师兄,我那朋友顽疾已除,却是不用让紫华宗欲哭无泪了。” 边上有两个道子一直关注着夏夜君, 毕竟若说神通斗法,命昙七峰各有千秋, 但若说哪峰弟子最适合做道侣, 阴华峰若是认了 因功法原因,阴华峰弟子一直是各峰甚至外宗修士道侣的热门之选。 两人听到夏夜君喊出师兄之时,已是惊异非常。 要知道,魔宗之内,实力为尊。 若是境界相当,大家大致根据斗法能力来确定师兄师弟。 若是境界高的人,称呼境界低的人为师兄师姐,那对方一定有绝顶神通,方能折服于人。 况且,这夏夜君身为阴华峰峰主亲传弟子,向来眼高于顶,不想却愿意在此人面前低头,什么来路? 此人刚才还提到阴华峰罗云,此人还与那罗云相熟? 两人对望一眼,均是看出了对方的所想,这万鬼峰道子怕是不简单啊。 第43章 闲棋危局 西极,万里瀚海。 一线紫光自天边缓缓而至,似慢实快,初看时不过细细一线,不多时已化为无边光海,伴着声声梵音,祥光彻地展开。 一枯瘦老僧正踏着佛光前行,如同丈量天地一般,每一步既不多也不少,身披金丝袈裟,目蕴着淡淡紫光,宝相庄严。 冷禅和尚见到老僧,双手合十,“拜见师尊!” 来人正是北疆佛门巨擘月白和尚,“我佛慈悲,冷禅你可想好了,此入西极,便是沾染万丈红尘。” 冷禅和尚的面庞上如同镀上了一层祥光,内里却有几丝黑气,淡淡说道, “迦云真已说服三位妖王,其它几位妖王也开始摇摆不定,瀚海杀劫看来已是避无可避。 若是杀劫一起,西极之地人族和妖族,数百年之内再无和谈可能。” 说到此处,冷禅和尚面带不忍,“舍一人而救苍生,我发此慈悲心,也承此恶业果。” 月白老僧面上古井无波,口中一叹, “我佛慈悲,因果无量, 不曾想这西极之行的外劫是在一人一妖。” 冷禅和尚摇头叹道,“迦云真如今对我师徒百般提防,更是片刻不离妖王身侧,显然是有所预料。 那我只能前往西极,寻那姬催玉,说服他赴死或是将他超度,方能化解此众生劫难。” “我佛慈悲。” 月白老僧口呼佛号,隐隐梵音传遍天际,看向弟子的神情中流露着说不出的悲悯。 佛光潋滟于身,祥光中又多出几分黑丝,冷禅和尚脸上无悲无喜,淡淡说道, “无念即无染,无我即无妄,昔我面壁,今我破障。” …… 万羽宫 临渊殿。 宫外云深处,只见白净如绵,翻腾如浪,俯瞰下去大地尽作琉璃海。 大殿之中更是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我身我命与天齐, 偷得浮闲便入迷, 灵质长来居玉殿, 妖胎生就踏云梯。 痛快!” 迦云真眼中的慵懒几乎都快满溢而出,配上双颊上两行血泪伤痕,却显得异常恐怖诡异。 “来,都满上。”迦云真提着酒壶四下走动,不停邀酒,眼中却是精芒不断闪过。 列席的五个妖王子弟,已是放歌纵酒,好不快意。 迦云真突然却把杯子放下,长长一声叹息。 “云楼姐要是见我们如此纵酒,少不得又要责备两句。”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一下冷清下来,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五个妖王子弟面面相觑,讪讪放下了酒杯。 彼此又沉默了一会,终于,一个妖王子弟忍不住开口, “迦少,你就直说何事,我等几个都是不爱动脑子的,却也信得过你。” 迦云真轻轻在桌上敲了几下,面色变为肃穆, “我正设法为云楼姐报仇,不过有一事却要各位兄弟襄助” 只见一个妖王子弟往后一仰,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有些心灰意冷地说道, “妖军没用,反而把云楼姐给陷进去了。 就我们几个废材?打不过那人的!” 迦云真冷冷一笑,随手从身后拿出一方宝匣, 内里灵蕴弥漫,化为龙虎之形纠缠翻腾,一看就是万难一见的奇珍宝材。 迦云真脸上霜寒冰冷,竟然有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几个妖王子弟不敢与他对视, “我知道大家修为,自然不可能提议去莽撞找死。 只是云楼姐的遗骸,无论何种办法,必须收回!” 环视了座中几位妖王子弟,迦云真坚声道, “我已通过断玉阁联系了一位散修金丹,请他找上姬催玉拿回云楼姐的遗骸,代价是六件金丹宝材。 各位兄弟可愿意每人从家里偷上一件。 大家平日最得家里大人宠爱,就算被发现,看在云楼姐的份上,最多也就是责备两句。 愿意的就喝了杯中酒,不愿意的也不勉强,我自去想办法。” 几位妖王子弟本以为迦云真是想拉着他们上阵拼杀,正待严词拒绝, 哪知不过是要点灵材,当即换了态度。 加上眼下已是喝得脸赤心热,五个妖王子弟当即一饮而尽, “不就是拿点东西么,明日就送来!” “让那金丹把姬催玉一并带回,我额外加钱。” …… 见大事已定,迦云真冷冷一笑,心里自思自省: “世人皆有欲望, 以大势胁之,和尚只能乖乖前往西极杀人救生。 以宝材诱之,金丹可沦为打手杀人收尸。 瀚海杀劫前, 先下两步闲棋看看!” …… 灵舟静室之内。 “采颜,伱把斩魄渎魂刀的刀灵放出来看看!” 姜默舒带着几分好奇,吩咐自家幽魂侍女。 哪知话音刚落,正在吭哧吭哧捏腿的沈采颜不假思索地说道: “有什么好看的,都说了有形无质,本体还是斩魄渎魂刀。” 咦! 什么情况,自家小采颜少有顶嘴,居然连奴家都不说了。 看见姜默舒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沈采颜美`目滴溜溜乱转, 然后把玉手向姜默舒一摊。 “给钱啊,老爷,奴家没钱了!” 一提到灵石,姜默舒顿感脑仁都在疼,颤抖着声音发出灵魂质问, “又没了?那是三十颗灵晶,相当于三十万灵石,不是三十块灵石!” 只见沈采颜俏`脸一扬,展颜媚`笑,美眸晶莹剔透, 一双玉手搭姜默舒的手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数起来,脸上怯生生的, “残绝战鬼要复生,这是五颗。 奴家修补小棒槌造成的万鬼旌旗暗伤,又是三颗。 阎罗天子的神魔气息是有了,但要和万鬼旌旗祭炼如一,老爷要得急,奴家是拼得香汗淋漓也不敢怠慢,这里用了八颗。 还有十四颗全给斩魄渎魂刀了,还多亏了老爷祭炼得法,不然得更多。 奴家是一点都没用了呢,好可怜的!” 沈采颜螓首微垂,美`目空灵,温凉怡人的葱指在姜默舒掌中轻轻扣动,笑容中藏着一丝狡黠。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幽魂侍女财迷得很。 再说了,所有的灵石砸在万鬼旌旗上,你是旌旗主魂,好意思说一点没用? 姜默舒暗自吐槽,内心如同被砍了一刀, 好吧,寿宴之上,不搞点灵石这日子是活不下去了。 至此,什么刀灵剑魂,已是被机智的幽魂小侍女成功岔开。 第44章 舍剑舍刀 西极之地最南端。 云层中忽然撞出一团紫色雾气,后面拉着一座数十丈高的灵舟。 此时灵舟上的两位金丹和诸多道子已立在了甲板之上。 从灵舟上看下去,大地之上正有无数的队伍向着前方一座巨大的火山汇聚而去。 “不是说只有十多家宗门世家接到请帖么,怎会如此多人。” 有道子看到下方的如同蚁群一般,不禁问了一句。 廖辰羽真人却是哈哈一笑,说道, “玄兵劫宗乃是西极一等一的大宗,但少有介入正魔之争,也不排斥世家子弟, 不少小世家、小宗门投靠过来,靠着玄兵劫宗的庇护延续下来。 既然主宗给仙尊办寿宴,这些小世家、小宗门,哪怕没资格收到请帖,也必须前来表达诚意。” 正说着,一株巨型仙藤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藤身直接从火山的山腰扎入,如同巨蟒一般搭在山脉之间,高达数百丈的藤须正不断在半空中挥舞 “这是什么?”一个道子惊呼道。 黄化碧真人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斥道,“都说了不要大惊小怪!” 顿了一顿,还是补充道:“这是玄兵劫宗的九阶法宝,已炼制出九九八十一道禁制,很是了得。” 灵舟却是向着仙藤飞了过去, 那里,正是仙尊寿宴场地所在。 随着灵舟的靠近,众人才发现这仙藤的叶片足有数里之广, 叶片之上方黑玄无光,乌沉黯淡, 然而在叶片之下却不停挥洒着点点星光,虚幻迷离,满空飘舞,好似游鱼一般。 廖辰羽真人却是说道,“这仙藤不管 灵舟刚至,仙藤叶片之上迎出两位金丹。 身后则是十数位手持宫灯的美貌女修和英俊男修。空灵歌声随即缓缓响起。 “原来是廖真人和黄真人,却是好久不见。” 左边的金丹,大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 “请两位真人上玉真台,仙尊就在上面。 这些小的们且让他们自行玩耍,又不是在宗内,无需拘着。 三日后寿宴开始,有心气的自会上斗法擂台。” …… 仙藤之上。 一座宫室殿阁被云台托着轻捷落下。 宫墙之上玄奥符文闪过, 护卫大多都是人形面貌,不过在脸颊后方却是有腮,手臂外露之处更是隐隐有鳞片隐没。 修为竟是清一色的凝真后期,身上盔甲兵刃更是样式一致,看上去气势森严,军威隆重。 一名面如冠玉的惨绿少年,身着月白长衫,背插双剑,却好似神仙中人。 只见他开口吩咐道,“去打听打听,这次各宗门世家来贺寿道子中,修为最低的是凝真几转,哪宗的。” 旁边一位却有一人疑惑问道:“大兄,你这是何意?” 下首的管家一阵应诺,向外行去,赫然是位凝真九转。 惨绿少年手上轻轻一召,两柄飞剑轻`盈落在他的手上,如两条青蛇一般,在身前灵动蜿蜒。 “我许铭渊此次来仙尊寿宴就是为了磨剑扬名, 这次寿宴各宗道子齐聚, 我一个凝真七转,本境界无人可敌,接着挑翻凝真八转,最后再挑战胜过凝真九转, 一路胜下来,气势洪积雷聚,才合我剑道真意。” 却见他眼中精光闪过,冷冷一笑, “这仙尊寿宴几乎可视作化剑小比,那命昙宗懂什么剑, 上次被玄痕剑宗杀得如砍瓜切菜一般,也配来质问我许家?” 旁边那人点点头,“化剑大比在即,大兄此次以天下各宗道子磨剑,必成就无上剑道。” 惨绿少年轻轻抚摩着手中双剑,就如至情至爱一般, “我已杀了所爱之人明志,余生就只有剑道了。 百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青蛇出,一展平生志。” …… 本来每个道子都配有一名美艳女修,讲解引导。 不过姜默舒不喜欢别人跟着,就询问了安排的住所中静室所在。 那蕴气后期的女修一阵欣喜,脸上多出少许红晕,连忙把姜默舒带到静室, 略微带着羞意,喃喃说道, “这位道子,这处静室内有法阵, 隔绝窥探不说,外面绝不会听到任何动静, 哪怕里面被翻红浪……”待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声若蚊呐。 修行这条路不一定每个人都走得下去,抓`住机会成为潜龙雏凤的道侣确实是部分修士最大的企愿。 甚至当个侍妾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个金丹修士的侍妾,普通凝真还真不敢得罪。 姜默舒还是 居然是自荐枕席?! 怪不得每个道子都单独配了一个女修,哦,好像也有男修可以供女性道子挑选。 大宗门玩这么,你家元神知道吗? “下去!”姜默舒冷然挥了挥手。 蕴气后期的女修脸上闪过失落,不过还是勉强冲着姜默舒盈盈一笑,退了下去。 静室之内,一人一鬼窃窃私语。 “你是说澹云楼的刀道神意是舍刀之外,再无他物,不太像啊。” 姜默舒回忆仙姿身影所言所行,有点疑惑地看着自家的幽魂侍女。 沈采颜点点头,“奴家也是有些奇怪, 但刀灵是不会骗人的,她好像走上了另一种舍刀。 不是割舍,也不是斩灭,而是把自己的一切心神情感尽数融入刀中。 这条路也是一条纯粹刀道的路子,可惜她死时还未完全走通。” 沈采颜轻轻一挥玉手,一柄雪亮长刀,悠然从虚空中浮现。 那英武飒爽的绝世仙姿,重现人间,只不过凤目中霜白迷蒙,毫无半分神采。 沈采颜调皮地笑了笑,眼眸中藏着一丝狡黠, “老爷,奴家可没有说谎,真的是有形无质,不信伱摸摸看嘛!” 姜默舒赶紧后退了一下,这小妮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看着眼前的持刀佳人,姜默舒却是有些唏嘘。 出于敬重,自己一直想把澹云楼的玉棺送回万妖丛林, 可惜玉棺现在还在随身的储物袋中。 继白骨峰郑峰主一口拒绝后,万鬼峰谢峰主也死活不接招, 怂得很!还是师尊呢! 看来自己只能以后找机会,把玉棺送回。 想到持刃相对时,彼此的欣赏和默契,姜默舒轻轻叹了口气, 如今你化为刀灵,确实做到了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澹云楼,不知这是不是你曾想达到的境界。 就让你的刀,和我一起,去见证这世间的精彩吧。 第45章 独孤剑意 白驹过隙,忽过三日。 仙藤之下,仙尊寿宴正式开场。 一片数里方圆赤红藤叶被升至半空,好似通天玉盘一般,正是那玉真台, 上面琼楼玉宇灵峻广布,锦绣灵植争奇斗艳,远远望去,星光摇烁,飘渺若云,宛若仙境一般。 天空中彩霞四布,玄晖光洒,恢宏壮阔,气象万千。 数十位金丹真人正在高谈饮宴。 坐在正中的羽衣道人道气昂然,气宇冲和,不过一双无尘慧眼中却自有童趣。 有人来祝寿,含笑相迎,怡然以对, 有人来献酒,不装不拿,快意饮下, 遇到合眼缘的后辈,还会温和点拨几句,开开玩笑。 此人正是玄兵劫宗的元神,渡弥仙尊。 “为仙尊贺,祝仙尊道力腾潜,仙寿永享。” 许铭渊拱手为礼,身着月白长衫,惊才风逸,直如仙童下凡。 “原来是许家的麒麟子,你家老祖还差我一件法宝,可是让你来抵账的?”渡弥呵呵一笑,捉狭地挤了挤眼睛。 “不敢当仙尊称赞,因虚天缝隙出现数波天魔, 老祖前往镇压,才未亲身前来,还请仙尊见谅。” 许铭渊语气中不卑不亢,淡定回道。 渡弥摆了摆手,哈哈笑道:“都是老家伙有什么好见的,几千年的老面孔一成不变,不是仇也是烦了。 倒是看看你们这些小家伙才有些新意。” 渡弥上下打量了一下许铭渊, “有趣,居然凝真七转就生出了剑意,可是想在我这寿宴上拿各家道子试试手。” “正是想以手中剑会会此间英才,或可博仙尊一笑。”许铭渊沉声回道。 “热闹点才好,哈哈哈,去去去!”渡弥摆摆衣袖,许铭渊当即退下。 渡弥轻轻敲着筷子,双眼微眯,竟是难得生出兴趣,思绪微泛, 玄痕剑宗做事情不讲究,但不得不说,这剑意归纳得不错, 将天下剑意归为了九种,凡是剑修必占其一。 分别是独孤、和明、光、罡正、孔雀、顺意、天遁、卦演、归真。 许家麒麟子的独孤剑意,最能以下克上,越级而战,不以修为来论战力。 真是有趣,这寿宴上可以看出好戏了。 …… 世间之事,最烦莫过于冤家路窄,对面相逢。 廖辰羽和黄化碧两位真人眼下就是这般心境。 廖辰羽目光复杂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许家金丹,淡淡说道, “怎么,临阵脱逃之人也愿意露头了?” 此次仙尊寿宴,许家只派了一名金丹前来,族老许影曲。 却见他遥遥举杯,向命昙宗两位金丹示意,方才说道, “笑骂由人笑骂,胜者我自为之。” 然后嘿嘿一笑,“化剑大比又要到了,不知伱们命昙宗这次准备了几个道子拿来祭我等飞剑啊。” 黄化碧森然冷目看向许影曲,淡淡说道,“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许家子嗣是凝了剑意还是得了真传?就在这里大言不惭。” 许影曲眼神飘转,笑道:“也许有呢,我劝你还是回去多寻点弟子,若无道子英才,多些摇旗呐喊的也好。” 黄化碧勃然大怒。 也难怪她如此。 命昙七峰中真正有剑道神通的,只有白骨、秘魔、傀影三峰, 又因傀影峰为 上次化剑大比,就数傀影峰普通弟子损失最重,更是被玄痕剑宗讥笑为“什么牵丝剑,里胡哨,不如改叫牵丝戏算了。” 就在此时,许铭渊施施然来到许影曲身后,冷冷看着命昙宗两位真人, 只见他一身气势不凡, 一如高绝孤峰,令人心折, 又如天下独夫,令人剑折。 “这是……”命昙宗两位真人顿时看出了端倪,脸色有些难看。 许影曲哈哈一笑, “铭渊,这斗法擂台可以反复上去, 你定要多和命昙宗的好朋友多多亲近, 让几峰道子都指点指点你。” 说完,向着命昙宗两位真人拱了拱手,猛地一拂衣袖,和许铭渊一并走了。 黄化碧此时已是怒意盈胸中,恼意上灵台, 西极之地来贺寿的大宗门和大世家有十多家,擂台却只有十个,丢不丢面皮一目了然。 命昙宗的底线是最少要占住一个擂台。 结果,不曾想这许家真的冒出个凝了剑意的凝真后期。 这要是盯着命昙宗狙击,一众凝真九转的道子恐怕不是对手,必然守不住擂台。 黄化碧恨恨转头看去,廖辰羽却是老神在在。 当即有些不悦地说道,“你就不担心失了宗门面皮?” “一瓮万润化雪灵酒!”廖辰羽淡淡说道, 黄化碧有些疑惑,看向廖辰羽的眼神带着惊疑:“什么意思?” 廖辰羽哈哈一笑, “山人自有妙计!你我赌一手如何, 我宗必然稳占一处擂台,若是这样,你输我一瓮万润化雪灵酒。 若是没占住,我也输你一物,等值灵物任你自选。” 黄化碧见廖辰羽充满信心,当即说道, “灵物不过小事,只是不想在许家面前丢脸, 若是真能守住擂台,万润化雪灵酒我那里还有三瓮,尽数都给你。” “一言为定!”廖辰羽曲指一弹,一道光讯破空而走。 …… 方圆数里的赤红藤叶之下, 又生成了百丈大小的翠叶,共有十片,正是十个擂台。 十位玄兵劫宗的金丹各自站在叶梗之上, 既裁决胜负,也避免出现陨命之事,毕竟寿宴是图个热闹,各宗道子若是真有了意外,玄兵劫宗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一声恢弘天地的巨响回荡在众人耳边, “守擂三天, 守擂成功者,渡弥仙尊赐法宝一件。 各宗弟子不得挑战本宗擂主。” 轰隆! 一座高达百丈,形如孤峰的的信香燃了起来,青烟袅袅直上云霄。 没有分组,没有晋级,规矩简单粗暴,姜默舒听得暗自吐槽,心里也是一阵思索, 上不上呢?那可是法宝,值老鼻子灵石了。 还是说,多到几个擂台转转,看看别人是怎么斗法的?毕竟,自己的斗法经验不是很足。 此时一道光讯“嗖”地落到他身前。 咦,带队廖真人有何事? 姜默舒一指点开,一道讯息传入灵识。 片刻之后,姜默舒点了点头,了然笑笑。 没想到万妖丛林时后面还有个苗真人顶`住了妖王的压力,这倒确实欠了人情。 自己一个普通弟子,这驻守金丹都能硬顶妖王,看来尸佛峰和万鬼峰交情还可以。 那就还尸佛峰一个人情,这擂,守了。 再说了,看人斗法哪有自己上场理解得透彻,打上一场高下立判。 想到此处,只见遁光一起,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 “命昙宗,姬催玉,请赐教。” 第46章 守擂一刀 轰! 万鬼旌旗展开,滚滚冥雾泛着丝丝危险的紫光,如同水银泄地一般,几息之间已将百丈大小的翠叶台铺得满满当当。 赤色戎装的沈采颜,一身玲珑剔透,拎着白骨锁心锤,媚意如香风拂面。 云楼刀灵本就仙姿绝艳,一袭蓝色战袍,凤目霜白,长刀如雪,互相映照,越发显得飒爽英气。 虚空之中,隐隐有战歌传出,却是残绝战鬼已列阵就位,藏刀潜伏。 姜默舒灵识一转,这战阵已是尽数铺开,全无一点破绽, 只等有人降到翠叶台上,兜头就能够来上一记狠的。 不料,却有一个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是姬催玉吧。” 姜默舒抬头一看,正是悬浮在叶梗处的那位金丹。 却见这位真人眉头轻蹙,说道, “我是玄兵劫宗东儡真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不是斗法么,不上刀子砍,还用嘴巴喊? 姜默舒顿时有些不解,“我万鬼峰斗法,大多都是依靠鬼阵,阵势摆开才好战斗,不知真人有何见教。” 东儡真人摇头一叹, “外出试炼这样没错,不过这擂台斗法却不好如此, 你这阵势一摆开,别人遁光都不方便落下来,好歹也体面一些。” 姜默舒一拍额头,是了,之前在万妖丛林玩的都是你死我活这种,却是忘了眼下是守擂,有专门金丹看护,用不着拼命。 当下讪讪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摆开阵势。” 东儡真人笑了笑,说道“等来人站稳,伱们寒暄几句,都说明可以开始,便能够使出神通、灵器了。” 还有这种说法?唉,不能偷袭忒没意思。 不过姜默舒还是想挣扎一下, “真人,我等鬼修,修为尽数在鬼灵之上,鬼阵不摆开的话, 万一来的是剑修,二话不说飞剑杀来,那输得多冤枉。 我撤下鬼阵,但留两个鬼灵护卫,真人看如何?” “可!”东儡真人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点头同意。 姜默舒向沈采颜使个眼色,万鬼旌旗当即消失不见,翠叶台上覆盖的紫光冥雾也随之消散一空。 只有赤色戎装的沈采颜和蓝色战袍的云楼刀灵,一俏一英,乖乖立在身后。 姜默舒通过鬼契向沈采颜传音,很是慎重地说道, “等会,一旦开始,马上让云楼冲过去缠住对面,你立即铺开阵势,召出战鬼,不给对方丝毫可乘之机。 还有,金蛇也备着以防万一。” 姜默舒忍不住摸了摸下巴,又细细嘱咐, “来的都是各宗道子,神通灵器都是不缺,万万不要大意。” 沈采颜螓首轻歪,媚意横生,鬼契中传音过来,尽是温柔甜糯, “老爷且放心,奴家省得,定不教老爷失望。” …… 翠叶台四周的虚空处,各宗道子加起来大概有一百五十多位, 或三五成群,或是独立一处, 驾着遁光立在空中,都在等着上斗法擂台一展锋芒。 不过等叶台展开,众人倒是没有一拥而上, 一来时间还长,足足还有三天, 二来好歹大家都是宗门世家道子,平日里在自家之地都是一呼百应,太过猴急难免有些丢人。 不想, 落到翠叶台上后,更是直接摆开阵势,斗法的规矩是半点不懂。 还好玄兵劫宗的金丹看不下去,提醒了一下,不然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笑话。 各宗道子,都是向着命昙宗的方向注视过来,或是冷笑,或是冷眼看着。 命昙宗众人也是有些无语,这万鬼峰的道子不爱交际也就罢了, 平日里沉默寡言,不料却是个冲动性子。 当即有人说道,“姬……对的,姬师弟 不过他只有凝真八转,怕是顶不了一两轮。” 一位眉如卧蚕,豪气干云的道子,却是呵呵一笑, “我倒觉得这姬师弟聪明得很。” “怎么说?”有人发问。 那蚕眉道子智珠在握,说道“你们想想,我命昙宗不让选境界低过自身的对手,怕丢了脸面, 其它宗门或世家会没有这种顾虑?” 谁都不想当 咦,还有这种套路? 有人却是不服气,“但擂台只有十个,还是会有宗门世家哪怕丢脸也会去抢。” 蚕眉道子呵呵一笑, “半天之内,没人去抢,姬师弟就扬名了, 来个体面认输,两位金丹还会怪一个凝真八转没守住擂台不成? 最后还不是要我们这些人来镇守擂台。” 夏夜君听着众人的议论,也不插话, 只在众人分开时,淡淡笑了笑,轻轻说道, “各位自便,我想去看看姬师兄斗法,就不到其它叶台争了。” 天风猎猎,除了少数有心人,其它人都是没听到话中的师兄二字。 …… 无聊! 一个时辰过去了,无人上台! 姜默舒傲然而立,一鬼一灵,一俏一英,静静立在身后 二个时辰过去了,无人上台! 姜默舒斜靠在阴气化成的躺椅上,沈采颜轻轻替自家老爷捶着腿,檀口微张,哼唱着无名小调, “……凛风寒雪洗前尘,惯看月落星沉……” 叶梗上的东儡真人看得眼皮直跳, 随意灵识一扫,其它叶台上都在卖力拼斗,偶尔有打出真火的,免不了断手断脚,性命倒是无忧。 不想在自己这叶台,画风却有些奇怪,今年这仙尊寿宴真是有意思。 反正叶台周围的人是多了起来,也不知哪宗道子会忍不住先出手。 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遁光一起,落在了叶台之上。 来人一拱手,“在下禹家禹恩杰,请姬师弟指教!” 姜默舒赶紧站了起来,向自家幽魂侍女使个眼色, 然后搓了搓手,淡淡地问道, “禹师兄,是吧,我擂台斗法经验不多,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嘛?” 禹恩杰笑了笑,朗声说道,“我境界上高师弟一转,却是有些胜之不武,开始吧。” 话音刚落,冷若霜冰、煌如曜灵般的刀光一瞬而至。 不好! 东儡真人念动身幻,眼中更是一记金丹威压使出。 锵! 禹恩杰喉头出现一丝红线,却是风压轻松割开了最外层的皮肤。 数只儡手从东儡真人身后幻出,死死将斩魄渎魂刀挡在距离禹恩杰颈项不到一指的地方。 金丹威压无效?!东儡真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人一鬼一灵,朗声说道,“姬催玉胜。” 这就赢了? 姜默舒也是懵了, 说好的刀灵缠住,旌旗展开,战鬼列阵,金蛇待命呢? 这旗子都没打开呢,结束了? 云楼,你真猛! 第47章 风景独好 一刀?! 叶台四周一时间激荡出短暂的沉默,猎猎天风中,各色遁光闪耀,却是如同被定格般一动不动。 电光火石间,有的道子只觉得眼中一,金丹真人随后就宣布了姬催玉获胜。 只见那如同女武神一般的绝艳身影,将刀身微微一振,从数只儡手里轻`盈抽`出, 然后缓缓走回少年道人身后,静静而立,如同从未动过一般。 直到此时,遁在云台周围的十来个道子,才不由得齐声喝彩。 “我就说敢 “下面禹家那个,也算是帮大家撞了禁法,还好金丹真人手快,不然,嘿嘿!” “没想到这命昙宗的凝真八转还挺能打的。” …… 七八个道子摇摇头,遁光一转,直接去了其它叶台。 有三四个道子却留了下来,准备再看看好戏, 毕竟一个凝真八转占住了擂台,总会有人头铁,觉得我上我也行! 一时间,叶台之上,却是没有遁光继续落下。 夏夜君凝神注视那芝兰玉树般的少年道人,轻轻一笑, 果然,姜师兄的天资不在罗师兄之下。 斗法的结果倒是在她预料之中, 毕竟那冷艳了天光的万千银丝,美轮美奂间轻斩心贼,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不过胜得如此之快,却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刀灵出斩,动静如一,无我无情,真是好生了得! 没想到姜师兄兼修鬼道,表现也如此亮眼。 咦! 要不这次回去跟师父提一下,阴华峰神通也任他修行? 想到此处,夏夜君一番思索, 嘴角当即微微扬起,脸上泛起丝丝喜悦, 师兄的因果道心能和此人牵扯,实在是大气运啊。 …… “这是哪里?” “我在做什么?” 禹恩杰愣了足足有十息,才缓缓回过神来。 二十息前,禹恩杰遁光还未落下,心境已是顿开, 这翠叶台可见天地辽阔,也见云海茫茫,如浮翠珍宝般悬在空中由人采撷。 手持秋霜切玉剑,身着落日明珠袍,自当上台逞英豪。 哪知连上说话,十息不到,剑未出、符未燃、咒未念,胜负却已分! 禹恩杰望着对面拱手执礼的姜默舒,轻轻叹道, “命昙宗姬师兄,这一刀,好生惊艳。” 随后,犹是不足,放开喉咙大声喊了一句: “这一刀,好生惊艳! 服了!” 禹恩杰摸了摸颈项,一抹淡红出现在指尖之上,转身向东儡真人一躬到底, “多谢真人救命之恩,待仙尊寿宴结束后,再专程前来向真人致谢。” 东儡真人淡淡一笑,“世事总有特殊,无须挂在心上。” 禹恩杰心底雪亮,当即明白, 东儡真人前一句是在说那姬催玉,非是寻常道子, 后一句则是提醒自己今日之败是正常结果,以免产生心魔。 禹恩杰又向东儡真人一礼,“谢真人提醒,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禹恩杰有些恋恋不舍地看向叶台之外, 只见天地壮阔,云霞瑰丽,他略带遗憾向姜默舒说道: “此地风景独好,巍峨灵秀,望姬师兄尽情欣赏,可别让给别人了。” 说完,摆了摆手,驾起遁光破空而去。 …… 玉真台,金丹宴席 各位金丹真人各显神通手段,水幕、灵沙、幻光、血镜…… 各类五彩绚丽的化景神通将下方的擂台上的拼杀斗法全都搬运了过来。 看着莲台幻光中那斩鬼杀神的一刀,黄化碧端坐如常,只有手上的轻`颤的诡丝,显出神通的主人其实并不平静, “廖真人,你就是等着看我笑话?” 廖辰羽赶紧摆摆手,苦笑道, “化碧真人莫要乱说, 你的真传弟子七峰斗法时陨落于万鬼峰之手, 心有不忿,人之常情,我何苦故意再提。” 用手指了指莲台幻光中的姜默舒,嘿嘿一笑, “要不是苗师兄恰好发现这万鬼峰暗藏的杀才,我也是毫不知情。 你看,这不正好解决伱我燃眉之急。” 黄化碧眼瞧着幻光中的姜默舒,又斜靠在阴气躺椅上,不由得点点头,平静地说道: “胸有风雷,面如平湖,真是好道子!” 顿了顿,语气中还是有些不忿, “你说这万鬼峰哪来这么好运道,上次七峰斗法好歹被白骨峰挡住一次, 这随随便便又冒一个凝真八转的杀才出来,谢厉军那厮祖坟埋哪里的?有机会我是真想去瞧瞧风水!” 廖辰羽哈哈大笑,又是正色向黄化碧问道,“就说这刀,你看能比得过许家许铭渊不?” 黄化碧掐指一算,有些惋惜地说道,“纯比剑意,胜负五五之间。 但那许家小子两柄飞剑非同小可,只差一点契机凝出禁制,成为法宝级飞剑,这点上姬催玉差远了。 估计还是会输。” 黄化碧猛地把手往桌上一拍, “能看到这姬催玉的底细,斗法擂台输赢都无所谓了。 一回宗门,我当即向长老会申诉,把这小子送到真传殿,这等人才给谢厉军那厮委实浪费了。” 廖辰羽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心中一哂, 会输?!问过天妖法相没有! 不过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毕竟关系到三瓮万润化雪灵酒,嘿嘿! …… 半空中, 各处斗法擂台,都有青光、电芒等交错往来,雷爆鬼嚎四起,不时还会传出叫骂声。 叶台之外,也有诸多道子正在观摩和品头论足。 若是有人下场,则会有其他道子上台讨教, 不过一般输给对面后,很少有人会二次上台找上同一人,毕竟各宗各家都在,死缠烂打平白丢了面皮。 池少源。食色造化宗道子,正驾着遁光四处叶台逛着,忽然却看到前面叶台旁边,有十来个道子并作一处, 各宗都有,立在空中,其中一个还是食色造化宗另一名道子。 池少源看得奇怪,于是靠了过去,对着宗内那道子问道: “杨师弟,你们几位为何不去斗法,或观摩,立在此处有何事啊。” 这位杨师弟一脸古怪“我们在数数。” 池少源听得也是一脸古怪,正要离开,忽然间发现边上的叶台上无光无声,居然无人斗法, 心生好奇,遁光一起,落了上去。 刚一落地,就看见这处金丹居然不在叶梗而是直接站在他旁边,骇得他赶快一礼。 “无需,你的对手在对面。”金丹面无表情,向对面指了一下。 池少源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凝真八转,刚从一个躺椅上站起来,向他一拱手, “这位师兄可是来斗法的,我们可以开始了嘛?” 池少源内心一喜,前面斗法不小心失利了两次, 不想这边居然还有个凝真八转的擂台,却是正好。 于是说道,“师弟见谅,那便开始吧。” 锵! …… 当池少源一脸炭黑地驾起遁光离开叶台,就看到刚才和杨师弟一起的那群道子,一个个笑嘻嘻地,指着胸口, “一” “二” “三” …… 杨师弟一脸苦笑,“十一”,然后笑嘻嘻地看着他。 池少源一怔,忽然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指了指自己, “十二” 第48章 挡住一刀 玉真台上 众多金丹正畅饮闲聊, 随着时间的推移,好些金丹不断看向命昙宗两位真人。 “看来还是扬名了,不过这小子才凝真八转,被金丹惦记上并不是好事。”黄化碧传音给廖辰羽,语气沉凝。 此时她已经有些后悔,让廖辰羽传出了光讯, 十个擂台,总会有宗门占不住,不过就是一点虚名而已, 不曾想却暴露一个优秀的道子。 说到底,这事还得怪许家! 廖辰羽嘿嘿一笑,“这还不简单,回宗后我们两峰共同向长老会提出,申请让姬催玉进行真传试炼, 等他名列真传殿, 其它宗门的金丹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恶意袭击真传?! 我们两峰也是出于一片赤诚, 这次也让他万鬼峰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 黄化碧想了想,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噹! 金钟敲响, 忽然间,两人眼中,脚下的祥云好似波浪一样卷起涟漪, 眼前一,待定下神来,两人的座次已是到了渡弥仙尊左侧。 渡弥仙尊指着两人,哈哈大笑,眼中充满了童趣之光, “来贺寿的各宗各家道子里,其中两个有那么点意思 一个就是命昙宗的,炼出那刀灵很是有趣。” 渡弥仙尊接着故做委屈,塌着个脸,闷声说道, “关键是我还没品味出来,那刀灵是如何祭炼出来的,睡不着啊。” 黄化碧赶紧解释,“这姬催玉,怎能当得起仙尊夸赞,莫要折煞了他。” 廖辰羽也急忙说道,“仙尊若是见他有趣,我这就带他前来拜见仙尊。” 渡弥轻轻拍了拍手掌:“不急,擂台还在下面开打,就让小的们多玩玩,平日里有宗门拘着,我这里可没那么多规矩。” “那仙尊唤我两人过来,可是其它吩咐?”黄化碧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冤家戏当然要有冤家观众啊,这才有趣。”渡弥往右侧一指,氤氲云霭散开,露出一脸茫然的许家金丹许影曲。 许影曲一下回过神来,却是看清了所在之地,连忙一拱手, “渡弥仙尊有礼。” 渡弥摆摆手,“既然人到齐了,看看小家伙吧。” 一道星芒从指尖飞出,半空中形成一道虚光,正正映出姜默舒所在的叶台。 三位金丹看了过去, 阴气躺椅上,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正惬意闭着双目,幽魂侍女则在一旁轻轻捶腿。 一道遁光猛地扎在了叶台之上,露出身形,正是那面如冠玉、背插双剑的惨绿少年。 …… 见到有人落下遁光, 东儡真人刚要说话,灵台中却是传来渡弥仙尊的声音, “你且让开,命昙宗道子和许家麒麟正该一战。” 既然自家元神发话,东儡真人哪能不遵,身形幻动无影无踪,瞬间回到了叶梗之上。 姜默舒站了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对面倒是先开口了。 “我是许铭渊,你命昙宗上了斗法擂台的十二人,我已将他们全部打断腿。” 惨绿少年悠悠开口说道,清澈的目光中满是理所当然 姜默舒洒然一笑,“其实不瞒你说,我和他们不熟,不过伱既然这样说,大概是想打断我的腿,对吧?” 许铭渊点点头,一身气势居高临下。 姜默舒抚掌,微微一笑,“那这件事情就简单了, 这位许老弟,大家都是体面人,斗法该有的仪式感还是不能少, 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嘛?” “可!”许铭渊冷冷吐出一句。 锵! 就如,星点点,月团团,倒挂银河一线牵, 柔云流溅,不惊波澜。 云楼刀灵面如冰霜,封喉就是一刀 轰! 如春雷惊蛰,一条青蛇剑光潋滟,迎上了这一刀。 顿时,方寸之间,剑气直烁,刀光乱闪,气刃肆意飞溅,笼罩四周。 一边是通灵锐意,一边是荡魄摇魂。 不错,能撑云楼一刀没死,我敬你是条汉子。 “采颜!”只需要一个眼神,万鬼旌旗的主魂心领神会。 沈采颜赤色戎装,露出香`肩玉`背,仙颜含笑,仿佛蝴蝶蹁跹, 纤纤玉手上则拎着那柄半人高的白骨锁心锤。 滚滚紫光冥雾,如同水银泄地一般,顷刻之间已将百丈大小的翠叶台铺得满满当当。 冥雾里,战歌隐隐传出,却是残绝战鬼已列阵就位,万军一体,齐整而出。 啵! 姜默舒一个弹指,云楼刀灵瞬间回到了身后,蓝袍披肩,长刀如雪,凤目霜白,面容冰凛,好似冰霜仙子一般。 姜默舒轻轻笑笑,爽朗的声音滚滚而至,穿荡在叶台之上。 “我这边万事俱备, 许铭渊,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个道理你到底懂不懂啊?!” …… 玉真台上, 三位金丹看到这一幕,表情倒是各有各的精彩。 如果可以的话,黄化碧实在想放出神通咒死廖辰羽,这货总是藏着掖着,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隐瞒的。 就为了那点酒?! 其实自己早就该想到, 这姬催玉既然是万鬼峰道子,养、御、镇、灭四法,岂能不熟练。 只是之前刀灵太过惊艳,误以为他全力走养鬼的路子。 没想到,这姬催玉还兼修了鬼阵之法,颇为熟练,也不知是否凝成了法相。 不对,廖辰羽肯定知道。 想到此处,黄化碧眼神恨恨地看向廖辰羽。 许家的许影曲表情却很有意思, 看到许铭渊上了叶台,先是一喜, 刀灵出刀后,却是一惊。 但万鬼旌旗展开后,马上又变了嘿嘿冷笑。 “既然是借两个小辈看看彼此成色,你们两位敢不敢和老夫打个赌。” 黄化碧冷冷一笑,“老匹夫,你们许家人肚子里除了坏水还是坏水,我宗道子已稳操胜券,我需要和你赌?” 许影曲哈哈一笑,“那你更应该赌啊,这样,如果许铭渊胜了,他要上你傀影峰观摩牵丝剑神通原本。” 如果他输了,那姬催玉可修行我许家三大剑经之一。” “赌了”廖辰羽一口答应下来。 渡弥仙尊哈哈一笑,大声说道,“那我来做个中人, 如果哪家输了不认账,就由我来讨要,正好这几十年闲得骨头都散了。” 三位金丹自然不会有意见。 渡弥仙尊目光看向瀚海,眼中满是童趣, 哟,又有人来,这次的寿宴实在是很有意思啊。 第49章 阳雷真火 漆黑如墨,赤红如血。 万鬼旌旗如同张开的幽冥巨口,紫色冥雾滚滚顺旗而下,漫散叶台。 无数残绝鬼卒从冥雾中列阵而出, 踩着自己或敌人的血水,握紧手中嗜血凶野的锋芒, 怒吼战歌,无尽杀意直冲云霄。 许铭渊悬在半空,翩翩少年,面如冠玉,两柄青蛇飞剑绕身而行,携裹流光,灵动蜿蜒。 带着浓浓的讥讽,许铭渊淡淡说道, “本来看那刀灵,还以为命昙宗终于有个悟剑懂刀的了, 不想还是阴魂恶鬼这一套,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姜默舒甚至懒得说话,只是向沈采颜递了个眼色。 沈采颜妙`目流转,笑带媚意,熟稔地拎起白骨锁心锤,翩然来到战鼓之前, “遵命,老爷,且容奴家献丑。” 轰! 战鬼浩荡而进,梦回吹角连营, 再无白发生哀情,无须生前身后名, 不息夜奔以挽天倾,纵死心铁埋骨山青, 铮铮铁马长鸣白刃,滔滔江河风`波也惊。 此去不回, 那就不回! …… 玉真台上,命昙宗两名金丹面面相觑,心里都泛起嘀咕。 姜默舒将残绝军阵压上,顿时先声夺人,那威势穿云贯日,只要是个眼没瞎的,都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兼修。 笑话,真要是个道子都能修成这样的鬼阵,万鬼峰早在命昙宗说一不二了。 黄化碧恨恨传音廖辰羽,“三瓮万润化雪灵酒都给你,你给个实话,这小子到底什么情况?” 廖辰羽转头,眼中也是震惊不已,传音中带着苦笑, “苗师兄只是传信说他鬼阵犀利,足以吊打我峰……不,我宗众多道子, 老实说,最开始他那刀灵我都有些吃惊,不想这鬼阵才是他的真本事,好生霸道。” 黄化碧暗自叹息了一下,冷冷看着廖辰羽,“继续说,说完,酒都给你了!” 廖辰羽狠狠一拍额头,喃喃传音道,“伱看我这记性,真是老了,苗师兄还提了一句,这小子的鬼阵还凝了天妖法相。” 啪! 黄化碧手中的玉杯被诡丝切裂了一条缝,传音中咬牙切齿, “你不早说,老娘知道的话,加注加到许家哭天喊地。” 而在渡弥仙尊的另一侧,许家金丹许影曲看到出阵后的残绝战鬼也是大吃一惊。 对于命昙宗,许家基本也算知根知底,早些年一宗一家还是盟友之时,也有蕴气期和凝真期弟子互相交流斗法。 在他见过的鬼阵中,金丹以下,还没有人能将鬼阵祭炼得如此煌煌正正。 大多数鬼阵走的都是恨、怨、残、毒这些路子,对付一般散修那是手到擒来,无往不利。 不过遇到大宗门大世家,还是要看双方的神通和灵器是否克制。 许影曲看着命昙宗的两位金丹冷冷一笑,心道, 等你们一会看到铭渊的底牌,怕是只有把神通乖乖奉上, 鬼阵?呵,知不知道什么是阳雷和真火?! 渡弥仙尊感应中,三位金丹的动作如同掌上观纹,只见他笑眯眯地将杯中灵酒一口饮下, “几十年没这么好玩了,真有意思。” …… 眼见灵鬼即将压到眼前,许铭渊却是半点不慌,甚至还有心情抚`弄一下绕身的青蛇剑。 只见他朗声说道:“鬼道一脉自有高人,不过却不在命昙宗, 你们的阴魂怨鬼看起来犀利,也就对付些没有底蕴和后台的散修, 鬼修的破绽,太明显了!” 锵! 两柄青蛇,前后飘忽,宛若轻虹。 一蛇吐出万千白色光点,如雪般飘舞纷飞,化成汪洋火海。 另一蛇则像是雷公驱雷,浑身电光大作,耀目生,电光过处,虚空中飘起丝缕残烟。 剑气纵横间,雷火迸发。 “乾阳真火”,天下十二真火之一。 “驾霄阳雷”,许家秘传神通。 都是世间公认克制鬼道神通的法门。 此时半空之中,雷火大作,绵延为一片绝强光幕,令人难以直视,许铭渊郎声说道: “我家老祖,早就采了真火、阳雷存于族中,正是你命昙宗的克星,今天就让我一试锋芒。” 两柄青蛇如两道虹剪,起在空中宛若霹雳行空,携裹着滚滚雷火,向着鬼阵电射而来。 残绝鬼卒周身缭绕魔火,执刃高歌,向着无边雷狱火海列阵前行。 轰! 十多个鬼卒化为飞灰,近百鬼卒受伤滚倒在冥雾中,阵势出现几丝缺口。 不过一瞬,被击破的位置就被后面的鬼卒依次填上。 受伤的鬼卒也爬起回到阵中。 轰! 又是二十多个鬼卒变为齑粉,阵势依次补满。 哗! 鬼阵展开,将许铭渊上下左右围得满满当当。 陷阵已成! …… 阳雷和真火居然都无效? 许铭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火滚滚流动,阳雷连绵成片,许铭渊身外就是雷狱火海,两柄青蛇在其中纵横飞舞,势如水火交攻。 但所有鬼卒,仍然坚定地前行,缩小包围圈,任由雷火打在身上,略略受些小伤。 这远不是许铭渊想象中的滚汤泼雪、摧枯拉朽。 情形已经不容他再多想了,不过就是无法神通克制而已, 不被克制的神通还少了? 最终还不是被他凭借剑意、剑力一一斩于剑下。 看着被死死围住的对手,姜默舒笑了一笑,小声嘀咕了句, “所以说调子不要起那么高, 有问过温乾碎寒晶意见没? 它说它 不! 同! 意!” 一鬼一灵,俏立身后,一个笑颜如,一个霜雪玉颜。 …… 许铭渊的乾阳真火和驾霄阳雷一出,着实让黄化碧和廖辰羽吃了一惊。 这才明白为什么这许铭渊修为境界才不过凝真七转。 此人必是有什么特殊道体,才能将一种真火和一种阳雷同时纳入体内,换个人早就爆体而亡了。 这阳雷和真火确实是鬼道修士最大的弱点,稍有不慎,一身鬼物就会化为飞灰。 要是换其它峰,比如阴华峰和尸佛峰反而不受雷火克制。 两位金丹互相看了一眼,对,天妖法相! 只要马上发动天妖法相,肯定能赢,但如果战鬼损失太多,可能就凝聚不了天妖法相了。 几息过后,两位金丹顿时有些无语, 就这么直愣愣地顶着雷狱火海围过去,还真就围上了。 姬催玉,你那鬼卒是吃了啥?这么生猛! 第50章 独孤顺意 叶台上这小小的时空,仿佛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剑光、雷火、战歌构成了这方世界的主色调。 数不清的剑气,如同咆哮的猛虎,也如那怒舞的狂龙,在残绝鬼卒中肆意冲杀。 两柄青蛇,如同不断挥毫的翠笔, 划开真火的白,划开阳雷的蓝, 再划开鬼卒铠甲的红, 最终将那深藏鬼躯的一点金色真灵涂抹, 方才满意而回。 无数残绝鬼卒带着一身魔火,怒吼着战歌,如同风雷一般冲杀上去,除非真灵被飞剑磨灭,鬼躯化为齑粉,否则不死不休。 “袍泽俱在,执戈不死心如铁, 看试手,补天裂, 破阵一曲云旌猎猎, 刀帆戟桨荡冥海波劫!” 彷佛那逐光而行的蝴蝶,又好似那穿梭风暴的海燕。 直到破碎的兵刃,残缺的战甲,逐渐沉入滚滚冥雾。 二十丈,十丈,五丈。 许铭渊两袖青蛇,最终死死守住五丈方圆。 此时的他,额角已然有了一些细汗。 不得不承认,这煌煌如大日,肃杀如修罗的鬼阵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甚至感觉,每一个与他作战的鬼卒不再是无知无识,倒像是复活后看淡生死的战士。 他们踏着紫色冥雾,盔甲和兵刃上燃烧着魔火,无畏和刚强如同刻在骨头和血脉中,哪怕已经身死,却不愿意沉眠,宁愿为了理想挥出一刀,哪怕最后一刀。 许铭渊不由得一声苦笑,扬声说道,“姬催玉,我小看你了,不过你压不垮我。” 声音穿过层层鬼阵,落入众人耳中。 “知道了,那继续吧。”姜默舒远远回应,却是继续发动鬼阵。 许铭渊哈哈一笑,“我身怀真火阳雷,回气速度远超普通修士,你想耗光我的罡元,却是想多了。” 青蛇狂舞,五丈之内仿佛就是一个禁区,无数的残绝战鬼只要冲过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就会化为齑粉。 许铭渊淡淡说道:“伱这鬼阵倒适合我磨炼剑意, 独孤独孤,哈哈哈,有什么比在这万千死士中让我一个人尽情搏杀更合适独孤心境呢。” 嘲讽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说起来,姬催玉,我还要谢谢你助我修行,上次有这样的剑道感悟,还是我杀了所爱之人以明剑道之志。” 姜默舒一阵无语,这货疯了吧,到底是自己太过正常,还是有些人太不正常。 这种人金蛇咬他都嫌脏,就该拿刀狠狠抽他耳光,让他清醒清醒,最好把他道心给打折了。 剑意很稀罕? 我家云楼就有小众版舍刀之外再无他物,算一算,应该算归真剑意的一种。 不好意思的是,白骨陷煞剑气加上斩魄渎魂刀, 剑意这东西, 小爷我也有! 头伸过来,洒家来给你翻译翻译, 什么叫剑意。 什么踏马的叫剑意! 什么踏马的叫踏马的剑意! 咚!咚!咚! 似是猜到自家老爷的选择,沈采颜娇俏的小`嘴一抿,发泄似地敲击战鼓。 残绝战鬼顶着绿水一般的犀利剑光又压前了三尺。 姜默舒轻轻转过身子,慢慢走到了云楼刀灵的旁边, 只见冰玉佳人凤目霜白,面容冰凛,长刀如雪。 完全看不出来仅仅是有形无质的虚影。 姜默舒向刀灵点点头,自顾自轻轻说了一句, “幸会,幸会!幸会……” 随即右手握住了斩魄渎魂刀,向鬼阵中漫步走去。 却见翠绿叶台之上,一对璧人踏着紫色冥雾,缓缓走来。 霎时间此方小世界天地变色,冥雾涌动翻滚,如坚山海啸般的战阵慢慢分开。 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手牵绝艳佳人,衬着远山云霞,真似神仙眷侣一般。 少年额头悬玉,眸子明亮, 佳人蓝袍披肩,满目霜白。 两人连在一起的手掌处,正握着一柄雪亮长刀。 前方的战斗还在继续,后面的战鬼缓缓退到两边,为这对执刃而行的璧人让出一条通天大道。 少年一边欢快地哼歌,一边惬意地走着,旁边的佳人并肩执手走在一旁,不多出一步,也不少上半分。 两柄青蛇漫空飞舞,死死抵住战鬼攻击, 许铭渊正凝住心神,灵识扫过四周,小心戒备着刀灵的突袭。 忽然却听到了一阵歌声,越来越近。 “凛风寒雪洗前尘, 惯看月落星沉, 三尺微命, 淬一寸嵘峥……” 忽然之间,战鬼尽数退开,一对璧人映入许铭渊眼帘,其中正有那位刀灵。 只听刀灵旁边的少年唱到最后一句, “心有不平气,一刀斩鬼神。” 锵! 许铭渊双眼发黑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刀, 无关大道之义, 无关长生之利, 只为顺我心意。 …… 好道子! 廖辰羽哈哈大笑,拼命拍着大`腿,指着对面的许家金丹,指指点点。 “还吹什么剑意,堂堂许家剑子就这?” 许影曲满脸血气上涌,但渡弥仙尊跟前,发作不得, 只能先向渡弥一礼,“多谢仙尊救下我家剑子,待老祖回还,必亲自来向仙尊致谢。” 宴桌之前,昏迷不醒的正是许铭渊,脖颈处一圈红线,身侧还有四截青蛇断剑。 渡弥仙尊摆摆手,笑着说道,“谢就不必了,我寿宴上总不好搞出人命。” “不过,”渡弥仙尊正色说道, “许铭渊虽被我定了魂,也接上了魁首,不会影响他后面的修行,但剑意道心这种,还要看他自己,别人帮不上。” 许影曲赶紧一礼,“这个自然,看他以后造化,仙尊恕罪,我先送铭渊回府。” 渡弥仙尊点点头,“去去去” 许影曲摄起许铭渊正要离开,黄化碧却是笑了笑,扬声说道“剑经是我们自己选,还是你们选好拿来?仙尊有言,莫要忘了。” 许影曲身子一顿,平静地说了句“今日这事,必不会忘!” 然后向着渡弥仙尊拱手为礼,直接驾遁离开。 命昙宗两位金丹真人也向渡弥一礼,“多谢仙尊回护。” 今天要是许铭渊真死在这斗法台,麻烦也是不小。 渡弥仙尊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好久没遇见这么有趣的小家伙了。下次化剑大比,肯定更有意思。” 说完,摆摆手,“今日我已兴尽,二位下去再饮。”挥手之间,两位金丹又被移回了原位。 黄化碧和廖辰羽对视一眼,均是眼带笑意。 “三瓮万润化雪灵酒值不值?!”廖辰羽嘿嘿一笑。 黄化碧点点头,笑吟吟说道, “你要是能再翻找出一个差不多的出来, 我给你十瓮!” 第51章 法宝择人 噹!…… 随着金钟敲响十次, 玉真台上, 渡弥仙尊哈哈大笑,眼中充满童趣地扫过玉阶之下众多金丹,显得兴致颇高。 “来来来,却让大家伙瞧瞧,是哪些个天骄道子,最后得了我玄兵劫宗的便宜。” 众多金丹都知道这仙尊脾气,大多哈哈一笑,哪怕知道自家没占住擂台,也只能故作淡定。 只见渡弥将杯中灵酒往空一洒,顷刻间化为了十团云雾,落在了玉真台中央的空地上。 霞光一闪,云雾消散,擂台上站到最后的凝真修士,被挪移了过来。 其实结果各宗门、世家的金丹已心里有数, 十处叶台,正道占了四处,魔宗占了三处,世家占了三处。 而正道四处里,玄痕剑宗独占两处。 渡弥仙尊哈哈一笑,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说道: “这三天的斗法还算赏心悦目, 我来说句好听的,你们几个都是金丹在望,若是真成了,记得见人夸夸我有眼光。” 转头又看向众多金丹,笑着解释道:“我玄兵劫宗可不做亏本生意,这几个小子,至少出五个金丹,其中一个丹成一品。” 座中的诸位金丹一下就不淡定了,看向场中凝真弟子的眼神都有些复杂起来。 要知道,非道子不金丹这句话已经流传了几千年了, 不是说普通修士不能晋升金丹,只是机率太小,天劫之下,百不存一。 而各宗筛选道子,也是为了提高晋升金丹的机率, 中途陨落的不算, 就算是各种道体、佛骨、妖血加持,不惜血本用上天材地宝, 最终冲击金丹的凝真九转道子,也只有约一成能成功抵御金丹天劫,完成天人蜕变。 更何况,大多数金丹只是丹成三品,虽然也能修炼到金丹九转,但要破境元神,尚无先例。 而丹成一品则完全不同,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称谓,元神真种。 如果渡弥仙尊不是开玩笑,这十人中居然就有五人可以成功晋升金丹,更夸张的是还有一个是元神真种。 不少金丹都是眼神紧凝,喉头微颤,甚至有些羡慕地看向场中的凝真道子。 那可是元神! 大欢喜,大自在, 真正的长生久视! 看着众多金丹复杂的表情,渡弥仙尊兴趣更浓了。 身为元神,在他眼中,凝真一转寿三百年,金丹一转寿三千年,其实没有根本区别,反倒是他们之间的碰撞、矛盾、厮杀、情爱更让人觉得有趣。 修行不是修成乌龟,也不是修成木石, 不管真实不虚,或是不假外求, 有趣才好。 渡弥仙尊欣然饮下杯中灵酒,露出充满童趣的笑容, “来来来,说了每人一件法宝,我自然不会失信于人。” 好几位凝真已经有些按捺不住心境,渡弥仙尊以散财和眼光闻名西极,今天当着众多金丹说出的话,不可能是随口玩笑。 一半机会晋升金丹,再加上一件法宝,这是何等造化! 就连姜默舒两件法宝在手,都是有些脸红心热,更不要说其他凝真了。 渡弥仙尊面带笑意,指着一众凝真,接着说道:“平日里都是你们去寻法宝,今天在我这里,却要换个规矩,让法宝去择你们。” 挥手间,十数道光华飞到空中,似有灵性一般,追逐嬉闹,穿梭不停。 “灵宝择主,各凭机缘。” 众多光华飞到众多凝真头上,慢慢盘旋,有的还忽然飞低,好像在是观察下面这些修士一样。 法宝的光华,也有大有小,最大的光华足有三尺,最小的仅有人头大小。 忽然,有人福至心灵,放出了自身罡元,在头顶显露出虬龙形态。 刷! 当即就有一道光华飞快扑了过去,绕着虬龙触碰起来。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运起自身罡元,一时间场中异象纷呈, 幡幢、宝塔、玉钟……瑞光四射,各有千秋。 光华分散四处,不断和罡元碰撞接触, 也两三道光华同时冲向一处罡元的,却像是有灵性一般,彼此轻轻触碰后,其中两道会转向飞开。 此时的姜默舒却是感觉人都要麻了。 罡元外放,他会, 罡元外景,是凝真七转突破气关后,才特有的异象,他是真没有。 眼下如何是好,没有罡元外景,该不会一个法宝都不选他吧。 此时各宗门世家的众多金丹全都看着场内,黄化碧和廖辰羽更是死死盯着自家的独苗, “姬催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放出罡元外景?”廖辰羽有些纳闷,转头问道。 众多金丹在场,元神又在上面,黄化碧不敢使出秘法查探,只能低声回道,“他是不是身有暗伤?” 廖辰羽摇摇头,隐秘传音,“不太像,万鬼峰不缺天才地宝,是他自己不展罡元外景,会不会是他发现法宝有什么问题?” 此时,其它宗门的金丹也是注意到了,站在场中,一直没有展现罡元外景的姜默舒。 玄兵劫宗的位置,东儡真人看着姜默舒也有些奇怪,喃喃自语, “这小子战力无双,该不会看不上这些法宝吧? 不至于吧?” 就在此时,姜默舒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将左手一伸,一条青眸雷蛇正如蛇缠龙盘一般缠绕手掌之上,灵韵闪动,栩栩如生。 霎时,异变突生。 数道光华电掣雷奔,直直冲了过来,期间撞上也互不想让。 其它光华也是一震,如被定格一般,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全都掉头飞速向姜默舒冲了过来。 一时间姜默舒的头顶之上,五光十色,炫丽异常。 场外的各宗金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连东儡真人旁边的真人都忍不住问他,“这小子在台上什么表现? 择灵秘法从未出错,选出的必是最和法宝契合的宝主, 不可能有人适合祭炼所有的法宝吧?” 场中的其它凝真更是瞠目结舌,特别玄痕剑宗两位道子,深深的看了姜默舒一眼, 其中眼神如利剑一般的青年冷冷地地说道,“命昙宗的道子,有趣!” 轰! 一道玉色光华终于将其它所有光华撞到外边,就连那道三尺大小的光华也不例外。 如乳燕投林般,玉华迫不及待地落到了姜默舒手掌之中。 其它光华见此,有些不甘心地围着姜默舒又转了两圈, 方才重新去挑选宝主。 姜默舒看了一眼手掌之上, 一只小小的玉碗,静静地浮在那里! 第52章 师兄尸姬 咚! 咚! …… 奉命而来,乘兴而归。 猎猎天风之上,变天击地的擂鼓之声不断传出,让人心神振奋。 天光之下,无数纤夫虚影隐在紫色雾气之中,拉着数十丈高的灵舟,不紧不慢地凌空越过。 灵舟船头,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吹着冷风,一脸苦闷。 偶尔有其它峰道子路过,都会拱手一礼,恭敬喊声“姬师兄。” 没办法,自从他一剑斩了许家剑子,其他十二个凝真九转这嘴里的师兄就没有停过。 毕竟,众人被许铭渊斩断的手脚,现在都还隐隐作痛, 许家又是宗门大敌, 这新仇旧恨被“姬师兄”一剑斩了, 大家当然是心头大快,一口一个“师兄”,喊得那叫一个心甘情愿, 加上早就改口的夏夜君, 灵舟之上,除了两位金丹,姜默舒终于实现了师兄称号小满贯。 苦逼的是,许铭渊居然没死硬?!头都砍掉了,好伐?! 这让姜默舒真正见识到了元神的玄妙手段。 难怪当时不见东儡真人出手阻止, 难怪许铭渊被一刀断头后,连带尸身法宝被云雾一卷,就虚化消失了。 没想到元神仙尊居然可以做到逆转生死,简直不可思议。 许家有个元神老祖? 呵呵,斩你家剑子的是万鬼峰姬催玉, 与我白骨峰弟子何干! 有本事就打上万鬼峰,看谢峰主削不削你就完事了! “姬催玉,来我这里。”传音幽幽而来,正是灵舟上的廖真人。 等姜默舒一脚踏进金丹真人的会厅, 就听到廖真人戏谑地喊道,“原来是姬师兄到了,快快请坐。” 旁边的黄真人强忍着笑,帮着腔,“居然是姬师兄,可惜师兄不怎么言笑,不好搭话。” 好吧,师兄大满贯! 但姜默舒可不敢得意,连忙一拱手,小`脸皱成一团,苦笑说道, “两位真人莫要开催玉的玩笑,若是对两位真人不敬,回去峰主要打断我的腿的。” 黄化碧冷哼一声,淡淡说道“他敢?!” 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道子,黄化碧满意地点点头,细细说道, “今天喊你来,是知会伱几件事。” 姜默舒一拱手,“还请真人说来。” 廖辰羽却是忽然插话,丝毫不理会黄化碧冷冷瞪过来的眼神, “ 化剑大比还有十年,有什么恩怨自然会在那时候解决。” 姜默舒点点头,不置可否。 廖辰羽接着说道,“ 姜默舒如同冰水浇头,响雷炸耳,额间骨玉都被震得晃了几下,好半晌才艰难地说道, “多谢真人好意,不过峰主待我恩重如山,此事一定要经过他的同意,催玉不敢贸然答应。” 黄化碧玉手向下一挥,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的实力心性,当个万鬼峰道子实在是委屈了,他谢厉军要是多说一句废话,长老会上定被骂得狗血淋头。 此事,你等消息就是,两峰意见加上外驻金丹推荐,足够提名真传了,还省了七峰斗法。 长老会又不是瞎子,不会任由谢厉军胡搞瞎搞。” 姜默舒讪讪一笑,心道,回去赶快给谢峰主通个气,不然要出大事了。 廖辰羽看着姜默舒纠结的样子,嘿嘿笑道, “催玉,你回去如实禀告即可,无妨,他谢厉军压得住你,还能压得住长老会?” 姜默舒无奈点点头,轻轻一声叹息, 压不压得住长老会根本不是关键,关键是变不出大活人啊。 黄化碧和廖辰羽相视一笑, 此子斗法杀人时毫不手软, 机缘唾手可得,却能惦念峰主旧情, 好战意好心性,他谢厉军何德何能,还是送到真传殿最好! 廖辰羽重重拍了一下手掌, “对了,这次你守住了擂台, 让我和黄真人在一众金丹中很是长脸,你想要什么奖励,说来听听。” 姜默舒想了想,有件事情白骨峰和万鬼峰都不擅长, 还是问一下专业的人员,于是向廖辰羽拱了拱手, “确实有一事请教真人。 我有一个……嗯……知己吧,不幸身亡。” 廖辰羽挥手打断,“男的还是女的?” “却是个巾帼英姿。”姜默舒叹了口气,刚要继续说, 廖辰羽正色说道,“不用说了,我懂了!” 姜默舒一脸茫然,懂了,不是,我还没说完。 一卷玉册飘到姜默舒面前,上面明明白白标着几个大字, “尸姬炼制精要—婆娑飞天妃子秘本” 姜默舒一阵无语,作为一个有坚定三观的穿越者, 有些事情不能,至少不应该。 姜默舒正色说道, “我想廖真人误会了,我是想问问有没有能保住尸身不腐的办法,我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能送她回归故土。” “刚才给你那个就是啊,我保证效果绝佳。” 姜默舒只觉得越说越困难,还是努力解释道, “不是要炼制尸姬, 有没有正常点保存尸身的秘法, 因为冰玉棺万一损坏,后果难以补救。” 廖辰羽朝边上使了个眼神,黄化碧也丢过来一本玉册, “傀尸僵奴养御九诀” 姜默舒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我错了,我就不该问。 …… 许家府邸, 内宅, “保住性命就好。” “多亏是在仙尊寿宴,不然就生死道消了。” “那人的底细打听清楚没?” …… 伴随着外屋细碎的交谈, 许铭渊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只觉得喉咙跟火烧似的,“水……” 旁边的侍女马上跳了起来,一人赶紧冲了出去,“少爷醒了!少爷醒了!” 另一名侍女则是含`住一口清水,再俯下柔媚的身子,轻轻渡入许铭渊口中。 外面快步走进来三位宫装贵妇,还没走到床前,已是泪眼婆娑, 正中那位更是紧跑几步,到了床前,紧张地问道, “铭渊,可好一点了?” 许铭渊颤抖着右手摸向了脖颈,忽地顿了一顿,然后才继续顺着那指尖的痕迹摸了一圈。 “我没死?!”许铭渊声音有点发抖。 宫装妇人赶紧说道,“渡弥仙尊就在边上,他出手了,还说绝不会影响你以后修行。” 旁边另一位美妇也跟着说道:“仙尊既然如此说,肯定没错,铭渊你等身子好些了,再修行就是,不会耽误多久。” 许铭渊却焦急问道,“我的剑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许铭渊一下坐起,大口喘气,看到放在不远处的青蛇剑,只是已断为四截。 “呵呵,哈哈,”许铭渊怪笑起来,听到众人耳中瘆得慌。 “铭渊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宫装妇人满脸焦急。 许铭渊脸色一下平静了下来,淡淡说道, “我很好,我从来没这样好过, 独孤剑意还在, 姬催玉也还在!” 第53章 冷守昙现 西极之地,命昙宗向北三万五千四百余里, 有一处上古战场,名为刑戈原。 妖魔大劫自天外而来时,空间破碎,有一块虚空碎片正好落到刑戈原上。 被怨煞之气浸染后,竟然将刑戈原化为了一片冥土,可直通幽冥深处。 此后,刑戈原常年被阴风黑雾笼罩,其中更是尸林阴森,鬼潮起伏,如同一头鬼兽匍匐于大地上吞云吐雾。 因此地得天独厚,连通幽冥界,是西极众多凝真以上魔道修士的历练之地。 距离刑戈原一千里的一座山峰, 面向命昙宗方向,一名僧人正盘膝坐在一处悬崖上。 “大师,我来喽。”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吭哧吭哧地跑过来, 身后的管家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小姐,慢……慢点,老奴……跟不上你了。” 待跑到僧人身后五尺的地方,小女孩却是一下停住, 小心整理了一下被山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衣角,和耳边的青丝, 才又乖巧说道,“多谢冷禅大师施展神通,我爷爷休息了两天,今天已能下地走动了。” 冷禅转过身来,宝相端庄,淡淡说道,“定缘寺讲究有缘惜缘,既然为小僧所见,当为小僧所救。” 小女孩软糯地说道:“听不懂啦,不过,冷禅大师能教教我嘛,前日那光好亮,好神奇。” 冷禅合十行一礼,“小僧和你并无师徒缘分。” 小女孩瞪着水亮的杏核眼,呼哧呼哧地说道, “我见算命先生给人算命,都要问了对方名字才开始算命。 大师你都没问我名字,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师徒缘分? 说谎是不对的!” 见冷禅不说话,小女孩把小`脸一扬,“记住了,我叫倌染,金倌染, 这下我知道伱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们是朋友了,真不能教教我么?” 冷禅转过身去,继续远眺天边。 金倌染小心翼翼地走到冷禅身后,探出小脑袋看了一眼, “哇,好高好远,大师你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呢?”金倌染急急拍了拍胸口,后怕地吐了下小`舌头。 冷禅轻轻叹了口气,“小僧在等昙开。” “我见过!我见过!”金倌染眉眼一弯,赶紧说道,“只开了一下,害我守了半夜,不过真的好漂亮。但这里哪有昙啊?” 金倌染左看右看,小脑袋这边伸一下,那边伸一下,娇憨可爱。 冷禅看着命昙宗的方向,眼中祥光浮现,其中黑气已被压到眼眸的最深处, “有的, 我许愿此身化作山间石像,绝圣弃智, 受数载罡风吹, 数载烈日晒, 数载暴雨打, 那人必从昙出,到我眼前来。” …… 命昙宗, 化胜峰,金丹云台, 万鬼峰峰主谢厉军猛地把手往石桌上一拍,恶狠狠地说道, “还有没有规矩了?! 我万鬼峰的人,岂能任由他峰随意安排。” 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万鬼峰峰主,几位金丹长老却是半点不怵, 正对谢厉军那位长老,更是双眼一瞪,指着谢厉军鼻子骂了起来, “怎么,现在敢到长老会来拍桌子了? 当年不是老子顶着剑斩真灵的危险,带你遁走,你早被真火炼化了。 当上峰主,不认旧人了?” 谢厉军尴尬一笑,搓了搓手, “兰长老,看你说的,我谢厉军不是那种人。 不过,姬催玉历练尚浅,神通不足,哪有资格进真传殿?” 几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冷冷笑道, “天妖法相破了大妖战阵,顺意剑意斩了许家剑子, 就这你还嫌弃神通不足? 你谢厉军现在境界眼光这么高了,要不,你来主持这长老会?” 另一位长老则站了起来,温和地说道, “谢峰主,不是不讲规矩, 现在尸佛峰和傀影峰就是按规矩来, 两峰联名加上外驻金丹推荐,本来就是成为真传待选的途径之一,这样也是为了避免出现沧海遗珠。” 那位兰长老嘿嘿一笑,走过来拍着谢厉军的肩膀,大声说道: “锥处囊中其锋必现,要怪就怪姬催玉资质太好, 之前七峰斗法不是输了一个真传待选给白骨峰么,这下长老会直接补个真传待选的名额给万鬼峰,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谢厉军挣了一下,却发现被箍得死死的, 侧脸看去,只见兰长老脸色沉凝,看向他眼神斜斜向上, 当即明白此事不止这么简单,他也信得过眼前这人, 于是顺水推舟道,苦笑道, “既然是长老会的意见,我万鬼峰自然是遵从, 不过白骨峰弟子姜默舒也在进行真传试炼,这可如何是好?” 几名金丹长老却是笑了笑, “我等也考虑过,两人先各做各的真传任务, 到时上争峰台一较高下, 胜者赢得试炼成果,节约一半时间直接成为真传殿子。 败者重做真传试练,权当磨练。” 兰长老对着谢厉军嘿嘿一笑,用力地捏一下他的肩膀, “你该不会怕你家姬催玉打不过白骨峰的姜默舒吧?! 不会吧! 不会吧!” 谢厉军浑身一个激灵,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之前七峰斗法已给了我教训, 可不敢说必胜!” …… 白骨峰, 万骸殿后殿, “所以说,现在姬催玉这个身份真的要弄假成真了?” 郑予晴美`目眨了两下,雪腻脖颈轻轻向上一抬,抿着红唇深吸了一口气。 轰! 青玉地板被轰了一个大坑。 “我好心让姜默舒在你万鬼峰学点东西,你就是这么谋划的?” 谢厉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唉声叹气道, “我也是好心,本想着让他去仙尊寿宴看看其它宗门的斗法手段, 哪知他直接把许家剑子斩了, 尸佛峰和傀影峰的金丹看得眼都直了, 今天我在长老会被骂得狗血淋头,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 说到这里,谢厉军又正经了脸色,摸了摸额头,竖起食指,道, “这中间好像还有上面的意思。” 郑予晴愣了一下,沉默少时,随即淡淡说道: “不管如何,姜默舒都是我白骨峰的人。” 阴华峰罗织站在一边似笑非笑,眼中淡淡柔波掠过,轻轻说道: “无妨,先维持现状即可,真传任务也让姜默舒再领一次, 反正之前的打算也就是瞒到化剑大比之前, 到时宗门一旦和玄痕剑宗撕破脸, 姜默舒的身份只是小事一桩,挂白骨峰也行,挂万鬼峰也行,要挂阴华峰我也不介意。” 谢厉军怒目而视,郑予晴也是眼神中带着七分奇怪两分慵懒一分戒备。 罗织轻轻一笑,说道, “还好夜君提醒我,姜默舒现在不需要紫华补天丹了,罗云的因果却如何偿还? 既然学了万鬼峰的神通,到我阴华峰学门神通也是极好的, 放心,我不要人,也不要师徒名份, 我只想帮罗云了结因果, 毕竟你们两峰的术法神通强则强,破绽也大,容易被针对的神通克制。” 罗织淡然一笑,一抹月色出现她身后, “若说道法克制,阴华神通,从不输人!” 第54章 阴华 阴华峰, 罗云陪着姜默舒拾阶而上,这峰较白骨峰的粗犷和万鬼峰的狰狞,反而给人一种冰清如水的碧玉之感 厚厚的阴云笼罩住一峰所有位置,将大日之光挡了个严实。 一轮华月在阴云中缓缓游移,月华如水洒下,幻化出梦幻烟霞,随着柔柔的山风轻微荡漾,清丽绝伦。 到了山腰处,有一座巨大的石殿,姜默舒抬头仰视,只见“广寒”两个大字,如雾如幻,在石殿正中牌匾上若隐若现。 见姜默舒驻步不前,似有所思,罗云有些好奇,“这两字是 却见姜默舒一阵唏嘘,认真地说道,“能梦中所得这两字,这位峰主一定神通横压当世。” 罗云点点头,温和说道, “确实如此, 待进了殿中,罗织峰主和夏夜君都在里面。 罗织峰主妙`目中清澈若水,凝视姜默舒良久,才轻声说道: “阴华峰七种神通,其实根基都在两字, 洗!染! 西极各宗门世家的神通能做到不被阴华峰神通克制, 已经足以让金丹都高看一眼,入选秘传功法了。” 罗云却是接过话去,温和如谦谦君子般说道, “想要克制阴华,大多还是以境界道力强压神通, 又或是一剑破万法,对,就是你上次用破心贼那一剑找到我真身那种。 余者哪怕是阳炎真火、佛门心光,也不过拼个高下相持。” 罗织叹了口气,“唯一的缺点就是修行太看个人资质,所以阴华峰的修士人数一直是宗内最少。” 姜默舒深吸一口气,拱手一礼, “多谢峰主厚爱,我想修炼帝月冷华术。” 既然要来,姜默舒早就打听好了, 这阴华峰神通中,最刚正朴实,也最帅气的就是这帝月冷华术。 七峰斗法时,那位阴华峰女弟子,赤脚踩在一轮阴月之上,简直美轮美奂,清如星君。 “可考虑好了,我阴华峰神通最重感应,一旦选中万万不可再换。”罗织峰主正色说道。 姜默舒点点头,却见空中的华月如同也听到一般,专门洒下一圈青色月华罩在他身上。 “嗯,太阴玄魄神魔已有感应,此后你待神通有成,自行勾招神魔气息炼化入神通。” 罗织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行走间尽显典雅,气质就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夏夜君见师父一走,这才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姜默舒,笑道,“虽说比不得姬催玉俊俏,但还是本来的脸看着舒服。” 姜默舒哈哈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罗云接着说道, “修炼帝月冷华术有个前提,那就是需要一件纯玉质的灵器,我峰弟子多用玉盘。” 罗云手一点,一轮玉盘出现他身后,然后又消失不见。 “姜师弟你选一个” 话音刚落,夏夜君手一挥,放出了八个玉盘悬在空中,各放毫光。 姜默舒脸色忽然有些奇怪,“一定要玉盘?” 罗云淡淡笑道,“这个倒不是,纯玉质灵器既可。” “一定要是灵器?” 夏夜君掩嘴轻轻一笑, “难道伱还用法宝啊,那当然进镜更快, 要是法宝自带灵性那更是完美。 姜师兄在玄兵劫宗最后拿到的不会刚好就是纯玉质法宝吧。” 啵! 一个玉质海碗跃到空中,冲着姜默舒亮了亮空白碗底, 左摇摇,右摇摇,好似在撒娇一样。 姜默舒嘿嘿一笑,说道 “我本来是打算,看能不能用来提升万鬼旌旗的, 现在巧了不是。” 姜默舒看到罗云和夏夜君都沉默不语,神色古怪。 忽然他也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强不强是一时的 帅不帅是一辈子的。 以后阴华峰的出去都踩着玉盘,气质脱尘 或是身后一轮月华,清丽无双。 自己呢?头上顶个海碗?! …… 光阴似箭,一晃三秋。 罗云看着对面的姜默舒,眼神非常之复杂。 他道心玄妙,悟性惊人,修行神通无往而不利,如今却遇到个更怪胎的。 一轮玉盘,一个海碗祭在空中,各自放出如水阴华。 一个是冰镜流浆,一个如蟾精吐息, 看起来毫无剑拔弩张之势,光华交织一派和谐。 其实神识扫过,光华交织处宛若怒涛狂潮,于无声处爆散出万千细碎符文。 罗云将手一挥,温和地笑了笑, “姜师弟果然厉害,你这帝月冷华术已经和我分庭抗礼,我是心服口服。” 姜默舒哈哈一笑,说道,“不瞒师兄,还要多亏了这净坛玉碗,不然这阴华可承载不了这许多。” 这帝月冷华术不愧是阴华峰最负盛名的神通, 修炼这道神通的时候,虚影小人身边的闪电多出近一倍,可惜,劈不到还是劈不到。 姜默舒心里一叹,罗云实在是天选修士,悟性惊人,一法通百法通,简直妖孽! 自己法宝加持、完美修炼时间注入都不过堪堪和对面打个平手。 罗云话锋一转,说道: “你可是用姬催玉的身份领取了真传试练的任务。” 三年相处,姜默舒自然知道罗云从不会无的放矢,便笑了笑,说道: “长老院一催再催,谢峰主顶不住了,让我赶快领了任务出门,怎么,师兄有兴趣?” 罗云温和说道,“本以为教了神通,可以了结因果, 结果还是不行, 这几年我都要跟着你,才有机会找到了结因果的契机。” 姜默舒哈哈一笑,“同去,同去,有罗师兄帮忙,我求之不得!” 罗云好奇问道“妖、魔、鬼、怪,这次你又选的哪个?”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 “鬼! 谢峰主说了,万鬼峰真传肯定要先炼鬼。 我这几天就会出发前往刑戈原, 师兄能同去,我更安心。” …… 悬崖之上 金倌染站在冷禅的身后,一边除着杂草,一边自顾自嘀嘀咕咕。 “大师,你还是不愿意动一动啊。” “今年的燕子又飞回来了,好可爱。” “二伯回来了,好像身体有些不好。” “不知道你等的人要多久才会来,你会一直等下去吗?” …… 少女的声音如同林间的清泉,川流不息,扬起水,卷入时光,冲刷掉凡尘俗事。 冷禅如同山中石像,冷如冰清,禅定不动,不言不语,俗相不染。 第55章 禅心石意 大日当空,只照得人间明媚,却灼不掉尘世肮脏。 烈日之下,金倌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山上跑去。 跑得累了,喘气之时,也死死捂住嘴巴,生怕哭出声来。 “金家私授道法,合族尽诛。” 随着一个势若天威的声音,金家瞬间便化为了一片血色,痛苦的呼救声,待死的喃喃声,倒地的闷响,交织成一片。 金倌染吓坏了, 她只记得姐姐一把将她推进了秘道, 把仅剩的一张符咒丢了进来,关上门前急急地说道, “贴上,往山上跑,别回头, 去找大师,请他护着你!” 金倌染眼角挂着泪水,看了看来路, 只能死死咬住嘴唇,迈着疲惫的步伐,继续往山上跑去。 “大师,呜呜呜……” 金倌染跑得浑身是土,鞋子也掉了一只,终于是跑到了悬崖边上。 一个石像枯坐在那里,如同僧人一般。 到了此时,金倌染终于悲上心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爷爷死了,父亲和母亲也死了,就连姐姐,呜呜……” 石像沉默不语,毫无反应, 金倌染哭了好一会,终于是哭得有些累了,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些坏人说金家私授道法,合族尽诛, 姐姐让我在你这里躲一下,你放心好了,我不吵的,真的不会吵。” 石像灵台不惊,漠然无魂。 金倌染轻轻的抽泣着,还是如以往一般,轻轻拔着僧人身后的野草,只是动作轻轻的,生怕惊动了什么。 不过半个时辰,一声咯咯怪笑从后面传了过来, “血契印石居然还有感应,没想到金家真还有个死剩种,别怕,很快就完事。” 身后的山道上走来一位面容惨白的修士,身材瘦高,披着一件紫色外袍,肩头处却有着一个葫芦的标志。 金倌染只感到森森杀意不住袭来,让她止不住地发抖。 “大师?”金倌染怯生生地看向石像,一息,两息…… 石像始终没反应,金倌染小`脸顿时变得煞白。 “是我不乖,打扰大师了,我这就离开。”和往常一样,金倌染低头一礼,泪水却刷刷地又掉了下来。 金倌染往边上跑了几步,怯声声地说道,“伱找我便是,不要打扰大师,他在等一个重要的人。” 紫袍修士一阵惊疑,灵识一扫过, 这悬崖之上,除了金家余孽和他,就只有一座石像,哪有什么大师。 差点被唬住了! 紫袍修士恼意上脸,眼中闪过怨怒之色, “喝!” 紫黑色的指力透指而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遥遥向金倌染点了过来。 金倌染瘫坐在地,俏`脸上被泪水泥土模糊了一片, 眼睁睁看着紫黑光束射向自己,金倌染的脑海中闪过爷爷、姐姐等人的身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石像的僧袍轻轻一丝颤动,马上又归于无, 猎猎天风中,石像如死物一般,冷若冰清,禅定不动。 …… 茫茫云海之中,一座玉白楼台临风而进,沿途不断洒出点点星辉,尽显帝月弈星的气韵。 楼台之上,两位道人正在谈天说地,正是一路赶往刑戈原的姜默舒和罗云二人。 出门在外,姜默舒被迫戴上骨玉,变成了唇红齿白的模样。 “罗师兄,你那因果倒是要如何了结,师弟我尽力了啊。” 姜默舒有些无语,这一路上他试了好些办法, 让罗云请客,食色造华宗挂牌的正宗店铺,全套席面,解不开。 让罗云坊市中买单,丹药是多出不少,但也没用。 让罗云端茶倒水都试过,罗云丝毫不以为意,照做,仍然没有效果。 罗云温和地笑了笑, “道心感觉欠了就是欠了。至于怎么才算还?” 罗云把手一摊,“我也不知道,所以只能跟着你。” 姜默舒想了想,咬咬牙说道,“要不,找个紫华宗的打劫试试?” 罗云仔细思索了一下,摇头说道,“十成十没有作用,紫华补天丹对现在的你来说可有可无, 骗人可以,要把自己骗了,我这道心还做不到。” 罗云淡淡一笑,“怎么,师弟对因果之道也有兴趣?” 姜默舒心中思虑半刻,最终沉声说道: “我大概是不信命的, 哪怕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我也不信。 世间若有命,我必锁其喉。” “哈哈哈,师弟好气魄,这点上我倒是不如你。”罗云听到此处,畅意一笑。 “此处正好还有一千里到刑戈原,我们先落下月云楼台,后面就遁光过去吧。”罗云看看云图,点头说道。 “好!” …… 紫黑色的指力, 马上就要点到闭目等死的金倌染额头之上。 叮! 一道灵动的银鱼自虚空中跃出,将指力击得粉碎,又化作银丝,将刺鼻腥风一裹,远远丟到悬崖之下。 半空中传来姜默舒爽朗的笑声, “这里深山清寂,天光空明,也难怪你在这里堵我, 冷禅,等了很久吧。” 悬崖上的紫袍修士瞬间目瞪口呆, 因为对面的石像慢慢化为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僧人,眼中却是神光炯炯。 金倌染此时也是睁开了略带红肿的眼睛, 看着半空中缓缓落到地上的两人, 她一向冰雪聪明,自然马上明白了是谁救了自己。 她看了看面容憔悴的冷禅,有些委屈地撇撇嘴, 转身向两个陌生的救命恩人跑了过去。 到了跟前,行了个礼,“谢谢两位真修救命之恩。” 说完又乖乖地待在一边,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姜默舒脸上的神情却是冷淡了下来,暗道,这和尚真是阴魂不散! 万妖丛林的事情,自己都还没找他算账,居然还敢找过来?! 这里是西极,不是佛门势力庞大的北疆, 你是佛门顶级宗门的佛子又如何, 是我不敢打?! 还是我不敢杀?! 冷禅只是合十行了一礼,双眼低垂, “姬施主,今日小僧来,却是有一事相请。” 姜默舒冷冷一笑,侧身对着罗云说道: “师兄,今天师弟我脾气不太好,这小姑娘只能麻烦你先照顾一下, 容我和万妖丛林的故人叙叙旧。” 罗云笑了笑,说道“小事一桩。” 话音刚落,罗云当即面色一变,心中愕然。 他看了看,面色森然的姜默舒, 又转过身温和地对着怯怯发抖的金倌染笑了笑,久久不语。 前因已了,后因却生,实在是意料之外。 第56章 结因了果 罗云将手一托,掌中幻起一片月华, 如同一练雪白丝绸蜿蜒向金倌染伸去。 轻柔拂面,凡尘尽去, 金倌染身上的泥土污渍尽数被月华洗下, 小脚丫上也多出一双月白色漂亮小鞋子。 霎时间又变回了那乖巧可爱的小姑娘。 “走吧,我去解决你的问题,就让师弟和那和尚叙叙旧吧,你在这里他们不好说话。” 金倌染眨了眨亮丽的眼睛,看了看默然对立的两人,“他就是冷禅……和尚一直在等的人啊,长得好好看呢。” 罗云温和地说道,“你这句话一定要亲自对他说,他很喜欢别人夸他。” 金倌染好奇问道,“冷禅和尚说他是昙中来的,伱也是昙中来的么?” 罗云笑了笑,若有所思地说道,“对,我们从昙来,命中自当璀璨。” 紫衣修士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略有不安, 对着罗云拱了拱手,正要开口,却听罗云说道,“先别说话,等几息就好。” 五息过后,金倌染俊俏小`脸满是不可思议。 紫衣修士单膝下跪,口中说道,“见过上尊和小姐。” 罗云牵着金倌染向山下走去,紫衣修士恭敬跟在身后,一边说着金家遭劫的真`相。 无非就是金家祖上也阔过,留了些道书宝物,可惜后人不争气,最后居然沦落到连个修士也没有。 最后怀璧有罪,招来了灭族之祸。 罗云细细盘算了一下,这次结下的因是照顾这小姑娘,应该不算太难。 待走到山脚,金倌染回头看时,紫雾和金光已是在悬崖之上不停闪耀。 …… 悬崖之上, 姜默舒也不说话,直接展开万鬼旌旗 紫色冥雾滚滚泄`出,将悬崖铺了个满满当当,冥雾从悬崖上飞流直下,如同一练紫色天河从天而降。 沈采颜凤目含煞,丝丝冷意蕴在其中,别有一番冷媚之姿, 一身赤色戎装俏立在战鼓之下,芊芊玉手拎着半人高的白骨锁心锤。 云楼刀灵和帝月冷华术却是没有放出来。 姜默舒冷冷一笑,“想那时在无名峰上,你我 和尚,有话直说。” “我佛慈悲。” 冷禅口中一声佛号,悬崖之上出现了淡淡金光,光华普照下整个人就如庙宇中金身佛像。 “姬施主,因自你我起,你不屠妖,小僧不多舌,自然不会有后面诸多牵扯。 但事已至此,只能大局为重。” 姜默舒嘿嘿一笑,“且说说看,什么是大局?” 冷禅双手合十,双眼中的祥光将无数黑线死死压下,声音空灵, “如今迦云真恨心已炽,执意掀起瀚海杀劫,要陷你入局。 杀劫一起,人妖两族必然大开杀戮。 西极之地人族和妖族数百年内再无和谈可能。 这涉及亿万人族妖族的生死。” 姜默舒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冷禅, 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容,“所以呢?” “小僧来请施主赴死,以平息杀劫,救这亿万生灵。”冷禅平心静气和。 姜默舒笑得打跌,“我本来有所预料,但没想到,你还真敢说出口。”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姜默舒擦了擦眼角,说道, “和尚我有几个问题不解,你且解释解释。 冷禅肃然道: “虽说难堪,但事实如此,迦云真放不下仇恨,又提防甚紧, 此事纠结在你和他身上,小僧找不了他,只能找你。” 姜默舒讥笑道,“也算你实诚,没有妄言,不过你们北疆佛门都是这么欺软怕硬?” 冷禅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庄重祥光, “此事小僧为众生计,无私心,无妄意,无成见。” 姜默舒哂笑道,“对嘛,老实人就该被拿枪指着,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冷禅不语。 姜默舒接着又问道: “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自己赴死,来消迦云真的仇恨,来证你的佛心?” 冷禅半分颜色不改,淡淡说道, “我曾见你有明王之心,虽是杀戮却是慈悲。 如你自愿赴死,是众生之幸,小僧可以赔你一命。” 姜默舒冷冷一笑,却转头对一脸冷色的沈采颜说道, “采颜,你上次问过老爷,为什么修行? 我今天给你个答案,我修行,就是为了今天这种情况下, 不为大势所胁! 不为小人所欺!” 冷禅不语,但眼中的祥光已是渐渐压制不住黑线。 姜默舒自然将冷禅和尚的变化看在眼里, 反正今日必然要做过一场, 自己哪怕坏了对面道心或是性命,也不会有半点内疚。 天风吹来,姜默舒迎风而立,额间骨玉反射`出冷冷幽光, 只见他摆摆手,盯着冷禅缓缓说道, “说到慈悲,你为了平息瀚海杀劫找上我,我且认你是出于公心, 那你为了引我下来,宁愿让那小女孩殒命当场, 这算什么慈悲? 天道不以多而论少,不以少而论多。 今日`你为万人而弃一人,明日是否为亿人而弃千万人? 我呸!” 冷禅抬起头来,面带祥和, 右眼中的慧光已被黑线替代,眼眶中如同幽深黑域,不见一丝光芒。 左眼中却是慧光如炽,更显通达智性。 当下合十行了一礼,“既然姬施主不愿成就此无上善果,那就让小僧来助施主一臂之力。” 说话间数朵金莲悠悠飞起。 姜默舒骨玉悬额,却是淡淡一笑,更显唇红齿白, “和尚,你上来直接开打,我还敬你是条汉子,上次你就说过,大道如渊,不在口舌,我觉得很有道理。 大道如渊,神通为翼!” 沈采颜转过娇`躯,持着白骨锁心锤向战鼓重重敲去。 战鼓轰然擂响,直上云霄 咚! 咚!咚! 咚!咚!咚! 唱着憾魂摄魄的战歌,无数残绝鬼卒带着血雨腥风杀向佛光笼罩下的冷禅。 残绝鬼卒手持炎刃,身着火甲。 就如同在火海中逆行而上的无畏勇士。 五个车轮大小的骨魂,口吐魔火,额头上五个锁心怨符,玄光闪耀,直冲冷禅而来。 “我佛慈悲!” 一朵巨大的金莲出现在冷禅身下,悬空而起,无量金佛光遍空洒下,璨璨光华,金虹万道。 正是,北疆定缘寺秘传神通,了知化因佛光。 第57章 佛光魔意 大日横行碧空,天光洒洗令万里澄澈,分外清明。 悬崖之上,冥雾和佛光划界而对,如同阴阳两界,善恶对峙,满是灵光异彩,不似人间风景。 远远看去,冥雾四下缓缓流动,鬼卒列阵前行,荡魄高歌,魔焰焚身, 而佛光照曜所在,金莲悬空,妙音飘渺,天缤纷, 佛光冥雾相交的地方,如雷鸣震裂,霹雳连珠,激荡起滚滚气浪,如水一般向虚空中扩散开去。 无量祥光有如实体,将残绝鬼卒和魔火骨魂死死挡在交界之处。 姜默舒冷冷一笑,懒得废话,给了自家幽魂侍女一个眼神。 沈采颜当即会意,紧握秀拳对着心口重重打了一下, “叱” 樱桃似的嘴唇化为了鲜红血色, 如瀑青丝向后飘飞,扎入虚空之中, 天空中顿时风云变色,怨念杀意充塞了整片山峰。 杀怨法域发动! 虚空中更是隐隐现出一条金色蛇形虚影,滔滔魔火生鳞化翼, 不过几息,金蛇已是快要聚体成形,由虚化实。 自穿越以来,姜默舒还算心境平和,毕竟多活一世,怎么都是赚了。 哪怕与澹云楼生死一战,两个人心里也是煌煌正正。 一个是为亲报仇,一个是求活挣命,分了输赢见了生死,彼此心里却没有丝毫抱怨。 但这冷禅和尚以已心代天心,妄言来为众生请命,却是让姜默舒动了真怒。 管你什么佛宗佛子,罗汉明王,老子斩的就是你! 眼见对面金蛇将起,金莲上的冷禅古井不波,右眼如渊,左眼显慧,淡淡诵读: “解了诸法, 如幻,如焰,如响,如水中月 如梦,如影,如化,如镜中像, ……” 无量祥光扫过,衣衫褴褛变回了月白僧袍、憔悴的面容化为了原先的庄严法相。 冷禅神情恬淡,踏在金莲之中,流光溢彩,洒下漫天光,轻声说道, “姬施主,你可知我为何有了心魔,还能施展佛光护体。” 姜默舒嘿嘿笑了笑,撇了撇嘴,眼中流露出赤`裸裸的鄙视, “伱可千万不要说,是佛祖无眼。” 冷禅心知对面是以言语激他,右眼玄光幽深,左眼慧光如潮,半点不为所动, “小僧所修行的了知化因佛光,最是能化解心魔, 如今我佛心要渡你,心魔也是要取你性命,所以两者并不冲突。” 姜默舒只感到好笑,语带不屑说道, “和尚,光耍嘴皮子,是说不死我的。” 金蛇已然快要成型,凶睛中的丝丝猩红如潮涌现。 冷禅语气中并无丝毫慌乱,说道,“小僧只是想告诉姬施主,这门神通,小僧已修到精微高深处, 金丹以下,万法不侵,更有玄妙所在,就如此般。” 一轮大日般的佛光在冷禅身后升起,无量祥光甚至盖过空中煌煌曜灵。 流光溢彩中,金蛇不住扭动,口中不断发出无声的嘶吼, 二十丈的法相之躯,在佛光照耀下,不断变小, 十八丈, 十五丈, …… 最终只剩下九丈大小。 光如雨,大部分残绝鬼卒不断化为虚烟,汇入地上的冥雾之中,只余下了少数鬼卒还在奋力向佛光冲杀。 五只骨魂额头上的锁心怨符,玄光闪耀,死死抵住佛光,但却无法突破。 沈采颜只恨得银牙咬碎,急急说道,“老爷,万鬼旌旗被刷落到中品灵器,奴家已是无法撑住天妖法相。” 佛光扫过,姜默舒身前一寸处,微光银晕闪过,挡住了佛光,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冷禅的声音从对面悠悠然传来, “姬施主的天妖法相,根子还是在万鬼旌旗,只要境界刷落,就如镜水月一般,化为泡影。 而施主的修为,暂时跌落三境, 至于施主那骨锤,虽说小僧的佛光还刷不动法宝,但抵挡一时半会想来不成问题。 这一局生死博弈,却是小僧占了优势。” 姜默舒额间骨玉幽光闪过,摸了摸下巴,毫不示弱, “和尚好生自信,你北疆佛门都是这个做派?” 眼见对面之人,身陷绝境也不曾色变,冷禅心中暗自叹息, 如此明王之才,如身入定缘寺,前途比冷心师弟还要远大, 金身肯定不在话下,就是佛身也未尝不能一试。 可惜了, 为西极众生安康,为大千中无忧万象, 此子合该今日陨亡。 冷禅双手合十,眼中玄光和慧光各自闪过,平静地说道: “击石乃有火,不击元无烟, 小僧发宏愿入这红尘漠漠,以度众生苦厄,自然不能经禅枯坐。 姬施主,你为此路难魔,也是此路坎坷, 自当陨,自当堕。” 姜默舒哈哈一笑,打趣道, “春来自青,秋至叶飘零,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这世间众生哪里需要你这和尚来多管闲事。” 姜默舒从沈采颜手中拿过白骨锁心锤,周身腾起赤焰魔火。 又把斩魄渎魂刀放了出来,悬在背后,十道玄冥河如灵蛇一般蜿蜒伸展。 接着自嘲一笑,对着佛光中金莲上那八风不动的人,大声喊道, “冷禅和尚,这是你逼我的,我从来不想以这种古怪的形象展示人前, 你当真该死啊!” 话音落下,一个海碗顶在了少年道人的头顶之上。 冷禅本以为对面拿过骨锤是想做垂死一击,也不在意, 毕竟境界刷落三层,已是天地之别。 因果神通本就不讲道理,了知化因佛光又是定缘寺秘传功法,在北疆各宗门中,都有着赫赫威名。 但是修炼难度极大,更讲机缘,定缘寺大多数佛子都尝试过修行,入门者不过寥寥。 不过一旦修成,佛光刷过,对面境界直接跌落,甚至有些神通或是灵器化为乌有, 以至于被众多外道修士称赞为小金丹、神通敌、灵器禁。 开始虽不在意,但当冷禅看到姜默舒又祭出斩魄渎魂刀,心头却是一惊,双眸中的玄光慧光已是一阵晃动。 当看到玉色海碗出现,终于色变,“阴华?” 却见姜默舒身子一展,白骨锁心锤往脚下一顿, 轰! 悬崖上一阵抖动,似乎要倾倒一般。 少年道人郎声说道: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一招是我来替众生打杀你这多管闲事之人。 受死!” 霎时间,少年道人冲开冥雾, 身俊俏,意狰狞,如同一条逆天而行的赤黑火龙, 向着无量佛光决绝撞了过去。 第58章 一刀因了 姜默舒一个弹指,数十条银鱼没入无量佛光,虽然坚阻难行, 但银鱼却是有如自带灵性一般,辗转腾挪,蜿蜒向前。 净坛玉碗轻斜碗口,如同蟾精悬空吐息,无量阴华好似帝月流浆,化为一道月白匹练,冲入前方佛光之中。 金莲、光、妙音全都被拦在阴华之外,姜默舒身前赫然出现数尺月白小路。 姜默舒一手提锤,身后悬刀,银鱼簇拥,踩着阴华小路 欺身而上! 冷禅终于色变,眼中慧光和玄渊不住抖动。 “咄!” 冷禅一身佛喝,虚空震荡,身上泛起金光,如同一件袈裟披在身上。 对着已冲到身前的姜默舒一指点出。 “死!” 姜默舒口中炸出怒吼,凛然生威, 只见他眼放金光,臂缠雷蛇,银鳞贴身,不躲不避,硬生生就是一锤砸向冷禅的光头。 来就来,换生死,谁怂谁是狗! 轰! 最终一刻,却是冷禅金指转向,点到了白骨锁心锤之上。 方寸之间,如同风云叱咤,石破天惊,连佛光和阴华都震荡出丝丝裂缝。 银鱼游至,又从佛光中跃起,化为万千银丝电射而出,急如星矢一般对着金光袈裟狂击猛刺,打得袈裟摇摇欲坠。 金指和骨锤艰难相持,护身手段又被陷煞剑气缠住,冷禅此时勉强镇住心神,正要喝出佛咒。 铮! 一袭蓝袍,如玉仙姿,凤目霜白, 舍身一刀轻轻柔柔向冷禅颈项划来。 澹云楼?! 冷禅心神剧震,眼中的慧光终于消失不见,双眼尽数化为玄渊,再无一丝光芒。 眼见刀光就要得手,电光石火之际,异变陡生! 三道金色佛咒从冷禅身上浮起, 一股天崩地裂般的威势自佛咒中传出,悬崖之上,罡风静止,冥雾无波,好似生生被定住一般。 金丹手段! “喝!” 姜默舒吐气扬声,竟是未受到任何影响,三头骨魂从白骨锁心锤中钻出,不待佛咒勾连,一口咬住死命飞开。 上次翼化鸿用这招逃过一劫,真以为留个金丹手段就没办法了?! 云楼刀灵转身而回,因果已了。 刀光如水,烦恼尽去。 冷禅轻笑,合眼,大好头颅随即跌落尘埃。 昙既现,娑婆当舞,却是错付了众生。 …… 裂风妖宫。 迦云真和月白老僧正在对弈。 迦云真坐得随意自在,眼中的慵懒更胜往昔,随意抛着手中的黑子。 月白老僧仍是枯瘦模样,身上的金丝袈裟却是空白了好大几块。 两人默不出声,黑白纵横间杀伐无算。 倒是旁边观棋的争论不休,什么这一手太臭,什么杀他大龙,总之,比下棋的两位激动多了。 正是韫岩和化岚两位妖王。 啪! 迦云真一指点下,笑嘻嘻地看着月白老僧。 良久,月白老僧方才抬起头来,“好布局,好心性,我却是输了。” 赢了?! 韫岩妖王哈哈大笑,指着化岚妖王喊道,“哈哈哈,我就说云真必有把握,你那三个人族修士的侍妾,可是输给我了。” 不理旁边两位妖王的嘀咕,迦云真眯着眼睛摸了一下脸颊, 上面的血泪伤痕依然渗出`血水,彷佛昨天才受伤一样。 “大师谬赞了,手谈不过小道,修为才是根基,我是做梦都想晋升天妖,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个机会。” 迦云真张口就把话堵死,根本不给月白老僧游说的机会。 不就是想让他去定缘寺?! 翼化鸿在那里还不够,真是见不得别人家里有点好东西,好英才。 以为调他走,这瀚海杀劫就掀不起来了,天真! 忽然之间,月白老僧眼中紫光大放,手中还未放下的白玉棋子也裂开了一个小口。 迦云真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开口道,“可是冷禅大师荣登极乐?” 月白老僧深深地看了迦云真一眼,此子洞悉人心,见微知著,当真好生厉害。 既然被看出来了,月白老僧自然不屑于隐瞒,“不想我那弟子,不是那姬催玉的对手,连我留在他身上的佛咒都未能保住他的性命。” 化岚妖王很是吃惊,“那姬催玉有点东西呢,居然连定缘寺的手段都能破解。” 转头看向韫岩妖王,叹了一口气,“那谢厉军斗法手段也就那样,不想这教弟子的本事却是一流,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韫岩妖王哈哈一笑,语气里夹枪带棒, “也只有这般天才,才配杀我王族子弟,只是不曾想连累了冷禅大师丢了性命。” 月白老僧压下眼中的紫光,看着迦云真淡然说道,“如今冷禅已在你算计下,丢了性命,你还不愿放手?” 不待迦云真开口,化岚妖王却是冷冷接口道,“月白大师这是哪里话,云真这孩子最是闲散,不是喝酒就是钓鱼,可没那么多心思。” 韫岩妖王也在一旁憨厚笑着,“对,对,对!” 月白老僧不再说话,转身离去。 迦云真看向两位妖王,慵懒说道,“两位叔叔,有劳了。” 化岚妖王嘿嘿一笑,“伱说能取冷禅性命,我本来还不信,如今倒是准了,云腾和云楼的命,总算讨了点回来。” 迦云真将棋子一颗一颗重新放在棋盘,赫然是复盘刚才的对弈, “仇必报,恩需偿,才是因果之道,冷禅和尚却是走错了路。 计划照旧,瀚海杀劫我定会陷姬催玉入局。” …… 罗云看着姜默舒,温和说道:“赢了。” 姜默舒点点头,“那和尚有些手段,我也是手段用尽才占了一线上风。” 罗云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和尚修行因果之道,和我的路子不同,各有玄妙,你没有动他的金身吧?” 姜默舒嘿嘿一笑,郎声说道, “有些人我是很嫌弃的, 灵晶不重要,法器也不重要, 但是没有这个人,很重要。” 罗云点了点头,接着用古怪的语气说道, “师弟,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姜默舒一脸茫然。 “你我之间的因果已了。” 咦?! 姜默舒一脸疑惑,“师弟我没做什么啊,你那道心怎么回事?” “你让我照顾那孩子,道心认可了,所以你和我因果已了。”罗云尽量语气温和。 “然后呢?”姜默舒还是一脸疑惑。 “然后我和那孩子结下了因果,因为你当时没有说照顾多久,结果现在道誓已成,不出意外的话,大概是一辈子。”罗云此时脸上已经有些扭曲了。 姜默舒一阵沉默,“弟子?还是养女?不管哪种,我都随礼!” 罗云脸上出现少有的激动,“想得美,你给老子出灵晶出宝材!出到倌染成就金丹为止!” 第59章 玄石道子 玉白楼台, 罗云点点头,说话间温润如玉:“倌染先不要动,我等下再放出些月光给你,你就照上次那样试试。” “哦~”金倌染乖乖盘膝坐下,亮丽的大眼睛却是骨碌骨碌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姜默舒。 姜默舒本来有些不理解罗云的意图,下一瞬间,惊愕的表情就出现在了少年道人的脸上。 一抹月白匹练般的阴华从罗云身后的玉盘中挥洒出来, 直接钻进了金倌染体内,转了两圈,化为闪闪金色又跑了出来。 这金色阴华绕着她周身上下翻飞,水波一样漫空飞舞,好一会儿才消散在虚空之中。 “啊?这是?”姜默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阴华看似如水如浆,柔白轻软,实则化实为虚,至精至纯,最是不容杂质。 才能以已之纯粹洗染他人的神通灵器,怎么可能一入金倌染体内就被变化了属性。 罗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感慨地说道, “倌染是亿中无一的妙幽道体,最是适合玄阴类神通,我都只是听过, 自阴华峰立峰以来,从未有人有过如此资质。 不想跟你出来一趟,却是遇到了她。” 罗云温柔地笑了笑,笑如郎月,“倌染起来吧。” 金倌染提着小裙子,一下蹿了起来,“噌噌噌”几步跑到罗云身前,鬼灵精怪中又显露着乖巧。 “倌染,”罗云肃色说道,“我是命昙宗阴华峰罗云,伱可愿随我修行。” 金倌染眨了眨水亮的杏核大眼,糯糯地说道,“你倒像哥哥,不像师父。” 罗云淡淡一笑,说道,“阴华峰峰主是我姐姐,你拜我为师,可没有谁敢欺负你。” 金倌染眼睛骨碌一转,甜甜地说道,“那我要拜峰主为师,那样不是连你也不敢欺负我,好不好嘛。”说完就拉着罗云的手左右摇了起来。 罗云无奈笑了笑,“也好,以你的资质,成为峰主亲传才不委屈。 至于我,从今往后必定护你周全。” 金倌染娇憨地眯着眼,俏`脸上绽开了。 罗云转身对姜默舒说道,“姬师弟,夜长梦多,我必须马上送倌染回峰,刑戈原炼鬼怕是只能师弟自己前往了。” 姜默舒哈哈一笑,“师兄赶快回去,以后可要照顾好倌染啊。” 罗云波澜不惊,淡淡说道, “此后每年海棠初开,我给你清单, 每年朔月当空之日,你记得准时把灵晶和宝材送来, 少一样我就让姐姐亲自去找谢峰主和郑峰主讨要。” 姜默舒满脸无奈,暗自忖道,看来以后少不得要跟着彭然师兄多去秘境打打秋风了。 …… 玄痕剑宗,坐忘峰。 与其说是一峰,不如说是两峰,只见峰顶之上,竟然有一道三尺宽的齐整裂缝,将整座山从上到下一分为二。 轰! 凭空一声裂天惊雷,劈在山巅一座大殿之上。 大殿之中,四位金丹真人眉头紧锁。 其中一位富家翁般的老者,轻喝一声“疾!” 一道剑光势如雷霆,却不见半点烟火之气,重重刺在四人身前的一块玄石之上。 无量剑气或化龙,或化虎,形如鹤,状如象,四散而去,一抹金映入空中。 却是十二个大字, 红尘尽染 天下归常 玄痕必兴 其中的“天”字大放光明, “染”却已经若隐若现,快要消失了。 那富家翁般的老者正是玄痕剑宗本代掌教,余启锋。 只见他和另外三位金丹对着一柄悬空木剑拱手为礼, “见过仙尊!” 木剑却中传出一声悠悠的叹息, “据玄石所示,我宗当大兴数万年,威压西极、北疆、南域、东界,甚至中原。 最初一直不解应在何处,不过直到八十七年前,找到了邓齐天这名道子,我宗气运方才大涨, 这才知道红尘尽染天下归常,乃是八个和我宗有缘之人。” 余启锋恭敬询问:“今日天机有警,可是其中的染出了问题?” 木剑停顿片刻,语气中有些奇怪,“我以秘法推算,其它道子最少也是十年后才会现世,并为我宗接纳,如今天机已变,怕是已经出了问题。” 随即木剑中传出一起长叹,“罢了,既然事关我宗大兴之事,哪怕折损道行,也是在所不惜。” 余启锋和另外三位金丹齐齐出声,“弟子无能,有劳仙尊。” 一道剑光自坐忘峰上升起,笼罩了近百里,无尽天光尽数被剑光遮蔽,整个坐忘峰中响起无数灵剑的争鸣。 无数剑气顺着玄奥的轨迹,射`入虚空之中,化为剑气苍穹中的点点星光,灿然闪烁。 余启锋身为大宗掌教,本就见识不凡,但此时也是目不转睛,仔细体悟元神剑道中的奥妙所在。 铮! 万千剑光剑气凝为一线,向着坐忘峰劈了下来。 如同虚影一般穿过护山法阵,穿过大殿之顶, 无光无声地砍在玄石之上。 无量剑气爆发出来,四位金丹却是各施手段,将殿中所有物件护了个严严实实。 一抹金跃入空中,却是五个大字, 刑戈原千里 木剑中传出的声音变得有些缓慢, “事关我宗大兴,安排以隐密为上,一切务求稳妥。 那些死死盯着我宗的元神老怪,自有我们几个顶`住, 至于元神以下,不管金丹真人还是凝真道子,我宗必不输人。 只待所有玄石道子归位,我宗狭无穷气运,自然横扫天下。” 话音落下,木剑倏地消失。 余启锋向另外三位金丹点点头, “既然有了线索,就发布道功任务,先让凝真后期的弟子去探探路,事关重大,若遇嫌疑可先斩后奏!” 三位金丹互相看了一眼,齐声说道,“正该如此!” …… 万羽宫。 迦云真尖锐的指甲轻轻地敲着桌子,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身侧站着的韫岩妖王正拿着一条人腿吃得兴起。 一位人族修士战战兢兢地站着在对面,全身止不住地抖。 “你们断玉阁就是这么做事的?太不讲究了吧。”迦云真一口饮下杯中之酒,斜着眼看着对面那人。 “收了我的两件金丹宝材的定金,事情却拖着不办,不太好吧。”慵懒的笑意浮现在迦云真脸上。 人族修士赶紧开口,生怕慢了那么一点。 因为上一个回话慢了些的正在妖王嘴里咀嚼。 “迦殿下,不是阁中不处理,实在是找不到姬催玉,命昙宗有命昙三界颠倒周天,无法窥探。” 迦云真笑了笑,慢慢走到人族修士面前,将一杯酒递了过去, “那我现在告诉你,姬催玉就在刑戈原,你们断玉阁联系的金丹可是能够出手了?” “信息如若属实,必不让殿下失望。”人族修士颤巍巍将杯中酒喝下。 迦云真呵呵笑了笑, “小心些,那姬催玉不简单, 你下次若是来告诉我失败了,我那叔叔胃口一定很好。” 第60章 幽冥之界 刑戈原中尸林阴森,鬼潮起伏,终年黑雾笼罩,隐隐约约的幽冥鬼语不时在耳边响起。 沈采颜一身鹅黄宫装,明媚大气,在鬼雾中款款而行。 一名残绝战鬼擎着万鬼旌旗肃然在后,无数战鬼执刃列阵前进,煌煌战意惊走无数孤魂野鬼。 走了不知多久,却听到了哗哗流水的声音。 沈采颜转过身来,向着身边一名身着甲具近卫鬼卒轻轻一笑,低声说道,“老爷,过了这幽魂河,就是幽冥鬼界了。” 说完,又娇`声笑道:“从此刻起,请称呼奴家为鬼母娘娘, 记住了,哀家是虿宴鬼母!” 却听到甲具中传来姜默舒闷闷的声音, “对对对,娘娘有大机缘成就鬼母位业,正想在这幽冥鬼界占下一处地界,以作栖身,末将必鞠躬尽瘁,效死以报。” 沈采颜微微点头,脸上神情变得冰冷,丹凤眼中化为一片冷媚,冰霜不化。 口中吐出杀伐谕令,“残绝听令,由此河起,一往无前!” 铮!铮!铮! 无数兵刃出鞘的声音在鬼雾中回荡开来。 轰!轰!轰! 残绝战鬼煞气冲霄,刺破鬼雾,大步列阵向前杀去。 幽魂河边,无数鬼卒从浊水中冒起,冷漠地挥刃杀灭眼前的一切。 碧磷鬼火,斩灭。 怨毒恶魂,斩灭。 无常妖鬼,斩灭。 …… 无量死怨冥气如被狂风卷过,尽数化入沈采颜手中的灰白珠子。 命昙宗真传殿,炼鬼法器, 鬼狱冥珠。 …… 炼鬼不难,特别是对万鬼峰的弟子来说,不过是轻车熟路的日常。 但鬼狱冥珠所炼之鬼,则需要吸取幽冥鬼界中的死怨冥气。 而幽冥鬼界中地域无边无际,众多鬼王鬼母划界而治。 若是修士深入太过,迷失方向不说,很容易被万鬼群起而攻之。 所以来刑戈原试练的魔道修士除非功法特异,或是有针对性的灵器法宝, 不然多在幽冥鬼界和现世的边缘试练,不敢深入。 但姜默舒却是多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沈采颜听了自家老爷所说,当时就俏`脸煞白,眼角都禁不住跳了几下, “让我扮鬼母?这怎么可能,我修为还不够呢。” 咦! 好像可以! 沈采颜细细又想了想自家老爷的思路,美`目中逐渐冒出了精光。 对啊, 在幽冥之地,万鬼旌旗的杀怨法域无需关闭,鬼域就有了。 金蛇法相凝而不出,鬼母威势绝无破绽。 残绝战鬼本就是万鬼旌旗所号令,和身为主魂的她气息想连,正合鬼母真意。 伪装成鬼母的确天衣无缝,甚至哪怕真要以鬼母实力出手,也有天妖法相撑着。 沈采颜斟酌了一下,妙`目中闪过丝丝笑意, “不知奴家当了鬼母,老爷是否要当当鬼王,让奴家来好好服侍一下大王。” 姜默舒听得嘿嘿一笑,“小妮子你想得美,老爷我必证金丹,却是不稀罕鬼王什么的。” 说完又正色道,“我和云楼刀灵都装成你的近身侍卫。 云楼是刀灵,我有阴华遮掩,不会有破绽。” 姜默舒将手大气一挥,指着刑戈原无边阴森鬼气,郎然大笑,“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 距离刑戈原,一千里的山峰。 冷禅陨命的悬崖上,数个玄痕剑宗的凝真后期聚拢在一起。 宗门发下了道功任务,探查刑戈原一千里的各处异状,有发现者大功一百。 大功一百?! 灵剑堂中,上品灵器飞剑,只需要大功二十, 极品灵器飞剑,不过大功八十到一百。 也就是说,只要运气好的话,直接就是一把极品灵器飞剑, 再配合上剑诀剑意, 斩杀外道修士和妖灵魔头不就跟砍瓜切菜一般?! 宗门外务堂甚至没有限制领取任务的人数。 玄痕剑宗凝真后期七转到九转,全都跃跃欲试,毕竟哪个剑修能拒绝一把极品灵器的飞剑呢。 悬崖之上,一位玄痕剑宗的凝真后期,小心地放出罡元,探查冷禅的尸身。 颈项处一片光滑,就如同切开的美玉一般。 头颅跌落在地,脸上还有淡淡的微笑。 虽然已过去几天,但这悬崖仍然没有任何野兽蛇虫敢过来,冷禅的尸身保留着当时决战的模样。 “刘师兄,可有异样?” 另一位凝真眉目深凝,开口问道。 “这位是北疆佛门的和尚,已是凝真九转,修为应该不俗。 你们看他的尸身,虽然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但仍有淡淡金光流转,怕是距离佛门金身之境也是不远了。” 另一位凝真却说道,“我用息金鼠查探了残留气息,却是有了些发现,伱们猜猜是哪个宗门动的手。” “少卖关子,快说,还等着回宗门复命。” “遗留的气息是命昙宗万鬼峰的冥雾,而且气息更是往刑戈原方向过去了。” 几位玄痕剑宗凝真对望了一眼,其中那位刘师兄说道, “先回宗门复命,看外务堂如何安排。 对了,这位大师的金身也带回去。” …… 刑戈原, 幽魂河外, 锁东真人脸上带着些许无奈,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是六件金丹宝材,就要他这个金丹跑上一趟,自己这个金丹貌似有些不值钱呢。 作为散修金丹,难以被宗门和世家信任接纳,而自己也不喜欢有所牵挂,所以有些耗时耗力金丹宝材就委托断玉阁收购。 彼此合作还算愉快,这次才爽快接下了这单交易。 赚点灵材嘛,不寒碜,手笔也挺大,六件宝材收回一具尸体,既然知道了目标所在,事情却是不好意思再拖了。 不过这叫姬催玉的小子确实有点意思,直接跑到幽冥地界了,有些麻烦。 自己已经多少年没有进幽冥地界了,算一算,应该有五百年了吧。 锁东真人冷冷一笑,既然来了,尸体要收回,这姬催玉也一并打杀了带回去吧, 毕竟,那妖王之子多开出了一个条件,带回尸体六件宝材,多带回一具尸体再加六件。 来都来了,顺手而为,何乐而不为。 锁东真人身上丹气一震,金丹法域打开,幽冥鬼雾被激荡得飘散开去,凡是鬼物被法域一罩,尽数化为飞灰。 却见光华一闪,锁东真人踏着虚空,穿过了幽魂河。 第61章 鬼母相邀 幽冥鬼界, 滚滚杀伐向着幽冥深处席卷而去,紫色冥雾从万鬼旌旗中倾泻而出,向着虚无的鬼界铺陈开来。 残绝战鬼不畏战,不惧死,如同潮水一般轮番上前, 所有阻挡在战阵之前的鬼物,被尽数淹没。 偶尔有强横的厉鬼冤魂胆敢反抗,十道玄冥河便会如丝网一般缠绕过去, 随后之事,不过云楼一刀。 死怨冥气沸腾如海,鬼狱冥珠如同饕餮一般,贪婪地吞食着,消化着,一个又一个细微玄奥的天地符文幻化在珠身之内。 冥珠中渐渐有恶鬼成形。 四头堪比凝真的鬼将破空杀来,数十枚焚灵阴火箭突袭而至, 姜默舒将白骨锁心锤往地上一顿,五个白骨怨魂口吐魔火直冲而上,所过之处怨火暴涨,浩荡如潮,将所有阴火箭焚了个干净。 骨魂额间怨符玄光闪过,四个鬼将如中雷击,身形不由一顿,还来不及挣脱,獠牙大口猛地咬在鬼躯之上。 咔嚓!咔嚓! 一个鬼将瞬间就被撕扯开来,散落的鬼躯被白骨冤魂一口吞下,霎时间骨魂眼中魔火变得更为幽深。 骨魂死死盯着剩下三个鬼将,口中不住开合,如同尝到甜头的恶狼一般,四面围攻上去,几息之间,所有鬼将被尽数吞噬殆尽。 幽冥之雾也被无尽的战斗撕扯开来,隐隐约约,远处已见到一处坍塌的宫殿。 待周边的鬼物被清理一空,沈采颜和姜默舒来到了鬼宫之前。 打量了一番,沈采颜点点头,明媚地笑了笑, “这鬼宫正好搜刮一番,看是否能找到灵躯,况且整理后还能暂时落脚,不然我这娘娘连个驻跸之地都没有,有失体面。” 见身后甲具中并未发出反对的声音,沈采颜皓腕一扬,万鬼旌旗轰然插下,无边冥雾化为墙寨护住外围,残绝战鬼开始清理鬼宫废墟。 …… 冲天杀气使得冥雾动荡不休,如波纹涟漪一般,在幽冥鬼界中扩散开来。 这横行幽冥,兴风作浪的气势,幽冥地界的鬼王和鬼母,自然有所感应。 一处奢华鬼宫外,阴风狂舞,无数猛鬼夜叉隐在阴风中或起或落,鬼气森森暗伏。 鬼宫之中,正有一位鬼母,看着阴镜吃吃发笑。 幽冥之中,也有灵性。 绝大多数鬼物浑浑噩噩,只有彼此相争杀戮时,才会激起天生那丝凶性,再由胜者吞噬,方能逐渐壮大,最终点燃鬼火成就鬼将。 鬼将为万千鬼物凶性凝结,已生灵智,实力堪比凝真。 但除少数天生灵鬼,大多数鬼将被自己凶性影响,灵识不稳,无法修炼,只能靠彼此吞噬壮大。 再上就是鬼王和鬼母,实力不输金丹。 这幽冥鬼界无边无际,勾连诸域,鬼王鬼母大多统治大片鬼域,收拢鬼物,割据相持。 无忧鬼母,实力强横又有平衡手段,在这片鬼界中有着赫赫威名。 血色浴池中,无数人头、断臂、浮浮沉沉,无忧鬼母正惬意地躺在其间。 阴镜之中,残绝鬼卒战阵如铁,杀气盈野, 身着鹅黄宫装的沈采颜,眼中如有十方无名火,战意烈烈。 “不想却是来了个姐妹,不过看起来有些不好亲近。”无忧鬼母掬着一捧血水悠然淋下,半边鬼脸化为冥烟,露出森森白骨。 “去,传信六大鬼王,我在无忧宫开风`波宴,请各位鬼王赴会,为这位新来的鬼母接风洗尘。” 悉悉索索的声音应声远去。 无忧鬼母看着阴镜中的俏`丽身影,呼出一线冰冷冥息,血色樱`唇却又化为了冥烟,露出森森贝齿, 眼中露出丝丝贪慕之色,口中徐徐娇`吟: “白骨冰肌彻,侍君以僵舌, 高天不欲去,幽冥寻极乐, 诸法求不得,情`欲聊解心头渴, 色象皆虚妄,苍冷天然成妆色。” 对着镜中的宫装丽人,无忧鬼母森然一笑,“好姐妹,咱俩亲近亲近!” …… 幽冥鬼界不见天光,姜默舒屈指一算,已是过去了五天。 鬼宫被拾掇出来,不出所料,正是一位鬼王留下的痕迹,不过此间并未找到鬼王的灵躯,让姜默舒很是遗憾。 作为万鬼峰标志性的灵器,万鬼旌旗在西极各宗也算名头极响, 敌对修士若是没有克制的手段或是决断过人,一旦被鬼阵围上,万难逃脱。 只是祭炼起来颇有难度,若想晋级法宝,更有两大难点。 一是需要炼入阎罗天子的神魔气息,方能号令众鬼,如臂指使。 这点对他人来说千难万难,对姜默舒来说,则是完成得顺风顺水。 二是需要炼入鬼王或是鬼母的灵躯,让万鬼旌旗的众鬼之力有所承载汇集,才能出现有如破茧化蝶般的质变。 这才是最困难的地方。 若是只在幽冥鬼界和现世的边缘徘徊,不过是临渊羡鱼。 只有深入这幽冥深处,才有可能寻到陨落的鬼王灵躯。 看着冥雾中高高扬起的万鬼旌旗,姜默舒暗道,这次运道有些不好。 铮! 青面獠牙的夜叉恶鬼单膝下跪,刀光停在额前一寸。 “请我赴宴是这种请法?”沈采颜面色冷媚,口中话语如阴风一般寒意彻骨。 这队夜叉恶鬼不过百数,以损失大半的代价,突入战阵三十丈,已经能让沈采颜高看一眼。 不想却是来送请帖的。 “我等隶属无忧鬼母,主上有言,如此煌煌杀伐之阵,不可礼轻,身带殷`红,方能开口。” 为首的夜叉恶鬼胸前伤口处魔火未熄,燃得鬼躯滋滋作响,依然俯首回应。 剩下的夜叉恶鬼也都浑身是伤,不停溢出虚化的鬼雾。 沈采颜微不可察颔首,素手一挥,云楼刀灵转身而回, 又冷冷问道,“哦,这无忧鬼母有些意思,你说说,都有哪些人物赴宴?” “此间鬼域共有六位鬼王,均会往赴风`波宴,为您这位尊上接风洗尘。” 见刀光收回,夜叉恶鬼方才感到保住了小命,恭敬回话道。 “也好,我正好想打听些事情,就在宴会上问个明白吧。” 沈采颜心念一动,残绝战阵中`出现一个缺口,直通阵外。 夜叉恶鬼又拱手一礼,“不知尊上的尊号为何,小将好向我家尊上回话。” 无数青丝扎入虚空之中,隐见一条金蛇蜿蜒游动, “我乃是虿宴鬼母。”一身宫装的沈采颜淡淡说道。 第62章 约盟众鬼 无忧鬼宫外, 阴风啸啸,鬼气漫天。 八个鬼阵如同尸龙盘、鬼虎踞,杀气之烈蔽天灌地,空中冥雾被激荡得如飓风席卷一般。 宫`内大殿之上,殿室高宏,鬼女穿梭如织,夜叉恶鬼持刀而立,墙角地面随处可见骷髅头骨,地上血水更是漫过寸许。 宴桌之菜也是阴间画风,头盖为碗骨玉质,葱指拼盘沁血丝,生脑微颤出腥香,以血作酒琼瑶汁。 姜默舒身着甲具踩在血水中,心中不禁叹气,若是早知这幅惊悚光景,还不如留在鬼宫中修炼剑气。 他和云楼刀灵正扮作鬼母近卫,随侍在沈采颜身后。 六位鬼王已是大快朵颐,推杯换盏,吃喝得好不快意。 其中一位头生犄角的鬼王抬起头来,对着无忧鬼母哈哈一笑, “要说,还得是无忧你这里吃喝玩乐有意思,我那鬼穴之中的夯货,只会活生生砍作几块抬上来, 要不你还是跟我回鬼穴,随我逍遥快活。” 无忧鬼母手持团扇,笑得鬓云乱洒,掩嘴笑着说道, “妾身生怕哪次招待不周,你们就再不上门了。 嚣渊伱要妾身跟你回鬼穴,倒是没问题,要看其它几位答不答应。” 一起冷哼从对面响起,“嚣渊你有本事先和我做过一场,没被我打烂嘴再来说这话。” 说话的,却是另一位猿脸鬼王。 嚣渊大怒,“猿兕,你是不是又皮痒,大家都带了鬼军,要不要现在就出去打打看。” 剩下四位鬼王,有只管吃喝的,有插话劝架的,有冷眼旁观的。 无忧鬼母看在眼里,淡淡一笑,转头对沈采颜说道,“虿宴妹妹,莫要管这几个莽撞鬼,你我姐妹且聊聊天,你为何从刑戈原方向而来?” 沈采颜脸上冰霜崩解,语气中满含凄苦悲凉, “我那相好的先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整晚整晚关我在黑屋之中,后来更是傍上了一位贵女,每日里出双入对。 我忧愤而死,哪知三尺微命还是不容于天,被人抹去灵识,强行炼成了鬼母, 用来与人斗法也就罢了,日夜辛苦伺候更是寻常, 甚至还有诸多难堪不忍言之事。” 说着说着,眼中更是莹光闪动,明眸皓齿皆是愁苦,配着冷媚容颜,让人忍不住心软叹息。 只见她接着又说道, “好在早年有些机缘,这才慢慢恢复了灵智,逃了出来。 来抓我的宗门修士修为越来越高,我抵挡不住, 好不容易打听到刑戈原直通幽冥, 这才来此暂避,准备先找一处栖身之所。” 姜默舒见沈采颜无需酝酿,骗人骗鬼是张口就来,不禁一阵赞叹。 不过越听越不对劲,赶紧鬼契传音, “你是诽谤啊,你知道嘛,我告你诽谤啊。” 无忧鬼母点点头,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脸上微微笑着,手往几个鬼王一指,“这六个都是附近的鬼王,不过鬼母只有你我二人,以后我们姐妹多多亲近。” 无忧鬼母往地上一指,在茫茫血水中升起一座青鬼雕像,口中吐出黑烟,令人摇魂荡魄。 “虿宴妹妹,我等几个向来守望相助,在这小小地界上也算得上拒王侯,蔑日月。 你既然来了,如愿在这雕像上留下一缕鬼母气息,我们便当你是自己人, 若是不愿,你那鬼宫往冥雾深处去,过了忘川河,却是另一处鬼界。” 说完,眼光灼灼地看着沈采颜,几位鬼王也是停下吃食,淡淡地看向这边。 沈采颜玉手轻`撩了一下耳畔的青丝,面色如霜,“我只想有个栖身之所,以后却是要麻烦几位哥哥姐姐了。” 说完皓腕一抬,尺长的带翼金蛇电射而出,在青鬼雕像上一绕,青鬼雕像的手臂之上,多出了一条金蛇纹路。 众位鬼王大喜,“贺!” …… 嚣渊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大事已定,大家耍起来,难得热闹。” 猿兕双眸精光闪过,冷冷出声,“我倒是有心和你打一场,但今天虿宴刚至,你我打得兴起爆开盔甲有些不雅。 我新近收了一名手下,神通了得,你可敢让你手下人殿前一试。” 嚣渊鬼王性情高傲自负,从不怕吃激将法,更何况美人儿当前,哪里肯失了脸面,当即说道:“既然赌斗,好歹有些彩头,我这里有阴冥珠一斗,你可敢来?” 猿兕哈哈一笑,笑声在鬼殿中激荡不休,“泯洪鬼将,上前!”身后转出一位青鬼,站到场中,一身盔甲上冥气内敛,好不惊人。 一柱香时间后,猿兕鬼王脸上面色难看至极。 嚣渊鬼王笑得嘴都合不上了,大大咧咧地挥手,“什么垃圾也敢放上场,还有谁想来试试的?” 几位鬼王呵呵一笑,纷纷点了手下上台,斗法娱戏。 无忧鬼母身子一晃,坐到了沈采颜身边,贴着她的脸小声说道, “你那鬼阵好生了得,听回来的夜叉说,近卫鬼卒也不简单,要不要露上一手,免得他们小看了你,彩头我给你出。” 哪怕沈无忧鬼母猛然贴到身前,沈采颜却是不动如冰, 细细想过后,略略点头,“无忧姐姐说的是,我初来乍到,是得露`点手段,免得被看轻。” 一指姜默舒,口中吐出兰息,“虚死鬼将下场。” 姜默舒内心一阵吐槽,你说谁虚?你说谁虚死!过了这茬儿,看老爷怎么收拾你! 不过自家幽魂侍女已经开口了,他便径直走到殿中,将白骨锁心锤在地上一顿,周身隐隐现出魔火。 几个鬼王见此眼中鬼火都是一阵晃动,暗道有点意思。 沈采颜袍袖往桌上一挥,两枚温乾碎寒晶出现在桌上,冷俏玉颜上古井无波,淡淡说道, “我这里有温乾碎寒晶两枚,可生成阳和之气洗染鬼体, 如若哪位哥哥姐姐手下鬼将能胜过我这虚死鬼将,自取一枚。” 六位鬼王彼此看了一眼,牙都咬紧了。 猿兕率先说道:“好东西!虿宴你且等会,我让人送些彩头过来。” 其余五位鬼王也是放出冤魂、冥鬼,往殿外飞去。 无忧鬼母身子往边上斜斜一靠,眼中神色极其复杂,小声叹道, “乖乖,怪不得鬼母之体如此稳固, 实在是嫉妒噬心啊!” 第63章 鬼将比斗 玄痕剑宗,外务堂。 一道遁光如疾雷闪电,破开云霄,直冲外务堂前面的巨大石台。 护山大阵没有反应,也不知是哪一堂的师兄,如此狂飙少不得要被责罚。 石台上数名弟子本在看着好戏,哪知,那剑光竟然快落到石台也不减速,直直地撞了下来。 不好! 几名弟子赶紧向石台外飞闪。 轰! 石头上被炸开一个大洞,碎石乱飞。 边上的弟子小心靠了过去,向坑中看去,来人果然身着玄痕剑宗服饰,被一张灵符护着,已然昏迷。 其中一人嘀咕道,“还好宝物护体,不然估计已是烂泥。” “你们让开!”一个威严的声音出现在边上,正是外务堂当值金丹,刘慕。 当灵识扫过坑中之人,刘慕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 “怎么会是玉犀,他不是去探查刑戈原外围了么?” 压下心中的不安,刘慕正待摄起坑中的刘玉犀,忽然脸色一变。 锵! 一股锋利的剑意在虚空中切割了四下, 咔嚓!有如琉璃破碎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刘慕简直不敢置信,刘玉犀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身上居然有消泯气运的隐咒。 当下不敢耽搁,剑光一起,刘玉犀身周三尺石台被生生挖开,刘慕剑光将之一裹,往坐忘峰飞去。 一天之后,坐忘峰,玄石殿。 余启锋叹了口气,对另外三位金丹说道:“是定缘寺的佛子冷禅和尚,他师父月白和尚之前还去过剑灵要塞,商讨消泯瀚海杀劫。 这冷禅下了牵因泯运咒在自己身上,若是有人带着他的尸身,就会不知不觉气运消减, 所以刘玉犀他们才会在返程途中遇到元屠宗和血海魔宗金丹斗法,惨被波及。” 其中一位金丹面容震惊,说道,“什么人值得定缘寺佛子做到如此地步?牵因泯运咒,真是狠啊。” 余启锋摇摇头,略带庆幸:“好在刘玉犀有着他族叔留给他的一道护身灵符,才保住了性命, 现在只知道,和命昙宗万鬼峰有关,人已经去往刑戈原。” 另一位金丹叹了口气,“幽冥鬼界太大,让凝真道子堵在刑戈原幽魂河边上,待他出来,先擒下带回宗里,自然知道是不是跟染有关。” 其余几人皆点头同意。 当日,玄痕剑宗内务堂对十九位凝真道子下了一道秘令, 前往刑戈原幽魂河,凡命昙宗万鬼峰修士,一律擒下,如若反抗,不计生死。 …… 无忧鬼宫, 姜默舒身着残绝甲具站在殿中,甚是无聊。 只能听六位鬼王、一位鬼母、一名幽魂侍女尴尬聊天。 “虿宴,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要炼制一件法宝,然后回去找那负心人算账。”沈采颜咬牙切齿。 “过去的事就算了,这幽冥鬼界天劫不至,待久后除了有些无聊,也是不错。”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那负心人不受到惩罚,我`日夜不得安宁。”沈采颜脸色冰霜雪冷。 “你这鬼将气势不俗,身上的气息这幽冥鬼界中倒是少见。” “呵呵,正是那炼我为鬼母的魔宗子弟,被我用鬼契反制,炼成了尸鬼,如今每天冥音灌脑,捶打至骨酥肉烂,不然不足以消我心头之恨。”沈采颜说到此处,眼中露出冰冷骇人的光芒。 无忧鬼母站着沈采颜边上,看着场中的残绝甲具,嘿嘿冷笑一声,“我这里还有些渎魂巫血,虿宴伱且拿去用,保证那尸鬼里的魂魄如万蚁噬身,生不如死。” 姜默舒内心一阵吐槽,过了,过了。 好吧,千呼万唤,终于把各鬼宫的人手盼来了。 除了宝材,各鬼宫也拉来了最精锐的鬼将。 不怪鬼王动心, 要知道幽冥鬼界中没有天劫,如果积累足够,自然可以由鬼将晋升鬼王。 但也因未受天劫洗炼,阴渣难除,晋升后再难精进。 同时再也无法离开幽冥鬼界,因为一旦暴露在天光之下,勾动天劫,必然化为飞灰。 而能够洗炼阴渣的阳和之物,实在是让众多鬼王鬼母难以拒绝。 比如,温乾碎寒晶,哪怕在阳世也是鬼道圣品,在这幽冥鬼界,绝难一见。 姜默舒通过鬼契传音,“输赢要怎么打?” 沈采颜看了看一旁无忧鬼母,有些奇怪,明明是想靠过来,却又避如蛇蝎般让开, 思索一阵,通过鬼契柔柔传音道,“辛苦老爷,几个鬼王都赢下来以立威,无忧鬼母就输给她,总不好才来就把所有鬼王鬼母得罪了,我们还需要找他们打听灵躯所在。” 姜默舒点点头,自家幽魂侍女想得比较周到,自己就不用劳心了,锤人才是爽快事。 当即白骨锁心锤往地上一顿,一圈魔火如涟漪般激荡开来。 嚣渊对着沈采颜嘿嘿笑道,“我这鬼将名为幽都,是我无意间获得的一只天生灵鬼,有鬼王之资。” 无忧鬼母白了嚣渊一眼,“你那鬼穴中也就这幽都拿得出手,好意思一来就拿出来欺负虿宴妹子?” 嚣渊晃着头上的犄角,“若是无忧你,或是虿宴妹子愿意,别说幽都,我鬼穴都给你们。” 甲具中的姜默舒翻了个白眼。 好吧,幽都是吧,你的鬼命是被你家老大亲口葬送的。 娘娘有旨,往死里打。 无忧鬼母素手一挥,鬼炎在场中一亮,斗战开始。 姜默舒动都没动,白骨锁心锤中飞出五个车轮大的人头,骨白玉质,栩栩如生,眉眼、睫毛、头发纤毫可见。 喝! 幽都手中持着一杆冥雾长枪,一飞冲天。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怨符玄光一闪,幽都在空中被定住了一刹那,五个骨魂咬住四肢头颅,各个方向一撕扯, 幽都的鬼躯顿时如碎纸破布般散落在漫地的血水中,随即消融不见了。 呃?! 嚣渊鬼王的笑容还没有从脸上消失,鬼眼中“腾”地燃起了魔火,看看骨魂口中大嚼的幽都残余,有些闷闷地问道, “我说虿宴妹子,你每日是怎么折磨这囚魂尸鬼的?怨力这么大!” 看了看桌上的宝材,有些心疼地往沈采颜这边一掷, 嚣渊恶狠狠地转身对着猿兕挑衅道, “老子从来愿赌服输,我就想看看有没有要怂的。” 猿兕冷冷一笑,往身后一指,转出一名鬼将,乃是护送灵材前来的精锐。 …… 没有意外,后面五个鬼将输得一塌涂地,不过好歹比幽都运气好,保住了性命。 最后上台的是夜叉战鬼。 无忧鬼母以团扇掩口,声音有些颤抖,轻轻靠着沈采颜说道, “我这鬼将也就上去应付了事,这阳和之物对我至关重要, 等下来我自拿宝材与你交换,决不让妹子吃亏。” 话音刚落,只见甲具战鬼被一刀劈飞,砸在两位鬼母面前挣扎不起。 沈采颜冷若冰霜的俏`脸上升起一抹红霞,咧了咧嘴角,暗道,过了,过了。 随即,将温乾碎寒晶往无忧鬼母身边一推,“姐姐,一点也不让着小妹,我却是输了呢。” 众鬼王见状,哈哈大笑,“妙极,妙极!” 无忧鬼母团扇遮眼,语气有些抖动,却说道, “我回去翻找翻找,还有几种炼魂的物件,我全都找出来,让妹子你在这囚魂尸鬼上出气不说,还能增进这鬼将实力。” 姜默舒…… 第64章 金丹杀至 “陨落鬼王的灵躯?” 面对沈采颜提出的宝材,众多鬼王面面相觑。 猿兕倒是嘿嘿一笑,“坐在这里几个,全都是生鲜的,要死的却是没有。” 嚣渊也是摇摇头,“虿宴妹子你也知道,这灵躯乃是我等鬼身精华所在,就像我这犄角,万一鬼躯消亡,最早被冥雾消蚀就是此处。除非机缘巧合,万难保存。” 其余众鬼王想了想,也只道没有。 鬼王灵躯除非是攻打别处鬼界,在鬼王鬼母身死时马上取下,然后以冥气宝材蕴养,否则万难获得。 甲具内的姜默舒,这才知道,为什么万鬼峰内能将万鬼旌旗祭炼到法宝的少之又少,尽数止步极品灵器,只怪这法宝的 沈采颜听到此处也有些心灰意冷,鬼母御灵妙身真诀所御灵器法宝越强,鬼母之身修行越快。 如今万鬼旌旗依然得心应手,但前路似乎已被无形琉璃挡住。 自家想替老爷行镇威之法,却是连云楼刀灵都抵不过,真是不甘心了。 见沈采颜玉`面之上显露出一阵迷茫,无忧鬼母却是笑吟吟地说道, “虿宴妹妹问错了人,他们几个都是夯货,哪里记得这些隐秘,也许姐姐我知道呢。” 沈采颜心中一动,这无忧鬼母好似知道些什么。也是,这处鬼界之中,若说心思细腻,长袖善舞,非这位鬼母莫属。 沈采颜直到无忧鬼母身前,郑重一礼, “灵躯对我至关重要,还请姐姐教我。” 无忧鬼母连忙将她扶起,叹了一口气,“你那温乾碎寒晶消我心结,开我前路,对我何尝不重要呢。” 将手往地上一指,青鬼雕像再度浮出`血水。 几位鬼王方才恍然大悟,嚣渊一拍脑袋,“果然灯下黑,老子怎么把这东西忘了。” 无忧鬼母看着青鬼雕像,摇了摇头,斩却内心的惆怅, “这青鬼的来历就不提了,都是些陈年旧事,雕像的头颅正好是灵躯所在,妹子你且收好。” 随手一指,青鬼头颅遥遥飞起,落入沈采颜手中,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虿宴妹妹留意些,这上面有我等的神通印记,斗法玄妙更多,但祭炼时更为困难。” …… 幽冥无日月,转瞬便经年。 姜默舒坐在鬼宫密室中,正在祭炼万鬼旌旗。 流泄而出的冥雾已化为纯紫,随着姜默舒的吐纳,如波浪般在殿室中激荡不已。 虚影小人盘膝悬浮在万鬼旌旗之前,双手不断印出玄奥的手印,无数魔符鬼篆自虚空中幻化而出,丝丝缕缕汇入旌旗顶端的青鬼头颅。 轰! 青鬼头颅的双眼猛然睁开,口中獠牙森森,如鲸吞一般,吞噬着虚空中的灵气和鬼篆。 御,一个古朴的符文出现在青鬼头顶,顺着青鬼额头而下,没入了玄黑血红的旗帜之中。 数十道手臂大小的虚幻闪电,自虚空中浮现,在殿室内狂劈乱打,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目标。 一柱香时间后,这些闪电才终于不甘心地消失了。 姜默舒轻轻地叹了口气,虽说艰难,这万鬼旌旗终于还是祭炼成功,成为了法宝。 而这次祭炼万鬼旌旗,灵识中传来的感悟才让他知道了法宝和灵器的最大区别, 就在禁制! 一阶法宝,只有一道禁制,但完胜极品灵器,因为这道禁制可以承载一道完整神通。 比如,白骨锁心锤的白骨怨魂,斩魄渎魂刀的玄冥河,又或者净坛玉碗的倾海阴华。 再往上,二阶法宝是四道禁制, 三阶法宝是九道禁制, …… 直到九阶法宝,八十一道禁制。 姜默舒暗自忖道,眼下见过的最高禁制的法宝就是玄兵劫宗的劫灵仙藤,九阶法宝,那是撑天接地一般的威能。 也不知道宗里的命昙三界是几阶的。 之前的天妖法相不过是靠着几种法宝相性相合,将威能拼凑到一起,勉强使用, 每次如果不消耗巨量灵石,就会损耗鬼母本源,或万鬼旌旗的本源。 甚至还被冷禅以佛光刷落境界,真是羞煞灵器。 但如今万鬼旌旗晋升法宝,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真正的天蛇法相,加上晋升后的残绝战鬼, 姜默舒轻轻笑了笑,自己这边人多打人少,总是会有趣一些。 …… 万鬼旌旗晋升法宝那一刻,无边杀怨之气冲天而起,向着幽冥宣示着自己的新生。 某处鬼山之上,一个法坛正散发出丝丝毫光,不时会有云气构成的天兵神将飞奔而出,斩杀靠近的冤魂恶鬼。 法坛正中央,锁东真人缓缓张开了双眼,自言自语道, “不想这小老鼠还挺能躲的,一年多才暴露出气息,实在有趣。 也罢,今日就了结此事,也好跟断玉阁有个交待。” 说完,起身整理了一下袍袖,向着感应中的方向化光而去,遁光在冥雾中划出如同火凤巡空一般的亮光。 无数云将神兵腾云驾风,浩浩荡荡紧跟其后,撞碎漆黑冥雾,破空之声响彻回荡,笼罩了数里方圆。 鬼宫这边,既然好事已成,姜默舒也准备放松放松,刚唤出自家幽魂侍女,准备捶捶腿听听歌。 数件法宝从虚空中弹了出来,发出阵阵预警。 人还未至,震耳欲聋的声音,连带着如天倾地覆般的威压,已出现在鬼宫之上,“万鬼峰的姬催玉,可让本真人好找啊,滚出来答话。” 姜默舒向沈采颜使个眼色,将骨玉悬额,身着甲具,跟在她的后面。 沈采颜换为赤红戎装,如今在赤鳞上更是有血色光芒缓缓流淌,一眼看去既惊悚又冷艳。 只见她沉着脸,带着两个甲具近卫缓缓飞到鬼宫上空。 远处云气浩荡,却又如闪电迅雷般铺天盖地涌来,眨眼就笼罩了鬼宫的上空。 无数云气构成的天兵神将如同铁壁长城一般,将鬼宫围得严严实实,就连永不消散的黑色冥雾都是逼散开来。 虽被天罗地网般包围,沈采颜却是毫不在意,冷冷说道,“姬催玉已被本鬼母炼为囚魂尸鬼,这位真人若是无事,早早退去,不然勿谓言之不预。” 锁东真人在云端冷冷向下看了一眼,发现这鬼母只有两个护卫跟随,也不见鬼卒和法域,显然对自己有些忌惮。 鬼宫更是残破,连护宫法阵都没有,好不寒酸,看来是新晋鬼母无疑。 锁东真人虽是金丹,但奈何散修出身,一身所学七零八碎,不成体系,向来被宗门和世家的金丹小看一头,所以最是厌恶他人敷衍自己。 当即说道:“我不管姬催玉是死是活,他拿了妖王郡主的尸身,伱若是两个尸身都交出来,我马上离开,若是不交,嘿嘿。” 巨大的万鬼旌旗倏地出现沈采颜身后,紫色的冥雾滚滚而出,旗帜最顶端那青鬼头颅,眼中放出幽幽黑气,无数战鬼自冥雾中执刃站起。 冰刀霜剑一般的话语从如血樱`唇中吐出, “我是此界虿宴鬼母, 你打上门来,已是取死之道, 我再说一次,要么滚,要么死!” 第65章 瓮中捉鳖 幽冥鬼界,一处汇阴鬼谷中。 无数的罗刹恶鬼狭带阴风鬼火,从一个鬼穴中倾巢而出,血盆大口中森森白牙,眼中幽幽玄光如同漠视生死,让人望之心神俱裂。 嚣渊鬼王踏在半空冥雾中,如踩实地,神情中很是满意,肆意狂笑,大声喊道:“小的们,起云,活动筋骨去!” 手往下一指,地上冒出滚滚黑烟,罗刹鬼阵中发出凄厉鬼啸,鬼阵腾空而起,冥雾笼罩中显得影影绰绰。 嚣渊鬼王飞在鬼阵最前,大声对着一面阴镜喊道:“先到的别慌,等等我,敢来欺负虿宴妹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另一处阴林之中,猿兕踩在高大的鬼树之上,看着地上众多猿魂猴鬼,将手中大棒望空一举,无数阴叶交织纠缠,中间尽是阴煞幽光,化为幽云一朵。 刚才还是枝叶繁茂的阴林,瞬间化作一片枯枝朽树,肉`眼可见地枯萎下来。 猿魂猴鬼见状,持着阴刀幽刃蜂拥而上,尖叫着扑上幽云,如同浪打一般翻涌不休。 猿兕冷冷一笑,对着阴镜淡然说道,“已上路,到了马上送那金丹上路。” 阴镜中,其它鬼王各有回应,不是在聚鬼,就是在驾云,一个也没闲着。 青面獠牙的夜叉鬼军半空中踏着冥雾滚滚前行,有如惊怒浪涛般席卷向远处,军势冲天有如阴火焚天之势。 鬼阵之上,鬼轿腾空。 无忧鬼母全身红裳,仿佛那红艳的明霞活了一般,稳坐在鬼轿之中。 却见她难得收起笑意,对着阴镜肃然说道, “我只说一点,我已稳固了鬼母之体,能以阴身蕴阳气,若是加上虿宴手上那枚温乾碎寒晶,每十年能蕴生出一缕阳和之气, 听不懂的话,我再说明白一点,每六十年一次风`波宴,你们都可逐步洗炼阴渣。 塌天都要顶`住,何况只是一个搞不清状况的金丹。” 阴镜中沉默了几息,马上传来了几声怒吼。 “滚开,老子来驾云!” “混账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早知道我就守在虿宴妹子的鬼宫门口一甲子。” “那金丹死定了,元神来都保不住他,我说的!” …… “哈哈哈!” 一声朗笑喝破冥雾,如同涟漪一般向四周滚滚散去,锁东真人云雾缭绕周身,毫光大放,如同神仙中人,飘然红尘之外。 “区区新晋鬼母也敢大言不惭,金丹之间也是分高下的。 今天就把你擒下,教教你做鬼的道理。” 锁东真人看着已成法宝的万鬼旌旗,倒是信了鬼母所说,姬催玉已变成尸鬼。 但这鬼母看起来有些鬼体孱弱,刚刚祭炼好的法宝又无法得心应手, 加上幽冥鬼界中无人打扰,法宝合该与自己有缘啊。 不曾想出来追杀一个凝真八转,十二件灵材不说,还有一杆法宝级万鬼旌旗作为额外好处,不错,正适合洗炼为一杆云霞法宝。 锁东真人想到高兴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向下一挥手, 云台一展,吞吐出无量五色云气,涌作各色云将神兵,向着下方旌旗所在扑了上来。 如同耸立天顶的祥云坠地,下方的万鬼旌旗所在的战鬼、冥雾尽数被淹没在茫茫云海之内,远远看去,犹如仙家胜地,除了锁东真人真人眼中的冰冷,全然看不见半点杀伐。 这锁东真人出身散修,一身所学全是东拼西凑,但不得不说,悟性不错,硬生生自悟了一门云雾化形的神通,集杀伐、防御、探查、飞遁于一体,虽不专精但是用处颇多,异常方便。 后来更是行走天下,收集天下云气,白云氤氲,清云荡漾,紫霞纵横,大日金辉,遮月移云,海上迷雾…… 最后机缘巧合,以云霞神通成功晋升金丹,也算是散修中的传奇人物。 只听他冷冷出声,云雾范围内,声音却如雷鸣轰响: “鬼母,我还是那句话,交出姬催玉和妖王郡主的尸身,以及万鬼旌旗,不然被我擒下,伱自身都难保。” 回应他的是如同沸滚一般的云海。 …… 看着阴镜之中,战鬼和冥雾被滚滚云海尽数包裹笼罩,无忧鬼母禁不住大惊失色。 不应该啊,两个近卫战鬼明明有上前纠缠的实力,哪怕损失了,也可以争取到先手,从而放出金蛇神通。 无忧鬼母想了想,拿出一只双鱼形的玉佩,却只有一半。 灌注鬼气后,鱼眼中冒起丝丝黑烟,中间露出沈采颜的戎装身影,无忧鬼母急急问道, “虿宴,你可是出了什么问题?再坚持半刻钟,我等已在路上,过来就把这金丹碎尸万段。” 黑烟中的沈采颜粲然一笑,脸上甚至多了些许桃丝绯晕,“我无事,各位哥哥姐姐帮我把去路守好,免得这金丹见势头不好跑了,以后再难找到。” “当真无事?” “的确无事。” 无忧鬼母点点头,宠溺地笑了笑,“那好,若是跑了,全算在姐姐我身上。” 收好玉佩,无忧鬼母冷冷一笑,对着阴镜中喊道,“围过去,把鬼阵连成在一处,半条缝都不留,老娘要瓮中捉鳖,不以阴火灼魂,难消我心头之恨。” 阴镜中传出几声胡乱的回应。 “我在幽魂河方向。” “忘川这边,我占住了,正围过来。” “我刚过阴山,马上拉开阵势。” …… 云海之内, 云兵霞将如怒潮,雾兽烟鸟如暴雨,流星坠地般狂冲而下。 被残绝鬼卒砍成碎片后,又化为丝丝云气升回云台,旋即又复生冲下,仿佛永无休止。 万鬼旌旗之下,一人玉树临风,一灵英姿飒爽,一鬼妩媚动人。 姜默舒伸手取出白骨锁心锤,正要发动骨魂和魔焰。 却被沈采颜轻轻拉住。 只见她赤鳞如血,飒飒而立,眼神中流露出一抹坚持, “老爷,且看奴家为你行这镇威之法。 无需白骨锤,无需斩魄刀,无需净坛碗,只看奴家。” 沈采颜静静地看着姜默舒,唇色朱樱一点,玉颜凝眉含笑,戎装仙姿宛若修罗女神。 姜默舒笑了笑,收起了其它法宝,甚至连云楼刀灵都收回了刀中,笑吟吟地说道, “采颜你一直很好, 今日随你激荡无边风云, 在这幽深冥界惊艳起万丈霞光。” 沈采颜低头一顿,眼中泛起此许莹光,“多谢老爷理解,且看奴家这一舞。” 姜默舒却是眉头一挑,抚掌应道, “莺声月神艳胜, 柳态玉骨眼含霞。 若是人间留不住, 且看一舞断杀伐!” 第66章 为君一舞 万鬼旌旗猎猎扬起,战鼓横平,悬在半空,散出幽幽莹光。 咚! 戎装丽影素足轻踏其上,宛如一朵赤鳞红莲,万千缕焰丝如影随形,直让人心神为之倾折。 漫地冥雾中腾起丝丝紫焰,光华隐隐,灼灼可见,将无边云海烧得紫红一片。 如同万千星光火雨,残绝鬼卒身上的盔甲亮起明黄耀金的颜色,不退不让,逆獠反冲,踩着脚下的紫色冥焰,更为凶悍地扑向云台。 上万残绝手中挥舞着兵刃,口中怒唱着战歌, “……睥睨熔阳刚, 碧血淬寒芒。 铁甲丹心在, 慷慨歌炎黄……” 冲天杀气煌正无双,再无半点怨念,只道是,踏碎凌霄与神仙争胜,搅动幽冥跟阎罗叫板。 钢铁一般的意志,敢与天争锋的杀气,瞬间刺破云海屏障,将之前的仙家胜地撕得稀碎。 姜默舒好像看到,自己被万千妖军围困,众多妖王子弟被斩杀当场,又想起鬼殿中与云楼殊死一战,心无挂碍以命相搏,还有那冷禅和尚,哪怕你是大宗佛子,也是一刀了之。 只道是,痛快啊! 锁东真人眼神一缩,眼中仿佛出现无边的血雨腥风, 铁甲冰河前仆后继,慷慨而歌,厚甲如山峦,兵刃如霜雪,踩着血水,迎着太阳或黑暗,一往无前。 他如今有些进退两难,本以为是个新晋鬼母,鬼宫又残破,想来可以轻易拿捏。 哪知所御鬼卒刚劲如斯,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当下大声说道,“虿宴鬼母,我受人所托收回妖王郡主的尸身,久久不能解决,刚才是心里焦急,莽撞出手了,你我各自收手如何。” 战鼓上的沈采颜也不回话,旋转,扭身,捏指,轻踏。 咚! 艳`丽与杀戮被舞蹈牵引在一起,弥漫出丝丝缕缕的道蕴,紫冥雾气和白色云海之外,幽冥鬼界中永恒漂浮流动的黑冥雾气,如同风吹水流一般被缓缓搅动起来。 锁东真人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金丹法域被压制了。这股弑神杀佛与天相争的决意,已然勾动了幽冥鬼界中死寂之性。在他几百年的修炼生涯中,是 与道无关,与天无关,与利无关,与你无关, 我想杀伱,仅此而已。 心知已经不能善了,锁东真人也不再说话,眸子中显出无比郑重,只想着找个机会赶紧跑路。 不过眼下气机纠缠,若是匆忙收回神通和法域,搞不好被对面一鼓而下。 锁东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悔意,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光韵流动的云符,捏在了手中。 云霞外的黑冥雾气已经逐渐汇聚成`人形,高约三十丈,身形已能看出几分曼妙。 初时还不明显,随着冥雾的汇聚,衣服、眉眼、神态,赫然跟战鼓上的沈采颜越来越像,甚至开始了缓缓舞动。 十里,五十里,百里,黑冥雾气不再是涟漪波纹一般被触动,而是如同被深渊吸引,潮水一般向此处涌来。 …… 鬼轿之中, 一身红霞的无忧鬼母不禁点点头,对着阴镜中叹道, “那金丹实力还算不错,刚才还以为虿宴不是对手,不想却是个反杀的局面。” 听到这话,各自驾云的鬼王都是不由得点点头, 猿兕龇了龇牙,语气中满是震惊,笑了笑说道, “虿宴拿到青鬼头颅这才多久,战鬼怨气居然尽数炼尽,这杀意堂皇得连金丹法域都硬生生砍开了,好生了得。” 阴镜中传出另一位峭鸪鬼王的声音,“虿宴这一舞,倒是让我吃了一惊,原来,鬼阵还可以这么玩。” 嚣渊哈哈一笑,用力地拍了拍胸口,“你们也不想想,我嚣渊能看上眼的,哪里就能差了。” 几位鬼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骂金丹不长眼睛的,有叹沈采颜鬼母资质的。 不过既然局势稳定,几位鬼王语气中也多了一些玩笑。 最后还是无忧鬼母发声说道,“我可是在虿宴那里夸下了海口,若是这金丹跑了,唯我是问。” 只见她冥息轻吐,鬼魅一笑,面皮上却再无剥落, “你们几位可把口袋给扎死了,若是从谁那里跑出去,以后我那鬼宫,你可就别来了。” “哈哈哈,必不误事,若是让这金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们等颜面何在。”嚣渊把胸口捶得砰砰响。 “把鬼域勾连起来,上天入地,俱在罗网之中。” 冥雾如潮翻涌,大潮之上,无数鬼军结成阵势,将此方鬼界封得严严实实,并逐渐汇拢。 阵势的最中心,绚丽云霞和紫火冥雾还在拼死缠绕,云霞几次想要断尾而起,都被冥雾如蟒缠一般拉了下来。 …… 姜默舒身着甲具,看着战鼓上尽情舞动的修罗神女,一颦一笑摄人心魄,一举一动勾连道蕴。 轻轻一笑,暗道,“这小妮子就是太要强了。” 不过此时心里却是万分满意,不管是对明媚如天光的沈采颜,又或是对新炼成的万鬼旌旗,都是如此。 如今,万鬼旌旗本来的杀怨法域,经过祭炼后,怨气已被尽数炼化,化为了烈烈战意,杀怨法域变为杀烈法域。 以后,再不能称残绝战鬼,要改称为杀烈战鬼了。 也算是在御鬼阵法中推陈出新,待回万鬼峰后留下阵图,谢峰主的表情想来肯定会很精彩。 姜默舒点点头,通过鬼契传音,“采颜,放出天蛇让那金丹看看厉害。” 鬼契中回过甜腻软语,“知道了,老爷。” 倏忽,玉`足踩踏密如急雨,如飞流直下,银河落地一般, 轰!一记重踏,仙姿身化赤凤,振翅长空。 天蛇呈青白二色,从旌旗后一飞而起,身放淡淡毫光,绯红灵睛中映出沈采颜戎装身姿。 云霞外的冥雾也由人形化为了接天巨蟒,一头向已经略有残破的云霞撞了过来。 锁东真人脸色大变,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口中咬牙切齿恨恨道, “这一式神通杀招,怎么可能引动鬼界道蕴?!” 天蛇冥蛇内外一夹,云台霎时被扯成碎片,冥蛇大口一吸,所有五色云霞已是被同化为冥雾。 锁东真人痛得是心头滴血一般,数百年之功,毁于一旦。 既然神通被破,锁东真人终于不再犹豫,将手中的云符捏碎一角, “虿宴鬼母,我承认你技高一筹,不过鬼界中你修为难进, 今日暂且别过,且等我修为精深数转后,再来了结今日恩怨。” 这云符乃是锁东真人早年一次奇遇中所获,遁速如电如光,从未有人追得上,救了他不知多少次性命。 嘭! 遁光弹回,跌得锁东真人头脑发昏。 无忧鬼母身后跟着六位鬼王,现出了身形冷冷一笑,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第67章 魂河被围 无忧鬼宫, 沈采颜一身宫装从容而坐,身后两具战鬼默然而立。 白璧无暇的玉颜被墙壁上幽幽鬼火一照,显得阴晴不定, “你是说万羽妖宫的迦云真出大价钱要收回澹云楼的尸身,再加上买姬催玉的性命。” 锁东真人肉`身已毁,金丹魂魄被无忧鬼母抽`出,在灵识中下了鬼咒,化身鬼仆,再也反抗不得。 所以对于沈采颜的问话,不敢不答。 “确实如此,若非悬赏惊人,小的当时也不会动心,如今悔之莫及。” 锁东鬼仆低头应道,脸上全无表情,语气中却有着无限的悔意。 也不知是悔自己贪婪, 还是懊自己无运, 又或是恼自家神通无力。 不过世事就是如此,当时不思怕,此时莫言悔。 锁东鬼仆把断玉阁如何委托,如何催促,前前后后细讲一遍。 姜默舒顿时眉间微微皱了一下,不想这个假身份还被人惦记上了,关键这人还多智近妖,哦,他本来就是妖。 总而言之,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迦云真既然阴魂不散,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解除这个后患。 沈采颜听着鬼契中的传声,开口问道:“那断玉阁既不抽成,为何要接下这单买卖?” 锁东鬼仆面露思索神色,过了片刻,方才摇头:“这断玉阁据传有中原那边的背景,对于金丹以上,没少做赔本买卖,具体原因却是不知。” “云符又是怎么回事?”锁东鬼仆的一身东西尽数被鬼王瓜分,云符却是被无忧鬼母留给了沈采颜。 锁东鬼仆恭敬拱手道,“这云符捏碎后,会升起云遁,遁速其快无比,可惜没有破禁功能,不然绝对是一桩至宝。 每三十日,云符自会恢复,又可使用, 这是我在一处秘境中获取的信物,这片秘境就在南域万霞岛之上,可惜后来秘境关闭,我只在其中获得了这云符和一枚天霞丹,吃了丹药得了云霞道体,最终才成就了金丹。 后来又去了数次,却始终寻不到门户而入。” 待锁东鬼仆离去,大殿内陷入一片沉默, 鬼契中姜默舒和沈采颜却在细细商议, 沈采颜语气中甚是忧愁,“老爷,这迦云真隐身在后,专门下`阴手,如何是好?” 姜默舒却是老神在在,“无妨,以前我们在明,他在暗,自然拿他没办法。” “然后呢,还请老爷指点一下奴家。”幽魂侍女虽然猜到自家老爷想法,但总要创造机会让老爷显得英明神武嘛。 “这姬催玉的身份,回峰就说在万鬼峰闭关了,到时就变成他在明,我们在暗。” 姜默舒眉头一展,对着自家幽魂侍女轻轻说道, “他迦云真,要是被白骨峰弟子姜默舒撞见,画面一定很美。” …… 万羽宫。 一名金丹修士羽衣星冠,脸上古井不波,对着迦云真平静说道, “来两人吃一人,来一人吃半身,眼下只有我亲自来说话了。” “不如此,你如何会来。” 迦云真轻轻笑了一声,向后斜靠在宽阔的座椅上,眯着眼回应。 韫岩妖王在一旁剔着牙,憨厚地笑着。 羽衣修士袍袖一挥,桌上出现四件金丹宝材,灵气氤氲,无数玄奥的细小符文在宝材四周自生自灭。 “锁东真人留在阁中的那缕气息,已经消散了,想来已经身死道消。 这次是断玉阁中介不力,自当退回定金,另两件灵材就当赔礼的诚意。” 迦云真笑了笑,配上脸上血泪伤痕却显得有些狰狞,“本就是一着闲棋,成了固然好事,不成也无妨。” 迦云真心窍剔透,当然知道这断玉阁必有所图,但他根本无所谓,要想拉他或者妖王下水,没有诚意怎么行。 迦云真独斟独饮,慢慢饮下一杯灵酒,笑着一挥手,对面桌上又出现四件灵材,“我还是想照顾断玉阁的生意,原先承诺的六件灵材加上你赔的两件,换伱断玉阁帮我盯着一个人。” 羽衣修士眉头轻轻一皱,“可还是那万鬼峰姬催玉?” 迦云真面露微笑,眼中满是慵懒地说道,“一事不烦二主,这些灵材换姬催玉的情报,每十日传信于我,什么时候你断玉阁觉得够数了,就不用传了。” 羽衣修士想了想,觉得这是和万妖丛林拉上关系的机会,左右不过盯着一个凝真,又不需要出手,应当不会有问题。 于是点点头,“我断玉阁做事从来不会让顾客吃亏,就以八件灵材为价,那姬催玉的情报自然源源不断送来。” 迦云真森森一笑,猛地一拍手掌,“那有劳了。” …… 将最后一枚温乾碎寒晶交给无忧鬼母,在数位鬼王的惜别声中,沈采颜在无数杀烈战鬼的簇拥下离开了。 按照之前姜默舒和沈采颜定下的剧本, 虿宴鬼母炼宝有成,妒火焚心下,自然是要回去找那负心人算账的。 甲具中的姜默舒嘿嘿一笑,这来幽冥鬼界一趟,收获还算不错。 不仅鬼狱冥珠早就被死怨冥气填了个肚满肠肥,珠身之内已经生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鬼物。 关键是万鬼旌旗赚大发了,祭炼为了法宝,从此再不用金蛇一出,腰带勒紧。 多出一种杀烈鬼阵,回去必然惊掉谢峰主和彭然师兄的眼珠子。 至于迦云真,以后谁是猎物谁是猎人,大家比比看咯,且看是你阴谋诡计厉害,还是我兜头一锤硬朗。 眼见幽魂河已在前方,过了河就是阳世刑戈原所在,姜默舒也是有些开心,毕竟幽冥鬼界中不见天光,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于是让自家幽魂侍女收起了万鬼旌旗,一人一鬼就这么悠然自得地向幽魂河走去。 姜默舒一边走着,一边打趣道,“虿宴娘娘,晚点过了幽魂河,小生就要跟娘娘算算旧账了, 什么叫狐狸精迷了心窍,整晚整晚关黑屋, 什么叫傍上了一位贵女,每日出双入对, 特别是什么诸多难堪不忍言之事, 你给老爷我说说清楚!” 沈采颜红霞上脸,媚意一笑,“老爷要惩罚奴家,是打哪里? 这里?这里? 还是~~~这里啊!” 两人本来还在彼此轻松调笑,忽然均是眉头一皱。 轰! 数把灵剑钉在身周十丈之处,围上来数名修士眼中锐意外露,赫然全是剑修。 其中一位眼神如利剑一般的青年冷冷说道, “命昙宗万鬼峰姬催玉,想不到玄兵劫宗一别, 又在这里碰到了,随我们回玄痕剑宗, 有事问你。” 第68章 剑就是理 幽魂河隔绝阴阳,刑戈原一侧是潺`潺清波,到了幽冥鬼界那边却是滔滔浊水,唯一相同的都是如同冰渊寒潭,浮毛不起。 河上的冥雾散发着森冷的寒气,阴风过处,隐隐鬼号冷意侵袭而来。 数道剑光在这阴风中圈住了一人一鬼。 铮! 剑鸣之声传开,远处又有十数道光华破空而来,当空悬立盘旋,一时间将天下地下围了个通透。 “怎么会是他?”其中一人皱了皱眉。 各色剑光包围中,一位少年道人头悬骨玉,神情冷淡地站在原地,身后一名宫装鬼侍脸露冷媚,俏然不动,竟是没有丝毫畏惧。 “肖师兄,这万鬼峰的弟子你认识?”面对同门的疑问,肖成锋沉吟了一下,随后摇摇头,回应道, “只能说见过一面,玄兵劫宗的仙尊寿宴上,这万鬼峰的姬催玉最后占了一处擂台。” “真的假的?!”身边几位剑修不禁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肖成峰师兄虽说平日里低调,但被宗内数位金丹称赞其剑意大气端方,对他非常看好,仙尊寿宴守住擂台的,他就是其中一人。 在场十九位玄痕剑宗的道子,倒有三成参加过上次和命昙宗的斗剑,有人听了却是有些不服, “不过是擂台斗法,大家好些用剑的手段不便使出来,那命昙宗上次斗剑大败亏输,其中的道子大家又不是没见识过,也就那样。” 肖成峰略微知道姬催玉的厉害,因为他和余淮远都在仙尊寿宴中获得了一件法宝,也见识了分宝时最后的变故。 眼下余淮远正在下面说话交涉,肖成峰想了想,还是郑重地说了下当时的情况, “这姬催玉以鬼阵困住许家剑子,近身斩了一刀,倒是和体修及妖族战法差不多,不容小觑。” 边上有人当即就笑了,话里带着揶揄,“许铭渊?那小子剑意倒还可观,但他许家三大剑经,他一部也未大成,胜了他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玄痕剑宗专注剑道,宗内十二部剑经全都能直通元神,门下弟子自然眼高于顶,加上剑修斗法强横,除开一二强横宗门世家,少有看得起其它神通手段的,命昙宗自然不在眼光之中。 当下就有一人开口了,正是剑相堂的兰霖峻,他向周边众人一拱手:“我也没想到能在这刑戈原卦演剑意大成,融进了这方天地的道蕴,各位师兄师弟赏个薄面,就让我这轻幽灵剑试试锋芒。” 兰霖峻家中三名金丹,一人就在玄痕剑宗,一人却是在北疆宗门,一人据说在东界那边,也算妥妥的千年世家,在西极之地声名不小。 随即就见他用手一指,一柄轻薄几如透明的灵剑出现在他掌中,剑上不断流下丝丝缕缕的黑气,非但不见阴森,反而显得玄光内蕴。 法宝级的灵剑啊,关键还与剑诀,剑意相合,实在难得。 当下有人心中就是一叹,有些人啊,修行每一步,哪怕仅仅是过渡使用,东西都是最好的,实在羡慕不来。 肖成峰眉头略紧,心中稍有不安,但也只能提醒道,“万万不要大意,这姬催玉在仙尊寿宴上还得了一件法宝。” 兰霖峻左右一看,果然大家都含笑不语,飒然一笑, “大家师兄弟,我还不知道你们,多少都有些好东西备着当底牌, 魔宗修士和体修大妖,大家平日里也没少打杀, 放长击远,这姬催玉撑得住几剑还难说。” 随即剑光向下落去。 其余众人见了便按七星三才定好位置,将剑势杀机布散四处,如同一个巨碗遮天盖地,扣断了所有出路。 …… 姜默舒一脸沉默,内心甚是不爽,眼看就要见得天光,忽地来一帮人拿法剑指着你,说伱事犯了,要走一趟。 我走你妹啊,你谁啊?! 为怕有什么误会,姜默舒还是沉声问道: “我确是命昙宗万鬼峰弟子,但此前并未和玄痕剑宗弟子有过交集,各位是否找错了人?” 余淮远眼中精光有如利剑一般,“是与不是,你说了不算,你跟我等回宗,自然有人来告诉你。” 话音未落,就见兰霖峻从半空中落下,站在余淮远一旁,狂言道,“余师兄,难得是个魔宗道子,就让我出手擒下如何?” 余淮远看看兰霖峻身后犹如幽影一般的灵剑,点点头,接着侧过脸来,又问了一句: “姬催玉,我等收到谕令,将此地万鬼峰弟子带回,不计生死。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束手就擒,跟我们回玄痕剑宗,或可留下性命。” 姜默舒已经不想说话,开口必定要骂人, 倒是身后的沈采颜收到鬼契中传音,莲步婀娜上前,夹枪带棒地说道, “不讲理是吧,老爷是懒得废话,奴家却是要好好抽打抽打你们,教教你们做人请客的道理。” 余淮远冷冷一笑,指了指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淡然说道: “姬催玉,在这修行界中,剑就是理, 我执剑我就是有理, 我这边剑多,就是有大道理。” 沈采颜眼中流露出鄙视的神情,口中冷冷说道,“呸!你们玄痕剑宗不讲道理不说,还要人多欺负人少,真是好不要面皮!” 兰霖峻出身金丹世家,拜师又是西极 “不过小小鬼女,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等会将你主仆擒下,保管让你尝尝灵火灼体的滋味。” 余淮远转头对着兰霖峻开口道,“师弟既然要出手,就全力以赴,不可掉以轻心, 能擒则擒,打杀了也无妨,无非是带回宗内搜魂。” 兰霖峻将手一指,身后滑出一道幽光,身与剑合,意与剑合,气与剑合,如同幽泉滑落深潭,清妙如秋水流泉,琮琤如琳琅天籁一般,划破虚空,一剑斩来。 见得同门出手,众多玄痕剑宗道子振剑以和,或白光,或龙虎,或金线,或彩霞…… 剑光响应,剑鸣铮铮,玄痕出剑,当换天地。 第69章 破剑围人 漫天缤纷异象中,剑虹如同幽影一般蜿蜒,破空袭来。 姜默舒叹了口气,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想躺而敌总至。 修行不易,还非要做孽,既然如此,那就来吧。 一丝冷笑挂在了姜默舒的嘴边,通过鬼契传音给自家幽魂侍女。 眼见对面剑势灵动异常,在虚空中时隐时现,沈彩颜凤眉一凝,万鬼旌旗顿时出现在身后,战鼓悬空而起。 一千杀烈战鬼从紫火冥雾中涌`出,明甲霜刃,迎着那夭矫如电的剑光杀奔而去。 咚! 咚!咚! 鹅黄宫装化为了红莲赤鳞,佳人赤足踏鼓,万千焰丝随舞而动。 铁马冰河就此现世,冲天杀气煌正无双,前有山破山,前有海填海。 杀烈之势如同山崩海啸,雷劈风卷。 兰霖峻哈哈一笑,“也让你这魔道外修看看我玄痕剑宗的神妙剑意。” 轻幽灵剑当空一幻,化出一片山景,其中隐隐见到尸林鬼潮,黑雾漫空。 一千杀烈战鬼轻而易举被摄入其中。 肖成峰此时已落到余淮远边上,赞叹道,“这卦演剑意取外景道蕴,当真容易速成,就是太看个人机缘了。” 余淮远点点头,如同饕餮见到珍馐一般,畅意深吸一口气, “兰师弟这剑意恰恰在刑戈原凝就,眼下施展剑威最盛,灵剑和剑经配合得刚好,这一剑,看着好生丝滑。” 接着又说道,“九座剑堂皆有通途,各人也有各人的机缘,你不也是一样,本想凝就独孤剑意,哪想最后走了罡正的路子。” 肖成峰看到妙剑如天成一般,也是心生喜悦, “这卦演剑意最擅长困杀之势,拿来擒人最好不过,若是你我出手,搞不好还真只能带着尸体回去复命。” 话音刚落,就见到轻幽灵剑所化那片山景,如同琉璃破碎一般, “咔嚓” 尸林、鬼潮、黑雾尽数被撕扯成碎布。 冲霄杀气刺破剑意幻境后,好几个杀烈战鬼如有灵性一般,轻轻扭动脖颈,森森看向兰霖峻。 咦?!什么情况? 众多玄痕剑宗道子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剑意被硬生生破开了? 肖成峰看了一眼余淮远,皱眉沉声问道, “余师兄,伱是参加过上次斗剑的,命昙宗这种鬼卒你可曾见过?好烈的杀气,居然生生将剑意幻境砍开了, 若是再强一点,怕是金丹法域都有可能被打破。” 余淮远脸上也多了一些凝重,看向那边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这姬催玉有些狡猾,仙尊寿宴若是放出这种鬼卒,那许家剑子哪能抵挡得住? 你准备接应一下兰师弟,以免失手被胁作人质。 我来遮挡四处,这姬催玉有可能搅乱局面,驾遁飞逃。” 兰霖峻脸上再无笑意,本来是准备人前显圣,哪知却是丢了个大脸,虽然不明白妙若天成的剑意幻境为何崩掉了,但剑还在,人还在,斩过去就是。 轻幽灵剑剑光一扬,如幽蛇蜿蜒吐信,向着杀烈战鬼蹿腾夭矫而去,剑影隐现,神妙无方。 如同青龙出海,杀气腾腾的轻幽灵剑,轰然杀至。 杀烈战鬼眼中魂火闪烁,好似出现一丝笑意。 轰! 轻幽灵剑一剑功成,数百杀烈战鬼化为飞灰。 灵剑正待飞回,却是被坚韧的鬼躯卡住了,轻薄几如透明的剑刃,被数只甲具鬼手死死攥`住,甚至往鬼躯中又按了按。 铮! 以刃破命,与天争锋, 杀意勾连,数把霜刃狠狠砍在轻幽灵剑的剑身之上。 剑身上顿时出现数道裂痕,黑气玄光好似万针攒射,轻幽灵剑发出哀鸣,好不容易才挣脱回返。 看着身前受损的灵剑,兰霖峻顿时心如刀绞,他祭炼这轻幽灵剑耗费无数时间心血,终于祭炼到分神,已如自身手脚一般,如今受损,简直如同自己身上被砍了数刀。 当下脸色难看至极,眼中甚至有些愤恨。 数百杀烈战鬼轰然杀至,却被一道如同铁壁城墙的剑光正中挡下,剑光煌煌正正,堂堂大气。 肖成峰站在兰霖峻身旁,静静地说道,“荣辱在你,于剑无益。 那姬催玉可能存了胁人为质的心思,我才出手,非是不相信你。” 兰霖峻眼中恢复清明,侧身向肖成峰一礼,“多谢师兄。” 眼见挡住杀烈战鬼,余淮远点点头,对着一直站立不动,双眼微眯的少年道人,扬声喊道, “姬催玉,你这战鬼很强,应该是你底牌之一,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强横刀灵,再加上你仙尊寿宴上得的那件法宝。 不过眼下不是斗法,此处已被剑意剑势交织成天罗地网,若是你再不束手就擒,我等可就要一起出手了。” 铮! 万千剑气交错,耀眼生辉,地上的冥土被射得如同犁过一样。 剑意漫空,金线、龙虎、铁壁、彩霞……异象环绕,载浮载沉。 剑气四下激射,就连不远处的幽魂河都被激荡得波涛汹涌,卷起浊浪漩涡,狠狠地拍打在岸边,掀起无数水柱。 云楼刀灵凤目凝霜,静静出现在姜默舒身后。 只见他猛然睁开了双眼,精光四射,对着余淮远回应道, “你有没有晒过太阳?” 余淮远冷眼看着姜默舒,其余玄痕宗道子面面相觑,这人莫不是陨命在即,心神失守? “我在幽冥鬼界中待了这么久,今天就是想早点晒晒太阳,这种心情,你能理解吗?”姜默舒继续说着。 鼓台上的沈采颜仍旧跳着艳`丽的舞蹈,似乎要跳到地老天荒,跳到身死道消。 姜默舒目光一凝,下定了决心,“本来今天心情一直很好,可惜啊,多了你们。 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不是你们包围了我, 而是,我包围了你们!” 咚! 沈采颜一记重踏, 幽冥鬼界中的无数黑雾化为一条巨大的冥蛇,将剑气领域尽数缠绕盘踞,巨大的蛇头从半空中探了下来。 数以万计的杀烈战鬼列阵而出。 一条青白相间的天蛇,绯红灵睛中映出红莲身影,轻灵地悬浮在少年道人身侧,将他的身影温柔遮掩。 “若让我过了幽魂河,你们想跑,我还真没办法, 在幽冥鬼界把我堵上,你们是不是自己找死?!” 浩大的声音在冥雾中激荡不休, 对应玄痕宗的一众道子,只剩无言的缄默和对视。 第70章 还施彼身 巨大的冥雾漩涡出现众人头顶,冥雷暗电轰然作响。 玄黑冥雾澎湃汇聚而来,纷纷没入冥蛇之中,冥蛇眼中死气越发萦绕深沉,死寂杀意丝丝弥漫,黑鳞鬼躯狰狞森森。 而在下方,无数剑气密布如织,汇聚成一方亮丽丝绸。 叭! 冥蛇紧扼鬼躯,与剑域猛然相撞,迸射`出漫天金线、银屑…… 剑域如同一尾落网金鲤,在无尽黑网中绝望挣扎,只能等着被切割宰杀。 所有玄痕宗道子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引动了幽冥鬼界的死寂之性?! 这神通有天地之力加成,如何能破?! 余淮远不由得头皮一紧,但呼吸之间已斩却了心中的恐惧,冷静下令,“上面十位师弟对付冥蛇,紧守阵势不被突破既可。” 然后眼中`出现冷冷杀气,郑重说道,“其他人,随我杀了姬催玉,阵势自破。” 随即剑光一扬,声如雷霆,带着青、黄、赤、黑、白五色光华,向着鬼阵中央决然杀奔而去。 肖成峰一步踏出,人却已出现在余淮远前方,剑光煌煌正正,浩然塞苍冥,如日星,如河岳,如雪崩磅礴,如寒暑造化,剑出罡正,划破虚空。 剑意化神,剑气如雨,宛若漫天火树银,九道剑光如同虎口奔逃之鹿,龙门飞跃之鱼,爆发出的生命浓烈,不禁让人目眩神驰。 杀烈战鬼列阵向前,雄若南天门,险似鬼门关,杀势滚滚,战意纵横,战歌如雷霆震怒,如万龙畅吟。 “……睥睨熔阳刚, 碧血淬寒芒。 铁甲丹心在, 慷慨歌炎黄……” 军势如山如潮,铺天盖地,汹涌澎湃间生生陷住了九道雷驰电掣般的剑光。 万鬼旌旗之下,姜默舒转头看了云楼刀灵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刀鸣如裂玉轻响,霜冷仙姿倏忽间消失在原地。 锵! 玄如缀,余音渺渺,玉影持霜刃,索命如无常。 一名玄痕剑宗道子,被杀烈战鬼缠住,眼睁睁看着一柄霜刀斩向自己。 这一刀不带半点烟火之气,如那灵芽吐蕊,又如春雷惊蛰,看在眼中似乎道心都得到净化。 晃眼间,英飒霜颜消逝不见。 玄痕道子,身死剑折! “方师弟!”余淮远的手出现了一丝颤抖。 三十年相处,代师授剑,亲随历练,曾以为自己晋升金丹后,师弟必是剑堂的后继中坚,哪知只是一刹那,尽数化为泡影。 那年剑堂纷剑夺英,师弟斩获头筹,从自己手中接过灵剑时,还笑着对自己说道, “此生习剑愿如师兄,命不顾,苦不负,无谓天意眷顾,只在剑上偏偏要争个赢输。 若我哪天折了剑,师兄记得送我回剑翎堂后山,我生前常在此练剑,死后也想在此长眠。” 记得那天自己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如今,师弟倒在这鬼阵之中,自己甚至不能现在回身去抢出他的尸体。 余淮远身周五色光华尽数汇聚到剑中,一抹狂暴的杀势充盈在双眼之中, “魔宗贼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半空中冥蛇轰然冲下,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十名玄痕剑宗修士悬立在空中,身子颤抖不已,修为最弱的两个,已经是口中渗出鲜血,剑域已是被挤压到有些变形。 其中一位羽衣修士,眼中剑意凛然,沉声说道, “诸位师弟,虽份属各堂,但难得并肩拔剑,余师兄他们正在冲阵,此时万万不能被冥蛇击破剑域,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羽衣修士神色一凝,决意说道,“冥蛇下一击,我燃魂出剑,可以争取三十息,事后把我的剑带回族内。” 另一名道子语气苦涩,“那下一个就我吧,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结果却是丑角一般,活着的师弟且记住今日这个教训。” 其余几人默不作声,只是按照修为高低,自然而然站好了出手的先后位置。 一时间,剑域光华大盛,在冥蛇绞杀缠绕中也恢复了几分样子。 鬼阵中的玄痕道子,已经陨落四人,杀烈战鬼缠击,云楼刀灵出斩,只有余淮远和肖成峰挡住一刀,还在艰难在鬼阵中前行。 其余三人已是被杀烈战鬼团团困住,陨落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其中一人眼中生出狠意,当空祭出一物,却是一张玉符,上面绘有一只鸾鸟,浑身羽毛如细锐剑锋。 一声翠鸣! 那人身形化为了二十丈高的鸾鸟,周身剑羽,腾空夭矫。 轰! 剑气雷音一般径直向鬼阵正在的天蛇冲去,沿途杀烈战鬼纷纷被撞碎弹开。 带血剑羽沿途挥洒,铺出一条赤红通路,直通鬼阵核心所在。 鸾鸟刚冲到天蛇身前,天蛇蜿蜒轻转,宛若长虹贯日,彗星袭月,只是一尾甩过,鸾鸟便被砸落到杀烈鬼阵之中,霎时间被砍成碎片。 玄痕道子,再折剑一人。 肖成峰和余淮远却是终于站到了天蛇之前。 隔着蜿蜒的天蛇,姜默舒冷然地看着两人,开口说道, “人如何待我,我便如何还施彼身,你们要杀我,我自然要杀你们,此地正处幽冥,倒是省了各位路途。” 五色剑气亮起,光丝柔如流水,猛若狂潮,疾似迅雷,铺天盖地绞杀过来,余淮远狠狠喊出一字,“死!” 青白天蛇,绯红灵睛中恼意一现,瑞彩绕身,一尾击出。 鸣金击玉之声密如雨打,霞光耀眼乱溅,一击之下,余淮远倒飞而回,正好被赶上来的兰霖峻抢住,才没落入杀烈战阵之中。 此时冥蛇终于积蓄够了力量,如天倾一般落下。 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一般,剑域破开,冥蛇眼中的死寂更深了,森森盯着被蛇躯困住的众多玄痕剑宗道子。 肖成峰叹了一口气,对着兰霖峻传音道,“带着余师兄跑,总要有人回师门禀报这姬催玉的可怕,将来再说报仇。 我豁出性命这一击,为伱开路。” 话音未落,肖成峰头顶和双肩之上,分别燃起如一样的明焰,身前剑气越发煌煌正正,甚至不见了杀机,剑气纵横交织,组成了一个剑符, 罡! 剑气直贯冥雾漩涡之上,气势惊人,然而就在天蛇凝神准备接下这一击时,这一剑却是朝着冥蛇蛇身而去。 轰! 肖成峰淡淡一笑,抵上性命的一剑,还好不算难看。 阵势边缘出现了一处空洞,正对幽魂河,剑遁闪过,兰霖峻却是抱着余淮远冲出了缺口,回首看去,肖成峰的肉`身猛地炸为齑粉,哀伤涌上心头,但不敢再等,驾着剑遁破空而去。 不久之后,一人一鬼漫步跨过幽魂河,回到了阳世。 “老爷,如此得罪玄痕剑宗真的没问题吗?”沈彩颜恢复了宫装打扮,侧着脑袋小心地问着。 姜默舒淡淡一笑,只觉得心中酣爽畅快, “人敬我,我回敬人,人要打杀我,自然要打回去。 玄痕剑宗既然做事这么霸道,我当然要同等回礼,可惜跑了两个。 不过这身份回头就去闭死关, 就让他玄痕剑宗慢慢去找姬催玉,找到算我输。” 第71章 三峰再聚 命昙宗,白骨峰 一道遁光倏地落下,鬼烟散开,露出的却是万鬼峰谢厉军的身影。 阴华凭空出现,溟濛荡漾,宛若星河在水,光华幻去,现出阴华峰罗织峰主的水润身姿。 外人看来,三峰关系近些年时好时坏, 甚至万鬼峰内门首席彭然和阴华峰内门首席罗云还上过一次争锋台,好在被两位峰主及时喝止,才没打出真火。 不过两峰蕴气期的弟子倒又时常串门,看得外人甚是不解。 白骨峰郑峰主更是一改前些年不管外事的习惯,拿出好些天材地宝放到宗内万易阁。 奈何东西太好,长老会哪怕压了又压,终归还是要海量的宗门贡献才能兑换,各峰弟子眼馋得不行,红着眼死命抢着做宗门任务。 而这一切不过是搅乱视线的手段而已。 谢厉军遥遥抬手,向罗织一礼,神情中充满快意,前些年的憋屈荡然无存。 虽说是做戏,但彭然被罗云在争峰台上一顿暴捶,却像是变了个人,终于开始不再专注养鬼,而是开始钻研御鬼、镇鬼、灭鬼三种法门,好歹有了些首席气度。 而且这几年万鬼峰又陆续捡回好几个道子,除开阴华峰那个不算,万鬼峰就敢说自家道子绝不弱于各峰甚至西极各宗。 罗织微微一笑,回了一礼。 两人并肩踏入一处白骨洞`穴,洞口处阴火呼啸飞舞,碧虹如电如线,如若远远看去反而有些绚丽绝伦。 刚进洞不过数十丈,豁然开朗,四个苍遒有力的大字刻在了前方洞顶。 “元辰白骨” 郑予晴正站在其下,难得眼神清明,身后是个巨大的漆黑深渊。 罗织笑吟吟开口道,“你却是难得主动招呼人过来,还是在神魔所在,什么大事需要干扰天机到这种地步?” 郑予晴却是看向谢厉军,眼神有些奇怪,雪腻脖颈甚至左右扭了扭,似乎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人。 万鬼峰峰主顿时感到毛骨悚然,这郑家小公主向来不喜出手,但一旦有所动作,必然惊天动地,这是又盯上他什么了? 不想郑予晴叹了一口气,语气闷闷地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姜默舒以前是白骨峰的人,现在是,今后也是。” 这话当即把谢厉军说得愣住了,心下一沉,略带小心地说道,“他当然算白骨峰的人,不过郑峰主已让他拜我为师,这点是改不了的。” 郑予晴语气里渐渐多出些笑意,些许红韵涌上玉颜, “所以说便宜你了。” 罗织却是听明白了,别看她平时端庄文雅,其实灵识最强,精善把握细节,“可是那姬催玉又做了什么事?” 谢厉军当即就是一个激灵,上次万妖丛林的事,万鬼峰背了锅,他被两个妖王暴打一顿。 听罗织的意思,这省心的弟子又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郑予晴眼神微眯,抚掌轻轻一笑,“还是让他自己来说吧。” 她身后却是转出一人,正是姜默舒,向着两人请安。 “师尊气色大好,弟子很是欣慰。” “罗峰主,姜默舒在此有礼了。” 谢厉军顿时睁大了双眼,“你不是去刑戈原炼鬼去了么,怎么回来了?” “炼完了。”姜默舒点点头,把鬼狱冥珠一抛,一只鬼物活灵活现呈现在珠身之内。 “这么快?!”谢厉军暗自点点头,这弟子果然省心,换个万鬼峰的道子去炼鬼,多的不说,总要七八年才能收齐死怨冥气,不想这姜默舒两年不到就炼鬼成功了。 “可是万鬼旌旗炼制成法宝了?”谢厉军嘿嘿一笑,既然郑家小公主那种口气,自己也不妨猜得大胆一点。 “师尊果然是鬼道大家,我这还没拿出来,就被师尊发现了。”姜默舒感到有些尴尬,这谢师尊还是有点东西的,不曾想直接就看出了万鬼旌旗的端倪。 场上顿时为之一静,连郑予晴都表情怪异地侧身看了过来,这种大事之前不说? 啥?真炼成了?!谢峰主此时反而有些失语,本是随口一猜,也没报希望,不想这弟子太过省心,真成了。 要知道鬼王灵躯太过难得,所以万鬼旌旗祭炼到极品灵器的不少,祭炼到法宝的屈指可数。 “嗯,伱还算不错,这万鬼旌旗是我万鬼峰标志,你能祭炼成功,为师很是欣慰。”谢厉军恨不得鼓掌庆贺,不过还是略作镇定,淡淡赞叹道。 罗织却是在一旁柔柔暗笑,说得倒是轻巧,回峰还不知道怎么庆祝,这万鬼旌旗都多少年没祭炼成功了? “全赖师尊教导,除了万鬼旌旗之外,弟子还炼成了一种鬼阵,名为杀烈战阵,晚些时候回峰,就将阵图融入鬼阵炼图碑。” 咳!咳!咳! 谢厉军当即就是一阵猛咳,等一下,你在说什么?新的鬼阵阵图?你炼的? 罗织和郑予晴两位峰主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不是不能新炼鬼阵,一般鬼道金丹吃透了数种鬼阵,才会去揣摩、试炼、评估,最后定阵,时间也是以甲子来计算。 你一个凝真弟子揣摩揣摩就拿出了鬼阵阵图, 万鬼峰那几个金丹大把年纪活到狗肚子去了?要知道百年以内,还没有新的鬼阵炼入鬼阵炼图碑。 “很好,姜默舒,你果然是鬼道天才。”谢厉军深吸一口气,压下了上涌到面颊的紫色,轻快地说道。 郑予晴听到鬼道天才四字本有微微怒意,想了想却是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罗织心细如发,见郑予晴如此,知道必然还有下文,也柔媚地笑笑,等着看笑话。 “你且随我回峰,如此大喜事,我万鬼峰岂能不庆祝一下。”谢厉军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几声。 “师尊容禀,这万鬼峰弟子姬催玉,我怕是不能当了, 正是要师尊和宗里正式说一声,姬催玉闭死关去了。” 谢厉军急急问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可是又杀了几个妖王子弟? 这算什么事,你放心,师尊我扛得住。” 姜默舒淡淡一笑,委婉说道, “那师尊真要觉得扛得住,也行,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谢厉军嘿嘿一笑,“少卖关子,说来师尊听听,好歹我也是一峰之主。” 姜默舒语速飞快,生怕谢厉军打断, “出幽冥鬼界的时候,玄痕剑宗来了十九个道子,莫名其妙要抓我回玄痕剑宗,被我打杀了十七个。” 看着似笑非笑的郑予晴和难得瞠目结舌的罗织, 谢厉军顿时感到浑身无力,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这化剑大比还没开始,你就斩了对家十七个道子,也许貌似可能宗门大战指日可待了。 第72章 玄痕震动 玄痕剑宗,逍遥峰。 云气中风雷幻化,无量剑气凝为蛟龙之形,在云海中翻滚腾跃,剑蛟口吐雷霆,其音若怒若哀,洒落漫天金鳞光,化为血雨飘散纷飞,落地时已化为虚无。 蛟龙怒哀之声惊天彻地,五声,十声,……最终十七声,方才音绝。 无数玄痕剑宗的弟子见此情状,纷纷停下遁光,灵剑出鞘,虚空中上下各划一道,以为剑礼。 部分资深弟子则脸色骤然大变,或是疑惑,获是狰狞。 一位才入门的弟子见到身旁师兄的脸色大变,小心地问道,“师兄,到底出了何事?” 却见自家师兄摇摇头,叹息道,“不想一日之内,十七位师兄折了剑,既然剑蛟怒哀,定然是各剑堂的剑道英才, 如此重大变故,此后十数年,肯定是多事之秋,唉!” 逍遥峰,藏锋殿内,一众金丹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九座剑堂全都有金丹到殿,只为了亲眼目睹当时情状。 玄痕剑宗掌教余启锋环视众位金丹,不由得略有后悔,不想一个不慎,后果尽然惨烈如厮。 只听他开口说道,“余淮远、兰霖峻,你二人且坐好,待我施展剑心通慧,还原当日情况。” 余淮远和兰霖峻正背对背坐在殿中玉台之上,余淮远面含凄怒,点头应道,“请掌教施法,一看那贼子的究竟。” 兰霖峻脸上也是一阵青白变化,默默点头。 铮!两道流光划过,虚幻的剑没入两人的头顶,大殿半空之上,剑光明烁,幻出两处虚幻影像,正是擒人时发生的幕幕场景。 余启锋一声叹息,“大家都来看看吧,在幽魂河果然拦住了人,不过却……” 良久之后,光声消散,众多金丹都是沉默不语。 兰霖峻已经是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含悲切, “若非肖师兄舍命破开阵势,我们两个也必死在鬼阵之中,还请各堂长辈作主,为折剑的师兄弟报仇。” 余淮远站起身,向各位金丹拱拱手,“此次任务是我调度不周,误在幽冥鬼界将那人围住,又没有施展雷霆手段将他打杀,才被他蓄积了阵势,害了众多师兄师弟。” 只见他满面愁苦,恨恨说道:“我愿领责罚,只求宗门许我修行焚心剑诀,哪怕丢了性命我也要亲自斩杀这贼子。” 余启锋看了看两人,语带剑凛沉声说道:“你二人先下去休息,此事诸位金丹自会安排,你们放心,我玄痕剑宗的剑,必不空出。” 待余淮远和兰霖峻出殿,余启锋却是转身对诸位金丹说道, “为何让众多道子去堵截一个万鬼峰弟子,仙尊下了严令,我不能说, 这万鬼峰的姬催玉关乎我玄痕剑宗一桩隐秘,必须得拿下,诸位可有什么说法。” 其中一位金丹声音冷如冰水:“哪里还需要什么说法,人必然就在命昙宗,打上门去让他们交人。” 另一位金丹却是说道,“理由呢,被一个命昙宗凝真弟子打杀了十七个道子,很是长脸是吧,再强行要命昙宗交人,我玄痕剑宗的脸面就直接踩泥里了。” 的确,事前根本没人能预料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十九位玄痕道子,九座剑堂都有出人,完全没有斗法的短板,去捉一个魔修弟子,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即便是余启锋想到过的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那万鬼峰的弟子搅起浑水,趁乱跑了。 哪里能想到,十七个道子折剑,生生占了凝真后期底蕴的三层。 “那姬催玉可是命昙宗真传?”一位金丹长老沉声问道。 “不是真传,化剑大比在即,命昙峰十五位真传和内门首席都有记录,此人不在名单之内。” 那长老笑了笑,“既然不是真传,我建议传下密令,凡我宗金丹若遇到这姬催玉,直接找个理由打杀了,将尸体带回宗门。” “那金丹以下呢?” 只见那长老嘲讽地笑了笑,“金丹以下?除了宗里最拔尖那三五个可以争胜,其他人当然是赶紧跑,跑慢了都不行!” 余启锋想了想,“那就下发密令,见到这姬催玉,所有金丹无须顾忌,直接打杀,带回尸体搜魂。 各剑堂自去嘱咐凝真弟子,若是遇到此人,可直接飞遁离开,无需交手。” 忽然,有金丹发问,“这姬催玉要是参加化剑大比怎么办?” 此问一出,殿内众多金丹忽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半会,余启锋才艰难地说道,“这事从长计议,总会有办法的。” …… 命昙宗,万鬼峰。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唇红齿白,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鬼姬阴叟童珲神色复杂得五味杂陈, 看着少年身后俏立如兰梅,笑颜如桃李的沈采颜,一脸悻悻,转头对谢厉军说道:“这就是伱说的那亲传弟子姬催玉?” 谢厉军瞥了眼姜默舒,笑意吟吟地说道:“不点破不说破,凡事有因有果。 童老,这肉烂在锅里,说起来这万鬼旌旗还是你亲手交出,如今又回你身前,也算美谈。” 童珲一阵无语,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所求的不就是御鬼一道后继有人。 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人鬼同途还是人鬼殊途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挥手之间,数十位鬼姬出现在童珲身后,尽显妍态,演法`场上顿时阴风阵阵,邪氛鬼魅。 鬼姬在虚实之间不断转换,各具妖`娆款丽,莺声媚`笑不绝于耳,听得人宛若野火烧心,令人魂牵梦萦。 “你说你机缘巧合把万鬼旌旗祭炼为法宝,我还相信几分,你说新炼了个鬼阵,不弱于残绝,我是不信的,来,耍出来让老夫看看。”童珲神色一振,竟似要认真考较。 “还请师伯指点。”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随即一个弹指,沈采颜赤足踏鼓,轰然如雷鸣。 旌旗展处,杀烈战鬼铿锵执刃,杀奔而去。 不见丝毫怜香惜玉之心,没有半点赏月羞之意, 杀气冲击竟是将所有鬼姬摄住,乱刀之下,尽成残败蕊,阴风邪氛更是被炽烈杀气冲得烟消云散。 童珲老皱的双眼猛地睁大,眼中流露无比惊叹, “好一个杀烈鬼阵,好!好!好!此后我峰再添一强绝鬼阵,当贺!” 谢厉军嘿嘿一笑,抚掌大笑,“这姬催玉是我弟子,当然不错。” 童珲当即对着谢厉军狠狠瞪了一眼,“这种鬼阵天才,你主修镇鬼神通能教什么东西?! 让给老夫抵了七峰斗法沈须陨落那笔账。” 谢厉军…… 第73章 质询长老 命昙宗, 化胜峰,金丹云台, 云台向外望去,天地之间景色豁然开朗,让人心神都不觉一舒,很有世外逍遥之感。 却有遁光一道,带着鬼哭魂嚎、玄气黑烟向着云台上狠狠落了下来。 一道声浪如洪钟大吕,滚滚喝开,往返回荡在云台之上。 “各位长老可在,万鬼峰谢厉军来此一叙。” 数声轻笑响起,云台上却是多出几个身影,兰长老先行一步,拿出一壶灵酒砸了过去, “今天想起到这云台来嚎了,有事说事,没事拿了酒走远。” 却见到谢厉军一脸肃穆,接过酒后轻轻放在一边。 兰长老顿时有些诧异,赶紧向谢厉军使个眼色,大笑一声说道,“不知谢峰主来长老会,有何要事?” 谢厉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今天我就是来问个规矩。” 伸手一抛,鬼狱冥珠“啪嗒”一声扔在了众位金丹的面前。 包括兰长老在内,所有金丹长老都是一愣。 兰长老摄起冥珠,只看了一眼人就定住了,隐晦地瞥了谢厉军一眼,然后神情凝重地将珠子递给了另一位金丹长老。 “鬼狱冥珠?”接过珠子的金丹长老,看了一眼,悠悠说道,“还不错,已经炼成了。” 忽然脸色一变,惊呼道,“已经炼成了?!” 此时这位金丹才想起,那万鬼峰的道子接了真传任务才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之前最快的炼鬼时间也是万鬼峰的人,六年还是七年? 几位金丹面面相觑,这炼鬼速度也太快了。 谢厉军眉头紧皱,语气沉凝中怒意隐隐,说道,“我当时就说了,姬催玉是我万鬼峰的人,自有安排。” 说到此处,声音却是越发大了起来,“结果,长老会非要以尸佛峰和傀影峰的提议来说事,让姬催玉去做真传任务。” 几位金丹长老是越听越奇怪,其中一位更是忍不住问道, “规矩就是如此,而且你刚刚拿出的鬼狱冥珠,正好说明这姬催玉不傀为真传待选。” “呵呵,真传待选,怕是深渊陷阱吧。”谢厉军猛地把手往石桌上一拍,恶狠狠地:“宗里有些小人和内奸,意欲毁我万鬼峰道子。” “住口,喝酒喝昏头了是吧?!”兰长老一声断喝,试图打断谢厉军。 哪知谢厉军猛地将手一挥,“我来问个清楚,免得我峰道子死得不明不白。” 死了?几位金丹长老彼此看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神中的凝重,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谢厉军今天就是来当恶人的,之前三位峰主探讨一番,还是没搞清楚为什么玄痕剑宗会派出一大群道子在幽冥鬼界围堵姜默舒。 如果问题不在玄痕剑宗,那就必定在命昙宗,或是两边都有,试试打草惊蛇也好。 谢厉军眼含悲愤,高声怒吼:“姬催玉在幽冥鬼界好不容易完成炼鬼,正要回宗,就被十九个玄痕剑宗的道子专程围杀。 我今天就来问问,这是什么规矩?还是说宗里出了内奸?” 什么?! 十九位玄痕剑宗的道子围杀姬催玉?! 几位金丹长老顿时有些不敢回应了,毕竟要是一位两位,还能说是路过杀人抢宝,毕竟这修真界大风气就是如此。 但十九位道子专程在一个地方围杀,很显然是奉了宗门谕令。 兰长老斟酌了一下,沉声说道, “长老会马上开始调查,所有知悉姬催玉真传任务的一个不漏!” 接着又淡淡补了一句,“包括金丹!” 谢厉军冷冷看去,其它几位长老都是神色不变,当下狠狠说道,“那就希望长老会能给我万鬼峰一个交待。” “那姬催玉天纵英材,可惜了!”其中一位金丹长老很是惋惜,毕竟凝了天妖法相,又悟了顺意剑意,不愧是鬼道神通的奇才。 奈何神通不敌天数,气运却是有些差了。 几位金丹长老脸上的表情也甚是遗憾,毕竟强压姬催玉去做真传任务的还真是长老会。 只怪这谢厉军没顶`住压力啊,白白折了一个道子。 谢厉军嘿嘿冷笑道:“可惜什么?” 兰长老一听,当即回过味来,惊呼出声:“那姬催玉没死?跑掉了?” 对啊,既然谢厉军拿出了鬼狱冥珠,当然有可能是姬催玉挣命返回了宗门。 其它几个金丹长老听到此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诧异的表情,十九个玄痕剑宗道子围攻,居然能跑掉?! 真的命硬! 谢厉军想要试探背后捣鬼之人,接着出言相激,“人是回来了,不过被围攻的事情半点不假,调查必须进行,不然我万鬼峰绝难心服。” 几位金丹此时却是笑了起来,人没死就好。 其中一位长老呵呵笑道,“谢峰主放心,必定给万鬼峰一个交待,这姬催玉伤得可重?我就代长老会说了,需要任何疗伤的灵材,你只管开口就是。” 不想这话一出,谢厉军神色却变得异常古怪,说话的语气也像在强忍什么,“这姬催玉拼死反击,那玄痕剑宗的道子有些殒命当场,可还合理?” 兰长老哈哈一笑,“都见生死了,哪管什么合不合理。” “那若是玄痕剑宗以此质问我宗呢?”谢厉军环顾几位金丹长老,眼光灼灼。 几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呵呵笑道:“哪轮得到他们质问, 我们倒是要质问他玄痕剑宗为何要无故伏击我宗道子。” 谢厉军点点头,神情一下轻松起来,看着几位金丹长老也是有了笑意, “那就多谢各位长老对我峰道子的关护了。” 谢厉军拍了拍手,端起桌上的灵酒直接喝了起来,边喝边道,“想来那玄痕剑宗,来质问还算是轻的。” 呃?! 兰长老知道谢厉军的性子,内心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石破天惊的话接连从谢厉军口中冒出,听得几位金丹冷汗直冒, “幽冥鬼界中参与围攻的玄痕剑宗道子,共有十九个, 跑了两个! 当场殒命的是十七个!” 接着谢厉军抛出一个储物袋,“啪唧”一声掉到桌上,“所有折剑道子的尸身、灵剑、丹药、法宝都在此处,若是玄痕剑宗来人,宗里看着处理。” “我万鬼峰道子是受害者,先养几年伤再说,就不出面了。” 命昙宗众多金丹长老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第74章 斩运得经 玄痕剑宗,坐忘峰,玄石大殿。 殿中化为一片漆黑的虚空,如同玄秘幽静的亘古历史一般,让人看不清明细。 四片光华悬立在虚空当中,无形剑意忽散忽聚,在无边空寂中沸腾成一片灵潮。 余启锋刚刚一步踏入此间,只感到周身气息再无感应,如同退化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木剑、银丝、雷霆、灵凰,光华四射,剑意迷神,正是玄痕剑宗四位元神。 待余启锋说明了道子前往擒拿失利,担心命昙宗强横道子搅乱了化剑大比。 如狂雪惊涛的浩瀚之声响起,正是灵凰看了过来,一眼之下,神意朗朗荡荡,坚如磐石, “无妨,神通不敌天数,化剑大比我宗击败命昙宗就是天数。” 余启锋心中却是有些不解,近百年玄痕剑宗行`事无往而不利,这次的失败,总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且看来。”见得余启锋充满担忧,雷霆闪下一道耀眼至极的光华,映照出虚空中无数蜿蜒流转的玄痕细线。 “这是气运?”余启锋只看了一眼,以他金丹七转的修为,只感到法域不稳,灵识之内如被狂暴雷霆击打。 滚滚雷音浩瀚传来,“修行宗门分为天宗和地宗,大多数修士都以为有元神仙尊坐镇方能称之为天宗,而地宗无元神,如此区分其实是错的。 就说那命昙宗,就连宗主修为也不过金丹九转,但七尊后天神魔真要死斗,也不输元神。 真正区分天宗和地宗的,是能不能把握和流转气运,此乃不传之秘。” “那许家为何宁愿背个叛盟毁约的难听名声也要和我宗站在一处? 因为站在命昙宗那一方,化剑大比一旦输了就会被削弱气运。” 听到仙尊解释,余启锋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宗里派人联系许家提出共击命昙宗,许家老祖顺水推舟就答应了,怕是早就在等这个机会。 气运在身,遇劫不坠,遇难呈祥;若无气运,便是逆天而行,就连元神都可能殒落。 灵凰一声清鸣,如涛卷雪的声音徐徐传下,“我宗玄痕道剑为八阶法宝,虽然不能像劫灵仙藤那般能镇压宗门气运,但却可以斩消他宗气运以补已身。 “化剑大比两宗气运勾连, 胜了,命昙宗道子身死,根基削减,宗门气运为我所夺, 败了,不过是损失些凝真道子和法宝灵剑,不算什么,更何况若论斗法,我宗道子何尝怕过其它宗门。 春意化冰,秋风送叶,小火慢煮,徐徐图之,再过几百年,他命昙宗必然烟消云散,那七阶法宝命昙三界终落入我宗之手,后天神魔也将成为我宗护法。” 原来这才是元神仙尊的计划, 横跨百年千年的云起云灭,修士殒落无数不过是其中的细小涟漪,时光如水,气运如刀,直让人心神摇动。 余启锋如今见过气运如丝如潮,只觉得天地之间一片明亮,连道心都更精进一层, 之前的失败再无一丝阴霾,“那我下去安排,选三位半步金丹赐下秘宝,在化剑大比上击杀那姬催玉。 此次化剑大比,更有许家为援手,必然胜得干净利落。” 漆黑的虚空逐渐淡去,玄石大殿又变回人间模样,只有一道恢弘的声音如同天地钦定的旨意, “去吧, 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玄痕必兴。 气运在我宗,胜势也在我宗。” …… 命昙宗,化仙泉, 此处灵泉喷珠溅玉,灵清香扑鼻,道气升腾,清风拂面,显得万分灵韵脱俗。 此处正是命昙宗接待贵宾的地方。 虽说天光澄净,清风宜人,但坐在迎宾亭中的几人却是剑拔弩张。 姜默舒头悬骨玉,向着对面其中一人拱手道,“东儡真人,好久不见,姬催玉有礼了。” 东儡真人哈哈一笑,“受仙尊所托,来此做个见证,四处走走也是美事一桩。” 姜默舒看向另外一位惨绿少年,有些惊奇地问道,“你伤可是好得差不多了?仙尊手段果然了得!” 许铭渊双眼精光闪过,神情淡然,气度如同收敛到了极致,说话铿锵有力:“若是不敢来见你,岂不是反成心魔,化剑大比上如何还能出剑?!” 只见他伸手抚摸了一下脖颈的红线,语气微微一扬,“拜伱所赐,斩去我一身浮华。 如今独孤剑意大成,说起来,还要谢你这一刀。” 姜默舒将手一摊,毫不在意地说道,“你该谢的是渡弥仙尊,我那一刀没有留手,本就是取你性命去的。” 许铭渊手腕一震,两柄青蛇缠在臂腕之上,活灵活现,只听他淡淡说道:“还是要谢,今日见你无伤无恙,我很是开心。 我剑经大成,又恳请老祖修复青蛇,正是要在化剑大比上还你一剑。” 许家金丹许影曲,冷着声音说道,“我许家愿赌服输,老祖说了,三本剑经尽数带来,任你选择。” 随后又阴森森地补了一句,“化剑大比上,我许家自然连人带剑,一并收回。” 廖辰羽和黄化碧两位真人本是定约之人,自然也在这迎宾亭里。 黄化碧噗哧一笑,脸上的神色诡异得紧,特别是几缕诡丝竟然蜿蜒到了脸颊之上, “这次可没有仙尊救命了,化剑大比中看谁来救你许家人? 你以为抱玄痕剑宗的大`腿,别人就会高看你一眼?不过是当个打手罢了!” 廖辰羽哈哈大笑,说出诛心一语,“上次打赌赢了个爽,这次还敢不敢来?我跟你赌命如何。 你若敢答应,就请东儡真人请下仙尊神意,做个见证。若是不敢,就滚一边去。” 许影曲怨毒上脸,却是不再说话,只往玉桌上一拂,三本剑经出现在桌上。 《鹤寒龙光化形剑诀》 《冲凌漠苍妙术录》 《忘形忘名剑》 “姬催玉,自己选吧。”许影曲既不介绍,也不指点。 黄化碧开口提点道,“许家的人不行,剑经都还不错,鹤寒龙光以剑化形,冲凌漠苍走得是一剑裂天的路子,忘形忘名剑玄妙因人而异。” 姜默舒思忖一下,对着许铭渊好奇问道,“你选的哪个?” 许铭渊一时没想到姜默舒会问自己,愣了一下才沉着嗓音说道:“我选的是鹤寒龙光,你可是想和我选一样的,再来争个高下?” 姜默舒笑了笑,“名字太长懒得念,还是选个短的,就忘形忘名吧。” 说完轻轻念道,“生忘形,死忘名,夺得天机真造化,剑中自有玉天清。” 此语一出,许影曲脸色一呆,眉头紧皱。 廖辰羽和黄化碧对视一眼,都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喜, 能有此悟,这剑经八成姓姬了。 第75章 骨剑圆满 白骨峰 姜默舒盘腿坐在白骨莲台之上,面上一片肃穆。 对面的元辰白骨神魔散发出恐惧的神魔气息,交织成一片隐带骨色的霓虹,飘荡纵横。 轰! 轰! 如同一头撑天巨兽在剧烈呼吸一般,碗口般粗大的剑光正在白骨深渊中尽情搅荡。 忘形忘名剑经很是不错,果然如自己所料,其中剑诀非常适合顺意剑意。 不过自己的本来就有白骨凌迟剑气这门神通。 到底修行哪个呢? 姜默舒笑了笑,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左`拥`右`抱,全部都要啊。 而且这么久的辛苦,这么久的等待,白骨凌迟剑气这门神通总算走到了最后一步。 罡元已锐化到极致,莫名的道韵弥散开来,光华一闪一灭,不断荡起涟漪,就好像虚空中有一柄无形的大锤在重重锤炼剑胚一般。 虚影小人虚空盘坐,双手所持剑诀和气诀逐渐靠拢,天量的白骨凌迟剑气拖着长长尾焰,飙射`到虚空之中纠缠激荡,似乎孕育了一头无形凶兽。 虚空中的气息越来越厚重,犹如山岳海潮,压得深渊中的鬼焰磷火纷纷飞散熄灭。 神魔气息被剑气搅动吞噬,一股蛮荒苍凉扑面而来,剑气秉冽生寒,熔炼神魔,精铸灵机。 虚影小人双眼放出湛湛神光,抓住一瞬的灵机,双手剑诀和气诀合二为一。 虚空中裂开无数裂缝,明灭幻生,跌宕不休,尽显演化之妙。 无量剑气蜿蜒激荡,纵横如浪,漫空潮涌, 终于,化为铿锵一声剑鸣。 虚幻日月之下,巴掌小人继续盘坐吐纳。 身周的黑气中,百余玉剑载浮载沉,锤刀旗碗则飘浮在小人的身侧。 这白骨剑最开始分化出天罡之数三十六道,修成白骨斩罡,后来又分化出地煞之数七十二道,修成白骨陷煞, 如今终于分化出一百零八道,罡煞相合,修炼圆满。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破道中贼如登九重天。 灵识之中,一尊白骨魔神击掌狂歌,周身白骨化为飞剑, 如日升月沉,沧海桑田,漫天剑气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又如无光夜幕,无底深渊,丝丝剑气无形无迹,无意无趣。 白骨诛玄—破道贼,终于还是成了。 白骨峰的记载中,白骨凌迟剑气这门神通,修到了圆满,唯有姜默舒一人。 …… 白骨峰后山,玉骨台 姜默舒踩着玄石小道穿出骨林,缓步走到台上。 玉台外的天地,雷云滚滚,暴雨如注,玉台之上却是不见丝毫雨点。 十三株骨依然迎风怒放,看着晶莹剔透。 仙姿翩翩的郑予晴正仰头看着空中瓢泼的雨水和怒吼的雷龙。 姜默舒上前拱手一礼,“参见峰主!” 郑予晴转过身来,美`目没有了往常的慵懒,化为了空灵飘渺,别是一番冷月冰之态。 只见她定定地看着姜默舒,眼神复杂, “化剑大比没有多少时日了,这次玄痕剑宗因为之前折了众多凝真后期,必然会派出金丹以下最强的道子,甚至可能不要面皮偷袭围攻,旁边还有许家虎视眈眈。” 犹豫了半刻,郑予晴贝齿紧`咬, “你若是没有十足把握,这次就先放弃,万鬼峰和阴华峰那里我去解释。” 姜默舒听得一愣,抬头迎上郑予晴的如水眸光,想了片刻。 郑予晴也不催促,淡淡地看着姜默舒。 暴雨当空,雷鸣似吼,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良久,姜默舒爽朗笑了笑,一拱手说道, “峰主,七峰斗法那时,我就想过,长生我是喜欢,但若要我窝囊偷生,我是不愿意的,所以我没同意族长换身的办法。 人投我以木桃,我回报以琼瑶。 若是有宗门世家无故想打杀我,我也只能勉强灭他道统。 没办法,我蛮夷也。” 姜默舒将手一摊,呵呵笑道, “这玄痕剑宗,做事风格我很有些看不惯, 既然用剑结下因果,自然用剑因果了之,这次大比,我先收点利息,既是为自己,也是为白骨峰。” 郑予晴本来确实是起了爱才之心,听到姜默舒如此一说,眼中当即亮了起来,就如那彩霞明月得了生机,绚丽灵动,嘴角更挂上了一丝笑意。 展开金丹界域,默默感应,良久,郑予晴银牙微咬,略有些担心地说道, “你之前斗法,都是法宝为主,但这化剑大比的斗法,法器只是其一,修为和神通也很关键,你现在境界不过凝真六转,真没有问题? 姜默舒打蛇上棍,轻轻笑道,“我正好修炼了一门神通有成,还请峰主指教一下。” 一个弹指,隐隐无形的剑光飞上天空,如同云龙隐奔,翔空畅游,不见丝毫刀兵杀气,也无半点焰尾流光的气势。 嘶! 声音如同惊天裂帛,震天撼地,声势骇然。 霎时间道蕴凝滞,雨停云散,雷息风止,正应了那句无风无雨也无晴。 郑予晴禁不住玉颜失色,颤声道:“白骨诛玄—破道贼?伱……你居然真的炼成了?” 不怪她惊讶,这门神通自诞生以来,就没有人修炼圆满过,只是通过神魔感应,知道有诛玄这一境界。 修炼的人大多修炼到白骨斩罡用来配合其它神通使用,连陷煞都少之又少。 郑予晴身为金丹峰主,又出身郑家,眼光那是极高的,这白骨凌迟剑气当时她看了一眼就直接放弃了,一是相性不合,二是明白这门神通要修炼到圆满的登天难度。 姜默舒本来只想把雨云斩出道裂缝,也没料到效果如此骇人,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不过脸面上倒是显得成竹在胸, “在下白骨峰弟子,最强的自然是白骨峰的神通。” 佳人嫣然一笑,若人间惊鸿,盛世繁,慵懒掩口轻轻说道,“要是早知道你炼成了这道神通,我还瞎担心什么?” 眼中却是狡黠闪过,“气关圆满的灵材我还留了些不错的,也不知这化剑大比,姬催玉去呢还是姜默舒去?” 峰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丈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更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姜默舒神情坚定,眼中闪过阵阵金碧,拱手一礼, “此次化剑大比,我姜默舒定去斩落贼子宵小,以博峰主一笑。” 第76章 不忿强索 命昙宗,万鬼峰。 谢厉军正在指点彭然镇鬼之法,一具蚀灵破空而至,落地幻出兰长老的身形,吐出的一席话,让谢厉军顿时脸色大变。 “玄痕剑宗的剑堂掌印到了宗门?”谢厉军双眼圆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 蚀灵所化兰长老神情凝重,“人已到化仙泉,指名道姓要见你一面。” 谢厉军当即有些茫然,倒是彭然听了冷笑两声,把谢厉军拉回了神。 “不就是剑堂掌印,你们长老会拿话堵他回去不就完事了,还需要我出面?”谢厉军让彭然收起神通,同时向蚀灵抱怨道。 蚀灵的回答却是让谢厉军差点脚下一拌,“玄痕剑宗九大剑堂掌印悉数到来,你谢厉军好大的面子。” 心知终于事情临头了,谢厉军给彭然一个传音,“赶紧去找白骨峰郑峰主,还有阴华峰罗峰主,让她们去化仙泉帮忙撑撑场面。” 待彭然退下去,谢厉军让一个鬼灵捧上了正式的峰主冠冕,慢条斯理地整理起衣装来。 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抱怨,这长老会忒没用了,强压自家峰主倒是不遗余力,对面来几个掌印金丹,居然就怂了。连点心气都没,也难怪这百多年,宗门威势江河日下,连许家都背盟了。 谢厉军遁光一起,蚀灵跟在他身后一并飞遁,一边叮嘱,“此事我们占理,不要冲动。” 到了化仙泉,本来小小的凉亭已化为了宽广的玉台,上面倒是分两边坐着人。 灵清香扑鼻,清风绵`软拂面,遁光落处一阵黑烟散去,谢厉军眉头一皱,轻蔑地说道,“这里的风有些渗人,吹得身上不爽利,我就是谢厉军,有事快说。” 对面九人中缓缓走出一位道人,亮白明裳,太极髻下是一张青年脸庞,只是神态中有着岁月沉香的韵味。 “我是玄痕剑宗剑相堂的步困哀,我宗弟子在幽魂河历练,不过找那姬催玉问话,却被他阴蓄鬼阵给暗算了。 伱作为他的师长,可有什么解释?” 谢厉军双手死命搓了搓,仰头片刻后又直视对面,露出森森的白牙, “我解释个屁,解释?!” 说完转头看向几个金丹长老,只见多数脸上都有愁怒之色,但却都没有说话。 兰长老却是不管不顾,大步走到谢厉军身后沉声说道, “不管事情起因是什么,总而言之,是个误会也是个悲剧,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对面有位金丹掌印冷冷说道:“十七位玄痕剑子一日之内,尽数折剑,百年来还未有过,难道你命昙宗不该给我们一个交待吗?” 一声冷叱却从半空中传来,“要什么交待?说话那个,现在我和你拼上一招如何?” 漫天阴华中幻出罗织的身影,脚踏虚空,气势高涨。 另一边,一座白骨桥暴涨伸缩,从虚空中探了出来,郑予晴慵懒说道,“久未动筋骨,这些天却是有些乏了,动手提提神也好。” 步困哀拦住了想说话的金丹,盯着郑予晴看了一会,柔和地笑了笑,“不想却是白骨峰郑峰主,说起来我宗那演剑堂还有具金身是你白骨峰所赐,也难怪火气这么大。” 郑予晴眼神中的慵懒顿时化为了危险的气息,冷声说道“不急,你玄痕剑宗的账,我白骨峰总有讨完的一天。” 步困哀转头对着罗织说道,语气越来越冷,“比一招也好, 若是我这师弟胜了半式,命昙宗交出姬催玉, 若是打平,灵剑法宝命昙宗尽可保留,但九座剑堂道子的尸身还请交回,以免事态扩大。 若是罗峰主占了上风,那此事就到此为止,我玄痕剑宗就当吃个哑巴亏,绝不再提。” 郑予晴关切地看了一眼罗织,见她轻轻地颔首, 又轻蔑地看了眼全程无声的几位金丹长老, 狠狠地说道,“好,一招解决此事,双方都痛快。 其它恩怨化剑大比上见个分晓。” 那玄痕剑宗的金丹剑光一幻,赤光火焰冲天而起,化为火羽上下飞腾,燃裂天风,匹练横空, “我是剑翎堂景渡藏,请罗峰主赐教。” 罗织也不答话,凤目一凝,三丈阴华从虚空中缓缓幻出。 阴华如水,剑光化焰,顿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郑予晴脸色一变,闪身出现在罗织身后,却见她皓腕微摆示意无妨。 罗织抬起素手,从耳边取下一缕被斩落的秀发,淡淡笑了笑,“不过如此。” 景渡藏退了一步,叹道,“罗峰主胆气过人,却是平手了。” 命昙宗这边一位金丹长老急急将储物袋扔向对面,“尸身和东西都在里面,就此了结。” 剑修斗法先手最强,一般少有人敢强硬接下前面几招,一招之约本就是步困哀耍了心机,哪想到还是居然被硬生生逼平了。 步困哀脸色有些难看,闭眼思索了半刻,方才说道,“也好,今天到此为止,其余的恩怨就在化剑大比上解决吧。” 玄痕剑宗九堂掌印,全都剑光将身一裹,化光而去。 没有管其他几位长老,兰长老拍了拍谢厉军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怒发冲冠地说道:“你万鬼峰最是藏着掖着,你给我个实话,姬催玉伤势倒底如何,能不能参加化剑大比?” 谢厉军隐晦地看了眼郑予晴,见她毫无反应,当即心头如浸到冰川冷渊之中,满脸无奈回道,“姬催玉实在是不能参加本次化剑大比,为表示我万鬼峰对此次化剑大比的重视,就由我峰内门首席彭然参加。” 罗织此时也降下`身形,看都不看其它几位金丹长老, 只见她笑如水柔,神情中却是无比刚硬,“本次化剑大比,我阴华峰也不愿落在人后,我峰内门首席罗云自会参加。” 兰长老又看看郑予晴,却见她老神在在,淡淡看着玄痕剑宗离去的方向,嘴角擒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笑。 兰长老拍了拍谢厉军的肩膀,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语气沉重地说道, “以后姬催玉出门历练,我亲自去做他的护道人。 这次化剑大比既然他上不了场,怕是要输。 不过到了下次,让姬催玉把那玄痕剑宗的人, 给老夫有一个算一个, 尽数打杀干净!” 第77章 各备化剑 玄痕剑宗,逍遥峰,藏锋殿。 殿中云气弥漫,剑蛟在云雾中忽隐忽现,身带霹雳金光,口中剑鸣如若雷霆。 余启锋一指划下,剑蛟却化为了三条巨蟒,眼中闪出灵慧,正要四下散开, 铮! 三把悬空的灵剑,如同流光幻影,从半空而落,直接将三条剑蟒钉在虚空。 嘶!嘶!嘶! 剑蟒扭动挣扎,剑云如波浪般向四周扩去,潮涌一般撞到殿墙之上,无数玄奥的符文亮起,将这无形巨力消弭一空。 倏地万千符文漫天飞舞,仿佛被灵剑吸引一般,牵扯着剑蟒融入剑身。 轰!好似神龙翻身,霞光内蕴,三把灵剑的剑身中`出现了剑蟒的虚影,丝丝光芒勾连在三剑之间。 余启锋挥手之间,三把灵剑落入下方三位盘膝坐在云雾中的剑子身前。 “武荧、怀岁慕、曲漫,金丹以下,你们三人修为最高,斗法也最犀利, 还有十天就是化剑大比,极其重要,但其中有个很大的变数,否则也不会让你们出关应战。” 三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头戴金冠,身着云衣的女子,开口说道,“掌教放心,那姬催玉的鬼阵是因在幽冥鬼界才能引动死寂之性,在这阳世天光之下,他那天蛇的威能也就堪比普通金丹一击,我等还应付得来。” 余启锋面上郑重无比,叮嘱道:“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这三柄灵剑注入了藏锋殿剑蛟之力,可遁入虚空,杀人于无形,便是一般的金丹也可斩杀当场。 而且三剑如同一剑,无论哪剑出手,其余两剑都会剑遁虚空,一并杀出。 无论谁对阵那姬催玉,无需留手,直接打杀。” “玄痕剑宗,剑不空出。” 三人同声应诺。 …… 玄痕剑宗,剑翎堂,后山。 一座墓碑之前,余淮远悲声吐出一声长啸,五色剑气飙卷,直冲云霄。 良久,余淮远转身跪倒在地上,“弟子无能,还要师尊出手收回方师弟的遗骸,才能完成他的遗愿。” 景渡藏叹了口气,“你可是考虑清楚了,一旦焚心剑诀点燃孔雀剑意,一剑过后,伱必然殒命。” 余淮远俯首拜道:“方师弟死在鬼阵中,肖师兄为救我也死了,十七个师兄弟被那魔道贼子陷杀在幽冥鬼界,既然错在我,何惜这条命。” 抬起头,脸上却是轻轻的笑意, “猛虎偏识东风快,细嗅瑶芳愈白,青锋无恨亦无碍,尽化人间香雪海,师尊,你的教导,我一直记得。 我剑翎堂之人,岂能畏惧生死。 这一剑,憎爱是非了断, 这一命,云海尘清不染。 这里,再给师尊磕个头吧,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景渡藏的手有些颤抖,最心爱的两个弟子,一个已经销骨泥下,一个只等与敌偕亡。 哪怕身为金丹,却依然不得自在。 余淮远站起身子,并指一折,斩落桃树,剑气纵横切削,化为一块墓碑,插在了旁边。 只见他面上无悲无喜,淡淡说道,“反正都是个死,这碑我自己来写,倒还称意些。请师尊也将我葬在此处,正好可和师弟九泉之下一起练剑。” 景渡藏看去,却是一行字,正是余淮远入门时说出的话, 那时,布衣少年风华正茂,手持一柄木剑,于寒秋立山巅,长啸时意气风发, “命不顾,苦不负,无谓天意眷顾, 只在剑上争个赢输。” …… 西极,兰家。 兰霖峻是一头雾水。 之前逃过一劫后,每每想到肖师兄舍命那一剑,总是不忍想,不忍言。 但总算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魔道贼子的对手,终日里打磨剑意,蕴养灵剑,以待将来。 前日,家里的大伯却是从北疆赶回,和五叔商议后,就要带他前往北疆。 “化剑大比还有几天开始,大伯且容我缓缓,我想看看那万鬼峰姬催玉的下场,宗里肯定有所安排。” 兰霖峻苦苦哀求,即便不能亲手报仇,能见到其它师兄出手斩杀贼子也是极好的。 兰易萧,玄痕剑宗金丹,心头一软,想想横竖不过几天时间,刚想答应,结果旁边那人却是断然喝止。 “不可!”说话那人正是兰霖峻的大伯,兰易盘,也是金丹境界。 只见他眉头紧皱,“霖峻,莫要任性,你出生之时有大气运,正好两位元神仙尊论道,你恰逢其会,两位元神为你批过命。” “若遇死劫,因果必为连环,离家弃宗,即遁方能生天。” “躲一劫,涨一运,避一时,活一命。” 看着兰霖峻有些不以为意,兰易盘沉声喝道, “你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从没有死劫临头,但我从不敢忘仙尊所言,你若是不走,甚至会连累家族! 莫要别人喊几声金丹嫡传、剑宗子弟就把你喊晕了,仙尊在上,千年以来覆灭的千年世家万年宗门还少了? 我看是大争之世已起,劫运暗伏!” 兰霖峻度了几步,神色恢复清明,想起幼时在自己灵识中不断冒出的声音,当即冷汗一冒, “大伯教训得是,我马上和你走,五叔,一旦化剑大比出了结果,你传信给我,让我知道那姬催玉是如何死的。” …… 白骨巨舟划破虚空,向着玄痕剑宗破空而去,此次化剑大比正是在玄痕剑宗。 阴云惨雾托着船体虚空转换,巨舟身下群山呈翠,河流如带,白云天光辉映,令人心怀远阔。 不过巨舟甲板上却好不热闹。 准确来说,几人都在静坐,只有一个精力旺`盛,活蹦乱跳的少女在不停挑起气氛。 金倌染,已在三峰之内闯出名号,阴华峰神通一学就会,一会就精,又常去白骨峰和万鬼峰串门,深得两峰金丹喜欢。 “彭然大哥,听说你被云哥捶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彭然恨不得封了这小丫头的嘴。但只能委婉说道,“我们两个是做戏而已。” 姜默舒听得哈哈一笑,“倌染可别这么说,彭师兄颇有身家,你要是缺灵石,随时伸手找他拿。” 罗云在边上也不说话,只淡淡地笑着。 金倌染眼睛滴溜溜一转,拉着姜默舒的手摇着,“姜大哥,云哥可是说了,缺啥都找你,有没有不顺手的法宝,送几件给小妹妹啊。” 姜默舒将手一摊,“眼下没有,不过就算有,你总得说两句好听的吧。” 金倌染止不住的笑笑,脸上如同开了朵一样, “姜大哥你们这次去,必定大胜而归,打烂那玄痕剑宗的脸!” 轰! 一道浩大雷霆凭空劈在玄痕剑宗玄石大殿之上。 在那片隐秘的虚空之中,蜿蜒流转的玄痕细线,直接崩断了好几片虚空领域。 光雨喷溅,耀眼生辉,最终化为了无痕迹。 虚空中的玄痕道剑,剑鸣不绝,四位元神全都心神触动,惊怒不已, “化剑大比在即,为何我宗气运骤降崩散?!” 第78章 意外众宾 万里清亮,天光明丽,爽意清风汇入玄痕剑宗各峰山林之中,似万千绿鳞泛起,无穷碧波起了涟漪,沙沙之声如在耳边呢喃不休,让人好不惬意。 玄痕剑宗斩因台外,已升起十数座观礼云台,霞光霭霭,望之如同仙境一般。 化剑大比每甲子举办一次,虽说只是两宗两姓借此了结恩怨因果,但由于准许散修和他宗修士观战,倒也成了每甲子一次的修士盛会,众多蕴气期和凝真期修士借着这个机会观摩斗法,互通有无,倒也热闹得很。 其中一处云台上,一声爽朗大笑打破了寂静,穿着打扮如同凡世富家翁一般的余启锋,大步迎了上来, “又是数十年不见,伏宗主修为又精进了,不像我停滞不前。” 在他对面的,正是命昙宗宗主,伏宇初,只见他摇头感慨道。 “余掌教好谦虚,你家四位元神,我这点微末修为哪入得了你的眼。” 也难怪他感慨,这几百年他潜心闭关,试图突破元神,才知道这中间的艰难,明明看到前路就在对面,中间却是有如无边瀚海无底深渊,始终无法踏出一步。 余启锋听了,眼中精光闪过,不置可否说道, “修为境界才是煌煌正道,你金丹九转自然是胜过我这金丹七转的,不过……” 只见话音略一停顿,甚有深意的笑容浮现在余启锋的脸上, “这化剑大比既然是了结两宗两姓一甲子的因果,可不是伱这一心修炼的金丹九转所能左右的。” 伏宇初脸色转阴,顿时气息如神魔,变得高冷难近,“你玄痕道宗拉拢了许家,加上兰家本就是半个玄痕剑宗的人,即便胜了,也不过惹人耻笑。 更何况,我宗道子中也有英才,未见得就输了。” 余启锋轻轻一笑,“前来观摩的修士,人数倒也不少,若是当众输了个干净,还是会丢面皮。 我这人好面子,虽说修为不及你,道子争锋就不让了。” 伏宇初闻言一怔,不过也不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些蕴气和凝真来凑凑热闹。” 余启锋暗自得意,神通不及天数,自从宗门元神点明了化剑大比的秘妙所在, 如今他眼中的伏宇初,只不过是个待死的末代宗主。 余启锋淡然道, “你说得不错,不过是两宗两姓凝真道子斗法,又未发出请帖,宗门金丹哪好意思主动上门,最多也就让门下弟子过来历练观摩, 不过来的这些人,也足够将我宗的无双剑锐,通传天下。” 话音刚落, 一线紫光自天边蔓延而至,无边光海,伴着声声梵音,祥光照彻天地,浩瀚宏大的佛音尤胜潮汐起伏, “定缘寺月白,同三位师弟前来观礼。” 佛音入耳,余启锋和伏宇初均是露出思索之色,对望一眼后,余启锋说道, “来者是客,我去看看,伏宗主可要同去。” 伏宇初点点头,这定缘寺乃是北疆天宗佛门,既然前来观礼,自然不应怠慢。 两人正要驾起遁光冲天而起,瀚海方向却是有狂乱妖云卷袭过来,妖气澎湃成海,凝若金山,自云海中猛地撞了出来。 “万妖丛林六位妖王,来此品品斗法,负责招待的人过来。” 余启锋脸色微变,怎么会有妖王上门观礼?你要是说是打上门来,倒还可信些。 不过对面既然以观礼之宾上门,当然不能失了剑宗体面。 余启锋往随身法剑上轻轻一弹,剑鸣袅袅传出,九大剑堂中数道剑光当即腾空而起,向着妖王方向迎了过去。 伏宇初眉头一皱,陷入沉思,“你玄痕剑宗面子好大,天宗佛门和桀骜妖王悉数前来观礼,可是要想借此折损我宗颜面?” 余启锋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说道,“我玄痕剑宗行`事堂皇,斗法玄妙,有些金丹愿意来观礼却是正常。” 轰! 瑞气条条,一截仙藤破开虚空探出异彩瑰丽的藤条, 谐趣的声音在各峰山林中舒展开来,“我渡弥来讨杯灵酒喝,可有人在?” 玄石殿中升起一团雷霆,化为人形迎了上去,“难得渡弥仙尊大驾光临,我玄痕剑宗蓬荜生辉。” 玄兵劫宗的仙尊怎会到此?! 余启锋脸色终于大变,灵台中隐隐有了些不安。 …… 斩因台前,分开了两条路。 白石路所去化剑大比的擂台,只分高下。 而玄石路所对应的擂台,也分高下,却要见生死,两人上台,只能一人走下擂台。 微风绕指柔,吹得人不禁想把眼眯起来。万丈天光垂下,映在踏地冲天的峰峦上,远远看去就像一片金辉笼罩,盛景大气。 姜默舒正施施然站在分叉口上,感受着舒爽微风拂面,沉默不语。 一边生路退路,一边死路绝路。 良久之后,却见他转过身来,笑着对罗云和彭然说道,“前些日子被人围杀,我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加上我还答应了峰主要收点利息,所以去玄石那边看看风景到底如何。” 话一出口,姜默舒心里顿时通透一片,只觉得往事堪堪亦烂烂,前路漫漫亦灿灿。 今日卧龙得雨,正要放鹤冲天,山不敢遮,海不敢拦。 罗云轻轻抚掌,淡然一笑,踏前一步说道,“前两日,你送了我一句,身同古渡横舟,心似无碍闲云,我却是有些惭愧。 不过境虽未至,心已往矣。 今日同去,那玄痕剑宗的金丹斩了我姐一剑,我也先收点利息。” 彭然左右看看,喃喃说道,“这个我还是觉得白……” 话没说完,就被罗云一把扯住,拽着就走,“走啦,你若是没和我们一起,回去倌染能把你婉酸到道心折损。” 彭然当即脸上就急了,怒然喝道,“谁说不一起的,来都来了,老子现在养、御、镇、灭四鬼法无一不精,今天就是要耍个威风看看。” 也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眼光,三人拉拉扯扯,嘻嘻哈哈,踏着玄石往那死擂走去。 一边走,一边歌, “大丈夫,遇真诀,须要执持心猛烈, 玉泉流,金结,攒簇乾坤炼日月, 心往生,剑入灭,斩得仇寇归玉阙……” 一时间,风云叱咤,诸剑生光,化剑大比终是拉开序幕。 第79章 催玉未来 这次命昙宗除了宗主,一共来了七位金丹,除一正一副两位带队金丹外, 尸佛峰廖辰羽真人喜欢热闹倒是来了,兰长老是被谢厉军强行拉来的, 另外就是两位峰主,阴华峰罗织和白骨峰郑予晴。 “说了,姬催玉没来。”谢厉军烦闷且徒劳地又解释了一遍。 命昙宗本次七峰各派了一名道子,真传殿出了两名下殿真传,合计九人参加化剑大比。 姬催玉斩杀十七名玄痕道子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命昙宗各位金丹基本都知道了。 廖辰羽真人听到此处,不禁扼腕狂叹,“你为何不让他来,上次仙尊寿宴姬催玉就大出风头,若是这次上场,化剑大比必定十拿九稳。” 谢厉军不禁暗自叹息,幽怨地看了看正慵懒饮酒的郑予晴,闷闷说道,“伤还没好,不能见光。” 兰长老坐在一边,定睛看着云镜中的擂台,语气中也有些惋惜,“这一次是指望不上了,只待下次。” 忽然眼光一凝,断声喝道,“怎么回事?!罗云和彭然为何要选死擂。 嗯?还有一个白骨峰弟子?才凝真六转也敢上台?!” 却是见到万鬼、白骨、阴华三峰道子选了死擂,其余的人都是选了生擂。 兰长老把头一扭,眼神灼灼看向三位峰主。 郑予晴理都不理,径自慵懒喝酒。 罗织柔柔笑了笑,轻轻说道:“小辈自有决断,无妨。” 谢厉军也是兀自岿然不动,嘿嘿笑了笑,说道,“兰长老看戏就行,不操心,不费心, 彭然那小子气运深厚,逢凶化吉是常有的事。” …… “姬催玉没来!” 许铭渊咬牙切齿地说道,抚摸了一下脖颈的红线,眼中的凶光泛起,不禁让身边其它许家剑子吃了一惊。 “三哥,不是我说,那人没来不正好,少了一强敌。” 其中一位许家剑子劝道, “会不会是那姬催玉修炼忘形忘名剑经,遇到瓶颈,闭关去了。” 这剑子倒不是胡乱猜测,虽说许家三本剑经都是通天剑道,但若从入门来说,倒是忘形忘名剑经最难,剑意不对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许铭渊得了自家元神老祖赐下的一具天魔残躯,正可克制鬼阵,本打算在这大比上一雪前耻,哪知这姬催玉言而无信,根本不来,直恨得牙痒痒。 只见他手腕一震,两条青蛇从臂腕处蜿蜒而出,活灵活现, 已是真正的化形灵剑。 左边青蛇身长不过一尺,腥睛中就是一团火焰,焦焚炽灼,映着翠绿的蛇身更显得灵动异常,只看一眼就让人觉得烈浪扑面,正是“乾阳真火”,天下十二真火之一。 右边那条,如同雷池中的碧水,颜色如玉内蕴,浑身不时闪过隐隐雷光,这“驾霄阳雷”在天下雷法神通中,稳居前十。 一道凶光从许铭渊眼中冒出,此刻他已是怒火焚胸, “既然姬催玉缩头不来,我便先斩了万鬼峰的替死鬼。” 身形一幻,却是向玄石擂台大步走来。 …… 玄痕剑宗云台之上。 景渡藏身为剑翎堂的掌印金丹,此时却是长长舒了口气。 “姬催玉没来!没来也好。” 反正那姬催玉已经被宗门下了密令,金丹也可出手,何苦在这化剑大比中再赔上自家弟子的性命。 修行之道,内魔外劫下要死很简单,坚持活着却不容易。 景渡藏转过身子,对余淮远淡定说道, “本以为命昙宗出了个姬催玉,怎么也要出场,哪知他们宁愿在众多修士面前丢脸认输,也不愿意放他出来。 淮远,恨心先且放下,于剑无益。” 余淮远灵台之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最终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师尊放心,自暴自弃我不取,盲目疯狂更非我心意,此后自当磨好手中剑,随时备着手刃仇敌。” 怀着对自家弟子的信任,景渡藏冷笑一声, “那姬催玉已上了宗门必杀名单,金丹也能出手,必然离死不远。 你既然名列化剑大比的剑子,就先去把这些命昙宗的道子斩了,收点利息。 那死擂就不说了,生擂也只是允许投降,又不是禁止杀人,你剑若是够快,对面想投降都难。” 伴着一声清啸剑鸣,五色剑华变幻无穷,团团耀眼,密密光华,余淮远从云台上直冲而下,身后五色彩带匹练一般,就如那天地间最骄傲的孔雀。 …… 玄石擂台, 罗云和彭然盘膝坐在擂台之外,三人猜枚却是姜默舒抢了个先手。 横竖此时也无人,姜默舒便向擂台外看去,不由得啧啧赞叹,此处风景确实美。 天清气爽,上有浮云环绕,下有翠绿峰峦,半空之中道道剑气铮铮作响,给人以剑上出尘,青冥逍遥的感觉。 不愧是剑仙宗门,这逍遥胜景想来也是不怕染血的。 终于,有人来了。 云台上众多金丹也是看了过来,毕竟选了死擂就掐断了彼此的后路,斗法之时更见杀伐和凶残。 “是我家剑子许铭渊。”玄痕剑宗、许家、兰家云台都连在一处,当即就有许家金丹介绍起来。 来人身形不急不缓,大步走到了擂台之上。 “我是许铭渊,伱可是命昙宗万鬼峰姬催玉的替死鬼?”惨绿少年开口道。 这话音一落,坐在边上的罗云却是忍不住了,指着彭然哈哈大笑,接话道, “万鬼峰的替死鬼在这里,这位许兄,你先把上面的解决,这替死鬼自然上场。” 彭然冷冷一笑,看着许铭渊只当看死人一般。 姜默舒故意装作不认识,淡淡说道, “许兄是吧,我是命昙宗白骨峰姜默舒,也不知这玄痕剑宗是不是也有斗法的规矩,我还是先问一句,可以开始斗法了嘛?” 许铭渊傲然说道:“你一个凝真六转敢上死擂,勇气可嘉,我这两袖青蛇必不让你痛苦。 可惜了,你不是姬催玉,看不出这一剑的灵妙。 出剑吧!” 叮! 人头滑落,正沿着脖颈处原来的红线一圈,分毫不差。 空中暗伏的剑气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无光无迹,无意无趣。 姜默舒点点头,还是偷袭有意思,嗯,怎么说呢? 真香! 第80章 以剑破遁 不想,化剑大比开场 有的修士只是转头说了一句话,再转回来,那许家剑子人头已落,赶紧问边上发生了何事。 大多数修士眼神凝重,眉头紧锁,显然是没有看明白。 只有极少数修士在闭目细细品味。 随着幻景映入所有云台的云镜,先是短暂的沉默,接着便是一片沸腾,各路修士无论散修、宗门修士或是世家子弟,无不议论纷纷。 山中灵兽也被阵阵喧哗惊动,全都抬头看向被云台围绕的斩因台,彷彿也是吃惊动容一般。 “铭渊是至阳道体,避过一劫后倒是浮华尽去,如今剑意大成,想来……”许家金丹许影曲正在和身旁的金丹介绍,这话才说小半,不忍言的一幕便落入眼中,顿时脸色铁青,生生将后面的话吞回,槽牙狠挫。 倒是玄痕剑宗的金丹沉声说道, “那白骨峰的弟子,在场中布下了暗手,你家剑子堂正上前没有留意,才被那人所趁,非战之罪。” “铭渊……”许影曲有些茫然,双眼酸楚紧闭,眼前好像又出现出许铭渊执剑斩杀心爱之人,以明剑誓的样子。 叔父,我许铭渊见过世间无上剑道,自问已经难以自拔,愿意终身与剑为伴,愿天地鉴我一片真心,以证此誓。 说完挥剑斩杀了他心爱之人。 虽非正道,但独孤剑意确实成了,不想却殒命于此。 好一会儿,许影曲方才睁开双眼,眼中尽是冷意,“好,好,好,拿凝真六转吸引注意,伏下暗手害我剑子,这命昙宗不亏为魔道宗门,竟然敢如此兑子。” 玄痕剑宗的金丹大摇其头,淡然说道:“诡道而已,后面不论一宗两姓哪家弟子上擂,自然会小心行`事。” …… 噗!噗! 两口酒从兰长老和廖辰羽口中喷出。 罗织心细如发,却是早有准备,阴华一闪而没,却是将半空中的酒雾尽数圈揽住,化为冰渣落到地面,叮叮沙沙,好不悦耳。 看着兰长老和廖辰羽两位真人干瞪眼说不出话来,谢厉军心中略有些得意,任你沉稳如老鬼,还是被吓住了吧。 虽说名头眼下是白骨峰的,但姜默舒是自己亲传弟子,以后总有一天会公之于众。 哪怕眼下只能暗爽,但这种事情谁会嫌多? 兰长老哆嗦了一下,手颤颤地指了指三位峰主,低声说道,“姜默舒?七峰斗法的真传待选? 不是传他道基受损,接了炼妖的真传任务,顺便寻找机缘去了吗?” 郑予晴柔若无骨的纤手捏着玉杯,随意地转着,樱`唇轻启娇`哼道, “道基受损有什么难的,我峰弟子既然剑道天资不错,些许灵材不值一提。” “但这也……实在让人有些惊艳。”尸佛峰的廖真人顿时神情异常复杂。 这许铭渊也是倒霉,仙尊寿宴被斩了一次,这化剑大比又被斩了一次,还都被自己见证了。 不过这次上的是死擂,没有仙尊救命,怕是真死硬了。 廖辰羽有些疑惑,万鬼峰猛地冒了个姬催玉就算了,这白骨峰不声不响也掏出个强横道子,再加上那坐在罗织旁边,如同小鹿一般的灵秀少女。 廖辰羽心头忽有所悟,他娘的,白骨、阴华、万鬼该不会真的掌握一门秘法吧,专用于推演适合本峰神通的道子所在。 他赶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生怕露出什么端倪,心里暗道,长老会八成还没想到这茬儿,回头就让峰主找三峰套套近乎,都是一宗的,肉不敢想,跟着喝点汤总没问题吧。 至于跟万鬼峰有些龌蹉? 又不是杀了峰内金丹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 我尸佛峰,可以加钱! 忽然,廖辰羽又想起一事,当即哈哈狂笑,一边笑一边对着几位金丹用力摆手, “无妨,见得我宗道子强横,我真的实在太高兴了。” 是啊,怎么能够不高兴?! 十瓮万润化雪灵酒,老子白捡了啊! …… 斩因台最高一处云台之上,正坐着一众贵宾。 九尊剑像被安置在云台外围,剑意磅礴如海,剑气冲天而起,云台幕天席云,剑气横空,别是一番意趣。 十多个玉案按照天星之位对应摆放,座中有天妖妖王,有佛门大德,有金丹真人,两位元神仙尊也是合光同尘,坐在其间,只不过占了至尊星位。 月白老僧没有说话,以慧眼不断来回看着场上众人,看到妖王身后的迦云真时,眼光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转开。 妖王这边倒是真性情,上来向仙尊举杯示敬后,有四位妖王随即胡吃海喝起来。 迦云真侍在妖王身后,眼神微眯看向云镜,喃喃自语:“居然没来?却是有些出我意料。” 随即对着月白老僧拱手一礼,慵懒对着几位妖王说道, “叔叔们随意喝着,这次化剑大比大概会有些变数,且先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云镜幻光中,许家剑子的头颅滚落玄石擂台。 “哈哈哈”,渡弥仙尊郎声大笑,话中带着谐趣,“不想命昙宗也有如此剑子,倒是少见。” 命昙宗宗主伏宇初看着云镜中缓缓转身的姜默舒,也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命昙宗修的是神魔道啊,宗里什么时候出了剑道种子? 这一剑妙若天成,隐隐有几分神魔气息,但作为宗主我怎么没见过? 玄痕剑宗众多金丹沉默不言,身为剑宗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虽说是提前伏下的暗手,但确实是剑道手段。 不是法宝,不是邪鬼,不是阴毒,就是剑道! 在玄痕剑宗的斩因台上,外宗剑修将盟友子弟一剑斩了,仿佛就在说,你们玄痕的人到底懂不懂剑啊,要不要来品品我的剑道?! 余启锋眼中剑气一凝,向着两位仙尊一拱手,笑意隐隐道, “不想 其中剑遁堂的掌印金丹当即笑了笑,语出空灵缥缈,给人感觉宛如天地自在,剑上无尘,“这一剑,倒是深得我堂,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的味道。 下一战,就由我堂剑子和他一较高下吧。” 不多时,姜默舒等来了 爱恨同根,既快意也伤人,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当即眼带笑意,“终于来人了,许家?兰家?还是玄痕剑子?不管了,可是要斗剑?” 来人冷哼一声,以身合剑虚化消失,“且让伱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隐遁之剑。” 啵! 姜默舒轻轻一个弹指,万千银丝冷艳了天光,幻丽无俦,美得不可方物。 一道身影如同被丝钓网缠的金鲤,拼命挣扎,还是被生生从虚空中拉了出来。 下一瞬,红霞洒空,沉躯入寄。 …… 噗! 这次是谢厉军喷出了酒雾,连同罗织也惊讶地看着郑予晴, “炼剑成丝,分化剑阵?白骨诛玄?! 你教的?!” 郑予晴眯了眯如仙凤目,压制住激动心情,神色慵懒地说道, “都说了姜默舒最合我白骨峰神通,加上略微有些剑道天资,练成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廖辰羽赶紧低下头喝酒,以免被旁边呆若木鸡的兰长老看出异常,心道, “老子肯定是猜对了,这是连装都不装了是吧。” 第81章 论剑唯铮 玄痕剑宗,斩因台,玄石死擂。 玄痕轻出剑,剑动漫山血轻,刃上惊掠命,命绝身陷人惊。一片肃杀之气和血腥之味从玄石死擂弥漫开来,将之前的仙光胜景,如画恬淡冲刷得一干二净。 姜舒默一身月白衣衫,滴血未沾,半尘不染,仍然静静站立在玄石死擂之上。 血气扑衣如湿,天光逐渐偏斜,看着云台远山,乱峰层碧,姜默舒却道了一声, “痛快!” 白骨斩玄,一剑一个。 玄痕剑宗九座剑堂共有七个道子出剑,许家三脉剑子也各有一个冲上死擂,尽数被斩落在这玄石死擂之上。 尸体倒是被姜舒默摄起,轻轻平放在擂台一侧。 尸身头颅上临死时的表情,或是惊恐万状或是毫无察觉,玄石死擂剩余的道子见了,均是一言不发。 兰家子弟不知为何,绝不往这死擂过来,只在那生擂和其它几峰打得热火朝天,难分难解。 剩下的许家剑子还有三人,互相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恐惧和怯意,已是不敢再上台拿命争锋。 三人都是叹了一口气,便朝着白石铺就的生擂走去。 只剩下四名玄痕剑宗的道子默默而立。 其中一人对着余淮远说道,“余师弟,此人剑道了得,和我们三人相比,也不过是仿佛之间,你就别上了。” 余淮远默然半晌,转身对其他三人说道, “我这身上挂着十七位师兄弟的血债,必定要找那姬催玉同归于尽,却是不好上去与这姜默舒比剑拼命,三位师兄莫要觉得是我怕死。” 武荧点点头,缓缓道:“每个人都有出剑的理由,若有,生死不过等闲之事。 上面这人既然不是你出剑的理由,藏剑自然无妨。” 余淮远垂下头去,不再说话,只是后退几步,随身灵剑出鞘,向着三人上下各划一道,行了剑礼。 武荧看了看擂台上漠然而立的姜默舒,冷然道: “我却有了出剑的理由,我玄痕剑宗,以剑问,以剑求,我且去问问这人,何为剑道?!” 说罢,剑意立起,刹那之间,斩因台上罡风肆虐飚卷,四周绿植繁木尽数倒伏,赫然也是顺意剑意。 …… “你命昙宗好本事,这姜默舒有点意思。” 韫岩妖王将眼前碗里的灵酒一饮而尽,哈哈一笑,指着命昙宗宗主伏宇初说道, “伱家还有个姬催玉,虽说斩了我妖王子弟,不过也算堂堂正正。 有仇报仇,但我看你家这道子倒挺顺眼,我`干了。” 见伏宇初不愿搭话,韫岩妖王也不在意,自己又饮了一碗,大呼痛快。 迦云真却是眼中精光闪过,对着月白老僧一礼,“不知大师觉得这一战哪位会占上风?” 月白和尚沉默了几息,如今他对迦云真已是起了忌惮之心,但当着仙尊和众多金丹妖王,却是不能弱了定缘寺的气度,以秘法在灵台感应后,方才缓缓说道, “玄痕剑宗的道子,已是半步踏在金丹的门槛上,剑意更是绝强,我以为,此人当胜。” 迦云真哈哈一笑,向仙尊位置和众位金丹一拱手,“有众位大能见证,我和大师赌一局如何,我选命昙宗的姜默舒,就赌此战的生死。” 众多大能面前,迦云真犹如闲庭散步,半点不见慌乱紧张,反而优哉游哉说道, “若是我输了,我马上跟着大师去定缘寺当和尚,正好有我那化鸿兄长也在寺里,倒也不会无聊。” 月白和尚眼中紫光大盛,不过还是静静地看着对面。 迦云真轻松自在,继续面不改色地说道,“若是那命昙宗的姜默舒赢了,等我掀起了瀚海杀劫,四位大师且留下来,随自已心意帮忙如何,帮人族各宗镇守地域也行,帮妖族劝降也可,都行!” “好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敢当着仙尊大放厥词。”万羽妖王拍案怒喝,赶紧拉着迦云真向两位仙尊请罪。 迦云真自是乖顺听话。 “哈哈哈”,渡弥仙尊放声大笑,心中油然生出喜悦,慨然说道,“你这小朋友真有意思,连天妖都不是,就敢算计定缘寺的和尚。” 渡弥仙尊瞅了瞅月白老僧,呵呵一笑,“小妖怪既然提了,小和尚,你接还是不接?” 月白老僧合十行了一礼,“玄痕剑宗的剑,小和尚我在北疆也是如雷灌耳,早有所闻,这一局我就应下了。” 说完又向玄痕掌教余启锋郑重一礼,眼中紫光几乎要溢出眼眶,口含天宪般说道, “玄痕剑不空出,此战想来也是如此!” 韫岩妖王暗地里给迦云真传音,“你赌这么大有没有把握哦?” 迦云真却是淡淡一笑,对着命昙宗宗主伏宇初遥遥敬酒, “我赌的是人,虽说和命昙宗姬催玉仇深似海,不过这姜默舒出手绝情狠辣,但又留人几分体面,倒是颇对我胃口, 伏宗主,祝你家道子剑运昌隆!” …… 死擂之上, 走上一名头戴金冠,身着云衣的女子,正是玄痕剑宗的半步金丹武荧,一柄形若青龙的灵剑系在腰畔,身后还有一把灵剑悬空浮在她身后。 虚空震颤,数道飓风凭空而起,铺天盖地,猎猎呼啸,将这方天地尽数囊括进来。 姜默舒露出了郑重的神色,不想对面这人,也是顺意剑意。 心念动处,虚空中浮现出一百零八枚白骨玉剑,晶莹透白,镂玉裁冰,就如那清光冰魄化身鱼龙,冷悬在碧净夜空之中。 武荧巧笑嫣然,腰畔的龙剑落在了纤长而白`皙的玉手之中,目如新月,身上的气势却如同那不可捉摸的风,或柔,或烈,或席卷万重山,或轻抚伊人面。 只听她笑着说道,“每每遇到有顺意剑意的人,我都想聊聊,若是对路子,我便亲近亲近,若是彼此相厌,拔剑便斩。 我的剑道是心无羁,剑也就快意。 你死前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剑道是什么?” 骨剑环绕中,姜默舒扣扣脑袋,淡然一笑, “剑道?要不我现在给你想一个?!” 武荧也不恼,身边的风却是越来越大,“何必这么小气,顺意剑意彼此就跟透明似的,等下生死一战,还不是要露得跟脱了衣裳一样。” 姜默舒哈哈一笑,不想对面也是妙人,随即说道, “你听过剑鸣的声音没有,铮的一声!非常好听,我特别喜欢。” 骨剑如玉如虹冲天而起,隐隐琉璃破碎之声如同涟漪泛起,大日当空,仍有一百零八颗星辰大放光华,星光坠下没入骨剑,绚丽无俦。 “我的剑道就是剑鸣铮铮三响, 挣!我来此世,挣命求活。 争!我来修行,争夺前路。 征!我见不爽,征伐无道。 这就是我的剑,你且来试试锋利否?!” 话音一落,剑光亦落。 第82章 裂剑玄痕 咻! 咻!…… 百余道剑光,若流星焰尾,破云而至,漫天锤落,似山岳磅礴厚重,如游鱼轻灵甩尾。 姜默舒云淡风清的说道,“还是剑上一求高下吧,其它都是废话。” 武荧见到剑气流星空坠而下,怡然不惧,手中的龙剑化为碧虹,划着玄妙的弧线当空斩去,龙巡长空般飘忽腾挪。 青冥之上,碧龙银鱼缠斗在一处,上下纵横,光华幻腾,这边是星坠山河,对面却是呼啸夭矫。 众人看去,只见龙鱼乱舞,异彩迷离,就如彼此嬉戏一般,杀伐处不见半点杀伐。 没有试探,也不留手,双方各使手段,玄痕剑锋利,白骨剑阵厚,两边却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武荧眼见化虹剑光不过堪堪抵住星坠剑气,点头称赞道,“别说命昙宗,就是西极各宗各姓全都算上,你这剑气也称得上精妙绝伦,不过剑之一道,剑诀、剑意、灵剑乃是一体,你这死钻剑气,还是落了下乘。” 姜默舒念头转动,撇了撇嘴淡淡说道,“剑上功夫都没胜,嘴上功夫倒是犀利得很。” 武荧也不见气,反正对面这人肯定要斩于剑下,不会再有成长的余地,眉目间满是盈盈笑意, “我对将死之人向来宽厚,更何况你还颇对胃口,我这里有一剑伱且品品,看是不是我说的道理。” 话音一落,罡元催发,那青虹一般的飞剑,光华暴涨,竟然真的化为一头活生生的青龙,张牙舞爪,狰狞凶恶,一身鳞片散发着青荧碧光。 青龙狂扑猛咬,满空游走,威势猛烈,伴着暴虐狂风,宛若风卷雷殛,连天上云层,峰间薄岚都被撕扯开来。 剑气化形?! 这一手倒是让姜默舒眼前一亮,口中当即赞道,“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好剑!” 对面的武荧听得眼中一亮,螓首轻许,“好灵气的字句,只可惜了你我互为剑敌,待你死后我必每年来此祭奠你。 这一剑,还请赴死。” …… “这姜默舒为何没有灵剑?”谢厉军开口问道。 见到玄痕道子剑气化形,剑意、剑势、剑诀配合得天衣无缝,万鬼峰谢厉军神情中有了些紧张。 若是拿出万鬼旌旗,天蛇一出自然稳当,但这斗剑节奏太快,倏忽就是生死道消,此时分心反而是破绽。 顿时有些不满地看向郑予晴,眼中只流露出一个意思,我这亲传弟子在你那里就不配给把灵剑? 罗织、兰长老、廖真人也是有些奇怪,诧异地看向白骨峰峰主。 你郑予晴身家不菲是出了名的,还能少了法宝灵剑? 这姜默舒脸皮薄不找你要,你就真给忘了? 听到此处,郑予晴眼中难得露出羞恼之意,银牙暗咬,“谁说没给的,跟他剑法不合,没看上!” 当时她拿出了三把灵剑,结果白骨诛玄的剑气一催,不是灵性有损就是剑锋摧折,在自家道子面前折了颜面,搞得她好生尴尬。 谁能想到这白骨诛玄剑气,如同玉碎钢坚,不容半丝妥协。 见众人还是有些不信,郑予晴强作镇定,沉声说道, “这白骨诛玄是白骨凌迟神通的最高境界,自有玄妙,姜默舒曾向我展示过,所以我才放心他空手上场。” 一线红晕涌上脸颊,又被她强行压下,恶狠狠地说道,“不过就是剑气化形,我白骨峰神通也不是吃素的。” …… 剑意青龙翱翔于空,化形肆虐,迅若雷电,猛如戾火,追逐着漫空坠星剑气吞噬撞击。 眼见上方剑气被斩消一空,姜默舒看着对面盈盈带笑的武荧,并无半点惧色,说道, “你这青龙很是帅气,就是过于飞扬跋扈了,我不喜欢。 不是只有你玄痕剑宗的剑才是剑,我也请你品品白骨凌迟剑气的妙处。” 只听一声响指,又是百余道银鱼腾起,化为游丝漫空激荡,如同一张银色巨网向那青龙兜去。 武荧轻轻一笑,自持玄痕剑宗的灵剑锋锐无双,青龙有风雷相伴,自然是犀利袭来,一时间青碧亮光甚至有些刺目。 只见对面身着月白,相貌堂堂的儒雅男子,温润如玉开口说道, “我欲穿巡路,直入白云深处,剑气妙斩青龙,一换明月清素。” 却见骨剑耿耿,银丝脉脉,万千天光尽被遮住光辉,轻轻柔柔地贴上了青龙剑躯。 武荧笑了,灵剑本就锋锐无匹,再加上有剑意加持,剑诀化形,对上区区剑气根本就是以实斩虚,以钢摧朽,当下凝神于剑,就要像震碎坠星剑气一样,将这贴近的剑丝尽数摧折。 哪知,这银丝坚韧无比,竟然震挣不开,轻巧贴住青龙后,扣住头颈,拽住龙肢,定住龙身,扯住龙尾。 嘣! 铁骑突出刀枪鸣,穿云一声如裂帛。 就连在云台之上,无需幻光幻声,众人也是直接听到一声裂响,有些蕴气期修士更是面无血色,修为弱一点的嘴角甚至有了血丝。 只见那青龙,已是现了剑身原型,被剑丝一通切割拉拽,顿时断成几块。伴着哀哀剑鸣,青碧之光消散一空,这龙形灵剑却是已经被毁了。 “刚则易折,紧弦易断,玄痕剑锐,也就如此。”姜默舒声音清冷,淡淡说道。 而对面的武荧,则口中喷出鲜血,勉强运起秘法护体,剑意勾画出冲天风卷,将自己护在其中,勉强抵住了后续的银丝斩杀。 武荧的剑心之中闪过危警,此时才后悔莫及,本以为金丹之下,自身剑道足以将任何对手斩于剑下,虽不算怠慢,终究还是轻视了对面,如今却是不好了。 …… “好!” 郑予晴眸中媚意莹莹,脸上笑意盈盈,玉手攸然一拍,转头看向其他几位金丹,柔柔笑道, “玄痕剑宗的剑,不过如此,我白骨峰剑气却是傲他一头。” 谢厉军点点头,这才放下了悬着的那颗心。 罗织和郑予晴对视了一眼,终是看出了她的心虚,不过好在姜默舒已占了上风,润眸中也是水意润泽,轻轻举杯道,“神通不错,人更不错。” 众位命昙宗金丹哈哈一笑,共饮! …… 迦云真一杯饮下,对着伏宇初遥遥一礼, “伏宗主,若我胜了,还得多谢你家道子,我虽不懂剑意,但这姜默舒的剑意却让我看了莫名熟悉和喜欢。” 伏宇初默默举杯喝下,目无表情,但心中已是如暴雨雷鸣一般。 前面数次化剑大比,总是输,道子强也输,道子弱更输。 本来这次万鬼峰出了个强横道子,以为可以一雪前耻,却又传出在养伤。 不想这白骨峰又给了惊喜, 这是要赢了?! 月白老僧眼中紫光闪示过,却出言:“迦云真,我看你未必稳赢。” 话音刚落,玄痕掌教余启锋神情不变,开口接道:“斗剑,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胜负呢?” 倒是渡弥仙尊瞅了瞅玄石死擂,武荧背后的的灵剑依然悬空而立, 对着旁边的玄痕剑宗的仙尊叹了一声,轻轻说道,“你们玄痕剑宗啊……唉……” 旁边的仙尊回了一句,“雄浑是剑,堂正是剑,机巧也是剑……” 渡弥仙尊哈哈大笑,仰头喝下杯中酒,说道,“确实,胜负未定,但最终总有人会倒在剑下。” 第83章 一剑诛玄 玄石死擂之下, 两名玄痕剑宗的半步金丹对视了一眼,均是看到对方的不安。 怀岁慕向曲漫微微点头,两人心有灵犀,同时开始向身后悬空而立的灵蟒剑注入罡元。 得罡元灌注,剑身之中的剑蟒的虚影愈发灵动,甚至在剑身之上凸显出来,蜿蜒游动。 对面的罗云和彭然也看到了这边的异动。 彭然眉头一皱,给罗云悄悄传音,“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对面那两个玄痕剑宗的人有些阴险。” 罗云其实也是暗中观察了很久了,而且他道心敏锐,哪里看不出来对面肯定有所图谋,思虑之后,断然传音, “等会只要他们有任何动作,你我都出手。” 彭然吃了一惊,小心地看了对面一眼,确认道, “台下也出手?” 罗云神情不动,传音解释着:“台上那玄痕道子要输了,我看对面样子,神情不惧,那两把悬空剑可能就是后手。 等他们一有动作,你我就把他们拦下,免得他们救人或是围攻。” 彭然眼睛都瞪圆了,诧异传音,“众多修士围观,这玄痕剑宗一点脸都不要了?” 罗云轻轻点点头,“虽然这是最坏的可能,但我感觉这也是最大的可能。”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对面的玄痕道子。 …… 玄石死擂之上, 狂风胡乱吹卷,千变莫测,剑意罡元灌注,形成龙卷风刃,死命将万千银丝阻拦在外。 武荧头上的金冠已经跌落尘埃,身上的云衣也是被崩散的细碎风刃割开了一些细口。不过这些都是无头紧要之处,现在最重要的是对付这漫天卷来的银丝。 不想一个不慎,居然就毁了自家长年相伴的灵剑,武荧双眼微眯,脸上却是再无笑容,只有冷冷的杀意。 只见她猛催罡元,疯狂地注入到还未成熟的剑域当中,生成风刃龙卷, 另一边,三分之一的罡元却是暗中注入到身后悬立的灵蟒剑中。 姜默舒内心冷笑一声,瞎子也看得出那悬空剑有问题,万千银丝牵制下,自家诛玄剑气已经暗伏虚空,将周身护了个严严实实,却是不怕偷袭。 银丝幽幽放光,相互交织穿梭,如同银网当空压下,将天光云霞尽数遮蔽。无数风刃龙卷如那被网之鱼,在其中拼命挣扎,却是逐渐耗尽气力,消逝不见。 眼见银网就要压碎风刃盖将下来,武荧终于是脸色苍白,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倏忽,灵蟒剑闪过一道光华。 武荧脸上顿时多出了一丝血色,冷冷看了姜默舒一眼,似乎要最后要将这人牢牢记住。 手朝着灵蟒剑一指,顿时灵蟒剑上剑光大盛,却又倏忽消失在虚空之中。 与此同时,擂台之下,怀岁慕和曲漫身后的两柄灵蟒剑也是消失在虚空之中。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明白剑遁虚空已然发动,三剑同斩,就是金丹也只能饮恨当场。 还没来得及看看结果,一股阴华当空洒下,耳中也传来冥冥颂咒之声, 而当面冲来的,则是三只二十丈大小的兽鬼。 一声断喝破空响起,“好贼子,还真敢以多打少,不要脸了是吧,彭老爷教教你们做人的规矩。” …… 云台之上,伏宇初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伱玄痕剑宗是脸都不要了吧?” 之前三剑隐而不发,众多妖王金丹倒还以为是普通灵剑。 如今这一剑飞出而三剑同斩,更是遁破虚空,众多金丹妖王自然看出了端倪。 玄痕掌教余启锋嘴角泛起神秘的笑容,“门下弟子有些奇遇而已,那三柄灵剑自带神异,难道还不能用了?” 几个妖王却是有些忍不住了,韫岩妖王性子最直,当即嘟囔道, “当大家是傻`子啊,照你这么说,我认那姜默舒为主,是不是我也可以下去耍耍啊,你那几个道子还不够我几口嚼裹的。” 月白和尚却是盯着迦云真,双手合十一礼, “这次赌局只看生死,迦云真你既有大智也察人心,去了定缘寺必有大造化。” 迦云真脸色铁青,脸上的血泪伤痕却是变得血红。 多智如他从不赌未定之局,本已断定这姜默舒必然有姬催玉的实力,命昙宗才敢不让姬催玉出战。 哪想到,这玄痕剑宗竟然如此不要脸。 却见他闭目三息后猛地睁开,斩却了心中的犹豫,郎声说道, “胜败还未见分晓,我若是输了,跟你走就是。 不过我前面在姬催玉那里学到个教训, 凡事不要断言得太早,也不要得意得太早。” …… 银网下落,却是连三柄灵蟒剑的影子都没捞到。 剑光过处,只留下青蟒吐露着狰狞蛇信的虚影。 虚空之中雷音如潮轰鸣,犹如无形的索命毒蛇向着姜舒默所在蜿蜒电射而来,惊心动魄,恐惧无端。 见到姜默舒一脸愤然,武荧脸上则多出淡淡笑意和可惜。 结果一息未过,这抹包含可惜笑意就凝在了脸上,武荧一声诧异轻呼:“这怎么可能?!” 只见姜默舒左手捏住剑决,一旋同时向天一指。 铮!叮! 无数剑鸣搭配着琉璃破碎之声响起。 虚空中如有一条云龙在其中隐奔,肆意畅游,不见刀兵杀气,不见焰尾流光。 云台上所有修士仿佛看见一尊白骨魔神击掌狂歌,周身白骨尽数化为无形飞剑。 三条剑蟒却是在无量无形剑光中被凝住了身影,如同琥珀中的昆虫,动弹不得。 丝丝剑气在琥珀中穿刺,不见半点杀伐之气,就如那日升月沉,沧海桑田,自自然然。 剑气无形无迹,尽斩其形, 剑气无意无趣,尽诛其灵。 云台上的修士哪见过这种神奥剑法,只恨不得多长几只眼睛,才没白来这一趟。 眼没瞎都看得出来,这明明就是金丹级的剑法神通,哪想到被这凝真六转的命昙宗弟子使出来了。 众多修士只听下方擂台之上,传来震天撼地的裂帛之声,当即就在云镜中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玄石擂台上的武荧, 玄石擂台下的怀岁慕和曲漫, 玄石擂台本身, 尽数被斩为了两段。 半个擂台随着轰隆巨响,推山倒岳般坠下山崖。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浩大爽朗,响彻天地的声音, “抱歉,这擂台有些脏,我便顺手斩了,忘了这里是玄痕剑宗, 巧了不是,我这式剑道神通,恰好就叫, 白骨诛玄!” 第84章 宗门结怨 “哈哈哈,凡事不要断言得太早,也不要得意得太早,真是好酒啊……” 迦云真的眼睛是越睁越大,云镜中的一幕简直匪夷所思。 一剑斩下顿时惊艳了天光,定缘寺的和尚已然入了因果,玄痕剑宗当着天下修士颜面大失,必定和命昙宗公然决裂。 不管是布局瀚海杀劫又或是想借刀杀人,抓手都多出不少,仇恨纠缠之下,西极人族各宗各姓,不过是他迦云真遥遥操控的扯线木偶。 他笑得真心实意,笑得痛饮三杯,笑得甚至咳了几声。 诛玄,哈哈,诛的好玄,这玄痕剑宗怎么忍?怎能忍?! 啪! 迦云真猛地一拍手,向命昙宗宗主遥遥举杯,贺道:“心有不平气,一剑斩鬼神! 真道子,好剑客,伏宗主,我想去敬他一杯,还望允许。” 伏宇初心腑之间如同灌饮了无量琼浆玉`液,只觉天地乱云开,青蛇生金鳞,灵台中长久死僵的境界也隐隐有所化动。 看向云镜之中,那温润如玉却又决绝如剑的道子,正转头看向天边的瑰丽云霞,一身月白不染半尘,山风吹拂中默然而立,却如那战鼓声声撞破了天地沉沉。 伏宇初暗自唏嘘,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感顿时油然升起,将他的道心都淹没浸`润了。 这真的是自家道子啊?怕不是百年难得一遇! 剑出天地应,一斩山欲倾,好生痛快! 本来只觉得输赢不过就是借凝真境斗法了结困果,但既然这玄痕剑宗不讲规矩,我命昙宗七尊后天神魔也不是吃素的。 “好!好!好!你和姬催玉是仇敌,不妨碍你欣赏姜默舒,等会你我同去,为他带上一壶酒,如此美事,怎能不贺?!” 伏宇初语带激昂,自家道心已经多久未有悸动了,今天暂且放下修行,也赞赞门下弟子的血勇和豪傲。 “这才是剑啊,剑啊!”万羽妖王击节赞叹,一下一下拍在膝盖上,也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剑光冷,血溅青龙,漫卷风涛白骨刺, 倾山说傲字, 剑道,排云孤峙。” 韫岩妖王也按耐不住心潮起伏,感觉浑身的妖血都如同沸腾起来一般,站起身来一脚踏上玉案上,抓起酒壶仰天倒下, 嘴里砸吧砸吧,过了一会,终于还是艰难地憋出一句,“俺也一样。” …… 郑予晴凤目连眨,眸光中浮起一层水汽。 只见她端起酒杯,遥遥向在座各位金丹示意,然后雪腻脖颈向后一仰,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啪! 玉杯摔了个粉碎。 “哈哈哈,干得好!”此时的她,再无往日慵懒或矜持,水意润眸,却是有些泛红。 多亏了这姜默舒,师尊的仇总算收回了些利息,不枉自己在他身上费的一片苦心。 包括她在内,在座所有金丹已是被擂上的峰回路转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玄痕剑宗暗剑一出,众人心头皆是恨恨冒一句,“完了”,不想这玄痕剑宗不要脸至此,只为台上的姜默舒可惜。 郑予晴甚至道心有些不稳,身后隐隐浮现出白骨神魔的幻影。 不想却是对面折了剑,毁了擂。 万鬼峰的谢厉军幽幽地看着郑予晴,要不是眼下实在不合适,他很想上去提醒一句,姜默舒是万鬼峰峰主亲传弟子,鬼道天赋更好。 郑予晴凤目一转,对着其余几位金丹说道,“我不信这玄痕剑宗能忍得下这口气,回去备战吧,七尊后天神魔打四个元神,再算他有些暗手外援,也不是没得打。” 罗织却是皱了皱眉,“倒不是怕宗门大战,我看这次化剑大比,总感觉这剑宗行`事已经少了堂皇大气,我怀疑他们会忍下来。” “这都能忍?”郑予晴眼中诧异莫名,皓腕抬起一指云镜中塌了一半的擂台, “天下修士眼前,道子尽数被斩,连台子都被拆了,这都忍了干脆叫玄龟剑宗算了。” 兰长老本是气得浑身哆嗦,此时却乐得闭不拢嘴,嘿嘿笑道,“不管玄痕剑宗翻不翻脸,先把消息传回去,提醒宗内弟子出门历练都小心些,若是碰上玄痕剑宗的人,干脆就先下手为强,免得吃亏。 至于各峰神魔备战,却是应有之意,我命昙宗输得起,这玄痕剑宗倒是不好说。” 尸佛峰廖真人若有所思,一脸轻松,“万鬼峰姬催玉斩了十七个道子,这姜默舒又斩了几个,更有三个是半步金丹,少说也是玄痕剑宗五成凝真底蕴, 无论对面出什么招,反正已经是血赚了。” …… 各个云台上的喧哗之声愈演愈烈。 众多散修和其它宗门子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玄痕剑宗是败了? 其实对散修来说,宗门子弟都不是好东西,不过东西不好,也分这不好,那不好。 杀人夺宝成风气的大环境下,伱杀我我杀你太正常了。 和命昙宗修士结仇,最多就是报复起来从早到晚。 不过若是得罪了玄痕剑宗,风格基本就是一涌而上,打了小的甚至还会来老的,加上玄痕剑宗又是剑修,一言不合就动手是常态。 比较起来,众多散修倒是更讨厌玄痕剑宗一些。 眼下见到玄痕剑宗被落了面子,大多数散修心里全是幸灾乐祸,嘴上更是阴阳怪气。 “有些人再嚣张还不是有今天?” “老子当年被人用剑指着,跪地求饶才留下一条命,不想今天却是看了个稀奇,当年倒也没白怂。” “剑原来是这么耍的,那站在台上的可是玄痕剑宗的弟子? 什么?不是?怎么可能不是?要我说啊,一定是!” 负责维持云台秩序的玄痕弟子是臊得满脸通红,有的更是剑都握紧了。 不过这剑上不如人,嘴上根本说不了硬话。 “肃静!这化剑大比分生死两擂,那命昙宗不过在死擂得了优势,生擂这边却是被尽数打败了。” 此话一出,却引来更多的嘲讽。 散修的灵材和机缘往往都要靠命去搏,去争,这游走在生死边缘次数倒是多过宗门子弟。这生死见多了,至少看得出斗法的含金量。 那生擂打得热火朝天,声势赫赫,有个屁用? 修士的生死只在方寸之间。 第85章 不敢出剑 云台之上, 月白老僧的脸上也难得出现了诧异的神色, 灵台有所感应,这玄痕剑宗必为气运大宗,本想来结个善缘,今后好打交道。 结果却是桩桩不按因果,次次出人意料,眼下和迦云真一赌应誓,已是在这西极脱身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这西极确实天骄神异,对面有迦云真,下面有姜默舒,命昙宗里还藏了个姬催玉,就连他这个修因果道的佛门金身都摸不透,看不清。 可惜了,却是自己修为不够,不能将这三人渡入佛门,以使佛门大兴。 望着迦云真似笑非笑的表情,月白老僧双手合十,淡淡说道,“看来,还要在这西极多待一些时候了,迦云真你善谋善断,善取善予,和尚我不得不道声佩服。” 迦云真的声音猛地一沉,无悲无喜地说道,“好说,好说。” 玄痕掌教余启锋也是面沉如水,自他三百年前当上掌教以来,玄痕剑宗还是首次受挫。 更关键是玄痕道剑能发不能收,两宗两姓,命昙宗占了死擂,兰家占了生擂,都是化剑大比的赢家。 这道剑斩下,唯有许家遭殃。 虽说气运被道剑吞噬补了宗门损失,但那许家元神也不傻,其它元神更是看在眼里,以后气运之争就再难开口了。 关键是玄痕剑宗被人用剑击败,今日之后怕是会轰传西极,这可如何是好。 余启锋怒色沉凝,眉头紧皱,陷入沉思,云台上的气氛却是逐渐绷紧。 伏宇初已然下了决心,自家尚有七尊后天神魔,在这西极之地也不怕哪宗哪姓。 当即冷笑一声,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灵酒,只等着余启锋说话。 倒是渡弥仙尊笑呵呵一脸,似乎有着压抑不住的乐趣。 良久,余启锋终于是分清了轻重缓急,出声连绵悠长,却含`着阴沉冷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本次化剑大比却是我玄痕剑宗输了一筹,之前甲子的因果就此了结。” 伏宇初拱拱手,也不应话。 各妖王对视一眼,却是噗哧笑了出来,韫岩妖王更是高声喊道,“我万妖丛林不过死了六个王族子弟,就追着命昙宗的姬催玉偿命, 这死了这么多道子,我还以为你要一剑砍死伏宗主或姜默舒,这都不砍?” 渡弥仙尊轻笑一声,将手一招,天空中赫然探出一株仙藤,随即仙踪无迹,飘然而去,“此间逸趣已尽,我酒也喝够了。 其它懒得说,这酒还不错,台上人也不错。” 只留下一众金丹若有所思,一众妖王嘻嘻哈哈。 …… 一日后,命昙宗傀影峰。 峰主闻太简正在和黄化碧真人对弈。 黄化碧一声叹息,却是又输了,素手轻挥,诡丝如有灵性,自行将众多棋子尽数归位。 “你心神不凝,可是在想那化剑大比?”闻太简老神在在,和声和气说道:“本来就没抱希望,不然为何会嘱咐道子只打生擂。” “若是从未得到,自然无谓失去,可是这次完全有希望一雪前耻,只要那万鬼峰姬催玉上场,自然横扫千军。” 黄化碧紧皱眉头,苦笑道,“伱是没见那小子在仙尊寿宴上的威势,可惜人不在我傀影峰啊。” 闻太简哭笑不得,笑吟吟说道,“人都被你送进真传殿了,还惦记呢,不是说他真传任务时打杀了十七个玄痕剑宗的人么,也算是报了前几次化剑大比之仇了。” 黄化碧摇摇头,“不一样,想那玄痕剑宗公开辱我峰神通为牵丝把戏,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堂正赢回来,我始终不甘心,可惜我得到消息,姬催玉有伤在身,无法参加此次化剑。” 话音刚落,一只傀妖恭敬捧着玉盘直冲进来。 咦?居然是长老会各峰急讯,两位真人对望一眼,眼中均是慎重无比。 玉盘中`出现兰长老的身影, 神魔备战?! 这是要和哪个宗门开打? 连忙继续看下去,黄化碧脸上的震惊之色慢慢换为了愕然,接着又化为了淡淡浅笑,直到哈哈大笑出声。 黄化碧感觉血都沸了,毫不在意形象,肆意大笑中,棋桌被拍烂了一半, “八个道子,三个半步金丹,还搭上许家四个剑子,哈哈哈,白骨峰干得好事!” 闻太简听得手都抖了几下,毕竟兰长老所说,太过惊人,不过玉盘讯息的最后,又专门附上了姜默舒剑斩玄擂的影像,闻太简反复看了几次,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不过还是淡淡然说道, “不想,我宗除了姬催玉,还有如此道子,倒也值得神魔出动。” 闻太简是越看越心渴,这时才算明白了黄化碧为何对那姬催玉一直念叨,若是峰里有个这样的道子,不要说怼上几个妖王,跟玄痕剑宗干上一架也是在所不惜。 却见他表情淡淡,凌厉下令, “你去召集峰内弟子传下谕令,就说外出历练小心玄痕剑宗弟子,若想保命,要不先出手,要不赶快跑, 我去看看神魔情况。” 黄化碧笑着下去安排。 闻太简一脸严肃大步向傀影峰后山走去,来到无人处,忽然毫无征兆地仰天狂笑几声,接着又摇头晃脑继续前行。 …… 西极,兰家。 兰易萧呵呵一笑,自己首先是兰家人,然后才是玄痕剑宗金丹。 自家虽然没有元神,但金丹从未断绝,自然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那就是不入劫,不惹宗。 既然知道了兰霖峻的死劫在命昙宗,更有可能连累家族,出些子弟应付了事就行了,没有损失不说,玄痕剑宗还不好怪兰家没出力,毕竟抢下生擂还算保住了一些颜面。 兰易萧点点头,大哥将霖峻带往北疆是对的,离那命昙宗的杀星远点,切断这因果。 关键是这命昙宗杀星还不止一个,想到玄石擂上惊天一剑,兰易萧看着厅中的家族子弟,也是默默叹息,为何这种子弟没有生在兰家?! 二十三个凝真和蕴气期鸦雀无声,只等着自家族老说话。 良久,前面一声叹息悠悠传来,“你们二十三人天赋最好,是兰家永续之脉,望你们好自为之。” 声音接着转为威严,“不要介入玄痕剑宗和命昙宗之间任何纠纷,若有问题现在提出来。” 下面子弟中当即有人诧异发声,“万一剑堂下令,我等不从的话,岂不是让家族和宗门起了嫌隙。” 兰易萧面容端肃,霸气言道,“执而不行就是,如有人拿话扣住你们,尽管推到我身上,我自会保你。” 见众人俯首听命,兰易萧冷冷一笑, “不赌为赢,你等看那许家子弟的下场,也知道该怎么选。 劫运暗伏,等同天上落下刀子, 若让你去抓,抓`住刀把还是刀刃, 谁又说得清呢?” 第86章 霸道名器 玄痕剑宗,坐忘峰,玄石大殿。 殿中再度化为一片漆黑的虚空,将一身庸华衣装的余启锋融入其间。 “见过四位仙尊!”余启锋恭敬行礼,说话时却肩背挺直,面色肃穆。 此时的他道心高悬,映照乾坤外物,神色平静中却有着一股敬畏和决断。 木剑、银丝、雷霆、灵凰悬立虚空,剑气如同天散落,荡漾幻灭,光艳斑斑。 “你可是考虑清楚了?” 雷霆之声从四位仙尊所在传来,如同慧光明心,罡风拂尘,映射`出虚空中道道气运玄痕。 余启锋目中煌亮,在玄痕一众金丹中,甚至在同期师兄师弟中,他的修为也不算最强,如今仅是金丹七转。 但他执掌玄痕剑宗三百年,剑宗行`事无一挫败,足见手段。 一念如剑,斩过繁杂心绪,余启锋只感觉尘念如同被澄水冲远,心中枷锁寸寸断裂,道心愈发坚定明净了, “我玄痕剑宗,前三百年走的是王道,治大宗若烹小鲜,蓄积了气运大势。 但大争之世在即,气运流转更是隐晦难测,就如这次化剑大比,就超出了我的预料。” 余启锋语气转冷,眼中露出锐气,断然说道,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我剑宗绝不可让人认为有丝毫的软弱与怯懦,否则以后如何震慑其它宗门世家。” 此语一出,虚空之中点点星光垂下,巍巍雷海荡漾,直让人目炫神摇。 磅礴浩瀚的声音轰然传下,“好,这才是我剑宗的气象,气运再强,也莫忘了该出剑时需出剑。” 万千流光剑气,夹杂着虚空玄痕,四位仙尊现出身来,各具气象,如剑庄严,眼中充满赞赏, “启锋,你打算如何行`事,且说来看看。” 余启锋已收敛心中感悟,波澜不惊地说道:“这次命昙宗来了宗主,三位峰主,加上四位金丹,明日返回。 请四仙尊途中`出手,试试神魔手段,我再请四位剑堂掌印与四位金丹一较高下。” 余启锋神情自若,口中发声有如出剑, “我剑宗就是要告诉世人,凝真虽然输了,但后面还有金丹,再后面还有元神,都不怕出手。 我玄痕,剑中自有霸道。” 满天剑气光华乱闪,于虚空中穿梭不定,四位仙尊互相看一眼,浩瀚声音漫空回荡, “说得好!我玄痕,剑中自有霸道!” …… 许家金丹许影曲有些茫然,许家三脉出了七个剑子,能下擂台的只有三个,死的四人中还包括了族中资质最好的许铭渊。 一名玄衣儒雅的修士正坐在他对面从容品茗。 正是玄痕剑宗的掌印金丹,剑相堂步困哀。 步困哀眼中炯炯有神,盯着许影曲淡淡说道, “许铭渊本是至阳道体,加上真火阳雷纳体成功,成就金丹可以说是水到渠成,天下凝真修士有这种机缘的,屈指可数。” 接着轻轻一叹,“可惜殒命在这玄石死擂上,而且是中了暗算。 说起来,那命昙宗两大道子都和你许家结下恩怨,倒是少见。” 许影曲眼中透出狠厉,瞪着步困哀,“我许家早晚会报此仇,让那姜默舒偿命。” 步困哀洒然一笑,“怕就怕这姜默舒回宗就深藏不出,等伱说的早晚到了,那姜默舒和姬催玉已是金丹。” 许影曲脸上一阵扭曲,人也是为之一寂。 “不过,眼下却有个机会。”步困哀神秘笑了笑,“就看许兄剑心如何了。” 许影曲倏地双目圆瞪,许铭渊剑是他教的,亲是他提的,游历天下是他护道的,他和许铭渊情同父子。 眼下正是怒恨盈胸,听到如此一说,顿时灼灼看向对面。 步困哀表情转冷,凝声说道:“明日命昙宗返程,我剑宗四位元神和四位金丹均会出手,与命昙宗神魔和金丹一较高下。 到时,他命昙宗凝真道子无人守备,你若是有心报仇,大可化身魔宗修士出手。 机会只有这一次!” 轰! 天空中雷霆大震,电蛇漫空飙射。 许影曲的脸被闪电照得阴晴不定,整个人也笼罩在一层阴影中,如同阴魔一样。 只见他恨愤盈眼,身上忽地腾起惊人剑气,“也好,你玄痕剑宗既然都要出手,我也不要面皮了,我去杀那姜默舒。” 步困哀默运玄机,露出了然之色,此事成矣。 …… 随着命昙宗各峰传下谕令,和勾招引动神魔, 就如同纸包不住火一般,关于化剑大比的各种消息在宗内是畅意传播。 几百年化剑大比没赢过了,不想这次赢了个爽,人斩了不说,连擂台都给斩下了。 同谕令一并下发的影像更是被宗内一众凝真修士反复揣摩。 白骨、傀影、秘魔三峰,因为有着剑道神通,受益最大,其它几峰的凝真也是得了一些好处。 大声赞叹之余,一个争论却将宗内之人分为了两派, 到底是白骨峰姜默舒的骨剑神通厉害,还是万鬼峰姬催玉的杀烈鬼阵犀利? “三个半步金丹,那可是三个半步金丹,不是普通道子!” “十九个道子围攻和一对一比剑,哪个更难还用说嘛?” 这样的争论在各峰修士中,如同沸水一般,到处翻涌。 万鬼峰和白骨峰的蕴气期弟子甚至还因此上擂台比划了几次。 不过遥远宗门的争论丝毫影响不到话题的主角。 姜默舒和往常一样,先洗过手,再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点中虚幻面板上的“是否签到?” 虚幻面板之上,虚影小人正盘膝而坐,不停吐纳修行,周身无数黑气缭绕,不时幻化出恶鬼、妖兽的形象。 小人上方的虚幻日月不停轮转,迅速在白天和黑夜之间变换。 当姜默舒一指点到,整个界面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数道虚幻的闪电不停在界面四周游动、穿梭、闪劈,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击中的目标。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闪电消失,界面又重新清晰,一行提示出现在虚幻面板下方, 【恐惧值加持:3.7%(部分妖灵对你的杀戮产生恐惧,部分修士对你的天赋产生恐惧)】 本次签到收获:修行时间四个月 本次抽取奖励为:百毒金蚕蛊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姜默舒都愣在了当场,随即,两眼放光。 在黑窑住得太久,以至于都忘了肤白貌美,红手酥妹是种什么体验了。 果然,人前显圣是有好处的。 几息过后,看着手掌中一拱一拱的小虫子,姜默舒顿时有些无语。 你说它货不对板吧,有点昧良心,白骨剑都能被啃得咔嚓作响。 你说它很好吧,这数量也太寒碜人了,就这一只。 别人绿袍大哥都是百万起步好吧。 自己一个堂堂修士,还要当个保姆养虫子?! 第87章 仇敌提醒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如果可以,姜默舒恨不得骨剑一摧,把眼前这人,哦,这妖斩成十段八块。 可惜了,两个妖王寸步不离,实在是没机会下手。 迦云真热情得不行,自带酒水,频频过来碰杯,自来熟地说道:“我一看姜兄,就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来,再走一个。” 姜默舒点点头,淡淡说道:“我看迦兄,也有一种重见故人的感觉,缘分一道,竟然如此玄妙。” 迦云真一指云台之下,只见那群山如剑,好似对着苍天竖剑而起,山风吹过,树叶婆娑轻响犹如隐隐剑鸣, “姜兄,你们是今日返程吧。” 姜默舒双眼微眯,笑着说道,“不错,迦兄要不要顺道去我命昙宗做客,我保证好好招待你。” 迦云真一幅淡然风范,却是摆摆手说道,“君子不立危墙,我和万鬼峰姬催玉仇深似海,却是不敢到你们命昙宗的,倒是姜兄若是去万妖丛林,我定会扫榻相迎。” “哦,我常年在宗内闭关,倒是不曾听闻伱和他的恩怨,不过眼下我回宗后应该也算有几分薄面,要不我约上你和他,就我们三人,把这恩怨讲开。”姜默舒轻轻转着玉杯,缓缓说着。 迦云真哈哈一笑,真心感觉到姜默舒想把三人独自拉在一起,并非虚言, 当下一拱手说道,“这里谢过姜兄了,怨结在心,又牵扯了北疆定缘寺的和尚,倒是已经无法回头。” 说到此处,迦云真想到了月白老僧,而姜默舒也想到了悬崖上枯守自己的冷禅和尚,两人均是不由得冷哼一声,落在彼此眼里,却又是哈哈大笑。 “原来你也讨厌和尚。”迦云真神情傲然,语气中也饱含感激,“托姜兄你的福,我把北疆的月白和尚陷进了因果,他北疆的人既然喜欢长伸手,我就把他爪子剁掉。” “北疆定缘寺啊,”姜默舒眯了眯眼,“确实有些多管闲事,你若是能给他们教训,那可太好了。” 一人一妖默默举杯,一口饮下。 迦云真凝神静思片刻,赧然说道,“虽说和姜兄一见如故,有件事情,我只能提醒,却帮不上忙。” 迦云真一指云台正对的坐忘峰,冷冷一笑,说道, “我总是感觉有些人没有心服口服,姜兄你们一路回程,还请万分小心。” …… “回家咯!”伴着金倌染一声兴奋的大喊。 碧空澄净,白云点缀,白骨巨舟划过天光,就跟一片骨白云霞一般,如电如雷,向着命昙宗方向飞去。 同行的还有宗主座驾神魔金身台和宗门的鬼走阴云台。 金倌染踮着脚尖,小脑袋歪来扭去,脸上满是得意,拉着姜默舒说道:“之前我说对了吧,你们这次打了玄痕剑宗的脸,看看,我这小嘴巴可灵光了。” 姜默舒把手一摊,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对对对,这此多亏了倌染吉言,不过这次是斗擂,法宝和尸体都要留给对面的,所以想要法宝的话,还是没有。” 彭然哈哈一笑,对着金倌染说道,“看到你彭哥的厉害没,半步金丹啊,被我压得动弹不得。” “切,牛皮都吹破了,明明是我云哥阴华的功劳,你那几只兽鬼,我都可以缠住一只,哪有什么厉害的。”金倌染嘟了嘟嘴,笑嘻嘻调侃道。 这话倒也不错,金倌染特殊道体成就的诡异阴华简直天克鬼道,搞得万鬼峰的金丹都是啧啧称奇,暗道还好这人是在阴华峰,又和万鬼峰交好,若是被其它宗门世家带回,以后怕是不能力敌。 彭然脸上一红,刚要奋起反驳,金倌染的小脑袋就被罗云敲了两下。 罗云眼神一凝,淡淡说道,“我们三个大人说点事,倌染你去旁边静坐吐纳。” 刚刚还动若灵鹿的少女,顿时脖子一缩,就跟看见冤家天敌似的,乖得不能再乖了,自己跑得远远的,盘膝坐下,不过眼睛却是狡黠地眯了一条缝看向这边。 罗云转过头来,三人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罗云眼中凝霜,确认道,“迦云真断定玄痕剑宗会再出手?” 姜默舒点点头,与玄痕剑宗不过才打了两次交道,不是围攻就是暗手,已是印象极差,“那妖王子弟,看人看事极准,虽然是对手,但这点上我也有些佩服他。 三位峰主,我已经知会过了,就是不知道玄痕剑宗会用什么手段。” 彭然也收起了平时的嬉皮笑脸,闷声说道,“反正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玄痕剑宗四个元神,这里有宗主和三位峰主,打起来也不怕他。” 罗云却是皱着眉头,“我就是担心这一点,即便元神战力不吃亏,但勾招神魔毕竟有隐患,而且金丹战力就少太多了。” 姜默舒淡淡一笑,“如若真不要脸,以金丹来打杀我们这些凝真,罗师兄你先带着倌染跑,彭师兄再往另一个方向去,我对阵过金丹,怎么逃生倒是有些心得,你们不用担心我。” 彭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还对阵过金丹?” 还没等姜默舒回话,只见漫天剑雨洒落,天空中的白云立时就被搅散。 三人对视一眼,来了! …… 磅礴剑气在天地之间爆发开来,就如同天地中多出四轮赤帜,天上天下尽数被染为浮翠流丹,色彩绚烂,杀伐盈天,直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这剑气锐利却又暗合天地玄奥,如那涛涛海潮,奔风忽来,浪卷而去,又如那无尽天光,翻云抹海,洗山融雪。 对面声出如剑,响彻天地,“见得凝真比剑,也让人有些技痒,命昙宗各位且不忙回,也让我等为小辈们演演神通。” 命昙宗八位金丹逆着天风,升上半空 神魔气息勾连,气势虽是凌厉却又各具玄妙,或是阴华如绫,或是鬼气森然,或是白骨坚钢。 伏宇初作为命昙宗主,气势更是如同雷奔海立,孤峰立仞, 四具神魔虚影已是出现在伏宇初和三位峰主身后。 伏宇初口中话语没有半点客气,冷冷笑道:“不曾想,你玄痕剑宗如此输不起,以后这化剑大比不办也罢。” 对面四人身后也各自有木剑、银丝、雷霆、灵凰的幻象,风雷霹雳闪烁不休。 却听到木剑道人,哈哈一笑,嗓音厚重低沉,“我习剑之人,同级邀战,也显一显我剑道的风流。” 虚空震荡,神魔气息勾连明灭,一个百丈大小的白骨神魔从虚空中撞了出来,刚猛无俦,声势骇然,咆哮间将剑气冲荡起层层波澜。 郑予晴赤足踏在元辰白骨神魔额顶,神魔眼中放出十丈森白莹光,化为无数骨手铺天盖地朝对面抓去。 竟然抢先出手了。 郑予晴气质冷若冰霜,眼中慵懒媚意消逝得无影无踪,眸光中寒意侵人,“老娘说了,总有一天要把你们的头打烂, 就是说今天!” 第88章 剑魔开战 “区区白骨神通,还想逞凶?”碧凝仙尊淡淡斥道,随手一指,剑气连天接地,银丝如那云霞雾岚漫天掩来,杀伐烈烈,峥嵘入骨。 只道是青光轮转,流萤飞舞,便见乾坤撕裂。 滔天剑意汹涌澎湃,荡起浩瀚烟尘,将海啸大潮一般的命煞骨手斩消殆尽。 纵横交织的剑丝遮天蔽地,带着冷冽剑意划破虚空,向着白骨神魔陷杀而来。 仙尊出手,自带道蕴,管你道体佛骨,金丹天妖,若是本身境界不够,如杀一鸡。 不过, 郑予晴虽然只有金丹修为,但身合后天神魔,此时却是没有丝毫畏惧,更没有半点躲闪的意思, 冷冷一笑,“我正要以这区区白骨神通,杀杀你玄痕剑宗的气焰。” 妙`目凝霜,声如凤鸣颤瑶池,“起!” 元辰白骨神魔遍体泛起森森骨白莹光,气势凛冽阳刚,呼啸咆哮荡起罡风万千。 电光火石间就如流星飞掷,带着强烈的破空声,合身向对面四位仙尊撞了过去。 白骨贯以诚,我可刃为兵。 罗织被骨白莹光映得面色清冷,淡淡笑意擒在嘴角,一纵身也向漫天剑气扑去, “我心如琼,既有憾,水中捞月也由它, 断劫杀,求缘法,请君共饮一捧月华。” 太阴玄魄在片片阴云中忽沉忽浮,出现在如水佳人身后,月华如水洒下,幻化出梦幻烟霞,清丽绝伦。 漫天阴华拂来,闪闪绽放,森森映辉,令人心神摇曳,便是通灵剑心都泯蔽不少, 玄痕剑宗这边雷霆震动,剑光如电如雷,却有一位仙尊踏出,“好阴华,好神魔,倒是值得我以浩荡剑道与你论道,只可惜此地无茶。” 摇光仙尊挥手之间,虚空中雷鸣如战鼓,浩瀚沛然,身后的雷霆暴涨百倍,化为绵绵雷水剑网,轰然裹来。 谢厉军已然化为一座丈高神像,头戴冕旒、手执金印,虽是青面獠牙却是威仪端庄,身后黑烟中影影绰绰,战旗招摇。 只听他嗤笑了一声,“我那弟子斩了伱玄痕剑宗的人,我这当师父的自然要来帮他打扫一下首尾,亮一亮我万鬼锋芒。” 对面伤凰仙尊却冷声说道,“姬催玉是你弟子?折了我玄痕的剑,倒是不能善了。” 一头剑凰周身瑞羽携彩,凤尾妙裁,于虚空中跃然而出,周身剑气妙转如那五彩绦带,唤起乾坤长风,分切阴气鬼霾。 谢厉军暗道,不仅姬催玉,斩你擂台和半步金丹的姜默舒也是我弟子。 当即呵呵一笑,“我这师父却是没教什么,背锅倒是不少。 既然来了,还请仙尊品品这九泉之下望乡台上,无穷无量青史无名之人的悲欢蚀骨,万古同哭。” 三位仙尊和三尊神魔,交锋的同时也往那天罡云层撞去,元神可以遨游寰宇,一般交手倒大多在青冥之上。 盯着对面的拙愚仙尊,伏宇初却是冷然一哂,“你剑宗却是连一阵也输不得,半点亏不能吃,我命昙宗这点倒是比不得你们。” 拙愚仙尊手持木剑,剑上无熠无光,剑锋还有一些缺口,他随意看了眼阴云台和白骨巨舟,目无表情地说道,“剑宗三百年蓄势,未尝一败,不论谁 不见有何声势,钓诡缠心傀影降临伏宇初身后,如同一团乱麻,散发着阴戾、恐怖、凄惨的气息。 伏宇初脸上冷冷,不见半点惶急,身形一晃,向青冥之上飞去,“分个高下也好,我也想掂量掂量天宗的高明。” 拙愚仙尊笑道,“剑上无谎,战上一场自然明白。” …… 天空中罡风猎猎,八位金丹道袍宫装,飘逸如仙。 眼见仙尊和神魔打上了清冥,玄痕剑宗的四位金丹中有人声如洪钟,慨然说道, “既然元神已经到了青冥之上一决胜负。那我等金丹战个痛快吧。 兰长老面沉如水,看一看廖真人和另外两位金丹,有些担忧。 对面来的都是掌印金丹,相当于命昙宗的一峰之主,自己倒是抵挡得住,但其他人怕是就要逊色一些了。 更何况后面阴云台和白骨舟上还有道子,一会打起来更是顾不上。 廖辰羽念头一转,却是看出了兰长老的担忧,故意呛声道,“除了金丹,可有人来招呼我命昙宗的凝真道子?” 对面金丹冷冷一笑,张扬开口,“我玄痕剑宗不愿以大欺小,若要找他们麻烦,现在来的不会只有我们四个。” 兰长老断然说道,“既然如此,先让凝真道子离开,免得一会打起来,放不开手脚。” 对面金丹对视一眼,作了一个请的动作。 隐密传音落入鬼走阴台和白骨巨舟之中,“你们速去,分开走,尽快回宗。” 兰长老暗道后悔,没想到这玄痕剑宗半路拦截,自己竟然没叫宗内金丹过来支援,但愿这些道子一路上莫有意外。 轰! 鬼走阴台和白骨巨舟接到传音,驾起阴风鬼雾,长驱而去。 兰长老这才转过头来,嘿嘿冷笑,“我久未活动,就来领教一下你剑宗的高明。” …… 白骨巨舟之上, 姜默舒三人面色沉凝,居然真的被迦云真说中了,这玄痕剑宗半路拦截要找回颜面。 遥遥看向身后,几位金丹所在已经是剑气剑意横空泼洒,阴雾尸莲当空光芒大放,伴着霹雳雷火,已是纠缠战斗在了一处。 而白骨巨舟的骨镜之中,虽然没有发现敌人身影,但隐隐的威胁始终压在三人的心上。 罗云道心最妙,又是走的因果一道,灵识危兆大放,顿时面上一寒,“这路上肯定有波折。” 见到众多金丹被调开,又听到自家云哥如此说,金倌染顿时有些慌神, 咬牙恨声道:“这玄痕剑宗最可恶了,说好的擂台斗法,输了又半路来堵,我若修炼有成,迟早拆了他山门。” 危险将至,姜默舒却油然生出豪迈, 此世我既然来了, 可以刚柔,但是不屑曲折渠沟,只愿斩敌万事休。 几样法宝似乎也感觉到了大战在即,俱都是灵台中颤动雀跃。 天光渐暗,四人都在甲板上,心中的危兆却是越来越明显。 轰! 剑虹迅疾,如同虚空裂缝,裂天一剑向白骨舟斩来,霎时间,舟身发出震天破地的断裂声,从半空中直坠而下。 四人驾起遁光,纵身从甲板上跃到半空。 “原来是几个命昙宗的小东西,同是魔宗修士,我却是看你们有些不顺眼呢。” 一声阴恻恻,难辨雌雄的声音破空传来。 第89章 底牌尽出 姜默舒当空傲然矗立,眼中已是杀气腾腾,淡然地开口道, “对面果然是金丹,人多反而不好,罗师兄,按之前说好的,你先带倌染离开。” 罗云沉默了几息,侧过身子,对着金倌染说道,“回去努力修行,以后这种事情,莫再成为累赘。” “从今天起,倌染绝不会再是累赘!”金倌染挣得小`脸通红,短短一句话,如铿锵玫瑰,尽显小姑娘坚定道心。 彭然猛地瞪了罗云一眼,冲金倌染摆摆手,“少听你云哥乱说,倌染帮我们鼓鼓劲比什么都好。” 罗云郑重颔首,立下道誓,“我先送倌染回去,此事可一不可再,仅此一次。若是你们少了谁没回来,我自去偿还因果。” 眉眼凝处神色复杂,罗云终究还是抬手将阴华祭起,雪白匹练蜿蜒而出将两人轻柔裹住。 金倌染眼泪汪汪,死命唤道,“姜大哥,彭然哥,伱们要活着回来啊, 我不要灵石,也不要法宝,只要你们活着回来。” 月华闪向远处,金倌染回头看时,昏暗的天光中,无量剑气已是将刚才几人悬立之处天上地下围了个密不透风,顿时泪滴如雨,“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 彭然神情紧张,小声问道,“你说你对阵过金丹,还保住了性命,不是指峰主吧,那不算。” 姜默舒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只是在默默盘算输赢。 阴恻恻的声音急不可耐地从剑气漩涡中传了出来,杀意如山, “两个小子,且来看看元屠宗的裂天剑气。” 姜默舒顿时翻了个白眼,彭然更是被秀得瞠目结舌,终于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元屠宗我熟得很,金丹我全都喊得出名字,你好歹装个关系差点的宗门,比如血海魔宗之类。” 姜默舒悠然一笑,洒脱之气一展无余,“别装了,你装得辛苦,我们看着也难受。 玄痕剑宗?还是许家?反正都要杀我们了,何必呢?” 剑气漩涡中一阵扭曲,只见许影曲脸色难看地走了出来,狠狠说道,“暗算我家铭渊时,有想过会有今日?” 纵然姜默舒百般努力适应这世道,终究不敌对面强横逻辑,“只准你许家杀人?我就必须束手待死?” “你懂什么,铭渊乃是至阳道体,又纳了阳雷真火,必成金丹,而且丹成一品为元神真种,大好道途岂是你能比的?”许影曲脸上一阵扭曲,神色化作狰狞。 姜默舒嗤笑道,“道途这么稳当,还上擂干嘛,找个山洞当几百年乌龟不好?” 想拿别人当磨剑石,就该有被反咬一口的觉悟,只能说这许铭渊道体还行,气运太差, 白捡一条命都还是死了,还都是死在自己手里。 许影曲愤恨地盯着姜默舒,不过区区一地宗弟子,居然斩了元神家族的永续真种。 怎么能?怎么敢?! “住口,地宗子弟本就多为天宗子弟的磨剑石,今日我就要你应劫在此。” 剑气漩涡往中间疯狂转去,许影曲仿佛看到了姜默舒和另一个命昙宗弟子被碎尸万段的场景。 不过,对面区区凝真,死劫临头,为何还笑得出来? …… “对不起,彭师兄!”姜默舒歉然一笑。 彭然嘿嘿一笑,摆摆手,“不关你事,被这老阴逼截住只怪我自己运道太差。” “我不是为这个道歉。”姜默舒的双眼泛起赤红,一件件法宝浮现在身前。 “我想说的是,万鬼峰待我还不错,”白骨锁心锤重重砸在地上,五个骨魂已然在半空中盘旋,额间怨符冥光闪烁。 “师尊帮我扛了不少事情,还为此受过伤,”斩魄渎魂刀悬立身后,长刀如雪,云楼刀灵凤目霜白,一袭蓝色战袍仙姿绝艳,面容冰凛却又显得飒爽英气。 “师兄你为人大方,也很是靠谱,”净坛玉碗如同蟾精悬空,先是撒娇一般左摇右晃,然后碗口逐渐倾泻。 “姬催玉这身份我觉得还挺不错的,”沈采颜戎装丽影,宛如一朵赤鳞红莲,静静出现在姜默舒身侧,万鬼旌旗在她身后猎猎展开。 “今天,万一没把这许家金丹干`死在这里,姬催玉的身份怕是就保不住了。”阴华如海,紫雾漫天,怨心魔火无边无际,玄冥河随灭随生。 “所以师弟我先说声抱歉,不过若是顺利把对面打杀了,这声抱歉师兄记得折成灵石还我!”姜默舒冷冷一笑,眼眸中闪过金光,周身上下微光银晕如汞流动,青眸雷蛇在四肢之上蛇缠龙盘,灵动缠绕。 彭然双眼瞪得差点鼓出来,看得是浑身颤抖。 师弟你在说啥,不是应该你我合力打破剑气封锁,然后奋起遁法各自跑路嘛? 刚才听到你说,好像是要打杀对面?那是金丹!而且是西极许家的金丹! 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铺天盖地的战歌响彻天地。 “……睥睨熔阳刚, 碧血淬寒芒。 铁甲丹心在, 慷慨歌炎黄……” 战鼓悬空,沈采颜赤足踏上,旋转,扭身,捏指,轻踏,倾情一舞。 咚! 艳`丽与杀戮化为一体,丝丝缕缕的道蕴出现在鬼阵之中。 杀烈鬼卒身上的盔甲亮起明黄耀金,手中的兵刃闪过霜雪寒光。 阵势摆开,雄若南天门,险似鬼门关,反倒是把剑气漩涡围了起来。 朵朵玄化为冥河,轻`盈飞舞,漫空挥洒。 阴华如帝月流浆,灌注满天星辰,天地万物。 魔火从骨魂口中吐出,如潮如海,就如那绵延无尽火烧云。 只听姜默舒惬意地喊道,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而今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难得我放下所有,全力一战,许影曲,你可别跑了啊!” 许影曲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好一会才艰难地说道, “你到底是姬催玉还是姜默舒?” 漫天紫冥中,只听姜默舒于高天之上大声喊来,“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仙尊寿宴上的许铭渊是我打杀的, 玄石死擂上的许铭渊也是我打杀的, 尼踏马等会也会是我打杀的。” 第90章 魔宗手段 天光渐暗,但此间的茫茫天地却并未陷入寂静。 只见虚空之中如同龙蛇起陆,张牙舞爪,剑气纵横斗转,恰似天河倾灌崩腾决去。 烈烈杀阵中却是诸色纠缠,映照着天边最后的落黄,由浅浅几笔勾勒,渐渐变成苍穹中那最决绝的画卷。 轰隆隆! 浩大的洪流对撞之声,喧天而上冲破浮云,响彻在青冥厚土之间。 正是,你要索抵命之仇,我欲把心火烧透, 且看命数谁勾。 许影曲戾气直接冲天灵,脸上尽是冷冷杀意,浑身气息已是略带疯魔,死死盯着姜默舒。初时他从容出手,以金丹来打杀凝真,想来只是覆手一般轻而易举。 哪知这命昙宗的小子不仅不跑,也不闭目等死,居然扬旗震鼓正面相抗。 随着鬼阵铺开,他眼中的凝重却是越来越多。 对面的战鬼如有灵机,杀心朗朗,战意狂狂,气冲牛斗,一往无前。 位卑不吝身许梦,旌旗再起贯长虹。 那烈烈战意,直冲苍穹,崩云裂霄,竟然丝毫不被金丹界域克制。这怎么可能?这姜默舒区区凝真,怎么可能有如此手段。 这仙尊寿宴才过去多久?这鬼阵居然就能挡住金丹了? 许影曲眼中精光流转,杀意沸腾,许家既然已经与其结下仇怨,这人断不能留啊! 沈采颜一舞倾城,万千焰丝随身而动,炫丽如那山逢春,隽永若日升月沉。 赤鳞红莲转过螓首,对着姜默舒宛转轻笑,迎着最后一抹夕光,重重一踏,揽风摇光般直冲而起, “区区魑魅魍魉,我来为老爷衔烛照破。” 绯红灵睛中倒映出红莲倩影,青白相间的天蛇,犹如飞龙破云,好似一道青虹,冲向那剑气组成的巨大漩涡。 轰! 霎时间,分切山海,剑刃漩涡好似琉璃脆裂,明镜乍破,万千金星溅碎,四下激射。 彭然看得是倒吸一口冷气,哪敢想真的正面把金丹界域扛住了。 心潮澎湃间,彭然当即哆嗦着声音说道,“你那幽魂侍女现在居然如此威猛了?” 姜默舒也是一番滋味涌上心头,似有万语千言,却难以形容心中思量。 自己虽求长生,更求顺意, 一不愿低头屈心,二不愿为世所移。 一路跌跌撞撞,如履薄冰, 终于是在这善恶难分之世,艰难但快意说了声,“不!” 不过此时此地,却不是感怀心绪,叹息浮生过眼的时候, 姜默舒屏住呼吸,盯着散落漫天的剑气正中一处,冷冷说道,“看来我命不该绝,许影曲你觉得对吗?” “伱命绝不绝,在我!”碧水一般的雷云展布开来,耀目生,将靠近的紫冥雾气尽数灼为丝缕残烟。 驾霄阳雷,许家雷道神通,天下闻名。 许影曲眼中冷意森然,站在滚滚雷云之中,无数雷电游丝,在虚空中勾连激荡,逐渐在其身后汇聚为一柄巨剑,势若裂天。 “姜默舒,我承认之前小看了你, 不过,我是许家的金丹,用剑的许家, 我许家的冲凌漠苍,一剑可证天象壮哉, 就以此剑斩你!” 此时天光已尽数消失,紫冥闪耀,魔火满天,玄如河,阴华放光,却将此处天地耀得跟白昼一般。 紫冥、魔火、玄、阴华将雷云团团围住,霹雳连珠一般死命攻打,溅射`出璀璨明光,就连夜空中的漫天星辰被盖住了。 “你以为我会任你蓄积剑势?许影曲你是多久没直面过生死了?”姜默舒并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狭路相逢勇者胜,生死桥上,一步也退不得。 彭然也是眼神一凝,挥手一指,三头兽鬼如同蛮荒凶兽,身晃处地动山摇,带着凶悍厉杀的鬼气,猛地向雷云冲去。 许影曲嘴角擒住一丝狠厉的冷笑,无知鼠辈,居然想逆弑金丹,真真是找死啊! 许影曲厉声说道,“以为能挡住金丹界域,就妄想逆弑金丹,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真呢。” 天蛇流光随身,瑞霞绕体,冲天而起向着雷云撞去。 阳正堂皇,就如山岳一般,凝聚了鬼阵中无数杀烈战鬼的阳刚杀性。 轰!雷云被撞得震荡不休。 趁此良机,净坛玉碗抵近雷云,碗口翻转,无量阴华凝为一道寒河,对着雷云直冲而去。 宛如滚汤泼雪,阴华喷溅处漫天雷云忽散忽聚,彼此勾连激荡的驾霄阳雷赫然黯然不少。 白骨锁心锤一阵乱打,锤势急若流星,骨魂牙口森森将雷云撕扯嚼碎。 斩魄渎魂刀一阵乱劈,刀光明媚无俦,道道玄冥河在后方幻生幻灭。 姜默舒呵呵一笑,讥讽道:“口气这么大,还不是被我和师兄压着打。” 彭然嘴角扯了扯,幽幽地看了一眼自家师弟,很想说一句,其实你可以不用提我。 不过心里也是发了狠,将穷鼠法相都祭了出来,上去啃噬雷云,却是连遁走的机会也放弃了。 本是百丈大小的雷云笼罩天空,如今却已经被束缚压制,更被吞噬斩消,急剧变小。 不过十多息时间,眼见雷云已是缩减到二十丈,许影曲脸色沉凝如水。 驾霄雷云,是他得意法宝,既能护身,又能蓄积天雷剑势,功防一体,不知斩过多少修士妖魔。 哪想到对面法宝既多又强,这驾霄雷云居然有些抵挡不住。 不过许影曲冷冷一笑,再过五息,雷剑裂天斩下,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见得雷云缩到二十丈,姜默舒也是冷冷一笑,左手捏住剑决,向前一指, 一百零八道白骨剑,无光无影,螺旋一般向着雷云中狂猛刺去。 一抹淡淡金光,晃悠悠跟在剑气身后,隐在斩魄渎魂刀的玄之中。 刺啦! 一声裂响,刺耳欲聋 白骨诛玄剑气无形,却锋锐无比,驾霄雷云虽是金丹法宝,但还是被生生刺破一道缝隙。 云楼刀灵持着斩魄渎魂刀,寻隙而进,一刀向许影曲头颅斩去。 许影曲面带惊容,只得剑指点出,恰好封住了这舍身一斩,正待嗤笑。 “啊!” 许影曲发出一声惨叫,轰!周身丹气顿时爆发, 一道细微金光却被弹了开去,在半空中挣扎几下,被斩魄渎魂刀玄裹住,退到了雷云之外。 “姜默舒,我要杀了你! 啊!” 许影曲一边惨呼,杀意十足的呼号却是破空传来。 姜默舒将法宝一收,示意彭然也收回鬼物,冲对面摆摆手, “你是金丹,你清高,你了不起,杀我凝真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我是魔宗的凝真,阴险用毒的魔宗, 有本事来追,追到我给你解药。” 说完,嘿嘿一笑,抓`住彭然,将珍藏已久的云符一捏,云遁升起瞬间破空而去,速度超然绝尘。 在许影曲惨呼声中,雷剑已然凝成,青冥厚土皆可斩之, 就是没人。 第91章 金蚕剧毒 云遁前方的虚空,好似自动分开两边,祥云上瑞光荡漾,遁速电掣狂飙,犹如那流星一闪而过。 “四面围打已然是占了上风,我们为何要跑?”云符遁光中,彭然眼热地看向姜默舒。 姜默舒笑了笑,“你我到底不是金丹,我可挡不住那雷剑裂天一击,师兄你挡得住?” 彭然一愣,却是郁闷地回应,“那一剑,怕是普通金丹也没几个能挡住的。” “那不就得了,再加上我的金蚕咬了他一口,血赚了。”姜默舒哈哈一笑,将手一摊。 只见掌中,一只通体金色小虫子正在上面一拱一爬。 彭然看去,顿时呵呵一笑,看着这虫子有些乖巧,甚至还贱贱地手指把它翻了个,原来是这小东西。 好奇问道,“这东西咬了一口,能让那许影曲叫成那样?” 姜默舒盯着彭然的手指,暗道了一声,佩服,不愧为彭师兄。 转念一想,却是有些自嘲地说道,“今天我把金蚕隐在剑气中确实不是正统用法,不过效果应该还是可以。” “能痛他一两天?”彭然惊疑不定,毕竟命昙宗毒蛊两道并不专精。 这小虫子虽然只咬到一口,对面又是金丹,看许影曲叫成那样,怕是剧痛无比。 姜默舒回忆了一下久远的记忆,将手一摊,“大概只能痛一个时辰。” “很不错了,毕竟是金丹。”彭然点点头,赞许说道。 “是的,毕竟是金丹,应该能撑一个时辰,然后就该毒发身亡了。”姜默舒 彭然先是点点头,忽然双目圆睁,脖子咔嚓一下扭了过来,脸上都有些狰狞了, “毒发身亡?!金丹!” 姜默舒平心静气道:“反正我没解药,刚才是骗许影曲的。 对了,彭师兄, 刚才小金蚕通过灵契向我大概表达了一个意思, 下次你再用手指翻它,咬死伱奥。” 彭然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冷汗顿时就冒出来了。 …… “这到底是什么毒,为何丹药、灵符,甚至丹气都没有效果?” 许影曲心内渐冷,甚至泛起一丝绝望。 身为元神家族的金丹,自然不会少了各种丹药和灵符,忍着刺骨的剧痛,将所有疗伤和驱毒的丹药尽数服下,净体、净毒的符咒也一一用了。 剧毒不见丝毫衰减,反而是愈演愈烈地向周身蔓延开来。 如今他只能死命用丹气守住内腑和灵台,但毒性却仍然一点点向内侵蚀,甚至丹气本身都开始沾染毒性。 不想他身为金丹一世豪横,如今却是要死在区区凝真手上。 不甘心啊! 许影曲心中疯狂咆哮,我不能死,我怎么可以死,我为何会死得如此窝囊?! 我要留下证据,让人知道姜默舒和姬催玉是同一人。 正待以金丹手段在此处虚空留音,许影曲耳边却是传来一声略带诧异的声音,“许兄,你是怎么了?” 睁眼看去,许影曲却是心头大震,对啊,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谁害许铭渊参加大比,是谁撺掇自已前来报复? 身虽剧痛,灵台却忽然清明,定定看着眼前这人。 是玄痕剑宗拉拢许家参加死擂! 是剑相堂步困哀撺掇自已前来报复! 自己劫气迷心,听人蛊惑,自降身份来找凝真的麻烦,不想却是即将身死道消。 可笑啊,可笑! 看着对面的步困哀依旧玄衣儒雅,许影曲神台清明,眼中却是暗含冷光,淡淡说道,“步兄,我被人暗算,中了无解之毒。” 步困哀听得心头大震,灵识扫过,方才知道大事不好,摸出一瓶丹药闪身而上。 许影曲没有接过,只是无奈叹道,“没用,这毒从未在西极出现,连丹气都抵御不住,丹药更是无用。 我行将入灭,你先听我说。” 步困哀叹了一口气,“不想却是我害了你。” 看着沉沉夜色中星光点点,再无半点刚才斗法时的剑拔弩张,许影曲不由地叹道,真美。 只见他摇摇头,“之前确是我自己想来为铭渊报仇。 步兄,暗算我的是姬催玉,姜默舒却是跑了,这二人一个心思毒辣,一个剑意纵横,以后必是剑宗的心腹大患,切记,切记!” 倏忽间,许影曲抬起头,对着星空轻轻叹道,“星辰万古照得金丹千年,也算是不枉了!” 堂堂许家金丹,就此殒落在这无限星空之下。 …… 青冥之上,无量剑气组成困杀天网,向着四位神魔裹卷过来。 元辰白骨神魔却是独自顶了上去。 轰! 刚一接触,犹如万千雷火狂劈乱炸,白骨神魔浑身骨白莹光被炸得四散而飞,百丈高的骨躯之上留了下无数剑痕。 郑予晴闷`哼一声,脸色一白,却是不甘示弱,一口精血喷出,神魔散发出慑人之威,白骨巨手猛地向剑网上抓去,顿时响起了急雷怒电似的轰鸣。 只见白骨神魔奋力一扯,竟然将剑气天网生生撕裂开来。 郑予晴一抹嘴角的殷`红,顿时在如仙玉颜上拉出一线赤练,凤目中杀意凛冽,不屑喊道,“再来!” 太阴玄魄神魔形如满月,在白骨神魔身后腾起,散发出无量阴华映向对面。 罗织轻轻一笑,如水如泽,如梦如幻,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我命昙宗月缺总有满时,你玄痕却是一折就断。” 阴华如水,辉光流照,对着剑网的缺口滚滚而去,如天河倾覆,如岩浆爆发,如人潮汹涌,杀机磅礴,神威凛凛,直向四位元神压了过去,青冥为之一清。 踏着月华之路前行的,却是无数啼哭高歌之人,无量哀号重如山岳,沸如怒海,哪怕修为高深,在这万古人道遗憾之前,也免不了勾魂夺魄,爆裂神魂。 钓诡缠心傀影却是暗伏虚空之中,无量阴戾、恐怖、凄惨的气息却是将那虚空中的剑气慢慢侵染,牵扯。 倏忽间,部分剑气倒转了剑锋,向那玄痕剑宗元神所在,反击而去。 缥缈不可琢磨的声音从伏宇初口中传出,煞气十足,响彻青冥,“我命昙神魔一道,今日就和你玄痕一见高下。” 或是本心,又或是受了神魔影响,此时命昙宗已然打出了真火。 对面玄痕剑宗四位元神却是皱起了眉头。 第92章 两宗言败 三日后,命昙宗,渊山山顶, 神魔大殿中,在座的峰主以及长老会的金丹,全都脸色铁青。 伏宇初作为宗主,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瘆人,重重地在桌上敲了三下,方才说道, “这次我命昙宗吃了小亏,神魔对上玄痕剑宗的元神,看似平手,其实还是处在了下风。” 化剑大比上,玄痕剑宗被落了颜面,居然就在归途中下手拦截,这是伏宇初和万长老没想到的,更不用说还是元神出手,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预料。 神魔对上元神,命昙宗这边被重伤了一位峰主,对面玄痕剑宗的元神也有一位坠下青冥。 但象征宗主座驾的神魔金身台却丢了,伏宇初不禁暗自有些恼恨。 “元神真就那么强?按理我宗后天神魔的神通不输元神仙尊才对。” 罗织玉容有些憔悴,如水玉颜上多出数道雷灼之痕,淡淡开口道,“我来说吧,若是正面对抗,神魔确实不输元神,但后天神魔无灵无识,全靠各峰金丹合体操控,终归还是有些不圆满的地方。 若是金丹契合不够,或是斗法时间太长,又或是金丹受了重伤,后天神魔便会倒映合体金丹的心慧神智,以图回返先天。” 伏宇初点点头,补充道:“所以至少需要两个神魔对上一个元神,方才处于不败之地。若是求稳胜,需要三个神魔同时出手。 这次对阵元神,倒是明晰了我宗现在的实力。” 伏宇初一脸凝重,手上诡丝射`出,虚空中交织出虚影,赫然是七个神魔和四个元神,此前在青冥中交手的场景。 “单单对付玄痕剑宗明面上四个元神,我宗神魔都还不够,更不要说有些世家攀龙附凤去巴结,比如许家,也是有元神老祖的。” 说到此处,众多金丹这才慢慢品出内中端倪。 西极称得上天宗的只有四个宗门,分别是玄痕剑宗,玄兵劫宗,血海魔宗,化龙海府。 不仅宗内有元神,更有七阶以上法宝镇压宗门。 其余宗门世家称得上地宗的,有十一家,或是结盟抱团,或是结好天宗。 身为地宗没有元神,最多只有元神战力,先天上确实比天宗要弱了一些。 命昙宗倒是地宗里比较靠前的,虽说没有元神,但真要打起来,后天神魔比之元神也不弱上多少。 更有七阶法宝,命昙三界镇压宗门,这在地宗里就很少见了。 郑予晴回想那天青冥斗法,感到牙根痒痒,只恨自己动手慢了,被谢厉军抢个先, 当即恨恨说道,“以前是不知道与天宗差距所在,满头雾水,不明道路,眼下便是明了。 看着白骨峰峰主慷慨陈词,伏宇初神色有些复杂。 你说要争气金丹九转,是在说我吧,我是听出来了。另外,该说的你都全部说完了,要不,这宗主换你来当当。 灵思闪过,伏宇初却蓦然一怔,自家瓶颈确实有所松动,该不会真是化剑大比赢了那玄痕剑宗的缘故吧。 思虑一阵,肃穆道,“现在起,我命昙宗和玄痕剑宗正式决裂,各峰弟子出门历练,凡斩杀玄痕剑宗弟子,均计入宗门贡献。 同时,我宗需谨防对面依仗元神优势,铤而走险!” 众人面面相觑,长老会中有位金丹不解问道,“宗主是指?” 伏宇初冷冷说道,“玄痕剑宗如此不要脸面,元神伏击金丹也有可能,从今往后各峰神魔轮值,确保两尊神魔可随时出动。” …… 玄痕剑宗,坐忘峰。 玄石大殿中已是化为无量漆黑的虚空,空中传来幽幽一声叹息,“这一阵,却是我玄痕输了。” 玄痕掌教余启锋面沉如水,眼前的玄石之上,原来十二个金大字,“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玄痕必兴”, “染”字已经尽数消失了。 木剑、银丝、雷霆当空幻为人形,落了下来。 拙愚仙尊气息高远幽深,叹了口气,“本以为那命昙宗气运为我宗道剑斩了几百年,这次大比获胜不过是回光返照,不想却还是火候不够。” 余启锋上前恭敬见礼:“见过各位仙尊。” 拙愚仙尊温和地说道,“此事发展太过诡异,没想到那命昙宗会突然拼命,伤凰一个不察才会被鬼道怨气沾染,眼下只能闭关了。” 碧凝仙尊长叹一声,神色中却是有些不甘心,“那命昙宗的后天神魔确实战力堪比元神,不简单!以前只以为是入网之鱼,看来却是我宗大敌。” 余启锋听得有些不解,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摇光仙尊略一沉吟,解释道,“那后天神魔确实能挡住元神,如果宗门大战,若命昙宗杀得性起,四尊神魔挡住我们四个,其它三尊打杀我宗金丹易如反掌,更何况……” 摇光仙尊用手一指,一道雷霆剑气冲上黑暗虚空,“伱且来看,我宗眼下的气运。” 雷霆闪过,道道气运玄痕被映照在虚空之中,余启锋虽是双目剧痛,便还是拼命凝住眉眼中的剑气,泛着光亮看了过去。 只见虚空中的气运玄痕如同破开一个大洞,只看一眼已是觉得狰狞灼人。 余启锋面色惨白,如同老了一甲子,沉声问道,“为何我宗吞噬了许家的气运,仍是衰败了?” 拙愚仙尊关切地看了他一眼,温言说道,“准确来说,是我宗、兰家、命昙宗三家分食了许家气运。 但我宗气运为何忽然衰败,必是那命格中带‘染’之人已与我宗断了所有因果缘分,甚至反目为仇,方才如此。 许家那点气运哪里补得了因果反噬。” 余启锋听后只感到浑身都有些战栗,“我宗气运道子为何叛了?” 拙愚目光转冷,摇头叹道:“根源还是在命昙宗的姬催玉那里,找到他,带回来,才能找出‘染’在哪里。 此事元神却是不能出手了,命昙宗拿金丹重伤,换我宗元神闭关修复道心,我宗却是吃亏的, 要知道,我宗之敌有命昙宗,但不止是命昙宗。” 余启锋点点头,“谨尊仙尊法旨。” 拙愚仙尊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此后已无化剑大比了结因果,切削气运,可惜了数百年琢磨切削的功夫,如今只能用强了。 传令下去,那命昙宗既然为魔宗一脉,各剑堂弟子斩杀命昙宗弟子,可折为道功。 替天行道,以剑斩魔,方才合天意,应气运。” 第93章 辛苦师尊 金倌染死死盯着对面勾肩搭背的两人,嘴角先是一撇,眼中晶莹泛起,“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哽咽道,“我……我求师父……师父他们回去……找你……你们,没……没找到……呜……” 罗云却是大步走了过来,眼中带着急切,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没见有哪里缺少零件,方才长长舒了口气,温声坦言道, “晚了不怕,回来就好,我现在很是开心,只是说不出来。” 彭然哈哈一笑,“有我在,能出什么事,不过区区金丹而已。” 姜默舒面上豁然一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怪那云符遁速太快,他和彭然闲聊胡扯,一个说起探索秘境那是眉飞色舞,一个谈到鬼阵剑道算是甚有心得。 回过头一看,已是飞过命昙宗老远,两人不得已停下了云遁,又老老实实驾起自家遁光飞回宗门。 结果才到山门所在,就见到金倌染痴痴站在那里翘首以盼,晨曦的明媚染亮了少女的秀颜,当眸中`出现两人身影时,少女眼中甚至发出了柔和而明亮的光。 姜默舒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只是路上出了点小意外。” 刷! 两道遁光落下现出了身形,只见罗织宫装华贵,郑予晴如仙玉容,不过两人脸上身上,道道剑痕未消,郑予晴的嘴角处甚至还有些许殷`红。 姜默舒正要说话,罗织挥手打断,“先回峰再详谈。” 说完,阴华宛若风卷残云,却是将几人带起,直往阴华峰而去。 郑予晴也是驾起遁光,紧跟其后。 遁光落到阴华峰上,罗织袍袖一挥,空中本就浓厚的阴云霎时间低垂下来,将整座山峰紧紧裹住。 太阴玄魄神魔缓缓游移,不时隐没于厚重的阴云之中,洒下月华烟霞,将此方天地以神通罩住,不见天光,不惧推算。 直到进入广寒石殿,两位峰主才算松了口气。 几人坐了下来,郑予晴方才开口问道,“不是说剑痕剑宗并未针对凝真出手么,鬼走阴云台顺利归来并无半点意外,怎么会有金丹来斩白骨舟?” “不是玄痕剑宗,但脱不了关系。” 姜舒默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 金倌染听得是小`嘴巴越嘟越圆,当听到雷剑汇聚时,更是用手掩住了樱桃小口。 罗云则是听得眉头越皱越紧,他道心高妙,虽然姜舒默略过了很多凶险之处,但他自然感觉得到师弟当时的决断。 好在,人回来就是好的。 当听到两人驾起云遁跑了,郑予晴恨恨说道,“便宜那许影曲了,若不是雷剑凝聚,换个普通金丹搞不好还真被你耗死了。” 罗织轻轻柔柔笑了笑,贝齿微挫透出杀气盈盈,“原来是许家许影曲,敢把倌染牵连进来,我晚点就出峰取他性命。” 姜默舒和彭然对视一眼,彭然把脸往边上一扭,翻了个白眼,示意他自己来说。 没办法,姜默舒搓了搓手,只得勉强装个逼,“两位峰主,不出意外的话,那许影曲已经命丧黄泉了。” 除了彭然,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姜默舒耸了耸肩,“我那蛊虫是奇遇得到,剧毒无比,金丹若是被咬上一口,也就能撑一个时辰左右。” 罗织和郑予晴美`目对视,均是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许家金丹,死了?! 死在一个凝真六转的命昙宗弟子手里?! “哈哈哈!”郑予晴毫不顾及形象,畅意大笑起来,一时间枝乱颤,玲珑万妙。 罗织脸上也是笑意盈盈,颔首赞许,这姜默舒还真是省心道子,这玄痕剑宗和许家折在他手里都多少人了。 郑予晴葱指拂过眼角,带走一抹晶莹,再看向姜默舒时却是藏着难以察觉的欣喜。 “那许影曲的驾霄雷云搭配上冲凌漠苍妙术录,攻防一体,在这西极众多金丹中也是小有名气,谁能想到被伱干掉了! 说,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只要你要!” 一语脱口而出,郑予晴才发现语带歧义,顿时感到脸颊微微有些滚烫。 不过此时万万不能输了气势,暗中丹气一提,生生将脸上的红霞润晕压了下去,眼光熠熠地看向对面儒雅的青年。 “只是机缘巧合坏了他性命,峰主眼光那是极好的,随意赏赐即可,我不挑。”姜默舒听到自家峰主的话,也是忍不住喜笑颜开。 抱上大`腿就是好啊,难得这次能软饭硬吃,以郑峰主的身家,东西差了能拿得出手? 秋波流转几下,郑予晴点点头,“也好,仓促赐下委实对不起你这番功劳,且等我想一想,再准备准备。” 姜默舒点点头,然后问道:“怎么没见我师尊?!” 彭然也是转过头来,看向两位峰主。 罗织和郑予晴顿时脸色有些奇怪,罗织恨恨地说道,“他没死,只是重伤,和神魔一并封在了万鬼峰峰顶。” 郑予晴脸上的红晕愣是连丹气都封不住了,“他和玄痕剑宗的元神对轰一记,还在养伤,神智有些不清,你们可以去看看他。” …… 万鬼峰的峰顶已然是阵势发动,森森鬼气黑烟聚而不散,其中不时翻滚出怨魂幽鬼,一眼看去显得分外恐怖 鬼姬阴叟冷着脸坐在万鬼峰直达峰顶的小路之上,将所有金丹的遁光拦下,只冷冷一句,“心意已领,待峰主伤势痊愈,再登门回谢。” 本峰的众多凝真弟子更是被驱离到山腰之下。 当彭然和姜默舒站到阴叟身前,拱手行礼,阴叟眼神无比复杂,慨然一叹,“既然是你们两个,去看看也好,凡事只当是他神智不清。” 此话一出,听得彭然和姜默舒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对视一眼,还是硬着头皮向峰顶走去。 到了峰顶`破破烂烂的小庙之前,却看到谢厉军盘膝而坐,面色冰冷。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师尊”“峰主” 谢厉军猛然睁开双眼,眼中露出乞求之色,无声比了个口型,却是“快走!”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一股气象巍峨,宏愿高远的气势从庙中传出,转出个高大身影。 来人一丈来高,头戴冕旒、手执金印,脸上却是和谢厉军一般模样。 彭然和姜默舒神情一冷,居然是后天神魔,阎罗天子。 难道是神魔失控反噬导致峰主伤上加伤?! 却见到盘膝而坐的谢厉军忽然萎靡了下去,如同被抽了骨头一般。 只听对面丈高身影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原来是你,姜默舒,老子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你从郑予晴那小娘皮那里骗过来, 她居然还有脸说你是她的人,她也不照照镜子,你等会回去见了她,拿尿给她滋醒!” 姜默舒听到耳中,如中雷劈。 那人又冲彭然喊道,“你是不是喜欢你师父,是不是?冥央真人救了你,你是打算以身相许来还?” 彭然艰难地转过脖子对着姜默舒,喉咙里咕哝两下,“我……不是,峰主他一定是受了伤,神智不清。”说到最后,已是死死咬住后槽牙。 对面的阎罗天子冷冷一笑,用谢厉军的声音大喊道,“我倒映本体的心慧神智,我就是他,只是我为神魔不屑说谎,我说的都是本体内心所想。” 盘膝而坐的谢厉军已是瘫软在地。 姜默舒深深吸一口气,死命将前世今生所有悲伤往事尽数回忆了一遍,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果然,天下没有白捡的便宜,一击轰下元神有多爽,现在就有多狼狈。 师尊,你辛苦了。 第94章 断玉诚意 玄痕剑宗,剑翎堂,试剑台。 余淮远手中掐着剑诀,身后五道光华闪耀,循着那五方五行,脚踏七星,剑按三才,正在全力运使秘剑。 此时的天空中,劫云隐隐汇集,又不断消散,却压得剑堂周边十里,鸟不叫虫不鸣,蛇鼠之类更是蛰伏于地中,不敢动弹分毫。 只见余淮远抬手向试剑台中一指,天空中响起一声闷雷,一道紫色雷霆凭空击下,与五色光华缠斗在一处。 “轰” 五色光华化为一座大磨,将天光隔绝在外,将那紫色雷霆消磨吞噬,虚空中的震荡如回头大潮向四面席卷而去。 试剑台周边的亮起无数玄奥的符文,才将其尽数消弭。 景渡藏满脸严肃,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焚心剑诀各堂弟子不少都有修行,但能到圆满的少之又少,毕竟凭借一时血勇不畏赴死还算容易,但长持此心,要随时与人同归于尽却是对道心极大的考验。 不想,余淮远居然真的修得圆满,甚至以此为基,将自家孔雀剑意推演到凝真镜的极致。 已然走到金丹之前的最后一步。 实在是祸兮福所倚。 只见光磨旋消,困在其中的紫色雷霆每被消磨一分,就会化为纯正的雷罡融入五色光华中,直到最后,五色光华已变得璀璨晶莹,如霞如翎,如同被嵌入了无量星辰一般亮得晃眼。 余淮远转过身来,已是浑身如湿透一般,刚才若是一个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局面,不过天意眷顾,终于还是成了。 “有劳师尊护法。”余淮远呼吸略有些紧促,眼神中却难掩兴奋。 只见他缓缓闭目以平复心境,又等了几息,睁开的双眼中又回复了冷意和杀意。 景渡藏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家最看重的弟子,已是知道他最后心关所在,不由得一声叹息。 只要一剑将姬催玉斩了,人死恨消,心关立碎,剑翎堂再多一金丹。 若是杀不了姬催玉,哪怕那姬催玉死在别人手中,或是意外应劫,余淮远都永无突破金丹的可能。 “你眼下是如何打算的?”景渡藏面上露出郑重的神色。 “这一剑还未圆满,我想去一趟南域采五金精气融入剑中,便可做到极致,不要说那姬催玉还是凝真,就是晋升金丹,也可一剑斩之。”五色剑华已被余淮远收入身影,在其中好似龙蛇游走,光华隐隐烁烁。 景渡藏不禁皱紧眉头,不过转念一想,当即点头:“也对,再加上五金精气,此剑圆满后甚至不需焚心剑诀,金丹以下一剑必死。 此去,炼剑圆满,回来再斩了姬催玉,金丹即成。” …… 万妖丛林,万羽宫。 羽衣星冠的金丹修士,华庭真人尴尬坐在迦云真对面,委实感到有些难堪。 迦云真轻轻笑了一声,眯着眼说道,“上次你跟我说,断玉阁做事从来不会让顾客吃亏,以八件灵材为价,那姬催玉的情报自然源源不断送来,你且听我念念” “姬催玉,疑似闭关……” “这十日,未有寻获,疑似闭关……” “命昙宗弟子包含万鬼峰弟子,多数不闻其名,没有进展,疑似闭关……” “命昙宗内众多修士将姜默舒和姬催玉奉为命昙宗双英,并称为默剑玉诡,行踪未有寻获,疑似闭关……” “这些情报,伱来说说,不要说八件金丹灵材,能值当一千灵石不?” 迦云真将手中灵酒一口饮下,脸上的血泪伤痕有些淡淡发红,语气却是转冷,“全都是疑似闭关?!连词儿都不换,哪怕你断玉阁换个说法呢。” 韫岩和化岚两位妖王正在一边喝着灵酒,下酒的却是几具随从的尸体。 华庭真人眼皮轻轻抖了两下,也是自觉理亏,拱手说道,“这段时间的消息,确实有负迦少主所托,所以这次来,专门带了几个随从给妖王下酒。” 韫岩哈哈一笑,洪亮的声音顿时回荡在殿中,“我想吃人,哪里还需要你送上门,但收了钱事情又办不好,总不能还理直气壮吧。” 迦云真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思索片刻,径直说道,“断玉阁后台在中原,不出五位贵子之列,具体是谁我懒得打听摸底。 不过,招揽也罢,拓势也好,若是本身没有实力,我这边就是想屈身,却是连个台阶也没有。 这话,你带回去,我要姬催玉的性命! 连这点微末条件都达不到的话,我有些怀疑你家贵子是缺乏实力呢?还是缺乏诚意呢?” 华庭真人已是变了脸色,不想对面妖王子弟洞悉人心,已是看穿了自家目的。 继而心中又是一动,也许,收服万妖丛林成就不世之功,这就是关键一步。 迦云真笑言道,“反正我掀起瀚海杀劫,死的又不是中原之地的人,削减西极实力,对中原来说也算不上坏事。” 迦云真双目紧盯华庭真人,将他脸上的表情一一收入眼里,神采飞扬地说道,“我虽不知道是哪位贵子想成就不世之功,但在这万妖丛林,我可以算半个妖王,说的话更是大半妖王都会细细考虑。 我需要你断玉阁和你后面的贵人,表现诚意和实力,姬催玉这个命昙宗的凝真道子,你断玉阁能不能处理,一言可决!” 华庭真人朝两位妖王处一扫,哪怕迦云真如此放言,却是酒照喝,人照吃,不见半点愠意。 思索一番后,华庭真人缓缓起身,“我回去传信,三日内回复迦少主,中原实力强过四域,断玉阁之主更是贵不可言,迦少主大可放心。” 迦云真笑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举起灵酒敬了对面一杯,眼中透露出的慵懒之色,盖住了眼底的冰冷杀意。 …… 白骨峰,万骸殿内殿。 郑予晴看着对面神色奇怪,欲言又止的儒雅青年,轻轻笑了两声,直如春吐蕊, “见过谢峰主了?可是有对你说了什么?” 姜默舒当然不会傻兮兮地透露出真实情况,“不过是些神智混乱的话, 那阎罗天子倒映了谢峰主的心慧神智,这是会持续多久?” 该不会一辈子吧,与其永久性社死,那还不如就在万鬼峰之顶,永不下山。 郑予晴轻轻一叹,“目前此事只有宗主和我们三个峰主知道,对外宣称万鬼峰峰主已被重伤。 眼下关键是后天神魔倒映了他谢厉军的心慧神智后,已不敢让其他金丹再行合体,若是神魔多吸收几位金丹的心慧神智,万一回返先天,必然回归虚天之上,我宗就会痛失一尊神魔。” “神魔倒映的心慧神智不能消洗?”姜默舒眉头凝住,有些不解,不可能是一次性神魔,不然命昙宗早就灭宗了, 郑予晴稍作沉吟便道,“也罢,以后你免不了也是神魔之主,先知道也无妨,办法不是没有,但都难以立竿见影。 其次,幻意冷窍泉也可消弭神魔心智,不过此物异常难得,产地更在北疆,被佛门把持,却是不好动作。 最后还有一种,神魔可自行消散倒映的心慧神智,不过这无异于叫神魔自杀,神魔根本不会考虑。” 姜默舒听完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师尊,弟子已经想过救你于水火了,弟子做不到啊。 嘴遁这种大神通,弟子委实不会! 第95章 列名真传 “三天后正式晋级真传?” 姜默舒听到郑予晴所说,顿时有些不解,四个真传任务自己炼妖都还差得远,万妖赤怨袋刚填上三分之一。 而姬催玉的身份,也不过只完成了炼鬼。 妖魔鬼怪,四大真传任务,两个身份加起来都还没完成一半,这就直接晋升真传了? 郑予晴冷冷一笑,淡然说道,“只要长老会和五个上殿真传不是瞎子,谁还敢让你继续在真传待选上待着?也不怕被口水沫给淹了!” “那真传任务不用做了?”姜默舒大喜。 哪知郑予晴却是白了他一眼,“想得倒是美,真传任务还是要做!” 待自家峰主一解释,姜默舒才明白了原委 命昙宗真传可以修行七峰所有神通,是为祭炼神魔打下基础。 而四大真传任务的收获,本身就是祭炼神魔的材料。 一旦祭炼成功,再以命昙三界定住神魔本象,切削戾气,磨散凶顽,最终才能成就后天神魔。 “明白了,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姜默舒沉声问道。 郑予晴满目欣喜地看着眼前这温润如玉的男子。 不由得回想起当年此人刚入白骨峰内门,就在自己面前说出“大道如潮,只争朝夕”。 更是脱离自己羽翼庇护,毅然决然踏上了炼妖的路途。 不想悠悠晃过十来年,当年的凝真二转已经光焰照人, 更是在化剑大比上替自己完成了心愿,将那剑宗道子用剑斩得七零八落。 若要说美中不足,就是自己一时糊涂,将这妙人送了一半给万鬼峰。 “峰主?峰主?”眼前自家峰主灼灼看向自己,眼神甚至变得有些危险,姜默舒不得不冒险提醒两下。 “哦,没事,我只是在想要请哪些人观礼。”郑予晴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对面看了好久,顿时如春般嫣然一笑。 真传入殿仪式,由长老会的长老进行主持,观礼之人一般是自家峰主和本峰金丹,再加上些交好的修士,这个本人和峰主来决定,然后由本峰金丹递上请柬,方显正式。 姜默舒想了想,对着郑予晴正色说道,“峰主,要不这次还是低调一些,这次大比前我这身份隐藏着,现在也不需要这么高调。 这此观礼,我姜家只有四人,我自去招呼,阴华峰和万鬼峰还请峰主帮着递下请柬。” 郑予晴听了,俏`脸上一片愕然。 不过想了想,也是,之前名声全在姬催玉哪里,死战万妖战阵,怒斩妖王子弟,争胜仙尊擂台,陷杀剑宗道子,为了化剑大比,却是委屈了姜默舒隐姓埋名。 想到此处,郑予晴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家道子,神色却是一黯,难得语气弱弱道,“……好,就依你,这三天你且回伱那小院潇洒极乐,此事自有我来安排。” …… “哦,晋升真传,你还真舍得啊?到了真传殿,严格来说就不算白骨峰的人了,最多算出身白骨峰。”罗织接过请柬,柔柔弱弱地笑着说道。 若是峰主一力阻拦,自然是可以把人留在峰内的,直接在峰内晋升金丹,然后勾连后天神魔。 罗云就是选的这条道路。 面对罗织的疑惑,郑予晴轻轻一叹,“却是不好让白骨峰耽误了他的资质。” 罗织似笑非笑,面上难得出现揶揄之色:“真是这样想的?好吧,你既然如此说,我也就当你如此想。” 郑予晴脸上飞起淡淡红霞,如那粉`嫩桃,尽显娇丽媚`艳之色,挑衅似地回应道:“我当然是这么想的,不然还能是怎样?!” 罗织只是眼中含`着有些宽容的笑意,衷心地赞道:“也对,以他的资质,祭炼出一尊神魔大有可能,到时,可就风风光光了,你说对吧。” 郑予晴抵不住罗织的柔柔却又灼灼眼光,故意反驳道:“这神魔祭炼一看资质,更看运道,谁知道呢?” 然后急急说道,“那万鬼峰我还得去一趟。”说完,遁光一起,流星急电般离开了。 罗织笑了笑,却是唤来罗云和金倌染,将事情说了一下。 金倌染顿时笑得脸上跟开了一样,“姜大哥居然是真传了啊!”小眼珠咕溜溜在罗云身上一转,却是宣告道, “我以后也要当真传,祭炼一尊自己的神魔。” 罗云淡淡一笑,安慰她道,“等你成就金丹,我阴华峰的太阴玄魄神魔必然就是你的。” 金倌染狡黠一笑,“那可不一样,我也想风风光光的。” …… 郑予晴驾着遁光又跑了趟万鬼峰,将请柬交给了鬼姬阴叟。 鬼叟见得请柬内容,哈哈一笑,“我说怎么今日心血来`潮,原来是有好事发生,却是劳烦郑峰主跑这一趟,我万鬼峰届时必有金丹前去观礼。” 接着指了指峰顶,问道,“郑峰主可要上去见见谢峰主?” 郑予晴站在万鬼峰的山间小路,想了想峰顶那阎罗天子的毒舌,终究是不想坏了今天的好心情,淡淡说道,“他那神智不清的毛病,还有六十年才好,等他好了再见也不迟。” 等回了白骨峰,便把自家珍藏一一翻出点检,晋升真传加上化剑功劳,给出的东西不够好,岂不是落了自家颜面。 “尸佛峰苍峰主及廖辰羽真人来访。” 郑予晴眉头一皱,白骨峰这些年除了阴华峰和万鬼峰,与其它各峰并未怎么打交道,关系最多也只能算疏淡。 这峰主和金丹不请自来,怕是没有好事。 待两方坐定,郑予晴淡淡说道,“不知苍峰主和廖真人来白骨峰,所为何事?” 苍思忧看了一眼廖辰羽,只见他轻轻点头,当即打了个哈哈,“我听说,白骨峰的姜默舒已正式晋级真传。” “哦,苍峰主好灵通的消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郑予晴却是不明白这尸佛峰意欲何为。 廖辰羽白了自家峰主一眼,抢过话头,“如此大喜事岂能不贺,要我说,这化剑大比争来的真传,才是实至名归。” 郑予晴听得一愣,我白骨峰什么时候和尸佛峰关系这么好了? 不过对面既然是恭贺,她也只好接着话说下去:“还算这姜默舒争气,也多亏长老会和真传殿看得起他,也感谢两位真人对他的看重。” 廖辰羽一听之下喜形于色,连忙说道,“好说,此等道子晋升真传,我尸佛峰岂能不观礼,郑峰主可否赏脸给几张请柬。” 郑予晴顿时有些晕乎,自己上门来拿请柬?这什么套路? 不过一峰之主加上金丹上门,求峰内弟子晋升真传的请柬,确实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郑予晴脸上轻轻一笑,拿出了请柬,“承蒙苍峰主和廖真人看得起他,却是他的荣幸,到时还请尸佛峰诸位莅临。” 送走了尸佛峰的二位,刚要继续查看宝物。 “傀影峰闻峰主和黄化碧真人来访。”郑予晴一愣,不会吧。 双方落座后,不出郑予晴所料,对面开口了。 “如此强横道子晋升真传,实乃我宗之福,岂能不现场观礼?” “两位真人对姜默舒的看重,我代他谢过。”郑予晴摸出请柬的动作已是略带熟练。 送走了傀影峰的二位真人,郑予晴没有起身。 果然,后面秘魔峰和黄泉峰接连上门。 一番寒暄,拿出请柬,对面保证届时肯定峰主、金丹连带道子,尽数到场。 低调?! 这哪里还能低调得起来,郑予晴想到自己对姜默舒的保证,长叹一口气。 莫怪峰主,都是同阶金丹,面子还是要给的。 此时一具蚀灵破空而至,落地幻出兰长老的身形,向着郑予晴一拱手, “郑峰主!” “兰长老可有何事?” 蚀灵一笑,把兰长老的动作演绎得惟妙惟肖, “却是好事,三天之后的真传晋升, 伏宗主说了,由他亲自主持!” 郑予晴暗自咬了咬银牙,这下好了,还低调个屁。 第96章 真传入殿 凭心成论,十来年时间从蕴气三层一路修行到蕴气七层,踩进了蕴气后期的门槛,放在一般的小宗小族,足以让人瞠目结舌,笃定视为族中精英了。 姜家三个在白骨峰的外门弟子,就是如此, 不过此时的三人,根本不敢有任何自得之色,站在原地是手足无措。 左右前后,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是金丹就是凝真后期,毫不夸张的说,在场所有人包括山脚山腰迎来送往的弟子,如若动手斗法,三人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哪怕被神通的余波波及,都是身死道消。 今天却是由白骨峰内门首席亲自迎接陪着来到神魔大殿之前的石台上。 边上几个凝真后期站着,脸上虽有笑意,眼睛已是看得发直。 “姜老弟也真是的,居然不说一声,要不是今天撞见,我都不知道外门还有他们三个姜家子弟。” 高善迁一拍大`腿,身为白骨峰内门首席,峰内只有凝真中期以上或是内门弟子才入得了他的眼,至于蕴气期的外门弟子,自然由下面来管,哪里轮得到他来操心。 这姜家三小只,入门时不敢违背姜默舒的吩咐,老老实实拿着信物按正常流程进了外门,平日里也低调修行,丝毫不敢张扬自家背景。 结果到了今天,高善迁才后知后觉,不由暗自忖道,你姜家人以后妥妥的金丹世家啊,用得着这么低调?! 转过身来,高善迁又拍了拍姜家族长姜默凌的肩膀,对着他笑着开口,“姜兄,你这是跟我见外了啊。” 姜默凌却是一个激灵,手脚都有些颤抖,“高首席,你太客气了,不过几个小辈在外门,哪里好惊动伱。” 高善迁哈哈一笑,“我修为年龄都高你一些,叫我高兄就行了,我和你们两兄弟一见如故,你姜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轰! 神魔气息冲天,却是真传仪式的时辰到了。 高善迁虚引一下,便和姜默凌一同向神魔大殿走去,姜家三小只赶紧跟上。 待几人走远,几个凝真后期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点点头,相互走开,几人的身份还不足以入殿观礼。 几道讯息破空而去。 “速查,族内可有人得罪白骨峰蕴气期姜家子弟三人。” “姜家有三人蕴气,在白骨峰外门修行,若族内有人与他们有所瓜葛,速速查明回我。” “我记得曾有二房子弟与人结怨,还吃了亏,据说姓姜。马上把二房一脉全数扣住,我即刻回来处理。” …… 神魔大殿之上,却见七座十丈大小的神魔雕像立在大殿四周,雕像脚下珠玉玲珑,金银成堆,尽为祭品,却显得华丽流光。 后天神魔气息冲天而起,或蛮荒,或诡异,或沉静…… 众多金丹、凝真道子,各按神魔区域而坐,至于意外到来的外宗修士,则由长老团招待。 兰长老满面笑容,走到殿中宣布道,“吉时已至,真传入殿仪式开始。” 一言即出,神魔大殿之顶立即化为无垠黑暗,七尊神魔投影其中,虚空中更是生出无量嘶鸣怒吼,如同奏响乐曲一般。 虚空正中,却是一株玉色昙静静含苞,茎舞动,暗合玄奥的轨迹,洒下如星屑一般的光华。 伴着神魔奏响的嘶鸣,映着命昙星光,命昙宗宗主伏宇初不起遁光,也未忽然闪现,就这么施施然缓缓走到大殿正中,开口说道: “我命昙宗夺天地造化,炼神魔玄机,自开宗以来,以身饲魔的先辈数之不尽,更是在天地大劫中以魔杀妖,以魔屠魔,哪怕最终是化为神魔眷属,也无怨悔。 日新月盛,既往开来,中兴之际,我宗踏上后天神魔之路,终是缚住空中云,捉住水中月,方有资格延续至今。” 伏宗主一番慷慨激昂,却是说得众多金丹心有戚戚,那数万年前天地大劫中,命昙宗还不过是一方小小道观,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中途甚至因折损太过,还险些断过传承。 如今却是浮世度万载,名在金阙上。 姜默舒站在白骨神魔的雕像之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虚空中的七座神魔,暗自点了点头。 出入青冥望天机,两袖青蛇生胆气,莫言大道人难得,仗剑当空千里去。 这方世界好生精彩,既来此处,敢不逍遥?! 无论是神魔道,还是元神道,又或是其它道途,此世既然仙道有凭,还有什么可苛求的? 伏宗主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 “后天神魔一道博大精深,如今我宗不过是踏在众多前辈的尸骨上稍稍多看了一眼,但这惊鸿一瞥,却是我宗对这天地和人族的承诺。 窥神魔以补天地之缺,御神魔而立人族之威。 我命昙宗真传自当长生了道,点检神魔! 今天入我命昙宗真传的道子是……” 白骨峰姜默舒!” 众多金丹抚掌而笑,大声称好,就如山崩如海啸。 众多道子凝真也是恨不得以身相代,羡慕之情涌上心头,只叹不是自家成就命昙真传,走上制御神魔的天地大道。 迎着神魔啸曲,沐浴命昙星光,姜默舒一步步直到了大殿正中。 这是一甲子以来,首位成功获任的命昙宗真传,也是命昙宗活着的 身后是亲朋好友的欢呼,以及各峰金丹和道子赞许,甚至还有妖王和佛门金身的见证。 而站在他对面的,正是命昙宗的当代宗主。 “此后风霜更烈,剑气更寒,望你鞭龙行雨,一洗天地。” 伏宇初宗主颔首示意,脸上却是难得的笑意吟吟,手往虚空中的命昙三界一指,那昙倏地盛放开来。 星屑化为柔和金光,轻`盈盈地当空洒下,此方天地大殿之中仿佛披上了一层金霞。 众多瓣中,其中一枚上映出了姜默舒的身影。 礼成! 看着新出炉的真传,大殿之中称好之声再起,众人啧啧称奇, 凝真六转的真传啊,从未有修士在如此境界就晋升为命昙宗真传,可算开宗首例了。 而且宗主主持,七峰金丹尽数观礼,也是从未有过,好生难得。 姜默舒控制住略有些激动的心绪,看向神魔雕像下的众人,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路行来,终于是,骊珠焕生光焰,金蕊明了道途。 第97章 人妖之争 真传入殿后,便可进驻半山腰的真传殿,十八座真传副殿,之前还剩三座副殿空待殿主,如今却是只有两殿空着了。 仪式结束,姜默舒便带着一干人等去参观属于自己那座副殿。 金倌染在里面东敲敲西碰碰,完了还一脸鄙夷,“就这?感觉不如峰里的小院啊。” 接着又招呼姜家三小只,说道,“以前是不知道有你们三个,以后你们就跟着我了,喊我师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着金倌染喊三峰首席为大哥,称几个金丹为叔伯,视一众凝真为无物,更是拽着两位峰主叫姐姐,姜家三小只已是惊得目瞪口呆,加上金倌染蕴气期九层的实力,一声“师姐”倒是喊得心服口服。 金倌染听得眼睛一眯,嘿嘿笑道,“以后有事只管报我的名字,全宗不敢说,阴华、白骨、万鬼没有搞不定的事。”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翼刚妖王和月白大师请见殿主。” 姜默舒眉头一皱,见郑予晴和罗织都是点头,便三人一起。到了迎客厅。 片刻功夫,翼刚妖王和月远老僧走了进来。 一僧双目紫光暗蕴,身披金丝袈裟。 一妖气势如同背乾坤负日月,浑身上下更笼罩着一层细密风丝。 这两位正是今天真传入殿仪式,意外到来的外人。 在姜默舒身后,郑予晴凤目凝霜,罗织眸光如水,一左一右看着对面一僧一妖。 有着两尊神魔撑腰,姜默舒自然用不着紧张,如果对面要下暗手,不可能瞒过两位峰主。 事实上,姜默舒甚至已经在盘算要不要主动出手,把对面一个妖王和一个佛门金身给干掉。毕竟跟定缘寺的因果和万妖丛林的仇恨已然是解不开了。 可惜了,这两位都是正式下帖登门拜宗,姜默舒实在不想把自己拉到跟玄痕剑宗一样不讲道理。 于是姜默舒摇了摇头。 对面既是金丹,姜默舒当然先行见礼,“见过大师和妖王,不知有何见教。” 月白老僧看了一眼郑予晴和罗织,和颜悦色地说道,“到命昙宗本是寻一位明王之才,以了解因果,可惜那人却在闭关养伤。 却恰好见证姜真传入殿仪式,甚觉有幸,便邀翼刚妖王过来一见。” 姜默舒停顿了一下,呵呵笑着说道,“能得大师和妖王见证,是我的荣幸才对。” 翼刚妖王一摆手,叹道,“你和姬催玉眼下并称命昙双英,默剑玉诡,正是风头无两, 更何况我听大师和云真回来都是夸伱,这倒是他二人难得一致之处,所以想和你聊聊。” 姜默舒笑了笑,“不知妖王和大师想和我聊什么?” “人妖和谈!”月白老僧淡淡说道。 姜默舒笑了,“两位,这个话题你们应该去找天宗元神,或是地宗宗主,再不然……”随即又指了指身后两位如仙丽人,“找上金丹话事人聊聊也有些效果。” “找我一个凝真六转说人妖两族的问题?两位怕是高看我了。”姜默舒将手一摊。 翼刚妖王却是说道:“以前我和月白大师也是这么想的,人妖和谈,元神金丹一言而决。 但哪想到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区区一个姬催玉直接诱发了瀚海杀劫。 因果一道,岂能只纳广袤河川而弃涓`涓细流。 你能和姬催玉并称默剑玉诡,你如何看待人妖和谈,完全值得我和大师上门一问。” 姜默舒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忽然开口问了句:“不知大师和妖王如何看这几万年人族的发展? 是各宗残杀,正魔互伐,杀人夺宝。 还是说人族从薪火将灭,艰难传承,一代一代到如今,从中原扩出四域之地。” 月白神情一凝,眼中紫光泛起,“和为贵,斩断因果后,人妖相融,共抗天魔,从此天地间再不会掀起滔天血海,如何不好?” 姜默舒说道,“我却对人族能在妖魔大劫中能艰难传承到今天,甚是佩服。 我站在人族薪火相传的道义立场,在此说话。 和尚闭嘴, 妖王你且来答。” 翼刚妖王听到耳中,如中雷劈,愣了几息,方才说道, “难怪你能和姬催玉并称,果然名不虚传,我堂堂妖王不屑谎言欺你,你问!” 月白和尚暗自一声叹息,西极天骄何其之多,可惜不在佛门,否则人妖和谈必成。 对面两位峰主则是对视一眼,眼中泛起惊喜,凝真当面怒斥金身妖王,就说这心性胆量有几人能够。 “妖吃人否?” “战妖无需,但晋升大妖,大多数血脉不纯的妖族必须吃人才能生慧,虽不需太多,但确实要吃。” “妖占地否?” “妖族肉`身强横,倒是不怎么挑剔地盘,不过灵脉所在,大家都喜欢,你人族各宗也在争抢。” “若人妖和谈,岂不是人族永远困锁在这四域中原。” “若人妖和谈后,两族必然逐渐融合,再无界域之分。” 姜默舒冷冷一笑,“不知是妖融合人,还是人融合妖?” 砰! 拳头猛地往桌上一捶,震得桌子一震,姜默舒露出雪白牙齿,齿缝中狠狠滋出一口气, “妖王,问我怎么看人妖和谈, 我的答案是不看!” 姜默舒莞尔一笑,话中却是森森冰冷, “我堂堂人族要想生存延续,必然是要优先考虑自己,被抢了这方天地,自然要打回来, 只有在夺回这方天地后,力所能及才会考虑到其他生灵,比如妖族。” 当着两位金丹,一位佛门金身,姜默舒杀气盈眼,对着妖王不屑说道, “人妖冲突不可避免,这两万年四域的地盘,不是妖族让出来的,是人族堂堂正正打下来的。” 生存空间的争夺本就是你死我活。 你多一点,我就少一点。 这方天地虽大,于人族而言,却是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月白老僧看着一人一妖,一问一答,却是不好插话。 普通修士在蕴气境和凝真境不过就是争抢灵材法宝,好一点的或顺天势,或净已心。 这姜默舒直言站在人族薪火相传的道义立场,心态已是元神的格局。 默念佛号,月白老僧将眼中紫光压下,一声叹息, 浩如清光冰魄,润如脉脉瓣香,但却又是刚烈杀伐之心,不曾想又是一个明王之才。 默剑玉诡,果然不分轩轾。 这命昙宗不过地宗魔门,哪来这么好的气运?! 两位佳人俏立在姜默舒身后,脸上俱是笑意盈盈,金身和尚和天妖妖王居然被自家凝真道子骂得狗血淋头, 还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活该! 第98章 金丹之秘 “成丹之秘?” 姜默舒眼睛一亮,看着郑予晴神情有些微妙,果然真有这种隐秘啊。 对面佳人轻轻`撩了一下耳边的青丝,盈盈一笑满室生春, “不错,金丹多是知晓,但除非是宗门道子或世家嫡传,否则一般不会透露。 元神世家更是各有秘法,一是确保渡过金丹天劫的机率,二是提升成丹的品质。” 郑予晴神色又变得凝重,“身关、气关、心关,这三关既是瓶颈,也是根基。寻常修士只想着一冲而过,贸然行`事的结果,却是为成丹之时埋下了隐患。 所以这三关之时,各大宗门世家不惜耗费天材地宝也要夯实道子的根基,就是为以后成丹先行准备。 如此安排,约十个道子换得一个金丹,倒还不亏。 不然就会像那些散修,天劫之下百不存一,那才是竹篮打水,几百年辛苦尽化虚无。” 姜默舒不由得心生感慨,果然,真法关窍仅仅只是一句话。 但这点隐秘却是让无数散修只敢把修为压在凝真后期,不敢寸进。 不对…… 姜默舒心头灵思闪过,如果只是灵材,峰主没必要专门提起。 自家峰主灵材颇多,自己更是没有不好意思,这些天下来吃了个肚皮浑`圆,心中感激得很。 一定是有其它说法。 当下一拱手,眼中闪过熠熠精光,“可是气关处还有什么关窍,还请峰主指点。” 郑予晴白了他一眼,煞是水韵动人,“金丹天劫之下,渡劫道子大概十中存一,但你却有更多的机会,不需赌得如此惨烈。” 顿了一下,郑予晴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你突破`身关,是传说中的金刚身境,渡过天劫的成算起码多出两层,此前我怕你起了骄纵之心,才隐瞒未说。” 姜默舒自然心里门清,不过还是脸带感激之色:“谢过峰主厚爱,这气关可也有类似玄妙。” 郑予晴点了点头,“此法也只有少数元神世家才知道,不过却少有人尝试,因为需要合适的道体或者金刚身境,这种人百年也没几个。” 接着对着姜默舒笑了笑,“难得有了伱,才不枉我这番见识。” “气关之妙就在融天地妙韵入体,化为本身根基底蕴,无论罡元品质或是回气速度,远超一般修士,更能提升对抗天劫的成算。 就像那许铭渊的至阳道体,纳真火阳雷入体后,斗法强横不说,金丹已是通途。 也就是遇到你这个克星,换成其他人,刚猛不如他,持久不如他,怕是免不了一败涂地。” 咦?! 姜默舒一愣,那许铭渊竟然如此优秀,自己还真没觉得。 困惑问道:“峰主的意思我也可纳真火阳雷?” 郑予晴点点头,“差不多,但不是真火阳雷,最适合我峰白骨罡元和你金刚身境的,是三十六方罪和群龙煞气,纳这两种天地妙韵,你气关必圆满如海。” “三十六方罪在南域,群龙煞气却在东界。” 郑予晴叹了口气,语气有些闷闷,“这两种天地妙韵有些奇特,无法带远,需你到了地头再融入道体之中。 南域我有些关系,你过去肯定有人照拂。 不过东界,我倒有个对头在那边,你去了反而要注意隐藏身份。” 事关金丹道途,姜默舒倒也不怕麻烦,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无妨,能扎实根基,增加渡过天劫的机会,已经很好了。 正好,那瀚海杀劫已是山雨欲来,想来也没几年了,我正好有桩`法宝要祭炼出来,到时也让那迦云真开开眼。 瀚海杀劫号称战妖如雨,大妖如潮,铺天盖地压过来,恰好,这种斗法我也是略有心得。” 姜默舒嘿嘿一笑,袖中一抹金线爬过手腕。 “那你先去南域还是东界?”郑予晴眼中透出慵懒。 “南域,那边有五金精气,毒物更是冠绝四域,正适合祭炼我那法宝,不想还有三十六方罪,这倒是巧了。” …… 许家金丹殒命! 这条消息隐秘在西极金丹层面传播,但却如狂风扫过一众金丹的淡定道心。 只因消息后面多出几个字,“疑被命昙宗凝真姬催玉暗算。” 金丹也有殒命的,不管是虚天缝隙猎杀天魔,或是与妖族战阵周旋,甚至秘境中与他宗金丹斗法夺宝,都是有殒命的可能。 但是,凝真剑指金丹,几百年都难得一闻,这金丹与凝真之间的天壑,到底是怎么抹平的? 更何况,许影曲的驾霄雷云攻防一体,在西极金丹中也颇有名气。 许影曲的尸身由玄痕剑宗的剑堂掌印亲自送回许家,许家低调下葬后随即闭门封山。 两家对传出的消息都未辟谣,更是让隐隐的风浪潜流暗涌。 一波波的消息传来,终于证实,许影曲的确死在姬催玉之手,西极众多金丹顿时陷入无语。 默剑玉诡,命昙双英之名也随着这消息的传播,名动西极。 而随着这一波波的消息传回命昙宗,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各峰金丹是一片哗然。 凝真和蕴气更是如同炸雷一样,有人越级打杀了金丹?不会吧?怎么可能? 姬催玉?玉诡?原来是他! 宗里当即掀起潮涌一般的热烈议论, 为什么默剑凭借化剑大比成了真传,而玉诡斩杀金丹却是哪里差了? 长老会处事不公,打压万鬼峰之说甚嚣尘上。 神魔大殿中,三名金丹沉默对坐。 鬼姬阴叟童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老神在在,惬意地喝着灵茶。 万长老满脸痛心疾首,“何至于此,宗门哪里对不起你们万鬼峰? 你们说那姬催玉跟玄痕道子对阵中受了重伤,长老会还送上疗伤灵药,更是准了他不参加化剑大比。” 童珲把手一摊,脸上平静说道:“没错啊,那姬催玉不过凝真八转,对阵十九位玄痕道子,艰难将对面陷杀,才拖着重伤之躯回峰。” 伏宇初却是嘿嘿冷笑,“然后拖着重伤之躯,去把许家金丹暗算了?” 童珲面皮扯动几下,方才点点头,感慨地说道,“不想我峰道子气性如此之高,伤势刚有起色,听闻化剑大比许家也会上台,就留言说要去斩草除根,偷偷出峰去了。” “现在人呢,宗门赐他真传弟子身份,总要人在吧。”万长老却是忍无可忍,将桌子一拍。 童珲想了想,干脆把话说得直白一点,“上次长老会的调查,也没个回信,这姬催玉有些忌惮行踪泄漏后被人伏击,现在出门只跟谢峰主报备。” 童珲嘿嘿一笑,“要不,伏宗主到万鬼峰峰顶,找谢峰主聊聊。” 伏宇初和万长老对视一眼,倒也觉得有些理亏,眉头皱了一会, “既然如此,先宣布他已名列真传, 待他回峰,立即给他操办真传仪式,此等弟子不入真传,莫说宗里闲言闲语,西极其它宗门世家怕是都要嘲笑我宗不识英才了。” 童珲当即脸色发青,暗道不好,这命昙上已经映了姜默舒真形,姬催玉哪里还映得上去。 不过眼下却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无奈说道,“那待他回峰,我立即知会长老会。” 第99章 藏娇金屋 万骸殿秘殿, 姜默舒瞪大了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屏住了呼吸,全部心神都被眼中的景象牵引了。 殿中寒暑不侵,姜默舒却觉得一片火热从脚尖冒到头顶,又从心脏汇到丹田,身躯都紧绷了起来。 眼前是五丈高,七丈宽的一面青蓝色石壁,中间分着数十个格子,只有三四个格子空着,其它格子上全部放着物件。 全部是法宝! 郑予晴往对面墙上努了努嘴,“自己选吧,我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拿哪些给你,再说你身上的法宝也有几件了,还是你自己选会合意一些。” 淦啊,原来不是中了幻术神通,姜默舒内心嘶喊。 自家峰主豪遮无匹,虽然已有所猜测,但如此法宝库藏真的有些过分了。 若要比较,彭然师兄的钞能神通已然是让自己羡慕得口水直流,但和这一墙法宝相比,瞬间被碾压到渣都不剩。 那八百年一次的仙尊寿宴也就拿十件法宝出来,全西极各宗各姓的道子都要上台打生打死。 这墙上的法宝,宗里的金丹就算一人发上一件,都还能留下半多。 姜默舒眼神复杂地看着郑予晴, 峰主,伱路走错了啊! 你拿这些去挂刺杀任务,一件法宝换玄痕二十个道子, 又或是三件法宝换一个玄痕金丹的性命, 有的是散修金丹为悬赏亡命,随点随杀, 加到十件法宝,玄痕掌教也是可以加入菜谱啊。 郑予晴轻轻耸了耸肩,随口说道,“虽说都是些三阶以下的法宝,倒也还堪用,不过法宝贵精不贵多,一是要契合神通,二是要款式要好,你随意挑就行了。” 听听,这是人话?什么叫款式要好?! 有多少道子为了到手的法宝从头修炼神通?! 那许影曲的驾霄雷云与剑经契合,已经是让多少金丹羡慕不已。 到你这里,还要看款式?! 不过自家峰主前面那句话倒是没错,法宝贵精不贵多,要是有株九阶的劫灵仙藤,管你什么神通法宝,一砸一裹,尽数灰灰。 自家法宝也不少了,旗刀锤碗,都用得顺手,反倒是骨剑神通没有灵剑匹配。 这选什么倒真得好好思量一下。 法宝处都有幻光简单介绍,看了良久,姜默舒眼中一亮,对啊,却是把那件事忘了,此宝正合使用。 随即拿起一个金丝小盒,转身对着郑予晴说道,“峰主,我已经选好了。” 郑予晴看着姜默舒手上的法宝,不禁眉头一皱,怎么只拿了一个,还选了个一阶的。 斟酌了一下,郑予晴说道,“你为何只选了这一件,而且这件化景金舍,不过是能化入十里风景,自生天光能存活物,外出倒是方便落脚,但却于斗法无益啊。” 忽然想到什么,郑予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你该不会是想把你那小院和销`魂侍妾随身带着去南域吧, 这随身金屋藏娇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嗯? 姜默舒眼前一亮,原来这法宝是这样用的?自己却是想差了。 嘿嘿一笑,“这法宝和我有缘,我一见就喜欢,多谢峰主赐宝,其它倒是不必了,我身上几件用得还算顺手,至于灵剑,我自去找找机缘。” 郑予晴点点头,神色中满是慵懒畅意,“说了随你心意,那就你说了算。” 随手丢出三封信件,无所谓地说道,“你既然去南域,这三处你顺便替我上门拜见一下,另外有事可以招呼帮忙。” 看着手中的普普通通的信封,姜默舒点点头,好奇问道,“可是峰主的故旧?是否需要我备些礼品拜见?” “不过一个元神和两个金丹,元神我要喊三叔,两个金丹是我不成器的哥哥,东西就不用带了,空手上门,不然他们回赐一堆,还要让你先搬回来,岂不麻烦。” 珠玉在前,姜默舒已经有些麻木了。 好吧,峰主口中所谓南域有些人情关系,居然是一个元神,两个金丹,还都是沾亲的,命昙宗都没有元神好吧。 妹的,这要去了南域还不得起飞?! 马上出发! …… 瀚海之上。 月白和尚盘膝而坐,翼刚妖王立在一旁。 月白老僧眼中紫光盛放,笑着说道, “这西极会骗人的太多,不想又被命昙宗骗了,那姬催玉根本不在万鬼峰闭关养伤。” 翼刚妖王点点头,沉声说道, “那姬催玉能暗算许家的金丹,恐怕根本就没有受伤。” 月白身上的袈裟已是化为了灰色,眉眼变白,额头也生出了皱纹,他却平静地说着, “那日`你我观礼,确认姬催玉并未名列真传,我当日便施法,以因果之道感他方位。 结果却被命昙三界隔空反击,眼下已是金身受损,灵台缺漏,怕是十年之内,难以恢复。” 定是那日观礼结束,你我去找那姜默舒询问人妖和谈的看法时,那姬催玉作为暗子入名真传,被命昙三界映了真形。 不想这魔宗阴狠如厮,双英道子一明一暗。” 翼刚妖王想起万妖丛林中众多妖王已是站到了迦云真那边,他即便再能打,能打一个,打两个,却抵不住所有妖王的意志。 不由心生战粟,也是一声长叹,“众多妖王之前对我有所许诺,眼下虽然还未翻脸,但相信撑不了多久,也许只是在等云真布局完成。 如今就连大师也受了伤,却如何是好? 那姜默舒所说,人妖之争避无可避,难道真的不行? 明明北疆已经实现了!” 月白猛地抓`住翼刚妖王的衣角,“我有一事相求。” 翼刚妖王一阵沉默,好一会,方才闷声说道,“大师欲成前人未竟之业,修功德圆满,如此情怀大义实在让天地动容。这一路上必然有诸多业障……” 语气转为苦涩,身上的风丝却迎风扬起,“人妖无争,天地祥和,总会实现。大师要消哪处业果,直说便是,翼刚自去处理。” 月白愣了一下,闭目缓缓说道,“命昙虽是重伤了我,但还是被我用秘法定住了一年后那人的方位,就在南域,瀚海杀劫前最后的机会,翼刚,我求你去杀他。 那人一死,因果斩断,人妖和谈方能继续。 至于那姜默舒,虽然也是明王杀才,但因果尚浅,可消弭瀚海杀劫后再行度化。” 空旷无垠的瀚海沙漠,猎猎狂风吹过,已是不见了翼刚妖王的身影,徒留洪钟大吕般的声音,似在答复和尚,也似在回应天地, “比之天地恒长,天妖之身不过刹那芳华,总要做点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 既织心中梦,岂吝蝼蚁身。” 第100章 出门不利 南域也称眠星海,无数岛屿星星点点,缀在无垠碧海中。 这里的风土却又和西极之地大有不同,南域的灵气灵脉并不固定,而是随着南域中洋流地气不停窜流,导致南域不管修士还是海妖,均是逐灵气而居,过几年就得换换驻地。 所以这地方,人族和妖族势力犬牙交错。 去年一宗一姓还是互为对手,今年洋流相撞海妖袭来,两家又得携手共击,这种情况多有发生。 众多修士对南域给出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混乱! 但因灵气随洋流地气碰撞纠缠,这南域生成灵材却又是四域中最多的,众多修士又离不得此处。 如此一来,这南域倒是别有一番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情状。 比如现在。 七头相当于凝真后期的海蛟掀起四道三十余丈高的水龙卷,将姜默舒四面围住。 这些海蛟头尾狰狞,鳞片中已经隐隐带上了金色,十六七丈的身躯如乌龙盘柱一般,在水龙卷上盘绕穿梭,兽眼中射`出冰冷的寒光。 姜默舒倒是沉得住气。 后面灵舟之上的商队已经逐渐变得惶恐不安了。 这只商队倒是姜默舒偶然碰上的,甚至不久之前姜默舒还找他们确认过自己的方向有无问题。 既然是商队,对陌生人自然不敢放心,只有一个凝真后期升入空中答话,问明来意后指明方向就落回到灵舟之上。 见对方重重戒备,姜默舒轻轻一笑,拱手一礼,向着指明的方向飞遁而去,目标正是这南域少数几处灵脉固定的大岛之一,颐墟岛。 正准备远离商队后,再掏出从万鬼峰薅来的怨鬼轻灵阁代步,自家幽魂侍女已是在鬼契中传音而来,“老爷,下方似乎有些不对。” 话音刚落,轰! 四道水龙卷升起,已然是被围上。 灵舟之上的商队领队已是腿肚发软,船上仅有的三个凝真后期也是神情凝重。 海蛟本就是这南域中排名靠前的凶妖,再加上鲸、鲨两妖,号称眠星海三大凶妖之族。 七头海蛟埋伏,如若不是前面那修士顶了雷,被围上的就是商队了。 商队领队忍住恐惧,试探性问道,“现在我们马上撤离如何?” 这条航道在眠星海内侧,又是向着颐墟岛进发,按道理沿途应该只有零星海妖才对,不想却是运气不好。 “不妥!”一位凝真后期断然否决。 灵舟体形硕大,装载货物后,吃水极深,不要说凝真后期的海蛟,就是普通海妖也是能追得上。 另一位凝真后期,面带冷峻,沉声说道,“是的,眼下只能一战显露些手段,让那几条海蛟忌惮,再奉上一些灵物,看能不能让他们退去。 大家备好各自的灵器,等会必然是一场大战。” “唉,真是命苦,为何偏偏我轮值之时遇到此事。” 三位凝真稍作准备,在众人希翼的目光中,从灵舟上升起,向着对阵处飞去。 半空中,其中一位凝真后期却又暗自传音,“若是不敌,大伙还是分头跑,有灵舟上的血食和灵材,这些海蛟不会强留我们三人。” “就怕对面胃口太大,这群海蛟已经是鳞生金线,若不是怕道誓反噬,我都想现在就走。” 距离本就不远,没说两句,已是到了地头, 三人只看到,七头海蛟在水龙卷上攀爬蜿蜒,围在最中的那名凝真六转的儒雅青年,却是向着三人扭过头来,淡淡一笑,神色中却无半点恐慌。 好一个置生死于度外,三人暗自点头,也不知是哪姓的凝真,虽然只有凝真六转,生死之前却是显得本色不凡。 若是能逃出生天,倒是值得结交一下。 “老爷,可需要奴家把鬼阵排开,壮壮声势和场面?”鬼契之中,自家幽魂侍女语气慵懒,丝毫没将对面七条小泥鳅放在眼里。 “且不忙,看看什么情况,老爷我就这么倒霉? 一来这南域就被围上了,兆头有些不好,看看对面什么说法?”姜默舒眉头微凝。 万长老信誓旦旦跟自己保证,真形印上命昙三界后,无人能算出他眼下的位置。 这趟出门只有三位峰主知道,绝不可能泄漏,这都能被围上?什么神通这么霸道? 三位凝真中看起来最有威势的那人却是开口了,“这条航道有真人专门巡查,七位蛟兄还是赶紧退去,皆大欢喜。” 伴随着一阵冲天而起的水,水柱上最大一条海蛟龙吟一般的开口道,“哈哈哈,谁不知道那金丹犯了忌讳,根本不敢动手,我们兄弟几人来此戏耍戏耍,有什么要紧。” 听到不是劫道,三位凝真都是松了口气,至少不用跑了,若是灵舟有了差池,三人相当于白白辛苦十来年。 “轰隆”一声巨响,犹如山崩河泄,排山倒海一般的水势卷了起来,将四周的海水圈住,只听到对面龙吟中多出些许欣喜,“原来还有一船血食,这动动手也还不错。” 凝真顿时一慌,当即劝道,“不要动手,我有灵材献上,饶了船上的性命如何。” 骇浪惊涛,四下激荡,对面海蛟的眼中却是流露出浓浓的讥讽,“既然我等凑巧到此一游,你们这些人被撞上了,只能说运气不好,灵材我等多的是,还是等会吃得口滑更好。” 哪想此话一出,最开始被围住那人族却是诧异看了过来。 只见那人惊喜说道,“你们这几只真的凑巧来的?” “大胆!”几条海蛟勃然大怒, “住口,你一个凝真六转接什么话?”龙卷外的凝真后期给姜默舒使个眼色,倒是含`着好意。 “哦,也对,确实话多了。”姜默舒点点头,只要不是行踪泄漏,被人刻意围攻,都不是大事。 看来命昙三界还是很给力的。 轻轻一个弹指,在三个凝真后期目瞪口呆中,漫空蛟血挥洒,蛟躯尽数化为鳝段直直坠落。 轰!砸得海中生出了数十个漩涡。 其中最大那头海蛟浑身伤口,但居然未死,愤怒一声啸吟,翻滚着十多丈身躯,就要冲过来拼命。 虚空中无数剑气一涌而上,蛟躯当空裂作数段,坠入海中。 水龙卷失去法力支撑,天河乍泄般向海里落去,就连远处的灵舟都被洪水一卷,左右乱荡。 这是凝真六转?三位凝真后期眼中一片迷茫,待姜默舒走到近前,方才醒过神来。 最前面那凝真,不由得一个激灵,急急说道,“我是郑家郑赐岿,不知是哪姓道子当面。” “郑家?”姜默舒笑了笑,“却是有些巧了,不知这南域有几个郑家?” 郑赐岿拱了拱手,肃然道,“郑家名满南域,自然只有这一姓,不知可有什么指教?” “我姓姜,受故人所托,给郑家带信!”姜默舒郎声说道。 郑赐岿一听顿时心中舒缓不少,如此人物,只要不是敌姓,其他都小事,更何况听起来还与郑家交好。 当即哈哈一笑,说道,“颐墟岛上郑家分布,我倒还熟悉,姜老弟是要找谁,我可以带路。” 接着把手一引,四人向着灵舟那边飞去。 “那就先谢过郑兄,我也正愁不知颐墟岛上的方位。”姜默舒点点头,有本地人带路自然方便不少。 “颐墟岛分内外两圈,蕴气在外圈,凝真在内圈,不知姜兄弟所寻之人,是凝真还是蕴气?” “哦,我找的是伱们郑家的金丹和元神。”姜默舒淡淡说道。 咳!咳! 三名凝真急急刹住遁光,艰难转头看着眼前的姜默舒。 你一个凝真六转,斗法是强横, 但这张口就找我族金丹?还要加上元神?! 却见对面的青年不似玩笑,认真地一拱手,郎声说道,“就是金丹和元神,还要麻烦郑兄引见一下。” 郑赐岿…… 第101章 护短元神 颐墟岛,仙尊府邸的侧门, 郑赐岿双目圆睁,结结巴巴地问道,“姜兄弟,你确定是要去找我郑家仙尊?” 姜默舒点点头,转身对三人说道,“多谢三位引路。”随后就向那侧门走去。 三位凝真后期面面相觑,拜见仙尊空手上门?没有敬献,没有礼单,拜贴总要有一个吧! 郑赐岿甚至有些后悔,怎么脑袋一热,别人说了自己就信了呢,这要是万一出点差池,或是仙尊府的人受了冒犯,自家三人日子就难过了。 就在三人忐忑不安的目光中,姜默舒不见半点局促,施施然走到那偌大的侧门外。 好家伙,郑家的豪遮已经在自家峰主那里涨了见识,到了这郑家的地盘,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南域郑家。 单单这个侧门,就是一件极品灵器,旁边还有个给来客等候的小亭子,也是极品灵器。 你郑家灵器已经多得用不过来,要摆大街上了? 姜默舒心里暗自唾弃了一句,狗大户! 然后一脸淡定走了过去,对着同是凝真六转的门房,自报家门,“还请通传一下仙尊,在下命昙宗姜默舒,受白骨峰郑予晴峰主之托,来此送信。” 门房本是冷冷看着对面的凝真六转,有些诧异此人胆量。 虽然大家修为同为凝真六转,不过这眼界注定是天差地别。 这仙尊府邸,来往都是金丹,最少也是凝真九转的各姓道子嫡传,才有资格上门。 所来之人更是无不备好礼单,持着拜贴,恭恭敬敬。 今天却是看了个稀奇。 一个凝真六转,赤手空拳,就这么走了过来, 命昙宗?什么宗门?听都没听过!肯定不是天宗! 白骨峰?没印象! 郑予晴?郑予……大小姐?! 如同戏法一般,门房脸上的冷肃霎时间化为了春风一般的笑意,“不想姜凝真是受小姐所托,不知可有什么凭证,我马上向后面通报。” 姜默舒耸耸肩,“郑峰主只给了三封信,却是不方便给你。” 门房点点头,恭敬地将姜默舒迎到亭中,扬手一道毫光映入侧门,“尊客稍待,片刻即有回音。” 又指一指郑赐岿三人,“那边三位可是和尊客一起的?” 姜默舒略略颔首,说道,“途中碰到,却是有劳他们护送至此。” 门房将手一招,一道身影化虚为实,出现三人身后,冷冷一声:“过去。”三人顿时一个激灵,乖乖地走到亭中。 门房对着三人沉声说道,“伱们三人候着,万一仙尊还要问话。” 转头却笑吟吟地陪着姜默舒寒暄,“尊客西极过来,路途倒是不近,一切可还顺利?” …… 家书抵万金,更何况是郑家大小姐的书信。 坐在正厅中的玄衣老道看着不怒自威,但举止中又颇有长者谆谆之风。 正是郑家元神,昂阴仙尊。 只见他将手中的书信,反复看了几遍,才慨然说道,“予晴这丫头几十年不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这终于是想起我这个三叔了。” “你坐下说话,她最近如何?” 姜默舒拱拱手,谨慎回道:“峰主一切都好。” 昂阴仙尊嘿嘿一笑,悻悻道:“这丫头就是脾气太倔,又认死理,死活不让郑家插手她白骨峰和玄痕剑宗的恩怨,否则,哼!” 姜默舒愣了一愣,不想这郑家已然知道郑予晴的难处,却是她要靠白骨峰本身之力,讨回公道。 略微犹豫,姜默舒只能撑着自家峰主:“多谢仙尊记挂,我白骨峰定会以自身之力,不求不靠,堂堂正正迎回前任峰主金身。” 说到此处,昔年玉骨台上,两人之语却是浮上姜默舒的心头, “如果如果我死了都没办到,姜默舒,那就你来!” 姜默舒摇摇头,金丹阳寿最少有三千年,剑宗覆灭却也用不了那么久。 昂阴仙尊定定地看了姜默舒一眼,长叹一声,才又接着说道:“不想白骨峰三代,都是同样性格,倒是有些意思。” 昂阴仙尊将袍袖一摆,“你是予晴最得意的门下,她在信中倒是有一半都在夸你,说你心性了得,天资过人,斗法更是不弱任何道子,今后必为金丹,便是元神都可望可及。” 姜默舒神色一僵,不想自家峰主夸得如此卖力,这由元神仙尊转述出来,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昂阴仙尊却是指着姜默舒哈哈一笑,“晴丫头从未如此盛赞过一人,我这做三叔的却是有些不信。” 姜默舒回忆起自家峰主出门之时的交代,暗自点头,果然来了。 “我那三叔,最是自傲,又是出了名的护短, 郑家的道子考验南域出名,正是他的手笔。 你这次去拜见他,他必定会考验你,以你的水准接着就是。 待通过考验,南域你就可以横着走了。” 姜默舒起身抱拳,淡淡说道:“只是完成了几件峰主交代的事情,不敢居功。” 昂阴仙尊微微颔首,“有点意思,修为不过凝真六转,心气倒是高, 不过修行修行,既修且行,我这里有一道考验, 若是通不过,倒不会丢掉性命,伤筋动骨、折损道体在所难免。 你若是通过了,我自有好处给你,你可有胆量一试?” 姜默舒轻轻一笑,“仙尊要白给好处,我岂能推辞。” 昂阴仙抚掌哈哈一笑,“有趣!” …… 中原,断玉阁总部。 轰! 虚空中一叶金色昙瓣落下。 大如拳头的雷珠打了上去,却是一穿而过; 数股鬼雾翻腾不休,中间夹杂丝丝缕缕怨魂,冲天而起,也是不能阻隔分毫。 缓缓而行,徐徐而降,轻`盈落在一位金丹头顶。 “嘭!”地一声,昙瓣散为三色烟华, 金丹的满头青丝顿时化为了灰白之色,额头上更是出现了不少皱纹。 金丹起身,冷冷说道:“对面是不是真传,你们都没查清楚,断玉阁现在废物这么多?! 命昙三界名不虚传,人情债我拿百年阳寿还了。 去给你家贵子回话,姬催玉真形已印入命昙三界,找不到踪迹!” 第102章 仙尊考验 昂阴仙尊给出的考验,内容倒是简单,面对三个郑家子弟的围攻,战而胜之。 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留手,反正元神就在旁边,死了也救得回来。 姜默舒心忖,有自家峰主的关系,郑家还算可以信任,倒也不怕泄露身份。 不过真的不要留手?洒家的小金蚕暗算过金丹的好吧,自己都还没搞出解药,这里还是不用了。 姜默舒便以诚恳的态度说道,“微末神通,还请仙尊指点。” 昂阴仙尊点点头,也不见起势作法,倏地已经变幻空间,两人已经到了无垠汪洋。 海水如山而立将四周上下尽数包裹,无垠汪洋上,好似出现了一颗璀璨玉莹的晶珠。 无数怪鱼`水虾在水墙中翻`搅动荡,挣扎着四散奔逃,却哪里破得开元神手段,飞弹腾跳撞得头破血流也冲不出去。天光照射`到晶珠之内,更是水光滟滟,灿烂琳琅,别有一番意蕴。 姜默舒还是 此时,晶珠对面却是出现了三名对手。 一人身躯膨`胀为三丈大小,凶睛冒光,浑身缠盘白虹银针,时而有晶莹紫霞窜起。 另一个周身滚滚魔气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中间无数魔头暗隐嘶鸣,霜阴寒煞秉冽入骨。 不过姜默舒最在意的,是最靠后一位,眉目清冷但气势不凡,更有五道旗门环绕在身周。 这是阵法?! 不过此时已是来不及细看,最前面两人不讲武德,二话不说,直接就杀奔过来。 眼见对面杀至,姜默舒神色如常,比这凶险的场面他已经是见过不少,这才到哪儿?不见丝毫慌乱,道心反而更为澄澈。 铮!银鱼化为漫空的游丝向对面网去,映着晶珠内的莹莹水光,分外美轮美奂。 昂阴仙尊看在眼里,轻轻点点头,就凭这一剑,已经可以称得上超凡脱俗。 居然在凝真六转就能炼剑成丝,各域世家宗门就算是专门耍剑那几家的剑子,怕也没几个能做到。 “喝!”那郑家体修神情狰狞,怒目圆睁一声暴吼:“给我破!” 仗着神通勇猛,将白虹往手上一裹,就要生撕剑网。 哪知,银丝坚韧又柔不着力,竟然完全挣扯不开,眼见就要被裹个瓷实,后面魔气滚滚的修士却是顶了上来,口中一声啸叫,凄厉恐惧令人不寒而栗。 无形魔咒一经接触银丝剑网,便附着其上,虽然消融不开,却给了体修借力之处,变天击地一拳轰出,打出了一处缺口,两人退回了原地。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发现对方眼中的骇然,对面不过凝真六转,为何神通道力如此之强,当即收起轻视之心,全力施展自己神通。 不过却是已经晚了。 虚空中的云龙单刀直入,无数琉璃破碎之声响起,两个郑家凝真刚想行动,却发现自己已经如同被困入琥珀之中,动弹不得,周身上下更是被剑气凛凛威逼,若是强挣就是血肉横飞的局面。 昂阴仙尊轻轻一笑,五指轻屈,诛玄剑气中已是失去了两人的身形。 随后目光锐利,冷声说道,“还好是晴丫头手下,不然丢脸至此,少不了重重责罚。 你们也算我郑家英才,平日里眼高于顶, 今天也让你们明白其它各域宗门道子的厉害之处,磨磨你们的骄纵之心。” 两个郑家凝真九转先是听得战战兢兢,转而又是一阵懊恼。 自家元神世家,对面不过地宗子弟,凝真九转还输给凝真六转,委实没脸。 随即肃穆向场中望去,三人入场,不知为何有位族兄却未出手,难道这族兄还想跟这姜默舒来场一对一的斗法? 被诛玄剑气凝住的两人,姜默舒半点都不关心,剑气无光无息,向着最后那人追去。 昂阴仙尊眯了眯眼睛,赞许道:“确实不错,若是在我郑家,足以横压十代英才。” 即便是以仙尊的眼光去衡量,这姜默舒的剑道资质也可以道一声高得离谱。 至少,这人,这剑,看着好生丝滑。 姜默舒眉眼一凝,白骨诛玄却是首次遇到了对手。 五道旗门幻动,霎时间,漫天白虹滚荡,黑龙飞舞,黑白二气既分且合,如同两条恶龙,上下交错,与虚无的剑气云龙斗作一团,场面恢弘无比。 这眉目清冷的郑家子弟,不仅气势不凡,实力果然比刚才两个凝真联手还要麻烦,好强! 姜默舒脸上显出凝重,不敢有丝毫大意,运起罡元将剑气挥洒得酣畅淋漓。 淦,郑家凝真道子这么强?难怪闻名四域!感觉比玄痕剑宗的半步金丹都要强上不少。 看来,光是剑法,还解决不掉这人。 一边是双龙狂舞,一边是剑气纵横,仙尊身后两个郑家凝看得是胸闷气短,目不暇接。 终于那位郑家体修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仙尊,这域外宗门道子都是这个水平? 不对啊,东界和中原的人我交过手,哪有这般强横,这是凝真六转能斩出的剑气?” 昂阴仙尊轻轻咳了一下,脸上带有古怪的神色,“之前没见过,今天不就见到了?! 所有说伱们啊,不要仗着族里有元神,就目空一切,总有人比你资质好,还更拼命!” 白骨诛玄只能打个平手,姜默舒正犹豫要不要放出法宝,对面倒是有动作了。 对面青年手掐印决,旗门中顿时放出五色光华,甚至引得虚空荡漾。 五色光华加黑白二气,上下一错,顿时将虚空中的剑气尽数磨灭,这一式神通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对面青年似乎很满意。 各色光气飞在半空之中,烟岚翻腾,将上下四周尽数封住,郑家道子也不说话,只笑吟吟看着姜默舒。 两个郑家凝真对视一眼,舒了一口气,只听那体修啧啧称奇地叹道, “两方都强,不过还好我郑家族兄更强,不知是哪一房的族兄,下来还要拜见一下才是。” 昂阴仙尊点点头,略带欣喜地说道:“果然良才美质,甚至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晴丫头好眼光!” 就在郑家四人以为姜默舒将要认输之时,郎郎声音传来,在晶球中不住回荡轰鸣, “好!道兄好神通,好阵法。我恰好也炼过阵法,今日战个痛快!” 眉目清冷的青年脸上也是露出了讶异,对面剑气已经很是惊人了,还有其它神通? 却见对面姜默舒冲他点点头。 轻轻一个弹指,一身赤鳞的沈采颜温柔笑意,明眸皓齿,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万鬼旌旗猎猎展开,身后无数杀烈战鬼明甲霜刃,列阵而出。 云楼刀灵凤目凝霜,持刀立在鬼阵最前,缓缓将斩魄渎魂刀举起,指向郑家道子。 五头骨魂冲天而起,口中魔火喷吐肆虐。 一个海碗洒下如水月华,将那空中的五光二气尽数逼退。 郑家道子此时脸上的表情古怪不已,正要说话,对面法宝和杀烈战鬼已是山崩海啸一般,塌天压了过来。 此时两个郑家凝真已经是面色晦暗,“谁家道子会这么刚猛?!” 看向自家仙尊,郑家体修小声呢喃,“仙尊,我平日是有些狂妄,但也不需要拿金丹装成凝真来吓唬我吧。” 昂阴仙尊顿时瞪了他一眼,“屁的金丹,就是晴丫头手下的强横道子!” 轰! 杀烈法域铺开,青白天蛇直冲而起! 场下的三个郑家人,连昂阴仙尊在内,都是惊住了。 郑家体修睁大了眼睛,指着场中略有委屈,“这法域,这天蛇,还说不是金丹?!” 第103章 郑家松土 “姜老弟,非是哥哥有心隐瞒,实在是听予晴说得天上有,地上无,见猎心喜,这才上台一试究竟,不想老弟如此生猛!” 最后一位郑家道子,不,郑家金丹呵呵笑着,举杯邀饮。 郑子固,郑予晴七哥,逗比一个,姜默舒暗自吐槽。 哪有金丹假扮凝真九转,再上台跟凝真六转斗法的,你作为金丹真人的节操呢?你知不知道当时老子脸都吓白了。 妹的,除了金蚕以外手段齐出,居然拿不下一个道子,还以为这南域世家的实力恐怖如斯。这还怎么安心游历炼宝?!出门在外都要小心为上! 没想到啊,没想到,恐怖如斯的竟是这边金丹居然不要脸面! 南域势力混乱,最是看重斗法实力,连资质都要往后放一放。 资质差了,南域灵材多,总有机会补回来。 资质再好,眼下斗法丢了性命,屁用没有。 姜默舒法宝战鬼天蛇齐上,按着郑家七少爷一顿乱捶,辈分直接长了一辈,倒是对这点有了更深的体会。 这修行界真是太尼码现实了! 姜默舒陪着饮了一杯,又向坐在上首的昂阴仙尊敬了一杯。 昂阴仙尊一改往日不怒自威的神色,脸上笑意盈盈,这等道子也不知自家侄女哪里寻的,好在多少也算半个郑家人。 昂阴仙尊缓缓开口道:“予晴信中,只说默舒来南域有些事要办,不知何事?” 姜默舒听得愣了两息,这什么称呼?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姜默舒轻轻咳了一下,说道:“听峰主说,三十六方罪在南域,让我来取。” 郑子固神色轻松,接过话去,“这三十六方罪,和白骨峰几种神通匹配,予晴倒是没说错。” 不过又用语重心长的口吻说道:“你白骨剑已是到了顶峰,而且伱又是真传,可以修炼命昙宗其它几峰的神通,才能最好互补,也为祭炼神魔打好基础,现在修行其它白骨神通未必能带来多大提高。” 昂阴仙尊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修行在个人,不过子固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姜默舒诚恳地说道,“多谢真人和仙尊提点,不过峰主说要纳天地妙韵,才能提升成丹机率。” 噗! 郑子固一口灵酒喷出,满脸不可思议,说道:“你是什么道体?能够纳天地妙韵化为本身根基底蕴?” “至阳?妙幽?玄煞?都不对啊!” 昂阴仙尊叹了一口气,缓缓沉声说道,“另一种天地妙蕴是不是群龙煞气?” 姜默舒一拱手,郎声说道,“仙尊法眼无漏,峰主所提确实是群龙煞气。” 昂阴仙尊点点头,慨然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身境圆满,都多少年没见过了。” 郑子固眼神微眯,幽幽看着姜默舒,忽然说道, “我郑家有直通元神的通天大道,南域灵材更是众多,家里还有好些侄女貌美如, 姜老弟,要不就留在南域算了。 予晴那里我去挨打,必不会怪到你头上。” 姜默舒闻言就被震住了,郑子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也敢挖郑峰主的墙角?你家仙尊还在边上呢,他晴丫头晴丫头地喊着,能容得下你? 哪知昂阴仙尊认真想了片刻,点头说道,“这个办法也不是不行,若晴丫头打上门来,我也可以遮挡一二。” 姜默舒看看对面的真人和上首的仙尊,脸上的表情都不像是开玩笑,心中叹道,这南域怕是有毒吧。 …… 姜默舒再三保证自己并没有叛门而出的打算,郑家仙尊和真人甚是遗憾,并表示任何时候西极待不下去了,南域都是你最后的家。 然后话题才转到姜默舒期待的正确方向。 “五金精气和毒性之地?” 姜默舒郑重地点头,“西极那边瀚海杀劫也不知多久开始,我想祭炼点东西防身。” 灵脉随洋流和地气相激,各类灵材缘起性空,因缘聚合,在南域随机出现。 不管是五金精气,还是聚毒之地,两者南域都不缺,但两者皆有倒还是少见。 郑子固想了想,“有一处岛域倒是两者都有,只是条件有些恶劣,你若是去了,需要自己多加小心,那处岛域叫金鸠群岛。” 昂阴仙尊冷冷一笑,“默舒来了南域,我若是让他出了事,予晴打上门来,我都没脸见人。” 说完,丢出一物,正是一尊玉虎,眸子开合,两道凶芒狰狞烈烈,大张的虎口中,一团黑雾凝聚不散。 姜默舒将玉虎拿起,“这是?” 昂阴仙尊沉声说道,“这玉虎既是护阵,也是定位,只要你捏碎玉虎,就有法阵护身,金丹要想打破也要上几个时辰,在南域之中,一个时辰内,我必然赶到。” 说完又嘱咐道,“你去炼宝,记得两年后回来一次,三十六方罪在秘境中,两年后南域四姓共同启动秘境,你可入内寻找。” …… 从怨鬼轻灵阁的窗台向外看去,大日在东,皓月在西,碧空中纤尘如洗,日月交辉,却是分外清明。 日月流光之下,遁光倏忽飞远,映在无垠碧波中,只留了一抹淡淡的影子。 姜默舒盘膝坐在阁中,丝毫不为窗外的远天阔海所动,只对着眼前的小盒子轻轻一笑, 轻轻敲了敲,身形便化为一道轻烟钻了进去。 化景金舍,最是适合金屋藏娇。 入内却是一片明丽风景,有山雾气氤氲,有水碧波幽沉,甚至空中虚幻的天光,也是明艳照人。 靠近山林,沙沙之声传来,更显静谧,走到近处,明黄一片,可称绝美。 一道金光电射而来,飞到姜默舒手中,灵契中传来金蚕稚`嫩却又坚定的表达。 “饿!” “不够吃!” “我还要!好不好嘛!” 用手指将掌中的小金蚕一番,姜默舒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 “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所有灵石灵晶都换成五金灵材和剧毒之物放进来了,还不够你润润嘴。 不过不急,马上到地头了,到时候让你吃个痛快!” 小金蚕在姜默舒手掌上翻来滚去,乐不可支,嫩嫩地传来一个意思, “真的能吃饱吗?我之前都只敢磨磨牙!” “当然,五金精气和剧毒之物管饱,而且我们还可以用小盒子把那地方打包带走,最少吃几十年应该没问题。” 姜默舒又用手指把小金蚕翻了一个个。 “好`痒!”灵契中传来小金蚕的撒娇。 此时,山林中的沙沙声更大了,待姜默舒走近,点点金星纷纷飞起,围绕在他身边轻`盈飘舞,如帝月奕星,场景美如梦幻一般。 第104章 皆在南域 姜默舒一路飞来,不过三天路程,斩了六波打劫的,三波海妖,三波人族修士,也算是对这南域的民风民俗有了概念。 在这南域万万软不得,不管是出口,还是出手。 怨鬼轻灵阁一看就是金丹座驾,区区两头鲨雕带着十多头鲨妖就敢冲上半空,拦住云路收取灵石,真是勇啊。 结果自然是大道争锋,一勇无前。 好不容易到了地头,金鸠群岛倒是名不虚传。 据说此处每数年都有不同的洋流之尾扫过,导致这里灵气和地气激荡,海底生出五金精气。 而灵气混杂也使得此地经年气候突变,数百个大大小小岛屿上气候不一,毒虫遍地。 由于此地特产一种毒虫,映心虫,两虫一心,可窥探阴私,也可远程操控,本身没有什么杀伐之力,但用来配合毒蛊两道,却是异常好用。五域中炼毒炼蛊的,凝真后多少会来见识见识。 而此地的五金精气虽说并不比南域其它地方精纯,但胜在齐全,就连异种五金精气偶尔也会被催生出来。 所以部分剑修也是此地常客。 用毒的阴,使剑的狠,此地风气比整个南域更要凶戾不少。 所以几百个岛屿中,只有一座坊市顽强屹立不倒,是南域四姓之一,平家的产业。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姜默舒最终还是决定到坊市中看看此地售卖的特殊灵物,同时也找找有无食色造化宗挂牌的店铺,准备考察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 不愧是你,食色造化宗! 竟然敢在如此凶戾之地,明码标价,解人困饿疲乏,这才是大功德!北疆的和尚,你们路子走错了啊! 想着明日开始,小金蚕就可以自食其力了,虽说费不菲,姜默舒最后还是咬牙挤出灵石,吃了一顿当地的特色灵膳。 …… 余淮远刚踏入坊市,就看到那永世难忘的身影转入一家食铺,想起那日玄石死擂,眉头不禁紧锁。 居然这么巧,那人怎么来了? 身旁一位衣着华贵的俊俏公子见余淮远神色不对,轻轻一笑,不经意地问道:“余兄,可是看见故人,要不要上去招呼一下?” 余淮远看了看眼前之人,不管是在此地炼剑所获的帮助,又或是对方元神嫡传的身份,倒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 深深吸了一口气,余淮远淡淡说道,“原公子,刚才确实看见一个故人,不算故旧,但也没有私仇。” 俊俏公子笑了笑,用闲聊的口气说道, “哦,我对玄痕剑宗一直心有所往,九大剑堂我最中意剑翎堂,我家老祖也有意玉成此事,待我拜入剑宗后,还要请余兄帮忙引荐各堂师兄。 所以剑宗的事,我义不容辞,若是有需要,余兄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哪怕是要些人手!” 余淮远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 剑宗的事,剑宗自己来!而且那人也不是几个凝真能扛住的。 这原家三公子的好意只能心领了。 不过消息还是要赶快传回宗里,虽说此人不是自己心心念念必杀之人,但他和姬催玉同为命昙双英,又折过宗里弟子的剑,看宗里如何决定。 当夜,一道剑讯冲天而去,“默剑在南域金鸠群岛” 望着瞬间飞远的短剑,余淮远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 中原,断玉阁总部。 “因为姬催玉,已经损失了五位金丹人情,还找不到他的踪迹,万妖丛林那边该如何回话?” 一位贵胄坐在帘幕之后,沉声发问。 一位中年人,胸口剧烈的起伏,拱手弯腰沉声说道,“微臣执掌断玉阁,有负殿下信任,自请处罚。” “不是处罚,现在要解决问题,降服万妖丛林的不世之功,不能因为找不到一个凝真,就给毁了。” 帘幕后传出的声音透出冷意,“命昙宗里安插的人手可有什么消息?” 中年人摇摇头,“微臣无能,命昙宗内传出的消息,只有姬催玉已经名列真传,人在何处却是无人知晓。” “够了,发动一切关系,找到姬催玉。”帘幕之后沉声下令。 就在中年人准备应声领命之时, 噗哧! 一声轻笑打破了屋中沉重的气氛。 “殿下恕罪,微臣只是觉得好笑,那姬催玉的行踪明明就在眼前,何必再废那么多功夫。” 亮丽的女声悠悠响起,语气中满是揶揄。 “胡说!”中年人脸颊胀成猪肝色,气急说道:“那姬催玉被命昙三界印入真形,眼下除非动用八阶或九阶法宝,不然根本就定不住他的方位。” “慕呵,还请你细细说来。”听闻十来日烦扰有些眉目,帘后的贵胄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 只要有了行踪,打杀一个凝真,对断玉阁来说,并不比摁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中年人也是冷冷看着俏立在旁,衣衫华贵的如仙身影, 我倒要听听怎么绕过命昙三界找人? 仿佛是看穿了中年人眼中的不信任,如仙身影轻轻一笑, “功夫在诗外,伱想找人,就你不能光盯着人找。” 中年人哼了一声,“看人做事,然后指指点点,谁都会!你来说说怎么找出姬催玉踪迹。” “瀚海杀劫要起了!”如仙身影冷冷一句。 “然后呢?” “你猜谁最着急?” 咦?!中年人露出深思的表情。 “万妖丛林各位妖王的行踪,你断玉阁一旬一报,那翼刚妖王已经去了南域快两月未归。 我要是翼刚,在这瀚海杀劫将起未起之时,与其在万妖丛林中扬汤止沸,不如直接釜底抽薪。 还需要再说嘛?姬催玉就在南域!翼刚必定有方法寻到那人!” “好!”帘幕后传出一声赞叹。 中年人脸上神色大变,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是我愚钝了,我这安排人手前往南域排查,再请出两位金丹杀他,那姬催玉必定难逃一死。” “再加一位金丹,那姬催玉有暗算金丹的手段,多加一位以策万全。”如仙身影悠然说道。 “好,就三位金丹出手,去收他性命。”中年人面色一冷,决然同意。 第105章 炼蛊如霞 炼蛊是个有意思的事情,就跟开盲盒一样,能不能炼蛊成功,成蛊是什么状态,有什么神异,全看脸。 虽说命昙宗不是主修毒蛊两道,但找两本毒经蛊经还是没有问题的。为了这次炼蛊之行,姜默舒还特地去功法阁翻了翻,放弃得很快。 这玩意儿没法注入修炼时间,狗都不炼! 在主人不给力的情况下,此次炼蛊的主力就是你了,小金蚕。 具体要怎么做呢,食色性也,百毒金蚕蛊深得人道精髓。 小金蚕表达的意思很明确,狂吃狂吃狂吃,狂生狂生狂生。具体怎么从一只虫子完成无性繁殖,姜默舒有些好奇,可能是信息实在超出了金蚕表达范围,最后是灵契中传出,这个你莫管!给灵材就行! 金蚕要得也不多,就是想整点儿五金精气,配上点儿剧毒之物,小味儿挠就上来了。 没有五金精气怎么扛住水火刀兵,没有剧毒之物怎么号称灵毒魔兵。 唯一的问题,就是要的量有点大。 本来姜默舒看到抽奖只有一只百毒金蚕蛊,还略有些失望,不过暗算了许家金丹后,这种想法变了,嗯,小家伙还是有点用。 当小金蚕通过灵契传出,吃点灵材可以生出子虫,姜默舒大喜过望,想都没想,一半身家就丢进去了。不过很快就心生无奈,被金蚕恐怖的吞金能力震住了。 炼蛊一道果然丰俭由人,随便找几只毒虫也能炼,想要高端大气上档次,这就是个无底洞。 思来想去,姜默舒还是觉得,虽然才出世不到数月,但按照虫子的寿命,小金蚕你已经是个成熟的虫子了,被人包养的名声实在不好听,要学会自力更生!要学会自食其力! 所以才促成了这次南域之行,多的不敢想,先把数量级整到万为单位。 金鸠群岛偏南一处无名小岛,无名荒山上,草木葱茏茂盛,青碧叶片被大雨洗过,绿得晶莹剔透。 云霞氤氲下的绿茵丛中,众多毒虫彼此厮杀,焕发出勃勃的生机。青色小蛇电射而起,在空中喷吐出毒液,罩住一只赤色蟾蜍。土色的壁虎伏在地上半点破绽不露,一旦虫兽靠近,就狂喷毒烟浓雾…… 半山腰一块巨石,被削掉一半,化为了平整的石台,上面纤尘不染。 姜默舒在石台上盘膝而坐,对着身前的小盒子一指,化景金舍上幻出一道三丈高的光雾。 嗡! 轻微而连绵的振翅之声传来,无数金星如同萤火一般,从光雾中飞舞出来。 不多一时,四周空中已是金星点点,微风吹拂却不见半点晃动,天光之下熠熠生辉,别有一番绚丽幻彩。 一道金线落在姜默舒的手心之中,灵契中稚`嫩又惊喜的意思传来。 “这里可以敞开吃的么?” 姜默舒兴趣盎然地看着身周的金星,点点头,轻松地说道: “这里随便伱吃,岛上有毒物,海里有五金精气,比之前给你那些还要好。” 手中一抖,小金蚕迫不及待地腾空而起,没入到金色烟岚之中。 咻! 宛若波涛翻涌,金霞流光,金霞飞快向四周漫去,好似金色艳盛开在绿叶丛中。 丛林草地中`出现无数虫鸣兽吼,声音凄厉,惊恐异常。 …… 万妖丛林,万羽宫。 华庭真人依旧羽衣星冠,沉声说道“断玉阁总部已经回复,就照迦少主所说,我断玉阁去取姬催玉的性命,以示诚意。” 良久,却不见对面回应。 华庭真人疑惑看去,却见一妖一僧互相看着,好似打着什么禅机。 迦云真转过头来,轻轻笑了一声,眯着眼说道,“也好,不枉我等这么久,希望尽快有好消息传来,有了基础,我们才好谈下一步。” 华庭真人不带丝毫犹豫,迅速说道:“这个自然,三位金丹出手,必然要了那姬催玉的性命,迦少主且等好消息就是。” 迦云真遥遥举杯,“都是熟人,那我就不送了,真人自去,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 华庭真人点点头,同饮一杯灵酒后,身化遁光而去。 “和尚,你过了!”待断玉阁的人走了,迦云真冲着月白老僧冷冷看去,脸上再无半点笑容, “明知姬催玉有暗算金丹的手段,你居然还敢诳我那伯父去以身犯险?!” 月白老僧垂着眉眼,轻轻说道,“釜底抽薪才能斩断因果。” “还好断玉阁的人不全是蠢货,不枉我漏出妖王行踪,现在有三个金丹扛在前面,希望翼伯父平安无事。” 迦云真将手中灵酒仰头喝下,语气中隐有杀意,“化鸿已经在你定缘寺修行,何苦再来算计我那伯父。” “何来算计,众生行自愿之事,就如你一般,为一己之仇,掀起瀚海杀劫。”平静的声音从月白老僧口中缓缓吐出。 迦云真冷冷一笑,“我是要借瀚海杀劫除掉那姬催玉。 不过这杀劫才是西极人族和妖族大愿所在,我不过是推了一把。” 月白老僧神色一凝,还未开口,却听迦云真继续说道:“战妖化身大妖需吃人生慧,我妖族要补充新血,这瀚海杀劫就是最好的机会,死掉些战妖无关紧要,大妖灵智不输人族,才是以后天妖的种子。” 其他几位妖王点点头,这和尚真以为妖王都是傻的,云真随便说说大家就背了和翼刚的约定?真正的原因是这瀚海杀劫有妖族补充实力和底蕴的大利。 迦云真叹了口气,神色冰冷:“再说你人族,诚然,瀚海杀劫中普通人和低阶修士血流成河,但那又如何?! 西极四大天宗,这数千年来可曾因瀚海杀劫倒过一家?! 倒是地宗和小世家如那风水轮流,此起彼伏,被四大天宗如吃食般吞并不少。” 迦云真声音不大,话语却犹如雷霆一般,“这瀚海杀劫是场宴会,我妖族吃人,你人族天宗何尝不是在席上细嚼慢咽,也不过就是吃相好看一点。” 月白老僧色变,不想迦云真舌如利刃,再次刺来, “我想杀姬催玉不假,是真想杀他! 你定缘寺想杀他,是想拿人妖祥和的天大功德,兴你佛门气运, 那中原还有贵胄想杀他,是想拿平定万妖丛林的不世之功,以求更进一步。 你们杀他,都是别有用心,怪因果?怪我?!” 第106章 炼剑忘形 小金蚕死命吃喝,玩命生产,姜默舒倒有些闲来无事,便拉着自家幽魂侍女一起修炼起来。 严格点来说,姜默舒就没正经修行过,每天确认好修炼哪道神通,虚影小人费一柱香时间浮空修炼。 然后姜默舒盘膝而坐消化灵台中传回的心得体会,最后再让自家幽魂侍女捶捶腿唱唱歌跳跳舞。 劳逸结合,不亦乐乎。 这到了南域也是如此,境界暂时不能突破,就只能深挖神通潜力。 万鬼旌旗已是法宝位格,但作为鬼阵主魂的沈采颜还未晋升鬼母,化身天蛇加上杀烈战鬼,阳世中勉强能和普通金丹打个平手。 净坛玉碗本就灵性不俗,如今被海量阴华浸染,正在化去实体,一旦化实为虚,便可脱离本身材质的桎梏,灵性大增甚至生出灵慧,短期内却是没办法突飞猛进。 白骨锁心锤和斩魄渎魂刀用得倒是顺手,不过自身道力和境界不够,对上金丹倒显得凶威弱了些。 金蚕凶猛是凶猛,但终究是斗法杀人破阵所用,在金丹天劫中帮不上忙。 眼下要提升本身的硬实力,只能从其它地方想办法了。 看着眼前的剑经《忘形忘名剑》,姜默舒淡淡一笑,许铭渊、许影曲,多谢了。 剑经开篇直指根要,姜默舒了然于心,“漂泊剑形,颠狂剑迹,如不系之舟,逍遥忘形,遨游忘名,似万物本真。” 剑道上很多东西是相通的,更别说姜默舒还明悟了顺意剑意,对于许家其它人来说,《忘形忘名剑》入门难如登天,而对姜默舒来说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不过三天时间,将灵台中的所得心领神会,这许家三大通天剑经之一的《忘形忘名剑》已是入门。 回想起选经当日,黄真人点评许家的三大剑经, 鹤寒龙光以剑化形,冲凌漠苍一剑裂天,忘形忘名黄真人给出的评价却是因人而异。 好一个因人同异,说得是再妙不过了,姜默舒赞同地点点头。 这许家的人不行,剑经是真的香,不愧为专门耍剑的元神世家,玩得就是活。 姜默舒将白骨剑气行云流水般运使出来,一时间见则曼妙无方,见海则汹涌无俦,撞山如山,推云化云。 本来斩玄剑气就讲究云龙无形,剑气无迹而斩其形,剑气无趣而诛其灵,如今多了这变化无穷的属性,又是一番玄妙。 姜默舒点点头,不想这许家居然玩出了剑修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又过了三个月,姜默舒总算将这剑经推演到了凝真境的极致。 眼下就算许家各脉所有凝真剑子加上,也不可能有人在这剑经上比姜默舒更精通了。 姜默舒的脸上不禁露出几许笑意。 除了没剑,给自己贴个剑修的标签绝对没问题。 一剑破万法,一剑化万法,就问你怕不怕! …… 西极之地,玄痕剑宗。 坐忘峰,玄石大殿中,看着南域传来的剑讯,并检查了传讯短剑中的暗记、隐痕,并没有破损之处,但玄痕掌教余启锋仍眉头紧皱。 两名掌印金丹更是起了争执。 剑翎堂景渡藏沉声说道,“余淮远是我弟子,我来担保,他去南域炼剑,是在焚心剑诀修行到圆满后才决定的。我就在现场。” “我也信他,但南域如此之大,他去那金鸠群岛炼剑,正好命昙双英之一就去了。”剑相堂步困哀冷冷说道。 景渡藏淡淡说道,“那姜默舒也是剑修,去那五金精气所在炼剑有何奇怪。” 步困哀表情有些严肃,“我不是质疑余淮远有问题,如今我玄痕剑宗弟子在外已经和命昙宗弟子互相杀伐,他若能取姜默舒的性命,我是乐见其成,只是此事巧合太多。” 景渡藏长叹一声,“就是因为太巧,反而不像是假的,若是陷阱为何放在那剑修众多之地?” 两人还在讨论,余启锋却是叹了一口气,“可惜!” 余启锋看了看两人,指了指传讯短剑,“姜默舒已成为命昙宗真传。” 若是普通弟子,金丹借着冒犯之名出手,打杀就打杀了,没有半点问题。 但若是正式列为宗门真传,再通传了各宗,弟子间的杀伐不论,金丹就不得随意出手了。 不然,各宗金丹不要脸面,彼此偷袭对面道子,不管哪宗都难以承受,更是会便宜了其它宗门和其它地域。 “金丹不便出手对付真传,而凝真道子又根本不是那姜默舒的对手,那人在剑道上的天赋简直可怖。”景渡藏不禁感慨道,却有些不甘心。 “是啊,此人若是在我剑宗,才不辜负他那剑心剑魂,哪想却出身在命昙宗。”余启锋心有戚戚,暗叹可惜,这命昙宗明明气运衰败,却是忽然得了两个好道子。 “此事到此为止!”余启锋下了结论,两名剑堂掌印互相看了一眼,告辞而去。 余启动并未起身,因为他知道,有人必定会回来。 不多时,一人从阴影中走出,脸上目无表情,正是剑相堂步困哀, “宗里拒绝金丹报复的事,自会传出,此事后续我必处理妥当,掌教请放心。” “宗内金丹明面上不能动,凝真不是对手,如何动手?”余启锋静静说道。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不择手段,事成才有资格谈那些问心无愧,问剑无悔。 他身为掌教,有些事不得不为。 步困哀半边身子隐在阴影之中,昂首沉声说道, “他域金丹又不受西极规矩限制,更何况事发还是在南域。 东界天魔宗两位金丹欠我一个人情,收到剑讯后我已请他们前往南域金鸠群岛,将那姜默舒除掉。” 步困哀冷冷一笑,“命昙双英刚刚列为真传,就死了一个,我不信命昙宗忍得住,命昙宗若是寻人报复,必然会惹上天魔宗。而天魔宗为元神天宗,行`事倒是更为狠厉,到时命昙宗必会损失惨重。” 此话若是传到外间,必定是引起轩然大`波,西极各宗各姓对剑宗的霸道颇有微辞,但这除魔卫道的名义却是得到了各宗各姓的默认共许。 剑修嘛,哪有见了不平不顺,而不拔剑的。 若是传出剑堂掌印和他域魔宗金丹勾结交易,这剑宗怕是再难说自家天命是斩妖除魔了。 不过步困哀没有任何犹豫,冷声说道,“我能陷了上任白骨峰峰主,自然也不怕这下任白骨峰峰主。 郑予晴身后有元神罩着,我拿她没办法,不过这姜默舒必死!” 第107章 极品蛊虫 随着百毒金蚕蛊子虫的增加,金蚕的灵性也增加了不少,比如缠着姜默舒给起了个名字。 起名困难症是绝症啊,小金蚕你知道不? 手下 “叫姜陆蝉怎么样?”看着在手掌中滚来滚去撒娇的金色小虫子,姜默舒试探性地问道, “这天地之间可能只有你这一只百毒金蚕蛊,一虫一单不就是蝉么。 而且据说百毒金蚕蛊的前身是六翅金蚕,这陆字是盼你有一天可以回溯自身洪荒血脉。 至于姓嘛,就随我就是。” 灵契中传来悦耳动听的回复,“好的,那我以后就是姜陆蝉了! 嘻嘻,老爷好好!” 姜默舒一抚额头,得,这可是跟幽魂侍女学的。 “小蝉,今天岛屿周边有没有什么异状?”姜默舒懒懒问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老爷好听曲。 之前几个月因为专心推演剑忘形忘名剑经,怕被人打扰, 眼下的身份又不方便摆开鬼阵,姜默舒就吩咐小金蚕将子虫铺远一些,以免有人过来打扰。 结果还是很好的,数月间,明月清风相伴,加上柔媚听话的幽魂侍女陪着解乏,倒也自在。 “老爷,没有异状,只有些杂鱼从海里过来,都被我驱赶走了。” 姜默舒点点头,“那就好!”说完便继续去修炼去了。 …… 海外三十里,数道遁光中射`出剑光剑气,四处飙射,碧虹和金光犹如灵蛇乱舞,倒映在海中,显得惊鸿电舞。 剑光剑气将前面的金星尽数逼开,那金星见着剑光飞来,却是裂开缝隙躲开,待剑气飞过,又挡在了前面。 “这异虫是怎么回事,为何一旦我们靠近那处岛屿,就会挡在前面。” 有位修士分析道,“会不会是岛上孕育出了极品灵材,或是有灵境出世。” 另一名剑修眼神一凝,有些道理,天材地宝出世,定有异兽闻风而来。 当即沉声说道,“用雷法轰开道路!大家轮换出手,看看情况。” 轰! 巨响在海面上响起。 仿佛天劫之雷降,闷雷之声滚滚而来,轰鸣接连响起,蓝色雷光声势激烈,轰在了前方的金星霞雾之上。 雷霆轰去,金霞中只掉下零星几点金星,众人见状已是惊呆了。 仿佛用钥匙打开了一把锁,惊醒了门后的未知恐惧,金星霞雾中沙沙之声狂起,慢慢化为了模糊的声音传来, “吵到老爷,该死!” 几位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如狂风卷起,流光电掣,金霞一下淹了过来,将遁光尽数裹住。 “吵到老爷,该死!” “吵到老爷,该死!” 如同环绕了一条音带,无数沙沙声组成的声音不断传入众人耳中,令人不寒而栗。 “快跑!”为首的修士狂喊,剑遁将身子一裹,就准备向外冲去。 咔嚓!咔嚓! 点点金星附着在锐利无匹的灵剑上,裂金碎钢的声音不断传来,不过几息,灵剑之上已是缺口遍布,剑上灵光就如风中残烛。 呼~灵光熄灭,归入无边沉寂。 金色霞雾在半空中缓缓飘散开来,有的沉入水中,附在海底的五金精气上,映出点点淡金之色。 有的散作漫天光点,跟随呼啸的海风浮沉,天光中熠熠生辉,美如幻梦。 …… 又过几日,离岛三十里。 四名修士驾着遁光踩在海面之上。 “师弟,这里就是伱说的有极品蛊虫的地方?”一个眉目间有些凶煞的男子冷声问道, “若是没有发现,我回去就让你试试百蛊噬身的滋味。” “自然是有的,只是我本事有限,却是没有办法收服,方才找到几位师兄共享。”一位苦着脸的青年淡淡笑笑,声音很小。 “不在前面岛上?”另一人却是有些质疑。 “那岛上也许有,不过我没上去过,不清楚,但蛊虫千真万确就在此处。”依旧是小声说话。 “哪里?” 神色间有些悲苦的青年一指脚下,“就在海底,那些金星就是。”低垂的眼中带着一丝恨意,然后一动都不敢动了,也不说话,连神识都不敢外放,就如枯木顽石一样。 “海底金星?”三人用灵识略一感应,不禁大喜,“咦,还真是未见过的异虫。” 正要放出随身蛊虫看个究竟,却见海中金星忽然暴涨为无边金霞,从海中兜了上来。 数息过后,空中只剩之前装成枯木顽石青年,待金霞退回海中,方才小心翼翼地缓缓向外海飞去。 直到飞出数里之后,方才冷笑一声,“三位师兄,师弟我可没骗你们,真的是极品蛊虫,可惜是有主的。” …… 松对酒,春水煎茶,这山中之事倒还快意 沈采颜侧坐一旁,从容煎茶,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老爷,请试试奴家的手艺。” 姜默舒轻轻一笑,接过茶杯,“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 嗅了一口,只觉得茶香扑鼻,沁人心脾,无酒也是微醺, 当即调笑道,“这醒来明月是你,醉后清风也是你,多亏有你,倒是把我嘴巴养刁了。” 沈采颜盈盈一笑,柔柔地说道,“我为老爷侍女,总要为老爷做事嘛。 而且老爷说话好听,上次夸奴家,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奴家虽然不知道老爷哪里抄的,但听到很是开心呢。” 悠悠笑起,眉眼中媚意有若那扶风细柳,令人不敢多看。 沈采颜眯着眼睛,略带幽怨,“这到了南域,老爷都不放人家出来了,可是奴家哪里做得不好?” 姜默舒嘿嘿一笑,“这不是怕泄漏身份嘛,还是这岛上无人,我才好放你出来。 之前是被围怕了,我现在真形印了命昙三界,却是不用担心被人算计了。” 话音刚落,一声幽幽的呼号从虚空中传入耳中,“姜默舒,你且出来。” 此声一入耳,顿时灵台烦闷,烦躁翻心,竟然是魔道功法。 姜默舒一声长叹,不是说好的命昙三界印入真形后,再无人能算出他的方位么,这兰长老胸口拍得啪啪响,却是有些不靠谱。 “走吧,采颜,你先藏一手,把鬼阵准备好,我去看看怎么又漏了行踪了,也不知是哪家催命的赶来送死。” 沈采颜盈盈笑笑,微微一福,一身鹅黄宫装却是在起身后化为了赤鳞战甲,猎猎飒爽。 第108章 当机立断 颐墟岛,仙尊府邸。 “拜见昂阴仙尊!”参见之人修为不过凝真,却是不卑不亢,拱手一礼。 昂阴仙尊轻轻一笑,“断玉阁功利太过,浮苼仙坊又有些孤高,要我说,只有你们清欢楼是最会做生意的,你每年前来拜会,我少不得都要见见你。” “仙尊谬赞,不过是些各域最新的风土人情,算不得机密,楼里做了些整理,倒适合给仙尊解闷。” 说完来人便献上了一份玉册。 这清欢楼后面是谁,昂阴仙尊自然知道,不过对面会做事,会低身,倒也不惹人反感。 这清欢楼每年都会奉上各域情报,虽说不算机密,但整理起来颇见用心,只说在此经营,以此聊表寸心。 这玉册纵览各域风土,颇有一些意趣,倒是让昂阴仙尊有些期待。 随手在玉册上一点,昂阴仙尊就这么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来人立在一旁,纹丝不动,以备仙尊咨询。 各域各宗的情报郑家虽有传回,南域部分还算好,其它各域还真比不上这清欢楼收集整理得详尽。 比如北疆佛门与丹宗化干戈为玉帛,西极两宗两姓进行化剑大比,东界出现数道虚天裂缝,等等。 有些情报就连昂阴仙尊也是首次看到。 “伱清欢楼倒是用心。”昂阴仙尊点点头,转眼已是看到玉册中的谪星谱。 昂阴仙尊笑着说道:“这谪星谱汇集凝真排名,为何不把金丹也排排?” 来人苦笑一声,“仙尊还是莫要开玩笑,我清欢楼可不敢把天下金丹都得罪了。” 顿了顿,来人又继续说道, “五域广大,这天下英才如恒河沙数一般,谪星谱只能说将各域明面上金丹有望的道子收拢,倒不敢说收集齐了。” 昂阴仙尊早知对方会是这个说法,收起玩笑,“不错了,这些道子十有六七就是未来的金丹,倒是勉强看得出各方底蕴。” 随手点开 “雷轮秋,东界天魔宗,幻魔道魔子 神通:化世轮回咒。法宝:残月`经轮 争杀痕迹:凝真期击杀同宗道子十五人,曾一对一正面强杀散修金丹籁云真人。斗法之强,世所罕见。” 然后是一排名字,刘茵莲、姬催玉、怀远山…… 又看到一名郑家子弟,昂阴仙尊倒是起了兴趣,点开看看,果然是他。 “郑屠解,南域,郑家子弟。 神通:银虹炼针战体。法宝:化碧清风珠,星纹鼎 争杀痕迹:被海中大妖围攻半日,成功破围而出,曾被散修金丹追杀保住性命。炼体资质强悍无匹,堪比天妖血脉。” 嗯,郑屠解这小子还行,这谪星谱一般只排三十六人,郑家有人上了前十,也算不错了。 再往下看,姜默舒的名字也有,不过却是在十五名了, “姜默舒,西极命昙宗,白骨峰道子。 神通:白骨凌迟剑气。法宝:无 争杀痕迹:在玄痕剑宗化剑大比上斩杀三名半步金丹,夺得死擂胜利。剑气强横,一剑倾山。” 昂阴仙尊看得一愣,才十五名?法宝更是没有?!这小子压着我郑家金丹乱捶啊。 这清欢楼的情报却是差得有点远了,不过昂阴仙尊也不打算提醒,反正南域四姓共封的秘境就要开了,那小子必然大放异彩。 忽然之间, 吼! 昂阴仙尊身前出现一尊巴掌大小的玉虎,潜伏爪牙,作势欲扑。 清欢楼的人很有眼色,立刻拱手,告辞而去。 昂阴仙尊一声冷笑,虚化消失,仙尊府邸之上,一道玄阴铁幕掀起偌大狂风,破空飞腾而去,转眼就消失在天边。 …… “姜默舒,你且出来。” 这天魔之音穿脑贯耳,好似恶鬼嚎叫,让人心烦意乱更心生恐惧。 姜默舒在灵契中压住了百毒金蚕蛊的跃跃欲试,升到半空中,脸色倏忽一变。 居然是金丹,还是两个?! 当机立断,一只玉虎立刻出现在掌中,咔嚓一声轻响,已是捏得裂了开来。 幸好,郑家仙尊给了护身之物,不然还真只有驾起云遁跑路了。 感觉一道虎煞之气隐隐护住了周身,就连天魔之声也隔绝在外,姜默舒心中大定,放心向对面看去。 岛屿正上空,悬立着两位老者。 一位高大老妇人满脸慈祥,身上白色麻衣上却是有着三头狰狞的天魔之相。 另一个佝偻老者,却是身材矮小,一脸凶容令人望而生畏。 佝偻老者冷冷一笑,天魔唤魂从无差错,对面必定就是姜默舒,不过一个区区凝真,哪需要两个金丹到此。 那剑宗掌印看来是白白浪费了人情。 老妇人慈祥地笑了笑:“老头子,这小家伙看着肉`身资质倒也不俗,抓回去用来勾招天魔,想来也是极好的鼎炉。” 东界虚天缝隙最多,天魔宗立宗于此,勾招天魔再以魔法禁制,配以修士的凶魂厉魄,斗法之强,五域中都是出了名的。 佝偻老者斜斜睨了一眼姜默舒,哼了一声,“那肉`身给你,魂魄归我,听说这小子剑意倾山,我正要炼一柄噬魔飞剑,倒是少了一个主魂。” 内容听起来毛骨悚然,对面两个金丹更是如猛兽食人一般看向自己,姜默舒反而笑了,淡淡说道。 “两位真人,既然冲着我来的,能告知一下缘由么?” 佝偻老者摇摇头,嘿嘿冷笑,“果然是剑气箫心,好胆识,就冲你这番气度,若做了魔剑主魂,这法宝必然能到三阶以上。 你可以试试遁走,若是你能遁出十里之外,我免你三年魔火炼魂之苦。” 叹了一口气,姜默舒开口说道,“一个时辰!” 魔宗老妇呵呵笑道:“凝真六转抵挡两个金丹一个时辰?好气性!若你做到,我做主饶你性命,收你为魔奴!” “我是说,你们要坚持一个时辰,不然我就亏大了。”姜默舒眼中精光大放,声如雷霆从空中传去。 竟然是率先出剑! 漫空剑气如龙如虎,或阴或阳,宛如流星飞渡,穿梭虚空向着魔气森森的两位金丹绞杀而去。 剑气铮铮,战意深沉。 佝偻老者怒极反笑,“你莫不是斩了几个玄痕剑宗的道子就自认天下无敌了?敢逆伐金丹,我就让你看看我天魔宗的秘法玄妙。” 挥手之间,十数个魔头呼啸而下。 魔宗老妇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你这小家伙,我是越看越喜欢,你这肉`身我倒有些舍不得毁掉了。”身子一晃,魔气流离变幻,凝为三个惑心天魔,勾魂摄魄,向着姜默舒款款飞来。 却见一只玉虎虚空中蹦出,环绕在姜默舒身前十丈。 “小蝉,围上来,看看你炼蛊的成果。” “好咧!”清脆的声音从灵契中传来。 无量金星汇聚成亮丽金霞,如同一张巨网从海中升起,向着空中三人兜了过来。 第109章 剑幻天魔 玄阴铁幕在虚空中不停穿梭,昂阴仙尊的神识却是透过虚空,遥遥向玉虎投射过去。 真是没想到,在这南域还有人敢来捋郑家的虎须。 是元神提不动刀了?还是郑家没有灵晶了? 铮! 玉虎眼中灵光略放,又以飞快的速度内蕴回去,正在全力斗法的三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昂阴仙尊的灵识却是已经落入玉虎之内。 呵,原来是天魔宗,怪不得如此肆无忌惮,敢在这南域不给郑家面子,还不给我滚! 正要张口将两个天魔宗的金丹斥退,玉虎的森森巨口却咧开些许缝隙,好似人在微笑一般。 难得有两块上好的磨刀石,且看看姜默舒这小家伙到底成色如何。 “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可以做到这一步,这玉虎没给他遮拦多少,倒是让我看了一场好戏。” 不多时,昂阴仙尊却是盈盈笑意浮上心头,通过玉虎望出去的眼神更是带上了欣喜。那边刚刚魔头散发杀至,这边一剑斩下还以颜色,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对面可是两个天魔宗哦,手段诡异,光靠白骨剑气还是有点勉强,还不把法宝都使出来?”玉虎此时已是转到了姜默舒身后,眼中露出了戏谑之意。 而此时的半空中,两位天魔宗的金丹已是打出真火。 若是散修金丹,神通不强,少数凝真道子还能支撑,甚至逆天反杀。 宗门金丹打杀凝真居然还随手拿不下,若是说出去被人知道,怕是让其它宗门笑掉大牙。 这交手不过半柱香时间,已经是换了数种天魔杀下,无奈都被对面剑势斩破,不是银丝裹住化飞灰,就是被凝为琥珀消散无形。 魔宗老妇阴沉着脸,脸上再找不到慈祥之色,双目阴泛凶光,声如鬼啸一般,“好一个命昙宗道子,剑气了得,如今更是留你不得了。” 三个惑心天魔顿时褪去衣衫,婆娑起舞,靡靡魔音荡漾间,尽是甜腻腥香的合欢妙味,正是那 盈盈暗香起,嘤嘤妙吟来,红尘迷乱处,便有愚夫埋。 天魔迷诱下,若是灵台不稳,须臾之间就是吸髓耗精,神元磨灭。 佝偻老者眼下也是面沉如水,半分表情也没有,凶陋的脸上越发狰狞。 也不说话,双手间符诀变幻,竟然从虚空中勾召出一头体若小山的阴魔,向这边扑杀过来。 鬼契中沈采颜的声音焦急传来,“老爷,可要我排开鬼阵,用天蛇破之。” “无需,有玉虎挡着,对面只能挨打又伤不到我,我磨练一下剑术。”姜默舒轻松回复,又对小金蚕传音道, “小蝉,继续让金蚕云霞停在海面即可,待老爷演练一下剑术,你再出手。” “那几只丑八怪,等会我一定咬死她们,哼!”脆脆嫩嫩的声音从灵契中传回。 若论斗法,姜默舒也算是颇有经验了,之前走惯了一剑破万法的路子,心中更是酝酿了一股睥睨之意。 老子今日也尝尝鲜,就在两个金丹上试试一剑幻万法。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忘形忘名,造化无情。 幻! 本是坚刚无形的剑气,倏忽化为绕指柔,如同明镜一般映出对面天魔的妙韵。 霎时间剑气幻化,便是三位天女临世。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笑颜如绽,玉音婉转流,演绎出世间绝美之姿。 更有剑鸣惊雷凭空炸响,斩玄剑气凝为重锤,向着当空扑下的阴魔狂击而上。 轰! 剑气重锤狠狠砸在阴魔的身上,看似撞击,实为道韵消磨,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巨大声响,魔气漫空喷溅,那小山一般的阴魔好似被虚空中的饕餮大口嚼吃,卷住一团消失了。 天女对上艳魔更是不输半点,轻歌曼舞间明纱飘扬,待风吹纱拂一过,白`嫩玉`体尽成残霞败絮,顷刻间三个惑心天魔已经是尽数陨落。 仅仅是一剑,却将两种天魔尽数斩落! 变化太快宛若电光火石,不仅对面两位魔宗金丹,就是连玉虎中的昂阴仙尊都呆住了。 这不是许家的剑经?!这小家伙怎么会?昂阴仙尊默默感受了一下残留的道韵,有些难以确定。 明明之前按着郑子固乱锤的时候没有这种幻剑的神妙! 莫非, 昂阴仙尊忽然想到一种绝无可能的可能,玉虎的嘴巴已是完全张开,虎目也已是圆睁。 一年不到,领悟了许家剑经?! 不可能吧,此子剑道资质如此恐怖?!怎么不去剑宗! 天魔宗两位金丹脸色极其难看,老妇甚至脸色铁青,刚才她激怒之下灵台不稳,被天女勾招化去了两层丹气。若不是本身就是魔道大家,及时定住法躯,怕是已被偷袭得手。 两个金丹居然拿不下一个凝真道子?!更是被对面幻化了自家手段! 真是奇耻大辱!从来都是天魔宗幻化他宗神通破其心防,不想今日却是自家中了招。 虽说不是生死之战,自家也还有底牌,但金丹打杀凝真要用到底牌?说出去怕是没人能信! 命昙宗姜默舒,好道子! “老头子,如何是好?再打下去就要拿出压箱底的东西了,就算打杀了他,怕是得不偿失。” 这大海之上烟雾弥漫,随波荡漾,在天光之下显出一片金光灿灿,一眼看去远阔人心,但随着半空中魔头被剿灭一空,魔宗老妇只感到难言的压抑。 “玄痕剑宗倒是真给我们找了个好差使,没想这姜默舒剑道通神,怪不得那剑宗不顾规矩也要杀他,这种剑子如何能落到外宗手里!” 佝偻老者想了几息,方才传音道,“可惜我的天魔圣躯还放在虚天缝隙中温养,未曾带出,这才拿不下他。 算了,走吧,你我那神通修来不易, 用在一个凝真身上委实是大材小用了。 不想是个逆天道子,玄痕剑宗倒是有了个好对手,若是他成了金丹,那剑宗怕是日夜难安。” 两位魔宗金丹刚刚议定,正要起身遁走,对面却是动了。 姜默舒剑气凝空戒备,两个魔宗金丹到底不凡,靠幻剑让对面吃了一惊,但对方神色之中有些震惊却无半点惧怕。 既然已经动了手,自然没有善了的说法,姜默舒淡淡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式神通,也是炼成不久,两位再指教一下。” 此语一出,正待要走两位天魔宗金丹浑身一僵,然后身上腾起森森冷意。 佝偻老者冷声说道,“今日算是饶伱性命,你还想继续找死是吧?!” 姜默舒摇头道,声音不大却杀气腾腾: “来而不往非礼也。 你来杀我,我神通不够,算我该死, 但杀不死我,你说谁该死?!” 说话间,姜默舒的身形已被点点金星阵阵金雾层层遮盖,海面上随波荡漾的金雾也升到空中,美得曼妙无方,慑人心魄。 沙沙! 沙沙! 无数震翅之声汇聚成模糊的声音,响彻天地, “不喜欢的,都要咬死。” 第110章 金蚕噬魔 “两位金丹真人若是怕了我这凝真六转的神通,同为魔宗,我也不好为难,两位真人自去便是。” 伴随着沙沙之声,姜默舒幽远不定的声音从金雾中传来。 “命昙宗小辈,你太过狂妄了,地宗魔门也敢和天宗争辉? 你命昙宗除了后天神魔还算拿得出手,其它神通算什么东西?!”魔宗老妇厉声喝道,面容之上神情狰狞,麻衣之上的天魔缓缓蠕动,如在欢呼一般。 一问一答间,金色霞雾已经将四周弥散遮掩,就连天风海涛也全部遮挡在外,唯有最上方还有一处缺口,也正在迅速合拢。 魔宗老妇和佝偻老者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缺口,眼中均是露出了狠戾的煞气。 “我天魔宗无论去何处,向来魔焰滔天,从容不迫,岂会钻你那小`洞? 待打破神通,老朽保证,一定将伱吊在我天魔宗虚天缝隙中,日夜受天火炙烤,活烤身,死烤魂,永无休止。” 随着这句话咬牙切齿地说出,佝偻老者眼中魔气大盛,整个眼眶化为了纯黑之色,身躯一点点挺拔膨`胀开来,直到化身为两丈高的魁梧魔神之躯。 澎湃的魔气化为甲胄依附在魔躯之上,恐怖的气场顿时向四周席卷而去。 此时金霞中唯一的缺口已经尽数堵上,这方天地已然化为了金星遍布的光海。 附身玉虎的昂阴仙尊却是有些无语, 对面两个金丹一看就没有死磕,明显还有底牌和余力,都已经准备转身而去了。 谁能想到一个凝真六转反而主动邀战,就算是要拖到自己赶到,也不需要这么激烈吧。 姜默舒用斩玄剑气隐住自家身形,声音在金雾中飘忽不定,“都说浮云世上共无情,不想今天却见了两位愿意同生共死之人,令我好生感动。” “姜小子,若论言语乱心,你还差得远!”魔宗老妇冷冷说道。 姜默舒的笑声幽幽传入金霞之中,带着一丝儒雅清朗, “那可真是太抱歉了,就这样吧,两位真人,得罪了。” “不急抱歉,等我打破神通,你再慢慢求饶不迟!”魁梧魔神的声音沙哑却充满魔性。 下一瞬间,无数魔影在魁梧魔神身后齐齐出现,跟着便有莫名力场在虚空中荡起涟漪。 魔宗老妇身子一晃,三个天魔从麻衣落下,影子一般汇入魁梧魔神的身下,魁梧魔神一声怒喝,却是狰狞的头颅上又生成三张面孔。 “姜小子,这两百年的苦功,倒是便宜你了。” 头颅之上四张面孔同时睁开了双眼,无数水火风雷顿时凭空出现,向四周炸去,如光似电一般。 幽幽魔咒吐出,腥风大作,荡人心魄,隐隐有女子啼哭,约约是妙龄求救。 魔神的双手化出无数玄奇秘奥的印法,无量魔气如潮如浪,向金雾中横扫而去。 “不好!居然勾招天魔真身降临,怎么就开始拼命了!”玉虎中昂阴仙尊的灵识却是吃了一惊。若是金丹舍命一击,玉虎能不能扛下还真不一定。 刚要张口招呼姜默舒赶快驾遁飞离,玉虎留下抵挡即可,却是瞥见姜默舒不以为意,老神在在。 咦?!这小子是没看懂,还是太自信,那天魔真身,魔气滔天,神通凝炼不够,一冲即散,对低等生灵更是有如天敌。 见姜默舒如此淡定,昂阴仙尊有些好奇,反正自家元神真身也快到了,哪怕死了也能救活,且看看。 对面魔焰滔天,姜默舒在金雾中却不受任何影响,传音道, “小蝉,应该跑不掉了,开始吧,咬死对面。” “嗷呜,一定咬死了给老爷换换口味。”随着一声让姜默舒哭笑不得的回应,漫天金星潮涌而上。 与此同时,水火风雷夹杂着罡风魔气,潮水一般冲到了金霞之上。 轰! 魔火撞上金霞,点点金星洒下。 阴雷撞上金霞,还是点点金星洒下。 煞水罡风打在上面,点点金星被打得掉落后,甚至摇摇晃晃又飞了回来。 两位魔宗金丹脸上露出惊容,明明灵识感应不过是蛊道神通,为何如此坚刚。 而尾随其后的滔天魔气冲了上去,本以为蛊虫受了威压会四散而逃,哪知那金霞更是如鱼得水,直接吞噬起魔气来了。 轰! 无数金点汇聚成海浪澎湃,金芒四射,堪称绝美。 焰海,魔气,罡风,雷光,丝毫不能阻挡金光落下。 那漆黑魔气吃金光笼罩,急剧缩减,随着沙沙之声,如同炽阳融雪一般,被啃噬殆尽。 一位仙尊,两位魔宗金丹尽皆失声! 这是蛊道神通?五域中玩蛊的有一家算一家,哪家虫子能硬刚雷火,吞噬魔气的?! 这还算蛊虫?飞剑都少有这么坚韧! 两名魔宗金丹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 魔宗老妇一口精血喷到魔躯之上,天魔真身得精血浇灌,却是生成别样神异。 无数金刀凭空生成,化为漩涡向魔气外卷了过去。 轰! 金霞果然被撞出些许缝隙,无数金点更是被卷入刀气漩涡中。 刀兵有效,果然还是实体蛊虫,魔宗老妇舒了一口气。 但是仅仅过了三息,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魔宗老妇身子一震,脸色已是难看之极。 魔气金刀堪比极品灵器,居然也无效?! 作为被围在这金霞中斗法的人,两位魔宗金丹已然明白这蛊道神通的恐怖,一旦被围上,雷火不惧,刀兵尽啃,甚至就连魔气都会被吞噬殆尽。 这算哪门子蛊道神通?!这样的神通,还如何应付? 两位魔宗金丹甚至有点后悔刚才没趁最后的时机飞遁离开,如今却是如网中之虫,只能等着对面细嚼慢咽,慢慢啃噬。 “两位真人,若无他事,那就得罪了,还请上路吧。”姜默舒的声音从金雾中隐隐传来。 无数沙沙之声,再度汇聚,“不喜欢的,都要咬死!” 而此时,这沙沙之声让两位魔宗金丹感到的,不再是狂妄,而是恐惧,脸上神情已是凝重到无与伦比的地步。 天魔真身疯狂催谷,但魔气再强,刀兵再利,只能被金霞柔柔托住,疯狂啃噬,根本对金霞中的姜默舒毫无办法。 眼见已是绝境,魁梧魔神叹息一声,说道:“大意了,不想这蛊道神通刚猛若此。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这蛊虫好在没有封禁虚空的能力,我利用天魔真身撕开虚空,你回宗后想办法报仇。” 魔宗老妇恨恨说道,“好,我必杀此子报今日之仇。” 魁梧魔神点点头,转过身,魔神宽阔的后背之上露出一道门户,四张脸孔上哭、怒、惊、笑,各色表情俱全,后背这处的面孔对着魔宗老妇淡淡一笑,似是已把生死抛开。 魔神魁梧坚实的身躯甚至有些颤抖,魔气已经被啃噬得只有五丈方圆了。 魔宗老妇恨恨地看了一眼金雾,身化遁光冲进魔神后背的门户。 但下一刹那,恐惧和惊容浮现在她的脸上。 三道天魔之影在黑暗中抓`住了她的身躯,让她动弹不得。而此时在魔神之躯的胸腹之间,却又出现了一个小洞,隐隐有波涛之声传来。 一道佝偻身形被魔气裹住冲了进去。 又过了十多息,沸滚的金霞平复下来,缓缓沉入碧海之中,化为海底金色的光点。 姜默舒看着天远海阔轻轻一声赞叹, 灵契中却传来脆生生的声音, “很好吃,不小心全吃完了,下次一定给老爷留几口。” 第111章 郑家有女 姜默舒拱手一礼,“多谢仙尊来援。” 昂阴仙尊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青年,有些无语。 两个天魔宗金丹,一死一逃, 如若不是那天魔神通特异,两个金丹都陷在这南域无名小岛上了。 看了场戏,遁了一路,哪称得上援助? 昂阴仙尊定定地看着姜默舒,大约有三十息的时间, 姜默舒有些诧异,问道,“可是那天魔宗的修士在我身上下了暗手?” 听到姜默舒忽然这么说,昂阴仙尊方才回过神来,感慨道: “那金丹跑得飞快,哪里还敢有这些心思,不过你以后倒是要小心了。” 见姜默舒不解,昂阴仙尊这才想起对面不过凝真六转,很多宗门隐秘怕是还不清楚,于是温言解释道, “天魔宗修士遥制天魔,和命昙宗的后天神魔不是一个路子。最大的不同就是会激发道心中的偏激之性,化为魔性资粮。 进境迅速,但未成自在天魔之前,却是行`事偏激疯狂。 这跑了一个,以后必会寻找机会暗算你。” 听到仙尊这么一说,姜默舒也有些皱眉,不怕贼偷,就是怕贼惦记,还是个行`事疯魔的人,就更不好了。 姜默舒摇摇头,将无谓的担忧从心头斩去。 反正事到临头,最终是看剑利不利,神通强不强,修行界这点倒算是真实不虚的公平。 “你是不是才学了许家剑经?”昂阴仙尊忽然问道,在“才”字上更是加重了语气。 这倒是没什么隐瞒的,姜默舒点点头, “渡弥仙尊寿宴上赌斗得了许家一本剑经,之前备战化剑大比,却是没有来得及修炼, 在此炼蛊闲来无事,前几月便捡了起来,这忘形忘名剑还算有些意思。” 一剑化生确实有趣,想到两个魔宗金丹吃惊的表情,姜默舒甚至有些想笑。 “对,确实有些意思。”昂阴仙尊点了点头, 暗自忖道,那许家剑经再有意思,能有伱有意思?! 满打满算不到一年,这许家最难的剑经入门了不说,已经是炼得有模有样了。 虽说明知此子天资过人,但如此逆天真的过分了,只恨此子没有生在郑家啊。 “随我回郑家吧,如今你行踪暴露,再在外面怕是不安全。” 昂阴仙尊语带双关地说道。 姜默舒想了想,也对,这行踪暴露得莫名其妙,他也有些懵逼, 在这南域无名小岛都能被人堵上,再飘在外面有些不妥。 反正金蚕数量已接近百万,应该可以在瀚海杀劫中自保了。 于是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还请仙尊稍待片刻,我收拾一下。” 拿出化景金舍,虚空中门户出现, 姜默舒通过灵契传音:“小蝉,把金蚕都召回来,我们该走了。” “好的,老爷,有空我们再来吃。”随着一声脆嫩的回应,这方天地顿时变了颜色。 漫山遍海一片金黄,点点金光如同星辰,这无名荒岛却是化身为星河中心。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无数金星收纳其中。 待金霞收尽,姜默舒更是意犹未尽将岛屿和海中的五金精气也拉入了化景金舍之中 顿时间,此地变得天高海阔,令人心怀为之一畅。 昂阴仙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你炼蛊就算了,这还把地方都打包带走了?! …… 颐墟岛, 郑子固神情略有些凝重,自家老祖未留一言,匆匆破空飞去必是有大事发生。 各域修士虽然视南域为宝地,但同时也将此地视为险地。就因这南域之地人妖势力纠杂,作风也彪悍,便是各域金丹来此,也有殒命的先例。 当即对着郑屠解感慨说道,“这南域的风,要起了。” 郑子固要求郑家所有嫡传,无论凝真蕴气,一月一见,由他亲自检查神通道力。 今日前来的,正是那日和姜默舒对阵过的郑家体修,郑屠解,谪星谱 若在宗门,凝真弟子要见元神难度极大。 而世家子弟各境之间关系要密切得多,便是蕴气期子弟,每年也有几次面见元神的机会,算是各有利弊。 郑屠解哈哈一笑,“七叔,我郑家稳坐南域钓鱼台,风浪越大,鱼越贵,洋流越湍急,灵材越多。” “稳坐个屁,你们要是争气点,我能这么劳心劳力?就说你,那谪星谱连前五都没上,我都替你臊得慌。”郑子固眼中凶光四射,狠狠盯着眼前郑家麒麟子。 郑屠解却是半点不怕,自顾自拿起灵茶给自己倒了一杯,惬意饮下才开口说道,“那谪星谱忒不准,七叔你拿这个说事就不对了,姜默舒在上面才名列十五,找谁说理去?” 郑子固一时间失语。 那谪星谱 自己这个正牌的元神世家金丹,当着自家元神和道子,被按着捶了半天。 姜默舒不说谪星谱前三,前五肯定没有问题。 郑屠解身为体修,功法强横硬冲,外形也是鲁莽憨直,其实人却是心思灵敏,毫不在意地说道,“那谪星谱前五,都是击杀过金丹的主,我中了丹毒去找这种麻烦?” 此话一出,郑子固也知该怪他不知上进还是赞他谨慎自持。 “说起来,那谪星谱把命昙宗的姬催玉评在 “姜默舒与姬催玉齐名,肯定是前五的实力,只怪有人不识金镶玉。” “你要叫姜叔,默舒和我平辈!”郑子固没好气地说道。 “各论各的,修士哪来那么多讲究,都是凝真,我看他顺眼喊声姜兄弟才见亲切。”郑屠解撇了撇嘴。 话音刚落,一道讯息在虚空中展开,现出昂阴仙尊的身形。 仙尊的脸上更是难得的笑容满面,郑子固和郑屠解不由得面面相觑,自家元神这是转性了,平日里不怒自威,脸上都能凝得出`水。 “哦,小屠也在啊。” 噗! 郑屠解一口灵茶喷了出来。 好吧,看得出仙尊甚是高兴,上次这么亲切还是自家女儿出生。 “子固,你操办一下,搞个宴会,热闹点,我带默舒看看南域风光,你这边准备好,我就带他回来。” 郑子固点头应下。 “默舒还没有道侣,各脉各家合适女子,你盯着,全都要来。” 昂阴仙尊笑意盈盈地继续安排。 “全都?!”郑子固和郑屠解顿时都有些吃惊,这就有些兴师动众了。 南域和它域不同,除少数几处灵脉固定的岛屿,大多数修士都是逐洋流而修行。除开重大祭典,族人倒是少有聚齐的。 若是各家各脉都要来人,便是南域所有位置的族人都要通知到。 昂阴仙尊点点头,“默舒被两位天魔宗金丹围杀,降下天魔真身,结果却是对面一死一逃。” 接着幽幽地说道,“如此资质,要么人留下来,要么血脉留下来,我郑家兼容并蓄,不拒外姓。 这宴会,给我办好一点!” 仙尊虚影说完便消逝在虚空之中。 郑家一位金丹一位凝真霎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良久之后,郑屠解一抚额头,“却是不知道姜叔叔喜欢哪类女子?” 郑子固撇了他一眼,“这稳稳的谪星谱首位,只要他要,我郑家都会有!” 郑屠解却是嘿嘿笑道,“我家那乖女,不管年龄修为资质,正合适赴宴, 万一事成了,七叔,我倒要长你一辈呢。” 第112章 名动南域 仙尊陪着凝真瞎逛风景,老实说,南域自开域以来,应该算是头一遭。 至少昂阴仙尊想不出在他之前,哪位仙尊这么做过。 而且就在他俩流连于南域风光期间,默剑的大名已经是在南域广为流传。 郑家虽然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相亲大宴,嘴巴倒是很紧,只强调各脉各家有优秀女子的,机会难得,勿要自误!这宴会金丹操办,元神关注。 哪曾想,天魔宗丝毫不怕丢了天宗颜面,大气得不像样子, 直接通传了南域四大姓和西极命昙宗:“本宗一位金丹在南域陨落,为命昙宗姜默舒所杀,天魔宗自会寻人了结仇怨。” 毕竟,金丹陨落,不管在哪域哪宗都算得上大事,天魔宗自曝其丑的疯狂之举,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南域每每洋流相撞,便是数场人族海妖大战,赢了得灵材奴仆,输了我就是灵材奴仆, 所以斗战之能在南域最被推崇。 在南域众多修士的认知里,用掉的灵石才是好灵石,在手的法器才是好法器,出身大族只是少了前期辛苦,甚至天资卓越都不是最重要, 重要的是每次斗法活下来,才能我命由我不由天。 现在什么情况,地宗道子直接斩了天宗金丹?!还是在南域! 功不曾有我,但功在我处,南域不管大姓小姓一下就沸腾了! 甚至众多来此历练的散修和地宗弟子也是心有戚戚,与有荣焉。 世事无绝对,今日地宗凝真能逆伐天宗金丹,明日我必立上潮头,成为一代天骄。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人呢?!然后郑家的小动作就彻底暴露了。 好你个郑家,居然抢跑?!还想连人一起吞掉?! 小姓散修自然拿郑家没有办法,不过三个大姓就不一样了。 南域四大姓关系复杂,虽有竞争但非死敌,世代都有联姻,面对外域事务更是态度出奇,居然能做到一致对外。 这有了好事,大家都要有机会。 另外三家的元神还算淡定,没有直接找上昂阴仙尊, 不过三家金丹却是联手上门,直接堵住了郑子固。 “四姓同气连枝,这西极道子来了,我们不见的话,岂不是失了礼数。” “那是我郑家大小姐的属下。” “莫以为我不知道你郑家设宴之事,是想连人也留在南域吧。” “胡说,明明只是场普通的洗尘宴,我看你们就是太闲了。” “多了不要,我带五个侄女来赴宴,不答应,我就当天带人来强闯。” “伱一个金丹还要不要脸,不过是个普通道子,主要是看在予晴的面子上,我郑家才热情款待,关你公孙家何事?” “既然如此说,我也要带五个人来,予晴还是我家老祖义女,她的人来南域,我龙家岂能坐视不理。” …… 总之三家金丹轮番上阵,如同雷珠密密轰炸,眼见已是包不住火,再不松松口,怕是就有元神要过来聊天了。 郑子固只得联系上昂阴仙尊。 “每家最多来三个侄女,爱来来,不来滚。”根据仙尊指示,郑子固故作矜持,然后乖乖软下了身段。 三家虽有点小遗憾,但至少有了入场的机会,当即回去也是好一番选人,倒把这个事情又往上推了一个高度。 …… 命昙宗,万鬼峰,峰顶。 今天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过谢厉军了,空旷的峰顶上,除了头顶的黑烟冥雾,就是口若毒蝎的阎魔天子。 谢厉军甚至有种感觉,宗里已经把他完全忘了,忘了他这个金丹真人,忘了他这个七峰峰主。 我为万鬼峰培养过英才,我为命昙宗轰下过元神,我要见长老,我要见宗主。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山风。 毕竟长老也是很忙的,宗主是很忙的,谢厉军这样对自己说道。 没想到,今天居然来人了,而且居然是长老会兰长老。 谢厉军忍住心里那点小激动,冷冷看向阎魔天子,却看到神魔对他轻蔑一笑,眼神中明明白白透露出:“你的秘密,我吃一辈子!” 兰长老看了一眼神魔,嘿嘿一笑,“你也不用说什么,我就没指望谢厉军会说我任何好话。” 阎魔天子却意外没有出声。 兰长老轻轻咳了一下,转头看向谢厉军,说道,“宗里很被动。” 谢厉军一惊,随即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可是那剑宗元神出手了,无妨,反正神魔已经倒映我的心慧神智,我倒可以再出手几次。” “却不是此事。”兰长老尴尬笑了笑,随后说道 “近日南域陨落了一位金丹。” 谢厉军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微妙,没有说话。 兰长老没有注意,继续说道,“陨落的金丹出身东界天魔宗,而逆斩金丹的是我宗真传,白骨峰姜默舒。 真是一剑出天下惊。” 兰长老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命昙宗敢以地宗指着玄痕剑宗对打,已是大大涨脸,眼下地宗真传逆斩天宗金丹一出,更是在西极各宗各姓中声名大振。 果然! 跟自己所料一致,自家弟子倒不是 谢厉军轻轻点点头,强压住脸上的欣喜,略带感慨:“白骨峰道子强横至此,倒是有些出人意料,感谢兰长老告知。” 兰长老笑容一收,淡淡说道,“所以,宗里很被动。” 淦,关我何事?! 谢厉军试探着问道,“有此道子,是我宗之福,证明我宗气运兴旺,何来被动之说?” “之前姜默舒声名不如姬催玉,却名列真传,宗里颇有为姬催玉叫屈之声。 如今姜默舒斩了天宗金丹,声名盖过了姬催玉,又轮到西极各宗看笑话了,眼下已有传言,说姬催玉是负气出走,立誓绝不为真传弟子,甚至可能叛门而出。” 兰长老走过去,拍了拍谢厉军的肩膀,“我宗目前声名气运大涨,默剑玉诡皆是英才,怎能让他们二人因些许小事生出嫌隙。 你我几十年交情,你给我句实话,姬催玉到底是不是负气出走?” 这怎么可能?! 谢厉军想也不想,张口就说:“定是那玄痕剑宗离间我命昙二英的谎言,我可担保,姬催玉绝非负气出走!” “那你叫他回来映照真形!”兰长老赶紧接口。 “我……”谢厉军只感觉压力山大,求助似地看向阎魔天子。 却看到神魔已是闭眼封口,在那里一抽一抽地抖动。 兰长老苦口婆心劝说道,“如今全宗上下,只有你一人知道他的下落,你说出来,我立马带两尊后天神魔去接他回来,必不会出事。” “我……” 谢厉军茫然,忍了片刻,最终绝望地冲兰长老摇摇头。 “谢厉军,若是命昙双英因你一己之私生了嫌隙,你就是我宗罪人。”兰长老愤然拂袖而去。 谢厉军看向阎魔天子,双眼瞪圆:“你居然没说?” 阎魔天子嘿嘿一笑,“那兰老儿既然没指望我说好话,也没问我,我就不说咯,我是直,又不是傻!” 第113章 赴宴谪星 也许,当时真的不应该留下那两个天魔宗金丹。 姜默舒暗自叹息一声。 看着宴厅中眼神灼灼的莺莺燕燕,他已是有些头皮发麻。 这凝脂妙香善眸婉态沉鱼落雁群芳阵,不入先天,胜似先天,神通无力,拔剑不可,若是被陷在里面,怕是就脱身不得了。 而他此时形单影孤,更是被这大阵克制得死死的,暗道不好,转身对着昂阴仙尊苦笑一声, “仙尊,不是说普通的家宴么?” “对啊,你看这不都是郑家人,可不就是家宴么。” 昂阴仙尊嘿嘿一笑,在他肩上拍了拍,“只是让你认识些我郑家后辈,也借这个由头让家里人聚一聚。” “真是这样?” “可不就是这样!” 姜默舒翻了个白眼,当我傻啊! 不过对面一片诚心,也无坏意,最多自己紧守道心就行了,况且命昙宗修行之法,也不禁道侣,自家都还有个侍妾呢。 姜默舒将心一横,往前走去,刚离开仙尊身边一丈,就被嘤嘤香雪海淹没了身形。 “姜师兄,你什么时候来南域的?”笑意吟吟如那绕指柔来。 “姜大哥,听说那天魔宗金丹能引天魔下界,好生恐怖,不想还是姜大哥伱技胜一筹。”倾慕之语意态亲近,蕴含羞怯。 “南域风光秀美,听说默舒你回来前看了不少,不知可否点评一下,小女子却是不大出门,有些好奇。”秋水神韵,温婉秀气,令人感到如沐春风。 宴厅之中,人间绝色与珠光交相映辉,温香`软语绘出最美好的风景,艳`丽得让人难以直视。 姜默舒看似意态轻松,左右郎声回应,其实后背已是有些细汗,乖乖,这可不比斗法轻松。 好在,一声金钟敲响,众多郑家佳丽这才对他莞尔轻笑,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暂时让他喘了口气。 转头就看到昂阴仙尊一脸铁青,缓缓走了过来,身边却是有一个赤发白眉的老者,只看周边众人的眼神,也知道必然又是一个仙尊,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 还不待他想明白,两位仙尊已是到了近前。 那赤发白眉的仙尊上下打量了一下姜默舒,哈哈大笑起来,“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命昙默剑。” 姜默舒拱手一礼,“不知哪位仙尊当面,姜默舒在此有礼了。” 那仙尊将手一摆,情状很是欢快,“用不着如此客气,予晴还要喊我一声义父,不是外人。” 昂阴仙尊脸上没个好颜色,皱着眉头说道:“这是龙家的浮斡仙尊。” 浮斡仙尊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笑道:“既然是予晴的人,来了南域我龙家却是不好怠慢,这样,等会宴会结束你就随我去龙家小住几天,也让我龙家尽尽地主之谊。” 好似惊雷炸响,姜默舒被轰得说不出话。 昂阴仙尊都被对面的无赖惊呆了,你堂堂元神亲自带队来这种宴会都算是没有体面了,还敢当面抢人? 姜默舒有些纠结,大庭广众当面拒绝一位仙尊的好意,实在不太好。 可是不拒绝的话,郑家这边又怎么办。 好在昂阴仙尊冷哼一声,“默舒,无需理他,你又不是外人,哪里还需要别人来尽地主之谊。” 姜默舒只能再次拱手,对着浮斡仙尊苦笑道,“多谢仙尊厚爱,下次一定。” 浮斡仙尊饱含深意一笑,一指身后三人,“还是你们小辈交流吧,我们这些老家伙自去喝酒。” 三位美绝尘寰的佳丽转了出来。“见过姜世兄。” …… 同处寰宇,有地方热闹,就有地方冷清,有人嬉嬉闹闹,就有人战战兢兢。 远在中原,清欢楼总部,同样是宴厅,气氛却是冷冷冰冰。 天魔宗金丹殒命南域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这对于清欢楼来说,无疑是一记重拳。 刚刚新鲜出炉的谪星谱,已尽数送到五域元神手中,这才没几天,谪星谱 只不过是凝真道子的情报,却错得如此离谱,这是对清欢楼情报的专业性是严重打击。 负责西极方面的是一个胖子,只见他有些沉闷地说道,“这事责任在我,化剑大比上姜默舒确实已经是炼剑成丝的水准,这对一个凝真六转来说已经是登峰造极, 不想他居然还藏拙了。” 逆伐金丹何等逆天,就清欢楼收集情报,五域之中,只有五位金丹是被凝真斩落,正好是谪星谱前五。 却是有人辩解起来,“那姜默舒只在化剑大比上展露异彩,按其所表现的实力,确是只有十五名左右。” 一个清冷的声音当即响起,“既然是情报收集,错了不要紧,关键要知道错在那里。” 虽说那姜默舒只有一战的记录,但既然要列他入谱,至少要评估清楚,金丹看不懂就找元神看。 这化剑大比才过去多久?总不能说他逆斩金丹的实力是这一年半载飙升的吧。” 在座各位皆是无言。 那清冷的声音继续说道,“大家记住,与我清欢楼打交道的,多是元神、金丹,那是一点细节都不可忽漏。 大家都说断玉阁做事功利,你们更是笑话别人手段粗糙,我不希望清欢楼也落得类似名声。” 刚才的胖子腾地起身,拱手说道,“眼下谪星谱新出,却是如何处理,可是要重排后再送到各位元神手上?” “自然是立即重排,同时交到各位元神手中时,记住,勿要狡辩,我清欢楼可以错,但不能赖。” 与人相交,真诚永远是长久交道的有利武器,清欢楼无时无刻都没有忘记这点。 胖子点点头,微微吸气说道,“那姜默舒阵斩天宗金丹,就排谪星谱 另外其余道子的实力我建议也重新收集评估,若是又出个这种忽然发狠的,这谪星谱再要重排,各家元神怕是都会小看我清欢楼。” “有道理。” “正当如此。” …… 众人商议,却是觉得有些道理,纷纷赞同。 倏忽,一道光华急急落在上首位置。 秘报?!为何会在此时有秘报传来,众人有些不解,若是事关重大必然中断会议,若是无关紧要会后再上报不迟。 为何玄秘厅直接将秘报传到会议之中待呈?! 秘讯上的毫光散去,却有一道如同鬼枭的声音传了出来,“天魔宗秘线汇报,此次南域不是陨落一位金丹,而是两位金丹出手,更勾招了天魔真身,结果一死一逃。” 什么?!与会众人简直无法相信,这怎么可能?! 不过既然消息能传到此处,必然是已经十拿十稳。 “呵呵,好一个姜默舒,评他谪星谱 “谪星谱此后分为三等, 超等就列姜默舒,上榜需正面击杀天宗金丹, 妙等就列之前谪星前五,要有击杀击败金丹记录, 峰等就列其余有望金丹的道子。” 第114章 四姓秘境 光阴如晨露,消散了无痕,一闪一晃数月已过。 这几个月大概是姜默舒修行以来最惬意的数月了,每日里不紧不慢琢磨剑术,偶尔和郑家道子金丹切磋神通,闲来就和一众郑家女修赏赏月。 甚至抵不住龙家的热情邀请,还上门拜访了几次。 仙尊就在边上,也不用担心有人随时打上门来。 不过这种潇洒快意的日子最是让人容易忽略光阴的逝去,转眼已是快到四姓秘境开启的日子。 南域四姓算是共掌南域,就姜默舒所见所闻,基本上只要身在南域就绕不开四姓,或是拍卖灵材,或是销售灵药,甚至功法这种涉及宗门世家传承的东西,在南域也是可以公然售卖。 四姓下面则是更多的小家族,若是出了上好的道子,又或是小族里成就了金丹,则会升入四姓之中。若是数代不出人才,则是赐外姓出服,自去洋流中挣扎求存,或是去他域发展。 这种格局已是持续了近万年,姜默舒细细想来,不由得倒抽冷气,“这无数年的积累,居然没有腐化僵化,哪怕是有仙尊坐镇,这南域四姓也是有点东西啊。” 而四姓秘境就是南域底蕴之一。 四姓金丹已是碰了几次,衔接好一些细节,也谨慎地发动了几家力量监察南域,倒也没发现异动。 南域四姓的道子嫡传都有些兴奋,秘境有些特殊灵材,可提升资质,外界难以找到,算是四姓子弟难得的福利。 姜默舒以郑家从属的身份得以参加,也是得知了这秘境的情况。 郑家金丹郑子固怕他不清楚,特意叮嘱: “这秘境是开域时几家元神联手所设,其中地气郁结,几种特殊的灵材更可以提升资质,在五域中倒也算得上难得。” 姜默舒不禁开口问道,“只有凝真能进去?” 郑子固呵呵一笑,显然姜默舒不是 “里面又不是斗法,金丹下去做什么?盯着自家嫡传刨土? 四姓道子受地气滋养能改善资质,更是可收割珍贵灵材,各姓也想顺便看看各家子弟气运如何。金丹下去反而不美。” 姜默舒沉声说道,“那我进入后,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郑子固略一思索,说道,“秘境其实是在阴阳交界之处,三十六方罪就在幽冥鬼界边上,秘境开启时界墙有些薄弱,你到了那里仔细些就是,不要误入幽冥。” …… 外海,沉冥黑浪翻滚不休,无数的湍急的漩涡遍布其中,一片海宫隐藏在漩涡最深处。 翼刚妖王刚正端坐,气势依旧非凡,举杯畅饮。 在他身侧另外三张宴桌,还有三位金丹修士,却是一脸郁色。 “可是这宴席不合口味?” 冰冷戏谑的声音从上首传来。 翼刚妖王淡淡说道,“我这三位朋友是来给我助拳的,你还是莫要开他们的玩笑了,换正常酒水吃食上来。” 黑浪翻滚中有位样貌丑陋男子,神情疯癫好似中邪,眼神中却是清明一片。 只见他嘿嘿一笑,当即挥手,便有蛟女将宴桌上的狰狞人头、白大`腿等尽数撤下,换成了正常的灵膳和灵酒。 “开个小玩笑,诸位勿怪。” 只听他又哑声说道,“翼刚你难得来南域一趟,要不是另外几处海宫传信说伱上门打听,我都还有些不信。 你是无事不登门的性子,说吧,何事?” “我来找一人,我只知道他在南域,是个修炼鬼道的杀才,你可有什么线索。” 丑陋男子眉头一皱,“你这可不好找啊。” 翼刚妖王叹了口气,眼中有着失落,沉声说道,“我也知道不易,但受人重托,绝不敢放弃。而且……” 转过头看着三位金丹,笑了笑,“三位的目的跟我一样,翼刚这里谢过了。” “好说,都是受人之托,能早点了结是最好的。” 三位金丹对视一眼,点头回应,不过就是一个凝真道子,除了难找,不算麻烦。 不过之前稍不注意,就被翼刚妖王看破了形藏,更是猜出了他们的目的,倒是让三人对翼刚刮目相看。 “不过一个人族凝真,需要你们一个天妖三个金丹联手?”蛟龙妖王甚是不解。 若是打杀凝真,来一个都嫌多,这里却来了四个。 “我从不轻视任何对手,我见过那人出手,已有金丹之姿。”翼刚妖王神情凝重地说道,顿了一下,眼中露出刚硬死志, “更何况,只有一次机会,若是不能杀了这人,西极那边便会天塌地陷,我即便是死在这南域,也要拖那人一起上路。” 三名金丹顿时愣住了,绝然没想到对面妖王杀意如此之烈,那凝真是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一个妖王情愿与他同归于尽。 有蹊跷!三名金丹互看一眼,眼中有些凝重。 就在此时,蛟妖却是说道,“你是说那人是修炼鬼道的?” 翼刚妖王眼中闪过精光,“正是!” 蛟妖冷冷一笑,“你倒还真问对人了,若是其它几族海妖,绝没有我蛟族知道得清楚。 这南域中灵材众多,但对鬼道有益的,一般只在两处出产。 一处在万幽岛,一处在化灵鬼潮,不过这两处洋流地气近两年未曾碰撞,眼下估计只有些蕴气灵材在那里。那人若是凝真,应该不会去。” 但我蛟族一直在这南域,恰恰知道还有一处秘地。 就是那南域四姓共掌的秘境,就在阴阳交界之处,其中有可以提升鬼道底蕴的灵材,而且正好是最近就要开启,八成就是那里。 不过有一点你们要考虑清楚,那秘境南域四姓共管,若是漏了形藏,就是得罪四家元神了。” 翼刚听了顿时心生惊喜,眼看西极瀚海那边已经是如沸水滚汤一般, 而南域如此广大,他却根本找不到人,近些日子已是有些心急如焚。 不想真得了线索,月白大师果然神通了得。 三个金丹此时却是愣住了,为些许人情和一个凝真冲击南域四姓的秘境?!疯了吧! 得罪南域四姓的严重后果,根本不是断玉阁能扛下来的。 翼刚妖王看了三名金丹一眼,却又淡淡说道,“三位放心,我翼刚不是小人,见了那人我 三位若是帮忙出手,翼刚感激不尽,若是有个万一,三位转身就走,我也绝无怨言。” 蛟妖脸上却是显出疯癫之色,眼中的清明也去了八成,冷声威胁道,“我是知道此事的,几位同去就罢了,事成之后赶快走了便是。 若是少一人,又事败了,事后我就去那南域四姓元神那里说上两句,卖个人情也是好的。“ 眼见已是上了贼船,三位金丹对视一眼,无奈说道,“就在幽冥鬼界边上等候,若是那人不来也就算了,若是那姬催玉来了,必须速战速决!” 第115章 居然是你 秘境中灵物众多,又无危险,一众四姓子弟都是颇为期待。 “你等入内,自寻机缘,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无需争抢。” 有金丹嘱咐道。 “是” 众人回应。 这南域四姓共掌的秘境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就在这南域阴阳两界之间,地气浓郁结为黄云,朵朵皆有数亩方圆大小,若是修炼土行的修士到此,便是直接省了几十年的苦功。 姜默舒也跟着四姓众多嫡传一起入内,众人一番熙攘热闹,彼此招呼后,便四散开来,各寻自身机缘去了。 姜默舒笑了笑,遁光一起,直接向这秘境的最深处冲去。 一路行来,地气逐渐沉凝,恶煞之气弥散四周,形成各种幻象,有时化为堂皇宫室降临,有时却如地狱刀山,甚至还有天女身着轻纱散而过,浑身仙气飘飘却又魅惑异常。 虽明知是幻象,却也让姜默舒呼吸一滞,哑然失笑。 三十六方罪! 几经辗转,果然是在幽冥鬼界边缘寻得了,姜默舒轻轻呼出一口气,心中大定。 气海中的白骨罡元已经有些跃跃欲出,果然不愧是最契合白骨神通的天地妙韵。 号称罪,却是三十六颗白骨骷髅,插在竹竿之上。 森森骨口不住开合,方寸之间就有风雷轰鸣。 “无罪……” “不渡……” 宁化为白骨,也不背弃初心么? 血肉赠苍生,白骨化罪,值得么?! 姜默舒看着不远处的天地妙韵,沉默不语,只感到心中压力越来越大,广袤天地好像要把自己碾成齑粉。 天地乱世,心上逢秋,此后是静看桑田沧海涨落幻灭,又或是在这天地潮汐中挣扎狂冽? 良久,姜默舒轻轻笑笑,周身的气质却是一凝一变,哪怕只剩最后一抹骨色,也望它开出朵。 未来如何,岂能笃定?!因果聚散,无非就是盛开凋零。 多活这一世,不想欺瞒,也不想遗憾,就如此吧。 白骨罡元冲天而起,隐隐带着欣喜和无悔,向着黑暗幽冥中的那如同星火般的晶莹,决绝冲去。 …… 姜默舒不断将白骨罡元向空中喷去,化那三十六方罪,仅仅一天,罡元已是又凝炼了数重,甚至让他感觉身躯都沉重了不少。 不过,他心里还是清楚,身躯沉重不过是一时错觉,待这天地妙韵收归道体,化为自身底蕴,自然恢复正常。 无论鬼阵或是法宝,哪怕再是犀利,他也从未忘记那都是外物,总有无法依仗的时候,所以从未放松对白骨神通的修行。 厚积薄发,白骨神通的厚重底子,终于在此时得了回报。 此前与人相斗,都是数件法宝爆发而上,要不就凭着剑气无形占些便宜,倒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若说罡元本身,确实比不上天宗有些法门所凝炼的罡元。 不过此时吸纳了这三十六方罪,罡元品质已是打磨得如鬼如神,隐隐已有阿鼻地狱的气息。 却是不知另一种天地妙韵有何神异?!姜默舒想到了远在东界的群龙煞气。 “这金丹天劫实在太过惨烈。既然不想赌命,那就只能打磨得圆满些。 虽说大道之事只争朝夕,万幸我时间还够,不管是神通还是道体底蕴,都可以熬炼到凝真极致。” 姜默舒面色沉凝,心头暗自想到。 又过了数天,几经辛苦,终于才将这三十六方罪纳入体中,化为自身的底蕴。 终于,成了!从此白骨生,又是一番天地。 姜默舒看着白骨罡元中浮现出细密的符纹,形如骷髅一般,满意地点点头,刚刚起身,一个惊疑的声音传来。 “怎么是你?” 放眼看去,却是一个身上璎珞珠玉轻`盈晃动的亮丽女子,倒也算是熟人。 两人相识于郑家家宴之上,后面更是有五次碰面,两次是家长带过来拜见,三次却是众人一起赏饮酒。 正是那郑家体修郑屠解的亲女,郑冰尘。 姜默舒笑了笑,“可不就是我么,前几日心有感悟,就在这里修炼了一段时间。 你那老爹还让我到了秘境多多照拂伱,却让我给忘了,倒是罪过不小。” 郑冰尘落落大方地说道,“我那老爹不好好修行,就想些有的没的,我都不想理他。” 虽然这样说着,却是指着左侧方向,略带羞意,“那处有种灵材很是难得,被称为“听月含梅”,最适合相赠道侣,不知姜大哥可愿和我一起去取。” “冰尘你自己去吧,我感悟神通,道气还有些不稳,还要在此精进一日。” 郑冰尘美`目一转,露出关切之色,“那我为姜大哥护法吧。” 姜默舒一愣,脱口而出,“你也能斩落金丹?!” “啊?这个……”郑冰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姜默舒哈哈一笑,脸上尽是打趣之色,接着轻轻说道,“机会难得,冰尘你还是去寻找机缘, 我又不是走火入魔,调息一下就好。” “好吧,姜大哥,我先过去,待你调息好过来寻我。” 郑冰尘知道各家法门都有自己的忌讳,也不再坚持, 只是走了数步后,又回过头来盯着姜默舒,脸上带着一丝晕红, “说好了,一定要来找我啊。” 说完,便匆匆地跑了。 …… 幽冥鬼界中凭空翻起一股黑浪,倏忽化为了一道门户。 从中走出了一个男子,样貌甚是丑陋,神情更是疯疯癫癫,时而狰狞,时而哀怒。 随后又步出一人,龙行虎步,风丝随身,哪怕暴露在噬生吸魂的冥雾之中,也显得那般气势非凡,正是翼刚妖王。 再后面出来的,却是三个人族金丹。 癫狂男子嘿嘿一笑,说道:“若非我幽蛟一族,谁会知道那鬼潮之下,有一条暗道可通幽冥鬼界。” 翼刚转过身子,一拱手,“这次确实是多亏了你,若非如此,我还在南域四处乱撞,多谢了。” 蛟王却是冰冷地笑了笑,“你这种人就是无趣得很,不过我却喜欢和你打交道。” 一指前方,继续说道,“再往前去,就是幽冥鬼界和四姓秘境交界之处。 顿了一顿,蛟王咬咬牙,还是说道:“我和你同去如何?” 翼刚妖王走到蛟王身边,猛地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厚意心领了,回来一定请你喝酒!” 说完,转身大步向幽冥中踏去,周身风丝激得冥雾荡漾,掀起层层涟漪。 三位金丹对视一眼,俱是苦笑,只能跟上去。 不多时,已是到了界限的边上,翼刚妖王大步从冥雾中踏出,一人恰恰在不远处站直了身子。 正好碰了个对面,看了个清楚,如同天雷见了地火, 两人不约而同开口,语气却是冷硬如沉雪冰河, “居然是你?!” 第116章 为世杀争 “为何此处是姜默舒?”翼刚隐隐察觉不对,眉头紧锁。 姜默舒也是脸色难看,这怕是被杀瘟附体了吧,无名小岛被天魔宗金丹堵上就不说了,在四姓秘境中都能被妖王抓个正着。 命昙三界,你行不行啊?! “不想故人相逢,翼刚妖王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姜默舒倒是先反应过来,在这幽冥阳世交界之地,向那妖王拱手一礼。 翼刚沉默了十息,脸上神色复杂,却是郑重回了一礼,三位人族金丹看得是目瞪口呆。 对面区区一个凝真,你堂堂天妖,何至于此。 三人却是不知道,那人妖之辩,两人已是有过交锋,只是没有动手而已。 “妖王来此,必是有大事要办,我就先告辞了。” 姜默舒点点头,摸了摸下巴粲然一笑,慢慢向后退去。 翼刚神思不定,死死盯着对面儒雅的青年,就在姜默舒就快退到十丈之外时,终于艰难地说道:“等等!” 此言一出,姜默舒却是乖乖停下脚步,只是脸上的神情化为了坚冰:“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妖王的豪义我却是比较欣赏的,妖王真的要留下我?” 翼刚妖王点点头,脸上露出淡然模样,说道:“我只知道玉诡在此,却不想默剑也在。 我来杀姬催玉,若是你走后传信给他,我便再无杀他的机会,也再无法按下瀚海杀劫,人妖祥和的契机就会推迟数百年才会出现。 所以,伱不能走!” 姜默舒忍不住叹息一声,郎声开口。“妖王你可能不知道,姬催玉心高气傲,因我早于他成为真传,已经和我势如水火,你和他的恩怨我绝不参与。” 同时,对鬼契和灵契中分别传音过去,嘱咐了沈采颜和小蝉。 翼刚神色一怔,一丝惭愧随即化为坚刚:“我答应过大师,人妖祥和一路上的诸多业障,由我来消。 你为默剑,那姬催玉为玉诡,都杀性太重,又执着于人妖之分,都是大碍。 今日既然遇上,默剑与玉诡,我都要在此了结。” 姜默舒听了,却是淡淡一笑,郎声说道,“师兄,你听到了?妖王既然不放我走,这浑水师弟我只有淌了。” 轰! 十丈之外,万鬼旌旗猎猎展开,沈采颜赤鳞遮身,焰丝相随,自虚空中走出,俏颜媚眸中射`出冰冷杀意, “老爷说了,他就不现身了,妖王有些猪突豨勇,他也怕死,请默剑缠住妖王,他自有回报。” 翼刚顿时神情凝重,姬催玉居然真的就隐在一旁,好一个玉诡,确实心思诡秘狠辣。 不过他倒是不慌,姬催玉不过暗算过金丹,但他天妖之身岂是人族金丹可比的。 对面的姜默舒剑法是强,但也是在凝真境称雄,斩不破自己的天妖战体。 眼下正是天赐良机,将西极人族两个杀才一并超度,便能开启天地浑`圆祥和的新局面,成就无上功德。 当即冷冷对着万鬼旌旗的方向说道,“姬催玉,原来你真在此地,待我取了默剑性命,就来生撕了你。” 转过身来,对着姜默舒略含歉意,说道:“你倒是值得一交,难怪云真那么夸你。 只可惜事难两全,我看你顺眼,奈何今日却要杀你, 我看姬催玉不顺眼,注定今日也要杀他。 得罪了!” 妖王随即妖气暴涨,身上的风丝化为暴风,磅礴厚重,如流星似山岳,来向姜默舒卷了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翼刚指了指万鬼旌旗,向着三位金丹凝声说道,“那是姬催玉的成名法器,此人必在此处,还请出手牵制住他,不要让他逃了,待我扑杀了这剑修,立刻过来围杀此人。” 居然真的碰上了?!三位人族金丹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些郁闷,但还是说道:“好!” 随即展开金丹法域,脚踏虚空,向万鬼旌旗围了过去。 沈采颜只是凤目含霜,冷冷嗤笑。 其中一位金丹冷冷喝道,“让姬催玉出来答话,藏头露尾之辈,也只配用点暗算的手段!金丹法域笼罩下,凝真不过网中之鱼,待宰之鸡。” 不料说完后,马上扬手祭出一件钟形法宝,悬在头顶,清光洒下,将全身上下罩住。 “翼刚身为妖王对上那凝真剑修,估计也就几息,可以等等。”另一位金丹却是有些求稳,缓缓说道。 沈彩盈盈一笑,如那明媚春光,潺`潺说道:“三位,老爷可是说了,那默剑前些时日斩了天魔宗金丹,但要几息斩了妖王怕是远远不够!” 什么?!对面是斩杀了天宗金丹的剑修? 三位金丹顿时神色大变,自从找上翼刚后,一妖三人尽在海妖那边活动,却是不知道谪星谱的巨大变动。 “且让奴家替老爷招呼三位,不要搅了那默剑的兴致,老爷的名声可要靠三位找补回来!” 什么?!三位金丹已然是又惊又怒。 却见对面的杀烈法域已经抵住了金丹法域,明甲霜刃的战鬼轰然杀至,冲在最前的正是一位凤目霜白的刀灵, 天空中蟾精洒下`阴华,激得三位金丹的法域荡漾不休。 五头骨魂额间怨符闪耀,夹杂着魔火流星一般冲了下来。 与这猎猎杀阵相配的,却是佳人倾国倾城的一歌一舞, “……清泪风吹面,孤诚一片,骇浪奔涛增婉转,风叱云咤也缠`绵,使尽狂兵,血战!” 虚空涟漪中天蛇隐隐,紫色冥雾暗含着点点金星四下铺陈开来。 …… 剑气横空,将对面袭来的风丝龙卷尽数斩灭。 姜默舒笑了笑,“妖王翼刚,你以为杀了我和姬催玉,就能天下太平?” 翼刚全身风丝已是化为狰狞盔甲,杀心已炽,战心正刚,仗着天妖战体,合身扑杀上来,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为那西极不掀起无量血海,为这天地间有一番新局面,只得委屈你二人。” 姜默舒轻轻一叹,剑气化虎斩了上去,同样带着阵阵裂风,如万道龙蛇起舞,乱搅幽冥。 “也好,都说上士无争,下士好争,我有妄心做不得上士,那就只好把这下士做到极致了。 既然选了自沉苦海,流浪生死, 不烧得海枯石烂如何甘心, 来战!” 第117章 有人犯忌 秘境的入口,却是个不起眼的小岛,风景倒还不错,四季开不败妙木成荫,因有阵法守护,不受灵气波动的影响,平日里也无人敢闯。 四个金丹加上一个郑家嫡传道子却是守在入口,等待试练结束。 郑子固一口饮下灵酒,对着郑屠解问道:“你怎么不进去啊?” 郑屠解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我那乖女在里面,我哪里好意思再进去。” 随即换了上意气风发的表情,哈哈一笑:“更何况,我请了默舒在秘境中照顾冰尘,他都答应了,我下去干嘛?” 龙家金丹却是有些不平,恨恨说道,“你郑家手段忒无耻了,居然连秘境试练这几天时间都不放过。” 郑子固斜斜撇他一眼,语带不屑地“呸”了一声,然后说道:“唯一的谪星谱超等,放你龙家,必定更不要脸。” “伱!”龙家金丹差点站起。 郑子固继续死命戳着刀子,“不是没给你龙家机会,默舒去了龙家几次,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龙家金丹顿时语塞。 倒是原家金丹笑了笑,“这谪星谱现在已是每月一更新,生怕又丢人。” 说完微微招手,郑屠解面前的玉杯立刻凭空被满上了。 “屠解眼下已是谪星榜峰等 郑子固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了郑屠解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这个峰等 郑屠解顿时脸一垮,声声叫屈,“七叔,这事我可要说道说道了。 天魔宗雷轮秋本来是妙等 排在我前后两个凝真,以为散修金丹和妖王好欺负,一个被炼成了怨鬼,一个当了妖王的零嘴。 超等我不敢想,我也想上妙等,努力不动啊,要不你们四位金丹谁牺牲下名声,成全一下我?!” 郑子固听到这里也是失语,衡量了下,无奈说道,“算了,峰等 公孙的金丹却是问道,“那妙等的姬催玉不是和姜默舒齐名么,并称默剑玉诡,实力如何?” 郑屠解哈哈一笑,“那姬催玉不过暗算了一个金丹,能上妙等已经不错了,哪比得上我女婿。” 郑子固叹了口气,“那玉诡据说已从命昙宗负气出走,连真传之位都没要,实力心性差默舒太远了。” 轰隆! 秘境维持界域的阵法顿时破碎了一半。 “这是有数位金丹攻入了秘境?!”四位金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完了,一时大意,四姓三代嫡传尽数沦陷!郑子固痛苦地闭上眼睛。 忽然又猛地睁开,对,默舒还在里面,搞不好能保住部分嫡传! “通知四家元神过来,这南域有些人犯忌翻天了!”郑子固赤红着眼睛发令,“我们几个先进去,能救几个算几个。” …… 幽冥鬼界和秘境的界限已是被轰得支离破碎。 无量的幽冥鬼雾如同找到了岀口一般,向着秘境中潮涌而来。 “区区一个凝真,你以为能打破我等的金丹界域?”一位金丹狠狠地说道。 掐起符诀,法域之中凭空出现各色符文,或招雷带电,或白赤如金,或是火蕴流转,或是碧绿蜿蜒,仿佛灵册宝典,端妙无方。 万道符光如同疾电奔雷,只见流光纷坠,云霞泻地,重重地轰向杀烈鬼阵。 倏忽间鬼阵中杀气暴涨,战鬼霜刃之中寒芒更甚,纷纷跃起向那符光砍去。 轰! 如春雷密炸,巨大的轰鸣在鬼阵上方响彻不停。明盔霜刃跌落紫色冥雾,符文也是在半空被尽数斩破。 其它战鬼甚至没有抬头看上一眼,只死死将阵势稳住,不断冲杀。 “关于这姬催玉,断玉阁只提到鬼阵略强,但要注意暗中偷袭。 这战鬼能破损金丹法域了,还略强?!这断玉阁就是蠢货太多!”被灵钟罩住全身的金丹,眉头紧皱。 忽然,一头骨魂猛然咬在三位金丹法域交界之处,“咔嚓”,犹如猛龙烈虎当头啃噬,法域却被生生咬出一个缺口。 阴华如水,穿过鬼阵,瞬间冲开一条缝隙。 铮!云楼刀灵已是寻隙而进,刀光如同驱雷掣电,刹那间已经是斩到了其中一位金丹的近前。 “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一声清脆的钟鸣,云楼刀灵被定住一瞬。 眼见无法见功,云楼刀灵旋即如同灵鱼一般,一个巧转微撩,轻轻`盈盈退回了鬼阵之中。 其中一位金丹已是脸色忽变,刚才若不是法宝通灵,怕是已经伤了道体。 三个金丹顿时脸色都很难看。 “他这杀域全在鬼阵,把战鬼尽数屠灭,失了法域,这围攻之势就破了,对付另外三件法宝不过是瓮中捉鳖。”到底是金丹,已是有人看破了关键。 “好,若是三位金丹败给凝真,怕是要被笑死,各出手段,尽快把战鬼全数灭杀。” 瞬间, 轰! 万千符文如同天河倾泻一般,如星如雨如雷如雹砸了下来。 砰!砰!砰!…… 雷珠崩炸延绵不绝,雷珠如雨漫天迸射。霎时间,阳世幽冥的界限化为雷狱,幽冥死气也是震荡得涟漪不断。 嘶! 数十道星辰之力轰然射向鬼阵,星光摩擦折射,越生越多,在杀烈鬼阵中凌击乱打。 一时间,竟然反压了回来。 万鬼旌旗之下,战鼓悬空而立,沈采颜身如赤鳞红莲,焰丝如影随形,继续轻吟妙舞。 滚滚冥雾从旌旗中流淌出来,如水银泄地一般,漫过地上的化景金舍,无数金星汇入紫色雾气,已是将大半的战场裹了起来。 青白天蛇已经化为数尺大小,缠绕在沈采颜皓腕素臂之间。 艳`丽与杀戮被舞蹈牵引,如山冲天,如水归海,丝丝缕缕的道蕴弥漫在幽冥死雾中,不断向幽冥鬼界中扩散开去。 隐隐的冥雾漩涡已是出现在空中,视线灵识之外的冥雾也渐渐汇聚,化为一条接天巨蟒。 沈采颜轻轻一笑,对着三位金丹吟吟说道: “老爷托我给三位金丹带个话儿, 三位助妖王来杀他,想必是拿了妖族的好处,已是犯了他天大的忌讳。 你们这些个人族叛徒,今日必须打杀在此! 今日若能逃走,那是白日做梦!” 第118章 不讲武德 姜默舒神情有些凝重,一个心存死志的妖王,实在是有些恐怖。 翼刚妖王的嘴角则噙着一丝诧异笑容,“不想你的剑道已经可以挑战天妖,好生了得。” “妖王谬赞了。”姜默舒随口回应,手里却是半点不慢,掐着剑诀向下一挥。 风虎云龙伴随着霹雳雷音,横空杀至。 翼刚妖王顶着剑气,踏前半步,竟然是寸步不让,通体风甲如焚,凶焰四射,好似一尊神魔降临于世间,气势之盛迫得人不敢直视。 浩大的声音从翼刚妖王口中滚滚流出,若雷霆之怒, “定缘寺的佛门金身我讨教过,玄痕剑宗的九大剑意我也曾尽数品鉴。 战妖之时,血海魔宗的凝真想炼我,被我撕成了两截。 后天成就大妖之身,我更挑战过人族金丹,侥幸活了下来。 若论斗战见识,我翼刚自认不输任何人。” 姜默舒一惊,不想这妖王经历如此丰富,这都没死,也是气运无敌。 而且这位也是逆天伐命的主,战妖只相当于蕴气,居然就能活撕血海魔宗的凝真。 要知道血海魔宗是天宗魔宗,门内风气酷烈,门内的凝真最起码都是斗法强横,才能在宗内保住性命。 更夸张的是而以大妖之身主动挑战过金丹,还能活下来,不愧为一代成名妖王。 姜默舒笑笑,说道:“不想妖王豪勇至此,佩服!” “我那时年轻气盛,不过是堪堪保住性命,往事不足提。 倒是你默剑和玉诡,不过凝真修为,却能和金丹天妖打得有来有回,不愧是命昙双英。 与你相比,我倒是有些惭愧。” 翼刚妖王神色复杂地看着姜默舒,这人剑意之强,剑道神通之利,简直惊世骇俗。 旁边还有个玉诡,也是珠光暗藏,龙潜深渊。 果然大争之世,才会出了如此之多的天才。 翼刚妖王叹息一声,口中尽是惋惜,“莫怪我以大欺小,伱挡了天地祥和之道,我只能痛下杀手。” 姜默舒冷冷一笑,若不出手,自然是大家安好,既然开打了自然不是一句误会可以解除。 这妖王既然动了杀心,权当是那瀚海杀劫的 “斗战之时,以大欺小才是王道。 这一战我可以全力以赴,翼刚妖王却还要留力以对付我那姬师兄,说起来,倒是我占了便宜。 不过,我那师兄心思灵动,若是见势头不好,转身就走也是可能,妖王却是要留心些。” 姜默舒眼中精光亮起,如同两颗星子般晶莹,淡淡开口说道。 下一刻,姜默舒放开了手脚猛催罡元,化为烈烈剑气,凝着浩瀚剑意,兜头便向翼刚妖王狂斩而去。 剑气冲荡纵横,呼啸壮丽,或化攻山巨锤,或化云龙风虎,恐怖的冲击波在冥雾中激荡,灵材石屑乱飞,根本不怕将这四姓秘境打个稀耙烂。 好决绝,好道子,动起手来如妖似魔没有半点顾忌,命昙宗不愧为魔门,这弟子的杀伐果断倒是得了几分意蕴。 翼刚妖王点点头,凶睛中闪过红光血色,周身的风铠猛地破开,向四周暴射而去。 “吼!” 翼刚妖王本就高猛的战躯在烈风中暴涨,瞬间现出了三十来丈的天妖真身。 风丝化为万千针刺,如同一道银光匹练,当空卷来。 姜默舒凝神一指,两道剑气宛若灵蛇真龙,夭矫婀娜,朝着空中蜿蜒而来的风丝匹练直接斩上。 “厉害!” 翼刚妖王已是不再把姜默舒视为凝真,而是视为以剑称雄,以剑逞凶的剑道金丹。 不再留手,杀气腾腾,逼开幽冥死气,妖虎真身狭带风暴冲击而来,霎时间冥土龟裂,乱石崩坠。 “昂!” 惊天虎啸中,风虎妖躯如同一座山峰倾倒,带着银光风卷,张开了血腥巨口,吞天噬地,想要将姜默舒一口吞下。 天妖冲杀猛若雷火,疾如闪电,仿佛借了天地之威,生死就是瞬息毫厘之间。 虎啸之下,姜默舒微微失神。 眼见就要落入虎口,随即周身银晕闪过,眼中立刻恢复了清明。 “这虎啸摄人心魄,当真好生厉害。” 铮!火四溅。 无量剑气如同攻山巨锤,死死将天妖风虎抵在外面,巨震如山崩,四周的幽冥鬼气都被荡平清空了。 剑气分化层叠,纵横交织,煌煌剑气带着凌厉杀机,气贯幽冥,如同龙蛇乱舞,向翼刚妖王围绞而去。 “好妖王!” “好剑气!” 两人都不由地发出一声赞叹。 翼刚妖王化出妖虎真身,声如雷鸣,眼中精光如闪电, “我很久没有战斗得如此痛快,你这剑气既无形陷杀,又可化生妙韵,实在是天纵奇才,剑道有了你,那玄痕剑宗才不寂寞。” “许家剑经很是玄妙,我不过是近来才偶有心得。” 姜默舒轻轻一笑,既不高兴,也不沮丧, 手中剑诀变幻不停,剑气纵横来去,如臂使指或幻或真,不住斩向妖王。 幽冥死气中,剑气精芒如有恢弘气势,令人摇魂荡魄。 “姜默舒,我承认你剑气无双,但是无用!” 翼刚妖王冷冷一笑。 剑气斩来,尽数被庞大妖躯裹带的风丝拉扯,或歪斜,或消磨,或幻灭,如有伥鬼作祟。 偶有几道剑气冲入内圈,斩上天妖之身,却只留下几道细小伤口。 “我天妖之身千锤百炼,你到底还是凝真,剑够锐却不够厚,剑够巧却不够力,可以和人族金丹争雄,但要想斩破我天妖战体,还是力有不逮!” 姜默舒笑了笑,淡淡说道,“妖王说得半点没错,我这剑倒还是杀不了你。” 翼刚妖王庞大的妖躯,再次舒展,冷冷看了过来,“你罡元已然打磨极致,剑道也强,但我有天妖战体已是立于不败之地,破开剑气不过迟早问题! 可惜了,你若在我妖族,多好! 你若是不执着于人妖之分,多好!” 幽冥鬼界中,一人虚空而立,剑气纵横,一虎体若山丘,风云激荡。 磅礴的妖气和杀意,如同浪潮一般冲刷过来,姜默舒云却云淡风轻,弹了弹身上刚刚沾染上的些许灰尘, “翼刚妖王,我敬你豪勇,此战之后,若你留有尸身,我必送回万妖丛林安葬。” 翼刚妖王冷冷一笑,“那姬催玉我必生撕了他,不过你嘛,我也请人将你尸身送回命昙宗。”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姜默舒笑了笑,随手朝着地上一指,“妖王可能还不知道,我前些日子才打杀了金丹。” 什么?!翼刚妖王眉目一凝,硕大的虎脸上人性化地露出了凝重之色,额顶的王符更是不住闪烁微光。 “是天魔宗金丹。” 翼刚妖王眼中的血色红光,已是晃动不己。 “只是我这法门,杀伐倒是厉害,但要想将人留住,不容易。” 翼刚妖王神情已是稍微有些迟疑。 “所以,我今天废话才特别多。”姜默舒将手一摊,冷冷说道,“好在眼下是围住了,妖王,还请一路走好!” 话音一落,漫空弥散的紫冥雾气中,点点金星振翅飞出。 沙沙之声响彻天地,逐渐汇聚成模糊的声音。 “咬死!都咬死!” 轰! 冥雷炸响,幽蓝电弧当空劈开无量幽冥死气,照亮了那接天一般的冥蛇巨蟒,眼神中尽是冰冷死寂。 翼刚妖王神色剧变,姜默舒淡淡的声音却是在金霞紫雾中隐隐传来, “妖王你说你以大欺小,我当然不介意, 我依仗外物,更是不讲武德,希望妖王你也别介意才好。” 第119章 各有所持 三位金丹如同中了邪一般,尽皆寂静无声,心中的狂震已是难以言表。 众多战鬼不再反复冲杀,战歌逐渐低沉,继而缓缓消失。 魔火骨魂不再流星坠地般冲撞下来。 如水阴华已被蟾精收回,显出海碗真形,甚至还到金丹法域边上左扭扭,右扭扭,过了几息才退了回去。 淡淡金霞如那霞裾云衫,将云楼刀灵笼罩,如霜佳人凤目霜白,面容冰凛,茕茕俏立。 叮!一声清丽的刀鸣响起,似灵珠溅落碧水,如冰玉脆击寒铁,叮咚悦耳却又满是铿锵,美丽的倩影倏忽消失在虚空之中。 剩下的,唯有漫天金霞。 点点金星飘散在空中,活泼四动,丝丝沙沙之声不绝于耳,甚至为这幽冥鬼界中增添了不少生气。 这绝美一幕若是为世人所见,必会惊羡不已。 三位金丹却无心欣赏,此刻三人已是面如淡金,心里也在暗暗发苦。 金霞如轻纱如薄雾,轻轻涌过来,柔顺如那美人娇`躯,温情如那道侣素臂,好似翩翩蝴蝶潋滟婉转。 哪知,刚刚拥到金丹法域上,立刻就现了原形,抱住就是狂啃乱咬。 万千符咒轰去,对面怡然不惧,伴着几声模糊的“咬死”“咬死”“咬死”,符咒尽数被啃噬一空。 雷珠崩炸,倒有些效果,金霞掉下星星点点,但比之这漫天遍地,那金丹不仅没有心生喜悦,心头倒是绝望更多些。 星光更是无力,摩擦折射相互激生,倏忽就淹没在漫天金霞中,半点水都没掀起。 “都是误会!”不多时,一位金丹赫然开口。 “哦,小女子却不知道误会在哪里?”沈采颜盈盈笑道,声音自金霞中传出。 “我等三人并未收那妖王好处!”另一位金丹急急说道。 “没好处还敢来为难我家老爷,你们三人图什么?”宛若出谷黄莺,一声娇喝当即响起。 随着这声轻喝,金霞翻腾轻扑而上,好似仙境飘渺出尘。 对啊,图什么?三位金丹一声苦笑,不过些许人情就将自己陷入这等险地。 眼下能不能保住性命道途还难说,就是保住性命,已是把南域四姓得罪狠了。 其中一位金丹想了想,却是狠心说道, “唉,却是劫气迷心,我等是受了断玉阁所托,才来找玉诡的麻烦,如今已是得了教训。 如果玉诡不嫌弃,我认他为主,情愿让他设下禁制。” 此语一出,另两位金丹都是一呆,何至于此。 不过形势比人强,此时却是不得不低头,两人对视一眼,均是沉声说道, “我也可臣服玉诡。” “愿认玉诡为主。” 这下倒让沈采颜愣住了,三个金丹认凝真为主,这倒是从未听说过的事。 终是不好自己作主,于是通过鬼契给自家老爷传音过去。 良久,沈采颜冷声说道“老爷说了,他信不过你们,更何况如果今日是你们道力强硬,怕是不会饶我家老爷不死。 他只问一件事,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也无妨,然后就一决生死。 为何断玉阁要与我家老爷为难?” 听到这里几位金丹眼神渐冷,不过也不愿意便宜了断玉阁,便三言两语将事情原委说了。 沈采颜将几位金丹所说传给自家老爷,姜默舒顿时神色一凛,“原来和西极妖族勾结的,还不只北疆定缘寺一家,却是有些意思。” “小蝉,尽数咬死。” “收到,老爷。”金蚕横行无忌,自然是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沙沙靡靡汇聚成宏声浩音,“伱们胆敢和老爷为难,都要咬死。” 金霞涌动,将三个金丹法域盖了个严严实实,只听到里面咯吱咯吱,无数令人牙酸之声响起,良久,金霞散去,却留下一地清净。 …… 金霞汇聚成海,却有一头猛虎在海中奋力挣扎前行,方向赫然是万鬼旌旗所在。 浩瀚妖气从天妖真身中喷薄而出,将金霞隔在妖身之外。 风丝漫卷,刚把金霞绞碎卷开少许,更多的金霞却是奋力扑上。 蚀骨怨念已是在翼刚妖王心中反复翻腾。 我为天地祥和行`事,为何却尽是不顺? 如此道子为何被人妖之别蒙蔽双眼,不看长远之得失? 凭什么? 不过只要能杀了姬催玉,云真放下执念,以他的聪慧,那杀劫就一定能平复下去。 翼刚妖王按下心中杂念,继续前冲。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似乎还有毒,不过天妖之身强横无匹,还压得住。更严重的,是一股沧桑无力感却在翼刚心头渐渐生起,默剑和玉诡,自己可能一个也杀不了。 姜默舒的声音从金雾中远远传来,“妖王有些执着了。 你以为你在拯救人妖两族,却不知人妖两族都在杀你。” 翼刚妖王不再出声,只是奋力扛着金霞的撕咬,坚定向那鬼旗所在奔去。 金霞中传出的声音如蛊如魔,牢牢摄住翼刚心魄。 冥雷暗电轰然作响,玄黑冥雾澎湃汇聚而来,冥蛇眼中死气越发萦绕深沉,死寂杀意狰狞弥漫。 “若是和尚有心杀我救世,为何不见和尚前来?” 头顶上的金雾四散打开,撑天的冥蛇将头从半空中探了下来,道蕴丝丝弥漫。 “若是妖族赞同你的理念,为何来的只有你一个妖王?” 青白天蛇已是浮上半空,蜿蜒轻转,那冥蛇并在一处,宛若长虹与慧星并空而行,璀璨中艳`丽无双。 “便是那断玉阁,也只是有求而来,不是为你那人妖祥和!” 翼刚妖王虎躯一震,顿了一下,但仍奋力向前。 “那天地人妖祥和,只有你信,也只有你来。” 翼刚妖王额间王符闪动,似要迸发出最后的妖力。 轻轻一声叹息从金霞中传来,让翼刚妖王脑海中浮现出那掐着剑诀的儒雅青年,“我虽不认同妖王理念,但敬佩妖王豪勇, 这式神通只在幽冥中可用,却是我最强神通,就以此送妖王上路,不负妖王前来寻我一场。” 随着姜默舒一语落下,冥雷暗电轰然炸响。 天蛇和冥蛇上下交错,夭矫电掣,带着幽冥鬼界中的森森死寂,阴森森冷沉沉,向着翼刚妖王决然冲下。 轰! 神通道力,死寂杀性尽数轰在天妖战体上,霹雳雷震响彻幽冥,滚滚喧嚣使得此间天地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三十丈的天妖真体轰然倒地,恰恰落在战鬼旌旗之前。 猎猎旌旗无风自动,如同一位百战将军,沉默地注视着倒在自家阵前的勇士。 如此伤势,若是换了人族金丹,早已身死道消,但天妖战体强横无比,居然让翼刚妖王留了一丝神智,不过已是回光返照。 “姬催玉,玉诡,你出来……出来……我要杀了你,换此间天地祥和。” “你出来……”声嘶力竭慢慢变成了气若游丝,翼刚妖王却挣扎着站了起来。 万鬼旌旗下,一只三十丈的猛虎,双目赤红,屹立如山,不倒! 一声叹息传来,金霞倏忽散开,翼刚妖王眼中,姜默舒依然站在刚刚两人交手之处,但此时一人一妖却是遥遥相隔。 一拱手,迎着妖王最后的目光,姜默舒轻轻地说道, “姜默舒是我,姬催玉也是我,还请妖王走好!” 第120章 玉诡强横 秘境之内,四姓金丹遁光如电如雷,狂飙突进,不过已经是有些面面相觑。 预料中血流成河,嫡传陨落并没有出现。 不少子弟被各家金丹找到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奇怪这次秘境开放时间出人意料的短。 “你们先去秘境入口,各家仙尊马上就至。”郑子固严肃地对各家嫡传说道。 “是!”从各位真人的脸色上,也能看出大事不好,众多四姓嫡传不敢耽搁,迅速地向秘境出口遁去。 “到底发生何事,连各家仙尊也来了?” “不知道,不过必然是出大事了。” “在这南域,还有人敢同时惹上四姓,胆儿挺肥啊。” …… 各类议论络绎不绝。 秘境共有五层,前面四层已尽数探明,四姓金丹依旧是没发现任何敌人。 “还有几个嫡传没找到?” “只有郑家两人,原家一人,龙家三人,应该就在这最后一层。” “还有姜默舒!”郑子固已是头皮发麻,若是默剑在秘境中`出了事情,他稳稳被自家元神打得半身不遂,剩下`半`身也应该是为了留给从西极杀过来的郑家大小姐出气的。 若对方目标不是四家嫡传,就是用郑屠解的脑子来想,也该猜到对方目标一定是谪星谱超等的姜默舒。 是天魔宗出手了?! 郑子固越想越怕,神情已是凝重得能滴下水来。 对方计划如此周详和大胆,哪怕冲击秘境,将南域四姓一并得罪,也要一举拿下默剑的性命,多半已经是得手了。 眼下,秘境的崩解已经止住,不过,对于姜默舒的安危,郑子固已是在祈求诸天神魔开开眼。 一道遁光从秘境五层的入口冲了出来。 恰恰冲到四姓金丹面前,倏忽顿住了身形。 “参见各位真人。”来人螓首蛾眉,端丽秀美,神情却是焦急。 “冰尘,下面可是出了何事。”郑子固急急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听到战歌声声,然后就是斗法的巨响还有惊天虎啸,我不敢近前,只敢远远地看看,最后更是出现了一条撑天大小的蟒蛇,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就赶快跑了。” “姜默舒呢?” 冰尘眼泪包在凤目中,哽咽说道,“姜大哥之前就在斗法那处平复道气,打起来了,我……我没敢上前。” 咯噔一下,郑子固心里已是凉了大半。 “快走!”五色光华加阴阳二气起在空中,郑子固当先冲进五层入口,嘴里恨恨说道,“若是我知道是谁来搅事,老子要你好看!” 然后,一柱香之后,四位金丹真人就无语地看见了姜默舒,和他身后如同小山大小的虎妖尸身。 姜默舒拱手一礼,“四位真人有礼了。” “这是天妖?!”原家金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这谪星谱超等号称有斩落天宗金丹的实力,但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面前,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郑子固见到姜默舒无事,顿时心头放下万钧巨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哪来的妖王,今晚我就打上门去让他们给个说法。” “是万妖丛林的翼刚妖王。” “万妖丛林,我南域和那边素无瓜葛,这妖王为何来冲击四姓秘境?”龙家金丹却是有些不解。 “区区一个妖王就敢来南域搞事,默舒你做得好,一个妖王杀就杀了,这事后续郑家来处理。”郑子固用力地拍了拍姜默舒的肩膀,冷冷一笑。 不管什么理由,敢趁四姓开启秘境来搞事,就是赤`裸裸地打脸。 若是没个说法,郑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四姓的面皮还要不要了?南域的尊严还要不要了? 姜默舒摇摇头,郁闷说道,“妖王不是我杀的。” 四位金丹本来已在打量妖王尸体,听到这话顿时齐齐转过头来。 “是我那师兄,姬催玉打杀的。” 哗, 四位真人一愣,姬催玉,玉诡?! 郑子固脸色一变,“玉诡做的?他也有斩落金丹的实力?” 姜默舒却奇怪地看着郑子固,神情古怪地说道,“那是当然,姬师兄实力却是比我要强一些,只是不忿我名列超等,才潜到此处要和我比个高下。” 不想这妖王和三位金丹恰恰杀来,便勒令我不得出手,凝起神通,一记天都大灭玄冥蛇将四人打杀了,然后便哈哈大笑,奚落我一顿就走了。” 反正就是吹,就是编,什么天都大灭玄冥蛇,什么二人不和全都给安排上。 “伱是说除了这个天妖,还有三名金丹?”原家金丹眉头一紧,赶紧问道。 姜默舒冷冷一笑,断玉阁,你败就败在这个名字上啊,和催玉犯了冲,不坑你坑谁。 “三位金丹是断玉阁派出的,不过肉`身没有天妖战体刚坚,中了一记天都大灭玄冥蛇,已是尸骨无存。” 四名金丹面面相觑,什么神通这么霸道,一击破杀了天妖就不说了,还干掉了三位金丹。 郑子固喃喃地说道,“默舒,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说得太过骇人,那玉诡是凝真八转吧。” 姜默舒点点头,想了一下才回答,“说是找到一桩机缘,应该快九转了。” “你现在跟我说一个凝真八转,哦,一个快九转的凝真,一记神通打杀了一个天妖,外加三个金丹,这怎么可能?” “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一个是姜默舒所说,另一个却倏地出现在众人之前。 “参见仙尊”,众人赶紧行礼。 只见他站在翼刚妖王的尸身之前,如同拈摘实般轻轻一拈,一抹死寂道蕴出现在他手中。 看了良久,不由得一声赞叹,“能引动幽冥鬼界中的死寂之性,这神通不简单啊,灭杀天妖和几个普通金丹却是够了。” 什么?!那姬催玉真的掌握了如此神通?四名金丹顿时大惊失色。 郑子固更是臊得脸上发烫, 娘的,就不该胡乱揣测,只有取错的名字,哪有取错的诨号,这命昙双英既然齐名,自然有齐名的道理。 浮斡仙尊冷冷看了一眼在场众人,说道,“此事关乎我南域体面,招呼各家金丹过来议事,那妖王就不说了,这断玉阁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来捋我南域的脸面。” 第121章 南域震怒 冲击四姓秘境,意图击杀道子,这在南域简直不可想象,但就是发生了,以至于四姓众多金丹甚至有些恍惚,这南域是要变天了? 就在当晚,四姓金丹已是齐聚一堂。 不得已,姜默舒硬着头皮又把事情描述了一遍,果然又引得在场众多金丹一片哗然。 一位西极妖王,三位断玉阁金丹,他们居然敢胆大如此?! 当然,更让众多金丹惊叹的是那一式神通! 天都大灭玄冥蛇! 众多金丹看着天妖虎尸啧啧称奇,再加上元神背书,已是确定了一位天妖三位金丹尽数陨命在这式神通之下。 四姓金丹有一个算一个,神通之道能修炼到如此地步的也是屈指可数。 实在是惊才绝艳! 一时间众多金丹议论纷纷,不少人更是现场就争了起来,连本来要讨论的如何应对西极妖王和断玉阁的挑衅都放在一边了。 龙家金丹说这式神通既然是幽冥死寂之性为根基,必是鬼身或阴属道体才能祭炼成功。 那边公孙家的就开口了,说死寂之性是出了名地难以勾招,必是有其它神通作为牵引。 郑家金丹则是推测,这神通威能既然如此强横,怕是少不了聚势蓄力,也不知道为何天妖和金丹不远远遁走。 原家的则认为单单靠神通绝对无法达成如此恐怖的杀势,一定还搭配有契合的法宝,又或是一次性的宝物,才能有如此恐怖的杀伐效果。 大家都是修士,更是金丹中人,如何引动天地之力,如何更快更强地引动天地之力,永远是众多金丹修行上跨不过去的一道难题,这其中的玄奥就是金丹层面的不传之密。 眼下却是忽然冒出一个听都没听过的神通,门槛低到连凝真层面就能使出,更夸张的是居然真的能引动天地之力,还是最难勾招的那几种之一,幽冥死寂之性。 这让一众金丹情何以堪。 那玉诡不过快要凝真九转,没道理凝真能做到,金丹反而不行,只要把关窍找对,先不说神通威能,就是对天地之力的理解也能精进数层。 那天妖和断玉阁算什么东西,不重要,大家先把这天都大灭玄冥蛇研究研究。 搞不好就是以后的元神之基。 部分金丹已是围着虎妖尸身凝神思索, 也有金丹暗自估算了一下自身和虎妖的高下之分,不久就是一头冷汗。 咳! 上首的四位仙尊对视一眼,对这有些控制不住场面也是发笑, 昂阴仙尊清咳一声,“先把西极妖王和断玉阁的事情商量好,各家再去琢磨神通, 这虎妖尸身那姬催玉说了,让默舒随身带着,觉得什么时候能打过他了,再丢回万妖丛林,以儆效尤。” 那玉诡居然如此嚣张?不过一个凝真而已,天都大灭玄冥蛇?! 好吧,能使出天都大灭玄冥蛇的凝真确实有嚣张的本钱。 众多金丹凝住神色,说出各种建议, “听说西极那边人妖局势紧张,我南域可抽调道子以为援助。” “让断玉阁滚出南域。” …… 中原,断玉阁总部。 在场众人的表情都异常难看,本以为已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三个金丹加上一个妖王,打杀一个凝真,必然是十拿九稳。 眼下却要如何收场。 未得大逍遥便有争夺,修行界中的争夺较凡人世界中的争名夺利更见残酷和血腥,因为夺得是立身之基,夺得通天大道,多是赶尽杀绝。 而这断玉阁就是用来争夺的一只手。 帘幕已是被撤开,贵胄公子金色面具之下的瞳孔带着冰冷的杀意,浑身散发着冷漠,在座没有一个人敢与他对视。 他此刻的心情已是愤怒至极,本以为将成就万世之功,眼前却是本钱都赔进去了。 “三个金丹被凝真一击而灭,我断玉阁的人手就如此不济?” 众人皆不敢答,断玉阁负责的中年人更是不敢狡辩,因为上头重视,人是他选的,相关对接细节也是他一手经办,如今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已经是自身难保。 “说话!”贵胄公子神情冰冷。 “天都大灭玄冥蛇?!这神通根本闻所未闻,也不知那姬催玉是如何炼成的。”终于是有人小声开口。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仅出乎众人最开始的预料,更是脱出了断玉阁的掌控。 三个金丹和一个悍勇无匹妖王,这阵势拿去伏击一个天宗金丹都不是问题,没想到打杀一个凝真,却是全军覆没。 被那玉诡一式神通尽数灭杀。 当南域的分阁得到消息,如中雷劈,赶紧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中原总部,总部众人也是眼珠子掉了一地,叫苦不迭。 眼见众人愁眉苦脸,神情凝重,身为断玉阁阁副的别慕呵却笑了笑,说道, “不过就是追杀一个凝真失败,无伤大雅,那万妖丛林是要我断玉阁的诚意。 这杀不了姬催玉,不代表我断玉阁诚意不够,其它地方找补回来就是。” 贵胄公子冷冷说道:“当时你们可是保证过万无一失的,那迦云真那里已经信誓旦旦说好了,现在再说杀不了,不是毁我断玉阁的名声?” 执掌断玉阁的中年人一步跨出,脸上已满是灰心失意:“是微臣识人不明,有负殿下信任,自请辞去阁主一职。” 贵胄公子静静地看着他,收敛了脸上的怒意,淡声说道:“这些年你劳苦功高,但也着实辛苦,休息一下也好。” “谢殿下`体谅。” 厅中的灵气声息仿佛瞬间凝固了,众人沉默不语。 良久,上首位置再次传出声音,“慕呵,后面这段时间,你暂代阁主一职,莫要让我失望。” “臣受命,必不负殿下所托。”亮丽的女声悠然回荡在厅中。 “伱觉得眼下如何是好?” “眼下一动不如一静,先和万妖丛林维持住联系,西极形势已越来越紧张,那迦云真必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帮助,再徐徐图之,将万妖丛林收服。” 如仙身影轻轻抚掌,眼中充满自信,身前的石头又被踢开一颗,斗智不斗力,倒是不难。 “那姬催玉呢?” “迦云真掀起瀚海杀劫目的之一就是为杀姬催玉,我们和他现在有同样的目的,关系自然容易拉近,瀚海杀劫时西极必然天翻地覆,那时再找机会出手,不仅可拉拢妖族,更可拉拢西极许家和玄痕剑宗。” 就在此时,一枚灵玉倏忽落到殿中,竟然是色呈金黄,居然是事关元神或某域的紧急讯息。 “慕呵,打开看看,希望不是坏消息。”贵胄公子叹了口气。 一指点开,却是断玉阁南域主事,却见他神情中带有不甘和沮丧, “今天南域四姓金丹上门,通知我断玉阁南域所有分阁关停。” 什么?! 其他人大惊失色,就连别慕呵脸上也是一白。 断玉阁能让众多金丹欠下人情,南域的灵材收获倒是占了大半功劳。 若是南域断玉阁断了生意,怕是要影响阁中的大计。 讯息继续说着““因为三个金丹追杀姬催玉时,还冲击了四姓秘境,竟然还意图打杀道子灭口,南域四姓已是震怒,直言关停断玉阁。” 贵胄公子已是嘴唇有些颤抖,急急说道,“慕呵,你速速联系南域四姓的元神仙尊,解释清楚。” 哪知讯息最后却又说道,“据说这是四姓金丹统议,各位仙尊一致通过的决定。 我断玉阁在南域,已无立足之地!” 完了!贵胄公子只觉浑身一软。 倒是别慕呵脸上白了一阵,终于是慢慢恢复了血色,暗自忖道, 姬催玉,能毁了断玉阁数百年经营,你这人倒有点意思! 第122章 私心太重 消息传播得很快! 虽然刚刚才更新过谪星谱,结果三天不到,就有人从妙等直升超等,清欢楼多少有些丢脸。 但更丢脸的是断玉阁不是么。 清欢楼连夜更新了谪星谱,遁光加急传递各处。 不仅在超等中加入了姬催玉名字,更是非常不厚道地在描述中写明, “争杀痕迹:击杀许家金丹;以神通天都大灭玄冥蛇引动天地死寂,一击破杀断玉阁三位金丹和一位西极妖王。天生杀才,千年难遇。” 命昙宗,万鬼峰峰顶。 谢厉军死死看着玉册中的信息,心里就跟被鬼哔了一样。 反复看了半天,才缓缓抬起头对着万长老说道,“怕是搞错了吧,我那弟子我清楚得很,强是强,但绝无可能强到这个地步。” 这玉册正是最新的谪星谱,再和南域那边传回的情报一佐证,命昙宗万长老脸色都变了,倏地一驾遁光就往万鬼峰撞来。 “怎么可能搞错,清欢楼不可能自扇耳光,那断玉阁更是对这谪星谱不作任何辩解,加上南域那边宗门还算有点人脉,传回的消息也是半点不差。” 万长老感慨万千,唯二的两个谪星谱超等,尽在命昙宗,让他这个长老忽然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诚然,谪星谱只列有望金丹的凝真道子,但从中也能稍微看出各宗各族后续几百年的气运和底蕴。 眼下这命昙双英共列超等,这宗门声望已经四域都传遍了,实在是大快人心。 若是这双英成功晋为金丹,怕是那玄痕剑宗的掌教寝食难安。 若再各自祭炼出一尊神魔,啊哈,那就是宗门的千秋大业啊。 万长老已是遐想到至妙之处,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想到一事,却是笑声戛然而止。 唉,双英貌似不和,不,不是貌似,是已经起了嫌隙。 南域传回的情报,姬催玉竟然找上了姜默舒试图分个高下,好在妖王和金丹顶了雷,不然可能就有不忍言的事情了。 想到此处,万长老神色一凝,作为命昙宗的当代长老,自己哪怕拼上这条老命,也要阻止双英不和。 都是宗门的好道子,好儿郎,默剑倒还谦逊儒雅,但那玉诡虽说绝代天姿,但是气性极大,不容自已稍落人后,却是有些难办了。 万长老猛地看向谢厉军,眼神灼灼发亮,倒是把谢厉军唬了一跳。 谢厉军连忙摆手解释道,“那小子闹够了自然会回宗门,你找我也没用。” 万长老轻轻一叹,语重心长地说道,“默剑无争,玉诡好名,都不是坏事,甚至让我想起宗门中兴之时,也有两位祖师本是仇敌,但最终两人冰释前嫌,共同祭炼出一尊后天神魔,才成就了尸佛峰的神异。” “中兴祖师?”谢厉军面色一僵,倒是没想到万长老对姜默舒评价这么高。 命昙中兴,正是命昙宗气运最强阶段,甚至超过收伏命昙三界之时。 那时几位中兴祖师先后显辉,四尊后天神魔横空出世,更是出了几位号称元神之上一换一,元神之下我无敌的绝世猛人。 这才止住了宗门岌岌可危的局面,后来更是拓土西极,奠定了如今的基础。 姜默舒当得起这种评价?谢厉军不由得好奇看向万长老。 万长老随和地笑了笑,似是看出谢厉军所疑,说道,“我期望如此,盼他二人如我期望一般。” 谢厉军喃喃蠕动了一下嘴巴,似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还是不要打破万长老的美好期待,走一步算一步吧。 万长老也是叹了口气,“默剑玉诡之争,我长老会必全力调节,只要不闹到破门而出,一切好说,姬催玉眼下只与你亲近,若是他潜回宗门看你,伱劝劝他,或者让我见见他。” 你是拜错了庙门,你找那白骨峰郑予晴效果更好! 不过谢厉军也只能想想,闷闷地说道,“行,若他还记得我是他师父,回来看我时,我一定让他见见你。” 不远处盘膝而坐的的阎罗天子,脸上都已经快要崩不住了。 谢厉军见状赶紧冲万长老点点头,说道:“我见了我那徒弟,一定劝他不要跟默剑一般见识,万长老若是无事,还请回吧。” “却是还有一事,也是关乎宗门气数。”万长老沉吟了一会儿,却是有些不好意思。 谢厉军满头雾水,自家在这峰顶闭关打坐,还能影响宗门气数? “你知道,我宗传统是各峰弟子修行各峰的神通,一是怕弟子们贪多嚼不烂,二是担心神通过早掺杂,导致根基不稳。” 谢厉军点点头,“确实如此,宗门也是尝试多年,才明确了这种传承方式。” “但是……”万长老声音抬高,眼神中透出严肃的光, “也有规定,真传殿弟子可修行各峰神通,不受限制!” 谢厉军还是不解,“万长老你到底要说什么?” 话音刚刚出口,忽然想到一事,谢厉内心咯噔一下,完了! 果然,就见万长老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天都大灭玄冥蛇,听名字应该是养、御、镇、灭,四鬼法中的灭鬼法门, 居然在凝真境就能引动天地之力,真是绝世神通。” 谢厉军面无表情,“唔”了一声。 “按照各峰惯例,若是参悟神魔真体得了神通法门,当要上报宗门,放入真传殿中由真传道子查缺补漏,以期尽快完善神通。” “唔” 万长老见谢厉军面色不豫,赶紧补充说道,“但姬催玉一记神通灭杀妖王金丹,可见这神通已是尽善尽美了。” “唔” 万长老咬咬牙,今日老子脸皮就是要厚,万万要把这事情办成喽,几百年交情,谢厉军你莫怪我逼人太甚。 当即满脸严肃地说道, “那不知谢峰主何时将这天都大灭玄冥蛇的神通法门交给长老会? 若是有真传弟子修炼有成,更能有助于祭炼神魔,此事实在关乎宗门气运! 谢峰主,现在宗门上上下下,西极各宗各姓,天下金丹都在看着你呢!” 谢厉军转过脸来,冷冷说道,“这法门若是在你手上,你会白白交出来?” 万长老搓了搓手,“有条件尽管提,若是我做不了主,我找宗主,若是宗主做不了主,我开七峰神魔大会。 只要你提,我想尽一切办法办到。” 淦啊,唬不住他,谢厉军面无表情,内心已是慌得一匹。 天都大灭玄冥蛇是什么鬼,为什么我作为万鬼峰峰主毫不知情? 默舒那小子哪里搞的法门,不过看起来还真的是鬼道神通!不会是他自悟的吧。 我是谁,我在哪里,救救我,救救我! 谢厉军转头看向阎罗天子,传音过去,“阎罗天子,真有这种逆天的鬼道神通?” 却见那神魔狡黠一笑,开口说道,“凝真就能引动天地死寂,不愧是我徒弟,也不枉我为他费心费力,哪怕最后还要跟这虚伪的家伙关在一起。 天都大灭玄冥蛇,真是好名字!” 谢厉军顿时脸如死灰,枯坐在地,不管万长老如何苦口婆心,就是死不开口了。 数个时辰之后,一道遁光绝尘而去,只留下一句,“谢厉军,你阴藏神通枉为一峰之主,若是万鬼峰衰败,全因你私心太重。” 第123章 万妖异动 万妖丛林,万羽宫。 迦云真倒上一杯酒,向南域方向恭敬一礼,缓缓将灵酒洒在了地上。 双手无力地垂落,两行清泪顺着脸上的血痕流了下来。 “翼伯父,一路走好!” 数个妖王或是嗤笑,或是惋惜,或是面露戚容,或是长叹饮酒。 但最后都是默默倒上了一杯酒,轻轻碰杯,然后倒在了地上。 “各位叔伯,回看百年,我万妖丛林从未有妖王死在人族之手。” 却见他屈指连弹,指甲铮铮作响,随即狠狠一握,妖血却是从掌缝之中泊泊流出,怒气盈满眼眶, “我翼刚伯父,堂堂妖王,从来是刚正豪气,不想死后还被人族泼了脏水,说他和人族金丹勾连,去围杀一个凝真。” 迦云真语气逐渐激昂,猛地转过身来, “我呸! 我那伯父哪怕面对是元神妖圣,都无惧无畏,敢直冲而上,会做这等阴私苟且之事? 即便遇到那姬催玉,也必定是单打独斗,绝不可能与人围攻。” 一字一句,自牙缝中挤出来,迦云真眼睛已是泛红, “如今,我万妖丛林却是要讨回公道, 虽然化鸿大哥不在,我却不容伯父的尸身留在人族手中糟践,甚至化为灵器法宝,必然要尽快收回。” “人族既然如此不顾忌我等妖王的颜面,各位叔伯,云真作为子侄倒是要说一句,尊严不在日常交往的嘻哈笑脸,倒是打出来的尊严才是真正的尊严。” 迦云真冷冷说道,眉目中多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若是我妖族霸道点,人族哪里敢乱泼脏水,若是我妖族狠厉些,翼伯父的尸身就该毕恭毕敬送回万妖丛林。 迦云真眼中有着洞彻世情的冷静,和看透人心的睿智, “我妖族广有海阔天空之地,我万妖丛林后更有妖廷作主, 我妖王众王一心,那人族却是散分宗门世家, 妖族实力根本不是人族可比,也是到了妖族展示实力的时候了。” 韫岩妖王一瓮酒饮下,畅快大叫: “说得好! 凶!才是妖族本色。” 众多妖王本就打定主意,此时也不再犹豫,“云真你且说说看,要怎么做?” 滚滚血泪自迦云真眼角滑落,神色却无半点悲苦,淡淡说道,“我准备拟一份战表报与妖廷,瀚海杀劫中晋升的大妖,我万妖丛林愿贡献七成给妖廷,用于淘换血脉,请妖廷出几个妖圣牵制人族的元神。 另外,请妖廷在西极打破一处的虚空缝隙,漏下天魔,那人族大半金丹自然要去堵漏。” “如此一来,只要我们等不去攻击西极天宗和元神世家,其它各处尽是我妖族猎场。” 迦云真大笑起来,众多妖王也是大笑起来,随后就是饮宴欢乐。 待杯盘狼藉,曲终人散,迦云真一个人静静坐在宴厅之中。 咚!咚!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两个身影大步迈了进来。 万羽妖王和韫岩妖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边走,妖气却是越发凝重。 “你为何要害死翼刚?!” 韫岩妖王的身躯仿佛撑天巨相,将视线中所有的景物尽数遮住了。 “云真,你害死翼刚妖王,伱对得起化鸿?” 万羽妖王妖气凝在掌爪之上,看气势已有大义灭亲之心。 迦云真目光闪动,冷冷一笑,“我猜一定有人来,不想来的是父亲和叔叔。 翼刚确实是我杀的,他是个好伯父,是个好战将! 却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妖王!” 韫岩妖王将迦云真上下打量,奈何嘴笨,只能恨恨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血食人族是战妖晋升大妖的关键,我妖族靠此淘换血脉,妖族较两三万年之前,已是聪慧不少。他若是好妖王,就不该阻拦此事。” 迦云真淡淡说道,只是一语,却如无上神通一般将两位妖王定住。 “那也用不着不让一众妖王陪他,以至于他生生陷入死地。”万羽妖王颓然坐到地上。 “我说过,他是好伯父,我费尽心思让断玉阁派了三位金丹跟随就是为了还他往昔恩情。那姬催玉有击杀金丹的手段,伯父去截他当然可能被反噬。 但是,妖王却不能去陪他胡闹!” 迦云真突然间嘴角沁出一丝血丝, “他若不死,一众妖王无法齐心,这是征战大忌。 他若不死,北疆的和尚有了他转圜,还能在人妖中两处讨好。 他若不死,化鸿怎么有脱离定缘寺的契机。” “唉”看着迦云真淡定而谈的身影,韫岩妖王猛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恼恨说道,“你自是实诚,心眼也多,倒是我想差了。” 迦云真却如同没看到一样,继续说道: “化鸿留在定缘寺枯坐念经,就算证了金身,一样不是姬催玉的对手,我妖族难道还少了大天妖路子?以他的资质,妖圣也可展望。 人妖不两立,翼伯父就是最好的例子,和尚害他,我妖族也害他,那姬催玉更是下手不留情。 拿翼刚的性命把化鸿从定缘寺拉出来,不再夹杂在人族妖族中间,他才有活路,否则就算他成就佛身或妖圣,也是灰灰的下场。 我陷杀翼刚,掀起瀚海杀劫,我问心无愧! 瀚海杀劫,既争妖族大利,也和那姬催玉了结因果!” 两位妖王束手昂立,默然良久,就如臣服一般。 …… 南域,郑家仙尊府邸。 姜默舒一声叹息,妹的,心态是被命昙三界搞怕了。 南域这边倒是有惊无险把三十六方罪顺利纳入了体内,化为了自身底蕴。 东界的群龙煞气怎么办? 去吧,心头没底,这南域好歹还算半个主场,有仙尊罩着,还是被两次打上门来。 不去吧,更不甘心。 多亏了身关圆满,前面才有好几次搏命逢凶化吉。 这气关更是关乎金丹天劫,修行路上最大一处门槛,跨过去天远海阔,跨不过去万事成灰。 最关键是,到时天劫降下,法宝没了用处,只能神通和道体硬扛。 那东界,天魔宗虎视眈眈,还有个郑峰主的对头在那处地界,也不是个太平所在。 就在姜默舒长吁短叹,不知如何着手之时,昂阴仙尊却是嘿嘿一笑,“你为何不换个身份过去?” 好办法,换谁?姬催玉?不是目标更大! “还请仙尊指教!”姜默舒正色说道。 “你换姬催玉身份潜过去。”昂阴仙尊忽然哑然失笑。 姜默舒一阵白眼,我就知道,你以为我没想过?! 昂阴仙尊摇摇头,接着呵呵说道:“刚才是逗你的,你可以用我郑家子弟的身份过去,若是一般人,不会留难,少你很多麻烦。 若不是一般人,也不是你的对手。” 咦,妙啊,姜默舒眼睛发亮,拱手一礼, “还请仙尊细细说来。” 第124章 郑家风范 修行如戏,全靠演技。 自从确定了假扮郑家子弟前入东界的大方向,该做的准备工作自然是不能少。 不过当姜默舒将装扮举止展示了一下,昂阴仙尊是大摇其头,郑子固更是哑声失笑,传讯召来郑屠解,郑重说道, “你给默舒讲讲,怎么看起来像一个郑家子弟。” 这一讲就讲了三四天,对于姜默舒来说,简直就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走上了从未设想的道路。 “没错,先砸雷珠,管他有没有用,砸上去再说,五行雷珠都要砸,反正按照五行相生之势,依照顺序砸过去,对面就算不死,也必然露出破绽和功法根脚。” 郑屠解神色轻松地说道, “我郑家弟子若是和人对敌,从来是雷珠和符法开路,不过我个人推荐雷珠,那符法多少还需用灵识牵引,雷珠你就只管砸就行了。” “一般做劫修的,看你兜头一袋雷珠砸洒过去,八成就怂了,知道肯定是遇上了有背景的硬茬子,就算最终得手,也是得不偿失。” 姜默舒听后一怔,“伱说的是一袋?” “当然,雷珠这种一次性法器,当然要一袋砸洒过去,才能起到震撼效果。” 郑屠解双眼一瞪,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不是说让你只砸一袋,是让你金水木火土,每行一袋,全数砸过去。 如果对面不死不跑,基本就可以断定必然是功法强横,肯定还有法器护身,这时候就要小心了。” 姜默舒内心暗道,几袋雷珠下去还敢不跑,对面怕不是棒槌。 妹的,以前只知道雷珠按颗算,也听说过有些修士颇有身家,斗法时可以一把雷珠扬过去,极具声势。 不想这郑家都是以袋为单位来砸使,真尼码神豪! “那雷珠用完了怎么办呢?”姜默舒刚出口就感觉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郑屠解看向姜默舒,眸子中的目光深不可测,更是充满自信的辉光,“游历在外,难免使用损耗,用了当然是再买啊,各地都有坊市,清空七八家店铺,怎么也能将雷珠补满。” 果然,无论是在哪个世界,钞能力都是强悍至极的神通。 于是,姜默舒默默地收下了郑家友情赞助的十袋雷珠,若论灵石,价值起码超过八十万。 “雷珠只是斗法 这个确实有些道理,也符合斗法争胜的基本规律,一寸长一寸强。 姜默舒点点头,示意这个不难理解。 这下倒是让郑屠解有些惊奇,“你居然不说我郑家豪奢?” 姜默舒笑了笑,“你说用灵器放长击远,我觉得很有道理。 我只用过极品灵器,哦,现在都是法宝了,倒是没用过上品灵器去斗法。 我身上的法宝也算不少了,这种法宝太多有些使不过来感觉,你应该能明白吧。” 姜默舒身上几件法宝都很顺手,也极好用,但法宝对使用者的灵识还是会有一定负担,更何况他终究是个凝真。 好在几样法宝都祭炼到了通灵,才让他能分心多用。 郑屠解愣住了,瞄了一眼自家气海中的化碧清风珠和星纹鼎,然后漠然看向姜默舒,回答道, “你给我走远点,我明白个得儿啊?!” …… 做戏做全套,最终姜默舒还是听从了郑屠解的建议,选了几件极品灵器应景。 待选完灵器,两人便一起回到了仙尊府邸。 刚到门口,郑屠解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眼中有着莫名欣慰的光芒,“默舒就要离开了吧。” “对,就在这两日,还有一事处理妥当就会出发,这几日却是多谢郑兄了。”姜默舒笑着说道,几日相处,两人倒是脾性相合,相处得异常融洽。 “哪里话,是我要多谢你才是。”郑屠解嘿嘿大笑,冲一头雾水的姜默舒摆摆手,当即扬长而去。 姜默舒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多想,径直和门房打个招呼,随意就往里走去。 门口等候拜见的道子,倒是都有些眼色,没有咋咋呼呼,不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还是有人小声问道,“此人是谁?” 当即就有相熟的开口,“你是多久没来拜会仙尊了,连默剑都不认识?” “默剑?!姜默舒?!原来是他,怪不得!”刚才那人瞬间恍然大悟。 “可不是他!那可是谪星谱超等,你羡慕不来的。”众人都是一番感叹。 门房更是与有荣焉,盯着一众道子撇撇嘴,这默剑哪怕是证了谪星谱超等,还是温和儒雅,每次见到都会热情招呼,更是看得出发自内心,果然不凡,你们可就差远了。 姜默舒一路向演法台走去,仙尊让他今日过来,应该就是南域最后一桩事情了结了。 演法台边,郑子固傲然而立,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着姜默舒随口说道, “你来了?如何,是不是很壮观。” 看着眼前的三十来丈,威猛如生前的虎妖躯体,姜默舒点点头,心情舒畅。 既然答应了要将翼刚妖王的尸身送回万妖丛林,自然不好食言。 郑子固笑了笑,“若认灵材保存,南域可是出了名的。” 见姜默舒一呆,郑子固哈哈笑道,“放心,仙尊专门凝了数个符文,就为了保存这具虎尸,待你将之送回万妖丛林,也好彰显我人族英才的实力。” 郑子固随手一召,地面上亮起玄奥的符文, 叮…… 无数青碧符文,仿佛春水淌绕,围着虎尸不断汇聚没入。 虎尸逐渐缩小,最后变得竟然只有巴掌大。 姜默舒轻轻一招,已如轻巧的玩具落入手中,就连重量也变轻了,这郑家的法门确实神奇。 见姜默舒接了货,郑子固狡黠地笑了笑,“既然东西没问题,我们来算算账。” 姜默舒一下呆住了?算账?仙尊呢,你家金丹要打劫! 郑子固笑了笑,懒懒地说道,“仙尊去喝酒了,哪天回来不知道,现在我做主。” 姜默舒诧异道,“有什么账要算,说来听听。” 郑子固搓了搓手,“雷珠价值八十万灵石,算我郑家白送,还额外送一百颗灵晶用于补充, 那六件极品灵器,也当白送, 至于,郑家子弟的身份和化身之宝也白送。 但这处理虎妖之躯,四姓仙尊都搭了手,我郑家更是劳心劳力,这本是姬催玉留给你的活计,你担点人情不过分吧。” 看着掌中栩栩如生、王符闪曜的小老虎,姜默舒叹了口气,“东西是好东西,但小弟我无钱无势,宰太狠我只能找我家峰主告状。” 郑子固哈哈一笑,“就知道默舒通情达理,也无他事,你不是要去东界找到群龙煞气么,那煞气会和一桩异宝同生,却能补益一种道体,你顺便带个人,护送来回,就当还我郑家人情了。” 姜默舒一惊,“跟着我走,更有可能遇到危险吧?” 郑子固摇摇头,“反正都是用郑家子弟的身份去,不暴露会有什么危险,而且你斗法强横,就是金丹来找麻烦,也挡得住。” 姜默舒想想,点了点头,毕竟郑家对自己也算是掏心掏肺,人情往来自然不好拒绝。 郑子固哈哈一笑,对着后面郎声说道,“出来吧,我就说默舒必然好说话。” 一道靓丽的身形从台阁中转出,正是郑屠解的亲女,郑冰尘, 只见她微微一礼,“劳烦姜大哥了。” 重感冒,勉强写了一章,已经是鼻子眼睛都肿起来了,已吃药,今天就只有这么多,容我缓一晚,争取明日或后日恢复日更三章 第125章 初入东界 若轮繁华,除了中原之地,四域之中倒是东界最为百齐放。 此处虚天薄弱空洞,时常会出现裂缝,各类天魔便会寻隙而入。但此地也是最早立域,在不断地除魔和御魔中,东界宗门倒是越发壮大强盛。 而东界与他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此地和人族交界的并非妖族,而是半妖半人半魔,人族多称其为戮族。 人妖媾和不会有子嗣,但若是被天魔入侵,魔性化染人身和妖躯后,却有了可能,魔人魔妖若是成事,便有可能凝就魔胎。 魔胎长大,或是金发碧眼,或是蓝毛红睛,兼具人妖两族特征,两族功法可同时修行,更是能契合天魔之性,即便勾召天魔入体,也有可能保持住本性。 东界人族各宗各姓,对于如何对待戮族,态度不一,有想赶尽杀绝的,有冷眼旁观的,也不乏抱有同情之心的。 但总体来说,戮族地处人族和妖族之间,倒确确实实形成了一个缓冲带。人族和妖族皆能前往戮族的城池互通有无,但这城中却最是靡丽混乱。 “靡丽混乱?什么程度?”姜默舒听着郑冰尘对东界的介绍,眉头一皱。 郑冰尘俏`脸一红,喃喃道,“我也是听族里长辈说的,没有去过那戮族所在。” 两人所坐的灵舟已深入了东界的范围,此时天高云淡,一道霓虹拖着七彩尾焰划空而行,倒是没有什么破空之声,宛如飞虹映辉,霞痕飞逝,美不胜收。 不多时,天光已暗,此来东界行`事倒不紧急,姜默舒也没有趁夜赶路的心思。 见得前方有座小山,灵气柔婉,更有灵泉吐珠一般涌动,便对郑冰尘说道,“反正不急于一时,我们落下遁光休息一晚,再行出发。” 巧笑嫣然的郑冰尘自然不会反对,乖巧地点点头。 灵舟轻轻一转,“咻”地从半空中穿梭而下,如浮光掠影一般落到了小山之上。 却见到一处宽约十丈的水滩,犹如银色匹练铺陈在山顶,数十个水洞中,灵泉咕嘟咕嘟地向上冒着,然后汇在一处,直泄到山下的水谭当中。 乐山乐水,自有一番情趣,姜默舒见此地风景曼妙,也是心情大好,跟郑冰尘开起了玩笑, “我这郑家远房的身份,辈分可不低啊,算下来和我家峰主是一辈了,我脑子笨,冰尘你来算算辈分,该怎么喊我?” 几日相处,郑冰尘已是清楚了姜默舒的脾性,半点也不上当,脸上盈盈一笑, “按那身份的辈分,作为晚辈该称呼你为爷爷, 按你和我爹称兄道弟,妾身应叫声好叔叔, 若是按宴上相识来算,奴家眼下只能哥哥哥哥地喊着, 不过这东界一程,都是伱作主,要不小女子叫你夫主吧?” 话音刚落,两道传音就从鬼契和灵契中分别传来。 “哼,老爷你小心,这女子那是馋你的身子,下`贱!” “老爷,有点饿,这女的看下来味道不错,能吃么?” 姜默舒脸上一僵,苦笑传音回去, “少瞎说,老爷我道心稳得很。” “不能吃!” 随即就把鬼契和灵契对外感应封得死死的。 转头正色对郑冰尘说道:“修行之人,又是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还是各论各的,我叫你尘妹,你就称我为大哥吧。” 郑冰尘止不住的笑意,语调婀娜婉转,“哥~~哥~~~。” 刚说完,就是噗哧笑出了声儿。 姜默舒也是一笑,“好说,大哥必保你此行周全。” 灵泉琤琮咕嘟,流溪轻响坠潭,就如悦耳天籁,配上那碧树远霞,一双璧人看上去正如神仙眷侣。 轰! 森森魔气暴起,滚滚如浪而至,霎时间就将那银滩一般的泉眼尽数污秽,顿时就变得腥臭难闻。 “不想出来巡游,却有美人在此。”阴阳难辨、语气轻佻的声音倏地响起,魔气中却有一个鹰眼蓝发之人走了出来,眼中神色如同看见猎物一般。 姜默舒自然注意到了这人,本以为是路过修士,不想却暴起杀来,当即身形闪动,将郑冰尘挡在了身后,然后开口道, “我们是南域郑家修士,就此退去就算了,修行不易莫要自误!” 蓝发修士神色中闪过讥笑,看向这边的眼神越发令人难受,“人族的世家能管到我戮族?美人还是跟我回去,与我共参大道,了悟极乐,若是机缘合适,孕育出魔胎则更是妙不可言。” 好吧,你可以死了,姜默舒心中已是给此人判了身死道消的结果。 却见郑冰尘神色冰冷,恨恨说道,“郑哥哥,让我来!” 本就是郑家天娇之女,道子首席呵护,金丹真人爱惜,仙尊也偶尔召她前去承欢膝下,也就是在心上人面前放下了身段,如今居然不知哪里冒出个疯了心的,敢当着姜默舒的面调戏她,已经是气到极点。 从姜默舒身后走上前来,容月貌上已经是如霜如冰,冷声娇斥道, “不知死活的东西,嘴里更不干净,速死!” 一扬手,雷珠如雨点一般向对面打去, 轰! 雷火漫空,在渐暗的天光中染出一片红晕,灵泉银滩被炸成了乱坑碎石,魔气也徐徐散去。 姜默舒眼前郑冰尘已然下手,点点头,出来历练,熟悉熟悉斗法也有好处,横竖对面不过凝真中期。 随即潜出一道无形无迹的剑气,凝在空中,用来替郑冰尘压阵。 魔气又缓缓聚拢,蓝发修士在魔气现出身形,脸上狂怒不止,“小贱人真是打扰兴致,我与美人说话,你插什么手,待会擒下后,必在我与美人欢好时,让你灼魂相看。” 郑冰尘一下呆住了。 姜默舒也愣了,说的啥?你死定了! 郑冰尘忽然狡黠一笑,神色古怪地问道,“你说的共享极乐,都是乾身,怎么可能有魔胎?” 蓝发修士冷声一笑,“魔气染体,连人妖之界都可混淆,更何况阴阳之别,此为无上魔道之妙。” 转头又对着姜默舒色迷心窍般说道,“美人还是莫要挣扎,你二人不过凝真前期,绝不可能从我手中逃脱,省点力气,我倒是可以温柔待你!” 我雷珠呢?!我雷珠呢!我要炸死这个王八蛋! 哦,我有剑气! 铮! 那蓝发的戮族已是人头滑落! 轰!轰!轰!…… 又是数颗雷珠砸上,再无半点痕迹。 郑冰尘转过头来,嘻嘻一笑,“我还是不要叫你哥哥了,干脆,我也叫你美人!” 怪只怪这掩身的法宝是元神所炼。 既要不露破绽又要尽善尽美,一般炼制很难达到两全,但对元神来说,倒是不问题,只是没想到有些用力过猛。 眼下的姜默舒眸若星光,肤色如玉凝,神若秋水又透露出温润坚刚,一看去就是玉树临风,玉质金相。 姜默舒一声叹息,“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东界有些地方被说成靡丽混乱了,当真好生吓人。” 第126章 路遇狗血 眼见已快到人族疆域与戮族疆域的交界,姜默舒和郑冰尘放缓了灵舟遁光,毕竟两个凝真前期驾着霓虹飞舟,拖着七彩尾焰飞在这两族交界之处,倒是有些高调了。 两人商量一番,还是决定以自身遁光缓缓飞行,一来目标小些,二来,也想看看这东界与它域的不同的风光。 飕!飕!飕!…… 数道遁光越过两人头顶向交界之地冲去,如光似电,罡风乱射。 “好生无礼!”郑冰尘蛾眉轻皱,这种事放在南域搞不好就是一通杀伐。 若是金丹,你遁光云头压住别人,那自然是没问题。 但若都是凝真,你凭什么要压我一头?敢压我一头? 若遇到有些修士走得是积胜累势的路子,又或是运气不好遇到个讲究因果的,一言不和分个生死也是完全可能。 所以若非情况特殊,一般追上别人的遁光,不愿相争的大多是侧开遁走,少有直接从别人遁光头顶飞过的。 姜默舒轻轻一笑,“有可能域不同俗不同,这东界你我都 不过心头也是一凛,暗自忖道,这遁光情况,倒是好像在追逐什么。 不过这些都无头紧要,目前最要紧的是平平安安过了边界,安安稳稳去群龙煞气那里收了天地妙韵,再稳稳当当把这郑家小妹送回南域,就功德圆满了,莫管杂事! 两人再次驾着遁光上路,甚至还专门偏了一个方位。 “两位还请稍待!”其中三道遁光竟然折翻回来,幻出数道白烟缭绕鼓舞,循环吞吐,化为烟云蛟龙三条,万点鳞星熠熠生辉,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我是修醒生院的弟子,闻展东,不知两位一路行来,可曾看见五道带有魔气的遁光飞过去。”当中那位抱拳拱手,倒也还算客气。 姜默舒拱了拱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兄妹二人来自南域郑家,一路观赏风景,倒是没见到伱所说的遁光。” 那自称修醒生院弟子的人,忽地一愣,“南域郑家?” 倒是多看了姜默舒一眼,毕竟南域四姓也算跟脚深厚,绝不是一般小宗小家可以比的,修醒生院虽说不怕,但也没必要得罪。 随即再行一礼,“倒是耽搁二位了,倒是遇到那魔气遁光还请小心些,有人入魔叛出宗门,按惯例,过界之前我等可全力追杀,若是过了界就算是戮族新血,十年内受戮族庇护。 垂死挣扎最是要命,两位小心!” 姜默舒点点头,“多谢提醒。” 接着闻展东三人又向另一个方向追去。 没想到戮族居然以此来补充精英,能勾招无相天魔的,必是资质极好的道子,戮族只需提供口头担保,便能让这些已经没了退路的人才汹汹而至,怪不得夹在人妖疆域之间,居然都维持得住。 看来一域有一域的难处啊。 姜默舒叹息一声,想鞭龙行雨一洗天地,路还远,慢慢来! 转身对着郑冰尘说道,“不惹麻烦,我们继续前行,过了边界我们自去寻那群龙煞气的位置。” 又错开一个方位向前遁去,结果,啪,迎头撞上一处阵势。 困!九个玄奥的符文亮起,环成十丈方圆将两人圈住。 道体瞬间沉重了数倍,姜默舒只是觉得身子一定,银晕闪过,已是恢复了正常。 郑冰尘修行的不是炼体秘法,倒是有些难爱,忍不住轻轻靠在姜默舒后背之上。 五道身带天魔气息的身影从土中飞速窜起,待看清陷入阵中之人,发现完全不认识,“不好,是诱饵。” 刚要逃离,阵势所引发的波动已是惊动了附近的搜捕者,几道遁光已经围了上来,将这片地域牢牢封住。 无声无息的剑气刺破符文,阵势已解,郑冰尘红着小`脸在姜默舒耳边轻声说道“谢谢哥哥。” 方才直起身子,俏立在他身后。 此时两人在最中间,外面是五个入魔的修士,最外层则是七个修醒生院的道子。 “现在怎么办?”郑冰尘已是没了主意。 “无妨,看戏既可。”姜默舒冷冷一笑。 在这修行界,东算计,西算计,最后还不是要拿神通说数。 这东界再奇葩,难道这一条还不对了? 倏地,又有三道遁光落下,正是闻展东三人。 只见闻展东一脸痛心地走到最前,对着其中一个魔气滔天的人恨恨说道:“师兄,你跟我回去,你现在不过是被天魔激发了血仇之心,跟我回去,院里法门众多,足够你修行一辈子。何苦去入魔成为异族。” “全都要宗门贡献,我血仇在身,却是等不得了, 不然等我凝真九转,我那仇人已是金丹, 等我金丹,那人必已是金丹后期, 等我金丹顶峰,那人说不好已经成就元神之尊。 时不待我,我必须要更快变强,才杀得了那人。” 凄厉而诡异的声音刺破长空,令人心神一颤,耳膜欲裂。 出声的青年倒是一表人材,只是披头散发,满脸阴沉,眼中杀意四露。 闻展东脸上虽然焦急,但仍是努力劝说道:“我的宗门贡献可以尽数给师兄,只求师兄跟我回去,万万不能背叛宗门。你的仇我也记在心上,必不会放过那人。” “灭门之仇自是我印钧千一力承担,你滚回宗门,少管闲事。” 淦,这发展有些莫名的熟悉呢?什么情况,这东界有毒?! 姜默舒听到这里已是有些瞠目结舌,居然让自己目睹了如此狗血的事情。 “师兄,来之前,院里长老和院长都说了,只要你回去,既往不咎,另外也会为你祛离天魔,他们不会骗我,你跟我回去!” 闻展东越说越大声,神情更是激动,就连衣角都腾起了一丝炎气。 “他们是不会骗你,不过是舍不得我印家的道体罢了。” 印钧千冷冷一笑,“我家灭门之事,蹊跷很多,我现在是谁都不信,我自去闯一条路,和那人拼命。” 好吧,还真合上了,姜默舒点点头,看得兴趣昂然。 闻展东猛得跨前一步,“你连我都不信?” “你?”印钧千沉默了几息,“我信,但你太蠢,又不值得我信。” “那你跟不跟我回宗门?”闻展东声音有些颤抖。 “你死了这条心,我今日哪怕死,我也要去戮族之地撞出天地,再找那人拼命。”印钧千冷声说道。 闻展东忽然闭目,沉默下去。 印钧千眼中射`出冷光,讥笑道,“你还不让他们动手,要不我走,要不带我尸体回去,没有其它可能。” 闻展东睁开双眼,眼中露出的却是祥和一片,如同佛祖割肉喂鹰,只听他淡淡说道, “也罢,若是师兄不愿和我回去,那我和师兄一同成为戮族新血也无不可!” 还有这种展开?路数不对啊!姜默舒心中狂吼。 有小伙伴反应文字中有符号,这个算是自检,不这样可能有些字词发不出来,那样大家看着更莫名其妙,理解一下。 第127章 险路走窄 “什么?” 在场众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 就连印钧千都一下呆住了,满脸惊愕,语气满是诧异,“你也要背叛宗门?你怎么可能会背叛宗门?” 闻展东憨然笑笑,虎目中却是流下了清澈的泪水,“我体内封印了一尊有相天魔,宗里的人虽是不说,多是怕我,惧我,或是想利用我。 倒是师兄吼我,凶我,却是真心想我好。 我人虽蠢笨,好在这天魔有些神异,倒是能分辨人心好坏。” 此语一出,几个修醒生院的道子都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更是警惕大作。 闻展东伸手往脸上一抹,眼中两道寒光激射而出,将此地的紧张之势再度推上一个台阶, “之前劝师兄回宗,不过是因为宗里法门确实为通天大道,既然师兄觉得时不待我,要争朝夕,要行险路,我也希望跟随其后!” 只见闻展东将手往脑后一拍,浑身炎气大作,好似火神附体,光焰明晃,令人不敢直视。 他转头对着剩下几个道子说道,“我和师兄联手之后,金丹之下无敌,就算那谪星谱超等的命昙双英也不可能是我二人的对手。 你们可还要拦截?” 轰! 金、银、赤三色相间的光华撞到了他的身上,更有数道云烟龙蛇夭矫狂舞,围杀过来。 击打声如密雷连珠,也如翠玉掉落冰盘,剑切刀割之声更是响个不停。 几息后烟尘和光华散去,闻展东竟然是半点伤没有。 “炎魔秘化修罗妙身?怎么可能有人修成?!” 几位道子已是神色大变,眼皮狂跳不止,这种天魔神通根本不是罡元可以支撑,以前从未有人在凝真将这神通修炼成功。 闻展东撇了他们一眼,沉声说道,“当然可以,只需要体内有尊有相天魔,而他又愿意配合,自然能够施展。” 印钧千也完全呆住了。 自家师弟体内有尊有相天魔,他是知道的,但他从来不以为意。 天魔入体,修行某些功法神通固然是一日千里, 但人魔日夜相争,既容易扭曲本心,还会折损寿数,更有天魔夺体的风险。 所以印钧千一直以为自家实力在师弟之上,不想,不知不觉间已是被师弟超越了。 盗天机啊!这必然就是盗天机! 他猛然省悟,这必得常在生死边缘游走,才能让实力道心快速增长,看来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错。 噼啪……噼啪…… 瞬息间,几位修醒生院的道子便被尽数击倒在地,无任何一人侥幸逃脱,眼中流露出骇人的惊恐。 闻展东从半跪之姿,直起了身子,回头看了几人一眼,轻轻说道: “我说过,我和师兄站在一处,金丹之下绝无对手。 这些年虽说伱们当中有人惧怕我,嫉妒我,甚至有想过要害我的,但好在没有实际出手,看在同门那么久,这次我不杀你们,回去,告诉宗里,此后我跟着师兄去闯另一番天地了。” 几个道子挣扎着爬起来,除了有些狼狈,倒是没有致命伤,互视一番,均是苦笑连连。 其中一人看起来年纪大些,踌躇了一会,方才叹息说道:“多谢闻……师兄手下留情,我等回宗门必然如实汇报。 至于宗里后面有什么安排,我等不好置喙,还请师兄自行留意些。” 说完便拱手为礼,又特意看了看五个被无相天魔侵染的修士,摇摇头,驾起遁光冲天而去。 四个被无相天魔侵染的修士看向印钧千,眼光灼灼发亮,又看向一众离开的道子,请示是否要将人留下。 印钧千略一沉吟,看了看闻展东,默默地摇了摇头。 闻展东大步走过来,眼中已是放出了惊喜之光,“师兄,我们又在一处了,以后还请你多多指点小弟。” 看着眼前一脸憨憨的昂扬大汉,印钧千哪怕魔心侵染也是唏嘘不已,小声骂一句:“真是个夯货,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反正师兄没想过害我。”闻展东嘿嘿一笑。 郑冰尘呵气如兰,小声在姜默舒耳边说道,“还真是一场好戏啊。” 姜默舒只觉得耳朵痒痒的,侧过脸小声说道,“确实出了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会是两人分在两处,以后相知相杀。” 结果一下凑得太近,郑冰尘清丽的俏`脸上顿时浮起淡淡红霞,更是烫得她眼中迷离宛转。 “各位,既然此间事情已了,大家各寻前路,后会有期。” 虽说眼前的发展和记忆中的剧情不太一样,但姜默舒也觉得今日倒是又开了眼界。 既然结局已定,就连那修醒生院的几个道子都一个没死,想来已是该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姜默舒拱拱手,朗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望各位以后修行之路一帆风顺。” 闻展东回过身来,眼眸清澈如水:“今日有缘,得以见了郑家两位俊才,望他日再会,两位道力大进。” “那就此别过。” 然而,一声冷哼却是响起了。 “慢着,还有一事要劳烦二位。”印钧千挑眉言道。 只见他一个眼色,另外四名入魔修士已是倏遁起,悬在四周,竟然已是将去路封了个严实。 姜默舒心下一沉,暗自忖道,居然还有麻烦?这是要灭口?不该啊,那些修醒生院的道子尽数放走,消息已被带回,哪里还需要灭口。 随即冷冷一笑,对郑冰尘传音道,“无妨,就算不看郑家子弟身份,强行要动手,万事有我护你周全。” 郑冰尘轻点螓首,示意明白,不过脸上的红霞却是又多上了几分。 姜默舒平心静气,淡淡说道:“不知这位兄台还有何事?” 印钧千却是半点没有理会姜默舒,对着闻展东声音转作铿锵严厉,“闻师弟,你既然要跟我们一并入魔成为戮族新血,却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那就是需立下天魔心誓。 此后诸行无罪,好恶由己,斩绝慈悲,妙化天人。” “好!”闻展东没有半点犹豫,一口答应。 印钧千脸上带着一丝冷意,继续说道:“只是这天魔心誓需杀戮修士性命入誓,那些师兄弟都是故旧,你没下死手,我也没拦着,就当了结你我和修醒生院的因果。” “正好有这两人在此,你便以他们性命,立下天魔心誓吧。” 果然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姜默舒已是无话可说。 闻展东神情中满是挣扎。 “你若是不愿,我们另外去找人也行,不过有什么区别呢,反正都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更何况我都入魔了,就算那郑家势力滔天,于我何加焉?” 两个凝真前期,哪怕是郑家子弟,对于入魔的印钧千来说,确实有资格不放在眼里,生死自然予取予夺。 闻展东想了想,摆摆手,“师兄说得对,谁都一样。” 接着转过脸来,向着姜默舒两人歉意满满地说道:“不好意思,两位,看来要得罪了。” 在一众人等眼中,被围在中间那对男女并无半点惧怕,甚至那青年还忽然笑了起来,朗声说道:“若是道歉就可取人性命,那这生意可太好赚了。” 姜默舒眼中露出隐隐杀意,“本来看完大戏心情不错,可惜了,那个印钧千是吧,你总说你要走险路,争朝夕。 有没有可能,你选的险路,并不是近路, 而是把路走窄了!” 第128章 雷珠如海 事到临头需放胆,无法无天如妖魔,姜默舒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已是生出了真火。 你以为你是天之骄子,时运皆来,天地同力? 正是大路朝天你不走,地狱无门伱来闯。 姜默舒眼中寒光闪过,袍袖一翻,手中已出现了两个口袋,袋口微开二指来宽的缝隙,内里尽是隐隐蕴光的珠子。 包围的人对郑家身份毫不在意,郑冰尘此时是惊怒不已,不过这也是人之长情,天之娇女确实未遇到过这种豁出性命不要的亡命之徒。 忽然耳中传来姜默舒淡淡的传音,“冰尘,宁神静气,备好雷珠。” 感受着身边之人传递过来的温和和平静,郑冰尘迅速恢复了镇定,并拿出了雷珠。 冰雪聪明如她,已是明白了为何长辈们全力促成她跟着姜默舒来东界历练,既是患难之情,也让她真正成长。 围在四周的入魔修士见两人已是戒备,冷血笑笑,“郑家的子弟倒是有些气性。” 闻展东身上腾起炎气,转过头问道,“师兄,那天魔心誓只需一人性命即可,要不,我取一人性命,另一个就放过吧。” 印钧千摇摇头,叹道,“你啊,这种时候还想着留手,也不知道魔气会激化你何种戾性,随你,反正天魔心誓只需一个修士的性命足矣。” “你二人中若是有人自愿受死,另一人可活。”印钧千冷冷对姜默舒这边说道。 却听到断声冷喝,“白`痴!” 什么?! 还不待这边反应过来,一蓬雷珠已是带着漫天流光砸洒过来。火星雷光密如细雨流沙,而且随消随长。 “郑家子弟果然有钱。”印钧千冷冷一笑,闻展东却是运起神通,顶了上去。 天地间光芒大炽,更是伴随着轰隆巨震,好似天幕被雷霆撕裂一般。 “我郑家自然是有钱,你等敢说取郑家子弟的性命,且看这式乾坤一掷。” 姜默舒朗声说话,手里倒是没闲着,运起神念尽量控制雷珠接近了再爆炸,效力更是好上几分。 对面云蛟过来,一把雷珠伺候。 对面飞剑过来,一把雷珠伺候。 对面云符过来,一把雷珠伺候 …… 闻展东神通强横,不被雷珠所伤,却也在艰难抵挡无处不在的冲击波,避免被掀飞弹远。 其它几人已是如受惊的小兽一般,四处躲避。 但那雷珠火云如有灵性,紧紧追着四人轰炸,不过还会有部分雷珠绕到前方,猛地来个偷袭。 印钧千已是惊怒不已,自家明明神通强横,却被这下雨一般的雷火压得四下闪避,恨恨说道,“你雷珠再多,不可能无穷无尽。” 姜默舒听到耳中,和郑冰尘相视一笑。 终于雷珠也是有极限的,一袋雷珠终于是砸洒完了,此地已是狼藉一片,地表如同被流星砸过,到处都是坑洞,阵阵黑烟冒起,五行中的火气更是在此处浓郁了不少。 “嘿,这下没了雷珠,看你二个凝真前期如何……”印钧千话还没说完,已是硬生生噎在喉咙之中。 在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眼光中,姜默舒已是掏出了郑家乾坤一掷的 “还有?!这郑家子弟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雷珠,这不是用灵石砸人么?”其它几位魔修刚感到有些棘手,但过没多久,裹在雷火攻势中已是守得越发艰难。 姜默舒已是对砸洒雷珠有了心得,雷珠如附骨之疽,见血之鲨,一浪一浪向对面几人扑了上去。 土行雷珠借助上一波留下的火气,以火生土,威势更是又提升了一成不止。 轰! 真好用,姜默舒不禁对郑家这套先攻雷法心中点赞。 火力压制,也不耗费自家法力,对面若是一个大意被抢了先手,八成就不用出手了。 除了灵石消耗太快,实在没有什么明显的缺点,特别是在这种菜鸟互啄的时候。 姜默舒悄悄给郑冰尘传音,“我终于知道你们郑家为何名镇四域了,我要是对战你郑家子弟,被一路雷法逼得不战而跑,哪怕修行到元神都会有心结。” 郑冰尘嫣然一笑,红霞上脸喃喃说道,“你现在就是正经的郑家子弟,以后嘛……” 土行过了就是金行,姜默舒将袋口倾泻,滚滚雷珠激荡而下。 金行雷珠杀伐最锐,受土气应激暴涨,金精之气凝结炸裂,好似无数细小剑气刺砍,只是看一眼也是刺针一般地痛。 随着前后四声惨呼,四个入魔修士已然是身死道消。 现场已是只剩下一对昂藏师兄弟和一对俊俏好男女。 终于五行雷珠砸完一轮,对面剩下两人虽是狼狈,但到底还是支撑得住。姜默舒却是暂时停了手。 果然有些厉害,特别是那闻展东的护体神通,好生了得,五波雷珠硬生生扛了下来,只是在那里摇头晃脑。 印钧千却也不差,腾挪辗转如电光火石,甚至还会生成幻象如真人一般杀来,企图夺回先机。 难怪敢声称两人联手,金丹以下无敌。 只听姜默舒朗声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本来可以无事,非有些人要找我兄妹的麻烦,我郑家岂是你们能轻侮的。” 印钧千和闻展东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们二人,一个身怀特殊道体,另一个肉身有天魔加持,以前对敌不说占尽便宜,但也从来没有如此窝囊过。 “郑家果然了得。”印钧千恨恨说道。 “好说好说,我这郑家雷法乾坤一掷走的就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姜默舒昂首看向对面有些狼狈的二人,双手背在身后,衣衫迎着罡风猎猎作响。 郑冰尘红着脸,哪来的乾坤一掷,这姜大哥嘴里真是太能编了。 “今日之事如何解决?”闻展东好似背负苍天大岳,站在了印钧千身前,“我和师兄若是联手,就连谪星谱超等都不是对手。” “这么厉害?我郑家除了雷法, “怕”字刚刚落下,百余道剑气却如虚空中忽然蹿出的云龙,在闻展东和印钧千身边暴起,更有近一半剑气生生插入两人之间的间隙,将两人牢牢地分割开来。 姜默舒神情如寒山夜漠,冷冷盯着对面,管你联手有多少底牌,先斩一个必然是对的。 这一剑,姜默舒已经是暗伏良久,全力以赴。 妖王能凭战体硬刚,对面两个师兄弟若是也能刚下来,才真是见鬼了。 铮! 已是人头落地! 印钧千脸上还带着诧异的神色,嘴角怪异扯了一下,终于还是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师兄?!”闻展东愣愣地转过身来,看着自家一个师兄已变化为数截师兄,一时没回过神来。 走了两步,却是不敢再向前,人定在了那里。 良久,闻展东转过身来,眼神中已是没有了生气,凄厉惨嚎道,“你为何要杀他?你为何敢杀他?” 姜默舒淡淡笑了笑,将手搓了搓一摊,说道, “这世界上万万没有只能你杀人,别人不能杀你的说法, 你这师兄还能例外?莫不是他还有个哥哥? 若是那样,我倒是真有那么一点害怕了。” 第129章 跑路天魔 “你知道我是谁么?” 姜默舒笑了笑,神情中并无半点焦虑。 闻展东身周炎气大作,看起来火烧火燎一般,隐隐有天魔之相丝丝缕缕汇入炎气,在他头顶华盖似垂了下来,身周炎气魔性相融,已然幻化为各种人妖兽鬼的戾弃面容。 对面郑家子弟虽然斗法豪横,手段诡异,但终究打不破自己的神通,自身修为境界远超对面,必然可以亲手为自家师兄报仇。 不过听到这话却忽然一愣,却又愤愤说道,“你是郑家子弟又如何,我如今已叛宗入魔,诸行无罪,百无禁忌!” 越说倒是愈见疾声厉色,双眼充满刻骨铭心之恨,“我师兄已是世间最后一个玄影道体,身负血脉传承,你如何能杀他? 世间绝了一脉法体传承,伱这是获罪于天地,我不会放过你,我师兄的舅舅也必然不会放过你。” “我是说,你知道我是谁么?” 姜默舒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好整余暇地继续问道。 “嗯?!”闻展东一下定住了,越想眼中神色越见迷茫,良久,方才涨红了脸恨恨问道,“说,你叫什么名字?” 噗哧! 郑冰尘已是笑出了声。 姜默舒摇摇头,好久没有智商上压制过别人了,总感觉有些胜之不武, “你若是杀了我,就永远不知道谁杀了你师兄,那你等会要小心留手,注意不要把我打死了。” 轻轻一弹,剑气破隐而出,如锐针尖刃刺破空气,云龙虚蛇似地漫空围杀游走。 闻展东略一错愕,那自己该怎么打,以前都是师兄招呼自己照做就是,眼下却是要自己来想,好麻烦。 “这混蛋真是该死。” 还没等闻展东想明白,毫无警兆的剑气斩在炎气神通之上,撞钟击玉一般,叮当叮当之声已是延绵不绝。 “不知你师兄的舅舅是什么人?他敢动我郑家人?” 姜默舒试着探探对面口风。 对面的护体神通实在惊人,不痛不伤,不仅无法映照神韵,炎气魔性纠缠后更是灵性大增,飞速地适应着剑气斩刺。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闻展东冷漠地回答道。 好吧,那就不用说了。 姜默舒向灵契中传音过去,“小蝉,咬死他。” “收到,老爷。”脆嫩的回答顷刻就至。 金星刚要飞出,闻展东头顶的天魔华盖却是俯身在在耳边说了什么,他顿时脸色剧变。 “大危将至,快跑!”如雷灌耳的声音回荡在他脑海之中,浑身上下都出现如同针刺虫咬一般的疼痛。 天魔兆死?! 自从他和体内的有相天魔达成一致,数次生死关头,都是这天魔兆死救了他一命。 闻展东刚一犹豫,体内的天魔,已是咆哮起来, “还等什么?赶快跑!用沸魔血遁。” 他浑身灵机凛然已动,当即一掐魔诀,一道血色光华绕身腾起,墨滴魔气也从他身上涌`出,宛若魔龙血灼,瞬间直冲天际。 金星刚刚涌`出,已是没了猎物,好机警的感应,好快的遁法。 姜默舒眼中神色一凝,转头对郑冰尘说道,“居然让他跑了,这天下修士天才众多,总有些人不按常理,出人意料。” 郑冰尘螓首轻点,暗道,最出人意料的就是姜哥哥你啊。 随即浅笑道,“多亏了姜哥哥在,只可惜我没帮上忙。 那人跑了会影响姜哥哥的大事么?” 姜默舒想了想,摇摇头,“无妨,他不知道我们是谁,我们去办正经事,这些细枝末节无需理会。” 姜默舒暗自忖道,一个是天魔锁困在身,一个是血脉道体的灭门独苗,都为宗门所嫉,又颇有故事,九成九也是气运所钟。 就算是天地独苗,我就不敢杀你? 对面动了杀心,自己起了真火,斩了就斩了,就算翻天覆地那也是以后的因果。 至于舅舅寻仇?嘿嘿,不是姓杨都好说。 有问题呢,自去找郑家元神讨要说法,你是血脉道体承继根苗,老子眼下还份属元神嫡传呢。 …… 戮族东南,思曲城, 食色造化宗挂牌的酒楼之上,灵酒灵膳仿佛流水一般,蜿蜒妙转进入每一个房间,攒簇成了让人食指大动的席面。 姜默舒不怎么饮酒,倒是这里有种特制的蜜饮颇对他的口味,明如金色琥珀,亮如凝脂玉石,入口微甜回甘良久,不由得多喝了几杯。 郑冰尘坐在他旁边,细心地替他布菜,见他吃得开心,自家也是心如蜜一般,笑如桃盛放,煞是醉人。 “这食色造化宗倒真是好本事,就连这入魔之地都能立住根脚,好生厉害!” 姜默舒眼睛轻眯,语气中分不出是感慨还是叹息,又或是警惕。 一扇窗户正开在两人身侧,微微转身,就能看到大堂中的莺歌燕舞,活色生香。 郑冰尘乖巧地点点头,轻声说道:“这食色造化宗算是奇宗,虽说没有元神,但谁也不敢小觑。 “食色,性也,能拿捏住这点,倒是好本事。”姜默舒点点头。 郑冰尘微微一笑,贝齿微露,“说到这食色造化宗,还有个我郑家的搞笑典故,我只告诉你。” 哦?!姜默舒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顿时在胸膛深处砰然跳动。 “据说有位郑家的叔辈,出门历练的时候,在食色造化宗的铺子里灵酒喝上头了,冲到大厅中叫嚣,今晚场中所有的消费由郑公子买单,拦都拦不住。” “然后呢?” 还有这种人,姜默舒听得有了兴致。 郑冰尘掩嘴轻笑,“ “没跑吧?” 轻轻白了姜默舒一眼,郑冰尘装作恼到,“怎么可能,我郑家还缺了灵石? 那叔叔倒也光棍,直接厚起脸皮飞书一封,让族里金丹去接人。 据说回来被打断了双`腿,并且后面族规中,便多了一条建议,酒可畅饮色可尽赏但要带够灵晶。 让人没想到的是,到食色造化宗销的人好多都对此津津乐道,郑家居然因此一夜扬名。” 姜默舒哈哈一笑,这倒确实是郑家的风格,顿时有些好奇,“是哪个叔叔这么厉害?” “不知道,我也问过我爹,他只说是他的一个好朋友。” 一个好朋友?!姜默舒若有所思点点头,不想屠解兄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此时,又是一道特别的大菜上桌,乃是这里的一绝,倒是吸引了姜默舒和郑冰尘的目光。 却是一本玉册,包含了近来本地和各域的要事,若贵宾看了若是对其中某项有兴趣,还可单独“加餐”。 此菜式只针对食色造化宗特定的贵宾,姜默舒自然是不知道,不过郑冰尘拿出自家仙尊给的信物,立刻便有了点菜的资格。 “修醒生院声称六名道子入魔叛宗,已进入戮族地界,据传其中一人身具可血脉传承的玄影道体,另一人则是有相天魔封印在体内,目前戮族各城都在找这两人。” “东界天魔宗通过掌握的虚天缝隙,拿下四个金丹级的无相天魔,但有一个已是逃脱。” “近日各域众多阳寿将逝的凝真九转,开始陆续挑战金丹,据传风潮起于清欢楼谪星谱改版,清欢楼对此不予解释。” …… “西极万妖丛林方向极其异常,战妖收缩,大妖无踪,推断瀚海杀劫将起。” 姜默舒看到了最后一条,眼神中冷光闪过,终于是要来了么。 第130章 愿去西极 片刻之后,姜默舒走到窗前,静静看着窗外霓裳乱舞、艳光迫人的美丽景象,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冰尘,有件事我要提前跟你说一下。” 郑冰尘侧过脸来,眼中熠熠发光。 “群龙煞气所在已经不远,但西极瀚海杀劫日子也不远了,一旦纳了群龙煞气入体,我需要尽快赶回西极。”姜默舒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淡淡地开口道。 本以为会是梦寐以求的甜蜜之言,不想却是冰冰冷冷的离别之语, 郑冰尘当即一愣,忍了一会,眼中已是有了些许水雾, “姜哥哥,说了此行你作主,我都听从安排。” 话音出口,水雾已是快要凝结成珠,她赶紧扭过头去,端起杯中灵酒一口饮下,却是感觉从未有过的辣,直辣得眼泪汪汪。 “我打算从东界走最近的路线回西极。” 耳边传来依然是平日里儒雅温和的声音,但听在耳中,落入心房,却是如冰冷寒风,吹得她冥兮恍兮,魂不守舍。 “所以可能没有办法送你回南域了。” 果然,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丹心寸意,恨君不知。 郑冰尘将泪水死死锁在眼眶中,胡乱地打滚,她此时已是有些六神无主。 哪怕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 父亲止不住地夸他,真人对他也是赞不绝口,就连元神仙尊也直言万万不可错过这绝佳之人。 最关键的是,长久接触下来,自家已是情根深种,一颗芳心牢牢紧系在这冤家身上, 恰如说不清,恍然来,已是剪不断,解不开。 既然是天赐道侣,怎么天又叫伱匆匆离开。 “我有一桩异宝遁速很快,只是不能中途停下,我打算用它直接回西极。” 望着窗边的背影,郑冰尘的双眼逐渐模糊。 不行,绝不能就此放弃,如此良人一旦错过,万一走散在茫茫人海,永远天各一方也不是没有可能。 郑冰尘抬起柔荑皓腕轻抚脸颊,暗中念道,郑冰尘,南域郑家的豪奢,元神世家的显赫,都远在天边,眼下你只能靠自己了,一定要留在他身边! 刚要鼓起勇气张口,另一个想法却又从郑冰尘心头冒起, 万一,他要是觉得我不识大体怎么办? 万一,他觉得我碍了他做事怎么办? 万一,他视我为道途之阻怎么办? 就在郑冰尘患得患失之际,姜默舒的声音却继续传来, “所以一旦群龙煞气那里事情办完,我们会从东界直接飞回西极,然后我再想办法把你安全地送回南域,若是西极战事稳当,你想多待一段时间也无妨。” 真的?! 巨大的惊喜如同从天而降的流星,砸在郑冰尘心中,以至于她感觉“轰”地一下,整个人就木掉了。 却是心如飞蛾茧甘被情丝困,哪怕前方一灯红焰也是不畏焚身。 “我说了护你周全,自然会负责到底!” 啪嗒! 郑冰尘眼中的泪珠已是止不住砸落下来。 姜默舒说到这里,转过身来,却也是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怎么哭了?若是不愿去西极中转,我再想想办法。” “我愿意,我愿意去西极!”郑冰尘刚遮住眼中的泪,嘴角却是绽放出不一样的朵。 …… 西极,命昙宗 “唉!”一声沉重的叹息,仿佛穿越千年的时间长河,响彻在神魔大殿中。 宗主伏宇初神色凝重地说道,“我的境界虽然有所松动和精进,但距离元神还有距离,万妖丛林那边已是越来越紧张,瀚海杀劫前怕是难以全功了。” 殿中还有一人,正是长老会万长老。 听到自家宗主的进境,万长老沉默不语。 良久,他非常艰难地说道,“这几千年那么多次瀚海杀劫,我命昙宗都撑过去了,我不信,这一次会挡不住。” 伏宇初没有说话。 万长老红着眼睛,“若是我知道哪个混蛋谣言中伤我宗,我上门去找他拼命。” 随着万妖丛林局势越来越紧张,人族各宗门各世家也开始做起了准备。 但就在这时,一股谣言已是在西极之地迅速传播开来,或许也不能说是谣言。 “此次瀚海杀劫这所以掀起,正是因为命昙宗姬催玉先是杀了妖王之子,后来又杀了妖王,引得众多妖王不满,才提前引发了这场大劫。” “那妖族军师迦云真已经放话了,若是人族交出姬催玉,就平复刀兵,化解此劫。” “命昙宗之前出尽风头,却是掀起了大劫,难道不该负起责任么。” “命昙双英名头如此响亮,更是谪星谱超等,怕不是要出来露两手,让大家看看成色。” 有些宗门和世家出于各自的目的,明里暗里让命昙宗交出姬催玉。 蠢一些的或是心怀恶意的,已是建议命昙宗直接交人平复瀚海杀劫。 委婉一点的,是建议双英既然斗法强横,自然应去锋战一线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以往的瀚海杀劫,各部妖王分别杀奔西极各地,妖兵分散,有的妖军多,有的妖军少。 天宗以下,依然只有少数强横地宗能够勉强抵挡,自觉挡不住的,已是献上典籍和法宝,托庇于天宗门下。 但这次不同,传言已将瀚海杀劫的矛头直指命昙宗。 甚至众多宗门世家都相信,这次妖族的主力定会以命昙宗所在地域为必破目标。 就连在命昙宗之内,有些小家族已经听信了传言,在谋求退路了。 万长老说着说着,已是义愤填膺,猛地一掌拍在桌上,“这些白`痴,去了其它地方,更是被当成炮灰。” 伏宇初却是劝道,“我宗中兴之前,不是更为艰难,不一样挺过来了,且放心。” “我宗七尊后天神魔拼命,还有命昙三界压阵,只要妖族不是全力攻打我宗,必然守得住。” “若是那迦云真因与姬催玉有私仇,怂恿妖王拿我宗开刀呢。” “那就只能守住最关键的位置了,其它地域、城池便要全数放弃。” 元神搭配护宗大阵,足以庇护大`片地域,甚至可以借助阵法,将元神威压扩散,将来犯战妖尽数震慑。失去了战妖的遮掩,不说大妖,妖王都不敢太过深入。 但地宗没有元神,护宗大阵无法覆盖如此之远,只能守住最重要的宗门所在。 有些宗门和世家盲目自信,遇到铺天盖地的妖军攻打,被攻破了宗门和家族所在,死伤惨重,失去典籍法宝,最终沦为小宗小姓,消失在时间长河之中。 这次杀劫若是一个不好,命昙宗中兴以来所有积累便要丢掉大半,伏宗主和万长老,互相看一眼,都是一声长叹。 第131章 身入虚空 离开戮族的思曲城,再往东行,环境立马变得恶劣起来,很快已化为缺少生气的绝域。 荒漠上不时有地方喷吐出浓浓黑烟,厚如黑幕。倏忽间,就有狂乱的风团,猛地掀起无数漩涡,然后又迅速撕裂开来,炸出裂响。 在此处,驾驭遁光都有一定危险。 看着眼前的景色,姜默舒不禁微身叹了口气,“这绝域半是天成,半是魔气侵染,怕是要难以恢复了。” 这东域的虚天屏障薄弱,天魔只要冲击虚天缝隙,都会有部分天魔成功降世,或者同化人身,又或是附在妖族身上,最终汇聚成了半人半妖半魔的戮族。 当年东域首先开域,应该也是想从根子上堵住天魔下界的缺口,可惜未竟全功。 姜默舒摇摇头,转身对着郑冰尘说道,“冰尘,若是还可坚持,我们尽快赶到群龙煞气所在的虚空缝隙。” 郑冰尘眼中尽是柔顺,嫣然一笑,“姜哥哥做主就行,我都听你的。” 姜默舒点点头不再说话,全神驾驶灵舟。 不多时,两人已是站在一处白云上面。 白云的正中一道裂痕凭空出现,里面黝`黑一片,如若远远看去,正如一个巨大无比的瞳孔,一道道魔气在裂缝边缘蜿蜒游走,不时又隐没于厚重的白云中。 “这就是虚空缝隙?”郑冰尘 姜默舒倒是不惊反喜,此处跟峰主还有郑家仙尊所说一模一样,肯定就是那群龙煞气所在的虚空缝隙。 几件法宝中都对裂缝传出有些危险的感应,他更是不敢忽视。 当即沉声说道,“冰尘,到了虚空之中,便有可能遇到天魔,即便是我也不敢掉以轻心,你也要小心。” “我一切听姜哥哥的。”郑冰尘螓首轻点。 两人互视一笑,携手向那如同巨魔瞳孔一般的缝隙,冲了走去。 咚! 一进入此间,姜默舒只觉得浑身一紧,无垠的黑暗如同山岳压来,又如同地狱巨口要将人活活吞噬。 此间唯一的光就是身后的裂缝,若是胆量小一些,怕是绝不敢深入无边的黑暗,只会转身而回。 而散开的灵识上更是如同带上了厚厚枷锁,缓慢笨重不说,就连感知范围也是仅剩四分之一不到。 居然对神识压制如此厉害?! 无垠黑暗中还无法以神识远探,正是虚天的可怕之一。 姜默舒也是神色一凛,转身对郑冰尘说到,“我有件法宝,冰尘在里面更为安全,我把水镜开着,你可以随时观察外面的情况,也可和我说话。” “好的,姜哥哥。”郑冰尘灵心通慧,此时也感觉此处危险重重,本来担心自己成了姜默舒的负担,听到建议当即同意。 化景金舍,果然最是适合金屋藏娇。 郑冰尘走进幻雾中,眼前天光顿时又恢复了一片明丽,山雾氤氲,碧波幽沉。 一面水镜,却是出现在她面前,镜中所示景象正是刚才那无垠的黑暗。 “冰尘好好休息,可随时喊我。对了,里面还有个叫小蝉的机灵鬼,别被她吓倒。” 姜默舒的声音从水镜中传来。 郑冰尘点点头,轻声柔语地说道,“姜哥哥放心,我在此很好。” 话音刚落,郑冰尘就看到一团金星组成的人脸晃到自家跟前,沙沙发声,“伱抢老爷的话,小蝉咬你哦。” “小蝉!”姜默舒的声音再度传来。 “哦,不会咬她啦。”沙沙之声郁闷不已。 …… 虚空缝隙处, 铮!一道白骨剑气无痕无迹划出,静静凝结在虚空中。 一只金蚕子虫如同一点莹火,落到虚空缝隙的背面,沉寂下来,掩住了自身的生机。 一抹微弱的阴华柔柔出现在缝隙边缘,潜伏在魔气之下。 三个道标完成,姜默舒这才呼出一口气。 转身看向那无边如同要吞噬一切的黑暗,轻轻一笑,“还好我只是有点怕黑。” 凝着心神,一纵遁光,向着那不可测的未知世界搜寻过去。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前进。 实在让人有些难受。 不过好在有海量的金蚕子虫当道标,慢慢已经是以虚空缝隙为中心,立下了方位。 “老爷,有个金蚕没了。”小蝉脆嫩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 按灵契中传来的方位,姜默舒足足飞了一刻钟,就见到虚空中一个数条手臂的魔物静静悬浮在那里。 有相天魔! 还准备利用金蚕细细观察,却听到灵契中传来小蝉急切的声音,“老爷小心,前面又消失了几只金蚕。” 却看到又是十数头有相天魔汇聚了过来,其中有三头明显是金丹级别,身上魔气竟然如潮如海。 姜默舒心头一紧。一时间毛骨悚然! 好在他一向机警,发现此处虚天压制神念,便一直用剑气隐住身形,也是用金蚕代为探路。 “这十多头有相天魔,灭个小宗门都绰绰有余了。”姜默舒暗自忖道,也不敢乱动,生怕惊动了对面。 难怪,一说到虚空缝隙,一向只听说各域各宗强横金丹才敢来虚空中猎杀天魔,如遇大批天魔杀来,更是元神都要来镇守。 姜默舒剑气神异,能屏蔽身形气息,又有金蚕探路预警, 若是换了旁人,被天魔包了饺子可能都还不知道,等十数个天魔不声不响围住,再一起掩杀到面前,实在太过凶险。 见到天魔又开始散去,姜默舒心头落下一块大石,不过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 又等了两个时辰,方才剑光裹住自己,缓缓向后退来。 “这还只是普通天魔,若是那天魔道真书上排名前列那些,怕是更为恐怖和神异。” 天魔道真书,各域天宗曾汇编过一次,修编过两次,专门记录有特殊神异的天魔,现有记录一百七十四种。 直到已经远远退出对方的感应范围,姜默舒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虚空是天魔的主场,打起来太过吃亏,眼下还是找寻自家的群龙煞气要紧。 这个方向被姜默舒重重标记,并布下了好几重金蚕进行预警,只希望这些天魔不要有异动。 “眼下,还是弱了一些,且待以后。”姜默舒倒也没妄自菲薄,不过一想到虚空中天魔如潮,那人间中众妖亿万如海,心中倒是多了些紧迫感。 第132章 群龙入体 又过了数日,其它方向没有找到群龙煞气的半点影子。 难道真的是被那些有相天魔守着? 姜默舒甚至到了化景精舍中和郑冰尘商议了一下,两人都觉得可能性很大,天材地宝周围有灵兽鬼物守护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这次换成了虚空中的天魔。 “时间并不多了,不可能在这里和天魔干耗。” 姜默舒盘膝而坐,把自家所有法宝拉出来盘点胜算,貌似还有点难度,眼下能稳胜天魔的还是只有金蚕。 但在这虚空之中天魔感应增强,已然能感知到金蚕奇异。偶尔从其它方向飘一只过去侦查,也是很快被天魔察觉,瞬间就灭了。 却是要如何来斩杀这些天魔呢?实力不够啊。 若是换个人来,怕是更没几个凝真能打得过天魔! 姜默舒福至心灵,却是灵光一闪,会不会是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 若是要打杀十数个天魔才能拿到群龙煞气,自家峰主不会说得那么轻描淡写,郑家仙尊更是不会让就郑冰尘这么跟自己一并前来。 一定是自己哪里搞错了。 “冰尘,你家仙尊当时是怎么跟你交待的?”姜默舒沉声问道。 “让我一切听你的啊。”郑冰尘柔柔的声音从化景精舍中传出。 “除了这个呢?” “让我到了地头,放开道体即可,天地妙韵如果与道体契和,本就会互生感应。” 是啊,早该想到的,却是有了知见障,反而想多了。 姜默舒苦着脸笑了笑,随手一点,化景精舍放出一阵幻雾,郑冰尘却是从中走了出来。 “姜哥哥,可是找到了。”佳人被关了几天,有小蝉陪着斗嘴,倒也不怎么气闷。 挠了挠脑袋,姜默舒倒有些不好意思,“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倒是我想多了,差点还想`操家伙灭了那群天魔。 就在这里,伱放开道体试试。” 话音落下,姜默舒自己也是浑身一亮,眼放金光,身现银鳞,数条雷蛇已是缠绕在了四肢之上。 嗡!叮! 虚空中的黑暗如同被轻轻搅动,化为淡淡的涟漪散了开去。 慢慢地,虚空中凝出了九个龙头,出现在两人上下左右。 姜默舒踏前一步,眸子中金光直射其中一个龙头之上。 龙头瞬间被镀上了一层金鳞,金灿灿奇亮无比,将这一方虚空都照亮了。 如同灵智觉醒,龙头仰天一啸,一转,随后冲进了姜默舒的身体。 然后是 …… 直到九条金色龙头尽数没入了姜默舒的身体,身上的银辉尽数化为了淡金,而四肢的雷蛇更见峥嵘,蛇身已是化为纯紫之色,头上更是生出了独角。 姜默舒内视气海只感觉如同渊沉陆碎,九龙已是气海合为一体,争相勃发怒涌, 气海中已是如同浪卷狂潮一般恢弘壮阔。 如海气关,已是成了! 此后海阔天空,大有作为,金丹天劫已是云淡风清一般。 姜默舒轻轻舒了口气,终于,这条命,不用赌了。 转过身来看向郑冰尘, 却见龙首留在原处的九点清光纷纷落入她的额间, 生成了一个明如冰玉的符文,倏忽不见了。 “冰尘,你是什么道体?”姜默舒顿时有些好奇,这群龙煞气若是换了旁人决然承受不住,这共生的清光,怕也不简单。 佳人悠悠一笑,“我是若生道体,得龙气生生不息之韵,已是补全,谢谢姜哥哥。” “一念愚则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若非是你,我八成已是入了魔障,还在找那群天魔打生打死,这一次倒是我欠了你的情。”姜默舒不禁有些感慨。 “可以慢慢还,还……一辈子。”郑冰尘目光与姜默舒对视,轻`咬着贝齿含羞说道,前面几个字还勉强听得清楚,后面已是声如蚊蚋。 “眼下我们是回西极吗?” “对!免得有些仇家记挂。”姜默舒眼中精光闪过。 …… 晴日当空,澄碧万里,全无半丝云彩。 西极之地,若从虚天中俯瞰下去,那瀚海恰如棋盘中的河川,色如金灿,将两处天地分割开来。 在瀚海的最南边,却有数十道身影悬立在半空中。 咔嚓! 远处的虚空凝固一瞬,刹那间像冰晶一般崩裂开来, 天空中如同破开一个丑陋的缺口,对面是漆黑无光的虚空,丝丝黑气已经是顺着裂缝弥散开来。 哪怕隔得老远,万妖丛林的各位妖王也不禁打了个哆嗦,毕竟天崩地裂的景象无论何时看到,都会觉得异常壮观凄美。 迦云真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满足的笑意,搭配上眼角的血泪之痕却是异常扭曲, 只见他张开双臂,大声喊了起来,“这真是让人迷醉的味道。 诸位妖王,这是杀劫的味道,这是战争的味道,这是人族血食的味道。” 半空中却是传下一个移山倒岳般的声音: “那虚空缝隙已成,我等几人也在云中喝酒,人族元神不出手,我等也不攻击宗门大阵。 呵呵,小的们,杀将起来,这天地才热闹。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如鸡狗以养妖,人之生来分贵贱,受我吮血受我刀。 妖行天下,杀意滔滔, 看漫天血红才好饮美酒,啊哈哈哈!” 迦云真嬉皮笑脸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妖圣赏光,若是下面杀得尽兴,也请妖圣赏碗酒喝。” 滚滚雷音再度传下,“好说,就连你迦云真在内,若是谁出彩,我等自是不吝赏赐。” 众多妖王带着艳羡和说不出的惊叹,看着万羽妖王直竖拇指,暗骂,为何此子如此灵性,老子家那些怎么一个个蠢怯如猪。 迦云真转过头来,对着一众妖王说道, “等天魔从虚空缝隙漏下,先让西极各宗吃点苦头,自然会有元神和金丹去补漏,挡我妖军的就只剩一半了, 各宗各姓还要守护宗门重地,这样能动用的人手又少一半, 这是堂堂阳谋,各位妖王还请把握好机会。 这里有份计划可以杀得对面更痛更快,各位妖王也更痛快, 需要的来我这里拿个条陈,不需要的自带兵马横扫过去。” 说完便笑盈盈地看着各位妖王。 当即就有妖王嘟囔道,“横竖不过就是纵着战妖大妖杀人,难道还有什么新意?” 几位妖王互相看看,点点头,其中一位率先走上前来,拿起一个锦囊,看了看,想了想,直接站在了迦云真身后。 迦云真笑了笑,眼中很是慵懒,“各位叔叔随意就是,此战我妖族必血洗西极。” 第133章 妖墙破戮 哪怕万妖丛林局势如此紧张,瀚海杀劫的传言早就喧嚣尘上,仍有大量的散修前往万妖丛林中猎获灵材。 少数未收到宗门家族传信的弟子,也继续在万妖丛林中历练。 妖墙寨,西南四千三百里。 一道剑光焕发七彩,在起伏不定的群山之间穿梭闪烁,被大日之光一照,便如那灵鸟一般,尽是亮丽的羽毛。 忽地,剑光落下,如同千道紫气横空涤地,一位玄痕剑宗子弟现出了身形,在他对面的是数头狼妖。 “斩!” 剑如语至,剑气如虹势如迅雷,不愧为剑修,出手十分果断。 正当中的狼妖赶紧向后一退,“嗷”,仍是慢了半拍,一道深深的剑痕出现在左边脸颊之上。 眼睛已是瞎了一只,剑气撕裂伤口,大量的妖血从伤口喷涌而出,爆出一片血雾。 剑光如同青月辉光,洋洋洒洒好不自在,却是在众多妖兽中掀起了阵阵血浪。 少顷,数头狼妖已经是成了剑下亡魂,唯有一头品相最好的白狼,被留下了性命。 白狼被剑光圈住,眼是已是充满绝望和恐惧,露出锐齿发出沉闷的低吼。 “畜生脾气倒是不小,这身皮不错,剥下来回去送给师妹,她肯定很开心。”剑宗子弟轻轻一笑,玩味看着白狼,也不知师妹喜欢披肩还是外袍。 自家出来历练已经三年,剑术倒也磨炼精熟,是时候回宗看看师父和师妹了,师妹的礼物已是到手,给师父带点什么回去呢? 忽然,灵剑一声铮鸣,他猛地回过头去,眼中已是一片骇然,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不可能!” 烈烈妖云铺天盖地,从那西边遥远之处,如排山倒海般翻卷过来,所过之处天光遮蔽,翠峰、碧河、绿林等尽数被阴影所覆盖。 玄痕剑宗的弟子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那白狼,剑光将身一裹,拼尽全力向妖墙寨方向遁去。 不过十息,他背上已经全是冷汗,绝望地看着头顶天光被妖云尽数遮蔽。 身周的景象,已是变得有些灰暗起来。 “嘎”“嗷”…… 好似夜枭怪嚎的吼叫嘶鸣,也逐渐在下方山林中响起,激得人心烦气躁。 几道身影扑到遁光之前,立即被撞了个粉碎,但剑宗子弟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死命朝前飞去。 拼尽全力飞遁,但速度却是越来越慢,如同被陷在了泥里一样。 下方山林中跟随的影子越来越多,不停地低吼,跃跃欲试想吃掉头顶这人。 轰,又是十数头战妖冲上半空,挡在了剑光之前。 “斩!” 如雷如电的剑光将来犯妖兽砍得七零八落,散作满天血块坠落到山林之中,却没有引起作任何争抢和混乱。 剑光依然犀利,但剑宗弟子的心已是如同沉入冰河之中。 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成百上千的战妖从山林中一跃飞起,眼中放出噬血的光芒,狠狠向他扑了过来。 “斩!”“斩!”…… 剑气爆发如同昏暗中的微弱星光,一闪一闪,努力挣扎着不被黑云遮蔽。 轰! 爆发数次后,剑宗弟子已是油尽灯枯,能用的手段已是全数用完了。 “师父、师妹,我回不去了。”只听他无力地喃喃一声,剑圈防护瞬间被撕裂开来。 陷入黑暗前最后一眼, 却是看到刚才那白狼,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喉咙。 …… 妖墙寨中,两位金丹脸色难看之至。 “看来传言是真的,那迦云真因与姬催玉有私仇,瀚海杀劫难 万妖丛林中的四大要塞本来就是为防御妖族而设,之前几次瀚海杀劫烈度不大,才逐渐化为了坊市。 如今却是恢复本色的时候了。 苗灿崖看了看水镜中的密密麻麻的战妖,神色一冷,“挡不住的,你走吧,” 盛凛风的眼睛本是一直闭着,上面更是绘有诡异的符文,此时却猛地张开,眼中红光闪烁如血色一般, 说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感叹:“那日见那小子,没有逃,真好!” 不等苗灿崖开口,盛凛风继续说道:“那日因果如何,你和我看在眼里,那是姬小子的成名之战。” “对,那小子倒是争气,不枉我替他要了个真传的名额。”苗灿崖点了点头。 “我是嫉妒你们命昙宗啊,这种道子有一个就难得了,如今伱们却是有两个。”盛凛风叹道,语气中的羡慕是半点不假。 “若有这种弟子,再大的因果我也担下,更何况……”盛凛风语气倏忽升高, “若是这 你知不知道,不跑就是死!” “我知道。”苗灿崖口气也严肃起来,说道,“那迦云真有些本事,能将妖王整合到一处,瀚海那里更是有天魔降下,各家宗门已是无力支援四大要塞。” 还是叹了口气,“这万妖丛林四大要塞已是弃子,只是没想到对面动作这么迅速,连撤退都来不及。 你走吧,我来主持大阵,至少能坚持几天,也可以让后面多些准备。” 盛凛风眼睛一瞪,怒喝道:“走个屁,老子反正无望元神,也不想以后被人翻着白眼笑,你命昙宗的人不怕死,我元屠宗也不怂。” 苗灿崖笑了笑,一身血红衣衫轻轻抖动一下,“那就给其它三个要塞发消息去,让他们快跑。” 随着金丹一声令下,妖墙寨的大阵已是启动,光华隔绝内外。 不远处,黑色的妖云已是汹涌而至,将这方天地牢牢围住。 三天后。 苗灿崖和盛凛风冷冷看着对面,“月白和尚,上次你来是客,这次你来是敌?” 月白老僧神色如常,静静说道,“这妖墙寨中还有五万活人,两位若是就此撤下阵法,对面承诺抽三杀一,能救下大半的人。” “滚!” 五日后, 妖云和战妖终于是把大阵磨开。 “裂天!”盛凛风混身血肉尽数化入刀光之中,裂天断海般向妖阵中斩去。无数战妖大妖爆散为漫天血雾。 苗灿崖身形如童子,坐巨大的莲台上,此时的他浑身死气盎然,尽数往身下莲台灌入。 莲台化为狰狞巨口将苗灿崖一口吞下,嚼成粉碎。 轰!无数扭曲诡异的黑影从莲台中爆出,在妖阵中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此日,妖墙寨陷落,两位金丹殒命,要塞中五万人尽数化为血食,无一幸存。 另外三座要塞各施其法,向瀚海逃亡过去,身后是妖族的一路追杀,前方又有天魔堵截。 生存的希望就在前方, 有的队伍狂飙突进,有的队伍化整为零,有的队伍断尾求生,有彷徨和恐惧,也有哀叹和哭泣,甚至有背叛和冷血, 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第134章 冲入西极 西极瀚海北端,妖云如潮翻涌,滚滚向前。 妖云之上,迦云真抬头向众位妖王,嘿嘿一笑, “消息是我放出的,加上万妖丛林中舍近求远, 那西极各宗都以为我和姬催玉仇深似海,过了瀚海必然会去冲那命昙宗。 此刻那条路上的各宗门各世家全都跑开了,也算是坚壁清野。” 众多妖王也是哈哈大笑,命昙宗在瀚海过去偏南的位置,虚空裂缝也在南边,也是不断漏下天魔。 外围的小宗门小世家此时都是向北向东而行,或是投靠天宗,或是暂避北疆,却是被算计了个正着。 迦云真故布疑障,加上妖圣遮掩,延绵的妖云终于从瀚海北端破入了西极,刚好将众多来此避难的宗门和世家围了个七七八八。 轰隆轰隆! 打雷了?不对! 十数个道体特殊,灵机敏捷的修士冲天而起,将雷珠电掣惊虹一般打向夜幕中黑沉的天空,一时间只见电蛇乱窜,灼人眼目的光芒将天地照亮。 更多的修士,甚至就连城池中的普通人也看见了,森森的妖云已是盖住了夜空。 无数战妖从妖云中探出头来,眼中闪出嗜血的光芒,那是对血食的饥渴,是对智慧的奢望,更是对永恒肆意的追求。 “妖云?!” “怎么可能,妖族大部主力不是去命昙宗了么,为何会在此处。” “快跑!” “不能跑,妖气能封锁遁法。” “结阵!杀妖!” …… 这里被围住的是两个小宗门和三小世家,没有元神,只有五个金丹。 各宗门世家的金丹神念传音,将各家道子集中起来,其中一位金丹叹息一声,“跑不掉了。” 妖气已是封锁了虚空,没有宗门阵法的保护,没有元神仙尊的威压,普通修士面对妖族大军,不过重锤下的鸡蛋,或者是石头,不过没有任何差别。 砸磨之下,尽为齑粉。 不得不说,直面生死之时,这些宗门世家的修士表现得很是顽强, “结阵,用符,体修都顶前面去。” “所有的雷珠都拿出来,砸!” “杀妖,杀了这些畜生。” …… 战妖从妖云中如同雨水一样密密砸下,前面几波却没有打破防御。 但是一切都无用。 无数战妖如同滚滚无尽的波浪一般,狂扑而上,生命或是终结,或是继续浓烈,全在这无尽杀伐之中。 就算金丹法域连在一处,自有妖王将气息混杂在大妖之中,直冲而下一举破开,更是绝不恋战,一击而返。 迦云真在云上冷冷笑着,不是谁都能挡住妖族杀阵的。 转头看向月白和尚,微微笑道:“大师可还要劝降?这座城我可就做不了主了,最多抽十杀五,修士投降免死,不过需成为妖王仆役。” 月白静静看向迦云真,沉思一会,“好,我再试试。” 说完转身便向往妖云之下飞去。 迦云真手一挥,天崩地裂的攻势瞬间便停住了。 良久,下面城池中`出现了嘈杂的争吵。 轰的一声,突然就有数十个修士在一位金丹的带领下向妖阵东面杀去。 阵阵嗤笑浮现在迦云真脸上,轻轻点头,三位妖王夹杂在大妖战阵中,直冲而下。 “铿锵!” 只听那东面阵阵金铁交鸣,血水如雨飘舞纷飞,雷火银辉不停闪烁,大妖嘶吼一时间震彻九霄。 昂! “不!” 只听一声惨叫,那金丹已是被三个妖王现出真身撕成了碎片。 又过了良久,月白和尚出现在半空,两位金丹带着数十个凝真蕴气跟在他身后。 “有两位真人和门下子弟愿留有用之身,为人妖祥和尽些力气。”月白沉声对迦云真说道。 却见迦云真精神抖擞,笑了笑,对一众修士开口道,“我是谁,相信月白大师已经和你们说过了。 斗法败了化为对方资粮,你们人族也有一样的规矩。 但我可以承诺,若是谁能斩杀十名同阶修士,我就请妖王解除禁制,归还你等自由身。” “真的?”两位金丹和身后众人都是一脸惊喜。 本以为是苟活一条性命,生死不再由自己掌握,不想还有恢复自由的可能。 “自然!只要我在,这规矩就定下了,大师可以做证。”迦云真轻轻一笑,一指月白和尚。 “多谢迦少!” “战妖继续攻击!大妖也上!”迦云真转过头来,语气平淡地下令。 轰! 大妖鳞爪飞扬,妖气如虹仰天咆哮,霎时仿佛血浪滚滚,纵横向那城池杀了下去。 “结阵,符咒全部用了” “大妖来了,赶快结阵,赶快!” “结阵杀妖!” “杀妖!” “杀妖!” …… 吵杂的呼喊在城池上方回荡,最后都汇聚成两个字“杀妖”! 呼喊先是激昂,后面变得令人牙酸,最后却是越来越无力。 倏忽, 两道剑光飞起,带着罡风烈烈,向妖云重重斩来, “杀……妖……” 一声长啸,惊天动地,只让日月无光。 四位妖王倏地消失了身形,出现在半空之中。 天妖战体狰狞凶恶,带着蛮荒粗犷的凶野气息,对着剑光猛扑上去。 昂!两道剑光已是被生生挡住,接着便是被其中两位妖王变成天妖真身一口吞下。 迦云真笑了笑,对着月白和尚说道,“多谢大师,可惜下面的人没降,只能让小的们血食一番。” 说完神情转冷,“战妖大妖分批去,下面尽为血食!” …… 西极,飘起了血,大地被涂抹得斑斑暗红。 妖军没有急着深入,而是贴着瀚海,由北向南如刀锋一般刮了下来,眼看接近瀚海南面又斜着刮了上去。 迦云真如同舞蹈一般,掌控着这柄锋利的妖刀,在西极之地肆意挥舞。 与此同时 姜默舒却是终于从东界横穿中原,冲了回来。 轻轻踏在命昙宗的大门处,姜默舒多少有些百感交集。 这西极的空气略带冷意,远比不得南域的湿`润,也比不上东界的清爽,却是让人心头一静。 这大门处还是一如既往的丑,改一改的愿望,只能期待将来了。 “姜哥哥,这就是命昙宗啊,真好!”郑冰尘笑盈盈地说道,只要能与意中人一起,自然哪里都好。 其实两人一落下遁光就有好几个弟子看了过来,已是有些惊疑,但还不敢确定。 这郑冰尘一招呼,马上反应了过来。 姜?姜师兄?默剑?! 当即就有弟子大叫出声,“是白骨峰姜师兄!” 话音刚落,刷!宗门附近的弟子已是齐整整地转头看了过来。 哗,如同沸了锅一般,众多声音爆发开来。 “姜师兄回来了!” “姜师兄好!” “师兄总算回来了,这下让其它宗门的混蛋好看。” …… 大门这里的各位弟子倒是不敢靠过来,只是远远地拱手为礼,大声招呼。 却有无数烟光鬼迅从各人手中急速飞起,电光似地向自家峰头飞去。 姜默舒呆了一下,随即对着众人微笑点头回应, 郑冰尘小声说道:“姜哥哥好厉害,伱不是说你在宗里都不认识几个人么?” 姜默舒想了想,也有些纳闷: “走之前,确实不认识几个人,可能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认识我吧。” 第135章 伏杀计划 姜默舒从来不知道,在神魔大殿之下,还有一个巨大的空间。 层层阵法遮蔽之下,姜默舒终于是看见了命昙宗最珍贵的宝物, 命昙三界。 只见一池雷水中,命昙叶如流碧,萼在金黄和枫赤间不断变幻,煞是好看。满空弥漫着清香,令人情不自禁心神摇曳,最奇妙的是瓣上的人脸,也在其中婉转游走,如同走马灯一般,他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的脸。 池水边上坐着的,正是命昙宗宗主,伏宇初。 而在他身边的那位,则是气势杀厉,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元屠宗左函明宗主。”伏宇初主动介绍起来,看着姜默舒的眼神很是满意。 眼前这个弟子是他亲自主持的真传仪式,本来对他期待已是极高,哪想结果更是远远超乎想象了。 “左宗主好。” 左函明仔细打量了一下姜默舒,点点头,“好道子!坐!” 姜默舒沉吟一下,随即放开了心怀,堂正坐到了两位宗主的面前。 “你回来后,现在瀚海杀劫的情况已经了解了吧。”没有废话和客套,伏宗主直接开门见山。 脸色有些凝重,姜默舒点点头,说道,“我在峰主那里看了战报,那万妖丛林的妖军,哪怕势如破竹也极有章法,绝不冲动蛮干。” 左函明闻言钢牙紧错,恨恨说道:“说得不错,以往瀚海杀劫难不过是各路妖王胡乱杀来,妖兵分得散,各宗各姓却也抵挡得住。 这次却是被那迦云真凝成一把刀,以无厚入有间,西极的北面已是被妖族屠戮过半。 有些宗门和世家为求保命,已是听从了定缘寺和尚的劝降,反而也成了妖族的刀锋。” 说完这番话,左函明丝毫不介意姜默舒修为不过凝真,郑重地问道:“眼下天宗元神被妖族的妖圣盯住,只能保住自家地盘不失, 南面的宗门又在全力弥合虚天缝隙, 不久,妖族大军就会由北向南杀过来,我们两宗首当其冲,你觉得眼下如何是好。” 姜默舒笑了笑,能将桀骜不驯的妖王捆绑在一起,还能让月白和尚为其所用,迦云真确实是有些本事,对于这种人来说,就是废宝丹毒,也是能榨出油水,找到用途。 不过,若是能将他杀了,那妖军又会化为一阵散沙。 “击杀迦云真,妖军必乱。” 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姜默舒眼中已是杀气盈盈。 左函明看了伏宇初一眼,眼中的羡慕已是遮掩不住,你家默剑果然胆色过人。 姜默舒的大胆想法让左函明有些吃惊。 这次西极北面的宗门世家损失惨重,人族各宗各姓这才赫然发现,对迦云真这妖军的实际主事人,完全没有了解。 这次请姜默舒过来,也是听闻那迦云真虽然与玉诡仇深似海,却对默剑大有好感,想听听姜默舒对迦云真看法。 若说击杀妖军主事,却是连想都没想过。 毕竟,要在铺天盖地的妖军中,在众多妖王的保护下,斩杀一个主帅差不多的角色,实在过于疯狂。 倒是伏宗主感觉自家道子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心中一动,语气中带有一丝热切:“默舒,伱详细说说你的想法。” 姜默舒笑了笑,淡淡说道,“那迦云真心思细密,洞悉人心,若说还有什么破绽的话,那就只有一心要杀掉姬师兄的执念了。” “我们可以放出消息,传言姬师兄被我言语激怒,扬言在某地驻守一个月,以完宗门因果,然后就要闭关冲击金丹了,看那迦云真忍不忍得住。” “这么简单?” “那迦云真洞悉人心很是厉害,越是简单越是容易让他相信。 更何况,就算那迦云真不信,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姜默舒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中充满了镇定的自信:“若是他信了,也来了,我要他命。” 两位宗主都是沉默不语,计划简单,甚至可以说得上粗陋,但姜默舒却言之凿凿,自信满满, 不禁让两位宗主多了些好奇和期盼。 若是真的把那迦云真陷杀了,这次瀚海杀劫自然是消弭大半。 战妖铺天盖地,如潮如海,不是问题,一旦妖军分裂成数股,反而会被各宗各姓的阵法位置分割开来。 大妖乱舞横飞,不是问题,若是离了大股战妖轻军冒进,人族也有手段应付。 妖王凶狂,不是问题,妖王桀骜最多三五成群,绝无可能数十妖王汇聚一处,连元神都不敢小觑。 甚至妖圣,也不是问题,牵制着人族元神,本身也无法再出手了。 只需要将那迦云真诱过来杀掉,便是在一团乱麻中一剑斩过,分出了明白。 沉默了很久,伏宗主有些艰难地说道,“那迦云真在来之前,一定会反复验证,确定是姬催玉方才会来。 但是玉诡目前下落不明,若是其它人冒充,根本无法不露破绽。” 姜默舒哈哈一笑,“姬师兄自然是由我来扮演,若是其它人来,我怕姬师兄会觉得旁人不配扮他。但我来扮他,他倒是不好抱怨。” 伏宗主想了想,若想要一举解决瀚海杀劫,却是不得不冒点风险。 “你想宗里怎么做?” “爆出我和姬催玉不和的信息,同时备好后天神魔。 若是那迦云真中了埋伏,对面的妖圣出手,看能不能留下一个。” 两位宗主霎时目瞪口呆,冷汗都冒了出来。 真敢想啊! 现在凝真道子已是心比天高了么。 那可是堪比元神的妖圣! “你居然想打落妖圣?”左函明语气中有些颤抖,“能成么?” 姜默舒双目如电,“之前玄痕剑宗的元神气焰嚣张,还不是被我宗谢峰主一击打下青冥,然后就老实多了。 事情没有做之前谁也不知道一定能做到。 元神妖圣之前也不是没有被磨灭过,只是之前都是天宗出手,这次换成我们两家地宗出手罢了。” 姜默舒想了想,套用了一句前世常见,这一世却从未听过的话, “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人定胜天!”两位宗主喃喃念了两次,眼中也闪也精芒。 “说得好!”左函明哈哈一笑,“不愧为默剑,气性如此之高,敢与天比, 伏杀迦云真,打落妖圣,我元屠宗跟了!” 第136章 强行吃饵 西极北面,滚滚妖云绵延近千里,无数战妖从云头嘶吼着,排山倒海般向下方的城池扑去。 数道光华遁入妖云之中,被引到迦去真那里。 “消息已被证实,那金穗城地处西极之地南北过界之处,”来人一拱手,向着迦云真说道,“镇守在那里的,正是姬催玉。” 迦云真亲自倒了一杯灵酒送到来人手中,“却是辛苦了。” 这人族修士愣了一下,却是暗自叹息,一口将酒饮下:“多谢迦少!”然后退了下去。 化岚妖王瞳孔微缩,深深看了看迦云真:“断玉阁也就算了,为何还有一些人族宗门给你传递消息,说那姬催玉的位置。” 迦云真冷冷一笑,“那双英太过优秀,有人见不得命昙宗风生水起,抢了天宗的风头,更怕抢了天宗的气运。” 韫岩妖王神色茫然,古怪问道,“他天宗要风头,和我等打上一仗,自然是有了,何必拐弯抹角的。” 迦云真想了想,森然说道,“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补有余。 骨子里倒还是弱肉强食的理,那几家天宗自然要想办法削弱其它宗门。 我们没有去攻打天宗的地域,一是实力确实不够,冲击元神镇守的大阵得不偿失,二是双方也有一丝默契。 我们猎杀血食进化战妖,那人族天宗就吞并小宗小姓,互不干扰。 不过这宴席上菜就这么多,万一多出一张嘴巴,各家就要匀几口出来,到嘴的肉,谁又舍得呢。” 韫岩妖王嘿嘿笑了笑,所以说人族麻烦呢,在妖族就好了,杀杀杀,吃吃吃,天劫一来,命硬的扛过去就是妖王,扛不过去的死了就死了,多简单。 迦云真指了指云图上,那处金黄的小点,“这二十天,我派了五波妖兵前去试探,加上人族各宗暗自传递的消息,那里确实是姬催玉,据传是和默剑赌气,自愿在那里镇守一个月。” “会不会是陷阱?”化岚妖王苦笑了一下,“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姬催玉有仇,放他在那里诱你前去。” 迦云真森然一笑,“就算是钓鱼,至少也要下饵,更何况到底是想杀我还是借我的刀杀他,还不一定呢。” “两位叔叔,伱们觉得这姬催玉若是在我妖族,能成就妖王么?” 化岚妖王皱着眉想了一会,“此子若在我妖族必为妖王。” “那还用说,”韫岩妖王当即表示肯定没问题,“那小子天生的杀才,连翼刚都折在他手里了,成就妖王易如反掌。” 迦云真点点头,微微笑道:“那两位叔叔觉得他能成就妖圣么?” 两位妖王想了半天,谨慎地说道,“这个还真说不好。” 韫岩妖王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若是那姬催玉是我家的,我怕是脸都要笑烂,可惜是对面的,搞不好过个几百年,那小子成就元神,就杀我如杀鸡了。” 迦云真抬手指了指云图中四家天宗的位置,然后拍拍手,“两位叔叔是这么想的,人族其它宗门世家也是这么想的, 元神在望的道子啊,有机会借我的手把他干掉如何不好。” 现在不是我和他的私仇, 而是人族一些金丹、元神都想看我杀死他, 众多妖王,妖圣也想看我杀死他,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人妖两族都想杀他,那金穗城就是他葬身之地。” …… 西极之地,玄痕剑宗。 坐忘峰,玄石大殿中,剑相堂步困哀脸上没有表情,“消息已经通过小宗送到了妖族手中,和我剑宗不会有关系。” 玄痕掌教余启锋终于颓然叹了一口气,“两个谪星谱超等,命昙宗气运如何浓厚如此。” 听到自家掌教这样说,步困哀振作神色,“我宗气运还未勃发,众多天命道子才会不显命脉。待再过几年,道子逐渐归位,自然如龙得雨,如虎生翼,横扫天下。” 气运之争本就没有退路,玄痕剑宗因为道剑斩切气运的神通,厚积无数年岁,本以为到了薄发之时。 结果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一薄,二薄,就是薄发不起来。 倒是本该是嘴边鸭子的命昙宗给跑了,跑了不说,还立起了山头,若是成就一尊元神,马上就是天宗了。 命昙宗有没有可能成就元神,余启锋已是不敢想了。 即便现在没有,以后也是必然会有,只是时间早晚。 这些日子,当年仙尊寿宴上渡弥仙尊的话,又被好事的人翻了出来, 丹成一品,元神真种!当年仙尊寿宴上得了宝那十个,除了姬催玉还能是谁。 关键是除了姬催玉,命昙宗还有个姜默舒,默剑玉诡并称,自然又是一个元神。 余启锋每每想到,只恨只叹这二人,为何不在本宗。 “困哀,”余启锋不紧不慢地说道,“姬催玉这次必被妖族斩杀,默剑的行踪你留心一下,找到后也透露给妖族那边。 既然出了剑,那就斩尽杀绝。” …… 西极,金穗城, 此处所有人都已经按姜默舒的要求全数离开了。 姜默舒也没闲着,剑气在地表之下打出无数通道和出口。 白骨剑气无形无痕,最是适合伏杀,姜默舒已是在这错综复杂的地形中暗伏无数剑气。 气关如海,罡元几乎无穷无尽,这处地下,已是化为了一个巨型的剑气构成的雷珠。 “老子好歹也当了一段时间的郑家人,这郑家的风格多少也得有几分。” 姜默舒轻轻笑道。 当年与澹云楼一战,那清冷如霜的女子有一句话,深得姜默舒的认同, 争胜之道,有准备胜无准备,有觉悟胜无觉悟! 姜默舒又补上了两句,有组织胜无组织,有计划胜无计划。 既然要在这里和迦云真一见生死,自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等剑气尽数按部就班地布好,巨大的烟不过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结果。 都说剑修是身外三尺雷霆万钧,不如喉头轻轻一点, 但身为一个火力不足恐惧症的资深患者,姜默舒对此颇不认同,没有蘑菇的修行界是不完整的, 这次,就来补足这个缺憾,看着眼前如同深渊一般的黝`黑空洞,无数剑气暗伏其间,姜默舒满意地点点头。 这方修行界居然少见大规模杀伤性的法宝,可见不重视外物啊,才让那妖族借弥天漫地的战妖搞事。 这是病,得治! 第137章 和尚不敢 姜默舒头悬骨玉,哑然一笑,自己假扮自己,真是很有意思。 他遥遥看着那北面的方向,近来不断有妖兵前来试探,更有不少人族修士路过顺便过来见上一面,想来那迦云真应该已经确认他已经在这里了吧。 红色匹练似的遁光瞬间落下,露出了彭然的身形,急急说道。 “姬师弟,宗门传信,那妖军已分为两部,一部继续向北,一部却是往金穗城来了。”最近的消息都是彭然亲自传送。 一来事关重大,若是讯息被拦下遭人篡改,怕是真把自家道子陷进去了。 二来万鬼峰首席传递消息,倒是更能取信于人,除了出身万鬼峰的玉诡,谁还配万鬼峰内门首席做这跑腿的事。 “有劳师兄。”如同星子坠落眸中,姜默舒轻轻笑着。 彭然顿住脚步,踌躇一会,担忧之色浮上脸颊,“师弟……这里真的没有问题么。” “还好,这地方天清月白,是个埋骨的好地方。”姜默舒笑一笑。 见自家师弟还能开玩笑,彭然也笑了,“我在后面备了灵酒,你酒量再不好,回来也要和我喝一次。” “那是自然,师兄等着就是。”半空中,无尽长风将少年道人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红光如同绸缎闪出,穷鼠法相叼着彭然冲天而去。 此去凤池,有月色待烫入口,更有众人相候, 只待斩了这劫,定要看尽沧海瘦,才肯一时休。 姜默舒轻轻呼出一口气,迦云真,你可不要让我等太久啊,那口舌欢宴和雀跃烟火,自己还有些期待呢。 …… 滚滚妖云之上,十数个妖王大呼小叫,推杯换盏,好不欢乐。 战阵之上自然是不好饮酒的,不过人头作盏,人血作酒却是喝不醉的。 战鼓如雷,咚咚地响着,随着如雷一般的声音传遍天际,那无穷的妖云如同呼吸般一涨一收,向着金穗城划空而来。 迦云真坐在一众妖王之间,笑语盈盈。 只见他转身向着月白老僧,睥睨四方道:“大师看我这妖阵如何,杀不杀得了那姬催玉,替你完这因果。” 月白老僧神色一凝,这迦云真洞悉人心已是到了可怖的地步,连妖王都不是,更从未修行过因果气运之道,单凭一些细节末节就猜出了事情的本质真象。 瀚海杀劫一起,姬催玉已是和定缘寺气运勾连,若是不能度化,便如那万里大堤上一处漏洞,看着不起眼,但已是长远之患。 脸上不动声色,缓缓闭了眼睛,掩住了眼中的紫光,“妖王为锋锐,大妖为刃面,战妖为刀脊,以无厚入有间,便是元神天尊都不敢小觑,迦少主好本事。” “比他那神通,天都大灭玄冥蛇,如何?”迦云真神情一下变得严肃,正色向月白老僧一礼。 众多妖王动作一顿,碰杯的骨盏停在半空,喝血的任由血从嘴边滑下, 几位妖王更是眼中凶光闪过,阴狠地看了过来。 过了许久,月白和尚猛地睁开了双眼,眼中紫光化为玄奥的符文,消散在虚空之中。 如同天地注定,月白语出如天宪,声音震动无尽虚空,“瀚海杀劫造成众生劫难,那姬催玉责任不小,这次必遭天谴。” 此语一出,这妖云之上顿时又恢复了生气,骨盏相碰,人血咽下,又是一派斗酒的欢乐气氛。 迦云真笑了笑,畅意说道,“大师好神通,多谢大师吉言。” …… 妖气铺陈天地,浩大苍茫,遮蔽了天光,搅起了烈风,如同一头洪荒中的撑天妖兽一般,猛地将下方那小小的城池吞了下去。 “这迦云真果然有一手。”姜默舒点点头,眉毛一挑。 头顶上黑云压城,漫漫妖海如同云端上砸下的峰峦,简直像要把城压垮一般, 妖气滔滔起伏,如气蒸云梦水漫金山,四处虚空已是被妖气牢牢封锁,进不得,出不得。 战妖嘶鸣震耳欲聋,令人感到难言的压抑。 “居然没有直冲而下?”姜默舒轻轻叹了口气。 一身赤鳞的沈采颜,身形婉若游龙,媚态慑人心魄,轻轻笑了笑,“老爷为何反而有些叹气。” “感觉那迦云真有些怕我啊。”姜默舒点点头,是的,对面不知道为何,居然有些畏首畏尾。 “老爷英明神武,一定是对的。”沈采颜莞尔一笑。 “不管他是不是怕,我人在这里,他不可能没吃下我就跑了, 采颜,伱把万鬼旌旗展开,万妖丛林他迦云真逃了一命,今天我要收回来,平了这瀚海杀劫。”姜默舒重重吐出一口浊息。 妖刀如剃,西极北面人族城池大多沦为血食。 迦云真,你率兽吃人,吃人便犯了我的忌讳。 姜默舒神色转冷,这金穗城的地势他专门选过,四下无遮,就是怕他迦云真以为有埋伏不敢来。 这是绝地,对迦云如此,对他也是如此。 “是,老爷!奴家必陪在老爷身边,杀烈为意,鬼躯化刃,为掌中剑,为身前盾,今日如此,日日皆然。”沈采颜在姜默舒身后微微一福,神情中就如那扑星火的飞蛾,也如那坠向深潭的银瀑。 佳人赤足赤鳞,万千焰丝随舞而动,万鬼旌旗!开! 烈烈战鬼列阵而出,铁马冰河就此现世,平地顿起风波!前有山破山,前有海填海! 雄若南天门,险似鬼门关,战歌如雷霆震怒,如万龙畅吟,冲天杀气煌煌堂堂。 “……睥睨熔阳刚, 碧血淬寒芒。 铁甲丹心在, 慷慨歌炎黄……” 黑云中滚滚战妖露出身形,一时间狼烟虎风鹰啸,九宫困将一般慢慢围了上去。 妖云裂开一片巨大的裂缝,众多妖王站在裂缝边上,看着下面的鬼阵已是目瞪口呆。 “万妖丛林结下仇怨算起,这才十多年吧,这鬼阵就这么强了?”万羽妖王眉头紧皱。 迦云真却是神色如常,“这姬催玉是西极甚至人族唯二最强的道子,正该如此。说实话,若不是他自陷死地,我宁愿再等等机会。” 只见转头看向月白老僧,淡然说道,“大师,可要下去劝降?若是他降了,我和父王以天妖血脉起誓,绝不加害一指。” 韫岩妖王听了顿时愣住了,不过想了想,狠狠说道,“好,若是他愿意入妖族,我也不计较我那小子的仇怨,我等可联名请妖圣更替他的血脉,天妖血脉任他挑选。” 化岚妖王闭目,老泪滚出,最终还是点头,“若姬催玉愿意降,云腾和云楼的事情我也可放下。” 迦云真脸上的血痕透出红光,语气中很是疲惫,呼吸间甚至有些喘息,“大师听到了,我妖王一诺千金,只要他愿意,我妖族绝不仇恨,也绝不吝啬任何血脉。” 轰! 杀烈战鬼已是和众多战妖杀作一处,霜刃和鲜血如同烈火一般挥洒。 战妖如潮水一般涛击浪打,鬼阵如山岳一般矗立不动。 斩!斩!斩! 只见漫天卷起千堆血,血雾从明盔上滑落,从霜刃上滴下,融入滚滚冥雾之中。 杀意煌煌猎猎,战意落落磊磊,堪挡妖军埋摧。 月白老僧合十一礼,“若是他人,我倒是可以试试,可惜是玉诡在下面,我不敢去。” “不敢去?”迦云真眉头一皱,他本以为月白和尚必然答应,毕竟这种事情月白已经出面了很多次,即便不行也无妨。 但月白居然说他不敢去。 月白和尚一声叹息,将手往妖云裂缝中一指,下方的景象迅速拉近, 那鬼阵之上,一袭衣衫白得耀眼,就如晨露清霜中明明欲曙的天,却见唇红齿白的少年道子,轻轻闭着眼,手里打着拍子。 好似没有将密雨一般的战妖放在心上,也似没有将生死放在心上一般。 战鼓上赤莲一般的身影,轻踏而歌, “是我不屑长生事,是我不问买命钱,是我不厌亮刀剑,生死弹指间。 医气骨之孱,救眼目之短,冷兵热血风雨周旋, 指掌间握一丝暖,可笑心事太浅, 只想一换人间。” 月白和尚面上并无半点愧色,对着迦云真缓缓说道,“如此杀才,你怕,我也怕。” 迦云真干笑,喉咙里叽咕两下,却是没有发出其它声音。 第138章 杀烈顽强 见月白和尚死活不愿下去劝降玉诡,迦云真也只能做罢。 只听他长叹一声,“我愿宽宏大量,也愿放下仇恨,奈何,机缘不对,这姬催玉却是和我妖族没有缘分啊。 也罢,今日杀了他,折折人族的锐气。” 迦云真脸上露出冷冷的笑意,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斩了。 也不知此时那姬催玉有没有心里暗自后悔,后悔自陷死地,后悔与那默剑斗气,或是后悔在万妖丛林时没有饶过一众妖王子弟的性命。 迦云真手用力往下一挥,震天撼地的嘶吼声从妖云上爆发,战妖如同疾风骤雨一般落到地面,从四面八方向那鬼阵冲去。 战妖血食人族之后,就能晋升大妖,在西极之地一路血食,已是不少战妖成功晋升, 至于还未成功晋升的战妖,不过是资粮而已,哪怕全死在这西极之地,妖王也不会有半分心痛。 姜默舒此时脸上的表情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貌似好像可能用力过头了。 “不是说这战妖如雨,大妖如潮么,妖王隐藏其间,冲阵破敌势不可挡。怎么感觉不对呢?” 那战妖杀来冲到鬼阵之上,就如同水打在坚硬的礁石上,不能说没有效果,倒也是给鬼阵染上了一层颜色。 “杀……妖”一位杀烈战鬼跨前一步,冲出战阵,很快就被众多战妖爪撕牙扯,杀散了鬼躯。 轰! 周边的战鬼全部都踏前一步,霜刃亮起寒芒,将这群战妖砍成数截,却又被更多的妖物围堵住。 好几个杀烈战鬼甚有灵性地扭扭头,口中地喊出,“杀……妖”,伴随着雄浑的战鼓之声,用力向前挥出自己的锋刃。 无数战鬼被撕成碎片,无数战鬼又从冥雾中站起,踏着整齐的步伐补进鬼阵之中。 数千数万的战妖蜂拥杀来,在鬼阵上撞成肉泥,甚至鬼阵还在向前挺进,明铠霜刃如同天地中一抹决绝的亮色,向着妖云又挺进了十数丈。 不仅没有被扑杀,反而是逆袭过来了?! 看着阵线正缓缓向妖云逼近,一众妖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鬼阵这么凶猛彪悍,就是单个的妖王落到里面都讨不了好吧。 迦云真更是神色凝重,那“杀……妖”之声已是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如雷霆一般。 眼下既是试探,也是交手,战鬼面甲中透露出的的森森冷光和战阵中烈烈杀意,就连隔这么远都清晰感知,很是骇人。 姜默舒也是有些懵,本来是想把对面引到金穗城上方,最好是引到城中,结果却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大妖和妖王呢?”姜默舒神情凝重,对面明知道战妖不可能杀得了自己的,为何不让大妖甚至妖王杀过来。 不过姜默舒有一点好处,一旦斗法争胜就是如妖似魔,悍然亡命,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不管对面怎么想的,若是只拿出些战妖,尼踏马看不起谁呢? “采颜,浪击!” 杀烈战鬼化身磅礴的洪流,如浪如潮以席卷山河之势,倒向着妖云卷了过去。 铮!妖军被齐刷刷斩落一层。 还不待后面的战妖回过神来, 鬼阵瞬间化为了血肉横飞的绞轮,伸展出无数利齿尖牙,狰狞地向着妖云杀来。 众多妖王甚至有刹那间的失神,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对面居然还敢倒杀上来,而且已经是越来越近了。 “这鬼阵杀性好强,对面那小子听说还不是金丹,杀性就这么烈了?”已是有妖王皱眉问道。 迦云真此时也陷入了纠结, 大妖是战妖晋升上来,若是在这里折损太过,却是有些得不偿失。 至于让妖王上阵,对面也有天都大灭玄冥蛇,哪怕只能使出几击,也是要折了数位妖王。 眼下,却是有些两难。 只要是生灵就会有对死亡的恐惧,面对血肉横飞,滚滚向前的绞肉机,部分战妖的眼中终于是露出了恐惧。 哗啦! 数百只战妖避开了鬼阵正面,向两侧跑开了。 轰!妖云上扑出上千大妖,却没有杀向鬼阵,而是向避战的数百战妖扑了过去。 血肉洒满天空,避战的战妖不过几十息就被全数斩杀一空。 妖云之上,迦云真冷笑数声,对着一众妖王鞠躬一礼,说道,“刚才是我不对,有些计较得失了。” 只见他神情中的迷茫尽数散去,双目如电盯着各位妖王狠狠说道,“大妖尽数压上,就是各位妖王,迦云真敢请不怕死的,轮流上去攻击。怕死的现在就走。 对面姬催玉今天必须死在这里,哪怕最后我也死在此处。” 万羽妖王神色大变,“云真,你要做什么?” 迦云真手一挥,妖云中的大妖已是夹杂在战妖中杀奔而下,随后冷冷看了自家老爹一眼,脸色已是变得发青, “机会千载难逢,必须尽快把姬催玉斩杀在此。此人杀性之烈,世所罕见,加上资质又强,以后肯定是万妖丛林甚至妖族的心腹大患。” “大妖就算了,你还想拿妖王的性命去换姬催玉的性命?”万羽妖王霎时失控。 “不该么?!不能么?!”迦云真如同凶兽张开巨口,大声咆哮道, “你们看看对面是什么人,今天不拿几个妖王把他的性命留下,再过几年,等他晋升了金丹,就不是几个妖王的性命了。 若是被他成就元神,万妖丛林必然死个干净。” 众多妖王听到迦云真如此一说,顿时呆住了,场中如同死一般的沉寂。 万羽妖王痛苦地闭上眼睛,沉默一会,倒是率先开口了,“伱说得有道理,不过既然是你提出来,没有让别人去拼命的道理。” 万羽妖王面色已经变为了赤红,仿佛有极大阻力,口中一字一句说道, “我是你爹,我 韫岩妖王左右看看,嘿嘿一笑,“那我便 化岚妖王一步踏出,“我 又一位妖王站了出来。 …… 迦云真冷冷看着月白老僧,“和尚,你若是不出力,气运牵连,你定缘寺也得不了好。” 月白老僧眼中紫光放出,却是合十一礼,“我以因果神通封住天都大灭玄冥蛇,使其无法施展,不知迦少主,觉得这样可好?” “好!多谢大师!此战之后,只要城池投降,血食只取三成。” 第139章 城中陷阱 “杀……妖”鬼阵中的战号已是汇聚如雷霆一般,战意之烈简直能沸石熔沙。 每喝出一声,便是一轮杀烈战鬼向前扑出,疾若流星,狠若赤龙,浪卷涛奔一般杀向滚滚妖云。 哧! 一只大妖混在战妖之中,如同钢鞭一般的尾巴猛地扎入一只战鬼的鬼躯之中,妖气轰然爆发,如同雷珠扫过血肉,鬼躯瞬间被炸成数截。 正待大妖要收回妖尾,数只明甲覆盖的鬼手,牢牢将之抓`住。 喝! 大妖已是被拉入鬼阵之中,随着几声满含恐惧的嘶号,妖血已经是扑棱棱从众多伤口中喷涌而出。 “差点以为对面要跑了?” 姜默舒点点头,大妖上阵了就好,至少场面上双方又回到了僵持的局面。 一波鬼阵冲杀,都快杀到妖云附近了,他也是吃了一惊,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把对面吓跑了,看来对面还不至于失了心气。 就在此时,无数紫色光,从妖云中洒落,纷纷扬扬,如细雪杏雨一般,映照得天地间一片光灿。 鬼气冲起,战鬼斩劈,竟然不能阻挡光分毫。 豁然便见到光粘在青白天蛇身上,如同给天蛇之身披上了一层幻丽的紫霞,溟濛荡漾,曼妙无方。 姜默舒眉头一皱,对面手段颇多啊,还是得速战速决,当即问道,“采颜,天蛇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过了几息,沈采颜的回答却是让他有些啼笑皆非,“那紫光有些神异,隔绝了我和幽冥的联系,但却加强了天蛇三成威势,老爷,那些妖王怎么想的,这大日之下,怎么可能勾召幽冥。” 姜默舒呵呵一笑,看向妖云的眼神已是有些戏谑,对面该不会真以为有什么天都大灭玄冥蛇吧。 妖云之上,月白老僧吐气开声,无量佛光映照得内外俱明。 “痴定因果,慧分善恶,神鬼疯魔,智愚渺微,呔!” 紫色光华随着佛音禅唱不断涌`出,结为无数光,顿时间神光湛湛,曼妙生香。 轰!一道虚幻的雷霆劈下,月白老僧身上的袈裟腾起一阵金光,将雷霆裹住,破开一道虚空裂缝,钻了进去。 月白老僧的金身上已是现出枯荣之相,半边脸颊已是如同骷髅一般,却见他语气沉沉地说道, “迦少主,我已封住了那人和幽冥的联系,一天之内,那人绝无可能引动天地间死寂之性!” 随即又是一声叹息,“不过因果神通最是公平,那人虽然无法使出天都大灭玄冥蛇,但鬼阵凝出的天蛇法相却是要变得厉害不少,各位妖王还请小心为上。” 听到月白老僧如此一说,迦云真顿时大喜,“多谢大师,若此战斩了姬催玉,大师当居首功。” 众多妖王的脸上也是浮现出兴高采烈,之前怎么算都要殒命几个妖王才能耗尽那恐怖的神通,本来要拿命去搏,如今可能就是受点伤,那有什么好担心的。 嘭! 鹰形光华忽然从战妖中暴起,轰然撞了过来,威势如神如魔,如疯如狂。 庞大的妖气勃然爆发,好似利箭强弩,狂潮一般冲击过来。 战鼓之上的沈采颜,眼中闪过霜冷,恼意“哼”了一声,在鬼阵上蜿蜒盘旋青白天蛇已是瞬间不见。 两道光华撞在了一起,发出轰然大响,如那万千碎金流玉在虚空中炸裂,无数波纹涟漪向着四周扩散开来,妖云激荡,似乎也在颤抖一般。 姜默舒眼中精光闪过,很好,妖王总算来了,不然还真找不到借口往那陷阱退去。 “采颜!” “奴家在,还请老爷吩咐。” “慢慢向后收缩鬼阵,向金穗城退过去,不要太快,但也要显得有些吃力。” “明白了,老爷。” “小蝉!” “老爷,要开吃了么?” “再等等,把金蚕顺着通道再铺开点。” “好嘛。” …… 在沈采颜的指挥下,鬼阵表现得已略显颓势,向着金穗城缓缓落去。 不过鬼阵依然坚挺,就算是妖王轮番冲阵,不是被杀烈战鬼缠住,就是被天蛇法相阻拦。 “什么鬼阵,什么天蛇,怎么会如此之强?!” 韫岩妖王愤愤吐出一口妖血,恶狠狠地说道。 他已是冲了两阵了, 特别是 刚才妖王轮番上前,总算是见识了鬼阵和天蛇的玄妙,哪怕以天妖真身冲阵,也不敢被天蛇缠住,而一旦被天蛇逼退,破损的鬼阵很快就能弥补好阵形。 而杀烈战鬼的战号更是从未停歇,“杀……妖”之声已是让各位妖王皱起了眉头。 迦云真却是冷冷对着其它妖王说道,“没有其它办法,就是耗死对面,却要小心不要被他那天蛇缠住,被拉进鬼阵就麻烦了。。” 众位妖王互相看了看,点点头。 化岚妖王开口说道,“反正话都说透了,今日肯定要把姬催玉的性命留下来的,妖云中还有无数战妖和大妖,就是尽数折在这里,换了那小子的性命也不亏。” 战斗一刻也未停下,漫空飘洒的血雨,散落残肢断骸,折断的獠牙利爪无不诉说着这一战的残酷。 姜默舒的鬼阵被逼退到了金穗城,众多妖王已是察觉这边真的使不出天都大灭玄冥蛇,已经开始数个妖王联手,一并冲阵。 最开始是两个妖王,再后来是三个妖王,最多一次是五个妖王联手。 如此一来,天蛇法相就有些支不住了,鬼阵也是被打开了几次缺口,爆发的妖气在鬼阵中来回激荡,已是到了有些危险的边缘。 妖云已是越压越低,就快要贴着金穗城的城头了,迦云真冷冷一笑,“马上就能攻破鬼阵,看来是差不多了。” 月白老僧盘膝而坐,闻言当即点点头,眼中紫光闪过,脸上却难得露出了笑容,“能斩却这段因果,同为人族妖族之福。” 差不多了,姜默舒点点头,转身向金穗城地底深处遁去。 倏忽,天蛇和战鬼消逝一空。 迦云真和众多妖王都是一笑,这个时候想跑,已是太晚了,妖气已将这城封锁得严严实实,更有多妖王在此,就是绝顶遁法也冲不出去。 战妖和大妖如同潮水一般向金穗城中冲了过去。 铮!剑气纵横,将众多妖物斩杀一空,一个儒雅身影走了出来。 “姜默舒?!你怎么在此!”迦云真怒喝出声。 姜默舒抬起头来,眸中如坠星光,冷冷对着妖云缝隙说道,“迦云真,我等你好久了。此地一见生财,有天下太平之象,你再多看几眼。” 默剑?众多妖王包括月白老僧都呆住了,不是说玉诡和默剑斗气,才驻留此处么,为什么默剑也在。 是陷阱! 一个共识刚刚浮现在众人的心头,就见到对面的儒雅青年,食指和中指相拼,掐住剑诀,手腕由下向上一转,显得飘逸洒脱。 轰! 传出一阵闷响,无量剑气纠缠爆发,从不同的通道中喷射而出,就如那蘑菇破土,直射半空中的妖云,非是凡间景象。 第140章 终得还账 “不好!” 妖王纷纷化出真身,韫岩、化岚、万羽三位妖王更是把迦云真围在了中间。 无量剑气猛烈喷薄爆发开来,天地间瞬间绞杀成了修罗场,剑气嶙峋仿佛犬牙交错,茫茫煌煌如同地肺岩浆,又如大日真火,震天憾地。 一朵雪白的蘑菇云冲天而起,地动山摇,金穗城已是崩颓为灰烬沙土,万千剑气森寒弥漫,竟然将妖云吹散了数十里范围。 无数战妖、大妖尽数被剑气剥离了血肉,天空中如同下起了磅礴血雨,先是海量的白骨如同冰雹砸下,接着洒下的却是漫天丝丝血肉。 就连妖王,都是死了三个,其他妖王的天妖真身,满身伤口也如豁嘴一般,妖血泊泊地流着,残留剑气更是在伤口上不断切割。 “你要杀我?”迦云真从三位妖王身后转出,冷冷看着姜默舒, “我视你如友朋,化剑大比上我为你鸣不平,伱一战成名后我为你提酒敬贺,我提醒玄痕剑宗会算计你, 今天你就如此报答我?!”迦云真切齿说道。 “你吃人,我便来杀你。”姜默舒渭然长叹,眼中杀意丝毫不减。 “弱肉强食有什么不对,妖族人族不都是如此。”迦云真身子踉跄一下,马上站直了身子断然道。 “人族从薪火将灭,艰难传承至此,并不仅仅是吃人,妖墙寨两位金丹不是拿命告诉你了么。 人族,更不是你妖族的血食,所以我来杀你。”姜默舒轻轻吐出了胸中的浊息,眼中杀意灼灼,如冰玉清明,如烈火无畏。 “好,能让默剑玉诡一并来算计我,倒是我的荣幸了。”迦云真哈哈大笑,状若疯狂, “你来杀我,倒是不负你我相交一场。” “问题是,你们两个杀得了我?!”迦云真沉声吐气,缓缓说道,“那姬催玉被定缘寺月白大师封印了天都大灭玄冥蛇,你刚才伏杀一剑确实很强,但也只有一剑,半数妖王也还勉强扛下来了。 你们拿什么杀我?” “我问你,你拿什么杀我?!我一见如故的好朋友!”迦云真声音逐渐提高,双目下的血泪痕迹已是红得发亮。 此时众多妖王已是逐渐恢复过来。 韫岩妖王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姜小子,我也喜欢你,可惜啊,今天却要杀你, 待你死了,我敬你一杯。” 姜默舒笑了笑,拱了拱手,说道:“妖王客气了,这酒妖王还是自己喝吧,若是能活下来的话。” 话音落下,跟在剑气后面金霞已是裹住了这方天地,将一众妖王和月白老僧尽数围在了中间。 隐隐的声音从金雾中传来,“各位,这北地人族的人命账,今儿还请结了。” 沙沙之声立刻汇聚成天地间宏亮巨大的声音,“咬死!全都咬死!” …… 化岚妖王脸色铁青,这已是他 却仿佛被囚禁在方寸中的虫豸,根本冲不出去。 更别说金雾中还潜伏着一个默剑,剑气不时会化为妖形猎猎冲杀过来。 韫岩妖王一脸颓然,恨恨说道:“真是可笑,这明明是我妖族的战术,反而却被姜默舒拿来对付我们,偏偏还没办法。” 他张开双手,上面已是被金蚕蛊咬出了不少伤口,而伤口处更是没有了知觉,不得已,只能用妖气在伤口处爆发,将中毒的妖躯湮灭,然后才泊泊流出妖血。 韫岩妖王脸色已是极不好看,“娘的,真的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唤,这默剑不是剑修么,还踏码用毒?” 化岚妖王瞪了他一眼,“说得没毒你就能杀得出去一样。” 此时十数个妖王已是折损一半了,只要陷在金霞中,再被剑气偷袭,稍不注意就会露出破绽,然后就是金霞的无情啃噬。 天妖战体本是妖族的拿手本事,甚至能硬扛雷火轰击,灵剑斩杀,哪想到却根本禁不住这虫子的啃咬。 这默剑和玉诡联手布下杀局,是想赶尽杀绝啊,化岚妖王眉头一皱。 迦云真站在万羽妖王旁边,已是良久没有声息,妖王冲不出去,他连妖王都不是,自然是更没有希望破出重围。 看着金霞越逼越近,他转身对着万羽妖王说道, “我身我命与天齐,偷得浮闲便入迷,灵质长来居玉殿,妖胎生就踏云梯。 过去种种却如幻梦一场,这些年倒是让爹你操心了。” 迦云真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只怪我杀姬催玉的执念太强,又掉以轻心,一着不慎,陷在了死地。 只见他眼中闪过精光,笑容中尽是冰冷:“不过能死在和尚后面,倒也算是借姜默舒的手报仇了。” …… 金霞涌动,光雾流转, 月白老僧周身佛光万道,甚至脑后都映出一圈佛光,紫光辉煌,在金霞中撑开一片净土。 “不知是默剑还是玉诡来了?”月白老僧念诵经文,佛喝却是悠悠响起。 “北地哀鸿遍野,夜深独醒之时,和尚你可曾悔过。”沙沙声中传来姜默舒冷冷的质问。 紫光结成华盖,垂下条条缨络,星玉叶纷纷飘落, “我救人有大功德,不曾后悔。”月白老僧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结降魔印,淡淡说道。 “我忿人间事,混沌不分明,白日不辨是非,就是因你这种人太多,我专程来取你性命,生怕太晚。”一声冷笑从金霞中传出。 “要不是迦云真坦言,我还真不知道和尚你背后做了如此多动作,你若不死,我心难安,你若不死,那北地的满地荒魂怕是难得安息。” 月白和尚沉默几息,“默剑何不出来一见。” “你们修因果的,肠子弯绕太多,分出生死就行,何必一见。” 月白和尚眼中闪过慈悲的神情,不带丝毫犹豫说道,“这天地死了太多人了,能救一个算一个,北疆已成就祥和之道,为何到这西极就不行。” “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 翼刚他为天地祥和之道而死,我信他,虽是道不同,但我敬佩他的豪勇。 至于和尚你,呵呵,是为慈悲还是为了功德,怕是很难说得清吧。” 月白老僧静静听着,一声佛喝,“我佛慈悲,救世间疾苦得人道功德,本就是天地规律,施主强行将之分开,却是有了妄心,逆了天地。 默剑,你踏行修罗道,只会结出杀戮果,却是入了魔,到头来不过空忙一场。” “我踏吗本来就是魔宗,和尚,你且下去看着, 看我杀出个朗朗乾坤, 就从你开始!” 金蚕万蛊扑上,剑气如熠如光。 月白和尚脸色一变,周身紫光大盛,良久,已是以金身还了账。 第141章 重伤妖圣 呼! 妖气狂卷,如同千鼓轰鸣,金霞中仿佛出现了一轮电光组成的大日,银蛇乱窜,好似妖神驱雷掣电。 雷电磅礴交击,漫天爆裂,金霞被震开少许,袅荡飘散开来。 但不过几息时间,却又有点点金星汇聚过来。 实在是可怕! 迦云真的嘴唇缓缓蠕动一下,努力想保持的风度,却发现自己远没有如心中所想的那样看淡生死。 双眼之下的血泪痕迹红得发亮,甚至显得有些狰狞,虽然不想承认,但生死之前有大恐惧,他的心中真的出现了丝丝畏惧。 迦云真甚至无法描述出自己眼下的心境。 金霞幻美无铸,却如同蛮古洪荒扑出的妖魔,残忍地吞噬着一切,弥天漫地的沙沙声,流露出的只有冰冷和杀意。 “死来!” 韫岩妖王一身怒喝,再度爆发出妖气猱身冲入金霞,身边带起激烈的气旋。 良久,一道身影却是倏地退了回来。 “哈哈哈,我堂堂妖王居然冲不破一个凝真小子的虫阵。”韫岩妖王的笑声中带着悲呛和哀凉。 韫岩妖王一指金霞,愤然说道,“就在那里,两个妖王被剑气破开防御,陷入死地,还是以他们自己的真形破开的,憋屈啊。” 却见他恨恨看着无边金霞,这有力使不上,实在是太过憋屈了, 韫岩妖王有些咬牙切齿,怒吼道,“老子也是万千杀伐过来的,别说雷轰火烧,就是剑气劈砍我也敢硬刚而上,就是在这虫子中间使不上力啊,使不上力啊!这天杀的虫子!” 化岚妖王却是有些感同身受,谓然叹道:“谁能想到以剑气著称的默剑,最强的杀伐手段却是蛊道呢!” 众多妖王换着方向冲阵皆是无功而返,轻易就被金霞挡住了身形。 更有妖王几次故意露出破绽,却没有引出姜默舒,只有无数金星扑将上来,肆意啃噬。 “迦云真,月白和尚已死,你也可安心上路了。”金霞中传来姜默舒淡淡的声音。 就如同被神通大能抹消了声音,剩下的几个妖王霎时间安静了下来,韫岩妖王似乎想说点什么,旁边的化岚妖王却冲他摇摇头。 迦云真一怔,重重喘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方才说道,“你能让和尚死在我前面,倒是我要承你的情。 不能并肩饮酒,死在伱的手上却也不错。” 金霞中传出的声音无悲无喜,“翼刚的尸身也在我身上,若有机会,众位的遗骸我必然送回万妖丛林安葬” 迦云真看了看众位妖王,心神已是完全平复下来,神情沉着地点点头,“不愧为默剑,今日死战倒是没辜负彼此。 我不惭天生为妖,你不负生而为人,此战算计彼此,也是一番佳话。” 迦云真语气中已是放下了生死,随意指一个方向,“众位妖王,还请与我冲阵。” 众多妖王现出天妖真身,妖气浩荡,奔赴狂澜,卷席一般向着金霞冲去。 …… 青冥之上。 黑冥妖雾勾连滚滚,在天空中狂卷砸飞,妖气层层密密,幻化出一个个妖兽头颅宛若生灵,眼洞中显出狰狞红光,闪烁不止。 在此向下看去,那大地之上的山峰城池,好似虫豸一般微小。 只在此时此间,众多妖圣正在饮宴作乐。 “迦云真顶不住了,你们若是没有要出手的,我可就不客气了。”一位妖圣轻轻笑道。 另一位妖圣却有些可惜,叹声道,“不想那人族的小子的蛊道,居然这么犀利,生生折了这么多天妖。” 随侍在妖圣跟前的几位天妖,也是心有戚戚,那众多妖王哪个也不能说弱了,结果陷在金霞里被啃噬一空。 同是天妖,却也有些兔死狐悲,若是入了劫,哪个又能说自己能够走多远呢? “人族这些年气运勃发,很是出了些英才,下面这个想来也是其中之一。大争之世又要到了啊。”坐在中间的一位妖圣也是感慨着说道。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迦小子救下来,这妖族里难得有个脑袋清醒的,却是比天妖值钱多了。” 最开始说话那位妖圣将身子一晃,却是从青冥中扑下,百丈妖躯就如小山一般,探爪就是往弥天盖地的金雾上抓去,以气吞山河之势席卷而来。 “果然来了!”姜默舒眼中精光闪过,眼神中更带着一丝冰冷。 心中却也有一声叹息,可惜,众位妖王拼了命死保迦云真,却是没能要了他的性命。 剑气将身子一裹,无形无痕地飞快向下扎去。 轰! 金霞被破开巨大的豁口,点点金星漫天飚卷,如同金海中荡起了层层涟漪。 “得救了?!”骤然间见到天光,迦云真和几位幸存的妖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哈哈,居然没死!没死成!哈哈哈!”韫岩妖王眼下已是接近油尽灯枯,只能斜靠在化岚妖王身上,却兴奋地语无伦次。 活下来的妖王只有四位,其他已是尽数埋葬在了金霞中,甚至包括了迦云真的爹,万羽妖王。 “快跑!驾妖云,别用天妖真身。”迦云真,认准北面一指,低声向几位妖王喝道。 几位妖王倒是听话,二话没说,驾起妖云急匆匆就往北飞去。 不过一边狂飞猛进,化岚妖王却是问道,“上面是妖圣出手相救,为何要跑得如此急?” “我想过了,杀我哪里需要这么大的阵势,既然这伏击有玉诡参与,八成还想算计妖圣。”迦云真神情无比凝重地说道 “算计妖圣?凭他命昙宗?”四位妖王大吃一惊,不能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云头却是又加快了几分。 “是也不是等会就知道了,赶快走,神魔和妖圣争斗,被余波打中身死,就太可笑了。” “轰隆!” 霹雳雷声,滚滚从金穗城方向传来,几位妖王回头望一眼,已是骇得死命狂奔。 韫岩妖王大口喘气,恨恨说道,“天杀的玉诡。” 远远地,四尊神魔已是将妖圣团团围住,虚空一荡,一柄四百丈的屠刀在半空中现出身来。 霹雳一声巨吼,震破天地,小山一般的妖躯被拦腰砍断,妖血喷洒如同下起了血雨,整个金穗城被浇得透透的,如同泡在了血海之中。 那青冥中另外几位妖圣慌忙冲下,生生挡在后面的攻击,那带着头颅的半截妖躯才得以跑上青冥,另外一半却是掉落在金穗城上,砸得惊天动地。 “命昙宗、元屠宗,你们狠,这次妖族认栽!” 第142章 北地幸存 一个骇人听闻却又让人欣喜若狂的消息在西极之地,飞一样地传播开来。 瀚海杀劫忽然之间平息了! 最开始收到消息的是西极北地残余城池。 妖云如刀,在北地已是杀得血流滚滚,跑路北面的小宗门和小世家基本上是十不存一,尤其惨烈。 剩下的城池摄于妖族凶威,无不战战兢兢,在抵抗和投降中艰难抉择。 抵抗就是全城尽屠,投降则有一半人将注定落入妖口沦为血食。 当瀚海杀劫平复的喜讯传到这些城池,他们 于是各城无不悄悄地派出人手,探察妖军动向。 西极傲来城,城主和城内一众世家的修士正在厅中喝茶,但众人煞白憔悴的脸色却是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一个下人连滚带爬冲了进来,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退了!妖军退了!” 呼! 厅中的众人全数站了起来,城主的语气甚至微微颤抖,“那妖军真的退了?” 下人嘴唇都有些哆嗦,神色却是兴奋到了极点,“确实退了,不仅有各家探查的人的回报,就连城头上看那妖云,也在逐渐消散。” “哈哈,命昙双英,好样的!” 城主猛地一拍大`腿,仰天大笑起来,其它人都是长长呼出一口气,霎时间喜笑颜开。 这傲来城正处于妖军兵锋所向,更是已被团团围住,内外隔绝,眼见就是下一个被屠灭的城池,城中众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士,这两天都是绝望到了极点。 眼下,却是活了! “妖族退了!” “我们活了!” …… 外面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嘈杂,甚至有些震耳欲聋, 城主和众多修士都是相视一笑,“传出消息,妖族已退,全城共贺。” “城主,全城活命之恩,我傲来城还需向命昙宗致谢!”满腔喜悦,亟待发泄,有修士当即就提议到。 “那是自然,我傲来城本就离命昙宗不远,如果众家没有异议,此后便靠在命昙宗那边。” 城主点点头,事到临头,方显真心本色,他也算是看明白了,虽说傲来城离命昙宗有个几万里,但这诚意投靠的拳拳之心足以抹平山川河流之隔。 “备厚礼,命昙双英各一份,我亲自送到命昙宗。” “我刘家也有诚意和孝敬,当然也是双份,还请城主一并送去。” “我齐家也有……” “东方家从来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活着,真好!”听着外面修士和普通人越来越大的欢呼,城主忽然叹了一声。 “是啊,活着真好,亏得双英联手斩下妖圣!”一众修士都是点头。 …… 妖族退走了! 北地众多沦为血食的城池,已是化为了喜庆的海洋。 随着消息一波波传来,弹冠相庆的欢呼声不时就会在城中爆发一次。 “默剑玉诡斩杀了妖王,好样的!” “连妖族统帅也死在了他二人的手中,人族有幸,出了这两个道子!” “据说还斩杀了妖圣,真不愧是命昙双英,不愧为谪星谱超等!” 喜悦之外也有悲伤,残余的城池中几乎所有家庭都在祭典死去的亲朋好友, “血债有人替我们讨了啊,是命昙双英!” “小妹,你安息吧,默剑玉诡杀了妖王和妖圣,报仇了!报仇了!” 西极北地的人族口口相传,将金穗城发生的事赋予了更加传奇的色彩,也让默剑玉诡的声名在普通人中如日中天,如雷灌耳。 什么?你说不是命昙双英斩下的妖圣,我呸,金穗城明明还留有半截妖圣的妖躯,还能假得了? 哦,妖躯确实留在了金穗城,那不就对了! 哼!不是默剑玉诡斩下的妖圣,还是你斩下的? 伱是不是妖族的奸细?来诋毁我人族的道子! 自从西极的消息一传出,清欢楼负责西极情报的胖子人就已经麻了。 “什么时候我清欢楼,还需要其它金丹和元神来提醒我们该收集消息了。”清欢楼楼主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之上。 胖子苦着一张脸,委屈得要命,“西极现在铺天盖地,全都是谣言。” 却见他忽然激动起来,“事关谪星谱超等,我都是亲自在查。最开始只传出消息,玉诡在金穗城,还有数家宗门和我清欢楼隐秘确认过。” 他气急攻心,脸上已是胀得通红,“接着马上就传出一众妖王在金穗城被伏击,甚至妖圣被斩,重伤逃遁,西极北面各城已经传遍了是命昙双英干的。” 胖子强忍着不敢开吼,眼中却是充满了血丝,“我把探到的传闻,报给玄秘厅,结果被说成无稽之谈。 那分析处给出的报告,也说疑为假消息。” 脸色有些阴沉,胖子忽地站起身,手一挥,“那半截妖躯还摆在金穗城呢,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反正话撂在这儿了,即便不是命昙双英做的,也肯定跟他们有关系。” 咚! 玄秘厅的主事人一身黑袍,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对于此事,是我玄秘厅处理不当,我已处罚了相关人员。 最新从妖族中传出的消息,确实是默剑玉诡联手算计了妖圣,只不过最终出手的是命昙宗四尊后天神魔和元屠宗的司命刀,曲禽妖圣妖躯被当场重创,已是跌落至大天妖境界,另有十一位妖王陨落。” “什么?!”与会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清欢楼主淡淡说道,“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那双英确实算计了妖圣,好生了得!” 胖子此时也是平复了呼吸,点点头问道:“西极这地邪门得很,假消息乱飞,我派去打探的人只是质疑了双英没有斩杀妖圣和妖王,就差点被误认为妖族奸细。 如果是后天神魔加上司命刀,确实有实力斩落妖圣,和击杀十数位妖王。” 玄秘厅主事人嘿嘿笑了笑,看着胖子,直把看得他有些发毛。 “有事说事,看我做什么?”胖子有些不忿,恶狠狠瞪了回去。 “那命昙双英的实力,你给出的情报就没准过! 妖圣是两宗联手重伤不假,但那十多个妖王可不是后天神魔干掉的,打杀他们的正是默剑和玉诡。”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顿时色变,十多位妖王已经可以算是一方不小的势力,被两个凝真联手干灭? 玄秘厅主事又接着说道, “正因为妖王死伤惨重,甚至危及了妖军统帅,妖圣才悍然出手,结果就被算计了。 说起来,这斩落妖圣倒真有命昙双英几分功劳,说是他们出手也不算错。” 清欢楼主冷笑数声,马上说道,“有默剑玉诡,确实是西极人族的运道。 就以此更新情报,另外情报里备注好,那断玉阁曾联手妖王伏杀玉诡。” 我清欢楼只是丢脸而已,眼下默剑玉诡声望如日中天,这烫手的山芋,看你断玉阁怎么吞下去。 第143章 若生尸佛 妖军退出西极,由瀚海转回万妖丛林,各城各姓拜会的队伍就如大潮一般向命昙宗涌了过来。 场面之热闹,比之仙尊寿宴毫不逊色。 大多数小宗小姓很是知趣,在山门跪谢后,将谢礼一送,直言感谢命昙宗和双英救命之恩。 地位稍高的宗门和世家便不好随意了,多少得由长老会出面接待,这几天万长老已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眼角更是有些湿`润了。 自从中兴过后,宗里几百近千年来何曾如此风光过,就连那几万里之外的城池都主动前来归附,这是大兴之兆啊。 对于贵宾想见一见双英的要求,自然也不好拒绝,默剑就在宗里,玉诡据传有大事要办,只能由万鬼峰内门首席代为致歉。 “我没有斩下妖圣,甚至连那妖军统领迦云真也没有杀掉,只杀了一些妖王。”姜默舒徒劳地分辩着,这是 彭然就在旁边猛翻白眼,听听,这还是人话?什么叫只杀了一些妖王。 你这样说让我这个作陪的万鬼峰内门首席很难堪,你知道伐? 不过所有听到的姜默舒这样说的人,都是一脸了然,哦一声,然后就心满意足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 “见面更胜闻名,这就是默剑的气度。” “啧啧,看这心性,只恨自家没有这种道子。” “要多送些家族子弟来这命昙宗,最好就是白骨峰和万鬼峰,近朱者赤啊。” …… “姜哥哥,你好生厉害!”郑冰尘眼中熠熠发光。 “真的,不骗伱,冰尘,我真的没斩下过妖圣。”姜默舒无奈笑笑,说道。 “那也很厉害!你说对吧,姑姑。”自家心上人别说斩下了妖圣,哪怕只斩了只战妖,想来这评价也是不会变的。 “默舒是我的白骨峰的人,自然很厉害!” 郑予晴点点头,命昙宗和元屠宗已是达成一致,含糊金穗城的情况,任由外界猜测,免得暴露两宗真实的实力, 不过经此一战,有胆子敢来捋两宗虎须都需要掂量掂量了,那半截妖圣躯体还在金穗城那里摆着呢。 “冰尘,瀚海杀劫既已结束,路途安全,你也该回南域了! 我找人送你回去。默舒有要事,却是不能送你了。”郑予晴眼中闪过精光,淡淡说道。 “我不回去!”郑冰尘一呆,随即紧张了起来。 郑予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断然说道,“你不回去你的修行怎么办?大好机缘难道就这么浪费了?” “我……”一边是修行路,一边是心上人,郑冰尘也是有些两难。 若生道体也是少有金丹在望的道体,回了南域自然能妥帖修行,但若是要离了这良人,自己又如何甘心。 良久,郑冰尘终于是抬起了头,眼中满是坚定,“我不走!我就拜入命昙宗门下!既然姜哥哥要走后天神魔之道,我也可以。” “若生道体最适合走佛心通慧,或是走剑心通灵的路子,我白骨峰的路子与你不合。”郑予晴心中一紧,却是断然拒绝了自家侄女。 “我都打听好了,命昙宗有一峰叫尸佛峰,我应该没问题的。”郑冰尘云淡风轻地说道,恰似雪落梅开,天地为之一净。 “尸佛峰,也好!”姜默舒似是想到什么,猛然说道。 “那……好吧,若你修行不成,我可不会让你自毁道途,一定会送你回南域的!”郑予晴口气一弱,兀自对着郑冰尘强作凶狠地说道。 …… 对于姜默舒的来访,尸佛峰上下都是大吃一惊。 以默剑如今的名声,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找个内门首席来接待了,虽然从身份上,未晋升金丹的下殿真传确实与七峰内门首席相当。 尸佛峰峰主苍思忧和廖辰羽真人联袂而出,迎了上来。 “苍峰主,廖真人,姜默舒在此有礼了。”姜默舒率先拱手,跟在他身后的郑冰尘也是跟着行了一礼。 “呵呵,默舒你可折煞我了。今日倒是好日子,贵客来我尸佛峰。”苍峰主大笑着迎了上来。 廖辰羽真人倒是自来熟,直接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化剑大比后,倒是少见你,怎么,带道侣过来认认门?” 姜默舒苦笑一声,“真人若还这样开我玩笑,下次我就不敢登门了。” 郑冰尘羞得满脸通红,眼神中却是死死盯着廖真人,会说话,还请务必多说两句。 四人向山上走去,苍峰主笑着问道,“不知默剑大驾光临尸佛峰,有何要事啊?” 姜默舒肃容道,“今天到尸佛峰,我想看看苗真人的衣冠冢,拜祭以表敬意。” 两位真人脚下一顿,皆是转过身来。 廖辰羽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好一会方侧过脸去,昂首温声说道,“默舒有心了。” 苍峰主点点头,沉声说道,“就在山腰处,却是有劳你为他斩那一剑,这份情我尸佛峰必不会忘。” 尸佛峰山腰处,一个普通的坟头立在那里,墓碑上简单几个字,“苗灿崖,道成金丹,镇守妖墙寨杀妖而亡。 廖辰羽一指墓碑,温声说道,“苗师兄若是知道你来拜他,怕是要笑出声。” 姜默舒恭敬一拜,郎声说道,“另外,姬师兄托我前来给苗真人带句话,终有一日,他会覆灭万妖丛林,为苗真人,为元屠宗盛真人,和死在瀚海杀劫中的人讨回公道,以谢苗真人当年庇护和推荐之恩。 事情没办好前,他无颜来见苗真人。” 玉诡?! 苍思忧和廖辰羽对视一眼,都不由得感慨良多。 苍峰主暗自点点头,果然,玉诡就如传言一样,天生杀才气性极大,连拜祭故人都要了结因果,万妖丛林,却是惹错了人。 廖辰羽更是运起丹力将眼角的微润化去,默默念叨,“师兄,你举荐的英才,如今已是光曜天地,且等他为你灭了那万妖丛林。” 姜默舒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郑冰尘,乖女子自然善解人意,也上前拜祭一番。 看着眼前儒雅的道子,廖辰羽不禁感慨,可惜不是尸佛峰的。 只怪旁边这货脸皮太薄!廖辰羽不禁狠狠盯了自家峰主一眼,寻道子的秘法被白骨峰三言两语就堵回来了,你也是峰主,怎么不学学那谢厉军,学学别人厚脸皮! 想要好道子,脸皮算个鸟?!你才被拒了五次,就不好意思了?! 苍思忧却是感觉到了本峰金丹火辣辣的眼神,神情一凝,也是瞪了回去,顺便瞟了瞟姜默舒, 心头暗恨,老子也想要好道子,好想要啊,默剑玉诡哪款都行,我尸佛峰不挑啊。 两位真人还在以眼神厮杀,这边姜默舒却是又开口了。 “今日上门,却是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两位真人。” 苍思忧一下回过神来,语气沉稳地说道,“默舒尽管直言,我尸佛峰全力而为。” 姜默舒侧过身子,将郑冰尘让了出来,“我这妹子想拜入命昙宗,说起来倒是尸佛峰的神通更适合她,还请两位真人允许。” 廖辰羽忽然愣了一下,“当然没问题,既然是默舒的妹子,我尸佛峰必不亏待她。” 姜默舒点点头,对着郑冰尘说道,“你若是不用心,误了道途,你姑姑要送你回南域,我也是赞成。” 佳人笑得如春灿烂一般,显得轻松惬意,“姜哥哥放心,我一定用心修行。” 廖辰羽已然回这神来,眼中猛放精光,小心翼翼地问道,“默舒,冰尘的姑姑可是……” “郑予晴就是我姑姑,我叫郑冰尘。”郑冰尘大大方方自我介绍道。 廖辰羽的嘴巴一下张开,眼睛已是瞪得溜圆,心中暗道:“南域郑家,发了!尸佛峰发了!” 姜默舒却是点点头,“冰尘确实是郑家人,不过,她来尸佛峰却是她自愿的,以后当她普通弟子即可。” 苍思忧一边点头,一边却是呵呵笑着,暗道,当她普通弟子?我傻啊,元神打上门不打你是吧! 转头对着郑冰尘微微笑着:“默舒就是喜欢开玩笑,冰尘是吧,以后就当这尸佛峰是自己家。” 郑冰尘乖巧站在姜默舒边上,心上人说什么自然是什么,当即说道,“峰主当我普通弟子就好,我有若生道体,修行尸佛峰神通绝不会给两位真人丢人。” “若生道体?!”苍思忧和廖辰羽惊呼出声,眼神已是变得灼灼逼人。 廖辰羽眼神提溜一转,转头就看到自家峰主已是恶狠狠地看向自家,不过此时已是什么顾不得了, “我和默舒相熟,就由我当你师尊吧。” 苍思忧面如平湖,心里已是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忙淡淡说道,“这后天神魔一道,我却是更加有心得。 冰尘你肯定是想比肩默舒的,倒是我更适合当你师尊。” “真的?”郑冰尘已是满目欣喜。 廖辰羽暗道不好,苍思忧已是喜上脸来,“当然,你看,这就是我峰的后天神魔。” 开玩笑,南域郑家,先天道体,金丹在望,为了这弟子不跑,苍思忧能拼命,何况只是露露后天魔神。 只见他往虚空中一指,一座九品莲台却是飞了出来,上面站着一尊青面獠牙的僵尸,裹着层层黝`黑佛咒。 “我尸佛峰后天神魔最重相性缘法,相性缘法高者神魔显化,甚至可以做到不被反噬。”苍思忧呵呵笑道,话音刚落,脸色已是变得如猪肝一般。 “咦,姜哥哥,这神魔会变成我的样子呢,好有意思。”郑冰尘轻轻笑道。 苍思忧和廖辰羽对视一眼,发现两人都是眼中不敢相信的神色,“先天缘法,神魔自证?!” 苍思忧艰难转过头,对着郑冰尘说道,“冰尘若拜我为师,你就是下任尸佛峰峰主。” 廖辰羽也是同时传音,“冰尘若拜我为师,我全力支持你和默舒成就姻缘好事。” 与此同时,轰! 一道雷霆打在玄痕剑宗玄石大殿上。 玄石已是裂开一道裂缝,蹦出金字,“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玄痕必兴” 不过,“尘”“染”都已经化为了黑色,冒起森森黑烟冥气。 第144章 宗主待选 中原,断玉阁本部 贵胄公子坐在上首,别慕呵坐在一旁,冷笑看着下面一众管事。 “说说吧,眼下如何对付那姬催玉?我也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随手指了其中一人,“你先说。” 别慕呵神情冰冷,瀚海杀劫她全程关注,半点不敢掉以轻心,就连在妖族最强势之时,也丝毫不敢暴露断玉阁与妖族有所联系。 果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那妖族惨败的消息刚刚传来,断玉阁轻易便切断了干系。 只是那清欢楼把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一盆脏水泼过来,委实有些难受。 被指中那人战战兢兢,满头大汗地说道:“属下认为,要对付那姬催玉,还是得鼓动玄痕剑宗或是许家动手。” “具体操作呢?”别慕呵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如同灵火灼额,那人后背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小心地回答道,“玄痕剑宗一直在追寻姬催玉的下落,原因是在姬催玉手上死了十多个道子。 我宗以后有探查到姬催玉的位置,或可匿名给那剑宗一份。” “下一个!” 另一个被指到人如同凛凛寒冬,冰水淋头,强忍心中的恐惧,开口说道,“万妖丛林那里还可鼓动,迦云真死里逃生,以后肯定是有十足把握才会发动杀手,我断玉阁提供情报即可。” “迦云真还会信我断玉阁?”别慕呵笑了笑,轻启朱`唇问道。 “他为何不信,就连这次杀劫中我断玉阁给出的情报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他力量不够,被双英联手反杀了罢了。” “下一个!” “离间双英!”下一人却是自信满满开口道。 “哦,有些意思,细细说来。”不仅是别慕呵有些讶异,就连上首的贵胄公子都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 “都说默剑无争,玉诡好名,其实早传两人已是有了嫌隙,未必是没有缘故。” 西极各宗一直流转默剑玉诡不和之事,就连这次伏击妖圣之事,也是据传玉诡做完事情就走了,甚至根本没有回宗门。 西极各宗甚至人族各域都是议论纷纷。 那人开口道,“双英之所以不和,就在于玉诡乃是魔道杀才,更是心高气傲, 据说曾当着默剑说出玉诡一生,不弱于人。 我们只需放出消息,就说命昙宗下任宗主人选,已暂定默剑,如此一来,玉诡必定对默剑和命昙宗心生怨意。 若从宗主人选来说,大多数人都会觉得默剑更配宗主人选,所以就算命昙宗辟谣也没有! 怀疑的种子只要种上,慢慢就会发芽,玉诡找上默剑火拼也不奇怪,毕竟有过先例。” “好!”贵胄公子已是拍案叫绝。 “下一个!”别慕呵已是指着下一人。 …… 直到所有人说完,除了少数几人表达了不要招惹玉诡,也有几个抗命也不愿表露意见的。 别慕呵轻轻一笑,侧过头对着贵胄公子说道,“殿下觉得大家意见如何?” “都挺有道理,慕呵你为阁主,自行决断就是。”贵胄公子郎声说道。 “那就多谢殿下了,刚才凡是说了要继续找玉诡麻烦的,全部就地开革。” 啪! 别慕呵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 “和一群虫豸在一起,怎么治理好这断玉阁, 这断玉阁既然在我手上,我是痛心疾首,我是有罪于殿下, 愧对殿下信任,愧对殿下恩泽,我恨不得罢免自己。” “什么?”不仅在场众人呆住了,就连贵胄公子都愣得说不出话来。 别慕呵冷冷笑笑:“你们可都是人才啊,还想着去找玉诡麻烦,那人刚刚算计了妖圣,一尊妖圣被斩落为大天妖,顺带死了十来个妖王,伱们还敢去算计他?!” “好了,刚才点到的人你们可以走了,手中的事务交给副手。” 过了一会,厅中却是空出了大半的位置。 “现在没有蠢货了,说点实际的,下一步,看能否交好玉诡。” 别慕呵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殿下,我断玉阁成立的目的不就是收罗可用金丹和有用之才么,这默剑玉诡就是能杀金丹,能陷妖圣的大才,何苦要继续与玉诡交恶,与之交好才对殿下大业有益。” “那万妖丛林那边呢?”贵胄公子神情凝重。 “万妖丛林那边也不用断,眼下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候。” “如果玉诡不接受我断玉阁的善意呢?” “对于敢陷杀妖圣的人,断玉阁永远拿得出诚意,拿到他接受为止。”别慕呵笑吟吟地说道。 …… 命昙宗,神魔大殿。 伏宗主和万长老面面相觑,过了很久,伏宗主万分意外地向万长老问道: “姜默舒告诉你,其实之前的玉诡并不是他扮的,而是真的姬催玉?” “对!”万长老一口将灵酒闷下,无比沮丧地说道。 “然后他配合着默剑演好了戏,却依然不愿回宗门?!”伏宇初长长叹息了一声。 “人人都羡慕我命昙宗有双英,气运如鲲鹏展翅,一飞冲天,可谁又知道其中的艰难呢。” 万长老眼中给自家宗主也满上一杯,自嘲笑笑,“双英俱在命昙宗,已经是我宗天大的福气呢,你这当宗主的居然还有脸抱怨。” “是,我也就随口一说。”伏宇初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你是不知道啊,那元屠宗的左函明,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我,若是双英不和,可转一个到他元屠宗,我呸!” “可惜谢厉军那厮死不开口,枉我跟他多年交情。”万长老恨恨说道。 想到那万鬼峰顶的无赖,万长老顿时有些咬牙切齿,好话歹话说尽了,就是装死。 万长老忽然想到一个关节,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会不会是因为默剑和他齐名,玉诡才不愿意回来。” 不可能三个字正要从伏宇初口中吐出,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只见他紧锁眉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略带犹豫说道,“是有这个可能。” 万长老一拍大`腿,“那不就得了,姬催玉既然心气高,我们把玉诡抬高一层,他不就愿意回宗了么?” 伏宇初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办法,不过还有个问题也很致命。 “默剑那边怎么办?万一默剑负气出走,不是更亏?” 万长老哈哈一笑,“默剑无争,我先去和他沟通好,拿出实际好处给他, 这样一来,默剑得利,玉诡得名,两不耽误,更不会有误会发生。” “好!”伏宇被哈哈大笑,“万长老觉得什么名头合适玉诡?” “若说比真传还稀缺的,就只有宗主待选了,这个怎么样?姬催玉正好可以是宗内唯一的宗主待选。”万长老皱眉盘桓良久,方才说道。 “好,就列姬催玉为宗主待选,姜默舒那边你去谈,宗门补偿他其它好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双英和气,伏宇初已是豁出去了。 第145章 不能吃亏 如水阴华洒下,明光灿灿,好似一汪深潭悬在空中,清丽妙极。 那阴华属性变幻无常,或是广寒无度,冻彻肌骨,霎时又阴极阳生,如同烈火焚身,要将生机灼灭。 姜默舒周身罡元顿时生出反应,虚空中若有若无的龙吟响起,极力对抗着重若山岳的阴华。 罗织口中不断吐出密咒,双目中已是化为纯白月华之色,玉手往姜默舒身上轻轻按去, 轰! 却是在身前三寸被银晕挡住。 “很好,道体坚韧,气海无缺,已是足以承受天劫之气洗身换髓。”阴华峰主罗织柔柔地笑着。 姜默舒直立起身,缓缓说道,“多谢罗峰主。” 郑予晴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悬着的玲珑心顿时落了下来,毕竟三十六方罪和群龙煞气少有人道体合适,能达到什么效果她也没底。 好在阴华玄妙,能幻化出部分天劫性质,有了罗织这话,却是不怕在金丹天劫中道体崩溃了。 一时间郑予晴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内心也是充满了无尽的欢喜。 罗织柔媚地瞥了姜默舒一眼,双眼中亮得吓人,“金丹天劫中法宝无用,只能以神通硬刚,默舒你现在白骨斩玄和帝月冷华术已是不俗,但要稳妥起见,最好再备一门神通。” “不知两位峰主可有什么指教?”姜默舒转过身来,七尺男儿玉树临风,儒雅之态让两位佳人都是眼前一亮。 郑予晴刚要开口,却见罗织冲她摇摇头。 罗织神色复杂地看了姜默舒一眼,轻轻说道,“你现在已是真传,若是我和予晴再干涉你的道途,反而不是好事。 七峰神通众多,伱自己去选,有可能比我们选的更好。” 郑予晴眼中光芒闪出,警惕地看了一眼罗织,却见罗织似有感应一般,侧过头来冲她柔柔笑笑。 当即不甘示弱地开口道,“默舒,你从我白骨峰出来,白骨峰永远有你的位置,但你以后是要祭炼后天神魔的,路还是你自己选更合适。” 姜默舒点点头,顿时有些思潮澎湃,却没注意两峰佳人都定定地看着他。 下一个神通选哪峰的呢,倒还真是个问题。 就在姜默舒思前想后之际,殿中却是响起一道传音,“殿主,长老会万长老已至殿外,是否通传?” 万长老?姜默舒神情一凝,转身看了看两位佳人,轻轻笑笑,“不知两位峰主可要一起见见长老。” 这长老会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每次都是没有什么好事。 这万长老据说还和自家师尊闹出了矛盾,虽然不知道原因为何,但姜默舒肯定是站在自家师尊这边。 毕竟他对谢厉军还是挺感激,这师尊腹黑归腹黑,化出的神魔嘴也毒,但有事儿是真上。 想了想,长老会上门,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姜默舒于是说道,“我到殿外迎接一下,两位峰主可要同去。” “去!” “去!” 慵懒的妙音和水柔的清声同时响起。 万长老本在殿外闭目养神,讲道理,下殿真传的殿宇以他长老的身份自然是随出随进,也就是上殿真传和七峰之主,出于礼貌才需要通传。 但奈何这是默剑的所在,若是他倚老卖老,当天出门就会被骂得狗血淋头, 默剑嘛,值得他等一等。 “万长老,姜默舒有礼了。”爽朗的声音传来,彬彬有礼一如往日一般。 “好说,却是我不请自来,打扰默舒修行了。”万长老刚一睁眼,内心当即咯噔一下,完了。 却是见到罗织和郑予晴一左一右,站在姜默舒身后,眼光冷冷地看着他。 对面郑予晴的声音却是传了过来,“知道打扰就好,万长老何事找默舒,我这个白骨峰的外人可是能听上一听。” 姜默舒却是赶紧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万长老难得来我这里,且进去喝杯茶。” 到了殿内坐定,姜默舒不懂,郑予晴不屑,万长老心虚,倒是罗织柔柔如水,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一番客套下来,万长老始终顾左右而言其它。 姜默舒轻轻泯了一口灵茶,迟疑一下,还是洒然说道,“万长老,若是事情与我有关,还请直说。” 万长老捏着茶杯,脸色滴得下水来,这怎么说?本来是想和姜默舒悄悄商量好,再去通报各峰。 眼下罗织和郑予晴杵在这里,难道要我说宗里准备委屈一下你? 不过这事以后也瞒不过去,万长老心里一横,缓缓开口道,“默舒,你一向识大体,也顾全宗门。” 姜默舒知道还有下文,也就不动声色,郑予晴已是眉头微皱,罗织则笑吟吟地看着对面。 万长老斟酌了一下词句,“你和玉诡之争,根子却不在你这里。” 姜默舒顿时愣住了,合着不是找麻烦,那没事,当即笑了笑说道:“姬师兄却是比我要强一些,我有自知之明。” 万长老一拍大`腿,慨然道,“你能谦虚谨慎,实在让人欣慰。不过玉诡的强横气性也成就了他的实力。你们都没有错。” “而且,默舒你成就金丹肯定不是问题,就是后天神魔,你也未必不能祭炼成功,到时候独开一峰,何等风光。”万长老此话说得出自肺腑,就连罗织和郑予晴都是暗自点头。 姜默舒摇摇头,淡然说道:“虽说事在人为,但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 万长老却是摆了摆手,干净利落地说道:“我对此很有信心,宗里对你也很有信心,所以宗门里的好东西还是有不少,你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平白给好处?天下没有白拿的灵石和法宝啊! 姜默舒神色一凝,“不知道宗里需要我做什么?” 万长老脸上露出尴尬,心虚地看向对面三人,讪讪道:“不需要默舒做什么,只是呢,宗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哦?” “宗里想立姬催玉为宗主待选,希望默舒不要介意。” 轰! 桌子被拍裂了半边,郑予晴眼中放出冷光,“欺负我白骨峰没后台?还是说看默舒脾气好,想占便宜?” 罗织则是眼眸流转,矜持地说道,“宗主待选只取玉诡,一旦公布出去,万长老你说会不会马上掀起轩然大`波,我阴华峰就不是很服气呢。” 姜默舒双眼瞪得溜圆看向两位峰主,不用这么入戏吧?! 万长老一声暗叹,我就知道是这个样子,唉! 轻轻咳了一下,赶紧安抚道,“那姬催玉好名,不容自己低人一头,甚至不愿与人平坐,宗里也是为了你们二人不起嫌隙。” “那如此一来,默舒却是受了委屈,外面的人还以为他真不如那姬催玉,我也替他不平,长老会可有什么说法?”罗织轻轻弹了弹葱指,柔柔看向万长老,话如尖刀一般。 万长老脸上已是胀得通红,连声说道:“两个都是我命昙宗英才,哪有谁不如谁的。 宗里全力支持默舒祭炼神魔,也是得了实利嘛。” “我白骨峰没好东西?我郑家没好东西,要我家默舒受这种窝囊气。那姬催玉要拿宗主待选可以,和默舒争锋台上战过一场,自然没有人会有意见。” 郑予晴冷冷一笑,凤目中怒意如火,都快要溢出来了。 万长老尴尬笑笑,“不至如此,不至如此。”,却看到两峰峰主冷冷看着这边不说话。 良久,却是咬咬牙说道,“祭炼神魔动用命昙三界的损耗,宗里来给。” “不够!”郑予晴缓缓摇头,“宗主待选上落于姬催玉,涉及默舒声名,甚至牵连了气运。” “妖圣妖躯也给他!”万长老眼睛都已经红了。 罗织和郑予晴互看一眼,似笑非笑,眼神是却是多出些隐晦意味。 姜默舒感觉到背后有手指轻轻捅了一下,连忙说道,“我确实不如姬师兄,他当宗主待选我心服口服。” 眼见事情办成,万长老终于是舒了口气,满意说道:“那就如此安排,却是有些委屈默舒了。” 生怕事情有变,万长老不敢多留,遁光一起只留下悠悠的声音,“就照说好的办,我回去准备。” 殿中沉默良久,终于,盈盈笑声由浅变大。 郑予晴笑得柔声媚语,好似流泉清溪轻刷玉盘,媚眼流波,恰如天人。 罗织轻轻拂过秀丽乌发,满面水秀之光,映着清鬓凤眉,散发着慑人心魄的柔美。 姜默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片刻说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嘛?” 郑予晴白了他一眼,“我不能让你吃亏啊!” “那我变不出姬催玉怎么办?一映命昙三界就原形毕露了!”姜默舒始终有块石头在心上悬着。 “到嘴的好处吃了再说,就算事情暴露,还能惩罚你不成?你可是宗里的门面,怕是给你遮掩都来不及。”罗织看得有趣,努努嘴戏谑说道。 片刻之后,神魔大殿中。 “幸不辱命!”万长老在自家宗主面前,已是哈哈大笑。 “成了就好,只要默剑他肯要!只要双英和气,宗里怎么都不吃亏!”伏宗主感慨万千,长长舒了口气。 第146章 欲破心关 命昙宗,万鬼峰。 头悬骨玉的姜默舒踏着山间小道直通万鬼峰山顶,这里依旧阴云密布,无尽冥烟鬼雾将此地笼罩,不漏出半点天机。 当他踏上峰顶那一刻,闭目悬空的谢厉军猛地睁开双眼,转过身来看向他, “你怎么来了?” 就连一旁的阎罗天子也是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为了替你守秘,你不知道我忍得多么辛苦,伱来做什么?” 姜默舒拱手一礼,“多谢师尊,如今已是到了金丹关口,此去正要破了心关,以证金丹,特来向师尊辞行。” 嗖! 谢厉军还未动,倒是阎罗天子扑了过来,把手朝着脑后一抹,双目放出神光,直如洞察九幽一般。 “这……这是……群龙煞体,你这小子倒是不错,居然纳了天地妙韵,金丹不在话下。” 阎罗天子赞许的点点头,“我这做师尊的没什么好教你的了,若是惹了麻烦,只管往万鬼峰跑。” 谢厉军气得直打哆嗦,怒喝道,“那是我的弟子,阎罗天子你过分了!” 姜默舒也是苦笑不已。 阎罗天子嘿嘿笑了两声,朝姜默舒挤了挤眼,转身看向天边。 谢厉军转头看向姜默舒,脸上倒是舒缓了一点,“你可是明白自己的心关在哪里了?” 姜默舒点点头,心关这关最是玄妙,更是每个人都有不同,有的人吃吃喝喝就过了心关,有人苦坐闭关也堪不破,有人一朝顿悟,有人始终踏不出那一步。 见姜默舒点头,谢厉军也是松了口气,这一关外力无用,全看自身道心,只要没卡住就行。 他也有些好奇,“你心关要如何破?” 姜默舒当即笑了笑,“我心关在瀚海杀劫,杀劫未平,这道心始终不圆满。” 咦?!不止谢厉军,就连阎罗天子都些吃惊。 “那妖族不是已经退过瀚海,返回万妖丛林了么?怎么会杀劫未平。”谢厉军脱口而出,皱着眉咳嗽了两下。 那妖王斩了十多个,就连妖圣都斩落了,妖军尽数退回,这都不算杀劫已平? 姜默舒施施然回应道:“妖军退得太快,北面倒是解决了,只是南面那边却留了个口子,倒是我一个心结。” 那瀚海的最南边,那道虚空缝隙,不断漏下天魔,玄兵劫宗和南面一众宗门世家全力修补,也只能勉强维持住裂缝不扩大。 姜默舒能清楚地感觉到,这道虚空裂缝就是自己心头最后那点阻隔,一旦弥补,了结瀚海杀劫,金丹之道便再无障碍。 “你想以姬催玉的身份去?”谢厉军看姜默舒头悬骨玉,已是明白了他所想,心中却是窃喜不已,这弟子多少还记得自己是万鬼峰的人。 “正是,那处虚空缝隙多是金丹,到了虚天之上神魔更是无法支援,还是玉诡身份更让人害怕一些。”姜默舒叹了一声,有时候让人害怕恐惧也是一种保护色。 莫惹我,我蛮夷也,莫招我,我疯魔也。 “好,我万鬼峰弟子宁让人怕,莫让人欺!此去如有人不识好歹,你万万不要留手。”谢厉军冷冷一笑。 “多谢师尊理解,我这就去了,就此拜别。”姜默舒躬身一礼,转身决然而去。 一刻钟后,两道身影从山道冲上来,殷切呼喊已是远远传来。 “催玉,你回来了?!” “回来就好!宗里已有妥善安排!” 山道口冒出两人,正是宗主和万长老,上得峰来后却是一呆,玉诡人呢? 小庙门口,谢厉军和阎罗天子也是呆呆看着对面两人。 良久,阎罗天子咧嘴一笑,大喝道:“两个白`痴,我徒弟证金丹去了!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谢厉军霎时间感觉胸口一闷,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只见他一个闪身躲进小庙,麻溜打开阵法,顺道封闭了自身五识,隔绝了内外。 …… 瀚海南面最接近南域的一处坊市,名为吹角寨。 此地倒是一直热闹,只因此处正是出西极往南域的最后一站。 但这段时间,却是更热闹得不得了,只因那众多金丹和元神正在那虚天缝隙处斩杀天魔,修补缝隙。 众多弟子门人便聚集在这坊市,等待自家大人。 眼下待在这里的不是金丹门人,就是世家嫡传,自然不会少了灵石,这段时间坊市里众多店铺简直是发了利市。 一家有食色造化宗标识的店铺前,一男一女却是停住了脚步。 “采颜,老爷馋虫却是犯了。”姜默舒骨玉悬额,淡淡说道。 “都依老爷,我看这店铺就不错,要不我们品尝一番再去瀚海,到了瀚海就没有好吃的了。”沈采颜身着鹅黄宫装,眉目间已是和生人无异,再看不到丝丝鬼气,甚至直接就在这大日之下现出了身形。 姜默舒此行本就大大方方,也不想隐住身形,他也想看看能不能引出些暗地里的仇敌,反正进了瀚海,新上手的杀伐神通正要找人试试刀。 两人走进店铺,当即就有招呼的人过来。 “两位欢迎光临,不知想入静室调息,或是品尝灵膳。” “我家老爷想吃点东西,可有贵宾厢房?”沈采颜柔声说道。 那招呼的人却是有些为难说道:“还请两位恕罪,本店贵宾厢房都被人包下了。” “无妨,就在大厅吃也是一样。”姜默舒倒是没有太多讲究,对他来说,有吃,好吃,足矣。 点了灵膳,那小二刚要走,却是被姜默舒一下喊住:“等等。” “客人还有什么吩咐?” “这一桌多少灵石?”姜默舒沉声问道。 “这位贵客,大概七百六十个灵石,我们这店铺吃完再结账不迟,”小二却是越发谨慎起来,连回答都是小心翼翼。 眼前这位气度不凡,旁边那喊老爷的女子更是钟灵神秀,这哪是差灵石的主,怕不又是哪个金丹子弟或是世家嫡传,这段时间这种人倒是不少。 “先收钱!不然我怕没机会付账。”姜默舒淡淡说道。 啊?!小二一脸茫然,不过还是接下了女子递过来的八百灵石。 “多的赏你了,去安排吧,莫让我家老爷久等。”沈采颜挥挥手,示意小二退下。 只见她静静坐在姜默舒身边,拿出一套茶具,从容开始煎茶,动静之间,香叶嫩芽尽化翠汤,一时间茶香扑鼻,沁人心脾,却是在这烟火喧嚣中分出一丝禅意净土。 “你的茶道倒是越来越好,以后吃不到你的茶倒还不习惯。”姜默舒品了一口,赞叹道。 沈采颜手忽然一抖,脸色有些难看:“老爷说笑了,老爷任何时候想喝茶,奴家都为老爷备着。” “你我当初有过约定,不管是我证就金丹,或是你成就鬼母,你都获得自由之身。 你已不怕大日之光,想来已快了,我这金丹也是有了眉目,过了虚天缝隙这关总是能到。 这些年多亏有你,这杯以茶代酒,我敬你。”姜默舒点点头,一杯饮下。 沈采颜盯着茶杯,氤氲茶香化为这些年岁的点点滴滴,低着头遮住眉眼,轻声说道,“是我谢过老爷才是,不然我已是成为无知无识的灵鬼,被人祭炼,这些年多谢老爷遮拦,也谢老爷容得下我任性。” 随即也是一口饮下香茗,却如吞下苦酒一般。 “这虚天裂缝却是还要拜托采颜为我周旋。”姜默舒拱了拱手。 “老爷但有所命,奴家万死不辞。”一语既出,沈采颜眼中顿时生出自在神光,只觉往昔如大梦一场,点点灵光已在鬼躯中开始凝就,不过眼下却不是好时候,只能死死将境界压制住。 奴家哪能在老爷金丹前,先成就鬼母,老爷面子要不要了?! 不多时,各种灵膳已是摆满一桌,姜默舒倒是放开了风度,大口朵颐起来。 一旁的佳人柔柔媚媚`笑着,殷勤地为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布菜,一时间,艳光四射,看得周围桌席的人都是一呆,便是那楼上贵宾室也有人看向此处。 只见一处贵宾室中,有人指着下方姜默舒那桌说道:“那一男一女好气度好风采,直如春风煞人,请他们上来一叙如何。” “果然,也不知是哪家的子弟。”旁边一位点点头,“我亲自去请,免得失了礼数。” 另一位还在喝酒的听有些好奇,探过来一看,当即浑身抖了一抖。 “可是仇兄的朋友?不知是哪家的嫡传?” 刚才那人已是吞了吞口水,怅然道,“我哪里配认识他!那可是玉诡!” 啪!已是数个杯子掉在了地上。 “玉诡?!命昙宗玉诡?!” 数个金丹子弟和世家嫡传已是挤到了窗口,良久之后,都是啧啧赞叹。 “气度无双,不愧是玉诡。” “可惜无人引见,贸然上前却是有些失了礼数。” “我去把玉诡那桌灵石结了,却是我一番心意,谢他平了杀劫。” …… 随着姜默舒继续品味灵膳,大厅中看向这边的人慢慢回过味来,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好几桌的修士更是拉过小二想替姜默舒结账。 “那位客人已是上菜前把账全数都结了。”小二已是好奇得不行,已是 “那位客人是谁?”小二好奇问道。 拉住小二的人喟然一叹,长长呼出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店铺真的是好运道,不想玉诡会光临此处。” “玉诡?!”小二一惊,连忙转身向店铺主事那里跑去。 玉诡光临,这灵石如何能收?! 第147章 又见仙尊 三日之后, 姜默舒和沈采颜已是可以远远看到瀚海中那道虚空缝隙。 一道漆黑丑陋的伤口横亘在碧蓝的天空之中,丝丝黑烟魔气从那缺口处冒出来,径直落到瀚海之中。炽阳烈烈照下,晒得无尽沙漠如酷热暑旱,但竟然丝毫奈何不得那黑气,被黑气沾染的沙地散发出令人恐惧的味道。 甚至不时会有黑光魔气从裂缝中遁出,又被虚空中值守的遁光拦住。 疏忽间,一道魔气冲出虚空缝隙后,当即裂分为数道玄光,携裹烟气魔炎向着四周冲去。 其中一道玄光冲着姜默舒杀奔过来,更是有着凄厉魔吼摇魂荡魄。 见此情形,姜默舒倒是起了兴致,轻轻一个弹指。 云楼刀灵如轻虹灵纵,一刀斩出好似羚羊挂角,妙到巅峰。 那冲来的魔光试图躲避,却如同磁性吸引一般,恰恰撞到明媚刀光之上。 霎时,魔气飙洒,魔光正中顿时被破开巨大的豁口,露出了里面的天魔真形。 一丈来高的魔躯之上,无头无眼,凶口中獠牙森森,开合嘶叫夹杂着繁密杂音,一听之下灵识中便生出憎恨与恐惧。 这有相天魔哪怕自裂真身,也不是普通的凝真后期能对付的。 “哪条路不好,到我这里放肆?”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朗声说道。 云楼刀灵已是越发犀利,姜默舒念动之间,刀光如雪笼罩过去,将那天魔裹了个风雨不透。 如雏鸟遇狂雷暴雨,也如片羽遭火烤烟燎,那天魔面对着刀灵狂风骤雨般的斩杀,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铮! 一刀已是斩中天魔心核所在,一道黑色烟柱倏忽爆开,伴着凄厉的嘶嚎,天魔躯壳飞快萎靡下去,缩成了一颗黑色的珠子。 天魔真骸!姜默舒轻轻一召,珠子已是落到他手中。 祭炼后天神魔的基本材料,鬼狱冥珠已然功成,万妖赤怨袋本来还差得老远,结果金穗城一战,已经是给撑爆了。 眼下还缺魔、怪二物,这天魔真骸就是最好的魔性材料,来之前已是在真传殿拿了炼魔的法器,想着这一趟顺手可以采集些,倒也便利。 看了几眼,姜默舒将珠子一丢,肩头顿时冒出巴掌大小的一只赤红蟾蜍,舌头如疾电般一伸一缩,已是将天魔真骸吞入腹中。 正是真传殿炼魔法器,涎魔蟾蜍。 这番杀伐兔起鹘落,从开始到结束才过了不到数息,已然是风平浪静,如此惊艳的表现顿时让后面追杀过来的遁光大为吃惊。 嗖! 遁光停在十丈之外,现出了两男一女三个凝真修士的身形。 其中一位男性修士雷符绕身,身后更是有数枚雷球悬空而立,甚至眼中也有丝丝电光闪过。 另一位则是后背上背了数把飞剑,一看就是走剑阵的路子,倒是让姜默舒有些好奇的多看了他几眼。 三人中明显为首的女性修士,一身质朴装束看起来如同普通人一样,但明眸皓齿,别有一番韵味。 “道友好本事,可是来此历练,斩杀天魔?”女修开口礼貌询问道,语气声调隐隐让人沉醉,却是不自觉地让人专注于她。 这天魔缝隙既是麻烦,也是机缘,各家宗门都开出了击杀天魔的贡献。 不少凝真道途已走到尽头,却不甘心待死的道子,自然要来搏上一搏,为金丹天劫多出一分甚至一丝机会也是好的。 姜默舒微微点头,“正是,这天魔缝隙还需要尽快消弭,我就为此而来。” 好大的口气!对面两位男修都是皱了皱眉头。 那女修却是灵台莫名触动,似乎有所感应一般,细细端详后,眼中闪过明丽的光, “可是姬催玉,姬道兄?” “我是命昙宗姬催玉。” 此语一出,对面两位男修当即拘谨起来,若是旁人说这话,他们必然嗤笑一番,就是金丹也不敢乱说什么消弭天魔缝隙。 但说这话的是玉诡,那就又是不同了。 这人与人差别太大,实在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为首的女修微微一笑,脸上升起丝丝红霞,显得离然可爱却又神光照人,“我是明妙宗谭茶樱,姬师兄既然来了,实在是西极之福。 眼下肯定要先去渡弥仙尊处,此地正是他老人家在主持,我为师兄引路如何。” “那就有劳了。”少年道人如清风明月,微微点头。 谭茶樱明丽如春风,一路上如黄莺饶舌般,却也没有让气氛冷下来。 …… 玄兵劫宗果然好手段。 遁光冲进一处天风环绕之处,姜默舒顿时看到一截仙藤从虚空中探出,几片数里方圆藤叶延展开来,好似通天玉盘一般。 琼楼玉宇遍布其上,楼宇间来往都是各宗修士,藤叶外天高云阔,日光照在藤叶上隐现金纹,华丽大气而又不失道韵,令人望之顿时心旷神达。 渡弥仙尊一身羽衣,无尘慧眼中难得多了一丝丝疲累。 “仙尊辛苦了,姬催玉有礼,多谢仙尊之前赐宝。”姜默舒上前一礼。 “原来是姬小友来了,哈哈,听说你在北面做得不错。”渡弥仙尊看到这道子,颔首赞叹,当年仙尊寿宴一见就觉得此子非是常人,只是万万没想到能绝佳到如此程度。 “那妖军退去,是两宗联手做局,我不过是做了几天鱼饵罢了,”姜默舒不卑不亢回应道。 “你如何我心底有数,你在那北面把事情都做完了,倒是我南边拖了后腿,伱不是来看我笑话的吧。”渡弥捉狭一笑,童趣之心一如既往。 “仙尊说笑了,这天魔缝隙一日未消弭,瀚海杀劫就一日未解,我来完此因果。”姜默舒说到此处,神色已是变得严肃。 渡弥仙尊看着眼前道子,不禁也是感慨。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哪怕以元神横跨数千上万年的尺度来看,这道子都实在难得。 未来对面这人如果成就元神,说不得还能是朋友,那倒是有意思了。 渡弥仙尊摆摆手,“这缝隙缺口正好遇到一波天魔潮汐,却是有些麻烦,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姬催玉点点头,行了一礼,正准备去虚空缝隙看个究竟, 渡弥仙尊却忽然说道,“进了缝隙一定小心,虚天之中你命昙宗的后天神魔可进不去,莫要被天魔卷到虚天深处,仙神难救。” “多谢仙尊提醒!” 第148章 剑宗杀意 姜默舒刚刚从渡弥仙尊那里出来,刚走几步却是被拦了下来。 一个凝真和一个金丹却是满脸笑意,和和气气地冲姜默舒一拱手,“可是玉诡当面?” 姜默舒静静看了两人一眼,笑了笑:“正是姬催玉,不知二位有何指教?” 两人直盯着姜默舒,眼热地看向他,总算是找到正主了,气度委实不错,怎么之前就结仇了呢。 “我等乃是断玉阁门下,此次前来正是要向玉诡解释之前的误会。”只见那金丹躬身一礼,语带诚恳地说道。 断玉阁?! 姜默舒眼神转冷,为了和万妖丛林搭上关系,两波刺杀的正主,正好! 沉默一会,姜默舒淡淡开口道,“我和断玉阁没有误会。” 那凝真顿时大喜,满口“多谢姬先生,我断玉阁还有一份诚意,请姬先生移步一观,务必能让你满意。” 倒是那金丹觑着姜默舒的面色,心里猛地一沉,连忙肃容说道:“之前都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我断玉阁本部确不知情,我等是诚心想化解这段因果,姬先生可先看看我等的诚意。” 实际上在来之前,断玉阁已是详细分析过玉诡的生平,甚至连万妖丛林最开始的因果都下大力气从妖王那里了解得一清二楚。 断玉阁楼很是自信拿出的东西绝对能打动玉诡。 哪知在 却见朗月清风的少年道人,轻轻弹了弹手指,缓缓说道:“我和断玉阁确实没有误会,断玉阁因为万妖丛林两次出手杀我,这有什么可误会的。” 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修行界有好有坏,这条倒还颇对姜默舒胃口。 那金丹已是急了,来之前阁主下了死命,这姬催玉务必要争取到断玉阁这边,如今对玉诡的情况收集得越全,却是越让阁中有些忌惮,甚至有些害怕。 只听他慌忙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断玉阁真的是抱了最大的诚意来此,若是姬先生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姜默舒笑了,翩翩少年眼中黑白分明,衬着额间骨玉,却显得目若朗星, “好,既然你说断玉阁有诚意,我暂且信了。我只要一件东西,我就不计较之前的诸多龌蹉了。” 金丹顿时大喜,忙不迭地问道,“姬先生请说,所需何物,我断玉阁务必为先生办到。” 姜默舒一字一句说道,“我这个人讲究礼尚往来,也喜欢公平行`事,你们听迦云真的话来杀我两次,要我不与断玉阁计较,伱断玉阁取了迦云真的性命即可。” 对面两人顿时一噎,已是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良久,那金丹才口中苦涩说道:“这倒是有些难办。” “难办?”姜默舒冷冷一笑。 “确实难办,那迦云真已是妖军统帅,更是小心谨慎,怕是没有人可以刺杀他。” “难办?那就别办了!” 姜默舒转身就走,若是前面自己斗法稍弱,怕是人头都被断玉阁送给迦云真当酒器了。 这笔账慢慢来算! …… 玄痕剑宗,玄石大殿。 掌教余启锋有着深深的疲惫,剑宗气运陡降一截,虚空中的气运道痕已是破开了两处巨大的裂缝,简直让人不敢目视。 看着眼前的剑相堂步困哀,余启锋重重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尘染二人可有什么线索?” 步困哀沉默了几息,最终也是一声叹息,凝着眉眼说道,“我已经发动了所有暗子,几家有情报业务的宗门都联系过了,近来修行界并没有什么大事中有尘染二人的名讳。 会不会有其它精通推演气运的宗门算计我宗,截住了我宗气运道子?” “不可能!”余启锋断然说道。 “我宗的玄痕道剑本就是切削气运的无上法宝,更有元神坐镇,绝不可能有宗门通过神通或法宝算计我宗气运。” 若论算计气运,有玄痕道剑在,玄痕剑宗号称算无遗策,其它宗门差了不止一筹,被剑宗吞并的宗门世家不知有多少,还都得感恩戴德。 偏偏就在这气运即将勃发之时,出了问题。 “还有一个办法!”步困哀冷冷一笑。 凡事思源, 若是能将姬催玉炼魂追索,一定能找到“染”的下落,至于“尘”也有可能会获得线索。 至于代价嘛…… 只要剑宗气运道子归位,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是姬催玉?”余启锋深深叹息一声,“那人已是真传,眼下更有消息,马上要列为命昙宗的宗主待选。” 步困哀对自家掌教的话不屑一顾,本来两宗已势同水火,下面的弟子彼此碰到,必然都要做过一场,分出个生死。 别说是一个宗主待选,就是宗主本人,也没什么下不得手的。 步困哀当即冷声说道:“没有什么不敢杀的,反正蚕食命昙宗的计划已经失败了,难道还有比宗门气运道子无法归位更糟的情况?! 若是道子尽失,气运反噬,剑宗的基业怎么办?你和我有何面目去见历代祖师!” 听到步困哀如此说来,余启锋的心情顿时难描难绘。 三百年来,剑宗在两人联手下,未尝一败,他甚至有所感觉,剑宗横扫天下之时,就是两人借宗门煌煌气运大势成就元神之日。 沧海桑田,元神长存,无需为阳寿将近而恐慌,千年之后的日月仍然能以今日的心情欣赏。 如今,却是要化为泡影?! 余启锋皱了皱眉,轻呼一口气,说道:“说说你的计划。” “本来就是那玉诡的因果,对我宗来说倒也算不上冒险,只需要赔上个道子。 “剑翎堂余淮远的焚心剑诀已是修炼到圆满,就连孔雀剑意也已到了凝真极限,更采了五金之气融入剑中,不要说那姬催玉还不是金丹,就是晋升金丹,也可一剑斩之。 他习此剑,就是为了杀姬催玉,以报当年在幽魂河边,姬催玉杀了众多道子的仇怨。” 步困哀显得信心满满,只要斩了姬催玉炼魂逼供,气运道子回归剑宗,一切便有了转圜的余地。 “那焚心剑诀使用后必定身亡,如何拿回姬催玉的魂魄?”余启锋眼中泛出锐利神光,已是在细思计划当中的疏漏。 毕竟,拿一个道子跟谪星谱超等换命,玄痕剑宗血赚,就连他都有些动心了,其它潜在的规矩已是抛在了脑后。 剑宗确实需要一场胜利,命昙双英名头已是盖过了剑宗所有凝真弟子。 哪怕是余淮远和双英之一同归于尽,对剑宗来说都是好事。 “有消息传来,那姬催玉正在瀚海上的虚天缝隙中斩杀天魔,让剑翎堂景渡藏带着余淮远以历练的名义前去。 正好虚天缝隙中命昙宗神魔无法支援,更是有不少落单的机会,是杀玉诡的最好时机。” 步困哀眼中神光如电芒一般,宛如金刚怒目,口中言语则是杀气腾腾。 “只待取了那玉诡的性命,炼魂得知我宗气运道子所在,气运必然归复在我宗!” 第149章 天魔谋划 虚天之上,没有日月星辰之光,只有无尽的虚空,无始无终,混沌一片。 当姜默舒穿过虚天缝隙,如丝如缕的靡靡呢喃已是在耳边响起。 “赐汝慈悲意,赐汝红莲火,赐汝承仙道,赐汝破缘劫……” “与我合,与天合,与道合……” 天魔吟? 姜默舒眼中神色一凝,难怪这虚天裂缝,只有元神、金丹和少数凝真后期的道子才敢涉足进来。 若非是根基稳固,怕是被无相天魔入侵了也不自知。 眼下他踏足所在,倒像一个浮空岛,漂浮在距离虚空裂缝大概数里左右的位置。 岛上遍布阵法,以灵石为薪材,向着虚天中投入无尽柔和隽永的辉光,辉光将虚空中的天魔之形反射回来,却是比灵识要远上太多。 可以见到虚空深处,一簇一簇的天魔汇聚在一起,纠缠如蕊一般,一波波的天魔吟唱就从那边传来,此起彼伏永无休止。 不时就会有数股天魔如血河翻涌,从天魔巢穴中激喷而出,或是狰狞若厉鬼,或是妙美如天人,或是难以描述的奇形怪状,魔姿魔态各有千秋,却都像那嗅到血肉滋味的蚂蟥,径直就往这虚天裂缝中冲来。 这边浮空岛上,便会冲出数位修士拦截上去,将天魔击退或斩杀。 那天魔蕊和浮空岛屿如同阴暗长河中的两条小鱼,彼此不断纠缠消磨,偶尔一方占了上风,却不敢太过深入。 “天魔怎么会如此之多?”姜默舒遥遥感应着那条天魔巢穴,暗自吃了一惊。 自家修行时间太短,修行界中很多口口相传的深层详秘倒不是特别清楚。 “可是好奇为何有如此之多的天魔?”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姜默舒转头看去,却是一个熟人,玄兵劫宗的东儡真人。 “东儡真人有礼了。” 东儡真人看向姜默舒的眼神有些复杂,当年虽然知道眼前这人必定光曜四方,哪知时光不过轻轻一晃,那擂台上的身影已是和自己站在了同一高度。 “催玉,好久不见。”东儡真人按下心潮,微微叹了口气,温和说道, “也是我西极运气不好,若是普通的虚天裂缝,凭我宗的仙藤也能很快修复。 恰恰这裂缝映射`到此处虚天中,这里正爆发天魔潮汐,刚好结成了一个天魔巢穴。” 那巢穴不断派出眷属天魔过来送死,将魔气萦绕在裂缝之上,确实拖住了修复的进度。” 姜默舒点点头,原来如此,也是运道不好。 对玄兵劫宗说相当于家里屋顶漏雨还修补不了,怪不得渡弥仙尊一脸无奈。 但这虚空裂缝关乎自家金丹道途,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解决的好。 “可有办法击破那巢穴?”姜默舒沉声开口问道。 东儡真人叹了口气,说道:“仙藤倒是能打破那天魔巢穴,不过那边的天魔有些神异,只要仙尊带仙藤靠近,当即就退得远远的,等仙尊退走这魔巢却又是马上靠过来。 眼下这么耗着,大概几百年才能把这裂缝修补完毕,我宗元神也是烦劳。” 姜默舒眉头一紧,这倒是有些麻烦了。 此时,那边天魔蕊中又飞出了数股天魔眷属,姜默舒目光闪动, “真人稍待,我去称量称量那天魔的成色。” …… 无垠的虚天之中,上下左右俱是黑暗,唯有一处光明大放便是那浮空巨岛,在这光明对面,魔巢之外,阵阵天魔吟唱飘荡四散,令人情不自禁,心生入魔之念。 但在魔巢之中一处却是光明大放,这情景若是被人看见,实在是超乎想象。 一团大如山岳模糊血肉之中,元磁化为天光,又被拘成一束束光柱,裹着血肉直立而起。 光柱交叉辉映形成光幕,正在显出浮空岛和天魔巢穴之间,众多天魔眷属与人族道子交战的画面。 光柱四周,九个莲座悬浮在半空,身居其上的阴影尽数把注意力集中在斗法的影像上,全无半点声音。 良久,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其中一个阴影中发了出来,“不枉我等装得如此辛苦,人族修士果然是上当了。” “眼下共计二十四批人族修士,金丹三十位,凝真后期六十五人,不过这六十多人都是上好的道体,气运也是不俗,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另外一位天魔出声说道。 “不要太急,慢慢试探,待最好的几个道体气运俱佳的道子集中一处,马上发动天魔潮汐,一并卷袭过来,与他们合体后,我等天魔便能不被此间天地排斥,直接入世,长驻天光之下。” “是!” “那人族道子很强,怕是不逊色于金丹了。”一声诧异的声音回荡在众魔之间。 光幕一幻,却是映出了虚天光暗交界处一个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 刀灵畅意遨游,鬼阵浩浩荡荡,烈烈杀意似乎要将整片虚天都给照亮了,杀得天魔眷属是节节败退。 众多天魔啧啧称赞, 光柱最上方,忽然传下一个声音,“倒是天魔夺体的好人选。” 只见一尊虚幻的天魔显现出来,魔光普照,如同一座太古神山,沉沉的气势瞬间压在所有天魔的神念之中。 “大首座说得有理!”众多魔影迅速回复,魔法精微自然心思灵透。 那声音继续淡淡说道,“侵世之道,玄微精妙,气机交感下天魔入世的时机已是成熟,不枉等了两万年。 还要多谢妙炎自在天魔,试出与此界人族相合的手段,更是能借原身气运行走世间,天魔的侵世之道从此又多出了一种。” 一道身影从莲座上站起,沙哑魔音隆然响起,“天魔之道,万化妙生,路本来就在那里,不敢受大首座赞。” “比起之前夺体之道、眷属之道,妙炎自在天魔你这融合一道倒也不容小觑。” 妙炎自在天魔似笑非笑,举手在自家脸上抚了一下,“首座还是叫我闻展东吧,这是我在此界原来的名字。” 光柱之上魔气沸腾,“闻展东,你把那道子带来,我已是感应到他那道体足以承载我的魔识,便让他成为我在此界的躯体吧。” 顿了一下,魔气已是显得炽烈无比,“若得了这道子的道体气运,便可夺体降世,此界终化为我天魔巢穴。” 第150章 鬼阵炼魔 浮空岛上金丹都有一处琼楼,凝真道子便只有一间静室,以作吐纳歇息之用。 姜默舒的琼楼是东儡真人亲自领着安排的,倒是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都觉得既然是玉诡,正该如此安排。 琼楼之中,姜默舒盘膝悬空,灵识随着身前的虚影小人的灌注,已是凝聚到若真若幻的感悟当中。 道体发动,虚空中隐隐龙吟传来,幻化出玄奥的符文汇入道体之中,直如那云行在天,浪行在川,浩瀚奔涌归于天地宽。 无数虚幻的闪电在虚影小人身外乱劈,却是丝毫不着力,直至半柱香之后,才万般不甘心的消逝在虚空之中。 过了良久,姜默舒眸中放出的金光缓缓收回眼眶,消化完灵台所得后,心中喜悦之情顿时澎湃汹涌起来。 以虚影小人推演神通奥秘,就如一池秋水浸明月,一朵金如红莲,神气完备,无有缺漏。 越是推演精深,越是契合天地间冥冥意蕴。 道中得一法,法中得一术,术中得一诀,他人若是要倒推回去,则是千难万难。 不过这些对虚影小人来说都不是事儿。 对于自己的金丹界域,姜默舒已是有了更完备的想法。 居安思危,眼下他用百毒金蚕蛊杀得一众妖王叫苦连天,但那毕竟是外物,同样的手段别人也可以用来杀他。 若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还是自己不可剥夺的神通才是斗法的关键。 命昙宗的神通都是感悟神魔真形得来,或者可以这样说,若是一峰神通修到极致,便能化身神魔,当然这样太过极端,历代峰主和金丹也从没有人走通过。 姜默舒还是愿意自己祭炼后天神魔,那选择哪种神通倒是有讲究了。 对于神通,姜默舒的要求很简单,不能比白骨剑和帝月冷华术差,不相冲突,还要能一并融入金丹界域。 至于修炼难度,那倒不是问题,反正有虚影小人在,硬磨也能把神通磨到极致。 纵览各峰神通后,姜默舒终于是选定了傀影峰的“缚天钓缠丝”。 准备以三种神通搭配来成就以后的金丹法域。 而就在刚刚,这神通已是修炼成功,姜默舒默默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分天劫一分货,不愧为跟帝月冷华术齐名的神通,又是多张底牌。 …… 一连过了十多天,姜默舒都在卖力地打杀天魔。 没想到这虚天缝隙中居然是个僵持的局面,他也只能多杀些天魔眷属,以期能将心关弥补得圆润无暇。 虚天无垠,暗沉一片,与天光下的人世相比,在此斗法另有一番滋味,更是不怕打坏草草,能安心放手一搏。 他不喜与人共战,常常都是一个人冲出浮空岛,独自迎战天魔。 若是有人跟来,他便退回,几日之后,众多凝真和金丹倒是明白了他的脾性。 “传言玉诡气性孤高,如今看来倒是所言非虚。” “听说也因此和默剑闹了矛盾,哎,那命昙宗一山想容二虎,难喽!” “有的宗门是叹道子太弱,有的宗门是烦恼道子太强,我宗倒是也想试试这种烦恼呢。” 不少修士这么议论着,姜默舒只当听不见。 高大的万鬼旌旗悬立身后,紫冥雾气诡谲蔓延,煌煌杀气怒卷虚空,杀烈战鬼鳞甲狰狞锃亮,奋力搏杀,将数百天魔眷属困在了鬼阵之中。 那些天魔自然不甘等死,魔气漫天冲刷过来,部分神异的魔头或眼中放出玄光,或是口中诵出魔咒,如同落网的野猪一般挣扎冲杀。 姜默舒却是皱了皱眉,轻声问道,“采颜?” “不知老爷有何事吩咐,奴家候着。”区区一些天魔眷属自然不需要沈采颜全力出手,此时的她依旧是一身鹅黄宫装,俏立在姜默舒身后。 “我怎么觉得鬼阵变犀利了不少,可是你鬼母之身又有进展了?”姜默舒有些奇怪,到了这虚天之上,鬼阵杀势越发势不可挡,云楼刀灵都没出手,就杀得对面片甲不流。 “啊?没有啊!奴家也是 说完还悄悄吐了吐舌头,暗道,好险,差点让老爷发现了,奴家的鬼母之身自然要等老爷证了金丹之后才能成,奴家说没成就是没成。 “这样嘛?”姜默舒还是有些狐疑,这加持也太大了吧,不是说虚天是天魔主场么,对鬼阵的加持还能比天魔还大? “那是当然,这万鬼旌旗都多久没炼成法宝了,奴家也是在慢慢摸索呢。”沈采颜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她悄悄侧过俏脸,银牙一挫,那杀烈战鬼顿时如疯似魔一般,将阵中的天魔眷属斩成碎片,化为了天魔真骸。 “老爷,可能是这波天魔有些弱了,你看这天魔真骸都没有多少。” 姜默舒…… 涎魔蟾蜍这几日倒是得了便宜,每日都吃得肚皮浑`圆,此刻见了好东西到了嘴边,已是“呱呱”叫了起来。 …… 浮空岛上,两双眼睛死死盯着虚天明暗交界处,一位少年道人的身影正在那里与天魔相斗。 其中一双眸子中露出刻骨的仇恨。 景渡藏叹了口气:“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淮远,那是你的心结,也是伱的前路, 你若是斩了姬催玉,不死的话,必然成就金丹!” 不死二字,被景渡藏咬得很重,焚心剑诀点燃孔雀剑意,必然殒命,他还想再挽留一下。 眼下孔雀剑意已经得了五金之气,哪怕不用焚心剑诀也完全有可能斩落对面。 “有负师尊厚爱,看那鬼阵威势,只有用焚心剑诀,才是十拿十稳。 姬催玉不死,十七个师兄弟被陷杀的仇怨如何能了结,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余淮远淡然说道,脸上甚至有些许笑意。 “我求师尊一件事,后山的墓碑我立好了,劳烦师尊送我回去葬在师弟旁边,我这师兄给他报仇却是晚了些时候。” 景渡藏点点头,“宗里让我把姬催玉的魂魄带回去,必然是要炼魂的,也算为你等报仇了。” 沉默良久,景渡藏还是说了:“余掌教让我对你说,对不起!但宗里确实需要姬催玉死。” 余淮远惨然一笑,“也难为他还记得我这个儿子。” 不理景渡藏的大惊失色,余淮远继续说道:“都是些陈年往事,师尊不必放在心上,我这趟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这条命既是还给师弟他们,也是还给剑宗,更是还给掌教。” 手指在剑上轻轻一弹,“嗡嗡”作响,余淮远昂首向天,长长呼出满腔浊息,说道: “猛虎偏识东风快,细嗅瑶芳愈白,青锋无恨亦无碍,尽化人间香雪海, 师尊,你教得真好,是我没学对。” 第151章 魔气席卷 天魔那边的攻势越来越频繁,虚空中无数血肉绘成的蕊如同怒放一般,吐蕊喷香似地将天魔眷属投射`出来,金丹级的真魔只会偶尔下场,也是一击远遁,绝不停留。 前来历练的道子由金丹护着轮番出击,磨练神通和道心。 那光暗交界之处,已是战得热火朝天,不时就有精芒耀彩满空腾挪闪耀,又或是魔吟漫天,煞气滚滚。 姜默舒站在浮空岛上,却是眉头紧皱。 这天魔有些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他却是模模糊糊,还未看清。 “这天魔巢穴为何少有金丹级的真魔出击,可是一直都是这样?”姜默舒沉声向身旁的东儡真人问道。 “偶尔也会有真魔出手,只是不多,主要是掩护天魔眷属扑向虚天裂缝,后面不管那些天魔眷属是死在裂缝处,或是冲到人界,那些真魔倒不关心,就是想以拖待变。”东儡真人回忆了一下,耸了耸肩,继续说道,“所以宗里拖了座浮空岛来,不就是几百年嘛,耗呗。” 东儡真人微微一笑,更显和睦亲切:“再说,那天魔真骸也是炼器的好东西,器道一门也是博大精深,催玉要不要试试。你看我家仙藤,好东西吧,若说这炼器祭宝,不管是在西极还是五域,少有人比得上我家仙尊的。” 反正这玉诡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这锄头可得挥起来,万一成了呢。 姜默舒却是有些警惕,真是如此?这天魔上赶着给人族送炼器的好东西? “若是催玉对炼器有些兴趣,不妨到我那里交流论道,正好可以取长补短,各有精进。”东儡真人饶有兴致地提议到。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一个谐趣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姜默舒和东儡真人转过身来,当即一礼,“见过仙尊。” 渡弥仙尊仙尊摆摆手,微微笑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修行嘛,可不能固步自封,催玉若是对炼器有兴趣,倒是好事。” “多谢仙尊,眼下自家神通都还未精熟,可不敢好高骛远。”姜默舒苦笑一下,现在法宝倒是够用了,若是再多,他的神识也是负担不起,还是等证了金丹再说。 沉吟了一下,姜默舒凝声说道,“仙尊,那天魔我总感觉有问题。” “说说你的想法。”渡弥仙尊和蔼地开口道。 话音刚落,异变突发。 十数个真魔从天魔巢穴中一跃而出,虚空被魔气扭曲,晃眼间魔气勾连一片,秋风扫落叶般直朝那明暗交界之地席卷而去。 数个真魔挡住带队金丹,其余则如雷似电一般冲向还在和天魔眷属交战的道子。 猝不及防下,交战之地的众多道子被卷入魔气,只感到绝大潜力从上下八方逼来,瞬间已是陷入了昏暗深沉。 还不待浮空岛上的金丹反应过来,魔气已是倒卷而回,向着虚天深处四散狂飙而去,点点金光雷火正在魔气中左冲右突。 “好胆!” 渡弥仙尊将手一招,数截仙藤向虚天中蔓延而去。 轰!一股精粹到极致的魔气不偏不倚,如山如岳撞了过来,几息之间被仙藤抽得粉碎,但到底争得了一些时间,各路真魔已是遁出一段距离。 “金丹前去救援各家道子,我来追杀魔巢。” 渡弥仙尊万万没想到天魔的目标居然只是凝真的道子,大意之下,已是被得了手,眼下只能仓促安排。 浮空岛上霎时间光华漫射,二十道雷烟紫焰腾空而起,轰轰烈烈向着虚天中追杀而去。 一点金星落在浮空岛的灵植中,隐去了声息。 留下道标的姜默舒淡然笑笑,选了个侧方的位置,架起遁光冲着一股天魔狂飙追去。 各家金丹分别追杀天魔,却有两道剑光选了和姜默舒一样的方向,遥遥跟了上来。 …… 浮空岛上未曾出战的道子内心都是一阵后怕,魔气漫空一卷,将出战的道子一网打尽,若是换了自己,也是一个下场。 就算金丹和元神冲入虚天深处截救,也不知能救回几人。 众人都是无心回静室调息,聚在浮空岛的平台处,翘首以盼,同时也小声议论起来。 “这虚天缝隙居然如此凶险,天魔当真狡诈,我那师兄也不知还能否回来。” “只能期望仙尊和真人能救回一些,但大多数肯定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闭嘴!我师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回来。” “来此的历练的各家子弟都在这里了,还剩二十三人,其它尽数被天魔卷走,我也急,但虚天中的凶险不会因为我说点好话就变小。” “没被天魔卷走的凝真有一个不在!” “谁?” “姬催玉,我看到他驾起遁光去追一处天魔了,不知能不能救回几人。” “玉诡?那处天魔所抓几人肯定能救回来!” “玉诡既然去了,只盼我师妹就在那处天魔手里。” 留守的十位金丹也是聚集到一处,各人都是面沉如水,被天魔卷入虚天深处,对金丹来说都是十分凶险之事,更何况是一帮凝真道子。 情况不容乐观,更何况天魔有没有后手谁也不知道,浮空岛上留守的金丹已是心急如焚。 东儡真人凝声说道,“意外来得太快,眼下首先把阵法禁制尽数激活,避免天魔偷袭。” 其余几位真人都是点头同意,哪怕耗费巨量灵石,此时也要护住浮空岛。 几人当即取出法信,印入阵法之中。 团团簇簇的紫焰从浮空岛四周冒了出来,如有灵性一般四下将岛屿围住,虚天中光芒大放,宛如一颗小小太阳。 道道水镜亮起,将浮空平台周遭尽数映现出来。就连岛上的众多凝真所在的平台也不例外。 其中一位真人一眼扫去,喟然叹道,“不想只剩了二十三个道子,这下我宗如何向其它宗门交代。” “先过了这关再说后面的事。”东儡真人强作镇定,兀自说道,“仙尊和各家金丹既然追截出去,必然能救回部分。” “那天魔巢穴突袭众多道子,该不会是想天魔夺体吧?”一位真人狐疑道。 “我界人族有幸,不管无相天魔还是有相天魔,可以魔气浸染道体,魔识惑乱道心, 但要想直接夺体并不容易,除非是堪比金丹极限的自在天魔,甚至是元神境的大自在天子。 好在除非道子异常强横,否则只有寥寥三四种道体能承载大自在天子的魔识。” 东儡真人摇摇头说道。 一位金丹忽然想到什么,心神一颤,慌乱地说道,“玉诡!姬催玉追去了,不好!” 众多金丹脸色齐齐一变,东儡真人更是忽地一下站了起来,脸上死灰一片, “完了!姬催玉八成是被盯上了。” 第152章 虚天追击 “师姐,我们是不是跑不出去了。” 一个乖俏女子抱着谭茶樱,瑟瑟发抖地说道,透过魔气看去,远处光芒所在飞快地缩小,几乎都要看不见了。 “不会的,只是事发突然,元神和金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谭茶樱眼下是揪心的难受和痛苦,却只能温和地宽慰道,“眼下,这天魔全力逃跑,还没有功夫理会我们,我们只要撑住罡元,不要被魔气沾染,被金丹救回后,甚至不会影响后续修行。” “真的嘛?!”那女子眼中露出充满希望的光辉,看向自家师姐。 谭茶樱点点头,故做镇静地对自家师妹笑笑,但心里却是越来越忐忑。 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金丹救援既看运道也分亲疏,明妙宗的金丹此时恰恰不在浮空岛上,会有金丹往这个方向来救援么,她只能祈求天地保佑了。 咕咚! 魔气中又落下一人。 只见来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死命甩甩脑袋,勉强将身子直起来,方才看到谭茶樱师妹二人。 “你们也被魔气席卷了么?”来人喘了几口粗气,这才说出话来。 “正是,我们是明妙宗子弟,我是谭茶樱,这是我师妹乐楼音,这位师兄是哪宗的,可有师门长辈在浮空岛上?”谭茶樱急急问道,眼中泛起丝丝希望。 只见来人沮丧地说道,“我叫闻展东,是修醒生院的弟子,我独自离宗修行,却是没有长辈在浮空岛上。” 听到此话,谭茶樱整个人如同跌入冰河,一颗玲珑心咕咚一声沉了下去,眼中更是不禁泛出绝望之色。 远处那光芒所在已是如针尖般大小,却仍然没有人追上来,谭茶樱抚摸着师妹的秀发,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万事到头都是梦,休休。 倏忽之间,怀里师妹温软的身子,却是颤抖起来,谭茶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楼音别怕,我是不会让你入魔的,等会只会疼一下,你且忍忍。” “师姐,那里是不是有光追过来了?”乐楼音根本没有听到自家师姐所说,语气越来越激动。 轻轻一句落入谭茶樱耳中,却中震天雷鸣一般,她猛地转过头去,无尽黑暗中一道遁光如同疾雷闪电似地向这边冲了过来,只见紫光夺目,气势迫人至极。 虽然不知是哪家金丹,但天地保佑,一定要斗法强横些,这才能打得过天魔,谭茶樱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念着。 随着遁光越追越近,她眼中光彩却是越来越亮,紫色的遁光?还带着雾气?难道是? 她的心跳猛地加速,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胸膛中咚咚地跳动,身子不由地颤抖起来,脸上却是紧张中带着无尽喜悦。 真的是玉诡!真的是姬催玉!他居然为了一面之缘冲到虚天深处来救我? 谭茶樱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自家师妹在旁边说些什么都完全听不到了。 过了几息,她才缓过气来,眼中充满欣喜地说道:“楼音,我们得救了,那是玉诡!” “玉诡,谪星谱超等?他为什么会来救我们?”生的希望就在眼前,乐楼音已是恢复了一些活泼。 “可能,是……缘分吧。”谭茶樱红着脸,轻轻说道。 眼见遁光已是要追到魔气身后,轰,两道剑光后发先至,截在了遁光前面。 遁光猛地一停,现出了少年道人头悬骨玉的身影,两道剑光生生拦在他的面前,阻隔了他前进的方向。 但天魔之气却是半点没停,如雷如电继续遁飞,转眼已是将遁光停住的所在,甩得老远。 “不!”谭茶樱忍不住绝望呼喊出声,嘴角沁出殷`红的血丝,巨大的打击之下,已是心神有了恍惚。 谭茶樱蓦然想起师父对她说过的话,明妙之道,明者无情,如果注定失去,宁愿从未得到。 她惨然一笑,如今却是懂了。 …… “伱是玄痕剑宗的余淮远?虽然此语不雅,我还是想说,好狗不挡道。” 哪怕被拦下遁光,姜默舒却是没有半分躁动,沉静地看了看眼前两人,语气冰冷, “前面有数条人命,今日我兴致偶发,忽然想救几个人,但也不介意杀几个人。” 余淮远看着姜默舒,一如当年模样,没有半分卑或劣,嘴巴如却毒`龙一般噬人心田,不由得心中有些烦躁,兀自说道, “魔道贼子,亏你还记得我,我来替众多师兄弟索命,若能杀你,倒是不可惜前面那几个道子。” 姜默舒眼中冷色闪过,转头看向另一人,“我不杀无名之辈,这位也请报个姓名。” 景渡藏点点头,缓缓说道,“我是玄痕剑宗剑翎堂的景渡藏,也是他师父,我有一个徒儿死在幽魂河边,这段因果既然今日要做个了断,我只是来见证,不会动手。” “哦,那我倒还要谢你高风亮节喽。” 姜默舒轻轻一抚额,心思一动问道,“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你玄痕剑宗为何老是找我麻烦?” “待一了因果你有的是时间知道。”景渡藏淡然说道。 姜默舒眼神一变,化为冰风凛雪一般。 这是明目张胆地说要炼魂啊,对方既然笃定能杀死自己,而且还要带自己回去炼魂,自己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剑宗什么隐秘。 姜默舒想了想,没有头绪,无妨,若说炼魂手段,命昙宗也不缺。 这虚天之中实在舒服,根本不需担心别人窥探,只需要将这两人尽数打杀,倒是不怕露了底细。 姜默舒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当年幽魂河漏了两个,余淮远,你既然要来送死,我倒是只好成全你了。” 余淮远循着那五方五行,脚踏七星,剑按三才,手中掐着剑诀,身后五道光华闪耀。 剑行如龙蛇游走,光华隐隐烁烁,剑鸣如那天音广乐,琴心妙奏。 却听他断喝道,“大言不惭,我今日斩了你,以报幽魂河你杀我众多师兄弟之仇。” “好,旧事蹉跎,我也懒得争辩,不分善恶只论恩仇,剑上分个生死就行了,彼此都清爽。” 姜默舒轻轻一拍手掌,赤鳞戎装的沈采颜从紫冥雾气中走出。 “采颜,这虚天中无无月有些沉闷,难得故人相见,且以杀烈壮此行豪迈。” 沈采颜看向对面两人,眼中流露出鄙视的神情,口中冷冷说道:“我道是谁扰了老爷兴致,原来还是当年不要面皮的剑宗之人。 当年漏了两人倒是奴家的不是,老爷且稍待,待奴家打扫一番,必不坏老爷心情。” 旌旗展开,战鬼列阵而出, 霜刃铮响业火斩世忧,明盔狰狞浩气荡千秋。 第153章 傀丝天缚 五色剑光如龙如蛇,如蛟如蟒,在虚天中爆发炸亮。 好似一座五行磨盘,生化相克,厚重如山似岳,压得人喘不过气,剑鸣之声铮铮不断,如同悦耳天籁,在虚天震荡开来。 姜默舒冷笑一声,这剑宗虽然行`事霸道无理,但若说这剑上的底蕴确实不容小觑,单这一剑,已经臻至妙境,凛凛杀意摄人心魄,较那日幽魂河边已是脱胎换骨。 你玄痕剑宗的人剑有所成,我家幽魂侍女也不是整日煎茶捶肩。 你以锋锐为剑,我以悍卒为剑,且分高下。 轰! 杀烈鬼阵中杀气沉凝,一时间霜刃如月华,明铠亮金光,战鬼踏着紫色冥雾向剑气磨盘冲刷而去。 一条青白天蛇已是悄然出现在沈采颜的皓腕之间,不时吐出蛇信灵动蜿蜒,眼眶中燃烧着点点腥红。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的沈采颜已是有资格和金丹妖王论论高下。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 鬼发杀机,鏖战死戮。 战鬼如潮涌至,如山崩塌,放肆争战,杀势无双无对,将那剑光化为的龙蛇掩了个严严实实,如同寒风中摇摇欲坠的灯火, 好犀利的鬼阵! 景渡藏眉头已是紧锁,虽然已是不断抬高对姬催玉的评价,但这鬼阵实力委实超出了他的预料,自家心爱弟子今日怕是无法善了。 当即扬声道,“不想玉诡强横至此,这鬼阵杀意纵横,无羁澎湃,生生不息间循环往复,好生了得,却是让我开了眼界。” 姜默舒却是笑了笑,朗声说道,“这鬼阵还未纯`熟,倒叫真人看了笑话。” 他的大半心神倒是放在这景渡藏身上,对面既然不急着出手,他也自然乐得暗中安排。 对面心存不善,他也是恼了无名,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今日却是要让这剑宗领个教训。 果然那鬼阵中的余淮远听了景渡藏之言,剑路却是倏忽一变,剑光化为冷色匹练,变得阴森冷沉,转眼间便虚虚实实,竟然穿过层层鬼阵向旌旗下的一人一鬼激射而来。 剑光暴涨,幻化无方,每每被鬼阵锁住,却是随灭随生,蜿蜒向前,好似天地间的不灭明光。 “好剑!”虽是敌对,但姜默舒却还是赞叹一声,这一剑已是将锐金刚柔之性发挥到极致,实在难得。 沈采颜盈盈笑笑,“老爷且看奴家破他这剑。” 话语一落,青白天蛇已是消失在她的皓腕之间,带着氤氲瑞彩猛然出现在剑气之前,眼中射`出龙章凤篆,将剑光死死定住。 剑气在五色之中幻化,“铮铮”声不断,光华乱抛如同被击碎的鳞片,却始终无法挣脱。 “鬼母御灵妙身?!”景渡藏终于是色变,他非是普通金丹,作为剑堂掌印自然对各宗各家强横神通有所了解。 若说以鬼身成就鬼王或鬼母,无论怎么排,鬼母御灵妙身都不会跌出前三,号称御灵摄魄无双无对。 只是修行太看灵鬼资质和境遇,就是专修鬼道的宗门都没有几个能修成的。 就连姜默舒都侧过脸看着自家幽魂侍女,惊奇问道:“你已经成就鬼母了?” 沈采颜屈身一福,委屈地说道:“好叫老爷知道,奴家只是看清了路子,但没有渡过天劫,眼下还算不得鬼母。” 心中却是暗道,这剑宗贼子话忒多,真是该死。 只见她款款走到姜默舒前面,面对鬼阵中的余淮远,玉颜上是笑盈盈,凤眼中有狠煞气,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天蛇伱也来试试厉害。” 天蛇身形骤然变大,周身氤氲瑞彩浮荡不休,如腾龙抢珠,长虹泻地,朝着鬼阵中的剑光扑去,沉重压力如星坠一般。 那剑光挣扎不休,却是如何都无法摆脱天蛇眼光所摄。 倏忽之间,剑光已是被撞成个粉碎,五色光华霎时裹住余淮远向后退去,却还是落在鬼阵之中。 噗!噗! 余淮远口中狂喷数口鲜血,气息也是萎靡了不少。 却见他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扬声对着景渡藏说道,“弟子这剑确实斩不开这鬼阵,倒是让师尊费心了。” 转过头来,脸上却是化为了狠厉之色:“姬催玉,我还有最后一剑,你且来试试。” 姜默舒摇摇头,笑了笑,“你出剑就是。”话音刚落,已是和沈采颜一并退到了鬼阵之外。 余淮远冷冷一笑,若是焚心剑诀靠退远就能躲开,岂能号称只见生死的剑道。 伴着看破生死的长笑,五色光华丝丝缕缕融入他的道体,又从他心口钻出,却是已染上了血光,一柄血色利剑已是在半空中成形。 随着剑气入体,余淮远的气息迅速衰弱,但神情却越来越亢奋,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这剑……斩得了山海,斩得了……金丹,也斩得了你……” “呔!” 眼见血剑幻化塑成,余淮远奋起最后一丝精神,将剑式激发。 长笑一声,姜默舒右掌对着虚空微微一握,一张巨网已是从鬼阵冥雾中飞速升起,将余淮远所在罩了个严实,黑色的丝线已是缠绕在了血色长剑之上。 傀影峰的“缚天钓缠丝”,唯精唯极,神通之性只在一个“韧”字,若是被这神通网住,便万难挣脱。 若比较起来,却是比阴华还要极端,故而和帝月冷华术齐名。 但因太过极端且难以练成,傀影峰和各殿真传从来无人修炼,这神通反而不为外界所知。 这神通虽然没有什么杀伐之力,但用来困人锁物倒是极具神妙,配合鬼阵和金蚕简直天衣无缝。 铮! 血剑爆发出刺耳欲聋的脆响,剑身上无数血光剑符闪烁,却是挣扎不开剑身上紧紧缚住的黑丝。 景渡藏已是瞠目结舌,焚心一剑斩不出的情况就连他这个掌印金丹也是闻所未闻,再强的剑斩不到对手身上如何能击杀对方。 余淮远神情绝望,双眼已经目呲欲裂,奋起残余的一点生气,“喝!” 嗤!嗤!嗤! 锋利的剑气从血剑中爆出,血亮刺目,晃得黑暗的虚天恍若血色地狱。 那黑丝却是不为所动,如蛇缚龟甲一般将剑身紧紧锁住,如同降服诸天神魔一般万邪不侵。 过了几息,余淮远眼神开始涣散,血剑也在片片崩解。 他的身子已是软倒,口中喃喃道,“不……不……甘心……”,随即便气绝身亡,身死道消。 姜默舒转头看向景渡藏,淡然说道,“真人可有什么说的?” 景渡藏脸色凝重,缓缓开口道,“我这弟子不是你的对手,没什么可说的。” 焚心一剑号称可逆斩金丹,余淮远更是练到圆满,就是他景渡藏也抵挡不住,不想却是被对面未知的神通给破解了。 这玉诡好生厉害,而且这人离金丹已是一步之遥,却是剑宗一大隐患。 头悬骨玉的少年道人右手握拳,重重在左掌上一击,“却是我说差了,我是问真人身死道消前还有什么说的?” “你还想杀我?”景渡藏一呆,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冷意。 本来想着只要余淮远焚心一剑斩出,姬催玉必死无疑,他只是过来收回姬催玉的魂魄和余淮远的尸身,带回宗里处理。 结果事发突然,他还没回过神来,对面已是起了杀心。 “你我两宗不是敌对宗门么,你们二人不是来找我了结因果么?莫不是我哪里想差了?” 姜默舒冷冷一笑,金色巨网已是四面罩起,如同一个巨大的困兽之笼。 巨网之中,云楼持刀,战鬼列阵,如水阴华从高处洒下,骨魂咆哮不已。 “真人想带我回剑宗炼魂,路程却是比到命昙宗远些, 不如我带真人的魂魄回命昙宗如何,万鬼峰在炼魂一道,也颇有心得。” 景渡藏身后五色剑芒幻化而出,一滴冷汗却从他额间滴了下来。 第154章 再追天魔 虚天之中,已是恢复了沉寂和黑暗,紫色的冥雾已是消散一空,金色巨网也是如同冰霜碎裂一般泯灭融化。 什么事情值得玄痕剑宗数次来找自己的麻烦?姜默舒陷入了沉思。 绝不可能仅仅是打压敌对宗门优秀道子这么简单,这里面的秘密甚至能够让一个剑堂掌印自`焚神魂也要牢牢守住! 以玉诡如今在西极的盛大声名和命昙宗宗主待选的身份,那玄痕剑宗都敢悍然出手,这秘密怕是不简单。 好在,今天已是灭了剑宗一堂掌印,不知玄痕剑宗还能拿几堂掌印来送死。 不过姜默舒还是清楚,抛开自己不算,如今的命昙宗,不管是从元神战力,又或是金丹人数,甚至是凝真和蕴气都比剑宗差了一筹,却还没到全面开战的时机。 姜默舒轻轻一笑,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吟道: “自幼曾见大圣,长成亦歌曹刘,恰如轻蝶舞春秋,绿柳飞看够。堪堪命昙托身,许是天意良筹。破得生死酬自由,也秀意气风流!” 不管对面何种招数,来一个斩一个,来一双斩一双,把剑宗尽数斩灭总能消解因果。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我不取也! 今日来追天魔,姜默舒本打算称量一下真魔的成色,顺道救几个人回去,被这玄痕剑宗一拦,那天魔却是不知跑多远了。 他想了想,决定再往前追一刻钟,若是还追不上,便回浮空岛。 …… “师姐,天魔好像停住了。” 本来在虚天中漆黑一片,无光无火,被魔气裹住很难判断到底是停留原处,还是继续前行。 这也是人族修士在虚天中最大的障碍之一,若是迷失在虚天中,比身死道消还要恐怖。 但有些道体自有神异,比如乐楼音就是如此,道心灵锐,能够发现天魔已经停在了虚天当中,悬浮不动。 谭茶樱惨然一笑,大概猜到天魔已是到了虚天深处,浮空岛上的金丹,包括玉诡已是不太可能找到此处。 而她的罡元已经有点支撑不下去了,马上就会被魔气侵袭,她满目严肃地看向自家师妹,“楼音,你怕死吗?” “师姐……”乐楼音心中天人交战,千古艰难唯一死,更何况身为众星捧月的宗门道子。 十息过后,乐楼音语含哽咽之声,“师姐,我不想死。” “楼音,眼下已是不会再有人来救我们了。”谭茶樱`口中说出一个冰冷的现实,她抚了抚自家师妹的秀发,语气幽深莫测,“魔气入体生不如死,魂魄更是会扭曲异化为天魔眷属,楼音,我不想你变成那样。” “师姐,你是想杀了我嘛?”乐楼音愣了一下,涩声问道,脑海中浮现出师姐往昔对自己的温和。 如今却是亲口说出,她要杀她! 谭茶樱浑身无力,她只恨自己神通道力不够,既护不住自己,也保护不了师妹。 “楼音,趁现在我们还能做主,才能一了百了,若是等会魔气入体,性命操之天魔之手,就是想死都做不到了。” 旁边一个低沉的男声却是传了过来,“再等等,也许天魔抓我们另有目的,若是为人质的话,倒是活人更有用。再说,未必不会有人再追过来,刚刚不是有人已经追上来了么。” 说话的是闻展东,却见他满目关怀的看向谭茶樱二人。 谭茶樱心中一动,觉得闻展东所说有些道理,天魔这次处心积虑,暗算了一大批道子,另有图谋的可能性倒也不小。 “闻大哥,伱觉得天魔抓如此多的道子是为何?” 闻展东皱了皱眉,“最好的结果是以我们为质,和人族各宗谈判,最坏就是让我等彼此厮杀,用养蛊的方式决出一个胜者,作为大自在天魔的降生容器。” “桀桀,还有一种办法,也可活,你们还能顺利晋升为金丹。” 一个声音在三人之间幽幽响起,魔气一下扩散开来,化为一个巨大的头颅。 “啊!”乐楼音被吓得不轻,紧紧抓`住了自家师姐的玉臂。 “只要与我融合,只会失去部分记忆,但却能成就天魔真体,而且不会有金丹天劫临身,对你人族这些凝真来说,却是天大的运道。” 蛊惑的语言在三人中间继续响起。 “天魔,最擅长操`弄人心。”谭茶樱冷冷说道。 “你们三人已是我掌中之物,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哪里还需要骗?” 魔气化为的头颅咧开巨口,呵呵笑道,“那金丹天劫,就算你是道体,也是十不存一,如今只是失去一部分记忆,却能避过天劫,这是天大的机缘。” “避过天劫?怎么可能!晋升金丹和天妖会有天劫临身,是天地法则。”乐楼音不忿争了起来。 “我天魔又不受此间天地约束,自然有办法绕过天劫。” “不可能!”谭茶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闻展东一边听着,嘴角却是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 虚天中姜默舒循着刚刚天魔消失的方向追去,一道紫光冥雾如同流星飞渡一般,径直前冲。 不过姜默舒神智极为清醒,根本也没报太大希望,尽人事,听天命。 “老爷,奴家感应到前面有天魔所在。”沈采颜在姜默舒身后轻轻说道。 如今的沈采颜,灵识范围远超姜默舒,在这虚天中更能不被压制,搞得他眼热不止。 真追上了?这会不会太巧了,有埋伏?还是说自家斩了剑宗的人气运变强了? 姜默舒顿时愣了一下,当即沉声问道,“采颜,可感应到其它天魔?” 沈采颜闭上凤目,口中轻轻吹出一股幽冥鬼息,消散在虚天当中,过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才睁开双眼说道, “只有一处天魔,不过还请老爷小心,这天魔无端停在此处,怕是有些蹊跷。” 沈采颜轻皱秀眉想了想,还是请示自家老爷,“可要把鬼阵摆开,再把小蝉叫出来?” 天魔神通诡异无端,而且也不清楚这是有相天魔还是无相天魔,姜默舒也是打算稳当一点。 “采颜,排开鬼阵,先冲过去缠住天魔。” “小蝉,等我招呼你再现身。” 灵契中传出小禅脆生生的回应,“又有吃的哇,好棒,谢谢老爷。” 数道金色的缚丝在姜默舒指间穿梭,姜默舒眼神一清,发出一声冷笑, 既然没有埋伏,先围起来再说,如若有问题,连天魔带道子一并炼化也不是不可以。 天魔狡诈无端,只好先下手为强!被炼化之时,一个显露天魔真身,其余未来得及显露天魔真身! 第155章 不自量力 后面鬼阵如山,冲锋而至, 闻展东眼中闪过精光,心念一起,微不可查的震动在漫卷翻涌的魔气中,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一道隐秘飘渺的信息,传入无相天魔的魔识之中。 “那最为强横的道子已赶来了,你纠缠一番直接遁走,放出我等与那道子汇合,我自有办法惑他入魔。” 自从一人一魔通过秘法合二为一,如今的他既是闻展东,也是妙炎自在天魔,二者之间再无半点隔阂,既避过了天劫,还保留了天魔的实力。 只是可惜在东界,师兄被郑家子弟斩杀了,不过若是师兄不死,自己又如何能下定决心尝试人魔相融。 一饮一啄,都有前因。 好在等天魔大举入世,自然可以慢慢探查当时是郑家哪两位子弟前往东界历练。 甚至再拖后一些,待大势已成,一声令下,那郑家怕是主动就会把人交出来。 “妙炎自在天魔,可还有其它吩咐?”蛊惑的声音一直未停,魔气中同时传来隐晦幽深的反馈,谭茶樱和乐楼音是半点没有察觉到异样。 “无需其它,我这身份无半分作假,这西极无人可识破,混到那道子身边却是不难。” 轰! 烈烈鬼阵已是追袭而来,战意横空,铮铮欲跃,死死将魔气缠卷锁住。 “桀桀,虚天无垠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凝真小子,我这天魔之妙,伱可是想一起品味欣赏?!” 魔气化为的头颅裂开巨口,霎时间魔气滚滚如潮,时而有各种魔头从魔雾中窜起,阴魔幻魔欲魔不一,诡谲厉色间尽显天魔气象。 无相天魔?! 姜默舒心头一凛,天魔号称一魔一异,万魔万异。 凡是成了真魔,无论有相无相,天魔神通各不相同,跟妖族的血脉传承相比,却是另一个极端。 也不知道这天魔的神通跟脚是什么。 姜默舒将身形隐在了鬼阵之中,沈采颜却是一身赤鳞从鬼雾款款而出,冷若冰霜的话语从檀口中吐出, “让我家老爷跑了这么远的路,天魔,你可知罪?” “你是鬼母?!你怎么可能臣服还未成就金丹的修士?” 无相天魔已是大惊失色,周身魔气激烈翻滚,魔气头颅眼中更见幽深。 天魔成就真魔,妖族成就天妖,又或者鬼灵化为鬼王鬼母,都是翻天彻地的变化,足以傲视众生。 怎么可能反而臣服境界比自己还低的修士。 就如同天魔眷属反而控制了天魔,这如何可能?!不说这境界上的压制,单单是身为众生之上尊贵,怎么能如此自低身价。 此间天地有何种神通,竟然能做到倒反天罡? 就连闻展东,也不禁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我眼下还不是鬼母,天魔你既然看走了眼,倒是罪过更大了,今日便在此应劫吧。” 沈采颜眼中恨恨看向天魔,不想又是个多嘴的,合该身死道消! 她微微银牙一挫,刹那间虚天中的战鬼齐齐抽`出了霜刃,明铠上散发出点点金光,杀气凝如冰河雪山,在这虚天中隔出一片杀戮之狱。 这是要直接动手死战?无相天魔不由得一愣。 这鬼母好暴烈的脾性,只为一句话就直接使出本命神通来搏杀,何至于此。 魔气流离诡幻,狂涌浪卷而出,天魔张开如同深渊一般的巨口,咆哮说道, “即便你身为鬼母,想杀一个无相天魔,怕是有些自不量力。 更何况在这虚天之中,正是我天魔主场,你莫不是想化入我的魔躯吧。” “还敢口舌不净,真是找死!”沈采颜在虚空中轻轻一跺脚,英姿飒爽,神采慑人。 “咚”地一声,勾魂摄魄之音霎时响彻虚天,烈烈杀意沸腾起来,使人心神摇曳,电光火石之间,紫色冥雾如潮而至,战鬼汹涌杀来, 天魔发出霸道、张狂的咆哮,魔气构筑的双目中泛起阴狠凶光。 凶残诡戾的魔气朝着鬼阵倒卷而去,魔头幻化无端,一时宛如仙境,一时又化为地狱,或是红怒放,又或是美人合欢,刹那间如饿鬼地狱,不时又沦为修罗战场。 嘶嘶魔鸣争响,阵阵幽香扑鼻,般般流光溢彩,嘤嘤香吟润舌,魔气之怖,不自觉已是令人心跳加速,血脉勃发。 被魔气裹住的三人如今已是恢复了自由之身,不过三人都是一片沉寂,就连呼吸都是尽量放轻。 上下左右尽是杀伐,战鬼不时隐没于厚重的魔气中,明铠霜刃将魔气也染上了一层亮色明光。 谭茶樱面色苍白,小声说道,“千万不要妄动。” 话音刚落,就见数百战鬼提刀向三人所在杀来,气势宛如凶枭扑食,惊慑人心。而三人背后的魔气也是化形为狰狞魔头,发出骇人嘶吼。 “玉诡不是来救我们的么?”乐楼音不由得失声尖叫,几欲瘫软在地。 谭茶樱也是脸上变了颜色,心神不稳。 倏地,战鬼已是淹没了三人,随后与那魔头绞作一团,皎皎浩浩,汹涌澎湃。 眼见刀光从身前划过,“啊!”乐楼音刚刚叫出声就被谭茶樱掩住了小`嘴。 “没事,这些战鬼好像都有灵性。”谭茶樱小声说道。 三人所在如同江心中的孤岛,无数战鬼如洪流一般从旁边掠过,部分战鬼持刃冲过时甚至会回头看他们一眼。 他们好像在笑!谭茶樱灵识中忽然升起一个不符合常理的感觉。 都说战鬼无灵无识,才能无视死亡和沉沦,号称无畏无惧。 这鬼阵中的战鬼既然有灵,如何却不惧生死,竟有如此杀势?! “好强的道子!” 闻展东见识不凡,自然知道这战鬼能如此通灵杀伐,完全是祭炼之人底蕴超凡,若非是见过鼎故革新,改天换命的主儿,便只有那天生杀才感应到天地万物的杀势后,才能凝就如此通灵战鬼。 这道子用来给大自在天子夺体,委实太合适了。 “姬师兄真猛啊!” 谭茶樱脸上有丝丝红霞,眼睛骨碌碌在鬼阵中寻找那翩翩少年。 “玉诡不愧是玉诡,神通无双,这天魔怕不是假的天魔哦。” 乐楼音心大,没过多久已是变得笑呵呵的,拉着自家师姐开始对天魔指指点点起来。 战鬼将魔气砍切得七零八落,但滚滚魔气从天魔口中喷薄而出。 无相天魔的脸上却是露出狰狞笑容,极尽嘲讽道,“鬼母,你这身段就这点本事?这虚天之中你和我耗?真是不自量力!看我打灭你的神形!” “聒噪!”沈采颜凤目之中,冷霜一凝,青白相间的天蛇瞬间从皓腕玉`臂上消失。 祥云瑞霭笼罩的天蛇倏忽出在天魔头颅上方,龙章凤篆从蛇睛中射`出,将魔气死死定住。 青白蛇身朝天魔缠绕而上,魔气顿时如潮水般荡漾起伏,却丝毫挣脱不了。 “这是什么神通?”无相天魔发出一声狂怒嘶吼。 魔识中却传来一声喝斥,“速速放弃魔躯,幻出魔灵遁走虚天,再晚就跑不了。” 无相天魔一呆,放弃魔躯只将魔灵遁走相当于自废修为,没有几百上千年是无法恢复的,只有面对大恐怖时才会使用。 不过眼下,已经到了这种时候。 轰! 趁天蛇还没将魔气头颅完全包裹,森森魔气猛地轰爆开来,无数魔气如电如雷向八方虚天飙射而去。 只留下一句狠话,“鬼母,待我修复魔躯,再来找你。” 这就赢了?!谭茶樱和乐楼音呆了一下,脸上顿时一下笑开了。 闻展东长长吐出一口气,“还得多谢姬师兄,救了我等一命。” 嗖! 天蛇已是回到了佳人的皓腕之间,亲昵地吐着蛇信,蜿蜒游走。 沈采颜只是冷冷一笑。 无数魔气还未遁出多远,一张金色巨网将此处虚空遮了个严实,网眼被银色阴华填充其间,五个骨魂肆意喷吐魔火,将金线银匹又镀上了一层亮色。 魔气撞在上面,不是被灼得滋滋作响,就是被撞得倒飞而回,左冲右突却始终闯不出去。 不得已,又在虚空中凝回了头颅模样,只是已缩水了一半还多。 沈采颜嘴角微翘,笑容如桃润晶莹似的,“天魔,你刚才说什么时候来找我?” 甜腻的声音如香风拂面,落在无相天魔这里却好像听到了天劫雷鸣。 第156章 请君入瓮 情状变化太快,以至于鬼阵中的三个人质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面面相觑。 乐楼音看得激动,一颗心“扑通扑通”简直是要跳出来一样。 当即掩着嘴巴,小声嘀咕道,“我的乖乖,我以为迫走天魔就已经是不得了的事情了,这是要打杀当场?!” 虽然听过玉诡的大名,知道是谪星谱超等,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天魔马上就要当场灰灰,对乐楼音的震撼已是如惊天动地一般。 只见她眼中都冒出了精光,小声对自家师姐说道:“那是姬师兄的鬼母嘛?好厉害啊!” 刚说完却是被谭茶樱轻轻捏了一下手。 “不可无礼!”谭茶樱轻呵了乐楼音一句,想了想却又补充道,“那鬼母灵性未失,又救了我们的性命,她和姬师兄的关系,师妹不要胡乱揣测。” 之前谭茶樱在虚天缝隙外还见过沈采颜,看她站在玉诡身后,温言柔笑,本以为是玉诡的师妹,不想却是鬼身。 大日之下能现身的鬼体,更是堪比金丹的鬼母之尊,怕是来历不简单。 不料,倏忽间,沈采颜已是落在三人面前,却见她对着乐楼音微微一笑,“小妹妹没有说错,奴家确实是老爷的侍女,不过还不是鬼母。” 天呐!居然是真的?! 谭茶樱和着乐楼音顿时满脸不可思议,更是震惊姬催玉的豪遮。 鬼母当侍女?!就算以元神妖圣之尊,也不能说让金丹斟茶倒酒吧。 至于不是鬼母那句,已是被两人自动忽略了。 天魔亲口认证,完了更是被打得跟狗一样,你说你不是鬼母,在场谁信?! 闻展东也是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一拱手说道,“不知姬师兄在何处,我们三人的性命全赖师兄救回,确是要当面谢谢师兄。” “无妨,老爷说了,先把这天魔炼化了,再说后面的事情。”沈采颜凤目中闪过精光,缓缓说道。 几人看向那天魔,已是又被青白天蛇死死缠住。 魔躯被龙章凤篆定住,发出晦明晦暗的玄光,瑞彩烟霞翻涌荡漾,宛如狂波骇浪,将魔气纠缠消磨,炸音密如疾风骤雨。 天魔周身魔气哪经得起如此折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磨灭。 无相天魔不住发出荡气回肠的戾啸, “鬼母,留我真灵,我愿归顺。” “救我,救我……” …… 砰!天魔真灵已是被磨灭,滚滚魔气倏地收回,凝为了一枚天魔符文,悬在虚空之中。 呱!呱! 一只赤红蟾蜍从沈采颜身后扑出,猴急地冲向那符文。 眨眼之间,那蟾蜍已是跳到了魔符之前,将符文囫囵吞下,啪唧,已是撑得晕了过去。 沈采颜眼光灼灼生光,温言说道,“回去的路上,可能还有天魔伏击,这鬼阵我就先不撤了,你们三人且在鬼阵之中稍待,安全到了浮空岛,我再来解开阵势。” 谭茶樱咬了咬牙,开口道,“不知我们可否见见姬师兄,茶樱想当面向师兄致谢。” 沈采颜一指赤红蟾蜍,神情紧张地说道,“这是老爷的至宝,眼下却是出了点问题,必须马上祭炼一番,老爷刚刚已传音给我,让我马上把这宝贝疙瘩送过去。 三位若是想见他,晚些时候回了浮空岛自然见到。” 话音一落,沈采颜向着三人微微一礼,三人骇得手足无措。 “伱们是老爷的客人,还请自便,我需要去监视有无天魔在回程路上伏击我们,就不陪三位了。” 说完这话,沈采颜便摄住赤红蟾蜍,消散在原地。 乐楼音的灵识感应到,虚天中的金网银兜已是掉转方向,穿过虚天的无垠黑暗,飞向遥远的浮空岛。 她轻轻靠在自家师姐的肩膀上,嘴角露出了欣喜的笑意,“师姐,我们可以回家了。” 谭茶樱也柔柔一笑,抚了抚她的秀发,温和说道,“是啊,回家,真好!” …… 坐在金网之外,姜默舒噗哧一笑。 “老爷笑什么?”沈采颜吐了吐俏舌,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自家老爷。 从刚才起,姜默舒就盯着她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看得她红霞飞起,心里倒是涌现出喜悦之情。 “还说你不是鬼母,你看都没人信。”姜默舒呵呵笑了笑,随意地坐在了金网上。 “老爷也能打杀金丹,老爷也离金丹差一步嘛,奴家和老爷是一样的情况。”沈采颜微微一笑,走到姜默舒身后,柔荑抚上他的肩背,略有节奏地轻轻捶打起来。 螓首缓缓靠向姜默舒耳边,小声说道: “可惜虚天中不便煎茶,奴家刚刚发现龙章凤篆或可锁住茶香,待回了浮空岛,再请老爷试试这精进后的茶道。” 见姜默舒点头,娇俏侍女喜上心来。 其实姜默舒眼下的心情比之自家侍女不遑多让,也是美得不行。 那无相天魔被磨灭前的求救的嘶嚎,算是补上了姜默舒心中最后一块拼图,怪不得没有其它天魔埋伏,这香饵本来就是想让自己吃下去的。 那闻展东就是在东界遇上那人,自己打杀了他师兄,却被他跑了,当时他体内就有一尊有相天魔,如今估计已经被夺体了。 眼下故意装作是宗门子弟,怕是目标就是自己。 不过,就算这天魔是千机神算,也万万猜不到,自己就是那郑家子弟,事情就这么巧,活该你倒霉。 回了浮空岛,自有元神仙尊招呼你。 …… 此时的浮空岛上,已是哀叹一片。 各家金丹早就开始陆续返回岛上。 “救了几个?”每有金丹落下遁光,都有人围上前去,看是否自家子弟。 “天魔倒是赶跑了,可惜三人中只抢回一人。” “我这边的天魔有些狠毒,两个道子全被害了,我只抢回了尸体。” “我这边运气不错,天尊掠过,那天魔急着遁逃,抢回了四人。” 但随着大多数金丹的返回,没有回来的道子,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不住有人叹息,甚至有的女修已是哭了出来。 东儡真人一直等在落星台,每有金丹落下遁光,他都会急急上前问道, “可曾见到玉诡?” “不曾见到!那小子也追出去了?!也对,以他心高气傲的性格,哪会觉得这是金丹的责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儡真人的心是越来越沉,玉诡不会真的被天魔抓去,成为夺体的容器了吧。 一截仙藤从虚天中伸出,渡弥仙尊落在了东儡真人身前,却见他长长叹息一下,“老了,仙藤只擦到那天魔之巢一下,却是没有打死。” “眼下救回来几人?”渡弥仙尊沉声问道。 “眼前各家金丹只带回了二十五个活的道子,尸体抢回五具,现在各家金丹全都回来了。”东儡真人神情凝重说道,这下宗门可是丢了大脸。 “此间事了,我亲自上门致歉。”渡弥仙尊摆摆手说道。 “还有一事!”东儡真人欲言又止。 “说,还能有更坏的消息么?”渡弥仙尊疑惑地看了过去。 “姬催玉去追天魔,眼下还没有回来,疑是失陷。”东儡真人把心一横,反正纸包不住火,还是要让仙尊知道。 “什么?!”渡弥仙尊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完了!元神道子折了。”他已是脸色发白。 第157章 生擒天魔 “各位真人,速来浮真殿议事。”渡弥仙尊的传音,回荡在浮空岛上方,倒也驱散了虚天中的冷寂。 不多时,众多金丹已是云集在浮真殿中,不过脸色都是难看至极。 各宗各家已自行盘点了一圈,虽然是救回了二十五名道子,但道体最为玄妙的金丹种子,又或是气运深厚的道子,却是一个都没有救回来。 定是中了天魔的分兵之计。 东儡真人满是歉意地说道,“这事是我宗中了天魔诡计,连累了各宗,为了表示歉意,仙尊已经决定, 此次凡是被救回的道子,赐法宝一件。 有道子折损的,我宗赔偿灵宝三件。 此后五百年,在座各宗可选五位弟子到我玄兵劫宗受仙藤清光净体,更易根基。” 此言一出,众多仙人哗然一片,不少人都是暗自感叹,不愧为玄兵劫宗,好大的手笔。 一件法宝赔给被掳走的道子压惊,已经是绰绰有余。 道子的有折损的居然赔偿灵宝?还是三件?要知道灵宝自生灵性,更能随着祭炼和机缘进阶,远超一般法宝,就是比起各家金丹的本命法宝、金丹法域也是不遑多让。 如此之多的灵宝,五域之中,怕也只有玄兵劫宗才拿得出来。 而仙藤清光净体,便是在玄兵劫宗之内也极为难得,需付出庞大的宗门贡献,才能请动仙尊出手。 此法号称逆天改命,足以让一个毫无根基的普通人,直接拥有一种上乘道体,是众多小宗小姓梦寐以求的赏赐。 也就是说,在场宗门不管有没有损失道子,玄兵劫宗直接还了五名道子回去。 上首的渡弥仙尊语气中透露出疲惫,“一着不慎,却是被天魔算计了,让你们各家折了道子,是我的不是,待此间事了,我亲自上门致歉。” “仙尊有心了,只怪天魔狡诈,非战之罪。” “唉,也是我那弟子命薄……” “历练之事本就有风险,仙尊无需挂怀。” …… 众多金丹众口纷纭,纷纷出言表达安慰和接受,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玄兵劫宗也表现出极大的诚意,自然是就坡下驴,何必去犯众怒。 渡弥仙尊郁闷说道:“我宗安排失当,导致玉诡可能被天魔设计失陷,这个玄兵劫宗就赔不起了。” 一时间,众多金丹都是神色古怪,内心复杂,这道子若是在自家,自然是万般不舍得,但若是在别家,说不眼红嫉妒也是违心。 “只希望吉人自有天相。” “默剑无争,玉诡好名,不想这玉诡真就陷死在这好名上。” “还是气性太高,忘了中正平和的道理,我倒觉得他比不了默剑。” “毕竟是谪星谱超等,又怀有绝强神通,却忘了虚天中是天魔的主场,一着不慎,身死道消,可惜了。 “折了一个玉诡,那命昙宗虽然是血亏,但不是还剩了个默剑么,搞不好有人还会庆幸,不用愁双英相争的事情了。” 渡弥仙尊叹息了一声,一向谐趣的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了几下, “眼下还有个更坏的可能,那魔巢中有大自在天子,姬催玉若是被大自在天子夺体成功,天魔在虚天外有了堪比元神的根基,那今后我西极就要面对妖族和天魔双重压力了,未来如何越发叵测。” 众多金丹顿时哗然一片,若是天魔和妖族轮番来耗,西极之地怕是难有安宁日子,西极各宗各姓的元气慢慢就会耗光。 有位金丹急急起身,向渡弥仙尊一拱手:“仙尊,此事非同小可,可有办法挽回。” 东儡真人则是在一边,有些气馁地说道:“各位真人追击天魔,也不会太过深入虚天深处。 如今,已是过了这么久,玉诡都还未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就算他眼下只是被困住,但虚天广阔无垠,幽深一片,却是根本无法知道他身在何处,无从救援。” 众位金丹也是点点头,确实,若是在虚天中迷失道标,可不是开玩笑的,哪怕身为金丹也不会太过深入虚天之中,只能说玉诡实在胆子太大。 渡弥仙尊带着些许忧心摆了摆手,无论如何,一个人族的绝佳道子,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难逃其咎。 渡弥仙尊面色沉凝,缓缓说道:“我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后,我马上前往命昙宗赔罪。” 话音刚落,却有一道玉色流光,径直穿过阵法盈盈飞入殿中,却见其左右晃晃扭扭,倏忽认出了渡弥仙尊一般,靠了过去。 一众金丹只是有些奇怪,但并未在意,不过东儡真人却双眼瞪圆,嘴巴微张,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 他甚至顾不得失仪,一个闪身冲到了渡弥仙尊身前。 “仙尊,这是那件法宝?!”东儡真人急急问道, “不错,这宝贝我当年亲手炼制,绝不可能认错!”渡弥仙尊点点头,语气古怪地说道。 “那就好!”东儡真人长长舒了一口气。 眼见玄兵劫宗的元神和金丹如同哑谜一般的对话,众多金丹都是不解。 渡弥仙尊笑了笑,指着眼前的玉碗说道:“这是姬仙玉当年在我寿宴上赢下的宝贝,颇有灵性,眼下这东西既然能飞回来传讯,自然也能带我等找到那姬催玉,即便被天魔围攻,只要知道在虚天何处,也救得回来。”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庆幸不已。 “天佑我西极!” “只是被困住,还好!我等一并前去救援!” “我就说谪星谱超等,不至于殒命在这虚天之中,天都大灭玄冥蛇五域闻名,就是在这虚天之中,想来也是能抵挡住天魔围攻的。” “好道子!这样都能保住性命。” 渡弥仙尊哈哈一笑,眼中恢复了谐趣,大声说道,“且看看是什么讯息,我等再一并去迎我人族道子归来。” 随手一点,毫光透出射`到玉碗之上,顿时间满空皆是绮丽流光,炫彩生华。 玉碗如同小孩被挠痒一般,腾起半空左右摇摆扭捏几下,才将阴华纷纷扬扬挥洒出来,化为一道光幕。 却见其中显出姬催玉的身影,少年道人骨玉悬额,唇红齿白。 张口吐出的话语却是如石破天惊, “仙尊有礼,抓道子的无相天魔被我炼死了,两个道子安然无恙。 另外还活捉了一个有相天魔,境界更在那无相天魔之上, 带回浮空岛怕他垂死挣扎坏了岛上景致,还请仙尊随净坛玉碗来接收一下。” 讯息一闪而没,众多金丹加上渡弥仙尊都是神情一滞。 东儡真人呵呵笑声戛然而止,眼睛却是又瞪大了一圈,会不会自己听错了?! 这一众金丹冲到虚天中截救道子,能带回人就不错了,仙尊杀出去对阵魔巢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 你一个凝真在虚天之中是怎么把天魔炼死的?!还生捉了一个境界更高的?! “哈哈哈,好道子,好玉诡,我现在是真真有些羡慕命昙宗了!”渡弥仙尊一下子大笑出声, 他在心里却暗暗斟酌:这锄头还真尼码得赶快挥,如此道子,还尼码有两个!你命昙宗就算祖师显灵也至于这么夸张吧。 难道命昙三界还有厚植气运的玄妙?自已就是炼器大家,怎么不知道?! 第158章 渡弥在此 玉色流光风驰电掣,在虚天中划出一抹亮色。 后面缀着十多道光华,好似流星雨又如游鱼群,遁光各色不一,通彻四周,虚天中的黑暗如被撕裂一般。 遁了良久,玉色流光落到了一个庞大的金线银兜之上。 那金线银兜,数百丈方圆,在虚天中沉浮不定,金线上符文交织,流光变幻,银兜里阴华如练,灿烂生华。 姜默舒从紫色冥雾中踏了出来,向着后面的众人抱拳道:“不想惊动了众位,倒是我欠考虑了。” 渡弥仙尊哈哈大笑,大手一摆,郎声说道:“不妨事,是我想带他们来看看我人族道子的风采。” 随后他仔细看了一眼金线银兜,眼神中顿时一亮,这神通有点意思啊。 “听说你抓了个天魔?” 姜默舒点点头,伸手一指,一道如水阴华从海碗中涌`出,化为水镜,映出了鬼阵中的三人。 心念一动,却是将闻展东显露在正中。 “倒也不能说抓,只是我识破了他的根脚,这天魔应该是对我有图谋,主动跟着我回来。” 姜默舒笑了笑,指着水镜中的人影说道。 渡弥仙尊手中探出一截仙藤,侧头看向姜默舒。 “仙尊请便,并无什么忌讳。”姜默舒点点头。 刺啦! 仙藤已是扎入虚空中,水镜中的鬼阵边缘,顿时冒出了寸许长短翠绿的嫩芽,不但鬼阵中的三人没有发现,就连嫩芽边上的战鬼,也如没有看到一般。 过了几息,嫩芽枯萎,化为飞灰迅速消散在虚空当中。 “不是天魔夺体,也不是天魔眷属,若从仙藤所探,这道子还是人族,只不过有被魔气沾染过。” 渡弥仙尊脸上闪过几丝疑虑。 东儡真人一听,赶紧打起了圆场,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高兴得很,“没什么,在这虚天之中能炼死一个天魔已是神通了得,错认了这道子身上的魔气也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催玉你平安归来。” 姜默舒笑了笑,张口就来:“这次倒是仙尊看走眼了,我有一门神通,乃是我万鬼峰秘传,得自后天神魔阎罗天子,名为万幽镇秘神睛,正能看破天魔所在,我拿性命担保,这人必然是天魔。” 姜默舒暗道,反正已经有了个天都大灭玄冥蛇,再多个万幽镇秘神睛也不夸张。 “不至如此,我等必是信你的。”东儡真人连忙说道。 “我这人从不谎言欺人,罢了,今日我便证明我所言非虚,若那人不是天魔,我姬催玉从此不出万鬼峰一步。”姜默舒轻喝一声,身形已是退回到冥雾之中。 渡弥仙尊和东儡真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是露出略带尴尬的笑容。 咳咳! 渡弥仙尊轻轻咳了两下,对着一众金丹开口道:“这小子傲得很,也直得很,哪怕元神当面也绝不服软,不过我却是欣赏他,刚才这小子说的不过是些玩笑话,各位莫要当真。” “以玉诡的气性,绝不至于谎言欺人,若是看错,怕是大大方方就承认了。 那道子难道真是天魔?为何连仙尊都没探出?”有位金丹发出疑问。 有道理!众人一下警醒,就连渡弥仙尊都皱了下眉头。 此时,阴华水镜中却是出现了姜默舒的身影。 …… 列阵的战鬼缓缓退到两边,让出一条通天大道,姜默舒缓缓从中走了出来,人如朗月,眸如淡星。 一身宫装的沈采颜,亦步亦趋,跟在自家老爷身后。 姜默舒朝三人一拱手:“刚刚有事处理,却是怠慢了三位。” 一时间倒是让鬼阵中的三人都呆住了。 过了两息,乐楼音倒是先回过神来,清脆地说道:“原来是伱救了我们啊,看起来倒是比我还小一些。” “神通所至,倒不是我有意长成这样。”姜默舒不以为意,淡淡说道。 “哎哟!”乐楼音的头上已是被谭茶樱重重拍了一下。 “楼音,你怎么可以无礼?”斥过自家师妹,谭茶樱脸上露出丝丝红霞,转过身来对着姜默舒说道,“姬师兄,却是又见面了,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旁边的闻展东也是拱手抱拳,慨然出声:“此次若非是姬师兄,我们三人必然难逃天魔毒手,以后鞍前马后,以偿师兄恩德。” “那就好,我正有一事,要麻烦三位。”姜默舒神情凝重,眼中精光闪过。 “说嘛,我都行。” “还请姬师兄说来,茶樱无不应允。” “师兄但有所命,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闻展东也绝不皱眉。” 只见姜默舒轻轻一叹,一脸严肃地说道:“这次出来追击天魔,倒是有些违了仙尊本意,还请三位为我一证清白,三位等会可否暂时听我吩咐?” 三人都是神色肃穆地点头应下。 心念电转,谭茶樱又开口道,“师兄想我等如何行`事,直说就是,我们绝无二话。” “那可就太好了!多谢!”少年道人一抚手掌,微微一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首先,你是楼音吧,你跟我那侍女到鬼阵那边,她会教你怎么说。” “好咧!”月楼音蹦蹦跳跳如同一只小鹿,跟着沈采颜到了鬼阵外围。 姜默舒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其他两人,良久,方才对闻展东点点头,“展东你先等等,我拜托你的事情比较重要,我先和茶樱说几句。” 闻展东拱拱手示意知道了。 “茶樱,你到我身边来,我交待一下,有几句话若有人问道,你这样来回答。” “嗯!”谭茶樱红着脸,但心里却一阵忐忑,姬催玉如此郑重,难道浮空岛上出了大变? 她快步走到了姬催玉身边,却听到一句温和的话语:“站在我身后,等会儿不要怕。” 转眼却是看到眉青目秀的少年道人对着她淡淡一笑,她当即红了脸。 姜默舒对着闻展东抱拳,粲然说道:“展东,我要拜托你的事情却是最重要的,要麻烦你了。” “姬师兄吩咐就是。” “站在原地不动就行。” 嗯?闻展东听得一头雾水,还不待他回过神来,一条青白相间的天蛇已是从空中猛扑而下。 轰! 闻展东已是被打个正着,鲜血狂喷。 “啊!”谭茶樱惊呼出口,然后死死把嘴巴掩住,不敢发声。 “姬师兄,你为何要杀我?”闻展东挣扎着站起身子,满脸不能置信,“若是你想杀我们,为何又要救我们?” “因为你是天魔!”姜默舒语气转冷。 “姬师兄,你想杀我,直接动手就是,何苦还给我安个天魔的身份?”闻展东苦涩一笑,惨然说道。 “我说你是天魔,你就是天魔。” 水镜之外,众多金丹已是眼珠子掉了一地,这也行。 不过渡弥仙尊却是眼中冒出精光,开口道:“居然还真是天魔!” 东儡真人不解问道:“那道子没有显露天魔神通,不知破绽在哪里,还请仙尊指教。” 渡弥仙尊斜了他一眼,“除了默剑和玉诡,哪能随便来个凝真道子,就能硬吃天蛇一击,只伤而不死还能开口说话的。 若我人族凝真都如此强悍,怕是早就再扩出几域了! 这道子有问题!” 东儡真人撇撇嘴,暗道,那也不一定是天魔啊!万一道体神异,天生神力呢? 此时,水镜之中,天蛇已是带着氤氲瑞彩将闻展东裹住,眼见就要封个严实。 “再不现身,你就没机会了。”姜默舒冷冷的声音传来。 闻展东呼吸紧促,见过天蛇威势的他自然知道对方不是威胁,而是说出马上要发生的事实。 轰! 闻展东浑身血肉已是化为魔炎,火光闪过,瞬间已是脱出了天蛇的缠绕。 “我绝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化出魔躯之前,我就是人族道体,你怎么可能识破?”妙炎自在天魔有些惊疑不定。 少年道人洒然一笑,“万幽镇秘神睛专破隐秘,哪怕你人魔相合却是瞒不过我。” “你以为你赢了?”妙炎自在天魔直盯着姜默舒,火焰凝成的眼眶却是杀意冰冷,他自认还是胜算较大,只是可惜不能惑这道子入魔,成为大自在天子的夺体容器了。 却见对面的少年道子伸了个懒腰,“我哪里需要赢,仙尊何在?” “渡弥在此!”伴着满是谐趣的声音,一截仙藤从虚空中冒出,将妙炎自在天魔裹成个青翠绿球。 第159章 要塞之议 浮空岛外, 仙藤从虚空垂落,如同数道碧波蜿蜒盘旋,映着浮空岛发出的灵光,壮阔绚丽。 更有数片藤叶裹作一团,凝翠锁碧,在虚空中化出一座坚实山丘。 小山之内,数道藤条插入妙炎自在天魔的体内,将其真灵紧紧缚住, 吼! 魔气纵横,凄厉的魔吼不绝于耳,偶尔魔性狂放暴怒,森森魔炎便迅疾暴涨,幻化成各种狰狞魔颅,或额生多齿,或发为毒蛇,或脸如融蜡,尽数朝着仙藤狂撕乱咬。 仙藤散出丝丝缕缕的碧光,不断将魔炎缠裹消弭。 渡弥仙尊淡然看着,身后几人也是默不作声, 在几人的面前,由于仙藤的不断刺激,妙炎自在天魔正不断在道体和魔躯间转化不休。 自从三日前,仙尊将这天魔一击擒下,回到浮空岛便一刻不停地开始了演法。 能让仙尊如此,自然是这法门确有新意,更是对人族有莫大威胁。 道道莹光从仙藤渡入,妙炎自在天魔顿时喷出数股魔炎,绿森狠幽,朝着四面灼去,霎时间虚空中充满了灼魂烫魄的魔气,只见魔躯有些萎靡,几息之间转回了闻展东的样子。 渡弥仙尊指着自在天魔,扬声对着身后几人说道:“这天魔化躯的法门有些奇特,在人则为人,在魔则为魔,魔灵之中更是人魔之性搅作混沌一般。” 姜默舒若有所思,“天魔夺体在于吞噬,天魔眷属在于臣服,这天魔融身在于融合。” “不错!”渡弥仙尊赞许地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少有地,渡弥仙尊眼中的谐趣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叹了口气,正色说道:“你等可知,当年妖魔大劫后,为何妖族占了此界大半位置,天魔却只能退回虚天之中,偶尔才能趁着虚天出现裂缝,破界而来。” “还请仙尊解惑。” “真魔以上没有夺体或是无眷属之身,便无法在此界长留,否则会招来天劫,只有在魔气深沉之地才能长驻世间,这实在是我界人族之幸。” “不过眼下这运气却是到头了。”渡弥仙尊神色凝重。 他作为仙尊,自然眼界更宽,当日没有察觉出这天魔的异样就顿感不妙, 经过这几天的演法,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还好玉诡戳破了这自在天魔的根脚,否则怕是天魔潜伏入世,各域各宗都还蒙在鼓里。 东儡真人听到自家仙尊如此之说,脸上现出惊愕,再也按捺不住,小声问道:“仙尊,可是这天魔融身还有别的玄妙?” 渡弥仙尊眼中的神情有些复杂,眼下的关节不是天魔身上,反而是在人族这边,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元神之威山可遮,海可拦,但如何阻得了人心。 面对脱离死劫,一步登天,便是金丹也不见得把持得住,更何况是一群凝真道子。 天魔入世,怕是真的要来了。 渡弥仙尊面上有些纠结和不忍,还是淡淡开口道:“我已经对这天魔搜魂识灵,天魔融身最大的诱`惑就在于,人魔融合后可避开金丹天劫,但又保留了天魔神通。 金丹天劫十不存一,面对几乎必死的局面,天魔稍加蛊惑,定有不少凝真九转的道子主动进行天魔融身,而这些人魔混杂在散修和宗门中,几乎难以辨识。 天魔这融身之法,却是撕裂了我人族最少半数的凝真后期。” 听到这里,设想了一下可能的局面,几位金丹顿时脸色不好。 东儡真人心里豁然一惊,脸色大变说道,“再过段时间,大多数凝真后期的道子都不值得信任了?” “未过天劫前,你如何知道这道子是人是魔?”渡弥仙尊叹了一声, 又看了一眼姜默舒,摇摇头,“就算催玉的万幽镇秘神睛能够看破,但作为鬼道神通,又是神魔级的秘传,怕是极难炼成,也难以推广,不然怎么会不为人知。” “进行天魔融身的道子,是魔还是人?”姜默舒沉声问道。 “魔灵之中,八成以上是属于天魔的部分,而属于人的感情只占了两成,人的部分虽然完整,但却被稀释了,不足以动摇更多的魔性,称为人魔倒也恰当。” 渡弥仙尊沉声说道:“此事,我已通传各域各宗,更邀了几位元神到我宗演法,集众家之长,看能否破开这疑难。” 随即,渡弥仙尊正色向姜默舒拱手抱拳,一躬到底,“好在这妙炎自在天魔正好就是这天魔融身的 元神仙尊如此大礼,众多金丹都是一惊,姜默舒也是连忙侧身让开,“仙尊客气了,只是恰逢其会。” 暗地里,姜默舒也是长舒了口气,一饮一啄,皆有前定。 …… 待几位金丹忧心忡忡地退下,渡弥仙尊却又单独把姜默舒留了下来。 “天魔入世在即,这虚天缝隙却是一处漏洞,不知催玉有没有什么想法。” 渡弥仙尊开口问道,瀚海杀劫北面妖族平得如此之快,此子功不可没,眼下天魔之事理不出头绪,他却想听听这玉诡的意见 对于仙尊的询问,姜默舒闭目思虑了片刻,缓缓开口问道:“魔巢中有大自在天子,要想短期弥合裂缝就要除掉他,可惜那天魔神异机警,千难万难。 若是仙尊要我当诱饵,那我只能出门就回宗里,此处就当我没有来过。” 说完,姜默舒将手一摊。 渡弥仙尊哑然失笑,对妙炎自在天魔进行搜魂识灵后,他也曾冒出过这个念头,但一想到天魔神异,他也担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想却被这玉诡点了出来,随即眼中有些谐趣地问道:“不说你气性大么,怎么也怕死?” 少年道人神朗气清地耸耸肩膀:“自家能吃几碗饭,嗑几颗丹药,还是要心里有数,仙尊虽不见得会害我,但天魔中一个大自在天子在惦记我这一身皮肉,换个人早该跑了。” “都说玉诡好名,今天才见了伱的本性,以后不知多少人会被你坑了。”渡弥仙尊呵呵笑道,点了点头,“以你想法,眼下如何是好。” “仙尊,你是站在玄兵劫宗在问,还是站在西极之地在问?” “你想说什么?” 姜默舒神情一凝,断然说道,“这虚天缝隙,虽然是在瀚海南面,却不是玄兵劫宗一家的事情, 既然这天魔死命想缠住这裂缝,不如让各宗出人出力,将这浮空岛化为一座虚天要塞。“ “虚天要塞?”渡弥仙尊若有所思,眼中却是越来越亮。 姜默舒点点头,继续说道: “对,缝隙既然短时间封不住,用虚天要塞全部护住也是一样的效果。 一来变相堵住了虚天缺口,也让我们西极有了一个反攻天魔的桥头堡。 二来也是留出破绽,想要天魔融身的道子必然前来此处,也方便日后排查是否化为人魔。 三来北面的妖族大军是命昙宗和元屠宗联手逼退的,南面的天魔是仙尊在牵头费心,这虚天裂缝不是历练之地也不是游戏之所,还请西极各宗摆正心态,正该出人出力。” 渡弥仙尊又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有道理,既然小搞封不住,那就往大的来,反正天魔入世已是定局,有虚天要塞在瀚海镇守,至少可以监视天魔动向。” 说罢向姜默舒点点头,“反而是被你提醒了,我马上邀请各宗前来议事,尽快把事情定下。” 第160章 监军之职 西极之地才被妖族大军重重屠了一刀,各宗各姓收到玄兵劫宗的传信,当然不敢怠慢。 五天之内,西极另外三家天宗、一众地宗和世家都是派出了代表,火速来到了浮空岛上。 之前西极北地沦为妖族血食,已是让大家心有余悸,现在又是天魔异动,甚至可能直接入世,自然要防患于未然。 而且渡弥仙尊话说得极重,也很有道理。 浮空岛对面就是天魔之巢,一尊大自在天子就在里面,这不是玄兵劫宗一家之事,而是涉及整个西极。 若是被天魔肆意融身凝真道子,没有元神的宗门和世家,待金丹阳寿一尽,就是被天魔鸠占雀巢的下场。 眼下一是要堵住这虚天缝隙,二就是要尽快摸索出分辨天魔融身的方法。 如此看来,这虚天要塞确实必不可少,会议的 虚天要塞一定要建! 浮空岛本来就是现成的,各宗只需要按照玄兵劫宗提出的规划提供灵材、阵法及祭炼的人手即可,各宗各姓倒也不含糊,当场就定了下来,也是拿出了些好东西。 然后就是 这建成后的虚天要塞因为要对阵大自在天子,自然是元神仙尊为首,由各宗元神按百年进行轮值, 至于金丹,各方只是在支援人数上有些许讨论,最后商定天宗每家出三人,地宗每家出一人。 到了凝真的人手,反而是争得最凶的。 之前已经议定,为避免散沙一盘,也为了指挥灵活,这虚天要塞的凝真境分为日月星三军,直归元神指挥,各家金丹不得干预插手。 但瞎子也知道,元神不可能天天盯着,平日里必然有人统御才是。 各宗各姓对于三个统领位置都是眼热得很。 姜默舒是半点不关心,他事前便对仙尊说过,三个统领位置一个都不要。 “你真不要?这统领之位好处不少,更有气运在身哦。”渡弥仙尊倒了杯灵酒递给姜默舒,自己也是一饮而尽。 “我来就是为打杀一些天魔,也不喜与人一并斗法,倒是谢谢仙尊好意了。”姜默舒举杯示敬,向渡弥仙尊一礼。 “好吧,知道你气性高,不喜与人相平,这点我倒是差点忘了。”渡弥仙尊呵呵一笑,再未谈过此事。 就在刚刚各宗推荐统领人选之时,命昙宗的长老正要张口,渡弥仙尊直接说道,“玉诡和我说过,他不争统领之位。” 那位长老欲言又止,不过既然是姬催玉自己向仙尊所说,他也不好继续多言,更不敢当着玉诡的面提名默剑,便闷闷坐了下来。 倒是其它宗门听到姬催玉不争统领之位,眼中都是一亮。 本以为玉诡身为谪星谱超等,无论如何都必有一个统领之位,可争的也就两个位置, 不想三个都在,倒是意外惊喜! 又是一番推荐角逐,终于被仙尊定下三个统领,血海魔宗,化龙海府,元屠宗,各有一位强横道子得了统领之位。 “好!”渡弥仙尊开口笑道,“我西极人族一心,必然能将天魔挡住在这虚天当中。” 各宗各姓的长老和金丹也是大为欣慰,无论怎么说,妖族退走,再挡住天魔,西极之地才能有修养生息的时间。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的性子,倒是懒得管些许小事,这样……”渡弥仙尊左右看了看,笑着说道,“玉诡,你来当监军,若有不守规矩的,伱先斩了再来报我!” 哗! 各家宗门的长老金丹都是哗然,这玉诡能得仙尊如此看重,先斩后奏?! 姜默舒本来只是过来盯着虚天要塞的进度,渡弥仙尊这一指派,顿时听得头皮发麻。 你才是监军!你全家都是监军!那是太监好不!不会起名就闭嘴,别乱咒人! 姜默舒刚要说话,却被仙尊运起神识微微触动一下,一道传音落入耳中:“有这监军的身份,那玄痕剑宗的人,还不是任你拿捏?!” “仙尊已是知道了?”姜默舒传音回去。 “那天魔的魔识被我翻了个遍,再问问明妙宗的两个小家伙,追袭天魔的路上有人拦你,哪还错得了,这剑宗倒是越来越不讲规矩了,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 你放手去做,之前的事我不吭声,之后自然也不吭声,这才好玩!”渡弥仙尊眼中有着冷意,也有着笑意。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长身而起,落落大方地扬声道:“既然仙尊看得起我姬催玉,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抬头看着各家宗各姓,冷冷一笑,“我素来小人惯了,比不得默剑君子之风,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犯在我手里,一人错斩一人,十人错斩十人,若有人来求情,一并斩了。” 各家长老金丹听得头皮发麻,好大的杀性,不愧为玉诡,不愧为天生杀才。 回去得好好提点自家子弟,敛贪恨,免怒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惹是非,苦海回身,多思兰因。 不然被这玉诡斩了,怕还要连累宗门。 …… 万羽妖宫。 如今迦云真坐镇此处,比起之前万羽主事时,更要热闹不少,不少妖王甚至长驻此处,连自家妖宫都不回了。 峰外的云雾笼罩在半山腰上,罡风烈烈却被妖宫散发的妖气尽数冲散。天光照下,妖云血雾分外明艳,却有森然杀意暗伏其间。 迦云真手里拎着两瓶美酒,静静地立在宫外的迎风台上,脸上的血泪伤痕红通赤艳。 一道遁光落了下来。 轰!如同流星坠地,翼虎狂扑,迎风台上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灰烟散开,却是露出一个光头的身影,风丝缠绕在满是伤痕的躯干上。 来人看向迦云真嘿嘿一笑。 迦云真嘴角发酸,头上嗡嗡做响,如同被重重扇了一巴掌,直感到莫名欢喜。 他一步一步,迎着无尽天光,缓缓走向来人,手里的酒却是如同秋千一般轻盈晃荡着。 走到那人身前,一个酒瓶猛地塞到那人手里。 两人也不说话,仰头就喝,红色的酒液顺着嘴角肆意地滴落下来。 良久,酒尽,迦云真轻轻呼出一口酒息,惬意说道: “化鸿,欢迎回家!” 第161章 定真符箓 急景流年,一晃三秋。 虚天之中,浮空岛上的阵法禁制已是重重叠叠,不时就有玄奥符文闪烁,光焰直透无垠虚空。 各色灵光好似横空利剑,众星捧月一般散布在要塞四周,巨大的四象真形在氤氲灵光中盘旋不休,通灵莫测,每当对面魔气大炽,便会昂首嘶鸣。 咻!咻! 不断有流光溢彩的道兵,狰狞凶恶的鬼将,在虚天中呼啸往来,星驰雷闪,向着天魔巢穴试探过去。 凝真修士每七人结为一队,悬浮在虚空之中,暗中戒备。 经过三年的磨合,西极各宗倒是有了意外的发现,七星阵势最为克制天魔,若是凝真以此结阵,加上道子神通不弱的话,便是真魔也能抵挡得住,不会被毫无抵抗地卷入虚天。 甚至还集各家所长,推演出封魔、逆生、截剑三种变阵。 虚天中的魔巢如同盛放似的,无数艳`丽的瓣蒸腾裂解,又是一巢天魔眷属杀奔虚天要塞而来。 数队凝真驾起各色遁光迎了上去,好似一弯流霞,随身的灵剑、雷光、炎火却显露出无边战意。 斗法余波在虚天中如波浪一般翻涌不休,景象沛然浩瀚。 三年来,这样的画面时时都会上演。 “天魔狡诈,都检查一下万乾定真符能否激活,万一卷入虚天,全靠此物救命。”一座七星封魔阵中,有修士神情郑重地开口提醒道。 众多修士点头,将罡元注入一枚骨玉中,一点微弱金光随即从骨玉中透出。 有位修士舒了口气,“这真符倒是好东西,听说,十日前有一队被数个真魔联手卷走,全靠这真符定位,被玉诡抢了回来。” “只出战之时才会按人头配发,战后还要收回,当然是好东西,据说哪怕是相隔天涯海角,也可探查方位,神异堪比七阶法宝,在这虚天之中更是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一位修士珍而重之将骨玉贴身放好,唏嘘说道。 “好了,天魔眷属已至,注意彼此神通配合,若是罡元不济,记得示意我。”一位凝真九转紧紧盯住转瞬将至的天魔,手中捏着骨玉,沉声说道。 大`波天魔眷属已经逼近,手中骨玉却并未发烫,依旧是冰珠一般凉意。 他的脸上升起丝丝笑意,大喝一声:“很好,这一波天魔眷属没有真魔隐藏,赶快将他们尽数剿灭。” 另外六名修士本来小心翼翼,听到此话顿时来了精神。 一时间,剑气如虹,赤练如匹,中间还夹杂着黑烟毒雾,碧火阴磷,看起来就如鸾枭齐飞,珠沙并在,给人一种错综复杂的怪异之感。 从浮空岛上看去,只见数队凝真修士遁光如虹,上下错落,顿时便将袭来的天魔眷属剪得七零八碎,再行包围、击杀、炼化,就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浮空岛屿的边缘,东儡真人看着斗法之地的情状,不由得暗自咋舌,乖乖,便是自家上场,怕短时间也难撕开阵势,不想才三年时间,这帮道子被玉诡用刀逼着已是另成一番气象。 旁边一位真人喟然一叹:“我那弟子来此三年,抵得上三十年在外云游。” 东儡真人瞥了他一眼,暗道,天天跟天魔大战数场,偶尔还会和真魔过过招,这都没长进的话,那得有多废物。 那真人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开口问道“这万乾定真符居然不是你玄兵劫宗炼出来的?这姬催玉还会器道?” 说道这个,东儡真人只觉得脑门芯都在疼。 对凝真道子来说,虚天中最大的危险就是被天魔卷入虚天,如果没有金丹当场截住或死追不舍,基本就没有回还的希望了。 最开始,还真是因此损失了一些道子。 但若要在虚天中进行定位,只有少数灵宝可以做到,根本不可能每位道子都配发。 渡弥仙尊也没有找到特别好的方法,只能召集各家金丹一起商议,看有没有什么神通,或灵器可以弥补这一点。 一番商讨,倒也有些奇异神通或特殊灵器可以做到,但要不是材料稀缺,要不就是神通难炼,都难以迅速推广。 东儡真人还清晰记得当时的场景。 “不行,虚天太过广大,若是五百里范围,还可定位,但若天魔冲出千里,这浑光定针诀也是无用,想来其它神通也是大致如此。”一位真人叹息道。 “总不能每个道子都给件灵宝吧,若是被天魔卷走,损失更大。”有人抚额念叨。 “牵机推演呢,每个道子带上信标,若有事,马上由金丹推演定位?”另一位真人沉声道。 “这个需要阵法配合,而且天魔在虚空中遁逃,等你推演出位置再过去,已经跑远了。”马上有人摇头否决。 一众金丹都是议论纷纷,皱眉沉思,渡弥仙尊也沉吟不语。 正巧,头悬骨玉的少年道人转进浮真殿,对着仙尊一拱手,淡淡说道: “今日共有五波天魔眷属冲阵,没有真魔,已经尽数炼化。日月星三军中,今日倒是没有犯了规矩的。” 渡弥仙尊了然一笑:“有你在,倒是让我这元神没了事做,只能在此祭炼要塞的阵法禁制。” 眼见少年道人要走,渡弥仙尊心中一动,忽然开口道,“我等正在商议如何在虚天中定位,不知催玉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可是用来救援出战道子?”少年道人神情一凝。 “不错!若有定位,便多出至少五分救回的希望。”渡弥仙尊点点头说道。 “这个倒也不难,我试试!”少年道人说完这话转头就出了浮真殿。 这句话东儡真人印象很深,因为他当时噗哧一口灵酒就喷了出来。 当时他身边另一位金丹疑惑地抬起头来,神色间有些不信自己听到的,说道:“刚才那玉诡好像说的是不难?不难?!” “不难才有鬼了!最少在虚天中要有数千里的感应范围,数量还不能少,又要上手就可使用,还不能被天魔夺去用来设下陷阱。伱说说这哪一条容易了。”另一个金丹却是长叹一声。 “你们命昙宗的玉诡还精通炼器?”有人看向命昙宗带队前来的金丹长老,也是满脸不可思议。 “这个,我家催玉,可能有些奇遇吧。”命昙宗长老脸上有些得意,也有些担忧,自家道子太过出彩也是惹人担心,这玉诡又是气性高得吓人,就怕哪次失败折了他的心气。 “若是玉诡所说,我倒有些期待,不过这东西吧,这一众金丹,还有玄兵劫宗的大家在此,都没有妥善办法,也不知他行不行。” “给他三五天,看看能拿出点好东西不,以玉诡的气性,怕也不会胡乱开口。” “也对,也许过几天就有惊喜呢。” 众人议论几句,又开始了冥思苦想。 本以为到此结束,东儡真人是万万没想到,仅仅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少年道人又悠悠地回到了浮真殿。 乒叮! 几枚骨玉丢到了案上。 “这是?”众多金丹都是吃了一惊,这么快? 少年道人洒然道:“这是万乾定真符,可以在虚天中定位,若是每个道子带一个,便是迷失在虚天中,也可以感应得到。” 事关重大,一群金丹马上驾起遁光冲入虚天,试了起来。 数位金丹各拿一枚骨玉冲入虚天之中,四散狂飙,胡乱遁走。 少年道人轻轻一笑,放出阴华,化为一团透明的水雾,只见数条线路如虫子一般,在雾球中蜿蜒前进。 真的感应到了?!剩下的金丹先是一惊,随后却是神色复杂看向少年道人。斗法强也就算了,炼器你也有巧思,还有什么是你不行的? 却听少年道人继续说道:“这符还有个好处,浮空岛千里之内,若是有真魔袭来,这骨玉也会有感应。 众多金丹顿时面面相觑,眼神中已是震惊。 东儡真人咳了两声,眼中亮得吓人,心想,能防备真魔偷袭你早说啊,这东西别说凝真道子了,我也想要一个防身,我和你也算熟人,厚着脸皮要一个大概也不会丢脸。 好几个地宗金丹看向命昙宗的长老,那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嫉妒和羡慕。 渡弥仙尊顿时兴趣盎然,慨然笑笑:“催玉啊,你还真是给了我不少惊喜呢。” …… “老爷,你又要搞假符骗人了么?”幽魂侍女面如桃,痴痴笑道。 姜默舒将手中的妖骨抛了抛,笑呵呵地说道:“可不能说骗人,这万乾定真符一枚骨玉中就有一只金蚕,还灌注了陷煞和妙化的剑气在里面,也是下了血本的。” 沈采颜努了娇俏小`嘴,那金蚕按百万计,剑气更是不要钱,哪来的成本,老爷就是会骗人。 “小蝉,多亏了你哦。”姜默舒将掌中的金色虫子,举到眼前,笑笑说道。 “分身子虫多得是,感应起来也简单,老爷,下次有好吃的记得多留点给我。”掌中的金蚕昂了昂头,翻滚了一下胖呼呼的身子。 姜默舒犹如智珠在握,对着自家幽魂侍女说道:“远了不敢讲,这千里范围,我都稀疏地布置了金蚕,感应到真魔气息,自会传回小蝉这里,再转到骨玉中的金蚕生成动静,我倒要看看那天魔如何来偷袭。” “至于救人嘛,”姜默舒幽幽地说道,“不听我话的,我斩了好几个了,听话的也不能吃亏,自然是要护一护他们性命的。 恩威之道,我虽然不稀罕,但也不嫌弃。” 第162章 不改规矩 经过七年扩充岛域和加固阵法,浮空岛已是彻底化为了一座虚天要塞。 加上后来又陆续建成了四处较小的阵岛,五座浮空岛将虚天缝隙遮蔽得严严实实。 那天魔之巢的大自在天子是铁了心要在这里和西极各宗死磕硬耗,每日里天魔眷属如潮如浪,杀伐不断。 这虚天要塞,斗法之烈,天魔之韧,已是五域都出名了,其它域的各宗倒是不少派金丹和道子前来观摩。 好在现在浮空岛已是扩建好几倍,众多满足修士所需的店铺也是应时而生,就连食色造化宗的铺子都开了起来,倒也容得下众多来人。 “这就是西极的虚天要塞么,好壮观啊。”一个娇俏女子站在浮空岛的平台之上,看着无垠虚空中的玄奥灵光和通灵四象,啧啧感叹道。 其修为刚好凝真境七转,不过人却是长得娇俏可人。 数位修士环绕在她一旁,也是附和说道:“郡主说的是,这几年五域都没有什么大战,倒是这虚天要塞和天魔征战不休,有些看头。” “听说,这虚天要塞的日月星三军以凝真结阵,不仅能挡住天魔眷属,便是真魔也挡得住,简直骇人听闻,也不知有几分真假。”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虚天要塞不过数年之间已是成了和天魔对战的一线,风头把东界诸宗都盖过去,想来必然有些奥妙的。” 那女子吟吟一笑,对着旁边虚空说道,“我还听说,那玉诡是这里的监军,往日月星三军身后一站,那些人是死都不敢回头,只敢往那天魔身上撒气,那玉诡比天魔还吓人么? 刘主管,你是金丹真人,见多识广,这话是真是假?” 一个身影却是从她身后转出来,细声说道:“那玉诡确实是这里的监军,听说威望也极重,但若说吓得三军不敢回头,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话音刚落,只听虚天中数声清鸣轰然响起,爆发出无量神威。 众人眼中,无量魔气暴起发难,猛地从虚天黑暗里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入明光所在,这边数十道遁光也不怠慢,结为数个七星之阵,上下错落着对上魔气。 场面恢弘霸气,大放光彩,实在不是两人斗法争胜所能比较的。 魔气漫天挥洒,狰狞咆哮,遁光如剪随形,龙蛇腾矫。 简直堪称修罗战场,杀机四起,一片战意排空,只见天魔眷属不断被击杀炼化,也有凝真的战阵被破开后迅速撤离,在后方重新组阵,随即又杀了上去。 看得那郡主心肝发颤,倒吸一口冷气,不过眼中却是越来越亮,口中喃喃道:“原来和天魔斗战如此夺人眼目,这一趟倒也没有白来。” 良久,这女子却是淡淡说道:“很有趣味,我想近距离看看这和天魔斗法的情状,刘主管你去安排一下。” “郡主既然觉得有趣,倒也不枉来这一趟,我这就去安排。”刘主管的身形却是虚幻消失。 …… 不行?! 刘象山万万没想到对面的金丹会断然拒绝。 “刘兄,你我朋友一场,我也不瞒伱,这虚天要塞中金丹只是个虚位,日月星三军都是直属元神统御。” 化龙海府的蓝左藏将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想了想又提醒道,“再说了,你家郡主是贵人,何必还要去险地,这浮空岛了看那斗法不也挺好?” “我家郡主只是想近距离看看日月星三军与天魔斗法,有我保护,安全不成问题,”刘象山自信自家神通法宝都是不俗,即便数个真魔联手杀来,他也可以带着自家郡主从容脱身。 “除非玉诡点头,不然你绝对不要靠近天魔战场,那三军中规矩很是森严。”蓝左藏已是惊出一头冷汗,连忙提醒到。 玉诡说到做到,修士没列入日月星三军之前,万事不理,一旦到了战阵之上,便是绝不放过。 这虚天要塞的规矩倒也确实是他一个凝真立下的。 八个道子,三个是天宗,四个是地宗,一个是世家,拿人头告诫了其它人,不守规矩真的要死人。 刘象山听后眼神一凝,却是有些奇怪,怎么感觉这老朋友有些怕那玉诡呢? 这谪星谱超等真的如此骇人?! 刘象山点点头,暗道,看来需要自己亲自去找一下那玉诡行个方便了。 “不行!”会客厅中,姜默舒一口回绝了刘象山。 看着眼前的骨玉悬额的少年道子,以他刘象山眼光,都不得不赞声好道子,比之中原人皇的各王族道脉也不遑多让。 刘象山整张脸上全无被拒绝的羞恼,仿佛春风拂面一般,缓缓说道: “我家郡主身份尊贵,家里长辈也疼惜她,她就是爱看些热闹,安全方面有我保护,绝无问题,还请姬先生行个方便。” 姜默舒冷冷一笑,手指轻轻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下,“我本来就不赞成放开这虚天要塞,便是各域来观摩,我当时也是建议金丹以上,才放进来。 “便是日月星三军中,也时有道子陨落,这是征战之地,不是看戏的地方。 刘真人还是劝劝你家郡主,若是要好好观摩,就在这浮空岛上便是。若是觉得无聊,瀚海外有座坊市,倒也热闹。” “姬先生何必固执呢,要知道规矩是人定的,这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若是姬先生以后去中原,我等自然也是扫榻相迎。” 刘象山随后便拿出一物,却是一个云纹玉佩,继续说道,“早就听闻玉诡大名,以前却是难得一见,这玉佩权当见面礼,持之在中原之地必得我王府相助,以后姬先生早晚会到中原游历,有了这玉佩便能省却很多麻烦。”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那军中更是如此。你这礼物我受不起,刘真人还是请回吧。” 姜默舒摸着桌上的茶杯,却是懒得入口。 “难道渡弥仙尊也改不了你的规矩?”刘象山神情一凝,缓缓开口道。 “若你能让仙尊跟我说,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仙尊他也知道,若是开了这个口,我转身就会回宗门,你大可一试。”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 “好玉诡,名不虚传,见识了!”刘象山拱手一礼,转身出门而去。 “老爷,何必为这种人生气。”沈采颜皓腕抚上姜默舒的肩背,有节奏地轻轻捶打起来。 “我只是在想,身前有虎狼,背后却是一群虫豸,先打死哪个!” 姜默舒冷冷一笑。 第163章 故人到来 “你们怎么来了?”姜默舒满脸惊奇,有些惊喜地问道。 眼前却是个熟人,阴华峰罗云,不止是他,他身后还有个娇俏可爱的跟屁虫。 “想姬大哥了,就来了呗。”金倌染眼睛眨巴眨巴,狡黠地说道。 罗云一直都是那云淡风清的样子,不过眼里也有不少笑意:“倌染现在已经是真传了,她 咦?! 姜默舒顿时有些无语,拍了拍金倌染的小脑袋,转身对着罗云问道,“她也过了七峰斗法?” 金倌染双手叉腰,正要放肆大笑,被罗云横眼一扫,瞬即变得乖巧娇羞状。 “我们三峰就不说了,谁敢惹她?”罗云温和地笑了笑:“尸佛峰得了消息,更是客气得很,没有派人不说,还直接送了份贺礼。” “那秘魔、傀影、黄泉三峰呢?”姜默舒摸`摸额头,好奇地问道。 “报请真传时,万长老有些好奇,来见了倌染一次,然后就激动得浑身打颤,回去后那三峰就偃旗息鼓了。”罗云叹了口气,“所以这小妮子连争锋台都没上便成了真传,我倒有些担忧。” “就是上了争锋台也没有人是我对手,眼下彭然大哥就算兽鬼齐出都是我手下败将了!”金倌染飞也似的嘟囔一句。 姜默舒听得一愣,随即感慨良多,这人跟人真的没法比。 这小妮子才修炼多久?修为进度之快,就像是老天爷捧着碗喂她饭吃,搞不好成就金丹都在罗云和彭然前面。 况且金倌染的妙幽道体能异化阴华不说,还莫名其妙地天生克制万鬼峰神通,连那阎罗天子都啧啧称奇,直呼天地间果然是生克有道。 “照倌染你这么说,你云哥也不是伱对手了哦,我倒想看你压着他打。” 姜默舒冲罗云眨眨眼,开起了玩笑。 听到姜默舒这样一说,金倌染当即嘟了嘟嘴,眸子中羞意流转,“我,我哪里会和云哥哥动手!” 罗云一指外面,淡然说道:“倌染你去守在外面,我有几句话要跟催玉说。” “哦”金倌染吐了吐俏舌,垂着头向门外走去,看得姜默舒是暗呼,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斗法倒也不少,但没有经历过死生之斗,我想了想,还是送她到你这里,和天魔见见生死,免得起了骄纵之心,对以后的道途不利。” 罗云运转道心,眼中放出慧光,“我最近两天忽然道心有碍,但刻意去避反而容易勾连其它劫数,先静观其变。 此处只有你和倌染与我有过因果,恐怕是应在你们两人身上,你最近也小心些。” 姜默舒神情凝重:“那你和倌染这边,就按各宗门正常轮换的道子补入日月星三军之中,出战之时,你我留意小妮子的安全。” “道心告诉我,如此最好!”罗云运转道心,片刻之后点头说道。 正事议定,两人略微宽心,姜默舒对着门口一声呼唤,“倌染!” “来咯!”如一只灵秀小鹿,金倌染蹦蹦跳跳进来了。 “你想对阵天魔的话,就需要和其他道子一样,补入日月星三军才行。 不过那里实行的是军法,你若不能守规矩,趁现在还没入列赶快离开,若是你能够听从安排,我把罗云和你编在一队。”姜默舒肃色对金倌染说道。 听到不用和罗云分开,金倌染喜上眉梢,忙不迭摇晃着姜默舒的手臂,开心说道,“我就知道姬大哥最疼我了,我一定守规矩。” …… 浮空岛上,四大天宗各有一处驻地。 玄痕剑宗的驻地上,九柄灵剑斜斜插在大门之内,剑气暗蕴,灵光流转,凡是经过的修士无不吃惊。 大厅中,一个爽朗的声音回荡不休, “这几年却是辛苦三位真人了。”步困哀面容端肃,拱手说道。 三位金丹拱拱手,其中一位说道,“既然掌教有命,那我三人即刻回宗里,步掌印以后才是要辛苦,而且这几年,渡弥仙尊似乎对我剑宗有些误会,连日月星三军的统领都未有我宗道子。” 步困哀笑了笑,霸气言道:“四位仙尊来时交待,这虚天要塞乃是对阵天魔的重中之重,让我过来盯着,看能不能卦演出天魔的玄妙,我剑宗行`事自有王霸二道,不容他人置喙。” 待三位真人离去,步困哀却是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对另外两个同来的真人说道:“相信掌教来之前已有交待,事关我宗万年大计,还请两位听我指挥。” 其中一位金丹慨然说道,“既然是为宗门大计,自然不用多说,只是那玉诡,你要如何着手。” 步困哀胸有成竹,说着心中的成算:“我带了镇堂灵宝四象真形阵旗,可以避过虚天要塞外的四象虚灵的探识,进出虚空要塞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我会想办法诱姬催玉到虚天中,到时以四象真形阵旗困杀他。” “那玉诡狡诈,会上钩么?”另一位金丹真人沉声说道。 “一要看饵香不香,二要看怎么下钩。”步困哀凝住眉眼,阴测测笑道,“那白骨峰峰主天香真人的金身,我带来了,足以让玉诡稳压默剑一头,以姬催玉气性如此之高,面对能压住默剑的机会,如何能够拒绝?” 步困哀虽然说得轻松,心里倒是非常慎重。 景渡藏身为剑堂掌印斗法强横,余淮远更是有焚心剑诀圆满,两人无声无息消失在虚天之中。 也不确定是姬催玉下的手,或是遇到了不能力敌的天魔。 但他自然是以最坏的情况来打算。 四象真形阵旗作为五阶法宝,也算是剑宗底蕴之一了,非是此事关乎剑宗万年大计,事关“染”“尘”二人,否则决计不会带出宗门。 “但有关天香真人金身的消息,放出时若是和我剑宗有关,岂能不被那玉诡警觉。”其中一人皱眉说道。 话音未落,外面传入一声通传,“刘象山真人请见。” 步困哀哈哈一笑,眼中闪过精光和杀意,“自然是有人替我们,向姬催玉传出消息,这不就来了! 我们只需要道子轮换时多走一位凝真,让那中原的郡主顶替入军,时机自然成熟。” 第164章 阴华上阵 姜默舒看着手中的情报,森然笑笑。 罗云闭目良久,猛然睁开双眼,古井无波一般说道:“情报倒没问题,但来得如此巧合,怕就是最大的问题。” 食色造化宗近五日给出的各宗情报,明里暗里透露,命昙宗白骨峰 好大的手笔,好深的干系,若自己真的是玉诡,怕明知是陷阱,也会试上一试。 姜默舒头悬骨玉,默默看着浮空岛外光暗交界之处,沉身说道:“我本来以为以玉诡身份前来,有些人会有所顾及,看来还是下手不够狠,没有让人心怀畏惧。” 罗云笑了笑,不过却是知道姜默舒的性子,平日里都是好说话,一旦斗法开始,那就是杀天杀地,百无禁忌,怕是元神妖圣都不会放在眼里。 “你想怎么做?”罗云昂有兴致的问道。 “既然那剑宗诚意满满投下了鱼饵,难得能收回前任峰主的金身,我自然要吃掉好处。”姜默舒眼中泛出森森冷意,决然开口道, “再说了,那剑相堂的掌印步困哀,正是暗害天香真人的罪魁祸首,在虚天之中正好难以追查,合该让我收了此人的性命。” 饶是以罗云淡定,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西极四大天宗之列,玄痕剑宗的一堂掌印,在姜默舒口中,却是如同待宰待割一般。 他神色有些凝重,谨慎地提醒道:“虽说你斗法强横众口相传,但那毕竟是天宗的金丹,更是一堂掌印,还是不能大意轻心。” 姜默舒点点头,温言中却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味道:“师兄说的是,我会小心,毕竟之前炼死剑翎堂掌印景渡藏时,也颇费了一番手脚。” 此话一出,倒是给罗云整不会了。 过了好一会,罗云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苦笑:“原来,你都炼死一个剑堂掌印了,真是了不得!” …… 虚天要塞中的阵法已是非常完善,虚幻的天光化为日月之形,爽风拂面,暖阳如春,倒也怡人。 但此时韦明真却是冷汗连连,一边强自镇定,一边思考对策,“张统领,我那队伍怎么会忽然有三人要撤回宗门,这不合情理啊。” 当然不合情理,正常情况下各家道子需要磨合战阵,一般说来,每个七星阵都是一人进行替换,其余六人不动,确保阵势熟练稳固。 只有偶尔会同时轮换两人。 但一次有三人被轮换回宗门,非常少见。 “情况特殊,再说了,补给伱的三人都是强横道子,一个是玄痕剑宗,两个是命昙宗,别人是求都求不来,你倒好,还嫌弃上了。”张姓统领也是郁闷,其中两人倒是正常轮转回宗,但另一个却是加塞进来的。 虽说金丹在这虚天要塞中不管事,但本宗金丹请托过来,不犯规矩的情况下,倒也不好拒绝。 至少,他做不到直言驳金丹颜面。 韦明真已是有了一丝怒火,“这不是强不强横的问题,我作为七星阵主,要担上几个人的性命,若是一个配合不好,被天魔冲破了阵势,万事皆休。” 张姓统领也没有办法,名额已定,特别是最后一个加塞的道子,替换下来的人据说已经回宗门了。 他也只能安抚道,“人是已经都走了,你有和我扯的功夫,不如带他们多熟悉一下阵法。”他悄悄冲韦明真竖了下手指,以极低的声音含糊嘟囔了一句,“真人示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韦明真也是没了办法,只能无奈拱手说道:“那阵势上总得照顾我一些,最少半个月吧。” “没问题,你们那七星阵放在星军最中,一个月。”张姓统领大手一挥,豪迈答应。 …… “你们三人记住,务必按演练的阵势催发神通,莫要逞能,你不是默剑也不是玉诡!” 无量天魔眷属已是从虚空席卷裹来,越来越近,韦明真全力收摄杂念思绪,脸上肃色地提醒道。 虽然之前七人已将阵势排演得有模有样,但真要上阵,韦明真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对阵天魔,与在五域中斗法还是大有差别,不少道子虽然被反复提醒,最开始还是会吃不少亏。 看到那天魔眷属如山崩海啸,天河倒灌一般涌过来,前几次难免不会慌了阵脚。 “倌染,沉住念头,听从韦阵主的命令。”罗云轻声提醒道。 金倌染微微一笑,娇`呼道:“云哥哥老是当我小孩子,我可是费力在追几个哥哥呢。” 阵中的其他人都是神情凝重,几天相处下来,虽然是熟稔多了,但这战阵之上,能不能靠得住,还是要了上阵才知道。 除了要神通道力说话,与这天魔对战,更是要讲究配合,单打独斗死路一条。 韦明真沉声道:“你们三个不用怕,玉诡就在阵后,若是被真魔卷走,他自会出手相救!” 一声声凄厉魔嚎,已是摧残在众人灵识之中。 轰! 魔潮已至,虚天中绽放出漫天桃,瑰丽惊艳中却是森森修罗杀意。 众多七星法阵放出数十丈瑞气,如同坚硬的礁石,岿然不动。 “作好准备,听我号令。”韦明真传音众人。 虽然处在大阵的中心位置,但扑过来的天魔眷属依旧不少,令人压抑的魔威蔓延在众人心头,若是一般修士,可能早就被压垮了。 待天魔眷属已是冲近到三十丈,韦明真一声冷喝:“放!” 七道神通好似七道龙形光华,冲破天魔阵形。 刺啦! 如烈火烹油,也如那滚汤泼雪,炸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冲过来的天魔眷属中亮起数十团明艳的光芒。 七道神通中,有金银两道光华,尤其璀璨耀目,满场游走时,天魔眷属或是融化于银色月华之中,又或是被金色光华扫到,便是“嘭”地一声炸裂开来。 好生霸道!韦明真凝神看向罗云和金倌染,心里悬着的石头却是放了下来。 不愧是和玉诡同出一门! 另一个玄痕剑宗的道子表现也还尚可,只是比起这命昙宗的兄妹二人,却是要差远了。 “很好,近处看这杀伐却又是不一样的感觉。”郡主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意地笑了笑,这靠近杀戮边缘的感觉甚至让她兴奋得浑身战栗。 “罗云和金倌染么,不愧是命昙宗出来的,倒是有些意思,我记住你们了。”郡主的眼神幽幽在两人身上划过,有着贪慕,嫉妒,甚至些许疯魔。 第165章 临阵脱逃 在浮空岛上,天魔没有袭来之时,不在轮值之列的修士,除了修行,倒也还清闲。 罗云和金倌染正在各处店铺闲逛,两人沐浴在虚幻的天光中,一个气韵超脱,一个灵气逼人,就算在这遍地道子的浮空岛,也是难得一见的玉质金相。 罗云一路行来,倒是少有开口,不过身边总是环绕着银铃般清脆的声音。 “哇,云哥哥,那个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你要不要尝尝?” “逛逛那里嘛!” “云哥哥,那边还有天魔真骸呢,这东西还能卖灵石?” 一个灵秀如小鹿的身影,嘴角噙着娇笑,在各处铺子间左窜右闪。 “罗云,好巧,倌染也在啊,相约不如巧遇,餐灵赏妙楼就在前面,我请二位品品灵膳如何?” 一个清灵潋滟的声音出现在罗云身后,正是那化身为剑宗弟子的郡主。 “不是一路人,不便同席而坐。”罗云淡淡说道,口中则是断然拒绝,毫无转圜余地。 郡主眼中嫣然点点,娇嗔一声, “你可是介意我孔妃浅玄痕剑宗弟子的身份?” “你既不是剑宗弟子,也不是孔妃浅,我对伱没有兴趣,也不愿招惹因果,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罗云面无表情地说道。 哪怕口中说着决绝的话,却也显得流玉人间,光风霁月,看得对面之人眼中一亮。 孔妃浅顿时间露出了泫然欲泣,伤心欲绝的模样,让人见了就不由得生出怜惜之心。 “倌染,你云哥的话有些伤人呢,我可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柔荑将眼角轻轻一抹,孔妃浅对着金倌染委屈地说道。 “罗哥哥说了,你不是好人,没一句实话,还想骗我?!”金倌染撇撇小`嘴,不屑地说道。 “好了,倌染……”罗云转过身正色对着孔妃浅说道,“你能顶替剑宗子弟是你本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莫要再起坏心思。” 此语一出,罗云道心示警,顿时感到虚空中生出一道冰冷的视线,满含杀机。 “怎么?恼羞成怒要动手?!”罗云如青山在怀,脸上并无半点变色,反而继续淡淡看着孔妃浅。 金倌染已是气呼呼地,额间都泛起隐隐金色月符。 “嘻嘻……罗云你真的是,总有一天你必然知道我的诚意。”孔妃浅眼波盈盈,掩嘴轻笑,宛若折晃璎珞,摇乱玉彩。 罗云也不说话,拉着金倌染转身而去。 良久,孔妃浅收起了笑容,轻声说道:“刘主管,这两件珍品就如那浪漫草木,若是被光阴折了颜色,却是可惜了。” “郡主说得有理。”虚空中传出一道憨厚的声音。 “哪怕不愿与我亲近,我也愿意垂怜他们,等兴尽走时,制成玉像带回去。”孔妃浅微微一笑,眼中痴绝缠`绵骤然蔓延开来,仿佛化为带走性命的玲珑白骨,冶艳鲜活。 “遵命,郡主。” …… 虚天之中,天魔眷属如常如潮劈面打来,如同赴约一场不朽的惊鸿盛宴。 那边是魔气纠缠硬掀逆浪,这厢是神通皎皎凝龙化罡。 光暗分明之界,魔潮和七星阵势纠缠不体,斗作一团,一时间缤纷琳琅,看得人是头晕目眩。 倏忽间,众多凝真修士贴身放好的万乾定真符猛然一烫,更亮起红得深邃的血光。 韦明真脸色大变,迅速传音道:“真魔冲杀过来了,看样子还不少,别慌,玉诡和金丹都在后面,即便卷入虚天,也会被抢回来!” 话虽如此说,但危险还是很大,若是遇上玉诡,倒是每次都能救下一路, 但其它金丹就不一定了,万一追上天魔时已太晚,或是追上去神通不如天魔,也是救不回道子。 罗云淡淡一笑,如同没有将凶险放在心上,沉稳地问道,“用哪种变阵,还请韦阵主明确。” 天魔瞬息将至,却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韦明真咬咬牙说道,“变阵为七星逆生。” 西极集各宗所长推演了七星阵法三种变阵,封魔、逆生、截剑。 封魔阵式擅长攻守兼备,回气极快,便是被打乱阵势也能很快重组,甚至临时换了其它封魔阵同等星位之人,也可迅速搭配成阵。 截剑阵式杀性最强,遁速也快,斩灭魔气魔形更是别有玄妙,只是防御稍弱,挡不住真魔扑击。 逆生阵式防御最强,七星阵能挡住有相天魔和无相天魔之说,就是缘于此阵。 西极道子以凝真之姿,结阵可以抗住真魔,简直叫各域跌落了无数眼珠子,不过这逆生阵式虽然逆天,但限制也大。 结阵后无法移动,若是无人支援,还是能被真魔耗死,又或者数位真魔联手,也能将阵势一并端走,卷入虚天中再慢慢炮制。 所以一旦阵势结成,便只能固守待援了。 随着韦明真一声令下,七人迅速变动阵势,罡元澎湃汇聚,随着玄奥的轨迹凝结成龟蛇盘绕之形,巍峨灵异宛若实质,在虚天之中忽浮忽沉。 只见数十道魔息从天魔眷属中豁然爆发,魔气深沉凝坠,攒射万千玄光血芒,瞬间由潺`潺溪流化为暴戾污秽的长河大江,魔气长龙狂舞而至。 “郡主,真魔往这个方向来了八位,这阵势最多抵挡十息。”虚空传单落入孔妃浅耳中。 孔妃浅瞬即间妙眸深深凝住,心中一紧赶紧问道:“刘主管,那如何是好?” “我可带郡主撤回后方,有这幻隐玄燕纱遮掩,真魔找不到我们。”刘象山的声音从虚空中稳稳传来。 “其他人就算了,这两件珍品能否一并撤回。”孔妃浅神情一动,艳`丽的面容上有些惋惜。 “怕是不行,幻隐玄燕纱不能有罡元波动,若是这两人闹将起来,却是要暴露行藏。 郡主千金之躯岂能冒这种无谓风险。”刘象山略一思忖,马上回应道。 孔妃浅犹豫纠结了三息,皱眉传音:“那就算了,只是有些可惜。” “郡主放心,等到了安全所在,若是后面他二人侥幸未死,我再替郡主将他们制成玉像。”刘象山憨厚的声音再度传音而来。 “可!”孔妃浅懒洋洋地回道。 嗖! 一道幻真幻灭的轻雾,在孔妃浅身边展开,倏忽间将她罩住,敛形匿影没入虚空,不见了踪迹。 罗云道心示警,连忙传音给金倌染,“待会有变故,汇合到我身边。” “知道了,云哥哥放心,我懂事得很。”金倌染额间顿时泛起亮眼的金色月符。 “孔妃浅?你怎么敢?!”作为阵主的韦明真也是发现了不对,不过已是无法挽回。 哗啦! 琉璃破碎之声顿时响起,阵势罡元连接之处,顿时出现丝丝裂缝,随即散成细沙,崩溃四溅。 在韦明真绝望的眼神中,本来华光熠熠的龟蛇盘绕之形,瞬间崩塌。 而星军最中这处阵势的轰然消散,引起了更多天魔的注意,甚至有数个真魔调整方向,准备以此为突破口,凿穿星军阵势。 倏地,众多魔气魔烟聚成团团拢拢,仿佛闻到血腥味的饿鲨,直往这阵势缺口冲来, 滔滔魔威倒卷虚天,恍如涛鸣海啸,压得众多凝真修士灵识不稳,只能勉强支撑。 第166章 因祸得福 天魔凶狠,阵势缺口被打开后,抢在金丹来援之前,一座七星阵来不及变阵,瞬间就被数个真魔联手拉入虚空。 缺口附近三座七星阵也陆续被打破,化为散沙溃退。 星军正中的阵势也在一点一点地被瓦解。 一名正在飞速前来营救金丹,猛地哆嗦一下,这一战怕是比之前一年的损失都要惨重。 却听他震怒出声:“混账东西,还敢偷袭我道子,死来!” 轰!遁光如雷如电,向魔气正中撞了上去。 天魔最多的缺口之处,却有两轮满月悬挂虚天,旋转不休。 如水阴华好似银川漫灌,涤荡魔气血光。无量魔气滚滚而来,被阴华灼过,便化为了残霞丝雾,渺散如烟。 金色玄华凝如毫针,散而不乱,宛若游丝一般钻入魔气,引起阵阵爆裂,短短时间内,甚至有小半魔气已是被染上了金辉。 但尽管如此,却是更加吸引了真魔的目光,已有五位真魔站在阴华之外。 “跟我等回去,共享天魔妙化。” “赐汝慈悲意,赐汝红莲火,赐汝承仙道,赐汝破缘劫……” “此间束缚太多,到了天魔所在,任你肆意妄为。” …… 滚滚魔音如雷鸣鬼咒,摇魂荡魄,就连阴华都有些抵挡不住。 众位真魔贪婪地看着罗云和金倌染,目光魔识不舍得离开半点。 罗云脸色没有任何波动,毫不犹豫向下一指,一个斗大木鱼出现在身前。 一柄金光莹莹流转的犍槌开始敲击起来,无数颂咒层层叠叠,出现在虚空之中,尽数环绕在两人身侧,将那魔音阻隔开来。 玄华魔染咒虽然玄妙,不过如此使来,却是如同和真魔对耗,不多时,罗云已是脸色如同淡金一般。 金倌染死命催动额间金色月符,却是只能将天魔扑击挡在月华之外,再无其它余力。 罗云轻轻一声叹息,缓缓开口道,“倌染,你定会没事,我保证。” 金倌染浑身一个激灵,急着说道,“云哥哥,你别吓我,还有一会支援就到了。” “当年,随口答应默舒一句,要照顾伱,不想都这么多年了。”罗云喉结微微动着,又是将道体内所剩不多罡元催谷化为玄华魔染咒,继续说道, “道心有警,这天魔有些玄异,魔咒对你的道体有莫大影响,却是不能让你沾到一丝一毫。” 罗云此时的脸上已经有了不正常的潮`红,却见他转身看向金倌染,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些年多亏有你陪伴,我很是开心。” 金倌染用手指蹭了蹭眼角,口中却是已经唬得说不出话来。 “倌染,你一定要成就金丹,祭炼出属于自己的神魔啊。”漫天颂咒由金色化为血色,眩晕的感觉一下冲到了罗云灵识之中。 却见他身子一晃,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的眼皮逐渐沉重,闭上前,却隐隐约约看到,金倌染额间月符脱体而出,向着几个真魔绞了过去。 一道紫色冥雾强硬冲破天魔封锁,已是到了月华之前。 “还好,来得不算晚,当年答应你照顾倌染,我已是尽力做到了。”罗云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灵识和道心便尽数坠入了一片黑暗。 …… 一座静室之内,金倌染守在罗云身边。 姜默舒静静站在一旁。 微微叹了一口气,姜默舒轻轻地说道,“倌染,你这么守着,也没有用。” 本是灵秀的少女已是哭得双眼红肿,却见她缓缓地摇头,说道:“每次都是这样,总是因为我,成为几位哥哥的负担和累赘,还是我太弱了。” 转过头来,姜默舒在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自责。 少有的,姜默舒沉着脸说道:“修行之道,有张有弛,却是不能一味狂飙突进,若是根基不稳,就会在某个地方卡住,难以寸进。” 却见金倌染很不争气地,晶莹眼泪滚滚而下,“我宁愿根基不稳,也不愿几位哥哥为我挡劫替难。” “看倌染你说的,哪有什么挡劫替难一说,”眼见对面梨带雨,姜默舒当即没了办法,只能抚了抚额头,“难道换成是你,罗云有难,你就不上?” “若是云哥哥有难,我死都不怕。”金倌染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 姜默舒此时也有些自责,之前通过金蚕感应,埋伏了几波偷袭而来的真魔,也就抓了五个有相天魔,七个无相天魔。 这天魔之巢的大自在天子应该是回过味来了,直接就是一波莽了过来,正好遇到了罗云和金倌染。 姜默舒长长叹息一声,这星军阵势崩得莫名其妙,搅得战场大乱,还好自己给罗云和金倌染的感应金蚕优先级都是最高的,否则天魔突袭下一片混乱,还真可能找不到他们。 沉默了好一会儿,姜默舒盯着金倌染看了看,沉声开口说道:“倌染,你去打理一下。” “不!”只有事关罗云,金倌染才会连姜默舒都一并顶回去。 “乖,快去,你也不想等会罗云醒过来, “云哥哥没有醒过来,我不放心。”金倌染绞了绞手指,喃喃说道。 姜默舒摆了摆手,“那渡弥仙尊跟我把胸口都拍烂了,说绝对没有问题,甚至道体都不会受影响。 当年,我斩过一个许家道子,人头都掉了,他都给续回来了,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堂堂仙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他何用!?” “师弟,你这么说仙尊,我倒是有些惭愧了。”一声略有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哭,倌染别哭!” 金倌染哇哇号啕起来,地一把鼻涕一把泪,丝毫不顾形象:“我……我以为,云哥哥你醒不过了!呜呜呜……” 罗云坐起了身子,喟然一叹:“没想到,我居然没死,却是多谢师弟去求仙尊救我。” 姜默舒心中怦怦直跳,悬着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脸上却是淡然笑了笑,“有仙尊在此,若是抢得快,活过来的机会倒是不小,而且仙尊还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你是因祸得福。” 罗云闭目探查,半晌后猛地睁开,眸子中露出奇怪的神采,“好处倒是真有。” “可是道体有进益?”姜默舒随口问道。 “当年我答应你,照顾倌染的因果道誓,已经解开了。”罗云感叹了一下。 “倌染,听到你云哥的话没,他以后不管你了。”姜默舒调笑一句。 “呸呸呸!你欺负人!”金倌染顶着个大脸不依地说道。 “因果尽了,心关已过,我回宗就能引动天劫,成就金丹。”罗云笑了笑,如此多的辛劳和等待,不想却是这样成了。 “真的?”姜默舒和金倌染都是大喜过望。 “好事,果然是因祸得福!哈哈哈” 姜默舒畅意大笑起来,金倌染也是眼睛眯得跟条缝一样。 “倌染,你现在好丑啊,快去打理一下,你该不会想在你云哥身上擦吧。”姜默舒一指外面。 金倌染倏地一怔,然后红着脸跑了出去。 姜默舒脸上却恢复了平静,淡然说道,“师兄给我说说,七星阵势怎么会崩?既然差点害了你和倌染,我却是要找人好好说道说道。” 罗云见姜默舒如此,知道他已是杀心大炽,便把阵中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推测详细说了一下。 “玄痕剑宗的孔妃浅,而且是冒名顶替的贵人?知道了。”姜默舒长身而起,抚了抚额间骨玉,“师兄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刚好金倌染回来了,见姜默舒正要出门,好奇问道:“姜大哥你要去哪里?” “去斩几个人,给你们出出气,魔道贼子戾气盈胸,总不能生闷气吧。” 第167章 困炼杀伐 如今的浮空岛矗立虚天之中,越发气势雄伟,岛内更是灵阵遍布,玄奥灵奇,映照在无垠黑暗的虚天中,倒是给死寂的虚天添抹了不少生气。 而这生气中最熙攘热闹、人声鼎沸的地方,永远少不了食色造化宗的铺子。 额悬骨玉的少年道人,如同踏着轻柔风雪赴那惊鸿宴,不紧不慢地向餐灵赏妙楼走去。 幽魂侍女巧笑如烟,亦步亦趋跟在少年身后,胭脂面容艳若春庭梨雪。 “采颜,为何总有人觉得自己能够做了恶事不被清算呢?” 姜默舒站在餐灵赏妙楼下,轻轻问着自家侍女。 “这些白`痴自以为人在云霄,却没见着老爷持着快刀。”沈采颜冷冷一笑。 “是啊,在这修行之世,就是元神妖圣也不是没陨落过,有什么可豪横的。” 姜默舒面容清冷,眼神中精光闪过,既然有人不识趣,倒是可以好好一洗剑锋了。 “采颜,把鬼阵展开,今日百无禁忌,且替老爷好好立威!”姜默舒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餐灵赏妙楼的牌匾之下。 沈采颜微微一福,鹅黄宫装上顿时燃起火光,赤红焰丝倏地合拢,化为一身赤鳞,青白天蛇在皓腕之上蜿蜒游走。 紫色冥雾如水银泄地一般倾泻,战鬼列阵而出,猎猎杀意弥漫如狂风怒卷飞雪。 霎时间,已是将餐灵赏妙楼尽数围住。 轰! 一名战鬼持刃跃起,霜刃闪过,已是将牌匾砍作十数块。 “什么人?敢在浮空岛上捣乱!” 食色造化宗如此大的生意,长袖善舞是一方面,自身实力却也不弱,自然有忠心的警备力量。 不过事发突然,来人根本没进楼,直接就将整个楼围了起来,连牌匾都斩了。 几个道气昂然的凝真冲出楼来,身上全是宝光闪烁,显是颇有身家,若是斗法怕也是不弱。 “我来此行军法,你动手前且想清楚。” 姜默舒一个弹指,数队战鬼已是持着霜刃转身站在了几人身前。 “玉……玉诡?!”其中有位凝真,惊呼出声,脸上却是苦涩不堪,当即拱手说道:“不想是姬先生到了,我餐灵赏妙楼本份经营,该有的孝敬从来不少,可是有什么误会?” 姜默舒对着沈采颜点点头,佳人嘴角擒着娇笑,口中却是冷冷吐出:“拆,若有反抗,皆杀。” “喏!”连绵不断的回应自鬼阵中响起,杀势之烈冲天而起,重如山岳。 几个凝真当即已是骇得冷汗直冒,半点不敢妄动。 姜默舒这才缓缓说道:“孔妃浅临阵脱逃,导致星军阵势崩溃,十数道子被天魔卷走,论罪当死,我来收她性命。餐灵赏妙楼跟她的关系还需要我来说嘛?” “姬先生,还请手下留情!且容我等汇报大人,必有交待,必有交待!” 几人心急如焚,却是丝毫不敢挡住战鬼动作,只能不断发出各色光讯,请求支援。 姜默舒却是没有管几人,只是静静站在楼前,沈采颜俏立在侧。 战鬼已是将外墙破开,冥雾迅速弥漫到楼中,战鬼继续砍拆进去,不见急躁也不见松懈。 还有人到餐灵赏妙楼闹事?!其它店铺和修士终于是发现了此地的异常,纷纷注目过来。 才看了一眼,众人当即目瞪口呆,随即一副不想多事的样子,只远远看着,绝不靠近。 “那是玉诡的鬼阵?!餐灵赏妙楼的人,脑子是被下了降头吗?这是能招惹的主儿?!” 斜对面的铺子伙计摇了摇头,鄙夷地说道。 旁边的修士更是看得惊心不已,喟然叹道:“之前死了八个道子,居然还有人敢违军法,真是不知死活。” …… “孔妃浅临阵脱逃,论罪当斩,我来行军法,楼里其它人若是反抗,我只当和孔妃浅一党,同罪!” 姜默舒幽幽的声音回荡在鬼阵之上,透出凛雪寒风般的杀意。 战鬼则是将四面八方围了严实,如同搜山捡海一般,细细搜了进去。 刚刚还在呼朋唤友推杯换盏的道子,已是异口同声:“我等只是来此饮宴,与我等无关,愿受玉诡节制。” 随即,众多道子走到冥雾之中,心甘情愿被战鬼贴身护着,送出鬼阵。 甚至怕引起误会,这些道子神通不凝,罡元不运,如普通人一般慢慢走出阵外。 “好生霸气!”出了阵后,一位道子心有余悸,眼中却是有着一丝羡慕。 “那可是玉诡,正该霸气!不过万万没想到,昨日之败,是这个叫孔妃浅的贱人导致的,害得老子差点陷在虚天中,玉诡杀得好,老子倒要看看这人怎么死。”另一个道子却是恨恨地说道。 轰! 楼中忽然有数人向着冥雾战鬼冲去,周身或是爆发出灰色诡烟、又或是掷出雷珠灵符,也有人身上放出玄光,脚踏如山崩一般撞向鬼阵…… 更有一人剑意汹涌,如覆雨落地,繁星映天,凭空生出万道奇光异彩,向着鬼阵杀来。 “老爷说了,反抗则死!” 沈采颜银牙一错,凌空扑下数队战鬼,又有数队战鬼冲天而起,明盔撞上,霜刃交击,几个修士一声惨呼,便尽数被碾为了烂泥。 空中“嘭”地炸出数蓬血雾,森然诡异却仿佛艳`丽的修罗之,随后便消散在紫色冥雾之中。 使剑那人忽然一声长啸,身与剑合,直如绚丽雨。 眼看即将触碰到战鬼时,却一个转向冲往虚天,剑出如虹,已是斩了一队战鬼,瞬间冲到了鬼阵边缘。 轰!天蛇一尾甩出,已是将这人拍回了鬼阵之中。 “饶……”刚刚吐出一个字,已是被战鬼斩杀当场。 孔妃浅眼下已是揪心的难受,这玉诡为什么要来杀自己,真魔杀来,自己先跑不是应该的么? “他凭什么要来杀我?凭那个狗屁军法?!”孔妃浅娇俏的面容已是扭曲,咬牙切齿地说道, “刘主管,真魔掩杀过来,难道不该保命?我身份尊贵,自然是要先走!他是吃错药,失心疯了么?” 刘象山已是现出了身形,沉着眼皮凝着声音说道,“郡主,可能这西极边陲小宗的弟子,不知人皇之贵,这天下人族都是人皇保下来的,皇族自然是贵不可言。” “但这人眼下已是疯魔了,根本不会有所顾忌,如何是好?”孔妃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战鬼已是快要破拆搜检到餐灵赏妙楼的核心之地了。 “眼下却是不适合讲道理,我先带着郡主离开,再来慢慢料理此人。”刘象山仰天恨声说道。 一道幻真幻消的轻雾出现刘象山的手中,色作晶莹,宝光温润交织,正是幻隐玄燕纱。 “居然想杀我,很好,待我回去禀告父王,必将他禁锢神魂,每日鞭打灼烧,不然难偿我今日所受的屈辱。”孔妃浅眸中似有电闪雷鸣,恨恨看了一眼水镜中的身形,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已是戳刺了对面无数下。 轻纱如雨如雾,裹住了两人向下一钻,循着灵气脉络,在阴影中向鬼阵之外潜行而去。 忽地,正在前进的轻纱撞进一处绵`软,还不待刘象山分辨,轰,已是被埋伏在地下的金线银兜缠绕网裹。 果然是自投罗网! 姜默舒冷冷一笑,对着自家幽魂侍女吩咐道:“去虚天之上,用鬼阵将这两人当众炼死。” “奴家得令!”沈采颜笑意盈盈,玉`足轻轻在冥雾上一踏,冥雾上紫光闪过,带着众多战鬼腾空而起,往浮空岛外遁去。 银兜上的月华却是化为了透明的水镜,将内部的绞杀清晰地投射在虚天当中,整个浮空岛看得是一清二楚。 “玄痕剑宗孔妃浅临阵脱逃,金丹刘象山协助脱逃,也是同罪,我姬催玉以监军身份,今日在虚天中炼死这二人。” 声浪有如雷霆狂电,在浮空岛上的虚天中响起,众多道子、金丹连忙抬眼看去,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三五成群聚集在一处,或在浮空岛边缘查看,或是直接就往虚天中赶来。 铮!铮!铮! 战鬼以千鬼为阵,没入巨大的金线银兜,向着被困锁住的两人冲杀而去。 “姬催玉,你可知郡主身份贵不可言!你此时住手,还不算大错。”刘象山仰天咆哮,脸上青筋暴起,一抖一抖地,双眼更是殷`红如血。 “金丹元神宁有种乎?我这鬼阵杀性狂烈,恰恰喜欢公卿骨踏,斩碎凤驾,我管伱王庭皇家,或是世传门阀,且来剑下领杀剐。”姜默舒斩钉截铁,扬声道, “妖王我都炼死不少了,妖圣也陷了一个,你家郡主身份再高,能高得过妖圣?” 听到此话,刘象山如冰水淋头,这才知道对面是真起了炽烈杀心,慌忙说道:“郡主造成的损失,我王府尽数赔偿,莫要影响西极和中原的和气。” “关于和不和气的,需要有人去天魔巢穴,问问被卷走的道子。 规矩就摆在这里,若是没有入军,不归我管,但你家郡主既然入了军,自然不会在军法之外,必定要受这一刀。”姜默舒森然肃穆,口中话语饱含煞气。 “老爷,可要我用天蛇冲那金丹一击?”沈采颜双眼亮晶晶,透露着摄人光彩。 “且不忙,看老爷用这两人能不能钓一条大鱼出来。”姜默舒将自家法宝一一盘点,幽幽说道, “我当时就说过,一人错斩一人,十人错斩十人,若有人来求情,一并斩了,我且看看那剑宗的人敢不敢来劝。” 第168章 困哀落陷 “仙尊,祸事了!”东儡真人一脸忧心忡忡,看着自家仙尊。 渡弥仙尊眼中却是笑意盈盈,淡然开口道:“怎么,天魔出了融身之法不算祸事,天魔卷走道子不算祸事,催玉炼杀一个金丹一个凝真就是祸事了?” 水镜之中,正映出虚天中的金网银兜,如同一颗瑞彩莲子沉浮不定,清濛光华盈盈闪烁,无数鬼卒惊天泻地似地冲入其间,明盔霜刃堪比璀璨星河。 “哎,毕竟是人皇血脉,若是殒命在这西极,有些不好交待。”东儡真人双目直愣愣地看着自家仙尊,这中间的关节仙尊不可能想不到。 “哪来的什么人皇血脉?”渡弥仙尊眼中逸趣泛起,接口道,“那不是玄痕剑宗的人么,叫孔妃浅!” “最近有中原的来人呈上拜帖么?中原那边有正式的灵讯通传么?有人拿出人皇血脉的证明么? 什么都没有,我倒要看看哪个白`痴敢来质问我?!元神若敢来,仙藤伺候,金丹若敢来,玉诡伺候。” 渡弥仙尊此时也是生起了无明,自家不愿与人生了嫌隙,却也不惧任何人,这虚天要塞自己也耗了不少心血在这里,没想到就有人敢在眼皮子底下搞事。 “既然仙尊这样说,我懂了。”东儡真人点头称是,端正神色,“今日玉诡以监军身份斩了玄痕剑宗犯了军法的弟子,事情就是如此。” “正是如此。”渡弥仙尊抚掌大笑。 看着水镜中的景象,东儡真人却是有些不解,“以催玉的性子和神通,这两人为何还能留得住性命?” 渡弥仙尊满面红光,哈哈一笑:“那小子气性高得很,甚至不屑于公报私仇,做了这些年的监军,就连那玄痕剑宗的道子也没有被刻意针对。 好不容易有个剑宗的人犯了军法,又是个贵人,正好是个香饵,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东儡真人顿时奇道:“那剑宗的人难道还敢去保人?金丹都知道保人就会同罪的规矩啊。” “这几年的道子哪有胆子犯军法,剑宗主事金丹才换了步困哀,他急急忙忙把之前的金丹赶走了,知道屁的规矩。” 渡弥仙尊浑身道气涤涤,手掌中冒出一点莹绿,莞尔一笑,“那郡主不保,中原皇族必然要问责剑宗,若是去保,怕还是保不住,再多折一个金丹进去。 步困哀不蠢,但干了一件大蠢事,由此可见,剑宗气运怕是已经折了不少,却是不知为何?” 渡弥仙尊也是有些疑惑,按理剑宗气运应该会勃发才对,本来连他都想避避风头,不想事实和天机根本对不上,让他好生奇怪。 …… 浮空岛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 众多修士聚集在浮空岛边缘平台之上,看着虚天中的巨大的水镜啧啧称叹。 昨日真魔联手突袭,星军阵势莫名崩溃,各宗各家的道子都是险之又险,在生死边缘游了一遭。 知道罪魁祸首正在虚天上被炼杀,气性大的已是直接破口大骂。 “还好玉诡逮住了这贱人,真不是个东西,哪宗的?” “玄痕剑宗!” “这剑宗的贱人真踏马贱,我师妹失陷于天魔,我怎么跟师父交代?!我呸!” “被玉诡炼死活该!” “还有个金丹同罪,一并炼死,也算是报了仇。” 不比凝真多聚集在浮空岛上,一众金丹却是遁上了虚空,不过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围在外围,隐隐封住了四面的通路。 “也不知道哪来的白`痴,可惜金身和丹气却是浪费了。”一个血海魔宗的金丹弹了弹指甲,九道血色玉光环绕在周身上下,上下蹁跹。 旁边另一个金丹却是打趣道:“你大可以上前讨要,那玉诡也不难说话。” 血海魔宗的金丹白了对面一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真的讨要过来又被跑了,怕是那小子要炼了我顶缸。” 停顿了一下,却是又继续说道:“今天一见,才觉得这玉诡不愧是我魔宗的真道子,仙尊那边问都没问,直接当着众多金丹的面炼杀金丹,就算是我,眼下也没有这个胆量。” “那是元神有望的道子,你还想跟他比?算了吧。”另外那金丹却是嗤笑一声。 “有一说一,这敢捅破天的魔性,斗法争胜如妖似魔,落在一个地宗命昙宗还真是委屈了,若是来我血海魔宗,必证修罗道。”血海魔宗的金丹摇摇头,惋惜地叹了口气。 刚叹完气,血海魔宗的金丹却是眼皮一掀,脸上大为惊异,“咦?居然还有人敢上前,又是哪来的白`痴?” 另外一人辨认了一下,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玄痕剑宗的金丹?哈哈!没人告诉他规矩么?” …… 看着不远处的姜默舒,步困哀有些疑惑,对面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 还不待他开口,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却是率先开口了:“金丹不算,孔妃浅是以你玄痕剑宗的身份入得星军,步掌印,这个事情伱需要给我个交待。” 步困哀面色阴沉,有些不乐,虽然双方势如水火,但一个凝真要天宗金丹给出交待,哪怕你是谪星谱超等,这口气也是狂得没边了。 “这弟子初来乍到,演法不熟,却是对天魔有些恐惧。”步困哀沉声说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惧,不算罪过,这弟子交给我,各宗的损失由我剑宗担保,绝对赔偿到位。” 姜默舒冷冷一笑:“各宗损失与我何干!” 能谈?!能谈就好!步困哀内心深处冷笑一声,是人都有脱不掉的欲望,你玉诡自然也有。 步困哀脸上露出淡淡笑容,“你我两宗虽然有些矛盾,但却不妨碍两宗弟子私下的交往。” “我可没想和你交往,若非是在浮空岛上,你我相遇必是要陨落一个。”姜默舒说话间煞气腾腾,杀意逼人。 步困哀摇摇头,丝毫不在意对面的威胁,兴致高昂地说道:“修行不是只有打打杀杀,比如,你一直想压默剑一头,也是修心的一种。” “我却有一法,让默剑永远低你一头,只需要你我做个交易。”步困哀沉稳地说着。 “哦?说来听听”姜默舒冷然一笑。 步困哀觉得心中已有定数,慨然说道:“你把那凝真弟子交给我,金丹你拿去炼死堵众人的口舌。我给你天香真人的金身。 这样,你名气收了,人心买了,实利得了,那默剑为了白骨峰前任峰主的金身,自然会低你一头。” “那好处都我得了,你剑宗有什么好处?”姜默舒笑了,如那朗月疏星一般。 “能不吃亏,已经是了不得的好处了。”步困哀放开眉头。 “哈哈哈!”少年道人却是大笑出声,甚至笑得擦了擦眼角,“步掌印,其实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要回这郡主,免得她身后的势力牵连到你剑宗。” “这是两便之事,对你好处更多。”步困哀随意扫了一眼水镜,“你若是想杀这郡主,怕是刘象山也护不住她,你留着她,正是奇货可居,我便来出价。” 轰! 冥雾漫天,金丝银兜倒卷过来,将两人也卷到中间。 “众多金丹就在外面,仙尊也看着此处,你还能杀我?”步困哀冷冷一笑。 “我留着这孔妃浅正是等你来出价。”姜默舒笑了笑,快意说道:“步掌印大概还不清楚这虚天要塞军法的规矩,一人错斩一人,十人错斩十人,若有人来求情,我可以一并斩了。 我最开始只想杀你,不想你还带来了天香真人的金身,倒是多谢了。” 听到此话,步困哀面色刹那间变得一片惨白。 第169章 刀斩剑相 “这是真的要当众炼死天宗金丹?还是剑宗掌印?!” 众多凝真顿时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话来,浮空岛上陷入短暂的沉默。 各宗金丹见到这一幕也是微微叹息,凛然簌簌。 水镜中传出姜默舒的悠然的声音,无悲无喜,却有一种冠绝一世的孤勇, “我与妖魔争绝,欲还这人间清朗,山拦斩山,海隔分海,但有阻碍,我来踏平。 孔妃浅不死如何立军法之威?!我有言在先,军法之事求情者同罪,你步困哀胆敢儿戏一般放人入军,行军法时又来纠缠,以为你是天宗掌印,金丹之尊,我就不敢斩你?!” 凝真当众炼死金丹,生生把天宗的颜面踩在泥地之中,若是十多年前听说此事,众人不过一声嗤笑,只当是一个玩笑。 眼下却是马上要发生了,众多修士无论凝真或是金丹,哪怕是元神仙尊都有些心感交集。 姜默舒的话如同金钟玉磬,流露出决绝和力量,淡淡杀意扑面而来。 步困哀脸上泛起一丝潮`红,本来束在身后头发已是披散开来,手中提着三尺灵剑,眸子中阴霾遍布,兀自说道:“我承认此前有些小看伱,让你驭势飞天,不过今日`你既然敢出手,正好分个高下。 金丹之尊若朔月凌空,今天我便以卦演剑意斩了你这龙虎!” 说话间剑气分为八道,近取诸身,远取诸物,通神明之德,灵光乍亮间已是尽数化为天光地蕴。 乾逆天,坤违地,巽静风,震宁雷,坎固水,离寒火,艮动山,兑沸泽,剑相生卦逆演天地,颠倒迷离中有着莫测诡异。 东儡真人看着水镜中的情状,眼角禁不住跳了跳,神色凝重地说道:“这步困哀长于布局,成就金丹后便少有出手,没想到已将卦演剑意精进到如此地步,仙尊以为此战胜负如何?” 渡弥仙尊脸上却露出少有疑惑之色,“还真不好说,两人都是放开了一切,输赢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铮!鬼阵烈烈,深沉如流沙瑟瑟,战舞如飞雪皑皑,杀势如移星换斗,大好人间中厮杀邂逅。 如青鸟衔愿伴春光缠纠,如寒梅傲枝无畏零落成泥,无悔杀意煌正阳刚,却没有半点伤春怀秋, 一如那不可阻挡的光阴之河,冲刷向那片逆乱的天地。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面如冠玉,凌空虚立,声如斩金: “前人艰辛困苦,人族从薪火将灭,几万年艰难传承,一代一代到如今。 若说敌人,自然不只是妖魔,有些腐朽的豺狼鼠獐,倒也值得我满天尽带黄金甲。” 步困哀眼角禁不住跳了跳,烈烈战鬼已是天塌一般滚滚杀到,惊天动地的战歌为墨寂的虚天,添了一抹浓浓的亮彩。 玉诡的鬼阵凶威赫赫,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不敢有任何保留,剑诀一掐,剑气逆演的天地幻景升腾而起,轮转环身,乍分倏合,将众多战鬼摄入其中。 只见金线银兜之中冥雾浮荡,剑光灵幻,杀气纵横,两人已是完全放开了手脚。 “噗!” 刘象山一口真血喷了出来,神色一下萎靡了下来。 明甲霜刃映得虚天中一片亮色,如同天河倒灌,四面八方战鬼翻涌,鬼阵之中的压力骤然增加,好似洪荒凶兽撞击肆虐。 嘶啦! 幻隐玄燕纱已是被烈烈战鬼扯住,霜刃斩下,虚幻雾气上的霞光瑞气急速转弱,几息之间已是被数十战鬼撕扯开来。 “玉诡,饶命!我王府绝不报复!绝不报复啊!”刘象山护着孔妃浅,艰难地大声喊道。 孔妃浅已然色变,满脸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却是病急乱投医一般大喊起来:“我和罗云、金倌染交好,玉诡还请看在他二人份上,饶我一命。” “若是你们不死,那被天魔卷走的道子,又到哪里去找公道?”姜默舒冷幽的声音从冥雾中传出。 话音未落,一个玉质海碗从冥雾中倏地飞出,似悬空的蟾精不住吐息,如水阴华浩荡冲来,瞬间将刘象山的金丹法域凝住,如那琥珀中的小虫。 刘象山正要爆发丹气挣脱束缚,却见五个眉眼头发栩栩如生的人头已是乘隙而入,当空猛扑而来,怨符在骨白玉质的额间疯狂闪烁。 怨憎恶恨厌,五道怨符玄光闪过,刘象山神情出现几丝恍惚。 五个骨魂已是咬住了他的四肢头颅,“嘶啦”一声,金丹法躯顿时化为碎纸破布,随即落入冥雾消融不见。 铮! 云楼刀灵一刀斩至,孔妃浅人头刚刚跌落,身上随即冒起盈绿清光,头颅虚化为烟,瞬间又长回了颈项之上。 刀灵凤目霜白,毫不犹豫又是一刀斩下,光华乱闪,瞬间将孔妃浅整个身躯,细细切作了臊子一般。 盈绿清光闪过,孔妃浅却是又恢复了过来。 “别杀我,别……杀我……”孔妃浅语无伦次地胡乱喊着。 五头骨魂和近百战鬼却是涌了上来,清光被分成百余份,又被鬼气镇住,挣扎了十数息终于是被磨灭一空。 姜默舒转过头去,却看到虚幻天景中的步困哀神色古怪,先是脸上烦恼不堪,刹那间却是大笑起来,如同疯魔一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步困哀肆意狂笑,半点没有顾忌自己剑相堂的掌印金丹的身份。 原来如此,金倌染! “染”居然就在这虚天要塞,还入了命昙宗,更与姬催玉相熟,怪不得命昙宗如日冲天,怪不得剑宗吃了莫大的亏。 有了“染”的消息,这郡主之死虽然是个极大的麻烦,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眼下,却是要保住性命,把消息传回宗里。 步困哀气概猛地张扬起来,森然说道:“孔妃浅已死,此事就此作罢如何?我拿天香真人的金身了结此事!” “步掌印,既然身为金丹,还请体面点!”姜默舒冷哼一声。 只见刀灵持刀缓缓走来,其徐徐如林,难知如阴却动如雷震 骨魂张着獠牙巨口正在虚空中盘旋寻机。 蟾精一般的海碗已是悬在空中,放出阴华冲刷过来。 “姬催玉你不要逼人太甚,我若是想和你同归于尽,也是做得到的!”步困哀见对面不为所动,狠狠说道。 却见他大袖一挥,一面阵旗环绕而出,耀眼生辉,如同拱卫一般将他围住。 虚空破开闪出精芒万道,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现出真形,一时间本来空虚的虚天之上,罡风烈烈,浩瀚狂卷。 无法想象的威势从四相真形上冲霄而起。 “结束了!不想是个平手!”渡弥仙尊舒了口气。 “平手?”东儡真人不解问道。 “没想到步困哀随身带了四象真形阵旗,这五阶的法宝,催玉的鬼阵眼下是斩不破的。 不过步困哀已经没了必死之心,后面怕是打不起来了。 这样也好,催玉能把玄痕剑宗的掌印金丹逼到这个地步,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渡弥仙尊清声说道,说实话,若是没有这五阶的法宝,步困哀怕是难逃一劫,姬催玉能做到如此地步,他已是吃惊不小。 战鬼不断从冥雾中涌`出,呼啸冲锋,如潮水一般杀向真灵。 只见龙爪探抓,虎啸生寒,朱雀随身带着灵炎,玄武昂首龟镇蛇盘,却是四相绞杀,风云汇聚,非是凡间景象,如同一道坚固的大坝,将战鬼牢牢挡住,甚至隐隐有反击之势。 “我再说一次,事情就这么算了,我即刻回宗,算是认输成全你的颜面,姬催玉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步困哀皱眉沉声说道。 “算了?那你先把旗子收了,我就相信你的诚意!”姜默舒冷冷笑道,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右手轻轻打个弹指,云楼刀灵倏忽间消失在原地,从四相真形中穿过,一刀斩到金丹法域之上。 青龙真形猛地扑击而来,刀灵一个闪身,却是又回到了姜默舒身侧。 “你……”步困哀有些老羞成怒。 “采颜,却是要麻烦你了。”头悬骨玉的少年道人向着自家幽冥侍女点点头。 “老爷,天之所盖,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日月所照,星辰所经, 奴家愿为老爷之兵,洗这山河之媚。”沈采颜向着姜默舒微微一福。 心中却是一声叹息,自己还是太弱,否则哪会需要老爷用那招式,噬她心魄,令她郁郁。 转身冷眼看着步困哀,皓腕间的青白天蛇已是瞬间消失。 蛇眸明艳如,蛇身清冽如水,已是将四相真形所在团团围困,天蛇张开巨口恨恨说道:“耍剑的,你是真该死啊!” 倏地,眼中射`出龙章凤篆,将四象真形阵旗死死定住,四相真形顿时再也动弹不得。 天蛇法躯带着瑞气霞霭不断收紧,狠狠挤压着金丹法域。 “鬼母御灵妙身?!”步困哀大为震惊,这是鬼母?居然还练成了这逆天神通! 眼下却是僵持的局面,步困哀爆发出丹气,却是想要挣开束缚。 姜默舒长长吐出一气,握住了斩魄渎魂刀,就如同一手牵住云楼刀灵,望之就似一对神仙眷侣。 随即,一对璧人踏着紫色冥雾,向天蛇所在漫步走去,两人并握着一柄雪亮长刀。 “忽有狂徒夜磨刀,螳螂奋臂一命抛,半生修行不堪困,飞蛾自甘业火烧。” 少年额头悬玉,眸子明亮,佳人蓝袍披肩,满目霜白,不多时已是走到青白天蛇之前。 “步掌印,我以顺意剑意取你性命!” 刀光映入步困哀眼帘,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个念头, 好快的刀! 第170章 心关终破 西极虚天要塞上,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一个凝真当着众多修士将天宗的掌印金丹炼死了,只因这金丹胆敢为门下犯了规矩的弟子求情,数日之内,这骇人的消息已是轰传五域。 “桀桀,这才是魔宗弟子该有的风范和气性。”血海魔宗的的某位金丹已是 随即他又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座下七个道子, “玉诡打杀的是天宗掌印,和你们已是天地之别;谪星谱超等要击杀天宗金丹,也有点难为你们; 但是谪星谱妙等只需要击杀地宗金丹或是散修金丹。 我给你们三十年时间,不管是联手也好,阴招也罢,炼死一个金丹,做不到的不配当我弟子,就化入我这血海好了。” 此话一出,众多道子的脸色都是难看得紧,不过师尊既然下令,不从的话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于是众人只得赶紧说道,“谨遵师尊之命。” 毫不夸张的说,谪星谱分为三等之后,大大提高了各宗金丹,特别是天宗金丹对自家道子的预期。 待玉诡炼死天宗掌印金丹后,这种预期到达了一个顶峰。 身为天宗道子,灵材都是最好的供给,甚至为求道心平顺,宗内金丹带着杀妖炼魔,甚至杀人夺宝都不少见。 既然宗门给出这么多,不求比得上默剑玉诡,也不求谪星谱超等,连越级而战都做不到算哪门子天宗道子。 待出了血穴,七个道子互相看了看,倒是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其中一个道子喟然长叹道,“那玉诡太过逆天,我等是比不了的,不过眼下大家都是绑在一块了,若是不想成为血海中的一朵波涛,大家还是合作比较好。” “刘师兄说得有道理,师尊只是要我等击杀金丹,若是联手,想来成算最大。”另一个大汉凶睛乖张,口中说话却是阴柔无比,说不出的怪异。 “那我等立下心誓,联手击杀金丹前,绝不彼此敌对。” “可!” “甚好!” “就此说定!” 待心誓立下,众人的关系顿时又缓和不少,有人随口就说道,“大伙觉得哪家金丹比较容易对付?” 只见那凶睛大汉却是阴柔一笑,“我这里倒有个提议,大家参考参考。” “不用卖关子,事情办不成大家都要到化入血海。”有人当即催促。 “玉诡做了好大的事情,倒是给我魔宗长了脸,这等人物不要说金丹,就是元神也完全可以展望。这种豪遮人物,万万不能得罪,能有点人情那就更好。”凶睛大汉看了众人一眼,脸上满是精明之意。 “这还用伱说?” “我的意思是,杀哪宗金丹不是杀,我们选个和玉诡有仇的,至少不会得罪他,万一以后提起来,多少有一分两分的情面。”凶睛大汉抚掌而笑。 “你是说玄痕剑宗?你疯了吧,同为天宗,你不知道天宗金丹有多强?最少也和师尊同样神威!”其它几人眉头紧皱,这天宗的金丹真的不好惹。 “剑宗我等虽然不怕,但撩上金丹确实太过危险,不过却有另外一处最是合适,得罪过玉诡,所属金丹也多是散修或地宗。” 其它几个一听,略一思索,却是眼中放光,更有三人异口同声说道,“断玉阁!” “对,正是断玉阁!惹上玉诡说明这断玉阁气运萎靡,眼光更是差到极点,阁中的所属金丹也少有天宗之人,正是下手的好对象。”凶睛大汉笑着看向众人,捏着兰指对着众人挨个点了点。 “不管玉诡承不承情,这断玉阁敢来惹我魔宗 让我等炼出魔宗气性,恐怕才是师尊的本意,就拿这断玉阁当磨刀石!” 其余几个都是说道,“甚好!” 与此同时,五域中众多魔宗,无论天宗还是地宗,类似的道子必须进入谪星谱的要求被陆续提出。 而众多魔宗道子,不约而同地,大多将断玉阁选为了首要目标。 …… “哈哈哈,万万没想到啊,你居然把那步困哀给斩了,这下那玄痕剑宗难受了。” 渡弥仙尊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眼中笑意都要满溢出来了。 “还请仙尊指教。”姜默舒坐在仙尊对面,慢慢嗅着手中的香茗,沈采颜旁若无人地侍在边上展示自家茶道。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饮酒可惜了。”渡弥仙尊莞尔一笑,继续说道:“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步困哀长于算计,那剑宗诸多事情背后都有这人的手脚,便是天香真人都是中了他的暗算。 他一死,很多拿不上台面的事情就需要那剑宗掌教亲自出面了,我倒想看看,这剑宗的人是否拉得下脸。”渡弥仙尊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淡淡说道。 “这人倒确实有些危险,若是他抱了必死的心思,我倒不见得拿得下他。”姜默舒将手中的茶饮下,对着自家侍女发出啧啧赞叹。 沈采颜盈盈浅笑,似那水莲不胜凉风的娇羞。 “说起来也怪,明明最开始步困哀是抱了与你同归于尽的心思的,不知为何,一下子只想着保命,不想这一来却是反而把生路断送了。”渡弥仙尊口中有些唏嘘,云淡风轻地说道, “他修剑却是不知道修到哪里去了,有剑气,有剑心,有剑意,却失了剑胆,千年修行谋算顿时化为了泡影云烟。” “对了,听东儡说,你要回命昙宗了?”渡弥仙尊口中淡然问道。 姜默舒点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对着渡弥仙尊拱手为礼, “这些年还要多谢仙尊遮护,我眼下心关已成,要回宗门过金丹天劫,正好也将天香真人的金身带回宗内。” “你心关过了?”渡弥仙尊有些奇怪,“不是说需要降服天魔么,那大自在天子还在魔巢之内呢。” 姜默舒呵呵笑了笑,将手一摊,“那是仙尊你的问题,哪能压到我一个凝真身上。” 渡弥仙尊和他彼此看了一眼,两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姜默舒随口解释道:“虚天缝隙基本堵住了,昨日斩了孔妃浅、刘象山还有步困哀,军威已立! 此后这虚天要塞不管金丹或是三军,总会有几十年的敬畏,所以我那心关昨日便过了。” 渡弥仙尊点点头,眼中笑意更甚:“也好,你回去证了金丹,以后再见你,就该喊你姬真人了。 却是要恭喜你,先比默剑证了金丹,还抢回了白骨峰峰主的金身,终是胜过了默剑一头。” 姜默舒笑了笑,随口说道:“我那师弟估计也证金丹了,可能比我还快一些。” 什么?默剑也证金丹?!渡弥仙尊此时大为惊异。 这种事情姬催玉自然不会信口胡说,命昙宗同时要多出两个强横金丹,怕是这西极的天都要变了! 哪怕他身为元神仙尊,都有些羡慕命昙宗的宗主伏宇初。 两个元神种子!怎么就落到地宗去了?! 第171章 必证金丹 西极命昙宗,山门。 灵泉挥洒空中,化为灵雾氤氲沉降,伴着明媚的天光,焕发出霞光异彩。遍地灵植争艳吐蕊,盛放勃勃生机,不禁让人感叹造物玄奇。 这山门所在,此时此刻已是化为人间仙境一般。 众多修士候在山门之外,静静等待,却是没有半点不耐烦。 倏地,一截仙藤破开云端,从虚空中垂延下来,搅得空中风起云涌。 伴着悠扬澄澈的仙音,踩着仙藤上霞雾轻绕的霓虹大道,三人从仙藤上走了下来,正是姜默舒、罗云,还有个兴奋得脸上红霞飞起的灵秀少女。 回身对着仙藤拱手一礼,额悬骨玉的少年道人爽朗说道:“多谢仙尊一路相送。” 浩大充塞天地的声音遥遥从空中传来,语气中却如同开着玩笑似的:“你我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得很,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下次陪我喝酒就是,先走了。” 撑天一般的仙藤向上抽去,几息后便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一时间罡风猎猎作响,连天上的云彩都散开了。 回想昨日仙尊死皮赖脸的样子,姜默舒倒是能感受到渡弥仙尊的诚意。 “你自己回去?搞什么?被剑宗的元神突袭了怎么办?” “哦,回去的还不只你一个人,还有谁?” “阴华罗云,伱运气不错,居然因祸得福。” “旁边这小丫头是,等一下……等等,没天理啊!你命昙宗这是把七峰神魔全都献祭了嘛?” “金倌染是吧,想不想到玄兵劫宗玩玩,我那里有不少好东西,去看看嘛,有合意的随你拿,我堂堂元神还能骗你个小丫头不成?!” “下次一定?唉,那说好了哦,可不能骗我这个老头子!” “怎么回去?自然是我堂堂仙尊亲自送你们三个回去!” 不过姜默舒眼下却有些无语。 虽然已不是 只见数十道霞光冲天而起,纷呈异象,魔光紫云交相映辉、鬼灵珠灿烂若梦幻,直将山门映彻得化为一片通明仙境。 众多蕴气、凝真修士就在山门外站得整整齐齐,齐声高呼: “恭迎玉诡回宗!” 姜默舒和罗云倒还能够淡定,金倌染已是眼睛变得如星星一般,惊得掩住小`嘴,“好威风,好霸气!” 昨日收到渡弥仙尊提前传给命昙宗的信息,长老会立马就沸腾了,万长老当即声音就颤抖得不行,一个劲儿地说道:“愿意回来就好,愿意回来就好。” 随后就连夜安排布置起来,万长老恶狠狠地说道,“务求完美,极尽显赫,玉诡好名,宗里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好,怕是要被各域各宗说我宗不识好歹,白白浪费英才。” “就是,如此绝强道子,喜欢人前显圣有什么问题?此许排场,算个鸟事?!”另一个长老马上附和道。 “就连渡弥仙尊的传讯,里面都是一副羡慕我宗的口气,怕是已经起了心思,好在玉诡把持得住,切切不可让玉诡觉得宗门不重视他。”宗主伏宇初脸上的表情凌厉迫人,郑重地说道。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一幕。 山门处,伏宇初看着三个道子缓步而来,大笑着迎了上去。 “参见宗主!” “好!好!好,你们三人都是好样的。”伏宇初站在三人面前,左右看着,心中喜悦已是溢于言表。 不远处,长老会尽数到齐,各峰金丹更是来了不少,众人都是颔首而笑。 伏宇初一手抓`住姜默舒,一边往山门内走去,急切地说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在宗里多待一段时间,之前没有让你感受到宗里对你的重视,倒是长老会那边错得厉害。” “多谢宗主。”姜默舒淡淡说道。 “谢什么谢,你已经是我宗唯一的宗主待选,宗里对你重视是应该的,眼下你已经高了默剑一头,也算是宗里对你的认可。”伏宇初哈哈一笑,惬意说道。 “如此说来,我若是这几日证了金丹,会不会折了姜师弟的心气?”姜默舒轻轻一笑,随意说道。 轰! 如同被雷霆劈中,伏宇初一下顿住了身形,缓缓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兴奋和惊讶:“你要证金丹了?” 跟在后面的众多金丹也是“刷”地停住脚步,眼光灼灼地看过来。 姜默舒肯定地点点头。 “哈哈哈!”众人都是畅意大笑起来。 道子要过金丹天劫本来是十不存一,但玉诡既然觉得天劫无碍,定是有十足把握。 “金丹,哈哈,催玉你要证金丹了!”万长老已是有些语无伦次,普通道子过金丹天劫也就听个响,这谪星谱超等要证了金丹,命昙宗的实力声名怕是又要猛窜一截。 随着众多细碎的议论传了开来,甚至传到了那蕴气和凝真的修士队列中。 “必证金丹!”忽然,有人一下在队列中喊了出来。 如同细小涟漪掀起狂浪怒涛,几个凝真修士不知为何,也同样高声呼喊起来:“必证金丹!” 几个蕴气期互相看了一眼,先是小声跟着喊了几下,忽然却是放开了声音,怒吼一般,“必证金丹!” 不知为何,声音是越来越大,最后变得如同震天动地,很多修士甚至眼中都湿`润了。 “必证金丹!” “必证金丹! “必证金丹! 就在这命昙宗山门所在,修士言誓,天地为之变色! …… 命昙宗,白骨峰,玉骨台 姜默舒迈着轻`盈的脚步踏上了玉骨台,抬头就迎上郑予晴的如水眸光。 十三株晶莹剔透的骨在明媚的天光下盛放如昔,奇幻瑰丽如云霞天一般。 郑予晴白衣胜雪,仙姿翩翩,站在玉台之上,映着远天青碧,美得如同画中走出。 却见她双眸中没有半丝慵懒,却含`着盈盈水光,郑予晴颤声问道:“你真的收回了师尊的金身。” 姜默舒缓步上前肃穆行了一礼:“峰主说过,我白骨峰需以自身之力,不求不靠,堂堂正正迎回天香真人金身,送到这玉骨台上,我来完此心愿。” 随即袍袖一挥,天香真人的金身已是出现在了骨之间。 恍若晴天霹雳,郑予晴陡然呆在了当场,眼中玉滴簌簌落下。 本以为此生无望的事,却是如梦一般出现在眼前,郑予晴油然生出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多少次梦中见到这样的场景,梦醒后却更是心伤。 多少次无望中想要放弃,却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不想,如此就成了。 只见她定定地看着姜默舒,眼神很是复杂,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谢谢!”郑予晴美`目流光,千言万语汇到心湖,最终流出的,却只有两字。 “峰主客气了,我也出自白骨峰。”姜默舒拱手一礼,潇洒转身而去。 郑予晴见着他离开,张口欲呼,却是没有发出声音,美`目又现出了往日间的慵懒。 良久之后,方才喃喃道:“也好,现在却是我欠了你,金丹的日子天长地久,我慢慢来还。” 倏地,郑予晴不知想到何事,一抹红霞飞上玉颜,再无冷月冰之态。 第172章 天劫错付 玉诡回命昙宗了!消息传播得很快! 万长老恨不得拿鞭子抽着清欢楼将消息散布五域。 听说玉诡回宗,凡是拜见过默剑的小宗小族,尽数要来拜见玉诡! 什么?不去?哪来的蠢货,宗门家族必定撑不过五十年。 马上就会有人提醒道:“玉诡气性极大,又和默剑一直相争,你之前拜见了默剑,却不去拜见玉诡,难道是看不起他?再说了,玉诡已是宗主待选,这命昙宗里除了默剑还有谁能和他争?!配和他争?! 你现在不去拜见,都不用他成宗主,等证了金丹,马上就有人来打压你家当作人情。” 于是万鬼峰彻底火了,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当然,玉诡肯定是见不到的,最多就是万鬼峰内门首席彭然出来应对。 “我会代为转告姬师弟。”这句话彭然已是说得嘴巴都快起茧子了。 万长老这两天是志得意满,一天到晚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哪个说我命昙宗留不住道子?哪个说玉诡已经和宗里起了嫌隙?哪个说我命昙宗一山不能容二虎? 也让尔等知道,我家玉诡才没生出叛离的心思! 伱们这些天宗地宗世家大族,一个个在想屁吃! 玉诡就是我家真传!真传?咦?好像有什么事忘了。 万长老一拍脑袋,却是想了起来,命昙三界那里姬催玉还没有映照真形,得赶快抓紧把这事给办了。 只见他遁光一起,却是向着万鬼峰急速飞去。 落在山腰后,万长老快步向峰顶走去,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玉诡若是也印照了真形,那十八殿真传便全数满员了,三百年,命昙宗真传殿三百年没有满员过了,这难道不是再次中兴之兆? 刚刚走到山道之顶,却见谢厉军和阎罗天子一左一右将峰顶入口堵得严严实实。 万长老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自从玉诡回宗,就连面容可憎、表里不一的谢厉军,万长老都觉得稍微顺眼了。 谁让他是玉诡的师尊呢。 玉诡气性虽高,却是尊师重道,谢厉军说话倒是比宗主和长老都要管用,对这谢喷子只能暂且忍忍。 刚走到一人一魔身前,万长老还没开口,阎罗天子冷冷看他一眼,口中不屑地喝道:“滚!” 是可忍,孰不可忍,你阎罗天子是神魔又怎样?这万鬼峰是你当家? 万长老把脸一扭,浑然当作没有听到,脸上堆起儿一样的笑容,对着谢厉军说道:“厉军啊,我来找催玉。” 谢厉军懒洋洋地抬起头来,嘴巴一撇,“有事说事,这几天催玉正在关键时候,你此时来打扰他,是何居心?” 万长老顿时觉得胸口一闷,直欲吐血,天大冤屈如同山岳压顶一般砸到头上。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忍忍。 “催玉还没在命昙三界上映照真形,我今日带他前去将真形映上,便能得三界庇护,无人可算计他方位,便是天劫也能弱上几分。”万长老语带诚恳地说道。 谢厉军没有说话,只是给神魔丢了个眼色,阎罗天子当即厉声说道:“蠢如猪就算了,动作比乌龟还慢,我这弟子马上要勾召天劫了,万一映照真形时精气神有个波动,你拿命都赔不起,滚!” 万长老已是满脸哀怨,好心当作驴肝肺,自家也是为了玉诡着想,映照真形最多就是精气神三略有涟漪,顶天一个时辰就平复了,这阎罗天子却说得好像天劫都要加重一般,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 谢厉军脸上微微一笑,却是温言说道:“万长老有心了,不过催玉眼下正在协调精气神,以达到最好的状态迎接天劫,却是不便节外生枝。映照真形的事情还是缓一缓,毕竟成就金丹才是最重要的事。” 万长老略一思索,倒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不想这谢喷子也知道一些轻重。 不过他还是觉得可惜,于是试探着问道:“命昙三界能削弱几分天劫,这好处别人求都求不来,要不问问催玉他的想法?” 阎罗天子嘿嘿一笑,狞声说道:“那小子的金丹天劫落下之前,你滚远点就是对他最大的好处。” 话音刚落,万长老已是对着阎罗天子怒目而视,“我难道还会害催玉?” 阎罗天子神情傲然,一股沉重的威压出现在万长老灵识之中,“当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待万长老爆发,谢厉军却是眼珠子一转,朗声笑道:“万长老且先回去,待催玉过了金丹天劫,正好金丹大典和真传大典一并办了,双喜临门岂不是更美?” 咦?! 万长老一愣,想想也对,反正姬催玉证就金丹必无问题,倒也不差这点天劫的削弱。 成就金丹后,两个大典一并办理,更是显得隆重,他越想眼睛越亮,心头的郁闷化为了雀跃。 “算你谢厉军有点良心,待催玉天劫过了,我再来商议大典的事。”万长老冲谢厉军呵呵一笑,看也不看阎罗天子,转身向山下走去。 良久之后,阎罗天子却是淡淡说道:“这还瞒得下去?等过了天劫马上就要漏底了!” 谢厉军一改刚才的淡定,脸上变得委屈得很:“走一步算一步,默舒不是说了么,过了天劫大不了负气出走,可怜又是我来顶缸。” 阎罗天子却是难得露出惊异的表情。“他要负气出走?他负什么气?眼下宗里万事都依着他。” “这个他倒是没说。”谢厉军冲着神魔把手一摊。 …… 无数劫云汇聚,化为无边雷海,出现在命昙宗上空。 轰!轰!轰! 万千狂雷炸响在虚空之上,顿时让众多修士脸色煞白,天地威压如山如海,灵识中仿佛带上了千钧之重,而这还仅仅是天劫的余波所及。 天劫之威,可怖可怕如厮。 天空的雷云慢慢化为了一个漩涡,无数雷蛇电蟒正在雷云中窜动蜿蜒,彼此吞噬。 一道人影携着灵机腾起到半空之上。 似乎受到这股灵机的牵引,旋转奔涌的雷云更是沸腾了起来,朝那人卷袭而去。 天地宛如一头恐怖巨兽觉醒,虚空颤鸣,雷云中更是爆发出阵阵龙吟,天地之间被滚滚雷光曜得一片明亮。 神魔大殿中,感受遥遥传来的天地威压,伏宇初长长地舒了口气,“金丹天劫终于开始了。” 坐在他对面的万长老眼中泛起精光,笑呵呵地说道:“以前的金丹天劫多是为道子送葬,从来没有哪次金丹天劫我像今天一般心安,真好!” 伏宇初点点头:“是啊,我甚至没有丝毫担心他会陨落,谪星谱超等就是如此绝强!” “这样的道子终是在我宗,这下证了金丹,正是代表我宗气数兴旺,说不得能重现中兴之时的盛况。”万长老脸上焕发光彩,心中涌现狂喜。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热切的期盼,顿时哈哈一笑。 轰! 神魔大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金丹长老飞快扑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金丹天劫出现异样。” 伏宇初猛地站起来,断然说道,“不可能,谪星谱超等连天宗金丹都能斩落,怎么可能在这天劫中`出问题?!” 那金丹长老神情恍惚地说道,“天劫所在,是白骨峰!” “什么?!”伏宇初顿时色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万长老更是身子一震,如遭雷击,口中苦涩地问道:“你的意思,眼下正在渡金丹之劫的人是默剑姜默舒?” “不错!万鬼峰还边没有动静,劫云已尽数汇聚到白骨峰,正是默剑在破劫成丹!”那长老脸上忽喜忽忧,似哭又笑。 “完了,这下却是默剑压了玉诡!”万长老一个踉跄,喃喃念着,“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山不能容二虎!” “都是强横道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一不可再,一直让默剑委屈,怕是也要出问题。” 伏宇初只感觉此时浑身无力,如被抽魂夺丹一样,这天劫确是错付了啊,若是玉诡在前多好。 世间宗门皆因道子太弱而苦恼,偏偏他愁道子太强,实在难与人说。 第173章 金丹抽奖 白骨峰顶,雷云翻涌,龙吟震天。 雷蛇电蟒彼此吞噬,在厚重的云层中张牙舞爪,肆意蜿蜒间将天幕撕裂,此时已化为了九只雷龙之形。 狂放的雷光耀眼生光,将白骨峰染上了一层凄厉刺目的亮色。 轰隆! 焦雷轰鸣不绝,如龙蛇狂放,虚空中仿佛出现一位执掌天地之威的雷神,出手便是地破天惊。 姜默舒眸子中放出了寸许长的金光,身外三寸幻出金辉龙鳞,四肢上更是现出雷光闪烁的雷蛟,身为纯紫之色,头上的独角光华大放。 吼!狂放的龙吼在虚空中隐隐回荡。 群龙煞气已是被尽数激发。 咔嚓! 惊天霹雳裂天响起,一条雷龙激荡间轰然冲下,携着千万重霹雳电芒杀奔而来,炸裂的声音密如骤雨,惊慑人心! “喝!” 姜默舒低喝一声,全力催动罡元,剑气化为三十六颗白骨头颅,冲天而起。 森森骨口不住开合,怒号响彻天地。 “无罪……” “不渡……” 血肉赠苍生,白骨化罪,白骨斩玄剑气为筋骨,忘形忘名剑气为血肉,终是将三十六方罪的天地妙韵化入此间。 以天地妙韵对上天劫雷云,是应对天劫最好的手段,没有之一。 轰!虚空中如同劈山断岳,万千雷光乱闪,满天雷火飞溅,罡风四射,让人禁不住惊心动魄。 三十六颗白骨头颅狂冲而上,咬住雷龙用力一扯,霎时间,灿烂雷光轰然爆发,雷龙消弭。 这天劫 而紧跟在后面的,却还有八条雷龙,一击胜过一击。 姜默舒神色肃目,心神相应虚空,仿佛已经被无限拔高,和天地化为一体。 轰, 骨色闪过,三十六方罪丝毫不惧,携裹着滚滚煞气,决然反冲,顿时搅动满天雷霆。 周身外的金鳞和四肢上的雷蛇,如长鲸吸水一般,不断吞噬着斩破天劫后散落在虚空中的玄奥气息。 死气中孕生机,逆天而行,向死而生,姜默舒能感应到,道体在天劫气息不断地浸染下,已是慢慢生出奇妙的变化。 …… “师尊,为何姜哥哥的天劫如此凶猛,之前我郑家也有道子渡劫,却是连一半的威势都不及。” 郑冰尘遥遥看向那滚滚劫云,心中止不住地直冒凉气,虽然对心上人甚有信心,但关心则乱,心神却是不住悸动。 廖辰羽真人呵呵一笑,暗道,只怪你姜哥哥底蕴实在太厚,千锤百炼的道体,怕是人皇血脉都有所不及,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当然,这话可不敢这么跟自家乖乖徒弟说。 却见他温和一笑,莞尔说道:“非道子不金丹,哪怕谪星谱妙等,若证金丹的话已是有五成把握。 默舒乃是超等,这天劫当然不在话下,更何况,天劫越厉害,金丹的品阶越高。 我看这天劫威势,默舒可能会丹成一品,成就元神真种。” 说道此处,廖辰羽也是心头发烫,眼中露出无比羡慕的神色。 丹成一品啊!想当年他也是天之骄子,不过才丹成三品,元神已是不敢奢望了。 遍数整个命昙宗的金丹,丹成一品的一个没有,宗主伏宇初都只是丹成二品,只是道体神异,可能有成就元神的希望,可惜一直没有突破。 眼下却是马上就要冒出一个活生生的元神真种! 廖辰羽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虚幻不实的感觉,不过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郑冰尘,却又是喜上心来。 就算我成不了元神,我这弟子却是有希望的,等冰尘证金丹的时候,必定惊掉各峰眼球。 遥遥看去,每被斩落一条雷龙,劫云中剩下的雷龙却是越发壮大。那白骨峰所在,天地好似万顷雷池,电光乱涌间化生亿万,一眼看去便让人心生畏惧。 天劫,那是大破灭,大恐惧! 天地发威,怒卷狂砸,雷龙眼下还剩下三条,雷光已化为灿烂锃亮的实体,尽显狰狞夭矫,身上散发出凛凛天威,压得众多远远观战的修士心中都生出无量恐惧。 雷龙身上的颜色,更是越来越深,已然接近紫黑之色。 郑冰尘紧张得掩住了檀口,玉颜上煞白一片,几无血色。 就连廖辰羽也是紧紧皱起眉头,这金丹天劫何曾有如此恐怖,便是金丹在其中,也不见得撑得过。 不多时,已剩下最后一头雷龙,天地间忽地陷入一片寂静,就如黎明前最黑暗的光阴。 只见劫云中百丈雷龙昂首咆哮,无量雷电被吞噬一空。 如同奔赴狂澜,好似天河决堤,伴着裂天巨响,雷龙呼啸而下,直如毁天灭地一般。 郑冰尘的葱指死死绞在一起,却丝毫不敢出声,就像生怕会惊扰到自家心上人似的。 铮! 三十六方罪,决然冲上,剑气横空斩过,带着弑君斩罪的道韵,已是逆卷雷龙。 霎时间,天崩地裂! 倏地,漫天雷火尽数消散,姜默舒朗身大笑,声震四方:“且以我心撑天地,三尺昆吾斩鬼神,搅动乾坤显道力,高吟吟去傲红尘。” 心中却是长长一声感叹,不求长生,只为顺意,终于还是成了。 …… 静室之中,姜默舒笑吟吟地唤出自家幽魂侍女,眸中浮现出迫不及待的火热。 “采颜,你运气怎么样?” 忽然听到自家老爷这么问,沈采颜有些惊异,不过却是盈盈一福,“奴家能遇到老爷,不管生前死后都是奴家最大的幸运,这样说来,奴家很是幸运呢。” “这样啊!”姜默舒摸了摸下巴,“也罢,老爷今天就依仗你这红酥手了。” 沈彩颜眼中泛出惊喜,自家老爷这是终于开窍了?奴家早就暗示了,鬼母之躯已极阴返阳,不想这憨憨老爷今日才反应过来。 “伱且把手平伸出来。”姜默舒眼中迸发出灼灼的期待。 沈采颜顿时感到脸上烫得吓人,只见白净腻`滑的脸颊上,瞬间红霞乱飞,整个人宛如误入火穴的雪狮子,浑身都有些软了。 她却是强忍羞意,“嘤”了一声,将柔荑缓缓伸出,只见皓腕如玉,妙指如葱,煞是动人。 啪! 姜默舒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就转身走了。 “就这?”沈采颜一下茫然了,赶忙叫住自家老爷:“老爷,你让奴家出来,就是拍个手?” “不然呢,老爷一直运气不好,今天有大事,所以跟你借点运气。”姜默舒点点头。 “奴家以为老爷要……”沈采颜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却是如何也说不下去了,羞得跺跺脚回到了鬼契中。 姜默舒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借了采颜的光,又是证了金丹的大好日子,千万不要再脸黑。” 虚幻面板之上,虚影小人正盘膝而坐,不停吐纳修行,周身无数黑气缭绕,不时幻化出恶鬼、妖兽的形象,小人上方的虚幻日月不停轮转,迅速在白天和黑夜之间变换。 当姜默舒一指点上去,近百道虚幻的闪电不停在界面四周游动、穿梭、闪劈,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击中的目标。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虚幻的天劫方才消失,一行提示出现在虚幻面板下方, 【恐惧值加持:37%(部分妖王对你的阴毒产生恐惧,少数妖圣对你产生忌惮,部分天魔对你的狠辣产生恐惧,部分金丹对你的天赋产生恐惧)】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证就金丹提升至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玄牝珠,玄阴聚兽幡,天魔化血神刀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真的出货了?!姜默舒愣了一下,随即两眼放光,哈哈大笑起来。 抽奖什么的,果然还是看红手酥妹! 第174章 万妖遁逃 五域之中,暗流涌动。 从来没有哪个凝真道子晋升金丹能牵扯如此多修士的关注,清欢楼甚至应众多金丹和元神的要求,列了个专刊出来,近期关于命昙宗的消息,一日一报。 主要原因就是,这要证金丹的玉诡太过阴诡霸道,神通绝强不说,行`事更是百无禁忌,睚眦必报。 据清欢楼最后得到的秘传消息,这道子当时在虚天要塞中斩的其实并不是玄痕剑宗的弟子,而是人皇血脉,明明知情,偏偏就斩了。 另外死在虚天要塞的也不是一个剑宗掌印,而是两个。 凡是有资格看到这个情报的金丹、元神,心情都是极度复杂。 细细一算,加上瀚海杀劫中陨落的妖王和被炼死的真魔,好家伙,一句天生杀才都是委屈他了。 这样的道子,现在要晋升金丹了,如何不引得各方关注。 金丹天劫如一道厚实的墙壁,多少凝真道子被生生拦住了道途,不过对于玉诡来说,没人会觉得谪星谱超等会过不了金丹天劫,只是要看机缘在何时。 然而,就在众人都在沉默中等待之时,一则清欢楼连夜送至的消息,在众多金丹和元神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默剑证了金丹!丹成一品! 消息如此突然和转折,一时间让所有收到消息的修士全都哑口无言,也不知该羡慕命昙宗好运气,还是该笑命昙宗道子犯冲。 消息传到南域时,龙家的浮斡仙尊正和郑家的昂阴仙尊一同饮酒,郑子固随侍在边上。 当看到消息时,两位仙尊都是愣住了。 良久,浮斡仙尊双手抚了抚额头,方才长长叹一声,“这才十年不到。” 昂阴仙尊点点头,神情郑重地说道:“准确来说八年零七个月。”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郑子固也是看出了不对,不敢乱动。 又过了一柱香时间,啪,浮斡仙尊一掌重重拍在桌上,双目圆瞪:“你郑家太卑鄙了,人都走了居然还死抓不放,最后还送人上门。” “你嫉妒的样子太过丑陋了。”昂阴仙尊嘿嘿一笑,气息骤然变得慵懒谐趣,“我这辈子,跟你打赌从来没赢过,还真就这一把押对了,一把就赢伱一辈子,哈哈哈。” 浮斡仙尊顿时语塞,只好自己恨恨喝了一杯,还不解气,直接一壶倒进了嘴里。 “仙尊,这是?”郑子固小心翼翼地问道,应该不是坏消息,不然自家仙尊不会如此轻松,但龙家仙尊这么郁闷却是有些奇怪。 “自己看,你去`操办贺礼的事,往大了搞,我要亲自去祝贺。”昂阴仙尊不由哑然失笑,当初一片苦心孤诣种下善因,不料十年不到就结出妙果,以后南域各家元神若论眼光,怕是没人敢和自己相争。 郑子固拿起那薄薄一片纸,一眼扫去当即被定住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看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如同上面有似的。 还不待看完,手中已是如同拿着千斤巨石,抖个不停。 “默舒证了金丹,还是一品,元神真种?!”郑子固眼中炯炯放光,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却是毫不顾忌两位元神,哈哈大笑起来。 “我郑子固……应该说我郑家,从来没有赚过这么大的人情啊!哈哈哈!血赚! 绝强道子,元神真种,是我郑家女婿!哈哈哈! 我去`操办贺礼!我一定要亲自操办啊!”郑子固已是颠得如走火入魔一般。 浮斡仙尊眯了眯眼睛,想了一会,却是一抹奇怪的神情浮现在脸上。 只见他正色说道:“说起来,默舒还出自予晴白骨峰门下,我也是好久没有见那丫头了,这次去给默舒贺礼,正好见见她。” “你够了啊,那是我郑家女婿,哪里需要你去祝贺!”昂阴仙尊着急说道。 “予晴是我看着长大的,有些两`情`相`悦的事情难说得很,况且都是金丹才更般配,我这个义父却是要给她撑撑腰。”浮斡仙尊一计奇兵杀出,顿时间打得昂阴仙尊措手不及。 当年万般看好,但再怎么说,成就金丹也是按甲子来计,万万没想到不到十年默剑就成了金丹,这倒是生生变出了一个难题。 昂阴仙尊一时间眉头锁了起来。 …… 万羽妖宫。 迦云真将一份情报轻轻递给右手边的妖王,脸上露着淡淡笑意。 那妖王随手接过,刚看了一眼, 忽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脸色也顿时由红转白,接着又迅速变化了青色,表情也非常古怪, 轰! 桌子却是被砸了个粉碎。 “韫莽子,你在搞什么?”化岚妖王正在喝酒,却被扬了一身灰,怒斥道。 尘埃散开,迦云真轻轻在身上拍了拍,笑着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默剑证了金丹,而且丹成一品,元神有望。” 哐铛! 数个妖王手中的酒杯已是跌落在地。 化岚妖王只觉得口中异常干涩,数滴冷汗已是从额角冒出,喃喃说道:“怎么会如此之快,金丹天劫明明就是一处险关,怎么就给这人过了。” 迦云真将杯中灵酒斟满,遥遥对着命昙宗方向举杯,然后一口饮下。 却见他慵懒一笑,淡淡说道:“这等天生杀才怎么会困于金丹天劫,他能证金丹倒是没出我预料,只是没想到如此之快,甚至还在玉诡前面。” 韫岩妖王深呼吸了一口气,语速飞快地闷闷说道:“这下可麻烦了。” 被金霞撕咬的疼痛和无力,韫岩妖王一直都牢记在心,甚至专门留了一处伤口没有愈合,以提醒自己当日被陷住的情状。 玉诡阴霸,默剑刚杀,他可是生生拿性命去揣摩的。 “这算什么麻烦?”迦云真笑了笑。 却有一个妖王渭然长叹,“云真想说的是,既然默剑证了金丹,想来玉诡也不远了。我万妖丛林马上就面临两个元神有望道子,前来报复的局面。” “果然,还是化鸿懂我。”迦云真锋利的指甲在桌上敲了敲,爽朗笑道。 “什么?还有玉诡也会证金丹?”一众妖王惊呼道,眼中都是有着深深恐惧,若要论因果,玉诡和万妖丛林仇深似海,已是解不开了。 “云真,你不担心?”翼化鸿风丝缠身,沉声问道。 “有什么可担心的,默剑玉诡既然证了金丹,没有妖圣顶着,单靠诸位妖王,必然打不过! 不过我们可以把祸水引开,然后撤回妖廷那边。”迦云真笑着说道,目光深邃而凝重。 “引开祸水?”有妖王不解问道。 “北疆的定缘寺,用因果神通暗算了玉诡好几次,怕是已经引起了他的杀心。 断玉阁那边的贵胄也是人皇血脉,将这万妖丛林送给断玉阁,再将他们和我们勾结的证据交给玉诡,必然也能拖上一段时间。 我们换个地方,避开这两个天生杀才,等化鸿证了大天妖或妖圣再说报复的事。” “这万妖丛林的基业不要了?” “不要了!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必须马上决断,各位叔叔,还请去将所有妖王召集过来,今日定下此事。” 迦云真淡淡笑着,身上却是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第175章 玄牝灵妙 不过三日,滚滚如潮的金丹劫云再次降临到命昙宗上空。 不管是各宗各姓的宾客,或是各路探子,又或是妖族间谍,甚至是融了真魔的潜伏道子,都不由得感慨,这命昙宗眼下真的是深得天眷。 金丹天劫在各宗各姓都是以十年或甲子为单位来计,这里倒好,三天两头就来上一次。 关键是来一次天劫成一个金丹,简直不讲道理。 这其中一定隐藏有绝大的秘密,众多修士眼中流露出羡慕之色,都是若有所思。 而更让多数修士略有一些尴尬的是,大家的贺礼都没有带够! 毕竟大家前来,是因为得了消息,默剑已证金丹。 有的修士就带了一份金丹贺礼前来,聪明点的知道默剑玉诡必然都会进阶,带了两份。 哪曾想到,这玉诡还没动静,阴华峰的罗云反而在前面成就了金丹,还丹成二品。 这可如何是好?! 道子丹成二品,也有一线晋升元神的希望,放在天宗都是要大贺特贺,实在不能说差了,更别说罗云此人还和默剑交好,一同上过化剑大比的死擂,送上一份贺礼自然理所应当。 问题是,没带这么多啊,若要一份贺礼分成三份,宗门的脸面还要不要了,送个礼反而把默剑玉诡全部给得罪了,说出去只会让人笑掉大牙。 于是,无数光讯灵禽从命昙宗铺天盖地飞往四方。 “加急送两份金丹贺礼,尽快!让宗里金丹驾遁送来!” “再送三份金丹贺礼到到命昙宗,对,就是三份,这地方邪门得很,宁可备而不用也不能临时拿不出来!” “这命昙宗数日之内,马上要成就 “淦,人才辈出成这样,可真该死啊,比杀了我还难受。” …… 不过众人却是有些好奇,为何玉诡还没有证金丹,难道真是被默剑折了气性,一蹶不振? 看来这绝强道子犯冲也不是好事啊! “要不,默剑就让给我宗算了,地宗的庙太小,放不下两尊大佛。 玉诡当命昙宗的宗主待选,默剑我也不亏待他,司命刀可容纳天下间所有剑气,更是和他剑意相和,到了我宗他就是元屠宗修罗道的刀主。 等他们二人成了元神,两宗便会永世交好。为了人族的无上道子,我宗愿意吃点亏。” 元屠宗的左函明宗主语重心长地说道,若在旁人看来,他神色中满是悲天悯人和舍身喂虎。 “滚!你是想都别想!”伏宇初忽地一怔,旋即咬牙切齿地说道,“默剑玉诡都是我命昙宗的好道子。如此唯二的道子,四海八荒,人族五域,妖魔二处,你再给我找一个出来!” “怪就怪两个道子都是绝强,难在一处,鸿鹄之志难放井天,鲲鹏之相岂困池塘,这等拿日月写痕的人族道子,单单靠你命昙宗把握不住啊。” 左函明抚掌微笑,眼中却带着严肃,也不知是在赞叹还是在叹息。 “这不只是伱命昙宗的道子,更是人族的道子,看这擒龙纵鹤,一洗天地的势头,他二人的名勋和前路岂会只在一宗一家。 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考虑一下我宗,我元屠宗也不差你命昙宗哪里。 这样,他二人各在一宗,不仅不会相互磨损,反会砥砺前行,如此才是最好!” 伏宇初一动不动看着左函明,呼吸都加重了很多。 左函明嘴角微微冽了开来:“我宗诚意满满,只看命昙宗,以及默剑和玉诡的意思。” 伏宇初叹息一声,整个人如同泄`了气一样,“再说吧,等玉诡证了金丹,再说……” “催玉明明可引动天劫,却不知在等什么?”左函明也很是奇怪。 …… “我这几日在等这珠子祭炼到堪用。” 姜默舒哈哈一笑,却是在罗云肩头用力拍了两下,故意板起脸说道,“却不想被你偷跑成功了。” 只见他一个弹指,脑后刹那间升起一丸绿光荧荧的宝珠,照映得殿室内一片青碧,就连眉发脸色都是宛若绿玉翠珠,显得好不诡异。 正是玄牝珠, 咦?!罗织和郑予晴,见多识广,也看出了这珠子的不凡。 “这是……化身法宝。”罗织的阴华神通倒是灵识更强,略一感应,几乎不敢相信眼中所见。 随身、臂使、分神、通灵、化身,法宝祭炼五境,唯有化身境,受限于法宝本身,只有少数特殊的法宝才能祭炼出身外化身这种逆天神通。 这种法宝堪称奇珍,不想眼前就有一个,还是其中的极品。 姜默舒嘿嘿一笑,虚影小人出品必是好货,这玄牝珠的 金倌染乖巧可爱的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情,站在了珠子面前,轻轻用手指捅了捅,“这珠子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只见满殿青碧之光一扫而空,悬空的珠子化为了头悬骨玉,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冲着金倌染做了个鬼脸:“在下万鬼峰姬催玉,不想姜师弟这里好生热闹。” 金倌染如受惊小鹿一般向后一跳,待看清楚后却是顿时傻了眼。 哇! 看看身后的儒雅温和的姜默舒,又看着清新俊逸的少年道人,金倌染脸上却显出诧异和好玩的神色。 只见她啧啧称奇,“这法宝有点好玩,以后有多的姜哥哥送我一个。” 郑予晴抬手指了指姜默舒,玉颜上似笑非笑,“哦,没想到当时一个玩笑,眼下却是弄假成真了。” 姜默舒点点头:“不错,我要借这珠子定下姬催玉的身份,以迷惑迦云真,此人心细如发,稍有破绽就会看出端倪,我之前说过要破灭万妖丛林,姬催玉身上有万妖丛林的因果,这个身份正好合用。” 姜默舒微微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眼下,不管默剑还是玉诡,都是万众瞩目,与其让人琢磨我的破绽,不如我自己留一个最大的破绽出来。” 罗云轻轻一笑,“可是让默剑玉诡有了嫌隙,甚至起了争执。” “不错,”姜默舒点点头,幽幽说道,“既然敌人太多,总要让他们觉得默剑玉诡之间,有机可乘才是。” “所以你想要三峰怎么配合?”郑予晴神色舒展,巧笑盼兮。 “晚些时候为本峰弟子助威鼓气即可。”姜默舒大笑一声,长身而起,快意地说道:“走,让我们去见证万鬼峰姬师兄渡金丹之劫。” 第176章 鬼母破劫 “轰隆!” 劫云滚滚而来,群山震撼,天雷如崩如摧,如有劈山断岳之威。电蛇乱舞,雷龙翱翔,风雷狂烈崩裂了九重云霄。 只见万鬼峰峰顶,终年笼罩的鬼潮黑雾,倏地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踏着紫色冥雾一步步向上走去,穿过裂缝走到了虚空之上。 万众瞩目中,少年道人脸上无悲无喜,那万千雷霆仿佛只如清风拂面,远远望去直如谪仙临凡。 “好道子,好气性!”众多修士不由一声赞叹。 金丹天劫乃是修行路上 这玉诡却是明镜在眸,月寒在心,全无半点自满,也无半点紧张,怕是连自家生死都不放在心上。 “好生了得!”元屠宗主左函明看得脸色都变了,“不愧为英雄胆,平地惊雷却无欢无忧。” 终于尘埃落定,伏宇初只觉得心头一块巨石稳稳落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天劫终于开始了,还好玉诡未受影响。” 众人视线所不及,冥雾之中,沈采颜身着赤鳞款款而立,明媚大气。 “采颜,这次却是借你的天劫做个遮拦,多谢你。”姜默舒轻轻说道,丝毫不理会头顶上的风雷激荡。 见得天劫威势,沈采颜已是颜色大变,幽幽一叹:“能最后为老爷做点事情,却是采颜的荣幸。” 不甘心啊,自家老爷倒是顺利过了天劫,等到了她这里却是出了问题。 许是压抑天劫太久,加上又是灵识未除的鬼母之身,勾召来的天劫犹重,便是有温乾碎寒晶的削弱,这天劫已是超过了她的极限。 这天劫堪比一品金丹的威势,九道雷龙打下,天蛇怕是最多只能撑到 可惜了,自家却是没有办法陪老爷走到最后了。 “也对,成了鬼母,采颜就是自由身了,我却是多谢你照顾我的颜面,硬撑着让我先成就金丹。”姜默舒笑了笑,直如那明月清霜。 “老爷原来知道啊。”沈采颜娇`躯一颤,却是难过得不敢抬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咔嚓! “说起来,这些年倒是多亏了伱,把鬼阵炼得如此出色,当年那赌约却是我赚了大头。”姜默舒随手一挥,跟着便是一声朗笑。 轰! 转眼已是 沈采颜红了眼睛,妙`目含波,哽咽说道:“多谢老爷这些年为奴家遮拦,奴家是死也甘心了,奴家没有福气以后再追随在老爷身边,愿老爷道运昌隆,得偿所愿。” “采颜为何如此说?”姜默舒哈哈一笑。 “天劫中战鬼无用,云楼刀灵是老爷神通所寄,却是不好毁在这天劫中,奴家的天蛇只能撑住七道雷龙,怕是……怕是过不去这一劫了。” 沈采颜决然说道:“老爷放心,奴家等会临死之际,便驾驭天蛇冲入劫云,必不会让人看出这天劫真`相。” “采颜你不是鬼母御灵妙身么?”姜默舒依旧笑意隐隐。 “对!” “我这身躯如生人一般,本质却是玄牝珠所化,我祭炼之时,把鬼契中的御灵之息也炼入了其中。”姜默舒说着话,脸上却是似笑非笑。 “老爷,你是说……”沈采颜眼中瞬间泛起光彩。 姜默舒摸了摸下巴,冲着沈采颜玩笑似的挤了下眉眼:“ 话间刚落,一只大手倏地在虚空中`出现,银色阴华为肌,缚天金丝为纹,泛着盈盈绿光,映得天地一片青翠。 巨手网天兜地似的向上一捞,却是将 昂! 一道龙吟崩裂云霄,劫云中却是冲出了最后一条雷龙,神威赫赫,雷光大炽,映得天地一片雪白。 雪白降击,青翠逆獠,灿烂神光灼人双目。 “轰隆隆!”好似天塌地陷,两种颜色缠绕在一起,气象恢弘而激烈。 漫天青翠一闪,雷龙顿时爆散为万千雷光灵电,劈空闪亮,乱窜无常。 几息之间,劫云已是消散一空,露出明媚的天光。 紫色冥雾中,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娘娘有大机缘成就鬼母位业,号虿宴鬼母,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一滴晶莹从沈采颜的眼角滑落,嘴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芳心中暗暗轻啐,这冤家真是好生讨厌! …… 劫云消散,森森鬼气却是弥漫开来,隐隐的道蕴暗含其中。 左函明略一感应,顿时眼中红红地瞪着伏宇初。 虽然早有预料,但两个元神道子跟玩儿一样接连现身,实在是让人心生嫉妒。 却听他喟然长叹,“果然又是金丹一品!伏宇初你何德何能啊,运气倒是爆棚。” 伏宇初嘿嘿一笑,丝毫不以为忤:“这日子过得跟做梦一样,我也难,这种感觉你不懂。” 左函明呸了一句,颇为不齿和无语,不过谁叫别人道子强横得不像话呢,合该对面拿腔作势。 众多来宾中自然有眼光高明的,也是看出了端倪,短暂的沉默后,却是纷纷上来恭贺。 真的是两个元神道子,这西极的天要变了啊,一阵明悟出现在众多修士心中。 万长老甚至眼角都有些湿`润,只能昂首极目远望,生怕眼角不争气滚下泪珠子。 不想却看到了有些异样的地方,咦?!为何催玉没有退回万鬼峰。 虚空之上,紫色冥雾却是越来越多,慢慢化为了一条天蛇之形,头悬骨玉的朗月少年正踏在蛇首之上。 猛然间,惊天动地的声音从天蛇处响彻开来,“姜师弟可在?! 你是绕电奔云斩日月,我是驱鬼御阴逆乾坤, 你要纵横北斗,我想颠倒南辰, 既然你我都证了金丹,甚至你还比我早了一些时候。 我想和你分个高下,看看到底是默剑在前,还是玉诡为先!” 话音刚落,铮铮剑鸣如琼浆乱溅,似玉珠落盘,也回荡在天地之间, 意气刚绝的话语随剑气横空而至, “排剑如电,旌旗似风,姬师兄既然有兴致,我在争锋台候你!” 霎时间,所有修士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这是? 这命昙双英刚证了金丹,就要火拼?! 第177章 命数难拆 劫云散去,命昙宗光景一新,氤氲岚雾和璀璨天光互相映照,天劫遗留的道蕴浸`润着这方草木山岩,焕发出无限生机,宛若人间仙境。 伏宇初的心却是如同坠入了无间地狱,只感到浑身的精血都涌到了六阳魁首之中,脑袋简直是要炸开了。 只见他手脚哆嗦了两下,手中的玉杯被捏得粉碎也不自知,脸色更是煞白一片,定了几息才艰难地开口道, “万万打不得啊!为何双英都起了争心?” 左函明也是一个激灵,脸上甚是同情地看着对面的命昙宗主,语气中有些苦涩:“两个绝强道子,你凭什么认为能按得住,现在可好,明珠才遭天妒,英雄骨被尘埋,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拦下来?!” “对,对,对,却是我糊涂了。”伏宇初浑身一震,脸上似笑实悲,眼神中尽是焚心焦虑。 看着有些举止失措的伏宇初,左函明暗自一声叹息。 刚刚攥了两个元神道子在手心,还没等捂热乎,一道晴天霹雳就打在头上,大喜到大悲实在太过迅捷,世事无常至此,夫复何言。 两人遁光一起,冲着那冥雾天蛇就追了过去,方向正是命昙宗争锋台。 “记住,等会千万别乱拿宗主的作派。”左函明神色肃穆,提醒着伏宇初。 伏宇初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语气凝滞地说道:“我晓得,哪里还能拿腔耍大,换了是你左函明,对上这双英也硬气不起来。” 左函明似笑非笑,眸子中霎时变得火热一片,“我倒是很想试试。” …… 哀莫大于心死的声音回荡在万鬼峰峰顶之上, “谢峰主,命昙宗再次中兴的局面,晋级天宗的希望,万万不能毁在今天啊。” 万长老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如坠冰河一般颤抖不已,脸上带着惨笑。 谢厉军面不改色,丝毫不为对面惨烈声色所动,尽显一峰峰主的气度,悠然地说道:“我那弟子一没违背宗门规矩,二来也算给宗门挣了脸面,添了实力。 他按争锋的规矩提出挑战,默剑也按规矩应下了,关我什么事?” 万长老心中陡然一沉,道理是没错,但这世间的事若是都按道理,哪会有茫茫多的纠争。 双英相争,按道理就不该出现啊,我命昙宗为何福薄至此?!万长老心头如在滴血。 双方都是沉默了几息。 过了一会,万长老犹豫地说道:“不管如何,双英相争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更何况,两人气性都如天高,一旦打出真火,就算不分出生死,也必然会反目成仇。” 只见他咽了口吐沫,艰难说道:“算我求你,催玉只听伱的话,你随我去劝劝他。” 谢厉军一指阎罗天子,口中也是惨然说道:“我若是出了万鬼峰,这神魔便会跟去,他若是当着天下修士当众挑拨,双英下不来台,怕是当场就会分出生死。” 说完,更是虎目擒泪,幽幽说道,“我这做师尊,眼看着弟子拿命去争胜,难道我心里不苦?! 我不能去,不敢去啊! 不去的话他们二人最多生出仇怨,若是去了,怕是就要当场见个生死!” 阎罗天子嘿嘿一笑,脸上露出阴狠的神色:“谢老儿,你倒是真把我这神魔之性看明白了,只可惜这大好的机会。 那默剑哪配和我弟子相提并论,趁今天他贸然答应争锋,当场炼死才对。” 双英可都是我命昙宗的绝强道子啊,何至于此,万长老忍不住咬牙切齿。 别宗羡慕嫉妒不来,不料今日却是要生生折损,如何甘心?! 他只盼着双英共证元神,命昙宗晋升天宗那一幕,偶尔日有所思,随后静心调息时生成幻梦虚景都是舍不得当即破开。 但这谢厉军被神魔定住,却是不能去双英争锋之处阻止,如何是好?! “默剑出自白骨峰,也不知对他有大恩的郑峰主怎么看?”谢厉军轻轻咳了一下,看似随口地嘟囔了一句。 阎罗天子却是猛地一拍大`腿,恨恨说道,“却是忘了还有这小娘皮,大意了。” 万长老霎时间眼中放出精光,呼吸了一口气,感激地说道:“谢厉军,亏你还有良心,不枉我当年救你一命。 遁光一起,已是急急忙忙冲天而去。 沉默一会,通灌青冥的猎猎长风中,一人一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如那鬼诡枭嚣,却是刺耳极了。 …… 命昙宗的所有修士和宾客,潮水一般向争锋台四周的山峰上涌去。 除了少数修士暗自窃喜外,大多数修士都是面色凝重。 以前隐隐传出默剑玉诡生出嫌隙,大家都是一笑而过,都是绝强道子,不求两人携手,只要相安无事就好。 而随着双英名声渐起,两人的嫌隙便被其它宗门有意无意地传播,更何况两人仿佛有怨一般,从不一起出现。 三人成虎,众口相传,双英生出嫌隙随即广为人知。 万万没想到的是,在瀚海杀劫中,两人却是联手算计了妖圣,全宗上下都是一喜,谁说双英有嫌隙,且来看看! 哪想昔日前因早种,今日乐极生悲,这一战,却是积怨爆发了。 众多前来的宾客都是感慨,气运深积,降了默剑玉诡给命昙,福缘浅薄,生了绝强气性于双英。 争锋台南面,如水阴华交织成一座浮空平台,平台上矗立着数座白骨楼亭,正是白骨峰和阴华峰众人观战所在。 “默舒再让一让?万长老,你想清楚自己在说什么,长老会想把默剑生生逼得和宗门离心么?!”郑予晴咬着银牙冷冷一笑,眼中精光闪过。 “今天这一战是默舒挑起的么?当着天下修士的面,被人挑战,他一个剑修,若是不应战必然折了心气,影响今后的道途,你居然还有脸叫他让一让?”罗织更是难得言语中不留丝毫情面,直接喝斥出声。 万长老自知理亏,口中喃喃道:“两人都是神通绝强,气性刚坚,若是打出真火,怕是会收不住手。” 郑予晴妙`目连闪,随意地摆了摆手,“莫要以为默舒之前让了好几次,就真弱于那姬催玉了。 不要忘了,击杀妖王算计妖圣时,那伏杀一剑和噬命金霞才是关键。 就凭玉诡的天都大灭玄冥蛇,怕还不是默舒的对手,不信就试试看。” 万长老嘴里发苦,这如何能试?! 罗织妙`目生波,水汪汪的,盈润润,仿佛生出涟漪:“万万没有让剑修低头的道理,上面两个宗主不是拦住姬催玉了么,他只要不上争锋台,我保证默舒不会主动生事!” 万长老转头看去,却见两道绚烂的遁光挡在了紫冥天蛇之前,天蛇随即悬停在了空中。 伏宇初和左函明现出身形,急切地说着什么。 良久,那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静静听着,却是没有其它动作。 万长老眼中`生出满是希望的光辉,能听劝就好,等会两位宗主联手给出台阶,只要玉诡不上争锋台,默剑必不会主动生事,这事儿就这么过了。 还没等他念头落下,一个浩大的声音却从天蛇口中传出,“这世间善恶难分,不过高下却是好分,姜师弟因为我也受了你们不少委屈,何必呢? 强者为尊该让我,英雄只此敢争先,今日我与他战上一场,且看谁动九霄,且看谁比天高。” 只见少年沉入冥雾天蛇,轰,天蛇化为万千尺长蛇影,绕过两位宗主向争锋台电射而去。 “不好!”众多修士心中一个咯噔。 漫空蜿蜒的蛇影中,有一条却是飞到了争锋台的金钟之前,迎风一晃,现出玉诡的身形! 却见他持着一柄雪亮长刀向金钟砍去。 当! 金钟顿时敲响,恍惚间,如那天地铮鸣。 如同冰河中凌解的 无边剑气倏地出现,如那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的光阴,开始流淌在争锋台上, 温和儒雅的青年,刹那间睁开了双眼,温和而决绝的声音响了起来,“让了师兄那么多次,今日到了这斗法争胜之时,却是不好再让了,若是师兄被我斩灭,我当替你平了万妖丛林,再去拜祭苗真人。” 这厢万鬼旌旗猎猎展开,额间悬玉的少年道人一个弹指,一个如梦如幻的佳人却是从冥雾中缓缓走出,叱声喝道:“吾乃虿宴鬼母,吾主说了,今日需以天都大灭玄冥蛇取你性命,方才对得起你的身份。” 话音刚落,烈烈战鬼从鬼母身后的无边冥雾杀奔出来,向着那剑气密布之处决然冲去。 铮!铮!铮! 剑气横空,无数银丝如流星飞坠,又如游弋灵鱼,不带半丝烟火气,向着旌旗所在席卷而来。 争锋台四周山峰上,众多修士见了这一幕,不禁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这是要分生死?! 伏宇初和左函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两位宗主万万没想到,不仅没有拦住不说,反而激起了双英的战意,眼下已是拆解不开了。 万长老指了指郑予晴,又指了指罗织,声音颤抖道:“分生死,他们要分生死了!双英啊,我双英要折了啊。” 第178章 谁败谁胜 “采颜,你给我严肃点,不许笑,不然会露出破绽的。”鬼契中,姜默舒恶狠狠地说道。 “老爷,你还不是在笑,你那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娇滴滴的声音从鬼契中传了回来。 “我这是为了表现玉诡气性高绝,视生死为无物,才不是忍不住。现在可是在斗法,给我紧张起来,下一波战鬼从震位杀过去,那里剑气会留出一处破绽。” “调三队战鬼冲天,有三道白骨斩罡落下来。” “正面的战鬼闪个缝隙,云楼刀灵冲上去,那里埋伏有陷煞剑气,另外先别退走,纠缠几息,忘名忘形剑气妙化一个刀灵让那些人开开眼。” “我要放大了,三息后白骨诛玄剑气从坎位斩来,伱用龙章凤篆定住虚空云龙,天蛇将之磨灭。” “净坛碗马上放出阴华,取一阵杀烈战鬼踏着阴华冲过去。” “采颜,你用白骨锁心锤给杀烈战鬼加持魔火,等等,差点忘了,这个是姜默舒的法宝,那这个算了,我也不用,默剑堂堂剑修,拿锤子砸人有失风度。” “小蝉,把金霞展开,全数裹上去,装着要咬,其实不咬。” “老爷,那到底小蝉咬不咬?”脆生生的声音在灵契中发起灵魂质问。 “你咬了罚你三天没饭吃。” “好的,老爷,小蝉懂了。” “采颜,现在你身为鬼母可以在阳世引动幽冥死寂之性,把冥蛇用出来,一击结束战斗。” “最后一击,大家都表现好一点,完事老爷给你们加餐!” “好的,老爷!”娇滴滴和脆生生的回复同时通过鬼契和灵契传来。 …… 剑气横空,一道道剑气,仿佛流星飞坠,好似游鱼甩尾,犹如云龙经天,看起来轻柔涣散,却是如磐石金铁一般刚坚。 烈烈战鬼杀来,或是被卷为碎光,或是被消弭无形,如同金珠掉落玉盘,悦耳动听,又如波涛拍打礁岸,卷起千堆雪。 无尽剑气抽砍刺击,在冥雾和鬼阵中激起层层涟漪,甚至有几道剑气生生斩到玉诡身前不足一尺。 众多修士看得是冷汗直冒,当即就有宾客赞叹了一声,“乖乖,这神魔道的耍剑,却是比剑宗的剑修还像剑修。” “你也不看看这是谁,这可是默剑,这剑气冲天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他最强的杀伐手段居然是蛊道,谁能想得到?这不,瀚海杀劫生生陷杀了十数个妖王。 现在五域中修蛊道的,全都在遍翻古籍,试图找出这狰毒蛊虫的根脚。”旁边一个修士却是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样。 另一个宾客却是看得目光迷离,喃喃说道:“如此剑势,那玉诡如何挡得住?” 话音还未落,对面鬼阵却是倏地合拢分散,如意如幻。 杀烈战鬼层层列阵,冥雾弥漫,杀气纵横,宛若怒海惊雷一般翻滚激荡。 那虿宴鬼母浅笑嫣然,媚光流转,却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自有一股幽冥死寂的气性萦绕在鬼躯之上。 “连灵剑都没有,区区白骨剑气也敢张狂,看我替老爷把你的剑给折了。” 鬼阵瞬间变得灵动起来,战鬼明铠霜刃,交错突袭,数百队杀烈战鬼应势而出,宛若百头冥蛟,杀争烈烈,天塌地陷一般砸落过去。 如有灵性,三队战鬼冲天而起,霜刃如光,与半空中落下的剑气轰然撞击,震天撼地的声音猛地爆发开来。 一道刀光灿若明霞,清如朗玉,从鬼阵中倏地斩出,循着一丝间隙狂斩而进,竟然是冲破了剑气的封锁。 云楼刀灵凤目霜白,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无忧无喜,无惧无畏,人随刀走瞬间斩向默剑的颈项,竟然是要一刀断头。 “不好!”伏宇初心中一紧,就要冲下争锋台,却是被左函明一下挡住。 “让开!”命昙宗主已是怒从心起,断然喝道。 左函明挣扎着将伏宇初的遁光死死挡住,却是身不由己被冲得退了几丈,“莫要冲动,你去了,只会把剩下的一人也逼走。” “可是……难道眼睁睁看他们两人意气相争,直到分出生死?”伏宇初眼中很是焦急。 “你现在下去,以他二人的气性,怕是马上遁走,到外面去分个生死,活着的那人也再不会回宗门。”左函明长长一声叹息,心中也是感慨难言,多少有些理解了这道子绝强的难处。 “唉!”伏宇初双眼赤红,颓然顿住。 铮! 虚空中数十剑气银丝化出,幻美无俦,缠住了刀灵,此时锋刃离姜默舒的颈项仅有三寸。 剑丝如兰绽放,银光灿灿,烟笼荡漾一般罩向刀灵。 云楼刀灵亭亭而进,款款而退,芳踪乍隐乍现,刀光皎皎若明月,空灵如幽兰,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气势。 竟然是将剑丝一一斩消。 一众宾客中却是又有人说道:“就这鬼阵,这刀灵,杀性狂放处好似天河崩裂,杀性潋滟时宛如春水秋波,谁敢说玉诡不如默剑,自己下去试试,看能不能挡住这刀灵斩击。” 有金丹看了看,却是点了点头,“这刀灵好似天妖战体,而默剑的剑气走的是放长击远的路子,这下被近身却是麻烦了!” 铮! 数道剑气凝作一处,对着云楼刀灵一映,却是化为了与她一般模样。 两把雪亮长刀拼在了一处,狂击乱斩,刀光映处如漫天雪。 一众宾客顿时失语。 随后天蛇定住诛玄剑气,战鬼踏着阴华冲锋,更是让众多修士瞠目结舌。 “姜师弟,我这天都大灭玄冥蛇,未尝一败,你且来品鉴一番。”玉诡的声音如朗月冰清,在争锋台上悠然响起。 轰!无量幽冥死寂之性从虿宴鬼母身周爆发开来,争锋台上空顿时出现一个漆黑的巨大漩涡,一条撑天大小的漆黑冥蛇从中探了出来。 青白天蛇腾起到半空,与那冥蛇并在一处,一虚一实,上下错落,堕天一般冲了下来。 “也好,姬师兄也试试我这金蚕蛊雾,看你护身手段能否比得上那十数妖王金丹。”默剑伸手朝地上一指,金光乍亮,明晃晃的金霞扑天而起,将争锋台裹了个严实。 轰! 冥蛇天蛇交缠一击已是破开了剑域,“铿锵……噼噼……”剑气泯灭的声音不断传来。 不过默剑却是一步不退,半点不让,只是催发剑气斩向双蛇,犹如针尖对麦芒。 双蛇被剑气斩切,不断削弱,却还是如同坠星一般撞向了半空中的默剑,虚空仿佛撕裂开来。 轰!默剑已是被轰下云霄,翻滚着撞出了争锋台,恰好落到阴华平台之下。 “我去救人!罗织你给我拦住其它人,眼下谁都不可信。”郑予晴目呲欲裂,美眸含悲,一个闪身冲下`阴华,声音遥遥传来。 阴华当即洒下,一轮阴月从罗织身后亮起,将云台下尽数遮蔽,水润般的妙音荡漾开来,语气中却是隐含杀意,“若有人冲我这阴华,莫怪我请出神魔。” 那争锋台上的金霞中,却是传出虿宴鬼母凄厉的呼号:“好个金蛊,奴家哪怕舍了这鬼躯,也要护老爷周全。” 森森鬼气猛地在金霞中爆发开来,却是瞬间又被金霞裹了回去,仿佛没了声息。 轰!少年道人和云楼刀灵共持一柄雪亮长刀,斩破金霞冲了出来。 只见他满身都是可怖的撕咬之痕,更是断了一臂,正好倒在了万鬼峰内门首席彭然的边上。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穷鼠法相已是叼起玉诡和彭然,红色匹练似的,冲向了万鬼峰。 争锋台周边众多修士顿时不敢乱动,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双英这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怎会如此惨烈,难得真是绝强道子气运犯冲,一山容不得二虎? 这命昙宗,着实太难了。 第179章 剑折臂断 “事情如何了?” 伏宇初长长叹息一声,眼神中神色复杂。 一日之内大喜大悲太甚,可笑的是他的境界竟然又有松动,对那金丹和元神之间的天堑似乎又多了些许明悟。 但如果让他来选,他宁愿今日风和日丽,无雨无晴。 一声沙哑的声音响起,散发着疲惫和心酸,好似迟暮叹华年,浮生写遗憾, “众多宾客已全数离开,万鬼峰和白骨峰均是打开了护山大阵,神魔已是祭在半空。” 万长老满面萧愁,眼中有着丝丝悲意,一抬手猛地灌下一杯灵茶。 “无妨,白骨、万鬼两峰有些紧张可以理解。”伏宇初摆摆手,大概能够想到两峰的顾忌,还是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珍藏的灵药都送过去了么?” 只要能保住双英的性命,不要说灵药,就是要妖王真魔金丹的金身,命昙宗也是豁得出去的。 “护灵、断续、塑体,化血……但凡堪用的丹药,都给两峰各自送了去,品类数量没有半分差异。”万长老目光悲怜,肃然说道。 “两峰可有催玉和默舒的最新消息传来?”伏宇初的手指在桌上不安地敲了几下。 万长老微微皱眉,欲言又止,看了看伏宇初旁边的左函明有些为难。 虽说元屠宗与命昙宗交好,但事关双英自然需要谨慎一点。 “直说即可,瀚海杀劫双英做局,两宗联手,今天更是一并去阻止双英火拼,这件事上,左宗主不算外人。” 伏宇初淡淡说道,却不自觉地握了握拳头,眼中更多出一些血丝。 “白骨峰回话,能活!但剑心受折!让宗里对外传出真实消息,说是默剑的意思,先被打下争锋台便是输了,欺天欺人岂能欺心?! 万鬼峰回话,断臂!玉诡却是宁可伤势加重和金身受损,都不愿接续,也让宗里对外传出消息,默剑的金霞蛊雾胜了他一招,那一臂就当留个纪念。” 万长老语带悲怆,脸色难看得紧,心中更是有些崩溃。 伏宇初和左函明两位宗主听得神色大变,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微微颔首。 “双英果然都是气性高绝啊! 一个出剑无回,不欺心不屈心, 一个傲骨凌天,心无枷锁眼放红莲。” 左函明暗自叹息一声,这等道子有一个已是气运逆天,双日凌空,二英同宗,如何不出事?! “既然是双英的意思,万长老就按此外放消息吧,宗里没有做好默剑和玉诡的调和,我这宗主却是有愧的,不管如何,活着就好。” 伏宇初眼中止不住的遗憾,一颗道心如同沉浸在冰湖中,寒意彻透。 待万长老退下,伏宇初死万盯着左函明,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左函明霎时间已是明白了什么,起身后脸色肃容地拱手行礼,却是静静地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伏宇初脸色忽红忽白,脸上的表情狰狞无比,断然说道: “默舒永远是我命昙宗的人,后天神魔他还是可炼,算是你我两宗共有的金丹长老,他在元屠宗的身份命昙宗不支持但也不反对,你自去和默舒沟通。” “好!” 虽然条件苛刻,但左函明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绝强道子啊,若不是双英有些犯冲,元屠宗再过几千年都不见得遇得到一个。 如今,哪怕默剑算是两宗共有,也足以让一众宗门嫉妒得眼睛发红,天宗也不例外。 停顿了片刻后,他长长舒了出一口气,颇为感慨地说道:“伏宇初,不对,伏宗主,我直到今天, …… 数日后,一则消息轰传人族五域,妖魔二处。 “默剑剑心被破,玉诡金身受损。” 字数越少,内中蕴含意味越多。 加上各宗各家前去贺礼宾客见识了那惊天动地的一战,再一广为传播,众多修士都是心头一凛。 没有仙尊的地宗从来都是因道子不强,后继无人,金丹陨落后宗门衰弱而消亡。 这命昙宗难道却是因为道子过强,自伐自削而破灭?当真奇葩! 当然,听闻双英火拼,暗地里也有不少修士宗门直呼好运。 就如此时中原断玉阁本部,众人脸上便是盈盈喜气。 别慕呵看了一眼厅中的众人,也是随意地笑了笑,无它,确实喜事较多,连她这个阁主都不免有些暗道气运来了。 “属下再三确认情报,那玉诡确实金身受损,折了一臂,此人居然如此傲性,要知道金身受损若不接续,甚至会影响道途。”一个人语气轻松地说道。 “温润有泽,坚而不蹙,折而不挠,瑕适皆见,纯而决杀,所以他是玉诡,虽然他不愿和我断玉阁释怨交好,但这人当真了得。” 别慕呵淡然一笑,甚是感慨地说道。 按照道理来说,成就金丹之后,道蕴加持,金身巩固,阳寿最少为三千年,再加上天劫之下便是成就金丹三转也是极其不易,金丹自然身份尊贵。 多数金丹修士由此便少了很多争斗之心,即便相争也多是分出高下,少有见了生死。 但这玉诡刚证了金丹就去找人拼命,偏偏那默剑还接了,当真杀性自在,与天地人相争。 “眼下却不是松懈的时候,玉诡那边继续释放善意,哪怕他现在金身受损道途有碍也不能小觑,争取化敌为友,融梅处专司此事,有任何问题直接找我。”清清如玉的声音从别慕呵口中传出。 “得令!”铿锵的回应立即响起。 随后,却见她轻轻抚掌,环视一圈场中众人,眼神中满是温和笑意, “近来最重要的事情,却是万妖丛林那边所有妖王在迦云真的牵头下,立盟定约共同进退, 别慕呵脸色转为肃穆,向着坐在上首的贵胄公子一拱手,“恭喜殿下,万妖丛林从此平定,苦心经营获此不世之功,臣为殿下贺。” “臣等为殿下贺!”众人都是躬身向上首一拜。 “众位卿家辛苦了,以后还要靠各位助我成就大业。”贵胄公子坐在上首,脸上也是神采飞扬。 “愿为殿下效死。” 别慕呵轻轻掩口一笑,“那迦云真要十万灵晶,三十万血食,价格倒是不贵,各域大掌柜还请按我下发的比例筹措,得了那万妖丛林的根基,我断玉阁便是生了风翼,正好助殿下一飞冲天。” “得令!”五人立即出列,肃色回应。 “好!好!好!今日设下大宴,众卿家不醉不归!”贵胄公子笑盈盈,看向别慕呵的眼神已是火热。 别慕呵低头浅浅一笑,玉颜上却是有着无限媚惑之意。 第180章 金丹法域 此界有个冷笑话,只有金丹和元神才知道的,那就是如何证明你是你,不是天妖所变,也不是天魔所幻。 版本很多,不过意思大致相同,姜默舒从东儡真人那里听到版本是这样的。 据传之前有三个修士是亲生兄弟,一个成了散修金丹,一个更替了幻形天妖的血脉,一个被自在天魔夺体成功。 当被渡弥仙尊用仙藤困住,因三人同息同形,难以分辨到底哪个是天妖,那个是天魔。 眼见仙尊烦躁,三人就要全部被炼死。 其中一人就发话了,“仙尊莫要动手,他二人一个天魔,一个天妖,我却是人。” 另一个却是怒气冲冲地说道:“胡说八道,仙尊尽管动手,我愿与天魔天妖同归于尽。” “你们气息真形相同,连甚深之法都难以分辨,伱如何敢确定你是人?”仙尊眼中满是谐趣。 “我朋友众多,知道人族天宗的内幕!” “我机缘巧合,知道玄兵仙藤的根脚!” “我遍翻古籍,知道仙尊蕴气时的道号!” “我探秘访幽,知道玄兵劫宗的秘境所在!” “我有金丹法域。” 轰!另两人已是被仙藤炼死。 只听仙尊说道:“早说你有金丹法域不就完了,啰里八嗦,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多谢仙尊!” “不用谢,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轰!这人也被仙藤炼死当场。 姜默舒当时听了却是看着东儡真人一阵无语,你倒是会编排你家仙尊,不怕被仙藤吊起来打? 不过东儡真人说的玩笑归玩笑,却是表明了金丹法域对金丹真人的重要性。 在他讲述的成丹之秘中,成丹最大的关碍是天劫,而成丹后最重要的一条恰恰就是金丹法域。 这是人族金丹区别于真魔和天妖最重要的标识,也是金丹境碾压凝真境最好用的手段。 姜默舒丹成一品之后,却是又有了不同于其他金丹真人的感悟。 当道体融合天劫道气,成就金身之后,周身神通顺利在灵台中汇聚一体。 白骨凌迟剑气、帝月冷华术、缚天钓缠丝,化为三颗如琉璃一般的真种,在灵台中载浮载沉,溟濛荡漾,氤氲飘渺。 白骨真种,其色骨玉纯白,有如绝岭冰雪,若雪梨。 冷华真种,仿佛流云轻月飞渡,道气飘飘,清丽曼殊。 缚丝真种,金光直射,丝丝缕缕周旋不休,刑神缚天。 三个真种不断彼此触碰,灵台中叮咚作响,似有玉珠金钟交鸣之声。 来自天劫消磨的先天之气倒灌灵台,孕化不休,玉光、清光、金光透射灵台,辉光交织,幻丽无俦。 曼妙天音在虚无中幻起,化成一曲动人清心的乐章。 恍恍惚惚间,姜默舒浑身散发一层淡淡玄奥波动,如那万里起杀伐,山河待血洗,温和藏刃中却是森然不饶。 逆者不存,顺者不弃,非施非舍,非善非恶。 轰!一个念头从姜默舒心头升起。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咦!命如昙踏世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三枚真种猛地撞在一处,光华交织纠缠,一朵虚幻的光刹那间化生而出,晶莹温润,最奇妙的是瓣上不断洒落着三色光点,玉色、清色、金色纷纷洒洒,煞是好看。 灵台裹着光,却是潜藏玄息,道蕴恢弘,姜默舒的心神顿时化为清净一片。 姜默舒猛地睁眼,一股玄奥气息激得虚空荡漾,等到半柱香的光景,虚空中的涟漪才平静下来。 金丹法域,缠灵困将,已成! 他心中升起一股明悟,金丹法域是唯心所在,化幻为真当真了得。 姜默舒轻轻一笑,眼中精光闪过,这等神妙却是跟虚影小人有些像呢。 可惜眼下修为不过金丹,却是还堪不破其中的奥妙,还待他年修为更高,自然能破解一切。 …… 万妖丛林,万羽宫。 迦云真步履潇洒地周旋在几位金丹之间,神态慵懒放松,却没有冷落任何一位。 只见他目视殿中众人,嘴角噙着笑意说道 “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断玉阁的华庭真人,这位是北疆定缘寺的月苏大师。 我万妖丛林就此走上人妖祥和的路子,以后教化众妖还要靠月苏大师,这治理之责却是要麻烦断玉阁了。” 华庭真人羽衣星冠,哈哈一笑,“原来是北疆天宗,久闻大名,如雷灌耳,月苏大师有礼了,以后你我打交道的日子还长,请多指教。” “华庭真人,有礼了。”月苏和尚身着玄色袈裟,白眉垂须更显气象庄严,额间更是有一佛印,如佛意垂怜。 迦云真又是一声长叹,指了指翼化鸿,对着月苏和尚说道:“我这兄弟的父亲为着人妖祥和,天地无争壮烈了性命,月白大师和冷禅大师也是在西极身归造化,却是可惜了。 主要是因我万妖丛林和西极各宗纠葛仇恨太深,难以开解。 如今却是走对了路子,断玉阁主持万妖丛林,隔开西极各宗也隔开仇恨,我等终是能走回人妖祥和的正道,待一切步入正轨,仇恨总会随着时光消弭的。” 月苏和尚淡淡一笑,“迦少主,难得你深明大义,劝服众多妖王,却是比翼刚妖王还要了得,若是这万妖丛林如北疆一般,那真是天地众生之福。” “明日起,为表我妖族的诚意,众位妖王退到月喜河以西,没有二位同时允许,妖王绝不过河一步。 这方地界就交由两位了。包括各家妖宫在内,物件和人手都留着没动的,断玉阁各位真人和定缘寺的大师可随意安排和取用。” 迦云真拱了拱手,眸子中精光闪过。 “善哉,不想迦施主如此担当,却是难得。”月苏和尚颇有些感慨。 机缘不至,月白师弟劳心费力不说,甚至弟子和自家都是陨落在了这西极。 哪曾想也是在这西极,机缘却又是天赐一般落下,泼天盖地的无量功德眼看已是唾手可得。 因果一道,却是难以言说。 华庭真人也是长舒一口气。之前断玉阁办事不力,让这万妖丛林的妖王损失惨重,甚至他都怕哪天会不会被一众妖王围杀。 不想这迦云真顾念旧情,不仅压住众多妖王,更是坚持必须由自己作为断玉阁与万妖丛林的联络人,绝不换人。 现在更是生生送了一份天大的功劳给断玉阁和自己。这妖族让出之地,几乎相当于半个西极,天可怜见,千年之内,人族何曾扩充出如此大的地盘。 这功劳必能让贵子压过其他几人。 华庭真人淡然一笑,却是想起一事,便传音给迦云真:“迦少主,灵晶已备齐,待妖王过了月喜河,即刻送上。只是三十万血食的筹措和运送会耽搁不少功夫,要晚些时日送到,当然为表歉意,我断玉阁再补十万血食。” 迦云真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华庭真人的肩膀,畅意说道:“又不是 断玉阁做事,我放心!” 第181章 族长寿尽 凝真寿三百,金丹寿三千,虽然不是定数,但大抵不会差得太远。 只有元神,才能真正的长生久视,看那无尽春秋中的开落与云卷云舒,得大欢喜,证大自在。 未到元神,终为草木蝼蚁,只能在岁月的冲刷下,静待韶华逝去,握不紧,抓不住,终成空。 白骨峰万骸殿内殿,坐在上首的青年,沉静温和中却有一丝决绝,眸子中是深沉而难以捉摸的亮色。 素色长袍生出渊渟岳峙的贵气,但却不是令人望而生畏,反而看着像是腹藏锦绣的读书人。 姜默舒喟然一叹,声音如那冰玉一般:“不想大哥阳寿已是将尽!” 姜家三小只伏在地上,丝毫不敢乱动。 点点滴滴的回忆涌上心头,当年七峰斗法时,姜默凌欲要以身相代,依然记忆犹新。 “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上一次七峰斗法上争锋台是大哥来送我,不想这次金丹决胜下争锋台,却是我要送大哥。” 姜默舒眉毛微微挑了挑,淡然叹了口气。 “都起来!这是最后一次,我说过,姜家人只跪天地父母。”姜默舒回过神来,对着三个姜家后辈淡淡说道。 两男一女三个姜家后辈听得浑身一抖,赶紧一骨碌站起了身子。 如今这三人,都已到了蕴气九层,放在地宗一众弟子中也算是比较拔尖,难得的是三人都是道蕴悠然,虽说算不上先天道体,却也是资质出众。 看了看三个家族后辈,姜默舒很是满意,微微地点了下头。 “族里给你三人的传信是怎么说的?细细说给我听。” 三人对视一眼,正中那女子当即红着眼睛,“明白了,二伯。” 开口的正是姜默凌的女儿,姜默舒的侄女,姜萧雨。 那姜默凌修为到了凝真四转的巅峰,因资质所限,再也无法寸进,这些时日已是大限将到,出现了枯衰之形。 听说默剑和玉诡相争受了重伤,生怕自己即将身死的消息惹出乱子,姜默凌下了严令,不得将消息放出。 最后族里众人苦劝,也发现根本瞒不住,这才亲笔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姜萧雨,一封给姜默舒。 让姜萧雨不回族里,另外必须等姜默舒养好伤后才能把信呈给他。 姜家三人得了消息都是满脸愁苦,一筹莫展之际,却是被金倌染看了个正着。 金倌染问明缘由,哈哈一笑,拉着三人便大大咧咧地上了白骨峰峰顶,无人敢拦! 将手中的信细细看过,姜默舒微微一笑。 这大哥也真是,自己证了金丹,他倒是生分了,信里只是说让他无需刻意照顾家族,留几个外门弟子名额给族内即可。 “走吧。”姜默舒对姜萧雨三人点点头。 三人拱手为礼,正要退出,却见姜默舒长身而起,向着三人漫步走来。 “大哥要走,我这个弟弟如何能不去相送。” 下一刻,温和的声音响起,令得姜家三个后辈浑身一颤。 “二伯,你的伤……”姜萧雨语气中略有些踌躇和焦急。 “无妨,我这伤,却不是闭关苦修或是服食灵丹能治愈的,回族里看看也好。” 姜默舒转身看向三人,“此行我易装跟随,免得兴师动众,失了我去送大哥一程的本意。” 只见他掏出一条丝带,将头发一束,顿时化为一个眸若星光,肤如玉凝,神清骨秀的男修, “我叫郑景星,南域郑家子弟,是你三人的好友,相处之时随意一点,不要露了破绽。” …… 姜默舒印象中,姜家所在的叠渊城,距离命昙宗有万里之遥,已是命昙宗势力范围的边缘了。 在叠渊城中,姜家也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家族,最落魄的时候族里只有两个凝真,便是每年给命昙宗的供奉,也只有区区三千灵石。 现在想来也是让人不禁唏嘘。 天高气清,白云苍茫,从空中俯瞰山川大地,满眼苍翠。 四道遁光当空划过,如云烟绝迹一般,急速向着叠渊城飞去。 “无需逞强,我已是大概知道了伱们的极限,若需换气休息,随意就是。”温和的声音在三个姜家蕴气的耳边响起。” 姜萧雨脸上已有些煞白,随即目光扫向其他两人,发现都是到了强弩之末。 她暗自想想,二伯是金丹,为人又温和,却是无需在他面前逞强。 方才无奈地说道:“却是我等无用。前方有个坊市,正好修整一下。” 此地离宗门中心已远,这等小坊市主要是周边的凝真家族所建,一般在飞遁节点,或是靠近灵材资源所在。 姜默舒本以为坊市里会没有多少修士,哪想到却是熙熙攘攘。 找上有食色造化宗标识的店铺,随意在大厅坐了一桌,伙计招呼过来,姜默舒随口问道:“可是周围有秘境出现,怎么有如此多的修士?” 这食色造化宗培训得当,只见那伙计却是目不斜视地沉着回道:“有一桩要事,却不是出现了秘境,那叠渊城的姜家家主据说已快到归入造化的日子,这众多修士都是去致哀的。” “姜家?不至于啊。”姜默舒听得一呆,接着便叹了口气。 话音刚落,四周十数道犀利如刀剑的目光当即扫了过来。 “也不知是哪来的无知小子?居然敢在命昙宗的地盘大放厥词!” 一个雄浑壮阔的声音却是从二楼的贵宾厢房中传出,一个身影带着万夫莫当的气势,鹰扑虎奔似地从半空猛地撞下。 一道凌厉的眼神如电似的横扫过来。 “姜家有大功于西极,你这小子居然还敢大言不惭,莫要把无知当骄傲。” “说得好!”大厅中其余桌上都是传出称赞之声。 那眼神凌厉的修士又接着说道:“在下高尚顺,紫华宗弟子,你且报上名字,看看你是哪家的,也敢看不起姜家人。” 姜萧雨正要开口,却是被姜默舒一个眼神制止,清朗的声音幽幽传入她耳中,“还没付账,不要暴露身份。” 姜默舒洒然笑了笑,拱手道:“却是在下失言了,我自罚一杯。” 说完,端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算你小子识趣,记住,出门在外祸从口出。”高尚顺冷冷一笑,转身往二楼走去,眼中却是露出遗憾的神色,可惜了,若是这小子再强硬一些,就能在佳人眼前显露风光。 倏地,一袭香风却是如落英纷纷一般,从二楼飘然而下。 “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都不爱走楼梯呢?”姜默舒暗暗吐槽,不料定眼看去,居然还是个熟人。 佳人款款行来,罗衣清幽,腰系明黄丝带,浑身散发着盈盈暗香,如仙之姿顿时让这大厅都是明艳了不少 “在下明妙宗谭茶樱,高师兄性子直爽,倒是惊扰到这位兄台了,我在这里替他陪个不是。” 谭茶樱盯着眼前面如冠玉的青年,眼中灼灼如火,幽幽如潭,“不过相逢就是缘分,兄台已是知道我等的姓名,却是没有介绍自己呢。” 姜默舒心内一声叹息,昂阴仙尊啊,就算你郑家子弟一个个都龙章凤姿,芝兰玉树,也不必要把这化身之宝做成这样啊,麻烦真多。 “人生最妙之事,莫过于相忘于江湖,相逢何必曾相识。” 姜默舒淡然笑笑,却是不解风情一般再次婉拒。 谭茶樱听得娇`躯一颤,旋即掩着嘴盈盈笑了起来,一双仿佛明澈天湖的眸子,刹那间化为了火海一般。 却见她含`着娇羞,忽然跺了跺脚,“说得真好,不过你不说名字就是不公平,我不走了。” 姜默舒轻轻一笑,吃个饭想把账结了,还真不容易啊。 却是侧身对着食色造化宗的伙计问道:“我刚点的菜,差不多近四百灵石吧。” “正是,三百七十八个灵石。”伙计点点头。 四百灵石塞到伙伴手上,“多的赏你,上菜吧。” 待伙计离开,姜默舒才转过身来,微笑着继续说道:“之前却是我有些不礼貌,主要是怕扰了各位用餐的兴致,也怕耽误结账。” “哦?”谭茶樱兴趣昂然地看向对面。 姜默舒一指姜萧雨,喟然叹道:“我刚才出声,倒不是看不起姜家,只是有些吃惊,只因他三人就是姓姜。” “姜家人?”谭茶樱和高尚顺都是吃了一惊,按道理姜家人现在应该全部返回叠渊城了。 “正是,他们三人从命昙宗赶回,路程远了些,正是要回去尽一尽孝。”姜默舒笑嘻嘻地搭腔说着。 “命昙宗的姜家人?白骨峰弟子!” 大厅中的修士一下都呆住了,这可是能面见默剑的弟子,身份根本不能以修为来论,即便是论修为,看三人身上悠然盈盈的道蕴,也不是凡俗。 高尚顺赶紧几步走了过来,拱手一礼,“不想是三位当面,却是我鲁莽了。” 紫华宗不过地宗,内门弟子的身份真要计较起来,还真不一定有这默剑的亲族子弟来得高。 却是见到姜萧雨俏立而起,清朗地说道:“在下姜萧雨,却是多谢各位的盛情,我代家父谢过大家。“ 旋即向着四方躬身为礼。 哗!周边众人神色剧变,就连谭茶樱都瞪大了双眼,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模样,脸上不由就变色了,轻声问道,“你是姜家族长的嫡亲?” “正是家父,却是感谢各位。”姜萧雨再次行了一礼,方才归位。 “误会既然解除,大家还是都随意用席吧。”姜默舒温和地说道。 “你的名字?!”谭茶樱似是赌气一般,赖着不走。 “在下郑景星,南域郑家子弟,去姜家见一个故人,跟他们三人正好同路,便一起了。” 姜默舒摸了摸下巴,缓缓说道。 第182章 当证元神 姜默凌已是身形枯槁得萎`缩起来,似乎被蛊虫啃噬了筋`肉,被血法抽干了精血,皮肤干巴巴地贴在骨头上,如同一具骷髅一样。 就连一头银发,也是变得灰败脱落。 唯一能使姜家族长显得有些精神的,只有脸上那永不摘下的银色面具。 屋中的近侍已被他全数赶到了外面,骄傲如他,如何能忍受在这凋零之时在人前露出丑态。 这几天,他总是站在窗边,遥遥地看着天边的云彩,微微笑着,那是命昙宗的方向。 好几次,他都是硬撑着扶住窗台不让自己倒下,面具下的呼吸也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般,嘶哑破吼。 这几日`他已是无法入定了,每次想获得片刻安宁,却一次一次地被逆乱的罡元所打乱,数百年养成的习惯如今却变成了徒劳的喘息。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甚至随着一次次的呼吸,他慢慢感到周身的罡元已经开始逐渐消散在虚空之中。 以至于他甚至要用指甲用力地掐住掌心,似乎这样一来,身体中才会多出一些活着的味道。 阳寿将尽的衰败痛苦,迫使他一次次地将目光投向天边,眸子中流露出带着希望的光,从日出到深夜,再从深夜到日出。 “爹!”门被猛地撞开,伴着带泣的声音,一个少女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眼中泪如雨下。 姜默凌身子一抖,眼神中难得焕发出慈祥的光芒,口中却是抱怨道,“我不是不让你回来么。” 他颤颤地抬起枯槁的手臂,指了指那天边的云彩,“这么远,路上有危险怎么办。” 少女只是哭,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屋里除了风箱一般的呼吸声和断续饮泣,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过了一会,屋子里却是又缓缓走进来一个儒雅如玉的男子,眸子中神光凛凛。 随着来人的走近,姜默凌的眼中却是生出了喜悦的亮光,开始如同一个普通老人般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怎么你也来了,生死看淡才是我姜家男儿。 你成了金丹,很好,我姜家终于又出了个金丹。 听说玉诡找伱争胜,你没让是对的,那年你上了争锋台,我才知道,你原来是如此傲性的一个人。 只可惜家里一直帮不上你什么。” 姜默凌一直断断续续地说着,直到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只见他冲着自家女儿向外指了指,“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和你二叔说。” 姜萧雨跪着,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随后退了出去。 只见姜默凌拼命喘了几口气,艰难说道,“保住性命,吾弟,别管什么家训,你和玉诡相争,记得保住性命。” 姜默舒拿出一枚骨玉,悬在额上,屋中顿时出现了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 “大哥,其实你帮了我很多,默剑是我,玉诡也是我。” 姜默凌的眼泪从银色面具上滚滚滑落,一边拼命地点头,一边艰难地笑着, “没想到我少年时是如此英俊,好一个玉诡!” 接着死死抓`住姜默舒的手,如同恢复了所有活力,带着无限的期盼,他大声地吐出了这几日一直在窗边喃喃的话语: “吾弟当证元神!” 姜家族长,凝真四转,身死道消。 …… “筚路蓝缕啊,这姜家还真就这大猫小猫两三只。” 姜默舒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看着厅中的一众修士,蕴气二三层占了六成,蕴气五、六层的占了剩下四层,最高的三个蕴气九层,还是自家带回来的。 这种实力,举族齐上,不死不休,怕是连两三只大妖都挡不住。 之前那么些年,大哥的族长怕是当得非常辛苦。 都不用放出金丹威压,下面众人已经是战战兢兢,不过这数十人却是不敢犹豫,当即拜下:“见过族长!” 姜默舒轻轻在族长座椅的扶手敲了几下,“除了姜萧雨三人,修为最高的五人出列。” 五个姜家蕴气六层的修士站了出来,铮!五道骨剑符文已是贴在了几人的手上。 姜默舒笑了笑,“你五人就是族老,族内事务由你五人商议决定,若有不同意见就投票,按票多者执行。族老五年一换,族内斗法前五为之。” “至于各位族老手上的煞骨剑箓,”姜默舒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乃是我姜家秘传符箓,可用三次,金丹以下能挡住的应该不多。” 秘传符箓?煞骨剑箓? 居然可以横扫凝真!五位新晋族老眼中已是狂热起来。 “姜萧雨你们三人为执法长老,族老以下可直接斩之,当然,若是我发现你们三人枉法,也是直接斩之。”姜默舒严肃地对三个命昙宗的姜家子弟说道。 三人对视一眼,躬身接令。 姜默舒洒然笑道,将手一挥:“至于族里的神通,我来时已得命昙宗和白骨峰特许,以后姜家可修炼白骨凌迟剑气和六骨幽身妙法,你们之前的阴骨煞和六骨踏幽瞬身诀直接转修。 另外白骨锁心锤的祭炼之法也赐下,蕴气七层以上方可祭炼。” 姜家众多修士的心都是如火炉一般滚烫起来、神通、法器都有了,以后就是族内强盛的根基。 况且,白骨剑,白骨锤正是默剑的标志,以后姜家子弟出门,少不得被人高看一眼。 姜默舒的嘴角掀起一丝冰冷的笑意,“我还是要讲讲规矩,姜萧雨三人都知道,我这个人凡事看亲疏,更怕麻烦。 若是仗势害了别人,自然被我所疏远,为了避免因果,我喜欢狠心一斩了之。 别人害你没害死,记得炼好神通自己打回来。 我事情多得很,没空给你们找回场子,所以出门在外还请小心点,若是被害死了,那就真白白死了。” 众人都是凛然,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一般修士倒也不敢胡乱招惹金丹族人,但若是起了冲突自己又不占理,怕是自家金丹的剑倒是会先一步斩下来。 姜默舒却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成了这族长,却不知道,是你们的幸运还是不幸,以前我少有破绽,如今却是多了家族的负累,算了,你们若是被玉诡或其它人拿去炼了,还请硬气一点,我可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此话一出,下面众人已是冷汗直冒。 “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忘了说,姜家人只跪天地父母,便是元神仙尊也是不跪不拜的,尔等切莫膝盖软, 金丹强按你,我去斩金丹,元神强按你,我也喊得动几尊后天神魔去讨个说法。” 众人听了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场中静得落针可闻,相互间都是面面相觑。 这蕴气跪金丹,凝真跪元神本是常礼,自家族长直接就给改了。 默剑果然霸气! 第183章 代价在乎 叠渊城,向南七百里。 “此地偏僻,不在宗门的势力范围,昨日又恰好有血海魔宗修士经过,正适合完成阁内的贡献。” 三名灰袍修士悬立在半空中,看着脚下的一处村庄,嘿嘿冷笑着,脸上的表情满是狰狞。 “一百血食换一件灵材并有对等贡献值,断玉阁这次好生大方,便是我也不得不动心。” 一个瘦高的修士全身上下尽数被灰袍罩住,脸上更是有着面具遮挡,皆有隔阻灵识的功效,只能从声音中听出他的欣喜。 这断玉阁好东西不少,不泛灵材、灵器、甚至功法,就是需要贡献值提升到对应等级才能购买,光有灵石却是没用。 以前想挣点贡献,难度不小,或是需与同阶修士斗法,或是为断玉阁传递消息,不料这次却是只需要对付区区凡人,简直是白捡一般。 另一个虎背熊腰的修士,眼中不时滚出黑气,却是哈哈一笑,“哦,如此看来,澹金你出身还是正道宗门,魔宗哪里有这些忌讳。” 旁边一人`弹了弹指甲,铮铮做响,却是接口道,“也看宗内功法和底蕴吧,就如那命昙宗走的是神魔道,只炼妖魔鬼怪,凡人对他们来说只是道子的来源。 或是那紫华宗,炼丹一绝,我却是知道,他宗里有一脉炼丹手法会大量用到人妖两族的精血,有的弟子外出历练手脚也不干净。 倒是那血海魔宗生冷不忌,凡人也炼,但更喜将修士炼入血海,便是妖魔二族也可当作材料,反而最占便宜,功法奇诡如斯,不愧是天宗。” 瘦高的修士叹息一声,“不为修士,便是蝼蚁,天地大道便是如此,未踏上修行之道的只能是匍匐在地,不过就是妖族血食和修士炼材,天地有别,却是不怪我等。” “动手吧,拿下此处,这附近的精壮血食也差不多扫荡光了,我们再去寻觅其它无主之地。” “得了这次贡献,我们三人怕是都能修为精进一步,却是好机缘。” 三人彼此点点头,眼中流露出火热的神光,遁光向下压去。 眼看离地已仅有五丈,七道血海轰然从下方村庄倒卷上来,旋即暴长数十倍,血浪翻滚,腥香迷人,竟然将这方天地尽数围住了。 三个修士骤然间已是变了颜色,其中一人急急开口道,“不想此处已有道兄捷足先登,我等马上退走,另寻他处的血食。” “桀桀,你们三人胆挺肥啊,吃了啥丹药让你们如此豪气,敢当着姜真人的面,陷害我血海魔宗。” 四方血气好似潮水滚滚,赤红血浪哗哗做响,天上地下已是染得红彤彤一片。 “真人?”三人脸色大变,怎么会是金丹? “我等以为此处为无主之地,却是有些鲁莽了,还请恕罪,我等愿意倾力赔偿。” 其中一人沉声说道,灰袍下的手中,却是将雷珠紧紧攥了在手中。 此时一个浩大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既然不是伱们血海魔宗做的,我倒要谢谢你们拿住了人,不过一事不烦二主,还请各位问清背后指使之人,为何要挑起我和血海魔宗的仇怨。” “姜真人客气了,区区小事正该我等来做。” 只见七道身形从血海中现身,对着空中拱手为礼。 随后七人却是转过身来,脸上净是狰狞笑容,“默剑刚刚接任姜家族长,就有藏头露尾的鼠辈前来添堵,还敢嫁祸给我血海魔宗,你们可真是好胆啊!” 默剑?姜家? 三个修士此时已是簌簌发抖,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恐惧。“我等愿招,愿招,只求姜真人留我等性命,都是误会。” “是不是误会,到血海中来慢慢聊。”万千血光顿时大盛,流动间汇聚如涛,交织成锦,将满天遮蔽得严严实实。 没过多久,一道血色光讯却是落到了姜默舒的手中,点开之后,旋即见他眼神一凝。 居然真的是巧合,不是有人阴谋挑起他和血海魔宗的矛盾。 不过,断玉阁要何要秘密收集大量精壮的普通人?甚至就连姜家的远亲也被抓了几个,眼下已是不知被送到何地了。 要找人打听一下才是。 …… 明洽城乃是西极之地少有的融洽之地,这里汇聚了西极各处的灵材,若是他域的灵材更是多在这里售卖。 在此处,只要灵石够多,即便是想要和神通匹配的极品灵器,也能够托金丹出手定制。 偶尔,此处甚至有法宝会进行拍卖。 此处堪称散修圣地,更让人震撼的是,哪怕在瀚海杀劫之时,独属万妖丛林的灵材也从未在此断货。 好些宗门弟子需要炼心,往往 清欢楼和断玉阁的在西极的分部正在这里。 姜默舒缓步走在城中,灵台中却是浮想联翩,断玉阁结了怨,浮苼仙坊打过工,倒是这清欢楼没打过交道,不过却送了自己一个谪星谱超等的名号。 如今自己晋升金丹后,谪星谱超等已是空缺,却不知道何时才有人能够补上。 历来敢做情报生意的都不简单,收费也颇高,不过想来也是,既然漏人底细,没有点硬实力怕不是早被人给拆了。 没过多久,姜默舒停下了脚步,抬眼便是三个大字,“清欢楼”。 姜默舒轻轻一笑,如今自己也是灵石不缺,居然连清欢楼这种销金窟都敢随意踏进,倒是找不回当年穷得在浮苼仙坊卖假符的心境了。 旋即进入楼中。 “不想姜真人亲临,为了不引起注意,不曾远迎,还请真人恕罪。”一位胖乎乎的修士奔了过来,眼睛不停在上下打量,却是显露出精明。 “在下贺同江,是这里的主事,姜真人还请到静室一叙。” 静室中灵气蒸腾,各类摆件皆有道蕴,且搭配勾连,如将一方秘境妙景勾勒在这室中,便是姜默舒都能感觉金身中有了一丝舒缓之意。 “我想买个消息,确认一桩事情。”姜默舒开口说道。 “姜真人请说,若说这五域的情报,我清欢楼自忖还是少有不准的。 只是这规矩所限,相应情报却是不能免费,我可以做主,给真人打个八折。”贺同江哑然失笑,拱手答道。 “断玉阁秘密收集大量精壮的普通人,却是为何?”姜默舒慢条斯理地开口道。 贺同江猛地浑身一震,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异常艰难的意味:“真人一定要问?” 姜默舒笑着点点头,温润如玉,决绝如剑。 贺同江眼中露出佩服之意,只是还是摇了摇头,“此事非同小可,我敬佩真人,但请真人听我一句劝,莫管此事。” “直接说价钱,若是灵石不够,我还有些法宝可以抵给清欢楼,总不能我 贺同江苦笑了一下,他心知接下来的话定会掀起无边风浪,缓缓开口道,“那真人给出三十万灵石,我清欢楼便将此事详细奉上。” 一袋灵晶轻轻放在了桌上,温和的声音响起:“多的存着,我下次再用。” 良久,贺同江方才说完其中关节。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洒然说道:“我就知道来清欢楼必有所获,很好!” 随即豁然起身,拱手向着外间走去。 贺同江浑身猛然一抖,只感到头脑眩晕,连忙跟住姜默舒,连声说道, “真人!姜真人!三思而行啊,此事那断玉阁有些差池,但毕竟收回了万妖丛林,凡事必有代价啊。” 姜默舒语气有些复杂,“对啊,没有代价哪有收获,况且这么多人,哪能都救得过来,谁又会在乎呢?” 而随着他一步步迈行,步子逐渐加重,脚下被符文强化过的地面已是被踏得粉碎。 踏出清欢楼那道切分明暗的门槛的那一刹,姜默舒的脚步立刻变得轻快起来,唯有一句幽幽的话语留在界限之上,将贺同江拦在了那里。 “也许,那些代价在乎。” …… 断玉阁分部离清欢楼所在有些远,几乎都在明洽城另一个方位。 不过路再远,只要去问,只要去走,总是能行到跟前的。 姜默舒好整余暇地站在一座辉煌阁楼之外,天光照下,让他不由得眯了眯眼,金身已是寒暑不侵,不过此时大日之光照下,却让他心头有些冷意。 以血食事妖族,犹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这些人是真敢啊。 姜默舒淡淡笑了,杀意已是盈出眼眶。 “断玉阁何人负责西极,出来见我。”姜默舒声音温和,语气也是轻描淡写,但不容拒绝的森然尽在其中。 “谁在阁外喧哗?” 阁楼之中,数道遁光飘然而出,冷然出声问道。 “默剑!?不想却是姜真人到了,快里面请!” 待姜默舒抬起头来,对面几位修士都是嘴里发涩,不过只能热情招呼起来。 还好是默剑,可以讲道理,若是玉诡上门,怕是已经见了生死了。 铮!金丹法域开,已是将这阁楼尽数裹入! 无数虚幻的符文化为晶莹剔透的圆球,瞬间出现在阁楼外圈,阵法已是尽数激发。 整个断玉阁猛地一抖,好似要炸裂开来,法力波动如涟漪一般在虚空荡漾开来,众多修士都是被惊动了,不顾规矩地将遁光起在空中。却惊骇地看见三色剑丝将那断玉阁牢牢困住。 一个温润决绝的声音悠悠响起,“以为我被玉诡破了剑心就出不了剑了? 居然在我姜家族长换人之日,抓了我姜家远亲,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今天便用命来偿吧。” 与此同时,一个清如冰玉的声音响彻整个命昙宗,“说了破灭万妖丛林,今日恰恰起了兴致,正好放鹤冲天。” 紫冥天蛇冲天而起,向着瀚海一飞而去。 第184章 剑中漫浪 明洽城的众多修士,无论是散修或是宗门子弟,都是退得远远的。 人的名,树的影,默剑刚杀,果然名不虚传,直愣愣地就把断玉阁给围上了。 眼下只有金丹才有资格上去劝解,但眼下`身在明洽城的金丹哪个会上前惹事儿? 为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情去得罪元神道子,灵酒喝懵了吧。 姜默舒感受着金丹法域中的天人交感,缠灵困将全力发动,法域中顿时剑气溟濛荡漾,宛若瑞岚虬鳞,仿佛万蕊初生,犹如乾坤覆载,晶莹温润的光不断洒落着玉色、清色、金色的光点。 那光点落入虚空便如同根须一般蔓延开来,如同灵蟒虬龙似地灵动生长,在护阁阵法上勾勒蜿蜒。 那护阁法阵轰隆振动,法阵上的点点灵光,好似繁星,却被往生不断的剑气不住消磨。 眼见依靠阵法抵挡已是成为不可能之事,过了几息,数道身影出现在断玉阁大门之外。 “姜真人,我断玉阁从未得罪过你,今日之事怕是有些误会。”来人嘴角苦笑,眼神流露出的紧张已是到了顶点。 只见一位身材高大、容貌奇伟的道人快步走来,一双龙蛇盘踞在双臂之上,气势浩荡如渊岳,排山倒海似的。 可惜他眸子中映出剑域的空幻迷离,脸色已是难看得不行。 “误会?”姜默舒一个弹指,如琢如磨,走马变幻的剑气瞬间凝在空中, “和我那师兄比,我这个人倒喜欢和人讲道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也愿意听听。” 只见姜默舒轻轻一笑,有准备打无准备,有计划打无计划,断玉阁今日老子要斩你一只爪子。 “姜真人,那日姜家族会,阁里派去恭贺的人全程没有离开过,断玉阁根本不会,也不敢动姜家人分毫。”驻阁金丹语气沉凝地说道。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冤枉你们了?”姜默舒站在那里如岳如渊,双目湛湛有神。 “姜真人自有定见,我不好置喙,但其中必定是有误会,哪怕姜家蕴气二层的子弟,我阁中也有记录,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向姜家人出手。”驻阁金丹心中怦怦直跳,手心都忍不住捏了把汗。 “哦,没想到伱们断玉阁还挺细心的,不过……”姜默舒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已是收起,淡淡说道:“我那几个姜家远亲,却只是没有修行的普通人,在我成为姜家族长那天被抓了,据说成了什么血食,动手的是断玉阁的人。 更胆大包天的是,居然还嫁祸给血海魔宗,这个你且解释解释。” “什么?”驻阁金丹听到这里已是心神俱裂,如同一川冰河当头刷下,整个人都木了。 蠢货!什么样的蠢货会做这种事情?! “人已经被血海魔宗的弟子炼入血海,若是觉得我话有虚言,断玉阁可去血海魔宗求证。”姜默舒一字一句,如同重锤一样打在驻阁金丹灵台中。 蠢货!还被人赃并获,这下可如何是好?! 断玉阁的驻阁金丹默然良久,气息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声音沙哑,如锈锣破鼓似的:“姜真人,我断玉阁楼良莠不齐出了这等事,实在没脸。 但绝非是要落姜真人的颜面,更是万万不敢行挑拨之事。我可以用道心发誓,阁中绝没有发出这等骇人听闻的命令,还请姜真人明鉴。” 驻阁金丹躬身一礼,面上苦色愈见明显,眼神中的紧绷神更是始终不曾松下。 “说完了?”姜默舒不置可否地颔首道。 那金丹心头一个咯噔,赶紧继续说道:“那些蠢货干下的蠢事,断玉阁不敢推脱,愿意倾力赔偿姜真人和血海魔宗!还请姜真人放心,我阁绝对有诚意。” “那好!我要三样东西,你给我拿来,此事就此作罢。”姜默舒淡淡说着,声音却是慢慢变冷。 驻阁金丹闻言一喜,“姜真人还请说来,我阁中各域珍宝灵材都有。” 姜默舒长长吐出一气,脸上一板,“那几个姜家远亲,都是我姜家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话音却是忽转:“所以,得加钱。” 听得那驻阁金丹也是愣了一下,怔怔说道:“正该如此。” “那就好!”姜默舒一抚手掌,“先来十斤玄铁,切成臊子一般。” “什么?”不仅驻阁金丹,就是远远围观的众多修士都是愣住了。 玄铁?臊子一般?默剑这是要拿来喂蛊虫还是养灵宠? “哦,没有是吧?!”姜默舒轻轻一笑。 “有!”哪里敢犹豫,玄铁是炼器常用之物,断玉阁倒是拿得出十斤来,至于切作臊子,几把灵剑吭哧吭哧一阵乱砍,倒也算做到了。 “再来十斤雷砂,也切做臊子一般。” 好家伙,这东西是雷珠用的,切割时灵识一个掌控不好,就是一场大爆。 围观的众人也是回过神来了,这姜真人看来是要为难一下对面,也当众落一落断玉阁的面子,这样倒是可以理解,既下了台阶,也撑起了自家的颜面。 驻阁金丹脸色大变,不过还是重重点头,不多时,已有十斤雷砂摆在了大庭广众面前,众目睽睽之下。 “我以金丹法域来调和,你三人慢慢切,不要慌。”驻阁金丹艰难地说道。 三个凝真如临大敌似的,凝住全部心神在灵剑之上,抽丝剥茧,且削且剥,恍恍惚惚间甚至感到自家剑术有了不小的精进。 一个时辰过了去,终于是小心翼翼地切完了,很好,万事顺利没有炸开。 三人长长舒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都是了然,若是以后三人以此为根基,甚至可以合练一套剑阵。 “最后,来十斤玄冥真水,也切做臊子一般,不可有粘连。” 这怎么可能?!驻阁金丹本以为自己已是安抚住了默剑,只要完成三个难题,让对面有了台阶下,今日这关就算是过了。 下来后,该有的孝敬和赔偿那是万万不会少的。 但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默剑好像没打算放手啊。 围观的众多修士也是一片哗然,这玄冥真水乃是天下九大真水之一,一瓶十滴当作小宗小姓的传世之宝都够格了,哪有论斤算的,更何况还要切做臊子,这怎么切? 驻阁金丹只觉得丹气都有些震荡了,神情难堪地说道:“姜真人,何必把事情做这么绝,把人逼这么狠。” “血食啊,我姜家人做了血食,你跟我说做事太绝,逼人太狠?”姜默舒神色冰冷地说道。 一言既出,随即在明洽城上空回荡不绝,之前如同凝在琥珀中的剑光,继续如逝水一般流动变幻,映得在场众人的面容忽明忽暗。 轰!阵法被生生切削琢磨,已是支撑不住,破了开来。 三光并舞,星屑沉浮,满目都是明艳辉光,此情此景显得是那么如梦亦如幻,但落在断玉阁众人眼中,却是世间最大的恐怖。 剑域已是将四周尽数围住,再也看不见天光和周边之景,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 驻阁金丹歇斯底里地喊道:“为了几个凡人,你要杀金丹,你要得罪断玉阁,值得么?” “默剑,你说!凭什么杀我们?!” “你说话!你不是讲规矩么,你不是玉诡,你是默剑!” 冷哼传来,接着便是蕴含盈盈杀意的声音,“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活生生的四十万性命送给妖族,你断玉阁不该死?! 没有将你们炼魂焚魄,而是一剑砍了,你们要感恩。” 驻阁金丹顿时一阵无言,惨然说道:“也是,若是玉诡前来,怕是想死都难,不过我为金丹,却是不能束手就擒,姜真人,见笑了。” 却见他豁然气势暴涨,身上盘踞的龙蛇仿佛苏醒一般,凭空荡起犬牙交错的切痕。 双掌一合,乍地激荡得金星迸射,寒气升腾,却是向着剑域撞了过来。 剑气根须如同灵蟒虬龙似的伸展过去。 轰! 外间的修士却是只见到三色光华将断玉阁尽数裹住,过了良久,光华散去,本是阁楼的地方化为了一个巨坑,陷入剑域中的一切,已是被尽数磨灭。 姜默舒转过身来看着一众修士,神色冰冷,朗声说道: “我自剑中漫浪,平生事,诛戮陷绝! 从今日起,我姜默舒与断玉阁不死不休。” 第185章 断玉流窜 默剑在明洽城将断玉阁西极分部连人带楼磨灭斩消,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如同晴日里平地起惊雷,在五域中如同掀起一阵狂猛海啸。 “默剑无争而刚杀,这断玉阁蠢成什么样子,才会把他招惹上了。” “本以为玉诡当众炼死人皇血脉和剑宗掌印,已是魔性无边,不想这默剑为了几个姜家的凡人远亲,就敢杀金丹炼玉阁,这才是魔宗之性,唯己唯心!默剑?呵呵!魔剑才对!” “吩咐下去,凡是外出的弟子莫要去惹姜家人,那人是疯魔的。” “这断玉阁能撑这么大的场面,后面也是有人的,难道还会怕了?” “默剑玉诡打生打死,断玉阁能将两人全都得罪,也算人才荟萃。” “默剑这次出手只用了金丹法域,看来剑心被破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不过有些人,哪怕无剑在手,也是堂堂剑修。” “桀桀,这默剑倒是讲道理,还了我宗的清白,既然如此,今日起断玉阁列为我血海魔宗弟子历练目标,以彰显魔宗元神道子的堂堂威势。” …… 五域各宗各姓的修士,有羡慕的,有叹息的,有连夜跟断玉阁划清界限的,也有暗自惊喜的。 不过默剑与断玉阁之间,最后谁胜谁负,众说纷纭,蕴气和凝真一面倒地觉得默剑必胜,但大多数金丹和元神却是不太看好姜默舒。 毕竟,断玉阁后面是中原的人皇贵胄,到了金丹以上的层面这已是公开的秘密,有中原为后盾,断玉阁眼下虽然场面上难看,却是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也有少数人坚定站在姜默舒这边。 …… “居然能让姜哥哥说出不死不休这种话,这断玉阁怕是没一个好东西!”郑冰尘眼中恨恨地说道,手上的法印却是半点没停。 随即不甘心地看着法印溃散开来,她的眸子中满满都是郁闷:“可惜我现在神通不强,帮不上姜哥哥的忙,只怪我太过愚钝。” 苍思忧和廖辰羽对视一眼,不由得呼吸一窒,脸上都快变成酱紫色了。 九品莲台上,青面獠牙的僵尸已彻底变成郑冰尘的模样,姣好的面容别有一股清灵韵味,美`目盼兮,满头青丝如瀑垂下,衬得玉颜秀美动人。 本来层层黝`黑佛咒更是化为了落英、金,在莲台上纷纷扬扬,流光溢彩。 嘤嘤香吟从后天神魔口中传出,宛若活色生香,令人不禁血脉喷张,灵台生魅。 眼耳鼻舌身意,以六识毁人于无形,便是尸佛峰的两个金丹,都感到有些吃不消。 苍思忧艰难露出一个笑容,强忍着安慰道:“可不能这么说,冰尘你已经很努力了,但欲速则不达,修行之道,总归有个过程的,你总会追上默舒的。” 而他看向后天神魔的眼神实在太过复杂,先天缘法神魔自证,也要有个度嘛。 凝真便能驱动后天神魔,说出去,能吓死人,哪怕只有一柱香的时间。 这等道子简直不讲道理。 廖辰羽却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抹鼓励的笑容,淡淡说道:“峰主虽然如此说了,但神通修行如逆水行舟,万万不可松懈,当然,我也认可你必会赶上默舒。” 心里却是震怖了,“天呢,自己还能当几天师父?自家附上神魔除了时间久些,其它搞不好还不如这乖徒儿呢。” 郑冰尘挽了下耳际的青丝,就如那出`水芙蓉般清冽而娇艳,轻轻点头:“虽说进境较快,好像却没有根基不稳,却是有劳师尊和峰主护持了。” “冰尘,伱是我尸佛峰下任峰主,便是你师尊和我,也只是修为上暂时快你一步,却是不需要如此客气。”苍思忧微笑出声,声音笃定,满是胸有成竹之意。 廖辰羽和苍思忧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非常隐晦地点点头。 廖辰羽随即深深吸了口气,慨然说道,“那断玉阁的后面,却是有元神的支持,先就立于不败之地,默舒在外独自对上,怕是有些艰难。 可惜,诸峰的后天神魔却是要防备着剑宗,不能轻动。” 接着盯着郑冰尘,廖辰羽嘴角带苦笑地说道:“切勿放松修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能帮得上默舒的,可能只有你了!” “冰尘明白,定会加紧修行,才能一直随在姜哥哥身后。” 郑冰尘眼中的坚定不断涌现,一字一句却说得如同道誓一般。 尸佛峰上空响起一声惊雷,被峰顶的黑咒挡了下来。 那莲台上的神魔,却是檀口一张,清光一般的字迹从口中吐出,正是郑冰尘刚才所言内容,悬浮在空中,良久方才消逝。 苍思忧如遭雷殛,脸色一变,马上开口说道,“冰尘,今日功课已毕,你先去消化今日修炼所得,我和你师尊还有事商量。” 等到郑冰尘彻底离开殿室后,廖辰羽马上啪啪几个手印拍入虚空,苍思忧则是放出九道黝`黑佛咒融入殿墙。 转过身来,两人看到彼此眼中都是骇然的神色,苍思忧脸皮抖动了一下,“刚才那是全新的神通吧,我尸佛峰这么简单就多了一道大神通?” 廖辰羽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也变得略微粗重,“有好处就偷着乐吧!你说叫言法诡咒?还是诨因明咒。” “不如叫问默心咒,不然等小妮子证了金丹,知道你我演红脸白脸唬她,怕是要遭!”伴随着一声长笑,苍思忧摆了摆手,如今的他总算也知道有个强横道子是什么滋味了。 实在是常有惊喜啊。 …… “这断玉阁跑得倒是快……” 姜默舒冷冷笑道。 十日之内,他又接连端了五个宗门范围外断玉阁的办事之地。 再然后,其他断玉阁的所在都闻风跑去万妖丛林,或是退往它域了。 不过血海魔宗、命昙宗、元屠宗均已表态,将断玉阁列为弟子试练的目标,一个天宗加两大地宗,已是占了西极魔宗六成实力,其余西极的魔宗也随之响应。 不过如此一来,却是引起了正道玄门的抱团,玄痕剑宗和化龙海府已是宣称,断玉阁收回万妖丛林,有大功于人族,受正道玄门庇护,断玉阁可在玄门势力范围经营。 几日之内,正魔宗门之间的摩擦猛然增多,已是渐渐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有些存在时间比较久的小世家,已开始组织自家子弟前去玄兵劫宗游历,而心眼明亮的散修也多在朝西极南面迁徙。 姜默舒凝神看向瀚海方向,目光仿佛穿过无垠虚空,穿过漠漠黄沙,抵达那无尽的苍翠之地。 却听他幽幽一叹,轻声说道,“也好,万妖丛林那边,玄牝分身却是到地头了。 断玉阁没还完的人命账,就换个人来讨。” 第186章 万妖伤忆 万妖丛林一如既往地草木葱茏,一丛紫玉草自槐树下生出,蓬蓬绿绿,煞是好看。 一道紫碧遁光星落而下,眼见已是撞到石板上,不带半丝烟火气的,倏地悬在了离地数寸。 光华散去,现出了一个独臂的少年道人和一个秀美的宫装女子。 在两人的斜对面,却是有一处半塌的青石门楼,门楼上还隐约可见斑驳的“浮苼”二字。 一棵鬼槐好似杂草般伏倒在地,对面的鬼槐却是变得参天似的。 “不想这楼塌了,树还留了一棵。”姬催玉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天风吹拂下,满目都是奇异草,灵材的清香四溢,不过少年道人总觉得有怪味在鼻端萦绕着。 也许,可能是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几步越过鬼槐,姬催玉的一推大门, 嘭! 大门仿佛终于放下了一般,不再坚强,猛然摔在了地上,将地上厚厚的粉尘激荡得洋洋洒洒,被风一吹,便四处飘散。 姬催玉愣了一下,笑了笑,转头对秀美佳人哀叹一声:“这门还是我装的,不想终于坏在了我手里,成坏住空,便是如此。” 当年在此打工造假, 好似在说道,终于等到你回来了,总算没有太晚。 不,还是晚了,姬催玉盯着地上的大门,心中默默说道。 纵使自己已是金丹,斗法强横,真算起来,倒是当年在此地的短暂时光最是闲暇。 不过自己却是不悔。 若是斗法不横,怕是自家尸身早就如这妖墙寨里的枯骨似的,不知被丢弃在哪里了,又或者还在被焚身炼魂。 若无长生之力,何保长生之体,徒有一颗长生之心又有何用? 这样深邃的悲怆却是猛地出现在姬催玉的心里,令他不由得摇了摇头,额间的骨玉也随之摆动。 在这破败之景中,沈采颜回眸一笑,却是如百媚之开在了荒漠之地,只见她轻启朱`唇道:“老爷当年没有卖我,奴家甚是感激呢。” “是啊,十二万灵石!” 姬催玉呵呵一笑,声调顿时扬高:“当年差点就实现灵石自由了,我可是后悔了好久。 若是老板现在还在,我倒想问问他,现在鬼母是什么价格行情? 这里有一只新鲜出炉,赖着不走的。” 被少年眼光一灼,沈采颜含羞一笑,香`腮上却是由粉生了红,正如那点火樱桃似的。 佳人微微一福,“谁让老爷把奴家遮蔽得太好,奴家眼下什么都不懂,也找不到地方可以去,只能给老爷当当侍女讨讨生活,做些烹茶布菜、铺床叠被的小事,还请老爷莫要嫌弃。” 心头却是忖道,日月称其明者,以无不照,江海称其大者,以无不容。 我这鬼母不过御灵,老爷却是御心,如今已是见那众生皆草木,唯有见君是青山。 只盼着,风有约,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姬催玉挠了挠脑袋,暗想,自己是不是把这幽魂侍女养废了。 不过却是接着说道:“小蝉在本体那边,这万妖丛林却是只有依靠采颜你了,莫怪老爷往死里使唤人。” 沈采颜眸子中亮起柔媚的光,就如那九天谪落的仙子,却留恋人间一般,“就等老爷使唤,奴家求之不得呢。” “就以这妖墙寨为始,杀到万妖丛林无修士无妖族为终。”森然杀意的话语如铁马冰河一般闯入这方天地。 一如当年,沈采颜脆生生地答了一声:“知道了,老爷!” 只见沈采颜勾起浅笑,轻轻往地上跺了跺脚。 紫冥雾气以浮苼仙坊为中心弥漫开来。如水银泄地似的向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冥雾过处,便是群妖悲鸣,挣扎,死去。 侍女的柔荑一如当年,也如常日,抚上了自家老爷的肩背,轻轻地捶打起来。 口中更是唱起了那年的歌谣:“……俏伊人美时光,君是无情来赏,抑或多情来伤;智讽愚者顽妄,愚笑智者贪忙,各登台,戏一场,好风光……” …… “旌旗十万斩阎罗!十万战鬼驾着冥雾从妖墙寨开始横扫,好生霸道。” 化岚妖王看着水镜中的场景,喟然一声长叹,“不想我妖族的战术被这杀才用得出神入化,云真,可有什么想法?” 迦云真却是耸了耸肩膀,噗哧笑出了声, “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打死都不会去的。 别看断玉阁给的情报说默剑在西极,谁知道那群废物会不会被骗了。 各位妖王,反正过了月喜河就是万妖丛林,想去的我也绝不拦着,正好可以称量一下这成就了金丹的玉诡。” 众位妖王都是尴尬的笑了笑,喝血酒的喝血酒,吃人肉的吃人肉,都是默不作声。 上次在金穗城,天都大灭玄冥蛇有北疆的和尚顶了缸,这次再去,谁顶得住? 就是那默剑,也被这神通打得剑心破碎,差点丢了性命,自家何苦去送死。 喝点血酒,吃些人肉才是王道,烦心事自有云真来想。 翼化鸿细细看着水镜,运起秘术,眼眶中生出熊熊因果幽焰,霎时间心生恶寒,浑身风丝狂乱舞动。 却见他狠狠吐出一口气,冷声道:“这威势,不消耗十万大妖怕是难以对阵,若要求稳,二十万都是少的。” 迦云真却是连忙一杯灵酒递到他手上,忙不迭地埋怨道:“这神通说了让你少用,若是真有用,伱那师父和师兄却是如何死了,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所好反自为祸。 多看多想,倒是比那什子因果神通更有效果。” 翼化鸿嘿嘿一笑,强忍胸口翻涌的气血:“总不能让你把事情做完了,显得我们这些妖王很是没用!” 迦云真却是丢了个白眼给他,“呸”了一声,“你还是多想修行,多研斗法,我喊你打谁,冲上去咬就是了,其他都交给我。” 翼化鸿摸了摸下巴,沉声地说道:“好,都听你的。” 韫岩妖王却是哈哈一笑,“没想到化鸿,你居然也和我一样了,云真倒是没有厚此薄彼。” 迦云真却是收敛了笑容,“一动不如一静,眼下看那断玉阁和定缘寺顶缸即可。 说好的四十万血食,三十万已送过了月喜河,后面的估计那断玉阁也送不来了。 其中十万各位妖王拿去分,剩下二十万却不要动。 我要留着试试玉诡的心思。” 迦云真和翼化鸿神色复杂地看着水镜, 那独臂的少年道子骨玉悬额,淡然立在冥雾之上,一如当年在万妖丛林困在妖云之下。 第187章 诡骗翻脸 青紫幽云,约有十数里大小,流云飞渡似的飘荡在如洗碧空之中。 天光照耀下,煞是好看。 每飘荡到一处山头,幽云便如涛崩潮涌一般罩下,如那浊流洪水漫向青翠山林。 霜刃明甲如潮如浪,山峦间犹如有无数涟漪在明灭不休,妖兽的嘶号悲鸣袅荡飘散开来。 无数妖兽犹如丧家之犬,在雾气中疯狂逃窜,却根本跑不过天地间这一抹鬼异的青紫色,被冥雾永无休止地追逐,随后淹没其中,再被霜刃斩裂妖躯。 待雾气散开,山林依旧青翠生动,只是却少了往日妖兽的无尽嘶吼。 “果然,神通有专攻,要洗地还是鬼阵神通颇为有用。” 姬催玉淡淡笑了笑,在云图上作了个标注。 天光从空中如丝垂下,落入大地的青碧之间,天风吹拂在脸颊上如此清凉,胜景如画无妖无魔,倒是让人有些痴醉。 云图之上,再往前行,就是以前妖族的地盘了,远远地,却是九个金丹,缓缓迎了上来。 “不错,实力倒挺强的,这些人倒是足矣牵制我了,不过好在没有元神,不然这化身怕是难保。” 姬催玉懒洋洋地看了看对面,略感有些小麻烦。 “玉诡在前,有礼了。”淡淡的声音如潺`潺流水一般,轻巧地穿过鬼阵,传到姬催玉的身边。 紫色冥雾忽地散开,现出了一个独臂少年道人的身影,宫装黛眉的鬼母却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众人见了,面色都是一震,不想传言竟然是真的,这玉诡被默剑破了一臂,宁愿道途受损也不愿弱了气势。 “我来平万妖丛林,以报当年尸佛峰苗真人面对妖王对我的回护之情。” 少年道人缓缓前行,慢条斯理地说道。 “眼下万妖丛林已是归降,无需玉诡出手。” 一个佳人的身影伴着宝光玄气,骤然出现在天地之间,浑身灵气十足。 淡红罗衣尽显媚韵成熟,腰间露着一抹雪腻之色,晃得人眼都离不开,好似天人化生却又眉眼弯笑,颇为和善。 却见她俏立当场,檀口微张,声音却是娇`嫩如鲜,“但玉诡此行却彰显了天骄气性,我断玉阁好生佩服。” “圆光幻形术,藏头露尾,真身都不敢来,可是做了什么心虚之事?”姬催玉`面色沉凝,冷冷一笑。 “妾身别慕呵,是断玉阁的阁主,奴家前任做事没有眼光,和玉诡发生了些许误会,我一直想表露诚意,却是没找到时机。”别慕呵盈盈笑道,轻启朱`唇。 旋即美`目中精光闪过,微微颔首,柔声说道:“怕是玉诡还不知道,默剑误会我断玉阁扫了他面子,已是当众宣称和我阁不死不休。 这天下能压住默剑的,也只有玉诡,我断玉阁想向玉诡你求个托庇,至于诚意和代价,都不是问题。” “还有这事?”姬催玉淡然一笑。 本体在西极游荡出手,若不是正道宗门横插一手,怕是断玉阁已被尽数赶出西极之地。 更有一条消息,猛然在这两日传出,南域郑龙两姓联手提议,已是得了四姓元神和一众金丹的认可,将再次从南域驱逐断玉阁。 这对断玉阁来说简直如同噩耗一般。 “以默剑的性子,却是不知道你断玉阁如何能把他得罪了,我有些好奇,说说看。”姬催玉断然问道,眼神流露出揶揄之情。 别慕呵美`目盼兮,却是张口叹息,“手下人不会做事,抓了默剑那姜家的几个凡人远亲,不想惹出了天大的麻烦。” “那抓的人呢?” 姬催玉双手背负在后,饶有兴致地问道。 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别慕呵柔声说道:“凡事都有代价,这万妖丛林的收回也不例外,少许代价之一,就是那妖族想要些血食,大部分已经送过去了。” 随即,却听她语气升高,带着些许自得的神色,”不过,终是拿下了万妖丛林,扩出了半域之地,我断玉阁虽有瑕疵,但功更胜过。” “哈哈哈,实在是太好了。”声如鬼诡,畅意大笑回荡在众人耳边。 别慕呵淡淡说道:“好在哪里,还请玉诡细细道来。” “世人都知道,我欲与天比高,偏偏压不下默剑。” 姬催玉森然看向断玉阁的众位金丹,又瞥了瞥别慕呵,“我来万妖丛林,一来是还当年故人的人情,二来我这鬼阵也需补充海量的恶魂厉魄方能更上层楼。 你断玉阁既然有血食,那便给我吧。” “玉诡需要血食,我断玉阁双手奉上。”别慕呵眼中闪过精光,断然说道。 天下熙熙攘攘,皆是利来利往。 哪怕玉诡名满天下,也总会有需要,有需要断玉阁就可以满足。 姬催玉洒然一笑,言语中充满自信,“我这人心高气傲,不愿与人分享,伱们是知道的。 从此刻起,断玉阁手中血食我全都要了,我在此等候三日,活生生的血食尽数给我送来,若少了一个,就用金丹的命来抵吧。” …… 天光破晓,金线一般的光辉打在青紫幽云之上,映出一片丽色,天地间一片清凉,姬催玉心有所感,猛然睁开了双眼。 自家幽魂侍女巧笑盈盈,恬静地坐在一旁,皓腕玉`臂间的青白天蛇,眸中射`出龙章凤篆,射向青绿茶盏之中。 “老爷,还请品品奴家的手艺。” 茶香扑鼻却是不忍辜负,佳人意切哪能断然拒绝,姬催玉豁然笑了笑,将一杯青翠端了起来。 杯中碧光荡漾,顿时间淡淡的清香缭绕鼻尖,微微一品,更是颊齿留香。 “分泉谩煮茶,共惜鬓边华,不得不说,你这茶艺倒是堪比一门神通了。” 沈采颜掩嘴轻轻一笑:“奴家这茶只有老爷喝得,这神通也只敢使在老爷身上,其他人倒是没有这个福分。” 姬催玉目光幽幽,“今日那些被抓的人应该就会送过来了,可惜化景金舍在本体那边,倒是有些麻烦。” 沈采颜噗哧一笑,自家老爷看着唬人,那心却还是软的暖的。 随即说道:“老爷且放心,奴家好歹也是鬼母,这十万鬼卒若是还护不住这些人,也无颜再说为老爷效劳。便是金丹来冲我这鬼阵,也管叫他来得去不得。” “如此,今日就有劳虿宴鬼母为我遮拦了,灵石我们回头再结。” “灵石倒不用了,哀家乏了,过来捏捏脚。” 一人一鬼正在玩笑打闹,那遥远天边却有十座云台展布如坪,缓缓飞来。 姬催玉敛起笑容,昂首立在天风中,一身玄衫被猎猎吹拂,左边空荡荡的袖子扬起,胡飞乱卷。 云台缓缓停在离冥雾五十丈的位置。 别慕呵却是通过圆光术现了身,依旧是淡红罗衣,双眼如媚,“十座云台,共计十万三千五百二十一人,我断玉阁手中的血食尽数在此,一个不少。” “好,有了这些血食,我这鬼阵倒也能派上用场了。”姬催玉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话,打了一个弹指。 倏忽间,冥雾化出十数朵云团,各自现出战鬼身形,晃眼间宛如一个其大无匹的巨口,向十座云台卷去。 眼前战鬼驾着冥雾狰狞扑来,云台上此时已是哭喊连天,不少人更是闭目等死。 轰! 十座云台已是被冥雾尽数裹住,再无半点声息传出。 却见独臂的少年道人点点头,“很好,这些血食我很满意,你断玉阁这次做得不错。” 别慕呵轻轻笑了一下,眼中媚意外露,“我断玉阁楼向来重视诚意,还请玉诡放心,此后只要有断玉阁所在,玉诡尽可上门,断玉阁无所不从。” “那我要万妖丛林。”姬催玉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玉诡的意思是想在万妖丛林占据一处妖宫,与那默剑分庭抗礼?”别慕呵脸上露出喜色。 若是玉诡在万妖丛林落了脚,以后打交道的地方自然就多了,就是一块寒铁,断玉阁也能给它捂化了。 “你错了,我说的是整个万妖丛林。”如同晴天霹雳的声音从少年道人的口中吐出。 别慕呵顿时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何明明相谈甚欢,瞬间却是急转直下了,对方狮子大开口到了离谱的地步。 不待她反应过来,对面少年道人的声音变得冷如冰河,眼中的欲望却如火一般燃烧, “凡人血食补我鬼阵,万妖地盘还苗真人的人情,灭了断玉阁的名声更能让我压默剑一头,当真是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血食我要,地盘我要,你们的命我也要。”姬催玉脸上露出丝丝嘲讽之意,杀机骤现。 一语落入耳中,别慕呵只觉毛骨悚然,几欲晕倒。 第188章 为何为敌 “老子就知道,凡是信了这小子的没有好果子吃。” 指着水镜,韫岩妖王狂笑之声冲天而起,坚如磐石的手臂激动地颤抖着,“只有叫错的名字,哪有取错的名号,断玉阁这群白`痴活该啊。” 化岚妖王也是心有戚戚地说道:“断玉阁想拿玉诡牵制默剑,玉诡还想拿断玉阁的名声来压下默剑呢,真是偷灵石不成把灵器还丢了,这下默剑玉诡都和断玉阁不死不休了。” 迦云真却是轻轻一笑,“各位妖王分下去的血食,已经吃了的就算了,活着的还是还回来,里面有默剑的远亲。 我和姜默舒虽说翻脸为仇,甚至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但这人倒是值得一交,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他家远亲总不好死在我妖族手里。 说出去还以为我万妖丛林一众妖王输不起,拿与默剑有点牵连的凡人泄愤,我是丢不起这人。” 韫岩妖王摸了摸手上的伤口,闷闷地说道,“昨日吃了一些,只希望那几人不在里面,若是口滑吃了,下次对阵默剑,你们可得帮我做证,不是有意吃的。” 迦云真哈哈一笑,“好说,若有那一天,我亲口对姜默舒言说此事。” “还回去也好!”翼化鸿沉声说道:“当时退出万妖丛林本就是为避开双英,那血食和灵晶不过是借口,这断玉阁能白`痴到抓了默剑远亲,我妖族何必再把双英目光吸引过来。” 迦云真抚掌哈哈一笑,“不想化鸿也会多想一头了。” 随即眼中慵懒泛起,畅意说道:“到手这三十万血食,我原封不动让姬催玉拿去,坐实断玉阁和我们的关系。 玉诡已经炼了十万血食到鬼阵中,这三十万血食再拿去炼鬼,里面又有默剑的远亲,或能再挑拨一下双英的关系。” 随即,他却是一声长叹:“可惜了,玉诡我是真心想杀他,默剑我也是真心想与他为友,可惜世间之事不如意常十之八`九。 剩下如意的一二,也多亏有断玉阁这等蠢货。” …… 鬼阵之内。 冥雾缠裹住云台,将天光尽数遮蔽,星星点点的魔火,如意悬停在冥雾中,倒也生出蒙蒙光亮。 一列列的鬼卒将云台上的人群,以千人左右数量,分割开来。 鬼卒沉默不语,眼眶中魂火灼灼闪耀,随着时间推移,被围在鬼阵中的人却是越来越恐惧。 “娘`亲,这是要做什么?”一个半大男孩低声向着身旁的妇人问道。 “别说话,别引起注意。”妇人死死搂住男孩,用微弱地声音附在他耳边提醒着。 “娘`亲,我们会死嘛?”男孩的声音还是轻轻的传来。 那妇人猛地一怔,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我儿,就是死,娘也会护着你,死在你前面。” “我乃虿宴鬼母。”云台上空,冥雾化为沈采颜的面容,淡然出声。 众人尽皆失声,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老爷说了,伱们精血太弱,炼入鬼阵反而折了鬼阵的杀气,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先安分在鬼阵待着,等老爷炼死了对面修士,再另行安顿。” 听到这里,那妇人浑身猛地一震,死死咬住嘴唇。 ”娘……娘,好像是说……不杀我们。”那男孩哆嗦着说道,声音颤抖得不行。 “活了,虎子,我们活了。”妇人的眼泪再次脱眶而出,滚滚流下。 这么多天以来,深沉的绝望缠绕在她心上,自己死没什么,虎子还小啊,没有娶妻生子,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呢。 日夜向天地求祷,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却是一天比一天绝望。 今日被押解上了云台,曾听那押解的修士老爷大笑着说道:“不想居然是玉诡看上了,虽说免了被妖族嚼裹,但炼入鬼阵怕是难免要炼魂焚魄,如此才能激生厉鬼,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倒霉。” 不想,却是活了。 活了! 妇人眼中生出了希望的光,拉着那男孩一并跪了下来,重重向半空中的冥雾磕了一个响头。 口中更是不住喃喃道:“多谢修士老爷,修士老爷道运昌隆。” 越来越多的人都是流着泪跪了下来,“修士老爷道运昌隆。” …… 姬催玉微微一叹,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值与不值,自己难道还不清楚么? 杀人者,人恒杀之,吃人者,我来斩之。 不谈大道,无关长生,只为我愿,但顺我心。 断玉阁,你踩死蝼蚁,莫怪我灭你满门。 “走,采颜,随老爷去收账。”姬催玉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柔声说道。 “好的,老爷,奴家管灵石可是受过老爷夸奖的,这人命账更是理得清楚,还请老爷放心就是。” 沈采颜身上的鳞甲已是化为了如夜如墨,就如那幽冥中沉沉的死寂之色,一双眸子中已尽数化为点漆之色。 一人一鬼直接离了紫冥雾气,向着最近的一处妖宫遁飞而去。 圆光幻形术显出的别慕呵却是脸色煞白,急急跟在姬催玉身边,惨然说道:“玉诡何必与我断玉阁闹翻,让那默剑得了便宜。 血食你拿了,若是不够,容我断玉阁多些时间筹措。 这万妖丛林广大,便是名头挂给你也无妨。 我断玉阁本部却是在中原,玉诡你常在西极,何必与我阁为难。 之前那次三个金丹随妖王去南域实在是个误会。” “别慕呵,别阁主,你还是没有搞明白啊,你断玉阁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被我打杀,天意如此,我也是顺天而行。”姬催玉转头欣然笑了笑,抚掌扬声说道。 别慕呵一怔,天意?什么鬼天意?你玉诡魔性滔天,你现在说你要顺天而行? 她苦笑着叹息说道:“还请玉诡为我解惑,我始终不明白,明明合则两利,而且是对玉诡你最利的事情,为何就是不成?难得就是你说的天意?” “对!就是天意!”姬催玉正色说道,“别阁主,我号玉诡。” “我知道,玉诡名号五域之中谁能不识!”别慕呵叹息一声,忽然脸色剧变,终于反应了过来。 只听她语气苦涩地开口道:“断玉阁?!” 忽地,别慕呵如同暴怒的母狮子一般咆哮开来:“你就为一个名字,要与我断玉阁不死不休?” 毫不客气地说,若是对方为了之前的仇怨,为了万妖丛林的地盘,为了与默剑争名,别慕呵都无话说。 万万没想到,却是如此可笑的理由。 “你可是觉得可笑?”姬催玉如同看穿她心思一般开口了,不待她回应却是接着说道,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涉及气运之争,等你到了元神之境,便会懂了。 反正我和你断玉阁总要有个倒下才算完。” 别慕呵只感到欲哭无泪,自家元神没说过名字会影响气运啊,怎么就因为名字惹上麻烦了。 正说话,已是遁到了妖宫所在。 霎时间,别慕呵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却见姬催玉往脑后轻轻一拍,一只捉天大手倏地出现在虚空中,银色阴华为肌,缚天金丝为纹,泛着盈盈绿光,映得天地一片青翠。 银碧大手倏地光芒大涨,如同天塌似的向妖宫按去,恢宏壮阔,气象万千。 噼噼啪啪! 破空之声仿佛魔音贯脑,令人头皮发麻。 轰! 妖宫已是被拍成纸片。 第189章 定缘出手 “玉诡,你当真要和我断玉阁不死不休?哪怕是便宜了默剑?!” 别慕呵脸色煞白,却是冷冷地开口问道。 双英之名如日中天,若是可以选择,她也实在不想与二人为敌,无奈万般巧合,偏偏双英都招惹上了,让人不禁有些唏嘘。 “我家老爷说了,你断玉阁犯了他的忌讳,依着魔宗的规矩,自然要将你们挫骨扬灰,不过却是不用焚魂炼魄了,伱们要感恩老爷。” 沈采颜微微浅笑,盈盈开口,美貌神仪如如月,更胜了别慕呵一筹。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姬催玉平心静气地说道。 随即声音化作严厉森冷:“既然你断玉阁和我作对,那就体面点,哪怕你斩了我这法躯,我也绝无二话,对应的,你们被我炼死,也少些聒噪。” “魔性乖戾冲天,生死不放眼中,好一个玉诡!” 别慕呵急怒攻心,本就煞白的脸色顿时生出了一层血红,倒也更见明艳,只是眉目间生出了淡淡恨意。 “惹了老爷,还惹上了老爷对头,也不知道你断玉阁是太自信呢,还是太废物,要依我说,还是早点滚回中原,居然还敢插手万妖丛林,真是不知死活。” 沈采颜脸上带着一丝嘲讽,冷然笑笑。 不料,别慕呵听了之后,脸上顿时浮现出凝重之色,竟然是在急速思考。 良久,却听她微微叹息一声,“世事如棋,落子无悔,不管什么原因走到这一步,我断玉阁却是万万不能退的,因为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向前一步,若是能斩了你和默剑,倒是能闯出一条生路。” 姬催玉点点头,蠢是蠢了点,决断倒是不俗。 姬催玉眼中精光闪过,倏地如绿芒乍泄,正要起势使出神通。 妖宫中却有一道彩光冲霄遁走,唯有一个惶急的声音破空传来,“我与断玉阁不过人情往来,非是断玉阁从属,玉诡若有恩怨还请自便。” 别慕呵脸色剧变,麻烦来了,金丹尊贵,就是元神也没法摁着金丹送死。 断玉阁的金丹,有几人敢跳出来拿命和玉诡拼的?怕是没有。 大势已去,别慕呵心中莫名生出几个字,人不禁有些慌了。 金丹能跑,那妖宫中的人手、布置却是跑不了的,如此一来在这万妖丛林怕是要损失惨重。 “玉诡,你要炼制神魔,妖魔鬼怪中的怪,只在中原皇族掌握的秘境之中,你若是坚持和我断玉阁楼作对,我保你炼不成。” 蓦然间,别慕呵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疯魔一样喊起来。 “嘘,淡定一点。” 姬催玉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炼不了神魔,大不了我就不炼,万鬼峰的阎罗天子就是现成的后天神魔,我那谢师尊巴不得我去继承。 我又是宗主待选,七峰后天神魔以后都归我指挥,你用这个来威胁我不觉得可笑么。” 少年道人语气刚硬决绝,神情中更是带着慑人煞气及森森杀意:“别慕呵,我话就撂在这里了,你断玉阁我是一定会连根拔起的,你和你身后的贵子,等着便是。” 不想对面回应决绝,别慕呵猛地一怔,对啊,后天神魔又不是非炼不可。 材料不全炼不成灵器,只好含泪回宗继承了数件法宝,一股荒谬可笑的想法涌上她的心头。 此时,她已是没有了任何可以掣肘对面的手段。 弥天巨手笼罩着一层青碧毫光,显得气势超凡,幻出虚空后,缓缓向妖宫拍去,气势浑`圆一体,不显半点凌厉。 轰! 又一座断玉阁所占的妖宫毁于一旦,连修士带妖族尽数化为齑粉。 “我佛慈悲!施主好大的杀性。”一声梵音禅唱响彻天地,琅琅润润,天光被佛光盖过,青翠如海的山林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光晕。 月苏和尚身着玄色袈裟,站在一座三丈方圆的莲台之上,虚空荡起层层金色涟漪,额间佛印更显神圣庄严。 眼见佛光已是充斥天地,姬催玉对着自家侍女笑了笑,莞尔道:“和尚,我偶尔还是讲道理,月白和冷禅我姑且认为是他们自己来西极搞事。 这两人一个被我斩了,一个被我那师弟放蛊咬死了,你不要自误。” 月苏和尚身上的袈裟生出无量光明,佛光缭绕,天浮现,却见他合手一礼, “全凭一己好恶,诛戮修士和妖族无算,更炼了十万人族性命到鬼阵中,不知玉诡的怜悯之心何在?” 姬催玉眼中露出冷漠疏离,“我是魔宗子弟,和尚你跟我谈怜悯之心?怕是找错了人吧。” “施主空怀明王之才,却误走了修罗血道,回头却是还不晚。”月苏和尚满眼慧光,更显得庄严犹如寺庙中供人参拜的佛像。 “哈哈哈,好一个回头却是还不晚,和尚,看来你是想度化我啊。” 姬催玉摇了摇仅剩的右臂,在虚空中踏前一步,针锋相对道:“杀孽狱我,是由我心意,和尚你要慈悲度人,那几十万血食送了妖族,莫说你毫不知情,会不会太过虚伪了。” “世间生灵有强有弱,狼吃羊,鹰啄鸽,是自然之理,看取莲净,应知不染心,施主着相了。” 月苏和尚面上带着看破一切的了然,身外祥云飘浮,好似神佛一般。 “众生皆苦,我怜世人,但凡人命途有数,上天借修士和妖族之手诛戮,就如轻气高走,动水下`流,正是众生该有的劫数。 我辈正要慢慢调和,但事情不能一蹴而就。” 姬催玉摇摇头,额间骨玉却是随之轻轻摆动,朗声如冰玉:“我还是想争争朝夕,占占先手,主要是不合我心意的事情实在有些多,比如这断玉阁,比如和尚你。” “瀚海杀劫见不着,眼见可以摘桃子,倒是一个个冒出来了。 这世间没有光吃肉不挨打的道理,烈烈杀伐都在争抢的东西,靠嘴唇一碰就能到了手上? 和尚,你着道了。” 旋即森然杀意似潮水一般涌现。 别慕呵先是一惊,顿时又是一喜,这玉诡是谁都敢惹,谁都不怕啊。 各家天宗的神通各有神异,又以因果神通最不讲道理,一般定缘寺的僧人前往他域,倒是没有几家会招惹的,都怕沾上因果后挣脱不开,麻烦不断。 这姬催玉却是想都不想,就要动手。 “我佛慈悲,善哉善哉,玉诡想以明王之才,见识一下佛宗手段也是好事,佛门广度,玉诡若是有意,可随我回宗,闭关静修佛理。”月苏和尚口宣佛号,双眼倏地慧光闪过。 佛光生辉,潋滟处撒落天如雨,妖宫中的魂魄被佛光扫过,俱是幻出虚形,盘膝而坐,映衬着祥辉慧光,颂念“我佛慈悲” 月苏和尚一步一莲,一揭一流霞,身上袈裟飘拂寂寂,从莲台上缓步向上升去。 每踏一步,就升起三尺,身上的佛光却浓郁三分,天弥漫满空,转瞬间佛光直将天上地上尽数笼罩了。 此时月苏和尚所踏虚空,已是高过姬催玉十丈,抬眼看去,佛光凝为一个巨大的佛像,凛然不可侵犯。 “原来和尚你也觉得动手来得爽快,这心咒倒是有些意思,怕不就是和尚你的依仗吧。” 少年道人音色玉朗却毫不客气,用独臂指一指佛像,猎猎罡风却将另一边空荡的衣袖吹得翻飞起来。 “玉诡在前,不敢藏私。” 佛像中传来浩大的声音,菩提四起,罗汉称颂,好似万佛朝宗一般, “那冷禅师侄的了知化因佛光到了甚深精微之处,能刷落对手境界,居然也会死在你的手中,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但这决非我定缘寺神通不强,也非冷禅师侄不力,只是遇到你这个命中的煞星,可惜了他。 今日也请玉诡看看我这神通,和冷禅师侄相比,却另有一番玄妙,或能感化于你。” “你且来试试,计较那百计千般,自家六根都不清净,也敢来说感化于我?” 姬催玉森然一笑,玄甲鬼母站在其身后,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超凡脱尘。 青碧光华一闪,天地间气象瞬间大变,佛光莲座高高在上,鬼气幽冥沉凝在下。 一只弥天大手带着青绿光华猛地向佛像抓去,尖锐的裂风之声如同鬼枭嘶嚎。 半空中一只佛掌,竖指如山,如同一尊厚重无比的印玺,携带煌煌天威,似缓实快地压了下来。 第190章 鬼破天龙 “化鸿,你从定缘寺出来,你觉得月苏和尚与姬催玉胜负如何?先说你的想法,再用神通来看。” 迦云真看着水镜叹了一口气,眼神如电,缓声问道。 “这还有什么说的,这玉诡还没成金丹,就和妖王不相上下了,据说,还炼死过那玄痕剑宗的剑堂掌印,眼下成了金丹,就算是北疆定缘寺的和尚想必也不在话下,我押玉诡。” 韫岩妖王已是急吼吼地喊了起来,说完便是一壶灵酒倒进嘴里。 翼化鸿长笑一声,神色中却多了些古怪,“云真,怎么现在又要我用神通了?” “我忽然有了一个很可怖的想法,想验证一下。”迦云真耸了耸肩,笑笑说道。 迟疑了片刻,翼化鸿方才开口:“若依我本心,我是看好玉诡的,不过月苏和尚的神通我恰恰知道底细,若是能选,我宁愿对阵默剑玉诡,也不愿对阵此人。” 咦?!一众妖王都是看了过来,万万没想到翼化鸿会如此说。 照这么说,这月苏和尚居然能将玉诡除掉? 翼化鸿却是沉声说道,“那天龙八部归因咒,只有八击之力,但神通玄妙无端,凡是活物都难逃度化,据说八部中已有六部魔宗金丹,全都是被度化其中,还有两部空缺,若是我对上此人,要不遁走,要不偷袭,却是不会正面对阵。 这一战,月苏和尚必是想度化玉诡,而天龙的最后一部怕是会留给默剑。 我觉得月苏和尚能赢。” “化鸿伱再运起神通看看。”迦云真脸色不悲不喜,沉吟说道。 眼眶中顿时生出熊熊因果幽焰,翼化鸿看了良久,眼角已是有血痕涌`出。 “呼!”却见他如遭雷殛,大口地喘着气,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我透过神通看去,月苏和尚如同打杀凝真一般就将玉诡降服了,轻松无比。” “众位妖王,且来赌赌看,各位听了化鸿所说,觉得此战胜负如何?”迦云真懒懒地说道。 翼化鸿和多数妖王选了月苏和尚胜,若是玉诡就此陨落,当是喜闻乐见。 韫岩妖王咬咬牙说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是看好姬催玉。” “只有我一个啊?”韫岩妖王左右看了看。 “还有我,我也挺看好玉诡的,且看下去,说不得会看出个大秘密。”说话的正是迦云真。 水镜之中,已是天地翻覆,杀势如潮。 …… 佛光浩瀚,通天彻地一般垂落下来。 月苏和尚微微一笑,自家的八部众,一直少了两部,不想却在这西极碰上了绝强的人选。 却见他持降魔印,无量佛咒环绕在佛像之外,不断汇入悬在佛像之后的一轮佛光。光圈之中爆发万道毫光,璀璨出千数光影,让人不敢目视。 然而却如轻风拂面一般,对面是半点不怕,青碧大手排山倒海般翻卷上来,好几次险些抓中佛光金身。 “我这阴缚玄玉手,神通初成还有些疏漏,和尚你且先品品。” 少年道人随手向上一抓,虚空中的大手便同样向着光佛杀奔而去。 一身玄甲的鬼母却是笑盈盈地站在少年身后,轻轻地抚`弄皓腕间的青白天蛇,显得云淡风清。 月苏和尚端坐在光佛之中,堪称万邪不侵,却是有些眉头微皱。 虽说双方都在试探,但他的灵台中隐隐泛起无端的危机感。 念头转动间,月苏和尚已是决意要速战速决,无论对面何种阴谋,堂堂正正以佛门部众齐出,加上天龙八部归因咒暗袭,必然不会有错。 “都说玉诡斗法阴霸无双,我北疆定缘寺的玄妙,也请玉诡点评一下。” 话音一落,月苏和尚双掌一合,再打开时,已是化为了八个门户,万千朵天飘摇明灭,生生不息,在门户边弥漫起伏不定。 六个身形走出门户,口中称道“我佛慈悲!” 天龙八部归因咒实为天宗神妙之法,以外身斩已性,明缘证空,月苏和尚已度化六部,分别是“破妄欲”,“破妄知”,“凝真性”,“凝真志”,“思缘力”,“思缘化”。 若再度化“观本身”“观本心”,便打开了成就佛身的玄妙之道。 唤出六部的那一刹那,莫名的欣喜涌上月苏和尚灵台,“不想缘法便在这玉诡,也不知是观本身,还是观本心。” 虚空中佛光荡起涟漪,六部佛众踏在无数天上,盘旋飞下。 金刚橛携着扫灭一切障的威势砸下。 咒轮转动化出青狮白象护持左右。 璎珞伞盖垂下丝丝盈盈的宝光。 金弓银戟各执在手,化出三头六臂。 八宝琉璃绽放出灿若曙星的明霞。 梵净明焰如彩带飘舞,曼妙无双。 刹那间,斗转星移,举目望去仿佛来到了净土佛地,佛光普照,梵音漫天。 沈采颜冲着自家老爷粲然一笑,“天劫时多谢老爷遮蔽,眼下也让奴家试试手段。” 轰! 青白天蛇已是化为五十丈的大小,当空划过一道曼妙的曲线,一尾甩出犹如横空出世,惊雷裂天。 佛门胜土瞬间便被抽得片片龟裂。 移山倒岳,裂天破地,天蛇堂堂一击如剑破天门。 便是那六部佛众,也被一击尽数击退。 月苏和尚猛然一愣,眼中慧光都变冷了,只觉无法言喻,“怎么可能?” 自家八部众虽未齐全,但本就是克制鬼道的强悍神通,反被鬼道一击打得土崩瓦解? 八部佛众自然强,但这等以部众之力困陷,再以绝强神通硬杀的手段,对于成就了鬼母御灵妙身的沈采颜而言,都是玩剩下的。 一眼就看破了佛众中两处绝大破绽,自然不会客气,煌煌一击揽星辰化沧海,打得对面是七零八落。 “就这?也敢来找我家老爷的麻烦?” 沈采颜噗哧笑出了声,“且看我来为老爷拂尘扫霾。” 月苏和尚眼中有些凝重,不想向来强横无匹的佛众却是无功而退,不过还是淡然笑笑。 天龙八部归因咒已经到了那玉诡头上,下一息,“观本身”或是“观本心”,必然成就一部。 虚空中忽然现出一座虚幻的天龙,满空弥漫着禅香,令人情不自禁心生皈依之念。 天空中的金佛霎时间佛光大放,将这方天地化为极乐佛土一般。 月苏和尚已是掩不住心中的喜悦,面上慈悲轻笑,终是又多一部天龙,最后一部八成是落在那默剑身上。 虚幻的天龙写意蜿蜒,奔腾无阻,魔火和刀灵只当无视,阴华傀丝也都一穿而过,就连天蛇尾击也毫不受力,眼见已是要撞到姬催玉的身上。 叮! 却是被天蛇目光中射`出的龙章凤篆牢牢定住,沈采颜妙目闪过,已是明了虚幻天龙的神妙。 “好胆,居然敢觊觎我家老爷的法躯魂识。”鬼母银牙狠挫,显然也是气急了。 “不!”月苏和尚口中吐出金血,怒声咆哮,额上青筋爆起,显得狰狞又恐怖。 姬催玉轻轻一笑,周身散发出盈盈绿光,阴华傀丝遮天蔽日,弥天巨手倏地又变大数倍,竟是将上空的金佛捏在了掌中。 “红尘无情,不堪困果,和尚你想借我成道,不想却要身死道消,何苦?!” “玉诡,等等。”月苏和尚的声音从金佛中急急传出。 掌心狠挫,佛光宛若波涛翻涌,天明灭,再张开时,掌中一切已是悉数化为青烟。 第191章 云真窥秘 万妖丛林。 十万鬼卒无坚不摧,横扫而过,弥天鬼手抓杀磨灭,开山摧岳。 群山峰峦中,一众妖灵和修士的生机尽数断绝,便是那断玉阁的金丹,有几个稍有不慎跑得慢了些,也是饮恨当场。 北疆定缘寺来人另有金身一位,凝真三十,悉数被鬼阵围住炼死。 无量妖血灌溉到丛林中,加上修士身死道消后溃散的灵韵,倒是让这方莹碧的天地显得更为灵气逼人。 覆掌之下,山川大岳尽数囊括,转念之间,万千妖灵全成齑粉,奥妙真谛细细淌过姬催玉的灵台,深深喜悦的同时却又古井无波。 原来,这也是炼心啊,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姬催玉才从感悟中清醒过来,只觉得心境又有了显著进益。 “别阁主,为何还未离开?” 姬催玉施施然问道,翩翩风采令人眼中一亮,迎着万千碧翠山林,越发显得清秀不可方物。 别慕呵沉默不语,良久,方才粲然一笑,眼中却有着不可思议,“没想到你却是要一洗天地,倒是我之前浅薄了。” 姬仙玉双目炯炯,洒然说道,“不错,这天地我看着不爽利,也看着不习惯,象天象地象人身,不如改天换地由我生。 我最喜这修行神通到手的公平,来杀我的,我必杀之,来伐我的,我必伐之。” 别慕呵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道人,身后苍翠群山雄伟壮阔,风起云涌阵阵如潮, 不由得怔了怔,禁不住叹息出声:“你要做天地之魔,众生之敌,扭转乾坤?安分证个元神,坐在岸上看世事如水流转,不好么?” 姬催玉不为己甚,笑呵呵说道:“奈何意难平。” “如此,断玉阁今后与你玉诡不死不休,请多指教。”别慕呵盯着少年道人,断然出声。 “好说,好说。”少年道人悬在天光之中,显出勃勃英气。 …… “有情众生皆在因果之内,如果有一人不在因果之内,会是什么情况呢?” 迦云真把手中的玉杯轻轻转动,眼中有着盈盈笑意。 “我这因果神通虽然得自定缘寺,但也有不准的时候。” 翼化鸿眉头紧皱,脸上更是凝重得能滴下水来,语气沉缓地说道。 “不是伱的问题,冷禅、月白、月苏,凡是以因果神通算计姬催玉的都没有好下场,加上化鸿你运使因果神通,结果更是和现实天差地别,这绝不是什么巧合可以解释。” 迦云真声音变得清冷,眼中闪烁着慵懒却慧敏的灵光。 几个妖王张了张嘴,却猛然发现自己给不了什么建议,甚至有妖王隐隐想要退缩。 这是要探寻玉诡的秘密?这样做会不会激怒那人?! “会不会玉诡不是人?或者没这个人?”韫岩妖王直接嘟囔了一句。 几位妖王听了当即哈哈一笑,有抚掌的,有拍桌的,有喷酒的。 化岚妖王更是用力的拍了拍韫岩妖王的肩膀,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不想你这夯货也会说笑话了,那玉诡杀了翼刚,炼死金丹和天魔。还和在场所有人在金穗城做过一场。哦,对了,那人就在月喜河对岸,刚刚才把万妖丛林给屠了,没这个人的话,是我眼了?” 迦云真却是叹了口气,唯上智与下愚不移,无他,却是他们看的一样,想的一样,殊途同归,直指本质。 “我也是这样想的。”迦云真悠然说道,慵懒的眼眸似乎能够看穿人心。 呃?! 殿中的笑声愕然而止,场中静得落针可闻。 化岚妖王神色大变,眼中充满惊骇,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言语:“云真,会不会是干扰因果的法宝。那命昙三界有些神异也未可知呢。” 迦云真解释道:“抛开不存在的可能性,其实事情可以往简单来看。 这玉诡的神通做不得假,他主炼鬼阵,其它神通也是命昙宗真传的路子。 那命昙三界没有因果之力,这点也做不得假,不然命昙宗早就是天宗了。 这人也做不得假,就在月喜河对面杵着。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不是人,或者不是有情众生,是死物!这样才能避开因果。” “死物?”众多妖王面面相觑,这可能嘛? 昨日还是生死之敌,今天就被告知对手就是石头泥块,确实不是开玩笑?! 翼化鸿一阵犹疑,排查各种想法,难道…… “身外化身?!”他声若落地沉雷,恨然说道。 出身妖王子弟,又在天宗修行,翼化鸿自然眼界非凡,便是一些秘珍玄宝也有所了解。 迦云真畅意一笑,流露出摄人的风采:“我本只有七成把握,化鸿这一说,我倒是有九成了。” 化岚妖王结合两人解释,妖躯猛地一抖,惊呼道:“那玉诡是法宝化身?不可能! 便是人族人皇九珍之一的藏灵妙象伞,身外化身发动后,也不能离开本体万里以外。人族五域,妖魔所在,根本没有这种可以让身外化身完全脱离本体的法宝,闻所未闻。 况且这万妖丛林在我等撤出时,已是布下无数窥探暗手,绝无可能有金丹暗藏其间不被发现。” 迦云真神色有些复杂,释然之中带着遗憾:“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越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才越让人忽略,其实是有一个金丹本体的,却是连我都给忽略了,好诡谲的心思。” 翼化鸿和化岚妖王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异口同声道:“鬼母!” “不错,那鬼母才是玉诡的本体,才是万鬼峰真正的弟子,才是与默剑争锋的真灵。 采为摧,美颜如妙玉,采颜和催玉,倒真是一对啊。” 加云真抚掌一笑,举起手中灵酒一饮而尽。 顿了一顿方才说道,“万鬼峰一脉实在太阴,居然想到以鬼身扮人身。” 韫岩妖王听得是头晕脑胀,难分东西南北,“鬼母才是玉诡?淦啊,这些骗人的都不是好东西。” 随即又是后怕的问了句:“会不会鬼母也是假的?或者根本就没有玉诡?” 迦云真却是哈哈一笑:“韫岩妖王大可放心,默剑是真的,玉诡便是真的,只是我们之前拜错了真佛,被人所愚弄。 倒是怪我之前没有看出端倪,幸亏机缘巧合有了化鸿的神通,不然怕是难以窥破。” “万鬼峰的谢厉军本就阴险,教出的弟子也是如此,除了云真你,还有谁能看破呢,玉诡居然是女鬼!唉!” 化岚妖王叹息一声,也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英才如此众多,不愧为大争之世。” “派人去给玉诡送信,月喜河畔,我想和她见上一面。” 迦云真轻啸一声,妖躯直立而起。 第192章 造谣回报 “尸骸慵懒看,杀伐便心倾,逆流行险缚长缨,浑身不见些儿好,一点诡性绝胜人。” 月喜河边,迦云真淡淡叹了口气,脸上神色复杂,滚滚逝水印在他的眼中,耳边是哗哗作响的水声,却无法带走他心中的苦闷。 翼化鸿走上前来,猛地一掌拍在他的胸口:“还魂了,你都没看出来,我们更是不行,对面太过狡猾,哪是你的问题。” 咳!咳! 迦云真咳了两下,才算是缓过气来,“你下手也真重,我还是只是个大妖,伱一个妖王下手这么狠,就不怕错手把我打死了?” “那你要不要再来两下?”翼化鸿眼中满是揶揄。 迦云真笑意盈盈,神色间平静不少,“已经还神,倒是用不着了。” “不管是人是鬼,难道就不杀了,难道就没仇了? 你莫不是对自家智略生了怀疑?对面算计在先,更是把天下人都算计进去了,陷杀了那么多金丹、妖王、天魔都没露出破绽,甚至就连元神都没察觉异样,你能 迦云真温和地笑了笑:“你倒是会劝人,比云楼姐当年一记耳光温柔多了。” 摆了摆手,迦云真长身而起,朝前踏出一步,俯览着滔滔河水,心悦诚服地说道:“之前输得心服口服,好在还不算太晚。 化鸿,你我联手,我耗心智你证神通,必然能和默剑玉诡了结这段因果。” “好!”翼化鸿口中轻吐一言,却重如山岳一般。 “来了!”两人心有所感,同时抬起头来。 却见一个少年道人和一个宫装侍女踏空行来。 “故人见面,分外高兴,两位别来无恙?”朗如清玉的声音随着逝水波涛,回荡在河面之上。 隔着不到十丈的月喜河,少年脸上欣喜的笑意不见半点虚假,衬上额间骨玉,伴着身后佳人,简直不似人间中人。 迦云真脸上也是浮现出一抹微笑,神色自若地说道:“虽彼此为敌,但默剑也好,你也好,倒是值得一交,做不成一世的朋友,做一生的死敌也是不错。” 姬催玉笑了笑,摸了摸下巴,说道:“你能如此想,那是最好,不枉我一直心心念念要收你性命。” 翼化鸿上前一步,好似一座撑天的山岳,脸上正色说道:“只要有我在,你当年取不了云真的性命,如今也做不到,往后更不行,除非我死了。” “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话少说,还没收了默剑和玉诡的性命,哪能轻言生死。”迦云真猛地在翼化鸿身后踢了一脚。 “哼,有奴家在,谁敢动我家老爷分毫?!”沈采颜吐气如兰,仿佛明珠蕴水,光彩耀人。 哪知此语一出,其余三人都是沉寂了一般。 过了良久,迦云真方才哑笑一声,“说得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你能屈成这样,我之前委实输得不冤。” 鬼母为侍女,当然是鬼母委屈了身份,谁又能想到这鬼母会以这点委屈来掩盖更大的诡计呢,厉害啊! 姬催玉沉声说道:“你迦云知道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取舍一道实在高明, 不过,找我来怕不是为了叙旧伤怀,那还是说正事吧。” 迦云真点点头:“也好,先说正事。” 只见他缓缓将手一举,三十座云台从他身后升起,脸色笑意盈盈:“这里有三十万血食,本是断玉阁交割于我妖族,但既然玉诡平了万妖丛林,这批人我倒可以移交给你。” “我炼了万千妖灵到鬼阵中,万鬼旌旗倒也得了好处,可惜这些凡人血气太弱,没有什么大用,你若是拿这三十万凡人来缓颊,怕是有些想多了。”姬催玉眼中闪过精光,不动声色的说道。 “这里面有默剑远亲,我懒得去剔出来,一并还了。 我既然曾当他是朋友,永远当他是朋友,你若是敢要就拿去。” 迦云真轻轻一笑,便是要以话语动人心神。 “区区激将法也敢拿来卖弄? 我不敢?!就算我把这些人炼入鬼阵,我那师弟还能来打杀我不成,即便他想,也要他做得到才行。” 少年道人朗声回应,声如冰玉,意气决绝,英俊的小`脸上带着傲然,显然没有把对面的激将放在眼里。 “好,既然玉诡如此说,这批血食算是我妖族给玉诡的贺礼,以贺玉诡大破断玉阁。” 姬催玉却是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断玉阁找上你,真是倒了血霉。” “彼此彼此,若是没你玉诡,断玉阁眼下独占万妖丛林,畅意得很。”迦云真慵懒地拱了拱手。 只见他一挥手,云台已是向万妖丛林飞了过来。 “正事已毕,那就先告辞了,此后为敌各凭手段,过几日我先出一招,还请玉诡勿怪。”迦云真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沈采颜,然后才看向姬催玉。 “等等!” “怎么玉诡还想留下我二人,这个怕是有些难。”翼化鸿周身风丝忽然一亮,天风如同簇拥一般汇聚到他身周,一双手已是搭在了迦云真的身上。 倏地,一座冰玉棺凭空出现,少年道子出声如冰击寒铁,却是爽朗暖意, “澹云楼英气无双值得尊重,我一直想将她的玉棺送回万妖丛林,不想这些日子才一路杀过来。 既然你们二人在此,便接过去吧。 翼刚妖王的妖躯在默剑那里,等他有暇,想必也会送来此处。” 话音一落,冰玉棺便向河对岸飞去。 迦云真和翼化鸿闻言一愣,眼睛却是一下红了,待玉棺飞至,翼化鸿忙不迭地轻轻摄住。 在那冰玉之中,佳人一如生前绝丽之姿,蓝色战袍衬着英武玉颜,就似天人轻睡皓质呈露,飞天暂歇闭眼也娇。 翼化鸿当即虎目擒泪,对着河对岸一拱手:“无论如何,多谢玉诡!” 迦云真长长叹一口气,猛地往胸口捶了一拳,慨然说道:“你和默剑的气度我喜欢得紧,错开你我要分生死不说,若有人毁你名声,我万妖丛林一众妖王必不善罢甘休! 虿宴鬼母,多谢了!” 看着河对岸逐渐远去的身影,姬催玉点点头,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 他转过头,有些奇怪对着自家幽魂侍女地问道,“采颜,为何那迦云真要谢你?” 沈采颜也是一头雾水,喃喃说道:“奴家对老爷可是一心一意的,会不会是谢我炼出了云楼刀灵,让他们留了念想。” “估计是吧。”姬催玉也是轻叹了一声。 …… 是个屁是! 姬催玉恨恨怒骂一句。 过了几天,总算知道迦云真所说的先出一招是什么意思了。 这货居然造谣?! 玉诡真身其实是身为鬼母的沈采颜,少年之形的姬催玉不过身外化身的法宝。 这则消息数日之间轰传五域,引得无数修士关注。 淦啊,迦云真你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说书?! 噗哧! 沈采颜在边上已是笑得娇`躯都酥`软了,“老爷,你且听我给你念,沈采颜为鬼身,是万鬼峰谢厉军峰主的秘传弟子……嘻嘻……, 以秘宝幻成身外化身……以姬催玉之名避开因果…… 啧啧……你说他怎么编得出来。” 姬催玉却是苦笑了一声:“他倒真猜中了些,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好一个见微知著。 要不,就你来当玉诡算了,我来当你的鬼将,也算是扬了你虿宴鬼母的声名。” “奴家可不敢夺了老爷的名头,不然老爷生了闷气,奴家倒是愿意让老爷打打骂骂,随意折腾,就怕老爷不要奴家了。”沈采颜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姬催玉,小`嘴也是一嘟。 可是脸上的笑意和愈见兴奋的神情却是暴露了她的小心思,“老爷,眼下怎么办呢?奴家都听你的。” “怎么办,凉办!这段时间躲在这万妖丛林少见人。”姬催玉没好气地说道。 “好的,老爷!”沈采颜嫣然一笑,如春绽放,美玉映光。 不能当当女装的玉诡,能单独和老爷待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迦云真,做得好! 第193章 万鬼成名 当一件事情过于惊悚,以至于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那传播速度必然也会快得不可思议。 玉诡是女鬼的消息轰传五域,彻底压过了断玉阁在万妖丛林的据点被尽数屠灭的消息,炼死定缘寺强横金丹更是连水都没冒起。 整个人族五域赫然失声,很多修士道心受到的震动,不亚于过了一次金丹心关。 这怎么可能?!骗了金丹,骗了元神,骗了天下修士,那玉诡如何做到的? 好一个玉诡,好一个玉鬼!众多魔宗修士无不赞叹称妙,不胜唏嘘,只叹这等魔子为何没生在自家。 无数修士怀着疑惑、恐惧、好奇、复杂……的心情,却是将目光投向西极之地,命昙宗,万鬼峰。 不知那万鬼峰是何等胜地,又是何等气运风水,居然能孕育出如此神秘莫测的诡谲道子。 万鬼峰峰顶,罡风猛烈吹拂,鬼云中昏昏暗暗,散发令人恐惧的气息。 “谢厉军,你这个杀千刀的,滚出来受死!” 万长老怒火盈天,双眼红丝遍布,金丹法域已是尽数展开,对着峰顶小庙狂轰乱炸。 奈何阎罗天子就坐在小庙正门,漫漫鬼气凝为实质,好似坚刚的定海神针牢牢插在那里,将一应攻击尽数吞没,三尺之外丝毫察觉不到任何气流波动。 万长老咬咬牙,猛地掏出一尊神鼎,迎风便涨,霎时间已有三丈来高,“阎罗天子你让开,我今天一定要让这个造孽的给个说法,不然就让他应了劫数。” 宗里何曾亏欠了万鬼峰?谢厉军这混账却是连丁点实话也没有。 神通不交,弟子不管也就罢了,宗里看在玉诡的份上都忍了下来。 连玉诡不是人身,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也将宗里瞒了个结实,你谢厉军想要叛宗造反?! “咳!咳!伱要打杀那谢厉军不关我的事,但这小庙是我的香火所在,你拿根长棍子去拨树上雀儿的巢,把它搞下来,雀儿也要叫几声。 你让我不要管怕是过分了,谢厉军那厮可是又做了什么好事儿?” 阎罗天子冷哼一声,眼神中却是带了一丝揶揄。 身为神魔自然无需卖任何人面子,也不需要有任何顾忌,凡事随心所欲。 “就是,万长老一上来就打生打死的,我也是一头雾水,取人性命好歹也要有个理由,三天两头为些琐屑小事打上门来,长老会是不是太闲了。” 一个头颅从庙门那里伸了出来,口里吐着委屈,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脸苦相。 “你还有脸说!” 见了正主露面,万长老气得几欲吐血,这货如此厚颜无耻,以前自已怎么没有看出来,白瞎了自己当年救他一命。 琐屑小事?!五域都传遍了也是琐屑小事?宗主待选莫名变成了鬼母也是琐屑小事? 伏宗主已是被气得道心不稳,差点跌落境界,闭关平复去了,到你谢厉军这里也是琐屑小事?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能教出玉诡,难道下场就是被长老会妒忌打杀?” 谢厉军一步迈出庙门,站在阎罗天子身后,浑身气势凌厉至极,狂放丝毫不弱对面。 看到谢厉军这般不要面皮,万长老当即气炸了肺,眼放怒芒,狠声斥道:“你居然敢隐瞒玉诡的真实身份,现在五域都在看宗门的笑话,你好大的胆子!” 越说越气,三丈神鼎已是带着千万道罡风妖火,朝着对面狠狠砸去,一时间金星乱射,破空巨响回荡漫空。 什么?姜默舒身份暴露了? 谢厉军脸上出现无奈的表情,眼中却是有些惊悚,口中开合两下,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连阎罗天子也是猛地愣了一下,随即无奈的摇摇头,可惜,以后少了一出好戏,只能陪着这谢厉军大眼瞪小眼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谢厉军,你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你还是不是命昙宗的峰主?!” 万长老气势狂涨,一声爆喝,彻底爆发了开来。 可笑长老会劳心劳力,左按椰瓢右摁葫芦,只为调和默剑玉诡的冲突,眼下竟然还要从外人那里得知玉诡不是活人,说出去怕是要笑掉五域修士的大牙。 万长老眼光扫向谢厉军,眼神已是恶狠狠的。 “唉,万长老,我可以解释,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谢厉军自知理亏,心头也有些骇然,只能将手一摊,闷声说道。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莫名其妙被妖王找了门打了一顿,就多出个不省心的弟子,斗法是强,但惹事也强啊。 他也希望有一天能堂堂正正地宣告天下,那绝强的道子的真实身份,他这个做师尊的才算功德圆满,一直藏着掖着他心里难道不是跟猫挠狗抓一样。 不想就是在今天!脱樊笼,道真`相,世人终是知道了我万鬼峰的真龙虎! 轻轻咳了一下,谢厉军脸上甚至多出丝丝笑意和欣喜:“既然世人都已知道玉诡的真实身份,我也没什么好瞒的了,不错,本就没有玉诡这个人。” 对面的万长老听到这句如被雷劈,浑身颤了一下,惨然说道:“是啊,本就没有玉诡这个人,我真傻,之前你一直故意阻拦玉诡在命昙三界上映射真形,就是怕被看穿吧。” “不错,我这弟子得来不易,培养更是让我付出了莫大代价,我岂能不帮着遮掩?” 谢厉军振衣作响,脸上现出傲睨之态。 “那你为何连宗门也瞒着?更是让她成了宗主待选?岂不是让天下修士看我宗笑话。”万长老沉声说道。 “我那弟子绝强超凡,如何做不得宗主待选?!其它宗门不过是羡慕嫉妒。” 谢厉军嘿嘿一笑,脸上已是有些眉飞色舞。 “你那弟子沈采颜终究是鬼身,如何继承宗主大位,除了那专修鬼道的宗门,天宗地宗从没有以鬼身统御宗门的先例,这样一来,宗里众人怕是多会支持默剑来争。” 万长老此语一出,谢厉军和阎罗天子就像是中了邪似的,场中顿时寂静一片。 谢厉军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阎罗天子的嘴巴猛地张开,一人一魔对视一眼,活似见了鬼一般。 倏地,阎罗天子猛然跳起脚来,神色复杂地开口道:“我那弟子不是去万妖丛林屠妖么,是怎么暴露的?” “那妖族统帅迦云真心细如发,察觉姬催玉不在因果之内,乃是法宝化身,进而猜出了沈采颜才是万鬼峰弟子的真象,便将消息通传了天下。”万长老脸上有些疲惫,长长叹了口气。 如惊雷炸响,谢厉军差点没露出丑来,脸上更是愕然:“也就是说,目前天下修士都认为我万鬼峰瞒天过海,让鬼母冒名姬催玉?” 还以为是默舒暴露了,没想到却莫名其妙地扯到了鬼母身上,怎么不令谢厉军震惊交加。 万长老冷然说道:“怎么,欺瞒了宗门,欺瞒了天下修士,连元神仙尊都没看出来,让你万鬼峰出了大名了是吧。” 又不是我想的,谢厉军忍不住腹诽一句,况且,那沈采颜论跟脚论功法,说是万鬼峰弟子倒也没错。 随即讪讪说道:“我倒是没这么得意忘形,不过眼下既然世人都以为玉诡就是沈采颜,可如何是好?” 万长老沉声说道:“以前没有以鬼身统御宗门的,不代表以后没有,宗主拟召开七峰神魔大会,全宗金丹一起商议。” 看着谢厉军,万长老有些无言以对,浑身甚至有些无力感,良久,方才出声:“谢厉军,你给我说实话,还有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之前真的是机缘巧合,我可以作证,沈采颜确实为万鬼峰弟子,也确实没姬催玉这个人,但我觉得命昙宗无需对外公布,让外界去猜还好些,不服的可以去当面找玉诡对质嘛。”阎罗天子森然一笑,开口道。 “也只能这样了,”万长老得了准确消息,不禁唏嘘一声,匆匆挥手辞别,驾起遁光破空而去。 “唉,我总觉得有一天真`相曝光,我可能会被万长老和宗主打死。”谢厉军望着头顶的滚滚鬼云,满面愁容地说道。 “想想那些被坑死的,你就会好受多了,默舒真不愧是我的弟子。”阎罗天子眼中流露出几分好笑,嘿嘿说道。 第194章 割鹿万妖 西极瀚海,虚天要塞。 渡弥仙尊啧啧称叹,惬意间,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还意犹未尽,直接对着壶嘴猛吞几口,方才说道: “如此良信喜讯,用来佐酒是最好不过了。” 就在此时,殿门处出现一个身影,神情恭敬地说道,“不知仙尊唤我何事?” “东儡,你来得正好,有一件事却是你最合适,要辛苦你了。” 看着躬身行礼的东儡真人,渡弥仙尊微微一笑,随意地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近前。 “这是催玉通告五域的灵讯,伱先看看。” 东儡真人眼前一亮,嘿嘿笑道:“那我可要看看,催玉,哦,虿宴鬼母有个什么说法。” 过了片刻,他轻轻点头,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果然大气。” 渡弥仙尊长笑一声,手中轻轻打着拍子说道:“浮云吹作血,世味煮成茶,揖让刀在手,动摇烈满怀。倒不枉我看好他。” 东儡真人凝住眉目,缓缓说道,“除了断玉阁和定缘寺,那万妖丛林之地,五域各宗各姓先到先得,随意圈占。 那玉诡只留一城落脚,还是在月喜河边,紧盯妖族。虿宴鬼母到底要什么?” 渡弥仙尊微微笑了笑,倒了一杯灵酒递给东儡真人,如同自言主语一样说道, “要什么?五域宗门世家一起在那万妖丛林整合收拾,哪怕一开始乱得跟一锅粥似的,哪怕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用不了一甲子便能将那地盘消化得干干净净,这地方妖族再想拿回去,怕是无望了。” 听到自家仙尊这么说,东儡真人旋即反应过来,骇然说道:“鲸吞蚕食?那玉诡还想往前打?!” 渡弥仙尊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颇为兴奋的样子,“心气如龙,割鹿万妖,吞日月问乾坤,好生了得。 以往每一次人族扩域,都是修士数量积蓄到了一定地步,不得不往外打出来,这小子竟然是想主动出击,把下次的人妖两族的战场预设在月喜河两岸。” 不得不说,在这大争之世,有如此道子实在是西极之福,渡弥仙尊万分高兴。 东儡真人一怔,已是明白了自家仙尊的意思,笑了笑说道:“我宗可是要去那万妖丛林圈块地?我与玉诡倒算熟人,去了方便打交道。” “正是,你带队,去五位金丹,加上凝真蕴气凡人都带上,在那万妖丛林扎根下来。 既然五域宗门都在,仙藤的灵苗你也带一株去,顺道涨涨我宗的脸面。” 见东儡真人懂了自家意思,渡弥仙尊不由地满意地点了点头,宗门得了灵材实利,同时还交好了玉诡,双赢就是我玄兵劫宗赢两次。 “连仙藤灵苗都要带去?”东儡真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那仙藤灵苗宗里耗尽无数心血气力才培育出三株,如若带去那万妖丛林,那地方的守御便是妖圣来袭,也能抵挡很久。 “做事莫要小家子气,跟那玄痕剑宗似的,结硬寨打呆仗自然要扎实站稳,催玉和我宗交情不错,现在不投资难道还等别人成了元神再去示好?”渡弥仙尊指尖冒出一截盈绿青翠,落入东儡真人掌中,隐约可见青龙翠凤翱翔其内。 “催玉?不是虿宴鬼母么?”东儡真人把头一扭,紧皱眉头低声道。 “啧啧,此去机灵点,催玉让你怎么叫就怎么叫!”渡弥仙尊似笑非笑,眼中谐趣横生, “这一洗天地的气势,行`事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分明是雄飞在天,哪里是雌伏在地。” 而在人族五域,众多收到灵讯的宗门世家迅速开始合纵连横,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虿宴鬼母丢出天大的好处,谁能不心动。 …… 而此时的姬催玉懒得去管自己的灵讯掀起的偌大风`波,反正这万妖丛林的地不能荒着,不种点儿菜或养点儿猪什么的,看着不爽利。 五域各宗各姓来了人,自然知道规划处理,却是不需要自家操心。 相对于这些小事,倒是鬼阵的异变更让他上心些。 万羽妖宫,万妖丛林唯一没被拍成齑粉的妖宫。 只是已不在原先的山顶,而是被姬催玉以弥天大手加上鬼卒冥雾,整体搬到了月喜河东岸,更名为“白玉京”。 围绕在白玉京之外,已是建成了一座小城,让姬催玉不得不感慨这修士的生产力实在是有些夸张。 虽然小城中的四十万人屡受惊吓,但近一个月后,终于是大多安定下了心魂。战鬼维持城中秩序,倒也井井有条,城中慢慢生出众多烟火之气。 白玉京中一处宫殿中,姬催玉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八个人。 “你们便是默剑的远亲。” 八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中年人,领着其余人等躬身一礼,“不敢欺瞒上尊,我等来自叠渊城,和姜家有些亲戚关系。” 中年人年过四十,额头上已是有了丝丝皱纹,不过眼中却有精光闪过,神态也是昂扬。 居然站着回话?!引着几人进来的城中管事已是吓得三魂尽掉,连连向着那中年人递着眼色。 那中年人露出苦笑说道,“我们这些远亲也不知算不算姜家人,但姜族长已经说了,姜人家只跪天地父母,若是有人强逼乱跪,他便会出手。上尊救我等于水火,我等心存感激,更是不敢因这礼节之事给上尊惹上麻烦。” “有点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姬催玉淡然一笑,声音如冰。 “在下姜诚左。”中年人沉声答道,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姬催玉点点头,随意地说道:“我和默剑不对付,落不到你们头上,既然是姜家的远亲,自然要送回叠渊城那边,免得辜负了迦云真对默剑的一番情谊。” 话一出口,几个姜家远亲已是喜出望外,姜诚左更是虎目含泪。 “多谢上尊,祝上尊道运昌隆。”几人忙不迭地感谢。 “既然是八个人,我便派八个战鬼护送,不然世人还以为我怕了默剑,若是路上丢了性命,只能算是你们自己命数不好。”姬催玉随着往地上一指,青紫冥雾骤然升起,八个身形高大的战鬼从冥雾中踏了出来,身着明铠,手按霜刃,威风凛凛。 “你们八鬼护送他们八人安全回乡,这八百灵石用作路资!” 良久,明铠中传出瓮声瓮气的回应,“得令。” 姬催玉轻轻一笑,战鬼已是生出灵智,这护送回乡一行,却是要看看通灵到了何种程度,才好决定下一步万鬼旌旗的祭炼方向。 第195章 彭然支援 万妖丛绿植如海,连绵无尽,一直铺陈到天边似的,若升起遁光从空中俯瞰,如碧波亿顷蜿蜒起伏,景色煞是玄奇。 不过对于穿梭在其中,又是没有修行过的凡人,那可就要老命了。 清晨的风有些湿冷浸人,姜诚左狠狠地搓了搓脸,站在空地边缘叹了口气,一阵白雾散了开来。 这空地还是昨天傍晚几位战鬼临时砍出来,眼下只有四个战鬼如山如岳地站在空地中,另外四个不见踪影,应该是在空地外围警戒。 与脑海中的朝发夕至的想象相比,现实无疑狠狠地抽了姜诚左一记响亮的耳光,原来修士老爷也不是无所不能啊。 凡人气血太弱,不能长久被冥雾笼罩,否则会被鬼气侵了体中,姜诚左八人中还有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更是支撑不了太久。 八个战鬼联手驾起冥雾,每天只能飞遁三个时辰,不是鬼受不了,而是人坚持不住。 犹豫了一下,姜诚左大步向其中一个战鬼走去,胸口处跳得厉害。 姜诚左站在战鬼身前三尺,那明铠中没有任何动静,就一座死物雕像似的, “这位鬼爷,我们从城中带出的干粮要吃尽了。” 话音刚落,头盔中的孔洞处亮起两团冥火,整个雕像如同复活似的动了起来,一直扶在腰间霜刃上的鬼手倏地握得更紧了。 良久,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盔甲中传出:“干粮……那是……什么?” 姜诚左连忙拿出炒面和肉干,捧了上来,“鬼爷,这是这几天我等的吃食,勉强能饱腹,也顶饿,但已是快尽了。” 虽然已是吃得想吐,但难吃总比没吃要好,姜诚左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鬼手猛然抓来,将那炒面捏住一撮,举到孔洞处观察起来。 滋! 冥火一绕,那粗糙的粉末已是化为了灰烬。 霜刃一闪,雪亮如银的刀光倏地散去,那肉干已是变为了细碎沙砾一般。 “于……斗法……无用……”瓮声瓮气却又很是笃定的声音传了出来。 姜诚左惊出了一声冷汗,连忙纠正道:“鬼爷,食物和干粮不是用来斗法的,是用来维持我等生机的,不吃就没有力气,不吃就要饿死。” 明铠一下定住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良久方又传出声音,“明白……了,等等……” 铮! 鬼手在霜刃上猛地一弹,一声清越的刀鸣自两人立身所在荡漾开来。 本来四散的战鬼顿时眼中亮起冥火,好似血红一般的火睛,煞气逼人。 只见几道金光一闪,八个战鬼已是悉数到了姜诚左面前。 “他们……需要……维持法躯,也要……定时补……充。”刚才那战鬼的声音传来,另外的战鬼均是点头示意。 一只鬼手伸到姜诚左面前,猛地摊开,“这是灵石……可以补充灵气……你们能吃么……” 姜诚左脸色微变,艰难笑了笑,摇摇头:“好叫各位鬼爷知道,这东西我等凡人却是消受不起。” “我等不知……那吃食如何来,你……可知道?”一个战鬼踏前一步,语速变得快了一些。 “可以买,但这里没有坊市,若是后面看到活人或看到坊市,可以买一些。眼下还请鬼爷击杀一些野兽,可以作为吃食。” 话一出口,姜诚左顿时感觉到,对面几个战鬼明明没动,却像是舒了口气似的。 “原来是……需要……尸身,明白……了。” 轰!金光一闪而逝,五个战鬼已是踏着冥雾破空而去。 不多时山林中远近都有着嘶嚎,姜诚左听得嘴巴有些发干,手也不由得抖了几下。 一个时辰后,数十只狼狈、猛虎、巨熊……被丢在了空地上,甚至还有几只被斩作两截的战妖。 瓮声瓮气的声音再度出现在姜诚左耳边,“这些尸身……的气血勉强……能用,也新鲜……可够?” 姜诚左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野兽尸堆,暗自吞了下口水,“够!够!还有些多了。” “那就……好,以后……有事直说。” 眼前的燃眉之急算是解了,不过看着八个战鬼又化为了雕像,不动不言,姜诚左的心头闪过明悟,接下来的日子,麻烦恐怕还多。 …… “师兄,没想到你来得如此快。”姬催玉笑着说道。 命昙宗来人支援是板上钉钉的,不过万鬼峰动作最快,直接以弟子历练的名义,拉了人过来。 “我师父在闭关,阴叟他老人家外出访友,谢峰主不好下峰,就只有我带人过来帮伱建鬼阵了,我还只是个凝真啊,我不该在峰里全力以赴准备应对金丹天劫么。” 彭然在那里碎碎念着。 自从罗云证了金丹,倒是让他又奋发了一阵,可惜没过多久就又去钻研他的养鬼之道去了,实在无事就出门去寻秘境。 正好谢厉军被神魔困住,也没有管他,倒是让他很是逍遥一段日子。 直到姬催玉的灵讯传回峰内,实在缺了人手,谢峰主将他喊到面前一阵指派,定下了这援助的差事。 “师兄最近寻了几个秘境?”姬催玉微微一笑。 要说质资,金倌染和郑冰尘都是绝顶,而论气运,彭然就是他见过修士中最好的。 毕竟,当年金丹鬼邸中,也让他暗呼逆天。 “说来也怪,最近连续九个秘境都白跑一趟,我都怀疑是不是运气到头了。” 彭然负手而立,脸色颇为郁闷,从入道到现在,何曾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峰里负责宝材收购的弟子每每看到他都眼光灼灼,奈何最近手上实在没东西,只能辜负了。 “对了,你为何想起建鬼阵?”彭然好奇地问道。 “我想在这里打通一道幽冥出口,以鬼阵连接一处幽冥地界。” “你要打通幽冥?”彭然脸上顿时泛起浓厚的兴致,“我的兽鬼之道已是有了瓶颈,始终无法更进一步,若是打通了幽冥,我正好收集点素材。” 幽冥之地,一直是生灵忌讳的所在,无量岁月中积聚了众多的鬼王鬼母,但就算妖族和天魔最为强横的时期,也无法在幽冥中长期占据。 “未虑胜,先虑败,留一条通往幽冥的后路,万一事有不对可以逃跑,那妖圣妖躯如山,反而难以通过幽冥入口。” 姬催玉淡然笑笑,他没说的是,这也是一着伏藏之兵。 第196章 剑宗天剑 玄痕剑宗,齐天峰。 劫云有百十亩方圆,狂猛的雷电好似能够摧毁大千,神光灿灿的天雷轰然爆发,将暗沉劫云下方照彻得通明闪晃。 一道身影从峰顶冉冉升起,数百灵剑跟随其后,如那大捧流光,斑斓绚丽。 裂天神雷兜头击下,直迎而上的却是彻地碧虹。 铮! 众多灵剑如同叩拜一般,剑身微曲,围着那人影一转,虚空中顿时涌动着无量剑气。 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集中到那人身上,沉沉威压引得虚空都出现了涟漪。 剑域风雨不透,砰然炸亮,众多灵剑应激而动,迎风便涨,向着劫云怒斩而去。 轰! 万顷雷霆霎时间被震散,数千灵剑迎空幻化出绚丽的光华,万里长空尽被染成了各色剑光。 “剑影凌霄一啸歌,寒芒岂逐世消磨,淋漓看尽众生色,天意如刀以剑和。” 那人影眸子中清亮无匹,如天庭大军一般的剑域开始凝聚,数百灵剑开始循着玄奥的轨迹旋转交错,荡漾出俯瞰山河的道韵。 余启锋哈哈一笑,那漫天的剑光就如玄痕剑宗此后必然威压五域一般,如天意不可挡,如因果不可避。 有什么比身为掌教看到身家道子成就金丹还要高兴呢,更何况还是玄石秘应中的“天”。 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玄痕必兴,这是玄痕剑宗最大的秘密,天机尽知。 “齐天,不,以后要喊你邓真人了,今日以归真剑意成就金丹,元神也是有望。 此前宗门为了你的安全将你秘藏,不然哪有什么玉诡默剑的声名。” 余启锋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邓齐天哈哈一笑,脸上却是有着跃跃欲试之色:“我以天意行剑,但凡天光所照,我便立于不败之地,这默剑玉诡,我倒是有兴趣见识一下。” “那玉诡原来是鬼身,怪不得之前几次算计她都出了偏差,如今被迦云真看破行藏,才算是真`相大白。 不过这鬼母神通强横,还是不容小觑。” 余启锋眼是露出恨色,两堂掌印,自家血脉,不想尽数毁在了一个小小的诡骗手段。 不过以人身掩鬼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眼下一暴露,煌煌正正压过去便是王道。 “掌教放心,我道体得玄痕道剑承认,可以切削金丹气运,相距千里以内,我便能将那鬼母气运逐渐斩灭,神不知鬼不觉,我宗便能磨灭一个大敌。” 邓齐天桀骜一笑,周身不断灌注的天劫玄气,让道躯焕发盈盈生机,他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和玄痕道剑的联系越来越紧密。 气机相连让他的秘传斩运神通愈发神异,要不了几天必然臻至神通的巅峰。 余启锋点点头,沉声说道:“玉诡如今在万妖丛林和妖族对峙,又邀五域各宗各姓前往支撑后方,伱在此时证了金丹,正好名正言顺以宗门名义前往,将她气运打落。” 随即长长舒了口气:“世事如棋,条框难破,那玉诡就算神通再强,终究不如我宗能看破天机。” “神通不敌天数,就是此意,这玉诡合该死在我的天意剑之下。”邓齐天目中浮现出坚决自信之色。 …… 白玉京,曾经的万羽妖宫,经过迦云真精心整治和扩建,金碧辉煌却又不失典雅。 各宫各殿散发着莹莹微光,特别是入夜之后,就如那天上宫阙幻化人间,美得不可方物。 沈采颜一身鹅黄宫装,玉颜之上媚如春,笑语晏晏。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侍立在她身后,英姿飒爽的云楼刀灵站在少年道人右边,一柄雪亮长刀悬浮在两人中间。 沈采颜语带可怜,委屈地说道:“奴家所做,都是依照老爷吩咐的,老爷以后万万不能以犯上之罪来责怪奴家。” “你个小妮子,说得这么委屈,不如把脸上的笑意收一收,你怕是早想这么做了吧,虿宴鬼母。” 对于自家幽冥侍女的喜悦,姬催玉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日子考虑再三,他也想明白了,反正迦云真一盆脏水泼过来,解释了也没人信,该知道的自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对于想要想欺瞒的,玉诡是从姬催玉换成沈采颜更是合适,谁让自己真是法宝化身呢。 而且眼下要打通幽冥鬼界,本来也打算用虿宴鬼母的身份,干脆顺势认了。 “走吧,这鬼阵以青鬼头颅定位,已是沟通到那方鬼界之中,虿宴鬼母想回返鬼界,末将誓死追随。” 宽阔的地下宫室中,地面上亮起无数玄奥的符文,倏地出现无边幽深黑雾,就如心脏跳动似的一伸一缩,一鼓一胀。 姬催玉一掐阵诀,紫冥雾气随之腾起,和幽深黑雾混作一团混沌雾气。 沈采颜手疾眼快,一指点出,天蛇眼中射`出龙章凤篆将雾气定在虚空之中。 无量幽冥死寂之性从沈采颜身周爆发开来,霎时间化为一个漆黑的漩涡,漆黑冥蛇从中探了出来,如迅电疾雷,一口将雾气吞入腹中。 只见她粲然一笑,如同凭虚御风,轻盈飘荡过去,万鬼旌旗显露在身后。 旌旗顶端的青鬼猛然幻化出一个庞大的鬼身,与那冥蛇撞在了一起。 冥蛇顿时化为了石像,巨口则化为了一个的门户,宛若一条毒`龙深渊中爬起,张口欲噬。 一鬼一人一灵越过门户,已是到了幽冥鬼界。 沈采颜皓腕一扬,青白天蛇幻空将蛇尾一甩,烈烈杀气使得无边冥雾动荡不休,烈烈杀伐意蕴如波纹涟漪一般,在幽冥鬼界中扩散开来。 不过几息,这处幽冥地界的鬼王和鬼母,已然有所感应。 一处奢华鬼宫中,身着红衣的无忧鬼母,忽然痴痴笑了起来。 无忧鬼母将手上的玉梳往妆台上一放,盈盈笑道:“不想虿宴妹妹终于是回来了,也不知有没有找到负心人,清了账,斩了情。” 随即摇摇螓首,拿出一只双鱼形的玉佩,将鬼气灌注进去。 丝丝黑烟中间显出沈采颜的宫装身影,一身俏`丽如初见,无忧鬼母莞尔调笑道, “虿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亏姐姐我一直想着你,生怕你在外面受了委屈,你却一直没个消息。” 沈采颜淡然一笑,眼眸中柔意如波,顾盼生辉, “这些年事情太多,也纠结了些因果,倒是让姐姐操心了,过些日子可能还要姐姐帮我。” 无忧鬼母点点头,宠溺地笑了笑:“无妨,到了这幽冥鬼界,便无人能欺负你,等着,姐姐过来找你。” 第197章 幽冥又见 幽冥鬼界,黑冥之风带着呦哭哀号吹拂不休,森森阴冷凝结在风中,足以生生寒彻生灵的骨髓。 无忧宫中金碧辉煌,满室璎珞珠玉。 “虿宴,不是我说你,你一去不返也没个消息,姐姐我生怕你又陷在了情劫里,不忍心对付伱那负心人。” 无忧鬼母紧蹙眉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在可算是回来了。” “多谢各位哥哥姐姐挂念,这趟出去倒还顺利,将那负心人抓`住后,已与那魔宗弟子炼作一处。” 沈采颜淡淡笑道,陪了一杯。 “虿宴妹子风采美貌更胜当年,修为进境更是厉害。” 嚣渊鬼王猛地一拍手掌,大笑道:“想来这些年在外面也是辛苦了。” 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说道:“我那鬼穴至今没有女……” 话还没有说完,已是被旁边几个鬼王联手摁住,拿吃食塞在了嘴里。 “虿宴勿怪,这货两杯黄汤下肚,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猿兕鬼王冷冷一笑,用力在嚣渊鬼王身上踩了一脚。 无忧鬼母脸上似笑非笑,“好了,妹妹刚刚回来,你们也好意思让她看了笑话去。” 嚣渊鬼王挣扎起来,向来桀骜的他难得嘴巴一撇,郁闷地说道:“好吧,妹子刚回来,怪我吓倒她了,我自罚一坛。” 说完便是拎起酒水狂饮起来。 “哥哥姐姐们还是如此有趣,回来倒是让我心安了不少。”沈采颜盈盈一笑,鬼殿之上又是变得其乐融融。 “这处鬼界,能聊天的就这几个蠢物,我也烦闷。”无忧鬼母自嘲似的叹了一口气,通体散发着幽深却又蕴含阳和的气息,修为已然是大有进境。 众多鬼王倒是不以为杵,嘻嘻哈哈地吃喝着。 “虿宴,你可是遇到了为难之事。” 无忧鬼母将手一拍,席间的鼓乐顿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正色问道。 “我在阳世顶了魔宗弟子的身份,倒是好用,不过也惹下一些仇敌。 打开这幽冥通道,也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还请哥哥姐姐们遮掩一下。” 沈采颜轻舒了口气,娓娓说道。 却见她浑身上下已无半点鬼气,宛若生人似的,若不是皓腕间的青白天蛇,一众鬼王鬼母怕是都不敢相认。 无忧鬼母和一众鬼王对视一眼,都是啧啧称奇,这虿宴在外倒真是有着奇遇。 “虿宴,上次你走得太急,还不清楚青鬼盟约的灵异,那青鬼可使鬼众气运相连,所以我等才如此交好,哪怕其它鬼界攻来,也都是一致对外。 你既然能在青鬼上留下印记,便是与我等气运相合,这些哥哥姐姐不帮你还能帮谁?!” 猿兕鬼王哈哈一笑,随口解释道。 “是极!”无忧鬼母扬声接过话去,“别看我等只有六位鬼王一个鬼母,幽冥中也少有几处鬼界敢来招惹我们,当然,现在加上虿宴你,已是有两位鬼母了。 我等虽然没有过天劫,不像你能出入阳世,但托你的福,这些年实力倒是也有一些长进,正好一试身手。” “多谢各位哥哥姐姐,虿宴不胜感激。”沈采颜起身福了一礼。 “这就是当年你那负心人?看着倒还俊俏,怎么这么没眼光?”嚣渊鬼王酒水喝完,转头看到立在沈采颜身后的姬催玉,大笑着问道。 你才没眼光,姬催玉腹诽道。 “正是我的心上人,当日又见了他,我才知道自己永远放不下,只能把他和那魔宗道子炼作一处,一者至爱一者至恨,皆不分离。” 沈采颜转过身去柔柔看着姬催玉,拉着他的手抱到了怀中,口中软糯地说道,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甜腻和幽怨。 吃我豆腐?!你够了啊,沈采颜! 听着鬼契中传来自家老爷的咆哮,沈采颜脸上露出狡黠,眼中更是有着迷离之色。 看着虿宴如此模样,无忧鬼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情劫蔓延,尽然无终。 却听她轻轻地吟道:“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哎,冤孽!” 嚣渊鬼王大大咧咧地说道:“当年你这囚魂尸鬼每日折磨,怨力强横,鬼将中没有对手,眼下炼成这个俊俏小模样,你怕是舍不得每日折磨了。 当个玩物也好,只是有点可惜了。” 姬催玉听得目瞪口呆,面上却是不好发作。 噗哧! 沈采颜已是笑出声来,一时间,清扬婉兮,鬼殿风来珠翠香。 柔若无骨的酥手,轻轻在自家老爷手背捏了一下,鬼契中委屈地传音过去,“老爷,奴家错了。” 掩着檀口,沈采颜轻笑着的说道:“我这至爱至恨的宝贝,用起来倒也堪用,嚣渊大哥可要试试?” 嚣渊哈哈大笑,眼睛中似乎闪过鬼芒:“好说,闲着也是闲着,我来给大家助助兴。” 龙行虎步似的走到了宴席中央,冲着这边勾了勾手,“先说好,我下手没个轻重的,万一打坏了虿宴你的宝贝,我也赔给你。” 无忧鬼母看着沈采颜宠溺地笑了笑:“自家的宝贝不用给这混子糟蹋了,这货得了阳和之气,洗了阴渣脱了瓶颈,实力大增。” 猿兕鬼王则是冲着嚣渊吼了一声:“还是我下来和你打一场,一个鬼王和囚魂尸鬼对打,也亏你能如此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那尸鬼没有一只手,我让两只手好了。”嚣渊鬼王哈哈大笑。 其它鬼王也是起哄, “脚也不能用,只准用头撞!” “不能爆发鬼气,不然还有什么可看的。” …… 沈采颜眼波流转,玉手在姬催玉脸上摩挲着,软软嫩嫩地。 却听她开口说道:“我这宝贝可厉害得很,嚣渊大哥尽数放开,不然输了你定会耍赖。” “我会耍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放他出来试试。”嚣渊鬼王拍拍肚皮,带着嚣张的笑声。 话音刚落,凭空出现一只巨手,掐住嚣渊鬼王的脖子提了起来,少年道人提着一雪亮长刀搭在了嚣渊鬼王的脸侧。 本来嚣张的话语戛然而止。 三息之后,嚣渊鬼王被丢到了地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嚣渊一跃而起,浑身鬼气冲天爆发。 绿盈盈的巨手倏地出现,轻车熟路地将嚣渊再次提了起来,雪亮长刀一如刚才,摆到了同样的位置。 半个时辰后,嚣渊鬼王呼呼喷吐着鬼息,眼中尽是无奈:“你这尸鬼就没有 猿兕鬼王冷冷接道:“一招都接不下来,还有脸让人出 嚣渊鬼王闻言大怒,转来脸来恨恨说道:“要不你来试试?你是不知道妹子这家什有多凶!” 除了拼命的招数,刚才他已是各种鬼道神通都使尽了,对面都是手一抓,刀一搭便轻松结束了比试,看起来反倒像是他故意在放水一般。 猿兕鬼王哈哈大笑,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和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有自知之明。” 无忧鬼母拍了拍胸口,故意露出害怕的神色,“不想妹妹这至爱至恨炼作一处,竟然如此高明,连嚣渊都不是对手,让姐姐很是吃惊呢。” 沈采颜盈盈一笑,“只怪郎君狠心,不然哪会有如此下场,我心也痛。” 却是故意装作没看到自家老爷恶狠狠的眼神。 第198章 剑宗占地 日月轮转,一晃已是逝去二十来天。 五域各宗各姓,先遣的人手已是陆续抵达了万妖丛林,安静密林化为风起云涌。 寻仇的,圈地的,总是要做过几场,分了高下才好知道是哪方该退,甚至有小宗小族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是被磨灭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除了少数地界,这万妖丛林眼下就跟一锅沸水似的。 白玉京,就是万妖丛林中难得的清净之地。 各宗喜欢把白玉京当成谈判的地方,有需求就有应对,以至于食色造化宗的铺子都开了起来。 好在一开始有万鬼峰弟子应急,随着命昙宗后续弟子的到位,城里一切倒也开始井井有条。 当然各宗各姓子弟多了,有性子急的,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不过在这白玉京都得忍着。 “要打生打死离城自行解决,城里不要闹事。”这条规矩写在城门告示处,甚至都不是灵讯,只是一张普通的告示,白纸黑字。 有修士望之簌簌,也有修士对之嗤之以鼻的。 不过在炼死一个偷偷潜入的融身真魔和北疆的一个强横散修金丹后,再无人敢在白玉京挑事。 “西极四大天宗的金丹真人到了。”看着一身盛装的沈采颜以及站在她身后的姬催玉,彭然顿时有些无语,只是脸色平静地竖了竖大拇指。 暗自忖道,难怪自己修为差师弟这么远,这心性一关自己就差远了。 随着四位真人出现在玉殿之中,彭然呼吸都是一紧,赶紧几步离开了。 沈采颜粲然一笑,如曼陀盛放一般,“东儡真人,好久不见,其余三位我倒是不熟悉。” “我是玄痕剑宗邓齐天。” “不愧是玉诡,血海魔宗司空越有礼。” “化龙海府康菡君见过虿宴鬼母。” 东儡真人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一人一鬼,眼睛微眯着说道:“是啊,好久不见,你我本是熟人,今天倒算是重新认识了。” 沈采颜声音带着媚意,意有所指:“真人当知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倒不是刻意如此。” 随即转头看向另外三个金丹,脸上化为丝丝冷笑:“不管身为姬催玉,还是我虿宴鬼母,我都不喜欢绕来绕去,几位联袂而来,可有何事?” 不过却是东儡真人先开口了,“我家仙尊说了,不能让你一个新晋的金丹顶在最前,身为天宗再不做点人事,怕是有碍他喝酒的兴致。我玄兵劫宗的地盘就选在白玉京边上,也是正对月喜河,催玉,哦不对,采颜,大家以后做了邻居,常来串门,我专门带了一些灵茶。” 另外三人眼神一凝,没想到玄兵劫宗和玉诡竟然有如此交情,甚至有些主动示好的意味。 不过一想到东儡真人和玉诡相识于微末,那玄兵劫宗门口的虚天要塞,玉诡更是出了大力,倒也理解了。 康菡君和司空越甚至有些羡慕地瞥了眼东儡真人,人情旦暮有翻覆,却也分人,如玉诡这种气性高的,如果没有在微末时施恩结交,就再难有入心的交情了。 但若是有了交情,那实在是太可贵了,说不得哪天就能救自己一条命。 司空越想到自家在来时,血海中那浩大的声音,“魔宗难得出了元神种子,搅出一地混水,合该去支应一下。” 元神道子?!司空越甚至觉得口中有些发涩,这才知道这玉诡的份量,远不是斗法强横可以形容的,也许一千年,也许两千年,最多不超过两千五百年,命昙宗必然成为天宗。 简直是大争之世,龙蛇尽出啊。 司空越回过神来,咳了一下,诚意满满地说道:“既然玉诡牵头对上妖族,我血海魔宗自然也有表示,玄兵劫宗选在白玉京旁边,我血海魔宗就选另一边,也守一段月喜河。” 康菡君看着沈采颜看了过来,旋即点点头:“来时府主说了,就以月喜河为界半步不退,既然白玉京两边都没了,我化龙海府就挨着玄兵劫宗吧。” 沈采颜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眼光冷冷地看向玄痕剑宗邓齐天,“不知邓真人到此,也是要守一段月喜河,或是有其它事情。” “哈哈哈,虿宴鬼母覆手之间搬弄五域宗门,我玄痕剑宗岂能落于人后。”邓齐天一振衣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月喜河我剑宗自然要守,不过……” 沈采颜看着剑宗的人,悠然道:“若是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邓齐天哈哈一笑:“都说玉诡不弱于人,我剑宗也是,地段有人先选了,我却是不些不服气。” 只见他嘴角擒着一丝冷笑,转身对着司空越说道,“我剑宗倒想和玉诡亲近一些,以消弭之前的误会,司空兄可愿成`人之美,挪一挪地方。” 脸上虽是笑眯眯的,语气却是冰冷不容拒绝。 “你狂得很啊,不过是玄痕剑宗的新晋金丹,也敢对我血海放出狂言?!”司空越信手一挥,心头已是无明火起。 身为天宗金丹,又是凶名在外的血海魔宗,往日遇到修士,哪个不是望风而逃,哪个不是心中忐忑,这剑宗金丹当着其它两家天宗还有玉诡,直接就要落自己面子,哪来的夯货?! 司空越纵声狂笑:“既然伱这么想化入血海,我就成全你,到城外去,等会莫要喊人救命。” 红光闪过,整个人已是化为一抹炽目血光向殿外飞去,“邓齐天,你来,我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邓齐天向殿中其余几人拱了拱手,“失礼了,我去去就来。”,也是一纵剑光,破空而去。 一道水境在殿中升起,沈采颜笑着对其余两位金丹说道:“两位真人觉得谁会占上风?” “司空越怕是胜算更高一些。”东儡真人笑着点点头。 “血海魔宗更强。”康菡君想了一阵,谨慎地说道。 只见一条红赤深沉的血河,如同苍穹倾破一般灌砸在空中,随着天风吹动涛飞浪卷,似乎可将世间一切倾覆在内。 看着这浩瀚雄伟的景象,城中的众多修士只感到热血澎湃,体内的精血都有些浮动了。 “不好,定住心神,那是血海魔宗秘传神通,可勾召修士精血。” “对面的是剑宗的人,怎么西极的天宗打起来了?” “天宗金丹对决,北疆倒是少见,还是这西极有意思。” …… 邓齐天朗声笑道,“司空越,我不是针对你,只怪你挡了我的路。” 铮! 一声炸响,数百灵剑夭矫电掣,翱翔奔腾好不畅意,秉冽的剑气漫空戳刺,剑光灵炽灼目,好似涛涛大河汹涌而来。 血河中发出一声怒吼,凄厉魔音摄人心魄,“就凭你这刚成就的金丹?想死就成全你!” “天意之下,俱是刍狗,我剑之下,唯有匍匐。”邓齐天双目放光,一指划下,宛若梦幻泡影似的剑意化为一道流韵,汇聚天光化为了一柄巨剑。 金光炸亮,剑势滚滚不可挡,看似缓慢却瞬息而至,好似一颗凝光飞掷的星丸,刺入血河之中。 轰! 血河炸碎,一时间竟然给人错觉,好似深渊巨口中喷出了无量鲜血,将苍天涂抹开来。 那万千血点倏地向四面八方遁去,有的被剑域困住,有的在天光中消融,不过终究还是有数道血光冲出围困,遁向天边。 城中的修士都一愣,愕然发现,血海魔宗的金丹居然败逃了,而且是身负重伤,勉强捡了一条命。 这剑宗的金丹这么强?! 怕是,怕是,默剑玉诡也就如此吧! 东儡真人和康菡君面面相觑,他们二人若是对上司空越,怕也讨不了好。 这玄痕剑宗的邓齐天不过才晋升金丹,居然一剑就斩灭了血河,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剑意如此犀利居然以前闻所未闻,又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强横道子?! “我邓齐天,代玄痕剑宗承诺,同守月喜河不退一步,还请各位见证。”清朗的声音从空中传入城中。 声如剑气,凌厉逼人,有的修士境界太低,甚至手脚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沈采颜轻轻笑道:“这剑宗的人这么想守河,还要来贴着白玉京,倒是有些意思啊。” 第199章 妖族配合 “玄痕剑宗怕是不怀好意,你为何要答应那邓齐天?” 东儡真人眼中露出浓浓的不解,疑惑地问道。 看着就从容煎茶的沈采颜和淡定喝茶的少年道人,他不由得一阵唏嘘。 当年擂台上不知斗法规矩的强横道子,现在已是和他一般高度,不,已是远远走在了他的前面。 东儡真人从未想过自己能晋升元神,而对于眼前这少年来说,元神的大门似乎已是露出了一丝缝隙,那可是天地间执棋的大能,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静看岁月流转。 自己能和他相识于微末,倒是成就金丹以来最大的机缘。 姬催玉轻轻一笑,没有接话,反而饶有兴趣地问道:“世人都信了迦云真所说,没想到真人倒看得准,不知道哪里还有破绽?” “我哪有这般本事能看得出来,是仙尊给了个准信,我才知道你又下了套子。”东儡真人嘿嘿一笑,冲沈采颜拱了拱手,说道:“仙尊说了,你在万妖丛林中行`事大气磊落,不像是雌伏而是雄飞,所以断定不是鬼母。” 沈采颜面容泛光,盈盈笑道:“倒是仙尊看得准,奴家不过是替老爷作作门脸,这家里还是老爷拿主意。” “迦云真一盆污水泼过来,我也懒得解释,反正这玉诡的身份唬得住人就行。” 姬催玉放下手中的茶杯,眼中泛着精光。 “可惜唬不住这剑宗的人! 我也不知道这剑宗到底和伱哪里犯冲,几次三番来找你麻烦,之前还是凝真道子也就算了, 按道理你已经晋级为金丹,又是命昙宗主待选,怎么感觉这剑宗反而有些变本加厉了。” 东儡真人想了想,却是叹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姬催玉笑了笑。 “仙尊说了,玄痕剑宗这些年的气运已是到了勃发的时候,若是避得开,他也不想沾染,让你小心些。 这邓齐天一看就来者不善,那剑意也是古怪得很,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东儡真人语重心长地说道。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我也想看看那邓齐天能耍出什么样。” 姬催玉点点头。 东儡真人微微颌首,眼中露出凝重之色:“我来时,仙尊让我将仙藤灵苗带了一株过来,若事有不顺,你往我那里跑,便是妖圣来袭也抵挡得住,最不济也能通过灵苗直接返回我宗。 仙尊说了,只要人保住,灵苗就丢了就丢了。” 姬催玉心中一动,这个人情可就有些大了,足以显出玄兵劫宗的诚意。 “催玉`足感盛情,以后日子还长,交情也还长!”只见他长身而起,郑重向东儡真人一礼。 “好说,不过那剑宗之地就在白玉京旁边,你万事小心些。” “不怕他不来,我也想将计就计,看看那玄痕剑宗到底是为什么老是和我纠缠。” 姬催玉沉声说道。 …… 月喜河并不宽广,不过水雾蒸腾,阳光照耀之下,映射`出粼粼的彩光。 一声剑鸣回荡在月喜河两岸,将河水激荡得声势骇人。 “我剑宗行斩妖除魔之事,还请妖王赐教。” 无数灵剑犹如一条剑河,重叠在月喜河上空,剑鸣铮铮,声势惊人。 邓齐天俊秀无双,剑光犀利,威势就如那代天行伐一般,举手投足间风云变色。 “老子要生撕了这小子。”韫岩妖王恨恨地说道。 他十天前一个不慎,被前来邀战的邓齐天陷入剑阵,好一通乱戳狠刺。 要不是化岚妖王见机得快,化出天妖之身撞出个缺口接应了他,怕是就被天光凝剑得手了。 不过也是将他一身妖毛毁了个七七八八,加上剑气纠缠无法恢复,如今却是跟掉了毛一样,这里秃一片,那里少一几撮。 化岚妖王瞥了眼他,嘻嘻笑道:“让你早点变出天妖真身,非要装,以为别人是新晋金丹,自信满满冲上去,丢了大脸了吧。” “请惑崧、满骸、胁祁、席焕、莽昆五位妖王出战,尽数变出天妖真身破那剑河,如见天光凝剑,便可转回。” 迦云真用指甲在桌子上敲了敲,双目猛然睁开,断然发号施令。 得令! 几位妖王将手中酒杯一放,脸上腾起肃然之色,拱了拱手转身出去。 吼!吼!不过两息,数声妖嚎响彻天地,逐渐远去。 翼化鸿摸了摸下巴,沉声问道,“云真,这玄痕剑宗的金丹已是连续十日邀战,却是何意?可是人族修士已集结到位,想要杀过月喜河?” “那人剑意强横,不过却是在装神弄鬼,我们陪着演戏就是。” 迦去真慵懒地笑笑,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雪白的脸庞霎时便生出淡淡红色。 这一身不着调的气质,却又是让一众妖王心甘情愿归于麾下。 “演戏?”韫岩妖王将手用力往桌上一拍,“我都伤成这样了,还是演戏?” 迦云真莞尔一笑,倒了杯酒亲自放到韫岩妖王手中:“你那是首战,对面倒是下了狠心要立威,不是演戏,不过后面这几天,那人确实是在演戏。” 翼化鸿松了口气,旋即自饮了一杯:“我还以为是玉诡因为你揭穿她的身份,终于又出招了,不是就好!” “哼,不是玉诡出招,甚至这人就是为了对付玉诡。”迦云真冷笑一声。 什么,居然还有人敢对付玉诡?!一众妖王都惊呆了。 “这人是犯了心魔么?先不说办不办得到,玉诡若是到我妖族,我来给他办差跑腿都行,云楼他们的仇我都不计较了,对面人族反而要算计他?”化岚妖王口中有些苦涩,满脸惊异地说道。 迦云真冷笑了一声,语气顿时变得森然,眸子中如同有着火焰:“我妖族全靠吃人生慧,才知灵智可贵,那人族却是天生有灵,反而不觉珍惜。 故而多了不少鼠目寸光的小人,为宗门利,为家姓益,为自身存,便没了底线。” 迦云真将手斜斜往那月喜河方向一指:“这金丹来邀名也罢,掩饰也罢,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对付那玉诡,我自然是乐见其成。” 迦云真狠狠地点了一下头,言语如同从齿缝中挤出一样:“这玄痕剑宗之前损了两堂掌印,依然还敢让此人来出手,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我猜必是一些阴私的神通。” “争胜之道,无所不用其极,坐等这剑宗暗算了玉诡,便是我妖族千年万年的大利,别说是陪着演戏,就是陷几个妖王都是值得的,如此虽有些胜之不武,我却也不悔。 事成后我必会揭穿剑宗,为玉诡正名! 凡我万妖丛林所属,大宴三日后缟素七天!” 迦云真眼中灼灼明亮,却又自嘲地笑了笑,神情中有些许不舍。 恨你那颗英雄胆,也恨死于鼠辈不甘。 第200章 勾连气运 幽冥鬼界,无忧宫。 “虿宴,你没有料错,果然有人在暗算你。” 无忧鬼母往地上一指,殿中凹陷之处咕嘟嘟冒起清清的泉水,一座青鬼雕像缓缓升起,却没有头颅。 鬼躯之上有着八道明显的纹路,其中左臂上便呈现的是青白天蛇。 众多鬼王立在四周,俱是在嘿嘿冷笑。 沈采颜深深福了一礼,在这森森鬼界,一众鬼王鬼母的簇拥下,宛如九天仙子降临幽冥,美得不可方物,却听她说道:“有劳姐姐为我细细说下,不然被人暗害了都不知道。” 无忧鬼母足不沾地,一晃已是到了她的身前,将她稳稳扶起:“你和我讲这些虚礼做什么?伱看那青鬼身上,便可看出端倪。” 只见青鬼的鬼躯之上,不断有伤口裂开,如那小孩张口似的,让人头皮发麻。 森森鬼气不断从伤中处冒出,却又从断掉的脖颈处被吸了回去。 鬼像之下的泉水中,幽冥死气汩`汩直冒,不断弥合着青鬼身上的伤势。 “这青鬼连接此方鬼界和我等鬼王鬼母的气运,鬼躯上剑痕不断出现,便是有人在以气运神通暗算你。”无忧鬼母已是气极反笑,眯着眼睛吹出一口鬼息。 “气运神通?可是有距离限制?”沈采颜心中一动,已是明白八成就是那玄痕剑宗的邓齐天弄的手脚。 “不错,气运神通正有这个弱点,需日积月累来轻剥慢削,又不能离得太远,我的化忧魑妙魅息,就是如此。” 无忧鬼母眼泛凶光,寒意满面,已是生出了凛凛杀机。 姬催玉听得仔细,微微思索一下,却是从鬼契中给沈采颜传音过去。 “不知道这青鬼替劫对各位哥哥姐姐可有影响?” 话意刚落,嚣渊鬼王便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虿宴妹子有良心,先就想到我们。” 猿兕鬼王浑身冒出阴森鬼气,气概张扬地说道:“虿宴放心,这青鬼勾连这方鬼界,很是神异,不然也护不住我等在此逍遥。” 其它鬼王也是出言安慰。 待众鬼言毕,甜腻妖冶的声音才从无忧鬼母口中响起,“妹妹,这事就交给姐姐我,保证让对面赔了神通法宝还把命赔出来。” 此话一出,沈采颜和姬催玉都是精神一振。 “这气运之道最是凶险,气运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处转移到另一处,这人斩你气运,便需吞噬,想不吞都不行。”无忧鬼母用手一点,一抹红光却是封住了青鬼的颈项,那青鬼伤口处冒出的森森鬼气如同蒸发一般,消散在虚空之中。 轰!无形的波纹激荡在幽冥鬼界,层层鬼雾翻滚飚卷,死寂之性逐渐流动甚至沸腾起来。 “他要斩要吞,就让他吞,只要这方鬼界不破,青鬼自会从无垠幽冥中汲取补充气运。 我将化忧魑妙魅息掺杂在里面,每吞一次幽冥气运,便会有鬼性和死寂之性渗透过去。 鬼性污染道躯,死寂之性污染神通法宝,等浸染到一定程度,我等甚至可以联手可将他摄到此处,到时任虿宴妹妹处置。” 鬼雾弥散间,无忧鬼母口中所言带着森森杀意,分外霸气。 …… 玄痕剑宗在白玉京之侧所占之地,命名为剑灵阁,乃是九座剑庐合围而成。 内有剑阵,剑势玄奇,或雄伟,或灵秀,每日朝阳升起,映着天光变化,肃杀中透着神奇变化。 剑灵阁最深处的静室之内。 邓齐天盘膝对坐,忽然额间射`出一道微明意剑。 霎时间,静室中绽放出无量天光,若不是有阵法拦阻,怕是会直冲斗牛。 无量光辉一缩,已是尽数附在了意剑之上,氤氲之气顿时弥漫,虚空中现出数之不尽的气运之痕。 “浮沉纵有时运载,我剑斩处九霄白。” 邓齐天沉声断喝,运使斩运秘剑,只觉得气运笼罩,灵珠悬空,和远在宗门的玄痕道剑已是产生了神秘的感应。 也亏是他道体玄妙,又是剑宗气运所钟,才得了道剑承认,再无远近之别。 刺啦! 裂帛似的声音猛然响起,光剑划下,光华乱闪,爆发万千瑞气。 剑下凭空出现了沈采颜的三尺身影。 只见她的眼中冒出森森青光,每被光剑划过,头颅上就会虚幻一下,继而发出无声的嘶吼惨叫。 邓齐天犹如闲庭信步似地,绕着沈采颜虚幻的身躯,漫空踏斗布罡,每行一步,便是一剑斩下。 一缕一缕的气运不断涌来,在冥冥虚空中有如那潺`潺的溪流,却永不断绝。 感受着自家越来越盛的气运,邓齐天淡然一笑,灵台中明光大放。 随即自言自语道:“再有月余,便能将虿宴鬼母气运斩绝,默剑玉诡便能折掉其一,甚好!” 手指往前一点,一柄灵剑带着灵讯破空而去。 …… 玄痕剑宗,坐忘峰,玄石大殿。 殿中化为一片漆黑的虚空,四片光华悬立在虚空当中,剑意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在无边空寂中沸腾荡漾。 木剑、银丝、雷霆、灵凰都是沉默不语。 余启锋面容严肃地捧着一柄灵剑,恭敬地踏入此间。 “齐天那里已有消息,已勾连到虿宴鬼母气运,月余便能将其尽数斩消。” 顿时,漆黑的虚空如同雷霆响起,剑气溟濛,散发出幽深朗荡的气息。 “气运大势乃是天定,齐天做得很好。” 顿了一下,另一个如狂雪惊涛的浩瀚之声也响了起来, “那命昙宗的气运之前如此昌盛,兴许就是回光返照,成也双英,败也双英,只要玉诡身死,怕就会打消大半,若连默剑也陨落,怕是打回原型都是轻的。” 余启锋微微叹息了一声:“只可惜了尘、染二人还无消息,其他气运道子更是深藏不露。” 灵凰一声清鸣,声音如涛卷雪:“无妨,只要气运在身,遇劫不坠,遇难呈祥。 齐天既然已经出世,所有玄石道子气运勾连,必然会因各种机缘走到他身边,这是天意。” 伴着玄痕道剑在虚空中铮铮作响,漆黑的虚空逐渐淡去,玄石大殿又变回平常的样子。 余启锋耳边依旧回荡着四位仙尊浩瀚的声音,如那潮起潮落,涛生涛灭, “天意注定我剑宗光曜五域,阻挡之人皆是逆天而行,必被反噬。” 第201章 生擒天字 玄痕天剑,不弱双英。 数十日来,邓齐天一连击退三位血海魔宗的金丹,打得一众妖王要联手退敌,生生造就了天剑之名。 当着五域各宗各姓,已然有了偌大的名声,剑灵阁在这万妖丛林的风头甚至盖过了白玉京。 妖族统帅迦云真更是放出话来,可惜当年化剑大比,天剑未曾上场,不然怕是默剑也难以讨好,人族英才何其之多,以后便要称双英一剑了。 不弱双英?众多宗门世家看向剑灵阁的目光很是复杂。 不得不说,如今天下修士点评道子,双英独一档,然后才是谪星超妙峰三等,甚至在双英晋升金丹后,还没有新的道子评入超等。 对于各家来说,强横道子的致命吸引力甚至不比七阶以上的灵宝来得弱,毕竟有了一位这样的道子,代表着最少三千年的宗门强盛。若是有幸成就元神,宗门更是可以一跃成为天宗,不是自家作死,基本便不会有陨落的风险。 这剑宗的天剑,心凝归真剑意,剑出惊天动地,行`事尤为杀伐果断,倒也用手中剑表明其冲击元神的底蕴。 这西极之地的气运倒真是浓厚,双英一剑俱在此处,便是中原之地号称人杰地灵,也没听出有如此道子。 …… “不弱双英?呵呵,今晚之后,怕是没有双英一说了。” 邓齐天微微一笑,看着无声嘶嚎的沈采颜,不断在气运光剑下破开森森伤口,眼中不禁流露出隐隐的快意。 可惜剑斩杀玉诡之事不能公之于众,却是有些锦衣夜行了,还好以后还可以用同样的手段斩了默剑,却是值得的。 邓齐天想到畅意之处,不禁一声长啸,身后的数柄灵剑更是铮铮作响,以应天剑之意。 不知过了多久,那剑下的虚影已是遍体鳞伤,头颅甚至有些虚幻起来。 若是普通修士,哪怕身为金丹也决计感受不到气运的盛衰,但他得道剑承认,涉及自身的气运变化却能让他的灵台微微触动。 闭目静心,邓齐天神游太虚,只感到好似有二色宝光,先天光和后土色盘结,如山峦般绵延起伏,映得灵台中妙华生,幻丽无匹。 隐隐的剑鸣从妙华光中传出,带着尽为我有的渴望。 邓齐天满腔剑意亟待斩出,负手行到虚影身前,淡然说道:“我来横压一世,只可惜你挡了我的道,就让这一剑破开前路。” 静室中天光乍现,夹着轰鸣雷声。 嗤! 剑意骤然化入人间,仿佛云涛浩瀚,天意难测。 眨眼功夫,天光溟濛汇聚,剑光敛处,一柄仿佛被代天行伐的神剑,现身在了静室之中。 邓齐天眼中精光大放,一把握住了神剑,“我本在宗内虔修,奈何你肆意杀戮我宗道子和掌印金丹,却是让我不得不出剑,能死在这天运斩魔秘灵之下,你倒是 一剑斩下,那虚影狂吼一声,终于是发出了嘶哑声音:“痛煞我也。” 随即化为了一个无头的青鬼身躯,倒入虚空又缓缓消失。 邓齐天将衣袍一振,冷冷笑道:“名为玉诡,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丑陋鬼物。” …… 幽冥鬼界,一众鬼王鬼母负手而立,密密麻麻的鬼军遍布幽冥鬼雾。 鬼阵的正中,一座青鬼雕像正孤零零悬立在那里。 “哼,这阿鼻典秘孽鬼大阵,也有些时日没有拾掇了,伱们几个不要给我出了状况,让我在妹子面前丢脸。” 无忧鬼母身一身的大红嫁衣,映着身后的大红轿,显得格外`阴森可怖,冰冷的言语在这幽冥上空回荡。 “在这幽冥鬼界若还翻了车,我头给虿宴妹子踢着玩儿。” “必不误事!” “大家实力都有长进,还拿不下一个金丹?!忒小看人了。” 一众鬼王都是应和着,碧磷鬼火顿时暴涨如潮,大股冥烟骤然自鬼军中腾起,阵中的死寂之性已凝为灰白之色,仿佛勾连着无垠的深渊幽冥。 “你这几个哥哥姐姐结的这鬼阵好生恐怖,便是如今的杀烈战阵都要远远不如,怪不得区区六个鬼王一个鬼母,便能在幽冥中在占下一处鬼界。” 姬催玉眼界已是不俗,见了阿鼻典秘孽鬼大阵的威势也不由得点头,道声厉害。 鬼气喧天,浩浩荡荡,其中的精微奥妙,简直不像金丹层次的手段。 “这鬼阵很强,这些布阵鬼物远不如杀烈战鬼,却能遮天弥地自成一界,倒是让奴家都开了眼界呢,万鬼旌旗后面如何祭炼也是多了一些感悟。” 沈采颜脸上盈盈笑着,螓首频点,已是大有收获。 “嗯,你`娘家人如此厉害,以后万万不敢欺负你了。”姬催玉随口调笑了一句。 “这个……倒是无妨,奴家不会……告状。”一抹红霞霎时飞到了玉颜之上,沈采颜顿时有些支支吾吾,到了告状两字已是微如落针。 一阵惊天裂帛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源头正是那青鬼雕像所在。 “请君入瓮,倒是真给摄来了,走,可不能光让你那几个哥哥姐姐出力,我们也去搭把手。 有请虿宴鬼母起凤驾,灭仇敌,让那小子知道,踏入幽冥便无法回头。” 清如冰玉的声音轻轻响起,落入沈采颜耳中,惹得她回了自家老爷一个白眼。 不过憨憨老爷既然有兴致,貌美佳人少不得要配合一下。 “爱卿说得有理,起驾吧。”沈采颜一语双关地说道,脸上却是红扑扑的。 刹那间,青白天蛇已是化为三十丈大小,似一条玉龙蜿蜒腾空,在幽冥中生出一抹亮眼的生气。 …… 透过鬼阵雾气,却见到一条剑河被灰白的死寂之性缠住,仿佛凡人的铁剑被锈蚀似的,清冽激扬的剑光好似陷入了泥沼,变得沉重和迟滞。 “不知死活,居然敢用气运神通暗算虿宴,今日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无忧鬼母的声音从红色盖头下传来,尽是森森杀意。 “混账,我天剑斩得了虿宴鬼母,自然也斩得了你们这帮鬼物。”随着一声怒喝,剑河外围的众多虹光如玉碎冰裂,崩射开来,剑气赫然暴涨,将那幽冥死寂之性也撑了开来。 几个鬼王森然冷笑,鬼气勾连在一处,无穷无量的鬼军爆散消亡,霎时间乾坤倒转,无尽的孽力尽数没于冥雾之中,冥雾立刻变得重如山岳, 嗤! 剑河荡开冥雾竟然如同切金削铁,推山破岳似的,越发困难了。 被围困之人正是玄痕剑宗的邓齐天,只见他英姿焕发的脸上已是多了凝重之色。 “天堂有路你不走,幽冥无门你闯进来,天剑?升了天再使剑吧。”对于这种不怀好意的人,沈采颜自然也是恨之入骨,语带嘲讽轻轻说道。 嚣渊鬼王则是放肆大笑起来,“气运神通?今日就要你灭了你的气,消了你的运。” “就凭你们,今日既然你们这些鬼物逼我出手,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邓齐天一振衣袖,气势如仙神一般。 如果说一开始邓齐天还有些忌惮自己被莫名摄来此处,眼下已是真心动了杀念,不过几个鬼王鬼母而已。 邓齐天一脸冷色,恨声说道:“天意要我今日剑斩群鬼,虿宴鬼母是 他自从入道以来,顺风顺水,先是宗门遮护,又顺利结成金丹,秘传神通更能斩人于无形,不管天宗金丹还是妖王围攻,都是胜得干净利落,何曾到过这种窘迫之境,此时已是心生无明之火。 灵光闪过,周身上下已是宝光阵阵,数件护身法宝飞起,上有庆云护住,下有玉莲落足。 “你们这鬼阵重在鬼气勾连,将幽冥死寂和群鬼孽力激发,却如何能破开我的法宝?”邓齐天口中嘲讽道,“我的剑就是天,天光之下便是不败。” 铮!剑意脱出额间,微鸣一声,却是消失不见了。 瞬间,邓齐天脸色一变。 “白`痴,幽冥之中哪来的天光!你以为我们为何要将你摄来幽冥?”无忧鬼母嗤笑的声音悠悠传来。 一众鬼王也是哈哈大笑。 “以为没有天光,我就斩不了你们这些丑陋的鬼物?我身上的法宝皆是元神仙尊所赐,护身诛敌无一不有,我为剑修,不屑用而已,并不是不能用。你等连我法宝都破不开,僵持下去等我找出这鬼阵的破绽,一定将你等斩绝。”邓齐眼中凝住冷意,淡然说道。 丹气一催,一座玉`峰霞气环绕,缀着万千光璎珞砸向前方。 光尺撑天尽是沛然气象,带着千条瑞彩轰然横扫开来。 “是嘛,你既然这么自信,那我倒要破来看看。”一袭宫装的沈采颜倏地踏出冥雾,少年道人紧紧跟在其后。 “虿宴鬼母,你居然没死?!”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让邓齐天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明明斩灭了对面的气运,为何却如没事一般? 自家吞噬了玉诡的气运,明明气运已经大涨,不可能有假,难道这鬼母是假的?!来动摇自家心神? “不管是你真虿宴还是假玉诡,再杀了就是,我也想知道,玄痕天剑不弱双英,既然不弱,那会强多少?!” 邓齐天心念电转,已是平复了心境,不管对面如何,还是要从剑上来争。 沈采颜掩着小嘴轻轻一笑,“既然已经以多打少,我也不想要面皮了,大好局面,谁还会跟你比试强弱?!” 天蛇眼中射`出龙章凤篆,已是邓齐天周身宝光定住。 弥天大手化为两只,如抓实物一般将宝光扯住,向着两边用力一撕。 金光、银霞、庆云、玉莲本是在邓齐天身周流转不休,眼下却是当空散将开来,如那星火密雨,四下飚射。 邓齐天还待挣扎,一袭红衣的无忧鬼母已是如烟似雾一般,幻出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脖子吐了一口冰冷的鬼息: “妙人儿,且慢,我们亲近些才好。” 邓齐天眼中幻出迷蒙之色,不再有所动作,呆呆地立在那里。 “多谢姐姐。”沈采颜拉着无忧鬼母的手微微一笑。 “总算这次没丢人,虿宴你准备怎么炮制他?”无忧鬼母眼神宠溺,笑笑说道。 “我想问几句话,看那玄痕剑宗为何执意找我麻烦。” “这好办,且看姐姐的手段。” 无忧鬼母轻轻环住邓齐天的腰身,美`目如水如波,妙音如泣如诉,尽显缠`绵悱恻之意。 在他耳边掩唇一笑:“妙人儿,你为何要找虿宴的麻烦,给人家说说好嘛,人家想听嘛……” 邓齐天温柔地笑了起来,看向无忧鬼母的眼中尽是痴迷,旋即开始娓娓道来。 良久,姬催玉和沈采颜终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玄痕必兴?原来如此! “多谢哥哥姐姐帮忙,我才明白为何有人要害我。”沈采颜瞥了一眼自家老爷,眼中也是无奈,真是无妄之灾。 “可惜了,若是有个气运深厚的人在此,倒是可以通过青鬼将邓齐天的人道气运转移过去,另外留着邓齐天的性命,以青鬼不断注入幽冥气运,必能污染那道剑。”无忧鬼母点点头,神情中却是有些惋惜。 猿兕鬼王接口说道:“眼下青鬼镇住此地气运,但也只有三个时辰,过了时间剑宗必然察觉气运变动,急切之间哪里能找到气运深厚的人?只能把邓齐天打杀了,确实有些浪费。” 气运深厚之人? 沈采颜微微一笑,“倒是有些巧了,这种天眷,恰好我那城中就有一位呢,而且此人和各位哥哥姐姐一定谈得来。” 第202章 勉强收下 白玉京中的一处宫殿内,彭然眉头紧皱,唏嘘不已,眼神中甚至有些委屈。 “唉!”只听他长长发出一声叹息,眉宇间有着些许无奈。 自家气运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之前已是连续九个秘境颗粒无收了,本以为到了这万妖丛林会有所好转,哪知更是窘迫,连续三处都失了手,虽说性命无忧,却受了一些的小伤,倒赔了情报钱和丹药钱。 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忽然一道遁光直接撞破墙壁冲了进来,彭然一愣,敌袭?!不可能啊,这里可是白玉京。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那遁光将他一裹,却是向另一处宫室冲去。 “彭师兄,是我。”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倒是让彭然将袖中的穷鼠法相缩了回去。 彭然笑了笑,浑身罡气放松开来,任由遁光架着自己前行,“没事师弟你吓我做什么,可是有好处分我?” 少年道人嘻嘻一笑,悠然说道:“师兄你倒猜得准,你想要兽鬼不要?伱想要当金丹不要?你想要气运不要?” 彭然顿时就呆住了,看着自家的金丹师弟喃喃道:“你和罗云证了金丹,我是羡慕得紧,可是啊,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那金丹天劫太过凶险,与其让我去堵那十分之一不到的机会,我还是愿意随意地过过日子,万鬼峰也挺好的,我师父一直在闭关破境,我总要把外事处理好,免得她出关后这峰里不像个样子。” 接着就是喟然一叹:“我这人也没什么道体,资质也就中上,哪怕是用心程度比罗云甚至倌染都差得太远,若有好的机缘,你留给倌染吧。” 当了这么久的万鬼峰内门首席,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眼下峰里的风光都是师弟打下来的,峰里虽然也全力支持,但终归只是辅助,换作是他,早就坟头都埋上好些年了。 他之前倒是能撑着峰里的用度,没想到现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了,时也,命也。 姬催玉哈哈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倌染哪用得着我关照,今天这好处,还真只有师兄来得及,师兄信我就对了。” 话音未落,遁光已是冲破阴阳之界。 “这就是你定位的那方鬼界?”彭然放出穷鼠法相跟在遁光之侧,惊奇地发现,法相尽然灵动了少许。 “正是,只有一点还请师兄不要说漏了,我在这里的身份是沈采颜麾下的鬼将,虿宴鬼母才是玉诡,同时也是万鬼峰弟子。”姬催玉轻舒口气,提醒道。 彭然点点头,“你放心,离宗之时谢峰主专门说了此事,以后玉诡就是沈采颜,况且她本来就是修行的我万鬼峰的神通,自然算我峰弟子。” 遁光破入幽冥后,速度更快了一倍,已是遥遥看到一片灰白的天地。 彭然揉了揉眼睛,转头骇然看向姬催玉,“这鬼界中怎么会有肉`眼可见的死寂之性,嗯,好像还有孽力在其间。” “师兄真是好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跟脚。”姬催玉有些钦佩地说道。 “不算什么,我养鬼这么多年,这些东西我都搞到过,也曾试着用来给兽鬼喂食,不过这东西对生灵很是危险,能汇聚如此之多倒是有些可怕。”彭然淡然说道,忽然猛地一转头,眼中有着惊异,“师弟,该不会你说的机缘就在里面吧?” “正是!”遁光冲入那片灰白构成的天地。 彭然震惊了!遍布冥雾的鬼卒在鬼雾中列阵,满目都是阴森鬼气,难辨东西上下,无穷无尽的孽力在冥雾中徘徊流窜,好似无间地狱一般。 “这人就是气运深厚之人,看起来怎么不怎么灵动?”一个嚣张的声音激荡过来。 彭然正要怒目而视,眼帘中顿时映入了一众鬼王鬼母。 森森鬼气扑面而来,好家伙,不灵动就不灵动吧,谁让对面是鬼王呢,堪比金丹的鬼王,说两句怎么了? 沈采颜从众鬼中跨步而出,狡黠地笑了笑:“多谢师兄愿意来助我一臂之力,虿宴感激不尽。” 看着对面一众凶神恶煞的鬼王以及媚`笑盈盈的鬼母,彭然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师妹客气了,峰主出门前交待了,一切听师妹安排,只是我这道力神通,怕是派不上大用场。” “好吧,不灵动不说,胆量还小。”嚣渊鬼王大步走上前来,在彭然的后背猛地拍了两下,“你小子放心,有虿宴妹子的关系,这处鬼界你随意来,我不吃你,他们也不会吃你。” 如同灵器直接打在后背,彭然直欲吐血,身不由己踉跄了一下,苦笑道:“多谢鬼王不吃之恩。” 沈采颜转身看向无忧鬼母,“有劳姐姐施展神通,嫁接两人气运。” 嫁接气运?气运还能嫁接?!彭然只觉得修行以来的见识都被颠覆了! 自己身为一峰内门首席,宗内地位类比真传,便是宗门秘藏典籍也可以尽数浏览,但却从未听说气运还能嫁接的。 不想在这幽冥中见了神异,果然,世间神通千奇百怪,少有人能尽知。 也不知是谁的气运要嫁接给自己,自家气运虽说最近出了些问题,但好歹也阔过,一般修士还真不大看得上。 当然若是太差,以师弟的眼界也不需要专门来拉上自己,可能是天宗的凝真道子或是散修金丹被打杀了。 当邓齐天一脸痴迷地被无忧鬼母牵到前面,彭然当即就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颤颤地指着沈采颜,“玄痕天剑这就无了?” 不合常理啊?! 虽说自家师弟素来强横,但这玄痕天剑被五域修士认可不弱于双英,自然也是强得可怕,三个血海魔宗的金丹和一众妖王为这天剑的名声付出了代价。 甚至连那迦云真都认为这天剑不输默剑,这妖族统帅识人之明已是天下尽知。 然而就是如此强横的金丹,剑宗的天剑,就这么端端立在对面等着给自家嫁接气运?! 彭然一下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会不会是自家在入定时被心魔入侵,这些都是幻境? 但这幻境委实也太真实,太香了! 沈采颜微微一笑,根据自家老爷的传音,莞尔开口:“师兄放宽心,这不是幻境,玄痕天剑来暗算我,正好被这方鬼界克制,才被我等擒了下来。 此人气运独特,却是不好浪费了,时间有限,正好师兄又在城中,才请师兄来协助做这偷天换日的事情。” 彭然此时已是渐渐缓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沈采颜,又瞥了下她身后默然而立的少年道人,心头暗忖,若有下次,哪怕师弟来说坑死了妖圣元神又或是大自在天子,自家都会试着淡定点。 彭然咬咬牙,对着无忧鬼母开口道:“我信得过师妹,还请施展就是。” 无忧鬼母点点头,面目沉凝,一脸庄重,轻轻吐出一口鬼息,青鬼雕像骤然出现在彭然和邓齐天之间,空冥无相。 刹那间,冥冥中气机冲荡不休,未知的空间中`出现剧震,像是晴天白日响彻一道旱雷,一具散发紫焰金光的冠冕猛然崩裂,浑身流淌的冲霄傲然之气,化为了一摊软泥似的,缓缓地,软泥被扭曲为一只狰狞的兽鬼,鼠首鳄背,带着幽冥孽力的凶野气息,仿佛一头从无底地狱中爬上来的镇狱存在。 “桀桀!”彭然的灵台中,莫名出现一声隐隐的兽声,随即消散无踪。 这就完了?!本以为会惊天动地,哪想到却是风烟不起,淡然无波。 彭然左右看了看自身上下,喃喃说道“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无忧鬼母却是皱紧了眉头,上下打量着彭然,直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终于是忍不住了,彭然忐忑地开口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就是太顺利了,甚至让我觉得你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隐藏道体,在气运转化之时,你可有听到或感到什么?”无忧鬼母急声问道。 本来见彭然不是道体,资质也不算顶尖,无忧鬼母甚至以为他无法全数接纳邓齐天的气运,会浪费掉至少一半,消散的部分大约会化为万妖丛林所有修士的气运。 谁知,气运转化顺利无比,彭然更是将气运全数吸纳,点滴不剩。 彭然摸了摸下巴,回忆了一下那模糊的感觉,“好像有兽还是鸟,微微叫了一下,有点像人在笑一样。” 无忧鬼母眼光都呆滞了一下,葱指瞬间绞得死死的:“你学一下。” “桀桀”彭然耸耸肩膀,咧嘴学了一声。 无忧鬼母身子一软,眼中却有泪水滚滚而下,“我早该想到,气运之道决不是这么简单,居然真有再见天光的机会。” 却是瞬间站直了身子,正色说道“我无忧,代六位鬼王一并承诺,立下鬼誓,奉你为主。” 什么?不仅连彭然茫然无措,就连姬催玉、沈采颜和六位鬼王都吃了一惊。 六位鬼王互相看了一眼,倒是知道无忧不是信口开河的人,静静等着下该。 却听无忧鬼母继续说道:“望主上助我等渡过天劫,再见天光。” 彭然喃喃说道:“我自己都没把握过金丹天劫,哪谈得上助你们过劫。” “可以的!”无忧鬼母笑靥如,眼中全是振奋的神色,“主上过天劫必是万无一失,因为气运所钟,号为捷劫,现在天机未定,我等才有机会跟主上气运想连,若是等日月划空,气运天机潜藏,我等便永失渡过天劫的机会了。” 六个鬼王一呆,倒是猿兕鬼王见机得快,单膝下跪,“还请主上接纳我等。” 其余鬼王也是回过神来,跟着猿兕半跪下来,齐声说道:“还请主上接纳我等。” 彭然看了一眼沈采颜和姬催玉,见一人一鬼都是轻轻点头,于是无奈的说道:“现在都是你们在说,我只能说试试,万一不行,还是照老样子吧。” 姬催玉看了看彭然,轻笑着叹了口气,果然,锦鲤就是锦鲤,什么秘境探险颗粒无收都是在憋大招。 别的修士争功法,抢资源,到头来天劫之下,数百年辛苦尽化灰灰, 罗云九死一生才脱了劫数,便是自家也是要打生打死去融那天地妙韵。 如此一比,自家师兄简直是老天爷在端着碗一口一口喂饭吃。 实在是有些羡慕啊!错了,老子是在嫉妒!姬催玉死死地狠狠地盯着彭然。 看着师弟看过来的友善目光,彭然憨厚地摸着额头笑一笑,一如当年分灵晶的时候。 第203章 阎罗设计 命昙宗,万鬼峰。 猎猎天风中,一道黑烟冥雾冲破鬼云,如电如雷落到了神魔庙前,狰狞兽鬼缭绕飞舞,如霜刀气神意凛凛。 谢厉军懒懒地睁开眼,神态慵淡,对着阎罗天子哈哈一笑:“也亏这两个小子有良心,还知道一并发个讯息来问候我。” 阎罗天子瞥了一眼谢厉军,将对面的得意洋洋华丽丽地无视了,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若说我那徒弟和彭然,天资气运什么的先不谈,好就好在尊师重道。 你这本体实在太过废材,幸好有我在,才不至于让他们被人欺压。” 谢厉军脸色一沉,当即就梗着脖子斥道:“我身为金丹峰主哪里弱了?!打不过罗织我认,郑予晴有默舒的关系,我不好意思和她打,剩下四峰我还真没怕过。” 这番话刚一出口,顿时惹来阎罗天子的无情嗤笑:“你要是眼下斗法能打得过默舒,我当场自行消散倒映的心慧神智,再说了,这乖徒儿你一共才教了几天?也好意思摆师尊的谱!” 谢厉军张了张口,终究驳不回去,只得硬着头皮,老羞成怒地说道: “我和弟子关系好,关伱屁事!阎罗天子你还是别得意太早了,我熬了这么些年,再坚持坚持,总能将你消洗掉。 阎罗天子嘿嘿一笑,只当谢厉军的挑衅如清风拂面,根本不放在心上。 只见神魔傲然昂首,倏地话风一转,指着光讯说道:“还是看看默舒那边有什么事吧。” “也好,如今峰里一个金丹都派不出来,不然也不会派彭然去协助默舒,倒是我这个峰主有些失职。 听说玄痕剑宗派了个天剑去万妖丛林撑场面,也不知会不会对默舒的计划有所影响。”谢厉军叹了口气,怅然说道。 刚要点开光讯,三道遁光倏地撞破鬼云。 阴华溟濛荡漾,水光隐隐,映得满山皆冷寂,光华散去,罗织和罗云联袂而出。 咔嚓,白玉似的骨架幻去,现出了郑予晴冷凝的如仙面容。 “眼下正事要紧,阎罗天子不要嘴贱,一起来商议。”没有理会谢厉军,郑予晴转头对着神魔正色说道。 不待阎罗天子开口,罗云也是面现沉凝之色,继续道:“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等因果,倌染也牵连在内。” 罗织侧了下螓首,端庄文雅的玉颜上,难得泛着一丝后怕:“幸好机缘巧合撞破这中间的干系,难怪之前那些年,我宗气运总是不顺。” 谢厉军听得是一头雾水,讪讪开口,“宗里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么?我在这峰上消息闭塞得很,就算要商议总要知道前因后果嘛。” 话音一落,三双目光瞬间灼灼射`到他身上,看得谢厉军身子不由得一缩。 阎罗天子也是哼然出声:“白`痴!” 郑予晴眼光一冷,有些居高临下地看向谢厉军,口中毫不客气:“你这师尊怎么当的?!别说默舒没给你传来灵讯。” 谢厉军面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刚才和神魔斗嘴,还真没及时看自家弟子的讯息,哪想到另外两峰已经杀过来了,里面所提一定不是小事。 罗织叹了口气,阴华将悬在半空的灵讯裹住,已是化为了一道水幕,“一起看看,再来商量主意。” 陷落天剑?! 夺了气运?! 鬼王认主?! 谢厉军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睛死死地睁着,生怕漏了任何一点,目光深处却浮现出欣慰之色。 良久,只见他拱手对着郑予晴躬身一礼,神情中充满感激,慨然说道:“能得郑峰主同意,让我收了默舒当弟子,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默舒斩了天剑就算了,居然能让彭然必证金丹?! 六个鬼王一个鬼母认彭然为主,有一说一,若是斗法争胜,元神以下,能不发憷的真的不多。 羡慕彭然?老夫是嫉妒这小子啊!谢厉军只觉得眼睛发热,口里也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那玄痕剑宗马上就会回过神来,怕是元神会出手,默舒虽然表明他留有两条后路,不怕元神追袭,但这种事情毕竟太过凶险,三峰怎么来处理?”郑予晴关心则乱,语速飞快地说道。 罗织默然听完,玉颜上露出一丝笑意,双眸中润泽荡漾。别人若是关切恼怒,多是神色慌张如同热锅蚂蚁。 罗织却非如此,越是关切恼怒,越是沉着冷静,“事关剑宗万年气运,元神出手是必然的。” “三峰后天神魔,就算是拼命,也只能挡住三个元神,但神魔倒映心智神慧肯定就避不开了,我现在已是金丹, 若是非常熟悉他的人,定然能看出他已经下了某种决心。 “若是我去求肯,南域郑龙两家元神可以出手。”郑予晴猛然说道,眼中放出希望的光。 “来不及,远水救不了近火。”罗织掐指一算,摇了摇头。 谢厉军脸上忽白忽红,狠狠跺了跺脚,断然对着神魔拱手说道:“阎罗天子,刚才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随我救救徒弟,就像你说的,他不仅是我徒弟,也是你的徒弟。” 轰! 阎罗天子豁然起身,冷冷一笑:“白`痴!” “你?!”谢厉军蓦然一顿,其他几人也是一愣,万万没想到这阎罗天子会在此时发难。 “你们都是白`痴!”神魔还嫌不够,嘲讽之意洒向在场众人。 “够了,阎罗天子,莫要以为你是神魔我便拿你没办法,真以为我郑家不计投入,拿不到那幻意冷窍泉?!”郑予晴勃然大怒,眼中森然一片。 阎罗天子哈哈一笑:“白`痴,你们要去救谁?” 罗云皱眉说道:“默舒陷落剑宗气运道子,剑宗元神必不罢休,自然是救他。” 话音刚落,却见他立刻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真是白`痴!” 眼前罗云如此,罗织一愣,眸中水意一转,灵台已是恢复了清明。 只见她旋即怔怔地看了一眼郑予晴,叹了口气:“真是关心则乱,失了分寸,没想到我也会有这么一天。” 这番话说到最后,以罗织柔韧似水的性子,竟然有些释然的意味,又好似有些神往。 谢厉军和郑予晴对视一眼,还是没有明白过来。 阎罗天子幽然说道,“一个个收到消息没有细想就冲了过来,那身外化身演得太像太真,你们自己忘了那是法宝了是吧。” 郑予晴当即呼吸一窒,脸上瞬间绯红遍布,兀自强硬说道:“那玉诡的身份用来保护默舒再好不过了,却是不能就这么露了底。” 谢厉军长长舒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神魔,不就是早一步看穿,何必骂人呢,骂我不就是骂你自己么。 “默舒应该是想用玉诡的身份跑路,吸引剑宗元神的注意,以便有足够的时间来污染道剑。 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主意,把情况报给命昙宗里,出动神魔和剑宗元神对峙,那气运道子又没死,剑宗拿不准的话,也不敢鱼死网破。 把玉诡身份保下来,默舒就会更安全,我堂堂阎罗天子的徒弟,想追杀他,渣渣元神也配?!” 阎罗天子阴森森笑了笑。 第204章 宗门调兵 “那玄痕天剑,真能比得了我宗双英?” 伏宇初坐在神魔大殿中,喟然叹息一声,眼中的火焰似乎都要熄灭一般。 他离元神那条线越来越近,却感觉无论再走多远都难以抵达,那条线就如近在眼前,却永远也无法触碰。 他甚至一度想闭死关,生死幻灭同雾电,不成元神若微尘。 若不是为了给双英争取时间,这宗主当着真没什么意思。 “邓齐天?” 左函明笑了笑,脸上却有一丝凝重,“万妖丛林传来的消息,这人倒是真的有些厉害,更可怕的是,此前完全没有听说过此人的声名,可见玄痕剑宗也是将他视为了杀手锏。 我倒觉得有了此人是件好事,至少有他杵在玉诡面前,双英的矛盾多少会少一些。”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忽然冒出个天剑,让我生出些感慨。 我们这些人,修行一世,风雪千山,人生如寄,不料这大争之世一到,日月纷纷,道子拏云,乘风来往。 这天地之心,实在难测啊。” 伏宇初轻叹一口气,每逢大争之世,这天地就如化为磨盘一般,无论修士还是凡人,总有众多要化为齑粉。 伏宇初随即又看着左函明皱皱眉,心中却是有些窃喜,好奇地问道:“你说默舒不愿去元屠宗?到底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说清楚,他算是两宗共有的金丹长老,无论他是要祭炼神魔,又或是专注元屠杀道,两边宗门都不会有意见。” 左函明一脸无奈,眼中的神情相当复杂:“都说了,若干好处都说尽,我连司命刀都放到他面前,就是不同意。” 顿了一下,左函明却又露出神往之色,轻轻说道:“出身命昙,道成白骨,不愿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伏宇初闻言不由得一窒,良久,方才落寞地说道:“好一个不愿深恩负尽,死生师友,倒是我小看默舒了。” 左函明缓缓地踱了几步,沉吟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所以我才来找你想办法,如此道子绝不可与玉诡内讧,凭白让妖族和天魔看了笑话。” 伏宇初不由得白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办法?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会闹得双英起了嫌隙!我这边玉诡还在万妖丛林和妖族对峙,不愿回宗,我都没想到法子哄她回来呢。” “难啊!”两个宗主互看一眼,不由得同时叹息了一声。 轰! 神魔大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伏宇初面色一冷,待看清来人之后,却是脸上堆起了笑容,热情地招呼着:“不想郑峰主和罗峰主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郑峰主?郑予晴!左函明一个激灵,这可是默剑师友,万万不能得罪,也是转过身微笑示意,“不想有幸见得两位峰主,倒是我来巧了。” 郑予晴倒没料到元屠宗的宗主在这里,神情一凝,有了外人在,很多事情倒不好说得太细。 比如那天剑被夺了运,又比如红尘尽染,天下归常…… 罗织将她拉住,笑意盈盈,如水如波,“还是我来说吧。” “不想两位宗主都在此,倒是正好,此来是玉诡的事情,谢峰主眼下无人可派,求到阴华峰和白骨峰头上,因为事态严重,阴华白骨两峰加起来也是力有不逮,只能向宗门求援,如果左宗主愿意助一臂之力,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罗织含笑一礼,神情淡然地说道,但话中的内容却是让两位宗主都怔了一下。 玉诡?! 两峰力有不逮?难道是沈采颜打过月喜河了? 伏宇初断然说道,“谢厉军也真是的,有需求直接和我说多好,还要劳烦二位峰主来转一圈,无妨,玉诡的事就是宗门的事,可是妖族那边有了变化?需要多少支援?” “七尊神魔都去,勉强够。”郑予晴对着伏宇初没好气地说道。 一个金丹九转迟迟晋不了元神,实在让人气愤,只要多出一个元神,甚至只需多出半个,战力都不会如此紧张。 “七尊神魔都去?!妖圣到了月喜河了?”伏宇初一愣,左函明也是眼中生出凝重之色。 “倒也差不多,谢峰主原话是,采颜不忿玄痕天剑与她齐名,便使了个手段,将邓齐天给陷了,那人眼下已是生死两难。 想来剑宗元神马上就要打上门,若是宗门不支援,采颜就只有跑了。”罗织轻言细语,听在两位宗主耳中却如平地惊雷一般。 伏宇初和左函明不由得面面相觑,刚刚还在谈论邓齐天,还指着他能分担一下默剑的压力,哪知这才过了几十天,已是折在玉诡手中。 不忿与她齐名,就把对面陷了,玉诡果然是玉诡,不容与人相平。 玄痕天剑,不弱双英,这种名头也是能随便取的?! 天真! 左函明细细斟酌了一下语言,方才说道:“玉诡果然气性高绝,一如既往! 两宗交好,我元屠宗自然要站命昙宗这边,恰好司命刀正在我身上,却也能派上一些用场。” 伏宇初故做淡定,哦了一声,丹气一转,压下了灵台的沸腾,平静地说道:“我宗玉诡又斩一人,不错。 支援没问题,我马上传出神魔玉令,七峰神魔尽数前去。” “那阴华和白骨也去准备一下。”罗织和郑予晴转身就走。 待神魔殿内只剩两人,左函明目无表情地说道:“伱想笑就笑吧,装得也辛苦,这事要在元屠宗,我当场就笑出声了。” “哈哈哈,玄痕天剑折了……化剑大比被默剑斩了凝真,万妖丛林被玉诡斩了金丹,这剑宗的弟子就是不如我命昙宗啊,痛快!” 伏宇初畅意昂首,甚是得意。 …… 月喜河西岸,妖族营地 迦云真神情慵懒地问道:“昨日那天剑没来邀战,今日也没来?” 韫岩妖王用力在胸口拍了几下,恶狠狠地说道:“正是,我这伤本来好了,前日热了热身,正要还那人一个教训,结果他居然怂了,不来了,当真可恶!” 迦云真脸颊上的血泪疤痕瞬间变得通红,急声问道:“化鸿,那白玉京和剑灵阁可有什么异常?” “白玉京没有任何异常,剑灵阁也是同样。” 翼化鸿迦五日前被迦云真安排日夜监视两处,只说算算时间日子应该快到了,他还有些将信将疑,不想真的天剑就不来邀战了。 “没有异常?”迦云真闭上双眼,手在膝盖上轻轻地拍打着,如同在闲趣歇息一般。 过了一会,只见他双眼猛地睁开,出声如雷,“各妖王听令!” “喏!”一众妖王纷纷起身。 “化岚妖王马上向妖廷传信,请四位妖圣马上前来坐镇,需明日天黑之前赶到。少了一位或是过了时间,我只能率领此处妖军需再退万里。” “其余妖王整顿各部妖军,做好明日撤离准备。” “化鸿,从现在起,你不要离我一步,若有不对,不用犹豫直飞妖廷。” “今夜全军大宴,为玉诡贺。” …… 一道道命令如行云流水一般从迦云真口中吐出,接令的妖王根本不问理由,直接照办!哪怕是异常荒诞的命令。 比如韫岩妖王正站在月喜河边,破口大骂。 “虿宴鬼母,你嫉妒天剑,暗害了他,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和天剑不打不相识,没想到他却被你以阴诡之术害了,人族?哈哈,就这?!” “你莫要说不是你做的,天剑人呢,除了你,还有谁能害他!” …… 韫岩妖王气定神闲,足足骂了三个时辰,方才呸了一口,转身而回。 到了营中,迦云真却是迎了上来,一坛酒塞在韫岩妖王手中,“今日各施其职,倒是韫岩妖王你最为辛苦。” 韫岩妖王有些委屈地瞥了他一眼,闷闷说道:“先说好,等遇了玉诡,你要为我解释一下,今日都是奉命行`事,鬼才是这样想的。” “好说好说,一定一定,没法子,只有你最容易取信于人。” “那天剑真被玉诡害了?!”韫岩妖王好奇地问道。 迦云真冷冷一笑,森然说道:“那天剑眼高于顶,又被我等捧成了跟双英一样的名头。 可惜,力不符名,德不配位,便是取死之道。” “你之前不是说他能杀了玉诡么”韫岩妖王好奇问道。 转身看向月喜河对岸,迦云真死死握了握拳,暗自忖道,是啊,真是可惜了大好机会,这天剑居然失手了?! “说实话,我也有些吃惊!”迦云真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若论斗法,天剑确实有与玉诡一战之力,那天光凝剑你又不是没见过,这人每日和妖王邀战必然是在掩饰,照我预计,应该就是这几日见分晓,哪想到却是玉诡赢了。” 只见他拍了拍手,用嗤笑的口吻说道:“天剑想用诡道去暗算玉诡,你说是不是个笑话? 旋即,迦云真眼中含煞,冷冷开口:“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后日那剑宗元神赶到此处,必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妖圣到了,我们便看戏,若是妖圣没到,我们赶紧跑。” 第205章 元神杀至 “你杀了邓齐天?” 哪怕是在这白玉京的殿室中,有着阵法的遮掩,东儡真人仍然小心翼翼地通过传音问出心中的疑惑。 毕竟,元神的玄妙,他作为天宗的金丹自然心知肚明,小心使得万年船,可莫要因为些许疏漏给催玉增加麻烦。 “谁说我杀了他?!”少年道子淡然笑笑,端起氤氲茶香的杯子,轻轻一嗅,“那迦云真泼我脏水又不是 听到对面这样了说,东儡真人倒是怔了怔,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眼里终于露出放心的神色。 “看来那邓齐天应该是外出历练了,你身上连丹气震荡都没有,看来确实是谣言。” 舒了一口气,东儡真人也是端起茶杯品了起来。 “他陷在一处绝地,眼下应该算是不死不活。”石破天惊的内容以平静至极的口气说出,顿时让东儡真人肉`身一疆,如同木石。 过了两息,东儡真人茫然地张了下口,却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直到姬催玉玩笑似地冲他摆摆手,方才一个激灵。 回想仙尊寿宴相识后,少年每每行`事,要摁着天地低头的决绝,就如那修罗炼狱中血与铁的颜色,搅浑着幽冥中的死寂。 东儡真人不由得心头一热,脱口而出:“我一听那天剑失踪,就觉得必定是你做的,但我是万万没想到,伱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他陷了,不说金身受损,便是连丹气震荡都没有半点。” “有些事情又不需要亲自动手。”姬催玉一展身子,旁边的乖巧侍女立刻轻轻在肩背上捶打起来。 看着手中空空如野的茶杯,再看看对面乖巧听话的鬼母,东儡真人顿时无语。 话说,这鬼母能当道侣?东儡真人忽然觉得天地间自己不懂的事情还有很多。 道之极无涯,人之生有涯,自己还是少了些虚心求教与勇于尝试。 摇摇头,将没用的感悟丢出灵台,只见他皱皱眉头,“那剑宗丢了天剑,元神估计会来生事,你不怕?” 少年道子抚掌一笑,长身而起,“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有你么,大不了我通过仙藤灵苗跑路去虚天要塞。” 东儡真人瞬间心中一紧,却是马上放松下来,脸上苦笑道,“得,你倒是都算计好了,更是半点不客气,如此爽利难怪我家仙尊说你对他脾气!” 倏地,姬催玉和沈采颜眼中一亮,“来了!” 什么来了?东儡真人还没明白过来,接着便听到力若万钧的雷霆接连炸响,仿佛雷公驱雷,电母掣电,轰鸣处惊天动地,无声间暗伏霹雳。 “虿宴鬼母,你胆敢暗害我剑宗天剑,死来!” 青冥之上,惊天剑气向着白玉京轰然斩下,云罡被剑气搅动,周围数十里上空好似出现一道巨大豁口。 …… 七尊后天神魔瞬间出现在白玉京上空,擎天镇海一般威势无双,凛凛神魔之息在虚空中震荡不休。 轰! 无量号哭的鬼众蹒跚而上,悲号连天,震彻在天地之间,好似天塌地陷,人世沉沦,一座怨力凝结的山峰缓缓浮起。百千万亿,无穷无量失意之人留在时光长河中的叹息,尽数呈现在眼前。 若虚若实的黑色怨山向着空中斩下的法剑迎了上去,气象恢弘壮阔。 崩! 剑光顿时爆散,化为万千细光流电,映得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青面獠牙的阎罗天子头戴冕旒、手执金印,立在谢厉军身后,一人一魔异口同声喝道:“谁敢动我弟子就先来试试洒家的鬼道神通。” 其威势之盛,神通之强,便是其它几峰驾驭神魔的金丹都是刮眼相看。 “谢厉军,你弟子无故暗害了我宗天剑,交出她来!” 浩大的声音从青冥传下,夹杂着倾天的怒火,这方天地仿佛虚空地震一般,就连月喜河的浪涛都被激荡得翻涌卷袭,一阵一阵向河岸卷去。 “交尼码的交,渣渣元神也敢觊觎我阎罗天子的弟子,不知死活!” 众多金丹、元神甚至远远监视这边的妖圣瞬间都惊呆了!元神之尊,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乃是天地间的尊威。这谢厉军居然敢以渣渣辱元神之名,有点猛啊! “混账!胆敢不敬元神,当诛!” 连天接地的银丝如云霞雾岚,却带着杀伐烈烈的峥嵘,撕裂乾坤似地罩了下来,剑意澎湃滔天,如同天河倾覆一般。 剑气天网一下,便是封天彻地的合围阵势,便是同为元神遇上,恐怕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剑宗子弟无能,还敢来赖我家玉诡,是不是以为我宗神魔走不动路了?!” 伏宇初厉声发问,伸手一指,一团乱麻扑天而上,沿途不停散发着阴戾和恐怖的气息。 铮! 一柄四百丈的刀光冲天而起,飘飘渺渺直入青冥,森森刀光荡开天风,却不带丝毫声音,将笼罩青冥的云岚斩得一干二净。 “哼!元屠宗也要与我剑宗为敌?!倒是好胆!”碧凝仙尊神情阴鸷地说道。 “道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我恰逢其会,正好成就一段因果。”一声刀鸣带着厚重和轻灵,如同主宰命运的时间长河,响彻在这方天地。 左函明眸子一亮,身后幻出修罗地狱,一身杀势尽显凌厉和邪魅。 “两家地宗联手就想挡住我天宗威势,真是天真啊。”伤凰仙尊已是怒极反笑。 邓齐天为玄痕剑宗气运道子,眼下又成就了金丹,被一众元神寄予厚望。 这次派到万妖丛林也是想昭告天下,一显剑宗的威势,同时凭着邓齐天的强横气运,以期让剑宗整体气运勃发,继而冲天而起。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玄石大殿中的气运道痕,已是崩裂了四成,就如那鲜还未盛放便已霜雪欺身。 若是照此情状,别说剑宗想横扫五域,怕是元神都会受到牵连。 拙愚仙尊手持一柄木剑,剑上无熠无光,从青冥中走下,一股沧桑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 “剑一柄,酒一尊,熙熙天地阔,剑宗意嵘峥。 今日交出玉诡便罢了,不然的话,哪怕拼着仙体受损,我等也要大开杀劫了,七尊神魔加上司命刀挡不住剑宗的剑。” “那你下来试试,老子的命都不要了,神魔也可以毁,就换你拙愚的命。”谢厉军闭着双眼,与身后的阎罗天子异口同声说道。 冥兮恍兮,森森鬼气化为灰白,凝为了偌大的鬼像,周身近千鬼眼,密密麻麻遍布鬼躯之上,由不得使人感到诡异和凄厉。 拙愚仙尊淡然一笑:“你以为我会怕?对剑之时,虽求稳胜,也不怕险胜。” 木剑斩下,虚空中顿时生出一股凝聚到极致的剑气,剑势如日升月沉一般概莫能挡。 厉鬼法相口中吐出悲声厉啸,周身鬼眼中现出拙愚仙尊的倒影,无数冤魂一并出现在眼眸倒影中,撕咬过去。 剑气斩到阎罗天子头顶,而那拙愚仙尊的仙体也是被撕咬出众多恐怖的伤口。 轰! 无量死寂鬼气爆散开,好似厉鬼过境,万妖丛林中的一众树木迅速枯萎。 谢厉军和阎罗天子狂喷一口精血,已是萎靡下去。 拙愚仙尊不顾身上的伤势,冷冷笑道,“我奋起余力,还可再斩两尊神魔,你们谁来试试。” 元辰白骨神魔与太阴玄魄神魔同时浮上半空。 罗织柔柔一笑,笑颜若,不加掩饰地说道:“既然仙尊这么厉害,且来斩我,若是换不了你陨落,算我罗织无能。” 阴华旋即大放,映得满天如水如波,便是连天光都压下去了。 拙愚仙尊眉头却是一皱,看向太阴玄魄神魔的目光中,有了深深的忌惮。 “剑宗这么豪横,居然逮着地宗发难,不如,也让我血海魔宗一起凑凑热闹如何?”云层中骤然生出一片浩瀚血海,散出万丈血光。 浩大的声音从血海中传出,语气显出狠厉,“不知谁给了你剑宗勇气,敢来折我血海魔宗的脸面。 若弟子无能,我等都是将之化入血海,输给你宗天剑的金丹都是这个下场, 倒是你剑宗,输了就来要人,好生有脸皮。 若是这样,我倒也有些手痒,你的剑能否斩枯我的血海,今天敢不敢一试。” 拙愚仙尊当即色变,青冥之上三个元神也是眉头紧皱。 就在此时,一个柔柔媚媚的声音悠然响起, “说我暗害了天剑,就想要我性命,倒是有些不讲道理。我虿宴鬼母可没害他性命!” 第206章 礼尚往来 白玉京上空,剑拔弩张之势越来越烈,那无形的弦似乎马上就要崩断了。 众多元神天威森严,如青冥沉渊,七尊神魔气象凛凛,放煞气冲天。 随着一声柔媚之音荡起,一方是杀机更甚,一方却是喜上心来。 “说我暗害了天剑,就想要我性命,倒是有些不讲道理。我虿宴鬼母可没害他性命!” 沈采颜身着盛装,轻巧地如同一片羽毛,盈盈从下方城池中飘了上来,在她身后,姬催玉和云楼刀灵并肩而行,一柄雪亮长刀悬在两者之间。 青冥中又落下了三位仙尊,和拙愚仙尊并在了一处,“玉诡,你终于敢出来了。” 沈采颜掩着檀口,将秀发撩到了耳后,微微一笑说道,“刚刚是谁说我害了天剑?” 葱指一一点过对面四位仙尊,“是你?还是你?” 伤凰仙尊冷声笑道:“怎么,不敢认?” 沈采颜捧着胸口,好似心碎一般说不出话,良久方才开口:“那天剑说要与我消减误会,硬要去占血海魔宗的地,我可是没有怂恿半句,此事东儡真人和康真人均在场,不能说我害他吧。” 那漫空血海中森然发声,“桀桀,此事因果由天剑起,我宗不怨玉诡,只找玄痕剑宗。” 拙愚仙尊眼中有些沉凝,若说是化龙海府或是玄兵劫宗倒是好消除误会,怎么偏偏是血海魔宗,自诩西极魔宗 这争名夺运的举动确实急躁了些。 拙愚仙尊望了一眼那无边无际的血海,淡然说道:“此事既然是剑宗和血海魔宗的因果,过后单独计较,况且我宗天剑并未斩灭伱宗金丹。” 血海中狂笑一声,滚滚血浪翻滚不休,“说得轻巧,败者只配化入血海,这账我只记你剑宗身上,我定会收回。你家金丹外出小心点,我都身化血海,也不讲什么面皮了。” 沈采颜对着漫空血海微微一福,对着剑宗几位元神,脸上有着嘲弄之色,说道,“西极魔宗 不待对面仙尊说话,沈采颜继续说道:“那天剑每日去挑衅妖王,也是自愿前去,我一直在白玉京安顿宗门来人,没有精力过问,难道也算我害他?” 左函明呵呵一笑,诛心地补了一句:“各宗各家不是固守月喜河,便是去扫荡万妖丛林,各家都有自己的修行方式,你剑宗的天剑要拿妖王磨剑,谁能阻拦?” 罗织眸中如水,巧笑嫣然地开口道:“你剑宗的人出门屠妖,若是还要玉诡当护卫,也不知是你剑宗面子太大呢,还是想太多。” “无论你说什么,此地有动机有实力害死天剑的,只有你,沈采颜!”伤凰仙尊断然喝道。 邓齐天神通有多强横,几个仙尊自家心头有数,更别说还配了若干法宝以备万一,遍数万妖丛林,唯一有可能打败他的,只有这玉诡。 而且更有动机,不说两宗不谐,也不说她与剑宗的恩怨,就这鬼母不容有人并肩的气性,就有动手的理由。 “这个罪名难道是……莫须有?”沈采颜的眼中露出惊异的神色,“我神通强气性高,又没有藏着掖着,从来都是大方示人,便是跟默剑争名也没说下暗手。 若说我神通强气性高就是我杀了天剑,哪怕在行`事偏激的几家魔宗,这道理也讲不通吧。” 左函明哈哈大笑,鬼扯着说道:“我宗不讲道理,只讲杀生,却没有安个罪名再杀生的做法。” 血海中也是轰然大笑,嘲讽着说道,“我宗规矩少,但要化入血海,也要讲个证据确凿。” 漫天血光忽地一收,已是化为了一个中年人,对着沈采颜点点头,“继续,你这小妮子有些意思,好久没人敢说他剑宗不是了,你有道理就继续说,我给你撑腰。” 这血海的元神一边说,一边大手一挥,一座血台凭空生成,上面有着一尊血色宝座,数个血光分身已是化出了身前的模样,侍立在下。 姬催玉定睛一看,之前被天剑击败的司空越赫然在列,不禁有些咂舌。 沈采颜又福了一礼,面带笑意的说道:“多谢仙尊,还好这天底下总有讲理的人,不像有些人霸道惯了,倒是觉着世上的人都天生欠了他家一般。” 转身却又对着玄痕剑宗四个元神,冷冷地说道:“莫名其妙就要收我性命,你剑宗天剑是死了吗?” 一语既出,对面四个元神顿时没了声息,宗里的天剑剑印倒确实没有崩散,证明人确实活着。 只是玄痕道剑有警,宗门的气运实打实地崩散,可见天剑必然凶多吉少。 各处观战的五域修士见得此情此景,哪还不知道天剑没死,一时间议论纷纷。 “那天剑没死,玄痕剑宗也没凭没据的,就敢来索玉诡性命,好不要脸!” “甚至都不是打了小的,再来老的,觉得是你杀的,你就得偿命,这西极剑宗的规矩倒是有些霸道了。” “这剑宗的剑,有些不讲道理,若是证实玉诡杀了天剑,你寻仇倒也没有问题,臆断之下就要杀金丹,杀元神道子,眼下如此行径,以后还是少打交道,免得惹上一身骚。” …… “你说了再多也没用,以神通论,以心计论,只有你能害天剑,这事难道还有错?我剑宗自然要找你。”事关宗门大计,伤凰仙尊也只能死死咬住。 却见沈采颜摆了摆手,盈盈一笑:“仙尊可是说错了,这地方除了我,还有一人害得了天剑,若我想得不错,必是他干的。” “玄痕天剑,不弱双英,除了你,还有谁?难道是默剑?笑话,默剑还在西极找断玉阁的麻烦。”伤凰仙尊冷冷一笑。 “这里有一人跟我仇深似海,偏偏又是个阴狠的性子,若说在这万妖丛林,还有谁能杀得了天剑,必是此人。” 什么?万妖丛林还有一人能杀得了天剑,谁? 沈采颜轻轻笑,眼中精光闪过:“这人虽说神通不强,但是手下却强得离谱,更是识人最准。若说杀天剑的动机,此人倒是更强, 此人便是妖军统帅, 迦云真!” 众多修士顿时哗然,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不过很多修士却是点了点头。 姬催玉冷冷一笑,礼尚往来,泼脏水,好像谁不会似的。 第207章 唤声剑来 “迦云真身为妖族统帅,看人又准,能扼杀我人族道子的机会绝不会错过半点,若不是利用他这点执念,当年在金穗城我也暗算不了他。” 沈采颜缓缓开口,妙`目生光,满面神采傲然:“能入我眼的不多,天默二剑各算一个。不过妖军在我和默剑手中吃了大亏,绝不会容忍人族再出一个如我这般的道子。” 素臂皓腕一搭,已是横在了酥`胸之前,“天剑既然有了不弱于我名号,自然引得那迦云真的关注, 每日邀战妖王,更是给了迦云真从容布置的机会。” 东儡真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悬立天风中的鬼母和她身后的小跟班,顿时默默在心中赞叹一句,只觉得此世此事,何幻何真。 那一双身影相随相和,月相衬,硬是要哄得乾坤颠倒,便是他知道内情都差点信了,也不知云破月白之际,有多少人要被少年道人惊掉眼珠子。 话被沈采颜说到这个份上,便是拙愚仙尊都有些不太肯定。 天剑的斩运神通最是阴诡,根本不见痕迹,秘传神通配合道剑能无声无息斩落金丹,便是在玄痕剑宗都是绝密,以命昙宗的底蕴绝无可能看穿。 这虿宴鬼母没有受伤不说,就连丹气都不见半点震动,如果是她出手暗算天剑,不可能没有一点伤势。 伏宇初身形一晃,落到沈采颜身前,将她挡在身后,盯着对面四个元神狠厉说道:“玉诡是命昙宗主待选,四位仙尊还是想清楚,因一个没有凭据的猜测,要不要和我命昙拼个鱼死网破。” 碧凝仙尊神情一凝,眉目间已是生出肃杀剑气,嗤嗤作响,冷然说道,“你命昙宗也配和我剑宗叫嚣鱼死网破?” 伏宇初看了看掌心,然后缓缓用力握成了拳头,喉咙中仿佛堵了一块金铁,一字一句从牙缝中嘶声说道:“修行路上逞英豪,不过生死命一条。我资质运道不够,证不了元神,宗门中兴的种子便不能断送在我手里。 七尊神魔加上司命刀协助,多了不敢说,换两个元神足矣。 默剑那里我已传信,若是神魔尽殒,他便带上命昙三界去南域,待成了元神再慢慢和你剑宗清理因果。” 听到这里,拙愚仙尊已是眼角跳了跳。 伏宇初转过身来,平静地对沈采颜说道:“若是我等今日尽数身死道消,采颜,你就转投五域几家天宗魔宗。等伱也成了元神,默剑寻仇之时,你且助他一臂之力。 二打二,绝不会弱了你的气性,真到了那日,双英替我将玄痕剑宗连根拔起,尽数诛绝,以还今日因果。” 伏宇初脸上显得云淡凤清,但其中铿锵死意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更何况围观看戏的五域修士。众多修士全都明白了,这命昙宗主已是下了决心,哪怕神魔尽毁,身死道消,甚至宗门星散也要保住玉诡。 血海元神眼中猛然放光,当即扬声道,“玉诡若是愿意,我血海魔宗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另外几家天宗魔宗没有元神在此,不好出声,但魔宗金丹都是眼神灼灼看向沈采颜,随即又满是憧憬地向玄痕剑宗四个元神望去。 动手啊,你剑宗还在等什么?!这玉诡难得,大家伙儿可都是盼着呢! 东儡真人听得一愣,甚至想指着伏宇初痛骂一顿,催玉要找容身之所,还需要去其它天宗魔宗?我玄兵劫宗做了这么多前`戏,不就是等着这一口么,若是让催玉去了其它宗门,不说仙尊了,便是自己都会狠狠抽自家一记耳光。 心中发狠,已是将仙藤灵苗操在了手中,眼中更是如同燃起火焰一般看向剑宗四个元神。 你剑宗有种就动手,老子哪怕仙藤灵苗丢万妖丛林不要了,等会打起来,把催玉传回虚天要塞就是血赚。 四个剑宗元神忽然沉默下来,翻覆人间几千秋,这一剑斩不斩出去,实在有些缠纠。 天地间除了猎猎天风吹拂,仿佛陷入了一片死寂。 五域众多修士都不由得屏住呼吸,也许下一瞬间便能决定此后万年间的天命乾坤。 是风霜摧折又或是枯木逢春, 是盛极而衰又或是心魔横生, 紧张的心绪弥漫在一众修士心中,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人甚至看到那玉诡竟然盈盈笑了开来。 沈采颜掩着檀口轻轻笑道,语气中满满都是揶揄。“剑宗若是执意要找我麻烦,让那迦云真奸计得逞,也无妨。 你剑宗敢斩的,我斩!你剑宗不敢斩的,我也斩! 那迦云真也不例外。” 沈采颜美`目弯得跟月牙儿似的,踏前一步,身后一人一灵紧随其后,清音缭绕天地,直如金玉相击,让人为之一凛, “天地如樊笼苦海,弹指间便是青山老,杀形骸, 不过无论乾坤如何改,人心有何债, 我这人只以慷慨论成败, 你剑宗今日,可敢喊一句…… 剑来!” 元辰白骨神魔出现在沈采颜左侧,通体散发着如玉毫光,如同深渊的眼眶中倏地燃起烈烈冥焰, 郑予晴眼中如有凛凛冰河,带着逼人煞气踏在白骨神魔头顶,宛如菩萨低眉,天人含嗔,厉声发问道,“剑宗可敢喊句,剑来!” 道道阴华从太阴玄魄神魔垂落,仿佛一轮冰魄探头伸出云雾,流泄`出漫天晶莹帝浆。 那月中佳人云裳雾鬓,颜靥艳艳,一步就从月中踏出,身带氤氲阴华出现在沈采颜右侧,语气水水润润,言语直指人心,“剑宗可敢喊句,剑来!” …… 尊尊神魔尽数靠到了沈采颜身边,声声喝问如同天地重鼓,激得一众修士的心“扑通扑通”,简直似要跳了出来。 阎罗天子口吐金色鲜血,将谢厉军扛在肩上,青面獠牙的面容咧开讥讽的笑容, “对面四个怂货,爷爷在此, 可敢喊上一句,剑来?!” 血海元神见得此情此景,不由得一声叹息,对着血台上众多血光分身喃喃自语:“若是你等有如此气性,纵然证不了元神,也必是神通强横,何至于化归血海。” 东儡真人听得心神有些震动,连忙将手中的仙藤灵苗紧了紧,死死盯着那一人一鬼,眼中半是欣慰半是紧张。 霎时间,围观的五域修士心潮澎湃,议论不休,如同沸开了的热水似的。 “淦啊,一时间我都有点儿分不清楚哪边才是剑修了。” “这玄痕剑宗囿于得失,不足为惧,不知主上为何让我等不要招惹剑宗,我看招惹不得的,是对面命昙宗才是。” “宗里七尊后天神魔敢全部押上去,这赌性有点大啊!” “这算什么赌,要是我宗有双英道子,哪怕只有一个,就算输再多,都总有翻本的一天!” “天地保佑,那剑宗可一定要跟啊,就算是几家魔宗来抽,总有机会被玉诡选中,实在是千载难逢!” …… “是战是和,一言而决!”沈采颜又是一步踏出,眼中流露着赤`裸裸的不屑。 剑来?!这个沉重的选项如同山岳一样压在了剑宗四位仙尊的心上。 第208章 云真背锅 白玉京之上,天风猎猎,剑气烈烈,所有人都在等待剑宗的回应,只需一声剑来,便是两尊元神殒命,七尊神魔化灰。 若是查阅人族宗门记载,往前千年,甚至万年以内,也少有如此紧张的对峙。 拙愚仙尊回望了另外三位仙尊一眼,发现脸色都有些难看,不由地暗自叹息了一声。 对面有四尊神魔已是将神识牢牢锁定在他身上,杀意煞气半点不加掩饰。 剩下三尊神魔也是如同心有灵犀似的,将目光在三位仙尊身上不断游弋,而且都是同时看向一人。 元屠宗主左函明,摊开手掌中,悬立着一把小巧的银刀,微微的弧度似乎有着某种魔性,总是不自觉让人将目光投射过去。 眼下双方气机交感纠缠,随时都有爆发大战的可能。 “且慢!世间修行本已艰难,切莫劫气入心,为一时义气而让道行修为尽化逝水。” 浩瀚的声音从东儡真人身上传来,一截翠绿仙藤从他手中蜿蜒而出,在空中编织为龙凤之形,宝光一幻,已是化为了渡弥仙尊的样子,浑身散发盈盈绿光。 “老友,难道你也要插手这事?”拙愚仙尊沉声说道,手中木剑上的裂纹又多出几丝。 “我这化身实力充其量算个凝真,却是挡不住你们彼此出手。”渡弥仙尊淡然一笑。 拙愚仙尊眸子中有着逐渐高涨的火焰,木剑也是一寸寸地抬起:“剑宗的脸面只能从剑上来争,这玉诡如此逼`迫,我玄痕剑宗的剑,剑在天涯,剑在万秋,岂能被他所贱?!” 五域修士当前,拙愚仙尊已是想明白了,若是就此退了,怕是宗里心气都要散掉,人心一散,哪还有什么气运可言。 “为一个毫无凭据的猜测,我人族就要损失两个元神,七尊神魔?! 妖魔两族,特别是那迦云真,怕是要捧腹大笑,大宴三天。”渡弥仙尊脸上露出有些复杂的神情,一指月喜河对岸。 四位元神默然无语,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更为凝重。 “而且,那天剑不是还没有死么,总有一丝寻回的希望。 就算死了,横竖不过一个金丹,为一个金丹赔上两个元神,这笔账不该这么算啊。”渡弥仙尊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 众多修士听到此处,都是接连点头。 拙愚仙尊咧了一下嘴,却是没有反驳出声。 “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玄痕当兴”是宗里的绝密,这天剑根本不是普通的金丹,甚至连斗法强横如双英,都只是点缀。 这是剑宗的气运道子啊,只是这个关节,却又不能公之于众。 “为一个金丹,把元神折了,何其不智?!你剑宗既然能培养出一个天剑,难道以后就不能培养出 渡弥仙尊双眼转了转,脸上改换为笑意,出声如和风细雨一般说道。 拙愚仙尊猛地一愣,心中升起一股庆幸。 八个气运道子还有五个没有现身,但终归和玄痕剑宗气运相连,若是能尽数收回,悉心栽培之下,便是五个天剑,甚至五个元神。 如此一来,必定以煌煌大势,光曜天下。 若在这里损失两尊元神,后面还要面对双英寻仇,怕是会凭添波折。 不过五域修士当面,刚才弦崩得太紧,话说得太满,眼下已是羞刀难入鞘。 渡弥仙尊见到对面思索,知道事情已是成了大半,脸朝命昙宗众人转去,看到鬼母身后的少年时,脸上露出一丝谐趣伴着淡定的笑容。 随口问道:“命昙宗可有什么说法。” 伏宇初死死盯着对面元神,眼睛眨也不眨,脸色沉凝说道:“若有人找玉诡麻烦,我宗必不会善罢甘休。” 沈采颜环着皓腕玉`臂,淡淡说道,“我都说了,是迦云真做的,陷害于我,这事等过些时候,我还要找他寻个说法。” “伱一句话就想洗清暗害我宗天剑的嫌疑?”伤凰仙尊嗤笑一声。 沈采颜玉颜之上有着淡淡笑意,甜糯的的声音柔柔传来:“我自然有证据!” 证据?! 不只是一众修士,就连几个元神都吃了一惊。 知晓内情的几人更是神色古怪。 阎罗天子对着肩膀上苟延残喘的谢厉军传音问道:“我这弟子还有什么证据,你知道不?既然实力不行,那就多动动脑子好吧,不要跟个废物一样!” 淦啊,等过一甲子,老子让你啃泥吃`屎! 谢厉军脸上青筋冒起,气息也顿时有些不稳,本来艰难疏导的剑气又在法体中爆散几处,口中泊泊又吐出几口鲜血。 虽说对阎罗天子的话,有选择地充耳不闻,谢厉军也是有些好奇自家弟子拿得出什么证据。 “我想在场各位修士,应该没有人会觉得我和迦云之间有勾结吧。” 沈采颜冷哼一声,面上变为不化冰霜,如同冰刀霜剑的目光横扫一众修士,虿宴鬼母之威张扬如厮。 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有修士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渡弥仙尊仙尊淡然轻笑,就连对面四个元神也是表情奇怪。 若说天剑被玉诡害了,相信的修士大概会有五成,毕竟玉诡容不得有人与她并肩。 若说玉诡和迦云真有勾结,那信的人一个都不会有。 玉诡和万妖丛林的恩怨早已广为人知,瀚海杀劫更是差点见了生死,若能用妖王换玉诡的命,丢出十几二十个妖王,迦云真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当然,若有机会斩掉迦云真,玉诡也绝不可能放过。 玉诡勾结迦云真,真是可笑至极。 “天剑失踪,可能的情况很多,有可能精研心得,有可能修炼神通,也有可能祭炼法宝……” “我剑宗自有秘法感应,天剑必然是出事了。”拙愚仙尊沉声说道。 沈采颜目光冰冷,缓缓开口道:“仙尊自己都说了,只有剑宗秘法才能感应到天剑情况,想来其它宗门必然不会这门秘法,那妖族就更不用说了。” 如同一层薄纸被捅破,有些聪慧的修士已是反应过来,有的还是不明所以。 东儡真人张了张嘴巴,惊异地说道:“ 沈采颜仙姿俏立,檀口轻笑,瞬间犹如冰河开化,“天剑不过一天未去邀战,那迦云真却是如同未卜先知一般,将天剑遇害之事知道得一清二楚,白玉京和剑灵阁并无异动,他就有把握让妖王在月喜河骂了半天。 迦云真知道天剑被害,怕不比剑宗各位慢上半分。” 沈采颜衣袂飘荡在天风之中,满是媚意的声音悠悠传到众多修士耳中, “若是我暗害了天剑,会蠢得把这事通知与我仇深似海的迦云真? 各位扪心自问,是我害了天剑的嫌疑大,还是迦云真害了天剑再陷害我的嫌疑大?! 你剑宗不去找迦云真寻个分明,倒来找我晦气,真当我玉诡好说话?! 这场火拼我命昙宗尽数接下,一应因果仇怨,此后我自然配合默剑找回来。” 拙愚仙尊和三位仙尊对视了一下,却是一言不发,转身遁入青冥。 仙尊浩大的声音留在这方天地之间, “待我剑宗调查清楚,不论虿宴鬼母或是妖军统帅,必然讨个说法!” 第209章 妖圣为刀 月喜河西岸,妖军大营。 熊熊火焰剥剥作响,绽放着炙人的光与热,将大帐之中照得一片通明。 剑魔对峙,玉诡现身,挑衅剑宗,揭露真`相…… 看着水镜中的峰回路转的一幕幕,众多妖王目瞪口呆,便是四个妖圣都是咂舌不已,望向迦云真的眼神都是大为赞叹。 化岚妖王看了眼四位妖圣,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这天剑陷落是我们干的?” “这个看你是信玉诡,还是信我。”迦云真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莫须有,好一个莫须有!” 一众妖王这才浑身放松了下来,互相看了看,忽然都是畅意地哈哈大笑。 韫岩妖王拍着桌子,仰头胡乱地灌了一壶酒,“哈哈哈,管他那么多呢,反正人族终是陨落了一个如同双英一般的道子。” 说话之时,他眼中赫然生出满是希望的光辉,原来,双英这般道子也不是无法战胜。 只要谋划得当,还不是乖乖地落入陷阱。 “迦云真,你做得很好,甚至比我等想得最好的状况都要好,你虽还未成就天妖之身,但妖族后起之秀,伱稳居前五。“ 上座几位妖圣中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迦云真神色如常,正襟危坐,向着四位妖圣一拱手,“当不得大圣夸奖,此事非我之功,而且终究也没打起来。” “都懂!都懂!”几个妖圣满意地点点头。 其中一个妖圣惋惜地叹了口气:“此等谋划自然不可能万无一失,如若那边不是玉诡,人族今日必然陨落两个元神外加几尊神魔。” 随即又狠狠拍在大`腿上拍了一下,赞叹地说道:“能陷了一个人族元神道子,让西极宗门产生难以弥补的嫌隙,已是很不错了,倒要谢你让我们几个老家伙来看了一出好戏。” 众多妖圣也是看在眼里,这万妖丛林的妖军,有迦云真和没有迦云真,就如云泥之别。 就如那命昙宗有双英在手,便是天宗都不敢鱼死网破,换一家地宗试试,宗门祖地搞不好都被踏平了。 “云真?云真!”迦云真不知想到什么,有些出神,却被翼化鸿的声音拉回了注意力。 冲翼化鸿摆了摆手,迦云真笑嘻嘻地对妖圣说道:“这戏好看,酒好喝,几位大圣却不能白白享受了。” “也对,白吃白喝白看戏,倒是显得我们几个老家伙脸皮有些厚,你要什么径直说来,我作主答应了。”其中一位妖圣哈哈笑道。 “请几位大圣升空活动一下筋骨,那剑宗该有元神杀过来了,哪怕杀不死留点伤也是好的。” 此言一出,四位妖圣猛然站起,眼中全是惊喜之色,“当真!” 迦云真叹了一口气,对面那人行`事因势导利,瀚海杀劫也是如此,看似想杀自己,也确实想杀自己,最终算计的却是妖圣。 这剑宗的元神被怼得羞刀难入鞘,又不敢和命昙宗鱼死网破,自然要来妖军这边彰显一下实力气度。 好一个借刀杀人! 偏偏自己还不得不接,不然万妖从林的妖军怕是要死伤惨重,说起来,也算是自家和玉诡勾结,坑了那剑宗。 “那剑宗元神为彰显剑道强横,很有可能会有一位仙尊冲下青冥。 各位大圣有心算无心,还请一显我妖族强势。” 迦云真淡然笑了笑,眼中精光闪过。 不敢和金丹的玉诡拼命,倒有胆子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就一个大妖,用得着你剑宗元神来出手?!况且事情还真踏酿的不是自己做。 被玉诡骗得团团转不说,还欺软怕硬,真以为妖廷只拿供奉不办事? 自家叫了四个妖圣,不就是防着这一手。 铮! 磅礴剑气破开云层,从天而降,风奔浪卷暗合天地玄奥,妖帐上方虚空中杀伐盈天,直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剑意凛凛的话语在天地间爆发开来“迦云真,出来答话,害我人族道子,当诛!” “哈哈,云真,你说得真准,亏得这万妖丛林有你,等破了这剑宗元神,定要与你不醉不归!” 四道遁光冲向虚空,妖气轰然爆发,霎时间翻云抹海,天上天下尽数被染为一片绚烂色彩。 “迦云真为妖军统领,智如云幻,慎如渊深,你剑宗的人被陷了,只能怪他太蠢,当然你也太蠢!” 战意如狂,四位妖圣对着剑气逆袭而上,似要拔天而起,如天河倾覆汹涌,凛凛杀机爆发,天地间仿佛出现雷霆震怒。 迦云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向着月喜河对岸举杯一敬,猛然饮下,脸上却是有着复杂的表情。 妖圣这一嗓子,不是屎也变成屎了,智云?大概以后就是自己的名号了吧,怕是不弱于双英之名。 虿宴鬼母,偌大一口锅扣过来,倒是不知该谢你,还是该骂你,不过有你作对手,这世上倒也不寂寞。 不多时,半空中响起如同霹雳裂天的声音,轰! 一声畅意的大笑响彻天地:“剑宗元神不过如此,剑不利,跑得倒是快!” 当夜,韫岩妖王和翼化鸿架着迦云真向营帐走去,人已是烂醉了。 “唉,我从来没见云真如此过,也不知他是高兴还是失落。”翼化鸿一手小心扶着迦云真,却仍有余裕与韫岩妖王交谈。 “都有点吧,毕竟这次当了玉诡的刀,虽说也占了不少便宜,但总归不爽利!”韫岩妖王摇摇头说道。 咦?!翼化鸿瞬间吃了一惊“你怎么说是当了玉诡的刀?以云真之智,便是无声无息陷了天剑也是可能的,眼下月喜河两岸,妖圣妖王,元神金丹已是认了云真做得此事。” 韫岩妖王摆了摆手,摇着头说道:“云真一开始就说了不是他,那就定然不是。” 却见他哈哈一笑,“这边智云,对面玉诡,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我这种蠢人哪里分得出真假,当然是云真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他不会骗你跟我。” 翼化鸿倏地一愣,旋即咧嘴笑笑,“还是叔叔你看得通透,云真不会骗我,这就够了,动脑子的事交给他,我把神通炼好就行。” 悠然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叔叔还有化鸿,多谢你们信我。” 韫岩妖王还未出声,翼化鸿却是在迦云真肩膀轻轻拍了一下,“今日`你可是有些不畅快?若是没喝够,到了帐里,我和叔叔再陪你喝。” 迦云真笑了笑,挣开两人兀自站定,“今日这一阵玉诡有赚,我也有赚。她陷落了宵小,我埋伏了元神,勉强算个平手。 若论操`弄人心,谋断得失,我自认不弱于人,若论修行天资,我对化鸿更是一百个放心。 然而玉诡却要分心两处,这便是我们的胜机。 我今日非是心上入秋,以酒浇愁,而是庆幸有此对手,能让我在这世间大展拳脚。 化鸿,有你为兄弟,默剑为知已,玉诡为敌手,这世间真好!” 听得此言,翼化鸿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在胸口重重捶了一下。 韫岩妖王的声音幽幽传来:“那我算什么?” 迦云真和翼化鸿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迦云真不假思索地说道:“化鸿为我翼,叔叔为我盾,此去地阔天长,鹏程万里,你们睁大眼睛,且看我与双英争胜。” 三人互看,俱是大笑。 第210章 万鬼度劫 白玉京的鬼阵,是姬催玉亲手拆掉的,拆得无比仔细,就连那处连接幽冥的宫室都被细细取下,先放入鬼阵中混淆天机气息,再以剑气碾磨成粉,最后以阴华消融得一干二净。 幽冥阳世就此隔断,以避免一切可能窥探到无忧鬼宫的手段。 罗云代替玉诡镇守白玉京,在七尊神魔的严密护卫下,沈采颜被风风光光地迎回了命昙宗。 然而外宗修士不知道的是,命昙宗庞大的护送队伍中,保护在最核心区域的,其实并不是玉诡。 而是万鬼峰内门首席,彭然。 万鬼峰,峰顶。 伏宇初感到难以置信的同时,却又感到神采奕奕,灵台中活泼泼,赤赫赫,好生快意。 万长老则是虎目擒泪,由衷地感慨到,“还好祖师保佑,才被采颜你避开了天剑这一劫。”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原来剑宗的底牌竟然是气运,而这气运更是凝结在道子身上,难怪这剑宗兴师动众,不肯罢休。 好在这口锅是扔给了迦云真。 “既然不是那迦云真做的,为何他要认下来?”万长老万分惊奇地问道,随后又小心补了一句,“我只是想不明白,绝不是说你勾结了迦云真。” 伏宇初也是颇为好奇,当然不可能是玉诡勾结迦云真,但那迦云真居然能如此配合,却让他万万想不通。 沈采颜玉手托腮,斜眼瞥了一眼装作木头人的自家老爷,轻笑了一声,说道: “ 伏宇初听了抚掌一笑,“有这迦云真配合,那剑宗万万想不到他们的气运道子被我宗截了气运,采颜,多亏了你。 七峰神魔大会已明确,即便是鬼身也可为命昙弟子,可为真传,也可为宗主。” 听到此话,坐在小庙前的阎罗天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在他身旁的谢厉军则是面容有些扭曲。 …… 等到夜晚子时,万鬼峰上鬼云惨淡,只有虚空中点点磷火,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昏暗里,阎罗天子周身散发出阵阵鬼啸,似乎随时要遁入幽冥似的。 沈采颜身着宫装,妍态尽现,万鬼旌旗立在身后,顶上青鬼头颅不住发出无声的嘶吼。 姬催玉冲阎罗天子一拱手,“有劳师尊了。” 阎罗天子得意洋洋地看了看谢厉军,大大咧咧地开口道:“不过是打通幽冥通道,再以神魔气息混淆天机,放心,师尊我熟得很,不像某些人做不了事。” 谢厉军气得吹胡子瞪眼,不过此事上他确实比不过阎罗天子,也只能生生闷气。 少年道人则是走了过来,将他轻轻一扯,“师尊,今天是彭师兄的大日子,也是万鬼峰大日子,师尊力压诸峰的心愿,不就在今日实现么。” 谢厉军顿时神情有些复杂,期待地看向少年道人,良久,方才喟然一叹:“是啊,万鬼峰终于要变为七峰之首,不想这样就成了。” 六个鬼王,一个鬼母,再加上彭然本人成就金丹,毫不客气地说,万鬼峰便一跃成为诸峰实力之首,无论哪峰都难以比肩。 若从宗外去比,排名靠后一些的地宗,金丹数量都比不过万鬼峰。 不过前提是要顺利度过天劫! 那名为捷劫的气运之体,便是宗门典籍都没有任何记载,到底能不能撑过天劫,众人也是心头没底。 金丹天劫能引不能收,一旦开始便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局面。 豆大的汗珠不断从彭然的额头滴下,抬起头时,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顿时吓了一大跳,颤声说道:“师尊?怎么把伱惊动了。” 冥央真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彭然,良久淡淡地夸赞了一句:“倒是厉害了不少。” 她身为彭然的师尊,救他上山,授他神通,却是要亲眼目睹自家弟子能否证就金丹。 “我闭关苦思,归人妙化灵鬼之法已是参悟了八成,离圆满也不远了,原是想你既然没有金丹资质,便在你寿尽时将这自创的秘法授你,让你到幽冥中成就鬼王,避开天劫。” 冥央真人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要证金丹了。” 彭然当即眼中一红,万万没想到,自家师尊常年闭关,竟然是要为他从无到有,自创一门神通,这其中的艰辛和困难怕不比凡人登天少上多少。 转过身来,冥央真人理了理鬓间发丝,对着姬催玉一礼:“我这弟子,倒是多亏了催玉你接济他,不然以他的情况,万万过不了金丹天劫。” 少年道人还了一礼:“真人客气了,彭师兄为人大方不说,也很是靠谱,我入峰时帮我不少。” 轰! 幽冥通道已是被阎罗天子打通,寒冷潮`湿的阴风倏地从那神魔小庙背后刮出,死寂孽力夹杂在鬼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小庙背后荡起篷篷黑烟,化为一个青鬼的森森巨口,好似鲸吞似的,眨眼之间,峰顶的死寂孽力又被吞了回去。 神魔小庙的后墙上出现一个巨大的青鬼头颅,一个黝`黑的门户出现在青鬼巨口之中。 “成了!”阎罗天子哈哈一笑,用力在胸口捶了一下,“催玉,我以神魔之力盖住了这鬼界入口,不管是因果或是气运神通,绝无可能探寻到丁点蛛丝马迹。” 无忧鬼母已是领着六个鬼王从青鬼口中走出,缓缓升到了鬼云之上。 “这是星光啊!真美!比记忆中的还美!”沐浴在美轮美奂的星光之下,无忧鬼母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眷恋与期盼。 轰! 无穷无量的劫云如潮汇聚,漫空星斗好似蒙上一层狠厉之色,雷水滚滚,电浪滔滔,毁天灭地似的奔袭而来,宛若天地倾覆。 “去吧,以前我总想替你遮拦些,眼下等你证了金丹,这么多鬼王布阵冲杀,恐怕我都不是你对手了。”冥央真人欣然说道,眼中有着宠溺与关切。 彭然毫不犹豫,跪下叩首三下,却没有说话,转身向空中遁去。 “无忧,我需要如何来做?”看着上方雷光密如骤雨,电光迸射怒发,彭然沉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捷劫之体必过天劫。”无忧鬼母也是神色凝重, 天劫正在蓄势化龙,一人七鬼的天劫勾连一处,已是让劫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质变,挡肯定是挡不住的。 不会错的!自家的传承绝不可能出错!无忧鬼母眼中慢慢压抑不住,生出了惊惧。 挡不住的!少年道人已是看出不对,万鬼峰上一众金丹更是脸色大变。 “师尊!能否救下?” “阎罗天子,我再让你照画心智五十年!救下彭然。” 阎罗天子默然摇了摇头,“救不了,天劫所欠太多,蓄势太猛,已是锁住了他们!” 话音刚落,璨璨星空中已是光芒大放,星光如轮如雨,瓢泼而下。劫云中的雷霆如同收到号令似的,向着星光倒击而上。 星云滚滚,雷光潮涌,一时间竟然拼得难解难分。 轰,星光被倒卷而回,最终还是被打出了青冥之上,但劫云中的雷霆已然消耗一空。 滚滚劫云缓缓消散在虚空之中,夜空中继续漏下点点星光。 彭然…… 鬼王鬼母…… 姬催玉摸了摸下巴,师兄,你可真强啊! 第211章 一口答应 万鬼峰上空,罡风激荡,虚空中隐隐传出一声龙吟,就好似吹响号角似的,盈盈道气宛若天河倒灌,沸腾翻涌,向着鬼躯和道体中疯狂涌去。 无忧鬼母与六个鬼王,鬼躯之上精光乱烁,或为朱红,或为月白,或为青碧,良久之后,如沉疴尽去似的,竟然出现盈盈生机,简直骇人听闻。 这大道如何证,那天意如何争,不想今日已是明了前路,得了新生,一滴冰凉的晶莹,顺着无忧鬼母的眼角缓缓滴下。 轻挽一抹群星清梦色,许我千载澄心醉歌客。 终是成了,终是证了。 沈采颜缓步上前,盈盈笑语,恭贺说道,“恭贺各位哥哥姐姐,得脱樊笼,此后天大地阔,再无拘束。” 无忧鬼母猛然张开素臂,将沈采颜紧紧抱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都是我,此前是我,弃轮回一隅容身。此后也是我,逐长梦万象重生! 采颜,前后都是我,都是我……” 沈采颜仿佛被吓了一跳,沉默片刻,在无忧鬼母耳边轻轻说道,“前后自然都是姐姐,来路亦是归程,我等以鬼阵涤荡烟尘洗净乾坤,快意平生即是铿锵一声。” 一双柔荑在无忧鬼母身后轻轻拍着,在她身后,少年道人昂首向天。 随着她的安抚,无忧鬼母终于是平静了心绪, 酝酿了几息,方才笑着对几个鬼王说道:“这下不仅气运勾连,就连鬼气都勾连在一起了,我为无忧,以后请多指教。” “说什么呢,还是你为主!” “除了变漂亮点,没有太大变化,照旧,照旧……” “这话说得生分了,除开虿宴妹子和你,其它夯货我是不服的。” 一众鬼王听到无忧鬼母如此一说,顿时七嘴八舌回应起来,动作很是夸张,倒是惹得无忧鬼母丢出几个白眼。 领着一众鬼王,无忧向彭然一礼,“多谢主上遮抬,眼下我等先回幽冥鬼界布置污染道剑的事宜。” 彭然有些意气风发,欣然说道:“无忧,你们也不用多礼,平日里我也没事,伱们自由安排,若是需要斗法之时,我以鬼气勾连诸位前来助拳。” 一众鬼王鬼母当即化为黑烟,遁回幽冥。 姬催玉忽然发现彭然已是到了眼前,脸上泛起笑意,温润如玉。 “师兄,恭喜,成就金丹不说,以后道途不可限量,我可是羡慕得不行呢。” 彭然咧嘴大笑,自信地露出一口白牙,“哈哈,好说,你 一人七鬼,生机鬼气诡异纠缠,别有一番玄妙。 气息更是勾连一体,就算天宗中以法力雄浑沉凝著称的渊海藏宗,恐怕也没有哪个金丹有彭然这般法力雄浑。 若说宗里,恐怕只有那几位祭炼出神魔的中兴祖师,才能与他在同一境界一较高下。 姬催玉哈哈一笑,“师兄如今强横如厮,我可不会客气,以后不扶我一把,自有倌染来替我骂你。” “师尊他们都在后面,快去报喜吧。”倏地,好像想到什么,姬催玉神色有些古怪,“师兄,还请小心点。” 小心点?小心什么?彭然见姬催玉脸上表情不像玩笑,顿时一愣。 猛然之间,一个念头浮上灵台,彭然顿时寒毛根根而立,脸色变得煞白,丝毫没有了证就金丹的喜悦。 怪叫一声,就往万鬼峰顶直坠而去,焦急的声音回荡开来,“师尊,赶快封住五识,我晚点向你解释。” 不过已经晚了,只见冥央真人毫无防备在站在阎罗天子身侧,眼中仍然满是欣喜地看向彭然度劫所在。 谢厉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熟练地一个闪遁,冲进了神魔小庙不说,进门之时还将阵法禁制全部激活。 “阎罗天子,饶我这一遭。”彭然鬼叫连连,已然眼睛都红了。 阎罗天子嘿嘿一笑,“要怪就怪谢厉军那厮,我不过是替他说出心声,冤有头债有主,彭然,你现在的实力教训他没有半点问题。” 冥央真人有些不明所以,身旁的阎罗天子已是如同恶鬼一般开了口:“冥央真人,彭然想让你当他的道侣。” 刚刚消散的天劫,此时尽数复刻在彭然心头,如同晴天霹雳似的打得他一个踉跄,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开口说道, “师尊,阎罗天子所说,都是谢峰主的臆想,我没有对师尊不敬的意思。” 阎罗天子眉头猛地一紧,打了个响指,对着彭然不屑地说道:“错了,你就是这么想的,明明是想以身相许来报恩,居然还不敢承认?!” 彭然顿时有些欲哭无泪,可惜哪怕召出众鬼,也没有办法堵住阎罗天子的嘴。 跟在他后面的姬催玉也是感慨连连,如此大喜到大悲,实在是太残忍了一些,还是岔开话题吧, 于是缓缓开口道:“师尊,我想请教一下祭炼神魔的法门,本体那边已经快潜入中原了。” “好!”一个声音响彻万鬼峰顶。 姬催玉一喜,赶快接口说道:“多谢师尊,这神魔祭炼的禁忌,都有……”话说到一半,已是骇然住口。 在他对面,阎罗天子难得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青面獠牙的面容上咧开了深渊大口。 彭然则是瞪大了眼睛,浑身簌簌地抖着,脸上有着一分茫然、两分惊喜、三分心头打鼓,四分犹在梦中,总之十分忐忑痒痒。 冥央真人大大方方,看了一眼被整得不会的阎罗天子,又看了看有些局促不安的彭然, 微微白了两人一眼,促狭笑了笑,“居然还要神魔来帮你开口,既然挑开了,那我就答应好了!” 话音刚落,冥央真人一挽耳边青丝,遁光幻起,已是飘然下峰。 整个万鬼峰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 而与此同时,随着万鬼峰上星雨出现,以及与天劫雷霆的互相泯灭, 五域之地少数底蕴深厚的天宗,或有灵宝示警,或有异象纷呈,又或是天人感应…… 中原之地,一处雄伟的宫室中,明黄透亮, 一轮金光织成云霞,从殿顶垂落,光雨纷扬飘舞,落到地面上立刻绽放出七色之,澎湃灵潮在殿中起伏,时而勾连金云,时而隐入光雨,美不胜收。 虚空中传来莫名的震荡,森然天威骤然落入此地,如海如狱,沛莫能挡。 金霞光雨瞬间被压成了齑粉。 “居然是渊劫,天地大争到了。”一个气度轩昂的中年人缓缓睁开了双眼,如同君临天下的威严气象蓦然出现。 座下五个蒲团正好有五人盘膝而坐,均是满脸疑惑。 良久,有人愕然地开口问道:“天劫我等都是知晓,还请老祖示下,何为渊劫?” 叹了口气,中年人开口道,“修行之人要成就金丹,晋升元神,就会有天劫降于人身。 那如果天地要晋升,便会有渊劫降于乾坤。和天劫一样,这渊劫既是天地之劫,也是天地之机。” 蒲团上的五个贵胄或是不动声色,或眉峰聚拢,全部盘算起来。 “最近两次渊劫, 但无论哪次,都是世道大变,鼎故革新,在这大争之中,就连元神也会陨落不少。 也不知眼下缓缓拉开序幕的渊劫,又会将这天地带向何处。” 中年人喟然一叹,神情有些怅然,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据我等元神推演估算,下次渊劫最少还有七千年才会降临,然而居然现在就逐渐开始了,却是不知道原因为何,当真天机难测啊。我人皇一脉,当要小心谨慎些才是。” 第212章 姜家迁徙 叠渊城已然在望,姜诚左不禁有些热泪盈眶,这一路实在太不容易。 本以为万妖丛林的情况已是困难到了极点,现在才知道,那其实是整个行程中最简单的一段。 等到穿过万妖丛林,到了瀚海边上,若不是他警醒之下多问一句,八成几人就渴死在瀚海中了。 “水?……不是会从地……里冒起么。”鬼爷这话放在万妖丛林没毛病,不过到了瀚海中,怕是有些许不太一样。 又是一番浅显的解释,好歹是让战鬼知道了若要人活着,吃喝拉撒睡,一个都不能少。 好不容易过了瀚海,到了西极之地,飞了两天,人鬼都发现了不对,这次倒是其中一个战鬼提出来的, “方向……你们为什么不指……方向,出刀要砍准,目标……在哪?” 姜诚左眼珠子都瞪圆了,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笑容,仔细看了看对面胸口的明铠,方才说道:“鬼六爷,不是你们送我们么,我们几个凡人,出生后未出过百里之地,如何认得方向?” 是的,为了方便称呼,八个战鬼分别被称为鬼大`爷到鬼八爷,至于怎么识别倒是很简单。 鬼大`爷,胸口明铠上有一道刀痕。 二爷是两道。 三爷是三道。 姜诚左还没有说到 其中八爷最为惨烈,整个明铠前胸,刀痕烈烈,几不成形,不过战鬼八爷甚是满意,鬼大`爷还盯着八爷伤痕累累的明铠看了半天。 不知方位,不明方向,人不知,鬼不懂,八人八鬼顿时面面相觑。 最后千辛万苦找到了一个坊市,八百灵石换了张云图,才终于知道了方位所在。 “向西南……方位……偏一指。”鬼八口中缓缓说道。 “不对……他们要吃喝……路上没有补给……会死。”鬼三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 “灵石换了……地图,只能……打猎……”鬼五口中很神奇出现了些许惋惜的口气。 姜诚左在旁边听着,小心翼翼地说道:“我等凡人什么都不懂,就麻烦各位鬼爷了。” 话音刚落,却见八双鬼火灼灼的眼眶转了过来。 “你……懂很多,我们……学到不……少。”嘶哑的声音从鬼七的铠甲中传出,姜诚左数了两遍,对,是鬼七爷没错。 “桀桀,真有拿八百灵石换云图的凡人,合该我发财啊。”空中传下一个狠厉的声音,“实话告诉伱们,那云图不过价值五十灵石,八个凡人,八个武士,居然也敢怀揣巨款,当真是插标卖首。” 一位妖道踏着几道隐带腥臭的黑烟落了下来,只见他年约三旬脸色乌青,好似毫无节制的模样,眼神充满贪婪和杀意,“身上的灵石都交出来吧,我留你们全尸。” 姜诚左顿时有些颤抖。 “桀桀,区区凡人,要怪就怪你们不是默剑血亲。”道人有些残忍地看向几人。 “我是姜家人!玉诡放我们回来的!” 道人脸上的表情猛地一窒,震惊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一抹雪亮的刀光已是瞬间占据了他视线中的一切。 最终,八百灵石收回了不说,反而还多出三百。 这样的麻烦经常都有,姜诚左慢慢倒是习惯了,几个鬼爷说话也越来越流畅,甚至学会了故意装成凡人武士,吸引不怀好意的修士动手。 如今,灵石数量已是高达三千之巨,尽数放在姜诚左身上。 用鬼六的话来说,“放他身上容易……钓到人。” 不过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叠渊城就在前面,姜家大宅就在前面 “见过族老!见过执法长老。” 姜诚左躬身一礼,多少有些遗憾,毕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族长。 身后一众战鬼威风凛凛,一手按在霜刃之上。 姜萧雨点点头:“族长外出之前说了,你们既然能回归姜家,以前不管怎么算,如今都是姜家人。” 此话一出,姜诚左等人都是热泪盈眶,他们以前的身份,严格来说,最多只能算个犄角旮旯的远亲,如今却是一步登天,成了姜家近支。 鬼六踏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道,“既然人已送到,我等还要回军主处复命,告辞!” 说完,对着姜诚左一拱手:“多谢一路指教!” 另外七个战鬼也是拱手为礼。 “且慢!”姜萧雨开口了。 “何事?”一众鬼将扶刃转身,眼中鬼火灼灼烧起。 姜萧雨苦笑一声,“族长走前,已作了交代,让我姜家所有人跟你们去白玉京,到你家军主的城中安身立命。 说是以免族人起了骄纵之心,别人不敢动姜家人,玉诡可不会理会这些。” 沉默良久,鬼三森然开口:“我等只奉军主之令,军令何在?” 不料,姜萧雨又是一阵苦笑,掏出一个鬼牌,上有青鬼之相,“军令在此,你家军主前日送来的。” “何时出发?”鬼八踏前一步,淡然开口。 “姜家已收拾好一切,就等你们到来,眼下就可出发。” “好!” 转过身,鬼八对着姜诚左点点头,“后面一路,也请继续指教!” 姜诚左茫然看了战鬼一眼,又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姜萧雨,这是水都没喝一口又要往回走? …… 啪啪啪! 姜默舒不由得轻轻鼓起掌来,天可怜见,没想到,在这中原之地,难得不脸黑一次。 姜默舒一度怀疑,这虚幻小人是否就是前世加上今生,自家霉运凝结而成。 好在今日终于是老天开眼! 成就金丹后,虚幻面板上也有了少许的变化,虚幻日月依旧不停轮转,迅速在白天和黑夜之间转换,盘膝而坐虚影小人依旧不停吐纳修行, 只是,周身缭绕的黑气,已然有少数化为了血色的刀剑,悬浮半空。 也有部分黑气,化为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形,立在虚幻小人身后。 今日本和平常一样,没抱任何希望,姜默舒啪唧一指摁到面板上,哪想到惊喜如同那天边的彩虹,当你不经意间抬头一望,恰恰就在最合适的一刻,邂逅了最美丽的风景。 一个时辰!近百道虚幻的闪电虽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击中的目标,但仍是尽心尽责地劈了足足一个时辰。 姜默舒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噗通噗通的宣示着自身的存在。 皇天在上,我拿迦云真的性命起誓,若是出了货,我一定与妖魔二族不共戴天! 难得有吃,还请务必一定必须要是豪华版套餐! 这一个时辰好生难捱,便是与人斗法都没有这么纠结。 终于虚幻的天劫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行提示出现在虚幻面板下方, 【恐惧值加持:40%(部分妖王对你的阴毒产生恐惧,少数妖圣对你产生忌惮,部分天魔对你的狠辣产生恐惧,部分金丹对你的天赋产生恐惧,少数元神对你产生忌惮)】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玄阴聚兽幡,落神坊,碧目天罗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姜默舒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眼中灼灼精光闪过,还好运气不算太差。 第213章 潜入中原 这方天地广大,但人族所占,仅有五域之地,还不到这方天地十分之一,就算加上新占下的万妖丛林,也不过再多出半域之地。 而在两万年前,更是凄惨到仅有一域之地,在妖魔包围中艰难地保住了人族一线希望。 那便是中原,人皇所在。 这方天地本来无妖无魔,渊劫降临,妖魔二族破天入侵,那时期所有人族沦为了血食和容器,凄惨无比,几万年间已是天地沉沦,几乎灭种。 直到中原叶家、向家、印家三家联合,又与惊天刑府、修醒生院、锁龙寺订下血盟道誓, 三姓三宗倾其所有,一同祭炼出两件九阶真宝,神威印和纯明旨,这才抵挡住妖魔攻势,为天地间的人族留了最后一丝元气。 人皇之位本在三姓之间流转,只是到了如今,叶家离奇星散、印家和修醒生院一起去了东界,人皇便只有向家人担任了。 天光澄如水,清风来洗俗,灵舟遁光如匹,如那冷光乍出于匣,破开天风荡漾浮云,激得云浪层层。 从灵舟上看出去,一望天地空阔,下方山峦为晴雪所洗,鲜妍明媚,粉黛若新,直让人的心境如那脱笼之鸟,不知不觉已是目酣神醉。 灵舟上只有一位青年,眸若星光,肤色如玉凝,神若秋水又透露出温润坚刚,一看去就是玉树临风,玉质金相,自有一种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 “唉,仙尊出的化身法宝,什么都好,就是面相做得实在太俊,有些难以低调。” 姜默舒看了看水镜中的脸,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金丹法域还在推演,万鬼旌旗下一步的祭炼也只是稍有灵感,短期之内都是急切不得。 眼下和自家有仇的元神、妖圣已然快有一掌之数,甚至还有觊觎自家肉`身的大自在天子。 自己也不愿怕了悔了,那就至少要有独自从元神手中逃命或是过几招的手段才行。 眼下若是想更进一步,最清晰的路子还是得从后天神魔上想办法。 更何况自己也蛮有兴趣炼出一尊后神魔,几十百来丈大小,凛凛威势无双无对,试问哪个不眼睛放光! 姜默舒眼中满是沉凝,眼下祭炼神魔的最后一样底材,妖魔鬼怪中的“怪”,就在中原之地。 更麻烦的是,这秘境掌握在中原皇族手中。双英都与断玉阁撕破了脸,怕是会横生枝节。 所以眼下才只能用郑景星的身份前往中原。 这郑家子弟什么都好,就是装起来太费灵石,不过有了此物,倒是不怕会有浪费了,雷火开道就是王道。 姜默舒面带淡淡笑意,将一个精致小巧的门楼在手上抛了抛。 …… 若说中原为五域之重之中,那雍都就是中原之重之中。 少了一分修行的清净心,倒多了十分杀人的富贵气。 以外城为界,已是方圆近千里,路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歌吹如风,粉汗为雨。 有船行在逝水之上,有楼悬于天光之中,态柳情各呈风姿,城色如雄却容水意,别是一番风景趣味。 便是前世今生全都算上,姜默舒也从未见过如此锐规雄奇,却又凝波潋滟的景色。 这雍都的繁华却不是其它几域能相提并论的。 穿街过巷,姜默舒终于是来到一处威武的楼群之前,抬头看看偌大的“郑记”两字,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举步便迈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有人动作熟练地迎了上来,“不知尊客有何需要。” 姜默舒点点头,拿出一块玉牌,漆黑如墨,正面却有一个金色的“郑”字。 正是昂阴仙尊给出的信物。 见得那“郑”字,接待的人一下怔住了,又不动声色地细看了一眼,方才说道:“还请尊客随我到静室品茶。” 随即一个虚引,神态恭敬地引着姜默舒向后堂走去,良久,方才走到一处单独的院落。 姜默舒刚刚坐下,一道声音突然从大门处传来,“不知是哪房的麒麟子,实在是让人欣喜。” 闻讯而来的,正是此间郑家管事。 来人一身玄色衣衫,看上去有些书卷气,脸上笑意盈盈,微眯的眼中更是露着精明。 却见他大步走了上来,大笑着说道:“我是郑江炼,在雍都的负责一些迎来送往的事务。” 待看到姜默舒,却是身躯一震,不禁暗自惊讶,族里几位天骄自家不说认全了,至少也知道个大概,这人如此金质玉相,自己居然不认识。 “我是郑景星,独自来雍都历练,还请族兄多多指教。”姜默舒温润开口道。 郑江炼听了有些惊讶,郑家的风格,若是修为太弱根本不让出门,若是强横道子,必有族内金丹护法,资质不上不下的,多是四姓好友结伴出行,也有少数单独出门历练的。 但此人如此风采面相,若说资质普通,反而让人有些吃惊。 不过郑江炼迅速按下了脸上的惊讶。 “好说,景星既然来了,为兄断不会亏待你,不过族里规矩所限,我还需看看景星的玉令,验证一下`身份。” “正当如此,族兄请看。” 姜默舒点点头,对面这人做事守规矩说话又好听,倒是不错。 玉牌再次出现在手中,不见任何法力波动,已是缓缓地向着郑江炼飞了过去。 单就这一手,已是让郑江炼哑然失色,没想到对面已是凝真后期,这年纪看着也不大啊,哪一房弟子如此优秀,自己居然会不知道?! 而当漆黑玉牌到手上,便是一股温阳之气从掌心传来,郑江炼虽然还没细查,已然肯定对面必是郑家麒麟子,这温玉所制的玉牌,郑家各房也只有那几个金丹嫡传才有资格发下。 郑江炼眼中瞬间变得火热起来,郑家家业虽大,但金丹就那么几房,若抛开雍都管事的身份,自家一个偏房的子弟,比起金丹嫡传身份是远远不如。 “不知景星家中的金丹尊上怎么称呼?”郑江炼和颜悦色地开口道。 哪想这一问,郑江炼惊奇地发现对面忽然愣住了,对着自家摇摇头,露出一个尴尬又歉意的笑容。 不能说?还是不方便说?还是家里大人发了话,不能以金丹嫡传的名头压人? 郑江炼眼中精光闪过,颔首笑笑,“倒是我孟浪了,各房有各房的规矩。” 旋即一指点出,那墨玉之上现出一个虚幻的“郑”字,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即便扑到了姜默舒身上。 郑江炼这才舒了口气,放下了心中最后一块石头,畅意大笑,“哈哈哈,今日见了景星,我很是高兴,我来做东,带你见识一下雍都的繁华盛景,跟南域却是完全不同。” 正待要把玉牌还回,手中的玉令却是又传出一股阴寒之意,郑江炼忽然眼神凝住了,身子也是一僵。 只见他眼神复杂看了一眼姜默舒,摩挲着手中的漆黑玉令,缓缓将玉灵翻过面来,又是一指点出。 轰! 墨玉上再次冒起一个盛放金光的大字,“昂”,也是乳燕归林似的,倏地冲到对面神清骨秀的才俊身上。 看着对面玉树临风的青年道子,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郑江炼顿时眯起了眼睛,一口冷气入咽喉,过膻中,下丹田,又猛地冲回头顶。 怪不得刚才自家问对面家中金丹怎么称呼,对面直摇头。 哪里是什么金丹子弟,这尼码是族里仙尊的嫡传?! 第214章 公子买单 迭香楼,雍都十三楼之一,号称椒华沉彩,长春之苑,酒如温风,肴如染翠。 无夏,无秋,无冬,唯取春意,极尽繁华,人在其中如蝶入心。 有精舍,有华灯,有美婢,有佳肴,有鸟,有烟火,有歌吹,有舞魅,有鲜衣,有斗兽。 当然,若不是修士,连靠近楼外二十丈的资格都没有。 雍都十三楼,便是金丹在此请宴,也不会失了半分颜面。 郑江炼已在迭香楼订了贵宾间,专为款待姜默舒。 两人到了二楼之上,一面是十里荷香气拍人,水流放,另一面却是棱棱三层露台,上有佳人起舞弄清影,如那瑶池洒雪,玉树迷烟,宛若隔世梦幻。 “好一个富贵气杀人,此处炼心束意,怕是进境不凡,就是销有些大。” 姜默舒点了一壶灵茶,喝了一口却是放下了,菜不错,景也好,只是这茶比起自家侍女的手艺委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郑江炼哈哈一笑,随意地倒上一杯灵酒,说道:“平日里我也舍不得到这迭香楼,只是仙尊发了话,郑家子弟到了雍都,少不得到此销一次。” “哦,这里面可有什么典故?族兄大可说说,”姜默舒转过脸来,略有兴趣。 虽然这事情郑江炼已经讲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是忍不住想笑,毕竟能以一己之力添上一条族规,也实在是厉害。 更何况,从那以后,凡是外出历练弟子,族里都会补贴不少灵晶。 一众家族子弟其实还蛮感激那族兄的,虽说他是被打断了双`腿,但大家都是实实在在得了好处。 “景星可知道,族规中有一条建议,酒可畅饮,色可尽赏,但要带够灵晶。”郑江炼神秘兮兮地说道。 姜默舒听得一愣,旋即笑着说道:“自然知道,该不会此处就是当时事发之地吧。” “可不就是,真是丢人丢到元神面前了。”郑江炼一抚手掌,随意谴责了一句,然后呵呵笑道,“不过族里各房兄弟都是感激他的,更别说,经此迭香楼一役,我郑家豪遮的名声便在雍都彻底传开了。” “说起来,我郑家在这雍都局面的打开,还真就是从迭香楼丢脸开始的, 此后无论灵材销售或是灵石保管,再没有人会认为我郑家能出问题。” 姜默舒点点头,原来这里真的是屠解兄倒霉的地点啊,所以说,喝酒误事,诚不欺我。 “族兄,我想问问,我郑家可有门路搭上人皇那边的人,我来此既是要以富贵气炼心,也有几种神通想祭炼一下,听说中原皇家有几处秘境不错。” 郑江炼摇摇头:“我们郑家倒是和五家贵胄都有生意往来,不过也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以我的身份和修为还没有资格见人皇贵子。 不过你想进皇家秘境倒也不是没办去。” 姜默舒眼中露出笑意,玩笑似的说道:“若是要入赘的话,那就算了,跟我画风不符。” 咳!咳! 郑江炼一口酒水差点没有喷出来,用手指着姜默舒点了几下,忍得很是辛苦。 缓过气来的郑江炼摆了摆手,指一指那露台,“这天底下的事,求别人,不如让别人来求你,那五位贵子争得如火如荼,你若是在这雍都扬了名,自然有贵子找上门示好。 伱也别提什么秘境,多拉扯几次,别人跪着求你赏光进去看看。” 姜默舒转头看向那厅中露台,那台上一众佳人全部白净细腻,身上衣饰也尽显奢华,轻歌曼舞处灵动诱人。 大厅中坐着的一众蕴气修士,状似欢快的指指点点,想来三楼之上,也有修士这般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吧。 真是好一派歌舞升平! 只是那虚天之中还在对战天魔,就有人皇血脉为一己兴趣,混入日月星三军中搅乱军阵。 月喜河对岸还有妖族,就有断玉阁敢肆意送上数十万血食,争个夺地降敌的虚名。 中原承平两万年,又是修士之尊,怕是被悄然蚀了心智和心气也不自知。 在这雍都扬一扬名也好,不走近细细看过一些人,总还抱着一丝侥幸,若是有些人真不想当人了,自己也只好不当他们是人了。 而且,郑江炼说得不错,与其自己去求,不如让别人来求自己。 姜默舒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猛然一口饮尽,笑着对郑江炼问道:“这扬名要扬到什么程度?怎么做?” 郑江炼沉吟了一下,眼睛定定看向姜默舒,“景星认真的?” 姜默舒随意地点点头,看着露台叹了口气,也不知在想什么。 “ 郑江炼用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以南域郑家仙尊嫡传的身份,虽说仍是比不上人皇贵子,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若是登门求见,那人皇贵子若是没有设宴款待,就是不给昂阴仙尊面子,就是不给郑家面子,更是不给南域四姓面子。 姜默舒摇摇头,“我不是很喜欢因人成事,狐假虎威说出去也不好听。” 郑江炼眼珠子骨溜打转,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拿钱砸人,倒也是个好办法,奈何自己不是真正的郑家人,便是昂阴仙尊同意,自己也不好意思拿着三分颜色就开染坊。 砸出去的灵晶,自家可还不起。 姜默舒迅速的摇摇头,否决了这个办法。 “那就没办法了,除非景星你斗法特别强横,最少要到谪星谱妙等,便能扬名雍都了。” 姜默舒眼神一凛,谪星谱我可太熟了,斗法扬名这条路还是可以,反正名声留给郑家也不错。 当机立断,姜默舒对着郑江炼笑了笑:“族兄,这顿饭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省下了,当然你要是过意不去,现在就去结账。” 郑江炼有些疑惑地看着姜默舒,不解他为何要如此一说,却看到对面长身站起,从贵宾包间中一跃而出,倏地已是遁到了三层露台之上。 姜默舒悬停在露台之上,风采翩翩却又气概凌人,俊美无涛犹如芝兰玉树。 一时间,便吸引了所有修士的目光。 犹如雪山崩倒,天河乍泄,一声断喝流露出丝丝淡薄的嘲讽: “今晚场中所有消费由我郑公子买单,只要任何人能胜我一次!” 郑江炼一颗心“扑通扑通”简直要跳了出来,死死盯着姜默舒,脸色难看到极点,呢喃道, “遭了,忘给景星说了,金丹会在此处设宴,这里当真不是斗法扬名的地方。” 第215章 温香软骨 “世间神通众多,斗法手段各有千秋,但若要我来选,以长击短,以平胜险,以拙克巧,以器压贫才是王道。” 迭香楼另一处包厢之中,有人侃侃而谈,席间莺莺燕燕,暗香浮动。 边上的修士则是无所谓,摊开手掌笑嘻嘻地和身边的佳丽调笑道, “丽娘,听到项师兄所说没有,我这平平一掌使出,能否破你的阵。” 佳人明眸中巧笑嫣然,“这神通斗法,不试试哪知道,光嘴巴上说说,奴家可是不认输的。” 在座众人不约而同地起哄发笑,倒将是席间的氛围闹得火热。 “各位师弟,今日还请尽兴,不醉不归,金师兄晋升谪星谱妙等,实在是大大的喜事,为金师兄贺。” 众多修士均是举杯,齐声说道:“为金师兄贺。” 那上首的修士乃是宗门难得的天骄,身怀玄妙道体不说,更有几分机缘得了一件法宝,几日前将一名散修金丹击退,已是名列谪星谱妙等 虽说只是 有此底蕴,只待以后积蓄圆满,渡劫成丹的可能性已然不小。 “天下间的道子卧虎藏龙,我这妙等 看着其他师门兄弟,他不禁微微摇摇头。 这世间的风景,终归还是要站在更高的地方才能看得清,到了妙等,他才懂了什么是谪星之贵。 便是金丹或是皇朝的高官贵胄,见面之时都是平礼相待。 也不知谪星超等是何等显赫,听说那西极双英,元神视之为友,妖圣恨之入骨,当真好生威风。 不久前双英更是不负众望,双双顺利证了金丹,大丈夫修行一世,当如是也。 金师兄眼中露出悠然向往之色。 “金师兄,你败过金丹,眼界已是高阔无比,还请指教一下师弟,与金丹斗法胜机在哪里?”一位面容沉稳的修士开口问道。 金师兄倏地眼中闪过精光,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项师弟那番话,倒是可圈可点,若让我说与金丹争胜的感悟,一线胜机在生胆,在忘慧,更在有钱。 面对金丹本就力弱,若是再失了胆气,打都不用打了,生出`血胆,敢拿三百阳寿搏三千阳寿,便有了两分把握。 而慧就是得失,忘慧即斩却一切无关念头,只分高下生死,便又多出两分可能。” 有钱就更好说了,只有身家丰厚,胆、慧才有作用,这里倒占了三分成算, 若是我没有法宝傍身,我也不敢去捋金丹的虎须,若是单靠神通抗衡,被对面金丹法域一罩,当场就得灰灰。 三者都有,或有七成把握可以退败金丹。” 旋即,只见金师兄一摆手,沉声道说:“若是有师弟有冲击谪星谱的心气,那自然是好的,不过,多想想风光下的累累尸骨。 那些被金丹碾压炼死的凝真后期,哪个不是神通强横,哪个不是宗门道子,虽说入了谪星谱可多出一分气运,但也务必要量力而行。 不是任何地方都是扬名的地方,就比如这迭香楼, 金丹身为天人之尊,更不是踏脚石,切记切记!” 一众修士肃容回礼,谪星谱妙等的金玉良言,自然不容忽视。 倏地,一声清如冰玉的断喝传入包厢, “今晚场中所有消费由我郑公子买单,只要任何人能胜我一次!” 厅内众人一愣,这是何人,居然想在迭香楼斗法扬名,怕是没见过世面吧。 …… 随着那声断喝响彻楼内,迭香楼轻松愉悦、觥筹交错的氛围中多出了少许凝重。 不管是坐在一楼大厅的蕴气期,又或是有资格踏上二楼的凝真修士,甚至三楼阵法环绕的包厢中,众多惊疑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那霞姿月韵的身影上。 多少年了,从没有人敢在迭香楼闹事,倒真是有些胆色。 短暂的沉寂之后,却是一阵一阵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出。 “啊哈,居然有人想在迭香楼刷声名。” “人儿倒是乖巧俊俏,可惜心比天高,倒是找错了地方。” “还郑公子买单?!哈哈哈,这人知不知道,迭香楼一晚有多少灵晶流进流出,拿来请金丹出手都够了。” “倒也有些胆魄,可惜了人太冲动了,晚些时候带他来见我。” …… 笑声还未消散,众多修士又听到那俊俏的鲁莽人儿又开了口,话里话外更是胆大包天:“我到了这雍都,本是想来凝心境炼神通,哪知今日到了这楼里,只看见风雪月沾衣难摘,观景知人,想来这里的修士多是失了心气,我有些失望。” 咯噔! 心头猛地一跳,郑江炼嘴巴已是合不上了,哪怕你是仙尊嫡传,也不需这么傲性吧,这楼里卧虎藏龙,是真有强横道子的。 郑江炼已是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人如此莽直冲动,他是万万不敢带来迭香楼的。 果然,此话一出口,嗤笑和冷笑就如那刀剑一般,将那半空中的人团团围住。 “大言不惭,简直不知道雍都的水深,还以为是自家宗门吧。” “满座宾客,甚至还有谪星谱和金丹在场,也不知这小子哪来的底气,狂妄!” “怕是 “倒是鲜活人儿,也有些锐气,不过年轻人嘛,受点教训也好。” …… 金相玉质的身影对众多冷嘲热讽毫不在意,仿佛在委婉告诉众人,爷不在乎。 “我郑家前辈在此地露了我郑家出手豪遮,我郑景星今日便在这里显我郑家出手强横。” 此话一说,迭香楼里却是猛然冷了场,然后就是一片哗然。 南域郑家?! 众多修士神色复杂,看向那逸群之才的眼光也甚是古怪。 原来是南域的郑家子弟,倒是真有资本说这话,没办法,这用灵石的跟用灵晶一比,委实差了好几个档次。 对面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且不说,这怀里更是多金,是真能做到全场消费尽数支应。 灵晶够多,就是可以如此任性。 此人叫郑景星?!果然是景星麟凤,不愧为南域郑家子弟,就是扬名都是如此夺人眼目,意气如凌云纵横。 “怎么,知道我是郑家子弟,就没人敢上场? 若能折服于我,我郑景星输得起,郑家也输得起! 又或是被我说中真`相,被软`玉`温`香消磨太久,连点心气都没有了?!” 犹如幽龙吐息,青蛇喷毒,满是嘲讽的声音响彻全场。 话音入耳,好些修士的手都不禁抖了抖,甚至有的修士在包厢中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平复了失态,叹息着地坐回了桌前。 一楼的蕴气惴惴不安,二楼的凝真装聋作哑,三楼的金丹默不作声。 倒是棱棱三层露台上,扰袖弄摆,歌舞不休。 只因那玉树临风之人淡淡说了句:“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216章 无人出手 无言的沉默,跌宕在轻歌曼舞中,倒是让楼里的场面显得越发难堪。 金师兄站在窗边,看向那傲然悬立的身影,有着深深的疑惑和感慨。 出身宗门并不比南域郑家弱上半点,自己眼下更是名列谪星谱妙等 但扪心自问,自己怕是不敢如眼前这人一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迭香楼放出豪言,简直是不把楼里,不对,是不把雍都所有修士放在眼里。 他怎么就敢?! 上前一较高下?金师兄默然良久,终于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稳稳地坐了下来。 修行之人还是要审时度势,这一看就不好惹的郑家道子,自己哪犯得着上前惹一身骚,就为了让一众修士今晚省点灵石? 自家何德何能啊!白嫖是香,自家出力别人白嫖,那可就不香了。 “这郑景星不明底细,我不想去招惹,你们也都注意。”想了想,金师兄郑重地嘱咐了一众师弟。 “可不敢惹,这人如此狂妄,怕是实力雄厚。”众人都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毫无刚才意气风发的形状。 虽说已是打定主意不去惹事,但金师兄的眼睛死死盯着郑景星,暗自估算自家胜败。 一身便服,那便不是体修,否则神通一现衣衫尽毁,实在有些不雅。 若是说郑家没有灵剑,那必然是大笑话,这人手中无剑,那应该也不是剑修。 郑家的阴阳五行气,天下闻名,但没成金丹前,脸上会有异象,也不太像。 还在思索,却见那英俊的道子,掌中抓着一物上下抛着,金师兄当即一阵苦笑,得,倒把郑家的乾坤一掷给忘了。 回想起某次看一个郑家子弟斗法,雷珠漫天飙射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金师兄浑身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郑景星,好好的神通不学,你玩雷珠?!真脏! …… 姜默舒嘴角擒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惬意地观赏着露台上的歌舞,眼神如深渊莫测,又如同明镜似的,映照大千不起波澜。 一颗雷珠被他随意抛玩着,丝毫没有被众多修士围观的局促和紧张。 又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依旧没有修士上前,甚至连声息都没有发出,迭香楼中一众修士诡异地出现安静与祥和。 姜默舒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着自家包厢说道:“族兄,走吧,今日虽说无聊但也兴尽了。” 别人从心行`事,不接招不出声,自家能怎么办? 这中原的修士好像都有些爱惜羽毛,不出手就算了,连声都不出,也不敢离席,便是让他有些吃惊。 与西极那边的规矩,是战是和一言而决,倒是大有区别。 凝真后期貌似表现得太凶了,那三楼明明有金丹,却窝着不吭声,倒是自已没想到的。 郑江炼一个闪身出现在姜默舒旁边,却是小心地将遁光放得低一些,不敢与他相平。 偷偷瞥着一眼四周,然后将视线停在了玉树临风的身影之上,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无事,景星尽了兴,那先回驻地也好。” “族兄,酒钱付没,莫要人说我郑家仗势欺人,吃霸王餐。”姜默舒旁若无人地说着话。 郑江炼一个苦笑,刚才心都要跳出胸口了,眼下都是嘭嘭嘭地响个不停,哪还记得结账这种事情。 不过,自家的道子实在骇人,这楼上楼下,居然被他硬生生唬住了。 这里是雍都,以郑家的声名其实还远做不到这一点,但加上景星势压天地的阵仗,就连他都吓得似冰水淋头,如芒刺在背,丝毫不敢乱动,就别说其它修士了。 “刚才着急忘了,为兄马上去处理。”郑江炼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有些紧张地解释道。 嘭! 一个小小的锦袋扔到了露台上。 “这些灵晶,一来结算酒菜费用,二来今日耽误了迭香楼一些生意,算是赔偿,剩下的那些,今日奏乐飞歌轻舞的诸位有些辛苦,就打赏给她们。 这楼里,菜尚可,舞也佳,茶不行!” 冰清玉朗的声音从姜默舒口中传出。 郑江炼眼神都直了,用灵晶打赏凡人,迭香楼开楼以来,怕是头一遭吧,便是郑家如此豪遮,也没听哪房子弟敢这么败家的。 还没来得及开口,郑江炼却见到旁边郑家龙驹已是转过头,静静看向自家,心头顿时一凛, 脱口而出的话刹那间已是变了个彻底:“景星既然发话,如此最好,迭香楼若是觉得不够,明日带着明细到郑记交割。” 姜默舒点点头,一言不发抽身而去,郑江炼如同跟班似的紧随其后。 …… 直到两人背影离开迭香楼,几层楼中,才终于是恢复了热闹。 一众修士顿时哗然起来, “乖乖,就这喧天气势,就这金玉皮相,明日之内必轰动雍都。” “南域郑家,果然名不虚传,如此子弟,必入谪星谱啊。” “刘兄你神通强横,为何不去捋一下他虎须?” “伱都说是虎须了,那等无双无对的气象,谁敢上前,便是三楼不也没出声么。” “那一袋是灵晶吧,刚才那郑景星说的是灵晶对吧。” 那做工精致的袋子依然放在一层露台上,一众修士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处,若是目光如刀剑,已是将袋子扯得粉碎。 少时,终于有一个迭香楼的管事站了出来,快步走到露台之上。 先是冲着四方一拱手,然后说道:“既然郑家的少爷发了话,我迭香楼不敢不接,这灵晶清点好后,自然会按郑少爷的要求,打赏给一应人员。 郑少爷一片好心,迭香楼不能让好事变成坏事,这些人尽数取消仆役身份。” …… 三楼中,一间富丽堂皇的包厢内,两位金丹相视苦笑。 “江兄,不过一个郑家的凝真,为何如此谨慎?”一位金丹此时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冷静。 说话之间,对面那位却是摆了摆手,喟然叹道: “我之前要不是谨慎,当场脱离断玉阁,早就被玉诡给炼死在万妖丛林了! 这郑景星,你看他出手豪遮的样子,像是没见过世面?怕不是根本没把这迭香楼放在眼里!” 对面那位淡然一笑,“说得没错,你我来此小酌,何必惹些因果在身上,这郑景星气势如此狂盛,外相如此轩昂,我不信郑家仙尊会不知道,既然敢放出来,必然是厉害得紧。 谁愿去撞铜墙铁壁都行,反正我是不愿的。” “大争之世啊,便是金丹也要留意,万一不小心惹上个谪星超等的犀利道子,生死难料啊!” 第217章 此子很狂 雍都,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中。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无比专注,侍弄着眼前的盆栽,良久之后,方才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老者扭头看向静立在厅下的人,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听说楼里丢了大脸,说说吧,怎么回事?” “郑家道子郑景星,为求扬名,在楼中放出豪言挑战在座修士,结果一众修士噤若寒蝉,无人敢扬声出战。”一位中年人踏出一步,拱手回道。 “软柿子都喜欢捏,一遇到硬茬子全都在躲,炼心不成反而耽于酒色。这折损的心气啊,堪比头落髓枯。”老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修行之路殊途同归,没有最好的,只有最合适的,有人以道力胜,有人有道心胜,有人力求减少破绽,有人直意强化优势。 富贵气可杀人,富贵气也可炼心,有用与否不在手段,而在修士。 没想到是南域郑家,一饮一啄,倒也俱有前因,一丝笑意流露在老者的脸上,“说说看,是个怎样的年轻人,倒把一楼的人都唬住了,连金丹都不愿意下场。” 中年人想了想,脸上多了慎重的神色:“此子很狂!” 迭香楼迎来送往都是修士,各种脾性都不少见,急性的,好色的,严苛的……迭香楼都有专门的接待方式,以求做到宾至如归。 他作为迭香楼的主管,更是深得其中三昧,却依然觉得那郑家道子难以琢磨。 明明一言一行就跟清水似的,却如那无底深潭一般,看得清但看不透。 目前查明郑景星刚刚才到雍都,应该是郑家管事郑江炼为他接风,毕竟郑家子弟到了雍都,在迭香楼洗尘已是多少年的传统了。 结果宴席过半,这人就敢冲上台挑衅众多修士,丝毫不在意迭香楼的背景,只能用一字“狂”来形容。 他已是加急问过所有接触过郑景星的接待、侍者,甚至一众乐师舞女,当时就震惊了。 “那位郑家少爷轻言细语,我为他倒茶,他还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那位少爷有些喜爱美食,甚至还留我问了其中几道菜的来历,从头到尾都是脸上有笑,客客气气的。” 凝真后期的道子对凡人侍者客客气气说谢谢? 不说凝真后期,便是蕴气一、二层的修士,身份较之凡人已是云泥之别。 南域郑家家风好到如此地步了?不能啊!其它郑家子弟又不是没见过。 这郑景星一面狂傲无比,一面却又平易近人,实在是有些难以揣度。 “是啊,狂得没边,也狂到返璞归真了,修士又或是凡人,在他眼中俱是一样。也亏得如此,不然何来气度震住一楼修士。”老者喟然一叹,抚额说道,“不想,又是一个胜天半子的傲才。” 老者负着手踱了几步,凝着眉谨声言道:“这等气性,我也不好妄言他能走到哪一步,但区区谪星峰等必然容不下他,就看是妙等 这郑家倒是有福,跟迭香楼相关的两个道子,都在谪星妙等,一个显了豪,一个立了威。” 说完又对着中年人点点头:“你处理得很好,不过一件事还要谨记,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灵晶,那受赏的一众凡人你且安排好,尽数给护住了。 若是出了差池,楼里大大丢脸不说,还会被那郑景星给小看。” “真人说得对,我回去就安排好,待那郑景星日后扬名,此事对楼里来说反而是美谈!”中年人点点头,拱手受命,“只可惜,这是郑家麒麟子,无法招揽。” “能交好,不得罪,就已经很好了,说起来,我倒是要谢他!”老者叹息一声,同时挥了挥手。 谢他?中年人有些不解,不过见老者没有继续开口,只能拱手告退。 待四下无人,细细又看了看手边的盆栽,老者笑着自言自语,“郑屠解在这里丢了郑家的脸,却被郑家麒麟子霸气收回,我当然要谢他!” 元神世家的脸面哪里是好踩的,特别又是南域郑家的脸面。 虽说郑家看似不在乎,但终究是个隐患,更别说郑屠解也在谪星妙等,金丹有望。 好在这次阴差阳错,把大大的脸面还给了郑家! 自家便是道心灵台都澄净了不少。 …… “景星,你可吓死哥哥了,亏得那迭香楼中没有谪星妙等,也没有金丹,不然怕是无法善了。” 郑江炼脸上有些后怕地说道。 回程路上,郑江炼脑袋都是嗡嗡的,只觉得既兴奋又紧张,默默跟在姜默舒身后回了郑记。 到了地头细细回想,脸色才是越来越白。 姜默舒淡淡一笑,顺着郑江炼的话接着问道:“族兄说得对,幸亏没有金丹,不然怕是要吃亏。” 万万没想到,偌大的迭香楼,两个金丹、八个强横道子,全都从心办事,哪怕默不吭声,也绝不吃半点亏。 顿时让自家算计成了空。 眼下这名倒是扬了,但雷珠没有砸到人,终是有些缺憾,没有体现出郑家道子的狂放作风。 既然都到了雍都,自然做戏就要做全套,无论如何,自家都要把神魔底材拿到手。 “眼下算是踩着迭香楼立了威,不过既然没有出手,那清欢楼怎么确定我的实力?我郑家在这雍都可有什么仇人?”姜默舒有些好奇地问道。 此言一出,郑江炼顿时寒意涌上心头,“都是一些生意上的小纠纷,却是不好劳烦景星出手,眼下等声名传开即可,总有人会忍不住来找伱争胜,那几位贵胄多半也会观望一段时间。” 既要勇于争胜,也要和气生财,既然已经扬名,总不好雍都十三楼,全部一一踩过去吧,郑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眼下要给这麒麟子找点事情做,不然实在有些不放心。 郑江炼眼睛骨碌一转,转过身来,看着姜默舒哈哈说道:“景星,你是仙尊嫡传,眼界更为开阔,但各域风格不同,却要长留于此才能有深刻体会, 我南域讲究神通强横,这中原的修士倒是更看重长生一些,所以修行百艺在这中原别有一番玄妙。 等待愿者上钩的这些时日,不如当作消遣演练演练?” 姜默舒摸了摸下巴,星眸中闪过精光,淡淡说道:“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段时间我且看看这中原百艺的奥妙,就随意练练好了。” 随意练练?!郑江炼哈哈一笑,这话可就太狂了,百艺里好多都是要靠经年累月硬磨的,拿来给景星消磨时间再好不过了。 第十 清欢楼总部。 “那郑景星怎么说,一众金丹来打探消息,人就在我清欢楼眼皮子底下,南域那边的线也没有断过,怎么就跟石头里蹦出来一样。” 清欢楼主静静地在桌子上敲了敲,口中生出责怪之意。 清欢楼靠情报笼络各方,自然算是权威,众多金丹元神已是习惯先看看清欢楼给出的情报纵览,遇到有兴趣再出灵石细细查阅,便是默剑都找上门拿过情报。 除了之前在双英身上屡屡翻车,其它情报倒是少有不准的。 眼下郑景星横空出世,如同一颗巨石“嘭”地砸入平湖,在雍都中激荡起无边激流暗涌。 所有人都在找这道子的情报,却赫然发现,这人身上干干净净,如同石头蹦出来一样,除了南域郑家的身份,再无其它信息。 “玄秘厅在南域的暗线可有什么反馈,此事关乎南域实力消长,万不可轻忽。”清欢楼主眸中显出莫名神采 玄秘厅的主事人一身黑袍,冷森幽意地笑了笑,“根据南域的暗线反馈,从未在郑家见过此人。” “从未见过此人?”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厅里众人心中顿时荡起涟漪,脸上霎时出现了严肃的神色。 “难道冒名?不可能啊,那郑江炼又不是傻`子,是不是郑家人他会看不出来。”有人提出心中的疑惑。 清欢楼主转过幽深的眸子,思索了一下,平静地开口道:“分析处给出的意见是什么?” 答案没有立刻传来,众人也不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过了一柱香,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角落的黑暗中传来,语气却是有些阴狠,“郑景星应是郑家人,能瞒过南域的暗线,又得了郑江炼认可,怕是身份非常特殊。” 身份特殊的郑家人?! 玄秘厅的主事人口中顿时多出一丝慎重,“若说能瞒过南域的暗线,只有一种可能,郑家仙尊以前遮蔽了此人的线索。” “不错!”黑暗中阴狠的声音再度响起,准确来说,口气中带着俯视在场众人的不屑,“那郑景星必是仙尊嫡传,否则无法解释南域找不到人,却又敢大张旗鼓地出现在雍都。 那郑江炼身为郑家雍都总管,在郑景星面前就如跟班似的,那人什么身份,还需要多说?” 仙尊嫡传?!在场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想想也是,没有这身份如何撑得起那喧天的狂傲之气。 “如此推测倒也合情合理,没想到郑家道子是这等显贵身份,有仙尊遮蔽,之前声名不显也正常。”清欢楼主眼中放出精光,环视在场众人后,断然说道,“既然是南域郑家仙尊嫡传,就放入谪星妙等,暂列 “这怕有些不合规矩。”有人急急说道,“这郑景星未有对战金丹的战绩,直接放入妙等怕是难以服众,可能会损了楼中权威。” 清冷的声音从清欢楼主口中传出,“那日迭香楼中有两位金丹,还有一位谪星妙等,俱为他气势所迫退,从无凝真能做到这点,勉强来说,也算一战迫退了三名金丹战力。” “再说了,眼下雍都众多修士被他气势所摄,凝真看谪星,谪星看金丹,金丹怕惹上郑家,都不敢出手称量那人实力。 既然是仙尊嫡传,想来神通也不会弱了,先将他排入谪星妙等,等他与人交手后再行修正就是。” “可是战绩怎么写?” 清欢楼主一窒,无奈说道:”这个大家再想想,但今日必须把谪星谱更新了,给南域郑家仙尊送去。” 这种惠而不费,交好元神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 郑江炼将手中的情报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半晌都没出声,最后还是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们清欢楼没有搞错吧,我家景星怎么就入了妙等了?” 郑江炼细细回忆了一下,这两天并没有修士上门挑战景星,更别说金丹了,四周仿佛陷入了诡异地安静。 不过最近郑记人来人往,生意好了不少。 “楼里有自己的评价标准,入谪星妙等关键是斗法实力,倒不一定要打杀败退金丹。”来人神色如常,来之前已是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疑问,自然是对答如流,底气十足。 郑江炼还是觉得犹如梦幻一般难以置信。 合着别家道子或联合,或暗算,与精挑细选的金丹打生打死,侥幸留得一命才能荣登谪星妙等。 自家景星就在迭香楼喊了几句话,看了几曲歌舞,就轻飘飘入榜了?! 这让其它道子情何以堪。 咳!咳! 郑江炼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这个 哪想这句出口,对面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个名次倒是有些委屈郑家麒麟子,不过楼里已经说了,一旦有人挑战郑家麒麟,就会 对面如此一说,倒让郑江炼有些警惕,想了想说道:“那我去告知景星这个好消息,就不招呼你了,多谢清欢楼!” …… “我就知道那人绝不简单,果然如此!” 看着手中最新一版的谪星谱,金师兄深深吸了口气,脑中瞬间浮现出前些日子的情状,那狂傲于金碧盛景的身影至今记忆犹新。 随手将谪星谱传给一众师弟,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们也都看看,修行人要审时度势,莫要劫气入心,为逞一时威风而妄送了性命。” “那郑景星居然是谪星妙等 神通强横,元神嫡传,金质玉相,多金豪爽,如此之多的优点尽数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实在太过亮眼了。 那人狂傲果然是有狂傲的本钱,实在是比不得。 若说修士与凡人是云泥之别,这郑家麒麟与普通修士自然也是天上地下。 差距太大,让人心生嫉妒都显得实在合情合理。 当即就有人撇了下嘴:“要我说,这郑景星还是比不上金师兄。这人只是妙等 而且伱们看那战绩写的什么?战意如狂,震摄一众修士?!真是好笑!” 其他人还没说话,金师兄却是侧过身子,死死的盯着那人,直把对面盯得心里有些发毛。 “肖师妹,这话今日说了就算了,以后切记不要乱说,不然我会和师尊建言,让你禁足十年。” “师兄,我……” 金师兄没有理会自家美貌师妹,只是对着众人摆摆手,幽幽地说道, “战意如狂,震摄一众修士?妙等 信不信,那日我要是上去,这人今日就是妙等 第219章 随意折腾 雍都为天下之中,本有着历史厚重与夺目繁华,然而这两天,雍都中的气氛却有着一些异样。 那日迭香楼,本就修士众多,口口相传之下,当时发生的一切,已是越发传得玄奇离谱。 有说郑景星横压数位金丹的,有赞麒麟道子俊秀无双的,有探听这傲性道子家世的,也有流露出羡慕嫉妒的…… 毕竟雍都虽大,但一个凝真道子能在雍都十三楼如此大出风头,百年都不见得有一次。 甚至郑景星当日离开之前,对迭香楼的评价,“菜尚可,舞也佳,茶不行”,更是引起了众多修士的好奇。 一时间,宾客纷来,熙熙攘攘,倒是让迭香楼几日之间成为了雍都的热门地界,声名甚至隐隐盖过食玉香坊,成了最上首的三楼之一。 楼里管事也是感慨良多,没想到百年间未做成的事,借着郑家麒麟的东风,几日之间便成了。 他眼下只有一个疑惑,当日给贵宾间的茶,乃是生于幽湖,每年只取十日采叶,又由二八少女香舌含摘,随后便以秘法护住灵韵,冲泡更是让修行水道的蕴气修士,以特殊手法炮制而成。 入口便是香韵盈盈,又隐有九重回甘。 以前这茶还得了金丹夸赞,怎么到了郑家麒麟这里,就不堪入口了? 迭香楼的小道消息不断流传,掀起波澜无数,然而,当清欢楼放出最新一版谪星谱,雍都众多修士口中的议论顿时化为了惊雷沸水。 “未与金丹一战,如何能够名列谪星,更何况还是妙等?!” “虽说那郑家子看起来惊才风逸,金质玉相,但这谪星妙等岂能如此儿戏。” “清欢楼这是拿几百上千年的声誉给郑家麒麟扬名,就算那郑家有元神,又何至于此?!” “有人狂言几句就得了谪星妙等,师兄,你却为了名列谪星,而被金丹斩杀,真是不值得。” 对于这种说法,当即就有修士一拥而上,吐出冷嘲热讽, “那郑景星堂堂邀战,那楼里有金丹、有谪星、有凝真,就是没有人上场,这能怪谁?” “郑家麒麟眼下也未避战,就在那郑记,每日里还出来闲逛,可有人敢上去称量一下?没有!” “修行即是修心,身虽未至,心向往之,但莫要被嫉妒噬了清明。” 出乎所有人意料,对于郑景星名列谪星妙等,雍都一众金丹反而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更是言谈中对这郑家麒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 “因为那人实在太年轻了!” 某位金丹叹息着对自家弟子说道,语气中甚至隐藏着一丝丝的羡慕。 几位弟子都是有些疑惑,对于自家师尊这样的说法感到非常意外。 金丹像是在告诫自家弟子,似乎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郑家麒麟年纪如此之轻,就被清欢楼评入了妙等,自有谪星谱以来前所未见。 都不说什么出身元神世家,什么金质玉相, 就这冲天狂傲,加上足够的时间慢慢打磨底蕴,恐怕将来又是双英一般的人物,有几个金丹惹得起的?” 随后又是叹息一声,“大争之世啊!” …… “景星啊,你倒是真沉得住气,我可是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郑江炼看着淡定练习制符的姜默舒,嘴里嘟囔着,不过心头却是狂喜。 自家心潮澎湃不休,倒像是上了谪星妙等是自己一样。 而对面的郑家龙驹却是云淡风轻,半点没把谪星妙等放在心上,能有如此宠辱不惊的心性,实在有些难得。 要知道,整个谪星谱,郑家只有郑屠解和景星两人,但郑屠解都入道多少年了,景星才入道多少年! “这种虚名于斗法无用,挣这名头也是为了引人上钩,我倒是盼着有人来称量一下,这雷珠都快捂得发霉了,法宝也没处使去。” 姜默舒摇了摇头,淡然说道。 “说来也怪,我以为会有人轮流来挑战你,结果一个也没。” 郑江炼无奈地笑了笑,这几日前来郑记的修士多了近倍,生意更是好得不像话,简直让人乐得合不拢嘴。 “那几家贵胄可有拜贴过来?”姜默舒扬了扬眉问道。 他并不心急,有时候就是需要等待,钓鱼如此,下套也是如此。 “已有两家提了宴请,分别是断玉阁楼身后的贵子,以及浮苼仙坊身后的贵子,想来另外三家也快坐不住了。”郑江炼笑着说道。 “浮苼仙坊?”姜默舒顿时一愣,表情有些古怪。 “景星可能不清楚,在有背景的几家中,浮苼仙坊做生意倒是最讲规矩,有根脚知道内情的金丹,多是愿意介绍相熟的人到此处进行交易,若是出门在外需补充雷珠,这仙坊倒是不错的选择。” 见姜默舒问起,郑江炼随口介绍起来。 姜默舒笑了笑,这仙坊自家倒是熟悉,打过工,守过店,卖过符,发的 没想到的是,后面居然站了一个人皇贵胄,有点意思。 姜默舒点头说道:“我喜欢讲规矩有体面的人,等剩下三家都发来消息,族兄帮我一并回复一下,就先去赴浮苼仙坊的宴,其余的随意往后安排即可。” 郑江炼听得一怔,讲规矩有体面?原来景星是这个偏向,已是心里暗暗记了下来。 “景星放心,这点小事为兄定给伱安排得妥妥当当!” 南域的仙尊已是单独传来讯息,雍都一应资源和人脉,全都随景星折腾, 哪怕景星想把雍都的郑记拆了当柴烧,他便须是 仙尊如此态度,郑江炼自然心头凛然,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为郑家麒麟子处理好一应繁务杂事。 “即往江海一归客,他日云霄万里人,我名叶风彻,特向谪星中人讨教高下。” 朗意长声呼啸而来,响彻郑记上空。 霎时间,郑江炼一愣,姜默舒却是心头一喜,终于有人上门了,看来这雍都还是有强横道子的。 看这诗,听这名,定然不是普通修士。 姜默舒将面前的符文一推,随手几袋雷珠取了出来,对着郑江炼扬了扬眉:“一战未打,得了个谪星妙等,我倒是有些臊得慌,还好这人来了。” 郑江炼点了点头:“景星小心些,这人明知你是妙等,还敢来称量,怕也是有些手段。” 姜默舒站了起来,正要冲上云霄。 轰! 一声裂天巨响已是又传了过来。 “好生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后会有期,且看将来!” “真是白痴一个,区区凝真后期也敢来捋谪星妙等的虎须,问过我们谪星峰等没有,这次饶你一命,也是救你一命,快滚!” 姜默舒一呆,飞快地升起遁光,只能看到一道光华远远向天边遁去。 又有几个修士拱手为礼,朗声说道,“这种修为也敢来挑战妙等,真是笑掉大牙,峰等之人自然会处理干净,不会扰了郑家麒麟的清净。” 这是被截胡了?! 不是,别人来挑战我,你们凑什么热闹。 姜默舒捏了捏手中的雷珠袋子,感觉憋了口气似的,这雍都莫不是使不得雷珠? 今日有些事处理,只有一更,不好意思 第220章 一个愿望 典王府,位在雍都南面,约有百十亩大小,府里最有名的便是有座数丈大小的玉山,全峰晶莹剔透,点点灵泉凝在玉`峰之上,又如石乳一般滴下。 这便是浮苼仙坊的后台。 这典王府的正门平日里难得开启,不过今日气势恢宏的大门却是已然洞`开。 典王府的两位金丹,镜水真人和藏蔓真人正站在大门处,已然做了迎宾。 “说实话,我是没想到这郑家麒麟会先到我们府上。”镜水真人郑重地看向藏蔓真人,眼神中有着不敢相信。 藏蔓真人愣了一下,却全然没有意外的神情,随口答道,“兴许是对君上有些好奇,之前不是也有金丹因为好奇特意来拜访过君上么。” 浮苼仙坊爱惜羽毛,与众多凝真金丹关系不错,君子之交淡如水,却也留住了长远,日久之下自然有金丹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上门拜访的。 猛然间,两个金丹身形一震,已是看到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缓缓行来。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的疑惑,这郑家麒麟居然是独自走来的?不过此时由不得多想,一个健步,两位金丹已是并肩迎了上去。 “景星来此,实在让府里蓬荜生辉。” “有劳两位真人相候。” 寒暄之间,两位真人簇拥着一位仪表不凡的公子步入了典王府大门。 此情此景落入一众有心人眼中,顿时让他们脸沉如水。 …… 由两位金丹相陪,姜默舒来到一处园。 刚一迈过大门,就见玉山浮空,凝碧叠翠,似乎连人的心神都会随着目光被陷进去。 玉山之旁,却有一个亮丽的身影,一袭雪白的衣衫,衬着冰肌玉`肤和长眉连娟,端得称得上玉颜琼姿,气质更是好比先雪梨露芳容,沾衣杏雨呈雅态。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一双星眸,眉眼盈盈处,如同春光欲放,就如那暖雨晴风初初化冻,染就一溪新绿。 云楼?姜默舒眼神一凝,眼前这人容貌与刀灵有九分相似,虽无英凛飒爽之意,却独有一分旁人所不及的灵秀。 似翻使羞,似柳任从柳妒。 那佳人将胸前秀发在指间绕了绕,淡然笑了笑,眸子中有着带着好奇问道, “传言都说你狂傲无边,怎么一下呆住了,知道浮苼仙坊背后是一个女子,有些意外?” 佳人绛唇轻启,刹那间眉眼处宜嗔宜喜,嘴角边若飞若扬,真真是有画难描雅态,无可比芳容。 “刚看到你的 姜默舒如实说出了自家心头所想。 此言一出,对面倒是怔了一下,过了几息才如幽兰出谷似地叹了口气,“你这人怎能这样,即便如此想,也不能说出来,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容貌了。” “人要做自己,其他人的看法倒不重要。” 姜默舒还是一句老实话。 佳人脸上多出一丝惊讶,良久,流波秋眸中满是趣味,贝齿微咬着说道:“难怪能做下强压一楼修士的盛举,本心行`事,近乎天道也。” 姜默舒微微一笑,若是乘机多说几句,骤然进攻,倒有可能破开对方心防,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但何必呢,志不在此,更也不愿渣。 哪怕此女贵不可言,无关焉!哪怕与云楼如此相似,终不是! 纵是春风,也是过客。 “上菜吧。”姜默舒咧了咧嘴,霎时间相如秋满月,眼如净莲。 “啊?!” 听得对面如此一说,倒是让佳人有些意外,掩口轻呼出声,脸上似有羞怒,微嗔说道:“一不问我的姓名,二来与我照面交流一番还比不得那些吃食?伱这人怎么这样?” “我若是太主动,倒显得有些浮浪,唐突了佳人。 另外之前在迭香楼装了个大脸,丢了全部身家,现在我身上无半块灵石,这些日子全靠族兄接济度日,这吃白食的机会不能浪费了。” 姜默舒双手一摊,眼中放出精光。 噗哧! 对面已是笑出了声,佳人微微白了他一眼: “嘴里没一句真话,不过,你这人有点意思哩。 记住,我叫尚春如。” “记住了,上菜吧。”姜默舒点点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也许是眼前这人实在有些像云楼,却让他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你这人……来人,开宴!”尚春如眼中有着丝丝复杂之色,终还是赌气似地吩咐下去。 …… 宴席上,镜水真人和藏蔓真人作陪,看到眼前郑家麒麟大快朵颐,倒是真开了眼界。 那席上眼见着跟风卷残云似的,不知情的怕要以为是饿死鬼投胎。 “景星,莫要光品灵膳,我敬你一杯。”镜水真人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主动想热闹一下席上的场面。 他甚至有点担心,这郑家龙驹会不会吃饱喝足,转身就走,若真是如此,典王府怕不是比迭香楼还要丢脸。 姜默舒摇摇头,露齿一笑,如同主人一般说道:“我不喝酒,真人随意,千万不要有什么拘束。” “那喝点茶,这茶是府里珍藏,应该不错。”藏蔓真人赶紧接口说道,脸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姜默舒举起茶杯轻轻一嗅,立刻叹了口气,顿时让两位真人面面相觑。 “这茶还行,就是炮制的手段缺了些,我向来只喝成品,也说不出来缺在何处,只感觉灵韵不够。” 尚春如轻笑着,看着眼前这俊俏得甚至有些精致的人儿,在席间肆意撒野,飘忽无定又好似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跟天仙谪凡一般。 一举一动,并无半点元神世家的矜贵,却发乎本心,就如心猿合一,也似意马随心。 随着宴席继续,席间三人都是暗自咂舌。 一句谢谢不难,但难得是对每一个上菜的侍者说,而且是以堂堂谪星妙等对区区凡人说,说得毫不勉强,说得真心实意,一看就非伪装出来。 好道子,果然世无其二,傲性如天。 待到宴席过半,姜默舒放下了手中的玉筷,脸色如常说道:“我喜欢浮苼仙坊四个字,来赴宴倒真是来吃饭的,你们请宴又是为何,说说看,不过有句话我说在前面,郑家的事我作不得主。” “你先选我典王府赴宴,是因为浮苼仙坊名字取得好?”尚春如娇`躯一震,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不然呢?” 尚春如俏`脸有红霞飞起,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家的底细郑家仙尊不可能不知道,还以为对方受了仙尊指点,不料却是自己想多了。 尚春如贝齿紧`咬,对面声称不能代表郑家,自己却是不相信。 更何况,哪怕这人不想代表郑家,实力毕竟也是谪星妙等,值得自己投资了。 如今五家中典王府实力垫底,仙坊也只能算勉强维持,却是要抓`住一切机会,不然自家姐弟二人只能被圈禁后静待阳寿耗尽。 “一个愿望!”尚春如静静看着对面金玉一般的人物,这已经是她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无论对面提出什么要求,她必会尽她所有,打动对方。 “好!”姜默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尚春如与府中两位金丹对视一眼,发现眼中都是惊喜。 郑家麒麟出身元神世家,又傲性如天,自己直接表露出最大诚意果然是最佳的选择。 还好终是让他动了心。 还没等尚春如缓过神来,却听对面继续说道: “这菜不错,茶也将就,浮苼二字与我也有缘分, 一个愿望我答应了,你说说看!” 尚春如刹那间傻了眼,等一下,你说什么? 第221章 默剑说的 合着对面居然以为,是要他来满足王府的一个愿望,真是狂啊! 镜水真人和藏蔓真人面面相觑,等过了几息,藏蔓真人才有些艰难地摆摆手,“景星误会了!” 不过心头却是一叹,果然是天地生豪雄,不负襟抱东风,心中自有关山万重,这傲性和狂性真是冲天了。 “是我典王府想交好景星,所以君上才许出一个愿望的期许。”镜水真人点点头说道。 “真没有要我做的?我话只说这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 姜默舒嘴角擒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一圈眼前三人。 若要取之,必先予之,说起来这个道理还是迦云真教给他的。 另外,当年他急着返回宗门,没有来得及跟獠道人辞行和辞职,严格来说,他眼下还是浮苼仙坊,万妖丛林分店的伙计,待遇是伙计标准上浮两成。 旷工这么久,仙坊虽说没发工资,但也没正式开除他,够厚道了。 帮东家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算不了什么。 “说吧,除了找我要灵石,其它问题不大。 凝真没什么,若是要打杀金丹,你们要加点钱,毕竟我的雷珠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姜默舒和颜悦色地开口说道,心中默默说道,一定要是打杀金丹,自家的雷珠和法宝已是饥渴难耐了。 眼见对面大马金刀,霸气激荡,尚春如一时间气为之夺,当真傲气世无双,大丈夫真如是乎。 镜水真人还待开口,藏蔓真人却冲他摇摇头,一时间场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姜默舒也不催促,淡然地喝着茶。 天风吹拂,玉山滴露,草木凝碧,丝竹之音隐隐传来,衬得这处小园分外安逸,氤氲茶香升腾,倒是让姜默舒有些怀念自家侍女的手艺。 明镜照得世间万千,却不起波澜,东风不解语,将海棠摇落无定,自家愿意披月观落,也愿踏云洗天下,只顺心意, 一想到还有万里路要行,一想到终有某一天会死,有什么不能释怀的。 非是最无情才最皎洁,既然相逢,自家也有心动,这因果的断舍离,俯仰都无须惊讶。 尚春如蹙眉不语,似有难以抉择之事纠缠在心头,倒是又一番动人风情。 终于是回过神来,尚春如神色复杂地看向对面的金玉道子,贝齿轻`咬开口道:“一个愿望,一换一,典王府和浮苼仙坊从来都是公平交易。” 说完却是心头一松,也许,没有被他看轻。 “好,一言为定!”姜默舒忽然一笑,做事如此体面的人,倒不亏自己走这一趟。 说完却是以酒带茶,向着三人遥遥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一言为定!”尚春如喝下杯中灵酒,眼中带着决绝的神色。 …… “景星,你我虽然定约,但你眼下实力却还不够,百年为期,我典王府可以等。 百年之内伱若有心愿,我尽力实现。” 尚春如正色肃容说道,星眸中已是赫然明光大放。 姜默舒看出了对方的好意,自然是不介意,毕竟自家这身份不经一战,纯靠元神嫡传的身份混了个谪星妙等,别人不明所以倒是可以理解。 没办法,这雍都的修士都太爱惜羽毛,唯一的挑战还被人赶跑了。 “虽然我到了雍都后未曾一战,但其实我斗法还是很强。”姜默舒随口解释道。 镜水真人和藏蔓真人对视一眼,果然如传闻所言,这人怕是在他域击败过金丹才会有如此底气。 尚春如凝了凝眉,顿了一顿,才略带踌躇地说道,“有多强?难道你已经对战过金丹了。” “身为郑家道子的身份,我是 两位真人听得是一头雾水,雍都和雷法相冲?不能啊!天下以雷法闻名的惊天刑宗就在雍都,更是中原天宗之一,此地怎么可能和雷法想冲。 “我典王府看中的是你的将来,若有一天你感觉能冲击谪星谱超等了,你若要选天宗金丹挑战,还请你选惊天刑宗的江轮寂,将他败了,就算了我心愿。“ 尚春如眼神灼灼地看向姜默舒,笑着说道。 “这挑战有什么说法?” 尚春如看着凝露玉山,神色中露出怀念之色,喟然叹息道, “江轮寂身为天宗金丹,一直支持断玉阁,之前曾有一金丹至交为我不平,被天雷殛死,我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景星几十年后欲要冲击谪星超等,我会提供一件护身至宝,加上你家仙尊必然在你身上留有保命手段,挑战天宗金丹,绝不会有身死的担忧。 若你赢了他,便能破他的道心,打断他金丹无敌的胜势,也绝了他冲击元神的希望。” 姜默舒眼中冷意闪过,既然是断玉阁的人,那便是有了取死之道。 “没有问题,我等会儿出门冲击谪星超等,就寻此人的麻烦。” 尚春如点点头,眉目含笑宛如云阙仙子,说道:“如此就麻烦景星了。” 话音刚落,佳人的呼吸顿时就是一窒。 嗡!如同流星击顶,尚春如感觉眼前无数金星飞舞,影影绰绰的,竟然连身前的景象都看着有些不真切。 镜水真人也是大惊失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若是我刚才没有听错,景星你是说等会从我典王府出去,就去寻那江轮寂?” “那是自然,大道恒有,天意无常,若是过几十年,那人证了元神怎么办,还是早点处理安心些。” 姜默舒指一指天上,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眼中谐趣盎然。 藏蔓真人眉毛一挑,定定看着眼前傲气无双的道子,心头一叹。 怎么到这郑家麒麟口中,证元神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若是几十年就能随随便便证个元神,这妖魔二族怕是早被赶回天外了。 计较了一下,藏蔓真人缓缓开口劝道:“景星,我典王府是真的不急,况且你还没有与金丹生死相搏的经验,还需积蓄底蕴,从长计议。” 尚春如娇`躯猛然一震,玉颜上已是有了凄惶之色:“你若现在去了,就是我害了你,你可是想让我为你偿命?” 这话倒是让姜默舒心中一热,不过却是摆摆手说道:“我是真的斗法很强!” “知道你很强,那江轮寂虽说和我典王府有仇,但若论雷法,元神以下,天下没几人能胜过他,号称代天行刑、替天行道,当真不容小觑。”尚春如苦口婆心地劝道,甚至有些后悔太早说出自家心愿。 谁能想到这郑景星傲性如此,得了消息马上就要前去挑战天宗金丹。 若他真去了,性命即便保住了,但道体有损,道心断废,岂不是反而是自家害了他。 “我已经有了谪星超等的实力了,何须再等?!”姜默舒淡然笑了笑。 “谪星超等?那默剑玉诡当初在谪星超等之时,锋芒逼人,横压一代,便是金丹妖王都只能藏锋敛锐,避其锐气。 不是我折你傲性锐气,现在说你谪星超等,是害了你! 我有信心,三十年为期,你必为妙等 尚春如已是有些心急如焚,万万要把这郑家麒麟劝住,不然怕是祸事一场。 “有人说我已是谪星超等,那人便是默剑!”姜默舒傲然一笑,冲在场三人扬了扬眉毛,星眸中神光熠熠。 此话一出,典王府三人已是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这谪星谱也差得太离谱了。 默剑无妄无争是出了名的,双英之一既然如此说了,想来郑家麒麟怕是真有这个实力! 又一个双英一般的道子?! 典王府三人想到此处,呼吸都粗了不少。 第222章 断玉谋算 交好一个双英道子,会有怎样的好处,典王府的三人如何能不知道。 命昙宗双英在手,哪怕是彼此不和,已然是在西极傲视群宗,风头之盛就连天宗都难以相提并论。 断玉阁原本五家中实力 这郑家麒麟居然是谪星超等的实力? “若景星真能阵斩江轮寂,我典王府一应所有,任你取用。”尚春如银牙狠咬,斩钉截铁地说道。 她明白,眼下已是遇到了典王府梦寐以求的机会,这郑家麒麟就是自家千辛万苦,水滴石穿等来的胜机。 不为世人所知的双英道子,只要把握住机会,莫说保住自由之身和弟弟的安危,就是那原本虚无缥缈的希望,也不是不能一争。 “好说,存一因结一果,浮苼仙坊做事体面,给世间修士留了一处平等买卖的门户,我出门在外也需采办雷珠,此前也曾在仙坊卖过灵符灵器,相熟的铺子自然是要扶一把。”姜默舒微微一笑。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这只是一次交易,我做这事,也是因为有件事需你典王府的助力。 至于什么事,还是我付了钱再说,凡事都有万一,万一我不是那江轮寂的对手呢,毕竟天宗金丹嘛。” 天人吹拂下,金玉道子侃侃而谈,畅意映碧中庭,虽无酒,却是慷慨从头。 尚春如盈盈一笑,照面里,知他平生傲气,出门便是一场风`波恶,搅乱这雍都太平。 自家遇得此人,甚幸。 …… 就在典王府众人已然心潮澎湃,醺醺然之际。 断玉阁总部,别慕呵酝酿了一下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道:“江真人,我始终想不明白,若说玉诡因为名字和我断玉阁犯冲,坚持与我阁为敌还有些道理,毕竟天地间的气运勾连,玄妙之处难以说清,那玉诡未雨绸缪倒不难理解。 但默剑为了几个凡人,已是将西极断玉阁分部几乎赶尽杀绝,简直不可理喻。” “元神之道,这双英已是摸`到边缘啊。” 与别慕呵对答之人,容貌平平无奇,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温柔得如同一池春水,但别慕呵却是知道,这双眼睛后隐藏着多么可怖的危险。 “还请真人解我心中之惑。” 别慕呵对着江轮寂直言相请,毕竟如今的断玉阁万妖丛林得而复失,更丢了西极和南域,外围的一众散修也离阁而去,解决双英的问题已是迫在眉睫。 江轮寂的脸色浮现出郑重的表情,看着别慕呵笑了笑,却不说话。 别慕呵却是半点也不催促,淡然等待,脸色平静得如平湖一般。 直到良久之后,江轮寂方才森然说道,“元神之秘,亏得你也敢来沾惹,要不是伱曾是我的侍妾,就凭刚才你那一问,我可以当场将你雷殛灭魂。” 江轮寂语气冷淡,其中的内容却是惊天骇人, 别慕呵静静听完,却是嫣然一笑,秘室中如同幻起香风无数,春意无边,“真人图谋的是那两件九阶法宝,但奈何只有叶向印三家人皇血脉才可继承,好不容易将我送到贵子身边成了亲近人,你若是舍得大可一拍两散。” 江轮寂冷笑几声,“你若是孕育人皇血脉,我自然保你到底,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忘本。” “那是自然,真人还是说说双英为何与我等为敌,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要齐心协力才是。” 别慕呵的声音润润的,带着一丝馥郁的香气,更有着难言的媚惑。 哼! 江轮寂冷哼一声,春水平湖似的双眸中冒出丝丝雷电,“天魔宗雷轮秋本是谪星妙等 “凝天地气运一冲而过,扶龙庭?!”别慕呵神色一转,已是回过味来。 江轮寂缓缓闭上双眼,将眸中的雷光紧紧锁在其中,周身道韵却是澎湃不休,“不只如此,既然扶龙可以成就元神,那么斩龙呢?!” 江轮寂口中之语如惊天霹雳,让别慕呵不寒而栗。 “双英刻意与我断玉阁为敌,不是因为凡人远亲,也不是因为不满血食,更不是因为名字犯冲,他们是想屠龙证道?!” 别慕呵盈盈一笑,眸子中泛起充满危险的光芒,就像一下子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只有如此,方能解释如此强横的道子,为何一证金丹,马上就找上断玉阁的麻烦, 其它都是借口,这两人必然已是在为元神之路开始布局。” 江轮寂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雷光亮起,形如鹰隼。 别慕呵冷冷一笑,之前不知道双英的真实目的,没想到却是布局如此宏远。 才证金丹立刻就踏上元神之道,半点也不耽误,当真是大道如潮,只争朝夕,果然是修道种子。 只可惜,祭炼后天神魔所需素材,那处秘境已是被自家关闭了,除非有通行令牌加上人皇血脉,否则绝不可能打开。 没有祭炼后天神魔的感悟,看你双英如何晋级元神。 猛然之间,别慕呵却是发现了一个盲点,声音中多了丝丝颤抖,“既然斩龙能帮助晋升元神,双英同时选中断玉阁,是不是说……” 江轮寂哈哈大笑,五官一下舒展开来,却是有些谨慎地说道:“只能说可能性非常大,你要把握机会,若是能孕育人皇血脉,以后怕是贵不可言。” 别慕呵却并没有喜出望外的神情,良久,却是脸色沉凝开口道:“我尽力而为,不过真人也需出力才是,真人要扶龙,双英要斩龙,阻人道途不死不休! 这世间没有天上白白掉下来的金丹,也没有轻而易举成就的元神,既然已确定我家贵子成龙机会最大,你我也要不吝投入,妖族那边的线一直没有断,真人代我前去,商议一下请妖圣出手需要什么条件,只需对付双英之一即可。” “好!”江轮寂一口答应下来,眼中满是畅意,若是自己谋算无误,九阶法宝定会顺利到手。 以此为基成就元神,必然强悍无匹,却要谢谢谪星谱,自家当初殛死妙等 可惜,现在的谪星谱已不复当年,已太久无人冲击超等了,远不如雷轮秋,更远不如双英, 不过一群废物! 第223章 真狂道子 “说吧!”姜默舒将目光放在对面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淡然地笑笑。 “说什么?”镜水真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从知道眼前这人有阵斩金丹的实力,他的心态已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莫欺少年穷,说不得就是独战群雄。 姜默舒用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别说你们王府没有江轮寂的情报,我这人虽说眼高于顶,但又不傻,既然要对战金丹,至少要明个底细吧。” 噗哧! 尚春如已是轻笑出声,莞尔说道:“我典王府真真让景星看了笑话,主要是之前太让人吃惊,倒是忘了这折了。” 待情报送到,两位真人已是不知何时悄然退走,碧园中,唯有玉山一座,玉人一对。 “江轮寂……出身惊天刑宗……曾于凝真时转战天下各宗,五十六战未尝一败……” “扶助断玉阁……与现任阁主别慕呵曾公然冲突……曾被谪星妙等首位,天魔宗雷轮秋挑战,将之一雷殛死……金丹对战无公开败绩,有击杀三位金丹的记录,分别是……” “以下未证实,此人曾隐藏身份追杀过其它谪星妙等,疑有两位谪星妙等为此人所杀……” 尚春如润声朗朗地念着情报,此时的她眼中满是盈盈笑意,看向对面的眼神,欣喜中又带着羞意,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情态。 姜默舒神眼一凝,居然以天宗金丹之尊,追杀凝真,倒是个放得下脸面的狠人。 “也就是说此人自入道以来,从未有过败绩,这倒是真有些厉害。” 待尚春如一一念完,姜默舒有些感慨,若是一个人从蕴气到凝真再到金丹,几百年间未尝一败,那真是有些了不得。 至少,姜默舒认为自己做不到,别的不说,若眼下要他跟彭然生死一搏,还真有些胜负难料。 而且这江轮寂既然追杀谪星妙等,怕不是击杀雷轮秋时得了什么好处才对。要说谪星妙等都有的,无非就是气运,那这人可能还有夺运的神通或道体。 其人更持有雷法,通感天地,始合造化,握天地之枢机,召神出吏,发为雷霆。 姜默舒笑了笑,不想自家雍都 …… 镜水真人和藏蔓真人联袂将姜默舒送出大门。 “景星,有空常来,我典王府大门随时为你敞开。”镜水真人一语双关地说道。 “今日很是愉快,多谢两位真人,还请留步,我且消消食。”姜默舒客气地拱拱手。 待两位真人回府闭门,姜默舒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一抬手指,却是一一指向了暗处的几个位置,如同勾魂似地招了招手,“清欢楼的过来。” 街中一阵沉寂,过了几息,只见一个身着儒衫,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 “见过郑家少爷。”中年人一脸苦笑,谪星妙等贵比金丹,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清欢楼经办得罪得起的。 “我这谪星妙等 咯噔,那中年人心头一跳,脸上已是眉毛额头挤住一处,冷汗刷刷刷地往外冒:“郑少爷,这个是楼里主事共商,小的却是说不上话的。” 姜默舒微微一笑,在那中年人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对面却是一个踉跄。 “这个事情我没有怪清欢楼的意思,你不要紧张。”姜默舒摇摇头。 那就好,中年人悄悄舒了口气,又听到对面接着说道:“我这一战未打,得了个谪星妙等的名头,实在是有些惭愧,更坏了清欢楼的规矩,倒是让伱们楼里难做了。” “不敢当郑家少爷如此说,这入榜主要是实力匹配,郑家少爷名列谪星妙等绰绰有余。”中年人拱手说道。 “你也觉得我当这谪星妙等 “那不知郑家少爷有何指教?”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谪星妙等 中年人顿时有些慌乱,脸上已是苦笑连连,“郑家少爷,谪星前九,只有三人在这雍都,分别是 “不用,我认得路,你跟着做个见证就行。”姜默舒轻轻一笑。 “不知郑家少爷想挑战前面那个名次?”中年人已是有些不安了。 这郑家少爷若是挑上 就怕不自量力挑战妙等 “听说之前江轮寂打死了雷轮秋,就他了!”姜默舒淡然笑笑,声音不大不小的说道。 谁?江轮寂?谪星妙等里没有这个人啊,中年人面容一呆。 不过几息,一道灵光闪过中年人的心头,只见他艰难地转过头,声音有些嘶哑:“郑家少爷,那是金丹,而且是天宗金丹,你三思啊!” 淦啊,谪星妙等前十还不够?甚至连谪星妙等首位都看不上了! 直接就要挑战天宗金丹,这是奔着谪星超等去的?! 中年人甚至感到身子都在发抖,自己一个小小蕴气七层,何德何能见证如此大事。 “郑家少爷,我……修为太低了……”中年人甚至有些低下了头。 姜默舒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我看人从不以修为高低来看,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郑家少爷,在下藏乌轼,隶属清欢楼。”中年人眉头紧锁,眼神中却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藏兄你好,我是郑景星,今日我证谪星超等,有你见证,是我的荣幸。” 姜默舒双瞳点漆,清澈明亮,似乎能够照彻人心。 沉默了几息,藏乌轼站直了身子,虎目擒泪,脸上却拼命挤出笑容,“今日有幸,能见证郑家少爷顺利晋级谪星超等,是在下的荣幸!望君道运昌隆!” …… 霎时间,暗处的各家盯梢都已全数愣住了,郑家麒麟要挑战谪星超等?! 妙等 要出大事了! 众人已是顾不得隐藏身份,赶紧将消息传回本部才是 一时间,灵鬼、宠兽、飞虫冲天而去,甚至有位探子非常有创意地拿出了一只纸鹤,将之点燃,一只幽幽鹤影飘然飞远。 姜默舒带着藏乌轼还没走过一个街口,雍都有些门道的各宗各家已是尽数收到了消息。 “胡闹!一个郑家道子,到了雍都未曾一战就扬了名,飘了是吧?!”别慕呵愤然在桌上一拍。 却是越想越不对,接着问道,“那人可是向断玉阁来了?” 下首汇报的人赶紧回话,“正是,不过却没有驾起遁光,一路走过来的,大概一个时辰就到楼前。” 江轮寂听完一脸凝重,想了想,冷冷笑道:“莫不是以为在迭香楼唬住了两个散修金丹,今天还想把我唬走不成,真是天真!” “江真人真的要接?那郑家麒麟不算什么,可是后面是一尊元神,是南域四姓!”别慕呵冷静地说着,甚至好心地提醒道。 江轮寂叹了口气,“我尽量留手不伤他道体,道心就没办法了,这傲性冲天,活该受点折磨,郑家仙尊放他到雍都,怕也是想挫一挫他的锋芒。” 紧接着又是一声嗤笑,“家里给惯坏了,仗着有点神通和法宝,就以为自己如双英一般,那雷轮秋出身天宗,不比郑景星弱了,斗法也就那样。” “就照江真人所说,不要伤了他性命和道体,想来郑家那边也交待得过去了。”别慕呵思索了一下楼里对郑景星的种种判断,终于是郑重地点点头。 …… 随着姜默舒二人越来越靠近断玉阁,远远围观的修士倒是越来越多了,都是小声地议论着。 “郑家麒麟果然傲性冲天啊,这都直接看不上谪星妙等了。” “是啊,可惜就是太傲了,直接选了代天行刑的江真人,上一次谪星妙等首位去争谪星超等,便死在了江真人手上。” “听说倒是个讲究人,不愿未战而获名,专门拉了个清欢楼的人作证,喏,就是后面那位。” “那江轮寂怕是敢下死手的,之前雷轮秋不也是天魔宗的,还不是给一雷殛死了,这郑景星要踩着江轮寂晋升谪星超等,难道江轮寂还会顾及郑家脸面?” 不多时,已是越来越靠近断玉阁了。 姜默舒转过身来,笑着对藏乌轼说道:“藏兄,就先在此处吧,我去喊个话,请那江轮寂江真人出来。” “哦,好的,好的,郑家少爷随意!我就在此处。”藏乌轼用力的点头,内心深处,很是羡慕这样的郑景星。 郑景星将身子一晃,整个人已是起在了半空之中,再将膀臂一晃,五袋雷珠已是拿在手掌之中。 一众修士有些疑惑,这里离断玉阁还有数十丈呢。 “无关人等都闪远一些!江轮寂出来受死!”随着一声断喝,一蓬火行雷珠已是向着断玉阁电射过去,千百火浪翻涌,拥簇着雷火电光,烧上断玉阁总部。 天地间光芒直冲云霄,伴随着轰隆巨震,烈火雷霆飚卷怒放。 如同天劫一般的火雷,让远处一众修士不由得心头升出大恐惧,僵硬在当场。 看着气宇轩昂的金玉道子,悬立在半空,不断将手中雷珠劈手打出,有人终是忍不住喃喃出声: “真狂啊!” 第224章 雷霆互斗 轰!轰!轰! 如天雷震长空,如松涛笼山万重,千万炎火砸地而起,弥天盖地,将那断玉阁遮了个严实,百十丈的火虹雷光翻腾搅动,看上一眼足以让人心骇神悸。 消息灵通的金丹已是赶了过来,远远遁在空中,雷轰断玉阁的一幕映入众人眼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迭香楼楼主蓝涯真人苦笑一下,只觉得天风冷嗖嗖地吹过,寒暑不侵的金身也不由打个寒颤,不过灵台中却满是庆幸。 旁边当即就有相熟的金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那楼能留得住,倒真要感谢这郑家道子不拆之恩。” 蓝涯真人指了指那凌空之人,叹息了一声“出手好生暴烈,气性好生狂放,可惜了,若是换个天宗金丹,多半已是冲上谪星超等了!” 旁边的金丹怔了一下,想了想,悠然开口:“没错,这销金食玉的雷法气势骇人,但终究是外力,对上专精雷法的宗门倒是有些自作聪明了。” 不过几息,断玉阁外围建筑尽化灰烬,核心范围的阵法也已经摇摇欲坠,一声断喝破空而起:“郑景星你太狂妄了,我今日代你家仙尊教教伱规矩!” 哗! 一池春水漫了开来,远远观去万千雷霆孕育其中,火雷冲打上去,倒像是红匹亮绸没于碧水中,碎于青萍末,梦幻一般绮丽。 破空声响起,当空便多出了一人,浑身电光缭绕不断勾连在雷池之上,荡漾间掀起层层涟漪,也不见他如何做势,虚空中已是有隐隐雷鸣传出。 五官普普通通,唯有一双眼睛,电闪雷鸣幻化不休,令人不敢直视。 江轮寂疾声厉色道:“真把这雍都当你南域了,狂得不知死活,我就代这雍都所有金丹给你个教训。” 话如此说,但江轮寂的眼角却是抽了抽,不管是他还是众多围观修士,万万没想到,这金玉道子会如此暴烈,甚至可以算得上疯狂。下手之狠辣,全无半点元神世家风范不说,出手之时甚至给人一种垂死挣扎的感觉,不是说才被郑家放出来历练么,这一路上到底是经历什么? 按道理,这郑景星在仙尊遮蔽下,必然养尊处优才是,但这金质玉相的人,看着好似风月雪,斗法却是刀头舔血,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矛盾, 姜默舒朝着对面拱了拱手:“江真人,有礼了!” 随手一召,漫天雷珠顿时收回到身侧,傲立于天风之下,衣衫被猎猎扬在空中,映着天阔云长,温文尔雅之相显露无余,直给人风清月朗的感觉。 众多修士简直不能把眼前这温和道子与刚刚暴烈的斗法联系在一起,都是满脸见鬼的神情。 江轮寂也是一愣,不过马上却又回过神来,语气带着惋惜:“你若是现在退走,我可以饶你一次,断玉阁的损失我也可做主不追究。” “多谢真人好意,只是我连见证人都请来了,今日正要讨个谪星超等的名号,才不枉我来这雍都一趟。”姜默舒朗声说道。 “你真以为有元神罩着,我就不敢动你?” 江轮寂已是眼神变冷,面容黑沉,心头已是慢慢泛上了狠意。 “哈哈,真人说笑了,放心动手就是!”姜默舒微微一笑,慵懒地捻起一颗雷珠抛一抛,意态轻松如同赏观月似的,口中却是霜刀冰箭,“不过,你真以为你是天宗金丹,我就杀不得你?” “郑景星,你是真的狂!”江轮寂森然一笑,忽然怔了一下。 只见对面金玉道子拱了拱手,“我之前受人指点,斗法前还需问问对方,免得失了体面,江真人,我今日来和你分生死,斗法可以开始了么?” 江轮寂沉默了好几息,众多修士呼吸似乎都放轻了。 听错了?还是说错了? 散修争资源要搏命,宗门道子争气运也要搏命, 你一个元神嫡传什么都不缺,为个虚名来搏命,郑家是亏待了你么,还是江轮寂碍了你的眼? “你可知,分生死之事,你出口之后就再无转圜余地,你就如此有把握?要知道之前谪星妙等头名,不过是我一雷便化灰了。”江轮寂冷冷说道。 “真人杀谪星妙等夺运,我今日不来,日后真人也会找上我,所以我来取你性命,以后也能少些麻烦。” “一派胡言,你既然要找死,那便成全你吧。”江轮寂眼中泛起森然杀意,这郑家道子看来是不能留了。 “多谢真人成全。”姜默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到上头去打吧,免得砸坏了草草。” 随即遁光往天上一放,直冲而起。 嗡!哗! 一池雷水柔柔展布开,像是要将天地都包裹进来。 江轮寂本是长胜金丹,此时下定杀心,自然放开了顾忌,两眼雷光大放,摄人心魄,好似蕴有星涛狂澜,莹莹雷池激得虚空中涟漪不断。 天地间雷芒光焰大炽,秉冽杀机纵横捭阖,直透重霄。 一边是万量雷海倒倾人间,耀眼欲, 一边如万千晶盈击冰撞玉,密如骤雨。 “郑家小子,今日给你个教训,区区雷珠不过是拿灵石砸人,无法入微,在金丹之前毫无作用, 以为有点灵石就可以为所欲为?笑话!” 江轮寂森然一笑,眼神凛然生威,数百年斗法争胜的体悟,让他对各宗神通强弱、各式法器的优劣了如指掌。 一法精,众法通,这郑家麒麟即便神通强横,限于入道年岁,眼光却是无论如何都及不上自己的。 居然还敢以雷法来试探,当真是不知死活! 刹那间,九团拳头大小的雷光从漫天春水中飞起,不带半分烟火气,向着姜默舒撞去。 “凌云化梦雷!” 一众金丹已是惊呼出声,上来就是这有相无质的杀招? “那天魔宗谪星便死在这一雷上,金丹法域所凝,幻生幻灭,若是神通位格不够,挡无可挡。” “当真是动了杀心了,怕是被郑家麒麟戳中了阴私。” “半生化梦散,凌云销作灰,这神通倒像是在嘲讽郑家麒麟似的。” 别慕呵脸色无比难看。 江轮寂已经生了必杀之心,否则绝不会上来就是杀招,这郑景星万一身死道消,那郑家仙尊和南域四姓会善罢甘休? 就算深恨郑家道子揭穿他杀人夺运,既然没有证据,死不承认就是了,何苦此时动了无明,起了嗔念。 这下断玉阁和惊天刑宗怕是有麻烦了。 江轮寂眼中有着危险的光,纵声大笑: “郑景星,今日`你既然非要看看天宗雷法的玄妙,便拿命作价来看吧。 区区谪星妙等 江轮寂又指一指的湮没在雷水中的漫天雷珠,“你看清楚,雷珠不是雷法,少拿出来丢人现眼!” 轰! 一座黄金牌坊猛然出现在金玉道子脚下,高达数十丈,五彩云烟缭绕,宛如天宫大门。 “江真人既然看不上雷珠,那来试试我这宝贝。” 话音刚落,门内飙出狂风烈火,雷光飞叉,怒涛似的浪涌而出,声势凶恶无比,所过之处,九团雷光被尽数湮灭。 随后,雷火风叉更是不见半点势弱,反而变本加厉,朝江轮寂狂猛冲去。 第225章 雷火风叉 法宝? 郑家道子有法宝不奇怪,背靠仙尊,三阶以下的法宝自然不会少了他的。 但这门楼不像是普通法宝,已让江轮寂隐隐感到了威胁。 单单那数十丈的高度,镇个妖王真身怕是都不在话下,更不要说从门户中冲出的雷火风叉,便是自家宗里,除了几件宗门底蕴,也没有哪件法宝能比得上。 这等法宝居然不给金丹,反而是放在一个凝真身上,这郑景星也太得仙尊厚爱了。 江轮寂拿出一个银丝罩子,祭到半空,放出夺目宝光,已是将周身五丈尽数罩定。 啪!轰! 对面雷火风叉击在银丝罩上,尽数被挡在了外面,又过了几息才随风消散在空中。 看到银丝罩上出现的些许裂痕,江轮寂眼神中已是冷肃一片,笼在袖中的右手更是紧了紧,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对面最少能和天宗金丹同归于尽。 可怕!不想真的是一个谪星超等的道子! 眼下已是有些骑虎难下,关键不是自家不想缓颊,而是对面名也要,命也要。 江轮寂定了定神,对面应该还看不穿自家的虚实,暖丝烂银罩最少还能撑一个时辰,金丹法域使出来,先占了上风再从容喊停,便可抽身。 “江真人,可是想以这银丝法宝护身,再放金丹法域?”姜默舒淡然开口,“雷法攻伐无双,你还有法宝护身,再加上金丹法域号称最擅长以上制下,以强压弱。可即便这样,你现在是不是也觉得胜算不大。” 他知道?!江轮寂悚然而惊。 远处围观的金丹瞬间都有些沉默,虽然不知道郑家麒麟为何忽然这么说,但斗法之时,若是心有犹豫,便是落了下风。 剑修,雷法这类重视攻伐的修士,在某些阶段更是求无羁,求无回,求疯魔。 不如此,难以挣命,难以争胜,难以征逆。 这郑家麒麟攻心如剑,居然真的堕了对面气势。 “我胜算不大?我数百年间斗法无数,无一败绩,我倒想问问,郑景星你又有几分胜算?!”江轮寂森然笑了笑,一手指天,“数百年间,认为我胜算不大的,都被雷殛死了。” 随着他一指向天,滚滚雷云凭空出现在虚空之上。 “我号代天行刑,替天行道,郑景星,伱既然狂,我就来灭了你的狂。” 一时间,天地间的雷霆猛然变得凶恶无比,上有雷云,下有雷池,裂天撼地的雷声密密麻麻地响起。 天雷如剑,乱劈而下。 “很强!真的强!” 蓝涯真人和一众金丹远远看着这边焦雷滚滚,在雍都上空不住回荡,不由得一声叹息。 凡是金丹,必要过天劫这关,雷劫的恐怖已然深入每个金丹内心。 这代天行刑之雷,取天劫之势,威能更要胜上数等,难怪江轮寂能够号称长胜金丹。 蓝涯真人暗自揣度,若是与郑家麒麟异地而处,自家来对上江轮寂。 思虑几息后,却是深深心惊,无论神通、法宝、甚至气势,自家怕都不是江轮寂的对手。 姜默舒手中抛玩着一颗雷珠,无穷雷火风叉在他脚下的门楼中汹涌而出,好似滚汤泼雪,漫空洒开。 “我这人不喜守,这桩`法宝便只能攻,我便以生死押注,以攻破攻,江真人,可别怂也别跑啊!” 若滚滚长河倒灌天上,茫茫大江飞跃极巅,伴随着轰轰隆隆的雷霆之声,狂放神通冲刷而去,无论天上劈下的雷剑或是雷池中跃出的雷蛟,都是尽数泯灭。 若说这雍都上空,谁心头最为焦急和惊讶,非江轮寂莫属,他为长胜金丹,自然是眼界广阔,如何看不出来,自家看似风光,已是慢慢处在了下风。 雷法本是杀伐神通,最讲速战速决,哪知双方实力不相上下,已是形成了焦灼的对耗。 可是那楼门法宝中的雷火风叉,貌似无穷无尽,若是这般耗下去,怕是自家先坚持不住,暖丝烂银罩已经黯淡了三成。 “两位听我一句劝,各退一步如何。”一声清柔的声音传了过来。 江轮寂心头一喜,终于有人开口缓颊,自己正好可以借机下台。 “我既然为地主,且来当个和事佬,景星已是证明你确有谪星超等的实力,不如就此罢手,在场众多金丹见证,你能与江真人不分上下,必然名列谪星超等。”别慕呵轻笑着斗法的两人靠了过来。 姜默舒将手指一搓,门楼中涌`出的雷火,却变得更汹涌了。 瞥了一眼别慕呵,姜默舒淡然说道:“我不认识你,更不喜欢与藏头露尾的鼠辈说话,真身既然不敢过来,就少来说调停的事。” “我是断玉阁主事,别慕呵,景星眼下已是得偿所愿,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都说不打不相识,想来江真人见证了你荣登谪星超等,也是与有荣焉。” 别慕呵丝毫不以姜默舒的态度觉得难堪,继续开口劝道。 江轮寂点点头,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景星你很强,的确有谪星超等的实力,金丹天劫已然不在话下。” 对面法宝不停,雷火风叉河奔浪涌似地打来,他也不敢贸然停下雷殛神通,不然对面一个歹心,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不是说谪星超等需打杀天宗金丹么?怎么到我就变了?”姜默舒冷哼一声,机会不错自然要将断玉阁的人赶尽杀绝。 若说什么敌人最是舒心惬意,当然是被挫骨扬灰的敌人,就连六阳魁首掉落都不保险,元神若是神通够强,这等情况也还救得回来。 别慕呵呼吸一窒,苦笑着开口:“谪星上榜以斗法实力为准,却是不一定要真正打杀,你得谪星妙等,不也是如此么。” “正因没有实战却得了妙等,所以前些天,我倒是有些慌了,不过今日拿下个金丹祭旗,也倒没白来雍都一趟。”姜默舒静静看着别慕呵,扬了扬眉毛。 江轮寂眼下真的有些慌了,暖丝烂银罩已经仅剩不足三成,于是艰难开口,“景星,我为惊天刑宗金丹,今日不打不相识,不如交个朋友。” “死去之敌便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再等一会你我就是好友了。”姜默舒嘴角擒着一丝莫名的冷笑意,口中淡淡地说道。 远处围观的诸多金丹,看在眼中,听到耳里,都不由得冷汗涔`涔,难道又是一个双英道子。 不过还真是,这郑家麒麟已然稳稳的谪星超等,再点时间积蓄底蕴,绝不弱于双英。 想到此处,众多金丹都是眼前一亮。 江轮寂脸色狰狞,冷哼一声,手中法诀一变,数十道雷光簇拥到他身上,形成一个雷罩,霎时风云变色,整个人如同雷神降世。 “你当真要跟我同归于尽?!”江轮寂沉声说道,一字一句如同齿缝中挤出。 “里胡哨!”姜默舒抬头看了一眼,无所谓地耸耸肩。 霎时间,他脚下的落神坊光华大放,汹涌而出的雷火风叉越发犀利刚猛, 如剑如杵似的,带着炽烈光芒,向那空中雷光闪闪的人撞了过去,仿佛一条浑河,在天际云端怒然奔涌。 轰!有如天雷地火相激,璀璨到极致光芒盖住了天光,隐隐有虚空破裂之声响起。 江轮寂挣扎了几息,仍然被裹入到雷火风叉的洪流之中,脸上一丝悔意还未消散,已是瞬间化为了齑粉。 别慕呵和一众金丹有些难以置信,郑景星来来回回就一招,仗着有犀利法宝狂放雷火风叉,就这样硬生生将一位长胜金丹刷死在雍都上空。 当真是大道至简,有力不亏。 姜默舒冷冷地看了一眼别慕呵,朗朗之声响彻雍都上空, “江轮寂偷袭谪星妙等,杀人夺运,我便来宰了他,若有人要寻仇,我尽数接下。” 第226章 堪为傲星 雷云散去,天光如水,静谧地洒在断玉阁的残垣断壁上。 天风猎猎吹拂,一众金丹和各宗探子却是诡异地安静。 良久之后,终于有人沙哑着出声:“晋升谪星超等,为郑家麒麟贺!”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周的恭贺之声瞬间开始此起彼伏。 “有幸见证郑家麒麟摘取谪星超等,好彩!” “斗法之强,连天宗金丹都不在话下,恣意狂放如昭昭日月,似烁烁繁星,厉害!” “这等道子,煌煌正正,可笑清欢楼居然才给个妙等 “果然是一力降十会,今日这斗法看似简单,其实大有玄妙,这长胜金丹虽然身死道消,但千万莫要小看,只怪郑家麒麟法宝强悍,更有慧眼,你等回去细细揣摩。” …… 围观之人都是心潮澎湃,倒是有一人肝胆欲裂,如丧考妣。 “怎么如此?!怎么可能?!” 别慕呵面无表情,不过微凝的眼眸却透露了内心的惊愕和悚然。 代天行刑,替天行道。 毫不夸张地说,在双英尚未出世的几百年,这八个字就是同阶无敌的代称,从入道起算,蕴气到凝真再到金丹,转战天下各宗无一败绩! 甚至就连当时双英宣布和断玉阁不死不休,她也能从容应对,正是这长胜金丹江轮寂给了她底气。 在她心里,哪怕对上如今的双英,江轮寂也不是不能争胜,毕竟数百年积蓄的胜势非同小可。 她来缓颊,只是看两人的斗法已变为焦灼之态,想着来卖个太平人情,哪想到顷刻之间,形势已是急转直下。 虽说谪星超等是要斗法胜过天宗金丹,但江轮寂根本不是普通的天宗金丹,而是碾压同阶数百年的存在。 怎么会败了?怎么会败在一个凝真手里! 看着眼前郑家麒麟带着冷意看向自己,别慕呵咬了咬贝齿,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景星好胆魄好神通,这登高一呼,众人相和,我断玉阁为景星贺。” “江轮寂杀我等谪星道子夺运,我相信断玉阁不知情,此事就此作罢,不过算你断玉阁欠我一次。” 姜默舒轻轻摆手,傲然开口道。 什么?!别慕呵猛然抬起头,脸上抑制不住生出惊喜的表情。 一个身死道消的金丹,哪怕生前再无敌,又哪里比得上一个双英道子的交情。 即便眼下没有交情,但一欠一还,继续往来,不就顺理成章么。 “怎么?你断玉阁不愿意以此了结江轮寂的因果?” 神朗气清的金玉道子眉目一凝,嘴角擒着一丝冷笑,一枚雷珠不断在指缝间旋转抛玩,语气中甚至带着丝丝兴奋。 别慕呵眉眼间精光流露,脸上已是化为盈盈浅笑:“合该如此,断玉阁对江轮寂杀人夺运着实并不知情,景星能理解,我断玉阁上下铭感五内。” 顿了一顿,别慕呵脸上露出淡淡悔意:“但毕竟他在楼中,我断玉阁难逃失察之责,景星若有所求,我断玉阁全力以赴,一倾所有,必不让景星失望。” 看着对面金相玉质一般的人儿,别慕呵心中终于是松了口气,还好,本以为鸡飞蛋打,不想到了绝处,却是枯木生。 这郑家麒麟不愧是元神嫡传,傲如天,狂无边,哪怕占了上风,却是丝毫不迁怒相关,更没有狮子大开口。 姜默舒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眼下暂时想不起要什么,等我哪天想起了,伱断玉阁自己来还,莫要我上门来讨。” 说完便转身向着下方雍都坠去,看都没看别慕呵一眼,径直将靓丽佳人遗落在天风之中。 …… 看着郑家麒麟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藏乌轼浑身都有些颤抖。 修行半生,一身修为不过蕴气七层,如他这般小人物,不说人族五域,就算是在清欢楼中也是如同草芥尘埃,生如茫茫天地间一片雪,去如春来雪化,在这世间留不下半点痕迹。 但此时此刻,已是不同了,他已永世留名世间! 众多凝真、甚至金丹都做不到的事情,他一个蕴气却有此等福缘! 这傲气冲天的郑家麒麟,他日若要成就元神也是大有希望,在他痛饮长风,妙画波澜的绚丽道途中,自己的名姓将跟随着他的事迹,为今时后世众多修士所浏览和铭记。 当人们仰望那站在绝巅的傲气大能,当修士细数他一路走去的风雨如晦,当妖魔搜寻绝强道子磅礴岁月中的脉络,会知道今日今时,恣意麒麟身后还有一个单薄的身影。 何其有幸,被这命数雕琢! 不知不觉间,郑家麒麟已是走到自家身前,藏乌轼这才一下醒过神来,但心潮实在有些澎湃,就连脸上也是胀得通红。 还不待他说话,对面那狂傲冲天的麒麟却是温和地笑了笑,冲着他拱了拱手,开口道:“藏兄,承你吉言,倒也顺利斩下金丹,劳你等候了。” 此话一出,倒把藏乌轼惊得一个踉跄,过了几息终是站直了身子,正色说道:“郑家少爷,此后长风万里,你的道途必定不可限量,能见证你摘取谪星超等,是我的荣幸。” 顿了顿,藏乌轼继续点头说道,“我在这世上跌撞,只有此时此刻最是不枉。” “藏兄客气了,我说了,今日有你见证,也是我的荣幸。”麒麟道子温润有礼,丝毫看不出刚才与金丹生死相斗的狂放。 一众围观的金丹还未离去,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唏嘘。 金丹不过寿三千,等阳寿一尽,除了宗门记录和弟子门人,也难在这世上留下什么痕迹。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清欢楼的蕴气,今日所获所得,便是金丹都难以做到。 金丹对于蕴气来说,已经不压于神话一般的存在,而这郑家麒麟生生将神话碾了个稀碎,却又如此平易近人,也难怪那蕴气如此激动。 换作自家,怕是也会为之心折。 几个金丹对着蓝涯真人拱了拱手,神色复杂地说道:“天意难测,本以为之前郑家麒麟恣意显威迭香楼,是老哥丢了脸,不想却是大大涨脸的事,是我们浅薄了。” “雍都十三楼,迭香楼必为 “是啊,双英一般的麒麟道子,必然一飞冲天,老哥早早结了个善缘,我是羡慕得很。” “我那楼阁若是有此机缘,就是把楼里送三成给郑家都行,哎,这就是命啊。” 蓝涯真人眼前精芒大放,呵呵笑道,“巧合,巧合,迭香楼十日内酒水免费,贺郑家麒麟摘得谪星超等,各位还请赏光。” 三成?老子五成送给郑家,今日就登门,能和麒麟道子扯上关系,区区迭香楼算个屁! 不远处,另一位金丹赞叹道,“好一颗傲心,好一个傲星!” 诸位众金丹呆了一下,不由得抚掌大笑:“真真就是傲星,傲居天阙,踏山河万顷!” 众人对视一眼,带着笑意彼此点点头。 下一个刹那,众多金丹齐齐运转丹力,顿时声震雍都, “为傲星贺!为五域贺!为人族贺!” 第227章 三英并立 典王府,碧园之中,玉山对面。 “为傲星贺!为五域贺!为人族贺!” 随着震撼雍都的恭贺声一波又一波地传入耳中,尚春如眼中有着一丝迷离的神色。 虽说那玉树临风的俊俏人儿,口中无比自信,也让人不自觉地信了他,但随着他出了门去,自家却是越发的忐忑。 万一不敌那江轮寂怎么办,万一两败俱伤怎么办,万一折了道心坏了道体怎么办…… 纷纷扰扰的思绪纠缠在灵台中,让人不得安生,甚至让她觉得自己莫不是生出了心魔,自家这是怎么了? 哪知斯人这一去,天光还未晚,忽忽已是扬了姓名。 这才知道,那金玉一般的人儿竟然没有半句假话,竟然真的翻手之间摘取了谪星超等的名号,这等峥嵘心事好生了得。 亏得自己还想了他一个心愿,呸!当时自家在想什么? 不知想到什么,尚春如玉颜上已是红霞飞起,烫得吓人。 除了不可细说的女儿家心思,尚春如心中一半思绪却是安心。 江轮寂一死,破了自家心结不说,那断玉阁无疑断了一支重要的膀臂。 一个长胜金丹陨落,自然不是一个金丹的事情,而是冰河解冻的 镜水真人和藏蔓真人一起快步进入小园,眼中满是兴奋与喜悦。 尚春如猛地转过身来,葱指用力绞在一处,急急问道:“景星可有受伤?凶兽到了穷途末路之时最是恐怖,何况是金丹!江轮寂最后的反噬可是伤到了景星? 王府里的灵材灵丹倒有不少,也不知是否合用, 要不加急从外域调集,两位真人各去一域,快去快回。” 镜水真人和藏蔓真人对视一笑,眼神中却是都多出了几分宠溺之情。 自家君上倒是少有这般失措,不过那金玉一般的人物,为之心折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世间总有些事本就不在情理之中。 就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又或丹心赤胆如烈,刻碑上名姓不灭,俱是引得后来人盈泪不绝。 镜水真人微微一笑:“君上还请放心,景星却是没有给那江轮寂反噬的机会,干净利落地将之刷灭。” “真的?”尚春如秀手掩口,似是不能相信。 “哈哈哈,当然是真的,雍都半数金丹都看在眼里,这还能假了去?”藏蔓真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畅意大笑起来。 这郑家麒麟当真厉害,说完人心愿,出门就给办了,生意做成这样,难怪郑家有钱,真是活该别人血赚啊。 “的确如此,之前我自认已经将景星的预期放得很高了,此时来看,都还是小看了他,难怪郑家仙尊敢放他出来,当真是双英一般的人物。”镜水真人一抚掌,口中唏嘘不已,无它,实在是今日之事太过玄奇,便是他成就金丹近千年除了今日也没见过一桩。 一个长胜金丹,居然半点挣扎不得,就被云淡风轻地刷死在雍都上空。 藏蔓真人却是马上摇摇头,反驳道:“还双英?你刚才没听到么,景星已是得了傲星的名号,现在是默剑、玉诡、傲星,三英在这天地红尘中各自分说。” “眼下默剑、玉诡先行了一步,景星还是要再积蓄一下底蕴。”镜水真人哈哈一笑。 尚春如檀口微嘟,不服气地补了一句:“景星不过入道晚了些时候,以他傲心狂性,不久之后必然不会弱于默剑和玉诡,我对此深信不疑。” …… 雍都,哪怕贵为人族中兴之地,五域灵材汇聚于此,来往修士众多,也依然有一些人穷困潦倒,仅能裹腹。 天空中震慑日月的恭贺声与这些人似乎无关,活下去,哪怕苟且也要努力活下去,才是这些人唯一的念头。 方圆近千里的雍都,总会些犄角旮旯容这些人存身,底层有底层的生存之道,只要不惹到高高在上的修士,不招来无妄之灾,就活得下去。 雍都南面,就有一个这种底层人的聚居之地,简陋的茶馆中没有几个人,小二也不吆喝,懒懒靠在柜台边上。 一名气度轩昂的大汉自顾自地喝着粗茶,一身明皇华丽的衣衫与此处显得格格不入,但无论是外面巷道过往的人群或是茶馆中的客人,都似没有看到他一样,匆匆路过或是麻木前行。 一个道人缓步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坐在了虬髯大汉对面,桌上瞬间出现了一套精美的茶具,如同有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操作,不多时,一杯灵茶已是出现在道人身前。 粗茶一碗,灵茶一杯,两人无言,各喝各的。 过不多时,一个僧衣破烂的僧人走了进来,倒是和周边环境有些相衬。 见僧人到了,道人将袍袖一挥,桌上的茶具瞬间无影无踪,“每次都是和尚你要迟一些,架子倒是不小。” 大汉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对着道人坦然说道:“每次我来得最早,你来了也不喝我的茶,也没见我怪伱呢。” 就在这时候,恭贺声夹杂在丹力中震荡过来。 “为傲星贺!为五域贺!为人族贺!” 三人听了一阵,中年人脸上倒是显露出丝丝难堪,“让两位见笑了,本来说这一代让几家争来试试,看能否以蛊道养出个龙种,不想连着出了三个元神种子,都不在雍都,更不在中原。” 若说成就金丹还有迹有寻,有路可行,那元神之道却是不传之秘,任何人的元神之道都不相同,哪怕号称通天的功法,始终是要人来修行。 “你那几家小子,行`事各有不同,大争之世,渊劫降临,你当心惹上甩不掉的因果。”道人嘿嘿一笑,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样子。 旋即道人脸色一冷,大声喝斥道,“叶家星散,印家最后一根独苗你也不放过?东界那边传来消息,世间最后一个玄影道体已是断绝了,你何苦做得这么绝?尚家难道还想永世霸着人皇的位置不成?” 中年人冷冷一笑,“叶家畏惧人皇因果自行星散,我没有下场已是顾全大局,印家被你们送到东界,我也忍着没有出手,自家气运不行在东界遭了劫,与我何干。” 那僧人猛然张开了双眼,肃然说道:“实在是太过蹊跷,不得不问,当时三宗为免人皇血脉自相残杀,才送了印家去东界留下血脉,也是为人族留一个暗手。 修醒生院以秘法将印家一门的气运集中到一人身上,加上玄影道体,应该是元神有望,结果莫名其妙死在了脱离宗门的环节。 要杀得此人,除非出手的是元神或是不在因果之人,尚祛斋,你嫌疑最大。” 中年人脸上猛然现出怒意,一指天上,“那郑家出了元神道子,我自然羡慕嫉妒,但区区聚运小道催生的印家小子我会在乎?实在是太小看我了。 再说了,是我杀的又能怎么样?你们两家来将我打杀了?笑话!” 道人和僧人对视了一眼,僧人却是开口道:“不管是不是你,希望你想着人族的大局,这天下不是人皇一家的天下。” 道人冷笑一声,“放着正道不走,去搞什么争龙,西极命昙出了双英,这郑家也出了个傲星,居然还打不醒你。” 中年人却是叹了口气:“日暮途远,又积重难返,不得不倒行逆施。” 第228章 郑家秘法 南域,郑家。 浮斡仙尊用力往桌子上一拍,另一只手指着昂阴仙尊不停颤抖,就如一个年迈虚弱的老者。 “你郑家有哪些子弟,别人不清楚也就罢了,我还不清楚?!” 浮斡仙尊只觉得心里累得够呛,若不是大家半斤八两,他恨不得以龙家秘传神通将对面的护短元神暴打一顿。 自雍都的消息连夜传来,郑家倒是欢天喜地,南域其余三姓一片哗然,若不是其余两家元神实在脱不开身,今日就是三家元神前来堵门。 昂阴仙尊淡然喝着茶,也不说话,只是不屑地瞥了一眼对面,整个人神采奕奕。 “郑屠解,谪星妙等 在浮斡仙尊的印象里,四姓交好多少年了,哪家有个风吹草动别家会不知道?当年默剑在南域扬名,郑家想介绍自家女子,还不是漏了消息,三家终是插了一脚,只可惜最后还是被郑家抓`住机会得了良人。 说难听点,南域郑家就算放了个屁,其余三家多少也能闻着味儿。 这不声不响的,猛地掏出个谪星超等的道子,外域那些人不清楚底细也就罢了,还能骗得了自己? 昂阴仙尊嘿嘿一笑,神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惬意地端起灵酒仰头喝下,“我郑家自有秘法,培养元神道子,这是老夫最大的秘密,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做梦!” 什么?!浮斡仙尊一呆,他本是对郑景星的身份将信将疑,昂阴仙尊这么一说,反倒是让他有些把握不准了。 “不对,就算郑家有此秘法,即便道体蕴得灵秀,神通修得玄妙,睥睨天地的傲气狂性却不是闭关埋名能养得出来的。” 浮斡仙尊眉目凝住,低头细细思索起来,仍是觉得难以置信。 郑子固正要开口,却被昂阴仙尊以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既然是秘法,又事关景星的元神之道,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不是景星大势已成,我还不想放他出去呢。”昂阴仙尊随意在桌上敲了敲,笑了笑说道,“凭心而论,若是人在伱龙家,你怕是瞒得比我还狠。” 一时间,浮斡仙尊有些哑口无言。 的确,若是人在龙家,不要说他亲自遮掩,便是要拉上几家元神演戏,他必然也舍得下脸面。 良久,浮斡仙尊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道:“秘法什么的我不管,景星自然算我南域的好儿郎,四姓既然交好,年轻人还是要多和年轻人打交道,我龙家正好有几个小娘子要去中原雍都历练,就托景星关照一下。” 哪知此话一出,昂阴仙尊和郑子固顿时都给唬了一跳。 这如何使得,若是冰尘和予晴知道自家没把这事拦住,怕是元神连带着金丹,都要被骂得狗血淋头。 若是真被人截了胡,当真才是聚五域之灵晶,铸弥天之大错。 可是四姓子弟交好,一直是南域传统,四姓从来都是鼓励几家年轻人多多结交,以巩固南域一体,若要拒绝,却是实在有些难以开口。 郑子固狠狠地瞪了自家仙尊一眼,装,让你装,若是装出事,把良人给装掉了,郑家两个妙女杀回南域算账,反正自已是不背锅的。 咳!咳! 昂阴仙尊咳嗽两声,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刚才开玩笑的,我郑家没有什么培养元神道子秘法,景星是长年化名在外,从不打郑家名号才不为人知,而且他已经有了道侣。” “没有秘法?!”浮斡仙尊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地笑了笑,“我倒是希望你此时是真的在开玩笑,若我南域有了此法,哪怕施为起来极为艰难,四姓联手也不是问题。” 话音刚落,却有一个莽撞的人冲了进来,“仙尊,冰尘来了灵讯!哦,龙家尊长也在,屠解有礼了。” 来人正是谪星妙等 “冰尘来讯,那就点开吧,龙家这老家伙也不是外人。”昂阴仙尊随意开口说道。 下一刻,郑冰尘的声音出现在厅中,不过,两位金丹和两位元神却是越听越沉默,气氛更是越来越诡异。 ……尸佛峰待我极好…………默舒很忙,自家也想早点帮上忙…… ……已能勾召神魔三刻钟……后天神魔很乖很听话,不会反噬自家…… ……师尊和峰主都说没有什么可教的了,已有数种大神通圆满…… ……眼下实力已是谪星超等,跟着就证金丹会不会太快了,想问问老祖的意见…… 郑子固满脸欣慰,若不是当年想尽办法送了冰尘到默舒身边,如何有这等际遇。 郑屠解满脸复杂,自家这谪星妙等 哎,既高兴又哀伤的心绪浮上郑屠解的灵台,眼瞅着默舒证了金丹,马上自家乖女也要证金丹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拍死前人沙滩上,那天劫自家是真过不去,实在让人有些惆怅。 昂阴仙尊满脸不知所措,本想着冰尘来信不过是日常问候,万万没想到,内容竟然是如此火爆。 命昙宗尸佛峰的神通怎么会如此和她相合?这才进了命昙宗多久,就算是若生道体,这进境也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还说什么神魔很乖很听话,那是堪比元神战力的后天神魔,不是猫猫狗狗! 能挡一个元神三刻钟,换个金丹怕是死得难看,关键还不会反噬?! 猛然想起什么,昂阴仙尊旋即看向对面,心头顿时咯噔一下,遭了! 果然,只见龙家仙尊满脸冷笑,死死盯着自己,“昂阴,真有你的,还说你郑家没有秘法?!连着两个谪星超等,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冰尘在命昙宗守着默舒,自有予晴和她争,我不管! 我也不图你什么秘法,景星这边,三个龙家小娘子去中原历练,就这么说定了!” 昂阴仙尊恨不得给自家一记耳光,让你装,这下黄泥巴糊裤裆,说不清楚了。 第229章 神魔之道 炼制神魔之事,堪比拿日月凝心愿,以风云留春秋,不仅是需要不菲的神魔素材,更是需要耗费灵感和心血。 姜默舒既然下了决心要炼就一尊通天彻地的神魔,自然是百般用心。 这事其他人,甚至 正因耗费了海量的时间和心血,他才明白,命昙宗七尊神魔来得何等不易,之前几峰祖师何等惊才绝艳。 在郑江炼等旁人看来,他对修仙百艺已是生出不小的兴趣,整日里制符箓、培灵、喂灵宠,却无人见到他在独处时,常常凝在一起的眉眼。 本体和虚影小人每日推演后天神魔的细节,虚无缥缈的幻像已是慢慢清晰,那远到令人恐惧的距离,已是逐渐触手可及。 大日之光懒洋洋地洒在院子中,尚春如看着眼前专心画符的金玉一般人儿,笑意盈盈。 忽然之间,姜默舒笔尖一顿,桌上的符箓顿时灵气紊乱。 嗤! 黑烟冒起,好好一道符已是毁在了当场。 “景星,这制符讲究一气呵成,却也急躁不得,人无完人,你的芳华已是亮眼至极,这符箓之道迟早会通达。” 尚春如柔魅地说着,眼中流波带卷。 眼前这金玉道子,也不知是为了什么,非要和符箓过意不去,不过斗法强横却落不到这修仙百艺上,这符画得实在是有些…… 不过,如此才显得这俊俏人儿是活生生的,更何况若不是有这指点符箓的由头,自家如何能每日上门。 对面的人却像是呆在了当场,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符箓一动不动。 “景星?景星?”尚春如小声地呼唤起来,眼中甚至多出了些许悔意。 明知这人儿是傲气冲天,擎星摩月的性子,能让自己见他弱势一面,已是莫大的亲近,自己即便安慰,却还应再委婉一些。 姜默舒将手中符笔往地上一掷。 “景星,我那么说,丝毫没有看不起你符法的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尚春如喃喃地说道,想靠近一些,却有些踟躇和害羞。 姜默舒哈哈一笑,“不关伱事,是我终于想通了一处细节。” 心中却是岿然叹息,万般心血凝聚,才理顺了自家属意神魔的所有障碍。 这千辛斩下的万难,细细推算的天堑,终于是凝聚出一片波澜,真是痛快! 灵台中雀跃一片,好似化鹤冲天,心头快意就如那喝了蜜似的。 “你真不是怪我语气太重?”尚春如仍是有些忐忑。 姜默舒长长舒了口气,有些奇怪地问道,“我怪你做什么,刚刚想通了一处障难,当真高兴,你既然在此也是缘分,就以茶代酒共饮一盏,贺我扯断金锁,看得云阔。” 尚春如似乎明白对面金玉道子已是大有所获,当即惊喜地连连战头,这人与人之间有了小秘密,关系可不又拉近了一些。 碧盈灵茶已是拿在柔荑之上,眼中柔柔的,尚春如认真地说道:“春如贺君扯断金锁,看得云阔,万彩!” 姜默舒想了想,也将茶杯举起,补了一句:“今日大喜,我很是开心,也愿你日后得偿心愿。” 一对玉人相视一笑,举茶共饮。 …… 回到静室之中,姜默舒将心头所得再梳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时开挂一时爽,一直开挂一直爽!” 这后天神魔之道有几大难点, 比如阎罗天子,代表着幽冥森罗之性。 又比如太阴玄魄神魔,代表着玄阴冷凝之性。 难就难在此世为修行之世,知见障反而最重,根据姜默舒翻阅的宗门典籍,七成宗门真传之所以炼制神魔失败,就倒在这 神魔为假,却要炼假成真,一旦构想的神魔自家都不认同,却是再难以破除心障。 这一关,对姜默舒来说,也难,不是难在难度太高,而是难在选择太多。 前世所接触的神话中实在有太多神魔构想,所谓知见障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 反而,选哪个神魔才能和自家道心相符,倒是让他费尽心思考量了很久。 至于如何做到神魔虚形和道韵相合,那是虚影小人的事,那洒家何干。 沉思良久,姜默舒终于是选定前世神话中的一尊神魔,便和虚影小人一起,日夜在心神中弥补神魔细节,化虚为实。 这便是祭炼后天神魔的 此处最为磨人,便是有虚影小人相助,姜默舒心神中的后天神魔也是崩溃了七次。 也不知当时七峰祖师是失败了多少次,才炼出了七尊后天神魔,怪不得宗门记载中,最少有三位祖师留言,望后人再无需体会吾等今日之辛苦,即是吾等今日之心愿。 在宗门内看到此处记载,还不曾体会到其中的艰难坎坷。 如此自家亲自一试,才算是明白了当日众多祖师未曾堕下宏愿是多么可贵和难得。 也明白了为何代代真传都在祭炼神魔,中兴至今也才堪堪祭炼出七尊,实在是这条道路非大气运,大毅力不能走。 愿者上钩,至死不悔。 好在这一步本尊加上虚影全力以赴,终于是千辛斩开万难,将蜃气流霾尽数扫尽,万力破得天开。 灵台中,一尊神魔静静悬立,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像。 眼下只需投入神魔素材,再以命昙三界定住神魔之形,便可将这尊后天神魔勾召到现世。 姜默舒轻轻一笑,眼中精光泛起, “暂时如此吧,不想今日证了此道。” 虚影小人传来的感悟还有不少,但需要自己慢慢来消化,后天神魔之道并不弱于其它道途,就算比起元神妖圣,又或天魔中的大自在天子,也不过只是输在续战之力。 但金丹就可操控后天神魔,却又是优势。 根据宗门记载,姜默舒大概判断出是什么情况。 妖魔屠世,为了尽快追求战力,而斩断了前进的道路么?!难怪宗里始终没有元神,便是宗主也始终卡在金丹九转的极限上。 果然,这世上本没有路,为了前行,总有人来开路。 神魔之道,后面的路便由自己来劈开吧! 第230章 佳人有心 “人皇秘境,我也能进去?” 姜默舒沉着地反问,星眸中闪过精光,似乎被提起了一些兴趣。 果然,求人,不如让人来求己,几家贵胄若想拉近关系,自然是要有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才行。 郑家不缺灵晶,南域不缺灵材,郑景星的身份是元神嫡传,也不缺神通功法,身上的法宝更是才炼死了长胜金丹。 在旁人眼中,少数能让自己抬眼看看的,也就是人皇秘境了,其中天地妙韵能够在成丹后助益金身。 明媚的天光洒在小园中,将明眸皓齿的丽人映得发光,一身贵气无瑕无缺,却又自自然然,更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如水的温柔。 妙眸如星,其上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同心湖中的涟漪一般,尚春如檀口轻启,语气中有着淡淡笑意, “自然能,人皇秘境本就是为五域强横道子准备的,只是名额掌握在各个王府,借以吸纳英才。 各家道子在秘境中,可以凭借机缘吸纳天地妙韵。 而秘境内,其实还有一个内层,眼下则是需要各家王府的五块通行令聚齐,另外有人皇血脉的陪同才能进入。” 玉人艳光之盛,便是姜默舒也不好直视。 “好,典王府差我的一个心愿就此抵了,不过我这人喜欢风景看够,自然是整个秘境风光都要欣赏一番。 断玉阁差我一事,别慕呵自会把通行令送来,另外三家王府,我上门拜访,想来也不是问题。” 姜默舒淡然笑笑,心头却是一凛,“怪”就在人皇秘境内层中,外层的“怪”只算堪堪能用,比之内层却是泥沙和珠玉之别,自家眼下收集的“妖”“魔”“鬼”都是最好的灵材,这最后一样,便不想用些不入流的材料。 “以你的性子,哪做得了这种求人的事情,喏,你看这是什么!” 尚春如狡黠地一笑,皓腕轻转,白玉丝绸似的手掌中已是多出了三块令牌。 好一个聪慧知心的女子,姜默舒不由得心中一叹。 不说这份心意,单单几家王府敌对,拿到这令牌怕是要费上不少功夫,这人情倒是有些大了。 皱眉思索片刻,姜默舒便放开了心怀,横竖对面东西都拿来了,难道自家还会矫情不要? 只见他面带迷人微笑,朗声说道,“好,既然东西已经到手,我就不跟你客气了,这笔账暂且记下,以后定会还伱。” 说到此处,姜默舒向着对面佳人一拱手,随意开了个玩笑, “至于你想怎么还,你说了算。” 听到金玉妙人儿这么一说,尚春如笑意盈上玉颜,眼中似有梨海棠,惬意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以你的性子必不会反悔,我可是记好了。” 还没等姜默舒回过神来,尚春如就以近乎呢喃般的语气又说了一句:“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姜默舒眼神一凝,心中暗道不好,知道自家玩笑开过了,对面这王女怕是起了些剑相合的心思。 咳!咳! 姜默舒假意咳了两下,打算岔开了这个话题,“若无他事,等断玉阁通行令送到,我就去那秘境,这次多谢春如了。” 尚春如盈盈一笑,婉转之声如流韵清响, “何须谢我,那秘境我也要去的,能和景星同行,小女子也很期待哩。” …… 西极,虚天之上,天魔之巢。 九个血肉莲座悬浮在半空,不过其中三座已是腐朽了。 血肉元磁光柱直立而起,交叉辉映形成光幕,其中不断闪烁着影像、字迹,六座莲台上的天魔沉默地窥视着光镜。 倏地,一股莫大的魔威从莲台上空传来。 六位自在真魔站了起来,或嘶哑,或冷酷,或嗜血……见礼之声齐齐响起:“见过大首座!” 魔光洒下,一尊虚幻的天魔显现出来,丝丝缕缕的魔气如同树根一般扎在一个人族道子身后,如同星辉似的光华随着魔气的吮`吸,不断向着虚幻的魔体移去。 “这妙等道子足以承载真魔入世,可惜还是难以承载我的魔识,想来只有谪星超等的道体气运,才能让我夺体降世。”大自在天子发出一声幽幽叹息。 “大首座,之前双英道子错过了,结果他二人转身便证了金丹,已是难以下手,不过眼下却还有个机会。” “又有人族道子证了谪星超等?”虚幻的天魔脸上露出森然的笑意,“人族当真不愧为天地间的原主,这蒸不烂、煮不熟、捶不破、炒不爆,倒是跟一颗坚密玄铜做成的豆子似的。” 几位真魔桀桀一笑,冷冷说道:“些许绝望挣扎,为我等增些趣味而已,天魔一族夺界无数,只是耗时长短不一,却从无失败。” 其中一位真魔沉默了几息,慨然说道:“这方天地过了渊劫,将气运化为屏障,固然是挡住了众多大自大天子直接入世,但外露气运也为修士所察,我等天魔更是多出了融身妙法,是得是失,眼下还难以说清。 不过,人族又出了个谪星超等,倒是实实在在的,潜入五域的融身真魔已大多传回了消息,这道子正身处五域中的雍都。” “中原雍都啊。”大自在天魔似乎发出了一声感叹,记忆中,那人皇所掌握的两件至宝给他留下了极为严重的伤势。 “将中原潜伏的融身真魔尽数发动,到雍都将那道子擒住,带上虚天来。” 大自在天子眼中的魔光渐渐亮了起来,天魔入世的时机已是成熟,只要获得一个谪星超等的道子,便能夺体降世,真是万事具备,只欠一个契机。 “中原全部融身真魔?可是这样一来,可能会拖慢中原一些宗门的演变进度。” “无妨,擒下这道子才是此后数千年的胜负关键!” “我等领命,恭送大首座。”六位自在真魔领命。 魔光和魔威正缓缓收回莲台上空的虚无所在,虚幻的魔体却是又转过身来, “加派几位融身真魔,盯着命昙宗,不过那玉诡的神通能看破融身真魔,却要小心一些。” 六位自在真魔微微一愣,尽数点了点头。 如若不是那玉诡建言,怎么会被一座虚天要塞堵住,元神镇守不说,军势更是顽强,眼下几乎难以讨到什么便宜。 对这双英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第231章 言而无信 “不给?” 姜默舒眼色转冷。 郑江炼脸上有些沮丧,口中郁闷地说道:“我怕下面的人没说清楚,还亲自跑了一趟,结果断玉阁的别阁主顾左右而言其它,令牌却是始终不愿交出来。” 这些日子,郑记和他郑江炼的日子不要太好过,便是金丹都有来主动投献的,让他甚是得意,虽说是仗着景星的势,但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郑字。 哪想到今日却是没把事情办好,在自家麒麟面前丢了脸。 “族兄, 这别慕呵不蠢,但都是些小聪明,比起迦云真实在是差远了。 若是换了那妖军统领在此,哪怕前去要令牌的是姬催玉,必定是立马交出东西,转头就会请妖圣出手,将那地界毁个干干净净,彻底绝了秘境中的天地道韵,来个一拍两散。 哪怕道韵最终恢复,也是百来年以后的事情了,足以让他有时间从容布置。 “那别阁主倒是好言好语,只是景星交待的事情我没有办好,实在有些惭愧。” 郑江炼看到姜默舒脸色有些不善,当即吓了一跳,想了想,“要不,我再去一趟,三趟下来,无论景星想做什么,别人都不会认为是郑家失了规矩和礼数。” “说得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礼数多出是非,”姜默舒冷冷笑道,将手在眉间竖着轻轻一划,“总有人看不清眉目,不知道有些大`爷其实是三只眼。” “景星打算如何处理,将断玉阁出尔反尔的事情公之于众如何,其它楼不好说,但迭香楼如今郑记占了五成,为兄保证,三日之内,这事必然能轰然传开。” 郑江炼想了想,低声狠厉地说道。 这事却也不能轻松放过那断玉阁,既然断玉阁不想要脸,就让全雍都都看看。 “迭香楼还是算了,吃饭喝酒赏舞听歌的地儿,不要忘了初心。” 姜默舒摆了摆手,“况且这种事透露出去,他断玉阁没脸,我难道就有脸了?我只是没想到别慕呵会如此谨慎和不智。” “谨慎?不智?”郑江炼听得一头雾水,没有明白自家麒麟为何有此一说,两个截然相反的形容为何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就在此时,尚春如却是如常到访了,时间和往日里分毫不差。 佳人纤纤摇曳而来,清扬巧笑地开口道:“景星,今日想继续画符或是出去散散心,雍都十三楼,二十三景,你怕是都没走过几处,我陪伱转转如何。” 郑江炼赶紧一礼,对面不管是如今雍都的身份,或是未来可能的郑家的身份,都容不得他半点怠慢。 姜默舒摇摇头,将事情原委说了下。 “这断玉阁图什么?”尚春如脸色一变,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对面的想法,哪怕是不忿阁中金丹斗法死了,又何苦在这种小事上与谪星超等的道子生出嫌隙。 姜默舒耸耸肩,冷冷笑了一声:“谁知道呢,总不能是她看不起我这人吧。” “你为谪星超等,稍加时日,必能追上默剑、玉诡,谁敢看不起你?!”尚春如正色说道,转了两圈后却是跺了跺秀足,“这秘境之行是我提议的,交给我来处理如何,必不会让景星折了气势。 若是那别慕呵始终要为难,我还可去求老祖同意。” 尚春如已是气得脸都红了,不想秘境之行的提议却让金玉人儿折了面子,如此傲性的人怕是郁气堵在心头。 典王府就算实力在几家中垫底,也是人皇待选,真是岂有此理。 “无妨!”倏地,沉着而安稳的声音回荡在尚春如耳边,“春如你有心了,不过是增长见闻,得些天地道韵小事而已,无需惊动仙尊!” 听到这话,眼中吹皱怒意的尚春如也仿佛有了主心骨,多少恢复了些冷静。 姜默舒深吸一口气,心头些许情绪已是尽数斩去,灵台中清明一片。 “别慕呵当着众多修士应下我一事以了结因果,如今却言而无信,我信断玉阁必然有苦衷。” 金玉道子眯了眯眼,语气中倒是多出一分理解。 “难道就这么放过断玉阁?那别慕呵实在有些不当人子!”尚春如气愤难平,不过对面的俊俏人儿既然都发话了,她还是想依着他。 这些日子相处,她觉得自家多少算是摸清楚了这妙人儿的性格。 轻尝淡茶香,愿叩凌云险,愿看凡尘万般,也道命不由天。 这郑家,如何养得出这般如龙化鹤的铿锵道子。 好在自家如今先站在了这郎君身旁,自是甘愿在岁月中慢慢与他摩挲,望天地垂怜此情脉脉。 姜默舒昂起头来,淡然笑了笑,霎时间皎如玉树临风前,惹得尚春如心头一颤。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族兄,我出去散散心头郁气,春如若想看看风景,就一并走走。” 话音刚落,姜默舒右手虚引,驾起遁光已是冲到半空。 尚春如微微一笑,君既有约,跨山越海,戴月披星,踏云乘风,不管是望尽天涯或是岁月荏苒,并肩何其快哉! “景星你去哪里,我自然就去哪里。” 雍都上空浩风吹荡,吹在身上凉意爽爽,当真容易化去心中块垒,使人心神空灵。 霎时间,一声长啸响彻雍都上空, “有幸在这雍都挣了个名声显赫,偏偏有人要来折我心气,也好,人间走这一遭,总要漫地卷起风云,自在纵横来行。” “断玉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当真以为我郑景星太好说话?!” “一柱香时间,不相干的人速速离开,雷珠砸下时便没有无辜一说。” 众多凡人和修士愣愣地看向天空,一对玉人并肩踏空而行,端得是如同神仙中人一般。 淦! 雍都城内一众金丹都惊呆了,这断玉阁死了个长胜金丹还不够,居然又去惹这傲星?! 吃饱了撑得慌?还是嫌新修的总部布局不好? 不到三十息,断玉阁总部方圆百丈,不管是凡人或是修士,已是连滚带爬跑了个干净,雷珠之下众生平等,不管你是凡人,或是蕴气凝真,哪怕是金丹,也同样平等。 站得太近都不行,血溅到身上还好,雷珠若是不小心扬了过来,轻则受伤重则命断。 轰! 一如前些时日,火行雷珠绽放如,千百火浪夹杂着雷火电光,烧上断玉阁崭新的总部。 雷声轰隆,烈焰怒放。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幕,众多修士面面相觑,这断玉阁真是记吃不记打,惹谁不好,偏偏又惹上这金玉煞星。 真蠢啊! 第232章 互不退让 大日倾怀而下,浩浩落落流照人间。 明媚天光如倒水入囊,被雍都吸噀,化为明,化为白,化为口腹谋,化为贵贱别,化为桃李烂漫,化为造化劫波。 一人立在天风中,如苍松傲睨,万千雷珠似蝶翻飞,似蹴起,就如百万雪狮子浩荡而下。 尚春如随在那人身后,浅笑如琼,看着那金质玉相的人儿,眼中已是不觉有些痴了。 风雷相随,五行相生,尽数在这碧霄之上描绘着道子足踏山河的睥睨,这恣意倜傥自有风吟雷鸣。 身为贵女的她,似乎从未拥有过此等快意,任性随缘无忧喜,心有青山纵白云。 或许眼前这妙人所行所做,正是她一直以来的梦寐以求,或者眼前种种真的只是自家幻梦一场,说到底,若剥开人皇贵女的身份,自己也不过是坠入万丈红尘的一个平凡人,随浪浮沉。 “春如可是奇怪,我为何因此小事就要闹得天翻地覆?” 清如冰玉的声音从前方稳稳传来,打断了贵女的无端思绪。 抬眼处便是如同星空般深邃的双眸,尚春如一怔,盈盈笑道:“景星要在人间傲立,自有你的道理,你如愿说,我就愿听。” “人间傲立?这可是有些捧杀我了。”姜默舒耸了耸肩膀,淡然笑了笑,“怕是元神也不敢说一定能傲立人间,我之所以一定要闹大,主要是讲规矩谈礼数。” 此语一出,尚春如顿时掩住檀口,笑意从眼波中荡漾开来,“受得起你这礼数的人,怕是不多。” 姜默舒点点头,“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受得起的自可以还我以颜色,若是受不起,那就要守我的规矩。” 朗朗昭昭之言,响彻开来。 一众金丹听得心头一寒,不过想想这麒麟道子的秉性,也是了然点头,若不是主动找事儿,这金玉之人多半是懒得理人。 杀人夺宝?浑身上下的身家加在一起,郑家麒麟稍瞥一眼都算是给了脸面。 嫉妒功法?功法神通这人可随意挑选,眼下已是掌雷擎天好似朗日照地。 心性恶劣?这金玉道子,除了性子傲狂了些,连跋扈都算不上。 只是让人莫要惹他,这点实在称不上过分,甚至可以算谦逊低调。 姜默舒继续缓缓说道:“天地间人命最贵,涉及的因果也最重,我当日便说过莫要等我上门来讨,别阁主既然言而无信,我自然要来了结因果。” “景星还请息怒,断玉阁也是另有苦衷,不是有意扫伱面子。” 别慕呵的虚影已是出现在了天光之中。 姜默舒骤然转头,眼中填过精光,“别阁主莫不是以为欠了人命因果不用还,又或是说南域郑是可以任你断玉阁戏耍?” 别慕呵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眼中满是追悔的意味,本想着备好礼物登门致歉,没想到郑江炼前脚才回去,转过头,郑家麒麟如雨如瀑的雷珠,已是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这是个误会,我断玉阁封闭人皇秘境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别慕呵有些欲言又止,“景星另选一事,我断玉阁必不推诿。” “必不推诿?”姜默舒冷冷一笑,沉声说道,“那我要妖军统领的脑袋或是大自在天子的魔躯,你也能给我拿来?!” 别慕呵不由得一窒,只见对面眼中神光湛湛,竟然不似在开玩笑。 “以为我在说笑?!我最不喜欠着因果,得天地一分,就还天地一分,我在人皇秘境若是有所进益,自然会取妖军统领和大自在天子的性命,以还天地。 你断玉阁既然要挡下这段因果,那就拿迦云真或是大自在天子的命来换。” 滚滚声浪轰然响起,震荡着雍都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雷珠爆发的响动都被盖了过去。 尚春如星眸中亮起如水柔光,自家果然没有看错人,本是想着靠那秘境拉近彼此的距离,却没有想到,对面这人已是思虑长远,要以妖魔还天地因果。 说到底,还是自己想得浅了些,作为人皇贵女,反而只思着风雪月,怕是要被这俊俏人儿看轻了。 别慕呵也是苦笑了一声,张口击杀妖军统领,闭口镇灭大自在天子,断玉阁可没有这般龙潜在渊,正待飞腾升霄的气魄。 然而这麒麟傲星放此豪言壮语,却让人不由自主有些信了他。若反驳他做不到,怕是有人要笑自家鼠目寸光。 只是,这口子如何能开?!身后有元神的道子多了去了,若是开了这条缝,以后绝难拒绝其它人的请托。 那双英必然就能找到办法潜入其中,取那天地妙韵。 姜默舒转头对着尚春如拱手一礼,淡然说道:“本来,我是没想着去那地界,典王府尚贵女相邀,才起了见识的心思,也想着把两家因果尽数了结。 尚春如掩着檀口笑着,眼神中却是冰寒霜冷:“是我邀景星去人皇秘境的,为此其余三家王府都是配合,景星好心以此了结你我两家王府因果,不想断玉阁这边却要故意为难。 我话放在这里,别慕呵,你要分清主次,更要认清上下,若是你再执意阻拦,我自己去找二哥讨个说法,若是二哥没个思量决断,我就去求老祖,这人皇秘境可不是你荣王府的私产。” 尚春如口中的霜刀冷剑不可谓不重,别慕呵姣好的面容上已是有些纠结和难堪。 “别阁主,你说断玉阁有苦衷,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说看,若是理由充分,我转身就走。” 姜默舒好整以暇地开口,嘴角擒着冷笑。 断玉阁与双英为难哪怕天下人都知道,却是不能公然说出为了压制双英,就连其余强横道子的晋级之路也不惜打断。 若是真的如此一说,这断玉阁后面贵胄便是将天下间的修士得罪了个干净。 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不上台面不足一两,真上了台面千钧都打不住。 别慕呵娇`躯轻`颤,脸色越发难看,自然是知道此时有些话万万不能说出口,银牙一咬,“这断玉阁总部算是送给景星砸了出气,若是不够,荣王府就在三十里外,也可砸了去,非是为难景星,实在此事万万不能开头。” 此言一出,倒是让姜默舒高看她一眼,不想此女谋断均被迦云真玩弄在鼓掌之间,韧性却如此之强,当真是任何人都不能小看。 此时,下面的断玉阁总部已是被雷珠夷为了平地,再度化为一片断壁残垣。 “好,等我把荣王府炸平了,此事就此揭过。”姜默舒眼中冷意凛然,既然做了初一,十五便一起做了。 区区人皇贵胄的府邸,就以为自家会有所顾忌?可笑! 折了荣王府脸面也是不错,有此一事,这家贵胄怕是再无人皇之望,不信你身后的人能忍得住。 远远围观的众多金丹一片哗然,当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接, 一个是心思沉凝咬定不放,一个是傲性如天凝真斩妄。 这荣王府是要毁了?而人皇一脉的脸面要被南域郑家生生踩了? 第233章 荣王服软 时光如水如沙,在气氛紧绷之时越发感受得清晰。 姜默舒在雍都的天光中踏空而行,无论是身后一虚一实两位玉人,或是远远随行的各路修士,都如同绷紧的弓弦一样,越发紧张起来。 至于姜默舒自己,虽说面无表情,倒实在没什么紧张的,打压断玉阁已是做成了, 就算没拿到通行令牌,大不了进了人皇秘境,慢慢用神通法宝将内层阵法磨开,没了张屠夫,还不吃带毛猪了? 百毒金蚕蛊已越发神异,配合上自家坚韧磨陷为主的剑域,就算是元神设置的阵法,也不是削磨不动,大不了在里面多待一段时间。 唯一的问题,就是尚春如必然会跟着进去秘境,倒要想想怎么处理才是。 要不,自家出卖点美色什么的,想到此处,姜默舒悠悠笑了笑。 人皇血脉尊贵无比,便是金丹也有一些忌惮,元神也多少卖个面子,不过到了姜默舒这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心态已是根深蒂固,什么世家宗门,什么尊贵血脉全都不值一提。 世间哪有什么是永恒不败的,便是元神妖圣也不是没有陨落过。 在心神中构造神魔,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都被自家忍着恶心扛过来了,为了将这神魔炼制得完美无缺,哪怕撼地风雷当头,自己也是愿意奉陪,区区一个王府,砸就砸了。 既然要做天骄种,自然是英雄杀英雄! 蓝涯真人如今已算是郑家的外围金丹,站在一众修士中,注视着前方那麒麟道子,回想自家的修行道路,不禁有些唏嘘。 “唯有如此道子,才能媲美双英,以后方可冲击元神尊位。” “是啊,郑家送他来雍都炼心,倒是走对了路子。”旁边一个金丹已是同时叹道。 另外几个金丹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是心有戚戚,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别说元神,就是冲击金丹后期也有人逐渐放弃了。 金丹寿三千,冲不进元神终是一场虚妄,何不以金丹之尊享受世间的繁华精彩。 心性不够,道心不稳,金丹生出懈堕之心的并不少见,更可怕的是这懈堕之心甚至不是心魔,斩不去,磨不消。 三十里地对凡人来说有些遥远,但对修士来说,不过是短短一段距离,眼见离荣王府越来越近,终于有修士忍不住讨论起来,“这傲星该不会真的把人皇血脉的府邸给炸了吧?”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还想着郑家麒麟回头转身的,怕是想多了。” “那别慕呵却是赌输了,万万没想到,这郑家麒麟是真敢下狠手,砸了前脸不说,后台也要砸。” “有人是灵台莲生就如典王府,有人是劫浪缠身就如荣王府,那等拿不上台面的事情也敢用来为难麒麟道子,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只能说典王府好眼光,却是不知怎么交好了郑家麒麟。” 别慕呵脸色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不过还是勉强撑着,天地间芸芸之辈众多,偏偏被她撞着个要走迢迢通天道的狠人,此刻心头已是悲多愁肥。 不过,她却是认定了,哪怕王府被毁,也决不能松口。 只要不开这口子,就有和双英讲价和解的资本。 只要顶`住这麒麟道子的压力,以后必然无人轻易敢来开口,等元神出面来缓颊,断玉阁便能解了因果。 只要撑住这口气,断玉阁便不会弱了气势,便能活。 战不得,躲不得,便舍了一身金玉血肉换一响震震声名。 眼见一众修士已是到了荣王府上空。 别慕呵略微迟疑了一下,认真思忖了几息,妙`目中泛起决断的光芒,“景星,断玉阁无法给你人皇秘境的通行令牌,王府就在下方,你尽管炸了解气!” 从某种意义来讲,她此时已是有些越权,但心头却是一片无悔,这是唯一破局的方法。 一面是双英压力,一面是麒麟颜面,世间安得两全法,总要有舍才能有得。 姜默舒轻轻笑了笑,口中有些揶揄:“你倒是不心疼,我来雍都炼心,却是不会退半步。 这王府还能比万妖丛林更大?玉诡能从伱手中夺了万妖丛林,难道我还没胆量炸碎这王府?” 姜默舒身后,尚春如欲言又止,葱指是绞了又绞,眉头是皱了又皱,对于眼前金玉人儿,她甚至没有想到典王府分毫,拿出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尽在考虑这麒麟一雷砸下,会不会让荣王府恼羞成怒。 但如今箭在弦上,麒麟人儿已是退不得了,眼下唯有以惊雷破天门才不会折了心性。 想到此处,尚春如风情身段微微一晃,已是到了姜默舒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就如玉人一对。 只见她深深吸了口气,冰璃般的声音响起,“景星你雷珠分我一袋,我还未玩过此物,此次因果由我而起,岂能让你独自风光。” 此话一出,别慕呵眼中冷意森然闪过。 各家王府虽说争龙敌对,但终究没有赤膊上阵,这也是为什么各家都有一些放在明面上楼阁铺坊。 若是各王府直接对上,毕竟有些伤人皇颜面。 这典王府的贵女今日为了这郑家麒麟,竟然是要扯开这层遮羞布,不管不顾自家直接怼过来。 别慕呵冷冷笑道:“如此伤人皇颜面的事,我劝春如小主还是多考虑一下。” 姜默舒默默思索片刻,脸上露出微微笑意,右手一抛,一袋水行雷珠已是落到尚春如手中,“我就觉得你今日见我使雷,有些雀跃,原来不是看错了。 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临头放胆,便是快意,这雷你先拿着,等我砸完金行,你砸这水行,今日`你且放开一切,寻个快意,因果我来担着。” “好!”尚春如见心仪之人同意自家并肩,已是笑得眼睛眯起,对方所说是一口答应下来。 “景星,望你遵守诺言,这荣王府砸了便了此因果,无论如何,通行令都不会从我手上流出。”别慕呵侧过脸盯着姜默舒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倏地,一个浑厚的声音却是打破了场中的平衡,“景星,让你见笑了,我之前下过严令,随后便闭关了,慕呵她这人认死理,所以才没有交出通行令。 刚刚有人急报于我,我才知道事情因果,些许小事怎么就伤了和气。” 一道光华却是直直飞向了姜默舒,猛然停在了他的身前,正是一块玉制的令牌。 那个声音接着说道,“五妹,你若想玩雷珠,下面的王府给你炸了也没什么,可万万不要与我伤了和气。” 刹那间,别慕呵眼中已是流露出死灰一般的神色。 姜默舒轻轻一叹,心中泛起一个念头,“原来,却是这种货色,真不值当。” 也不知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别慕呵说的。 第234章 真魔齐聚 荣王府上空,大日之光暖暖挥洒,伴着天风阵阵吹拂,好似想要驱散此处剑拔弩张的寒意。 姜默舒面无表情,只有手中的雷珠被一上一下的抛玩着,一众修士的心神也被吊着,随之起起伏伏。 倏地,跳跃的雷珠定住不动,刹那间已是被麒麟道子牢牢抓在了掌心中。 当手掌再摊开时,那危险的物事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围观的一众修士都不由得喘了口气,感觉就像憋闷在水中,好不容易钻出`水面大口呼吸一样。 不过众人大多都没有出声议论,只是沉默地看着两双玉人虚实相对,唯有几声幽幽的叹息随着天风,散去无迹。 别慕呵眼中的清泪滚滚而下,划过脸颊立刻虚幻消失,见着那通行令牌没入麒麟道子的袖口,一颗慧心如被沉入了冰河寒渊。 唯一能和双英达成条件的筹码就这样被拱手送出,断玉阁下一步怎么办?!荣王府下一步怎么办?! 少有的,别幕呵心头泛起阵阵茫然无措。 修行资质太弱,出身也不光彩,终是靠着各种手段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地位,甚至有望扶龙成功,侍在贵不可言之人的身侧。 曾经站在她身前的人已被远远甩开,曾经一言决她生死的人已能平起平坐,曾经她需要仰望别人,如今她已是踩在无数修士头上。 但其中的艰辛困苦,并不比成就金丹来得容易,而她又能与谁说,又能与谁诉? 望着对面的端丽淡雅的王家贵女,并肩俏`立在金玉道子身旁,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心头的苦涩好似冰雨骤来,将灵台吹打淹没,嫉妒的阴火更是霎时间灼心燎腑。 有人一出生就被金盆接住,起点之高,便是无数泥盆之人终其一生也难以企及。 凭什么你样样都有,处处都是最好,就连这天赐妙偶都是金玉皮相和无双气性,而自己却要一点点夺命争机,还要忍受笨猪蠢狗来拖自家后腿。 难道自家不能换过活法? 别慕呵忍着灼心嫉妒漠然看向对面的贵女,当眼神转向金玉麒麟时,其中更是闪耀着深深的渴望,直到最后才淡淡扫了一眼身前的荣王。 在眼眸中危险的光芒暴露之前,别慕呵闭上了双眼,眼角最后一滴珠泪也随之消逝不见。 “多亏君上决断及时,也谢过景星你大人有大量,才没有让我铸成大错。”满是悔意的声音从别慕呵檀口中传出。 旋即一个转身,侧过脸对着尚春如轻笑道:“尚如小主能与傲星并肩,不知要羡煞多少五域的女儿家,小主可不能再怪罪我了,我这多少也算半个媒人。” 话音刚落,尚春如的玉颜上已是红霞顿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脸,偷偷看向身边俊俏的金玉人儿。 “哈哈,坏事变好事,当真不错!”浑厚的声音从荣王的身影中传了出来,“那秘境内层除了通行令牌,还需要人皇血脉才能成行,到了秘境中,景星可要多多关照春如。” 荣王身形伟岸,一举一动渊渟岳峙,呼吸间如玉的皮肤上莹光闪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鹰隼一般。 他的脸上却是有着温和的笑容,不见丝毫失意和勉强。 “景星傲天的性子,哪会随意与人计较,今日不过是误会,各位金丹和谪星既然来了,有闲的可以到荣王府喝喝酒,品品茶。”荣王扬声向远远围观的修士喊道,言语中倒是多出真切的味道。 …… 原本剑拔弩张,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光景,谁知却是峰回路转。 一众围观的金丹不禁有些唏嘘和议论。 有那心思险恶的,又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些惋惜地说道,“怎么就没打起来?!” 当即就有修士接口道:“这还叫没打起来?断玉阁总部都炸塌了好吧。” 旁边有的修士嘴巴比较损,当即开玩笑似的说道:“这么想傲星麒麟和人皇血脉发生冲突,你必然是妖军统领迦云真派来的间谍?!” 此话一出,先前那修士已是暴跳如雷,“伱才是妖族间谍,迦云真算个屁,有双英在,还收拾不了他?我是龙虎擎宗的庄阳晖,你也报名字和宗门,看我收拾得了你不。” 现场又是一阵纷纷攘攘。 “不想这南域郑家的人真就敢在中原雍都不给人皇面子,南域怕是尾大不掉了。” “放屁,五域虽有山海之隔,但总归是人族地界,各家道子斗法争雄,难道还要看看是不是本域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场终归是郑家麒麟压过了人皇血脉,就气性来说,也算是金丹以下 “这荣王当机立断,又能忍得下来,倒是心性难得,可惜遇到了南域的麒麟,还是折了脸面。” “被傲星压服哪里算折了脸面,好比你若是跟双英交手还保住性命,保管几日后就名扬天下。” 在场的不是金丹就是各家道子,嘴巴上说不过的,还可以试试比划手中神通,有些性子急的,当场就要撕起来。 此时的荣王府上空,那金麒麟、玉贵女已转过遁光飞走了。 看着一双`飞远的背影,众多修士有露出姨母笑的,有神色羡慕的,更有“呸”出一声的…… “今日有缘,与各位一同见证了郑家麒麟的威势,身虽未至,心向往之,定要去迭香楼饮上几杯以抒胸臆,可有要同去的。” 龙虎擎宗的庄阳晖哈哈一笑,“同去,同去,看得爽利事,正适合佐酒一瓮。” 十数位道子相视一笑,“同去,傲星如此天骄,今日更进一步,当贺!” 迭香楼,接待的管事听闻是为傲星贺,当然打了八折,灵膳灵酒更是安排得妥妥帖帖,生怕出了半点纰漏。 一众道子推杯换盏,好不快意,谈到畅意处更是击节而歌,“……若论妙英,此有傲星,约束风火驱雷霆,前有万里路行……” “痛快!”庄阳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总算是见识人族至强道子的威势,果然不同凡响。” 谪星 “非是此等人物,如何能让我等一众融体真魔,齐聚到此。”庄阳晖畅意大笑。 “是极,是极,非是此等人物,也入不得大自在天子的眼。”各位道子抚掌而笑,宴上氛围比之前更热烈了几分。 今日感冒,吃了药有些昏沉,勉强只码了一章,不好意思 第235章 犀利一问 光阴一转,已到三日之后,皇家园林中满眼苍翠,地涌灵泉,碗大的灵芝氤氲着五彩光华,水色湖光中涟漪粼粼,就如那日照龙鳞万点星似的。 园林中甚至有一座危壁妙峦的山峰,其中悬崖那面如刀削一般平整。 就在这悬崖之下,却有一处隐蔽的地宫。 明罗真人微微一笑,手中羽扇缓缓摇动,在他身前,错错落落站着九位凝真道子,倒也显得道气盈然,分外俊杰。 几名道子不见攀谈,也不见亲近,甚至彼此眼中有着想要一试高下的意味。 看着眼前诸多道子跃跃欲试,明罗真人倒是有些欣慰,这些中原各宗各脉的道子虽说不是谪星妙等,但仔细看来,倒也都不弱了,夺个峰等排名靠前的位置绰绰有余。 换句话说,怎么也有三四个日后可以成就金丹。 只见他转过身来,对着另一个皇家的真人笑了笑:“不想这傲星来了,倒激起了中原各宗道子的心气,若是过去,几家王府三年五载加起来也才送来这么些人。” 尚姓真人还没答话,旁边倒是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人皇气运就是这么被慢慢糟蹋掉的。” 一个光头大耳的和尚袒胸露怀,将手中葫芦咕嘟喝了一口。 “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便是天大的气运,若是不加珍惜,也迟早烟消云散。” 光头和尚将葫芦往腰间一系,转过头神光熠熠地的看向皇家真人,咧了下嘴巴,“我锁龙寺有护持中原道运的职责,倒不是针对你人皇一脉的所为来挑刺,耗了那么多气运,却是连一个谪星超等都没出过,换作是我,都会臊得慌。” 倏地,一道青紫光华透地而出,在地宫的大门之上凝为一处门户。 天风吹拂下,盈盈道韵扩散开来,幻彩流光四溢。 明罗真人将羽毛扇一挥,沉沉的声音便传入了一众道子的耳中:“时辰已到,这人皇秘境在五域中也算珍贵非常,你等既然有缘入内,倒都是有福有运之人。 去吧,在里头争胜也可,只是浪费了吸纳天地妙韵的时间,得不偿失。” 金丹发号施令,众多凝真道子却是没有动作,仍然静静站在原地。 忽而,两道遁光从空中落了下来,光华幻消,姜默舒与尚春如现出了身形。 “三位真人有礼了,春如贪恋园林风光,倒是来晚了些,劳烦三位真人了。”尚春如明眸流转,说话间自有一股内敛的贵气。 姜默舒拱手为礼,没有说话,不过对那气豪智深的和尚倒是多看了两眼,和尚不守戒,倒是有些意思。 也不知是倒拔垂杨柳的爽利,又或是酒肉穿肠过的豁达。 九个道子对视一眼,龙虎擎宗的庄阳晖跨前一步,赫然开口道:“傲星在此,我等不好占先而入,还请傲星先行,我等再入。” “还请傲星先行!”几位道子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位金丹哑然失笑,原来几个凝真道子刚才不动不走,是为了这个,倒是没毛病,知道不与天骄争锋,已是多出两层成就金丹的希望。 尚家金丹向着一对玉人点点头:“你们先走一步也好,还请景星看顾一下春如。” 姜默舒环视众人笑了笑,眼中精光闪过,“也望各位道途无量。” 说完,便与尚春如并肩,便向着秘境门户中大步迈去。 …… 光华闪过,虚空中破开一道门户,一对玉人的身影,如破开水波涟漪似的浮现出来。 姜默舒与尚春如对视一眼,两人都禁不住会心笑笑。 秘境中,一个如明珠天降,一个为春风妙心,在这绮丽梦幻的秘境内层,妙人佳景相衬相映,好似散发着迷人光晕,直如一番美好的风景。 “景星,这里便是人皇秘境内层,只有五府极为重视之人,才会破例由人皇血脉陪同到此。” 眼见两人独处在此地,尚春如忍着一丝羞意,落落大方地介绍起来,“只因此处灵性太盛,相由心生,怪也由心生,皇血脉却能凭借气运将之镇住。” 嗯?怪由心生?姜默舒心头一凛,暗自将心猿意马收起。 停顿了一下,尚春如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人皇秘境就是以气运转化为灵性,如此一来,便能补足道子的底蕴,只是耗费颇为不菲。” 天地生人不会完美无缺,多少会有这样那样的缺漏,大多数金丹都是在成丹后,才会想办法慢慢去补足金身缺憾。 毕竟要想在凝真就吸纳到适合自身的天地道蕴,实在有些困难。 而这人皇秘境,则是以灵性修补道体,与天地道蕴相比各有玄妙。 两人慢慢向前走着,路上不时窜出些小兽,尚春如凤目一瞪,这些“怪”瞬间呆立当场,旋即没入姜默舒的袖口。 “此处倒也不难!”姜默舒淡然笑了笑。 尚春如却是侧过头来,正色说道,“如果一人来此,又不是人皇血脉,那就是千难万难,此处灵性所化全都为修士心头所想,要风来风,要雨来雨,有道侣爱慕,有众人称颂,可屠戮天下,可护佑苍生,就如同一个完美的幻梦,不知不觉就会让人沉迷进去,不原醒来。” “如此说来,哪是什么我看顾伱,倒是春如你帮了大忙才对。”姜默舒点点头道。 佳人盈盈一笑,脉脉不语。 看着眼前风景不断变化的秘境,姜默舒赞叹地点点头,单看这秘境,人皇一脉的神通和底蕴倒真是有些厉害。 “景星,前面来了个大怪,我尽量把它镇住,你收服了必定灵性大增。” 两人又并肩漫步了一会,尚春如星眸闪动,忽然说道。 然而…… 等到那怪现身, 姜默舒幽幽地问道:“这怪跟我长得有点像呢。” 眉清目秀,美如冠玉,俊朗不凡都是应有之意,最关键是一身新郎官状元服好生夺目,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星眸深邃有神,简直是犹如天地偏心后做出的最完美的作品。 便是姜默舒都不由得在心头道了声,乖乖。 尚春如玉颜上“腾”地升起红霞之色,偷偷瞥了一眼身边良人,故作淡定地说道:“刚才我给景星说过,这秘境中心有所思,怪有所成,怕是此间秘境灵性`感应到了我的思绪,那衣服……不是……” 声音却是越来越小,脸上更是越来越红…… “把这个我给镇了吧,不然看着挺奇怪的……”姜默舒自然不是蠢人,但不管怎么说,郑景星这个身份假的终究是假的,脸是假的,人是假的,连斗法手段都是假的,对面佳人这一腔情意只能是付之逝水晨霜,注定枉费了痴心。 姜默舒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在离开雍都后,立马让郑景星渡劫金丹失败,或是到虚天上找天魔来个同归于尽,直接来个身死道消,绝了这王女的心思。 眼下因果正消,但若是再纠缠下去,哪怕没有因果,也负了真心,实在非他所愿。 尚春如犹豫了片刻,终于是紧`咬了一下贝齿,神色中有着不舍,“好!” 对面玉树临风的新郎官霎时定在了原地,姜默舒袍袖一挥,已是将这淑女心思收了去。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 又走了一会,尚春如猛然抬头,眼中闪过希翼。 自家无论长相、家世都堪称人族五域中和他最相配之人,眼前这金玉人儿聪慧得很,刚才一幕过了难道还猜不出自己的心思? “景星,你是如何想我的……”沉吟了一下,尚春如口中喃喃说道,脸上神情犹如梦幻一般。 咦?!姜默舒刹那间有些尴尬了。 这尚春如莫不是一个通灵剑修,若对手道心有了破绽,瞬间便直击而入!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这一问当真好生犀利难挡。 工具人?一事抵一事?你莫要想多了,女人只会影响我祭炼神魔的速度? 这话委实说不出口啊! 若是张口胡言,一来有违自家道心,二来怕是以后剑意都难以顺意。 眼下可如何是好?! 第236章 云楼解危 这话该怎么来说? 姜默舒心头已然是犯了难。 若是目标坚刚难破,自己可以剑斩鬼磨,若是对方不顺己意,自己可以不管不顾。 但这柔柔顺顺的幽微低语,裂天一般斩了过来,自家诸般神通到了这此时此刻,却是没有半个合用的。 慧剑斩情丝,是心剑一脉的神通,或是独孤剑意也可做到。 白骨剑气强则强矣,遇到此事却只有萧索唏嘘,姜默舒只觉得此时自家浑身都是破绽,此间斗法眼看马上就是完败,怎么办,在线等,急! 果然在这修行之世,处处都是险坑,哪想到这王女轻轻一问,已是将自己陷入了两难之地。 看着对面含情凝睇的双眸,姜默舒只觉得头皮发麻,随口一句妄语倒是简单,对面若是当了真,自家道心顿时不得清净。 剑雷易挡,温柔难防,道子佳人多跌宕,柔柔眸光容张狂,当时只道是寻常。 此时,姜默舒才猛然意识到,这雍都之行炼制神魔的因果碍难,怕是正应在此处。 一个不好,便会折了自家剑意,或是让自家道心蒙尘。 眼见对面麒麟忽然沉默,尚春如先是惊喜,若不是心中有了挂碍,以这金玉人儿的傲性,怕是就脱口而出了,他心里有我? 然而随着沉默的持续,尚春如的心却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而当玉树临风的道子长长叹出一口气,尚春如已是有些绷不住了。 自家心思他不可能不懂,自家想和他并肩而行,想和他看天高云阔,想在这风时年与他纵横四海。 他给的雷珠还未曾砸出,说好的金行之后就是水行呢,说好的金水相生呢? 难道梦散落去,亏欠一个白首不离? 姜默舒思虑良久,这火是包不住了,若是谎言相欺,自己就过不了道心剑意这关,既负了对面情意,又损了自家道心,这郑景星的身份既然是假的,也就不保了。 横竖已到了这人皇秘境,哪怕这王女恼羞成怒不再帮忙,自家谨守道心,应该也不会被气运灵性所影响,只是不会像眼下这么轻松。 实话实说,本尊长得也不差,只是比这郑景星,那是云泥之别,希望对面看了真脸不要太过失望。 假面难分,惹得无端心绪乱纷纷,这情深囹圄春风不忍,哪想平生般般神通不堪一问,姜默舒在心头狠狠呸了自家一口。 “春如,我给你看一样事,看了你就懂了。”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姜默舒不再犹豫,断然说道。 “呜呜……”尚春如已是掩住了檀口,轻声微泣,眼波万万纠缠住泪,不让盈出眼眶。 姜默舒将手向着脑后的束带伸去,这正是昂英仙尊制作的化身之宝,只要将这物事取下,自己便能由仙归凡,回还本我。 种种往事顿时浮上眉间,自家应该从哪里给这王女讲起呢,实在是因缘巧合,不是有心欺骗。 想当时炼命求心平,蹉跎濯世清,只是不愿为这世道所降服,只想求顺意绽放如,几度浮沉间才艰难挨了过来,自己回首,也是如同大梦一场。 一路走来,诸多好友,一众死敌,有持刃殒命的,有枯荣无归的,有反目决裂的,有破阵不倒的。 却是要一一慢慢说来。 看着眼前强忍着泪水的玉人,姜默舒再度叹息了一声,不作死就不会死,自家玩脱了实在是活该,自己就该蒙着脸来雍都。 眼看他的指尖已是要触到那流光盈盈的束带,即将真`相大白之际, “有个大怪冲过来了。”尚春如强忍着泪水忽然喊道。 一道锋锐的光芒如雷如电杀奔而来,似冥河倾覆,如红缨映碧枪,如霜雪染血焰,一个身影带着百战之意,从秘境幻景中冲了出来。 这人手上,还有一柄雪亮长刀。 长刀雪亮斩长悲,霜目雪亮销作灰,飒爽英姿如铿锵战凤,如名峰傲天,如红梅傲雪,战袍烈烈似生死忘断。 雪亮长刀在那人手中有着洒脱快意的婆娑舞姿,眼底无风`波,斩得痴煞多。 “怎么是她?”姜默舒心头一震,这方秘境果然玄妙,刚才自家不过心神稍震,没有锁住心猿意马,已是被映照了了心神。 云楼,傲气不弱于任何人,此时被这人皇秘境幻化出来,依然是雪衣不染尘。 静静看着对面,姜默舒也是有一些唏嘘。 你可知道,自家已将伱的尸身送回了万妖丛林,而自家剑意却是和你并肩化为修罗,决然如冰雪一般斩落业火红莲。 彼岸有开,此间有繁华,你刀为我斩,我眼替你看,也算不负当初因果了断。 这世间,总有些求不得,总有些意难平。 姜默舒又叹息了一声,幽幽看着对面。 “这就是在你心中,我该有的样子么?”悠悠一语,打破了姜默舒的沉思。 “这不是你,这只是我心中一个幻影,你能做自己,已经很不错了,这世间大多数人都只有别人眼中的样子,却少有能做自己的。” 姜默舒冲尚春如笑了笑,淡然说道。 “原来,你不是心里没我,而是你心中的我,还不是眼下的我。”尚春如若有所思,脸上的泫然欲泣一扫而空,“我有些没想到,在你心里,我却是如此英姿。” 看着眼前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但又截然不同的装束,尚春如嘟了嘟小`嘴儿。 “不是,你想错了,这不是你!”姜默舒顿时有些瞠目结舌。 “我知道不是我,眼下的我,还没做到如此优秀,你是对的,要站在你旁边,一个柔弱的王女却是有些不配。”尚春如脸上显露出一丝倔强。 “难怪你会沉默,你会不语,无妨,既然这秘境映了你我的心思,我已是全然明白了。” 尚春如狠狠握了下拳头,似乎要表明自己的决心。 姜默舒有些艰难地捂着脸,你明白什么?说了,这个不是你! “好了,景星,刚才问你那话,是我太幼稚了,到此为止! 我会努力,如这映照出的飒爽英姿,我一定做得到! 我尚春如必定会堂堂正正和你并肩,而不是委委屈屈站在你的身后。” 佳人的话如同冰玉一般决绝和坚定。 姜默舒差一点岔过气去,虽说道心之危瞬间没了,但莫名的,心里顿时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第237章 真魔布阵 庄阳晖臂膀一晃,掌中已是现出两口寒芒闪闪的灵剑,上有龙虎雀跃飞腾,活灵活现。 “描阴阳绘乾坤,得龙虎凝妙身,入魔破尽樊笼,方知世间幻真。” 身材魁伟的他,在灵剑上轻轻一弹,隐隐龙吟虎吼从灵剑传出,龙虎的眼中立刻多出了玄黑如墨的魔气萦绕。 一眼看去,气势比之众多金丹或谪星妙等也毫不逊色。 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仍是慎重异常。 “默剑玉诡还是凝真之时,就能陷杀妖王,算计妖圣。傲星比之双英毫不逊色,哪怕还未成就金丹,也万万大意不得。” 抿了一下嘴唇,庄阳晖凝重地说道。 在他对面,六位凝真道子或坐或立,不过脸上都是严肃之色。 “可惜了我等的身份,经此一事,只能暴露了,我已列为家族真传,只等暗算了那苛刻族长,我便能窃取一姓气运。”有道子叹息了一声,语气中不无惋惜。 庄阳晖摇了摇头,脸上有着森森笑意,“能将这傲星擒住,让大自在天子降世才是煌煌正道,否则我等天魔在虚天之下没有元神战力,只能行阴诡之事,见不得光。” “是极,我等窃取宗门世家气运,一旦曝光便只能迅速遁逃,不然被元神追杀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动作要是快一点,倒是能将门内众人尽数陷杀,吃个浑`圆饱肚。”另一个道子笑了笑,得意地开口道,“人都道我天煞孤星,家族容不下我,宗门也容不下我,陆续破败下去,也不想想,可口佳肴在前,让我如何能忍。” “金德用应该要带人回来了,大家按方位把魔阵排开,正好用来试试手段。” 庄阳晖看着豪爽昂扬,却是最为心细,只因不管是人身或天魔,融合前都是心思异常缜密,融身之后灵台清明,谋算和琢磨的本事更是见涨。 这次要生擒拿傲星,大自在天子钦点他负责。 众位融身真魔点点头,纷纷按上下左右不同的方位,将身形隐在了虚空之中。 不到半柱香时间,爽朗儒雅的男声传了过来,越来越近。 “师姐,我能占得谪星妙等的 “都是些早年的事情,难为师弟你还记得,我也没想到你是大器晚成之才,辛苦到了凝真中期方才尘尽光生,修为更是突飞猛进,真是替你高兴。” 女子的声音中带着欣喜和宽慰,在她眼中师弟永远是那个笨笨憨憨的师弟,是那个需要她站在前面挡住风刀霜剑和异样目光的师弟。 当年本是身形佝偻的个子,没想到外出历练却得了奇遇,吃了一颗灵材后竟然变成了昂扬大丈夫,而修为更是如同开了窍似的,节节拔高,就连宗里秘传神通也是修行得十分顺利。 “师姐到了,机缘就在此处!” 金德用身形笔挺,相貌堂堂,说话间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只是眼眶深处,却有着觉悟的光。 “这里是?” 那女子眼中冒出疑惑之色。 “前面就是人皇秘境的内层,那傲星就在其中。”金德用遥遥一指,淡然地说道。 女子有些疑惑,那谪星超等的道子比他们先一步进来,要去人皇秘境的内层又不是什么秘密。 “我们也要进去?”女了有些惊讶,人皇五府的通行令有多难得,她还是知道的,那郑景星砸了断玉阁两次不够,差点还要砸了荣王府,才让对面服了软,拿出了令牌。 难道师弟发现了直入内层的秘道? 看着师姐诧异的目光,金德用笑了笑,笑容中有着难以形容的魔性魅力。 只听他放缓声音,娓娓说道:“那内层是进不去的,也不需要进去,机缘就在此处,师姐稍等。” 看到自家师弟如此一说,女子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伱啊,心思多得很,还卖起关子来了。” 却见她转过身去,叹了口气,喃喃地说道:“师弟你眼下是出息了,师尊若是还在,想必会很高兴。 当年师尊走前,将道脉和你们几个交到我手上,跟着我守着这一脉真的让你们吃了不少苦。 边翰外出历练,死了。 华池去争锋气运,死了。 不得已,才让你们三个另拜了他脉,哪想到,师弟你居然成了谪星妙等,真替你高兴!” 女子似乎陷入了茫茫的回忆,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丝毫没发现自家师弟已是不见了身影。 “其实当年为了道脉不显弱势,我修炼了霸道神通,阳寿眼下已是所剩无几了,师姐只求你一件事,等你证了金丹,看在当年的情分,给烟棋一脉收个弟子留个念想……” 身后没有一丝声息,女子顿时觉得不对,猛然转过身来,却发现眼前空空如野。 “师弟?!”女子神色一凝,血色光芒直接在脸上铺了一层。 什么人能无声无息将自家师弟陷了?还是说这人皇秘境中另有蹊跷? 女子暗自咬了咬牙,自家哪怕拼了最后几年阳寿,也必要把师弟保住。 “师姐,我是不会替你收弟子的。”幽幽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师弟?”女子先是一喜,旋即警惕的心思瞬间提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地说道,“你是谁?金师弟不是这种藏头露尾的人。” 全然没有丝毫征兆,金德用的身影从虚空中显了出来,庄阳晖等一众道子也瞬间露出了身形,魔气交织成网,轻飘飘,更不带丝毫声音。 “若想振兴烟棋一脉,师姐完全可以自己来收弟子,四个五个不嫌少,十七八个不嫌多,师弟我一定从旁协助。” 金德用的脸上多出一丝诡异而阴柔的笑意:“师姐,有时只需要换个活法,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女子身躯猛然一震,苦涩地开口道:“你融魔了?!” 西极玄兵劫宗早已将融魔道子一事通传人族五域,只是这融魔之身极难暴露,大多数宗门修士却是只有耳闻,难得目见。 女子万万想不到,自家师弟得来的一切,根本不是什么奇遇,而是走上了一条背弃人族的道路。 “不管是魔是人,我都是我,昨日之我非今日之我,明日之我也非今日之我,但都是我,不是么。” 金德用冲自家师姐点点头:“师姐,为了帮你争到和傲星一起入魔的机缘,我费了很多心思,与你融体的必然是自在天魔。 师姐,我希望你永远是我师姐,而不是过几年我在你坟前悲春伤秋,缅怀故人。” “滚!一群垃圾!想拿老娘试手,好来暗算傲星?”没有半点犹豫,女子痛骂一声,脸上的血色光芒顿时大盛。 庄阳晖冷冷一笑,“这里八个真魔,若是这样都被你自爆了,我等哪还有脸去暗算郑景星。” 封!镇!迷!困! 随着八位真魔异口同声吐出魔咒,女子顿时陷入昏迷,一身的血色光华刹那间散了开来。 “很好!八魔联手,这阵势的位格已是天人位格,只要是金丹以下,足以瞬间将其制住。” 庄阳晖点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笑意,就如同成竹在胸一般。 金德用看向自家师姐,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不管师姐怎么想,我还是我,等擒住了傲星,将你二人送到虚天之上,你的阳寿就不是问题了。 融了真魔的你,也还是你!” 第238章 隔世相传 人皇秘境内层,一对玉人并肩向前走着。 实在抵挡不住尚春如幽怨的眼神,那云楼模样的怪终还是被放过了。 随着两人越来越探入秘境深处,沧桑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姜默舒已然感觉到自家灵识所看到的,与尚春如眼中所见,赫然是两种不同的景象。 冥兮恍兮,姜默舒心中忽有所感,这方秘境天地竟然是由气运凝成的。 此念一起,眼中的景象顿时一变。 无量繁星挂在穹顶之上,四周多出很多上古的虚幻景像,有刀耕火种,有战车冲锋,有宣读旨意,有揭竿而起…… 磅礴,苍茫,让姜默舒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好像是迈入了另一段时光。 景象流转得飞快,妖魔从天而降,偌大的天地间,人族几乎沦为猪狗血食一般,两脚羊,启慧肉,杂食兽,此等称呼尽数被冠在人族头上。 光景又是一幻,众多修士死死守住了中原之地,有殒命的,有化鬼的,有钻研霸道神通的,有以己身祭献天地的…… 景象又变,天地间云气由虚化实,如若天柱,升入虚天将天地牢牢笼罩住,人族修士小心却又惨烈地从妖魔手中夺回了东界…… 这便是天地大变的由来么,姜默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眼前的一幕幕,厚重,古老,仿佛穿越了时间长河,诉说着人族薪火相传到如今的点滴。 倏地,姜默舒感到自家的金身道体竟然又有了精进。 原来被三十六方罪和群龙煞气催谷到极致的道体,竟然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被这人皇气运所化的灵性生生又抬高了一层。 不是灵台中,不在道体内,但姜默舒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家凭空生成了一股锋利如刀的血色气运,勾连在了虚空当中。 咦,不想收集神魔素材却有这般意外之喜,就是不知道有何玄妙,只有以后再慢慢摸索了。 霎时间,尚春如觉得眼前的金玉妙人儿似乎又明艳了许多,只要待在他身边,仿佛就会不由自主的想看向他。 明明还是那张俊俏的脸庞,此时那一双眼睛却如同日月镶嵌在了其中,让人不觉间已是神醉。 “景星,你道体可是有所进益了?”尚春如眼中柔柔放光,观察着姜默舒的表情,欣喜问道。 “算是有点所得,”姜默舒点点头,慨然说道:“只是还不知有何用途,需要后面慢慢来探寻玄妙。” “这灵性修补道体,生成的道体天赋千奇百怪,而且各有不同,不过涉及道子至秘,皇家记载中也是语焉不详,只说事后诸多道子都多少提过,很是有用。”尚春如笑了笑,自家属意的人儿得了好处就行,他越好,自己越开心。 “景星,可还要往深处逛逛?” 姜默舒摸了摸下巴,仰头装作思索,“难得来一次,我想再看看,这路上的怪还要麻烦春如为我震慑,有你在,我都变得有些懒了。” 哪能想到神魔素材还没有收集齐全,道体金身倒是进益了,有点出乎意料。 而且,尚春如眼中变幻莫测的风景,如今在自己眼中,却是过去无数岁月中的历史和隐秘。 机会合适,却是多走走看看,刚刚正好看到一尊神魔被人操使着冲击妖军战阵。 姜默舒眼中闪过精光,心中`出现了一丝火热。 自家也尝试过观想御使阎罗天子和元辰白骨神魔,但总会有些隔阂,难以做到心神一致,勉强御使也不过就是几十息时间,着实让三峰峰主目瞪口呆。 谢厉军甚至对着阎罗天子破口大骂,阎罗天子也是摸不着头脑,连说他已是全力在配合了,奈何总是心神难以同步。 姜默舒大概猜到了原因,自己道体和心魂因为穿越的原因,毕竟不如前身那么严丝合缝,对于各峰神魔更是有着一丝诡异的陌生感,就连阎罗天子也不例外,所以才无法御使宗里的神魔。 如此,才更坚定了他一定要炼制全新神魔的心思。 但除了炼制,这神魔御使也是各有法门,便是同一尊神魔由历任不同峰主使出,都是强横得各有千秋。 比如,那阴华峰 跟现任罗织峰主的月华帝赐,如水洗染完全是两种风格。 而这人皇秘境中,竟然有之前命昙宗前辈御使后天神魔与妖魔二族对战的幻象,当真值得自己好好观摩一下,看看那几位中兴祖师到底是何等惊才绝艳,无双无对。 …… “没想到这御使神魔,有这么些套路和狠活儿。” 三天以来,姜默舒看得是如痴如醉,不由得心头一叹。 能被人皇气运映照,都是有关人族的重大变动,如果其中涉及有后天神魔参战,必然是惊天动地的战斗,实在是给姜默舒好好上了一课。 各种风格的神魔御使方式,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姜默舒笑了笑。 这三日所得,倒是补足了他的短板,明白了如何以神魔来进行对战,少了很多需要慢慢摸索试错的弯路。 那幻景中的诸位祖师,犹如跨过漫长的时间,将心得尽数给了他。 征魔伐妖人何在,命昙依稀似当年。 姜默舒长身而起,震扬出声,“众位前辈所守者,人道也。相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小子不才,愿玉锋截云,神魔显圣,以此刀光水白,破那天穷地黑。” 随即拱手向四方一礼,“若是有成,再来给各位上三柱清香。” 然后转身对着尚春如说道:“忽然发现事情还挺多,倒是不能在此多耽搁了,春如,我们出去。” 啊?尚春如有些惊愕,心头也有些遗憾,可惜了,与这金玉妙人儿独处的日子过得实在有些快,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景星,不再需要那些怪了么?”尚春如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 “多亏了你,已经够了,谢谢!”姜默舒真心实意地拱了拱手,虽说因果相还,但若是没有这人皇贵女,自家怕是要多费不少功夫,采来的素材还比不上眼下所获。 尚春如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两人驾起遁光向着外层出口飞去, “外围的各宗道子应该还在吸纳天地道蕴,外层的气运稀薄太多了,他们应该还需要好几天才能补足道体。” “不错了,能到人皇秘境已是站到了五域凝真修士的巅峰,道途无量总比道途无亮来得好。” 两人并肩,闲聊着穿过了那道有着涟漪的玉壁。 刚刚抵达外层的一刹那,异变突生, 一阵穿心灌脑的魔咒猛然传来,魔气萦绕的大阵凭空升起。 封!镇!迷!困! 尚春如身上宝光连续闪过,却仍然无用,霎时间已是陷入了昏迷。 第239章 我也金丹 魔气?!姜默舒眼中顿时泛起幽深冷光。 过眼处,森森魔气丝丝缕缕纠缠在一处,化为俊美中带着狞恶的天魔之形,更有各类神通法宝凝在半空,灵剑锋锐犀利,玉鼎玄气相随,匹练如火交织……仿佛犬牙交错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不得不说,魔气幽深中夹杂着宝光大放,就如那烁烁繁星点缀漆黑夜空,倒也别有一番诡异绮美的意境。 魔气夜空之下,一座黄金牌坊猛然出现,五彩云烟缭绕,诸般光华大盛,倒衬得此地不似人间。 一时也没个凑手的东西,面对昏迷的如玉佳人,姜默舒只能随手拿出个白玉棺,将尚春如放了进去。 嗯,云楼所用同款。 旋即,转身看向森森冷笑的一众道子,姜默舒点点头, “我是没有想到,这雍都中有这么多融体真魔,居然还敢来人皇秘境,该说你们勇呢,还是说你们蠢呢?” 对面既然能够到这人皇秘境来设伏,目标必然就是自己,那大自在天子抓不到玉诡,转头打起了郑景星的主意? 转眼之间,姜默舒已是猜到了前因后果,不由得叹了一声,谪星超等的肉`身就这么香? 还是说大自在天子,必须要得了谪星超等的肉`身才能入世,想到此处,姜默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傲星果然是傲星,此间天地已被封绝,还能如此淡定,我倒是要对你说个服字。” 八位道子身后已是显露出真魔虚形,庄阳晖见对面一脸毫不在意,山岳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不由得大声赞叹。 “伱等既然布下了万全阵势,必然是笃定我跑不了,既然跑不了,我又何必露些丑态让你等嘲笑。”姜默舒冷笑了一声。 “其实我倒是有心想和你一决高下,凝了龙虎之象,明了阴阳之妙,又是人魔一体,金丹之中我也不算弱了,只可惜锦衣夜行,不为人知,我倒是有些羡慕你能名动雍都。” 庄阳晖话虽如此说,人却没有靠前半步,只是微眯着眼紧紧看着金玉道子。 谪星超等当真不容小觑,八位真魔勾连魔咒,连人皇血脉都中招了,不想这傲星却是抵挡了下来。 “无妨,各位的名姓我眼下虽还不知道,不过被我打杀后,必然会五域通传,倒也用不了几日。” 姜默舒不由得微微一笑,不管人也好魔也好,都无妨,恶鬼不塑金身,修罗不畏凶名,持刃相对便是不死不休。 更何况,对面已经不算人了,而是人皇幻境那泛黄淌血的记载中,一众率兽食人之辈。 刚刚见得诸多前辈丹心如烈,自家横刀立马之念正好难平,倒是真有人敢来撞枪口。 “区区几个真魔,也不知谁给你们勇气,死来!” 心绪已定,这八个真魔必然是要尽数留下的,姜默舒眸中若有寒星闪过,灵契中已是传音过去, “小蝉,等我招呼之时,助我一臂之力。” “一定咬死,老爷!”脆生生的话语从灵契中传出。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再说对面背后是大自在天子,姜默舒可不想装猪吃虎变成真猪被虎吃。 不待对面回话,姜默舒一个弹指,雷火风叉破空而来,尽显汹涌澎湃之象,一路浩浩荡荡,凶光大放,向着四面魔阵潮打而去。 “不愧是人族谪星道子,此时还敢主动出手。” 一众真魔森然冷笑,不要说你郑景星还不是金丹,便是换个金丹在此,面对八个摆好阵势的真魔,多半也是饮恨当场。 “好教傲星知晓,我等八位真魔联手,魔阵位格已是天人之尊,只要是金丹以下,到了这阵里不过是徒劳挣扎,什么坚啊韧啊,都是笑话。” 庄阳晖的笑容攀上眉间,随意一指,八道魔符腾空而起,魔气盘旋环绕,汹汹壮大,直如幽潮起暗风生,堕落意蕴竟似日落和月沉一般,不可阻,不可拦。 “傲星,换个活法未尝不是快意,你注定得大自在,就在今日可好?!” “聒噪!” 姜默舒身后楼牌猛然一亮,刺目光华从门户中亮起,灼灼突突,无数雷火好似灵蟒乱蹿,凶厉的风叉仿佛凶灵哀哭,令人头皮发麻。 毫无技巧,如疯似魔,汹涌雷芒夹杂着风火,撞破沉沉魔气夜空,纵横肆意,阵势中的魔气一时间竟然被撑了开来,一众真魔不敢轻攫其锋,靠着魔阵玄妙闪过雷芒攻势。 一众真魔不再藏拙,各家的人族法宝一并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庄阳晖剑诀一划,两柄灵剑凌空圆顺而转,化生出龙虎异象,这是他耗费数十年心神,取心头龙争虎斗之意,再以太白精气祭炼而成,融魔之后更是以魔气苦心洗炼,若论威力,怕是不弱于任何灵宝。 轰! 魔气萦绕的一龙一虎,被冲掀得飞出老远,虚空中的涟漪四下荡开,那雷火风叉组成的滔滔长河,如有灵性似的,化分出两股,向那龙虎缠了过去。 封!镇!迷!困! 魔咒再度发动,俊美中带着狞恶的天魔之形,瞬间化为远古凶兽的大口,随时准备择人而噬似的。 天人威压,凛然入骨,犹如柔弱的生命面对飓风、海啸、地震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又或是坐井观天的生灵 而魔阵正是将这威压化为幽冥鬼手似的,从不可说不可看之处伸展出来,死死攥`住下位生灵的灵识。 一众真魔俱是冷笑,只要在阴阳五行之内,天人威压绝不可能无视,哪怕靠着灵宝暂时撑住,也绝不可能持久。 凝真与金丹之间,金丹与元神之间,那如渊如劫的天沟地壑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填平的。 千年以来,能打破沉雾,逆伐天人的,也不过就默剑玉诡二人。 傲星,不过是谪星超等,虽然有双英潜力,但毕竟不是双英,更不是金丹,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然而让八位真魔万万没想到的是,魔咒唤魂对于这金玉道子来说,好似微风拂面,几乎没有任何影响,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再来!几位真魔的魔气再度勾连到一起,海量魔性灌注下,天魔之形已是愈加面容凶恶。 狰狞漆黑的巨口张开,无声的咆哮震荡开来,就连诸多真魔也是心有战栗。 有效果!对面金玉麒麟已然皱了下眉头。 庄阳晖顿时感到有些难堪,语气满是惊异地发声道:“傲星好本事,好心性,居然在凝真就能抗住天人威压,若是给你时间,倒真又是一个双英道子了。 不过正因如此,今日我等更要将你擒上虚天,共证天魔之道,不然等你证了金丹,怕是有碍天魔化生此世。” 眼下,庄阳晖不得不承认,这傲星,这郑家麒麟,确实有傲气的本事,即便不是元神嫡传,哪怕出身小宗小族,单单只看这人也依然不容小觑。 就如双英出身地宗,不也做了惊天动地一般的事情。 “我给自己算过命,那卦象里说天地不仁,妖魔不灭,我命不该绝。 修行在世,是生是死天选己择,路怎么走自己来挑。” 姜默舒笑了笑,一双眼睛深沉得仿佛要吞渊噬海,逼`迫得庄阳晖有些不敢直视。 “我能抗住这天人威压的魔阵,也算不上什么本事,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是金丹天人了?!” 此言一出,一众真魔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庄阳晖更是瞬间觉得大好局面已经如流星坠地,飞瀑泻渊,脱出了自己掌控。 他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大字,摇摇晃晃,横冲直撞, 金丹?! 怎么可能?! 刹那间,姜默舒浑身散发出淡淡玄奥的波动,右手中指食指并在一处,由下向上一旋, “疾!” 虚空中顿时荡起涟漪,三光并舞,星屑沉浮,明艳辉光升腾得如梦如幻一般。 妖魔生杀伐,山河待血洗,金丹法域,缠灵困将,发动! 第240章 完她心愿 真是金丹?! 庄阳晖长吸了一口冷气,心头甚至浮起一个念头,眼前一幕倒真似凡人消遣里的一折热闹戏文,不想竟然出现在自家堂堂天魔身上。 这郑家麒麟真是有些了得,别家证了金丹都是昭告天下,就连双英都不例外,倒是他不声不响就算了,还要来雍都炼心养气,你都证了金丹还这么努力你家元神知道嘛? 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这下可好,自家算是踢到铁板了。 只是偏偏已经骑虎难下,身份已然暴露不说,出了人皇秘境就要面对雍都几位元神的追杀。 除非,以命换命,牺牲掉几个融身真魔,与这金玉道子同归于尽。 庄阳晖眼中狠厉之色闪过,狠狠地啧了一声:“厉害!厉害!我没有见过默剑,玉诡也只是遥遥看过一眼,但能得见傲星真真不凡,果然是襟怀坦烈,踏云奔风之人,虚名于你倒是如落红云烟似的。不过伱露了金丹身份,今日便是死局。” 此话一出,其它七位真魔已是明白过来,如若金玉麒麟不死,甚至只需要等魔阵一破,他一道灵讯传出,瞬间便是几个元神杀奔而来,到时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元神追袭下,不要说逃出中原,就是逃出雍都也是奢望。 刹那间,几个融身真魔互看一眼,便有三位真魔迈前一步, “我的心愿入魔后,已是尽数实现,有这麒麟道子陪着上路也算是不枉。” “报得大仇,已无遗憾,算我一个。” “走了一段近路,看了一阵风光,做了一场好梦,宁碎此身也不愿回首。” 炽烈魔气如火如炎,汹汹烈燃,掣横魔光惑乱五感,颠倒神识,无数细微的魔符漫天游走,仿佛燎原星火在虚空中闪动。 姜默舒却是对着三位真魔点点头,这才是挣命该有的样子,看来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既然走错了路,倒是可以帮一帮。 只见他摇摇头笑了笑,“对错什么的就不提了,各有各的立场,待我一剑斩下,三位来世好好做人。” 三位真魔一愣,其中一位顿时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笑出了泪:“好!爽快!我只想说,一路行来,我没悔过。” 说完,便死死盯着姜默舒,眼神有些迷离,如同看那万般人间烟火色。 姜默舒点点头,盯着对面神色岿然,语气朗朗昭昭:“一路行来,我也没悔过。” 铮! 三色剑光宛若天龙夭矫,腾空而起,肆意泼洒,在漆黑深沉的魔气夜空中映出一片婆娑, “轰隆!” 层层魔气激荡不休,叮咚作响,仿佛有玉珠金钟交鸣之声响彻其中。 那剑光如绝岭冰雪,似流云轻月,若钓缠金丝,琳琅方寸间万丈红尘遮望眼,纠缠锁困处似幻似真难离断。 曼妙天音在虚无中幻起,化成一曲动人清心的乐章,倒是让万千风光都黯然失色。 两位真魔退回到魔阵,刚才与姜默舒对答那位真魔已是泯灭在了剑域中。 姜默舒笑了笑,语气中有一些淡然,“这位兄台果然不悔,他知行合一,已求得圆满自在,各位也莫要让他久等。” 知行合一,真的不简单,虽说路走偏了,但姜默舒还是有点敬佩此人,回头问问此人因果,想来也是跌宕起伏的故事。 也许,只是缺点机缘,又或是因果缠身。 庄阳晖眼眸中猛地一缩,这郑家麒麟斗法的狠辣大大超出他的料想,没想到居然不是以雷法证道,反而是走了剑道的路子,还是专精剑气连灵剑都舍了那种。 剑气之外,再无他物? 糊弄谁呢?混账东西,不当人子,南域郑家会少了你一把灵剑? 不过即便如此,已是极难处理了,头顶有雷火风叉,如怒涛雪浪冲刷而来,身周剑域更是犀利无匹,陷杀坚韧。 刚才他看得清楚,雷火刷住两位真魔,一位被剑域架住,那真魔虽说心存死志,但其实已被陷在那里,便是想退也是退不回来的。 “很强,真的很强,那剑域专精陷杀,困住四五个真魔肯定没有问题,若不是闻兄让我们两个去抵挡雷火,我们也退不回来。” “这金玉麒麟真的恐怖,雷绝剑陷,若是斗法不济,跑都跑不掉。” 庄阳晖点点头,转身对着其余真魔说道,“任务失败了,既然破不了那剑域雷火,便用阵势困住他,我们走,能不能逃过元神追杀,就看各位的运气和机缘了。” 说完对着刚刚两个真魔一拱手,“有劳两位最后再走。” 两位融身真魔对视一眼,点点头,“无妨,横竖杀不了这麒麟道子,就由我们来拖住他,闻兄既然不怕死,我二人也活够了。” 姜默舒对灵契约中传音道:“小禅,金蚕铺开了么?” “可以的,老爷!”清脆悦耳的声意传来。 “那就发动,一个不留。” 姜默舒是一个活口也不准备留,甚至这一圈秘境都要以雷火尽数炼过,遮掩痕迹。 欲行逆水舟,要登通天楼,不谨慎点怎么行。 绵绵金霞悠悠从魔阵外兜起,和三色剑域以及上方雷河连在一处。 点点金星飘了过来,金德用浑身一阵簌簌颤抖,口中喃喃道:“完了,我早该想到的。” 他的执念是争名谪星,既然已是谪星妙等 此时看到金霞,再联想到剑域中的三色光华,已是有了明悟,同时也生出了深深绝望。 “哈哈哈,登天道旁累累坟,因果之下哀哀鬼,都是报应!都是报应!”金德用癔症似地大叫起来。 “便是元神来追杀,也不是没有逃脱的机会,金兄何苦如此,这金玉麒麟我等以后见了退避千里就是。”庄阳晖淡然说道,脸上却是一冷,这真魔怎么回事,心性如此之弱。 “金玉麒麟?你瞎了,那是默剑,双英之一的默剑,我们跑不掉了,金蛊已是将四周都锁住了!”金德用脸上绽放出恐惧之色,眸子中更是绝望到了极点。 默剑?! 人的名,树的影,金德用吐出对面金玉麒麟的真实身份,一众真魔都是如同被雷霆劈住一般,凝住了身形。 虽说没和默剑打过交道,但与之齐名的玉诡,倒是在虚天要塞外有过接触。 怎么说呢?三天不把魔炼灭,战鼓如雷声急切。 一个凝真就敢指派元神仙尊抵住大自在天子,从而抓`住机会冲击天魔巢穴抢夺道子。 这等人物,便是大自在天子知道她证了金丹,也只能悻悻绝了不该有的念头。 眼前这人是和她齐名的默剑?! 庄阳晖已是感觉头皮发麻,对面传来的朗朗清音更是打破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在下姜默舒,见过各位真魔,我这金蛊上一次在南域吃过天魔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今日各位能完她心愿,在下感激不尽。” 沙沙!沙沙! 无数震翅之声汇聚成模糊的声音,响彻这方秘境, “老爷说了,不用给他留,都咬死吃干净。 哦,对了,老爷还教了我,要记得说, 谢谢!” 良久之后,这方秘境金霞轰然散开,随后雷火大盛,雷芒火光如怒放,炎灼灼、电闪闪,化为漫空煌煌色,耀目难睁,夺魂摄魄。 第241章 不回郑家 作为皇家的金丹,尚修平偶尔也会感慨,这日子委实有些平淡。 平日里守着秘境,有时也带着一两个后辈出去看看地阔天高,日子倒也逍遥。 尚修平常对人说,这几百年,倒真是盛世年华,琵琶丝竹懒懒听,霓裳羽衣浅浅看,当真神仙不换。 不过此时的他再也维持不住云淡风清的派头,当看到姜默舒将手一挥,身后飞出两个悬空的玉棺,霎时间亡魂大冒,冷汗刷地就出现在了他的额头。 “景星,这是?”尚修平迟疑了下,还是主动开口了,语气有着一丝疑问和苦涩。 “不错,是尚春如,旁边是另外一个道子。” 此话入耳,就如惊雷似得,炸得金丹真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虽说三位真人对这个答案已是有些许准备,但麒麟道子面无表情地说出此话,还是让三人一时间丢了魂魄,失了修辞。 上一次人皇后裔出事,还是在虚天要塞被玉诡斩了,只是原因实在有些丢脸,才隐住了真实原因,对外报了个修炼走火入魔,除此之外,人皇血脉少有出事的,不说道体本身玄妙,便是各域金丹和元神也多是卖一分面子,不会为难。 更何况,在人皇秘境中怎么会出了事? 而随着姜默舒娓娓道来,三位真人霎时间都有些毛骨悚然。 “八个融身真魔?” “魔气勾连,天魔唤魂,啧啧,不愧是傲星,这样都能被你夺了胜机。” “怕是那大自在天子,下巴都要掉下来,玉诡那里碰了壁,又在景星这里碰了一鼻子灰。” 三位真人扪心自问,若是被八个真魔围住,自家也是多半要灰灰,不想这麒麟却是衣不染尘地杀了出来,更夸张地是连两个昏迷的人都保住了。 不过三人也没有奇怪,傲星到底比之命昙双英如何,自郑家麒麟扬名雍都,一直就有人在不断讨论。 一众闲得无聊的蕴气和凝真从法宝到神通,从出身到后台,辩得是不亦乐乎,为着自家心头所喜硬要争个输赢。 而众多金丹也是免不了随意交流几句,发现大家对这麒麟道子的判断都差不多。 眼下应该还不如金丹之前的双英,毕竟死在瀚海杀劫中的妖王,以及在虚天要塞中被炼死的诸多真魔,都可以作证。 明罗真人叹了口气,这哪里是不如,是毫不逊色才对,只是这郑家麒麟谦逊,懒得扬名。 盯着对面金玉道子,明罗真人眼神有些复杂。 这世间天才众多,有道体玄妙的,有心性张狂的,更有气运强横的,也不乏俊美无双的,他作为天宗金丹,真是见得太多了,但入道以来,是真没见过郑景星如此夺人眼目的俊杰。 看看,打杀八个融身真魔,跟喝茶赏似的,眼波都不带涟漪。 喧天狂傲和谦逊淡泊居然会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实在让人难以置信,这郑家麒麟当真不同凡俗。 回头还得提醒自家宗主,江轮寂的因果一定要及时了结才是,莫要放着不管,不然哪天这麒麟想起来了,就是一场大祸。 说什么天宗脸面?那玄痕剑宗在双英那里吃亏难道还吃少了?! 明罗真人还在权衡考量,那边锁龙寺的和尚已经抄起葫芦猛灌了几口, “痛快!” 话音一落,和尚便将葫芦往地上砸了个粉碎,随后一揖到底。 咦?!两个金丹连着姜默舒都愣了一下。 “让人族道子在这秘境中被伏击,是和尚的罪过,锁龙寺的人自有担当,明日和尚就去西极虚天要塞,度化十六个真魔,不完此誓,不出虚天。” 永福和尚面色严肃地说道。 锁龙寺护中原气运,居然被融身真魔潜入了人皇秘境,无论如何,他这个护持的金丹都难逃其咎,还好一众真魔没有得手,不然这金玉麒麟被绑给了大自在天子,那可真是百死莫赎。 姜默舒拱手笑了笑:“大师有心了,不过这融身真魔实在难以分辨,倒也不是大师的问题。” 渡弥仙尊逮着 天魔融身,人魔一体,魔借人运遮掩入世,人借魔威骗过天劫,若是没有主动暴露,便是元神都不太好分辨。 永福和尚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尚修平此时已是收回了狂跳的心魄,毕竟,典王府的王女没有死,只是受了神通波及,陷入昏迷而已。 这傲星也是,玉人昏迷抱出来不好么,何苦拿个棺材装出来,一时间给他唬得不轻。 不过尚修平仍旧眉头紧锁,毕竟在人皇秘境出了这种事,却是有些不好向郑家和南域交待,更何况眼下还不知道有多少融身天魔暗藏雍都。 这情况眼下实在是有些无解,尚修平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难色。 姜默舒点点头,快刀斩乱麻似的,向着玉棺一指,“我的神通主要在雷法,这疗伤蕴神上却没什么建树,想来皇家也有诸般手段探查治疗,人我就交给你了。” …… 打草欲惊蛇。 雍都三家元神碰了一下头,又问郑家麒麟得了准信,三日后,一则消息轰传雍都,随后又如漫天雪似的,纷纷洒洒飘传五域。 郑家傲星在人皇秘境内以天雷殛死了八位真魔。 消息一出,傲星比之双英如何的讨论戛然而止,默剑炼死妖王,玉诡冲杀虚天,傲星殛死真魔,倒也是不分轩轾。 一时间,雍都众多修士是交口称赞。 “看到没有,我就说傲星绝不输默剑玉诡,还有谁来争没?!” “一诀一雷平生意,负尽狂名看流年,好个以雷傲世的麒麟。” “雷法本就是世间杀伐无双之术,不想被这金玉道子在凝真就推演到妙不可言之处,当真了得。” “南域郑家,得了这撷取风雷的妙人儿,就问元神世家里谁家比得上?” 清欢楼更是一反常态,将雷法殛死天魔的斗法细节描绘得活灵活现,就如在场目睹一般。 “族兄,你看,这就是专业。”姜默舒翻着手中的册子,啧啧点头。 只见到册子中写道:“……郑景星运使雷诀,顿时雷火风叉如潮奔如江涌,一道雷火光河夭矫飞腾,携狂风夹金叉,将秘境震得坍塌欲裂。 激荡起漫空魔气,噼啪爆裂不绝,好似万千雷珠炸裂其间。 那一应真魔,魔气勾连成阵,使出天魔唤魂的大神通,竟然是想将谪星麒麟一举成擒……” 啊?郑江炼一头雾水,难道这不是真`相?便是他看了战报也是战栗不已,若是真被天魔联手掳走了自家麒麟,当真不可想象。 前两天自家麒麟回来,提都没提什么真魔伏击,只是吩咐加了个菜,自家也没在意。 今日才知道,在那人皇秘境中是何等危机重重,那中间的惊心动魄便是想想都让他深感后怕。 万幸,自家麒麟雷法绝强,已是媲美默剑玉诡,方才打得对面八个真魔毫无招架之力。 但是,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被天魔中的大自在天子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回了南域,在四姓元神护佑下方才稳妥。 “景星,要不,还是回南域吧。”郑江炼忧心忡忡地说道。 “回南域?那可不行,我出来前给仙尊可是说好了的,不做出点名堂,可是没脸回南域的。”姜默舒随手将册子一抛,慢条斯理地说道。 璀璨阳光下,金玉道子执着符笔,继续肆意又小心地画着符箓。 郑江炼一呆,成就谪星超等,扬名如英道子,还不算做出名堂? 是仙尊要求太高了,还是景星伱太傲了! 怎么把这麒麟乖乖哄回南域,一下子成了郑江炼最为忧心的大事。 第242章 欲管春风 不敢以灵识外放,身形更不敢紧张用力,生怕惊扰意想之中的大恐怖,冷棠红将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来。 咦?与想象中的阴森诡异不同,这是一间明皇堂亮的屋子,不对,甚至称得上华贵奢丽。 雕梁画栋,明珠如缀,屋里甚至还弥漫着一股令人舒适的氤氲淡香,轻轻吸上一口,自家甚至觉得道体都舒缓了不少,盈盈生机内外相合。 这是,极品的唤灵润雪香? 她之所以知道这物事,还是之前在南域历练时,意外寻得一株,不过只是百年左右的上品,但出售后竟然得灵石五万。 眼中尾光扫过那袅袅青烟,冷棠红心中一颤,果然,这屋里竟然直接点了极品的唤灵润雪香?! 一时间,她有些恍惚,甚至生出大口呼吸几下,死了也值了的心思。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一阵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微张的小口瞬间凝滞住了,羞赧之意猛地爬上冷棠红的心头,既然被人揭穿,倒是不好意思继续赖着了。 只见她一个翻身,却是坐了起来,不过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无它,入目所有物事尽是金贵之物,自家浑身上下,连人带宝加起来,怕也抵不了其中一件。 就在对面,一个气度轩昂的大汉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的脸上古井不波。 另一个亮丽的身影着了一袭雪白的衣衫,正侍在边上,那眉眼盈盈处独有一分旁人所不及的灵秀。 素手皓腕轻轻翻转搅动,一杯灵茶却是正当合适。 大汉将茶盏举起,淡然自饮。 “这是哪里?”冷棠红带着一丝迟疑,还是问出心头最大的疑问。 自家不是被融身真魔困在了阵势中么,眼下是得救了还是陷入了天魔幻境?那郑家麒麟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没有回答她的提问,大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转头对着那美丽的女子说道:“手艺七分,心意满分。” 接着又感慨道,“你这情真意切的茶,当得起,能吃到,除了我,也只有他了。” “可是想清楚了,那人傲性如天,人虽好,却不一定是良配。”昂扬大汉想了想,又继续说道。 话音还未落,冷棠红已是看到那女子有些泫然欲泣,刹那间梨带雪,我见犹怜。 “得,算我说错话了,论家世,论身份,确实没有人比你更般配他了。” 昂扬大汉摆了摆手,改口道。 冷棠红继续看去,果然这样一说,那女子顿时眸生星光,眼似水杏,面不妆而红,眉不画而娇,整个人如同带起一片烟霞色似的,艳光四射。 昂扬大汉思索了几息,却叹了口气:“便是我见了都心动,哪怕拿个七阶法宝跟我换,我也不换,那郑家也不知哪片坟头冒烟了,得了这妙人儿。” 随即才懒懒看了一眼冷棠红:“弈山宗,冷家,烟棋一脉,冷棠红。” 被人一口道破跟脚,冷棠红倒也不吃惊,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就凭这屋里的布置,已是看出对面不凡,自家也是地宗门下,虽说道脉式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多谢救命之恩!”冷棠红站起身拱手为礼。 刚才她已经运转灵识,此处确实不是天魔幻境,加上此地的奢华,已是明白自己是被人皇一脉救了回来。 “好了,废话不多说,几件事你听清楚。”那大汉眉关目紧,面无表情,不过自然散发的气质宛如天地乌云压城欲摧似的。 “ 冷棠红神色有些黯淡,自家师弟做出入魔这等事,自家还恰逢其会,很难洗脱嫌疑。 仅剩一人的微弱道脉,宗门也不会在乎。 如此想来,开革自己倒也正常,只是,自己终是没有保住烟棋一脉的传承,辜负了师父的期待。 “ 啥?!冷棠红已是呆愣住了。 自家千辛万苦攒点灵石,就为了保住烟棋一脉所占的小山头阵法不停,因为阵法一停,就意味着这一脉已是不足以支撑道脉延续,下一步就是宗里讨论废脉的事了。 宗里怎么会忽然如此大的动作,即便多出资源,也多是给到发展良好的道脉,怎么会反而投入到奄奄一息的烟棋来。 这一下多了两峰之地,这得多少灵石?虽说这么想有些痴傻,但冷棠红还是不自觉地盘算起来。 “ 什么?! 冷棠红顿时脸色大变,连忙一运神通,果然如眼前之人所说,体内空空荡荡,那霸道神通的种子已是不见了踪影。 但令她感到困惑的是,失了神通,道心法体却不见任何影响,甚至灵识都是正常使用。 而且对面这人还说阳寿补了回来,怎么可能?!那些阳寿都在自己使用神通之时已然消耗燃烧了,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已经折损掉的阳寿怎么可能补得上。 除非…… 让人难以置信的明悟涌上冷棠红的心头,令她的心好似要跳出胸腔一样。 昂扬大汉点点头:“明白就好,送了你过来,结果交个五劳七伤的人出去,人皇一脉丢不起这个人,我也丢不起这个人。” 眼前这人果然是当代人皇!元神仙尊! 自己被人皇救了?!冷棠红一如坠入梦幻之中。 勉强振作精神,冷棠红拱手执礼,“多谢人皇,想来宗里那边也是人皇的意思,却不知是要我冷棠红做什么。” 昂扬大汉笑了笑,盯着冷棠红又看了看,“倒还不错,怪不得能得天助。” 一指身边的美丽女子:“这是尚春如,典王府王女,你的心愿我替你了了,你既然和春如有缘,就随在她身边陪着她如何。” 冷棠红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对着尚春如一礼:“见过君上。” “冷姐姐,这样称呼就生分了,不如这样,你叫我春如,我唤你棠红,也显得亲密一些。” 尚春如柔柔顺顺地走了过来,拉住冷棠红的手。 冷棠红一惊,正要挣开,却又有些犹豫。 “棠红姐姐放心,我绝无恶意,只因你我都被天魔唤住了魂,又一同被救回,实在是缘分难得,才求了老祖做了些安排。” 尚春如妩媚如青山,便是那晓来风,夜来雨,晚来烟,更要管得春风馥比仙。 “……好吧,春如,以后有什么事,你唤我就是。” 冷棠红吞了下口水,想了想,终是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等因果,自家却是莫名其妙赶上了。 “对了,那郑家麒麟有没有事?那些真魔有没有伤到他?” 没想到此话一出,人皇与尚春如都是眼神灼灼地看了过来。 良久,人皇皱着眉头消失在原地,空中徒留一句,“管不了,也不想管,春如你看着办。” 尚春如盈盈一笑,拉着冷棠红的手坐了下来:“姐姐还不知道吧,救我们两人的正是景星呢。” 是他? 冷棠红本有些不信,那毕竟是八个真魔,那唤魂神通好生了得,便是自己燃烧阳寿,都是瞬间昏迷。 不过尚春如言之凿凿,却是让她不由得信了几分。 这金玉麒麟好强啊,救命之恩,倒是要上门致谢才是。 第243章 命中弟子 “人皇请宴?” 姜默舒咕嘟咕嘟将杯中的茶水牛饮而下,拖延时间的同时也遮住了紧皱的眉眼。 出了人皇秘境就走实在太过突兀,而且这雍都还有点手尾没有了结,否则,他怕是已经回转命昙宗了。 曜目天光中,尚春如灿中春,盛如夏莲,眼中此时尽是柔顺如水的笑意:“不错,老祖说了,之前人皇秘境出事,一是几家王府被魔头利用,二来也多亏是景星你在里面,才救下了我和棠红姐姐,不管怎么说,总要设宴谢你才是。” “好!”姜默舒思前想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只希望郑家仙尊做这化身之宝时没有偷工减料,不要被中原元神一眼看穿才是。 更何况相比饮宴,姜默舒对尚春如身后站着那位倒是更感兴趣一些。 冷棠红!当真好名字! 想到之前无忧鬼母从天剑那里套问出的情报,姜默舒心头一热,该不会这么巧吧。 咳!咳! 姜默舒假意咳嗽了两下,问出了自家最关心的问题:“刚刚听春如说起,棠红眼下已是脱离了宗门,便是神通都被化掉了?” 人皇出手化解了因果,莫非这人皇一脉能够未卜先知,或是也有着玄痕剑宗的玄石秘法? 不可能啊,那剑宗能得“红尘尽染,天下归常”八个字,不知耗费了多少底蕴,这人皇顺随便便一眼就看出这女子的不凡? 便是金倌染和郑冰尘二人,自己也是得知了天机才后知后觉。 不管了,人都送到自家面前,试一试也好,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如果真是“红”,哪怕有钩自己也吞定了,抢都要抢回命昙,也不知自家云符能不能跑赢元神追踪。 若不是,就当结个善缘,说起来,若不是天魔伏击自己,这女子也不会吃一记天魔唤魂。 尚春如嘴巴微微一嘟,看看,这才见 自己堂堂王女,费尽心思曲意逢迎,也不过才有了睡玉棺和亲密称呼的待遇,身侧这人却是唾手而得,这个心大萝卜,明明是自己先来的! 还好自家已经先一步将冷姐姐笼络到了身边! 既然麒麟有意揽星辰拥黄昏,那便双凰共一程,缘深缘浅拥良人,总好过痴痴生嗔恨。 对着姜默舒灼灼的目光,冷棠红仿佛丝毫未觉,上前一步拱手说道:“正是,傲星活命,人皇垂怜,我才脱了樊笼,如今孑然一身,回想往昔就如大梦一场。” 她摇摇头,喟然笑一笑,一身神通尽失,也让她实在有些心灰意冷,百年辛苦一遭尽丧,心头多少有些失落。 眼下已是连蕴气都打不过,还好得尚王女收留在身边,不然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话音刚落,却见郑家麒麟猛地站了起来,搓了搓手,“啧”了一声。 “那可太好了,我受人之托,一直有桩事情挂在心上,还请棠红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冷棠红一愣,犹豫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尚春如。 尚春如嘴角上扬,弯弯眉眼泛着春风写意,牵住冷棠红的手,熟稔地说道:“冷姐姐看我做什么,我们二人都是景星冒着天大风险从真魔手中抢回来的,岁月肯赐这机缘,便要珍惜。 他若有吩咐,我是不会违背的,姐姐你呢?“ 冷棠红见尚春如这么一说,心中安稳下来,大步走到前面,飒爽地说道:“若是能助得傲星,我倒是不惜什么。” 话虽如此说了,心中还是有些忐忑,能让郑家麒麟一直挂心的事情,怕是不容易,也不知道自家能不做好,若是耽误事情可就不好了。 “有人托我帮他收个徒弟,一直也没遇到合适的,今日见了棠红倒正好是个机会,伱且来看看这几样神通,哪个合眼缘。” 三本玉册,分别泛着骨玉、月白、明金三种斑斓颜色,平平悬在了冷棠红身前。 “随意看看,看不上也没关系,另外还有四册,只可惜我未带在身上,要过段时间送来。” 见到对面麒麟眼中满是期待,冷棠红有些踌躇,她的悟性很差,道体只是回气稍快,所以当年才会去学那霸道神通,盖因那是她在自家宗门唯一能找到可以一步一个脚印的蠢笨功夫,一有永有,一证永证。 眼前三册神通,自家到底行不行? 冷棠红咬咬牙,终是觉得金色顺眼些,便一指点了上去。 若云荡,如风吹,虚空如水如波荡漾起来,明金玉册中迅速生出金丝,顺着冷棠红的手指绕了上去。 姜默舒已是瞳孔大张,脸上都有些装不住了,心脏更是跳得通痛直响。 淦啊,真的是“红”! 金丝在冷棠红身周绕了一圈,已是变了形状,非金非玉,非石非木,化为了淡淡的云丝烟缕。 淡淡的烟岚好像能感应到冷棠红的心意,上下飞转,分合聚散,无不随心。 说实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姜默舒是一脸懵逼的,傀丝的坚韧之性,他熟得很,神通能被异化成这样,还能是什么?! “很好,你我当真有缘分。”姜默舒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一语双关地说道。 很好,准备掳人跑路!洒家的云符呢?什么元神请宴,什么人情往来,拜拜了您呢。 “这神通好像真的可以运使,多谢傲星所赐。”冷棠红也是有些惊喜,这神通一入道体,不见催动,便自行化为了神通种子沉入气海。 周身道气彷佛听从号令一般向着气海规整而去,甚至不需自家静心凝神。 神通能如此神异,闻所未闻,元神世家的底蕴当真不容小觑。 “小事一桩,你那师父眼下在西极,晚点我就送你过去。”此时,姜默舒一颗心活泼泼,痛快快,就如夏日里饮入冰泉,冬日中喝下暖汤。 “是何人托景星寻弟子啊,他倒是有眼光。”尚春如盈盈笑道。 “哦,是命昙宗的默剑,他接任姜家族长时,我受仙尊指派前去贺礼,他便说了此事。”姜默舒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冷棠红。 乖徒弟,先就这样,等到了西极,为师就向你表露身份,七峰任你挑选! 话音刚落,风格迥异的两位女子已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尚春如甚至有些羡慕地看向冷棠红,人皇血脉看着尊贵,却是五府相争。 若是成了默剑的 冷棠红忽然感到有些不真实,明明几日前自家还在为些许灵石苦恼,阳寿也没几年好活了,这转过天来,重振道脉的心愿已了,阳寿的问题也解决了,眼下更是有天下闻名的默剑要收自己为徒。 这一桩桩一件件,比那心想事成的天魔幻境还要来得难以置信。 而这一切,都缘于眼前这金玉麒麟。 冷棠红眼中冒出灼灼的光,若非是他相救自己,怕是过几年自家不过就是枯骨了,哪里能有如此机缘。 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成为默剑的弟子,不过,可惜有些晚了! “还请傲星代为向默剑致歉,我无法前去西极!有负厚望了,这神通会请人皇出手化掉。 回醒之日,我已立下道誓要随在春如身边,我和她有缘,我也愿意如此。” 冷棠红神色有些黯淡,不过脸上还是迅速恢复了平静。 “冷姐姐,当日老祖绝无阻你道途的意思,我以天道起誓,若是我对你有半分恶意,天雷殛之。”尚春如脸色一白,万万没想到冷棠红当时已是生出了以身相报的心思,甚至还暗暗立了道誓。 虽然自己是为了金玉麒麟所想,将她留在身边,但这默剑弟子的因果,便是人皇来了,怕都要头疼不己。 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偏偏道体就那么适合金丝神通? 姜默舒脸色微凝,心头也在默默盘算。 既然立了道誓便有了因果,若是勉强拉去西极,背了她的心愿,反而容易气运反噬。 那玄痕剑宗眼下什么窘状,还不都是气运反噬给闹得。 命昙宗本小利薄,眼下连个元神都没有,万万栽不得这种跟头。 有了“红”,玄石气运,命昙就夺了一半了。 不去就不去吧,把名份定下来,人在尚春如身边,有人皇罩着倒是比在命昙宗还要安全不少。 大不了,自家多往雍都来回跑跑,实在不行,就把 当即,姜默舒脸上浮起淡淡笑意,摆了摆手,“你去不去西极,和当不当默剑弟子,又没有冲突。你就在春如身边,难道就不能是默剑弟子了?还是说你不愿意当他的弟子?” 不用去西极?冷棠红一呆,随后喃喃说道:“师尊在西极,我在中原,不能侍在身边,这样岂不是对他不敬?” 姜默舒哈哈大笑:“默剑那人才不会在意这点呢,他只会在意你,我再问一次, 棠红,你可愿成为默剑姜默舒的弟子?” 冷棠红看着满脸期待的姜默舒,转过头去,尚春如也是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深吸了一口气,语带飒然朗意,如钟鼓破长夜,唤起欲曙天: “我愿意!” 第244章 宴中狂言 冰镜初映天地,金碧辉煌的殿室中已是灯火通明。 轻轻拂身的微风似乎也带着氤氲香气,有灵膳之味美,有珍酒之意酣,有脂粉之腻`滑,有妙之淡雅,让人一嗅之下已是觉得此生没有白白降临世间。 姜默舒稳稳坐在席间,随意品尝着桌上的灵膳。 不得不说,这宴席的菜式看着精致,吃着更是不赖,香气扑鼻不说,刀功手法更是值得一赞。 姜默舒甚至觉得那薄如蝉翼的肉片会不会是哪个剑修磨练剑气的产物, 凝真六转以下的剑修怕是都切不出这等匀称。 反正不管这人皇是什么心思,自家该吃吃,该喝喝,既然和棠红已经把名份定下,余者无大事。 不过其余桌上的宾客却是波澜汹涌在心头,一个个如同被雷劈似地,脸上笑容很是勉强。 人皇已经邀酒三巡,按理应该是到了宾客回敬的环节。 令人无法相信的是,那郑家麒麟安坐如山,一个劲儿只盯着桌上的灵肴品尝,半点没有敬酒的意思。 南域郑家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还是说今日这灵膳格外做得好? 甚至有人真的盯着郑家麒麟,看他如何下筷,也同时品尝着相应菜肴。 良久却是皱了皱眉,也不过如此啊,和往常宴席相比,确是用心不少,但也没有到惊为天人的地步。 上首的昂扬大汉却是哈哈笑了两声:“怎么了,吃饭不用心吃饭,尽想些虚的,看看景星,这才是真来赴宴的样子。” 人皇如此一说,宴席上略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松了下来。 觥筹交错间气氛逐渐热烈起来,频频有人起身相互敬酒。 “景星,坐那边有些乏味,我们二人过来和你在一处可好。”尚春如带着冷棠红已是靠了过来。 姜默舒点点头,开着玩笑道:“可以,不过有两点。 灵秀佳人眨眨眼,猛然回过味儿来,当即红着脸轻啐了一口。 她也是有些紧张,如此大庭广众之下,她一个王女主动坐到他的席上,倒不是怕这麒麟不答应,主要是一会众人暧昧的眼光扫来,实在是有些羞人。 果然,典王府王女直接坐到了金玉麒麟边上,马上引来了宴上众人的暗自惊呼。 “看来,典王府是铁了心要拿下麒麟道子。” “没办法,谁让郑景星 “尚春如这算是表明心迹,更是告诉各家王府,不用再派人去争了,她就那么自信?” “这等乘风扶摇欲上天的金玉人儿,不是我小看你,能配得上他的含情胭脂,你府上拿得出来?” 尚春如不理众人的议论,香`腮上红霞浅浅,眼眸中笑意深深,皓腕一转已是开始为自家心仪之人布菜。 姜默舒一抬头,侧过身子对着侍在身后的冷棠红招招手,“棠红,你也坐!” “这?”冷棠红脸上有些为难,这等场合,哪里有她的位子。 “不暴露你默剑弟子的身份是考虑到你的安全,不然这宴中你可独坐一席。 还是说你想我被默剑一剑重伤,只因我当众轻慢于你,过来!坐!” 姜默舒半开玩笑半是霸道地传音道。 尚春如盈盈一笑。似是知道麒麟心意一般,素手拉过冷棠红,又将她按坐在金玉麒麟的另外一边。 冷棠红哪里经过这等场面,若是几日之前的她,连进这殿的资格都没有,当即,一双秀拳捏得紧紧的。 温润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却听到金玉麒麟淡淡地说道:“棠红不慌,不过是炼心所在,你在意,便是枷锁难挣,你不在意,就是春风拂面。” 听得身边人沉稳淡定的言语,冷棠红心中的落雪乱纷纷渐渐变小,不过哪怕飒爽如她,也终是脸上多出此许红韵。 不过这一幕对殿中其他人来说,冲击就有些大了。 见得麒麟不动如山,双凰并排如翼,殿中众多宾客霎时间仿佛见到了鬼一样,愣在了当场。 不过人皇在上面都没说什么,仍旧自顾自地喝酒,众人终是明白了这金玉麒麟得了什么恩遇,不由得啧啧称奇。 “郑家好大的牌面,服了,真的服了!” “不是郑家强,是这郑景星强,换个人的话,头都被人皇打掉了,这等双凰恩遇且不说,那尚春如居然还能心甘情愿?” “不然怎么办?这天地乾坤有几个傲星,就一个!若是早知尚春如忍得了,我府里也有几个能争一争的。” 一众宾客口中小声讨论着,看向那肆意麒麟眼神有些复杂,不过心头都是大写的服字。 谁不服?当着人皇来个双凰并坐试试。 “景星,我单独敬你一杯,那八个真魔让你受惊了,几家孽障听到有人来投,失了警惕之心,呵呵,都妄想翻找出一个你这样的人。” 高高在上的人皇扬声说道。 怪不得南域郑家敢将这麒麟放到雍都来,若是自家有了这等妙人,也会怂恿他游历天下,好让其他元神流流口水。 大争之世,渊劫又起,这方天地中的确会多出很多不按常理的天才道子,就如眼前这人一般,以后少不得就是元神啊。 眼下能看出得有元神之姿的,西极有命昙双英,南域有这郑景星,当真让人有些羡慕。 姜默舒谦逊地摆了摆手,“人皇过奖,这些真魔若是露了痕迹,倒也不难处理,我也不过是仗着法宝强横,占了些便宜。” “不难处理?” 众多宾客里也有金丹,顿时被这个点评嗑得有些牙疼,不过想想这金玉麒麟的战绩,倒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话也没错,自家进去就要灰灰的天魔阵势,对傲星来说,的确衣不染尘地杀出来了。 而正在此时,两个浩大的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说得不错,融身真魔暴露了,倒也不难处理。” “你既然引起这场风`波,且来说说,没有暴露的融身真魔怎么办?”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并肩走了进来。 姜默舒还没说话,上首的人皇倒是眼中精光闪过,“原来是你们两个,怎么,元神做不到的事,拿来为难郑家麒麟?” “天地间神通众多,玉诡有万幽镇秘神睛可看破融身真魔,我只是在想傲星会不会也有办去。” 道人对着郑景星和善地笑了笑。 姜默舒神色一窒,心中有些尴尬,当年在虚空要塞为了掩饰巧合,随口胡诌了一个神通,不想倒让这中原的元神念念不忘。 “那玉诡是鬼身,神通诡异,怕是难以普及,不然那玄兵劫宗早就拿出办法了。”人皇摇摇头。 “眼下,也不知多少融身天魔潜伏在雍都,想对麒麟道子不利,若是不能找出来,始终是个隐患。”和尚的眼神仿佛筛子般筛过一众宾客,冰冰冷冷。 “要处理也不算太难!”姜默舒笑了笑。 人皇感慨地轻声叹了口气,“是啊,不算太难。” 说完才发现不对,三位元神眼中顿时闪过精光。 而一众宾客脸上震惊的表情已是无以复加,元神都找不出来,这金玉麒麟居然能将融身真魔找出来。 “细细说来!” “等等!” “所有人退出殿外!” 待殿中仅剩下三位元神和姜默舒,人皇方才开口道:“说吧,接下来你说的话,我保证无人可偷听截获。”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找不出来融身真魔,那就不找了,有嫌疑的全数杀掉不就好了。” 此语一出,三位元神都愣住了。 这麒麟道子杀性如此之大?不对啊,之前明明不是这个作风。 还是说他另有深意? 第245章 要杀要埋 就在姜默舒与雍都三位元神侃侃而谈之际,远在西极的玄痕剑宗也是一片欢欣。 “各位祖师保佑,我宗气运终于开始勃发了!” 剑宗掌教余启锋看着玄石上显露的文字,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这些日子天剑依然不见踪影,却又诡异地魂灯未灭,任他费尽了心思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显然情况必然不大妙。 好在四位元神轮流将剑气灌注玄石,更是任其吞噬了天量灵材和法宝,终于是在今天开结果。 “红,雍” 转过身来,四位仙尊的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神情,不管是以冷厉护短闻名的伤凰仙尊,又或是老成持重的拙愚仙尊,难得全都露出了笑意。 拙愚仙尊冲着余启锋点点头,“立刻安排下去,派金丹去雍都走访,玄石道子与我剑宗缘分乃是天定,冥冥中自会互相吸引。 况且红为气运道子,既然应时出世,必定不会寂寂无名。” “各位仙尊放心,我必然安排妥当。”余启锋哈哈一笑,随即拱手告退,快步走向了玄石大殿之外。 转过身来,看着那闪着金光的两个字,拙愚仙尊慨然一声长叹,“祖师五千年谋划布局,我等八百年小心经营,依然出了如此多的纰漏,好在终于是熬到了步入正轨之时。” 伤凰仙尊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火热,冷厉的脸上难得生出灿烂之色:“是啊,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是等到了气运勃发之时,之前的诸般不顺大概就是天妒吧。” 气运之势就如开闸之水,一旦前行,便是浩浩汤汤,挡无可挡,若还有人敢拦在前面,就是与天地为敌。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一旦剑宗势起,便是席卷西极,进而称雄五域的局面,便是元神想来逆天而行,少不得都会被气运反噬。 眼下只要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将陆续现世的玄石道子尽数收归剑宗,再配合几千年积蓄下来的滔滔气运,天下何人能挡?! 路慢慢来走,但大势绝不可挡,就如冰河解封,随着 眼下 便是眼下失踪的天剑,也有机会化险为夷。 四位仙尊对视一眼,全都欣慰地笑了起来,就连隐在虚空中的玄痕道剑,也在轻轻地铮鸣,经久不绝,好似也在不停地拍手称快。 有玄石在手,便能得天机提示。 这一着棋,剑宗终是占了先手,拔得了头筹! …… “我没有说错,三位仙尊也没有听错,就是将有怀疑的道子全数杀掉!” 金碧辉煌的殿室中央,姜默舒森然说道。 这小子是认真的?!三位元神顿时都是一呆。 这都什么杀才建议,该不会被天魔伏击,戾气难消,结果生了心魔吧。 “如此一来,杀孽实在有些重了,况且数百道子也是各家精英,不能无凭无据给杀了。”锁龙寺的和尚想了想,终于还是摇摇头。 “是的,而且这些道子都是未来金丹之选,就算能有少数真魔陪葬,也实在有些不划算。”道士冷然出声,却是不明白这金玉麒麟为何说了如此蠢办法。 “唉,这些道子也是人族气运所凝,平白折自家手上,实在可惜,况且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戮,更是会激起凝真的逆反之心,到时怕有更多的修士走上融魔之路。”人皇语气也是有些沉重。 融身真魔难就难在这里,人魔一体,混杂在正常道子中,让人有些投鼠忌器。 但若是不管,又对人族各宗渗透得厉害,这次更是在人皇秘境中扇了雍都一皇两宗的脸面。 若非被伏击的是郑家麒麟,换成任何一家子弟都必然被天魔掳走了。 换句话说,不管是外出历练或是宗门修行,金丹以下的弟子眼下已没有任何安全可言,只要天魔有心,各家都是挡不住,总不能弟子尽数围在元神边上吧。 天宗都如此窘迫,那些地宗就跟不设防一样。 姜默舒盘算了一下,淡然说道,“有嫌疑的道子,没有三位仙尊想的那么多,这次天魔伏击,是因那大自在天子觊觎我谪星超等的气运之身,才派了融身真魔前来。 从我在断玉阁雷殛江轮寂算起,新进抵达雍都,而在前期又突飞猛进的道子,都有嫌疑,以此范围来圈定,想必数量就会大大缩小。” 百人以下!三位元神灵识一动,已是估算出了大致数量。 能以不到一百的道子换最少十个融身真魔,这个生意倒是不算亏了。 难怪这郑家麒麟敢说尽数杀掉。 而且,大自在天子这次如此大张旗鼓,竟然是为了郑景星的气运道体? “融身真魔是以人族道子的气运来遮盖魔气,只要道子死亡,气运消散,融身真魔便不得不现身,若是做好准备,对三位元神来说,不过是瓮中捉鳖。” 姜默舒继续说道,甚至还煞有其事地做了个捞鱼的动作。 道士笑着一抚掌,补充道:“正好活捉几个,拷问一下天魔的动向安排。” 接着又看向郑景星,赞许的说道:“这办法虽说杀性大了些,倒是能解决雍都眼下的问题。” “可!”锁龙寺的元神掐指算了算,若只是百来个道子,倒是舍得出来,对中原各宗也没什么影响,更何况还有融身真魔陪葬。 “好一个傲星,这决断上倒是不俗,杀性大算什么,那命昙双英还不是一样杀孽随身,在渊劫当中,就是要杀性大些才能破局。”人皇看着对面麒麟,眼中露出笑意。 人皇一脉不管心性还是神通,素重威严和桀骜,非如此不足以凌驾众生,这金玉麒麟如此果断倒是有些对了自家胃口,难怪自家王女一见心喜,实在是风华难挡。 “好,回去三宗聚好人手,布好阵势,将有嫌疑的道子逐一打杀其间,也叫那些天魔知道这雍都不是等闲之地。” 三位元神又谈了几句,定了诸多细节,比如阵势何处,如何集结嫌疑道子…… 见大事已定,道士将手一招,四杯灵茶凭空而现,已是悬在了空中。“就以此茶谢过景星定计。” 和尚端起茶,点点头,“既然诸事已定,倒是值得我喝一杯,好久没有如此劳心了。” 人皇心头满意得很,自家王女刚刚同坐一席当真是神来之笔,不如此如何能留住这金玉麒麟。 看着道士揶揄说道:“要不是你家金丹得罪景星,这杯茶怕是还拿不出来。” 道士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姜默舒歉意笑了笑。 “三位仙尊,就完了?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姜默舒重重敲了一下桌子,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景星,若有什么疏漏,还请指出来。”和尚和颜悦色地说道。 “死掉的道子,是要复活的,三位仙尊怎么来分工,还请给出个章程。 另外复活的道子多少要给些补偿,给法宝、灵材或是完其心愿,总得有个说法。” 融了真魔的道子自是不必救的,既然选了入魔的道路,当然是一并归西。 但总有无辜道子一并死了,却是要抓紧复活过来。 “什么,还要复活?”三位元神一愣。 不错,元神若是神通法宝合适,的确可以复活金丹以下的道子,只是这种手段有些繁复,就算对元神来说,也是有些麻烦。 所以若非必要,倒是少有元神做这事。 “怎么,三位管杀不管埋?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姜默舒眼中精光闪过,继续开口道,“我听闻玉诡在渡弥仙尊的寿宴上曾斩过一个许家子弟,被渡弥仙尊救了回来,可见不是做不到。” 此语一出,三位元神都是苦笑不已,得,把自家套进去了。 姜默舒继续说道:“若是成了元神便只为寿元悠长,只求将逍遥自在享,那我无话可讲。 我自去信召其他元神来做此事,南域我可召两位元神,西极我可召一位元神。 此事因我而起,自然要还雍都一个干净。” 人皇看着姜默舒的眼神顿时有些幽怨,听听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雍都之主,再说,元神仙尊也是伱说召就召的。 小兄弟,你是凝真啊,如英道子也还是凝真啊。 不过一想,对面真不是在开玩笑,南域四姓元神能不撑这郑景星? 西极那边不知是哪位,但以这郑景星的脾性,有的是元神喜欢,做件事得了元神道子的人情,便是换了自家也愿意跑一趟。 元神寿与天地同,坐山海之巅,吹烈烈长风,看云潮汹涌,很是自在。 得了大自在的元神除了自家面皮,也有其它看重之物, 其一,七阶以上的法宝,可以卫道护身。 其二,其它元神的人情,可以消减因果。 这郑景星有元神之姿,有的是元神想提前交好。 和尚与道士对视一眼,苦笑攀上眉间,均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赞叹与无奈。 没办法,辛苦就辛苦吧,不然这郑家麒麟一道灵讯传出,雍都一皇脉二宗门在五域元神中,就要丢个大脸。 中原雍都几家元神罔顾道子性命,还要一个凝真邀请他域元神来收拾手尾,这等名声简直笑掉人大牙。 如此名声,怕是妖魔二族都要传遍,不是笑个百十年就算完,怕是会被笑个几千上万年。 想明白这点,三位元神都是齐齐点头, “景星说笑了,事发雍都,我等都是义不容辞,不过是些许辛苦和麻烦,比起道子性命不算什么。” 第246章 人皇嘉奖 师鹤轩眼下的心情非常忐忑,甚至可以算得上紧张。 比起几个时辰之前的意气风发,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数个时辰前,当他在迭香楼被人皇使者找到,当众宣布他堪为道子表率,得了人皇嘉奖,那一众修士羡慕嫉妒的灼灼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当真好不快意。 得了人皇嘉奖的人,他其实并不是 不过得奖之人大多都不愿谈及,只是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领取嘉奖的地方倒也不远,就在一处锁龙寺的寺庙中。 师鹤轩在离寺门十五丈处落下遁光,眼中充满了期冀的色彩。 虽说目前自家还是谪星峰等,但绝不甘心庸庸碌碌,此生定要轰轰烈烈,潇洒恣意,就如那傲星一般。 默剑不争,玉诡非人,自家都不喜欢,唯有傲星潇洒最对自家脾气。 忽然,几个接待的和尚从寺里走了出来,几步就迎到了师鹤轩面前,热情地说道,“可是鹤轩道子来了,当真是巧了,郑家麒麟正在里面。” 郑家麒麟也在?师鹤轩有些疑惑。 似是看出了师鹤轩的疑惑,其中一个和尚小声地说道:“正是因为傲星拒绝了人皇的封赏,又说诸家道子各有千秋,皆是俊杰,提议将封赏赐给各位优秀道子,所以才有了这次嘉奖。” 原来如此,自家却是要承傲星的情。 几个和尚簇拥着师鹤轩向寺内走去,到了寺门却是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个和尚温和地笑了笑,“鹤轩道子自己进去吧,当有意外惊喜。” 一进门,却是有股阴风吹了过来,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远远地,就看到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人,正在向他招手。 几步走了过去,却听到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你若是剑修,会选挥刃斩首,还是一剑穿心?” 什么叫若是剑修,自己就是剑修。 师鹤轩傲然笑了笑,凛然说道,“剑之一道,岂能如此肤浅,剑心通灵,人剑合一,出剑之时借天地之势,划虚空之痕,才算得上得了剑。 至于我,这剑上倒是自忖不弱于人。” 对面一呆,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师鹤轩,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塞到他手上,接着挥挥手,示意他向里面走去。 师鹤轩定睛一看,不大的纸条上写着“出剑之时需借天地之势,有通灵剑心。” 这不是刚刚自家所说么?! 哦,这是自家对剑道的理解,应该是给后面的人看的。 不多时,又到了 师鹤轩呆住了,嘉奖居然还能任选,果然不愧为人皇,就两个字,大气。 对面修士瞥了他一眼,似是知他在想什么似的,嘿嘿开口道:“人皇说了,这是景星给大家争来的,莫要谢错了人。” “若是见了郑家麒麟,必定当面道谢。”师鹤轩拱了拱手,顿时陷入了冥思苦想。 这等机会可不能放过了,自家到底最缺什么呢? 法宝也不知品质如何,呸,自家瞎想什么呢,人皇一脉给出的还能差了? 灵剑?手里这口灵剑已经用了不少年头了,虽然品质低了些,但自家使惯了所以没有换,当然,跟灵石不济没有丝毫关系,此时机会难得,自家要不要考虑考虑。 神通好像也不错,若能拿到一门大神通,当真就是没白来雍都了。 犹豫纠结了半天,师鹤轩欲言又止,终是狠狠咬了咬牙,“我要灵剑!” “好的,灵剑一柄!”修士拿过纸条,在背面写了起来,将纸条回,旋即又向后指一指。 再向前就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了,师鹤轩有些激动,拿着纸条轻轻推开了那扇大门,走了进去。 砰! 身后的大门已是关得严严实实,手中的纸条也是倏地不见了踪影。 师鹤轩眼神一凝,本是向前迈出的步子顿时停在了原地,修长的手指已是轻轻搭在了腰间的灵剑上。 气势一点一点凝聚,但无论他如何提气,周身的虚空已是凝重异常,园中的草树木瞬间变得陌生无比,仿佛这方天地已然将他隔绝开来。 师鹤轩心头不由得呻`吟一声,好强的天地之势,眨眼间已是让自家被这方小小的天地所排斥。 铮! 下一个瞬间,一道剑光如灵龙变幻,映入他的眼帘。 动啊!师鹤轩内心咆哮着,但搭在灵剑上的手指仿佛被冰冻了似的,无论如何都无法催动灵剑。 就连灵识好像都被加快了,能看到,能想到,却就是动不了。 刹那间,师鹤轩终于是明白了,自家肉`身被对面剑势中的天地威压所摄,灵识也被对面通灵剑心所映照,只能跟着对方的剑路思考,却是挣脱不开。 居然是金丹来偷袭!还不只一个! 自己不过一个凝真,至于么?! 沉重的眼帘合上前,师鹤轩苦笑了一下,见了上乘剑道固然愉悦,为何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呢。 自家,不想死啊! …… “鹤轩道子?” “鹤轩道子?” 阵阵的呼唤传入耳中,师鹤轩猛地一睁眼,却是看见自己正站在入寺的 师鹤轩猛地退后一步,眼中满是恐惧。 “刚刚是怎么回事?”师鹤轩清楚记得自己被天地碾压,通灵映心的一刹,简直就跟直面了生死似的。 “不知道伱在说什么,我说人皇嘉奖是一柄灵剑,你忽然就愣了一下,然后就莫名其妙问怎么回事。”浓眉大眼的修士摸了摸下巴,将一柄灵剑递了过来。 “五金精气,加上玄铁所制,极品灵剑,很适合你的卦演剑势。” 师鹤轩有些疑惑,难道真是自家生出了错觉?但那直面生死那一幕当真太过真实,甚至他都能清晰回忆起那剑光摧毁自家生机时的冰冷。 接过灵剑,师鹤轩还是不甘心地问道,“后面是不是还有一张桌子,有个修士喜欢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脸有些宽,眼睛却有些小,对了,还有个小园。” “鹤轩道子,这里就我一人,后面是锁龙寺的香堂,根本就没路。领了灵剑就先行离开吧,后面该有其它人来领人皇嘉奖了。”浓眉大眼的修士淡淡说道。 师鹤轩一个激灵,看着对面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觉得此处阴森无比。 连忙一拱手,“多谢前辈,那我先离开了。” 说完也不转身,就这么倒退着回到了寺门处,然后一纵而出,驾着遁光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时的桌后,浓眉大眼的修士却是变回了金主麒麟的样子。 人皇颇有些无奈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景星,你坐着骗人倒是好玩,看看我,今日已经复生了五个了,元神也不是铁打的。” “你是不是不行?”姜默舒头也不回,一语如剑刺了过去。 人皇窒了一下,随后恶狠狠地说道:“再放两个过来,说谁不行呢?” 第247章 各有抉择 雍都一皇两宗,三位元神坐在了一处。 看着眼前的小山似的囚魔塔,三位元神不由得都齐齐叹了一口气。 一个道子没有枉死,十个真魔赫然成擒,这金玉麒麟当真是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这几日实在有些累,人皇甚至觉得自家的腰杆都有些挺不直了,自家上一次这么精疲力尽,是在蕴气还是凝真? 万万没想到,成了元神居然还要为面皮这么辛苦。 锁龙寺的和尚指着姜默舒呵呵一笑,“原来只知道景星傲性如天,不想居然也是个会开玩笑的脾性。 眼下雍都已有传言,说我这寺里藏了魔尊,可诱人入幻,连凡人的香火都没了。” 姜默舒笑了笑,也不说话,默默接过尚春如递来的茶水,细品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茶里有心意,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好茶,春如你的茶艺是我见过的人里,排 有一说一,不仅茶好,这茶艺也是没得说,只比自家幽魂侍女略逊了一筹。 此时,另外三杯灵茶才送到了三位元神的面前。 看看浅笑盈盈坐在麒麟道子边上的妙人儿,三位元神顿时有些无语,和尚与道士盯着人皇,眼里的意思很清楚,好歹也是元神,下苦力也就算了,吃个茶还要落这麒麟道子一头? 迎回的却是人皇无奈一瞥,眼神中蕴含的意思有些复杂,若非对面两个也是元神,不然怕是看不出来。 能沾光喝到就不错了!还嫌慢?我作为人皇老祖,不也和你们一样。 咳!咳! 惊天劫宗的道士咳嗽了两声,眼神留在姜默舒身上转了转:“眼下这真魔也是抓得差不多了,有嫌疑的道子也尽数被筛了一遍,不知景星可有什么想法?” “我要去趟西极。”姜默舒沉吟片刻,看似随意地回答道。 哐当! 玉杯已是跌落在桌面,尚春如的脸色顿时一下变得煞白。 “你不是来雍都炼心么,怎么,嫌弃我们几家招待不周?”人皇叹了口气,半开玩笑的说道。 一边淡然说话,一边对着另外两个元神拼命使着眼色,其中意思清楚直白,都说话,不要错过了!不要错过了! “景星伱刚刚解决了真魔之乱,而我锁龙寺还没有一尽地主之谊,若是传到了南域,怕是昂阴要说我不会做人,要不,到我寺里盘桓些日子,嗯,典王府的小妮子也来。” 和尚笑了笑,话倒是说得真心实意。 经过拷问天魔,赫然才发现大自在天子的谋划,竟然是要以融身真魔不断蚕食人族各宗气运,而中原为五域之重,更是被天魔重点关照。 好些融身天魔已是成为了各家地宗的得力道子,有四个融身真魔更是争得了下任宗主待选。 若非是这金玉麒麟吸引了大自在天子的目光,让这些魔头暴露出来,怕是被鸠占鹊巢还不自知。 锁龙寺掌中原气运,若是出了这等纰漏,怕是反噬不小。 道士也开了口,面色和蔼:“之前江轮寂杀人夺运被景星揭穿,我还要多谢你才是,我宗的雷法颇有灵妙之处,景星也是以雷称雄,不妨到我宗演练几日神通,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能触动灵思。” 刚说完,却又发现人皇一脉的两人都看着自己,猛地一抚额头,“春如陪着景星来,我那里的好茶也是天下间一绝。” 看着对面意气风发的麒麟,惊天刑宗的道士不由得心中惋惜,那南域郑家强在阴阳五行气,雷法上除了拿灵石砸人,哪有什么精深造诣可言,可偏偏就出了个掌雷的麒麟。 这等使雷的道子放在以雷法闻名的宗门才算是相得益彰啊! 尚春如侧过脸来,眼眸中竟似有着无尽的幽怨和柔情。 “景星,这雍都你还有不少地方没有转过,怎么一下就要去西极了?”佳人幽幽地吐气如兰。 姜默舒见此,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这郑景星的身份,还是要快快渡劫失败或是寻天魔同归于尽才是,不然,这继续纠缠下去,难免负了真心。 “来雍都之前,有和默剑见过一面,被他托付了一件事,如今有了眉目,却是要当面回复才是。” 三位元神都是愣住了,默剑所托?这个倒是不好再劝,且不说南域郑家和默剑的关系,就说脾性,这傲星和默剑交好倒也正常。 尚春如顿时想起郑景星请她保密冷棠红已拜师默剑的事。 原来是为这事,玉人心头一松,目光化为了绕指柔水一般,“西极风沙有些大,景星去了也要记得雍都,这边的风光你还没尽数看过呢,当要早去早回。” 姜默舒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在场的三位元神对视一眼,心中颇为感慨,人皇甚至还有些酸溜溜的。 半日之后,雍都向西的一处城墙上,一位佳人仿佛天地间完美的玉象,看向天边的眸子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那逐渐消失在天边的遁光好似带走了她所有的生气。 在她身后,还有另一位飒爽佳人静静侍立,一抹红装却是夺了天地间的光彩,连天边的红霞都黯然失色。 “春如,该回去了,景星不过是去西极和师尊会面,难道还会不回来了?” 冷棠红几步上前,在尚春如耳边开口道,语气有着幽幽地叹息。 “冷姐姐,我要得人皇之位。”尚春如猛地转过身来。 “他走之时,五句里倒是有三句是托我关照你的,一句是谢我,一句是让我照顾好自己。” 幽幽哀怨的声音从尚春如檀口中传出,一时间让冷棠红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想明白了,一个柔弱的王女,确实有些配不上他,我本来并无意争这人皇之位,但景星的性子是要与天争胜的,我要堂堂正正随在他身侧! 冷姐姐,你助我一臂之力可好,双凰随星也是一段佳话。” 尚春如正色说道,语气中的如水柔弱顿时化为了如山一般坚定。 冷棠红一怔,凛然若寒霜的脸上,瞬间现出桃李怡人的羞意,喃喃地说道,“春如,你我有缘,若你想要人皇之位,我自然也要助你,若是你想跟在景星身边,我自然也是随在身侧的。” “冷姐姐,有你和景星在,真好。”尚春如盈盈一笑。 与此同时,城墙的另一侧,别慕呵看着天边远去的遁光,眼中闪耀着病态的渴望。 转过身去,两个凝真道子正静静站在她身后。 “两位融身真魔,我遮掩了你们的痕迹,却有一个条件。” 两个道子踏前一步,眸子中魔气流转,“若是想要对付那麒麟,绝计不行,一来我二人不是其对手,二来,关于麒麟要等大自在天子的决断。” 别慕呵摇摇头,森然一笑:“那金玉人儿,我自有计较,眼下的我自然配不上他,你回报大自在天子,就说我要入魔,让他派个自在天魔过来。” 什么?此语一出,两个融身真魔都惊呆了,本以为这断玉阁之主救下`自家是想有所交换,不想却是如此诡异的要求。 “你们没有听错,我要入魔,断玉阁阁主,身孕人皇血脉,选了入魔之路。”别慕呵昂着螓首,似乎倔强得不想向任何物事低头。 两位真魔对视一眼,似乎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良久,两魔单膝下跪,沉身说道:“礼见自在,未来之自在。” 别慕呵轻轻一笑,渴望地看着天边已然消逝的那道光,喃喃说道:“也是时候换个活法了。” 第248章 询问阎罗 命昙宗,万鬼峰峰顶。 森森鬼气依然浮沉不休,这峰顶之上数十年来唯一的改变,就是神魔小庙之后的墙壁上,多出了一个通往幽冥的门户。 “你收集齐神魔素材了?”谢厉军浑身一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妖魔鬼怪,妖有半片妖圣的妖躯,魔有天魔之巢的小半,鬼是身外化身和无忧鬼母他们一起在幽冥深处破灭的一片鬼界,怪我也在人皇秘境内层取了最好的。” 姜默舒点点头。 “那怪你是怎么取的?历来的真传都是说怪是最难取的。” 谢厉军有些好奇,当年他也尝试祭炼神魔,就是败在怪之上,费尽心力也只是在人皇秘境外层厮混,运气还不大好,收集的怪数量不足不说,质量更是堪忧。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笑了笑:“这倒是有个诀窍,我也是去了雍都才知道的,那人皇秘境内层,只要有人皇血脉陪着,就能以气运压制住怪,收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乖乖,谢厉军咂舌不已,与阎罗天子对上一眼,眼中尽是欣慰之色。 不过谢厉军还是暗自叹息,这抢来的徒弟终是要全面碾压他这个师尊了。 不过转念一想,谢厉军却是嘿嘿大笑一声。 默剑、玉诡、傲星,都是自家的徒弟,就说说,人族五域连金丹带元神,有谁能将弟子教得如此出色? 还得是自己!我谢厉军虽说成就元神有些困难,但自家教得出元神弟子,就问哪家不服? 见得谢厉军脸上的灿烂笑容,阎罗天子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揶揄道:“单论神通,你早就打不过默舒,眼下神魔之道也马上不如了,居然还有脸笑?” 谢厉军不以为意,轻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迅速地反击了回去,“我这当师父的,虽说教得不多,扛得也不少,万鬼峰出了他这元神道子,我高兴得很,默舒能比我强,我服气得很。 若不是有些后天神魔不给力,默舒早就该有神魔御使了。” 此语一出,阎罗天子勃然大怒,“我已经很配合了,默舒,我没有配合吗?” “配合了!”姜默舒忍住笑意。 阎罗天子得意得笑了笑,看向谢厉军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俯视。 “今日正想向两位师尊请教一下,炼制后天神魔可是有什么禁忌,我近来推演神魔祭炼,总是有些大难临头的心灵预兆。”姜默舒沉吟了一下,问出了心中的所想。 阎罗天子的脸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没想到姜默舒已是将神魔推演到了如此至深之处。 三人盘膝相对而坐,谢厉军皱着眉头,“天劫心兆?伱不是刚刚才收集齐神魔素材么,刚开始推演神魔怎么会有心兆。” 在他想来,雍都之行能费尽心思到人皇秘境内层已千难万难,好在自家徒弟终于是得了最后一样神魔素材。 默舒回来后应该是要开始闭关了,全力在心神中构造出神魔雏形。 这闭关时间根据资质、悟性、所选神魔道韵,时间有长有短,几位中兴祖师,最长的近千年,最短的也是一甲子,才顺利在心神中才将神魔道韵和神魔外相归一,化虚为实。 万鬼峰那位祖师祭炼阎罗天子,足足耗费了三百年心神功夫。 墨舒闭关前来请教一下阎罗天子,也在情理之中。 “闭嘴,神魔一道你懂个得儿!”阎罗天子瞬间显得有些烦躁,不过神色中却是有着难得亢奋。 谢厉军缩了一下脖子,却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还能有比神魔还懂神魔的么? 不过这阎罗天子的反应有些奇怪啊。 阎罗天子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淡然而坐的弟子,缓缓开口道:“默舒,你是不是已经选定了神魔之性。” “对,这一步倒是不难。” 不难,呵呵,阎罗天子和谢厉军都是无言一笑。 心障难除,七成真传直接倒在这一步,况且凝聚的神魔道韵很多时候难脱自家神通樊篱,反而会被本峰神通所局限,故而才准许真传研习各峰神通。 “你选的哪种神魔道韵?”阎罗天子脱口而出,眼神中有着急切。 “逆天,我选的逆天道韵。”姜默舒笑了笑,这一步对他来说确实不难,只需考虑心中所愿所想,没有什么知见障。 姜默舒话一出口,对面一人一魔眼中都是一亮。 谢厉军有些欣慰的看着自家弟子,选得不错,回想他一路修行的路子,当真是要逆天一般,能将神魔道韵与自家心性相合,后面构造神魔虚形要少大半麻烦。 阎罗天子身为神魔,自然比谢厉军更清楚这中间的份量,眼睛都有些直了。 若不神魔之体自控有些强,他甚至觉得自家会不自主地颤抖几下,乖乖,难道真的是神魔之性任选。 “你选的时候,没有碍难。” “没有!” 淦啊,没想到真的有人没有神魔知见障,阎罗天子眼睛都红了。 便是命昙宗几位中兴祖师,穷其一生,都只祭炼出一尊神魔,就是因为祭炼神魔本身也是和神魔相合的过程,而随着祭炼的深入,对神魔的知见障就会越深,当成功祭炼出神魔后,对神魔的认知就会固化下来。 从而无法再祭炼出 默舒没有神魔知见障,也就是说,可以不止祭炼一尊神魔,阎罗天子终于是忍不住,长长吸了一口冷气,稳住,你是神魔,不要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看来,默舒祭炼神魔的天份不错,甚至比修炼神通和祭炼法宝的天赋还高。”阎罗天子淡然地说道。 谢厉军顿时有些不服气,万鬼旌旗知道伐,三色剑域知道伐,你阎罗天子懂不懂其中的含金量啊! 阎罗天子似是清楚谢厉军所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得儿?! 你懂个锤子!命昙宗捡到宝了!七峰?翻一倍都不是问题! “那你现在应该是在心神中汇聚神魔虚形,这个我熟,你的碍难在哪里?”阎罗天子和蔼地笑了笑。 “没有碍难,神魔虚形已经化虚为实了!就是心神中神魔成形后,老是有心兆。” 已经化虚为实了?谢厉军嘴巴张得大大的,说好的最少一甲子呢。 阎罗天子真的是忍不住了,浑身死命颤抖了几下,这么快就虚形和神魔道韵相合成功了? 什么后天神魔这么听话?你家养的吧! 阎罗天子艰难地说道:“神魔出世,当然会有天劫临身,你都心神映照神魔了,自然是有心兆。” “没问题?”姜默舒舒了口气。 “没问题!”阎罗天子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一片热切。 第249章 神魔显化 准备以命昙三界定神魔真形? 噗哧! 果不其然,宗主伏宇初和长老会万长老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被罗织完美地预见了。 喷出的茶水被阴华凝为了冰粒,玲珑叮当掉了一地。 郑予晴凤目一凝,眼神中有着恨铁不成钢,狠狠瞥了二人一眼:“怎么,有问题?之前答应得好好的,默舒祭炼后天神魔的耗费由宗里支应,事到临头要反悔?” 伏宇初连忙摆手,没办法,眼前两个坤道金丹实在得罪不起。 特别是郑予晴,身后就是四姓元神撑腰,屈就在命昙宗实在是机缘巧合。 本是万事不管的性子,化剑大比后脾性大变,嘴巴变得又狠又毒,对于宗里三个金丹九转迟迟不能晋升元神,已是骂过几次了。 “晋升不了元神,好歹祭炼一尊神魔出来,宗里不说给双英一些支应,起码不要拖后腿,你的懂?!” 话难听,但道理确实没错,以至于近些年,若不是关乎宗门紧急情况,伏宇初是有点畏惧和白骨峰峰主照面的。 问题这事儿,伏宇初也委屈,若是元神想成就成,天下金丹还用得着苦等寿尽?他就差闭死关了,也就这两年境界莫名其妙有些松动,不过前面的路还是有如深渊隔断一般。 再说了,那后天神魔是说祭炼就祭炼的?真传殿那几个上殿真传脑袋都抓爆了,观想神魔道韵直接拦下大半,细构神魔虚形已是重伤三人,不是宗主不努力,宗主也有难处啊。 不过默剑怎么就成了? 亲切地冲自家逆天道子笑了笑,伏宇初语气中带上欣喜:“默舒,神魔虚形和神魔道韵已是相合了?” 姜默舒默默地点点头,眼神有些内敛。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从万长老口中传出,瞳孔剧张,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默剑长于剑法蛊道,这个他知道,甚至想要祭炼神魔也在他意料之中,但后天神魔的选韵构形都是以甲子或是百年为单位来闭关,即便当年各位中兴祖师惊才绝艳,也少不了这一步。 甚至他一直怂恿默剑祭炼神魔,未尝不是想以此来隔离双英,以免再度爆发矛盾。 这就成了?! 成了?! 一时间,万长老不禁有些悲喜交加,喜得是宗里若添一神魔,已是再现中兴之势。 悲的是,玉诡据说还在幽冥征战,若是得了消息,怕又是风`波劫数。 想到这里,万长老看了一眼自家宗主,不由得有些理解白骨峰郑予晴眼中的恨铁不成钢,若是你伏宇初成了元神,自然能压住双英,何苦眼下跟走钢丝似的。 伏宇初看着自信满满的道子,不由得有些感慨,“那日默舒你晋升真传,我就知道你必然会缚云捉月,点检神魔,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窥神魔以补天地之缺,御神魔而立人族之威,默舒,你做得很好,甚至比我这个宗主做得还好。” 顿了一顿,伏宇初又慨然出声:“召开七峰神魔大会,诸峰共证,以命昙三界定神魔之真形! 我命昙真传,威武!” …… 六个时辰后,命昙宗的护宗大阵已是完全开启,七峰神魔俱已待命。 神魔由虚化实所在,根据姜默舒的意思,选在了争锋台。 “我既然从这里起步,神魔随我心,也从此处入世好了。” 姜默舒就如凡人一样,静静站在刻画着坚固法符的青石板上,看着四面山峰上围观的命昙修士熙熙攘攘,回想当年在此初次斗法的忐忑,不由得轻轻一笑,莫欺少年穷啊,爷有挂! 祭炼出神魔乃是命昙宗头等大喜事,命昙三界定住神魔真形之时,更是难得感悟神通的时机,在长老会发出灵讯后,凡是在宗里的修士,只要没有在闭死关的,已是纷纷涌到了争锋台四周山峰之上。 为表敬意,便是各峰峰主也不得浮起云台,只能在四周山峰上注目。 这一次神魔祭炼,命昙宗已是等得太久太久了。 中兴过后,似乎上苍不再眷顾命昙宗一般,再没有祭炼出新的神魔,诸多真传想尽办法,却在各个关口前耗尽了寿元。 若非宗门记载言之凿凿,从未断绝,甚至有人误会后天神魔乃是天赐而非修士祭炼所得。 而现在,双英之一的默剑,终是迈过了重重关碍,再现这一壮举。 命昙宗从宗主到蕴气,都是屏气凝神,注视着那争锋台上,等着见证神魔入世,破命倾天的光彩一刻。 一片山峰之上,金倌染有些神色紧张,向着那孤零零站在争锋台上的身影,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已是亭亭玉立的她有些担心地转过头去,看向自家师尊和万鬼、白骨两位峰主,有些担心地问道:“姜大哥,真的没有问题嘛?” 罗织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笑了笑说道:“除了斗法争胜,平日里他倒是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没问题的!”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边上传来,阎罗天子脸上难得温和地笑了笑。 凭着神魔特有的灵觉,在阎罗天子眼中,与众人所见却是大大的不同。 那争锋台上,逆獠冲天的锋芒道韵已是如沸如腾,就如一尊神魔迫不及待想要冲天而起。 …… 璀璨天光下,争锋台的上空已是化为漆黑的虚空,一株玉色昙正在其中静静含苞,茎舞动着玄奥的轨迹,洒下如星屑一般的光华。 姜默舒袍袖一挥,四件神魔素材伴着五彩斑斓的烟云,出现在前后左右。 好似天下间所有凶戾复苏,凭空荡起一阵摄人心魄的恐怖涟漪,深沉入骨的蛮荒气息霎时间弥漫开来。 一尊虚幻的神魔逐渐从姜默舒头顶升起,现身的一刹那,立刻呈现出星河般的祥光瑞彩。 丝丝星光从三界处垂下,在神魔头顶之上绘出两个玄奥的符文,正是“命昙”二字。 一时间,争锋台上,星光胧影,奇辉凶息,无比诡异却一片和谐。 一众命昙修士眼睛中有着名为羡慕的火焰,大多数更是脸色通红,便是几位身为神魔之主的峰主,也是禁不住睁大双目。 神魔一道的甚深之境啊。 四道神魔素材,化为丝丝水韵毫光,一点点地融入神魔虚形之中,得了这妖魔鬼怪精气戾性的浇灌,那神魔虚幻的影子越发化真,轰隆之声开始隐隐回荡在虚空之中,让人不禁心神悸动。 争锋台上,已是嘶号四起,透着彻骨凄寒,越来越恐怖的气息直腾霄汉,骇得人心神动荡,心中止不住地生出跪伏的心思。 眼见妖魔鬼怪已是被神魔尽数吸纳,但那神魔仍是笼罩在虚光幻影之中,“命昙”二字始终无法落到神魔身上。 “不好!”万长老已是目眦欲裂,猛然站了起来,“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若是能冲过去补救,他绝对会不要命地狂扑上去,但眼下不能出手不说,还要防着有其它意外。 “神魔塑造得太强,难以破界……”伏宇初呆滞地看着争锋台,回想宗门记载,不由得闭目长叹一声,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情况。 命昙宗唯有一次的记载,那位祖师耗了一千五百年,细细雕琢心神,避开无数心劫,终成了一尊神魔虚形,又了千年收集最好神魔素材,却在最终神魔化形之时,因为神魔太强,无法破界而来。 那时情状与眼前一模一样。 三界无法定住神魔真形不说,那位祖师因为神魔素材耗尽,一身血肉灵识便尽数填了进去,化为神魔资粮。 “默舒,只怪我这宗主太过无用!”伏宇初面上露出忏悔之意。 两位峰主并立一处,本是凌风水月各擅胜场,然而此时两人已是惊呆了。 郑予晴几乎站立不稳,嘴角已是沁出了一缕血迹,惨然一笑,“风风光光?我真是傻!默舒……” 罗织水意润泽的眸子中更是多出了无穷悔意,潸然泪下,捏紧的拳头中已是被指甲划破了丛丛血,“若是君未死,妾便顺了心意,绝不再闪躲,也不再畏惧人言,若是君不在……” 郑冰尘银牙一咬,若生尸佛的莲台已是出现在她脚下,尸佛峰两位真人赶紧联手挡住了她:“冰尘,别去,还不到最后一刻,信他!” 而此时的姜默舒,却是眉头紧皱,自家推演的神魔绝对没有问题,却是为何始终无法破界而来? 抬眼看去,虚空上的三界洒下的星屑也越来越稀薄,看来也是快要撑不住了。 问题在哪里? 回忆自家神魔的来历,一股明悟瞬间涌上心头,姜默舒不由得一声长啸。 就在命昙众人越来越恐惧之时, 一个浩大的声音倏地从争锋台上传来,“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 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 操干戚以舞!” 随着这斩钉截铁的声音, 一尊无头神魔,乳目脐口昂然而立,左手持盾,右手持斧,轰然落在争锋台上。 不甘操干戚,不悔舞慷慨,何谈猛志固常在,自有刑天当不败! 第250章 拒不认账 “出了!” “哈哈哈,真的是后天神魔降世!” “天降默剑于我命昙宗,当真是绝代之才啊!” “能够在二百年不到,祭炼出神魔的,追溯宗门记载或是五域人族所载,只有默剑一人!我怎么哭了?哈哈哈,我怎么哭了!” “好一尊神魔!好一个默剑!真好啊,若是我在台上,就是马上身死也值了。” 四周山峰上已是响起了如雷一般的掌声和喧哗。 一众命昙宗修士已是如炸裂似的,狂放地高呼长啸起来。 吼得最凶的不是万鬼峰,也不是阴华峰,甚至不是白骨峰,反而是真传殿的一众修士已然声嘶力竭,部分真传殿修士更是潸然泪下。 神魔之道啊,中兴至此,无数真传前赴后继,只为了将这条道路再往前探一探,却如同困在琥珀中的小虫子,能看到前方瑰丽的世界,无法前进一步。 明明前人已是将七种不同的答案摆在了自家面前,却是一次次黯然失败。 谁入选真传不是心比天高,谁不是峰里最强的道子,就是这样一群人,却尽数在神魔之道上铩羽而归。 不是一个人失败,而是接连数十代人无一成功。 以至于就算在真传殿内部,也有了质疑的声音,后天神魔真的能靠金丹自己祭炼成功嘛?还是说有些祭炼的隐秘不授文字,已是失传了。 不然为何中兴至此,无一道子成功,大家都只能在原有的七峰神魔身上参悟神通,却是无法脱出樊篱。 然而今天,终于是有人打破这沉闷的天地,后天神魔真的在金丹就可以祭炼成功! 万长老有些失态地扯着自家宗主,指着争锋台上,有些语无伦次,“……那是后天神魔,那是后天神魔啊,你做不到的,他做到了啊,默剑做到了啊……” 伏宇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笑着笑着猛然吐出一口气,浑身顿时都有些抖:“幸好成功了,幸好!刚刚我做了一个恶梦,以为默舒祭炼神魔失败了,还好只是梦。” 话音未落,就见万长老已是对他怒目而视,伏宇初当即举手在嘴巴自扇了一下,“我真是魔怔了,这种时候胡言乱语。” 万长老瞥了他一眼,“你还是想想这 伏宇初脸色狂变,用手使劲在额头边上按了按,感觉还是头痛,“这个,我再想想,你也想想,这两天别去万鬼峰触霉头,谢厉军那厮,哦,对了,还有那毒嘴的阎罗天子眼下八成愁眉苦脸,正想找人顶缸呢。” “哈哈哈,我的弟子,那是我的弟子!一尊神魔啊,老子的弟子祭炼了一尊神魔啊。”谢厉军用力拍着阎罗天子,哈哈大笑起来。 本来是想拍肩膀,实在是神魔有些高大,最终只拍在了腰上。 阎罗天子难得没有生气,看着争锋台上一大一小恣意傲天的身影,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一赞再赞:“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弟子,就是祭炼出的神魔也是如此不凡。” 金倌染眼中本来是泪儿包起,闻言好奇地转过头来,用手飞快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开口问道:“那后天神魔很不凡?那是有多强?看着倒是霸气得很,你打得过不?” 这话一出,阎罗天子当即有些尴尬。 哪知,金倌染又开口说道:“别想骗我,你是神魔,不屑说谎的。” 被金倌染拿话一激,阎罗天子不由得点点头,反正默舒也不可能让那无头神魔来招呼自己。 不说谎而已,金倌染,你还是太年轻了,本神魔映照可是谢厉军的心智神慧,今日就让你开开眼。 阎罗天子大手一挥,郑重其事地对金倌染说道:“神魔一道博大精深,默舒却是得了其中真意,这无头神魔得了逆天道韵,磅礴势态竟然走的是敢与天争的路子,永不妥协,败而不馁。 断头仍不泯志,正是要以下克上,我看,八成有元神要陨落在这神魔手上。” 谢厉军听了顿时一惊,心头暗叫一声乖乖,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怪不得差点没能破界而来,若非默舒与之心性相合,怕是还勾召不来。” “可不是,若无那道真言,这无头神魔决计无法显化,也不知默舒怎么想到的,当真是神来之笔。”阎罗天子一拍大腿,嘿嘿笑了两声,随后侧过脸去装作观察争锋台,故意不看金倌染。 哪知金倌染却是不依不饶,硬要打破砂锅,几步转到阎罗天子正脸,立起手指戳了戳他,“你还没说你打不打得过姜大哥的神魔?” 阎罗天子吭哧了半天,终于是憋出一句:“我想胜那无头神魔,还是有些困难。” 后面一句却是生生吞回了肚子里面,那无头神魔想胜我,还是比较简单。 “那就是打不过了!”金倌染拍拍手,笑容一下挤到了脸上。 阎罗天子抬起了眉毛,顿时有些急了:“没打过怎么知道,倌染你不要乱说。” “那晚点回了万鬼峰,让姜大哥指挥神魔和你们两个比上一场?”金倌染摸了摸下巴,将手一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们先回去准备准备,我去跟姜大哥说,想来他也是想知道无头神魔有何神通。” 阎罗天子已是瞬间傻了眼,倒是旁边的谢厉军喃喃地说道:“关我啥事儿?哦,刚才看了神魔出世,倒是引动了我的灵思,回去就要闭关参悟。 若是要称量一下无头神魔的神通,不是还有你师父和郑峰主么。” 话音刚落,金倌染却是脖子一缩,“那边气氛不对,我不敢过去。” 那远远一处,两个如玉佳人,一个脸上冷若冰霜,一个眸中若水含波。 “我白骨峰的人,你阴华峰也想染指?”郑予晴凤目生冷,分明是个慵懒人儿,眼下却是口中有些恨恨。 罗织冲着争锋台上轻轻招手,清柔的仙音自檀口中传出:“看予晴妹妹说得,默舒身上有白骨凌迟剑气,但不也学了我阴华峰的帝月冷华术?默舒诸多辛苦,我也是和你一路看在眼里呢。” 郑予晴顿时勃然大怒,带动头上青丝都是猛颤几下,“当时传帝月冷华术,你明明说了不要人,也不要师徒名份的!现在就给忘啦?!” 罗织点了点头,并不着恼或是羞愧,反而是柔柔若水地说道:“我还说过这话?倒是真不记得了。” “谢厉军当时也在场,他可以作证。”郑予晴已是有些急了,这妙人儿当时送给万鬼峰当弟子已是血亏。 如今,如今这不要脸的小骚蹄子,居然还想抢自家早就定下的妙人儿,如何能忍,还说什么姐妹情深,自家真是大意了,没有提防着她。 “那你让谢厉军自己来说,当着我和倌染来说,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罗织眉眼一弯,随即露出一抹罕见的促狭轻笑。 金倌染天克万鬼峰,给谢厉军十个胆子看他敢在这事儿上张口不。 虽说有些胜之不武,但眼下却是半步也不能让,自家刚刚已是露了心意,气势上便不能弱了这郑家娘子,不然这妙人儿连争都不用争了。 “你!”郑予晴已是有些面红耳赤。 就在此时,温润如玉的声音,却是传到二人耳中,“托两位峰主的福,一切还算顺利,这神魔总算是祭炼成功了。 嗯,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为何两位峰主好像有些争执。” “没有争执!”罗织和郑予晴异口同声地说道,一个声音如水柔媚,一个意态慵懒惑人。 第251章 各宗赞叹 金乌照耀丽空,金蛇盘旋在卷云之上,就如佳人腮边红霞。 青冥之上,一人一魔昂然立在烈烈天风之中,漫天充塞的杀性,宛若怒海狂涛,泛起的森森冷冽,好似天地鸣雷欲断生灵万古之悲。 姜默舒点点头,“果然如心神中预想的一样,刑天神魔符合前世众生所聚的念头,一应神通当真就如神话中的那尊魔神。” 既然成就神魔,自然要到青冥中演练一番,有着人皇秘境得来的神魔御使的经验,倒是省了不少摸索的功夫。 参照秘境中记载的神魔战斗,只论战力的话,自家在金丹里大概也算拔尖那波了。 便是元神袭至,单对单,保住性命或是支撑一段时间都问题不大, 若是真发了狠,不怕社死的话,便是元神都能逼退。 如果七峰神魔一起比较,眼下能跟刑天神魔一较高下的,大概只有郑冰尘的若生尸佛和罗织的太阴玄魄神魔。 一个是先天缘法,神魔自证; 一个是帝月冷华术尽得洗染之道,生生将神魔威势都抬高了一层。 “虽说神魔只算外力,不算伟力归于自身,但到底澎湃凶厉,之前一直都觉得自家保命有些艰难,这下总算不用那么愁了。” 姜默舒轻轻舒了口气,哪怕以 若本体被逮住踪迹,只能以云符跑路,少不得要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因为没有能让元神位格忌惮的手段。 好在,机缘巧合,外挂给力,经过诸般辛苦和算计,终于是结了这硕果。 这方天地终是可以好好探索一下了,姜默舒眼中闪过精光。 人族五域被妖族团团围住,之前战力低微不敢乱闯,便是五域之中,那北疆因为有定缘寺的缘故,自家也一直有些忌惮,就连 眼下勉强有了抵抗元神之力,丈量天地虽说还算不上闲庭信步,但至少不是举步维艰了。 这天地之妙,妖魔由来,甚至虚影小人的玄奥少不得都要探上一探。 而且,谁说明牌不能当成暗牌来打了,感受到得自人皇秘境血色气运已是彻底和刑天神魔勾连在一处,姜默舒满意地笑笑。 现在回想一路走来,姜默舒倒也觉得没有违背自家心意,既然来路这样辛苦走过,往后也当不改己心。 姜默舒心头升起一丝明悟和火热, 万物可易唯心不易,万世可移唯道不移。 本是妖魔吃人的世道,自己却是有点不服气呢,谁让自家前世没有这些碍眼的东西呢,不想改变自己,那就只有变一变这世道了。 有些账慢慢来算,妖魔杀得多了,总能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刑天出世,有了后天神魔战力不说,关键是证明了神魔之道有路可走,此后`进可攻退可守。 说句难听的,就算妖魔之劫又起,人族再被逼回中原,姜默舒也有信心,终有一天会带着命昙宗的神魔再度打出来。 岿然凝住眼神,姜默舒看向青冥之下的广袤天地,淡淡地说了一句:“真美啊!” 无头的刑天神魔持着盾斧,昂然立在他的身后,口中没有丝毫反驳,就像是完全同意一般。 …… 就在青冥下方,无数光讯如游鱼飞鸟,急速从西极飞向人族五域,各种隐秘渠道更是暗流涌动。 由于事发太过突然,很多情报都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命昙宗,后天神魔出世,神魔之主为默剑。” 各宗各姓凡是有跟道子情报沾边的,就如同被火猛地一獠,很多人连夜就被喊回办事的地方。 一尊后天神魔出世,怎么都不算小事,更何况神魔之主还是默剑。 几个时辰后,姜默舒的资料就被重新又整理了一遍, 有化剑大比上的诛玄荣光,也有击杀天魔宗金丹的毫不留手,更有陷杀妖王埋伏妖圣的无情冷酷,就连断玉阁害了他几个凡人血亲,随后在西极几乎被尽数杀绝都一一记录在案。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有隐秘消息,妖军统领迦云真视默剑为好友,默剑却是毫不容情,在瀚海杀劫中放出金蛊想将迦云真一举击杀。 但即便这样,每每说起默剑,迦云真却是从无半点怨言,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就连他在化剑大比上,与人互明剑道的话,也是被记录在案: “剑鸣铮铮, 挣!我来此世,挣命求活。 争!我来修行,争夺前路。 征!我见不爽,征伐无道。” 此时一众宗主掌教再看到这番记录,都不由得叹了口气,这等剑子怎么就走了神魔之道,居然还真给他走通了。 这默剑真的就是按着他的剑道一步步走了过来。 区区两百年不到,一尊后天神魔横空出世,这等绝世之才便是放在妖魔大劫和气运争劫中,都称得上绝无仅有。 果然不愧为人族最强的道子,便是成就金丹,也绝不会泯然于众人之间。 命昙宗,真是好命啊! 消息传到雍都,倒是有两个人更为高兴。 “师尊祭炼出后天神魔了?”看了看尚春如笑盈盈递过来的情报,冷棠红不由得有些吃惊。 神魔之道她是早闻大名,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这才拜师不久,师尊已是让人送来了数种神通,还有一应物事包含灵晶、丹药、灵材,更有一纸信笺, “棠红,见字如面,景星说你愿为我弟子,这是我的荣幸…… 随信数种神通你可试着修行,应该不会有什么碍难……一应物事,我也是试着采办,方便你在雍都所用,若是有所欠缺回信中直言即可…… 为师近来需要祭炼后天神魔,还有几件要事处理,暂时没有办法到雍都与你相见…… 珍重!” 没想到,信才到不久,这神魔入世的消息就已经传来! 而且师尊就是师尊,数种神通实在是太适合自家道体,如鱼得水似的,自家修行起来毫不费力,反而如同脱胎换骨一般,简直是神了! 不愧为默剑,没想到在神魔一道居然也是势如破竹,尚春如心头微微泛起羡慕之色,嘴上却是不饶人地调笑道:“景星介绍的师尊还能差了?冷姐姐要如何谢他,可是心上生了以身相许的念头?” 冷棠红有些不依地想要打回去,最终秀拳落到尚春如身上却是如同绵团似的。 “是你想情郎了吧。” “姐姐饶命,大不了以后我一直叫你姐姐,或是比比谁大。” “那感情好,这样最公平,是比入道年岁么,或是你想比其它,这里?还是这里?” 两女玩笑似地扭打在一处,各种羞赧言语不足为外人道也。 良久之后,尚春如眸子中如有星光闪烁,盈盈笑道:“也不知景星何时才会回来。” “师尊既然顺利祭炼出神魔,算算时间,景星当会顺道观礼,你我等他就是了。”冷棠红一挽鬓边有些散乱的青丝,有些羞赧地说道。 第252章 妖族应对 相对于人族的齐声赞叹和喜气洋洋,月喜河对岸的大多数妖王已是骇得心神俱裂。 虽然还是霜秋,但在诸多妖族心头,眼下传来的消息较冬天的冷冽,更能寒入心髓。 迦云真坐在妖军大帐中,给自己倒了一杯灵酒,又把剩下的连酒带壶塞给了韫岩妖王,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月喜河两岸人族和妖族的防线已是逐渐成形,便是金丹和妖王也是觉得慢慢难以突破, 这等情况下,不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暗自松了口气。 人族这边是庆幸获得了时间和空间,接下来就是赶紧消化万妖丛林。 妖族则是庆幸好在玉诡那杀才不在白玉京,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 而隐秘渠道传来的消息,则是如晴天霹雳一样打破了眼前的平静。 后天神魔出世?关我妖族什么事?! 默剑为神魔之主?淦啊!还要不要妖活了!云真快想想办法! 一众妖王海啸似地涌到妖军大帐,除了每月一次的妖军大宴,少有看到众多妖王到得这么整整齐齐。 哪怕再迟钝的妖王,再用肌肉来代替脑子,也并不妨碍其明白后天神魔的恐怖之处,因为神魔之体就是要比天妖之体来得更硬更猛。 韫岩妖王急得满地打转,连送到手里的酒也顾不得喝了:“云真,那后天神魔既然是出自默舒的手,决计不简单,怎么办?” 说完却是有些灰心丧气地坐了下来。 迦云真看着手中薄薄的一页纸,似乎要在上面看出儿来,良久方才慢慢放到了桌上,忍不住轻声感慨:“真是厉害!” 若是一口灵剑在人族蕴气手中,妖王瞥一眼都算是给脸了。 若是同样的灵剑由一个凝真后期的剑修拿着,便是妖王也要打起精神,免得阴沟翻船伤了妖体。 等这灵剑给到了金丹,耍起炼剑成丝或是剑气雷音之类的把戏,再配合金丹剑域,没有哪个妖王敢不全力以赴。 好了,灵剑到了双英手里了,没有哪个妖王敢不全力以赴,跑! 不跑的话,等死嘛?! 眼下的情况,就是东西到了双英的手上了,好消息是那东西不是灵剑,坏消息是那东西比灵剑更恐怖。 一尊后天神魔! 迦云真一抚额头,锐利的指甲在眉宇间轻轻挠了两下,有些无奈地说道,“我区区一个大妖,有什么办法,等默舒将神魔摆开,堂堂正正压过来,我这身板也挡不住啊。” 实在是太快了,迦云真甚至有些怀疑人生,世间庸人太多为我所用,但哪怕再多的鸡蛋也碰不开石头啊。 当年剑宗一见,自己果然是有眼光,早早看出他绝非池中之物,必然会腾云升霄。 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哭丧个脸。 听到了迦云真的叹息,翼化鸿侧过脸来,惋惜地说道:“防线才建好,难道我们又要退?” 迦云真用右手的无名指在桌子上慢慢地敲打着,良久,方才说道:“不能退了,之前退是有断玉阁和定缘寺在万妖丛林顶了缸,让了空间同时转了玉诡的杀意。 这月喜河再往后就是流明妖廷的本土,妖廷也是要脸的,若是我等再退,便要吃那军法。” 化岚妖王顿时有些急了,猛地在大`腿上一拍,却是打得韫岩妖王龇牙咧嘴,“问题是根据人妖两边的默契,妖圣不能长驻边界,不然容易引来对面元神对峙,反而不好控制局面, 但后天神魔若是来了,妖王就是拿命去堆也是不够数的。” 一众妖王都是心有戚戚地点点头。 那默剑和玉诡证了金丹,大家都是没了心气,才选择放弃万妖丛林避开锋芒,这下可好了,默剑不声不响又掏出了一尊神魔。 说好的剑修呢,你有个阴霸的蛊噬金霞大家也就认了,在神魔一道也是恐怖如斯!? “既然妖圣不能长驻,我们又没了退路,那就申请不是妖圣的大天妖来此镇守,应该挡得住后天神魔。”迦云真轻轻转动玉杯,心中已是有了定计,淡然笑了笑。 一众妖王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翼化鸿看了看一众妖王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是沉声问出大家心中的疑惑,“眼下谁都知道这月喜河防线是烫手山芋,怎么会有大天妖敢来淌这里的浑水?” 迦云真笑了笑,“自然是有的,他还要谢我给他这个机会。” 翼化鸿顿时一愣,眼中升起了期待,以他的性子也不想再退了,没想到居然有大天妖这么卖云真面子。 迦云真环顾一众妖王,笑着点了点头, “曲禽妖圣在瀚海杀劫时,被双英算计,妖躯被斩破后跌落到大天妖之境,但若论短期爆发,也不弱元神多少,当能和神魔一较高下。 我听说命昙宗炼制后天神魔需要妖魔鬼怪,品质越高越好,默剑那后天神魔必然是拿当年斩落的妖圣之躯做的底材。 曲禽大天妖若是找机会吞噬了那神魔,他便能回复妖圣之尊。 当年他在金穗城救下我们,如今,我还他人情。我也不卖他,也不亏他,告诉他实情,让他自己来选。” 迦云真悠然饮下杯中灵酒,慵懒的眼眸中有着看穿人心的自信。 大天妖不过寿五千,但曲禽妖圣本身就活了多少年岁了,见过天远海阔如何忍得了小池塘。 再加上妖族以强为尊,妖廷核心之处尤甚,境界跌落的滋味怕是难以忍受。 会不来么?! 一抹莫测的微笑擒在迦云真的嘴角。 …… 金倌染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站在姜默舒身后。 阎罗天子难得和谢厉军一起躲回了神魔小庙。 神魔傲然世间,阎罗天子哪怕面对剑宗元神也是毫不畏惧,但若是为了些许八卦被两尊神魔摁着锤,想想也着实没有必要。 姜默舒正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回信,似乎对身前凝重的气氛没有感觉。 五步之外,如若天地之间能气势显形,刀枪剑戟怕是已战得不可开交。 “予晴妹妹,倌染是默舒和罗云一手带回来的,我可是尽了所有心力,一来是我确实喜欢这孩子,另外也是因为她是默舒带回来的人。”罗织盈盈如水地说道。 隐约间,金倌染仿佛看到自家师父身后太玄魄神魔洒下如水光华,清丽宛转难以直视。 “默舒完了我的心愿,对白骨峰有大恩,说起来,我更是无以为报!”郑予晴慵懒地笑了笑。 来了,恍惚间,金倌染又看到元辰白骨神魔仰天长啸,无声却凛凛生威。 金倌染心头大呼,自己还是个孩子啊,站在这狂风暴雨的边上会不会太刺激了。 不过温润的一句话却阻止了这场即将爆发的暴风雨。 “两位峰主,我这里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润水玉霜是什么,有何作用?”姜默舒看着手中弟子的回信,眉头紧皱。 什么?!罗织和郑预晴一惊,对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是,被偷家了?! 鬼的润水玉霜,不是坤道用来调理道体的极品灵材么。 罗织反应最快,盈盈笑着问道:“默舒要给谁准备啊?” 郑予晴也是灼灼看向他,等着口中吐出的答案。 “哦,是我在雍都收的弟子,资质气运都很不错。”姜默舒随意地说道。 有问题!两位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已是不知不觉地站在了一处。 第253章 谋算天魔 “人皇秘境果然有些玄妙,居然能弥补后天神魔的一大缺憾。” 姜默舒一口饮下手中的灵茶,有些感慨地说道:“只可惜玄妙之处因人而异,若是倌染也想祭炼神魔,收集怪时可去内层碰碰运气,或有所得,记得拉上人皇血脉一起进入。” 雍都情况被他一一讲明,对于人皇秘境更是重点提醒了身后的少女。 金倌染顿时跟受惊小猫咪一样的猛地点头。 少女的内心在拼命喊叫,姜大哥,人皇秘境什么的根本不是重点好嘛,那个王女尚春如和弟子冷棠红才是该重点讲讲的。 “也就是说你用郑景星的身份,真收了个徒弟?玄石道子的红?”罗织心细如发,瞬间已是抓`住了重点。 姜默舒哈哈一笑,冲罗织竖了个大拇指,不愧为阴华峰主,闻弦歌而知雅意。 以罗织的如水淡泊,也不由得长吸一口冷气,眼中露出不可思议。 难怪,就说默舒向来懒得沾染因果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收徒弟,没想到居然救下的是玄石道子。 郑予晴更是瞬间傻了眼,说这麒麟在外面撩人吧,倒还真没有。 用的假身份是郑家子弟不说,与那典王府也是一事还一事,更何况后来遇到玄石道子,哪有错过的道理。 就看看金倌染和郑冰尘,进境之快,根基之牢,简直骇人听闻。 秘魔、黄泉、傀丝三峰终是后知后觉,猜出了端倪,峰主加上金丹三天两头上门拜会,只求白骨峰分享寻求道子的秘法。 宗主伏宇初不敢来白骨峰触霉头,长老会的万长老可是想着招儿求见,来来回回,支支吾吾只有一个意思,宗里绝非觊觎白骨峰探查道子的秘法,但如绝峰傲岭一般的道子,真的是多多益善,宗里可以加钱云云…… 问题是她郑予晴也变不出超绝的道子啊。 万万没想到,真就被眼前的妙人儿不声不响在雍都薅到一个,这下怎么解释?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棠红以前的因果虽说被人皇抹去,但因为她自己的道誓,要随在尚如身边,却是不好来西极。 我只能先结下因果,将神通和供应送到雍都给她。” “原来如此,倒是机缘有些巧了。”罗织和郑予晴互看一眼,均是发现对方眼中的危机感。 一个是救命之恩!一个是王女之尊! 一个是道体绝妙!一个是云楼形貌! 来者不善啊! 郑予晴心头不禁有些责怪自家仙尊,一个化身之宝做这么好干嘛,闲得慌嘛?这下好了,无端招惹了情孽因果! 罗织走到郑予晴边上,轻轻挽住她的秀臂,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可别乱了自家阵脚。” 郑予晴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玉`面仙颜上染上了一丝红晕。 一对好姐妹并肩挽手,真真是春秋月,各有殊丽。 “默舒眼下是如何打算的?”郑予晴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听听金玉麒麟怎么说。 万一他真有了兼容并蓄的心思呢! “眼下的打算?呵呵……”姜默舒眼中熠熠精光闪过,昂着头想了一下,淡淡地说道:“神魔出世,没有点祭品怎么行!” 啊?!我不是问这个,心头虽是如此想,但这话郑予晴委实有些说不出口。 难道直白问眼前这人,那雍都的两个女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看了一眼罗织,却见对方冲她微微摇了摇头。 姜默舒倒是没有注意到一对玉人的举动,接着说道:“神魔有一大缺陷,两位峰主肯定比我清楚,那就是后天神魔不能冲上虚天征战,不然就会化归虚天。” “不错,后天神魔虽然号称元神战力,但不能冲上虚天正是一处缺陷。若是对上天魔最是吃亏,只能守,却攻不过去。”罗织点点头,她是御使神魔的大家,对神魔的强弱之处自然是心知肚明。 “我刚才说过,人皇秘境我得了一桩好处,完善了道体,便是可以用人道气运锁住神魔,天下大可去得,也包括虚天之上。”姜默舒朝前踏出一步,仰头说道。 听到姜默舒此话,金倌染眼中立刻放出星星一般的光芒,姜大哥的神魔好生厉害。 刑天神魔能上虚天?罗织和郑予晴难掩凤目之中的吃惊,乖乖,这可就把其它七峰的神魔都比下去了。 姜默舒点点头,说道:“其他人御使可能不行,不过由我御使,确实能杀到虚天之上。” “所以?”罗织微微愣了一下,已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相信。 “都以为我炼出了神魔要去月喜河找妖军麻烦,想来那迦云真也得了消息,做足了诸多准备,那就让他慢慢等着吧。 争胜之道讲究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既然是 姜默舒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天魔觊觎谪星超等的气运道体,不管是姬催玉还是郑景星的身份,都被伏击过,也到了算账的时候了。” “天哪!”郑予晴掩住檀口,倒吸一口冷气。 虽知心上人胆大包天,却是没想到真的就敢算计大自在天子。 罗织却是眼前一亮,轻笑着,眼中浮现出盈盈水意,真不愧是自家看中的人。 兴起剑出摇山岳,御魔笑傲冲虚天,好魄力! 金倌挠了挠小脑袋,却还是有些没搞懂,“上次我们在虚天要塞历练,天魔如潮如浪,大自在天子更是神异,这次会不会让它给跑了。” “钓鱼,当然要有鱼饵。”姜默舒轻轻一笑,接着换上了认真的语气,说道, “郑景星,谪星超等,金玉麒麟,前往虚天要塞历练,误入虚天深处,大自在天子如若这都能不动心,我倒是要说声佩服。” “郑景星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我也没准备留着,麒麟道子要身死道消,当然是要拉个有份量的一起上路,便和这大自在天子同归于尽好了。” 扔下了这句话,姜默舒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南面的天空,眼中明月如霜,似有一秋时岁零落在身上。 连傲星的身份都不留了?罗织心头灵思一转,已是明白了眼前属意之人的决意。 孤月分辉无纤尘,斩得悲欢不负人。 想到此处,她的眼中不由得有些痴了,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254章 演得太过 “姜师弟祭炼出了后天神魔,为何没人来知会我啊。” 沈采颜玉颜上带着轻笑,眸子中如有盈盈星光,在她身后,独臂的少年道人如同侍从一般默默而立。 “这个,采颜,宗里多了一尊神魔也是好事,等你成了宗主,就是八峰共举了,好事!是好事!” 万长老嗫嚅着说道,看着对面鬼母的眼睛,却看到了一双仿佛毫无杂念的眸子,如碧水,如清泉,却又好似孕育着熊熊火焰。 “我没说不是好事啊,我只是在问为何没有人来知会我。” 沈采颜的脸上微带薄怒,纤纤玉手将身后的少年道子拉到身前,“还是说你们看得上姬催玉当宗主待选,我沈采颜就坐不得这个位子?” 万长老如遭雷殛,赶忙摆手,“宗里从上到下,绝无此意。” 此时在他心里,已是把谢厉军和伏宇初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个峰主躲在神魔小庙,一个宗主听说玉诡从幽冥回转,当即就闭了关。 等他收到通报,宫装丽人已是踏着长阶飘飘而上,已然到了神魔大殿的门口。 这让他躲都没法躲,只能苦笑一声,硬着头皮招呼过去。 “也是,姜师弟成就金丹比我早,祭炼神魔也比我快,当真让人不得不服。”沈采颜笑容满面,但落在万长老眼中,却是如同层云罩了雪山,翠峰染了阴霾,实在是让人胆寒。 万长老身子猛然一顿,脸上纠结地堆满笑容, “采颜你万万不可如此说,你的天姿心性世间少有,一身神通更是五域闻名,前有天都大灭玄冥蛇惊神绝代,后有万幽镇秘神睛能窥破天魔,谁人敢说不服。”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气性太高,难以相处,不如姜师弟来得温润稳重。 若论宗主之选,怕倒是他更合适。 当时若非想让我胜过他一头,这宗主待选怕也落不到我头上,更何况我还是鬼母之身,并不是姬催玉这个人族道子。” 沈采颜缓缓在少年道人脸上轻抚着,仿佛在摩挲着温润无瑕的玉器。 万长老听到对面鬼母如此一说,刹那间百般滋味齐齐在心头翻涌,被对面清丽的双眼盯着,却是说不出半句违心的话。 不待万长老开口,沈采颜已然嘴角勾勒出一抹惨笑, “命昙宗既然是以神魔称雄世间,我这也没个神魔的,却是比不上姜师弟,罢了,我便回白玉京,再不敢称什么宗主待选。” 万长老一听,不禁有些着急:“采颜,你可以祭炼阎罗天子,鬼道后天神魔也是不弱。” 他如何能不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双英相争,不管怎么算,命昙宗都是输家。 一是怕双英阋墙,生出不忍言之事,这二人成丹之时的争锋互伐,已是将众人吓了个半死,好歹当时只是受了些伤势。 二是担心双英心气都高,一人若是有了成就,另一个容易被对面折了心气,损了道心。 默剑的神魔来得太快,不仅打了宗里一个措手不及,玉诡怕是更没有预料到,瞬间已是落后了一大截。 “阎罗天子本就不是刑天神魔的对手,更何况御使神魔的还是姜师弟。”沈采颜展颜一笑,却如同秋风萧瑟,百凋零,微微叹息着说道,“既然炼了神魔也在姜师弟之下,那我做些徒劳功夫又有什么意义?” 说完,盛装鬼母便转身向着神魔大殿外走去,惊世的风韵并不稍减,几滴晶莹滴落在地,却是将她的脆弱暴露得一览无余。 万长老伸手欲唤,掌指犹豫地抓握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心病啊,非是亲历者却又如何能体会其中的愤懑,这世间又哪有什么心药呢。 没想到,一尊后天神魔出世,却是折了一英的道心跟前路,唉! …… “老爷,奴家演的怎么样?”幽魂侍女伏在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耳边,呵气如兰。 此时的容月貌上哪还有半点泪露晶珠,倒是颜带俏,有如雪腻脂膏。 姬催玉点点头,趁着玉颜贴近,惩罚似地在她琼鼻上刮了一下, “除了中间敢吃老爷豆腐那段,其它倒是可圈可点,就是感觉稍稍有点过了。” 沈采颜脸上微微一红,老爷原来好会的唆。 姬催玉已是收起了笑容,淡淡说道:“本体去了虚天,这月喜河一侧倒是不能出了岔子。 虽然我还不知道迦云真有什么准备,先示敌以弱吧,有个道心折损的样子,到了白玉京不至于引起对面太大的反应。” 想了想,却又补充说道:“本体那边也在努力,奈何手气实在有些差,脸也黑得跟锅底似的,不然你身为鬼母,玉诡的名声能比他差了?不能啊!” 沈采颜却是微微退后,屈身福了一礼,笑吟吟地看过来,“奴家只想为老爷烹茶布菜,倒是不在乎这些虚名。” “嘴巴这么甜,怕是有所求吧,今日演得好,说吧,要什么!”姬催玉一眼就看破了自家乖俏侍女的心思。 沈采颜嫣然一笑,就如夏夜中盛开的睡莲,有着不胜凉风的温柔和娇羞:“老爷,你是懂奴家的。” “还要那样,不能换个样嘛?”姬催玉一抚额头,顿时感到有些头痛。 “一个时辰嘛,一个时辰就好。”沈采颜美眸微眯,温柔软语地央求着,两只白玉似的藕臂拉着少年道人的袖子轻轻摇晃。 “好吧,今天只能这一次,不准得寸进尺哈。”姬催玉无奈地点点头。 “老爷放心,奴家不是那样的人。”幽魂侍女促狭一笑,微微吐息拖得余音长长。 将头上骨玉取下,再迎风一晃, 沈采颜轻笑着颔首,抚上姜默舒的肩背轻轻捶打起来,“老爷这个样子,当真比什么都好看。” …… 数日后,看着月喜河对面如同炸锅一般的妖军大营,姬催玉和沈采颜顿时有些无语。 韫岩妖王隔得老远,随时一副要跑路的情状,声音也是微颤, 激动地喊道:“默舒祭炼出神魔,虿宴你有本事就找他去,来找我们出气算什么本事。” 话音未落,迦云真浮上半空,不过却被几个天妖真身围护得严严实实,语气诚恳地说道:“若是想做过一场,我倒是可以奉陪,但为将者不因怒兴兵,和我等厮杀一场又变不出神魔。” 沈采颜刚要说话,对面却是继续说道:“若是觉得人族那边歧视你鬼母之身,到我妖族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幽幽冷光浮现在迦云真眸中,慨然说道:“我知道不是默舒的意思,但抵不住愚人太多,尽当你是异类,若是真有心留你,还能让这白玉京成了你此时容身之所? “场上拼死厮杀,不妨碍我欣赏你,我不信你会输给默剑,若是到我妖族,凡是对你不敬的,我尽数杀之。” 沈采颜没有说话,只是悄悄看了一眼自家老爷,果不其然,鬼契中传来一道传音, “我说你演的太过了吧。” 第255章 演得真好 眼下的虚天要塞已是今非昔比,除去西极各宗前来历练的道子,五域散修更是汇聚了不少。 因为同在日曜、月华、星辉三军,不会有宗门弟子和散修之分,皆为袍泽,共战天魔。 获得的战功更是可以兑换法器、神通、丹药……修士所需,应有尽有。 一般的散修哪怕修为不俗,也多是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遇上宗门修士,特别是天宗的修士,更是容易沦为磨剑石一般的存在 直到部分散修来虚天要塞增长见闻,却发现此处虽说规矩森严,但能保证大致上的公平,对于朝不保夕的散修来说,无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然后,散修圣地的口碑,就自然而然在人族五域中传开了。 当然,相应的登记和道力考核还是需要的,凝真七转就是考核的底线。 当看到推门而进的倜傥修士,三位负责登记和审核的经办都是眼前一亮。 当真是玉树临风,风采翩翩,轩轩如朝霞高举,让人一眼难忘。 “名字?”负责登记的修士开口道。 “郑景星。”姜默舒笑着对三人点点头,声如朗月清风。 咦?!三人愣了一下,对方的淡定有些难得,丝毫没有一般散修的唯唯诺诺或是苦大仇深。 不过三人倒是没有立即将眼前这人和傲星联想在一处。毕竟,世间修士众多,便是和双英同名的也有不少,更何况大家都是默剑玉诡傲星叫惯了,平日里倒少有喊名字的。 “你眼下修为到了哪一阶段?”其中一位经办关切地问道,随即又补充了一句:“非是探究你的底细,只是要入日月星三军,这些都是瞒不住的。” 姜默舒微笑着颔首,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前些时日突破了凝真九转。” 九转?对散修来说确实已经不错了,很好! 三位经办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各自眼中都是生出了兴趣。 就这外相,这修为,怎么也不会泯然众人,以后少不得也是一位七星阵主。 “虚天要塞机会很多,只要有战功,神通、灵材、法器、丹药都不会缺,不过这里行的是军法,规矩有些森严,动辄就是死罪,倒是和别的地方不太相同, 你可要想清楚,到了军中,便不能有之前的散漫和任我,不然便是金丹都不敢来保你。” 一位经办好心地提醒道。 之前很多散修只见得此处有肉吃,没想过也有挨打的时候。 有少数散修甚至报着大不了犯了事,老子一走了之的心思。 当然,这等人大多在叛逃过程中被七星阵追上,落了个灰灰。 只有一两个遁法超群的,成功跑出了虚天,但等海捕通传一出,西极凡是曾到虚天要塞点卯应事的各宗道子,闻风而动,追得对面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当初玉诡定下的规矩,金丹都杀得,区区凝真散修也敢挑衅? “感谢提醒,这里的规矩我倒是明白的。”姜默舒认真地点了点头。 其中一位经办又瞥了几眼对面俊秀的修士,温文尔雅不说,谈吐更是慷慨,当真是越看越顺眼, “要不要来月华军,我和几位阵主相熟,倒是可以介绍。” 话音刚落,旁边另外一人迫不及待地说道:“星辉军这边却是不错,你考虑一下。” 最后一位经办却是冲着姜默舒和善地笑了笑,沉稳地说道:“倒是让你看了笑话,还是先完成登记吧。” “先前大致在哪里修行?” “之前在南域厮混过,不久前去雍都待了一段时间。” 啪! 用来记录的玉册,本身质地还算坚硬,不过却是吃不住问话经办一个用力,已然裂了开来。 看得出来,这是个凝真后期的体修。 “怎么回事,你一个体修,还控不住力道了?”旁边那人哈哈一笑,不过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另外两个经办也是回过神来,眼睛灼灼盯着俊俏道子,想听听最后一问是否能补上最后一块拼图。 轻轻嘶了一口气,那体修经办微颤着声音问道: “不知郑公子,擅长哪种神通?” “雷法还行。”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回答。 三人刹那间惊得当场站起了身子,已是有些手足无措。 真的是傲星?! 南域郑家,雍都而来,精通雷法,关键是这金质玉相的模样,还能是谁? 淦啊! 你郑景星算哪门子散修?有元神撑腰,轰杀金丹的散修? 三人赶紧抱拳一礼,“原来是傲星当面,刚才倒是失礼了。” 姜默舒面容平静地回了一礼,说道:“我来这虚天要塞历练,当走正常流程入军,要塞有着军规约束,我自然也不能例外,绝没有戏耍三位的意思。 不知眼下,我该分配在哪军?” 三人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起来。 若是普通散修,登记完成后再测试了神通道力,三人就能定下去向。 傲星来了虚天,怕是金丹都不敢做主! …… 渡弥仙尊正喝着灵酒,一位金丹却是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奇怪。 “除非是大自在天子打过来,余者都不是大事。”还不待金丹开口,渡弥仙尊将手一抬,一杯酒却是落到了金丹手上。 “喝了再说不迟,我来猜猜,可是宗里出事了?”渡弥仙尊眼中谐趣横生,摸着下巴探究着问道。 金丹将灵酒喝下,摇头! “可是玉诡出事了?” 还是摇头! 渡弥仙尊脸上若有所思,“看来是来了金丹也不好招呼的人物啊,怎么,有人不守规矩?剑宗的人还是人皇血脉?” 金丹满是敬佩地看着自家仙尊,虽不中也不远矣。 却见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不守规矩,是太守规矩了,郑家傲星来了要塞,直接走正常流程入军,下面的人不敢做主,只能报上来。” 渡弥仙尊难得眼睛一跳,露出些许惊异,“郑家那谪星麒麟来了?不是说他傲性喧天,堪比双英么,没想到却是个愿意守规矩的性子。” “你去请那麒麟来见我,我也想看看这掌雷行天的人物,到底能不能与双英比肩。” 渡弥仙尊笑了笑,口中淡淡出声。 不多时,金质玉相的麒麟道子已是站到了仙尊跟前。 待其他人退下后,渡弥仙尊不由得点点头:“我是真没想到昂阴居然还藏了个麒麟,厉害!” “不敢当仙尊夸奖。”金玉道子拱手笑了笑。 渡弥仙尊摇摇头,倒上一杯灵酒,喟然说道:“不是夸奖,我见过的道子中,只有默剑玉诡,能和你并肩。” 哪知此话一出,对面的麒麟却是有了些许讪讪,“其实只有玉诡可以并肩。” “哦,此话怎么个说法?”渡弥仙尊有些不解,端起了酒杯。 只见对面金玉麒麟将发带一解,霎时间,已化为了儒雅的青年。 “因为郑景星是个假身份,姜默舒在此见过渡弥仙尊。” 渡弥仙尊手一抖,杯中的灵酒已是洒了半数出来。 定定看了儒雅道子数十息,仙尊终是忍不住出言道:“你演得可真好啊。” 姜默舒点点头,将手一摊大方承认道,“都是机缘巧合,郑家一直有金丹装凝真的套路,我这也是碰巧赶上了。” 渡弥仙尊嘴角扯了一下,我信你个鬼! 不过眼中的谐趣却是更浓了,“那怎么故意在我这里露了底,不怕我给你宣扬到雍都去?” “反正我到这虚天要塞就是要让这郑景星身死道消的。”姜默舒随意地说道。 渡弥仙尊琢磨了一下,眼神有些奇怪:“这金质玉相的模样,说不要就不要了?也不知昂阴费了多少功夫才炼成的。” “长得再好,也不如谪星超等的身份! 仙尊,就以郑景星作饵,钓那大自在天子出来炼死如何。”姜默舒伸出右手,猛然一握。 渡弥仙尊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摇头轻笑:“当初姬催玉在此,我和他也商量过这个办法,只是作饵的风险实在太大,有点担心鱼没钓上反而把他给折了,所以才没有行此事。 那大自在天子神异非常,若是元神埋伏他,就会有所感应,当真滑不留手。 至少要缠住大自在天子一柱香,我才能用仙藤困杀他。” 接着又倒出一杯灵酒,有些惋惜地说道,“我知道你炼出了后天神魔,但神魔又不能上虚天,对上天魔却是无用。” 话音刚落,却见一个两丈高的无头身影倏地出现在儒雅道子身后。 渡弥仙尊顿时如同见了鬼一般,瞠目结舌定在了当场, 好半天,才艰难吐出一句,“你厉害!你把郑景星演得真好,继续演,不演死大自在天子不算完!” 第256章 入军显在 对于自家仙尊的安排,玄兵劫宗的金紋真人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元神既然发了话,郑家麒麟也没有异议,当然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 跟在金纹真人身后,姜默舒倒是又细细看了看这虚天要塞的风光,嗯,人变得多了不少,虚幻的日月之形还如当年一般。 清爽的微风被阵法催动,扑面而来,倒是难得的怡人。 漫步在这虚天要塞,若要说和西极最大的不同,便是只要抬眼望去,目光越过阵法所罩,便能发现在那光暗分界之处,激荡着剧烈的碰撞。 众多七星布罡的阵势,绽放出惊艳的神通光辉,煌正瑰丽中满是杀机凛凛。 无量的天魔眷属如潮如浪,从漆黑的虚天中扑杀出来,漫天血肉如同赤色樱绽放,让人不禁心神悸动。 望着陌生却又熟悉的场景,姜默舒微微叹了口气:“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当然更不如斩下对面六阳魁首。” “小蝉,此处虚天之中的金蚕子虫铺开多远了?” “十六万五千四百三十三里。”脆生生的回答从灵契中传了出来。 当年领了虚天要塞监军之职,就专门留了部分百毒金蚕蛊的子虫在此繁衍,虚天广大无垠,又无光明,最难就是定位。 虽然不知天魔是如何做到在虚天中不迷失的,但不妨碍姜默舒用自己的方式开个全图。 对虚天要塞的三军来说,大概就是万乾定真符越用越神妙,真魔来袭已是能感知得越来越远。 这里面却是有着小蝉的功劳,不过不好暴露出来。 “大自在天子,洒家要开图,可真是对不住了。”姜默舒微微一笑。 …… 星辉军统领张同安如同被晴天霹雳打中一般,愣在了当场。 身为元屠宗道子,他还是有些自傲的。 自己能在一众道子中脱颖而出,成了星辉军的统领,当真是天大的机缘。 万万没想到,一军统领竟然有气运加持在身上,若是能这么积累下去,怕是过金丹天劫的机会都会多出数成。 不过当金紋真人带着郑家麒麟到了他跟前,开口作了介绍,他已是懂了。 谪星超等啊,到了虚天要塞岂能随随便便安排,更别说这郑家麒麟身后就是南域四姓元神,怕是渡弥仙尊也有些抹不开情面。 监军之职一直还挂在玉诡身上,没有另外任命,不过虚天要塞从上到下都乐得如此。 郑家麒麟能和玉诡比肩,至少要安排个三军之一的统领位置才说得过去。 张同安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金纹真人还请放心,我一定协助郑统领作好交接,星辉军一应物事、阵法都会交割得清清楚楚,有军法在,我不会误事害己。” 说不心痛是骗人的,对于凝真后期来说,这诸军统领一职就是迈入金丹的堂正通途,只是秘而不宣,怕是金丹都不清楚其中底细,只有当年就职之时,仙尊若有若无地暗示了一次。 只需再有十年,自家的气运就能积蓄到削减天劫的地步。 可惜这麒麟来了,自家却不得不让。 自己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论神通万万不是麒麟之对手,若说后台更是被碾压成渣。 姜默舒笑了笑,“张统领为何如此说,我到虚天要塞历练参军,自然要按规矩来,若是无功而进,军法难容。 更何况,我在南域早就听说了七星阵势的威名,自然要到军中亲自感受一下。” 什么?!不是为了统领气运来的? 张同安顿时有些疑惑,就像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被对方华丽丽地无视了一般。 轻轻舒了口气的同时,心头却又升起了隐隐的自嘲,原来自家万分在意之事,对面可能唾手可得,也对,这金玉麒麟是谪星超等,岂能看得上这微末气运。 见对面没有说话,姜默舒拱一拱手,诚恳地说道:“我正是想见识一下军阵炼魔之威,还请张统领将我放入军中,一视同仁。 我选星军也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正好我名字中也有个星字,觉得有些缘分。” 当然,还有个理由姜默舒却是吞到了肚子里,当年星军溃阵导致罗云差点身死,更是被大自在天子得了莫大的便宜去。 如今来讨债,自然也要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张同安这才回过神来,面带羞愧之色,“那我便将麒麟你安入一处七星阵,若有任何问题,还请郑家麒麟不吝指教。” 姜默舒满意地点点头,“有劳了。” …… “务必按演练的阵势催发神通,莫要逞能,你不是默剑也不是玉诡!” 身为星辉军阵主的常思远按照往常一样,大声提醒自家阵位上的众人。 话音刚落,整个人却是一愣,脸上显露出尴尬的神色,眼睛更是立刻瞥向其中一处星位。 金玉麒麟正在那里云淡风清地催动阵势,倒是没有丝毫被冒犯的反应。 若不是无量天魔眷属已是从虚空席卷裹来,常思远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对,人确实不是默剑玉诡,傲星也不差啊。 这麒麟说他不对吧,阵势配合上却又天衣无缝,七星阵放出的瑞气如同坚石重岳似的,岿然不动间,将如同天河倒灌的魔潮凶浪消弭一空。 但这麒麟既然被称之为傲星,便不是个安分的性子。 七星阵边上,一座宏伟的黄金牌坊矗立虚天,无量雷火风叉冲刷出去,倒是比天魔潮汐看着还要生猛。 就如滚汤泼雪,冲过来的天魔眷属被雷火风叉一搅,瞬间卷入那滚滚长河之中,不过眨眼的功夫已是化为了齑粉。 只把常思远看得眼皮直跳,这一件法宝就顶得上三处七星阵了吧。 还敢说你是来体会七星阵势的? “多谢常阵主指点,这七星阵果然博大精深,今日一战倒是触动了我不少灵思。” 姜默舒笑着说道,这话倒是没有撒谎。 之前作为玉诡监军之时,也看过这阵势,但主要是评估一众凝真道子能够靠这阵势坚持多久,也没有机会入阵演练。 今日一试,倒也不俗,若是七个凝真道子,换成七尊后天神魔,怕是也会有些新意。 果然,咫尺蛟龙也生云雨,自家以前的眼光却是有些狭隘了,万鬼旌旗的祭炼一直没有突破,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众多战鬼已生灵性,却是不能再以死物一般的法宝来看待了。 第257章 自在生莲 虚天中魔气漫空弥漫,好似愁云惨雾一般,层层密密的天魔眷属,好似无穷无尽似的,森然杀意愈发狞厉,晃眼间已是山倾一般压了过来。 常思远见得这骇人心神的一幕,眼中却是露出欣喜, “顶`住,这波天魔已是强弩之末,只待这回光返照一过,我们便胜了。” 姜默舒眸中神光一凛,一个弹指响起,落神坊顿时变为了五十丈大小,雷火天河高涌,风叉如雨横飞,对着天魔之潮滚荡反冲而去,霎时间便是勾魂夺魄,在虚天中扬起无量殷`红。 不多时,虚天之中的光暗之界,满天魔气渐渐消弭,诸多七星阵势所放出的瑞气异彩也逐渐微弱,留下的只有众多修士的欢呼。 “万胜!” “我们赢了!” “魔崽子,再来啊,爷爷等着你!” …… 姜默舒随手一招,一具天魔眷属的残骸已是到了他的身前。 想了想,一颗雷珠弹了上去。 轰! 却是将残骸炸成了两截。 “景星,这残骸中可是有什么问题?”常思远顿时吓了一跳,瞬间已是将自家灵器祭在了头顶。 另外五人神色也是紧张了起来,难道有诈? 姜默舒却是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之前多是与真魔放对,无论有相天魔还是无相天魔,俱是各有玄妙,倒是没有近处看过这天魔眷属,有些好奇而已。” 常思远顿时有些苦笑不得,什么叫多与真魔放对,这是凝真该说的话?是傲星说的,哦,那没事了! 不过在他心里,更多的则是庆幸。 有了金玉麒麟在阵中,当真是心中没有半点担忧,便是那真魔杀来,自家也是无须害怕。 姜默舒若有所思,不过是最下层的天魔眷属,一颗雷珠下去,只炸成了两截,却居然没有粉碎。 随后,将幽幽眸子投向黑暗中影影绰绰的天魔之巢,天魔也在慢慢变强呢。 …… 此时此刻,诡异艳`丽的天魔巢穴之中,一道森森的目光穿过漆黑幽冷、掠过血肉尸骸,正死死盯着这片刚刚落幕的战场。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收回目光,大自在天子幻形一亮,身下谪星妙等的道子已是瞬间化为了飞灰,“佳品在前,这等劣口的倒是有些难以下咽了。” 似是有些见猎心喜,大自在天子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光暗之地,幻出魔手缓缓摩挲着。 又有一个如英道子出世,不仅人族震动,便是天魔之内,也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甚至有其它大自在天子愿意以高昂的代价,接下这次因果,理由更是头头是道,既然在玉诡身上失败了一次,可见这方天地的道子与它气运难容,不如把机会让给其它天子试试。 气运难容?真是笑话! 若是知道自家有了窥窃人皇气运的契机,眼下更是有如英道子送到面前,其它天魔之主怕是要嫉妒得魔躯不稳。 这西极的虚天缝隙当真是一块福地。 短短数十日,放到天魔降世的数万年中,也不过一瞬而已,却是给了他太多的惊喜。 “恭喜大首座。”或嘶哑,或冷酷,或嗜血,六个自在天魔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众融身真魔陨落在雍都,使得窃取中原宗门气运的计划有了波折,但也证实了这郑景星确实是绝无仅有的如英道子。 真魔伏击之前,任谁也想不到,这掌雷的麒麟居然能逆境反杀。 本以为这郑景星会躲在雍都或是返回南域,处在元神遮蔽之下,此后要大费周折,哪想到会来这虚天要塞。 既然想盗天炼心,便来天魔巢穴永享自在吧。 莲醍天子笑了笑,沉思了一会,同时运起天魔秘法遍观虚天。 一丝隐秘的魔气,刺入身前的虚空,荡起如水一般的涟漪,旋即又平复下来。 良久之后,森森魔气化为的双眼骤然张开,幽幽开口道,“虚天中就只有一个元神,能奈我何?即便以这金玉麒麟为饵,也不过是白白给我机会。 当真以为我怕了那仙藤?之前做了那么久的戏,这次正好给人族元神一个惨痛的教训。” 遥遥一指光暗交界之地,莲醍天子淡然颔首,面上带着一丝嘲弄,开口下令:“即日起,天魔潮汐早晚各一次,真魔三日为期轮流出击,让那虚天要塞不要太过轻松。 拿天魔眷属的血肉喂养了这么久,这些人族道子的实力气运都是见涨,也是时候收割一波了。” “我等接令。” 一众自在天魔躬身接令。 似是想起什么,莲醍天子逐渐虚幻的魔体却是又转过身来,飘渺的声音再度响起,“雍都那人既然身孕人皇血脉,以自在天魔融身怕是压制不住,反而会被气运反噬,从而惊动人皇。” 顷刻之间,莲醍天子的右臂齐根而断,幻形生灭,已是化为一朵巴掌大小的精致血莲。 “拿去给她,血莲分身更胜自在天魔,我也想看看能不能以天魔之性玷污人皇血脉,从而坏了人族气运。 天魔入世,成矣!” …… 姜默舒推开门自顾自走进包间,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茶,众人呆若木鸡的表情就如没看到一般。 “永福大师有礼了,大师能来虚天,倒真是一个信人,佩服。” 此间,颤吟曼妙,笑语如潮,灯火热闹,众多修士到了朦胧快意之处,皆是叫好。 专精妙道的坤修梨带雨,挑眉轻笑,轻歌曼舞间眼有媚,微醺扭动处腰如刀。 当真是最适合舒解紧张的好地方,食色造化宗,好本事! 过了好一会,永福和尚才算是回过神来,猛地在光头上一拍,“不愧是你,居然敢来这虚天,当真让和尚我吃了一惊!” “这里有仙尊坐镇,我有什么不敢来的。”姜默舒眼中似笑非笑,“倒是大师百无禁忌,居然敢来这烟所在,胆子实在比我大多了。” 永福和尚面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正色说道:“经轮转,悟几分,梨笑,醉几分, 这痴性入喉红尘入眼,都是修行。” 姜默舒微微颔首,将杯中茶水荡了荡,一时间就如落入凡尘的翩翩公子,眉宇间尽是金玉风华。 倒是把永福和尚看得一呆,比起雍都所见,这麒麟当真是又有了不同。 随侍在几位金丹身边的佳丽更是看得有些失神,眸子中都有着迷醉之意。 “郑家的金玉麒麟?”在座的几位金丹已是反应过来,眼中都是流露出郑重的神色。 姜默舒笑了笑,拱手对着几位金丹一礼,倒是给对面唬了一跳。 “不知景星到此可有要事?”有位金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理会几位佳丽的眼波流转,姜默舒随意地摊了摊手,“若是问到这虚天要塞何事,也没什么好瞒的,我在雍都被融身真魔伏击,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大自在天子我拿它没办法,真魔和自在天魔我总要打杀十数以上,才能平我心绪。” “我在这虚天也没有熟人,听说永福大师在此,便来和他了结因果。” “因果?”几个金丹大吃一惊,看向永福的眼神都是有些凛然。 这锁龙寺的和尚还和郑家麒麟有因果未结?倒是要注意了,莫惹火烧身。 果然,却见永福和尚脸上有些尴尬,“我前脚才到这虚天,还没有打杀一个真魔,倒是让景星看了笑话。” “无妨,那便今日了结因果,免得有个万一,反而成了大师的心魔。”姜默舒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不知景星想如何了结?”永福和尚肃然起身,合十一礼。 在永福和尚和几位金丹不解的目光中,金玉麒麟起身就走,只给厅中众人留下一个孤绝的背影。 如玉如冰的声音从外面遥遥传来,“我从没见识过烟之地,托你的福,能在此喝一杯茶,雍都的因果便算是了结了。” 永福和尚一怔,停顿了片刻,才对着几位金丹苦笑道:“我倒不知道,这麒麟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性子。” 第258章 天魔疲兵 天魔的攻势愈发犀利了,以前十天半月才会有真魔杀至,近些时日已变为三天两头冲过来席卷。 众多金丹如同救火似的,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过数十日下来,已是有些苦不堪言。 面对如潮如涌的天魔攻势,金丹尚且如此,对于凝真三军来说,压力就变得更大了。 七日前,日曜军稍有不慎,一座七星阵势被真魔摄入虚天, 三日前,月华军被有相真魔联手冲阵,打破了三座阵势,十数道子失陷。 “默舒,这样下去可不行,那大自在天子实在有些谨慎,频频发动天魔潮汐前来试探,搞得三军疲惫,真魔更是压得众多金丹都有些吃不消了。” 渡弥仙尊一抚额头,脸上露出些许尴尬,这有力使不出的感觉倒是几千年没有过了。 “疲兵之术?” 这大自在天子不愧为一尊天魔之主,仗着天魔特性,生生来了个人驻魔扰,人疲魔打。 谨慎残忍更是深得其中三昧,渡弥仙尊一旦出击,天魔眷属就不说了,真魔都是说抛就抛,带着天魔巢穴瞬间远遁万里。 姜默舒笑了笑,“越是试探,越证明大自在天子对郑景星是势在必得。” 便是真魔也敢舍弃,就为了卷走几个凝真道子,便是天魔一族在虚天中无穷无尽,这么换来人族也是不亏的。 有了大舍,必是为了大得。 眼前虚天要塞能让大自在天子看得上眼的,不外乎就是重伤渡弥仙尊,或是夺取仙藤,最后就是郑景星的肉`身了。 前两者难如登天,最后一个倒是踮踮脚尖就能够得着。 饵太香,不怕它不动心。 显然,这鱼已经是动心了,只是生性谨慎,又或是出于天魔特有的神异,所以反反复复来试探。 “它要疲兵,我们不跟着他的节奏走就行。”姜默舒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争胜之道,最忌讳跟着对面的节奏走,宁愿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也不要落入对面的节奏。 纵使天魔巢穴全力发动,虚天要塞也可按自家的节奏来,若是在虚天中和天魔拼人命,才是中了大自在天子的圈套。 “问题是天魔潮汐每日打来,三军就算轮换也有些喘不过气,更别说金丹每三天还要对上真魔,也有些吃力了。” 渡弥仙尊眼中有些凝重,都是人族道子,被疲兵之术耗费了,倒是有些吃亏。 不过,这正是天魔的目的。 就如同围住猎物的群狼,正小心翼翼地试探骚扰,一旦猎物露出破绽,便会群起将猎物撕得粉碎。 姜默舒笑了笑,将手中的灵茶抿了一口,开口说道, “日月星三军改为每两日一战,这样一来,加上三军轮换,就有了足够的恢复时间。 空出那天让金丹轮换顶上,以金丹法域对上天魔眷属,消耗应当不大。 真魔来袭,便由我和仙尊轮流上场。” 渡弥仙尊吃了一惊。 如此一来,倒是确实解决了疲兵的问题,不过有些不合俗成的规矩就是了。 金丹替凝真挡刀,元神替金丹受累,倒是少见。 姜默舒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子:“要争胜,就顾不得一些不合时宜的规矩了。 要塞行的是军法,不是什么俗成规矩。” 只见他抬眼灼灼看向渡弥仙尊,“上下同欲,才是取胜之道,仙尊受点累没有意见吧。” 渡弥仙尊呵呵一笑,“我还怕你撂挑子走人呢,可不敢有意见。” “上面的仙尊没有意见,下面的凝真也不会有意见,中间的金丹若是有意见的,可以让他来寻我,我好好跟他讲讲道理。”姜默舒点点头,修长的手指在玲珑袖珍的牌坊上一弹,声音清脆悦耳。 渡弥仙尊看着那巴掌大小的牌坊撇了一下嘴,心头暗道,有人敢找你才真是活腻味了。 不过,不愧是魔宗的逆天道子,几万年形成的规矩,是半点没放在眼里。 自家虽是元神,也不好硬压着金丹,特别是它宗的金丹做些违心的事情。 这默剑倒好,眼里根本没有什么上下之尊,反正凝真该上就上,金丹该用就用,就是自家这元神仙尊,使唤起来也毫不客气。 当年姬催玉也是逼着自己出其不意地冲了一波天魔巢穴,自家追着大自在天子漫天乱跑,他倒是好,杀退自在天魔解救了道子不说,还把魔巢斩了近一半带了回来。 怪不得这二人能够并肩,当真都是放鹤冲天的性子。 也不知命昙宗是怎么教的道子,一个两个,就差把“金丹元神宁有种乎”给挂在嘴边了。 好生了得! …… “景星怎么会去了虚天?” 尚春如得了消息,眼下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拉着冷棠红急急地问道。 人皇秘境中她昏迷得太快,后来才从自家老祖口中知道当时的凶险。 八尊真魔联手布阵不说,更恐怖的是,策划这一切的是一尊大自在天子。 若无元神遮蔽,大自在天子想要拿捏一个凝真,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本以为意中麒麟不过是去西极见见故人,后来又听说默剑成功祭炼了神魔,想着留下观礼也不过多出些许时日。 哪想到最终辗转传来的消息,却是如此让人心悸。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大自在天子摆明了要抓他,怎么就去了虚天呢。 尚春如隐隐猜到了金玉麒麟的想法,该不会在人皇秘境中受了伏,到现在还没有消气吧,所以铁了心要去虚天找天魔的麻烦。 妙人儿,何苦呢! 看着坐立不安的王女,冷棠红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有些沮丧,“师尊说了,景星去虚天是在雍都就计划好的,不是临时起意。” “我不信!”尚春如凝着眉眼,眸子露出倔强,慨然说道,“景星答应过我,会早点回来雍都,若是早有计划去虚天,必定会告知你我。” 沉吟了片刻之后,尚春如却又喃喃开口道:“会不会景星怕你我太过担心,才故意不告诉我们。” 话音刚落,冷棠红眼中却是闪起了欣喜的光芒,“说得不错,以景星的性子,若是要做些大事,自然不会让身边人担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傻了嘛,当然是去那虚天要塞啊。”揶揄的话语从外间传来,人皇的身影却是出现在门口。 不待二人行礼,人皇已是嘿嘿一笑,“虚天要塞那边,我已是通报过去了,说有人皇血脉过去试练,让渡弥关照一下。 见了麒麟风光的一面,当然也要共共患难,不然你们怎么拿得下他。” 人皇摆了摆手,“速去,这等金玉傲性的妙人必须抓紧了!敢去直面大自在天子,厉害啊!” 一双玉人彼此对视,均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喜色。 景星,等我们! 第259章 定计设伏 “魔潮来袭!” 众多金丹身上的万乾定真符已是尽数亮起。 金纹真人一抬手,丈许高大的金塔已是顶在了头上,周身虚空之中,道道金线乱舞耀动,身形一晃,已是率先驾起遁光向光暗之界冲去。 另外九个轮值金丹也是不甘示弱地追了上去,金丹法域布散开来,幻化出各式神通,瞬间剑气、阳炎、阴火、刀兵暴雨似地打向对面。 片刻之后,十处金丹界域勾连一处,如同一道牢固的堤坝,将天魔潮汐拦在了外围,神通如煌煌大日天光一般,在漆黑的漫空魔气中留下了道道明亮的痕迹。 虚天要塞中,三军凝真道子肃穆而视,身上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铁血杀气。 有他域前来观摩的宗门修士,已是看得神色大变。 “早就耳闻这虚天要塞军法森严,今日见了当真骇人。” “可不是,军令一下,金丹都要嗷嗷冲上去,非鸣金不得退,和各域规矩倒是有些不太一样。” “灵材管够养得好,灵器不缺用得好,这样已经很吓人了,上阵后还能不要命似的,怪不得普通道子加上散修就能对上天魔巢穴不落下风。” 一个东界的天宗修士脸色有些复杂。 虚天要塞的好处各域都是看在眼里,能将天魔拦在虚天之上,少了四处灭火的麻烦。 若说虚天裂缝的数量,东界在五域中是首屈一指,甚至逼得东界有些宗门饮鸩止渴,走上了以天魔制天魔的路子。 不过若说起照搬虚天要塞,怕是难以办到,东界的金丹无奈地摇摇头。 不说别人,就说他自己,为了区区几个凝真,冒着殒命的风险去拦着魔潮?道心都过不了这个坎。 …… 天魔巢穴中,六位自在天魔看得有些失语。 对面以上驷对中驷,以中驷对下驷,当真是不按套路来。 金丹居然拿来挡魔潮,真真是让几位自在天魔开了眼界。 这边以真魔偷袭吧,对面也不要面皮了,要不就是元神仙尊直接下场,或者就是雷火长河奔涌刷来。 如此十数日互伐不休,对面没被疲兵,天魔这边却是损失不小。 “有意思,人族与天魔战制不同,没想到对面元神居然能舍得下面皮,听了这郑景星的建议。” 莲醍天子神色不变地说道,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当然,也就是这麒麟才敢如此提议,当真百无禁忌一般。不愧是我选中的肉`身,也只有这等人族道子,才配得上我莲醍行天魔夺体之法!” 几位自在天魔脸上已是有着森森笑意。 “这麒麟按捺不住,果然想出头争胜,待我等将之诱到虚天,便能随我等炮制。” 一个时辰后,冲到光暗之界的天魔眷属已是被消弭一空,不过十位金丹也不轻松,哪怕金丹法域擅长以上克下,但魔潮却是天倾般而来,实在太多了。 虽说神通法宝打去,当面的天魔眷属瞬间便化为血红泥,但沉沉魔气仍是如同山岳一般压在金丹法域上,诸位金丹也免不得暗自庆幸,还好此时没有真魔袭杀,不然怕是难免要受挫。 令人安心的是,身上不仅有万乾定真符预警,后面还有仙尊和傲星立住阵脚。 见战事落幕,莲醍天子也收回了目光,云淡风清笑了笑,转过身看向几位自在真魔, “就这样,不计损失继续投入,此事本就是一求疲其兵,更是为了傲其心。 这麒麟既然傲性如天,便顺着他性子来,以天魔血肉养他心性,诱他到虚天之中,我自会拖住仙藤元神,再脱身过来。 你等在距离要塞十万里之处的虚天中预先布好魔阵,这距离已经超出了元神感应,到时务必让这麒麟叫天不应唤地不灵。” 几位自在真魔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开口:“我等遵命,必不误事。” 莲醍天子魔气幻出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期待的表情,随口吟道: “只认乾坤未定,不认顺理天命,随心所欲天杀星,傲性说与天地听。 好一个金玉麒麟,诸般得意,我等着你来细细说与我听。” …… “魔阵?”姜默舒微微一怔。 “是的,老爷,有几个看起来有些滑口的,在距离此处十万里所在布下了一个阵势,放了好多天魔的血肉进去。”脆生生的声音从灵契中传来,旋即又很是得意地补充道:“小蝉没有贪嘴哦,一口都没偷吃,老爷不用夸我的啦。”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语气中满满都是,快点夸我,快点夸我! “小蝉,做得非常好,帮了老爷大忙了,想要什么奖励。”姜默舒微微笑了笑,“没有骗你哦,这是这段时间我听到最好的消息。” 此话一出,灵契中顿时传来惊喜的声音:“真的嘛?不骗人的老爷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老爷了!” 随即就是一阵嘀嘀咕咕, “等老爷事情办完了,那些能吃的可不可以都给小蝉啊,最近总感觉饿得心慌,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好久没有见到采颜姐姐了,老爷用本体带上她嘛,可以和人家说说话。 哦,对了,房子感觉有些小了,老爷什么时候给我换个大点房子呀,老爷上次说让人家按揭什么的,再说说,小蝉都没有听懂耶。 这次会让人家咬人嘛?咬人最开心了。” …… 姜默舒瞬间头大,不过还是笑着一一答应下来,“小蝉继续盯着那里,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说。” “好咧!”陷入狂喜和幻想的金蚕当即向自家老爷立下了保证,也将之前被鸽的体验扔到了九天之外。 想了想,姜默舒剑眉轻蹙,驾起遁光杀到了渡弥仙尊跟前。 “仙尊,天魔此等烦心,当真有喝酒的好兴致?”姜默舒一拱手。 渡弥将袍袖一挥,“酒不醉人人自醉,懒管凡尘是与非,等你成了元神,自然就懂这酒的妙处了。” 看着眼前的道子,渡弥仙尊却是微微一叹。 元神都有执念,甚至比之凡人、修士来得更为夸张,若是元神无执,便离陨落不远。 元神还有力量,飞天遁地,移山挪海不过等闲事。 元神更有寿元,吹万世风,看千秋景。 三者相加,对于元神来说,世间之事只要立下目标,多是能够实现的,除非是有别的元神相阻。 眼下这道子若是成了元神,却是不知会给这方天地添上何等的风景。 “酒还是算了,过于浓烈,不醉没意思,醉了我不喜。”姜默舒摇摇头。 “催玉也喜欢喝茶,这点上,你们两个难得有些相似,他那幽魂侍女的茶艺倒是有些厉害,这点可真是把你比下去了。”渡弥仙尊随手一指,一杯灵茶已是出现在姜默舒身前。 “粗茶解渴,我也不嫌弃。”姜默舒随意喝了一口。 渡弥仙尊一怔,很想说一句,就你手上这杯,天底下能与之相提并论的茶,不超过双掌之数。 不过终是没有说出口,默剑无争嘛,当是无意说的,他不可能喝过金丹鬼母沏的茶。 “那大自在天子终于上钩了。”姜默舒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渡弥仙尊顿时有些吃惊,“你倒是有些厉害,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我就要卖个关子,不过天魔的手段应该是要诱我到虚天中,让仙尊失去我的感应。”姜默舒轻轻在桌上敲了敲,眼中有着熠熠精光。 “我准备将计就计,随那自在天魔到虚天深处,大自在天子若是来了,我会用后天神魔将之缠住,后面就拜托仙尊了。” “好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是这事成了,你陪我喝几杯如何?”渡弥仙尊眼中带着谐趣。 “君子不强人所难,我猜姬师兄也从没答应过与仙尊饮酒,若是我应下了,不是平白低了他一头。”姜默舒淡然笑了笑,一把将事情推到了月喜河畔。 “你厉害!这都能猜中!”渡弥仙尊哈哈一笑。 第260章 仙尊有计 “桀桀,百万天魔眷属的血肉填入魔阵,便是用来献祭,都能换出一尊自在天魔了。” 阴狠的声音回荡在虚天之中。 随着缥缈落魂的魔咒若有若无地响起,一股虚幻的云烟笼罩在虚天之中,烟云看去满是令人沉迷的气息,血肉尸骸遍布其间,暗蕴的魔气越发炽盛。 “赐汝慈悲意,赐汝红莲火,赐汝承仙道,赐汝破缘劫……” 声声摄人心魄的魔音在云烟中化为了符文,魔性灵光好似繁星点缀其中。 阵阵魔音深邃、神圣,高歌昂颂间浑如一曲天籁,直要那天龙伏首,石像磕头,令人情不自禁就想皈依。 正是莲醍天子一脉至高神通,天魔吟,若是被魔音说到心中所想,若是道心生出一丝涟漪,魔咒便能幻入灵台,纠缠噬心,最终度人入魔。 融身真魔中,一半人族道子是自愿,另一半却是被这魔音扭曲了本心,走上了不同的道途。 另一个嗜血的声音却是又传了出来。 “哼,还是不要大意了,想想那妙炎自在天魔,万全准备还是被玉诡识破,这金玉麒麟据说可以比肩玉诡。 不过天魔万吟阵可以泯灭心火灵光,只要一丝血肉尚存,便会魔吟不绝,最是克制剑道和雷炎。 正好针对这麒麟!” 旋即,魔气深深蕴入云烟里潜藏,魔性在阵势中翻涌勾连,凝成无数涡旋轮转不休,不管妖王或是人族金丹到此,不需出手斗法,恐怕就会神魂扭曲,沦丧魔性之中。 “魔阵已成,就等麒麟归位了,只可惜他是大首座看上的猎物,不然我倒是不介意和他融身一体。”又是一道勾魂夺魄的声音痴痴响起,幽声盈盈,尽是惑人心神的媚意。 “无妨,大首座夺了他的道体,天魔入世后,其他的道子不过是待选羔羊。”声音在粗犷和清柔之间变幻莫测。 “六位自在天魔,加上万吟魔阵,便是大首座不来,我等也可将这麒麟擒下,说到底,这麒麟毕竟还不是天人位格,便是有天地气运加持,也没有办法逆天。” 虚天之中,魔吟如浪,几位自在天魔的笑声宛若沸水似的此起彼伏,瑰丽血艳的烟云里,丝丝血肉形成的魔影纵横飘忽,令人难以捕捉。 …… “典王府尚春如,见过仙尊。” “典王府冷棠红,见过仙尊。” 仙尊府邸的露台上,一对玉人委身行礼,眉眼如画,当真美不胜收。 “本来我是不愿意多说规矩的,犯了虚天要塞的军法是个什么下场,相信人皇五家王府都已经知道了,何况玉诡眼下仍是虚天要塞的监军。” 渡弥仙尊转过身来,脸上却是没有笑意,旋即接着说道,“不过人皇既然正式通报过来,我多少也得看顾一下,很简单,别搞事就行,不然这要塞里有人翻了脸,我都拉不住。” 面对仙尊的下马威,尚春如一脸凝重,没怎么犹豫立刻回道:“仙尊放心,之前有人皇血脉在这虚天要塞惹了事,却是有些难堪,我二人既然来此,必定守要塞的军法。” 之前的人皇血脉实在做得有些过分,也难怪这玄兵劫宗的仙尊没有好脸色。 “既然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了,再说说客套话,”渡弥仙尊随意地点点头,“说说看,来这虚天要塞到底何事。” “历……”尚春如话音未完,却是被冷棠红猛然拉了一下,顿时收住了口。 冷棠红长吸了一口气,踏前一步,正视渡弥仙尊的双眼,铿锵地说道:“我二人此来,正是为郑家麒麟,望仙尊怜惜成全。” 此话一出,尚春如顿时呆住了,旋即跺跺脚,也是柔声说道:“不错,还望仙尊怜惜成全。” “哦,是为了麒麟而来,是叫景星,对吧。”渡弥眼中有了谐趣,景星二字更是被他拖得老长。 “不错,景星本是答应尽快回雍都,不料却是来了虚天找天魔的麻烦,我二人有些担心,便赶紧来了。” 尚春如也踏前一步,与冷棠红并肩而站,灵秀双眸中露出的坚持,让人有些动容。 不过落在渡弥眼里,却觉得更是有趣一些。 怪不得一天到晚吵嚷着要让郑景星和大自在天子同归于尽,原因居然在这里。 默舒,你演得可真好,便是自家这个仙尊都被你骗过了,之前不说实话,这可就怪不得仙尊拱火了。 情债而已,又不是情劫,你没问题的。 渡弥仙尊顿时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眸子中一黯,幽幽发出一声叹息:“原来是他,唉,你们怎么不早点来。” 当即给一对玉人吓得不轻,尚春如喃喃道:“可是景星在此处有了红颜知己?这个倒是无妨!” 这脑洞大开的自问自答,倒是给渡弥仙尊整不会了,合着你都想过对策了是吧。 “非是如此,景星在虚天要塞洁身自好,莫说惹下情孽,便是一些金丹想要介绍后辈的饮宴邀约,都是尽数推拒了,不过……” 仙尊前面一席话落入二女耳中,犹如春风拂面,天降甘霖,当真是惊喜得不行。 可是一个“不过”,却又让二人的心高高悬起。 “……不过,他听说玉诡曾击破天魔巢穴,傲性上来了,一定要拉着我与大自在天子做过一场,哪怕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关键是景星有一门秘传神通,可以用重伤或是身死为代价,打出元神之击,若是真对上大自在天子,我担心以他的性子,必然会用出来。 我是苦劝不住,正好你们来了,赶快去劝劝。” 什么?!一对玉人顿时呆住了,来之前是绝没有想到自家妙人傲性如此,真比人皇所料还要骇人,直面大自在天子不说,更是要过上几招。 这哪是凝真该做的事! 至于仙尊的担心,更是大有可能,以这麒麟的性子,真要是斗起法来,绝计不会是拖后腿的模样。 “快去劝劝,这两日天魔异动频繁,怕是有大事发生。 你们劝劝他,最好让他答应你们,直面大自在天子不是不行,但凡事保命为先,哪怕不顾惜麒麟的身份,也要想想你们两个才是。” 渡弥仙尊脸色郑重,慨然说道:“我也想败了对面天魔之主,但若是要以麒麟道子重伤或身陨来换,我不取也。” 尚春和冷棠红对视一眼,旋即一齐向渡弥仙尊屈身拜谢, “多谢仙尊垂怜景星。” “谢过仙尊大恩。” “去吧,金玉麒麟怎么也不能在我这虚天要塞出了事,我是丢不起这个人!”渡弥仙尊脸色一整,淡然地挥了挥手。 第261章 被伏陷阵 尚春如和冷棠红正待告退,去寻自家麒麟好生规劝。 一道红光当空射起,青龙狂吟,白`虎厉啸,朱雀清鸣,玄武低吼,令人心神悸动的声音,回荡在虚天要塞上空。 纵然是渡弥仙尊都不由得有些吃惊。 要塞的四象真形阵轻易不开,可是刚刚已经因为虚天要塞的最高警戒,尽数被激活了。 “怎么回事?”渡弥仙尊皱着眉头,将元神仙识向虚空一扫,已是发现了虚天交界处的滔天异象。 只见遥遥光暗之交所在,一朵血色莲娇艳欲滴,却是撑天似的缓缓压来,声势浩荡,便是随意看上一眼,也是让人觉得目如针刺。 而更远处,几道魔气灵光纠缠交织,魔性绦绦照耀虚天,如电似的,极速向虚天深处狂奔而去。 清丽如莲却又如沉沉老者的沙哑之音,忽然间回荡在虚天要塞所有修士心头, “静极思动,穷极则变,仙藤挡我阻我,使我心莲难开,魔途难进,当真有些无礼,今日我也下一着天元无对,仙藤元神可要接好了。” 幽幽魔语穿心夺魄,哪怕没有刻意针对,诸多凝真已是感觉一道通天魔性沉甸甸地压在灵台之上,让人呼吸都有些不畅。 便是金丹天人,也被天魔之主凶威所摄,心头已是生出难言的恐惧。 渡弥仙尊口中不由得嗫嚅两下,你这大自在天子好生不晓事,怎么偏偏就在此时发动了。 “仙尊,大事不好,刚刚真魔来袭,傲星冲上去接敌,结果六位自在天魔潜伏而来,联手将傲星卷入了虚天,仙尊救他!仙尊救他!” 金纹真人连滚带爬冲了过来,脸上已经尽是焦急的神色。 旋即,脸上更是变得跟猪肝色一般,满脸自责,“对上真魔本是金丹的责任,却丢给了谪星凝真,我等真是愧为金丹。” 金纹真人话音未落,尚春如神情已是瞬间变得有些呆滞,身子更是几乎要软倒在地。 冷棠红眼中含泪,却还是手疾眼快地将她牢牢扶住。 尚春如身为王女,生性恬静,平日里敢主动惹上典王府的根本没有,便是天大的风浪袭打,也打不到她的身上。 直到眼下,面对难以言说的悲伤,她总算是明白了,山河念远,风雨伤春,了却天地纵横事,不如怜取眼前人。 麒麟,已陨! 不对,还有一线希望! 挣扎着站稳,强忍着眼眶中的晶莹,尚春如对着渡弥仙尊跪伏下去,“仙尊慈悲,还请全力救下景星,人皇典王一脉自会倾力回报,我尚春如向天地起誓,若有食言,天雷殛之。” 冷棠红却是犹豫了两息,眼中露出决绝之色。 对不住了,师尊,为了景星,只能要借助你的威名,秘密当是保不住了。 冷棠红当即屈身行礼,“师命在身,棠红不敢下跪,只求仙尊救下景星,我`日后万死来报。” “你是谁的弟子,规矩这么森严。”渡弥仙尊心中有所猜测,不过还是沉声问了一句。 “我为默剑弟子,是景星牵的线,我的命也是他救的,师尊和景星对我来说,都有再造之恩。”冷棠红抬起脸来,眼角的泪珠已是沿着玉颜滚滚而落。 渡弥仙尊瞳孔微缩,不由得叹了口气,看这事儿给闹得,默舒,你可真会玩儿! “罢了,不过就是一尊天魔之主,我以仙尊之名向你们保证,必然救了郑家麒麟回来。” 刹那间,一株青翠欲滴的仙藤出现,霞光轻映,烟岚幻化,便是尚春如出身人皇一脉,见惯了灵异法宝,仍不免神魂为之一夺。 绿浪一卷,渡弥仙尊身形已是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充塞虚天的浩大声音:“敢觊觎我人族道子,我来教教你死字怎么写的!” 大自在天子诡谲的声音再度传来, “先请麒麟见识天魔一脉的玄妙,再跟他朝夕相处以证天魔夺道,实在是妙哉! 至于仙藤元神想阻他入魔,大话还是等过了我血莲这关再说吧。” 轰! 仙藤和血莲在虚天中猛然一碰,翠光和魔气四下溅射,竟然是斗了个旗鼓相当,刹那间,虚天中如同荡起无量波涛,要塞就如汪洋中的舢舨,上下抛落,起伏不休。 …… “结阵,日月星三军,各按七星阵归位。” 麒麟落陷,仙尊对敌,此时虚天要塞中已是群龙无首。 不过很快就有金丹站了出来,开始替位指挥。 要塞军法中写得很清楚,非鸣金而退,星位退斩星位和阵主,阵主退全阵皆斩,金丹退斩金丹,有人求情同罪皆斩。 军法中也曾明确,元神陨,金丹替之,金丹落,统领接之,统领亡,阵主续之。 此处军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按照军法所述,三位金丹此刻站了出来。 “集结各军,每三个七星阵配一位金丹,待仙尊破开大自在天子的阻挡,我等去营救傲星。” 金纹真人眉目凝重,脸上更是如同滴得下水来。 本以为自家仙尊出动,加上仙藤玄妙,必然能救回谪星麒麟,万万没想到,那大自在天子,竟然隐忍多年,这神通玄妙上竟然丝毫不弱于仙尊。 之前示弱不敌仙藤,都是为了今日这绝佳的时机,一举擒获金玉麒麟。 另外两位金丹有些沉默,金纹真人顿时有些急了,“你二人若是怕死畏战,待玉诡回转,绝不会容情。” 其中一位金丹摇摇头,“有军法在,我可没这个胆量,这郑家麒麟也值得三军尽出。” 另一位真人也是一脸凝重,“虚天广大,便是日月星三军尽出,也不过碎萍放之大海,反而分散了力量,容易被天魔集结反杀。” 金纹真人闻言也是有些沉默。 虚天毕竟不是人族主场,便是有万乾定真符,太过深入也是危险万分,更不要说分散而行,怕是即便找到麒麟所在,能提供的助力也是杯水车薪。 良久方才嘶哑着声音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对于这个死结,三位真人都是沉闷下来,过了几息,忽然其中一人眼中放光,“要不我们去攻打天魔巢穴?” “去天魔巢穴有何用,麒麟在虚天又不在巢穴中。”金纹真人顿时有些烦躁,张口反驳。 不过刹那间,金纹真人和另一位金丹浑身一震。 对啊!大自在天子与仙尊纠缠,自在真魔卷了麒麟到虚天深处,眼下虽然虚天要塞群龙无首,天魔巢穴不更是空虚无防。 攻打天魔巢穴,可以缠住真魔和眷属,让天魔一族不能全力去围攻麒麟,若是能吸引一两个自在真魔回转,更是减轻了麒麟的压力。 三位金丹对视一眼,均是看出了彼此的决心,“干了!” “结阵,日月星三军,各按七星阵归位。 一柱香时间完成集结,待仙尊击破大自在天子后,诸军便攻向天魔巢穴。 天魔诡谲,我人族自有勇武破之, 此战不弃不退,破魔巢,救傲星! 我人族,万胜!” 昂昂军令下达,岛上顿时遁光起伏,闪烁归位。 不多时,亿万灵光仿佛合织而成一具铠甲,灵气玄光中,三军修士宛如片片星鳞,岿然不动。 虚天要塞犹如一头睡狮,猛然苏醒过来,露出了森森獠牙! 第262章 等你良久 “真是来得慢,自家已经是各种卖了,便是这魔阵立好,也等了这么几天,当真是有些拖沓。” 姜默舒嘴角擒着淡淡笑意。 阵阵魔气,道道魔吟,不断自虚幻的云烟中涌`出,向着雷火长河点染而来,溅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就如击打空明玉钟,妙出兰音轻溯流光一般。 姜默舒昂立魔阵之中,岿然不动,天魔的诸般攻势就好似清风振之,明月照之,流转飘荡间不着体不着心,任你自东西。 甚至,还有着兴致和自在天魔闲聊,就像丝毫不把自家安危放在心上似的。 “麒麟你倒是看得开,难道也是明悟了万事万物皆是镜水月的道理。”若男若女、虚化莫测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只喜欢对月把盏又或是掌雷洗天,这虚天中无星无月,茶也不好喝,倒是有些四顾茫然。 多亏有你等愿意来试我雷霆,也让我少了些惆怅。” 姜默舒一个弹指,脚下的落神坊却又变大几分,麒麟立在黄金牌坊之上,便是几位自在天魔也是不由得赞叹一声。 好个金玉麒麟,不为外撼,不为物移,这傲性当真可以任天地大事。 若是天地不全,这傲性麒麟怕是也敢起心去填,只一句舍我其谁! “天魔巢穴中几位自在天魔都在这里了吧,不知那大自在天子何时会来?” 姜默舒笑了笑,“老是想请我来虚天之上,我是真来了,主人家倒是不见了踪影,可见天魔一族不通礼数啊。” 魔阵确实厉害,便是落神坊已然催谷到极致,雷火风叉如洪水怒啸一般冲刷而去,但魔阵云烟中生出万千闪烁不定的血影,层层剥剥闪烁不定,更有凄厉阴冷的魔性深蕴其中,隐隐将雷火风叉都限制住了。 这等玄妙,倒是让姜默舒有些另眼相看,这天魔一族不愧是天地大敌,还是有着不少好东西的。 “看麒麟你说得,我们几个自在天魔等你良久,以百万天魔眷属的血肉做了这宴席,就是为了请你赏光品鉴。 先吃点我等为你准备的小菜,待大首座辞别了元神,当会尽快赶来与你相会言欢。” 自在天魔阴狠的声音中饱含揶揄之意,魔阵中的迷离魅语瞬间越发大声了起来,赐道分福之音回荡在虚天之中,不绝于耳,声声魔吟幻出秘符,甚至能向无灵无识的雷火染去。 “赐汝慈悲意,赐汝红莲火,赐汝承仙道,赐汝破缘劫……” 三位无相天魔更是在魔阵云烟中幻出仙女飞天之相,魔阵中明光化幻,阵阵梨雪飘飘流溯,点点桃雨缤纷坠落。 若有若无的魔吟,如若天籁一般动人心神,无相天魔到了自在之境,若论迷惑道心,当真有着非比寻常的厉害。 “麒麟,所谓魔为害,不过是世人浅见,此间有大自在,大逍遥。” “你若想求畅意,又有什么比得上我天魔一族呢,众生跪伏,万灵低首,便是天地本身也在掌握之中。” “世间爱恨善恶皆有趣,他化自在才能尽观。” …… 一时间,魔阵中幻化出红尘万象,似是汇聚了世间一切美好,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诱惑道心? 姜默舒有些呆住了。 这等手段倒也是斗法争胜的一种,人族中也有诸多宗门有此神通,食色造化宗,明妙宗都是此道的高手。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 不过自命昙争锋算起,姜默舒还是首次在激烈斗法之时遇见惑心法门。 当真是有些玄妙! 不过,对上姜默舒,这惑心之术倒是白给了。 三十六方罪加上群龙煞气,再有人皇血色气运,算下来已是三种天地妙韵融在道体中,道体道心之稳固,便是回算千年,也称得上绝无仅有。 若是大自在天子亲自下场,倒是有可能勾召出他心中所念,但仅仅是自在天魔,还是有些肤浅了。 姜默舒哈哈一笑,眼中带着嘲弄之色,呛声说道,“各位自在天魔,若你们真得了自在,还需要到此与我做过一场?” 此话一出,三位无相天魔所化的飞天,已是恨得银牙暗挫,全力将魔气催动,霎时间云烟中迷幻深深,尽是红尘惑心的妙景。 三位有相天魔更是化为堕落魔体,尽是狰狞丑恶之态,獠牙错齿中狂放出扭曲冲天的森森魔气,带着凶戾魔性不停冲击着雷火长河。 良久之后,姜默舒轻叱了一声:“这戏也看够了,什么天魔之道,也敢对我说赐,我要的你给得了嘛?” 在六位自在天魔的眼中,金玉麒麟的脸上露出森森冷意, “我要与己常相欢,我要嘻笑赴人间, 我要饮冰血如焰,我要妖魔绝狼烟, 我想要的不少,但我更想自己来拿! 赐我?你等天魔也配?!” 铮! 无量剑气悍然爆起,凭空生出一股烈烈长风,若月华轻柔,似骨玉决绝,如金丝绵韧。 虚天中顿时光华大亮,数千道剑气云龙在魔气云烟中蜿蜒游走。 姜默舒脸色一正,雷火剑光在他身上染上了一层熠熠神光,当真就如行天掌雷的天神一般,气势之盛,便是六位自在天魔都不由得气为之夺。 剑气过处,云烟裂开,血光异彩全消。 “呵呵,就知道金玉麒麟必有后招,没想到是剑气。” 其中一个无相天魔笑了笑,喷珠溅玉似地吐出魔吟,“可惜,怕是要让麒麟失望了。 这万吟魔阵有百万天魔眷属的血肉蕴在其中,最是克制杀伐凶烈的雷剑二道。 刚则易折,更是容易被绕指柔缚住,这中间的道理想来麒麟还是太年轻了,没能体会得到。 无妨,待大首座和你论道夺体,想来能让麒麟明白天魔一道的玄妙。” “天魔血肉?倒是有些难为我了。”姜默舒摸着下巴,长长叹了口气。 六位自在天魔相视桀桀而笑,果然判断得没错,这麒麟傲性如天,一身神通都是杀伐的路子,不是雷火就是剑气。 恰好被万吟魔阵所克制。 然而,就在几息之间,六位自在天魔的脸色却是一变。 沙沙之声从魔阵之外铺天盖地而来,汇聚成一个模糊却浩大的声音,“老爷说了,要打扫干净,不能留下半丝血肉。 你们几个滑口的,可算被我逮到了。” 玄妙的魔阵云烟,被无量金霞一波波扑入,瞬间土崩瓦解,蕴含其中的血肉和魔性被鲸吞蚕食,消逝得极快。 麒麟道子的声音森森传来,落入各位自在天魔灵台,就犹如天劫雷霆轰然砸下一般。 “我也想得自在,各位自在天魔却不让我自在,既然沟通困难,那我只能换个身份跟各位说话,姜默舒在此有礼了。” 第263章 自在陨落 雷火长河汹涌澎湃,剑气云龙刚柔凌韧,更可怕是噬命金霞铺天盖地。 但这些都比不上眼前温润道子脸上的盈盈笑意来得恐怖。 几位自在天魔目光所及,金霞涌动,剑雷相映,万吟魔阵已是变得千疮百孔,近千年未曾有过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诸魔的心核。 “你不是谪星麒麟,是命昙宗默剑?!”男女莫测的天魔之音再度传来,其中却多出了一丝难言的恐惧。 立在牌坊上的那人,已是散开头发,化去了金质玉相一般的俊俏容颜,不过仍是带着淡淡笑意。 天魔最善揣摩人心,各何况此处的天魔都有自在之境,已是看出了对方毫不掩饰的森森杀意。 竟是要以无量的金霞将所见一切血肉和魔气啃噬殆尽,而在没有遮蔽的虚天之中,这一式蛊道神通当真有些无解。 更别说还有剑域困锁虚空,雷火正面威慑。 凝真变金丹,还是双英之一的默剑,危险程度涨了十倍不止。 “不瞒各位自在,郑景星的身份是假的,不过得了你们在雍都的招呼,倒是让我有些不爽利,自然要来还礼。” 姜默舒好整以暇地捏着剑诀,在身前轻轻一划,漫天剑气如臂使指,如雷如电似的,追斩向六位自在天魔。 数千道三色剑光如同群龙出海,睥睨奔袭,在魔阵云烟中翻滚纵横,显得分外凶戾残暴。 几位自在天魔已知眼下无法善了,这等天大的秘密对面都敢说出来,必然没有留活口的心思,眼下要想不化归大极乐,必然是要拼命的。 几位天魔已是顾不得往日的藏拙,一应压箱底的神通是尽数使了出来,甚至有两位自在天魔已开始燃烧自身魔性本源。 “悲魔憾天大叹” “诡秘无尽魔身” “疯魔渎妖真体” 呜…… 魔阵中再次荡起森森魔气,六位自在天魔全力施展魔法,虚天也被冲击得阵阵荡漾,数种天魔神通构造出瑰丽无伦的妙景。 犹如末劫临头,天地散发出最后辉煌,好似回光返照,逝人迸发出仅余的精气。 森森魔气和天魔神通如潮如海,向着姜默舒倒卷而来。 姜默舒屈指一弹,雷火长河已是如同缠天的长鞭,猛然甩了过来,狠狠抽打在了那海潮之中。 轰! 鞭打,海分,无数魔光魔气溅射开来,魔阵云烟中亮起一团刺目的亮光。 无数剑气云龙缠裹而上,将六位自在天魔分割开来,更是如同嗜血的根须一般,深深扎到庞大的魔体之中。 姜默舒轻轻一笑,自己舍了剑气锋利、舍了剑速迅捷,舍了剑势慑心,只专精陷剑一道,不就是为了在对阵之时斩草除根么。 若是这都还能让你们跑了,倒是要说声佩服。 而伴着沙沙之声,以及模糊的“吃掉”“好吃”,魔阵云烟中的血肉魔性已是肉`眼可见地飞快消逝,眼见金霞已是将这方虚天尽数遮蔽了。 对比姜默舒的云淡风轻,几位自在天魔犹如一川冰河当头淋下,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已是瞬间降临到他们心头。 几位自在天魔都是面沉如水,浑身散发出魔性都有些止不住的压抑。 怪对面换人耍诈?让天魔来说这话,实在是没这个脸! “撑下去!大首座应该快要甩掉对面仙藤元神了,等大首座来了,不管是傲星还是默剑,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一个自在天魔狠狠地发声道,只是看到越逼越近的金霞,有些心虚气短。 “不错,这默剑哪怕在金丹里可以称雄,却绝不是大自在天子的对手。” 几位天魔目光扫过对面道子,心中虽有惧意,但还是有着些许底气。 虽说魔阵失算,自家用尽神通也突不出去,但只要坚持到大自在天子到来,不信这默剑还能翻身。 然而才又过了几十息,雷火剑气却变得愈发汹汹炽烈,若不是金霞遮蔽,怕是虚天中要生出无量华光。 金霞已是将魔阵云烟尽数攻陷了,百万天魔血肉尽化口粮,金霞甚至开始啃噬起各位自在天魔的神通护罩。 六位自在天魔尽皆变色,如有芒刺在背,对面神通之犀利,简直出乎众魔意料。 “这小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大自在天子怎么没有上席啊。”姜默舒幽幽开口。 铿!沙沙! 刺耳的消磨之声漫空飘荡,每一个瞬间,几位自在天魔的护体神通都如同放在如山磨盘之中,被反复碾压,护身神通每消磨一层,几位天魔的眼色就难看一分,心中已是警兆连连。 怎么会这样? 默剑的神通在消磨一道上怎会如此犀利,攻不过,更守不住! 眼前魔气形成的护体神通已只剩下薄薄一层,终是有自在天魔忍不住心头愤懑,狠狠说道, “默剑,你神通很强,但莫要得意,此地为虚天深处,不知方向你是跑不出去的! 即便我等陨落,大首座顷刻就至,看你拿什么来抵挡天子之威!” 姜默舒笑了笑,冰玉一般的声音激荡在诸位天魔耳边: “各位能得真自在,大可不必谢我! 至于天子来邀,就不劳各位操心了,我本就是来和他同归于尽的。” 什么?!一众自在天魔听得惊疑不已,但开口询问时,对面已是默不作声了。 真是不当人子!众位自在天魔恨恨骂着,不过很快被金霞和剑气磨开了神通。 金霞终于是吃了个口滑,六位自在真魔,陨落虚天! 漫天雷火中,姜默舒将披散的发束向后一系,已是变回了金玉麒麟剑眉星眸的模样。 “唉,天子呼来不上路,虚空擅修天魔墓,散发露面自在前,挥剑落雷金霞烟, 大自在天子,你当真有些慢了,早知道提醒仙尊给你放放水!” …… “仙藤元神,眼下可是知道我天魔一道神通的玄妙了。” 浩大的血莲散发着淡淡精光,缓缓旋转着,犀利迫人,魔气滔滔,令人难以逼视。 轰! 一株仙藤由虚化实,根须如同扎在虚空中,散发出无量暗劲,碧光如水,映得虚天皆绿,遥遥直击而上,气势上更胜一筹。 霎时间,虚天中再次荡起狂放的波澜,掀起的震颤如浩风吹过,让虚天要塞外待阵的一众修士,只觉心中毛骨悚然,止不住地直冒冷气。 这就是元神之威?! “可是着急了?不过六个自在天魔而已,也许那麒麟能顶得住呢,毕竟雷火之道,还是挺克制天魔的。”大自在天子哈哈一笑。 渡弥仙尊却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见对面元神不敢回话,大自在天子灵台中却是升起了难得的喜悦。 成就大自在天子后,得他化自在道果,元神以下的众生喜乐,尽观尽览而无碍,却是难以触及本心了。 众生喜我当拈笑,众生悲我会失声哭,众生的爱恨痴缠亦能拨动我的心弦。 但对那众生喜怒哀乐,却皆是无情来赏,不过是娱我魔心而生自在。 今日诸事,妙就妙在是自家魔心所念,为这天地化为魔巢而踏出的一步,得了麒麟,实在当喜。 “眷属、融身、夺体,天魔诸道各有玄妙,得了麒麟,我便可夺他道体入世,在这天地中也算新开了一局。”大自在天子诡谲的魔音,洋洋洒洒地散布在虚天之中,当真好不得意。 渡弥仙尊脸色肃穆,还是不答话,只是死命运起仙藤向大自在天子的血莲刷去。 心里却是微微叹了口气,这大自在天子原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并不比自家弱上多少。 渡弥仙尊眼下却是有着另一种担忧,虽说后天神魔号称元神战力,但能不能抵挡住这大自在天子的威势,眼下他已是没有什么把握了。 天魔之音落到列阵的日月星三军之中,更是压得战阵灵光都是一弱。 “天魔卷走傲星,竟然是要夺体?” “麒麟失陷,关乎天魔入世,这怎么可以?” “万万没想到天魔是这等谋划,我等金丹当时怎么就让金玉麒麟顶上去了?真是混账!” …… 吵杂的议论在三军战阵中不断响起。 不过,很快,诸多的议论却是慢慢都化为了六个字“破魔巢,救傲星!” 一众修士终是知道了此战关乎人族此后数千数万年的大势,铁血之气渐渐在军阵中弥散开来。 “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能搭得上手,只有我虚天要塞三军。”一个散修哈哈大笑,眼中有着决然的光芒,“没想到我本是散修一个,却能行这等大事,值了!” “麒麟是郑家的,更是南域的!南域修士何在?!今日南域的人若是退了,可没脸回去!”一个修士猛然在军阵中大吼一声。 “哪个没卵`子的才退!南域入军的,没有怂货!”另一处七星阵中,遥遥传来回应。 “在这西极的虚天要塞,若是还被南域的比下去了,我真尼码丢不起这人。西极的诸位,可得长点脸!”又有修士以神通传话,战意烈烈! “东界的,不管宗门还是散修,不看军法森严,也想想子孙后辈!此战,不退!” 哐! 一面金锣法宝已是被击得粉碎,一众修士都是一呆。 金纹真人的声音已是肃穆地传递到三军头顶,“此战关乎人族未来,如今傲星被陷,仙尊对阵天魔之主,能出力支援的,只有我等。 鸣金的金锣我已毁掉!此战冲击天魔巢穴,只进不退!” 话音刚落,仙藤和血莲已是跨空遁开,一追一逃,往虚天深处飙射而去。 整个虚天顿时陷入了一片静谧,光暗交界的两边,一边是危机四伏的天魔巢穴,一边是张开獠牙的虚天要塞。 “破魔巢,救傲星!全军出击!” 金纹真人一声令下,无数七星阵升上虚天,就如星星之火,向着那无垠的黑暗中燎原而去。 目标,天魔巢穴! 第264章 直面天子 云烟犹在,魔气尽消。 当血莲破开天地桎梏,降临到了这片虚空时,映入眼中的静谧场景却让莲醍天子眉头一皱。 天魔神通自有玄妙,身为大自在天子何等诡异没有见过,便是更加诡谲灵异的场面,在破灭其它天地时,也是见过无数了。 一道隐秘的魔气探入虚天,莲醍天子淡然笑笑,这虚天中还是只有一尊元神,而且被自家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便是寻到正确方位,等赶到此处,怕是也要半个时辰之后了。 即便有所玄虚,自己为天魔之主,又有何惧?!这麒麟难道还能是人皇伪装,带着神威印和纯明旨不成? 莲醍天子沉吟了一下,不过眼中却有着森森笑意,若是元神伪装,根本瞒不过自家玄秘神通,若不是元神,身为大自在天子又有何惧。 下饵?便要连竿带线给扯了,不然还当这虚天是想来就来的! 当莲醍天子漫步走到云烟之中,入目所见,却是金玉麒麟正在沏茶。 “怎么才来!”对面麒麟如若熟人似的开了口,好似莲醍天子正是他久别的故旧。 莲醍天子一怔,旋即却是笑了,魔气幻成的面容向金玉道子点了点头,“既邀贵客,我这主人倒是来得晚了。” 姜默舒将手一摊,笑着说道:“我就是想拖拖时间等仙尊过来,天子若是觉得时间够,大家就聊聊,若是天子性子急,我让你先出手如何。” “好一个傲性麒麟,当真有意思!”莲醍天子周身魔气一幻,已是化为一个青袍修士,只是双目中有两朵血莲,蕴有深深猩红。 只见他不慌不忙,一指茶杯,“怎么,不请我喝一杯茶?” 姜默舒叹了口气,“我这沏茶的手艺,自己都嫌弃,就不给你喝了,虽是彼此互为死敌,却还是想留点好印象。” 莲醍天子抬手勾召,魔气幻形,一尊天魔宝座瞬间幻化出来。 他随意坐了上去,眼带慈悲地看向麒麟道子:“那仙藤元神最少还要半个时辰才能赶到,你怕是口水说干,也拖不了那么久。” 随即又是饶有兴致地问道:“麒麟是以何等手段破了万吟阵,还让六个自在得了极乐?” 万吟阵是莲醍天子一脉的秘传阵法,便是金丹落在其中也必会扭曲本心,端是了得。 这麒麟还不是天人位格,破阵而出不说,居然还打杀六位自在天魔,却是有些超出了大自在天子的预料。 “这个不是不能说,只是说了,就聊不下去了。”姜默舒指一指随意放在桌上的玲珑牌坊,“天子请看,我连法宝都没展开,就是因为知道对天子无用,祭出来徒惹人笑。 也请天子体谅一下我,些许秘密就留到天子愿意动手时再说。” “哈哈哈,有意思,我甚至都觉得夺你道体有些可惜了,要不,我分出一道血莲化身,和你走融身的路子。”莲醍天子抚掌一笑,靠在天魔宝座中徐徐开口,“遇到你这个妙人儿,倒是让我今日的欣喜又多出了几分。” 姜默舒双眼微眯,摇了摇头,“唉,可惜我这个人,天魔诸道都不是很喜欢,只能辜负天子的好意了,不过说起来,我有一事不解,不知天子可为我解惑?” “说吧,等这一问过后,我便要出手了,但刚才承诺给你的还是不变,与我融身或是被我夺体,你可任选,作为你能让我开怀的赏赐。”莲醍天子挥挥手,脸上露出渗人的笑容。 姜默舒站起身子,拱了拱手,眼中闪过精光,“谢过天子这么客气,我想问的是,天魔从何处来,这虚天虽说无垠,但无量的天魔却不可能凭空出现,总有来处吧。” 莲醍天子一愣,瞬间已是慨然大笑,“你一个凝真却是操心得不少,天魔的来历就跟你的秘密一样,只有成了天魔才能知道。” “这样啊,天子这个回答却是有些敷衍了,那能否换一样,比如让我先出手如何?” 见实在套不出话,姜默舒也只能放弃了,关于天魔的来历,大自在天子对马上能夺体的人都绝口不提,怕是有着天大的秘密。 “好!好!好!凝真敢向元神或大自在天子率先出手的,你是 姜默舒对着大自在天子点了点头,“多谢天子,我可以出手了嘛?” “可以,你若是能迫我离座……”莲醍天子话还未说完,玄秘神通带来的灵性已是在魔识中升起巨大的危机。 轰! 如山一般的巨斧已是将天魔宝座砸了个粉碎,巨斧自带烈烈狂风,震得虚天都出现了一道道欲裂的伤痕。 姜默舒脑后的发束已是飘散开来,现出一张温润儒雅的脸庞,虽无金玉俊俏,却有淡定眉眼。 “天子,刚才说迫你离座会怎么样,详细说来听听。” 儒雅道子嘴角擒着笑意,侧过身来看向远处已化出撑天血莲的大自在天子。 随后一抚额,“哦,对了,刚才天子问我有什么秘密可以杀了六位自在,很简单,我不是凝真的郑景星,我是金丹的姜默舒,大自在天子有礼了。” 看着眼前身高百丈的无头战神,一手持盾一手持斧,莲醍天子甚至感到天魔之躯都有些颤栗,眼中更是有着难以置信, “这是后天神魔?!不可能!后天神魔本就是虚天映射,一到虚天之上就会化归消散,逆返先天,你这神魔哪来的,怎么可能脱出虚天掌控!” “还有,你是默剑?金玉麒麟一直是你装的?” 莲醍天子眼中放出森森猩红魔气,当真是有些怒了。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默剑胆大如斯,刚炼出神魔就敢来伏杀天魔之主,自家眼下却是被这后天神魔以战意锁住了魔识,只能做过一场。 对面却不答话,只是口中漫吟道, “刑天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 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 操干戚以舞!” 随着真言一颂,那无头神魔胸前猛然睁开一对眼睛,眼中所蕴杀意犹如裂天一般。 腹部更是化出森森巨口,凶恶之形似要噬天而上。 轰! 巨斧已是携着开山摧岳之势向着血莲当头劈来,气势雄浑凝锁,竟然是逼得莲醍天子不得不硬接。 姜默舒幽幽朗朗的声音随着神魔覆天灭地的攻势一并传来, “不管是天魔还是天子,都有个天在里面,你说,巧不巧, 我这神魔,恰好就叫刑天!” 第265章 御魔对魔 “这世间总有些事躲不得,若想得自在,便应求成全。 天子要我成全你入世之愿,我也想天子成全我一洗人间,所以我便来了。” 姜默舒眼神冷凛,脚下的刑天神魔的战意已是越来越强。 虚天中的神魔气息如同沸腾的血海,冷森森狂烈烈,狰狞无比,在虚天中激荡起凄厉的龙吟兽吼,似是在洪荒蛮野中酣战不休。 巨斧和盾牌上残留的大`片血痕,充塞着百战不死的坚韧。 莲醍天子的脸上再无半分轻松,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少有的慎重,口中却是叹了口气,“你要与天争?眼下我才确定了,天魔一道与你当真`相配!” 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幽幽魔吟勾动虚天中的冷寂和阴煞之气,尽数汇聚到血莲之中,欲滴的莲变更得加殷`红如血,似有劝服众生皈依的大能。 “我这神魔初次对敌,若有不纯`熟之处,天子还请包涵!” 姜默舒如实地说道。 当然,人皇秘境里收获的神魔御使经验,争峰台上悟得的刑天真言,虚天上演练的神魔神通,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谁考试前不突击翻翻书呢。 真到了悍然出手的一刹那,姜默舒的灵台意外地一片平静,吟诵真言的感觉就如轻轻拂去肩上的雪。 也许,自己终于敢对元神出手了,这才是真正的收获吧。 “天地若有情,能赞人族者,唯勇气也! 天子,我欲与你同归于尽,共赴自在,还请不要嫌弃!” 姜默舒周身荡起猎猎罡风,万千剑气尽皆响应,铿锵铮鸣俱是金玉决绝,整个人已是和神魔勾连在一处,恍惚恍惚间,他就是刑天,刑天就是他。 斩前路荆棘,斩无常天命,一战只取平生快意。 莲醍天子见得这等威势,眼中已是魔气大盛。 果然,天魔要化蝶入世,也有诸多难关,不过万万没想到,这最难一关竟然是如此艳烈。 想想自家经历过的无数岁月,即便算上已是太遥远的回忆尽头,也少有这等不要命只逆天的主,关键还让这人得了一尊逆天的神魔。 这方天地有毒吧! 轰! 虚天之上,神魔巨斧带着幽幽冷光向血莲砸了过来,落在莲醍天子眼中,那峥嵘大气,刚猛无俦的威势就如覆天灭地一般。 便是无星无月的虚天,都被这抹肃杀的斧光所照亮。 血莲簌簌一抖,在虚天中荡起层层波澜,巨大的莲瓣顷刻间已是脱出一片,如同匹练流光,以玄奥难测的轨迹向着神魔裹去。 霎时间,撼天巨斧携着滚滚烈风,已然和血色莲瓣撞在了一处,虚天中`出现的道道裂痕就如龙蛇乱蹿,好不骇人。 迸射`出的阵阵光焰,好似慧炬流天,带着流光焰尾四散开来。 “好!不愧为 莲醍天子嘴上说得轻松,不过魔识中却是暗生警惕。 如果不是被战意锁住,他实在不想和一尊不要命的神魔彼此相耗。 而且这御使的手法,哪里像是刚上手的样子,已然能够与神魔心神相映,互为一体,你姜默舒不是耍剑的嘛,骗谁呢? 神魔沉默地持斧立盾,血莲洒下曼妙的魔吟和流萤,战意如潮,阴煞萧萧,遥遥相对,虚天两分。 莲醍天子眼中,对面这人族,当作元神来看没半点毛病,不,还是有点区别,至少元神少有一上来就要拼命。 谁家斗法,上来就挑着眉喊着好,嗷嗷冲上来要换命的?你金丹也还有三千岁寿,更不要说还元神在望,用得着这么拼?自家和你有这么大的因果? 姜默舒抹了下嘴角沁出的鲜血,还行,刑天神魔果然不愧为最逆天的那批,这一斩当真夺天地造化,便是对面身为大自在天子,也躲不得,只能硬挡。 姜默舒侧过身来,莲醍天子笼着一层淡淡的烟雾,缓缓在血莲前现身。 “若你愿走天魔之道,我来劝说其它天子,这方天地化为魔巢后,由你作主如何?” 莲醍天子眼神就如看到了天地中最宝贵的宝物,好似那璞玉浑金却忽然尘尽光生,显露出夺目的霜雪之色。 “谢过天子有心,不过我却无意,这方天地眼下万灵可攀,打扫打扫倒也还行。”姜默舒笑了笑,一抹鲜红正留在右手食指之上。 “你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我便要全力出手了,不然再拖下去,等那仙藤元神来了,我怕是抵挡不住。”莲醍天子神色有些复杂,对面烈烈战意当真可怖,再与刑天神魔叠加,便是以自在天子之尊也不敢大意。 姜默舒扬了扬手,“天子尽管出手,我也正好看看神魔到底算不算元神战力。” 倏地,血莲盛放,赤色氤氲之气翻腾,幻化出无量的莲,轻流宛转,虚天之中顿时变得如同莲仙境一般,飘渺曼妙,光彩夺目。 “血莲妙界,只在一个言灵随法,脱尘若仙,此间有红尘妙醉,有快意极乐,也有温柔婆娑,更有堕天繁华,姜默舒,你小心了。” 莲醍天子眼神转冷,一指虚天血莲,整个魔躯已是和血莲化为了一体,漫天血莲氤氲已是飞快地弥漫过来。 霎时间,梦幻空灵的魔吟响了起来,如若天籁之音,让人心神陶醉。 一景一物尽是触神,一笑一念皆有痴嗔,良辰美景妩媚无瑕,浑然如若春秋天成。 何为虚实?何为真假?此间极乐真实不虚,此间相思有人相随。 面对这妙绝的天魔幻境,姜默舒笑了笑,不管不顾地将心神与神魔一映。 刑天,今日逆獠弑君,你我不弃,你我同去! 神魔昂然舞兵,残暴蛮荒的烈烈杀气冲天而起,雄壮若垂天之云。 不管婆娑妙境或是相思情长,干戚在手只需要抵死拼杀即可。 轰! 血莲竞相爆裂,赤色流霞化为千万团荧光,当空散将开来,虚天中顿时红光满天。 撑天的血莲又是变大了几分,幻化出现在神魔下方,巨大的莲瓣竟然要合拢为菡萏,欲将神魔裹入其间。 “此生不借他光,执剑要震八方,给我破!”已是仅有一丝缝隙的菡萏被一面坚盾撑了开来。 轰! 破开血莲,姜默舒御使刑天再度冲出,又是一口精血吐了出来。 “痛快!天子再来,能交手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姜默舒目光如水,温言提醒道。 莲醍天子眼中戾气升腾,“你当真要阻我?” 姜默舒本有些喘气,听到这话却是扬起头颅,举起染血的右手向莲醍天子示意了一下, “我唤了刑天出场,自然是要斩个天破神亡, 更何况,你看我手上血还烫,便知我让是不让!” 不待莲醍天子继续说话,姜默舒把手一挥,神魔竟然又爆发出纵横天地的狂猛,主动朝血莲杀了上去。 “有说话的功夫,不如憋着劲儿来厮杀!”姜默舒冷冷一笑。 莲醍天子当即心里一寒,魔识中升起不妙的感觉,时间是真的不多了。 又不知纠缠了多久,撑天血莲上已是斧痕累累,而姜默舒则是血染了半个身子,眼眸中的精光倒是没少半分。 忽然,一个浩大的声音回荡在这方虚天中,“默舒辛苦了,大自在天子,我眼下已封锁了这片虚天,你我继续探讨一下天魔神通的玄妙。” 渡弥仙尊踏在蔓延虚空的仙藤上,一步步走了过来,眼中难得出现了森森冷意。 姜默舒撇了撇嘴,“有点慢了,好在没迟到!” 第266章 陨落无恨 看着半身染血的道子和立在他身后的无头神魔,渡弥仙尊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拼啊。 其实比起出声之时,早前一柱香他就已经在这里了,只是为了封锁虚天,才没有妄动。 对面的大自在天子,神通当真了得,不管是血莲妙境或是血莲尊相,放在一众元神里也不算弱了。 血莲妙境化幻为实,直指道心且不说,那血莲尊相的神通能扛住九阶仙藤,实在有些厉害。 可惜,遇到一个不讲道理的金丹,和一尊逆天战勇的神魔,竟然能做到心神映照,人魔一体,这找谁说理去。 便是他身为长驻世间的元神仙尊,也是很久没见过如此凶厉的斗法了。 倏地,刑天神魔化为了两丈身高,将手中的战斧和盾牌猛地一碰,“当”,如同在示威一般。 虚天之中顿时陷入一阵有些尴尬的静谧。 良久,姜默舒冲莲醍天子拱拱手,客气地说道:“我这神魔之形若是再硬撑下去,便要出丑了,好在仙尊已至,也不至于怠慢了天子。” 漫天莲骤然一幻,已是化为道道赤光,游蛇一般向着撑天血莲冲了回去,宛如满天红霞凝在一处。 莲醍天子的魔躯再度氤氲而出,对着姜默舒点了点头,“你做得很好,居然真的把我这个大自在天子给陷了,当真是不凡。” 姜默舒一指身上的血迹,淡淡地回了一句,“却也算不得多好,被天子打得吐了半身精血,回去少不得要养几年伤。” 渡弥仙尊倒是白了他一眼,一个金丹,能对上元神硬刚硬打一个时辰,还要怎样?! 更别说,那血莲也是被砍得伤痕处处,伤势倒也不比你这金丹轻了。 莲醍天子叹了口气,却又对着渡弥仙尊笑了笑,“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妙人,当真是捡到宝了。” 以它的天魔神通,便是在一众大自在天子中,都号称不染不算,元神之下算不到它,元神之上被它所算。 纵横无数岁月,向来只有它算计别人的份,却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方天地被人当鱼给钓了。 一株仙藤虚影出现在渡弥仙尊身后,根须深深扎在虚空,不断汇聚着莹莹毫光和无尽暗力。 渡弥仙尊一边施展蓄力神通,一边耸了耸肩膀,“缘分这个东西难说的很,默舒是好样的,谁让你去招惹他呢,这不就有了因果。” “是啊,这神魔道子确实非同凡响,而且这等道子,你们还有两个,倒是厉害!”莲醍天子幽幽地说道,语气中却是有着一丝羡慕。 “催玉?这个倒是没说错,那命昙宗好运得很,双英都在那里,我也是有些羡慕。”渡弥仙尊冲姜默舒挤了挤眼睛,“我之前倒是想挖一个,奈何锄头挥得不好,没挖动!” 莲醍天子嗤笑了一声,指着姜默舒说道:“这等杀才,给你人族倒是真可惜了,若是到了我天魔一脉,能证大自在不说,更能成为诸天之主。” 随即,他又一声长叹,“有了这等道子,这方天地倒也精彩。” 渡弥仙尊一愣,笑了笑,“是啊,天地间确实顺遂多了,更是有趣多了。” 姜默舒怔了一下,淡然接口道:“天地确实精彩,不过我倒是没想太多,只是不想心有枷锁,也不想无谓蹉跎。” 一位金丹,一个天魔,一个元神,互看一眼,都是笑了起来。 “大自在天子,走好!” 渡弥仙尊沉沉发声。 阵阵龟裂的声音出现在仙藤根须所在,竟然是虚天都有些承受不住此时仙藤所蓄的无量暗力了。 仙藤横陈虚天,气势磅礴,通天彻地般升腾布展,直似冲霄与天试比高。 仙藤这神通,只在此间凝住了一种道蕴, “力”, 天地万物皆蕴其妙,最常见,却是最难防,刚正朴实最是适合击杀不能闪避的目标,将之形神俱灭。 便是姜默舒也是看得眉眼深凝,这元神的全力发动,当真别有玄妙,已是涉及到了规则的部分了。 从这点来看,大自在天子却是要比渡弥仙尊弱上一些。 “我为天魔一族大自在天子莲醍,覆灭天地数轮,今日陨落归根,未生恨!” 莲醍天子脸上有着淡淡的平静,撑天红莲已是消失不见,甚至魔气都是消散开来,只是将最精纯的魔识保留下来, “就让我以魔性至真来会会仙藤元神的大神通,也看看自己未曾到达的前路所在。” 轰! 无量交织在一起的“力”,已是纠缠到了莲醍天子最后的存世凭借上,一朵娇艳欲滴的血莲。 似缓实疾,丝丝缕缕却有如世间最强的力道撕扯, 有形、无形的力量肆意扭曲着那方圆之地,甚至虚天之中,无形的空间都形成了一个可怖黑洞, 霎时间,血莲已是化为不可视不可触的齑粉。 莲醍天子,身死道消! …… “可是死了?!”姜默舒看着那片虚无之地,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 “仙尊可要检查仔细了,我那后天神魔也就 渡弥仙尊点点头,以元神的灵识反复在虚天搜索,更是用出数种法宝和秘法。 姜默舒也放出了丝丝剑气,逐寸排查云烟。 过了良久,渡弥仙尊舒了一口气,“若是这样能让莲醍天子活过来,我倒是要说个服字。” 姜默舒这才将刑天神魔收了,同时爽朗地说道,“多亏了仙尊,这下总算得了清净了。” “现在就有只一件事!”姜默舒猛然一握拳。 “我和仙尊待会一起回去,统一口径, 郑景星因为自愿作饵,引得大自在天子落入了仙尊和我的包围, 更是使出了秘传神通,在关键时刻阻拦了大自在天子的攻击,结果被莲醍天子反击而亡。 至于细节,我们路上再探讨一下。” 姜默舒眼光灼灼看向渡弥仙尊,谁知却看到对方目光有些闪躲。 目光闪躲?难道你一个元神不曾谎言骗人? “仙尊可是有什么疑虑,或者有什么道誓限制?”姜默舒有些奇怪地问道。 渡弥仙尊说话瞬间变得有些含糊,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尴尬:“这个事关郑景星生死,倒是出了一点点问题!” 姜默舒一脸茫然,嗯? 第267章 一定要死 “为什么那么多的修士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劫气入心,从而失了心头清明。 再跟着被一句,道友请留步,牵扯进生死局中,最后就灰灰了! 仙尊,还请指点一下我。” 姜默舒长长叹息了一声,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这当然不是一个问句,渡弥仙尊心头那是门儿清,明明刚刚将大自在天子炼死当场,是何等可喜可贺的好事,然而此时虚天中元神和金丹相对而视,却是说不出的尴尬。 如若大自在天子此时复生,渡弥仙尊说不得会跟它打个商量,今日种种权当没有发生过,错过一天,哪怕错过一个时辰,大家再试试续上曾经。 可惜此时此刻,虚天中既无星无月,也无风无云,只有一片深沉的冷寂,无言地沉默着,被挫骨扬灰的莲醍天子并没有回应渡弥仙尊心头所愿,当场演绎一个天魔不死身。 渡弥仙尊搓了搓手,脸上的笑意中带着五分尴尬,三分吃瓜,三分调侃,倒欠的一分才是良心:“这不是巧合了嘛,谁能想到来的人皇血脉是你的情债。 这前脚刚到,还没等话说完,大自在天子就杀过来了,我也是急着来和你配合,才顺口答应了下来。” “那这样说来,我还要谢谢仙尊才是喽。”姜默舒瞥了一眼对面的元神,语气中倒也没有什么怨念,但也没有什么期待。 快刀斩乱麻,这大自在天子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背锅人选。 若是郑景星和莲醍天子同归于尽,郑家扬了大名,仙尊少了麻烦,自家消了因果,正是皆大欢喜。 而谪星麒麟的身死,也能让天魔和妖族少些警惕之心。 至于尚春如和冷棠红,入情尚浅,麒麟一旦身死,想来也就会断了念想。 现在,仙尊你忽然来一句道友请留步,弄啥哩? “反正大自在天子已经身死道消,这金玉麒麟或死或伤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渡弥仙尊摸了摸胡子,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姜默舒的表情,“而且你把郑家麒麟演得太好,就连我都深信不疑,若是就这么没了,仙尊我很是心痛啊!” 渡弥仙尊满怀期待,看向姜默舒的眼神,尽是灼灼的光辉。 姜默舒顿时有些哑然失笑,“仙尊说笑了,这天底下没有白吃的灵膳,若是有什么是免费的,那必然是最贵的,只是可能还没到付钱的时候。” 心中却是叹了口气,更何况…… 更何况,麒麟为假,就如那梦中瑰丽的幻蝶,也如水中一轮虚月,有此精彩的半阙,已是足够滚烫和恳切。 好似前世那十八岁封侯,勇冠三军的主,生如昙,陨似流星,却绽放出了千古无人可替的佳话。 郑景星能与大自在天子同归于尽,其中意气风发,此后千秋万代都有人族年轻道子传颂,哪来的不甘?! “仙尊,那依你之见,眼下如何处理才好?”姜默舒将手一摊,有些无奈地问道。 渡弥仙尊嘴唇嗫嚅了两下,眼中似乎有着谐趣笑意,也学着姜默舒无奈将手一摊,耍赖似的说道, “反正呢,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那人皇二女就在虚天要塞中焦急等待,其中一个还是你徒弟,我没有办法,你看着办!” “这事确实有些不好办,为难仙尊了!”姜默舒摸了摸下巴,一板一眼地正色说道。 渡弥仙尊哈哈一笑,你知道为难就好,若是金玉麒麟陨落在这虚天要塞,可不是为难仙尊我么。 虽说有个大自在天子陪着麒麟上路,五域修士只会觉得难能可贵,毕竟,那可是一尊元神级的天魔啊。便是天地妖魔大劫起算,五万年来,也没陨落过几尊。 不过,终究是不够完美! 老夫既然要装,今日就要装个大的,装个完美的! 然而就在瞬息之间,渡弥仙尊脸上的笑意就变成了难以置信。 咔嚓! 宝光盈盈的束带已是断为了两截,上面原来散发着的如水宝光,随着禁制的破坏,飞快消散一空。 断裂的束带和玲珑的牌坊被轻`盈地抛了过来,落在了渡弥仙尊手上。 看着手上的两件法宝,渡弥仙尊顿时感到有些牙疼,神色复杂地看向对面笑意盈盈的儒雅道子。 “为了摁死郑景星,你是真舍得下血本啊。”渡弥仙尊不由得叹了口气。 得了,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说的,总不能说默剑嫉妒傲星,大家联手炼死大自在天子后,默剑出手偷袭,将傲星斩了吧。 虽然这是事实,但说出去谁会信啊,这简直比大自在天子的陨落还要骇人听闻。 “一事不劳二主,东西就麻烦仙尊展示后送回南域郑家,有空我再去取。”姜默舒笑了笑,浑不在意地说道,“虚天要塞我就不去了,我直接回命昙宗,要塞那边就拜托仙尊了。” “什么?你不去虚天要塞?!这么急赶回命昙宗做什么?”渡弥仙尊顿时有些不解。 霎时间,渡弥仙尊觉得对面道子回过来的眼神异常复杂,那是一种你还有脸问的无言抱怨,似乎虚空中都隐隐回荡着对面的诘责,这是傻`瓜? 果然,对面儒雅的道子一指被血染红的半边身子:“想来尽快回宗门养伤,当在情理之中。” …… 虚天要塞的硬实力,若是除开元神那级,倒是要比天魔巢穴弱上一些。 这从两边谁主动发起攻势,便能看出分晓。 七成以上的攻势都是天魔巢穴发动魔潮席卷打来,虚天要塞发动的攻势只占三成,其中一成还是因为玉诡当时让渡弥仙尊压住对面天子,打了天魔一个措手不及,才将天魔巢穴斩了小半。 然而今天,天魔巢穴已是被拖到了虚天要塞边上,残存的真魔以及天魔眷属已是尽数向虚天深处逃走了。 “天魔一族大自在天子莲醍,已经被炼死虚天! 傲星自愿以身为饵,默剑御使后天神魔,加上仙藤灵异,方有了这等赫赫战果。 如今,天子被灭,魔巢被擒,此处虚天之战终是我人族得了胜利! 我人族,威武!” 回荡在虚天要塞上空的浩大声音,带着肃穆和欣喜,瞬间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大自在天子被炼死了?后天神魔还能到虚天征战? 这是什么美梦?什么时候会醒!仙尊啊,白日做梦的话,不要说! 第268章 诡异因果 不怪众多修士呆若木鸡, 毕竟,今日出战,大多数修士都是抱着极大的悲愤冲向天魔巢穴的,若是被大自在天子夺了谪星麒麟的道体,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甚至就连仙尊追着大自在天子冲入虚天,很多人都非常悲观。 实在是见过太多次了,天魔卷了道子送到虚天深处慢慢炮制,而大自在天子则是来拖住元神仙尊营救的脚步,等仙尊摆脱了纠缠,被卷走的道子已是被扭曲了道心,归顺天魔了。 刚才仙尊说的是什么?老子没有听清楚,快打我一下,快! 啪!啪!啪! 接二连三响亮的声音出现在修士之间,迎来的不是怒视或是反击,而是狂笑。 而打人的,也是跟着狂笑起来。 周围的人更是如同被感染了一般,尽数肆意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麒麟掌雷行天,傲性狂放,怎么可能是来这要塞中闲逛,服了!”一个修士一边笑着,一边狂拍大`腿,啪啪作响时尽是龇牙咧嘴。 “一个凝真,一个金丹,一个元神,居然联手炼杀了天魔之主,我人族后继有人啊!”凝真九转的修士,眼中蕴着晶莹,急忙将头高高地昂起,生怕被边上的修士看出端倪。 “哈!老子以为自家敢冲天魔巢穴就够吹一辈子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默剑和傲星居然敢来算计大自在天子,这才是我人族的风华道子啊!当真绝代风华!”有修士已是趁机用力地抱了一下`身边的师妹,随即装作内心实在太激动了。 当然也不能说装,他内心委实是激动得不行,一半是因为默剑和傲星的风华壮举,一半则是因为抱到了身边的风华师妹。 “淦!麒麟果然了得,我眼下已是心服口服!我今天要喝个痛快!”锁龙寺的永福和尚终是忍不住内心的澎湃,犯下了恶口戒,不过却是马上合十向天一礼,“我佛慈悲,今日人族大喜,我佛姑且休息一日!” 虚天要塞已是陷入了如锣鼓喧天一般的狂喜海洋。 当然,在这片喜海欢洋中,仍有少数人坐在苦舟上备受煎熬,焦急地等待着最终的水落石出。 尚春如眉眼中藏着担忧,却以柔荑玉手用力抓`住了冷棠红,打气似的说道:“没问题的,他们三人既然敢算计大自在天子,必是有万全的准备。 景星是什么性子,难道你还不知道?!便是那默剑出道以来,也是百战不败没有输过! 没事,没事,没事!” 冷棠红微微一怔,旋即勉强笑了笑:“对的,仙尊答应了我保景星无事,而且万万没想到,师尊就在这里,怪不得当时仙尊脸色有些古怪!” 两人如同傲雪霜枝的玉手,用力地紧紧牵在一处,真真暴露出两个女儿家,内心并不如口中那般淡定。 仙藤玄光一晃,渡弥仙尊已是落在了一对玉人身前。 见得仙尊脸上并无半分喜色,尚春如已是身形不稳,便是冷棠红飒爽坚强如厮,也不由得身子晃了一晃! 尚春如不能置信地倒退了一步,玉颜上如同失去了血色一般,星眸中的神采也几乎黯淡下来。 渡弥仙尊叹息了一声,却是对姜默舒的决断有了认同。 若是再不斩断傲星因果,怕是就断不掉了,以默舒不借他光,不欠人情的性子,倒是做得也对。 渡弥仙尊先是对着冷棠红点了点头,安慰着说道:“你师父默剑,御使后天神魔对上大自在天子,打出了真火,受伤不轻,已是回转宗门了。 不过他走之前特意嘱咐我,跟你知会一声,一切行止皆随你意,他并不会干涉。 待他养好伤,机会合适之时,便会去见你!” 冷棠红强提着精神,美`目中盈着泪光,“谢过仙尊知会,也谢过仙尊出手。” 渡弥仙尊眼中闪过精光,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这件事上,要说谢谢的是我。” 犹豫了一下,两件物事却是出现在渡弥仙尊的手中。 一条断为两截的束带,一座玲珑的黄金牌坊。 瞬间,如泉`涌一般的泪水已是淹没了尚春如的玉颜,哭泣哀呼不绝,天地也仿佛失声。 便是渡弥仙尊看了也有些不忍,不过,此时却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自家一个元神,怎么就要来做这种事,默舒,你倒是跑得快,让我这个仙尊来做这恶人。 莲醍天子啊,你当时晚一个时辰再来,大家不是都得了自在,现在你死了,默剑跑了,总还有人跑不掉的嘛。 渡弥仙尊最终还是拿出了元神底气,不就是斩断一处情缘,一别两宽,对各人都好,确实没有错。 “景星,死……”仙尊长长叹了口气,哪知话才说一半,却是被生生打断了。 “不!”尚春如已是满面悲恸,软倒在地。 “仙尊,你答应过我,一定会救了景星回来,你答应过我的啊,明明说好了的啊,你带景星回来!”冷棠红悲呼出声,眼中的晶莹终是决堤而出,嘴角沁出了一道血痕,滴到了地上。 啪!微不可察的滴落声,轻得几乎无人察觉。 霎时间,隐在虚空中的仙藤阵阵颤抖不已,狂猛的警兆已是潮奔浪涌一般冲向渡弥仙尊的灵台。 气运反噬,已是镇压不住了! 元神本尊,你做了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凶险的气运反噬骤然出现,你叛了人族成妖入魔了? 快想想办法,马上就要撑不住了,气运反噬一旦运转,再想扭转过来就难比登天了。 渡弥仙尊脸上平静如湖,心头已是骇得整个人都迟钝了。 我做什么了?怎么就气运反噬了?还好有仙藤,换个其他元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对,这个不是重点! 我刚才做了什么?我好像说了郑景星,死! 混账啊,默剑所用郑家麒麟的假身份,怎么会让我气运反噬,不对啊,这事儿道理不对啊! 渡弥仙尊神色有些复杂,缓缓开口了:“谁说景星死了,我是说他死有点难,毕竟有我这个元神在场! 但受伤却是免不了的,默剑不也受伤了,况且景星还只是凝真,直面大自在天子怎么可能毫发无损!” 这话一出,对面两女却是瞬间止住了梨带雨,只是神色中仍有些犹疑, “真的?仙尊莫不是哄我?!” “景星真没事?!上苍保佑!实在是太好了!” 气运反噬止住了,仙藤再度从灵识中传来让人匪夷所思的反馈。 渡弥仙尊此时人都已经麻了。 淦啊,真的是这个缘故,这是什么鬼因果?! 第269章 回宗养伤 若说世间最公平之事,莫过于入灭,哪怕是元神、妖圣,又或是大自在天子,千辛万苦得了长生之眷,也难免不会遇到入灭之劫。 若说世间最纠缠之物,莫过于因果,并不炽烈,也不增损,却如同一张无形大网,年年岁岁勾缠不休,入网者欲得不曾之有,不肯轻回头,回眸处初心在否? 这就是因果啊,连元神也不得脱。 渡弥仙尊微微一声叹息,旋即按平了无端心绪,脸上换上了淡淡的笑意, 似是惋惜,似是赞叹,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你二人候着景星,倒是他的福气。” 轰! 仙藤已是幻化在三人身前,层层叠叠的仙藤灵叶裹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充满着昂盈的生机。 玄奥的灵机在翠球上闪烁,道道雷光电火流动不休,偶尔还会溅射开来。 如同一尊石像瞬间有了生气,尚春如踉跄着走上前来,一双玉手捂住檀口,原本灰暗的眸子,此时却是仿佛有了灵性。 玉颜上仍然带着难言的苍白,此时她只能涩声开口:“仙尊,景星伤势如何。” “你们也知道景星的性子,傲得直要天地为之低昂。 我有仙藤,默剑有神魔,景星不愿袖手旁观,便以神通潋滟了雷海为鞭,和莲醍天子硬拼一记,当真劈开了大自在天子的血莲幻境,为仙藤及神魔破开了前路。 但大自在天子愤怒回击,以血莲幻境侵染了他的道心灵识。” 渡弥仙尊沉声说道,旋即凝着眉眼扬手打出一道神通,将翠球上的雷火逐一引走。“眼下,他还在幻境中与天魔继续对敌,而他诸多雷伐神通正在反噬道体。 我只能以仙藤化解他的神通反噬,再以元神灵识一点点破解血莲幻境,然后才能将他唤醒, 不过这过程可不敢快了,不然就会影响他以后的道途!” 冷棠红飞快地抹拭掉脸上的泪水,抿了抿嘴角的苦涩,口中却是忙不迭地道谢:“多谢仙尊救了景星,棠红以后万死来报。” 尚春如款款行到渡弥仙尊身前,又恋恋不舍得地看了一眼仙藤翠球,盈盈拜倒:“尚春如谢过仙尊救命大恩,此后当有回报。” 以往光阴,浮生岁岁俱如梦,直到今时,却因麒麟恋红尘。 知道自家心上人没事,尚春如却是骤然松了口气,整个人似乎才有了活过来的知觉,只是感觉手脚都有些软。 看向麒麟养伤所在的眼神,满满都是温柔和珍惜,却是根本不加半点掩饰。 “仙尊,不知景星多久能醒来?可需要什么协助!”尚春如有些忐忑地问道。 渡弥仙尊淡然笑了笑,“这个不好说,但这事儿别家元神也搭不上手,就是郑家元神来了也没用,只因各家元神中,只有我对莲醍天子的神通最是了解。” 渡弥仙尊看着手中的轻柔束带和玲珑牌坊,顿时觉得沉沉压手,就如山岳一般。 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已是在飞快地捏诀掐算。 顿了一下,渡弥仙尊用力地点了点头,“十年左右应该差不多了。” 自家玄兵劫宗就是以器道出名,没理由十年还修复不了一个化身之宝。 这事,关键难在默舒接不接招儿上! 不过既然气运反噬抵在脑门上,这事儿老夫少不得要做个伐柯之人,刚才以因果神通推算过了,有十年缓冲,应当能说服默舒! 十年?! 尚春如和冷棠红对视一眼,两女都是螓首轻点,清丽的眸子中既有温柔如水的痴意,也有重如日月的坚决。 …… 小心使得万年船,姜默舒离开时只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于是,渡弥仙尊亲自在虚天缝隙坐镇了三天,所有修士许进不许出,虚天缝隙内外灵讯一概断绝,就为了确保默剑返回命昙宗的途中不出现任何意外。 幸好,终是没有意外。 遁光飞了良久,已经遥遥看见了命昙宗的山门。 灵雾氤氲,灵植争艳,好风好水撩动着此处勃勃生机,景清天阔间有着漫烟如波,云峰倒错,比起往年之时,已是变了太多模样。 “命昙” 姜默舒按下遁光,抬头看向那山门上笔走龙蛇的两个大字,不由得笑了笑。 跟无尽轮转的春秋相较,不说凡人,便是长寿凝真、傲世金丹,仍然就如刹那开放的昙一般。 既然如此,总得做些自己愿意做的事情,生出光,擦出火,哪怕只有一点点亮莹。 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毕竟几人真得鹿,生死路上不糊涂? 斩了大自在天子,又回到了熟悉的所在,姜默舒心怀大开,长长舒了口气,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了一句:“此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我回来了。” 天风吹拂下,面容儒雅的道子静立着,眼中含笑,衣衫猎猎,半身染血。 山门处的众人,不管是命昙宗本宗弟子,或是外宗前来拜访的修士,均是骇得脸色大变。 默剑?!受了伤?看起来伤势还不轻! 是被伏击了,还是与玉诡又做过了一场? 不是说他已经炼成了后天神魔了么,什么人可以伏击他,难道是元神?! 霎时间,茫茫多的疑惑萦绕在一众修士的心头,心头都是如同压上了沉甸甸的石头。 不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修士上前询问或是阻拦,山门处的众人就如同中了定神咒似的,声音戛然而止,除了天风吹拂,剩下的只有默默无言。 “也不知道,我的神魔峰修好没,若是没个正式的住处,去哪里打打秋风呢?”姜默舒自嘲似的笑了笑,没有理会其他人或是诧异或是惊疑的目光,自顾自地沿着台阶漫步而上。 今日心情大好,宜散步,宜观景,宜养伤,只是可惜了没有茶喝! …… “默舒已经闭关了?!谁伤得他?伤势可有什么大碍?”伏宇初和万长老接了通报,风驰电掣地冲到了白骨峰,终还是晚了一步。 郑予晴难得没有冲伏宇初发火,只是神色中有些焦急,“宗门里的丹药都有哪些,我这里存着的也不知够不够默舒用。” “已是尽数带来了!”万长老劈手扔出一个灵光闪闪的储物袋。 郑予晴二话没说,拿上东西转身就向神魔洞中走去。 旁边的罗织倒是耐心地解释道:“默舒说他没有大碍,但不让我二人透露底细,至于什么事情,等两天自然就知道了。” “可是剑宗的元神伏击他?!”伏宇初将桌子一拍,愤然起身。 思来想去,有动机有能力动手的,眼下只有玄痕剑宗。 七尊后天神魔对上剑宗四个元神,支应不开,差上一线就是天地之别。 但八尊神魔对上四个元神,便能算得上平手了。 至少再出现月喜河畔那等元神和后天神魔对峙的局面,命昙宗已是能够不落下风,堪与剑宗分庭抗礼。 自刑天神魔出世,人族五域已是把命昙宗正式列为天宗了,唯一一个没有元神的天宗! 对于宗主的问题,罗织淡淡地摇了摇头,“此事倒不是剑宗,不过默舒既然不让我说,我可不敢违了他的心意。 默舒说了,不过些许小惊喜,过几天消息自然就传来了。” 伏宇初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点点头,“可有什么宗里能支应的?” 罗织的表情瞬间有些奇怪,“倒是有一件,默舒说他这次出门,托了渡弥仙尊送件东西去南域郑家。 若是事情办砸了,仙尊又上了门,还请宗里代为婉拒见面,免得生出尴尬。” 嗯?这怎么又扯上渡弥仙尊,那仙尊不是在虚天要塞么,伏宇初是越听越糊涂,不过既然是默剑所请,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自家默剑看着温润,气性其实也高,不然成就金丹、炼制神魔为何一直压着玉诡,不就是憋着一口气要争先嘛。 若是真生出无明,直斥仙尊也不是不可能。 伏宇初松了口气,缓缓说道,“明白了,这事就交给宗里,他的伤势就拜托两位峰主看顾了。” 然而又过了两日,喧天的消息如暴风一般,由虚天要塞横扫整个人族五域,甚至席卷到了妖族和天魔的所在。 当这场风暴,不出意外地卷到命昙宗,伏宇初才明白,所谓的小惊喜有多么骇人。 “再说一次,你说默舒做了什么?在虚天里御使了后天神魔?还炼死了大自在天子!” 叮!酒壶已是砸在了地上! 伏宇初看着万长老有些哆嗦的嘴唇,自家的手也是抖个不停,哪有半分金丹九转,一宗之主的形象。 “那可是一尊大自在天子啊。”伏宇初的嘴角死命抽`动了一下。 原来,自家道子若是生出了无明,远远不是直斥仙尊这么简单。 第270章 除掉玉诡 跟五域的狂喜不同,南域郑家如今却是诡异地安静。 南域另外三家元神都是一脸惋惜地主动上门,接二连三地发出长长的叹息。 毕竟敢直面大自在天子的凝真,真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更别说,这傲性麒麟还敢运起神通与天魔之主过上一手。 当真是了得! 还好,听说只是受了重伤,正被渡弥全力救治,十年而已,倒也等得起! 当然,比起其它人,昂阴仙尊的心情更是有些复杂。 默剑硬刚大自在天子,受了伤已是回了命昙宗,你渡弥正在救的是哪一个?郑景星? 我信你个鬼!到底有没有郑家麒麟我还不知道嘛! 昂阴仙尊脸色有些难看。 “昂阴,你也别太担心了,渡弥倒也是个实在人,少有虚言,他说十年能救回,而且不影响道途,必然是有着把握。”原家仙尊出口安慰道。 救人我担心个屁,我担心的是他渡弥乱搞事情啊。 不知默舒怎么跟渡弥说的,眼下这天大的谎也只能暂时帮着圆下去。 昂阴仙尊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这小子就是气性太傲,本想着放到雍都拿富贵气磨上一磨,谁想到那大自在天子要去惹他。 这怒心一起,便是自家那点微末神通,居然也敢当着天魔之主的面乱耍。 真是个不省心的!” 得,这还装上了,三家元神恨不得一个呸字吐出。 不过,也该这郑家元神得意,郑冰尘据说在命昙宗已是成就了谪星超等,这金玉麒麟更是凶悍,敢拿自身去钓天魔之主。 大家都是元神,这气运之道谁也不差谁,南域四姓怎么就郑家旺成这样呢?当真奇了怪了。 “渡弥也是有急智,自家算不住莲醍天子,居然就被他想到了默剑,唉,一尊天子居然就这么陨落了。”公孙家的元神不由得有些感慨。 虽然说物伤其类有些骂了自家,但意思倒也没错,一尊与天地同寿的天子陨落,给天地间众多元神带来的震撼,犹如天地大劫。 天子能陨落,元神难道就不会? 这大争之世,渊劫再起, “要说,还得是默舒,一手后天神魔漂亮啊,居然能上虚天,简直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怕是那大自在天子当时看到,眼睛都直了。”龙家仙尊哈哈笑了笑。 以为是个剑种,哪知蛊道上更为凶厉,可是万万没想到,神魔之主才是杀手锏。 多亏自家义女拉拢得早,不然等这道子露出峥嵘,不知道多少眼睛放光一样盯着。 “你们几家上门,该不是来闲聊的吧。”昂阴仙尊面无表情地说道。 “这个……”三家元神对视一眼,终是开口道“南域四姓向来交好……” “郑家没有什么培养道子的秘法,你等不信就搜!” 昂阴仙尊无语地放下手中的杯子,“说了是巧合,谁能想到默舒介绍的地方,一峰神通恰好就适合冰尘的道体呢。” “哦,明白了,是巧合!”龙家仙尊点了点头,一指其余两位元神,“说了是巧合,以后不要再问了。” 然后又转过脸来笑了笑,“不提什么秘法了,伤感情,南域四姓向来交好……” 又来?!昂阴仙尊嘴角一瞥,“不要说景星伤势没好,就是好了,你们三家的女子就能留得住他?人皇二女现在就守在虚天要塞,你们谁家拿得出能打的? 总之,想要景星,绝无可能!”昂阴大气地将手一摆。 万万不能给默舒招惹因果了,不然郑家两女御使两尊神魔杀回南域,自家还真有些承受不住。 三位元神面面相觑,没想到昂阴会一下把话说死了。 一阵沉默后,龙家仙尊侧过脸,认真地说道:“行,不说景星,那我们就再说说培养道子的秘法。” 昂阴仙尊顿时一脸无语…… …… 一尊大自在天子陨落! 迦云真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惊容,两道血泪之痕已是变得通红,而面色更是如同染上了一层阴翳。 月喜河对岸的欢呼哪怕隔得老远,依然一阵一阵地传到了妖军大帐中。 众多妖王不敢打断他的思绪,甚至就连粗豪如韫岩妖王,喝起酒来都是轻拿轻放,生怕惊扰到迦云真的长考。 翼化鸿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太快了!而且太强了! 虽然他对自家的修炼资质很有信心,毕竟在定缘寺中批过命,后来又被妖圣称赞, 他知道自家一定会晋升大天妖,甚至就连妖圣之尊,也不是没有一冲飞天的可能性。 但对面却是不容他有任何的喘息。 金丹之身、后天神魔,一个个如山一般压了过来,让他甚至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现在,对面已经有了堪比大天妖的实力了,自家还只是个天妖妖王,真是不甘心啊。 怎么可能这么快,难道双英互争没有折消他们的气运?! 不可能啊,一山不容二虎,不管是在妖族,还是在人族,几万年下来,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想到这里,翼化鸿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万般滋味齐齐在心头翻涌。 “化鸿,可是在想,自家为什么不如双英?”迦云真提着一壶酒坐在了翼化鸿的身边。 不待翼化鸿开口,迦云真却是冲他摆了摆手,“这争胜之道,可以速战速决,也可以看得长远,眼前是比不了双英,倒也无妨。” “无妨?!”化岚妖王却是惊呼出声,“那天魔都陨落了一尊大自在天子了,还无妨?” “对,无妨!”迦云真笑了笑,“虽然没有亲见,但大致能推断,主力还是那仙尊,默舒御使后天神魔配合,至于那麒麟,敢出手倒也了得。 倒也不愧是默舒,知道神魔能上虚天,就抓着这点优势去暗算天魔之主,甚至将我等都晾在一边了,好决断!” 迦云真环顾一众妖王,笑着举起了酒杯,“妖圣之强,我是知道的,既然直面了大自在天子,想来默舒也是受伤不轻,至少数年之内,我们是不用担心他再御使神魔冲杀过来了。” 真的?一众妖王都是有些惊喜。 韫岩妖王哈哈一笑,“若是他不带神魔来,倒真是也无妨!哈哈哈!” 化岚妖王吐出一口浊息,感慨地说道,“确实如此,若是默剑不来,我等倒是又可多些准备和修养的时间。” “准备?休养?”迦云真笑了笑,“不,趁默剑受伤这个空隙,我们要把玉诡除掉,这是最好的机会。” “什么,除掉玉诡?”一众妖王惊呼出声。 迦云真扬了扬眉毛,指甲轻轻在桌上敲打着, “对,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默剑御使神魔,炼死大自在天子,得了赫赫威名,月喜河对岸尽数欢天喜地,只有一位神伤,你们说会是谁。 默剑被宗门几尊后天神魔护卫疗伤,而玉诡则只能在白玉京形只影单,若换了是你,会如何想? 论神通,沈采颜眼下没有神魔, 论心境,当下默剑神通名气全面碾压她,便是心气也应折了不少,灵台更难清明。 若是错过这机会,等默剑养好伤,怕是 不知曲禽大天妖可愿在对阵后天神魔前,与玉诡先算算前账?” 帐篷一角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淡淡地开口道:“当年是真的没有救错你,读心控欲之准,实在让人不得不心生佩服。” 第271章 魔母心意 人族五域的最中心,雍都,此刻已经陷入了一片喜乐汪洋,甚至较西极和南域还要来得欢欣鼓舞。 也许,人们太需要一个英雄了,哪怕这位英雄只是偶然在雍都开启了自家傲天扬名之路,也足以让雍都的所有人对他抱有足够的好感。 更别说做下这等逆天大事的麒麟,金质玉相,待人温和。 人虽傲性冲天,却让人觉得正该如此,非这等惊艳世人的傲才,如何能称麒麟?! 斩夺运金丹,灭融身真魔,一桩桩一件件,哪怕是分开来放在一个凝真身上,便是各宗各家的金丹,也少不得要另眼相看。 直面大自在天子?!雍都一脉两宗,所有金丹拉出来,怕是也找不出一个有这等胆量的。 之前谪星麒麟在雍都,大家听到这名字,多半也就说一句“哦,是那掌雷麒麟,我知道,听说有些厉害!” 然而在眼下,郑景星的大名已是被雍都十二楼传唱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驱雷霆,役电火,纵横天地间,风云自吞吐!” “掣电斩天罡,除魔显傲心!” “风雷化金蛇千丈,火刃聚长河奔涌,汹汹斩天魔!” …… 无数蕴气和凝真在雍都十二楼中发出由衷地赞叹。 每每楼中有人说起虚天中惊心动魄的故事,总给人荡气回肠之感,更有无数年轻道子为之击节赞叹。 “上酒,上最好的酒,麒麟什么都好,就是喜茶不喜酒,我等自当代劳,饮胜!” “双英之间还有个高低比较,这傲星一出,凝真中谁能相比,谁敢相比?!就是放到金丹中来看,也是风华绝代!” “这就是雷法啊!驱雷掣电,走火行风,何魔不伏,何鬼敢冲?!麒麟之威,当真是掌雷行天!” 惊天刑宗的年轻修士最是兴高采烈,尽是余有荣焉的模样,雷法之威,雷法之傲,敢直面天魔之主! 有聪明的商家,比如郑记,搞出了一批黄金牌坊形制的雷性灵器,瞬间门槛都被踩烂了。 一座两丈来高,头尾峥嵘的麒麟铜像,被迭香楼摆在了大门口,同时宣布办上十天流水席面为麒麟祈福,瞬间将雍都的狂喜气氛推向了更为热烈的潮头。 有长春之苑为别称的迭香楼,名字已是被所有人嫌弃,均已麒麟楼代之。 麒麟楼,雍都 麒麟行天,当有众星随之! …… 富丽堂皇的宫室中,光线有些昏暗。 人皇尚元正不由得哈哈笑了笑,脸上的神情中蕴有深深的得意。 自家是万万没想到,这麒麟居然敢以自身为饵,钓那大自在天子,便是有仙尊和默剑看护,这其中的凶险也是言语难表万一。 更别说直面天子,还能使上一记神通,当真了得! 幸好,让二女提前一步去了,眼下不知多少眼睛盯着虚天要塞。 区区十年,修士眼中不过眨眼功夫而已,但这朝夕相陪相候的情分,当真是唯有真诚最动人。 自家这套路,机缘巧合下,竟然拿捏得是恰如其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麒麟没有生在人皇一脉!若是有这等血脉,自家何苦还要行争龙之举。 都是无奈啊,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呜! 凶猛危兆骤然出现在灵识中。 尚元正眉头一紧,运起神通将诸天诸行一一扫过,却没发现有任何异状。 正当尚元正陷入深思之时,亮银的光华倏地闪过,丝丝条条的雷电如同青色的门帘,瞬间向两边分开,门户中却是走出来一个道人,正是惊天刑宗的轩鹏仙尊。 一阵龙吟在虚空中响起,踏着飘渺浩大之音出现的,则是锁龙寺的修宜和尚。 没有半句客套,修宜和尚断然开口,“中原气运出现了折损。” 修宜和尚的脸色有些难看,锁龙寺掌中原气运,几万年没有出过半点差池。 如今能让一域气运发生折损的,绝不可能是小事。 更何况,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有些因果看似微若星火,却是能成就燎原之势。 “我也是心有警兆,以神通来查却没有发现死结在何处,当真有些奇怪,中原雍都之地,怎么会有气运折损,何况那天魔才陨落一尊大自在天子,按道理人族气运当涨才是。”轩鹏仙尊凝着眉眼,很是奇怪地看向另外两位仙尊。 心兆出现之前,这几日`他心情本来还是不错的,有什么比因果已了更让周身轻松呢! 金玉麒麟算计大自在天子的消息一传到惊天刑宗,当着一众金丹和凝真的面,他笑吟吟地说道:“雷法当真与傲星相配,你等也是福分不浅,有掌雷麒麟在前面带路,不知挡了你等多少道心折损。” 待四下无人,却是暗呼侥幸!若是与麒麟因果未消,这被钓被围的,是不是大自在天子还真不一定呢。 不过说起来,天魔一族莲醍天子陨落,中原气运却不升反降,当真有些奇怪。 尚元正脸色冷得有些可怕,目光中更是肃然一片,“我也是刚刚有了心兆,诸天诸行都查过了,没有问题。” 对一脉两宗来说,气运不稳绝不是多几个道子,少几件法宝的事情。 元神受了牵连都是其次,大争之世又逢渊劫,人族若是气运接连折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五域之地被占去一域两域也有可能。 一时间,三位元神都是有些沉默。 …… 荣王府。 一人一魔相对而坐。 别慕呵轻轻抚摩着微凸的腹部,脸上有着灿烂且宠溺的母性光辉。 “莲醍天子当真死了,那你又算怎么回事?” 微微抬起曼妙的眸子,别慕呵笑吟吟地看着对面。 “本尊确实已被炼化,连魔识真灵也没有逃出半丝,所以我这血莲分身也就成了无根之木,日下之霜,大概再有几日就真的入灭了。” 落入别慕呵眼帘的,却是一个眼中有着两朵血莲的僧侣,朵朵未放的菡萏装点着白色僧袍,菡萏下方却有着无数化为枯骨的手臂。 “当真是巧了,那妙人儿去了虚天,却换了你来,真是机缘啊。”别慕呵优雅地倒上两杯茶,“我刚刚才开始学,你也莫要嫌弃。” “因缘牵扯如厮,却是别有一番趣味。”血莲分身端起茶杯,微微嗅了一下,“好茶,技法尚缺,心意却是十足,看来你对此道很是上心。” “既然那妙人儿喜欢,我又怎能不学。”别慕呵轻轻`撩动耳边垂发,柔柔地看向西极方向。 良久,别慕呵柔柔却是决断地说道,““血莲分身,你与我母子融身一体,以转生之法再生魔灵,你再不复天子之尊,也再无如今的记忆,当真不悔?” 血莲分身定定看向对面,“若不是看了你决绝如玉的选择,我倒还真以为你是在问我。” 对面这女子,脸上微微勾出的笑容如同白莲浮于清水,但眸子中却燃烧着噬灭世间一尽美好的火焰。 好魔性!好魔心! “想来数月后,我就该叫你母亲了,也不知生得何等模样,是否听话乖巧。”血莲分身淡淡地笑了笑。 “你是景星送来的,当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别慕呵脸上浮现出认真的神色,颔首应道。 “名字可是想好了?”血莲分身的眼中,有着放下的执着,更有着盈盈的趣味。 别慕呵点了点头,眼中露出神往之色,抚摸着肚子说道:“如今,你父亲还在虚天要塞养伤,我也没法问他意见,就由我先作主吧。 你父亲傲若天星,以后你我母子怕是要用点心思才能让他归来团聚,你的名字就叫, 郑归辰!” “好名字,好寓意!”血莲分身抚掌笑了笑,“因果牵连,曼妙如厮! 我夺人皇气运降世天魔,你寻金玉麒麟归家团圆。 母亲,不,魔母,你我可都要努力些才好啊。” 别慕呵点了点头,向着斜对面一指,一具华服尸身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只是脸上有着极度的恐惧和万般的难以置信。 “荣王已死,他的气运正好由你继承,等你降世后,我会爱你,教你,同时也会告诉你, 你叫郑归辰,而不是尚归辰!” 第272章 行止向北 奴家老爷,夙期已久,一笑相随长情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沈采颜那如媚如魅的眸子中,此时有着深深的欢喜,“老爷当真要带奴家远走高飞?” 对于自家幽魂侍女给出三分颜色就敢开染铺的脑补,姬催玉只能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你长得不错,想得也美,说了,我是替本尊往北疆那边探探路,要说凶险的话,倒是比这月喜河还要多些。 你看是回本尊那边,还是一起去。” 沈采颜熟稔地抚上自家老爷的肩背,轻轻地锤打起来,两人间特有的默契倒是让姬催玉明白了鬼母的选择。 只得叹了口气,“也罢了,随你心意,若是真遇到危险,你记得跑快点,我这只是化身,毁了也不碍事。” 沈采颜几乎趴到了姬催玉的肩上,在耳朵边上呵气如兰,“奴家曾说过,必陪在老爷身边,杀烈为意,鬼躯化刃,为掌中剑,为身前盾,今日如此,日日皆然,老爷可不能不要奴家啊。” 说完,还故意呼呼吹了几下。 “呔,又来坏洒家的清净,若不是看在你茶艺无双,老爷我早就把你赶走了。” 姬催玉如常地翻了翻白眼,不过旋即又是笑了起来。 沈采颜眼中闪着柔光,声音也是柔柔的,“老爷本体受了伤,我这鬼体在疗伤神通上实在拿不出手,只能以杀伐之道为老爷在前探路。” “好,那就多谢采颜愿意与我北疆一行,不过走之前,还有一事要处理好。” 姬催玉冷冷一笑,目光投向了月喜河对岸,那漆黑深沉就如一头潜伏爪牙的猛兽,正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 沈采颜一身鹅黄宫装,行云流水间,当真是风韵款款,少年道子随在身后亦步亦趋。 遁光似缓实急,已是到了月喜河的上空。 看着整齐规整的妖军大营,甚至比月喜河对岸几家联防的阵线还来得稳固。 姬催玉默默地叹了口气,这迦云真当真有些厉害,居然连无知无慧的战妖都能把控得服服帖帖。 若在无魔之世必然是谋略无双的绝世智将。 还好,此世是神通显道,倒是给了自家一击破千,逆天改命的机会。 “迦云真,出来见我!”鬼母的声音清如冰玉却又暗带媚意,恍惚间已是传过了月喜河,响彻在了妖军防线上空。 霎时间,妖军大阵中传出密密麻麻的嚎叫,似乎在针锋相对一般,十数个妖王已是驾起妖风冲到了空中。 韫岩、化岚两位妖王一左一右护住身后一小块地方,迦云真这才缓缓现出了身形。 而在他的身后,翼化鸿昂然而立,就如立在沈采颜身后的少年道子一样。 “好大的阵势,迦云真,你倒是越来越怕死了。”沈采颜似是毫不意外,却是冷冷讥讽道。 “没办法,都是被你们双英逼的,等哪天你愿意归顺我妖族,又或是被我斩杀,我倒也就不用这么小心了。”迦云真面色如常地回了一句。 对面心思诡谲,口中话语,脸上神色都是作不得数的。 “我眼下不如默剑,你等看着笑话,可是有着说不出的快意?”沈采颜眸子中现出如同冰河似的冷意,抬起皓腕葱指,对着妖王一一点了过去。 一众妖王被指着,沉默着没有说话,大多数妖王更是有些心虚地飘开了眼神。 对面鬼母打不过的是默剑,又不是打不过妖王,斗起法来疯魔不说,心思还阴毒,还是不要随意口舌招惹。 只有韫岩妖王脸上带着一丝惧色,老实地开口了:“那默剑有神魔,你没有神魔,你确实打不过他。” 此话一出,在他身侧的化岚妖王都不由得暗自比了个大拇指,打人不打脸,韫莽子,你是真敢说啊。 迦云真一抚额头,轻声对着翼化鸿说道:“得,准备斗法吧,对面大概是要发疯了。” 同时隐晦地对诸多妖王中的一个使了个眼色。 “既然人族看我鬼身不顺眼,妖族也看我笑话,那我待在白玉京有什么意思?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一众妖王提起所有注意力,等待对面出手时,却听到意料之外的言语。 什么情况,玉诡的道心真的折了? 迦云真眉目一冷,心中闪过瞬息万念,更是提起了百般的警惕。 对着一众妖王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一众妖王不要轻举妄动。 “你以为我诳你,错了,当日在月喜河你破了剑宗元神,倒是让我看得舒心,所以今日过来提醒一下。”鬼母柔媚的眼神中不见任何波动,只是冷冷凝视着一众妖王。 “我今日就走,白玉京你愿意去攻,我也不拦着你。” 沈采颜此言一出,便是迦云真眼中都充斥着惊疑不定之色,心中顿时凛然。 “肯定有诈!”韫岩妖王大声吼道。 果不其然,对面鬼母脸上已是露出揶揄的浅笑,“你倒是真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旋即慵懒地摆了摆手,螓首微颔,口中有着森森冷意,“我把姜师弟全族安顿在了白玉京,你迦云真够胆就去把他全族给屠了。” 化岚妖王和韫岩妖王对视一眼,均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战栗。 这步棋真是狠毒啊,不愧为心思诡谲的主儿。 迦云真眼睛微微一缩,仿佛是想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你这么光明正大说出来,我倒是真想试试看。” 默剑全族在白玉京? 上一次断玉阁抓了默剑几个远亲当血食,已是在西极被杀得没有了立足之地,人族之内怕是没人敢动姜家人一根寒毛。 玉诡说给我听是什么意思,想借妖族的刀杀人?还是想催着默剑以神魔来对付我? 迦云真越想越乱,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对面什么意思。 沈采颜眼中闪过异色,随意地颔首说道:“你准备拿来对付神魔的手段,也可以试着用来追杀我。毕竟,眼下我是真没有神魔,机会难得哦。” “玉诡却是说笑了,不过你来去自由倒是让我很是羡慕。”迦云真正色回了一句。 哼! 沈彩颜嗤嗔了一声,竟是直接驾起遁光向北走了,少年道子紧跟其后。 真的不回白玉京?!迦云真凝着眉头想了想,走到了伪装成妖王的大天妖身侧,淡淡说道:“这玉诡心思诡谲,我有些吃不准她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她眼下的实力,必然不是大天妖的对手。 何去何从,阁下自行决定。” 大天妖嘿嘿冷笑道,“当年断体之恨,自然要了结清楚!我去追杀她!” 说完,妖风一起,也是向着北边追踪而去。 第273章 云真深谋 “曲禽大天妖独自对上玉诡真的没有问题么?”望着大天妖化为一条焰尾流天而去,翼化鸿不禁眉目深凝。 瀚海杀劫之时他还在定缘寺,只是后来才听说当时妖族吃了大亏,一尊妖圣被斩落了妖躯。 再加上妖王的损失,之前占到的便宜,瞬间便赔了个掉底儿。 这曲禽大天妖正是当时跌落境界的妖圣,此去会不会因仇心炽盛,被玉诡所算计? 翼化鸿看向迦云真,右手已是攥紧了拳头,欲言又止道,“云真……” 正当翼化鸿想继续往下说时,迦云真却是忽然开口了:“各位妖王,今日事情就到此为止,散了吧。 虽说默剑养伤,玉诡出走,但各位妖王也莫要漫不经心,万妖戾煞凶阵的操练还请加紧,过段时间就会用得上了。” 什么?一众妖王还没从玉诡出走的消息中缓过劲儿来,自家统领却是忽然说出了让大家有些费解的话。 不过云真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即便不应在眼下,也应在将来。 好吧,哪怕玉诡不在,这酒怕是依然不能喝得畅快随意。 诸位妖王按下妖云,三三两两散到妖军各处,不到百息,整个妖军大阵已是如同陷入死寂一般,宁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若是有妖圣或是元神在此,见了这妖军军威,怕是也要拍案叫绝。 “化鸿,你陪我去看看白玉京,或者说曾经的万羽妖宫。”迦云真迎着已是略有寒意的天风,转过身子,眼中的慵懒已是化为了深深的疲惫。 翼化鸿神色大变,一把抓`住迦云真的手,精纯至极的妖气已是透体而去,眼中更有火焰似要燃起,正是定缘寺的因果神通。 哪知对面却哈哈大笑,用力在他胸口锤了一记,“以为我要死了?想什么呢?!” 随后迦云真微微一晒,指着月喜河对岸,淡然开口道,“对上双英,远比我想得要难,只是心神有些累而已。” 无米之炊难为,力弱之战难争,硬实力不够,单靠智谋辗转腾挪当真是让人头疼。 “你还不是天妖,若是心神损耗太过,恐怕会伤及根本。”翼化鸿不禁有些蹙眉,额间王符都快挤到一处了。 迦云真却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遥遥在望的绚丽城池。 只见得天光如水,云青欲雨点在河汉之间,水澹生烟处如有玉树瑶葩,好似琉璃带边上的一面晶镜,飞鸟也为之徘徊。 微微叹息了一声,迦云真自嘲地笑了笑,“玉诡其它不说,眼光当真是极好的。” 定定地看了一会,迦云真转过头来,缓缓开口,回应着翼化鸿的担心: “默剑能这么快炼成神魔,你以为他就轻松了?虿宴要以鬼母行人道,更要和默剑相争,诸般心思难道用得比我少了? 就说你,听说默剑神魔已成,我感觉你都快把自己给绷断了。 所以,大家都不容易,既然决意要争个胜负,哪有资格抱怨。” 翼化鸿与他并肩而站,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你面对的是人族的绝强道子,还是两个,如今力不如人,绝不是你不强,而是对面太强! 不管任何事情,你总是能说服我,但你的辛苦我也是一直看在眼里。” “是啊,两个人族的绝强道子,可惜除了你我,流明妖廷中多以为这双英不过是疥癣之疾,便是放着不管,最多就是人族多出一个强势的天宗。”迦云真怔怔地看向那故居之地,旋即眼中闪过森森冷意, “我不过是大妖,你不过是资质稍好的妖王,这万妖丛林一众妖军在那流明妖廷看来,不过就是守户之犬,我等说出的话,上面也就随意听听。 我若说双英为妖族大敌,为妖族死敌,威胁甚至胜过元神,上面的人听了怕是要笑掉大牙,流明妖廷尚且如此,其它五个妖廷怕是最多听过双英的名头。 除非……” “除非怎样?”翼化鸿沉声问道。 迦云真嗤笑一声,眸子却如同迸发出霜刀冰剑一般,“除非等默舒御使神魔冲过来,将我等屠了个干净,再杀到妖廷本土,可能才会让上头多出些许紧张。” “咳!咳!”翼化鸿顿时听得噎了一下,不由得干咳了两声。 迦云真慵懒地笑了笑,适时地递上了腰间的酒囊,还贴心地打开了口子, 却见他并未着急,静待翼化鸿顺过气来,才又继续说道, “要让妖廷这种庞然大物感到疼痛,自然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可惜,我不想成为代价,也不想你成为代价,更不想跟着你我的一众叔伯成为代价, 所以,一位曾经的妖圣不是更适合发挥一下余热么。” 翼化鸿神色一怔,一把抓`住迦云真的领口,脱口而出,“你算计曲禽大天妖?” “不能说是算计,他若是能杀了玉诡,灭了默剑,自当恢复妖圣之身,正是他所愿! 若是他被玉诡的鬼阵炼死,又或是被默剑的神魔所斩,就是一尊完整的妖圣陨落在双英手中,妖廷才会知道此地的严重情况不是我等挡得住的。” 翼化鸿颓然松开了手,似是陈述,又好似在指责,“可是他救过你……” “我也需要救你们!”迦云真淡淡开口,没有半点迟疑,“世间万物总有亲疏之分,难道要我看着你们一个个陨命在双英手中?!” 迦云真一指月喜河,眼中有着灼灼精光,“化鸿,我来告诉你后面会发生什么,若是曲禽能杀了玉诡,自然有资格和默剑做过一场,看能不能吞噬神魔恢复妖圣之尊。 若是他陨落在双英之手,守边的规矩就当改改了。 妖圣会到此长驻,人族也会有元神来此对峙,虚天要塞会悬浮在白玉京之上,而妖族的连云战堡也会拖到此处与之相对。 人妖两族的摩擦会越来越多,最后轰然爆发开来。” “你要引发人妖之战?”翼化鸿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就如浸入一川冰河之中,其心其骨都是冷透了。 迦云真温和笑了笑,轻轻地点点头, “这么等下去,最多十年,等默剑养好伤,或是玉诡有了神魔,你我还有万妖丛林一众妖王,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把事情搞大。 修炼一道,双英当真惊才绝代,他二人一个御使神魔,一个养炼鬼阵,都是凶悍无匹。 而我恰恰相反,统将领兵才是我所擅长,而数量上更是多多益善。 既然统兵之道我能胜过双英,自然要发挥到极致,就如默剑仗着后天神魔可以上虚天,就敢去暗算天魔之主。 我当然要从妖廷多拿些兵权和筹码,才有一争之力。” 迦云真双手一摊,眼中精光闪过,“听说虚天要塞的日月星三军擅长以七星结阵,正好与我等的万妖戾煞凶阵一试高下。” 顿挫了一下,迦云真又是话锋一转,“说回曲禽大天妖,其实不管是他打杀玉诡也好,又或是死在玉诡的鬼阵中也罢,你和我都赢了! 当然,他若是能打杀玉诡,我自然乐见其成,但少不得也要为沈采颜难过几日。 双英在世,与之为敌为友都是快意!” 第274章 轰退天蛇 “玉诡,还是慢些走,待我与你把账算上一算。” 森森的笑声已然追上了前方的遁光,不停在一人一鬼的灵台中回荡萦绕,就如冰山冻洋,不仅冷冽更有着深藏的杀机。 前方的紫色遁光本如流星飞掣,却是倏地停了下来。 后方那道遁光带着滚滚凶戾的气息,不仅仅是本身神通功法所致,更像是森森杀意似乎就要在下一刻爆发出来。 沈采颜和姬催玉同时抬眸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形象健勇的妖王,面容倒是普普通通,只是一双眼睛实在太过出彩,既有饱经岁月洗礼的淡然,也有怒到极处的森森杀机。 开口却是如同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缝中挤出来,“当年被你算计,亏得留此残躯,当真让我刻骨铭心。” 沈采颜凤目一凝,脸上却是浮现出疑惑之色,似是没有想明白:“这位妖王,你会不会找错人了?” 顿了顿,方才笑盈盈地说道:“我下手从不留活口,你既然留了半条命,当不是我出手。”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杀气从对面妖王身上扑出,便是天上层云都被激荡开了。 “妖王?!哈哈哈,当真称呼得没错,若不是你,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妖王!” 曲禽咬牙切齿,脸上却有着快意狞笑,就如大仇将报一般。 沈采颜一双玉臂萦在身前,顿时好似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当日被司命刀给腰斩了,当真命大!” 迎上对方满是杀机的眸子,沈采颜却是不紧不慢地开口了:“好叫妖王知道,当日出手伤你的是元屠宗宗主,便是稍前一点的金霞漫天也是默剑的手笔,那时我早就走远了,关我何事啊。” 苦着的一张玉颜俏脸上,更是充满委屈,“若说妖王你那半截妖躯,也是默剑拿去炼了神魔,也与我无关啊。” “那默剑就在命昙宗,若是妖王不认得路,我倒是可以给出云图。” 姬催玉不由得微微撇了下嘴角,我让你激他生出怒意,使他失了清明以布置完善,你也用不着句句不离“妖王”吧。 实在是一下下啪啪打在脸上,有些不体面了。 “住口,当日若不是你二人定计作饵,我堂堂妖圣怎么会在区区瀚海杀劫中降下妖躯,从而被伏击。” 曲禽回想当日情景,已是无明火起,胸中血怒沸反盈天,宛如万千妖魂在灵台中狂吼。 “都说了,不关我的事,该不会是你怕了默剑的神魔吧,也对,那神魔对阵过大自在天子,如今你不过是个妖王,自然不敢找他。” 鬼母面露悲悯之色,清澈如溪泉的声音却是在噬人肝胆,嚼人心肠。 便是姬催玉都是听得后背发冷,知道这丫头片子嘴巴毒,没想到能毒成这般模样。 当真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还好没敢骂过老爷我。 应该差不多了,想来如此前事深仇,加上这自家幽魂侍女恣意相激,这半截妖圣已是森森杀气冲红了眼眸,如若这都能忍能收,当真该有你一条生路。 算算时间,也该布置好了。 “先杀了你,再与默剑做过一场。”曲禽冷冷一笑,自家再是落魄,之前也是妖圣之尊。 哪怕如今也是大天妖巅峰,无论神通还是气运。 位格虽然跌落,但神通仍在,自然能有所感应,这玉诡如今确实没有后天神魔! 在她鬼母之身暴露后,更是与命昙宗生出了嫌隙,当然便是之前伪装人身之时,因其心性诡谲,也多是独来独往。 自家灵台中也未有心兆,若是有金丹来伏击,当会生出气运波动。 趁这鬼母形只影单,正适合今日把恩怨了结。 “妖王,你当真要一意孤行?若是你放了我,我和你一起伏击默剑如何,次次压着我实在让人着恼,你说这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躺着任我捶打呢。” 沈采颜脸上薄嗔如霜,不甘中带着倔强。 鬼契中却是传出自家老爷警惕的声音,“ 沈采颜玉颜微红,却是心中轻啐了一口。 “我倒是信你不服默剑,但若真是默剑到了,你怕是要当场翻脸,趁我和默剑斗法,你来得渔翁之利,最终把我两个都害了。 你心思诡谲,我不信你任何言语,只一心杀你,便能没有破绽!”曲禽冷冷一笑,杀意冲天如闷雷滚滚。 刹那间,沈采颜皓腕中出现了一条天蛇,脸上更是换成了冷漠的表情,“很好,默剑炼成了神魔,我正心头郁郁,你敢来触霉头,便把命留下来吧。” 言语未落,天蛇已然划过曼妙曲线,向着曲禽蜿蜒纠缠而来,所过之处瑞霞幻彩,照彻出漫天瑰丽绝伦的光华。 哼! 冷哼响起,曲禽甚至都没有幻出天妖真形,只是简简单单一爪挥出,天地间齐发万千妖兽嘶鸣,顿显凶残暴虐。 大天妖的妖躯战体就是最强的神通,而他本身就是天妖中的极至。 无穷潜藏劲气爆发开来,就如汹涌波涛在虚空中肆意激荡。 轰!天蛇法相已是被轰得倒飞而回,远远地砸向远处的天地。 “厉害!”沈采颜盈盈笑着,由衷地赞叹道:“自从我凝出了天蛇法相,你是 曲禽正要说话,却是眼中一冷,本来站在沈采颜身后的少年道子已是失去了踪影。 什么时候?竟然连自家都瞒过了! 瞬间,道道妖气凝在虚空中的每一寸地方,远胜天妖的妖识和诸感已是尽数放开。 双灵合一,瞬身一斩?!明明是我妖族的战技,还敢欺我不知?! 但过了几息,意料之中的斩击却是没有出现。 曲禽抬眼看去,那站在原地的鬼母,却仍是盈盈笑着,檀口再次一张:“厉害!自从我凝出了天蛇法相,你是 嗯?!曲禽猛然一怔,一道妖气瞬间探了过去。 哗啦! 如同琉璃破碎,鬼母瞬间消散一空,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枚晶莹的蛇鳞。 而原本被轰飞天际的天蛇,已是瞬间化为万千尺长的蛇影,向着四面八方电射而去。 “妖王,多谢相送,若是日后我能夺了默剑的神魔,一定给你看看。”盈盈的笑语回荡在天地之间。 曲禽顿时有些难以置信,然而转瞬间,昂昂怒意疯狂地涌上心头,已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个玉诡,当真心思诡谲,斗法阴损,若是让你跑了,倒也没脸回妖军了。” 怒到极处,恨到深沉,曲禽脸上反而不见了狰狞,露出了淡淡笑意。 却见他运起神通,眼中放出灼灼明光,鼻头更是猛地一吸,定住一个方向,化光追了上去。 幽幽冷冷地杀气裹着声音向着前方急速荡去, “你跑不掉的!沈采颜!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将你的鬼躯炼成法宝,给默剑看看!” 第275章 追袭斗法 “大事不好,催玉出事了!” 白玉京金丹堂的大门被一把推开,东儡真人狂风似地卷了进来,脸上再无往日的淡定,唯有焦急和紧张。 “催玉?真人是在说沈采颜,沈师妹吧。”驻守金丹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拱了拱手。 东儡真人一抚额头,眼下世人都以为沈采颜才是玉诡,便是命昙宗内,除了谢厉军怕也没几人知道本尊是谁。 若非仙尊指点,就连他原本也是蒙在鼓里,这命昙宗的驻守金丹也不是万鬼峰的人,恐怕也是不明真`相。 这个底细却是不好自家给催玉捅漏了,特别眼下这个阶段恰恰默剑又得了神魔,玉诡负气之时,若是事情处理得好,未尝不能将催玉拐回宗去。 如同恍然大悟一般,东儡真人摆了摆手,赧然说道,“我和玉诡也算是熟人了,一时情急喊顺了口,谢过罗真人提醒。” 罗云点了点头,脸上却有着深深的无可奈何,“真人若是说沈师妹负气出走的事,我也劝了,拦不住啊。 成就金丹对我等来说已是天大造化,但对沈师妹这等气性高绝的人来说,只是踏上一个更高的舞台。” 湛湛神光在罗云眼中绽放,这玄兵劫宗怎么这么快就得了消息,自己还准备明日再公之于众,言说玉诡已是负气出走。 此时此刻,却是要好好遮掩,特别是在师弟谋划妖族后手的节骨眼上。 两位金丹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着些许尴尬的笑容。 斟酌了一下言语,东儡真人盯着罗云,神情带着紧张和严肃,“我宗在妖军中有条暗线,有消息传来,说是玉诡负气出走,有位大天妖已是追上去了。” 原来,妖族的后手是位大天妖啊,罗云的心头却是微微松了口气,若是这样,想来师弟化身加上鬼母布置,倒也能从容应对。 罗云淡然笑了笑,“沈师妹走之前,倒是说了会去妖族打个招呼,没想到迦云真那厮还知道让人送行,倒也是个讲究人。” 听到这话,东儡真人也不由得弯了一下嘴角,不过却是飞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脸上的表情更是凝重如水:“那不是普通的大天妖!而是当时在金穗城被腰斩的妖圣。” 什么?听到此处,罗云已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那暗线传来的消息,曲禽为妖圣跌落而成的大天妖,位格虽降,神通还在,短期爆发并不比元神弱上多少。”东儡真人急急地说道,眼中却有精光闪过。 本来他收到线报可以直接去接应催玉,为什么要来拉命昙宗的人一起? 不就是为了让催玉再比较一下两宗的诚意么。 锄头怎么使,可是有大学问的,罗真人,你还是太年轻了。 罗云的眉头已是紧紧皱起了,一个大天妖,跟一个曾经是妖圣的大天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师弟费心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结果对面却是来了个凶猛的饕餮,不会真出问题了吧。 灵慧的因果道心一转,已是瞬间有了结论,当去! 罗云眼中顿时亮起清明,不管是这大天妖凶威凌天,又或是那迦云真另有其它算计,师弟那里哪怕多一丝力量也是好的。 只要认准这点,还有什么说的呢,自然是要去扬眉呈月,以煌煌明光,为师弟照彻森森夜色。 罗云长身而起,对着东儡真人笑了笑,“多谢真人告知这点关节,以后再来谢过,我先去了。” 如水月华溅起虚空,衬着罗云一身素衣和决绝面容,更是显得仙风道骨。 倏地,脱尘道子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了?”东儡真人一愣,整个人却是一个激灵,若是这人不顾生死冲杀大天妖,少不得要让催玉多出不少思量。 这怎么可以?!营救催玉,我玄兵劫宗才是诚意十足啊,岂能被人抢了风头。 东儡真人猛地跺脚,仙藤幼苗滴溜溜一转,氤氲碧光将他身子裹住,也是消失在了原地。 …… 就在两位金丹各使神通,狂飙突进之时,万妖丛林一路向北,却正发生着一场翻天倒岳的斗法,或者也可以说是追杀。 妖气苍茫磅礴,气冲霄斗,杀意森森冷冽,如山如渊,竟是化为无数凶禽幻形,争鸣不绝。 喑! 通体铁羽的巨鹰幻形,嘶鸣着从后方扑了上来,锋利的鹰爪上带着猎猎锐风,更有着令人见之恐惧的寒光。 当真就如天妖抚我顶,一爪开天门。 “天蛇法相?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万物万灵相生相克,区区鬼道法相神通,世间能稳稳克制的你的,不下天罡之数!” 森冷尖锐的灵意从后方不断传来,落到灵台中,竟然能让人生出浑身血肉被撕扯的疼痛。 青白天蛇身上瑞彩华光闪过,再次从眼中射`出龙章凤篆,瞬间将巨鹰幻形牢牢定住。 弥天大手轰然落向巨鹰,疾如流星电掣似的,刹那间已是将一对铁翅抓了个严实。 昂!巨鹰幻形如同生灵一般发出惨叫,如若垂天之云的铁羽灵翅已是被硬生生撕成了碎片,化光消失。 晃眼间,天蛇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闪过了另一道灵禽幻形的扑杀。 轰!一座百丈来高的山丘却是成了替劫之物。 整个峰顶崩碎开来,飞石乱溅,好似让风云都变了颜色,一个近三十丈的爪印深深印在丘岳之上,已是让山川都变了形状。 天蛇在云中,在山间狂飙突进,飞过碧色翠峰,晃过黝`黑山岩,掠过如玉河溪,在明媚天光下,就如一头玉龙决然向前。 而在玉龙身后,无数凶禽击风破云,横空乱扑,倏忽便有翠峰崩裂,偶尔就是河川断流。 煞气厉氛过处岳崩河断,凶顽狠冥一到尽碎齑粉,端是恐怖。 “鬼母你心思诡谲,不愿弱于任何人,别人都是畏你惧你,让你扶摇而起高高在上。 在这失意之时,危急之刻,却无人助你,无人救你。 可见,你合该为我所杀!不过,若是有人来救你,也是难逃一死!” 曲禽已是化出了如山一般的妖躯战体,头有森白之羽,身随堕星之光,只可惜胸口之下的部分却截然消失,甚至依然是鲜血淋漓,片片点点的殷`红不断滴下,就如刚刚受伤一般。 整个妖躯只有狰狞的头颅和一对翅膀完好,虽然妖气浑厚如长江大浪,却给人说不出的怪异。 轰! 又是一只虚幻的凶禽之爪扑杀过来。 青白天蛇猛然回身甩尾,荡起万千瑞彩胧霞,轰轰隆隆逆天而上,声势惊人到了极点。 冷冷冰眸,腾腾杀意,就如奔赴一场覆灭天地的生死宴。 凛凛生威,冥冥入寂,好似追寻那抹无痕翩翩的万物安。 气吞山河对上逆光冲天,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虚空中荡起了层层涟漪,各种妖禽的凄嘶戾鸣之声不绝于耳。 青白天蛇霎时间已再度委顿,坠星似地向着下方一处谷地落去。 曲禽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畅意恨声,“不得不说,玉诡你真的很强,能在我手下逃出这么远,足以自傲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一定将你的鬼躯炼成法宝,给默剑看看,当是完你与他相争的因果!” 说完便是凌虚御风,势若风雷向下扑去。 “不得不说,真的很强!”谷地之中,唇红齿白的少年道子幽幽一叹,“我确实不是对手,便是加上采颜也不行,鬼阵还是太弱了,天蛇法相更是被禽类神通所克制,当真是有些憋屈。” 少年道人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 “我这人就是太虚荣,为保这玉诡的名声却把这曾经的妖圣惹来了,也不知是值还是不值。” 沈采颜一身戎装,听到这话却是掩着嘴轻轻一笑。 幽幽冷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当然值得了,玉诡即玉鬼,她打不过,不是还有我们一帮哥哥姐姐么?” 声音变化无常,时而柔媚娇嫩,时而清丽俏微,不变的唯有其中的吟吟笑意,“妹`夫,你和妹子联手骗了我们几个哥哥姐姐这么久,只要你求我一句,我就把这鸟人捉来给你下酒。” “呸,不要乱说,而且我也不喝酒。”少年道人矢口否认。 “既然你恳求得这么有诚意,我就答应了! 各位鬼王,默剑有了神魔,虿宴的脸面当然也要挣足,玉鬼的名声可不能弱了。” 无忧鬼母笑若春梨,从彭然身后的黑影中缓步而出,而在她的身后,一众鬼王已是摩拳擦掌。 第276章 曲禽入伏 幽冥死性已是萦绕在这山谷地下,只不过被莫名的力量困缚住一般,没有丝毫外泄。 “还要多谢师兄过来搭手,不然,玉诡的名声怕是今天就要折了。” 少年道人眉毛微微扬了扬,语气温和地说道。 彭然却是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少年道人的肩膀勾住,哈哈大笑道,“看你客气得,有我在,能有什么事,不过区区大天妖而已。 当年你我 姬催玉豁然一笑,明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却仿佛就在昨天。 当年一个许家金丹就能让他二人底牌尽出,如今,都有了伏击大天妖的底气了,当真是,逝水光阴一梦蝶,回首前尘事堪嗟。 所以说,万鬼峰还得看彭师兄。 曲禽啊,你惹谁不好,惹这种凭一己之力硬撑一峰的大佬,知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啊。 旁边无忧鬼母已是拉着沈采颜,嘀咕个不停,只是声音大得根本不像嘀咕。 “山不动就水动,你抓点紧啊。” “要缠也要绵,更要缠`绵,近水楼台先得月,姐姐有两式神通办完正事就传授于你。” “水中鱼云中雁,脉脉不语误尘寰,不抓`住了有你后悔的。” 沈采颜已是羞得不行,几次想拿玉手掩住无忧鬼母的口无遮拦,却是又有些不舍得,只是偷偷拿眼偷瞟自家老爷。 这憨憨老爷,刀剑铮铮实在太会了,其它真的就太笨了。 “万事俱备,能做都做了,若是这曲禽大天妖当下转身就走,我只能说他合该得一条生路。” 姬催玉举头看天,目光似乎穿过了厚厚的土层,看向那天空中庞大的准妖圣战体。 彭然听了这话,心有戚戚地点点头,阿鼻典秘孽鬼大阵强横是强横,可惜就是不太灵动,不仅要在鬼阵中聚出死寂之性,还要勾连到深渊幽冥,只能用来陷阵伏击,不像万鬼旌旗可以阵随人走。 这大天妖是妖圣跌落,会不会另有神异?! 两个金丹,两个鬼母,一众鬼王,静静期待着,就如耐心潜伏等候猎物靠近的猛兽。 事实证明,这曲禽确实已经劫气迷心,失了清明。 看着天蛇在谷中奋力地挣扎,竟然是迫不及待地俯冲下来。 姬催玉微微笑了笑, 前仇破妖躯,后事戳心境,沈采颜轻蔑的眼神想来还是深深刺痛了这曾经的妖圣。 若还是妖圣之尊,想来灵台清明不至于泯灭至此,又或是觉得金丹中可以纵横无敌,没有对手? 不想当日金穗城一战,因果却要延绵到如今,也罢,当日自家献了计,今日便由自家来收拾首尾。 今天风华正好,正合弯弓射大雕,再与天公试比高。 …… 天蛇已是不停在地上翻滚着,嘶鸣着,像是在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森森鬼气不停从崩裂的伤口处泊泊流泄`出来,不断弥散消逝在虚空中。 “叱” 曲禽锐利如剑的喙中发出一阵轻鸣,厚重的妖气汇聚成各式凶禽幻形,如百鸟朝凤一般簇拥着它。 天风被搅动得猎猎作响,呼啸往来回荡在凹陷的谷地中,不绝于耳。 看着青白天蛇如今的惨状,曲禽灵台中的快意如同藤蔓一般绵延开来。 虽然在金穗城中逃得一命,但却如同失去了一切光辉,堕入深沉的黑暗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遭的目光越来越多地充斥着怜悯和嘲讽,无言却让人难以承受。 他主动疏远了所有的人和事,因为在妖族,弱就是原罪。 即便他仍然强过所有天妖,但已是虚弱得不愿再回想被神魔围住,被司命刀斩杀的那一刻。 而当他发现不管用什么办法和灵材,司命刀造成的伤口仿佛已被天地所弃,根本无法再生妖躯,无尽的绝望便深深地扎入了灵台之中。 别人都道他还在慢慢养伤,只有他知道,曾经的曲禽妖圣已经陨落了。 活着的,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躯壳,而造成这一切的阴谋都是眼前的鬼母设计。 沈采颜,你可真是该死啊。 羽翼一挥,又是数只蛇鹫幻形冲了下去,对着天蛇就是爪撕喙啄,天蛇身上冒出的鬼气已是四下飙卷,搅得山谷中风云变色,便是温度都低了不少。 “哈哈哈,你跑啊,你为什么不跑了?!”曲禽断喝一声,头上的白羽随着心潮澎湃已是越发散发出莹光,眼中的神色已是有些癫狂。 浑厚的妖气化为无数气鞭,好似匹练,犹如惊鸿,猛地向青白天蛇抽去。 直打得天蛇皮开肉绽,摇头摆尾不停扭曲。 “我今日先取你玉诡性命,再等那默剑前来,我杀了他再吞了他的神魔,恢复妖圣之尊不说,说不得还可更进一步。” 曲禽双目已是赤红一片,对于这个机会,他不知盼望了多久。 然而就在瞬间,曲禽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和丝丝惊疑。 隔着天蛇老远,却是出现了两个身影,少年傲然屹立,鬼母俏然跟随。 “还要再打嘛,若是想出气,就快点!”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淡淡地开口道。 曲禽眼神已是紧紧一缩,少年道人随意地站着,已是有着炽烈和孤绝之意,眉眼间竟似他曾见过的一位剑修,立锋抱剑来,将生死抛却开,行处便有风`波在。 仿佛这人世间,唯愿长锋刃映月,不愿尽寿老死别。 “你才是玉诡!”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曲禽这位曾经的妖圣已是明白了真`相。 谁又能想到呢,迦云真明明看出了真象,还有人以因果神通加以佐证,哪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玉诡竟然真的是姬催玉,而不是所谓的鬼母。 曲禽不由得有些战栗,当真是不负玉诡之名,便是世间所有人都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好一个玉诡!既然诱我到此处,可有什么说法!” 清明已复,曲禽自然明白自家已是中了圈套,不过元神以下谁可伏击自己?! 自家曾是妖圣,即便跌落大天妖,气运也是远超正常修士,若是涉及自家生死,不可能气运不波动。 “好叫妖圣知道,我来完金穗城未完之事。” 少年道人声如冰玉,眼中有着决绝神情,身后的鬼母却是凤目凝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就凭你和这鬼母?怕是力有不逮!”曲禽嘿嘿冷笑一声,“此处除了你,又没有其它人在此,你凭什么杀我?嘴巴喊两句?” 谁知对面如玉少年却是转过身去,挑拨似地开口道,“师兄,他看不起你,说你不是人!” 轰! 灰白的幽冥死寂之性夹杂着无穷无尽的孽力爆发开来,将天都遮住了! 彭然悠悠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扣了扣脑袋,“怎么这么看不起人呢,我怎么就不算人了?” “不可能!”曲禽终于色变,“你气运怎么可能比我还高?!” 第277章 鹰扑鬼战 “可能是因为我运气很好吧。”彭然眯着眼睛,瞥了一眼自家师弟,语气中有着丝丝得意。 曲禽瞬间觉得双翅都变得无比沉重,一则是因为对面口中理所当然的情状,语出真诚,当真是没有半点谎言。 另外也是因为灰白色的死寂孽力已是如霞如网纠缠了上来,仿佛关节被锈蚀似的,整个妖躯如同陷入了泥沼,慢慢变得沉重和迟滞。 曲禽抬眼四顾,森森灰白已是从下方谷地中漫空而起,将天光云霞尽数遮了个干净,情知中了计谋入了埋伏,眼下已被鬼阵陷困,只能寻找机会破围而出。 霎时间,无数凶禽幻形变小了身子,就如同啄木鸟一般,扑到曲禽的天妖战体身上,对着死寂孽力啄食撕扯起来。 “你的实力也不比双英差了,居然一直默默无名,好一个命昙宗万鬼峰,谢厉军为首,全是喜欢耍阴谋诡计的性子。” 远在天边的谢厉军和阎罗天子同时打了个喷嚏。 “什么情况?神魔之体也会感染风寒?你这万鬼峰风水不好啊。”阎罗天子嘟囔了一句。 “少废话,现在攻守之形易也,等催玉从北疆归来,必然会把幻意冷窍泉带回,有你哭的时候。”谢厉军摸了摸鼻子,恶狠狠地说道。 阎罗天子也不反驳,只是嘿嘿冷笑。 彭然摆了摆手,耸了耸肩膀,“你知道个屁,有一说一,比起师弟我可是差得远了。” 若是单单鬼阵对捉,他倒是不怕沈采颜,若小心些,便是加上师弟的身外化身也可争个平手,但如若再来个后天神魔,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 当然,这点他肯定不会继续说了,无知才是福气,还是让这大天妖死个不明不白吧。 曲禽眉目一冷,瞳孔森森转动,若是昔年还是妖圣之时,哪有天妖和金丹敢如此无礼,怕是话音未落,人头就要落地。 一朝龙游潜水,当真是随便来只猫猫狗狗都要来踩自己脸面。 即便这万鬼峰的秘藏金丹气运高过自己,让自家没法察觉气运波动,但斗法争胜总要靠神通、法宝来说话,他曲禽纵横天地的时候,还没有命昙宗呢。 看过云宇层楼,踏过荒原灵丘,越过万古江流,饮过不朽春秋, 揽月移山只是闲趣,射星填渊且看心情。 不想今日却要被两个后辈金丹阴阳怪气地折辱,曲禽已是怒极反笑,“也好,我虽然被算计跌落妖圣之境,但几式妖圣神通还是耍得出来的,也让你等坐井观天的鼠辈,见识一下什么是妖圣凶悍。” 彭然脸上露出慎重之色,姬催玉则是笑了笑。 轰!不约而同,两方均是全力施展出神通,就如凶虎对上猛狮,独木桥上一相逢,便没有成败只有生死。 因缘际会此地相逢,一方是妖骨横纵带长风,另一边是疯魔冷冷要屠龙, 唯有杀伐一较,才能定下谁生谁死的命格。 厉喝声中,曲禽浑身妖气赫然爆发,头上的白羽已是化为了赤红一片,漫天翎羽和无数凶禽合二为一,凶禽眼中红光闪过,已是汇聚成一尊百丈大小的妖鹰之形。 仿佛一座山岳从天穹掷下,妖鹰携裹烈风直朝彭然杀去。 正是曲禽曾经身为妖圣的神通,煞翎破神妖体。 本命翎羽为心核,再以雄浑妖气幻形催发,凛凛之威便是元神都不敢小觑,寻常金丹不要说对阵,便是直面相向,能不被压迫心神都算是难能可贵。 可惜,姬催玉本尊已是见识过大自在天子,彭然的心神和鬼王鬼母勾连在一处,也是丝毫不惧。 地底之下,无穷无尽的鬼卒如同潮涌一般从幽冥中杀出,好似大海中无尽的波涛,永无休止。 六名鬼王猛然将周身鬼气放开,鬼气、孽力、死性瞬间勾连在一起,化为了一尊如山的青鬼。 恐怖的幽死鬼性弥漫开来,嘶吼咆哮间更是颇显峥嵘大气,一身乌沉沉的光华,似乎如水波一般在青鬼战体上肆意流淌,较之吞天凶兽也不遑多让。 两尊堪比元神的法相轰然相撞,森然煞意鬼气,仿佛神兵利器一般向四面八方溅射开来。 轰! 整个谷地已是下沉了数丈。 无数妖禽的狂嘶悲鸣伴随着虚幻的翎羽,荡漾在鬼阵之中,继而消失得无影。 无忧鬼母轻`盈地踏前一步,媚眼如丝中却隐有讥笑:“带毛的,若是技止于此,倒是有些辜负曾为妖圣的尊贵了。” “放肆!” 曲禽身上的凛凛杀意,如寒气一般逼人,一双鹰眼昭昭看来,就像是要以目光剖开两位金丹,两位鬼母的道体鬼躯。 “谁给你的勇气,来嘲讽一位曾经的妖圣,就凭你这区区鬼阵?!给我破!” 曲禽将妖翼一晃,浑身猛然爆发出点点精血,蒸腾蜿蜒,红彤彤,赤烈烈,依稀可以看见一尊垂天接地的猛禽在血云中上下扑飞。 虚幻的妖鹰法相往猛禽身上一套,瞬间已是化为了色作赤红的煞形,凶威赫赫。 森森烈烈的妖气如同一张绵密的云霞,层层叠叠盖了下来,无数暗力诡波在虚空中消磨回荡,直压得幽冥死性迸射炸裂,好似要天崩地裂一般。 若说哪里有些不和谐,便是妖躯法相合二为一后,上半身妖气澎湃,犀利无双好似要横扫乾坤, 但在胸口之下,却是一片狼藉景象,法相虚幻不说,更有肠穿肚破的虚影幻生幻灭,不时还有精血透过法相,挥洒而下。 “当真有些厉害,不过哪怕你曾为妖圣,如今却只是个大天妖,阿鼻典秘孽鬼大阵勾连幽冥,鬼卒不尽,孽力不绝,我且看你能耗到几时。” 无忧鬼母眼中升起凝重之色,心头也是泛起丝丝危兆,不过却也不甘心示弱,银牙一挫,自家鬼母底蕴也尽数没入鬼阵。 一时间,垂天妖鹰带着煞血妖气横空扑打,爪喙锋锐无匹,更是有着天地之间至锐的道性。 任何神兵法宝,若是被一抓一啄,便是立毁当场。 妖鹰通体带血,死命杀来,仿佛陷入疯魔一般。 如山青鬼嘴角扯出森然冷笑,鬼躯再度爆发出无限森冷杀性,猛然之间,肩头处多出一双鬼手,千万缕死性孽力垂垂落下。 不遮不挡,四只鬼手漫空撕去,直袭妖鹰本体。 叱! 惊天巨响炸裂,风云顿时崩散,血芒黑气横亘,犹如通天大岳倾塌。 妖血纷坠如雨,死性溅射弥漫,煌煌如天威降世的场景,让少年道人不由得点点头,“真强,不愧是曾经的妖圣,便是凝出青鬼战体也不过战了个平手。” 彭然在边上点点头,“可不是,以无穷无尽的鬼卒化生孽力,居然还压不住这大天妖,当真不可思议。” 森冷的声音从空中传了下来,“这鬼阵可以说无双无对,可惜,阵基仍是鬼母,她也配和我拼消耗?真是不知死活!” 若是换了其他大天妖,多半不会也不敢跟鬼阵硬耗精血底蕴,不过曲禽曾为妖圣,眼力自然是不凡,已是看出了阿鼻典秘孽鬼大阵唯一的破绽。 竟然是要以伤换伤,将无忧鬼母耗至油尽灯枯,从而破解鬼阵,一旦鬼阵解开,便有了飞跃腾挪的天地,要杀要走都随曲禽的心意。 彭然眉头已是紧锁,深吸一口气,一身丹气流转不休,向着道体中一处隐秘的符文汇聚而去。 霎时间,青鬼身上毫光大放,似是注入了磅礴的力量。 “无用!无用!无用!”曲禽哈哈大笑,“真以为我跌落大天妖,连眼光见识都没了?!待我耗开鬼阵,让你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曾经的妖圣自然有底气,鹰眼流露出森冷杀意,不断扫向立在场中的两位金丹和两位鬼母,好似已然胜券在握。 第278章 擒鹰神通 喑! 恐怖的凶禽嘶鸣,随着曲禽冲击扑杀,在鬼阵中来回激荡,似有冷凛的杀意,又似有复仇的快意。 灰白的死寂孽力被血煞妖气不停搅动,竟然如同洪流开始奔涌,将谷地的地面刮出无数深深的沟渠。 姬催玉有本尊传来的直面大自在天子的感悟,不由得一叹,这妖圣以战体对战,倒是跟专精强刚硬打的后天神魔有些相似。 不过这曲禽不愧为曾经的妖圣,神通强横不说,斗法争胜的经验简直丰富至极,在没有破绽的鬼阵中生生寻到了一处弱点。 应该说正在燃烧天妖精血的曲禽,眼下就是妖圣,一头挥翅决云、喙啄破岳的莽古妖鹰。 攻如九天砸岳,掠如分海破涛,呼啸如风,轰然如雷,“哈哈哈,痛快!战得痛快!” 周身的血光似乎又盛了几分,曲禽的眼中如同有着汹涌火焰, “自金穗城之后,只有此战让我酣畅淋漓,你们几个,可不要死得太快啊!” “好秘法,居然能将金丹和众鬼的道性气运勾连在一处,便是让我都叹为观止,不过既然勾连,那就同生共死,我正好成全你们!” 曲禽的战体已是狰狞恐怖,冷森的眼中更是凶光爆闪,尖锐凶恶的喙中不住说出渗人的言语。 “姬催玉,玉诡,你不是心思诡谲么,眼下你又能做什么?再逞逞口舌之利?” 漫空妖云中,猛地探出一只巨爪,煞气如血在虚空中激荡起重重波纹,向着少年道人和她身侧的鬼母抓了过去, 轰! 那片虚空却是如同被捏爆了一般,瞬间生出滚滚炸鸣。 少年道人和戎装鬼母已是飘飞开来,同进同退,少年道人的左手却是和鬼母的柔荑五指相扣。 姬催玉转过头去,正迎上自家幽魂侍女的妙`目,笑靥如如月,好似萦着柔风映着初雪,实在有些夺人心魄。 感受着手掌中传来的温热,甚至嫩嫩葱指还在掌心调皮地轻挠, 姬催玉向沈采颜丢出一个事后定会算账的凶恶表情。 “若不是这招要长久蓄力,怎么会让你这小妮子占了便宜。”一边遁逃,少年道人口中有些无奈地说道。 真要算起来,虽然不是姜默舒手上斗法输出最为强横的法宝,但若要论起玄妙幽深,却是没有哪件法宝比得上。 比如,鬼契炼入玄牝珠后,相当于沈采颜也可运使玄牝珠的威能,只要身为器主的姬催玉没有反对。 鬼母御灵妙身本就是操灵控宝,别出机杼的玄妙道体。 幽魂侍女以演练神通为借口,不知道占了自家老爷多少便宜去,不过终是让她结合万鬼旌旗和玄牝珠捣鼓出了一式绝强大神通。 若是没有这式神通,姬催玉怕也没有底气直接前往北疆,更不会在走之前试探一下妖族的后手。 “看老爷说的,奴家可是为了老爷殚精竭虑,苦思良久才得了这神通。”沈采颜微微颔首,脸上有着些许得意之色。 “问题是,我这身躯本就是法宝,你直接以御灵妙身操控神通不就好了,为何要设计成这个样子。”姬催玉一直有些不解。 “总有一天,奴家要到老爷本体身边嘛,当然要设计成老爷本尊也能使出才行。”幽魂侍女理所当然地说道,旋即嫣然一笑,宛若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若不是老爷之前牵手云楼刀灵,运使顺意一斩,奴家还想不到这一式呢,不牵着手也行,奴家趴在老爷背上也无不可,只是姿势有些不雅。” 沈采颜微微地撇了一下俏嘴。 以后有了这式神通,却是不需要老爷再召唤云楼刀灵了。 唉,只怪之前自家还不够强横,却是让老爷还要亲自在前冲阵,更要用上那等噬人心肠的招数,实在让鬼有些不甘心。 姬催玉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又没发现哪里不对。 这式神通出力强横,根据本尊传来对阵大自在天子的经验,便是对上莲醍天子也能秀上一秀,当然前提是对面愿意耐心等待。 不过分身这里可以扬出万鬼旌旗困人陷阵,蓄力的时间倒是不成问题。 只是到底哪里有点不对呢? 彭然和无忧鬼母还在苦苦支撑,已然有些狼狈,就连气息都开始变得有些虚弱了。 曲禽虽然也是精血燃烧了近半,却是慢慢占到了上风,雄凶妖威也更加骇人心神,甚至越来越多的妖气开始向姬催玉和沈采颜席卷过来。 口中的话语越发狠厉畅意,似是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懑倾泻而出:“阴诡的虫子,莫要再躲了,没用的。” 姬催玉没有说话,拉着自家鬼母四处遁逃,东躲西藏。 只是在两人指合心连处,一条小小的灵蛇正蜿蜒游走。 又过了一刻钟,曲禽心中慢慢升起了焦躁:“这鬼阵中的鬼母和金丹居然还没有被耗死,当真是底蕴惊人,有鬼阵牵扯,自家却是没有办法对付姬催玉,只有任他乱跑,当真烦人。” 不管是这气运惊人的秘藏金丹或是那心思阴谲的如玉道子,哪怕在过去几万年中,这等人物也不多见,能扼杀了人族这等英才,倒也是快意。 幸好自家修为高上一筹,却是正好破陷而出,反拿了对面。 倏地,四处乱蹿的一对玉人却是忽然停了下来。 “曲禽妖圣,久等了。”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回过身来,对着天空中的凶禽之相歉然一笑。 叱! 曲禽不由得一怔,旋即睨着眼,凶狠说道:“你的天蛇神通恰被我的天禽神通克制,鬼阵也是无力,可是还有招。” 唇红齿白的少年道子和媚如春的俏`丽鬼母并肩而立,当真如桃李春风,使人赏心悦目。 “却是有一式神通,还不纯`熟,所以酝酿了良久。 好教曲禽妖圣知道,这世间相生相克都是相对的,就好比鹰可吃蛇,但若是蛇化为蛟龙,谁吃谁还不一定呢。”少年道子淡淡回了一句。 轰!足有两百丈的如玉素臂撑天而起,似缓实急地向着天上凶禽猛然抓去。 皓腕上有天蛇蜿蜒缠绕,如蛟如龙,蛇眸中一青一白,额间更有着一道巨大死寂符文。 一抓一捏,却是将曲禽抓了个正着。 “你来说说,具体想怎么死。”少年道子犹如冰玉的声音铮铮响起。 第279章 顽冥战殒 叱!咤! 狂暴猛烈的血煞妖气惊天动地般爆发开来,沸腾喧嚣,如密雷一般寸寸炸裂,虚空震荡,层层明罡暗劲撕扯消磨。 拼命?会不会太晚了! 面对曲禽妖圣最后的垂死挣扎,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却只是淡然笑了笑,与娇俏鬼母五指相扣的左手轻轻一捏。 沈采颜妙`目微眯,玉颜上勾起一抹梨浅笑,“老爷说了,曾为妖圣当有体面,想来莲醍天子证得自在之时,也没有太过难看。” 几乎在檀口吐出兰息的同时,撑天素臂的玉`指已是再度收紧,皓腕间的天蛇缓缓向前蜿蜒,青眼中有凰,白眼中生龙。 温柔游走如同落墨红尘,勾勒出落霞孤鹜,也描绘了惊鸿盛宴,见之可剥世间烦劳三千。 但这妙美光景落在曲禽眼中,却无异是世间最恐怖的景像,能与之想比的,怕是只有金穗城绝艳无双的那道刀光。 嗡! 青凰和白龙朦朦胧胧,虚虚荡荡,虚空似乎凝滞住了。 好似故人分赴山海,再见时已是年少和白头,悠然间,血煞妖气和幽冥孽力尽数分离开来,四散飘荡。 凰龙飞错,便是风月琢磨,试刃世间真颜色。 曲禽眼中露出怪异的神色,似乎犹如坠入了难以读懂的梦境,却是在最后关头,如有不甘似的,妖躯中猛然爆发出一股绝强的大力。 霎时间血色飘摇,煞光四射。 趁着将桎梏挣得稍松的一瞬间,曲禽冲少年道子点了点头,喙中吐出烈烈声息, “战得痛快!” 万年奔赴一场梦境,见得枯荣见云泥,拼留战意顽冥,终是归去! 曲禽妖圣,战殒! …… 彭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呼地喘着气,丝毫没有半点金丹真人模样。 脸上尽是苦笑,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侥幸,“本以为能在师弟面前涨涨脸,倒没想到这大天妖凶悍如斯,差点阴沟里翻船。” 随后更是神情复杂地看向笑靥如的幽魂侍女,郁闷不已。 当年炼成云楼刀灵就给了自家一个下马威,万万没想到,眼下居然还打不过她。 你彪悍如厮,考虑过你家老爷的面子嘛?! 不过有一说一,这式绝艳神通,虽然说蓄力久了些,但确实能在金丹境里称雄了,特别是配着鬼阵包围困陷,当真是有着说不出的妙用。 神通到了这一步,已是得了天地间的通灵道蕴,哪怕对上后天神魔这种各家宗门压箱底的手段,怕也是能打得有来有回,最不济也可全身而退。 “厉害!”彭然冲姬催玉竖了个大拇指,心服口服的说道。 姬催玉笑了笑,松开了握住沈采颜的左手,“这式神通威力还行,就是发动起来非常麻烦,不过好在可以配合鬼阵来使用,倒也算是误打误着。” 沈采颜一个不慎,被自家老爷脱出了自家魔爪,不由得嘟了一下小`嘴儿。 不过眼下却不是计较的时候,因为无忧鬼母在她身边幻出形体的一刹那,已是一个踉跄,差点软倒在地。 诸位鬼王更是如同滚地葫芦一般,或躺或趴,鬼躯上各种密密麻麻的伤口,不断逸散出幽幽鬼气。 “亏得有各位哥哥姐姐,实在是让妹妹不知说什么好!”沈采颜搀扶着无忧鬼母,神色中却是有着深深的歉意。 “看妹妹说得,自家人有什么好客气的,不过,你那神通可真是机灵呢。”无忧鬼母促狭地笑笑,手指却在沈采颜掌心轻轻勾了一下。 情知已是被无忧鬼母看破了自家的小心思,沈采颜玉颜之上已是红霞乱飞。 “姐姐,还请给妹妹留些颜面。”虿宴鬼母挽着无忧鬼母乖乖求饶,声音细若蚊呐。 “怎么没人来扶我,我的腰哦。”嚣渊鬼王翻身坐起,正待再呻`吟两声,无忧鬼母却是一个冰冷的眼神甩过来。 “妹`夫还在,好歹给虿宴挣点脸面。”幽媚冷清的声音回荡在灵台,却是给嚣渊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来,打了个哈哈,“哈哈哈,过了天劫就是爽利,这人间真是想来就来。” “谢过各位!”姬催玉正色说道,同时郑重地行了一礼。 “妹`夫客气了,采颜是我等幽冥众的脸面,这大天妖来为难你们,自然是不能善了。”无忧鬼母将沈采颜轻轻一推,已是鬼归原主,心归所属。 “默剑炼了天子,玉诡当然不能示弱,有个妖圣陨落才衬得起虿宴妹子的大气。”猿兕鬼王嘿嘿一笑,“也让那些眼皮子浅的,知道幽冥神通的可怖。” 一众鬼王互看一眼,顿时齐齐放声大笑,浑然不顾一身惨烈伤势。 如同感染似的,两位金丹和两位鬼母也是畅意笑了起来。 毕竟斩落一尊准妖圣,过程虽是凶险了些,但却还是成功了,甚至没有给曲禽破围和同归于尽的机会。 虽然看着有些狼狈,但两位金丹和八位鬼众无一损失,说出去怕是要吓死一众修士。 当然,真`相是万万不会透露的,因为斩杀曲禽的名声要全部让给玉诡,不仅要吓死一众修士,震惊所有金丹,便是元神,也要让其侧目而视。 “那后面如何处理?”彭然脸上带着谐趣问道。 “后面还是按照原计划吧,我去北疆探路,师兄在无忧鬼宫主持污染玄痕道剑,罗师兄守在白玉京监视迦云真。”姬催玉眼眸中亮起精光。 幽冥死寂的气运一点点通过非生非死的天剑,遥遥向那玄痕剑宗的镇宗之宝浸染过去,加上有彭然绝强的气运压制,更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罗云有因果道心,玄妙异常,对上迦云真不容易吃亏。 彭然点点头,又指一指如若山岳的凶鹰妖体,“那这半截妖圣之躯怎么办?” 姬催玉笑了笑,左手握拳在右掌中轻轻一捶, “曲禽妖身先放在白玉京震慑妖族!倌染若是十年内能映画出她自己的后天神魔,就给她用! 虚天要塞那里还有大半个天魔巢穴,用来炼制神魔大有灵异,本体和渡弥仙尊说好了的,随时可以去取。 人皇秘境也算是有门路,本体有一个徒弟和人皇血脉交好,想来付出些代价让倌染进入秘境内层问题不大。 至于鬼道之物,不是有你么,还能亏了倌染?” 彭然抚掌一笑,神色间都有些器宇轩昂起来, “哈哈哈,那我可得用心点了,不然打下的鬼界若是差得太远,倒是要让倌染嘀咕个不停。” 倏地,两人八鬼同时转过头去,看向被鬼阵遮掩的某处方向, “咦,罗师兄居然来了,好像还有其它人,正好,趁此机会让玉诡得了名声,恰能脱身而去。” 姬催玉侧过身来,将左手一摊。 彭然和几位鬼王顿时有些茫然,无忧鬼母已是掩口轻笑,声音好似银铃般悦耳。 沈采颜脸带红霞,一只柔荑却是轻轻巧巧盖在了那只坚定如山的手掌之上。 第280章 我为神魔 十二道遁光已是落到了谷地之外, 但四下弥漫的灰白雾岚却是让落下遁光的几人都变了脸色。 “这是幽冥孽力?” 一位东界魔宗的金丹放出灵识,刚一探上去,就如赤手碰到火苗一般,忙不迭地缩了回来。 铮! 五色剑光犹如孔雀一般,映着天光向前一绕,但在触碰到灰白雾岚的瞬间,也是不由得缓滞了下来。 “焚剑!”红色剑光在一阵噼啪声中大放华光,灵火过处,已是将沾染到的灰白之气尽数烧了个干净。 不过玄痕剑宗的金丹却是眉目深凝,神情都有些紧张了,好凶厉的鬼道孽力,果然不愧是万年难遇的鬼道天才,不过是鬼阵的最外围,已是难缠如厮。 东儡真人看着各宗各派的金丹顿时有些无语。 除开自家和罗云,西极其它三家天宗一个不落,都来了人,还有七家是其它各域的魔宗。 合着大伙都盯着玉诡的是吧,用得着嘛?我玄兵劫宗做了无数铺垫,都不敢说一定能将这绝世妙人儿拐回宗去。 你们一个个的,连谁是本尊都看不明白,凭什么觉得可以和我争,凭长相嘛? 想到这里,东儡真人却是自信地笑了笑,对着唯一有些威胁的人开口道:“罗真人,想来曲禽大天妖和采颜就在这谷中斗法了,也不知情状如何? 真人若是没有办法,要不我用仙藤幼苗裂空进去。” 却见罗云似乎没有听到似的,呆若木鸡地定在了原地,只是怔怔看着灰白之色的鬼阵,神情有些复杂。 东儡真人意味深长地瞥了罗云一眼,唉,这人心啊,一旦伤了,想医好可就难咯。 默剑虽好,玉诡我宗也万万不会嫌弃,你命昙宗既然把握不住双英,那就乖乖让一个出来。 居然赢了?!罗云已是顾不得东儡真人的招呼,只是在为灵台中收到的传音内容所震撼。 这可是一尊曾为妖圣的大天妖啊,罗云不由得一阵苦笑,亏得自己吓个半死,赶过来拼命。 万万没想到,如此凶戾的斗法拼杀,这么快就见了分晓,自家真是跑了个寂寞。 倌染倒是好命,门都没出,祭炼后天神魔的诸般底材,妖魔鬼怪都是齐备了,还全部是极品中的极品。 不过却是不能让这小丫头片子生出了骄纵之心,回头还得跟姐姐说说,若是不好管教,就送到白玉京来。 “罗真人?罗真人!”声音落在罗云耳边有些飘飘渺渺,不过还是唤回了他的灵思。 抬眼一看,却是各宗金丹灼灼的目光尽数丟了过来。 “罗真人,冲还是不冲,你定个主意吧。”有魔宗金丹已是把两难的问题抛给了罗云。 若是要冲击鬼阵,有幽冥孽力在,诸位金丹就必须以金丹法域侵入鬼阵,否则不说救人了,自家都要被幽冥孽力污染了道体金身。 可眼下,想来里面正是锋芒相对的时候,这么多金丹一冲而入,万一搅乱鬼阵布置让玉诡露了破绽,那曲禽大天妖斗法凶悍,搞不好就一鼓而下了。 可若是不冲阵,更没有意义,自家到底是来干嘛?不就是为了交好玉诡么,站在河岸上看人挣扎,别说是交好了,不得罪就不错了。 冲还是不冲,已然成了两难的问题。 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这玉诡居然能以鬼阵勾连出幽冥孽力,这还是金丹手段? “不冲!”罗云长长叹息了一声。 什么?!罗云此语一出,顿时让众位金丹的眼珠子掉落了一地。 其实大家都知道最终还是要冲阵救人,只是拿话激激命昙宗的驻守金丹,好让玉诡再次离心。 不想这金丹干脆装都不装了,合该你命昙宗留不住双英。 东儡真人更是豁然转头,明明来之前,这人很是焦急的啊,怎么眼下却是如同变了个人。 难道是命昙宗支持默剑当选宗主的一派?要不要做这么绝?! “听我的,马上冲阵救出玉诡!,这么多金丹一拥而上,那曲禽便是铁打钢筑的妖躯,也只能望风而逃。”东儡真人冷声说道,面露嘲弄之色。 “沈师妹为什么要走,我相信大家心里都有数,根子其实不在白玉京,而在虚天要塞。”罗云淡淡开口道。 此话一出,众多魔宗金丹都是暗自点头。 若非一尊神魔横空出世,还斩了大自在天子,各家魔宗怎会察觉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命昙宗愿意选默剑当宗主,我们不嫌弃玉诡鬼身啊,即便没有什么后天神魔,这玉诡不也是金丹里的绝强么,不信你看这幽冥孽力。 “我来之前本是想来拼命的……”罗云淡然笑了笑,脸色已是惨白,“不过我刚刚想明白了,沈师妹为何出走前要去月喜河打个招呼,正是为了迦云真准备用来对付默剑神魔的后手。 玉诡从不弱于人,沈师妹怕是想与迦云真的底牌见个高下。 以此来证明她不弱于默剑!” 此话一出,众多金丹顿时陷入了沉默,场中仿佛落针可闻。 “可是没人能想到,那迦云真唤来的竟然是曾经的妖圣,曲禽大天妖,金穗城一战已是与玉诡仇深似海!”东儡真人神色怅然地说道。 不成功便成仁?! 众多金丹已是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默剑无争,只是闷头做事,一剑出则天下惊。 玉诡好名,身为鬼母,凡事只恨没有做到最好,与人相争,不肯弱上一丝一毫。 你默剑联手仙尊斩了大自在天子,我便要独自落陷一尊曾经的妖圣。 “好大的气性啊!”一个中原的魔宗金丹已是慨然叹息。 “可不是,也只有这等气性才配与默剑相争啊。”血海魔宗的金丹已然是心有戚戚。 东儡真人一咬牙,还是将仙藤幼苗拿了出来,“不管你怎么说,我不能眼看着玉诡死在大天妖手上,没有后天神魔,单靠鬼阵神通挡不住曲禽!” 罗云拦在了东儡真人面前,幽幽地摇摇头:“求仁得仁,沈师妹做了决断,我也做了选择,我不会让人坏了她苦争得来的名声。” 心头却是在暗叹,快点啊,师弟,这边快要挡不住了。 “名声重要还是性命重要?!”东儡真人勃然大怒,指着罗云愤然开口。 诸位金丹顿时一怔,是啊,对于玉诡来说,是名声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这个问题很简单,也很难。 叱! 鬼阵的幽冥孽力猛然爆发开来,好似狂潮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影影绰绰,烟气血云中有个撑天一般的巨影。 不好!众多金丹一边各显神通消减冲刷过来的幽冥孽力,心头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天妖战体怎么会如此庞大?难道曾为妖圣的曲禽真的如此之强? 轰! 一头如同小山的半截妖鹰已是坠星似地砸在了一众金丹的面前。 这是? 迎着一众金丹战栗的目光,烟云已是缓缓散开,一只撑天一般的玉`臂出现在众人眼前。 幽冷的声音从上空传来,“我为鬼身的确炼不成后天神魔, 没关系,我自己来当一尊神魔便是了!” 撑天玉手慢慢探了下来,掌中正是鬼母和永远随侍在身后的少年。 鬼母盈盈一笑,对着一众金丹说道:“你们来得正好,将这鹰尸放到白玉京门口,给迦云真看看,也让天下人看看,默剑做不到的,我沈采颜做到了!” 第281章 玄痕剑折 如果说曲禽大天妖的陨落,出乎了一众金丹的意料,但随后的发展却是更让人瞠目结舌。 气性高绝的鬼母果然还是转身而去,毅然决然,丝毫不顾命昙宗驻守金丹的挽留。 “本是风月鬼母身,缘木求鱼痴痴争,借得厮杀生嗔恨,此生不踏命昙门。” 一抹决绝的背影慢慢远去,仿佛是唯剩寂寥自由的凄风,看似浓烈,却轻描淡写地消散在天地之中。 “催玉,不,采颜,要不到玄兵劫宗去游山玩水。”东儡真人忍不住出言邀请。 跟在鬼母身后的少年道人似乎顿了一下,却是依然没有回头。 人声如冰玉,鬼语似火烧,同时在天风中回荡响彻开来, “此身寄天地,赴苍茫,行愿行`事,随愿随人,有星月相伴,足矣!” 双英分崩离析!玉诡叛门而出! 在场魔宗金丹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内心却不住地窃喜,命昙宗还是气运不足啊,门中更没有元神镇压,天降双英终是没有留得住。 不过想想也是,这等道子能得了一个,已是命昙宗祖上不知积了多少功德 居然还是双英齐至!福无双至的道理,命昙宗上上下下都不懂嘛?! 能压到金丹以后再爆发已经算是大为不易了,不少修士甚至都在讨论命昙三界是不是多出了镇压气运的神异,否则在双英相争之下怎么维持得住。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玉诡拿一尊大天妖堂堂正正地告诉了命昙宗,也告诉了天下修士,哪怕没有神魔,玉诡也不弱于默剑! 而接下来,就是各家魔宗使出自家本事的时候了。 几位金丹相视一笑,眸子中尽是虚伪的客套,数道灵讯瞬间冲天而去。 …… “什么,玉诡真的一直在白玉京,刚刚杀了妖族曲禽?还叛离了命昙宗?” 月喜河长驻金丹传回的灵讯,消息实在太过骇人,就连拙愚仙尊常年古井不波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吃惊之色。 另外三位仙尊也是眉头紧锁,难道真的搞错了? 此前“染”、“尘”消失,剑宗掌教和四位元神根据玄石提示,一直认为和玉诡有关,否则怎么可能那么巧,恰好就出现在玄石天机所示之处。 便是“天”剑消失得不明不白,如今都还是一桩悬案,沈采颜在其中也嫌疑不小。 自从确认了“红”在雍都,剑宗不仅派出了金丹找寻,更是向月喜河的驻守金丹下了严令,死死盯着沈采颜的动静,若是期间鬼母也前往雍都,那必然脱不了干系。 几位前往雍都的金丹,却是一无所获,“红”莫名其妙不见了踪影。 而从头到尾,这玉诡都待在白玉京没有任何可疑动作。 “难道之前真的是巧合跟误会?”余启锋脸色有些发懵,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为着一个误会,玄痕剑宗损失了十数道子不说,掌印金丹也丢了两个,天剑更是不明生死。 甚至,甚至里面还有自己唯一的俗家血脉。 但如今看来,“红”失去踪迹的时候,玉诡距离雍都犹如天地之隔,更是一直被剑宗以秘法遥感,根本没有搅乱雍都气运的手段。 坏剑宗气运的,居然不是鬼母?!玄石道子没找到,反而阴错阳差结一下了难以消减的因果。 本以为自家殚精竭虑,终是让剑宗气运开始勃发,哪想到从一开始就走在了错误的方向。 那到底是谁在截夺我剑宗气运?! 余启锋眼神中有些空洞,更是带着丝丝痛苦,甚至金丹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铮! 寒芒轻闪,一柄木剑划过余启锋的灵台,浮光掠影中既有霸道森森,也有王道煌煌。 余启锋本已呆滞的双眼终是回复了清明:“多谢仙尊出手,否则我已是折了慧剑。” “唉,不过一时得失而已,虽说那鬼母跟我宗气运被截取无关,但因果已经结下,已是化解不开了。” 拙愚仙尊微微叹息一声,一个双英道子啊,可惜因果太深,否则他都有些想引沈采颜入剑宗。 当初白玉京上空一声“剑来!”,怎么看都是剑道的种子。 “沈采颜眼下孤身一人,可要安排伏击?”余启锋眼中闪过冷意,上次在月喜河有七尊后天神魔保这玉诡,杀不得她。 可眼下她已是叛出命昙,没有了神魔遮蔽,若是不加入其它天宗,被元神、妖圣、天子盯上,想逃都难。 “不要轻举妄动,元神以下拿不住她,元神以上动作太大,更何况……” 拙愚仙尊顿了一顿,眼中带着慎重的神色,继续说道,“默剑都敢联手渡弥炼杀大自在天子,这玉诡性子阴狠霸道,行`事更是百无禁忌,若是逼急了,她一个鬼母之身,直接投了妖族或天魔,暗算元神也未可知。 既然不是玉诡截运,那暂且放过她,眼下,尽快找到红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其余三位元神点了点头,既然走了气运一道,已是不容再选择其它道路,否则反噬之下,元神都难逃陨落。 四位元神将心神印照玄石,齐齐挥出一剑,漫空幻丽玄彩尽数归于四道森冷剑光,玄石大殿中如同变成了一幅水墨画卷,似乎所有的色彩和可能全部汇聚到了那方小小的玄石之中。 “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玄痕必兴” 金光灿灿、霞光万道的大字猛然跃到半空中。 倏地,魔气黑烟从“尘”、“染”二字中森森冒出,而“天”字则是被灰白气息所侵染。 而最让四位元神关注的“红”,已是金光尽失,如同普通木石一样。 “红的气运只是脱离了我剑宗的掌控,但还没有呈现出吞并之相,应该还没有正式拜入其它宗门,我们还有机会!”伤凰仙尊眼光一扫,长长舒了口气,毕竟事情还没有到最遭的一步。 拙愚仙尊点了点头,“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我剑宗还是有机会寻到红。 启锋,既然雍都找不到,那就把范围扩大到整个中原,宗里能出动的金丹尽数派去。 红的修为最多就是凝真,短短时间又有气运勾连,难道还能跑出偌大中原?又或是跑到妖族地盘,甚至跑到虚天之上?” 余启锋当即应了下来,仙尊说得不错,眼下正事要紧,等玄石道子归位,什么默剑鬼母不过是车轮前的奋臂螳螂。 拙愚仙尊施施然走到十二个悬空的字前,微微笑道,“我宗有玄痕道剑补充气运,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然而就在瞬息之间,一声剑鸣从虚空深处响起,落入四位仙尊灵台之中,却如同天雷轰击一般。 整个玄石大殿猛然一颤,余启锋已是被弹出了殿外,在地上不住翻滚。 哪怕他身为金丹,也是丝毫挣扎不得,仿佛有浩瀚磅礴的天地之力将他死死压住。 在四位元神惊骇的目光中,漆黑虚空深处那柄镇宗之宝,剑锋处已是崩裂了一处缺口,裂缝处更有丝丝灰白孽力缠绕。 “不可能!”拙愚仙尊终于是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有失元神体面地嘶吼出声。 四位元神都是道体一震,如同被天劫扫过灵台。 “这怎么可能,玄痕道剑藏于玄秘之中,怎么会被侵袭?”其它三位仙尊眼中尽是化为森然血红。 黑色闪电倏地自虚无中幻化生成,好似来自天地众生的审判,“玄痕必兴”四个金字,其中的“必”,已是瞬间化为了齑粉,消散一空。 此景落在一众元神眼中,霎时间已是道体生寒,就如一川冰河滚滚而下。 第282章 阎罗点拨 “曲禽大天妖的尸身被放在了白玉京之外,正对月喜河?” 迦云真慢条斯理地倒上一杯酒,然后将酒壶整个塞给了韫岩妖王,有些慵懒地向后靠了靠。 “你们两个居然一点不吃惊?” 看着淡定如常的迦云真和翼化鸿,韫岩妖王顿时瞠目结舌,连酒都忘喝了。 曲禽本是用来对付默剑的后天神魔,去追杀玉诡不过是热热身,顺便了结一下当初在金穗城的因果! 结果出去半天不到,回来已是变为了一坨如山大小的灵材,端端正正摆在河对岸了。 不是说玉诡没有神魔么,这曲禽不是曾为妖圣么,怎么就败了?! “那可是玉诡,我们都吃过亏自然知道厉害,便是这曲禽也吃过亏,可惜他不像我这般好记性。” 迦云真丝毫没有害死救命恩妖的羞愧,利弊和危险他已经给曲禽说得很清楚了,终归是曲禽神通不如鬼,能怪得了谁?! 稍加推波助澜也是迫不得已,只为将手中仅有的一些牌用到极致。 双英修为和资质都还是其次,关键是有着杀天的性子,更铁了心要屠妖灭魔,若是不让妖廷赶快警醒起来,以后更是天大的麻烦。 “所以,曲禽妖圣,一路走好!” 迦云真站起身子,向着白玉京方向将杯中酒缓缓洒下。 随后却是转过身来,诸多命令如流水似地向着一众妖王淌去, “传令下去,全军缟素,为曲禽大天妖至哀。” “按十倍规模扩建妖军大营,一月需完工,化鸿你来盯一下。” “化岚妖王,以最高等级的天妖血令传信妖廷,就说曲禽大天妖已然陨落双英之手,但我万妖军哪怕战至最后一妖,也绝不后退半步。 但为了防线稳固,申请妖圣前来视察,以查缺补漏。” “韫岩妖王,你去月喜河边上乱骂,说玉诡不讲武德,以诡计陷杀曲禽大天妖,命昙宗枉为天宗。” “各部作好准备,明日当有其它四家天宗金丹前来邀战,我要留下其中两个的性命,放两个回去,不然等妖圣来了,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可不行。” …… 化岚妖王有些奇怪地看向自家统领,不由得再次确认一下,“只是让妖圣来视察?” “对,就是视察,不这样如何勾得起某些妖圣的好奇兴趣,若是来了,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主动提出增加此地的兵力。 一尊或几尊妖圣来向妖廷开口,却是比我等苦哈哈地讨饭强多了。” 森森冷笑在迦云真脸上泛起,在这方天地要想活命,要想带身边的人一起活命,自然是要不择手段。 玉诡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既想活命也想称意,哪怕是禅絮沾泥,哪怕是念头暗昧,不寒碜。 你以神通为剑,我以众生为剑,再来一试高下。 …… “不可能!” 然后当一波波的消息,甚至罗云的详细灵讯传来,命昙宗众多修士瞬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 因果早种,旧日得欢愉快意,今日便有无尽苦涩。 万鬼峰峰顶,谢厉军已是自困神魔小庙,启动了阵法,不见任何一人。 阎罗天子望向天边,根本懒得看正在嚎啕大哭的万长老。 “是我长老会没有平衡好双英啊,谢厉军,我对不起你!”万长老几乎是趴在地上,哀号不绝,半天爬不起来。 端端正正摆在白玉京大门口的大天妖,就如巴掌一般,啪啪打在很多人的脸上和心上。 平心而论,想让默剑当命昙宗主待选的声音一直不小,更是在刑天神魔出世和炼死莲醍天子后,达到了一个顶峰。 便是万长老自己,偶尔也会莫名泛起这等念头,比起玉诡孤高阴霸,倒是默剑的君子之风更让人如沐春风。 但他从来没想过将玉诡逼走,这可是双英啊,别的天宗是求都求不来,自己怎么可能往外推。 只是盼着西极和月喜河距离遥远,双英不在一处,自然就不会生出矛盾和嫌隙。 结果双英倒是没起矛盾,玉诡叛宗了! “阎罗天子,你劝谢厉军出来,我们一起去寻玉诡。”万长老转过身来,将希望的目光投向嘴毒的神魔。 阎罗天子冷冷一笑,都是眼皮子浅的,自家弟子虽是主动去的白玉京,这宗里居然就真的没个说法,若玉诡不是和默剑一体,换个人真叛了也不奇怪。 催玉化身既然要出去,怕是有大事要做,也好,外面天空海阔,更可以长长见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单单这神魔一道却是还有缺陷,自家弟子若是到了其它宗门取长补短,倒是能走得更远。 不过那一式神通,当真是,啧啧,还是 阎罗天子满意地点点头。 “阎罗天子,你同意啦?”万长老脸上露出惊喜,万万没想到这神魔今天这么好说话,想来他也是舍不得玉诡。 “同意?我同意个屁!逼得我弟子自家来做神魔,还想我给你好脸色,滚!”阎罗天子簸箕大小的鬼手猛地一兜一抓,已是拎住了万长老的后脖,向着峰顶之外猛地掷了出去。 转过身来,却看到谢厉军一脸苦笑地站在神魔小庙门口。 “便是玉诡默剑,也该有怨有气,这样才算活人,让有些人吃点教训才好。 默舒是为了顺心意,不是为了当孙子做保姆,自从这宗里成了天宗,有些人的尾巴翘`起来了,敲打一下也好。 默舒迟早是宗主,有些苗头早点摁死便是好处。” 谢厉军点点头,神色复杂地说道:“即便你如此说,但等催玉带回幻意冷窍泉,我还是要将你消洗! 不过,这次倒是多谢你了,有些话我确实不好说,不好骂!” 阎罗天子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什么是神魔? 现在我就来告诉你,谢厉军不敢骂的我阎罗来骂,谢厉军不敢打的我阎罗来打,谢厉军不敢管的我阎罗来管。 一句话,谢厉军知道的我阎罗就知道,谢厉军不知道的我阎罗更知道! 心之所向,九死不悔!这就是神魔,够不够清楚!” 谢厉军随意地摆了摆手,“知道你厉害!” 阎罗天子双目怒睁,恨铁不成钢地撇了一下嘴:“白`痴,你比默舒差远了!” 谢厉军却是一反常态没有反驳,嘿嘿笑了笑:“今日随你骂,我若是还嘴算你孙子。” 旋即和阎罗天子一起看向北面的天空,怅然开口,“你说为什么催玉一定要去北面呢?” 一位金丹一位神魔迎着天风,默然无语。 …… “为什么一定要去北面?” 面对自家幽魂侍女好奇地发问,少年道人微微一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沈采颜眼睛都鼓圆了,自家老爷最怕麻烦的性子,居然也会好奇? 专修陷字诀只为了斗法时斩草除根,不就是怕后续麻烦么,娇俏鬼母暗自点了点头。 看着自家幽魂侍女灼灼的眼神,姬催玉却是摇了摇头,“我在西极和迦云真狗脑子都打出来了,虽说占了万妖丛林,占了白玉京,但也没占到什么上风。” 切,老爷,你这话说给迦云真听,看他会不会一声“呸”砸在地上。 姬催玉笑了笑,却是没有解释什么是存人失地,存地失人的道理,在他看来,迦云真能保住万妖丛林的有生力量,真的很厉害。 “西极人族和妖族都打成这样了,就差元神下场,大家都没觉得有问题。”少年道人幽幽地说道,“想来,其它几域也是差不多的。 怎么北疆就实现了什么人妖祥和,还把翼刚妖王都忽悠进去了。” 少年道人旋即一声叹息,“杀伐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倒是想看看这北疆到底做了什么,能够让妖不吃人,人妖共处。 希望北疆的和尚不要让我失望,我可是报了学习的心态去的呢。” 少年道人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第283章 北地祥和 庞大的商队正沿着平整的官道缓缓前行, 各形各色的遁光不时飞腾而过,仿佛流云飞渡一般,延着大地上犹如路标般的宽阔道路向前遁走。 就仿佛身处两个不同世界的两群人,均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到了,弘经城到了。”兴奋的声音忽然从商队最前方传来,迅速从头蔓延到尾,所有人脸上都是露出了喜色。 毕竟,经过近月的艰辛和神经紧绷,哪怕铁打汉子也会感到疲累了,如今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能抵达安全的城池,便是最稳重的领队,也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不过对于他来说,还有诸多事情需要仔细交代和知会,行百里半九十,只要没进到城中,心头的巨石却是还不能落地。 “此行还算顺利,交代下去,让大家务必警醒,不要坏了城里的规矩。”闻来富向身边三个商队的副手交代着。 一边说着话,闻来富的眼神却是瞟向了商队正中的几辆马车上,微微叹了口气。 那里面不是修士亲眷就是沙门俗家,随在商队中只是图个供应方便,人多热闹,便是护卫都是各家自带的。 一路上,他最担惊受怕的,就是这几驾马车千万不要生出摩擦,以免让商队遭了池鱼之殃。 好在,近月的路途终是风平浪静地过来了。 闻来富快步走到几驾马车边上,小心翼翼地知会着已接近城池的消息。 期间更是连马车的顺序都不敢打乱,人最重要的就是守规矩,如此才能长安。 直到走到最后一辆马车前,闻来富的表情才稍微舒缓了一些,来到其中一位侍卫身边,拱了拱手,“桂六爷,还请禀告贵主,马上就要到城池了。” 顿了一下,闻来富却是真心实意补上一句,“也多谢几位一路上的护佑。” “无妨,你们有食物和食水,已是做得很不错了。”沉沉的声音从大汉口中传出。 说话的人一身短衣打扮,面容总是一副苦相,似乎总有人欠了他似的,浑身上下最亮眼的,却是那柄随意系在腰间的带鞘长刀。 精美且危险! 每次看到这刀,闻来富都不由得心中一凛,脑海中总是浮现出那日绚丽刀光闪过,扑面而来的猛虎瞬间被一刀枭首的场景。 而同样的刀,马车周围共有八柄。 制式而锋锐的长刀,八名已快跨入体修门槛的武士,这马车中的人最少也是凝真修士的后辈。 虽然从未见过车上的贵人,闻来富却越发恭敬,“入了城门,便算是到了地头,我等便要去交割货物,那虎皮还需三日便炮制好了,不知贵人在城中暂居何处,我当亲自送去。” “虎皮就送你了,至于住处,我还是首次来这弘经城,不知闻主事有何建议?”莺声月神一般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顿时让闻来富有些失神。 闻来富想了想,却是谨慎地斟酌了一下措辞,方才开口, “不敢当贵人如此客气,若是住处的话,真修和高僧,又或是沙门护法,一般在内城盘桓,其中以妙、饮琼二楼为最。 若是还没有踏入道途,我推荐唤宾玉舍,那处多是接待招呼真修眷属,甚至有灵膳和灵酒供应,只是此地消费的是灵石,却不是金银,贵人还请自行斟酌。 还有几家倒是可以使用赤金,比如长温宿馆和谷安客栈,只是方方面面都要逊色一些,不过胜在性价比高。” 灵石?车驾中的少年和鬼母顿时面面相觑。 “你在管钱,且说说看。”姬催玉冲着已然愣住的幽魂侍女扬了扬脑袋。 “灵石就没有,当时只顾走得洒脱,却是没有带零碎的东西在身上。”沈采颜微微摇头,依稀中见得一丝懊恼。 “没带灵石?我这法躯本质却是法宝一件,散碎的灵石靠太近,直接就给吸没了,我身上更不可能有了。”姬催玉将手一摊,也是露出无奈的神色。 沈采颜将小`嘴一嘟,“老爷要品察这北疆红尘,又不愿高高在上浮在云端,免得看不真切,奴家却是有些思虑不周,望老爷恕罪。”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想到这一节,还是太年轻了。”姬催玉笑了笑,以前是愁没有灵石,现在也愁没有灵石,心境却已然是大变了。 所以说啊,当高高站在云端之上,这初心当真有些难以保持。 “没有灵石就没有灵石吧,横竖也没想刻意隐瞒身份,顺其自然就行了,就凭你那牝鬼挲玉大神通,也没几个人敢来找麻烦。”姬催玉摇头失笑。 这神通什么都好,就是这名字…… 不过谁让神通是沈采颜琢磨出来的呢,怎么称呼幽魂侍女一言而决。 “那就听老爷的,而且这灵晶找不找得开,是那店铺的问题,老爷却是不用操心。”沈采颜手中的储灵袋灵光盈盈,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袋中有百枚灵晶,却是彭然师兄离去时随手丢过来的。 用他的话来说,师弟去北疆,一路上总归有些需要打赏的,做起事才方便。 好吧,果然是壕气冲天彭师兄的风格,谁家打赏是用灵晶? 还有郑景星,哦,那没事了!自己当时在迭香楼硬装的逼,爽归爽,事后回想起来,心肝儿都在滴血。 “就去唤宾玉舍吧,修士高高在上,凡人匍匐在地,夹在这中间的人求上而不得,下坠又不甘,又多少有些灵通的消息,最是能在他们身上看出问题。” 姬催玉笑了笑,眼中闪过精光,这世道修士为尊,得意忘形下,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谁又会注意保密呢。 …… 等到进了弘经城,闻来富交代了一下,居然亲自领着马车前往唤宾玉舍。 八个武士紧紧随行,分散在马车四周,不松不紧,一看就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不时有遁光越过他们头顶,直直落向了内城。 闻来富一边走一边介绍,“弘经城最有名的是万佛诞,每三年一次,当真是热闹无比,正好就在一个月之后,贵人若是不急着走,便可多留一段时间看看热闹。 届时,有清歌妙舞,有彩楼巡街,这城里的热闹景象真真让人流连忘返,更有修士老爷和沙门护法演练真法,将天宫降于人间,端得是玄奇异常。” 这一路上倒是热闹,行人衣着大胆火辣,而且显得十分清凉,神色中更是有着十分的大胆奔放,少女挽着少年招摇过市,眉目传情,当真是与它域相比,却又是一种风情。 待走到一处楼宇前十丈,闻来富却是停下了脚步,“前面就是唤宾玉舍,城中规矩森严,以我的身份却是不能再向前走了,贵人上前自会有人接待。” 又是身份和规矩,有点意思! 姬催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北疆喊着的是天地祥和,众生平等,似乎有些人更平等呢。 “有劳闻主事相送,这里有道符菉,虽是早年所画,倒也有些灵妙,权当是惜这一月同行的缘分。”清丽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 一名武士却是将一物放到了闻来富的手中。 符菉?居然是真修!闻来富正要下跪,却是被架住了身子, “主上不喜人跪!”桂六爷深沉的声音却是幽幽响起。 等闻来富再抬起眼时,马车已是离开了,手中一道灵符盈盈发光,隐约像是个“卒”字。 那唤宾玉舍已是迎出了数人,一位衣冠华丽的管事开口道,“尊客远来辛苦。” 不料这边武士已是一个箭步到了几人身前,一个东西已是塞在了他的手上,声音有些低沉,“主上喜清净,看着安排。” 灵石?感受着手中的触感,管事有些吃惊,这是哪家真修的亲近之人,居然能拿灵石来打赏! 疑惑之色还未消散,管事的脸色却是猛然一变,不对,不是灵石! 顾不得失礼,管事抬手将那物事对着天光一映,道道灵气犹如霞雾蒸腾,倒也美轮美奂。 真的是灵晶?!这贵人什么来头? 管事脸上已是换上了小心翼翼地神色,“贵人稍待,我马上安排妥当。” …… “采颜,你觉得这城里如何。” 姬催玉站在金碧辉煌的房间中,对着自家幽魂侍女笑了笑。 “有些亮眼,比起西极那边,风土更是不同,此处的人很是奔放。”沈采颜想起路上所见当街拥`吻的少年少女,不由得有些感慨。 这在他域倒是不多见,也不知是弘经城的风气或是北疆都是如此。 “确实,单从气色来看,这些普通人的气色倒也还不错。” 姬催玉站在窗户边上,目光远远看向热闹的街道。 街道十分整洁,几乎看不到垃圾,食铺货店一应俱全,路旁有绿树掩映,城中更有清溪流泉。 行人往来如织,更有少年少女嘻笑打闹,让人看了顿时感触良多,红尘烟火气,最是抚人心。 “真好!”姬催玉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却是已然消失了,“但是不对!” “老爷觉得哪里不对?”看向那热闹喧嚣的集市,鬼母却是没有任何发现。 幽幽冷光已是从少年道人眼中闪过, “这偌大一座城,从入城到现在,一个耄耋老者都没有,一声婴儿啼哭都未闻,自然是不对!” 今天生日,有些醺醺然,原谅则个,只有一章更新 第284章 灵晶赌斗 “生了,当家的,子钰昨日生了个大胖小子,七斤六两。” 闻来富将将踏入家门,自家夫人已是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大胖小子四个字更是咬得特别重。 “真的?”惊喜的表情顿时出现在闻来富的脸上,一身的风霜和疲惫似乎尽数消散一空。 替主家跑商虽是累点,危险也不小,不过他一直甘之若饴,钱不钱的都是其次,关键是能得一个修士家族从属的身份。 闻来富此时心里是充满感激的,自己在主家踏实做事快小三十年了,便是成为管事也有十年了,主家素来还算宽厚,有了从属的身份,关键时候就是多出一条性命。 “当家的,传业寺的师太让我们三天之内将消业银牌交过去,你看……”夫人已是喜笑颜开接过了闻来富手中的物事,开始拍打起他身上的灰尘。 不过妇人的眼里却有着热切地期盼。 “这事可不敢耽搁了,别拍,别拍,我现在就去族里换消业银牌,这些灰就留着,不然别人哪知道我的辛苦。”闻来富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大声说道:“你先去小两口那里看着,我速去速回。” 话音未落,闻来富转身向门外走去。 妇人却是抹了抹眼角,眼见闻来富已是要迈过门槛了,方才喃喃地喊了一声:“当家的,一定要拿到啊。” 她心里的石头始终放不下来,昨天之前是为着当家的还未安全归来,而眼下看着当家的出门,则更害怕他空手而回。 闻来富脚步一顿,猛地挥了挥手,“这次出门,倒是遇到一个贵人,得了一件赏赐,若是有个万一,我就算拿这赏赐来换,也要把消业银牌带回来。” 闻来富一步迈过门槛,再没有半点迟疑,只是心头在暗自庆幸,真好,幸亏自家是修士从属,否则便是大麻烦了。 …… 一枚晶盈静静地躺在雪白的丝绸之上,点点星光氤氲不时冲上跳跃而出,让屋中都映出了阵阵碧萤。 当真是灵晶! 唤宾玉舍的大管事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脸上更是有着唏嘘之色。 一万灵石抵一枚灵晶,事实上,真要去换是换不到的,至少要一万二千灵石左右才能换到一枚灵晶。 攻击符箓三百灵石一张,一枚灵晶可换四十张符箓,轰死一个蕴气的真修都够了。 便是在修士遍地的内城,在食色造化宗的铺子里点上一桌最上等的灵膳席面,八百灵石也就顶天了。 一万灵石,小一些的修士家族,怕是都不见得能随时拿得出。 这一枚灵晶,便是把唤宾玉舍全数包下都是绰绰有余。 这姐弟二人到底什么来历,莫不是金丹的眷属? 大管事神色一凛,不过心头却是感到有些古怪,万佛诞将至,内城虽说多出了很多真修和沙门护法,但若是金丹眷属或是法王的俗家,自然是有稳妥安排的,怎么会自己在外城落脚? 但旋即,表情又尽数转化为无奈,还是得马上报给族里,本是池塘一个,却貌似来了个巨物,只是影影绰绰间,不知道是蛟是龙。 正要起身亲自去族里汇报,一个副手管事却是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何事?”凡事都有规矩,不过能让副手情急至此,绝不是小事。 “有贵人打起来了!”来人急急地说道。 大管事神情怔了怔,最让人害怕的事情来了。 “手下还是亲自上场?”大管事镇定地问道,若是手下相争便无大碍,横竖只是一众护卫,哪怕断手断脚也是无妨。 若是亲自上阵,倒也少见,毕竟来此的都是一些修士的眷属,基本没有踏入道途。 “天字房那对姐弟的手下武士,已是掀了一桌,更抓了几位真修眷属,拿刀逼着问话。” 咯噔!大祸事!大管事当机立断,旋即咬了咬牙道:“我去安抚,你速去主家,就说疑似有金丹眷属入住,与人起了纷争,请主家派真修前来缓颊。” 待副手转身奔出,大管事却是回到桌前,将灵晶细细用雪白丝绸包好,贴身藏住。 同时叹了口气,赚点灵石当真不易,怎么不守规矩的人这么多呢。 哪怕是金丹眷属也不能乱来啊!有灵晶也不行! 北疆有北疆的规矩! …… 唤宾玉舍的大厅之中已是一片死寂。 好几家真修眷属都是噤若寒蝉,心头已然怕得要死,却是不敢离座而去。 众人眼中,那坐在宴厅边角的一双玉人,已是化为了无比恐怖的存在。 当然,半个时辰之前,如仙佳丽和唇红少年同时出现,留给众人的印象却是如同空谷幽兰,盈盈秋水满眼,溶溶月色凝肌。 坐酌温温水,看煎轻轻尘,人如秋水春山映入画中似的,让人一眼忘俗。 好气度!场中所有人都不由得暗自叹道。 如此气度,也不知是哪家的人物,当真想结交一番。 可还没等从惊叹中回过神来,异变却是突发了。 随在那姐弟身后的护卫,却是有一人走到了场地正中,大大咧咧地开口了,“听说北疆有博戏的规矩,我家军主听了很是开心,直呼爽利。 我家军主愿以一枚灵晶作为彩头,以武比胜,若是有人能胜过我这刀,灵晶便拿走, 若是输了的,给不出灵晶也无妨,说几句话,能把我家军主所眷给逗乐就行了。” 君主?好大的口气,什么来头? 场中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过北疆确实是有这等规矩,甚至就在刚刚,这厅中才有两家比斗过。 不过这拿灵晶来当彩头,怕是唤宾玉舍建成以来,还是 这万佛诞将至,当真是炸出好多厉害的人物,就看这形似姐弟的二人,一个清雅如玉,一个迷蒙柔媚,怕是深得他们老爷喜爱。 “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我初来北疆,不是很清楚这边规矩,所以想借这机会熟悉一下,那彩头只是一些零用而已,绝非戏言。” 似是看出众人的疑虑,柔媚佳人出乎意料地开口解释道。 灵晶是眷属的零用?!哪家这么豪遮?!便是法王的俗家或是金丹眷属,若非是最贴心的解语,怕是都舍不得。 不过看这二人的形貌气度,倒还真有可能。 横竖手下赌斗,也不伤和气,若是胜了,一枚灵晶便是献给自家老爷也是大功一件,若是能借此搭上关系,甚至对自家老爷来说都是机缘。 有几桌听到此处,细细思量一下,已是眼中灼灼放光。 “我来!”其中一桌真修眷属对着自家护卫打个眼色,当即有人跳了出来。 一瞬间,已是落地无声地到了场地中央。 “好!”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发出由衷赞叹,就这身法,已是快要打破界限,即将迈入体修的门槛了。 “我叫桂柳业,兄台有礼了,这就开始吧。”先前的大汉苦着一张脸,连刀也没拔,却是拱手一礼。 “我叫方德……”来人也是拱手一礼。 哪知两手刚放在一处,精美长刀,已是连刀带柄拍在了他的脸上,整个人已是瞬间失去了意识。 “都说开始了,还用这么大破绽的起手招数,唉,下一位。”桂柳业歪了歪脖子,脸上苦相更甚了。 无耻!场中众人顿时一片惊呼! 一双玉人端然而坐,尽显云淡风清的模样,鬼契中却是忽然有了激烈的交流, 或者说,丢锅! “这是你教的?”姬催玉语气中有些纳闷地问道,“你是万鬼军主,不该负起责任嘛?” “老爷,还请容奴家狡辩,这鬼将跟着姜家人来回走了一趟,就变成这样了,奴家也很绝望啊。” 沈采颜语气也是闷闷,不过委实不能接这个锅,这鬼阵虽说是自家在祭炼,但真形内核都是按老爷心念来映画的。 但能说是老爷的问题嘛?不能啊! 所以只能委屈一下姜家人了! 第285章 提刀问话 有资格单独一桌的真修眷属或是法王俗家,在场总共有七家,身后的侍卫少则两三人,多则七八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对于场中发生的一幕,众多侍卫倒是没有呼喊出声,眼中更是露出了谨慎之色。 一个人强也就罢了,若还能不要脸,那就有些可怖了。 对于没有修炼资质的人来说,这种为求胜利,不择手段的人,也是最有机会跨过那道门槛的。 修士啊,遁光高高在上,寿三百,当真让凡人好生羡慕,更何况在北疆规矩甚多,但能管到修士身上的却是又不多了。 若非必要,实在不该惹上这种人,不过主上有命,却是不得不遵。 一个侍卫旋即叹了口气,自家主上已是瞪了两眼,事不过三,却是不能再等了。 “我来领教兄台的高招,还请手下留情。” 不急不快走到了场中,也不报名,这人却是 这一下能看出玄妙的人却是不多了,只有几人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暗道了一声,“好严谨的门户!” 鬼六哈哈一笑,“那我攻了哦!” 随即几步走到宴桌前,在众人惊诧的神色中,长刀一挑,已是连桌带菜向场中罩了过去。 不能避开,也不敢避! 场中的侍卫已是看出飞来的力道,若是自家避了,这漫天的酒水菜肴就会洒向身后主上那桌。 当真好生无耻! 没办法,只能运起拙劲,将双锤舞得风雨不透,将飞来的汤汤水水,尽数兜住然后往地上一引。 啪!长刀带鞘已是拍在了肩膀之上! 这侍卫当真了得,千钧一发之际,还能转换气机,生生侧开了头颅,没被刀鞘砸在脸上。 厉害!懂行的几人不由得赞了一句,旋即又是惋惜,可惜无用啊。 果然,就在下一刻,如诡异的蛇盘,长刀一弹一转,仍然是向着侍卫的脸砸去,任凭他再换气机,依然是难逃昏迷的下场。 “下一个!”那大汉脸色更苦了,若是光看脸色,怕是会觉得吃亏的是他。 比起一众侍卫的谨慎,各家眷属倒是有些真火了。 于是,上场的节奏便快了起来。 使刀的,耍剑的,带爪的,舞鞭的……林林总总,倒是让姬催玉看了个过瘾。 这些侍卫没有修炼天赋,只能打磨肉`身、技艺,熟能生巧,倒是自有不凡之处。 若是修士被封了灵气神通,可能还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又或是这些侍卫得了神通加持,怕也能与战妖拼个生死了。 “老爷,他们几家都输了。”姬催玉还在发散灵思,自家幽魂侍女柔柔的声音却是从鬼契中传来。 这么快?!结下因果就好,免得说自家师出无名。 这规矩是北疆的,对面也是自愿的,这体面不就有了。 想到此处,姬催玉却是微微颔首,眼中闪过精光。 如仙佳丽却是当即露出了盈盈笑意:“暂时就赌到这里吧,几家都应该是北疆的,来说说我不知道的规矩呢。 若是我身边的妙人儿被你们逗笑了,这事就算皆大欢喜了。” 其中一桌上的人接过话头,也是笑着说道,“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我姓沈。”清丽的声音从佳人轻笑的檀口中传出,旁边少年却是面无表情,如同木石似的,若不是偶尔微眯的双眼,都有些看不出是活人。 “沈小姐好!”众人都是正色一礼,这手笔阔绰,护卫凶悍,家里至少也得是金丹或是法王。 “不知沈小姐想知道什么?居然会想用灵晶来赌。”有人好奇地问道。 “稍等,几个手下还有点布置。”沈采颜微微一笑,仍然很清丽温和。 铮! 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几个长刀护卫已然冲到了七家的席间,长刀出鞘,更是摆在了几人的脖颈之上。 霜刃寒光明晃耀眼,森森寒气冷意已是侵体冰心。 在场众人均是一个激灵,瞳孔中露出恐惧的神色,万万没想到,对方笑语晏晏间竟然直接下手,自家一个不慎却是落到了对方掌控之中。 “别动,你们都退远一点。”其中一人却是对着自家护卫大声斥道。 “刀下的话总是真切一些,我来问,你们按着顺序来答。 若是你们以谎言骗我,便是结下了因果,身在北疆,什么意思就不用我多解释了。” “沈小姐请问,若是知道的,绝不会谎言相欺。” 北疆之中,因果神通出类拔萃,便是在五域中都是名声显赫,这沈姓佳人既然敢说出结下因果,怕是身后的大人斗法强横,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几家眷属均是提起心来。 “这弘经城气象磅礴,祥和之气与烟火之气,都让我见之心喜, 但有一样事情很奇怪,这城中的耄耋老人和婴儿去哪里了,各位且和我说说。” 沈采颜笑了笑,貌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呼!原来是这事,众人都是舒了口气。 “全城婴儿都由传业寺接生,当然是在那寺中啊,由各宗佛门以佛音涤体后才会送回父母身边,若是被查出有修炼资质,便是全家都能成为人上人。” 铮!说话的人已是人头落地。 杀了?!一位真修眷属就这么被斩杀当场? 众人都是惊呆了,正要迈入大堂的唤宾玉舍大管事更是猛地停下了脚步。 北疆是有规矩,但里面这人用刀说规矩不对,怕是不好反驳。 还是再等等,没有真修在场,对面那几名护卫是真敢下手的。 “传业寺是真的,佛音涤体是真的,其余便是假的,你们可以继续试试看,因果结下也无妨,演技若是够好,或许能瞒过雪亮长刀也未可知。” 娇`媚佳人慵懒地摆摆手,“你们看,我身边这妙人儿眉头都锁紧了,哪像是会笑的样子,说得可不够精彩啊。” 一川冰河,半峰冻雪却是从头浇下,一众真修眷属和法王俗家已是如寒髓涌上心头。 “各城有名额,只有资质过得去的婴儿才会以佛音涤体,结下因果,最后再送回父母身边,待长大后,成就佛体的机会能多上不少。” “修士不在此规矩之内,也可护佑少数从属。” “至于耄耋老人,这个不是会由天宫接走么,这等老人没有外欲,心智神慧也是饱经历练打磨,当然是参悟佛法的最好人选啊。一旦开悟,直接就是修士了,阳寿更得以延长。” “万佛诞中的一项,降天宫,不就是为接这些人前往参悟么。” …… 长刀之下,众人七嘴八舌生怕说慢了,沈采颜鬼母灵性倒是没察觉到还有敢谎言相欺的。 “资质好的婴儿受佛光洗礼,资质不好婴儿哪去了呢?当真有意思!” 森冷的笑声幽幽传来,众人侧目看去,正是坐在佳丽旁边的少年。 他,笑了! 在场众人一惊,随后却是一阵欢喜,不用死了! 第286章 欲动刀兵 天光如雨,轻柔地从虚天上打了下来,洒在身上时,不禁给人一种温暖得好似要睡过去的感觉。 城中也不时回荡起各座寺庙传出的佛门禅唱,落入耳中,使人心神为之一静。 只是这些都与闻来富无关,他此时只感到浑身上下如同泡在刺骨的冰河中,落入耳中的声音倒像是隐隐啼哭声。 “兰管家,看在我为族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行行好。” 闻来富的呼吸有些粗重,颤抖着递上一个小袋子,低声说着,“全是主家的赏赐,是我多年积攒下来的。” 灵石?不会超过十个。 兰成礼一把将袋子推了回去,“不是我不帮你,每年府里的消业银牌都有定数,你也是府里老人了,当是知道的。” 旋即便摆了摆手,“今年最后一个银牌已是在十日前给了老刘,要想领下一批,按往年惯例,当是在万佛诞之后了,只能说你家这小子生得时机有些不巧。” 兰成礼几句说完正待转身而去,哪知感到有些牵扯,转头看去,却是衣袖被闻来富抓了个正着。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越礼?!”兰成礼瞬间勃然大怒,正要运起神通,闻来富已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挣扎着在胸口处掏摸着什么。 倏地,一张纸片连着刚才的袋子又颤巍巍地呈在半空,胀得通红的脸上却是带着丝丝的渴求。 “兰管家,想想办法。”闻来富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符箓?一个小小的管事怎么会有这种修士所用的东西,兰成礼眉头一紧。 “闻主事,看不出来,你很是深藏不露嘛,连符箓都有了,你若是使出来,怕是我都不是你的对手呢。”兰成礼也不接过,只是对着闻来富开玩笑似地说道,不过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笑容。 “兰管家说笑了,这次行商归途,有几位贵人在商队中同行,其中一位看我顺眼,便随手赐下。 但我区区凡人,哪里识得这等宝物,还是得请兰管家来品鉴才行。” 闻来富闻言顿时唬了一跳,语速飞快地解释道,横竖这东西来历清白,却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语气中更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否则必然引来对面的猜忌。 “所谓天降灵物,有德者居之,此物于我无用,恰恰东西到手就有机会来见兰管家,可见此物当是有灵识主的,正该兰管家品鉴参悟,此后必然道途长进。”闻来富脸上的笑容甚至有些谄媚,呼吸却是努力在放缓,尽量保持语速的平稳。 “你倒是会说话。”兰成礼这才随手拿起符箓和袋子,“事情有点难办,但不是不能办。” “还请管家费心,大恩大德绝不敢忘。”闻来富一拜到底。 灵符上的灵光盈盈流转着,不时会汇聚成一个“卒”字,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异象,兰成礼不由点点头,灵韵暗藏,光影显意,看来是好东西啊。 旋即笑了笑:“虽说消业银牌是定规,但大老爷是金丹,若是开口,那传业寺自然是要卖个面子的。 但这种小事,能值得大老爷出面么?就算你敢开这个口,我也不敢陪你胡闹。” 闻来富眼中似乎带着丝丝叹息,焦急地问道:“那管家的意思是……” 兰成礼笑了笑,“霖峻少爷,眼下已是凝真巅峰,剑意纵横,马上就要冲击金丹了,那传业寺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好在这等小事上为难吧。 我去说说好话,想来拿一张名贴却是没有问题的。” “多谢兰管家,多谢兰管家!”闻来富忙不迭地道谢。 看着兰成礼远去的背影,闻来富昂起头,紧抿着嘴唇将脸迎向暖暖的日头,似乎这样眼中隐隐的晶莹就不会跌落下来。 还好有贵人的赏赐,总算是活了! …… “你们再说说万佛诞的事情,就算额外送我的赠品。” 沈采颜犹如天上谪落的仙女似的,声音如梦如幻,如馨如馥。 落入场中众人灵台,却是让人不由心紧。言谈之间便是人头落地,哪怕对面美若天仙,仍然是让人不寒而栗。 “我来说如何?”一人慢慢从大堂外踱步进来,浑身散发着玄奥的波动。 来人一身青色儒袍,看上去却是满脸凶相,笑容中更是有着森森冷意。最让人注目的是,他手上持一柄幡旗,不住透出凶厉和诡异的光芒。 真修来了,还是凝真后期以上的真修,在场的修士眷属已是眼中生出希翼的光芒。 这坏了规矩的姐弟二人,哪怕后面的老爷是金丹,怕是也要服软了吧。 毕竟在北疆,凡人修士等阶有序,规矩森严,中间如有天堑一般。 哪知一见对面,如同谪尘仙女的佳人却是掩着檀口嘤笑出声:“没想到是个用旗的,算你运气好,倒是让你给逗笑了,既然如此,你说清楚一点,便不会有事。” “你家大人是谁,难道不知道北疆的规矩么,凡人不得冒犯修士,否则便是死罪,便是你家大人在这里,也是这个道理。” 修士的眼中闪过冷意,手上的幡旗立时凶光大盛,旗面上更是浮现出一头蛮荒异兽。 “还有这规矩?我倒是 沈采颜盈盈一笑,脸上露出有趣的神色,“看来五域之中,北疆的规矩倒是最为森严。” “知道就好,这方天地得了祥和,却更是要着力维护,规矩自然要严一些!还是说说你家大人是谁,免得伤了和气。” 对面的修士见得这边半点不见畏惧,心中已是有些犯难,想了想,终是口气稍缓。 哪知对面的女子却是微微一声叹息,刹那间当真是我见犹怜,幽幽开口说道, “唉,我近来常在思索,倒底差在什么地方,才让人处处压了一头。” 咦?持旗的修士瞬间已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采颜随意拉过少年的手,轻轻的在上面摩挲着,“后来我想明白了,便是输在规矩二字上。” 持旗的修士旋即哈哈大笑了两声,“有道理讲规矩,正该如此,可是你眼下说有什么意思。” “以前姓姜的讲规矩,我却不放在眼里,想来这是我争不过他的原因。”沈采颜继续幽幽地说道。 姓姜的对头?持旗修士已是脸色一变,想了想,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瞥了一眼如仙佳人旁边那人。 头上悬骨玉,俊俏美少年! 霎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持旗修士已然簌簌发抖,手上的幡旗也随之翻起涟漪,旗面上的异兽似要扑出一般。 “所以,我来北疆看看学学,今日也是依足了北疆的规矩,你为何觉得是我的问题呢?” 沈采颜一双妙`目终是从少年的脸上转到持旗修士身上。 啪嗒!手上的灵器已然跌落在地,凝真修士更是满头冷汗。 对面没有丝毫灵气波动,便是八名护卫也如凡间武士一般,但他终是想起来有什么不对了。 不管是座上的佳丽或是席间的护卫,面对修士,眼中都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再看看那骨玉悬额的少年,哪还能猜不到对面的身份,这可是双英啊。 至于冒充?便是胆子再大,怕也是没有人敢冒充双英的。 凝真修士当即脸色惨然,浑身上下甚至不敢运起罡力:“见过玉诡,实在是失礼了。” 本以为是哪家金丹的眷属闹事,自家一个凝真后期应该拿捏得住,万万没想到,这宴厅就是鬼门关,自己当真是劫气迷心才会一头撞了进来。 “若是觉得我大不过这里的规矩,你可以发灵讯叫人来,金丹问题不大,元神也可以聊聊。” 沈采颜转过头去,好似没了兴致似的,毕竟这修士若是再晚一步认出来,几个鬼将的刀应该就斩过去了。 “万万不敢!”凝真修士拱了拱手,旋即束手而立。 “你既然承下因果,那就由你接着说万佛诞,我想听!” 凝真修士已是苦着一张脸,今日流年不利,却是被拿捏了,于是将万佛诞的由来原原本本说了个明白。 “这段时间我暂住此处,那万佛诞我会去观礼。”沈采颜淡淡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待众人退下,少年道人却是缓缓站起,走到窗前指着一片繁华盛景,“采颜,知道么,我生平最恨吃人二字。” “老爷所恶,便是奴家所恶。”沈采颜站在少年道人身后,委身一福。 “凡事总须细探,才会明白。 这北疆有祥和盛景,有人间烟火气,城池错落分布,似乎每处都标榜着“天地祥和”几个字。 我来听,我来看,天地间只写着两个字。 就是吃人!” 森冷的杀意从姬催玉眼中冒出,“北疆的和尚玩得啊,大妖为沙门护法,妖王为沙门法王,以口腹度人上西天极乐。 好一个天地祥和,好一个人妖共处!这北疆之地,尽在吃人!” 姬催玉抬头看向自家幽魂侍女,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已是化为了姜默舒原来的模样,淡淡说道, “我来并不是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第287章 此间因果 “闻主事,这是霖峻少爷的名帖,少爷的恩情你要记住,以后誓死来报。” 闻来富还在院中焦急地等待,兰成礼的声音已是幽幽在身后响起。 倏地,闻来富已是迅速转过身来,脸上尽是感激的神情,“多谢少爷恩典,多谢兰管家援手,以后自当誓死报答。” 兰成礼挥了挥手,“速度去吧,你这孙子怎么就挑了这么个巧合的日子出生呢,当真是什么都赶上了。” 眼中却是隐隐有着嘲弄的神色。 闻来富赶紧接过名帖,行了一礼,却是转身向外奔去。 兰成礼冷冷看着闻来富的背影,口中惋惜地说道:“可惜了,府里这么多年的老人,却连规矩都看不明白,已是快接近万佛诞,哪会有什么例外。” 兰成礼转身来到一处庭院外,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摸出了符箓和灵石袋。 进到庭院中,却是躬身一礼,“少爷,名帖已是给了闻来富,不过何必多此一举呢?” 悠闲的声音响了起来,“万佛诞将至,传业寺的规矩可不能坏了,不然各家都去捞人,盛会怎么办得起来。 既然是府里老人,还是该给一点希望,那名帖上有暗记,传业寺的知客一看便知道怎么处理,不会让各家来当这个恶人。” 兰成礼却是立起身子,双手将灵石和符箓呈上,笑着说道,“想来这主事当会念着少爷的恩情,戮力做事。 我也得了一点好处,这道符箓是有人赐给那管事的,似乎颇为不俗,少爷可要看看。” 兵符? 兰霖峻不由得点点头,这种符倒是有些少见了,能将道兵收入,比起一般攻击符箓却是更加灵动难缠。 普通一些的兵符能封十数道兵,好一些的能收的道兵为天罡之数,这是一道坎,再往上就看各家专修符道修士的神异了。 当年在玄痕剑宗,便有师兄以符剑著称,能收七十二名剑奴在符中,剑出瞬间便能结成剑阵,当真有些厉害。 “我已是凝真巅峰,这等东西与我无用……”话还未说完,兰霖峻却是感觉自家灵剑在气海中铮鸣了一下。 灵台中也是莫名有些战栗。 自家的剑意是在西极刑戈原凝就,当时正好取了尸林鬼潮的外景道蕴。 咦,这兵符难道还是以鬼为兵?不然自家灵剑为何会有所感应。 兰霖峻一把将兵符拿在手上,“下去吧,我再看看。” 兰成礼怔了一下,本想着少爷已是凝真巅峰,万万看不上这东西,自家拿出来卖个好,不想真被少爷看上了。 不过却是反悔不得,只得有些悻悻地告退。 兰霖峻笑了笑,轻幽灵剑当空一幻,已是现出一片微缩山景,兵符被悬置在山景之上,流光道蕴顿时被山光一点一点演化着。 良久,兰霖峻叹了一声,“没想到居然是大师之作,这里面的鬼兵怕不是有百数之多,便是拿来凝真斗法,都够了。” 随即又是一喜,这道兵符难得与自家卦演剑意和外景道蕴相合,若是参悟透了,当真连冲击金丹都会多出大半把握。 好运道!当年来北疆避祸,当真是来对了。 想到当年之事,兰霖峻旋即发出幽幽一声叹息,想到了两位仙尊给自家批的命,不禁喃喃念了出来, “若遇死劫,必为连环,离家弃宗,方出生天。” “躲一劫,涨一运,避一时,活一命。” 当年在幽魂河自家刚得了剑意,却是被鬼阵轻易击溃,更是折了众多师兄弟。 自家当年躲了,却不知道还要躲多久。 这么多年在北疆苦心修炼,不想却被越甩越远,当真让人有些沮丧。 …… “既然是兰霖峻少爷的名帖,自然抵得了一枚消业银牌。”传业寺的知客点点头,不过神色上却是有些惋惜,眸子中神色更有些冷。 闻来富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脸上浮现出希翼的眼神。 北疆的规矩森严,其中消业银牌便是一条铁律,有这牌子无论佛光涤体结果如何,都可带回孩子。 眼下他做的就是坏规矩的事,还好少爷仁慈,更是有着金丹道途,方能有这等面子。 “但是,”然而知客的下一句话,却是把他的希望直接从云端砸进了泥里,“你来晚了啊。” 什么?!闻来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昨日才生产么,自己已是 “自然是晚了,各寺大师和法王都是筹备万佛诞,这佛光洗礼却是不便久等,当然是一日一做了。昨日的婴儿已是在今日上午做了佛光洗礼,都已经送走了。” 传业寺的知客咳嗽了一声,合十向闻来富一礼,“若是你昨日,或是今日上午来,凭兰霖峻少爷的名帖,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惜啊,这等大事,你怎么就拖到现在才来?” 晚了?闻来富眼中有着魂不守舍的茫然。 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怎么就晚了? 孩子的衣物都备好了,怎么就晚了? 自家怎么不快马加鞭催着商队早一日回城,怎么恰恰就晚了一天,不,就晚了几个时辰? 闻来富已是呆在了当场,良久,眼中忽然生出一点点光,猛地一下蹿到知客面前,一拱手,“能不能请大师想想办法?”掌指悄悄露出的空隙,却是一枚灵石闪着微光。 知客眼中顿时露出了嘲意,摇摇头,“你还是省了吧,北疆规矩的森严你是知道的,看在兰霖峻少爷的份上,让你抵了消业银牌已是天恩,但这孩子没有时运,却是怪不得谁。” 闻来富脸上似哭似笑,神情有些呆滞,懵懵懂懂间已是跌跌撞撞走出了传业寺。 他有些慌,望着天上依然有着温度的大日喃喃道:“怎么没有早一日呢?怎么就没有紧一天呢?我的乖孙子啊,你怎么就不能多等上一天呢!” 滚滚泪水已是从眼角滑落下来,砸在地上扬起丝丝灰尘,随后就消失不见了,就如昨日那刚来到世间的婴儿,还未抱在怀中,却转瞬已逝。 闻来富捏着仅剩的一块灵石,立在天光之下,嚎啕大哭。 “闻主事,这是怎么了?”沉沉的声音在闻来富耳边响了起来。 闻来富一个激灵,惨然转过身去,却是看到了一个武士悠闲地挎着长刀站在自己边上。 “桂爷,见笑了,家里出了点事,一时悲上心来失了控制。”闻来富毕竟带队出商,见过世面,怔了一下,脸上神色已是慢慢恢复过来。 只是眼神中仍然有着深深的悲凉,也许,这就是命!北疆凡人的命! “说说,你说说看。”鬼六苦着脸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闻来富叹息一声,已是蹲到了地上,鬼六也跟着蹲到了地上,终是被他套到话。 “这样啊,军上说了,这北疆水很深,不要节外生枝……”鬼六的苦脸皱得更深了,“除非……” “除非怎样?”闻来富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你有钱嘛?”鬼六小心翼翼地问道。 闻来富惨然一笑,露出了掌中仅有的一枚灵石。 “哈哈哈,够了,因果已成!”鬼六的脸上瞬间不苦了,跟开了一样。 第288章 人头无别 丝竹入耳扣心弦,劝饮三百若等闲,妙语生娇娆态,桃雪入眼笑流年。 妙楼中往来侍女或是清奇,或是靓丽,或是华美,吟露经行处比之百还要缤纷耀眼,细语浅笑时胜过霓虹万化的妙相。 更有喷溅出的晶莹灵雾,映着天光氤氲在金碧辉煌中,一眼看去令人忘俗。 “这北境之地得了祥和,天地间戾气一消,这几十年效果越发明显,佛体道子已是多出不少,可见因果流转,人心所向,正合天意。” 各色佳丽如行云流水似的落入眼帘,和尚却是微微一笑,清明的眸子中没有半丝涟漪。 “月浧上僧说的极对,立好规矩各层有序,人可生息妖可繁衍,如此光明未来当真称得上地上佛国。” 一名法王已是开口应道,口气有些惋惜,“如今只在北疆见了大利,其它几域却是阻碍重重,只是可惜了翼刚,去西极行这功德好事,却没落个好下场。” “若是当年他不回流明妖廷,在溯雪妖廷这边不也是蛮好的么,听说他家的小子已是天妖了,当真了得。不像我那几个后辈,妖身练不好,佛法也坐不住,只能走明王的路子。” “据说被西极的鬼母,以诡计骗开了因果,才入了套。” 几名法王你一言我一语,随意说着当年和翼刚把酒言欢的往事,倒也有些唏嘘。 堂堂一代妖王,英雄气概更是令人心折,却是陷于阴诡之手,死于幽冥之地,当真使人有些意气难平。 月浧和尚也是微微叹息,自从西极月喜河的消息传来,定缘寺数位金身上僧便以因果大神通定那姬催玉和沈采颜,果然如迦云真所说,因果混淆颠倒,天机晦明不定。 两人都是死物,这种因果结论,就连寺中觉僧大德看了都是摇头。 寺里这才知道,当初月白和尚对玉诡的评价没有半点夸张,反倒是保守了。 这等杀才足证明王,偏偏还是个心思诡谲的性子,当真不好招惹,怪不得流明妖廷在西极吃了小亏,被占了一处地界。 “听说那玉诡已是叛离了命昙宗,眼下不明行踪,听说走前还落了流明妖廷的曲禽妖圣,也算是有本事。” “是啊,虽说是鬼母之身,但确实是个厉害人物,那西极的命昙宗是真的没眼光。” “也不能这么说,那双英气运犯抵,命煞相冲,我看命昙宗是有苦说不出,这鬼母走了不知有多少人心头一块大石安然落地。” “这玉诡叛宗而出,也不知躲哪里去了,倒是可惜。”一个法王撩了撩身上的袈裟,将杯中灵酒倒入口中,慨然叹道。 “怎么,你还想和她过上两招?”一个朗润声音在大门处响了起来。 月浧和尚古井不波的眼中露出了诧异之色,长长起身,合十一礼:“七皇子怎么来了?” 诸多法王都是起身见礼,一时间袈裟翻飞,隐隐露出其下凶悍狂猛的妖躯。 “见过七皇子。” “见过七皇子。” 光影晃动间,已是出现了两个风华绝佳的人物,男的英俊挺拔,张扬霸气,气场之强盛犹如身披血焰战袍,脚踏凌霄之云。 脸上神色却是一派闲然,这等架势活脱脱一个王者风范。 “我这妹子一定要出门看看热闹,我成就天妖也有一些时日了,近来修为停滞不前,就受了他家老祖所托,带她出门看看风光,见见世面。 横竖这北疆也没什么危险,便先到此处看看,随后还要去东界和南域。” 男子有些无奈地冲月浧和尚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还要去西极,中原去不了也就罢了,西极为什么不能去?我要去看看化鸿大哥,还有他那个叫云真的好兄弟。” 娇俏少女犹豫了一下,兀自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七皇子微微一晒,这就是不去西极的原因,不过口中却是心平气和地安慰道:“紫苏,西极不比北疆,流明妖廷和西极人族之间还在进行兵线对峙,化鸿和迦云真都在前线,那边兵危战险,你去了只会让他分心。” 月浧和尚神色古怪,赶快接过了话头,“这北疆风光无限,天地之间也是祥和,若是想看看红尘人间的繁华,倒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月浧和尚不想接,却不得不接,因果牵心,一眼入彀,皆在情不知所起。 流明妖廷的边军妖王之子,怎么就让溯雪妖廷的皇女一见倾心了呢。 漠北的妖圣还以为定缘寺下了暗手,三位妖圣联手压上门来,结果定缘寺的几位觉僧当着三位妖圣把各种因果神通,气运秘法皆是使了个遍,这才洗脱了嫌疑。 当真差点坏了北疆的大好局面。 只是这皇女出自真心的懵懂情意却有些不好处理,本想着顺其自然,慢慢淡化消磨也就行了,反正翼化鸿走得是金身和尚的路子,时间长了自然能解开因果。 结果接到迦云真的消息,翼化鸿和尚也不当了,直接证了天妖不说,更是没有半点犹豫就遁回了西极,给定缘寺留了一个天坑。 少女则是悻悻地撇了下嘴,有些气馁,“我明明传了无数灵讯,怎么就没有任何回音?紫明道,说,是不是你在中间搞了鬼。” 紫明道连连摇头,眼中露出惊讶之色,“我不过是天妖实力,怎么会有这种神通? 化鸿身在前线本就艰难,加上有杀父之仇在身,怕是没有心思回复吧。” 紫明道微微一笑,天妖当然是遮挡不住灵讯的,不过三个大天妖联手就刚刚好,不然为何来这安全的北疆,妖圣还要指派三个护卫呢。 以山海隔绝因果情孽,虽然看着笨缓,却最是有效。 “别想了,紫苏,万佛诞是北疆最热闹的节日,北疆人族皆认为那一日祈福最为灵验,不如你在那天为化鸿祈福如何,祈愿他早日大仇得报。” “好哒!”少女愉快地答应了。 一道灵讯带着长长的红色尾焰,忽然撞破了墙壁,悬停在月浧和尚身前。 明明是在城里,为何还用万里赤烟?月浧眉目间一紧,转身看向两位妖皇子女。 “大师请便,我二人此来北疆不过是个闲散游客。”紫明道耸了耸肩膀。 等到月浧和尚一指点开灵讯,其中的声音似是忍着难言的恐惧,又似感到不可思议,苦涩地说道:“玉诡就在弘经城,眼下正住在唤宾玉舍……” 霎时间,厅中的风声似乎都被凝住了。 啪!啪!数个玉杯跌落在地。 “她,她怎么会来北疆?”一个法王再没了最开始点评天娇的淡定,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因果已深,这鬼母为什么会来北疆呢?”月浧和尚眼中紫光正要大盛,瞬间已是被他生生压住,不行,不能使用因果神通。 月浧和尚凝着眉头想了一会,却百思不得其解。别家若是惹上定缘寺,远遁万里都是少的,这鬼母倒是有些胆量,居然还敢主动到北疆,她到底图谋什么呢? 总不会是没处落脚吧。 “虿宴鬼母,能对上着迦云真和翼化鸿不落下风,真就这么厉害?”紫明道眼中露出有些好奇的神色。 “玉诡?好像听过,貌似……化鸿的杀父仇人!”皇女的眼中先是有着迷茫,忽然想起什么,却是越来越亮。 …… 轰! 传业寺的大门已是被砍作了两半,不远处,三位武士牢牢将闻来富护在最中。 看着空空如野的双手,和对面轰然倒地的大门,闻来富感觉自家似乎在做一个不真实的梦。 凡夫武士冲击修士驻地?这不合规矩啊! 幽幽的声音却是如同恶鬼一般在他耳边响起,“闻老爷放心,你既然这么爽快,先把灵石结清了,就是对我等的信任,事情必会给你办得妥妥的。” 站在大门处的五名武士,听到这话,顿时齐齐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妥妥的。” 闻来富甚至还看到那桂柳业冲自家比了个大拇指,他万万没想到,桂柳业满口所说的君上略有薄面,那传业寺应该会卖个面子。 这面子居然是这么个卖法。 几人说话的功夫,那寺里已是如同鸡飞狗跳一般,好些修士冲了出来,看着倒下的大门顿时面面相觑。 桂柳业冲身边众鬼使了个眼色,当即踏前一步,苦着脸说道,“听说闻老爷持了修士的名帖上门,还拿不回孩子,这不合规矩啊。” 此话一出,传业寺的众人齐齐色变,不少人更是羞怒上脸。 区区凡夫武士,也敢到传业寺撒野,还敢大言不惭什么规矩,传业寺守的就是北疆的规矩,护得就是天地祥和的本分。 “我佛慈悲,尔等岂能在此胡作非为,既然扰乱秩序,那便试试这灵业咒吧。” 一位身着白衣的尼姑却是站了出来,神色平静地冷然发声。 桂柳业侧着头看了看对方,蕴气期,那就无妨。 尼姑再度神色平静开口吟道,“消业……” 刀光如水,已是人头滚落,甚至在地上轻轻弹了一下,滚了几滚。 桂柳业微微点头,果然,没有头发缓冲就是如此,跟灵识中模糊的印象没有什么出入。 军主说得有道理,修士和凡人的脑袋全都掉在地上,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第289章 斩业斩人 四周已是传出了尖叫声,不过很快就被捂死在口中,周遭的人甚至不敢再停留和观看,瞬间已是跑了个干净。 凡夫杀修士?这不合规矩啊! 闻来富浑身在颤栗,嘴唇更是哆嗦个不停。 传业寺的一众僧尼已是怔在了当场,不少人脸色化为一片苍白,万万没想到,佛门净土竟然血染一地。 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战身法能练到如此地步,便是体修入门都够了,很好,你们是何人?” 一个身影带着遁光从后寺中冲出,落地现出身形却是一个中年尼姑。 如同一颗水中明珠跃然出现在天光之中,只是亭亭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令人心思平静的韵味。 古井不波的眸子中有着超脱红尘的意味,似乎立在云霄之上俯瞰众生,当真是众生平等。 道道业火佛咒凝在衣袍之上,眼中似乎有着莫大的怜惜,“如若束手就擒,我可作主放尔等一条生路。” 凝真?应该也无妨。桂柳业轻轻在长刀上一弹,叮! “天大地大,规矩最大。”桂柳业再踏前一步,毫不在意脚下已是踩上了血水,不过脸上的苦色却是越发明显了,似乎对面欠了他太多太多,没有还也不肯还。 桂柳业挠了挠头,语气中甚至可以听出一些无奈,“你我也没什么仇怨,只是我等收了别人的钱,按规矩要把事情做完。” 收了钱?一众修士的眼光齐刷刷地看向三名武士保护着的那人,顿时有些无语。 多少钱值得你们来冲击修士驻地?什么时候卖命都如此敬业了。 “既然来了北疆,自然要守北疆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这个道理吧。 那今日`你们若是死了,见了佛祖,记得报我桂柳业的名字,莫要胡乱攀咬。” 此话落到众多修士耳中,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却又莫名使人惊骇,对方看着也没有灵气萦绕在身上,更没有神通异像,若说真要引人注目的,便只有那把霜雪一般的长刀了。 但这长刀就算是灵器,还能打得过凝真修士? 中年尼姑微微一笑,淡定的面容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你既然说规矩,我也想说一说……” 哪知刚一开口,却被桂柳业猛地打断,“没有必要,省点力气幽冥路上能走得轻快一些。” “你……”中年尼姑浑身一颤,对面既然这等无礼,哪怕出家人多少也生出些许无明火。 也罢,就以端明业火咒了结吧。 铮! 中年尼姑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容,对面居然还敢悍然出手? 倏地,一道身影撞到了业火佛咒之中,仿佛滚油泼烈火,业火霎时间汹汹燃烧起来。 烈焰若潮,如意呼啸,连地都烧红了,就如一座熔炉横亘的场地正中,剥剥炸裂之音不绝于耳。 不想此人如此悍勇!诸多传业寺的修士也不由得赞叹一声,业火焚身炼魂,在佛门中也算排得上号的神通了。 这人居然敢直扑而上,只能说无知即无畏啊。 铮!又是一声刀鸣响起。 就在众多修士愰神之时,业火中骤然亮起一片雪亮霜华,就如其中升起了一轮明月。 盈盈照沧海,耿耿也照人。 如同一抹决然向前的逝水,经行处不问荣枯,明心见性处化为烈火如荼。 中年尼姑微微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那浑身灼痕的魁梧身影,却见到那脸上的苦色消散了少些。 原来,我在他眼中,却是他的业,最后一个念头浮上灵台,中年尼姑缓缓闭上了双眼。 人头从脖颈滑落,精血冲天而起如同一挂血瀑倒冲九天。 “痛快!”桂柳业冷冷喝了一声,眼神却是盯着长刀,似乎不屑于看向场中任何一人。 传业寺的一众尼姑已是呆立当场。 怎么可能,业火焚心炼身都不畏,这人的心是铁石做的么,对人狠对自己更狠。 更何况,就这么直直一抹刀光斩来,不带半分灵气,只有一腔冰雪杀意,竟然就斩了一个凝真,难道是修罗离宗的神通? 不过情况已是容不得一众传业寺的修士多考虑和犹豫了,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 铮!铮!长刀出鞘的声音陆续响起。 几位武士已是手持长刀冲向了众多修士。 天地落悲,修士喋血,这方天地已是瞬间化为了炼狱一般。 众多修士各运神通,各种灵韵交汇,异象纷呈,消业咒、祥身咒、莲法相、金灵器……交相映辉,直将传业寺映彻得犹如佛土。 若是置身其间,当是若真若幻,有妙口叱佛音,有宏声称慈悲,朦朦胧胧间似有无数菩萨佛陀端坐传道,引导众生得极乐自在。 轰! 法体被斩,人头掉落,佛光幻界顿时又缺了一块。 “佛敌,你们是佛敌!”已是有尼姑目眦欲裂地怒喝出声。 “体面点,我等守着规矩怎么就变成佛敌了,众生平等,这北疆的规矩是修士要更平等,我家雇主拿着修士名帖没享受到这待遇,自然需要寻个说法。” 桂柳业苦着脸,懒懒地说道。 一边说,手上的长刀却是半点不见停。 神通斩却,灵器破开,肢体横飞,沉躯入寂,这方天地如同被血水洗过似的。 几道灵光却是从寺后遁走了,一众武士看在眼里,只是嗤嗤笑了几声,却是浑然没放在心上。 “北疆讲规矩,讲因果,实在是有些道理,这善因种了多年,这恶果今日当有,却是一报还了一报,如何不好。” “大胆!“一声断喝从天而降。 数尊法王金身已是刷空而来,有执璎珞伞盖,有拿罐鱼肠,有举加持神杵,还有金铃、银弓、幡旗……各类佛器持在法王手中。 “在北疆佛土也敢如此大胆, 屠戮佛寺当杀! 不敬佛祖当杀! 干涉佛诞当杀! 破坏佛规当杀!” 大日天光之下,祥辉普照,佛光四射,满空弥漫着禅香,令人情不自禁心生皈依之念,天地间顿时化为了极乐佛国,西天净土。 可是下一刻,无数阴气倒卷而上,仿佛幽冥降世一般,紫色的冥雾瞬间铺展开来。 几个法王却是止不住遁光,迎头撞了进去,只见传业寺上空,森森鬼气已然澎湃如海。 第290章 不背就死 紫色的冥雾如潮涌,似山崩,层层如沸,滚滚卷腾,一篷一蓬的幽冥死寂之性在上面炸裂开来,纷纷撒撒。 一柄旌旗当空漫展开来,呈现出红黑二色,刹那间,鬼凄魂号四起,已是打破了弘经城中祥和的佛家禅意。 “大胆妖孽,居然敢在北疆之地冒充佛家法王,我替佛祖收了你们!” 娇叱中有着森森冷意,回荡在传业寺上空。 姬催玉既然来这北疆,自然是要将因果神通的圆缺之处问个清楚,恰好,罗云就是此道的大家,深知其中玄妙。 因果神通玄妙非常,万般不讲道理,但也有个极大的缺陷。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有因则必有果,但若是诸因不起,这神通便是无根之水,注定落空。 姬催玉是玄牝珠化身,沈采颜是万鬼旌旗主魂,两者本质都是有主的法宝,而姜默舒本体又被命昙三界定了真形,全都不在算中。 根据罗云的指点,只要姬催玉行`事俱有来由,便能隐日月消缘根,因果难起自是来去从容。 所以此间行`事便要严守规矩,死扣帽子。 “北疆本是得了天地祥和,万万没想到,有妖族胆敢来浑水摸鱼,我来为佛祖拭此尘埃。” 痛心疾首的声音从沈采颜檀口中吐出,玉颜上更是神色凝重。 随着沈采颜一声令下,鬼阵中的铿锵战甲已是列阵而出,众多战鬼眼中的魂火忽生忽灭,原来明晃的铠甲已是化为了黑白二色,各为一军。 森严肃杀之意已是喧天而起。 什么?落入鬼阵中的几位法王已是一呆,到底是误会,还是对面反咬一口? “有话好说!” “中间怕是有误会,等等……” “是我等急躁了,我等确为传业寺法王。” 却是等不及他们再说话,阴阳鬼军已是盘旋杀至,初时不过如湖面微澜,旋即已是化为了倾天浪潮,将上下左右尽数裹住,宛如地府施刑的大磨,鬼气森森。 “这鬼推磨你都已经操演得这么熟练了?”鬼契中传来了自家老爷调笑的声音。 沈采颜神色不变,嘴角却是微微弯了一个曼妙的弧度。 这万鬼旌旗是她的根本,若想一直紧随在老爷身后,当真容不得半点怠慢。 特别是在刑天神魔横空出世之后,她已是有了深深的紧迫感,自家老爷在神魔一道的资质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所以,即便世间最绝顶的茶艺,怕是也不会让自家老爷有丝毫流连,唯一能与老爷并肩的,只有神通修为。 自家心中所思所慕要想绽放成,还得着落在万鬼旌旗上,不然等老爷再祭炼出几尊神魔,怕是就没了自家的位置了。 所以才有了牝鬼挲玉大神通,也有了这阴阳陷磨杀阵。 “造化为工,阴阳为磨,我这鬼军阴极阳生,正要一试军势,你们这些佛敌藏头露尾,且拿命来。” 刹那间,沈采颜凤目一凝,面上带了森然冷笑,谪仙玉人似的气质都似发生了变化,看向几位法王已是如看死物一般。 玉手挥下,铜墙铁壁似的鬼阵立时开始消磨运转,黑白交错,鬼气森森,凛然杀意赫然化为实质,随着军阵运转形成一个深渊漩涡,好似能磨灭天地一般。 吼! 诸般佛器散发出盈盈佛息,潋滟灵气,满天飞舞并投射`出万道毫光,连作一轮璀璨光圈,瑞气条条,禅意淼淼,更有金飘摇生息,佛音漫空禅唱。 只是在鬼军恣意消磨下,点点金星银屑在佛光上不停被弹飞,又消散在虚空中。 “玉诡,我等确实是北疆佛门法王。” 说话的法王已是现出了天妖真身,却是个狈妖,獠牙巨口一张一合,急急地说道。 随着这天妖现出真身,一件件的袈裟纷纷裂开,几位法王均是现出了真身。 似是为了印证狈妖所言不虚,妖气夹杂在佛光中冲天而起,却是没有半分违和。 不过眼下,几位妖佛一体的法王却没有了平日谈禅说性的兴致,狈妖更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好叫玉诡知道,这北疆已是得了人妖祥和,我等妖王在佛寺中领了法王司职,便能在北疆行走。” 似是想起什么,赶紧又补充道:“也有人族体修习炼了妖族战体之法,到溯雪妖廷游历的。” 妖佛一体,当真是众生都有佛性,没想到这北疆的和尚真有点本事,姬催玉眼中生出沉沉冷寂。 少年道人嘴角噙着冷笑,赫然出声,“总不能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可有证明?” 咦?!几位法王顿时吃了一惊,玉诡的伪身,居然还是活的。 沈采颜微微一笑,“他为鬼阵主魂,自然是有灵智。” 原来如此,狈妖没有计较,只是张着獠牙巨口,声音有些战栗,“此间动作如此之大,想来马上就有各寺金身和尚来此,可以证实我等的身份。” 走到沈采颜前面的姬催玉却是笑了笑,摆了摆手,“妄语我听得多了,还是你们自己来证明吧。” 自已证明?一众妖王顿时面面相觑。 却见骨玉悬额的标致少年,再次踏前一步,已是走到了鬼阵边缘。 下一瞬间,一段佛经骤然从少年道人口中传出,“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念完一段,姬催玉转过头,微笑着看向狈妖,淡然说道,“你说你是佛门法王,接下去是什么内容,且念来听听,若是念对了,我便放开鬼阵,若是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会怎样,少年没有细说,却让一众妖王有些战栗。 狈妖艰难张了张口,却只能呼呼出声,更是缩了缩庞大的妖躯,喃喃说道:“这个,不是很熟……” 姬催玉却是继续开口:“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抬起手指,指向另一个法王:“你来试试看,将后面五百字背来听听。” 那法王顿时呆住了,天妖真身的兽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已是胀得通红。 “这个也不知道?看来各位没有佛法修为啊。” 少年道人将手一摊,脸色肃然发冷,“连经书都背不出来,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佛门法王?礼佛不虔,当是取死之道。” 话音一落,幽碧大手已是骤然出现,抓着佛光两下一扯。 咔嚓! 佛光本是虚幻,却如同实物似的被撕成了两半,鬼阵中顿时化为了一片光海,旋即又被鬼阵杀意消磨一空。 跑!几个天妖心头震撼不已,知道不能善了,猛然爆发战体,向四面冲去。 阴气闭合,冥雾流转,黑白二军一错,已是将各位天妖又拉回了阵中。 鬼母微微一笑,檀口吐出佛音,“不是息心除妄想,须向空门绝是非,各位佛敌可不能跑了,我还要拿你们交好定缘寺呢。” 沈采颜站在黑甲中,姬催玉立在白甲处,神通妙现,各有加持,冥雾中就如有两尾阴阳鱼翻腾搅动,看起来分外震撼人心。 两军缠错相交,没过多久,几个妖王已是尽数化为了齑粉。 “玉诡且慢!”佛喝灵异,居然透过冥雾传了进来,冥冥因果似要涌上心头,但却飞快消散了。 姬催玉笑了笑,在这北疆讲规矩,倒真有不少妙处。 冥雾散开,沈采颜转过如仙玉颜,对着来人淡淡说道:“这几个佛敌,让我给除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此话落入追来的几位佛门修士耳中,不由得一怔,良久,方才合十一礼, “我佛慈悲。” 月浧和尚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此佛性却是个杀才,这北疆多事了。 第291章 入佛成魔 晶莹灵雾盘桓在金碧辉煌的宴厅之外,让妙楼中的这方小天地多了丝丝生机。 可惜,却是对宴厅中诡异的气氛没有丝毫帮助。 闻来富浑身都在颤栗,若非数道清心凝神的佛光轻微作用在他身上,怕已是昏迷当场。 当然桂柳业和另一位武士搀扶着他,也是他还能站直的主要原因。 在他对面,有寺庙中的上僧大德,有面目狰狞的沙门法王,还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 他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赶紧将头低了下来,但那女子声音入耳,已是知道正是那赐自己符箓的贵人。 “我次次慢默剑几分,神魔一道上更是失了先机,便是因为之前不重规矩,听闻北疆规矩最重,我便来炼心凝道,今日之事我可是照足了北疆的规矩,不过是机缘巧合下的误会。” 意兴阑珊的声音自沈采颜口中传出。 一众佛门修士不由得相视苦笑,好几个沙门法王也都是慨然叹息。 事情一对,还真就是巧合,这凡人的血脉碰巧在传业寺中,偏偏这人得了鬼母的欢心,还赐下了灵符。 座下鬼将正好灵智初生,懵懵懂懂,见了军主看重之人有了麻烦,便按规矩收钱办事。 本来斩下了蕴气和凝真僧尼也就罢了,有人来报有人冲击传业寺,有法王觉得不能耽误万佛诞,于是便去看看。 哪知又冲撞了玉诡,直接以礼佛不虔的名义生生炼死了。 诸多金身和妖王不由得看了一眼立在场中的闻来富,这人当真有些气运。 而诸多目光落到桂柳业手中正在摩挲的那块灵石,所有修士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也许,这枚灵石的买卖算得上五域最划算的买卖了。 有鬼将出手,有鬼母站台,平了一处佛寺,死了众多法王。 “我来北疆,若是你等不欢迎,大可以出手将我打出去,我也是输得起的性子,但我到北疆的 沈采颜目光扫过一众金身和法王,语气慢慢转冷。 似是感受到鬼母一言不和就要动手的决心,几个法王倒是没有针锋相对地瞪回来,一众佛门修士也是默然不语。 今日之事虽然有些荒唐,但确实是玉诡一惯的性子。 只能说本城的修业寺是撞到刀刃上了,明明这凡人持了修士名帖,还谎言相欺,立即便结了因果,满寺被斩杀大半当真咎由自取。 几个法王更是荒唐,劫气入心一般,被炼死的原因居然是背不出佛经,当真死得憋屈。 沈采颜忽然笑了笑,就如同仙子谪落人间带来惊艳,淡然说道:“传业寺是我手下屠的,几个妖王是我炼死的,因果我接着,若有亲朋在这厅中,现在就可以做过一场。” 满场顿时落针可闻。 良久,一位师太却是站了出来,合十一礼,“没有因果,是门下僧尼违了规矩,如今已然归往极乐,此事就此了结。” 剩下的法王彼此看了看,终于还是按捺了下来。 这玉诡当时在气头上,便是元神在场,怕是也要出手比划比划,更何况是几个妖王。 之前只听说这鬼母在西极逼得流明妖廷丢了一大`片地方,不想今日这一见,果然不凡,这接风洗尘都要拿佛寺和妖王来踏脚。 一个法王拱了拱手,“此事作罢。” 哪知此语一出,鬼母却是森森冷笑,“作罢?哪有这么便宜!” 什么?!一众法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溯雪妖廷死了妖王,对面居然不想善罢甘休。 这人妖祥和的局面还要不要了?! 诸多法王没有说话,却是将目光扫向场中的北疆佛门修士。 几位金身大德正要开口,却见沈采颜摆了摆手, “我想过了,在神魔一道上我确实不如默剑,不过没关系,我说过,没有神魔,我就自己来当神魔,这佛门即身成佛的神通倒是与神魔有异曲同工之妙。” 咦?北疆几位佛门修士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放出华光,几乎有些难以置信。 却见鬼母环视了一圈,昂着头嗤笑了一声:“没错,等我修成佛家神通,再去与默剑一较高下,天地为证,我沈采颜在北疆修佛。” 沈采颜此语一出,顿时在宴厅中掀起莫大的风暴,几位金身大德甚至佛心都有些波动。 真的?明王之才就这么跑上门来了?! 道誓已成,这玉诡当真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定缘寺怎么说?你我两家可还有因果在!可要先做过一场。”沈采颜转过身去,轻轻拉起少年道子的手摩挲着,眼神却是冷冷看向月浧和尚。 “我佛慈悲,施主既然回归正途,前面因果自然就当了结,不过事关重大,我马上禀告本寺,还请玉诡放心,我北疆佛门自有气度。”月浧和尚先是一愣,随即合十一礼,眼中的紫光都快要盛出来了,可见心境已是不平。 “我不急,我来北地不是来吃吃喝喝的,事情嘛,一步步来。”沈采颜淡淡说道。 说完却是看向一众法王:“至于你们……” 怎么还有自家的事?一众法王很是不解,你玉诡要修佛是你的事,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同在佛门大不了给你些颜面,你还待怎的? “我既然修佛,眼里就容不得沙子,我之前炼死那些个法王,半是冲撞了我,半是我真认为他们就是佛敌。 佛经都背不出来,我很难相信他把佛祖放在心上。” 沈采颜淡淡一笑,落在一众法王眼中犹如地狱恶鬼,“我所在地界,便是佛国,若是有法王被我逮住,背不出佛经,下场你们应该想得到。” 什么?一众金身大德不由得苦笑起来。 诸多妖王更是面面相觑,难道,为了这人妖祥和,自家还真要去研读佛经? “老爷,你为何要留在北疆?”鬼契中传来沈采颜疑惑的声音。 “这北疆就是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又来入地狱呢。”姬催玉淡淡地说道, “世尊灭度后,于末法时期中,我将化为比丘僧,于世尊佛法中`出家,披佛袈裟,诵佛经典,而破坏佛法。” 第292章 仇爱皆至 哐当一声,轻幽灵剑无力地砸在了地上,卦演剑意化出的尸潮幽林已是刹那间崩溃,散作漫天飞舞的黑气。 这柄剑修用以性命双修的灵剑仿佛失去了锐气似的,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离剑不远处,兰霖峻已是有些簌簌发抖。 “传业寺已是被屠戮一空,只有少数几个机灵的跑掉了,几个法王想去逞威风,倒是成就了鬼母的威风!” 兰易盘站在自家侄儿对面,眉眼中尽是愁苦,语气中更是有着深深的无奈,即便他贵为金丹,眼下却是没有什么办法。 当年幽魂河因果未清,此间战鬼符因果又起。 一块灵石就买了传业寺众多修士的性命,还连累了数个法王身死道消。 那一张灵符又值几何,若灵符还是玉诡亲手炼制的呢,要拿多少性命来换? 眼下,兰家手里的战鬼符就如那马上要炸开雷珠,不是一颗,而是能将整个兰府托举上天的一大缸。 兰霖峻的脸色由红转白,声音已是略带疲惫,颓然说道,“因果在我,一时起了妄心,才给出了有暗记的名帖。” 略有犹豫,兰霖峻的声音中却是带着一丝颤抖,“当年在西极幽魂河,玄痕剑宗围杀玉诡,只有我一人还活着,大不了把命交出来。” 兰易盘微微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传业寺虽然说与玉诡因果已了,但就事论事,他传业寺说到底也是按规矩来做,这仇怨说不得就要落在兰家身上。 更别说还有一众妖王陨落,那溯雪妖廷不敢找玉诡的麻烦,为难一下兰家出出气,你我二人也是承受不起。” 兰易盘不禁有些唏嘘,当年他带兰霖峻来北疆之时,玉诡虽说神通了得,也不过只是命昙宗的道子,并没有证金丹,自家侄子与之相比,也就是神通斗法差了些。 若论道体和气运,却是还要胜过对方。 来这北疆脱了死劫,兰霖峻的修为是突飞猛进,眼下已是摸`到了成就金丹的界限,放在任何宗门都能称得上修道种子了,更何况还是一个剑修种子。 只不过跟对面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便是他这个兰家的金丹,怕是已然不被鬼母放在眼里了,这才多少年? 兰易盘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走吧,霖峻,你命中有劫,只能躲! 若遇死劫必为连环,离家弃宗方出生天。躲一劫,涨一运,避一时,活一命。” “还躲?”兰霖峻低着头,眼光盯着地上的轻幽灵剑。 哪怕只需要一个念头,这剑就会化为流光幻影,冲天而起,可是眼下,剑和他都是已经从天坠凡,那遥遥在前让他一直躲避的背影,已是化为了弥天盖地的恐怖。 兰易盘轻轻一召,轻幽灵剑已是悬在了自家侄儿的身前,长长一声叹息,说道: “因果牵连已是难以解开,对面杀性又大,我也须和你一起走! 既然在北疆又牵扯上了,那我们就去东界,五域中那处最为混乱,我兰家正好也有据点,图活命,不丢人!” 顿了一下,兰易盘眼中变幻不定,继续说道, “而且别忘了仙尊给伱批的命,躲一劫便能涨一运,也许去了东界你便能证金丹了。” 此话一出,兰霖峻的眼中倒是升起了希翼的光芒。 兰易盘抬头看看四周,惨然一笑,对面只是现身,自家身为金丹千年经营,却只能舍了。 …… 弘经城中,传业寺已是被鬼兵霸占了。 玉诡言说要拿这地盘了结因果,传业寺在这城中就只有一个金身尼姑,却是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佛堂中的佛像已是被鬼阵磨灭,偌大的地方顿时显得清爽亮堂。 自从拿了这庙,沈采颜便让人将庙里的五百余婴儿尽数领回,言明这些婴儿待长到十岁便需来庙中供奉鬼母十年,以完因果。 五队已生灵智的鬼兵,每两日会到这些婴儿家中巡查一次,祥和中带着邪森森鬼气,更是显得高深莫测。 “暂时稳住这段时间再说。”姬催玉长长舒了口气,慨然说道,“等立住根基,还是要分化这边的佛门和妖族,不然北疆铁板一块,啃起来有些费力。” “老爷可有什么想法?”沈采颜苦笑连连,自家鬼母之身自有神妙,却和大多数佛家神通天生相克,却不知道老爷如何打算的。 姬催玉点了点头,森森冷笑却是噙在了嘴角,“倒是有个想法,也多亏你将鬼卒炼出神智,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就等这些和尚把佛门功法拿来,看老爷让他们亏到吐血而亡。 既然北域的佛门要气运,哼,就看看谁抢得过谁!” “军主,有北疆妖廷的前来拜访。”鬼六跨着刀跨进了大门,拱手说道。 “北疆妖廷?” 姬催玉眼中闪过精光,还真来了。 想到那日在妙楼中气势不凡的两妖,不少妖王说话时都会不自觉地瞟过去,应该也不是普通的身份。 一个人盯着沈采颜眼放精光,一个盯着俏鬼母神色异常,无事不登三宝殿,这登门来访怕是别有用心。 沈采颜端坐在佛堂正中,姬催玉却是随在身侧,“带他们进来吧。” 若是妖圣来了,自然要起身相迎,无它,斗法或跑路皆是要方便不少。 一个天妖,一个大妖,却是用不着这么小心。 “你就是化鸿大哥的杀父仇人,你自裁吧。”来人进门的 并肩走进佛堂的另一位,却是猛地在额头一拍,似是有些无奈。 沈采颜面露深思之色,稍过了几息才认真地开口道:“翼刚妖王确实是我所杀,不过我却敬他豪勇,你跟翼化鸿什么关系?可认识迦云真?” 姬催玉仔细看去,说话的娇俏少女自带几分贵气,若要比较,竟然比尚春如也不遑多让。 浑身上下,宝光盈盈可见,自然不太可能是灵器。 北疆妖廷的皇女? 关键是这要报仇的口气,难道是翼化鸿在这边的小媳妇? “舍妹有些无礼了,我是紫明道,见过采颜小姐。”气宇轩昂的妖族才俊却是拱手一礼,口中有些歉意。 旋即,却是目光中带着灼灼热意,慨然说道,“明道此来,是想向采颜小姐求婚,还请采颜小姐委身下嫁。” 此语一出,顿时如一道天雷轰然打在佛堂之中,将沈采颜和姬催玉雷得不轻。 见到鬼母怔在了当场,紫明道却是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 “有幸在这三千春秋中遇见你,我语出至诚,必不会辜负采颜!” 第293章 当有无间 “老爷,奴家冤枉。”鬼契中却是传来了幽魂侍女急急的辩解。 略感发笑,姬催玉却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不想在这号称祥和清净的佛门北疆,也会有情劫。 不过这妖族的才俊也实在有些自信了, “无妨,支应几句打发他走。”姬催玉哈哈一笑,大方地通过鬼契知会自家幽魂侍女。 佛堂中流淌过片刻的死寂后,鬼母丝毫没有理会紫明道,却是对着那娇俏少女盈盈笑了笑。 沈采颜淡淡开口道:“小妹妹,翼化鸿和迦云真这两人倒是有些意思,但是呢,此二人和我因果莫深,以后免不得还要做过一场。 我若是你,绝不会牵连进这段因果。 因为,你背不起!” 铮!一道绚丽刀光出现在佛堂中,疾如雷电,犹如天地间那轮清丽的月光,看似轻柔却垂照天地。 不好!紫明道眉目一紧,却是不明白沈采颜为何瞬间翻了脸。 正要爆发妖气,却见随在鬼母身侧的少年道人轻轻一握手掌,青碧大手猛然围在了妖躯之外,一股沛然大力霎时将他箍了个牢实。 紫苏皇女身上顿时有数道宝光亮起,流光幻影,瞬息万变。 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如月刀光恣意纵横,已是搭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之上。 传业寺上空猛然出现三股庞大的妖气,“大胆!”,滚滚声浪已是传入了佛堂之中。 “紫明道是吧,上面三个看不清形势的,若是五息还敢停在传业寺上空,我就发动鬼阵了。” 沈采颜的声音好似银铃般悦耳,流露出的却是死寂森然。 紫明道叹息一声,只能高声喊道:“三位叔叔,无妨,沈姑娘与我等开个玩笑。” 刹那间,传业寺上空的妖气似乎犹豫了一下,终是消散开来。 看了看箍在身外的擒拿神通,又看了看似乎已被吓傻了的紫苏,紫明道慨然说道:“便是紫苏说错话了,沈姑娘又何必跟她计较。” 心中却是不由得一叹,当真如传闻所说,玉诡杀性惊天。 只是自家却是着实欣赏这等敢与天争高的佳人,人如,性痴绝,一刀划破云中月。 “说错话会死,对她来说如此,对你来说也是如此。” 沈采颜仙音变得冷厉,似乎连佛堂都寒肃了几分,“天大的因果她也敢来沾,这一刀没杀她,当我卖翼化鸿一个面子,没有下次了。” “至于你?”沈采颜眸光如冰,仙容冷澈,“我来北疆修佛,你居然敢来坏我佛心,也只饶这一次。 若再胡言乱语,便是有妖圣为你撑腰,我也是照杀不误,你大可以试试。” 这一番话如朔风冰冷,森然杀机更是显露无疑。 紫明道如坠冰窟,英俊的脸上顿时闪过尴尬,只能默默点头。 佛堂中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云楼刀灵倏地离开,那抹惊艳的刀光就如梦幻泡影一般消逝不见。 被沈采颜森冷的目光看着,妖族的皇女只觉得双脚已是有些软。 她已是清楚感觉到了对方的杀意,不管不顾斩得天地见婆娑,斩却仙神斩佛陀。 不得不说,在她此生当中,从未直面过如此冷冽的杀意,原来化鸿大哥一直在跟这种杀性冲天的鬼母做对手么?当真好生艰难! “若是没有其它事,便走吧,少来沾我的因果,下一次便是死局。” 鬼母挥了挥手,却有几个鬼将走入佛堂,将两个垂头丧气的妖皇后辈请了出去。 “老爷,奴家做得怎么样?”沈采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老爷的脸色。 “不怎么样。”姬催玉`面无表情。 “不要吓人家嘛,老爷。”沈采颜的柔荑已是熟练地在自家老爷肩背上捶打起来,“为何不让奴家炼死他们二人。” “既然是翼化鸿的情劫,迦云真少不得会牵连在内,既然如此,且看看再说。”姬催玉沉吟了一下,淡然说道, “而且,眼下炼死实在太过明显了,离间北疆妖廷和佛门搞不好就应在这两人身上。” …… “好叫玉诡知道,你来北疆修佛的消息,寺中觉僧大德已然知晓,俱是欣慰。” 月浧和尚双手合十,淡淡说道。 “北地佛门六寺都有佛身之道,不知玉诡想入哪一寺?罗汉、明王、菩萨三道,想选哪一道? 定缘、传业、黑天、化禅、欢喜、善见,几家觉僧大德都言明,六寺三道任你挑选。” 沈采颜默然不语,就在月浧和尚觉得奇怪之时,方才开口道:“我来北疆,一直有个疑问。” “玉诡请讲。”月浧和尚微微一笑,身上佛意盈盈而现。 “这方天地证了祥和,当真是有大气运,怪不得北疆佛门兴盛如此,其它四域拍马也追不上。” 鬼母盈盈一笑,“但对于佛敌,一般是打杀了事。” “出家人慈悲为怀,当考虑天地大局,些许阻碍自然是要扫平的。”月浧和尚点点头,直言相告。 “这怎么行?对于佛敌,岂能如此宽松,这样岂不是只有菩萨慈悲却无明王之怒。” 什么?月浧和尚却是一愣,佛心隐隐出现波动,眼中的紫光竟是慢慢盈满,似是有大功德大气运要出现一般。 鬼母身旁的少年道人见得此景,心头却是冷冷一笑,果然如此,当初在幽冥之地自家就很奇怪,这方天地果然不全,才让这北疆佛门钻了空子,居然以什么天地祥和得了气运。 你钻得空子,我自然也钻得,大家来争佛门气运。 沈采颜看着月浧和尚,盈盈一笑,“我要设无间地狱,专惩佛敌,当为佛门添一气运。” 此语一出,月浧和尚眼中顿时紫光大盛,周身佛辉普照,佛光四射,满空弥漫着禅香。 心中已是一叹,果然,不愧为明王之才,刚刚选定佛途已是大增佛门气运。 “何为无间?”月浧和尚合十一礼,语气中已有礼敬。 沈采颜拉过少年道人的手,轻轻摩挲着,正色说道, “一者,魂魄日夜受罪,以至劫数,无时间绝,故称无间。 二者,一人亦罚,多人亦罚,故称无间。 三者,苦楚相连,更无间断,故称无间。 四者,若堕此狱,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故称无间。 五者、不问男子女人,老幼贵贱,妖怪魔佛,或龙或神,或天或鬼,罪行业感,悉同受之,故称无间。” 月浧和尚周身顿时佛光映耀,室内变成了极乐净土, 却见他面上慈悲,合十一礼,敬呼:“大善业!” 第294章 本愿破缘 天空中洒下金朵朵,瑞彩万道,佛光瑞霞弥漫天地,祥云也化为了莲模样。 三尊佛像端坐于金莲之中,身上袈裟八风不动,漫空梵音琅琅染心,充满缘化众生的禅韵佛意。 佛像开口,天地中顿如有大德禅唱,点点莲华若生若灭。 座下众多僧人或是沉眉思索,或是拈而笑,或持禅定印,或持无畏印…… 此间远离尘世浮华,梵音绕耳,金莲华拥拥簇簇,如同生出一片净土。 “嗡嘛呢叭咩吽” 虚空中忽然响起六字真言,漫天的金莲华无风自动,氤氲的佛光由朦朦胧胧变得遮天蔽日。 “不想那鬼母竟然是真心入佛,当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佛光渺渺而凝,其中一座佛像缓缓开口,慈悲的面容上却是带着淡淡笑意。 北疆佛门六寺耗时七百年经营,于二千三百年前方才得了天地祥和的气运,随后千年,其他宗门便被逐渐排挤出了北疆。 北疆化为地上佛国已超千年。 不过至此以后,再无大气运降世归佛。 鬼母初来北疆,一语定了佛途,却是在北疆佛门修士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佛鬼两道向来相克,便是这虿宴鬼母身怀明王般若,到底能不能转修佛道,其实不少佛门修士都心有疑惑。 能御阴叱咤,却不见得能舌灿莲。 不过这虿宴鬼母不愧为明王之才,无间地狱一途,当真是别出机杼。 虽说还只是个设想,各寺觉僧都隐隐从气运涟漪中有所触动,这看似酷惩一道,居然还真是佛门正途,说不得就是北疆佛门再度大兴的契机。 确实,佛门有菩萨大慈大悲,也当有明王极忿极怒,有平等祥和赐予众生,也要震慑佛敌才护得住天地祥和。 实在是,实在是让六寺觉僧都不住暗叹,多亏那西极双英相争,留不住这明王之才。 这等明王佛子,终还是入了佛门。 现在这鬼母在弘经城中大布因果,督着城中凡人礼佛,逮着一众法王背经,如此行为甚至显得有些做作。 不过这鬼母却毫不在意,自行其事,只言说心中有执,与佛有关,也与佛无关。 这执在何处,众多金僧和法王已是有所猜测,想来,就是与默剑的因果,玉诡不弱于人,默剑也不行。 为了稳妥,定缘寺三位觉僧还是联手探察了因果天机。 虽说这鬼母的因果诡秘难测,却也无妨。 鬼母此来北疆已是与众多凡人、金丹、金僧,还有若干法王结下了因果,以神通看来,众人与鬼母的因果当真都在青萍之末,俱有开可见落。 如此可见,这鬼母入佛之心当真不假,那眼下,就是看虿宴鬼母选哪一寺了。 三尊佛像对视一眼,却是看到了彼此都执了说法印,当即明白佛心所印已然相通。 其中一尊佛像淡然开口,声若洪钟引得天地共鸣,“众生万物皆有佛性,人有,妖有,灵鬼有识,自然也蕴有佛性。 虿宴虽为鬼母,却一心向佛,入北疆佛门正合因果。” “善哉,我佛慈悲!”一众僧人稽首称善,眼中顿有佛光盈盛,心中更是生出欢喜。 “月浧,既然鬼母佛心无碍,你把本寺的本愿经带去给她。” “是,尊上僧法旨。”月浧和尚略有一丝犹豫,随即却是领了法旨。 似是知道月浧和尚的顾虑,其中一尊佛像已是从莲台上站起身来,层层佛光灵性好似蝶穿,风拂柳,袅袅升腾。 两道佛光落到月浧和尚身前,其中一道却是化为了一本佛经。 佛像拈起一朵金,微微一笑,金却是瞬间盛放开来,变得绚丽夺目至极。 “六寺的本愿经均可度人入佛,虿宴鬼母只要开始诵经文参佛理,无论前尘如何,心中便会种下佛种,其所行所思便会逐渐归入我佛门。” 还不待月浧和尚多想,另一道佛光却是化为了一柄金光熠熠的戒刀,佛咒遍布萦绕在刀身上。 佛光映衬下,戒刀不仅没有森寒杀气,反而有着一种大解脱,大欢喜的佛韵。 此时佛像手中的金已是现出了枯萎之象,佛像的眼中豁然放出两朵红莲,因果道韵震荡虚空,“若是她连六寺的本愿经都不愿选,你便拿此刀杀她。” 杀明王之才?月浧和尚金身都不由得一抖,过了一会方才合十稽首,“上僧,破缘咒轮刀虽有无上伟力,但虿宴鬼母也有大神通在身,怕是不见得降服得住。” 三尊佛像施施然悬浮在半空,佛光梵音甚至盖过了天光,映得下方如祥辉净土,自在西天。 佛音潋滟,从天而降:“她入佛之心甚坚,让你带刀只是以防万一,若她选了本愿经,注定就是佛门中人,我北疆佛门自当大兴。 若是不敢选,便是别有用心,可直接让其入灭。 破缘咒轮刀当然能降得住她,即便鬼母有大神通也是无用,因为这等佛器,其它几寺自然也会带上。” 月浧和尚这才恍然大悟。 北疆六寺也担心这鬼母有诈,毕竟玉诡的名声是拿妖王和妖圣的血染红的,所以各寺觉僧都以本寺神通推算鬼母。 如今既然推算无误,本愿经就是最后,也是最强一道掌控,不管玉诡是真心入佛也罢,又或是别有用心,只要选了六寺任意本愿经,便终会成为佛门中人。 如若不选,那当然就是心怀不轨的佛敌,六件佛器一起出手,玉诡就算神通再强,也只能饮恨当场。 “佛陀拈,鬼母含笑,祥天恶狱,更相互照。 灵云败阙缘灭生,闭目千秋只一跳。 去吧,带本愿经去,也带破缘刀去, 或我佛门多一镇狱护法,或是虿宴鬼母于弘经城入灭。” 半空中的佛光已如灿烂烟一般璀璨,三尊佛像的眼中有着深深切切的慈悲,也有着扫灭一切障的威势。 与此同时,传业、黑天、化禅、欢喜,善见五寺中,均有佛光冲天而起。 六道宏大的梵音响彻在北疆的天上地下,佛光如海澎湃,照耀重霄,令人一见便生出皈依之感。 六道巍峨的佛门遁光向着弘经城飞去,沿途金如雨,莲华自生。 元神和觉僧以下,不可知不可察之处,北疆磅礴的佛门气运逐渐开始缓缓流转。 第295章 我都要了 “鬼啊!” 法王张开深深巨口凄厉地喊着,惨号声重若雷霆,回荡在弘经城上空。 几名鬼将却是悠然挎着刀,不慌不忙地向法王走去。 “嗯,好叫法王知道,今儿又是到了背经的日子了,有军令在身,我求求你,不要为难我。” 桂柳业将手一摊,狡黠的双目中带着丝丝笑意,虽然口中说着哀求软语,却是根本听不出半点诚意。 对面妖王已是尽量将身子缩在了桌子之后,虽然徒劳无用,但却多少有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忽然想到什么,妖王脸色微微抽`动,却是在腰间一掏,当即有个袋子出现在他手中。 “几位兄弟,这里有些个小玩意儿,就当交个朋友,交个朋友……”大颗的汗珠从妖王头上冒起,眼下的他已然对迦云真佩服得五体投地,能跟这玉诡在西极僵持不落下风,当真是好本事,当个流明妖廷的边军统领当真是屈才了。 为什么自己身为妖王,还是佛门法王司职,要遭这种罪。 桂柳业扬了扬眉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是灵晶的味道。 整个鬼顿时变得精神奕奕,总算有个脑袋开窍的了。 一把抓过袋子,在手中掂了几下,桂柳业满意地点点头,“你倒是不错,在北疆像你这么心思通透的法王,倒是不常见,有前途。” 憨厚的笑容顿时浮现在妖王脸上,明明对面只是个鬼将,为何对方一句有前途,他的内心甚至有些雀跃呢。 可能,应该,大概,是那些被打断腿的妖王,居然没想到可以拿钱消灾。 老子就不一样了,以后请称呼本法王为北疆云真。 然而就在这法王面带笑容正要离开的时候,桂柳业却是短促地笑了一下,一个箭步生生挡在了他身前。 “既然是朋友,那金刚经就不用背了,心经少一点,就三百零九个字,这是我给妖王的福利。” 什么!我可是给了灵晶!那是灵晶! 法王死死咬住后槽牙,眼神中有着最后的倔强和挣扎。 似乎看懂了法王眼中复杂的情绪和纠结,桂柳业却是没有半分同情地耸了耸肩膀,随意地说道,“军令在身,我最大的权限就是可以挑选背诵的佛经。 心经已是我能想到最少的了,若是三百零九个字你都背不出来,打断腿也不冤枉。 看在法王你这么通透,我还可以给你起个头,五块灵晶,就五个字吧! 观自在菩萨,下面你来……” 五个灵晶,五个字?!对面的法王已是被这鬼将的无耻彻底震惊了。 尼码你知不知道,五个灵晶买半个金丹底蕴的灵鬼都够了,抵得上五个你这样的鬼将。 西极流明妖廷居然一直在跟这种狠角色进行兵线对峙么,才丢了一个万妖丛林?厉害! 不过妖在鬼阵下,不得不低头,妖王死命回想这两天恶补的佛经。 可恶啊,明明看过,当时是不是看着看着,然后睡着了。 “行深般若……波罗……蜜,蜜多时,照见……五蕴空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舍利子……” 大颗的汗珠从法王头顶冒了出来,舍利子下面是什么?完了,忘了! 法王的手掌用力地在脸上拍了拍,试图抓`住脑海中已然消融得仅剩残余的文字。 还差一点,色什么?一定是色什么! 可惜就在他绞尽脑汁之时,对面已是无情地说出了冰冷的判决,“总共背了二十三个字,还错了一个!朋友,我帮不了你啊。” 桂柳业脸上的表情很是痛心疾首,旋即又笑眯眯地说道。 “妖王是自行散去双`腿妖气,让我等动手,还是让我等唤军主过来,让天蛇来做? 对了,这个也是给朋友的福利!” 法王就如同被抽了脊梁似的,身子几乎一软,不过还是咬了咬牙坐到了椅子上,“不用麻烦玉诡了,还是就请几位动手吧。” 说完,已是将双`腿上的妖气散开,甚至还将气血压制到了最低,毕竟对面只是鬼将,若是一击打不断,还要多打几次,吃罪的还是自己。 不过这弘经城怎么就这样了?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 不是没有妖王反抗过,对面鬼母张口就是一段佛经,然后反问一句,“我鬼道之身都能礼佛,你一个佛门法王凭什么不行?” 顿时就让这边哑了火。 至于斗法,一个法王自信有后台,直说自家就是挂职,根本不会背经参禅,你玉诡有种就打杀了我。 至于这个法王的下场,剩下的法王,以及城中的金丹和佛修,一致的评价是,临渊不惧,敢以生死试双英气度,真勇啊! 从此规矩就立下了,两日一抽,法王背不出佛经的当场打断腿。 事后可以用妖气自愈,当然若是再抽中,自然也是再次打断。 至于想反抗的,若有胆量也大可一试。 咔嚓! 剧痛已是从双`腿席卷全身,四肢百骸俱是发出战栗,甚至让法王的意识有些迷茫,过了几息才回过神来。 真它酿的痛啊,成就天妖之身后,哪还受过这种伤! 法王死命撇了下嘴,一身剧痛尽数化为了嘶哑的呢喃,“这弘经城怕是不能待了,鬼的万佛诞,真等到了那天,腿都不知道折了几次了。” …… “我若是不选是不是几位就会出手啊。” 沈采颜盈盈笑着,乖顺的少年道人却是立在她身后,用一把梳子,温柔地整理着如瀑青丝。 在她对面的,则是六位形象各异的佛修,有光头穿袈裟和尚,也有蓬头垢面的和尚,也有身着青衣的居士……居然还有个身着彩色华衣的憨胖女修。 月浧和尚一窒,却是淡淡笑道:“鬼母何必说笑,你入佛之念甚坚,便是这城中法王也被你管得服服帖帖。 只是这北疆六寺都有本愿经,凡是北疆佛修都在其中,便是鬼母要走镇狱之路,却仍是要先选一寺,以本愿经转化佛门真性。” 那彩色华衣的憨胖女修,抬眼细细看了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眼中露出羡慕之色,却是笑着开口道,“我欢喜寺有美妙真,也有大欢喜,不若鬼母选我寺,你这伪身倒是上好的乾妃,会省不少功夫。” 沈采颜笑着摇摇头,“我不选。” “不愿极乐欢喜,那来我善见寺如何?自有清净之道。”身着青衣的居士眉头微微皱起,却是开口邀请。 “不选!” “那我定缘寺呢,若论因果神通,天下能胜过我寺的不多,你与默剑因果勾连甚深,我寺神通最是堪用。” “因果神通确实厉害!”沈采颜点点头。 月浧和尚嘴角刚露出淡淡微笑,却听鬼母仍是笑吟吟吐出一句,“定缘寺我也不选!” 嗯?月浧和尚脸色已是有些凝重,难道真要用上那等手段,让这明王之才入灭? 果然,待传业、黑天、化禅三寺一一问过,这鬼母只有一句:“不选!” 不选?!几名金身佛修互看一眼,均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本是以防万一的手段,倒还真要用上了,这鬼母不敢选本愿经,必定是有问题。 就在众人准备取出佛器之时,却看见鬼母盈盈一笑,眼中露出媚意,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六寺的本愿经,我全都要了!” 第296章 六经在手 “我若是不选,你们不会安心,我若选其中一寺的本愿经,北疆佛门的平衡必然就会被打破。” 沈采颜妍姿凝霜,眸光冷冷,语气更是如有幽幽寒意侵袭向六位佛修。 再无半点巧笑盈盈,开着玩笑的模样已然化为了凛凛霜颜。 “既然如此,我不如全部要了,反正佛本一色,并无高下之分,以六经注我,更能得佛门真意。” 六寺佛门修士都是一怔,不由得面面相觑, 停顿了一下,憨胖女修却是开口了,“鬼母好心气,不过北疆六寺虽说同气连枝,但神通各有千秋,若想六经融会贯通,当真不是易事。” 确实不是易事,甚至从未有人成功过,佛门神通最重佛理与心性相合,稍有不对便会神通反噬。 北疆六寺中有求大欢喜的,有寻因觅果的,更有谈禅说法的…… 佛理之间参差太多,却是难以同修。曾有黑天寺的金身和尚欲要聚六经之神通,以力证得大觉果位,下场却是因佛理冲突,佛心化魔,金身更是直接崩溃了。 “鬼母还请三思而行。”月浧和尚没想到这鬼母却是心比天高,眼中的紫光已是盈盈欲出。 只见他郑重起身,合十一礼,正色说道,“六经同证只是理论上可行,北疆开域以来,从未有修士调理降服成功,若是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几位佛修也是大摇其头。 这几位的修为本就不弱,全都是各家寺院中拿得出手的金身,眼界自然不同凡响,这鬼母是神通绝强,但也没逆天到能六经同修的地步。 “我既然之前输给默剑,从此便不会再输给任何人,就是我自己都不行!” 鬼母幽幽的声音断然响起,凤目傲立,冰冷的面容已是散发着淡淡的威严,“更何况,六寺要以本愿经试我佛心,就试个彻底! 免得以后再来一手递佛经,一手藏刀子。” 见被鬼母一言戳穿真`相,六寺佛修都有些许尴尬。 月浧和尚暗自叹息一声,不愧能以玉诡为号,名动五域,当真如玉决绝,心思诡细。 “玉诡误会了,我等护送本愿经而来,自然需要带上护道之宝。”善见寺的居士当即摆了摆手,淡淡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沈采颜环视了一众佛修,眼中生出冷光,语气淡淡,“此话当真?出家人不打诳语,否则便是犯了口业。待我立狱成功,犯业之人便要进去走上一遭。” 什么?善见寺的居士当即已是哑口,不敢再接话,因为一句狡辩便丢了性命,当真是让佛祖也笑。 这鬼母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如今当面一见,果然是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主儿。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鬼,这鬼母既然想试这万年无人走通的佛途,劝一句就算了,只是可惜了这明王之才。 善见寺的居士摇了摇头,一卷佛经赫然出现在他手中,传业寺的佛堂中顿时禅香弥漫,金朵朵。 “愿虿宴鬼母心有般若,妙生梵净。”居士稽首一礼。 沈采颜皓腕一转,天蛇蜿蜒而出,将善见寺的本愿经圈住,漠然开口道,“生死在我,其它几寺还不交经?” 几位佛修都是一叹,这等拼了命也要硬开一途的绝世明王,实在超乎想象,即便从北疆开域起算,也不多见。 难怪西极命昙宗没本事留住人。 那默剑能与之媲美,不知又是何等风采。 “不想玉诡佛心如此之坚。”月浧和尚已然从鬼母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脸上已有礼敬之色,“六经共证,再无退路,愿虿宴鬼母心如明王,证得明王。” 倏地似天光乍现,一本佛经从月浧和尚手中破光而起,因果道韵飘飘荡荡,似乎要将整片虚空勾连起来。 散发着不同的佛韵,绽放出各色光华,其余几本佛经也是飘到了沈采颜手中。 “你等既然带了佛器,一事不劳二主,这些日子的护卫之责就交给你等了。 另外,我闭关期间若有妖王不听招呼,或是不愿老实背经的,各位还请帮我压住,不要坏了规矩。 不然等我化佛而出, 沈采颜本要升起冥雾,似是想起什么,旋即转身笑吟吟说道。 六寺佛门修士听了,顿时一股寒意升上心头,待得紫色冥雾将传业寺的佛堂尽数遮蔽,几位金身不由得都是苦笑了一下。 善见寺的居士带着犹豫,诧异地对着月浧和尚说道,“你们定缘寺之前居然跟这种天生杀才结下因果,怎么想的?” 月浧和尚长长舒了口气,眼中的紫光缓缓平复下来:“万般皆命数,半点不由人,好在这牵机缘毒终是化解了。” …… 滚滚冥雾宛如无底深渊,已是将整个传业寺尽数吞没了。 传业寺的佛堂空空荡荡,没有佛像,只有一位少年道人盘膝坐在正中央。 刚刚杀意凛凛的鬼母已是变回了乖顺的幽魂侍女,而在她的手上,六本佛经熠熠生光。 《莫呼洛迦欢喜大`法》、《八部众生执业经》、《妙禅印法》、《咒轮黑天佛身》、《顺逆定缘佛光》、《心内善见光明法》,六本佛经俱有佛韵,更是隐隐散发出一股祥和之气,似能祛除贪、嗔、痴三毒。 沈采颜眼中有着森森冷意,口中叱道,“老爷,这些和尚没有安好心,这几本佛经都有问题。” “难得有个明王之才送上门,北疆的和尚自然是要想办法拢到手里的。”姬催玉眼睛微眯,脸上毫无异色。 落一叶而知秋至,在西极遇到定缘寺的几个和尚,已是让姬催玉生出了杀心,对这北疆之行更是早有预料。 和尚的风格嘛,一直都是与我佛有缘,便当归入佛门。 居然是扭曲修士本心?当真不知死活! “那几人虽然是被唬住了,可眼下该怎么办?老爷,本愿经却是不能修行的,不如我们遁走吧。” 外有佛器层层围堵,身边的佛经就如带着毒蛊的灵丹,内忧外困的沉重局面却是让沈采颜有些烦闷。 万万没想到,这些北疆的和尚谨慎得很,居然带着佛器来递经,就不能有一点信任么? 沈采颜御灵之身,对法器最是敏感。 若是只有两件佛器,可以打杀了从容离开;若是三件佛器,鬼阵全力围困,大抵还是能跑路的。 但这六寺金身都带了佛器来此,倒是大麻烦了。 “老爷,老爷,我们要跑嘛?”沈采颜有些焦急地呼唤道,但少年道人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出神。 咦?自家老爷这是怎么了,沈采颜螓首微侧,乖巧站在了自家老爷身侧,静静相候。 良久,却听少年道子噗哧一笑,“采颜,你刚才是说跑对吧,可若是跑了,玉诡的名声不就毁了?可不能让你丢人。” “可是这些佛经有问题,根本不能修炼,会扭曲本心,甚至会影响到老爷本尊!”沈采颜急得有些面红耳赤,“对了,和天魔的惑心神通却是有些异曲同工。” 姬催玉点点头,旋即露出了促狭轻笑,“这些佛经扭曲本心,你确实不能修炼,我若是修了,也怕玄牝珠沾染上佛家因果。” “那还是要跑?”老爷说话云里雾里,沈采颜却是没有明白过来。 “你不能修,我不能修,不是还有西极的本体在么,他在那边养伤养得骨头发`痒,正好起来嗨!”少年道子微微一笑,神秘莫测地说道。 嗯?!沈采颜却是愣住了,对姬催玉的话则是若有所思,老爷本尊来修炼?难道后天神魔还可以定住本心? 姬催玉将手一召,六本佛经已是在面前依次排开,与此同时,西极命昙宗白骨神魔洞中,姜默舒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一个巴掌大小的虚影小人却是倏地出现在他身前。 北疆和尚,好教你们知道,爷有挂! 第297章 气运天劫 虚空中传来隐秘的涟漪,顿时让定缘寺上空三尊佛像眼中亮起紫光。 方才还是金许许,莲台低垂,转眼佛光已是映彻朗朗青天,只见莲华金交织成云,佛音遍洒,漫空因果佛韵顿时如潮水一般涌现。 其中一尊佛像口中传出的佛音,却是出现了少有的惊异,“那虿宴鬼母不仅选了本愿经,还六经同取?” 三尊佛像都是若有所思。 本愿经每发动一次,便会消耗本寺的根基气运,轻易不会动用,也就是双英明王之才,才能值得定缘寺如此投入。 若是鬼母不敢选,就是来北疆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大可直接使其入灭。 但若是选了,明王之才便是真心入北疆,况且以玉诡的气性,极大可能会选之前有因果瓜葛的定缘寺。 若是能将这等佛子收入寺中,以后佛门镇狱一脉大兴,定缘寺必然会获功于天地,得无量气运。 “怎么会六经同证?这鬼母为与那默剑相争,竟然把自家性命佛途都押上去了。”行痴觉僧的法体佛像却是微微摇了摇头。 “心比天高,又有执念,嗔痴难平,不过正是如此,这玉诡却才能称雄世间,与那命中注定的对手一争。”另一尊佛像行嗔觉僧却是显露出笑容,与之相反地点了点头。 “问题是这六经同证,没有先例,或者说,凡是走这条路的北疆佛修,俱是入魔毁身。” 行贪觉僧口宣佛号:“我佛慈悲,想来这鬼母神通绝强,保住鬼躯当是不难。” 三尊佛像却是祥光遍洒,眼中紫光勾连到一处,齐齐开口,“六经共证,登天之难!习经之鬼,当来定缘!” 因已种下,只待果结! 三位定缘寺的觉僧相视一笑,虽说北疆六寺同气连枝,但该争还是得争! 更何况这等明王之才,便是放在妖魔降世,人族开域的大争之时,也足有一席之地。 …… 白骨神魔洞中,难得有些拥挤了,没办法,谁让姜默舒的 不过四尊后天神魔挤在一处,也实在是有些为难这方小天地了。 顶上是太阴玄魄神魔洒下如水月华,对面是元辰白骨神魔盘膝而坐,若生尸佛已是和郑冰尘一般的玉颜,俏立在偌大的莲台之上 最小的,反而是只有两丈高的刑天神魔,静静立在姜默舒身后。 如果说神魔只是让这方天地显得狭小,那让这方天地显得热闹的,就是三位神魔之主了。 “冰尘,你如今修炼有成,也该回南域看看长辈了。”郑予晴思及诸般关节,不再犹豫,断然对自家侄女开口道。 随后更是使出了一记杀手锏,“你答应老祖,要回南域证金丹。” “不行嘛,那是之前,现在默舒伤势未愈,要是被剑宗突袭怎么办?要是天魔来袭怎么办?我现在也是神魔之主了,可以帮得上忙,姑姑!” 郑冰尘却是随意地摆`弄着手中的棋子,无需机关算尽,也无需步步为营,直`捣黄龙即可。 坐在她对面的罗织却是盈盈一笑,柔荑拈起一枚棋子,宛如月华碧海交相辉映,慵懒地在棋盘上应了一手。 “我也觉得冰尘说得有道理,大敌当前,总不好孤军奋战。” 说完却是妙`目盈波,柔柔瞟了一眼郑予晴这个白骨峰峰主。 大敌,谁是大敌? 罗织似是说了,却又什么也没说,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郑冰尘却是瞬间心领神会,单看那妙人儿关键时刻总会 到底是输在哪里了呢? 郑冰尘细细思索,罗织若有所得,郑予晴满眼警惕。 …… 三个女人的大戏,姜默舒并没有注意到。 在刑天神魔立起的大盾之后,他正在将 其余三位神魔之主已是见怪不怪,自家妙人儿每日总有一段时间,对着刑天神魔发呆,想来也是特殊的祭炼后天神魔的法门。 若真若幻,虚影小人身前已是出现了六寺本愿经的虚影。 姜默舒都不由得一呆,本来只是试着将愿经灌注,到了中途,却是灵机一动,这愿经灵异,不知能否让小人具现出来。 念头刚刚转过,六寺本愿经已是现出了虚体。 “本尊,怎么回事,我这边的经书消失了,你那边是否出现了什么问题?” 姜默舒当即把眼前所见映照过去。 咦?!一人一宝都是有些惊异。 其实对虚影小人到底是什么,姜默舒有多种猜测,不过眼前这一幕,却是让他心中多出了一块碎片。 原来不仅有金丹法域凝幻为真,本质还跟气运有关。 有意思!姜默舒眼中闪过精光。 不过眼前,还是先把这六本佛经给推演了。 霎时间,无数虚幻的闪电在虚影小人身外乱劈,却是丝毫不着力。 不过,那六本佛经却是没有那么好运了,无数闪电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渠道, 狂雷怒电发泄似地打在佛经之上。 直至半柱香之后,才万般不情愿地消逝在虚空之中。 瞬间,虚空中隐隐禅唱传来,幻化出玄奥的金莲华汇入法体之中。 过了良久,姜默舒脸上露出笑容,消化完灵台所得后,心中喜悦之情更是澎湃汹涌。 以虚影小人推演神通奥秘,就如一池秋水浸明月,一朵金如红莲,神气完备,无有缺漏。 越是推演精深,越是契合天地间冥冥意蕴,便是这六寺的本愿经也不在话下。 反正呢,反噬肯定有反噬,不过打在谁身上,姜默舒管不着。 打不到自家身上就没关系。 而就在刚刚,这六寺佛经已是成功入门,姜默舒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分天劫一分货,接下来,就是以虚影小人将六经融汇贯通了。 这对虚影小人也算事? 后天神魔映照心神这么恶心的事情,自家都坚持过来了,区区佛经融合,当然是不在话下。 姜默舒只给 另外,看看哪个倒霉催的被反噬了!” 第298章 明道入痴 天光如水,带着祥和之意洒下,好似有菩萨佛陀挥洒着无量神通,让这弘经城满是盎然生机,一众生灵轮转有序,各有前途。 若说这明光辉映的城池中有什么不和谐之处,倒是有一处地界被紫黑雾气笼罩,其中有鬼嘶怒啸不停传出。 淡淡金光佛韵不时会在雾气上流转,犹如诡蛇怒蛟一般颤动和奔蹿,或轻飘或沉坠,却始终逃不开冥雾困锁。 紫明道踏在半空中,浑身宛如木石,一脸落寞地看着那幽暗不可测的所在。 紫苏和月浧和尚都站在他身后,一个左顾右盼,一个默然无语。 良久,紫明道好似漫不经心地开口了,神色间甚至有一种安详的味道,“月浧大师,不知六经共证,成算几何?” “没有成算。”月浧和尚微微叹息一声,不知是为了执着的鬼母,又或是为了眼前这痴儿。 “六经佛意大相径庭,若说神通还可以共修,但心意最是极端微妙,或是禅定,或是欢喜,或是随缘,如此般般变化,甚至比魔火天雷还来得凶险,如何能共证?!如何能调和?!” 紫明道恍若未闻,深邃的眸子中却如有流星坠落。 玉美一人,明澈润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过了好一会儿,紫明道才深吸一口气,指着如同深渊巨口的传业寺,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们为何不拦着她?” 停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或是来告诉我,我去拦她!” “玉诡之执,世间罕见,我等也未料到她入佛之心如此之坚,气性更是如此之高。”月浧和尚脸色已然有些不自然,沉声说道,“佛途自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甚深之道我等自是不便干预,眼下更是无法帮助。” 紫明道面无表情,看着那吞噬光辉的鬼雾所在,淡然开口,“你说她为何要如此拼命呢,以她之才便是平平稳稳,证个明王有什么难的?” “可能正是因为她如此拼命,才能被人称为玉诡吧,不愿输人也不愿输己,双英风采当真不同凡响。”月浧和尚淡淡回道,也许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所以才能脱口而出。 “是啊,也只有这等如玉佳人,才值得我期待和相候。”紫明道叹了一口气,“说实话,我今日才对你佛门有了些许怨懑,若不是她要一心入佛,不会有如此凶险的局面,我的机会也会多些。” 想到那日,妙身鬼母,霜华玉颜上多出铮铮战意,冰雪仙容泛起凛凛军威,在那佛堂之中风采摄人,当真是历历在目。 缘分若有若无,若有,如何才有?若无,随波逐流? 紫明道犹豫了一下,随即眼中泛出坚定,看向身边的少女,“紫苏!” 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 “紫明道,你终是想起我了,我跟你说啊,我祝词都想好了,就等万佛诞那天,我就为化鸿大哥祈福。 你晚点帮我看看语句通不通顺!” 紫明道顿时哈哈一笑,“紫苏,我问你,你真的喜欢翼化鸿? 哪怕为他改性情,免娇嗔,甚至苦海误一生,仅剩余恨浮沉,这样你也愿意?” “我……”紫苏张口结舌,好似一颗焦雷炸响在脑海。 “想清楚再回答。”紫明道淡淡说道,一身赤衣如火焰似地扬起在天地之间,让人不敢直视。 “我愿意!”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心脏扑通扑通似要蹦出胸腔。 开口的刹那,眼中的惶恐犹豫已是逐渐散去,多出的却是盈盈水光。 “我愿意!”少女阖目,泪水从眼角滑落,再次坚定道出已然病入膏肓的心意。 “好,我们去西极!去找翼化鸿!你去选两件礼物,我们今天就走!”紫明道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真的?”紫苏眼中亮起明光,却是难以置信地涩声确认着。 紫明道洒然一笑,没有开口,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明道哥哥,你最好了!我想想带什么东西给化鸿大哥……”少女银玲一般的声音飞快飘远。 “少主……这事?!”幽幽的声音在虚空中荡起。 “妖圣那里,我一力承担,有些因果牵扯仅凭外力是挡不住的!”紫明道却是冷然说道。 旋即微微一叹,在心中补了没有说出口的后面半句,有些缘分也只能靠自己来抓`住。 紫明道双`唇紧抿,注视着那冥雾和佛光纠缠所在,脑海中已是恢复了清明,一点灵光在众多念头中脱颖而出。 既然想接近一个人,毫无机会和办法,也许可以从她的敌人那里先着手试试。 毕竟除了玉诡自己,她的敌人也许就是最了解她的人。 …… 入夜,弘经城上空露出了点点星光,不过今夜却是有些不同,星宿洒下的光芒白森冷幽,犹如刀剑一般刺向大地。 其实不只是弘经城,整个北疆的夜空尽是如此,星光难得露出秉冽寒意,一股狠厉之色漫彻天地。 众多北疆修士只是有些奇怪,甚至有修士点评着,“今夜天生异象,这星光当真难得,若是有收拢星光的法宝或是神通,今夜辛苦一晚,当真抵得上十年苦功。”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星云慢慢汇聚收紧,就如那套在脖颈的绞索,虚空中都慢慢生出了肃杀的道韵。 这时北疆的修士才发现不对。 而在六寺山门中,更是如临大敌,因为根本不用推演,只是肉`眼来看,就能发现璀璨星光如刀如剑,已是越来越明亮。 渊劫?! 众多觉僧的佛身猛地一震,眉头更是少有地紧皱在一起。 之前也有过一次渊劫征兆,些微天地气运变化还不待众人探查,渊劫却是莫名其妙消散了。 怎么今日却直接降临在了北疆?荒唐啊! 不过已是轮不到几家天宗佛寺多想了,天地猛地一抖,星光如轮如雨,已是瓢泼而下。 万千祥和之气从虚空中舒展开来,现出璎珞丝绦,形同华盖, 序等佛音更是响彻天地之间,“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天地之间生出一片佛光,此间乃是佛国净土。 轰隆!咔嚓! 星光如海,六寺就如浮舟被佛光托着在星海中浮沉。 佛光弥漫,幻生幻灭,好似六道烛火淡淡绽放光芒,驱逐着星光侵袭。 佛光星辉交相映照,当真美轮美奂,只是各位觉僧沉凝的眉眼,却表明其中的凶险难与人说。 不知过了多久,终是天地祥和之气,侵染了凝为胶质的星海,天地间生出了庄严神圣的光辉。 星光缓缓消散,不过虚空中的祥和之气已是肉`眼可见地消散了三成。 渊劫自北疆起! 六个字已是如大道伦音一般,凭空出现在众多觉僧的灵台,令人眉心直跳。 对抗渊劫本是人皇之责,为何落在了北疆佛门,这可如何是好? 良久, 佛光盈盈,梵音琅琅,六寺钟声长鸣,回荡在天地之间,似乎有天地祥和为之加持。 众位觉僧,或说北疆佛门已经达成一致,这天地因果,还是要还给中原之地。 第299章 佛狱备诞 “本尊,麻烦快一点,马上就要万佛诞了!” 姬催玉端着一杯灵茶,微微品了一口茶香,当真是凝碧入琼杯,嫩芽呈翠汤。 看着心神中 没办法,这事儿 当真是叹一瞬,悟一生,姜默舒已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到其中了。 甚至就连其她三个神魔之主的关心,都只能勉强笑笑回应,“无事,有些神通心得涌上灵台,心生欢喜,不知不觉就多耗心神了。” 更何况,那 至于怎么让佛性和鬼气融合,没有谁比御灵妙身鬼母更知道如何来做了,毕竟,无间地狱以万鬼旌旗为底子,而万鬼旌旗本就是沈采颜的法体。 姜默舒不明白的是,明明自己都快忙得吐血了, 似是看出本尊疑惑,姬催玉笑了笑,还把茶香映照过来,引得姜默舒咽了下口水。 “各司其职是本尊你说的,你总不能因为我做得快,就疑神疑鬼吧,谁让玄牝珠品质比较高呢。”少年道人嘿嘿笑了笑,云淡风轻地饮下了手中茶,漫不经心地呼出一口气。 旋即正色说道:“现在没办法跟北疆佛门翻脸,万佛诞要想救下那些要被口腹度化的人,无间地狱就必不可少。” “况且,”姬催玉微微一叹,有些怅然,“我都如此逼`迫那些妖王了,居然真有些个吃得口滑的,一定要等到万佛诞,所以才这么急。” 姜默舒眼中闪过冷光,点点头,“这个我自然明白,放心,我会尽快消化传回的佛识,说了六经,必然是一经不少,不会让你难做。” 有些事情没法说值不值得,要顺心意,岂能有轻松的。 非是心性孤绝,只求初心依旧思无邪。 一人一宝,心神相映,已是彼此点了点头。 跟本尊对过进度,姬催玉转过身来,对着沈采颜笑呵呵地开口道,“辛苦采颜了,没想到灵鬼通识,居然能以鬼气演化地狱法阵,却是省了老爷无数心神。” 沈采颜盈盈浅笑,轻轻在自家老爷肩背上捶打着,“我只是隐隐觉得可行,所以让众鬼尝试演练,没想到真的可行,老爷就安心喝茶,这等杂事自有奴家处理。” 姬催玉闻弦歌而知雅意,立时说道:“那这样,今日一直变为本体模样,不过这冥雾你可得扎紧了,不然若是被人窥破,就只能解释成玉诡对默剑因恨生爱了,于你名声不好。” 沈采颜顿时喜笑颜开,伏在自家老爷耳边小声说道,“老爷放心,这冥雾眼下鬼气佛性纠缠,因果混沌,气运斑驳,绝无人敢来窥探。” “万佛诞快到了,时间已然不多,可有灵鬼愿意入职无间地狱。”姬催玉微微颔首。 虽然不知道自家老爷为何不直接下令,而是让众鬼自愿来选,不过对于老爷交代的事,幽魂侍女却是不会打半点折扣。 沈采颜点了点头,青丝随着微微飘动,“好叫老爷知道,一众灵鬼都愿意入职无间地狱。 不过有些灵鬼倒是喜欢征战一些,让我来问问老爷,是不是入了无间地狱就不能随在战旗下征战了。” “入职无间地狱,杀伐只会更多,这北疆打死的结,我大概想到怎么来解了,”姬催玉冷冷一笑,慨然说道,“不过是一班人马两块牌子而已,以后斗法仍然是要他们上阵,只是灵鬼生识,我担心有人不愿行酷刑之事,所以让你问问。” 原来如此!沈采颜柔柔一笑,一挽耳边的秀发。 而且,老爷说已经想到怎么解这北疆的祥和之局了?!不愧是老爷,奴家倒是没跟错人哩! 犹豫一下,沈采颜问出了心中最后一个疑问,“为何老爷让战鬼描绘牛妖马妖之形呢?” 姬催玉却是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 桂柳业斜挎着长刀,悠悠走在路上,边上却是另一个灵鬼,桂旗叶。 桂柳业一路上说着话,说着蛟龙入海,还说着开败,总之就是嘴巴停不下来。 而在他身旁的桂旗叶却是恰恰相反,只有听到桂柳业说感兴趣的东西时,才会微扯一下嘴角,很快脸上却是恢复了平静。 不多时两鬼已是走到城中一家的门口。 还不待敲门,门里已是迎出了一人,拱手一礼,“原来是桂爷到了。” 旋即转身对着屋里吼道:“快点,把孩子抱出来,给两位爷看看。” 不多时,一个妇女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婴儿走到门外,当即就要跪下。 啪! 长刀带鞘已是拦在膝盖那里,“站好了,你若是跪下去,我回去就是十军杖待领。”桂柳业苦着脸说道。 桂旗叶没有说话,只是将身上鬼气收敛到极致,然后凑上去看那孩子。 没有说话,嘴角却是大大地咧开了个口子。 那婴儿不喜欢这凑到眼前的大脸,既不熟悉也不亲切,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那妇人丝毫不敢乱动,只能抱着孩子微微抖着。 桂旗叶转过身来,对着桂柳业点点头,脸上已是看不到任何表情。 “既然无事,过两日我二人再来。”桂柳业百无聊赖地说道,这差事倒是比压着妖王服软无趣多了,不知为何,桂旗叶却是特别喜欢,从不与其它鬼相换。 两鬼正待转身,若有若无的怨魂哀号已是落入两鬼灵觉,轻微得如同平湖上的一丝涟漪,错非两个灵鬼之身,不然根本不会感知得到。 铮! 雪亮长刀已是出鞘,桂柳业皱在一起的五官显得更苦了,桂旗叶眼中已是发红。 灵鬼面前玩冤魂?还是在大日天光之下,倒真是好胆!好蠢! “无事,你们回屋!”桂柳业转头安慰着夫妇二人。 倏地,两鬼已是瞬间消失在原地。 然而在三息之后,在另一处房门外,两鬼却是猛然现出了身形。 薄薄一扇门,自然挡不住灵鬼窥探,桂旗叶持刀的手已是轻轻抖了一下,桂柳业的脸色难看得紧。 桂柳业咬着牙,终是轻轻推开了面前那门,手上宛如推着一座山。 一床,一桌,一椅,一尸。 椅子翻倒,尸体悬吊,却是个甲老者,睁着的双眼死死盯着大门,面目狰狞,舌头更是掉在外面。 应该还没有死多久,但二鬼却是知道,哪怕仙尊在此,也是救不回来的。 桂旗叶没有说话,只是退了一步,用刀在虚空中狠劈着什么,却似乎什么都没有。 墙上却有一行字,是咬破手指用血写的,“我为人,不愿填禽兽口腹,宁去幽冥不去西天。” 桂柳业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念到“西天”两字已是咬破唇角。 两鬼默然伫立良久,就如两尊雕像一在门外,一在门内。 不知过了多久,桂旗叶却是提着刀走到房中,开口说出了今日 “烧了,完他心愿。” 第300章 以狱成道 弘经城。 今天的日头特别地好,城中梵音琳琅,禅香阵阵,四季之齐齐盛放,多彩多姿,便是一年之春也是难以相比。 千百金在天风中轻扬起伏,宛如星辰闪烁。各色佛光溟濛荡漾,映着天光幻化出佛陀菩萨,绚丽庄严。 刘浦民很是惬意,儿子儿媳真的很孝顺,无论想吃什么,都会想方设法为他置办。 平日里就不说,今日更是早早就做好了吃食,那香味光是一闻,已是让人食指大动。 “爹……”他的儿子微皱着眉头,欲言又止,脸上没有一点过节的喜意。 “好日子要笑起来。”刘浦民摆摆手,正色说道,“能去天宫佛界参悟佛法,机会难得,万一你爹我一朝顿悟,我们全家可都是一步登天了。” 说完却是止住了儿子的话,指了指满桌吃食,笑呵呵地说道:“还是先吃饭,都是我爱吃的,却是不能浪费了。” 说完便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儿子看着老父吃得开心,心口却是一痛,只能强颜欢笑陪着小口吃着。门帘之后,隐隐传来妇人的抽泣。 “儿啊,记住,不管何时,没有什么是笑着不能解决的……”刘浦民一边吃着,却是忙而不乱地说着话,“多笑笑,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似乎觉得口说无凭,于是夹起了一个吃食,“就如这美味饺子,我也是吃了几十年,才反应过来,我真正想吃的可能不是饺子,而是这点醋。” 说完,却是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忽然钟鸣声声敲响,弘经城的各佛寺齐齐梵音大作,天空的金顿时盛放开来,洒下了点点金星。 父子二人顿时沉默下来。 刘浦民站起身,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从箱子最下面拿出一件青色外袍,上面的针脚缝线是又密又细。 抚着青衣,刘浦民满意地点点头。 声音猛然一窒,旋即脸上带着笑容慢慢说道:“你母亲生前给我缝了这件衣服,我就一直没舍得穿,正是想留到今日,穿在身上,就当是她也伴了我这一程。” 说完,刘浦民双臂张开,甚至连眼睛也闭上了。 儿子一愣,转瞬已然明白过来,小心翼翼替父亲穿戴起来,过手,穿肘,整领,又把腰带细细系好。 “你们今日也去各寺上香,莫要怠慢了佛祖。”刘浦民往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叮嘱了一句。 说完便一步跨过了大门。 待出得大门,刘浦民向天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冲霄宝气,万千金。 自嘲地笑了笑,“几百上千年,天下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贱命一条有什么好可惜的,难得糊涂啊。” 抚了一下`身上的青袍,面上的笑容已然化为了追忆之色,“惜容,今日却是该下去陪你了。” …… 当! 九九八十一道佛音震荡在天地之间。 钟声自弘经城各寺悠悠传开,佛光辉映弥漫,金佛韵充塞整片弘经城上空。 祥和云气氤氲,霞光璎珞晶莹,遍布天地,翻涌幻化,这种声势,便是地上佛国也不过如此了,让人一见便欲顶礼膜拜。 而一众法王已是腾空而起,落入佛光之中。 “万佛诞终于到了。” 月浧和尚眼中紫光亮起,身上散发出无量威严慈悲,却是向着下方合十一礼,“多亏了这些善信,这北疆才成了祥和天地,也减了天地间无量杀戮。” 善见寺的居士浑身笼罩在一片祥和气息中,和天上的佛韵隐隐勾连,“舍得舍得,不舍哪来的得,佛祖割肉喂鹰消了杀孽,这些善信以阳寿将尽的槁躯止了人妖杀劫,都是大善业。” 六位金身尽皆口颂真言,浑身散发的佛意愈发缥缈莫测。 身怀本寺佛器,佛韵浸染下,此时又身在佛会之中,却是对天地祥和的大道多出了几分感悟。 富丽堂皇的天宫已然逐渐由虚化实,辉光宝气映照天地,气象万千。 下方的佛门善众已是恭敬地跪拜在地,行以大礼。 浩瀚的颂音连绵响彻,回旋激荡,从弘经城中直达天宫,“礼敬我佛!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昂! 惊天动地的宏音,回荡在弘经城所有人的脑海,滚滚如潮,好似波浪一般。 如巨兽向天怒吼,天地为之一震,又似晨钟暮鼓,令人浑身一省。 天宫散发着精光异彩,好似一轮阳乌向着弘经城缓缓降下,漫射的佛光映射着弘经城每一个人。 “可惜了,要看这等祥和天道也得有缘分。“欢喜寺的华衣女修微微颔首,语气中略有遗憾。 几位金身却是听明白了她在可惜什么。 这方天地中,唯一没有缘分看这万佛诞的,只有那气性高绝的鬼母,依然还在冥雾中勾连佛意,参悟佛经。 “毕竟是明王之才,岂能垂翅而低虹,自然想要争一争冥蛇化天龙……”黑天寺的和尚淡然开口,旋即却是看了另外几家佛寺的金身一眼,笑笑说道,“若是重伤未死,倒是只有我黑天寺能救,几位到时候就不用和我抢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位金身都是脸有愠色,仿佛都有些无奈。 此时天宫已然降到了弘经城上空,佛光辉彩流淌在整座城池,隐隐梵音愈发浩大。 等待前往西天的一众善信或是激动,或是漠然,静静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巨大的佛掌探了下来,呈吉祥海云相,慧光佛韵之下当真一点阴黑也看不见。 倏地…… 幽暗的鬼语,似有似无一般出现在天地乾坤之中。 “造诸恶业清浊身,皆由无始贪痴嗔,不证功德菩提心,此来无间当刑困。” 无形无相的幽冷佛韵弥漫在天地之间,令人恍恍惚惚,似乎只要念头不慎,便会被摄入其间。 轰! 整个弘经城已然化为了吞天巨兽的幽深大口,华丽的天宫刹那间滚落进幽暗深渊里。 凄惨哀嚎回荡天地,乾坤万物尽起相应。 “不好!”好些佛门修士和法王心头一紧,已是不敢有丝毫怠慢,爆发出秘传神通,想要破空而去。 刚刚运起神通,已是感到无量杀狱之力应激暴涨,变得雄浑缠`绵,好似有无数罪业枷锁捆缚在身上,旋即就被吞入无尽幽深中。 人声如冰玉碎,鬼语似业火烧,一男一女的声音纠缠在一起,回荡在冥冥幽深之中。 “当年我对定缘寺的和尚说过, 怀怜生愿,发杀戮心,持红莲火,行净世道, 万般魔障尽焚,一切恶妖皆斩,无边杀孽狱我,即见无量光善! 各位佛修和法王,且来助我证道,谢过!” 第301章 无间之威 虚幻天宫华美绚丽,悠悠佛韵绽放毫光,祥云缤纷氤氲,便是在死寂之地也显得祥和。 “这是幽冥?”电光火石间,已是有佛修认出了自身所在之地。 既然是幽冥,怎么会有光? 众多佛修和法王凝起灵识向天宫外看去,却见到红莲似的魔焰,在天宫之外上下彻之,一望就令人不寒而栗。 “是玉诡,刚才那声音是玉诡。”已是有法王惊惧地喊出了声。 “不是说鬼母在转化佛性么,而且还是六经同证,怎么会忽然把大家齐齐拉入幽冥?”已有来弘经城观礼的金身修士急急问着月浧和尚等人。 杀孽狱己,证见光善,难道这鬼母真的成功了? 月浧和尚没有回答,眼中却是紫光大盛,显得心境已是出现了极大的波动。 “不可能,满打满算鬼母拿到本愿经,才不过一月时间,怎么可能就让她给降伏调和了。”化禅寺的金身和尚语气中再无往日一般无波无浪,更是指着天宫之外,急急说道:“她甚至还建了无间地狱,这如何做得到? 御灵妙身厉害在御使万灵,在悟法上根本没有加持,更别说这中间还需付出海量的心神损耗。” “说这些都没用,那火烧过来了。”有法王已是出声提醒,声音中带着惶恐。 魔火如曜,宛若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饥饿猛兽,已是向着天宫汹汹蹿腾而来。 数位佛修将佛力灌注天宫,顿时全身如遭锤击。 瞬息之间,红莲魔焰凭空一卷,已是将天宫外的佛光撕扯下一块,犹如九幽厉鬼将之吞噬一空。 众多佛门修士见了顿时脸色大变,涩声说道,“这是什么火?怎么比业火还要凶险,更是和佛性相克!” “阿者言无,鼻者名间,这就是无间地狱的特产,阿鼻红莲火,各位还请点评一下。” 鬼母从虚空中现出身形,莲步轻移,淡然开口。 而在她身后,头悬骨玉的少年道人眼底无风`波,嘴角笑意若有若无。 月浧和尚眉头一挑,“虿宴鬼母,这是何意?” 沈采颜却是盈盈笑道,“我当然是来兴师问罪啊!” 多数佛修和法王却是松了口气,原来是定缘寺的因果,不过,也有心思聪慧的,想到刚才鬼母所言,已然是簌簌发抖。 沈采颜仙颜凝霜,犹如一尊玉像,淡淡说道,“北疆要讲规矩才能不沾因果,无间地狱,哦,你们叫佛狱也行,更是有佛门神通的根基,我身为狱主,也要定了你们的罪,才能施刑。” 话音一落,数道光华已是冲破天宫外墙,顶着阿鼻红莲火,狂飙逃窜。 犹如春风压弯了眉眼,沈采颜霎时间掩着口轻轻一笑:“既卑又怯,自承因果,倒是不用我费口舌了。” 这方天地顿时生出无量丝线,彼此勾连又荡漾不休,延伸到无尽的远方。 沈采颜和姬催玉眼神均是一凝,这就是元神眼中所见,天地的真`相和本质么?不想却从这神通中窥见了一丝前路。 无量的因果和气运交织成网,汇聚成海,勾连住一切有情众生。 如此说来,在天地眼中,天魔、妖族、人族当真没有区别,怪不得,这北疆佛门能得天地祥和的气运。 姬催玉嘴角却是噙着冷笑。 即便天地不仁也无妨,以万物为刍狗更无妨, 修者有痴,足矣!我为人,足矣! 狂飙逃窜的光华已是现出了天妖真身,数十丈的庞大战体在冥狱中挪移逃遁。 其中更是有妖鸟一头,七对羽翼齐齐煽动,速度已是如流光电掣,周身更是缀着五彩之霞,如川如瀑。 沈采颜没有说话,无间地狱首次现世,正好拿这几个法王试试镇狱之力。 天宫`内的佛修和法王也没有说话,这地界神通不像神通,法宝不像法宝,阵法不像阵法,明眼人都看出其中定有诡异,有几位在前面试试风险,对大家都好。 “不!”凄厉的呼号却是远远传了回来。 在沈采颜和姬催玉眼中,充塞漫天的幻光丝线,瞬间便宛若怒海狂涛,掀起了无边大潮。 妖王越往前飞,飞得越快,缠裹在身上的丝线却是越多。 那妖鸟浑身一颤,妖身仍在继续狂飙,魂识却是被丝线勾扯了出来。裸`露在了无间地狱中。 轰! 失去魂识的妖躯颓然落地,砸出了惊天动地的动静。 天妖战体没有妖气运转护体,不过十几息时间,已是被阿鼻红莲火化为了飞烟,只留下了一地白灰纷纷撒撒。 而在魂识那里,数道枷锁已然将妖鸟魂识锁困在冥狱之中,阿鼻红莲火更是直接烧上了魂体。 那妖鸟只感到钻心的疼痛,不禁想要嘶喊出声,但却是徒劳无功,努力张开的喙,哪怕连虚空中半点涟漪都没有带起。 枷锁锁困之下,只有阿鼻红莲火剥剥燃烧的声音,以及妖鸟恐惧到极点的表情,凄惨得生似在经历世间最大的痛苦。 妖鸟的魂识越来越淡,几乎很快就要被烧为空白,不过妖鸟的神情却反而变得安祥了一些,眼神中也有着快要解脱的味道。 终于,妖鸟的头颅最后化为了一缕轻烟,消失在这方天地。 看到这一幕,天宫中的佛修和妖王都是眼中凝重,冷意丛生。 好强的神通,不仅沾有因果之性,似乎还有气运流转在其中,诡异和杀伐简直结合得天衣无缝。 这玉诡到底怎么祭炼出来的? 这就是虿宴鬼母陷落一城的底气?难道她不怕北疆佛门六寺的觉僧齐齐来找她的麻烦? 天宫中的众多佛修和法王已然有些沉默,大家都是看向定缘寺的月浧和尚。 几个法王更是眼神凶狠,表露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定缘寺惹下的因果,你们说是牵机缘毒已解,很明显,这鬼母怕是丁点都不认。 不仅不认,现在还要搞株连,哪怕是死,也该是你定缘寺的人死前面。 月浧和尚目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沈采颜,凛然说道:“难道虿宴鬼母认为仅凭这无间地狱,就可以抗衡我北疆佛门?” 不想沈采颜却是辛辣地讥讽出声:“你以为北疆佛门会为了你们这些人,跟我佛门镇狱一脉分裂,从而内耗佛门气运?” 如果说刚才几个妖王拿命试出了此地的恐怖,让天宫中的人心神不宁,但也还报有丝丝希望。 那么此时沈采颜诛心的话一出,顿时让众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几个妖王已是目带凶光,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其余佛修也是面如寒霜,今日之事,大不了就是拼命而已。 然而就在这时,已有妖王惊呼出声,众人灵识扫去,却如一川冰河当头淋下。 刚才已化为轻烟的妖鸟魂魄却是又出现在枷锁之下,红莲魔火再次如恶狼似地围了上去,汹汹焚魂。 妖鸟魂魄眼中的惊喜瞬间化为了恐惧和绝望,裂开的喙中,尽是无声的惨烈哀嚎。 无间地狱! “若堕此狱,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故称无间!” 月浧和尚喃喃念着,却是连连后退了几步。 “我愿为坐骑,求玉诡饶我一命。”有妖王已是推金山,倒玉`柱,轰然跪下。 第302章 代天定罪 “你们有罪!” 清冷娇叱响彻幽冥,沈采颜踏足虚空,好似一尊玉佛降临死寂之地。 倾天的红莲魔焰为之臣服,覆地的幽冥死性为之悸动。 霎时间,无间地狱如同沸海升腾绽放,演化出森罗景象。 火海如浪奔潮涌,滚滚飞扬,利刃似的铁山破地而出,似乎要捅破幽冥,散发出凛冽锋锐的气息。 天宫中的佛修和法王止不住簌簌一震,诸多法王瞪着铜铃似的妖瞳,手脚已是冰凉。 而一众佛修,则是佛光大盛,如临大敌,月浧和尚更是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 仅月余而成的地狱,就能这般威势?! 不过旋即,月浧和尚灵悟涌上心头,运起神通细细察看,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双手合十,反问道:“虿宴鬼母不可妄言,我等罪在何处?” 北疆佛门六寺,同气连枝,神通虽然各有千秋,却没有太多高下,其余佛修也是看出了端倪。 这无间地狱既然如此绝强,必然也有着极大的破绽,否则不可能金身就可掌控。 再想到这佛狱的根基是六寺的本愿经,又是以因果为凭,众多佛修已是明白了月浧和尚发现的破绽。 罪! 此狱只镇有罪之人!若是能驳倒狱主,便能脱出此狱。 好!若论舌灿莲,佛门还会输人? 沈采颜立在幽冥中,红莲火海滚滚如潮,映得她如仙玉颜一片血色。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站在鬼母身侧,铁刃刀山反射`出的幽冷森光在他身上落下了杀伐凛冽。 “罪在何处?”月浧和尚迈前一步,佛音湛湛,祥和意韵顿时散发开来。 “吃人便是罪!”沈采颜仙音空灵,无悲无喜。 因果交感,从佛光天宫向上看去,冥雾顿时映射辉照,影影绰绰,似有无数妖族身影闪烁其间,饕餮老者和婴儿被奉为血食祭品。 森森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卷向天宫,好似要缉拿犯下罪孽的众人一般。 妖吃人也是罪?当即就有法王恼羞成怒,目露凶光。 月浧和尚眉头凝起,定定看向半空中的鬼母,其身丽如仙,其声凛如王,其态正如佛,旋即却是淡淡开口了, “残婴即便长大也是痛苦一生,趁其无识,祛其生死之苦, 耄耋已是槁躯,为病衰所折磨,凭其善信,袪其病老之苦, 这是慈悲,这是度化,这是善业。” 似乎是为了回应月浧和尚的答复或是挑衅,红莲火海轰然爆发,在无间地狱中掀起倾天浪潮,激荡在刀山上的声音犹如天雷怒鸣,声势浩荡澎湃,令众多法王只觉可怖可畏。 红莲火海汹汹焚天,刃山铁峰铮铮击鸣,无间地狱刹那间已是化为灭世天灾一般。 “谁让我是人族呢,物伤其类,于我来说,吃人便是罪, 如若这方天地不认,大抵是这方天地错了。” 沈采颜宛如一尊微笑的玉佛,语气似是玩笑似是认真,皎洁妙`目中却无一丝一毫的笑意。 众多法王和佛门修士顿时呆滞,一来没想到对方根本不跟和尚辩经,而是直接以心定罪。 二来这鬼母给出的理由实在太可笑了。 当即就有妖王一跳而起,指着沈采颜哆嗦着说道:“虿宴鬼母你算哪门子人族,与你相争的默剑才是人族,鬼身岂可代人定罪!” “你说什么?”沈采颜淡淡的语气中已是有着冰魄一般的寒意。 咯噔,诸多法王已是心头猛跳,这白`痴,斗嘴皮子的事情交给和尚,你插什么嘴? 不过一众佛修却是露出了喜色,若是平日里,这等言语自然无足轻重,但眼下在这因果勾连的无间地狱,哪怕一点漏洞都是众人脱狱而出的契机。 那妖王脖子一缩,却发现众多佛修都是欣喜地看着他,立时知道自家误打误撞摸`到了一处破绽。 旋即胸膛一挺,认真看着如仙如佛的鬼母,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虿宴鬼母你既然不是人,凭什么来定我等吃人的罪。” “我是人,罪是我定的,有什么问题?”幽幽冷硬的声音从鬼母身边传出。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踏前一步,神如渊海,眸带点漆,凌厉杀机似要出佛身血,破和合僧,造阿鼻地狱极重之业。 语出罪定,言出法随! 轰! 无间地狱应罪而激,无量枷锁从刃山铁峰中豁然跃出,向着佛光天宫抽卷而来。 诸多法王和佛修已是满目骇然,自从北疆化为地上佛国,挡天魔于虚天,退诸宗于域外,无一不顺,便是出事也仅是佛门子弟在外域碰了钉子。 不想今天,在这无间地狱中,当真诡异可怖,件件不顺! 这玉诡的伪身,居然是活人? 怎么可能?! 枷锁如蛇如龙,蜿蜒前行,就如同咆哮怒奔的江河,如雷霆狂风冲霄破阵,天宫外的佛光竟然不能阻挡半分。 众多法王心神生出警兆,还待挣扎,已然被枷锁困锁住妖身魂识。 蛇龙枷锁猛地一抽,却是将所有法王扯出了佛光天宫。 “饶命!饶命!” “我愿赎罪!愿定下心契为奴!” “混账,老子看你以后怎么死!” …… 有法王不甘地恨声咆哮,也有法王恐惧地求饶,不过这些都似与鬼母和少年道人无关,甚至没有看上一眼。 红莲魔焰过处剥剥作响,天妖战体失去妖气支撑,不过几息便化了灰。 仅剩的妖魂,被捆缚在刀山上,红莲魔焰逐寸燃烧,无声的嘶吼响彻冥狱,却没有掀起半点涟漪。 “你是什么人?”天宫中剩下的佛修已是心惊胆战,哪怕有所顾虑,仍是忍不住开口确认,只盼不是心中想的那最可怖的猜测。 少年道人没有说话,沈采颜却是屈身福了一礼,“奴家也未料到这佛狱因果甚重,替老爷传话也得守着规矩,差点让这些妖王脱罪,倒是让老爷见笑了。” 老爷?虿宴鬼母怎么还会有老爷,玉诡气性如天,怎么会臣服人下? 除非…… 诸多佛修满眼震惊,已然顾不上刚刚被摄走焚魂的法王,如若猜测是真的,当真让人心中直发毛。 噗哧!月浧和尚已是一口金血吐了出来。 “迦云真非要说沈采颜是玉诡,我自然顺水推舟,以后在这佛狱中若是无聊,你们尽管骂他。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骗人。” 少年道人淡淡一笑,积石如玉,既温且润,粉面可入画,风骨难笔拓。 佛光天宫中的众人顿时脸色发白,迦云真不是号称智云么,怎么可能出错?!还错得如此离谱? 正在诸多佛修惴惴不安之时,耳边又传来姬催玉森然的声音, “说起来,这无间地狱我和采颜也是 所以你们些个,一个不少,全都有罪。” 第303章 没有功德 “我等护持了天地祥和,无罪!” 琅琅梵音从佛光天宫中传出,在红莲火海中激波,在刃山铁峰间回荡。 慧光佛韵现出吉祥海云相,一声“我佛慈悲”在无间地狱中载浮载沉,显得格外悠长。 一尊宝相庄严的古佛笼罩在天宫之外,刹那间已是生出佛光万道,脑后悬着功德金轮,祥和佛韵竟让人丝毫生不出反抗之心。 “天地祥和,人妖共存。” 古佛开口,无形的祥和佛韵凭空生成,似乎无穷无尽。 因果交感,古佛上空的冥雾再度开始闪烁映辉,不过在佛光照耀下,却是反而变得瑞气条条,现出北疆祥和安定的景象。 少年识字读经,善信虔诚礼佛,夫妇男耕女织,各业各人,各安其位。 法王在北疆任行,修士前往妖廷游历,甚至还有一段是鬼将抽着妖王背经的画面。 功德加身便可万法不侵,遇劫不坠,逢难呈祥。 倏地,古佛睁开双眼,“天地祥和便是功德,无罪!” 无间地狱中顿时现出金朵朵,琅琅梵音。 光佛所在,佛性流韵,佛光如水,满空弥漫着禅香梵音,却使人情不自禁想要皈依。 而在另一边,沈采颜和姬催玉所在,红莲似海,铁峰如刃,死寂森森如冥如孽,直叫人看一眼也是惊怖。 佛性冥孽两相映照,这初生的无间地狱中,形成了亘古未有的奇观。 无间地狱猛地一震,沈采颜身为御灵鬼母,感应敏锐,眼神已是变得凝重,气运化佛,还真如,得自在,破缘空,这是想以佛身免罪? 这些和尚当真机警,这么快就看明白了这无间地狱的根业所在,不定罪便可脱狱而出。 庄严光佛赫然开口,语重心长地说道:“这天地祥和的大道,是北疆的根本,是地上佛国的根本,是天地承认的功德。 玉诡,不管你是人身或是鬼身,都无妨,你眼下已然入佛,便是北疆佛门中人。 你佛性惊天,不然也无法炼成无间佛狱,证就镇狱一脉。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随着月浧和尚的劝告,佛家梵音铺天盖地席卷无间地狱,尽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少年道人眸光冷冷,淡然地反唇相讥, “回头是岸?可惜啊,我本青灯明王座,却因香茗恋红尘。 我爱吃肉,喜喝茶,过不得你们佛门苦日子。” “姬催玉,你有佛性在身,终归有一天,会皈依我佛,不为现在佛也为未来佛。”庄严光佛语气更加慈祥,但姬催玉既然知道本愿经真`相,自是明白所谓佛性后面的惑心度化。 少年道人仿佛冰雪雕塑似地岿然不动,目光却是冷意逼人。 良久,姬催玉却是顶着莫大威压,语带峥嵘地开口了, “如果月浧和尚说的是本愿经里的,因愿化佛心种,你猜我身上有没有呢?” 光佛脸上顿时生出凝重之色,因愿化佛心种,这玉诡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他真的贯通了六寺真经? 还不待光佛里的众多佛修反应过来,却听少年道子以冰玉一般的声音开口了,“以为有了功德我就定不了你等的罪? 以为化了佛身,我就定不了你等的罪? 以为法不责众,我就定不了你等的罪?” 姬催玉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了一声,北疆祥和气运是强,甚至因为北疆佛门独享此运,居然可以凝虚为真,更是有着天地功德加持。 若不是在祭炼这无间地狱时,得了这北疆六寺的应承,此时还当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果然,在北疆守着规矩提前挖坑,还是有用。 光佛静静听完少年道人掷地有声的反问,佛光却是更盛了,“好叫玉诡知道,佛无罪,佛身无罪,佛法无罪。” 却见佛光难及的幽冥虚空中,少年道人嗤嗤一笑,朗声说道:“不问男子女人,老幼贵贱,妖怪魔佛,或龙或神,或天或鬼,罪行业感,悉同受之,故称无间。 月浧和尚,你别忘了,这句话是你传给北疆六寺,得了六寺应承镇狱一脉的。” “妖怪魔佛”四字,姬催玉在“佛”上重重念出,言出法随,因果感应,幽冥之地尽起回音,佛光当即被幽冥狱力染上了一阵灰白。 镇佛?天宫中的一众修士顿时哑然看向月浧和尚,却见他脸色已是变得灰白,显然反噬不轻。 怎么会如此不小心,这玉诡当真思细谋远,怕是一开始就在谋划镇佛神通。 不然不会专门通传六寺以求应承,当真好诡谲的心思,一字就让无间地狱生出了因果,可反噬佛门。 已是有佛修开始变得惶急起来,可眼下大家都只能凭借光佛固守,不被这诡异的佛狱定罪施刑。 佛心中如有千钧之重沉沉压上,一众佛修身外的佛光都黯淡了少许。 众人看向少年道人的眼神很是复杂,怎么这明王之才就恨不得灭北疆佛门而后快呢,便是定缘寺与他有因果未消,也不必连带上北疆其余五寺啊。 明明是通天佛性,怎么就偏偏和佛门过不去。 众多佛修看向朗月入怀一般的少年道人,眼神中有欣赏,也有深深的疑惑。 外面的光佛已被灰白狱力尽数浸染,远远看去好像笼着一层灰雾的大山,似乎有些不详。 月浧和尚勉强撑住佛体,对着众位佛修开口说道, “无需担心,即便这玉诡以因果破了佛身无罪,我等还有天地祥和的功德,可抵罪。” 话音刚落,却听见少年道人满是佛性地开口了,“曾闻有佛祖割肉喂鹰……” 嗯?一众佛修自然知道这个典故,却是有些奇怪对面为何说起。 然而随着少年道人开口,红莲火海愈发澎湃,刃冷铁峰更加森寒。 少年道人冷冷笑着,神态在一众佛修居士眼中,甚至称得上有些目中无人, “曾闻有佛祖割肉喂鹰,也只是割自家的肉,倒没听说过割别人的肉来喂畜生,然后说自己有功德的。” 咔嚓! 天宫外的古佛法`身已是出现了裂缝。 “死是凡人死,功是沙门功,遥看祥和地,腥血润佛宗。” 轰!无间因果来证,其罪已成! 枷锁绝影,红莲火汹,好似万千剑锋突然绽放凛冽锋锐,枷锁已然毫无阻碍地冲过了佛身,虚幻天宫中的一众佛修只能鼓起最后的神通,对抗罪行落下。 “你们也敢说有功德,我呸!” 不过几息,红莲轻柔抚过,众多北疆佛修已是和妖族法王做了长久邻居。 第304章 立愿告天 弘经城中,紫黑浓雾弥漫,幽幽阴风荡漾吹拂,凄厉哀嚎之声隐隐传来。 城中各处烟锁雾遮,天光一片昏暗迷蒙,彻骨发寒的死寂萦绕在城中,宛如鬼域。 各佛寺经年不停的佛咒之音,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佛寺大门更是紧闭。 各寺庙的门口都有大批善信跪地不起,口中喃喃念着,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我佛慈悲!” “菩萨保佑!” 洪亮的礼佛之音回荡在冰冷的冥雾中,似乎是这城中最后的光亮和温暖。 轰! 佛寺的大门轰然倒下,没有佛光,没有梵音,幽深黑暗如同一头巨大的鬼兽,暗伏在那里,似在磨牙欲噬。 门口的众多善信猛地一怔,顾不得心中的恐惧,却是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寺庙中涌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空荡荡的佛堂和殿室。 没有佛像,没有僧人,唯有袅袅升起的青烟,能证明此处曾是香火旺盛。 佛呢?僧呢? 已是有人恐惧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其他虔诚善众根本顾不上这些人,快步向寺庙各处寻找,然而却是一无所获。 甚至有人声嘶力竭地高呼佛号,拿出身上所有的供奉,祭献在佛堂正中,以期有所回应。 “破寺中佛贼易,破心中佛贼难。” 冥雾之上,姬催玉深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沈采颜却是立在他的身后,妙目中噙着点点星光,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老爷。 妩媚眉眼中再无一丝军威肃杀,反而是如同温柔的杏雨,想要滋润眼前的背影。 无间地狱以因果和气运,将佛性和鬼性结合在一处,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出来的,就算比之刑天神魔也不遑多让,若论诡异玄妙还略略胜过。 那六寺佛器威力绝强,落到这无间地狱中,却是如同废铁朽木一般。 姬催玉转过头来,正色说道:“眼下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虽然我对斩开这北疆的死结有了筹划,但北疆佛国的念头已然深入人心,只能缓缓图之。 立下佛狱算是破开一个口子,后面还需要采颜助我,本体那边你可能暂时回不去了。” 幽魂侍女看着自家老爷,盈盈一笑,如同心中有蜜一样,这卿卿如春风暖意,幸好自家能与之相伴成影。 沈采颜盯着少年道人的双眼,坚定地说道:“只要老爷所想,就是奴家所想,哪怕前路迢迢寥寥,也不过就是多上一些杀伐战烈。” 一对玉人立在冥雾之中,滚滚红莲火海四下蔓延,绚丽非常,无尽铁峰映射出森冷光芒。 姬催玉微微一笑,神色中意气风发,“去昭告天下吧,虿宴鬼母化鬼为佛,立佛门镇狱一脉,执掌无间地狱!! 玉诡不弱任何人,便是默剑也要排在后面。” 沈采颜轻盈一拜,旋即螓首微昂,一道旷古绝今的漫吟响彻幽冥和阳世, “我虿宴鬼母为无间地狱之主,亦为佛门镇狱之宗,怜众生罪苦,拔根本业缘,一切诸愿速成就,永无业障能遮止。 此为大愿。” 梵音琅琅,广洒天地,宛若开天辟地,天光降临,冥雾炸开,无数光龙彩凤在弘经城上空巡游争鸣,气势一洗天地。 天地中有劫云似要汇聚,却是瞬间被北疆的祥和之气冲淡,消散一空。 在无数善信惊喜的眼光中,弘经城已然回归天光之下。 …… 定缘、传业、黑天、化禅、欢喜、善见, 北疆六寺忽然间佛光大盛,天空中的星光更是如雨洒下,便是在大日天光中,也显得璀璨晶莹。 六寺本寺,佛光漫空,梵韵烁光,幻化出无数善信礼佛的恢弘气象,如须弥山一般大放光明。 定缘寺的三位觉僧,眼中亮起紫光,抬头看向青冥。 透过祥和之气可以窥见,北疆的气运已然澎湃翻滚,更是不住增多。 莲华金交织成娑婆世界,一座宏伟的佛寺立在湖面之上,大放功德光明云,又有慈悲解脱音隐隐传来。 而佛寺的倒影,却是一座铁峰火狱,无日月星光,却有诸多鬼王行在其间,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 落入眼中的气运虚相却是让三位觉僧默然而叹。 “当真成了?!”行痴觉僧兀自有些难以置信,一股满足而又失望的心绪霎时间流淌在佛心之中,殊为难得。 六经共证实在骇人听闻,三位觉僧最乐观的估计,也就是鬼母证经失败但保住了妙身鬼躯,否则也不会施展因果神通,要将鬼母争到定缘寺来。 不想仅过一月,六经已注,佛狱已成,这鬼母当真如此了得。 这简直…… 行嗔觉僧已是为之失声,好半会,才双手执智慧印,面带祥和微笑:“果然为明王之才,生生让北疆佛门多出镇狱一脉,这天生佛子降世实乃北疆之福。” 行贪觉僧微微颔首,口宣佛号:“我佛慈悲,虽说鬼母自证一脉,入不了我寺,但我北疆佛门气运大增,搞不好能脱出一域的桎梏,确为大善业。” 行痴觉僧更是难得地打趣说道,“成就镇狱脉主,又炼制出无间佛狱,这鬼母拼上性命道途,终是又压过那默剑了,也不知那命昙宗悔还是不悔?” 三位觉僧相视一笑,当年在西极万妖丛林,定缘寺和鬼母结下恶因,不想今日却结出了善果,机缘化妙如厮,当真让人意外。 “月浧倒是有些机缘,身怀佛器,又能见证佛门一脉诞生,佛心想必已化通透舍利,可永不堕恶道。” 行贪觉僧含笑,周身佛光大盛。 倏地,一道佛光破空而来,光华过处,金如雨,莲华自生,当真好生绚丽。 三位觉僧眼中一凝,破缘咒轮刀?怎么回事?月浧为何未护送佛器归来? 破缘咒轮刀已然落到了三僧面前。 轰! 狱力如海,轰然爆发,冷幽的佛性宛如勾连到沉寂幽冥的最深处,凭空而生,凝为鬼母含笑的玉颜。 “月浧和尚死了!” 此语一出,三位觉僧当即色变,还待以心念沟通鬼母预留的念头,对方却是早有预料一般摆了摆手, “先听我说完,鸿经城所有法王也全死了。” 什么?定缘寺三位觉僧顿时怔住了,动作同时一窒。 佛性凝成的鬼母,却是早有预料似的点了点头,继续放出惊雷, “本愿经也没了。” 三位觉僧当即如同被人用神通砸了一川冰水,嗔意自生。 “没办法,六经融汇到关键时候,我底蕴有些不够,只能化经为狱。 又被万佛诞勾连了气机,城里的一众法王和佛修便被我吃了, 好在佛狱已成,却是知会一下六寺,可要我如何来赔偿?” 鬼母侃侃而谈,淡淡含笑。 三位觉僧却是眉头都皱紧了,镇狱一脉入世居然如此凶戾? 第305章 立峰立狱 西极,命昙宗。 今日却是大日晴天,原本几朵淡淡乌云已然被命昙宗修士运使神通尽数驱散了。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任何一点疏漏都是值得警惕的。 只见八峰冲天而起,远近低峦起伏不定,好似苍翠的玉碗倒扣在大地上,在阳光的照耀下,让人心怀为之一畅。 而在其中一峰的山脚,几个命昙宗弟子快慰的神情中,更是带有丝丝激动。 立峰啊! 中兴之后,命昙宗再度祭炼出后天神魔,立峰成功。 今日正是立峰大典,前来贺礼的人群那是络绎不绝。 自从玉诡叛宗出走,虽然没有任命,但所有人都把姜默舒当作了宗主待选,一直有人想来拜会。 推得开的,推不开的,反正都有罗织安排的妥妥帖帖,倒是让姜默舒省了无数心神。 郑予晴把长老会和宗主伏宇初骂了个狗血淋头,大自在天子都死了一个了, 长老会也冤枉,但总不能抱怨说大自在天子徒有虚名,撑不住默剑算计。 没办法,按正常进度来立峰是不行了,伏宇初和万长老一咬牙,哪怕多耗灵材也得赶紧把刑天峰升起来。 命昙宗委实不能再出岔子了。 玉诡叛宗,其它宗门可是看了好大一个笑话。 倒是宗里有默剑镇着,反而没什么言语,最诡异的是万鬼峰,从上到下一片沉寂,就如同暴风雨来之前的片刻安宁。 伏宇初和万长老吓得不轻,一个人守着刑天峰,心思用尽,一个人蹲在万鬼峰,好话说尽。 总算紧赶慢赶,终是把刑天峰立起来了。 …… 立峰大典,有资格到刑天峰峰顶相贺的,只有各宗宗主、七峰峰主,还有便是元神。 来自五域,自认拉得上关系的金丹都是讨了张请柬,但也只能安顿在山腰。 金丹以下的修士便只能在山脚了,好在人多热闹,呼朋唤友反而气氛最是热烈不过。 “哟,张兄,你也来了?怎么不随大人到山腰去坐坐?”有修士开玩笑似的说道。 “没办法,家里大人托了个人情,将我安在刑天峰,虽然是一年后入峰,但立峰大典,我怎么能不来,既然来了,自然要守规矩。”说话的修士挺起了胸膛,淡淡地开口道。 此话一出,周边的几个修士眼中已是熠熠生光。 “原来张兄有此机缘,失敬!失敬!” “能入默剑门下,张兄好机缘!” 当然,规矩虽然多,但总有些人可以例外,比如专程从月喜河跑回来的罗云和金倌染。 罗云拱手一礼,“拜见渡弥仙尊!” 金倌染乖巧地站在罗云身边,跟着行了一礼,诚心诚意地说道,“谢过仙尊当年救我云哥哥。” 渡弥仙尊脸上难得有着无奈,喟然一叹,“原来是你们两个,倒是巧了,来陪我喝一杯。” 仙尊心里苦,有苦说不出。 当时想到自家是炼器大家,要修一个幻体的法宝,不过是轻而易举, 哪知一修才发现,那傲星束带根本不简单,乃是昂阴意外得到灵虎大天妖的风丝相助才织成,只是这等机会哪怕深入妖族,也难以再现。 昂阴更是一口咬死,便是他自己也修不好了。 随后专门跑来命昙宗找默舒商量情劫的事情,那命昙宗主顾左右而言其它,根本不让他见人。 想要厚着脸皮去那白骨峰吧,三个神魔之主挡在面前,眼神里的意思也很明白,你闯一个试试。 堂堂一个仙尊,怎么就混成这样了? 老夫可是炼杀莲醍天子的主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没办法,谁让当时自家要节外生枝呢,这气运反噬压在头顶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罗云陪着渡弥仙尊喝了几杯,金倌染殷勤地给两人倒酒,不过罗云倒是从渡弥仙尊神色看出了端倪。 “仙尊为何有些不开心,可是这灵酒不合仙尊胃口。”罗云却是不由得暗自一叹,当年救命之恩的因果,不想却是要还在今日,不知因果道心所示,自己能不能担得住。 毕竟能让一位仙尊愁苦至此,当真不会是小事。 “这事你应该处理不了。”渡弥仙尊摆了摆手,语气中有些怅然。 “仙尊还是说说吧,当年能得仙尊救我一命,罗云甚是感激。”罗云摇了摇杯中酒,淡淡笑道,因果道就是这点不好,若是迎头撞上,当真是避不开,躲不掉,只能想办法化解。 嗯?渡弥仙尊却是有些意外,当即笑了笑,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掏出了束带。 “这东西怎么就坏了?”金倌染好奇地问道。 “别管怎么坏的,现在这东西要灵虎大天妖的风丝协助才修得好,我就愁这事。”渡弥仙尊叹了口气。 罗云眼神一凝,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如果是大天妖的灵虎,倒是少见……” “可不是么……”渡弥仙尊一拍大`腿,“大天妖都在妖都,我就是有仙藤也禁不住几个妖圣围攻啊。” “如果只是能晋升大天妖的灵虎,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罗云语气淡淡。 “当真?”渡弥仙尊眼中一亮。 罗云点了点头,“好叫仙尊知道,月喜河妖军中,有一妖王是妖军统帅迦云真的近身护卫,叫化鸿妖王,正是一只虎妖。 我道心较为敏锐,此妖给我的感觉极其危险,应该有着晋升大天妖的潜质,甚至我有些怀疑这妖王已然离大天妖不远了。” “哈哈哈,当年真没救错你。”渡弥仙尊哈哈大笑,似乎很是欣慰,旋即又叹了口气:“还有就是我想跟默舒单独见一面,有件要事和他相商。” 罗云听到这里,将手一摊,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不行么?渡弥仙尊有些遗憾,实在不行,就只有耗在这命昙宗不走了。 金倌染却是笑了笑,“要见姜大哥,仙尊怎么不问我? 先说好了,这是还你上次救云哥哥的因果,带你见了姜大哥我就不欠你了。” 渡弥仙尊隐隐觉得好像有些吃亏,但此时哪能计较这种事情,已是大喜,说道:“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立峰大典已是正式开始了,三尊神魔护卫着姜默舒落到了刑天峰峰顶。 各处会场的水镜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温润儒雅的身影。 只见他正要开口,半空中却是先行传下一道宏大的佛音。 “北疆六寺,代佛门镇狱脉主前来朝贺, 脉主有口信让我等传答, 贺姜师弟立峰成功,我在北疆化鬼为佛,立下无间地狱,师弟可敢带刑天神魔来品鉴品鉴?” 什么?所有人刹那间都惊呆了! 第306章 佛母诡思 宏大佛音,对金丹和元神来说,不过是清风拂面,而其中所言,却是如惊雷劈下。 峰顶的众人神态各异,诸般滋味纠结在心头,复杂地难以言表,多是化为幽幽一声叹息。 玉诡啊…… 焚魂御阴火,诡意镇九幽,不想终是意难平。 西极的众多宗主更是一脸失望地看向伏宇初,其中元屠宗左函明的目光尤其幽怨。 虽说大家是羡慕命昙宗,嫉妒伏宇初,恨不得双英生在自家宗门,哪怕默剑玉诡其中一位,在西极换个宗门,也是肉烂在锅里。 鬼母跌尘飘零久,居然被逼得去佛门容身,你伏宇初没这个本事气度,就不要霸占着这种天骄! 如今,却是被北疆的佛门捡了天大便宜。 原本是西极的双英啊! 伏宇初羞愧难当,本想双英一个也不放下,哪知却是剑鸣试刃,鬼烈如龙,一番大争熬杀,玉诡已是错身在天涯。 此中诸事成碍,说不得,写不出,只剩回首怅然。 相对于众多金丹的面面相觑,几位元神则是神色大变。 镇狱佛脉?这可是一脉啊!北疆佛门之前总共才六脉,这岂不是西极折了自家气数去成就了北疆佛宗。 血海魔宗的仙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伏宇初的眼神已然满是杀意。 咳!渡弥仙尊当即提醒了一下,不过他的脸色也不好看,神情中多少有些恨命昙宗不争。 “渡弥,你之前不是自信满满,说可以拉玉诡到玄兵劫宗么,搞什么,怎么会便宜了北疆的和尚?”缺冽仙尊身为血海元神,自然有资格跟渡弥仙尊抱怨。 渡弥仙尊苦笑了一下,事情发生地太快,他当时又被人皇二女缠住,却是没有来得及亲身去邀。 等月喜河那边水落石出,已是失去了玉诡的踪影。 “大胆!”郑予晴当即凤目凝霜,银牙一错,怒叱道,“胆敢搅扰刑天峰立峰大典,我便是将你等打杀在当场,北疆佛门也说不出话来” 下一瞬,如玉佳人已是飞到半空中,元辰白骨神魔骤然出现在她身后。 缺冽仙尊阴沉着脸,双目泛起血光,传出冷冷森然的声音,“好,把捣乱的杀了,因果我接下。” 似是为了让血海元神出言成真,当即就有白骨煞气形成的各类神通,冲着半空中的北疆佛修劈头盖脸打去,急如郑家雷法的密爆,连绵不绝,沉闷的轰隆声,扯碎了天风。 六位佛门金身已然震惊了,不仅摄于对面真的敢御使神魔当面下手,更是震惊于灵台中所存的一幕。 无间佛母淡淡看着他们,如星眸子中似蕴含深意。 六寺金身不禁有些凛然,虽然同为佛修,同为金身,但身处大恐怖对面,却还是需要小心翼翼。 弘经城一众佛修和法王被虿宴鬼母生啖的消息轰传北疆,六寺佛修已视弘经城为大凶险,此处有啖佛鬼,有炼魂狱,有夺命刀,若无必要,都是绕开此地而行。 【此去西极替我传话,会有人不忿出手,想来当是白骨峰主郑予晴。】 白骨神魔如山而立,森森白骨上爆发出幽深难测的白骨煞气,骨剑骨刀如暴雨冲刷,激荡得虚空中轰鸣不绝。 【无需抵抗,因我叛出命昙宗,万鬼峰必和白骨峰生出嫌隙,白骨峰要对为我做事的人出手,阎罗天子必然愤而迎击。】 仿佛为了验证这句话,天空中涌`出无数啼哭的鬼魂,泪流满面地撞向了漫天白骨,一路哭吟悲欢蚀骨,一行惨烈万古同哭。 凶悍无敌的白骨神通接连被打散成白骨煞气,鬼息也飞快消散而逝,天空中顿时乱如潮涌。 头戴冕旒、手执金印的阎罗天子脸色如铁青,定定立在白骨神魔对面,口叱鬼音,“怎么,逼得我弟子去了北疆还不够?真是欺鬼太甚!” 【尸佛峰的神魔与默剑交好,自然也会出手,不过阴华峰罗织不会让局面愈演愈烈,会出手相拦。】 果然,一座莲台升上半空,浩大的红尘浊音顿时反冲几位金身的佛心,“无痛无忧婆娑舞蹈,一岁一年欢情偕老,愿只愿金风玉露相逢,地狱门或是灵山道,却要明月来相照……” 如水阴华却是挡在莲台之前,在青天中描画出明月高悬,如青冢霜冷,如冰雨滴落人间。 六寺的金身感觉人都已经麻了,就像是掉进蛛网的虫豸。 玉诡,哦,不,无间佛母当真是心思绵密,这等情状竟然能事先预料。 【随后,默剑就会回应,伱们记得不要失礼,不然被斩了与我无关。】 “几位神魔,还请住手,我和玉诡之事,就让我自行消解因果吧。” 温润儒雅的声音传上半空,顿时让几位神魔骤然分开。 阎罗天子神色复杂地看向如剑一般的身影,却见他眸子中澈净无悲切,肩挑风和雪,就如岿然立在兴亡中间。 顿时长长一叹,旋即又悲呼欲哭,“我的弟子啊,我的弟子啊。” 众鬼呼号,魂音滚滚,且啸且行,好似天河倒灌,又如万古悲绝,阎罗天子已是掩面化光,遁向遥遥所在的万鬼峰, “默剑,祝你道途似锦!我的弟子啊,我的弟子啊……” 一众元神,诸多宗主都是默然,良久,渡弥仙尊却是率先开口,叹道:“可惜了,怪不得这谢厉军能教出玉诡这等天骄,今日见了,倒也算个人物。” 缺冽仙尊点点头,鄙视地看了伏宇初一眼,“倒是比我宗里那些废物有气性多了,回去选两个挂尾的化入血海,以平今日之气。” 儒雅的身影立在几位金身之前,刑天峰上的众人都是不自觉沉默下来,看向似要在天地版图中,银勾铁划的人物。 姜默舒拱了拱手,淡然说道:“倒是劳烦各位前来报信,谢过了。” 看着儒雅有礼的金丹,北疆六位金身佛修却是不由地一叹,不愧能和无间佛母并肩的人物,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这等人物,当真是立处纵鹤流云,出剑天地放歌,非是人间客。 黑天寺的和尚踏前一步,合十一礼,语带敬意,“见过默剑。” 姜默舒点了点头,脸上不动分毫,傲立天风中说道:“我御使神魔和大自在天子一战,伤势未愈,另外,刚刚立下刑天峰,倒是有些事务要处理一下。 既然我命昙宗有八峰,就以八年为期吧,八年后的今天,我去北疆和玉诡了结因果。” 【默剑应会订下后约,大概是用伤势什么为借口,你们听听就算了,他大概知道我佛狱刚立,不管佛力或是业执都没有什么积蓄,不想来占我便宜。 你等把约战的日期带回来,我才好按约祭炼神通,积蓄佛力。】 黑天寺的金身浑身一颤,其余几寺金身更是佛光盈在身外,生怕被看出心中剧震。 无间佛母,心诡如厮,恐怖如厮,实在不愧为诡性明王。 六位金身佛修对视一眼,均是合十行礼,“我佛慈悲,默剑所言,我等定会半字不漏带给无间佛母。” “本该招待几位观礼,想来有无间佛母的事情在身,诸位也是不会下去的。 八年后去北疆,再和各位说道说道,就此别过。” 姜默舒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开口。 北疆六位佛修气势已为之夺,老老实实行了一礼,“就此别过。” 姜默舒转过身来,声音平稳而清澈,响彻刑天峰,“今日刑天峰立,正好玉诡也在北疆立下佛狱, 八年后我和她既分高下,也决生死,以消解这段因果。 看到底是神魔天凶,又或是佛门伟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缺冽仙尊率先抚掌赞叹:“好!好一个默剑!”,旋即却看到渡弥仙尊的脸上,已是苦得不能再苦了。 “默剑不怯,那佛门必然占不到便宜。对付佛门的手段,我倒是有些心得,下来好歹要给他说说,渡弥,你这是怎么了?” 八年以后分生死?傲星怎么办?渡弥仙尊嘴巴嗫嚅两下,终是没有说出口,不过眼睛却是灼灼看向金倌染。 第307章 面见仙尊 刑天峰已立,倒是让姜默舒有些无语,这管理一峰却是比修炼神通难多了。 哪怕只是立峰的 换来的,只有 刚才装逼有多爽,下来就有多烦,不过没办法,北疆的善信都被六寺瓜分完了,只能想想盘外招。 姜默舒不在乎气运,但在这北疆行`事要遵循因果,不然实在容易暴露。 有了生死大比为借口,北疆佛门若是不想损失刚刚到手的镇狱一脉,在这八年之内,自然要容忍无间佛母招揽善信,结下因果。 明王道?且让你们这些和尚见识什么叫,鬼母菩萨道! 不想立峰大典后,杂事颇多, 各位元神好心上门祝贺,倒是不能失礼了,眼下还打不过这些人。 各宗金丹也总要见一见,聊两句,打得过却也没必要戾气这么重。 反正都走到山腰了,干脆山脚也一并见了,看着一众凝真和蕴气,眼神里俱是灼灼有神。 姜默舒淡淡一笑,“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外夺天机生造化,身怀玉清炼道心,便是我成道之机,你等可以参考。” 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点上姜默舒倒没有什么可藏私的,消化灵台中无数修行感悟,最后凝出的也只有这四句。 只是微言大义,却是不知道有几个能听进去的。 好不容易将诸事处理妥当,姜默舒终于回到了刑天峰的峰顶。 此处正有一处宏伟的大殿,南北宽三十丈,东西也有二十五丈,穹顶更是有十五丈高。 刑天神魔正放置在大殿中,一手执斧一手执盾,默然而立。 姜默舒站在无头神魔对面,似是在对神魔开口,又似在对自己说话, “此地眼下修得有些大,不过没关系,以后就会合用了。这神魔一道的前路,我来打通。” 旋即又是轻轻一笑,将手一摊,只见掌中,一只通体金色小虫子正在上面一拱一爬。 姜默舒用手指对着它轻轻一拨,已是把它给翻了滚儿。 “老爷,有事嘛?”脆生生的声音已是从灵契中传来。 “小蝉,这是新家,你去布置一下。”姜默舒随意用手指拨`弄着金虫,金虫却是乖巧地要去抱那拨`弄它的庞然大物。 “咦,真的嘛,老爷,可以随我布置嘛?”惊喜的声音从灵契中传来,旋即又有些懊恼,“单凭子虫当万乾定真符打工,连化景金舍的账都没有还完,老爷,这新家我能不能先租嘛。” 姜默舒强忍着笑,上下拨`弄了一下金蚕,“可以,不过账要记清楚。” “谢谢老爷,老爷最好哒!”兴奋的声音从灵契中传出,抱着手指的金蚕努力地昂起头,在姜默舒的指肚上摩挲了两下。 …… 在万鬼、阴华、白骨三峰,金倌染是百无禁忌的,便是神魔所在也可以随意进出。 没办法,谁让三峰峰主都喜欢她呢,三峰首席又都是她大哥,人又乖巧嘴巴又甜,资质更是强得骇人。 出于算计剑宗,同时也为厚植她的根基,罗织让金倌染先压制住境界,全力构建神魔之形。 有了刑天峰,这丫头片子却是又多了一处可以称霸的地头。 看着笑眯眯的金倌染,还有她身边的渡弥仙尊,姜默舒洞若观火,已然明白了缘故, 却是微微叹了口气,“仙尊用了这因果,以后说不得会后悔。” 啥?渡弥仙尊正待开口,不料却被对面说得一愣。 转头看向犹如灵鹿一般的少女,在元神可遍查诸行诸天的感应下,却没有发现这金倌染有何特别,最多就是修行进度略超寻常道子。 不过漫长岁月中,他实在见过太多让人眼前一亮的道子了。 真正能让他动容的,也只有双英,这是真敢挑着眉眼,直面大自在天子的主。 这金倌染得默剑看中,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再特别,能抵得上气运反噬?渡弥仙尊搓了搓手,尴尬地笑了笑。 “倌染,你去体悟神魔,我和仙尊有些事情商量一下。” “哦!”如灵鹿一般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了。 既然渡弥仙尊都看不出金倌染的特别,想来这玄石道子还是颇有玄妙的,自从有了四名玄石道子在宗里,命昙宗的气运明显好了很多。 姜默舒专门寻了蕴气和凝真来查看,如今入门的道子资质已是胜过前些年不少。 更有一些道子,出门居然还会获得奇遇了,除了少数道子,这在以前简直难以想象。 “仙尊,若是郑景星的事情,没什么可说的,幻身法宝都毁了,雷器也交给你取信于人,这样郑景星都死不掉?我很为难啊。” 姜默舒抚了抚额头,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渡弥仙尊哪里不知道这事是自己做得差了,想谐趣看默剑笑话,结果却是自己成了笑话。 那人皇二女不过普通道体,也没有人皇气运在身上,便是修为也不过就是凝真,怎么就牵扯到如此重的气运反噬,渡弥仙尊是现在都想不明白。 不过,仙藤警示必有根由,却是不敢再大意了。 渡弥仙尊叹了一口气,“唉,我当时也想把因果斩断,我东西都拿出来了……” 旋即却是指了指青冥之上,“不知为何,这郑景星似是得了天地承认,不能死了,亏得有仙藤预警,我才能化解,不然已然反噬到元神道体上。”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这郑景星到底是怎么回事?”渡弥仙尊脸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谎,九分真话,一分假话,堂堂元神若不是被气运反噬压着,能做这事? 姜默舒眉头一皱,天地承认?不可能啊,这郑景星不过是虚形假号,总共就用过几次,怎么可能得天地承认。 心中盘算了一下,郑景星露面的场景,东界取群龙煞气不涉及气运,姜家那里用过想来也无妨,在雍都也是深居简出,没有做什么勾连气运的事。 不对,姜默舒神色一凛,猛然想到一处。 难道是人皇秘境内层,只有在那里,人道气运显化,自己又确实是以郑景星的身份进去的。 渡弥仙尊看姜默舒脸色一变,眼中当即闪过喜色,赶紧接口问道,“可是想起什么特别之处。” 姜默舒点了点头,喟然说道:“我用郑景星的身份进过人皇秘境,那里有人道气运显化。” 渡弥仙尊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沉痛之色,“想来就是这个原因,是不是郑景星还在里面被映照了真形?” 姜默舒想到那穿着状元服的新郎官,眉清目秀,好生夺目,不由得尴尬地点点头。 “这不就对上了……”渡弥仙尊脸上似乎有些激动,“我说怎么会有气运反噬,原来根子在这里!” 乖乖,居然对上了,幸好当面的是默剑,若是玉诡那小子,八成唬不住。 渡弥仙尊心头已是有些得意。 “那仙尊眼下想怎么办?”姜默舒眉头一紧。 “你先养伤,等我把这幻身之宝修好,我们再斟酌商量,总之,郑景星死不得。”渡弥仙尊的眼中再次露出谐趣的笑意。 “对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渡弥仙尊心情大好,看着有些苦恼的姜默舒,神秘地说道。 “还请仙尊说来。”姜默舒正色问道,大多数时候,渡弥仙尊还是很靠谱的。 “嘿嘿,我也是猜出来的,但肯定猜对了。”渡弥仙尊轻笑着颔首,小声说道,“玉诡就是催玉,根本不是鬼母,旁人绝计没有看出来。” 姜默舒一呆,就这?当真好大一个秘密。 第308章 转劫掀战 月喜河畔,迦云真慢悠悠地倒上一杯灵酒,顺手向边上递了过去。 翼化鸿正手忙脚乱的操控风丝,鼓动着篝火,见杯子递到眼前,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 哪知心神一懈,轰,滋滋滴落油脂的烤肉已是化为了一坨焦炭。 “要不,还是我来吧。”紫明道实在有些看不过去了,看着横七竖八丢在一边的几块焦炭,沉声开口。 若是半月之前,他决计不会相信自己还会主动揽下这等庖厨小事。 说出去,北疆妖廷的皇子皇女,在这西极沦落到吃不上饭,当真怕是妖圣都要惊得掉下眼珠子。 不过没办法,精细灵膳多得很,大天妖做出的粗质烤物却是不多,其中的心意更是云泥之别。 “催什么催,没吃过饭嘛!”紫苏却是转过头来,妙`目生出寒光,恶狠狠地说道。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催?我就要吃化鸿大哥做的,你紫明道做的狗都不吃,少女清丽眼眸中明明白白这样说着。 “我……”恍惚间,紫明道感觉场中四人只有自己是多余的,明明自己是好心,怎么还落了埋怨呢? 而且就是烤烤东西,对面的妖气却是越发凝沉,这是什么道理。 身为北疆妖廷的皇子,紫明道自然是知道晋升大天妖的难度。 妖王镇守一方,以妖廷所占广袤地域来说,其实数量也不算少,若是血脉纯净,晋升之路更是有阶可寻。 但大天妖不同,算是在本身血脉上破开了桎梏,从此就是御龙飞天,王运旷盛,踏出了关键一步。 便是他紫明道,身负妖圣血脉,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晋升大天妖。 这翼化鸿,不过是普通的风虎血脉,怎么成了? “化鸿,休息一下,你替我去看看白玉京情状,算算时间,默剑立峰大典结束,白玉京的罗云也该回来了。”迦云真眼中带着淡淡慵懒,随意指派着。 翼化鸿长长舒了口气,看着地上的一堆焦炭,也是略有些尴尬。 旋即点了点头,风丝一扬,已是破空而去。 “化鸿大哥,等等……”紫苏一跺脚,已是驾起妖云跟了上去。 待两妖飞远,迦云真却是侧过身来,冷冷说道:“七皇子,万妖军本小利薄,还得对上双英,容不得任何变数,你又何必来添乱。 看在紫苏对翼化鸿一片真心,我说句实话,想必这话你心里也有数, 血脉有贵贱之别,其中北疆妖廷尤甚,北疆妖廷的皇女与我西极边军的妖王却不是良配。 “我……”紫明道仿佛被人掐住脖子,说不出话来,只能无奈地笑笑。 对面看得明白,也看得长远,非是不争,而是直接点出了北疆妖廷最大的问题所在。 就连这次来西极,也只是紫明道自作主张,在对面灼灼眼光中,虚言狡辩只能是自家丢脸。 迦云真面无表情地替他倒上一杯酒,眼中闪过精光,“玉诡的事情我已全数告知,并无半点隐瞒。 若你能得偿心愿,让她成你妖宫中人,我是求之不得,少不得还会送一份贺礼。 不过我听说她已在北疆立下佛狱,已为镇狱脉主,怕是你要用点心思了。” 一丝苦笑出现在紫明道的嘴角,却见他有些无神的叹口气:“以前我是不信什么情劫的,不过那日一见,我才知有此霜雪灵媚,当真是折煞神通与诗酒,这慧剑却是无论如何都斩不下去。” 顿了顿,却是将手中的灵酒一饮而尽,“我也不知如何才能得她青眼相顾。” “这个倒是不难。”迦云真淡然开口,“你带我和化鸿的头颅去,自然是能得她芳心。” “哈哈哈,云真说笑了。”紫明道抬起头来大笑,却见对面脸上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能在她手上不死,你以为是她不敢杀所谓妖廷的皇子皇女?多半是因为紫苏是化鸿的情劫!” 紫明道脸上一僵,怔怔说不出话,终于知道了迦云真的厉害,剑指人心至薄至柔之处,机心运筹至艰至险之谋,便是自身都舍得放到局中。 这真的只是大妖? “此处四下无人,大好头颅正好给你,换那玉人一笑! 化鸿刚证大天妖不久,想来两三个大天妖联手也杀得了他! 试试,这样能抱得玉人归也说不一定。” 迦云真目光一闪,轻轻颔首说道。 紫明道缓缓站直了身子,敏锐察觉到对面已是把选择权放到了他的面前,甚至路都给他铺好了。 只需要伸手轻轻一折,便能得偿所愿。 紫明道的脸上已是收起了笑容,沉默下来,河畔的风吹在脸上,似乎多出丝丝寒意。 反而是迦云真脸上多出若有若无的笑容,懒散地喝着酒。 “不对,她气性太高……” 紫明道一阵踌躇,终是怅然叹气道,“若行此事,采颜怕是会看不起我,紫苏不会原谅我。” 此语一出,河风却是瞬间变得缓和轻柔。 迦云真淡淡一笑,一杯灵酒递到紫明道手中,“既然不想坏我和化鸿的性命,那就回北疆压制佛门六脉吧。” 紫明道猛然一惊,旋即发问,“怎么又扯上北疆佛门了?” 迦云真冷哼一声,淡然地说道:“玉诡不弱于人,连默剑都要一争高下,那镇狱一脉又岂会与北疆六寺相平。你若助她压制佛门,日久天长,她自然看得到你的真心。” 原来如此,紫明道点点头。 咻! 翼化鸿和紫苏已是驾着妖云遁了回来,似乎丝毫不知此地刚才的大凶险。 “云真,有问题,对岸几处驻地的金丹,都去了白玉京。”翼化鸿声音有些低沉。 啪!迦云真手中的玉杯顿时碎在了手中。 三妖一眼看去,只见迦云真嘴角挂笑,却是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森寒之意。 “可算是等来了。” 这是怎么了…… 就在三妖疑惑之际,却见迦云真将手一摆,冷笑着说道,“明道,你们该回北疆了,马上就走。 刚才给你的机会,错过了再不会有了,记得我说的话,祝你在北疆心想事成。” 紫明道顿时一怔。 紫苏正要开口,却被迦云真一盯,莫名心头恐慌,当即檀口蠕动两下,却发不出声音。 “化鸿,跟紫苏道别,以后能不能再见有些难说。” 什么?三妖都是浑身一震。 迦云真看向月喜河对岸,丝丝缕缕的声音,平淡地从他口中传出:“对面人族的元神到了,倒是省了我突袭屠城的功夫。 化鸿,回去备战,西极人妖大战即日就起!” …… 妖军大帐中,迦云真和翼化鸿并肩而立。 “刚才那处有杀意,我不知道你和紫明道说了什么,他是真的动了杀心,你为何要置自己于险地?” 翼化鸿有些不解。 听到这句话的迦云真,却是浑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告诉他,可以拿你我的人头去给虿宴鬼母送礼,能抱得美人归。” “他信了?”翼化鸿笑着问道。 “他信了,只是没有选,终是被我赌对了……”迦云真正色点点头,“玉诡远在北疆,还惦记着放你的情劫过来,想来深知其中厉害。 有的人欺不了心,有的人斩不了情,这招对我没用,用在你身上,倒是有些麻烦。” 翼化鸿静静听完,却是深吸了一口气,默然无语。 迦云真伸出拳头在大天妖的胸口用力捶了一记,顿时震得拳头发痛,然后潇洒地说道,“你和默剑倒是性子相似,恶人便让我来做吧。 今日虽是用险,但你的情劫却是被紫明道带回北疆了,而他也将是玉诡的情劫。 我倒要看看,此妖以真心待她,助她扫平佛门,能不能化她心中戾气,得她真情。 至少,有北疆妖廷的皇子助她和佛门纠缠,人妖大战,我们少一大敌。” “玉诡要扫平佛门?”翼化鸿双目圆瞪,似是不信耳中听到的惊雷。 “定缘寺害了她三次,惹下莫大因果,以她的性子,哪会这么轻易消解,立狱就啖了一城佛修,想来也是恨极了。 正好,我也讨厌佛门,云楼姐身死的因果我可是一直没忘,自然是要让这紫明道助她一臂之力。” 迦云真淡然出声,旋即将手中令牌往下一丢,“出兵!” “喏”化岚妖王抱拳而出。 “喏”韫岩妖王拍了拍肚皮,咧嘴而出。 …… 一道隐秘的妖气打入青冥,三位妖圣放下了手中的血酒,醺醺欲醉。 看着下面的妖军宛若一头苏醒过来的巨兽,森严肃杀,血口獠牙。 其中一位妖圣倏地凝住双眸,眼中凶光如电,重重点头,“当真厉害!” 另一位妖圣也是有些唏嘘,指着下面如同玉带的月喜河,说道“不愧为大争之世,一个两个,不是御神魔直面天子,就是定谋划暗算元神,这日子当真有意思。” “幸好!”最后一位妖圣叹了一句。 三位妖圣相视一笑,幸好,幸好这智云在西极万妖军,也不知月喜河对面是哪个倒霉的元神。 怪不得有胆子拿性命和妖圣订下赌约,若是落了元神,就要连云战堡移防此处。 当真厉害! 第309章 仙尊被围 指着白玉京不远处如山一般的半截妖尸,金倌染眯着眼睛,大大方方地开口道, “姜大哥可是说了,这东西若是我可以用,就给我,不知仙尊什么时候把天魔巢穴运来。” 渡弥仙尊眼中带着谐趣,笑了笑,“你倒是会捡便宜,不过你还没证金丹,这等级的灵材你也炼化不动,说吧,要炼什么法宝,我给你炼好。” “后天神魔也行?”金倌染眼中霎时间金光闪闪。 渡弥仙尊一窒,甚有深意地又看看了灵鹿一般的活泼少女,真还只是一个凝真啊。就敢这么自信满满地说要祭炼后天神魔? 难道自家看走眼了?不能啊! 渡弥仙尊呵呵一笑,“天魔巢穴和虚天要塞勾连在一处,若想运来,倒是有些麻烦。 不若此间事情办完,我带你去虚天要塞收取,顺便也去我玄兵劫宗转转,好东西可是有不少。” 哪知灵鹿一般的少女却是撇了撇嘴,直直地说道,“云哥哥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仙尊还是不要动歪心思了,我才不去玄兵劫宗。” 尴尬之色顿时浮现在渡弥仙尊脸上,“罗云当然跟你一起去啊,等我抓`住那虎妖,修好这法宝,我们坐仙藤去。” “倌染,不得无礼。”淡淡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金倌染却是猛地一缩脖子,就如遇到天敌的小兽似的。 “仙尊,防线上各家的金丹都到齐了。”东儡真人和罗云一齐现身。 月喜河防线由西极五家天宗共建,白玉京处在最中,设施也最为完善,万妖丛林的各宗各姓都是愿意到此互通有无。 各家皆有金丹驻扎于此,一是防备妖军突袭,二是随着万妖丛林逐渐开发,此处已算得上各家灵材一个重要来源,轻易放弃不得。 自从这曲禽大天妖的尸身被端正地摆在白玉京外,月喜河对面的妖军一直是偃旗息鼓,连妖王都不敢过河来挑衅了,只是被动防守。 “见过仙尊!”一众金丹俱是行礼。 “不用多礼,”渡弥仙尊轻轻一抬手,碧光闪过,悠然轻力已是出现在各位金丹身上,将他们扶了一下。 仙尊略一颔首,说道:“我来这边,却要寻一头风虎,对面妖军中恰好有一头。 待我出手抓了那妖王,对面的妖军后期可能会报复,所以诸宗先有个准备。” 当即有金丹反应过来,“可是化鸿妖王?” 诸位金丹更是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这妖王有些刚猛,听说还是妖军统领的近卫,之前不是有几个金丹失陷么,就是他带头冲阵,破开了金丹法域。” “虽说风虎血脉,但其实还有因果神通,上次对阵,差点中了招。” “不若我等引他到月喜河对阵,这样仙尊无需冲击妖军大营。” “若要生擒这妖王,最少要四个金丹出手。” “不若仙尊将机会交予我等,诱他到月喜河,再五位金丹齐齐下手,将之擒住。” 渡弥仙尊笑了笑,随意地开口了:“各宗好意心领了,能修到接近大天妖的风虎却是不多见,为了万无一失,还是我以仙藤捉他。 可惜了,以后要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惋惜的神色出现在渡弥仙尊的脸上,几万年的名声却是要毁于一旦了。 不过也没办法,为了快点把傲星束带给修好,气运反噬抵在身后,区区虚名不要就不要了吧。 渡弥仙尊将手一抖,一截仙藤顿时从袖口幻出,碧光潋滟,虚实相生,更有点点绿光盈盈垂下。 忽然,天光已是一暗,戾煞军威顿时传入众多修士的灵台。 这是?众多金丹简直不敢相信灵识所见,渡弥仙尊也是眉头皱紧。一道碧光从白玉京中升腾而起,犹如撑天似的。 待升到半空,落入众人眼中的景象,却是让人一惊,不好! 数十头妖王被戾煞军气所罩,天妖真身外又生出一道煞身,三四十丈的妖身已是化为了六七十丈,更是朝着各自防线扑压而去,也难怪一众金丹失声惊呼。 关键这还不算完,更可怖的是一道道煞气风芒从妖军中飞出,又不断没入巨兽的煞形,这些巨兽便化为了妖军战阵的利爪獠牙,不断向防线上的阵法抓去。 几息之间,已是打得防线震颤不已,不断有阵法崩裂,迸射`出消散前最后的灵光和符文。 而正在冲击白玉京的,正是刚刚众多修士还在议论的化鸿妖王。 似要宣泄心中怨怒,又似要一展绝强风采,风虎额间的王符骤然亮起,罡风烈烈,无数风丝汇聚成万兽之形,拖着长长的风尾,如有灵性一般,呼啸撕咬而下。 昂! 虎啸过处,白玉京外围的阵法已是崩裂开来。 众多金丹已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天妖?! 一轮皓月冲出碧光,迎风便长,金丹法域骤然张开,月华如水,毫无纤尘,如水银泻地似地朝风虎刷去。 月华最中,罗云面如朗月,神色肃然,“白玉京既然交到我手上,那就由我来领教化鸿大天妖的威势吧。” 各色光华闪过,众多金丹各归阵位,不过在妖军突袭下,原来布置好的阵法已是破败不堪, 众多金丹只能展开金丹法域,运使法宝,勉力遮挡妖王冲击。 月喜河西极防线上空,顿时杀机密布,妖气如惊涛骇浪,法域为金汤大堤,两相一撞,撒下了漫天绚丽光华。 妖阵中军,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却有着藐视世间的气概,在妖力的加持下,冲塞天地, “没有双英,你们凭什么认为挡得住我万妖军?几个金丹?还是几座阵法! 军威在集阵,在聚众,在万众一心,在不畏生死, 以万全之备出雷霆一击,以不测之行攻守弱防疏, 这些我万妖军都有, 你们有什么?也配拦我?” 眼见军阵如猛兽,步步向剥开铠甲的防线撕咬而来,白玉京上空无穷的碧光上,凝出一个翩然出尘身形,“有元神算不算,巧了不是,我正好在这白玉京做客,你来得好不是时候。” 碧光一晃,渡弥仙尊含笑看着对面,气息悠扬高远。 却见对面妖军中也是升起一个身影,却连天妖都不是,正是迦云真。 “玄兵劫宗,渡弥仙尊?”迦云真如同确认一般点点头,语气中却没有半丝恐惧。 冒犯元神?当真好胆!一众金丹已是怒目而视。 迦云真却是温声说道:“仙尊有礼,好叫仙尊知道,也有妖圣来我这里喝酒。” 旋即打了个弹指,风度翩翩,“妖圣何在?” “渡弥,不想是你这个老家伙,你有仙藤在手,我不是对手。不过云真说得对,战阵争胜,人多打人少才是王道。” 青冥中顿时落下三个身形,既无妖气绕身,也无凶光闪烁。 然而这三个一出场,渡弥仙尊却是眉头一紧,有点麻烦了! 第310章 杀绘大争 此时的五处人族防线,妖云已是弥漫天地,戾氛如同重石一样压在所有人心头。时而金丹法域中亮起光辉,才给这方天地多出一抹光亮。 渡弥仙尊大袖一舞,反而冲着三位妖圣主动出击。 仙藤化虚为实,破空而起,屹立在倾天妖云中,艰难地撑住了这方天地,晶莹发绿的叶片上绽放出无量玄奥符文。 倾天一般的凶戾巨力,雄浑得如同山压岳砸,潮涌似地碾压而至,将仙藤碧光不住地撕扯。 一位元神凶威赫赫,三位妖圣电卷雷飙,碧光和妖气相击,绽放万亿毫芒,轰隆巨响如同天劫降世,一眼看去已是让人心神剧震。 光是泄漏的丝丝气息,便令诸多修士如遭雷殛,甚至有着跪伏叩首的冲动。 “所有人退到白玉京固守。”四位大能冲上青冥前,渡弥仙尊的声音回荡在众多修士的灵台。 渡弥仙尊的话落到迦云真的耳中,只不过让他慵懒的眼中多出了一丝火热。 不甘棋盘傀儡客,行踏无错心叵测,且来生杀笑定夺,天地听我一声喝。 却见他缓缓将手一挥,霎时间战妖如云,大妖如雨,不断漫过月喜河,一众妖王的煞身更显凌厉。 这一幕落入众多金丹眼中,霎时便让众人面露惊骇,这妖军战阵居然还有后手? 飒然声音自妖气中激荡而出,在众多金丹心中掀起莫大涛浪,“横竖我这万妖戾煞阵也需要血食煞气,各位金丹若是马上退回白玉京,我让妖王让开路。” 放弃阵线上的众多凡人和低阶修士,望风而逃? 众多金丹顿时心思有些浮动,仙尊说了撤,没说怎么撤,便是此刻脱身而走,也无人挑得出毛病。 只此一语,人族的阵线已是有些参差不齐。 一众妖王冷冷噙笑,不愧为云真,这下可要轻松不少,当初让他当万妖军的统领,当真没选错。 罗云脸色一变,来了这白玉京,才知道对面厉害,翼化鸿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就不说了,这迦云真伪装避战,今日一朝发狠,当真天翻地覆。 若只是血与火倒还罢了,洞察人心好生可怖。 不过他被翼化鸿挡住,眼下就是想开口都有些困难。 这厢阴华弥漫,噼啪炸裂之声密如急雨,那边王符凝光,风兽随身,似要把天地吹落,红尘吹散。 昂! 虎啸如勾魂巨镰,在罗云身前骤然炸开,绚丽的光芒七彩交替变换,汇聚成玄奥而幽深的符文“死”。 这道真死符言乃是定缘寺秘传神通,因果为凝,避无可避。 翼化鸿化出天妖真身后,自是不留半点余地,抓住机会就使出必杀手段。 一轮银盘悬在罗云身后,如开不败,如良宵明光,似阴晴圆缺,似离人寂寥。 没来由月华忽然倒卷,迅疾若电,在罗云身前凝为一个幻身。 那“死”直接落在了月华幻身之上。 如同琉璃破碎的声音骤然大作,玄光裂缝在月华幻身上蔓延龟裂,不住有森然死性从裂缝中冒出,幻身刹那间破碎当场,片片月华如光雨纷纷坠落,倒似满天生出淡淡萤火。 “原来你也会因果神通,倒也巧了。”风虎威势滔天,口中吐出煌煌烈啸,“吼,再来!” 戾气煞身已是化为了一对巨大的羽翼,生在了风虎两肋,血腥的蛮荒之气如伥鬼一般簇拥随行。 罗云脸色煞白,点点头,“白玉京交到我手上,就是我的因果,虎王无须客气。” 就在人族阵线摇摇欲坠之时,东儡真人却是一声大吼,如劫雷狂震,如裂天之刀, “不能退,诸位金丹撑一下,这月喜河防线是玉诡所立,可参照虚天要塞的军法,擅退者必死。 不论是否天宗,也不论是否金丹,顶住对面妖王,让所有人撤回白玉京才有一线生机,否则便是和玉诡结下因果。 宗门不罚你,仙尊不责你,玉诡也必会杀伱。 各宗金丹莫要自误。” 此言一出,有些金丹已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错,就这么跑了,以金丹之尊,宗门最多斥责两句,便是仙尊多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那执掌军法的凶鬼会讲情面? 解释此地兵危战险?解释仙尊有言在先?解释妖军怒卷长空? 那也要有时间开口才行,等落入鬼阵佛狱,哪会给你机会细细分说。 拼了!顶住妖王还有生机,若是退了,凭白遭人白眼不说,也不过多活几年阳寿。 防线上的金丹吃这一激,各处金丹法域再次盛起,甚至更炽了几分,各色神通法宝与妖王煞身相击,惊天动地,刺耳欲聋。 “快一点!”金倌染大声呼喊着,小脸上有着说不出的焦急。 五宗防线间有少许空隙,要想把人尽数汇聚到白玉京,便要从这些空隙中穿过,哪怕已是尽量加快了速度,但人数实在是太多。 金倌染转头看去,战妖已是列阵杀来,和印象中妖族总是兽潮似地冲杀不同,一排排的战妖整齐而进,甚至还能看到督阵的大妖,口中不住嘶吼,调整着战阵。 哪怕看到这边人族凝真构成的防线出现些许漏洞,露出了后面的凡人,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如山,如城,缓缓压了过来,军威戾煞隐隐可见浮现在战妖的肉身之上。 一百丈, 七十丈, 五十丈,已是雷火剑气可及,终是有修士在莫大的恐惧中,运起罡气将神通砸了过去。 轰隆! 烟雾爆起,更是夹杂着闷哼,数头战妖被击飞。 可那妖军战阵一片寂静,凶恶狰狞的战妖麻木得如同木石。 四十丈,一片雷珠扬起,好似流星飞逝撞入妖军战阵,数声巨响,几头战妖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漫天横飞,边上的大妖满身是血。 不过后面的妖军却是迅速填补上缺口,依然滚滚压向前方。 “这不是斗法啊……”有修士满脸的汗珠,已是颤抖着出声,“这不是斗法的路数啊。” “以鬼阵道兵之法炼妖,削灵磨识,再以军阵戾煞削弱神通威能,怎么被这万妖军给走通了?”此处五域修士都有,自然少不了见识不凡的凝真,已是看出了妖阵的根脚。 “鬼阵道兵之法?那五域各宗也可使用?”有修士急急问道,若是此法在妖族普及,当真是五域之劫。 “估计不行,这阵法以战妖为底,凡人气血孱弱却是用不了,若成了修士,谁又愿意被削灵磨识呢?况且也凑不出这么多数量。”当即有修士反驳。 三十丈,如山的压力已是沉甸甸落在防线上众多凝真的心头,已是有修士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二十丈,戾煞相激下,防线后的凡人已是拼命嘶喊起来,无头一样狂奔。 十丈…… 空气中的肃杀之气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彻底引爆。 嘭! 最前面的战妖被一道剑气穿心而过,倒在了地上。 厮杀瞬间铺开了, 宛若两股浪潮,一边是戾气军煞,一边是神通光华,血肉和雷火撞荡,激起千层浪。 妖阵滚滚前扑,带着煞,神通耀眼腾辉,带着光。 以厮杀细绘这大争天阔,还须不动声色。 迦云真漫不经心扫了这处阵线一眼,旋即抬眼看向青冥。 …… 轰!轰!轰! “我能炼杀莲醍,你们三个也敢来围我?” 青冥之上已是变得日月无光,仙藤绿光将这方天地化为了一片青碧,便是虚无之处都荡起层层涟漪。 渡弥仙尊眸子中再无谐趣,只有森森冷意,无尽春秋岁月中当真还没吃过这等亏。 恰恰在自家气运反噬的当口被围了,不然以仙藤的灵妙,必有预警。 而且三个妖圣怎么会知道自家来这白玉京,居然专程就等在此处,怕不是替谁挡了劫?! 三个妖圣尽是森然冷笑,在青冥中不急不缓地围了上来。 “你得默剑和傲星之助,才杀得了大自在天子,我流明妖廷的迦云真难道弱了,便是对上双英也没有落下风,既然想算计元神,我们这些老家伙怎么会不奉陪。” 青冥广大,元神不用束手束脚,自是可以放开来打。 巨响如天劫惊雷,妖气爆发,直冲天际,三位妖圣已是现出数百丈的妖身,虚空涟漪犹如飓风过境一般。 妖躯上宛若有无数虬龙匍匐蜿蜒,聚成雄浑伟力,无有穷尽。 “渡弥,今天合该你身死道消。” 宏大的声音响彻青冥,直如天音落人间,如言出法随般确定。 渡弥仙尊口叱清声,贯彻天上地下,碧光照耀九霄,“大言不惭,我都不敢这么对莲醍开口。” 仙藤撑天一般立起,满空弥漫着清香,一化为三,向着三位妖圣碾去。 第311章 玉京被围 青冥中,一座青翠的太古大岳,横空出世。 气势震天撼地浩荡森然,如负日月而行,似能撼动天阙。 迎头一击已是让混吞妖圣犹如断线风筝,被轰得在青冥中连连倒退,妖血更是狂洒青冥。 这就是九阶法宝之威,便是五域人族算作一处,也没有几件。 “渡弥,你有仙藤在手,当真厉害。”另一位妖圣是看都没看那狼圣一眼,反而身形一晃,转斗移星瞬间到了渡弥周遭。 幽暗昏沉的光芒凝在巨爪上,大巧不工,一抓而近。 “不过,仙藤能让你同阶无敌,便是两个妖圣也不怕,那三个呢?” 轰!如春风煞人,不带半点杀意,啸铁妖圣的神通沛然而至。 清气碧光齐齐回卷,刚好将如岳猫爪挡下,更是将对面同样打得倒飞青冥。 渡弥仙尊立在青冥,神色有些难看地盯着最后一位没有出手的妖圣。 却见对面缓缓抬起爪来,无数的龙形蛟兽已是汇聚到一处,仅仅是看一眼,灵台中已是生出莫大凶险。 “正所谓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 不知为何,渡弥你明明最擅长气运,却被昧了气运灵台,居然来了这凶地。 但能把你陷在这里,倒是比打杀其他元神更为难得。” 琨蛟妖圣蓄起本命大神通,妖躯上青筋凸起,显得狰狞无比。 “本来云真以性命担保,他必可赚一位元神到月喜河,让我等稍等些时日,以便围杀。 我兀自有些不信,不想还就真给他做到了。” 话音刚落,琨蛟妖圣已是一爪挥出,无量霸道雄武的龙形蛟兽,汇聚成一条光河,烈波狂涛似地汹涌而前。 青冥被击得层层荡漾,所过之处,甚至虚空中都形成了一个个漆黑漩涡。 渡弥仙尊已是眉头紧皱,这是被自己莫名撞进了陷阱,当真有些歹运! 神通法宝对仗,倒也无需多言,仙藤凝起碧光,漫空清韵飘零,向妖圣的本命大神通撞了上去。 琨蛟妖圣不甘势弱,针锋相对地踏前一步。 犹如一挂银色天河,龙蛟夭矫,冲向翠碧的河堤,神通之力和法宝之妙的极致碰撞,简直炽烈得如翻天一般。 青冥中`出现道道黑漆的裂痕,如莲般向四周扩散。 咔嚓! 仙藤上最大的一片盈绿之叶,已是出现一道裂缝,更有条条龙蛇劲气在上面啃噬,就如世间最凶狠的虫豸。 渡弥仙尊法体不由得一阵眩晕,已是知道与对面拼了个两败俱伤。 倏忽,对面三位妖圣已是再度以三才之形困住了渡弥仙尊,不过却是面面相觑。 双方法宝和神通的手段都有些出乎意料。 三位妖圣以多打一,可轮换,可蓄力,想来只要不是被仙藤一击而杀,凭妖躯的强横和恢复,拿下对面应是不成问题,哪知这仙藤凶悍无匹,甚深道蕴更是“力”道,几个妖圣也是吃了不小的亏。 渡弥仙尊也没想到来围攻的妖圣,居然有个觉醒了本命大神通,已是能击伤仙藤,这样耗下去局面怕是越来越麻烦。 澈净明悟涌上渡弥仙尊的灵台,却见他长长叹息一声,鼓起周身神通道力尽数灌注到仙藤中。 …… “我曾为七星阵主,日月星三军的过来。” 数十个凝真修士已是瞬间落到他身边。 “哪一军都无所谓,按星位分列,自行组合,最后人数不够的填充到星阵间隙。” 人族阵线一侧,无神无智的战妖已是如山碾至,凶煞戾气护在妖身,众多修士的神通打在上面只能溅起小小的血,却是对大势没有帮助。 金丹又在上面,以法宝法域与妖王对轰,根本腾不出手来帮助下面。 在几个体修被陷入妖阵撕成碎片后,终是有西极的修士和散修回过神来,对面既然结阵,自己单打独斗是有多傻。 曾在虚天要塞入军的修士马上自行招呼起来。 反正星位是固定的,就算没有阵主,只要星位够数也是可以运使七星阵。 而且眼下还不用担心真魔突袭,比在虚天中还要稳妥一些。 霎时间,十来个七星阵已是就位,往来交错,不时就有玄奥神通直透半空,更有剑气雷火汇到一处,在阵间盘踞不休。 这处瞬间便化为了一处血肉磨盘,肆意切割吞噬着妖军的战阵。 “莫要逞能,就跟在虚天要塞中一样,我等连天魔席卷都挡得住,这妖军战阵也是不在话下。”有凝真道子大声地给身边人打气。 不过说起来,这七星阵一结,众多凝真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开始按照对抗天魔巢穴的经验运使神通,便是那些没有入阵的修士,也是自然而然填补到七星阵的缝隙中,击杀被七星阵群切割出来的妖阵战妖。 金倌染此时正为一阵之主,却见她微微一笑,传音众人,“作好准备,听我号令!” 瞄准一处暗伏的大妖,清声叱道:“放!” 七道龙形光华骤然从七星阵中冲出,刺啦,已然如剃刀一般抹向前方森严整齐的妖阵。 炸裂的声音接连响起,对面妖阵中如割草似的倒下了一片战妖。 “好!”虽然不像对阵天魔那般奇效,但至少有了一搏之力,众多修士不由得暗自喝彩。 妖军之上,迦云真淡淡看了一眼意料之外的战阵,慵懒地点点头:“七星阵?没想到这么早就见到了,倒是有些意思!” 幽幽的目光却是又回到了青冥之上。 …… 七星阵如同海潮中的礁石,岿然不动,挡在了几条防线的缺口处。 还好有七星阵,骤然遇上这大异常规的妖军战阵,若是修士单打独斗,怕是只有被没入妖阵的份。 “快一点,赶快去白玉京,那里可以固守。”有修士一边喘气,一边催促着。 “白玉京能守得住嘛?” “我不知道,但仙尊让我们去那里,各位金丹硬顶着妖王,也是争取时间让我们去那里,一定能守得住。”金倌染用力地挥了一下小拳头,信心满满地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化龙海府的驻地被放弃,随后就是血海魔宗的驻地被妖军淹没。 接着玄痕剑宗和玄兵劫宗的防线均是被突破。 好在,绝大多数的凡人和修士已是撤到了白玉京。 亏得此处阵法最为完善,撤回的金丹齐齐发力,终是稳住了局面。 轰! 青冥中落下一道光华,化为一个碧色的笼子盖在白玉京上。十数道碧光电闪似的飞向四方。 渡弥落到城中,已是重伤,气息都有些不稳,闭关前只能撑着交代两句,“我已发信息让各宗来救,仙藤化罩,最少能撑二十天。” 心头却是喟然叹息,如此一用,仙藤已毁。 而在妖军之上,迦云真笑了笑,对着三位妖圣说道,“还请三位妖圣报告妖廷,再派妖圣,后面就是围点打援。” 第312章 云真四句 “世间因果要想消解,唯力与智,我力不如默剑,谲不如玉诡,好在放得下脸面,斗胆向各位妖圣求助,各位妖圣不介意我位卑脉弱,愿意出手,云真谢过。” 迦云真谈笑自若地举杯一敬,嘴角挂着愉悦的笑意,似是放开了繁复的思绪。 “你能算计到渡弥,位卑脉弱这种话却是不需再提了,这天地中注定有你的位置。” 琨蛟妖圣直截了当地开口,只觉得当真不枉来这月喜河一趟,一个边军大妖就敢算计元神,这年头消解因果都要玩这么大的么。 便是自家身为妖王之时,算计元神妖圣那是想都不敢想。 还有那万妖戾煞阵,当真是妙到极点,战妖大妖天妖凝作一阵,凶戾无比,偏偏那人族还学不去,用不了,当真厉害。 听到妖圣如此说,迦云真却是淡淡笑了笑,又饮了一杯。 见这智云不接话,三位妖圣对视一眼,只能主动开口。 混吞妖圣哈哈大笑,“渡弥已是重伤困在白玉京,那仙藤化灵护在城上,可以再遮拦我等一月,以后就不能用了,后面围点打援什么的,你且细说说。” 迦云真没有说话,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收了起来。 心机筹谋最怕变数,他原本的打算是突袭并屠灭血海魔宗的驻地。 一来,血海魔宗与其它四家天宗并没有太多紧密联系。 二来,血海元神心高气傲,若是突袭屠城后留言挑衅,极大把握将之诱来。 不想玄兵劫宗的元神倒是先到了,还带了九阶仙藤,三位妖圣齐齐出手愣是没有将之打死。 似是看出迦云真的疑虑,啸铁妖圣亲自倒了一杯酒,迎风一晃,酒杯已是出现在迦云真手中。 “非是我们三个不使力,伱大概不知道那仙藤的玄妙,莲醍天子能被渡弥炼死,仙藤大概占了六成功劳。 这次能将仙藤打破,说实话,已是让我等喜出望外,更不要说那渡弥还被重伤困住。” 几位妖圣都是有些唏嘘,便是在妖魔入世之时,人族开域之际,元神妖圣天子的入灭都是少之又少,更是相隔起码千年以上。 这大争之世,不到百年,曲禽妖圣先是被打落妖圣境界,然后陨落。 大自在天子居然在虚天中真得了大自在,说起来跟笑话一样。 眼下人族至强元神,九阶法宝被毁,跟着就要入灭,没想到这智云还嫌不足。 迦云真也不喝酒,只是摸了摸下巴,“自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各位大圣,我久在这万妖丛林,也没出过远门,见识浅薄,说一言,各位妖圣看看对不对。” “你说!” “这天地间若是棋盘,各位妖圣天子元神,便是下棋之人。”迦云真似是理清了思路,眼中慵懒再起。 “你这样说,未尝不可。”三位妖圣同时点头。 “那我说句不敬的话,”迦云真站起身子,弯腰长揖,“若天地为棋盘,各位妖圣天子元神,充其量算是活棋。” 咦!这小子倒真敢想敢说。 三位妖圣倒是 迦云真淡淡一笑,眼中闪过精光,“身在局中,只是寿比日月,又不是如天地不灭,曲禽死了,莲醍死了, 各位大圣还觉得这是游戏人间,可以站在干岸上不湿鞋? 当然,若是找个山洞一直睡在里头,倒是可以不沾因果。” 三位妖圣一窒,怔怔地看着迦云真。 “好胆!”混吞妖圣凶睛一瞪,妖气已是冲天而起,凶厉的气势骤然向迦云真压去。 风芒一闪,如山一般的身影已是挡在了迦云真身前, 噼啪! 风丝抽缠,和凶煞妖气相互一激,大帐中如有灵蛇乱射乱蹿,地上墙上蚀出无数小`洞。 “话虽然不中听,但我是看在三位妖圣出了力气,才说些掏心窝的话! 三位妖圣称我智云,我呼三位为大圣,客客气气有用吗?” “好了!混吞你也有脸和云真计较。”琨蛟妖圣眼中有些凝重,旋即又看了一眼嘴角溢血的翼化鸿。 不错,大天妖,还敢对妖圣出手,不想这西极边军的英才如此多。 “你继续说,若有道理,我等没理由不听,却是不需要激将了。”琨蛟妖圣淡淡出声,但却坐直了身子。 迦云真松了口气,扛着沉重的压力,却是丝毫不敢松懈,甚至有些阴诡的事情连翼化鸿都不好与之说,怕误了他的斗战妖心。 一切都因为对面筹码增加得太快,而自己手上的筹码又实在太少,少到甚至他要去权衡到底是牺牲左手,或是舍去右手。 既然底蕴不足,那就跟妖廷来讨取吧。 “人、妖、魔共争天地,胜负只在元神、妖圣和天子! 一个大能就是一个活棋,活棋越多,越强,便越能多占对面死棋之地。” 冰冷的话语从迦云真口中而出,视大能为棋子明明是对三位妖圣不敬,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三位妖圣仅是皱了皱眉头。 “你看得很准,几万年来确实是这个格局。”啸铁妖圣轻轻抚掌,眼神中很是赞叹。 这智云见一叶落而知秋至,自身不过大妖,却几乎能看透天地格局,不错。 “既然如此,这人族的活棋眼下钉死在白玉京,变成了待死之棋,人族其它四域时间上来不及,西极各天宗是不得不救。 四家天宗无非出力多,出力少,不可能不出力。 玄痕剑宗四位元神,之前伤了一位,留一位镇守宗门,最多能来两位。” 化龙海府两位元神,只能来一位。 血海魔宗只有一位元神,不过心高气傲,少不得要来。 命昙宗,眼下有八尊神魔,阴华、白骨、尸佛,这三峰和默剑交好,加上刑天神魔,四尊神魔顶得上两位元神。以他和渡弥的交情,一定会来!” 迦云真幽幽地说着,竟是直视三位妖圣,眼中精光异常摄人,气势丝毫不输对面妖圣半点。 “以三位妖圣的人脉交情,能唤多少妖圣来助拳? 若来援少于六位妖圣,这渡弥仙尊就死不了,等这棋子活过来,仙藤的账要算在我万妖军身上。 若是对线的妖圣不够,这万妖戾煞阵,战妖大妖连带阵图,我眼下就可以尽数交于三位, 我和化鸿去北疆避祸,那边七皇子的线已经搭好了。 要不要杀渡弥仙尊,三位妖圣,还请给个准话!” 还要六位妖圣?三位妖圣有些凝眉,不过仔细想想迦云真的话,确实也没错。 若是有妖圣被困,流明妖廷也少不得要大力营救。 对面人族已然被废了仙藤,若是渡弥脱了死劫,不找这万妖军的麻烦才有鬼了。 让一个大妖直面元神的滔天怒火,说出去只会是流明妖廷没脸,各方倒要赞一声智云厉害。 只怪自己三个怎么没把渡弥打死在青冥上。 “我可以喊两个妖圣,之前还有点人情债。” “你们两个都不错,迦云真,要不要换成狼妖血脉,我亲自为你换血,大天妖不敢说,妖王绝不是问题。” “谢过混吞妖圣好意,我还是想试试自己突破,免得前路断了,若是到了不得已之时,我会记得混吞妖圣的承诺。”迦云真拱拱手。 “我只喊得了一个,没办法,性子比较懒。”见迦云真看向自己,啸铁妖圣叹了口气,可惜流明妖廷只有一个迦云真,若是多几个,不管是吞灭西极之地,或是压服其它妖廷怕都不在话下。 功劳挣了,后路留了,那妖军阵势连他都是看得眼皮直跳。 眼下便是拍拍屁`股去北疆妖廷,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之前只听说是个纨绔的妖王子弟,何等经历竟能将其逼成这等模样。 “事已至此,若是这样都让渡弥跑了,当真让人笑掉大牙,既然仙藤已废,当然要竟全功。 还有三个妖圣,我来想办法,我为流明妖廷供奉,我来向妖廷建言。” 琨蛟妖圣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下来,眼神中更是有着灼灼火热。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他以本命大神通把仙藤打废,已是结下了莫大因果,哪能让西极人族缓过气来。 “既然三位妖圣作了承诺,五日为限,我要看到妖圣就位。”迦云真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么急?三位妖圣有些不解。 “各家天宗都有底蕴法宝,或是无法探查方位,或是有气运遮掩……总之,各有神妙手段,这是我妖族及不上的。” 三位妖圣点点头,若论硬刚硬打,妖圣倒是不输人族元神,不过论起玄妙,那些七阶以上的法宝,倒是件件都让人刮目相看。 “所以,妖圣就位,不能擅自出击,按照我的安排来。”迦云真对三位妖圣认真地说道,“血脉神通,我不行,但谋略争胜,少有人及得上我。” 三位妖圣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你到底要做什么?”琨蛟妖圣发现自家终还是小看智云了。 “为玉京复名,为万妖还主,为诸圣演阳谋,为妖族开太平! 趁默剑带伤,我要他命!” 迦云真对自己的真实目的半点不加掩饰,清如朗月地说道,两道血泪之痕鲜艳得耀眼。 第313章 万鬼同去 “你不能去!”罗织螓首微微昂起,似水仙音如同天籁,不过却是难得充满了焦急。 看着眉如半照鬓如云的玉人,姜默舒叹了一口气,“渡弥仙尊是因为我的因果陷在了白玉京,更何况,只有我去了才能引住那迦云真的心神,救下白玉京的机会也就更大些。” 心里却是一叹,当真是没有清闲命! 刚和北面的 顺便也继续养伤,同时琢磨一下刑天神魔的神通,总不能宗里把弟子送来,让他们直接去参悟神魔本体吧。 结果月喜河却出事了,迦云真你至于么,就不能消停几十年,等自家多出几尊神魔或是多出几个大神通,大家再好好聊聊。 说好的大家视彼此为朋友呢,人与妖之间就不能有丁点信任? 当真是,人情翻覆似波澜,白首相知犹按剑。 不过,不得不说,对面这时机抓得实在准。 “你对阵大自在天子的伤势,还没有尽好。”罗织如水的眸子中,流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温柔目光。 姜默舒清了清嗓子,笑了笑:“身为刑天之主,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顿了一顿,却是柔声说道,“那里还有罗云和倌染,我若不去,心意不顺。” 罗织眼中的晶莹已是不住滚落,此时月上中天,映照在刑天峰顶,立在素魄下的仙影终是露出丝丝软弱,斜斜靠在姜默舒身上,淡雅清香如影而至,“伱和我,能带他们回来,是么?” 姜默舒身子一僵,不过却是没有挪动,细品了一下罗织的话,旋即肯定的说道:“罗云和倌染必然无事,我们一定能将他们带回命昙宗。” 罗织玉手忽然抚上姜默舒的脸颊,仙颜含笑,温柔地说道:“那妾身就拜托你了。” 姜默舒对上罗织柔柔的目光,心神却是生出些许波澜,随后淡淡笑道,“神魔齐出,也一显我命昙威势。” …… “你不能去!”伏宇初已是变了颜色,眼神中露出紧张,失声说道,“四峰神魔最多相当于两个元神,风险还是太大了。” 万长老也是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而且你与万妖军的因果早已根深蒂固,那边有三个妖圣,万一放弃白玉京反而来突袭你,实在太过凶险。” 姜默舒负手而立,自是有一股温润儒雅的气势,跟对面紧张的宗主和大长老完全不同。 “你们两个就不能说点好的?”郑予晴踏前一步,眼中慵懒不见,语气更是有些凌厉。 伏宇初和万长老相视苦笑。 踌躇了一下,命昙宗主终是一咬牙,“若是信得过我,由我带四峰神魔前往。 命昙三界和另外四尊神魔却是要镇在宗里,若是我也陷进去了,默舒直接成为宗主。” 于情于理,渡弥仙尊落陷,命昙宗身为天宗,必然是要支援的。 何况战场不在虚天,更没有退缩的理由,只是姜默舒提出他来率领神魔,让伏宇初吓了一跳,“你去,因果太大,实在让人不放心。” 对于宗主的疑问,姜默舒却是早就想好了回答,“无妨,那迦云真要杀我,我也想杀他。有因果纠缠,容易使其失去清明。” “那你的伤呢?”伏宇初来回踱步,诸般念头翻腾不休,终是有个靠谱的脱口而出。 “御使刑天神魔半个时辰当不是问题。”姜默舒自然没有实话实说,他为刑天神魔 “况且,”姜默舒将手一摊,向后斜瞟一眼,“不是还有她们三个么。” 郑予晴和郑冰尘,已然莲步轻移,走到姜默舒身侧。 罗织盈盈笑着,俏立在姜默舒的身后,却是没有再向前。 阴华、白骨、尸佛,再加上刑天神魔强横无匹,伏宇初盘算半天,感觉抵住两位妖圣应该是问题不大。 不过想了想,对于命昙宗下任宗主,伏宇初还是觉得应该再加些筹码。 “秘魔、黄泉、傀影……”伏宇初敲了敲桌子,正色说道,“这三峰,你再选一尊神魔带上,宗里有命昙三界笼罩,便是少上一尊神魔也没有那么打紧。 但你去月喜河对阵妖圣,比上次对阵剑宗还要凶险,因为绝没有和缓的余地。再带上一尊神魔以策万全。” “这个倒是不用。”姜默舒淡淡说道,“这三峰神魔我都不是特别熟悉,万一斗法到了关键之处,便是一处破绽,与迦云真争胜,是一点破绽都不能留给他。” 伏宇初自然知道刑天之主说得不错,不过对上妖圣,多一尊神魔和少一尊神魔实在是天地之别,甚至是生死之别。 “那三峰的神魔你都不要,不如我陪你去月喜河如何?” 瓮沉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固所愿也,不敢请也。”姜默舒微微一笑,转过身抱拳一礼。 伏宇初哈哈一笑,“谢厉军,阎罗天子,我佩服你们,万鬼峰就是万鬼峰,气性高绝!” 万长老也是欣慰地连连点头。 刚刚伏宗主让默剑再带一尊神魔,都刻意没有提万鬼峰,自然是因为玉诡出自万鬼峰,甚至在刑天峰立峰大典上,还闹过翻脸。 让阎罗天子陪着默剑去月喜河,在伏宗主和万长老心中,是想都不敢想。 不料,谢厉军和阎罗天子居然主动上门了。 命昙宗终是一心的,万长老已然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就不怕我临阵脱逃,暗害了你?”阎罗天子立在谢厉军身后,青面獠牙的口中森然说道。 “我与沈师姐有八年之约,二位既然是她的师尊,必然想我应约而去,我哪里需要有这种担心。” 谢厉军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喟然说道:“你知道就好,既然你和我弟子有八年之约,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死在月喜河的。 我要让世人都知道,玉诡绝不弱于你默剑!” 语气中的坚定已是让伏宇初和万长老都有些动容,不想双英纠缠至此。 姜默舒点点头,似是感谢似是愧疚,“那我就谢过玉诡的两位师尊,默舒有劳二位了。” 第314章 妖阵炼碧 妖军煞阵约百亩大小,煞雾弥漫,戾气冲天,数十妖王在戾煞雾气中若隐若现,妖气漫天,浩浩荡荡地碾过万妖丛林。 妖云滚滚,沉默得如同一只饿到极点的野兽,没有嘶吼,只有无声地撕扯和吞噬。 不知不觉,绞杀已过去五天,妖军似乎不知疲倦,终是把白玉京为中心的五千里地界横扫一空。 清除后患的妖军又掉过头来,好整以暇地汇合之前留守监视的妖军,再度将白玉京围困得水泄不通。 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几位妖圣看在眼中,不由得啧啧赞叹,这万妖军竟然是在神通斗法中,新开了军势一道。 横竖战妖低智,干脆削灵磨识,以其野性为薪材,生成无边戾煞之气,用来加持妖王。 大妖则在其中操控无识战妖,令其悍不畏死。 便是大天妖单打独斗落入这万妖军阵,被众多煞身加持的妖王轮番围攻,也少不得要陨落当场,更别说大天妖也可在军阵中被煞身加持。 白玉京,仙藤化生出无量碧光,映着天光就如一块碧玉,绚丽无比。 而碧光外,妖气漫空,戾煞横行,充斥着无穷诡异的煞兽煞形,这方天地就如陷入修罗地狱似的。 军阵戾煞为磨,以戾龙凶虎之形不断消磨仙藤的碧光,不时就响起尖锐的金铁交鸣之声,煞气碧光同时明灭消弭。 虽说不及妖圣化出数百丈的妖身来得惊天动地,但胜在日夜不息,片刻不停。 如今困在白玉京的金丹大多都是见多识广,道途不凡之辈,见得此景已是不由得一股冷气冲上天灵。 仙尊说这仙藤化灵生成的碧光罩,可撑得月余,不过被妖军以戾煞消磨,怕是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众天妖听令,以煞身冲击仙藤所在。” 迦云真微眯的双眼猛然睁开,精光直射,望之令人头皮发麻,更是有胜负生杀由我定的威势。 抬眸挥军削玉台,日月星辰任我摘。 一寸心,万妖军,敬杀才, 双英未至,睥睨杀伐我先裁。 昂! 翼化鸿为首,一众妖王在半空中幻出天妖战体,浓烈的煞气翻涌喧涌,声势骇然。 众多天妖煞身在万妖军阵上空化形而出。 只见风虎生翼,额带王符,又见天鹰缀煞,两眸赤红,通体翎羽若铁,再或是小山一般的甲兽,鳞片之上妖气森森,如同一把把利剑镶嵌在妖体上…… 白玉京的一众金丹已是大为不安,不过若说冲出碧光罩去拦截,必然会落入被妖王围攻的凄惨局面。 翼化鸿长啸一声,化为银虹贯下,无数风兽跟随在身后,如同无数流星伴着一座大岳,从九霄重重砸落。 如同一声号令,数十妖王夭矫腾舞,如雷飙电掣似的撞向白玉京。 “难以置信,这妖军如此威势,当时你们西极怎么抢下万妖丛林,还能在月喜河这里站住脚的?” 已是有其它四域的金丹骇然问道。 面对如此一问,除开罗云,西极四家天宗的金丹都是有些赫然,“以前玉诡在时,这妖军没有这么凶。” 东儡真人看得仙藤碧光不住晃动,已是有些紧张得冷汗直流。 看着撕扑而下的众多妖王,东儡真人更是纳闷,明明玉诡在时,对面乖得不得了。 等催玉一走,对面就跟猛虎出闸一样,顿时发了狂,疯了魔。 轰!轰! 月喜河如同天地惨变,明明在大日天光下,却是凶戾之气漫天荡起,森然杀意战气让人遍体生寒,就如凝霜侵肤,冰水浸体。 横流千万年的河水被激荡得汹涌不休,就如一曲生死谣,唱着这死守孤城,颂着这险象环生。 十数妖王回到半空,仙藤碧光寂寂摇曳,碧玉似的光华已是忽明忽暗。 “继续,军阵戾煞无穷无尽,又无后顾之忧,对面已是死地绝地,正该赶尽杀绝。” 迦云真缓缓转过身子,眼中神色如冰一般冷静,却又蕴着如火如荼的疯魔,淡然说道,“各位妖圣以为然否?” 好一个智云,一个大妖,一个妖廷边军统领,当真是委屈他了。 这几日陆续抵达的妖圣,眼中都是齐齐出现了震惊之色。 居然能让一众妖王舍生忘死直冲人族九阶法宝,当真是让人瞠目结舌,这等军威比之妖圣下令也不遑多让,就是六方妖廷全算上,怕也难再找出一个如此的大妖。 再说这万妖戾煞阵,明眼的妖圣都看出来了,已然是天妖级别的巅峰,便是对上妖圣或是元神,怕也能撑上不短时间。 这月喜河有如此威势妖军,之前与人族对阵,居然还只是相持,甚至略处下风? 什么时候流明妖廷的边地变得如此艰难了? 见得下面仙藤碧光不住晃动,终是有妖圣忍不住给琨蛟妖圣传音:“琨蛟你传信来,说打废了仙藤,重伤了渡弥,我是万万不信的,你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能陷得住他? 不过今天一见,我倒是明白了,怪不得!” 琨蛟妖圣默默看了那妖圣一眼,没有回话,若不是亲身经历,他自己也是不信的。 云真出战时机之巧妙,戾煞军威之森严,足以让他这个妖圣都刮目相看。 只可惜是个禽妖,若是龙属多好,云真又不愿更替血脉,当真有些可惜。 琨蛟妖圣心中很是惋惜。 “算算时间,西极几宗的元神应该是快到了,有劳各位妖圣出手遮蔽。” 客气但不带感情的冷音从迦云真口中吐出,手臂向后一挥, “有消息传来,西极来了四位元神,四尊神魔,跟之前预计无差。 此去五千里,已打扫干净,请各位妖圣轮流出手,将对面元神挡在此间。” “可需要我等一齐出手,将对面打伤?”琨蛟妖圣有些奇怪,明明战力占优,为何还要如此保守。 迦云真淡然笑笑,“来的元神都有防备,不太容易被围,若是去追反而分散了战力,容易被元神抓`住机会突入白玉京,然后带走渡弥仙尊。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只要固守住这五千里地,元神冲不过来,仙藤碧光罩很快就会被我等给磨开。 而且九位妖圣战力占优,在这五千里之地以逸待劳,对面元神在此处与各位妖圣周旋,只会吃亏。 积小胜为大胜,未尝不能让人族元神再跌个跟斗。” 原来如此,倒是有些道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渡弥被炼死在白玉京,有煞军相助,只要抵住对面元神,白玉京必破。 诸位妖圣俱是点头。 “不过,若是命昙宗的神魔,各位妖圣可以适当放他深入一些。如果可以,我想让默剑陨落在此。” 迦云真眼中露出冷光。 “帮伱打杀个神魔之主倒是没什么,不过你就这么恨他?”啸铁妖圣有些奇怪。 “默剑啊,我倒是不恨他。”迦云真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 虽然化剑大比为你执言,玄痕追杀为你提醒,换来金穗城惊天一剑和噬命金霞,但确实说不上恨。 不过是言谈呼吸间已然混杂了血色,不留余地才是对彼此的敬意,你挥生杀刃,我饮绝情酒。 没有输赢,只有生死。 “大家立场不同,他为人,我为妖,不过是风`波故人,相视也无话,只待厮杀。” 迦云真莞尔一笑,脸上的血泪伤痕微微发红,你风雅举茶,我含笑端酒,将这春秋冷意,万般因果,就在此处痛快饮下。 第315章 神魔试手 吼!昂! 惊天的巨响不停在万妖丛林中响起, 青冥之上斗法的震动如涟漪一般隐隐传来,抬头就能见漫空流萤,更有丝丝金色的妖血宛如绚丽雨似地洒下。 便是在地底也闹腾得厉害,如地龙翻身一般,不时就有血光大盛,彻地而出。 若是普通金丹在此处,当真算得上入了险地,稍有不慎,卷入元神和妖圣的斗法,三千阳寿顿时就要灰灰。 好在姜默舒为神魔之主,面对这改天换地的光景,只是略有心神震动,毕竟眼下的场面,比之莲醍天子的血莲尊相还是略有些逊色。 不过身后的三位玉人,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九位妖圣!”郑予晴已是银牙狠挫,她是万万没想到月喜河弹丸之地,能值得如此多妖圣屈尊前来。 “迦云真做事滴水不漏,既然敢算计渡弥仙尊,对后续我等的营救自然不会没有准备。” 姜默舒笑了笑,不过也是有些吃惊,便是自家厚着脸皮,也只喊得动大概三位元神,渡弥仙尊算一位,南域郑龙两家应该会卖面子。 迦云真居然能拉九位妖圣过来,他万妖军哪来这么大脸面? 不过,对面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冰尘,此间事了,你回南域把金丹证了,若生尸佛虽说随缘显化,不过你以凝真之体御使,还是有些勉强。” 姜默舒一眼瞟去,郑冰尘已然脸色有些煞白,直面妖圣元神斗法,对凝真来说压力还是大了些。 傲星?做假的不算! 此语一出,郑冰尘脸色变得更白了,喃喃道:“我可以的,实在不行,我在命昙宗证金丹也是一样。” “不一样,在南域那秘境勾召天劫,若生道体必为金丹一品,这事关系你的道途,却是容不得半点马虎。” “我……”郑冰尘还待争辩,脸上都已没了血色,却是见姜默舒将手一挥。 “就这么定了,等此间事了,我抽空护送伱回去,待你在那边证了金丹,再一起回命昙。” 姜默舒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道。 之前一直压着金倌染和郑冰尘晋升金丹,就是怕暴露得太快,被剑宗察觉。 天下名字带“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的凝真和蕴气太多,剑宗没法锁定, 但等证了金丹,名字天下轰传,剑宗想不知道都不行。 命昙宗抢了玄石道子的事情便瞒不住了。 之前神魔战力差剑宗一筹,如今刑天神魔既然出世,倒是可以稍微放开手脚了。 “姜哥哥,你……要送我……回南域证金丹?”郑冰尘似是有些不信地嗯了一声,淡淡的红霞一下飞到脸上。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郑冰尘说话都有些断续。 “那是自然,其他人送我不放心。”姜默舒点点头,肯定地回应道。 对于玄石道子,可不能有半点大意,不然被剑宗抓`住机会抢了回去,姜默舒哭都没处哭去。 “既然是姜哥哥的意思,我肯定是愿意的。”郑冰尘深吸一口气,盈盈笑意涌到玉颜之上,我见卿卿多妩媚,料卿卿见我应如是。 郑予晴当即凤目凝起霜光,旋即想到什么,深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心恸。 罗织淡淡一笑,眼中似有如水润泽。 姜默舒喟然一叹,继续说道, “唉,这是原本就定好了的,之前有件物事让渡弥仙尊送到南域,本想送你回去的时候,可以一并取回,哪知阴错阳差,南域还没去,先得来月喜河一趟。” 旋即一个弹指,无头的刑天神魔已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胸前猛然睁开一对凶睛,腹部更是化为森森巨口。 斩! 巨斧已是携着开山摧岳之势向着一处虚空猛然劈下。 如流星坠地,似直斩长鲸,如见不平处,如出万古刀。 姜默舒没有其它杂念,感受着此间天地斗法争胜的韵味,声音如冰玉一般, “妖圣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呢?” …… 吼! 妖气腾空而起,凶戾的气息仿佛自蛮荒而来,侵袭五识令人头皮发麻。 一团黑雾凭空出现在刑天巨斧之下,已然出现了道道裂痕,丝丝金色血气从裂痕处蒸腾而起。 黑雾瞬间化为坚硬的鳞片,死死卡住了斧刃,显得分外凶残暴虐。 另一位妖圣在远处化出如山如岳的妖身,已是飞纵如电,长虹泻地一般横空撞来,妖虹随身如若霹雳奔雷。 轰! 三尊神魔已是挡在了妖圣身前,郑予晴看着慵懒,其实骨子里最为刚硬,踩在元辰白骨神魔头顶,一身丹气尽数灌注神魔之体。 白骨神魔得了丹气,窟窿黑漆的眼眶中顿时耀起幽幽骨焰。 “九死未悔,白骨成峰!”幽幽神通真言加持,郑予晴竟然御使神魔踏足向前一撞,对着 惊天霹雳炸响,宛如天柱折断一般,一尊不甘凶神对上蛮荒胜兽,就如两座太古神山撞到一处。 神魔证不甘骄傲,妖圣想吞天噬海,话也不多说,漫空骨血飘零,凌厉气劲席卷四面八方,似要撕裂大地。 说时迟,那时快,如水阴华已是当头洒下,妖圣一个恍惚,只感到万千虫豸似要钻入妖体,甚至自家妖识神魂都是要融化一般, “阴华?广寒一脉?” 妖圣面带难色,似是想起了遥远岁月中有些难堪的回忆,也不敢怠慢,浑身妖气凝成一个个的血符,不断与阴华碰撞相激。 不过一座莲台却是出现在妖圣视野中,生气尸气纠缠在一处,仿佛跨越了生死之间难以逾越的天堑。 “若生得生,当死即死,负于重石,渐困渐重,如痴如聋,不得解脱。” 莲台上一双女子,长得一模一样,口中漫吟轻唱道。 言灵大神通?!妖圣心头暗自战栗,庞大的妖躯瞬间已是变得沉重无比,灵台中的感知已是越来越模糊。 不好!妖圣心头一紧。 肉`身神通最怕这类不讲道理的言灵或因果神通,若是自家没有觉醒能克制的手段,就只能凭妖躯硬抗。 眼下,对面的言灵大神通似乎就有些扛不住。 妖圣毫不迟疑,周身沉凝的妖气轰然炸开,激烈得让人目眩神驰。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本是来试试这命昙宗的手段,差点就给陷在这里了,后天神魔号称有元神战力,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响彻天地的厉啸从妖圣口中传出,“走!” 正在与刑天神魔对阵的甲妖猛然一惊,“这无头神魔看着就凶悍,自家也只是勉强撑着,那边三个娇滴滴的女娃,你居然也打不过?” 不过既然同来的妖圣要走,自家也是顶不住四尊神魔围攻的。 甲妖将周身鳞片一激,瞬间荡起雷鸣风暴。 轰隆,光线一暗,只留下了一截断尾在原地,已是运起血脉中保命神通消失在原地。 “先退出去!”姜默舒脸色有些白。 远远关注着此地的琨蛟妖圣,转过头对着迦云真说道:“怪不得你如此重视命昙宗,有些门道。” 迦云真笑了笑,“今天只是示敌以弱,不让他看明白妖圣的战力,他是不会进来的。” 第316章 玉京算计 “碧凝,伤凰,既然你们两个都来了,拙愚怎么不来,玄痕剑宗就这么想拿西极天宗 缺冽仙尊厉声开口,眸光冷冷扫过对面两位元神。 青冥之上,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剑宗两位元神尽管来之前已然想过,拙愚不至必然会让其它元神难以相信剑宗的诚意,不过被血海元神这么赤`裸裸地喊出来,当真面皮难看。 “同为元神,有些话缺冽你想清楚再说,莫要结下因果。”伤凰仙尊猛地睁开凤目,冰冷的眉眼中散发着淡淡的威严。 “老子就说了,你待怎的,你拿道剑来斩我血海试试,这种时候耍心机,宗门怎么不叫玄机心宗。”缺冽仙尊阴沉地笑着,眸中生出淡淡血光,仿佛一言不和大可动手。 见得这一幕,姜默舒不由得叹息一声。 本就人手不足,这眼看着还要内讧,按道理,他此刻就该转身回转命昙,反正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 可惜啊,罗云和金倌染都陷在那白玉京,渡弥仙尊也算是一直照顾双英,若要道心无碍,却是不得不来。 “都退一步,都退一步,各家的镇宗法宝玄妙不同,剑宗也罢,我化龙海府也罢,至少要留一位元神镇守宗门,这点却是比不了你血海的便利。 拙愚没来,想来也是有脱不开身的事情。” 化龙海府的玄岳仙尊面色凝重,有些纠结地开口劝道。 “摇光上次在月喜河被妖圣伏击,还在养伤,拙愚正在宗内掌控道剑,护持我等此行气运,却是比他亲来还要更好。”碧凝仙尊朝前踏出一步,淡然开口道。 “那可真是辛苦他了!”缺冽仙尊语气中带着冷冷讥笑。 “还是议议怎么把渡弥从白玉京捞出来吧,而且要快,仙藤化灵的碧光罩被煞军消磨,折损得有些厉害。”玄岳仙尊一指几人面前的水镜,忧心忡忡的开口道。 水镜之中,一轮碧光就如昂立的礁石,在戾煞浊海中载浮载沉,妖王煞身不断在碧光罩上磨凿冲撞。 “没有办法!” 缺冽仙尊没好气地说道,面上更是愈发阴沉,“青冥之上,厚土之下,就是正面冲击都试过了。 我卖了两次破绽,血海都被对面打灭了一成。 对面那几个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混账,居然是改了性子,死守这五千里就是不受激。” 旋即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命昙宗四位神魔之主,缺冽仙尊脸上勉强多出一丝笑意。 这默剑愿意带伤来此,当真难得,这渡弥能得他因果,倒是胜过以往数千年人情经营。 “默舒可有什么想法?”血海元神淡然开口,倒不是想得到什么答案,不过是想表明自己对这刑天之主的重视。 “各位仙尊的意思,可是撕扯妖军阵线,激怒妖圣从而引得几位来围攻,另外方向上的元神则突入白玉京,直接抢出渡弥仙尊。”姜默舒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这怕不是问渡弥,而是在问白玉京其他人? 居然还会有无聊的妇人之仁,怎么修成金丹的,这也配和玉诡并肩?缺冽仙尊叹了口气,却是没有说话,眼中多了些失望。 玄岳仙尊神色一正,淡淡“嗯”了一声,“正是,我们推演过,就算如此牺牲,能不能抢出渡弥都还要看运气,至于其它弟子门人……” 仙尊没有继续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别说用一城人来换一个元神,就是再多些,也是在所不惜。 怕是在天地眼中,元神与日月同寿,芸芸众生随草木枯荣,怎么来选,也是不需多说的。 “不错,优先抢出渡弥仙尊才是胜负手,那迦云真从不做无意义之事,若是渡弥仙尊得救,白玉京剩下的人倒有三成机会活下来。” 姜默舒点点头,认可了仙尊所言。 此世人命有价,蕴气胜过凡人,凝真胜过蕴气,金丹为天人之尊,元神的价值已然无可估量。 “既然各位仙尊已有定计,我命昙宗自是全力配合。 青冥我去得少,在那处斗法有些不习惯。 厚土之下,我等神魔均为实体,比之各位元神显化的道躯,速度却是有些慢, 我就从万妖丛林正面硬打,吸引两三位妖圣当不在话下。” 顿了顿,姜默舒旋即露出一丝苦笑,将手一摊,“想来那迦云真恨我得紧,少不得要多来关照我,也算是错有错着吧,青冥和厚土两路就有劳各位仙尊了。” 好气魄!各位仙尊都是暗叹,便是剑宗两位元神,与玉诡有着因果未解,却也对这默剑好感大生。 …… “默剑又带三尊后天神魔前来冲阵?那便两位妖圣出手,再放进五百里。” 迦云真眼下筹码众多,却还是没有得意忘形,共计五位妖圣随时待命,小心翼翼地要将对面诱到深入之处。 万妖丛林已是打得一片狼藉。 轰!昂! 神魔神通和妖圣威能互相撞击,激荡出浩瀚风云,翻涌变幻,好似天崩地裂,又如灭世之劫,当真骇人到极致。 便是青冥和厚土中的元神和妖圣,斗法间隙,都不由得将灵识探过来。 这四尊神魔都不简单,特别是那无头的刑天,神魔战意喧天,出手更是带着无上决意,每一斧斩下都似要跟对面同归于尽,每每妖圣出手,神魔根本不管占不占便宜,就是要以伤换伤。 一众妖圣和元神才知道当时莲醍天子的难受之处。 对上这种疯魔,众多妖圣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总不可能拿命去拼吧。 好在,根据云真的谋划,对面要拼命,示弱即可,营造妖圣不敢拼命的假象,以掩饰后面的陷阱。 一个将默剑和四尊神魔葬送在这万妖从林的陷阱。 琨蛟妖圣看着挥斥方遒的迦云真,惜才之念不由得涌上心头。这七窍玲珑心倒是怎么生的,当是看人贼准。 这默剑驾驭神魔的威势,当真可怖,对阵过的妖圣多是头痛,若是放任下去,以后当真是妖族之祸。 这等人物,对面居然有两个?! 丝丝冷意漫上琨蛟妖圣心间,好在发现得还不晚,云真更是设下了陷阱,要让这双英之一陨落于此,幸好! “对阵青冥的妖圣连伤都没,可见剑宗的元神没有拼死之心, 下一阵默剑再来,三位妖圣从青冥打过去,剑宗的元神必退,五位妖圣从青冥落下,截断命昙宗的后路,逼他去白玉京这个死地。” 倏地,迦云真对身后三位妖圣开口说道,语气中有着不容质疑的决断。 此时,蟾精正好跃上天际,而金乌却似留恋着天地众生一般不忍落下,迦云真微微一笑,“日月同光,此时的白玉京最美,邀你前往观赏,也算我一番心意。” …… 昂!吼! 五头山岳般庞大的兽身,从青冥中轰然而落,充满了凶野肆虐之气,数百丈真身上妖云滚滚,直冲云霄,即使遥遥一见,都觉得心神动荡。 甚至虚空云霞都被排山倒海的妖气激荡得汹涌澎湃。 “姜小子,这几日神魔御使得开心,眼下你再来试试。”翻天覆地的变故中,五位妖圣桀桀怪笑,稳稳将妖气勾连在一处,缓缓向四尊后天神魔围了上来。 “退到白玉京!”眼见后路已断,姜默舒眉头一皱,不过数息后脸色已然恢复如初。 四尊神魔没有半点犹豫,全力激发神通,当面的两位妖圣不敢直撄其锋,只能让开道路。 在一众妖圣和妖王欣喜的目光中,四尊后天神魔如同赴火的飞蛾,猛然冲进碧光笼罩的白玉京。 “很好,逼着默剑到了白玉京这个死地。”迦云真用手抚了抚眉间,和翼化鸿相视一笑,旋即长长舒了口气,“终是落了双英!” 而在白玉京的城头,碧光中,东儡真人的脸色凝重得都能滴得出`水来。 “你不该来,仙尊若是知道会把你陷进来,他可能都不会向命昙宗求援。” 元神妖圣斗法声势浩大,但却迟迟没有突破妖军封锁,白玉京的众多修士看着日渐单薄的碧光罩,已知必无幸理。 眼下更是连默剑都落到陷阱死地中,东儡真人苦闷得似要吐血,眼中的光芒都弱了几分。 “我不到白玉京,怎么带你们走?”姜默舒扬起眉毛,哈哈一笑,“仙尊若在,我想见见,这因果他要还我很久了。” “什么,还能突破煞军和妖圣的封锁?”东儡真人简直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 姜默舒却是神秘地笑了笑,侧着头开口道,“已到地头,还请尊驾现身。” “我阎罗天子不是阴私鬼祟的神魔,下次宁愿由我开路冲杀,打进来!”瓮沉的声音从姜默舒的肩头传出。 巴掌大小的阎罗天子已然从他的肩膀处坐起了身子,狠狠地说道。 “当然,你为玉诡的师尊,自是不同凡响,要救这一城的人,还得靠你。” 姜默舒朝东儡真人使了个眼色。 玉诡的师尊,能救白玉京?!东儡真人霎时间笑容满面的拱手,“不想是谢峰主当面,东儡有礼了。” “白`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是谢厉军,我是阎罗天子! 嗯?不对,你身上怎么有灵鬼的味道,咦,你居然与灵鬼双修,厉害!” 姜默舒当即深吸一口气,转过脸去,只当没有听见阎罗天子的大呼小叫。 而对面的东儡真人认真看了看碧光罩,仔细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冲出去和妖王搏命一场,留个清白在人间。 第317章 阎罗显圣 白玉京。 看到罗云和金倌染两人没有事情,罗织终是放下了心头那块悬着的大石。 心神一泄,嘴角已是沁出了淡淡血丝,对战妖圣看似轻松,但神魔映照心慧神智的风险始终都在,接连御使就跟踩在悬崖边跳舞一样。 好在默舒的刑天神魔气势刚猛,为自己和郑予晴争取了不少缓冲的时间。 不想,在这神魔一道上,居然输给了郑冰尘的若生尸佛,想到此处,罗织有些不甘心地咬了咬樱`唇。 “姐姐,你和默舒怎么会冲进这险地?”罗云有些吃惊,宗里会来支援,他倒是有所预料,但万万没想到会是四尊神魔直冲白玉京。 “默舒想了个法子,我们都觉得可行,便进来试试。”罗织盈盈笑道,身后旋即腾起一道月华,倏地落到罗云身后,“前些日子你怕是被煞身妖王压着打,正好,这几日我不能再御使神魔,你拿去打回来。” 罗云点了点头,轻轻一召,太阴玄魄神魔已然落到他的影子中。 “倌染,你过来,我有些事跟你说。”罗织转过身子,散发出身为师尊的威严,“罗云,你去看看默舒那边的安排。” 金倌染当即哭丧着脸,可怜兮兮地看向罗云,却见他脸上露出爱莫能助的神情。 眼见只剩自家,金倌染小`嘴一撇,期期艾艾挪到罗织身前,“师尊,唤我何事?” “事情成了。”罗织转过身来,脸上有着如水如漪的笑意。 什么成了?金倌染听得一头雾水,旋即,一双小眼睛瞪得跟核桃似的。 “成了……你们成了?”金倌染顿时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这简直比四尊神魔突破妖军封锁,还要让人不可思议! “若不是你们这次有危险,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得他共情,我先踏出一步,那郑家两位怕是还没意识到。”绝世仙姿缀上如水柔情,绽放出的笑颜堪比百盛放。 金倌染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轻轻拉起自家师尊姐姐的手,狡黠的笑笑,“师尊,哦,不,姐姐要如何谢我啊。” “罗云都给你,够不够?弟妹!” 得偿所愿如此猝不及防,金倌染瞬间嘴巴已是合不上了,赶紧螓首轻点,“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郑冰尘随后就会回南域证金丹,回来就是若生尸佛的天命之主,郑家龙家还有两个元神在。 我们阴华峰给默舒的助力却是有些少了。 尽快祭炼神魔吧,倌染!这次若不是有默舒,单凭我阴华一峰,无论如何都是救不了你和罗云的。” 罗织捏了捏金倌染的嘴角,盈水烟波中有着促狭笑意,更有着郑重其事。 …… 此时天上的大日已然落下,本该沉静的夜色却被碧光外戾煞凶气激荡得难有片刻安宁。 不过这烦心的景致终于是要成为无用功了。 “白玉京可直通幽冥?”渡弥仙尊语气中有些欣喜。 毫无疑问,若刚才看到默剑让他有些失色的话,随后默剑说出的话,却是让劫宗元神更为吃惊。 世间能直通幽冥的地界委实不多,多在一些秘境之中。 这白玉京所在既不是秘境,也没有天地道蕴,怎么可能沟通幽冥。 “正是,这是当时姬师兄留下的一条后路,很费了些力气才打通,不过因为一些因果,后面却是将这幽冥之路磨碎了。” 姜默舒好整以遐地看着渡弥仙尊,淡然说着。 那你又知道?渡弥仙尊眼中有着深深的疑惑。 “这是我万鬼峰的绝密,这次就是要让世人知道,我弟子玉诡就算人不在这月喜河,留下的后手也足以让那迦云真讨不了好。” 阎罗天子立在姜默舒肩头喝道,个头虽小,却声如雷霆。 非是他不想恢复真身,可惜唯有这等变化,姜默舒才能以刑天神魔遮盖他的气息,行这瞒天过海之策。 渡弥仙尊不由得一声长叹,不想自家堂堂劫宗元神,说错一句话,丢了仙藤不说,还要靠双英来救。 白玉京地宫之中,阎罗天子慨然解释道,“此处本来无法连接幽冥,却是之前我的弟子用万鬼旌旗为凭,勾连到幽冥一处地界。” “姬师兄眼下不在,万鬼旌旗自然无从说起,阎罗天子既然为姬师兄的师尊,想来有更好的办法。”姜默舒忍住笑意,正色问着阎罗天子。 便是渡弥仙尊也有些好奇,这幽冥通道一旦打碎,一般来说是难以再建的,更别提还没有勾召灵物。 “嘿嘿,要什么勾召灵物,谢厉军那厮被我映了心神,正是上好的感应之物,他眼下已通过万鬼峰秘道去往幽冥。 我阎罗天子为幽冥之主,只需几日时间感应,便能在诸天中定下那厮在幽冥中的方位,从而勾连过去。” 阎罗天子也不多话,将大袖往地上一拂,地面上亮起无数玄奥的符文, 一团幽深黑雾骤然出现,就如心脏跳动似地一伸一缩。 巴掌大小的阎罗天子,已是踩在了黑雾之上,幽冥死寂之性从他额间扩散开来,一点点地触碰雾气构成的心脏。 “你们出去吧,预计七天,我就能寻到谢厉军那厮的幽冥方位,打开此处通道。”阎罗天子淡淡说道。 走出地宫,渡弥仙尊怔怔看着姜默舒,过了好一会方才说道,“万万没想到,我千年以来做的最对的事情,便是交好了双英。 这次能脱生天,一靠你舍命冲到白玉京,二靠催玉曾经留下的后路。 你们二人于我的因果,必不会忘。” 渡弥仙尊语气郑重,元神语出,道誓即成。 若是让其它元神看到这一幕,必然是心生羡慕,对元神来说,这就是可以消减因果的天大人情,可遇不可求。 姜默舒抚了抚眉间,沉声劝道,“仙尊,能脱生天是好事,但这郑景星的因果愈发诡异了,这次差点连累你身死道消。 眼下也不可能让化鸿大天妖以风丝助你修复法宝。 要不摊牌算了,郑景星该有什么因果,由我来直接斩断,便是有反噬,也在我!” “这个?”渡弥仙尊想了想,总不好说自己还撒了个小谎,什么天地承认郑景星,都是子虚乌有。 想了想,仙尊终是咬咬牙,“这样,当时说的十年为期,到时真没办法了,你我就跟人皇二女摊牌。 这十年,容我想想其它办法!” 第318章 厮杀无你 白玉京上,煞气冲天,如若垂天之云,妖云戾气发作得凶威猛恶,宛若浊海漫空吞噬天地。 数十妖王煞身加持,犹如蛮荒中杀出的凶兽,不时就会从云端坠星而下,向着森煞浊海中的翠碧宝石撞去,声势惊天动地。 “舒光如月照,默言尽冰雪, 蒹葭寸心犹带霜,血冷玉京共苍苍。 默舒,我和化鸿应约而来,还请出来一见故人!” 目光扫过“白玉京”三个偌大的字体,迦云真淡然笑笑,眉眼间似有喜意,也有惋惜。 旋即又看了看翼化鸿,微微颔首,“我倒是猜到默舒找我二人何事,化鸿你不妨猜一猜。” 翼化鸿脸上难得多出一丝舒展的神情,开玩笑地说道:“这些劳心的事情,一直有你,我何苦费这个精神,多琢磨琢磨神通和妖躯不香么?” 苦心人,天不负,多少次仰天长叹身为蝼蚁之苦,念念不忘心中鸿鹄,只因自己的命不只是自己的命,却是不能轻易屈服。 幸亏证了大天妖,才能有此刻悠然自在。 “之前和玉诡交道打得多些,这默剑却是没怎么接触过,说他能压着虿宴鬼母,我之前一直不太信的,不过……”翼化鸿神色中多出警醒之色,喟然说道,“不过他敢直面妖圣,更敢不退反进,直冲白玉京,倒是让我明白了盛名之下无虚士。” “这次不过有些运气才将他陷在这死地,却不是万妖军本身的实力。” 迦云真侧过脸,正色看向翼化鸿,无比认真地说道,“化鸿,身处神通大世,操使人心始终是小道,唯有自身实力才是护命保身的根本,更是将来长生久视的种子。 我也许做不到,但始终想为自己留一丝念想,所以我不愿换血更脉。 而你……” 迦云真忽然提高声音,不带半分迟疑地说道,“而你,一定会成为妖圣!我对此深信不疑!” 煞光在他的侧脸落下森白光芒,就如憔悴得失去了所有光泽,另外半张脸却是被白玉京的碧光映出盈盈生机。 翼化鸿静静看着同生共死的挚友兄弟,深吸一口气,缓声说道,“当年你我能在玉诡手下逃得一命,便是这天地要看你我兄弟一腔赤血雄心。 妖圣我不奢望,好在成了大天妖,能让你多出几分运筹胜算。” 迦云真淡淡笑笑,没有说话,当年玉诡面前承你舍命相救,那就算舍了这条命,也要让你得那长生久视。 “云真,金穗城一别,向来可好。” 姜默舒大步从仙藤碧光中踏出,笑吟吟地率先开口。 “算不上好,但也不坏,就是多少有些心累,好在你和采颜相争,不然我怕是气都喘不过来。” 迦云真长长舒了一口气,满目感慨,既有欣慰也有苦笑,既有不舍也有决然。 宛如老友见面一般,彼此言语中没有太多的浓烈,却有着如水清冽,更是有着沉淀在年岁中的隽永。 就似此间,曾经的少年,他年的故人,奔云渡海到此相见,只得半日清欢,仅得半日轻闲。 然而在众人的头顶之上,猎猎天风中不断有妖王冲坠而下,煞气兽身擦着长长的焰尾,震耳欲聋,更让人感到难言的压抑。 白玉京得了一丛碧光护持,变幻流转自如,巍巍奇观难得,就如一方翠玉抵抗着污浊世界的冲刷。 迦云真和翼化鸿身后不远,五位妖圣或冷笑,或得意,或沉静自信…… 姜默舒身后的碧光中,三尊后天神魔若隐若现,神魔气息宛若怒海狂涛,翻涌滚荡。 “陷你在白玉京,却是我本心,就跟当年你在金穗城算计我一般。 无关其它,只在你我份属人妖两族,此后的天地画卷,只容得下人血为墨或是妖骨作笔。” 迦云真面上平静如湖,语气更是和缓,看似云淡风轻,翼化鸿却是听得出他语中的言不由衷。 若是大家同为一族,也许,或能作个朋友,即便不喝酒,必定也能做个朋友! “无妨,若是机会合适,对你和万妖军,我也丝毫不会留手。” 姜默舒沉默一会,语气虽然轻柔,却是没有犹豫和踌躇。 “倒也快意,可惜了,这白玉京是死地,默舒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机会了。” 迦云真点点头,怔怔看着对面儒雅道子良久,旋即神色复杂地说道, “落入这等死地,默舒也愿意亲自送来翼刚妖王的尸身,我和化鸿铭记于心,你若是有未完的心愿,我可替你达成。” “当年既然请玉诡带了话,自然要送妖王归来! 更何况,翼刚妖王虽是逆天而行,但刚烈悍勇,知行合一,我也是敬佩他的。” 姜默舒不由得有些唏嘘, 万鬼旌旗之前,双目赤红却屹立如山,死而不倒的妖王,当敬! 那踏血溅霞,一往无前的决绝身影,为了天地祥和,万里奔寻,慨然赴死,当敬! 可惜,路子错了! 也不知自己的路是否正确,自家走这迢迢杀伐大路,若是归了烟波,倒是无需有人记得。 姜默舒淡淡一笑,栩栩如生、王符闪曜的小老虎已然出现在他的掌中。 轰!无数青碧符文仿佛蝴蝶一样四下飞散开来。 三十丈的天妖真体,顿时出现在白玉京碧光之外,一对凶睛炯炯有神,森森巨口似在叱咤风云,额间的王符更是仍在不停闪烁妖光。 山君豪雄意,甘心蹈荆棘,磨牙为剑芒,向死无悔惧。 天地人妖祥和,只有他信,只有他来,也只有他死! 那今日,我送你回来,他日,斩灭所有妖族,陪妖王一起上路。 翼化鸿没有言语,沉默得如同一座山,向着姜默舒郑重地拱了拱手,旋即小心翼翼地收起自家老爹的妖躯。 “谢过默舒留这一分体面,若是破了白玉京,渡弥仙尊和各位神魔之主,自是必死。 姜家一族,我作主替他们全部更换天妖血脉,在我妖族繁衍生息,万妖军在一天,姜家便在一天,绝无戏言。” 迦云真脸上已是收起了慵懒,手指都握得发白,甚至脸上的血泪之痕都化为了两道通红, “别怪我,渡弥不重要,神魔也不重要, 但没有你,很重要!” “恰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姜默舒点点头,铮铮之言从口中吐出,是那么地铿锵有力, “刑天神魔战而不死,死而不倒,我自然不会不战而逃,这几日命昙神魔就要冲击妖军煞阵了。 你小心,别被我抓住机会换了个妖圣。” 迦云真点点头,一人一妖如老友似的挥了挥手,各自退了回去。 猎猎天风中,妖王冲坠的势头,愈发凶厉了。 …… “换着去消耗,让他们误以为我们在找机会,想要破围而出。 那些妖圣都知道我要拼命了,他们便会更小心,明明只要拖过几日,就能破开仙藤碧光,谁会为这几天光阴拼命呢?” 站在白玉京城头,四尊神魔默然而立,姜默舒淡然笑笑,温声开口。 吼!翼化鸿带着风翼从青冥中直扑而下,腥气大作,风卷狂飙。 一川阴华卷出白玉京,挡在了妖虎身前。 “前几日受了化鸿大天妖招呼,今日我携太阴玄魄神魔前来还礼!”罗云的身形在阴华中不住闪烁,诡异的玄咒漫空浮现,急剧沸腾,如鬼似魅,令人头皮发麻。 惊天虎啸浩浩荡荡,席卷天地,好似万千雷霆同时爆发,又似暗含着因果注定, “来战!” 便是众多妖圣都看得面面相觑,合着不只有双英,因果神通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有? 流明妖廷边地的金丹和妖王,已经卷成这样了?! 第319章 脱出玉京 这几日,对于姜默舒,对于刑天神魔之主,九位妖圣是恨得牙根发`痒。 对面御使神魔冲出,若不想影响煞军消磨仙藤碧光,便得由妖圣出手抵挡,几天下来,当真是让刑天之主以实力说了话,若论天地中哪尊后天神魔 有妖圣一个大意不慎,被刑天神魔一斧头砸翻,从青冥坠下,差点被另外三个神魔围住。 若不是其它妖圣动作快,搞不好就出大事了。 不过众多妖圣也看得出来,对面是越来越疯魔,也越来越狂战,似乎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每日那人挑着淡定眉眼,诵着神魔真言,如疯似魔地杀出碧光。 虽说若是持久斗战,各位妖圣都有把握慢慢将之耗死,但对面也是深知神魔弊端,每次只冲一个时辰,少则一茶,多则三餐,总之不会让妖圣闲下来。 那外面的西极天宗四位元神也是怒极了,奋力冲杀起来,想接应命昙宗后天神魔,不过在迦云真的布置下,却是始终冲不过五千里之地。 “能不能收降?”有妖圣异想天开地建议道。 这孤城死守方见气性,这刑天之主如龙傲似凤清,简直是让一众妖圣都刮目相看,怪不得能炼制出无头刑天这等绝世神魔。 凛凛神威,杀气腾腾,手中利斧更是可以斩光碎星。 “要不试试?”琨蛟妖圣有些希翼地看着迦云真,说实话,他对这提议很是心动。 云真说得对,神魔不重要,这刑天之主才是关键。 迦云真却是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自顾自倒了一杯酒,猛地饮下, “我也想过,可惜,不知道为何,默舒非要执着于人妖之别,我是没这个本事劝的。 定缘寺的和尚劝过,金身都被啃没了。” 迦云真顿了顿,更是懒懒补了一句,“这位脾气还算好的,最是讲规矩,也留人体面。 各位妖圣来得晚了,没见到那气性如天,还能与这刑天之主并肩相争的。 那杀烈媚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性子诡谲爱使阴谋,才是大麻烦,我万妖军落到如此地步,多是拜她所赐。 好在已经去祸害北疆了,算我流明妖廷运气。” “可是那叫玉诡的鬼母,当真能与这刑天之主相争?”有妖圣有些不信。 “曲禽妖圣可以说就是中了这鬼母算计,一次断身,二次身陨。”迦云真耐心解释着,“既然虿宴鬼母已在北疆立下佛狱。那我万妖军便不动曲禽妖圣的尸身,免得沾染她的因果。” 这些天,默剑越是疯魔,他越是冷静,更是思考后面巨大的变数。 西极人族丢了仙藤,折了一位元神,掉了四尊神魔,玄兵劫宗便会掉出天宗,命昙宗实力折了一半,更是失了双英之一。 西极的人族无论实力或是气运至少被打灭三成。 但有个最大的问题,玉诡可能因此放弃在北疆佛门的基业,回来入主命昙宗,随即纠结玄兵劫宗和元屠宗,来个合宗并派,然后来与流明妖廷死磕玩命。 在他的推演中,这种可能性已然高达六成。 甚至迦云真都能想到虿宴鬼母会立在月喜河边,对着自己和翼化鸿平静地开口:“既然你们落了姜师弟,很好,那便接过他和我的因果吧。 你们杀得了他,想来也杀得了我,不管什么是是非非,且看看我对上你智云和化鸿大天妖,死不死得了!” 杀了双英之一的默剑,后面麻烦事情还多得很。 看着一众妖圣开怀大笑,迦云真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不过,不管怎么说,先把默舒打杀在这白玉京才是。 …… “成了!”阎罗天子哈哈大笑,巴掌大小的身躯飞回姜默舒的肩头。 宽阔的地下宫室中,幽冥死寂之性和幽黑雾气勾连在一处,霎时间化为一个漆黑的漩涡。 一座十丈高的虚幻人像顿时出现在漩涡之前,正是万鬼峰主谢厉军。 漆黑的漩涡缓缓没入人像的胸膛,虚幻的人像顿时化为了石像,石像的胸口则化为了一个巨大的门户。 从门户中望去,隐隐可见鬼影重重,冥雾缭绕。 见得生路出现,渡弥仙尊却是道心不由悸动了一下,自嘲似地笑了笑,“几千年没去幽冥了,不想这次居然是求活。 默舒,多谢了!” 旋即对着阎罗天子点点头,“你为玉诡师尊,也在此谢过。” 阎罗天子眼中闪过狡黠的目光,“我的弟子自是不同凡响,有朝一日暴露出玉诡真实身份,仙尊要多帮着担待才是。” “这个自然,我知道催玉借虿宴鬼母身份行`事,以避因果,你放心,我必然帮他遮掩担待。” 渡弥仙尊点点头,正色说道。 “以后仙尊要多记得催玉的好,这小子除了气性高,不省心,当弟子真是没得说,我这个师尊也很满意。” 阎罗天子撇了一眼边上偌大的脑袋,转过脸来抚掌笑着说道。 穿过门户,当即换了天地,已到了幽冥之地,冥雾流转,无数鬼嘶魂嚎隐隐传来,更有冤魂飘荡飞舞,闪烁不定。 然而,却又有一个门户立在对面,形象却是阎罗天子的样子。 “这是?”渡弥仙尊有些不解。 姜默舒和阎罗天子都是笑了笑,卖了个关子,“仙尊且来就是,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仙尊跟着姜默舒一步跨入,当即又回到了天光阳世。 “果然是万鬼峰的绝密,谢峰主好生了得。”站在万鬼峰神魔小庙前,渡弥仙尊不禁有些唏嘘。 谢厉军搓了搓手,讪讪说道:“都是我那弟子的想法,未虑胜,先虑败,留条后路总是没有错的。” “原来是催玉的手笔,谢峰主,你有一个好弟子,我很是羡慕。”渡弥仙尊说了一句出自肺腑的话。 若是催玉或默舒能有一个在玄兵劫宗,便是拿仙藤来换也是值得的。 “仙尊且在峰里等两天再回玄兵劫宗,等我把白玉京的人都搬走,给那迦云真一个惊喜!” 姜默舒微微一笑。 眼见他起军阵,眼见他宴妖圣,自然要眼见他楼塌了。 第320章 孽阵发动 夜已深沉,白玉京上的碧光愈发单薄了,看上去好似轻轻一敲,就会如琉璃一般破碎。 就如面对即将成熟的天地珍果,众多饕餮已然有些迫不急待。 琨蛟妖圣很是得意地看向其它妖圣,根据流明妖廷的规矩,之前他愿意全力为迦云真背书,万妖军从此之后就会算作他的嫡系。 事实证明,琨蛟妖圣是捡到宝了。 谁能想到,一时心血来`潮看了万妖军的报告,却意外翻找出明珠。 当时看了战报只觉得简直是危言耸听,什么妖族大敌,什么流明之祸,这种言辞从妖族边军中传出,根本不值得妖圣多看半眼。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与天魔对阵的妖军,说对面是“灭世之魔,神通盖世”,与其它妖廷列阵的,报告的是“对面血食充盈,难以久持”。 若不是之前此军有伤到人族剑宗的记录,而曲禽又陨落在此处,他怕是都提不起兴趣多看。 结果来了才发现,这万妖军的上报居然没有半点折扣。 说要破灭玉京,就拿得出煞军,说要陷落元神,三位妖圣喝了几日酒就有了埋伏渡弥的机会。 后面云真的诸般安排更是让一众妖圣刮目相看,以渡弥为饵,居然还钓到了四尊后天神魔,更别说里面还有默剑这个刑天之主。 便是千年以来,流明妖廷都没有哪一战有此等战果。 不想这白玉京一行,自家得了慧珠不说,还能折了对面的利剑,实在快意! “我拿三处妖军和你换这万妖军,另外加上三个蛟属的大天妖。”琨蛟妖圣正想到津津有味之处,忽然有妖圣传音过来。 “滚!” “我之前得了一件人族六阶法宝,已是用妖血炼了两千年,突破在即,就换这迦云真。”另一位妖圣也开出了不低的价钱。 “死远一点,你那垃圾法宝比之人族仙藤如何?”琨蛟妖圣想都没想,断然回绝。 琨蛟妖圣回绝着众多妖圣,更是站在迦云真身侧,就如护着珍宝生怕被人抢走一般。 妖圣之间看不见的唇枪舌剑丝毫没有影响到迦云真,万妖军统领的目光正定定看着那碧光所在,眉眼渐渐舒展开来。 如此久的因果,终是在今天可以有个了结了,今后回望天涯,便是情仇不在,故人亦不在。 “若是仙藤碧光破开,对面必然是要破围的,其它神魔之主跑了就跑了,刑天之主还请各位妖圣务必将之留下。”迦云真的声音带着决然冷意,仿佛他与姜默舒之间,有着倾天河之水也难洗净的仇恨。 “便是渡弥跑了也要杀刑天之主?”琨蛟妖圣难得开了个玩笑。 “是,便是渡弥藏身其他神魔身上,也要杀这刑天之主。”迦云真正色说道,语气中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渡弥仙尊没有仙藤,实力大跌,但刑天之主以后一定是妖族,特别是我流明妖廷的心腹大患。 饵重要还是鱼重要,不难衡量。” 迦云真语气中自有一股决绝之意,铿锵有力,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双英的厉害,与交情无关,与大道无关,只在对面太过危险,没有谁愿意一直面对已然出鞘的利剑。 可能也觉得自己对各位妖圣有些不客气,一个呼吸之后,迦云真淡淡笑道:“我万妖军只有一个大天妖,只能抵挡后天神魔,却是不足以擒杀,破开仙藤碧光后,那白玉京就拜托各位妖圣了。” 话音刚落,天地间猛然响起一阵“咔嚓”之音,如冰玉击铁,如冻河开裂。 白玉京上的碧光一阵荡漾,霎时间犹如晶莹镜面碎裂开来,光华明灭,直将月喜河映得光怪陆离。 众位妖圣顿时哈哈大笑,仙藤已碎,刑天当死! …… 白玉京庞大的地宫中,密密麻麻的鬼卒不断从幽冥中如潮涌`出。 众多鬼王正立在阎罗天子身后。 “阿鼻典秘孽鬼大阵,好东西,不过一个鬼母来主阵,倒是弱了些,怕是禁不住妖圣损耗。 这次既然是为了玉诡争名,便由我阎罗天子来当阵眼吧。” 阎罗天子青面獠牙,口中发出桀桀怪笑。 为何要让仙藤碧光在夜中破碎,自是为了眼前这阿鼻典秘孽鬼大阵,不见天光,不见阳气,才能有无量鬼卒涌到阳世完成布阵。 这孽鬼大阵和万鬼旌旗走了不同的路子,所有鬼卒无灵无识,均是化为死寂孽力,勾连无尽幽冥,乃是无忧鬼界压箱子的手段。 如今,由阎罗天子主阵,三尊后天神魔护持,自然是凶残至极。 姜默舒嘴角噙着冷笑,身后的刑天神魔已然将大盾都放在了一边,神魔双手握持的斧刃上,闪烁着异常危险的光芒。 好久没试过只能自己打人,对面不能还手的斗法了。 …… 碧光一碎,几位妖圣迫不及待地冲入白玉京,落入眼帘的,却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场景。 没有神魔冲上青冥,没有金丹决死破围,城中甚至没有了凡人的气息。 整个白玉京就如同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霎时间变得尤为可怖。 “怎么会没人?”琨蛟妖圣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口中的利齿都狠狠磨了两下。 白玉京被妖军煞阵重重围困,更是有九位妖圣运使神通遮拦人族元神,那五千里之地,便是有丝丝风吹草动都休想瞒过去。 那究竟是何种手段能让所有修士尽数遁走,更别说此间原本还有众多凡人。 莫名的,琨蛟妖圣脑海中浮现出刑天之主淡定的眉眼,和他嘴角挂着的冷冷笑意。 “这样都能让渡弥跑了?当真晦气!”有妖圣猛地将妖气爆发开来,很是不满地发出巨吼。 狂吟沸天,无形的波纹在白玉京中激荡,巨大的裂纹宛若蛛网一般在城中建筑上四处蔓延。 本以为会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追杀,哪知却是扑了个空,问题必然是在冲入白玉京的几尊后天神魔身上,这刑天之主有点厉害啊,怪不得云真这么重视他。 “走吧,被对面使了个金蚕脱壳,说出去我们九个当真有些丢脸,连个重伤的渡弥都没抓`住。” 混吞妖圣意兴阑珊地开口道,眼中有着深深的失望之色。 倏忽,浩浩荡荡的鬼气喧天而起,死寂之性已是给白玉京罩上了森森灰白颜色,迟滞沉重顿时浓郁得仿佛化不开,妖躯仿佛被无尽光阴锈蚀似的。 “谁说你们能走的?白玉京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一尊神魔赤着上身,扬着斧头出现在众位妖圣的眼中。 姜默舒立在刑天的肩头,扬着眉眼,“玉诡的产业打了个稀烂,我姜家全族受了惊吓,各位还是体面些给个交代吧, 这样,能被刑天砍不死的,就算是事情揭过了,可好?” 这白玉京是陷阱?敢来设计妖圣? 一众妖圣又惊又怒,磅礴的妖身正待爆发,却被无量死寂孽力捆缚在原地, 而眼前升起的,则是一片巨大的斧刃银光。 …… “那是玉诡,她没……走,她……没走……。”韫岩妖王已是哆嗦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看着被森幽鬼气淹没的白玉京,刹那间,一众妖王已然失语。 幽幽晦涩的玄冥鬼语在天地间缓缓回荡起来,森白死寂如絮如雪,在白玉京凭空凝就,沉沉落下。 “不可能,不可能!”化岚妖王嗫嚅着嘴巴,喃喃说道,“不可能的,虿宴鬼母明明在北疆,不可能在白玉京。” 甚至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似是不信落入眼中的一切。 “明明是她的鬼阵啊,就和落陷曲擒的时候一模一样。”韫岩妖王颤抖着手,指着白玉京,无比恐惧地说道,“默剑也在,带着刑天神魔正在白玉京……” 宛若一道惊雷劈中众多妖王,霎时间,恐惧的记忆浮现在大家的灵台。 “金穗城旧事!”有妖王已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金穗城玉诡引云真前去复仇,掩护默剑设伏,这次却是刑天之主拿神魔引住大家的目光,方便虿宴鬼母布阵。 众多妖王顿时簌簌生惧,金穗城的惨烈和绝望早就成为了众人最深刻的记忆。 战死不怕,被虫子啃死实在太憋屈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迦云真已经将牙齿都咬碎了,恨恨说道,“一定是哪里有问题,怎么可能是她,不可能是她。” 自家连人族仙尊都算计了,连仙藤都打坏了,怎么反而让众多妖圣陷在了白玉京? 除非那鬼母一开始就猜到自家会发动人妖大战,甚至为了诱妖圣前来,还拿人族仙尊作了饵。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想到如此之远,把自家猜得如此之透? 那渡弥仙尊怎么可能冒着自身陨落的风险,来行此事,还把仙藤给赔进去了。 她沈采颜哪来那么大的脸面,哪来这么大的因果?!莫不是那仙尊也不知情,也是被玉诡算计的? 迦云真的脑袋已是一片混乱,众多念头纠结纠缠,上下翻腾,脸上的血泪之痕顿时破裂开来,已然泊泊沁出殷`红之色。 噗哧! 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 “云真!”翼化鸿 虎目中已是噙着热泪,“不是你的问题啊,那是双英啊!” 众多妖王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化岚妖王更是仿佛垂朽老人般,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道:“云真,你做得很好了,只怪我万妖军的命不好,驻守在这西极边地。 只怪这天,不给我等活路!” 迦云真有些虚弱地抬起头,嘴角处的血迹被他轻轻拭开,旋即面无表情地说道,“退,马上退回月喜河!几位妖圣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这一局,却是我输了!” 第321章 刑天斩妖 “知不知道房子有多贵?吼坏这么多,你赔得起么?” 姜默舒面容冰寒,幽幽开口,身下的刑天神魔杀气冲霄,裂天一般的斧光已是向着最近的一位妖圣当头抡去。 混吞妖圣好似一头蛮荒凶兽,本身彪悍狂野,不过此刻被死寂孽力捆缚在地,竟然是丝毫躲避不得。 雪白的斧光映照在混吞妖圣的眼中,就如见到世间最凶戾的恐惧,混吞妖圣流露出惊惧之色。 轰!妖气爆发,地动山摇。 斩金断玉似的,混吞妖圣魔山一样的妖躯,被破开如渊一般的伤口。 嗷! 混吞妖圣有些恍惚,灵台中嗡嗡颤鸣,妖躯之上更是出现了几千年未有的剧痛,妖血四溅,妖骨断折,当真好生凄惨。 无坚不摧的巨斧,在刑天神魔的双手握持下,更见凶悍。 这一幕落入其余妖圣的眼中,犹如天雷滚滚,这姜小子是来真的?这里可是有九位妖圣! 昂! 想也不想,另外八位妖圣全力爆发妖气,霎时间,白玉京中宛若飓风过境,巨大的妖气潮汐如同攻山巨锤,碾过白玉京的每一处地界。 罗织双目盈波,脸上的笑意犹如冰雪融化,在玉人身后,太阴玄魄神魔洒下柔柔月华。 地宫中犹如陷入影月含羞的梦幻之境,帝月一色,万空尽染,万法不沾。 数位妖圣的妖气冲撞过来,已然尽数融入了阴华之中,就如在平湖中荡起了丝丝涟漪。 莲台上,两个郑冰尘相对而坐,柔`唇含笑,一个为对方整理着如瀑青丝,另一个却为对方画着淡淡胭脂,“彩云易散琉璃脆,一生真得几回眸,人间万事消磨尽,消磨尽……” 随着真言回荡,侵入到地宫中的妖识却是如同被虚空中的无形锉刀飞快地磨砺。 瞬间已是消散一空。 唯有郑予晴站在白骨神魔之上,有些无奈地眉头微蹙,狠狠忖道,可惜那化鸿大天妖居然没有来冲阵,倒是让这两个不知羞的占了先机。 而在地宫正中,阎罗天子正桀桀怪笑,戾啸荡魄摇魂,“我弟子的名声,我来挣,哈哈哈,都给我躁起来。” 无量的鬼卒从幽冥中涌`出,不断在地宫中消散,阎罗天子御阴睥睨,鬼气已然如河如海,满眼皆是森白和黑冥纠缠在一起的死性,此间仿佛已然化为幽冥。 有阎罗天子主持,三位神魔护阵,白玉京中的死寂孽力翻滚沸腾,气势惊人。 妖圣联手爆发妖气居然徒劳无功?! 在天地中长生久视,几位妖圣也算是见过玄奇,见过世面的,这白玉京巴掌大小的地方,怎么会如此诡异? 玉诡也在?有妖圣已是隐隐有所猜测。 刑天之主已然这般了得,云真说虿宴鬼母比刑天之主还要可怖,当真没有说错。 这孽力鬼阵 “呵呵,还敢吼!说了这白玉京的房子你们赔不起!” 姜默舒淡淡说话,不见森然,但在孽力诡海中却显得格外恐怖,特别是有把能斩日月穹苍的开天巨斧,立在他身后。 那凛凛杀意,穿越人间沧桑,便是九天神佛也难阻挡。 轰! 刑天神魔双手擎着倾天巨斧,就犹如孽海中狂涌而出的一条怒龙,杀意如潮,携着斩灭一切碍眼的魔性,天崩地裂一般斩出! 猛志常在,化去不悔,不跪天地,不落红尘。 斧光如电,已是再次斩到混吞妖圣的头顶,纵使妖圣之能,在不能躲闪的情况下,也难以挡住刑天神魔抛却生死的全力一击。 嗷! 混吞妖圣周身的妖气被轰然斩破,霎时间地动山摇,整个白玉京都在不住颤动。 妖血冲天而起,妖躯上巨大的伤口深不可测,更是有刑天杀性凝结在伤口之上,每每妖躯想要重生合拢,却是又诡异地伤势裂开。 “不是我,我没有吼……” 混吞妖圣有些微弱地喊了一句,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家会在这西极落入这等情状。 只恨自家没有觉醒本命大神通,也没有觉醒保命的神通,几种血脉神通不是被孽力捆缚,就是被这刑天杀性克制。 混吞妖圣眼中的光芒已是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轰!轰!轰!…… 刑天神魔又是连续一阵斩击,恣意张狂,落在一众妖圣眼中尤为可怖。 混吞妖圣奋力挣扎,口中嘶吼不断。 不过此时他对抗的是整个幽冥的死寂孽力,潜劲激荡,因果勾连,让他无法挣脱。 舞戚! 斩帝! 逆天! 姜默舒喝动真言,刑天神魔的斧上顿时散发出风云水火,霎时间带着绝强气魄直直向混吞妖圣斩去。 万年辛苦呼吸,终于是得了休息。 小山一般的头颅在白玉京不断滚动,又压坏了不少房子。 “刚才混吞妖圣说不是他吼的,那是谁把房子吼坏的?” 姜默舒清风朗月似地开口问道,就如蛮荒中奔出的不明事理的凶兽, 刑天神魔带着一身妖血,就如地狱中走出的吞天噬地的魔神。 混吞的下场实在有些骇人,众多妖圣奋力挣扎得更加亡命了,不过有些神通要想发动,却是要点时间。 见得姜默舒转过脸来,众多妖圣的眼角禁不住跳了跳,暗呼不妙。 “谁把白玉京房子吼塌的?”姜默舒笑了笑。 一众妖圣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都瞟向了其中一位。 “原来还是熟人。”看着坚硬鳞剑上黑雾缠绕的甲妖,姜默舒呵呵一笑。 巨大的恐惧瞬间出现在甲妖的心头,不是说这默剑留人体面么,怎么这么记仇。 不过情况已容不得他多想,开山摧岳的斧头已是斩了过来。 不能拖了,甲妖将周身鳞片一激,风雷激荡,犹如千万焦雷竞相爆裂,将孽力撑开了一瞬。 轰隆,光线一暗,一截断尾和半只鳞爪留在了白玉京,甲妖已是运起血脉中的保命神通冲了出去。 跑了?姜默舒一愣,随即莞尔一笑,毫不在意地点点头。 “各位妖圣神通玄妙,我也没想过能将各位全部留下来,我御使刑天神魔也撑不了那么久。 不过我想,总有妖圣没有保命神通,要留下来赔白玉京的房子, 那就不要怪我无礼了!” 琨蛟妖圣脸色一变,当即也不再犹豫,一枚蛟珠落在了原地,妖躯已是消逝不见。 那厢一截猫尾砸在地上,掀起好大的尘土。 …… 看着最终留在原地的两位妖圣,姜默舒微微一笑,“失礼了!好在此地离幽冥不远!” 第322章 仙尊明悟 伏宗主很忙,万长老很忙,命昙宗整个长老会都很忙。 乌泱泱的人群从万鬼峰涌`出,虽说已经提前打了招呼,但还是让命昙宗上下大吃一惊。 最好打发的是凡人,往云台一放,再往下属家族和城池一扔,也就不用操心了,且不说宗门威严,绝没有哪处敢在这件事上和玉诡默剑同时结下因果。 断玉阁的前车之鉴,至今都是五域修士中的笑话。 至于路上的安全?每个云台上,西极其它四家天宗一个不少,蕴气数十,凝真也有十数,便是各宗道子也愿意接下这活儿。 没办法,被命昙宗救了命,回宗门的路上给凡人当当护卫怎么了,老子愿意! 这等护卫阵容就是散修金丹来了都得掂量一下,毕竟,西极的劫修还是少有像南域那么头铁的! 不过,除开凡人,光是接待白玉京撤回的修士,已是要了命昙宗长老会的老命。 蕴气和凝真招呼上路,谪星道子和金丹总不能随意打发吧。 更何况,五域金丹留在命昙宗,一边是焦急等待白玉京那边的结果,同时也是为命昙宗协防,免得妖圣借着幽冥通道反而冲入了西极腹地。 命昙宗剩下的三尊后天神魔已是将万鬼峰围了个严严实实。 “默舒说了,阎罗天子已经激活了采颜专门为白玉京留下的鬼阵,那些妖圣应当不会从幽冥中冲杀出来。” 伏宇初对来援的元屠宗左函明肃穆地说道,眼神中却是有着大大的遗憾。 好梦由来最易醒,双英从此各东西,左函明自然知道伏宇初在懊悔什么,他何尝不是满腹遗憾呢。 若说五域中哪宗最有希望从命昙宗迎回双英,也只有玄兵劫宗够资格和元屠宗掰掰腕子了。 结果默剑不舍命昙,玉诡长奔北疆,三宗都是血亏。 血亏啊! “该有的防备还是得有,那可是妖圣……”左函明长长吸了口气,只觉一股凉意从头顶落到丹田,有些战栗,“还是九位……” “是啊,没想到那流明妖廷居然能设伏我,而且居然来了九位妖圣。”旁边有个声音极不自然地说道,正是渡弥仙尊。 “见过仙尊!”两位宗主都是一礼,玄兵劫宗跟西极各家各宗关系都还不错,便是渡弥这位元神,向来也是大方大气,甚至被西极的蕴气和凝真视为一种奇遇。 “这次要不是默舒和催玉,哪还有什么仙尊哦!”渡弥仙尊随意摆了摆手,语气有些喟然。 不知为何,看到伏宇初,他忽然莫名有些羡慕,这货把催玉搞丢了,都还能剩个默舒,当真是命格好得出奇。 宗主当得这么轻松逍遥的,五域之中也只有他了,金丹九转硬生生被推成了天宗宗主。 若是默舒或催玉在玄兵劫宗,自家当真天天喝酒就行了。 “以仙尊之见,默舒能不能在幽冥中挡住妖圣?”伏宇初终还是按捺不住担忧,问出了心中不安。 什么白玉京,什么幽冥通道,都无关紧要,只要自家默剑不要出事,便是丟两尊后天神魔都不打紧。 渡弥仙尊斜斜瞥了伏宇初一眼,忖了几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什么?默舒是想打伤妖圣?!”命昙和元屠两位宗主已然惊得木讷了,两人互相看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脸上有些僵硬的表情。 渡弥仙尊笑眯眯地开口道:“默舒什么性子,你们难道还不知道?肆意天地而不折节的人儿,当时就敢御使刑天神魔到虚天算计莲醍天子。 那白玉京既然有催玉,哦,不对,采颜留下的鬼阵,默舒自然是要给那些妖圣一点教训的。 不让一两个妖圣带点伤回去,那些妖圣还当白玉京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话是没错,不过那是九位妖圣……”左函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他知道后天神魔若是短暂爆发,确实有元神战力,但妖圣又不是无识无灵的死物,见了神魔爆发,自然会衡量得失,或是强硬反打,或是拖延战斗。 所以若是一尊后天神魔对上一位元神妖圣,却是要吃亏的。 更何况,那些妖圣丢了志在必得的渡弥仙尊,怕不是会恼羞成怒,更加危险。 “多谢仙尊吉言,听仙尊这么说,我这心倒是可以放下大半了。”伏宇初长长吐出一口气,眸子中的紧张已是略有缓和。 这货真是好命! 渡弥和左函明不由得同时在心中一叹。 当姜默舒一步踏出万鬼峰的幽冥通道,霎时惊上心头,落入眼帘是天罗地网一般的阵势。 各宗金丹驾着遁光蓄着神通,三尊神魔在天光中狰狞生辉,满空尽是辉光流霞,让人看得头皮一阵发麻。 确认了幽冥通道冲出的身影正是默剑,漫空的金丹修士和宗门道子,刹那间没了声音,万鬼峰陷入诡异的寂静。 一个呼吸后,寂静立刻被打破,宛如天河倾泻,如同地火爆发,惊天动地的喝彩声响彻天地。 “彩!” “厉害啊,厉害!” “不愧为默剑,救我等于绝地,阻妖圣于幽冥!” “当真是天下 …… 心情澎湃之下,有金丹将蓄积的神通击向青冥,炸出万千光华,当即引来效仿,好些金丹将神通气机一换,消了狠厉只留声光,扬空击出。 霎时间万鬼峰上空烟霞流`溢,光雨如潮,满空绚烂绮丽,明辉闪烁。 “还算顺利。”面对迎上来的一位仙尊和两位宗主,姜默舒缓缓开口,仿佛是做了件寻常事一般。 “好!好!好!”伏宇初见得自家`宝贝归来,已是喜形于色。 左函明则是有些幽怨地站在一边,自家司命刀真的是好东西,七阶法宝啊,怎么就勾不动这剑子呢。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渡弥仙尊听到姜默舒这么一说,知道至少白玉京肯定是保住了。 “仙尊,白玉京没有保住!”姜默舒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咦?所料有误?渡弥仙尊一愣,旋即笑了笑,“无妨,九位妖圣冲来,便是我也保不住白玉京,你做得很好了。” “妖圣和万妖军都退回月喜河了,我寻思这地界既然是沈师姐的产业,我和她又有因果未结,总不好让她以为我没有全力以赴,这白玉京还是得重建才是。” 姜默舒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听说玄兵劫宗擅长炼器,这白玉京的重建,你看……” 灵晶都在 什么,妖圣的残躯?这东西没几个敢接手,妖圣的因果便是天宗都要掂量掂量! 算了,炼制成神魔或是卖给金蚕蛊当零嘴儿,不香么?! “没问题,重建白玉京,我玄兵劫宗包了,而且我还要把虚天要塞拖来, 这月喜河单靠白玉京作为防线,对上煞军和妖圣,却是有些不够。 虚天要塞对阵过魔巢,最适合与白玉京互为犄角。” 渡弥仙尊大气地点点头,仙藤被打碎了,当真是在月喜河吃了天大的亏,这不找回场子,真当玄兵劫宗的“劫”是白叫的? 既然你流明妖廷不讲武德,就让你们这些妖族见识一下,被莲醍天子以天魔大潮洗炼过的虚天要塞的厉害。 “多谢仙尊!”感觉血赚的姜默舒诚心诚意地道谢。 “走,去白玉京看看,既然是催玉,哦,不对,采颜的地方,我倒是要好生想想怎么来弄。”仙尊大手一挥,率先向幽冥通道走去。 半柱香后,一位仙尊两位宗主已然呆若木鸡。 “这就是还算顺利?”左函明指着一地如山大小的零碎,浑身抖个不停,就如走火入魔似的。 “倒是我妄言了,跑了六个确实不能说顺利。” 姜默舒随意地点点头,“好在这三个妖圣没有护命神通,不然我一个都留不住。” 伏宇初已是在边上傻了眼,三个整的,六个零的,全是妖圣?全是妖圣! “用不完,根本用不完……”命昙宗宗主嗫嚅着嘴巴,喃喃地念着。 便是命昙宗所有真传同时祭炼神魔,这白玉京留下的妖圣尸身也能将他们全部撑死。 命昙开派至今,“妖魔鬼怪”中的“妖”从来没有如此富裕过。 “命昙宗的,哈哈哈,都是命昙宗的……”伏宇初猛然仰天长笑,不愧是自家的默剑啊。 渡弥仙尊看着已是碎石遍地的白玉京,又看着不愿瞑目的巨大妖首,在天风中一阵凌`乱。 我在哪里?说好的击伤妖圣呢?这都死了!死了三个妖圣啊! “这是你做的?”渡弥仙尊兀自有些不信,实在是此情此景太过匪夷所思。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淡然说道:“我只是御使神魔出了点憨憨力气,若说能斩杀妖圣,大半功劳还是在鬼阵上,若不是以孽力困住了妖圣,我也不敢只攻不守。” 刑天神魔配上虿宴鬼阵这么彪悍的么? 一阵明悟瞬间涌上渡弥仙尊灵台,让他发出深深的叹息, 双英合璧,天下无敌! 可是,怎么就生了相争的因果呢? 第323章 云真恐惧 若说谁最了解你,多半是你的敌人。 长久的纠缠和揣摩,迦云真自信在西极之地,甚至在人族五域,自己绝对是最了解双英的几个人。 可是,怎么会在白玉京失了手? 根据人族那边传来的消息,白玉京中暗藏了一条幽冥通道,更是暗伏了一处绝强鬼阵,都是那虿宴鬼母事先布置好的。 难道沈采颜去北疆就是为了诱我出军? 迦云真凝着眉眼,心中有着莫名的滋味,失落自是少不了,更多的却是有些敬佩。 厉害!当真厉害! 自己已是如此重视双英,却还是低估了虿宴的诡谲,以为她去了北疆就放松了警惕。 只能怪自己太蠢,也太过大意了,自家以仙尊为饵来钓默剑,玉诡何尝不是以白玉京为网,来陷自家。 只不过几位妖圣挡了劫数而已。 “默剑、玉诡……”迦云真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念诵着,双目微闭。 良久,迦云真忽阴忽晴的脸,瞬间变得古井不波,眸子中多出一丝决然,更有着淡淡的慵懒。 不能这么下去了,日子这么过,不对! …… “云真,我们还有机会可以争,也还有活路可以挣!” 翼化鸿站在迦云真不远处,温和关切地劝道。 从白玉京撤回月喜河后,妖军统领,也是自家兄弟就如变了一个人似的,沉默寡言,便是连最爱喝的酒也不喝了。 “化鸿,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很重要的事!” 迦云真转过身来,双手负在身后,冷淡地开口。 见得他如此认真,翼化鸿不禁一怔,正色说道,“你说,你要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 对上翼化鸿清澈的目光,迦云真断然开口了,“化鸿,翼刚伯父不仅是玉诡杀的,也是我杀的。” “少胡说……”翼化鸿笑了笑,却见对面的眉眼中有着无比的认真。 宛若一道晴天霹雳从九霄砸下,翼化鸿周身的风丝猛然失控。 轰!妖军大帐已是被无形而锐利的青刃撕出道道裂痕。 敌袭! 一众妖王刚要冲上半空,慵懒的声音却是压住他们,“无事,我和化鸿在推演神通。” 哦,早说嘛! 众多妖王已是回归本阵,妖军上空漫起的煞气又缓缓消散开来。 “化鸿就拜托大师了,他若是不听招呼,我下次来打断他的腿。” “这次回西极,我和大师有要事要办,你自去寻你那些兄弟叙旧,不过不要惹事。” “妖祖庇佑,佛尊怜惜,幸好留了你一命,幸好!幸好……” 虎为百兽尊,罔敢触其怒。惟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你……”翼化鸿双眼已是赤红一片,死死盯着云淡风轻的自家兄弟。 遍地狼藉,到处都是森森裂缝的妖军大帐中,迦云真所在的位置却是唯一没有被风丝扫过的地方。 “定缘寺和尚设的局,我拦住了其它妖王,玉诡下的手!”迦云真神色平静,似在叹息,却绝无悔意。 翼刚没有活路,若不借着他的身死,把化鸿拉出北疆,脱出夹在人妖中间的局面,化鸿也没活路。 鬼母已去佛土,啖了一城佛修和法王,就是明证! “默剑和玉诡都说敬佩伯父的豪勇,却绝不后悔下手杀他……”迦云真自顾自地继续说着,顿了顿,吸了一口气,“我……也是如此。” “那你为何要告诉我,你明明可以一直瞒下去!”翼化鸿沉声问道。 “这是你的心结,是你不敢问不敢想的恐惧,是你斗战之心唯一的破绽。” 迦云真平静地娓娓道来,似乎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翼化鸿只觉得无数风丝在心头撕扯,灵台的清明已是荡然无存。 昂! 凶戾的虎啸冲天而起,妖军大营的上空卷起暴烈的风柱,狂猛地向月喜河打去,浪涌波湍,在岸边卷起千堆血,扬起了万层雪,终是汇入到滚滚逝水中,奔涌`向前。 伏恨而死,悲来填膺,摇风忽起,浮云无光,再看却是血下沾襟。 “你想我如何做?”翼化鸿嘴角噙着血丝,强撑着摇摇欲坠的战体,长久的疑问终是在今天得到了答案。 他怒喝出声,“我能如何做?” “杀了我,或是废了我。”迦云真闭目凝神,淡然开口。 不过几步之遥,如此近的距离,大天妖只需轻轻利爪一划,或是风丝一紧,大妖便会轰然倒地,魂归西天。 翼化鸿却是如同被神魔架住,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瞪大了双眼,急促地喘着粗气。 刚猛无俦的风丝好似在强烈撕扯着妖躯,欲要爆体而出,却又被死死压制在四肢百骸。 脑子里更是如同被撕扯得支离破碎,胸口好似被堵塞一样,出不了气,说不了话。 噗哧! 翼化鸿一口血喷到半空之中,妖躯已然有些发软,眼见就要倒在地上。 “起来!”冷厉的声音从迦云真口中吐出,“这不是风虎该有的样子! 你该闻于天下,你该神通傲世,你该悍不畏死,你该天地食或是天地烹!” “来,杀了我!成为那绝世的风虎!” 迦云真如同疯魔一样出声,脸上的血泪之痕再度裂开,一滴滴的妖血砸落在地上。 “呼!呼!……”翼化鸿如同费尽全身的力气,终是站直了身子。 “云真,我下不了手!“翼化鸿一口血吐在了地上,随意地擦了擦嘴角,静静看着永远信任的兄弟, 云楼姐不在了,你我的父亲都陨落在双英之手,是这世道的问题,是人妖相争的问题,不是你…… 你没有害过我,也不会害我,你为何逼我杀你?!” “乖乖杀了我,得颗无瑕的斗战之心,不好么?这是证妖圣最正大的路子。” 迦云真脸色转缓,有些无奈地笑笑。 风虎大天妖终是知道了对面的用意,缓缓地摇头,“我有些笨,若不是你,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 若你是为白玉京的事情自责,我们可以去其它妖廷,避开双英。” “避不开的……”迦云真喟然一叹,旋即声音上扬,“避不开,也不能避,今日退一步,明日退万里,然后得几年安寝,再来看时,双英又至。 以退让来避双英,犹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等六大妖廷被悉数破灭,我万妖军又能避到何处?你和我又能活到几时?” “那我们该如何做?”翼化鸿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他是万万没想到云真会拿自己的命来激他的斗心,难道在他心中,局势已经如此恶劣了么。 “你能信任我么,化鸿?”迦云真叹息了一声。 “只要你说,我就去做,赴汤蹈火,不辞生死!”风虎郑重点头,烈烈出言,天地为之失声。 “我要你,打废我的妖核,打断我的双`腿。”迦云真顿了一下,口中说出石破天惊的话。 什么?! 翼化鸿猛地一抖,面容上充满了错愕,看着满脸血泪的迦云真,有些难以置信。 “妖圣死了三个,六大妖圣个个带伤,不是轻言轻语抹得过去的。”迦云真神色湛然,“必须拿出诚意负荆请罪,万妖军有这个资格的,只有你和我。” “我……”翼化鸿刚要开口,却是被迦云真后面的话堵了回来。 “你不行,若是缺了大天妖,双英冲阵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让我来,放心,不会要我的命。”迦云真深吸了一口气,喟然说道:“那些妖圣已然看到了双英的可怖,只要有跟妖廷交代得过去的理由,会有妖圣保我。 而且,这也算是破我一个心结,等此间风声过了,我就让琨蛟妖圣为我更血换脉。 哪怕绝了妖圣之路,待成了天妖,至少不会拖你们后腿了。” 道理已是说透了,厉害也已经说透了,翼化鸿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是难以发出半点声音。 却见他瞪大了虎目,颤颤巍巍抬起右手。 “动手,这就是我们的活路!”迦云真对着他笑了笑,眸子中闪过信任的神采。 “我知道有些痛,好歹在你面前我可以喊出来,其它妖王那里,我却是多少有些要脸。” 淡淡的水光出现在翼化鸿眸中,“是我不够强,才让你受这折磨……” 迦云真哈哈一笑,慨然说道,“错了,是我们都不够强,才比不过双英。 或是我们够强,今日做这事的就是采颜和默舒! 动手,化鸿!” 一击,妖核碎!双`腿断! “痛快!痛快啊!”迦云真刚喝了一声,已是被剧痛席卷了全身,黑暗也蚕食了视野。 最后落入眼帘的,是风虎冲到面前的身影,以及一众涌`入军帐的妖王。 第324章 五宗议战 “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看着破破烂烂的白玉京,以及城外码得整整齐齐的一堆小山,四家天宗的元神顿时有些失语,神色也是异常复杂。 哪怕在天地中长生久视,如此壮观且惨烈的一幕也是绝难见到,三位妖圣已然永远留在了月喜河一侧。 江水流年去不尽,飞光不度落此身。 巨大妖颅上没有瞑目的双眼,甚至还可看到其中饱含的不甘和绝望。 就好像,仍然在挣扎反抗,依然想呼啸天地。 然而,一切忽然戛然而止,雪亮的斧光将一切化为了泡影。 就在几位元神还在感慨世事无常的时候,两个身影已是缓步而来,站在了四位元神的面前。 看着眼中满是谐趣的渡弥仙尊,以及淡然无言的刑天之主,四位元神都是有些沉默,这方天地变得安静下来。 “渡弥你以身为饵,还赔了仙藤,是真舍得下血本啊。”缺冽仙尊倒吸一口冷气,语气中有些感慨。 本以为赔了仙藤,陷了渡弥,还要搭上几尊后天神魔,哪知峰回路转,就在几位元神以为白玉京陷落之际,战局赫然一变,三个吞天凶兽似的妖圣,被生生砸死在了白玉京。 咳! 渡弥仙尊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这个倒不是故意设计的,只是恰好玉诡在这白玉京留了后手,才反将了对面一军。” 似是想起什么,渡弥仙尊看了身边的道子一眼,赶紧笑着补了一句,“若不是默舒的刑天神魔刚猛无匹,也杀不了这几个妖圣。” “仙尊客气了,我说了,能陷落妖圣,主要靠沈师姐留在此地的鬼阵,我却不好捡这白来的功劳。” 姜默舒抚额,随后摆了摆手。 见得默剑如此说,渡弥仙尊眼珠转个不停,眼中浮现出促狭笑意,更是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 如此大的因果,渡弥仙尊已是想明白了,不管怎样,他必要调和双英之争。 既是为人族,也是为自家,若是催玉和默舒齐心联手,西极之地必然固若金汤,便是在这渊劫之中,也能护得一方平安。 一个不争,一个好名,怎么就调和不了,那伏宇初其蠢如猪,且看我渡弥的手段。 “总之,我这条命是你和玉诡救下的,这总没错吧,不然倒在这白玉京的就是我了。”渡弥仙尊指一指几位陨落的妖圣,轻轻地说道。 “以后少不得要仙尊为我遮蔽,算起来,却还是我占了便宜。”姜默舒淡淡开口,似有所指,又似浑不在意。 飞霜不肯融,风雨安如山,这世道还是按自家心意来变吧。 只求一个顺意! “好说,这方天地有了你们双英在,当真有意思。”渡弥仙尊呵呵一笑。 四位元神,俱是心有戚戚地点点头。 不论心里是庆幸、感慨,又或是警惕,这等一洗天地的道子实在让人动容。 哪怕最后没有证得元神,在浩大天地中仅仅是芳华一瞬,已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还是我来说吧……”定了定神,渡弥仙尊神色变得郑重,正色开口,“这次妖族算计我,仙藤被毁,对面也死了三个妖圣,因果已经足够大了,此后西极人族和流明妖廷的斗争将会变得剧烈难测。” “不错!”众多元神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九阶法宝整个人族五域都没有几件,能镇压一宗气运,可遇不可求,珍贵之处难以言说。 而三个妖圣的身死,足以让流明妖廷暴跳如雷。 巨大的损失让两边都有足够的理由砸下更多的筹码。 云涌风`波起,劫数染天地,当是众星血海睥睨。 “所以我和默舒商量了,重修白玉京!” 渡弥仙尊向前一指,溟濛清光化为数十丈大小的城池模样。 各色建筑井然有序,数种大阵分列排布,城中各处按着不同的区域散发出各色奇光,上映璀璨群星,下接厚德地气,浑体好似汉白之玉雕刻而成,镶嵌月河边上,好一座白玉京! 化龙海府的玄岳仙尊思忖了片刻,面色却是有些凝重:“那煞军凶狠,以后此处少不得还有妖圣驻守,他们不会眼睁睁等你把这城修好。” 姜默舒轻轻一笑,淡然说道:“瀚海南面那处虚天缝隙已然修复得差不多了,正好将虚天要塞拖来此处,规矩不变,军法不变,和白玉京互为犄角。 我西极人族,与流明妖廷,正式开战!” “好!我血海魔宗跟了!”缺冽仙尊率先响应。 “情势发展至此,大家都在劫中,便是元神也不例外,这一战已是避无可避。”渡弥仙尊理所当然的说道,仿佛是在漫不经心地提醒一件寻常事情。 对于元神来说,劫数之外少有陨落,大家都可以看着蕴气凝真,乃至金丹打生打死。 但到了劫数之中,大家抱起团来,总好过单打独斗。 “既然是西极与流明妖廷相争,化龙海府自当出一份力。” 玄岳仙尊想了想,倒也觉得渡弥没有说错,就算西极人族不发动,对面流明妖廷也不会善罢甘休,妖军都亮出爪牙了,自家总不好赤手空拳吧。 “玄痕剑宗呢?” 西极四家天宗已是达成一致,齐齐看向碧凝和伤凰两位剑宗元神。 而其中,渡弥仙尊的眼神最为平淡,甚至平淡到有些冷意。 论迹不论心,有些事情记在心头慢慢讨要就是,横竖元神长寿,有的是时间。 注意到四宗的目光已是集中到自家身上,剑宗的两位仙尊有些纠结。 按道理,此时正是剑宗气运勃发的时候,若是卷入人妖之战,因果顿时就会晦明不定,实在不利于玄石道子归位。 但若是不作响应,与四家天宗立成因果,此后想再插足与流明妖廷的因果便是千难万难。 说句不好听的,相当于自绝于西极人族, 对剑宗的名气和气运,绝对是巨大的折损。 怎么偏偏在此时?!碧凝和伤凰对视一眼,均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那万妖军怎么恰恰就在此时引爆了西极人族和流明妖廷的大战? 当真是世事难料,天地间叵测的运道,便是元神也不能事事看准。 眼下,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剑已凝光,不得不出! “此事,事涉人妖互争的大局,玄痕剑宗应下了!”碧凝仙尊咬咬牙,虽然心中有些可惜,但此时不能多生因果,玄石道子的事情只能回宗里再想其它办法。 “好!既然五家天宗都已认可,我西极人族与流明妖廷,正式开战!”渡弥仙尊眉目一凝,眼中再无半分谐趣和玩笑! 姜默舒转头看向月喜河对岸,影影绰绰,微微一笑,眼中冰冷。 人妖难并立,来战! 第325章 金曦之妙 有些人是可以逆天的,不能以道理来计。 姜默舒心头闪过一阵明悟,心情甚至有些难以言表,这当然不是自夸,而是由衷地赞叹。 玄石道子当真不同凡响。 坐在他对面的金倌染,眼睛已是眯成了弯弯的月牙,甜美笑意看上去当真是灵气逼人。 “认真点!”罗云话一出口,就如同一阵冷风,让小鹿一般的少女脖子一缩。 立在金倌染身后的罗织笑意吟吟,眉眼间自有如水微澜的风情,“她这后天神魔选蕴构形如何,眼下倒没有比你更适合的指路人了。” “有些厉害,说实话神魔之道我都比不上她!”姜默舒平静地说道,语气中很是诚恳。 姜默舒很清楚,若是没有虚影小人相助,单论资质,金倌染可以把自家吊起来打,真真正正的驾遁都追不上。 罗织斜斜瞥了他一眼,抿嘴含笑,更皱了一下琼鼻,显然是没有认同姜默舒后面半句的说法。 “那就是没有问题喽。”罗云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他眼里,若说五域之中御使神魔的天骄,自家姐姐已是一等一了,但在炼制神魔一道,怕是东界那几家御炼天魔的宗门也绝不敢说自家能胜过刑天之主。 刑天之威是拿一位大自在天子和三位妖圣成就的,哪怕默剑反复声称,莲醍死于仙藤,妖圣困于鬼阵,人妖魔三族的各位大能只是嗤笑,随你姜默舒怎么说,且看我信还是不信。 姜默舒看着金倌染,想到当年她懂事乖巧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唏嘘,不想一晃都能炼神魔,证金丹了。 幸亏当年将她带回了命昙,才能成就阴华峰两尊神魔的佳话。 姜默舒旋即又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一眼罗云,当年自家说什么来着,不管弟子还是养女都随礼,看来这两种都不太对啊。 好在,妖圣之躯作为贺礼倒也不寒碜,不过自己是该送礼呢,还是该收礼呢? 莫名的,姜默舒抚着下巴呵呵笑了起来。 罗云的因果道心玄妙无端,灵台一怔,已是明白了姜默舒所笑何事,不由得白了他一眼,若不是你,这因果怎么结得下来。 罗织掩口轻笑,眼角眉梢更是有着撩人风情,“倌染,伱可得好好谢谢默舒才是,可不仅仅是因为神魔哦。” “太阴玄魄神魔,以阴为质,以水为形, 倌染这神魔转阴为阳,以金为形,以后阴华峰两尊后天神魔金水相激,阴阳互证,怕是厉害得紧。 这神魔就以金曦为名吧。” 姜默舒笑了笑,构建刑天神魔之时得了不少体会感悟,虽然每尊后天神魔各有灵异,但总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这金曦神魔厉害啊,便是单独拿出来斗法,都已是后天神魔里拔尖的,关键是还能和太阴玄魄神魔阴阳勾连。 若说这小妮子在神魔选蕴构形时没起特别的心思,姜默舒是不信的。 还有一点,姜默舒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金曦神魔天克万鬼峰,准确来说,天克鬼道神通和幽冥神魔,便是阎罗天子出手,八成也会被教做人。 若是被彭然知道,自家在幽冥打生打死得来的神魔底材,炼出的神魔居然最克制他,场面一定很美。 “神魔以金曦为名,倌染还需提前想好真言,刑天神魔出世的凶险你们也看到了,这真言一定不能少!” 姜默舒点点头,最终确认了金倌染在神魔一道上的资质。 “还要真言?怎么弄?”灵鹿少女微微拱了拱小脑袋,有些不解。 “这个就要看你对金曦神魔是怎么认知的了,真言全看首位神魔之主,别人倒是帮不上忙,只有你认可的,神魔才认可。” 神魔知见障太过骇人,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 姜默舒心里清楚关节,却是不能说得太多,不然反而不是好事。 罗织微微颔首,理所当然地说道,“眼下已有妖圣的妖躯,彭然也在幽冥破灭鬼界,天魔巢穴随后就会随虚天要塞送到白玉京,妖魔鬼怪眼下就差人皇秘境的怪了。 一事不劳二主,默舒你既然要送冰尘回南域证金丹,何不把倌染带上,顺便去一趟雍都,把最后的神魔底材取了。 她们两个都是玄石道子,你可不能偏心。” 金倌染马上一个抬头,怯生生地说道:“姜大哥,我可听话了,你带上我嘛。” 姜默舒哈哈一笑,指着罗云说道,“除了罗云,我不信倌染会怕哪个!” 这话一出,灵鹿一般的少女倒是有些讪讪,嗫嚅着说道:“其实师尊姐姐的话,我还是要听的……” “不过呢,”姜默舒嘿嘿一笑,“我正好也想去趟人皇秘境,你这小妮子倒是真会找机会,那就一起吧。” 耶!金倌染从地上一蹦而起。 罗云点点头,“那就拜托默舒了。” 罗织的凤目中水波盈盈,轻轻刮了刮金倌染的鼻子,意有所指地说道:“ 聪明伶俐的少女向师尊姐姐做了个鬼脸,眼神中表露出的却是一切有我。 “罗云,你带倌染先回阴华峰,我有点事情还要跟默舒说一下。”罗织美`目一眯,淡淡开口。 待两人离开,罗织缓缓走到姜默舒身前,月华一闪,桌上却是出现了一套茶具。 咦?姜默舒顿时有些惊奇。 “妾身初学乍练,有不熟练之处,还请姜卿指正。”罗织幽幽开口,语气中的如水温柔倒是与平日里的清冽大有不同。 “呃,也好,倒也许久没有喝茶了……”姜默舒额头有些冒汗,不过很快却是放松下来。 青丝垂额,眉眼如画,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在玉人嘴角微微勾起, 清茶一盏,妙人翩翩,熙熙天地月间,安知不是神仙。 “拍一下!” 落入耳中的要求,却是让罗织脸上有些发红,温柔凝视着对面,“姜卿这是有什么说法?” 看着摊在眼前,好似调皮的手,如水玉人却是有些羞赧。 “我向来运气有些差,今日喝了你这茶,感觉不错,想试试!” “想试什么?”罗织笑吟吟地瞥了一眼,故作镇定。 …… 盘膝而坐的虚影小人,在虚幻的日月下不停吐纳,周身缭绕的黑气,已然有半数化为了血色的刀剑。 小人身后的诸多身影已是稍微清晰了一些,隐隐能看出其中一个是无头神魔的样子。 姜默舒微微一叹,罗织能不能代替沈采颜红手酥妹的位置,就看今天这一波了。 三个妖圣身死,六个妖圣心惊,这都吓不住他们,当真没有天理。 况且,自家还以神魔通灵不能轻忽的理由,让罗织三人上门前焚香沐浴,就为了增加哪怕一丁点的机会。 近百道虚幻的闪电虽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击中的目标,但仍是尽心尽责地劈了足足一个时辰! 什么叫敬业?这就叫敬业! 莲醍天子和三位妖圣保佑,若是成了,今日必有三柱清香敬上。 终于,虚幻的天劫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行提示出现在虚幻面板下方, 【恐惧值加持:59%(很多妖王对你的阴毒产生恐惧,部分妖圣对你的悍勇产生恐惧,部分天魔对你的凶戾产生恐惧,少数天子对你的无情产生恐惧,很多金丹对你的神通产生恐惧,少数元神对你的资质产生忌惮)】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化碧珠,九子母阴魔,白骨吹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姜默舒长长地吸了口气,罗织,你当真可以的。 第326章 道心之选 看着虚幻界面上的三件东西,姜默舒有些迟疑和踌躇。 几次欲点,却又谨慎地缩回了手指。 不得不说,罗织的强运实在让他有些刮目相看,又或者三位妖圣死不瞑目,冲天怨气相助才成了这几件好东西。 甚至超出了姜默舒最好的预计,可惜三件中只能选一件。 化碧珠,即为血神经,即便不全,想来用虚影小人也可将之补完,而且本就是调整到最优之物,也没有血神经原本的诸多弊端。 魔道法门万千,若论歹毒厉害,无论怎么排,血神子都掉不出前五,遇到修士只需要合身一扑,对面精气神三便尽数化为血海资粮,杀得一人便增一分法力。 尤其可怖的是,来去如电,随分随合,水火风雷、法宝飞剑皆不能伤。 血海妖红绝泯处,六贼三尸尽降服。 若说进境之速,斗法之狠,堪称绝世凶戾,足以在这方天地中纵横往来。 而九子母阴魔则是九个粉`嫩天真的婴孩,再加上九个销`魂绝艳的美姬,精擅惑人心神,摄人元灵。 念头一起,便会被阴魔乘虚而入,可以说与莲醍天子的血莲妙界各有玄妙。 九子母阴魔借五感生念,吞玄摄灵,走得是先天神魔的路子,若是给了东界的几家神魔宗门,足以成为镇宗的底蕴。 白骨吹则是一枚骨哨,吹出的声音能摄人魂魄,对于没有灵`肉合一的修士,以及有形无质之灵有着奇效。 最关键的是,骨材为蚩尤胸骨,更添几分滔天杀性。 三者一体一用一器,当真都是好物,反倒让姜默舒有些难以挑选。 难道不做人了?这股念头自莫名升起后,旋即久久纠缠在姜默舒的灵台,血神经是通天之道,是一条险路,更是一条捷径。 本质是将自身精气神凝炼为一个血影,走了这条路便要化血噬灵,自家能不能守住底线,姜默舒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妖族和天魔不算,面对人族修士,视他们为血食还是作为可以交流的对象,将极大的考验自家的道心。 这事连虚影小人都没有办法,道途始终要靠自己来选。 纵横天地的机会唾手可得,纠结的情绪在姜默舒心头剧烈地翻滚。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没有对错,却须选择,危险却坚定的光芒在姜默舒眼中闪过。 良久之后,却见儒雅道子长长叹了一口气:“罢了,还是想做个人,还是不想吃人。” 药不治心病,酒不解真愁,修行如棋盘落子,自家既然做了走卒,便不想悔也不想退。 入了修罗门,炼了神魔道,哪怕蹒跚难行,也要朝这天地借些朝暮继续向前走。 “也不知他年面对身死道消,自己会不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姜默舒淡然笑了笑,决绝地将目光从化碧珠上移开了。 至于九子母阴魔和白骨吹,各有优势,同样让人有些犯难。 若取了九子母阴魔,斗法便能多出一种伤魂袭魄的手段,弥补自家向来只能强打硬刚的不足,还可以借机一窥先天神魔的奥秘,看能否以他山之石琢己身之玉,先天后天相合,破解后天神魔一道无法突破元神的桎梏。 若是取了白骨吹,却能解决困扰自家长久的两个麻烦,更何况,这可是蚩尤骨,在这方天地中是绝无仅有,若是错过这次,以自家黑手的程度来看,想再遇上怕是没什么指望了。 沉思良久,姜默舒终是一指点到了白骨吹之上。 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还是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了,神魔之道的突破暂时只能放到将来。 姜默舒将白骨吹悬在身前。 骨哨缓缓散发出戾气凶威,不时有隐隐的战吼回荡在虚空中。 不愧为与黄帝相争的九黎之尊,战伐兵主。 姜默舒点点头,将自家金丹法域展开,三色剑光幽幽荡起,一色若骨玉纯白,似冰雪梨,一色似帝月流浆,现清丽曼殊,一色有金光缕缕,能刑神缚天。 刑天神魔是外力,百毒金蚕是外力,万鬼旌旗是外力……诸多法宝都只是外力。 姜默舒一直记得当初云楼和冷禅和尚都使了手段,封印了万鬼旌旗,若不是底牌够多,怕就当场饮恨了。 但金丹法域是完全归于自身的伟力,是无法剥夺和封印的。 更是万一神魔之道走不通,为晋升元神所留最后的退路,姜默舒消耗在金丹法域上面的心力,其实并不比刑天神魔少上半分。 他甚至有种明悟,若这方天地的本质是因果和气运,那修行的本质就是唯心所在、化幻为真的金丹法域。 所以金丹才会被尊为天人位格,为天地所妒,原因就是能以心为凭,无中生有。 姜默舒清楚,自家金丹法域乃是三种大神通汇聚而成,要想提升也不难,直接将三种大神通突破上限桎梏即可。 然而,难就难在突破神通上限桎梏。 白骨凌迟剑气、帝月冷华术、缚天钓缠丝已被虚影小人磨练到神通的极致,便是想再高出一分都是痴心妄想。 好在,姜默舒知道有个突破口。 因为白骨凌迟剑气过于犀利刚坚,却是没有灵剑能够与之合炼,以至自家的剑路,只有剑气,却无剑形,做不到返璞归真。 他也问过渡弥仙尊,得到的答案是至少要七阶以上的灵剑,才承受得了他的白骨凌迟剑气。 这种级别的灵剑都是各宗的底蕴法宝,自有灵异,就以西极来说,元屠宗的司命刀,或是玄痕剑宗的玄痕道剑都吃得住折腾。 不过,君子爱宝,取之有道,元屠宗就算了。 玄痕道剑倒是可以谋划谋划,奈何剑宗四尊元神怕是不会答应。 好在,眼下有了白骨吹! 姜默舒淡淡一笑,既然没有现成的灵剑,自家炼一把就是了。 不管是材质或是其中杀蕴,蚩尤骨绝对是这方天地中最适合白骨凌迟剑气的炼剑材料,没有之一。 轰! 剑域中的骨白剑光已然大盛,同时注入了完美修行时间,白骨吹顿时闪出森白如骨玉的光芒,铿锵争鸣。 摇魂荡魄的尖锐声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却又被剑域牢牢困住,传不到外界一丝一毫。 咚!咚! 宛若绝世凶兽出世,朦胧中恐怖的心跳声愈来愈响。 倏忽,剑域中荡起一层狰狞的涟漪,耳鬓如剑戟的头颅虚影,仰天发出无声的狂啸。 姜默舒只觉一股巨大的潜力暗劲猛然撞到剑域之上,道道虚空裂痕顿时若隐若现,若不是自家剑域只求绵韧,只这一下,金丹法域怕是就已经碎成了渣渣。 一声闷`哼从姜默舒口中传出,周身丹气已是不要钱一样尽数补进剑域。 良久,姜默舒脸上露出了喜色,金丹剑域中,白骨吹已是化为了一把尺长的骨刀,熠熠发光。 当真成了! 剑气和剑器相映相证,白骨凌迟剑气便能突破神通桎梏! 此刀,就叫蚩尤解! 今日家里有事,只有一章,还请见谅 第327章 天魔异变 东界,深沉的天空中,迷蒙的云气宛若厚厚的纱布,将一道道虚天裂痕遮盖住了。 让人无法察觉,在这脆弱的堤坝之后,是静若死水,又或是酝酿着席卷天地的洪流。 一道玄光落入某处隐蔽的虚天裂缝,瞬间便如飞鱼入海,迅速扎入无尽的虚天深处。 良久,玄光冲到一处玄妙的所在,各类有相真魔散发浩瀚魔光,悬立在虚天之中,宛如灿烂星辰。 无相真魔经天而行,或化妖蛟,或化碧蟒,又或是演化金丹神通…… 与他处虚天死寂沉沉不同,此处漫空魔气交织,惑心魔光幻灭不定,直让这虚天中生出瑰丽流光,堪称绚丽至极,宛若仙家胜境。 而在漫空氤氲的魔气最中心,赫然是八座血肉相生的天魔巢穴,无数魔光交织勾连,结成魔光虹桥,将所有巢穴勾连到了一处。 而当玄光落入其中一座天魔巢穴,霎时间,浩瀚无垠的魔气冲天爆发,犹如怒潮奋起,万涛顿生。 “人皇快要死了……” 好似亘古中长留长守的厚重,又仿佛天音般宏大的声音回荡在魔巢之中。 “人皇不会死,死的只是尚元正。”一个清丽的少女声音缓缓开口,其中却有着无尽岁月沉淀的沧桑。 “魔婴已然开始混淆人皇气运,不想莲醍虽然身死道消,却还是让天魔一族得了入世之机。” “是啊,谁能想到下一位人皇居然会是我天魔一族,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无常为常,唯变不变,我天魔一族之所以能破灭天地无数,皆缘于此。” 一位大自在天子安详一笑,眉宇之间甚是平和。 “大破灭之时,天地与众生爆发出的伟力和智慧,正是我天魔一族追寻的永恒精彩,正是有如此浓烈的浇灌,天魔之道才会长存且繁盛。” 另一位天子眼中却有着疯狂和冷静交织的光芒,不知恐怖,全无敬畏,唯有对纯粹毁灭的无限向往。 “那便发动天魔攻势,消耗人族的修士底蕴和气运,以掩盖魔婴正汲取中原和人皇的气运。 待魔婴夺了人皇之位,人族两件九阶法宝便归了天魔,我等天子更能直接降世演法,显我天魔之妙。” 各位天子的魔识交织,已然定下了今后近百年的战略。 “从何处发动?” 既然是为了大破灭,陷阱、伪装、强硬,都只是手段,对于甜美的猎物,各位天子有着足够的耐心和决断。 “中原不能打草惊蛇, 北疆佛妖混杂勾结,潜伏的融身真魔不足以动摇佛尊和妖圣的决断。 东界我等渗透经营良久,眼下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而西极各宗和流明妖廷大战将起,且让他们消耗,更何况莲醍陨落在西极,想来各位天子都不想去那边。 南域人妖势力犬牙交错,以融身妖族的真魔引发对战,再让东界的戮族参与其中,便能彻底将水搅浑,让人族难以察觉气运下降的真`相。” “大善!”各位天子或安详,或狂热,或沉静,或疯魔…… “但天地中有气运笼罩,没有谪星超等的道子夺体,天子却还去不了虚天之下,若无天子遮蔽,怕是南域的元神和妖圣很快就会发现不对。” “既然莲醍得证自在,浊醐一脉与莲醍一脉持续三万年的天魔辩妙,便是让我浊醐得了胜妙之机。 我以天魔融身降下分身,各位天子共取灵真,也能一显我天魔玄妙的手段。” 少女清丽的声音再度响起,浑沉的浊光从雪白的魔躯上散出。 “好,就以此战显你浊醐一脉的胜妙!”众多天子抚掌大笑。 少女点点头,晶莹如雪的玉手轻轻一摘,头颅已是落了下来。 玉颜抹樱,烟雨一般的美`目泛着让人沉沦的妩媚,柔笑朱`唇已是轻启,“各尊天子且来归位。” 哧! 魔气如虹如网,在半空中猛然乍亮! “这手给你,化生渎圣魔光尽管使去!”一只浑壮莫测的断手落到场中。 “若不是你浊醐为首级,我是不肯如此的,这赤金妙足便宜你了。”骨瘦如柴的腿部横飞过来。 …… 其余七位天子各自从魔躯上撕扯下一部分,丢向场中。 双手,双`腿,腹部,前胸,后背,加上少女的头颅,却见魔气皎皎,倏忽间好似长鲸吸水般,汇聚到少女头颅之上。 温柔甜腻的声息,微微喘出:“魔韵妙身天子聚,日月消光不解意,兰息芳心笑羞语,正要天地血且泣! 躯成!” 虚天中轰然大震,幽幽魔吟响彻不休,魔光流照,满空游走! 噼啪! 玉手如霜枝俏,娇身若柳浮风,雪衣冰肌浑然一体,虚天中就如多出一尊纯白的冰玉妙像,便是世间绝世丹青,也留不住她一丝神韵。 “你为浊醐融身分体,受我等加持,神通玄妙上已不输天子,想如何引动南域之争?”有天子淡然问道。 诸多极妙魔性融溶于一身,玉人风情如冰如火,如仙如魔,就如得了天地绝妙造化的灵物。 一丝娇`媚轻语,如歌如吟,其中的内容却是冰冷肃杀:“南域四姓正在开启秘境,融身真魔回报,这秘境只为有望金丹一品的道子开放。 断人道途便是结下不可化解之仇。 不拘是谁想在此渡天劫,证金丹,只要将其坏了,南域生乱之事必成。” …… 中原,荣王府。 数种灵贵的熏香正萦绕在虚空中,别慕呵笑意中带着宠溺,丝丝绯晕浮现在玉颜上,口中不住地吟哦着:“归辰乖,你可是答应过娘`亲要听话的,你父亲虽然不在,也不能调皮哦。” 随即从边上拿起团扇,温柔地给襁褓中的婴儿扇着风。 扇着扇着,却是淡淡一笑,“那仙尊真是没用,你父亲的伤还是没见好,你这个小狠心鬼,当时斗法怎么如此下死力,以后他归家来,少不得要打你屁`股。” 婴儿似是听懂又似没有听懂,咯咯地笑起来,小胳膊挥舞着,小短腿踢蹬着。 “你呀,快点长大吧,你我才好一起接你父亲回家。” 婴儿顿时笑得更灿烂了,小手更是拍了起来。 别慕呵微嗔,轻轻在婴儿脸上捏了一下,“郑归辰,你就知道哄我开心,若是那仙尊救不了你父,这事还着落在你身上,若是办不到,娘`亲可是会打断你的腿哦。” 语气宠溺,眼中的光芒却是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别慕呵转过脸来,看着不远处簌簌而立的修士,美`目一眯,“可曾听到了?是否听清了?” 那凝真道子犹如一川冰河从天灵盖冲刷到脚掌心,浑身战栗不休,面色上已然难看到极致,“别阁主,我马上加入断玉阁,并当场立下道誓,今日所见所闻若是透露半句,天雷立殛之。” 郑归辰?仙尊?金玉麒麟?荣王府? 自己到底是卷入了什么天大漩涡?!这种惊天秘闻是自家能听的? 区区地宗道子,这种事情若是泄露出半句,别说是他,便是金丹师尊和宗门所在,一天之内就会被灭个干净。 “很好,我喜欢聪明人,我和他父亲的关系我从来没想过要瞒自己人。”说到“他父亲”三个字,别慕呵语气中流露出别样的温柔。 不过这番话落到凝真道子耳中,却是让他庆幸无比,不聪明的定然不是自己人,或者说已不是人了。 “不用怀疑,归辰必是人皇,你入我断玉阁当会前途无限。”别慕呵爱怜地看着怀中的襁褓,细声说道:“你能入我的眼,自是有过人之处,不然以景星的性子,若是太差的货色多了,倒要埋怨我。” 凝真道子听在耳中,神色有些尴尬,有些庆幸自家终不算差,也有些自认倒霉。 “给他!”别慕呵微微一笑。 一个丫鬟巧笑着走上前来,修为赫然是凝真九转,将一个盒子递到凝真道子身前。 揭开盖子的 旋即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咬牙切齿地说道,“整个断玉阁,不,整个荣王府都是融身真魔?” “聪明不会让人活得长久,也帮你证不了金丹……”别慕呵淡然说道,“但我可以,以地宗的底蕴,你证金丹的机会实在是渺茫,与其在天劫中粉身碎骨,融身真魔对你来说是另一种无限的可能。” 凝真道子已是浑身一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明白过来,为何别慕呵居然敢在自家面前吐露天大的秘密,自然是有确保自家绝不会泄密的手段。 融身真魔!顷刻之间,便有金丹战力,还能得阳寿三千! 这对于已然接近阳寿大限的他来说,无疑是一条生路。 良久,凝真道子拿起了盒子,向着别慕呵拱手,低头一礼:“见过君上!” “自己人就别客气了!”别慕呵怀抱着襁褓,慵懒地笑了笑,“我家夫君,我家小子,以后还有劳你多加协助。” …… “我送冰尘回南域证金丹,你回去干嘛?白骨峰近来不是事情很多么?” 看着俏立在云台上的郑予晴,姜默舒有些不解。 郑予晴银牙微挫,自家要是不回去,南域那帮人敢直接生米煮成熟饭,默舒,你处境有些危险,你知道吗? “我曾立誓,没有接回师尊的金身,绝不回南域郑家,如今你帮我完了心愿,恰好我也许久没有回南域了,正好回去探探亲。” 郑予晴微微颔首,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慢慢从后面靠向着自家心仪之人。 “呃,这样啊,也好!”姜默舒只觉一股清雅氤氲,若有若无萦绕在鼻端,煞是好闻。 正待回头,金倌染已是摆脱了郑冰尘的纠缠,小鹿似的蹦到了他的身前,将他一拉, “姜大哥,我的神魔真言又想到一句,你帮我看看。” 郑予晴和郑冰尘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无奈,本以为罗织没有来,是大好机会,万万没想到,居然安了个钉子在回南域的队伍中。 而且,罗织还借口帮默舒整理刑天峰事务,要走了峰主权限,堂而皇之地入主了刑天峰。 想到此处,郑予晴觉得自己好像两头都亏了。 第328章 抵达南域 南域外海,湍急的海流翻滚不休,无数海妖的鲜血和尸骸,使得沉冥黑浪都变了一个颜色,望之足以让人心生无边恐惧。 “既然不想死,那就向你曾经的手下夺一条生路。 天地浑浊,众生灵台皆被闭塞蒙蔽,只有生死关头,才得一线清明。 为这生命中最浓烈的一点甜,尽情厮杀吧。” 少女白衣如雪,自虚空中款款走出,淡淡笑意噙在嘴角,有着见过无尽厮杀后的通明,让人不敢直视。 蛟王盯着眼前柔弱的少女,眼中的疯癫已然被如山的恐惧压下,嘶哑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浊醐天子微微一笑,风轻云淡地说道:“他想上`位,你想活命,我来为你们做个见证,毕竟生命中最浓烈的一幕,若是无人欣赏,便没有了意义。” 蛟王抬头看看少女,又赶紧低头,将眸中的痴迷深深压下。 可怖!究竟是何种惑心大神通,竟然能让自己一个妖王,瞬间心甘情愿想要臣服。 元神还是天子? 伴着一声轻笑,少女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头鲨妖,“生命中任何的努力都是值得肯定的,就像他,不想被天劫限制,不想被你一直压制,想看看更高处的风景,哪怕只看一眼,哪怕付出巨大的代价,也心甘情愿。 那你,为了求生,又愿意付出什么呢。 挣活路与争前路,相撞相杀,必然会绽放出生命中最浓烈的色彩,我为浊醐天子,我来,我看,我见证!” 当真是大自在天子啊,蛟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已然放弃了其余的想法,丑陋样貌甚至有些舒展开来。 “见过天子,我之生死能得天子见证,是我的荣幸……”蛟王的语气慢慢变得冰冷,眼光也变得危险起来,转头看向自己曾经的手下,“裟星穿,你放弃妖族的身份,放弃自身的血脉,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最后得到了些什么?!” 冰冷戏谑的声音从鲨妖口中传出,携带着逆獠的杀意:“我想看得更远一点,我想站得更高一点,可惜血脉桎梏了我,抹杀了我所有的努力, 若是连前路都要卑躬屈膝地祈求,我倒是愿意选一条更决绝的道路。 更何况,你视我为工具,我自然可以视你为仇敌。” 蛟王咧开了嘴,露出森森白牙,眸子中有着无尽的杀意,“噬主会是什么下场,我今天让你看看!” 话音一落,数十丈的天妖战体已是瞬间出现在浊浪中。 哗啦! 铺天盖地的暗涌潜劲蔓延如龙蛇,碧波腾舞,纵横汪洋,似要择人而噬。 裟星穿身上冒起无边魔气,怒卷血潮,一重重的波浪向着蛟王倒卷而去。 轰隆! 沉闷的撞击声在海流中炸响,霎时间,沛然浩荡的巨力从海底向四面八方卷去,无数海妖的尸身被撕扯成碎片,将这片海域的颜色变得更深沉了。 借着命运的纠结,两位妖族竭尽全力嘶吼,拼杀,流血,喘息。 就如在浊醐天子眼前展开了一幅绚丽到极致的画卷,生命的浓烈不由得让人动容。 “……且趁阳寿未尽,当放我,任意无妨, 百千年,浑教是死,杀取天骄种,剑吼疏狂……” 少女漫吟而歌,眸子中有着无尽岁月沉淀的沧桑,是长生种对岁枯荣的怜惜,是大神通对无力者的鼓励。 歌声愈发清越高昂,厮杀越是血色苍苍。 森然冰冽的杀意在深海中表演得淋漓尽致,双方持着自己的道理,仗着锐利的爪牙,没有犹豫不决,没有举棋不定,迸发出有情众生最浓烈的血勇。 最终,蛟王脸上显出疯癫悍勇之色,猛然鼓起妖力向魔气构成的吞天巨口决绝撞了过去。 浊醐天子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这片深海,回归了平静、幽深、黑暗。 …… “默舒难得到南域来,饮胜!” 龙家的浮斡仙尊不请自来,当然不请自来的还有原家和公孙家的元神。 几位元神都是死死盯着姜默舒,像是想要将他看出来。 陪酒的一众金丹更是眼带羡慕,不是羡慕姜默舒,双英是压根儿就羡慕不来的。 其它三姓是在羡慕郑家人,郑家人是在羡慕郑屠解。 这货折腾到现在,还只是个谪星妙等,丝毫没有胆子去渡天劫,证金丹。 但别人命好啊,能生!会生! 一个乖女,居然莫名就成了谪星超等,虽然不是清欢楼公布,但几家元神在看过郑冰尘的道体和神通后,长久的沉默已是很能说明问题了。 更别说这女子还成了命昙宗的神魔之主。 现在郑家有秘法培养元神道子的消息便是在郑家内部都是大有市场,根本解释不清楚。 姜默舒没有喝酒,只是将杯中清茶浅浅地啜了一口,有着刑天神魔站台,这饮不饮酒,只在自家愿不愿意了。 郑予晴眼中闪过笑意,对着自己的义父打了个眼色,“默舒对阵天子和妖圣,伤还没有好完,这酒是不能喝的。” 浮斡仙尊却是一抚额头,“怪我,居然把这事忘了,既然默舒不能喝,那予晴你替他跟老头子我喝一杯,今日实在是高兴。” 怎么能不高兴,郑予晴能陪着默舒回来,就是大好事,昂阴那小子打什么算盘自家还不知道?! 昂阴看着一左一右坐在姜默舒身边的两女,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本来和郑子固、郑屠解已是有了计划,此次正好趁着冰尘证了金丹,找机会来个双喜临门。 看着郑予晴跟着一起杀了回来,郑子固跪得很干脆,直接跑路闭关不出,昂阴也被浮斡仙尊盯得死死的,丝毫没有搞事情的机会。 “这个小姑娘是……”看着在桌上伏案大嚼,吃得很是欢快的金倌染,昂阴想转移一下尴尬的气氛。 “这是我妹妹,金倌染,出身阴华峰。” 姜默舒微微一笑,有些东西反正藏不住了,不如公布出来,总好过别人阴私来搞事。 没错,就是玄痕剑宗。 既然郑冰尘证了金丹,那金倌染必然也会落入剑宗的视线。 玄石道子的事情既然已然瞒不住了,若是剑宗敢来阴的,姜默舒就敢把玄石道子的事情公之于众。 到时候,就不是命昙宗和玄痕剑宗为敌了,而是天下所有的天宗来和剑宗对抢。 反正自己家已是有四个玄石道子在手上,绝不吃亏。 “小姑娘厉害啊,凝真九转了,什么时候证金丹啊?”昂阴打趣着说道。 他是真心在夸奖,更是惊讶得不行,若说修为进境之速,金倌染敢称天下 “师尊和哥哥让我不要忙证金丹!”金倌染从菜肴中抬起头来,盈盈一笑。 “也对,把根基扎实一些总有好处。” “我要炼了神魔才证金丹!” 噗哧! 几位元神已是喷出了酒水! 第329章 化劫剑宗 宴会的正中,瞬间变得安静了。 不只是四位元神,便是陪宴的金丹和凝真道子都注意到了此处气氛有些诡异。 实在是落入耳中的惊雷太过骇人,以至于四位元神都是皱起了眉头。 姜默舒如常地喝着茶,眉眼都没抬一下,本就是商量好要在这南域暴露出来,对金倌染的聪明伶俐,他放心得很。 更何况,如今的命昙宗倒也护得住她了。 金倌染眯着眼睛,小小的得意流露在脸上,却让人看了更是心生喜爱。 大概过了几息时间,终是昂阴仙尊先开了口,却见他脸上若有所思地沉声问道, “新的神魔之主?” 昂阴不仅语气严肃,更是在“神魔”和“之主”间重重地停顿了一下。 若是普通的后天神魔之主,金丹就可当得,但一尊全新的神魔则是本质的不同,小了说,是命昙宗实力大增,大了说,会影响到西极甚至人族的气运。 刑天神魔出世,展现出的赫赫声威,想来让妖族和天魔两族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这刑天神魔才出世不久,命昙宗难道又要多出一尊后天神魔? 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么?便是命昙中兴之时,也绝没有这么夸张! 后天神魔若是这么容易祭炼成功,命昙宗就不会一直困于七峰了。 姜默舒笑了笑,心中豪情涌起,“倌染在神魔一道上的资质比我还要强一些,待这次出门历练之后,时机就差不多成熟了。” 得了刑天之主明确的回复,南域四姓元神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眼中更是一亮, 刑天之强,便是元神都不敢小觑,是真正的元神默,天子泪,妖圣血。 眼下命昙宗居然又掏出个金倌染,就算是命昙宗气运勃发也太不讲道理了,你命昙还没有元神呢,气运一道怎么会这么溜? “倌染是当年沈师姐去幽冥历练时,顺手带回命昙宗的,没想到学不了万鬼峰的神通,倒是与阴华峰的神通气性相合,便一直留在了阴华峰修行。 她能独自完成神魔选韵和构型,我也是非常吃惊。” 姜默舒认真地说道,一脚将因果踢到了北疆。 玉诡的因果?不知想到什么,南域四位元神都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过, 眼下的谪星超等,即将的神魔之主?合着除了郑冰尘,这眯着眼睛的小姑娘过不了多久也是元神战力了? 想到这里,四姓元神和一众金丹,看向姜默舒的眼神已然是赤`裸裸的嫉妒。 命昙宗的风水就能好到如此地步?这等道子都能顺手带回宗门。 姜默舒笑了笑,眼中有着熠熠神光闪过。 神魔出世必有因果碍难,这点在刑天出世之时,他就有所察觉。 当日在人皇秘境,若不是借了云楼的因果遮掩过去,一个不慎就是剑心折损,后面更是会生出无穷是非。 虽然不是真刀真枪的斗法,但其中的凶险可怖并不稍弱半分,一个是当场身死道消,一个是毁了未来道途。 金倌染的金曦神魔若想出世,必然也会有一个极大的碍难等着她,若是过不去,神魔无法出世不说,折损道途都是轻的,性命可能都难保。 而金倌染最大的因果就是玄石道子的身份和当年为玉诡所救。 既然神魔出世的劫数是避不开的,不如自家来选可能性最大的劫数,总好过措手不及地迎头撞上。 …… 玄痕剑宗,玄石大殿。 一道最紧急的剑讯从南域传来,顿时在玄石大殿中掀起了炽盛的剑气风暴。 “金倌染?郑冰尘?命昙宗简直是在夺我剑宗的大运!混账!” 拙愚仙尊面色铁青,更有些百感交集,好似长久遮蔽在眼前的迷雾猛然散开,却发现自家已然站在悬崖边上。 怪不得“尘”、“染”难以归位,一个被玉诡带走,一个为默剑所迷,两个都进了天杀的命昙。 眼下一个马上就要证金丹,另一个更是要炼制后天神魔了,这可本该是剑宗的天骄啊。 “双英,双英……”摇光仙尊满面忧愁,将袍袖一挥,铮铮剑鸣决绝作响。 不可能!摇光的眼中更是有着一丝迷茫,剑宗投入无数年岁的积累才勘破了玄石道子的天机,那双英怎么可能事先清楚,更是先下手为强?! 难道,双英的气运还能盖过玄石道子不成?!一个使人恐惧的念头闪过摇光仙尊的灵台。 “现在怎么办?”四位仙尊在玄石大殿中凭空虚立,却又只能面面相觑。 玄痕道剑一直在缓缓地朽蚀,关键还找不到原因,四位仙尊已然是大费心神。 本来坚信能寻到“红”的踪影,哪知雍都乃至整个中原被翻了个遍,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眼下,“尘”和“染”又被命昙宗截了运。 剑宗四位元神当真是如遭天劫,灵台生尘。 命运无常,因果难测,一至如斯。 看着大殿中的玄石,拙愚仙尊不由得一声长叹,玄石真言从来无错,剑宗行`事向来无比顺遂,便是有吃亏之处也可转移化解。 但自从双英降世,却是一亏再亏。 高提道剑玄石谒,顺气运,断根孽,尖锋挑日月。 王霸柔刚,玄痕霜刃凌云光。 如今,这运却是被命昙截走了,这光也被双英盖过了。 眼下,还有一线的机会,赌不赌?这个问题纠缠在四位元神心中。 “命昙宗以及默剑,未必知道玄石道子的底细,可能他们看中金倌染和郑冰尘的资质,却不知道玄石道子还牵连宗门气运。” 犹豫片刻,碧凝有些迟疑地说道,“而且,根据默剑所言,加上宗门之前的记录,可以看得出来,双英牵连到尘、染二人,还真是巧合。” 拙愚仙尊抬起眼来,眸光有些暗淡,口中长叹一声,“因果当真难测,眼下还有最后的机会,引那尘染二人归位,谁去南域?” 沉默良久,一头剑凰在虚空中化光而出,瑞羽携着五彩绦带,凤尾唤起浩荡剑意。 霎时间,无穷无尽的剑气已是冲天而起,“当年化剑大比后,谢厉军那厮御使阎罗天子偷袭了我一记,算是领教过了万鬼一脉的手段,刚在白玉京见识过刑天神魔的威势,倒也让我见猎心喜。 南域便由我去吧,引尘染二人归位剑宗。” 伤凰仙尊幽幽的话语留在了玄石大殿之中,人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凡是命里失去的,都可在剑上夺回来。 第330章 各破心关 郑冰尘在园中袅袅踱着步,温柔的双眸中却有着忧色,定定看着在树下盘膝而坐的心上人。 似是察觉到郑冰尘的目光,姜默舒睁开双眼,微微一笑,眸子中尽是鼓励。 道子儒雅的笑容落在郑冰尘眼中,天地仿佛如绽放,江山刹那间如冬易春,心头更是如小鹿一般,情不自禁跳得越来越快。 这段时间她都在调理精气神,以期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修行中最重要的一处生死关卡。 她修行得太顺了,不是好事! 自家仙尊说过,自家心上人也说过,虽说以她现在的神通,甚至可以用言灵大神通越过心关,但郑冰尘心里清楚,骗过的始终是骗过的,骗得过心关一时,难道还能骗得过金丹三千年? 自家心关没过就是没过。 每每心烦意乱之际,郑冰尘却是喜欢来看看自家心上人,如一轮默月悬于静夜,清冷地洒下光辉,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 然而站在他身边,却似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似乎有着难以排解的孤独。 好似,好似与这天地众生都格格不入,郑冰尘螓首微摇,眸子中多出了丝丝怜惜。 “冰尘,这两日来见我的次数越来越多,看来准备已是要圆满了。”姜默舒粲然一笑,淡淡说道。 无数温馨美好的画面化为了清澈的溪泉,淌过郑予晴心间, 有她为他烹茶布菜,有她和他男耕女织,有她为他举案齐眉,有她和他同游山河…… 或幻或真,都是她以言灵大神通凝就在灵台之中的。 或者不能说幻境,毕竟能得言灵大神通凝就,至少说明这种情状是有着化为真实的可能性的。 换而言之,冥冥之中,这些画面可能都是真的,只是这方天地,眼下光阴,她和他没有经历过而已。 而这,就是她的心关。 姜默舒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人不禁心头一暖, “这金丹之劫多看底蕴,但有时候底蕴太厚,反而要以力证道, 其实在我来看,倒像是在明确道途一般,要选难路,选险路,自然考验就会更多。” “剑宗元神就要来了……”姜默舒话锋一转,面上露出郑重的神色。 咦?郑冰尘却是听得有些疑惑,眼中露出些许不解。 姜默舒摆了摆手,淡然继续说道:“你和倌染都是玄石道子,想来能够证得元神。 但眼下后天神魔一道,金丹以后的路却是还没有走通。 我想走通这条路子,却不能替你和倌染做这个决定,这对你们不公平。” 郑冰尘微微一怔,旋即剔透玲珑地缓步走到心上人近前,淡雅清香霎时沁人心脾。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正所谓神通不敌天数,不过我这几日却是想明白了,这就是狗屁。” 听得自家心上人如此粗俗,郑冰尘顿时噗哧一笑,抿唇侧目,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那剑宗元神到了,我自会将玄石道子的因果,和剑宗清理干净。”姜默舒直视郑冰尘的双眼,目光不见半分游移,“不过,此后的路怎么选,你和倌染务必要想清楚。 若去了剑宗,不失长生久视的元神之位, 而这,是命昙宗保证不了的,也是我保证不了的。” 姜默舒得了蚩尤解,这些时日剑气剑器相合相映,剑心灵台已然清明不少,回想自家执着玄石道子,顿时有了深深的警惕。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玄痕剑宗执着气运是什么样子?自家难道也要成为这等模样? 自家立于这天地中的根本,究竟是头顶气运,还是掌中神通? 玄石道子是有天大气运,但若是自家后天神魔之道没有走通,便是害了这些本该是元神的道子,这种因果自家接得住?还得清? 更何况里面还有金倌染和郑冰尘。 一念至此,姜默舒已是斩得灵台中的杂绪,得了清明。 自家斩断玄石因果,给予她们自由的选择即可,金倌染和郑冰尘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是哪宗的天命,更不是谁的附庸。 “所以呢,默舒想说什么?”郑冰尘嫣然一笑,妙`目淡雅,就如春风化雨,润泽了天地。 “可以凭本心做出选择,我希望为你和倌染争得这种机会。 关乎长生久视的道途,却需要你们自己来选,而不是我和剑宗来定。” 姜默舒娓娓道来,语气不急不缓,玄石气运已然在他心里落了下乘,有则固喜,失之无妨。 明明神通显世,天地却为气运主宰,实在有些奇怪。 “知道啦,默舒有心了。”郑冰尘看着满脸认真的姜默舒,心中一片安宁。 沉默几息,终是一咬牙,柔荑玉手已是温柔握住姜默舒的手。 姜默舒一怔。 郑冰尘却是不知哪来的勇气,将心上人的手贴在自家的玉颜上,轻轻地诉说着心愿, “真真切切虚虚幻幻,浮生梦渺奈何天,似梦似醒在人间,我只喜天地中与君一见,哪怕清冷几千春漫漫。” 清泪一落,无数的画面刹那间如琉璃一般破碎消散,剩下的唯有眼前温润如玉的妙人儿。 心关已破。 …… “殿下,前面就是龙宫边境,再往前,就是人族和我妖族洋流纠缠所在。” “濯湖,看到没有,我龙宫富有四海,广袤无垠,只要你想,我都能为你取来,无轮是天上星月,或是水中晶宫。” 在旁边奏琴的白衣少女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只有淡淡的浅笑盈在嘴角。 晶莹似雪的肌肤竟然找不到半点瑕疵,整个人就如一座完美到极点的玉像,让人不自觉就会将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你说话啊,你到底想要什么?”男子小心翼翼地询问着,眼神就如同在看世间最宝贵的珍宝。 “难道我想要什么,你都会为我取来?”少女捧着心口蛾眉轻蹙,我见犹怜之态足以让任何生灵为之心碎。 “是,这世间之物,少有我龙宫拿不到的。”坚定的声音从男子口中传出。 “那我要……”还没等少女说出要什么,无数雷珠已是铺天盖地从空中砸了下来。 雷火迸裂,千万道雷火犹如一朵朵明媚的鲜,在虚空中摇曳绽放,漫空都是绚丽的色彩和明光。 天地仿佛化为了五彩缤纷的海,美得让人窒息。 瞬间,龙舟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刚才许诺的男子在飞出去的一瞬间,却是看到了一颗雷珠在自家心上人面前猛地炸开。 少女最后侧过脸,绽放的绝美笑靥仿佛盖过了漫天雷光。 “濯湖!”男子只感到手脚冰冷,心中如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 而天上的雷珠依然如暴雨一般砸下来,好似天地也在为之哭泣。 “人族?雷法?”一个念头伴着无穷的黑暗,遮蔽了男子的灵台。 第331章 默剑无谎 青冥浩瀚,举目向下望去,无数岛屿点缀在碧波之上,好似艳`丽锦缎上的烁光,望之令人脱俗。 光华一闪,昂阴仙尊却是现出身来,淡然发问,“伤凰你不待在玄痕剑宗,来我南域何事?” “自然是来接我徒弟归位剑宗。” 伤凰仙尊立在青冥之中,扬声开口。 “你徒弟?这南域哪来的你徒弟,是看上我郑家哪个后辈了?这个倒也可以商量。”昂阴瞥了对面一眼,眼神中有着深深疑惑,难道又有哪颗沧海遗珠被自家漏了,不应该啊。 伤凰仙尊眼中闪过精光,呵呵笑道:“郑冰尘与玄痕剑宗有缘,合该入我剑宗门下。” “荒谬!” 昂阴仙尊一怔,旋即勃然大怒。 伤凰仙尊负手而立,淡然开口,“我为南域万年大计而来,我为人族叵测前路而来,三位都出来吧。” “也好,且来听听你要说什么废话。” 南域其余三位仙尊应声而出,一个个脸上都有愠色。 剑宗也想插足南域?之前有过这种想法的宗门,无一不被打折了爪子! 伤凰仙尊逐一将南域四位元神看了过去, “南域在五域中气运最弱,一是因为与海妖相争,在这茫茫大海上我人族少了立足之地,以己之短击敌之长,太过吃亏。” 四位仙尊沉默冷眼,这种论调换个凝真都看得明白,说得清楚,对面说这话不过是个引子。 “二来,便是因为南域元神太少,才逼得四姓一致对外,这样才能与各域争锋,也才能挡住海妖侵袭。” 不错!四位元神点点头。 南域虽说灵材丰富,但被海妖牢牢困锁,只能维持眼下的局面,气运较其它各域却是要孱弱一些。 但这跟郑冰尘入你玄痕剑宗有什么关系? “我说郑冰尘与我剑宗有缘,是真的有缘,我可立下道誓,若是她入我剑宗必成元神!” 青冥中忽然冒出铮铮剑鸣,剑气虚影凌空飙转,吞烟吐霞似地洒出无边金色剑芒,虚空中震颤连连,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天道誓言?!这剑宗伤凰没有说谎?!郑冰尘真能成就元神,而且是必成元神那种?! 南域四位元神眼中都有着震惊之色,显然心里极不平静。 “郑冰尘即便成了神魔之主,执掌一峰,也不过是三千年阳寿,较之元神可看遍无数春秋,实在太过短暂。”伤凰仙尊踏前一步,气势迫人地继续说道, “后天神魔一道是绝了前路的!若是其它人也就罢了,没有成就元神的可能,走不走神魔道无关紧要,但郑冰尘在我剑宗注定成为元神,岂能眼睁睁看她走了绝路。 这可是剑宗天命所在的弟子,这可是南域未来的元神!” 南域四位元神已然脸色连变,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等关节。 元神仙尊神通玄妙,更是在天地中长生久视,后天神魔之主斗法虽强却也只有阳寿三千,若是让任何人来选,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不过郑冰尘是郑家人,却只能看郑家人自己的想法,三位仙尊看向昂阴仙尊,神色有些肃穆。 昂阴仙尊沉默良久,对着伤凰仙尊冷冷地说道:“此事,我可给个机会,让你和默舒公平一争,但无论冰尘做出什么选择,我郑家都全力支持。” 此话一出,其余南域三家仙尊都是松了口气。 伤凰仙尊笑了笑,满意地点点头:“可以,不会有人拒绝成为元神的,后天神魔前路断绝是无解的。” …… “元神寿比日月,神通玄妙……” “我是命昙宗尸佛峰的人,师尊和峰主待我很好!” “元神寿比日月,神通玄妙……” “神通比之大自在天子如何?比之妖圣如何?白玉京摆着的妖圣零碎,仙尊也是亲眼见过的。” “元神寿比日月,神通玄妙……” “天地尚且不永久,何必求永久,有三千春秋岁月相伴于人已是足矣,若能为这天地添上一笔,那便更好。” 说不通,完全说不通,任是伤凰仙尊舌绽莲,对面的女子却是连半分犹豫都没有,断然拒绝。 人如其名,似冰玉一般决绝,眷恋红尘不肯休。 不只是伤凰,便是一旁相陪的昂阴,表情都是十分怪异。 什么时候寿比日月的元神已如此让人不屑一顾了。 “既然冰尘不愿意,剑宗还有什么话说。”姜默舒双眼一眯,呵呵笑道。 “默舒,可否单独聊两句。”伤凰仙尊开口道。 到了青冥之上,姜默舒却是率先开口了,言语如剑一般,“仙尊此来,不只是为了冰尘吧,若我没有料错,还有金倌染,仙尊肯定也想笼络回剑宗。” 此话一出,伤凰仙尊已是色变,玄石道子的秘密泄露了? 果然,就见到姜默舒点了点头,缓缓开口,“红尘尽染,天下归常。” 浩瀚无涯的剑气猛然爆发,将青冥牢牢封锁住,伤凰仙尊脸色铁青,沉声开口,“你如何知道的?” 姜默舒踏在刑天神魔身上,满不在乎地开口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剑宗敢以天剑暗算沈师姐,就没有想过会被她反咬一口?” “天剑?天剑是玉诡陷落的?!”伤凰仙尊眉目一凝,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何那妖军统领迦云真要背下罪名?” “智者之间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自然就会彼此配合,或得实利,或得厚势。”姜默舒笑了笑,慨然说道,“我心眼耍不过玉诡和智云,所以我从不去月喜河那边。” 似是看出了对面已然生出无明,姜默舒又是一瓢滚油泼到烈火上, “不过,沈师姐的气性太高,明白了玄石道子的来龙去脉,却不屑于夺倌染和冰尘的气运,倒是给我留了灵讯,直言这二人不放给你剑宗,她便饶冰尘和倌染不死。 她去北疆,正是感到神魔之道的前路断绝,要另开道途,另外就是要借北疆祥和之地,夺天剑的气运。” 姜默舒微微一叹,口中有些唏嘘。 伤凰仙尊已然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在默剑口中会听到如此惊人的事实。 默剑所言环环相扣,各处细节都对应得上,正是剑宗几位元神探讨的其中一种可能。 “我告诉仙尊由来,正是想了结这段因果,冰尘是我道侣,倌染是我妹子,你剑宗与沈采颜有天大因果,自己去解决,不该牵扯到她二人身上。 不然,我大可等冰尘证了金丹,倌染炼了神魔才引你过来。” 刑天神魔已是持斧立盾,看得伤凰仙尊眼皮直跳,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你剑宗与沈师姐有解不开的仇怨,我和她也有八年生死之约, 她将玄石道子的事情告知我,便是要坏我剑心, 她夺天剑气运,便是要你剑宗根基补她佛狱的底蕴。 如此,才能在双英之争上稳稳取我性命。” “既然有共同的敌人,联手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伤凰仙尊眼中闪过精光。 姜默舒淡然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玄石道子就是一根刺,一根沈师姐留下来阻止我和剑宗联手的刺。” 轰!刑天神魔已是斧盾相击。 “我为命昙宗主待选,仙尊为剑宗元神底蕴,这因果可一言而决,且战过一场, 若是你胜了,我亲自劝金倌染和郑冰尘加入剑宗, 若是你败了,此后所有玄石道子与剑宗再无瓜葛, 若是打平,两宗各凭本事找寻玄石道子,任他们在玄痕和命昙中自择加入。” “玄石道子本就与我宗气运勾连,我若是不答应呢?”伤凰仙尊的眼神已是无比郑重。 姜默舒淡然笑笑,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冷意:“那就不必打了,我下了青冥马上将玄石道子的事情宣告五域,同时表明命昙宗不要任何玄石道子,只死保郑冰尘和金倌染不入剑宗,免得让玉诡坏了她二人性命。 八年后我自去北疆和沈师姐拼命。” 伤凰仙尊没有说话,脸上更没有高兴的样子,哪怕听到双英可能同归于尽。 他原本来南域,只是想以元神尊位诱`惑尘染二人,不过居然从默剑口中得知了因果由来,解开了心头的疑惑不说,更得知了天剑的下落。 收获可以说不比尘染二人回归剑宗来得小了。 若是刑天之主真的因为尘染二人性命被胁迫,直接向五域天宗宣告了玄石道子,以后剑宗行`事怕是会被所有天宗盯得死死的。 既然如此,你刑天之主要战,那就战, 胜了,尘染归位剑宗,平了,也不过是维持现状! 至于败?堂堂剑宗元神会败?!笑话! 伤凰仙尊全神贯注看向已然持刀悬立在神魔之前的姜默舒,却见他人若温玉,刀若霜雪,立处盘薄万古,神色邈然星河。 好一个默剑!持光明正大,如日月皎然。 “好,既然默舒如此坦诚,我身为剑宗元神便答应了, 一战了结因果,无论胜负如何,我剑宗与你联手对付玉诡。 来战!” 哧! 青冥之上,剑凰带着摄人目光,光焰拥簇,化出千百道金虹点缀身周,显得空灵而绝美。 第332章 破灭岁星 “默剑,你很有胆量!” 伤凰仙尊浩荡的声音在青冥中响起,剑气漫空,有着横压诸天的绝强气魄。 姜默舒深吸一口气,剥离了心中的烦杂,世事无端,即便有万般气运,到了临头,终还是得着落到神通之上。 冰玉声音如皎皎明月照白沙,如江天一色无纤尘,淡淡清清, “我这刑天,对阵过大自在天子,也对阵过妖圣,对阵元神倒是首次,失礼了。 若仙尊没有其它的话,我就要出手了。” 青冥中的剑气凤凰轻轻一摆彩尾,剑气丝丝缕缕,化为七道灵性十足的流光向着刑天神魔射来。 流光如电如虹,更有无数剑芒灿灿烂烂缀在流光之后,宛若天上繁星,晦明不定。 姜默舒淡然一笑,对面有些不体面啊。 他自然清楚,对面元神肯定是想胜的,毕竟两个玄石道子的归属,由不得这伤凰不动心。 但自己也想趁这个机会,称量一下剑宗元神的玄妙,想要一洗天地,这玄痕剑宗的因果是绕不开的。 南域四尊元神盯着,再加上对面还盼着自家和玉诡八年后同归于尽或是两败俱伤,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可以一窥玄痕剑宗的元神剑道了。 随着慢慢破败剑宗的气运,剑宗四位元神必然也会受到影响,终会反应过来,从而展开最凶戾的报复。 而在这之前,自家准备得越充分越好。 “……乃以乳为目,”泛红凶睛猛然在无头神魔胸前睁开,放出湛湛神光, “以脐为口,”震天撼地的嘶吼声从刑天腹部爆发开来, 操干戚以舞!”雪亮的斧光,以怒斩乾坤之势席卷青冥,坚固的大盾宛如一座钢山,流光剑气轰轰烈烈在钢山上猛然绽放。 “还是打起来了!”青冥之下,南域四位元神都是微微叹了口气, 两边都是剑心刚坚,针尖对上麦芒,总是要做过一场的。 “默舒不会有事吧?”郑冰尘有些焦急,看了看几位元神,却发现有羡慕的,有期待的,有看好戏的,有打趣的,就是没有紧张的。 昂阴仙尊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四姓的元神都在,能出什么事,架也能把他们架开了,不会分生死的。 不过涉及元神和后天神魔的因果,自然是要做过一场,不然哪会服气。” “你们觉得哪一边会占优势?”原家的元神打趣着问道。 “那伤凰的剑气化形已是巅峰,各宗元神没有谁敢拍胸口说在这点上能胜过,而剑气化形最是克制刑天这种以力拙争胜的路子。”龙家的元神刚一分析,身后就传来郑予晴幽幽的声音, “义父……” “不过嘛,”浮斡仙尊轻巧地话锋一转,“双英也绝不能小觑,莲醍天子和那几个妖圣不就着了道。” “倌染觉得呢?”公孙家的元神问着灵鹿少女。 “姜大哥必胜!”金倌染眯着眼睛,脸上满是自信。 不管对面是元神也好,还是妖圣也罢,又或是大自在天子,都及不上刑天神魔刚猛,自家的金曦神魔的选蕴都参考了不少刑天神魔的厉害之处。 区区一个元神,还想来打自家主意,当真没皮没脸,玄痕剑宗什么的,最讨厌啦! 四位元神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在四位元神心里,浮斡仙尊说的前面半句,基本就是大家的推断,既然都到了元神,斗法的眼光就没有差的。 刑天神魔确实绝强,但是剑气化形也是大巧不工的剑道妙诀,越到精深越见厉害,对上和刑天差不多战法的妖圣天然立于不败之地。 伤凰既然敢来南域截人,自然有几分把握能克制无头刑天。 铿! 无数剑气如化虹匹练,气象恢弘,漫天交错仿佛鱼龙飞跃起舞,各色剑光仿佛惊雷怒电,携着万重异彩,向着青冥中的无头身影,浩瀚奔涌而去。 姜默舒淡淡一笑,心神和刑天一映,就生出无边玄妙。 刹那之间,三色剑域以刑天神魔为中心铺陈开来,青冥中如同出现一个诡异漩涡,倏忽间,侵入刑天神魔身周的剑光猛然一滞。 清色和金色的剑光如灵鱼一般纠缠上去,将对面的剑光贴住,就如蚕食似地侵蚀起来。 而骨白的剑光则化身为巨蟒,凶戾地将部分剑光圈住。 铮!铮!铮! 剑鸣碰撞撕扯之声响彻不停,流光炸裂,剑气崩碎,青冥中如同生成了各色光雨,漫空飘洒,幻美绚丽。 当着剑宗元神耍剑?不仅伤凰仙尊露出了惊容,便是青冥下的四姓元神,也是看得一呆。 这时,众人才想起来,默剑 可惜后来,剑的名头却是被金霞蛊盖过了,而当刑天出世,默剑的称呼更是一度被刑天之主所取代。 但剑子就是剑子,永没有弃剑一说,更是居然在神魔御使上推陈出新? 伤凰仙尊猛然一惊,感觉神魔剑域就如危险的沼泽,如似一张绵密的细网,陷入其间的化形剑气好似正被万千蛊虫灵蚁围住,一点点啃食消磨。 能将后天神魔御使到如此地步,便是命昙宗那几位中兴祖师复生,恐怕也不敢说能稳胜眼下这道子。 伤凰仙尊凤尾轻摆,十二道流光化为岁星之形,铮铮剑鸣响彻天地, “鼠无牙、牛无齿、虎无脾、兔无唇、龙无耳、蛇无足、马无胆、羊无神、猴无臀、鸡无肾、犬无肠、猪无筋。 伤为缺,诸形不满,我以剑完之全之。 默剑,这岁星十二剑,你若接得下来,此战就算平手。” 十二岁星之形熠熠生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力,但青冥之下,几位仙尊都是微微一叹,剑气化形到了这等造诣,已是近道了。 刑天是强,可惜遇到了恰好克制他的剑道神通。 “好!”姜默舒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十二岁星如有灵性似的,忽而变大,忽而缩成拳头大小的光团,其疾如电,在神魔剑域中轻巧地穿了过去。 九只岁星向着刑天围了上去,另外三只却是奔向了姜默舒。 四位元神心头猛沉,对视一眼,已是有了共同的想法,差不多了,该是出手的时候了。 呜……呜…… 无尽的悲鸣从姜默舒手中的骨刀中传出, 十二岁星猛地一个震荡,旋即体内传出阵阵剑鸣,瞬间已是光华全消,爆为散碎的剑气,再无一丝威胁。 静!不论是伤凰仙尊,又或是青冥下的四位元神,尽皆失声! 谁也不曾料想,威风凛凛的十二岁星剑气居然瞬间便化为了无用功! “厉害啊!”南域四姓元神不由得赞叹道。 “我说了姜大哥必胜!”金倌染幽幽补了一句。 第333章 伤凰替劫 伤凰仙尊认真打量着眼前的剑子,生出巨大的遗憾。 天下道途不少,无数修士前仆后继推开了巨石,填平了天堑,最终才有了一些资质绝顶,气运傲世的天骄成就了元神。 但道途也有高下之分,有的是通途,有的便是绝路。 剑道便是通途,而后天神魔一道便是绝路。 这是何等剑道天才啊!眼中明光如电,如月冷,如日正,却要凭手中刀,心中剑,恣意天地人间。 乍一看,样貌只有中人之上,只是浑身的气质,锐利却又厚重,如此矛盾却又如此统一! 没变啊!与化剑大比之时相比,证了金丹,炼了神魔,可是剑心居然没变! 风华如霜月,以傲骨相守决绝,这等天生剑子,居然落在了神魔道,当真是天地剑道的遗憾啊。 “你找到你的剑了?” 伤凰仙尊的目光落在姜默舒手中的骨刀上,虽是询问,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伤凰口中的剑不只是骨刀,更是前路,天下御使灵剑的不知凡几,自称剑修的更是如过江之鲫,真正称得上找到自己的剑,寻到自己剑路的修士,不过寥寥。 “只是气与器相合,略有心得而已,说不上得了剑。” 姜默舒诚恳地说道,温润却不失风雅,剑于他来说,眼下还只是剑,却不是道。 “这刀什么名字,以音入剑,毁灵抽识,居然破了我了一甲子凝炼的岁星十二剑,不错!” 伤凰仙尊吃惊之余,饶有兴趣地问道。 “刀名蚩尤解,机缘巧合得来,正好与我的白骨凌迟剑气相合,只能算多了一点运道。”姜默舒目不斜视,淡然开口。 这一幕落到伤凰仙尊眼中,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叹。 灵剑易得,剑心难守,从化剑大比到如今对战青冥,见得这道子一路行来,又岂能是一点运道所能概括的。 运道好的道子太多了,剑宗都有不少,天下又能有几个双英? “既然默舒能接下岁星十二剑,若不是拼命,我便胜不了你。 那就按之前的约定,郑冰尘、金倌染与我剑宗因果了结,只是你考虑清楚,两个元神落了后天神魔之道,值不值得。” 伤凰仙尊看了一眼姜默舒,又看了一眼青冥之下,眼中有着深深惋惜。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天下最难顺意,且看来日方长! 对于倌染和冰尘,我能给出的,只是让她们可以无拘无碍地作出选择。” 无拘无碍?伤凰仙尊陷入了沉思,这难道就是默剑选的道,倒也没错,以他的顺意剑意来看,此心扩延到至爱亲朋的身上倒也合理。 “至于其它玄石道子……”姜默舒目光如鹰,闪着熠熠精光。 “各凭本事,先到先得!”伤凰仙尊斩钉截铁地说道。 之前机缘巧合被双英带走两个玄石道子也就罢了,天剑陷落更是玉诡和智云默契联手布局,眼下既然因果已明,顿时豁然开朗。 剑宗精研气运无数岁月,更有感应气运道子的秘法,更何况,玄石还在剑宗,若论找寻其它玄石道子的把握,自然是胜算在胸。 现在最关键是赶快回宗,商讨如何从北疆佛狱中救回天剑! 姜默舒点点头,把该说的说完,把该提醒的提醒到, “好,那就一言为定,至于天剑的因果,你剑宗自去处理,八年以内,我想沈师姐一定会想办法炼化天剑的气运,以补佛狱的底蕴。 八年后佛魔争锋,我和她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青冥之上的两位剑修,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北疆的方向。 伤凰仙尊眼中一冷,北疆佛门,若是乖乖放出天剑也就罢了,若是胆敢包庇鬼母,且让你等看看我剑宗的剑利不利! 姜默舒眸子中森冷之色闪过,一团祥和之地要起刀兵,要洗天地,如何能没有外敌?! …… 看着眉头紧皱的心上人,郑冰尘和郑予晴都露出了关切的神色。 “那伤凰仙尊已经走了?”郑冰尘小心翼翼地问道。 姜默舒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不错,已经走了,冰尘和倌染,与玄痕剑宗的因果已经解开,此后倒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话虽说得顺畅无比,但姜默舒神色中却是有着意外和疑惑,似乎遇到了什么碍难。 “太好了!”金倌染一蹦而起,十分欣喜地雀跃起来。 元神有什么好的,待自家炼出了金曦神魔才是风风光光。 “倌染!”姜默舒沉声开口,神色很是慎重。 “姜大哥,我在!”金倌染乖巧地跑了过来。 姜默舒继续说道,“之前我没告诉你,是怕神魔知见障干扰到你的因果,其实后天神魔出世前会有一次极大的碍难,我之前觉得你的因果碍难是在玄痕剑宗,才引了剑宗元神过来。 结果倒也在我预料之内,只是太顺了,那伤凰仙尊居然没有和我拼死一战的想法,你的因果碍难应该没有解开。 这种碍难至少应该是身死道消,或是断绝道途级别的。” 什么?!三女都是大吃一惊。 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才是祭炼后天神魔的天大秘密,若不是默舒亲身证过,谁能想到神魔出世之前还有这等看不见的凶险。 “倌染,从今天起,你不能离我太远,直到过了这劫数。”姜默舒认真地说道。 …… “金风玉露一相逢,漫漫天地岁月空,无有枯荣……” 顷刻之间,绵密的魔气如丝如网,笼罩了青冥,曼妙的魔音嘤呦不绝,落入耳中便是俗缘化劫,无法思量,兀自难忘。 伤凰仙尊眸子中已然森然一片,没想到会在返回剑宗途中,生生落到天魔大神通之中。 怎么可能?天地有气运遮蔽,大自在天子根本不能下得虚天。 “哪位天子,你是如何下得虚天?” 剑凰摆尾,剑气漫卷翻涌,无数流光铮铮游走,就似天绽放,幻化出千百道金线明光。 无人应答,唯有清酥魔吟,如那漫天殇雪洒在青冥中,声声泣血,丝丝扣心。 “装神弄鬼!”伤凰仙尊将灵识与剑气一映,顷刻之间,剑光腾眼欲,剑鸣铮铮音出,直如裂天断地,让人难以直视。 “仙尊太急了,我来坏人族气运,如若落了一尊元神,倒是能省好多功夫。” 肌肤如玉的女子从虚空中款款走出,如任意来去的白云,如撞入怀中的青山,可以入画,足以荡魄,刹那间惊艳了青冥的苍茫。 剑凰眉头紧皱,也不答话,一摇凤尾,青冥中已是弥漫出无边肃杀之气,水火风雷化形而出,带着煌煌天威,飙卷向对面。 “还请仙尊记好,我为浊醐天子。”白衣少女微微一笑。 “业障!不过是天子分身,真以为能是元神对手?”伤凰仙尊已是看出了对面的跟脚,勃然大怒。 刚才伤凰仙尊确实大吃一惊,如一川冰河从天而落从头淋到脚,以为天魔又可以大举入世了。 原来却只是天子分身! “我与莲醍不同,他的天魔真妙长于算计,我的倒是多在看透,我看仙尊气运低迷,便是最好的下手机会,其它倒没多想,至于是不是对手?八种天子大神通,总有适合仙尊的!” 少女神态安详,脸上有着沉静的觉悟。 “可惜,岁星十二剑却是刚刚被毁了,不然岂能如此被动!”伤凰有些无奈,自家也是运道不好,怎么天子降世偏偏就让自家遇上了。 良久之后,“噼啪”一声沉闷爆鸣,响彻在青冥中。 只见一头剑凰羽碎尾断,浑身剑气飙射宛如喷出浓烈的鲜血似的,倏忽如雷似电,急如流星飞逝,从青冥中撞下,旋即向着西极之地猛然冲去。 “没想到这剑宗的元神气运低迷,又中了天子大神通,居然还能维持住清明,重伤都能跑了。” 幽幽的话语从少女口中吐出,额头正中已多出一道深深的剑痕,就如多出一只竖着的眼睛。 “浊醐,撑得住不,不行的话,我不介意当头颅。”少女的右手却是猛然开口了。 “还是我来吧,我的天子神通能够吞噬万物,我来当头颅……”腹部更是裂开了一个口子,修长的蛇信不住吞吐。 少女悠然笑笑,眼中带着冰冷的拒绝:“我虽说是被剑宗元神伤了魔识,眼下不能将你等的魔识融为一体,难道你们就能造反了?” 良久,尽显狰狞和丑恶的四肢躯干平息了争执,再度化为了霜枝素臂,扶风柳态,少女恢复了白衣胜雪的模样! 第334章 破界入劫 南域外海,巨大的龙舟被现出原身的大妖拖拽着,而在龙舟四周,浩瀚的海面下,无数海妖犹如密集的鱼群,如浪如潮地向前卷去,不断将整片海域换了个颜色。 洋流中不断有海妖发出欢呼,并迅速汇聚到遮洋蔽海的队伍中。 而沿途灵舟或是海府中的人族修士,只有少数遁法不俗的,能化光破空而去,大多数都是被海妖大潮散发的妖气勾连住,速度越来越慢,随后便被卷了进去,溅起几朵小小的,血色的浪。 “殿下,前方有南域四姓驻守的岛屿。” 一位鲛妖落到龙舟上,对着上首恭敬一拜。 “南域四姓?”上首的男子冷冷一笑,“南域四姓就不算人族?我听闻郑家雷法了得,濯湖的因果少不得有郑家的影子。 三个时辰,我只给你三个时辰,若是攻不下来,鲛妖一族便在龙宫除名吧。” 那鲛妖顿时一呆,抬头却看到一双赤红的凶睛紧紧盯在自家身上, “殿下请放心,鲛妖哪怕战至尽归波涛,也必然攻下那处四姓岛屿,还请殿下准我亲临一线冲杀。” “去吧!若是表现得好,也会被各位大圣看在眼中。” 海螺形制的灵器已然回荡在海潮之中。 鲛妖一族已是疯魔似的,尽数化出本相,带着磅礴的妖气,以血肉硬生生向着岛屿的阵法冲撞过去。 前面两波鲛妖刚冲入岛屿阵法之中,顿时就被无情的风刃刮成了碎肉。 后面的鲛妖却是没有恐惧一般,如同连绵不绝的波涛,永无休止地向岛屿拍去。 终于,好似被血肉堵住了喉咙,岛屿的阵法发出一阵刺耳的难听声音。 轰! 阵法已是被妖气和血肉硬生生给破开了。 随之而来的,则是潮涌而至的海妖,带着杀戮淹没了岛屿的每一个角落。 …… “龙宫破界?”昂阴仙尊的神情有些凝重,“来了几位妖圣?” “六位!”龙家仙尊的脸色变得相当严肃。 在南域,无论修士或是海妖,大家都逐洋流而居,碰上了就分个胜负生死。 但龙宫远在外海,超出人族洋流最远的距离,破界已是几百年没有发作过了。 南域四姓元神也遵循默认的规则,只要不冒犯到元神或到四姓嫡系道子身上,便不会主动出手对付海宫中的妖王。 昂阴仙尊看向另外三家元神,“龙宫异动,你们怎么看?” 公孙家的元神沉重地说道,“外海用于预警的岛屿已是尽数被破了,海妖大潮还在朝内海逼近,加上六大妖圣随行,其中必有蹊跷。 不过,我们四个还是尽快去挡住妖圣才是,不然各处修士都是无心恋战,若是等妖潮卷到内海,那损失可就无可估量了,甚至会坏了我南域的底蕴。” “可需要后天神魔协助?我御使刑天神魔,加上予晴御使白骨神魔,可挡住一位妖圣。 可惜,冰尘正处于勾招天劫的关键时刻,不然三尊后天神魔,勉强可抵住两位妖圣。” 姜默舒开口询问,心头也是一凛。 怎么会如此之巧,怎么偏偏这时候南域的妖族就发动了,会不会是陷阱? 若是陷落在茫茫大海中,再有三个水族的妖圣全力纠缠,神魔陨落,身死道消当真不是说说而已。 还是得尽快将伤势养好,祭炼出更多的神魔,才能满足不同情况的需要,不然若是碰上针对神魔弱点的陷阱,特别是数个元神妖圣出手围困,必然是危险重重。 “默舒有心了,这一波我们四个老家伙还应付得来,” 昂阴仙尊摆了摆手,和其它三姓彼此交换一下眼神,淡然说道, “不过就是妖圣叩边,又不是新鲜事情,只是这次规模大了些,南域四姓元神组阵,倒也不怵对面龙宫那几位。” “冰尘证金丹应当没有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默舒你还是先守着她证就金丹,这是眼下最关键的事情。”浮斡仙尊断然开口,眼中先有感激而后又是坚决, “那些妖圣非要搞事,自有我等将其挡住,等冰尘证了金丹,你们再来支援,想来龙宫的妖圣应当就会知难而退了。” 姜默舒凝眉细思,缓缓点头,“也好,眼下确保冰尘顺利度过天劫才是最关键的事情,等她过了这关,若生尸佛的威势也会更强。” …… 化仙岛,位在南域海域腹地,因为海底有地底灵火通向此处,颇为难得,更难得是此地为南域雷眼,惊天霹雳最是眷顾此岛。 天雷地火相交,无尽岁月冲刷,竟然生成了独特的天地道蕴,是南域的底蕴之一。 特殊道体的道子若是此处证得金丹,成丹便可高上一品。 而若生道体正是其中之一。 姜默舒盘膝坐在化仙岛一处平台上,此间清风拂面,香扑鼻,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只可惜无茶。 而在他对面的山峰之上,郑冰尘正在缓缓散发罡气感应天劫。 “不想,冰尘她进境如此之快,倒是把我比下去了。”郑予晴赤足靠在骨玉床`上,懒懒地开口说道。 “冰尘和倌染是玄石道子,我都不敢起心和她俩比,你倒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当年若不是你收我入门,赐我白骨凌迟剑气,恐怕我也走不到如今。” 姜默舒淡然一笑,白骨剑道啊,当真是选对了,确实没有哪门剑术比之更合自家心性了。 宁可血肉凋零,也要白骨生。 郑予晴听得姜默舒这么说,星眸中顿时一亮,突然间声音变得极为慵懒柔媚,“那你要如何谢我啊?” 眼眸微动,一双玉`足更是有些紧张地向后缩了缩。 “这个……我身上还有些灵石,若不嫌弃……”姜默舒看着当年高高在上的白骨峰峰主,顿时语带谐谑地说道。 “只有灵石啊?”郑予晴小`嘴一撇,定定看着自家一手栽培起来的心仪道子,美`目荡起水波,笑吟吟的说道:“不过既然是默舒给的,我都想要……” 柔柔浅笑中带着丝丝媚意,倒教姜默舒心头微微一漾,连连在心中念了几声“女菩萨饶命”。 倏忽, 天地间风起云涌,滚滚劫云汇聚为无边雷海, 轰!轰!轰! 万千狂雷炸响在虚空之上,漫天雷光飚卷勃发,天地威压如山如海,无数雷蛇电蟒正在雷云中窜动蜿蜒,彼此吞噬。 天空的雷云慢慢化为了一个漩涡,如崩如摧,好似有着劈山断岳之威。 等了这么久,终于来了,郑冰尘成就金丹天人位格。 姜默舒扬起眉眼,长长舒了口气。 一声漫彻天地的魔吟却是从青冥中传了下来, “本以为是元神道子度天劫,不想边上还有个谪星超等,我若坏了一个,再抢走一个,当真妙不可言! 你说是不是啊,刑天之主!” 青冥中倏地裂开一道巨缝,白衣少女闲庭信步似地走了下来。 原来倌染的劫数在这里!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岿然对上少女的清眸,“没想到是天子驾到,姜默舒有礼了!” 旋即,语气森森发冷,如广寒天地,“不知天子来之前,可曾想过莲醍的下场。” 第335章 对阵浊醐 浩瀚青冥下,少女皓腕凝霜雪,巧笑倩兮,眉眼中如同有着似幻似真的美梦,仿佛只要落入她的眸子中,就会勾起莫名情绪,继而陷入那迷幻的天地。 翠岛之上,少女倩丽的面容映着天上的电闪雷鸣,显得有些阴晴不定,便是紧`咬的嘴唇,都如染上了一层不安阴影。 旋即,金倌染不由得看了看长身而起的姜默舒,那背影就如一座撑天的山,莫名让人安心。 少女咬着牙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也去过虚天要塞,莲醍天子好歹敢跟仙藤放对,你如此阴私诡谲的行`事,哪有天子气度,怕不是个假的天子。 待我金曦神魔成了,定和姜大哥一起灭了你本尊。” 说到最后,金倌染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回荡在岛屿之上。 “无事,倌染,我也在等她!” 姜默舒轻轻一笑,止住了气得小`脸通红的少女,“我本想着南域有四个元神遮蔽,能有个公平捉对的机会便可,两个谪星超等的因果,我也没想着能无风无浪。” 天上白衣胜雪的少女点点头,“不愧为刑天之主,倒也洒脱。我为浊醐天子分身,得八位天子加持,下界来夺人族气运。” “夺人族气运?”姜默舒笑了笑,“运在众生莫远求,众生只在汝心头,你天魔要化天地为魔巢,哪配有什么气运?” “不愧为能陷落莲醍的刑天之主,能看得如此透彻,我天魔为天地所忌,被气运所拦。”浊醐少女抚掌莞尔,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雷光映在她的仙颜上,如有秋水神韵,美绝尘寰, “不过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你倒真是个无趣的人呢!”少女一袭白衣,俏皮地笑了笑,在雷光中显得无比耀眼,直透人心。 天劫中的诸多雷龙已然快要成型,马上就会有浩瀚的雷龙代天问人,可配显化天人之姿。 少女的衣衫被天风吹拂得咧咧作响,星眸流波,清艳绝伦,只听她淡然开口, “天劫为虚天降下,后天神魔是丝毫沾染不得,也只有你的刑天神魔是个例外,我也很好奇,为何你的刑天神魔能脱开天地规则的桎梏。 明万法之根妙,赏众生之衍化,今天便让我一窥你刑天的真`相吧,也让我看看生命浓烈到极点后,所显露的精采纷呈。” 姜默舒点点头,转身对着金倌染和郑予晴说道:“这天子分身有些不简单,护着冰尘,对面当有后手。” 旋即骨色虹光闪过,已是冲破雷云,向着青冥之上冲霄而去。 …… 天空中的雷云不断蓄积着无穷的破灭伟力。 郑予晴和金倌染则是看着从海水中腾起的七个妖族,眼中充满了警惕。 区区大妖? 但转念一想,既然能被那浊醐天子带来此间,必定不会是善茬。 当头的鲨妖却是没有马上发动攻击,只是定定看了一眼天劫雷云,微微叹了口气,冷然笑了笑:“天劫啊,虽然已不再是门槛,但回想之前苟延残喘的日子,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郑予晴心中一沉,麻烦来了,居然是融身的妖族,或者不能再算是纯粹的妖族或是天魔了,而是全新的妖魔一族。 之前发现天魔融身人族道子,姜默舒和渡弥仙尊就商量过,既然天魔开辟了融身的一途,能融身人族的道子,会不会也可融身妖族的大妖,在天子不能降世的时候,慢慢扩张天魔的地盘。 眼下,果然一语成谶。 郑予晴凤目凝光,收摄心神,只是神情冷得恍若冰雪覆盖天地一般。 金倌染小`脸上也是没了笑容,脑后倏地腾起一轮金月。 见得郑予晴和金倌染如临大敌,裟星穿脸上带着一丝嘲讽,“若你二人起心要逃,到了岛外空旷之处,我还真拿你们没办法。” 旋即,又是摇了摇头,“只可惜天劫之中神魔不显,那道子已是引动了天劫,停不下来了,你们要守她便脱不开身。 就让我试试神魔之主的味道吧,想来当是别有一番滋味。” 裟星穿嘴角露出贪婪可怖的笑容,其余六个妖魔的脸上也有着嗜血的狰狞。 “死来!”郑予晴浑身生出幻光,身后玉白光芒缭绕,骨剑,骨刺,骨针……一一浮现,映得她有如一尊白骨菩萨。 如同石破天惊,百十丈的骨刃洪流浩浩荡荡横扫而出,好似天河崩决。 骨如玉白,闪着森森冷光,甚是慑人魂魄。 “阴华逆转,月化金阳!” 金倌染小`脸一寒,吐气开声,身后的金轮顿时映得四下一片金灿,洒在一众妖魔身上顿时如酸蚀似的,让其魔气都不住震荡。 无数金光逐渐汇聚成一座金塔,飞檐宫灯,垂下条条琉璃一般晶莹的缨络,搅得漫空幻彩迷离。 看着对面犹如垂死挣扎一般,裟星穿眼中露出快意,森然巨口微微张开,似是看到了最甜美的血食。 感受着内心深处爆发出的暴虐,曾经的大妖,如今的妖魔猛然笑道:“就是这样,挣扎吧,愤怒吧,感受无力吧,堕落沉沦中自有恶鬼,怨满山川恨满天,我替过去无力的我,活撕了你们。” 如潮魔气和冲天妖气勾连纠缠,从七位妖魔身上升腾而起,犹如恶鬼出世,向着骨河和金塔倒冲而去。 咔嚓! 滚滚雷霆裂天炸响,一条雷龙从劫云中轰然冲出,夭矫电掣携着破灭之力砸了下来,激起虚空震荡,天地间猛然大亮,闪烁的雷光映出七个妖魔满脸的决绝杀意。 …… “不担心么?”青冥之上,白衣少女掩嘴轻笑,有着说不出的俏皮,“为了让这南域生乱,我可是了不少心思……” 浊醐仙颜上有着无穷欢喜,皓腕轻转,拢了拢耳际的秀发,额间剑痕就如曼珠绽放,显出别样的英气魅惑。 “无妨,她们还撑得住,只要我打碎你的魔躯,无论你有什么安排都是镜水月。” 姜默舒眼中闪过精光,不慌不忙地沉声说道。 “莲醍天子的厉害我是领教过的,不知浊醐天子比之他如何?” “莲醍啊,我和他天魔辩妙持续了三万年,直到他死在仙藤之下。 他妙在算计,我妙在看透,刑天啊,我看不透你,真是大生欢喜,这方天地实在有趣啊!” 少女淡淡开口,眼中慵懒放空,让人一见就目眩神迷。“八种天魔大神通,想来一定有刑天你喜欢的。” “告诉我天魔一族如何由虚天中生出如何?”刑天已然扬起雪亮斧光,斫伐而上,凛凛然势不可挡,好似百万骇浪倾覆,震耳欲聋。 轰! 青冥中裂开数道深深的裂缝,如同择人欲噬的怪兽,令人感到难言的恐惧。 少女裙裾翻飞,无量的魔气好似一道玄色的匹练光华,带着她蜿蜒辗转,虚空挪移变幻间,轻巧地躲过了刑天斩击。 “呵呵,这个问题,你一定也问过莲醍吧,那我的答案和他一样,若刑天之主愿意入魔,自然会知道一切。” 刑天战意竟然锁不住这天子化身,姜默舒抬起眼来,眼中已是凝重无比。 “是不是有些奇怪刑天神魔竟然锁不住我?”浊醐仿佛知道姜默舒所想的一般,娇`媚地白了他一眼,笑吟吟地开口道, “我天魔一族最是善变,刑天作为唯一能上虚天的后天神魔,能对天子产生威胁,自然会被各位天子关注,更别说莲醍天子已是因你而得了大自在。” 姜默舒点点头,原来如此,刑天战意被针对了,且这些天子已然找到取巧的办法! 天魔为天地所忌,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无妨,再来!”姜默舒转过头,死死盯着清丽慵懒的少女,恶狠狠地开口了。 “呵呵,真是个狠心的妙人儿呢。”少女温柔地开口,带着一丝浅怒薄嗔,听在耳中犹如撒娇似的。 而青冥之上,无数血云魔雾弥漫而出,晃眼间便将整个青冥笼罩在内,厚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着刑天坍缩而至! 天魔大神通,遍净尘劫魔界。 第336章 替劫功成 “咄!” 随着娉婷飘逸的少女,将粉拳微微一握,一瞬间绝强的浩然沛力猛然从虚无中生出,混在血云魔雾中向姜默舒卷了过去。 少女神态安详,甚至带着一些天真的稚气,只是葱指之间握着大毁灭,大恐怖。 姜默舒心神往刑天一映,如同钢山一般的巨盾顿时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挥舞之间,荡起阵阵虚空涟漪。 刑天神魔胸前的凶睛闪烁着赤红的精光,本就是逆天的神魔,自有一股不甘的戾气,凶顽自在心间,怎么会轻易服输?! 当! 斧盾相击,化为一片凶杀光幕,尽显凛然凶恶,宛若一头吞天巨兽,不守反攻,携着巍巍大气和凶厉秉性,向着浊醐天子猛冲而去。 巨斧裂天,坚盾如山,如潮涌山崩的巨力合到一处,与遍净尘劫魔界猛然相撞。 虚空中`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下一刹那,亿万细碎的气劲犹如漫空飞溅的毫芒,狂潮怒涛似地席卷青冥,宛如暴风骤雨,携着排山倒海般的雄浑巨力,在青冥中狂轰乱炸。 轰隆巨响竟然压过了下方天劫的威势,十分骇人。 绚烂到极致的斧光宛如一轮银月,升腾起千百道流光,破空斩向浊醐天子。 咔嚓咔嚓! 虚空中响起密如焦雷的裂响,天地中的杀机仿佛汇聚到斧刃中,映得青冥中煌煌生亮。 “刑天就是刑天,其它后天神魔不过能与元神、妖圣、天子争锋,唯有刑天,当真有逆天之能,当真有弑君之威,莲醍得证自在,确实不亏。” 浊醐天子微微一笑,玉手再次轻`握,青冥中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席卷四方,不时有震天霹雳炸响,震耳欲聋。 轰! 浊醐天子以遍净尘劫魔界,衍化为无形巨手,生生挡住了倾天一斧。 滚滚声浪震破青冥,恢宏壮阔,就连孕育天劫的雷云,都被催逼出阵阵涟漪。 “若说至刚至坚,你的刑天神魔已是不输妖圣,悍不畏死犹有过之。 既然有金刚之性,不知可有般若之智,且来试试这秘魔煞情关。” 飘渺虚幻不可捉摸的清音从少女口中传出,却见她往胸口轻轻一拍,曲线曼妙所在顿时映出一片翠光。 无数晶莹剔透的翡翠顿时凭空出现,彼此轻轻一撞,便奏响了叮咚玲珑的天籁。 幻音虚实相生,翡翠散发着碧光,似乎如水波一般流淌, 曼妙的歌吟从少女胸口处传出,“……以光为影,以色为空,起舞明月下,梦卧海棠风, 君如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奈何死生各西东……” 少女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冰清雪冷,圣洁庄严之色,衬着眉间一点红痕,既有英气爽朗,又如凛然不可侵犯。 落入灵台中的言语和情状却是有着巨大的反差,让人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真假,若是心神稍动,便会遐想纷纷,落入天魔大神通之中,不知不觉便会三尽毁,灵台化灰。 面对这等天魔大神通,姜默舒对各种玄妙变化不理不睬,直愣愣地将心神和刑天相映,以神魔心为己心,任天魔漫吟,灵台仍如磐石一般坚刚。 人御神魔如有破绽,换为神魔御人也无不可,这正是人皇秘境中得来的御使神魔的特殊法门,专为对付秘魔煞情关这类无形的魅惑和贯脑魔音。 斩! 刑天神魔的凶睛中多出一丝神慧。 无穷无尽的斧光,在青冥中搅杀出混乱的气息,乱如潮涌,势如天崩, 水银泻地一般向着桂宫仙娥似的少女席卷而去,不带半分怜香惜玉。 一边是神魔生恨,要斩孽破劫,一边是天子执意,要陷美夺运。 天子大神通对上神魔刚猛斩,以力撼力,灵机应变,攻守之间随心所欲,凭心而幻,双方是越斗越勇。 倏忽,天子和神魔却是骤然分开了,在青冥中遥遥对峙,如同没有出手前一样。 浊醐天子幽幽出声,清音入耳甚至带有惋惜之意,“刑天之主,你能以神魔悍勇,硬刚八种天魔大神通,当真可怖,不过御使后天神魔是有极限的,你终究只是金丹天人位格,如此爆发你又能撑多久?” 本是清冷的少女微微一笑,霎时间眉眼如画,仙颜上晕开了淡淡的绯霞,已然化为了害羞的邻家少女,就连额间那点红,也为其增上了一丝灵动。 天魔幻化,一颦一笑,盈盈动静皆在惑人心神。 姜默舒叹息一声,“若是天子执意相逼,我即刻便以慧剑斩了情丝,远遁北疆向我那师姐认输,集北疆佛域之力来灭你本尊,天子可要试试?” 似是没想到默剑会如此无赖,少女猛然一窒,脸色顿时有些古怪,不似天魔神通,而是真的没绷住。 “你,是不是还要说,若是玉诡不愿趟浑水,你就去投妖廷,总之,必定跟我浊醐一脉不死不休。” 几息后,浊醐天子似笑非笑地开口道,螓首微微后仰。 “天子就是天子,若是逼得没法,去投了迦云真也不算什么,横竖我和他是过命的交情。” 姜默舒认真地点点头。 一边拖延时间,姜默舒的脑海却是转得飞快,这天子化身一定有破绽,只是破绽到底在哪里呢。 几种大神通都斩过了,对面或是硬刚,或是牵机,或是闪避……总能避开刑天的战意锁定。 当日就连莲醍天子被刑天战意锁上都难以避开,只能硬挡,这浊醐天子还只是天子化身,怎么可能反而比莲醍天子还厉害,一定是有什么自家没有勘破的关节。 姜默舒眼中闪过精光,到底这天子是如何破解刑天锁定的呢,要不再斩几记天魔大神通试试? 天魔大神通?! 一道灵光闪过姜默舒灵台,原来如此! “你投妖族,不如投我天魔,若在妖族你最多为妖廷供奉,而来我天魔,最少为一方天地魔巢之主。”浊醐天子笑了笑,开出了跟莲醍天子一样的条件。 一方天地?姜默舒笑了笑,跟莲醍说的一样,这短短四字已然蕴含很多秘密了。 “浊醐天子,你的魔躯来自不同的天子,所以才能在我以刑天战意锁你之时,更换魔灵魔识,从而避开刑天锁定,我说得可对?”姜默舒赞叹着说道,也亏这些天子能想出这等法子。 “不错,而且有八位天子加持,各处魔躯自带一种天魔大神通,长于久战,最是克制后天神魔一道。”浊醐天子也是赞叹。 果然是御使神魔的天才,这么快便看出自家能克制刑天的根本。 “不过可惜,就算你看破,却也破不了我的八幻魔躯。”少女脸上悠然一笑。 “浊醐,你跟他废话什么,他若是要跑早就跑了,他是剑修,若是逃跑,剑心必折。”少女小腹已然咧嘴吐出蛇信。 “我等连那剑修元神都败了,耗也耗死这刑天神魔了。”少女的后背上也是传出了瓮沉的声音。 一时间,少女浑身上下,尽数发出森森魔吟。 姜默舒看着浊醐天子额间细细的剑痕,淡然笑了笑,原来如此,果然伤凰仙尊来南域是替了劫数,不然今天当真是有大麻烦。 姜默舒提了口气,慨然说道:“原来是八位天子,有礼了,不知各位天子,何人可作主应下我入魔之事。” “我秘藏一脉应下了。” “刑天可来我吞宙一脉,这方天地且许你,其余天地也可商量。” …… “闭嘴!”浊醐天子脸上已然难看至极。 “闭嘴!”姜默舒脸上却是满是畅意,“开开玩笑,你们还当真了!” 旋即星眸中奇光大放,一把骨刀却是出现在他手中。 “怪就怪,你们不齐心啊!”姜默舒冷冷一笑,悲声厉啸顿时从骨刀中传出,“各位天子前往幽冥之时,还请记得,这刀名为蚩尤解!” 顷刻之间,浊醐天子额中的剑痕透出幽幽破裂的光芒,少女魔躯的各个部分纷纷显露出痛苦之色,惊慌至极。 噼啪! 少女终是维持不住完整身形,已然在青冥中四分五裂。 第337章 自在之相 “不可能!你如何破得了八幻魔躯,这是各位天子专为克制刑天神魔设计的。” 魔气滚滚的青冥之中,霹雳轰鸣铮铮不绝,声音分外刺耳。 八个魔躯缠绕着玄黑魔气,在青冥中左冲右突,漫空游走,却是越来越迟滞晦涩,仿佛是落入蛛网的虫豸,挣不脱也遁不走,又如在那人间沧桑中惹了桃,被情丝牢牢牵挂,愁肠千百结而对面却是默不作答。 广袤的青冥,已然被三色剑域化为了狭小的牢笼,剑域中更是不时荡起狰狞的涟漪,幻出耳鬓如剑戟的头颅虚影,仰天发出无声的狂啸。 轰! 数个魔躯翻飞如电,再次带着移山破海之力,激射向三色剑域边缘,魔吼如风雷霹雳,着实令人摇魂荡魄。 剑域绵韧,主陷杀之道,清线和金丝为密网,骨白剑光为虹筋,看似轻柔,却是能裹住神山大岳或是蛮荒凶顽。 破荡乾坤的宏音回响轰鸣,震彻得青冥虚空都生出簌簌涟漪,向着无垠空旷中漫延而去,三色剑域悠悠昭昭晃晃荡荡,翻涌沸腾,却终是慢慢平复为静湖一般。 数声惨嚎回荡在青冥之中,落入耳中便如鬼啸枭嘶,凄厉之极。 几个魔躯都是狼狈地倒飞而回,散乱的魔气四下飙卷,魔躯上更是露出可怖的剑痕,丝丝剑气纠缠在伤口上,好似璎珞悬垂,正不断与剑域勾连。 或枯瘦如柴,或是痴肥白惨,又或是血纹狰狞……各处魔躯已是齐齐色变,尽是惊愕。 不怪几位天子化身惊讶,虽然被打落天子位格,但八位天子魔躯中蕴含的倾天魔气依然不容小觑,本以为全力逃离青冥应当不难,毕竟刑天神魔不以速度见长。 即便最后被神魔战意锁定住一二,但其它天子化身却是能顺利逃脱。 居然,居然还有剑域困锁?! 而且这剑域锋疾锐杀一个不要,只求一陷,却是登峰造极,拥有了不可思议之威能。 不求剑利剑快,这尼玛也是剑修?你默剑咋不拿上一根铁链祭炼,拿把骨刀糊弄谁呢? 姜默舒立在刑天身前,见剑域困锁已成,眉头稍微舒展一些,不过表情却仍是冷淡,“天魔最让我挂心的,便是融身一道难以分辨,我不是玉诡,变不出万幽镇秘神睛,窥不破融身天魔一直是我的心结。” 浊醐天子仿佛如大梦初醒,少女秀丽的头颅上已是冰冷无俦,银牙狠咬地说道,“所以你推演了这以音入剑,摄灵荡魄的剑道神通,专门对付融身真魔?” 姜默舒微微一笑,这个倒不是专门推演的,只是白骨吹自带的神异,对于没有灵`肉合一的修士,及有形无质之灵有摄灵奇效。 融身真魔,人魔合一,在人时为人,在魔时为魔,便是元神也难以看出端倪,总不能每个道子都宰一遍吧。 但融身真魔既然是外魔入体,便决计做不到灵`肉丝丝入扣。 这也是姜默舒除了提升白骨凌迟剑气外,毅然选择白骨吹的另一个缘由。 至于这八幻魔躯,本就是由几位天子以魔躯加持,仗着八种天魔大神通,委实厉害,正面斗法便是刑天都占不了上风,甚至可能被生生耗死。 但魔识分属不同天子却是其最大的破绽,更别说还被剑宗伤凰仙尊斩了一剑。 被蚩尤解的剑音一催,崩坏魔躯,跌落天子之位自是必然。 关键是一旦跌落天子之位,八位天子的大神通便作了水中月,镜中,看得却是用不得了。 “各位天子成天算计我,我少不得也要备点手段……”姜默舒面色如常,语气淡淡,“想来过了各位天子化身这个劫数,我命昙宗当能顺利多出一尊神魔,谢了!” 这一句如石破天惊,八个魔躯都是瞠目结舌,只觉得荒唐无比。 “混账,伱居然化我等为神魔劫数,不止,还有后天神魔的底材!”浊醐天子曼丽的眉眼有些抽`搐,终于明白了个中缘由。 清丽少女的心头已是如在滴血,只叹世间没有真慧眼,便是天子也勘不破甚深因果。 姜默舒随意摆了摆手,慨然说道,“看天子说的,好歹体面些,我也是摆上性命来拼的, 若是打不过各位天子化身,我少不得要被夺了刑天神魔,那我就只能去北疆投玉诡,或是往妖廷投智云了。 如今却是双赢的局面,还要谢过各位天子成全。” 双赢?默剑这番话顿时让几位天子化身有些莫名其妙。 “我赢一次,倌染赢一次,可不是双赢么?!以各位天子的魔躯来炼制后天神魔,想来应该比天魔巢穴更为合用。”姜默舒漠然地说着冷笑话,嘴角却是半丝笑意也无。 三色剑域的范围已是越来越小,各位魔躯已然没有多少腾挪辗转的空间了。 “你灭我等分身,便是与天子本尊结下因果,你不怕……”一个魔躯发出尖锐魔啸。 轰!雪亮斧光如山岳压顶,已是猛然砸向这个天子化身,声如雷霆,炸响青冥,顿时生出风火雷光,煞杀间愈发璀璨明亮。 狼藉青冥中,已是多出一位天子化身的自在之相,化为了宛若瑞霾的五色烟岚,绚丽绝伦。 “乖乖证自在不好么?莲醍天子就没这么多话,聒噪!” 姜默舒眼神清明,正色看向各位天子的魔躯,“虽说世道多艰,乾坤未定,但我在此间见得妩媚青山,便想一试手补裂天。 各位天子的因果,我姜默舒接下了。” 浊醐天子微微一叹,“嗤笑化蝶脱,血如桃落,不想你也是魔……” “没办法,我有些要脸,众生不渡我也不好先走。”姜默舒挑着眉眼,脸上有着些许苦笑,“看这天地不顺眼,难道不去改它,反而来改我心意? 横竖不过些许辛苦,些许血色,不算什么。” 浊醐天子化身的清丽少女,眉目间已是平静下来,刹那间露出倾城绝美之姿,朱`唇轻启,“自得了魔灵魔识,观得海上明月共潮生,又见了默剑沉沦修罗血海,当真黯然销`魂,妙不可言,彩!” 斩! 刑天凶睛中生出炯炯慧光,腹部巨口吐出滚滚杀伐之音。 刹那间,少女的头颅已然在微笑中化为一尾晶莹剔透的鲤鱼,得了自在之相。 第338章 若生天人 翠岛之上雷云滚滚,无量的破灭之力汇聚其中,无数电光汇聚成万顷雷池,孕育出雷龙之形。 郑冰尘犹如陷入了一场迷幻的梦境。 似曾相识的感觉倏忽出现在她的灵台,当年她看着自家心上人步入雷海,一颗芳心既是紧张悸动,却又莫名对那妙人儿充满信心。 不想今日自家也能以谪星超等成就金丹,终是能随在他身后了。 修士代代无穷尽,何年天劫初问人,天劫依如旧,江海水不休,愿随卿卿神魔路,哪怕飞光终不度。 轰隆!无数电光被雷龙吞噬,发出震慑天地的轰鸣,犹如百万天鼓在九霄擂响,又如天地大喝发问,何为天人?! 望着劫云中作势欲扑的雷龙,郑冰尘美`目皎然,悬立天地中,衣衫被天风吹动,悠然向身后飘去,如仙之姿隐约在丝丝烟霞中,明若骄阳,清似明月,便连无垠天地都要黯然失色。 已是有六道雷龙被真言大神通化去,只是劫云中剩下的雷龙却越发壮大,身上凝聚的雷光浓郁得化不开了,颜色更是越来越深,已然接近紫黑之色。 如潮如卷,雷龙含怒砸破天宇,从劫云中探出了身子,凛凛天威顿时如一座沉重的山岳压了下来。 灿烂锃亮的鳞爪尽显狰狞夭矫,带着破灭之力的雷电,澎湃萦绕在龙身之上。 轰! 雷龙已是决然冲下,夹杂着霹雳雷音,雷光乍亮,映得半天通明。 遥遥相看,就如一根无情的天地之鞭,向企图语冰的夏虫无情地抽打过来。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吾生幻梦间,生死不糊涂,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劝君归,归难得,当归,当归!” 郑冰尘巧笑嫣然,对着漫空雷光昂起蜞首,越发清丽得不可方物。 此方天地瞬间朦胧了一下,幽幽的清语中充满了神圣,虚空中顿时凭空毫光大放,云霞潋滟生出“当归”二字,流光溢彩,妙音如天籁,潺`潺在天地中流淌。 雷龙昂首咆哮,烁烁雷芒汇成的双眼中生出犹豫和迷茫。 下一个瞬间,龙尾一甩,雷龙冲霄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飞向天上劫云。 劫云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撒下漫天细碎电芒。 郑冰尘神情恬淡,轻轻舒了一口气,嘴角微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旁人皆是不知她为了走到这一步,所付出的心血,便是有若生道体,有若生尸佛,要想跟上自家心上人的步子,还是有些辛苦。 这些年师尊和峰主一个当白脸,一个当黑脸,拿默舒激她,她也乐得如此。 要想朝来暮去,陪在默舒身边共赴山与水,就不能在修为上被他甩得太远,不然注定会被天人之隔,阻断在天堑两边。 自家是玄石道子,又是若生尸佛的天命之主,只要过了这关,证了天人,就是最有资格随在他身边的道侣。 无论是妙身鬼母,又或是元辰白骨,甚至是玄魄阴华,皆不如自家。 此后,刑天和若生联手,一得至刚至正,一得至柔至秘,却有乾坤之意,暗合阴阳之妙, 定是天地中最强的两尊神魔,无论先天或是后天。 天地间忽地陷入一片寂静,就如黎明前最黑暗的光阴,最后一头雷龙,将劫云中的雷电尽数吞噬一空,伴着裂天巨响呼啸而下。 如同奔赴狂澜,好似天河决堤,仿佛要撕碎这天,撞碎这地,破灭这一切! 郑冰尘的葱指死死绞在一起,就如当初为自家心上人担心一般。 不同的是,眼下的她,憧憬着将来如春光一般的明媚光阴,哪怕注定有着血色点缀。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情字无悔无错,唯愿轻吟和君歌,非鬼非仙非佛,非月非云非鹤,我为痴痴客!” 霎时间,庞大雷龙化为漫天清气,在天籁歌吟中缓缓消散。 终是跳出了天地的桎梏,终是跟上了他的脚步,在这漫漫光阴中,终能与那妙人儿细细品这天地风华。 一行清泪从郑冰尘眼角滑落。 金丹天人,终是成了。 …… 漫空雷云迅速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毁天灭地的场景宛如一场幻梦似的。 郑予晴已然踩在元辰白骨神魔之上,傲然冷笑。 金倌染有些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一对相貌惟妙惟肖的玉人已然踏着一座冰玉的莲台缓缓飞来,沿途发出琳琅悦耳的声响,好似冰珠落在玉盘上。 六个妖魔已是向着外海飞快逃开,沿途更是不断放出天魔神通丢在身后,哪怕是阻隔神魔几息时间也是好的。 只要逃到深海中,这后天神魔御使便没那么方便了,逃脱的机会便能多出不少。 轰!持着巨斧的刑天从青冥中落了下来,如流星坠落,在虚空中都划出了明亮的流光。 “你怎么不跑?”姜默舒看着一身是血的鲨妖,淡然开口。 “吾主何在?”裟星穿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定定看着姜默舒,嘶哑着声音问道。 姜默舒微微叹息一声,将手轻轻一召,一尾晶莹剔透的鲤鱼已是悬空而立,在天光下绽放出灿灿光华,其形自在活灵,就似要跃到虚空涟漪之中。 “我不欺你,浊醐天子证自在之时倒也快意!” “好,谢过刑天之主。”裟星穿留恋地看了一眼自家恩主在天地中最后的余辉,眼中满是平静淡然。 冲天的魔气和妖气从裟星穿身上冒起,爆散出万千戾性战意,“吾主为我破开命运的桎梏,让我见了天地中的无尽精彩,可惜无有来世,若有,我仍愿为其破阵杀敌。 刑天之主,束手而死不配为锋锐战将,有劳了。” 姜默舒点点头,“好说,各有所求,各有所执,顺意即可。” 妖魔之气猛然爆发,雪亮巨斧如月斩下,战意冲霄处,已是炽烈地让人不敢直视。 曾经的大妖,如今的妖魔大笑着湮灭在天地之中。 “当归……当归……”莲台上孪生双子一样的玉人轻吟着,曼唱着。 不过十来息时间,另外六位妖魔却是从深海中猛然冲出,落到了岛屿上。 待迷离的眼神恢复了神光,无边的恐惧却是牢牢攥`住了六位妖魔的心神,已是有妖魔奋力嘶吼起来,“怎么可能,我明明已到了外海深处……” 话音还未落,数道剑气已是将他们化为了森森白骨。 “冰尘,恭喜你,证了金丹,以后为若生尸佛的天命之主。”姜默舒淡淡笑了笑。 “全靠默舒,还有姑姑和倌染护持……”一对玉人嫣然一笑,妙`目微眯,玉`臂互挽,同时温柔软语地开口。 “既然冰尘你的劫数已过,那便是其它人的劫数到了。” 姜默舒转过脸来,对着莲台上其中一位玉人点点头,似是一眼便看出了谁是郑冰尘。 “予晴,冰尘,也让这南域的龙宫见识一下西极的神魔之威!” 姜默舒敛去脸上笑意,向二位,不,三位玉人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金倌染自是不算在内。 “今日天光正好,宜掀桌,宜屠龙!” 第339章 龙有真伪 随着南域四姓的精英奋起反击,一座座海府和岛屿上的阵法被催动,似无数星光被点亮,映得青冥荡漾,似乎将妖潮凝滞了下来。 从高处往下看去,整个南域一边是星海,一边是碧潮,显得是那么如梦亦如幻,让人忍不住心生赞叹。 然而若要细看绝美之处,却是雷火爆散,血肉横飞,炸裂厮杀之音如亘古涛声,毫不停歇,永无休止。 龙宫妖潮掀起的腥风血雨终是在靠近南域内海,遇到了阻拦。 三座大型岛屿呈品字型,岛上不仅有完备的护岛大阵,更有金丹驻守在此,前方撤回与后方增援的修士,尽数在此休整和防御。 法阵幻光如水银泻地,将岛屿遮得风雨不透,更不时有五色虹光勾连在岛屿之间,散发出流光溢彩。 而海域之中,已是被妖潮染为了另一种颜色,更是不断有海妖从其它洋流汇聚过来,血厉的妖气掀起巨大的风暴,无量海水被撑天一般的妖气龙卷扯向天空,随后又化为瓢泼的雨水,倾盆而下。 天上地下尽数化为了水的世界。 两股庞大的力量,僵持着,酝酿着,如同要掀起更加滔天的风`波。 “喝!” 郑屠解顶着星纹鼎,浑身汇聚出匹练似的银虹,森然锐意凝结,如白虹夭矫,奔雷射电,猛然向对面的大妖撞去,刹那间明光耀眼,令人难以直视。 对面大妖咧嘴大笑,无量癸水汇聚,化为汹涌的阴雷,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海面上响起连绵不绝的爆鸣。 银虹战芒和黑烁雷光交织纠缠,刹那间令人目眩神驰。 若雷鸣电卷,海面上的风雨被撕扯得更加细碎,撕拉轰鸣不绝,倏忽,阴雷生出惊天巨爆,一道身影化为齑粉消散在风雨中 白虹闪过,现出郑屠解昂扬的身子,虽说浑身已是被灼得滋滋带响,但他的眼睛中却是带着胜利的光芒。 “痛快!还有谁?我就问问还有谁?!” 郑屠解哈哈大笑,享受着畅意斗法的余韵。 一口淤血从他口中喷出,灵台中却极为酣畅淋漓,有一种自家已然突破了极限的明悟,就连往日对金丹天劫的恐惧都被这斗法的畅意所取代了。 就在他正要驾着遁光回归本阵之时,脚下的海面中却是传出了哗啦的水声。 还来不及细想,两个大妖已从海里冲了出来,浑身狰狞的鳞片散发出阵阵乌光,眼中更是含着森然杀意。 两方本就相距不远,大妖也不答话,一左一右冲杀过来,眨眼间已是将郑屠解裹入了战团。 风雨中,狂放的斗战再次展开。 郑屠解猛一咬牙,一颗青色的珠子瞬间出现在他身前,正是他仅剩的底牌,化碧清风珠。 啪,碧珠已是被捏了个粉碎,一团清风骤然出现在海面之上,旋即化为涤尘荡垢,同时也是削肉剔骨的风刃,纷纷扬扬向两个大妖刮去。 …… “怎么?是你郑家的后辈,看在曾喝过酒,打过架的份上,等会留他全尸如何?” 虚空之中,张牙舞爪的章鱼,数十丈的妖躯上光华不住变幻,尽显五彩迷离,浮光掠影,口中却是讥讽地问着对面的人族修士。 郑子固收回了看向海面的视线,语带怜悯地说道:“ 不过呢,他若是出事,你龙宫必会有天大麻烦,还是不死不休那种。” “危言耸听!一个凝真道子能有如此大的因果?不想多年不见,你郑子固倒是会说笑话了。” 金章妖王展开触手,宛若灵蛇一般伸屈扭摆不定,倏地,一条破天匹练,晶虹似的,比雷光落地还要迅疾,猛然横扫向对面的郑家金丹。 好言难劝该死鬼,真话从来无人信。 可惜啊,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这金章妖王居然还号称龙宫十二灵王之一,该不会都是这等既没气运又没眼色的货色吧。 只能过几年,在你坟头上回敬当年那杯酒了。 郑子固风轻云淡地将肩头一耸,手掐印决,五道旗门顿时飞出,笼罩四面虚空。 霎时间,五行生光,二气显化,瞬间已是澎湃沸腾,虚空被映得仙幻迷离。 白虹贯日,黑龙卷云,恍惚间如有两条恶龙纠缠交错,更有五色光华幻成一圈圈霓虹,犹如大大小小的琳琅晶石,幻丽更蕴藏着危险 轰! 兔起鹘落间,云海上已然荡起无边气浪,就连下方的漫天风雨都被搅得飘摇不定。 …… 青冥之上漫天华光,无数神通流转消弭,美轮美奂之间,较之璀璨星河也不遑多让。 六道霓虹带着轰鸣雷音,划破了青冥原本的寂静,无数金星光点如同绚丽迷彩,如雨似地从青冥洒下。 “虽然不知道何种因果让你龙宫打破默契,来犯我南域,但我南域诸姓还能怕了你们不成?” 六道霓虹张牙舞爪的正中间,玄阴铁幕如一挂阴沉晦暗的星河,已是将这方青冥围了个严实,昂阴仙尊的声音从中传出。 无数的神通打在上面,只能迸射`出点点剔透的晶莹,激荡得青冥中涟漪不断。 “九百年参悟玄机,已是神通大成,有些静极思动,恰好你南域人族伏击我龙宫中人,龙宫妖潮既起,岂能没有妖圣压阵?所以我等自然要来。” 其中一道霓虹散发出淡淡金光,声音好似有金铁互击,铿锵争鸣。 另一道霓虹带着晶莹异彩,雷光在上面如水一般流淌,旋即出声, “ 眼下 若是实力不行,那就死吧,为这后面千年的争锋开个篇章。” “你龙宫血脉纯净,神通高明,在六大妖廷中首屈一指,但传承不易,我劝你们多加考虑,贸贸然踏入劫数,便不能回头了。”浮斡仙尊的声音从铁幕中传出。 “化妖为人的杂种,连自家血脉荣耀都放弃的混账东西,也敢来吠吠? 真以为放弃龙躯,仅以灵魄化身人族,后代就能脱去与我妖族的因果?笑话!” 浮斡仙尊话音未落,又是一条霓虹幻出龙首,凶睛一眯,杀意乍起,龙首张开的巨口中露出森然冷笑。 妖族最重血脉,龙性最淫,杂脉最多,偏偏最是注重血脉纯净。 而南域四姓中,有一姓居然是纯血龙脉叛逃,一直被龙宫视为奇耻大辱。 “我家先祖问心无愧,龙家身上更无半丝妖血,与你龙宫何干,自作多情!”浮斡仙尊也是恨恨出声。 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更何况扯上了陈年旧账,两边一言不合,无明顿起,自是要做过一场。 刹那间,青冥之上爆发出沛然巨力,神光耀目,六道霓虹瞬间爆发出纯净到极点的龙气,青冥中宛若化为了深海沉渊,掀起惊涛骇浪,一条虚幻的闹海金龙倏地现出,龙鳞上生出金珠玉屑,腾舞而起,盘绕在玄阴铁幕之上,龙口开合,准备择人而噬! “一攻,一防,一镇,一灭?多少年了,还是这套路?! 不能与时俱进之辈,如何配与我龙宫争锋? 之前不过是大劫未起,静候天时而已,真当龙宫拿不住你们南域四姓?”一道血色的霓虹吐出揶揄的话语,口气慢慢转冷。 玄阴铁幕中,四姓元神脸色已然有些难看,本以为四位元神结阵,以多打少,以众压单,对面哪怕有六条真龙也能将之轻松挡下。 不想对面居然也打得是同样的主意,而且也炼成了幻龙阵式,怕是有大麻烦了。 龙气本就是天地至纯之气,甚至比起大多数神通还要显得恐怖,而这六龙成阵,幻出的金龙若是全面爆发,便是元神或妖圣,也绝不敢轻忽。 纯至清之质,厚浩淼之量,这金龙就算对上九阶法宝也能一战。 这等大神通已然有改天换地的威能,甚至摸`到了一丝“道”的边缘。 “能镇住对面的幻龙嘛?”昂阴已然感觉到有些不妙,与自家心神相连的玄阴铁幕承受的压力是越来越大。 而金龙随着龙气的灌注,越来越真实,越来越灵动,威能也是更加难以抵御。 “镇不住,这怕是龙宫专门用来对付元神结阵的手段。”原家的元神叹了口气,心中也是有些震撼。 公孙家的元神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也没有办法灭击本尊,六条真龙在阵势之中,神通会被幻龙挡住。” “若是与幻龙缠斗,反而会着了那六龙的道,至少有三头真龙觉醒了本命大神通,可以重伤或击杀元神。”龙家的浮斡仙尊虽说不惧向外冲杀,但向着虚空使出神通没有意义。 “固守吧!联手加持玄阴铁幕,撑到默舒他们来支援。”昂阴仙尊有些郁闷地说道。 其余三位元神对视一眼,点点头。 只要等郑冰尘证就金丹,便有三尊后天神魔来援,只要内外配合搅动对面阵式,便能破解幻龙。 到时候四个元神加上三个后天神魔,对上六条真龙,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可是还存一线希望?有那命昙宗的后天神魔来救你等?”揶揄调侃的龙吟回荡在青冥中。 什么?!对面居然知道会有神魔来援,再联想到海妖大潮发动的时机恰到好处,四姓元神顿时怒目圆睁。 “你龙宫算计的?”浮斡仙尊眼眸中似是燃起火焰,一字一句问道。 “有位天子悄然下界,她要坏神魔之主,更要擒走谪星道子, 而我龙宫则要你四姓元神的性命,并占回南域所有海域,大家心照不宣地配合一下,各取所需,如何不好?” 各位真龙哈哈大笑,森然巨口中噙着条条瑞彩,绚丽但冰冷。 “对了,那位浊醐天子,更是将剑宗伤凰差点炼灭,向我等表明了诚意和实力,八种天魔大神通想来也能磨灭那刑天了!” “我们守!区区几条泥鳅怕是没见过什么是剑子!什么是杀才!”昂阴的面容上充满了错愕,但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其余三位仙尊点点头,不管怎样,眼下也只有这条路了。 不过,隐隐的忧色却是浮盈在几位元神的眉间。 …… “没想到这天地中当真有龙!” 姜默舒带着三尊后天神魔冲上青冥,迎着六条真龙错愕的表情,以及四位元神满脸的欣喜,说出的 甚至他还煞有介事地点评起来,““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 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几头真龙都是有着深深的疑惑,一是奇怪这刑天之主怎么能躲过了天子算计,二来,纯龙血脉只在南域龙宫,但各大妖廷中龙属都有不少,便是在佛门那边也有一些部众,这刑天之主当是见过才是,为何激动至此? 过了几息,所有六道霓虹褪去光华,在青冥中盘旋往复,只见角爪峥嵘,鳞甲生威。 “刑天你能避过天子算计,当真是好本事, 不过西极与流明妖廷还在征战对峙,南域的事情,西极的宗门不要插手为好。” 半是劝离半是威胁的话从其中一条真龙的口中传出。 姜默舒将手一摆,断然说道,“地无分南北,人无分仙凡,无论何人,皆有斩妖除魔之责任,皆应抱定除恶务尽之决心, 西极的妖是妖,南域的妖就不是妖啦?” 说完,刑天之主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若是没吃人呢,还可谈一谈,可惜我观那妖潮,已是有血色混杂其间,看来各位都不是真龙啊。” “混账!胆敢说我等不是真龙?!你可知道,单凭你这一句,已是与我龙宫结下无尽的因果。” 一头赤龙浑身的鳞片散发出明如火,赤如血的灿灿光泽,咆哮声震彻青冥,虚空波纹如同涟漪似的,层层翻涌。 姜默舒正色说道,“各位光有龙形,鹿角、驼头、兔眼、蛇项、蜃腹、鱼鳞、鹰爪、虎掌、牛耳,倒是都没有错,可你们不是龙啊,甚至连龙的传人都不是。” “笑话,我们不是真龙,谁是真龙?” “当然是我。”姜默舒微微一笑,看上去甚至有些腼腆。 不待众多真龙发笑,姜默舒严肃地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龙子分为九脉,算起来,我这嗜杀喜斗的性子,定是睚眦一脉。” 轰!倾天斧光就如明月一轮,向着其中一条真龙砸了过去,姜默舒幽幽地声音紧随其后, “浊醐天子不是没算计到我,而是被我斩杀了。 天魔杀得,伪龙自然也杀得,各位千万莫跑啊,不然这伪龙的身份就坐实了,传到其它妖廷名声不好!” 什么?六头真龙的龙躯不禁战栗了一下。 第340章 救出仙尊 “你不过天人位格,就想要屠灭真龙?会不会有些狂妄了?” 碧光映天,一头青龙夭矫腾跃,滚滚龙吟已是将虚空都扭曲了,龙爪好似插在虚空中,要将那轮挥斩的明月如龙珠一般稳稳擒拿。 青碧龙爪划过玄奥的轨迹,电光火石却又带着如春水流淌,万物勃发的意蕴。 刹那间,青冥簌簌,令人恐惧的波动倏地扩散开来。 姜默舒无悲无喜,不躲不避,立在刑天肩头念动神魔真言,“……操干戚以舞!” 刑天挥舞着雪亮巨斧,无头的神魔战躯显得狰狞凶恶,就如倾倒的天柱,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又如破碎的天河,浩荡澎湃恣意奔腾。 雪亮斧刃之上汇聚着极致的战意,不断散发着森然冷光,不快,但避无可避。 没有玄妙神通,没有灵动道韵,就是以纯粹的神魔战意锁住对面,蛮魔一般挥刃而上,无论前方是地狱刀山又或是红莲火海,皆无惧! 轰! 整个青冥好似要炸裂一般,顿时化为了鼎沸的湖水,无数虚空漩涡被激荡翻`搅,爆鸣汹涌,丝丝缕缕的虚空裂缝出现在青冥中,好似条条丑陋的虫蛇。 龙魔相击,震天撼地,虚空涟漪如天河乍泄,洪水一般,浩浩荡荡向着四面八方的无垠所在漫开。 姜默舒抹了抹嘴角沁出的血丝,眼神一紧,虽说嘴上不饶人,但没想到这几条泥鳅的血脉神通是真的强,难怪号称妖族最有潜力的血脉。单论这龙爪刚锐灵动,就能与浊醐天子的八种天魔大神通一争高下。 但浊醐天子为天子魔躯拼凑,魔识不稳被蚩尤解克制,而这几头妖龙却是真正的妖圣位格,毫无破绽,这青冥遭遇对战不像白玉京有鬼阵限制,当真有些麻烦。 姜默舒的心神已是凝重到极致,生出了疯魔斗战之心。 只是他不知,对面几头真龙已然瞳孔剧震,心潮澎湃犹如见到天地中最不可思议之物。 刑天的无匹凶悍,诸多真龙已是有所耳闻,默剑身为双英之一,修为精进堪称妖孽也在意料之中,但这刑天之主居然能无视真龙的龙威?! 这可是得天地承认的“道”,血脉携带力量,天生就有着贵贱高下,自然就生出压制。 若是对面位格为元神,自是不在压制之列,但未成元神,面对真龙威压却能自如自在,真是活生生见了鬼! 联想到姜默舒刚才龙子传承之言,有几头真龙已是心生疑惑,难道真有纯血龙族将血脉传入人族了? “群龙煞气!”一头雪白的龙影却是沉身喝问,“你以群龙煞气为根基改善了道体?” 其它真龙方才恍然大悟,纳了天地自生的龙性,怪不得敢称有龙的传承。 姜默舒淡淡一笑,儒雅的面容中满是杀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既然出手对战,难道还能握手言和不成?!” “自然是可以,你有天地龙性在身,随我等回龙宫更替血脉,便可直接化出纯血龙躯,以伱的资质,我保证最多三百年,你就可以显化真龙之形。” 一头金龙蜿蜒过来,龙须在青冥中轻轻飘荡,正色开口。 真龙血脉纯粹,神通强横,但要传承却是不易,万万没想到能在这南域遇到个身带龙性的人族,当真乾坤浩大,无奇不有。 姜默舒哈哈一笑,扬着眉眼睥睨说道,“披鳞带爪非我所喜,我只取龙腾经天,呼风唤雨之意,且试润泽乾坤,一洗天地。” 眼见对面斗心正炽,眼中似有红莲放出,众多真龙都是暗自惋惜,如此真龙之相,当真是投错了胎。 好好一个成龙的胚子,怎么就落在了那鸟不拉`屎的西极之地,而且还是人族? 哪怕是个蛟属也好啊,若是生在水族也是大善,最不济,落在禽羽和走兽也勉强接受。 怎么就偏偏是人?! 姜默舒见对面默然无言,脸上无嗔无忿,侧过脸对着身后三位玉人说道:“稳妥起见,予晴和冰尘你们共同对付一头,我来牵制一头,剩下四对四,几位仙尊想来能破阵而出了。” 顿了一下,语气却是转柔,“你们无须勉强,更要小心一些。” 郑予晴星眸中露出一丝慵懒,清音大放:“若是这样都不能破阵而出,当真是让默舒看了南域的笑话,义父还有各位伯伯,好歹挣点脸面。” 幽冷的玉音带着一丝妩媚,荡漾在浩瀚的青冥,落入几头妖龙的耳中,也传到了玄阴铁幕中。 几头妖龙兀自冷冷发笑,而在玄阴铁幕中,四位元神已是面面相觑。 “郑侄女,这脾气倒是见长了,也不知是谁惹到了她?”原家仙尊淡然笑了笑。 “反正呢,这人情我是记在默舒身上,想来两个郑侄女都会开心!”公孙家的仙尊斜着眼睛瞥了瞥郑龙两个元神,意有所指。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想掺和小一辈的事,被损也是活该!”浮斡仙尊半点没有客气,猛地在昂阴背后拍了一下。 昂阴已然是没了脾气,赶紧摆了摆手,苦笑着说道:“一念之差,一念之差,这事儿就这么过了,大家还是来查查幻龙破绽,四对四再破不开当真有些丢脸。” 两个郑冰尘听到心上人开口,当即同时螓首轻点,两双桃眼星眸中始终有着似水的温柔, “默舒放心,我金丹已成,绝大多数玄妙却是和此前预想的无差,不碍事的。” 一个妙音清澈,一个檀口吐芳,当真是春秋月各擅胜场。 若论神魔契合,郑冰尘与若生尸佛已然登峰造极,便是姜默舒御使刑天也有所不如,至少,姜默舒要想让刑天开口,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 而郑冰尘证了金丹天人后,对若生尸佛的掌控,或者说若生尸佛自然而然的配合,已经是妙绝五域。 “我等是惜你之才,并不是怕了你,刑天之主莫要找死!” 其中一头玉龙张开龙嘴,露出其中锐利的龙牙,龙尾猛然一甩,在青冥中扇出沛然巨力,做出了随时相击的情状。 其实几头真龙都觉得有些骑虎难下,本想着真龙对付四姓元神,天子击杀后天神魔,不曾想那天子居然是个样子货,被这刑天之主轻松拿下。 眼下却要对付多出的三尊神魔,世事无常,因果难测大概就是这样。 姜默舒挑着眉眼,手中多出一柄森白骨刀,“我这白骨剑气不如刑天,却是我实打实的本事,各位妖龙不要嫌弃才是。” 铮! 刑天的身周却是现出了神魔剑域,三色剑光漫天交织,沉凝夭矫,仿佛千百道龙蛇兀自纠缠,结为天罗地网将四面青冥牢牢罩住。 如同一轮明月升空,摧山崩岳的斧光从虚空中跃然而出,伴随着破裂虚空的滚滚巨响,狂斩向其中一头真龙,而流光电掣的剑虹夹杂着玄幽森森的虚空裂痕,同时绽放开来,映得虚天幻彩迷离。 郑予晴赤足踏在元辰白骨神魔的头顶,银牙一咬,灼灼骨焰顿时在神魔身上腾舞燃烧,声势惊人至极。 只见骨焰光华照透青冥,如长虹贯日,白骨神魔如迅疾雷电,带着沛然巨力和不死刚性猛然扑向一头妖龙。 “……屠得西极万妖军,默然提剑血犹腥,青冥相期共生死,斩碎龙鳞万点星…… 敕令,鳞破!” 一个声音清脆,一个声音曼妙,纠缠共鸣,发出微嗔轻忿的真言。 整个青冥猛然一震,似是晴天霹雳炸响,幽邃不可测度的气机轰然爆发,犹如飓风过境一般,拂过青冥的每一个角落。 一双玉人脚下的冰玉莲台已然出现了丝丝裂痕。 与之相对的,则是灰蒙之气出现在几头妖龙的龙躯鳞片上,描绘出细碎的裂纹。 真言大神通?怎么说发动就发动,不讲道理啊。 布阵的几位真龙震惊不已,因为真龙血脉纯净,真言和因果神通或较为克制其它妖圣,但对上真龙却是要大打折扣。 结果对面这后天神魔的真言果相说落就落,好似天地万因皆听其号令一般,什么后天神魔如此骇人?! 有这等大神通加持,便是及不上刑天神魔威猛刚强,但通玄幽妙之处却是胜过不少。 若是那命昙宗以前就有这等神魔,为何几千年来名声不显,区区地宗?! 布阵的四头真龙尚且如此,对上刑天的青龙,和对上白骨神魔的玉龙,已然是有些狼狈,原本神骏昂扬的龙躯之上,出现了道道裂痕,更有剑气和骨针在伤口上不住纠缠。 原本坚固的鳞片已然裂解开来,金色的龙血不断滴下,如星光金粉,扬扬洒洒落下青冥。 而与此同时,玄阴铁幕上生出无数荆棘,向着闹海金龙倒卷而去,龙身之上金珠玉屑被荆棘卷过,顿时化为灰烬落下。 “真龙夺珠,镇玄!” 四头真龙放出龙吟,金龙如得了天地真趣一般,犄角间升起一团明光,将玄阴铁幕裹盖,化为了一丸硕大的明珠,悬在了青冥中。 无数荆棘扎在明珠光壁之上,却是瞬间被点燃,化为朵朵凌空飘舞的光焰。 “怎么可能随意就让你们给破了,这闹海幻趣金龙,正是我龙宫的得意手段!” 布阵的其中一条真龙强硬地说道,无尽的龙气尽数喷薄汇聚在幻趣金龙上。 虽然那边两头真龙对阵三尊后天神魔,场面有些难看,打得叫一个伤筋动骨,但好歹勉强挡住了。 后天神魔的弱点大能皆知,爆发之时可媲美元神妖圣,但若是拖入持久之战,终究还是妖圣和元神会赢。 这倒和那浊醐天子的化身有些像,有天子之威,但也有致命的弱点。 只要这四姓的元神脱不开闹海幻趣金龙的包围,今天这青冥之上少不得要留下几个大能的性命,又或是神魔化灰。 “冰尘!”姜默舒轻轻一呼。 “……古今愚妄者,缺无情慧剑,方落陷痴顽…… 敕令,迷心!” 一双仙颜玉人柔情清眸对视,眼神中满溢着樱霞和妩媚,一个显痴迷沉醉,一个如玉壶冰心。 莲台上的裂纹又多出数道,其中一道巨大的裂痕更是几乎将莲台裂为了两半。 青冥中仿佛陷入了宛如混沌的腻脂馨腥,无论是真龙或是元神,甚至就连御使白骨神魔的郑予晴都是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失神,众多大能霎时间大吃一惊,弹指一瞬,已是足以吓煞人了。 这可是在斗法中让元神和妖圣失神! 而让一众真龙没有想到的是,趁着这一瞬,刑天跑了! 准确来说,是舍弃了与之对阵的青龙,瞬间出现在闹海幻趣金龙身边。 “别!这幻龙就是个靶子!”几位元神急切的声音从明珠中蹿出,夹杂着不少破碎的法宝灵光,显然为了送出这句话,已然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几头真龙露出森然冷笑,这刑天之主居然想打破幻龙救出四位元神,盘活这局死棋?! 这幻趣金龙若是这么好破,龙宫也没脸成为六大妖廷之一了。 待刑天之主被幻趣金龙缠住,正好蓄力本命大神通取了他的性命,至少也可破毁他的神魔。 然而出乎各位大能意料的是,雪亮如明月一般的斧光并未扬起。 却见到姜默舒持着骨刀,从神魔战躯上化光而起,就如一个凡人武士,面上无悲无喜,狠狠劈在幻趣金龙的犄角之上。 耳鬓如剑戟的头颅虚影,瞬间现出狰狞,怒啸厉吼顺着那一抹刀痕灌注到金龙体内。 我以我血荐轩辕,我以我胆敬蚩尤。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落青冥。 万军之主,请破伪龙! “吼!” 伴随着轰鸣天地的一声龙吼,闹海幻趣金龙看了一眼刚刚还在戏耍的明珠,又看了一眼退回刑天肩头的姜默舒, 龙须飞扬,龙鳞怒`张,眼神中有着深深的遗憾。 无边的龙气溃散开来,青冥中如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姜默舒侧着头,对着冰玉莲台上的郑冰尘笑了笑,旋即看向几头妖龙,“说了这是伪龙,可不是一捅就破, 而且我也说了,我先是一个剑修,然后才是神魔之主。 这一刀,浊醐天子也受过,给的好评,各位觉得呢?” 几头真龙已然是说不出话了,神色沉凝郑重,凶眸中的敌意仿佛浓郁得化不开。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没有理会对面,而是轻声说着,“那四位仙尊觉得呢?” “当然是妙到极至! 默舒从没有让我失望过,倒是我等,今天让你看了笑话。” 爽朗的笑声从身侧传来,似有说不出的快意,昂阴仙尊悬立在刑天之侧,眼中放出精光。 另外三位仙尊也是畅意大笑。 姜默舒微微一叹,心神再度和刑天映照一处,斧光如幽幽明月,煌煌斩出,语气森然, “懂不懂什么是亢龙有悔? 南域有鳞爪,磨牙吮血,杀人如麻, 当诛!” 第341章 真言屠龙 见得刑天如月斧光扬起,六头真龙已是心道不妙。这神魔的鼎鼎凶名是拿天子和妖圣的血染红的,或者说神魔威能还在其次,这刑天之主的炽烈杀心,当真天下罕见,当代据说只有一位鬼母可与之相争。 前几日还在笑那流明妖廷气运不佳,大劫刚起就陨落三个妖圣,不想今日这等杀机就到了眼前。 而且刚刚那一刀所幻出的神魔虚影,气势委实太过凌厉,更是蕴含`着大威能,大恐怖,闹海幻趣金龙竟无丝毫抵抗之力,那神魔到底何种来历?! 容不得几头真龙多想,清冽雪亮的斧光已是带着瑞彩剑虹迎头斩至,震得青冥中裂痕道道。 刑天战意冲天,分海似的,将滚滚龙气都逼`迫到了两边。 一头金龙却是替下了之前与刑天激斗的青龙,周身放出无量金色龙气,唤起万千如意云霞护在身周,快如雷鸣电闪,挡下了刑天的倾天一斩。 轰! 磅礴与沛然互不相让,一个是无坚不摧,一个是至纯凌厉,在青冥中猛然相撞,足以粉碎虚空的力韵纠缠,随后爆发,琉璃崩碎的声音不绝于耳,青冥中刹那间破开了数十丈的豁口。 仿佛吹响了斗战的号角,这方天地瞬间化为了一锅沸水,似有无数龙蛇气运在青冥之上汹涌澎湃,吞噬相争,凶厉的龙吟便是在青冥之下的战场,都仍可听闻。 更有各色神通光华彻照天地,无量的金血和法宝碎片从青冥中飘摇洒落。 “几只泥鳅就敢来扰我南域清净,今天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劫数!什么是来得去不得!”昂阴仙尊眼中放出冷光,口中更是咬牙切齿。 自南域开域,当真是没吃过这等亏,差点被这龙宫阴了,四姓元神或是尽数陨落,或是只能跑出一个两个,这南域怕是马上就有倾覆的大祸。 这些泥鳅当真会抓`住时机,主动入劫化劫,若不是默舒在此…… 想到此等关节,昂阴仙尊灵台中已是一阵后怕,更多的则是庆幸,而其它的部分,则是对这几头真龙的愤怨。 玄阴铁幕护在身周,五色光霞蜿蜒扭曲,黑白二气化作虬龙错剪,昂阴仙尊立在青冥,已是运使南域郑家举世闻名的五行阴阳神通,扯上一头真龙斗法不休。 “龙有食人意,人有屠龙心,你龙宫想以我南域替劫,自家还不是要落入劫数,且看哪边手段高明吧。” “若不是有这神魔来援,你还能如此硬气说话?”对面的雷龙却是冷然嘲笑。 龙鳞之上汇聚起无量雷符,好似一副贴身的铠甲,盖在了灰白雾痕之上,更是将整个龙躯遮了个风雨不透,犄角间的雷光吞吐不定,乍分倏合,散发出绝大的恐惧。 惟恐防御不够,这雷龙想了想,却是主动吐出数口精血,化为血色龙纹混杂在周身雷光中游走不定。 电光火石间,昂阴仙尊心动法随,二气如龙如蛟,五光如云似霞,天地中似是出现宛若切分四季,割裂昏晓的恢弘剪刀,豁然一错。 见得对面神通发动,雷龙没有半分躲避的意思,“莫要以为离了幻龙阵,我等真龙就不会斗法了,且让伱看看我龙宫血脉为何能称雄于世。” 雷龙犄角间的雷光猛然消失,龙躯四周却是出现了雷霆化生的蛟形,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刹那间已是数以万记。 龙尾甩过玄奥的轨迹,龙气化为的波涛倏忽在青冥中爆散开来,雷龙已是率着无穷雷蛟,朝着黑白命剪主动撞了上来。 神通轰然炸响,血光破碎,雷鳞消弭,龙鳞更是如同一张薄纸,阴阳剪韵如同一泓秋水,轻轻划过龙躯。 咔嚓!龙躯之上已是有了巨大的伤口,但却飞快地愈合着。 昂!雷龙怒吼,无数的雷蛟已然撞在了连绵成片的五光云霞之上,好像被无数灵剑撞击,又似无穷雷兽形成了兽潮,昂阴被狠狠击飞,宛若一颗流星在青冥中划出亮丽的光焰。 元神加上后天神魔,对上纯血真龙,顿时在青冥中战了个天昏地暗。 …… 姜默舒与人斗法,从来都是先虑败,后虑胜,斗起法来虽说形若疯魔,战意烈烈,其实灵台中倒也未失清明,更从不会小觑任何对手。 一边御使刑天与金龙放对,一边却是暗自警醒,这几头妖龙被破了幻龙阵居然没跑?当真有些蹊跷! 正在思忖,对面金龙却是带着风雷霹雳蜿蜒而到,瞬间盘绕在了神魔剑域上。 金龙绕天柱?大神通? 姜默舒神色一凝,将剑域催谷到极致,同时喝动神魔真言,“争神!” 若是单论爆发,刑天倒也不畏与这金龙对斩,对面既然有些自信,那就来试试,看到底是龙宫血脉神通犀利,还是刑天斧盾相击悍勇。 姜默舒已是将心神交于刑天,倒映本体。 倏地,雪亮的斧刃化为煌煌大日,带着羚羊挂角一般的玄妙,猛然斩到剑域边缘的一处,瞬间,战意化光流形,如河岳,可日星,显浩然,塞苍冥。 此时此间,气吐苍天,视敌茫孱,正要斩得青冥龙虎寒。 金龙巨大的瞳孔中却是浮现出冷冷笑意,天真!入道才多久,就敢看不起自家龙宫神通?! 当真以为自家没对阵过神魔?前两次天地渊劫,被破毁的先后天神魔中,有一尊就成就了自家的威名,而被龙宫破毁的神魔,共计也有三尊之多。 当即龙躯发力,猛然一绞,剑域上已然迸碎出漫天光华。 而正在此时,刑天斧刃上已是银光乍亮,浩然充塞天地的战意将龙躯上一处锁住。 铿锵! 青冥中荡起似要撕裂天地的金铁交鸣之声,一片幻彩的龙鳞当即碎为齑粉,龙血顿时漫空飙散。 金龙忍着疼痛,面带狰狞地说道:“厉害,这都能斩中我的逆鳞,倒是我小看你刑天了。” “你也不错,之前这一斧斩死过西极妖圣,你能仗恃着龙躯硬顶刑天倾力一击,龙宫不愧为妖廷之一。” “我纯血龙族的血脉神通岂是普通血脉能比的。”金龙傲然说道,旋即语气中带着杀意,“斗战了这么久,刑天之主你很是不错,居然还没有神魔反噬。 不过就算你为初代神魔之主,御使后天神魔上有所加持,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 姜默舒听到此言,终是明白灵台中隐隐的不安所为何来,这龙宫的泥鳅八成曾经对战过神魔,甚至对阵过其它的初代神魔之主,倒是对神魔的弱点知道得一清二楚。 金龙见姜默舒默然不语,顿时哈哈大笑,“神魔是有极限的,先天在易性,后天在映心,而你又还能坚持多久呢?刑天之主!” 后天神魔能呈在这天地之中,倒是也有些机缘巧合,神通不输先天神魔,但祭炼不易。 作为天地中少数能对元神、妖圣产生威胁的手段,龙宫传承久远,有所记载,姜默舒是半点都不吃惊。 不过这金龙连映心都知道,应该是对阵过命昙的中兴祖师,只是不知道是哪位。 刑天的神魔之韵不入此方天地,方能上得虚天,但映心的风险依然在,如今能御使的时间已是不足三成。 姜默舒眼神已然转冷,便是自家还能撑一段时间,另外两尊神魔对上妖龙,哪怕彼此交替,应该也撑不了太久了。 郑冰尘为若生尸佛天命之主,又是玄石道子,这映心的风险甚至比自家还小, 但郑予晴却是不行,御使元辰白骨神魔与妖龙作生死之搏,应该就快要到极限了。 姜默舒瞥了一眼其它两尊后天神魔所在,与之对阵的那头玉龙发出数十丈玉白龙气,无论是骨焰骨刀,被这玉白龙气一荡,便尽数失了掌控,不是瞬间消散,便是往青冥之下坠去。 而郑冰尘的真言神通倒是有些效果,可惜这玉龙也很狡猾,每每中了神通,便急速飞离神魔。 玉龙就这么若即若离地吊着二女,已是把郑予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姜默舒微微一叹,与元神妖圣持久斗法,神魔一道终还是有些吃亏。 又是数次神通互击,龙躯上的金光却是更盛了,感应到对面神魔的斩击已是有了变弱之势,金龙畅意开口:“刑天之主,若你此间陨落,我以龙礼葬你。” 轰!龙尾一击,开山摧岳一般砸在刑天的大盾上,雄浑沛然的巨力卸无可卸,激得虚空荡漾不休。 刑天已是带着姜默舒被打得向后撞去,方向正是郑冰尘和郑予晴所在。 还不待神魔斧光扬起,对面的玉龙却是有所感应一般,猛然化光,玉色龙气裹着龙躯,须臾间已是遁得老远。 “怎么,想以多打少,破开闷局?”金龙语气中有着揶揄,笑得颇有些满意,“有没有可能,因你刑天太强,大家都对你有了提防,这斗法之时耍小聪明是没用的。” 两尊后天神魔后背相靠,将三位神魔之主护在身后的莲台之上。 “默舒,你帮义父他们脱困,反而是我拖了后腿。”郑予晴眼中很是自责,若非她有如此傲性,也不会选择元辰白骨神魔了。 “不关你事,这些龙宫的泥鳅没一个好相与的,跟其它妖圣相比,血脉神通委实不俗。 就是刑天对上,不也没占到便宜。”姜默舒摆了摆手,眼中不由得显露出一丝决然之色。 如果最后这一手都逼不退对面,那他也就认了,直接让刑天映照心神得自主之灵,横竖也能斩灭对面一两头真龙。 至于后面,刑天跑了大不了他再炼一尊其它神魔出来,慢慢来和这龙宫了结因果。 不过,想到神魔构形的恶心之处,简直犹如死记硬背加上灵活应用,还要推陈出新,姜默舒不由得心头一阵恶寒。 这一手,大概只能用在此时此地,无间佛母保佑,一定要成。 “冰尘,你还能用一次真言大神通对嘛?”姜默舒侧脸看向两个郑冰尘,又指一指脚下的冰玉莲。 若生尸佛得了天命之主,神通玄妙磅礴,已是连元神妖圣都会受到影响,个中神异比之刑天都不遑多让。 怕是任谁都想不到,原本命昙七峰中,最强的神魔既不是命昙公认的阴华峰,也不是声名在外的黄泉峰,甚至不是出了阎罗天子的万鬼峰,而是七峰中常年垫底的尸佛峰。 不过想想这神魔的路数,姜默舒也理解,合着之前尸佛峰的金丹没有机缘,感悟不出真言神通,才不得不走了度化的路子。 今天这招,就得落在真言之上。 两个如冰脱尘的佳人语带遗憾,一个眼角微翻,一个吐了吐俏舌,“这冰玉莲台在尸佛峰里得了这么多年的念力加持,却只能用上三次,有些可惜。 刚刚发动了两次,眼下还有一次机会。 不过,这些龙族血脉太纯,我没有合适的真言,压不住他们。” 姜默舒闭目凝神,猛然张开眼,再次确认,“真言就是颠倒因果,颂因言落果相?!此间果相归表言还是归真义?” “真言大神通扭曲因果,反而是表言效果更好。” “那真言由我来定,可否?”到了这等危机关头,姜默舒反而放下了得失,横竖刑天都露了,再露一些也无妨。 “可以,但需要我映你心神,出你心,出我口! 同时,这真言一定不能是胡乱编造,否则必有危及性命的反噬。” 若是这真言凝聚的念力越多,自然就会越强,所以北疆那帮和尚哪怕与妖族共治天地,也要稳定北疆,这样才会有足够的信徒念力用于加持他们的因果神通。” 两个郑冰尘美`目盈盈,霜枝素臂自然而然地挽在了姜默舒的臂弯,正好一边一个。 当然,郑予晴已是看得心头无明火起,不过她也知道这若生尸佛的神通就是如此,眼下却不是找事的时候。 “明白了,那你来映心,我恰好有一道真言,适用在此时此地。” 一双玉人轻轻一笑,星眸中却是露出心疼而又爱怜的目光。 姜默舒站在冰玉莲台上,纤细的柔荑却是从后面轻柔地蒙住了他的双眼,有温柔而促狭的兰息在耳际吹拂,“真言神通发动就是如此,却不是我故意的……” 眼前陷入漆黑一片,姜默舒却是感到自家心口处已是有人贴了上来,静静听着自家的心跳。 这神通真要如此发动?姜默舒顿时有些茫然,脸上也略有些滚烫。 “可以了,默舒在心中念诵真言即可。”身后的玉人声音妩媚动人,贴在胸口处的玉人声音柔情似水。 姜默舒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猿意马。 咔嚓! 四人脚下的冰玉莲台已是瞬间化为了齑粉,旋即化为无量明光消散在青冥之中。 绯晕同时出现在姜默舒身后和胸前一对玉人的仙颜上, 一为冰清如玉,一为柔情如水,两道仙音纠缠在一起,漾漾泛青冥,澄澄映天地。 “元,亨,利,贞……“ 声音幽幽,如氤氲淡淡烟,如几点疏疏雨,却是回荡在每一位元神和妖龙的耳际。 真言大神通?这最后一次的神通用了,这三尊后天神魔也就没有一战之力了。 六头妖龙已是现出了喜色,虽然诸多波折,但好歹压下了来援的后天神魔,眼下就算四姓元神跑了,这三尊神魔也是跑不掉的。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不亏。 “时乘六龙以御天……” 声淡淡,意蒙蒙,散落天地因果中。 咦?!不仅是元神,就连妖圣都能感到无量的念力凭空出现,嵌入到无边无垠,无穷无量的天地因果中。 这真言有问题?!两头妖龙不再闪躲拖延,向着刑天和白骨神魔猛然冲来。 而远处的四头妖龙也是想靠向这方青冥,却是被四位仙尊拼死挡住。 “我家冰尘难得回次娘家,你们既然如此不给脸面,此时还想讨着好?”昂阴仙尊抵住雷龙,语含讥讽。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言淅淅,语纤纤,一言一语细细添。 青冥中猛然震颤了一下,似乎天地也为之战栗了。 绝然的大恐惧不断在各位真龙的妖识中流转,就如整个青冥化为了一只猛兽,正在挑选可口的食物。 “不可能,什么真言会有如此大的念力,能撼动青冥?!”金龙忍住恐惧,龙吟震天而起,“没有哪尊后天神魔有如此威能,假的!一定是假的!” 龙气冲天而起,蕴藏在血脉中的各种保命神通已然尽数激发,没有半丝保留。 “见群龙无首,吉!” 青冥中凭空幻出丝丝微光,转瞬已是将这方天地映得雪白, 对阵刑天的金龙,以及对阵昂阴仙尊的雷龙,巨大的龙首已是掉落下来,直直砸向青冥之下。 龙血从脖颈处喷薄而出,化为漫天血雨,如同血色银川落九天。 便是四位仙尊和剩下的妖龙见惯了世面,却仍是被眼前的景象骇得说不出话来。 两位龙宫之主,诸多龙脉之共长,就这么没头没脑的身死道消了? 轰! 剩下四头妖龙已是奋起血脉中最强的遁法,向着青冥深处猛然冲去,被巨大恐惧摄住心神的它们,丝毫不敢回头。 “这是什么真言,尽然汇聚了如此多的念力……”昂阴仙尊只觉得灵台中一阵颤抖,这是杀了龙宫真龙?还是最前的两位龙尊?! 不过这些都与姜默舒无关了,他和两个郑冰尘已是软倒在一处,正落在元辰白骨神魔的掌中。 第342章 宗主辛苦 “还好老子神通玄妙,更舍得下血本,当机立断把清风珠给爆了,不然被那两个锋锐大妖给缠住,哥几个就见不到我了。” 郑屠解瘫坐在护岛大阵之内,望着依旧打得难解难分的外海,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倒是可惜了,那两个大妖若是使点力气,倒也不至于把你这个惫懒货色给放了回来。” 旁边原家的凝真已是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声,语气中不乏些许遗憾。 “滚!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郑屠解笑骂一句,怔了怔,却是敛起了笑容,“可惜,湍灞兄却是身死道消了。” “死的又岂是他一个,公孙家嫡系连他在内已是陨落七个,我原家好几个族兄伤重落海,想来已是凶多吉少,你郑家刚刚抢回来三个,可惜中了幽渊潜蛇的毒,已是无救了。 龙家最惨,那妖潮中的大妖似是得了龙宫的命令,有些针对他们,最少有十来个嫡系没有回来。” 原家凝真徒然一拳砸在地上,又是一声长叹,然而比之刚才已没有了半分玩笑,唯有深深的遗憾。 这次覆海妖潮发动得诡异无比,龙宫又是倾巢而出,直打得南域人族这边是阵残岛破,好生狼藉。 争夺洋流灵气的战斗若是与这妖潮相比,简直犹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便是四姓金丹在这其间也不敢说能一定能保住性命,更何况是凝真的道子。 “只希望仙尊他们能占得上风。” 原家的凝真抬头看向青冥的方向,由衷地说道。 “那是肯定的,”郑屠解摆了摆手,语气淡淡,“听说来的是六头真龙,不过仙尊他们可以结阵,想来也不会落了下风。” 口中言语虽然故作轻松,但郑屠解心头的巨石却是始终放不下来。 良久,只见他有些烦闷地站起了身子,“老子还是再去冲上一阵,免得给我家冰尘丢人。” 正要招呼原家凝真一同出击,待他侧过脸,却是看到对面神情惊恐,胸膛剧烈地起伏,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嘴巴大大张开,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 不好!郑屠解猛然一个转身,永世难忘的一幕却是映入了他的眼中。 仿佛也如被掐住了脖子,郑屠解瞳孔猛张,脸色已然在刹那间胀得通红,拳头死死攥紧,甚至不停地战栗。 “嗬嗬……嗬……哈……哈哈哈!” 两个如若山峰大小的龙头,缀着金色虹带,崩云裂海似的从青冥中砸下。 不管云间交锋的金丹妖王,或是海面厮杀的凝真大妖,瞬间都是停止了斗法,安静无语,整个天地仿佛陷入了定神默言的大神通。 轰!龙头砸入海潮,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巨大海浪剧烈爆发开来,无尽的海水激荡冲天,随后又纷坠如雨。 胜了!三座岛屿上爆发出无尽的欢呼,直冲云霄。 …… 败了! 云霄之上,有些心思灵动的妖王,已是猛然爆发出全身妖气,向着远方的海域扎去,甚至对各位人族金丹打出的神通也是不闪不避,哪怕妖躯战体上出现森森的伤口,鲜血如涌`泉也是顾不得了。 幻光一闪,虚空之上巨大的触手已是消逝不见,金章妖王踏在半空中,感受着下方激荡而起的欢呼,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 真龙陨落,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就是他预想中这次妖潮最惨烈的结局,也远远达不到真龙陨落的地步。 “这就是你南域人族的后手?”金章妖王与郑子固相对而视,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道。 郑子固长长叹了一声,淡然说道:“说实话,我和你一样吃惊,能让龙尊陨落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金章妖王发出长叹,其中蕴含`着人算不如天算的无奈。 龙宫建在深海,占着地利,人族难以反击,但如今在这南域陨落了龙尊,不仅龙宫的实力受损,便是气运都要下降不少。 关键是两位真龙陨落,龙宫身为六大妖廷之一,是决计不肯罢休的。 “看来,以后对战的机会是不会少了。”金章妖王脸上浮现出严肃沉凝的神色。 “想来应该是对峙之局面,但最终必定会有一方要遭劫!”郑子固将手一召,身前已是出现一个酒壶,两个酒杯。 只见他神情中泛起回忆之色,亲手倒上灵酒,遥遥向对面送了过去。 “当年你为妖王,却能向我一个凝真敬酒,坚了我的道心, 今日还敬你一杯,斩去过往。” 金章妖王点点头,咧了咧嘴角,“不错!今日也打了一架,待这杯酒喝完,以后对上也好见得生死。” 啪!灵酒饮尽,玉杯却是碎裂在金丹和妖王的手中。 “岁月有迹,人心无痕,以后就是死敌了!”郑子固表情不变,神情淡然。 “你不是求道的人,我也是庸妖一个,能入这天地大劫,呈得光彩,倒比腐朽待死要好得多。” 金章妖王神情傲然,捋了捋触手一样的胡须。 “走啦!”“别过!” 浩荡天风中,唯剩郑子固一人的身影。 低头看看海潮中已是开始溃散逃离的海妖,又昂首看向金雨纷扬的青冥,郑家金丹喃喃轻吟一句,“是啊,都在劫中,都在劫中……” 有情因果生,有形终入灭,今日杯酒来诀汝,死生从此各西东。 …… 南域和刑天之主掀起的风暴,犹如天河狂`泄,又似雪崩雷疾,轰然卷过人族五域,便是在妖魔两族都是犹如狂雷骤雨砸下,打得一众大能晕晕沉沉。 “宗主,要不你自己退位算了。”万长老苦口婆心地劝道,“这样好歹体面点,你压在默舒头上,谁能服?我是站你这边的,但我都不服啊。” 说到激动处,万长老已是掰着手指头细数起来,神色是越来越亢奋, 白玉京那里三个妖圣且不说,默舒去了南域就灭了天子化身,更落了两位龙尊,加上之前的莲醍天子,这五个妖圣,加上两个天子,就是七个大能。 我命昙宗之前也才七峰而已。” 伏宇初眼睛已是瞪得比铜铃还大,自家这宗主当得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除了没平衡好双英,哪里做得不好了? 这就被逼宫了?! “我……”伏宇初刚一开口,却被万长老无情地挥手打断,神情是痛心疾首,“宗里的天宗名号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有了刑天神魔,又对阵莲醍天子显威,才得了五域修士承认。你伏宇初凭心而论,可有半点贡献?” 伏宇初语带惭愧,眼中更是有着放下的释然,“我……” “住口,采颜已是被逼走了,几年后还会和默舒决一死战,这难道不是你的问题?尸位素餐!”万长老越说越激动,眼珠子恨不得从眼眶中瞪出来,猛然往桌子一拍, “眼下还霸占着宗主之位,五域的元神都在看我宗笑话,你伏宇初是能灭天子,还是能斩妖圣,还是说对上龙尊也能拿下对面?” 安静的神魔大殿中,回荡着万长老严厉的咆哮。 “那可是两位龙尊啊!”趁着伏宇初短暂的愣神,万长老口气变得更为急迫,“南域四姓元神,八成已是不想放人回西极了。 别以为别人留不住,白玉京本就是采颜一直在经营,以双英的因果,默舒肯定不想插手。 南域那边与龙宫对峙,正愁人手不够,若是说通了郑冰尘和郑予晴,齐齐央求,保不齐默舒会动心留下。” 什么?伏宇初已是神色大变,千算万算,忘了同去的是两个郑家女子。 合着刑天可能跑了,还连带若生尸佛和元辰白骨神魔也可能没了,淦啊! 伏宇初已然下定决心,真的不能再等了,当初玉诡就是因为宗门的犹豫不决,被伤了心,才毅然出走北疆,如今却是万万不能在默剑身上重蹈覆辙。 “我想了想……”伏宇初的声音有些发颤,显出其心绪极不平静。 “还想?”万长老已是有些止不住的眩晕,颤抖着手指,“已到这等危及宗门存续的关节,你还舍不得这个位子? 我当真是看错你了,伏宇初,伏宗主!” 伏宇初顿时气得将桌子一拍,“住口!” 这一举动总算是打断了万长老已然沉迷,而且更是不断攀升的自我感动。 万长老一怔,却是肃然开口:“怎么,你能做,难道还不能说了?即便我不说,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至于其他人是谁,有命昙修士,有西极各宗,有五域元神……” 伏宇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自家从头到尾就没完整说过一句,如山的帽子就已经砸得自己满头是包了。 “我退位让贤,宗主之位传于默剑。”伏宇初长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什么!万长老还在准备后续的批判之语,瞬间却是如同喉咙被卡住了。 “真的?”万长老声音有些颤抖,本以为还要长篇大论才能说动这宗主,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么快就茅塞顿开了。 “这种事情怎么会开玩笑,传位大典可得搞好一点。”伏宇初笑了笑,灵台中却是下了某种决心。 哈哈哈,命昙之喜啊,惊喜的表情瞬间出现在万长老的眼中,嘴角已是咧开了。 “不过……”伏宇初顿了顿。 万长老心中猛地一个咯噔,凡事最怕“不过”,难道宗主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可是因为采颜……”万长老觉得只有这个原因才会让伏宗主瞻前顾后。 伏宇初点点头,眼中却是有着深深的歉意,“双英有佛魔争锋的约定,就在八年之后, 以默舒的性子,若是没能证明自家胜过采颜,是决计不会接受宗主的传承的。 双英都有傲性啊!” 万长老细细一想,却是明白过来了。 是啊,双英都傲,一个剑性不折,一个不弱于人,两个都曾为宗主待选,若是没分出高下,默舒多半会婉拒。 “不过,还有个办法,默舒一定会答应。”伏宇初忽然正色说道。 万长老已是大喜,“什么办法?” 轰! 伏宇初一掌拍在自家胸前。 散去丹气防御,又是一记大神通,伏宇初瞬间已是重伤倒地。 “去宣布……我为突破元神……急功近利……已是走火……走火入魔!”伏宇初伸出哆哆嗦嗦的手,颤颤的拉住万长老,“我错过一次……让玉诡伤了心……这次我不能再错了……” “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于既倒……以默舒的性子……不会推辞的!”伏宇初眼中已是闪过希望的光辉。 “宗主,为了命昙,为了双英,你辛苦了!”万长老虎目噙泪,灵台已是有些混乱,万万没想到伏宇初牺牲如此之大。 “我马上通知各峰神魔之主和金丹,并向南域传讯!”倏地,万长老已是急急化光而去,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神魔大殿中。 伏宇初茫然的眼神死死盯着万长老离开的方向,颤巍巍地呢喃道,“好歹帮忙拿一下丹药啊。” …… “捡回条命不说,还让对面吃了大亏,还得是你啊,默舒,饮胜!”昂阴仙尊哈哈大笑。 至于一左一右坐在道子旁边的郑冰尘和郑予晴,昂阴仙尊则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不痴不聋,难做阿家翁。 横竖都是郑家的乖女子,好事成双嘛! 龙家还好,公孙家和原家已然是嫉妒得眼珠子都快冒火了。 谁让自家女子眼光好呢?!嘿嘿! “默舒是打算回西极,还是继续去中原?”浮斡仙尊饶有兴致的问道。 另外三位元神喝酒的动作顿时一滞,旋即又仿佛若无其事一般,继续畅饮起来。 “若是没有意外,还是得去一趟中原,然后再回宗里盯着倌染令神魔出世。”姜默舒凝神思索了一下,虽说南域之行意外较多,但金倌染神魔出世的因果劫数已然被破开。 只需要再到中原人皇秘境取了最后一种神魔素材,金曦神魔的出世当是水到渠成。 四位仙尊眼神的交流一下剧烈起来。 刹那间四位元神玄妙的微表情已是登峰造极,斜眼、嘴角微勾一个弧度,头轻轻一偏……满室灵机在无声无息间流动闪烁。 终于,四位仙尊似是达成了一致,三位元神齐齐冲郑家元神点点头。 昂阴仙尊将手中杯子一放,慨然说道:“默舒的性子,我们都知道,不好耽误你的正事,这水域龙宫我南域四姓必定会将之挡在域外,待阵岛布好,再请默舒来南域看看。” 顿了顿,昂阴仙尊却是忍不住又赞叹一声,“还好有默舒,让龙宫两位宫主都陨落了,龙宫眼下不能说四分五裂,但要想重新整合也是有极大的难度。” 其余三位仙尊也是喜上眉梢,虽说龙宫的真龙也还有四条,但没有龙尊压制,能不能形成合力还难说,这点就是南域四姓能抵住龙宫的底气。 姜默舒端起桌上的香茗,微微品了一口,虽说比 刚想到此处, “本尊,玄痕剑宗来人了!” 姜默舒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心头冷冷一笑,还真去了北疆。 那就看看到底是和尚不讲道理,还是剑宗王霸显威。 第343章 智云验玉 等南域龙宫的消息传到西极月喜河,众多妖圣都是一阵唏嘘,同时也是幸灾乐祸, “那些真龙向来看不起我等血脉,这下撞到铁板,麻烦大了。” “幸好,当时在白玉京之时,那若生尸佛之主没有觉醒落龙的真言大神通,不然少不得还得赔两个进去。” “再发讯去催催连云战堡,那虚天要塞都要到了,这边慢得跟牛拉一样。” 迦云真的苦肉计到底还是有了效果,不过毕竟妖圣陨落了三位,不罚不足以服众,流明妖廷给出的惩罚林林总总,最中心大概就两点, 一,废除迦云真万妖军统领职务,万妖军换驻易防。 二,以封灵枷锁禁锢妖躯十年,每日受三次针刺火灼之苦。 惩罚倒真说不上重,对于失陷妖圣的大过,甚至可以说很轻了,至于针刺火灼具体是什么滋味,说实话,迦云真还是蛮想体验一下的。 只是看到“换驻易防”四个字,迦云真心头却是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情绪弥漫在他心间。 人妖相揖别,不过是相争天地,杀盈命缺。 人世难贵有知己,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玉京血。 酒未尽,茶尚温,山河远。 虽说迦云真略有遗憾,不过能带万妖军脱离此处也是好事,反正换防之地不管是对阵天魔或是与其它妖廷对峙,总好过在这月喜河。 乱命?! 翼化鸿还未发作,琨蛟妖圣一把就将封灵迦锁捏个粉碎,同时嚼裹了两个作为妖廷特使的妖王。 只要到了这万妖军,见过煞军威势和神魔凶悍,明白人还是有不少,比如六个不愿离开的妖圣。 总之,又是一番口水战,翼化鸿便暂代了万妖军统领一职。 至于迦云真的身份流明妖廷没有提,不过有妖圣背书,得妖军拥护,自然没有不识趣的来揭盖。 “玄痕剑宗两个元神去北疆讨要天剑,被沈采颜骂得狗血淋头,这也能忍?” 翼化鸿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低头翻看起手中的情报,“好歹也是元神吧。” “你又不是没在北疆待过,那里的和尚万般好说话,遇到气运就移不开眼,走不动路了,皆是与我佛有缘。 不忍还能怎么办,那佛狱已是和北疆佛运勾连在一处,吞到肚子里的气运想让和尚再吐出来,哪有这么容易。” 迦云真轻轻一笑,旋即拼命向身边的韫岩妖王打着眼色。 韫岩妖王恍然大悟一般,补上一句,“那沈采颜还说什么已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前尘往事已尽数随风而逝,还请剑宗大度点,当真是笑死人。 要我说,以玉诡吃人不吐骨头的性子,在她面前就是多待一息都是错,这剑宗还敢找上门去,不是找死么。” 迦云真赶紧轻轻摇头,眼睛却是向韫岩妖王的手中瞟去。 韫岩妖王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迦云真,眼中顿时闪过几丝不忍,实在是太过残忍,这等生不如死的日子真是辛苦云真了。 “化鸿,云真说他想喝酒。”韫岩妖王嘴巴一咧,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妖军统领。 在迦云真绝望的眼神中,翼化鸿抬起眼来,冷冷吐出两个字,“不行!” “就一杯?”迦云真叹了口气,顿时生出不如死在双英手上的念头。 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腿断身伤后,翼化鸿会禁了他的酒,还联合了各个妖王,声称哪个若是敢私相授受,就不要怪他不讲情面,上门打到服为止。 风虎一脉做事都这么硬来么,也亏父子俩都是这个风格。 “一杯也不行!”翼化鸿额间王符闪耀,显然已是没得商量,“更血换脉之前,你滴酒都不能碰。” “不喝就不喝!”迦云真脸上满是硬气,旋即轻轻一笑,鹰视中隐藏着极深的精光,“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吧,让断玉阁的人进来,对了,是让全部人都进来。” 当韫岩妖王带着断玉阁一个主事和五个凝真进到妖军大帐,落入沈主事眼中的,却是妖军大帐中本该是统领所在的位置,并排坐着两个身影。 “沈主事好本事啊,当真不凡,而且连北疆佛域的情报也能搞得到,不错!”还不待沈苗勤行礼,迦云真却是先笑吟吟地开口了。 沈苗勤心头一松,“见过云统领,见过化鸿大天妖。” 拱了拱手,语带恭敬地说道:“我断玉阁的情报,比之清欢楼也不差,能得云统领赞赏,是我断玉阁的荣幸。” 迦云真点点头,脸上有着赞许之色:“便是在我万妖军最困难之时,你断玉阁也留了联络通道,当真是有做情报的职业道德。” “只是呢,时移世移,断玉阁已非当年的断玉阁,我万妖军也非当年的万妖军,皆因双英之故,想来也是有些唏嘘。”迦云真语带寂寥,幽幽叹息出声。 “断玉阁永远是断玉阁,只要云统领需要,断玉阁总会给出云统领想要之物。”沈苗勤镇定自若的说道。 “我只是略有些感慨而已……” 迦云真摆了摆手,顿了一下,旋即面色不变地开口, “当年断玉阁与我联系的金丹,都要摄于我万妖军众多妖王的风采。 沈主事仅有凝真修为,却能在我和化鸿面前侃侃而谈,所以说,如今的断玉阁已是远胜当年。” “不敢当云统领如此夸奖!”沈苗勤脸色未动,似是在等对面客气话说完后正式的内容。 迦云真的声音显得有些清远悠长,“我不是夸奖,而是在说事实,若是夸奖过频过多,夸奖也就不值钱了! 我今日叫伱来,是我万妖军想与你断玉阁彼此敞亮些,立下攻守盟约,我想与别阁主达成某种默契。 或者说,我可代表六位妖圣的意志,来承诺一些事情。” 什么?沈苗勤再也无法保持云淡风轻,显然已是被听到的内容彻底震惊了。 “事关重大,却不是我能做主的,我马上汇报阁中。”沈苗勤愈发恭敬了。 “不急,说了要先彼此敞亮些!代表六位妖圣便是我的诚意,你断玉阁的诚意呢?” 迦云真笑了笑,浑身妖气若有若无,虚弱得就如一介凡人。 “不知云统领要我断玉阁什么诚意?都可说来!”沈苗勤双眼一眯,语气已然郑重无比。 “我不如双英!”迦云真清澈的眸子中没有任何异色,坦然说道。 这话如何接?沈苗勤不禁有些默然,凭心而论,这实在有些妄自菲薄,换个人执掌这万妖军,这一干妖王怕不是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智云在断玉阁中的情报和分析资料,已是放满了几个殿室,想来在那清欢楼,只会多不会少。 迦云真好整以暇地继续开口,“我也不想对上双英,更想与之为友,但奈何世态炎凉,造化弄人,彼此都有誓杀对方的因果。 所以我杀默剑和玉诡之心,至诚至坚。” 沈苗勤喟然一叹,“此事因果已是天下皆知,双英太过执着为人之念,天生铮铮杀性,只能说天意弄人。” “哦?”迦云真眼中精光闪过,有些慵懒地回应道:“难得身为人族的你如此想,那就好,我就直说了……” 我与人争胜,从不惧对面神通如神,只怕自家做得不够好,更怕有人拖后腿,既然对上的是双英,就不能留一丝破绽。” 沈苗勤听得全神灌注,能听到这智云袒露心迹也是千载难逢。 哪知下一瞬间,迦云真口中吐出的却是惊天霹雳。 “杀了!” 刹那间,澎湃的妖气出现在妖军大帐中。 五个凝真还待挣扎,已是被滚滚妖气困锁在原地,沉凝到极点的妖气如同缓缓压下的山岳,压弯了他们的膝盖,压弯了他们的腰身,压弯了他们的脖颈。 几个凝真面容狰狞,浑身发抖,罡气不住爆发,却不过只多出几声轻微的咔嚓声。 沈苗勤感到满是恶意的妖识纠缠在自家身上,已是完全不敢有任何异动,否则身死道消就在下个瞬间。 “我给过机会,奈何你们听不懂,就只能我自己来看看了。 也许各位不是融身真魔呢?那我必然厚葬各位,更会敬上一杯酒!” 迦云真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慵懒。 啪! 罡气爆发得更猛烈了,更有神通光华隐隐浮现,如莹火微光落到海中,却是半分涟漪都没有带起。 妖军大帐中只坐着两位妖军统领,沈苗勤却感到众多如蛮荒凶兽一般的眼神盯在自己身上,灵台已是充塞着无比恐惧。 轰!森然魔气从几位凝真身上爆发出来,顿时剧烈荡漾开来,宛若地火翻涌。 滋! 如同一块火炭落入浩瀚冰河,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位融身道子连人带魔,已是被压作了数摊血泥。 迦云真淡定的声音幽幽响起:“证实断玉阁尽数为融身真魔,这才是合盟的基础,也是合盟的诚意。 我要双英性命,不知你断玉阁要什么,或者说魔母要什么?” 话音落入耳中,困锁周身几乎让人窒息的妖气锁链倏地消失,如潮一般的冷汗已然出现在沈苗勤后背,当即簌簌说道,“我马上汇报阁中,还请云统领静等几日。” 几日之后。 “双英未死,妖魔齐战!只要虚天要塞一人,其它天魔可自取,就算这天地也一样!” 迦云真笑了笑,“好大的口气!” “她要虚天要塞的谁?渡弥?”琨蛟妖圣有些好奇地问道。 “郑景星!眼下最容易得手的谪星道子!待以连云战堡破了虚天要塞,可以给她,只要能杀得双英,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迦云真淡然说道。 在他身前的血池,里面有六位妖圣的真血,如同沸腾一般。 背对着翼化鸿关切的目光,迦云真已是缓缓滑入了血池,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化鸿,若是我死在里面,将我葬在云楼姐和你父亲附近,若说我心中有愧的,唯有他们两位。” 翼化鸿没有说话,拳头却是攥得紧紧的。 待血水没入迦云真头顶,琨蛟妖圣将翼化鸿一推,没好气地说道:“愣着干嘛,出去护法。 老子连蛟属都没再坚持,硬拉上这几个天杀的,就是为了让云真死在这里?” 那刚才?翼化鸿眼中闪过惊异的神色。 “激起他的斗心死心,换脉得的好处才大!六个妖圣争着替一个大妖换脉,也只有云真了。” 琨蛟妖圣喟然一叹,“大劫已至,云真的判断是对的,双英绝不能轻忽。 云真能想到拉天魔挡劫试路,说实话,让我们几个都吃了一惊,当真有些厉害。” …… “西极有大自在天子破界了?”姜默舒淡淡发问。 万长老搓了搓手,脸上略有些不安,“这个倒是没有。” “那是迦云真打过月喜河,杀到瀚海边上了?” “默舒说笑了,玄兵劫宗倾巢而动,虚天要塞都快要到月喜河了,又有血海魔宗的元神在那里盯着,月喜河固若金汤。” 万长老皱了皱眉头,心头咯噔一下,不妙二字已是落到了灵台中。 “伏宗主忧心忡忡,急于突破元神天堑,已然是重伤在身,甚至可能身死道消,不能再行使宗主之责了。”万长老咬咬牙,神情痛惜地说道,“眼下能撑得起命昙的,只有默舒你。” 姜默舒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通过对功法的推演,姜默舒已然知道后天神魔一道,绝对无法突破元神! 就如拔苗助长一般,既然提前拥有了元神战力,就相当于固化了潜力和底蕴。 所以伏宗主可以在金丹层面不断精进,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突破元神的,他连路都没有,哪可能会在突破元神时重伤?!骗鬼呢! 至于回宗接替宗主之位,更是不可能,多个宗主头衔能涨神通还是能涨道力? 能掌控命昙三界!这个可以有,但命昙三界是祭炼后天神魔的根基,不好带出宗门,还是算了。 邀请宾客举办大典,再理顺宗里诸多事项,少说也得一两年,有这时间,赶快祭炼神魔增强实力才是正路! 姜默舒好不容易才让金倌染的神魔破了因果劫数,自己的 “若是宗里担心守御的力量不够,我让冰尘和予晴先回宗里如何?” 话音刚落,郑予晴已是凤目含霜,不带半点客气地冷冷出声,“伏宇初若是没死,让他赶快爬起来做事!若是宗里没药,南域四姓多的是! 你们当默舒是出来游历玩耍的吗?” 两个郑冰尘已然幽幽地看向万长老,眼神很是吓人,“南域才挡住了妖潮,陨落了龙尊,宗里是什么意思? 觉得默舒不该来帮南域?还是怪我毁了尸佛莲台?” “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万长老连忙摆手,心头暗暗叫苦,若生尸佛的天命之主啊,两个龙尊拿命证明了真言大神通的恐怖。 好些大能都已开始炼制抵御因果或是替死真言的法宝了,宁可备而不用,也不能等撞到这尸佛时没有。 姜默舒闭目想了几息,总觉得天魔和妖族的动作,如云起潮生愈发澎湃汹涌,自家的根基是在命昙,但更多却是在手中刀和身后神魔。 追风赶月之际,不仅要有如履薄冰之心,更要有只争朝夕之念。 眼下御使神魔也就能和元神妖圣相持,寿数还赶不上别人,根本不足以逍遥自在,况且身在劫中,拿什么谈逍遥自在。 唉,天下之大,尽然容不下清茶一盏,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姜默舒灵台一清,要想云海尘清,山河血漫,还得按自家计划来,浮名虚号不要也罢。 “沈师姐既然当不得命昙宗主,我哪来的脸面接过。 我心如冰剑如雪,不能贪浮名,使我心腐剑锋折。 待我与玉诡分出高下,夙愿从此毕,剑心因获全,再领宗主之责。”姜默舒淡定看向万长老,嘴角噙着一丝奇异的笑容。 万长老已是一声长叹,果然如之前所料,玉诡伤了心,默剑负了气,这命昙宗宗主之位竟然送不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伏宗主这伤怕是白挨了。 “默舒,那你下一步怎么安排?”万长老拱拱手,眼中有些遗憾。 “去中原雍都,我命昙宗当能再多出一尊神魔!”姜默舒哈哈一笑。 第344章 雍都有变 灵舟破开层层云浪,驰骋在澄净如水的天光中。 从灵舟上看出去,雍都依旧是那锐规雄奇,却又凝波潋滟的景色,就如万年不变。 修士遁于空,凡人行于地,诸多悬空楼台在天光中璀璨晶莹,也有无数凡人为着生活辛苦劳作,挥汗如雨。 宛若两个绝不相干的世界,却又在这如梦如幻之地交织在一起, 凡俗人间促,升霞此地多,这就是雍都。 “默舒在看什么?”两个郑冰尘手挽着手,明媚的天光抚在一双玉颜上,清丽如幻。 “我在想,若我未生在西极,而是生在这雍都,怕是就会走上不一样的道途。” 姜默舒认真地说道。 软香红尘绕身,富贵煞气逼人,自己又有虚影小人作为倚靠,无需尽赴烽烟,也无需遍尝辛苦,想来当个普通的金丹也不在话下。 使我有雍都二间铺,焉能有神魔出世? 想到此处,姜默舒却是猛然哈哈大笑,万幸这一路跌跌撞撞,万幸这一路生死相赴,才见得了天地的精彩。 回首那年还只能伪装身份来寻神魔素材,今朝却是能堂堂正正踏入雍都地界,痛快! 终有一日,无论是虚天之上,还是妖族王廷,自家也要能从容而去。 此念一起,姜默舒顿觉心头豁然开朗,顺意啊,不外乎降服己心,降服天地。 道法自然,佛求自证,儒讲自强, 我取自化,自化自在! “那可不行,若是默舒生在雍都,我却是没有了与你相识的缘分。”一双玉人盈盈而笑,如那白云饮了至醇的美酒,扬起丝丝温柔。 郑冰尘成就若生尸佛的天命之主,已然是通晓了玄石道子的前因后果。 若非当年在南域相识心上人,又随之去了命昙宗,想来应该就会以郑家剑子的身份去玄痕剑宗学剑。 此后或是彼此不识,更多的可能却是持剑以对。 “说起来,你们都没来过雍都吧。”姜默舒一扫心头对未来的计较,转过身来看着三位玉人和灵鹿一般的少女。 郑予晴和郑冰尘都是摇摇头,金倌染的小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就好,上次我是以郑景星的身份来的,吃住不愁,这次却是没这个便利了。”姜默舒将手一摊,眼中有着促狭之色,“我这身无分文的,还带着个妹子,这次就跟着两位郑家金丹混吃混喝吧。” 郑予晴柔柔白了他一眼,这妙人儿虽说剑心坚刚,但偶尔却是会露出惫懒性子,当真拿他没办法。 若是让人知道默剑私下是这种性子,却是不知有多少眼珠要跌落在地。 两个郑冰尘都是掩着檀口轻轻发笑。 金倌染愣了一下,当即献宝一样拿出三个储物袋,“师尊姐姐说了,以姜大哥你的性子,怕是灵晶都给北疆了,让我随身带着些以备雍都所用。” 咦?!不论是姜默舒还是郑家两女都是惊异地看向金倌染。 金倌染却是俏`脸迎光,小脑袋微侧着,嘴角挂着笑意,“师尊姐姐还说了,凡事自有我去买单,刑天之主哪需管这些琐事!” 姜默舒点点头,这等心细如发,顺意体贴倒也确实是罗织的风格。 郑家两女三人互看一眼,妙`目中精光闪过,似是达成一致似的,同时微微颔首。 “不管怎么说,郑家弟子来雍都的流程我还是知道的, 有例不兴,无例不破,来都来了,流程还是走一下。” 姜默舒脸上泛起笑容,有神魔随身,行`事随心所欲即可。 …… “郑记”的楼群却是愈发威武了。 一是因为南域郑家之故,二来则是因为郑景星这掌雷麒麟出于此间。 傲星应该算南域郑家人,很是奇怪,中原修士多是视郑景星为雍都出身,“郑记”的灵材灵器本就不俗,又得了雍都众多蕴气和凝真修士高看,生意简直是蒸蒸日上。 姜默舒领着四女看着眼前庞大的楼群,不由得有些吃惊,怎么有些日子没来,就大了这么多? 抱着一丝奇怪,姜默舒与四女走进了“郑记”的大门。 刹那间,无论是“郑记”接待之人,又或是其它顾客,眼中尽皆有着惊艳之色。 一个仙姿是慵懒香雾簇朝霞,一双玉人如回雪清冰更胜, 还有个天真娇憨,似那清水出芙蓉一般灵秀。 眉眼如画,美人如玉,飘逸若仙,春秋月各擅胜场之美,就如同天地灵气所钟,让这红尘之地多出了脱尘的仙气。 如此几位秋水为神玉作骨的女子,绝不是一般人。 “见过诸位尊客。”郑记接待之人神色恭敬地迎了上来。 “其中两位是郑家后人,还请通知郑江炼主事前来接洽一下,有劳。”不卑不亢的声音沉沉传入他的灵台,周遭的人却是丝毫没有听闻。 来人一怔,旋即微微一礼,“有请几位尊客随我到静室。” 待五人到了静室坐定,姜默舒已是熟稔地抄起茶壶,顿时就给其它的神魔之主把茶水安排上了。 “你倒是熟悉得很。”郑予晴慵懒地开口笑道,也只有在这妙人儿身边,方能放下一峰之主的威严,露出轻松自在的模样。 “到了你郑家地盘,若是手脚不勤快点,怕你不给饭吃。”姜默舒淡然一笑。 果不其然,郑予晴白眼一翻,却有着别样夭夭风情,看之望之如那春深浅笑。 不多时,静室外已是响起了脚步声,推门而进的正是郑家雍都总管事,郑江炼。 姜默舒将头微微一侧,嘴角噙笑,向着郑家两位神魔之主作了个虚引。 郑予晴凤目一闭,再睁开时已是显出身为金丹的无上威严。 郑江炼还在震惊于眼前几位的天人之姿,却见到其中那位宫装玉人,眸若寒星,淡然开口, “你是郑家在这里的主事,那就好,去安排一下,我等就在这郑记落脚。 我是郑予晴。” 犹如一道霹雳打在灵台,郑江炼已然知道对面是谁了,郑家小公主之名便是外人不熟悉,郑家的主事如何不知。 刚要跪下行礼,却听郑予晴如冰雪一般的声音落入灵台,“站好!” 虽是小事,但既然自家心上人不喜人跪,郑予晴自然要顾得他心意。 郑江炼已是有些颤栗,郑家小公主不仅是金丹,本身更是后天神魔之主,据说几次对上元神和妖圣都能不落下风。 这等人物来了雍都不应该是由皇室那边接待么? 郑江炼想了想,赶紧拱手问道,“我马上去安排,不知尊上可要我通知皇室那边。” 郑予晴美`目微凝,浅笑着看向姜默舒,倾城容颜中有着以他为主的温婉之意。 这一幕落入郑江炼眼中,才让他注意到几位玉人之外,还有一位容貌儒雅的青年。 姜默舒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淡然开口:“有劳郑主事,不过无需通知人皇那边,我等都是初来雍都,逛两天再说,繁文缛节之事我们几个都不喜欢。” 而在青年旁边的一双玉人也是同时开口了,“我们两人安排在一处即可,不用分开。” 看着郑家小公主柔柔看向那儒雅道子,再看看那双玉人,旋即有明悟如沉雷落入郑江炼的灵台,轰然炸开,又似一川冰河将他的思绪涤荡一清。 “可是默剑尊上当面?这边可是冰尘尊上?” 郑江炼浑身猛然一震,语气中有着难以置信,不会吧,不会吧,三位后天神魔之主要住在这郑记?! “正是我们,这位是金倌染,是我妹子,这段时间却要麻烦郑主事了。” 姜默舒指一指灵鹿少女,颔首笑笑。 “万万不敢当尊上如此客气。”郑江炼长长吸了口气,平复了激动的心绪。 这可是传说中的双英啊,便是人皇当面,也必须平礼以待,却能对自家如此客气,不愧为默剑之名。 “我等刚来雍都,不知最近这边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姜默舒随口问道。 话音出口,却见郑江炼猛地一窒,“我正准备发五行疾灵讯回南域,各位尊上已经知道了?” “郑管事可能误会了,我等刚到雍都,倒是不知道你所指的何事!” 郑江炼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开口说道:“据传,人皇已出现了天人五衰,消息莫名传遍雍都,本来大家都当笑话,不过眼下却是越来越像真的了。” 人皇为元神尊位,本该长生久视,怎么可能大限将至?姜默舒顿时有些疑惑。 第345章 龙血不争 郑江炼知趣地退出了静室。 见得姜默舒眉目深凝,郑予晴已是知悉自家妙人儿的疑虑,“人皇传承其实和我命昙宗的后天神魔有异曲同工之处,人皇不灭但传承之人会有替换,一代人皇入灭,便会有新的人皇即位。 默舒可是觉得有问题?” “只是觉得时间有些巧了,南域刚刚出事,人皇这里又出现了天人五衰……你觉得会是巧合么?” 姜默舒眼睛微眯,眸子中有着精光闪过。 郑予晴凤目中有着慵懒,将鬓边秀发轻轻一挽,柔声说道,“不好说,不过即便有问题,我们三尊神魔在此,也必然压得下来。” 三尊后天神魔对一位元神,已是能战而胜之,便是对上两位元神,也能抵挡得住。 姜默舒点了点头。 也罢,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无量的因果纠缠,形成关乎天下苍生的浩劫,落到最终,也得是要神通来显威。 …… “好教你们知道,郑家子弟来了雍都, 姜默舒故作神秘地说道。 郑予晴是真的不知,郑屠解在雍都留下大名之时,她已是命昙白骨之主,这等小事哪里会有人来告诉她。 郑冰尘成了若生尸佛,更是无人会在她面前提起迭香楼的典故。 不过反正是陪四女游玩,姜默舒却是来了兴致,正好来个故地重游,“郑家弟子来了雍都,都会去趟迭香楼!” “为什么呢?”金倌染眨巴眨巴眼睛。 “这个……可能是那地方适合炼心吧。”姜默舒刚想解释由来,猛然觉得不对,讪讪找了个理由。 “酒可畅饮色可尽赏”这种事情却是不好当着小丫头片子说。 “总之,那地方东西还行,来都来了,一起去看看如何。”姜默舒提议道。 而当一行五人到了姜默舒印象中的那处地方,看着偌大的一个麒麟摆在那里,而且“麒麟楼”三个字堂而皇之地挂在楼前,姜默舒还是觉得有些臊得慌。 若是渡弥仙尊不搞事情,原先那长春之苑、椒华沉彩的名字却是好听多了。 “麒麟楼?完全没有迭香楼好听啊。”姜默舒喃喃地说道。 踏入其间,变化更大,以前是无夏,无秋,无冬,唯取春意,现在连这春都尽数没了。 水流放所在,依旧是十里荷香气袭人。 而另一面的棱棱三层露台,却是没了起舞弄清影的节目,倒是多出了各种比试。 有斗符的,有斗兽的,有比剑的,甚至还有人拿着黄金牌坊放出雷火的…… 坐在郑江炼预留的专供金丹的贵宾间,姜默舒心如死灰,早知变成这样,还不如不来。 “以前不是这样,至少我上次来不是这样……” 姜默舒仰头喝下灵茶,嗯,倒是比上次来时要好一些,茶道称得上登峰造极,比起幽魂侍女也就略少了些心意而已。 郑予晴慵懒笑笑,难得看到自家妙人儿吃瘪,倒是格外有意思。 郑冰尘更是不在意,反正自家心上人想来,刀山火海也会跟随而来。 金倌染倒是饱了眼福,兴趣盎然地看着那台上的比试,一会押这个输,一会押那个赢,又扯着姜默舒赌胜,吵吵闹闹间,倒是让姜默舒心神略略放松了一些。 自家愿意扛上天魔和妖族,不就是为了这片刻的安宁么。 倏地,三层露台上的斗法却是骤然停了下来,人也尽数散去。 灵光幻过,最上面两层露台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面就是今日的拍卖。”一个主事模样的人走到台前。 咦?!这个有点意思,姜默舒略微提起了兴趣,大手一挥,对着四女说道,“今天算我失误,你们看上什么尽管拍下来,权当我送的小礼物。” “那可就不要怪我了,既然是默舒你想送我的,那我可得好好选了。”郑予晴轻轻笑道,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慵懒之态让人口干舌燥。 “我要选两样,难得默舒开口,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两个郑冰尘闻言,对视一眼,齐声笑嘻嘻地开口了。 其实下面能拿出来拍卖的,多是些凝真所用之物,珍贵一些的可能也就是金丹灵材,以南域郑家的豪遮,加上命昙神魔之主的尊贵,郑家二女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不过嘛,情趣之妙,不在珍贵,而在与谁。 东西不贵重,但相处的心意却是世间珍宝,况且今日这妙人儿放开心怀,颇为难得。 负责管钱的金倌染一边撇了撇小`嘴,一边却是细细在看,若是东西有趣,不妨带回西极给自家云哥哥看看。 “万妙勾心锁”,食色造化宗出品,要了。 “轻霓万霞纱”,轻云派出品,要了。 “宛转秘魔玄音”,天魔宗出品,要了。 …… 三楼这间贵宾厅瞬间开启了买买买模式,出手之豪爽不仅让一楼的蕴气、二楼的凝真瞠目结舌, 便是同在三楼的众多金丹都是颇为好奇。 好在,这贵宾厅中的人物对灵材、斗法之物不屑一顾,拍下的多是一些新奇、华美的灵器,而且也不咄咄逼人,若是有人相争,多半也就成`人之美了。 如此风采,倒是更让人生出好奇。 “最后一件拍卖品,真龙精血一升。”负责拍卖的主事声音都有些颤抖。 便是千年以降,这等拍卖品也绝无仅有,真龙只在南域龙宫,若论身份,比之妖圣还要更为尊贵,真要作个比较,甚至不比人皇差多少了。 哪来的真龙精血?! “南域破灭妖潮,灭杀龙尊两位,败退真龙四位,南域四姓应郑家之请,送了少量真龙精血到雍都。 我麒麟楼获此殊荣,能在此拍卖此物是我等的荣幸。 之所以没有事先知会,是因为此物所得也凭气运,在场价高者得。未到场的便是与此物无缘。” 主事已是恢复了情绪,但声音依旧激昂。 一楼的蕴气,二楼的凝真全都凝神看向三楼,这等珍物自是金丹相争。 而三楼各个贵宾室的目光,却是齐齐看向了姜默舒他们这间屋子。 刚刚如此豪遮且礼让,难道是提前得了内幕消息,在放出真龙之血前一显财力,再显风度,委婉劝退其它人? 但这可是真龙之血啊,如何能让?!如何敢让?! 今日能入这麒麟楼的都是有气运之人,若是得了这真龙精血,金丹品质甚至可能提升一层,弥补成丹时的缺憾,如此一来,便是元神之道也可奢望一下了。 如若拿来遗泽后人,最少十代人必有特殊道体,成就金丹不会少于三人。 谁能不心动?!谁会让?! 就在一众金丹眼光如火之际,刚才最为豪遮那座贵宾厅,明晃晃的物灯却是灭了。 物灯灭了?这厅中的金丹不争?! 倏地,所有金丹在内,浑身的鲜血都沸腾起来了,只要最豪遮的这家不争,自己就大有机会。 第346章 龙尊之首 “六百五十灵晶, “六百五十灵晶, 通过露台上的阵法,主事的声音可以被麒麟楼中所有人听到。 “六百八十灵晶!”嘶哑的声音从三楼其中一个贵宾厅中传出。 众多修士的心又被提了起来,见证一个元神起于青萍之末,又或是看到一个长盛的金丹家族崛起于五域,足以让在场众人心潮澎湃。 眼下的加价已是越来越慢,其实在场各位金丹的身价远不止如此,奈何事发突然,宗里族内就算有再多灵晶宝材,也于眼下无益,也只有麒麟楼里郑记的办事处,可以支应之前保管在郑记的灵石。 那主事说得对,此事只看大家气运,今天有幸能得在这楼中,已是天大的福缘,眼下雍都其它金丹怕是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老子下次来麒麟楼,不带上全部身家,老子就是狗!”某个金丹咬牙切齿地说道。 待价格到了五百灵晶以上,喊价的速度便开始变慢了,幅度更是只在二十、三十灵晶间徘徊。 每一次有金丹出口加价,都是复杂的联合与计较,麒麟楼整个三楼犹如陷入暗流汹涌的海潮,看不见的纵横暗斗在这小小天地中尽情地演绎着。 而在遍布漩涡的海域中,只有一间贵宾室仿佛定海神针一般置身事外,既没有出手相争,也拒绝了所有金丹的示好和求助。 如此行`事,更让一众金丹皆是神色复杂地看向这沉默的所在。 “你郑家厉害啊,怎么想到的?不过行此事有大风险,单以一个元神之力是镇压不住的,集四姓之力,以整个南域来背书倒是勉强足够。 不过,这不是我的道,若是出事我倒是会站在郑家的对面。 这一点却是要先和冰尘、予晴说好。” 姜默舒转过脸来,淡然笑一笑。 果然大争之世,没有哪家哪域是好相与的,便是看似实力最弱的南域,也有不俗的手段。 “义父他们怕是绝不会想到,会被默舒一眼看穿。 灵石也是力量的一种嘛,聚沙成塔也是沛然大力,说起来,还是你给了他们灵感。” 郑予晴瞟了一眼自家妙人儿,见他没有生气,大大方方地说道。 “哦,这也能怪我头上,这等因果我可担不起。”姜默舒将手一摊。 欲收天下散修之财,这南域当真好大的气魄,若是成了,说不得真能顺利过了劫数,若是败了,不过就是南域被龙宫所占,身死道消。 南域都没有了,元神也没了,哪管得了后面那么多。 “谁让玉诡把虚天要塞管得太好呢,眼下五域散修都视虚天要塞为散修圣地,证道的不二之选,还说与你没因果?”郑予晴微微叹一口气,这妙人儿怕是还不知道,他为天地间的散修破开一道缝隙,带来了何等恐怖的变化。 而这,也是之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原本各宗各姓都觉得散修可有可无,但虚天要塞却颠覆了这一观念,一群散修生生挡住了有天子主持的魔潮,可以说堪比天宗了。 能进虚天要塞的散修无一不是心志刚坚之辈,要塞规矩森严但也能保证大致的公平,更可用战功换道途前路,这些散修顿时比地宗和天宗的弟子还要亡命十倍。 虚天要塞刚立之时还需要西极各宗摊派弟子历练,而到了后来,便是各宗弟子要入日月星三军,同样也需考核入内,而其中惨被散修淘汰的已不在少数。 这种变化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也想效仿。 “虚天要塞给天下散修道途和出路,南域四姓管天下散修的灵石和后路,南域只要这大义和名运。 四姓的元神也是要脸的,默舒所虑之事绝不会发生。” 郑予晴柔柔出声,心知眼前这人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 “好,我修书一封,郑记即刻到虚天要塞立下办事处,玉诡为要塞监军,在其位谋其政,我也绝不会为郑家留任何颜面, 若是郑记吃了绝户的灵石,或是犯了我的忌讳,我自带着刑天上门问罪。” 姜默舒点点头,算是把自家放进了因果。 比之妖族和天魔,人族最短的一块板就是蕴气和凝真,而蕴气凝真中最弱的又是散修,若是此举能加强蕴气和凝真整体的实力,且调配起来更为有效,倒也无妨。 反正有神魔镇压,南域四姓不敢乱来,也没必要乱来。 “若是义父他们不体面,我自是和你站在一处。”郑予晴声音不大,却是斩钉截铁。 外间的争夺愈发激烈了,每次喊价的幅度甚至缩减到五个灵晶左右。 一楼二楼的修士紧张到不敢出声,可谁也不曾想到,这场大戏真正的主角并不是三层的金丹,而正是身家只有不多灵石的他们。 涓流虽小,却是汇聚成浩瀚海洋的基石。 “八百一十五枚灵晶, “八百一十五枚灵晶, “八百一十五枚灵晶, “恭喜洪字厅的贵宾得这真龙精血一升,祝君道运昌隆!” 负责拍卖的主事舒了一口气,脸上带起笑意,郑重的宣布。 三楼的贵宾室尽数陷入诡异沉静,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心绪之复杂难以言表。 也许可以……有的金丹已是眸子中生出冷意,麒麟楼内似乎已然孕育着一场滔天风暴。 主事抬眼看了看四周,微微摇了摇头,真龙精血有天大因果,真有人胡乱出手必是十死无生。 淡定的声音从主事口中吐出,语气中带着一丝隐隐的讥讽,“因真龙精血太过珍贵,此物又出自南域,南域四姓仙尊愿意为此背书,得者有缘,若有人巧取豪夺,南域各位仙尊不吝为此出手。” 洪字厅的金丹瞬间长长舒了口气,有了南域四姓仙尊的保证,这东西才算是真正归于自家了,便是宗门都夺不走。 随着主事的话出口,麒麟楼里的气氛顿时一松。 “难得道兄有此气运,恭喜!”略带惋惜的声音从另一间贵宾厅传出。 “我是没福能借到麒麟的好运,恭喜!”另一位金丹出声,无悲无喜。 “兄台能在这麒麟楼得此灵物,也是一桩佳话,不错!”这位语气中带着无比的羡慕。 …… 主事挥手将露台上众多物事撤下,“今日拍卖之事已毕,还请各位尊客随意。” 顿了一顿,旋即又执礼说道:“下面便是每日都有的一问,这是东主的安排,各位也是支持的,就莫怪我唠叨了。” 此话一出,麒麟楼里的气氛顿时如冰河解冻,笑声从四面八方传出。 “合该如此,若是有人回应,我等也是开心。” “倒也看得出你家东主诚心,不打不相识,这麒麟楼有你断玉阁经营,倒是撑住了麒麟的脸面。” “快问吧,若是出了结果,我等也算见证。” “哪怕希望渺茫,也绝不该放弃,速速问来!” …… 主事向四周拱了拱手,神色郑重地开口道:“不知在座各位可有治疗雷伤不损道体的灵材或秘法? 若有,还请直言,我断玉阁满足阁下一切要求。 无论神通、法宝、灵材、道途,只要你提,都不是问题。” 良久,场中却是无人回应,一如以往。 唉!不仅主事,便是众多修士也是幽幽一叹,还是老样子,果然是希望渺茫。 要救那麒麟,当真不是一件易事。 就在众人默然之际,淡然的声音猛然从三楼落下,如同惊天霹雳。 “这等灵材我有,只是你断玉阁拿得出什么来换?彼此不要欠了因果。” 什么?!心头猛地一跳,主事瞬间抬起头来,而麒麟楼中所有修士都倏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所在。 落入眼中的,正是之前最为豪遮的那间贵宾厅。 “若真能治疗雷伤不损道体,尊驾无论想要什么,我断玉阁都有!”主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贵宾连真龙精血都不放在眼中,恐怕不会是开玩笑。 “我要断玉阁后面的荣王,为我做一件事,这东西就是价钱。” 一道华光带着青紫之色,倏忽落到了管事身前。 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袖珍龙头,吞吐着电芒,无数的青紫雷光从龙口中吐出,眨眼间又窜入龙角之间的虚无。 更有彩芒碎虹在龙眼中不住闪烁,栩栩如生让人叹为观止。 咦?无论是管事,还是蕴气凝真,便是三楼见多识广的金丹,也是没有见过这等灵材。 “敢问尊客,这是?”麒麟楼管事小心翼翼地问道。 “雷龙一脉,龙尊之首。”一个身影出现在窗口处,温润的声音响彻麒麟楼。 第347章 麒麟不治 砰! 好些酒杯和酒瓶从一众修士手中滑落,在地上砸出一片晶莹。 咳!也有修士当即呛得猛咳几下,更有将酒水猛然喷到周遭修士身上的。 除此之外,麒麟楼刹那间陷入了无言的沉默,看着那栩栩如生的龙首,玲珑晶盈,甚至可堪放在手中把`玩,众人都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龙首是重铸雷系道体的绝佳灵材,在这天地中也是数一数二。” 姜默舒手中端着一杯清茶,淡淡地看着下面的露台,“若论雷性灵材,至少西极和南域之地,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了。” “该不会是假的吧?”管事心神完全被眼前的灵物吸引住了,心有所想,已是神色恍惚地说出了口,旋即反应过来,正要谢罪。 姜默舒悠然一笑,摆了摆手,“这东西本相太大,既不好在外摆放,也不好随身携带,便处理了一下,东西倒是不假,我可以证明。” 证明?这要怎么证明?一众修士还没反应过来。 又是一道光华落在了露台之上。 轰! 两丈高的无头神魔持着斧盾,岿然而立,凛凛威势虽然已是极度内潋,但刚猛的气势依然摄人心神。 “说来有些惭愧,这龙尊并非是刑天斩下,而是若生尸佛借祖师积累才将之破灭。” 姜默舒脸上带着轻松写意,飒然开口,“不过有了后天神魔为证,想来你断玉阁不会怀疑这雷龙首级是我拿来唬人的吧。” 当真是刑天之主?!刚刚龙首出世,就有修士隐隐怀疑,不想刑天神魔已是直接现出了身形。 一楼的蕴气修士已然是有些颤栗,这可是斩灭大自在天子和众多妖圣的神魔,自家不过这点微末修为,何德何能见此灵物。 而众多凝真修士则是一脸崇敬,双英成名于凝真,据说这刑天之主,百年不鸣,一鸣惊人,随后更是如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已然是做到了凝真能够达到的极致,以绝强底蕴直破天劫,成就金丹。 本在三楼的众位金丹已经飞出了贵宾室,落到二层与三层之间的位置,齐声问礼。 “见过刑天之主。” 一楼二楼的修士尽数猛然一震,齐齐恭敬出声,“见过刑天之主。” “诸位客气了,我来雍都办事,正好以这龙尊首级应下断玉阁所求,倒是扰了各位的雅兴。” 姜默舒眸子中有着幽幽的冷光。 “多谢刑天之主!”那管事已是忙不迭地开口,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万万没想到,响起的是惊天雷霆,是神魔怒吼。 “当年你断玉阁害我血亲,不过呢,这因果沈师姐已经接过去了,我不便插手,你等好自为之。 一事归一事,你要雷系灵材,我恰好有,就恰好给了,不涉及其它因果。 不过……” 姜默舒轻轻打了个弹指,无头神魔已然是落回了他的影子中,旋即淡然开口,“不过,你断玉阁收这灵材若是为了救景星,却只能是无用功。” 什么?!此话落入所有修士耳中,如一川冰水猛然灌入灵台,冰心彻骨。 若是旁人如此说,必定已被麒麟楼中众多修士骂得狗血淋头,甚至还会有同阶修士要来挑战。 可这是默剑所说,是刑天之主所说,又岂能视作无稽之谈。 姜默舒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仙尊说郑景星得了天地承认,这次去人皇秘境便试试能不能将这关节解开,以便让郑景星顺利身死道消,了结因果。 到了人皇秘境中多半有些因果碍难,人皇各脉中,自家最看不顺眼荣王一脉,不坑你坑谁。 虽然不知为何断玉阁这么着紧郑景星,但将情况说得越严重,越是有利。 姜默舒将手上茶杯重重放下,长长叹息一声,“景星的问题是陷入了莲醍天子的血莲幻境,所以才会爆发雷体道蕴,与幻境中的敌人拼命。 就算用雷系灵材维持住他的道体,也不过扬汤止沸,终会被血莲幻境耗到油尽灯枯。 而且道体能容纳的灵材是有极限的,雷龙之首确实能让他坚持得更久,且道体不受影响,但一旦用过了,其它的雷系灵材怕就不堪用了。” 无言的沉默顿时出现在麒麟楼中,淡淡悲伤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甚至有修士已然虎目噙泪。 什么情况?众多修士的沉默不语倒是让姜默舒吃了一惊,当时自家在雍都并没有待多久,为何这郑景星如此得雍都修士的人望。 难道仙尊说郑景星得了天地承认的猜测是真的? 姜默舒有些不解,虽说这方天地的气运是真实不虚的,但再不虚也不该落到一个虚构的身份上啊。 便是自家假以双英的名义,也只有一份气运,当真奇怪。 也罢,去了人皇秘境就清楚了。 几位金丹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沉声问道:“刑天之主,可知还有何种方法可救麒麟?” “仙尊曾对我说过,若是十年为期,破不开血莲幻境,想来……”姜默舒叹了口气,语气有着萧索,“东西就留给断玉阁了,若是荣王同意,便来见我, 若是觉得没有意义,东西送回郑记。” 姜默舒转过身子,对着四女却是促狭笑了笑,旋即口中幽幽说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淋漓高呼战天子,麒麟点睛已飞去。 景星与我说过,此处菜尚可,舞也佳,茶不行, 今日一见,这茶已上好,却是人难再至,无趣啊,无趣!” 温润的声音从姜默舒口中传出。 旋即又有低微的声音落入金倌染灵台,“倌染去结账,一块灵石都别少他们的,也别多给了,当年我装了一次,穷了很久,想想都心痛。” 金倌染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个了然的神色,随后便一脸戚容地唤来了侍者。 …… 直到几位神魔之主离开了麒麟楼,沉闷的气息依旧萦绕在楼里。 不仅连金丹,就是凝真和蕴气都是彼此看着,不住叹息。 本来今日见了好大的场面,当是日后不俗的谈资,哪想峰回路转,最后更是得了事关金玉麒麟的消息。 可惜却是天大的噩耗。 嘭!一个酒壶已是贯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怎么这天,就不给人族麒麟活路呢!”有修士恨恨地出声,长身而起,怒啸着冲出门去。 更多的修士皆是黯然离开了麒麟楼。 一日之间,郑景星伤重难治的消息已是轰传雍都。 第348章 人皇秘主 “万万没想到刑天之主会来,还带了郑家两位神魔之主,当真来得好巧啊。” 尚元正脸色转冷,如今的他,身形已是暴瘦了数圈,再无原本昂藏的形象,淡淡的死气萦绕在身周,不过眼眸中却是精光闪闪,“好得很,当真是灵宝动人心,不过敢公然跳出来的,还真只有命昙宗。” 锁龙寺的修宜和尚眉头一皱,眼中带着疑惑,拨动着念珠说道:“会不会是误会?这姜默舒才在南域和诸多真龙做过了一场。 既然落下两位龙尊,不可能没有付出代价,何苦在这时候来干扰人皇传承。” “难说,眼下命昙宗虽然声势如日中天,宗里却没有元神,最缺能镇压气运的宝物。 刑天之主对阵过天子和妖圣,既然实力不俗,若说起了妄心也有可能。 毕竟是两件九阶法宝,若能得上一件,便能镇压自家和宗门气运,谁能不动心?” 轩鹏仙尊慢慢饮着茶,嘴里说着刑天之主,眼神却是看向了尚元正身后的黑影。 “人皇尚有明暗,那无头的刑天便是有点私心,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你说对吧,尚祛斋。” 一个伟岸的身影缓缓走到人皇前面,带着渊渟岳峙的气度,道体中似乎蕴含`着澎湃的杀伐巨力,一眼看去,凛凛生威更是让人想要拜服在地。 而他的双目却满是灰败之色,沙哑的声音更如同行将入土的老人,“我性子阴狠,行`事不择手段,但都是为人皇一脉考虑,不怕你说。” “为人皇一脉,还是尚家一脉?”轩鹏仙尊嗤笑了一声,语气中很是不善。 “我说过,叶家星散和印家灭门不关我事,我为暗皇,入灭在即,不屑骗你。”尚祛斋眉目一冷,正要发作,不过终是叹了口气。 “那眼下却是大妙了,人皇三姓,一家星散无后,一家尽数灭门,一家争龙未成,这人皇就这么绝了不成?” 轩鹏仙尊一掌将眼前的茶杯拍得粉碎,“尚元正、尚祛斋,这就是你们尚家入主人皇一脉的结果?” 在座四位元神都明白,人皇一脉的传承出了变故,却是尚家急于求成,想靠争龙选出下任人皇之主,不想几脉斗了个旗鼓相当,迟迟没有真龙脱颖而出。 “原本入灭至少还有百年,以为那几脉就算再怎么拖,在我入灭前当能分出胜负。 可能是渊劫之故,我和祛斋的气运眼下如同被鲸吞蚕食一般,正不断消散,这才导致了青黄不接的局面。” 尚元正长长叹息一声,这辈子无惧无悔,若是有遗憾,那便是一念之差,与尚祛斋共同发动了争龙,企图成就一位绝世人皇,尚家的绝世人皇。 可能气运提前消散,就是天地对自家的惩罚吧。 “人皇的传承不能断,其中的关节厉害,你们两位当是明白的。” 尚元正站起身来,脸色肃然,郑重向着两宗元神行了一礼。 消瘦的身体就如矗立在山巅的嶙峋怪石,被风霜崩裂出难以修复的豁口,等待着坠入无底深渊的命运。 “眼下这死局,你要如何来解?”修宜和尚微微叹息一声。 “日暮途远,只能倒行而逆施,争龙既然开始了,便不能停!否则找不出人,可承受人皇的气运和命格! 尚家固然会受倾天反噬,人皇传承却也断了,神威印和纯明旨此后便无法再镇压人族气运。 所以我已将各脉气运凝身之主,尽数召回,不日就到,化龙争为蛊争,噬亲成龙!” 尚元正脸色凝霜,眼中如同斩去所有感情一般冰冷。 噬亲成龙?两宗元神喟然一叹,这是病急乱投医啊,倒也确实是死中挣活的路子。 不过就是太残忍了,人皇血脉五域最尊,不想到了这大劫之中,却需要为天地大势和人族存续,如虫豸一般厮杀。 “那刑天之主怎么办?若他真是为了神威印和纯明旨而来,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轩鹏仙尊眉头紧皱。 三个元神战力对此时的雍都来说已是极大的变数,更别说其中还有悍勇无匹的刑天神魔。 “交给我就是,横竖入灭在即,若是这刑天之主真敢图谋这两件九阶法宝,我来和他拼个同归于尽,绝无问题。” 尚祛斋眼中有着灰白的死气,嘶哑着开口。 若说此刻天地中最危险的元神妖圣是哪位,必然是这暗皇无疑,若是全力以赴,绝对能拖任何一个元神战力一起死。 …… “既往江海一归客,他日云霄万里人,断玉阁居然看不起我,等我证了金丹让你断玉阁高攀不起。” 叶风彻脸上笑吟吟,心中已是骂了无数次,这已是他 在雍都中,金玉麒麟的牌面是杠杠的,连带郑家到雍都历练的子弟都被雍都修士高看一眼,吃饭都有人悄悄结账那种,虽说郑家子弟不差灵石,但这种待遇便是天宗道子,谪星中人也不见得能有。 其实麒麟在雍都总共也就出手了两次,一次雷殛断玉阁金丹,一次破灭融身的真魔。 还有一次,却是被人当笑话提起,麒麟刚想出手就被人打断了。 可惜,麒麟想出手未出手那次,正是叶风彻敢为雍都之先,径直到郑记挑战郑景星。 可悲的是,几个谪星峰等守着郑记,将叶风彻一击而败,连金玉麒麟的面都没见着,实在是他毕生之憾。 而随着金玉麒麟名气越来越大,他作为唯一挑战过金玉麒麟的人,叶风彻三个字已是化为了不自量力的代名词。 名义上的谪星妙等,实际堪比双英,更是仙尊嫡传,如此傲性麒麟,如此金玉道子, 一个凝真七转便是要邀名也不该选他为对象,徒惹人笑! “道力许久不涨,丹药时断时续,散修真不是人当的,这雍都看来是呆不下去了。” 叶风彻看了看储物袋中不多的灵石,又仔细地数了两遍,感慨着修行不易。 没有什么一技之长,也没有什么强力神通,好在遁法上天赋不错,一看不对远遁千里。 凭着这招,叶风彻稀里糊涂地修炼到了凝真后期,不过他也知道,能到凝真七转就是极限了,要想冲击凝真九转,甚至挑战金丹天劫,是万万不可能的。 非道子,不金丹,不是随口说说而已,而是无数修士拿性命来求证的。 “散修真的是太难了,要不,去西极的虚天要塞吧,恰好门槛就是凝真后期,听说五域散修去了的都说好。”叶风彻有些忧虑的思考着自家的道途。 其实,他的路真的不多,作为散修本来路子就窄,而他在雍都中的“赫赫大名”已然让路窄得都有些看不见了。 若不是故土难离,他早去中原或是其它四域闯荡了,自家怎么就莫名舍不得雍都呢。 不过也该是离别的时候了,树挪死,人挪活,也许到了虚天要塞就能打开道途,碎心关,破天劫,证金丹!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虚天要塞啊,也不知路上顺不顺利……”叶风彻摇摇头,苦笑着嗫嚅出声。 “叶人皇,你的道途在雍都,在北疆,更是贵不可言,天地所钟! 而不是在虚天要塞与低阶妖族厮杀搏命。” 佛喝禅唱猛然回荡在静室之中,朵朵金应声而化,氤氲佛光映得叶风彻眉目生辉。 “谁?”叶风彻骇得凝起遁法神通,正要破空而去,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催动周身罡气,情急之下,当即捏碎了仅剩的一张保命符箓。 随着符箓的破碎,点点灵光跃然而出,在半空中画就一个云符,“疾”! 诡异的是,云符倏地被佛光刺破,已然化为了云气白烟。 见得最后的保命手段被破,叶风彻顿时有些垂头丧气,刚刚的云气白烟还未消散,恰好就如华盖似地飘在他头上。 六个佛门修士已是出现在静室中,均是合十一礼,“北疆六寺,见过叶人皇!” 第349章 默剑失算 金身的佛修,还是六位,叶风彻已然是有些呆住了。 曼妙的佛音落入叶风彻灵台中,更是让他瞠目结舌,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人皇?哈哈哈,我是人皇?那皇宫中的元神又是哪位?叶风彻仿佛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 “各位大师,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这种话若是传出去,我都活不过三天。” 叶风彻苦笑了一声,若说心头没有隐隐的期待,那是骗人的。 不过长久散修的日子,已是让他见过太多希望破灭的凄凉景象,道心立碎都是轻的,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没有得到就不会失去,活着比什么都强。 其中一个和尚身披金色袈裟,眼中有着盈盈的紫光,周身更有隐隐的毫芒不断消逝在虚空中,淡淡开口, “我是定缘寺月钵和尚,我等金身佛修,语出而天地证,这种涉及人族气运的事情岂会和你开玩笑。” 什么?叶风彻顿时有些凌`乱了,难道…… “不错,你祖上有人皇血脉,流落至今仅剩你一个。”月钵和尚淡淡开口解释道。 “可是我不姓尚啊?”叶风彻惊呼出声。 “人皇本来就是三姓,只是如今仅剩尚家了而已。”另一个金身修士微笑着颔首,慧目中有明光放出,“你是叶姓仅剩的一人,而尚家有五脉来分气运,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所以你就是下任人皇,执灵宝,坐金銮,掌天阙!” 叶风彻晕晕的,如同被天上坠下的无主法宝砸得头破血流,既迷茫又期待。 毕竟他的情况摆在这里,散修一个,没神通没法宝,全部身家换成灵石,连小半个储物袋都填不满, 值得六个金身的佛修联手来骗他,还是如此骇人听闻的理由? 所以,自家祖上真的阔过? 叶风彻眼中已是闪过灼灼精光,诸般复杂滋味纠结在心头,让他难以言表。 时来天地皆同力,一朝蛰蛇现金鳞。 叶风彻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了出来,脸上似哭似笑, “看来,是去不了虚天要塞了,在下叶风彻,以后还请各位大师不吝赐教。” 众多金身或是慈目,或是淡笑,或是颔首……不愧为各寺觉僧耗费极大底蕴,联手以因果神通算出的人皇传承漏洞。 能这么快恢复灵台清明,倒也真是不俗,这叶家仅剩的独苗,果然汇聚了人皇叶家一脉全部的气运。 虽说渊劫自北疆起,只要人皇是北疆扶持的,渊劫的因果自然要回到中原之地。 “我需要做什么?”叶风彻按下起伏动荡的心绪,旋即看向六位金身佛修。 “我等会以秘法增厚你的气运,以防万一,随后,我等会带你前往拜会锁龙寺的觉僧和惊天刑宗的仙尊,得他们承认后,你的人皇之位便是十拿九稳。” 月钵和尚说出了后面的安排,开口就是雍都两个天宗,顿时让叶风彻眼中放光。 若在以往,别说金丹,就是谪星谱上的凝真都是他仰望的对象,如今不仅要面见仙尊,更是有极大机会一跃而成元神。 如此梦幻,便是他做过的最让人心旷神怡的美梦,也不曾梦到过。 “我能为各位大师做什么?”长久的散修生涯清楚地告诉叶风彻,天下并没有免费的东西,若是有,多半自家就是要付出的灵石。 “你是我北疆付出偌大代价才寻到的,若你能成就人皇,我北疆扶龙成功,便有气运和因果! 叶人皇可放心,扶龙之事没有回头路,我北疆六寺一狱既然支持你,就是自绝于尚家。” …… “刑天尊上恕罪,难道真得没有其它办法可以救景星了?” 郑江炼眼睛有些发红,不能置信地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不仅他想知道,众多雍都修士也想知道,便是好多元神和天子都想知道。 从没有哪个凝真道子的生死能牵动如此多修士的心神。 若说郑家真真正正在这雍都打开局面,全是因麒麟之故,他身为郑家在雍都的总管事,跟着处理些小事已是沾了好大的光,得了族中金丹的夸奖不说,更是被仙尊钦点继续留在雍都做事。 不说自家前途,便是家中至亲的前途也被他挣到了。 对于金玉麒麟,郑江炼不仅仅是佩服,还饱含`着感激,更是有着同为郑家人的荣耀。 面对郑家龙驹的安危,除了郑冰尘、郑予晴,以及昂阴仙尊,所有郑家人都是牵肠挂肚。 “渡弥仙尊跟我说,他一定会全力以赴,但若是真能救回,想来以仙尊的手段早就将景星拉出幻境了。 莲醍天子的血莲幻境玄妙异常,我也曾落入其中,若是没有刑天神魔,怕是难逃一死。 若是凝真落入其中,以我看来,必定十死无生。” 姜默舒轻轻摇头,淡然说道。 若是虚言安慰,到头来只会是更大的伤害。 如今虚天要塞都快压到月喜河了,这边七星幻光,那边戾煞冲天,一边丢了仙藤,一边死了妖圣, 月喜河两岸都是憋着气要做过一场,渡弥仙尊若是能在几个妖圣包围中抓走翼化鸿,那才是匪夷所思。 而且以风虎的性子,只会战死,不会被俘,想让他配合修复化身之宝,门儿都没有。 还不如自家在人皇秘境内想想办法,解除郑景星与这天地的因果。 郑江炼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出门之时猛然撞到了门框,却是恍然未觉,木然地继续走着。 “默舒,要不……”两个郑冰尘齐齐开口,语气幽幽。 “不行,郑景星眼下不知沾染了何种因果,便是渡弥仙尊都被毁了仙藤,险些身死道消。 若是让这因果继续蔓延,我怕会影响到南域郑家,区区虚名幻号不值得冒险。” 姜默舒长长叹了一口气。 便是世间再诡异的因果,总要落到天地人三劫中,才会影响到自家生死。 若因果不好化解,大不了以神通破了劫数,修行之世就是这点好,若是道力强横,不需要耍心眼。 “若我郑家真有这麒麟人儿,倒也是美事,可是如默舒这样,哪里随便就会有的。”郑予晴慵懒地说道。 话音未落,静室外却是响起了郑江炼急匆匆地脚步声。 “别阁主带着荣王来访。” “有请!” 姜默舒微微一笑,当年不过威胁要炸王府,折荣王颜面,这货居然就服软了,白瞎了别慕呵诸般坚持。 不过,也正因断玉阁有了这等猪队友,才让自家顺利炼了刑天神魔。 不想这次来又要薅他的羊毛,自家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数息之后,姜默舒头皮都麻了,指着对面,手都有些颤抖, “这是荣王?” 别慕呵笑意中带着宠溺,温柔地在襁褓上轻轻拍着,似乎连屋中的诸般物事都染上了母性的光辉, “见过默剑,这正是当代荣王,不知你要他做何事?” 第350章 为师为父 “世间之事倏忽变幻,上代荣王看似显贵菁华,可惜天生命薄潇洒故去,我只能撑起断玉阁和荣王府的烂摊子,为这孩子的将来积攒一些资本。” 别慕呵笑吟吟地看着姜默舒,眼神清澈无比。 “这事倒是我想得差了,我本以为荣王还是景星到雍都时那位,不想却生了这等误会。”姜默舒郑重地拱了拱手,沉声开口,“我没怎么关注雍都之事,却是不知前代荣王已逝,倒是让别阁主白跑了一趟。” 别慕呵目有深意地看了温润道子一眼,掩嘴轻轻一笑,“景星视你为大哥,你到了雍都,我上门拜访自然是应该的,更何况那雷龙之首是救景星的关键之物,我是志在必得,岂能说白来。” 此言一出,姜默舒眉头顿时就皱紧了,便是郑冰尘和郑予晴,霎时间已是神色诧异地看了过来,玉颜上微微变色。 “景星与我脾性相合,倒是无话不谈,但从未听他说过,与断玉阁和荣王府有什么因果纠葛。” 姜默舒笑了笑,淡淡出声纠正着对面。 别慕呵轻轻拍着襁褓中的婴儿,眼中温柔似湖水,荡起浅浅的涟漪。 当下语气轻松地开口道,“这孩子生来父亲就不在身边,但也听话乖巧,我愿意取世间最好的给他。 可若想让他成材还得悉心栽培,但慈母多败儿,所以我想给他找天下间最好的师父。 论品性、论气运、论资质,天下间没有比景星更适合的人了。” 姜默舒脸色再变,看着已然有些陌生的别慕呵,不由得微微一叹, “景星的问题非是药石灵材的问题,仙尊也是感到棘手,那血莲幻境非同小可,破不开幻境,一切都是镜水月。” “血莲幻境不是问题,我断玉阁已寻得一件秘宝可破开血莲幻境,之前主要是怕伤了景星的道体,如今得了雷龙之首,便能让他恢复过来。” 姜默舒不由得一怔,倒是没料到断玉阁还有这等手段,连天子的秘传神通也能破开,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不过就算有东西能救郑景星,怕是根本没人能过仙尊那关。 “别阁主能如此有信心,那龙首就给你了,既然是能用在景星身上,倒也无须多做计较。 我本意是想进人皇秘境内层一次,想找个人皇血脉同行,以压制气运精怪,你家这小荣王还是算了。 清欢楼那边我再去问问。” “等等!”别慕呵抬起螓首,眼中精光闪过,“若说气运,这小家伙不输任何人,我断玉阁也不敢白拿你默剑的东西,哪怕这东西是用在景星身上。” “况且,有我带着他,压制气运精怪不成问题。” “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景星收小荣王为弟子?”郑予晴面色寒冷地开口道,“我家麒麟心与天齐,倒不是谁都能攀附上的。” “这天地间的事,最怕精诚二字,无论别人怎么想,我全力以赴即可。” 别慕呵没有半分畏惧,语气轻松地说道,“以前的日子如在泥沼之中,景星行`事浩荡快意,如同为我倾斜了一道光,破开了一扇门,这些日子虽然忙碌,活得倒像个真人了。” “若是你到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要知道世间的事,有些本来就是没有结果的。”两个郑冰尘彼此对视一眼,正要落子的手却是停在半空,一场玲珑局,衬着痴心付假意,不下也罢。 别慕呵深深望了望那悬停在半空中的棋子一眼,倏地笑了,莲意款款,“落子无悔,既然执了棋,却要拿这后半生入局来看看。” 曾以色娱人,曾以才立身,曾为道人侍妾,曾为凝真管事,曾为断玉阁主。 如今玉衣相振,一脱樊笼,世间除了元神,也只有寥寥几人值得她放在眼中。 哪怕杀得天下英雄,哪怕杀得五域皆空,哪怕杀得尸骨重重,也要寻那麒麟共一梦,这就是她选的道路,她的魔途。 世间因果颠倒迷醉,引得姜默舒喟然一叹。 “那好,你带我和金倌染去人皇秘境,以完郑景星的因果。”姜默舒意有所指地说道, “好!”别慕呵一口答应下来,“另外我还有一份大礼给刑天之主,想来,姜大哥不会拒绝!” “还是叫我默剑吧,怎么,你派人暗杀了迦云真?” “姜大哥说笑了。”别慕呵抱着小荣王,生怕被打断一般飞快说道:“万妖军为对付虚天要塞,已是拖来了流明妖廷的连云战堡,六个妖圣更是一个没走,迦云真已经更血换脉成就了天妖之身。 我断玉阁搭上了迦云真的线,万妖军的所有情报皆会抄送姜大哥一份。” 姜默舒正色地看向身姿如仙如魔的断玉阁之主,无论如何,今天这女子实在给了他太多意外。 难道说离了猪队友真能给人带来如此之大的转变? “很好,我从不欠人,更不愿欠你别慕呵,你想拿妖军情报换什么?” 别慕呵淡然一笑,笑靥中有着大度和从容,“救下尚春如一命,不然她就要死在我手里!” “好!我来替景星了结此事!” 姜默舒沉默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无论出于别慕呵的交换,又或是郑景星的因果,却是不好对此置之不理。 …… 烟岚流转,光华若隐若现,一道门户冲破幻境雾霭的封锁,当空显现。 三个身影,缓缓破开了水波涟漪,在人皇秘境深处浮现出来。 “倌染,因此处灵性太盛,相由心生,怪也由心生,注意锁好心猿意马,否则出了丑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姜默舒看了一眼灵鹿少女,赶紧提醒一声。 金倌染重重地点点头,听话照做。 别慕呵抱着小荣王,淡淡一笑,眼中却有着盈盈水波,“看来姜大哥是真的来过,不然哪会知道这等关节。” “叫我默剑吧,前事不提也罢。” 姜默舒环顾四周,还是跟上次来没有区别,只是跟在身边的人却是不同了,当真让人有些感慨。 三人随意选一个方向,向前行去,偶尔有小的气运精怪窜出,别慕呵轻轻拍拍小荣王,不仅让“怪”瞬间呆立当场,更是有悬停的烟霞没入“怪”的躯体,让其显得更加真实。 “这孩子的气运倒真是不俗。”看着金倌染努力地收着神魔底材,姜默舒不禁有些赞叹。 “这孩子生出魂识,正是景星和姜大哥对阵莲醍天子的时候,我予他生机,景星赐莲醍自在,所以我一直坚信,这孩子和景星有奇妙的缘分。”别慕呵轻轻绕了绕鬓边的青丝,肯定地说道。 姜默舒顿时呆住了,还有这等说法? 完全没有逻辑啊,如是这样算来,人族五域怕是茫茫多的婴儿都与郑景星有因果。 别慕呵没有管姜默舒有些怪异的目光,继续说道,“所以,我偶尔就会来此,不为其他,只是这里恰好能看到景星。” 一个“怪”现身在三人之前,美如冠玉,星眸深邃有神,一身雷云滚袍威武又不失俊秀。 姜默舒眼神更是奇怪了,便是金倌染都不由得浑身激灵了一下。 却见别慕呵几步走上前去,将那玉树临风的“怪”定在原地,抱着小荣王斜斜靠在其肩膀上,喃喃地说道:“终是让我找到了不损你道体的灵物,等我!” 姜默舒眼神一凝,该不会别慕呵有事没事就来这人皇秘境映射郑景星吧。 眼下可如何是好?! 第351章 麒麟因果 金倌染已是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头看向姜默舒无声比了个口型, 疯了!怎么办? 姜默舒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淡淡开口道,“别阁主,景星无心情爱,甚至不知你心意,你这般痴执怕是注定无果。” 别慕呵转过身来,轻轻一挥手,扮作金玉麒麟的“怪”已是融化为一堆晶莹的沙土。 “默剑无争却是有执,我也有执, 我的执念很简单,与人同梦,与人同行,那人我选的是麒麟。 为了他,我连尚春如都容得下,只要他醒来知我为他所做的一切,我不信他两眼空空。” 在这人皇秘境,别慕呵吐出埋藏已久的心声,眼眸清澈,并无一丝一毫的疯狂,心神甚深之处,莲醍分身蕴含的妙性瞬间再度融化了一层。 撞透清霄,晃耀晴空,偏开琼路,天地本与我为一,我未看时,与心同寂,我看天地时,天地为我起舞。 虽然心外无物还未看破,却能以麒麟因果定下自身根本,返照大千世界,无人可算,尽算他人。 姜默舒看向别慕呵,却在她眼中发现了觉悟的明光,如同大梦初醒,那眸子中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和眷恋,就如纯净的莲一般。 没有丝毫怨恨,没有丝毫牵扯,只有至深的眷恋如同澄净的湖水,让人一眼望去就想投入其中。 姜默舒心神一凛,这是穿透了眷恋的本质么?当真好厉害的心性。 “你既然心意至坚,我也不想再劝,不过我想再多问一句,你在此间映照景星,人皇秘境的气运得天地承认,难道不怕影响他的运势和因果么?” 别慕呵的嘴角扬起淡淡笑意:“我对景星的眷恋真实无虚,绝不会变,自然不会做有损于他的事, 这人皇秘境中的气运精怪本就是映照幻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美人来美人,欲天籁来天籁, 对人皇血脉之外的修士非常恐怖,对我人皇一脉却无影响,所以我常来看看景星。 区区幻化之物就能影响外界气运和因果,人族早就打得妖族找不着北了。” 旋即淡然笑了笑,“姜大哥为何会如此问?我向你保证,我在此间映射景星,绝不会影响他一丝一毫。” 姜默舒闭目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若是单靠幻象就能引动外界因果气运,人皇一脉怕是当世无敌。 渡弥仙尊的猜测却是错了,郑景星的因果不在此地,还是说仙尊没有说实话?! 这个只能等回了虚天要塞再问个明白了。 好在这一趟也不算白跑,可以把金倌染和自家的神魔底材收集足够。 待金曦神魔出世后,太阴玄魄配上金曦神魔,若生尸佛加上悍勇刑天,压服两位元神绝无问题。 等自家 “那就继续向人皇秘境深处去吧,那里有御使神魔的诀要,倌染多领会一下,更有弥补道体缺憾的灵性。” 姜默舒冲别慕呵和金倌染点点头。 到了秘境最深处,依旧是沧桑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磅礴,苍茫,古远时光的记录再次展现在三人眼前,诉说着人族薪火相传到如今的点滴。 良久,金倌染已是潸然泪下,这才知道自家大哥背负的是什么,坚持的是什么。 金倌染的周身已是金光内蕴,光华闪动,仿佛得了金性之恒久不变,虚空中竟然生出魔头嘶吼,咆哮,威胁。 秘境中的众多景像幻化为丝丝缕缕的金光,不断汇聚到少女的头顶,化为一道金霞。 金霞似乎是由无数绽放的金构成,汇聚过来的金光越多,组成金霞的金绽放得越是茂盛。 倏地,金霞轻轻一晃,其中却是生出了如同一池明湖似的水光。 无数金升华放光,化为了极致的明黄之色,旋即溶解在清丽的水光中。 姜默舒神情一动,果然,金倌染虽然为玄石道体,还是能在这人皇秘境得不少好处。 一连三天,金倌染都在补足道体,别慕呵见了灵鹿少女如此,也很是惊奇,“谪星超等?” “不错,倌染之前有些因果,所以一直在阴华峰,少有外出,更不为人所知。” 姜默舒没有隐瞒,也无需隐瞒,最后一件神魔底材拿到,金倌染就会回命昙宗让金曦神魔出世,到时马上就会名动天下。 声名之盛,甚至会盖过自家刑天之主的名声。 毕竟,当世 别慕呵轻轻一笑,眼中少有地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当真厉害,不想姜大哥默不作声,又带出个谪星超等。” 那莲醍天子老想着以谪星超等夺体入世,本以为除了景星,世上再难有谪星超等,万万没想到,这命昙宗随随便便就掏了一个出来。 而且还是个即将炼就后天神魔的天才。 能以凝真之身成为后天神魔之主,不想除了之前的郑冰尘,眼下又多了个金倌染。 命昙宗自从出了双英,当真是一飞冲天了,怕是马上就会赶上命昙宗极盛的中兴时期。 自家断玉阁哪怕多了众多融身真魔,比起命昙宗暴涨的实力,还是有所不如,只能等天子下界了。 轰! 一道金色的气运,从虚空中勾连在了金倌染的身上。 姜默舒点点头,金倌染道体应是弥补完毕了,本就是玄石道子,再得了人皇秘境的气运补足,相信人族五域中怕是没有谁的道体能比她更好了。 若是在其它天宗,想来必定是妥妥的元神。 可惜在命昙,这后天神魔一道的前路还要自家来开辟才是。 金倌染已是睁开了眼睛,浑身上下明艳不可直视,“姜大哥,我感觉身体一下轻松了好多。” “这灵性修补道体,生成的道体天赋千奇百怪,而且各有不同,反正必定很是有用,你慢慢来探索。”姜默舒见得金倌染无事,心头的一颗大石落了下来,笑着说道,“后面那些幻图你也多看看,有着众多前辈御使神魔的技巧,我炼制刑天之前,也从中受了莫大的启发。” 金倌染眯着眼睛笑了笑。 倏地,一个声音从前方幽幽传来, “这谪星超等的道子我不管她,算你命昙宗气运浓厚,不过你刑天之主来这人皇秘境深处, 是要拿神威印呢,还是拿纯明旨呢?” 第352章 融魔尽露 氤氲灵雾倏地分开,露出一位身形昂藏的大汉,笼烟淡雾被他身形带动,化为条条龙形萦绕在他身边。 带着灰白死气的眸子紧紧凝视着姜默舒,嘴角噙着一丝冷意。 那是一双危险的眼睛,其中深蕴着大能即将入灭,所有不甘和不舍化为的疯狂。 面对这双眼睛的注视,元神以下绝计无法泰然处之。 好在,这样的眼睛,姜默舒在白玉京见过三次。 “尚祛斋,尚人皇,我入道不久,也少来雍都,还是 至于你说得那两件九阶法宝,若是我有心要取,便让我于佛魔争锋之时陨落于玉诡之手,不知这个回答尚人皇可还满意?” 姜默舒轻言出口,半点没有被对方气势所摄。 人皇有明暗二位,在金丹层面少有人知悉,但在元神之中却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命昙宗没有元神,不过渡弥仙尊和南域四位元神自然将元神应该知道的秘闻悉数告知了。 便是以渡弥仙尊的辈分和神通,说到这尚祛斋也有丝丝忌惮。 而南域四姓知道他要来雍都,都是要他小心此人,元神里少有如此完全不要面皮的。 “刑天……默剑……” 眼见对面的道子仿佛迎击狂雷的孤云,不惭狂夫不惜身,尚祛斋沉沉压在灵台之下的遗憾,顿时难以抑制地翻腾而出。 这等人物若是生在尚家,必会飞快脱颖而出,如何会被埋没百年之久。 哪怕是只有一丝尚家血脉,他也必然会全力支持这如剑道子来争人皇之位,可惜了,就如那郑景星,天生的人皇却是生在了南域。 尚元正五脉,四个气运之主加上死去的荣王,他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 或是囿于清高,或是过于圆滑,或是干大事而惜身,或是善谋无断,或是耽于享乐。 特别是在见过郑景星之后,尚祛斋仿佛看到了自己和尚元正的身影,重叠在了一个人身上。 众生平等和寰宇之盛,皆在那麒麟惊鸿而又淡然的星眸中。 若是时间足够,尚春如与那麒麟的后代必然就是下一代人皇,只可惜,天不假年,他和尚元正都等不起了。 如今见到这默剑,尚祛斋才知道,四域的道子天骄已是远胜中原。 “我来这人皇秘境,一是为我这妹子护法,二来是有桩因果想来看看,结果来了才发现是我误会了。” 姜默舒淡然地开口,语气诚恳,“出了秘境,我很快就会返回西极,月喜河那边战事告急,倌染的神魔必须尽快出世,我大概是没空等你们人皇慢慢争位,然后谋夺法宝的。” 九阶法宝确实是好东西,当日渡弥仙尊以仙藤炼死莲醍天子,加上对命昙三界的了解,已是让姜默舒看出了一丝端倪。 七阶以后的法宝都有着一丝道性,代表着天地中一种浩瀚的本源。 仙藤代表着力的本源,命昙三界大概是“界”,只可惜阶位所限,比仙藤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对于姜默舒来说,有九阶法宝固然喜,没有也无妨,自家根基反正是在后天神魔一道,即便刑天,在自家记忆中,也不是最强的那几位。 等命昙宗立上二三十峰,再摸索出统御神魔的法门,什么九阶法宝都要被打爆。 神威印?纯明旨?挡得住几个神魔?八个还是十个? 出言如雷,直劈元神灵台,尚祛斋就如全力以赴,鼓起周身气力却落到了空处,难受得不行,合着对面不仅不想要人皇一脉的九阶法宝,听口气还有些嫌弃。 剑默语,魔张狂,几曾着眼看人皇?金阙法宝无意争,看得跌宕看寻常。 当真是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自家居然成了小人? 尚祛斋脸色转缓,又看了看金倌染,不由得点点头。 若是这等谪星超等,刑天之主全程陪着来这人皇秘境倒也说得通,毕竟上次郑景星就是差点在人皇秘境被融身真魔抓走。 想到这里,尚祛斋才回过神来,灵动犹如在春风中跳跃的少女,居然又是一个神魔之主?还是未成金丹就能祭炼神魔的道子? 更胜刑天?!倏地,一股明悟升上尚祛斋的灵台,让他的道体都有些颤栗。 稍过几息,尚祛斋才收敛起脸上的震惊之色,悠悠地叹息道,“命昙宗气运居然如此之厚,当真让我最后的日子里长了见识,倒也是人族之福。” 姜默舒点点头,“好说,不过倌染是玉诡带回宗门的,以后再想有这等运气,却是有些难了。” 迟疑了一下,姜默舒向着暗皇拱了拱手,“听说,人皇传承要化龙争为蛊争,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我和尚元正没有时间了,只能尽快在五脉中选出可继承人皇气运的人选。”尚祛斋看了一眼姜默舒,神色平静地说道,眼眸中的灰白死气更深邃了些。 更是指着别慕呵与襁褓中的小荣王,面无表情地说道:“便是荣王也需入局争个生死,尚家血脉既带人皇冠冕,享皇血尊贵,便需承白骨之重,受尸骸之寒。” 姜默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别慕呵则是笑吟吟地开口道,“荣王虽小,也是人皇一脉,无论何种情况,定会参与争龙夺得下代人皇之位,这是我对他的期待,更是我对他父亲的承诺。” “虽是残忍,但为了五域安宁,却是不得不行此事。 若是刑天之主无意多留,还是早回西极吧, 若是换个时间,我定会欢迎,眼下多事之秋,不敢留你。”尚祛斋冷冷地颔首道,施然转身,步入了氤氲灵雾中。 …… 出了人皇秘境,微微的明光恰好在天边亮起,道道瑞霞挂在天边,昭示着再度开启了日月的轮回。 “我倒是没想到,姜大哥居然是这个性子,我还以为会在秘境打起来。 看来断玉阁对双英的了解还是不够啊,那些情报那些分析,能看到你的行,倒是看不出里面的心。” 别慕呵的天籁清声脱口而出,语气淡淡。 “蛊斗龙争中,我帮不了尚春如,更救不了她,四位元神的眼皮子底下,我想留手都不行。 不过我收到消息,锁龙寺和惊天刑宗似乎达成了一致,只是暂不清楚是支持哪脉。” 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姜默舒抬头看了一眼天边泛光的云霞,轻轻笑道, “无妨,我会想办法救下她的命,也算是还了景星的因果。 虽然我不知道你如何搭上迦云真,但这人不容小觑,不要被他算计了。” 别慕呵温柔地笑笑,点点头,眸子中冰冷闪过。 莲醍一脉只有自家算人,从不被人所算,如今得了魔妙,方才想明白诸般前事,若不是被迦云真拿来顶刀,自家如何会惹上了双英。 便是近日妖魔之盟,那迦云真也是为了让断玉阁在前面趟路。 你迦云真既然从头到尾要算计我,我自然也要还以因果,以莲醍天子的秘蕴难道还敌不过你一个天妖? “那我先行一步,这小家伙平日里吵闹不休,这几日在姜大哥身边倒是乖巧得很。” 别慕呵玉`臂如枝,抱着小荣王一礼,不急不缓转身而去。 …… “天下间的事,亲疏好分,善恶难分,倌染你一定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姜默舒长长叹了一口气。 “啊……姜大哥,我……有些听不懂呢。”金倌染吭哧吭哧地接着话,回答得结结巴巴。 “不懂最好,我只庆幸这天地有神通,我不需要去用心算计,横竖不对,一刀斩过去,就见了分明。” 姜默舒看着灵鹿少女,祭炼后天神魔的底材,这小丫头已然尽数收集齐全,一种为王前驱的荒唐感油然而生。 其实也还好,自家只是辛苦些,罗云是人都赔没了。 不过呢,金曦神魔若是不给力一点,当真对不起自家费了这么多手脚。 “那我们是等蛊斗龙争的时候,去给尚春如站台? 锁龙寺和惊天刑宗有两个元神,人皇一脉有两个元神,我们三尊神魔若不是生死相搏,也能顶两个元神。”郑予晴凤目带煞,慢慢盘点着各家的战力。 “谁说的我们要等蛊斗龙争?”姜默舒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今天就回西极。” “不救那个什么尚春如啦?”金倌染的眼睛都瞪圆了。 “带她一起走,在虚天要塞少不了她一口吃的,谁有功夫跟雍都这帮人斗心眼,耍嘴皮子,人皇之位落谁身上跟我们没半点关系。”姜默舒微微哼了一声,嘴角翘`起微妙的幅度,“两件九阶法宝而已,我都懒得弯腰去捡。” 此话一出,四女都是掩嘴轻笑。 “如果我们劫持人皇一脉,就会有四个元神来拦截我们。”两个郑冰尘对视一眼,开始查缺补漏。 若是在西极,以双英的名头拿下人皇一脉,不会有半点水,但这是在中原,还是在雍都,劫持人皇一脉,必然掀起滔天巨浪。 “放心,四个元神会很忙,等他们回过神来,我们都跑远了。”姜默舒眼中精光闪过,手中已是出现了一柄骨刀。 下一瞬,摇魂荡魄的声音已然以郑记为中心,向着雍都各处水银泄地一般扩散开来。 轰! 海量的魔气从雍都各处冲天而起,其中又以断玉阁和荣王府最为可怖,远远看去好像笼着一层黑灰迷雾,象征着某种不详。 姜默舒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魔气最为深沉的方向,旋即收回了目光。 “走吧,”姜默舒转头笑了笑,“便是元神有伟力,想尽数料理好这些融身真魔,也不太容易,更何况还有人皇血脉在其中。 我们去救了尚春如就跑,三尊后天神魔一路上严阵以待,我看谁敢来拦。” 第353章 破阵出发 典王府,晶莹剔透的玉山有点点灵泉滴下,敲打在专门收集灵泉的玉器中,如同奏响了一曲悦耳的天籁。 玉山边的凉亭中,一抹仙影不仅玉颜琼姿,更有着沾衣杏雨一般的雅态。 不过站在她身后的两位金丹真人,呼吸却是不受控制似的,隐隐有些粗重,显然已是全力以赴。 “有劳两位真人了,这玉山的阵法自开府就没启动过几次,不想我这才回来两天,倒是恰好撞上了。” 尚春如一袭雪衣,灵慧的眉眼依旧宜嗔宜喜,不过在虚天要塞这些日子,倒是让她多出了不少沉稳。 “许久没有回来,可惜却是住不了多久了。” 玉人眼中有着接受现实的坦然。 “哪怕以蛊争龙,既看神通,也看气运。 小姐你和麒麟关系密切,气运根本不是那几脉能比的,更何况,之前威胁最大的荣王一脉已变成了襁褓婴儿。 我典王府也不是没有胜算。” 镜水真人按在阵法上的手轻轻一抖,可见内心深处,并不像口中说得那么平静。 凭心而论,镜水真人倒也没有说错,没了荣王,其余四府其实也没有差得太远,不过有时候差上一线就是生死的区别,而在四府中,最差的依然是典王府。 不是没机会,而是和其它三府比起来,机会也就比那荣王府的襁褓婴儿高不了多少。 “小姐,你明知回来是以蛊争龙,你为什么要回来呢?眼下的情况,没人能在虚天要塞强迫你回雍都!” 藏蔓真人有些惋惜地说道。 是啊,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尚春如幽幽地想着, 是因为身上尊贵的血脉,还是身为人皇子嗣的责任? 又或是自己曾发过誓,必要成为人皇,方有资格站在那麒麟的身边? 也许都有! 更多的却是因为自家麒麟敢以凝真之身直面大自在天子,无畏无惧。 而自己面对人皇传承的挑战,怎么能退后? “无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事涉中原和人族气运,我不能退!景星会懂的!” 尚春如的唇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刹那间犹如含玉噙翠,比之天光还要煌煌明媚。 如此幻丽绝伦的一景落入两位金丹真人眼中,引来的却是齐声的叹息。 “怎么这些融身真魔齐齐在今天就发动了,难道还想搅乱人皇传承不成?”藏蔓真人满心的愤懑,不由得撒到了眼下唯一可出气的对象身上,出声叱道。 “无论是妖族还是天魔,谁不想搅乱人皇传承,只是妖族被四域遮挡,天魔被气运隔在虚天,才没有办法。 没想到这天魔居然弄出了融身道子的妙法,今日这融魔乱起,怕是哪位大自在天子出手了。” 镜水真人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只要固守住王府阵法,凭借玉山的灵气积累,绝对没人能打得进来。” “不错,阵法加上玉山,便是元神也要大费周章,不管是人是魔,谁能破阵而来?” 藏蔓真人冷冷一笑,身上的丹气尽数向阵法枢纽灌去。 倏地,幽幽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回荡在小园中,仿佛丝丝细雨,又好似晴风化冻,让人心神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此间有玉,当碎,此间有人,当醉……” 醺醺然的感觉猛然浮上两位真人的灵台,恍惚间,两人已是有些醉眼迷离。 不好!还不待两位真人以清心秘法恢复神智,却听到“咔嚓”一声,那小园中开府以来就作为阵眼的玉山,已然裂开了无数的缝隙。 王府的阵法被破了?怎么可能! 什么真魔会有如此手段?难道是大自在天子来了?不可能,天子不可能下界,更何况在这雍都皇城。 我等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小姐,两位金丹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没有丝毫声音,小园的围墙也是阵法的最后一道屏障,竟然迅速融化了,就跟雪狮子忽然放到了火炉边似的。 “这阵法有些厉害,我若是出手,动静实在有些大,迫不得已才让冰尘出手,非是对两位真人不敬,还请恕罪。” 姜默舒见了那跟云楼刀灵九成相似的玉人,不由得轻轻一叹, “我是姜默舒,春如若是听景星提起过我,那是最好。 棠红是我徒弟,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再加上这个,想来可以证实我的身份。” 两丈高的无头神魔倏地出现在玉山之侧,旋即又落回姜默舒的影子中。 典王府的三人瞬间已是呆住了,本以为是融身真魔开始集中人手来攻打各家王府了,万万没想到破门而入的是刑天之主。 “见过刑天之主。”两位真人赶紧拱手一礼,不过还是有些疑惑,难道刑天之主见了融身真魔发动,特意来保护典王府? 倒也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典王府跟金玉麒麟关系非同一般, 而麒麟和刑天之主交好,天下皆知,那是一起直面莲醍天子的交情。 尚春如盈盈起身,绛唇轻启,“见过姜大哥,本来我前几日回来,已得知姜大哥也在雍都,但探听到姜大哥去了人皇秘境,正想过几日前往拜会。 不想今日却承姜大哥专程来援,春如谢过。” “谢就不必了,不瞒你说,外面的乱子就是我挑起的。”姜默舒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典王府两位金丹已然面面相觑,也不知该不该再听下去,会不会被灭口啊。 “你是景星的大哥,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尚春如盈盈一笑,对着儒雅道子表现出了最大的信任。 这等似如柳的灵秀倒是让郑予晴和郑冰尘都有些刮目相看。 幸好自家这妙人儿坚决要斩断郑景星的因果,不然怕是又要多出一个罗织。 “我要带你回西极虚天要塞,马上就走。”姜默舒语气坚决,刚坚得不容对面有一丝拒绝。 天光轻轻抚在尚春如的面颊上,落入耳中的言语仿佛要将她从一个梦境带向另一个梦境,从噩梦到美梦。 沉醉与满足瞬间充塞着尚春如的心,星眸中甚至多出了一丝茫然,“姜大哥果然连行`事都和景星都有些相似,怪不得他会如此信任你。” 尚春如呢喃着说道:“能得姜大哥承认,想来也能得景星承认,看来我是回来对了。” 旋即感激地继续说道,“谢过姜大哥好意,可惜我不能走! 争龙事涉中原和人族的气运,我若是胜了自然有资格和景星站在一处。 若是我败了……那也无妨,人皇得了传承,也还有棠红可陪在景星身边。” 咦?姜默舒一愣,倒是忘了尚春如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认准了的事轻易不会动摇。 难道打晕了带走?好像也是一个办法! 姜默舒打灭了心头泛起的冷笑话,语出惊人地说道:“我长话短说,你去了西天要塞才是对人皇一脉最好的保全,不然,你必定会死在争龙,而且人皇一脉也会断绝。” 怎么会?!若非对面是默剑,是麒麟的大哥,尚春如一定会娇叱反驳,但既然说这话的是刑天之主,想来不会是虚言恐吓。 “我以秘法激发雍都融身真魔现身,魔气最炽是断玉阁和荣王府, 魔气冲天,没有丝毫人气,你想想看是为什么?!” 姜默舒脸色也有些难看,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一试,居然是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尚春如已是掩着檀口,不敢相信听到的内容。 “不错,若非为了救你引动秘法,怕是荣王府和断玉阁还无法暴露,啧啧,人皇血脉被天魔污染,当真让我大吃了一惊。” 姜默舒继续说道,“眼下,便是人皇入灭都蹊跷颇多,更别说这次争龙还有天魔的影子! 只能先放你到虚天要塞,才能保证留下人皇一脉。 此举,是为救你,也是为景星的因果,更是为了人皇一脉不断绝,你信我!” 尚春如已然明白,眼下的雍都已是有大凶险等着吞噬人皇一脉,自家去了虚天要塞当真是最佳的选择。 旋即下了决断,“如此,就麻烦姜大哥了!” “好!我们走!” 狂风呼啸,一尾灵舟已是冲霄而起,万丈流光在青云中沉浮而去。 下方,无量森然的魔气不停在雍都各处爆发开来。 第354章 人皇追袭 雍都,在青冥中从上往下看去,这千里之地爆发出无量魔气,更有道道神通光华与之纠缠碰撞,呈现出幻丽缤纷的景像。 雷火的轰鸣声,魔吟的嘶吼声,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处,让这雍都上空更显热闹,溅射`出的点点金星,条条黑气,在青天云界中此起彼伏,宛如为这天地新生、日月轮回上演的一出好戏。 雍都两宗一脉的金丹已是尽数发动,追逐四散外逃的融身真魔,有的真魔眼见逃脱无望,也会向着两宗一脉重要的所在决死扑去。 而其中断玉阁和荣王府的真魔更是分别冲向了锁龙寺和惊天刑宗,若不是两位元神及时回援,差点被破开宗门大阵。 良久之后,四位元神立在青冥中,互相看了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下方的雍都,真魔的爆发总算摁了下去,就算还有零星魔气炸开,也被众多金丹团团围住。 有元神镇守在雍都,损失倒是不大,但人皇争龙传承之前,被如此摆了一道,倒真是赤`裸裸地打了四位元神的脸。 尚元正脸含冷意地看了看下方,目光特别在郑记和荣王府所在停驻了一下。人皇提前入灭,以及中原气运下降的原因总算是找到了,但真实情况实在有些不忍言。 居然是天魔污染了人皇血脉。 这让锁龙寺和惊天刑宗都有些诧异,看向尚元正和尚祛斋的眼神更是有着隐隐的责备。 尚家入主人皇,就这?人皇血脉背离人族,融身入魔,当真如同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别慕呵已然逃脱,还带走了尚归辰,而且,我以秘法测了,根本无法定下她的方位,也无法算出她未来的行止,这至少也是天子才能有的神通秘蕴。 只是还不清楚是哪位大自在天子的谋划。” 修宜和尚缓缓地拨动着念珠,轻微地撞击声直击几人的心底,虽没有明言,但人皇一脉在这事上实在脱不了干系。 “我倒是不知该怪这刑天之主,还是该谢谢他。”轩鹏仙尊凝着眉眼,语气虽轻却是直指关窍,“上次承蒙景星想了个办法,大家下苦力清理了一次。 这才多久?这雍都已然快成魔巢了。断玉阁专司雍都排查天魔之事,好得很,断玉阁阁主就是融身真魔。” 两位人皇尽皆无言,雍都出现如此大的变故,人皇一脉实在难辞其责,纵然刑天之主肆意妄为,但融身真魔遍布雍都,总归不能说是刑天之主带进来的。 “便是融身真魔一事错不在刑天,但姜默舒带走尚春如又如何说,人皇传承岂是外人可以干预的。”尚祛斋眼中闪着寒光,更有着复杂的思绪。 这默剑在秘境中待人以礼,出了秘境就翻脸不认人,直接就捅了个天大的窟窿,然后跑了,偏偏还堵得自家说不出话,当真是不当人子。 “拦截的谕令,沿途的宗门可曾回复?”尚元正看向轩鹏仙尊。 惊天刑宗的元神叹了口气:“此去西极,中原沿途有八家地宗,均是回复事态不明,不愿插手刑天之主与人皇一脉的纠葛,更不会开启护宗大阵阻拦。” “西极方位至少还有两家天宗,圣心碧苑有八阶灵宝破立荆山,红袖香居更是有两位元神,难道也不敢稍加阻拦?”尚祛斋眸中灰气大盛,却似没有焦点一般,森森言语让人感到寒气逼人。 轩鹏仙尊没有答话,从袖中掏出两道光华,一指点了上去。 其中一道光华传出喝骂之声,“三尊后天神魔摆出应战之势,其中还有刑天,更有落了龙尊的若生尸佛,我就算用破立荆山也不敢说能落下龙尊,老子是欠了你人皇的钱还是欠了你人皇的米?挡你个鬼!” 另一道光华语气还算客气,轻柔平淡,透露出的意思依然是拒绝,“听闻刑天之主与金玉麒麟交好,尚春如能随在麒麟身侧也是佳话,破拆姻缘之事我二人不好为之,还是人皇自行解决吧。” 听了两家天宗的回应,修宜和尚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似有无奈地道了一声:“我佛慈悲。” “我去拦,修宜和尚随我一起,这三尊后天神魔速度不快,抵达西极之前必能追上。 眼下已然失了荣王一脉,若再去了典王一脉,这争龙便是决出真龙,怕也会先天不足。” 冰冷的眸光透过尚祛斋眼中的灰白,流露出的却是要将神魔剖开的疯狂。 “还是我去吧,刑天攻势刚猛煌煌,最是克制你的诸般神通,纵然你可以拼命,那刑天就不能拼命了?” 一只手按在了尚祛斋的肩膀上,正是当代明皇尚元正。“何况雍都刚刚平复,还有别慕呵带着尚归辰不知所踪,你来寻她比我合适,若能杀了她,便算是釜底抽薪了。 我去找刑天之主夺回尚春如,以我明皇尊位,对上所有后天神魔都能压制,刑天自然也不例外。” 旋即,尚元正看向锁龙寺的觉僧,“事关中原气运,不容有失,我此行是志在必得,还请修宜大师与我一道,挡住若生和白骨两尊神魔。” 修宜和尚叹了口气,慧目难得出现了一丝犹豫,很快却是恢复了清明,“既然是明皇相邀,又涉及中原和人族气运,我便陪你走这一趟。” 尚家除在人皇传承之事诸般计较,其它方面行`事倒也配得上人皇尊号,值得他一并前往了结这桩因果。 …… 别慕呵眸光中全无一丝惧色,带着淡淡笑意,不住地逗弄着襁褓中的小荣王。 婴儿咯咯地笑起来,拽着自家母亲的青丝,左摇右晃,好似在求饶似的。 逗着逗着,断玉阁主噗哧一笑,轻轻在婴儿脸上捏了一下,“郑归辰,这下知道厉害了吧,不得不说,双英就没一个好相与的,与你父亲一般天不怕地不怕。” 旋即轻轻一叹,“为救你二娘,你大伯可是把娘`亲给你积攒的资本都挥霍了呢,好在把这东西带出来了。” 一个精致的雷龙首级顿时出现在她的纤纤玉手中。 小荣王如同星辰一般的眼眸,猛然一亮,就像见到了好玩的玩具,咿咿呀呀就要去抓。 小屁`股却是被狠狠拍了一下,“这是你父亲的药,可不能玩哦。” 若有若无的波动从虚空中扫过,青冥之下,雍都之内,一切有情之灵,所有无生之物皆是无所遁形。 别幕呵脸上露出甜糯的笑容,腻人心脾,“居然还不死心,又来算,当真不嫌烦。” 玉衣一振,那不为人知,不为人察的隐匿波动已是绕开了此处地界。 别慕呵将小荣王轻轻抱起,走到窗户边,一抹温柔的宠溺出现在她的脸上,“你二娘先去虚天要塞陪你父亲了,我们再等等,过些日子等你吸干了明暗二皇的气运,等你成了小人皇,我们才好去替你父亲疗伤。 这几日,我们就在你二娘这里暂住吧。” 香风吹拂,帷幔轻扬,窗外赫然是一座晶莹剔透的玉山。 第355章 痛快疯魔 灵舟在云气中不断前行,一方碧玉在如水天光中载浮载沉,犹如长虹惊天,飞快将各色云霞烟岚抛在身后。 三尊后天神魔护卫在灵舟周围,引动着天风罡气如潮澎湃,浩浩荡荡向着西极之地飞驰而去。 灵舟之上,除开金倌染,众女倒是风情不同,各有殊丽。 郑予晴慵懒美艳,笑弯梨月,卧如海棠风,却又天生傲性,只在自家妙人儿身前可以折下来。 两个郑冰尘,一个清丽无双,如清澈冰壶悬于人世,一个曼丽动人,如以光为影,似以色为空。 尚春如虽没有云楼的英气飒然,但身为人皇血脉天生自有贵气,更有着娉婷飘逸的灵慧,与之相处,如风满座凉,如莲入梦香,不觉间已是沉醉。 此刻的尚春如却是有些坐立不安。 倒也没有别的,只是隐隐约约感到两位神魔之主对她有着隐隐的排斥。 不仅如此,就连刑天之主姜默舒,仿佛也在避嫌一般,刻意和她保持了距离。 倒是那灵鹿一般的少女,对她颇有兴趣,扯着她问东问西,好似对什么都感兴趣似的。 “虚天要塞我也待过呢,你觉得那地方如何啊?” “听说姜大哥的首席大弟子和你关系非浅,情同姐妹,我倒是有些好奇,她是不是真能及得上我和冰尘姐。” “虚天要塞的仙尊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喜欢开玩笑,不过呢,他属于又菜又爱玩那种,若不是玄兵劫宗财大气粗,早把裤子给赔掉了。” …… 尚春如一边应付着金倌染,星眸却是落在了传说中的默剑身上,这人在雍都掀起滔天巨浪,居然只是为了将自己捞出险地! 自己收到尚元正传信之时,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旋即笑着让棠红帮自己拿件东西,支开了她。 看着雷光灼灼的翠球,不知为何,眼泪却是滚滚而落。 得遇这麒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却是止于此了。 她选择了回雍都,也选择了安然赴死。 然而就如一场幻梦,自家才回雍都两天,却又被神奇地带往了西极,置之死地后,又获得了生的希望,尚春如心中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生怕此时此景是幻梦一场。 “春如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姜默舒平静的声音落入尚春如耳中,温润如玉。 “是有些惶恐,雍都真魔作乱皆是因我……”尚春如轻轻叹息了一声。 “停!” 姜默舒一声断喝猛然打断了尚春如的哀思,“在这方天地,凡事有因有果,但却不需要你胡乱将因果揽在身上。” 姜默舒朗声开口,醇音入耳,淡淡开解着人皇玉女, “雍都遍地真魔,想来是断玉阁引来的。而断玉阁别慕呵宁愿入魔也要坏人皇气运,冰冻三尺又岂是一日之寒。 所以,人皇传承坏了规矩才是前因,与你无关。 今日引爆这些真魔,按理来说,明暗二皇还应谢我,不然若是到了龙争或是人皇传承时爆发开来,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我行此事,问心无愧,也不希望你有愧。” “姜大哥救我,可是因为看好我和景星?”尚春如看着刑天之主,皇女虽是在发问,柔柔的眼神中却是如剑一般肯定。 姜默舒淡然一笑,口中断然否认,“说实话,我不看好你和景星。” 咦?!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尚春如的所料。 姜默舒缓了缓,看着眼前几乎和云楼一般无二的玉颜,神色如常地说道, “人人都称我为刑天之主,其实,我倒更喜欢默剑这个称呼,因为这能提醒我,莫要忘了初心,莫要折了剑心,玄痕剑宗归纳的九大剑意,我的剑意是顺意。 景星的因果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我觉得你不该死在这里,我便救了。” “姜大哥,还是没说为何不看好我和景星。”尚春如眼光灼灼,事关金玉麒麟,她务必要问个清楚。 姜默舒叹了口气,反问一句,“那你是如何看我和玉诡的,佛魔争锋是她将我镇死在佛狱,还是我御使神魔将她斩得烟消云散?” “这个?”尚春如眨了眨灵慧凤目,面对刑天之主淡然的表情,实在没法说出违心的话。 “不敢对姜大哥谎言相欺,我看不出来,双英争锋只在一线,谁胜都是有可能的。”尚春如低着头,不敢看姜默舒,葱指不断地绞着。 “这是对的,便是我都不知双英一战,最终会是什么结果,你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姜默舒顿时呵呵一笑。 丝毫没有尴尬,姜默舒继续说道:“景星的伤势之复杂,就如我和玉诡争锋一般,渡弥仙尊和我都有些看不清其中的牵扯了。” “所以?!”尚春如当即掩住了檀口,声音已是有些颤抖。 姜默舒转头看向玉舟后的流光,长长地叹一口气, “所以,景星的因果我要尽量帮他了结,他做不了的,我来做! 比如,从雍都中将你抢出来! 又比如,挡下执心入迷的人皇!” 玉舟倏地一停,如翠碧玉已是悬在了天光中。 向前看去,正有一脉山峦如同玉带,斜斜布列,暗蕴藏黛胜景,峰尖不时隐入云乡,更有飘渺的意味。 正是西极和中原的分界线,也是两万年前,人族和妖族争锋的 昔日血色铸就的天地关,千里漫漫,如今却是化为了新人新景,故事故叹。 姜默舒踏在刑天神魔的肩头,昂声开口,“人皇若是来相送,足感盛情,若是想来抢人,也大可一试! 若刑天不敌,我还有剑域,若剑域毁了,我还有骨剑,若骨剑折了,折了就折了!” 郑冰尘和郑予晴对视一眼,已然知道自家妙人儿下定了决心,今日无论如何都会带皇女脱开樊笼。 “她为人皇血脉,既然享了尊贵,难道不该有牺牲和付出?”尚元正身形已是变得衰老不堪,就像秋天枯黄的落叶,没有了生气,不过眼中的神光却是愈发明亮,让人不敢直视。 “她心向麒麟,我也由着她,虽说皇家多无情,但皇家也有慈爱。 如今人皇传承在即,你带她走了,与临阵脱逃何异?” 姜默舒冷冷一笑,“眼前人皇都休问,身外浮名一任他,死是等闲生也阔,拟将何事奈我何。 在这天地中履冰临危,我既然命都敢舍,自然要痛快疯魔, 这人我是救定了,人皇若是不服,大可放马过来。” 第356章 纯明玄秘 在这西极与中原的天地之关,儒雅青年与耄耋老者悬立在天风之中,两者俱是睥睨四方。 数万年前,无数妖族和人族陨落于此,最终人族得以破域而出,直到扩出了西极之地,而到今日,昔日的血关已然化为了胜景。 姜默舒微微一笑,万年前有人决心往赴,万年后也有人来读懂倾听,自家曾一度藏于叶底,匿于双英,却从未想过在这天地中当个看客。 孤鸿踏雪不是我,血染山河解寂寞。 “尚人皇,别慕呵污染人皇血脉,龙争也好蛊争也罢,已然脱出二位掌控,尚春如若是回去,不过是白白牺牲,不如留得一线如何。”姜默舒神色郑重,叹息着说道。 人皇能追上来并不意外,甚至他作了最坏的打算,哪怕追上来的是暗皇,也必是要作过一场。 尚元正没有答话,沛然浩瀚巨力已是猛然压在了姜默舒身上,就如天弃之,人厌之,皇伐之。 “刑天与帝至此争神……” 姜默舒冷哼一声,心神往刑天一印,无尽的神魔威势冲天而起,无头神魔已然斧盾互击,森严肃杀将云气尽数搅乱。 下一瞬间,姜默舒兀自御使刑天向青冥冲去,破空之声轰然炸响, “刑天斩过天子,斩过妖圣,人皇若是不怕,上来大家放开手脚分个高下。” “我久未出手,不想有人真敢无视人皇之尊,姜默舒,金丹天人中你算 尚元正冷冷出声,声出而乾坤应,惊天撼地的金玉之音响彻整个天地,震耳欲聋。 天地中倏地幻了一座金台,带着七色瑞霞,托举着人皇向着青冥升腾而起。 “不想两个都是不相让的性子。”锁龙寺的修宜和尚缓缓地拨动着念珠,侧身对着郑家两位神魔之主合十一礼,“这因果就让人皇与刑天自行消解如何,我不出手,也希望二位不要出手。” 正要冲上青冥的三位玉人倏地止住了神魔上冲的势子。 “大师,如此一来,你倒是省事了。”两个郑冰尘冷冷地说道。 “和尚你来拦一个试试?” 郑予晴得白骨神魔之傲,气性最是狂放,说动手便动手,元辰白骨神魔已然伸出巨大的骨掌,兜头向修宜和尚抓了过去。 “试上一招也好,”修宜和尚点点头,淡淡的青光在他眼中泛起,“早就听闻刑天之主出自命昙宗白骨峰,百年不鸣,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今日有幸能见到他的引路之人,也是和尚我的幸事。” 轰! 元辰白骨神魔好似太古凶兽重现人间,带着决然无退的气势。 一条幻生的龙影挡在了骨掌之前,无数的灵符如骇浪积云,浩浩瀚瀚,从虚无中汹涌化生而出,尽数灌注到龙影之中。 龙吟一起,连绵不绝,铺天盖地,化为雄浑浩大的波澜,将白骨神魔生生挡了下来。 郑予晴慵懒笑笑,眼中冷光闪过,“和尚,当心祸从口出,北疆定缘寺的和尚因为口舌招摇,结下与玉诡的因果,后面肠子都悔青了。 你既然敢说我没有识人之明,那你倒是也掏一个双英或是麒麟出来。” 此话一出,顿时让修宜和尚表情一窒,有些尴尬地说道:“郑峰主误会了,我绝无讥讽之意! 况且,中原若是能拿出双英一样的道子,事情也绝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锁龙寺的觉僧一指青冥,正色说道,“刚才一招,足以证明我可以挡住二位神魔之主。 但西极人妖征战在即,而中原雍都也需防着大自在天子搅风搅雨,何必弄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两个郑冰尘对视一眼,这和尚倒也知道轻重缓急,不过如此看来,雍都两家天宗与人皇一脉,已不再是铁板一块了。 敏锐灵思在心神中几番转折,郑冰尘已然有了决断,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可以压阵,但若是默舒招呼,若生尸佛必然出手,大师到时莫要大惊小怪。” “以人皇之尊和默剑之傲,怕是也不愿他人插手因果。人皇证位后身经百战,默剑成名后也未有败绩,想来彼此都有心称量一下对面。” 修宜和尚点了点头,眉宇间并没有剑拔弩张,却是有着甚大的遗憾,“可惜阴差阳错,本该是并肩的两人,居然要在此分出高下。” 两个郑冰尘对视一眼,盈盈笑笑,“大师,觉得我家默舒较人皇如何?” 修宜和尚顿了一下,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若论道体,明皇尊位可克制后天神魔,若比法宝,尚元正还执掌着纯明旨,说实话,我想不出刑天之主能胜的理由。 不过,刑天之主战意刚坚,倒是让我有些把握不准了。” …… 姜默舒凝着眉眼,轻轻一叹。 上次见人皇,自家刑天尚未出世,还要借着南域四姓的虎皮,才能到雍都扬威。 而现在,神魔出世,再立一峰,已是能直接御使刑天对上人皇,不知不觉间,自家已是成长到如此地步了。 斩! 没有半丝尊老之心,小山似的斧光已然划过玄妙的曲线,向着上有瑞霞,下有明光的金台斩了过去。 儒雅道子,出手疯魔! 尚元正冷冷一笑,苍老的脸庞上不见半分动容,一道卷轴在他身前缓缓展开。 金台之后已是明光大放,圣音缭绕,无数山岳河川显露其间,无数虚幻的人影正在其中劳作、征战、生息、传承。 宛若洪流爆发,犹如天风卷过,一众修士身上泛着金光,从虚幻的山河走了出来,迎向那雪亮的一斩斧刃。 轰! 仿佛两股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猛然相撞,青冥中裂开了丝丝裂缝。 尚元正沉默了一下,淡然颔首,“很好,怪不得能在西极闹得风生水起。” 明皇不由得有些吃惊,虽然只是彼此试探性地一手,但纯明旨的威能,又岂是金丹天人可以抵挡的,哪怕这金丹有着后天神魔。 灵台明光一闪,尚元正眼眸中生出炙热,嘶哑着开口,“你已经找到你的道了?” 对于金丹天人来说,得享阳寿三千,更有神通和法宝护身,若只想逍遥,轻松便能在天地中快意驰骋。 但对有志于长生久视,向往天地同寿,追求元神之道的金丹来说,其实远比凝真痛苦,而这种痛苦甚至会持续以千年计的金丹生涯,直至入灭。 这种痛苦,就是不知道途所在,有心成道,却无道途可寻,某种意义上来说,金丹天人追求元神之道,和一介凡人追寻修炼之道并无本质区别。 法财侣地,财侣地都只是增速,若是无“法”,便不会有最关键的起步。 姜默舒摇了摇头,“只是想打通后天神魔的前路,还没有找到方向,倒是让人皇见笑了。” 尚元正已是眼皮直跳,笑你?这种成祖立宗之事,谁敢笑你? 人皇传承特殊,可让人一步登天,但也有利有弊,不算真正与日月同寿,自家也曾想过要破此关碍,但终是放弃了。 尚元正脸色肃穆起来,“为了在妖族和天魔的浪潮中保住人族延续,各位先辈各奋烈志,立下了不同的道途,有的虽不圆满,但却合当时的情势。” “不错,后天神魔为锋将,专司杀伐,不求道途,正是在那妖魔遍地的年岁,让众多祖师欣喜若狂的发现。”姜默舒眼中有着凝重。 尚元正轻轻呼出一口气, “是的,你我都秉持着先辈的道路,你想打开前路,我也不能让人皇传承在我手中断绝。 所以,就让你见识一下人皇为何被称为人皇!” 炙热的金光从尚元正身前的卷轴中亮起,青冥中宛如多出一轮大日。 一个身影从金光中缓缓走出,尚元正率先抱拳一礼,“冷魄真人,有劳了。” 来人噗哧一笑,语带尖酸,“让我来对付命昙宗的后辈,本代人皇你倒是真有想法。” 旋即看向姜默舒和他身后的无头神魔,淡然地点点头, “愁到清辉减颜色,愁如流水之悠悠,悠悠此恨何时休? 既然有缘见得广寒,新的后天神魔之主,若是不够强,便死吧!” 第357章 冷魄广寒 “果然,每一件九阶灵宝都有着独特的道蕴,执掌着天地中的一种规则。” 姜默舒见得金色幻光构成的中兴祖师,脸上无悲无喜,执起剑心中的疯魔杀意,摒弃掉一切无关的情绪,恐惧、仰慕、吃惊……皆是被镇压到心灵的最深处。 冷魄真人还想开口说点什么,炽烈如火的神魔战意,已然将她牢牢锁住了,明月一般的斧刃刹那间高高扬起。 轰! 明月斧光带着亮丽的锋芒,如摧山破岳似地落向命昙宗的中兴祖师,刑天全力一斩,便是莲醍天子也要生寒,便是三位妖圣也要授首。 姜默舒让刑天倒映自家心神,这一斩浑然天成,倾天之势若汹若燃,就如在天地中不甘心就范。 这是直面天子,诛杀妖圣的神魔斩击。 而较之对阵莲醍之时,人皇秘境中得来的御使神魔心得,经过诸多血战已然融会贯通,更是结合着刑天的神通威能刻入了姜默舒的骨血。 若论神魔御使的契合,命昙八峰,也只有郑冰尘在他之上,便是罗织也要稍逊他一筹。 “不错,若论刚猛,天地中倒是少有及得上你这后天神魔。” 冷魄真人将手一召,一轮明月赫然出现在她身后,却是本该在命昙宗阴华峰的太阴玄魄神魔。 霎时间,青冥中冷云雪雾弥漫,冰峰好似琉璃玉`柱,激荡起铿锵冷鸣。 数十百道白气寒光纵横交织,宛如真龙行天,从四面八方裹向了无头的刑天。 无论阴华神通或是御使太阴玄魄,冷魄真人都称得上横压一代之人,被纯明旨从岁月缝隙中拉出,对敌大自在天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便是失控的先天神魔也斩过两尊。 不过对上命昙宗的后天神魔,倒是首次。 “有点意思!”冷魄真人饶有兴致地看着无头神魔。 她没有尝试躲开,作为岁月中有数的御使神魔的大家,自然知道面对神魔战意锁定最好的办法。 不过对于刑天的凛凛威势及姜默舒的灵妙御使,却是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能以神魔倒映心神,发挥神魔本能杀性,倒是不愧是首位神魔之主!便是我领悟这等妙诀,也是用了近百年的时间!” 恢弘的白色毫光,从太阴玄魄神魔乍泄而出,宛如银色沙瀑,浩浩荡荡,直似天地战栗生寒,无形的寒气蓦然扩散到整个青冥,不仅是姜默舒和刑天被包围其中,便是尚元正的金台也是凝霜挂冰。 对于冷魄真人的一视同仁,明皇只能抱以苦笑。 “这就是广寒?!”姜默舒踏在刑天的肩头,只觉得冰寒之气无孔不入,侵入骨髓,侵入灵台,道体道心宛如被厚厚的冰霜覆盖,渐渐已是没有知觉。 当真是不同凡响,寻常金丹若是中了这神通,马上就是一地冰渣,便是元神也会大受影响。 关键这大神通,漫空刺目光华一晃,立时就是广寒天地,避无可避! 简直比郑冰尘的真言大神通还不讲道理,怪不得冷魄真人虽然不是首位神魔之主,却是广袤天地和无尽岁月中能逆斩元神的少数金丹。 姜默舒激荡起浑身的丹气抵御道体中的寒气,再以刑天之心倒映自家心神,以神魔战意抵御灵台中越来越盛的寒意。 一阵明悟涌上姜默舒的脑海,“该不会是金丹法域吧。” 这寒意至虚空而生,由虚化实,冥冥中随心所动,与意相合,那冷魄真人轻轻一笑便有灵应。 凭着斗法的灵觉,和对剑域的深入了解,姜默舒觉得自家应当是没有猜错。 铮! 蚩尤解已是出现在姜默舒的手中,白骨刀和刑天神魔以姜默舒为主为持,已是勾连到了一处。 三色剑域骤然以无头神魔为中心,飞速地扩散开来。 轰! 犹如两股绝强的气浪相互撞击,消弭,姜默舒骤然感觉道体和灵台中的寒气被逼开了。 厉害! 姜默舒不由得赞叹道,以他目前的眼光和接触到的层次,冷魄真人的金丹法域是他见过最强的金丹法域,没有之一。 以阴华化生寒域,已是被其推到了登峰造极。 再加上与之契合的太阴玄魄神魔的加持,才造就了足以灭杀元神,撼动天地的大神通,“广寒”。 厉害! 冷魄真人微微颔首,这无头神魔的御主,居然这么快就看破了广寒的跟脚,可见不仅在后天神魔一道天资不凡,便是在金丹法域上也是投入了不小的心力。 居然这么快就明白了金丹法域的重要性,修行直指神通根本,当真不俗。 而且这小子,居然还是以阴华作为法域的根基之一,倒是有点眼光。 姜默舒踏在刑天肩头,已然全力以赴,神魔剑域中三色光华交织成网,荡起一层狰狞的涟漪,耳鬓如剑戟的头颅虚影,仰天发出无声的狂啸。 森白如骨玉的光芒,铿锵争鸣。 清丽如碧水的光芒,泉流淙淙。 明煌如亮金的光芒,金铁铮铮。 眼下,他倒是庆幸自家多少有些运气,还好没有因为祭炼出了刑天神魔就得意忘形,对金丹剑域的投入始终没有松懈, 不然今日怕是就被自家中兴祖师打落青冥了。 刑天之威,蚩尤之狂,借着剑域澎湃扩散,将广寒的青冥搅动开来,就如冰河解冻,春风化雪,虽然缓慢,但却是在坚定的变化之中。 轰! 青冥中溅射`出无量阴华,就如一阵细碎的雨水轻柔地挥洒开来。 刑天以斧盾架住了太阴玄魄,而剑域中的蚩尤虚影也是镇住了这尊后天神魔不断散发出的诡异灵动。 一道骨白玉线出现在冷魄真人的心口,在耀眼的金光中显得丝毫不起眼。 “居然还是个剑子?!”冷魄真人眼中露出诧异和惊喜之色。 下个瞬间,冷魄真人的金色虚形已然消失在了青冥之中。 太阴玄魄神魔猛然一振,旋即生出一片阴云,缓缓没入其间,当阴云散去,已是没了神魔的踪影,唯有凛凛的寒意依然徘徊在这空旷的所在。 姜默舒持着白骨刀,转头看向头发已然白的明皇, “请了我命昙宗祖师过来,人皇的面子倒是不小, 眼下我命昙宗还有六峰神魔祖师,人皇可要继续请来,让我一一拜见?” 尚元正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用了,你赢了,尚春如跟你走,算我人皇一脉嫁女。” 第358章 分隔生死 “多谢明皇留手,也让我有幸见了祖师的无上神威。” 姜默舒施施然行了一礼,虽然道体和法袍上还有霜华未消,但却是恢复了云淡风轻的神色。 随后,几息沉默出现在青冥中,明皇看着眼前胆大包天,百无禁忌的道子,不由得喟然一叹。 往后数千年,人皇一脉怕是都会被此人压在下面,天地间的主角将不再是曾主持各宗各姓破域而出的人皇,而是这悍勇争杀的剑子。 也许,中原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事实上,我并没有留手,”尚元正负手立在金台上,脸上有着一丝释然,“若是再以纯明旨召引其它人道秘影,我这衰形老体也不知能不能撑下去。” 本以为这刑天之主到雍都是为了两件人皇灵宝,不想倒是自家小觑这默剑了。 为了从未一见的尚春如,就敢架上当代人皇的因果,不愧为双英。 顿了一顿,尚元正忽然说道,“便是在我没有天人五衰之时,祭起这纯明旨,你必然也会将若生尸佛唤上青冥,如此一来,我还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默剑,你已经证明了有着插手因果的实力。” 听到明皇如此说来,姜默舒眼中神光湛湛,淡然地说道,“不过是之前有些积累和奇遇,而且后天神魔还算外力,明皇如此说,倒是让我有些汗颜。” 不管别人怎么看,姜默舒其实很清楚,与自家心中所愿相比,眼下拥有和能够调动的力量还远远不足。 而且随着他逐渐走到前台,就如一颗灵果放上棋盘,一头龙象立于殿室,已然不能像之前那样隐藏实力了。 若是寻常事,可能自家不发一言,就会有人去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遇到的危险也会更加叵测和要命! 对于可能会单独对上元神、妖圣或是大自在天子,姜默舒已然有了心理准备。 甚至更恶劣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六位妖圣得了迦云真热情招呼,总归不会是在月喜河对面光是吃酒。 “下去吧,我还有一些话和春如交代一下,她既然脱离人皇一脉,而我入灭在即,想来今日一别,就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尚元正点点头,不再逗留,向着青冥之下坠去。 …… 灵舟之上,随着刑天之主冲上青冥,若生尸佛和元辰白骨神魔抵住锁龙寺的觉僧,尚春如心中就如同被天风推搡的浮云,忐忑浮沉,左右难定。 被刑天之主强硬地带出了雍都,如就一折惊人梦幻的戏文,让人难以置信。 但人皇对争龙的重视,尚春如心知肚明,此去西极怕是不会太平。 哪知一路平顺,无风无浪,沿途的地宗和天宗俱是没有丝毫阻拦,也不知是人皇没有发出谕令,又或是这些宗门不敢直面三尊杀气凛凛的后天神魔。 总而言之,有些庆幸,倒是让尚春如稍稍放下了眉头心关的愁绪。 眼见已是快要冲入西极,只要过了那道山脉就是天高云阔,脱得樊笼。 自家父皇,当世明皇,竟然亲自追了上来,而且已和刑天之主打上了青冥。 尚春如抬眸向青冥看去,眼中有着化不开的纠结。 “放心啦,莫要以为骇浪惊天,风雪漫天,姜大哥既然起了心要带你出来,这天底下能挡住他的,倒也不多,人皇也不行。” 看着思绪难安的尚春如,金倌染趴在灵舟边上,懊恼地说了一句。 哪怕自家金曦神魔回宗就能出世,可眼下还是拖后腿的份,实在让人不忿。 “可是……”尚春如神情中有些迷茫,更有着对两人斗法的忧虑。 自己父皇定然带了人皇一脉的底蕴,纯明旨,两人已经冲上青冥这么久了,千万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不用担心啦,外人都觉得姜大哥呆正古板,才给了他一个默剑的名声。 其实他从来都是能十个打一个,就不会九个打一个的人。 若是事情不对,他肯定会招呼冰尘姐到青冥共击,眼下还没出声,证明他还顶得住。” 金倌染挥了挥小拳头,似乎要将忧愁烦恼甩开似的,明眸皓齿中更是有着满满的信任。 尚春如看着灵鹿少女,似是被她感染一般,紧蹙的眉宇稍稍舒缓了些,刚要说话,却见金倌染一跃而起,咯咯笑了起来,“我就说没事吧,伱看……” 尚春如连忙转头,落入眼帘的,正是从青冥中缓缓落下的两道光华。 …… 看着眼前局促不安的尚春如,尚元正不由得轻轻一声叹息。 “我是人皇!” 尚元正缓缓地开口了,“所以有些事情,便不能由着我的心意来。” 人皇贵女还未说话,旁边的灵鹿少女已是不屑地嘟了嘟小`嘴。 “父皇,春如不是逃避责任,姜大哥说得对,天魔虎视眈眈,以阴诡污染我人皇血脉,此时行争龙斗蛊之事,不过是便宜了别幕呵。” 尚春如眼中已是恢复了清明,本就秀美灵慧的脸上,如同生出煌煌明光,让人不敢直视。 “你在此时离了雍都,便没资格再称人皇一脉了。” 尚元正语气清冷,眼中神光有些摄人。 尚春如身形一个踉跄,旋即稳住身子,神色中有着悲伤,又有着凄凉,却是没有后悔。 “父皇,不,父亲,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就像当初我愿意去虚天要塞追随景星一样。” 尚元正微微颔首,似在回忆,过了几息方才缓缓开口,“几个子女中,你一直最有决断,可惜就是太过孤高,能有郑家麒麟折服于你,倒是出了我的预料。” “那小子也是,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直面大自在天子,倒是把你耽误了。”尚元正语气中难得带上了抱怨。 霎时间,玉舟上,好几道目光在刑天之主身上转来转去。 姜默舒凝起眉眼,猛然瞪了回去,果然,三道目光如同雪狮子遇火,顿时就缩了回去。 只有那灵鹿少女吐了吐舌头,饶有兴趣地又看了他几眼,才将视线转向了人皇贵女。 “罢了,此去月喜河,一路有默剑护持,倒也安全。 只是到了虚天要塞,把麒麟看好,可别被人给抢了。” 尚元正耐心地嘱咐着,配上白的头发,就如同一个凡人老父在女儿出嫁前细细叮咛。 尚春如已是羞得满脸通红,眼下灵舟上,有觉僧和尚,有神魔之主,有景星家人,还有灵秀的少女,如何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将你和棠红送到了虚天要塞。” 伴着萧瑟的长叹,尚元正转头看向姜默舒,“既然是你将春如送到景星身边,还请一以贯之,以后的日子里扶她一把。 她是个好女子,配得上那小子!” “这个?”姜默舒一怔,已然察觉从尚元正眼中流露出的认真和郑重,这不是人皇的谕令,而是一个老父身死前对女儿未来生活的指引。 “力所能及,我不会推辞。”姜默舒对着人皇重重地点了点头。 得了刑天之主一诺,尚元正温和地笑了笑,旋即拉起尚春如的手,将一个储物袋放到她的手掌中,然后小心地合拢, “你和棠红义无反顾去了虚天要塞,我就知道你二人必能和那金玉麒麟结为道侣! 等景星伤势痊愈,你和棠红就能与他星月相伴。 我已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这里面是我为你和棠红备好的嫁妆,也是早就定下的,今日追上来正好给你!” 尚春如眼角的晶莹,轻轻划过玉颜,就如那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 “去吧,未来的幸福就在你手中,你不是人皇一脉,也还是我尚元正的女儿。” 尚元正昂起头颅,定定看了一眼远处的群山,分隔了西极和中原,也分隔了父亲和子女,更分隔了终途和前路。 此一别,隔山海,划阴阳,愿你一切如愿,愿你尽得成全。 第359章 蛊龙纷争 “实在是厉害啊,可惜没有生在中原。” 看着远去的灵舟,锁龙寺的修宜和尚缓缓出声。 “是啊,这就是五域已然胜过中原的地方,其它四域或是与妖族对峙,或是与天魔争锋,且不说道子资质,关键是道心便坚刚得多。 中原和雍都承平万年,又无外患,反而成了无形的牢笼。” 尚元正不由得叹息一声。 两位元神都是眼力不俗,这刑天之主修行进境奇快都还是其次,关键是其人有气,行`事煌煌可搅动天地气运。 若是生在尚家,哪怕只有一丝尚家血脉,这人皇舍他其谁? 莫名地,尚元正想到了尚祛斋对姜默舒的评价。 …… “怎么没拦住?” 尚祛斋已然吃了一惊,眼中冒出的讶异甚至将灰白的衰败之色都冲淡了少许。 “实话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兄长你既然带了纯明旨去,所有元神法门你都有克制之法,怎么会压不住那刑天之主。” 明皇和修宜和尚都是喟然一叹。 “纯明旨,我用了,更是召引了命昙宗中兴祖师之一的冷魄真人。”尚元正轻轻咳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开口了,“结果还是输了。” 什么?尚祛斋和轩鹏仙尊已然大吃一惊。 “不可能!冷魄真人御使太阴玄魄神魔发动广寒,念动而神通至,追之不及,击之不中,期间又要不断被广寒侵袭,最是克制走刚猛路线的妖圣! 刑天虽说战意滔天,战法却与妖圣无异,再加上冷魄真人本就知道后天神魔所有的弱点,怎么可能会输给刑天之主。” 深吸了一口气,尚祛斋有着深深的不解。 “冷魄真人接下纯明旨,并没有丝毫懈怠,全力发动了广寒,青冥中已是冰封天地。不过可惜,刑天之主比我想得还要厉害。” 明皇将手一摊,“不过几息之间,默剑已是看出了广寒的跟脚, 然后犹如神来之笔,剑域和刑天神魔合在一处,使出了类似广寒的神通,虽然眼下还是粗糙,不过立意却是甚高。” “几息就看破广寒了?”轩鹏仙尊转头看向修宜和尚,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之色。 “他先是默剑,后才是刑天之主,不过因为刑天神魔太过悍勇,反倒是让人忽略了他在神通修行上的无上天资。”修宜和尚拨`弄着念珠,对于轩鹏仙尊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感到任何意外。 事实上,他当时看到默剑与明皇斗法,也是轩鹏这等模样,让郑家两位神魔之主看了笑话。 “你就没有出手?”轩鹏仙尊有些疑惑地看向锁龙寺的觉僧。 “出了一招。”出家人不打诳语,修宜和尚面色如常地回道。 “与之对敌是什么感觉?”轩鹏仙尊一愣,瞬间起了好奇之念。 “默剑神通以白骨剑气为根基,命昙白骨峰的神通果然不凡。”修宜和尚微微一顿,倒也没有犹豫,干脆地回答道。 四位元神陷入了沉默。 良久,尚祛斋看了一眼其它三位元神,冷冷开口,“既然没有拦住,那就算了,不过争龙蛊斗却是不能停,哪怕只剩三脉,也不见得就凝不出真龙。” 尚元正叹了口气,有些艰难地点头:“我已将尚春如逐出人皇一脉,就让她去当郑家麒麟的道侣吧。 定下争龙之日,剩下三脉便一分生死,既然生在人皇家,自然要有付出和牺牲。 以血凝冠,化王为皇!” 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对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 轩鹏仙尊干咳了一声,开口道:“这里倒是有个小意外。” 意外?尚元正和尚祛斋同时看向惊天刑宗的元神,难道是意外发现别幕呵的踪迹了? 面对明暗二皇的注视,轩鹏仙尊咬了咬牙,尚家是人皇,但人皇却不仅仅是尚家。 “印家灭门自然是无法可施,但叶家星散,唯一的后人却是找到了。”轩鹏仙尊语速飞快地开口,“这人眼下就在雍都。” 看着明皇缓缓闭上了眼睛,而暗皇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危险,轩鹏仙尊反而是沉静了下来,“为天下计,为人族计,我觉得此人也可参与争龙。” 修宜和尚拨动着念珠,向着两位人皇合十一礼:“此事,我也知道,五域不是私物,气运没有恒久,我也觉得叶家人可参与争龙。” 淡淡的声音从锁龙寺觉僧口中传出,似是叹息,似是劝说, “天行有常,不为仁存,不为暴亡。 但人族不行,人族已习惯了人皇的存在,若是争龙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轰! 整座殿室刹那间化为了飞灰,纷纷扬扬飘散开来,尚祛斋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 “云真,成就天妖的感觉如何?” 韫岩妖王哈哈大笑,一壶灵酒已是塞在了对面人的手中,眉目间的畅意当真是盖不住了。 这几日,万妖军就跟有了天大喜事一样,大宴三日,真真是锣鼓喧天,妖气齐鸣,战旗招展,妖山妖海。 把对面还在辛苦修筑白玉京的修士唬了一跳,生怕又是流明妖廷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白玉京的一众修士仔细戒备,结果发现月喜河对面的万妖军,好像是真的在大肆庆祝。 “感觉还不错,最好的,就是又可以喝酒了。”迦云真淡然笑笑,眼中的慵懒之色一如既往,可是眼角到下巴的两道血泪之痕,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翼化鸿看向迦云真,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云真,以前伱总说资质不好,修炼起来事倍功半,不过如今的你,若论血脉资质,已是不输于我,以后我少不得要督着你加强修炼……” 迦云真哈哈一笑,在翼化鸿胸口锤了一记,将他打得倒退了一步:“以前我推不动你,替血换脉后却是差得不远,若是让我赶上你的妖身修为,那你可就没脸了。” 翼化鸿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反驳。 良久,迦云真却是收敛了笑意,对着翼化鸿说道,“那人已是在雍都掀翻了断玉阁的摊子?” “是的,不想玉诡之后,又有人祭炼出窥破融身真魔的神通了。”翼化鸿点点头,沉声说道:“融身真魔潜伏虚天要塞,倒戈一击的计划已经失败了,眼下该如何是好?” “不急,我们先把自家的地盘理顺。”迦云真淡淡笑了一声,“断玉阁那边要合作,也要防着。 天魔眼中,众生平等,能融身道子,难道就不能融身大妖了? 我给别慕呵的,才是该她的,我不给的,她不能偷看!” 第360章 以功论妖 云真要找出隐藏在妖军中的融身大妖? 一众妖王饶有兴致地看向名为参谋实为统领的迦云真。 这当然是好事,可是真要做起来,难度着实不小,不然人族那边就不会连元神都在头疼了。 化岚妖王皱了皱眉头,缓缓开口问道:“融身真魔法门出自天魔莲醍天子一脉,这脉天魔号称不落算中。 天底下能窥破这融身法门的,只有玉诡的万幽镇秘神睛,以及之前默剑在雍都施展的白骨剑鸣。” “叔叔说得没错,化鸿你觉得呢” 迦云真两腿交叉,直直地放在桌子上,长袍垂地,好似一个放`荡不羁的浪子。 翼化鸿手里捏着酒杯,冥思苦想,不自觉就用上了妖力。 啪!玉杯已是被捏了个粉碎。 风虎大天妖讪讪地将手拍了拍,干脆地竖起了降旗,喟然叹道, “人族是靠元神复生道子来进行少量甄别,各位妖圣的血脉神通虽然玄妙,但皆不擅长这补缺修损的法门,我是想不出来办法,云真还是不要卖关子了。” “不管是凝真道子还是大妖,愿走融身真魔一途的,要不是前路无望,要不就是心中有怨。”迦云真眸子中带着慵懒,细细地为一众妖王剖析着。 “我一直在提醒自己,工于心计只是小道,玉诡可以在部分时间骗所有人,我也能在所有时间骗部分人,但我和沈采颜都做不到在所有时间欺骗所有人。 大妖最根本的问题就是血脉桎梏,这点我等都能看得明白,大妖更是切身感受,这是骗不了人的! 解决不了这一点,融身妖魔就会一直存在,这将是抵在我等妖王背后的一把匕首,我不能接受。” “总不能把大妖全杀了吧。”韫岩妖王面对心窍玲珑的迦云真,不由得嘟囔起来。 “若是将大妖都杀了,煞军战阵不是等于被打断了脊梁,自废武功。”翼化鸿摇了摇头。 迦云真揉了揉眉间,因为接下来的话过于离妖叛族,不啻于打破妖族死气沉沉的俗规僵条,一个不慎,倾天大浪便会将万妖军打得船毁人亡。 不过,有些事却是不得不做,既是为了增加万妖军的筹码,更是为了流明妖廷的将来。 迦云真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上面,旋即沉声说道,“以为这世间没了路,其实是眼界狭窄了,那虚天要塞既然能被人族散修定为圣地,不外乎就是可以用军功换神通、换法宝,能以军功开前路。 玉诡撇开宗姓之见,为人族的众多散修破开沉沉天地,才有了能挡住魔潮的虚天要塞。” “云真……”翼化鸿已然猜到何等惊涛骇浪将从自家兄弟口中吐出,不过却是没有阻止,而是坚定地表达了支持,“继续说,我在听,只要你说了,我就会去做!” 迦云真严肃地冲风虎大天妖点点头,又看了看一众凝神屏气的妖王,平静地说道, “没有窥破融身真魔的神通,那就让天劫来分辨。 目前军中的大妖全部论功赐血,晋升天妖,晋升后去留随意。” “这样一来,融身真魔倒是解决了,可是会导致煞军战阵中大妖不足,阵战的灵动变化便会弱上很多。”化岚妖王没想到迦云真能下如此大的决心,当即提醒。 “各位叔叔莫急,这正是我要说的 “师双英长技以制双英,双英可往,我亦可往。 从今日起,我万妖军放开血脉限制,大妖只以军功论前路,若是军功足够,甚至可以换妖圣血脉。 三天之内,这消息就会传遍六大妖廷。” 放开血脉?一众妖王顿时有些簌簌发抖,这是在掘妖王的根,在打妖廷的脸。 迦云真指了指月喜河对面,娓娓出声, “玉诡敢集人族五域的散修之力,汇涓成海,我妖族自然也做得! 六大妖廷界域百十倍于人族,自生灵慧的大妖本就数不胜数,可惜只能投身各处妖王,多受欺压也无前路。 打破血脉桎梏,由我万妖军始,只要我活着一天,万妖军所有大妖不看出身,不看血脉,只看军功! 军功共分二十阶,积功十阶,可得天妖真血,积功二十阶,可得妖圣赐脉。” 听到迦云真说完,一众妖王已是明白过来,大妖有了前路便会努力争抢军功,万妖煞军的战力怕是会更上一层楼。 而融身妖魔也不敢到此潜伏,若是来了不争军功,起不到什么作用,若是融身妖魔想要上`位,便需获得军功,积功得了天妖真血便会直面天劫,一样会暴露。 更好的是,此军功策一出,万妖军就不是孤军奋战,而是有源源不断的大妖从六大妖廷主动汇聚过来,就如万水百川,汇海成渊,足以与那虚天要塞一争高下。 “一石数鸟,不愧为智云!你放心行`事,若是有人来聒噪,自有我等帮你撑腰。” “云小子,可以的,凭白得了其它妖廷战力,还免了我等去舍下脸面。” “军功之事,没有问题,你有把握就大胆行`事!” 几个声音倏地出现在迦云真灵台,有打趣的,有鼓励的…… 迦云真慵懒地向后靠了靠,恍如烦忧尽去重获新生,洒然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缓缓说道:“对面后天神魔犹如数头狮虎,我这边要想相持,自然也要有庞大的狼群。 却是要多谢玉诡,教了我这一手。” …… “两位仙尊,还请莫要为难我,这种事情我怎么好评判。” 姜默舒将手一摊,有些无奈地开口道。 渡弥仙尊和缺冽仙尊起了争执,玄兵劫宗和血海魔宗有了矛盾,当真是被刑天盾牌拍在脑门上,才会蠢到主动凑上去。 做戏要做全套,姜默舒既然带着尚春如,还是要先来月喜河把人安顿好。 白玉京的正上方,虚天要塞已是悬在了青冥之中,哪知一头撞进来,就看见了有些尴尬的事情。 “虚天要塞本就是西极各宗各姓齐齐出力修建的,你玄兵劫宗不过出了个浮空岛而已,按当年所说,各家元神轮流入驻。 剑宗那边我问了,四个元神在忙着跟北疆追索天剑的事,不会来! 化龙海府我也好心好意地说服了,他们若是有心来此,大可排在我之后。 眼下,渡弥你是什么意思,赖在虚天要塞不走?默剑,你说说他有没有道理。” 血海元神,一身赤衣,双目泛红,显然已是气极,灵台中生了无明嗔意。 “这个,当时说好百年一轮,这才哪到哪?”渡弥仙尊有些尴尬,还是据理力争。 “好你个渡弥,当日在白玉京救你,我也没少力气,这因果怎么算? 你现在跟我计较这区区几十年?难道你只认默舒的人情,不认我的因果?” 缺冽仙尊冷冷说道,“若是这样,渡弥你肯定地回我一句,我立马离开虚天要塞,在青冥中自行展开血海。” 渡弥仙尊有些为难,只得向刑天之主拼命打着眼色。 “不知缺冽仙尊为何一定要入主虚天要塞?” 姜默舒抱拳一礼,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血海有了感应,此地大概有连绵不绝的倾天血战,血海晋升九阶灵宝的契机应该会出现在此处。” 缺冽仙尊缓缓地开口,神色虽是一贯的阴冷,却是无比郑重。 第361章 红不改誓 血海魔宗,上行下效,行`事非常偏激,以元神为首,一言不合就要化人入血海,不管敌对修士或是自家弟子,都是一视同仁。 换来的,就是宗里修士功法精进极快,无它,若是精进不快的,已是到血海中存身了。 所以这一宗从蕴气到金丹,一个字,卷,而且是非常之卷,不仅卷其它修士,更是卷自家同门。 若是血海魔宗的弟子出门在外,能摆平的因果,那就不是因果。若是胡乱出手又没能将对面化入血海,多半师尊就会因此出手,直接把自家弟子化入血海。 很多时候,有些天宗道子出门历练,被血海魔宗的人伏击了,前脚刚回到宗门,正面露哀色地跟自家掌教汇报,血色光讯已然后脚跟着就到。 多是言,自家弟子不肖,神通无力徒惹人笑,还蠢到胡乱出手惹了因果,已然化入血海云云。 总而言之,这血海魔宗行`事疯魔,在五域之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姜默舒对血海魔宗倒没什么偏见,至少没有因果牵扯到自家身上。 血海生出感应?能在此地晋升九阶灵宝?这个倒是让姜默舒有一些兴趣。 之前感受过仙藤的浩瀚巨力,不久前又见识了纯明旨的无上灵异,姜默舒已然明白,每一件九阶灵宝都蕴含`着天地中的“道”,更是牵扯着人族的气运。 西极之地唯一的九阶法宝玄劫仙藤,在这青冥中被妖圣以本命大神通磨灭,当真是让人心痛,好在把渡弥仙尊给抢出来了。 若是能让西极多出一件九阶灵宝,倒也能让西极的气运更稳固一些。 “若说这虚天要塞,玉诡还是这里的监军,我也曾在此对阵过大自在天子,想来我命昙宗还是有发言权的。” 姜默舒细细想了一下,朗朗开口,语气温润如玉,如冰清越。 “你说……”缺冽仙尊点点头,在他眼中,眼前的刑天之主较立峰之时,又有些不一样了。 如果说立峰之时,这人气势凛然如剑,此时已然尽数收敛了,这种情况必定是剑道修为又有精进,当真是让人瞠目结舌,根本不能以普通的神魔之主视之。 况且,玉诡建议立虚天要塞,默剑御使后天神魔对上莲醍天子,这虚天要塞中有着两人太多的印记,这是毋庸置疑的。 “虚天要塞之所以能铸就凛凛军威,全因此处规矩森严,而规矩这东西最怕是出现 “不错,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地方的煞煞军威是玉诡那丫头立下的,我不会来坏这规矩。 若是比渡弥做得差了,我自家也没有面皮。” 缺冽仙尊眼中的红光已是慢慢收起,显然是同意姜默舒所言。 “仙尊如此一说,想来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不是一时兴起,那我也不反对仙尊入驻这虚天要塞。” 姜默舒淡然地笑了笑。 “景星怎么办?”渡弥仙尊眼中闪过亮光,讶异地看向姜默舒。 “缺冽仙尊不是说了么,连绵不绝的倾天血战将起,景星即便要养伤也不好再留此处。 放到白玉京去,那下面还有幽冥通道,万一被妖军突破护城法阵,还可通过幽冥通道转移到命昙宗。” 姜默舒冲渡弥仙尊使了个眼色。 …… 冷棠红看着眼前温润儒雅的道子,一时间手都不知该放哪里,神色中更有着一些小紧张。 嗯,怎么说呢,跟想象中师尊的样子,不说是天差地别,倒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怎么会如此年轻?! 虽然已知道自家师尊入道沉寂百年,之后才一飞冲天,但这面相也实在是太过年轻了。 不过呢,自家师尊是真的好到没话说,指点的神通与自家无比契合。 所有供应更是无一不备,不仅灵晶充沛,灵材合用,便是自家不曾想到的贴身之物,也备得妥妥帖帖。 回想之前以一己之力强撑道脉的辛苦岁月,如今的修炼生涯恍若隔世一般。 “师父!”冷棠红小声地叫了一声,旋即悄悄瞟了对面儒雅修士一眼,胆气突壮,“徒儿因为景星的缘故,一直没能侍在师父身前,还请师父见谅。” 姜默舒上下打量了一下冷棠红,满意地点点头,不愧为玄石道子,虽说是道体重修,神通再炼,这短短时间已然是凝真中期了,凝真九转前怕是不会有一丝的碍难。 “你很好,甚至远超我所料,之前留你在虚天要塞,正是因为你的道誓,回宗门不便。 眼下虚天要塞到了月喜河,倒是没这个顾虑了。” 姜默舒看着冷棠红,以及笑吟吟立在她身边的尚春如,沉声开口, “眼下,春如已是挣脱了人皇的因果,不过那别慕呵除了在谋夺人皇气运,还在图谋景星。 既然这样,我已和两位仙尊都说好了,秘密将景星从虚天要塞转移到白玉京,虚天要塞留个空壳虚影,引那别慕呵上钩。 而这白玉京地下恰好有一条幽冥通道可直达命昙宗。 所以,棠红不管是守着景星,或是想到宗门研习神通,都可两不耽误。” 感激之意猛地爬上尚春如的玉颜,“多谢姜大哥为景星做的一切,我和棠红之事也是全赖姜大哥出手,实在让我不知说什么好。” “你有和景星的因果,棠红是我的弟子,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姜默舒摆了摆手,轻轻叹息了一声,“棠红,你随我来,带你回宗看看。” 啊,这就回宗?一时间,冷棠红有些恍惚,甚至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行在幽冥通道中,姜默舒缓步走在前面,冷棠红亦步亦趋地落在他身后一步。 “棠红,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再确认一次。”站在幽冥通道的出口前,姜默舒忽然转过身来,正色看向自家大弟子。 “师尊请问,棠红不敢对师尊有任何隐瞒。”冷棠红笑容中有着坚毅和素雅,如今的日子对她来说已是梦寐以求的日子了, 有春如,有景星,还有师尊……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若生尸佛以真言神通解除你的道誓,你可以知道一切真`相。 若你不愿意解除和尚春如的道誓,事涉因果,有些事情我需要瞒你一段时间。 一切看你的意思!” 姜默舒静静看向冷棠红,轻轻地说道。 冷棠红怔了一下,神色紧张地说道,“可是春如还有危险?” “不,她的人皇因果我已然将之了结,她应该没有危险……”姜默舒摇了摇头,“你是我弟子,也是我亲近之人,当初你立道誓时,我不在现场,今天我想给你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决定权在你。” “不改,当初之誓,也为我今日之择!有春如,有景星,有师父,我足矣!” 第362章 剑宗无奈 “很好,棠红,跨过这道门户,你就正式成为我命昙宗的弟子,也是我刑天峰首席。” 姜默舒微微笑了笑,并不意外冷棠红的选择,不过眼角还是有着一丝无奈,等自家这弟子以后知悉了金玉麒麟的真`相,也不知是会大喜或是大悲。 冷棠红坚定地点点头,很显然,对于道誓,她已是不止想过一次了。 麒麟救了她性命,人皇完了她心愿,破得宿命知岁微,半生辛酸转清辉,前尘风雪漫拂去,此后掷身岂能悔?! 穿过幽冥门户,四周骤然亮起,两人转瞬间已是从昏冥死寂之地落入天光明媚的所在,给人的感觉犹如再世为人,重获新生。 轰! 数万里之外,一道惊天雷霆从天而落,打在玄痕剑宗的玄石大殿上。 玄石已是蹦出金字,“红尘尽染,天下归常,玄痕必兴。 可惜“尘”“染”已经被血雾黑烟尽数遮盖,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形状了。 “天“字化为了灰白之色,就如幽冥中的沉沉死寂之性一般。 最后四字,“必”字已经化为了虚幻的云烟之形。 在四位元神沉默的注视中,金色的“红”倏忽变色,一半化为血雾黑烟,一半化为氤氲明黄。 拙愚仙尊眉头一皱,脸色有些难看,玄痕剑宗把雍都和中原几乎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红”的半点踪迹。 “红正式拜入其它宗门,气运已是被勾连了。”碧凝仙尊不由得长长一声叹息,“也不知是哪宗如此有慧眼。” 事到如今,玄石道子已然脱出剑宗掌控,说些抱怨双英的话,不仅对寻回道子毫无帮助,甚至显得没有面皮。 而四位元神已然知道,虽说玄石道子与剑宗机缘最深,但并不是天命注定不可更改。 若是有慧眼的宗门,也可在玄石道子初起之时将之收归门下。 “尘”“染”因果已被化解,归了命昙宗,哪怕以元神的长生久视为诱`惑,那两个道子依然没有半点动心,其中一个已是成为了命昙宗若生尸佛的天命之主。 眼下“红”已然出世入宗,却不是剑宗门下,当真是让四位元神都苦恼不已。 伤凰仙尊微微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怅然,“既然落入宗门之中,怕是就麻烦了,玄石道子必然很快就会脱颖而出。 不管是天宗还是地宗,只要不是瞎子,最少也会给个真传的身份。” 拙愚仙尊定定看向那玄石给出的偈语,道体不自觉微颤了一下。 剑宗气运不断下降,四位元神都有所感应,不知是以玄石破窥天机的反噬,还是有人在阴暗处做了手脚,又或者两者皆有。 “北疆六寺还是要死保玉诡的佛狱,不愿意释放天剑?”摇光仙尊沉声说道。 “眼下佛域之中,六寺一狱同气连枝,吞噬天剑气运就是增厚北疆气运,那些秃驴根本不会放手。”伤凰仙尊没好气地说道。 “拙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玄痕道剑被污染,就是有人通过天剑道子和玄痕道剑的冥冥勾连,暗中以幽冥死气浸染灌注导致,天下间只有那鬼母才做得到! 若是不尽快将天剑救出,不仅宗里气运下降,便是连镇宗之宝也要被毁去。”三位仙尊齐齐看向拙愚仙尊,剑宗几位元神向来以他为尊。 “强索怕是不成,六寺中任何一寺,实力并不比我玄痕剑宗稍弱,只能想办法将天剑交换回来。 去往雍都的金丹虽然没有找到红,但是回报北疆六寺都有金身在雍都。 眼下能让北疆和尚动心,而且又涉及气运的,只有中原人皇的传承之事。” 拙愚仙尊沉默了片刻,抚着额上雪白的眉毛说道。 “不管北疆从中原带出什么,我们四个元神同时出手,将之拦截下来,或许能以之换回天剑。” “如果价值不够呢?” 拙愚仙尊摇摇头,说道:“不会价值不够!上次六寺金身齐出,还是因为玉诡化鬼为佛,结果就是北疆多出了佛狱的气运。 眼下雍都也是六寺都在,这代表了北疆整个佛门的意志,其重要程度必然不亚于无间佛狱出世。” …… 谢厉军,神色有些古怪,阎罗天子也是一样。 当时说得好好的,神魔小庙之后的幽冥通道是万鬼峰的后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启用。 结果呢,三天两头,人进人出,这是宗门入口嘛? 不过,谁让能走这条道的人,让万鬼峰主和阎罗天子,见了都有些心虚呢。 白骨峰峰主,宝贝弟子是别人让出来的,自己才有幸当了双英的师尊,万鬼峰峰主只有忍了。 若生尸佛的天命之主,真言大神通曾落过龙尊,还是自家`宝贝弟子的道侣,赏脸走这条路当然没问题,谢厉军和阎罗天子一齐忍了。 金倌染,嗯,这小丫头不用忍,随便走,金曦神魔出世后高抬贵手即可,谢厉军和阎罗天子脸上都是略带讨好之色。 这丫头的神魔底材万鬼峰下了大力气,彭然在幽冥鬼界打生打死,阎罗天子都去出手了两次,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若论意外,还是眼前两人,让谢厉军和阎罗天子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是你的弟子?”谢厉军指着冷棠红,手脚都有些哆嗦。 “不错,这正是我的 阎罗天子和谢厉军对视一眼,齐声开口,“到万鬼峰如何!” 谢厉军面露凄苦,一脸忧色,“默舒,你独立一峰,这万鬼峰就后继无人了!看在师尊和阎罗天子待你不薄的份上,给万鬼峰留个根苗,阎罗天子以后不能没人管啊。” 阎罗天子暗暗在身后给谢厉军比了个大拇指,随后一脚将他踹翻,怒其不争地吼道:“关我什么事,明明是你无能,眼下万鬼峰传承已断,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阻了弟子的前路,可是万鬼峰就……” 旋即,阎罗天子喟然一叹,青面獠牙的脸上满是意兴阑珊。 谢厉军羞愧难当,就像一个刚入道的修士,弱小无助又可怜。 冷棠红万万没想到,到了名满天下的万鬼峰,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对面号称阎罗一怒,万鬼同哭的鬼道大家,好像……好像……在耍无赖?! 而且,为什么万鬼峰峰主会和自家师尊这么亲切,不是说因为双英之争,命昙宗万鬼峰和白骨峰之间势同水火么? 想到此处,冷棠红已然吃惊得掩住了檀口,同时诧异地望向自家师尊。 果然下一息,冷棠红就见到姜默舒对她耸了耸肩膀,眸子中有带着一丝认真,更多的却是戏谑的笑意, “棠红,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很多事情多看多想,但是别问! 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比如,我出身白骨峰,其实是万鬼峰弟子,玉诡和我的师尊,也是同一人。” 冷棠红听到此处,顿时两眼发直,犹如陷入了迷茫的雾气,思及双英之争,再联想到自家师尊和万鬼峰隐秘的关系,让人难以置信的明悟涌上她的心头。 “师尊,你和玉诡……是装作不和?”冷棠红眼中猛然一亮,这等骗了天下人的弥天大谎,实在让她忍不住要开口确认。 “装作不和?倒也算对,不过呢,我说过要多看多想别问,你看出来的事情也别对任何人说! 你牵扯在某些因果中,我若是直接告诉你,对你可能不是好事,只能你自家寻个明白。” 姜默舒笑吟吟地点点头,旋即转头看向满脸希翼的谢厉军和阎罗天子。 “两位师尊,不行的,我刑天峰刚立,总要有个能撑门面的首席吧,而且棠红的道体优势并不在鬼道之上。” 谢厉军听到这里,犹如步入了天人五衰似的,眼中的期许已是肉`眼可见地凋零了。 阎罗天子则是嘿嘿一笑,毫无羞愧地说道:“见了倌染的神魔资质,我是眼热得很,默舒给个准话,若有合适人选,先考虑给万鬼峰如何。” “这个倒是无妨,可是其它玄石道子我也没有线索……”姜默舒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棠红要经常往来宗门和白玉京,必会多有打扰,还请师尊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区区小事有什么打紧的,棠红尽管来, 若是对我万鬼峰的神通有兴趣,随时开口。”谢厉军顿时一跃而起,脸上堆满了笑意。 第363章 傀魔归昙 “默舒来了!”伏宇初有些悲喜交加,自家伪作走火入魔受了重伤,结果被人识破,闹了好大一个尴尬。 默剑不接宗主之位,自家白白受伤不说,居然到现在都没好利索。 不过,有些人居然说自家不称职,好歹自家也是金丹九转,又是一尊后天神魔之主,怎么就不称职了? 命昙宗的宗主真好当,下面的峰主太能干,倒是让宗主都无事可做!想到元屠宗宗主羡慕嫉妒且酸溜溜的话,伏宇初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换你来试试,头发都要愁秃好吧。 “见过宗主!这是我的弟子冷棠红,也是刑天峰的首席。”姜默舒施施然行了一礼,冷棠红大大方方地跟着自家师尊全了礼数。 “不想你都有亲传弟子了,也好,之前挑选的道子都送到刑天峰了,罗织在教他们规矩。” 伏宇初有些感慨,这刑天之主是他看着一步步成就神魔之主的,当真不愧为命昙宗的再兴之主。 “我今日来,有两件事汇报给宗主,需要宗里支援一下。”姜默舒傲然笑笑。 眼下在宗里还谈不上说一不二,但至少很多事情用不着客气了,若有需求直说即可。 “哈哈,看你说的,你的事情就是宗里的事情,便是要调动神魔或是使用命昙三界也无不可。” 伏宇初瞬间大喜。 双英什么都好,就是对宗里需求太少了,要的偏偏宗里还给不了。 玉诡要一个人心公平,宗里的人心归属却向着默剑。 默剑要一个剑上公平,能与他争锋的却偏偏是玉诡。 难得默剑主动开口,当真是天大的好事。 姜默舒点点头,淡然开口:“ 伏宇初瞬间眼睛都红了,淦啊,会不会自家真的走火入魔,出现幻觉了。 命昙宗宗主有些难以置信自家听到的内容,金丹九转终是没控制住自家的道体,嘴唇哆嗦了两下, “默舒你是在说金倌染的神魔选蕴成功,是吧?” “宗主,你刚才并没有听错,金倌染的后天神魔,选蕴、构形、底材都齐备了,神魔马上就可以出世!” 姜默舒摇了摇头,否认了伏宇初的疑惑。 一滴老泪瞬间已是溢出了伏宇初的眼角,命昙再兴啊,真的是命昙再兴啊。 操持命昙的心累,当真是冷暖自知,本该有双英和睦一世,本该有各峰并力互持,可惜光阴弹指过,这些全都错过。 事实上,却是宗里的绝强道子相争相撕,本该良辰好景时,往往也是双英互伐之日。 人人都道命昙宗主好当,悠然间春风得意,谁能体会自家心焚如斯。 而今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又一尊神魔出世,命昙宗再兴之势,终是胜天半子! “哈哈哈,默舒,我高兴啊,我是真的高兴啊。”伏宇初似嘟囔似妄语似泣言,不一而足,仿佛饮下了彻透肺腑的琼酿,似醉似醺,脚下已然有些踉跄。 姜默舒忽然有些担忧自家宗主的道心,不过是又出世一尊神魔而已,怎么感觉有些刺激太过了。 “宗主,你没事吧?”姜默舒试图让自家宗主平复一下心情。 “我会有什么事?我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了!”伏宇初猛然站直了身子,故作平静地说道。 话倒是不假,伏宇初已是在想着怎么大肆庆祝了。 金倌染的后天神魔出世,而她本身还没有证金丹,这意味着什么?郑冰尘已是给出了清晰无误的答案。 多出一尊后天神魔不说,还会多出一位天命神魔之主。 想到这里,若不是身前还有人,而且是默剑,伏宇初恨不得当即冲上青冥,长啸一个时辰。 “此事宜早不宜迟,默舒,你为倌染定好时辰,宗里完全配合,命昙三界没有任何问题,去吧。”伏宇初猛然抬头,双目中带着急色。 若说人族五域专精神魔的大家,其实还是有不少,东界的先天神魔一道,北疆的佛门护法一道,都不容小觑。 但若论后天神魔祭炼,眼前道子就是天下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此话一出,伏宇初却看到姜默舒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 “默舒,还有什么事嘛?”伏宇初有些奇怪。 “我是有两件事汇报给宗门,倌染神魔出世只是其中一件。”姜默舒微微颔首,提醒着自家宗主。 命昙宗宗主一拍脑门,听到自家宗门有神魔出世,实在是太高兴,忘了眼前道子的确说过有两件事要请宗门协助。 不过神魔之事既然放在前面说,怕这 大不了八尊,不,九尊后天神魔全部带上作为护卫。 “默舒,说吧,还有何事需要宗里支援,无有不应!” “这是我的弟子冷棠红,也是刑天峰的首席。”姜默舒点点头,指着冷棠红再次强调。 “她能得你看重,必是不错的道子,若是需要灵材,你大概是不会来找宗里,可是想让她在命昙三界上印入真形?”伏宇初哈哈一笑,以冷棠红默剑嫡传弟子的身份,即便不是真传,宗里也是愿意开个方便之门。 伏宇初直接便点明了,不管冷棠红是不是真传,愿不愿当真传,都无所谓。 宗门的规矩可以因为双英,有些小小的调整。 “真传的规矩不可坏,而且棠红的道途我眼下还没有想好,是否成为真传,我想等等看。”姜默舒冲冷棠红点点头,星眸中流露出两个字,信我! 冷棠红双目荡起水波,回以自家师尊柔柔一笑,虽然才相处一日,但她已然渐渐明白自家师尊是何种性子,倒跟景星有些相似,却也有不同。 一个是傲性冲天,眼中众生平等,若非极亲近之人难以明白他行`事的温柔。 一个是心有剑意,出剑铮铮且杀伐疯魔,但平日里倒是个随和的性子。 “那就都依你,那关于这刑天峰首席,你有何事需宗门作主?”伏宇初顿时有些好奇,除了命昙三界,以默剑的颜面,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事,在宗里能难住他。 “棠红道体特殊,是钓诡缠心傀影的天命之主,还是玄石道子,我觉得必须要跟宗主提一下。 不过我说了,她是我刑天峰的首席,这点谁都别来争。” 姜默舒淡然地说道,似乎只要冷棠红是刑天峰的人,别的也不要求什么。 伏宇初顿时哑然失笑。 不过就是一个神魔的天命之主,便是钓诡缠心傀影又如何?真当自家没有见过世面一样。 有你双英珠玉在前,自家早已是见惯不惊了。 姜默舒见伏宇初微笑着屹立当场,不由得暗中赞叹。 不愧为伏宗主,气度果然不凡,便是自家见到棠红的特殊道体,都不由得激动不已,没想到伏宗主只是莞尔一笑。 噗哧!一道血箭从伏宇初口中喷射而出。 一边喷血,伏宇初却是咿咿啊啊地喘着气,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扭曲了,“我的……我峰的……” 一天之后,奇怪的传言,悄悄在命昙宗弟子中流传,并迅速向着其它宗门传播而去。 默剑回宗当天,命昙宗宗主气得旧伤复发,实在是没有容人之量,迟早会把默剑也逼走! 第364章 金曦出世 蟾精如玉珠,被天意拨动,眼见就要落入玄厚的坤盘。 此时的命昙宗仿佛陷入最为沉沉的宁静,失去了所有的光线和声音,一切的生机宛如都被剥夺了似的。 姜默舒踏在无头刑天的肩头,深深瞥了一眼争锋台上的灵鹿少女,眼神中露出笑意。 俯仰万类竞霜天,已知前路尚多艰,平生不过二三言,微命如昙赏人间。 以一己之力,逆天改命! 前世没有神通,伟力无法归于自身,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到了这方神通天地,却是有了可能。 以梦照真,若是神通够强,便是要天地与我共一梦,也可以成为现实。 元神之尊长生久视,看山在春秋中开得不败,随手挥出的几点风霜或是霞光,已是能左右一宗修士,或是亿万凡人的命运。 “金倌染的命运,因我而变,是我愿意承认的因果,也是我实实在在以自家神通,在这天地中刻下的印记。” 姜默舒满意地点点头。 很多有情众生因他而生,也有很多有情众生因他而死,但与他无关。 有人为了生存拼命挣扎,有人为了长生死命搏杀,自然也有人为了顺意亡命奔行,各人为着各自的理由,迸发出生命的浓烈,都不容易,更不寒碜! 费了如此多的功夫,总算是在这方天地中,埋下了几步棋,命昙宗也成了可以容身之所,若姜默舒自己来评价,也算是小有收获。 眼下不过变一宗而已,以后却是要洗天地。 姜默舒抬眸看去,四周青冥中昏暗沉沉,就如一片墨色泼在天地中,似乎将所有的人、物、事都浸染了,但姜默舒知道,另外七尊后天神魔也在这方天地中,沉默着,期待着,静静地等待着。 金倌染的神魔出世,将标志着命昙宗再兴之势已起,而不仅仅是双英这种绝强的道子横压一代。 “你啊,回来后眉头就没展开过,好在你不会有事情就想一个人扛下,不然我倒是真有些替你担心了, 怎么?见了我阴华峰的祖师,有些忌惮我峰的神通了,怕倌染把你吊起来打? 你该不会……该不会已在为 姜默舒想起昨日柔柔如水的罗织,檀口中吐出的似玩笑似认真的话,不由得淡然笑笑。 没想到,还是被这心细如发,温柔如水的女子看出了端倪。 可怜啊,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却是又要开始无比难受的备考,心墨点泼神魔身,只为人间一横刃。 龙象既然在殿室中藏不住,那干脆就以更为狰狞的外形来进行威慑,这是姜默舒深思熟虑之后的想法。 哪怕眼下鞋子亮白精致,姜默舒也有着随时打光脚的明悟,反正妖廷那边要是发了疯,倾巢而来,西极定然难以抵挡,大不了就带人撤回中原,凑足神魔再打出来。 天边的玉珠已是在沉没的边缘挣扎,淡淡的天光将亮不亮。 玉色昙舞动着玄奥的轨迹,在争锋台上空,罩出一片巨大的阴影,星屑光华缓缓飘飞洒落,犹如最瑰丽的幻梦之景。 金龙妖躯,圆睁着两只金光四射的龙睛,栩栩如生,间或还有隐隐龙吟回荡在虚空之中。 惊天的魔气腾空而起,好似要吞噬天地乾坤,影影绰绰间八部魔躯彼此撕咬,玄黑的魔焰翻滚汹涌,普通修士便只是看上一眼,也会灵台受损,就好似浑身要炸裂开来。 一座十丈方圆的微缩城池,亭台楼阁无数,精致微妙,不过城池上空却是鬼气凝聚,尽为怨气惨雾,死寂森森,似是有无数鬼魂暗藏其间。 明皇光华裹着一团不住变幻的怪影,在虚空中忽沉忽浮,不断变化,或貌美佳人,或英俊才子,或矍铄老者,或可爱稚子,令人心神摇曳,为之神迷。 妖魔鬼怪四气环绕中,金倌染身着月白罗衣,腰系金色丝带,垂髻小`脸上眉眼弯弯,星眸浸波,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 一缕金光从少女额间射`出,旋即化为耀眼生辉的金轮,霎时间爆发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辉,整个争锋台恍然间已化为金色的光海。 丝丝星光从三界处垂下,在神魔头顶之上绘出两个玄奥的符文,正是“命昙”二字。 千万缕的金光交织在一处,金轮化为战车,化为女子,化为赤乌,化为白驹,化为金虎,化为曙雀…… 天地间至阳之性宛若自生灵性,明光煌煌,其道大光,无量光明上下交相映辉,汹涌澎湃间渐渐凝若实质。 姜默舒轻轻一笑,金倌染道体特殊,能将阴华逆转为金阳之性,果然有些骇人,这大日煌煌,至阳至正,不愧是天然克制鬼道一脉,可怜万鬼峰才成为七峰之首没多久,眼睁睁就要被一人压一峰了。 妖魔鬼怪四种神魔底材,已然缓缓融化,一点点地融入到金轮之中。 金曦神魔散发出的金光愈发明亮耀眼,祭祀宏音开始隐隐回荡在虚空之中,初时若滴水轻响,渐渐便如浩瀚汪洋一般波澜壮阔。 明光交织,透着无量的光和热,天地中至阳道性已是将整个争锋台尽数染成了明金之色。 良久,四种神魔底材终是被金曦神魔尽数吸纳,无量的金阳之性化为了浑`圆的光球,却是没有化出最终的形体,“命昙”二字也未落到神魔的身上。 若是在之前,已然标志着神魔出世失败,无法破界而来,而祭炼神魔的修士,浑身的血肉灵识,顷刻间就会被自家千辛万苦祭炼的神魔吞噬一空。 然而到了如今,却是有了神魔真言的法门,破开了前路。 金倌染脊背挺得笔直,灵动傲人,好似一轮初升的朝阳,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潜龙腾渊,鳞爪飞扬,奇初胎,矞矞皇皇,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曈曈赤帜张,昱昱金钲上,愿为南流景,见君当驰光! 金曦,还不出世,更待何时?!” 就在此时,一轮鲜妍明媚的朝阳在天边跃出了地平线,云霞为晴光所洗,娟然红艳。 争锋台上的金轮瞬间化为了一只金乌,冲霄而起,其声响彻云际青冥,若朝日始出,其进步未可量也。 刹那间,两日凌空,竟是在这方天地中化出了不可能之景。 命昙宗 金曦神魔,光曜出世! 第365章 各有算计 欣喜若狂! 争锋台四周的山峰上瞬间响起雷鸣一般的欢呼声! 虽然各峰修士加上诸殿真传在收到长老会通知时,已然预料 毕竟 果不其然,金曦神魔出世当真一切顺顺利利,甚至给人一种恍惚的错觉,后天神魔祭炼不过如此,我上我也行。 当然,所有修士都知道这只是玩笑话,若真有人信了祭炼神魔不难,而且此人还能修行到凝真境,那这一姓先祖所埋之地怕是极好,非是如此,蠢成这样如何修得凝真显道? 另外,所有修士都意识到,金曦神魔的出世,标致着命昙宗已然焕发新生,这不是一个两个道子强横的问题,而是整个宗门气运勃发,宗门所属的修士都会因此受益,也将有着更为广阔的道途。 这实在让人不能不心潮澎湃! 姜默舒收起了刑天神魔,驾着遁光落到了观礼台上,伏宗主伤势复发,眼下陪着两位仙尊的,是长老会的万长老,和刑天峰代峰主罗织。 “至阳神魔?又是一个天命之主?”渡弥仙尊喟然一叹,作为西极驻世最为长久的元神,对于宗门的评价有着自己的标准。 命昙宗的天宗名号得来不易,乃是落了天子才得了人族五域各宗各姓共认,得了一份天宗的气运。 但后天神魔一道,出不了元神,也就感知不到气运流转,比起其它天宗多少有些吃亏。 而且在渡弥看来,命昙宗之前七尊神魔多走阴冥诡蚀的路子,却是有些偏了,宗门道子修行神通,也必然会被神通影响,天长地久,日月轮回,宗门的气运也会慢慢受到偏移。 如今金曦神魔一出,算是补上命昙宗气运上的缺漏,以后当真就是名副其实的天宗了。 姜默舒随手接过罗织递过来的香茗,缓缓喝了一口,旋即眼中带着笑意:“我当日说仙尊用了与倌染的因果,怕是有些得不偿失,正因为我对她的道途充满信心。” 渡弥仙尊眼神幽幽地看向姜默舒,眼下已是肠子都快要悔青了,只觉得和丢了仙藤差不多憋屈。 谁能想到金倌染前脚还要到虚天要塞历练,转头已是成就后天神魔之主。 自家把救命的天大因果用在了带路上,当真是亏到心痛难当。 而坐在他边上的血海元神,则是眼神中流露出无比的郑重。 血海魔宗功法特异,光是阴狠歹毒已然声名远播,而保命的功夫在五域各宗各姓更是一绝。 许是见惯了各家神通在血海面前要么是抵挡无门,要么是杀伐无力,总之,五域之中能让缺冽仙尊高看一眼的神通法门,简直是凤毛麟角。 不过见了金曦神魔出世,缺冽仙尊的脸上还是难得浮现出一丝苦涩的表情。 不得不承认,这至阳至正的神魔不仅克制阴冥一道,便是对上血海,怕也是得心应手。 “上次白玉京被妖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吃了个大亏,不仅仙藤丢了,白玉京的房子更是给打没了。 眼下既然有了幽冥通道,我宗最多可抽六尊后天神魔支援月喜河,转瞬就至。” 姜默舒盘点了一下,若生、白骨、阎罗、太阴,加上新出世的刑天和金曦,六尊后天神魔是自家熟悉且能调动的。 若是再有妖军冲过月喜河,自然不会像上次一样战力捉襟见肘了。 姜默舒凝神看向两位仙尊,眸子中神光湛湛。 此时的他,已然是天下有数的神魔大家,本身更是初代神魔之主,再加上双英横压一代的光环,已然形成了言出如剑,威如神魔的气质。 “默舒想要如何?” 渡弥仙尊有些好奇,不过听到姜默舒所言,他也是心头大定。 毕竟有幽冥通道畅通,有六尊神魔待命,在月喜河与流明妖廷对峙,可以说安全了很多。 “来而不往非礼也,妖军能过河,我亦能过河,我准备找个机会,给妖军那边来点儿狠的。” 姜默舒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随和,更带着冰冷的危险。 他祭炼出刑天后,一直对命昙宗使用神魔的方法有些奇怪,简单来说就是以金丹的陨落来换元神或妖圣的伤势。 若是灭族之时,这等用法倒也没错,但终究太过考验神魔之主的血性。 姜默舒总觉得后天神魔应该是大能斗法中的锋将,而不该单纯地消耗金丹以求破局。 但思来想去,不如干上一票,自然就知道结论对不对了。 “你要突袭妖军那边?” 两位仙尊对视一眼,俱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吃惊。 “对面最少有六个妖圣,那迦云真也是战阵天才,我不敢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姜默舒摇了摇头。 “我不懂战阵,但我知道不能令出两端,我收到较为准确的消息,对面的连云战堡虽与虚天要塞在青冥中对峙,其实独自一军,另有妖军统领,不归迦云真统管,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对于姜默舒而言,能削弱对面一点就削弱一点,哪怕万鸟在林,总不如一鸟在手。 对上六个妖圣不见得能占到便宜,那就找可以占便宜的地方,以堂堂之势一鼓而下。 你有大智,我有神通!你有谋略,我有蛮魔! …… 中原,雍都,典王府。 别慕呵抱着襁褓,轻轻地哼着歌谣,残阳最后的光芒洒在她身上,宛如给她披上了一件血色长袍。 良久,淡淡的月色取代了如血的光华,替她换上了清丽的衣裳。 别慕呵装束随意,雪雕水润的仙颜与玉山相衬,恰有着素淡的清雅。 “小家伙,明日就是争龙了,也是明暗二皇气运最薄弱的日子,努力取了他们的性命哦。” 魔母惬意地逗弄着下代魔皇,脸上浮起一个微笑。 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明光点亮了堂前的黑暗。 浑厚的声音猛然在屋外响起。 “别阁主,伱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藏在典王府,更敢约我前来!” 别慕呵妙`目轻眨,荡起了烟波涟漪似的妩媚,“没有我,你们北疆选出那人不会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你要来!” 借着窗外的明光,来人合十一礼,“请指教!” 别慕呵温柔地拍了拍小荣王, “我取人皇性命,你我双方各取一件人皇灵宝!” 第366章 传位生波 宽厚的手掌微微凹陷,重重拍在一方青蓝色的印玺上。 不见半点声音,印玺周边的虚空,道道裂空细纹已是缓缓扩散开来,扭曲如细小的龙蛇一般。 在手掌主人的对面,一个佝偻老者安静地看着他,好似已然接受行将就木的现实。 “我死不足惜,尚家三脉就算成为争龙中的败蛊也可说命格不够,但那姓叶的承了北疆佛门的因果,成了人皇必然导致中原气运北移,这是损中原而益北疆!” 尚祛斋脸色铁青,身上的戾气愈发澎湃,声音中夹杂着宁愿鱼死网破的狠厉。 “兄长,”尚祛斋看着尚元正,眼珠似要突出眼眶,“你我二人联手,加上有两件人皇灵宝,锁龙寺和惊天刑宗不敢在今日和我们拼命的。” 佝偻老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略有遗憾地叹息一声,“然后呢,杀了叶姓最后一人,再杀北疆六寺的金身,接着强行让三脉尚家人自相残杀,决出真龙?” 尚祛斋蓦然一呆,旋即猛地站起身子,“有何不可?都是快要入灭,如何顾得了太多,我尚家于人族五域,难道没有功劳?!” “若是因为有功劳就可随心所欲,这人皇也就太好当了……”尚元正抬起眼眸,眼神平静。 尚家主持了人族扩域而出,有大功于人族,不过也引起了叶印两家的忌惮,后来叶家放弃了人皇因果,星散其族,而印家则去了东界,以避尚家锋芒。 若非人皇一脉仅有尚家硕果仅存,尚元正也不会同意行争龙之法。 原本,争龙应是万无一失的。 毕竟,五脉百年以内必能分出胜负,决出一位盖世真龙。 只可惜,天不假年,时不予人,争龙可以说完全失败了。 “你别忘了,还有别慕呵在以尚归辰吸你我二人气运,就算没了叶风彻,尚家剩下三脉怕是也成就不了真龙。”尚元正微微叹息一声,脸上有着淡淡的释然。 “我尚家,已经败了……” 尚祛斋粗重地喘息了两下,感觉道体又沉重了不少,自家兄长并没有说错,人皇的气运正在不断消散,此时就算不顾面皮,以大欺小,除掉叶家最后一位族裔,尚家又能得到什么呢? 只会是不顾大局的骂名,还有人族各宗各姓的冷然嘲笑, 更将毁掉尚家最后一点名声,以及后人崛起的希望! 尚祛斋颓然而坐,昂藏的道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灰白的眸子中满是疲惫,更有着丝丝湿`润。 …… “我不甘心啊,我所设清欢楼远胜断玉阁,若再给我五十年,必然将之彻底压倒,成就真龙气运。” 人皇秘境内层,一位华服男子踉跄着向前奔去,整个人虽已近乎虚脱,但丝毫不敢停下,似有大凶险尾随其后。 “何须挣扎呢,这秘境的跟底大家都清楚,气运凝为精怪,人皇血脉方可进行压制,气运高者胜!” 叶风彻龙行虎步似地从氤氲雾气中踏出,缓缓开口。 “这人族五域尚家人把持太久,久得伱们都当成理所应当了,人皇血脉尊贵,却不是只有尚家。” 此言一出,前方踉跄奔行的尚家血脉似是承受不住打击,颓然倒地。 “三脉尚家血裔,眼下只剩你一脉,你太累了,该是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叶家成为人皇,定不会负肩上重托!” 叶风彻平静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身影,似是觉得对面已然毫无威胁,但却岿然不动,更不靠前。 啪! 虚空中的雾气倏地凝为一道玄刃,带着青色风翼,悄然出现在叶风彻身后,不带半点声息向着他划了过去。 黑色的利刃即将斩中叶风彻,却是倏地停在了半空中,利刃和风翼已然通体化为了绿色,显露出盎然的生机和活力。 叶风彻眼中神光灼灼,摇头叹息一声,“怎么还不死心呢,尚家气运就算雄厚,但又经得起多少糟蹋?两位人皇有,五脉王府有,你又有多少能得这秘境承认? 而我叶家的气运尽数在我身上,虽说叶家势微,但总比你要多上太多了。” 尚家血脉如遭雷殛,顿时惨然一笑,沉着声音低喝:“争龙失败便失败,非是我不如你,更不是尚家不如叶家,只是恰在此时被你抓`住了机会。 将我葬在雍都最高峰,若是中原在你治下不如我尚家,我必在九泉下唾弃于你。” 旋即,却是一掌拍在自家额头上,顿时便身死道消。 叶风彻眉目一凝,收起了短暂的错愕,向着上方拱了拱手,“还请四位仙尊见证,争龙胜负已分。” 无言沉默中,秘境上方的气运灵雾倏地散开,现出雍都四位元神的身形。 “结束了,虽说不完美,但新一代人皇终是出世了。”修宜和尚看了一眼已然接近油尽灯枯的明暗二皇,轻轻开口。 轩鹏仙尊也是叹了口气,旋即神色如常地说道,“是啊,叶风彻以蛊斗龙争的规矩,活到了最后成就真龙,按道理应为人皇!” “人皇?”尚元正淡淡一笑,“也好,我当了这么久的人皇,也是时候放下担子了。” “叶家,哼!”尚祛斋冷冷地看向下面的道子,嘴角噙着冷笑,“当年惧怕因果自行星散,可是让尚家背了好久的黑锅。” “先祖的决定,不是我可以置喙的,不过想来必是有因才会有果。”叶风彻大大方方地执礼回话,气势轩昂倒也非同一般。 “都是前尘往事,何必再提。如果没有问题,还请明暗二皇确认传位,并移交人皇灵宝。”修宜和尚赶紧插口缓颊。 尚元正和尚祛斋对视一眼,明皇冲暗皇点了点头。 尚祛斋眼带寒光看着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又狠狠盯了一眼叶风彻,长长吸了口气,“很好,神威印在我这里,你有胆就来拿。” 宽厚的手掌摊开,一方青蓝色的印玺骤然悬在暗皇的掌中。 “还请暗皇稍待,谁说叶家胜了?我家归辰也有人皇气运哩。” 妩媚的天籁之音骤然回荡在秘境中,清音宛转就如明湖涟漪,却似要掀起惊天巨浪。 一团气运灵雾已然化为断玉阁阁主曼妙柔笑的娇俏模样,藕臂玉手怀抱襁褓,仙姿风情如春意盈于天地,尽展绝代风华。 第367章 魔母夺宝 “好胆!” 雍都四位元神万万没想到魔母居然敢在这人皇秘境现身,脸上均是勃然大怒。 “若是各位仙尊近在身前,我只有束手待死的份, 好在断玉阁特有的圆光幻形术结合人皇气运,在这人皇秘境现出身形倒也不难。” 别慕呵怀抱着小荣王,玉手轻轻在襁褓上拍打着,脸上有着宠溺之色。 尚祛斋掌中的神威印,青光闪过,整个人皇秘境突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半空中猛然生出一道涟漪。 轰! 别慕呵的虚影却是被打了个粉碎。 “若是两位人皇不想听听我为何要来,我可以立马吸干两位的气运,然后离开雍都。” 又是一团气运灵雾变化为别慕呵的身形,檀口轻笑着,向两位人皇福了一礼。 尚元正佝偻着身子,咳了一下,止住了暗皇的动作,饶有兴趣地开口, “很好,以前我没看出你的野心,也小觑了你的能力,荣王府在五脉中有望成就真龙怕是多赖你的操持。 说说看,你来做什么?” “妾身和归辰都是苦命人,我夫他父不在身边,我少不得要为归辰操持些资本。” 别慕呵眸中泛起烟雨,颤音宛转,似诉似泣,“尚家人皇气运已是九成集中到归辰身上,待他长大成`人必是绝世人皇,威伏天地。” “融身真魔的话,没有一句可信!” 轩鹏仙尊冷冷看着别慕呵,神情中满是警惕和忌惮,这魔母能在雍都躲开元神搜山检海似的神通排查,自然不是简单的融身真魔。 “我只管说出应说的,至于真假,各位仙尊当会各有判断。” 别慕呵柔柔甜腻地应声,一只玉手环抱襁褓,另一只素臂却是指着叶风彻,微微笑了起来。 “比如,这位叶家人,沾染了北疆的因果。 北疆的和尚和我约定,我在今日先吸取尚家三脉的气运,在争龙蛊斗暗中压制三脉,以便让这叶家人稳稳得胜。 不知,各位元神觉得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别慕呵抬起玉颜,眼中若水盈盈,含情脉脉,宛如一对宝石镶嵌其上,让人不敢直视。 人皇秘境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宛若枭嘶鸦鸣的笑声从暗皇口中传出,尚祛斋道躯微微颤抖,好似一处即将剧烈喷发的地火。 “此事,我丝毫不知情!”叶风彻看了一眼魔母,表情非常奇怪。 尚元正闭上双眼,长长吸了口气,努力将佝偻的身子挺直,转头看向另外两大天宗的元神,“两位有什么说法,这人皇灵宝还要继续传承嘛?” 四位元神已然心知肚明,魔母说的是实话,尚家三脉今日气运低迷得实在不正常,本以为是龙争蛊斗吞噬的缘故。 不想却是有人勾连天魔使了盘外招,本来若是公平相争,尚家三脉还有三成机会,结果却是一丝都没了。 “我问你们,眼下人皇灵宝还要继续传承嘛?” 尚元正怒喝出声,愤怒的感觉一波波地涌上他灵台,已是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任凭是哪宗,被如此干扰传承,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奈何尚家今日之后,已然没有了元神。 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对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修宜和尚斟酌了一下措辞,缓缓开口,“明皇,此事既然有这等变故,我二人倒是不好开口了,明皇自行决定。 不过有一点请明皇知悉,此事叶风彻确实不知情,这点我和轩鹏可以作保。” 轩鹏仙尊则是冷冷看向别慕呵,若有所指:“别真魔,你以为这样可以干扰到人皇传承? 待此间事了,我必穷搜雍都,将你抓`住炼魂。” “谁说我想干扰人皇传承的?”别慕呵欣然地点点头,玉颜上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我和北疆和尚约定,我吸干人皇气运,让明暗二皇于今日陨落,北疆和尚和我各取一件人皇灵宝。” “混账!”轩鹏仙尊已是勃然大怒。 “我佛慈悲!”修宜和尚也有些淡淡的怒意盈往眉间。 奇怪的是明暗二皇却是没有说话,特别是明皇尚元正,已是如同一池静水。 魔母撇了撇小嘴,委屈得像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不过呢,北疆和尚的性子谁不知道,若是东西到了他们手上,怕是一句与我佛有缘,小女子便是哭天喊地也是讨不回来的。” 所以,今日我便亲自来讨,既然叶家人有这等因果,趁人皇还能做主,两件人皇灵宝便给我如何? 我为归辰攒起来,等他大了正好合用。” “凭你?天魔也配图谋人族至宝?!”轩鹏仙尊冷冷呛声,对魔母的异想天开简直有些叹为观止。 吸取人皇气运,导致人皇提前陨落,还想人皇给她人族至宝? 纵然这魔母成功离间了中原和北疆,也实在有些狂妄了。 “我自然是不配,不过我手上不是有归辰嘛,他可是拥有尚家气运的绝世人皇。 是选牵连阴诡,会导致中原气运北移的叶人皇, 还是选成于尚家,气运无双的归辰人皇, 还请明暗二皇在此一言而决!” 别慕呵抱着襁褓,侧头看向尚元正和尚祛斋,脸上圣洁得如同俯瞰人间的慈悲大能。 遭了!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同时暗道不好。 眼下叶风彻确实说不上是唯一的人皇人选,小荣王身负尚家所有人皇气运,若说为人族气运所钟,怕是还要在叶风彻之上。 况且,叶风彻与北疆尚有因果,而今日的人皇传承,北疆佛门的手段实在有些不光彩。 若是明暗二皇一气之下,将两件人皇灵宝给了魔母也是有可能的,特别是暗皇尚祛斋,对尚家人皇身份很是执着。 “好得很!当真好得很!我以为没得选,不想还是有得选,好!”尚祛斋哈哈大笑,笑声中的凄惶冷厉已是让人不忍直视。 暗皇狠狠地瞪了呆在原地的叶风彻一眼,旋即又看向别慕呵,喟然一叹,“你把归辰向着我,让我看看我尚家的绝世人皇。” 此言一出,轩鹏仙尊猛然踏前一步,“祛斋,你要三思。” 尚祛斋淡淡地看他一眼,“现在说三思,会不会太晚了,你该在北疆算计我等之前,去跟他们说。” 轩鹏仙尊正要再度上前,尚祛斋眼中泛起血色,“你若再向前,我就只能和你同归于尽,以泄我此时滔天怨忿。” 轩鹏仙尊一怔,旋即长叹一声,退回到修宜和尚边上。 别慕呵已然将襁褓竖起,露出小荣王粉`嫩乖巧的小`脸。 尚祛斋凝视了片刻,笑了笑,“倒是看着秀气了些,没有人皇的样子。” “妾身会好好教他,想来不会让暗皇失望。”魔母将几缕青丝撩至耳际,眉眼中尽是母性的宠溺。 尚祛斋摇摇头,“不用了,我为暗皇,我信不过你,神威印更不可能交给你。” 青光一闪,青蓝色的印玺已然落到了叶风彻的手中,看着他呆若木鸡的表情,尚祛斋淡淡对他说道:“虽说你的人皇气运先天不足,但有了这神威印,以后若是还比不过我尚家的归辰,只能证明你叶家人无能!” 话音刚落,失去灵宝的气运支撑,暗皇支撑不住道躯,道道如琉璃一般的裂纹出现在他身上。 最后看了一眼尚元正,尚祛斋没有说什么,只是淡然点了点头。 轰!暗皇尚祛斋已是化为了玄黑晶莹的气运灵雾,迅速消散在人皇秘境,再无一丝痕迹留在天地中。 见得此情此景,两位元神猛然一愣,万万没想到,暗皇最终居然选择了叶风彻。 尚元正没有说话,仍是如一湖静水。 别慕呵也是有些吃惊,掩住檀口轻轻笑笑,“既然暗皇他老人家不信妾身,怕我不能将归辰培养为绝世人皇,那也只能作罢,有机会妾身再找北疆和尚讨账。” “不需要你去北疆讨,人皇不可侮,北疆如此行`事,我不能容他们放肆! 祛斋为人恣意不要面皮,最终顾全了大局,我当了一辈子明皇,却想离经叛道一次!” 嘶哑但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修宜和尚没有说话,扯了一下轩鹏仙尊,两位元神瞬间化为了泥胎木像似的。 一道卷轴似的明光飞向别幕呵。 “我代归辰谢过明皇!”魔母施了一礼,飞快退回到氤氲灵雾,飘渺的声音遥遥传来。 半个时辰后,别慕呵看着手中的光华倏地化为点点明光消失在虚空中。 嗯?居然是假的? 第368章 惊天嫁妆 姜默舒从来不知道管理一峰,大大小小事项会如此之多。 好在罗织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倒是让姜默舒只需要简单听听结果就行了。 甚至给了他一种错觉,这刑天峰有他没他,貌似没有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罗织柔柔地白了他一眼,清丽的仙音顿时传入耳中,“你可是一峰之主,各家各姓托了好大的情面才将自家后辈送来的,还不是全然看在你的面子上。” “没有鱼目混珠的吧?”姜默舒随口问着。 “立峰首批弟子,还是你刑天门下,谁能不上心,送来的这些弟子放到一般宗门少说也是道子级别,宗里宗外不知有多少人眼热呢。”罗织眼中的笑意有些摄人心魄。 姜默舒觉得管理刑天峰实在有些麻烦,但在罗织看来却是再简单不过了。 若论灵晶,刑天峰多得是,多到护山大阵开个百来年都不是问题。 若看灵材,因为自家妙人儿心狠手辣,峰里供应的灵材委实太过高端了,蕴气期修士抱着妖圣精血炼化的场景一度让外宗来访的金丹掩面而去。 若说弟子,刑天峰所有修士来之前被千叮咛万嘱咐,都知道自家峰主眼中容不得沙子,多是谨言慎行,不敢胡乱招惹因果。 唯一的问题,却是出现在刑天峰的神通上,这也是罗织不好擅自作主的。 “我知道伱一向不愿意坏宗门规矩,所以不好传他们阴华神通,峰里的神通传承你作何打算?” 如水佳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家妙人儿,香风拂过,已是翩然落在他的身侧,一显缚心手段。 满室天香仙子家,妙妙玉人妙清茶,坐对青山淡无语,相视人间桃李。 佳人微笑颔首,香茗清如莲池,有此安逸的气氛,姜默舒也是难得放松下来,偷得浮生片刻闲。 良久,姜默舒笑了笑,刑天峰当然要有自家传承的神通,哪怕只有一种两种,也将代表峰内修士的归属。 总不能刑天峰的修士出门在外,一手白骨剑气,背后阴华灼灼,口中还喝斥着尸佛真言吧。 姜默舒摇了摇头,将这等不体面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各峰神通也算不少,不过真正适合奠定金丹根基的,每峰少则三四,多则五六,至于直指道蕴根本的大神通,倒也不多。” 其实,命昙宗之前作为地宗,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后天神魔之体虽然自带天地道蕴,但传承的金丹悟性各有高下,领悟出的神通,威能自然也是层次不一。 姜默舒有虚影小人在身,本身又是刑天神魔初代之主,自然不担心推演出的神通不堪用。 真正让姜默舒犹豫的是,自家要不要一步到位,将刑天的神通全部公布出来。 其它各峰都需要一代代的金丹,一点点来探索后天神魔的奥妙,汇聚无数精英在无量春秋岁月中,慢慢来揭示本峰神魔所代表的天地道蕴。 就如愚人坚定地移动石块,想要挖走高耸入云的山峰。 就如盲人缓缓地触摸巨兽,企图拼凑远超自身的凶威。 一以贯之,值得尊敬,人族薪火相传至今,皆缘于此。 深深吸了一口气,姜默舒灵台中的惊雷骇浪已是归于平静,莫名的感悟消散无痕,却似又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东西。 前路无疑固然可喜,但对未知的向往,从而迸发出勇敢的探索,也是人族至美篇章,壮丽歌谣的一部分。 姜默舒猛然睁开双目,自灵台感悟中挣脱出来,眼神中带着笑意, “给我一些时间,我将刑天神魔的神通梳理出来,约为五种神通,峰内修士均可修行。 另有大神通一种,有大功则可获赐。 以上神通均可为金丹根基。” 罗织听到自家妙人儿如此说来,猛然一怔,浅笑着颔首,“默舒,你可知道,五种可为金丹根基的神通已是需要一峰几代金丹数千年的积累! 而直指道蕴的大神通,更是可遇不可求。 世人都道你祭炼后天神魔当世无双,怕是没多少人知道你是神通一道上的绝代天骄。” “还不是便宜了你……”姜默舒端起香茗缓缓一品,果然清香混合兰息,甚是沁人心脾。 罗织美`目盈盈,螓首轻转,微微咬了咬嘴唇,“姜君如此说,可是要讨个公道?妾身可不敢喊半句冤枉。” 山间梅熟落蒂,鸟雀呼朋,侵晓窥檐语, 香沉不知春去,天清月圆,吹浪风荷举。 …… 白玉京,渡弥仙尊带着刑天之主,眼中有着诙谐意趣,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 “默舒,这白玉京禁制阵法,便是比我玄兵劫宗所在也不差分毫了,原来那规制最多就是个金丹手笔,我既然出手来整治,自然是没有随随便便一说。” “你想想看,整个白玉京,哪怕你随意选个阁楼房舍,极品灵器以下打上去,灰都不会掉一点。” “若是对面煞军杀至,城外的阵法也能将之轻松挡住,雷火光风自是不会少,阵法里还搭配了清心、唤灵等诸般妙用。” “光凭白玉京,能挡住妖圣嘛?”姜默舒直接指出问题核心。 渡弥仙尊一愣,旋即嗫嚅了几息,“还是得有元神镇守,不过若是有元神战力在,以逸待劳挡下对面两个妖圣问题不大。” 两个? 姜默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玄兵劫宗有点厉害啊,虽说用了不少珍惜灵材,便是妖圣的零碎都拿走了好几样,不过交出的东西倒是真不错。 至少把姜默舒的刑天峰搬到此处,姜默舒也不敢说能凭峰内阵法和刑天神魔,硬刚两位妖圣。 见得姜默舒已然沉默不语,渡弥仙尊咬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多的都投了,这个时候怎么能抠抠搜搜! “忘了说了,我还有株仙藤幼苗,算是六阶法宝,正要移植到此处当作全城阵眼。” “多谢仙尊,白玉京能挡住两位妖圣实在大出我所料。”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错愕的表情出现在渡弥仙尊的脸上,而与之相对的,姜默舒眼中却是生出了更多的惊喜。 亏了!渡弥仙尊心头滴血。 血赚!刑天之主满面春风。 不过,渡弥仙尊仗着家大业大,很快调整了心态,指了指上面,“缺冽正在整合虚天要塞,想来该是差不多了,景星也秘密运到了白玉京,你可要去看看。” 姜默舒呵呵一笑,“仙尊,你该不会是自己都信了吧,我到了人皇秘境,那里根本就没有郑景星的因果,甚至那魔母别慕呵还亲口告诉我,人皇秘境绝不会影响外界因果。 仙尊,你为我解一解惑。” 渡弥仙尊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说道:“那必然是别的原因,导致了郑景星与这方天地生出因果,我再想想。” 天地中猛然一暗,昏昏沉沉宛如跌入幽冥,天空中缓缓落下了雨水,雨水泛红,如天地泣血一般。 倏地,无垠的绝望不知所起,宛若生根似地出现在姜默舒的灵台。 嗯?姜默舒神色一冷,什么神通居然能突破白玉京的阵法,直破他的灵台。 抬眼看向渡弥仙尊,却见对面摆了摆手,长长叹息一声,“你入道还浅,没有见过而已,这是人皇入灭,天地有应。” 人皇死了?!姜默舒顿时一愣,旋即看向泣血的苍穹,久久无语。 一位元神,一位神魔之主,也不运起神通,就这么静静地,让血雨肆意打在身上。 半柱香过后,天地复明,血雨化晴,天地宛如重获新生,继续开始日与月的轮回。 “你将尚春如带回西极是对的,一来她与景星的因果未解,二来若她在雍都,这血雨中当有她一份。”渡弥仙尊皱着眉头,斜着眼朝着中原方向哼了一声。 姜默舒正待解释两句,话还未出口,莫名的感应顿时出现在灵台中。 而明显,渡弥仙尊同样感应到了。 下个瞬间,轰! 整个白玉京顿时崩塌了一半,堪比妖圣进袭。 “各人不要妄动,更无需惊惶,我和默剑正在重新布置玉京阵法,毁掉的正是不适阵法的部分,稍后我会安排玄兵劫宗的人重新起造。”渡弥仙尊浩大的声音抚定了城中的人心。 “无妨,各归其位!”姜默舒淡淡的口气也让城中的各家修士舒了口气。 旋即,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古怪。 一个元神仙尊是长生久视,见多识广, 一个神魔之主是曾有所会,心有所感。 九阶灵宝,人皇证明,纯明旨! 怎么会在这白玉京?! 渡弥仙尊看着刑天之主,眼中有着诙谐意趣,呵呵一笑,“默舒,你为我解一解惑。” 姜默舒眼神中有些尴尬,忙不迭地摆了摆手,“此事,我是真不知情! 不过呢,既然这东西在人皇故去后起了感应,本身又是人皇至宝,想来应该是在尚春如那里。” 渡弥仙尊长长叹了口气,目有忧色,“走吧,去看看怎么回事,东西是好东西,因果也大,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不能禁得住折腾。” …… 白玉京最中心处,也是幽冥通道的正上方,尚春如和冷棠红就如中了邪似的,玉颜上尽是震惊之色。 看着眼前大放明光的卷轴,还有裂作几片的储物袋,两位玉人已然呆立当场,如同被定了神,惊了魂,掩着檀口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道遁光打破了殿室中的沉寂,渡弥仙尊和姜默舒踏进殿室。 “春如、棠红,没事吧?”姜默舒没有去管那卷轴,侧过头询问两位玉人。 惊魂未定的二女如同找到了主心骨,几步走了过来。 “天地有感,父亲已然入灭。”尚春如脸上有着悲戚之色,不过眼下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解释起来。 “姜大哥当时救我回西极,在中原和西极交界处,与父亲斗法一场, 后来,父亲交给我一个储物袋,说是我和棠红的嫁妆。” 尚春如轻轻拉着冷棠红的手,顿了几息,随后泣然凝噎,“结果……刚刚天地感应一过,这袋子竟然自行飞出,碎成一地! 纯明旨却是出现在这里。” “师父,春如说的是事实,我一直和她在一起,本来是想到后殿去看看景星,刚走两步就生出了变故。”冷棠红稍稍定了定神,马上佐证了尚春如的话。 渡弥仙尊忍不住低声说道,“万万没想到,我还是小瞧那尚元正了。” 姜默舒有些疑惑地看向渡弥仙尊,“仙尊此话可有什么说法?” 渡弥仙尊神色有些古怪,看了一眼尚春如,正色说道,“你已是人皇,只是龙气稍弱,若要勉强形容,人皇差不多是一棵参天大树,你相当于小树苗! 位格已有,积蓄不够,缺的只是风光雨露,以及一些时间。” 人皇?!尚春如?!恍若晴天霹雳,就连姜默舒在内,都被是劈得呆立当场。 明皇什么实力,姜默舒自认还是有点数的,身陷天人五衰还能唤出命昙先祖, 若不是剑域得力,光靠刑天,搞不好会被冷魄真人以广寒神通吊起来打! 论实力和眼光,姜默舒见过的元神妖圣天子,明皇足以和渡弥仙尊一分高下,其它都要往后靠一靠。 也就是说,只要给尚春如足够的时间,她也可以将自家吊起来打?! “春如,你是人皇啦,这不是你一直的梦想么?”冷棠红的声音不禁有些发颤,“你为人皇,我为神魔之主,如此才与景星相配。” 尚春如陡然睁大了明媚的星眸,其中的神色却是无比复杂,自家怎么就成`人皇了? 良久,尚春如向着姜默舒福了一礼,神色中带着无比的郑重,“多谢姜大哥,虽然是因为景星的因果,不过救命之恩,成道之恩,春如绝不敢忘,定会有所回报。” 姜默舒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无妨!” 尚春如旋即看向渡弥仙尊,就欲盈盈拜倒。 哗啦!渡弥仙尊已是化为一道碧光漫空乱窜,甚至冲到了殿室之外。 “你莫要害我!”犹如活见了鬼的声音从半空中遥遥传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让人摸不清方位所在。 凭心而论,就是尚元正一拜,渡弥仙尊也是禁受得起。 奈何这尚春如因果特殊,前因未了,眼下又没有仙藤预警气运危兆,渡弥仙尊可不敢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胡乱接下因果。 堂堂仙尊因为新晋人皇客气一礼,当场含笑九泉,实在有些不值当。 姜默舒不禁哑然失笑,对着尚春如说道:“你有人皇位格,有事直说就是,却是不要随便行大礼。” 碧光一停,渡弥仙尊已是落在了刑天之主身后,心有余悸地说道:“有事直说即可!” “此物是人皇灵宝,但也是会为西极引来灾祸的根源,我虽有人皇位格,可惜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锁龙寺和惊天刑宗提出质疑,中原各家天宗不会眼睁睁看着人皇秘宝落到我手中,我想请仙尊将之送回中原雍都。” 尚春如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姜默舒,旋即玉颜上带着苦笑,对着渡弥仙尊开口。 渡弥仙尊顿时哈哈一笑,摇了摇头,“你啊,果然有些灵慧,此策当真是一石数鸟。 可惜啊,你初为人皇,心态还没有调整过来,小看了尚元正,也小看了默舒,更小看了我!” 姜默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尚春如怔了怔,竟然是无言以对,按理自家已是想到了方方面面,又是堂皇行`事,没想到还是出了差迟。 渡弥仙尊冲姜默舒点点头,眼中带着谐趣地说道:“首先,尚元正敢将东西交给你,便是有足够的后手为你遮盖因果,这点我相信他做得到。 其次,你担心西极在与流明妖廷征战之时,却引来中原天宗的敌对,更怕中原的各家元神知道纯明旨之失,是因为默舒带你到西极,这点我相信默舒根本不带半点怕。 最后,你担心我因为失了仙藤,见了纯明旨心生妄念,这东西要不送回中原雍都,要不就送给我了,免得我不费心救治景星,这点我没法自证,不过我可以让默舒为我作保。” 说完,渡弥仙尊却是看着尚春如,笑嘻嘻地开口,“慢慢来吧,元神的处世之道,和金丹以下却是大有不同,不用急,会给你成长的时间的。” 旋即渡弥仙尊又看了看姜默舒,心中默默道了一句,毕竟不是每个道子都是双英。 尚春如脸上顿时有些羞赧,显然自家所思所虑,已然被尽数说中。 姜默舒大大方方地对尚春如说道,“眼下因果已明,春如就在白玉京安心住下,其它万事有我和仙尊担着。” 顿了一顿,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岿然说道,“西极不怕事,命昙不怕事,我更不怕事!” 今日家中有事,没有时间分章上传,字数是两章字数 第369章 人皇入昙 数个时辰后,来自雍都准确的消息,摆在了渡弥仙尊和姜默舒的面前。 “尚元正不愧为明皇,纯明旨的因果让魔母接下了,有神威印为证,怕是所有人都相信别慕呵带走了纯明旨,偏偏她还辩驳不了,可惜了明暗二皇……” 渡弥仙尊轻轻叹了一口气,尚家明暗二皇所行所为,倒也不失人皇气度。 可能,在尚元正眼中,真正属意的人皇传承怕是金玉麒麟。 “既然尚人皇已是遮拦了因果,留出尚春如成长的时间,那眼下她要如何执掌纯明旨?或者说,如何增厚其人皇气运?”姜默舒凝着眉眼,颔问。 穷则思,思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局势剧变,眼下五域情况已然有些混乱,西极和南域是人妖锋芒相对,劫争渐起。天魔暗中侵蚀人皇血脉则是让中原出现了巨大的变数。北疆和东界看似平静,其实也是暗潮涌动。 天地渊劫带来的因果牵扯已是越来越明显,便是长生久视的元神陷在其中,也难保不会身死道消。 不过,尚元正既然敢将尚春如和纯明旨送了过来,姜默舒自然就敢接下。 便是因果再大,只要后天神魔众多,剑域神通强横,也足以将尚春如牢牢护住。 渡弥仙尊神色郑重地说道,“眼下人皇传承不全,叶风彻得了神威印,尚春如得了纯明旨,别慕呵则得了明暗二皇和四王的龙运。 传承一分为三,所以三人都没能直入元神,但也都有着成就真龙的机会。” “也就是说只要另外两个人皇死了,最后一个自然就是真龙!”姜默舒眼睛微眯,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渡弥仙尊点点头,至少本次人皇传承,少不得血色弥漫。 “另外还有一条路子,可增厚尚春如的人皇气运。”渡弥仙尊想了想,轻轻说道,“尚家之所以能压过叶、印两家,正是因为尚家主持了人族扩域。 尚春如若是和我西极气运勾连,而我们又能打退流明妖廷,便能增厚她的气运,同时西极也可得人皇气运庇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以西极勾连人皇气运,就是相当于西极正式介入人皇之争,扶龙无悔可不是开玩笑的。 若是胜了,自然是好处巨大,若是败了,西极各宗各姓必定会元气大伤,甚至有些会身死族灭。 姜默舒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淡淡地说道, “仙尊,我把尚春如从雍都带出,于她是救命之恩,按道理我和她因果已结,便是郑景星之事暴露出来,其实也不算大事了。 她只要不出白玉京,我不信谁能将她强行带走,我想不出命昙宗要介入争龙的理由。” 渡弥仙尊顿时有些愕然。 你默剑倒是脱了因果了,我老人家还陷在里面,看在玄兵劫宗重建白玉京下了血本,好歹也搭把手吧。 “这个说来话长……”没办法,渡弥仙尊支支吾吾地说道,“算了,我给你说实话,其实郑景星的生死,是我和尚春如、冷棠红结下了因果,这前因未了,后因又起,我是脱不出去了。” 听到仙尊如此说来,姜默舒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眼中倏地生出笑意,“仙尊,你可是骗得我跑了好些冤枉路……” 渡弥仙尊脸上有着苦笑,只能硬着头皮讨要人情:“默舒见谅,只怪当时灵台生晦,一念踏错,这尚春如本身也是无辜,伱能救她也是好事一件。 谁能想到尚元正舍得下血本,人皇灵宝拿来当嫁妆,要不,你搭个手?” “好!” “这事情发展谁能想到,我当时就是一句戏言,结果脱不……”渡弥仙尊还在絮絮叨叨,猛然回过神来,定定看向对面的神魔之主。 “我说,好!”姜默舒淡然笑了笑。 “我就知道,默舒是顾念旧情的人,谢了!”渡弥仙尊闻言已是大喜,眼中重新泛起笑容。 “没办法,当日对阵大自在天子,仙尊也是依约到了,看在莲醍天子的份上,这因果算我一份,反正横竖也是要对上流明妖廷。” 姜默舒顿了一顿,旋即笑了笑,“不过说好,我卖艺不卖`身啊。” 渡弥仙尊怔了怔,不由得叹了口气,“九阶灵宝的嫁妆,你要不再考虑考虑,这样勾连因果是最方便。” “郑景星本就是虚名幻形,非是真我,我本意是让他陨落在虚天,以激励人族年轻道子,骗人哪能骗一辈子,更何况将自家都骗了。” 姜默舒认真地看向渡弥仙尊,正色开口。 “好吧,那依你,不过按照之前约定,若是我修复了景星的化身灵宝,你要帮着消减因果。” 渡弥仙尊眼中有着一抹无奈,这双英也是没谁了。 一个浑身阴诡冷厉,瞒天过海,但又气性高绝, 一个却是如玉如剑的君子,有便宜都懒得弯腰去捡。 喟然地摇了摇头,渡弥仙尊只能继续说道,“既然暂不考虑婚娶,那就只有师徒了,玄兵劫宗和命昙宗,让尚春如选一家拜入吧,这样也可勾连起气运。 先说好,无论她拜入哪宗,另一宗都得全力支持。” “可以。”姜默舒耸了耸肩膀,棠红已在命昙宗了,以尚春如的灵慧,自然会选玄兵劫宗。 况且事关气运和道途,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身为元神的渡弥仙尊都是最好的师尊人选。 …… “我选命昙宗。” 尚春如平静地开口,凤目半合,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却是让人清楚感觉到其中的坚韧。 咦?姜默舒心中一凛,怎么跟预计的不一样呢。 姜默舒暗叫失策,只能硬着头皮劝阻一下,看能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这个,春如,其实命昙宗没有元神,在气运一道上是远不如玄兵劫宗,你若是拜入命昙,怕是得益不多。” “怎么,姜大哥可是觉得我有些累赘?”尚春如神情中有着失落彷徨,已然泫然欲泣。 看着眼前跟云楼刀灵一模一样的仙容,姜默舒不由得有些默然。 冷棠红则是一脸紧张地看向自家师尊,生怕从他口中吐出冰冷的拒绝。 姜默舒转头看向渡弥仙尊,示意他说两句,却看到仙尊耸了耸肩膀,眼中满是谐趣,故意不看这边。 良久,姜默舒都静立着没有说话,久得尚春如心头都泛起了绝望。 “春如,你可以拜入命昙宗,但我不会承诺你什么,更不会因为你是人皇的缘故而打乱一些计划和步骤,这点希望你明白。”就在尚春如神色已然黯淡之际,姜默舒古井无波地开口了,语气郑重宛如春雷乍响。 “春如明白,谢谢师尊。”尚春如眼中泛起欣喜,如冰河化冻。 “谢谢师尊垂怜春如!”冷棠红忍住雀跃的心情,向着姜默舒行了一礼。 在她心中,尚春如无疑做了最正确的选择,渡弥仙尊是好,但再好也比不上自家师尊。 姜默舒侧过头看向渡弥仙尊,有些无奈地说道,“仙尊这下满意了?” “谁会选我这个老头子呢?春如的眼光果然不错。”渡弥仙尊呵呵笑道,“你命昙宗补完阴阳之道,又多了元神位格,我都是羡慕得紧呢。” “气运可曾勾连上了?”姜默舒问向渡弥仙尊。 刹那间,渡弥仙尊眼中晃过诸般异色,气势无限拔高,令人顿生苍茫壮阔之感。 过了几息,渡弥仙尊随手一点,幻光凝聚,现出数丈大小山河远景,瀚海群山纤细入微,正是西极地带的特色。 虚空中降下淡淡的明黄之色,缓缓覆盖在这虚幻的大地上,其中有两处地界更是宛若漩涡,牵扯了近半的明黄之色,凝聚成鼎。 便是尚春如出身人皇一脉,也未曾见过这等妙法,不由得掩住了檀口。 “可以了,气运已然勾连到你我两宗,这下春如可以放心了,不论是我还是默舒,必然是全力以赴,助你成就真龙!”渡弥仙尊微微一笑。 “很好,既然如此,别慕呵与叶风彻眼下鞭长莫及,那就先从流明妖廷开始吧。” 姜默舒冲尚春如笑了笑,旋即昂首看向青冥。 在厚厚的云气之上,在无垠的青冥之中,两座庞大的要塞正不停爆`射`出各色神通光华,互相试探、合围、突击…… 第370章 青冥互谋 虚天之上,连云战堡。 两位妖圣坐在上首,脸色沉凝,殿室中的气氛很是压抑,侍立在下方的十来位妖王已是觉得毛骨悚然,便是四位大天妖也不敢轻易出声,生怕激起妖圣怒火,引来无妄之灾。 “我等远道而来,那翼化鸿和迦云真怎么就敢不来拜见?真以为有妖圣撑腰,妖廷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其中一位妖圣满脸忿怒,恨不得将两个不知礼数的边军妖王狠狠惩戒,妖圣岂可轻侮。 “更何况,连云战堡以妖皇之子亲自统军,已是表明妖廷对西极人族的重视,万妖军作为边军,便是不受连云战堡节制,也该主动前来拜会。” 两位供奉妖圣,一位妖皇之子,还有流明妖廷的底蕴之一,连云战堡,无论怎么看,都能表现出流明妖廷对月喜河防线的高度重视了。 甚至为了以示对六位妖圣意见的尊重,妖廷更是没有强令万妖军归属连云战堡,而是各自统领妖军,一守天,一守地。 但下面这帮杂脉妖王,区区偏远边军,居然兀自拿大,真以为可以和连云战堡平起平坐了,半点礼数都无。 另一位妖圣,闻言冷然笑了笑,“哀俊,你就少说两句,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小辈,待那六个妖圣走了,我看谁保得住他们两个。” 哀俊妖圣冷哼了一声,反驳道,“澜铃,你觉得琨蛟他们几个会走?我看他们倒是恨不得把我们两个赶走,自家来操使这连云战堡。” “两位大圣,两位叔叔,还请莫要生气,迦云真能得六位妖圣看重,也是他的本事。” 一个平静的声音稳稳地开口了,正是连云战堡的妖军统领,流明妖廷的二皇子,流青然。 却见他指着殿室正中的水镜,轻轻笑了笑,“妖军边军大多夸大其辞,或夸大风险多拿补给,或谎称斩敌,捞取战功。 不过这迦云真玩得又是一种,借着对面有些真本事,居然便敢借机扩充自家实力。 在所有妖廷边军中,倒也稀罕。” 水镜中,一座座七星阵带着氤氲阵气,在青冥中浩荡冲杀,煌煌烈烈中带着肃杀森然之气,一看就是久经战阵,非同于一般人族修士。 不同于两位妖圣,流青然没有表示出任何急躁愤怒,反而饶有兴致地翻看起迦云真和翼化鸿的情报。 甚至看到精彩处,还会不时抚掌而笑。 “本是妖王的纨绔子弟,被那人族双英暗算,侥幸逃了性命,却是迷途知返,随后将这万妖军打理得井井有条,好一个励志的故事啊。” 流青然轻轻一叹,俊美无俦的脸上显露出淡淡的笑意,“可惜故事就是故事,若不是养寇为重,岂能让对面坐大至此?甚至我都怀疑他和对面人族勾结,拿妖圣陨落来换他换血替脉的机会。” 说道最后几个字,流青然口中吐出的言语已是炽烈灼心,煞气逼人。 殿室中的妖王顿时噤若寒蝉,丝毫不敢出声,四位大天妖则是狠狠地咽了下喉咙,眼光灼灼。 以流青然流明妖廷二皇子的身份,下了这等定论,相当于宣布迦云真当处极刑,今日这话若是泄露出去半点,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先天神魔对上妖圣也只是互有胜败,后天神魔强于爆发,弱于持久,三位妖圣陨落在下面的城池,便是因为误入陷阱,不得不硬扛后天神魔围攻。 若是迦云真强攻在前,破城后令妖军先行进城搜索,几位妖圣如何会失了谨慎?” 此言一出,两位妖圣也是凝起了眉眼,白玉京陨落三位妖圣之事骇人听闻,在各大妖廷中广为流传,众说纷纭。 目前来看,众多妖圣确实是中了陷阱,不过这陷阱迦云真事前知不知情,倒也确实是个问题。 流青然冷哼一声,继续说道:“玉诡和默剑,据说更是与迦云真私交甚好。 这是何等可笑之事,合着当面要杀要伐,下来却是惺惺相惜,甚至保管对面至亲的尸身?” 过了几息,流青然语气转缓,“当然,这迦云真号称智云,手脚干净,我是拿不出证据的。 不过呢,凡是听了万妖军的话,没有不倒霉的,先有曲禽妖圣掉落尊位接着身死,后有三位妖圣陨落在白玉京,这是对面人族算计,还是自己人算计,倒真要好好想想。 这迦云真不来连云战堡正好,省得我还要提防他。” 哀俊妖圣和澜铃妖圣对视一眼,也觉得有些道理,与其互相提防,不如各管一处。 只要自家拿定主意,小心谨慎,自然不会落到被后天神魔围攻的局面。 流青然笑了笑,“两位叔叔,青冥之中可没有陷阱可设,不管对面的人族要塞也好,血海元神也罢,又或是来了后天神魔,要想破灭我连云战堡,便需要堂堂正正来战。 若是少了阴私陷阱,两位叔叔的凛凛战威自然是胜过对面!” 流青然指着水镜中的虚天要塞,眼中散发着如火一般的野心, “况且,我既然来此,岂能因循守旧,没有作为? 就以这虚天要塞为饵,引几尊后天神魔到青冥,到时请两位叔叔直接发动本命大神通,打破虚天和青冥的界限,让几尊后天神魔直接回归虚天。 至于那不畏回归虚天的刑天,便请一位叔叔抵住血海元神,一位叔叔将之炼化吧。” 哀俊妖圣想了想,点了点头,“这计划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那仙藤虽然毁了,但那仙藤仙尊还在下面白玉京,万一他来虚天中营救刑天怎么办?” 流青然眼中冷意闪过,沉声说道,“若是迦云真以偌大军势,加上六个妖圣,连一个失了法宝的元神都挡不住,只能说他和双英必有勾结,那他就真该死了。” …… 缺冽仙尊看着立在自家身前的四位神魔之主,不由得大喜过望。 “够意思,我本以为只有你来,倒是没想到你还会带三尊后天神魔来此。” 看着刑天之主,血海元神哈哈大笑,“以前西极只有我血海一家是魔宗天宗,眼下又多了你命昙,倒是有些意思了。” 姜默舒淡淡一笑,“若是在白玉京,我倒是能多拉两尊神魔过来,不过在虚天要塞,只有这么多了。” “怎么,我不如渡弥?”血海元神嗤笑一声。 姜默舒不以为意,摇了摇头,“眼下只有这四尊后天神魔不惧回归虚天,我已全部拉来,缺冽仙尊倒是要欠我人情了。” 缺冽仙尊猛然一呆,四尊后天神魔都不畏惧回归虚天? 那岂不是又弥补了后天神魔的一个致命之处! 血海元神定定看着刑天之主,神色有些复杂,良久,轻叹了一声,“厉害!” 第371章 青冥战起 “血海之下,众生平等,你等披毛戴角之形,湿生卵化之辈合该化为精血元气,为我所用。” 万千血浪汹涌澎湃,宛如倾天骇浪,好似覆地波澜,举目望去,皆是血水血焰明灭幻生,红彤彤,赤艳艳,染得青冥红亮无比。 血浪沧波,红光赤华,似是缠`绵悱恻,又映光怪陆离,潋滟腥馨,望之令人头皮发麻。 血海波涛之间,一座座七星阵凝聚着氤氲的神通光华,漫天飞舞,声势喧天,排山倒海般向着青冥对面席卷过去,好似一尾尾嗜血吞灵的恶鲨。 轰!轰!轰! 一道道的神通受阵势加持,化为龙蛇之形,在青冥中夭矫翻腾,杀气腾腾直让天地变色。 “兄弟们,稳住,我星辉军从没有人退过,傲星对上大自在天子没有退,当年我等冲击天魔巢穴也没有退,我是不会退的。” 七星阵主的常思远按照往常一样,大声提醒自家阵位上的众人,不过神色中已是有着看穿生死的平静和坚毅。 身经百战,浩瀚青冥神通光寒, 结阵踏血,同来同还不曾有憾。 摇光星位的修士笑了笑,对于自家阵主的啰嗦已是习惯了,旋即好奇地问道,“阵主,你说傲星也出自我们这座七星阵,真的还是假的?莫不是吹牛哦!” “当然是真的,老子还敢拿这种事情哄你们? 他若是被仙尊治好,按虚天要塞的规矩,见了我少不得也要称我一声阵主。 托我的福,你们能和傲星一样称呼我为阵主,还不得对我恭敬点?” 常思远貌似回忆起什么,嘴角挂起淡淡笑意。 “切!”摇光、玉衡、开阳三个星位上的修士齐齐呸了自家阵主一声。 天璇、天玑,天权三个星位都是老人,比金玉麒麟入阵还早,旋即对视一眼,心中有着一丝慨然。 七星如舟,血海如潮,已是弥漫天空,形似天河破口,势若山岳崩塌,迎面扑向对面的连云战堡。 …… “这虚天要塞对阵过大自在天子主持的魔巢,这几日看其七星阵势也颇有妙处,本以为有些新意,不想居然是个样子货,还是说换了主持的元神,便失了心气,也失了章法?” 流明妖廷的二皇子眼中精光闪过,脸上有着嘲讽的笑意,“居然敢直直撞过来,怕是当我连云战堡护阵不强,也当驻守的是寻常妖军。” 哀俊妖圣淡淡哼了一声:“可惜要诱那默剑上来,不然只需要我出手抵住了对面血海元神,四个大天妖出手,就能将这些凝真的修士尽数灭杀在此。” 连云战堡作为流明妖廷底蕴之一,战堡中常备的妖军,根本没有战妖,尽是大妖不说,甚至不少是锋锐妖将。 每次出动战堡必有妖圣,以及妖圣直属的大天妖和妖王入驻。 而因为此次主持连云战堡的是流明妖廷二皇子,所以随军更是换为了两位觉醒了本命大神通的供奉妖圣。 “虽说是有些胜之不武,不过只能怪这些人族凝真太蠢,元神发动神通也敢随意席卷在内,更敢来硬撞布置好的阵势,当真是不知死活。”流青然随意地倒上一杯灵酒,摇了摇头。 万万没想到对面血海元神会狭裹着一群凝真修士主动撞了上来,流青然是有些失望的。 下面的万妖军将这地方的局势吹得危急无比,似乎连云战堡不至,马上就会被连根拔起,结果对上虚天要塞,主事的元神居然是个蛮子。 听说双英之一的玉诡,也是这虚天要塞的监军,不过跑去北疆苟且偷生了,倒也聪明。 “也不知道虚天要塞即将大败的消息传到那刑天之主耳中,会是何等惊愕的表情,也不知他还敢不敢来青冥?”流青然轻轻叹了口气,俊美的脸上浮现出怅然之色。 虚天要塞的边缘,姜默舒扬了扬眉角,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看着全力激发妖气护阵的连云战堡,不由得奇怪,甚至喃喃说了一句,“哪来的傻缺?同为妖军统领,也差下面太远了吧,这都没有应对?” 轰! 连云战堡如同一块坚硬的礁石,被血色的浪涛狠狠拍打在上面,霎时间血光与妖云相互明灭,化为飞灰消散在青冥中。 血潮稍退,无数的光点却是留在了妖云之上,宛如镶嵌在乌盘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妖云中化生出无量妖形兽影,或蛟龙,或怪虎,或玄龟,或赤鹰……纤微俱现,疯狂地向各处七星阵撕咬而去。 轰隆!雷光、剑气、真火、玄烟、水韵……各色神通光华流转不休,汇聚成龙蛇之状,四下飚射,拼命撕扯着妖云。 妖云如同悍烈的凶兽,健硕的身躯奋力挣扎,不到百息时间,已是吞噬压灭了十数个光点。 哗啦, 瞬间又有更多的宝石镶嵌在了乌盘妖云之上,幻美无俦却又万分凶险。 所有七星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证明着自己,也激励着袍泽, “不退!不退!此前破魔巢,今日破妖堡! 日月星辰浩然气,落笔青冥万龙蛇,杀妖!” 撑天一般的妖云凶兽仿佛被这声音激怒了似的,妖气愈发凶戾,宛如已然化为了炽烈的妖炎,每一次翻滚和震荡,都能将一些闪着光华的虫豸,或是化为飞灰,或是炼为血水,竟有些萤火皓月的意味。 一些七星阵已然陨坠青冥,如流光幻灭,如星坠焰尾,宛若点点金星飘洒,妆点着滔天血浪。 血潮中的七星阵没有丝毫犹豫,毫不在意地继续扑到妖云之上,阵势汇聚的神通伟力不停撕扯着妖云。 接着就是 伴着七星阵中爆发出的呐喊,连云战堡的妖云护阵剧烈地震荡着,不时就有山峰大小的妖云被撕扯下来,迅速坠下青冥消散开来。 哀俊妖圣和澜铃妖圣脸色有些难看,本以为以妖云战阵可以轻松挡下对面的神通,随后不论是趁势出军反攻虚天要塞,又或是妖圣出手击伤血海元神,都在自家把握之中。 万万没想到,区区凝真道子组成的军阵就敢直愣愣地撞到妖云战阵中,疯狂地破坏阵势中的妖气勾连,加上还有血海侵蚀,连云战堡的妖气禁制已是被磨去了两层。 流青然脸上再无半分笑意,万万没想到对面凝真修士居然不惧陨落,如蛆附骨,如鲠在喉一般贴在妖云护阵上消磨。 很多七星阵可能只来得及发出一两道阵势神通,就被妖云吞噬磨灭,但更多的七星阵却是随着血海浪潮扑了上来,迫不及待地绽放出炫丽的光华。 与之相伴的,是充塞青冥的浩瀚声浪,摇曳不休却如铮铮锋刃, “……日月星辰浩然气,落笔青冥万龙蛇,杀妖!” 流明妖廷二皇子的脸色已然化为铁青一片。 虚天要塞上,姜默舒移开了目光,不再逗留于妖云和血海的纠缠,只是静静看向青冥之下那玉带一般的月喜河,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迦云真,你会不会来救呢?” 第372章 各有所攻 “不能救,白玉京和虚天要塞互为犄角,但我万妖军和连云战堡并不是。 这点可能对面知道,但只要我万妖军不出手,对面便不能笃定,总要留着力量提防着我们,不能全力攻打连云战堡。” 迦云真冷静地摇摇头,心平气和地向着六位妖圣解释道。 “只是如此一来,连云战堡吃了大亏,那二皇子和两位老家伙怕是会对你更加不满了。”琨蛟妖圣看着青冥之上冷冷一笑,居然还以为这月喜河是可以来镀金增彩的地方,真是天真。 不时有失去灵机的血雨和妖云从青冥中掉下,更有失去掌控的神通、灵器在空中划出绚烂的光芒,甚至有些会撞到煞军的护阵之上。 迦云真静静看着青冥,喟然轻叹,“几位大圣待我如子侄,我多少也要为各位大圣着想。 我说句实话,那血海元神既然敢明刀明枪对上连云战堡,甚至发动了要塞中日月星三军,后天神魔必然隐身相候。 眼下若是去了,九成是被后天神魔围攻的局面,何况,若是有前去支援的大圣被围攻,连云战堡的两位妖圣为了护卫妖廷二皇子,怕是驾着战堡扭头就走。” 六位妖圣对视一眼,或是冷笑,或是点头,或是眼带嘲讽地看向青冥……众多妖圣明白,若事有不谐,怕是真会出现云真所说的局面。 对面成功脱身,自家却是被陷在神魔围攻里。 “连云战堡毕竟是应我万妖军所请,才移防此处,若是就此不管,以后怕是再无其它妖军会与我万妖军并肩对敌。”风虎大天妖额间王符闪动,正色对着迦云真说道。 咻!咻!咻! 越来越多的神通和碎片从云层中坠下,宛如一场星雨似的,激荡得千百道华光异彩,漫空飘摇乱舞。 翼化鸿定定看向迦云真的眼睛,没有半点退缩。 一抹浅笑出现在迦云真的嘴角,“你啊,风虎都是你这个性子,怪不得血脉如此之少,怕了伱了……” 不过,一丝凛然明悟却是倏地出现在迦云真心头,还好有化鸿,不然当真误了事。 便是要操使人心,给那流青然一些颜色,让流明妖廷知道这地的情况,却是不好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自家无所谓,但万妖军眼下名义上的统领是化鸿,若是当真避而不战,见死不救,因此折了他无畏的斗战之心,简直是得不偿失。 况且,以战功论大妖的规划已是初见成效,蓄势这个阶段,名声很是重要,一点污点都不能有。 自家险些因小失大了。 迦云真对着翼化鸿点点头,无声比了个“谢”的唇形。 翼化鸿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各位妖圣,去青冥自然是不行的,那刑天之主八成领着一众神魔在上面虎视眈眈,就等着围点打援。”迦云真懒懒给自己倒上一杯灵酒,眼带慵懒地说道,神色中没有半点焦急。 琨蛟妖圣看着风虎和迦云真,心头已是在滴血。 风虎斗心纯净,若是再历练积蓄下去,便是妖圣之门都是可以推开一道缝隙。 而云真自家下了血本,居然没有换成蛟属血脉,当真是亏到想起都心痛,犹如人族元神掉了九阶法宝一般。 “云真有话直说就是,若是他们几个不卖你面子,我焚南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别忘了你现在是焚蛇血脉。”一个妖圣幽幽地开口了,不过神色中流露出的却是淡淡的得意。 焚南妖圣昂着头看向其它妖圣,六脉共争,既不是最强势的蛟属,也不是最与云真`相合的禽属,偏偏让云真就得了焚蛇血脉,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若可以选,还是不要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便是瑶池生剑玉,如君样,人间少。 要我说,还是人生何如不相识,君候青冥我梦京。” 迦云真语带机锋,听得众人是一知半解,只有琨蛟妖圣听明白了,轻轻笑了笑。 翼化鸿无奈地摊了摊手,神色中有着格外的坦然,“直说吧,我这榆木脑袋做点打打杀杀的事情还可,让我猜你的心思,倒真是有些为难我了。” 六位妖圣都没有说话,不过一个是真听懂了,五个是装着懂了。 “横竖连云战堡有两个妖廷的供奉妖圣,便是伤筋动骨,但至少不会马上陨落在青冥中。” 迦云真笑嘻嘻地看着风虎大天妖,眼中带着慵懒谐趣,“既然青冥中有神魔伏击,我们便不去青冥。” “那去哪儿?”焚南妖圣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白玉京!”迦云真斩钉截铁地说道。 什么?!除了琨蛟妖圣,五个妖圣加上风虎都是大吃一惊,那鬼地方如何去得,三个妖圣在白玉京可以说尸骨还未寒。 便是在场各位妖圣,身上都有零碎丢在那里,还去? 迦云真不再卖关子,朗声说道:“这月喜河眼下我们最吃亏的,就是白玉京被玉诡打通了直通命昙宗的幽冥通道,随时可有后天神魔支援过来。” 不错!各位妖圣都是点头,有幽冥通道在,根本没办法判断白玉京有没有神魔埋伏,或者有多少神魔埋伏。 迦云真眼中闪过精光,淡淡说道,“既然虚天要塞和连云战堡已正式接战,以默剑的性子,埋伏的后天神魔大概不会少于四尊。 如此一来,白玉京必定空虚,多半只有一个仙藤元神在那里,最多还有两尊后天神魔守在那里,这种破绽不死盯着打,还等什么呢?” 咦!听云真这么一说,倒是让众多妖圣眼前一亮,对啊,没理由好肉不吃,盯着硬骨头啃吧。 “可是,白玉京不是还有玉诡留下的鬼阵么,能勾连幽冥死寂之力压制元神。”翼化鸿想了想,指出了白玉京的凶险。 迦云真笑了笑,正所谓攻敌必救,击其堕归,大家各攻一处,且看谁忍不住回头来救,自家能狠心放弃连云战堡,难道默舒你能放弃白玉京? “凡行战事,必有目的,此去白玉京,我只求一点,那就是破灭幽冥通道,隔绝命昙宗后天神魔增援的近路。 所以无需各位妖圣靠近,放长击远,以血脉神通遥遥轰击即可,这样就不用担心鬼阵陷阱。 但这是命昙宗和默剑必救的所在,我不信他不来。” “若刑天之主来了呢?”焚南妖圣眼中放光,急急问道。 迦云真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家血脉的根源妖圣,忽然怀疑焚蛇血脉是不是有用灵智换修行天赋的秘妙, 智云旋即幽幽地开口,“若是那刑天之主从青冥来救白玉京,连云战堡不是就解围了么?没有神魔作为后盾,给那血海元神几个胆子敢独自纠缠下去。” 妙啊!一众妖圣和风虎大天妖恍然大悟,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围玉京以救连云! 一柱香之后,白玉京之外,渡弥仙尊看着迦云真,还有他身后的翼化鸿,以及不远处的六个妖圣,眉头已是紧皱。 迦云真却是温声说道:“仙尊有礼,这白玉京里头仙尊费了不少心思,还有玉诡留下的鬼阵,我等不便入内打扰。” 旋即打了个弹指,风度翩翩,“不过,听说白玉京已是修好了,这是玉诡的产业,我与沈采颜有旧,于情于理应帮她把把关。” “渡弥,我等若是轰不烂这白玉京,便算你用心了! 否则,便是你偷工减料,看你怎么交代。” 六个妖圣轰然现出妖圣真身,起在了半空中。 第373章 不救玉京 六处妖云冲霄而起,妖气怒卷滔天,砸天妖氛遮天蔽地,缓缓将云界之下的所在尽数笼罩。 一个个山岳大小的妖圣真形,带着妖罡风卷,显露出狰狞战意。 白玉京瞬间化为了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轰隆! 狰狞夭矫的蛟族神通已是银光澎湃,化出鳞甲锃亮之态,妖气沉凝氤氲,激荡起漫天真力波纹,仿佛要将天地陷碎,已是以势不可挡之态猛然撞向白玉京。 下一个瞬间,妖气化为的龙蛟已然垂天而落,在妖气海洋中劈波斩浪,飚旋而下,漫空皆是噬灵道蕴弥漫,龙吟蛟吼,浩浩荡荡划破长空,回荡在天地之间。 碧光晶罩倏地亮起,但虚空中不断响起的咔擦连声,却让人清楚地知道,阵法所承受的无穷压力。 轰! 白玉京向外数千里的大地,好像蛛网一般裂了开来,或是冒出阵阵青烟,或是涌`出浑浊的泥水,有的地方更是激起十数丈的火浪,冒出滚滚岩浆。 妖圣的本命大神通,同样拥有着裂天破地的伟力。 “这事儿怎么就又是我摊上了呢?” 长长的叹息从渡弥仙尊口中发出,脸色已是倏地一白,有些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仙藤幼苗,已是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下去。 以六阶法宝来抵御妖圣的威压及神通,还是太勉强了,更何况还是六个。 “久守必失,不如我和阎罗天子出去冲杀一阵?” 郑予晴眼中冷色泛起,直言要战,端得是巾帼不让须眉。 “不行,六个妖圣放长击远,若是后天神魔单独出战,反而容易落陷! 这一波本来只是试探一下妖堡和妖军是否会并肩作战,没想到这迦云真有些魄力,直接就把六个妖圣都喊来了。” 渡弥仙尊脸色有些难看,一方面是直面阵法中妖圣的威压,另一方面则是感觉战事的发展有些脱出预料了。 原本的计划没有这么激进,不知怎么回事,战况瞬间炽烈起来了。 难道自家修了这么久的白玉京,要被一朝推平?白干不说,还得把仙藤幼苗再赔上几株?这地界和仙藤犯冲是吧。 “除了秘魔和黄泉两尊神魔需在宗里护卫命昙三界,其它后天神魔都来了。 白玉京有三尊神魔,加上仙尊,也能算四个元神战力。 可惜对面是六个妖圣,如果直接对上,还是略有吃亏,关键是鬼阵已然在上次暴露,这些妖圣是不会上当了。” 谢厉军和阎罗天子对视一眼,凝着眉开口,面上有着担心之色。 若是幽冥通道被截断,失去命昙宗后天神魔的迅速支援,以万妖军的战力及六个妖圣的支持,这月喜河防线怕是立刻便丢个干净。 甚至万妖军携煌煌胜势,能够一举将万妖丛林收回,将战线推到瀚海边上, 若真是如此,瀚海一线所有地界都可能是妖军的下一个突破口,人族守无可守,妖军则是想攻就攻。 “白玉京不能丢,眼下只是守起来有些吃力而已,我还有几株仙藤幼苗,横竖几千上万年也不见得能长成九阶,大不了就全丢在这里。” 渡弥仙尊定了定心神,咬咬牙已是有了取舍,眼下若是不死死守住,白玉京会毁,幽冥通道必断,虚天要塞也难逃一劫。 随后在几个妖圣追杀之下,无论是血海元神,又或是潜伏在虚天要塞的后天神魔,能跑回一两个都已是天地眷顾。 可是,这怎么守啊?六个妖圣放长击远,还有迦云真隐在边上窥秘提醒。 “仙尊?” 尚春如怯生生的声音在冷棠红边上响起,“师尊曾有交代,若是情况危急,便让我动用那手段,只是什么时候用,师尊说让仙尊来判断。” 此语一出,郑冰尘和谢厉军不由得面面相觑,尚春如人皇的身份是绝密,眼下只有渡弥、姜默舒还有冷棠红知情。 渡弥仙尊一抚额头,倒是把这小妮子忘了,不过这东西倒是不能多用,每用一次都是巨大的气运消耗,多用几次搞不好这未来的人皇就折了。 如若那样,命昙宗和玄兵劫宗可担不起这莫大的因果。 “知道了,春如,你就作为最后的底牌,若是我撑不住了,自然让你动用。 眼下,倒也能勉强顶`住,只要默舒和缺冽尽快将那战堡中的妖军破灭,白玉京自然转危为安。” 渡弥仙尊故作镇定地说道。 仙尊抬起头,透过厚厚的妖气海和云界,定定看向青冥,看向血浪与妖军互击所在, 默舒,快一点啊! …… “默舒,白玉京的情况好像有些撑不住了!我们是回援还是出击妖堡?”两个郑冰尘一左一右站在身边,齐齐开口问道。 眼下情势混乱,就仿佛在进行一场四方的牌局,青冥和厚土为赌桌。 人族和妖族的大能既是棋手,同时也化身棋子投入其中,既是厮杀,也是博弈。 头顶是星辰浩瀚,行止是造化命数,天地经纬中自有黑白分殊,步步皆是劫数。 舍弃白玉京?当然不会!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眼下局势虽然不顺,不过此战自家最大的底牌却是藏在了白玉京,大不了以因果重置此局。 “春如,我到青冥去支援虚天要塞,若是那迦云真来攻白玉京,到了关键危急之处,仙尊有请的话,你动用一次纯明旨,气运因果我来还,完你一个心愿。” 姜默舒想起自家上青冥之前,对尚春如的吩咐。若是事有不谐,大不了接下郑景星的因果,也要在此战有所斩获。 既然妖族两军有嫌隙,定要趁这个机会斩下对面一条臂膀! 西极人族既然势弱,便需积小胜为大胜,日伐月伐,且看你流明妖廷有多少妖圣来和我后天神魔换命。 “不需要下去,我在白玉京留了一着棋,若是仙尊顶不住了,自会动用!” 姜默舒看了一眼青冥之下,眼中精光闪动,轻轻摇头。 “不急,我们再等等,打草惊蛇的话,总要吓到对面才行! 流明妖廷的连云战堡可能还没到极限,不过那妖堡的统领不见得没到极限。” 姜默舒站在虚天要塞的边缘,静静看着血海带着无数宝石一般的光华连绵不断的拍在坚硬礁石上。 光芒溅碎,如琉璃散落,如星光幻灭,如宝翠坠裂…… 血战星野垂,自有我辈杀心沸。 无关修为,既然已是有人掷身不肯回,自家便需御魔杀破这天地重围。 漫天风雷伴君死,我承因果守此岁。 第374章 避战之贵 “混账,那万妖军居然真的见死不救!” 流青然脸色铁青,背上已是冷汗淋漓,本以为是对面试探的攻击,不想却是尽起全力袭打过来,本以为只是局势稍有不妙,眼下却是感觉有陷入死地的意味。 一着失陷,步步为艰。 连云战堡已是被血海牢牢困住,驻堡妖军已然无法冲出布阵,只能在妖云中分散固守,和蚀灵血海以及毒蛊一般的七星阵硬拼消耗。 无量神通光华在妖云中闪烁,宛如数百上千的涡旋,长鲸吸水般撕扯着妖云, 雷火轰鸣宛如山岳威压,剑气铮铮好似瀚海澎湃,此起彼伏的神通爆裂之声,从四面八方传入妖云之中,令人心神悸动。 “要不舍弃连云战堡和这里面的妖军,直接请两位大圣先行撤到安全所在?” 缥缈不可琢磨的念头猛然出现在流青然的脑海之中,令他犹豫不决。 可是,若是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还丢了连云战堡,自家知兵的名声怕是就彻底葬送了,甚至开府建衙的事情更是会化为梦幻泡影。 若是失了声望,在各位供奉妖圣眼中,少不得要落得一个不堪造就的印象。 妖廷之中看重血脉尊贵,也看重实力强横。他是流明妖廷的皇子,却不是唯一的皇子。 落魄的皇子什么下场,怕是比失去尊位的妖圣好不了多少,甚至更加凄凉,想到曲禽妖圣的下场,流青然心中不禁有些凛然。 想到这里,流青然微闭双目,左手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 眼下不是追究万妖军的时候,明明有煞军,更有六位妖圣,却不来支援连云战堡,反而去破袭白玉京。 难道围了白玉京,这虚天要塞的攻势就会收回去?那为何不六位妖圣齐来青冥,一同杀这血海元神。 借刀杀人,还是单纯的见死不救?下面六个妖圣中,只有琨蛟妖圣是觉醒了本命大神通的供奉妖圣,必是以他为主。 不过这位妖圣一向独来独往,没有特别倾向过哪个皇子,难不成之前都是装的,蛟属已是有了属意的皇子? 大哥,还是五弟,又或是向来不动声色的八弟? 杂乱的思绪纠缠在流青然的脑海中,让他眉宇间犹如凝聚着霜雪。 良久,流明妖廷的二皇子似是有了决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 “两位叔叔,没想到那虚天要塞的日月星三军如此悍勇,区区凝真居然不畏惧身死道消,倒与其它地方的人族修士大有不同! 而且,六位妖圣宁愿围攻白玉京也不来连云战堡协战,更是有些奇怪。 眼下,这血海元神食髓知味,已是趁机缠住了连云战堡,此事是我判断有误,不知眼下可有办法重整旗鼓?” 殿室中的妖王已然消失大半,均是带着各部大妖填入了妖云之中,便是四位大天妖也仅剩两位了。 不见的两位大天妖正在妖云中突进纵横,借着妖云遮蔽,就连血海的几次围剿都躲了过去,可见斗法经验丰富,战阵敏锐更是不凡。 不过于大势无补,妖云已是越来越稀薄了,甚至有的地方的妖云开始变得有些支离破碎,偶尔已经有七星阵的神通光华能穿过妖云遮蔽,撞在战堡的外墙上,激起一丝青烟。 虽说强弩之末,势不能穿缟,但情况的不妙已然显而易见。 哀俊妖圣和澜铃妖圣对视了一眼,均是发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 自家虽然不慎陷入劣势,被血海团团围困,但若是万妖军六个妖圣升入青冥,里应外合的威胁下,怕是吓都把这血海元神吓走了。 若是担心后天神魔设伏更是庸人忧天,连云战堡加上妖圣本命大神通能破开青冥和虚天的界壁,最是克制后天神魔。 “这血海也是一件灵宝,在人族中虽不是最强那几件,但也是赫赫有名,自有灵妙。” 哀俊妖圣眸子幽深,带着森然的战意,“若是我和澜铃单独对上,倒也能战个有来有往。 只是眼下被困在这连云战堡中,若是我二人强行现出妖圣真身,自然能将血海迫退,不过连云战堡怕是抵受不住神通反震。” “不行,连云战堡对阵后天神魔颇有奇效,不能随意毁坏。 否则哪怕我来担这罪名倒也无妨,不过影响了妖廷对西极的布置却是百死莫赎。” 流青然断然摇头,若是连云战堡毁了,便是实打实败军的证据,加上驻堡妖军和万妖军互不统属,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澜铃妖圣忽然开口,向着两位大天妖和剩下的妖王吩咐着:“你们都去妖云中增援。” 众多妖王领命而出。 哀俊妖圣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刚才哀俊的法子,能保住妖军,但保不住这连云战堡!”澜铃妖圣冷冷一笑,指着水镜中逐渐崩散的妖云,带着煞气说道, “若是想保住连云战堡倒也不难,爆散所有妖云,连带所有妖军齐齐化为湮灭之力,撕裂青冥,血海元神必定要退开,我趁机冲出去缠住他,哀俊和你驾着战堡离去。” “这样可有什么弊端?”流青然眼中精光闪过,显然已是有些意动了。 “弊端就是要打口水仗,毕竟一部妖军尽数陨落,虽说不及妖圣陨落骇人听闻,但也得给出理由。”澜铃妖圣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然我为何命妖王尽数去妖云之中,既然要保你的名声,自然不能有活口。” 流青然倏地一惊,旋即拱手一礼,郑重地说道:“多谢两位叔叔成全。” “妖云化为湮灭之力还有个好处,便是能破开虚天裂缝,我们从虚天中退走,即便真有后天神魔埋伏,也绝不敢追到虚天之中,最是安全不过了。”哀俊妖圣淡定地补充道。 “好,那就有劳两位叔叔了,至于连云妖军的问题,我自有办法。 而且,万妖军避斗怯战,爽约不至,浪费我连云战堡创造出的破灭虚天要塞的良机,我少不得要到妖廷中告上一状。” 流青然冷然笑了笑,只要两位供奉妖圣在,只要连云战堡未失,区区大妖不过是可随时补充的耗材,便是让所属妖王上供,也能将之补齐,稍加整训便是一军。 嗡!嗡!嗡! 细微的震颤从连云战堡上传出,到了妖云中已是化为了让人魂胆俱消的咆哮。 妖云中闪起密密麻麻的蓝光,犹如翻江搅海一般飙转旋飞。 不好! 血海猛然往后一缩,正要遁开,似是想起什么,顿了一瞬,旋即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妖云裹了上去。 一条红色的匹练,宛若天河般大小,咆哮奔腾间,绕着已经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妖云飞快一转,挟裹着无数宝石似的光华,穿过青冥虚空,猛然遁向远处。 轰! 妖云化为青色的虚光,如同一只吞天巨兽,猛然在青冥撕咬一口,煌煌凶威让血海元神遁逃得更快了,便是姜默舒见得这般破天神威,也为之侧目。 第375章 当击堕归 撼天动地的霹雳之声,猛然出现在青冥中,携带着无穷破灭之力,更有着难以言明的神秘气息。 青冥下的厚厚云界被余波扫过,霎时间已是如被狂风飙卷,消失得无影无踪。 噼啪! 无垠青冥和沉寂虚天尽起响应,好似开天辟地一般,一道巨大的疤痕已是瞬间出现在青冥中。 狰狞丑陋,浑体宛如一条粗短的蜈蚣,黑色的裂缝虬枝似地张牙舞爪,又层层叠叠相互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好生瘆人。 六大妖廷自有根脚,也自有玄妙,或是本身血脉就尊为龙凤,又或是妖廷传承别有底蕴,流明妖廷传承的底蕴之一,便是能以妖圣的本命大神通,配合特殊的法门,破开青冥和虚天的界壁。 后天神魔往往不敢与之争锋,否则被卷入虚天,后天神魔立时就要飘摇欲熄,化归虚无。 连云战堡犹如一头负伤的鳄兽,在漆黑无底的渊河边,粗重地喘息着,也舔`舐`着周身的伤口。 虽说妖云战阵已然毁于一旦,但连云战堡却是仍有万千重妖气冲天而起,犹如星河奔腾咆哮,宛如怒江不忿倒流。 庞然大物矗立在青冥中,好似大岳横陈。 “哼,对面的血海元神,刚才打得口滑手顺,可是有些惬意?!”一道妖影从连云战堡中轰然跃出,“眼下我来与你试试神通手段,不然倒是让你小瞧我流明妖廷了。” 妖影一步一变,一变一大,不过几息之间,已是大得几乎将连云战堡都要遮蔽住了。 吼! 青猊带着恐怖且绚丽的妖罡凶气,主动向着血海元神追去,狰狞吼叫,无形真力道韵顿时压得滔滔血海都有些微微凹陷,天地仿佛也不住地震颤。 “也好,这虚天要塞在渡弥手中落了莲醍天子,到了月喜河若是不落一个妖圣,倒显不出我血海的手段,你要找死,我成全你。” 冷冷的回答从血海中传出,显得格外悠长,其中的腾腾杀气似要惊蛰龙蛇。 刺啦!红影暴动,血海已是一化为九,好似水波一般荡漾,九道身影倏地出现在九处血海的潮头。 有年约半白的老者,眉目沧桑,有意气风发的道子,淡然颔首,有不怒自威的中年,气势不凡,甚至有点头哈腰的小厮,神态恭敬…… 宛如从太古洪荒中奔出的如山青猊,已是和九片血海在青冥中缠斗不休,斗法的涟漪逐渐被激荡起来,晃眼间已是化为了涌动的波涛。 一个有机心,一个带诡意,不知不觉间,妖圣和元神化作的流光已是离虚天缝隙越来越远。 “缺冽仙尊脾气不好,不过没想到做事情还是靠谱的。” 姜默舒默然而立,似在欣赏元神妖圣的斗法,不过整个人却是有些僵硬,因为两个郑冰尘一左一右将他挽得死死的。 “要想以真言遮盖神魔之主的玄机,免得被妖圣察觉,这样效果最好。”左边玉人的仙颜中有些羞赧,温凉的霜枝玉手轻轻放在了姜默舒的掌中,指合心连。 “借刑天之气遮蔽,若生尸佛才能上得虚天,要想瞒天过海,只能以真言神通混淆你我神魔之主的气息,化为……一体,所以……越近越好。”右边的脱尘仙子温柔浅笑,妙`目中荡起水波。 不远处的金倌染撇了撇小`嘴,倒是她身边的罗织,笑意盈盈不见半点愠意。 “若是这连云战堡向青冥之下万妖军所在落去,我转身就走,没必要做无意义地纠缠。 若是这战堡的妖军统领独逃虚天,那便是地狱无门你要硬开门,还要死命撞进来。” 姜默舒眼神定定看向那虚天缝隙,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一尊无头神魔的虚影已是浮现在他的影子中。 “金曦和太阴玄魄勾连如何,等会我们可能就要冲入虚天了?”姜默舒正色看向罗织,问出了心中最担忧的事情。 “姜大哥放心,人皇秘境得来的好处我已化入道体,有人道气运笼罩定形,我的金曦神魔不会化归虚天,而太阴和金曦阴阳相合,勾连成一体,也消了隐患。” 灵鹿少女嘻嘻笑了一声,却被自家师尊姐姐轻轻拍了拍小脑袋。 “默舒放心,倌染和我都没有问题。 万万没想到,以前这虚天是我命昙各峰的绝地,如今却是已有四尊神魔能征战虚天了,这可都是托了你的福呢。”罗织温柔而促狭地开口。 话音刚落,漫漫青冥中,连云战堡如同受伤的鳄兽,缓缓向漆黑无底的渊河滑去,在那狰狞的缝隙中辗转了几下,便即消失不见了。 “击其堕归,正当时,走你!” 轰! 四尊神魔已是在虚天要塞四周现出了身形,带着各色神魔光华,划过青冥。无数神魔战意在青冥中沸腾如海。 轰隆! 在无数修士的目瞪口呆中,四尊后天神魔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虚天之中。 刑天神魔不怕化归虚天已然是天下皆知,莲醍天子便是一着不慎,被凝真、金丹、元神联手所算,生生炼死在虚天之中。 刚刚却不仅仅是有刑天神魔,还有另外三尊后天神魔一起冲进了虚天缝隙。 命昙宗已是找到让后天神魔上虚天的办法了?散落在虚天要塞四周警戒的日月星三军修士,顿时猛然爆发出冲天的欢呼。 而正在与缺冽仙尊缠斗的哀俊妖圣簌然一惊,正要向虚天缝隙追去,九片血海上的立潮之人,同时嘿嘿一笑,“各谋其政,各安其位,陪好你是我的事情,追杀连云战堡是默舒的事情。 若是放了你过去,我的面皮怎么办?” 暗赤光华如浪如潮,匹练似地席卷过来,映得如山青猊红亮照人,哀俊妖圣刹那间又急又怒,却是一时半会挣脱不开血海纠缠。 “命昙宗,姜默舒!”哀俊妖圣已是恨得咬牙切齿。 眼前神魔已是冲入了虚天,哀俊妖圣猛然爆发出浩瀚妖气,妖躯为中心,四周青冥已是化为天地熔炉一般,生生将血海的阻拦撑开了一线。 旋即,青猊架起一道惊天妖虹,逃之夭夭,目标所在,正是下方的白玉京。 九片血海倏地合为一体,缺冽仙尊冷哼一声,也不追击,而是将血海和虚天要塞汇合到一处,稳稳将虚天裂缝堵了个严严实实。 瓮中捉鳖,何其快哉。 …… “不可能!后天神魔怎么可能上得虚天,便是你的刑天神魔是个例外,但其它神魔却是脱不出天地规则,不可能!” 不能置信的咆哮声在虚天中回荡不休,澜铃妖圣以妖气裹着妖廷二皇子,想突破神魔封锁。 妖气已是凝结到极致,璀璨得让人难以直视,扭曲的妖符光暗交错,内中玄妙只蕴在血脉中,如此显化出来,只表明一件事,妖圣已然全力以赴。 澜铃妖圣的面容有些扭曲,更是错齿咬牙,只觉得自家简直是聚流明所有灵材以铸弥天大错。 他终是明白了,万妖军对此地的凶险描述当真是没有半点夸张,难怪下面以琨蛟为首的六个妖圣会这么力挺迦云真。 其它妖军所在死个妖王都是大事,在这月喜河稍不注意,便是星阵雷象撼击过来,撄其锋芒往往便是妖军不堪破败,妖圣如凋零。 之前才死了四个妖圣,还有三个是中了陷阱,当真是这迦云真操持得当。 若是还有重来的机会,他必定到此的 可惜晚了呀! “大圣,还有机会啊,哀俊大圣还在虚天之外,下面白玉京还有六位大圣。”流明妖廷二皇子颤巍巍地开口说道。 澜铃妖圣已是懒得再跟他说话,不怕差,就怕比,这等心性简直是糟蹋了妖廷至尊的血脉。 对面这刑天之主入道也才百年,怎么就成就了如此杀性,那迦云真原也是妖王纨绔子弟,怎么就能有如此出息。 轰轰隆隆! 虚天中好似有浩大`波涛翻涌不休,散发着慑人凶威,层层如丝如网绕了上来。 金曦和月华纠缠一处,气机交感,激发出其阴阳`根性,业已通灵,或化剑,或化兽,或以阴阳之机化生雷火之性,或以日月精粹泯灭神通之根。 方一接触,澜铃妖圣凝炼了数万年的妖气,已是化散为最基本的天地精气。 就连千锤百炼,日焚月淬的妖圣战躯都险被金水交织的光华击破。 轰! 刑天神魔以战意封锁,雪亮的斧光搅动着虚天中的冷寂,一呼胸臆。 避不开!澜铃妖圣只能奋起烈勇,携着光暗交错的妖符,猛然击向那明月一般的斧刃。 顷刻之间,似要把虚空龟裂开来,无量真力暗劲飙射四散,刑天神魔腹部的巨口猛然爆发出森然烈烈的咆哮。 另一边,一对玉人立在虚天之中,玉手互牵,齐齐开口了,“……六贼兴,如火正焚陷鬼窟,三尸盛,水火交恶入魔障……” 一股无明火气已是倏地出现在澜铃妖圣的妖识灵台,泛起浊浪沉渣。 不好,真言神通!澜铃妖圣心中已然是警兆连连,若说命昙宗哪峰神魔最让众多大能关注,便是无头刑天都要排在若生尸佛的后面,毕竟南域的龙尊可是陨落得莫名其妙,骇人听闻。 一声闷`哼从澜铃妖圣口中传出,妖圣长生久视的凭借,妖圣战体上已是伤痕累累,更有金烈和冷华交织阴阳的道蕴纠缠在伤口上。 而最大的一处斧刃伤口则几乎将澜铃妖圣开膛破肚。 不过磅礴的妖气似乎无穷无尽似的,不停以光暗交错的妖符湮灭伤口上的道蕴。 “好叫妖圣知道,这里四尊神魔,三位都是神魔天命之主,若是妖圣想要拖到神魔爆发结束,怕是有些困难。” 姜默舒凝着眉眼,提了口气,这一天终是到了,命昙宗不靠任何人,纯以神魔手段,堂堂正正击败堪比元神的妖圣,而且是觉醒了本命大神通的妖圣。 澜铃妖圣的眼光灼灼,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似是惋惜,似是惊叹,又似是还有一丝挣扎。 “你当真觉得光凭四尊后天神魔,你能杀一个妖圣?” “其实也还好,可惜下面还有几个妖圣虎视眈眈,随时会冲上来,时间却是不多了。”姜默舒眉头一扬,淡淡说道。 对面这是要跑?姜默舒心头思忖片刻,旋即轻轻一笑,白玉京当时跑了六个,真当自家没有长进似的。 澜铃妖圣神情有些萎靡,在虚天中被后天神魔围攻,本就是难以置信的事情,这神魔悍勇名不虚传。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落到险些身死的局面,可惜了,眼下自家只能动用最后一招,只不过这妖廷的二皇子却是保不住了。 咻…… 一根流光幻彩的犄角齐根而断,落到虚天中,同时澜铃妖圣的身形却开始缓缓消失。 保命神通??姜默舒轻轻摇了摇头,冲两个郑冰尘使了个眼色。 “此地无霞光,无日月,无人心叵测,无天道往复,当为汝乡,当归!”无量因果锁链瞬间出现在虚天之中,将澜铃妖圣最后一点幻形牢牢锁住。 冰尘二女其实也有些不解,自家妙人不知哪里找来的奇奇怪怪的真言,虽无杀伐之力,却有极强的杀伐之意,真言妙用委实不俗,也不知其中念力是在何处积蓄的。 “劳资蜀道山!” 因果锁链猛然一扯,却是将澜铃妖圣已然虚幻的身形扯回了虚天之中。 在他有些震怖的眼神中,流光幻彩的犄角施施然落回到他的头上,完好无损。 “这个……不可能!”歇斯底里的低吼终是出现在澜铃妖圣口中。 姜默舒轻轻一笑,没有答话。 自从上次在南域发现记忆中的真言竟然可以动用,且其中积蓄了海量的念力后,他就动了心思。 可惜,没了冰玉莲台加持,很多真言根本没法落入世间。 拉着两位玉人不辞辛苦,东试西试,总算让他撞到一句,哪怕没有莲台加持也可使用的真言,倒也算机缘巧合。 除了不能加持杀伐之术,加持其它因果真言倒也堪用。 “好教妖圣知道,前面已是有人拿命付过账了,我且帮他们向妖圣讨回来。” 姜默舒双目血红,刑天已是在他身后扬起了斧刃。 流明妖廷,澜铃妖圣,身死道消于虚天之中。 今日家中有喜,没有时间分章,见谅,字数是两章字数 第376章 以蠢为剑 与姜默舒的和颜悦色相较,流青然则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你不杀我?” 流明妖廷的二皇子不禁有些愣住了,稍稍有些迟疑地又确认了一次。 “我与虚天要塞三军有因果勾连,澜铃妖圣不得不杀,连云战堡不得不追,但你我又没有因果,杀你做什么?” 姜默舒面带轻松,语带真诚,缓缓开口说道。 似是看透了流青然的疑惑,姜默舒喟然一叹,吐出肺腑之言,“说来你可能不信,自刑天出世,斩过天子和妖圣,人皇也对上过,但委实没对元神以下出过手。 这点上我和沈师姐有所不同,她恨世人另眼看她鬼母之身,所以若是招惹了她,不管哪种修士何等修为都没有区别,只以死论。” 流青然脸上露出古怪的了然之色,回想自家所了解的情报,倒也没有出入。 传言说默剑留人体面,万万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来这月喜河防线之前,他只道双英之称不过是人族刻意吹捧。 不过是打退了妖廷边军的一次攻击,又占下了一处可有可无的边地而已, 什么直面大自在天子,不过是沾了仙藤元神的光, 什么落陷妖圣,更是全靠事先布设的阵法。 没想到,传言根本没有夸大其词,反而是太过保守了,玉诡他没见过,不过这默剑倒真是人如其名。 一柄如默清剑,十分磊落心肠。 “我不仅是妖军统领,还是流明妖廷的二皇子,你也不杀我?” 事到如今,流青然竟然有些踌躇和摇摆,又似有些不服气,咬了咬牙表露了身份。 这是有病? 能让妖圣突围都没有将之丢下,身份地位定然大不一般,姜默舒虽然有所猜测,但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过没想到对面会主动说出来,姜默舒不禁有些惊讶。 姜默舒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生怕自家眼神中露出看傻缺一样的光芒, “我若是要杀你,即便你是元神妖圣我也会全力以赴,若是没有因果杀你,你是什么身份其实与我无关。 就算多个身份标签,你还是你,不是么?!” 皇子好啊,身份越高越好,无能,位高,妒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样的贵人是最好的敌人,但对所有想做实事的人来说,便是难以摆脱的噩梦。 流青然的表现,甚至让姜默舒觉得有些完美得过头,不管是演的蠢还是真的蠢,反正这种人最后造成的撕裂和破坏,必然会作用在妖军之中。 流青然浑身一震。 天生贵胄,在这天地中绝不是说说而已,尊贵血脉与生俱来的底蕴直接将修士分为了三六`九等,在这点上,妖族神通以血脉传承,对血脉和身份的看重,更是百十倍于人族。 这默剑看人,却似是只看其人,不看身份,不看地位,不看血脉。 想到这里,流青然顿时有些失语,原来诧异的面容上,渐渐浮起一丝不解和钦佩。 “怪不得……”流青然轻轻地呢喃道。 “怪不得什么?”姜默舒笑了笑,将手一摊,“可是觉得我有些奇怪,没办法,日月轮回人争老,哪怕初心寂寥,不愿活得潦草。” 流青然幽幽叹息,没有说话,只是眸子中多出一丝感慨,怪不得那迦云真和翼化鸿处心积虑要杀你,却一直说视你为友。 如此一来,之前看这月喜河情报的诸般疑惑和不解,倒是解释得通了。 “你是如何看迦云真的?”忍了几息,流青然终是按捺不住心头猫抓,开口问道。 姜默舒一怔,旋即不由得叹了口气,竟似有些入神, “满眼青山渐行远,白首相知犹按剑……” …… “救?你告诉我怎么救?” 迦云真对着青冥一指,神色平静地开口道。 青冥之上那直通虚天的丑陋裂缝,已是被战意狰狞的虚天要塞牢牢挡住了,一座座七星阵犹如点点繁星,沿着玄奥的轨迹,在青冥中划过瑞霞幻虹,拱卫在帝月四周。 哀俊妖圣也知理亏,不过眼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云统领,那是连云战堡,还有一位供奉妖圣,二皇子也在里面,不容有失啊。” 此时,哀俊妖圣心头宛如在滴血一般,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是陷阱,以虚天要塞三军的强硬攻势,将连云战堡吓入虚天,然后以神魔突袭。 这月喜河人妖对峙的路子这么野?长生久视的元神是拿来当诱饵的? 迦云真和翼化鸿对视一眼,均是长长叹息一声。 明明可以固守待援,偏偏被吓破了胆,更是抛弃友军,独自逃往虚天。 明明该抛弃要塞从而围攻血海元神,偏偏要自毁驻堡妖军,失了最后的屏障。 最关键,明明知道月喜河对方有后天神魔,偏偏不当回事,只有一尊刑天能上虚天?敢来必被两位供奉妖圣轻松拿下? 这下冲了四尊神魔到虚天中怎么说? 真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哀俊妖圣,我若是去救,这月喜河就完了……”冷静的声音从迦云真口中传出,似是辩解,也是自白,“若是七位妖圣去围攻虚天要塞,再被血海缠住,万事皆休。 白玉京里的仙尊和神魔冲上青冥,四尊神魔再从虚天中杀出,七位妖圣腹背受敌,少不得又有妖圣要被落陷。 就算要我拿命来赔,我万妖军赔得起嘛?!我值这个价嘛?!” 说到最后,迦云真甚至将手狠狠地一挥,似是怒人不智,也似恨己疏忽。 “可是……”哀俊妖圣稍稍有些迟疑,“以澜铃的神通,便是有四尊后天神魔围攻,也必然不会马上陨落,只要将包围打破一丝缝隙……” 迦云真摇了摇头,“这仅是一种可能,更大的可能,却是对面就在等我们去救,然后围点打援。” 其实在他看来,连云战堡爆散妖云,就已经败了,后面只是输多输少的问题。 若是流青然聪明,往青冥之下退来,六个妖圣转身接应,对面绝对不敢发动后天神魔。 可惜这蠢货居然退往虚天,被人将缝隙一堵,便是自陷死地。 白玉京被碧光笼罩,宛如晶莹剔透的翠果,摆放在浩渺的玉带边上。 不过碧光罩已是摇摇欲坠,最多再有妖圣几次神通砸下,就可将之破开,露出其中甘美的果肉。 “停下!”迦云真断然一喝,霎时间,六位妖圣的真身游弋过来,巨兽身形如山似岳,周身混搅着冲天的妖气。 “马上就要破开了,连云战堡换白玉京,亏是亏了,但至少妖廷的面子过得去。”琨蛟妖圣沉声说道。 迦云真摆了摆手,喟然一叹, “用不着了,连云战堡已落,此战最初的目标已经失败了! 另外,幽冥通道对月喜河防线如此重要,默舒却依然去追杀连云战堡而不回援,不合常理,也不符我对他的了解。 这玉京中怕是有其它底牌手段,他才有底气不回援,再打下去,里面的人族怕是就忍不住要动用了。” 不打了?!连带哀俊妖圣在内,七位妖圣都是愣了一下,就算失了连云战堡,只要拿下这白玉京,至少面皮上没那么难看。 不然,流明妖廷可就亏大了,连云战堡丢了不说,还搭上一位供奉妖圣,连二皇子都陨落于此。 迦云真幽幽地开口,“我自被玉诡打醒,一生行`事就谨慎二字,仅有一次失去清明,便是在瀚海杀劫中对上双英,险些身死,更连累了一众叔伯!从那以后,我汲汲营营,不过是想为万妖军求一条生路。 争胜之道,不是赌胜之道,对面是双英之一的默剑,我赌不起,更不敢拿各位妖圣的性命来赌。 此战,败了就败了,对上双英本就该屡败屡战,只要还没有身死,就有重来的机会。 只是妖廷那边需要各位大圣解释一下我万妖军的苦衷,非是不愿救二皇子和澜铃妖圣,实在是不能救。” 半天之后,妖军大帐。 翼化鸿已然眼中含忿,额间王符闪动,正要暴起而动! 一只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带半丝气力,却是让他压住了滔天的怒火。 “你继续说,”迦云真脸色有些难看,甚至有些后悔,“你说说看,我万妖军如何避斗畏战,以致错失一举荡平虚天要塞和白玉京的机会。” 流青然冷然笑笑,“连云战堡引住虚天要塞日月星三军,还有血海元神,你为何不来合围?” 迦云真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情绪,短暂的沉默后,沉沉出声,“连云战堡落陷的原因,就是我不愿到青冥合围的原因。” 神魔陷阱?几位妖圣都是点点头,能判断出虚天要塞的攻势有诈,已是难得,不愧为智云。 翼化鸿却是听出了迦云真所指何意,相较神魔的危险,不能信任的友军反而是更大的隐患。 流青然摇了摇头,“连云战堡被攻,你没有来救,妖圣落陷,你还是没有来救,权当你为破灭白玉京要拿连云战堡和妖圣当饵。 白玉京攻到关键之处,你却下令退走,导致功亏一篑,一无所得。 这些,我也不添油加醋,如实描述, 当然,你也可以自辩,你看妖廷是信你还信我。” 迦云真笑了笑,点点头,“我倒是没想到默舒会放你回来,你不觉得有问题么?” 流青然毫不客气地说道,“至少他饶了我一命,但战败的事情总归要有人负责。 迦云真,你扪心自问,若是你真的冲入虚天来救连云战堡,刑天之主还能找到胜机? 这件事上你就没有一点给我颜色看看的私心?” 流青然一甩袍袖,向着大帐之外走去,到了门口,却是转过身来,语带讥讽,“对了,默舒让我给你带句话, 明天日正之时,他在月喜河等你,有事相请。” 第377章 问心查账 青冥中的虚天要塞已是化为了欢腾的海洋。 对于所有的日月星三军修士来说,没有什么比保得性命和破开道途更让人舒心的事情了,难得的是今天这个日子,两者皆是实现了。 神通功法不需说,之前玄兵劫宗提供的灵器法宝依然还在兑换之列,甚至因为血海元神入驻虚天要塞,兑换清单上还多出了血海魔宗特有的产出。 比如血焰丹,可化去道体阴渣,增加功法威力,以前不要说见,听都没听过。 又比如血河分身,血海元神亲自炼出的血灵分身,不畏雷火刀兵,堪比金丹,更号称绝不会噬主。 甚至军功最著的十个修士,已是被仙尊抢回了性命。 就好像眼下所有在虚天要塞的修士,全都被天地眷顾一般,就如浑身浸泡在珍贵灵液中,身上懒洋洋,心意却是极畅。 整个要塞的各家铺子已是完全不够用了,很多修士索性拎了灵膳和灵酒,叫上几个好友随意找块地方,幕天席地,大快朵颐起来。 不时有修士路过,或是共饮一杯,或是会心笑笑。 “要说,还得是虚天要塞呢,就看看人族五域,哪家天宗镇灭过大自在天子,还斩杀过妖圣?” 一个凝真修士哈哈大笑,指着青冥中的连云战堡,畅意地说道。 盘膝坐在他边上,一个和尚笑了笑,促狭开口,“你一定是在说命昙宗……” 刚刚的凝真大汉一窒,旋即笑着大声说道:“对对对,倒是我思虑不周,自罚一壶。” 当下便抢过了和尚身前的酒壶,在和尚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一口将之闷掉。 “你这人,想着法骗吃骗喝对吧。”和尚在地上猛然一拍。 在场其余几人都是禁不住会心一笑。 凝真大汉将眉眼一宽,神色中很是大大咧咧,“你看说得,你是锁龙寺的和尚,我是散修,喝你一壶酒是给天宗佛子面子,怎么还急眼了呢。” 和尚轻轻咳嗽一声,“你要是这样说,和尚可就占理了,既然在虚天要塞,自然是只论日月星三军的身份。 你这样挑拨离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融身真魔。” 凝真大汉没想到和尚出言如此犀利,已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在众人的欢笑声中,神色讪讪冒出言语:“说错话了,要不,我再自罚三壶……” “还喝?等你醉了,我就问你要郑记的凭证和秘钥,让你知道什么是千古恨事!”另一个修士却是调笑了一句。 “你若是拿得走,我倒真要佩服你,南域四个元神作了保的,况且若郑记在这虚天要塞出事,刑天之主怕是 凝真大汉哈哈一笑,拍了拍肚皮,又抢过和尚刚刚打开的灵酒。 …… 所有修士欢欣鼓舞之际,郑记四个主事已是有些紧张。 凡是郑记所在,必是四个主事,南域四姓一家一个,已经形成了规制。 而能来这虚天要塞的郑记,都是南域四姓最精明能干的主事,派往其它地方的主事出行前,一般会由各家金丹提点几句。 而这四人出行之前,是南域四位元神传召到面前,亲自吩咐, “虚天要塞的郑记,事关我南域大计,绝不容有半点纰漏和疏忽,尔等若是办好差事,家里划入金丹嫡传。” 若是差事办差了会怎么样,四姓元神没有说,不过想来没人会愿意面对四位元神的滔天怒火。 四姓主事到了这虚天要塞自然是如履薄冰,兢兢业业,然而直到今天,四人才明白为何四姓元神会强调,虚天要塞的郑记事关南域大计。 斩落了妖圣的刑天之主,回了虚天要塞,当即向日月星三军统领拿了阵亡修士的名单,随后就是来郑记查账,片刻都没有耽误。 “此战能斩落妖圣,多亏了日月星三军的诸多修士,可惜阵亡在青冥中的各军修士没办法全数救回,生者还要继续前行,死者最后的因果便是郑记,我来看看,免得有人作祟。” 姜默舒微微一笑,不过衬着身后两丈高的无头神魔,则是凭空生出无边冷意。 对于前路道途,他已是有了逐渐清晰的认知,不管是剑道还是后天神魔之道,最怕欺心。 骗人无妨,却不能连自己也骗了,多亏七星阵的凝真修士冲杀在前,才有机会破灭连云战堡,更是斩落了妖圣。 自家要顺心意,虽说眼下还管不了太多的因果,但伸手可及之处,便不能有一丝蹉跎。 自家也不饮酒,权当借此成杯,敬勇士昭昭,敬长路迢迢。 共战一场闹青霄,以命换得仰天啸,却不能让其埋得潦草。 由不得郑记四个主事不紧张,眼前这人好脾气名满天下,但眼中容不得沙子也是人族五域皆知,若是有丝丝纰漏,怕是根本不需要各家元神来降罪了, 而是各家元神要被降罪才对。 有能力的懒得查郑记,没能力的不敢查郑记,但无论任何人来评,刑天之主都是既有能力也有胆量更有资格,来查郑记的人。 行正不怕影子歪,郑家主事咬了咬牙,“刑天之主,但查无妨,我郑记绝对不敢拿南域名声行肮脏之事。” “尔等在虚天要塞的郑记经营中,可有亏心之事?”清丽和妩媚的声音同时从两个郑冰尘口中传出。 这记真言便是元神当面,若没有事前准备,少说也要抖落出几个字的心声,拿来行此事,简直是拿司命刀斩懵懂小兽,骇都骇死了。 “没有”“不敢”“绝无可能”三个声音响起。 “有!”其中一个主事却是吐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姜默舒笑了笑,因果神通就是这点好,不需要讲什么证据,冥冥中自有天地见证人心有愧,可惜自家倒是没有这方面天赋,殊为遗憾。 郑冰尘以真言细问,倒也不是大事,更是无关此次阵亡的修士,只是这主事安排的几次事项有着小小私心,看顾了相熟的修士。 “不是阵亡修士的因果,我便不管,不过呢,你们切莫抱有侥幸,我随时带冰尘来问心。” 姜默舒点点头,转身就走,无头刑天却是倏地落入到他的影子中。 …… 月喜河上空,迦云真看着对面的刑天之主,苦笑一声,“默舒,你的剑道倒是愈发犀利了。” 若是玉诡做这事,迦云真觉得情理之中,没想到默剑居然也做这事,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明明一剑斩死那蠢货才是你默剑的风格,怎么就变了呢? 姜默舒眉眼一挑,正色说道,“举手之劳,活一性命,如何不好,至于翻覆人心,不是你的拿手本事么。 我学着沈师姐做了这献丑之举,还怕你笑呢。” “呸!”迦云真恨恨地鄙夷了一声,旋即侧身对着翼化鸿说道,“看到没有,他以剑心比照玉诡,做这事没有半点负担,你可别沾,不然污了斗战之心得不偿失。” 风虎大天妖点点头。 “默舒你从来都是直爽的性子,说吧,找我来何事?托你的福,我眼下要跟妖廷二皇子对上了。” 迦云真淡然笑笑。 “其实我是找翼化鸿,用风丝把这东西修一下。” 一条无光无华,断作两截的束带丢向迦云真。 第378章 默剑非诡 “这是托我办事?”迦云真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斜斜瞟了姜默舒一眼,“难得默舒当我是朋友,愿意信我,但我要是不答应呢?”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将手一摊,“渡弥仙尊正是因为这东西才遭了你的伏击,如不愿帮忙,你就索性毁掉算了,也算是帮他了结因果。” 两位妖军统领对视一眼,均是笑了笑。 风虎大天妖已是顺手接过了束带,脸上有着唏嘘之色,“此前承蒙默舒送回家父遗骸,不胜感激, 战阵互相杀伐乃是因果纠缠,天意弄人,这点小事且当我还你人情。” 上方云界,正在与妖圣对峙的两位仙尊都是一呆。 渡弥仙尊瞪着眼,还能这样? 这化身之宝最关键就是风虎之丝,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缺了风虎的风丝真性,哪怕渡弥仙尊是人族中有名的炼器大家,这郑景星的化身之宝依然难以修复。 没办法,还是得求到原主身上,没想到这平日里油盐不进的道子居然一口答应了。 代价嘛,就是在这白玉京帮忙镇守百年。 “仙尊可要知道,要消减郑景星的因果,我也是要付出不少情面的,不过百年而已,眨眨眼就过去了。” 渡弥仙尊不由得有些纠结。 百年而已,时间倒也不长,只是这地方和仙藤犯冲啊,不过一想到气运反噬迫在眼前,玄兵劫宗的元神终是咬咬牙答应了。 只是他有些好奇,本就是两军互伐,对面又有六个妖圣护持,这默剑要如何来让那妖军统领灌注妖气真韵。 结果居然是直言相告,这也行?! 缺冽仙尊看了一眼下面,横竖没看出那束带有什么要紧的,一个低阶法宝竟然让仙藤元神都有些神色紧张,甚至连刑天之主都出面了。 “这是何物?”缺冽仙尊低声问着仙藤元神。 “别问,是大凶险之物,气运一道的玄妙我等不过摸着个边,还差得远!”渡弥仙尊喟然一叹,祸从口出,他算是得了天大的教训。 若不是当时多嘴一句,岂会仙藤蒙尘,委屈且无奈,无处话凄凉。 “化鸿不再考虑一下?这东西涉及一桩因果,以后这因果会不会落在你身上,我没法保证。”姜默舒随意说道。 “无妨,若是畏惧因果,怕是肉也吃不得,酒也喝不得。 那年赴宴饮酒,与玉诡结下无边因果,现在想来若回当日,那酒我还是会照样喝下去。 世间贪痴爱憎浮沉浩浩,去日多,来岁少,能与知己共饮一杯的机会并不多。” 翼化鸿没有半点迟疑,眼神清澈得像一个孩子。 “连云战堡已失,面对白玉京和虚天要塞上下夹攻,万妖军只能采取守势,加上默舒以蠢剑刺我,让我短时间挣不开手脚,如此辛苦都要将万妖军缚住,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来猜猜看,是不是因为与玉诡的约战将至,你需要时间来祭炼神通和剑意?” 迦云真拿出一壶灵酒自斟自饮,眸子中倏地闪过精光。 姜默舒不置可否,耸了耸肩膀,“你尽管猜,若是疑心呢,就来对攻看看。” 这迦云真倒也没说错,他确实需要时间,只不过祭炼的不是神通和剑意,而是 …… “默舒,这次倒是多亏了你,不然这风丝和其中傲气真韵当真有些不好得手。” 渡弥仙尊看着在妖圣护持下缓缓退去的两位妖军统领,哈哈一笑,眉宇中的忧愁之色已是尽数消散。 “仙尊,这风丝道韵也讨来了,千万小心炼制,我可没脸面再开口。” 姜默舒将束带交给劫宗元神,郑重地说道。 本是断作两条的束带,被晶莹的青色拘住一束,宛若裹在一团微缩的飓风中,不时有风丝喷薄欲出,搅荡着四周的虚空。 “默舒放心,炼制修复的手法我已揣摩得一清二楚,若说人族五域炼器一道,我不敢称天下先,但至少也是天下前三。” 渡弥仙尊似是明白姜默舒在担心什么,当即自信满满地作了保证。 缺冽仙尊看着两人打着哑谜,不禁有些无语,“这是何物真不能说?” “都跟你说了,这东西凶险得很,不信邪是吧。莲醍天子因它而死,仙藤因它而毁,你自己掂量一下还想听不。” 渡弥仙尊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姜默舒,长长叹了口气。 “什么?莲醍陨落……还有仙藤破毁,怪不得你说这是大凶险之物。”缺冽仙尊顿时有些吃惊。 虽然猜到能让刑天之主出面,请妖军统领修复的法宝绝不会简单,但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东西居然牵扯了大自在天子陨落和九阶灵宝破毁。 这是何等惊人的咒运之宝,怕是堪比一些宗门的镇宗底蕴了,至少匹敌七阶灵宝没有一点问题。 玄兵劫宗居然能炼制这等诡异法宝,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这东西眼下只是先修复,还不敢乱用,不然怕有叵测因果勾连。”姜默舒想了想,补了一句。 渡弥仙尊当即心有戚戚地点点头。 见得劫宗元神和刑天之主都是如此郑重,血海元神也不好再问,只能将眸子中炙热的好奇之色按下。 就在此时,三道光华已是倏地出现在三人面前。 “三宗灵讯齐至,怕不是有天大的事发生了。”渡弥仙尊不由得叹了口气,脸上更是浮现出一抹忧色。 “有什么可担心的,落了流明妖廷的连云战堡,即便有六个妖圣撑着月喜河防线,对面妖军要想重整旗鼓,怕也要费不少功夫,眼下便是天塌了也无妨。” 姜默舒凝住眉眼,宗里知道他带着后天神魔,在这月喜河对阵妖军,非是十万火急的事,必不会专程发讯前来。 点开三道灵讯,果然言语不同,内容却是一样的。 “启禀仙尊,玄痕剑宗于中原北疆交界劫持当代人皇,已带回玄痕剑宗,说是要北疆佛门给个交代。” “血尊在上,剑宗四位元神齐齐出手,劫持人皇叶风彻,连带神威印一并被带回玄痕剑宗,传言让北疆佛母以人换人。” “默舒,大事不好,中原人皇被玄痕剑宗抓了,据说是让玉诡拿天剑换回。” 劫宗元神和血海元神对视一眼,不由得面面相觑,这玄痕剑宗是疯了么。 “默舒,你怎么看?”渡弥仙尊眉头已是皱紧了。 玄痕剑宗是西极天宗之一,其它几家天宗的元神少不得要上门问个清楚,但眼下急切之间难以知道真实情况,而且事涉中原、北疆、西极,其中勾连怕是极为复杂。 不过这事既然涉及玉诡,问问默剑的意见当然是最好的。 姜默舒轻轻一笑,眸子幽幽森然,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玉诡的事,与我默剑有什么关系,懒得操心。” 第379章 物好难择 姜默舒把`玩着手中的青玉茶盏,扑鼻的馥郁馨香缓缓氤氲在静室之中。 清风明月人相映,并做静室一味香。 霜枝素臂,如玉葱指在姜默舒的肩背轻轻地捶打着,好似微嗔浅斥,又包含`着万分柔情。 “这活络道体的手法,妾身也是初学乍练,姜君愿意以身相试,很有勇气呢。”罗织伏在姜默舒耳边,兰息轻吐,眸子中泛着如水一般的柔韵。 “我倒是没想到,你茶道之外,还学了这么些东西,倒是让我有些汗颜。”姜默舒侧过头,正好迎上罗织温柔的笑颜,旋即促狭笑笑,捏住她的俏鼻轻摇了几下。 “有姜君在,妾身这些小道才有趣味,所以姜君若是外出,还须记得宗里有妾身在等你候你,凡事安全为上。”罗织娇`媚地白了自家妙人儿一眼,旋即美`目微眯,笑意盈盈。 咦?姜默舒顿时有些惊奇,“伱猜到了?” 罗织轻轻刮了刮妙人儿的鼻子,语气温柔,“这事闹得如此之大,那天剑交给谁都不放心,你必然是要亲自送去北疆的。” 随后又爱怜地抚摸了一下自家妙人儿的脸颊,“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其实妾身并不是如此。 妾身看着你挣扎,看着你成长,看着各宗为你朝贺,看着天地为你动容,不知不觉就陷进去了,再难挣脱,也不愿挣脱。 这心是交给你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佳人如此敞开心怀,以罗织的性子却是情丝入骨方说得出这般言语。 姜默舒轻轻点点头,任由罗织靠在他的肩膀上。 一双玉人沉浸在静谧温香中,感受着彼此神交魂合的心意,幸识桃面,脉脉不得语。 …… 待如水如月的玉人飘然而去,姜默舒沉默良久,随后放开怀抱飒然笑笑。 我心素以闲,清川澹如此,桃风洒兰雪。 我心如疯魔,独立天地间,浩气展虹霓。 前世久在樊笼里,今朝复得返自然,但本心未变,初心未改。 “你觉得呢,虚影小人?”姜默舒笑了笑,豁然起身,一指点在了悬空而立的幻形上。 虚幻的日月不停地轮转,仿佛以千百倍的速度煎熬春秋。 虚影小人依然是盘膝而坐的模样,永无休止地吐纳着,周身缭绕的黑气已然越来越淡,沿着玄奥轨迹环绕的血色刀剑,却是越来越多了。 小人身后的人影已是清晰显露出无头刑天的模样。 “修罗道?”姜默舒扯了扯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已是明白了不仅虚影小人在影响自家,自己在天地之中一举一动同时也在反过来影响着虚影小人。 果然之前自家的猜测是正确的,可以化幻为实,自然也可以化实为幻。 随着修为和神通增进,只要自家坚定本心行`事,却是可以缓慢改造这虚影小人,直到将之完全掌控。 不过眼下,还要脚踏实地,安分开挂。 姜默舒喟然叹息一声,纯靠后天神魔之力落下了妖圣,还是有本命大神通的妖圣,加上还夺下了连云战堡,对面流明妖廷都吓傻了好吧,这都不给点好东西实在是说不过去。 而且还有如月佳人的温柔加持,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玉颜看仙颜, 红手酥妹助我! 轰! 虚空莫名震颤了一下,虚幻的闪电雷霆瞬间出现,旋即开始狂放地劈打起来。 每每有闪电要劈到虚影小人,却是诡异地滑到边上,宛如万物皆虚,犹如万古不败。 虚幻的天劫依然敬业如斯,没有目标,仍是尽心尽责地劈了足足一个时辰! 这让生性有些懒散的姜默舒不禁有些汗颜。 终于,虚幻的天劫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行提示出现在虚幻面板下方, 【恐惧值加持:67%(部分妖圣对你的悍勇产生恐惧,两座妖廷对你产生忌惮,少数天子对你的无情产生恐惧,少数元神对你的资质产生恐惧)】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阿鼻元珠,二行珠(土木),修罗刀(归真之数)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姜默舒长长地吸了口气,皇天不负有心人,星光不负赶路人,期待不负开挂人。 这一波打落连云战堡,尚春如血赚人皇气运,自家血赚系统奖励,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姜默舒淡淡一笑,最关键的是,随着对虚影小人的改造,自家抽取的奖励,已是不限于魔道的法宝了。 不过对着三个选项,姜默舒却是有些犹豫了,东西都不错,反而不好选。 …… 三道遁光在青冥中呼啸而过,在虚空中荡起阵阵涟漪。 其中有一道赤色匹练,不带半丝烟火气,流光之中暗蕴血色,滚滚向前。 而另一道碧光,则是霞辉四射,仿佛从天垂落,焕发出灵动的生气,绚丽到极致。 最后一道遁光,却是生出骨白玉色,宛若一条丈许白龙,寒光闪闪,杀威凛凛,似缓实急地破空游走。 倏地,三道遁光已是停在了青冥中。 “上一次来,还是化剑大比。”看着青冥下方偌大的山门,姜默舒不由得叹息一声。 前朝身为凝真上场厮杀,今日驾驭神魔再临故地,世事无常,一至如斯。 “往日觉得这剑宗的人蝇营狗苟,没想到居然敢抢了人皇,倒是小看他们了……”缺冽仙尊脸色有些发冷,不过眸子中已然生出殷`红血色,“也不知这玄痕剑宗哪来的底气,还是说劫气入心,硬要扯上因果。” 渡弥仙尊摇了摇头,也是有着疑惑不解,“即便剑宗手上有玄痕道剑,可切削气运,也万万没有切削人皇的道理,难道真如剑宗所说,只想让北疆换回天剑。” 姜默舒拍了拍手,“两位仙尊,这等决定一域的大事,不是该宗主亲来嘛,我一个峰主名不正言不顺,硬拖我来有意思么?” “你家宗主说了,你不来,他就只有继续走火入魔了,求你看在他诚心诚意的份上,勉为其难不要推辞。” 渡弥仙尊笑吟吟地说道。 旁边的血海元神,眼中冷光闪过,森然说道,“这天地中神通当道,神通强横别人就怕你,你说话也才有人听, 你能神通显道,便是有理,这就是天地中最大的道理。 命昙宗你最能打,除了你来我认,其它人都有些弱了。” 姜默舒点点头,旋即朗声开口,“玄兵劫宗,血海魔宗,命昙宗齐来拜山,玄痕剑宗可有人在?!” 第380章 剑宗感恩 玄痕剑宗,玄石大殿。 拙愚仙尊轻轻挥动着木剑。 道家古剑不见半分灵动,反而更像是沉在浑浊滞重的泥潭中,沿着玄奥深邃的轨迹,缓缓而动,甚至没有带起半丝风声。 每每有难以抉择的事情,仙尊总会像个凡人一样挥动手中无锋轻拙的木剑,一点点将心中的杂念和纷绪斩尽。 当然,也就几十年来次数多些,百年前,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剑宗元神烦心。 拙愚仙尊眉头紧皱,手中木剑却是无论如何都挥不下去了。 八个玄石道子已失其三,天剑更是落陷玉诡之手,被困在北疆佛狱之中,这不是简单的失去几个宗门精英,更可怕的是与之相关的气运反噬。 所以玄痕剑宗才兵行险招,要取北疆最在意的气运来换回天剑。 但与北疆气运勾连的居然是新晋人皇,面对当前这骑虎难下的局面,便是拙愚仙尊心剑犀利,也无法斩尽心中犹豫。 不过话也已经放出去了,剑宗眼下只有两条前路可以选。 一个是迫于各家天宗的压力,特别是北疆佛门的压力,放了人皇。 一个则是强硬到底,北疆不交回天剑,大家就鱼死网破。 这等影响天地气运格局的大事沉甸甸地压在拙愚仙尊灵台中,让他难以抉择。 眼下人皇被困在剑宗,若是迫于压力将人放了,剑宗的面皮可就丢得干干净净了。而且,这因果已然结下,待这叶姓人皇证位元神,这岂是说上一声误会就能当作无事发生。 然而,若是强硬到底,诚然新晋人皇眼下只有北疆承认了,便是中原,各家天宗都还没有尽数认可,但人皇就是人皇,出了问题剑宗必有反噬。 良久之后,拙愚仙尊终是一剑缓缓挥下,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选择了强硬到底。 没有其它理由,若是不换回天剑,玄石道子难以归位不说,玄痕道剑再被侵蚀下去,怕是会毁于一旦。 若真是如此,便是剑宗仍有元神,不失天宗之位,却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宗门底蕴,元神要是在渊劫再有个意外,不要说天宗,玄痕剑宗便是地宗的位子怕是都保不住。 剑宗若在,自有幻美无俦的色彩于天地缤纷呈现,剑宗若是不在,也当与天地同归于寂,拙愚仙尊的眼角已是泛起一丝冷意。 不过,这事还需要有人与北疆交涉,毕竟那帮和尚虽然号称出家人四大皆空,对气运却是最难放手,剑宗不好单独对上北疆,还需拉上西极的其它天宗才是。 拙愚仙尊左手捏着剑诀,沿着木剑的剑脊轻轻划过,将心头的彷徨和犹豫一扫而空。 “玄兵劫宗,血海魔宗,命昙宗齐来拜山,玄痕剑宗可有人在?!” 半空响起的沉沉雷霆,猛然打断了拙愚仙尊的思绪。 拙愚仙尊抬起头,目光穿过玄石殿顶,穿过护宗阵法,穿过厚厚云界,落到了儒雅道子的身上,同时也看到了他身侧的两位元神。 毫无疑问,刑天之主代表命昙宗插手此事,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拙愚仙尊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之色,甚至回忆起这默剑在化剑大比上初露锋芒的场景。 当日那惊艳天光的一剑,便是落在元神的眼中,也值得浮一大白。 …… 玄石大殿。 不仅玄兵劫宗,血海魔宗,命昙宗来了要人,化龙海府的元神距离较近,甚至还先到了半天。 场中众人大多都是仙尊,言谈皆元神,往来无短生,都是无晓无夜无年月,无寒无暑无四时的大能妙真。 唯一的例外就是姜默舒,不过是区区金丹天人。 要讨论的事情也很简单,人皇,玄痕剑宗到底交不交出来?这是剑宗做的事,但渊劫中牵一发动全身,说不得因果就会牵扯到西极其它天宗。 渡弥仙尊看了看在场众多大能,神色郑重地说道:“拙愚,你们剑宗是疯了么,人皇的因果也是可以随意招惹的?” “中原积累最厚,天宗有十家,哪怕是其中一半承认这叶风彻为人皇,也不是你玄痕剑宗挡得住的。” “就算单看北疆,六寺向来一体,现在还多出佛狱一脉,你玄痕剑宗拿什么来挡?” “那天剑便是元神种子,又岂能跟人皇比?要我说,我们四宗给你剑宗一个台阶下,不算玄痕剑宗屈服于中原和北疆的压力。 你们也把人皇放了,权当一场误会。” 渡弥仙尊说完,场中的气氛反而绷紧了几分,姜默舒轻轻叹了口气,仙尊也算是尽人事听天命,不过事关玄石道子,这剑宗怕是不会放手。 特别是剑宗的拙愚仙尊,听完后已是一言不发。 化龙海府和玄痕剑宗关系不错,海府的玄岳仙尊却是打起了圆场:“天剑落陷在玉诡手中,北疆佛门又因为眼馋天剑的气运而护短,万万没有损我西极的道子气运,而补北疆气运的道理。 人皇自然该放,但天剑难道就不该救?” “剑宗当年伏击玉诡,结下因果一直没有消减,才有了天剑落陷,与旁人无关。 但西极天宗劫持人皇,就不仅仅是剑宗的因果了,而是西极和中原、北疆的因果。” 渡弥仙尊摇摇头,沉声开口。 眼下明眼人都知道渊劫已起,天地中正酝酿着一场大变,就如两万年前当时天地气运显化。 人妖魔三族中,原本最为强势的天魔,被天地气运将天子挡在了虚天,从而不得不退出了天地之争。 而人族也趁气运显化,抓`住时机扩出了四域之地。 但渊劫也并不是只有人族得益,再往前看,五万年前也是渊劫,却是让天魔和妖族破界而来,险些导致天地沉沦和人族化畜。 如今渊劫又临,还不知孕育出何等天地大变,大争之世已至,人族怎么能先就自乱了阵脚? 玄石大殿的殿顶瞬间化为漆黑的夜空,一柄璀璨幻美的灵剑徐徐而落,神韵天成,精光异彩耀得场中众人须发皆明。 氤氲气运幻作七彩,缭绕隐现,一眼看去就能感触到天地磅礴,众生浩渺。 不过,道道蜈蚣一般的裂痕遍布在剑身之上,不时会从中冒起森白死寂之性,宛若不祥之兆。 这是,玄痕道剑?!怎么变成这等模样了?现场所有元神都不禁露出骇然之色。 “一着不慎,让天剑落陷于玉诡之手,偏偏还让她嫁祸给了迦云真,当真是让我剑宗悔之不及。”拙愚仙尊摆了摆手,叹息一声,“不想那沈采颜以鬼道秘法,透过天剑暗坏我宗镇派灵宝。” 听了这话,所有元神都不由得面面相觑,暗道一声厉害。 若是手段诡谲也就罢了,关键这玉诡有仇必报,还是从早到晚地报,哪家天宗的灵宝也禁不住这样糟蹋。 玄石大殿中不由得安静下来。 众多元神已是明白了剑宗的无奈之处,若是再不下猛药,剑宗的根基就要没了。 “我玄痕剑宗已是下定决心,叶姓人皇绝不会放,除非北疆放回天剑。”拙愚仙尊语出铿锵,如剑决绝。 旋即冷冷一笑,“天地中的人皇不只一位,秉承尚家气运的小荣王也是人皇,中原好几家天宗都还在全力搜索别慕呵。 但跟北疆佛域有气运勾连的,就只有叶姓人皇了,我剑宗收不回天剑,那北疆也别想有安生。” 玄石大殿中再度陷入诡异的沉默。 事涉宗门的道途和传承,实在太过重要,何人敢说一句还请大度,怕不是当场就要把玄痕剑宗得罪到死。 拙愚仙尊语气转缓,淡然说道:“不过呢,我玄痕剑宗也不想把事情做绝,还请各位看在同为西极一脉的份上,帮忙缓颊缓颊,我剑宗愿记这人情。 只需一两位去北疆,向六寺佛门和佛母递个话,冤家宜解不宜结,放回天剑便是因果了结。” “我要镇守虚天要塞,没空。”血海元神轻哼了一声,直接拒绝。 “白玉京被妖圣围攻,阵法破毁严重,我应承会看顾百年,眼下去不了北疆。”渡弥仙尊也委婉拒绝了。 之前仙藤被毁,自家被围在白玉京,这剑宗出功不出力,眼下不落井下石已是自家大度了,还想怎样? 拙愚仙尊脸上出现些许尴尬,剑宗有因果在前,总不能说别人记仇吧。 海府的玄岳仙尊叹了口气,“既然是整个西极的事情,我化龙海府便应下了,横竖不过带句话,我倒是脱得开身。” 拙愚仙尊顿时大喜,此事剑宗的元神可不敢有任何一位前往,不然必在北疆被围攻,到时候事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西极其它天宗的元神才是最好出面的人选,既能缓和局势,又能居中调停。 一个爽朗的声音忽然在玄石大殿中响起, “既然事关西极和北疆,那我命昙宗也应下了!何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也正好借此机会,一窥玉诡佛狱的虚实。” 拙愚仙尊一怔,万万没想到刑天之主会主动请缨。 “默舒,你若是去了,玉诡怕是更加意难平。”渡弥仙尊凝着眉眼,冲姜默舒摇摇头。 他一直想调和双英的矛盾,眼下两人分开两域,只要解开佛鬼狱和神魔峰那场争斗,必能化干戈为玉帛。 “我去才好,以沈师姐的气性,总不会在我面前失了体面。”姜默舒眼中闪过精光,开玩笑似地随意说道,“况且,总不会有人觉得我会偏向玉诡吧。” 沉吟了一下,姜默舒肃然开口,“上代人皇气度不凡,加上人皇传承我也有因果牵扯其中,所以也想尽一分力。” 渡弥仙尊听到“人皇”二字,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般轻轻点头。 拙愚仙尊想了想,点头称善,“那就有劳默舒了,若是天剑得回,此恩我玄痕剑宗铭记于心。” 第381章 鬼母之泪 “妹`夫要去北疆?” 无忧鬼母眼前一亮,已是掩口轻笑,声音好似银铃般悦耳,“可怜我那妹子孤苦伶仃守在那北疆险地,也不知是痴心等着哪个狠心人……” 说到最后,只是定定看着某人,似要其不打自招。 姜默舒不由得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有分身在那边配合,也没有你说得那么不堪。” 无忧鬼母摇摇头,有些感慨地说道:“有些事情毕竟只能本体来做,分身不行,有些膈应。” 姜默舒很想说一句,不管是分身还是本体,洒家守礼得很,闲暇节目只有喝茶捶背,不过生怕对面补上一句“你是不是不行”,只能作罢。 无忧鬼母咯咯一笑,眨巴着晶亮的媚眼,“我那妹子心思尽在妹`夫你身上,可不能负她哦。” 姜默舒赶紧转开话题,轻轻咳了一声,“还是把天剑交给我吧,带去北疆正好让那边的和尚把因果接了。” “要我说,这玄痕剑宗居然敢反复和妹`夫你结下仇怨,而且因果不消,活该遭劫。” 无忧鬼母眸子中闪过危险的光芒,舔`了舔嘴唇。 眼下无忧鬼界成了万鬼峰的一部,知晓众多秘闻,才明白对面这道子的犀利。 幸好她与沈采颜姐妹相称,不然若是错过了,无忧鬼界八成已是烟消云散,如那幽冥中被破灭的众多鬼界一般,化为神魔底材了。 姜默舒很快就见到了天剑,邓齐天依旧是风流倜傥的模样,不过脸色却是煞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 可惜邓齐天却是半眼都不看他,只是痴痴地看着无忧鬼母,仿佛对她死心塌地,譬如朝日夕月,万死不敢与君绝。 姜默舒迟疑了一下,转头凝视着无忧鬼母,“他这情这爱可是出自真心?若是,我眼下就让他死在这无忧鬼宫,不必去北疆了。” 无忧鬼母媚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姜默舒,似乎不愿放过每一个细节,俏嘴却是勾起了一丝微笑, “怪不得我那妹子倾心于你,能如此留人体面当真不多见。” 姜默舒笑了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杀他是一回事,但我向来佩服至情至性,给个体面也好。” “无妨,他此刻深情款款,不过是因为我的媚`术所致,若是他脱开神通,得了清明,怕是 无忧鬼母掩嘴轻笑,玉手抚上邓齐天的脸颊,轻轻摩挲了一会,慨然叹道:“心坚否,齐眉相守,愿得从今后,争得相看在春秋,换我余生长醉不复忧……可惜了,却只是虚情对上假意。” 假的么?姜默舒没有说话。 “所以,我很是羡慕你和虿宴妹子……”无忧鬼母轻轻一叹,猛然一指点在邓齐天的眉心正中。 “混账,胆敢侮我,我杀了你这个贱婢!”无量剑气从邓齐天身上爆散开来,只不过被莫名的力量困缚住一般,没有丝毫外泄。 又过了几息,怒喝的声音却是慢慢变小,邓齐天的眼中再度流露出痴迷的爱意,好似一身孤注掷温柔,眼中无愁与莫愁。 无忧鬼母意兴阑珊地摆摆手,“带他去北疆吧,我已下了心神媚`术,便是让他去死,也会毫不犹豫。一月之内便是元神也破不开,不过一月之后媚`术自解,他便会恢复清明。” 旋即,无忧鬼母顿了一下,似有意似无意地补了一句,“还请给他个痛快!” 待姜默舒带着天剑转身离去,一滴清泪缓缓滴到无忧鬼宫的地上,刹那间,已是无痕无影。 …… 弘经城外围。 淡淡的鬼气和佛性纠缠在一起,笼罩着前面的地界,宛若薄纱轻雾一般,隐隐约约,浑不着力。 “有请佛母一见。”黑天寺的佛修扬声开口,却是丝毫不敢再踏前一步。 下方苍青叠翠的丘陵,蜿蜒起伏,不过每隔十里地左右,都插着一块木牌,上面贴着一张白纸,以凑到面前刚好能看清的小字写着,“地狱无门,非请莫入” 既无灵光,也无灵韵,好似给凡人看的最普通不过的告示。 不过,这木牌背后,却是蕴藏着难以言表的风险。 至少,踏进去的法王和佛修没见到有哪个能重新踏回佛性鬼雾之外的,一个都没有。 鬼气笼罩所在没有半分回应,似乎没有任何修士在内主持,仅有鬼气缓缓流动。 “有请佛母一见,实有北疆大事需让佛母知悉。”传业寺的师太整了整衣衫,躬身肃穆,慎重行礼。 依然是没有半分回应,六位佛修的前方,宛若藏躲着一只猛兽,潜伏着爪牙,正耐心等待着猎物落入陷阱。 这可如何是好?六寺的金身佛修不由得面面相觑。 都说来这佛狱是苦差事,果然名不虚传,行差踏错就是身死道消,关键这佛母每每将人镇入佛狱,都有佛光加持,证明其做得有理有据,得佛理认可。 既然佛母不应,若是闯进去呢?善见寺的佛修刚刚灵台升起这个念头,赶紧打消,同时道了一声,“我佛慈悲!” “我不慈悲,你们无故扰我清修,已是死罪,可是想佛狱输给刑天神魔?” 曼妙的声音出现在六位金身佛修耳边,笑吟吟间流露出的却是冰冷浩大的杀意。 冥冥中,一点紫光从虚幻的鬼雾盈跃而出,化作一朵莲绽放开来。 鬼母双手环抱在胸前,眸子中无波无浪,满脸都写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冰冷无俦的玉颜上散发着淡淡的威严。 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鬼母身后,朗月清辉的脸上却是冰霜不化,没有一丝笑容。 六寺金身已是有些战栗,刚才久呼不应,自家心头不过是有些惶恐, 如今正主现身,啖佛鬼母当面,说不怕是假的,多少法王和佛修仗着有后台在这地界乱闯,被镇入佛狱不得超生。 “启禀佛母,叶人皇被西极玄痕剑宗劫走,剑宗号称以天剑来换。”欢喜寺的欢喜菩萨小心翼翼地开口,丝毫不敢露出半点天女媚意。 前代欢喜菩萨就是因为对着佛母身后的少年调笑了一句,旋即被当众拉扯进佛狱中,没了生息。 “这事我不是早就回了嘛,让剑宗有多远滚多远,人皇关我佛狱什么事?! 还是说这种事情我说一次不算,让你等来反复纠缠?”鬼母凤目一凝,森然鬼气已是将六寺金身隐隐包围。 定缘寺的金身连忙合十一礼,赶紧补充道:“好教佛母知道,玄痕剑宗请了西极天宗来开解,一位是化龙海府的玄岳仙尊,另一位是……” 说道这里,却是顿住了,甚至其它几寺的金身也是心头发凉,这话说出来,或是生或是死,却是不知会是哪种。 “何人?说!”鬼母笑吟吟,面色中却是充满了冰冷。 定缘寺的金身咬咬牙,“还有一位是刑天之主,默剑姜默舒!” 鬼母一呆,轻轻叹了一声,“原来,是他要来!” 旋即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们退下吧,既然默剑来了,这点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等他到了,带他来见我。” 待六寺金身佛修退下,鬼契中已是响起了欢呼雀跃之声, “老爷,你说的惊喜是这事儿么,老爷的本体要来?! 奴家……奴家很是开心!” 笑着笑着,一行清泪却是从沈采颜的眸子中潸然而落。 第382章 相见言杀 既然涉及人皇和天剑,牵扯到北疆与西极的因果,而西极更是有两家天宗前来缓颊,北疆六寺自然要给予足够的重视。 六寺各有一位觉僧出面,更是以一座九层的悬空浮屠,专门用来礼敬玄岳仙尊和刑天之主。 炉香乍热,法界蒙熏,随处结祥云, 诚意方殷,漫空佛吟,赞叹礼光明。 只因佛母立誓镇守佛狱,悬空浮屠则是飞临到弘经城上方的云界中,璎珞金,珠玉霞光,天空中佛光盈映,檀香弥漫,层层光明云大放金光,有大圆满更有大慈悲,有大福德更有大功德。 而城中的众多善信已是跪地礼赞,弘经城中处处传出瞻礼颂音,如沸如海,“佛母慈悲,宽我忧虑,警我言行,使我等不堕恶道……” 不过,众多跪拜的善信中却没有孩童,盖因佛母有旨,无知之人不得礼佛,否则可定渎佛之罪。所以豆蔻年岁未过的孩童,行不得佛礼。 众多孩子无忧无虑在城中追逐打闹,脸上绽放着纯真的笑容,给弘经城又增添了几分生气。 笑眯眯地看着城中热闹的场景,不时会有甲老者轻呼佛号,缓缓向着城中某个方向重重一拜。 “仙尊觉得这城中如何?” 姜默舒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口问向同来的海府元神。 “厉害!”玄岳仙尊毫不犹豫地说道,而在心里,已是对这次调解有了不好的判断。 元神以下的修士怕是都听不出刑天之主在问什么,但他既然为元神,自然不会觉得刑天之主是在问,下方的城池是否热闹非凡,是否熙熙攘攘? 玄岳仙尊细细观摩,也不由得有些吃惊,在元神的慧眼神通中,下方城池兴盛繁华,归敬三宝倒也罢了,最关键是怨气极少。 但仙尊知道这只是假相,城池之下的暗冥,却似有无量罪怨嗔恚,沸腾如海,数如恒河之沙。 若非化龙海府神通玄妙,怕是还看不出这方地界有陷落元神的大凶险。 姜默舒听得玄岳仙尊如此一说,盯着脚下热闹喧天的城池,心中涌起淡淡豪情。 这天地终是被自己留下了印记,足步深邃也好,业缘深重也罢,于生死中得大利益,要挣,要争,要征! 倏地,六位觉僧出现在两位西极来人的身后,不是包围,反而像是某种保护。 姜默舒嘴角不由得扯了一下,这也太小心了。 下一个瞬间,鬼气与佛性纠缠,宛若波澜起伏,晃眼间已是将整个悬空浮屠困住了。 在外间看来,悬空浮屠散射`出的佛光显得愈发耀眼,点点金星挥洒而下,朵朵金莲绽放不休,好似到了西天极乐之地。 然而,从悬空浮屠往外看去,阴风呼啸不休,鬼影漫空游走,魂嚎鬼嘶之声凄厉刺耳。 “刑天之主难得来北疆,令我无间佛狱蓬荜生辉,不若就此不走了如何,想来其余六寺也乐见其成。” 玄黄朱紫,光色赫然,炜烨焕烂,明曜日月,纤凝雪聚的倩影骤然出现在云界之上,仿佛佛国中多彩而光明的众宝莲。 无间佛母莲步轻摇,先是看了一眼姜默舒,旋即看向六寺的觉僧,眸中水波点点,好似在等一个明确的答复。 玄岳仙尊顿时眉目一紧,佛母言语虽是客气,但话中的另一层意思简直百无禁忌。 这是想杀刑天之主? 六寺的觉僧互看一眼,顿时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无奈。 果然小心驶得万年船,六寺各来一位觉僧真是来对了,若是让西极之人独自来此交涉,怕是当场就要提前上演佛魔争锋。 “刑天之主这次来北疆,是代表西极来商议要事,却不是来和无间你了结因果的。 不过北疆风物不同于其它四域,返程前,刑天之主若是有意,逛逛也无妨。” 化禅寺的觉僧连忙开口,断绝了佛母的非分之想,若是前因未消,后因又起,不管对北疆还是西极来说,都是无妄之灾。 “这样啊,倒是有些可惜了,我还以为姜师弟神通大进,战心炽烈,迫不及待要与我见个高下生死……“佛母沉吟了几息,恍惚间玉颜上竟然露出淡淡的遗憾。 仿佛斩恶行之过失而不得,离烦恼之垢染而未清。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并无怯意和避讳,直言说道,“沈师姐,别来无恙,白玉京被万妖军破陷,房子被砸得一塌糊涂。 此事是我护持不周,借此机会来向师姐告罪,同时也来看看佛魔争锋的胜算如何。” “那我把鬼阵摆开,让你细细品品怎样?”佛母妙`目生光,缓缓抿了下嘴唇,就如期待美味的饕餮一般。 悬空浮屠的气氛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是愈发紧张和激烈,仿佛无数的明刀暗剑蓄势待发,在某个瞬间就会轰然而炸。 玄岳仙尊挡在了姜默舒身前,而六位觉僧也缓缓行到了双英的中间。 对于双英的对峙,其实海府元神和各位觉僧都是心有准备,甚至觉得正如所料。 双英的因果天下皆知,命昙宗倾尽全力,也只保下了其中一个,但也让双英反目成仇,不知让多少宗门的宗主掌教皆是扼腕而叹。 若是双英在自家宗门,必会如何如何,绝不会像那伏宇初如何如何,这等人居然也是天宗宗主,呸! 此刻玄岳仙尊不禁有些紧张,莫不是人皇和天剑的正事还没处理,双英一言不和眼下就要做过一场,若是打出真火,北疆佛域同气连枝,怕是要出大事。 六寺觉僧也是纠结得不行,若真是佛母猛然发动佛狱,与刑天之主对上,六寺若是不搭手,怕是当场就会让佛狱之主离心,若是出手相助,西极五家天宗更是不会善罢甘休。 合着北疆佛门拐走玉诡,增了佛域的气运不说,还敢不要面皮围攻默剑,真当西极怕了你北疆不成。 就在气氛越来越紧绷之际,佛母却是蓦然一笑,语气在瞬间化为了微迷的秋水,柔润的春风,完全让人难以捉摸, “姜师弟还是一样人如剑心如剑,你既然有胆量来北疆,我也不屑此时依仗地利杀你。 不过佛魔争锋已然不远,我蓄积的佛性和愿力总归要化作惊天神通,击溃你的后天神魔。” 此语一出,哪怕是以定心守性`闻名的化禅寺觉僧,也不由得灵台涌上一阵轻松之意。 好险!不过今日的难关却是过了,莫名地,玄岳仙尊和几位觉僧泛起了同样的念头。 不等其他人开口,无间佛母冷然笑笑,“不过,天剑的事情我之前就说过,我将之气运吸干既能增厚无间佛狱的底蕴,受益的更是整个北疆佛门七脉。 是有人嫉我以鬼母之身执掌佛门一脉?还是有人想我死在佛魔争锋?” 不好!六寺觉僧齐齐色变,这无间佛母神通强横,又为北疆佛门多开一脉,简直是天纵之才。 可惜就是气性太高,生平最恨有人看不起她出身幽冥。 命昙宗前车之鉴不远,北疆佛宗可万万不能蹈了覆辙。 “绝对没有这等事!”定缘寺的觉僧断然开口,“佛狱是你的根本,也是北疆的根基之一,从来无人敢有这等非分之念。” “那就是说叶人皇,北疆佛门是放弃了对吧,我以此回复玄痕剑宗如何。 虽说玄痕道剑也可切削气运,不过北疆有祥和之气护持,想来抵挡得住。” 倏地,刑天之主的声音幽幽出现在悬空浮屠上, 就如一柄利剑,切开了诸般考量计较,提醒着在场众人残酷的现实。 第383章 六寺决断 “人皇啊,说实话,我是不在乎的,否则,雍都的融身真魔之乱,就不会因我而起…… 我来此,只是想将这事儿尽快了结,不要影响到西极与流明妖廷的对战大局。” 姜默舒语气平淡地说道,脸上的笑意更是收起了。 海府元神和六位觉僧顿时都无言以对,竟然忘了眼前这位也是胆大包天的主,为了劫持人皇血脉就敢直接让雍都的真魔暴露出来,后来更是生生挡下了明皇的追击。 快刀斩乱麻也确实符合默剑的风格。 不过…… 玄岳仙尊神色有些复杂,当即讪讪地说道:“这个,其实各位可以再考虑一下,人皇的因果,玄痕剑宗固然会承受不起, 但对北疆佛门来说,你们扶龙因果已成,若是叶人皇被玄痕道剑斩削气运,怕是会给北疆勾连出无量因果。” 北疆的六寺本就擅长因果和气运,这个道理自然是知道的。 但知道又怎样,北疆佛门同气连枝,若是被它域的一家天宗威胁,就要马上妥协,怕是会招来其它天宗的耻笑。 “不用了,人皇不仅是北疆的人皇,更是五域的人皇,我不信玄痕剑宗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以道剑切削人皇之运,这只会便宜了那魔母。” 黑天寺的觉僧兀自强硬地说道,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演给佛母看的,其实北疆六寺已然达成一致,就是以天剑换回人皇。 毕竟没了天剑,不过是到口的肥鸭子飞了,就权当没有得到。 若是叶姓人皇出了事情,北疆的气运大受打击不说,更是会在这渊劫中生出难以控制的事端。 姜默舒深深地瞥了一眼六位觉僧,目无表情地点点头,“既然北疆佛门已是爽快做了决定,这很好! 我只是将各位的决定告知玄痕剑宗,至于剑宗做什么决定,不是我可以置喙的。” 旋即站起身来,儒雅道子冲佛母点点头,“沈师姐,今日一别,再见想来就是佛魔争锋了,我以刑天候你,一战了结双英的因果。” 佛母掩着檀口呵呵轻笑,一瀑飞流直下的青丝微微发着颤,恍若丝云撒地,腻腻薄薄淡淡。 凤目中则是浮现出决然争胜之色,“好,有你虎视眈眈要与我争锋,我才不至昧了勇猛精进之心,将你镇死在佛狱必能完我心结,开我心怀。” 星眸放光,凤目凝霜,已在半空中碰撞,激荡,似是掀起了凛凛战意。 甚至其中的沉重、快意,让众位觉僧都有些动容,一个傲骨作剑斩风流,一个鬼身为柴烧心透。 甚至,让众多觉僧都是有些遗憾,双英在天地间叱咤,相争浩气血烫,可惜必然陨落其一! “走吧,仙尊!”姜默舒嘴角噙着一丝慨然笑意。 “走?” 面对姜默舒的招呼,海府元神长长叹息一声,这结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北疆佛门仗着叶姓人皇有五域人族因果,以为剑宗不敢动手,却是不想想玄痕剑宗已是没有退路了。 不过该点醒的话已是说过了,都是元神之尊,再提显得自家死皮赖脸,横竖你北疆佛门都不怕,我化龙海府操这个闲心做什么。 “既然事情已是定下,那我二人就告辞了。”玄岳仙尊皱了皱眉头。 这话一出,倒是让六寺觉僧面面相觑,脸上更是泛起惊愕的味道,心情立马复杂起来, 要不,你再劝一句?看得出默剑急着了结此事,你玄岳不该急啊。 眼见两位西极来人已是要遁离悬空浮屠,定缘寺的觉僧终是开口了,“两位稍等,人皇和天剑事关重大,等我北疆各脉再商议一下如何?” “还商议?横竖不过两条路,交出天剑,或是不交天剑。”姜默舒转过身来,缓缓开口,眸子中带着一丝玩味。 “难道还有 “这个……”定缘寺的觉僧轻轻叹了口气,“刑天之主不若给我北疆一些时间,来化解这死局。” “多久?” “一月如何?” “月喜河六位妖圣待着不走,我不敢久留,只能在北疆等上十日,况且玄痕剑宗既然将这事托付给我,却是不好拖太久。”姜默舒扬了扬眉眼,断然说道。 六寺觉僧对视一眼,均是点点头,这死局要如何化解?很简单,拿出佛母感兴趣的东西,换出天剑就行了。 实际上,要交出天剑,北疆六寺也觉得肉痛,不过谁让人皇的因果更大呢。 但这佛母以诡谲心性`闻名五域,六寺还得在这十天拿出能打动她的东西,怕是要大大出`血。 佛母似是明白了什么,猛然后退一步,脸上浮现惨然之色,“好!好!好!原本以为是枯心死意生新碧,不想却是飞光赴鸿泥,罢了,罢了,不过幽冥鬼身,哪配世人青眼。” 鬼气一震,佛母已然撞回弘经城下方,幽幽的声音响彻浮屠,似是心灰意冷,“你们要换天剑,便来换吧,我不多拿,也不少取。” 姜默舒冷笑一声,“命昙宗有些人看不起沈师姐的鬼身,不想这北疆佛门也没有好上多少。不过呢,与我无关! 我既然答应了,就等十天,我不多等,也不少等。” …… 一道遁光落入弘经城中,下一瞬,摇魂荡魄的声音已然向着弘经城各处水银泄地一般扩散开来。 “啊!”城中几处爆散出冲天魔气,带着虚幻迷离之色。 不过几息,已是有数十队佛狱执事将几处魔气爆发所在牢牢困住。 “姜师弟,莫不是终于有窥破融身真魔的手段,要在我面前展示一下。”佛母浩瀚的声音已是有些生冷。 “正是此意,此前破魔一道始终逊色于师姐,我甚为遗憾,此前悟了这渎魂骨音剑,来请师姐指正一下。”儒雅道子沉沉的声音回荡在弘经城上方。 “好,你既然有这神通,那想来佛魔争锋也会精彩些,就看你这渎魂骨音剑能否破我万鬼万佛之阵,现在,给我滚!我弘经城不是你显露神通的地方!” 佛母毫不客气,冷呵冰斥。 一道遁光又冲回到悬空浮屠,露出姜默舒的身形,不过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笑意。 “我神魔一道胜过玉诡,不过神通一道却是要逊色于她, 趁沈师姐心神不定,以心剑刺她,我来北疆就是为这一剑,为佛魔争锋先夺一胜机。” 玄岳仙尊顿时一怔,旋即叹了口气,双英相争,胜机只在一线,不想却是默剑先出手了。 而与此同时,在无间地狱中,沈采颜看着眼前的儒雅道子,嗫嚅出声,“老爷,你终于来了……” 第384章 元珠入狱 弘经城之下,无间地狱之中。 姜默舒静静立在高耸的冥台之上,看着澎湃的红莲火海,盯着森寒的刃冷铁峰,眸子中没有一丝波动。 哪怕落入眼中的,是众多妖族法王和北疆佛修在汹涌的火海中翻滚,在锋利的刀山中挣扎。 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那便来这无间佛狱中,死后有报,纤毫受之。 “采颜,有劳你在这北疆打下了楔子,不然这北疆铁板一块,还真拿这些秃驴没有办法。” 姜默舒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这些北疆的和尚盛世争气运,乱世闭山门,又有祥和天地的名头,不仅是凡人,甚至不少修士都被其所惑。 这次趁人皇这个机会,一来把天剑的因果尽数丢给这边的和尚,二来佛狱既然在北疆立下了脚跟,之前的一些计划却是可以开始布置了。 这件事玄牝分身却是搭不上手,帮不上忙,沈采颜又独力难支,只能本体来做,所以才有了之前偷天换日的一出好戏。 玄牝分身以姜默舒的身份和海府元神回西极,而他则化为姬催玉,玉成这刨北疆佛门根基的布置。 万一不小心暴露了,大不了放出刑天神魔,借这无间佛狱大闹一场,以双英之争为借口,把水搅得更浑。 “老爷,你什么时候跟奴家这么客气了,可是嫌弃奴家没有陪在老爷身边?”幽魂侍女盈盈一拜,玉颜上微透着轻霞似的粉红,眸子中更是泛起如水微澜。 一颦一笑,妙至纤毫,蛰伏的曼妙身姿,就如那最精致的瓷器,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虽说养移体居移气,但佛母之尊并未让沈采颜得意忘形,见了姜默舒反而如同现了原形一般,多出不少娇痴。 沈采颜多少有些惴惴,毕竟,别多会少,不如莫遇,自家一直不在老爷本体身边,会不会起了生分? “若是这么说,快去给老爷展示一下茶艺,让老爷品一品有没有退步, 你不在的日子,茶都喝得少了。” 姜默舒挥了挥手,表现出口渴之态,整个人更是大马金刀,理所当然的样子。 幽魂侍女噗哧一笑,就如绽放了一山春色,真好,老爷还是那个老爷。 “老爷稍待,奴家在这茶艺上可不敢有半点懈怠。”纤纤玉手一拂,冥台上已是出现了一套茶具,沈采颜螓首微垂,柔柔地开口。 万莲万山迷远近,却忆命昙数峰青,对一位人,献一盏茶,观一溪云。 相见一饮续前缘,见红莲,映刀山,冥冥地狱如昼晴。 观君冰映玉,最喜唤卿卿。 姜默舒慢慢地品着茶,心中紧绷的弦似乎放松了一些,对上沈采颜的娇俏眉眼,打趣着说道:“采颜,老爷没了你这茶,便是生趣都少了好些,倒是真有些离不得你了。” 沈采颜一边轻轻在自家老爷的肩背捶打着,眸子中似有如水笑意荡漾其间,“那也没见老爷分身说起呢。” “这玄牝分身怕是不能要了……”姜默舒勃然大怒,指着悬空浮屠所在恨恨说道。 沈采颜轻嗔似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这妙人儿正经起来守礼得很,耍起无赖倒是半点也不含糊。 光阴如白驹,趁着两人不注意,悄悄过隙而去,似是不忍打扰这淡淡的温馨。 良久,茶香已冷,沈采颜的温柔却是不减半分,一双冰清玉手轻轻抚上姜默舒的脸颊,葱指划过额角,停留在太阳穴上,不紧不慢地按`压起来。 “老爷,人皇的因果重大,这些北疆的和尚必然是要换出天剑的,奴家要点什么好呢?” 妩媚的双眼如日月同天,交织出梦幻的晨光暮色,沈采颜温柔地问着。 “北疆六寺?天地祥和?”姜默舒轻轻一笑,如剑星眸中蕴藏着道道精光,却是灼灼逼人。 沈采颜玉颜上带着淡淡薄霞,娇艳欲滴,一双玉手服侍着自家老爷,笑吟吟地开口,“之前取了六寺的本愿经,得老爷相助成就了这佛狱。 不过六寺的好东西还有不少,若是要换这天剑,便是直指佛性的大神通或是六阶的法宝怕也拿得出来。” “神通就不必了,你玉诡本来就以神通强横出名,我也不缺合用的神通。” 姜默舒摇了摇头。 “那是要法宝咯?”沈采颜眸似点漆,慵懒在自家老爷耳边吐出兰息。 姜默舒呵呵一笑,随手一指,一颗元珠带着冷焰寒光瞬间飞出,上面萦绕着灰白二气。 “这是……咦?!”沈采颜眼中流露出惊叹之色。 她是御灵妙身,对法宝最是敏锐,更何况眼前这物还是鬼道至宝。 姜默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牵过沈采颜的手,将阿鼻元珠放到她手中,“这是我机缘巧合得来,叫阿鼻元珠,最善吞纳万物精血,补养己身,歹毒之处远胜玄牝珠。 有了此物,你便能随时伪装阿鼻典秘孽鬼大阵,而且无间佛狱有了此珠的加持,杀威已是能对元神和觉僧造成不小的威胁。” 姜默舒将手一摊,叹息着说道,“眼下你得了此珠,老爷都打不过你了,切勿倒反天罡哦。” 沈采颜美`目一眯,樱`唇微微勾起,眸子中的妩媚似要销`魂夺魄,“难得老爷记挂着奴家,奴家很是开心……” 幽魂侍女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了,这绝不会是什么机缘巧合得来,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有天大的机缘,还是这般合自己用的法宝。 看这法宝的秘妙,深得阿鼻之意,必是自家老爷辛苦所炼,为了……为了自家所炼! 沈采颜柔柔一笑,玉颜上宛若桃盛放,又似香雪漫盈,多出了一抹难得的春`情喜意。 别人都道自家老爷在后天神魔一道上天资无双,其实在沈采颜心里,自家老爷真正厉害之处却是在炼器一道,万鬼旌旗能成就今日杀威大能,她不过是下了些苦功夫,真正仰仗的却是老爷鼎革天地的杀性道韵。 只是自家老爷低调不愿人知,否则,怕是玄兵劫宗的元神都要眼红。 沈采颜顿时有些不解,“不要神通也不要法宝,这样一来,难道天剑白白给他们?” “自然不会白送,我们要一个六寺的承诺,让你可以在北疆广传佛狱一脉的承诺。” 姜默舒冷冷一笑,随口解释道,“佛魔争锋在即,明面上我又以心剑破了你的佛心,让你在此时交出天剑就是折损你的实力,于情于理,北疆六寺都不可能拒绝你积蓄佛性和业力的要求。 只要他们答应你广传佛狱一脉,因果便会结下,后面的事就不是他们可以控制的了。” 沈采颜一怔,急急问道,“可是无间佛狱还没有本愿经啊,也更没有佛子,如何能够在北疆广传佛狱一脉?” 姜默舒犹如智珠在握,“这个洒家自有把握,我这次就是来掘北疆佛门的根。” 只见他将手一摊,一只通体金色小虫子顿时出现在手掌之上,小拇指一挑,已是让乖顺的小虫儿翻了个滚儿。 姜默舒将鬼契和灵契勾连到一处,就如拉了个小群。 “老爷,终于到北疆了嘛?咦,是沈姐姐呢!”脆生生的声音已是从灵契中传出。 金色小虫子一拱一爬,好不容易爬到沈采颜温腻软嫩的玉手上,乖巧地昂起头,点了两下。 姜默舒忍住笑意,正色说道,“小蝉,你不是抱怨说光靠当万乾定真符打工,还化景金舍的账不够,租了刑天峰更是用度紧张,我和你沈姐姐商量了,她这边正缺人手,愿意给你事情做。” “哇!真的嘛?”灵契中传出异常兴奋的声音,小金蚕已是开心得在沈采颜的掌中扭动起来,“沈姐姐,我什么都能做!不过咬人却是我最擅长的,除了老爷,想要咬谁,你说!” 幽魂侍女已然有些懵了,看着不停摩挲自家指肚的金蚕,好像是在讨好自己?而且是肉`眼可见的开心! 这是欠了自家老爷多少账?给生生逼成了这样! …… 这十日,弘经城梵音琳琅,禅香阵阵。 上有金在天风中飘荡闪烁,祥云氤氲,霞光晶莹,更有六寺的觉僧幻出绚丽庄严的佛陀菩萨之相,溟濛佛光荡漾洒下。 城中的佛狱执事却是较往日多出数倍,更是全副披挂,宛若无数黄金力士降临世间。 姜默舒伫立在浮屠的边上,定定看着下方佛光盈盈的城池,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 以后这天下无双的茶,自家怕是就吃不到了。 海府元神看着悲天悯人的道子,不由得也是轻轻叹息,虽然未曾开口,但刑天之主眼中的遗憾之色,一眼就能看出真诚不虚,甚是让人动容。 若非是真心想要化解玄痕剑宗和北疆佛门的因果,不会这么上心。 “还有三个时辰就满十日,这北疆的和尚当真以为玄痕剑宗不敢铤而走险?”玄岳仙尊喃喃开口,对于北疆佛脉的拖拉也是感到有些无奈。 姜默舒眼中似有无量慈悲和遗憾,轻轻摇摇头,“大都好物不坚牢,北疆不在意这祥和气运,你我又何必心急如焚,毕竟,不必于世事件件皆能。” 玄岳仙尊点点头,虽说牵连甚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便是北疆佛门打上西极,难道还有光挨打不还手的道理? 更何况……玄岳仙尊瞥了一眼儒雅的道子,神色有些沉凝。 更何况真要动手,佛门七脉对上西极五宗,天宗虽说数量少了两家,但地宗却是要多出不少。 而且西极有刑天之主对上无间佛母,命昙宗还有两位天命神魔之主可以动用,也是不容小觑。 姜默舒看向海府元神,正色开口说道,“仙尊,我之前有言就等十天,既不多等也不少等,所以三个时辰一到,我马上就走。 若是仙尊想多逗留一些时间,还请自便。” 玄岳仙尊摆了摆手,喟然一叹,“你语出如剑,自是不会更改,我当然明白。 其实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六寺都还没有说服无间佛母,希望已是非常渺茫了,后面不过是枯守无奈而已。 时间到了,就一起走吧,在这件事上,你我两宗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两位有礼了。”定缘寺的觉僧已然出现在浮屠之上。 姜默舒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开口,“大师何必客套,再过几个时辰,彼此就可能要成为敌人了。 沈师姐气性如天,若是答应放出天剑,必不会藏着掖着,当会喧天以告。 大师来得悄无声息,怕是想开其它条件吧。” 定缘寺觉僧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过好在佛法修为精深,瞬间已是消散为漫天光金星一般, “佛母心坚气傲,无论神通、法宝皆言非是她所求,天剑脱身怕是有些困难,我北疆或可用其它条件换回人皇。” “她要的,你们有,但是给不了!”姜默舒顿了一下,冷然笑笑,“不过不关我事,三个时辰一到,我就走。” 咦?听到刑天之主如此一说,觉僧和元神都是有些吃惊。 沉默了几息,定缘寺的觉僧合十一礼,“还请刑天之主指教,何物能打动无间佛母,只要我六寺所有,决不吝啬。” 玄岳仙尊看着姜默舒也有些好奇,都说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倒是有些道理, 双英相争无算,多少能窥到对方的心思。 “众生平等,这是你家佛陀说的,沈师姐之所以来这北疆佛域,恐怕就是因为这点。”姜默舒笑了笑,眼中隐藏着淡淡的讥讽,“不过,你北疆众生平等在哪里?还不是对她鬼母之身另眼相看,怕是伤到她了。” 旋即喟然一叹,沉沉出声,“就和我命昙宗伤到她一样。” 定缘寺的觉僧顿时眼中紫光泛起,果然不愧为双英之一,轻易就说到了关键所在。 以玉诡的气性,必然是求一个直中取,不屈心,拿法宝和神通相换天剑,其实是折辱了她。 六寺倒是忘了无间佛母,入佛之前名号玉诡,是西极气性冲天的玉诡,岂会在乎区区法宝和神通? 路子错了! 定缘寺的觉僧赶紧一礼,“多谢,是我等想错了,还以为佛母已然生出无明。断然拒绝交换天剑。 那日`她明明说了,既不多要,也不少要,不就是平等之意么,果然是有禅机在内,好佛性。” 旋即已是化为紫光向浮屠下方落去。 玄岳仙尊长吸一口气,冲着姜默舒颔首说道,“厉害!” 姜默舒淡然一笑,看着数道同时坠向下方的光华,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心中暗道,“众生平等啊,你家佛陀的经被你们念歪了,我也来曲解一个试试。” 半个时辰后,浩渺的佛音连绵响彻天地,好似波浪一般,回旋激荡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佛狱一脉从今日起,通传北疆,各城礼之敬之!众生平等,梵我如一!” 海府元神哈哈一笑,“天剑换人皇,不想被你默剑促成了!” 刑天之主轻轻一笑,“众生皆佛性,不想被沈师姐撬动了!” 今日有事,没有时间分章,不好意思,字数是两章的字数 第385章 地藏之道 天地如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修士如铜。 对于如何突破后天神魔的死结,成就长生久视,姜默舒已然有所考虑,汇聚气运成就元神就是其中一条路子。 这条路最简单,甚至可以说有迹可寻,根据天剑那里得来的关于玄石道子的消息,若是能将玄石道子一网打尽,成就八个后天神魔的天命之主,无量气运汇聚,堆也堆出个元神了。 但这条路回不了头,反噬也重,且不可控的因素也着实太多,不为姜默舒所喜。 而且,姜默舒冷冷一笑,小荣王尚归辰,这个“归“该不会是“天下归常”的“归”吧。 若小荣王真是玄石道子,那以玄石气运成就元神简直是一个天坑。 这条路姜默舒试着在走,不过却不敢断言万无一失。 况且,就算走通了,只能说姜默舒自家证了自在尊位,根本不算破开了后天神魔一道的前路。 其它人有神魔知见障,最多只能炼制一尊后天神魔,却是无法走这条道途。 所以还需有其它准备。 眼下渊劫正起,姜默舒也想在这北疆佛门一试自家心中的想法,天地中本没有道途,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道途。 这方天地中,有着一道极深的鸿沟,那就是凡人不算人,蕴气的修士才勉强算个人。 在改天换地的神通面前,天地中亿万凡人,似乎就跟杂草一样,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甚至不需要元神和金丹带起的飓风,只是普通修士轻轻吐言,就能决定数十上百凡人的性命。 在部分宗门执掌的地域,凡人已是沦为灵材或血食一般的存在,很多修士都觉得此乃情理之中,力量决定命运! 好在,不时会有道子诞生于熙攘如蚁的凡人之中,虽说肯定比不上血脉传承的修士家族,但也让人族在天地棋盘中多出一些根基。 以无量光阴和气运为筛,惨烈的淘汰下,修士中终是有真金留下,成就衣带烟霞的金丹天人。 而金丹天人若是得了机缘,有了气运,明了前路,斩了因果,便能推开那虚幻飘渺的大门,化为长生久视的元神。 为什么人族五域中,中原的实力最强,除了有人皇气运笼罩外,便是因为中原修士的数量最多。 既然力量决定命运,修士的多少也决定了一域的实力,那便赐予凡人力量,使其成为修士一般的存在。 西极与流明妖廷战火渐起,月喜河已成必争之地,而且万妖军近来实力扩张得有些厉害,煞军数量扩充了三倍不止。 这种情况下,西极实在不适合有太大的变数,免得引起各宗修士的反弹。 正好这北疆有佛狱这个楔子,又号称祥和之地,最适合试探这假修一途是否可行。 借假修真,亦假亦真。 就如当年的煞骨剑箓,看起来像符箓,用起来也像符箓,连价格都跟符箓一样,凭什么说它不是符箓? 神通可与修士争锋,凭什么说不是修士? 便是没有修士寿数,没有金丹前路,渴望力量的凡人会在乎这些?先解决有无,再慢慢考虑完善吧。 况且,若是真能穿透力量和神通的本质,假修也不是破不开金丹天劫之困。 想到这里,姜默舒轻轻一笑,眸子中满是淡定之色。 如是我闻,众生平等,我真做起来,你们这些和尚不要抱怨。 以凡人野心烧起滔天野火,了算善恶清浊,这天道不如由我来定夺。 “采颜,要借你佛母的身份行`事了。”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缓缓吐出,阴沉的冥气似是被搅动起一丝涟漪。 “老爷,你所行之事,于天地于人族不吝于新开一途,便是苦胆遍尝,奴家也会誓死追随在老爷身后,无论成败。” 沈采颜凤目一凝,毫不犹豫地开口道,知道自家老爷已是下定决心,要打破这沉沉天地。 姜默舒笑了笑,“无妨,这事自北疆起,等这些和尚反应过来因果已成。” 方寸大小的佛牌已是轻轻放到沈采颜的手上,正面呈狰狞恶鬼,背后却有慈悲佛母。 骨色茎叶托着殷`红莲之相,暗蕴佛牌之中,更有一点金光在莲心所在隐隐可见。 “有六寺应承的因果,佛狱之力已是不限于弘经城,可在北疆各地降下。 既然如此,便将佛牌赐予凡人,让其诚心祈祷以收集其佛性,同时若有危难,念颂真言,则有佛狱阴兵降下,度厄解难。” 姜默舒慨然说道:“既然是礼敬我佛,怎么能光有奉献,没有好处? 我要让这些和尚知道,什么叫佛性共享,什么叫赢家通吃。” “老爷,奴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幽魂侍女点头称善,轻轻笑着,“怪不得之前老爷说不需要什么本愿经,也不需要佛子传道,有了此法,北疆无数凡人尽为佛狱信众。” 沈采颜眸子中放出灼灼精光,满怀喜悦,欣然说道, “等这些和尚反应过来,木已成舟,凡人已是供奉无间佛牌,这是他们答应的因果,反悔不得…… 北疆的凡人有了力量,哪怕是虚幻不归于己身的力量,也绝对不甘心继续为鱼肉和血食。 有了凡人因果,我佛狱就能界入北疆无数的纷争之中,有法王陷法王,有佛修陷佛修。” 姜默舒轻轻一笑,果然沈采颜已是看明白自家这步棋的作用。 只要北疆的凡人供奉佛狱,以佛牌为凭,便能随时在北疆各地打开幽冥通道。 无数凡人的信奉既然能成就了北疆佛门,那便换个玩法。 自家凝聚佛性后,不取一分一毫,尽数反馈凡人,便相当于凡人善信集体修炼佛性,有需要的人便以之勾召佛狱对敌。 一个凡人能凝聚的佛性甚至不如米粒之光,但汇聚娟流成海,必然大放光明。 “凡胎肉`身,也有改天换地之力,需要的,只是一点引导。” 姜默舒心怀一畅,此局若成,必能撕碎北疆虚假的天地祥和,想到此处,一抹笑容不由得浮现在他的脸上。 吃人是不对的,至少在我这里是不对的,北地佛门吃人的罪孽,便以红莲之火来烧洗干净吧,无间地狱宽广无垠,不怕人太多装不下。 “老爷,金蚕子虫在其中真的没问题么?”沈采颜轻轻一笑。 “没问题,没问题,万乾定真符从没有出过问题,只要有子虫所在,小蝉就能感应周遭,善信的真言更是不在话下。”脆生生的声音却是着急地辩解着。 还是沈姐姐大气,这北疆的活计可比虚天要塞大得太多了,无论如何,我姜陆蝉,百毒金蚕蛊,必然要拿下这单生意,将住的房子买下来。 姜默舒淡淡一笑,“听到了,小蝉若是做得不好,采颜你可以扣她钱。” 沈采颜笑吟吟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当真是欺负人,旋即好奇地问道,“那这佛器如何称呼?” 姜默舒愣了一下,眸子中闪过笑意,“佛牌可谛听北疆万众凡人所念,又勾连幽冥佛狱,有诸佛众护临,可消灭恶业,就叫…… 地藏!” 第386章 天剑归宗 这茶不行啊。 放下手中的茶杯,姜默舒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玄岳仙尊瞥了一眼刑天之主,呵呵一笑,“默舒,可是担心月喜河那边?其实白玉京和虚天要塞互为犄角,怕得该是对面才是。” 姜默舒幽幽看海府元神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天剑,以及定缘寺的了如觉僧,摇了摇头,似是浑身一寒,“我是在担心有人会对账……” “看你说得,那万妖军的迦云真几次前来对仗,不也没占到便宜, 眼下白玉京打通了幽冥通道,有后天神魔可随时支援,对面若来,必然也怕被伏击。” 玄岳仙尊只当对面刑天之主在开玩笑,便是御使刑天独自对上大自在天子都不怕,又或是率领后天神魔围攻妖圣也不见半点怯意。 你刑天之主也会怕? 海府元神旋即看向邓齐天,不由得点头赞叹,之前只知这道子剑道资质堪称世间一绝,不过却是心高气傲的主。 被玉诡陷落,险些身死道消,反而如同斩却了浮华,道心沉凝更见不凡,怕是元神有望,不愧为可以与双英并称之人。 不过,玄岳仙尊叹了口气,能与双英并称之人都似有命中之劫,天剑如此,金玉麒麟也是如此。 也许,这就是欲带珠冠,必承其重吧。 “谢谢你救我。”邓齐天看着姜默舒,面无表情地说道,“让我重见了天日,也重温了鸟语香,不错。” “你涉及剑宗气运,所以玄痕剑宗挟持了人皇,我并没有出手,不算救你。” 姜默舒淡淡一笑,当着仙尊和觉僧的面撇开了因果。 “我佛慈悲,这话倒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姜施主,我等六寺皆是忘了佛母气性,赫然走到岔路上去了。”了如觉僧眼中闪过紫气,合十一礼。 觉僧轻轻一叹,只可惜再过几年,却是有魔佛争锋,也不知双英何人能胜,又或是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 姜默舒摆了摆手,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来北疆,是想借此机会,以心剑之法刺沈师姐一剑,为佛魔争锋先取一胜机,天剑之事只是顺带。 所以感激也好,人情也罢,都没有必要记在我身上,我想要的,已是顺利拿到了。” 听得姜默舒这么一说,邓齐天默然无语,似是有些心灰意冷一般。 玄岳仙尊和了如觉僧互看一眼,微微颔首,均是明白了对方眼中蕴含的无声意思。 只要天剑与人皇的因果了结,西极各家和北疆佛宗必全力调和双英之争,这不管是对西极,还是对北疆,都有极大的好处。 刑天之主镇守在月喜河人妖争战的一线,无间佛母在北疆立了佛狱一脉,都是两域不可或缺的英才,便是因果勾连纠缠,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这人皇与天剑的死结不也解开了么! 就在四人各自思量之时,悬空浮屠已是逐渐飞到了地头,西极,玄痕剑宗。 长风浩瀚,剑峰连绵,翠碧山林中泛起阵阵波澜,映着霞光剑气,好似在以淡雅的剑舞欢迎天剑归来。 四道身影纵剑一跃,已是化为四色光华迎了上来,正是剑宗的四位元神仙尊。 而浮屠上的四人也是脚踏遁光,落在半空中,尽显神通风采。 玄岳仙尊踏前一步,朗声说道:“虽有波折,还算顺利。” “有劳二位了,这人情和因果,我剑宗自然记在心中。” 拙愚仙尊沉声开口,眼中更是有着莫名的感慨,天剑被玉诡所陷,又被默剑送回,真是败也双英,活也双英,好在人是给救回来了。 旋即,拙愚仙尊又看向了如觉僧,神色复杂地说道:“事急从权,取其轻害,我剑宗如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 定缘寺的觉僧没有稽首行礼,眉目间无波无浪,缓缓开口:“既然天剑已到了剑宗,不知人皇可交由我带回北疆,以完此桩因果?” “当然可以!”拙愚仙尊点点头,正色说道,“我等这就请叶人皇上来!” 话音还未落,变故突生,一个声音已是打断了拙愚仙尊,“当然不行!” 不行?!众人有些惊讶,侧眼看去,发声之人却是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正是天剑邓齐天。 邓齐天的眸子中已是有些发红,虎目噙泪,慨然说道, “我为人所败,被人所擒,被灌注幽冥死寂之性,更是被剥运渎灵。这是我的无能,更是剑宗的耻辱!” “那是双英中的玉诡,你输得不冤,便是我等元神不也被她行瞒天过海之计,误判你被妖军算计了。”拙愚仙尊有些心疼地看向自家剑子,随后更是喟然叹息。 对上玉诡,眼下还能保住性命,不错了。 “仙尊,我的剑心折了。”邓齐天平静地开口,好像是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旁人似的。 拙愚仙尊大惊,便是浑身周转自如的剑韵都不由得一窒,面色不由得有些发苦。 这可是剑道的元神种子啊,剑心一折,元神剑道便化为了泡影。 不过哪怕天剑被折了剑心,无缘元神,只要人回来了,剑宗的玄石道子便算是归位了。 “无妨,便是折了剑心,你一身剑道修为却不是假的,未尝不能再凝聚出一种剑意,重塑剑心。” 拙愚仙尊轻声宽慰着天剑。 不过在场众人都清楚,这实在希望渺茫,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剑心一碎就如剑修已亡,活着的不过是个躯壳。 若说另凝剑意,相当于否定之前所有对剑的感悟,这对剑修来说,是自己对自己的否定。 “人皇不能放!”邓齐天摇了摇头,坚持着说道。 “退后!”姜默舒脸色一变,似是发现了什么。 拙愚仙尊已然感觉到了不对,正待出剑制住邓齐天,却见天剑周身爆发出浩瀚的归真剑韵,甚至引得剑宗各峰无数灵剑都发出剑鸣以和。 铮! “我邓齐天为剑宗天剑,宁死不侮,宁死不屈, 只有死掉的剑宗天剑,没有败悔的剑宗天剑!” 剑气爆开,邓齐天桀骜的身影已是化为齑粉,消散在下方青翠的剑峰之间,宛若一阵剑风吹过,消散无痕。 群峰之间,无数灵剑以鸣相和,好似在以肃穆的歌吟悲送天剑离去。 第387章 叶皇破运 辉辉雄剑子,剑折不改刚。 姜默舒扬起眉眼,心中轻轻一叹,虽说必杀于你,作为一个剑修,还是予你天剑应有的体面。 一身剑意不甘沉沦,以剑气寸寸敬天地滚滚,不悔剑魂就此归沉,也算在这天地中留下一痕。 事发突然,几位元神刚有反应,哪怕念动法随,却还是慢了一步,金丹为天人之尊,明心立道,虽说求不得生,却可证死。 剑宗四位元神迎回天剑,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纵然剑心通透,却也不禁勃然变色,怒愤交加。 “宁死不侮,宁死不屈,这是齐天你的剑道么?” 拙愚仙尊呆立在天风中,灵台中瞬间闪过邓齐天入宗以来的点点滴滴,执剑风流今落此,浮沉世梦尽空休。 这样卓绝的道子,更是涉及宗门玄石气运,却在宗门前以死明志,以证剑心。 天地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唯见云气悠悠,青峰簌簌。 良久,拙愚仙尊猛然睁开眼睛,一道道剑韵宛若沉重的铁链,在其周身缓缓流淌开来,声音有些发冷,“带人皇上来!” “拙愚,齐天死了,北疆没有搞鬼我是不信的。”碧凝仙尊恨声说道,纵横交织的剑丝已是澎湃弥漫,宛若蛛网一般四处蔓延。 “我佛慈悲,我北疆是诚心送回天剑,他乃是天生剑子,若是谨慎持之,必能成就元神,奈何所选剑路太过刚硬,可惜了……” 了如觉僧只感到灵台中如有天雷轰然砸落,明眼之人都看得出,这天剑是因剑心受折,不忿断了前路,才以死明志。 关我北疆何事? 会不会是佛母做了手脚?这个念头刚刚自佛心灵台中升起,却是被了如觉僧主动掐落。 木已成舟,天剑化为齑粉消散在了天地中,这时候岂能主动揽罪?! 况且,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无间佛母做了手脚,关乎佛狱底蕴,佛魔争锋在即,若不忿天剑脱困,以玉诡的气性,大可以直接不放人。 毕竟当时,北疆六寺已是有所准备,以其它方法换回人皇。 既然放了人,便是认可与剑宗了结天剑的因果,实在没有必要再施以暗手。 况且,无间佛母的性子虽说诡谲,但不管是鬼阵还是佛狱,一身鬼道神通尽数是煌煌凛天之道,更是从未听闻其施展过惑心神通。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无间佛母既然放了人,便没有动机与剑宗继续纠缠天剑因果。 海府仙尊退到姜默舒身边,皱着眉头,语气有些难以置信, “剑修之道,是有鸣珂锵玉一说,不过这条路不是顺意和罡正两途才讲究么,这天剑是归真剑意,怎么会如此刚烈?” 玄岳仙尊倒是没有怀疑玉诡那边有什么问题。毕竟交出天剑后,北疆的觉僧为了避嫌,没有出手,而是让海府元神和刑天之主,细细检查了天剑道体。 一位西极的元神仙尊,当然见多识广,天剑当时除了虚弱,倒也没有太大问题。 一个命昙宗神魔之主,还是一直与玉诡争锋斗艳的默剑,更是不会让鬼母有机会作祟。 可是没想到,问题却是出在了天剑的心思上。 这人心啊,毫厘方寸,轻重难拈,未得天地成全,竟辞谢了人间。 姜默舒凝着眉眼,有些慨然开口,似是在陈述他人,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每个人的道途不同,取舍不同,代价也不同,就如沈师姐虽是鬼身,神通煌煌还要胜过我几分。 作为一个剑修,愿意极于剑,不难理解。” 说话间,摇光仙尊已是带着叶人皇从剑宗一处秘地脱出,急匆匆升到了半空。 叶风彻仍是周身轩昂气势,一眼看去显得云淡风轻,只是看向剑宗四位元神的眼光中,隐藏着淡淡的冷意。 了如觉僧合十一礼,沉声说道,“玄痕剑宗果然守信,不愧为西极天宗!和尚佩服。” 本以为因为天剑之死会生出莫大`波折,不想这玄痕剑宗最终还是妥协了。 幸好有西极一位元神和一位神魔之主同行作证,天剑已是送回了剑宗,不然怕是难以分清因果。 拙愚低头不语,旋即皱着眉头,沉声开口:“既然有前约,天剑回照我宗,剑宗便送回人皇,当然不会失信。” “拙愚!”碧凝和伤凰两位仙尊已是齐齐发声。 了如觉僧眼中紫光大放,当即又是合十一礼,袈裟在天风中轻轻拂动。 叶风彻的脸上也露出丝丝喜意。 拙愚仙尊将手一摆,好恶已是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北疆有没有和那鬼母勾结,暗害了天剑,我不知道,但天剑还未踏入剑宗大门,便陨落于天地之间,却是事实。” 此句一出,所有元神和觉僧都是脸色大变,叶风彻更是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拙愚仙尊。 “我不会杀伱,毕竟你是人皇之尊,不过你和北疆佛门的气运勾连,便是因果。” 拙愚仙尊转过头,对着叶风彻轻轻颔首,“人皇入道尚浅,怕是很多元神秘闻还不清楚,你可知我玄痕剑宗,最擅长何种剑道?” 不待叶风彻开口回应,神韵天成的灵剑已是倏地出现在拙愚仙尊手中,在大日辉光的流照下,散发清濛濛光华,愈发缤纷幻美,其中更有鸟兽鱼虫,天地众生在剑身上幻化不休。 了如觉僧骤然间脸色大变,顿时觉得佛心都有些不稳,这玄痕剑宗疯了不成,难道真为了一个剑子,斩了人皇气运? “天人感应,人皇护佑人族有功,各家天宗有誓,不得无故加害。” 了如觉僧对空一拜,重冥紫光冲天而起,浩瀚声音似是来自青冥之上,瞬间化为金色的篆文,彰显在天地之间。 磅礴的威压瞬间出现,天上的云彩已是被层层掀开,浪卷涛飞,宛若承受不住一般四下飘散。 “因果神通?可惜啊,这位叶人皇空有人皇位格,本身积蓄还浅,还未得天地应承,也还未得到佛域之外其它几域天宗的承认。” 拙愚仙尊摇摇头,神色已是冰冷。 宏大的祭祀道音从无到有,先是窸窸窣窣,不过十息,已是响彻在天上地下,玄痕道剑散发出如海光焰,将下方的翠峰已然烛照得通透明亮。 海府元神正要踏前,碧凝仙尊已是挡住了他的身形,缓缓开口, “玄岳,看在之前的交情,也请看在同为西极天宗,暂缓一步,我剑宗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你们疯了么,那是人皇!”玄岳指着叶风彻有些激动,旋即看向姜默舒,语速飞快,“默舒怎么说,天剑是我们带回来的,有没有问题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嘛?” 谁都知道刑天之主的眼中容不下沙子,若是命昙宗也愿意干涉,有三个元神战力干扰,还是有机会拦下剑宗的疯狂之举。 伤凰仙尊已是转头看向了刑天之主,眉头紧锁,这刑天在南域曾破了岁星十二剑,若是他出手,当真有不小的麻烦。 “会死人么?”姜默舒淡淡说道,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咦?正在小心戒备的三位剑宗元神已是一呆。 “我问斩人皇气运,会不会死人?”姜默舒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伤凰仙尊舒了口气,脸上带着笑意:“不会,斩消气运不会伤他性命。” 姜默舒点点头,正色说道, “那就按剑宗的意思斩消人皇气运,天地尚不得长久,何况人皇。 我与前代明皇有因果,他既然因为北疆佛门干扰人皇传承,不承认这叶家人皇, 我自然也不承认。” 三位仙尊顿时一喜,心中暗道侥幸。 海府元神则是一呆,脸色有些发白,颓然止住了脚步。 姜默舒笑了笑,“北疆佛门虽然有祥和气运,但渊劫中不见血怎么行,要我说,剑宗斩北疆的气运也是在帮他们。” 轰! 隆隆雷音已是从青冥中沉沉落下。 七彩光华蒸腾,瑞彩明霞环绕,拙愚仙尊持着灵剑,漫空乘风,向着叶姓人皇缓缓逼了过去,“天地气运,我皆斩之!” 在了如觉僧惊骇的目光中,此方天地骤然化为了沸腾的气运之海,佛识中犹如阵阵雷霆轰鸣。 光剑已是轻轻落到了叶风彻的头顶。 咔嚓!虚空中响起宛如琉璃破碎的冰裂之音,并且连绵不断向北方蔓延而去。 万法不侵当侵,遇劫不坠已坠,逢难呈祥却危。 “我剑宗不取人皇气运,自当归于天地,神威印是暗皇给你的,我剑宗也不便插手,当代人皇证就元神后自会收回。 总之,我剑宗与北疆的因果,至此而起。” 拙愚仙尊看着手中只剩一半的光剑,不由得喟然叹息,玄痕道剑经此一用,已是跌落了一阶,只有七阶神妙了。 如霞如雾的紫光将眼中带着深恨的叶风彻一裹,已是飘然而去,唯有幽然冷峻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中, “玄痕剑宗坏我北疆佛门七脉的气运,所涉因果自会在将来讨回,我佛门有菩萨慈悲,也有明王震怒。” 姜默舒转过身来,对着剑宗三位元神笑了笑, “很好,我来对付沈师姐的佛狱,你们来对付其它六寺,大家都在西极,自然要守望相助。” 第388章 各方怀疑 西极的玄痕剑宗疯魔了,以镇宗灵宝玄痕道剑斩了人皇气运。 北疆所在当日便天塌地陷,六寺觉僧耗费诸多底蕴才勉强撑住了气运反噬。 这等大事自然是轰传五域,令诸域修士和各家天宗哗然一片。 如此骇人听闻的变故,便是虚天中的天魔巢穴,又或是各大妖廷都是震惊不已,还以为收到假消息,让自家的融身真魔和幻妖重新确认。 不料,一波又一波的消息接连传到各处,均是确认了一件事。 天剑不忿为玉诡所败,折了剑心,在默剑将之从北疆送回后,自绝于玄痕剑宗门外,而剑宗元神因此动了忿心怒意,以玄痕道剑将叶姓人皇的气运斩消一空。 消息再次得到确认,不论是妖廷或是天魔都是哑然失声,旋即便是生出欣喜。 东界虚天裂痕中,漫空氤氲的魔气最中心,八座血肉相生的天魔巢穴,发出各色笑声,或诡异,或霸道,或娇`媚,或刚正…… “不想尚家的人皇气运如此兴旺,归辰你可要好好努力哦,你可是首位天魔的人皇呢。” 别慕呵抱着小荣王轻轻地拍着,一抹宠溺的光辉萦绕在她脸上。 “不想人皇之争会将西极的宗门牵扯进来,反而是成就了魔皇,这方天地的因果有些玄妙呢,魔母你说呢?” 清丽的少女站在别慕呵身边,眸子中沉淀着岁月春秋的厚重。 依照原本的算计,天魔一脉虽说得了人皇气运,但还需要等到小魔皇的魔灵和魔识稳固,才能立下天宪,让众多天子落下虚天。 期间,那叶姓人皇既然有人皇位格,又得了人族天宗支持,还有神威印在身上,按破灭其它天地的规律,此人应当会是魔皇成长的最大碍难。 不想居然被莫名其妙的因果勾连上,被斩去了人皇气运,实在是好笑。 如今,只需要按部就班,小魔皇就能无风无浪地巩固魔识,顺利消化人族气运。 待小魔皇立下天宪之时,就是众多大自在天子下界参与天地之争的时机。 别慕呵轻轻一笑,将耳际的青丝拂在身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不敢当浊醐天子如此客气,天地间的因果最是难说,若不是有我家麒麟,莲醍天子不会陨落,但也就不会有我家归辰成就魔皇。” “魔者,执也,你以甚深执念入魔,正合我天魔真意,到我破律一脉如何?” 另一位天子眼中交织着疯狂和冷静,更有着纯粹毁灭的无限向往。 “多谢天子好意,不过呢,归辰既然是莲醍天子一脉,我自是不便入魔他脉,而且……”别慕呵轻轻一笑,“我还要去寻神威印和纯明旨,才好让归辰以之立下天宪,破开气运对各位天子的限制,莲醍天子一脉的秘妙为不在算中,更适合下界所用。” “人皇被斩,因果在天剑自绝,你说,到底是天剑自绝还是被人下了暗手呢?”一位大自在天子安详一笑,眉宇之间甚是平和。 别慕呵想了想,旋即肯定地说道,“应是天剑自绝,双英胜负只在一线而已,刑天之主陪同天剑自北疆返回,若是无间佛母下了暗手,决计瞒不过他的眼睛。” …… “自绝个屁,必是那玉诡下的黑手,瞎子都看得出来。” 韫岩妖王小声地嘀咕着,旋即咕嘟咕嘟灌下了一壶灵酒。 几个妖王哈哈大笑,化岚妖王无奈地看了一眼这个莽子,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扬声说道: “莫不是喝醉了说胡话,合着玉诡有没有下黑手,那北疆的和尚没看出来,海府的元神没看出来,剑宗的元神也没看出来,甚至就连……” 化岚妖王顿了一顿,声音放低了一些,“甚至就连默剑也没看出来?你觉得可能嘛?” 对于叶姓人皇被天剑自绝连累,失了人皇气运,人族五域和妖魔二处都算是确认了。 但天剑自绝以证剑心,实在悍勇得让人瞠目结舌,倒是让众多修士和大能都议论纷纷,甚至不少剑修都在以此审视自家的剑路。 也有少数人在猜测天剑之死会不会与玉诡有关。 在这少数人中,就有极小部分坚定认为必是玉诡下的黑手,没有其它可能,比如韫岩妖王。 “你们忘了,这天剑当时在这月喜河被那沈采颜给陷了,屎盆子还扣给了万妖军。” 韫岩妖王将手猛地一挥,似是要以动作驱赶掉心中的不安。 “那又怎样,这跟天剑被放后,在自家宗门自绝有何关系? 要我说,天剑也有可能不是因为道途被断,而是与玉诡朝夕相处,生了情愫,不忿被人抛弃,怒而自绝。”有妖王呵呵笑着,眼中有着好笑之意。 韫岩妖王呸了一声,嗫嚅着说道:“反正,跟沈采颜作对的,全部都死啦,除了我万妖军,哦,对了,还有默剑。” “云真,你说呢,天剑是不是被玉诡害了?!”韫岩妖王转过头,求助起自家侄子,也是自家统领。 迦云真却是难得皱起了眉头。 翼化鸿见了这一幕,很是惊奇,便是当初要落陷仙藤元神,又或是近几日和妖廷那边打口水仗,也没见自家兄弟这般愁眉苦脸。 “云真,可是有什么不对?”翼化鸿关切地问道。 “是有些不对。”迦云真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玉杯,眸子中闪烁着慧敏的灵光。 “这件事上北疆的和尚是血亏,人皇的因果牵连下,不知损失了多少! 剑宗也亏,毕竟天剑死了,据传道剑也有极大的损耗,更别提后面还有北疆因果的反噬。 这件事情上唯一没有受损或是占了便宜的,就是沈采颜。” 韫岩妖王闻言已是大喜,指着其它几个妖王,特别是化岚妖王哈哈大笑, “我就说是玉诡吧,你们还不信,云真都说了,几家都吃了大亏,偏偏她就占得了便宜。” “天剑真的是玉诡下黑手让其自尽的?”翼化鸿顿时一惊,有些惊异地看向迦云真。 谁知,却看到了迦云真缓缓摇头,“若是沈采颜下的黑手,不可能瞒过默舒,除非……” 一道灵光闪过迦云真的灵台,旋即脱口而出,“除非默舒知道,但却帮玉诡瞒下了。” “不可能!”翼化鸿后退了一步。 韫岩妖王已是听得傻了眼,任酒水哗哗流在身上,其余妖王都是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389章 落花有意 宛若天劫降临,惊天的霹雳瞬间打在了万妖军一众妖王的心头。 默剑玉诡暗通曲款,秘密勾连?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谁会信? 是人族五域各家天宗,还是各位天子和妖圣,又或是普天之下的所有修士? 便是几步走出这妖军大帐,随手拉一个大妖,向他如此一说,保证回敬过来的,是宛若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翼化鸿有些呆住了,他曾以为修行一道,不需要考虑过多,尽以勇猛精进之心,踏斗战争胜之路。 就如那默剑,百年不鸣,一鸣惊人,以无言观世事,以神通开道途。 结果,你默剑居然不是这么回事?说好的双英相争呢? 翼化鸿的脑袋里已是一团乱麻,举目看向迦云真,神情有些沮丧,“云真,你是说默舒和采颜联手欺骗天下人?说不通啊,默舒虽是神魔之主,但根子还是剑修,若是他背了剑心,实力怕是要大为折损。” “默剑的剑意天下皆知,九大剑意他选了顺意一途,有没有可能,他帮玉诡隐瞒就是顺着自家心意来的。”一抹神秘的微笑浮现在迦云真的嘴角。 有些线索明显,一望而知,比如双英哪怕再是相争,彼此称呼也是师弟师姐,又比如玉诡救回默剑亲族后,默舒愿意将姜家之人尽数托付于沈采颜治下。 有的真`相就需要自家来大胆地猜测了,比如默舒为何一直为沈采颜离开命昙宗愤愤不平。 轰!妖军大帐已是被飙散的妖气撕扯出无数的缺口。 “云真,你在开玩笑么?怎么……可能!”翼化鸿脸色胀得通红,额间王符闪耀不休,心头犹如闪过惊雷。 “谁和你们开玩笑,不过这话出了这门,我是不认的,免得默舒恼羞成怒,来找我麻烦。”迦云真哈哈一笑,眼中满是慵懒揶揄。 默剑倾心玉诡?!韫岩和化岚两位妖王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双英相争,狗脑子都打出来了,怎么可能生出情愫?”韫岩嗫嚅着说了一句。 玉诡和默剑都在这月喜河呆过, 一个气性冲天,旌麾烈烈龙蛇惊湍, 一个剑心如默,品茶拭剑眼无风`波, 完全不是一路人,怎么可能就对上眼了?难不成,不饮酒光喝茶就能心意相通? 妖军统领哈哈一笑,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指着风虎大天妖说道:“我万妖军与双英明争暗算,厮杀无数,我和化鸿不也视默舒为好友,这有什么难理解的。” 可是!这能一样嘛?翼化鸿已是感觉自家傻了眼。 “那姜默舒把沈采颜收为道侣不就成了,双英还争什么?”韫岩妖王兀自有些不服气。 妖军统领将手一摊,无奈地笑了笑,“可能是落有意,流水无情吧。 乾坤还分上下,以鬼母的冲天气性,便是明知默剑心意,也绝不可能甘心雌伏于下。 所以才成了如今心有相许,却相争相杀的局面。 造化弄人,一至如厮。” …… 小别胜新婚,哦,不对, 争锋台上初见,弘经城中重逢,嗯,也不对, 只缘感君当日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鬼母细细看着自家老爷悠然自在的眉眼,款款而笑。 “说吧,你看上老爷什么?我改!”姜默舒放下手中的香茗,笑吟吟地看向幽魂侍女,随意地调笑了一句。 沈采颜眸子中似乎有着袅袅绕绕,温柔一笑,“老爷似乎什么都好,奴家要是说了,岂不让老爷变得不像老爷了。” “想做自己也不容易啊,辛苦这么久,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点,不求天地红尘渡我,但我也不想迁就这天地。”姜默舒喟然叹息着。 已是到这鸿经城几天了,姜默舒还在细细品味北疆悄然生出的变化,以前便是有 这天地中最难测的,一为因果,二为人心。 姜默舒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随意指点谁,特别是对这方天地中的亿万凡人,自家看不上的一点灵石,放在一个凡人身上,招致杀身之祸都是轻的。 “天地中的事并不是尽随你心意,勿要得意忘形。”姜默舒时常提醒着自己。 不过,有着沈采颜搭手,地藏佛牌的事情倒是整理得妥妥当当。 既然是在天地中新开一途,甚至是以后的元神之基,一人一鬼自然极为重视,一个是御灵妙身,一个可推演前路,倒是配合得颇为巧妙,犹如蜜里调油似的。 “善信共分五层,因信称义, 最下为鬼神打,可凭佛牌勾召杀烈战鬼临身附体,对上战妖也有一战之力! …… 饶是姜默舒祭炼出了刑天神魔,在人族五域中威名远播,也不由得为鬼母击掌叫好,原本粗放的想法,被沈采颜如此细致规划,不仅成功的可能性大上不少,对人心的把握更是独树一帜。 如此,便给予了凡人登天之路,哪怕这路眼下还是假的。 但只要自家不陨落,真与假谁又说得清呢,谁若是有意见,大可到这无间佛狱中好好理论。 众生平等,佛说的嘛。 “老爷,接下来怎么办?”鬼母掩着檀口轻轻笑着,似是对自家老爷的唬人手段颇为得意。 玉诡以前还只骗骗修士,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爷现在连凡人都要骗了。 都怪妖族和天魔,若是肯乖乖伏首就戮,自家老爷何必如此辛苦。 更怪这帮和尚,只待将六寺的和尚陷入无间佛狱,北疆的天地祥和尽数化为了红莲业火,才趁了自家心意。 “眼下,弘经城所有善信已是尽数前往北疆各地传播地藏佛牌了,各处善信的积累还需要时间。” 姜默舒轻轻笑了笑,眼中闪过精光。 沈采颜点点头,轻声说道:“老爷说得不错,即便是有北疆六寺的应承,但佛狱能降下的神威,还是跟各地善信的数量有关。” “所以此事初期是最容易被打压的,其它地方还好,最可能出事的地方,就是北疆和溯雪妖廷的交界之处。 好在,佛狱之力难以落下,不妨碍我走着过去。”姜默舒眸子中有着灼灼精光,整个人看起来满是杀伐意味。 “那老爷的意思是……”无间佛母似是明白了自家老爷的想法,心中泛起一丝甜蜜。 “在下姬催玉,有幸荣升无间行走,自当虔诚供奉佛母,据传溯雪妖廷的边地风光大好,不知佛母可愿于该地一展慈悲之容。”姜默舒淡淡笑着,额间已是带上了晶莹骨玉。 “甚合我意,起驾!”幽魂侍女趁自家老爷不注意,已是抓`住了少年道人的手,牢牢不放。 第390章 妖皇抉择 静室之中,有着淡淡的檀香,闻之令人忘俗,若是各家佛修到此,即便是已然证就金身,恐怕也会心生乱意。 垂怜心丹、金玉莲子、法乘香、伏弱方便、僧发俗尘泉、琉璃六根……各色珍贵的佛门灵材依次摆放,甚至让人有些目不暇接。 可惜,坐在对面的人心如死灰,看都没有看上一眼,就似脱离了春秋的浮沉纷绕,剩下的唯有寂寥。 “这些灵材足以将你推到凝真九转之境,神通和法宝,我六寺也是不缺的,人族五域之中,金丹以下,绝没有人是你的对手,甚至超过谪星超等。”了如觉僧轻轻叹了一口气,淡定地宽慰着。 叶风彻缓缓抬起了眸子,无神,似是在风雨中漂泊已久,唯留下了冰冷和麻木。 戏谑似地给予了希望,又残忍地将之剥夺,命运啊,竟然如此无情。 为何对我叶风彻如此冰冷,为何让叶家后代人事两空? 了如觉僧眼中紫光大盛,似是看出叶风彻心中所想,平静地说道,“因果玄妙,不可言说,只在选择。 我北疆佛门大意了,以为人皇之争的碍难在以蛊争龙,不想真正劫难却是在后面。” 叶风彻嘴角扯出一丝笑容,苦涩到极点,“若是注定失去,又何苦让我品一品其中的绝妙滋味。” “人皇能一跃登天,由普通修士成就元神尊位,自然存在天大的因果,你有此一劫,那小荣王还落陷在魔母手中,情况又比你能好到哪里去?”了如觉僧眼中无波无动,“何况你叶家之前星散,相当于放弃过人皇尊位,如今想要重新拾起至尊,自然是有登天之难。” “是啊,我叶家丢过一次人皇,然后在我手里丢了 叶风彻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脸上的失意之色化为无尽蹉跎。 “时也命也,只有我北疆承认了你的人皇之位,其它几域,便是中原的各家天宗,依然还在犹豫,故而那剑宗才敢行逆天之事。 若是再多一些时间,寻不到魔母找不回小荣王,人族五域必然承认你为人皇。” 了如觉僧轻轻一叹,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剑宗会出手,之前剑宗两位元神来北疆讨要天剑,还不是灰溜溜地回转西极,不想却是埋下了祸因。 叶风彻惨然一笑,旋即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就如一块拒绝外界的冰。 “叶风彻,你想不想再取人皇之位?”沉默良久,了如觉僧忽然开口。 “我想!做梦都想!”叶风彻断然出声,毫不犹豫,声音倏地高昂。 他本来只是普通散修,原本还在为灵石发愁,为道途踟躇,曾经做过的梦,连金丹都不敢奢望, 这些日子见识了天地的辽阔,知晓了人皇的玄秘,看过了元神的伟力, 不甘心啊,真的是不甘心!天地生我,当有传奇为我传唱! 自己当是人皇,而不是一个默默等死的凝真散修,往来尔尔,这一世岂能就此辜负?! 一腔滚烫的野望似在胸中烧灼,叶风彻冷冷看向了如觉僧,“可是,我已被道剑斩去人皇气运,不再被五域天地的人族气运所承认……” 面对叶风彻的疑问,了如觉僧什么也没有说,沉默了许久许久。 叶风彻喘着粗气,等待着对方给出命运的抉择。 静室中的檀香缓缓飘散着,似在敬候佳音。 “大日所照,青冥覆盖,不仅只有人族五域,人族也不是只在五域才有……”淡淡的呢喃从了如觉僧口中吐出,犹如惊天雷霆砸落在小小的静室之中。 面对了如觉僧所言,叶风彻忽然犹豫了,命运给了他抉择,却是以他绝不希望的方式。 “你人皇位格仍在,还有神威印随身,只是没有了人皇气运,妖族中也有庞大的人族存身,他们也是人,你不该去统领他们,为这些人族找一条出路嘛?” 惊雷一般的话语出自了如觉僧之口,落到叶风彻耳中,就如大自在天子当面施以惑心神通,似在撕咬他的心魂,扯碎他的坚持。 再一次地,了如觉僧缓缓出声,“天地中有六大妖廷,你若答应,便会再多出一座妖廷。 你为妖廷中所有人所有妖的共主,妖廷中人妖共存,自有气运承认,可证就天地人妖之间的祥和大道。” 叶风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拳头已是攥得死死的,嘶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不可能,其它四域不会承认这样的人皇。” 了如觉僧顿了一顿,“不需要他们承认,人妖共存,天地祥合是大势所趋。 叶皇所为,相当于解救了亿万人族,你将不仅仅是人皇,更是天地中 证平复纷争,天地祥和的道果。” “人妖气运共同承认?”叶风彻苦笑一声,他很想让了如觉僧断然住口,但噬心嚼肠的心思却是在他胸腹中沸腾不休。 振翅负天,立千秋功,得万世名,才是他一生的所求,怎么能在这里化为了泡影。 莫名的,叶风彻忽然想到一个人,金玉麒麟郑景星,自家的扬名之始。 这麒麟出身元神嫡传,资质逆天,名列谪星超等,明明只要按部就班,金丹必然稳稳当当,即便元神之尊,也是可望可及, 偏偏要去与大自在天子搏命。 以前自家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如今却是理解了。 有些事情,若是不做,会后悔! 一阵明悟升上叶风彻心头,原来,自家一直羡慕麒麟啊,不是羡慕他家世无双,不是羡慕他豪遮无匹,不是羡慕他金玉道体,而是羡慕他愿意抛开上面的一切,做他想做的事。 他终是明白了,郑景星是对的,若是瞻前顾后,怕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命中有恨且疏狂,不肯低头在草莽。 麒麟能舍去的,自家为何不能舍去,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且把虚名抛,不悔为亢龙。 叶风彻神色恢复了平静,定定看着了如觉僧,眸子中迸发出觉悟的光,是剔除了家名浮华,是斩去了半生平庸,是摒弃了隐隐作痛,是揉碎了心中惊鸿。 脱樊笼,上苍穹,宁愿九鼎烹也要九鼎食,我叶风彻当为天地执棋之人。 “我需要做什么?”昔日的人皇猛然一笑。 “溯雪妖廷划出边地十万里,加上其中人族和妖族,可为 “代价呢?”叶风彻深吸一口气,面容似雪,眼中含冰。 “迎娶溯雪妖廷的皇女为后。” “好!” 是非成败皆抛开,要听天地一声炸。 第391章 新廷划界 溯雪妖廷边地,莽雪原,深冬城。 无数人族正在城里城外麻木地劳作,不时会有人倏地倒在地上,挣扎几下,再也没有爬起来。 旁边的人只敢迅速扫上一眼,手脚丝毫不敢停下,甚至就连眼神中的兔死兔悲,物伤己类,都要埋藏得极深。 否则,就会被带走,和倒下的尸体一起被带走,被眼神中流露出贪婪之色的大妖管事带走。 远远看去,一座数十丈的高台伫立在深冬城的最中央,仿佛擎天巨柱一般,威慑着城中的众多生灵,犹如一位巨人在注视着蝼蚁似的。 不时狂飙的妖风从云界中落下,宛如彻地电虹,将深冬城上空搅动得风起云涌,惊涛骇浪般翻腾不休。 饮星妖台是滔霜妖王用来招待其它妖王的地方,身为本城的主事妖王,这是他最喜欢的饮宴之处。 滔霜妖王看着莽雪原各城的妖王已然尽数到齐,都在欢欣饮宴,不由得微微一笑。 “滔霜,听说这莽雪原要划出妖廷了?上面是怎么想的?” 今日这宴怕不是简单地喝酒吃肉,有消息灵通的妖王已是主动开口询问起来。 滔霜妖王淡然笑了笑,莽雪原的十来个妖王向来以他为主,深冬城当之无愧是莽雪原的中心城池,谁让他是妖圣的直系血脉呢。 若论血脉珍贵,便是整个溯雪妖廷的妖王,有一个算一个,他也是排得上前十,若不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怎么会到这边地,来当个小小的城主。 “上面的大圣和妖廷自有计较,不过事情倒是不假,今日叫了各位来,就是先给大家通个气。” 滔霜妖王摸了摸下巴,缓缓地点点头。 虽说有些无奈上头的决定,不过未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扶龙的气运! 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人妖共主的扶龙的气运! 自家血脉尊贵,若是再有从龙之功,得了天地承认,怕是可成就妖圣。想到此处,滔霜妖王不由得心头一片火热。 “听说以后就是一个人族压在我等头上了,会不会欺我妖族太甚?”顿时就有妖王显露愤愤不平,阴阳怪气地说道。 滔霜妖王长身而起,亲手端了一杯酒放到那妖王的手上,顿时让其有些受宠若惊。 “不是说本是一个人族散修,骤然得了人皇之位,结果却是守不住,眼下只能靠我妖廷来借名借运?”那妖王口气和缓了一些,不过还是有些不服气。 “机会啊,对我和在座各位来说,都是好机会。”滔霜妖王饮下手中灵酒,慨然说道,“今日找了各位来,就是看在往日情分把话给大家说清楚,免得日后说我不仗义。” 听得滔霜妖王如此说来,一众妖王都是不由得坐正了身子,有些秘闻边地妖王还真不知道,若是有能耐知道的,八成就不会在这边地无所事事了。 所以,滔霜妖王的渠道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滔霜妖王将手一拍,哈哈大笑,“莽雪原必然是要划出溯雪妖廷的,这事各位就不要议论了,改不了的。 但并不是划给北疆人族,而是……” 将话音顿了顿,方才神秘莫测地吐出关键之处,“另立妖廷。” 一众妖王开始听得迷迷糊糊,旋即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另立……妖廷?” 便是在座妖王均在边地,也知道这四个字的沉沉份量,这可是改变天地格局的大事,万万没想到自家居然牵扯其中。 见到在座众多妖王陷入震惊,滔霜妖王满意地点点头,当日`他被自家老祖告知详细内幕也是这般表情, “新妖廷以莽雪原的人族为根基,再以佛门修士和大妖为中坚,而我等妖王还是为各地城主,最上面是妖皇,由叶姓人族担任,但皇后必须是妖族皇女。 各有一位觉僧和妖圣,会脱离北疆佛域和溯雪妖廷,然后到新妖廷中担任国师。” 一位妖王猛然站起,端起酒杯向着滔霜妖王遥遥一敬,“多谢滔霜告知其中玄秘,不然我等还蒙在鼓里,以后到了新妖廷,还请继续指教。” 聪明!滔霜妖王满意地点点头,有些欣赏地看向这个妖王。 马上就有妖王回过味儿来,跟着响应,“滔霜有心了,我莽雪原各城本是一体,向来是你来拿主意,以后也当如此。” 有妖王皱着眉头问道, “新妖廷最下面全是人族,没有大妖生成!而野生大妖,眼下都想去流明妖廷搏一个前路。 长此以往,新妖廷中大妖的数量会慢慢少于人族修士,我等妖王岂不是被架空了?” 滔霜妖王哈哈一笑,“赐血妖煌鼎是溯雪妖廷的秘宝,这次会作为皇女的嫁妆送出,有了此宝,便能赐凡人以妖族血脉,增加大妖数量。 非是如此,这新妖廷如何称得上人妖祥和?” 原来如此,一众妖王点了点头,若是这样来看,这新妖廷倒是天生就有不凡的底蕴,在场的所有妖王,在其中都有一席之地,果然是好机会! “滔霜,还是你了得,居然这等消息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厉害。”有妖王喟然一叹。 “没办法,我家老祖就是新妖廷的两位国师之一,我少不得要为他分忧做事。”滔霜妖王微微拱手,神色平静地说道。 什么?!在场的妖王已是大惊失色,过了好一会儿,众多妖王轰然恭贺。 “滔霜你就是太谦虚了,这等好事居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我敬你一杯!” “原来是你家老祖要来,倒是要备上敬礼才是。” “有滔冥妖圣到此,新妖廷稳如泰山,以后要仰仗滔霜了。” 在座妖王鼓噪不休,觥筹交错,一个个痛饮起来,饮星妖台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无比。 又喝了好一会,滔霜妖王放下了手中的灵酒,脸上有着些许为难之意,“只是眼下有个问题,各位妖王还得重视起来。 觉僧和妖圣达成协议,若是新妖廷中`出了佛子,自是归入佛门。而每年也会有一些凡人被妖廷赐下大妖血脉。 只是呢,佛狱一脉开始在北疆凡人中发展善信,北疆六寺不便干涉,只能将情况通报过来,让我等自行处理。” “那佛母哄几个凡人说几句我佛慈悲有什么打紧的?北疆的六寺不是一直在做么,若不是有这些佛修,下面那些牛马还没有如此温顺呢。”有妖王顿时有些不解。 北疆六寺的佛经在溯雪妖廷通行无阻,大妖和妖王都有不少领了北疆佛门的职司,至于底层的凡人中,更是有着太多信众,或真是虔诚礼佛,又或是麻醉自己。 “若是说几句我佛慈悲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无间佛母号称可给凡人以道途,堪比修士。”滔霜妖王脸上似笑非笑,神色很是复杂。 予凡人道途?!还堪比修士?!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宛如惊雷,把一众妖王震得不轻,饮星妖台上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悉悉索索的声音出现在场中,旋即化为惊天的狂笑,笑声仿佛会传染一般,瞬间,饮星妖台上凝重的气氛消散一空,反而犹如在夏日中`落下了淋漓大雨,让人不由得开怀大笑。 “哈哈,滔霜,北疆佛门喜欢吹牛,我等都明白,不过吹得这么狠,这佛母算 “予凡人道途也不是不行,人族的元神还能补缺填漏,抢出已死之人呢,但即便是元神或是妖圣,也只能赐少数人机缘,想让百万千万的凡人踏上道途,这天地怕是都不答应。” “这鬼母有些异想天开了,偏偏北疆佛门还一本正经地传信过来,难道说,想借我等的手让佛母知难而退,倒是打得好算盘。” 谁知滔霜妖王却是摇头,“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对新妖廷的布置都没有好处。 往日里这些凡人不过是牛马和草料,但在此时,却是叶妖皇重塑气运的根基,更是混血大妖的来源,事关众多妖圣的布局,不容有失。” 众多妖王互相看看,齐齐点头说道,“滔霜,你觉得我等要如何做?” 滔霜妖王不慌不忙为身边的几位妖王倒上了灵酒,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很简单,将佛母的人赶出莽雪原,若是下层的人族有了佛母信众,暂时先尽数杀掉吧。 在新妖廷,凡人只能有一条出路,那就是换血成就妖身,不然怎么谈人妖祥和,怎么算人妖共荣?” “可是,听说那佛母气性不好,这样一来,我们会不会将之得罪狠了?”有妖王想了想,皱着眉头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滔霜妖王抬起眉眼,从容地说道:“人族北疆多得是信众让她收服,不至于盯着这片小地方不放。 而且据说佛母与命昙宗的刑天之主斗战将近,正抓紧时间祭炼神通,不会远离弘经城佛狱所在。 新妖廷立廷在即,此事就算我等献上的投名状,以示和妖廷一心。” “若是佛母与刑天之主相争,最后胜了,想起此桩因果如何是好?”一个妖王问道。 “我等做这事,也算是为了新妖廷的根基,便是为了妖廷的颜面,叶妖皇也得将我等保下。 佛母就算再是厉害,也只在人族疆域方能立威,难道还能到妖廷来撒野不成?” 滔霜妖王轻轻一笑,满是自信。 第392章 借因遮因 闻来富看着眼前的武士,整个人都在抖。 眼前的人还是和记忆中一样,虽是短衣打扮,却显得气势不凡,随意系在腰间的带鞘长刀依旧亮眼,可就是面容上总有一种别人欠了他钱的神情。 与之前唯一不同的,似乎刀柄处经过了一番整治,多出了一个牛头模样的配重。 “桂六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间,闻来富眼睛却是看向武士身后那驾普通马车,双`腿几乎要软倒。 武士的真实身份他心头自然是有数,自家大胖孙子还是别人送回来的,三天两头还要上门巡视。 无间鬼将!佛狱执事! 前次自己能送他和其尊主到了弘经城,实在是三生有幸,闻来富无数次念诵佛狱真言之时,每每回想起前尘往事,心头都是阵阵火热。 “闻老爷好,还请站直了,马车中是谁,不需要我多说了吧,我家军主来了北疆,倒还没出过弘经城,此次出门看看北疆风物。 恰恰你要去溯雪妖廷边地送地藏佛牌,刚好省了一路向导,顺便也可护你一程。” 桂柳业冲闻来富撇了撇嘴,脸色习惯性地变得更苦了,不过口中吐出的话倒是没有出乎闻来富的预料。 不过,自家怎么受得起?! “没什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似是看出了闻来富的窘迫,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闻来富抬起眼来,却看到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缓缓走向这边。 “都是佛母的善信,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他们几个带刀的都不喜做些闲杂事务,偏偏我也是这个性子,我等几个可以随便将就,但总不好怠慢了上头。 这商队的行止,闻管事可一言而决,快慢都无妨,就当我等是寻常客人就行了。” 闻来富苦笑一声,憋得很是辛苦,终是惴惴开口说道, “溯雪妖廷……与弘经城距离……很远,而且远离佛土……不能供奉佛狱,已让我甚是不安,生怕有个万一。 尊上身份贵不可言,还请三思。” 话刚出口时还结结巴巴,却是越来越顺,说到最后,眼中已是露出赤诚一片。 “多谢闻主事,有心了! 不过主上既然做了决定,不管前方是山岳还是深渊,自有我等处理。”少年道人淡淡一笑,好似朗月清风,颔首应道。 对方如此答复,倒是让闻来富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得咽了咽吐沫,无奈地点点头。 “闻老爷,又不是 有事无事,多拿着佛牌念诵佛母保佑,很灵的。” 桂柳业走到闻来富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露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闻来富刚刚将心中的悸动压下,听到桂柳业如此一说,顿时有些无语。 能不灵么?正主就在距离自家几步远的地方。 “好了,闻老爷,可以上路了,若是有不长眼的,自有兄弟几个帮你处理,招呼一声就行了,这次不收你灵石。” 桂柳业拍了拍腰间的长刀,耸了耸肩膀。 …… 样式普通的马车被厚厚的帷幕遮住,外间丝毫看不见其中的情状。 而有八个鬼王级的武士护卫,便是元神要想一窥马车中的底细,也休想不惊动任何警戒。 幽魂侍女微笑着,柔荑在少年道人的肩背上敲打着,轻轻柔柔,温温柔柔。 可惜,却是没能揉开少年紧皱的眉眼。 “他们还真是敢啊!”骨玉悬在少年额间,闪烁着晶莹的光芒,衬着少年的点漆星眸,愈发森然冷漠。 叶风彻要另立妖廷的消息终是传到了人族其它四域,也被北疆佛域证实了,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解救妖族治下的人族,化戾气为天地祥和。 自家虽失了人皇气运,却还是愿意为天地间的人族做一些事情,妖族治下的人族也需有护佑。 正因如此,北疆佛门当即表示了支持。 心神映照的灵台幻境中,姜默舒沉声问着 “西极包括剑宗在内,都是反对的,不过人皇气运是剑宗斩的,剑宗四位元神还在全力应对气运反噬,及修复玄痕道剑,根本不敢踏出宗门一步。 加上月喜河那边六个妖圣一直不动,血海元神和仙藤元神不敢擅离,只有化龙海府能够调动一位元神。 南域四姓当然是出声不认,不过与龙宫对峙,抽不出元神战力。 东界没有达成一致,有些宗门直言新妖廷与魔气贯体的戮族有些相似,戮族隔在人妖疆域之间,也为天地所承认,倒是可以看看后效,不急在此时讨`伐。 至于中原,唉……” “中原十家天宗,总不会还在扯皮吧。”姜默舒眼中浮现出思索之色。 当日御使神魔冲回西极就感觉中原的宗门太过稳重,虽说三尊后天神魔开路,但沿途没有一家宗门打开护山大阵,还是让当时的他有些愕然。 有几家愿意出手的,也不愿沾染和北疆佛域的因果,而要来讨`伐新妖廷,北疆佛域的地盘却是绕不开的。” “连神威印也不要了么?”姜默舒眼中的冷意更甚。 “此宝只认人皇,其它人拿去也无用。 叶风彻只是失了人皇气运,位格还在,中原眼下还没寻回小荣王,找不到理由收回神威印。” 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等他们找回小荣王,这东西怕是都成为新妖廷的镇廷底蕴了。” 旋即语带恼意,心带杀机,恨恨说道,“当真是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 “可不是么!” 姜默舒和 “你带金曦、若生、阴华到北疆边上,准备接应我们。”姜默舒想了想,作出了安排,“若是我和采颜没有暴露,你权当喝几天茶。” “若是暴露了,采颜以佛魔争锋的名义过去,你作好接应,直接放弃佛母身份回命昙宗,让这帮和尚傻眼去吧。” “好!” 姜默舒倏地睁开了双眼,看着沈采颜轻轻一叹,“采颜,这次你这边可能有些风险,有可能会留不住佛母的身份。” 幽魂侍女盈盈一笑,静依在少年道人背上,吐出兰息,“奴家在老爷跟前哪有什么身份,佛母,鬼母什么的,都是虚的,能帮老爷烹茶布菜就是奴家最大的心愿。” 哪怕几种身份交织融合,模糊了色彩,杂糅了形状,哪怕缘化万千,但根质不变。 老爷不想被天地变更了心意,自家也是一样,无论人前何种身份,总归是老爷的娇俏侍女,贴心管家,更是老爷的幽冥鬼剑,烈烈战旗。 “只是有这个可能,但能不暴露还是不要暴露,这次就以闻来富的因果来出手吧,北疆六寺在这北疆织了如此大的祥和因果,不用岂不是浪费。 有信众召唤,你佛母出手理所应当!” 少年道人淡淡一笑,马车中的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鬼母和少年齐齐看向一侧,帷幕自然是遮不住两人的目光。 闻来富皱着眉眼,迅速而妥帖地安排着商队中的一应事项,不过眼光会不时瞟向马车这边,刚好和两人的视线对上。 少年道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闻主事啊,你可知道,你要救很多人了哦。” 恰在此时,一缕大日之光洒下,落在闻来富的脸上,看起来熠熠生辉。 闻来富长长舒了一口气,大声喊着,“都给我用心些,不好好做事,莫怪我扣你们月钱。” 幽魂侍女噗哧一笑,娇俏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 “可不能让闻主事扣了去,不然老爷都没钱交予奴家保管了。” 第393章 定计抢人 “我不嫁,死都不嫁!” 紫苏妙`目含泪,俏`丽的面容上尽是黯然,连日的坚持已是让她心神憔悴,身子也有些衰怜。 但她身为溯雪妖廷的皇女,一切都是妖廷给的。 以前她是天之娇女,可是如今,这天已是化为了她不可逾越的崇山峻岭。 而更让她绝望的是,崇山峻岭上,不仅有妖廷不容质疑的决定,更凝聚着众多妖圣执棋天地的意志,此时的她宛若在暴风雨中颤颤发抖的雏鸟,痴意缠心的挣扎,拼尽全力的闪躲,剖心泣血的泪流,不过都是徒劳而已。 “这是你的命,身为妖廷皇女应有的宿命,便不是这叶家人皇,也会是其它妖廷的皇子!” 溯雪妖皇面无表情,注视眼前的女儿沉声开口。 巨大的恐惧攫住紫苏的心神,仿佛一块沉重的坚石堵在胸口,看着眼前变得无比陌生的至亲,奔涌而出的泪水已是逐渐模糊了视线。 从小到大,自家父皇明明很是疼爱自己,予取予求,仿佛永远不会拒绝,如今却是变了。 如果可以,紫苏很想开口问问,是什么让自家父皇变得如此冷漠无情,然而一眼看去,只看到冷冷的眼神。 溯雪妖皇看向紫苏,眼中带着灼灼精芒,“我从小宠你,予你远胜过其它皇子的慈恩,是因为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面对眼下的命运,我想提前补偿你。 但是,既然这一天已经到来了,便要认命。 你不仅仅是紫苏,还是紫家人,更是溯雪皇女! 想明白自己的身份,该不该任性?!” 溯雪妖皇负手而立,背过身去,望着阁楼之外璀璨的海,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 紫苏小声地哭泣,泪水从她的眼角轻`盈地滑落,就如断了线的珍珠,砸落在身前的地上,也灌满了整个心湖。 溯雪妖皇没有转过身来,只是随意摆了摆手,龙行虎步的背影渐行渐远,唯有一句冷淡的话语遗落在阁楼中, “你身为溯雪皇女的日子,还有最后十来天,仔细品味一下吧。 待你成了 “呜呜呜……”泪水更凶了,再度从美`目中盈流而出,紫苏紧紧抿住樱`唇,喉间的哀鸣哽咽却是难以自抑。 她已是完全明白了,这就是她身为溯雪皇女既定的命运, 而能从中挣脱的机会,极其渺茫,甚至毫无希望。 “化鸿大哥……”良久,紫苏看向某个方向,眼中似有不舍,灵台却是被无尽的绝望蚕食殆尽。 莫笑情深费思量,方寸心窍为君藏,红尘似水终碧落,悲凉两意囫囵尝。 …… 看着眼前失去生气,宛如泥胎木像一般的溯雪皇女,紫明道不由得喟然一叹。 妖廷皇子站在妖廷皇女面前,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能默不作声,眼神中却是流露出怜惜之色。 良久,紫明道方凝着眉头,缓缓开口,“紫苏,事已至此,你就算悲恸碎心,也是于事无补。” 溯雪妖廷的皇子众多,若是要说感情深厚,紫明道倒对紫苏格外偏爱一些。 虽说有些时候被欺压得苦不堪言,不过紫明道在自家妹子面前,却是不用勾心斗角,更不用考虑什么修炼什么前路,难得能让他喘上一口气,露出人前绝不会表露出的一面。 紫苏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更是连紫明道的到来,都好像没有看到似的,毫无反应,整个人犹如正在缓缓滑落向无底的深渊。 这一幕落入紫明道眼中,心已是沉底。 都说天劫是道途上最大的碍难,对也不对,对于有的修士来说,情劫并不比天劫逊色半分,甚至有时候,凶险犹有过之。 偏偏情不知所起,等察觉之时,已是泥足深陷,自拔不得。 紫明道的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惨笑,自家又比紫苏妹子好到哪里去呢? 明知该以慧剑斩却情丝心魑,得如来正智, 偏偏难择无情,难破爱网,斫不断心缘根孽,扫不开痴欲尘意。 自家心悦沈采颜,可惜却是落有意,流水无情,一腔殷勤意,尽付东流水。 更可笑的是,哪怕被拒绝,自家还是依然抱有丝丝希望,不愿就此放手。 因为,不甘心随命运随波逐流啊,紫明道咬了咬牙。 “你被赐婚一事,我已传讯给了万妖军。”一丝细不可闻的声音从紫明道口中传出,似是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紫苏睫毛微颤,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自家兄长,宛如已经熄灭的薪柴上又燃起了微微的火光。 “我没有骗你,也不会骗你……”紫明道勾起一抹苦笑,“恰好有这一丝挣命的机会,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也许翼化鸿会来,不过却被妖圣当场拿下…… 也许,风虎他根本不会来,反而会送来一份贺礼……” 溯雪皇女的身上,沉沉寂色宛如烟云消散一空,一滴滴灵动的清泪抚摸着乖俏的脸颊,梨带雨,雨中有着明媚的春光写意。 “明道哥哥,你最好了!”千言万语,终是汇聚成两句话脱口而出。 紫明道心中顿时一片清明,笑了笑,“当日我问你,可愿意为他改性情,免娇嗔,甚至苦海误一生,仅剩余恨浮沉。 你说了你愿意。 我也想看看你这愿意种了下去,能不能结成果实。” 紫明道轻轻叹息,因为,我也愿意。 即便那佛母怀霜华杀气,即便那鬼母有凛凛军威,但孤苦无依却是天下皆知,自家真的愿意为她撑起一方天地。 兄妹二人不由同时看向西极方向,化鸿/风虎,你会来么? …… “化鸿,你帮我到月喜河看看,白玉京有没有特殊的动静,好些天没见默舒现身,我心里有些不安。” 妖军统领将手中的情报随意一放,懒懒地倒上了一杯灵酒,顺口招呼着风虎大天妖。 待翼化鸿转身出了妖军大帐,迦云真却是再度拿起了丢下的情报,看着紫明道的标记,神色有些复杂。 化鸿的情劫?! 迦云真旋即沉默不语。 当日用险将紫明道骗回了北疆,并将那紫苏皇女一并带走了,本以为风虎的情劫已了,不想却是勾连到今日。 混账,你溯雪妖廷要以新妖廷皇后之位分天地祥和的气运,嫁女就嫁女,做事还不干净,让人送出了消息,不是无端生出是非么?! 这紫明道也是不当人子,你妹要嫁的是人皇,是一方妖廷之主,有什么不好?还传来灵讯,是想给谁看? 不去以情劫绊住鬼母,骗你回北疆是让你回去玩的么? 轰!那枚灵讯已是在迦云真手中化为了齑粉。 迦云真冷冷一笑,看着北面所在,脸色有些阴晴不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的人欺不了心,有的人斩不了情,少不得还是要自家来插手。 万妖军头顶连绵的妖云,正是六位妖圣驻跸所在。 推金山,倒玉`柱,迦云真轰然一跪! 这下倒是把六个妖圣唬了一跳,便是当日换脉成功,成了天妖之身,这迦小子也是洒脱地拱手以谢。 今日这一跪,怕是有天大的因果。 “溯雪妖廷的皇女要嫁人皇,但此女与化鸿有情劫在身,恳请几位妖圣随他前去北疆抢人,不然恐怕会伤了他斗战之心。” 万妖军统领沉沉发声,眸子中一片凝重,根本看不见一丝慵懒和玩笑。 饶是几位妖圣见多识广,也不由得面面相觑,抢亲?妖圣出手?怕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个……”事关重大,便是琨蛟妖圣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迦云真冷冷一笑,“我流明妖廷还在与西极各宗争锋斗胜,那溯雪妖廷和北疆却是勾结在一起坐享其成。 各位大圣不计得失,甚至可以说不计生死挡在这里,不弄点声响出来如何证明各位大圣齐心一致。 而且,化鸿若是斗心无碍,妖圣有望,这可是各位大圣亲口说的,万妖军若是能多出一位志同道合的妖圣,一个溯雪妖廷的皇女夺了就夺了! 溯雪妖廷只是需要一个妖廷皇后,与叶姓人皇扯上因果,是不是那叫紫苏的皇女并不重要。” 几位妖圣对视一眼,作了一番计较,确实,若是风虎的斗战之心长盛不损,当真有成就妖圣的希望,仅凭这一点,一个皇女的因果的确不算什么。 而且云真说得没错,齐齐弄出个大点儿的声响,自然能让妖廷有所顾忌,免得流明妖廷还以为吃定这月喜河了,三天两头打嘴仗。 “那要如何做?”琨蛟妖圣沉声问道。 “请一位遁法玄奇的大圣陪化鸿以恭贺的名义前往新妖廷,有机会的话,抢了人就跑。 另请三位大圣就在流明妖廷和溯雪妖廷的边界接应,避免后路被断了。” 迦云真笑了笑,最简单的手段往往最有效,一巴掌呼在脸上将对面打懵,等对方反应过来,早就将人抢回月喜河了。 等对面妖圣前来交涉,自家肯定会细心解释,然后坚定拒绝交人,如此几次三番,怕是事情还在掰扯,大胖小子都能抱上了。 神通之世,哪有那么多弯绕。 “可是这样一来,月喜河这段时间就只有两位妖圣,万一默剑以后天神魔强攻怎么办?”琨蛟妖圣想了想,问出了另一个担忧。 迦云真喟然一叹,眼神中多出一丝决然,“不得不赌,默舒让我被妖廷的蠢货缠上,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做,我只有赌他眼下抓不住这个机会。” “若是赌输了呢?” “大不了身死,换得自家兄弟成就妖圣,不算亏!”迦云真旋即淡淡一笑。 流光欺人岁蹉跎,寸心不改还因果,这条命当初被化鸿在玉诡手中抢下,如今就算赔给他,自家也是赚了。 第394章 地藏之威 “桂六爷,过了前方这条河就是莽雪原,往前就不是北疆的地界了,算是到了溯雪妖廷治下。” 闻来富向着跨刀武士汇报着,眼神中带着小心翼翼,“我以前带商队,最多就是走到这里,不敢再往前走。 听闻妖廷治下,一位妖王管一座城池,各位妖王喜好不同,若是遇到脾气差的,丢了性命也不奇怪。” “脾气差?比我家军主脾气还差?” 桂柳业刚刚话一出口,已是顿感不妙,旋即看到其它几位跨刀武士瞥来的眼神,宛如在看智障一般。 祸从口出果然是至理名言,桂柳业脸色发苦,哭丧着脸冲闻来富摆摆手,“继续走就是,沿途把地藏佛牌全都散出去。” “全部散了?”闻来富有些吃惊,眉头微微皱起,“我们这次带的地藏佛牌虽说不少,但也做不到全面铺散。” “无妨,若是觉得所带佛牌数量不够,我这里还有不少。” 姜默舒从桂柳业身后缓步走出,百毒金蚕蛊全力以赴,这东西备下的数量实在不算少。 若是能早些将佛牌散出,将凡人信众收于麾下,想想也让人心头愉悦。 “那就好,若是数量不缺,当能让更多的信众感受到佛母的慈悲。”闻来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欣喜。 “闻管事,尊上说了,以后的行止接洽你随意就行,不用顾及什么。” 姜默舒轻轻一笑,大大咧咧将几个储物袋放到了闻来富的手中。 闻来富看着少年道人额间骨玉闪烁的莹白之光,不由得有些吃惊,“我做主行程?”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促狭着说道,“反正大家都是 行程安排上,闻主事经验丰富,便继续做下去好了。 若有你压不住的事也不要怕,诚心念动无间真言咒,自有佛母庇佑!” …… 商队宛若一只老牛,缓慢但步伐稳健地在莽雪原前进着,仿佛在开垦肥沃的田地。 不过商队中的人却是越来越紧张,便是闻来富也不由得掌心中捏了一把汗。 已是有数个大妖猛然欺进商队,却又似戏谑一般退了开去,就如有些野兽在进食前,会残忍地调戏爪下的猎物,仿佛恐惧会赋予猎物额外的美味。 几声烈烈嘶嚎后,一个大妖猛然落到商队正前方,挡住了去路,“来者报上姓名,从何地来,到莽雪原何事?” 闻来富咽了一下口水,往日里与修士和妖族打交道,都是供奉的散修前去交涉,他作为商队管事根本不会被看在眼里。 然而眼下商队中却没有任何修士,也不能说没有,那驾马车里外都是,但闻来富如何敢以小事打扰。 没办法,闻来富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接洽,“我是商队主事闻来富,我等来自北疆弘经城,要去深冬城,不过沿途也会停留。” “人族?弘经城?”大妖上下打量了一下闻来富,又看向商队中的成员,猛然一惊,全是凡人? 虽说部分人看起来也是孔武有力,不过一闻就没有修士的味道,更是看不出有修行神通的痕迹。 想到自家妖王前几天下得那道奇怪的命令,大妖已是兴奋得有些发抖,舌头更是不住在嘴唇上舔`舐`着,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你等可是信奉无间佛母?”大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终是再次确认了一下。 若是真的,自家可算是立下妖廷初创的 整个商队陷入了一阵沉默,商队中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妖,神情有些紧张。 闻来富连忙冲后面摆了摆手,走到大妖正前方,正色说道:“不错,我等都是无间佛母的善信。北疆七脉同气连枝,若我没有记错,溯雪妖廷可是发过明旨,凡是佛门善信,皆可往来溯雪妖廷所有地界。” “哈哈哈,倒是有点见识。”大妖嘴角已是勾起戏谑的笑容,“只可惜,不太多!” 不待闻来富反问,大妖已是带着炫耀的意味开了口, “ 什么?闻来富已然瞳孔剧震。 若是新妖廷如此针对佛狱,他们这只商队怕是在这莽雪原寸步难行。 “这不合规矩!”闻来富猛地摇摇头,似是不信地喝道,“北疆有佛门七脉,为何独独要针对佛母?” 大妖残忍地笑了笑,弹了弹锐利的指甲,“这个你就要问各位妖王了,前提是你见得到的话! 对了,眼下信奉佛狱的凡人,在此地可任由我等杀之。” 一抹深沉的杀机骤然出现在几位跨刀武士的眼中。 闻来富已是习惯性地捏住了胸前的佛牌,狰狞恶鬼和慈悲佛母俱在掌中,一点金光隐隐可见, “无间之主为大鬼王,于生死中主命,于慈悲中杀生,现诡身,实则非诡。以地藏为凭,其事如是不可思议,所度人天亦不可限量,护法何在?!” 真言一颂,地藏佛牌上倏地金光大盛。 玄奥的波动延伸至神秘不可捉摸之处,勾连起因果,虚空中骤然出现一道裂缝,隐隐可见其中无量地狱的场景。 一道黑影却是罩在了闻来富身上,宛若狰狞的盔甲。 桂柳业扶着长刀,轻轻一笑,“咦,没想到这闻管事年龄虽大,佛性却是剔透,居然能显化 对面的大妖已然色变,没想到传言是真的,这无间佛母的善信当真能够获赐神通伟力。 可是,这怎么可能?! 大妖已是赤红着眼扑杀过来,如影随形,化为原形的锐利兽爪带着腥秽黑臭,粗`壮的手臂上更是有着血色的肉瘤四下`流窜,令人闻之欲呕。 轰! 重重地一击已是生生打在了那盔甲一般的黑影之上。 不过,那黑影却是化为了漩涡一般,以绝大吸力将腥秽黑臭尽数吞噬一空。 大妖的躯体不停地震颤着,周身的精血仿佛失去了控制,也一股脑向着黑影涌了过去。 几息之后,原本的大妖已是化为了一滩脓水,落到了莽雪原之上。 嗷!另外的大妖仿佛被吓住了一般,飞快向着四面八方奔逃而去。 商队中的众人已是尽皆失声。 谁能想到,原本威风凛凛的大妖,几息之间已是被收了性命,被凡人出手收了性命! 第395章 牛头马面 “不错,没想到阿鼻元珠和佛狱如此契合,令佛狱多出了蚀灵噬精的灵异。” 姜默舒冲着沈采颜笑了笑。 佛狱乃是汇了六寺本愿经而来,但根子还是万鬼旌旗。 阿鼻元珠本就是鬼道至宝,再被沈采颜以御灵妙身调和,融入佛狱鬼阵之中,加持给所有战鬼,已然让无间佛狱又多出一层玄妙,最是克制走血气浑厚之路的修士,又或是战体强横的妖族。 “多亏老爷有心,记挂着奴家,才有了这元珠。” 幽魂侍女微微转头,冲自家老爷柔柔一笑,惬意地将视线转向商队,“老爷要钓这鱼,却是连饵都不愿意放,进来就是一巴掌,当真有些霸道呢。” 姜默舒嘴角扬起笑意,“宁在直中取,莫向曲中求,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再说了,斩灭大妖的是闻主事,背后是你无间佛母,跟我有什么关系?” “奴家可是全听老爷的,老爷让奴家往东,奴家可不敢往西,老爷让我铺床,奴家可不敢只叠被。 说起来,这闻来富能为老爷效力,也是个有机缘的。” 沈采颜抿着唇角,妩媚地看了自家老爷一眼。 “人必自助,后有天助之,人必自弃,后有天弃之。淋过雨的人,有的是撕别人伞,有的却是愿意为别人递上一把伞。 他是为佛狱行`事,为普渡众生行`事,以凡人之躯敢来行这危路,露此峥嵘,这风云因他而起,倒也铿锵。” 姜默舒瞥了一眼仍然呆若木鸡的商队众人,赞许地点点头。 “好得很,北疆佛门七脉,这新妖廷对我佛狱一脉,居然敢公然地歧视和针对,不摆上台面就算了,闹到台面上,我倒要看看,谁敢来遮拦这因果。” 无间佛母面色一冷,已是凤目含霜,杀机沸盈。 …… 淌川城,尚雄妖王神色有些凝重。 四个大妖正神色恭敬地立在阶下,小心翼翼地描述着不久前那震撼心神的一幕。 “启禀妖王,我等亲眼所见,那凡人并无半分修士的模样,但念诵真言后,立马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将那大妖浑身精血吞噬一空。” 说到佛狱能赐予凡人神通,众多妖王都当作一个笑话来听,根本不可能好嘛,这不是一个两个,而是百万计,千万计,亿万计的凡人。 若是凡人都能有着神通大力,已然是改天换地的大变局,哪还需要几个妖王来操心。 不过事实摆在面前,倒是让尚雄妖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要变天啊! 哪怕十分之一的凡人掌握了神通,不,甚至百分之一的凡人掌握了神通,就足以撬动起莫大的风`波了。 滔霜说得没错,眼下新妖廷初立,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让下面的凡人出现什么波折。 不然一个不慎,影响了妖皇凝聚气运,自家怕是吃罪不起。 想到此处,尚雄妖王冷冷一笑,区区凡人,就算被赐下几分神通,还能踏过金丹那道天堑不成? 这莽雪原可不是你北疆,几个凡夫俗子就算尽数打杀了,也是我妖廷之内的事。 “点上大妖,随我去看看,来了莽雪原还如此嚣张,当真视我淌川城为无物!” 尚雄妖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之色,负着手森然开口。 …… 桂柳业哈哈一笑,随意拍了拍腰间的长刀,站在他身边的桂旗叶,却是面无表情,唯有嘴角若有若无地扯了一下。 厚重的妖云已是笼罩了商队上空,妖云中不时会露出大妖身形,呼啸吼鸣,已是将四面八方围了个风雨不透。 闻来富的手脚有些发颤,虽然明知只要那架马车在,自家绝不会有危险,不过凡人之躯直面凶厉的妖王,终是没有什么底气。 商队的其它人已然是簌簌发抖,不少人的眼中更是有着绝望之色,没想到刚来这地界就被妖王盯上了。 “当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在我妖廷所在,杀我大妖!今日我倒要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地位尊卑,什么是血脉贵贱。” 尚雄妖王从滚滚妖云中现出身形,显露出赫赫凶威,言语中流露出的杀气,宛如一川冰水向商队众人当头淋下。 唯恐威慑不够,尚雄妖王更是冷喝一声,“真以为你是佛母的信众,我就不敢杀你?!” 桂柳业侧过头,已是有些不忍直视,微不可闻的叹息从他口中吐出,“祸从口出,自作孽,不可活啊。” 桂旗叶没有说话,只是淡定的点了点头,似是认可了话痨的所言。 闻来富心有不安,不停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两位跨刀武士,脸上更是带着惴惴。 桂柳业当即有些恨铁不成钢,撇了撇嘴,“别光看我,说词儿,说词儿啊!” 说词儿? 闻来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赶紧双手合十,向着弘经城方向一礼,恰好一架马车也在那个方向。 “无间之主为大鬼王,于生死中主命,于慈悲中杀生,现诡身,实则非诡……” 佛狱真言? 尚雄妖王森然一笑,这凡人该不会以为能对上大妖,就能挑衅妖王了吧,若是修行如此容易,还分什么血脉尊贵? 居然还敢反抗,等会倒是不能让这凡人轻松丢了性命,少不得也要让其哀嚎受苦。 金光闪烁,虚空中已是裂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惊涛骇浪一般的阴雾,从中滚滚而出,佛性和鬼性纠缠其间,变幻无穷。 踩在阴雾上的则是无数战鬼,不是牛头狱卒,就是马面罗刹,比之妖云中的大妖,反倒更符合妖军的形象。 “何人招呼我等,可是有佛敌在此?” 两位鬼王,扶着长刀,身带红莲业火,缓缓从阴雾中现出身形,依然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 一抹冷汗从尚雄妖王额间滴下,满目惊异,怎么可能?佛狱远在北疆弘经城,隔了千山万水,区区凡人居然如此轻松,便勾招出了佛狱中的鬼王,还讲不讲道理了?! 还是说这佛狱另有玄妙。 看着牛头鬼王冲自家挤了挤眼睛,又以熟悉的动作在长刀上拍了拍,闻来富已然猜到对面是谁,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从古至今,遭遇妖族,修士还能与之对阵,凡人从来都是妖族的血食,自家怕是 “这是误会!我也有法王司职……”尚雄妖王讪讪开口解释。 “他要杀佛母信众,是佛敌!”闻来富放下了对妖王的恐惧,朗声开口。 马面鬼王冷冷看向尚雄妖王,犀利的眼神似是已在寻找破绽,周身的红莲火焰已是慢慢向长刀汇聚而去。 “我是来护卫商队的……”情急之下,尚雄妖王当即脱口而出。 “你是想骗鬼呢!我看起来很好骗么?”牛头鬼王撇了撇嘴,皱紧的眉头中带着些许苦意,“我这副模样出来一趟也不容易,你站好别动,等我砍死你,佛狱中有的是法王陪你聊天。” 第396章 布下陷阱 阴雾宛若一只巨大的手掌,向着半空中的妖云缠裹而去。 轰! 仿佛万千兵刃厮杀撞击,密如雨打的炸音当空飙射,无数战鬼已是悍不畏死地冲入了妖云之中。 甘心百战死,且看杀烈烈,大开地狱方便之门,当迎八方有缘之客。 有佛狱加持的战鬼,绝不是普通的大妖可以匹敌的, 阴雾排空,其中暗蕴激荡的蚀灵噬精之力,更是对妖族有着极大的克制。 “你佛狱既然如此咄咄逼人,我也不是吃素的,真以为怕了你们不成。” 尚雄妖王已是化出了天妖战体,现出了三十来丈的蛮熊真身,可怕的力量不断膨`胀,持续震荡着四周的妖云和阴雾。 吼! 蛮熊妖身愤然咆哮怒吼,爆发出来自蛮荒的残暴之性,熊爪之上更是散发着嗜血的意韵,浑厚,沛然,暴戾无双。 两柄近十丈的长刀,宛若轻舞的蝴蝶,在蛮熊战体四周飘舞着,点缀着, 伴随着“噼啪”的清鸣爆响,不时就有鲜艳的血从妖躯中盈跃而出,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而被长刀切削之处,阴雾仿佛嗜血的虫子,不断向着妖躯之中钻去, 铮! 两道巨大的伤口已是同时出现在蛮熊妖身的腹部和后背,原本坚若磐石的天妖战体仿佛脆弱得跟薄布一般。 磅礴的精血和元气,不断喷洒出来,又被阴雾裹住吞噬一空,蛮熊的妖身已是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了,灰白的死气甚至将天妖战体都染上了不祥颜色。 “不!我有法王司职,不是佛敌,佛狱不能镇我入狱!” 被两位鬼王死死缠住,尚雄妖王一边奋力抵挡,一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那你到佛狱中和佛母亲自来说,我等的责任是送你去见佛母。” 牛头鬼王淡淡一笑,手中的长刀没有半分停顿。 嗡…… 又是一道巨大的伤口。 “我愿归顺佛狱,让佛母为我立下禁制,以后绝不敢忤逆佛母的心思!”尚雄妖王双目骤缩,声音中已是充满了恐惧。 若是知道凡人都能勾召佛狱的鬼王,他是绝不敢前来找麻烦的。 可惜,晚了! “晚了!既然打开地狱之门,总得收点东西回去。这是灵山道,里面有大解脱,不骗你,去看看!” 牛头鬼王苦着脸,好似尚雄妖王欠了他钱似的。 我信你个鬼!尚雄妖王被两个鬼王夹击,已是有些说不出话了。 两个鬼王配合默契,一柄长刀带着红莲火焰,一柄长刀则携着阴冥鬼雾,各有玄妙,宛若漩涡一般将他困束其中,根本不是短时间能够破开的。 甚至根本不是他能破开的,即将身死道消的明悟涌上尚雄妖王心头。 “为什么要定我为佛敌?我不是!”即将被拖入鬼狱的前一息,妖王奋力挣扎着发出嘶吼。 这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自家已是服软,几乎将头都磕到地上了,这商队也没有任何损失,偏偏这佛狱还要不死不休,不讲道理啊。 “军主说了,杀人还要诛心,他乐意!”牛头鬼王收起长刀,侧着头笑笑,无所谓地说道。 …… 深冬城,饮星妖台。 滔霜妖王大马金刀地坐着,看着手中的灵讯,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尚雄妖王无缘无故失去了踪影,而淌川城中已是有佛母的信众在分发地藏佛牌了。 如此诡异的局面,实在让滔霜妖王有些意外。 难道尚雄妖王被人拿了?该不会就是那佛母的信众吧。 滔霜妖王摇摇头,将这个可笑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不过,再等两日,自家老祖就要到了,若是莽雪原还有这等隐患未平,自家当真要丢了面皮。 细细思虑了一阵,滔霜妖王却是拿定了主意。 “无间佛母?!” 滔霜妖王轻轻念叨了一下,旋即妖瞳中露出狠色。 无论如何,这扶龙的功绩和气运自家是不可能放手的,妖廷的凡人只能有一种晋升之阶,那就是化身为妖。 “传令下去,妖军戒备,随我去淌川城一探究竟。另外传讯各城,召各城妖王同去淌川城。” 滔霜妖王冷冷一笑,狮子搏兔,亦要全力以赴,哪怕可能有隐藏未露的风险,集结众多妖王之力,堂堂正正横推过去,什么阴谋诡计都没用。 妖廷的首功,必然是自家稳稳拿下。 …… 淌川城,高耸的城墙之上。 看着城中逐渐恢复的生气,少年道人淡淡笑了笑,额间骨玉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若是这莽雪原所有的妖王尽数失踪,我不信妖圣不出面。” 淌川城的妖王轻易落入陷阱,倒是让姜默舒没有多少得意,一个两个妖王眼下并不放在他的眼中,以此为饵,钓出妖圣结下因果,才是原本的计划。 佛狱中的尚雄妖王早就将莽雪原的情报尽数抖落出来。 若说之前,钓出妖圣的把握只有六成的话,眼下知道了滔霜妖王和妖廷国师的关系,把握已是十成! 无论从血脉尊贵来论,又或是诸多莽雪原城主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滔霜妖王都是最好的诱饵。 以之引出新妖廷的妖圣,方便落陷到佛狱中。 刑天之主都斩了几位妖圣了,无间佛母的佛狱还没有妖圣或觉僧小住,当真有些不像话。 抬眼长空,心如琼飞散,遥看雪域,恍如山舞银蛇,可惜了好地方,尽被膻腥所污。 既然中原诸家天宗不想要神威印,便由自家来收回,尚春如也有人皇位格,好东西不嫌多。 想到此处,姜默舒顿觉风生袖底,月到灵台,一应俗虑尘怀,已是爽然顿释。 “反正妖圣若是上钩,就先收点利息。” 姜默舒摸了摸下巴,转头看向城外茫茫的荒野,眼中有着熠熠精光,“若是不上钩,就拿妖廷歧视佛狱一脉说事,横竖要把妖廷叶妖皇牵扯进来。” 幽魂侍女立在少年道人身后,樱`唇翕张,笑颜如,“佛狱中没有觉僧和妖圣,当真是感觉少了些东西,若是这次老爷亲手扬了玉诡之名,奴家要怎么谢老爷才好啊?” 良久之后,姜默舒幽幽的声音响起,“人妙茶也好!倒是让我心意都慵懒了!” 第397章 慈悲道理 “信不得啊,我的二姑在妖王府中有个差事,传出了消息,说是莽雪原各城已下了严令,谁供奉佛母,谁就要死!” 李书则冲进院子,一把抢过自家岳父手中地藏佛牌,焦急地说着,甚至挥舞着手臂,显得气势十足。 他一直看不上自家岳父,只觉得一个在土里刨食儿的,整日都是面朝土地背朝天,能有什么见识,眼下这节骨眼上居然还敢把惹祸的根苗带回来,当真让他又惊又惧, 甚至心中都泛起了丝丝埋怨,当真是愚不可及! “但是我听那商队的管事说得不错,果种,结果,乃是彰显福至有因。 所以要以诚礼佛,才能得佛母保佑,各家的佛我们也是一直在信的,怎么现在就信不得佛母了?” 老丈人嗫嚅着嘴角,浑浊的眼神有着一丝茫然。 李书则急匆匆地奔回家,已是口干舌燥,眼下见自家岳父还不悔改,神色中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在淌川城,妖王就是天,万万不可逆天而行。 这佛母再好,也没有妖王的刀子利,我是在救这一大家子人的性命!” 老丈人已是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不过女婿是有大见识的人,想来不会错。 可惜啊,那姓闻的主事说得真好,地狱空荡证明魔在人间, 身为佛母善信,一念慈祥,可以酝酿天地和气,寸心峥嵘,更可以斩却佛敌外道。 “若是妖王真不愿意佛母广传信众,为何没有派出大妖来制止,闻主事好像也不是修士……”老丈人闷闷地说道。 李书则一怔,正要砸落的手臂却是猛然一停,是啊,妖王既然下了命令,为何又能容忍佛母的信众在城中散发佛牌,这都快一天了,也不见有大妖上前喝止。 看着手中精致的佛牌,李书则的神情有些复杂,赐凡人神通?怎么可能? 李书则看着自家老丈人,缓缓开口,“赌不起啊,这是要拿命来赌的,如何敢赌? 妖王眼下可能有事不在城中,但一旦供奉了这佛母,就是把命交出去了。” 老丈人一个踉跄,当即腿脚无力地跌坐在地,“可是……可是……那闻管事说了,自有佛狱的善信与妖王商议,肯定有个妥帖的办法,他不像是骗人啊……” “不过是口舌招摇而已,别人付出的可都是性命啊。” 李书则忽然将佛牌往地上一砸,怒喝出声,“我家世代信佛礼佛,结果呢,从没有佛子生在我家, 终是靠着小心翼翼,靠着察言观色才勉强保得住性命,勉强存续下来。 我等活在这妖廷就如牛马一般,若是乖顺有用,倒可多活些时候, 若是老废,不过就是待入口的血食。” 老丈人喟然叹息,脸色发苦,“也罢,是我的错,这大限快到了人也失了智,病急乱投医!” 倏地,天空猛然一暗,滚滚妖云宛若波涛汇聚,连绵起伏,又好似悬崖危峰,眼见就要从天砸落一般。 漫空妖气纷纷洒洒,不时掀开妖云的一角,显露出其中列阵待战的大妖,越发显得杀机凛凛。 “何人胆敢未经允许,在莽雪原私传信仰,可知该当何罪?!” 阴森森冷沉沉的喝问从妖云中传下,响彻淌川城的每一个角落。 完了!妖王已回,开始追查佛牌之事了! 李书则双`腿一软,已是瘫倒在地,一只手捶打着地面,另一只手却是死命攥着衣角,声音有些发颤地念叨着,“我佛慈悲,我佛慈悲……” …… 天光已是被沉沉的妖云遮住了,投射下的阴影将淌川城盖得严严实实。 妖气汹汹,杀机凛凛,耸立半空雄如山岳,却又似波涛一般聚散不定,起伏不休。 闻来富依然还是商队管事的打扮,拿着个大喇叭站在城墙上,腿脚却是不听话似地,颤抖个不停。 黑云压城城欲摧,凶妖激怒乱雹飞,天空中似有无数的杀意投下,尽数笼罩在城墙处那孤零零的人影身上。 “桂六爷,这种大事也让我来交涉?我区区凡人,不懂修士的规矩啊,若是一个对应不当,给佛母惹下了麻烦,岂不是罪过。” 闻来富脸上挂着苦笑,冲着身侧小声开口道。 旁边城楼投下的阴影中,却是传出了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无妨,军主说了,你随意招呼就是。 我佛狱向来安分守己,不想还有人敢来加害佛母信众的性命,当真是觉得我佛狱太好说话了。 对面不过妖王,军主自然不便现身,以免失了体面,而我们几个嘴巴都有些笨,怕是说不过对面,闻主事就当帮帮忙!” 顿了一顿,若有若无的声音却又补了一句,“越不懂规矩越好……” “什么?”闻来富有些没有听清楚。 “我是说,这事我们有理,你按生意上的规矩谈判即可。”黑影中响起两声“啪啪”之音,闻来富仿佛看到桂柳业一身武士打扮,轻轻拍了两下腰间的长刀。 “能够为佛母效力,是我的荣幸。”闻来富强撑着精神,瞥了眼身侧的阴影,又抬头看着头顶厚重的妖云,暗道一句侥幸。 若不是佛母有心护持,怕是自家连带整个商队,都已是在妖族手中丢了性命。 “很好,闻主事大可放心,若是对面不讲道理,念动真言即可。 我佛狱虽说向来以和为贵,不过被人欺负到头上,自然也要让对面付出代价。” 阴影中传出雪亮长刀出鞘的声音,似乎在表明所谓的代价到底是何物。 闻来富摇了摇头,似要把无端的思绪丢到脑后,旋即拿起手中简陋的喇叭,长声嘶喊起来,“上面的妖族听着,你们不要无事生非,还是想想怎么赔偿我佛狱的损失。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要自误!” 这般架势,不像是被妖军围困,倒像是自家包围了妖军似的,气焰极其嚣张。 听到这话,半空中的妖云仿佛中了一记雷霆似的,竟然裂开了一道裂缝。 过了几息,裂缝中传出惊天大笑之声,十数位妖王齐齐现出了身形。 “有趣,谁给你底气说出这般大话,人妖祥和?还是佛门司职?又或是你佛母善信的身份?” 闻来富脸上露出难看的笑容,举着喇叭,手微微颤抖着, “何来底气?那自然是天大地大,道理最大! 我佛狱慈悲为怀,从来最讲道理。” 第398章 佛狱公平 闻来富的身子微微有些晃动,却是在发觉后又猛地直了起来。 高高在上的妖王,眼目之利自然远超寻常修士,甚至能清楚地看到汗水不断从闻来富的额头冒起,加上微微颤抖的身躯,无不表明这个凡人心神的紧张。 他们甚至带着一点戏谑,欣赏着这个凡人的挣扎,不管拖延时间也好,寄希望于佛母威慑也罢,只是徒劳而已。 “你要讲道理,哈哈哈,居然还想讲道理……” 笑声从妖王的森然巨口中冒出,狂放,残忍,甚至带有着丝丝暴虐,众多冷冷的目光,如霜刀冰剑一般钉死在闻来富的身上。 “听说人族五域治下,凡人还有对薄公堂的说法,这里是不是也要给你安排一下啊。”有妖王已是讥讽出声。 “这个倒是不用,我供奉佛母,念念赞叹瞻礼,自得救拔,自得审判。”好似没有听出对方口中辛辣的讥讽之意,闻来富合十一礼,正色说道。 不待对面妖王出声,闻来富从容地开口,“不过各位妖王却是没有我这般幸运,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已是有妖王面面相觑,这是信佛信傻了的信众? 这种人不是没有,相反,在溯雪妖廷中还有不少,不少北疆各寺的佛子,都会到溯雪妖廷的各座城池中讲法说经,神通加持下俱是舌绽莲,梵音朗朗,天降金,地涌灵泉…… 每次总会有些个凡人大受启发,说是领悟到了佛法的真谛。 结果一看,根本就没有觉醒佛体,最多就是心有所感! 心有所感有个屁用,便是气力都不会多出半分,不过这种人大多都是逆来顺受,口中称着今生受苦,便能来世享福,便是再怎么压榨都欣然承受,甚至最后化为血食都甘之如饴。 对面这佛母的信众也是这种佛痴? 滔霜妖王盯着闻来富看了几息,旋即嘴角带起残忍的笑意,“说得再多,这里也不是北疆,莽雪原也不依北疆的规矩。 我只问你两件事, “妖王,这个该我来问你,明明北疆佛门同气连枝,六寺都可在溯雪妖廷传经讲佛,偏偏我等来宣扬佛狱慈悲,就要被妖王狙击,这是何种道理?” 闻来富拿着喇叭,凑到嘴边声嘶力竭地喝问着,气势上倒也没输对面半点。 听到对面凡人的反问,众位妖王神色各异,滔霜妖王的眼中更是精光闪过,虽说面无表情,但心头已是有些吃惊。 本来只是怀疑,没想到尚雄妖王的失踪,真的跟眼前这个凡人有关。 滔霜妖王运起自家妖圣嫡传的底蕴神通,左边妖瞳亮起,右边妖瞳黯淡,瞬间已是将眼前的凡人看得纤毫毕透。 气血略亏,根本没有锻体,连个最低等的战妖都比不上。 五行、阴阳、雷火,剑气、符箓、毒丹、鬼气……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修炼的痕迹。 便是阳寿,大概也不到四十年了。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甚至对面略微收缩的眼神,以及故作强硬的站姿,都完全表明了这一点。 但是如此一个凡人,反而更奇怪了,滔霜妖王满眼都是疑惑。 来不及多想,对面又是冲着喇叭吼了起来,“可是你们这些妖王自作主张,独独要歧视我佛狱一脉?! 说,是不是?!” “混账!”众多妖王何曾被一个连战妖都不如的凡人如此吼过,往日里,若是妖王一怒,无数治下的人族都得跪伏在地,簌簌等待未知的命运。 盈盈怒气已是涌上好些个妖王的双目,半空中顿时响起阵阵冷哼之声,以及细碎的嘶嘶吐气。 甚至有妖王冷然出声,“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妖廷,你已是触犯了犯上之罪。 虽说妖廷为了和北疆佛门搞好关系,每城妖王一年可赐死的人数额定为千人,但若是凡人有犯上之罪则不在此列。 不管你有任何理由,今日都保不住你的性命。” 滔霜妖王将手一摆,止住了有些躁动的其它妖王,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可能,瞬间恍然大悟, 旋即冷笑了一声,“你那商队中可是潜伏有鬼王,还可能不只是一个。 你费尽心机,要激怒我等,可是因为下方布置好了阵法,想让我等落入陷阱?” 众多妖王一怔,看向滔霜妖王的神情各不相同,或是了然,或是敬佩,或是疑惑,或是骇然…… 一个疑惑当场解开,明明对面不过是区区凡人,为何能让尚雄妖王生死不知。 若是商队中潜伏着鬼王,倒也说得通了,只是没想到,那无间佛狱初创不久,已是有了鬼王级的战力。 滔霜妖王扬了扬眉眼,眼中闪过精光,“哼,以为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妖王? 佛母在西极白玉京留下的鬼阵虽说强横,但最怕放长击远,连云战堡落陷的 闻来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遭了,完全听不懂对面在讲什么?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滔霜妖王静静看着闻来富,不屑地笑了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便是入了佛,也只知道使些阴诡手段,还说什么佛门一脉之主,就这? 看着逐渐有些慌乱的闻来富,滔霜妖王对着周遭的妖王笑了笑,“令大妖杀到下面,我等看戏即可,待鬼阵暴露出来,我等再以神通破开其节点所在。 至于那两三个鬼王,便尽数擒下,交于我家老祖,看如何处置!” 这个时候,一众妖王尽数哈哈大笑,笑声中满是敞亮鲜活的味道,“甚好,多亏滔霜在此,有你家老祖撑腰,我等也能放开手脚做事。” 闻来富讷讷地偷瞟了一眼旁边的阴影,却是没有得到任何提示。 上面妖云中的无数大妖,已然列阵而出,凶戾的杀意铺天盖地投射下来。 “你等为何针对歧视我佛狱一脉,为何?”闻来富将手中喇叭一砸,指着半空中好整以暇的妖王怒吼出声。 “针对就针对了,歧视就歧视了,便是有缘故,你一个凡人,你配知道么?” 有妖王哈哈大笑。 听得这话,滔霜妖王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有些担心激怒下面的佛狱鬼王。 不过想了想,横竖下面也就埋伏了几个鬼王,只要一众妖王不被诱敌深入,牢牢把握住天罗地网,绝无风险。 “原来真的是在歧视我佛狱啊,不出来转一圈,还不知我北疆佛门七脉也分了贵贱,这点上倒是要多谢各位了。” 闻来富身边倏地多出一个少年的身影,冲着半空中的各位妖王粲然一笑,“我说怎么在这化外之地,居然也能勾连上佛狱的因果, 我家主上只想求一个公平,怎么就这么难呢,各位且到佛狱中,好好解释一下。” 众位妖王惊骇的眼神中,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轻轻打了个弹指,“无间行走,请开地狱门!” 轰! 妖云上空顿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红莲降世,佛光普照,无数的锁链从裂缝中探出,散发着森森冷光,透过裂缝,可见灰白二色的大日正漫射着凶戾的孽力道韵。 这实在是超乎众多妖王的想象。 不待众多妖王奋起神通,那裂天裂缝已是宛若吞天巨兽的大口,将妖云所在一口吞下。 不好!滔霜妖王底蕴最强,险险化出天妖真身,已然接近大天妖的水准,不过此时的他却没有丝毫得意。 只有一个念头,跑! 根本不敢想象落入佛狱会是什么下场! 自家有妖圣为老祖,眼下若是跑掉了,也许还能脱开因果,若是落入佛狱,那佛母怕是根本不会想着留什么情面。 裂缝还未完全关闭,五十来丈高的身影死死卡在裂缝边上,奋力向外挣扎着,无数锁链扯在滔霜妖王的天妖真身之上,宛如刀子切肉般,深陷其中。 少年道人缓缓飞了过来,乖巧的身形在数十丈的天妖真身面前,宛若巨鲸身边的小虾米,仿佛随意搅动起的浪涌罡风已然能将他吹得无影无踪。 不过恰恰相反,巨大的妖兽头颅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非常拟人化。 “公平啊,要说多少次,做到了怎会如此不体面? 得公者,方能以万物付万物;思平者,方能出世间于世间, 在下姬催玉,有礼了!” 一脚踹下,滔霜妖王已是滚入无间鬼狱之中。 第399章 定罪牵因 灰白的冷光穿透冥雾,胧胧垂下,洒在森幽的冥土之中,仿佛在万丈黄泉所在,赐下了摇曳的光明。 落入耳中的是无尽的悲鸣,垂目所看更是遍地哀鸿。 如今的佛狱早已不是当初沉沉寂寂的模样,不时就有满是悔恨的悲呛在红莲火海中幽幽响起,更有如泣如诉的哀嚎回荡在刃寒铁峰之间,惨惨戚戚,闻之落泪。 冷寒的锁链从嶙峋铁峰中扯出,捆缚着一个又一个庞大的妖魂, 挣扎,咆哮,甚至每每撞击出惊天动地的动静。 不过却是徒劳,众多鬼卒和佛狱执事只是冷眼看着这些妖魂,全神贯注将之拖拽往不同的刑罚之地,饥吞铁丸,渴饮铁汁,上有冷光似蚀,中有红莲如烙,下有刀山以割…… 映入十来个妖王眼帘的,就是如此一般的地狱景象。 咯噔!所有妖王都是心头一颤,暗道不好。 “我旦夕不停,修这鬼狱戈矛,就是想让一众佛敌于无间地狱中沸血滔滔,外间天地能多些清朗,看着才爽利些。” 少年道人踏在冥雾中,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既然勾连起因果,又落陷到佛狱,又岂是能轻易解脱的, 之前众多妖王和佛修,无论是血脉尊贵又或是有佛门司职,皆要在无间地狱中堕体分魂,服刑受苦。 以罪叩狱门,看得幽冥深,也算是熬了个长生。 听得少年道人如此言说,一众妖王已是肝胆欲裂,下方领罪受刑的法王甚至还有不少是旧识,一想到自家也有可能是这等下场,简直让人心神难安。 “我等不知无间行走在此驻留,绝非有意冒犯,佛狱一脉要广传慈悲,我等岂会阻拦。”有妖王急急地辩解着,似是感觉到了凝重的杀机,赶紧撇开了关系。 话音刚落,轰!轰!轰! 炽烈赤红的红莲之海已是腾起一道火鞭,从下方破开重重冥雾,如雷如电一般卷袭而来,猛然捆缚在了说话妖王的身上。 那妖王根本来不及有半点挣扎,便被扯入了刑狱,四面八方飘舞的红莲之火,好似潮水一般涌了过去,声势喧天。 火海瞬间沸腾滚滚,翻卷之势如排山倒海一般,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好似要将一切罪孽卷入其中,磨灭一空。 少年道人笑了笑,耸了耸肩膀,“看,到了佛狱中还敢口出谎言,当因果勾连如痴如聋么? 况且,我明明听到有人说过,对我佛狱,针对就针对了,歧视就歧视了。” 顿了一顿,少年道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理解之意,“闻管事虽然供奉佛母,但善信层次仅仅是浮屠甲,各位妖王位比金丹天人,说他不配知道理由,那就不配吧。 眼下,无间佛狱的善信还不多,无间行走只有我一个,我来听听看,各位怎么个说法。” 一众妖王,连带浑身伤口的滔霜妖王都是噤若寒蝉,胡乱开口什么下场,刚刚的妖王已是拿自家性命做出了生动形象的表率。 “都不说话?”少年道人扯着嘴角,淡淡笑了笑,“那就是各位都愿意认下歧视佛狱之罪,对吧?” 终是有妖王顶不住压力,看了一眼滔霜妖王,往旁边踏开了两步,“我等也是受了蛊惑,才会下令阻止佛狱信众在莽雪原宣扬慈悲,实在是悔之不及。 所幸大错还未铸成,还请姬行走网开一面,我等一定在各城中大力推行佛狱慈悲。 至于我等妖王,也愿意在佛狱中领下司职,成为佛狱的法王。” 这位妖王所言,也正是其它妖王心中所想。 已是到了生死关头,不低头不行,而且这佛狱所求,委实再正常不过了。 若是没有这桩是非,佛狱还不是跟北疆六寺一样,在莽雪原和溯雪妖廷讲经说佛。 因为这种小事丢了性命`根本不值得,便是传到其它妖域,收获的评价多半也是“多管闲事,活该!” “你们……”滔霜妖王急怒攻心,这事情固然是他得了消息想卖新妖廷一个好,但各城妖王也是一致同意了的,居然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滔霜,你敢说驱杀佛狱信众不是你挑起的?你奉了你家老祖的谕令,要将莽雪原整治一番,以逢迎新妖廷,真当我等看不出来?”另一位妖王活学活用,已然是当场翻脸。 “我……”滔霜妖王张口欲辩,但一想到这佛狱因果的诡异,终是嘴唇嗫嚅两下,只敢沉默,不敢狡辩。 “原来各位不过是打手,背后还有主谋,当真很好。” 姜默舒笑了笑,那语气,仿佛委婉提醒着一众妖王,罪行也分轻重缓极。 “都是滔霜之过,他身后是滔冥妖圣,必有因果勾连。” “滔冥妖圣为新妖廷国师,这事有没有新妖廷授意,我等不知,但滔冥妖圣必是示意过滔霜妖王的。” “姬行走明鉴,自溯雪妖廷下令,限制妖王每年赐死的人族数量,我等历年来从未逾越,众生皆有佛性,我等实有向佛之心啊。 这次实在是被人蒙蔽,被当了刀子,此后佛狱但有谕令,我等绝不敢推诿,百死不辞。” 几个妖王心怀惴惴,细细打量着少年道人的表情。 平和的笑意挂在他脸上,似是世间纷纷扰扰都未放在他心头一般,然而矛盾的是,少年的眼神,却是蕴藏着似剑一般的锐利,如火一般的炙热,甚至最深处似还隐藏着一丝疯魔。 这姬催玉曾是佛母的伪身,但其来历有着各种传言。 传得最广的,便是此人曾辜负了鬼母一腔情意,随后更是要将鬼母磨灵消识,也称得上冷心冷情之辈。 后来却是被鬼母反制,炼制成尸鬼,再施以百般折磨,其心中的怨忿疯魔,可想而知。 而眼下,自家的生死命途却是掌握在这等疯魔之人的手上,各位妖王不由得都有些紧张。 “既然后面还有主谋,各位罪孽倒是要小些,我佛狱也是讲道理的。” 少年道人侧着头想了想,点点头,“就定各位妖王一个从罪吧,如此可好?” 滔霜妖王顿时感到不妙,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更是万万不能认的,只要不摆上台面,不过轻描淡写,一旦公然承认,怕是会天翻地覆。 有两个妖王聪明一些,拉住了身边几个,却是拦不住其它蠢货嘴巴够快。 “好!”有妖王已是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轰!轰!轰!轰! 无数的锁链已是从下方铁峰上爆起,红莲之火紧紧缠绕在铁链上,冥雾中的光轮骤然发亮,灰白之气如日烈烈,似月胧胧,像星烁烁,如同携带着日月星三光之意,沛然落下。 “不,我没罪!我没认!”捆缚在刀山上的妖王奋力嘶吼着。 “当然有,你等一众妖王恐吓了一个凡人。 在这天地中恃强凌弱不算罪,但当着我这个无间行走,恐吓佛狱善信,这便是罪了。 我想想,就定个出佛身血未遂吧,天日昭昭,不会有冤枉的。” 少年道人右手握拳,向左手掌心轻轻一击,肯定了自家给出的罪名。 第400章 妖圣嗅饵 淌川城。 “闻主事大可放心,那些妖王我都说服了,甚至刚刚对你的恐吓,他们也以实际行动表示了歉意。” 头悬骨玉的少年道人笑吟吟地看着闻来富,忽略了他脸上的惴惴不安。 这话落入闻来富的耳中,顿时让他瞳孔剧震,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都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闻来富没敢问,回想刚刚打开佛狱入口,吞天噬地一般的场景,闻来富不由得有些心悸。 不过,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团火热倏地升腾起,不断撩`拨着他心头的雄心壮意。 如此惊天动地的神通伟力,难道只要自家虔诚供奉佛母,就真的能在凡人手中呈现? 姜默舒目不稍移,看着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的商队管事,肯定地说道,“对,都解决了,后面的事情闻管事继续安排。 不过若是有人再来,就不是妖王了,闻主事怕不怕?” 不是妖王?闻来富最开始没有听懂,瞬间已是明白过来,声音已是变得结结巴巴,“妖圣?” “会不会是玄痕剑宗的人?”滔冥妖圣想了一圈,也只想到唯一可能来做手脚的宗门,其它的人族天宗因为北疆佛门的原因,或是没有出声,或是想等等看…… 若只是十来个妖王,必不会让一位元神和一位妖圣如此重视,必然有其它的缘故。 对面却是凛白的云台漫空飞临,宛若一扇璀璨锦屏穿梭在云界之中,闪耀出万道妖气,滚滚荡荡,耀眼生辉。 甚至,在他动用神通查看之时,直接出现了三个字,“闻来富”。 了如觉僧喟然一叹,万万没想到会在一处最不起眼的地方,出了纰漏。 不过,在浮屠的最高处,气氛却是紧张得能凝出`水来。 闻来富脸色肃穆,正色说道:“姬行走如此坦诚告知,我实在感激不尽。行走放心,其它琐事自有我来安排,佛狱的慈悲终将普照众生,便是妖圣……” 深冬城迎来了众多佛修,更有着一众妖廷来人,怕是自立城以来,从未有如此热闹喧天。 姜默舒明白,有些决定必然带着天量的因果,甚至是如海的血潮,但却是自家愿意来走,愿意来做。 他按我的吩咐清理这莽雪原的各城,正是为妖廷打下根基,谁会和他过不去?” 叶风彻若想依靠这莽雪原重凝气运,便要定下气运根基,因为溯雪妖廷的扶持,这新妖廷自然选择了以凡人化妖,以妖御人的根基。 找出闻来富,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 “两位国师,眼下莽雪原各城没了妖王,会有什么影响么?”叶风彻有些奇怪地问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宛若打鼓一般。 “莽雪原众多的妖王全都消失了,城中仅剩的大妖都言应滔霜妖王的邀约外出,说是当天就回,结果却是没了踪影。” 悬空浮屠从天际飘来,祥云朵朵,梵音如潮,一路金洒下,飞鸟珍禽随之翱翔而鸣,猛虎凶兽更是不取血食,沿途追随而行。 “影响倒也不小,新妖廷要牵扯人妖气运汇成一体,若是少了这些妖王,怕是凝出的气运不全。” 此言一出,闻来富顿时就如醍醐灌顶,仿佛明白了所有事情一般,乖乖地点点头。 滔冥妖圣颔首,神色郑重地说道,“本来就是有进无退的事,你和北疆的因果已断,我既然来了这莽雪原,也没想过还会回溯雪妖廷。 能以因果算出何人作对,人族五域的天宗也有几家能做到,但若论以因果定人行踪,定缘寺称得上首屈一指。 如此轻松,反而让了如觉僧有些奇怪,居然不是金丹,甚至连凝真都不太像! 停顿了几息,闻来富眼中的火热已是盖过了与生俱来的恐惧,“……便是妖圣,敢来阻我佛狱广传慈悲,也是……” “此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滔霜做事向来稳妥。 滔冥妖圣走到了如觉僧面前,看着紫光凝成的三个字,眼神有些疑惑。 了如觉僧神情有些凝重,他以因果神通看之,这些妖王失踪竟然全都是因为佛门,当真是让他有些吃惊。 姜默舒轻轻一叹,我来这世间,便是要世间起刀兵,执的杀生斩业刀,行的血海修罗道。 佛狱给出力量的种子,至于路怎么走,亿万众生可以自己挑,生死也自己来承。 有了力量,就有了选择的权力。 “佛敌!”闻来富咬牙切齿地说道。 少年道子点点头,施施然笑着说道,“好巧不巧,这些妖王里面有个是妖圣的血脉。 妖廷的诸般事务已是安排妥当,不管修士还是物件,大多都是从北疆六寺和溯雪妖廷直接搬过来的,比如定缘寺就贡献了悬空浮屠,妖廷那边也是送来了诸多华丽的殿室。 少年道人悠悠一笑,眼中生出玩笑似的谐趣,“不是,这是我的意思,佛母是不会错的,若是有问题,必是我这个无间行走胆大妄为,自作主张,闻主事明白了么?” 不过三息,便有了结果,叶妖皇和两位妖廷国师都不由得面面相觑,实在是太简单了,轻松得易如反掌。 叶风彻看向两位妖廷的新国师,现在大家都是在一条船上,气运勾连,目前只能信任他们。 “是否能以因果神通定住闻来富的方位所在?”滔冥妖圣犹豫了一下,正色问着定缘寺的觉僧。 姜默舒此时眼中的笑意,没有凶戾疯魔,只有云淡风轻,“有些地方太远,善信也不多,我佛狱暂时还过不去。 不过两边到了这深冬城一碰,才发现这莽雪原好像出问题了,似乎有股暗潮在妖廷的根基所在涌动着。 要在天地中新开一道,岂能想着容易二字。 只要成功重凝气运,成为人族和妖族的共主,推动天地祥和,让人妖共存成为这方天地的主流,他叶风彻的成就甚至能超越所有历代人皇。 “这是……”闻来富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佛母的意思?” 了如觉僧点点头,眸中骤然泛起淡淡的紫光。 就在佛母的善信在淌川城迅速增加之际,莽雪原的中心,深冬城已然是风起云涌,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辉。 如今这些凡人却有了另一条向上攀爬的途径,除了化妖,供奉佛母也可拥有力量。 不过这新妖廷却是贴着北疆,倒可方便行`事, 佛恩如海,佛威如狱,多少能让这些域外人族寻一点依靠。” 难道是蕴气的修士?又或是刚刚剃度的佛修?怎么可能!这种修士,妖王呼口气就死了。 眼下这新妖廷是他唯一翻身的希望,却是容不得有半点疏忽。 而紫光凝就的一行字更是让人难以相信。 闻来富顿了一下,凡人议论元神或妖圣,不管在人族或是妖族,都是绝对的僭越,甚至有些地域可直接以死罪论之。 了如觉僧叹了口气,“若是使了这法门,我便牵连进这因果了,你确定真要如此?” …… 也不知那妖圣愿不愿以和为贵,又或是以大局为重。” 不过我佛狱最讲公平,说了众生平等,不可能妖圣的血脉犯了事就不追究,已是一并下狱受刑了。 “闻来富,淌川城,凡人” 凡人?! 这两个字仿佛一柄剑,刺入了如觉僧和滔冥妖圣眼中,怪不得如此轻松,可是怎么会是凡人?凡人怎么会牵扯到妖王,还是十数个妖王。 浓浓的疑惑笼罩在觉僧和妖圣的心头。 “去看看自然就知道了。”两位大能同时点点头。 第401章 连骗带激 浩荡不尽的云海中,有着涛生涛灭,亦有着云卷云舒,似幻似真犹如一场幻梦,若是身处其中,当真使人有些不忍挣脱。 两道遁光似飞星穿空,倏地划过天际,长长的焰尾揉碎了白云,将漫天净霞撞得千疮百孔,隐隐露出后面的无垠苍穹。 了如觉僧端坐在佛光莲台之上,神色中一片平静,佛光如日,梵音如潮,漫漫云海霞涛被染上了层层金光。 与他比肩而行的滔冥妖圣,仿佛一股席卷天地乾坤的洪流,携带着无匹威能,似疾电如雷霆,驱风驭雨,要与浩瀚无涯的天地分个高下。 “滔冥,你没想过会是陷阱么?”了如觉僧猛然吐出佛音。 妖圣冷冷一笑,面目中森然,宛如暗蕴着无数风暴,“这凡人牵扯进因果中,的确有些奇怪。 但你北疆佛门以祥和因果遮蔽了北地,若真有其它人族天宗前来算计,逃不出你的推算。 所以便是有人为难,要不就是北疆佛门,要不就是北地其它妖圣,我想多半也是为气运而来。 若真想要这新生妖廷的气运也无妨,人妖共存必然深远影响天地格局,便是再来两个觉僧或是妖圣,气运也是足够分的。” 了如觉僧眼中闪过紫光,沉声说道,“若是有心气运,倒没什么,就怕不要气运的,滔冥你可有以往未结的因果?” 觉僧,你来评评有没有这种道理,这种人算不算佛敌!” 少年道人看着伫立不动的两位大能,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语带讥讽,“怎么?怕了,不敢去?” “姬善信,佛母何在?” “佛说众生平等,我佛狱一脉深以为然,更是和北疆佛门各脉同进同退,只求一个公平。” 可是,若非滔冥的旧怨,难道还是自家的因果不成? “不用想了,作祟的真是你佛门的人,过了这节,了如你要给我一个说法。”滔冥妖圣指了指前方,语调中带着一丝揶揄。 用手在面前一划,顿时云界中破开一道巨大的裂缝,沉沉的冥雾从中泛滥涌`出,滔滔起伏,浸染云端。 但岂能因为一个凡人而影响了妖皇凝结气运,事情也分轻重缓急。 绝大多数修士,包括各宗道子佛子,甚至在天地中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就这么默默地结束了他们短暂的修士生涯。 而且这事情怕不是误会这么简单,既然敢随意欺压我佛狱,若是随口道声误会就能消解,哪怕佛祖在此,我也要喊声冤枉。” “可惜有人心坏了,六寺佛修都可在溯雪妖廷广传慈悲,偏偏这莽雪原对我佛狱信众要尽数杀之。 “我家佛母已是被气到伤神,让我来和两位交涉。 便是对上元神仙尊,已然能够勉强困锁,考虑到沈采颜还是金丹,这已是十分骇人了。 滔霜和其它妖王,是不是陷落在你的手中?你可知道这些妖王事关妖廷凝聚气运。 自家知道佛狱的跟脚,滔冥便是与六大妖廷所有妖圣相较,也是靠前那批,两人同去,自然能避免佛母翻脸。 少年道人对着了如觉僧说话,却是一直看着滔冥妖圣,眼神更是毫不客气,“闻来富不过是一介凡人,就因为以商队替我佛狱传播信物,就能惹出十来位妖王追杀,这笔账要怎么算?” 了如觉僧也是觉得左右为难,佛狱是汇聚了六寺本愿经而来,他也算知道跟脚,在佛母眼前追杀善信,被定了佛敌之罪委实不算冤枉。 骨玉悬额眸点漆,声如朗月映天地,任谁见了都得道一声好,好一个骨重神寒清如玉,谁家年少足风流。 “混账!”滔冥妖圣眼中似是燃起汹汹火焰。 “且不说那凡人还活蹦乱跳,便是真死了,哪有以妖王偿命凡人的道理。 少年道人淡淡一笑,口中说的话,令觉僧和妖圣齐齐变色,“晚了,他们被定罪为佛敌,已是下狱受刑!” 滔冥妖圣露出深思的神色,过了几息,方才缓缓摇头,“我没有什么因果,若真要算,倒是有四桩别人欠我的人情,我还想着以后用到妖廷之中。” “我算是看出来,你为什么会被炼制成尸鬼了。”滔冥妖圣冷冷一笑,昂首向着裂缝中落了下去,“和尚也来,这佛狱天下闻名,你我今日正好一起看看。” 了如觉僧苦笑一声,脸上露出后知后觉的神情,已然知道今日事情怕是难以善了,“若是有所误会,我可开解一二,免得结下因果。” 姬催玉,曾有双英之名,更为鬼母伪身,此刻正笑吟吟地看着两位妖廷国师。 “姬善信,我想当面和佛母聊聊,还请禀报。”了如觉僧神色严肃地开口。 哀嚎嘶鸣不断从裂缝中传了出来,闻之,不由得让人心神悸动难安。 少年道人似是满意地点点头,“两位有礼,为还我佛狱公道,还劳烦两位专门跑这一趟,辛苦了!” 眼前的少年道人哪怕是被鬼母借名躲因,但不得不说,在这天地之间也打出了赫赫名号,掀起了无边的惊涛骇浪。 “我也想见一见佛母,毕竟她才可以最终作主。”滔冥妖圣阴恻恻地说道。 四个妖圣的人情? 了如觉僧不由得有些吃惊,证了元神,或是成就妖圣,这等人情便非常难得了,不想这滔冥不声不响,却有这等机缘和人脉。 少年道人脸有愠色,沉默良久,声音变得有些嘶哑,“佛母就在无间地狱中,近些日子受了这不公,脾气不是很好,你们若是有胆量就去!” 了如觉僧眼中紫光骤然一亮,却是看到了一个端坐在云界中,自斟自饮的身影,居然是他,难道还真是自家的因果,牵连了莽雪原的各城妖王? 两道遁光倏地停留在天风中,觉僧和妖圣静静看着少年道子。 如今不过几载春秋,佛狱积蓄的佛性还远远不够,最多也就相当于元神战力。 你看,你们不愿意给的,我佛狱愿意给,多好!” 佛狱初成之时,为取信六寺,佛母曾松开佛狱禁制,让各家觉僧以神念遍览狱中情况。 听到姬催玉如此一说,倒是让了如觉僧有些纳闷,本以为是佛母还在暗恨之前定缘寺几次三番算计于她,趁自家与北疆定缘寺切断了因果,前来出口恶气,但这因果似乎并非如此。 滔冥妖圣将手一摆,沉声开口,“但这事终究是滔霜他们思虑不周,行`事鲁莽,我代他们向佛狱赔个不是,相关赔偿绝对会让佛狱满意。” 少年道人冷冷笑笑,撂出一句狠话,茶盏更是往身前的茶几上一顿,荡漾出氤氲的茶香, 了如觉僧在天地中长生久视,已是看过无数的修士踌躇满志踏上道途,眼看他们挣扎,奋斗,随波逐流又或是勇猛精进,然后卡在某个阶段,最后便是身死道消。 若是尽快凝出妖皇气运,天地现出祥和,这莽雪原必然又将是另一番光景。” 当时,了如觉僧也曾一窥狱中佛性鬼性勾连的神妙,在他看来,那时的佛狱对上元神以下,所向披靡。 顿了一顿,少年道子偏着头随意地说道:“佛说众生平等,所以不管是不是妖圣血脉,我都愿意给个公平。 了如觉僧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自然是同去同回!” 遁光一闪,定缘寺的觉僧,已然踏着氤氲佛光,走进了佛狱之中。 待觉僧和妖圣的身影消失不见,少年道人眉眼间却是凝起了霜雪,叹了一口气,“一桌酒菜,却是来了两桌客人,麻烦!” 旋即轻轻一笑,“大不了这身份不要了,也要把到嘴的肉吃个干净,既有洪炉大冶,再加上神魔为工,何患顽金钝铁不可陶熔!” 天风吹过,渺渺层云中已是失去了少年道人的身影。 第402章 自揭诳语 两位大能刚刚从冥雾中落下,就看到眼前两座高耸的刃寒铁峰上,从上到下,整齐排布着几个大字,足有数亩方圆大小。 “你可来了” “正在捉你” 滔冥妖圣…… 了如觉僧…… “这佛母倒是有些意思……”滔冥妖圣哈哈一笑,对着了如觉僧微微颔首,“这点倒和你北疆六寺大有不同了。” 了如觉僧嘴角扯出一丝笑意,“都是佛脉,哪有什么别异,不过是殊途同归。” 滔冥妖圣摇摇头,正色说道,“不,真有不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其中有些额外的谐趣,不为外人所知。 不过佛母能展现出这般心境,怕是已然明确了通往元神觉僧的道途,不为外尘所迷,方能见得真趣。” 幽幽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冥雾中传出,“即便你说话如此好听,还是免不了你身为佛敌的罪孽。” 只见冷白幽光轻轻洒下,溟濛荡漾,好似拉开了帷幕,红莲化鸾驾,寒铁化鹤车,遥遥经天而至。 迷蒙轻雾中,一道仙影散发着腾腾杀意,出现在妖圣和觉僧的面前。 佳人身穿鸾凤绯装,头钗凤步摇,月白的素带轻束柳腰,皓腕素臂霜雪盈,沉檀凝脂蔷薇香。 玉颜上自有雷霆寒霜,凤目中更是清澈一片。 这如仙身影即是诡谲鬼母,更是慈悲佛母。 “这是个误会!”了如觉僧率先开口,神色平静,合十一礼。 “误会?” 沈采颜稍稍收敛起勃发的杀机,檀口吐出冰冷的兰息,“我向来脾性不太好,不过立了这佛狱,倒是不得不听人狡辩和唠叨,当真无趣。” 幽魂侍女凤目微眯,老爷既然要想将二人尽数留下,便不能少了佛狱的定罪孽,勾因果。 更需要留出时间给老爷做事。 “既然天剑换回人皇,我想看看换了个什么货色回来,恰好妖廷新立,我便来观观礼。 不想才到莽雪原就看到有人要将我的信众赶尽杀绝,因有头,债有主,误会在哪里?”佛母螓首微昂,看着觉僧和妖圣兴师问罪。 “佛母还请知悉,我确是有让滔霜他们整治莽雪原各城,倒是没让他们针对佛狱信众。” 滔冥妖圣一指正被捆缚在铁山火海中的一众妖王,喟然长叹,面上并无半分愧疚之色。 不过火海中却是扬起了数条火鞭,宛如撑天触手一般挥舞起来,却是不敢挥打过来。 沈采颜当即冷冷一笑,反驳道,“这佛狱的因果似是不认可你所说呢,你那血脉已是招了,你暗示过他要平定莽雪原所有不安因素,也包括我佛狱在内。 新妖廷要人妖相融,便是以妖御凡人,不过我佛狱恰恰能够赐凡人神通,你担心影响凝聚妖皇气运的大局,便要驱逐杀戮我佛狱信众。” 滔冥妖圣昂起头,定定看向怒气腾腾的佛母,淡定地说道:“新妖廷就是大局,凝聚妖皇气运就是大局,此事若是成了,不管溯雪妖廷,又或是北疆佛门,都有莫大好处。 你既然也明白,为何一定要找麻烦?” 了如觉僧连忙打着圆场,“不若新妖廷将佛狱定为国教,如此采颜也可得一分气运,便算是滔冥的赔罪如何?” “呵呵,看来这莽雪原居然是一场光明宴,各位分食甚欢却将我瞒在鼓里,当真是好公平!” 沈采颜侧着头,似在倾听什么,旋即眼神中流露出慵懒笑意。 “你与刑天之主有约,佛魔相争已是不远,这种需要几百上千年运筹的事情,怎么好在这种时候干扰你,北疆佛脉取了新妖廷的祥和气运,佛狱自然也会水涨船高。”了如觉僧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将莽雪原一众妖王尽数放出佛狱,此事就此作罢,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如何?!”滔冥妖圣想了想,终是给出了最大的筹码。 而且他相信沈采颜不会拒绝,说到底,妖王落陷无间,针对佛狱的打压已是戛然而止,佛狱信众并没有受到实质的损失。 凭白得到一个妖圣的人情,足以消弭天大的因果,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 “人情?也就是我若是有事,可以招呼你当打手呗?” 沈采颜掩着檀口,笑得是枝乱颤,神色甚是古怪。 这有什么好笑的?了如觉僧和滔冥妖圣都觉得莫名其妙,更是隐隐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佛母收起了笑意,不过眸中却仍是水波盈盈,含情脉脉,“你长得太丑,想为我做事倒是显得有些磕碜了, 我打手多得很,比如他就是……” 冥雾散开,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再次出现在觉僧和妖圣的眼前,一字一顿,嘴角扯着淡淡笑意,“在下姬催玉,号玉诡,见过两位!” “知道你叫姬催玉,还知道你是佛母以前的伪……”滔冥妖圣说到一半,已是宛若一川冰河当头淋下。 妖圣的目光来回流转,仿佛盯死在了佛母和少年的身上,旋即咬着牙狠狠说道,“真的玉诡是你,不是鬼母?!” 了如觉僧一怔,眼中的紫光已是如星辰一般爆起,对北疆佛门来说,若是佛母不是玉诡,当真是聚五域灵材铸一灵棺。 他甚至不敢想象这少年道人到这北疆有何阴诡谋划,费尽心机,总归不会是来看看风景吧。 难道,他是来…… 了如觉僧只觉得久未悸动的佛心已是有些不稳。 当年只是佛母承认与定缘寺消解因果,这少年道人只是立在一旁,不言不语,冷眼相看。 “放心,我来这北疆,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定缘寺。”少年道人冲着了如觉僧微微一笑,看上去就如一片孤云迎上天劫之雷。 “不管玉诡是佛母还是你催玉,我北疆佛脉都欢迎,便是几年后的佛魔争峰,我北疆也全力支持。” 了如觉僧暗道一声厉害,眼前这少年骗了天地中所有修士,一身鬼道神通更是惊艳众生。 “不需要,今日来见你们,也算是告诉二位,不会有佛魔争锋了。” 少年道人笑了笑,鬼母亭亭俏立在他的身后,玉颜上的生冷已然尽数拂去,看着少年道人的眸子中满是温柔徜徉。 滔冥妖圣和了如觉僧都不禁皱了下眉头,旋即妖圣瞳孔猛然张大,而觉僧脸上的凝重已是寸寸崩解,尽数被难以置信的惊愕替代。 “双英之争……也是假的?”滔冥妖圣不由得捏了捏额角,今天来这佛狱中实在有太多意外,甚至让他生出奇怪的念头,那么久的长生当真白活了,被一个入道百来年的修士骗惨了。 “对,假的!”少年道人坦率地承认了。 旋即冲自家幽魂侍女点点头,刹那间,笼罩四面八方的冥雾倏地散开,露出了远方三色剑域的边界。 而落入场中各人眼帘的,是一尊凶悍无匹,爆发着蛮荒气息的无头神魔, 一手持斧,一手擎盾,立在幽冥中,踏在火海上。 在妖圣和觉僧惊骇的目光中,少年道人摘下了额间的骨玉,化为了温润如玉的儒雅青年, “其实我还有个本名,叫姜默舒, 两位,知道刑天神魔嘛,我炼的!” 第403章 地狱杀伐 刑天神魔,我炼的…… 廖廖几个字,实在蕴含了太多的东西,回荡轰鸣在死寂沉冥的无间地狱中,使红莲火海掀起波涛,将刃冷铁峰簌簌震动。 更是让觉僧和妖圣脸上猛然生出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 “姬催玉是你,姜默舒是你,你是刑天之主,也是佛狱之主, 不想同一张皮囊之下,竟然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幻出佛魔二心,归于一身。” 了如觉僧忽然叹了一口气,心中震撼莫名,原来,这才是明王杀才的本象。 在他眼中,眼前的儒雅青年,周身自有一股杀意,平淡,但凛凛沛然,眼中似有月到风来,胸中自无火炎冰兢。 无关天地大道,无关身份血脉,无关大局前路, 杀你,只因我想杀你,哪怕是妖圣或是元神,起心要杀,便来了。 佛身含笑,有各色光明祥云护持,般若光明、三昧光明、吉祥光明、福德光明…… 头角峥嵘的神魔虚影,正在他身后仰天咆哮,激荡起无尽的杀意,一双凶睛中散发着夺魄神光。 却见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似笑非笑,“曾想擎天之重,却奈何无力平庸,曾想看星海苍穹,却只能两眼空空,若真要说个理由,那便是想要天地随我心念,众生听我一言。 如织如网,井然有序的佛光所在,荡起了起伏的涟漪,了如觉僧化身的佛陀,双目猛然张开,刹那间紫气条条,祥云汇聚。 滔冥妖圣眼中闪过冷戾的光芒,大鲵缓缓张开如同深渊的巨口,一呼一吸间,已是将无数的战鬼撕扯成碎片,“不错,真的不错,只听说玉诡的鬼道神通煌煌烈烈,不想今日见了,当真名不虚传。” 刹那间,无间地狱中冥雾翻滚,火海分界,铁峰倒折,犹如无上伟力在此间轰然爆发。 轰!轰!轰! 姜默舒面无表情,将心神往刑天一印,刃起处,明月如潮,仿佛怒江天河,奔流汹涌,清丽如水天一色,粼粼灼灼。 姜默舒一个弹指,刑天神魔斧盾猛然一击,撕裂虚空的巨响好似地火爆发,排山倒海般翻卷起来,声浪滚滚,威势喧天,几有撕裂乾坤的威势。 “杀妖!” 冥狱中已出现一尾大鲵,仿佛一头莽古凶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吐洪流妖氛,瞬间已是炸音如雷,密如暴雨。 较之凡人,你们有着足够的力量,恰好,我也有一点力量,加上不顺眼,便有了这机缘来彼此对抗。” 眼前佛光笼罩的所在,仿佛成为了幽冥中另一方世界,诸多佛宝被因果勾连,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仿佛祥霞敛聚而成的晶莹锦屏。 既然对面连双英的身份都不要了,注定是一场死战。 姜默舒不由得有些惊讶,这定缘寺的觉僧当真有些厉害。 姜默舒踏在刑天肩头,手中执着莹白骨刀。 为何这些战鬼被赋予灵识,反而更加悍不畏死,滔冥妖圣不禁有些疑惑。 另外一边,狂野的喊杀之声亦是震耳欲聋,烈烈杀意倾覆在火海之上,回荡在刃峰之间,激昂于灰日之下。 佛光与斧盾相击,无间地狱中的各处铁峰再度倾倒炸裂,甚至被激荡得绞成一团乱麻。 也好,我来为以后的祥和天地,破了刑天劫数。” “比不得刑天之主,能以幻心映神之法破我佛光玄妙,你是 “我佛慈悲!” 也许,到了那时,有清秀少年与英烈少女相逢道左,可以相视一笑,见得陌上开早。 虚空似乎凝滞了,天地也仿佛消失,一切因果都尽数汇聚在佛陀的手上,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杀妖!” 本以为万妖丛林的因果前尘已是烟消云散,没曾想你痴念深种,历历不成空,当真是造化作弄。” “你们愿意吃人,我愿意杀你们,其实并无高下正邪之分。 无数的兵刃在波涛中搅动着,宛若想以孱弱的鬼身,在洪流中筑起一座牢固的堤坝。 明无尽因,定此间缘,千劫无碍,我佛慈悲! 姜默舒直面过天子,也对战过妖圣,自然清楚元神斗法的胜机所在,除了神通本身的奥妙和强横的法宝,还需看能否勾动天地道蕴。 就如迦云真看透了双英为妖族大敌,姜默舒也明白了要一洗天地的关键。 佛陀身后忽然出现一圈佛光,悬在脑后,遮天蔽日,依稀可以看到众多虔诚的善信在佛光中载浮载沉,虚幻而飘渺。 觉僧口诵佛号,震慑诸天,以不可测度的大势,镇伏三界六道。 妖族吃人,我看不惯,我便来了。” 眼下,明因千劫无碍佛光,掌握这方天地所有之因,相当于自家的每一步举动,对面的佛陀都可以前知。 冥雾翻滚,似是飚卷过境,无数鬼卒化生出牛头马面之形,汇聚成阵,宛若无数阴蟒冥龙,朝着惊涛骇浪冲杀而去。 姜默舒立在刑天肩头,脸上露出笑意,发出由衷的赞叹。 “不错,便是我看过定缘寺的本愿经,也找不出这佛光的破绽,前知之道,明因千劫无碍佛光倒是称得上天下无双。” 若说云楼是惊鸿照影来,于刀锋生死擦肩中彼此交心,堪堪惊艳一战。 天地被妖族夺了一半去,要壮人族气运,消妖族气运,斩杀妖圣就是最快捷的手段,毕竟,这天地中元神和妖圣长生久视,又有神通伟力,本身就是气运的一部分。 居然就被一群疯狂的牛头马面,以极其狂野的战意缠裹住了。 佛光神通精深至此,明一切因,通无量劫,倒也称得上一句佛法无边。 神通不敌天数?自家偏偏就要以神通来逆天数。 无数功德神光悬垂而下,浩瀚佛威,不可侵犯。 姜默舒淡淡一笑,没有答话,只是御使刑天扬起小山一般的斧刃,神魔战意再次锁定了对面。 …… 幽冥鬼狱,红莲火海在佛光的照耀下,仿佛化为了西方净土,冥土佛国。 了如觉僧口宣佛号,掐降魔印法,巨大的佛身足有百丈,散发出千万毫光,流辉普照,弥漫着阵阵禅香。 了如觉僧看着颤动的佛光,眼中紫光大放,灵台中也是泛起涟漪,如此后天神魔,当真不愧为天下闻名的刑天之主,若是不趁今天这个机会将之诛除,恐怕后患无穷,要想天地祥和必会碍难重重。 佛光再次大盛,带着恢弘壮阔,更似带着无量众生的向往,染得鬼狱之中一片玄幻瑰丽。 “这万里浩渺人间,以前只有人族,以后也只有人族,我存了这小小的心愿,还望两位成全。” 佛陀眼中闪过熠熠紫光,“使出这甚深的明因佛光,我方才窥破了机缘,若是杀了你,祥和之道大概会少很多碍难。 “因为这些战鬼的杀性,都是老爷心神映照的,也许老爷想塑造一支不朽的烈烈战军吧。” 后来见得天地辽阔,更想将之袖手尽入怀,待往后岁月轻轻推开,无端思起旧事,笑言好风好月由我裁。 了如觉僧自佛光中现出身形,呈梵王身,紫光注目,静静看着儒雅道子, 这正是定缘寺的秘传大神通,明因千劫无碍佛光,不但能破一切劫障,更能降服内外诸魔,万邪不侵,号称是妙用无穷,不堕恶道。 斧光如同明月,仿佛山岳压顶,疾电也似,化为一道明光匹练,斩向佛陀,气势震天撼地,唯见磅礴。 他当然知道自家血脉神通所蕴含的无匹威能,若是斗法弱些的元神,面对这极危之海,怕是都无从下手。 了如觉僧看着劈面而来的明光,紫眸中泛起一丝慨然,“其实几万年斗下来,大家都有些乏了累了,才有了这祥和之道,不想刑天之主却是杀心坚刚,战意沸腾。 “可以说一下理由嘛?刑天之主可愿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理由?” 一念既起,加上对面也是杀心烈烈,了如觉僧生出除魔的明悟,双手合十,“善哉善哉,若是施主没有入灭,天地中便不会有祥和,我今日要为天地众生屠魔开道了。” 姜默舒淡淡看着了如觉僧,眼中无风无波,无忧无愁,甚至回忆起诸多前尘往事,以及尘封心间的倩影,也是尽数付之淡然笑意。 了如觉僧看着沉静的道子,轻轻叹息一声,“多谢刑天之主实言相告,没想到是这等因果。 待要斩至佛光之时,心神却是猛地收回,旋即以刑天倒印自身,人魔一体,心幻自如。 宛若落入了诡异的天地棋局之中,彼此对弈,但自家的棋路却被对面尽数看破,当真是有些危险。 为了天地祥和,刑天之主,还请在此安息入灭。” 漫空梵音响彻,种种微妙之音不绝,禅波罗蜜音、喜舍音、般若波罗密音、解脱音……令人情不自禁,心生皈依之念。 “只是如此?”百丈大鲵似是不信一般扬了扬尾巴,妖气暴涨,巨浪澎湃,“就为这点小事,你就要挑上北疆佛门和妖廷。” 对手的任何举动已被提前感知,稍有破绽,甚至没有破绽,也会被佛光所乘,端得可怕至极。 滔冥妖圣深吸了一口气,掌中狠狠一握,已是化出了妖圣真身,顿时万千妖气爆发而起,摇天撼地,满眼都是滔滔洪流,潮起潮落,涛生涛灭。 姜默舒御使刑天,无头神魔如重岳横冲,斧光化为滚滚逝水,硬生生砸在了佛光之上,瞬间已是掀起了惊天骇浪,无数佛宝被砸得漫天飞起。 璎珞、罐、神杵、金铃、经幡……各种佛宝耀眼生辉。 鬼母踏在幽冥中,身上宫装已尽数褪去,换为了杀伐戎装。 刃铁为甲胄,莲火为披风,自有英姿如霜雪,统御诸鬼号阿鼻。 “奴家既然跟定老爷了,杀妖如何能少了奴家一份,你怎么就不愿意乖乖去死呢?” 鬼母盈盈笑着,数丈长的天蛇正在她的甲胄上蜿蜒游走,红莲不时在天蛇身上冒起,更有一颗灰白的珠子镶嵌在天蛇额间。 第404章 阿鼻噬妖 滔冥妖圣眼中凶光大放,大鲵巨大的妖瞳中映照出鬼母娇俏的身形,冷声说道:“我看得出来,以你的神通,并不输那刑天之主,为何还要屈于人下。” “当然是奴家愿意啊,这世间像老爷这样的人却是不多呢,奴家是怎么都看不够。” 鬼母盈盈一笑,回想与自家老爷的耳鬓厮`磨,不由得脸上一烫,“再说了,你们对老爷之才……” 一无所知!” 鬼母冷眼看着无数的战鬼填入波涛,素手轻轻在天蛇身上抚摩着。 “一无所知?那姜默舒炼制的刑天神魔的确厉害,加之能让你倾心,可见御人之道也有一番手段,不过他没有 滔冥妖圣本想与了如觉僧一起合力拿下刑天之主,不过这鬼母神通也不容小觑,加上现在还在鬼狱之中,却是不能容这鬼母从容发动,需有人来挡住她。 “后天神魔的弱点在于不能持久斗法争胜,我只要将你拖住,不让你与刑天合力,了如和尚的佛光没有破绽,终是能将刑天镇住的。” “拖住我?这位妖圣,我这佛母当久了,你等也叫习惯了,真当我提不动刀了?” 沈采颜掩着檀口,笑吟吟,满是风情逸韵,眼中却有杀意微灼。 “你大可试试,刑天以鬼阵配合,斩了三个妖圣,流明妖廷通报其它妖廷后,真当我等没有提防?可惜刑天之主选择了如和尚,不然我倒是想与之公平一战。 就我所知,这刑天之主打灭妖圣,都是以后天神魔围攻,少有敢独自对上的。” 滔冥妖圣瞟了一眼另一处战场所在,眼中升起汹汹战意。 “身为妖圣还如此幼稚,奴家打杀了你,自会去帮老爷围攻了如和尚。” 沈采颜凤目中熠熠生辉,盯着波涛中的大鲵轻哼一声,杀意森然。 滔冥妖圣心头陷入冰冷,这鬼母如此自信,难道真有实力能将自己打灭在此? 心神晃动下,已是露出一丝破绽,妖气形成的波涛中,荡起一丝不该有的涟漪。 轰! 八道流光已然如同潮水般涌来,森白的长刀在波涛中好似八条蛟龙,随着鬼母的心意,惊涛拍岸一般齐齐向着滔冥妖圣卷去,势疾如电,动若雷霆。 刀光卷着红莲火,狭着幽冥雾,带着阿鼻光,侵袭如炎如火,顿时激起近百丈的水浪,漫天飙射。浩淼的水雾弥漫在冥狱之中,氤氲白雾搅浑着黑沉冥雾,映着点点红莲炎光,当真诡异幻丽。 叮! 刀光与妖圣战体相撞,爆散出飞火流萤,炸音如霹雳连声。 仅在下一个瞬间,妖圣真身一震,沛然大力猛然爆发开来,好似狂风呼啸,宛若狂雷滚滚,轰隆隆,无数波涛化为了三只同样百丈大小的大鲵。 “很好,鬼母你能逼出我的本命大神通,当真有些本事,说说看,你想怎么死?” 滔冥妖圣脸色有些难看,这本命大神通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最强的杀伐手段,本是准备留着对付刑天神魔,不想却是被这鬼母提前逼了出来。 对方的鬼阵委实煌正犀利,深得兵法之妙。 战鬼纠缠,鬼王破袭,刚才自家不过露出一丝破绽,马上就被寻隙而进,整个鬼阵看似松散,其实已是凝为整体,当真有困陷妖圣的威能。 至于威胁妖圣?滔冥妖圣眸子中多出沉沉的凝重,眼光不由得落到鬼母抚`弄着的天蛇,那蛇看似温顺,实则却蕴含`着非常阴毒的危险。 不知为何,滔冥妖圣看到天蛇,心神总是不由得一凛。 不过多想无异,此时剑出鞘,刀振响,既然作为底牌的本命大神通已然发动,那便要速战速决。 冥狱中狂澜骇浪已是消失一空,四头大鲵晃动着庞大的身躯,仰天咆哮,撞开沿途鬼军,踏破红莲火海,向着鬼母猛然冲来,气象惨烈。 明晦不定的火光映照在四头百丈大鲵的身上,凶悍无匹,似是有四位妖圣共击,轻而易举就能将鬼母撕扯成碎片。 “刑天之主,那鬼母要死了,不知你此时可有后悔之意?” 佛陀放出佛光祥云,溟濛荡漾,霞卷光飞,恍惚间显现佛国妙境。 见得鬼母临难,姜默舒却是没有半点焦急,不仅刑天神魔依旧狂劈乱斩,手中的蚩尤解也是加持着白骨剑气,每一击都能将佛光切削少许下来。 便是了如觉僧见了,也不由得眼睛微眯。 拆骨为刀,好强的杀意,心有苍龙意如白`虎,当真无双。 姜默舒轻轻一哼,“我信她,就如她信我,她既然未开口,必然觉得自家能够解决。 其实我也很好奇,得了你佛门加持,她走到哪一步了。” 鬼母飒爽如英,一步踏前,脚下倏地亮起硕大的金莲,微微一现,盈盈生光。 “风虎云龙金戈事,峥嵘春秋英雄痴,生死涅槃明菩提,鬼魅命煞心琉璃。”金光中,一卷经文裹着佛意,化为了巨大的旌旗立在鬼母身后。 看着强横冲过来的妖圣,鬼母眼中流露出慈悲之意,“大威神力,不可思议,叹未曾有,一切无碍, 无间之狱,得天龙护念。” 鬼狱之中,佛光大盛,光芒汇聚,铁与火顿时纠缠在八位鬼王身上,现出各大天龙之相,天众英俊,龙众生涛,夜叉悍勇,乾达婆莫测,阿修罗杀烈,迦楼罗鸣悲,紧那罗歌战,摩呼罗迦修慧。 或霸道,或雄武,或明媚……令人难以逼视。 浩瀚佛蕴贯彻冥狱,朵朵红莲凌空飘舞,无量香似雨洒落,如有金玉珠璎点缀在佛狱,浩渺的佛音响起,仿佛有无数善男子善女人赞叹瞻礼。 “怎么轮到我,加持的就是这等天龙意象,苦哇!谁都不准说出去!”乾达婆脸色铁青,一脸苦色,但却习惯性地在腰间拍了拍。 旋即眸子中露出凶狠的目光,看向冲过来的妖圣大鲵怒吼道,“都是你,居然让我以这等形象出现在军主之前,给老子死啊!” 乾达婆已是一马当先,骤然冲前,运起八部众独有的神通,疯狂向妖圣战体砸了过去,不过因为佛性的玄妙,倒也显得宜嗔宜喜,风姿动人。 天龙八部,以二敌一,竟然将四只大鲵挡在外间,无法冲进鬼母身前。 轰! 大鲵的妖圣战体格外恐怖,排山倒海一般撞向前方。 “没有用,你这天龙八部立意甚高,但佛性积蓄还未足够,形神未曾归一,挡不住我的本命大神通,化澜四象击。” 鬼母轻轻蹙眉,长长叹息一声, “本想给老爷一个惊喜,不想却是让奴家在老爷面前失了颜面,你可真是该死啊。” “我该死?你等会被我扯成碎布,且看是谁死。”四头大鲵齐齐出声,根本不带半点怜香惜玉。 庞大的妖躯带着沛然气劲,似要撕裂冥土,漫空妖气飙射,席卷四面八方。 四个山岳一般的妖圣战体,仿佛匹练闪电,滔火海踏铁峰,一次次撞开拦截的天龙八众,向着鬼母逼近。 “也罢,奴家终是老爷的小侍女,便是仰仗了老爷的神威,也不算丢脸。”轻柔的笑声从鬼母口中吐出。 素手轻轻在天蛇头顶一拍,温柔地出声,“去,咬死他。” 轰! 天蛇猛然腾上半空,化为百丈大小,蜿蜒游走疾如风雷,略微感知了一下,便毫不犹豫地朝着其中一只大鲵缠了过去。 天蛇额间的元珠猛然化为亩许大小,照临在被天蛇缠裹住的妖圣身上。 刹那间,滔冥妖圣发出凄厉的惨号,滚滚血气从妖体中抽离,宛若开闸泄洪,落入阿鼻元珠,被元珠不住地吸摄。 这阿鼻之力对气血最为敏锐,元珠更是可吸纳万物精元,若论歹毒,天底下各家天宗的法宝里,也必然排名靠前,关键是最为克制气血强横的妖族。 又过了十来息,大鲵妖体已是不受控制,周身的精血浩浩荡荡,就如滚滚江河落入无尽深渊,飞流直下,势不可挡。 本体被制,三个大鲵化澜分身不过坚持了片刻就化为了虚无。 “这么歹毒的法宝,鬼母居然也敢炼制,不怕遭了天劫?”了如觉僧顿时又惊又怒。 “不瞒觉僧,这东西是我捡得。”姜默舒一本正经地说着话,刑天的斧光却是半点没停。 捡得?混账东西,没一句实话! 若是可以,了如觉僧恨不得一佛光将对面刷死,若是继续斗法,佛光没有破绽,他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这刑天之主。 不过另一边的情况急转之下,已是由不得他再拖拉,放出佛光想援救滔冥妖圣。 如山的大盾,坚如磐石,倏地出现在佛光之前。 “觉僧不急,我们再探讨一下佛法,不知了如觉僧对南域四姓与龙宫的对峙局势怎么看,是不是有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的感慨。” “觉僧对西极月喜河防线怎么看,我感觉犹如莲不着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 姜默舒一边扯着废话,一边吐着精血,一边死死将了如觉僧挡在了冥狱的另一边。 滔冥妖圣炸雷般的吼声,渐渐微弱,但仍在奋力挣扎。 沈采颜眼中泛起神光,口叱佛音,“滔冥为佛敌,镇狱!” 轰! 一只庞大的妖魂已是被扯出了妖躯,落入了红莲火海之中。 第405章 觉僧入灭 “无间执事,天龙八部,听令!” 幽幽清丽之音回荡在鬼狱之中,沈采颜巧笑嫣然,红莲火海映着玉人的笑容,依然是那般风韵撩人。 “妖圣已落,各部整军磨灭佛光,既是佛狱,狱中岂能无佛?” 无数牛头马面已是兔起鹘落,变幻了阵式,卷着红莲火,裹着幽冥雾,缓缓向幽冥鬼狱的另一处围杀过去。 鬼气佛性勾连,化为无数游丝网线,如光如电,在无间鬼狱中又加上了一层禁制。 佛光所在,依然自成一界,却仿佛落入蛛网的飞蛾,扑棱扑棱,却依然被一层层包裹起来。 最外围是三色剑光,过了便是红莲火海与不断游弋的冰冷铁链,然后就是佛性和鬼性`交织纠缠形成的网丝。 最里面却是逐渐现身的无间执事,或者说牛头马面组成的幽冥之军,八部天龙众各呈妙象,运起玄妙的佛门神通,正将佛光所在缓缓剥解。 佛狱孽力与明因佛光的碰撞,犹如两座磨盘贴在一起彼此消磨,简直似要将冥狱搅个天翻地覆。激荡出的真力和佛性,仿佛滔天骇浪席卷,散发着百丈明光辉彩。 沈采颜扶着姜默舒,眸子中泛起烟雨,“老爷,奴家手脚驽钝,倒是让老爷受伤不轻,晚些时候再请老爷降下责罚。” 了如觉僧心有所感,回头看去,却见姜默舒和鬼母牵手含笑,似是对他的突围毫不在意一般。 姜默舒也是 佛鬼丝网也被炸裂成一团团五彩光焰,虽说有奥妙无穷的变化,却是被无量的众生佛性强横地荡开了。 犹如万千条蛇蟒合身拥簇,又似毁灭天地的阴阳大磨,也宛若浪卷狂潮的惊天漩涡。 姜默舒冲自家幽魂侍女点点头,摊开了右手,脸上有着淡淡的了然笑意,“老爷我玉洁冰清,不想还是被你得手了……”。 了如觉僧轻轻一笑,眸子中带着慈悲,带着决绝,带着剔透,仿佛一朵幽兰绽放出`血色浓稠。 “也好,那就换我来为你压阵。”刑天神魔刹那间已是立在姜默舒身后。 佛家神通和魔道剑法对撞不休,冥狱的边界炸音如雷,好似激浪拍岸,雷霆怒降,流莺散星四射,染得周遭幻梦一般。 轰隆! 阴军的包围已是被灯火和佛光破开,冥狱中倏地一亮,仿佛出现了星火燎原。 “刑天之主,今日实在让我叹为观止,你后天神魔一道已是绝强,没想到剑法一道你居然从未丢下,当真不愧为默剑之名。 轰!足有三百丈的如玉素臂撑天而起,一抓一捏,却是将灯焰撞开,佛光掐灭,将觉僧化身的佛陀捏在了手中。 若不是他为初代神魔之主,更能以后天神魔倒映自家心神,怕是早就被佛光抓`住破绽。 沈采颜已是如弱柳扶风一般,两片绯晕倏地出现在佳人的玉颜上,霜枝一般的玉手已然轻柔地放在自家老爷的掌中。 今日之后,普天之下,你怕是再无立锥之地。”了如觉僧佛脸生嗔,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佛狱已然生出这等玄妙,居然迅速拿下了滔冥妖圣。 一双玉人立在幽冥中,如诗如画,可惜却没有丹青之笔留下绝美一幕,唯一看见的,还是个不解风情的和尚。 “无尽灯者,譬如一灯,燃百千灯,冥者皆明,明终不尽……”了如觉僧口中吐出浩瀚佛音。 随着了如觉僧心念一动,无尽灯火已是飘开来,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不多时,已是出现万千一模一样的灯火,生生不息,晃眼间已是弥漫在佛狱之中,迎面焚向冥狱中的一切。 浩渺的佛音从了如觉僧口中吐出,一圈圈的佛光出现在他身后,化出灿灿金霞及无量神辉。 有一尊神魔压阵,便是对面有什么压箱底的神通或是法宝,也足以将沈采颜护得妥妥当当。 正是定缘寺的底蕴之一,维摩灯焰,介于法宝和神通之间,纯由众生佛念信力凝炼。 维摩灯焰与明因佛光打在上面,却是再无克制的效果,只能彼此消磨,气机交感,佛性和剑气争相勃发,就如一枚开天辟地的浑沌鸡子,极致恢弘壮阔。 饶是了如觉僧佛法修为高深,也不由得眼中紫光大放,语气中多出一些嗔意:“你是人间大魔,可惜之前没能看破你的身份。” 明因千劫无碍佛光,次次把握先机,佛光闪过,紫光如剑纵横,祥云如盾托举,战鬼佛众纷纷化为冥雾灰烟,刹那间已是被击破魂身。 “知一切因?既然到了鬼狱之中,有了前知又如何?奴家就以煌煌军势,结呆阵,打硬仗,将这和尚的佛光生生磨灭。” 灯火和佛光已然冲到了三色剑光之前。 上次多少还有些担心仙尊放我鸽子,这次却是有采颜,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而且这等煌煌烈烈,古板呆正的阴军,恰好克制明因佛光的前知之道。 剑光似是毫不着力,幽幽荡起,若骨玉纯白,似帝月流浆,如金光缕缕,剑光澄澈如洗,毫无纤尘,越发显得皎洁清明。 指合心连,浑然一体。 我不是胡吹大气,杀不死我的,只会让我变得更强,也包括你们这些佛敌的挣扎和恐惧。” 铁链被焚化,红莲被浸染,一灯传诸灯,终至地狱皆明。 姜默舒定睛看去,无间佛狱和定缘寺的神通已是爆发开来,斗法正酣。 毕竟,相对于神通犀利不如对面,姜默舒更难以接受明明自家斗法强横,反而被对面使出手段给跑了。 八位鬼王见机得快,瞬间已是脱出了八部天龙的妙象。却见天龙妙象似是遇到了相克之物,被灯焰点燃,顿时烟波起伏,已然在刹那间化为了齑粉。 这无间鬼狱,既然号称消灭恶业,有进无出,那今日便注定只有一方能活着出去沐浴天光。 若出则佛生,若寂则魔笑。 “还不老实招来,当日`你设计这神通,必然已是对老爷我起了歹心。”面对鬼母勾起小指,在掌心轻轻挠动的大神通,姜默舒简直招架不来,唯有翻起旧账,用以自保。 “好教觉僧知道,这式神通已被我改名为五指山,你且挣来试试,我也不唬你骗你, 挣不开的话,会死!” 佛陀被灯火团团包围,仿佛一团佛蕴流光,灯开道,紫光护身,绚丽至极。 仿佛龙蛇腾矫,无数道剑光,犹如匹练交织,精光映照冥狱四方,不时有头角峥嵘的神魔虚形映照在骨色剑光中,将佛光灯火喝散。 皓腕上有百丈天蛇蜿蜒缠绕,乖顺异常。 而阴军如海如潮,更有八位鬼王呈出天龙八部妙象,以佛门神通加持阴军,似要以鬼兵魂刃生生撕裂佛光屏障,声势浩大,令人摇魂荡魄。 “命昙宗是魔宗,你说我是人间大魔倒也没什么,不过就算你能看破我的两个身份又能怎样,最终还是要神通上比个高下。 鬼母心头已是恨极,银牙狠挫,凤目中的森然冷凛几乎凝为实质。 “刑天之主,今日我脱了狱,必然向天下公布你的身份,届时,你看你在天地中还有立足之地否。” 哪怕对面突破佛狱鬼军,撞开神魔封锁,最外围还有三色剑域围困,这剑域尽弃其它神妙,专精“陷”剑,又得了蚩尤解加持,便是元神觉僧也绝计无法轻易将之破开。 儒雅青年似是懒得答话,倒是随意和身边的鬼母调笑着。 灯火似缓实急,无数阴军被灯火一照,便消散了鬼身,归于沉沉冥雾之中。 姜默舒轻轻一笑,说着事实,可惜落入了如觉僧耳中,却似听到了无情的嘲讽。 “冤枉啊,老爷!奴家如此设计都是为了神通威能,不信的话,老爷你看……” 你很强,但可惜,北疆六寺不会容你,玄痕剑宗不会容你,妖圣不会容你,龙宫不会容你…… “老爷放心,我必不会让这和尚有机会逃脱。”沈采颜朱`唇轻启,仙容上泛起慎重之色。 一朵形似金的灯火飘摇而起,刹那间佛吟激昂,散发出万道精芒,宛若佛陀菩萨亲身降临冥狱,宣扬佛法。 觉僧心中腾起一丝无明忿意,脸色甚至变得有些发黑,好似沾了锅底灰似的,不是说这默剑向来留人体面么,怎么偏偏见了自家,就如此不要面皮了。 姜默舒眯着眼睛,缓缓说道,“了如觉僧,既然身为佛敌,不若就此在佛狱中入灭,为往后的峥嵘岁月省一些功夫,如此可好?” “你破不开我的明因佛光,鬼阵又被佛性灯焰撕开,待打破剑光出了佛狱,你和鬼母就等着我北疆六寺围剿真正的佛敌吧。” 佛光顿时再度大放,佛韵四溢,禅唱不停,了如觉僧如同被五座神山大岳包裹,好似一个凡人被生活、被修士、被天地压弯了腰,只感觉大难临头,灵心佛识中都已是毛骨悚然。 姜默舒抹了抹嘴角的精血,笑了笑,“无妨,比之对战莲醍天子,这次我反而还要心安一些。 北疆的六寺能独占一域,果然自有其不凡之处。 “乖乖,当真有点厉害!”桂柳业顶着牛头,心有余悸地吸了口冥雾。 念头转动间,了如觉僧已是决意拿出自家底蕴,今日一定要脱出佛狱,将双英实为一人的事情昭告天下。 “我不会死!我不……”了如觉僧眼中满是不甘,口中吐出的佛音,已是带上了嗔恨。 轰! 色身为我桎梏,因果视之无殊,举动皆有祥意,惜哉离了真如。 恍惚定缘佛狱,迷执已成乖失。 无间佛狱,终是有佛了。 第406章 欲杀妖皇 姜默舒略有些感慨,各种手段齐上,终是仅凭自家实力,做到了镇杀元神和妖圣。 至于说鬼母算不算自家实力?万鬼旌旗是佛狱的底子,沈采颜是万鬼旌旗的主魂,鬼契还在自家身上,怎么就不算了? 但金丹之路到了这一步,已是到了尽头,后面再提升也只是量的积蓄,要想有质的变化,还是要突破元神才行。 眼下无间鬼狱被沈采颜以御灵妙身勾连了众多法宝,更是将佛性和鬼气纠缠在一起,诸多巧合之下,已是堪比七阶法宝。 而无间鬼狱因为有了阿鼻元珠的加持,鬼道孽力却是要胜过佛性不少,下一步只需要等佛性积蓄足够,与孽力达成平衡,便能更进一步。 不过,这是水磨的功夫,需要通过虔诚善信来缓慢积累,倒是急切不得。 当然,急切的办法也有,那便是以另一宗佛宝交由鬼母御灵,汇入鬼狱之中,便能调和佛鬼。 不过阿鼻元珠已是鬼道至宝,更是被虚影小人优化到了极致,寻常的佛宝姜默舒自然看不上眼。 “老爷,如今是把这觉僧和妖圣都落陷在佛狱之中了,后面如何来做?”沈采颜俏生生地开口问道。 姜默舒端着茶盏,长长舒了口气,认真看了看自家幽魂侍女,答非所问,“不论是人是鬼,始终还是你这茶,味道最正。” “多谢老爷责罚,也多谢老爷夸奖,奴家这茶只愿给老爷喝,自然是要精益求精的。” 幽魂侍女轻轻在自家老爷肩背上捶打着,朗朗乾坤娇心似浮云游,光天化日同赏细雪妆白头。 “这天地就跟这茶一样,个中甘苦,唯有品了才知道。 人也是一样,哪怕经历了,患难了,富贵了,等流年悄然从指尖滑走,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我问你,采颜你还想当佛母嘛?” 儒雅道子轻轻开口,正色看着自家幽魂侍女,神色湛然朗朗。 “这玉诡和佛母身份对老爷的大计有利,奴家却是……”鬼母的玉手摩挲着儒雅青年的脸颊,温柔笑了笑,“能与老爷同淋这雪,共饮这茶,也算如凡人中的恩爱夫妇,吞了甘甜美梦入喉,共了一世白头。” 沈采颜自然明白,姜默舒如此问来,怕是已对自家生出不忍之心,一来人妖对峙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二来玉诡的身份陷落了妖圣和觉僧,北疆佛门和溯雪妖廷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不想老爷杀伐烈烈,骨子里却是个疼惜人的性子呢。 “如果能守住,奴家还是愿意为老爷操持这玉诡的身份,哪怕要与老爷天各一方。” 沈采颜伏在姜默舒耳边,口中吐出兰息,嘴角勾起不舍难离的浅笑。 “那就尽量保住吧。”姜默舒点点头,细细思索起来,能以佛母的身份挖北疆的根基,委实还是有些吸引力,正所谓知己知彼,才有争胜的筹码。 “打杀妖圣和觉僧主要是机会难得,为与新妖廷气运相连,觉僧切断了和北疆佛门的因果,妖圣也切断了和妖廷的气运。 理论上,打杀了二人不会有任何因果问题,不过实际嘛……” 姜默舒扬了扬眉眼,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实际上,哪怕有闻来富的因果遮掩,妖廷必然深究,而北疆佛门六寺自然也会对佛母有所疑虑。 毕竟,觉僧和妖圣同为新妖廷的国师,代表着北疆佛脉和溯雪妖廷,更进一步的合作。 “那就把事情搞大,大到北疆和妖廷没有办法来与佛母计较。”姜默舒笑了笑,负手说道。 “事情搞大?”沈采颜掩着檀口,星眸中有些不明所以,杀了觉僧和妖圣,事情还不够大? “采颜,不若老爷和你赌一局如何?” 姜默舒轻轻捏了捏自家幽魂侍女的嘴角,看似在调戏,实则也是在调戏。 “不知老爷想赌什么?”幽魂侍女并未在意,温柔笑笑,反问道。 “与其瞒着藏着,让妖廷和北疆来遍查因果,不如我们主动告知新妖廷,他们因为犯了佛母忌讳,被你一怒杀之。 我赌因为太过骇人听闻,北疆和妖廷反而不敢找你麻烦。”姜默舒轻轻点头,眼中精光闪过。 “好,奴家也赌北疆和妖廷不敢来找我麻烦。” 沈采颜葱指已是抚上自家老爷的额角,轻轻按`压起来,“反正呢,不管是玉诡还是佛母,气性都大,有人杀我善信,还敢来佛狱出言不逊,死了也是活该。” 其实佛母到了北疆之后,所行所为倒也让六寺都松了口气,便是啖下法王和佛修,也是因为这些人在弘经城地域犯了佛母定下的规矩,只不过犯事只会有一种结果,便是当即被扯入佛狱身死受刑。 除了有些酷烈,倒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各寺佛修若是违背自家觉僧教诲,也有轻重不一的惩罚。 各寺只能私下嘱咐自家弟子,若是到了弘经城所在,必然要谨言慎行,甚至干脆少往那处去,便是路过也最好绕路而行。 之前最多就是让金身佛修和法王落狱,而现在,觉僧和妖圣都被佛狱镇杀了,各寺当然会重新审视佛母,或者说佛狱一脉了。 “你和老爷赌一样的,那还有什么输赢?”姜默舒白了自家幽魂侍女一眼,语气甚是无奈。 “奴家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站在老爷一边嘛,自然是老爷赌什么,奴家就赌什么。”沈采颜吐吐舌头,语气温柔地说道。 旋即玉颜上多出一些担忧之色,“不过,六寺对奴家的忌惮和防备是少不了的,往后再用这身份做事,怕是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了。 姜默舒瞥了一眼鬼母,开玩笑似地说道,“无妨,说了要把事情搞大,等我把叶风彻杀了,新妖廷立不起来,他们应对气运反噬都来不及,哪有心思还来找你的麻烦。” “杀人皇?”沈采颜凤目中露出惊异之色。 “是妖皇,新妖廷的妖皇。”姜默舒嘴角噙着冷笑,“默剑辛苦跑了趟北疆,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玉诡手中拿回天剑,结果却是换出个妖皇。 一时间灵台生忿,冒着奇险来刺杀妖皇叶风彻,当是不难理解,谁让默剑入道尚浅呢,不懂性命和道途的宝贵。” 沈采颜眼中已是熠熠生光,姜默舒却是继续说着,“你以佛母身份,自行言述杀了觉僧和妖圣,我不信骇不住他们,等你吸引住他们的目光,我便找机会斩了叶风彻,彻底将这人妖祥和的开局搅乱。” “杀人皇有气运反噬,那剑宗有四位元神镇压宗门,也只敢斩人皇气运,却不敢伤其性命,老爷三思。”鬼母想了想,不禁有些担忧。 “无妨,我自有办法。”姜默舒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 佛母神色傲然踏入深冬城,身后跟着神色默然的少年道人,不到一个时辰,已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城中的众多佛修以及妖廷的妖王,已是乱了方寸,不是骇得灵台不稳,就是吓得两股战战。 北疆六寺都有觉僧前来观礼立廷大典,不过先到的却是黑天寺和善见寺的觉僧,已然是大惊失色,“何至于此?” 沈采颜立在云台之上,凭栏而立,明眉凤目中霜雪森然,两鬓却如春风细裁。 沉吟片刻,佛母淡然笑了笑,“我佛狱初立,无恩无威,才让人小觑。 若不是这次静极思动,到这方地界来巡视一圈,怕是善信都被斩绝了,这不仅仅是凡人因果,还是我佛狱立威之战。 佛狱行`事从来不需人喜,只要人怕,若有敢来无端生事的,哪怕是元神又或是妖圣,我也自有手段。” 两位觉僧对视一眼,不由得齐齐一声叹息,“我佛慈悲……” 看向沈采颜的眼神已是如同在看自行移动的天劫, 事实证明,哪怕鬼母入佛,依然是气性冲天,稍有不对,便是以杀伐说事,杀得煌煌烈烈,杀得理所当然,杀得不死不休。 关键这佛母毫无畏惧,更是主动直言前因后果,似乎镇杀的不是妖圣和觉僧,而是随意打灭了妖兽和凡人。 不过此事不该黑天寺和善见寺出面,定缘寺和溯雪妖廷若是不服,大可自行找佛母作个了结。 “那佛母来深冬城所为何事?”黑天寺的觉僧有些好奇。 “我最不喜拖泥带水,结下的因果还需尽快了结,说起来叶皇是以天剑换回的,和我倒也沾点因果,我便来此观礼立廷大典,顺便等定缘寺和溯雪妖廷给出说法。”沈采颜点点头,吐出的言辞倒也没有出两位觉僧的意料。 果然啊,杀之煌煌,宣之赫赫,有百折不回之杀心,更有万变不穷之气性。 “佛母既然杀我妖廷两位国师,不如就到我妖廷中受一职司如何,我可代为向定缘寺和溯雪妖廷缓颊。”冷静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沈采颜眸子中露出丝丝冰霜,冷冷说道,“这因果里有没有你的意思还难说呢,叶皇这么快就露出和解之意,可是有些心虚?” 叶风彻一步迈上云台,傲然屹立,眼中似有着觉悟的光,不慌不忙地说道,“新妖廷关系人妖共存,天地祥和,自然是各家瞩目。 但也有一隐忧,要知道三足方能鼎立,我见佛母行`事,成为妖廷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颇为合适。” 叶风彻大大方方,毫不在意黑天寺和善见寺的觉僧就在一旁。 两位觉僧倒是点了点头,看向叶风彻的眼神颇为赞许,不愧为人皇三脉之一,又有人皇位格, 眼下,妖皇气度已然渐露峥嵘。 第407章 慨然承诺 沈采颜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栏杆,螓首微昂,似是对眼前的妖皇颇有兴趣,但也像是在打量泥胎木像一般的死物。 “我曾听过一句话,在此赠予妖皇,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我交出天剑损失不小,妖皇行`事若是不合我心意,我便是那不祥。” 兰息轻吐,语气森然,鬼母凤目之中似有巍峨山岳,更有鼎沸波澜。 黑天寺和善见寺的觉僧已是感受到了丝丝危险,不动声色地隔在了佛母和妖皇中间,其中一位觉僧更是和叶风彻并肩立在一处。 鬼母看着神色淡然的叶风彻,又看了看两位觉僧,冷冷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到了妖皇的身上。 倏地,宛若春风化冻,旱降甘霖,鬼母掩着檀口嫣然一笑,旋即慵懒地将青丝挽到耳后, “不错,果然有几分为皇的气量,我看好你哦。” 刚刚不仅是叶风彻,就连两位觉僧都是感受到了对面宛若实质、寒若凛冰的杀意。 两位觉僧有些拿捏不准,沈采颜是否真的会不管不顾地出手。 毕竟玉诡行`事诡谲疯魔,绝不仅仅是传言而已,一个妖圣一个觉僧因为区区凡人的因果,已是被镇杀在佛狱中。 虽说镇陷了妖圣和觉僧,恐怕这佛母必然也是受伤不轻。 但她还是做了,这不是疯魔是什么?! 黑天寺的觉僧正要答话,叶风彻却是踏前一步,直面佛母,淡定地说道:“做我想做,做我该做,是耶非耶,且让众生和天地来评说。” 少年道人立在鬼母身后,眸中古井不波,心头却是有些唏嘘,在叶风彻的眼中,他看到了可称之为觉悟的明光。 当日这叶风彻被剑宗斩了人皇气运,心志已然颓败,不知为何居然又被激起了心中昂扬,甚至因为被斩去人皇的气运,破而后立,更见不凡。 似是君子沉消,非是不鸣,却是怀器于身,静待天时,将生死前路、荣辱毁誉都尽数挣开,为了心中的目标可以做任何的一切。 拜别昨日迷航,今又借天风几万丈,绝处看得乾坤遥广,就算片刻光阴又何妨?! 若叶风彻真已成就这等心性,自家倒是要小心些,深执之人多是存有死志,叶风彻身上必有北疆和妖廷给予的底牌,更别说神威印还在他身上,与自家拼个同归于尽也有可能。 而眼下这莽雪原,北疆的觉僧正驾着佛光陆续赶来,各大妖廷的妖圣也在路上,若是刑天之主在此露了踪迹,怕是要被各路妖圣联手围杀,至少南域龙宫和流明妖廷是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叶风彻眸子中闪烁着名为野心的灼灼火焰,似有献祭一切的决意。 鬼母依旧巧笑嫣然,身后骨玉悬额的少年眼无风`波。 “佛母若到妖廷任职,可掌妖廷律令,凡是妖廷所在,人和妖皆受你节制。”叶风彻严肃地说道,似是胸有成竹,大抵踏上云台之前已然经过细细斟酌。 两位觉僧不由得一惊,妖皇居然许出如此大的权柄,要知道最后祥和气运凝就,冥冥中能得几分好处,正是由妖廷中的权柄而来。 这叶风彻果然胸有丘壑,没有舍,哪来得,这等气运权柄,便是两位觉僧都不由得有些动心。 “佛母虽说与定缘寺和溯雪妖廷还有因果纷说,不过同为佛脉,我说句公道话,叶皇非常有诚意。”黑天寺的觉僧转头看向沈采颜,淡淡开口。 “不错,掌一廷律令,节制人妖两族,便是妖廷的两位国师,在权柄上也有不如。” 善见寺的觉僧合十一礼,瞥了眼佛母,落入眼中的却是冰川不化,积雪不融的清冷玉颜。 “你若是能成功立下妖廷根基,而我又在佛魔争锋中胜过姜师弟,在妖廷中任一职位,其实也无不可。” 沉吟了几息,鬼母淡去脸上的笑意,昂着螓首肃然开口,似是答应了下来。 居然真的答应了? 两位觉僧其实并不看好叶风彻今天的招揽,不然也不会出言相助。 这沈采颜身为佛母,虽说杀心烈烈,但凡事最为计较因果,在北疆佛门七脉中已然赫赫有名,众多修士落入佛狱,可以说其法度酷烈,但却没有冤枉的。 才杀了妖廷的两位国师,天大的因果还未消解,便是妖皇再有诚意,按佛母的性子也会等水落石出再行答复。 不料居然想了想便同意了,难道说这佛母非常看好这叶妖皇? 叶风彻静静地站着,好似龙盘虎踞,眼中却是亮起了浓郁的笑意。 只有布局之人,才会明白佛母所代表的力量,是何等可贵,虽说不受自家掌控,却是能制衡觉僧和妖圣。 北疆六寺必然重新选出一位觉僧,而溯雪妖廷也会派出另一位妖圣,担任新妖廷的国师,事关这方天地数万年后的格局,绝不会因为两位大能的身死道消,就戛然中断。 但有了佛母在,两位妖廷国师的权柄却是受到了明显的制约。 这便是三足鼎立,有了这种架构,作为妖皇的位置才会稳如山岳,当有足够的时间来积累气运,消化底蕴。 “那就一言为定,佛母若要取凡人佛性,凡是妖廷所在,皆由你广传慈悲! 想来佛魔争锋中,佛母必能以无上神通镇杀刑天之主。” 叶风彻扬着眉眼,语出至诚的说道。 两位觉僧也是心有戚戚地微微颔首。 佛母到了北疆,立下佛狱后便少有出手,天下间的修士大多以为刑天之主强横无匹,必是胜过了无间佛母。 也不想想,刑天之主的成名之战虽然落下了莲醍天子,但主力却是劫宗元神, 后面月喜河打杀了三位妖圣,也是全靠眼前这佛母在白玉京预留了强横鬼阵。 佛母往日不出手也就罢了,今日杀性爆发,直接就镇死了一位妖圣和一位觉僧,怕是等这消息传遍人族五域和各家妖廷,无数人的眼珠子要跌落一地。 沈采颜与少年道人并肩站在云台边缘,狂乱不定的天风搅动着两人的长发,在风中不时轻触。 “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事,我从来不会小觑姜师弟。” 鬼母转过头,正色对上觉僧和妖皇的目光,玉颜上浮现出好胜之色,凤目中更有着灼灼战意,森然冷凛暗含其间。 “既然佛母如此谨慎,不知镇杀我溯雪妖廷的滔冥妖圣,可有什么说法?或是说因果由溯雪妖廷自行来了结。” 几道身影蓦然出现在云台的入口,人未至,声先来,竟似带着不服气和隐隐的愤怒。 嘭! 重重的脚步踏入云台之内,发出沉闷的声音。 剑光宛如疾电狂雷,匹练一般挥斩而至,光芒璀璨,亮煌煌如虹光,光霍霍正耀眼,夭矫腾挪,锋芒尽露。 剑光带着佛韵,振荡出的脆响宛若佛吟雷音,银虹过处,不时有虚幻的天洒落,满目都是玉润银光。 然而斩击所在,不是佛母,却是她身边的少年道子,恶狠狠地斩了过去,不带半分容情。 觉僧自是有能力阻止,却是没有出手,诡异的是佛母也没有出手。 “佛家的剑?竟然传给了妖族,当真是众生平等啊。”姜默舒在心中轻轻叹一声。 眼见剑光已是落到少年道人头上,在场的众多大能仍是没有反应,一抹笑容出现在一位来人的脸上。 宛若恢复灵识,一抹生气同时出现在少年道人的脸上,点漆星眸中露出嘲讽之意,冷笑着说道, “光剑意?推倒琉璃塔,涅槃妙生,这点微末神通也敢来行刺佛母,当真是不知死活。” 话音刚落,少年背后已是升起一片巨大的阴影,黑暗昏沉,鬼气森森,似是有无数鬼魅隐匿其间。 八柄长刀从阴影中搅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蛮荒恶兽,张开獠牙巨口,准备择人而噬。 铮!咔嚓! “铿锵”锐鸣炸响云台,银屑金星四处飞溅,一柄深蕴佛性的灵剑已是断作数截,骤然失去了光芒。 来人中的一位男子猛然浑身一震,脸上血色尽无,满是惨白之色,倏地,口中已是喷出精血。 “我不过想一剑了结因果,你居然毁我的剑,破了我的剑意?” 紫玄江似是不能置信对面出手如此狠辣,出手就是杀招,身为溯雪妖廷的三皇子,何曾吃过这等亏。 “哦,原来容你斩我一剑就能消解妖圣身死道消的因果,你有如此大的面子?” 少年道人侧着头,似是有些好奇地看向对面,眸子中满是嘲讽。 龙生九种,妖廷大概也差不多,不过就有些良莠不齐了,踏上云台的是一个妖圣和两个妖王,其中一个妖王是熟人,另一个妖王却是自信到离谱。 少年道人扬着眉眼,轻哼了一声,“什么给了你自信,我会站着不动给你斩,还是说你当在场的觉僧和妖圣不存在?” “采……佛母,有礼了!”紫明道喟然一叹,拱手为礼,眼中有着难以描述的复杂神色。 沈采颜一如既往,理都没理。 对于紫明道的招呼,无论是热情还是遗憾,鬼母尽是完全无视。 那位妖圣却是个老妇人的形象,满头银光,杵着一根拐杖,身上色彩尽是明黄带紫,显得贵气照人。 黑天寺和善见寺的觉僧看着老妇,不由得眉头轻皱。 怎么是她? 这下倒是剑寒对上刃冷了。 第408章 迫退蓝菩 “有人到我佛狱中,还敢口出恶言,我自然不会客气,便按心意镇杀了。 不知这个回答,蓝菩妖圣可还满意?” 沈采颜玉颜带笑,眸中冰冷,这么敷衍的回答,压根儿就没打算能让对面满意。 不过有着镇杀觉僧和妖圣的彪悍战绩,除了自家老爷,鬼母已是无须给任何人好脸色了,特别是一些看不顺眼的妖圣。 老妇人将拐杖往身前一顿,皱着眉头冷声说道,“如此肆意妄为,当真以为没有能对付你的了?” 听到这话,沈采颜只是淡淡嗤笑了一声,不过两位觉僧却是凝了凝眉眼。 万变不离其宗,神通的本质是以灵心映照乾坤,引动甚至凝现道蕴。 七阶以后的法宝之所以会被元神视为底牌,又或是成为宗门底蕴,皆缘于此,只因七阶以后的法宝,已是蕴含了部分天地道蕴。 人族长于炼制法宝,但法宝想要突破六阶极其艰难,其后的进阶更是需要可遇不可求的机缘,还需要天地众生皆同力。 与之相对的,妖圣则是以本命大神通与之对抗,能挖掘出`血脉中的无上潜力,觉醒了本命大神通的妖圣自然算是妖圣中的翘楚。 而蓝菩妖圣就是这翘楚中的翘楚,堪称溯雪妖廷的底蕴之一,曾对战三位大自在天子,战而胜之,一位天子陨落,两位天子遁逃,一战而轰传天下。 “经常有人说相似的话,可惜待几盏茶饮过,几杯酒轮空,明月依旧皎洁,而那些人都没能过得鬼门关。” 鬼母几乎哑然失笑,葱指轻轻在栏杆上敲打着,浑然不在意。 两位觉僧对视一眼,已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可奈何之意,都是天地中绝强的坤修,如同预料一样,两人都是半步不退,分毫不让。 面对绝强妖圣的喝问,无间佛母毫不犹豫硬顶回去,没有半分缓颊的意思。 妖圣和佛母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看着对方。云台上的气氛已是越来越紧张。 不过这是溯雪妖廷和无间佛母了结因果,两位觉僧和妖皇都是不好干预,否则贸然插手其间,必然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事涉一位妖圣陨落,哪怕多说一句话,都可能是他日自家遭劫的青萍之末。 万万没想到,蓝菩妖圣会代表溯雪妖廷来参加立廷大典,更没想到佛母叱咤峥嵘,杀意深种,哪怕行险路绝路也不愿退上半步。 双方一旦出手,必然是不死不休,或是佛狱之主,又或是绝强妖圣,总有一位大能要在此血祭天地,为新妖廷的立廷大典,再添上一抹血色流光。 这点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因果难解,造化弄人,两位觉僧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双手合十,陷入了沉默。 天风拂因泛波澜,日照神通冷,此间觉僧寒。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身影却是踏在了两者之间,带着决绝,抛开顾虑,白衣如雪。 那人影伫立在云台正中, 似是刻着名字的舟搁浅在岸头,带着千钧情重落地生根, 又如受五百年风吹日晒的石桥,只求心上人从桥上走过。 “老祖,还请三思,新妖廷待立,却是不能再添血色了。”紫明道的语速有些缓慢,无形气机仿佛是巍峨的山岳,沉沉厚重,好似下一瞬就能将他彻底压垮。 两位觉僧和妖皇都不由得一怔,旋即却是喜出望外,能在这关键之处破局的还真只有这紫明道。 身为溯雪妖廷的皇子,紫明道自然能对妖圣陨落之事建言,况且听说这皇子向来礼敬佛母,由他居中调和却是再好不过了。 “这种事情也是你能管的?我就算把你打杀在当场,溯雪妖皇还得反过来谢我,替他好好管教了子女。” 蓝菩妖圣愣了一下,瞪着霜目,语气已是有些不善。 沈采颜抱着素臂,冷冷看着对面,不过鬼契中却是娇笑着传音,“老爷明鉴,奴家乖得很,可是没有给他半分好脸色,偏偏这紫明道却是不识好歹。” 娇俏的语气中,三分是讨好,两分是解释,剩下的五分倒尽是委屈。 姜默舒立在鬼母身后,若有若无地摇摇头,这情劫果然名不虚传,明知不可行,明知不可为,却是飞蛾扑火一般,只求共饮风月一杯,到最后却是落入樊笼。 “老爷我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可怜他,这世间的事倒也不是每一件都有回报的。” “奴家听说有的宗门是专以情劫入剑,倒是别有心裁……” “老爷也没见过,不过听说东界的素卿幻宗便有这神通,据说终其道途,只能出一剑,却能以痴情刺心,无论是陌生修士又或是深恨至仇,都可以化为倾心道侣,当真有些厉害。” “老爷必是学过,不然奴家怎会百般愿意待在老爷身边……” “老爷我还需要这种剑道?呵呵,太小看老爷的坚刚道心了,要不是你茶道妙绝,老爷早把你赶走了。” “嗯?只有茶妙么?老爷倒是有些口是心非呢……” 一人一鬼随口在鬼契中斗嘴调笑,同时也静静看着云台中的大戏。 嘭! 蓝菩妖圣将手中拐杖一顿,无形的波纹激荡,紫明道顿时浑身巨震,眼前仿佛出现诸般凶神恶煞, 妖廷皇子刹那间已是呼吸紧促,脸上泛起青气,心念电转,却是硬撑着没有后退半步。 精血从紫明道的嘴角缓缓流下,妖廷皇子轻轻一拭,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承认我有私心,我心慕佳人,虽说明知有些痴心妄想,也愿意入劫一试。 老祖为我溯雪妖廷的撑天玉`柱,佛母是北疆佛狱的灼灼明珠,都有绝代神通,岂能轻言斗法了断。” “那滔冥难道白白身死道消?” 蓝菩妖圣摇摇头,瞪了紫明道一眼,其中的凶戾之色似要择人而噬。 紫明道深吸了一口气,心头的千钧巨石却是放了下来,若是妖圣执意要以杀伐了结因果,大可对他不加理会。 看来自家判断得没错,蓝菩妖圣并没有想在此与采颜一分生死。大概自家老祖也是没有想到采颜会如此强硬,连半点台阶也没有给,半句客气话也无,结果便是僵住了,局面越来越紧张。 可惜,若是紫玄江能伤了那姬催玉伪身,顺势便好了结因果,不想反而被折了剑。 “老祖,既然佛母愿意在妖廷担任职司,对天地人妖祥和的大局,必是大有助益,不如暂且给一甲子时间以观后效。” “妖廷职司? 蓝菩妖圣喃喃地念叨一句,神色中多出一些凝重。 机会难得,能同时向妖圣和佛狱卖好,几乎是出自本能,叶风彻抓`住机会,上前数步,开口缓和场中的气氛。 “不过是凡人因果勾连,却牵连了妖圣和觉僧,让我妖廷痛失两位国师,实在让我心痛难当, 不过明道说得好,为了大局,不如给出一些时间,让佛母可以为人妖祥和出一分力。” 这话说得颇为巧妙,既是顺着紫明道的话劝解,同时也是隐晦点出,滔冥妖圣已和溯雪妖廷没有了气运勾连,更没有什么因果。 便是彼此有极厚的交情,也该为天地人妖祥和的大局,暂且放一放。 蓝菩妖圣看向玉颜冰眸的佛母。 一抹惊艳天光的明媚立在云台边上,宛若猎猎扬起的旌旗映在万丈黄泉中,似有玲珑心窍,更有不夜杀痴,垂目是醉霞轻朦朦,睁眼却是狰狰茕茕。 “佛母个鬼啊,倒是之前叫玉诡,反而贴切一些。”蓝菩妖圣的心神中莫名冒出了奇怪的念头。 “唉……”沉默片刻,蓝菩妖圣沉重地叹息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若论因果,倒也确实不该溯雪妖廷出面,正主应该是这新妖廷。 若是她与滔冥相交莫逆,倒也有出手的理由,可惜滔冥的几个因果,都不在她身上。 “罢了,罢了,既然叶妖皇都不计较,老身便也懒得管这事了。 不过,我要提醒一句,滔冥身上有几位妖圣的人情,别人会不会来找麻烦,我可管不着。”蓝菩妖圣面无表情,语气冷淡的说道。 听到妖圣如此一说,场中所有人都是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若是今日再战上一场,这新妖廷还未正式立廷,陨落的觉僧和妖圣已是能追上白玉京血战了。 紫明道暗暗叹了口气,看向沈采颜的目光异常复杂。 一次次地剖心自问,盘根错节的心思被一一理顺,心底的那抹倩影却是愈加生动明媚,如今与真人相映,竟然一般无二,还是如此不羁不落,无悔无错,不惭将天地乾坤尽数染红。 自家生于金笼,不想却见得如此惊鸿,只怪相见非是太平岁,十分好月却抚不平你眼眉。 “蓝菩妖圣可是说完了?滔冥妖圣事情就此了结?”沈采颜玉颜上似笑非笑。 蓝菩妖圣犹豫了一下,眉眼中闪过精光,冷然开口,“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找你麻烦,自有妖圣来找你麻烦。” “无妨,来的都会死,我说的!”鬼母笑吟吟,秋水霜目映在天光中,一身凌云气直要天地无敌手,不惧日月世事煎人寿。 “既然如此,待我溯雪妖廷定下哪位妖圣来当国师,再通报叶皇,此间话不投机,我等先走了。”蓝菩妖圣杵着拐杖,冲两位觉僧和妖皇点点头,却是没有看佛母一眼。 两位觉僧顿时心头一宽,齐齐合十一礼,“我佛慈悲!” 话音还未落,啪! 却见佛母猛地在栏杆上一拍,凤目凝霜,“我说,滔冥妖圣事情就此了结了?蓝菩妖圣!” “你还要怎的,反过来给你找补几块灵石,再夸你以佛门神通陷落了妖圣不成?”蓝菩妖圣似是忍无可忍,眼中再度泛起凶光。 沈采颜款款向前两步,淡然出声,“你边上那个,也不知是哪家教的,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妖圣觉僧都在,居然还敢胡乱出手,当真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藐视大能的罪过, 更何况斩了我家催玉一剑,若是不给个说法,我就把这事先记下,早晚会有机会了结。” 云台上的众人都被沈采颜的毫不客气惊呆了,你堂堂一脉佛狱之主,和一个妖王计较这等小事? 不过想想这佛母的性子,倒也没有奇怪,别人就是摆明车马,不要人敬,只要人怕。 紫玄江面色惨白,兀自不服,“明明是他斩了我灵剑,更破了我的剑意。” “住嘴!”蓝菩妖圣已然脸色发青,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来这云台,还玉诡,呸,这沈采颜就是条疯狗,逮谁咬谁。 紫玄江不敢出声,浑身颤栗,有些绝望地看向对面,却看到骨玉悬额的少年,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森然的冷意宛若一川天河,从青冥直接砸在紫玄江的头顶,已是将他浑身上下紧紧裹住。 “老祖,不宜节外生枝了。”紫明道叹了口气,轻声提醒着,旋即有些同情地看向自家三哥,惹谁不好,惹她? 蓝菩妖圣停下动作,脸上却是忽然露出了笑容,笑容中带着欣赏,更带着森然, “很好,沈采颜,以你这气性,要是说佛魔争锋,那刑天之主能胜过你,我是半点都不信! 你要交代,我便给你交代。” 轰! 溯雪妖廷的三皇子已是化为漫天血水,抛洒在云台之外。 “我溯雪妖廷讲究血脉尊贵,做不到的,便拿性命付账。 他若是斩伤了你的伪身,今日我必死保他,哪怕和你做过一场,可惜,他做得还不够好!” 丢下一句冰冷的话,蓝菩妖圣已是转身缓缓离去。 紫明道神色一黯,轻轻发出叹息,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祖在盛怒之下会做出如此举动。 按他的想法,不外乎是让紫玄江也接那姬催玉一式神通,不想却是直接被自家老祖处了极刑。 紫明道不懂,在场的觉僧却是懂了,甚至叶风彻也是明白过来,心生感慨,原来这才是元神和妖圣的境界。 与其让紫玄江再丢一次妖圣的面皮,不如死了干净,元神妖圣以下,没有谁是不能替代和舍弃的。 紫明道向着觉僧和妖皇一礼,随后静静看了看佛母,见她衣带烟霞色,见她烈烈天狼破。 旋即发出一声苦笑,转身而去。 第409章 如约相候 又过了几日时光,对于了如觉僧的入灭,定缘寺却始终没有消息传来,仿佛这件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不过,也在这短短几日,佛母一举镇杀妖圣和觉僧的消息,却是如水银泄地一般,向着人族五域和六大妖廷扩散而去。 看着啸铁妖圣一脸苦笑,翼化鸿不禁有些啧啧称奇,能让一个妖圣无奈至此,怕是不得了的消息。 眼下已是快到莽雪原了,但愿不要有什么变故,虽然他不明白云真为何一定要他来这边,将紫苏抢回月喜河,不过想不明白的事情,照做就是了,反正云真也不会害他。 “化鸿,要不来猜猜看,我手上是什么消息?”啸铁妖圣扬了扬手中的情报,神色有些古怪。 还不待翼化鸿开口,啸铁妖圣自己就憋不住了,“沈采颜在莽雪原,以佛狱镇杀了一个妖圣和一个觉僧。” 翼化鸿一把抢过情报,仔细看了看上面寥寥的几个字,似要看出来,回想起记忆中那抹亮丽的身姿,眼神中当即流露出郑重神色。 来这莽雪原之前,云真拟定了各种计划和适合的应对手段,比如万一妖皇悔婚要如何应对,又比如返程遇到意外拦截的妖圣,有三种让其忌惮不敢出手的言辞,再比如遇到溯雪妖廷的人该以何种态度…… 就算有厚厚的一册,风虎大天妖觉得里面显然少写了一种情况,那就是遇到玉诡怎么办。 “谢谢老爷,小蝉一定继续加油,老爷你最好了!比心!”心怒放的声音在姜默舒灵台中炸响,其中蕴含的喜悦之情,甚至感染到了同在灵台中的鬼母灵识。 不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对面这风虎已是成就了大天妖。 “是啊,佛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我若是有她的修为战力,却是不用困守在这宫室之中了。 但若是现在就跑回月喜河,云真交待的事情岂不是没办成? 而且,难道自己就真的不想救紫苏么? 抢亲?沈采颜掩住檀口,眼中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过累归累,但总算可以通过这个机会一窥各家妖廷优秀的后辈,不至于忙了半天,没有任何收获。 “哈哈,这个倒也不错!” “明道哥哥,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柔声轻语怯生生地响起,仿佛之前那娇蛮的少女已然换了一个人。 王者,形如天地之间撑天撑地的柱石,几朝霜,几朝雪,傲就琅玕。 “谁?”紫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几息,眼睛猛然睁圆,似是难以置信一般。 啸铁妖圣一怔,旋即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你们当真是好兄弟,从年少不知愁走到如今,彼此扶持共看天地辽阔,不容易……” “早知这一趟是辛苦差事,不过,谁让我看你顺眼呢,回头你帮我把云真灌醉,就算是还我人情了。” 翼化鸿沉默了一刻钟,终是瓮声瓮气地开口了,“大圣,云真一定给你交待过,什么情况下可以将我打晕,直接带走,包含眼下这种情况么?” 紫明道猛地咳嗽两声,似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过我要是成了佛母,可能和她一样,看不上明道哥哥你哦。” …… “老爷,风虎离开迦云真,机会千载难逢,要利用这个机会将他除掉么?” 一座豪华的宫室中,灯壁辉煌, 虽然姜默舒本体还在北疆,但对月喜河的关注并没有半点放松,眼下月喜河有六位妖圣,几乎是流明妖廷小半实力了。 扯什么血脉尊贵,这风虎怕是妖圣之尊,都足以尝试去突破。 “比之鬼母已能镇杀妖圣和觉僧,这点进步实在不足挂齿。”风虎冲他点点头,神色平静,眸子中不生一点涟漪。 “采颜,你以佛母的身份去问问,溯雪妖廷的皇女紫苏,是个什么情况。” 丙丑七万零三号地藏佛牌听到了他的名字,随后沿途佛牌交替感知,他身边还有个妖圣,已是到了专为接待各位妖圣的浮空宫殿中。” “化鸿,你已是大天妖了?”紫明道一愣,下个瞬间眼中已是露出惊异之色。 紫明道坐在椅子上,萎靡的神情中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 “我看到他了。”带着郁闷,紫明道幽幽叹息一声。 结果就是这几日驾到的大能越来越多,觉僧和元神自有大能招呼,但随行而来的人员总不能就随意安排吧,有些人的身份甚至是高过紫明道的,比如某位龙宫的龙子。 云真出门前特地嘱咐过啸铁妖圣,若是单独遇上双英,赶紧跑,跑得越快越好。 偏偏这几日佛母在莽雪原镇杀觉僧和妖圣的消息传了开来,各位前来观礼的妖圣和觉僧都是加快了脚步,提前了行程。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来了!风虎来了! 紫明道想到自家的情劫,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深深羡慕的神色。 新妖廷没有人手,所有的人手都是从溯雪妖廷和北疆佛门征调的,没想到本地各城妖王已是尽数被佛母当点心吃了,一时间又抽调了十来位妖王前去入驻,一下便显得人手有些不足。 不多时,得来的消息倒是让姜默舒吃了一惊,“没想到啊,紫苏居然是新妖廷的皇后?” 翼化鸿点点头,心头多少添了些底气,已是到了莽雪原大门之外,自然是要争一争。 王符在翼化鸿额间盈盈发亮,一遍遍涤荡他的灵心斗性。 我者,执戈二字所成,神通伟力在手,才可随性鼓畅天机,才可遇到变故时不会仓惶忙乱。 良久,翼化鸿脸色变得平静,正色说道,“那就按原本的计划来,云真说得没有错,我不是放下的风虎,更不是退后的风虎,便是玉诡专门在深冬城候我,我也要去打个招呼。 刹那间,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在鬼母体内怦然跳动。 至少也得有地位相当的人作陪,于是在紫玄江被蓝菩妖圣扬了之后,溯雪妖廷的七皇子忙得跟陀螺一样,恨不得拿鞭子自己抽自己。 紫明道揉了揉胳膊,扭了扭僵硬的脖颈,勉强撑开难看的笑容,“几日前看到三哥在我眼前身死,我才彻底体会到你的心情,这天地中要想按心意说话和做事,还是得成就妖圣才行。” 除非…… 要不是六个妖圣死保,流明妖廷甚至敢直接拿下迦云真。 “老爷?”沈采颜看向少年道人,却看到自家老爷少有地眉头紧皱。 万万没想到,紫苏的眼光却是最准的,当真是天意弄人。 之所以是啸铁妖圣陪着来北疆,一来翼化鸿跟啸铁妖圣格外投缘,二来也是因为啸铁妖圣保命神通最强,遁法也极其犀利。 风虎啊,按道理他绝不会离开迦云真半步。 紫明道苦笑一声,甚至生出自家是否在虚掷岁月的错觉,上次月喜河一别,翼化鸿和他修为想当,迦云真不过是个大妖。 紫苏虽是在说着笑话,但语气中那丝无力的哀婉,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啸铁妖圣撇了撇嘴巴,淡淡的笑意却是弥漫在脸上。 甚至在今日,他终于是看到了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从证了天妖,翼化鸿就有个明悟,能决定自家在修行之道上能走多远的,不仅在于自家血脉,更是在于自家的斗心。 拥兵自重,这四个字落在任何一个妖军统领的身上,都是致命的。 但论到保命的功夫,不只是妖圣,便是把天地中元神和天子全都算上,我也排得上前三。” 这种时候,居然还把翼化鸿派到北疆来,喝喜酒?看热闹?还是想学学怎么自立妖廷? 之前布置的一着闲棋倒也有了效果,流明妖廷当真开始对月喜河妖军的现状有了疑虑。 …… “云真只说了一种情况,让我带着你直接遁逃,眼下倒还不至于。”啸铁妖圣眼睛一眯,旋即自傲地说道,“若说神通争胜,我还没有觉醒本命大神通,倒也没资格吹嘘。 脆生生的声音倏地出现在姜默舒的灵台中。 姜默舒轻轻叹了口气,一条盈盈发光的束带却是出现在他的手中,看着手中的宝物,刑天之主却是沉默了良久。 姜默舒再度将视线转向了浮在虚空中的宫殿,嘀咕了两声,“这货该不会是来抢亲的吧?” 有劳大圣,化鸿在此谢过!” “这个……要不回了月喜河,我陪大圣喝个不醉不归。” 沈采颜不由得点点头,“对啊,奴家也是很吃惊呢,不是说她是翼化鸿的情劫么?” 于是,幽魂侍女娇俏地白了自家老爷一眼,就知道可劲儿欺负小蝉妹妹。 “小蝉,做得不错,大功一件,这样,你的利息下调一成。”姜默舒大方地说道。 两人立在云台上,一同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是十来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宫殿, 虽有阵法的阻隔,只能感受到那里有数个强横的气机,但姜默舒和沈采颜都知道,其中一个妖圣气机的护持下,还有一个风虎大天妖存在。 “老爷,你专门叮嘱过的,有几人的消息要特别关注,其中那个叫翼化鸿的,已是到了深冬城, “就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位,他终于来了。”紫明道笑了笑,口中无声比了个口型。 紫苏瞬间已是看出来了,紫明道无声吐出的两个字,正是“恭喜”。 刹那间,梨带雨,天降甘霖,那么久的期待,那么久的忐忑,终归是没有被辜负。 君不辞世道远,妾踏雪也相候。 第410章 约谈抢亲 作为新妖廷的中心,深冬城,已是更名为融都,而妖廷的名称,据说是由叶妖皇钦定,定为了彻雷妖廷。 来参加立廷大典的大能不少,或者可以换个说法,很多大能都想一探这方天地此后数万年的气运格局。 六大妖廷一个不少,都有妖圣赶到,北疆六寺的觉僧自是要来观礼的,甚至就连中原和东界,也有部分天宗的元神前来。 十来座浮空宫殿,差不多都有大能入驻。 而同行而来的弟子或眷属,至少也是能得各家大能青眼的俊杰,要不本身就是金丹或妖王,要不就是身后紧跟着金丹或妖王。 都是妖圣或元神的嫡系,入道时间从三四百年到一两千年各有不同,不过具体什么修为和实力,便是各家的秘密了。 不过这种各家宗门齐在,甚至人族和妖族俱全的机会,非常难得,彻雷妖廷专门划出了三座浮空殿作为各家弟子饮宴交流所在,分别是“百福”“千祥”“万善”。 饮茶吃酒很是不错,便是见猎心喜,彼此想一试神通高下也无不可,上面有妖圣和觉僧盯着,最多就是输得难看,伤了和气,陨落的倒是没有。 万善殿门外,紫明道迎上翼化鸿,一个是王孙意气骄,春风濯濯明珠袍,一个是风氅英雄貌,亦狂亦定亦藏刀。两人并肩而立,俱是襟怀凛凛,龙姿虎蕴更是摄人心神,便是驾遁路过的妖王或是修士,都不由多看几眼,暗道一声好英才。 “明道兄,可是那事有消息了……” 风虎大天妖凝着眉眼,没有半点抱怨,只是静静问出心中关切之事。 来之前已是对此事的难度有所预料,不想还是有些低估了,那紫苏所在的宫室就在人皇宫室的边上,位置倒是不难找,难的是始终处在妖圣和觉僧的眼皮子底下。 紫明道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直盯着翼化鸿,指了指上面,喟然一叹,“立廷大典还有五日,妖圣和觉僧都担心还会节外生枝,以佛识和神念笼罩了重要的宫廷所在,所以我没有办法带你进去,也没有办法带她出来。” 翼化鸿点点头,额间王符轻轻闪动,“明白了,我想想其它办法,不知今日邀我前来,还有何事?” 哪知紫明道却是一头雾水地看向风虎,眸中露出诧异之色,低声说道,“不是你邀我来的么?我还奇怪你怎么会如此不避嫌?” 此话一出,两人都是眉头紧皱。 要做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由不得两人不小心谨慎。 所谋之事若是暴露了,翼化鸿必然会被赶出融都,溯雪妖廷的各位妖圣想来也会不辞辛劳,将之追杀至西极和北疆的边界。 紫明道必然被剥夺皇子身份,身死道消也多半可以争取争取,万一实现了呢。 “是我邀请两位,故人重逢,甚是喜乐,喝茶吃酒不是应有之义么?” 天风中`出现一个清朗的声音。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倏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眸有阳燧火,身带鲤鱼风。 紫明道和翼化鸿猛然一怔。 妖廷皇子对上少年的无暇眉眼,不由得苦笑一声,“你来此处,可是采……佛母的意思?” “军主祭炼一件法宝,心有所感,要独自闭关几日,不便外出,便让我来替她招呼一下远客。” 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指了指风虎大天妖,继续说道,“不过单独请来风虎,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他,所以找你来作陪客。” “催玉,你可真会开玩笑!”紫明道扯着嘴角尴尬地笑了两声,却是看到少年道人的眸子中,似有无比的认真,更是看到翼化鸿已然有些紧绷的身子。 好吧,看来不是玩笑。 无言的缄默顿时出现在三人之间,良久,紫明道终是有些受不了场中的尴尬,指了指不远处的万善殿,“既然来了,还是入内坐下来谈吧。” 少年道人微微颔首,天光中一步轻踏,似是惊鸿灵魅,不带半丝烟火气直射浮空宫殿。 翼化鸿看向紫明道,拱手抱拳,随后向着万善殿的方向一个虚引。 妖廷皇子冲风虎点点头,身带长虹,遁如霞光,落向万善殿。 翼化鸿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的他,若论神通战力,元神以下能打得过他的屈指可数,但这丝毫给不了他任何安全感。 玉诡就在这城中,这个念头就仿佛紧贴在脖颈的锋利灵剑,无时无刻不在告知他,这里很危险! 果然,一路小心翼翼还是被人窥破了行藏。 一丝隐晦的涟漪从腰间的布囊中传出,落入翼化鸿的耳中,“无妨,我不离你半步,哪怕是塌天之陷,也能保住你的性命。” 风虎抬眼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万善殿,紧抿着嘴唇,浑身风丝一扬,已是风驰电掣一般撞了过去。 …… “百福”“千祥”“万善”三宫,紫明道这些日子倒也没少来,不过多是说几句场面话,饮几杯应酬酒,以显没有冷淡各方宾客。 不过有了紫明道,三人倒是直接坐到了特意留出的尊贵包厢中。 姜默舒仔细打量了一下厅中布置,意有所指地问道,“溯雪妖廷投入这么大,会不会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这不是做生意,哪还管亏不亏,便真是亏了,只要妖廷不倒,总有翻本的机会。” 紫明道略一犹豫,终是按心中所想给出了答案。 “不错,有些事情可顾不得亏不亏,值不值,该做便要做,不知化鸿对这点是否认可?” 少年道子将目光转向风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别人我管不着,自家守住心中坚持即可。”翼化鸿将酒杯推到一边,反而是拿起了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香,不过也苦。” 也不知是在说饮茶,还是在说持心。 少年道人抚掌称妙,呵呵笑着问道,“以前在月喜河你是要饮酒的,今天在这融都,反倒是不饮了,可是有大事要做,怕饮酒误了事?” 风虎眼中多出缅怀之色,不置可否地说道,“万千因果,只因当年在万妖丛林,我醉了一次。如今想来,却是恍然如梦。若是那日我不饮不醉,你我也许不会有因果勾连,云真和默舒也许会是朋友…… 沉吟几息,翼化鸿盯着手中的茶盏,缓缓说道, “不过,若回那日,那酒我还是会去喝,若是凡事都怕因果相扰,不如直接躺倒睡个饱,还能做什么事?!还能成什么事?! 往日不可追,跋涉后来岁,虽有遗憾但不曾后悔!” “说得好,甚合我心意,我便以茶代酒,敬你这不曾悔!”少年声音清朗,不带一分杂质,似是溪水一般清澈。 待品了品杯中香茗,少年道人微微一笑,“说回这饮酒,往日都饮,今时却是不饮了,事有反常即为妖,化鸿当不是来观礼立廷大典,更不是来喝喜酒,怕是来抢亲的吧?” 旋即看向紫明道,耸了耸肩膀,一言道出真`相,“你是帮凶……” 紫明道和翼化鸿都是脸色未变,但心头已是巨震,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还是说佛母心明如厮,一见风虎来了莽雪原,就猜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怎会如此可怖?! 少年道人侧着头,笑吟吟等着对面狡辩, 有地藏佛牌谛听佛狱信众,只要话一出口,便是瞒不过小蝉,恰好,一块佛牌就被眼前的紫明道随身带着。 待妖廷七皇子和风虎大天妖隐秘地联系了一次,姜默舒自然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紫明道看了一眼翼化鸿,脸上有些挣扎,咬了咬牙开口道,“催玉,你可真会开玩笑!” 翼化鸿则是眼中露出森冷笑意,猛地在桌上一拍,睥睨说道,“我想喝酒谁也拦不住,我不想喝之时,谁也别想摁着我喝。 姬催玉,一定要我说明么,我虽不喜喝茶,但更不想与你喝酒! 尽兴之事,当与至性之人来做,若是默舒在此,我自是不醉不归, 至于你,不过尸鬼之躯,更是采颜的伪身,不配与我同醉!” 少年道人脸上不见半分愠色,淡定地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彻雷妖廷的皇后,你抢不走,我说的。 同时,这也是我家军主的意思。” 紫明道骤然色变,颤声开口,“这是采颜的意思?” 情急之下,他已是顾不得佛母的称呼了。 “当然是佛母的意思,更是我佛狱一脉的意志,待立廷之后,军主便会在彻雷妖廷掌律令,压御人妖二族,这不是你劝阻你家老祖的理由么? 在其位谋其政,有人想来节外生枝,我家军主自是不会同意。” 少年道人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了敲,扬起眉眼淡然说道。 紫明道眼神一瘫,人已是无力软在座位之上,呆了好几息,方才勉强咬着牙说道,“我想请见采……佛母,以求一个慈悲冷眼,还请催玉禀报。” “不用了,佛母说了,她不想见你!若有人捣乱立廷大典,她会全力阻止。” 少年道人站起身子,“今日得见故人,饮得春风,心中很是畅意, 我尸鬼一个,却是没灵石在身上,好在听说这地方倒也不用付账。 两位慢慢吃,不要浪费,不过谁若是最后走,还请记得打赏一些,莫要丢了体面。” 翼化鸿凝着眉眼,冷冷盯着姬催玉,一言不发,却已是说明很多东西了。 少年道人嘴角噙着冷笑,“万妖丛林让你逃过一劫,我是不想放你逃过 所以,风虎,你要万事谨慎啊,不要露出破绽给我!” 旋即指着翼化鸿腰间的布囊,缓缓地点了三下,随后合掌在喉间虚划了一下。 第411章 一赌落因 “蓝菩妖圣,不想居然是你来当彻雷妖廷的国师,已是老态龙钟还这么辛苦,不明真`相的还以为彻雷妖廷不尊老呢。” 沈采颜掩着檀口,轻吐兰息,淡淡的讽刺已然落到蓝菩妖圣耳中,宛若剑刺。 对于蓝菩妖圣愿意转投彻雷妖廷,不仅叶风彻吃了一惊,便是溯雪妖皇也是郁闷不已。 本是为表尊重, 甚至明言,若是其它妖圣有不同意见,大可来此当面聊聊。 怎么聊,文聊还是武聊,能不能动用本命大神通?蓝菩老太太并没有细说,也没必要细说。 见到蓝菩妖圣已是动了无明,溯雪妖皇也只能顺势而为,虽然不舍,不过既然前面已经投入那么多,也不在乎这一哆嗦了。 “无间佛母,有些小子入道尚浅,乳臭未干,却不知天高地厚,我便亲自打灭了,免得脏了大家眼睛。 彻雷妖廷新立,老身更是要看着防着,以免这种混账东西作祟。” 蓝菩妖圣将拐杖一顿,冷眼看向风姿绰绰的佛母,浮沉天地看过无数春风秋月,却是只在这鬼母面前丢过面皮,自然是要还以颜色。 鬼母螓首微抬,明媚着眉眼,捎带着痴痴风月,却只是嗤嗤笑着,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挑衅胜似挑衅。 也许入道还浅,妖圣或元神所谓的面皮之争,在沈采颜看来,实在可笑,说是长生久视,真到了入灭之时,能维持住清明和豁达的,倒也就那么几位,莲醍天子那种虽不是孤例,却也不多。 老爷说得对,这方天地病了,这症结多半就在元神、妖圣、天子的身上。 如果说叶风彻刚刚还有些暗自窃喜,庆幸蓝菩妖圣能转投彻雷妖廷,眼下却是隐隐感觉不妙。 他预想的三足鼎立,是佛母、妖圣还有觉僧互相制衡,而不是其中两位似怀有血海深仇一般,随时准备冲上青冥分出高下生死。 就如眼下这般,一老一娇,一头鹤发一瀑青丝,一位饱看春秋舞短长,一位凤目痴嗔生琳琅。 眼看着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了! 妖皇的目光在佛母和妖圣之间不停流转着,新来的国师和以后的司律却是半点都没有看他。 刹那间,叶妖皇莫名想起人族五域的笑话,若是双英尽在我宗手上,必会不像那伏宇初一般,傻事做尽,蠢货! 叶风彻瞬间已是理解了伏宇初,原来,蠢货不只一个,大抵自家也是。 为了打断越来越紧张的气氛,叶风彻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这口舌之争还是少些的好,有件事还请两位帮忙定夺一下。 还有五日就是立廷大典了,可是北疆佛脉哪位觉僧前来担任国师,还是没有确定,不知两位可觉得需要催一催?” 蓝菩妖圣的视线如同刀锋一般,狠狠在沈采颜身上扫过,旋即冷冷出声, “北疆六寺,定缘、传业、欢喜三寺各有三位觉僧, 化禅、黑天、善见各有两位觉僧,不过宗里却有定宗的佛宝。 所以来的觉僧不可能是化禅、黑天、善见三寺,当然更不可能是定缘寺。 来彻雷妖廷担任国师一职的,必是传业和欢喜其中一寺的觉僧。” 叶风彻本来只是拿此事打岔,也没打算能有答案,不想蓝菩妖圣却是对北疆佛脉了如指掌,娓娓道来。 若非是这等溯雪妖廷的底蕴,如何能对北疆佛脉如此了解,当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说了大抵等于没有说,”沈采颜面无表情地轻哼了一声,“若都是这等废话,我倒是要怀疑有些人怕是来这莽雪原养老的。” “你……”蓝菩妖圣眼中生出戾气,轻轻扯开的嘴角已是流露出危险的气息,“那你来说说看,看你的高见能否说服老身。” 妖圣手中的拐杖已被握出了淡淡的掌印,无数细碎的符文正在掌印附近疯狂地涌动。 叶风彻已是看得眼皮直跳,暗道不好。 “能来彻雷妖廷的,必是欢喜寺的觉僧,如果我没料错,当是唯一那位欢喜女菩萨。” 沈采颜古井无波地颔首,眸子中的嗤笑之意却是更甚了。 “不可能。传业寺的师太才更合我彻雷妖廷的情况,而且她们对于广传慈悲更有需求。 传业寺三位师太尽可来此,怎么也不该是欢喜女菩萨来……”蓝菩妖圣断然出言,脸上已是露出揶揄的神色。 “那打个赌如何?” 沈采颜脸上露出宛若高高在上,俯视似的神色。 这样的神色叶风彻见过,在见到北疆六寺佛修之前,他经常被人以这种眼神看着,满是轻蔑和不屑,然后他便只能灰溜溜地离去。 这样的神色蓝菩妖圣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少有人敢在她面前露出这种神色,上一次还是三位天子同时来围杀她,其中一位的脸色就是如此,当然那位天子已然陨落在虚天之中。 “说说赌注。”蓝菩妖圣脸上忽地恢复了沉静之色,似乎把场中危险的气氛化解了,不过此时的蓝菩已是斗法争胜的心态,就如当时对战三位天子。 “我若是输了,我那伪身姬催玉交你任意处置,抵溯雪妖廷一个皇子绰绰有余。 至于你输了,紫明道就算了,若是两个妖廷皇子都这样没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无趣。” 佛母玉手懒懒拂过檀口,轻轻在额间敲打两下,美`目中荡起谐趣, “若是你输了,就把之前溯雪妖廷的屁`股擦干净,至少在立廷大典之前不要闹出笑话。” “好!”蓝菩妖圣一口答应下来,没有问具体是什么事,这沈采颜既然敢如此说,还是这等语气,怕是之前哪里遗留的因果,可能没有清理干净。 这也是为何来新妖廷当国师,要切断原先妖廷因果的原因,若是因果勾连,容易牵一发动全身,从而影响新妖廷的发展。 难道是滔冥妖圣遗留了什么因果,被这鬼母发现了? 不过半天后,北疆六寺就传来明确消息,欢喜寺的欢喜女菩萨,吟善天女到彻雷妖廷担任国师之职。 轰!两座国师府中的一座,已是莫名坍塌了一半。 云台之上,佛母依然如往常一般,俏立在云台边沿处,淡然看着远方的浮空宫殿群。 骨玉悬额的少年正随侍在她身边,同样静静俯视着下方的芸芸众生,眼中无慈无悲,就如同一个凡人在看向另一群凡人。 “老爷,你为何猜到,是欢喜寺的天女过来?”鬼母有些不解,在灵台中问着自家老爷。 姜默舒点点头,随口解释道:“你立下佛脉真言,说了结当年旧事前尘,若有反复便佛性堕落,陷天人五衰,但你又以凡人因果的牵连,合情合理镇杀了如觉僧,定缘寺怕是还在疑神疑鬼。 蓝菩妖圣不是说了么,只会是传业和欢喜两寺来人,传业寺曾在弘经城得罪了你,自是也不会来冒这个险,可不就只有欢喜寺了么。” “可是欢喜寺除了吟善天女,还有两位欢喜觉僧,为何不是他们来呢?”沈采颜还是有些不解。 “我胡乱猜的,本来就是输赢都无所谓,关键是要蓝菩妖圣来赌。 她赢了,我以刑天招呼她,她输了,有翼化鸿那边的妖圣招呼她。” …… “愿赌服输,说,要我做何事?”蓝菩妖圣深吸了一口气,阴冷地说道。 不仅是她,就连叶风彻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因果的代价能媲美佛母的伪身。 “听说妖廷的皇后是溯雪妖廷的皇女,紫苏?”沈采颜掩着檀口,眸子中有着复杂难述的笑意。 “正是!立廷大典同时也是成婚大典,人妖相合,成就新的气运格局。”蓝菩妖圣点点头。 然而只是一个瞬间,佛母却是笑了,蕴含复杂意味的笑意绽放在她的脸上,甚至让蓝菩妖圣和妖皇都有些奇怪。 “我听说,只是听说,紫苏身为皇女,却是心仪流明妖廷一位边军妖王。” 沈采颜缓缓开口,就如一鞭子猛然抽在了蓝菩妖圣和叶风彻的脸上,两人都是脸色铁青。 蓝菩妖圣眼神一凛,死死盯着沈采颜缓缓开合的朱`唇,仿佛那是两条毒蛇,旋即又看了一眼叶风彻,淡淡开口,“总会有些金玉道子让人惊艳,就说那郑景星,不知多少坤修女道思慕于他,便是大妖甚至妖王,也有不少对他抱有好感。 不过,我溯雪妖廷最讲血脉尊贵,紫苏若染浊息,溯雪妖皇 叶风彻眼神一凛,深吸了一口气,昂首说道,“无妨,这等知慕少艾,何人不曾有过?便是我,未起之时也有眷恋和遗憾。” “可是我听说那妖王这两年已是成就了大天妖。”沈采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妖圣和妖皇,眸子中似有汹汹八卦火焰烧起。 蓝菩妖圣一怔,心头已是有着淡淡的懊恼,怎么会有这等事情?而且偏偏还这么巧。 有一说一,无论在哪座妖廷,大天妖配皇子皇女都绝不算高攀,甚至妖廷皇家还半点犹豫不得,若是下手慢了,必然被妖圣的亲眷抢走了。 叶风彻面有难色,一丝隐隐的愤恨出现在他的眸子中,却是被他全力压制到最深处, “无妨,世间的姻缘不是看最美好,而是要看最合适,合适的时间合适的人,早一分不行,晚一分也不行,紫苏为妖廷皇后,对她对我都是合适。” “妖皇位业不会低于妖圣,远胜过大天妖。”没有任何犹豫,蓝菩妖圣正色开口。 “既然两位都觉得没问题,那就好,紫苏皇女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沈采颜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旋即,幽幽的歌吟自鬼母口中轻轻吐出,“……都道初心不可负,负了心可枯?负了可有苦?只想天地两间道声孤,岂无辜……” 伴着哀婉的歌吟,鬼母身边的少年缓缓开口了, “那大天妖翼化鸿随啸铁妖圣而来,为彻雷妖廷的皇后而来,来抢亲…… 风虎推开流云,顶着厚雪,不畏彻雷,他来了, 蓝菩妖圣,作为输了的代价,你告诉叶妖皇,你能阻止风虎吗?哪怕他身后是六位妖圣!” 第412章 天女已至 如同莽雪原上,冰天凛地的风,呼啸着刮过天地,带来纷纷扬扬的雪。 蓝菩妖圣和叶风彻同时一怔,灵台中也是纷纷扬扬,有些乱了。 “翼化鸿?啸铁妖圣?西极月喜河的万妖军?” 叶风彻当然记得这个大天妖,事实上,当日随在妖圣身后前来拜见,风姿气度甚是烈烈,如万丈风潮变化莫测,潋眸时额间王符闪动,似可飒沓撼山海。 当时叶风彻还曾感叹,那月喜河作为人妖对峙最为激烈的战场,实在有太多英才。 迦云真虽被默剑压制,却也夺了个智云的称号,可世间的修士怕是多有不知,在月喜河厚重妖云的遮蔽下,还孕育着一只悍勇的风虎。 不过万万没想到,风虎此来,却是另有目的…… “我可以负重,甚至可以忍辱,失去的我要夺回来,未有的我要抢过来。郑景星敢抛开一切直面天子,我也可抛开荣辱只为功成。 若是紫苏和翼化鸿真是两`情`相`悦,我可以成全他们,只要不影响立廷的大局。 还有几天,溯雪妖廷可否再换一位皇女过来?” 叶风彻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名为野心的灼光。 失去一切后,那段人皇尊位触手可及的记忆,如同浸过盐水的皮鞭,每日都在他灵台中反复抽打。 这样的鞭笞,这样的绝望,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痕。 此去无多路,唯有贪嗔痴,他叶风彻哪怕舍了一切,也绝不甘心在天地中籍籍无名,渐渐沉沦。 妖皇缓缓吐出的话,顿时让蓝菩妖圣的脸色猛然一变。 姜默舒微微地点头,颇为遗憾和惋惜,无论对错,妖皇选择了想走的路,他的双眼中,有着坚定的光芒,有着野心的灼灼,没有患得患失,没有卑微拉扯…… 蓝菩妖圣郑重地看向妖皇,将手中拐杖一顿,摇了摇头,“来不及了,赐血妖煌鼎已是勾连到紫苏的妖身血脉之中,要完成立廷大典,凝塑人妖相合的新气运,非她不可。” “别人名义上是来观礼,无凭无据,不可能随意驱离一位妖圣,特别是在这种关键时候,胡乱举动怕是会贻笑大方。”叶风彻紧了紧拳头,眼角不禁有些抽`动,饶是他贵为妖皇,也感到有些棘手。 他可以不计自家的荣辱,却不敢无视妖圣的脸面,哪怕明知佛母提供的消息,极大可能就是真`相,却是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驱逐一位妖圣。 “驱不得,杀不得,那就只能好好把啸铁妖圣和翼化鸿盯紧了。 因果是你溯雪妖廷遗留的因果,我是没功夫来操心的,立廷大典前后,直到啸铁妖圣和翼化鸿离开彻雷妖廷,蓝菩妖圣你老人家将之盯紧点,不算过分吧。” 鬼母盈盈浅笑,眸中生出妩媚风`波。 蓝菩妖圣忽然陷入了沉默。 良久,蓝菩妖圣阴沉着脸,重重叹息一声,“这的确是溯雪妖廷未曾了清的因果,我也有失察之责,就由我全程盯着啸铁妖圣和那风虎,必然不会让这二人有可趁之机。” “那就有劳国师了,很多事情非是一日之寒,既消不了因,也斩不了果,便是我有心想让,也不敢让,不能让!”叶风彻苦笑一声,拱手向着蓝菩妖圣一礼,跟后辈一样毕恭毕敬。 旋即又看向沈采颜,诚恳地说道,“其它诸事却要拜托佛母和天女操持了。” “无妨,份内之事,不过是护卫立廷大典,不会比守白玉京更麻烦。” 鬼母随意地笑了笑,如玉葱指在栏杆轻敲着,似是踌躇满志,更像胸有成竹。 云台上的风又胡乱地刮起来了,似要搅乱因果,吹乱人心。 …… 溯雪妖廷和北疆六寺征调了那么多人手,需要妖圣亲力亲为的事情,说实话,并不多。 便是各家大能的眷属,斗法打出真火,伤了和气,两家大能也不过是一笑了之,更不会闹到主人家这里。 随着大典越来越近,事情反而变少了,不过需要让人提高警惕的事情却是愈来愈多,众多彻雷妖廷的人族修士和妖族战修已是有些心神疲惫。 绝大多数的事情,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忙碌,不过有些事情,却是只能鬼母自己出面, 比如吟善天女到了融都,总归要见一面吧,特别又是妖皇发出的饮宴邀请。 “吟善天女有礼了,不想我佛狱开狱未见着天女,倒是在这彻雷妖廷见了至幻至纯的真容, 果然是非色非空非不空,空中真色不玲珑!” 沈采颜笑了笑,螓首轻点,口中天籁轻若云雾,眼中更是有淡淡柔波。 “当不得佛母如此说来,见了众生有欢喜,见了佛母也有欢喜,见了妖皇更是欢喜, 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如是往来如是住,俱是主来尽为宾。” 吟善天女一脸圣洁之色,口吐檀波罗蜜音,偏偏袍襟宽松,若隐若现,让人一眼看去,不见妖冶反见真趣,不见媚俗反见解脱。 心身妙曼,色空若昙,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布施众生,共结来缘。 叶风彻笑了笑,看着佛母和天女在席间打着禅机,不由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天女既然到了,则妖廷三足鼎立之势稍成,待妖廷立廷成功,凝就人妖共存祥和,自家就能重塑被剑宗斩破的人皇气运。 若是等自家消化完底蕴,再让人妖祥和成为天地的主流,将这方天地化为地上佛国与祥和之地,怕是能得无上气运,并成就历代人皇都未完成的伟业。 尚家不过是主持了人族扩出四域,就好似天地间的人族都欠了他家似的,自家若是成就了更大的伟业又如何说? 人皇与妖皇的共主,该怎么称呼呢,总不好叫人妖皇,或是妖人皇吧?叶风彻陷入了奇怪的遐想。 “该赴的宴会我来了,该说的客套话我说完了,该打的禅机我也打了,流程上就先到这里吧,说正事。” 佛母幽幽却明媚的声音传入妖皇的耳中,仿佛轻轻巧巧将他从瑰丽幻梦中扯出,并抡圆了大锤,将美梦砸成了几块。 不待妖皇开口,天女却似未卜先知似的朝他轻轻一抬手,令他欲言又止。 明媚的天光洒在天女身上,宛如一朵白莲浮于水中,又好似一抹清气盈于冰天雪地。 吟善天女眼中似有听雨观霞的恬谧,也有行云布雨的慈悲,更有缱倦绵长的萌意, 妙音中似有阴阳化用,也有清浊两分,更有虚实盈欢, “怪不得传业寺的三个老太婆都不敢来,原来沈采颜你的脾气这么不好! 我呸!居然把老娘给骗了,不过才给了三个乾妃,早知道要她们十个……” 轰!叶风彻的美梦彻底变成了支离破碎的模样,就如他脸上已快要裂开的平淡神情。 好杀的佛母,好色的天女,好面的妖圣,好家伙,贪痴嗔一个不少,彻雷妖廷有这样三位大能入驻,当真是好福气啊。 叶风彻眼中闪过无奈,赶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顺便掩饰脸上的尴尬之色。 “沈采颜你有话就说,师兄也劝过我不要来。 不过呢,欲见大欢喜便不可无大苦难,你若是平平无奇,又怎么能让北疆添上了如此多的色彩呢?” 吟善天女笑吟吟地看着沈采颜,眼中生出光,颜上生出红霞。 佛母轻轻哼了一声,语气中流露出鄙夷之色,“收起你那嘴脸,《莫呼洛迦欢喜大`法》也是佛狱根基之一,想证大欢喜,便需有大超脱, 我不管你来是超脱自身,还是来超脱他人,既然来了,先分个高下,免得叶妖皇有事不知道该分派给谁。 蓝菩妖圣我称量过了,实力不俗, 至于你吟善天女,我当然也要看看,到底有没有与我并肩的资格。” “都说你杀性如若明王,当真是名不虚传,还是个小心眼的性子,老娘就说那了如和尚陨落得不冤。”天女掩着檀口,佛吟如诉如泣,话中的内容却是如市井妇人一般,给人以无比矛盾怪异的感觉。 “走吧,去青冥!”沈采颜点点头,冲着妖皇凤目微眯,“放心,大事在即,我分得清轻重缓急,只分高下,不分生死。” 叶风彻淡定地点点头,端起一杯灵酒遥遥相敬,不过心头却是暗骂了一声自家,蠢,简直跟伏宇初一样蠢! “慢着!”吟善天女看了看空中的白云,露出一丝微笑,尽得欢喜之意,内蕴解脱之妙,“听说,你最喜公平,我这初来乍到,你要看看我的实力,自是没问题。 不过……” 天女似是故意地顿了一下,仿佛要吊起妖皇和佛母的胃口。 佛母冷眼相看,妖皇淡定喝酒,反倒是让天女眸子中露出丝丝认真,特别对着叶风彻又看了一眼,暗道,好心性! 若是叶风彻能听到天女的心声,必会回上一句,小场面而已,一言不合就打起来,怕才是以后彻雷妖廷的日常。 “不过你既然定了要称量我,又定了时间地点为现在,这较量的方式便该由我来定,可还合理和公平?”天女笑吟吟地说道。 沉默了几息,沈采颜点点头,凤眼带煞冷冷开口,“公平,你说怎么来比?” “我有乾妃,你也有乾妃,就让他们出手试试,便能分出你我的高下。”天女淡淡说道。 话音刚落,却见佛母扬了扬盈盈眉眼,“好!谁若是输了,从现在到大典之时,就去盯着中原和东界的元神,一来免得有人心怀不轨,二来也算是个苦差事,你可敢一赌?” “好乾妃,更好博戏,生命之欢喜就在不可预测,沈采颜,我倒是看你有些顺眼了。” 天女点点头,场中已是出现三个身影,正是欢喜寺独有的佛门修士,乾坤二妃。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了场中。 第413章 诸般算计 乾坤二妃,乾妃为男,坤妃为女,乃是欢喜寺立足天地的底蕴之一。 祀奉上师,而得垂怜灌顶,身心俱皈依,自成欢`喜`佛国,自生无上妙趣。 只要上师的佛国未破,无论乾妃或是坤妃,佛国笼罩,均可使出神通伟力。 少年道人站在场地正中,眼神如水一般清澈,杀意也如水一般清澈。 “我这伪身有些凶戾,若是将这三个玩物都杀掉了,吟善天女可不要心痛。”佛母葱指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眼波中荡起盈盈涟漪,好似在笑,也似在怒。 居然敢拿自家老爷和那些玩物相提并论,当真是不知死活。 “我的乾妃中,这三个也算勉强看得过眼,若是你的乾妃能干掉他们,自是算你胜过了我。 天地中有此灵妙人物,我只会欢喜,哪会心痛。” 吟善天女侧过脸,看着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笑吟吟,眼中却是闪过精光。 这姬催玉的伪身似乎也不简单啊,既然话都已经放出去了,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好在自家最好的三个乾妃,若是结成光妙阵,元神以下也是难以抵挡的存在。 “催玉,可听到了,既然天女都不在乎,那便斩了好了, 妖廷的皇子都能废掉,这些个玩物更是无妨,斩了也好,死了才得干净。” 鬼母不紧不慢地开口,风轻云淡中便要这云间殿室染血命陨。 此言一出,少年道人似被赋予了魂魄和灵性,微眯的眼睛猛然睁开,神光灼灼,杀意瞬间沸腾,既有冰川一般的森寒,也有魔焰一般的噬狂。 咻!冥雾从少年道人身后腾起,八柄长刀从中吐出,好似灵蛇乱窜,犹如蛟龙出海,凶厉的恶鬼嘶嚎宛若魔音贯脑,令人心神发麻。 犀利刀芒划破虚空,恣意纵横,显得分外凶残狂放。 便是吟善天女都不禁看得眉目一紧,三个欢喜寺乾妃自然不敢轻攫其锋,连忙分散遁开闪躲。 三人浮于外侧,按光妙阵的玄妙,勾召梳理着汹涌而来的佛蕴,刹那间,噼啪声连绵不绝,急似风雷激荡。 金光佛蕴分别和清浊二气纠缠混合,三人齐齐发出佛叱, “善欲行天,恶欲堕地,一念言欢,一语梦醒, 请见堕欲金刚,于此间行凋零之法。” 一尊赤`裸上身的金刚之形已然化生在阵式正中,青黄二色的迷雾纠缠在金刚四周,不少俊男美女之形在迷雾中忽隐忽现,神态忽而圣洁无比,忽而浪荡妖冶,一眼看去便有风尘韵味直映灵台。 堕欲金刚,凋零秘法! 这式神通当真有些出人意料,便是姜默舒也是吃了一惊。 虽说他以虚影小人融汇了六寺本原经,也只是将之凝为佛狱底蕴,以求佛狱不为六寺神通所克,甚至可以反而克制六寺神通。 不想六寺的神通推演下去,也是各有玄妙,这吟善天女居然以生趣演寂灭,似乎还推演到了甚深之处,当真了得。 若姬催玉只是一个金丹,多半就翻车在此了。 场上已是生出满天桃,雨被少年道人身边的刀轮搅动,刹那间纷坠不休,宛若一幅绝美的画卷, 蛾儿雪柳桃雨,笑语盈盈暗香去。 金刚猛然向前一踏,万千曼吟回荡在虚空中,好似有无量喜乐蜜音如浪拍击,青黄明雾流光溢彩,映得殿中化生出各种欢愉喜乐的妙相。 少年道人身后的鬼雾再度暴涨,仿佛蛮荒凶兽的森然巨口,长刀好似獠牙一般,秋风扫落叶似的,将袭来的桃袭卷一空,不是尽数镇压,就是绞成虚无。 便是叶风彻曾亲眼目睹姬催玉以这式神通,斩破了溯雪妖廷二皇子的剑道之路,却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鬼道神通使得如此煌煌烈烈,天下间独此一位。 “不错,如此神通,值得我一斩。” 漫天的欢`喜`佛蕴似是没有影响到少年道人分毫,八头雪亮长刀形成的幻龙,气势滔天,硬顶着漫天桃风雪向着那堕欲金刚斩去。 与之相伴的,是少年道人杀意凛凛的轻吟, “鬼身刀,慧心剑,初出辉辉如掣电,横击凛凛清风生,威雄吐焰破妄念! 斩!” 叶风彻的灵台中忽然生出一种错觉,眼前的少年道人仿佛如神魔一般屹立而起,踏足在苍茫大地上,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可惜,若此人不被鬼母反制,以至被炼成尸鬼伪身,必然也是一个绝强的道子。 至于对面三个所谓的乾妃,叶风彻却是再没有半分兴趣,便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双方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一方是借天女降下神通,相当于天女借三人的手出了一击,哪怕这一击未竟全力,但毕竟是元神级的威势。 另一方则是以鬼道神通煌煌破之,虽说佛狱之力根源也在鬼母,但这姬催玉能御使八鬼斩出这一刀,简直可以说是破开了樊笼,打破了天地。 没有半点意外,鬼身刀和慧心剑宛若成了生灵一般,轻轻巧巧就斩过堕欲金刚的法躯,同时也如幻美的蝴蝶,在三位乾妃的眉心,一触即回,仅留下一道细若发丝的伤口。 轰!彪悍狰狞的金刚已然消散一空,化为丝丝佛韵回到了吟善天女的掌中。 “既然不得自由身,不如我来为你们解脱。” 少年道人袖手而立,看着逐渐崩解为碎片的三位乾妃,眉眼中有着森然冷意。 旋即淡淡看了一眼妖皇和天女,少年道人缓缓走到了鬼母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姜默舒知道,这一局却是又夺了一分胜机,蓝菩妖圣被他用翼化鸿钓住了,眼下吟善天女也被这赌约推去监视中原和东界的天宗。 那会是谁来保护妖皇,护持气运转移及护持神威印呢? 少年道人嘴角勾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 吟善天女掩着檀口,幽幽发出曼吟,“你这乾妃当真厉害,若不是出不起价,老娘都想跟你讨要过来,好好疼惜。” 而眼中流露出的郑重之色,表明吟善天女绝没有在开玩笑,若是能将气运之子又或是优秀的道子归入欢`喜`佛国,自是对佛国有极大的助益。 “我瞧不上中原和东界那些人,便懒得和他们打交道,正好你去。” 沈采颜凤目微眯,如霜如玉的仙颜上泛起冷笑,懒懒出声。 “既然输了,当然是愿赌服输,这差事老娘我应下了,横竖也没有几天,等立了妖廷再慢慢和采颜你亲近。” 吟善天女心头也有些无奈,没想到自家辛苦收集的乾妃,居然差佛母手中那姬催玉如此之远, 若是自家拿得出等价的东西,倒是要想点办法将这姬催玉换到手中,如此俊俏道子,岂能不品鉴品鉴。 “很好,那此事就此说定了,最后这段时间还请叶皇做好准备……” 沈采颜冲妖皇肃然点点头,旋即转身而去,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少年道人亦步亦趋,无言无语地跟在她的身后,似是不管前面刀山火海都会誓死追随。 “不想佛母的性子果然如传言一般如天高傲啊,想来叶皇也难做得很……” “噗哧”一声,天女微微酡`红的玉颜上,泛起了丝丝浅笑,“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有趣多了……” 叶风彻尴尬地笑了笑,脸上闪过无奈之色,心头暗道, 天女你是还没见过另一位脾气火爆的老太太,等哪天你见了佛母和妖圣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怕是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 就在彻雷妖廷各方正紧锣密鼓地布置一切之时,西极月喜河防线,却是陷入了诡异的情状。 “有本事你就打过来,看爷爷带不带怕的。”韫岩妖王扯着嗓子在月喜河边上叫骂。而对面回应过来的,却是没有言语,只有十数道雷火…… 到了 答复他的,则是万妖军特产的戾煞神通。 “云真,看来默剑真的不在白玉京,要不我们攻一波试试?”化岚妖王神色很是郑重,眼下局面的演变是谁都没想到。 “不行,即便默舒不在,有虚天要塞互为犄角,我们攻打白玉京根本没有机会,还是要看妖廷什么时候再给送一座战堡过来,不然委实有些吃亏。”迦云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主要还是我万妖军此时赌不起,好在对面的人族也赌不起,就陪他们骂呗,等化鸿抢回人,我们的困境就算是化解了。” 而在白玉京中,也有人同样感到无奈。 尚春如脸色有些难看,“仙尊,不知为何,这几日我心头总是心惊肉跳,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我而去了。” 渡弥仙尊神色一黯,也罢,反正这事再过几日便瞒不住了,斟酌了一下,却是将叶风彻要成立新妖廷的事情详细说了。 “你感应到要丢失的东西,大概是神威印,叶风彻若将妖族气运混淆进神威印,这件九阶法宝便不是我人族的东西了!” 什么?!尚春如猛然抬起双眸,有些难以置信。 “你师尊曾有传信,让我先不要告诉你,说对你的修行没有好处,凡事一步步来,踏踏实实地走。”渡弥仙尊将手一摊。 听到是师尊的安排,尚春如躁动不安的心思逐渐沉静了下来,师尊是对的,凡事不能急,丢失的神威印和尚家的龙运,自家迟早都会拿回来。 “师尊出门前,可告知仙尊他前往了何处?” 渡弥仙尊笑了笑,眼中生出谐趣,“没说,不过他答应了我,回来就和我一起尝试破解景星的封印,等这么久,都等得心焦了吧! 有没有在心中骂这仙尊真的不顶事?” 尚春如脸上红霞飞起,“我可不敢腹诽仙尊,我去告诉棠红这个好消息……” 话音还未落,人已是没了踪影。 渡弥仙尊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心头也满是疑惑,这默剑到底去了哪里? 第414章 故人默饮 “那老虔婆终于走了嘛?连着几日阴魂不散地紧盯着我们两个,怕是已经知道我们的目的了。” 啸铁妖圣钻出布袋,扬起玲珑利爪,狠狠在桌上一拍,口中兀自叹了口气,“没想到偏偏是蓝菩,若是其它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但这个老虔婆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我带你跑没问题,但想从她手中抢人,还是有些力有不逮。” 风虎看着面前的猫咪,不由喟然一叹。 翼化鸿明白,这是啸铁妖圣在提醒他,他们已经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明天就是彻雷妖廷正式立廷的日子,一旦紫苏正式成为皇后,气运和彻雷妖廷勾连,再想相见,只会是空空痴念。 风虎深吸了一口气,额间王符闪烁不休,浑身的风丝也似有些无力一般,有些事情不是有斗战之心就可以解决的。 天公不作美,玉诡偏作祟。 “姬催玉约我见面之后,那蓝菩当日便盯了过来,想来是沈采颜将抢亲的事情告诉了妖廷,才会有绝强妖圣专门来看顾我们,以免丢了彻雷妖廷的颜面。” “不过,她怎么就能断定我们会抢亲啊?”啸铁妖圣满头雾水,当真是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缘由。 翼化鸿将手一摊,语气中带着少些失意,“采颜和云真这类人,见微澜而知风雨,我是从来不会去猜他们心思的,根本想不过来。” “那眼下怎么办?”猫咪踩在虚空中,仿佛脚下是绵`软的云霞似的。 风虎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眼神中熊熊战意似在缓缓熄灭,“明日正常参加典礼,然后……” 犹豫了几息,终是决然说道,“然后我和妖圣便回月喜河,兵危战险之际,四位妖圣调离月喜河本就大大不该,万一此时默舒尽起神魔攻打,云真抵挡不住的。” “你想通了?”猫咪挠了挠脑袋,语气中有着深深的惋惜,不仅是可惜一段姻缘,更是可惜付出这么多代价和心思,居然一无所得。 “对,有玉诡在,我想救出紫苏,是没有一点机会的,我几天前就该想通。”翼化鸿抬眼看着天边,大日已是仅留一丝余光在天边挣扎,也许过不了多久天地就会被寂寂夜色所涂抹。 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一样,人间幸事消磨尽,死生从此各西东。 啸铁妖圣也明白,若是没有玉诡,就算彻雷妖廷担心有人搅乱大典,也绝不会想到目标是完全不起眼的妖廷皇后。 要是没有老虔婆盯着,这两日本来是最好的机会,能将妖廷皇后不知不觉偷偷带出,当然是最好的。 哪怕偷带不出,也可以直冲宫殿抢了人就跑,虽说路上肯定会有大麻烦,但也绝不会像眼下一般束手无策。 恨啊,这鬼母便是猜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好么,当真见不得别人姻缘好。 “也好,明天看了立廷大典方能绝了你的心思, 正所谓不破不立,若是伱回避了,反而是你以后的心结。” 猫咪点点头,每一位妖圣的晋升都绝无相似,这剜心之景,这斩情之恨未尝不是以后突破妖圣的资粮,当然也有可能,是往后始终越不过去的心关。 具体是哪种,却要看这风虎的天姿和斗心了。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还是谢过大圣为我辛劳。”风虎冲着猫咪点点头,眼中神光湛然,似有不甘,又似放下。 “不知化鸿想要幸呢,还是想要命呢?” 声音清如朗月,倏地出现于浮空宫阙,似是故人相逢青冥天,借问今夕是何年。 温润儒雅的身影从寂寂夜色中走出,不急不缓,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似来饮乐宴,似来看缠`绵,似来破因乱,似来斩诸天。 风虎猛然一怔,猫咪赶紧用猫爪抹了抹头脸,似是搞不清楚,眼中看到的景象到底虚幻的,还是真实的。 儒雅道子笑而不语,风虎沉默不言,猫咪已是连九条尾巴都尽数立了起来。 “怎么?不欢迎我,还是觉得我不该在此处?”姜默舒耸了耸肩膀,自顾自地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香茗。 “化鸿,抓`住我的尾巴,云真交代过,若是单独对上双英,便要我带你直接回月喜河。” 猫咪已是拦在了风虎和刑天之主中间,九条尾巴尽数亮起,显然在催动血脉神通了。 “啸铁妖圣还是收收神通吧,附近皆是妖圣,若是给惊动了,我少不得要在此地身死道消。 我胆子小,你别吓我。”姜默舒将杯中的茶水轻轻一嗅,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缓缓抿了一口。 “默舒,难怪云真说你以蠢剑刺他,必是有大事要做,不想是来这北地彻雷妖廷生事! 居然敢单独潜入融都,视一众觉僧和妖圣为无物, 好胆量,好本事!” 风虎眼神中露出复杂的神色,若是让他奋起神通与双英拼杀,便是身死道消,他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但若是让他直冲雍都游览半日,又或是潜入命昙宗哪怕逛上一圈,他还真没有这个胆量。 偏偏这刑天之主就来了,来这融都,来这妖圣环伺所在,来这觉僧关注之地,还是在这彻雷妖廷立廷之时。 “刑天之主,你可知,我只要叫上一声,你就必会身死当场,我万妖军便能去一大敌!”啸铁妖圣眼中闪过好奇之色。 “知道啊,嘴长你身上,我又拦不住你。”姜默舒偏着头看看猫咪,微微颔首,“不过,之前化鸿帮了我一个忙,我自是要来还个人情的。” “还人情?”不止是风虎有些疑惑,就连猫咪也是动了动胡须,一脸萌萌的疑惑。 旋即风虎和妖圣都是明白过来,风虎的语气瞬间已是变得结结巴巴,“这个连你都知道了?” 姜默舒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我监视蓝菩妖圣,却发现她跟着你们几天了,本来只是猜测。不过你这样一说,我确实便知道了。 世间情`事,有等到月上柳梢头,自然也有等到枇杷盖过眉头, 完人心愿如完己心愿。” 翼化鸿难得胀`红了脸,想出口拒绝,但如同一块大石头堵在喉咙,委实发不出声音, 倒是妖宫中风儿忽然有些大,眼角落了些许沙子,隐隐有些泛红。 良久,风虎大天妖慨然地说道,“默舒,在这融都你千万要小心点,等回了月喜河,我等还要继续生死一战的。” 啸铁妖圣这才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不由得喵了一声,“刑天之主,你要跟我们一起抢亲?你疯了?!” 姜默舒笑了笑,眼中带有谐趣,也带着郑重,沉声开口, “化鸿,还有啸铁妖圣,不管你们想要怎么做,明天有且只有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没了,切记不要犹豫。” “机会?什么时辰?什么时机?”风虎点点头,眸子中有着感激之色。 姜默舒站起身,踏前几步,走到了啸铁妖圣身边,趁其不备撸了两下,旋即毫不犹豫转身离去,“时机到了,你自会明白! 记住,不要犹豫,也无需管我,直接抢了人就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儒雅道子的身形没入寂寂夜色,就如同他出现时一样,留下的,唯有桌上还留有余温的香茗,以及呆立的一虎一猫。 时机出现,不要犹豫,直接抢了人跑!风虎凝了凝眉眼,额间的王符似是燃起了熊熊火焰,周身的风丝更是昂扬而起,如同不甘心被天地压伏。 浩淼天地,却有故人抱剑来,默饮一杯映月白,快哉! 猫咪愣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猫爪,眼中兀自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我啸铁妖圣,这是被一个人族给撸了? 他怎么就敢?! …… 在皇者的无比期待中,在妖圣的意气风发中,在觉僧的慈悲礼赞中,更在风虎的辗转反侧中, 一夜的光阴转瞬而过,来到了万众瞩目的日子。 今日对于北疆佛脉和溯雪妖廷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若是证明人妖共存这条路可行,彻雷妖廷将是祥和之道最好的实例。 两万多年来,六大妖廷和人族五域对峙的情况将被改写,天地间的格局将会大变。 此后必是,祥和满地江海阔,人间遍种慈悲。 主导此事的北疆佛门和溯雪妖廷必然能获得难以言述的巨大气运。 而叶风彻,执掌彻雷妖廷,成就的名望必然远超历代人皇,绝不仅仅是一座妖廷的妖皇,待天地中俱是祥和大道,成就天地之主也未可知。 与妖廷相关的其它大能,自然会根据各自权柄,分食相应的气运好处,若是金丹得之,可轻而易举凭此成就元神。 “这可是元神之道啊,佛母,虽说老娘觉得你成就觉僧必然没有问题,不过有了这气运真的能省不少事。” 吟善天女吟吟笑着,妙`目中亦幻亦真,似心入秋,似春入眸,变幻莫测。 旋即有些惊讶地说道,“催玉呢,你平日里不是宝贝得跟什么一样,寸步不离么? 如今见了你的乾妃,我收藏那些顿时有些索然无味了。” 沈采颜盈盈笑着,凤目中如有霜雪漫天,蕴有森寒冷意,更隐有凛冽杀机,妩媚藏伐烈。 当即淡淡说道:“今日有大事,我让他在佛狱中整军备战。” 心有所感,两位佛门坤修同时抬起头来,却见妖气从北面滚滚而来,遮天蔽地,直让人心神悸动。 吟善天女和沈采颜彼此点点头, 彻雷妖廷的立廷大典,已然拉开序幕。 下一章是在明天早上,更新时间最近调整了一下,上午一章,下午或晚上一章,每章三千字,保底每天两章 第415章 且来弑君 融都所在,山舞银蛇,原驰蜡像,本就有虎踞龙盘之势,立在城头便会顿时生出江山如此多娇之感。 不过作为生活在深冬城的凡人来说,多在为生存下去奔波与挣扎,无暇感慨。 俯仰天地?那是修士老爷的事情,与凡人无关。 就如深冬城更名为融都,城还是那城,人还是那人,修士老爷说改,那便换个城头的牌子,也许会更好,也许会更差,谁知道呢? 便是有鼎革天地的变化,凡人也是看不到的。 然而,融都所有的凡人却是看到了,甚至方圆千里的凡人都看到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妖气如虹如霞,遮天蔽日,浩浩荡荡狂飙而来,凛凛统御的神威好似不可侵犯,妖云中隐约可见蛟龙、鸾凤、凶熊、狠狼……各种妖形兽状气势凌厉逼人。 佛光如海如潮,连绵蜿蜒,大放光明,依稀可见数尊威严神圣的佛陀在光明云中载浮载沉,飘渺而真实……无数金洒下,氤氲瑞霭中传出朗朗梵音,落入耳中似是能让人忘记病痛,忘记苦难。 妖气与佛光环绕所在,上百座悬空的宫殿,组成了巨大的岛屿。 依稀可见,是“风”和“雷”的形状,似是要在天地中掀起无量的变革。 奔晷过处雷声远,彻地风鸣万万年,所叹所念皆辗转,观星行止斩惘然。 叶风彻,或者说彻雷妖皇,站在玉台之上,同样看着脚下的芸芸众生,神色平静而淡然,完美诠释着妖皇该有的气度和风范。 “紫苏,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由不得我们来选择。 我当年所愿,非常想去西极的虚天要塞, 凭借自身的战功,堂堂正正,搏一个散修梦寐以求的道途前路,真的好想去啊…… 不过,当一飞冲天的机会摆在了我的面前,我更想争一争。” 溯雪妖廷的皇女,或者说彻雷妖廷的皇后,一身雍容华丽的盛装,静静站在妖皇身侧。 面容上平静如湖,看不见半点波澜,就仿佛泥胎木塑,没有一星半点的生气。 只有眼眸的最深处,掩盖着一丝小得不能再小的希望,好似一簇微弱的星火。 “你还在等翼化鸿对吧,等他将你抢回西极?哪怕等到大典开始前的最后一刻,你仍然抱有希望……”叶风彻淡然一笑,毫无芥蒂地说了出来,仿佛被妖廷皇后背叛的不是他本人。 旋即指了指某个方向,“喏,他就在那里……” 仿佛一道惊天彻地的雷霆砸了下来,将妖廷皇后似要入寂的沉躯唤醒,更砸碎了她脸上冰川一般的面容,隐藏在冷淡下的不安和恐惧,已然尽数被暴露在天光之下。 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鹿,紫苏的瞳孔中多出了艰难的挣扎,惶恐的声音急急从檀口中吐出,“你怎么知道?你不可能知道!你不要害他!”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的,此事只有三人知悉,无论是化鸿还是明道哥哥,都绝不可能泄漏消息。 紫苏浑身不禁有些簌簌发抖, 这是针对化鸿的陷阱? 看着猛然爆发的皇女,叶风彻微微一笑,“我害他做什么,你们二人相识在前,算起来,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五日前,佛母窥破翼化鸿来此的真实目的,我就同蓝菩妖圣说了,可以换一位皇女,成全你和翼化鸿。” “真的?你真的愿意让化鸿带我走?”明媚的光倏地出现在紫苏皇女的眼中,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浓郁的生气,一下子鲜活了起来。 叶风彻微微一顿,摇了摇头,喟然说道,“我刚刚说了,很多时候由不得我们来选择。 我的提议被蓝菩妖圣拒绝了,新妖廷需要你的血脉来成就,这是北疆和溯雪妖廷众多大能共同的意志。” 什么?紫苏仿佛瞬间丢失了魂魄,眼中泛起迷茫的烟雨。 “根据和佛母的赌约,蓝菩妖圣从五日前就盯紧了翼化鸿和啸铁妖圣,会直到大典结束他们返回西极为止。 我不会害他,但有蓝菩妖圣盯着,他不会有任何机会。 紫苏,往日种种,譬如幻梦,对我如此,对你也是如此,向前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天地。” 妖皇侧过脸,继续向无垠的天地放眼看去,只见到妖气如云,佛光如海,簇拥着正待新生的妖廷,接受着凡人的仰望和膜拜。 紫苏皇女眼中一寂,再无任何光辉,无论是希望还是绝望, 清泪从眼角滚滚滑落,若一抹似要逝去的眷恋,幽幽无言滴向未明的方向。 故人十分近,浮生一梦醒。 …… 排场真大!翼化鸿侍立在啸铁妖圣的身侧,看着不远处众多观礼的妖圣,不由得有些感慨, “不想彻雷妖廷立廷,居然有如此多的大能前来。” “无妨,若是你斗心不改,迟早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啸铁妖圣扬了扬眉眼,满是信心地说道,似是比风虎自身还要笃定。 翼化鸿苦笑一声,轻轻摆了摆手,“谢谢大圣青眼,我倒是想再快一点,不然压力真的有点大。” 啸铁妖圣赫然无语,昨夜见了那胆大包天的道子,之前也曾见识过刑天之威,自然明白风虎的压力来自何处。 修行天资强得离谱也就罢了,这天资强得离谱还不怕死,该是何等可怖,风虎就是这种。 无论人族或妖族,风虎都已是修士中的翘楚了,进境之速,斗心之强,简直骇人听闻!如此英才,便是啸铁妖圣也没见过几位。 偏偏还有比风虎还夸张的人,万妖军找谁说理去,陨落的妖圣找谁说理去。 流明妖廷也多亏有个万妖军顶着,换成其它任何一路妖军,早被那刑天之主斩了,摆在月喜河当京观。 那妖廷中的一帮草包,居然还不知好歹,反而来拖后腿,真是不当人子。 想到此处啸铁妖圣眉目一凝,冷眼看向一处,正好对面的眼神也盯了过来,似是带着叱责与怒诘。 两道目光犹如锋利刀锋,在虚空中互相斩击,也像是两条蛟龙,穿云拿月似地纠缠在一起。 旁边的妖圣都是退开几步,显然不想搅进流明妖廷的乱局中。 “老祖,这是怎么回事?”龙宫的皇子看向自家真龙老祖,想问个清楚。 “怎么回事?这还不简单,若是你手下的虾兵忽然神通不输于你, 恰逢老祖我过寿,你来了发现那虾兵居然也在,而且堂而皇之自称替你尽孝,你会是何种心情? 怕也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真龙呵呵一笑,不过眼中也是有着惊愕之色。 流明妖廷的矛盾已是如此摆上台面了么,万妖军居然敢撇开流明妖廷,独自前来观礼,难道啸铁他们六个想要自立妖廷? 良久,啸铁妖圣终是先行收回了目光,不值得在此时与蠢货纠缠,大事要紧。 众多妖圣都是暗自凝了凝眉眼,看来天地大变局还不只是彻雷妖廷啊,以后少不得还得多注意西极那边的动向。 既然能开 溯雪妖廷做得,那万妖军难道就做不得? 咚!咚!咚! 拐杖敲击虚空的声音稳稳传来,而随之出现的,则是已为彻雷妖廷国师的蓝菩妖圣。 老人家没有说话,只是挟裹着厚重华贵的气势,缓缓走了过来。 走到离啸铁妖圣不远处,方才停下了脚步。 蓝菩妖圣冷着脸看着啸铁妖圣,忽然将右手举到胸前,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旋即手腕一转,指向啸铁妖圣,重重点了两下。 没有说话,一切似在不言中。 咚!咚!咚! 老态龙钟的妖圣已是再度迈开了步子,缓缓离开了。 啸铁妖圣冷笑一声,抚了抚脸颊,似在抚动看不见的胡须一般,心头暗道,“老虔婆,且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刑天之主的目标怕就是你吧。” …… 好似开天辟地,好似混沌初开,无量的气运混淆在一起,在青冥中翻滚搅荡,甚至变得肉`眼可见。 瑞彩条条,光华蒸腾,隆隆天音从叶风彻口中吐出, “历万古之锤炼兮,含自然以极造化, 奇川岳之神韵兮,感天地自成昭格, 观辉烁之磅礴兮,腾龙凤擢形生妙, 昭风雷以垂象兮,革天地绚乎明庭, 佛洒辉光,溯雪以和, 礼乐铮铮,阴阳融成, 开山启道,人妖共祥, 彰德镇诰,澄兮粲烂, 荧荧煌煌呈天章兮,临照四方光八表兮,千斯万斯无尽年旦复旦兮!” 数道金光应声腾空而起,冲入云霄,旋即天空中雷声震颤,大地上厚土簌簌,似天地在发出回应。 “按说好的,你盯着中原和东界的人族元神,我盯着各家觉僧,妖圣那边蓝菩说她镇得住场面。” 见得这惊天动地的场景,沈采颜冲吟善天女点点头,随口道了声“我佛慈悲”,旋即落向了北疆六寺所在。 “这佛母其它不说,安排事项当真稳妥周详,怪不得曾在月喜河压得流明妖廷那边喘不过气来。” 吟善天女轻轻颔首,淡然一笑,已是转头看向人族元神所在,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祭祀的道音愈发浩瀚,日月星三光骤然在青冥中同时亮起,点点气运如同百川归海,向着叶风彻汇聚过来。 钧天广乐自光海中诞生,在天地中响起,庄严神圣之感扑面而来。 道道人影和妖形在光海中沉浮不休,或耕耘,或战斗,或猎食,或臣服,演绎着一段动人心魄的宏伟时光。 “天地祥和,众生之祈望也,我来开此天地局,我来引此后世潮。” 叶风彻朗声开口,紫气冲霄,在虚空荡起如水波一般的涟漪,宛若天君在世,超凡入圣。 光海中再生奇景,人妖共和共治,祥和之气席卷乾坤,囊括天地,现出一盛世景象。 一枚小小的印玺从叶风彻额间升起,向着光海飞去。 气运光海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似要向其中灌注进去。 倏地,忽有金猊怒吼,又似龙吟惊天, “我也是天地众生啊,叶皇, 我不认,所以,我来了, 弑君!” 清亮如明月的斧光从叶风彻脚下亮起,伴随着神魔真言,万千火星乱溅,符文弥漫四射。 刹那间,叶风彻带着恍惚的神情,已是被清清烈烈的斧光搅作了齑粉。 儒雅的身影猛然踏在无头神魔的肩上,向着半空中的印玺一抓,印玺乖乖落到他手中,没有半点挣扎和反抗。 儒雅道子一个转身,冲在场所有人点点头,“各位好,各位再见!” 刑天神魔似是脱开了锁链束缚似的,狰狰逆天而起, 顿时将祥和的气运光海撞了个支离破碎,刹那间已是冲上了青冥。 第416章 且来抢人 祥和安宁的道蕴宛如被血色淹没了一般。 天地两间的氤氲气海,人妖盛世的幻象已是在飞速地消散,雷声已停,地颤已止,唯有“风”“雷”二字依旧浮空,似在努力延续戛然而止的盛况。 能来现场观礼的,不是元神就是妖圣,最次也是大能的眷属,众人均是神情呆滞。 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电光火石间,刑天之主骤然出现,以逆天道蕴硬破了天地祥和之气, 然后,斩了妖皇! 在一众大能的眼皮子底下斩了妖皇?! 天地间仿佛陷入了死寂,仿佛有什么事情已然结束,又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下一个瞬间,倒吸冷气的声音,骤然在四面八方同时响起。 刑天之主胆量之巨,手段之狠,不论是元神还是妖圣,全都有些瞠目结舌,这姜默舒怎么能?怎么敢? 众多大能已停下了手中的一切动作,妖圣不动声色地看向蓝菩妖圣,元神仙尊神色复杂地看向吟善天女,六位觉僧则是长叹一口气,有些惴惴地注视着佛母,想看看她的反应。 啸铁妖圣和翼化鸿同时垂下了眼角,生怕神色中泛起任何引人注目的波澜。 不过啸铁妖圣的心中已是如同翻江倒海似地,淦啊,原来那胆大包天的默剑是来杀妖皇的,还抢走了神威印! 如此疯魔的道子,啸铁妖圣别说见,根本想都没想过! 怪不得! 怪不得昨天晚上说,机会只有一次,尼码当然只有一次啊,彻雷妖廷只有一个妖皇啊! 在啸铁妖圣看来,姜默舒仿佛一尾灵鱼,悠然游来,猛然跃起到半空中,用鱼尾狠狠打了众多猎食者一巴掌,什么熊啊,鹭啊,蛇啊,当然还有人,也更有猫。 “追!”蓝菩妖圣眼中闪过凶光,拐杖在虚空中一顿,已是爆发出烈烈光华,万道妖气宛若实质,铺天盖地倒卷青冥,如电掣星矢一般向着刑天之主追袭而去。 众多妖圣正要跟上,想了想,还是踟蹰地顿住了身形,穷寇勿追的道理大家都懂,便是追上了又能怎样,妖皇都死了,还能复生过来不成? 况且那刑天之主响当当的名头里,用后天神魔围杀妖圣倒是占了大半,若是追上去,反而落入了陷阱,实在无处说理。 自家与彻雷妖廷又没有因果,因为看热闹而丢了性命,实在有损妖圣的威严。 最终只有溯雪妖廷的两位妖圣追了上去,就连溯雪妖皇都是稳如山岳,八风吹不动一般。 便是南域龙宫,与姜默舒有莫大因果,那真龙也是眨了眨眼睛,跟神游物外似的。 “我要去将神威印追回来。 各位还请不要妄动,我妖廷的妖皇死了,那边妖圣可是还有不少。 若是引起了误会,各位被误认为刑天之主的帮凶,怕是会有天大的麻烦缠身。” 吟善天女和颜悦色地开口,瞳孔中的剧震显示她并没有看起来那般轻松,事发突然,眼下只能将人皇气运的关键之物追回再说。 天女口中所说,虽然听起来好像有些左右为难,但其中警告的意味却是很浓。 中原和东界的各家元神或是沉默不语,或是淡然点头。 “很好!多事之秋,不管各位是真的没有参与,还是假装的无辜,都不要在此时随意牵扯因果。” 吟善天女眉眼一舒,佛吟一荡,已然化作一轮佛光,向着青冥流淌而去。 中原和东界的元神此时已然恢复了平静,至少面上恢复了平静,互相点点头,旋即看着吟善天女离去的方向,长长吐出一口气。 愿意来此观礼的天宗,多是有心想提前布局祥和之道,如今刑天之主却是一股脑把摊子都给掀了。 还好此事自家牵扯不深,更没有勾连气运,眼下却是可以站在干岸上,看某些人的笑话。 常言道,如来禅性如水,心静风`波自止,向来无心禅客,凡事不会拣择。 这下好了,刑天之主帮他们择了,倾天的风`波随之而起,就是这手段有些暴烈粗糙。 众多元神已然看向了北疆六寺的方向,神色中或有揶揄,多有好笑,隐有讥诮…… 事发突然,还不待六寺觉僧反应过来,妖皇已是被斩了个粉身碎骨,众多觉僧都不由得法躯晃了晃,灵台都是有些不稳。 人族元神是能够补缺填漏,复伤回生,不过这叶风彻整个人都被扬了,唯一可能的寄魂之物也被刑天之主抢走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北疆佛脉不计代价,也是做不到无中生有。 “佛母,那是默剑,是刑天,是姜默舒!”黑天寺的觉僧眼中似是失了平和,吐出的话更像是苟延残喘似的,再无半分炉香乍热,法界蒙熏的稳重。 “我不是瞎子,这种事情还用你们来说? 不是说北疆之地固若金汤么? 你们当初告诉我,自谋划彻雷妖廷之事开始,整个北疆都被激发了祥和气韵,除非强攻,所有元神战力一概不能潜入。 现在你们再来告诉我,我这姜师弟是怎么混进来的?是哪寺给开的后门,又是哪寺给做的遮掩?” 冷冷的叱音从沈采颜口中吐出,如同锋利刀剑一般斩向六寺觉僧的灵台。 妍姿霜冷,眸光昭昭,身上的佛性慈悲已然快要被凛凛的杀冷之意尽数淹没了。 这冷意绝非是高处不胜寒的清冷,而是见惯了被人背叛的心灰意冷,似是诉说着“人啊人,又是如此,真是不值得期待呢。” 含霜的凤目中带着森森的威严,也带着冷冷的失望,令人望而生畏,却也隐隐让人望之生怜。 “刑天神魔强于硬攻狠打,诸般神妙却是不强,单凭姜师弟他自己,要想潜入北疆,决计做不到丝毫不露马脚。 各寺中肯定有内应,都给我查,这不是建议,是我佛狱一脉的正式要求。 这也是各寺在我立狱之时,应承给我的。” 冰冷的眸光从佛母眼中射`出,宛若一把刀锋,像是要把各寺觉僧剖开来看看,到底吃没吃斋饭,又或是到底吃了几碗斋饭? 对上佛母仿佛扫过废物一般的目光,六寺觉僧便是佛法精深,脸上皆是流露出少许尴尬之色。 至于沈采颜为何勃然大怒,只要明眼人都是一想就知,这佛母摆明了力挺彻雷妖廷,甚至承诺立廷后在妖廷中执掌律令,御压人妖。 结果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刑天之主斩了妖皇。 这无异于将玉诡的颜面一把扔在地上,再一脚踩住,在地上狠狠摩擦。 双英本就相争不休,一丝一毫的胜机都关乎高下生死,这次却是玉诡吃了个天大的亏,以她如天的气性,没当场啖些妖王和佛修出气,已是佛法玄妙了。 “要不追一追?”善见寺的觉僧合十一礼,语气中带着一些小心,今日之事,六寺委实有些说不清楚,便是他自己,也有些怀疑其它五寺,更不要说佛母了。 明明已是激发了北疆的祥和气运,按道理刑天之主绝无可能潜入。 难道那姜默舒来北疆一趟,直接就窥破了祥和气运的破绽?不可能!上次到弘经城换取天剑,那时北疆佛脉根本没有激发祥和气运。 那会人皇都还没换回,天剑还是刑天之主亲自送去玄痕剑宗的。 而等北疆佛脉开始策划彻雷妖廷,便 沉沉的疑惑纠结在善见寺觉僧的灵台,只觉得如乱麻一般,其它几寺的觉僧也是眉头紧皱,不时拨动着手中的念珠。 “追?追上去送死嘛?”沈采颜冷冷一笑,语气咄咄逼人,似要让人窒息。 佛母淡然看向天边,眸光中已是生出冷意,语气中带着讥讽,甚至是鄙夷,“真是废物,分不出轻重缓急。” 咦?听到佛母如此一说,六寺的觉僧都是一头雾水,便是不远处的妖圣和元神也是面面相觑。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难道不是追杀刑天之主么,尽快抢回彻雷妖廷的底蕴神威印么? 怎么看起来,佛母对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却是大为不满。 似是听到所有人的心声,沈采颜冷血无情地说道:“叶风彻死就死了,我彻雷妖廷又没倒。 与其去追姜师弟,踩他事先埋伏好的陷阱,我倒更有兴趣把他的同党抓出来,胁迫他拿神威印来换。 他是个好人,可惜我却是个不择手段的鬼母。” 同党?刑天之主的同党? 西极没有元神到访,在场不是妖圣就是他域的元神,大多与刑天之主都没有因果,甚至没有见过面。 一瞬间,好些大能已然是毛骨悚然,这鬼母该不会要血口喷人,趁此机会找人填一填她的杀性吧。 听说这鬼母才啖了一个觉僧和一个妖圣,难道吃得口滑了? 佛母颜如冰山,眸带心寒,如同一座深不见底的渊海,似是无动于衷地说道,“各位大概觉得我想要冤枉哪位, 我沈采颜与人为敌,杀之陷之,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却从不屑于冤枉谁。 至于谁是同党,我让他自己出来。” 话音刚落,众多大能已是一片哗然,难道还有人会应声而出? 不可能吧,就算是蠢就算是莽,也不至于不打自招吧! 鬼母眼中泛起冷厉的光,断然轻吟,“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紫苏,你好运道! 不过,水上鸳鸯,云中翡翠,当日夜相从,当生死无悔,当指诚日月,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叶风彻去了,我也送你一程。” 轰!八柄长刀化为獠牙巨口,挟裹着冥鬼雾,缠带着红莲火,闪烁着噬血光,猛然向刚刚刑天破空而出的地方撕咬而去。 那里仍站着一个身影,依稀有些瑟瑟发抖。 就在下一瞬间,悍勇无匹的暴风彻地而起,与刀锋獠牙狠狠地撞在一处。 半空中落下三条毛茸茸的尾巴, “祭尾!”一只小猫出现在瑟瑟发抖的少女身边,风虎将少女轻轻一搂,旋即三个身影同时幻灭,就如一抹流光消逝在天边,好似一缕逝水绕过指间,如朱颜褪减,如失璀璨,难以挽留在此间。 在场众人猝不及防,却是作了一个壁上观。 鬼母盈盈一笑,如眷眷梨开,似恋恋春带雨,冰冷的语气却是仿若求而不得如梦渺,得而复失恨难消, “好了,你们可以去追了,特别是流明和溯雪的妖圣, 追不回来,我要你们的命!” 第417章 按计逃脱 佛母立在天光中,素手拢在身前,螓首微昂悠悠看着远方,眼中仿佛有迷雾阑珊,遗憾似是烙印在了玉颜之上,“叹此悲欢多奈何,且问离合可值得……” 不过几息,沈采颜的神情已然变得幽恨莫测,仿佛局外人一般。 侧过绝美的面容,纤纤玉`指轻轻拢了拢耳际的秀发,佛母的眸子中已然生出抹杀风月的凶煞,“还愣着做什么,要等我唤出战鬼,拿轿子抬你们去嘛?” 气势漠漠摄人心魄,神情清寒摧折风霜。 数个妖圣赶紧往外挪了几步,露出了身后流明妖廷的妖圣,那厢溯雪妖皇也是皱紧了眉头,神色中似是有些为难。 “啸铁和风虎擅自主张,与我流明妖廷有什么关系,更与我有什么关系?” 啖月妖圣向前几步,口中兀自强硬,心头却已是将那啸铁和风虎骂了个狗血淋头。 万妖军疯魔了吧,居然勾结刑天之主。 沈采颜凤目一凝,款款走到啖月妖圣面前,静静看着妖圣,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浅笑,“也就是说,今日西极的妖圣勾结刑天之主,杀我彻雷妖廷的妖皇,夺我彻雷妖廷的妖后,流明妖廷全然不知情对吧。” “不知情!”啖月妖圣沉着眉眼,没好气的说道。 “既然不知情,那就是流明妖廷无能喽,所属妖圣已是不服统御了! 当着其它妖廷,当着佛脉觉僧,当着人族元神,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嘛?” 佛母眸子幽深,缓缓开口,吐出的言辞犹如锋利的刀剑一般。 啖月妖圣浑身一震,口中不自觉嗫嚅几下,一下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伱是不是想说万妖军已然听调不听宣……” 沈采颜神色冷淡地看向啖月妖圣。啖月妖圣的视线刚与她对上,已然心头警兆猛生,危险啊,对面怕是生出杀心了。 “万妖军还没叛离流明妖廷,我不管那迦云真什么时候叛变,但眼下,是流明妖廷的妖圣抢了我彻雷妖廷的妖后,我自然要将因果算到你流明妖廷的头上,人也是找你们要。 你不去追,难道我去不成,彻雷妖廷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都不留?”佛母语气愈见森冷,似是耐性已然要耗尽。 啖月妖圣百口莫辨,有些不知道什么解释了,想来便是解释也没人会信。 听佛母的意思,这事只认流明妖廷,便是要人,也只会找流明妖廷。 一时间,啖月妖圣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说对面找错了正主吧,委实说不出口,不管名义还是实质上,万妖军眼下确实归属流明妖廷。 但若说包在流明妖廷身上,这话他更是不敢随意来说。 思索几息,啖月妖圣只能无奈地点点头,“好,我去追,此事待我禀报妖廷后,会给彻雷妖廷一个说法。” 旋即烟岚腾空,冲霄而起,啖月妖圣好似流星飞度,已然破空而去。 对于啖月妖圣行止,沈采颜不置可否,旋即看向溯雪妖皇,语气平和地说道,“紫苏与翼化鸿因果未消,余情未了,才生出了这桩事情。 蓝菩妖圣不在,吟善天女也不在,眼下我代表彻雷妖廷,问问妖皇的意思, 若是流明妖廷交不出紫苏,溯雪可愿和彻雷一起,讨`伐流明妖廷。” 此语一出,在场所有大能尽皆神色大变,心头一寒,看向佛母的眼神或是簌簌,或是凛然…… 溯雪妖皇长叹一口气,喟然说道,“这事是我处置不当,我先派人去追,能将人抢回却是最好的,若是真闹到因果大起……” 看了看凤目凝霜的佛母,又看了看已然站在她身后的六寺觉僧,溯雪妖皇沉吟了一会,断然说道,“北疆佛妖一体,同进同退!” 刹那间,又有两位溯雪的妖圣冲天而去。 鬼母轻轻一笑,抬起星眸,静静看向西极方向,“身外无穷事,春梦了无痕,我也不想忙碌,想过过梦寐以求的日子。 可惜总是不得闲,好在这忙起来,杀起来,也算是有些意思。” …… 昂扬的战意如滚滚天雷,在青冥中澎湃不休。 彪悍的无头神魔仿佛一头来自蛮荒的凶兽,恣意横冲直撞,轰鸣炸裂之音接连响起。 轰隆!轰隆! 好似天崩地裂,又如山毁河断,佛光炸裂,妖气飙射,层层真韵暗力激荡消磨,似要将接触到的一切物障打成齑粉。 “……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疯魔!” 姜默舒凝着眉眼,将嘴角的精血轻轻一拭,已然御使着刑天再度冲出了破口,向前杀奔而去。 吟善天女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彪悍的神魔,好杀性的真言。 想了想,天女将佛光一荡,已然有诸多欢喜妙象盈盈幻化,笼罩在四面八方,将她法躯牢牢护持住,瞬间杀烈煌煌的战场已是生出无尽春意。 “蓝菩妖圣,可还要继续追袭?”吟善天女盈盈一笑,似是关切地问着妖圣。 青冥中猛然跃出一只蓝紫光芒交错的蜘蛛,狰狞之形凶狠恶戾,硕大无朋的妖躯宛若山岳一般,森然妖气在青冥中留下了长长的焰尾,便是下方的云界也是被尽数炸开了。 蜘蛛其中的一只脚,已是半截而断,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蜘蛛口中传出, “这姜默舒果然彪悍,居然敢和妖圣以伤换伤,他就对刑天这么有把握,笃定不会倒映他的心智神慧?” 与其说几人是在一追一逃,其实更像是姜默舒御使着刑天一次次破开包围。 蓝菩妖圣不亏为曾斩落天子的妖圣,甚至与神魔的对战也是颇有心得,两个妖圣向前布置,吟善天女遥遥干扰,自己则是毫不畏惧地和刑天硬拼,甚至好几次想抓`住时机运起本命大神通,将刑天神魔一举拿下。 姜默舒则是根本不给蓝菩妖圣蓄力的机会,就是一个字,莽! 包围也好,拦路也好,莽上去,不计代价一斧斩开前路,势不可挡,滚滚杀奔向前。 非世上剑,乃心中剑,非外相魔,乃心中魔。 “蓝菩妖圣,可还要继续追袭?”吟善天女神色有些郑重,若论斗法神通,她或许比不上蓝菩妖圣,但欢喜法门却是自有灵妙。 风雪月对杀性最是敏感,对面的刑天之主,伤势越来越重,杀性却是愈发浓郁,似是痴意酝酿冬枯折,似是乘虎提剑风`波恶。 吟善天女已然灵台有感,冥冥中,层层的血色似是遮蔽了青冥,要将此处化为滔天血海。 “蓝菩妖圣,以刑天之主的手段,当不会没有准备后路,若是再追下去,就快要到西极边上了……” 后面的话,吟善天女没有继续说,不过其中的意思,蓝菩妖圣却是听懂了。 巨大的妖瞳中瞬间多出一丝不甘心之色,“若是公平一战,或是能将他困住,我必然能击杀这刑天之主……” 旋即,蓝紫妖气乍亮,萦绕在妖躯之上不断旋转,几息后,老态龙钟的妖圣出现在青冥中,依然是杵着拐杖,贵气逼人。 拐杖轻轻在虚空中一顿,无形的涟漪已是飞速地扩散开来。 本在青冥中向前飞遁的两位妖圣,猛然止住了身形,旋即爆发出冲天妖气,以更快的速度向后拼命遁逃,宛若斗转星移,电蛇乱窜,将虚空都掀起了层层涟漪。 “居然发现了,看来能修行到长生久视,都不会太蠢啊。” 正在前奔的姜默舒忽然停住了身形,脸上露出可惜之色。 之所以要以伤换伤,正是想给对面一个错觉,也许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将赫赫有名的刑天之主困死炼杀在青冥之中。 没想到对面却未被贪婪蒙蔽灵台,更是极为果断,发现不对没有丝毫犹豫,马上便全力逃命了。 可惜了,亏得自家演得这么辛苦,居然没有吃到餐后的甜点。 眼见对面四位妖圣并作一处,缓缓飞过来,姜默舒淡淡一笑,打了个弹指。 咚! 一轮大日从下方云界处豁然跃出,灼灼光芒耀人双目,青冥中残存妖气仿佛雪狮子遇火,当即被焚了个干净,渺渺化散无形。 明明月色出冰轮,似有自在飞,似有隽永轻梦,似有无边丝雨,似有幽幽离愁,映得满天皆是清丽如水的光华。 惊觉灵犀艳,翻作二三言,两名清媚的女子,手挽着手,笑盈盈,无声无息落到了姜默舒的身侧,妙`目扫过却是令妖圣心悸神惊,似有无形无相的真意道韵凝在二女身上, 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顿时齐齐变色,刚刚全力奔逃的两位妖圣当即骇得魂都快吐出来了。 两位妖圣对视一眼,俱是在对方眸子中看到了庆幸之色,刚才若是再犹豫几息,怕是就得身死道消。 姜默舒淡淡笑了笑,手指轻轻将嘴角血迹拭去,气定神闲地说道,“多谢各位相送,足感盛情,我也备了些小菜,可惜各位却是不愿品鉴,当真遗憾。” 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愣了一下,没想到斗法争胜之际,对面却是如此从容不迫,甚至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杀才!妥妥的杀才! “不知刑天之主,为何要执意杀我彻雷妖廷的叶皇?甚至甘愿冒了奇险!” 蓝菩妖圣将拐杖往虚空中一顿,眼中流露出森然,更是有着极大的疑惑。 姜默舒将手一摊,“我乐意!” 这个回答似在妖圣和天女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蓝菩妖圣点点头,脸上有着郑重之色,如有深渊不见波澜,“很好,我彻雷妖廷虽然妖皇死了,但只要有老身在,就绝不会倒! 刑天之主杀我妖皇,这段因果永世难消。 好在,无间佛母已是应承在我妖廷执掌律令,压御人妖, 我彻雷妖廷必全力支持无间佛母,待她神通大成,自会和刑天之主了结因果, 以证双英谁强谁弱,谁生谁死!” 话音一落,蓝菩妖圣已然猛地转身遁走,满空皆是蓝紫炫彩。 吟善天女盈盈一笑,周身欢`喜`佛性氤氲澎湃,“可惜了,老娘要是早知道你是如此妙人儿,哪怕破戒也要潜入西极,度你到我佛国中,共享大欢喜,共证大极乐。” 旋即摇了摇头,人已是逐渐化为了虚无,飘渺的声音幽幽传来,“上好的乾妃,怎么老是后面才遇到呢?” 待妖圣和天女走远,姜默舒悠然转过身来,看向几位神魔之主,扬了扬眉眼,“多谢各位救命之恩,除了以身相许,其它我都可以。” 首先回应他的,是 第418章 万妖生变 如果佛母落到自家手中会如何,啸铁妖圣心头已是想得明明白白了, 最开始一定会狠狠嚼上几口,然后“呸”一声吐在地上,最后再死死地碾上几脚。 蓝菩妖圣和吟善天女都被默舒调开了,偏偏这鬼母不上当,还一眼看穿了化鸿和默舒的约定。 当时他和翼化鸿趁着众多妖圣元神心神不定,已然快要潜到紫苏所在的位置。 这鬼母却是一记鬼道神通砸了过来,其中的凛凛杀意是真的奔着杀人去的,若不是风虎见机得快,怕是彻雷妖廷的妖后已然身化齑粉。 结果在众多妖圣和元神的围观下,自家却是不得不动用护命神通脱出重围。 然而祸不单行,又有讨债的鬼追了上来,啸铁妖圣顿时眯起了妖瞳。 面对三个妖圣,其中还有个流明妖廷的老冤家,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拼不得,只能跑,真是憋屈啊。 这一切都拜那沈采颜所赐。 “啸铁,交出紫苏皇女,你万妖军是疯了么,勾结刑天之主,居然还抢夺彻雷妖廷的妖后?” 啖月妖圣愤然开口,甚至带上了神通之力,青冥中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波澜,宛若浪卷涛飞的天河一般。 说着更是斜睨了翼化鸿一眼,“不是说你万妖军和默剑杀伐烈烈么,怎么到这彻雷妖廷就勾结起来了……还是说,以前其实就有勾结?” 这怎么解释,根本解释不清楚,这误会在诸般巧合下已经无法转圜。 翼化鸿长长叹了口气,算了,先回月喜河防线再说,云真一定有办法处理好后续的麻烦。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摆脱后面妖圣的追袭。 可惜却是三个妖圣,若是只有两个…… 风虎的脸上顿时泛起苦涩的笑容,便是只有两个也异常艰难。 倏地,翼化鸿一怔,忽然想到去追姜默舒的也是三个妖圣,不过其中却有绝强的蓝菩妖圣,更多了佛门天女一并追袭。 原来,自家与默舒的差距已然是如此云泥之别了么,淡淡的怅然弥漫在风虎的灵台之中。 翼化鸿旋即深深吸了口气,斩去了心头那丝迷茫。 对于漫漫修行岁月而言,小小挫折不算什么,暂时的落后也不算什么。 即便眼下自家还不能与默舒比肩,但也绝对不会生出放弃的念头,要想与双英在这天地中为敌为友,共舞人间,又岂会是轻而易举的事。 为了达成自家对云真的承诺,成就妖圣,风虎已经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 轰! 流光电掣间,妖风狂啸,罡煞烈烈。 啖月妖圣已是现出本象,妖气中腾起一条如山细犬,形如白象,势如枭鹰,牙似凶锋,爪似寒刃。 一时间,漫天妖风罡煞宛若万千龙蛇,狂舞不休。 风雷咆哮自凶犬口中喷出,便是翼化鸿都被震得耳晕目眩, 紫苏修为更弱,便是血脉不凡,也难以抵挡,已然娇`吟一声,晕死过去。 眼见情况已是有些危急,翼化鸿面色不变,淡定开口,“大圣,要不放我出去稍作抵挡。” 风虎额间的王符已是尽数亮起,浑身风丝昂然而立,战意汹汹已是全然不顾自家的身死。 啸铁妖圣瞥了他一眼,嘿嘿冷笑,“你斗心是强,不过对上那吃`屎的,眼下还不是对手,若是让你折在这里,我回去怎么给其它人交代?” 旋即有些心痛地看着自己的尾巴,怒喝出声:“吃`屎的,等老子脱开今日,总要找你还个因果。” “祭尾!”神通再度发动,小猫浑身簌簌颤动,眼中露出深深的不舍。 三条尾巴已是瞬间脱离了妖身,依然在青冥中轻轻摆动,好似还没发现自家已是成了无主之物。 虚幻与真实再次交织在一起,恍如幻梦一般,好似恍惚识得东风面,好似高处浮云遮望眼,刹那弹指间,风月浪漫尽数消散。 三人的身形犹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倏地消失在青冥中。 虽然已不是 虽无本命大神通的杀伐凶厉,但面对任何神通或法宝,却足以保住性命。 这等保命的血脉神通当真了得,看得两位妖圣都是心头一热,很是羡慕。 白象细犬皱了皱鼻子,似在细嗅虚空中若有若无的涟漪,旋即巨大的妖瞳中亮起嘲讽的神色,声如枭嚎, “若是啸铁独自使出这神通,我怕是绝难寻到他,偏偏还要带两个人,枭鸾并集又岂能不露出破绽。” 妖气亮如煌煌,盛似昭昭,散作一团明亮的光雾,裹在如山凶犬的身上,已然向着一处方向撺了出去 溯雪妖廷的两位妖圣对视一眼,都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起来这紫苏也是蛮讨人喜欢的,不管是在彻雷妖廷,又或是与这风虎两`情`相`悦,其实都无不可。 眼下那叶风彻都化灰了,紫苏回了那彻雷妖廷又能怎样。 所以两位妖圣倒也没有逼`迫过甚,甚至本象都没现出,只当走个流程。 不想这啖月妖圣却是起了无明一般,不仅现了妖圣真身,还紧追不舍。 其中一位妖圣笑了笑,无所谓地说道,“走吧,跟上去,紫苏这小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若是被追上了,是她和风虎缘分不够。 若是追不上,就让他们逍遥自在一段时间吧。 等到溯雪妖廷、彻雷妖廷,还有北疆佛脉共同给出压力,不管是流明妖廷,又或是那万妖军,还敢不放人不成。” 另一位妖圣眨了眨眼,微微颔首似是认同, “倒也是这个道理,元神妖圣以下,哪怕是妖王或金丹,称得上逍遥的日子,一辈子加起来恐怕也不多, 给她留一段美好的回忆也好,往后余生与这风虎分开,总还有个念想。” 两位妖圣对视一眼,旋即妖气爆发,飘忽电闪间,尽是道道妖气,仿若龙蛇蜿蜒, 已是顺着白象细犬消失的方向,追踪而去。 “混账,这吃`屎的简直阴魂不散,不知道留得一线好相见么……” 啸铁妖圣妖瞳怒睁,已是有些气急败坏,九条尾巴确实能保命九次,但若是一条尾巴都不剩,便是相当于将这神通的根给刨了,能否再度修回来就要看运气了。 眼下只剩三条尾巴,还可以将三人挪移一次,但一旦使用,这保命神通短期就指望不上了。 最让人揪心的是,哪怕他舍得神通破碎,后面那狗东西还是会寻着味儿追上来。 似是看出了妖圣的为难,翼化鸿凝着眉目,慨然说道,“大圣不必为难,此地虽然距离约定接应的所在,还有不少路程。 我可以拖延时间,化出风虎之形与那啖月妖圣一战,想来也能撑不少时候, 我看溯雪那两个妖圣没有怎么逼`迫,我拿话激住他们,大概不会来围攻我。 大圣以保命神通去寻各位接应的妖圣,再来接我即可,我保证在那之前,我必然不会被擒。” 啸铁妖圣将猫爪一挥,猛然在翼化鸿的肩头拍了一下,将他打得身子一僵, 猫爪顺势抚了抚胡须,妖圣摇了摇小脑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神通不就是拿来用的么,这种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我只是可惜这神通运气不好,居然要用在对面那吃`屎的身上。” 旋即,咬了咬牙,最后三条尾巴已然在下个瞬间,落在了青冥中。 啸铁妖圣心头已是在滴血,老子以后就是无尾猫了,真该死啊! 沈采颜,你和那吃`屎的啖月,两个都是混账啊! “哼,垂死挣扎而已!”白象细犬咆哮浩荡,夭矫腾挪,周身烈风罡煞肆虐虚空,气象壮阔到了极点,气焰更是照彻天宇。 寻到方向,已然动若雷霆,宛若一条白虹贯天,流光凌空滑过青冥。 不多时,白象细犬再次截住了三人,青冥中那道橘色的光影已是被三位妖圣团团围住。 “交出紫苏皇女吧,看来你们缘分不够。”其中一位溯雪妖廷的妖圣喟然一叹。 啖月妖圣冷笑一声,张开了森然巨口,“风虎也出来,和我等一起回妖廷所在,解释一下你为何要勾结刑天之主。” “化鸿,实在不能挪移得更远,不然你这小媳妇怕是就禁受不住了。”啸铁妖圣已是恢复了如山岳一般的真身,只可惜尾巴那里却是光溜溜的,全然没个遮掩。 啸铁妖圣看了看尾巴处,妖瞳都红了,“老子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吗!” “还想横?三打一,打到你服为止!”啖月妖圣的眼神中露出讥讽之色。 倏地,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如此说来,六打三,你应该也不会有意见!” “云真?你怎么来了!”风虎的眼中顿时闪过惊喜。 迦云真重重在翼化鸿肩头捶了一拳,笑着将一壶酒塞到了他的手中,“行啊,真把人抢回来了,这个给你算是接风酒。” 琨蛟妖圣瞅了瞅啸铁妖圣的尾巴,已然哈哈大笑,摇着头说道,“云真说今天是彻雷妖廷立廷的日子,你们若是要动手,今日是最后的机会, 而且既然都拖到了今天,想来必是冒着奇险,让我们将接应的所在往前抵进。” 随后啸铁妖圣和风虎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其它几位妖圣顿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乖乖,合着刑天之主帮着抢了人?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六位妖圣看向啖月妖圣的眼神都是有些不善。 玉诡让你来追你就来追,让你吃`屎怎么不去吃? 溯雪妖廷的两位妖圣退后一步,正色说道“我二人无意卷入流明妖廷的因果,就此别过!” “两位稍等,既然是我这弟妹的长辈,还请为他们作个见证。”迦云真淡淡一笑,不过神色已是肉`眼可见的落寞。 “云真?”风虎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家兄弟。 迦云真昂起头,眼神中似有些难以言说的疲惫,“化鸿,信我!”旋即冲琨蛟妖圣点点头。 琨蛟妖圣长长叹息一声,看着自己的手,轻轻说道,“为何有些人总喜欢拖后腿呢,啖月,你帮我问问妖廷,到底是怎么想的。” 啖月妖圣冷笑一声,“看来今天这人,我是带不走了。 不过你的话,我一定带到妖廷,其实妖廷也挺奇怪,到底边军怎么了!” “那就麻烦你了!谢谢!”琨蛟妖圣闭目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下个瞬间,琨蛟妖圣的本命大神通,已是贯穿了啖月妖圣的妖躯。 “对,你帮我问问就好,让他们自己来答!”琨蛟妖圣喃喃地说道。 迦云真侧过身子,对着惊骇莫名的两位溯雪妖圣说道, “谢谢两位见证,还请将话带回去, 现在我兄弟和弟妹的姻缘,有一位妖圣拿性命来做了担保, 有意见的,拿两位元神或妖圣的性命来,我可以试着让他们分手。” 迦云真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出奇怪的笑意,“对了,至于说勾结刑天之主, 以前倒没想过,只是和默舒私交还可以, 北疆的妖廷和佛门若是硬要把帽子扣过来,仔细想想,这样做好像也不是不行! 转身一念起,刹时天地宽,我也不是迂腐愚忠的性子!” 第419章 各行其道 晨曦逐着暮色,冰轮缀着金乌,痴顽相追,永无休止, 晃眼间,日月又是数个轮回。 在大多数修士的眼中,修行的日子已然显得有些朴实无华且枯燥,如果是和这两日劲爆骇人的传闻相比的话。 一个消息若是宗门轰传,约是宗里某个道子斩了别家道子,或是谁谁谁在宗门大比得了好大的名头。 若是能得一域闻名,大抵是有人证了金丹,或是斩了金丹。 能得人族五域流传,能让六大妖廷簌簌,少不得也得有个天子、元神,又或是妖圣来祭天。 但即便在人族开域,气运最盛之时,也没听说哪家元神敢潜入妖廷,摘了妖皇脑袋,抢了妖廷传承。 这刑天之主居然当着六大妖廷的众多妖圣,当着北疆佛脉的觉僧,当着人族元神,轻轻松松斩了彻雷妖皇,关键是这默剑最后居然还全身而退了。 不少修士,无论是人族凝真或是强横妖王,不管道心或斗心都已然有些乱了,这委实是太过骇人。 彻雷妖皇之死,必然会对天地格局带来倾天似的波澜,便是眼下,无数的暗涌潜流已然被勾连引动。 而同时传出的另一则消息,则在人族五域没有什么热度,不过落在有心人眼中,又或是在七座妖廷内部,掀起的波澜丝毫不亚于彻雷妖廷的妖皇被斩杀。 “万妖军与流明妖廷公然决裂?!” 疑惑的表情在姜默舒脸上骤然出现,原本的神清气爽已是戛然而止,“关我什么事,我和迦云真是清白的。 你信不信,我要是现在过了月喜河,迦云真就敢让六个妖圣跟我换命,翼化鸿搞不好还是 清丽的天光抚过清丽的面容,淡淡笑意绽放在玉颜上,仿佛冰雪融化潺`潺若溪,好似微风荡湖盈盈如水,罗织回眸白了惫懒道子一眼,“姜君过谦了,想来必是你算计的,不然的话,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眼下万妖军相当于帮我们分担了一半的压力,却是有更多的时间让你和尚春如积蓄实力。” 姜默舒讪讪对罗织坦白道,“这个是真没算计,那迦云真可能觉得压力太大,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妖廷的上层一点颜色看看。 一群虫豸分功劳就算了,关键还拖后腿,要是我,我也忍不了。” 待罗织帮他整理作为峰主的衣衫之时,姜默舒却是凝着眉眼,为迦云真的果决啧啧称奇。 争胜者先明心胜,心胜明则不馁不退;驭众者先驱内毒,内毒净则外强难侵。 终究还是流明妖廷太傲慢了,长生久视统御一方天地太久,却是连弯腰倾听下面声音的能力都失去了么,还是说不屑于去倾听,或是去改变。 不过说起来,这万妖军却是个麻烦,吸纳新血的体系已成,不看出身,不看血脉,只看军功! 各大妖廷的大妖源源不断地补充到煞军之中,便是与虚天要塞的日月星三军都是打得有来有回。 据魔母别慕呵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少大妖已然积功十阶,获得了天妖真血,甚至有大妖已在向积功二十阶的妖圣赐脉发起冲击了。 如今,万妖军的妖王数量,较白玉京破灭时已是多出近四成,妖军实力更是翻了三倍都不止。 配合着六位妖圣,足以横推五域中任何一家天宗,当然也包括命昙宗。 姜默舒心头推算了一下,便是八尊后天神魔齐出,一旦落入煞军包围之中,妖王舍命冲上来纠缠干扰,再被六位妖圣偷袭,至少会被破灭四尊后天神魔。 这等实力,放到任何一座妖廷,哪个妖皇不会心里犯嘀咕。 罗织抬起清丽的眼眸,却看到自家妙人儿凝着的眉眼,仿佛难以越过的山峦一般。 “姜君,你已是做得很好了,我敢说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了。 有时候,妾身回想你所行之事,都觉得恍若梦幻一般。 你看你都把那万妖军逼成什么样了,若是换了其它人,怕是被那迦云真算计了都不知道。” 纤纤玉手已是抚上儒雅道子的眉间和额角,动作轻轻柔柔,优雅专注,宛如一朵解语。 姜默舒一把抓`住了罗织的柔荑,轻轻捏了捏葱指,与佳人阔阔而谈,“玉诡的底细你我都心知肚明,以前是无意为之,如今却是不得不为之。 玉诡的身份不仅能搅乱这迦云真的判断,眼下也算是以佛门为跳板,打入了北疆妖廷那边。 要以血洗净这天地,便没有什么坐在帷幄中泰然等待的路子, 高处寒我要走,血海陷我也要行,谢谢你愿意陪我。” 罗织万万没想到向来不愿表露心迹的道子忽然说出这般言语,羊脂玉净的仙颜上,倏地飞起一抹红霞,撩人至极。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傀俄若玉山之将崩,岩岩若孤松之独立。 姜君要飒然踏风`波,妾身自是随君而行,为君而歌。”玉颜隔着衣衫贴上胸膛,感受着心口处沉稳的跳动,罗织温柔地回应。 “神通是伟力本身,谋略是调配伟力的手段,我谋略差迦云真太远,从万妖军可以看出来,他的确是无双将才,在这神通之世真是委屈他了。 也幸好此间天地是神通之世,伟力归于自身,他的诸般算计,我还可以用蛮力破之。” 姜默舒坦然承认自家的不足之处,生在这神通天地,算迦云真倒霉,却是自家的衷心期盼。 看星宿,翻古籍,寻道途,曾在亿万人海沉浮,寻了千百度,却是不得前路。 如今月盈袖,剑随身,心如故,观天地阑珊处,日夜鱼龙舞。 此世的每一天,对姜默舒来说都是赚的,所以顺意就好, 剑顺心意,神魔持身,挣破樊笼,天地与我一心同。 “姜君,欲在何处破局?”罗织盈盈笑笑,好似轻轻拢起芳华不眠,也似琴瑟相和风月浪漫。 “我是命昙宗的默剑,当然是以神魔破局,我要炼 饶是罗织知道自家妙人儿天下无双,刹那间也是动作微微一滞。 怔了几息,罗织眸中绽放出盈盈笑意,温柔地说道,“姜君,每位初代神魔之主,都只能炼制一尊后天神魔,从无例外。 不想姜君如此了得,妾身很是期待哩。” 所有前辈祖师都没能做到的突破,自家妙人儿能否成功,柔柔如水的阴华女子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这儒雅的妙人儿,凡是所言,从无落空。 “所选何韵?” “山海!” …… “化鸿,你从来没有质疑过我,可是因为此去彻雷妖廷,被默舒给刺激到了。 怕我为了扩充实力,急功近利?” 迦云真挥了挥手,让所有妖王和妖圣尽数回避。 待其它人全数退走,待军帐中只剩兄弟二人,迦云真哑然失笑,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对着怒气勃发的翼化鸿示意了一下, “妖圣其实也怕死,你知道嘛?化鸿,当我想明白这件事,我甚至兴奋得有些发抖。 一时劝人以口,百世劝人以书,长生劝人以剑,这天地间最公道的就是神通,贵人头上不曾饶。” 凝真寿三百,金丹寿三千,长生久视虽然无垠无涯,若是被心火或劫波掠过,却也只有徒呼奈何。 元神、妖圣、大自在天子,俱可杀之斩之,没有任何尊贵可言! 翼化鸿已然瞬间了悟于心,知道妖军统领已是有了不一样的心境。 风虎叹了口气,拿起酒壶将酒杯斟满,旋即眸子中凝着倔强,强忍着胸中的怒气说道, “即便你明心见性,不再以妖圣为尊,啖月妖圣且算他自有取死之道。 但按你所言,投刑天之主是何意?我听得出来,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们和默舒私交虽好,但与双英却是结下了血仇,当年瀚海杀劫中,那么多叔伯为了掩护你生还,死于金霞蛊虫,尸骨无存。 你忘了?还是说你已经不在乎了?” 妖军统领将双`腿往桌上一翘,思索了一下,给出了明确的答案,“既然目标是保全万妖军,那我们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要为着这个目标前进、妥协甚至牺牲。” “我们现在面临着流明妖廷的打压,”迦云真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却是掰着指头历数起来,“我不是没有委曲求全过,甚至自断双`腿,换来的是枷灵、剥职、分权,若是只涉及我一人,我就忍了。 眼下万妖军有你,有各位妖王,有众多相信你我承诺的大妖,还有六个于我有再造之恩的妖圣, 御使人心也是有代价的,这么多性命在我手掌之中, 很沉啊,化鸿,真的很沉!” 风虎有些沉默,沉默着斟满了已然被迦云真一饮而尽的酒杯。 沉吟了几息,翼化鸿凝着眉眼沉声开口,“我知道默舒的性子,他执着于妖族吃人,绝不会在人妖之别上有任何妥协,这是不可化解的矛盾。 他斩了叶风彻就是明证!” “这还要你说,我可是比你先认识他……”迦云真白了风虎一眼,没有半点客气,“率部投降这种话,也就能骗骗别慕呵那种,若是拿去对默舒说,搞不好要被笑一年。” “但我看得出来你是认真的,我可是比任何人都先认识你!”风虎半点都没有被智云带偏,执着想要一个答案。 “当然是认真的!你知道默舒不会接受和妥协,流明妖廷那帮废物知道个屁。 如今默舒和我们的私交天下皆知,他可以顺手帮你抢回小媳妇,我因受了流明妖廷的不公,行`事逐渐疯魔,提议虚天要塞和万妖军共击流明妖廷,也在情理之中嘛。 在流明妖廷看来,从现在起,我万妖军已是不值得信任了,这月喜河方向的防线随时可能倒戈一击。”迦云真眼中露出慵懒,更夹杂着可怕的精光。 “云真你要做什么?”风虎凝住了眉眼,沉声问道。 迦云真噗哧一笑,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到桌上, “要那群废物怕!怕到主动来讨`伐我们,怕到迫不及待地丢掉我们这个麻烦,怕到让我们自立妖廷! 另外,你觉得化真妖廷这个名字好听嘛? 我想了好几天呢。” 下一章正在写,今晚有,会晚一些时候上传。 第420章 且饮且泣 被人当作吉祥物一般拜见,是姜默舒从未有过的体验,不过没办法,这是他欠的债。 刑天峰主常年不在,宛如神龙一般,不见首也不见尾,一峰事务尽数由阴华峰主代为操持,好不容易回峰一次,再不见见峰内弟子,姜默舒隐隐觉得自己的良心会痛。 姜默舒甚至有种错觉,哦哦哦,原来,我才是刑天峰的峰主,都快给忘了。 看着上前来拜见的众多弟子,姜默舒不由得有些奇怪。 本以为自家常年不在峰里,这些弟子修炼刑天神通无人请教,想来进度当不会太快,不想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居然五种刑天神通都有人修到小成,甚至有一两个已然逼近大成之境,考虑到自家才给出神通没有多久,姜默舒只能暗道一声虚影小人牛逼,当然这批道子的资质也确实不俗。 唯一奇怪的就是,所有峰内修士没有一个兼修的,几十号道子各自怼着一种刑天神通死磕。 不过其中一人的情状,却是让姜默舒感到非常意外。 “师尊,残月明光斩作为镇峰大神通,眼下只有弟子一人有资格修行,不过却是未曾领悟到其中精髓,让师尊失望了。” 冷棠红有些惴惴不安,语气中很是懊恼,这种尴尬甚至已然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斗法争胜她是刑天峰 但可惜强的是傀丝神通,本身的刑天神通却是只有小成阶段,让她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以免堕了自家师尊的赫赫威名。 “三尺青光洗烟尘,灼灼心魂破乾坤, 让你修行残月明光斩是因这神通中带有一丝刑天道韵,可以为你御使后天神魔打下根基,小成足矣。 这神通有时也看缘分的,你的缘分在傀影峰。” 姜默舒扬了扬眉眼,笑着安慰自家大弟子,心头却是一叹,当真是讨了人事的便宜,必受天道的亏。 玄石道子各有灵妙,郑冰尘是若生尸佛的天命之主,真言大神通让妖圣闻之色变,金倌染却是化阴为阳,炼成金曦神魔,成就了初代神魔之主。 本来姜默舒也想让冷棠红尝试祭炼后天神魔,可惜即便冷棠红修行残月明光斩,却连姜默舒刻意剥离出的刑天道韵都没有办法领悟,证明自家这弟子的道途委实不在祭炼神魔上。 难道冷棠红真是钓诡缠心傀影的天命之主?还得给伏宗主送过去? “师尊,我想再试试,我是刑天峰的人,我是刑天峰的首席! 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更是救回了春如,若是不能扬刑天之名,我有些不甘心。” 冷棠红咬了咬银牙,飒然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坚韧,刑天之名天下轰传,引为人族各宗各姓的美谈,自家作为刑天之主的 “原来伱在担心这个事啊,无妨,我还在愁以后名字怎么叫,搞不好都不叫刑天峰了。” 姜默舒将手一摊,眼中有着淡定的锋芒,“这些风光名声,我是不在乎的,你也无须放在心上。 还是掌中神通,或是祭炼好的法宝才是实实在在的。” 刑天峰要改名?为什么?冷棠红一惊,不过却是没有开口询问。 在她心里,自家师尊所说的任何提点,都值得她深思。 师尊说过,有的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很多事情多看多想,但是别问! 这句话已是反复叮咛过她几次了!可见有些秘密师尊不方便说,只能暗示她自己来看。 只可惜自家有些愚钝,白白蹉跎日月,既没能领悟刑天之威,也没有看出师尊暗示的玄妙。 “走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师尊我胆子小,怕死得很。 等你成了后天神魔之主,有了自保之力,很多秘密才敢告诉你。” 姜默舒将手中香茗一饮而尽,下定了决心。 按照他的想法,本也没打算一直瞒着郑景星的身份,而且这次顺利斩杀叶风彻,拿回神威印,更是让他明白了人皇气运中暗藏的玄妙。 另外那魔母别慕呵,姜默舒也没打算一直留着,眼下既然神威印到了自家手中,正是上好的钓饵。 所以,长久的等待应当有个了结。 也许,心候如初,梦候如故,人间候君似东风绕玉树,候过春风候过秋露,终是候得了眷顾。 蓦然回首,金玉春棠重逢处,杳杳玉京香满路。 儒雅道子负手走在前方,英姿佳人飒然随在身后,一个不言一个不问,虽说聚少离多,却是有着难得的默契。 “伏宗主,闻峰主,这就是我弟子冷棠红,是钓诡缠心傀影的天命之主,不知傀影峰可有什么说法。” 面对命昙宗主伏宇初和傀影峰的现任峰主闻太简,姜默舒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道出来由。 下个瞬间,两道灼灼的目光已然落到了冷棠红的身上,就如长久的期待得到了满足,倒吸凉气的声音猛然响起。 天地中日月璀璨,已是瞬间照亮了伏宇初和闻太简的灵台,纵使在史册名篇中寻章摘句,也道不尽两人心头的无尽快意。 “哈哈哈!”伏宇初仰天长笑。 “嘿嘿嘿!”闻太简眼中的光让人不敢直视。 冷棠红感觉像是瞬间背负了一峰一宗所有的希望,不禁有些不安地看向自家师尊。 似是看出了刑天峰首席的不安,闻太简赶紧说道,“棠红放心,此事早有定议,你还是你家师尊的弟子。” 伏宇初努力让自家显得和颜悦色一些,不过眸子深处的期盼已然炽烈到浮现在眉峰,“默舒打过招呼,你在刑天峰修行,其它各峰都不得相扰,怕影响你的道途。 好在,他已是明确了最适合你的前路了。” 旋即,伏宇初又补了句,“后天神魔一道,没人比你师尊更厉害,他说你是钓诡缠心傀影的天命之主,必然无错。” “我也只是猜测,两位,还是唤出后天神魔试试吧,我也不敢打包票。”姜默舒负着手,微微一笑,他至少有九成九的把握,但也还有一分的不确定,不是么。 伏宇初和闻太简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闻太简则是转过头来,脸上似是有儿一样,和蔼地对冷棠红开口,“棠红,你守住心神,这神魔戾气有点重。” 下一个瞬间,一团乱麻似的丝线出现在伏宇初身前,散发着阴戾、恐怖、凄惨的气息,而且似是在将虚空都慢慢侵染。 六贼无手欲撕人,三尸无口却嚼心,如天降血雨,如鬼神夜哭。 饶是冷棠红有所准备,也是被骇了一跳。 “这就是天底下 伏宇初叹了口气,“确实是,不过也因为是 若论反噬之厉,远超其它后天神魔,宗里被神魔反噬导致身死道消的金丹,倒有半数是因为傀影神魔。” “棠红,你试试,大胆碰一下,一切有我。”姜默舒看向自家大弟子,似是胸有成竹。 没有半点犹豫,冷棠红已然直接将手按到那团阴戾的乱麻之上。 瞬间,漫漫云丝从冷棠红身上冒起,正是她异化的傀丝神通,似钓千秋江雪,似网金乌玉兔,似玉柳兜春风,似暖饱囚人心。 “嗷!”宛若太古凶兽肆虐人间,无边的戾气当即汹涌爆发开来。 白色云丝蜿蜒腾挪,乍分倏合,乱麻似的神魔被云丝一丝丝地抽`出,白黑二色纠缠潋滟,道气横溢。 虚空中如同出现一张无形的织机,似缓实急的编织起来,数十道玄丝和碧光宛如灵蛇乱舞,无量的大道符文凭空出现,混入丝线中。 层层道韵在虚空中荡起涟漪一般的震颤。 良久,姜默舒望着冷棠红叹了口气,“这后天神魔也不知等了多少年,才等来你补全了神魔身,怪不得一直如此凶戾。” 伏宇初和闻太简对视一眼,眸子中似有震惊在湍急奔流,不久后,却是化为了潺`潺不可闻的叹息。 “后人无能啊,不仅做不到查缺补漏,居然连看都没看出来,若不是棠红破解了这等关节,往后不知还要折损多少宗里金丹。”幽幽的无奈从伏宇初口中冒起。 闻太简也是狠狠吐出一口浊息,“幸好,幸好有棠红。” 几人的面前,那乱麻一般的神魔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薄如蝉翼的面纱。 不见半点阴戾、恐怖,更是如神物自晦一般,让人难以察觉灵异。 姜默舒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眸子中似是有些好奇,“这神魔初次定形,却是依心所幻,不想棠红平日里大大方方,英姿飒爽,原来却是个害羞之人。” 这后天神魔大概是急了吧,定形成这样居然也认命了。 算了,反正认主了就好,变成什么样不重要,总比刚才乱麻一团好多了。 冷棠红见自家师尊点了点头,怔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将面纱拿起,犹豫了几息,终是戴到了玉颜上。 寸波频留,和羞看卿卿,似有眼波明,仿若黛眉轻。 伏宇初和闻太简顿时傻了眼,这是赔了神魔不说,人还没捞到? “默舒,还请看在同为一宗的份上,别让傀影峰断了根!”闻太简心头微微一酸,郑冰尘好歹还在尸佛峰认了个师尊,自家啥也没捞到。 这后天神魔更是没良心,眼下已然勾召不动了,显然被冷棠红补完神魔之体,只认她为主。 姜默舒顿时哭笑不得,不过拿人手短,眼下占了大便宜,却是不在乎说点好话, “这样,棠红算是傀影峰的神魔长老,专司傀影神魔的神通推演。等她梳理好进阶神通就送到傀影峰。 神魔的本质没变,傀影峰的弟子可直接转修对应的进阶神通。” 伏宇初和闻太简对视一眼,无奈地点点头,只能如此了,谁让这冷棠红是神魔的天命之主呢,其它人便是想勾召神魔,也不会得到回应。 “宗主,最近命昙三界可还能用?”姜默舒看似随意地开口问道, “勉强还可用一次,怎么,你又要出远门?这个绝对没有问题,你本就在三界上映了真形,若是再以三界神通加持,天地中绝对无人能看破你的行藏。” 伏宇初咬咬牙,虽然一甲子不到,连续动用了两次命昙三界,消耗有点大,不过皆是定形后天神魔,想想简直是血赚。 这都是默舒带来的,他要动用三界,宗里难道还能不答应?若是不答应,怕是唾沫星子能把神魔大殿给淹了。 “倒不是出远门,只是要祭炼后天神魔而已。”姜默舒冲自家宗主笑了笑,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从伏宗主口中传出,旁边的闻太简则是神情呆滞,眼神缓缓转了过来。 “你们没有听错,最近忙里偷闲,刚刚完成了神魔的构形,真的是难,若是可以,真不希望有下次了。” 还有下次?伏宇初已然说不出话来,默默盘算了一下三界的消耗,想到当时对姜默舒的承诺,已然是欲哭无泪。 便是宗里不惜灵材,你好歹留点时间给三界嚼裹嚼裹啊! 而且,伏宇初已是抓`住了姜默舒所说最关键的一点。 “你没有神魔知见障?”内心深处,伏宇初已是将大石头提了起来,若是默剑口中吐出他梦寐以求的答案,他一定马上去祭拜各位命昙祖师, 并报以嚎啕大哭! 世人皆以我伏宇初为蠢,我报之以歌,天降英才于命昙,还要啥面子! 姜默舒将手一摊,神色中有着玩笑之意,“当然没有,像我这种心大的人,心轻万事如鸿毛,睡一觉什么都忘了。” 伏宇初点点头,淡定地说道:“明白了,实是我宗之幸!你们去吧,我去看看三界,避免出现纰漏。” 人迹已失,一路恍惚如堕幻梦,悲欢万状合散如烟,醉对众峰无言语,泣立碑前拜祖师。 伏宗主且豪饮且痛哭。 第421章 神魔且来 当听到姜默舒亲口说出,即日就要祭炼 快得就连阎罗天子都有些怀疑,瞅了瞅自家的神魔之躯,难不成自家的战力名次又要跌落了? 刑天打不过,金曦打不过,若生尸佛打不过,傀影听说已认天命之主,想来也是打不过的…… 这新的神魔出世,不用说,肯定还是打不过,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自家弟子就算再天才,也实在有些过分了,作为师尊虽然心头暗爽,但已是根本不敢谈什么牌面了。 “后天神魔是你家养的么? 便是你天赋异禀可以消退神魔知见障,这天地选韵和神魔构形好歹也是水磨功夫吧! 你四处征战,身前尽是兵刃戈矛,还有心思澄静体、养圆机?” 阎罗天子铜铃似的眼珠都要鼓出眼眶了,他自己就是神魔,自然对其中的登天之难心知肚明。 神魔构形哪怕错上一丝一毫都会尽数前功尽弃,对心神的损耗足以打断一个修士的前路道途, 自家弟子这段时间斩杀妖圣,暗袭妖皇,居然还同时把神魔构形给完成了,相当于一边斗法争胜,一边绣织锦,简直堪称人我一空、动静两忘的境界。 即便是觉僧,怕是也没有这等禅定功夫。 “没有师尊说得这么夸张,而且祭炼神魔这种事情,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么?” 其实刑天落下莲醍天子后,姜默舒已是在筹划 为了手中的石头更锋利厚重一些,姜默舒有着足够的耐心和谨慎,作为自己与妖魔争胜的手段,务求极致。 一回生,二回熟?面对自家弟子轻描淡写的答复,阎罗天子很想抓`住他的肩膀摇两下,醒醒,若是祭炼后天神魔这么容易,西极之地早就尽归命昙宗了,哪还有其它天宗什么事! “有把握么,默舒?”对于自家弟子的彪悍和厉害,谢厉军不得不学着渐渐适应,眼中的震惊之色已是缓缓退去。 此话一出,阎罗天子也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姜默舒。 有些人,最是适合仰望,风光何其多,风流就如云中客,往来者皆是要看他独涉星河。 万鬼峰古往今来 金丹和神魔看着徒弟宛如星辰一般的眸子,胸膛中猛地一跳,灵台中同时泛起一个念头, “几何光阴,许大世界,居然有如此道子!” …… 春,月初,有雨,大吉。 姜默舒立在刑天峰大殿中,沉默地等待着。 无头刑天同样沉默地立在他的身前,巨大且锋利的斧刃映着道子的眼,似有一点寒。 盾牌如岩如钢,如同无声的鼓,轰然奏着生死无间,念念催着酣战不眠。 轻轻吐出胸中的浊息,端详着眼前的悍勇神魔,姜默舒不由得回忆起这方天地中的点点滴滴。 剑也好,神魔也罢,与道无关,与石头无异,只为生存,只为需要。 野兽要吃我,赤手空拳我打不过,所以拿起了石头。 妖族要吃人,神通孱弱就要沦为血食,所以执起了剑,御起了神魔。 凡是能让人在此间天地生存下去的,都会被拿起,也许是石头,也许是铁剑,也许是灵器,也许是法宝……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热血未凉,神魔不死。 哪怕一代神魔之主身死道消,仍会有后人御使着同样的神魔,一次又一次站出来,彰显着不曾消亡的勇气。 传承到如今,当代神魔之主,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好在,总算没有丢脸。 这方天地,神通显世,姜默舒只想存一点杀机,以开万善之门,以证烈心之真。 姜默舒抬了抬眉眼,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玩笑似的在刑天的盾牌上拍了拍,似是对着知己良朋开口,“今日又要多个好兄弟了,来的也是一个凶悍的,不知你可开心?” 刑天没有开口,只有柔柔的风拂过锋利的斧刃,似在吞吐,似在酝酿,似在期待。 姜默舒看着手中的蚩尤解,白骨上有着玉一样的光华。 性命交修的灵剑,依然凶戾,道道杀韵凝结其中,正是姜默舒的牙,是默剑的爪,是他最后的依仗。 “今天也用不上你,不过你可以与刑天一起,见证一下今日的神魔出世,甚好。” 白骨刀已是插在刑天的脚下,微微地颤动着。姜默舒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当白身相迎神魔,以示心诚,当沐浴相迎神魔,以示意真。 儒雅道子静静等待着,等待着神魔出世之机,也等待着改变天地的时机。 这天地需要改变,哪怕一点点的改变,今日神魔出世之后,人妖之间的攻守势形,便要换个角度了。 也不知几时可以将妖氛魔涛荡平杀尽,归来得个闲懒,对数温婉,品一壶茶,看万里云岸。 一点灵机自姜默舒灵台中升起。 时机已然到了么,儒雅道子慨然长身而起,眼中有着光与霜。 …… 雨水如帘,好似天河决堤,挥洒天地无所求,一洗红尘俗,二洗众生苦。 姜默舒立在雨中,没有运起丹气,没有凝出剑域,如同一只落汤鸡,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七峰的神魔之主,宗里的金丹,命昙宗的所有修士,均是死死地看着刑天之主。 伏宇初伏宗主浑身颤栗,拳头攥得死死的,已然紧张到极点。 如今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命昙开派起算,又或是中兴之时,这刑天之主,都是本派当之无愧的 无论神魔资质,又或是斗法强横,甚至凛凛杀性,无一不是 就如一颗明珠耀于天地间,使人挪不开视线。 虚名扬手抛开,决然飞身赴浪,烈烈形迹便是丹青也难以描摹。 姜默舒感觉自己已是沉入到了另一个世界,瓢泼大雨仿佛接天触地的巨兽,震撼寰宇。 哗啦! 雨水一点点敲打在道体之上,一点点将心头的烦扰洗个干净。 群峰簌簌,隐没在雨水之中,天河猛激千层浪,充塞着整个命昙宗的天上地下。 一片漆黑虚空出现在姜默舒的头顶,初时不过丈许方圆,旋即便化为了如墨玉屏,玉色昙正在其中静静含苞,洒下千百亿万星屑光华,美轮美奂。 星屑飘摇长风中,宛若心生慈悲,在瓢泼沧波里圈出一片净土。 妖魔鬼怪四相之物已然落在道子四周,惯脑裂音顿时此起彼伏荡漾开来,排山倒海般翻卷, 千万怨气冲天同起,浩浩荡荡将漫天暴雨都浸染了,似是不服落到如此命运。 神魔虚影从灵台中升起,立在天地之中,天地中倏地一静,便是漫天雨水都顿住了下落之势,悬停在虚空中。 “命昙”二字,在神魔头顶化生而出,宛如三界倾情挽留,在这妩媚人间,一瞥惊鸿流连久,与其回眸,何若因缘相惜不肯休,且留些春秋。 四道神魔素材,一点点地融入神魔虚形之中,虚幻的影子愈发真实,隐隐的波涛之声回荡在虚空中。 无头雷龙的腹部高高鼓起,其中正藏有一只干涩的大鲵,虫蛇纠缠不休,欲要吞吐波澜入汪洋,欲要驾雷翱翔入天光,行云布雨自昂扬。 魔巢爆发出森然魔气,翻滚汹涌,似要将天地笼罩化生,尽成绝妙莲梦境。 鬼城森然恐怖,千百夜叉及恶鬼,口牙如剑,眼如电光,手复铜爪,拖拽罪人…… 人道妙景杳杳,有稻米熟香,有辛苦命扛,有台上风光,有智愚辩忙,有孑然一身,有熙熙攘攘……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昂首对着神魔说道,“我要一洗天地,却是劳烦你来此间一趟。” 神魔不言,道子轻笑。 此情此景落入在场其它修士的眼中,都是啧啧称奇,不想刑天之主真的唤出了 至于刑天之主能否将神魔留在天地中,根本无人怀疑。 妖魔鬼怪的怨气已是愈来愈少,星屑流萤染得争锋台上一片玄幻瑰丽,良久,四种神魔底材终是被神魔尽数吸纳。 神魔人脸蛇身,参天象地,一头赤发灼灼烈烈,周身爆发出悍勇无匹的气势。 “命昙”二字仍未落到神魔的身上。 最后一步!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刑天之主,要看其用哪道真言将神魔落入世间。 姜默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眸子中却是有着无比的郑重,似是移星换斗,似是怒而破天, “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 天倾,则日月辰星坠; 地陷,故百川江海归。 神魔共工,且来此破天!” 漫天雨水瞬间化为浩瀚汪洋,天上波澜壮阔,地下浪卷涛翻,远近都是浊浪滚滚,好似天地沉入了归墟深渊之中,一片浑茫。 “收!”姜默舒心念一动,天地间的波涛瞬间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原本瓢泼的雨水也一同消逝不见。 唯有那敢于撞破天柱的神魔立在道子的身前,与他彼此对视。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看洗天地。 第422章 真相残酷 千言万语在喉间滚了又滚,终是只汇聚成四个字,自檀口中轻轻吐出,“恭喜师尊!” 冷棠红带着洁白的面纱,眸子深深,似有湍急的桃雪盈在凤目中。 自家师尊祭炼共工神魔之前,只对她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让她无比欣喜的话,“神魔出世,我们去接景星出关。” 只此一言,冷棠红全程都难以抑制住心头的激动,温凉的柔荑紧紧握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到此间的真实不虚。 不是幻梦,不是空待,而是自家师尊实实在在的承诺。 刑天一诺,重若山岳,可倾天,可覆海,莲醍天子可以见证,彻雷妖皇可以见证。 “走吧,有些事情早点解决也好,让你和春如等待这么久,虽是阴差阳错,但实非我的本意。” 姜默舒轻轻叹了口气,丝毫没有祭炼出神魔的喜悦。 自家好不容易营造的师尊形象,怕是今天就会轰然崩塌,还是塌两次,所以人设这种东西,真是害死人。 不过,哪怕是塌楼也得把这事解决,毕竟万万不能再拖了。 因为姜默舒赫然发现,自家貌似得了人皇气运的承认。 当日斩杀叶风彻,夺取神威印,姜默舒做了充足的准备,甚至连最大的底牌,虚影小人祭炼法宝都备着,以当作最后不得已的手段。 总之,来都来了,神威印是一定要带走的。 结果,那神威印乖顺得很,乳燕投林似的,半点挣扎都没有。 当时急着从北疆脱身,没来得及细想,后来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自家得了人皇气运的承认。 而能和人皇气运扯得上关系的,也就只有郑景星这个身份了。 但也有些奇怪,要得到完整人皇气运的承认,需要叶风彻、尚春如、别慕呵三位人皇位格共同认可。 尚春如姑且不说,别慕呵和叶风彻,跟郑景星八杆子打不着,哪来的因果? 怪哉。 不过气运这东西,不信百年皆是梦,若信万事转头空。 在自家看来,虚无飘渺不可控制的气运,实在不如后天神魔来得踏实。 关键是,气运道途太险太独,就跟走钢丝似的,稍不注意就会摇摇欲坠,远不如以煌煌神通自行撑开一方天地。 所以,欠下的因果还是还回去吧,免得折了自家剑心。 尚春如马上就有两件人族至宝,也不知渡弥仙尊会不会嫉妒得眼珠子发红。 “师尊,义父待我极好,区区法宝,他老人家可看不上眼。” 灵慧女子一袭明袍,仙颜上有着灵慧而恬静的温柔,晨光里,柔柔身躯坚强得令人心疼。 “义父?” 姜默舒似笑非笑地看向劫宗元神。 “各论各的,各论各的。”面对姜默舒奇怪的眼神,渡弥仙尊讪讪一笑,像极了心急又想吃热豆腐的模样。 “连九阶法宝都不眼红?”姜默舒将手中的小印玺抛了抛,劫宗元神的眼神旋即随之上下游移。 “当真是神威印?!”劫宗元神已是大喜,眼下命昙宗和玄兵劫宗与人皇气运勾连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能寻回神威印,加上之前被明皇遮掩了因果的纯明旨,人皇之争不敢说立于不败之地,至少比那魔母机会大上不少了。 晶莹的泪出现在尚春如的眸子中,本以为求而不得,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偿心愿。 “多谢师尊,此去北疆千辛万难,却是让师尊冒了奇险,师尊的恩德春如难报万一。” 尚春如美目盈盈,梦中都不敢有的期待,硬生生被自家师尊做成了,还是当着众多妖圣觉僧的面,斩了亵渎人皇之道的叶风彻。 姜默舒扬了扬眉眼,小小的印玺已然放到了自家徒弟的手中,轻轻巧巧,却重若山岳。 “没办法,这是我欠你的,也是郑景星欠你的。 不过却也是你欠天地人族的,以后你少不得要吞吐洪荒,行云布雨,才配得上尚家真龙人皇的名号。” “师尊的教诲,春如绝不敢忘。”尚春如玉颜上升起一丝坚定,灵慧的面容多出飒然英丽之象,立在晨光中,脊背挺直,凤目凛光。 宛若戴上了黄金的冠冕,得其贵也承其重,山川莽原尽入眼,便是人间 “我倒希望你忘了。”姜默舒扬了扬眉眼,在尚春如不解的神色中,唤过了冷棠红,“棠红也过来,为师有件事情要对你们说。” 看着有些惴惴不安的两女,姜默舒冲渡弥仙尊抬了抬下巴。 劫宗元神却是心领神会但不愿听闻一般,讪讪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动作。 终归根由在自己,仙尊不过是推波助澜,姜默舒也有些无奈,四分苦笑加上五分叹息,再搭上一分的紧张,凑成了十足的尴尬, “虽说有些亏心,不过若是时光回溯,为师也会做同样的决定和选择。希望你们能理解为师的苦衷。” 见得自家师尊和仙尊都是如此怪异,两女的心绪仿佛被姜默舒的话牵动,万千疑惑顿生。 师尊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景星? 尚春如和冷棠红对视一眼,难道当年莲醍天子陨落另有隐情? “可是景星出了变故?”尚春如螓首微昂,踏前一步,青丝被天风吹拂,如珠帘一般散落。 “事实上,当年与莲醍天子一战,郑景星并没有参加。 是我御使神魔绊住了天子,仙尊以仙藤将之磨灭。 从头到尾,就没有郑景星!” 姜默舒将心一横,反正有纯明旨和神威印打底,便是气运反噬,大概也要不了渡弥仙尊的性命。 渡弥仙尊则是神色紧张,所有能护持气运的神通和法宝已然尽数激活,至于有没有用,只能听天由命了。 “景星真的没受伤?”冷棠红的面纱瞬间尽数飘起,眸子中盈盈生波,玉容上更是微醺酡红,显然已是激动到了极点。 尚春如则是身形一个踉跄,檀口微张,急急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那景星去了哪里,当年他明明在虚天要塞,还被真魔抓走,难道……” 姜默舒苦笑着摇摇头,实在有些不明白,同样一句话,为何二女得出了不一样的结论。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事实才是最关键的。 “我是说,从头到尾,就没有郑景星!”姜默舒正色说道。 “虚天要塞没有郑景星! 中原雍都没有郑景星! 南域四姓没有郑景星! 从头到尾,就没有郑景星!” 在人皇二女不解的眼神中,姜默舒露出一丝惭愧,却也有着不悔。 玲珑的牌坊出现在姜默舒的掌中,这灵宝在姜默舒手中缓缓悬浮,袖珍的门户中有着雷火闪耀。 一条完整的束带,散发着莹莹宝光,被儒雅道子系在了脑后, 云霞明灭或可睹,欲寻麒麟望我来。 金玉道子依旧是当年玉树临风的模样,面若中秋之月,鬓若春风细裁,银衫桂水香,积石列松绝。 翩翩浊世佳公子,有飞雪洒然,有雷火煌傲, 一如典王府初见之时,温其如玉,乱我心曲。 “郑景星是我,姜默舒是我……”看着已然惊呆了的尚春如和冷棠红,姜默舒轻轻叹了一口气。 金玉麒麟旋即看向渡弥仙尊,却见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看起来没有被气运反噬。 “当初为了炼制神魔,我需要到人皇秘境取人道气运,才不得不伪装了身份,所以当初我尽量以公平的条件来交换。”金玉麒麟娓娓道来,语气中淡定但认真。 “至于后来的事,却是阴差阳错,才让这因果延续至今。”姜默舒将手一摊,慨然地摇摇头。 尚春如掩着檀口,复杂心绪实在有些难以言说,心上人变师尊,这怎么算? 光华一闪,姜默舒已是取下了束带,恢复了儒雅的本象,苦笑一声,“当初,郑家仙尊若是告诉我,这化身之宝外相如此之好,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要的。” “师尊……”冷棠红已然是瞠目结舌,看看尚春如,又看看自家师尊,显然失了方寸。 姜默舒点点头,淡然地开口,“我知道你们一时都很难接受,不过,这就是事实! 春如和棠红,你们都是我的弟子,作为师尊,我会给予你们最大的支持,一如既往!” 渡弥仙尊同样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这事主要怪我,当初和默舒商量的是,让郑景星以力战天子而亡的方式落幕,若不是我多嘴,这事当年在虚天要塞就已了结。” “谢谢仙尊!”尚春如冲着劫宗元神盈盈一拜,旋即水润美眸细细打量着儒雅道子,似是熟悉似是陌生,几个身份逐渐重合在一处。 金玉麒麟,景星大哥,自家师尊…… 微醺玉容已然慢慢垂落,红霞争先恐后地涌上俏脸,烫得她浑身都有些软。 余霞散成绮红,风月拢作琼瑶,心事行云含怯,桃雪缀春如羞。 自家以后如何唤他啊,他又怎么看自家啊,当真羞煞人了。 “这是一桩因果,还有一桩,仙尊也听听……”四人气运勾连,已是最可靠的关系,姜默舒想了想,决定还是吸取教训,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免得以后生出芥蒂。 “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郑景星是我,姜默舒是我……” 姜默舒看着三人,酝酿了一下,“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 渡弥仙尊哈哈一笑,“说说看,能让你这么郑重,这身份怕是非同小可! 怎么,你家宗主已经暗自传位给了你?因为怕引起催玉的忌惮,所以是秘密传位?” 姜默舒不禁为劫宗元神的想法大为赞叹,不愧是仙尊,想法当真天马行空,这个以后可以考虑考虑。 “倒不是这个,知道这桩因果的人也不多。 怎么说呢,和郑景星有些相似,我除了是默剑,其实玉诡也是我……” 猛烈的咳嗽从仙尊口中传出,眼中的谐趣已然被震惊取代,死死盯着儒雅道子,似是在述说又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千言万语在喉间滚了又滚,终是只汇聚成四个字,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连我都演?!” 第423章 执刃喜宴 流光不候天地眠,兀自驰前。 修士在天地中拿云拭刃,因果错身,既要看得长远,也要争得眼前。 有人百岁奔忙不得解,有人孤行千年仍有憾,也有人可以走到山穷水尽处,赐柳暗明青眼。 各凭手段。 一剑破万法是手段,雷火耀天地也是手段,化人入血海也是手段,明取舍御人心也是手段…… 天地人事汹汹如潮,宛若有无数暗浪惊涛,若是不持本心,或是随波逐流,或是苦海浮沉,谁不难? 自家多个玉诡的马甲,也算事儿? 当然,骗人嘛,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连自己也骗了,在姜默舒心里,从来都觉得自家是个诚实守信的三好修士。 所以,我不是跟你们坦白了么。 若是九阶仙藤还在,渡弥仙尊恨不得给对面儒雅道子狠狠砸上一记,还诚实守信?你现在这张笑意盈盈的脸,我老人家是越看越不顺眼。 当真气煞人也,若是狠不下心砸对面,少不得也要给自家砸上一记,谁让我老人家白白长了一双眼睛呢。 曾经有无数道子陨落在劫宗元神的面前,或是默默无闻消逝在天地间,或是如同璀璨的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一段传奇,但从没有修士道子,能像双英这般让渡弥仙尊上心。 不知多少次,渡弥仙尊扼腕而叹,甚至大骂命昙宗伏宇初,因其不能调和双英的矛盾,以至两位惊世的人族道子相争内耗。 甚至他还安排了诸多后手,想接应姬催玉到玄兵劫宗,以缓和双英的矛盾。 小丑竟是我自己?! 搞了半天在自家寿宴上, 今天若不是沾了这二女的光,伱丫一定还想骗下去吧?啊?一定的吧! 想到自家曾在姜默舒面前说催玉如何如何,对面还一本正经地回答,渡弥仙尊感觉气血都快将元神道体撑爆了。 羞耻啊,我渡弥一辈子积德行善,最喜扶持晚辈,居然没看出来这混蛋骗人不眨眼,还默剑,我呸! “仙尊,我也是没办法,就跟郑景星的身份一样,机缘巧合,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成了,我也很无奈啊。” 姜默舒将手一摊,眼中慵懒放空,似是在强憋着笑意。 “双英不和?” “假的!” “金丹互伐?” “是真打,我那化身之宝,手都掉了一只。” “佛魔争锋?” “为了取信北疆佛脉,随口编的!眼下是沈采颜在北疆那边主持。” 渡弥仙尊似是有些瘫软一样,喘了两口粗气,冲姜默舒比了比大拇指,“我还在奇怪你以什么手段潜入北疆的,更奇怪以催玉行`事之周密,居然能让你全须全尾从北疆跑回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头子我都要道声佩服!” 尚春如和冷棠红已是听得痴了,傻了,看向姜默舒的眼神,似有青山如远黛,似有明湖映月白,甚至有着桃摇摇欲坠怀。 自家师……好人儿,所行所为如此惊艳绝代,当与天地浮一大白。 “这惊天之秘,除了我们三人,还有哪些人知道? 老头子倒不是要探查你的秘密,只是想知道哪些人值得信任。”渡弥仙尊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姜默舒点点头,随口说道,“白骨、阴华、万鬼三位峰主一开始就知道的,捏造姬催玉的身份就是为掩盖我的剑道资质,好在化剑大比一举夺胜,随后才误打误撞闯出了玉诡的名号。 另外还有若生尸佛和金曦两位神魔之主,阴华峰罗云和万鬼峰彭然也知悉因果。” 渡弥仙尊眸子中一亮,姜默舒甚至有种错觉,似乎仙尊眼中的谐趣又回来了。 劫宗元神试探着问道,“没有命昙宗宗主伏宇初?” “为什么会有伏宗主?这又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事,少一个知道,少一分风险。”姜默舒顿时有些好奇,也不知渡弥仙尊为何会专门提到命昙宗宗主。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哈哈哈!”渡弥仙尊倏地大笑了几声,好似胸中郁闷一扫而空。 原来,老夫还不是最惨的那个,默舒终归是有良心的,不枉老夫为他付出这么多心血。 伏宗主,你还是继续当你的宗主,也继续蒙在鼓里吧,无知是福啊! 四人闲聊着,其实主要是仙尊在问,道子在答,两女痴痴在看。 眼见天光偏转,但凡该解释的,姜默舒已然尽数描述了一番。 “我说怎么一个两个,全都跟茶有仇呢,怪不得……”仙尊兀自有些不解气,对着尚春如嘟囔起来,“你那茶给郑景星吃就算了,不能让这小子吃了去,馋死他。” 尚春如并未在意,盈盈一笑,美眸泛起烟波似的:“义父说得有道理,可他是春如的师尊,师命难违,春如不敢不依的……” “我还是你义父呢,听我的……”渡弥仙尊冲着姜默舒挑了挑眉眼。 姜默舒正待服软,一枚灵讯却是倏地出现,打断了四人的对话。 “仙尊,月喜河有两位妖王求见,同时恳请代为转告刑天之主,据称是代妖军统领传话。”东儡真人的声音从灵讯中传出。 仙尊将大袖一拂,碧光腾起化为晶镜。 姜默舒定神看去,不想还是两个熟人,晶镜中赫然现出化岚妖王和韫岩妖王的身形。 渡弥仙尊皱了下眉头,看向默剑,沉吟了几息,“恶客上门,总归不会是喜事。” …… 喜宴的位置就在月喜河上空, 一抹流霞装饰着天地宴厅,日月且作红烛映佳话,风云且奏喜乐唱牵挂,神通且扮烟纷落下,风月证得两全法。 姜默舒脸上露出笑意,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神奇,明明两边杀伐烈烈,有时却能停下来,共坐一席,同饮欢宴。 甚至没有分席,而是一张大大的圆桌。各色菜肴酒水整齐地放在桌上,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以双方的神通玄妙来看,无异于互相以刀剑架在对方脖子上,置身其中觥筹交错,会是什么结局没有谁能预料。 桌子很大,但座位不多,除了一对新人,便只有寥寥六个位置。 姜默舒笑了笑,洒脱地落坐其中一个位子,他的左手边便是迦云真,右手边则是琨蛟妖圣。 渡弥仙尊凝着眉眼,没有犹豫,却是坐在了翼化鸿的边上。 “我来陪仙尊饮酒。”焚南妖圣冲迦云真点点头,一屁`股落坐在渡弥仙尊的另一边。 “春如,你也坐,既是来道喜,哪有让你站我身后的道理。 喏,那里还有个位置。” 姜默舒随意地侧过身子,对着身后的灵慧王女示意,自然而然地指了指桌上唯一的空位,正在焚南妖圣和琨蛟妖圣中间。 尚春如眼波流转,冲自家师尊和义父点点头,淡定坐了过去,没有丝毫胆怯。 迦云真当即笑了笑,“尚家的后人?上代人皇刚烈无双,倒也坐得了这个位置。” 不过妖军统领的眼神中,却是多出深深的忌惮,这个位子本是留给血海元神的,哪知对面却是根本没带血海元神来,来得却是这位上代人皇之女,默舒这是何意? 才不到一息,迦云真忽然哑然失笑,今天都什么日子,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对面能来,已是给足了诚意。 旋即看向姜默舒,摇了摇头,迦云真慨然说道,“大抵是往日里习惯了,默舒见谅,我自罚一杯。” 杯中灵酒已是被一饮而尽。 姜默舒淡淡笑了笑,“往日里打打杀杀,今后也是打打杀杀,也只有借这个机会大家一起坐坐,倒是托了化鸿的福。” 想了想,姜默舒放下了手中的茶,却是自己将酒杯斟满,依次向着迦云真、紫苏、翼化鸿看去, “就以此杯,为新人贺。” 渡弥仙尊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过了几息才反应过来,默舒居然喝酒了? 好家伙,当初在虚天要塞那般苦劝,都没让他破戒,不想今天却是主动端起了杯子。 劫宗元神垂下的袍袖中遮盈着一抹碧光,不见半丝神通波动, 另一只手拿着酒杯,旋即恶狠狠地看向边上的焚南妖圣,“既然来了,今日就不说神通,且试试酒量。” 妖圣不甘示弱,一抹深深的红意被压制在眸子的最深处,数道赤线暗伏在鳞甲之下,慨然说道,“那就比比看咯。” “我敬妖圣一杯。”尚春如大大方方地对着琨蛟妖圣举起了杯子,灵台中的卷轴和印玺已然散发出微微的毫光。 “很好,丫头有些胆量,这酒我喝了,保你今天可以下桌。”琨蛟妖圣一愣,张开森然大口笑了笑。 一杯饮尽,妖圣却是叹了口气,手臂上的蛟纹甩了甩尾巴,活灵活现仿佛有着生命一般。 看着眼前的一幕,姜默舒和迦云真对视一眼,俱是一笑,笑中有湍急杀意却是潺`潺不可听,也有相知按剑同为荆棘蹒跚行。 风虎看了一眼紫苏,又看了看隔着的迦云真,主动对姜默舒开口,“默舒,北疆之事,我要谢云真,更要谢你。” “无妨,顺手为之,听说沈师姐还安排了妖圣追袭于你,也算是帮我分担了追兵,当不得你谢。”姜默舒摆了摆手,似是没半点放在心上。 又是一番觥筹交错,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暗流涌动,神通盈盈欲开,似要出鞘而来。 宛若风雨来前,黑云压城城欲摧。 “做个生意如何?默舒。”妖军统领轻轻抚`弄着玉杯,似是上面有一般。 “六个?” “一个!” “五个!” “最多三个!超过这个数量,我拿下`流明妖廷也没用了,不如我自缚请降。” “一言为定,不过我想看看云真你的诚意。”默剑将杯子扣倒,示意自家已是饮够了。 妖军统领抬眸看了一眼刑天之主,又看了一眼北疆方向,点点头。 “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至少和沈采颜相比,我还是喜欢和你打交道。” 第424章 烈烈战起 此后一月,凡是万妖军威势所触及的范围,一应凡人被尽数装上云台,移交到月喜河东岸,没有丝毫遮遮掩掩。 而随之移交的,还有彻雷妖廷的底蕴,赐血妖煌鼎。 这法宝可以让凡人脱胎换骨,赐予其妖身血脉。 这等破釜沉舟,自断前路之举,顿时引得天地中各方势力注目,无数的目光怀着不同的心思,同时投向了月喜河。 或是疑惑,或是恐惧,或是无言…… 此般种种,落在渡弥仙尊眼中,让这位历经了扩域之战的资深元神,也不由得大为感叹, “这万妖军是真舍得下血本。” “我倒是觉得下面那小子有些厉害,就是赌性大了些,也不怕血本无归。”缺冽仙尊眼中多出一丝凝重。 “流明妖廷怕是万万没想到,本是准备拿捏一下边军,居然会让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迅速恶化。 说起来,还是太傲慢了,让人卖命,总得开个好价钱吧,真当所有妖军没有怨言?以前不过是没有妖圣支持不敢反抗罢了。” 姜默舒摇了摇头,语气中有着淡淡的讥讽。 他本就对君君臣臣一套嗤之以鼻,不过此方天地神通显化,如何治理统御,元神妖圣可一言而决。 妖廷视妖军如猪鸡犬马一般,妖军岂能无怨无恨,既然已是卑贱如土芥,向上看去的目光岂会只有羡慕嫉妒?必然也会有焚尽仇敌的火焰,名为野心,名为不甘,或潜藏,或爆发。 如今,妖廷反噬来了。 月喜河防线已然洞`开。 浩浩荡荡的万妖军向着本该护卫的妖廷腹地席卷过去,沿途的妖军或是欣然加入,或是望风而逃。 直到七天后,才在祁天山被流明妖廷直辖的妖军给挡了下来。 七座妖廷同时震动,便是人族五域各家天宗也是瞠目结舌,因为万妖军上方的青冥中,赫然漂浮着西极的虚天要塞。 “防备神魔突袭?”琨蛟妖圣有着深深的疑惑。 迦云真点点头。 “刑天之主和仙藤元神不是立下了道誓么,若是反悔,必遭气运反噬。” 诧异之色顿时出现在琨蛟妖圣的脸上,都是元神妖圣,神通玄妙大差不差,若说对面能在道誓上做了手脚,他是不信的。 迦云真淡然笑笑,“正因如此,才要做出防备的样子,一来给虚天要塞看,二来更是给流明妖廷看。 吓唬别人最好连自己也害怕。 再说了,默舒和仙藤元神立了道誓,那血海元神和隐藏在虚天要塞中的神魔之主,可没有立下道誓。 虽说约好献祭三个流明妖廷的妖圣,万一默舒吃得口滑怎么办?” 妖军统领一身血色甲胄,宛若血焰火海笼罩在妖身之上,神色湛然却隐有一抹妖异,似要不知好歹倾覆天下,更似要以血色厮杀书写出新的篇章。 莫嗟万事不如人,等闲王侯我自任。 琨蛟妖圣点点头,六位妖圣中的三位旋即冲上青冥,瞬间已是化出了战躯,无量妖气爆散而出,彻地贯天,在那青冥中腾挪辗转,纵横飞舞。 三成的煞军在妖王的率领下,荡起惊涛骇浪般的妖云,横在云界之间,阴沉沉的妖云中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似有无俦戾煞凝聚其中。 军威之盛,如山如岳,如日如月,似要刃敌阵前,似天风漫卷尘烟,便是看上一眼,都是让人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草芥微尘汇狂澜,共化惊雷要这天地看一看。 “化岚,传令下去,其余煞军全数进击,军功前路就在前方,任其自取。” 此间没有风月浪漫,没有笑语轻欢,没有歌舞悠然,唯有军令如山。 化岚妖王慨然应声而出,龙行虎步间仿佛渐渐化为了一柄锋刃,万妖军的锋刃。 流明妖廷的统领已然冷汗直冒,万妖军动作太快,仓促之间,祁天山只有一部流明妖军堪堪挡在这里,便是妖圣也只有三位支援到此。 可看看对面的威势,近百妖王不说,妖王在煞军的加持下,已然化出六七十丈的煞体,几如大天妖。 妖军战阵宛若洪荒巨兽,煞气加持的妖王宛若利爪獠牙,悍然向着这边的妖圣撕咬过来。 另外还有三位妖圣好似匣中金刀,正随时准备出鞘杀来。 可以想象,若是己方的妖圣被煞军缠住,电光火石之间,便会有大恐怖骤然降临。 这些妖王不怕死?! 轰! 战妖战阵如山雄浑,凶戾狠煞如潮飙卷,戾煞军威煌煌如日,加持在战妖的肉`身上。 督阵的大妖眼中生恨,口中不住嘶吼,调整着战阵,潮涌似地向前碾压。 数队流明妖军嚎叫着冲击煞军战阵,却仿佛浪拍打在礁石上,不过溅起几朵细碎的血色浮沫。 战阵中陨落的大妖刚刚倒下,身后却是站出了另一名大妖,接过了对战妖的指挥,戾煞军威不曾有丝毫动摇。 流曲藏作为流明妖廷一方的指挥,震惊之色已是露于言表,脸色可以说难看到了极点, “连大妖也不怕死?这万妖军从上到下都是疯魔了么?” 关键还不止这些,流曲藏隐晦地抬头看了一眼,最大的不确定性或是胜负手却是在青冥之上。 斗战的两方,妖气汹汹尽如惊涛骇浪,一方要逆天改命,一方要讨`伐不臣,两相一撞,便撒下了漫天绚丽光华,也洒下了漫天飙散的妖血。 迦云真眼角扫了扫宛若血肉磨盘一般的战场,神色中不见任何波动,旋即抬眼看向青冥。 “化岚妖王被对面妖圣生撕。” “知道了,无论新晋或是元老,所有妖王一视同仁,轮番出战,没有谁是不能死的!” 妖军统领淡淡出声,似是无情。 “化鸿统领硬撼妖圣,已是重伤。” 妖军统领一怔,眼神中瞬间有了一丝迷茫,不过一息之后却是语气冰冷, “带他去养伤,所有妖王死绝了,就是我上,我死了便让他爬起来冲阵。” “云真?”幽幽的声音落入迦云真灵台,正是焚南妖圣的声音。 “大圣稍待,眼下还不是你们出手的时候,慈不掌兵,我万妖军上下同欲,所有大妖和妖王都知道是在为何牺牲。” 妖军统领昂起头,很多事情只有胜利后才能得以阐述和彰显, 不杀到妖廷变色,只会被指着尸体,踩踏一脚,吐上唾沫,再配上四个字,“乱臣贼子”。 万妖军已是回不了头,自己也不愿回头,哪怕是与虎谋皮,哪怕极尽牺牲,也要闯开一条路。 “可是那虚天要塞真的会配和出手嘛?”焚南妖圣还是有些不解,“看流明妖廷打杀万妖军岂不是更符合西极人族的利益?” “因为各位大圣!”迦云真淡然点头,沉声开口,“各位大圣都是妖族的活棋,默舒知道,流明妖廷若是执意要剿灭我万妖军,我会让各位大圣离开,于妖族整体实力而言,算不上折损。 但我许了他流明妖廷三个妖圣,对妖族整体而言,却是实实在在的损失。 我观默舒从不愿取大势,只愿意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蚕食胜机,所以他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要震慑妖廷上层,他要削减妖族实力,这岂不是一拍即合!” “明白了,唉,妖廷的诸位供奉妖圣,仗着有本命大神通,向来眼高于顶,让他们见识见识世间的英才也好。” 焚南妖圣语气中传来一丝坦然,万妖军为什么会如此他心知肚明,为什么如此多的大妖和妖王愿意效死,他也看了个明白。 冷得蚀骨,冷得彻心,骤然间拥有了温暖,得到了公平,如何不感动。 见过天光璀璨,见过闪亮如虹,如何愿意再入樊笼。 便是他身为妖圣,如今不也甘愿立在这万妖军的身后。 罡风烈烈,妖气浩瀚,宛若两股血肉浪潮撞荡,激起万千血浪。 厮杀如昏暗中的诱`惑,继续鼓动着众生,灌溉血色的朵,淹没扑朔的因,结成绚烂的果。 虚天要塞,似乎也被青冥之下的血色感染,那摄人心魄的景象,便是元神也不由得为之侧目。 “师尊,我们几时出手?”冷棠红语气中带着清冷,虽被洁白的面纱遮住了俏`脸,但眸中的凛凛战意却是让其显得更加英资飒爽。 姜默舒笑了笑,“不忙,迦云真还在布局,他宁愿妖王和大妖损失,也不愿妖圣出动,既是为了防备我们,更是为了震慑流明妖廷。” 刑天之主指了指下面的妖军,脸上有着若有若无的慎重之色,“一个凡人发疯不可怕,但一个甚至几个妖圣一起发疯就很可怕了,这泼墨淋漓的血色杀伐,是给我们看的,也是给流明妖廷看的,更是给其他几座妖廷看的。 他迦云真是要以凌云气势告知人妖两族,他算计人心,却也聚了天下英雄,更是敢放下一切,直教天地遍血流。” 此行有些危险,姜默舒只带了金曦、若生、傀影三尊神魔,都是有天命之主的神魔,便是有了差池,也不怕在虚天中征伐,更是不用担心与妖圣打成消耗战。 另外再加上了血海和仙藤两位元神,阵容之豪华,便是攻陷北疆佛门任意一脉都不在话下。 不过,为了三个妖圣的性命,倒也值得。 眼下万妖军六个妖圣,流明妖廷中还有八位妖圣,削弱流明妖廷,甚至让迦云真分裂流明妖廷,都有好处。 因为,攻守之形,易也。 第425章 卷圣清侧 轰! 一道汹涌的妖光宛若澎湃潮汐,猛然拍打在流明妖军的战阵之上,仿佛是压垮巨兽的最后一根稻草。 护阵的妖气猛然崩散,整个妖军瞬间失去了屏障,仿佛被敲破了坚硬的蛋壳,露出了内里最甜美的柔软。 霎时间,流明妖军仿佛被打得真灵出窍,显得浑浑噩噩,没了灵智似的。 戾煞之气宛若一张巨网,已是将其中一位妖圣死死地捆缚住。 妖圣在天地中长生久视,若非陷入死地,或被人偷袭,想正面击杀一个妖圣极为困难,除了少数妖圣,大多数妖圣觉醒的血脉神通中,总会有一两个护命神通。 但是现在,本该纵横天地的大能,却实实在在被蝼蚁汇聚成的波涛拍在了身上。 这一点,落在所有人眼中,简直颠覆了既往的认知,甚至被击破了心防。 “我给出了诚意,现在却是到你了,默舒。”迦云真眼中闪过淡淡的精光。 对于刑天之主会否出手,他并不确定,也不在乎,本是一场豪赌,更是一场大秀,有霜刃在手是不够的,重要的是要人知道自己敢挥刃而出。 从今天这一刻起,逆臣叛将之名将会同迦云真之名紧紧绑在一起。 不过,叛离流明妖廷算得了什么,疯魔到勾结人族方才会让人忌惮恐惧。 大能也是惜命的,但我万妖军不惜命! 这就是迦云真给予天地间各方势力的忠告,拿血来书,拿命来言。 “有些厉害啊,若有三个妖圣,再加上这煞军,便是我也只有分化血海遁走。” 血海元神的脸色有些难看,笑得也十分勉强。 渡弥仙尊的神色很是郑重,眼前的煞军较之攻陷白玉京之时,实力暴涨得有些厉害。 姜默舒却是笑了笑,毫不避讳地开口,“他迦云真想一显实力,也是气狠了,不过与我们无关。 我们收取妖圣人头就行,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何况这次最少要断妖族三根手指。 况且,经此一役,流明妖廷必然分裂,以后便是我人族攻妖族守,有句话叫久守必失!” 渡弥仙尊浑身一震,点点头,神色中有些感慨,又似畅快舒爽,“便是当年西极开域,也是反复拉扯,几度被妖族压回中原。 不想这次渊劫刚起,劫气还未大盛,却是已经攻守易形,占了这么大的优势。” “有劳两位仙尊压阵,防备着万妖军的三位妖圣,这阵斩大能,本就是我后天神魔的份内之事。” 姜默舒扬了扬眉眼,已是长身而起,一身烈烈杀伐的气势,如昭日月,舍我其谁。 事实上见了人皇秘境的记载,他早就明白,后天神魔一道本就是战阵杀伐之道,更是急功近利之法,是为了弥补人族元神不足的权宜法门。 一名修士要修成元神,道体、灵材、心性、气运缺一不可,即便所有条件都满足,能否成就元神也是未知之数。 天魔倾天,妖氛满地,哪里等得起。 后天神魔最快三百年,正常千年左右便可成就,虽说也难如登天,但一旦成就,却可以视金丹为御使神魔的耗材,直接便拥有了可反复使用的元神战力。 类似的法门在人族打出中原之前,探索了不少,后来这些有缺陷的法门,多是成为了人族五域各家地宗的根基。 祭炼后天神魔算是其中比较成功的一种,类似的,还有东界的先天神魔夺灵法,元屠宗的倾命裂天八大斩…… 哪怕前路断绝,却是那个时代人族先贤唯一的选择。 不知道什么是螳臂当车,也不明什么是蚍蜉撼树,更是不怕以卵击石,心心念,也许可以水滴石穿。 如今,神魔未死,妖魔未绝,自然要继续杀伐下去,直到杀出个煌煌大日照得无憾,伐出个空净明月映得团圆。 “倌染,冰尘,你们在青冥中做好准备,我和棠红将那妖圣捞上来,权当先收点账。” 姜默舒扭头,对着金曦和若生的神魔之主开口吩咐。 “好哒,姜大哥!”灵鹿少女俏`丽的脸上绽放出一样的笑容,没有丝毫犹豫。 “默舒放心,我旁边的若生尸佛必然没有任何问题。”清丽和妩媚的两位佳丽互相指着对方,笑吟吟地开口。 “棠红,眼下你没有晋升金丹,倒是有些难为你了,不过作为后天神魔的天命之主,即便是以凝真之身御使,也是不容小觑,你配合我即可。”姜默舒看了一眼自家弟子,淡定地说了一下安排。 “师……尊,放心,我一定不负师……尊期待。”淡淡的红霞涌上冷棠红的玉颜,好在有洁白的面纱遮挡,便是脸上烫得吓人,也难为人知。 这师尊叫得当真好生别扭啊。 昂! 赤发魔神从波涛中悠然显化,已然立在儒雅道子身后,赤膊彪悍,似有无穷的力量暗伏在神躯魔体中,宛若巨蟒的躯干上缠绕着浩瀚的潮汐浪涌。 且看共工怒,头触昆仑折天柱,巨灵善擘莫可触,莫可触,摧妖族,天魔呜呼。 下个瞬间,浩瀚波涛已是冲出了虚天要塞,仿佛绝世凶兽冲破樊笼,要将赫赫凶威咆哮于天地,虚空中顿时生出一股凝重感。 白色匹练紧随在波涛之后,犹如彻地白虹,如柔风轻忽,如细雨飘摇,聚散不定,让天地中倏地多出一抹亮色。 三位妖圣的脸上已是渐渐露出冷色,站在迦云真身后,目光森然看向青冥。 眼下的每一息,都是万妖煞军用命换来的,有大妖的命,也有妖王的命,没有区别。 “我出手如何,不能再等了,这些儿郎都是不错的苗子, 死在沙藏那小子的挣扎之下,有些可惜。”啸铁妖圣忍不住开口请战。 说实话,煞军能缚住妖圣,便是连他们六个妖圣都有些吃惊。 往日里虽也见了煞军操练,看得出戾气煞威非同小可,军势远胜其它妖军,但没想到不计生死的爆发,居然能如此厉害。 “没出鞘的刀才最危险,因为你不知道它会砍向哪边,妖圣勿急,我万妖军还没有到极限。 我要看看刑天之主是否忍得住,也想看看流明妖廷是否忍得住。 打了这么久,打得这么凶,便是其它妖圣还没来,流明妖皇也该到了。” 迦云真摇摇头,妖王折了两成,大妖折了三成,眼下正是比拼韧性的时候,无论刑天之主是否出手,自家目的其实已都达到了,借势宣威,威慑妖廷。 只是流明的妖圣死在人族之手,效果更好。 忽然间,青冥中光华绽放,犹如粼粼天河望空而落,携裹着浩瀚无匹的水浪,朝交战之地猛地砸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焚南妖圣有些愕然,不禁喃喃开口,“人倒是来了,但不是刑天啊。” “降临的不是刑天战意,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啸铁妖圣嘟囔了一句。对于刑天之威,他深有体会,北疆绞碎妖皇的弑君一斩,当真是惊艳天光。 妖军统领没有说话,只是抬眸,静静看向那似要席卷天地的波涛,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默舒居然真的破开了前路,而且已是走得这么远了。 前些日子收到情报,他还兀自有些难以置信,看来还是自家眼界窄了,对于双英来说,的确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 “那是刑天之主没错,却不是刑天!”迦云真叹息着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不错,就是新的后天神魔,也是默舒的 “这位妖圣你好,青冥之上已是安排了大宴,就等你了,快随我来。”清朗如月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中,回荡于戾煞之上。 儒雅的道子负手而立,站在赤发神魔的肩头,犹如站在血色波涛之上,如莲如玉。 沙藏妖圣拼命挣扎着,妖躯微微颤抖,似在以此回应血色波涛的邀请。 “棠红,这位妖圣有些羞涩,你帮帮他。”姜默舒毫不在意,转头对着身后的白虹轻轻一笑。 “妖圣,且随我来。”白虹轻轻一卷,丝丝缕缕的烟云已是轻柔地裹在了妖身之上。 沙藏妖圣的妖瞳中瞬间出现了迷蒙波荡,一抹淡淡的云烟已是遮蔽了他的双眼。 漫天波涛一卷,刹那间便裹住妖圣向青冥中撞了上去,急吼吼,似是有些迫不及待,要赴一场惊鸿宴。 “迦云真,你胆敢背弃妖族!” 刹那间,愤怒的声音从祁天山的另一边传来,蕴含浩瀚妖气,更有凛凛君威,“背弃妖族者,众妖廷必共伐之。” 来了!妖军统领笑了笑,看来自家当真没有料错,流明妖皇果然到了,不过是潜藏在后面。 唉,如此气度,望之不似妖君啊。 自家以前居然可以忍这种废物这么久,是因为自家对妖廷还抱有一丝希望,还是对妖族的未来存了浓重的担忧? 说不清,也不记得了,能看破人心,却看不破己心,虽号智云,迦云真你其实也不过如此啊。 “我万妖军哪里背弃妖族了?妖皇切莫血口喷人,无端降罪!”迦云真耸了耸肩膀,露出春暖开般的笑容。 “你勾结人族刑天之主,伐害妖圣,还敢狡辩?”流明妖皇双目湛湛,冷冷出声。 “别人有虚天要塞坐着,舒舒服服飞在青冥之上,一路追袭我军。 我万妖军只有两条腿,驾起妖云也飞不了那么高,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至于沙藏妖圣,几息不到就被卷上了青冥,我也想救,但是迟了一步。” 迦云真满脸悲呛,神情中尽是委屈,甚至眼中都有些泛红。 “狡辩,那你率军攻入妖廷腹地怎么说?你这是反叛!”流明妖皇恨不得将迦云真斩杀当场,此子反叛,已是闹得各座妖廷人尽皆知,都在看流明妖廷的笑话。 “反叛?不!不!不!妖皇错了!”迦云真正色地摆摆手,笑容瞬间浮现在他的脸上,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这应该称之为 清!君!侧!” 下一章,要明天早上了。 第426章 上善大恶 云界之中。 两位元神踏空而行,立在三位妖圣对面,虽然彼此为死敌,此时双方却诡异地保持着平静,没有半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战也罢,争也罢,此时此刻,在这青冥之下厚土之上,主角委实不是长生久视、举世称尊的元神和妖圣。 一卷狂放的波涛汹涌奔流在天,似要一洗血碧, 一抹执念的云霞定幻妙呈在地,如有风云在怀。 杀伐从来不是易事,有着诸多难以预料的因果,特别是人妖两族之间,纠缠了五万年的战伐,就好似茫茫苦海无涯, 淹没了无数道子英才,求生无法, 沉沦了诸多天地豪杰,陨落无话。 但偶尔也会有金珠灼于沙砾,锋刃破囊而出,为天地添上一抹明光,让众多大能眼前一亮。 就如这波涛,就如这云霞,仿佛为天地灵秀所钟所眷,远超元神和妖圣对后辈最大的期待,已经不能用表现出色来形容了。 便是自家与之为敌,怕也要被压得死死的!相似的念头同时出现在妖圣和元神的心头。 不过双方的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唇枪舌剑更是不停地比试着锋芒。 “渡弥,当日仙藤怎么被打碎的,这么快忘了?云真谋算下也就你运气好跑掉了,换个元神试试?” 琨蛟妖圣横着眉眼,看着眼前的两位元神,语气有些揶揄,更有一些挑衅。 “面对刑天之威,有些人倒是跑得挺快的,连蛟珠都掉了,也不知现在长出来没有。”大家屁`股都不干净,渡弥仙尊的嘴巴也是毫不相饶。 “姜默舒确实了得,这方天地中人族灵秀若共为一石,他倒独占了四斗,可惜另外四斗却是入了北疆妖廷。 至于剩下两斗,上面那三个神魔之主还要单独占上一斗, 其它人族的道子,包括玄兵劫宗和血海魔宗在内,都不过是土鸡瓦狗,被宗门压制,脱不得樊笼。 刑天之主就算有三头六臂,怕也是分身无术,自有云真在西极顶`住他。 渊劫渐起天地,劫气入迷灵台,且不说人、妖、魔相争天地将再度上演,更会有未知的天地大变即将出现,其它几域你人族能拿什么来抵挡?天灵盖么?” 琨蛟妖圣冷冷一笑,平静地说出了扎心的话。 渡弥仙尊听到姜默舒占了四斗灵秀,不由得嗤笑出声,再听到四斗灵秀入了北疆,眸子中却是生出复杂的表情,似是难以言说,似是惆怅莫名。 缺冽仙尊则是眸光冷冷地扫过对面三位妖圣,厉声开口,“西极之地被默舒压成这样,也敢犬吠?” “非战之罪,只能说各有优势……”琨蛟妖圣昂起头,冷静地开口。 渡弥仙尊眼中有着谐趣,没有丝毫反驳。 缺冽仙尊眼中却泛着丝丝血意,狂放地笑道:“就算是非战之罪,就算将责任都推给流明妖廷,那又怎样? 一步落后就要步步挨打!月喜河天地夹击之势已成,流明妖廷只剩一座连云战堡了,会舍得给一个逆臣叛将?” “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 后天神魔一道没有前路,姜默舒自然也证不了元神。 三千阳寿一到,天地都容他不得,就是耗,也可以耗到他身死道消。” 琨蛟妖圣笑了,宛若智珠在握。 此话一出,渡弥仙尊顿时闻之色变,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听说那迦云真是你给他主持的更替血脉,不也一样断了妖圣的路途……” 刹那间,琨蛟妖圣也是沉默不语。 云界中五位大能都是寂寂无言,不时瞟向青冥和厚土,似在烦恼,似在叹息。 …… 青冥虽然不像虚天死寂沉沉,无光无物,其实也是空旷无垠,倒是日月星三光,在青冥显化得极尽璀璨。 而今日的青冥,天光更是灼亮得让人难以直视。 巍巍煌煌,堂堂正正,赤轮在青冥中挥洒出光和锐,金色明光耀天彻云,气象宏伟至极。 金光照耀下,是波光粼粼,是滟滟随波千万里,是滚滚逝水淘尽英雄,是惊涛如画卷起千堆雪,映豪杰如烟灭…… 浩瀚的波涛携裹着澎湃水浪,在青冥中生成江河湖海,唤起滔天洪水。 不是幻假为真,更不是颠倒虚实,是实实在在的真水神威,只不过天地中九大真水,却是没有看出来哪种与这神通相似。 沙藏妖圣的妖瞳中有着深深的疑惑,奈何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刑天之主,这是我流明妖廷的内部矛盾,你又何必牵扯进来?” 沙藏妖圣雄浑的妖气已是尽数爆发开来,和洪水波涛硬拼硬撼。 放弃一切外在的神通玄妙,仅依仗强横无比的妖气,以及天地所钟并且世所罕见的甲壳,和神魔之主拼起了消耗。 二百五十丈的妖身不断凝缩,最后竟然生生挤压到一百零八丈。 依旧是狰狞的甲虫之形,却被玄妙的血脉神通压缩到了极致,虽然失去了移动的能力,但取而代之的,整个妖躯已然没有了任何破绽和弱点。 妖躯上玄光荡起,在金光和波涛中闪耀不停,宛若一枚暗盈盈的黑色晶石。 姜默舒不由得点点头,到底是长生久视的妖圣,不仅斗心敏锐明光,更有着稀奇古怪的血脉神通。 妖族多靠血脉晋升,虽然博广方面要弱于人族修士,但对于血脉神通的钻研和挖掘却是更见精深。 加上妖族种类众多,便是各类妖属之间也能演化出相生相克之道,彼此砥砺争活,倒也算得上别样的流水不腐。 这沙藏妖圣有些意思,知道在四尊后天神魔围攻之下,决计无法逃脱,干脆放弃了进攻,不求胜,不求逃,全力防守。 更将妖躯尽数凝聚为天罡地煞之数,映射天地法蕴,只求短时间立于不败之地。 姜默舒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歹也试着跑一下啊,没想到这妖圣居然直接就怂到底了。 沉沉的声音从甲壳内传出,更有玄奥的符文闪耀不休,“若迦云真与妖廷达成协议,未尝不会两厢合力,齐齐掩杀上来。 万一被我拖住手脚,刑天之主怕是会悔之晚矣。 横竖破开我的防御会大费周章,不若退一步如何?算我欠刑天之主一个人情。” 姜默舒慨然地点点头,神色中似是非常认同,眯着眼睛开口道, “妖圣说得好有道理,我一定提防着迦云真,要是他招呼妖圣欲冲上青冥,我必会跑快点。 只是我这个人呢,有些好面子,神魔出世怎能没有大能见证。 之前刑天出世,哪怕被莲醍天子打得五痨七伤,可天子终还是被我的诚意打动,细细点评了一番刑天。 我这神魔名为共工,显然与妖圣缘分不浅,这是他的荣幸,也是我的荣幸。 我也是 轰! 赤发魔神已是御浪排空,悍然一拳砸了出去,宛若一道流光划过青冥。 须发飞扬,蛇鳞怒`张,走水驰浪破天苍黄。 忿腾江海,恨起汪洋,川流泽被吞吐洪荒。 这一拳含愤恨,生霸道,有决然,虽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但更是处众人之所恶。 众生得过且过,恶人便由我来做,众生不愿撕破脸,我且来打破天。 为了一丝丝的改变,有时不得不主张鼎革天下,没有调和,放弃折中,以怒驭心,以杀证道。 此乃波涛之怒,至柔之水却有至刚之性,万力不可压,韧心不曾缩。 不好! 沙藏妖圣已是暗暗叫苦,便是自家血脉神通玄妙,号称无有弱点和破绽,甚至可以称得上万法不落,但终还是在天地中。 这叫共工的后天神魔,一拳之中已是有着破天之蕴,其中气势更是浩浩荡荡,席卷天地。 能否挡得住?沙藏妖圣已是没有了信心。 凭借血脉强横,硬扛浩渺天地,不是没有这种逆天的血脉神通,但沙藏妖圣是真的没有从自家血脉中挖掘出来。 虽说他的血脉神通也强在防御,不过委实心头没底。 轰! 玄水如墨,如马奔腾,拳未至,浩瀚的水浪已是在晶壳处炸响。 呼隆! 似天河滔滔狂泻,将整个青冥席卷淹没。浪鸣涛激,声声如雷霆震动,让人魂胆俱丧。 千百道水龙浪蛟狂奔而至,将晶壳打出了成百上千的裂缝。 电光火石之际,浩瀚的妖气再度从妖躯中爆发出来,上映天星,晶壳上亮起一百零八道晶盈的符文。 “星中有神,映我血身,为吾驱祸殃!” 沙藏妖圣急急开口,青冥中的星光顿时大盛,众星降下璀璨光华,与晶壳上的符文相接,生出一面星光外罩。 暗盈盈的黑色晶石瞬间已是化为五色十光,幻美绚丽,点点星屑挥洒虚天。 “下面的谈判终会有结果,你等终是会驾着虚天要塞离去。 血脉告诉我,星辰会护佑我等妖族,你杀不了我的!” 陨星一般的拳头已是轰然砸中星光晶石。 道道虚空裂纹骤然出现,出现在星光辉莹上,更出现在神魔的拳头之上。 沛然巨力搅动起青冥,掀起无量的波涛,更有色彩斑斓的星辉细屑四溅而出。 “不错,居然挡下来了。”姜默舒淡然点点头。 “默舒,待我用真言惑他。” “师……尊,傀影也可试试,只要扯住他的心神,想来可以破开防御。” “姜大哥,我以至锐金性试试。” 三个声音同时回荡在青冥,落在沙藏妖圣耳中,已是让他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不过还是对自家血脉神通的防御充满信心。 青冥中天星之力甚强,自己又以血脉星符勾召,便是对面有遮蔽星力的手段也无所惧,冥冥中星力无处不在。 “无妨,我也想看看共工的极限在哪里,难得有个不还手的,不然我还不敢乱试。” 姜默舒轻轻摇头,已是止住了其它神魔插手的打算, “妖圣,虽说后面这招多少有些不体面,不过谁让你动不了呢,得罪了!” 下一瞬间,浩瀚沛然的神魔真言,开始响彻青冥,宛若狮子怒吼,好似天河咆哮, “天无清将裂,地无宁将废, 神无灵将歇,谷无盈将竭, 万物无生将灭! 凡事不周则怒触之!” 沙藏妖圣惊骇莫名的眼神中,对面那神魔竟然将头一低,周身扬起烈烈波涛,宛若天河涛涛铺天盖地,决然向着星光晶壳撞来。 虚空中道道裂痕弥漫,似是密布蛛网,又似暗流涌动。 下一个瞬间,便是一声震天巨响,虚空中涟漪鼓荡,万千火星乱溅,星光晶壳已是化作残烟飞絮,满天流萤。 就连青冥下方的云界也是被搅荡起无尽天风,掀起巨大漩涡。 在众位妖圣和元神的注视中,赤发蛇身的神魔,一手捏住已然失去生气的甲虫,在青冥中发出怒吼和咆哮。 似是在向天地宣告,“上善若水,大恶亦若水。” 还有一章,大概要1点到2点左右,别等,明早看也是一样 第427章 赌胜杀机 “我有个朋友,曾是个纨绔子弟,整日里不思修行,最爱的就是和一众边军妖王的子弟,喝酒打猎。那时候的日子真是逍遥啊,甚至可以说得上无拘无束。 可是某天,他跟着几个猪朋狗友如往日里一般饮宴,酒后却是犯下了弥天大错。 本是饮酒闲聊,一时却起了争胜之心,最终惹上了不该惹的人,结下了不该有的因果。” 迦云真将手一摊,眼神中流露出怅然之色。 “你那个朋友是在说你自己?当时年少无知,给万妖军和流明妖廷惹出了天大的麻烦?”流明妖皇一怔,旋即冷冷发笑。 “我那个朋友叫澹云腾,她姐姐叫澹云楼,都死在了玉诡的手中,遗憾的是,身为猪朋狗友的我,居然苟活了下来。 血淋淋的事实打醒了我,这世上总有些事情需要我来做,也值得我来做,比如报仇和保住万妖军。 他们两人的父亲是化岚妖王,刚刚死在我的眼前,他慨然赴死,为了万妖军的将来。”迦云真笑了笑,眸子中有着深深的悲怆。 “你到底想说什么?”流明妖皇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其实对于妖廷来说,妖军当然是战力越强越好,横竖妖军归属于各位妖圣,只要妖廷牢牢笼络住各位大能,其下属的妖军轻易便可随意拿捏。 至于妖军坐大?左右不过是妖廷一道旨意,妖圣一道命令,妖军统领就要束手就缚,或是被其它妖王纠众打杀。 偏偏出了个万妖军,虽说敢于对上默剑玉诡,能喊出舍我其谁,但却是冷眼看向妖廷,倔强不肯跪。 偏偏居然还有六个妖圣死保,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这天地中的规矩什么时候就变了?以下逆上?以贱号尊? “是不是有些离谱?更离谱的是,不止是化岚妖王一个人这么想,一个人这么做,而是很多妖王和大妖都这么想了,都这么做了!”迦云真将手一摊,似是无情地说道,“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死得值不值。” “为了你这个逆臣叛将的一己私心,当然不值!”流明妖皇眼中露出淡淡的鄙夷。 “因为双英的威胁太大,所以我为大家画了个饼,我也尽量让这个饼分得公平一些。 结果就是,大家忽然发现这世道原来可以这样活,上下同欲真的不难,至少我万妖军做到了。 也就是说,他们的付出到底值不值得,取决于我万妖军在不在,垮没垮。 妖皇啊,这是我的因果。 月喜河对面就是双英,就是陷落天子斩灭妖圣的刑天之主,我万妖军实在没有心思与妖廷勾心斗角,为什么不给万妖军一点支持呢,哪怕不要拖后腿也好啊。” 迦云真抚了抚额头,喉咙中吐出沉沉的叹息,一如看清了世态的薄凉,也如放弃了遗憾的念想,更似看清了注定的动荡。 造化为小儿,不愿受其无端戏弄, 挣开心头枷锁,天地人心尽皆如铜如丸,便可任我炉锤。 “妖廷没有给过你万妖军支持?连云战堡不是跟虚天要塞对攻之时失陷的么? 只因妖廷没有答应将仅剩的连云战堡给你万妖军,你就要反?”森然冷色出现在流明妖皇的眸子中,甚至带有一丝深深的不解。 他不明白,流明妖廷到底哪里对不起万妖军,不过是些正常敲打御下的手段。 无数年头,无数妖军都能忍受,都能乖顺,怎么到了万妖军就要炸了。 “令不两出,月喜河动辄就是与神魔对阵,要分生死的,实在不是妖廷的纨绔子弟糟蹋军功的地方。 纨绔还是适合喝酒打猎修行,过点朴实无华且枯燥的日子,不要去惹不该惹的因果,也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对大家都好。 作为曾经的纨绔,这是我的由衷之言。” 迦云真笑着指了指远处,流明妖廷的二皇子正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妖皇会什么会带流青然来,迦云真自然是心知肚明,逼反妖廷边军这么大的帽子谁都不想戴。 甚至落到妖皇的头上,以后见了其它妖廷的妖皇都要被人取笑,那就少不得要借某些人的人头一用了。 失陷连云战堡,连带妖圣陨落,后来又攻讦万妖军拥兵自重,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流青然既是直接的导火索,也是最好的替罪羊。 不过这等小角色已是完全不放在妖军统领的心上了。 “迦云真,你到底要做什么,可以谈……”流明妖皇欲言又止,看着迦云真冲流青然所立之处,随意地挥了挥手,便明白之前准备的条件和说辞,决然无法打动眼前之人。 “当然要谈,我万妖军死了这么多人,不就是为了和妖皇好好谈谈么,难道我还要造反不成?” 妖军统领淡淡一笑,旋即脸上露出笑容,“不过谈之前,我想请妖皇和我打个赌,也好让妖皇知道我为何如此着急扩充实力,或者也可以说,我为何如此害怕。 默舒抓了一个妖圣上青冥,虚天要塞大概还有三个神魔之主, 救是不用想了,默舒的性子我了解,属貔貅的,咬到嘴里的妖圣和天子,死都不会放。 陷落的是沙藏妖圣,也是我命煞军专门困陷住的妖圣,防御神通便是在天地中也是一绝!” “你想赌什么?”妖皇眼神一凝,他没有想到煞军居然能困住妖圣,更没想到的是,迦云真会专门挑选沙藏妖圣。 “叶风彻立彻雷妖廷,溯雪妖皇送上彻雷妖后,更是以赐血妖煌鼎为嫁妆,虽说这事儿被搅黄了,不过确实是一桩佳话。 妖皇气度当不弱于溯雪妖皇,皇女就不必了,我立化真妖廷,不能没有底蕴,就赌连云战堡如何?正好壮我等行色!” “混账!你果然要叛离妖廷,而且还痴心妄想,居然索取连云战堡?”流明妖皇已然是勃然大怒,这妖军统领即便再疯魔,也不该狂妄成这个样子。 这是把流明妖廷当成了冤大头?还是当真以为就稳操胜券? 迦云真摇摇头,笑吟吟地说道,“其实,妖皇能在此处看到我,已然明白我万妖军的决心了。 我万妖军大妖不怕死,妖王不怕死,至于六位大圣的想法,我倒也不好妄自揣测,一两位不怕陨落总是有的。 妖廷的八位妖圣,哦,现在是七位了,若是有一半敢冲上青冥和刑天之主搏命,我立马束手就擒。 立化真妖廷之事是通知妖皇,而不是请求! 月喜河到祁天山为我化真妖廷所辖,以后就是邻居了,还请妖皇多多帮扶。” “你不要欺人太甚……”流明妖皇眼中杀意煌煌烈烈,若不是三位妖圣立在迦云真身后,真的会不管不顾地出手。 “没办法,我需要纵深来为月喜河被突破做准备,妖皇,你要搞清楚,是我化真妖廷在抵挡西极人族的兵锋,是为流明妖廷挡灾。” 迦云真眯起了眼睛,“这也是我和妖皇赌的一部分,若是沙藏妖圣能撑过半天,我仍然是妖廷的好边军。 若是妖廷最擅长防御的妖圣,面对刑天之主的攻势,连半天都招架不住, 妖皇且想想,我要连云战堡,是不是必须的。 我再强调一下,我立妖廷只是不想征战双英之时还被人掣肘,死得莫名其妙。” 流明妖皇瞬间已是一怔,若是这样说来,万妖军是用已占下的地盘来赌,妖廷也没有额外付出什么。 沙藏妖圣防御神通的灵妙,已是挖掘到血脉神通的甚深之处,甚至隐隐触及到妖族血脉中最大的秘密。 不是不能赌!流明妖皇凝住眉眼,细细思索。 一旦赢了,妖军叛离的问题便解决了,便是输了,情况也不过就是维持现状。 北疆为了人妖祥和,多出了彻雷妖廷,西极为了与人族杀伐征战,多出化真妖廷也不是不能接受,包装包装也不算丢脸。 至于连云战堡,若是真对上西极的虚天要塞,还当真少不了。 思索了片刻,流明妖皇点点头,郑重地开口,“好,就依你,若是你输了,万妖军换地驻防,你到妖廷洛都中长住。 若你赢了,证明刑天之主确实不同凡响,连云战堡我便给你,算是新妖廷的底蕴。” 然而,仅仅一个时辰之后,青冥中已是传出了声震天地的神魔真言,宛若狮子怒吼,好似天河咆哮。 当即令流明妖皇的脸色难看到极点,甚至看向妖军统领的眼神中有着一丝迷茫。 刑天之主当真如此犀利? 难道万妖军真的没有谎报军情? 难道自家以往真的忽视了西极人族的威胁? 迦云真眼中则是多出一丝意料之外的愕然,轻轻呢喃了一句,“猜到会快,但怎么会如此之快?默舒,你当真是又给了我惊喜啊。” “好,愿赌服输,待几日之后,连云战堡便移交给你。”流明妖皇眼中闪过慎重之色,看向青冥的目光已然很是忌惮。 迦云真身后的三个妖圣脸色平静,仿佛流明妖皇与妖军统领打赌的结果尽在意料之中,毕竟六位妖圣也没少和云真打赌,从没有赢过,一次也没有。 迦云真笑了笑,冲流明妖皇点点头,“谢过妖皇,果然大气,云真佩服! 另有一事,还请妖皇安排下去, 琨蛟妖圣和焚南妖圣,要挑战流明妖廷的妖圣,谁都行,要分出生死! 既然我身为化真妖廷的国师,当言而有信。不接受挑战的话,今日沙藏妖圣之事,还会发生两次。 与其白白让刑天之主斩落,不如让我化真妖廷立威。” 第428章 妖圣建议 流明妖皇的神情,在迦云真淡淡说出口中言语之时,已然完全色变。 当妖军统领提出两个妖圣对决生死,死一样的沉寂瞬间笼罩在这方圆数丈之地。 迦云真的话,仿佛一只拥有利爪獠牙的凶兽,向着流明妖皇扑击撕扯而去,令他拼命躲闪,却丝毫没有力气说出多余的话来。 号令英雄豪杰,似那柔云绕轻月,微命与美酒共盛一爵,痛饮今朝淋漓雪。 流明妖皇沉默了,唯有口中的牙齿狠挫了一下,咔嚓生响。 妖王他已是见过太多了,便是资质不凡、有大天妖之姿的,也不在少数,但无论怎么算,迦云真都算得上最厉害的一个,没有之一。 之前只知此子操使人心,心想不过是小道而已,无外乎诱之以利,又或是动之以情,说白了就是看人下菜,对症下`药。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厉害。 能抛弃生死和荣辱已经非常可怕,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如此,已是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了,那如果心甘情愿的是能够长生久视的妖圣…… 流明妖皇已然感到心头有些簌簌。 “真的需要做到这一步么?若是你担心刑天之主,你我可以合力共击,一起杀上青冥如何?”流明妖皇问了一句,他只是有着本该有的傲慢,但并不愚蠢。 “拜上次那座连云战堡所赐,虚天要塞现在是真的能打破虚天了,不然你以为刑天之主为何敢随我来流明妖廷的腹地。”妖军统领轻轻一笑,没有抱怨,只是平静地说出事实, “我许他三个妖圣,乃是以活棋换取缓势,与刑天之主各取所需。 各家棋路不同,他觉得划算,我也感觉值得。” 流明妖皇微微一声叹息,很想听听几个妖圣到底是怎么让这迦云真蛊惑的,于是问出了一个颇有些为难的问题,“迦云真你以妖圣为棋子,难道不怕各位大能觉得你是让他们去送死。” “渊劫已起,各家都在找生路和活路,有时候只有向死才能得生。 都说人族命昙宗伏宇初是天下 若不是有万妖军艰难挡住双英,若不是有我等几个看出月喜河情况不对,流明妖廷百年内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多说无益,我早就看那一两个眼高于顶的蠢货不顺眼,正好一了心愿,也借此斩断与流明妖廷的因果。” 焚南妖圣冷冷开口,没有半点犹豫, 妖圣一步踏出,稳稳站在了妖军统领身后,宛若一道巨大的屏风,遮风挡雨。 他比谁都清楚,六位妖圣所有的选择都是出自本心,更是考虑到渊劫的恐怖。 渊劫中报团求存再正常不过了,甚至妖廷都是这种妖圣抱团延续下来的产物。 渊劫已起,劫气入心之下,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元神、妖圣、天子也绝不例外。 既然所有赌注已经押到了万妖军,就容不得再退,更何况,迦云真的表现,委实也值得六位妖圣全力支持。 至于斗战的胜机? 焚南妖圣感觉流明妖皇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那是一种游移且怀疑的目光。 焚南妖圣嘴角噙着一丝冷意,妖皇尚且如此,流明的妖圣又如何能例外,心不坚,灵不定,神通再强横不过是蒙了一张虎皮。 …… “兄弟,你很强嘛,法体双修,不错不错!” 姜默舒踏在青冥中,向共工扬起了手臂,赤发神魔如有感应似的,也举起巨石一般的拳头。 啵! 一大一小两个拳头却是轻轻撞在了一起。 其它三位神魔之主看在眼里,都不由得掩着檀口轻笑,哪有如此自导自演的。 冷棠红眸子中带着盈盈笑意,心思更是百转千结,万万没想到抛却傲气的郑景星,回复本来面目后,居然会是这般模样,以前当真是被他骗惨了。 这个样子,哪有半点外界传闻的一言不苟,如剑烈烈。 姜默舒挥了挥手,冲着云界处指了指,轻松地说道,“如今对战了妖圣,明白了共工神魔的极限,我心里多少才有点底,正如预料一样,若论战阵杀伐,与刑天各有千秋。” 刑天胜在战意杀烈,被其神魔战意锁住,便是天子也不得脱。 而共工御水之能天下无双,若是对手不能闪避,合身一撞如有崩天之势,怕是没有几个妖圣、天子能抵挡得住。 “走吧,到云界去,想必仙尊他们都等急了。”姜默舒的眼中似乎多出淡淡笑意,慨然说道,“如今,我越发肯定,时间是在我们这边。 要洗这天地,别说三千年,便是有三百年想来已是足矣。” 如此盲目自大的话,若是落入其它人耳中,怕是会笑掉大牙。 偏偏三位神魔之主却是如饮琼浆,对自家大哥,自家妙人儿,自家师……尊的言语,丝毫没有觉得狂妄。 即便天魔汹汹,妖族狠戾又如何?有着后天神魔的煌煌威势,也不过就是多些杀伐。 …… 看着立在仙尊身侧的四位神魔之主,便是琨蛟妖圣神通豪横,心头也不由得喟然一叹。 天下英才独出命昙,这句话怕是很快就会在天地中流传。 虽然已不是 按理来说,这等道子最少也是千年左右才会偶然出现一个,每一个惊世道子,必然在天地中留下难以磨灭的光辉事迹。 任何人族宗门,或是哪家妖廷,有幸得到一个,最少也是三千年往上的赫赫气运。 时来天地皆同力啊。 而这样的道子,命昙宗眼下有四个,足足四个啊,其中还有一个是刑天之主。 那伏宇初真是好运啊!琨蛟妖圣不由得有些感叹,甚至有些羡慕。 “默舒,厉害啊,便是我的本命大神通,一击之内,也是不如你那神魔的合身一撞,若有选择,真不想与你对上……” 琨蛟妖圣叹了口气,如此道子,如此神魔,实在难以不生忌惮之心。 修士拥有神通是一方面,如何以神通显世又是另一方面,有些人便是有绝世神剑在手,也永远不会是剑中之神。 只可惜此子行`事实在太过谨慎,便是以云真之谋,也从未能将之陷入死地。 否则,赔上两三个妖圣与之同归于尽,对妖族而言,必是降临天地以来最划算的买卖。 好在,云真的谋略终是胜过他,神通即便不足,也有各位妖圣来弥补,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妖圣过誉了,彼此都有各自的立场,哪怕偶尔合作,终还是要以厮杀了结因果。 天地只有一个,入主天地的,也只会有一族。” 姜默舒平静地说出了自家的想法,一字一顿,似乎如口含天宪一般。 琨蛟妖圣顿时头皮一麻,但这话从刑天之主的口中说出,却又莫名地理所当然。 疯魔!业障魔!如莲如魔! 这等形容对修士来说,不是谩骂,更不是羞辱,更多时候反而是对修士所行所为的正常阐述。 若是评价出自妖圣元神之类的大能,则多半代表着一种大恐怖。 儒雅道子静静站在那里,脸庞甚至看起来有些青涩,落在琨蛟妖圣眼中,却似有大恐怖萦绕在其身上,似要吞妖噬魔。 “若是无事,我等就该回去了,以后大家就是邻居,好好相处。”一句话突兀地从姜默舒口中传出。 两位元神眉目一凝,眼中闪过精光,却是没有说话,等待下文。 琨蛟妖圣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开口,“不知刑天之主为何有此一言?我等自立化真妖廷,必然要削弱流明妖廷,还有两个妖圣,必然要除掉。” 天风猎猎吹动道子的衣衫,似是要把人间琐碎因果尽数吹散,又似要以悠悠白帆渡人到岸。 “惟器与名,不可以假人,流明妖皇居然不懂这个道理,迦云真却是懂的。 现在没有打起来,就打不起来了。 我是真心想和你们夹击流明妖廷,人手我都带来了, 可惜啊,云真似乎不是很领情呢,只愿给出承诺好的价钱,流明妖廷如此对他,不想他还是念着旧情。”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将手一摊。 我就知道!琨蛟妖圣眼神一凛,怪不得战力如此紧张,云真也要拨一半的人手来防备虚天要塞,原来对面的胃口真的不止三个妖圣。 既然对面摆明车马,他便按照妖军统领的吩咐,说出了后面的打算, “云真说了,他借你的势,承诺的不会少半分,不是流明妖廷给,就是我化真妖廷给。 事实上我和焚南已是定下了挑战流明的妖圣,战至分出生死。” 姜默舒点点头,“那下次月喜河对战,希望妖圣不要缺席。立廷大典也无需给我请帖,我怕死。 跑这一趟有三个妖圣入账,可以了,以后还有这等生意,还请多多关照一下我。” “默舒,若西极和万妖军联手,便是渊劫中有天塌地陷也挡得住,这话云真从没说出口,我来问!” 琨蛟妖圣眸子中挣扎了一下,终是沉声开口。 姜默舒脸上转为正色,“我不操使人心,即便是交易,我也从不以人心为筹码。” 这跟人心有什么关系?琨蛟妖圣有些疑惑。 姜默舒摇摇头,刀尖血色稠似的杀伐气势已然消散一空。 仿佛变成了一个连战妖都不如的普通人,语气幽幽悠悠,似是突兀地出现在天地中, “人心可同理,人心可共情, 我常在想,若是我落入天地间,不幸成为一个凡人,似蜉蝣一般朝生而暮尽, 我期待获得什么样的保护,又或者有什么样的出路。 思来想去,只有两个字,公平。” 琨蛟妖圣目光一凛。 眼前刑天之主给他的感觉,和妖军统领定下妖军战略之时极像,不过当时云真眉飞色舞,似是看到了前路,看到了光。 而刑天之主却似苦酒入喉,似是回味,似是惆怅,又似是期待后甘,似要晦暗中澎湃,似要日月也摘。 “妖要吃人生慧,就是最大的不公平,若是我为凡人,日夜笼罩在沦为血食的恐惧中,想来是不得开怀,也不会顺意。” 刑天之主的语气有些苦涩,却又充满了危险,神情中有菩萨似的慈祥,眸子中更有明王一般的冰冷。 “万物有灵者皆该尊重,我向来留人体面,就是缘于此, 但若有一灵残食另一灵,却还要谈什么合作,谈什么共赢,作为被残食的一方,老实说,我共情不了。 我能做的,愿做的,只有势不两立!” 姜默舒慨然一笑,眼中杀伐之意清清冽冽,如清澈的水,如皎洁的月。 “人是复杂的,若同处困境,有人是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 但人也是极端的,若是与吃人的妖族同处困境,总归有人决不会匍匐在地,成为妖族脱困的跳板,而是选择拼个同归于尽。” 道子踏在飘渺云霞上,轻巧地说着话,脸上柔和地笑着,所言所语却如山岳一般重重砸在琨蛟妖圣心头。 不求千秋万世功名,不求长生久视安稳,只要心中明,眼中净。 琨蛟妖圣有些恍惚,怪不得云真从不提联合刑天,共渡渊劫之事,想来必是知道默剑不会放下人妖隔阂。 “妖圣还请把我的原话带给云真,天生万物与人,便是人的,修士有份,凡人也有份。 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妖魔鬼怪,谁来抢我斩谁!”刑天之主缓缓吐出了胸中的浊息。 心事当以血色在天地中描摹,孤鸿踏血如我,哪管风流与落拓,无非是起风`波。 听得这话,不仅三位妖圣,便是两位元神也是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良久,琨蛟妖圣轻轻叹息一声,“也好,让我绝了这个念想,化真妖廷能与刑天之主为敌,甚幸! 这方天地中有你我两方,以霜刃和血色来对答,倒也不错。” 旋即重重盯了一眼刑天之主,似是警惕着妖廷,或说妖族所有敌人中,杀意最重的一位。 他为化真妖廷大护法,也许以后会斩杀眼前的道子,或是被这道子斩杀在天地中。 姜默舒转身看向两位仙尊,“走吧,化真妖廷欠了两个妖圣,不会不给,这点我还是信得过他迦云真,不然,我的利息他给不起。” 两位元神和四位神魔之主向虚天要塞飞去,半晌,仙藤元神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默舒,若是你处在迦云真的位置,你会如何做?” 遁光轻轻落在虚天要塞边上,道子转过身来,看向青冥之下的腥膻妖地,眸光森冷, “刚刚说过,谁来抢我斩谁!若是我,大概流明妖皇已经凉了有一会了。” 第429章 人皇神威 “你们是认真的?” 姜默舒眉眼轻轻一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甚至觉得会不会是昨天晚上罗织泡茶的手法有问题,以至于大日煌煌之下,竟然出现了幻觉。 刚刚从流明妖廷撤回来,茶都还没喝上两次,就有人上门了,还是联袂上门。 当一个又一个金丹上前见礼,姜默舒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觉得有些想笑。 可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是这么堂而皇之地发生了。 神魔大殿中,众多金丹一一上前,一位便代表了人族五域中的一家天宗,上前见礼之时即便是先行拜见命昙宗宗主,但伏宇初只要不傻,也知道自家不是正主。 伏宇初皱着眉头,凭他敏锐的眼力和对自家道子的了解,已是看了个明白,刑天峰的峰主虽然看似嘴角带笑,眸中客气,但浑身已是有着若有若无,号称真火的味道。 之所以没有拂袖而去,估计是想看看对面到底有什么可笑的说辞,以及不靠谱的借口。 看了看各宗各姓的金丹,伏宇初不禁抚了抚额头,似是连宗主气度都顾不得了,这些人到底是看不起命昙宗呢,还是觉得西极宗门好欺呢。 反正自家已是吸取了玉诡的教训,不论等会儿刑天之主有任何决定,宗里决无二话。 伏宇初正色,眼角扫了扫姜默舒,却是见他老神在在地端坐,如一柄剑沉默地插在那里,完全看不出会如何决断。 甚至注意到自家宗主的注视,姜默舒还侧过头做了个请的动作,看似云淡风轻,闲庭信步一般。 “咳!咳!各家天宗要重立人皇,自去立啊。 我命昙宗与万妖军在月喜河纠缠相斗,众多神魔由刑天之主统御征战,想来是抽不出人手的,就不参与了。” 伏宇初见自家峰主不愿先行发表意见,想了想,先摆了个四平八稳的态度。 此话一出,十来位金丹的脸上都是露出欣喜之意。 倒是为首的其中一位元神,眉目间雷光盈盈,转看向姜默舒,脸色平静地说道:“人皇三姓均是出了问题,叶家最后一位人皇被刑天之主所斩,印家最后的传人在东界离奇丢了性命,尚家小荣王眼下也是寻之不回。 人皇传承已断,新立人皇已是迫在眉睫。” “别慕呵和尚归辰还是找不到?”姜默舒不禁有些奇怪。 各家天宗搜山检海似地探查,便是一粒沙石也找出来了,偏偏找不到两个活人。 轩鹏仙尊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 “各家元神手段用尽,便是不计代价的神通也用了好几种,所查所感俱是一片混沌。 如此便只有一种可能,别慕呵必然是继承了莲醍魔妙,才会拥有这等玄异,可以不在算中。” 作为雍都惊天刑宗的元神,居然被别慕呵跑了,他和锁龙寺的修宜和尚都觉得颜面无光。 哪知整个中原十家天宗齐齐搜寻,仍是没有半点线索。 甚至几家元神联手,依然是寻不着半点机缘,仿佛那魔母忽远又忽近,猛然拨开云,却不见星。 诸多天宗才逐渐明白了事情的麻烦,眼下,想要追回小荣王已是成了镜水月。 “所以你们想另立人皇,可以啊。 立好了发份请帖过来,我哪怕是和迦云真打个商量,都会想办法抽空去看看。” 姜默舒不住点头,口中甚是客气地回应,仿佛是满心要去蹭吃蹭喝一般。 轩鹏仙尊脸上有着些许尴尬,没有再开口,似是还想留一些面皮。 叶风彻亵渎人皇之道,本应是惊天刑宗和锁龙寺的份内之事,不过却被北疆佛脉借口祥和之道遮拦住了。 原本以为,只能眼睁睁看着彻雷妖廷混淆人妖两族的气运,不想却是有了意外之喜。 准确来说,正是眼前的儒雅道子冒着奇险,将叶风彻斩杀当场,才没有让天地中`出现 无论怎么来看,刑天之主所行所为,都彻底打了各大妖廷的脸,大大涨了人族的气势。 便是轩鹏仙尊初闻彻雷妖廷前后因果,也是斟酒浮白,大呼幸事。 偏偏今日却要来丢尽面皮,轩鹏仙尊轻轻叹了一声,陷入无言的沉默。 “不知刑天之主,可愿交出神威印?”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却是另一位元神。 “说起来,我常在西极,妖圣和天子倒还见得多些,各家元神反而有些眼生,不知这位仙尊怎么称呼?” 姜默舒轻轻笑着,仿佛真如那凡人中的读书人,心有明珠,纤尘不染。 “我是东界修醒生院两位元神之一,号复眠,此次人皇断续之事由惊天刑宗、锁龙寺、修醒生院牵头,是为了天地间人族的大运,还请刑天之主成全。” 复眠仙尊沉沉开口,脸上有着无比的郑重之色,却也有着满满的信心。 参见这刑天之主以往行`事,虽说出自魔宗,行`事有些特立独行,不过总还是心系人族。 陷伏莲醍天子,驰援渡弥仙尊,冒奇险前往北疆暗杀彻雷妖皇,无一不表明,眼前这道子行`事之刚正。 只要道理说通了,此子必然会顾全大局,那不忍的念头,是善民善物的根芽,那不为的气节,是撑天撑地的柱石。 这样的人,说难听点,可欺之以方。 “不交,不仅神威印不交,只要在我手上的,不管是人还是物,一样都不会交。”没有丝毫纠结,姜默舒已然是轻笑着摇头。 仿佛拒绝的不是十数家人族天宗,而是十数个想讨要果的熊孩子一般。 不交?! 十数个金丹面面相觑,有些怀疑自家听到的,是否真的是刑天之主所言。 一位雍都的元神默然无语,两位东界的元神眼泛惊讶。 轩鹏仙尊忽然感到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虽然未与刑天之主深交,不过为了将尚春如带出雍都,这道子便敢直接施以神通,激发雍都中所有的融身真魔,引发了真魔之乱。 显然,双英都是敢捅破天的主儿,这默剑往日里儒雅随和,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值得他计较的事儿。 东界的两位元神怕是要踢到铁板了。 “刑天之主,再考虑考虑如何。 神威印是你从北疆抢回,我等感激不尽! 但只有得了人皇气运承认之人,方能祭炼使用,于你不过是收藏把`玩之物。 若是需要我等付出代价交换,必然是竭尽所能,定让命昙宗和刑天之主满意。” 另一位元神苦口婆心地劝道,语气中更是带着款款诚意,即便是各位金丹和元神都不由得有些动容。 “不知这位仙尊怎么称呼?”姜默舒没有回答,只是温和地开口询问。 “天魔宗,悲蝶。 当年本宗有两个金丹被刑天之主以金霞蛊教训,跑了一人。 此人不识好歹,擅自挑衅,已被宗里以天魔噬身,阴风化魂。 还请刑天之主勿怪我宗有些多事,实是这等小事不值得你我挂心,扫了干净。” 悲蝶仙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两位金丹一死一伤,当年天魔宗是真的策划过报复,堂堂天宗怎能被一个地宗道子抹了脸面去,不过随着双英之名如日中天,很快便偃旗息鼓了。 待刑天神魔出世,当年那金丹当即便被拿下,甚至由悲蝶仙尊亲自出手封灵夺识,视为奇货可居。 虽是祸根,但只要运用得好,也是一桩人情。 如今,不就当众给足了刑天之主面子。 姜默舒略略一回想,不由得哑然失笑,当年若非天魔宗的金丹追杀,显了威名,怕是要跟郑冰尘失之交臂。 自家都快忘了,没想到这天魔宗倒还记得清楚。 “当年的因果还有后续,不过倒也不是坏事,我也懒得计较了,这因果就此作罢,有劳天魔宗了。” 儒雅道子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旋即看向三位元神。 难道自己的态度还不够清楚么,这都喝茶了,快滚! 逐客之意如此明显,各家金丹如何不懂,往日里对着后辈或是来客,就是以此令其告退,没想到,今日却是自家来享受一次。 不过自家代表宗门意志,却是不能随意退了,更何况三位元神还在争取。 复眠仙尊脸色有些阴沉,向前迫进一步,口中有些急切,“尚祛斋和尚元正有大功于天地,也有大罪于天地,若不是当年印家血脉被人暗害,人皇三族也还有一个备份,不会如此被动。 眼下三姓断绝,当立新皇以重凝皇运,此后各家天宗立下道誓承认新皇,便能巩固其气运。 纯明旨被魔母带走,小荣王还有尚家龙争的气运,若是少了神威印,怕是新生人皇不足以与魔母相争。 刑天之主,你到底为何要阻止此事?” 姜默舒侧过头,对着复眠仙尊淡然笑笑,“仙尊有些冤枉二皇了,这事我恰好知道因果。 印家最后那血脉是郑景星杀的,当日那印家人和融身真魔勾结,欲要叛离人族,更要杀景星灭口,后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什么?!复眠仙尊有些傻眼,修醒生院将印家所有人的气运集中到印钧千身上,更是让其心怀不甘脱离宗门,以期磨砺出一位绝世的人皇。 结果出门就被斩死了,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尚家人下的手。 不想今日从刑天之主口中,才得知了真`相,当真是有些荒唐。 跑就跑了,叛就叛了,之后的路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去灭什么口,偏偏还遇到那金玉麒麟。 “明暗二皇行`事颇对我胃口,所以,若有机会,尚家人能当人皇,我是不会反对的。 当然,你们要立新皇,我也不反对,但也不会支持。”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身带风雅,语带潇洒。 “神威印,是我斩了一个妖皇得到的,想从我手中拿走,可以,证明打得过我就行。” 听到姜默舒如此说来,复眠仙尊和悲蝶仙尊都是一怔,眼中有些纠结。 “刑天之主,不想知道新皇人选有谁嘛?”平静的声音兀自从轩鹏仙尊口中说出,却隐有一丝不容人察觉的窃喜。 姜默舒没有说话,似是毫不在乎。 他确实也不在乎,只要给尚春如足够的时间,再灌溉以针对妖魔二族的烈烈杀伐,以堂堂正道成就人皇岂不是更好,哪里还需要各域天宗承认。 金铁为笔,濯以碧血,天地中书上一阙,且击节,洗过山河再来越。 “新皇人选有三,其一就是郑景星,如此一来,刑天之主可愿拿出神威印?” 轩鹏仙尊眯着眼睛,轻轻一笑,似是成竹在胸,更像是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刑天之主。 第430章 麒麟拒位 漫天风雷摇星碎,万顷波光映景长。 森冷杀意倏地从姜默舒身上冒起,茶盏被轻轻放下,没有表情,只有眸子中的冷意,轻轻扫过所有金丹,也扫过三位元神。 仿佛温暖春光中骤然飘起鹅毛大雪,欣喜的表情瞬间凝固在各位金丹的脸上。 按人族的规矩,元神一般不会强压金丹做事,毕竟好歹也是经过天劫洗礼的天人之尊,不过金丹天人的身份在眼前这位的眼中,不会比蕴气和凝真更高看一眼。 可与金丹捉对厮杀的妖王,够胆站在刑天面前的,少之又少,便是有,也定然是抱了必死决心的那种。 在场金丹总算是有些明白,妖族那边为何闻刑天而色变了,在这双冰冷眼睛的注视下,下一个瞬间,极有可能骤然身死道消。 众位金丹有些紧张地看向默剑,而姜默舒则是淡淡看向三位元神,眼中神光宛若实质,嘴角更是噙着一丝冷厉的笑容。 凡事讲个缘,郑景星的缘,明明连尚春如和冷棠红都已经搞定了,这些天宗又想来搞什么事? “景星生死未卜,仙尊莫不是在消遣我?” 姜默舒淡淡开口,语气冰冷,若非众人知道他与郑景星情同兄弟,多半还以为两人有大仇一般。 轩鹏仙尊一怔,旋即明白刑天之主可能误会了, “这等大事怎么会拿来开玩笑。 三名人皇人选,郑景星倒是得了最多天宗的认可, 眼下串联的天宗,中原加上东界共计一十七家,景星是唯一得到所有天宗提名的道子。 其它人选,中原和东界各有一人,西极本来也有一位备选,化龙海府却是主动放弃了。” 轩鹏仙尊娓娓道来,似是将姜默舒身上的冷意冲淡了一些,甚至让在场金丹生出一丝劫后余生之感。 复眠仙尊和悲蝶仙尊对视一眼,虽说今日初见刑天之主,却不得不说,这道子果然不愧为传说中的天生杀才,沉沉威压便是金丹都有些承受不起。 不同于很多修士以神通生成威势杀势,刑天之主这份凛然烈烈,沉淀了天子和妖圣的绝望,还不只一个。 便是元神骤然见了,也要气为之夺。 轩鹏仙尊笑了笑,指了指另外两位元神,郑重地说道,“正因如此,才会由我们三个一起过来。 别的不敢说,若论雷法,天下我就算不是 同样,论起天魔法门,悲蝶绝对是虚天下最谙此道的修士。 而修醒生院最善唤魂复生,复眠仙尊更是此道大家。 我等三人联手,远胜渡弥,必可将金玉麒麟完好无损地拉出`血莲幻境。” 姜默舒刹那间已然叹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便是马上声明郑景星已然身死,怕也来不及了。 就是人死在了天魔幻境中,尸体总还在吧,就是尸体被雷殛灭了,残渣总还有吧。 三位元神,主动要救治郑景星,这倒是有些不好推脱,而且这人皇待选也是个麻烦的因果,自家与妖军对战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当泥胎木塑。 除非…… 沉吟片刻,姜默舒已是有了定计,将心神往 似是柔柔春风带暖,似是雁行纷纷向南,漫空的凛然冷意倏地消逝一空, 低沉的声音从姜默舒口中吐出,带着一丝怅然,“原来如此,倒是有些误会,三位有心了。 不过渡弥仙尊一直在想方设法进行救治,景星的情况倒是他更清楚一些,我这就请他来……” 话音还未落,一道碧光已然是冲入了神魔大殿。 “默舒,快来,景星醒了!赶快过来!”仙藤元神兴奋的声音顿时响彻在殿室中。 什么?姜默舒猛然站起,脸上似有着震惊之色,眸子中更是有着难以置信。 “还请宗主招待一下各位金丹,三位元神随我来。 天可怜见,景星总算醒了…… 三位仙尊都是各家法门的大能,万一景星伤势有所反复,还要拜托三位,我在此先行谢过了……” 姜默舒诚恳地对三位元神开口,语气中更有着难以压抑的激动。 …… “我在血莲中历经各种身份,有帝王,有乞丐,有修士,有凡人…… 本心几度到了泯灭边缘,终是挺了过来。 如今再世为人,却是不愿活在他人的期待中,也不愿活在其它身份中,只愿意做我自己。” 眼前的麒麟道子有些虚弱,眼睛却很亮,仍是当年那般龙章凤姿。 想当年,擎雷掣火,气吞万里如虎, 而如今雷火奔快,不负凌云才,无情天地无所碍,流水白云长自在。 同样的人,同样的傲,生生出现在轩鹏仙尊的眼前,令他都有些恍惚,甚至感叹世事无常。 刑天之主同时也叹了口气,语气中似是有着愧疚,也有着指点, “当日是我没有护持好你,怪我! 你这人啊,成在傲上,也败在傲上,有这个深刻的教训也算一桩好事。 以后不管修行还是做事,切记要量力而行。” 儒雅道子郑重地看向金玉麒麟,淡定眉眼中有着凝重和欣慰,似是看到历经彻骨寒的梅,又如看向负有鸿鹄志的小老弟。 刑天之主大笑起来,声音昂扬中似有无限的欢畅,“三位仙尊当真是贵人,刚一来景星便醒了!” 旋即又是轻轻一叹,“不过,强扭的瓜不甜,景星他若是不愿,有些事情还是就此打住吧。 我这小兄弟能过血莲幻境,已是明心见性,知道他自己想要什么! 人皇之位,非他所愿,三位还是另选高明吧!” 渡弥仙尊打量着郑景星,片刻之后忽然呵呵一笑,眼中有着谐趣, “不想之前那么辛苦,都救不活你,居然自己醒过来了,景星,莲醍天子若是知道你这样硬生生破了他的血莲幻境,怕是要气得活过来。” “那要不要我拜仙尊为义父,以谢过仙尊的鼎力付出……”金玉麒麟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好像不如此,不足以报答救命大恩。 渡弥仙尊一怔,哑然笑笑,却是赶紧摆手。 仙藤元神当即正色看向三位仙尊,“景星他虽然从血莲幻境中挣脱,也是消耗不小,加上他志不在人皇,我看就算了。 默舒说得对,你们要立人皇,自己去立,我西极不支持也不反对。” 渡弥仙尊算是人族中最资深的元神之一,严格来说,另外三位元神都可算他的后辈,既然仙尊如此一说,刑宗、生院和天魔宗的三位元神只能相视苦笑。 “那神威印?”悲蝶仙尊看向郑景星,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惋惜,如此金玉道子却不愿加持人皇冠冕,当真是这方天地人族的损失。 即便麒麟不愿身受束缚,少了这层与刑天之主的因果,但神威印终是与魔母争夺气运的关键,不容有失。 或换或争,无论如何,都要请这刑天之主将之拿出。 “我修行的神魔道,还是个剑修,更是属貔貅的, 若是有人觉得我该献出来,那就将我打败,东西便可拿走。 说句不好听的,东西在北疆没有人去抢,到了我手上,个个都想要,是不是没见我杀过元神,以为我就好说话。 再说了,别慕呵也没找到,万一我交出神威印,一个不好落到她手上,谁来负这个责,敢拿命来赔么?” 三位元神沉吟良久,顿时都有些为难。 最终,悲蝶仙尊踏前一步,慨然说道,“十日后,血莲幻境若是没有在麒麟身上再度幻生而出,当不会再起波澜了。 那便十日后,我以先天神魔,来领教后天神魔一道的玄妙,以决定神威印的归属。” “好,我必然全力以赴,不让仙尊失望!” 姜默舒没有欣喜,更没有胆怯,不过灵台中多出了丝丝的期待,东界的先天神魔一道和后天神魔宛若两个滚向不同方向的轮子,各有神异。 他早就想见识一下,奈何之前少去东界,一直没有机会。 …… 一盏油灯亮了起来,幽幽盈盈,将这方小小的天地彻底隔绝,令心神也顿时沉静下来。 灯光之外,已然变得昏昏暗暗,更有着无声的死寂,如同漆黑夜里。 可惜却没有星光点点,更没有皎洁玉盘,就如那无光无声的寂寂虚天。 数道身影已是踏足到灯光的最外围,隐隐绰绰,灯光上似是染上了一层魔气,玄黑、赤红、如暮山紫,如半见明,如东方既白,如苍烟落照…… 各色`魔气勾连一处,五彩缤纷,美如幻梦一般。 “魔母,郑景星自行脱出了血莲幻境,以我来看,其道体未损。” 灯光外其中一道身影轻轻晃动,一滴晶莹当即洒在了虚天之中,痴是万缘之根,却难割舍,或是如大火流金,也如同清风穆然。 “郑景星亲口说出,不愿为人皇……” “神威印,十日后决定归属……” 幽幽的声音回荡在灯光内,也响彻在虚天中,良久,灯光渐渐熄灭,声音也变得微不可闻,继而渐至无声。 “两万年都等了,不过区区十日,等得起……” “魔母,你真有把握渡郑景星入魔?破灭莲醍天子,他曾参与其中……” “待神威印入手,便能下界了,这虚天中的风景实在有些无聊,还是有情众生最有味道,多有生老病死之趣……” 虚天中,迷人的风韵出现在玉颜之上,别慕呵嫣然一笑,慵懒风情极为撩人。 “我家景星果然不凡,能从血莲中自行挣脱,当是明心见性了。 各位天子放心,有我和归辰在,他终是要与我们一家团聚的。” 第431章 元神前路 幽冥通道已然完全封闭了, 不管是白玉京的出口,又或是万鬼峰的出口,都被设下了阵法,严阵以待。 若是有人想硬闯幽冥,便是有着百丈剑气夭矫随身,万点佛光祥和护体,也少不得要落入几尊后天神魔的包围之中。 “后天神魔是什么?” 姜默舒踏在共工的肩头,赤发神魔浑身一震,波涛裂鸣之声骤然响起,浩瀚沛然的潮汐,瞬间已是在幽冥中激荡。 与之争锋的,乃是一轮银月,宛若银瓶乍破,帝浆漫空挥洒,幽冥和潮汐仿佛化为了江天一色,似无纤尘独皎皎,孤月俯仰着万古,摩挲着人世。 远远看去,波光粼粼幽化海,冥雾遇月白成霜,非是凡间景象,更是幽冥中从未有过的奇观。 “默舒挑上妾身,可是想告诉其它人,天命神魔之主,与普通御使神魔有着本质的区别。” 罗织已然放开了顾忌,无须担心破坏命昙宗的各峰,神通玄妙已是尽数施展,涟漪似女笑回眸,琼心缥缈素光中。 银光似是在幽冥中挂起一川瀑布,绵延绝远,扫荡死寂,无论远近的沉沉冥雾尽被荡开清空。 阴华如水涟漪,与浩瀚波涛缠`绵纠结在一处,层层叠叠,气贯冥土,虽是激烈无比,却无半点杀机。 斗法斗得热闹,看斗法的也颇不平静。 金倌染已是和阎罗天子、万鬼峰主立在一处,小眼睛眨巴眨巴。 灵鹿少女的心头,此时好似生出佛陀禅识,不住小声念叨着,“彩笔描空,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倌染,莫胡言,莫惹事……” 阎罗天子已然心有戚戚地点点头,对灵鹿少女的灵慧大加赞赏。 万鬼峰主谢厉军则是默然垂目,仿佛一位看破尘世的觉僧大德,眼中带着淡淡的慈悲,“无妨,不谙尽世中绝妙滋味,如何能持空寂之苦趣……” 三人站立所在仿佛一个小小的避风港湾,将纷纷扬扬的眸剑对决尽数挡在了外面,今天刑天之主召请相熟的神魔之主,他们已然对眼下的局面有所预计。 郑氏二女对上人皇二女,哪里是卑微的万鬼峰可以插手的,便是金倌染,都是在罗织的提点下避之不及。 上面打得声威赫赫,尽情演绎着后天神魔的诸般玄妙,更是将天命神魔之主的绝强一点点地揭示。 不过郑予晴和郑冰尘的心神却是被对面明眸皓腕,巧笑嫣然的人皇二女所吸引了。 尚春如立在幽冥中,依然是灵慧动人、倾城绝美。 “多谢郑峰主慧眼识英,给了师尊机会,才有了我等刑天一脉,更是间接救了我和棠红的性命。 之前不知其中关节,倒还没有正式谢过郑峰主,实在有些失礼。” 倾城仙影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旋即拉上一边的冷棠红,向着白骨峰主盈盈行礼。 郑予晴赤着雪嫩玉`足,踏在白骨神魔的头顶,看着那与澹云楼一般无二,却别有渺渺灵慧的俏脸,不禁有些不服气。 明明自家 明明一路修行,相陪相伴,自家也几乎没有缺席, 明明妙人儿的神通根本还是白骨剑气,之前养伤凝神也是只愿到白骨神魔洞,可见终是念旧之人。 奈何就是那妙人儿实在太好了,偏偏命中却多有桃妙煞,哪怕没有刻意沾惹,甚至主动切割,但仍有些因果沾上就难以破解。 就比如眼前这人皇二女,真要论起身份和道途,却是比罗织的威胁还大。 不过对面既然持之以礼,倒也不好失了风度,郑予晴的表情很是平和,甚至有些淡然。 若是只听对面言语,郑予晴怕是还真的会相信,对面已然完全放下了郑景星的因果,认下了与自家妙人儿的师徒缘份。 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人皇二女看向自家妙人儿的时候,那玉颜上泛起的红霞,那眸子中流露出的深情,怎么可能是放下,明明是起了“欺师灭祖”的心思。 简直就差宣之于口了。 郑予晴抬眼看向波涛和涟漪纠缠所在,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怪只怪,缱绻人间浩渺天地,自这妙人儿出世,就如打翻了最馥郁的烈酒,氤氲沁透, 柔心温掌,眉目儒雅却又漫浪,要在这天地中书上一章,如何不让人痴狂,如何不令人神往。 眼光好的人,不是只有自己啊…… 波光一敛,阴华一凝,偌大的拳头距离太阴玉盘仅有不足三丈,两尊后天神魔已是分出了高下。 光华闪过,两位神魔之主,已然落下了身形。 姜默舒瞥了一眼柔顺如水的罗织,却见她盈盈一笑,背对众人促狭地比了个口型,“好狠心”。 “以前炼制刑天之时,我还有些懵懂,后来共工出世,我便多出了几分肯定,后天神魔便是元神躯壳,是根据初代神魔之主的执念,生成的元神躯壳。” 姜默舒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执念所成的元神躯壳?! 几位神魔之主听到姜默舒道出这后天神魔最大的奥妙,不由得都有些吃惊。 对于后天神魔如何炼成的,便是命昙宗投入无数英才,终还是没有探寻明白,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只能照着葫芦画瓢。 最后稀里糊涂得了七尊后天神魔,立下了七座神魔峰。 唯有阎罗天子轻轻一叹,不想终是有人悟到了这一层,可惜啊,还不够。 “对,就是元神躯壳,若是初代神魔之主能证就元神,想来元神法躯和后天神魔必是一般无二。 炼制后天神魔之法,其实就是倒果为因,以断绝前路的方式,将未来拥有的力量提前支取出来。” 姜默舒点了点头,神情中有着淡淡的苦笑,也有着深深的敬佩。 “怪不得,后来每一代神魔之主都不如初代祖师,原来如此。”郑予晴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那神魔的天命之主又是怎么回事?” “天生万物,必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初代神魔之主断了前路,必然于春秋岁月中陨落。 神魔失了命窍真灵,天地自会冥冥中补全,不过降生的神魔天命,要想在广袤天地中有机缘再度遇上对应的神魔,机会却是万般渺茫。 不过也看机缘,若我没有猜错,当年阴华峰的冷魄真人,就是太阴玄魄神魔的天命之主。” 姜默舒凝重地点点头。 如今他才窥破了玄石道子的奥妙,那必是八位后天神魔的天命之主,被玄痕剑宗以玄秘的气运法门定下因果,才与剑宗扯上了关系。 郑冰尘是尸佛真主,冷棠红为傀影真主, 金倌染本为阴华真主,又得了金曦之妙,道途最远。 可惜,天剑已死,却是不知道对应的是哪尊后天神魔?黄泉、万鬼、白骨、秘魔都有可能。 而且命昙宗眼下只有七座神魔峰,玄石道子却有八位,多出了一人,难道还有一尊隐藏的后天神魔不成? 有些疑惑姜默舒也只能暂时放在心里,以后再来慢慢探寻。 原来如此,众人方才恍然大悟。 谢厉军慨然说道,“若不是你,这些关节怕是根本无法窥破。有了三位神魔的天命之主,加上默舒你这个初代神魔之主,便是破不开元神前路,也足以在数千年间为命昙宗打下赫赫威名了。” “谁说破不开前路的,师尊就对我如此没有信心? 这话说得,让徒弟我实在有些受伤!” 姜默舒看向万鬼峰主,又冲着阎罗天子耸了耸肩膀,眼中露出丝丝谐趣。 淦?!真被自家弟子领悟到后天神魔的至妙了? 阎罗天子一把将谢厉军从眼前薅开,看向儒雅道子的眼光已然灼灼如火。 “这等天地玄妙,难怪阎罗师尊说不出口,还要谢过师尊多番暗示,我这才打破了悟空,偶有所得。” 姜默舒神色中带着淡定和祥和,落到其它神魔之主的耳中,已是如惊雷一般。 后天神魔的元神之道,这就打开了?几万年没人做成的事,被这儒雅道子不声不响做到了? 几位神魔之主妙`目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姜默舒,等着他口中吐出的话语,可以改变天地格局的话语。 姜默舒侧过身来,轻轻开口,每说一句,身上的气势却是愈发从容,且修且行百年诚,破得前路容后身,于中最妙何所言,一啸天地阴晴分。 “若我推演得没错,后天神魔要突破元神有三条道路可选。 一是映心,直接让后天神魔映射心神,再以甚深大愿的法门填补神魔的命窍真灵,人身消亡而得神魔之躯,以人心补后天,以后天合先天。 难处在于心诚,若许大愿而不诚,真灵不被神魔躯壳认可,直接就白白死了,后天神魔也会化归虚天。 而且许下的大愿,既是神威也是束缚,长生久视也要依愿而行。” “ 后天神魔本就是代表着一种天地道韵,神合虚空,心合神魔,神与心合,掌天地之韵。 代天行责,便能破开前路。 不过天地意志太过浩瀚,修士的意识若是直面天地,就如一滴水滴落到汪洋大海之中,要想保持独立和清醒,非常困难。 需有甚深执念锚定自身真灵,才不至于迷失。 便是将自身真灵斩入不同的神魔,分众念而明心,合诸韵为一韵,成就小天地,也可长生久视。 难点就是太难,特别是有神魔知见障的情况下,神魔之主怕是没有炼出 各位神魔之主已然倒吸了一口凉气,阎罗天子的眼珠子更是瞪得跟铜铃似的。 他是暗示过,他和谢厉军为同神而异心,实为一体, 但即便他身为神魔躯壳,也只是隐隐看得到前路何在,根本没有具体法门。 不想自家弟子连大愿法门都摸索出来了,而合韵法门和斩尸法门,更是别出机杼,便是他身为神魔也只能叹为观止。 姜默舒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自家两位师尊,旋即又看向各女,“大愿法门和执念法门,我还在推演,不过大家可以先想想,愿意走哪条路。 先天神魔走夺情一道,最是注重执念与愿心,过几日我且看看悲蝶仙尊先天神魔的玄妙神通。 若是时机合适,我可能还要去一趟东界,和那边的天宗元神论道神魔,以完备后天神魔入道的法门。” 还有一章,要明天早上了。 第432章 还债错认 轻轻的浪,被风细细带响,萍风渐起带着梅雨而来,漫天覆水,满眼浮卷若雪。 玉京可好? 碧如海,缀玉光,逝水不惭洗苍茫,年年岁岁相似,笑看世间杀伐忙。 三位元神看着玉璧似的白玉京,在飘摇的风雨中稳若山岳,感觉仿佛看到了一块净土。 “你的先天神魔对上刑天或是那共工可有胜算?”复眠仙尊沉声开口,自从知道印家最后的血脉陨落于郑景星之手,他的声音就冷得好似一块冰。 没有人会喜欢自家费尽心思的布置被砸了个稀巴烂,玄影道体更是骤然断了血脉传承,那般至妙灵异居然成为了绝响。 若是其他修士所为,少不得要定个获罪于天,但做这事儿的是郑家麒麟,复眠仙尊也只能咬牙认下,不做追究。 “又不是分生死,只是以神魔分高下,在天地中忙活了这么久,想来斗法经验上我还是要胜他一筹的。”悲蝶仙尊淡然笑了笑,那笑意若有若无,好似天魔若幻若真。 “事关神威印的归属,也关乎人皇能否与魔母别慕呵分庭抗礼,还请悲蝶你全力出手。”复眠仙尊沉默了几息,淡淡开口。 “先天神魔一道可证就元神,单就前路来说,是胜过后天神魔的。 刑天之主号称在后天神魔一道上无双无对,与他一拼神魔高下也是我的夙愿,倒不是全为了神威印。” 悲蝶仙尊的眸子中无悲无喜,静静看着下方的白玉京,似在天光和长风中,看注定命理,看慈悲赠予。 “若是输了呢?”轩鹏仙尊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悲蝶仙尊也摇了摇头,抬起眉眼看向远方,眼中有着遗憾成海, “夺灵神魔和夺情神魔不过一字之差,其实已然是云泥之别,夺灵是囿于金丹,夺情却是傲视天地。 先天神魔一道被我等走通了,毛虫破茧成蝶,这是事实, 后天神魔之道没有被走通就是没有走通,他成不了元神,这也是事实。 他迟早都会输,就算不是输给我,也会输给天地,输给命途。 有悍勇妖军在前方对耗,有生死大限在身后追迫,一旦刑天之主身死道消,这白玉京的诸般盛景,顷刻之间便会化为瓦砾废墟。 眼前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天地中的一切是如此脆弱易碎,且看且珍惜!” 三位仙尊同时点点头,继续看向下方,熙熙城池在光影中沉浮,杳杳江畔在风雨中对抗波涛。 下一个瞬间,月喜河对面却是生出了变故。 漫天的水汽中,戾煞妖气冲天而起,似一头孤狼怒斥苍天老迈,人间老朽,只争朝夕不甘消磨久。 “化真妖廷前来应约,刑天之主可在?驻守元神可在?” 化真妖廷?哪冒出来的,听都没听过?!三位元神的脸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妖族侵入天地后,经过岁月洗礼和两次渊劫之战,化为六大妖廷,早为各家元神所熟知。 新立的彻雷妖廷虽然妖皇被斩,但在溯雪妖廷和北疆佛门的全力支援下,也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没有七大妖廷承认,没有天地大能的见证,哪又冒出一个妖廷? 还不待三位元神反应过来,两道流光已是自妖气中窜出,带着兵戈杀伐之气,威压铺天盖地,直冲三位元神的方位奔杀而来,煌煌烈烈。 漫天风雨已是瞬间被搅了个稀碎,露出了亮眼的天光。 妖圣冲杀?刑宗、生院、天魔宗三位元神倏地一惊,眉眼已是深深地凝在一处,这是要开战? 就在三位元神暗自运使神通之际,下一刹那,两道流光却是遥遥停了下来,戏谑的声音骤然响起,“原来不是血海和仙藤,更不是刑天之主,那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三位元神也不动气,轩鹏仙尊冷冷一笑,抨击说道:“怎么,我人族的地界,我们来此逛逛,难道还需要你妖族同意不成?” “这地界打生打死了这么久,倒是少见其它人族的元神来此。 若有胆呢,就留下和我分个生死,若无胆,就乖乖等着驻守元神出来答话。” 琨蛟妖圣脸上虽在笑着,不过眸子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三位元神猛然一窒,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就如与人不忿斗嘴,对面却是摸出了利器,直言与其多话,不如搏命。 轩鹏仙尊赫然发现,对面妖瞳中露出的光,完全不似在开玩笑,如是顺势接上一句,因果便成,大家就有了冲上青冥的理由。 一抹残忍出现在琨蛟妖圣的脸上,若是真有人能受激就好了,可惜,下面那儒雅道子怕是不会让这等好事发生。 就在三位元神有些犹豫的时候,仿佛是为了解围一般,只见百丈波涛从云界下方席卷而上,赤发神魔和神魔之主在波涛中显化而出,刹那间已是在云界中掀起狂涛浪涌。 “不想还能再见到妖圣,倒是让我有些意外,迦云真能遇得琨蛟妖圣,当真是他的福气。” 姜默舒沉默了几息,旋即拱了拱手,语气很是诚恳。 “除了琨蛟,我不是妖圣么?看不起谁呢,云真可还是我这一脉的!”焚南妖圣扬了扬眉眼,兀自有些不服气地开口。 姜默舒笑了笑,将手一摊,“妖圣若是这样说,下次对战,我 尴尬的笑容瞬间出现在焚南妖圣的脸上,却见他嘴角嗫嚅了两下,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开个玩笑,默舒不用放在心上。” 看着姜默舒与两位妖圣谈笑风生,三位仙尊的眼神都有些发直,如同中了一计幻心大神通。 不是说这月喜河人妖两军对峙,战况激烈么,怎么好像两边交情不错的样子,甚至还可以开开玩笑。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三位仙尊猛然一怔,回过神来,自家立在这里当真是有点尴尬,怪不得妖圣语气有些不善。 “刑天之主,看来这妖圣有要事找你,可要我们三个回避一下?”复眠仙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中似是有着淡淡讥讽。 “无需仙尊回避,我和万妖军这边,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来是之前约定好的事情有了眉目。” 姜默舒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琨蛟和焚南两位妖圣同来,妖圣对决的结果可想而知,他已然猜到那流明妖廷必是被彻底打服了。 眼下迦云真脱去流明的樊笼,很多手段也就没有了效果。 琨蛟妖圣冷冷看了看三位元神,笑了,残忍的笑意噙在他的嘴角,三个元神到白玉京,怕不会是来喝茶看景的,看来勾心斗角之事倒不是只有妖廷才有。 “我化真妖廷脱离流明妖廷,根据和默舒的约定,两位流明的妖圣已是身死道消,我和焚南亲自动的手,加上死在默舒手里的沙藏,三个妖圣的性命已然尽数奉上。”琨蛟妖圣对着儒雅道子正色开口,看都没看三个元神一眼。 三位元神闻言已是大惊,只是听说虚天要塞去了一趟流明妖廷,然后顺利撤回了,没想到其中内情如此激烈骇人,便是看向妖圣的气势都弱了几分。 哗啦! 两具百来丈的妖圣尸身已然砸在了波涛之中。 琨蛟妖圣的神色中有着不容拒绝,更有着无债一身轻的心安,沉沉的声音中满是慨然,“云真让我转告于你,两清了,万妖军拼着性命把欠账了结,以前因果就此作罢。 以后化真妖廷和你厮杀,于私情无关,只在人族妖族之别。” 姜默舒点点头,似是无所谓地说道,“他身为妖皇,能这样想大概是最好的。” 天风中,两位妖圣对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一副“我就知道”“终于赢了”的样子。 琨蛟妖圣搓了搓手,看着神魔之主,有些忍俊不禁地说道,“默舒这次可是错了,我化真妖廷的妖皇是翼化鸿,紫苏为妖后,云真是国师。” 焚南妖圣也是忍不住补了一句,“来之前,我们几个都在赌你能否猜出妖皇,没想到你居然没猜中,唉,失望! 不过还好你没猜中,不然也太过妖孽了!” 大笑声中,两位妖圣已然驾起妖风回归妖军本阵之中。 仿佛是为了一壮声势,就在妖圣落入阵势的一刹那,一只巨兽猛然撞出虚天。 那般的巨大,填补着青冥,充塞着视野。 激荡得青冥似有涟漪,兽吼轰鸣不绝,仿佛天宫要坍塌下来一般。 连云战堡! 今朝开天龙虎关,碧霄生烈神魔难。 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幕落入三位元神眼中,三位大能仿佛被震慑住一般,有些难以动弹。 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为难似地摇摇头,“那流明妖廷这般废物嘛?这种好东西不自己留着,还给了叛将逆臣,当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儒雅道子淡定地扫了一眼青冥之上,虚天要塞已然洒出日月星三军,星星点点的光芒出现在要塞四周,血海在青冥中咆哮起来,如浩瀚潮汐,如野火燎原。 旋即,姜默舒朝三位元神拱拱手,淡定地说道,“无妨,那迦云真开开玩笑,现在还打不起来。” 打不起来?三位元神看着已然兵戈相向的青冥,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三位仙尊多看看这白玉京,兵危战险,搞不好哪一天又要打没了,便是重建也不是眼下的样子了。” 姜默舒扬了扬眉眼,已然踏在神魔肩头,潇洒地飘然而去。 那身影穿过风,似是洞`开了天门,穿过云,已然划出了深痕。 须臾间如一只归鸿落向那江畔欲浮沉,几如微尘。 “你现在,还觉得能稳赢么?”轩鹏仙尊微微叹息一声,淡淡问出一句。 悲蝶没有作声,复眠也没有作声。 唯有玉京,如往常一般平静地昂着头,盯着三位仙尊,没有半丝言语,也没有半点惆怅。 第433章 各方观战 “很好,看来血莲并未重新幻生,想来你是真的挣脱开了。” 看着眼前的金玉道子,轩鹏仙尊轻轻一叹,心中的喜悦已然化为了沉沉的惋惜。 “仙尊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可是觉得我不该拒绝人皇之位?” 金玉麒麟微微笑了笑,优雅的姿态直如微雨洗山月,又似那云沉久必起。 “我从不怀疑,你能以雷法入道直入金丹,甚至证就元神我觉得也是大有希望,但总有一丝不确定性。 但你若想接人皇之位,雍都和中原各家天宗绝无异议,南域四姓当会全力支持,西极你有刑天之主和劫宗元神当你后盾,甚至可以说,便是尚元正此时复生,也不见得能和你争。” 虽说人各有志,但轩鹏仙尊仍是想不明白,这金玉麒麟为何会对执掌五域的无上权柄,随手而弃。 总归不会是看不起人皇之位吧。 “仙尊该不会以为我看不上人皇之位吧?”郑景星一抚额头,似是看出刑宗元神的想法。 “那你看上了么?”轩鹏仙尊不由得追问一句。 “看不上!默剑看不上的东西,我自然也看不上。”没有丝毫犹豫,麒麟这样说着。 好吧,意料之中的回答,轩鹏仙尊落寞地点点头,本以为雷道一脉要出个人皇了,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场。 “说起来,北疆佛脉如此算计,为何中原天宗没有共伐之?”麒麟淡然开口,似是心上悬垂吴钩,似是眸中春山悠悠。 轩鹏仙尊却是一下沉默了,静静地看向道子,良久方才轻轻吐出一句, “蛇无头不行,这也是我们三宗着急选出人皇的原因,渊劫中若是一盘散沙,只会是别人的替劫之物。 五域里中原天宗最多,元神也最多,但却是难以齐心,唉! 有的想着和妖族并存,共得那祥和之道。 有的想着先歇一歇,横竖外面有四域抵挡,中原且积蓄力量,不争一时。 有的想给北疆一点颜色看看,但响应的不多,也就偃旗息鼓了……” 金玉麒麟微微一晒,语气中不置可否,“看来道体可以长生久视,这道心倒是不见得能禁得起光阴折损,这点我倒是提醒一下默剑,莫要忘了初心。 多持生杀之柄,时动战争之心,不然折了道心都还不自知。” 轩鹏仙尊听到麒麟如此一说,再度沉沉一叹,想到其敢直面莲醍天子的悍烈大勇,能说出这番话倒也不奇怪。 “若是中原和东界是这等心态,明日默剑想来也会全力以赴,神威印是不可能交出来的。”麒麟清醒地开口,好似若无其事持着刀枪与戟剑,隐咬牙关。 …… 斗法之地定在白玉京上方的青冥,清净明澈的虚空中已然多出彻霄云霞,浩霭并着祥云,铺陈出偌大的排场。 十七位金丹真人代表着十七家天宗的意志,甚至可以说,至少代表了人族两域之地,所有凡人和修士的决定。 上一次让各家天宗如此重视,还是在人族破域而出,立下东北西南四方。 日月轮转烟波浩茫,世事如棋不堪推荡,犹欲定人皇,奈何不允神魔将。 三位元神凝着眉眼,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关键除了十七家天宗的金丹,多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虚天要塞已然爆发出盈盈神通光华,烟拢雾约,仿佛一团明霞彩云流动不休,无数七星阵在云霞中悠悠荡荡,宛若一颗颗晶莹的宝石,也好似一只只明亮的眼睛。 哗哗! 一朵朵血色的波涛遥遥激荡在青冥中,仿佛无有穷尽,波涛汇聚成渊海,妖冶艳赤,无量腥腻馨香升腾弥漫,散发出诡异沉沦的气息。 “还得是默舒想得周到,有机缘看这大戏,我虚天要塞当然要捧个人场。” 赤艳灼灼的高台从血海中升腾而起,缺冽仙尊坐在血色宝座,血海赤台映得他一脸鲜红。 数十血光分身侍立在高台之下,更有朵朵血焰莲迷漫横空,汹汹艳艳。 翠光从白玉京浩瀚而起,直接云霄,宛若碧玉妆成一树齐天高,既玄也妙。 仿佛一座架天之梯,高耸入云,气势磅礴,飒飒水雾凝结其间,萧萧天风呼啸而过,让人忍不住暗道厉害。 仙藤元神气度不凡,被一众金丹簇拥着,设宴于碧光之顶,满眼皆是翡翠肴,珊瑚杯,色香味俱全。 “有好戏,当有好宴好酒,你等慢慢打来,也好让我这老头子品鉴品鉴!”渡弥仙尊呵呵一笑,已是冲三位元神遥遥举杯。 关键这还不算完,月喜河对面已然爆发出通天接地的浩瀚妖气,好似青冥与厚土连为一座妖城,巍然伫立于天地间,似是聚敛了无穷凶气戾煞,如深渊沉沉,如虚天高远。 远远看去,妖云中显出六尊狰狞妖形,有蛟龙游走蜿蜒,有巨蛇吞吐灵焰,有灵猫蹿腾万般…… 妖气如沸如腾,搅荡得漫空如有风刃切割,好似雷霆怒炸轰鸣。 “今日无事,青冥看戏! 我等只是看看,绝不会过去,默舒尽管放心出手,今日若有一个妖族过了月喜河,我迦云真必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慵懒的声音响彻天地,妖云如笼轻纱似地消散出一个缺口,数位妖圣正酣畅吃酒,而拥簇在最中间的,正是妖军统领的真身。 “对面的元神,若你能败了刑天,老子今日必然不醉不归。”忽然有妖圣哈哈大笑,猛地纵声高呼,妖气鼓荡下,此话已然如雷霆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此话落入三位元神耳中,三位大能都是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刑天之主将比试定在此处,当真不愧曾为剑修,争胜之道斩去荣辱之心,只看是否有效!”复眠仙尊似是提醒地开口道。 “不愧为刑天之主,争胜,但争胜却在神通之外。”悲蝶仙尊的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轩鹏仙尊已然是莫名想起了昨日郑景星对他说出的那番话,旋即叹息了一声,“悲蝶你莫要大意,想来刑天之主必然会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悲蝶仙尊有些诧异地看着轩鹏仙尊。 “对,景星告诉我,刑天之主已是下定决心要将神威印留在西极,既然要全力争胜,想来不会有任何保留。” 一抹异色却是出现在悲蝶仙尊的眸子中,天者,无限高远,魔者,翻覆人心,荣辱算得了什么,面皮算得了什么? 出身天魔宗,若是还在乎本心真情之外的东西,怕是入了个假魔。 刑天之主也忒有些小瞧自家了。 悲蝶仙尊将心一幻,似有大恐怖自道躯中凭空出现,一口口将所有的杂念尽数吞噬。 五蕴皆迷,浑浑噩噩,颠倒东西,自有先天神魔一一将之照明。 云烟弥漫,遮天蔽日,不见方位,自有先天神魔一一将之梳理。 去我烦杂开我心,唯有真情入太虚。 世上本没有这条路,现在有了。 天魔宗元神立在青冥之中,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半分不耐,也没有半分的烦扰。 轰! 三尊神魔已然冲入青冥,瞬间已是立在三位元神的对面。 神魔道蕴凝重如山,仿佛天地中的波涛已然尽数汇聚到了此间青冥。 “仙尊有礼了,我带两尊神魔来此压阵,以示礼敬仙尊。”姜默舒脸上带笑,不过其中的坚毅便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郑冰尘和冷棠红不动声色地福了一礼,三女同时开口,“见过三位仙尊。” 当然不止两位天命神魔到此,虚天要塞中还藏了阎罗天子和元辰白骨神魔,下方碧光中掩着金曦神魔和太阴玄魄神魔。 阵容之强,甚至已可以算姜默舒拿得出手的最多战力了。 “哈哈,”复眠仙尊轻轻一笑,如闷雷滚滚,震荡得青冥中轰鸣不绝,“两尊神魔来防备我等,不过比试而已,众目睽睽之下,我们两个还能做什么手脚不成?” “这地方兵危战险,我也是怕对面妖军忽然发疯,不得不多做些准备。”姜默舒踏在赤发神魔的肩头,浩瀚波涛滚滚荡荡。 “默舒确实很是小心,怪不得对面妖军连渡弥都算计到了,却从未算计到你。”轩鹏仙尊缓缓点点头,眸子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若是沈师姐与对面妖军对战,自然是一眼看破对面谋划。 但我谋略差对面甚多,唯有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落入死地,怕是悔之晚矣。” 姜默舒将手一摊,似是有些无奈。 “那为何还要定在此地比试?”复眠仙尊眸子中精光闪过,似有些不解。 “事无不可见人,对战妖族最忌闷战,此等激励士气的事情,当然是要有人见证才是。 人前显圣,虽然我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中原和东界以此战了结神威印的因果, 若是你们胜了,神威印就当是给新人皇助威, 若是我胜了,你们和那新人皇就少来找我,我这边忙得很,没空招呼。” 儒雅道子笑了笑,向着悲蝶仙尊点点头,“我早就想以后天神魔挑战先天神魔,以明前路,还要多谢仙尊给我这个机会,开始吧。” “何谓先天神魔,刑天之主一试便知,这也是我的夙愿,这天地中太寂寞了,也难有敌手。” 悲蝶仙尊点点头。 下一个瞬间,偌大的拳头带着浩瀚波涛已然直冲仙尊头颅砸了过来, “这神魔唤作共工,还请仙尊品鉴!” 第434章 神魔一战 “破天!” 宛若平地生出一道惊天霹雳,撕裂乾坤,惊骇人心。 众人眼中,赤发神魔被无数真水波涛环绕,犹如奔雷落地,宛若长虹贯空,好似引动着浩瀚潮汐澎湃而行。 灼灼风华已然被沛然巨力猛地砸中,宛若重锤之下的核桃,动静之间,似有万道走水龙蛇蜿蜒而出,亭亭而立的身影已然是生出了琉璃破碎一般的细纹。 相较于神魔悍然杀威,悲蝶仙尊的道体是那般渺小,甚至给人一种宛若微尘的感觉,委实让人生出鲜明的对比。 “都说刑天之主,斗法如疯似魔,以前我还存疑,不想传言没有半点夸张。” 天魔宗元神的身形再度从虚空中幻生而出,仿佛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不过久违的悸动却是出现在悲蝶仙尊的灵台之中,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有时也如那甘美的蜜。 尝看尝听今非昨,或笑或歌品因果,哪怕空杯将那日月酌,多少也还是有些寂寞。 不想天地中真的有此孤芳,想来如他疯魔疏狂,如他万人独往,大概也会不时叹那诸般无常…… 万幸啊,不想在这天地中并不孤单,刑天魔主,有礼了。 “仙尊过誉了,能将共工一击挡得这么轻描淡写,仙尊还是 姜默舒将衣衫一振,语气中满是诚恳,浩瀚波涛已然在青冥激荡碰撞,如有一头无形的闹海金龙,正在其中掀波生浪。 轰隆!轰隆!轰隆! 无垠青冥中已然是波澜浩瀚,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浑水浊浪带着沉沉压迫之力肆虐不休,席卷乾坤,沉吞万物。 “ 悲蝶的声音有些幽静,有些慨然,隐有不明的意味,也有淡淡的笑意,眼中更浮现出一丝意趣, “你这共工出世,总共出手也没几次, 不过,看到你这后天神魔已臻至此等境界,倒是让我起了好胜之心,你想一窥神魔前路,我便成全伱。” 神魔无谎! 倾尽全力战上一场,说不得还真能被这儒雅道子窥破前路。 不过,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面皮,能让这天地多出一些趣味,也是一桩妙事。 再说了,神威印事关重大,委实也值得自家全力出手。 “天魔可以夺体人族, 忽然有一天,有修士突发奇想,寇可往,我亦可往。 天地中诸灵众多,乃天生万物与人,何不以人夺灵。 最终,证出以人心夺妙灵的法门,直接执掌天地道韵权柄,于是便有了先天神魔一道。” 悲蝶仙尊的道体中仿佛生出绝大恐怖,数百丈的虚幻蝶翼已然在其身后缓缓张开,点点光华漫天挥洒,充满灵性的魔焰汇聚成无穷的蝶影。 仙尊为天元,魔蝶为纵横,倾天盖地之局,已然出现在浩瀚星辰之间。 似暗蕴造化无数,更可羁縻天地万物,已然将阴阳混淆,偏偏留黑白分殊。 大自在天子?姜默舒眉眼一凝,在他看来,悲蝶仙尊化出的元神法相,赫然与一位大自在天子无异,甚至比之莲醍天子也是各有千秋,殊胜不同。 即使将姜默舒见过的所有天子和妖圣都算上,也足以在其间昂首称雄,给他的感觉,甚至不弱于蓝菩妖圣那老太婆。 “刑天魔主,也请试试这蝶变之局,看能否与天争胜,胜天半子。” 悲蝶仙尊脸带笑意,指间已是多出一枚盈盈蝶影,往前轻轻一按,如落子棋盘。 漫天蝴蝶顿时翩翩起舞,宛若一枚枚流星,又好似一场幻丽的梨雪,在青冥忽隐忽现,轻轻柔柔向赤发神魔萦绕过来。 一只只蝴蝶在天光中恣意闪耀,似是洞悉着每一朵波涛的起伏,透彻着每一丝浪尖的涟漪,从外至内,从粗糙到玄奥,从不解到了然,从你知到我知…… “观外象,明本质,赏真妙,演万化,仙尊这天地局,可不好接啊,先天神魔一道果然有些意思,不输于天子魔妙呢。” 姜默舒踏在神魔肩头,淡然笑笑,轻轻打了个弹指,口中已是念诵出神魔真言, “天无清将裂,地无宁将废,神无灵将歇,谷无盈将竭, 万物无生将灭!” 浩瀚波涛已然掀天而起,水善万物,同样也恶万物,浑浪浊水无形有质,被真言所激已是汇聚为巍然大潮,好似青冥中倏地出现一座山峰,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压迫之力。 刹那间山峰崩塌,化为巨潮豁然砸下,拍向无数玄变魔蝶。 轰!隆! 如飞流直下三千丈,似寂寞时光刷悲欢。 潮水受神魔真意加持,随着姜默舒的心意,在青冥中恣意澎湃,似要倒灌天河,似要一洗天地。 青冥中仿佛激荡起沛然难挡的真力,无数虚空涟漪一层层,一圈圈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涟漪击下,云界不断被推开,不断被削去,不久便消逝一空,青冥厚土已然彼此清晰可见,如此景象顿时让各家观战的金丹都是心生簌簌。 潮生潮灭当如君意,苍茫天地入我蝶心。 惊涛骇浪以攻为守,以席卷天地之势与蝶群互相泯灭,竟然是丝毫不落下风。 “果然不俗!” 悲蝶仙尊似是有些惊奇地抬眸,轻轻击节抚掌,“刑天魔主竟然做到了人魔一体,后天神魔到了你这一步,已然是登峰造极。 若有元神想要与你对耗,怕也占不了便宜!” 她将袍袖轻轻一挥,似是将那看不见的棋局拂乱,重新又开了一局,又是一番天地争锋。 “夺灵之道,之前也与后天神魔相似,囿于金丹,不得前路。 毕竟人终还是人,夺灵容易,却是难以长久持心,春秋转过残梦回还,终是一场空。 或是人灵共陨,或是原灵复还,只能逞一时英豪,却不能傲视天地。 几经辛苦,后来我等终于堪破了夺情之道。 情者,悠悠恣梦须臾藏,众生一,万物齐,坐忘无方。 你再试试,这逍遥鲲鹏的有穷归途,也品品色相峥嵘的一壶朝暮。” 话音未落,悲蝶仙尊已然再次执起蝶子,向虚空棋盘重重一点。 魔蝶飞舞汇聚,化为一团方圆不知几许的幻光,凭空回荡起滔滔水声,初时若潺`潺,瞬息间已是化为壮阔波澜。 宛若深渊的光影中,好似藏着令人恐惧的巨兽,将波涛搅动,充塞着沛然难挡之力,却隐隐有着逍遥的意味。 巨兽吞吐光影,激荡出浩瀚的水声与风声,声音轰隆震彻天地。 哗啦! 真蕴飞泻,溅出吸风引露的道气,似万物逍遥而不辨,似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缀星辰为玑珠,化生何出,相合以促,相忘于道术,其生又何如。 “逍遥?”姜默舒见了这式神通,却是微微一笑。 天地虽是大有不同,但大道却是相通的。 先圣就是先圣,便是在那没有神通加以印证的天地中,也仍是体悟到了大道,留下的一点道韵,却是让自家沾了光,惭愧! 旁人或许以为他悟性无双,却是不知道,他只是一个海滩上玩耍的孩子,偶尔拾得几块认识的贝壳,却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先圣对天地的感悟。 “刑天魔主当真好悟性! 我凝出这二字,不知废了多少辛苦,耗了多少春秋,不想你竟然可以一见而得,实在让人羡慕。 你若是走先天神魔一道,怕是已为元神。” 悲蝶仙尊眸子中露出盈盈笑意,眼前道子实在有些出人意料,给予了她太多的惊喜。 不过,仙尊手中神通却是没有丝毫留手,煌煌击上。 神魔无谎,神魔尽力! 姜默舒点点头,“我也是偶有所得,不过既然神魔对战,我也请仙尊看看我的神魔道,看看这由怒御心,以杀证道的法门。 凡事不周则怒触之!” 天地中倏地一静,仿佛就连天地都生出了恐惧,簌簌地放轻了呼吸。 无量真力已然分割青冥两方,相互勾连,相互激荡, 无名巨兽顶着光影咆哮天地,赤发神魔的脸上尽是峥嵘神色,拼尽全力合身一撞。 天雷对上地火,坐忘逍遥对上凛凛杀意,勾勒出天地倾首,似有痴人要至死方休。 各位元神可以拍着胸口说,便是无尽春秋岁月中,看得天地景阔,烟波浩荡,也绝没有见过这等恐怖幻美之景。 一个怒而破天,一个垂云浩瀚,沛然大力已然在青冥中炸裂。 是真的炸裂,巨大的伤口已然出现在青冥之中,宛若一条蜈蚣,无声无息地急速生长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如同一把钥匙,轻轻巧巧地打开了通向虚天的道路。 悲蝶仙尊掩着檀口,不过眼中的惊异之色却是难以掩住。 夺情之道很难,却也很强,悲蝶仙尊对此很有自信,她敢放言,天魔宗不弱于天下任何一家天宗。 然而,这一式逍遥神通,可算是天魔宗的秘传神通了, 却被对面神魔以硬力冲破,若不是自家以蝶变之法幻走身形,怕是这破天一击,就得由自家道体来承受。 看着那传出幽幽死寂气息的裂缝,悲蝶仙尊不由得叹了口气,对面神魔实在是太莽了,关键这刑天魔主也太莽了。 换个不灵动的,怕是被创死了都不知道。 这人看着儒雅,骨子里却是疯魔的性子,怪不得对面妖军畏之如虎。 早知如此,当年真该借那两个金丹的因果将人绑回东界,谁能想到呢?可惜凡事难前知,当年若是自己再多出一些好奇便好了。 这刑天魔主实在是妖孽得有些过分,破开后天神魔的前路,想来也就是时间问题,八百年还是千年?但绝计不会超过一千五百年! 明悟瞬间从悲蝶仙尊灵台中升起,让她有些欣喜,也有些感慨, “先后天神魔均已演法神妙,我不得不承认,后天神魔一道,刑天魔主无双无对。 这天地中多有心不甘,更是妙人难见,今日能见证你的厉害,当真让人生出无限惊喜。 甚至较之我夺情成功,成就元神之时,也是不遑多让。” “仙尊莫要捧杀我了,共工最强一击也没拿下仙尊,倒是让我有些苦恼。” 姜默舒拱了拱手,抬眼看向对面不禁有些奇怪,对面这仙尊笑得莫名其妙,大家又不熟,打到现在也不过是个平手。 “若是论道神魔,刚才已是能让人回味无穷。 不过今日是为了争胜,更关乎神威印的归属,我还有一式神通,却是这几百年才悟通的。 你若是能挡住,便算是我输了。” 悲蝶仙尊将虚无的棋盘推开,看向青冥下方,白玉京氤氲在天光之中,环绕着岚雾水色,如映蜃城,如含龙剑,楼台几处半隐见,山泽一苍然,断续欲穷天,宛若画中的一抹丽景。 仙尊襟怀大畅,微微一笑,“我这式神通,已然穷尽这大自在天子的魔妙,我甚至敢说,就是天子本尊使来,也不见得会比我更强!刑天魔主,还请小心了!” 竖指书一句偶得天地,字里行间俯仰万类霜天。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式神通,我称之为万物生。” 盈盈生机骤然出现在青冥之中,沉沉道蕴宛若天地之息,扶摇而上,恍然若迷。 吟吟长歌伴着鼓盆之音,若哭若泣,若日月为棺,若万物死生一府。 “其死若休,其生若浮?” 姜默舒微微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怅然,“仙尊这道神通,共工神魔却是挡不住。” 这方天地神通显世,道理不仅可以心悟,还可以力证,只要神通可以显化出来,就证明是符合道理的。 也不知这天魔宗的元神走的哪条道路,居然生生把逍遥至意演化出来了,当真是不讲道理。 这神通看似简单,却是已然走上了悟道阶梯。 当日莲醍天子被仙藤炼灭,入灭前欣然感受,就是为了踏上这一步。 不想这悲蝶仙尊却是硬生生给推开了门。 “这逍遥之道,立意甚高,眼下的我确实破不了。”姜默舒在青冥中岿然不动,幽幽一叹。 “不过,仙尊既然说了要争胜,就不能怪我胜之不武,神通立意我比不过,好在可以用蛮力破之! 仙尊既然一直称我为刑天魔主,没见过刑天怎么成!得罪了!” 轻轻一个弹指,无头神魔已然提着斧盾,骤然出现在青冥中。 赤发御波涛,魔蝶吟逍遥,无头舞干戚,明光映大潮。 明月一般的斧光,沛然浩瀚的波涛,齐齐汹涌而上,宛若浑水浊浪中多出一条悍烈的蛟龙。 至怒破天,至恨刑天,更要让苍天知我颜色。 神魔无谎,神魔尽力,神魔至诚! 轰! 黑色的涟漪轻而易举将青冥再度打破,巨大的神威甚至将那数丈方圆搅乱得混沌一片,宛如一方混乱小天地在重开地水火风似的。 各家金丹还没看出发生了何事,不过元神和妖圣已然心知肚明,结束了。 “我败了。”悲蝶仙尊已然收了蝶翼,眸子中似有欣喜,也有遗憾。 第435章 一解疑惑 “刑天之主!” “刑天之主!” “刑天之主!” 铺天盖地的声浪自青冥传下,那是血海中的诸多七星阵,以神通激荡传音,发出的欢呼。 有长啸自厚土之上直冲云霄,那是白玉京的一众修士,借着碧光直抒胸中豪迈。 声威之盛,已然让十七家天宗的金丹都目瞪口呆。 就在这一瞬间,各家天宗的金丹天人已然对眼前的一幕,隐隐生出叹息,想想也就明白了。 人皇太远了,仿佛天边的月,好似空中的云,无关痛痒。 此间杀伐烈烈不休,过去有,现在有,未来还有,但与中原人皇何干,与他域天宗何干? 不入局者,不过是端坐在高堂,拨`弄指掌,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痛快或荒唐。 刑天之主却很近,一并流了血,一并受过伤,身前共向妖军阵列,战后同饮烈酒茗香。 炽烈顽心,行`事张狂,就如惊醒龙蛇的雷霆,在沉沉天地中,烈烈杀伐里生出一抹光。 也难怪这刑天之主能在西极之地得了莫大声望。 “行`事煌煌正正,足以激起驻守修士忿烈之心,当真厉害!”一位天宗金丹看着那俯瞰乾坤的儒雅身影,不由得喟然一叹。 “西极虽然只有五家天宗,但只要刑天之主驻守此处,这月喜河的实力也不会比哪家天宗弱了……” 旁边的金丹则是发出由衷的赞叹之声。 周围的金丹都是满腹感慨,眸子中或有惭愧,或是激动…… 刑宗和生院的两位仙尊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都是满满的遗憾。 “悲蝶已然倾尽全力,不分生死的话,也只能打成这样……”轩鹏仙尊怔了几息,随后还是踌躇着开口了。 抬眸看去,两尊后天神魔已然消失,青冥上咄咄逼人的杀烈势头,仿佛镜水月似的,倏地不见了。 道子仍然立在青冥中,似在沉吟徘徊,就如那帝月,蹉跎着阴晴圆缺,更怅然着只影常在。 就如天地中一只孤傲的麒麟。 轩鹏仙尊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怪不得郑景星如此信服于他,单就傲性,也只有这刑天之主可与他并肩。 复眠仙尊的眉头已然皱紧,喃喃开口,“这下有些麻烦了,本来规划好的事,却是多出了如此变数……” “可不是,本以为与郑景星相较,其它两个人皇待选不过是陪跑,不想还真要在他们二人中选一个出来。你属意谁,天魔宗的文婉儿,还是南尘星宗的易皓沉?” 刑宗元神随意地问道,在他看来,既然不是金玉麒麟,人皇选谁倒也没有本质区别。 复眠仙微微沉吟,“本来郑景星是最好的人选,可惜他自己不愿意,刑天之主也拒绝交出神威印,西极五家天宗怕是都会置身事外。 南域四姓更别说了,因为郑景星的关系,必然也会静观此事,不置一词。 若一定要在文婉儿和易皓沉中选一个的话,我还是看好文婉儿! 毕竟悲蝶愿意对上刑天之主相争神威印,已是表明了天魔宗的实力和诚意。 别看这争夺神威印落了下风,我相信若是真的生死一战,悲蝶的胜算还是多过刑天之主的。” 轩鹏仙尊点点头,大家都是元神,眼光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和妖圣比拼血脉神通不同,元神斗法变数更大,除了神通外,还有法宝、气运、剑意、天心等诸多影响胜负的因素。 严格来说,虽然刑天之主掏出两尊后天神魔让人瞠目结舌,但论神通立意,他自己也是亲口承认不如悲蝶仙尊。 不过,有一说一,两尊后天神魔用来杀伐是真的野蛮,似是专为克制妖圣的强横妖躯。 …… 妖云中,饮宴的气氛宛若被火上浇油,似是扬起了一阵热风,吹得人心浮动。 “哪些赌了默舒要败的,赶快喝了。没有脑子就算了,别连气度也丢了。”焚南妖圣哈哈大笑,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可惜之色。 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来喝这酒。 琨蛟妖圣和啸铁妖圣当即苦笑了声,也不多话,仰头将一瓮血酒直直饮下。 迦云真轻轻叹了口气,平静地开口,“愿赌服输,不过既然是罚饮,一个人喝没什么意思,妖皇陪我一瓮。” “好,不过你这称呼还是免了。 我脸皮薄,若是再让各位妖圣笑上几次,我就撒手不干了。” 翼化鸿点点头,已然拎起了大瓮,同时也咧了咧嘴,故意作出不满的样子。 一瓮饮尽,众人的脸色已然恢复了平静,更有着一丝凝重。 “两个妖圣死死困住两尊神魔,我可以用本命大神通杀他,要换命。”琨蛟妖圣想了想,如实给出了答案。 “明白了,不过默舒是绝不会自陷死地的。”对于琨蛟妖圣所言,迦云真点点头,并没有多少惊讶。 妖军统领清楚地知道,所谓默剑无争,其实是为了大争。 在对面那道子的心中,生死之外都是小事,当然,生死怕也不是大事,观其行`事几无弱点。 甚至他有种感觉,对面就犹如一头凶猛狡猾的野兽,正静静等着自己露出破绽,一旦不小心,这儒雅道子就会嗷嗷冲上来,将自己或是化真妖廷撕咬出一处致命伤口。 迦云真指了指虚天要塞,旋即又指了指白玉京直透云界的碧光,最后才指了指青冥中的刑天之主, “默舒太过谨慎了,虚天要塞和玉京碧光中,必然是埋伏有神魔。” 翼化鸿点点头,“既然默舒敢将比试之所定在这里,防备我们也是应有之意。” 迦云真长身而起,站在了妖云的边上,缓缓摇头,“不仅是在防备我们,更是在防备那三个元神,我相信,三个元神若有异动,必然会面对神魔的倾天反击。” 他是妖军统领,三个人族元神死不死,根本不放在他心上,不过姜默舒对人族的元神显露出如此敌意,倒是让他多出了一番思索。 有些奇怪,西极修士与中原、东界必是有些不谐,特别是在人皇一事上。 “当然要防备啊,我以为流明妖廷混账,只知道拖后腿,没想到人族那边也是一样。 东西在彻雷妖廷时不敢去抢,默舒抢回来了,又恬着脸上门来争。 这月喜河打了这么久,也没见在中原的元神来显一显手段啊。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没被神魔围攻算他们运气好,换了是沈采颜在这里拿着神威印,他们怕是连门都不敢上。” 啸铁妖圣哼了一声,回想起在北疆被玉诡算计得死死的,仍是有些心有余悸。 “这对我化真妖廷来说,是好事!”迦云真笑了笑,“眼下虽然有了连云战堡,破了对面天地夹击之势,不过还是不容乐观,我们知道,默舒也知道,攻守易形了。” “你是国师,你说怎么做,我都照办。”翼化鸿叹了口气。 “跟默舒耗,以拖待变。 眼下我等脱出流明妖廷的樊笼,又有其它七大妖廷的大妖不断补充过来,实力是在不断增长的。相反,对面白玉京和虚天要塞虽然也有人族散修补充,但要经过精选,数量要少上很多。 南域对上龙宫自身难保,北疆人妖两族还在尝试祥和之道,东界鞭长莫及,中原高高在上,都不会支援西极,以八座妖廷之力跟人族一域对耗,我们不吃亏。 猛药难治,便温水慢煮,神魔强在爆发,弱在韧性,神魔之主行`事也是如此。所以默舒每次只要实利,根本不去考虑长远布局,因为他知道自身优势在哪里。 将他拖入消耗的节奏,挫其锋锐,钝其战意,才有机会让他犯下错误。 况且,我们脱出了流明的泥潭,对面人皇之争却是个大漩涡,稍有不慎就是内耗的局面,别忘了,还有个魔母别慕呵在虎视眈眈。” 妖军统领轻轻开口,扬着淡淡眉眼,似在看山雨渐起,搅乱天地清和。 …… “仙尊,那悲蝶仙尊的逍遥神通已然入道,尽得魔妙。 以你来看,可是大自在天子在眷属、夺体、融身之外,又开了一途,直接入世了?” 姜默舒神色有些凝重,先天神魔一道委实让他开了眼界,便是大愿、执念两道法门的推演方向都明晰了不少。 不过对阵悲蝶仙尊,却让他有些凛然。 天魔夺体吞噬道子,人族夺情反噬天魔,还要看道高一尺或是魔高一丈。 道高一尺,如竹节节上,魔高一丈,顿步不踏前。 魔高一尺,决断生明光,道高一丈,红尘掩身心。 一念错,便是百行皆非,即便针孔大小的疏漏,也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悲蝶,还是人么?这个疑惑从斗法之时,就一直缠绕在姜默舒的灵台中。 “悲蝶的道心甚坚,曾有千年时光纵横无敌,强压了十数代修士出头不得,直到成就元神,当年的名气并不比双英弱上多少。 我见过的人中,若论灼灼明珠,除开你,便是她了。” 渡弥仙尊的眸子有些发亮,似被无尽春秋涤荡,往事落入灵台,总有些人或是物令人感慨,剖开顽石方知玉,淘尽泥沙始见金。 “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当然是人,因为她在天地中。 姜默舒沉默了一下,“如果,我说如果,大自在天子找到了入世的方法,会怎么样?” “人妖俱灭,天地化为魔巢,我不是吓唬你,当年已经快成这局面了。 人族死守中原,妖圣抱团对抗天魔的剿杀,不然也不会有人族和妖族唯一一次联手,促成了渊劫的天妒之局。” 姜默舒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的不安尽数以剑意斩消,恢复了冷静。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虽然不知魔母别慕呵在策划什么,不过将人找出来一斩了之,必然不会有错。 第436章 谋算妖廷 渡弥仙尊已然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确定没有在说胡话?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刚刚好像是在说顺道覆灭妖廷。” 劫宗元神的声音甚至都压低了不少,好似怕被人听见一般,他很想说一句,大道如潮,只争朝夕,也不是默舒你这个争法啊。 “不然呢?难道我出去逛上一圈,再给仙尊你带点特产回来不成?反正都要以郑景星为饵来钓魔母,何不来把大的。” 刚刚这儒雅道子轻描淡写地开口,言道郑景星得了三位人皇的承认,甚至神威印都不排斥自家,以尚春如的情况来看,必然有着不浅的因果,只是不知具体缘由。 眼下郑景星已然伤势复原,正好可以用这身份为饵,看能否钓那魔母出来。 旋即又对仙尊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覆灭妖廷! 渡弥仙尊顿时有些沉默,看着刑天之主傲然的眉眼,根本说不出话来。 三尺骨刀,两尊神魔,却是个普天下疯魔领袖,盖世界傲性班头,要初心不改常依旧,铮铮消遣,杀伐忘忧。 仙尊轻轻端起眼前的酒杯,微微品了品,却是在借此压住心中的惊讶。 劫宗元神在悠悠春秋中,看遍江山如画,看够烟波无暇,见过无数道子和金丹,甚至还有其它元神,敢直接说出覆灭妖廷的,姜默舒是 有的道子心悬吴钩,却也只有吴钩,将自己变成一柄剑,失之无情。 有的金丹惧怕前路,只想得三千逍遥岁月,却是淹没在风雪月间。 元神入了道,倒还好些,自明己心,不过也自知己力,为保长生久视,十分力通常只出七分,绝少行冒险之事。 如此多的修士,从没有人敢奢望凭一己之力,覆灭妖廷,怕是想都不曾想过。 如今却是有人开玩笑似地说了出来,但劫宗元神清楚的知道,这绝不是开玩笑。 当日自家寿宴之上,眼前这人牵着如霜佳人,擎着雪亮长刀,迈过众多战鬼,哼着凛凛歌谣, “凛风寒雪洗前尘,惯看月落星沉,三尺微命,淬一寸嵘峥,心有不平气,一刀斩鬼神。” 这一路行来,杀伐烈烈,初心竟然未改半分。 还记得瀚海之上,虚天要塞中, 在漫天纵横的魔气中,在莲醍天子毫不吝啬的魔吟中,仙尊曾开口问过,“催玉,修行有意思嘛?” 同样的话,仙尊问过无数道子,得到过万千种不同的答案。 然而少年的回答却是让仙尊印象深刻,“难得神通证自由,只求一个心无疚,随意度春秋。 我见不得膻腥,所以想天地俱净,才好赏得朝露卧月明。” 仙尊当时只是笑了笑,眼中有着期待的谐趣,朝着少年道子遥遥举杯。 不过,这一天也来得实在有些快了,快得让仙尊都感到有些不真实。 “我之前就想过,人族不可能一直守着四域,久守必失,事实上从各家宗门的记载来看,自开域之后,打下的四域之地,一直不断被妖族以各种方式侵蚀。 虽说眼下西极月喜河这里占了些优势,但相较蚕食的路子,我更喜欢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所以我才炼制了共工。” 姜默舒耸了耸肩膀,眼中有着淡淡的笑意。 “你 儒雅道子点点头,毫不谦虚地承认了, “当然是刻意选的水韵,六大妖廷中,龙宫血脉最为尊贵,不过妖圣也最少。 之前还被若生尸佛以真言落了龙尊,龙宫的实力正是最虚弱的时候,不灭他灭谁。 那几条泥鳅深藏波涛之下,以为只有龙宫可以发动妖潮进攻,南域人族只能被动防守,攻不进渊海。 共工御水之能天下无双,正好让那些泥鳅一试水神的手段。” 渡弥仙尊手上的酒杯轻轻一颤,点了点头,慨然说道,“那几条真龙遇到你,当真是倒了血霉,绝计不会想到你会拿他们开刀。 不过也对,出其不意,才能攻其不备。 我都以为你要在这月喜河和对面迦云真死磕,别人更是想不到你早有成算,要对付龙宫。” 姜默舒淡淡笑了笑,打了个弹指, “所以,此地对峙就拜托仙尊了,太阴玄魄神魔和金曦神魔会暗藏虚天要塞,阎罗天子和傀影神魔会驻守白玉京。 万一事有紧急,也不用管什么保密,更不用等人皇气运积蓄,直接让尚春如出手,两件法宝纵使不能发挥最大威能,打退煞军想来问题不大。” 白骨元辰和若生尸佛,则以护送郑景星的名义一起前往南域。” “唉,这种辛苦,我倒是想多尝几次。 若是你出门一次就可以覆灭一座妖廷,便是让我到月喜河边上,天天和对面妖圣互骂都可以商量。” 渡弥仙尊眼中已是灼灼放光。 “这次暗算龙宫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其它妖廷幅员广袤,加上以后必然会心生警惕,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 姜默舒悠悠地开口。 看着似乎意犹未尽的儒雅道子,劫宗元神的嘴唇不由得嗫嚅了两下。 忽地,元神仙尊和神魔之主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地上白玉京,暗谋海上行, 天地赌一掷,欲成水神名, 试涉屠龙略,将期斩浮云, 踏碎琼波顶,睚眦呼太平。 …… 轰! 妖冶的魔气拍击在虚空中,沉沉死寂已然炸裂开来,魔吟漫天,令虚空中的天魔眷属簌簌发抖,便是真魔也不由得凝住了眉眼,小心翼翼地放缓了动作。 天子或怒或喜,均是赤霞千里,绝不是说说而已。 葳蕤灯火中,悲蝶仙尊淡然开口,“刑天魔主以一人御使两尊神魔,单纯比试,确实该他取胜。” 魔宗仙尊神色淡定,对于天子的震怒或欣喜,丝毫不见动容,就如灯火外的雷霆如清风明月一般。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刑天之主的表现实在惊艳,让久未悸动的悲蝶仙尊,灵台中也生出一丝意趣。 一尊共工怒忿冲天,一尊刑天战意凛凛,但都是绝强的神魔。 姜默舒尽然可以随意调和降伏,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这等神魔天赋,说一句无双无对都是小看,便是悲蝶仙尊也不由得大加赞叹。 灯火笼罩之外,各色`魔气美如幻梦,交织激荡。 轻轻的掌声却是传入了灯火的范围,“啪啪啪……”。 看着仙尊以幻蝶演绎出的斗法之妙,各位天子一怔,旋即有些沉醉似地。 怪不得魔宗元神会认输,各家魔妙虽有不同,但高下还是看得出来的。如此刑天魔主,竟隐隐有着同类的味道。 这种感觉超脱五感之外,是冥冥之中的感应,是对道韵的理解,是对我执的坚持。 幻蝶渐渐消散,浊醐天子的身形映在灯火之上,“也就是说神威印已然拿不到了?” “非常困难,东西落到刑天之主手中,除非将他陷杀,否则不太可能顺利拿到。”灯火中另一位元神轻轻叹息一声,赫然是复眠仙尊。 “那便再等等,钓鱼要有足够的耐心,小魔皇一天天长大,时间在我们这边。 猎物愈发挣扎,滋味愈发甜美!”另一位妖圣发出冷冷的笑声。 “人皇待选的两人会由十七家天宗选出,魔母可要用文婉儿的身份入世称皇。”悲蝶仙尊语气淡淡,无风无波,无悲无喜,“对了,郑景星已是准备近日返回南域,不过会由两尊神魔护卫返程。” 灯火上已然映出别慕呵巧笑嫣然,宜嗔宜喜的面容,“没办法,这张脸太招人恨,唯有麻烦悲蝶你了。” “那我去安排一下,想来十七家天宗中,修醒生院和天魔宗自是不必说,再拿下七家天宗的认可当不是问题。”复眠仙尊点点头。 “仙尊误会了,我以文婉儿之身入世,却不是为了当人皇。 那人皇且让给那南尘星宗的道子,眼下却是不急。 养几年,想来也会有不错的气运凝成,我再夺他气运就是,正好给我家归辰腾开位子。 我入世,当然是要去找景星啊,不渡他入魔如何才能让一家团圆。” 别慕呵深深地望了两位仙尊一眼,灵慧媚人的风韵动人心魄。 “甚好!”两位仙尊点头,灯光渐渐变得微弱,虚天之景顿时消逝一空,这小小的天地已然回归人间。 良久,复眠仙尊淡淡开口,“没想到悲蝶你也愿走天魔的路子,理由呢?” “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这天地该看的我已尽数看过了,再看下去也是无趣……”魔宗元神抬了抬眉眼,看向生院元神的眼神古井无波。 “你又是什么理由呢?” “我和你的理由恰恰相反,这方天地已然死气沉沉,我唤众生不醒,且看看天魔可有效果。” 复眠仙尊叹了口气,众生浑浑噩噩而生,浑浑噩噩而死,沉迷于红尘八梦。 吞鸟上云烟,罗浮听翠羽,蕉鹿钓浮名,高堂云推雨, 京尘看尽,南华望春`心,华胥平和意,鸥梦波不惊。 既然不愿醒,那便随天地入灭吧。 “很好,这天地到了这渊劫中,大家都似不愿再忍耐了,且看将来,愿你我心愿俱尝。” 悲蝶仙尊轻轻一吹,幽幽灯光已然完全熄灭。 虽然不在虚天,沉沉的冷寂之意却是降临在这小天地中,似是向着两位仙尊致意,似是无言,似是鼓励。 第437章 麒麟归来 一路顺风顺水,南域颐墟岛已然遥遥在望。 看着云台下碧浪浩渺,水天一色,气度不凡的金玉道子兀自有些出神,玲珑的牌坊正在其掌中轻轻摩挲着。 “在想什么呢?” 郑予晴慵懒地开口,看着道子的眼神满是温柔,旁人绝难一见的温柔。 佳人深吸了一口气,不再遮遮掩掩,瞻前顾后,直接了当地问道:“你这狠心鬼,我不信你不知我心意,一定要我说出来嘛?” 姜默舒迟疑了一瞬,旋即毅然地点点头,直言不讳地说道,“那你说说看喽。” 郑予晴当即傻了眼,怔怔地看向道子,眼中有着不可思议,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玉趾一般。 “峰主,且等我一下,虽说修行岁月长远,不过某些时刻确实需要正式一些。” 确实正式,态度也端正。 金玉麒麟已然解开了身后的发束,顿时面容一变,恢复了真实面目。 眼如点漆,面如凝玉,瑶阶玉树一般的人物已然在刹那间化仙为凡,恢复了往日里的儒雅。 道子的嘴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双眼微眯,似在竭力掩饰眸子中的淡淡笑意。 “不知郑峰主有何喻令,白骨峰弟子姜默舒定是百死不辞。” 姜默舒正色说道。 于情于理,这一路道途,郑予晴也算得上不离不弃,甚至可以说,是这天地中 人虽然有些傲娇,还有些毒舌,不过骂得都是别人,倒也不失为道侣的上好人选。 郑予晴的玉颜上顿时绽开了绝美的笑颜,不好意思地瞥了自家妙人儿一眼, “伱……以前倒没发现你是这般惫懒, 那我这就说了,你永远都是白骨峰的人,更是白骨峰峰主的人。” “峰主这么霸道,我怎么敢拒绝,谨遵郑峰主的吩咐!”姜默舒扬了扬眉眼,拱手行了一礼。 “啊?!你怎么……就答应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巨大的喜悦顿时涌上郑予晴的灵台,更是化为红霞飞快地窜上她的脸颊,似是有些不信,佳人旋即失声开口。 “不然呢?你我相识最早,你也知道我脸皮有些薄,倒是喜欢多做少说,但我也不是憨憨,你的心意自是看在眼里的。” 姜默舒摊了摊手,在郑予晴的脸上轻轻一捏,轻笑着说道,“被曾经的弟子和属下欺身上`位,可有不甘?” 郑予晴眸子中已然柔情百转,檀口一张,向着抚`弄玉颜的手虚咬一下,温柔恨恨,“便宜你了!” “能以白骨入道,确实是我的荣幸,你我一路行来这些年,彼此不负一个圆满,好在春色来得也不算太晚。”姜默舒温柔一笑,将掌中的玉手轻轻`握紧了半分,云淡风清,不放不弃。 当然不晚,前路虽是漫漫,不过有至爱至情相守,却是不会独对浩瀚天地与无常生死。 长风悠悠吹过万古愁,得君一诺共赴千秋。 虽是明知这妙人儿必不会负了自己,不过骤然之间得偿所愿,猝不及防下倒是让郑予晴眸子中盈起丝丝水波。 原本的一身傲性,却是在此时尽数化为了绕指柔,郑予晴轻轻牵起道子的手,紧紧贴在玉颜上,“就跟做梦似的,不想今日许了这仙缘长久,以后的年岁,良人还请怜惜我一些。” “嗯,那是自然……”姜默舒重重地点点头,轻轻呼了一口气。 倏地,两个曼妙声音同时在二人身后响起,一个清丽,一个宛转,似是调侃,似是宠溺, “我可来得不是时候?”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浑厚的声音自姜默舒口中传出,语气中满是安宁。 两个郑冰尘掩着檀口,淡淡红霞倏地染红了俏`脸,美`目微白,轻嗔浅笑道,“默舒,这里可是有两个郑冰尘,你想要谁上前呢?” 姜默舒讪讪笑了笑,将手一召,“倾国倾城皆是梦,二分明月俱如烟,那你们谁更想上前呢?”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云海间,则为你如美眷,似水流年…… …… 三位神魔之主早早地按下了云头,随后就如普通的修士一般,漫步在岛上。 “上次冰尘在此证金丹还历历在目,当时倌染都还没有神魔,算起来也有些日子了。”姜默舒随口说着。 郑予晴与姜默舒并肩而行,本想挽住道子的手,奈何姜默舒眼下却是郑景星的样子,只得悻悻作罢。 不过白骨峰主这番意犹未尽的样子,倒是惹得身后的两位郑冰尘痴痴发笑。 “眼下南域四姓和龙宫也对峙一段时间了,互有折损,可惜却是没什么实质性的突破。”郑予晴轻轻一叹。 “无妨,至少也算是麻痹了对面,八大妖廷中,据说以龙凤两宫的血脉最为尊贵,所以这两座妖廷向来也是最傲慢,正好连骄兵都可以省了。”姜默舒毫不客气地作出评价。 当然他入道不过百年,哪里知道这些渊劫中的往事,这评价倒是原封不动照搬了仙藤元神的描述。 血脉尊贵,只能说明底蕴深厚,却不代表神通强横。 姜默舒见过的妖圣也不算少了,甚至比见过的元神都多,各类妖属的血脉神通各有玄妙,关键是看能否将之挖掘出来。 否则,不过是徒有宝山却空手而回。 就如琨蛟妖圣本为蛟属,本命大神通却是不输几条真龙,甚至隐隐有青出于蓝的味道。 “咦,没想到你倒对那些真龙的性子了如指掌。”郑予晴故作惊奇地说道。 “斗战之事嘛,知己知彼很重要,若说对龙宫的了解,谁比得上你们南域四姓。 我这点浅见薄识不值一提。”姜默舒淡然笑了笑。 不值一提?自家这妙人儿却是有些谦虚了,刑天斩妖之名,天地中谁人不知,凡是打过交道的妖廷,哪个不是满是忌惮,郑予晴已然呵呵一笑。 不多时,四人已然快走到仙尊府邸了,郑予晴却是故意落后了半步,让金玉麒麟走到了最前。 白衣犹胜三重雪,龙行虎步乃见狂,神清骨重难笔拓,如琢如磨世无双。 仙尊府邸的门前依然是门庭若市,金丹方有资格入府待召,凝真只能在府门前等候。 凉亭依旧是那个凉亭,极品灵器,彰显着郑家的豪横无匹,也彰显着南域四姓的实力。 门房依旧是那个门房,凝真六转,挑剔地盯着各家优秀道子,也固执地守着自家选择的道途。 金玉道子微微一笑,似乎发生了变化的只有自己。 下个瞬间,姜默舒却是摇了摇头,不,不只是自己变了,这天地实实在在因为自己的所行所为,发生了难以纠正的改变。 点滴芳华东流去,蜉蝣痴痴改天地。 本该长生久视的妖圣陨落了,本该是争龙身死的尚春如成了人皇,命昙宗没有被剑宗吞并,散修可以用战功开前路,凡人可以用真信破命途。 虽然有的还未全功,但天地确实因自己而改变了,也许终有一天,日月星辰皆能顺我心意。 为了自家心目中属意的乾坤,此来献祭龙宫,为应做之事,无欢亦无忧。 姜默舒站在仙尊门前莫名有些感慨着。 他在门前看风景,思绪万千, 却不知道仙尊府邸门前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更加思绪万千,面面相觑。 实在是这郑景星仙人之姿,如渊渟岳峙似的立在那里,就如一块磁石,牢牢吸住所有修士的目光。 金玉之相也就罢了,关键一身气势无双无对,似有一肩春风同行同走,似在熙熙攘攘中一脉清流,似日月星辰向其甘心俯首。 凉亭中的各家凝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金玉道子,便是眼再瞎也该知道此人非同小可。 “不知这位尊客怎么称呼?还请先入府稍待,我马上报入内府。”门房已是破天荒地快步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开口。 “尊客?”姜默舒悠然笑笑,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客?冷汗已经从门房的脑后冒起,看着金质玉相的面容,一个骇然的想法不由得出现在他灵台中,甚至让他有些难以置信。 此时终是有人注意到,金玉道子身后不远还有三位绝世佳人。 郑予晴几乎不回南域,况且她身为金丹天人和神魔之主,至少在这仙尊府邸的门外,以这些凝真的见识还真没人能认出她。 不过郑冰尘却是不同,很多凝真都见过这位郑家的绝代天女,瞬间,数位凝真已是睁大了瞳孔,似是不敢相信自家的眼睛。 能让神魔之主立在身后,再看看那金玉道子的绝世风华,一个名字已是在几个凝真的胸膛中呼之欲出,不过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众人的喉咙,没有人敢贸然出口。 姜默舒摇了摇头,有些自嘲似地开口,“我不是尊客,我是郑景星,我回来了!” 轰!宛若雷火在灵台中炸响,众人瞬间已是呆立当场! 金玉麒麟回南域了! 郑家最优秀的道子,南域最让人称赞的新秀,终是回家了! 门房已然手脚都有些哆嗦,想向府里打出光讯,心神浮动之下却是失败了两次, 旋即才反应过来,赶紧大喊,“麒麟回来了,麒麟回家了,开正门,快开正门!” “景星为我南域扬威,恭迎麒麟回还!”部分反应快的道子,已然拱手行礼,慨然出声。 众多道子对视一眼,纷纷向着金玉麒麟拱手致敬,敬他心如雷火傲性冲天,敬他直面天子一往无前。 “恭迎麒麟回还!” “恭迎麒麟回还!” “恭迎麒麟回还!” 浩瀚的声音已然震彻颐墟岛,如同不断扩散的海潮,让更多的修士陷入到难言的欣喜之中。 郑家,麒麟,雄姿英发,当年扬名雍都楼,衣袂障风金镂瘦,行雷御火雪饮喉,万事豪意取,不向曲中求。 生年不满百,曜得虚天星河彩,惜哉天子怒怪, 经年等待,蓦然回首,依稀麒麟来! 还有一章,会晚点,大概2点左右去了,不用等,明天早上看也是一样。 第438章 密谋钉龙 道子推门而入。 两位神魔之主,款款而行,各有殊丽。 昂阴仙尊恍恍惚惚,如有雷霆砸在心间,那宛如金玉一般的谪仙容颜,既熟悉得恍若当初,又陌生得太过真实。 仙尊的眸子中映着道子的一举一动,却只能道一声满意,叹一声不甘。 麒麟的外相乃金玉之质,轩然霞举,龙章凤姿,更不会被春秋折损,犹如画中最完美的一抹身影,唇不动人无言, 静看风雪漫过经年,终不染,一袭白衣踏过烽烟,终不陷。 昂阴仙尊当年炼成这化身之宝,却是有些辛酸,有相无神,终是虚妄,最完美的道子不过是自家一腔痴念,于是从不将此宝示人。 直到遇到了默剑,才见猎心喜,忍不住将自家最得意的宝物赐予。 结果眼前这人却是将这金玉麒麟演绎得太好了,慨当以慷,以神入相,成就了举世无双的雷火张狂。 若是这人是真的郑家子弟,那该有多好,昂阴仙尊不由得长长一声叹息。 姜默舒眸子动了下,眼中有着盈盈笑意,“仙尊勿怪,为怕走漏风声,我在南域就不现本象了,也只以郑景星自称。” “唉,我知道你愿意继续用这身份,必然是有着一些谋划,可有什么说道?”昂阴仙尊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金玉麒麟凝着眉眼,点点头,淡然开口,“不瞒仙尊,我以郑景星的身份来南域,就是想让人觉得我脱离了刑天之主的保护。 不知为何,郑景星这个身份得到了魔母的认可和因果,我想试着钓她出来。” 姜默舒的灵台前所未有地清明,魔母得了莲醍天子的传承,不在算中,但郑景星不仅和魔母有未明的因果,便是莲醍天子的死也与郑景星有关。 按神通之世通常的描述,郑景星便是莲醍一脉的孽劫,既是唯一的破绽,也是超脱的希望。 那么多元神都找不到魔母,只好自家来设这愿者上钩的局。 原来如此,昂阴仙尊点点头,眼前这道子已是斩了彻雷妖皇,想再斩杀魔母和魔皇也在情理之中。 “明白了,那你便以郑景星的身份在南域活动吧,不过西极那边你可曾安排好了,刑天之主要不时露露面。”昂阴仙尊沉吟了片刻,却是指出了一处可疑之处。 姜默舒面色肃然,眸子中闪过精光,慨然说道,“仙尊且放心,西极那里还有我一件化身之宝,可以伪装我的身份。 便是斗法,不被逼到御使神魔,决计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昂阴仙尊的眉头却是舒展开来,这道子行`事滴水不漏,当真了得。 旋即看向郑家二女,不由得笑笑,意有所指,“伱们可得把默舒看紧了,他以麒麟身份在南域晃荡,不知有多少不知羞的要扑上来。” 这句话倒不是无的放矢,郑景星名气之盛,可以说南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它三姓都是眼巴巴盯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昂阴仙尊都不用掐指一算,最快今夜,最晚明天,其它三姓的元神就要亲自上门慰问。 然后各种手段怕是就要玩命得使出来了,必是三家各显神通。 比如晚辈饮宴,来的恰恰都是三姓适龄的女子,一个个国色天香,貌美如,席间温香`软语,就问你郑景星把不把持得住。 再比如邀请麒麟同游秘境,那幽暗无人之所,气氛最是暧昧旖旎,若是小鸟依人加上楚楚可怜,也不知你郑景星吃不吃这一套。 在南域其它三姓眼中,人皇二女已然失了靠山,既然大敌不在,更是不该肥水流了外人田。 “仙尊,你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麒麟道子一抚额头,已然听得有些头痛。 “夸张?!半点也不夸张,你道当年我怎么把冰尘送到你身边的!”昂阴仙尊哈哈一笑,半点不见惭愧。 郑予晴霜目一凝,当即就要发作,自家好心指点道子到南域历练,结果居然是自家仙尊起了歹心。 倒是两个郑冰尘都是红着脸,向她投去一个歉疚加坚定的目光。 郑予晴不知想起什么,却是忽然压下了嗔意,轻轻一笑,微微摇头示意无妨。 含笑相看剑映玉,今唤卿卿喜有人,既然自家得了这妙人儿,还恼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无妨,我来南域还有其它事,倒也不会在这等风雪月上纠缠。”姜默舒的眼中露出如玉一般的光,温润却也决绝。 “还有何事,可有需要我出手的?”仙尊有些感慨,无论从哪一层关系来看,这道子但有所请,自然是无有不应。 “不知仙尊对覆灭龙宫怎么看?”姜默舒顺势换了个姿势,轻轻一笑,眸子中却是正色无比。 这话能震住渡弥仙尊,昂阴仙尊自然也不例外。 只见仙尊张了张口,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良久,才呼呼地叹了口气,“原来,这才是你来南域的真正目的! 能结识默舒,是我元神生涯中,气运和眼光升腾到极致的际遇,没有之一。” 昂阴仙尊作为南域四姓,自然是想过覆灭龙宫,做梦都想,不过也只能在梦里想想。 但这话从眼前道子口中说出,本来绝不可能的事,却是莫名让人生出信赖,觉得必然能够实现。 “这事需要南域四姓通力合作,待几位仙尊到了,我们再商量一下细节。” 金玉麒麟点点头,神色肃穆。 …… 有些人天生就是天地主角,这浑身的灼灼光芒,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龙家的浮斡仙尊看着似在发光的道子,心头的遗憾丝毫不比昂阴仙尊来得弱,如此人物居然不是龙家人。 不过眼下这些都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麒麟口中说出的消息才是骇人听闻,如同锋芒毕露的灵剑,将仙尊脸上的淡定斩得支离破碎。 “景星,你说默舒已然秘密潜入南域,就为了以雷霆一击覆灭龙宫。”浮斡仙尊兀自有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惊人消息。 麒麟道子点点头,轻轻品着手中的香茗,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原家的折叶仙尊和公孙家的染垣仙尊已然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郑家元神的目光中有着说不出的羡慕。 “事关重大,能不能请默舒一见?”浮斡仙尊看了看其它两家元神,主动开口了。 “不行,默舒在南域还有另一件要事,不能贸然现身,而且为了不打草惊蛇,让龙宫生出警惕,只能在关键时刻出手,务求一战覆灭龙宫。 此事有我和冰尘可以作保,默舒已然潜伏在南域了。” 郑予晴知道自家义父在担心什么,其它两姓的元神怕是也有同样的担心。 约期不至,对战缺席,三位元神对刑天之主倒没有这种担心,当日那么危险都敢冲上青冥落龙,便是几家元神都是心存感激。 不过战潮一旦掀起,不仅环环相扣,更是无法回头,配合上稍有一点点不偕,都可能导致一场大败。 即便元神能跑,那战潮中的众多修士又如何能跑,被妖潮反过来掩杀必然损失惨重,这些都是四姓子弟,能多保下一个都是好的。 “姜大哥说了,越是精巧的计划和配合,变数越多,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 此次算计龙宫,只求一点,让那几条泥鳅跑不掉就行了。 真龙血脉的保命神通必定不俗,却是不得不防。” 麒麟道子侃侃而谈,似是很有经验,确实也很有经验,对上妖圣的数量远超过对上元神。 四位元神都是凝住了眉眼,良久,龙家元神却是微微叹了口气, “这事,我家先祖倒是有些记载,要破真龙秘遁,需钉住地气真脉,同时钉住激波洋流,再遮住三光之气,龙气护命神通便只能遁回龙宫,却是不能遁逃他处。 至于真龙以真身冲阵遁逃,就看我等能否挡住了。” 只是这钉地脉,钉洋流,容易打草惊蛇,有几处关键的位置都是由那龙宫中十二金丹灵王轮流驻守。 若是灵王身死,怕是那几条真龙马上就会生出感应。” 金玉麒麟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气馁之色。 这世间本就没有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是要覆灭八大妖廷之一,龙家先祖知道的秘闻,这些泥鳅必然也是心知肚明,哪怕再是高傲,对于可能导致身死道消的破绽,也决不会视而不见。 只要想办法将地脉和洋流钉住,龙宫就是死地,至于具体如何来做,眼下倒是没有头绪,还得实地看过。 “元神出手动静太大,我去妖潮对峙所在应卯,看能不能找到妥善的办法,以钉住地脉和洋流。” 姜默舒目光平静地看着四位元神,如此良机也只有一次,可以的话,他还是想将龙宫一网打尽。 来都来了,钓鱼总不好空军而回,就算抽水也要给它抽干。 三姓元神对视一眼,折叶仙尊当即讪讪地说道,“景星才回南域,却是不用这么急,不若休整一段时间。 你之前一直在外隐修,后来又去了雍都和虚天要塞,与我们三家的后辈都还不熟悉。 四姓后辈向来交好,正好趁这段时间,大家交流交流。” 金玉麒麟还没什么反应,郑家二女却是冷冷一笑,果然来了。 姜默舒本想拒绝,忽然想到一事,于是笑着点点头,“也好,我之前一直埋头苦修,却是不怎么与人打交道,被姜大哥说了一次,才醒悟过来。 天地间英才众多,却不能以神通自傲,那我便在郑家设宴十日,会一会域内域外的群英。” 旋即,道子的心神却是往 “明日我在南域开始大宴群英,你在月喜河别闲着,去找找妖军的麻烦。” “本尊,我虽然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哪有你摆起大宴,却让分身来打生打死的。” “当日我推演佛狱神通累得都快吐血了,有人还在悠哉喝茶怎么说?少废话,给我躁起来,免得郑景星这边暴露了,直到找出钉住地脉和洋流的手段为止。” “你是本尊,你说了算呗,等龙宫灭了我要回北疆。” “那是自然。” 第439章 驱赶妖潮 十日光阴一晃而过,姜默舒不禁暗自有些失望。 莫非自家当真预料有误? 前来拜见饮宴的道子倒是有不少,不过大多知情识趣,只想混个脸熟,便是有几个欲攀交情的,也都是南域四姓的厉害道子,常年在元神眼皮子底下,不太可能是魔母的化身。 姜默舒回忆起那抹隐忍的丽影,眸子中如同有着阴沉的沼泽,污秽却又暗蕴着生机,宛若堕天印刻落在冰玉莲之上。 那是身处无力而对力量的极度渴望,或是说,那是对挣脱锁链,奔向自由的向往。 那种感觉对姜默舒来说并不陌生,甚至在很多修士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体现过,践踏世间现有的秩序,突破一切的规则,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如烟过往已成舟,身如落叶赴深秋,饮下祭奠,独醉方休。 不愿绝艳玲珑在股掌,欲舞天地惊鸿一场,奔向明日觞与殇,哪怕演得乾坤碰撞,也要留得痴心发烫。 还是说自家当真从来都小看这别慕呵了,一抹警惕出现在姜默舒灵台之中。 “怎么了,默舒,这十日饮宴下来,私下里倒是没见你什么笑容,可是因为魔母之事烦扰?” 郑冰尘神情有些凝重,纤纤玉手轻轻抚上金玉麒麟的额角,似想以一己之力,揉开眼前妙人儿心头的惆怅。 姜默舒摇摇头,看着空空如野的手,笑了笑,“是我小看天地英才了,别慕呵能将人皇和元神玩弄于股掌之间,又岂是会简单中计的。 西极那处积攒了些优势,暂时压了迦云真一头,却不知不觉间生了些许傲慢之心,以为天地皆随自家心意流转。眼下,却是被这魔母给打了一巴掌。 不是她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姜默舒凝住眉眼,金质玉相的面容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淡然,如一捧盈盈月华洗过,于春光中猛醒。 “横竖这十日是一着闲棋,虽然没有钓出魔母,但月喜河那边虚天要塞和白玉京都配合冲击了妖军,倒是证实了刑天之主还在西极,不会引起那几条泥鳅的警惕。” 道子眼中闪过灼灼的光芒,似是有着如疯似魔的危险,“来都来了,机会又好,岂能空手而回?” …… “郑景星,你居然敢来战潮?真不是来找死的么?” 妖潮中忽然生出一声怒喝,似是惶恐,更似有着恐惧的意味。 人族这边诸多修士顿时发出呵呵冷笑,现在才知道怕,会不会太晚了,而且郑家麒麟连天子都见识过了,区区妖潮又算得了什么? 金玉麒麟仿佛被吓倒似地,手脚轻轻一颤,玲珑的黄金牌坊已然脱手而出。 瞬间已是化出近百丈大小,炽烈的雷火风叉狂飙怒卷,轰然作响,宛若滚滚逝水从门楼中喷涌而出,强烈的冲击回荡在海面之上,将海面都压得下陷了几分。 金玉麒麟淡然开口,“我摆了十日宴席,赏脸来的修士太多,却是将我吃得精穷。 不得已,来挣点族内贡献以换取灵石度日,切勿见怪。” 虽然麒麟道子口中的话似在开玩笑一般,但眸子中的认真,却是令对面的大天妖心神一凛,甚至强横妖躯都不禁微微一颤。 麒麟道子扬了扬眉眼,波澜不惊地笑了笑,朗声开口,清风明月似的邀请已然回荡在海潮之上, “我自虚天要塞回来,还未见过南域这厢兄弟们的杀伐手段,有心的,跟我上!” 话音刚落,金玉道子已然踏住雷火风叉汇聚成的河流,汹涌澎湃朝前涌去,声威之盛骇人心神,让人妖两边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雷火滚滚犹如烈火狂涛,宛若罡风卷草,所过之处海水尽焚,无数海妖触之则化为齑粉。 战潮中的南域四姓修士,加上外域散修,呼战之声已然震撼天地,齐齐爆发出各家神通的光辉,映得海面上一片煌亮,天上地下瞬间变得有些迷离幻彩。 “连金丹都不是,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惊天的巨吼从妖潮中传出,似是带着滔滔愤怒,更是有着隐隐憋屈,“小的们,给我顶上去!” 妖潮之中也爆发出了惊天声浪,各属海妖驾驭波涛,已然筑起了层层叠叠的防御,或真水凝盾,或化水为冰,或波澜摇撼荡漾,或水流飞泻如川,恍惚间,整个妖潮活脱脱成了一只水属的洪荒巨兽。 “万法相生相克,不过却也是相对的,比如我这雷火风叉,本是会被水属神通压制,但若是雷火够强,却是可以反过来克制于水。给我破!” 金玉麒麟捏住剑诀轻轻一旋,奔涌的雷火顿时化为一道长鞭,向着妖潮挥砸过去,宛若天地中色相峥嵘的一赋,似要天地开裂,江海干涸,尽显乾坤脆弱。 这落神坊本就是雷系至宝,若是给了惊天刑宗,再被刑宗元神稍加祭炼,怕是拿来当镇宗灵宝,也是够格。 如今姜默舒虽然只能以法宝本身威能对阵,但以剑气之法御使这雷火风叉倒也算相得益彰。 妖潮汹汹海欲崩,降雷击火尽诛空,不负任玄武,须臾天地间,风云自吞吐。 轰! 雷火澎湃,如剑如山,如岳如渊,已然狠狠挥砸在妖潮之上。 好似雷霆降世破灭一切,妖潮已然被一式雷火剑鞭击碎了潮头,无数的雷霆耀光,真火飙卷出现在妖潮之上,伴着无量的海水漩涡被卷入妖潮内部。吞噬着众多海妖的性命。 妖潮顿时被四散的妖血弥漫遮盖,不多时已然变了一个颜色。 “怎么可能?” 驱潮的大天妖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发涩,这可是妖潮,无量浩瀚的海水被冲天覆海的妖气加持,已是如山如潮,如城如堡,居然被一个凝真修士,一击而破?! 眼前这麒麟敢直面天子,果然是有着悍勇的本钱。 妖潮被打出破绽,人族战潮中已然欢声雷动,气势如虹。 “出击!” 声如战鼓雷霆动,炸响九天直向前! 万千星火纷飞,各色光华闪耀,此时正是人族战潮气势最盛的时刻,神通异彩映入天海之间,顿时灭妖如风生水起,杀伐带罡风煞煞。 妖潮中的众多海妖则是面色难看至极,一个个面如土色,惶恐不安。 “撤退!” 见势不好,大天妖也只能壮士断腕一般作出取舍,虽然化整为零逃向深海的途中会死伤惨重,但总比全军覆灭要强。 这一处战场,妖潮败得太彻底了。 璨璨的神通光华,不断往妖潮尾部猛然撕扯,炸音已然密如春雷,好不激烈。妖气被破开,搅荡得海水中水刀波震剧烈无比,无数海妖皆是化为了齑粉飞灰。 大胜! 四姓道子欢呼着,自南域和龙宫开始对峙以来,这一战实在赢得最为酣畅淋漓! 麒麟道子的眼神轻轻扫过战场,扫过人族的战潮,也扫过陨落的妖族,最后才看向脚下的沉沉渊海。 那里,正是这片海域的地脉所在! 还有一章,要晚些时间,半夜去了 第440章 神魔定脉 阴沉的地脉中,四下尽是灰灰蒙蒙的苍茫,丝丝缕缕的地气宛若一条蛰伏蛟龙,匍匐蜿蜒。 这就是南域灵材众多的根源之一么?姜默舒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有着灼灼明光,天地浩渺神奇之感油然而生。 金玉道子以雷火圈住一缕地气,毫不犹豫地将之撕扯下来。 轰! 一根手指已然迅速地按到了地气之上,准确来说,是两根手指,巴掌大的虚景小人和姜默舒同时一指按下,虚实想合,共同破解地气甚深妙秘。 虚幻的天劫顿时出现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中,深黑的闪电蔓延如龙蛇,四下乱劈,似有大毁灭大恐怖幻灭不定,显出无与伦比的森然。 良久,天劫散去,虚影小人毫发无损,幻化回到虚幻的界面上,继续吞吐着日月和血光。 “果然,地脉的本质是龙气的一种,不过已然变异得面目全非。”姜默舒默默点头,天地中的一种本相被其窥破,怪不得真龙血脉神通能勾连到地气。 既然本质是龙气,那就可以镇压,姜默舒本就不缺屠龙心性,更不会在乎真龙在妖族血脉中有多尊贵,两脉人皇都斩了,区区妖龙血脉有什么可惜的。 不过,要想镇压虚幻的地脉真龙,当要有位格不输真龙的灵感妙相。 姜默舒冷冷一笑,旁人无论神通或法宝,少有能在位格上压制真龙的,毕竟龙凤血脉的尊贵,得到了此间天地的承认。 巧了不是,自家恰恰有一件法宝能引动神魔虚相,位格也不输龙凤,合该用在此处。 白骨吹,或者说蚩尤解,勾招的神魔虚像,本就为天地间逆天魔神之一,便是神魔中也少有能与其比肩者,更是曾与真龙天子争胜,最适合压制龙脉。 盈盈骨刀带着玉白之色,已然出现在道子的手中,沉沉的神魔威压,仿佛惊涛骇浪般扩散开来。 八肱八趾,耳鬓如剑戟的神魔虚影,已然出现在地脉中,狰狞凶恶之相愈发张扬慑人,虽是凶神恶煞,却有一股堂皇大气,舍我其谁的气概。 “陷煞剑妙!”以姜默舒如今的剑道修为,自家剑道中的各种玄妙已然融汇贯通,加上专走伏、陷、困、缠的路子,便是在各脉剑修中都显得极为另类。 用渡弥仙尊的话来说,得是有多喜欢斩草除根,才会炼成这陷剑一脉。 对于仙尊这种评价,道子只能憨厚地笑笑,却不说话。 剑气顿时如梦幻泡影一般幻灭,轻轻柔柔,也看不见一丝半点的踪迹,不过姜默舒却能感觉到,无形无痕的剑气已然隐匿在虚空中,如刀刻剑琢,又好似虬龙蛰伏。 不过,在地脉龙气的不断冲刷下,剑气却也在缓缓消散。 十天?!道子心头默默一算,自家剑气所携带的蚩尤魔威,可以在地脉中坚持十天,也就是说只要十天之内,自己以郑景星的身份,将十二处地脉节点的妖潮尽数击破,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钉住地脉。 至于钉住洋流,有共工在,这个倒不是问题,单论御水之能,这些泥鳅怕还不是共工的对手。 …… “复眠,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对于人皇之位,景星既然说了不参与,那我南域四姓便没有意见。 这两位道子,无论是谁最终得了诸家天宗共举,我们南域四姓都会共同承认。” 昂阴仙尊看着站在复眠仙尊身后的两个道子,不置可否地说道。 “好,不过这是天宗共举该有的流程,而且带他二人前来南域,也是为了表明中原和东界的诚意。” 生院的元神点点头,淡淡说道,“同时,也要借南域的场地,一试二人的气量,作为各家天宗共举的参考。” “一试气量?”昂阴仙尊有些疑惑。 “不错,要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砥柱,成为旋乾转坤的经纶,须遇事变而无仓忙,甚至到临死而无贪恋。 叶风彻是个惨痛的教训,各家天宗已然有所警醒,所以这二人需有炼心一关。” 复眠仙尊慨然说道,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叹息和遗憾。 “在下天魔宗文婉儿,这人皇之路也非我愿,不过既然选到我,那就是我的命数,我不会逃避!” 少女踏前一步,昂首傲然开口,清淡的笑容中有着觉悟的明光。 似是踏上血路的修罗,更像是破土而出的莲子,柔弱与英气纠缠在一起,显得她如此与人不同。 昂阴仙尊扬了扬眉眼,气势凝重如天地威压,“你是在怪我家景星逃避?” “傲星敢直面天子,自然不是懦弱之辈,不过论迹不论心,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只坚持自己认可的。”少女同样淡淡回复,眸子中如晨星一般闪烁。 昂阴仙尊轻哼一声,没有继续开口。 “晚辈是南尘星宗的易皓沉,人皇机缘我必争之,大神通者要为天地立心,这是我愿意走的道途。” 另一道子也是拱手一礼,以示礼敬郑家仙尊。 “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让你们在此炼心,倒显得我南域气量浅了。 景星就在战潮最前线,你们也去战潮杀妖,不会有金丹护卫,更不会有元神保命,生死全在自家做出的每一个抉择。 或是慨然英勇战亡,或是默默身死道消,或是被妖王针对扑杀。” 昂阴仙尊冷冷出声,盯了一眼两位道子,更是侧目看着生院元神。 复眠仙尊面无表情,沉声开口,“南域既然发了话,他二人就是死在妖潮中,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无悔无怨?这条路真的这么好走? 不肯放弃的目标,谁不曾有?而谁又坚持到了最后? 昂阴仙尊忽然笑了,似是想到了自家当初的痴念,也似想到了那儒雅却决绝的道子。 他也会有放弃的一天么? 眼前这两个道子也会因面对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而后悔么? 又或是在无尽的春秋岁月中,逐渐迷失了本心? “既然你们愿意选择这条路,那就去试试,押上自己的性命,押上自己的道途。愿意自己醒来的人总比叫不醒的人要强。” 复眠仙尊轻轻抚掌,似在鼓励着两位道子,淡淡的眉眼中有着欣喜。 两位道子再行一礼,已然转身而去。 两位仙尊相对无言。 良久,一个幽幽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天地间,似在呢喃,“这就是修行啊,修者明识,行者执持。” “对啊,大家都在为着各自的理由,不停地坚持与碰撞,我们和他们有本质的区别么?” 沉默继续降临,只有天光如水,静静流逝。 第441章 临走一击 数百楼船卷起风翼,贴着碧水滑翔,在海风与浪间结阵以待,充满肃杀森然的气息。 战潮之中,三位人皇待选已然碰面,男的风度偏偏,如浩然之风,如芝兰玉树,女的英柔并济,好似谪仙中人。 对于文婉儿和易皓沉的到来,姜默舒只是随意地打了个招呼,没有热情,也没有冷淡。 因为没有必要,正牌的人皇正在白玉京中辛苦修炼,只不过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无几。 “不知麒麟为何一再避战?” 文婉儿的脸色如有霜雪覆盖,指着远处被妖潮卷入海底的数艘楼船冷冷发问,如冰河清音,也如天籁一般,拨动着所有人的心弦。 “即便他们愿意为抵挡妖潮而死,却不需要死得毫无价值,只需要冲上一阵,这些人完全能救回来。”少女雪靥生寒,身后的如瀑青丝已然爆散开来,似是怒发冲冠。 面对人皇待选的诘问,金玉道子似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不仅没有恼怒,反而耐心地解释了一句, “军令就是军令,鸣金不退,我没有救他们的理由, 况且反扑的妖潮中,有没有真龙埋伏还是未知之数,没有冒险的必要。” 金玉道子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玲珑牌坊,神情专注。 “已然月余,每战只要对面大天妖出手,你便鸣金收兵,甚至让战潮断尾求生,会不会太过谨慎了?要不,下次断尾将我放在后面,好歹也能少损失一些。”文婉儿冷斥一句,兀自有些不服气。 麒麟道子想了想,摇摇头,朗声开口,“不行,你神通虽强,却还挡不住大天妖,一旦被擒了,以你人皇待选的身份,少不得要受一番羞辱。 南域、中原、东界自然都不会息事宁人,必会想办法找回场子,那时战事就会不受控制地扩大。” 轰!少女已然一掌拍在栏杆之上,似是宣泄着心中的不满,随后怒瞪了一眼金玉道子,转过绝妙身姿扬长而去。 “婉儿这人看着温婉,其实脾性一直比较火爆,不过以你的性子想来也不会和她一般见识。 景星,可是在等待机会?” 易皓沉不由得苦笑一声,打着圆场。 这近一月的接触,倒是让他见识了眼前这人的傲性,往好了说,是心如日月,如果要说难听一点,甚至可以用刚愎自用来形容。 凡有对战,这麒麟定是策马当先,傲骨峥然,却是不信别人能与他并肩,甚至别人出手想围攻对面的大天妖,他却是主动撤后,不屑做围攻之事。 眼下可不是斗法,是人妖对战啊,会不会有些迂腐了? 麒麟道子扬了扬眉眼,语气满是玩笑的意味,“确实在等机会,等那龙宫几条泥鳅犯下弥天大错,一头撞死在龙宫之中。” 旋即看向剩下的人皇待选,淡然说道,“我名气太盛,哪怕对面十二灵王尽数损失了,能将我捞到,龙宫也是血赚,所以反扑的妖潮中,必然有几波会有真龙埋伏,我看不出来真假,只能尽数躲了。 不过对面也在小心戒备,毕竟两尊后天神魔来了南域就没走,龙宫更不相信我出击之时会没有元神护持。” 易皓沉猛然一惊,“你在找机会伏击妖潮中的真龙?” “这个倒还真不是,我来此主要是想看看南域联军与虚天要塞日月星三军的区别。” 金玉道子将手上的玲珑牌坊轻轻一抛,“结果却是让我大为失望,渊劫之中,这等实力却是不足以自保。所以我想以对面的妖潮作为磨刀石,练练兵。” “练兵?”易皓沉英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对,练兵!迦云真开了煞军一途,军阵对斗法的加持已然不容忽视。 这点上虚天要塞和化真妖廷走得最远,都有军阵配合大能,从而陷落妖圣的记录。 可见天地局势已经变了,南域修士正好借这龙宫妖潮,磨砺一番。” 金玉麒麟眼中精光闪过,认真地开口,说出的话几乎连他自己都信了。 …… 妖潮的最深处,一方火焰汇聚成琥珀似的池子,不过三丈大小,里面却有沉沉的碧水激荡不休。 一头赤龙,头角峥嵘,阳眸生焰,瞳孔中更是有着灵慧的光芒,正浸泡在龙池之中。 “根据幻妖传出的消息,各位龙君潜伏在妖潮之中的计划,已然被对面郑景星窥破,所以他哪怕损失楼船,也绝不会和我妖潮纠缠。”金章妖王满目郑重,凝声开口,脸上甚至泛起了难色。 犹豫了一下,这位十二灵王之一,还是缓缓说道,“另外,郑景星口出狂言,说要拿我龙宫妖潮来磨砺南域修士。” 确实是狂言,不过在金章妖王看来,这金玉麒麟倒是真有资格说出这话。 可是龙君当前,够不够格由不得自家来判断。 “不错,不愧为金玉麒麟,有资格说这话,那昂阴别的本事没有,这运气是好得过分了。” 火澜汹涌,碧水穿空,这方小天地中已然珠玉飞扬,赤龙瞳孔一张,森然开口, “本也没赌郑景星不会发现,赌的是以他傲性冲霄的性子,既然敢对上天子,便是知道妖潮中有真龙,按理也要来碰一碰,不想居然直接就退了。 看来那莲醍天子还是给他好好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了大能不可轻侮。” “那要如何处置郑景星?”金章妖王犹豫了片刻,苦笑着请示道。 赤龙沉默了几息,周身散发出诡异的力场,令金章妖王都皱紧了眉头,“我这几日以神通遍查诸天诸行,没想到此处当真没有元神和后天神魔埋伏,实在有些不可思议,看来南域那几个老家伙对郑景星真是满怀信心。 这样,明日我出手一次,且看能不能将这郑景星捉住。 若是将他擒下,我龙宫就赚大了,若是没抓`住,你等就在此和他继续对峙吧。 他想拿妖潮磨砺南域修士,我龙宫自然也可以借此打磨打磨各海的妖军。” 金章妖王见龙尊如此一说,当即奉承开口,“愿龙君将郑景星一举成擒,也好让南域人族莫要小觑了我龙宫。” …… 轰! 妖潮击浪而起,碎海生狂,似要打破星辰浩瀚,更有一股横压诸天的道韵弥漫。 无量海潮被妖气激荡,荡漾起沉沉波纹,似是不敢停歇,似要声嘶力竭,要将茫茫天地洗个雪染血净。 如此澎湃天地的景象,落入麒麟道子眼中,却是让他生出一些笑意,“我就说嘛,真龙哪会和我这种小角色一直在这里无聊地耗着。 “鸣金!能跑多快跑多快!” 数十道神通光华从楼船战潮本阵中击出,仿佛龙蛇蜿蜒,夭矫腾空,一时间声势倒也不比妖潮弱上多少。 “好胆!” 妖潮中爆发出浩瀚的龙吟,浩荡`声势仿佛潮鸣电掣,拉扯着妖潮形成一只龙爪,竟然直接向楼船本阵抓来。 下个瞬间,各色雷火阳炎仿佛彗星划破苍穹,携裹着无穷真力,破开水雾妖云,砸在了妖潮中。 天雷对上地火,宛若天地生恨一撞,骤然爆发出万象崩滂,浩荡罡风瞬间被激荡得宛若癫狂。 日月濯沧浪,天地沉无光。 “有劳相送,这些日子委实也是让龙君憋屈了。” 金玉麒麟当即扬声开口,如璞玉得以磨砺生出熠熠灵光,如洗去诸般纷杂见得造化,神采飞扬间让人眼前一亮。 漫天妖气波涛中,雷火长河宛若一道匹练玄光,已然拦在了浩瀚的妖潮之前,好似海天一色,犹如命悬一线。 “麒麟!落神坊!”楼船上的修士顿时激动地高呼起来。 这焚天煮海的法宝是麒麟的标致,而玲珑牌坊更是变成了郑记的标识,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眼下还没脱出危险,但麒麟既然出手,战潮中的所有修士都是心头一安。 “郑景星,你高兴得太早了,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敢独自来这战潮一线。 元神也没有,后天神魔也不在,你来找死么?” 妖潮赫然暴涨,赤光一闪,已是化出了一位龙君的真形,龙眼中的光芒炽烈无匹,好似要将道子焚为轻烟,化为飞灰。 龙君现形,天地中仿佛有飓风扫过,一股炽`热猛然出现在所有修士的灵台中,仿佛要将众人的灵识尽数点燃。 炽`热燃得英雄血,烈烈决然赴龙潭,赤身赤心赤子魂,俱随烽火化云烟。 赤龙轻轻一挣,赤光如炽,已然将那雷火风叉构成的锁链崩断,雷光纷飞如星,碎焰、风刃、金叉四溅而散,气流激荡引得虚空颤动潋漾,在汪洋上打出无数漩涡。 众多楼船疯狂逃窜,不停从金玉道子身边飞过,急速向后撤去,罡风拂过,将道子的白衣吹得猎猎作响。 宛若鸿鹄凌云在,似是是非在身外,待得天间云楼远,浮沉春风独盈怀。 金玉道子屹立在天风中,如月当空,愈发飘逸,似是孤寂与繁华都落在他肩上,似有微云秋水妆点河汉,鲜活得宛若林间鹤羽,风之雨之,不入尘俗。 栩栩如生的雷龙,通体由雷光交织而成,双眸好似两团炽炎,巨大的犄角上激荡着风刃,更有金性为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道子一个弹指,轰轰隆隆,雷龙宣泄而下,横空乱撞,竟然主动向着赤龙冲击而去。 “这式神通本质未变,徒有其型,有些惭愧,以此酬谢龙君相送的情义。” 金玉麒麟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楼台中的金丹却不会当真,妖潮中的大天妖不会当真,正面对上神通的龙君更是不会当真。 咔嚓! 天地霎时间变得赤红一片,跑在最后面的几艘楼船甚至被点燃了,海天之间仿佛出现了一座活的火山,炽`热耀眼。 一只火爪瞬间出现,初时不过方寸大小,瞬间已然暴涨到擒山破海,向着雷龙猛然抓了过来,神威赫赫,如渊如天,有灵有质。 轰!龙威已然铺天盖地,尽数压向了金玉麒麟。 “郑景星,我不得不承认,南域除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元神,其他的修士便是你独占鳌头。” 龙吟咆哮宛若雷霆,恢宏浩荡,让人心神发颤。 姜默舒眉眼一凝,这真龙的神通倒是有些厉害,已然凝到极至,宛若生灵,不得不承认,这神通伟力,委实要胜过以剑意模仿的雷龙不少。 看来,只能遁形跑路,不过落神坊怕是要保不住了。 雷龙瞬间已被捏成齑粉,化为了满天光华,烈焰巨爪再度生威,轰然向百丈牌坊抓了过来,滔滔火势仿佛水流一般,变得柔柔顺顺,却是更加危险。 不好!楼船上的众多修士猛然一怔,刹那间,心头已然变得沉重无比。 好几座楼船根本不顾什么军令,开始掉转方向,更有数道光华瞬间脱离了撤退中的战潮,发疯似地倒冲而回,甚至连自家性命都似舍了一般。 绝不能让麒麟在南域出事,更不能让景星被龙宫所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稍一设想可能的后果和掀天巨浪,已然令众多修士不寒而栗。 轰! 刹那间,一头先天灵禽扎在了金玉麒麟身前,绚丽七彩夺人眼目,宛若最艳`丽的红妆,妙音天籁悦耳动人,似在诉着衷肠。 麒麟与少女眼波相撞,时间仿佛停止了流淌,宛若一枕黄粱。 文婉儿娇叱出声,“郑景星,我告诉你,天地中不是只有你一人如此骄傲,你做得到的,我文婉儿一样做得到。 血灵瀑身!” 嘭! 那先天灵禽瞬间爆散开来,撕裂天地一般的声音,响彻在青冥之下浊浪之上,夹杂着血风碎韵,愈发震撼人心,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塞天地。 字字珠玑,句句痛呈,少女的笑颜宛若划破天光,搅碎冰河,英气如冰清雪冷,眼眉和唇角却似有着绕指柔情。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火爪已然被天地中竖起的血色屏风挡在了海域的另一侧。 金玉麒麟眉头紧锁。 天魔宗的文婉儿却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在了麒麟胜雪的白衣之上,如同描上了一抹胭脂,如幻蝶落入了梨。 如同晴雪为梅所缀,鲜妍明媚。 如同绯霞铺在清江上,艳冶凌`乱。 “走!”金玉麒麟抱起软倒的佳人,化为一道流光向众多楼船飞遁而去。 第442章 破龙战起 “道体受损,前路断绝?” 麒麟道子眼中如有雷霆,看向昂阴和复眠两位仙尊,“元神之能,可补缺填漏,起死回生,难道也救不回来?” 两位元神同时摇摇头,眼神中有着淡淡的遗憾。 “天魔宗的先天夺情法,那灵禽就是先天种子,更是她修行最重要的根基。 老实说,她挡下龙君的神通,没有当场陨落已经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金丹都不是,硬撼妖圣,保住性命已然是侥天之幸。” 复眠仙尊眼神平静地开口,没有怜悯,仿佛眼前的英柔佳人不过是挑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结局,无谓输赢。 文婉儿悠然端坐,如在春风润雨中,独自行,独自看,以冥顽得了一个圆满。 英柔仙音倏地响起,依旧是清冷中带着一丝鲜活,“谢过仙尊实言相告,只能说我与人皇之位无缘,不算什么大事。” 如仙丽影翩然向前,只与麒麟道子相隔了几步,冷香一缕,雅若幽兰,渺如寒梅,针尖似地想往人心底钻去。 却是没有看麒麟半眼。 “易兄,当了人皇,还请记得叶风彻的教训,莫要失了本心。 处`事做到极处,唯有恰好,修行做到极处,只在本然。” 如琴音依韵律流动,似灵泉碎琼于天地,少女的眸子中绽放出清丽如水的笑意。 “婉儿……”易皓沉已然是羞愧难当,就像捧在手中的珍宝,哗啦一下碎成了满地晶莹,却只能被命运硬拧着脑袋,无力地看着。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我说了,不算什么大事。”少女抽了抽雪嫩的琼鼻,微笑未减,任由青丝垂下。 “人皇炼心还要继续吗?”昂阴仙尊皱了皱眉头,“眼下只剩一人候选,天宗共举已无悬念。” 下一个瞬间,易皓沉却是踏前一步,正色说道,“仙尊容禀,人皇已然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性命和期盼……” 道子看了看云淡风清的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又加上了婉儿的道途,我也不知自己做不做得好,能不能达到她的期待,成为她心目中的人皇。 所以,我愿意继续炼心!” “很好,这才算有点人皇的气度了,那炼心继续,一如既往,不管你会不会死在妖潮中,都不会有金丹护持,也不会有元神保命,一切全看你自己的抉择。” 复眠仙尊沉沉开口,不过眼神中却是生出了一抹亮色。 旋即盯着麒麟道子看了一会,“文婉儿终是为你挡下了龙君的神通,不然结果难料。 我要监督人皇炼心,不能擅离,不如麒麟将之送回东界天魔宗以完因果?” 要求合情合理,复眠仙尊的眼神已然微微眯起。 “我最近会很忙,没空!”麒麟道子负手而立,口中已然吐出冷冷的拒绝。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昂阴仙尊几乎是同时开口,“景星才脱了大劫,回南域也没有多久,我们四个都不想他近期外出。” 易皓沉的心却是如海潮中的小船一般,被复眠仙尊的话砸入波谷,又被麒麟道子的拒绝推上了浪尖。 他自然明白复眠仙尊的意思,援手之恩结下的因果,哪里是区区回宗一程能了结的。 侧身看去,仿佛绝美不可方物的画卷落入易皓沉的眼帘,麒麟负手而立,傲性如天,少女款款行止,惊艳天光。 苍山负雪,碧水惊秋——易皓沉的灵台中兀自跃出八个字,却是抹不去,斩不消,应情应景却又如此伤神伤心。 场中的无言实在过于厚重,沉沉压在众人的心上。 “我文婉儿用不着任何人可怜!”清傲之声宛若凤鸣,唯留下弱柳浮风的背影渐行渐远。 …… 麒麟道子轻轻抛了抛手中的玲珑牌坊, “那头老龙已经缩回去,想来也是相信了我练兵的说法。” 金玉道子的脸色已然变得肃穆起来,宛若沉沉的雷霆蓄势待发。 昂阴仙尊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也就是说十日之后的今天,就是龙宫覆灭的日子?” “没办法,时间确实是紧了一些。”金玉麒麟摇了摇头,“不过机会只有一次,只能寸许光阴都要努力争上一争。” 十天!昂阴仙尊的心神都在发颤,上一次心潮如此澎湃是哪年哪月,破劫成丹还是证道元神?又或是自家炼制出化身之宝的那一刻? 刚刚他还想问问麒麟,是否南域郑家出面,给天魔宗和文婉儿一个交代。 道子却是先发制人,直接了当一句“时机已然成熟”,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什么时机成熟?刹那间,仙尊立刻便明白了,麒麟道子为什么说最近会很忙。 还好郑家有二女是他的道侣,昂阴仙尊从没有哪一刻,如此为自家的眼光自傲过,如果说还有一丝丝遗憾,大概就是郑景星这个金玉麒麟不是真人。 “郑家这十天办个宴会吧,以此为借口将四姓仙尊都召集在一处,神魔之主也要在场,一旦我将十二处地脉节点尽数打入剑气,便是围攻龙宫的时机。” 姜默舒抬了抬眉眼,看着远处的深海,平静地说出了后面的安排。 昂阴仙尊连忙点头,眼中有着浓浓的期待。 “那文婉儿怎么办?”仙尊想了想,还是将话挑明了。 “什么怎么办?”麒麟道子神色中有些惊讶,“破灭龙宫不是顺便也给她报仇了么, 怎么,十天她都等不了?” 昂阴仙尊不由得苦笑一声,这话倒也没毛病! …… “不想,伱看错了人,麒麟并没有被你的因果缚住。” 熠熠天光中,复眠仙尊难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好似若有若无,又像是忍俊不禁。 言念麒麟,其傲如星,邂逅相遇,适你愿兮,既见君子,风雨如晦,无情兮,绝然兮。 才自精明志自高,托寄非人运偏消,莲金玉天地远,堪怜梦中麒麟遥。 “仙尊也许错了!” 文婉儿一袭红装,亭亭而立,玉颜含笑。 “哦,错在何处?他明明拒绝送你回东界,也许是你想与他并肩之举,惹怒了他呢?” 复眠仙尊沉默了几息,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看法。 少女将青丝拂过耳畔,柔柔颔首,眼眸中尽是温柔,善解人意地说道,“我不会看错景星的! 他不是说了么,他最近有事无法脱身,那就是确实有比送我回东界更重要的事情。” 复眠仙尊当即愣住了,旋即轻嗤了一声,“随魔母你怎么想吧,只要没有耽误既定的计划就行。 待炼心结束,我就带易皓沉回中原重立人皇。 不过,他对你生了爱慕之意,可是有什么安排?” “安排?我借他刺激麒麟,又借他辛苦酝酿人皇气运,到时便让他死得明白些吧,仙尊这几年且全力辅助于他,便算是帮我还人情了。” 文婉儿盈盈一笑,英柔之意尽数化为了傲峭绝岭,眸子中宛若有着血色与雷光激荡。 “你就这么信那金玉麒麟,万一他真的只是随口推脱,你的魔心魔执可能把持得住?” 复眠仙尊抬起眼眸,正色地开口。 “这天地中我只信他,便够了,若麒麟都靠不住,其它人更不值得我回眸。 再说了,高处不胜寒,他如此傲然当是寂寞,我直面妖圣,是 “好,那就看看他要忙什么,总不能是想斩了那真龙给你报仇吧。” 复眠仙尊摇摇头,眼中已然有着淡淡地嘲讽。 魔母美`目轻轻飘出一丝嗔意,“仙尊,有些过了,换作是你,可敢去找那真龙?” “这个倒也对,是我失言,难得见到个不愿长睡的道子,是我过于苛责了。”复眠仙尊稽首一礼,也觉得有些异想天开。 …… 战鼓轰鸣,宛若雷霆一般的鼓声响彻在浊浪碧涛之上,夹杂着雷火剑气,愈发让人心神剧震。 天地中喊杀之声浩浩荡荡,似有千军万马在碧波上彼此冲杀。 人心所想,恰恰就是这天地中真实的一景,血色被各色神通光华疯狂搅拌,纷飞的妖肢,撕裂的道体俱为画笔,蘸满蛮荒粗狂之气,在青冥之下大书特书,细细描摹。 无数楼船宛若一柄柄飞剑,挟裹着溟漾波澜,猛然刺向黑气沉沉的妖潮,爆发出惊天动地的雷鸣怒吼,雷珠漫空飙射,法剑灵器乱飞如雨,杀伐凛凛,耀眼生寒,令人难以直视。 众多海妖也是汇聚出无边癸水阴雷与人族战潮对轰,氤氲水汽凝结在人头大小的雷珠上,劈头盖脸地向楼船汹涌打来,宛若漫天冰雹似的。 各处都是雷火炸响,玄黑的水雷与火红的阳雷交织纠缠,彼此爆裂又彼此泯灭,罡风烈烈直叫石破天惊。 狂风怒卷中,妖潮中涌`出无数水属的战妖,横陈天空,凶猛的鲨雕,巨大的章鱼,狂野的巨鲸……游弋冲击,噬人的气息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 “麒麟,已经是 易皓沉不由得沉声开口。 楼船上还有其它修士,不过郑家人不敢出声,三姓的修士不好言明,其它小姓和外域散修更是噤若寒蝉。 倒是易皓沉身为人皇待选,论身份还可建言一二。 “已经 瞬间,已是有好些个修士都暗自舒了口气,还没等他们喘匀, “砰”,“砰”,“砰”,“砰”,四个清脆的声音从甲板上传出。 四姓镇族虎符?!见虎符如见仙尊,若是不从,当场可定为叛族! 众多南域修士的眼神中,已然露出骇然之色。 “轮流冲阵,本阵楼船也不例外,退者我亲斩之!” 金玉道子洋洋洒洒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已然断了战潮的退路,更是震撼了妖潮中各位灵王的心神。 这麒麟疯魔了?! 第443章 喝龙来战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整个海域已然彻底化为了血色主宰的世界,海妖和人族修士都要活下去,那就只有战胜对方。 累,无论是修士还是妖族,都只剩下这一个感觉了,不停地厮杀,永无休止的斗法,总会让人生出难言的疲惫。 金玉道子,立在百丈门楼之上,宛若神祇一般看着脚下的杀伐,目光慈悲而森然。 战潮宛若被狼王率领的狼群,不停从各个方向冲击妖潮所在,撕扯,咆哮,撤退,再度冲上。 五行雷火宛若漫天织锦,阴阳二气犹如条条匹练,交织成巨网飞扑直下,覆盖天地,炼入生死,好似要把握胜机,一举将妖潮殛成飞灰。 雷网之中,更有各色神通光芒宛若珠光宝气一般,灼灼其华,如漫天火树银映入眼眸,其中蕴含的浩瀚伟力更是摄人心神,仿佛大毁灭大恐怖,可以破灭天地万物。 便是后面的一众楼船,看到这幻美绚丽的末日景象,也有些难以置信,这真的是自家催发出来的神通光景?怕是金丹或是天妖落入其中,大约也会化为齑粉,转瞬消散于天地中。 妖潮中的各位灵王倒还能勉强稳住心神,浩瀚妖气灌注在血色的波涛中,仿佛形成了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宛若风暴席卷,大批海妖悍不畏死地冲出妖潮,朝着毁灭的光华迎了上去。 嘭! 无数的战妖爆裂开来,大部分化为齑粉,少数才有资格化为血水洒下,回归妖潮。 不过终是有部分海妖以血肉撞出了通向楼船的康庄大道,紧随在其后的妖气和水雷宛若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沿着破开的通道,狂猛地撕咬而上,嗜血,阴狠,更带着要死一起死的悍勇。 转瞬之间,战潮已然被击溃了一角,不过仅仅是几息之后,更多的楼船却是硬撑着顶了上来,恢复了原本整齐的方阵,连续九日残酷的战斗,已然让所有人明白了,什么方式才会是此时最好的应对,不管是面对妖潮,或是面对麒麟。 单打独斗的被妖潮撕成了粉碎,抛弃袍泽的被麒麟殛成了飞灰。 妖潮中的金章妖王已然色变,“疯了吧,他郑景星是疯魔了么,这哪是练兵,他是想把南域修士全数葬送在这里?!” 想到九日前,对面麒麟被龙君追袭,最终却被一位女修拼死挡下了龙君,金章妖王不禁眉头都皱紧了,喃喃开口, “冲冠一怒为红颜?你郑景星泡妞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旁边一位灵王也是啧啧称奇,“要不说怎么是傲性麒麟呢?追着妖潮不眠不休连打了九天,还专挑硬骨头,怕是被龙君给气狠了。” 又是一波楼船如剑阵似地冲杀过来,两位灵王不禁对视苦笑,还能怎么办,只能硬顶硬撑! 好在海妖的数量远远超过人族修士,只需不断调整,将妖潮内陷,就可抵消掉楼船战潮的冲击之势,甚至能让对面突前的楼船陷入围攻之中。 轰!两股浩大的浪潮拍打在一处,不断从对方身上撕扯出一部分,吞没,嚼碎。 好似两头水属的灵兽,发出砸海雷霆一般的怒吼,觉目望去,整个海域一片混乱。 “不行,就算是为了保留南域修士的元气,我也要去阻止郑景星。” 一个想法自易皓沉的灵台中升起,生根发芽,就似不断生长的藤蔓,紧紧攥`住了他的心神。 看着头顶上驾雷驭风的金玉道子,易皓沉长长发出一声叹息,“就算是为婉儿复仇,这些修士又何其无辜?” 看着楼船甲板上已然神通耗尽,正疯狂抱着灵石吐纳回气的修士,看着染血的道袍,看着破碎的灵器,看着残缺的法剑,易皓沉呢喃着,声音微不可闻,“我是来炼心的人皇待选,我完全可以随波逐流, 但若我真是人皇,若我真可执掌杀伐权柄,若我真能号令各家天宗,我该如何做? 面对为一己之私,一己之愿掀起的无谓杀劫,我该如何做?” 思考着,易皓沉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心头的杂念似乎正在不住地消散,只留下了纯粹的意志和决断。 原来,这才是炼心啊,易皓沉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抬眸看向麒麟的神色极为复杂。 “我应该去阻止他,阻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杀戮。” 易皓沉立在船舷边,自言自语地开口,似是定下决心,也似在同过去的自己告别, 而眼角的一滴泪水却是抛洒在了空中,旋即被天风卷去无踪。 就在此时,妖潮又退了一步,让开了一处原本遮掩着的海域,战潮中很多楼船发出了欢呼,只是声音已然不大,更是充满了疲惫和困意。 “是时候了,大家太累了,这不是练兵!”易皓沉抬起了眉眼,看着金玉麒麟发出轻轻的叹息,叹息中有着隐隐的失望。 然而还不待他扬起遁光,麒麟却是动了。 金玉道子清朗的声音从容不迫地响起,响彻在海天之间, “各位已然鏖战九个日夜,我郑景星在此承诺,没有一滴血会是白流的。” 旋即,一道雷火长鞭扬天而起,浩瀚奔流化作一道长虹,游龙一般向下劈了过去,犀利鞭芒划破长空,带着浩瀚无匹的神威,便是妖潮中的各位灵王也不敢轻攫其锋,只能闪避开来。 轰! 无边的雷火炸裂开来,无量的海水被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痕,直通海底,一时间尽然无法聚拢。 众目睽睽之下,麒麟转过身来,向着所有楼船躬身一礼,“大家辛苦了,九天时间却是比我预计得要快上不少,眼下可以向后退远一些。” 麒麟话音刚落,沉沉的玄阴铁幕已然横亘在云界之下,天地中宛若裹上了一团黑雾,将日月星三光尽数吞灭。 更让所有海妖恐惧的是,汪洋好似觉醒了,也似臣服了,所有海水凝滞不动,宛若变为了一枚晶莹琥珀,汹涌澎湃都化为了静谧,便是烈烈天风吹过,都没有荡起一丝涟漪。 赤发的魔神踏在水面之上,宛若一位君王,蛇身在水面上轻打着,雄伟气势已然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 轰! 各处海域中爆发出惊天剑气,耳鬓如剑戟的神魔虚影,伴随着剑气冲破海面,昂扬在天地之间,嘶吼之声已然令得各处地脉齐齐震动。 偌大一片海域,宛若一只祭天的牲畜,被十二个神魔以玉白骨刀牢牢钉住,动弹不得,甚至连哀嚎和挣扎都难以发出。 妖潮已然自行溃散,海妖正在四散奔逃着,除了没有灵慧的战妖,大妖和妖王正发疯一样架着遁光想跑远一些,宁愿冒险腾空,暴露在战潮的神通追袭中,也不愿向深海遁去。 因为本能告诉他们,本该是庇护他们的汪洋深海,此时已然化为了饕餮巨兽,正要吞食此间所有水属妖族。 众多楼船同样飞速向后遁走,事到如今,战潮里的修士哪里还猜不到,这必然是几姓元神布了一场大局,怪不得以麒麟的性子,也生生忍了对面九天。 浩瀚惊天的龙吟顿时从海域下方冲天而起,带着恨意和愤怒,“昂阴,南域四姓,你们疯了么,你们要跟我龙宫决一死战?!” 昂阴仙尊却是没有理会那龙吟,扬声开口,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骄傲,“景星,伱主持了这屠灭龙宫的战事,更是破解了十二地脉结点,这些日子倒让你背了不少骂名。 你先到铁幕中来,免得这几头真龙气急败坏下失了体面,冲你下手。” 金玉道子扬了扬眉眼,冲下方海域拱了拱手,“几日前劳龙君相送一阵,今日我来回礼,还请龙君不要嫌弃。” 说完便轻轻抛了抛已然化为玲珑的袖珍牌坊,云淡风轻地向云界升了上去。 “郑景星,你……若是落入老夫手中,定将你抽筋扒皮!纳命来!”海域之下的怒喝已然有些癫狂。 无量的海水汇聚成一只撑天龙爪,凌空向上抓去,堂皇凛威,似要将虚空都抓得炸裂破灭。 龙爪上更是覆盖着无数妖血怨气,似是加持了更可怖的龙怨神威,龙爪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沿着玄奥的轨迹冲天而起。 “龙君有些不体面了,与其跟我置气,不如留些力气,跟几位长辈和刑天之主论道说玄,岂不快哉。” 麒麟头都没回,随口打趣,似是根本没有将那巨大的龙爪放在心上。 哗啦! 仿佛万钧潮汐从天而落,海水浩浩荡荡砸在海面中,掀起的巨浪波涛却迅速化为了浅浅的涟漪,继而消逝不见。 失去三光照耀,失去波澜点缀,此时的汪洋仿佛化为了沉沉的深渊,三千弱水深,金丹遁不起,天妖定沉底。 “刑天之主,你确定要来干涉我龙宫和南域之战?” 四头真龙已然破海而出,在空中蜿蜒游走,在神魔统御的碧波之上,也在玄阴铁幕笼罩之下,好似落入狭窄的困笼之中。 良久,幽幽的声音从半空中传出, “各位龙君为何说的这么见外? 我当年就说过,龙子分为九脉,我嗜杀喜斗的性子,当属睚眦一脉。 正统真龙今日来清理你们这些伪龙很难理解嘛?” 此话一出,四头真龙已然龙吟震天响起,似是有着恐惧,也似是有着愤怒,更带有一丝丝不解。 不解为何这刑天之主对龙宫的杀意如此之猛,好歹以群龙煞气洗炼道体,总有一分香火情在。 姜默舒已然踏在了赤发神魔的肩头,慨然说道, “为了请各位龙君赏光,我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好在托景星的福, 今日当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等了结因果!来战!” 是雄是屠是叱咤,白骨腥风且煞煞, 击沧海,击天下,此来死生争一刹, 血仇遍染,无人敢来作罢。 第444章 屠龙逼宫 “仙尊还请止步,免得引起误会。” 郑予晴美`目深深,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是不容质疑。 佳人赤足踏在元辰白骨神魔头顶,落落大方如皎皎明月,不过玉容清冷,似乎连周遭都寒肃了几分。 复眠仙尊眼睛微眯,不由得仔细端详面前的两位神魔之主, 玄幕遮蔽天光,地脉被死死钉牢,汪流凝为琥珀,如此剧烈的灵气波动及道韵化形,便是南域的凡人都能肉`眼可见。 更何况他还是元神,这种天地剧变怎能瞒得过他,看着眼前黑气沉沉的海域,复眠仙尊的神情有些复杂。 这实在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魔母是对的,金玉麒麟果然是有大事在身。 谁也没想到,这南域竟然要行屠龙之举,而且看这个阵势,是想将龙宫一网打尽,全数诛绝!当真好狠的手段,好狠的心思! 回想之前自己对魔母所言,宛若一个巴掌在九天前被自己挥出,终于在今日,又落在自家的面皮上。 “我家默舒说了,行这斩草除根之事,最怕就是有意外出现,导致最后跑了一两个出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漏网之鱼说不得就会成为以后的心腹大患。 迦云真就是最好的例子。” 两个郑冰尘眼眸如星,齐齐捂着檀口轻笑,各自有着清丽和曼妙的姿态。 旋即伸出霜枝一般的纤指,在身前轻轻一划,似是在天地中划下了一道界线, “所以,我二人便被指了个闲差,既是几条泥鳅突阵的最后一道防线,更是要防着任何想要入阵的变数。 仙尊若是想观战,此处最是宜眼, 若是再往前,却是会让妾身不好向默舒交待。” 复眠仙尊面色踌躇,心头更是有些犹豫难决,真龙血脉极其珍贵,若是落入天魔手中,再以魔巢吞噬转化,最少也会多出一脉大自在天子。 他匆匆赶来,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放走一条真龙,免得如此珍贵的血脉在这方天地中断绝。 不过,两尊后天神魔驻守阵外,其中一个还是大名鼎鼎的若生尸佛,已然让他打消了原本的主意。 可惜,这真龙血脉怕是要在天地中断绝了。 “我见天地生变,以为龙宫又要借妖潮生事,原想来暗护最后一位人皇种子。不想却是南域元神联合刑天之主,布下了这等屠龙杀局。 既是阵势,我倒也不便入内,免得扰乱了道韵勾连, 就在此处见识一下刑天之主的杀势,之前他与悲蝶一战,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既然没有便宜可捡,复眠仙尊已然斩去了诸多杂念纷绪,当即喟然开口。 郑予晴微微点头,默不作声,优雅地转过身去。 两位神魔,一位元神,彼此小心提防着,共同看向天地杀局所在,烈烈杀伐令人摇魂荡魄。 不住吞噬天光的冥沉海域,黑水和天风中已然映着丝丝血色,惊天动地的厮杀之声冲霄而起,恍若修罗仙居,好似杀戮瑶池。 …… “……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 姜默舒念动真言,两尊后天神魔一左一右立在身前,一尊战意悍烈,一尊忿怒盈天,已然撞破虚空,同时杀向了赤龙。 斧光好似一轮明月,奔雷电掣似的斩了过去,仅在虚空中留下了浅浅的痕光。 赤发神魔踏着浊浪血涛,合身扑了上去,如同天河崩裂,垂九天而落。 两个如山如岳的巨人,发出惊天动地的厉吼,在虚空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凶恶威猛之形,似要捉月擒龙。 赤龙的灵台中忽然升起一阵明悟,刑天之主首先挑上自己,是在给郑景星出气。 不过斧光已然加身,神魔冲撞将至,已然容不得它再多想,上下乾坤,天风碧水已然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那轮明月,宛若昏暗天地中的一抹亮色,似缓实急的斩了过来。 龙尾一甩,好似一溜赤雨流天,宛若一条火焰汇聚成的汹涌河流,穿云裂霄似地迎向了明月斧光。 其它三头真龙则是击出三道龙气,如青木、似玉白、犹血碧,恍若匹练蜿蜒旋击,气势喧天地砸向波涛中的共工,似有龙吟之声,裂天破地。 姜默舒笑了笑,没想到对面居然有些怕了,若是自信,当是以赤龙抵住两尊神魔,另外的青龙、玉龙、血龙便该分别去寻四位元神,只要破开其中一个阵眼,至少可以从阵势中冲出一头真龙。 还是说自家给这些泥鳅的压力太大了,哪怕冒着被元神围攻的危险,也要先试上一手,看能否破灭后天神魔? “承蒙各位龙君如此看得起我,实在不胜惶恐!” 姜默舒见得四位龙君虎视眈眈围攻而来,心中倒是不由得生出一股豪迈。 自家本是道途不明的修士,如今神魔随身,便是傲视天地的龙君都不敢有丝毫小觑。 这些真龙为天地所钟,血脉本身尊贵不说,其中蕴含的龙属神通更是让其它大能羡慕不已,可是,眼下却不敢单独与自己放对! 轰! 如有万千雷霆轰鸣,石破天惊,刺耳破云的碰撞声响彻在天海之间,排山倒海般扩散开来,似要将眼前沉沉的黑冥撕裂。 激昂凶烈的斧光被高高弹起,赤鳞散落,龙血飙飞,洒在了碧海之中,宛如金屑银化为微尘。 就在这一刹那,另外三位龙君却是生出了喜意,龙首上巨大的瞳孔甚至微微缩了缩。 三道龙气神通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也通乎了天地奥义,铿锵争鸣间,再度爆发出炫彩华光, 宛若满是生机的青森,如同带着晶莹异彩的玉石,又似璨璨若星的血色,幻美至极点,也危险到极致。 龙气犹如龙蛟蛇蟒一般,气势喧天,电掣狂飙似地向着共工神魔缠去。 诸位龙君眼光都算独到,已然看出斗法的一处关键点。 御水本是真龙一大优势,对上人族大能,多少会占些便宜,如今反而成了套在七寸上的绞索。 只要能将这御水的神魔破了,至少可以进退自如! 轰!立盾如山,刑天已然挡在共工身前,嚓嚓,无数龙蛇在如山大盾上蜿蜒游走,将它染上了青白红相间的光芒。 碧波如潮,千万浪犹如惊涛拍岸,蕴含沛然真力,仿佛蛟龙闹海,凶兽出渊,以包围之势将三色龙气绞杀一空,更是猛然向着赤龙撕咬而去。 刑天将手中山岳一般的巨斧在碧波上一顿,滔天战意浩瀚激荡,已然将赤龙再度锁住,令其丝毫躲闪不得。 轰!轰!轰! 波涛撞击撕咬在龙躯上,密如炸雷不绝于耳,狠若凶兽噬血吞灵,便是以龙鳞的强悍防御,也被打得迸射乱溅,好似一朵泛红的残荷,被飓风骇浪扫过。 凄厉的龙吟从赤龙的森然巨口中传出,犹如金铁交鸣,回荡在青冥之下,碧波之上。 姜默舒竖起了两根手指,扬了扬眉眼,淡然说道, “ 他以莲醍天子的因果向我讨了人情,便是其它三位龙君不愿意流连,也需竭诚将你留下。” 此言一出,玉龙当即森然冷笑,“想分化我们?刑天之主会不会想得太过简单了。” 赤龙却是愤然出口,“我追击郑景星,那小娘皮自己要撞上来,关我何事?!我还能拦着人送死不成?!” 姜默舒只是随意地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 不过我也不瞒各位,两尊后天神魔就在阵外恭候,其中一尊是若生尸佛。” 闻得此话,四位龙君的瞳色已然跟开了染色铺似的,甚至龙首都有些扭曲了。 若说天地间哪尊神魔是各位龙君最不愿遇到的,定是若生尸佛无疑,莫名其妙的真言直接落了两位龙尊,让整个龙宫元气大伤。 便是龙宫后来掏出所有家底,每位龙君都温养了规避真言神通的法宝,也不敢说一定能挡得住那若生尸佛。 赤龙忿恨地盯着姜默舒,兀自有些不服,怎么忽然就落入眼前这刑天之主的圈套了。 “他用刑天战意锁住我的龙躯,我已是避不开此战, 你们三个去冲阵吧,相对于和两尊神魔消耗,倒是冲开四姓阵式的机会大一些,总不能一个逃出去的都没有。” 赤龙慨然开口,身上再度爆发出炽`热的烈焰,点点飘飞宛若亿万星辰,仿佛化为了一座堤坝,要将漫天的潮水,张狂的月光生生挡住。 不过,浩瀚的堤坝挡住了神魔,也成为了一处浅滩,当是囚龙自困,不再挣脱,只求共死。 三位龙君沉默颔首,看着头顶的玄阴铁幕,俱是叹了口气,轻轻摇头。 青龙选了原家折叶仙尊,玉龙选了公孙家的染垣仙尊,血龙选了龙家的浮斡仙尊,烈烈杀奔而去。 霎时间,悲怆的龙吟嘶鸣漫天响彻,“姜默舒,若我龙宫逃出任何一位真龙,必与你不死不休。” 赤龙蜿蜒着龙躯,眼中有着放下生死的慨然,“你我倾力一战前,我想问问刑天之主,为何你一定要灭我真龙一脉?” “龙宫吃人,我觉得吃人不对,这不就是因果?!”姜默舒淡然笑了笑。 “吃人则杀?你为了虚无飘渺的念想,想要屠灭这天地中最尊贵的血脉。”赤龙张着森然巨口,却是在陈述,而非是在疑惑。 “虚无飘渺的,才是最为珍贵的。”姜默舒脸上浮现出玩笑似的表情,眸子中却是无比认真。 下一个瞬间,沉沉的玄阴铁幕之下,不见天光,四处碧波同时爆发出惊天的神通光华。 …… “此路不通” 九道灵符延伸出九道锁链,铺陈在折叶仙尊的脚下,光华灼灼,五彩霞光萦绕在锁链上,如同九座崇高山岳,沉沉厚重。 青龙的眼中透出神光,见得碧涛之上烟岚隐隐,上不见天,下不见地,感应中唯一的生气所在,正在原家仙尊的背后。 不过轰隆之声滚滚,像是有无数山岳隐没在雾气云海之中,碰撞,镇压,合并,只是沛然浩荡的声响已然让人心头颤栗。 “我不信南域四姓这么快就有了长进!”青龙的龙首上现出狰狞之色,眸子中更是有着一丝疯狂。 龙爪生云,化出盈盈碧光,漫空乱耀,幻成粉桃,清荷,傲菊,冷梅之形,四色四形不断幻化生灭,宛若光阴逝水,借示人。 碧光幻护住龙躯,好似天地祥瑞,如雷似电,向着沉沉的锁链蜿蜒而去,似是天地间的生命在顽强地找寻出路,哪怕是黑暗的泥土,哪怕是厚重的岩石,哪怕是腐败的泥沼,总会有种子破土而出。 “混账,这不是你原家的神通!” 凌迟一般的伤口出现在龙躯之上,爆发出漫天的血雾,龙吟化为了惨呼,青龙已然受了不轻的伤势。 “惭愧,为以防万一,有劳冰尘侄女加持了真言,混淆了神通本相,不想恰好合用。” 青龙见状,知道已然中了圈套,三位龙君所选元神,皆因自身龙脉神通能隐隐克制对面,不想对面居然使诈,以真言将浑厚镇性扭曲为锐锋碎韵,一个不察,已然吃了大亏。 当下也顾不得其它,龙躯一摆,好似一道碧藤飞回,如风如雷,已然抽身而走。 三位龙君汇聚一处,见到彼此身上的伤势,却是知道大家都吃了同样的亏。 “浑厚镇性变为锐锋碎韵,要小心。” “殛灭之韵转为了缠灵锁心,纯是来恶心我。” “锐炽龙攻被玄龟不动替代,真是不当人子。” 眼见阵势越来越小,三头真龙腾挪的空间已然越来越窄,血龙叹了一口气,“真龙归灵替劫妙法?” “没有地脉,没有洋流,没有天光,能遁到哪里去?”青龙已然有些焦躁,含恨开口,浩瀚的龙息从口中喷出,将身下的碧水荡起浩瀚波涛,却是迅速归于平静。 “先回龙宫,死守,敲燃峰钟向各大妖廷求援,现在不是讲脸面的时候。” 话音还未落,垂死的龙吟已然从远处传来,劈山断岳的斧头凌空而落,斩向一处浩瀚波涛形成的高台。 龙首落入碧水之中,瞳孔却是死死盯着神魔之主。 “龙君请一路走好,这斩龙台为碧水所化,当能洗净你我因果前尘。” 神魔之主沉稳的声音响彻在天海之间,浩浩汤汤。 “不能再等了,回龙宫也比在这里被这刑天斩首要强。”玉龙果断下定决心,周身顿时爆散出盈盈白光,龙鳞飙射而出,宛若流星四散,又在不远处汇聚为龙形的虚影。 下一个瞬间,玉龙却是凭空消散在原地。 青龙和血龙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赤龙陨落的方向,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龙牙一错,青龙已然用龙爪扣住自家逆鳞。 “昂!”悲愤的龙吟自青龙口中传出,幻生五彩,气象万千,龙影已然消散,唯留下青碧如洗的鳞片落在了碧水之上。 血龙回头一咬,将半截龙尾扯下,丢入天风,真形同时也幻化为空。 四位元神踏在碧水之中,看着赤龙的尸身,不禁有些唏嘘。 姜默舒和昂阴仙尊相视一笑,道子旋即开口, “眼下三位龙君已然被压回龙宫,不过时间却是有点紧了! 离十天刚好还有一个日夜,一旦过了,地脉就无法再压制得住,三头真龙必定使出脱劫神通,远走高飞。 还请几位仙尊撑好阵势,我以共工御水,将三条泥鳅连同龙宫一并炼化,免得夜长梦多。” 第445章 狂英叩门 滔天异象骇然出现在碧波汪洋之上,方圆数千里,所有修士已是被尽数惊动。 战潮宛若一朵鲜活的灵,在无垠的碧波上,绽放出最为瑰丽幻美的妍姿,细细看去,瓣中的各色楼船,夭矫若龙,横亘虚空,声势浩荡。 瓣之内,还有蕊,十二道剑气从地脉中冲天而起,如倒冲天际的匹练银河,浩浩荡荡,更有狰狞的神魔虚影伫立在光柱之前,迎着烈烈天风昂首咆哮。 而在灵的最中心,一面玄光幕帘从云界垂下,宛若沉沉的黑云经天笼罩,又似吞噬一切的深渊欺身而起。 浩瀚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中,似在期待春风,如将打破樊笼,蕴含`着血与泪,冠绝着英与勇, “各潮听令,周遭三千里内,一个日夜之间,无论人妖,俱不得进,不得出! 破灭龙宫就在今日,与各位同在同战,是我的荣幸!” 一道道神通光华从楼船上亮起,一艘,两艘,一排,两排,一片,两片……最后化为了起伏的光海,覆盖在静谧的碧波之上。 一阵阵的欢呼声直似山崩海啸,沸腾着,喧嚣着,如同谱出一曲杀伐激昂,去替年年人断肠,要换那历历凄凉为太平岁象。 此时便是再迟钝的修士都知道发生了何事,甚至就连各处岛屿上的凡人,都是激动得浑身簌簌,甚至难以置信。 龙宫深藏深海之下,天然拥有人族难以逾越的屏障。 向来只有龙宫发动妖潮侵袭南域诸岛,南域人族却是难以反击,那无光幽深的渊底,就如待人而噬的巨兽,莫测且危险。 如何能破?居然能破?! 不过麒麟既然说了今日要破龙宫,必然不会有假,就如当日虚天之上,御使雷火直面天子,以生死付之一言。 “麒麟啊,我若要当这人皇,却是如何才能做到你这般。”易皓沉立在楼船的舷边,看着天地间恢弘的一景,不由得微微叹息。 本以为是傲性刚愎,却是背负着绝大的骂名,也要断然前行。 昂首向来杀伐处,同渡,且有烈烈雷霆促,吹去风雨兼荣辱,酣战不住。 大概只有道心如此纯粹的人物,才能负这金玉麒麟之名。 “人与人是不同的,更是有着不同的道途和前路,易兄倒也无须妄自菲薄。 麒麟是天地赐我……等人族的至宝,能见今日之景,我已然无憾。” 清冷的声音在人皇待选身后响起,其中朦胧甜美,浅到若有若无,恰到好处,好似水殿风来携着一抹幽幽暗香。 “婉儿,你怎么来了?此处兵危战险,还算不上安全。”易皓沉呼吸一窒,如同被雷霆击中,呆立了几息才缓缓转过身来。 落入他眼中的,如水中月,犹我见怜,一袭红衣,青丝如瀑,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明光照透的轮廓宛若从梦境中走出。 “仙尊召我前来,言说乾坤大变由此而起,天地间至尊血脉的陨落,该有更多的见证。” 仙子的动作宛若行云流水,款款走到道子身侧,与他并肩而立,轻声回应。 妙`目中却是有着欣然和喜悦,若春风载着美酒,忽而酩酊,若月光轻映明溪,倏地与昙共醒。 这是麒麟!这是妾身的麒麟! 便是拿天底间最宝贵的灵物来换,也绝难有如此悸动,亿万人海中相逢,因你而决然破蛹,百岁千秋万年芳华,等你来与我一起唱罢。 “是啊,当日毁你道体的赤龙,听说已然伏首。 如今刑天之主和各位仙尊正在炼化龙宫,一日一夜之后,真龙血脉便会成为天地中的绝响。” 易皓沉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躁动的心神。 少女眸底的喜悦没有丝毫隐瞒,如同皎皎月色,如同柔柔春风,却让他生出了落偶遇流水,无可奈何终错付的心意。 易皓沉心头不禁微微一酸,看着那沉冥的海域,神色复杂。 便是此时,他也感到这几日宛若梦幻一般,连攻妖潮九日,金玉麒麟以练兵为理由,掩盖了攻击妖潮的真实目的,更是以负气难消之态,成功麻痹了龙宫上下。 虽说屠龙主力是刑天之主和各位仙尊,但不得不承认,若非麒麟,龙宫绝不会露出如此致命的破绽。 少女幽幽歌吟已然回荡在天风之中,似在为龙宫唱一曲挽歌以告别,似在叹今日必在天地青史中留下碑帖,天地有疾何能解,峥嵘道子应不绝, “潮汐朝暮浪千叠,谓人皇,这不是水,这是千百年荡不尽的英雄血,是栏杆拍遍终得回应的丹青阙, 你看这四海苍茫,龙血来妆,青冥渊底,由得他狂, 笑人生能几度有此风光……” 歌罢,意犹未尽,天光如醉,清风相催,整座楼船似被这景,这歌触了神,灿如云锦的神通光华骤然间又更明亮了几分,好似曙星,宛若明月。 “婉儿,你是如何看景星的……”易皓沉看着清丽的少女,心中的疑惑不禁脱口而出。 这世上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 “恨啊,若是六龙都在,破四姓阵法易如反掌,便是赤君未陨,也必然稳占上风,甚至只要没了那御水的共工,情况也决计不会如此被动。 我真龙一脉到底何时与他姜默舒结下了不死不休的因果?” 青君的脸上有些沮丧,瞳孔中更有着一丝恐惧。 另外两位龙君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本来还有一丝侥幸,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已经取了一位龙君的性命,便是天大的恩怨,这代价也该够了。 不想对面竟然步步紧逼,已然布下天罗地网,要将龙宫连带所有龙属生生炼化。 “快说,情况怎么样?”血君盯着玉君,急急开口。 “燃峰钟已然敲响,还好此宝灵异,不会被天地大阵隔绝,根据各大妖廷和龙凤两族的约定,必然会有妖圣来援。”玉君知道对面在询问生死攸关的事情,语气客不客气,根本不是关键。 “真的,也就是我龙宫能够得存?”血君的目光有些狐疑。 玉君有些痛苦地摇摇头,“便是妖圣来援,也不是一时半会,虽说只要十二处地脉节点,被击破任意一处,我等真龙便可逃出生天,但龙宫却是肯定保不住了。 更关键的是,谁知道那刑天之主还有没有后手?” 青君和血君已然倒吸一口冷气,微微的战栗从尾巴尖涌到龙首,顶出细密的汗珠。 三位龙君心中已然心知肚明,导致了如今的局面,刑天之主必然是其中关键,甚至这水韵神魔都必是刻意炼制的,就为了专门针对龙宫。 南域郑家是给了你姜默舒多少好处,值得你这么拼命?我龙宫可以给十倍! 犹豫了片刻,青君的脸上已然露出尴尬,讪讪地开口道, “有没有可能谈一谈,龙气是少有人妖两族都可获益的道韵,灭了我真龙一脉,人族也会有损失。 况且,南域不是还有龙家么?虽然以龙魂转了人身,不过总归也是真龙所出。” 还好眼下也没有外人,若是其它妖属听到此言出自龙君,怕是打死都不会相信,这几乎都是将头磕到地上了。 甚至言下之意,若是可以谈,龙宫愿仿南域龙家之例,化龙为人。 “不妥,刑天之主执着于人妖之别,又是天生的杀才,怕是不会接受任何妖族的请降。 此前对阵天子和妖圣,更是从未有留过活口,你看外面的布置,根本没有留出任何一丝生路。” 玉君已然再度摇了摇头,喟然叹息着。 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唤,这刑天之主姜默舒,平日里在西极那边跟化真妖廷打得风生水起, 转过头,就如一条黑犬半夜埋伏在漆黑小道,冲上来就是一口狠咬,当真是入骨三分,痛舒难言。 “当年真的不该与浊醐联手,发动妖潮。渊劫便是起了,我龙宫也不会是最倒霉的,实在是一念之差,铸三界难悔之错。”血君叹了口气。 当年六龙发动妖潮,只是想看看南域的实力,免得这栽培许久的甘美果实,出现不受控制的因素。 培育一域人族用以龙宫替劫,正是一众真龙于二次渊劫中就在策划的事情。 两万年来,细心栽培,小心伺候,实在用心良苦,既不能让南域太强,太强会超出龙宫的掌控,也不能让四姓太弱,太弱不能替下全部劫数。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南域郑家莫名多出个金玉麒麟,更多出个神魔之主的外援,因果勾连,甚至让整个龙宫处于覆灭的边缘,这跟头真的栽大了。 听着龙宫大阵外,宛若撑天巨蟒缠绕发出的崩裂声,三位龙君心情犹为复杂,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还是冲出去白白送死?又或是苟且地等待其它妖廷发兵来救? 天地间最最尊贵的血脉之一,数日之间,已然沦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了? 三位龙君满脸忿忿,碧水波涛之中不停传来刑天之主的苛责斥喝,简直跟撒泼一样,不可理喻, “三位龙君,你们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各位都在龙宫! 各位有本事拿我人族当血食, 怎么没本事出来见见?! 开门呐!” 第446章 救龙与否 “救什么救?你们想去送死么?” 浮空宫殿构成的“风雷”二字中,佛母冷然出声,眼中满含不屑。 “要想去南域,最快是直直穿过中原,那中原的十家天宗就是再废物,打开护宗大阵总还会吧,元神抱团在青冥中品品茶,喝喝酒,也不算太过麻烦。 怎么,蓝菩你是嫌命长呢,还是觉得自己可以一个打十来个? 老太太脸色有些阴沉,兀自有些倔强地点了点东界所在。 “东界的人皇待选,是天魔宗的道子,几日前被龙君废了道体,已然绝了人皇之路, 你说你想借道东界驰援龙宫,还要问问天魔宗的悲蝶仙尊答不答应。” 沈采颜深深瞥了一眼蓝菩妖圣,抚着手掌冷冷开口。 老太太将手中的拐杖一顿,眉头已然是皱紧了,“你消息倒是灵通得很嘛。” “这种情报,我不信溯雪妖廷没有通传你,便是吟善手中,想来也有北疆传递的消息。 眼下我彻雷妖廷新立,实力尚弱,两位也是出于公心要了这些助力,我且当没看见, 否则,少不得要定个间谍之罪。” 佛母将一拢青丝拂过耳际,明明仙颜上有着绝美微笑,但那眉梢和嘴角,却是有着融化不开的冰冷,细细一看,却又恍若不存,不过却似是让玉颜染上一层凛然之色。 吟善天女却是微微一笑,似要一语道破,“佛母还是不要说笑了,知道你要定律令威严,也不用天天挂在嘴边。 我和蓝菩都已首肯,妖廷除了妖圣和元神,便是金丹和妖王,都在你律威之下。” 此言一出,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被冲淡了一些,蓝菩妖圣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而佛母却是幽冷地扫了一眼其它两位大能,轻嗤了一声,一如既往。 吟善天女盈盈一笑,神色中有着些许无奈,好吧,若不是有我吟善在这妖廷,彻雷之名,大概三天不到就得灰飞烟灭。 “身为妖廷之一,难道眼睁睁看着龙宫陷灭?”吟善天女轻轻拍了拍胸口,浅浅笑着,流露出的风情天然而然,似要让人气血翻涌。 旋即妙`目转向佛母,眉眼尽是柔顺,“还是请采颜拿个主意吧,你心思细密,此事又涉及刑天之主,你的意见无人敢不重视。” “这算是你求我?” “对,算是我求你……” 鬼母凤目一凝,眼中闪过森然亮色,“好,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便说说,愿不愿信,愿不愿行,全看你等,我是决计不会去南域做无用功的。” 蓝菩妖圣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脸,正色看向佛母。 虽说别扭,但理智和既往的事实告诉她,这沈采颜但有所言,无一不中,实在无愧于玉诡之名。 “中原和东界不用说了,眼下都是死路,要想驰援南域龙宫,唯一可行的路线,便是西极! 有五成机会可冲破封锁,抵达南域救下龙宫。” 沈采颜抬起螓首,眸子中荡起自信的光芒。 “西极?”妖圣和天女闻言一愣,不禁同时有些吃惊,万万没想到佛母会说出最危险的所在。 怎么驰援龙宫,两位大能也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在东界和中原中难以抉择。 就像佛母所说,中原最快,但一路上十来个元神恭候大驾,怕是还没冲到南域地头,自己又给陷到中原了。 若是走东界,拦路的元神要少些,但架不住龙宫才坏了东界各家天宗的大计,一旦天魔宗牵头,驰援的妖圣必定被硬生生拖在东界,怕是到了南域,四姓都在开庆功宴了。 至于西极,天女和妖圣是想都没想过,去送死? “虚天要塞和白玉京前些日子猛攻化真妖廷,已然可以断定,是姜师弟布下的惑敌之策。 就是要让人以为他一直在月喜河与妖军对峙,哪想却是以化身指挥,真身却暗渡南域。” 沈采颜眸子中荡起盈盈笑意,微微颔首,似是赞叹,更有好胜的神色浮现在玉颜之上。 蓝菩妖圣也是点点头,甚有气度地开口,“虽说这小子之前让我失了颜面,但不得不说,确实有些厉害。” 佛母莲步款款,施施然走到云台边上,迎着天风嫣然一笑,“唯有这点上,我与蓝菩你算是有着共识。” 老太太哼了一声,不过却是意外地没有反驳。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眼下姜师弟在南域屠龙,还带走了郑家的两位神魔之主。 白玉京和虚天要塞有元神和神魔驻守,从化真妖廷对战的情报来看,各有两尊神魔在要塞和玉京中。 所以,西极的元神战力大多被牵制在月喜河,剑宗的元神不敢出门,唯有化龙海府可作阻拦,绕开海府宗门所在,两个元神没有因果,不会不知趣。 所以北地若要驰援龙宫,此时的西极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妖圣和天女眼中顿时熠熠生光,不想难解之局被佛母如此一拆,却是给抖了个明明白白。 “如此计划确实比中原和东界两路更为合适,为何你还说只有五成机会?”蓝菩妖圣一扫阴霾,细细咀嚼了一番佛母所言,却是主动开口询问。 佛母闻言嫣然一笑,轻柔地摇头,“因为另外五成,蓝菩你会身死道消。 我既然可以想到这些关节,姜师弟自然也会清楚,岂能不防着这点。 若是我彻雷和溯雪的妖圣到了西极,四尊神魔、两位元神直接舍弃白玉京和虚天要塞,齐齐掩杀过来,海府的两位元神再断掉通向北疆的归路,不知妖圣可能活着回来继续当我彻雷妖廷的国师?” “不可能,化真妖廷在旁边虎视眈眈,姜默舒怎么敢舍弃月喜河?”吟善天女当即深吸一口冷气,似是有些不信。 “刑天之主叫惯了,怕是都不记得姜师弟以前叫默剑了吧, 他是一个剑修,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他来说,划算得不能再划算了。 若我是命昙宗的宗主,能拿白玉京和虚天要塞,换蓝菩你的性命,或是换那迦云真入了陷阱,我定然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佛母看了看妖圣和天女,妙`目又投向云界下的众生,神情中似是慈悲,又似是一视同仁,如同看着一枚枚的筹码。 “而且,若是我没有猜错,便是妖圣运气不错,冲到南域,能不能救下龙宫,也只有五成机会!” “为何?”蓝菩妖圣沉声开口,已然对驰援龙宫之事不太看好。 “一天,只有一天时间, 姜师弟其实也在赌,一天之内不见得能攻破龙宫的大阵, 不过围点打援却是简单多了,前去驰援的妖圣大约是没有大阵护持的。” 佛母青雅悠然地开口,笑得都有些痴了,“如此多的障碍与陷阱,蓝菩你还要去送死嘛?” 妖圣和天女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云台上唯有天风继续嘶吼着,似要不服鏖战。 良久,老太太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默着转身离去,步履间却仿佛又老迈了少许。 …… “唇亡齿寒,必须救下龙宫。” 化真妖廷没有国师样的国师,冷静地开口,“只要其它妖廷不蠢,必会派出妖圣驰援,只要攻下地脉的节点,三位龙君便能破出生天, 至于龙宫倒没有关系,只要龙君在哪里,哪里就是龙宫。” “云真,我化真妖廷新立,与龙凤二族还未曾定约,虽然我是蛟属,但其实无须顾虑我和龙宫的关系。” 琨蛟妖圣脸色一变,连忙开口。 “我还是焚蛇血脉呢,多少也和龙属能攀上亲戚,不过这与血脉无关。 我妖族以龙凤二族血脉为尊,若是真龙血脉尽毁,实在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迦云真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不过,去支援的妖圣最多只能有两位,另外四位却是要留下来打通道路。” 打通道路?妖皇和几位妖圣都是一脸茫然。 “若是北疆那边够聪明,更不怕死,驰援的妖圣当会选从西极冲入南域,为防止西极的元神战力舍弃月喜河,我要留点人手。” 迦云真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想起和默剑的交往。 当日剑宗斗法,道子扬名,剑鸣三铮成为双英佳话,而这最后一铮正是, 我见不爽,征伐无道! 这哪是伐无道?这是要掘妖廷的根!这是要捅破天啊! 他是万万没想到,神魔之主居然留了个替身,悠悠然然跑去屠龙了。 诚然,那几位龙君眼高于顶,龙属妖族天然傲视群妖,也只有凤廷能与之一较。 不过龙族极淫,龙族血脉的广洒,确实为所有妖廷带去了源源不断的新血。 若是失去真龙一脉,以孤高著称的凤廷,哪撑得起妖族血脉的精进和淘换。 想到这里,迦云真已然拿定了主意,“妖圣听令,就以琨蛟妖圣和啸铁妖圣驰援龙宫,无需冲击人族战潮和四姓元神的阵势,全力打通地脉节点即可。 其余妖圣轮番冲击虚天要塞和白玉京,迫使神魔尽数现身,不能擅离此地。” “得令!”各位妖圣齐齐拱手。 十息过后,戾煞军威弥漫天地,将连云战堡和万妖本阵勾连在一处,化为矗立在天地间的一座雄城,好似云界被捅破了一个大窟窿。 “对面的,前些日子把我等骗惨了,今日大家也别闲着,就在这月喜河分个高下。 那嘴贱的阎罗天子呢,出来受死!”焚南妖圣一马当先,化出妖圣真身向着白玉京撞了过去。 两道光华却是冲上了青冥,向着南域龙宫的方向直直射去,如雷似电,狂飙风卷,只为要抢出天地中最尊贵的妖族血脉。 妖圣为刃,直抵困龙之地, 踏破浅水,力保众妖之天。 第447章 龙陨宫碎 轰隆隆! 巨大的漩涡直通海底,如同一只巨兽匍匐着,恐惧着,张开了待人欲噬的森然巨口,露出孕育在腹中的无价宝珠。 龙宫不断爆发着各色龙气神通,或是青蛟浩浩荡荡,冲天而起,又有玉爪凿穿碧波水壁,将之打得向下凹陷,更有成群血色巨鲨烈烈撕咬,冲出龙宫。 无光渊海最深处的珍物,正爆发着最后明媚,就如一尾灵鱼莫名落到了瀚海中,狠狠的跳动着,挣扎着,哪怕鳞片脱落,哪怕伤痕遍体。 可惜,从最开始的刚猛反抗,已然逐渐变成无力的扭动。 姜默舒踏在刑天肩头,神魔身上散发出沉沉威压,巨大的斧刃洒下宛若璧月一般的光。 明光辉映在碧波中,摇曳于深渊之下,似是铁衣寒,似是征尘漫,将龙宫华丽化为了桂宫冷艳。 赤发神魔高举双臂,宛若托举着星辰日月,似是在推开汪洋大海,蛇身在波涛中若隐若现,每一次蜿蜒摆动,无数的玄黑水雷便会从漩涡水浪中飞出,好似灵鱼盈盈欲跃。 密如骤雨的葵水阴雷,星星点点,伴随着沉沉闷震,从四面八方向着龙宫破袭而至。 下一刻,便是冷光乍亮,雷光如水流淌,莽莽撞撞,银银晃晃,如同痴心欲赴惊鸿一场,似烟盛放,璀璨一瞬却于无底之渊邀得流光,得一个痛快酣畅。 万千年完好无损的龙宫大阵,已然好似蛛网一般裂了开来,滋灵珊瑚,映剪玳瑁、引渊珍珠……各色水属的极品灵材四溅乱射,或是任水雷磨为齑粉,或是撞入飙卷的碧波之间。 姜默舒轻轻一笑,不过眸子中却没丝毫放松,龙宫为妖族至尊血脉,便是不思进取,也不该只有这点底蕴。 道子沉默看着龙宫,沉默地御使赤发神魔,以无穷无尽的葵水真雷,消耗着对面,更是在挑逗着对面。 对于已然上钩的真龙,虽然心急,却也不能莽撞,若是一个不小心让大鱼给跑了,那才是无语对东风,无颜回西极。 碧波丝纶明月钩,独钓龙宫浪为舟,听闻命血可消孽,寸心此外更无求。 昂! 惊天龙吟已然打断了姜默舒的沉思。凛凛龙威冲天而起,似有着无穷的怨深,更有着难言的恨重,恰似自在跋涉的云气被厚重山峦所阻拦,便要以身化血,遍染河山。 龙气一缕缕四下激射,好似有绝大的恐怖已然压抑不住,要从龙宫中爆发开来。 姜默舒当即眼前一亮,这几条泥鳅当真沉不住气了,“各位龙君还算明白事理,哪有闭门将客人拒之门外的。” 龙气凝为真形,愤恨激烈的斥喝之声,回荡在巨大的漩涡之底,轰隆轰隆,激荡得碧波都向后凹陷了数尺, “姜默舒,你何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你以后注定会成为元神,大家都是长生久视,俯瞰春秋之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龙宫自问也没有得罪过你。 若是因为三位龙君的因果,我龙宫可立下道誓,绝不追究!” “斩草除根不是更好?”儒雅道子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眼神中露出的森然杀意,烈烈煌煌,无边杀孽狱我,即见无量光善。 便是青丝得幸,胜过了朝夕不停的光阴,岁岁赴春景,总不好天地未明净。 没有半分缓和的言语,宛若一川浩浩荡荡的冰河,砸在三位龙君的心头。 龙心冷了个剔透,更是绝了三位龙君最后的一丝希望。 眼前这杀才,竟是连谈都不愿意谈。 三位龙君对视一眼,沉吟着,随后同时决然地点点头。 玉君转过身来,眼中顿时生出睥睨傲然之情,“你们都听到了,外面的刑天之主没有一丝妥协的可能。 也不需要抱什么侥幸了,你等尽数以命血共祭龙气,龙脉该有龙脉的死法! 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天地龙脉的传续。” 立在殿下的一群,正是诸多龙子龙女,个个身着华服,均是气度不凡。 龙子或是英武无双,或是外朗承权,或是骨像旷世,或是威凛御然。 龙女俱是螓首上玳瑁生光,蛾眉间微凝盈雨,柳腰宛若约素,皓质芳泽尽显绰态丽姿。 当先一人的容颜上满是凄苦之色,已然是沧桑晦暗到了极点,语气中更是痛彻心扉,“我龙宫有此一劫,想来是避不过了,不过还请三位君上保重,他日再起龙宫。” “爹爹,女儿去了!”一位龙女盈盈向青君拜倒,凝脂面容上已是黯然垂泪,“爹爹和两位君上必能破开生天,不过爹爹以后切莫要执着于寻仇刑天之主。 若是他年春来碧归,便算是女儿来向爹爹尽孝了。” 青君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酸,各脉龙子龙女虽然也有少数陨落在外,不过大多都能尽享阳寿,今日却要尽数应劫在此。 妖族入主这方天地后,当真从未如此憋屈过。 不过龙宫陷入死地,只能以非常之法才能破开生天,可是…… 青君的嘴唇嗫嚅了两下,心头的悲怆已然有些压抑不住,这些都是各脉真龙的嫡血至亲啊。 “一着不慎,被对面锁了地脉,定了洋流,遮了天光。 眼下只能想办法拖下去,待其它驰援而来的妖圣,将地脉破开。” 玉君轻轻摇了摇头,面色凝重无比。 诸多龙子龙女互相看了看,有的慷慨踏前,有的却是簌簌发抖,更有几位已然跌坐在地,眼眸中似是失去了生气和活力,唯有惨然。 “真龙不死,龙脉永续!” 轰! 当先的那位龙子已然炸成了一团血雾,脱体的龙魂带着最后的意志,向着三位龙君轻轻点头,旋即狭裹着血雾,冲上大殿之顶,浩浩荡荡直冲龙气之中,将之染上了瑰丽的一抹血色,幻丽无俦。 “爹爹,保重!” 龙女起身,眸子中却有着盈盈泪水滚滚而落,下一个瞬间已然是桂陨兰凋,珠沉玉没,一道紫烟倏地消散开来,汇入龙气之中。 一位位龙子和龙女陨落在龙宫之中,尽数化归浩瀚的龙气,宛若落叶归根。 到了最后,终是有龙子忍不住了,跪伏在地凄惨悲泣,“老祖,我是你最喜爱的孙儿啊,我不想死! 我不是怕,几位龙君都说过,我天生就有异象,血脉中更有莫大灵异,有望衍化出一脉新的真龙,我是不甘心啊。” 青、玉两位龙君都是沉默不语,探询的目光旋即落到了血君身上。 血君沉吟不言。 “老祖,已有如此多的兄弟姐妹投入龙气,想来已足以发动神通,我恳请自留一命,我要留着有用之躯,再开一脉真龙。” “要不为将来留一丝念想?龙宫既要存续,也要壮大!”青君终是有些不忍,主动开口给了血君一个台阶。 眼前这龙孙确有气运机缘,血脉生出了灵异,有极大可能成就真龙,今日之前,几位龙君都视其为珍宝,是龙脉大兴的象征。 血君走到龙孙身前,看着自家最喜欢的孙儿,喟然一叹,“痴儿,你当会是徜徉天地,嬉戏汪洋的真龙啊,我与其它龙君都看好于你,你确实该活下来,你就是龙宫的将来!” 一滴血泪却是从真龙眼角滑落,下个瞬间,龙孙却是被龙吟震成了齑粉。 “可惜,今日这关都过不去,哪里还谈什么将来!如今所有龙子龙孙都死了,龙脉该有龙脉的担当,我无颜留他一命。 我等活着,龙宫就在,我等死了,龙脉就绝了!” 血君看向其它两位龙君,面容上露出决然之色。 “好,就以龙脉最基础的神通,也是最强的神通,硬顶刑天之主,我不信撑不到妖圣破开地脉。” 三位龙君同时猛咳一声,俱是从口中吐出一枚晶莹的珠子,龙珠! 倏地,三枚龙珠已然疾电一般冲入浩瀚的龙气。 咔嚓!咔嚓! 万千龙气刹那间已是变得狂暴无比,似蛟走水,如蟒盘山,宛若鱼跃龙门,好似虬腾夭矫。 翻江倒海一般的龙气以龙珠为凭,爆发出一抹奇景,龙气交织已然化为真龙,宛若庞大的山岳出现在了漩涡之中。 昂! 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真龙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凛凛龙威,浩渺龙吟不绝于耳。 明月斧光横空斩来,轰然烈烈,让人心生恐惧。 刹那间,山岳大小的龙尾却是排山倒海似地扇了过来。 轰! 明月似的斧光被高高弹起。 龙尾上生出巨大的伤口,真龙的双眸已然变得赤红,森然巨口中吐出浩瀚的龙吟咆哮。 刑天战意锁不住?姜默舒的眸子中现出诧异之色。 这龙气幻化的真龙很是厉害啊,神魔战意刚一锁定,当即就移灵换识,竟然让刑天没法在对攻之时占得先机。 而且龙威更是不输刑天半点。 却在此时,龙气中红光一闪,龙尾处巨大的伤口,当即完全复原,就似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一般,唯见龙气氤氲,透射`出隐隐的毫光,活脱脱一头上古神兽,穿过岁月的间隙,降临世间。 刑天已然再度冲击而上,横冲直撞,宛若活过来的山岳,轰轰隆隆之声,震得人耳鸣目眩。 坚实无比的大盾正正顶在刑天的肩头,好似汹涌澎湃的狂潮破决而出,奔流向前不望回。 真龙眼中闪过一抹讥笑,将龙首一顶,狰狞的龙角上毫光大放,宛若一圈圈瑞气,璀璨绝伦。 轰! 震撼渊海,碧波漩涡中爆发出冲天巨响,至刚厚重的坚盾上顿时出现道道的裂痕,宛若未冻透的冰面,裂痕还在不断蔓延。 刹那间!坚盾之后,神魔肩头,骨玉一般的光芒大炽,好似混沌中`出现一道裂缝,漏进了一缕天光。 “兵威冲渊海,杀意覆沧波,请破伪龙!” 姜默舒无悲无喜,无悔无惧,合身一刀斩在龙首的犄角上,虚空中顿时现出狰狞的神魔虚影,耳鬓如剑戟,仰天怒咆哮。 悍勇神魔擎住狰狞龙角,咔嚓之声宛若天崩地裂,蛮狂烈烈的杀性搅荡虚空,凶睛上铮角则是利剑一般扎进神魔虚形。 噗哧! 一口真血从姜默舒口中喷出,心神赶紧往刑天一映,神魔当即丢开巨盾,捞住神魔之主疯狂向后退开。 “龙君,有些厉害啊。”姜默舒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由衷地赞叹道,“我这一刀专破各类幻身,无往而不利,不想今日却是让三位龙君见笑了。” “好说,当日`你以这神魔刀意破了我龙宫的闹海趣龙,怎能在同一个地方再栽个跟头。” 三位龙君的声音从真龙口中传出,满是忿怒,“你可以用刑天战意锁人,我们自然可以用移灵换识来破解。 你以神魔刀意破诸多幻灵,这龙气凝成的真龙,却是灌注了龙宫所有龙子的血肉和龙魂,幻假为真,有形有质有灵。 大道至简,有法必有破,神魔也不是无敌的。” 姜默舒有些遗憾,谁说真龙是顽固不化之辈,不管斗法经验还是神通底蕴,都实在有些骇人。 这些真龙当日见识过刑天神魔和蚩尤真意,转头就能拿得出克制之法,实在令人有些吃惊。 幻化出的真龙张着森然巨口,巨大的瞳孔中倒映着吐血的神魔之主,龙牙狠狠一错, “姜默舒,便是你身为初代神魔之主,能够御使神魔更多一些时间,但两尊后天神魔的负担,当是非同小可。 你斩了赤君,然后马不停蹄地围住龙宫,还要以共工神魔定住洋流,汇聚水雷,你的心神道体又能坚持多久?” 姜默舒默然无语。 “几座妖廷的妖圣,正电闪星驶往南域杀来,都是来救援我龙宫的! 昂阴他们四个能挡住几个,三个?四个?还是五个六个? 妖廷除开龙宫,还有七座,便是一廷只来一位,也是七位妖圣,南域四姓拿什么挡? 地脉节点共有十二处,南域人族拿什么来守?拿天灵盖么?” 鳞爪飞扬的真龙,发出撼天龙吟,如在海渊中炸起天雷。 姜默舒似是有些疲惫地抚了抚额间,“龙君到底想说什么?难道大家不打了?” 这一问,倒是三位龙君有些沉默了,如此血海深仇,又岂是一言就能放下的? 真龙盘绕在龙宫之外,犹如护卫着最珍贵的珍宝,贪婪且忠诚,也像是警惕的凶兽,在小心翼翼防备着,另一只凶兽正蛮横地龇牙欲扑。 姜默舒笑了笑,目光沉凝,“龙君真以为我要破灭龙宫需要一日一夜?” 什么?听到神魔之主如此一说,三位龙尊已然有些色变。 道子深深吸了口气,又细细瞥了瞥瑰丽无匹的龙宫,似要将之狠狠刻在心头一般, “龙君刚刚有句话说得好,有法必有破,没有什么神通是无敌的。 这龙气幻化的真龙是真的厉害,全面克制我的刑天和神魔剑意,三位龙尊还以龙珠勾连在内,更是如虎添翼。 不过弱点也很明显,就是需要龙宫积蓄的龙气为根基,所以这神通一旦使出,大约各位龙君也出不了龙宫了。” 三位龙君已然感觉到对面道子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就如笨拙的大鱼遇上了噬血的恶鲨,冥冥中已然知道有大恐怖即将降临。 “我这共工除了御水威能,恰好有一式神通,专破不动如山,还请三位龙君品鉴。” 龙君瞳孔中散发出恐惧的味道,已然看到儒雅道子立在了赤发神魔的身侧。 赤发蛇身的神魔在渊海中发出怒吼和咆哮,宛若天河震怒,倾覆天地。 “……万物无生将灭!凡事不周则怒触之!”宛若天地轰鸣的神魔真言从儒雅道子口中缓缓吐出。 霎时间,浊浪滔滔而至,神魔巍巍撞来,宛如以地触天,天塌地陷,气象宏伟至极。 巨大的漩涡消失在渊海之上,澎湃水浪似是淹没了所有的惊叹和恐惧,将一切仇怨因果尽数吞噬在碧波之下。 真龙战于野,血染玄黄不曾退, 亢龙或有悔,虽悔亦堪追。 真龙陨,龙宫碎, 自诩池中物,滔滔岌岌化鹏飞。 第448章 龙争一刻 “若景星是龙家人该有多好啊,虽说是操心了一些,但是哪怕付出再多的心血,若是有这等宛若天地珍宝的后辈,就是死了也值了。” 浮斡仙尊昂首看向沉沉的玄阴铁幕,眸子中流露出灼灼的羡慕,自言自语地叹息着,“虽说默舒接纳了予晴为道侣,我这义父也沾点光,不过总归是隔了一层。还得是昂阴那老小子运气好!” 倏地,幽沉的巨爪虚幻而飘渺,宛如带着煞人的春风,悠悠然拍击过来,大巧不工不见半点杀意,如同慵懒地想抚过天地日月。 仙尊口中咄喝一声,捏住拳印向下一挥,空中忽然出现一道幻形,方寸大小,如龙似蛟,瞬间已然暴涨到两百来丈,眼带凶神,身有瑞霞,射`出万道毫光。 沧浪之上,青冥之下,灼灼明光骤然炸亮,龙蛟仰天咆哮,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气机相激,两道神通轰然爆发开来,霎时间碧水生出浩瀚波涛,倒冲天际,犹如飓风过境一般。 “混账啊,姜默舒是大骗子,郑景星是小骗子,居然合伙来坑龙宫?!” 啸铁妖圣从滚滚水雾中跌撞而出,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妖圣这话就奇怪了,怎么会是骗,默舒来我南域探亲,刚好听闻景星被妖圣追袭,他二人气性相投,故而默舒才愤然出手。 难道只许龙宫来掠夺血食,不许我南域人族反击?” 浮斡仙尊故做严肃地开口,不过眸子中的笑意却是止都止不住。 啸铁妖圣冷冷一笑,抬起猫爪点了点沉沉幽邃的碧海,十二道光柱接天连海,宛若最为坚固的牢笼,天风烈烈,吹之不动。 “十二处地脉节点,只要打通任何一处,便能破此困龙之局。 眼下我和琨蛟来得最快,你等还遮拦得住,等其它妖廷都来了,一起四下围打,我不信你们还有抵挡的可能。” 浮斡仙尊呵呵一笑,“这是我南域四姓的事情,就不劳妖圣操心了。 已然送走一位龙君,便是功亏一篑,也不过略微有些遗憾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我也没想到,默舒的胃口会这么大。”啸铁妖圣见此处占不了便宜,也不再逗留,身形一幻,向着其它地脉节点破袭而去。 见到妖圣离去,浮斡仙尊却是收起了眸子中的笑意。 在天地中长生久视,等了无数春秋,先祖的心愿终是有望在今日得以实现。 浮斡仙尊甚至感觉远处的战潮,脚下的碧水都有些不真实,宛若一个让人心甘情愿沉沦的梦境。 在这梦境中,有意气儿郎带来万般烈烈萧杀,有四姓嫡传洒下一捧热血入画,更有龙君以头颅全了因果杀伐。 真是好美的梦啊,浮斡仙尊可以明言,自入道以来,这是他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一天。 而且今日,还会有更幻美的朵即将绽放。 只要,只要妖圣来得少一些,来得晚一些,给默舒再多一点时间,便能成就覆灭龙宫的全功。 机会只有这一次! 遥望远处碧波上巨大的漩涡,以及冲天而起的剑柱,浮斡仙尊沉吟了片刻,收拾起心情,静静立在天风之中, 踌躇满怀,似在期待龙宫破碎于渊海,也似在等待妖圣的到来。 …… 轰! 暴烈的神通飙射`出烈焰滔滔,声势喧天,万千火凤炎凰宛若霞帔明冠。 赤艳红彤便是将天与浪,都染得艳`丽亮眼,云界和碧海被照耀得宛若洞房一般,日月似红烛,漫天明色妆作深浅无。 “很好,溯雪、彻雷、流明都没有派出妖圣来援,身为妖廷居然如此没有担当,简直是废物不如。” 一位丽人踏在云端,英雌高挑清丽,周身红霞如火,祥云如织,仙颜上更是星眸炯炯,射`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身穿明光凤袍,英姿妍态一表无遗,只见炎波烈烈,形神煌煌,细眉凤眼极具昭昭威严。 不过眸子中射`出的冷光却是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倒是你们化真妖廷有些意思,虽然还没有和龙凤两族定约,却派了两位妖圣过来。” 丽人眸子中射`出的犀利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谢过 可惜他要留些人手缠住西极的元神战力,这样才能让北疆驰援的妖圣没有后顾之忧。” 琨蛟妖圣不卑不亢地开口,语气虽然客气,却也只是客气。 不过妖圣的心头,却是有着深深的叹息,没想到流明妖廷居然被吓破了胆,这种时候还留着妖圣防备化真妖廷,又或是怕沾上刑天之主的因果,真是何其愚蠢。 而且更奇怪的是,北疆两座妖廷也没有驰援过来,彻雷妖廷和刑天之主仇深似海,为何会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此一来,驰援到南域的妖圣只有五位。 而对面除开南域四姓,还有两尊神魔虎视眈眈,一位元神刀未出鞘。 算下来,单论人数,反而妖廷这边要吃亏一些。 “可惜我凤廷的九凰眼下只有我能抽得出身,不然岂会被这三家混账拖了后腿。” “眼下,少了三位妖圣,却是做不到一一抵住对面元神和神魔,再由剩下的妖圣从容破开地脉节点。 向来龙凤为尊,加上这次还是驰援龙宫,还请 琨蛟妖圣叹了口气,向着丽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其它妖圣都知道凤廷从来都是这般作派,向来孤傲孑然,不是针对谁,是针对所有妖族。 便是琨蛟妖圣自己,都没有半点面色不虞。 “就算缺了三廷废物,真当我救不出这几头蠢龙?”丽人冷冷一笑,凛然的气势如金阳耀眼欲化炎天,红妆霓裳似要将乾坤尽染尽癫。 “若我不在此处,你等定然束手无策,偏偏我来了,龙宫那几头蠢龙便注定死不了!” 此话一出,几位妖圣都是神采奕奕地看了过来,这凤廷最为清冷自傲,既然出言如此肯定,必是有绝大的把握。 “天光、地脉、洋流,只要破开一处便可。 定住洋流是神魔的御水神通,位置在龙宫那里,若能冲到神魔面前,龙宫之围早就解了。 天光被玄阴铁幕所罩,但防御太强,急切难破,好在也将郑姓元神给定在了云界中,半点都机动不得。” “放长击远?以各家血脉神通遥遥轰击天幕?”啸铁妖圣一凝眉眼,这倒也是个办法,以琨蛟妖圣的血脉大神通,正好合适。 况且,若说 “不行!如此太慢!而且两尊神魔和东界元神也会前来干扰。”琨蛟妖圣摇摇头,沉着发声,直接指出了最大的问题所在。 “确实太慢,所以还是破开地脉节点才是十拿九稳! 琨蛟你来抵住两尊神魔,啸铁找那东界元神,还有两个南域元神,疾崎和凌唐二位便根据自家神通的克制自行挑选,只需要把南域龙家留给我就是。 我把他打杀了,他守着的地脉,自然就破了。” 龙家?!四位妖圣顿时吃了一惊。 “当年龙家先祖本是一头真龙,最后却是自破龙躯血脉,纯以龙魂化入人身。 这桩公案各位大概都听过,后面的因果不提也罢,不过那真龙最后也只证得了人族金丹,三千阳寿一到便化归了天地,只在南域留下了龙姓一脉。 没想到后代里倒出了个争气的,证了元神,便是那浮斡。 不过龙家的根基还是在那一缕龙魂,恰被我的神通所克制。” …… “不想来的是前辈,龙家后人有礼。” 浮斡仙尊沉声开口,双目中满是感慨和叹息,更有着一丝决然。 酷烈霸道的灵焰已然笼罩了四面八方,宛若天地生红霞,赤虹绕乾坤。 “你居然认得我?” 浮斡仙尊点点头,不由得苦笑一声,“先祖留下的嘱咐不多,不过其中有一条,却是让我等后人遇到前辈,替他道上一句,抱歉!” “你以为你如此说了,就能保住性命?” 浮斡仙尊有些尴尬地摇摇头,“前辈既然来了,我倒是不敢如此自信,不过,先祖还有一句话,也是让后人带给前辈的。” “不悔!” “不悔?他也配说这二字?!” 过了几息, “你该知道,有那人立下的龙魂道誓,我要杀你并不会费多少力气,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那几头蠢龙是蠢了些,但这龙脉却是不能在天地中断了。 你让开,我姑且饶你一命。” 浮斡仙尊神色顿时肃穆,缓缓地摇摇头,“先祖说过,龙可为人,也可为妖。 他之所以选择成为人,是因为龙宫已然走上了歧途。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龙宫覆灭,因为只有如此,无论人族还是妖族,前路才不会被血脉所禁锢。 一龙落,万物生。” 龙家元神长叹一口气,“先祖的话,我觉得有道理,覆灭龙宫是龙家人天生的使命,我不敢退,也不能退!” “以龙宫的底蕴,撑住一日一夜怕是不难!你觉得你能挡住我多久? 郑家元神动弹不得,其它元神和神魔都有妖圣上前抵住,你能挡我一柱香,还是两刻钟? 我打杀了你,照样有充足的时间破开地脉,你不过是白白送死!” 浮斡仙尊眼中倏地一亮,生出有些释然的光,“也许我入道这么久,就是在等这一刻呢。默舒在下面拼命,我不能拖他的后腿! 至于一柱香,还是两刻钟,倒也不重要,哪怕多个数十息,也是多出一些希望。 前辈若要破开地脉,还请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仙尊口中龙吟顿起,一声接着一声,惊天动地,似在呼战,似在独白, “龙临沧浪骨血烫,有鳞映光志满腔,不畏浮云遮望,只怕空梦一场,若幸龙宫得葬。 真龙尚在,我等就是真龙啊!” 漫天龙气尽数化龙化蛟,宛若雷霆疾电一般,横空交错,急如星矢,异彩纷呈,气象恢弘至极,竟然主动朝着 轰隆! 宛若天劫炸响,无数龙蛟似是扑向火海的飞蛾,如同赴一场间隔无数年岁的约会,去赏赤红明霞,似是一段佳话。 “你要找死,我便成全你,横竖你龙家背了龙宫,背了妖廷,更背了……,当是死有余辜, 今日还敢挡我营救龙脉,我就要让你知道,为何龙凤之尊是天地都承认的。” 无数的灵焰连成一片,犹如一根根绚丽的翎羽并排,流转不休,熠熠生辉,便是虚空都似乎燃烧起来了。 滚滚火云放出霞光万道,豁然暴涨,飘摇飞扬,要将万千龙蛟尽数吞噬。 噼啪! 炸裂之音宛若骤雨打湖,响彻不停,漫天龙蛟已然尽数被排山倒海的火云卷入,宛若落入了焚灭天地乾坤的洪炉,连渺渺青烟都无,直接化为了乌有。 更多的龙蛟却是凭空腾起,争相勃发,没有丝毫犹豫地撞向火云,便是任何声势都被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明光宛若青虹灵剑,气机交感,直直向着浮斡仙尊刺去。 龙家元神心下一痛,仿佛被定住了神魂,竟是半点闪避不得,漫天的龙气,护身的神通都似无视了那道明光。 丽人面上冰霜不化,眸子中却似有着淡淡怅然,转瞬之间,这抹无端心绪已然被镇消在灵台之中。 不过英丽凰女的耳畔,好似响起了幽幽的对白,一如当年。 “如有一日,我想刺你一剑,你可会躲?” “既然是你想刺,我怎么会躲?便是我的孩子,你若想收拾收拾,他怕也不敢躲。” “为何啊?” “你猜!” “前辈能留我三日性命处理后事,浮斡不胜感激。”龙家元神惨然笑笑,无奈地看向身后那骨玉一般的撑天剑柱,发出沉沉的叹息。 可惜了,万万没想到,功亏一篑的原因居然是在自家这里,好一场美梦啊,奈何却是要醒了。 默舒,抱歉了。 “龙脉我一定要保,谁拦谁死,有人跟我说要覆灭龙宫,要放弃血脉,甚至要放弃长生久视,可是他可曾想过……” 待我破开地脉,让那几头蠢龙,继续愚蠢地活下去。” 浮斡仙尊叹了口气,“前辈动手吧,不想今日败因是在我身上,虽然身死道消,却也不悔。 不过,便是今日不能覆灭龙宫,我南域有景星,西极还有默舒,我坚信他们二人联手,必然有一天能够屠灭真龙血脉。 前辈你保得住龙宫这一次,但绝不可能次次都能保住。” 话音刚落,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爆发开来,碧波静水瞬间化为了汹涌波涛,掀起万千道浩瀚的水柱,冲天而起,顿时天摇地撼,沧海云界齐齐回应。 巨大的海潮淹没了远处的漩涡,宛若天地相合,晃眼间崩炸开来,爆发出沛然难挡的巨力,这处海域宛若遭受到了开天辟地以来最恐怖的灾劫。 整个天地顿时变得昏暗无比,沉沉闷闷,泣血一般的雨水缓缓落下,泛着红,蕴着伤。 倏地,浩瀚的悲哀不知所起,突入其来,在所有生灵的心头冒起,仿佛日月之下,一曲绝唱难言世事沧桑。 所有人都惊呆了,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又或是在天地中静看春秋、落子布局的元神和妖圣。 良久,欣然的笑意顿时浮现在浮斡仙尊的脸上,刹那之后便化为若癫若狂的大笑,恣意,眉头都挑了起来,笑得甚至有些放肆。 再无遗憾的眉眼中满溢出淡然,似是忘却了生死, “前辈,好像无须以后了,龙宫血脉已绝, 这一刻钟是拿我的性命所换,实在是太划算了。” 第449章 真龙一诺 金阳的余辉终是滑落于沧海,取而代之的,是纷纷洒洒的月华,如梦幻飘渺的雾气散落在碧波之上。 波涛激荡的声音为夜色添上了一抹银潮,浩渺烟波妩媚得让人心醉。 道子踏月而来,儒雅轻笑,默而无言,染血的衣衫略微显得有些凌`乱,随意飘动在天风中。 琨蛟妖圣却似在道子清亮淡然的眸子中,看到了血海滔滔,看到了杀意如潮,如一把无鞘的骨刀,冥冥杳杳,不经意间已是寒芒先到。 怎会有如此道子,怎会是如此杀才?!妖圣的心头已然泛起了沉沉的懊悔,若是自家能早些看到万妖军的战报,万万不会让这人成长到如此可怖的程度。 一日之间,孤持骨刃恃险绝,神魔踏浪欲沁红,龙宫覆灭,真龙尽陨,天地间最尊贵的血脉终是归于了波涛。 妖圣的驰援,没有了意义,八大妖廷已然被灭了一廷。 这是在渊劫中首个被毁灭的妖廷,从妖魔入世以来,从未有过,妖族在这天地中长盛永续的局面,如泡影一般被打破了。 这才多少年?无论对面用了什么手段,妖圣陨落,妖廷破灭是铁一般的事实。 天地中的局势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琨蛟妖圣很是无奈。 远处的楼船战潮却是爆发出惊天的欢呼,一波又一波如潮如浪。 “龙宫已破,麒麟威武,刑天无敌! 各色神通光华直冲天际,仿佛干涸了无数岁月的土地,被甘霖浇个剔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青翠嫩芽。 “各位妖圣难得来南域,可惜我也只是蹭吃蹭喝的客人,倒没办法好生招待各位。” 万千咆哮的神通光华中,道子显得彬彬有礼,恰似漫步浅笑观沧海的雅致,挺拔的身影,如剑如岭一般清晰可见。 映着如水的月光,似有难言的寂寥萦绕在眉眼山海,明明摊开的双手中空无一物,配上嘴角若有若无的浅浅勾起,却似万法不拘,无碍无阻,宛若永不熄灭的业火,要索命消孽偿以血。 姜默舒眉眼中有着森冷之色。 特意选了执掌水韵的共工神魔,正是为了一举破袭龙宫,将妖族的气运也好,底蕴也罢,直接废掉一部分。 虽然机会只有一次,不过一次也够了,便是引起各大妖廷的警惕也无妨。 毕竟龙宫覆灭,天地中的龙血便失去了根基,只会越来越少,而龙魂则留在了人族之中,开枝散叶,愈发壮大。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是天地遍膻腥又或是乾坤得清净,自有神魔说与诸圣听。 道子身后立着诸位元神和神魔之主。 诸位妖圣回过神来,发现无言以对。 因为下个瞬间,两尊神魔已然出现在儒雅道子身前,凛凛生威,铮铮欲出。 “亏得景星统御战潮抢出了时间,加上各位仙尊全力遮拦,总算是斩杀了那几头泥鳅。 不过浮斡仙尊却是遭了你等的重手,因果亏欠我就懒得计算了, 谁出的手,且来分个生死。” 姜默舒淡淡扫了扫对面,不过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似乎被霞帔红妆的丽人戳中了弱点,兀自强硬地开口,“那凤廷妖圣何不上前试试,也许当场就能了结龙宫的因果。” 灵焰丽影顿时勃然大怒,正要上前,却有一道身影挡在了两人之间。 “默舒,龙宫一个不慎,被伱抓`住机会覆灭,实在让我等有些吃惊。 既然结下如此大的因果,各家妖廷自会集中力量对付于你,却也不急在今日继续斗战杀伐。” 琨蛟妖圣摇了摇头,口中发出沉沉的叹息。 “原来是琨蛟大圣,云真有心了,居然派了你和啸铁二位过来,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无以为报。” 道子笑了笑,玉白的骨刀已然执在了手中。 诸位妖圣都是眉目一凝,对面是要拼命?那元辰白骨神魔都已是撑不住,被迫收了回去,这刑天之主御使两尊神魔还能继续斗法争胜? 姜默舒眸子中透出冷冽的光芒,抿了抿嘴角,“不过有三座妖廷没来,看来各座妖廷的关系,也不是很好嘛,五位妖圣既然来了,怎能不多看看南域的风光。” 刑天已然悍烈扬起手中的巨大斧刃,赤发神魔的脚下生出了层层排荡的碧波惊涛。 “默舒何必来试探我等的胆量,来之前云真就说了,此行目的只在解救龙宫,其它的都无需考虑。 再说,你也教会了我化真妖廷一个道理,那就是步步为营,不赌为赢。” 琨蛟妖圣向后退了一步,侧身对着 龙宫的覆灭已然说明了太多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来应对后面的天地变局。 他让我带句话给明凰,大凶多伏于不甘处,握住了还当放手,不受他人捉掇,便可以远其害全己身。 龙脉断绝已然是定局,凤廷却是要一肩挑起妖族的日月,前面荆棘泥涂众多,也有大好光景,无须计较一日的得失。” 丽人仿佛浸泡在寒意森森的冰川中,绝美容颜上满溢着一股沉沉的杀意,绝无半点虚假,霞帔被天风吹拂,在她身后肆意地张扬飞舞,宛若绚丽的灵焰包裹住一枚冰晶。 “琨蛟,你家国师说得对,我为凤廷 炽炽灵焰升腾而起,弥散爆裂开来,唯有一阵氤氲瑞霭留在了原地,凤廷妖圣已然冲上了青冥,在虚空中荡起层层涟漪。 其余四位妖圣对视一眼,均是暗自舒了口气,当即也驾遁而上,青冥中宛若沉雷炸响,滚滚妖云排空而去。 儒雅道子微微叹了口气,“可惜,对面却是没有受激,浮斡仙尊的仇,只能暂且记下。 等将来破灭凤廷,以完因果。” 三位南域元神和东界的复眠仙尊同时一怔,看向神魔之主的眼神,顿时都有些复杂难言。 复眠仙尊的眉头都已然皱紧了。 明月斧,杀伐身,天地少他一寸铮,这刑天之主平了南域龙宫,又在西极护持了一座虚天要塞,倒是天魔入世的一大障碍。 …… 刑天之主闭关养伤,龙宫的破灭却如一股浩瀚的浪潮,从南域席卷而出,卷过人族五域,也卷过妖族七廷,便是连虚天的天魔所在也是没有幸免。 各处的大能,无一不被这个惊悚的消息震撼了心神。 一座妖廷直接覆灭,还是龙宫?! 这怕是天地格局都大变了吧,如今渊劫不过才起了个苗头,劫气勾连已然如此可怖了?还是说可怖的是那刑天之主?! 而随刑天之主一并扬名的,则是金玉麒麟郑景星,各域都在传言,此子乃是天煞傲星,为天地所钟,若与之为敌必然破气消运。 以龙宫的底蕴,仅因某位龙君曾追袭这道子一次,还没得手,就落得龙脉尽陨的惨烈下场,实在让人不胜唏嘘。 “仙尊,这郑景星倒也没给你丢脸,化身之宝你收好,这落神坊就当我用这身份的销,一并交割给郑家,两清了!” 姜默舒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将盈光发束和玲珑牌坊轻轻一抛,已然遥遥落向了昂阴仙尊。 郑家元神满脸遗憾,似有不舍地看着儒雅道子。 姜默舒摊了摊手,微微摇摇头,“假的就是假的,仙尊,让他陨落吧! 金玉麒麟该辉耀天地,却不需要长存于天地。 画麟功成,横行负勇,御潮碧波,擎雷破天,已是让他成为人族道子中最亮眼的一抹光,让遗憾留在他身上,更能激励往后的人族修士,就如人皇秘境中记载的众多人族先贤。” 昂阴仙尊的嘴唇不禁嗫嚅了两下,道理我都懂,只是这心头委实割舍不下啊。 眼下他终是有些明白,为何当日仙藤元神会死乞白赖地要保下这麒麟的身份,要亲手将天地中最绚丽的珍宝砸个粉碎,实在是有些不忍心。 虽然殿中只有他和儒雅道子,仙尊还是压低了声音,好似作贼一般,“要不留着,搞不好还有用!” “留着干嘛?龙宫已灭,而且以郑景星的身份,也没有将魔母钓出来……”姜默舒轻轻抚掌,眼神中有些疑惑,“不如让他陨落,看那魔母有什么反应。” 昂阴仙尊有些无语。 不过对面确实说得有道理,既然郑景星莫名和魔母扯上了因果,不如将之陨落,看看天魔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那莲醍一脉的魔妙号称不在算中,但若是对方主动牵缘扯因,却可能会露出些许破绽。 想到此处,昂阴仙尊终是咬了咬牙,“好,我来安排让景星陨落! 借口就是龙宫破灭前,三位真龙情知必难幸免,便施展真龙劫恨大灭咒,暗算了景星。 你记得这个说辞。” 姜默舒点点头,慨然说道,“能了断这桩因果,也是好事。 仙尊可能不知道,为了修复你这化身之宝,渡弥仙尊的仙藤都被打碎了,自己也差点身死道消。” “你是说渡弥陷在白玉京那次是因为想去擒拿风虎?”昂阴仙尊顿时一惊。 姜默舒正色的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后面千辛万苦才解开了因果。” 郑家元神已然听得头皮发麻,万万没想到郑景星金玉麒麟之名,是以九阶仙藤化为琼浆给硬生生浇灌出来的,当真是一分钱一分货,万般无名因,缘化注定果。 “如此说来,当真要小心谨慎些才是,默舒你说得有道理,就以景星之死一探天魔的反应。” 昂阴仙尊顿时改了主意,重重地点点头。 正在神魔之主和郑家元神商量细节之时,两道丽影却是面带悲容走进了厅内,正是郑冰尘, “龙家仙尊来了。” 闻得此言,姜默舒顿时神色一正,快步向门口迎去。 不多时,便看到郑予晴扶着浮斡仙尊,缓缓走来。 不过一日,龙家元神的脸上已然出现了衰朽之态,深深的皱纹取代了童颜鹤发。 “仙尊有礼了!”姜默舒脸色肃穆。 他心知肚明,若非浮斡仙尊拼着性命,挡住了凤廷的 明知必死,却决然挡住了凤廷的强横妖圣,姜默舒对龙家仙尊很是钦佩。 “老伙计,你让我等不要扰你处理后事,我都不敢上门。 你让人传个话,我直接带酒过去找你喝两杯不是更好,何苦要自己过来。” 郑家元神不禁有些诧异,不解对面为何亲自上门,以两家的关系来说,不该这么生分。 “本就是有事相求,自然要亲自上门。” 龙家元神叹了口气,定定看了一眼刑天之主,“我倒是没想到默舒也在,予晴以后便托付给你了,她脾气有些傲,还请你多担待点。” 姜默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南域四姓,永远不会少了龙家,你龙家人以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无论你在不在! 这话我当着默舒来说,怕是比立道誓还管用。” 昂阴仙尊知道龙家元神顾虑在哪里,直接说出了郑家的承诺。 “此事,我愿意做保,仙尊请放心。他年若有机会灭了凤廷,也一定会告知仙尊。”姜默舒听出了郑家元神的言外之意,当即开口。 “我信你,也信默舒,但我今日前来,是为另一桩事。”龙家元神轻轻摇摇头,旋即嘶哑着声音开口。 请郑景星暂代龙家族长?所有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面面相觑。 “我知道有些为难,但我只求景星暂代三百年, 我龙家的根基是龙魂,但龙魂天生傲慢,要成就金丹才能返璞归真,斩去浮华。 之前有我压着,下面的人万万不会生事,不过我若是不在,有你们看顾,南域修士多少都会给龙家一分薄面,但这其实是害了龙家。 要压住龙魂中的浮华傲慢,须有元神或龙君镇压,或是众龙头领能让其心服口服,思来想去,只有景星合适。 若是三百年内,龙家后代没有办法证就元神,那龙家还是星散吧,不然迟早酿成大祸,搞不好最后还得劳烦你们出手镇灭。” 浮斡仙尊深深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郑家三人互看一眼,却是都没有说话,若是此时说出真象,对即将入灭的龙家元神,实在是有些残忍。 “不行么?”浮斡仙尊等了片刻,无奈笑笑,“我也就是异想天开,景星的前途不该被束缚住,倒是我临到入灭,却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可以!” 一个声音如同炸雷,出现在龙家元神的灵台,让他有些恍惚。 “我代景星答应了,他为龙家族长,直到龙家出了一位元神。” 儒雅道子看向仙尊,郑重一诺。 第450章 以龙了因 龙家祖地,天空正洒下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边却有一抹亮丽彩虹。 雨水落在金玉道子的身上,没有丝毫的落拓,反而因衬着虹彩,愈发显得离尘脱俗,不似人间中人。 “所有族人都已安顿完毕,从此以后,只要族长有令,我等必不会有半分违逆。” 龙家的六位金丹齐齐拱手,肃然向着麒麟一礼,“老祖入灭前有言,龙家上下全凭族长做主,便是族长下令龙家星散,我等当日就要自革出族。” 道子身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件东西,其中有两本名册,一为白玉,一为黄金,另有龙形令牌、灵光宝匙。 “正如族长所见,玉册中有着我龙家所有嫡系和旁系的人员情况,金册中是龙家所有账目往来信息。 令牌代表了龙家族长的权柄,而宝匙则可打开族内库藏。”站在最前的那位金丹沉沉出声。 有浮斡仙尊的遗命,有三姓元神见证,有刑天之主做保,金玉麒麟入主龙家虽然有些匪夷所思,却意外地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龙家的众多修士,既是伤心老祖入灭,但对金玉麒麟成为族长却是有些欣喜,两般滋味纠缠在一处,当真有些复杂难言。 不过有一点,龙家人都是心知肚明,有了麒麟为族长,龙家便不会衰退。 甚至还有个小道消息隐隐在龙家修士中流传,那就是龙家三百年内必会再出一个元神,这实在有些令人难以置信。 金玉道子默默无话,看似随意地翻阅着玉册,几位龙家金丹不由得面面相觑。 又过了一刻钟,道子侧过脸,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六位金丹,淡然开口,“若不是仙尊舍命,那些真龙必然会逃走,成为南域的心腹大患,这是仙尊为人族,为南域的付出。” 旋即叹了口气,“这是对人族的功德,但也是龙家的枷锁,族内修士当好生警醒, 西极的姜家人尚且不敢骄横,以免胡乱沾染了因果。 龙家各脉若有肆意妄为之人,无论是谁,我亲以雷火殛死。 这话我只说一遍,各位可曾听明白了?” 几位龙家金丹面容上顿时一凛,当即郑重地点头应下。 麒麟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无论是谁自然也包含金丹在内,若是犯了忌讳,以麒麟百无禁忌的行`事作派,怕是仙尊都挡不住他清理门户。 金丹天人的尊贵,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至于族内事务,有劳各位先商议办理,若是定不下章程,或是觉得事有不公,便来寻我。 如此可有异议?” “我等定然依令而行。”对上金玉麒麟淡定的眉眼,几位龙家金丹不禁心头有些凛然,应下了差事。 金玉道子眼中微凝,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好,杂事说完,我们来说说正事。” 正事?几位金丹面上一惊,刚刚的诸般安排难道还不算正事? “仙尊因为落陷龙宫而入灭,此间的因果我既然愿意承下,便要求一个圆满和心安。 暂代这龙家族长不过权宜之计,毕竟我不是龙家人,名不顺言不正。 龙家的族长还是得龙家人自己来当。”金玉道子凝住眉眼,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慎重。 “绝无人会有此等想法,麒麟为我龙家族长,无人敢不服。”一位金丹急急开口申辩。 金玉道子不置可否,却是扬了扬眉眼,“仙尊让我暂代三百年族长,就以三百年为限,还龙家一位元神。” 几位金丹都是愣住了。 麒麟好像是在说要还龙家一位元神,那听起来极其荒谬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怎么可能?!元神尊位岂能随口而定,在场哪个不是龙家精英,无一不是天人位格,这等事情是听都没听过。 天地中元神和妖圣的嫡传更是多了去了,也没听说哪个敢拍着胸口,说自家一定能证就长生尊位。 若有人敢如此说来,各位大能当会淡然笑笑,只以二字予以评价, “狂妄” 当然,这也看是谁说这话,若是双英言说自家必证元神,各位大能想来是欣然同意。 或是麒麟道一声长生久视已然志在必得,敢嗤笑出声的,怕是只会被其它修士所嗤笑。 可是,眼下金玉麒麟说的是三百年,还龙家一位元神?!天呐!别说是三百年,便是要耗费三千年,也完全值得耐心等待,并倾力支持! 六位龙家金丹已然激动得有些簌簌。 “这些龙家子弟,你们且唤来此处,各脉的嫡传和旁系我都要见见,看看龙魂道体的玄妙。 有些道子可能由我来教导,若是有人机缘合适,我也会推荐给刑天之主。” 麒麟沉声吩咐,几位金丹眼神中满是兴奋,当即安排下去。 其实六位金丹不知道的是,麒麟看似随意地指出那些道子,名字中或是有“尽”,或是有“下”,或是有“常”,或是有“归”。 “龙家有大功于人族,又是天生的龙魂道体,按道理,玄石道子转生龙家的可能性委实不小,若是真找到了,倒是省事不少!若是没有,便只有辛苦些了。” 麒麟昂着头颅,眼中的精光灼灼发亮。 …… 虚幻的日月不许流光稍停,在小人的眉间投下一道浅影,映着道子深凝的眉宇。 默然心事且持行,虚真互揖两沉吟,春刀秋剑未赏尽,天地斥我不予听。 虚影小人原来周遭的沉沉黑气,已然尽数化为了锋利的刀剑,点点滴滴的鲜血不断从刀剑上滑落,在小人的身下汇聚为一汪血池,淡淡血雾不断升腾而起,萦绕在霜冷的锋刃之上。 刑天和共工的身影已然清晰可见,静静立在小人的身后,一个持斧执盾,一个脚踏波涛。 姜默舒心头一动,果然,固执本心可以倒过来影响虚幻的小人,原本的道韵已然被尽数转为了修罗杀性,神魔选韵更是自己本心道途最直观的体现,居然也被虚影小人幻化而出,当真有些意思。 也许等正式成就元神位格,便能一窥这惊天至秘了。 姜默舒为了此时此刻,能做的玄学手段尽数做了一遍。 身前的苦涩盏茶,是白骨神魔之主亲手所制,身上的春庭道袍,是若生神魔之主亲手所穿,一柱清香,则是姜默舒虔诚点上的。 袅袅轻烟氤氲而起,也让姜默舒的心如同提起一块沉若千钧的大石。 倏地,姜默舒忽然有些怀念自家钦定的红酥手兼软妹子,若是沈采颜在此,何至于这么些日子一无所获,哪怕以泪洗面都洗不净脸黑如墨。 若是今日依然一无所获,那几位龙君却是要道一声人间不值得,堂堂真龙一脉全数祭天,尽为幽冥黄泉客,空空如落愧斯人啊。 没有什么比天劫更敬业了,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就似有着一世、九世、甚至百世的仇怨,雷霆如瀑如雨四溅而开,电气交织不休,似要择人而噬一般。 雷霆汹汹化龙,劫气滚滚如潮,虚幻的天劫在这斗室之中肆虐横流,欲将欺瞒天地的变数尽数灭绝,殛为飞灰。 姜默舒看得眼皮直跳,豁然心惊,灵台中不由默默祷词,各位龙君在天有灵,还请保佑则个,自家好歹也是龙魂一族的代族长,肥水不流外人田,谢过。 滚滚雷霆飞舞着,蹿腾着,似要撕裂虚幻与真实,欲将无形的界线击碎,浪卷涛奔一般凌空生威,将天地磅礴的愤怒尽数挥洒开来。 可惜,虚幻天劫的努力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仅剩的那道闪电轻轻一颤,终是维持不住最后的体面,无力地消散在这清静的斗室中。 天劫既去,一行让人心跳加快的提示却是骤然映射在虚幻之中。 【恐惧值加持:72%(很多妖圣对你的狠辣产生恐惧,所有妖廷对你的嗜杀产生恐惧,很多天子对你的凶戾产生恐惧,部分魔脉对你的无情产生恐惧,半数元神对你的诡谲产生恐惧,半数天宗对你的资质产生忌惮)】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南明离火剑,七修剑,百灵斩仙剑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姜默舒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诸位龙君总算没有白死,也许自己也不是那么脸黑,之前一直取之不中,大概是那些妖圣不诚心的缘故。 真龙举族共赴,便是天地也被感动了。 不过看着眼前的三个选项,姜默舒却依旧还是叹息一声,手指不住轻`颤,却是不知该点哪个。 修士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自家也想全部都要,奈何虚真两望一对哎,实在是要不起。 道子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似要把奖励上的每个字都掰开了,揉碎了,细细地看个明白。 和之前预计的情况倒也出入不大,随着虚影小人的道韵转换,奖励已然脱出魔门的樊笼,凡是杀伐相关,都有可能抽中。 可能是破灭真龙一脉有些骇人,总之抽`出的三柄剑器委实不错,绝对算得上七阶以上的灵剑,当作宗门底蕴绰绰有余,便是元神和妖圣持之斗法,也不输任何面皮。 南明离火剑,以西方真金加上南方离火之精,融汇金火精炼而成,有着先天后天互生互克的至妙,乃是佛门的至宝。 七修剑则是玄门正宗的灵剑,专破五毒之物,共有七口,龙名金鼍,蟾名水母,鸡名天啸,兔名阳魄,蜈蚣名赤苏,龟名玄龟,蛇名青灵。 百灵斩仙剑为旁门镇派仙剑,聚众灵而斩上仙,若论杀伐剑势,堪称万妙之锋。 自家却是要选哪一柄剑器呢?姜默舒不禁有些踌躇不定。 过了良久,儒雅道子方才艰难地下定了决心,狠心不看另外两柄绝强的剑器,一指点了上去。 …… 碧波如洗,粼粼耀眼,浪轻轻地拍打着洁白的沙滩,如汉玉琼裂碎于淼淼,如万马昂首驰聘于波涛,滚滚雪卷如潮,让人心神为之一阔。 与十几个日月轮回前相比,与数载往复春秋前一较,眼下的南域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风还是如此喧嚣,浪还是那么澎湃,不过所有人都清楚,确实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入眼都是白滩碧水,鱼跃鸢飞,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金玉麒麟凝着眉眼,淡淡地开口。 对于这金玉道子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两位仙尊和两位道子没有感到有任何奇怪。 唯一的区别,郑家元神是心知肚明白马非马,而复眠仙尊和两位道子则是习以为常,这些日子接触相处,终是知道这道子喜做不喜言的性子。 复眠仙尊不禁叹了口气,没想到在这郑景星身上,自家当真是看走了眼。 这道子天性狂傲,不愿说的事,哪怕对上元神也是直言不愿提及,能说的尽量言简意赅,动起手来却是气势如星辰日月,凛凛生威。 当真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诨号,傲星之称,金玉麒麟之号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还是有些不一样,因为有了景星的铺垫,有了刑天之主的落款,这南域的壮丽诗篇倒是显得飞扬铿锵。” 少女朱`唇轻启,天籁之音自檀口中吐出,笑靥如春风中的桃李,浓淡若回雪蔽月,恰如好处。 而她眸子的深处却是隐藏着一丝遗憾,若有若无,隐隐约约,非是细细端详绝难察觉。 少女一身红霞,映入易皓沉的眼帘,就如碧海蓝天中最亮丽的一抹明光,反差极大却又浑然一体,像是如诗如画的绝景中,镶嵌了一颗艳艳赤珠,让人不由自主就会将目光移过去。 无奈何,浅浅的失意,终藏于少女的眉间, 易皓沉很想问问少女,当初你如此决然,替麒麟挡下龙君,真的值得吗? 而人皇待选脱口而出的,却是另外一言,“自是不一样,在南域能识得景星和婉儿,倒让我知道了人皇该有何等气度,该有何等决断。 此行炼心有成,多亏二位,实在无以为报,只能以此酒谢过景星和婉儿。” 易皓沉看着对面,不由得心头幽幽一叹, 金玉麒麟星眸点漆,神如日月,人若皓辰赋流光,便是天远海阔都似不放在心上。 柔弱少女冰肌玉骨,轻笑妩媚,却非是争妍斗艳,一身仙姿风情宛若明媚天光垂地而泄,尽显绝世风华。 好般配!当真好般配! 灵酒一饮而尽,本该是氤氲馥香,却似化为了难言的苦涩,腾烧肝肠,郁结胸间,堵住喉咙。 麒麟饮茶,少女也饮茶,似是共品天地繁华。 “我此回东界,想来与二位难有再见的机会了,我以茶代酒敬景星一杯,谢你替我报仇,不过这人情我倒是还不上了。”文婉儿抬起凤目,轻`喘了两口,似是压下了心中的别样情绪,方才口中吐出兰息。 “顺手而为,算不上人情。”金玉麒麟淡然开口。 倏地,一抹流光却是从麒麟手中飞出,落到少女的身前,赫然是一只巴掌大小的赤龙,鳞光生焰,眸中带火,栩栩如生。 “赤君为刑天之主所斩,他当日以我为饵钓上莲醍天子,欠了我一个人情,愿以此了结因果。 有此真龙尸身,以天魔宗的神通底蕴,再度夺情先天之灵想来不是什么难事,拦下赤君的因果便如此了结。” 金玉麒麟将杯中的香茗一饮而尽,转身便走了,只留下天地孤鸿一般的背影。 场中几人的神色,顿时便跟开了染料铺似的,各有异色。 昂阴仙尊轻轻一笑,心头暗道,“体面!” 易皓沉如同被九天落下的雷霆砸了个正着,最后的一丝念想顿时碎成了渣,化成了水,腾为了云,一半在心头落了雨,一半在苦笑中归为无。 他清楚地知道,文婉儿若是道体未复,他成了人皇尊位,终还有机会纳她为皇后或皇妃,可以得偿所愿。 如今的情况,怕是再无一丝可能。 可是又能怪谁?怪金玉麒麟,念头一起,便是他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怪婉儿更是不可能。 唯一能怪的,怕是只有自身,以及这冥冥中的运道了。 复眠仙尊淡淡扫了一眼远去麒麟的背影,越来越小,不知为何,却觉得那背影如峰如岳,越发浩大,宛若撑天的柱子,让人有些难以直视。 此子若能入魔,成就一脉魔主决计不在话下,更不会比真龙入魔差上半点,甚至可能还会胜出。 魔母当真好眼光。 文婉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栩栩如生的真龙,柔弱的身子仿佛在微微颤抖。 魔母眸子中有着水意迷蒙,更透出一丝绕指似的温柔。 愿得麒麟心,长生不相离。 第451章 射阳落日 碧水忽迷天远近,清波久送风里风。 金玉麒麟以龙家族长新换,事情太多为理由,拒绝了观礼人皇即位的邀请,看得出来,仙尊很遗憾。 同时也拒绝了天魔宗道子前往东界观览风光的邀请,看得出来,文婉儿比仙尊还要遗憾。 天风中,明媚的少女静静而立,如似梦,红霞一般的裙裾轻轻摆动,仿佛一抹如仙丽影,空对着,天高风急飘渺云,终难解,水天相接不得近,纵然是冤家来送,到底意难平。 “景星,实不相瞒,妾身其实也略通茶道,待得下次相见,还请君来品鉴。”少女红衣如霞,垂落的如瀑青丝,柔顺得就如山间的溪流,湖中的静水。 金玉道子眉目一凝,想了想,还是断然拒绝了,“大概不会有这个机会了,我要操持龙家,想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离开南域。” “正事要紧,景星若是不方便,待道体修复后,我可以过来。”仙音袅袅宛若天籁,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少女眸子中流露出的款款情意。 金玉麒麟盯着眼前飘逸若仙的丽人,陷入了沉思,良久方才沉声开口, “天地乾坤遍荤腥,却是无心儿女长情,也曾在雍都得遇人皇二女,如今因果还未还清。 文道兄,修行路最要专心,你不思道途,却想入劫以情?” “妾身从来都有赴火心。” 金玉麒麟当即摇了摇头,一语如剑,斩断了可能有的因果,“我身上因果甚重,看起来恣意随心,其实从来都是如履薄冰,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答应。” 姜默舒心头已然有过思量,自家既然选了顺意剑意,就不能违了本心,否则剑心断折不过转瞬之间,便是神魔的斗心战意都有可能受到波及连累。 龙家元神舍命撑过的一刻钟,对于覆灭龙宫至关重要,所以自家才会愿意接下因果,还龙家一位元神。 只是如此一来,郑景星身死扬名的计划只能暂且搁置,不过哪怕不陨落,这郑景星的身份也不好再沾染是非。 伏在龙家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因果于我何加焉。 无论是人皇即位的因果,又或是文婉儿的一缕情丝,尽数避开吹散,直接了当。 只要天劫未曾悬在头顶一言不合要劈下来,或是剑心没有断折消磨的风险,金玉麒麟只想好好当一个泯然众人的小族长。 事无不可对人言,金玉道子和明艳少女的话没有背着任何人,其余三人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天地间的风似乎都沉重了不少,淡淡的水气似乎都多出了一丝凉气,欲要让人清醒过来。 “你家麒麟好坚刚的道心,昂阴伱好福气!郑家出了麒麟,天地间的人族都要谢你。”复眠仙尊淡淡开口。 昂阴仙尊垂下眼睑,不敢胡乱言语,只能含糊着说道,“他是天成,我倒是不敢居功。” 复眠仙尊笑了笑,对于郑家元神的自谦没有异议。 天成二字倒也不错,麒麟过去的星傲,始结缘于天魔,麒麟日后的魔妙,必会成就大自在天子的尊位。 确实是天成,天生注定,成就一脉天魔天子。 旋即,生院元神叉开了话题,说起另一桩事,“南域没有异议的话,人皇更替之事,按之前商议的,由天宗并举来决定。” “可以,我等都商量过了,若是天宗共举,我南域没有意见! 不过人皇的即位大典我等就不去了,虽说覆灭了龙宫,但要想犁庭扫闾,事情反而不少。”昂阴仙尊点点头。 一别两宽,麒麟道子的身影已然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就没有什么遗憾?麒麟好像不愿被因果缠缚啊。”得眠仙尊调笑着开口,意有所指地说道。 “能见金玉一次,便生一寸欢喜,以天魔宗的底蕴,我一定能让他动心。”少女淡然笑了笑,眸子中有着清丽的光,更是透着宛若绝妙天人的风韵。 “可惜,便是我思来想去,也没看出来这麒麟到底想要做什么?总不能真要三百年给龙家变出一位元神来吧。 倒有点像以凡俗杂事定心凝神,再斩去浮华。 这郑景星该不会是终于回过神,想起了他自家还没证金丹吧。”复眠仙尊抚了抚手掌,眸子中带着淡淡的谐趣。 “不知这妙人儿此时在想什么呢?”魔母的眸子中当即多出了一抹羞意。 金玉不曾薄幸,误人两字是修行。 妾身会常记麒麟好,妾身会常忆碧波潮,会思念战潮滔滔月相照,雷火应诺来烧。 …… “在想什么?你赶快给我来南域顶班!” 姜默舒倾尽全力在灵台中发起了总攻,气势是如此汹汹,义正言辞好似天经地义一般。 “本尊,你答应过我的,龙宫覆灭就让我去北疆! 为了骗住迦云真,我天天在此坐云头,吹冷风,喝灵茶,摆造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听到 姜默舒双手一摊,将心神映射过去, 神魔之主点点头,微微舒了口气,眸子中却有着冷冷的战意, “不错,只是这神魔祭炼起来不太容易,神魔本身还好,关键是那射阳弓和落日箭有些麻烦,都要单独祭炼,几乎相当于几尊小神魔了。 而针对凤廷神通各异的九凰,需要炼制九根不同的落日箭。 这中间还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不然有了龙宫的前车之鉴,那几只杂毛怪鸟必会躲起来,或是早早发动人妖大战,来干扰神魔祭炼。” “既然本尊你都定下计划了,那郑景星就由我来扮演吧,不过是找寻龙家中合适的神魔之主,难不倒我。 不过说好,我卖艺不卖`身,若有情劫,还是你自己来解决。” 姜默舒点点头,慨然说道,“既然接下了龙魂的因果,便还龙家一位神魔之主,反正等我打通先天与后天的屏障,完善了映心、合韵、斩尸三种法门,神魔之道倒也不输元神前路。 不过其它因果情孽,郑景星还是一概不要沾。” 姜默舒听到 过了十来息,儒雅道子忽然侧过脸,嘴角勾起浅浅的曲线,“你觉得,把人皇秘境搬回西极怎么样?” “本尊,你是中了幻心神通在说胡话么,那文婉儿有这么厉害?” “我要再考虑一下,你还是先来南域,接过郑景星的身份。”姜默舒挑了挑眉眼,却是暂时压下了心头的奇思妙想。 …… 渡弥仙尊看着眼前的道子,眉眼中有着良多的感慨。 谁能想到天地中的龙脉,真的就尽数陨落于此人手中,便是上次渊劫人族开域,妖族也没有如此惨烈的损失。 不过听到道子口中的话,仙尊当即丢下酒杯,坐直了身子,眼中淡淡的谐趣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尚春如则是掩着檀口,长长吸了一口冷气,说不出半点话来。 身为不为人知的人皇,尚春如只知道金玉麒麟是眼前这人,刑天之主也是眼前这人,便是那号称智比云真,神通惊天的玉诡也是自家妙人儿所化。 万万没想到,自家师尊竟然完全不走寻常路。 渡弥仙尊盯着道子沉稳的眉眼,已然有些无言。 这儒雅道子是怎么想到的,便是喜欢喝茶,也实在没有必要,将一座茶山整个儿搬回来吧,不仅如此,灵泉和地脉也要一起抢走。 关键一点,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座茶山,而是人皇秘境啊。 是人道气运所钟,是人族关键所在,是雍都的象征,更是中原的骄傲。 道子这话若是泄露出去,中原十家天宗怕是都会群起而攻之,诚然,你刑天之主有斩杀妖圣,覆灭龙宫的功劳,但该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不能抢。 “怎么能是抢呢,人皇秘境本是人皇的底蕴之一。春如有着人皇位格,还有神威印和纯明旨,恰好她在西极,这人皇秘境自然也该在她眼前。” 姜默舒将手一摊,冲自家徒儿挤了挤眼睛,脸上绽放出淡定的笑意。 仙尊心知道子在胡搅蛮缠,不过倒有着几分歪理,更何况他也有些心动。 若人皇口出天宪承认此事,加上两件人皇至宝用印宣天,未必不能将人皇秘境一举打包,然后带回西极。 “默舒,你给个准话,为何想暗夺人皇秘境?这和你往日作派倒有些出入了。”仙尊想了想,问了神魔之主一句。 “往日作派?我能有什么作派?”道子一脸奇怪地看向自家弟子。 尚春如的美眸中荡起一丝笑意,柔声开口,“启禀师……尊,因有着郑景星的前车之鉴,义父估计是担心有坑,所以要问个明白。” 渡弥仙尊看着一脸柔情的人皇,不由得叹了一声女生外向,旋即讪讪地开口, “凡事自然要问清楚些,不然再来一次气运反噬,我老人家可找不出 姜默舒一抚额头,强忍着笑意解释说道,“仙尊多虑了,这次真的没有坑! 人皇秘境除了能对春如有所助益外,我这次祭炼神魔也会频繁用到! 若是人皇秘境一直在雍都,泄密的可能性极大,倒是会让那妖廷生出警惕。” “妖廷?你不是才破灭了龙宫么,哪家又惹上你了?化真还是溯雪?”仙尊不禁有些奇怪,一抹深深的疑惑顿时浮现在他的眸子中。 “龙宫既灭,凤廷又岂能独善其身,我想专门为这些杂毛怪鸟准备一份大礼,不然龙家仙尊的死,我有些过意不去。” 啪,玉杯掉在了地上,仙尊瞳孔都放大了几分,指着姜默舒的手指不住颤动着,似是连眼中的清明都秉持不住了,“你才灭了龙宫,就要马上找凤廷的麻烦?” “倒也没这么快,神魔都还没一撇呢,只是有些准备还是要提前做好,更不能被这些杂毛怪鸟看出端倪! 所以我想将人皇秘境搬到西极,只要神魔祭炼完成,便可以给凤廷一个天大的惊喜。” 儒雅道子耸了耸肩膀,淡然地开着口。 宛若清风明月的话语,丝毫没有熄灭仙尊眼中的灼灼明光,反而如火上浇油似地,让仙藤元神的脸上顿时开起了染料铺,忽青忽白,变得飞快。 尚春如抬起螓首,檀口轻张,一截香舌因为实在太过惊讶,已然微微探出了头。 她的灵台中如同有着霹雳雷霆炸响,神魂仿佛都被定住了,她是万万没想到,自家心上人所谋如此之大。 人间更有风涛险,天地乾坤供笑傲。 这一身,杀伐谁能缚?一刀劈开迢迢路。 “仙尊,到底有没有办法,将人皇秘境带回西极?”姜默舒沉声开口。 直到道子又唤了两声,渡弥仙尊才惊醒过来。 “这个……”仙尊沉吟了一下,长长舒了口气,有些慨然地开口,“这个倒也不是没办法。 只需要雍都的锁龙寺松开地脉封锁,惊天刑宗解除天运钳制,春如本就有人皇位格,加上有两件人皇至宝在身,便能口立天宪,脱开人皇秘境和雍都的关联。 我等再以洞天法宝将之收摄即可。” “锁龙寺和惊天刑宗?这两位元神,我倒都见过,不太可能会同意!”姜默舒神情中有着不解。 嘿嘿!仙藤元神不由得一笑,总还有你刑天之主做不到的事情吧,还得看我老人家。 “不需要他们同意,”仙尊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过见道子好整以暇,没有半点催促,倒是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近日,他们会主动来做这事!因为,要新立人皇! 成皇大典就是他们解锁地脉和天运的时候。” “也就是说,只要春如在人皇大典时人在秘境之内,就能将人皇秘境摄走?” “不错,只要有一件强悍的洞天之宝,便能做到!”渡弥仙尊点点头。 “那一事不劳二主,劫宗法宝众多,想来定有合适的洞天之宝。”姜默舒哈哈一笑,冲着劫宗元神拱了拱手,“来,春如,赶快谢过你义父!” 出乎意料的是,仙尊却是哈哈大笑,轻轻一抬手,当即止住了尚春如的动作。 “春如,赶快谢过你家师尊,若论洞天之宝,我劫宗纵使法宝众多,却也比不上命昙三界。 你家师尊为了你,连这等宗门底蕴都舍得拿出来,这大恩大德你可得记在心里,永世不忘,倾身以报。” 命昙三界还是洞天之宝?姜默舒顿时有些吃惊。 仙藤元神打量着儒雅道子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开起了玩笑,“你啊,命昙三界好歹是七阶法宝,是你家宗门底蕴,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你该不会除了神魔,还有其它七阶以上的法宝吧?” 姜默舒尴尬笑了笑,压住了袖口中那条欲冲而出的赤蛇。 道子想了想,温和地点点头,“三界问题不大,我回头向伏宗主申请一下,应当能带出宗门。” “我也觉得问题不大,那伏宇初若是不答应,我都敢踏上门去,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仙尊扬了扬眉眼,语气忽然变得有些低沉, “那就只剩一个问题了!我等三人怎么从白玉京脱身!还要赶在人皇大典之前。” “是啊,有个聪明的敌手当真有些讨厌!”姜默舒喟然一叹。 仙藤元神和神魔之主同时将目光投向了月喜河对岸,俱是眼波沉沉,一瞬不瞬。 第452章 界花入手 区区百年不到,伏宇初宛若渡过了三生三世。 有时候站在神魔大殿之前,看着日新月异的宗门景象,给人的感觉犹如一场幻梦。 数十年前,命昙宗不过只是西极地宗之一,宗门规模在人族五域中根本不值一提,若不是在后天神魔一道还可说道说道,怕是都少有人知。 面对玄痕剑宗的侵蚀,别说无力还手,甚至都毫无所知,只能眼睁睁看着宗门的情况江河日下,优秀的道子愈来愈少,各峰的金丹陨落一个便少一个,却少有后继。 他也曾认为自己是命昙宗的天选之人,甚至就任宗主那一刻,他就对着命昙三界立下道誓,一定会带领命昙宗破开前路,保住后天神魔一脉的传承。 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难,天无时,地无运,更是人不和,各峰相争也就罢了,甚至隐有自立之意。 而他唯一的破局希望,只有自家突破元神。 只要宗门有了元神镇压,便在天宗之列,到了那时,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为了证元神,他甚至放松了对宗门的掌控,只以长老会遥制,对各峰的相争、拉拢、勾连全都视而不见。 然而他失败了,金丹与元神之间的天堑,根本寻不到任何突破口,命昙宗各位祖师没有做到的事,他伏宇初一样没法破开樊笼。 就如困在琥珀中的虫子,多少遗憾和自负结成了茧,将之围困在方寸之地,失意难当, 无奈地看着春秋岁月朝前奔去,其势不可阻挡,其人满目悲凉。 后来他继续修行,继续失望,渐渐不再有任何期盼,最初的锋芒已然放弃了顽抗,只剩下麻木的蹒跚与跌撞。 那时的命昙宗宛若一潭沉沉的死水,看不到任何希望,前方只有无底的深渊。 不过念念不忘,终有回响,化剑大比结束后,他的眸子中却是如同被燃起了名为希望的光。 双英出世,许久不曾悸动的道心,再次活泼起来,甚至让他心生一抹慌乱,不过他知道,命昙宗终是后继有人了,长久的遗憾顿时被长风吹散。 无人处,有水溅落,又归于无。 他放下了修行,开始关注宗门的建设,训诫各峰的道子,整顿各殿的真传,甚至破碎了很多过去的错误,重建了很多对未来的遥望,不计声名,不怕毁誉。 被人嘲笑,被人误会,他半点不以为意,反而在心里暗笑对方,自家虽说平衡不住双英,你等却连平衡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是些嫉妒的哀号。 若说有遗憾,大概就是自家真的没有平衡好双英。 鲲在渊,风`波在怀, 鹏在天,熠熠风采, 都是天地中最珍贵的道子,却难以并肩。 他每每听闻双英道子的赫赫事迹,都是忍不住心生颤栗,他不是不想给,不想赏,难啊! 玉杯盈酒,不平则倾,手心手背都是肉,默剑和玉诡,哪个他都不想放弃。 终于,宗门的人心所向替他做了选择,错中错,一念差,空负了鬼母命薄如霜傲叱咤,唯留下道子默默无言神魔煞。 命昙却是永远失去了,双英并蒂,金玉各。 他既悔也痛,生怕默剑也对宗门生出了嫌隙,不过万幸神魔道子终是没有同样负气出走,不然他伏宇初就是命昙宗最大的罪人。 再接下来,就是各种眼缭乱,偶尔一个恍惚,他忽然就发现天命神魔之主已然有了好几位,后天神魔也多出了好几尊。 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发生得太快,以至于让他这个命昙宗主,都有些手忙脚乱。 其它不说,妖圣精血作为宗门福利发给蕴气期弟子,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便是放在人族各家天宗来看,也是相当炸裂的。 若是双英出世之前,一滴妖圣精血足以让七峰金丹打得头破血流。 命昙宗如今的一切,已然超过了伏宇初成为宗主之时,对宗门最极致的期待。 可惜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功劳, 好在,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功劳。 伏宇初清楚地知道,命昙宗的未来在哪里,比如在对面行来的儒雅道子,那淡定的眉眼之中。 …… “请示将命昙三界带出宗门?默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伏宇初眉头一凝,感到自己之前和神魔道子的沟通大概有些不畅,当即正色说道, “你要用命昙三界,随时都可以,哪里需要说什么请示!” 姜默舒摇了摇头,眉眼中却是露出一丝淡然,“却是有些不一样,我这次带出三界,不仅要前往他域,而且要耗费些时日才能归还宗门,于情于理,都该和宗门说个明白。” “这话无须再提,你现在修为突飞猛进,我是怕你分心,才暂代宗主之位。 不然我早就想卸下担子,试试能不能突破后天神魔的前路桎梏。 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人说话有多难听。” 伏宗主却是连忙摆手,跟手中有着烫手山芋一般。 “如此倒是难为宗主了。”姜默舒随意地笑了笑,如今人族五域对伏宗主的评价确实不佳。 有的说他难弃宗主名声,有的说他贪吞天宗气运,这都还算是就事论事的。 特别是沈采颜掌了彻雷妖廷的律令后,伏宗主已然成为了不重英才的代名词,被骂得狗血淋头。 “人心难,命昙远,寂寞云台,负尽风雷比默剑,鬼律严,不留一线,露出凛凛面。” 人族这边骂伏宇初送走了天地中难得的道子,折损了人族的实力, 北疆佛修和妖王骂伏宇初放出了啖灵恶鬼,最喜寻着借口生吞活嚼,流毒北疆。 总之玉诡到了北地,伏宇初之罪罄竹难书。 伏宗主掐住印诀,平地里升起一阵香风,淡馨如雅让人难以忘怀,虚空中掀起层层涟漪,玉色昙行云流水般飘了下来,轻`盈地落在儒雅道子手中。 “祭炼方法已映入中,默舒透入丹气便能知悉。”伏宗主轻轻叹息,眸子中没有不舍,倒像是放下了心头大石一般。 他终是没有说出实话,命昙三界可映众多真形,却只能容一人祭炼,所以只有命昙宗主有祭炼的资格。 只要祭炼了命昙三界,姜默舒便是有实无名的命昙宗主。 伏宇初满脸唏嘘之色,天赐的绝佳良机,怎么能错过,既然刑天之主送上门来,便是瞒天过海,先斩后奏,也得把这事儿给办了。 至于神魔之主请出三界,具体要做什么事,伏宇初是半点都没问。 不过宗主没问题,道子却有,姜默舒淡然开口, “敢问宗主,我命昙宗为何原先只有七峰,按理应有八峰才对。” “咦,这等隐秘你从哪里知道的?”伏宇初啧了一声,眼中露出惊异之色。 这个秘密涉及中兴之时一位祖师的劫数,更何况还涉及一尊神魔的失陷,所以从来都是两代宗主间口口相传,不落文字。 “玄石道子有八位,当是对应我宗的神魔之主,不过宗里原本只有七峰神魔,还请宗主解惑。” 温和的声音从姜默舒口中传出。 “也罢,你自然是有资格知道的。”伏宇初叹了口气,娓娓说出了当年往事,或者说命昙宗的丑闻。 “我命昙宗有位祖师叛离人族,成了大自在天子?” 姜默舒轻轻一呼,眸子中不由得露出了诧异之色。 毕竟,人皇秘境中所见所闻,后天神魔之法乃是为追求元神战力开发的,各位祖师的心得记载中,也是处处可见忧心忡忡,感叹妖魔二族席卷天地,其势难挡。 姜默舒对祭炼神魔的方法知之甚详,不管是神魔选韵,还是神魔构形,都需要绝坚的心念,并耗费极大的心血才能成就。 哪怕轻微的心念动摇,也会导致功亏一篑。 祭炼神魔的过程,本身就是修士澄明本心的手段,虽然有些过于艰难。 化入天魔,成就大自在天子,相当于否定祭炼后天神魔的初衷,也是在否定自家所行的道途, 在姜默舒看来,实在有些难以想象,特别是在数万年前,人族各宗共御妖魔的时代。 不过,说起来这祖师也是惨,情劫居然是先天妖灵,一人一妖好生艰难破开樊笼,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本想在天地中退隐,不管三族的因果是非。 结果,天不予其缘分,妖灵又被其它宗门以先天夺灵法,剥灵夺识,祭炼成了纯粹的杀伐之器。 待到这祖师赶回,本为伉俪的妖灵,已然被几位妖圣撕成了碎片。 然后,这位祖师便走了,带着自家的后天神魔,绝然投向了天魔,更是成为了一脉大自在天子。 “这位祖师怎么称呼?”姜默舒沉声问道。 “至诺真人,也是天魔一脉的错尘天子,曾有四位祖师联手去杀他,不过他是天子之尊,又有一尊绝强的后天神魔,四位祖师无功而返,言说只当没这个人,也没有这尊神魔。” 伏宗主微微叹息,这桩公案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少数元神知道错尘天子杀了至诺真人,夺走了后天神魔,却是不知道,这错尘天子原本就是神魔之主所化。 姜默舒轻轻点头,对于情劫的威力又多了一分重视。 盘算了一下自家,也还好,便是可能的情劫因果,都已经尽数斩断或挑明了。 无缘一身轻,真好! …… “母亲,你这次可曾见到父亲?”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吭吭哧哧地跑过来,灼灼的眼神中有着强烈的期盼。 别慕呵轻轻一笑,玉手轻轻捏了捏儿子的粉脸,“当然,不过这次却是没能带他回来,你父亲还送了娘`亲一头真龙,喏,就在这儿,拿去玩吧。 不过可不许给弄坏了,若是掉了一片龙鳞,娘`亲可是会将你放入血莲幻境,炼上九九八十一日哦。” 栩栩如生的真龙顿时落到男孩的手中,引得他不住欢呼雀跃。 “嗯?!”魔母脸色转冷。 小男孩赶紧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随后才撒起娇来,“谢过娘`亲,归辰明白的,要有傲心也要守规矩,不能给父亲丢脸。” 沉沉的声音从周遭传出,“魔母,如今魔皇灵识已开,但没有神威印和纯明旨,要怎么喝开天地封锁?放我等下界。” 魔母当即笑了笑,满怀信心地说道,“天宗共举人皇,便要解开天运和地脉的封锁,才能将新人皇的气运勾连进去。 到了那时,虽说没有神威印和纯明旨,归辰也可以口出天宪,以人皇秘境的人道气运为代价,解除天地对天子的封锁!” 这个消息如同雷霆贯顶,顿时让几位天子对视了一眼,方才有些难以置信地确认道, “如此说来,再过些时日,我等就可入世了?” 魔母抚着手掌,淡然说道,“当然,人族和妖族打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正适合我天魔入世,让这天地的陨落变得更为绚丽和精彩。” 诸多天子齐齐点头,快意地说道,“是极,是极,天地陨落非我等之愿,在大恐怖和大破灭中, 众生为着最后希望的光芒,挣扎着,努力着,拼搏着,奋斗着,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智慧和勇气。 这才是我等希望看到的,也是我等天魔一脉永恒前进的妙韵。” 别慕呵眸子中盈着淡淡的水波,笑靥如,“龙宫已然覆灭,妖族实力大减,我家景星出力不少,相信天魔入世也会少很多障碍。 以他的资质,足以成就一脉魔主,相信各位天子都不会有异议。 所以入世后,还请各位天子与我演好戏,让麒麟顺利入魔。” 众位天子哈哈大笑,或是畅快,或是随意,或是森然,或是明媚…… “合该如此,这天地中的龙凤本都是天子人选,不过真龙换为麒麟,倒也是一桩妙事。” 有天子忽然向着其中一个方向开口问道,“天魔入世后, “过去种种似水如烟,曾经的至诺已被人族诛心,如今我为错尘,当以天子之尊灭世!” 两个身影从魔光中走出,一为自在天子,一为后天神魔。 第453章 妖廷内应 “换取血焰丹。”常思远攥紧了拳头,这碧血殿他来过无数次,也许今日就是最后一次。 他的脑海中依然回荡着七星阵被破时,瑶光奄奄一息时的话, “看来只能陪大家到这里了,没想到这批大妖还蛮凶的……” “开阳别哭了,还是叫名字吧,甘心霜你脸都了,丑得很,我只是要死了,又不是打输了……” “郑记那点东西你们就别想了,我留了战嘱,自然有人专门打理,轮也轮不到你们……” “我一个南域的散修,没什么牵挂,就是死了,死了就死了,见识了天地中的精彩,踏上了梦寐以求的前路,已然够了……” 开阳哭得雨带梨,手中不停地打出回春、祛邪等诸多灵咒,不过却效果不大,一旦被妖军的军威戾煞沾染,很快就失去了灵妙。 常思远紧紧攥`住瑶光的手,不过对方已然有些神智不清,只是不停低声地絮叨着,“不瞒伱们说,我家先祖曾是郑姓一支,只是子孙不肖才沦落出族,改姓为关。 这一战虽然有些倒霉,但我没有给关姓丢人,更没有给郑姓丢人, 阵主,你说曾见过麒麟,有遭一日`你再见他,告诉他, 瑶光阵位曾有一个人,名叫关大胜, 他没有退……” 话音刚落,关大胜已然被戾煞军气侵蚀全身,挣扎了两下,眸子中本就微弱的光芒瞬间一空,忍着巨痛的面容,本有些狰狞,此时却似乎平和了一些。 常思远默默合上了袍泽的双眼,刹那间,号啕与饮泣在他身后猛然爆发开来。 从没有哪一刻,常思远如此痛恨自家道力不强。 若是他为金丹,便能以丹气驱散戾煞,不至于束手无策,生生看着袍泽身死道消。 若是自家神通再强横一些,也不会被对面击破七星阵,死得本该是他,却是被关大胜拿命给遮拦住了。 此后三天,他都有些浑浑噩噩,宛若坠入了一场难以醒来的幻梦,直到有人找上门来。 “根据关大胜的战嘱,他在郑记的灵石,分为六份,你有其中一份,另外,还有件物事也是指名给你的。” 郑记来人沉声开口,神色满是肃穆。 桌上摆放着一瓶丹药,正是血焰丹。 “阵主,这东西本来是想自己用的,可惜我道体内阴渣太多,单单一枚血焰丹怕是没什么用。 不过看你倒是抵近凝真极限了,当你看到这条子,麻烦帮帮忙,不要让这东西浪费了。 还是虚天要塞好啊,可惜我再不能待了, 你要活久一点,多帮我看看这里,守着这里。” 常思远浑身一震,目光呆滞,过了几息,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不过紧攥的左手却是已然泛白。 郑记来人似是看惯了这等场面,语气平静地开口,“另外,关大胜的来历已然查明,曾为郑氏子弟,我南域郑氏已安排专人前来迎灵。 英魂不远,常阵主还请振作些!” 郑记的人走了,常思远跟他一起走的,先去郑记留了一份战嘱,然后便沉默着来到了碧血殿,虚天要塞以战功换取灵材的所在。 常思远有些颤抖着将一只手伸到胸前。贴着温热胸口的,是冰冷的寒玉瓶,已然被七星阵主拿在了右手中。 而在他的左手中,有着一模一样的玉瓶。 “你在怕什么?我问你!常思远你在怕什么?!”宛若雷霆一般的怒吼从七星阵主口中吐出,一个瞬间,两枚血焰丹已然尽数被他拍入了道体。 轰!阴沉的天劫雷云缓缓汇聚过来,滚滚雷音毫不停歇,愈发浩瀚。 一道道雷霆宛若龙蛇,在雷云中张牙舞爪,蜿蜒间尽显天威凛凛。 常思远冷冷扫了一眼雷云,毅然决然向着青冥中飞去。 旁边的修士一脸肃穆,大声喊着,“兄弟,万胜!” “兄弟,万胜!”远处的修士应和起来。 “兄弟,万胜!”迎着劫云,虚天要塞爆发出炽烈的欢呼,似要与天争鸣,似要与天争命。 …… “抬起头来!”迦云真沉声开口,霍然转身,周身的凛然气势宛若实质。 站在他身前的大妖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微微一缩,本想拱手行礼,却忽然发现利爪上还残留着未干透的鲜血,于是赶紧缩向身后擦了擦。 不过妖躯却是昂首直立,散发出一股彪悍凶厉之色。 “你为何不退?不怕死?”迦云真似是完全没有看到对面的窘迫一般,断然喝问。 六位妖圣端坐如山,百来位妖王沉默立在下首两侧,再下面则是密密麻麻的大妖。 那大妖一呆,喘着粗气开口道,“我出身贱脉,被大妖看不起,被妖王看不起,但我想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欺侮过我的,都悔之不及,那就只有拼命。” 说话间,大妖却是越站越直,妖躯有些微微颤栗,语气中也是微微颤栗,紧握的拳头已然被锐利的爪子破开了,点点滴滴的妖血染上利爪,滴在地上。 “我想要最好的,我不知道我配不配?! 但我想试试,我想看看,我这等贱脉出身,不求不靠,不谄不媚,能不能闯出一条路。” 迦云真笑了笑,将那滴下的点点妖血看得明明白白,众生总会想办法找到出路,有时候只需要给予小小的希望,便能够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再告诉我一次,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化真国师眸子中有着光,宛若看到晨星点缀天际,好似看到了朝阳破开了黎明前的黑暗。 “我叫沙老十,来自阴洛妖廷。”大妖咆哮着,似是明白了什么。 迎着妖圣的注视,迎着妖王的赞叹,迎着大妖的羡慕,沙老十整个妖躯都战栗起来,他努力想平复心头的激动,却发现完全做不到。 周围的目光仿佛如同火焰一般,淬炼着他的妖躯,升腾着他的意念,宛若天地间云散雾开,流星划破沉沉苍穹。 迦云真眉目淡然,向前数步,如同一位赴汤蹈火的将军在召唤他的部将,朗声喊道, “沙老十,勇不畏死,前后破七星阵十八阵,曾直面玉京金丹,也曾捆缚流明妖圣。” 化真妖廷的国师已然走到了魁梧的大妖身前,同样站得笔直,雷霆一样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响彻天地,“勇者无畏,有功必赏,如此勇士如今已积功二十阶,当获妖圣赐脉。” 迦云真在大妖胸口重重捶了一下,慨然说道,“沙君,谢谢你,血脉对妖族的桎梏,终是被你打开了。” “国师,我……我当不起……”沙老十的声音有些颤抖,妖气几乎都快控制不住,已然鼓荡起来,将一身的甲胄击得铮铮做响 “你站直了,你是妖族勇士,你的荣耀由我化真妖廷来承认!” 迦云真嘴角噙着笑意,昂首看向威猛的大妖,向后退了三步,猛然将右手向左胸一捶,“长胜!” 妖廷国师的声音裂云横空,充满了骄傲与赞许,语气中更是有着令人信服的坚定。 宛若雷霆炸裂,地火爆发,轰然的叫好声冲霄而上, “勇士当采!” “好样的!” “不错!不错!” 沙老十同样右手捶胸,口中却是有些语无伦次,“国师……国师,这路是你为我等开的,我……” 迦云真哈哈一笑,指一指头顶青冥,又指了指脚下的厚土,扬声说道,“天地中的路多了,也没见几个能走到底的!” “化真之恩无以为报,以血为誓,只要国师一声令下,无论是刑天之主也好,还是虚天要塞也罢,哪怕就是舍了性命,我也会直冲而上,不退一步。” 沙老十脱口而出,越说越慢,声音却是越来越大,说到最后,已然是一字一句嘶吼出声。 “好,我的性命就拜托大家了,你,还有和你一般的妖族勇士!”妖廷国师重重地点点头。 迦云真的目光越过沙老十,望向妖圣,望向妖皇,望向妖王,更是望向一众大妖,粲然一笑,潇潇洒洒,“我化真妖廷……” “长胜!” “长胜!” “长胜!” 宛若惊天雷霆倒冲青冥,如同鱼龙出海不畏不惧,铿锵呼喊冲向绝远天际,磅礴浩然,壮丽恢弘。 …… “不够,煞军的实力虽然在不断增强,但还是不够,眼下勉强能抵住对面,却是不足以争胜,只能和对面拼消耗。” 迦云真叹了口气,神色中有着淡淡的遗憾。 “凤廷在南域出尽手段,也没有救下龙宫,眼下各家妖廷都对默舒深为忌惮。 你说有没有可能,仿照救援龙宫的例子,几家妖廷共伐刑天之主?” 翼化鸿抬起眉眼,不禁开口询问自家国师。 迦云真闭目良久,旋即摇摇头,“若是龙宫中跑出了真龙,倒有可能组织此事。 凤廷孤高,怕是抹不下这个脸面,只会想办法独自对付刑天之主。 而我化真妖廷本就是在和西极对峙,若是做此事,会有找人替劫送死之嫌。 其它妖廷没有切肤之痛,即便有所忌惮,也不会主动挑起围攻之事,以免惹下因果。” 听到此处,妖皇不由得凝住了眉眼,似是有些不满,“龙宫都被灭了,那几家还不警醒过来?除开化真,六家妖廷只要一廷来一位妖圣,这月喜河的局面就会大占优势。” 云真国师当即耸了耸肩膀,“若是世间的事都按道理来论,当真就简单了。 来月喜河是真有陨落的风险,其它妖圣难道就不怕? 你若是溯雪的妖圣,会愿意冒着陨落的风险来西极? 又或者,堂堂妖圣在阴洛妖廷好吃好喝好玩,便是要对阵人族,完全可以打家门口的东界各宗,还需要专门跑到月喜河来?” 妖皇和国师正说着话,脸上都没有高兴的样子,直到琨蛟妖圣走进大帐。 “彻雷妖廷来讯,召请各妖廷共议刑天之事!” 妖圣出言,顿时让迦云真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之色,当真是妖廷未必全贪生,终有直面行路难,平生断事少有错,说与妖皇却惭颜。 咳咳!翼化鸿已然呛到了酒水,故作镇定地开口,“如此甚好,那我去彻雷定下相关事宜。” 化真妖皇清楚,若是七大妖廷愿意联手,每廷只要抽`出一位妖圣支援月喜河,便有十二位妖圣可冲击白玉京,凭煌煌战势,以力胜巧。 命昙宗便是神魔尽出,也绝不可能挡得住。 刑天之主也不是三头六臂,他能打一位妖圣,还能打两位?就算挡得住两位三位妖圣,只要这边十来个妖圣一涌而上,挡者尽为齑粉。 “不可!” “你去不得!” 化真国师和琨蛟妖圣同时摇头,阻止了妖皇的想法。 “为何?能有什么事比压制默舒还重要?”翼化鸿眸子中有些惊异。 迦云真笑得有些质朴,旋即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想这事成,你就不能去! 你忘了你家妖后是从哪儿抢回来的么? 七家妖廷都在,你若是大张旗鼓地现身当场,就是在打彻雷妖廷的脸,谁能忍? 搞不好刑天之主的事没商量,化真和彻雷就要先做过一场。” 妖皇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讪讪开口,“那还是云真你去吧,不过默舒已经回来了,他若是发现你不在,搞不好会尽起神魔攻来,我不见得挡得住。” “确实只能我去,还要带两位大圣!要有劳琨蛟大圣了。”迦云真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此各家妖廷都在的机会极其少有,要想合纵连横,绝不容错过,若是能达成共识,同击命昙,一起针对刑天之主,月喜河的困局就解了。 “我倒是没问题,焚南不放心你,必然也会同去,有我二人在,必能保你平安归来! 不过,默舒那里怎么办?我觉得可能瞒不住对面!若他全力来攻打连云战堡,当真是会有大麻烦!” 琨蛟妖圣的眸子中不由得有些凝重,刑天之主斗法疯魔,天下闻名,万万大意不得,龙宫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迦云真端起酒杯摩挲良久,终是下定决心,沉声开口,“无妨,与其藏着掖着,让默舒有机会铤而走险,不如直说休战一个月,大家调整调整。” “休战?默舒怎么可能会同意?” “他当然会同意,无间佛母的面子,刑天之主自然不会驳。”化真国师幽幽叹了口气。 …… “既然是沈师姐相邀,我倒不好拦你去,就以三十天为限,暂时休战!” 姜默舒眼睛微微眯起,遮盖住了眸子中的森寒。 “如此甚好,弦紧易断,也让凝真和大妖都喘口气,就是妖圣要辛苦些,我已和流明妖廷说好,会有三位妖圣过来喝酒,还请默舒不要误会。” 迦云真笑了笑,对面能痛快答应,倒也不奇怪,不过该有的防备却不会少上半分。 白首相知犹按剑,更何况是对上刑天之主。 “误会?我命昙宗三位天命神魔之主也会在白玉京观景,另有三尊神魔在虚天要塞赏星,到时也请化鸿不要紧张。” 姜默舒淡定地点点头,转身而去。 良久之后,白玉京,渡弥仙尊盯着道子沉稳的眉眼,不禁有些咋舌, “你让沈采颜召请各家妖廷骗开迦云真,倒是目的达到了,不过几家妖廷万一真商量出要一致对付你怎么办?” “无妨,我灭了龙宫,妖廷迟早会联合,不如让彻雷来做,还多些主动权。”姜默舒笑了笑,半点也没将妖廷联合放在心上。 “那要是真的七家妖廷联合,都派遣妖圣支援月喜河怎么办?”仙藤元神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采颜会阻止的!”儒雅道子摆摆手,对远在北疆的幽魂侍女充满了信心。 渡弥仙尊奇怪道,“她拿什么阻止?” 姜默舒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佛魔争锋快到了,便是几家妖廷达成一致,也要缓一缓,等一等,必然不会干扰我和沈采颜的斗法。 毕竟,比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刑天之主陨落,总好过拿自家性命来交换!” 第454章 雍都魔窥 中原,雍都,典王府大门外。 府外的街道依旧是春风如酒,自有态柳情,人流如潮,宛若波色粼粼。 惯性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不敢靠近王府,府邸周围三十丈以内空无一人。 唯有飞鸟为之徘徊,偶尔落下,如不见春秋长奔去匆匆,固执地等待着故人重逢。 王府的对面,正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哪怕被斗篷遮蔽全身,轻纱遮蔽了容颜,却是依旧能看出若仙的身姿,飘逸出尘,让人一眼难忘。 唯一外露的,只有盈盈妙`目,浅浅的眼波不断变幻,似是涤尽往事的释然,似有着淡淡难舍的留恋。 站在佳人身侧的,是一位儒雅道子,脸上古井不波,好似青冥之下,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挂在心上。 看着自家弟子似是沉浸在往事中,姜默舒沉默得如同一座山,岁岁钟声远,却向何处叹,回首千万景,终是意阑珊。 道子的眼神中没有太多情绪,如同立在檐下,淡定地看着飘摇风雨吹罢,又如独上高台,斜阳怅然入怀。 这一关尚春如终是要面对,人皇炼心不仅在杀伐决断,不堪往事与今古悲慨,同样也可以是人皇炼心的一种。 尚春如能否顺利过得心关,事关重大! 人皇行`事或许阴算阳谋,但心性却应该无羁煌正,关键之时,人皇的一个念头,将会决定天地争斗的格局,决定亿万众生的生死,决定堂堂人族能否存续。 叶风彻的遗憾与悲剧,决不能在西极重演。 既然决定要引领尚春如成为顶天立地的人皇,些许风雨便由自家来遮蔽吧。 道子眼光轻轻一扫,远处盯梢的,无论凡人、修士,甚至是金丹天人,刹那间尽数如芒在背,好似有一尊战意凛凛的神魔,正立在自家身后,随时会如疯似魔将自家撕扯成碎片一般。 真的是刑天之主?! 所有的暗探不由得同时倒抽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果然刚退一步,虚无缥缈的神魔战意顿时消散一空,好似根本从未出现过。 几位金丹不由得脸带苦笑,对着道子的方向微微躬身一礼,方才再退后几步,驾起遁光飞速离去,疾如雷霆。 其它蕴气和凝真不敢耽搁,但也不敢驾起遁光,只敢和凡人一样,匆匆快步退走,待走得远了,方才按住心中的惊惧,使出各种传递消息的神通手段。 典王府周围祥和的氛围,瞬间已是被驱散一空。 “师尊,对不起,曾以为自己能够放下了,不想站在这王府大门之外,我发现自己还是有怨,有恨,让师尊和义父失望了。” 尚春如侧过脸来,灵慧的双眸中宛若失去了神采,少许青丝萦绕在她雪白的颔颈间,映着天光微微闪烁,一如她眼中的盈盈水意。 “人无疵不可与之交,以其无真气也,有喜有怨才像个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佛。”儒雅道子瞥了自家弟子一眼,淡淡笑笑,慢悠悠地开口道。 “可是人皇不应该海纳百川,包容日月么?”尚春如回忆起自家父亲的所行所事,又想到自家妙人儿扮演金玉麒麟睥睨天地,想着想着不由得有些痴了。 无数关于人皇的记忆和想象,仿佛蜿蜒的河川融汇在一处,加之雷霆怒吼,衬以澎湃潮汐,凝碧而成汪洋大海,化为天地中永不停歇的浩瀚交响。 “如此人皇倒也不错,尚元正尚人皇行`事煌正,我也是佩服的,”儒雅道子摇摇头,眼中多出一丝谐趣,却是卖了个关子,“不过……” 尚春如深吸了口气,不禁追问道,“还请师尊指教!” “不过人皇尚有明暗之分,二皇之间也并无高下,所以春如你也不用钻牛角尖,依据本心行`事即可。 炼心一道本就是难以捉摸,若是有缘,瞬间便可明光开悟, 有的人却是要慢慢来窥破本心,比如我,比如你, 无妨,我和仙尊都会给你撑出足够的成长时间。” 儒雅道子点点头,眸子中没有失望,倒是有着鼓励的意味。 “可是易皓沉南域一行便炼心成功,便是那文婉儿,俱说能直面妖圣,表现也让人刮目相看,倒是让我有些惭愧。”尚春如不由得叹息一声。 师尊和义父所面对的压力,她心知肚明,自家师尊看似风光无限,但已然引起了各家妖廷极大的忌惮。 她身负人皇至宝,虽说底蕴变得更为深广,无形中却又需要更多的人道气运来灌溉成长。 她也知道欲速则难达,不过炼心未成,终是难以将烦扰尽数斩消。 道子莞尔一笑,眉眼中有着强烈的自信,理所当然地说道,“春如,你就是最适合的人皇人选,没有之一。 这点不仅尚人皇如此想,我和仙尊也这样认可,所以,不论其它天宗如何共选人皇,命昙宗和玄兵劫宗永远是你的后盾。 另外,我要告诉你一点,人皇绝不是选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杀出来的, 否则得位不正,绝难长久。” “谢过师尊,春如定然不负所望。”尚春如眸子中的迷茫逐渐消散,似是感觉与天地的联系又多出几分。 “要入府看看嘛?”儒雅道子随手指了指王府。 “不用了,等春如炼心有成,斩去心结,自然会回来推开这道尘封已久的大门。” 尚春如的慧目再次灵动起来,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家妙人儿师尊,心头仿佛有一股温情消散了懵懂,柔柔如东风,撩得春色浓。 …… 典王府,内府。 本该破败衰朽的府内,因为有着阵法的护持,倒是依旧明亮干净,不过风雅规整的园子已然变了风格,青嫩的枝丫变得茁壮,好似向天咆哮的虬蛟,在宣示此处乃是真龙的地盘。 不变的,只有那玉山,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归辰啊,刚刚为娘和你都是命悬一线哦。”温凉的柔荑轻轻捏了捏童子的脸颊。 天光中,别慕呵的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轻轻将青丝挽在了耳后,露出了绝美的侧颜。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生死间的大恐怖如同一只覆住脸颊的利爪,清晰可见,如在额角与脖颈恰到好处地划过,锐利且冰冷。 “娘`亲,大伯和二娘怎么会来?还直接到了门口?”郑归辰仰起小`脸,一抹孩童特有的忧愁浮现在小脸蛋儿上,宛若心爱的玩具即将要被抢走一般。 “这本就是你二娘的府邸,便是住进来都不奇怪,至于你大伯,大概是来观礼人皇即位的。” 魔母轻轻一笑,旋即双目中缓缓溢出泪水,“不过,看起来,你二娘却是变心了,怪不得你父亲独自回了南域。 我家景星岂能受此羞辱,归辰,杀了她!” “好的,母亲,归辰必不会让父亲蒙羞。”小男孩正色开口,眸子中闪过森寒的冷光,宛若一只疯魔的麒麟。 今日家中有事,请假一章 第455章 有僧自投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速之客太多,倒是让雍都的两家天宗都有些手忙脚乱。 “北疆佛门七脉要参加天宗共举?” 修宜和尚的眉头已然拧得紧紧的,似能滴得下水来。 刚刚才收到消息,刑天之主汇同仙藤元神大摇大摆地到了雍都,还带着前任人皇之女,说不得就有些来意不善。 转瞬间,又是风起云涌,定缘寺的了妙觉僧居然毫不避嫌地到了雍都。 “不错,北疆本就是人族五域之一,更有七脉天宗,既然是共举人皇,若是少了佛域,人皇气运当会弱上不少。” 了妙觉僧合十一礼,淡然的眉眼中毫无波澜,仿佛此前无事发生一般。 “若不是你北疆做得好事,人皇哪里还需要天宗共举?!” 轩鹏仙尊眼角有些抽`动,饶是身为元神见多了日月盈缺,也曾过眼诸多荒唐纷扰更迭,对于如此不要面皮的所为,还是感到一丝无可奈何。 “我北疆佛域追求的是天地祥和,这不过是对天地前路的一种探索。 但身为人族的宗门,北疆佛门七脉却一直没有忘本,吟善天女和无间佛母操持彻雷妖廷,一切井井有条,人妖俱为律令所限,当是走出了一条新路。 如今,溯雪妖廷中的凡人已然尽数移交彻雷,这难道不是人道功德?!” 了妙觉僧道了声“我佛慈悲”,佛韵佛相入骨至深,眼中的慈悲直如九天佛陀。 轩鹏仙尊冷然笑笑,语气中似有些不耐,“人妖终是有别,再说若不是刑天之主抢回神威印,人族至宝已是归了妖廷。” “那他交出来了么?”了妙觉僧轻轻摇了摇头,断然说道。 刑宗元神和锁龙和尚同时一皱眉,此事天下皆知,倒是不好言说,刑天之主也是个气性大的,宁愿与悲蝶元神做过一场,也不愿意有任何妥协。 偏偏还让他给打赢了,中原和东界的各家天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神威印的因果。 想了想,锁龙和尚却是直指另一处关窍,“如今魔母未被擒获,神威印在刑天之主手中倒是更让人放心些。 若是人皇得到他的认可,我相信他必然会将神威印交出,只要这人皇不是为妖廷做事。” 说到最后,锁龙和尚的眼中已然是神光湛湛,语气中毫不客气,直如使出一记大神通,要一抒心中郁气。 “修宜还是不要说气话了,北疆佛门七脉很有诚意。 既然天宗共举已成定局,佛域当然全力支持,否则堂堂人皇即位,五域中倒是有三域未参加,实在贻笑大方,对人皇凝聚气运也是不利。 难道我北疆人族已然不是人族了?” 了妙觉僧神色中如有春风,似有润雨,要将两位元神的无明忿怒熄了去。 “此事要问过中原十家天宗,另外,东界各宗对此次天宗共举很是用心,于情于理也需要问过他们。” 轩鹏仙尊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应有之意,却是无妨,再说,人皇待选本就只有一人了,我佛域七脉也只是求个大义名分。 还是那句话,北疆的人族也是人族,我北疆也愿意承认天宗共举的结果,并立下道誓受人皇调度。” 了妙觉僧眸子中悠然恬淡,流转着浮生若梦去与往,涤荡了旧欢新怨尽倘佯。 修宜和尚轻轻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部分元神还未到雍都,特别东界宗门稍远的,大概还在路上,待各位观礼的元神到了,我二人会征询各家意见。” “无需这么麻烦,北疆既然有心共襄盛举,当然是好事,五域天宗共证共誓,人皇凝聚气运当是如虎添翼,这事我可以代表东界各宗同意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复眠,你倒是个爽快人,不知二位还有什么说法?”了妙觉僧侧过脸看着两位元神,眉眼中不带半点急促,却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淡定。 轩鹏仙尊和修宜和尚对望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微皱的眉头中沉吟着一些难言。 良久,轩鹏仙尊长长叹了口气,“那就如此吧,五域人族终是一体的。” …… 金碧辉煌的楼台为碧光所映,巍峨伫立在浩浩的天风中,上有四季开不败,下有云霞潺`潺若溪,以姜默舒所见,比之彻雷妖廷竟是胜过不少。 雍都的上空,这等形制的楼台众多,独立云界中,清风洒兰雪,夜晚一至便宛若大星经天,流光照入千里雍都之地,直如琉璃世界,便是夜气和人心都清了如许。 “各家天宗的元神都在,要想遮住春如的身份不太可能,那就放到明面上, 劫宗元神的义女,加上刑天之主亲传弟子的身份,来雍都炼心为借口,倒也说得过去。” 姜默舒啜了一口香茗,静静品味了一番,不由得对尚春如比了个大拇指。 尚春如柔柔笑了笑,如珠光宝意一般点缀在道子身侧,装束倒是随意,一点优雅不多不少,恰恰将窈窕仙姿衬托得如瑶山舒云,似沁雨莲池。 “你的命昙三界祭炼得如何了?这事情最难就是收摄那一步,伏宇初必然不会对你藏私, 不过这法宝祭炼得越发通灵随心,越是合用。” 渡弥仙尊指了指楼台之下的皇宫,千里雍都里最为金碧辉煌的所在,各色彩光横空映辉,无数灵韵弥漫变幻无端,瑰丽无俦,璀璨晶莹。 姜默舒眼中闪过无奈的笑容,“被伏宗主摆了一道,我也是祭炼了才发现,这三界是命昙宗主的象征,只能容一人祭炼。 眼下倒是祭炼得堪堪合用,不过这宗主的身份怕是跑不掉了。” 劫宗元神抚着手掌哈哈一笑,顿时容光焕发,谐趣横生,“原来你也有算不到的时候,不想伏宇初那厮终是聪明了一回! 姜宗主,有礼了!” 尚春如已然笑得快要软倒了,晴雪玉瓷的仙颜上浮起淡淡红韵,醉人妙`目盈盈泛波,芳华无加似歌诉,“恭喜师尊,没想到春如竟然成了宗主亲传,倒是让春如有些受宠若惊。” 姜默舒将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只希望伏宗主没有在布置什么宗主即位大典……” 良久,仙尊方才收起了眸子中的笑意,正色开口, “眼下还有个问题,就是春如始终是尚元正之女,便是被革出皇家,这个节骨眼回雍都,终是有些显眼……” 道子摆了摆手,“无妨,这几日我寻个由头闹上几场,其它元神多半便会紧盯着我了,横竖我现在也就是个斗法成痴的形象,不用白不用。” 仙尊盯着儒雅道子仔细看了看,嘴角嗫嚅两下,“斗战疯魔”这四个字终是没有脱口而出。 倏地,姜默舒和渡弥仙尊同时眉目一凝,碧光楼之外已然响起了沉稳的声音,“故人来访,还请劫宗元神与刑天之主一见。” …… “原来是修宜大师,不知来此可有什么指教?”姜默舒长身而起,微微拱手,愈发显得气度不凡。 “贫僧与复眠、轩鹏猜枚,输了一阵,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问问两位的打算, 渡弥你向来随性,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刑天之主所到之处更是腥风血雨,这个时间来雍都,若说只为了观礼人皇即位,我却是不信的!” 修宜和尚回了一礼,耐心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尚春如行了一礼,正要退到外间,自家师尊淡定的话语却是忽然在耳畔响起,“春如,站好别动,你无须回避任何人。” 道子旋即看向锁龙寺的大德,微微昂着头颅,“好叫修宜大师知道,春如是渡弥的义女,是我的亲传弟子。 非是对大师不敬,在白玉京那里就没什么规矩,便是迦云真设宴,妖圣当面,春如也是与我等同席。” “诸法空相,众生平等,自然无需回避,何况今日这一问本就与尚王女有关……”修宜和尚轻轻叹了口气。 姜默舒收摄住心神,语气诚恳地如实相告, “我和仙尊来雍都,暂时有三件事, 一是来见礼人皇即位,我西极既然承认天宗共举的结果,自然不会少了对人皇的尊重和礼数。 二是春如的心关未破,心结却是在雍都,具体何事,大师当年也是亲历之人,想来无需我多说。 既然我和仙尊都要来雍都,正好带她前来炼心,看能否破除关碍。 至于 刑天之主缓缓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眸子中的淡然换成了些许冷意,“难得各家天宗都在,我是来求援的!” 求援?!修宜和尚顿时一惊,不由得陷入了思索。 “不错,之前配合南域侥幸灭了龙宫,只不过是仗着御水神通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就算这样,凤廷一出手还是把龙家元神给陷了。 眼下七大妖廷已然共聚彻雷妖廷,一旦达成协议,便会派出妖圣支援月喜河! 一旦十数妖圣铺天盖地似的掩杀过来,白玉京危矣,虚天要塞危矣。 这人皇的即位大典,难得中原和东界的天宗都在,我此时不来哭明廷,怕是就没机会了!” 姜默舒闭上双眼,好一会才倏地睁开,猛然吐出一口浊息,似有不甘。 此话一出,修宜和尚已然色变,急急问道,“七大妖廷居然联合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修宜和尚万万没想到,会从刑天之主口中听到如此骇人的消息。 姜默舒凝着眉眼,语气中似是有着一抹疲惫,“当然,据我所知,化真妖廷的国师,流明妖廷的妖皇已然前往北地,其它妖廷能作主的,想必也会尽快赶到。 算算时间,几大妖廷共聚一堂,倒是和人皇即位的日子差不多。” 死一样的沉默出现在碧楼之上。 渡弥仙尊抚着额头,垂下了眉眼,沉默得如同西极的瀚海,一片死寂却有狂风不甘地呼啸不停。 尚春如掩着檀口,眉眼中有着三分怜惜,三分决然,还有五分尽是惶恐和不安。 良久,修宜和尚却是有些尴尬地开口,“委实不知西极月喜河的事态已然如此危险,默舒说得对,这不仅是西极的事情,更是人族五域的事情! 人皇大典前后,趁中原、东界、北疆各家天宗都在,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对策。” 北疆?姜默舒眼中泛起冷光,嘴角更是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北疆也来人了?” 修宜和尚点点头,“不错,来得是定缘寺的了妙觉僧,北疆想参与天宗共举,东界已经同意了。” …… 道子负手而立,踏在天风中。 远处的各色光华依旧闪耀着,映照在他的侧脸上,犹如火焰一般恣意舞蹈,而另外半边脸庞则是沉沉如渊,没有光,没有亮。 烈烈的战意猛然从道子身上爆发开来,云中如有万仞起,春风不渡,群峰落寞,要看天地几分真颜色。 下个瞬间,如风如雷的叱音响彻云界,震彻了整个雍都。 “了妙,当日我万里迢迢从剑宗换回叶风彻,最后又是万里迢迢去北疆取他性命,这因果我算在北疆佛脉头上,你既然代表北疆佛脉来了,便上来与我将这因果了结。” “他疯了么?”修宜和尚站在碧光楼中,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对着劫宗元神轻轻喝问。 刚才儒雅道子冲上青冥,他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几息后,刑天之主的宣告却让他顿时佛识悸动,如中雷劈。 他想冲出碧楼,劫宗元神却是挡在了他的身前。 渡弥仙尊轻轻摇头,右手食指竖起,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修宜和尚,拦不住的,默舒当日亲手将叶风彻交给北疆佛门,后来又亲自去北疆斩杀妖皇,可以说冒了身死道消的风险。 而与北疆佛门牵扯不休的彻雷妖廷,刚刚联络了所有妖廷,共议如何斩杀刑天之主。 你让他一个神魔之主,如何忍得住?!” “了妙是代表整个北疆来的!”修宜和尚不禁有些着急,火急火燎地开口。 “默舒眼下也可以代表整个西极!”渡弥仙尊呵呵笑了,眼中有着淡淡的谐趣。 好似惊雷掣电,宛若天降世,琅琅佛音从云界中传出, “刑天之主,还是不要动刀兵的好,如今中原和东界的元神都在赶来雍都,天宗共举迫在眉睫,何必在此时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姜默舒顿时冷冷笑了笑,目光却是变得愈发危险,“在北疆你们人多,我只有跑! 不过谁给你胆量来中原的?几句空口白话的支持,不痛不痒,就想把人皇的因果了结?! 要我说,你怕不是来自投罗网!” 第456章 无明消散 感受着天地中浩瀚的神魔战意,看着儒雅道子恣意行`事,修宜和尚只觉得其人越发耀眼,如煌煌大日,甚至让人有些难以直视。 性烈如火的修士他实在见过太多了,脾性更为狂傲的也不是没有,比如金玉麒麟。 虽然早知刑天之主眼里容不得沙子,万万没想到这道子竟然不顾场合,不顾时宜,非要一意孤行。 哪怕对面代表着人族一域和佛宗七脉,哪怕对方有着冠绝天下的因果神通,儒雅道子也丝毫不放在眼中。 堪争锋处添争锋,不杀伐处也杀伐,斩得六根不为道,征尘铸刀屠寂寥。 对于刑天之主,修宜和尚印象自然极深,当日人皇追袭被挡下,硬生生破了广寒大神通实在让人惊艳。在修宜和尚看来,无论双英还是傲星,实在是千年万年一出的道子,却是可遇不可求。 如今,这道子竟然想斩掉天地中因果道韵的大成者,修宜和尚不禁有些颤栗,不过灵识中却有着一丝幸灾乐祸,淡到几乎不可捉摸。 有些事情既然做了,总有人不会忘,总有人要计较。 至于大局?那道子看着儒雅温润,其实是疯魔的,结下因果只能算你北疆倒了血霉。 见到两尊凛凛生威的神魔已然出现在道子身前,冰冷的笑意若有若无在道子的嘴角勾起,修宜和尚不由得长长吸了口气,灵识中只生出两个念头纠缠不休, “刑天过处,神魔以血雨为歌,换那落拓寂寞舍得,滚烫生平不求多,拼一场恣意快活。” “杀才!” …… “怎么,北疆六寺协立妖廷难道不是事实确凿?我就是喊你一声人奸,也是挑不出毛病。” 姜默舒踏在刑天肩头,凝着眉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眸子中的霜冷却如一川冰河不辞远,自遥遥霜天滑落人间赴险,孤寒默默缄言。 雍都众多修士瞬间已是安静了下来,不由自主地屏息凝气,放轻了动作。 当日雍都融魔之乱,一众修士还历历在目,只为带出一位王女,刑天之主赫然引爆了整个雍都潜伏的真魔,让很多没有出过雍都的修士, 现在,这杀才居然又来了,部分修士已然感觉到毛骨悚然,哪怕隔着天地之遥,烈烈神魔战意依然压得所有人心头凛凛生寒。 诸多修士,一众大能皆是沉默着,静静盯着青冥之上,那里有道子恣意发狂。 而在青冥的另一边,佛光如海,祥辉耀目若骄阳之灿,梵音琅琅,禅唱深深似暮鼓晨钟, 青冥中仿佛多出一界地上佛国,神圣庄严,无论善人恶鬼,只要放下屠刀就可登临彼岸。 佛陀施施然临空跌坐,以右手覆于右膝,指头触地。明亮的光轮立在佛陀身后,轮转不休,流光和佛韵盈盈生妙,蜿蜒流转间如神如圣,好似一轮大日辉照天地。 佛陀的眼中满是慈悲,神情中却又禀然不可侵犯,“天地中的道路众多,人妖祥和也是众生的选择之一,刑天之主却是执念太过,妄动杀心了。 你代表不了众生,岂能以一己心意定一域人族之罪。” “定缘寺的和尚不仅脸皮厚,更是巧舌如簧,我嘴皮子上说不过伱, 好在这方天地中,哪怕舌绽莲,言生琼瑶,最终还是要以掌中神通来定个说法。” 姜默舒的神情变得越发冷漠疏离,眸子中却是越来越亮,语气中更是带着冲天煞气, “久闻定缘寺的因果神通得了甚深之妙,无声无息间便能颠倒因果顺逆之势,无论妖圣还是天子,又或是元神对上,都不敢稍有轻忽。 我斗法成痴,岂能不见识见识?!” “既然刑天之主有如此兴致,那就分个高下以完因果,我定缘寺的顺逆定缘佛光,正好有三式大神通,就以此见过刑天之主的神魔威势。” 了妙觉僧眼眸中炯炯生光,无空,无色,无闻,无触,流波淡淡莲华生,似在日照之下漫步行正,如在月光中独行悟真,一如大慈大悲大圣。 “分高下?和尚你错了,是分生死,便是你装傻,我也不会有丝毫留手, 彻雷和化真两大妖廷新立,都有妖圣和元神祭天,我五域人皇即位岂能弱上半分,这雍都风光不错,你在此处身死道消,着实不亏!” 姜默舒观照灵台,收摄心神映入神魔,瞬间已是压下了诸多杂念,好似纵身跃出飞涧观苍天,又如决然饮下蚀骨黄泉,斩去潦草寒暄斩心软,战意已高悬。 “我佛慈悲!刑天之主真要一意孤行,与我北疆人族为敌?你可知道,这甚至会导致西极和北疆人族内战!” 了妙觉僧敛起脸上淡淡的笑容,声音转作沉沉,慈悲佛喝如同当头一棒,要让儒雅道子知道此间因果牵扯所涉及的厉害。 “觉僧,尔等有罪!若是天地不认,那便是天地错了! 我今日杀你,是替无数慷慨赴死的先辈寻一个公道,也是替亿万沦为血食的人族寻一个公道。 我来杀你,坦荡得很,你们北疆佛域以人族的血沫骨粉,涂抹那天地祥和, 自是该杀!” 烈烈的杀伐宣言响彻青冥,如同一阵肆虐的风暴,横扫雍都。 便是一众修士未曾直面刑天之主,仍然能感受到那凛凛戚寒,如同白森的獠牙,也如锋利的灵剑,悬在脖颈,刺在额头,抵住心口,似要择人而噬,不死不休。 修宜和尚神色一变,口中嗫嚅了两下,终是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喟然一叹。 仙藤元神眸子中满是赞许,脸上更带着谐趣笑意,“这就是我西极的道子,这也是我人族的道子! 修宜,你以后就会知道,龙宫会十日落陷,真是半点都不冤。”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刑天之主一力要行修罗道,踏杀伐路,而我北疆倡导天地祥和,做过一场也好。” 了妙觉僧身后的佛光顿时大放光明,明光中放出檀香阵阵,如有青芽催老,如有风月带笑,似顺心尘缘难了,似逆局空门可到。 “很好,觉僧既然有三式定缘大神通,正好我这两尊神魔也有三式真言甚得我心,就以此定生死。 若是这都要不了你的性命,说明北疆的祥和之道,有你等人奸保驾护航,还有些许时运,覆灭的天时未至。” 姜默舒侧过脸微微拱手,不过眉眼中唯有一抹冰冷,“虽说是分生死,斗法的体面还是要有,了妙和尚,准备好受死了么?” “刑天之主,你要当佛敌,实在是太狂妄了!”了妙觉僧冷喝出声。 明月一般的斧刃,倏地掩住了天光,好似青冥中多出一轮帝月,如山如岳朝着天地中的佛陀斩去。 厉害!了妙觉僧已然感觉到神魔斧刃中携带的浩瀚战意,似要劈开乾坤,如能切分阴阳,简直能将昏天暗地尽数斩破开来一般,着实蕴有恐怖威能。 “我佛慈悲,当天地顺我……”佛陀口宣佛号,缥缥缈缈的佛音贯穿了过去在,此时在,未来在。 随着禅唱响起,似有琳琅因果妙象加持在佛光中,了妙觉僧拚手向下一指,悠悠有风来,朵朵金莲挽入氤氲轻纱,直将整个青冥都笼罩住了。 青冥中的所有灵机顿时一变,化为了丝丝粘`稠,瞬息间,定缘佛光化为了一座莲池。 一朵朵的如意金莲,蕴着智慧,蕴着圆满,轻轻托住神魔的斧刃,好似无风无浪,天地祥和不起刀兵。 甚至有金莲已然没入了神魔的躯干,佛光潋滟浸染,神魔坚盾之上已然生出了朵朵莲。 “怪不得因果神通,了妙和尚你能号称独步天地,果然是有不凡之处。” 姜默舒轻轻一笑,眸中点漆似是没有任何情绪, “……操干戚以舞。” 刑天胸前的双眼猛然睁开,腹部的巨口更是生出森寒的獠牙,大盾已然被丟开,无头神魔双手执着如山巨斧,一往无前。 无形的撕裂声响彻青冥,天地中粘`稠的灵机好似一道道被崩断的绳索,再也捆缚不住全力爆发的神魔。 了妙觉僧轻轻一笑,“刑天之主,后天神魔一道虽然强悍,却是为了对阵妖圣刻意炼制的。对上元神和天子,并无克制的奇效。 不过因果神通对上以力胜力,以强破强的手段,倒也算得上得心应手,这里面包括妖圣,自然也包括后天神魔。” 佛陀将手一指,佛音再起,万千朵如意金莲如同被风吹过的铃铛,起伏不休,刹那间,崩断的灵机再度恢复如初,甚至化为丝线连结到金莲,宛若布设为无数蛛网,佛陀正坐在蛛网的正中间。 感知着因果,也掌控着因果,一切有为法,诸般无为心,俱为佛意慈悲。 刑天神魔的巨斧已然被抛开,无头神魔仅用双手拖拽着无量的因果丝线,朝腹部的巨口塞去,再一口口嚼碎,一口口咽下,似是哪怕赤手空拳,只剩拳头和牙齿,也要决然顽抗到底。 “我说了,因果神通天生克制后天神魔,天地尽顺佛心。 那神魔就算逆天又能逆到几时,天地中因果无穷无尽,他又能嚼吃多少?刑天之主,你败了!” 了妙觉僧一指,天地中的因果蛛网赫然暴涨,朝着神魔和神魔之主倾天一般兜了过去。 “……万物无生将灭。上善若水,大恶亦若水!” 道子真言轻喝,青冥中倏地生出万顷波涛,浩浩荡荡,晃眼间已然浪卷涛飞,如潮如涌,宛若一条蛟龙在四海中恣意纵横。 赤发蛇身的神魔已然没入波涛之中,一抹赤红御波而进,滔滔奔袭,声势喧天,虚空中的真水好似有无数蛟龙在其中翻卷掀沸,形成一个硕大漩涡,直似要倾覆乾坤。 “我佛慈悲,当诸灵逆汝……”了妙觉僧佛身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因果神通牵因更果,逆反诸相,不知神通根本,未有至深佛性,绝难破解其中玄妙。 自家这三道大神通又是本愿经中悟出的绝强神通,便是对上天地中最强的几位妖圣,也足以一争高下。 眼前这两尊后天神魔,一个强在战意,一个强在水韵,倒是都在因果神通克制范围。 青冥中的灵机再度变化,虚空中宛若出现了无形的土石,上下纵横,将青冥切割成了无数小天地,滚滚的真水落入其中,滔天的骇浪被层层缚困。 “凡事不周则怒触之!” 听到神魔真言再度被道子喝动,了妙觉僧却是笑了,身上佛光顿时灿烂了几分,因为儒雅道子的语气中已然流露出丝丝急躁。 无形的天地桎梏被赤发神魔轰然撞开,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了妙觉僧端坐虚空之中,氤氲的祥云笼罩他四周,瑞气条条,“刑天之主,神魔合身撞来,确实震天撼地,不过谁会站着不动让他撞呢? 没有佛性,不明因果,你不是我的对手,便是有后天神魔也一样。 这最后一式大神通,自我修成后,从未有机会施展,也请刑天之主品鉴一下,这式神通名为定缘。” 姜默舒踏在赤发神魔的肩头,手中稳稳持着玉白色的骨刀,周身已然扬起了三色的神魔剑域。 还不放弃么?了妙觉僧淡然笑了笑。 不过也好,待以大神通定缘破入对面的道心,强行结下逆天因果,刑天之主终有一天,会成为定缘寺的明王。 如此一来,不仅能补上了如的缺口,双英也会尽归北疆,大涨北疆的气运。 “我不仅是神魔之主,我之前还是个剑修,便是神魔为剑被打折了,却也没有临阵而退的说法,了妙和尚,就让我以顺意剑心,来会会你的定缘神通!”儒雅道子兀自强硬地说道,淡定的眉眼中却是有着一丝疯魔。 “我佛慈悲,当人心定缘……”觉僧抬起右手,佛陀的掌中`出现一圈盈盈的佛光,似要将缘分勾连,似要将因果颠倒,要让落叶归枝,要让日月并行,要让春冬一处,要让黑白混淆却又分明。 道子脚踏神魔合身一扑,已然持着骨刀,毅然决然斩向了北疆的觉僧,斩向了颠倒的因果,似闲云野鹤追逐朝暮到天涯,似要以心血泼墨,要让天地有大雨泣落,洗得明净婆娑。 疯魔道子向着浩瀚佛光一刀斩出,似是云淡风清,似是绝望挣扎。 觉僧依旧笑了,没有佛性,不明因果,顺逆定缘佛光却是无法可破。 然而下个瞬间,觉僧已然脸色大变,眸子中更是难以置信。 一抹赤红的剑光骤然出现在骨玉刀光之后,如入无人之境,更像无迹可寻,势如破竹冲入顺逆定缘佛光。 因果难随,佛性昂然,更有烈烈火意萦绕成丝,成线,成剑。 好剑!刑天之主居然也会因果神通! 了妙觉僧只觉佛心一冷,整个佛身已然被剑气搅成赤烟,焚为无明,消散于天地。 第457章 魔母谋算 有缘既往无缘去,一剑南明消无明。 电光火石间,掌控天地因果的佛陀已然灰飞烟灭,地上佛国失去了根本,金莲和梵音开始在青冥中缓缓消散,光影复归本原,已然回归了天地。 薄命轻吹随风去,唯有枯荣似无穷,无情造化因果重,恻恻剑锋敬软红。 “天地中缘起缘灭,实在让人心生欢喜,既然定缘寺够胆来了结人皇因果,那我暂且先收一部分利息,总不好让其白跑雍都一趟。” 神魔之主沉沉的声音,从天而落,如涛涛天河咆哮若雷霆,如漫天飞雪,森然寂寞中满是般若。 修宜和尚浑身一震,便是他身后急急赶来的复眠、轩鹏都是长长叹了口气。 三位元神互看一眼,面上都是有着惊容。 顺意剑心?!七阶灵剑?! 了妙觉僧居然被刑天之主以炎剑斩了?天地中最强的几种因果神通之一,顺逆定缘佛光,神通玄妙已经可以言出法随,居然被一剑斩破?! 下个瞬间,儒雅道子已是施施然落回到碧楼之上,端起香茗微微啜上一口。 茶尚温,入口恰好。 姜默舒心怀大开,眸子中带着一丝笑意,“咦,两位仙尊也来了,我向来觉得不赌为赢,两位若是找人猜枚,怕是只有渡弥仙尊相陪了。” “哎,你啊……,就是太冲动了,不过没想到北疆如此自大,明知和我西极诸宗因果未解,也曾算计中原的人皇,居然还敢大模大样来雍都,当真是欺我两域无人。” 劫宗元神眼中带着笑意,口中言语却如刀锋一般,指向中原的两位元神。 扯出因果的大旗总是没错的,北疆算计人皇,结下因果在先,你中原的天宗哪怕要顾全什么狗屁大局,关我西极鸟事! 月喜河地处偏地,份属蛮夷,不通礼数,只论因果,惹了我家疯魔道子,又当面撞上,却是天道好还,报应不爽! 劫宗元神灵台畅快至极,无数春秋岁月中,倒是这些日子让人印象深刻。 便是灵酒微醺,寿宴热闹,又哪里能和此时此间相比,快意恩仇,看人笑话,怎一个惬意了得。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脑袋一热便冲上了青冥,现在想来却是有些后怕!” 儒雅道子虽是这般说话,不过眸子中却是看不见半丝悔意, “不过,因果神通也着实让我开了眼界,差点阴沟里翻船,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天地间玄妙神通众多,切不能小看了任何修士!” 三位元神看着西极二人一唱一和,顿时有些失语,只要是没瞎,必然看得出来,为了这暗伏的一剑,对面这疯魔道子不知下了多少功夫。 便拿那七阶灵剑来说,天地中总共也没有几柄,更何况还是佛脉所属,那就更难得了,怎么可能是一时冲动,怕不是杀心早起。 更何况,三位元神都没能看明白,明明那因果佛光绝无破绽,便是有佛剑在手,也只是不被克制,怎么可能一斩而入? 就如同以无厚入有间,剑光过处,因果佛光尽数缘断因消,道一声游刃有余绝不为过,感觉就像了妙觉僧心如死灰,执意入灭,主动撤去了佛光一般。 这才是让三位元神最想不通的地方,除非刑天之主对顺逆定缘佛光的理解,远胜了妙和尚,不然根本无法解释。 “佛门神通多有克制后天神魔的手段,单凭刑天和共工,不足以和沈师姐争胜, 所以我只能在剑道上寻些机会,不想倒是应在了妙的身上,再往后却是失了奇兵之效。” 儒雅道子耸了耸肩膀,无奈地将手一摊。 听到道子如此说来,三位元神顿时无语至极,合着你还委屈得很。 锁龙寺和尚微微摇头,语气中倒是颇有善意,“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眼下了妙陨落在雍都,因果太大, 想来北疆七脉也不曾料到,插手天宗共举会是这么个结果,后面必然会有狂风暴雨,刑天之主还请多加小心。” “无妨,我西极与化真妖廷打得不可开交,那北疆却和溯雪妖廷眉来眼去,甚至还协立了彻雷妖廷,本就不是一路人,彼此早就看不顺眼了。 若北疆要来一战,西极各宗也没有怕的道理。我刚才就说了,默舒的态度就是我西极各宗的态度。” 劫宗元神淡淡开口,语气中已然有着半步不退的固执。 渡弥仙尊如此态度倒是让三宗元神都有些吃惊。 劫宗元神向来和气,曾执掌九阶仙藤,资格又老,好些元神入道前或多或少受过其指点。 他都是如此态度,北疆和西极的死结已然是解不开了,怕是后面必有一场席卷两域的腥风血雨。 “北疆佛域口里称着天地祥和,却是以亿万人族的血肉来筑基,以此供养上层的佛修和妖王,我既觉得不对,也觉得该死。 所以,只要有人想以天地祥和粉饰太平,在我心中便是人族之敌,于可杀之列。” 姜默舒淡然颔首,大方承认自家出手的理由。 自是桃李树,何畏不成蹊,因果自渺渺,杀伐莫凄凄。 早年神通不猛,道力不强,还需潜伏爪牙忍受,如今两尊神魔在手,却是可以直抒胸臆。 大局?两尊神魔就是大局,至少也是大局之一。 复眠仙尊抚掌大笑,朗朗出声,“好!好!好!不想在西极见你败了悲蝶,在南域见得你破灭了龙宫,今日又见你斩杀因果佛陀,当真痛快,这如梦天地,有你倒是多出了瑰丽的色彩。” “仙尊谬赞了,我来雍都倒是来诚心观礼,共举人皇一事,我西极自然支持的。” 道子笑了笑,眸子中闪过点点精光,“另外说来惭愧,我也是来求援的。” 此话一出,复眠仙尊和轩鹏仙尊的反应,倒与修宜和尚一般无二,当即诧异着开口,“这怎么个说法?” …… 三位仙尊已然离去,带着满腔的凝重,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难不成, 大家都是元神,气运一道自然不算陌生,这种无稽之谈若是百年前听了,当是呵呵一笑,不过现在却有些将信将疑了。 姜默舒昂首立在楼台边,目送三位仙尊远去,不知不觉,已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值得么? 下个瞬间,一抹笑意出现在姜默舒的嘴角,哪有什么值不值得,静听潇雨凭栏,怒斩因果随心。 世事无常,与其大梦蹉跎笑黄粱,不如疯魔一场。 天道恒长,天地易变,若是各个只求自保,怕是以后连看看烟霞婆娑,听听万籁轻歌,也没个清净地方。 神通在手,也要敢出手。 又斩了定缘寺一位觉僧,姜默舒觉得灵台都清明了不少,甚至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自家行`事已是无须再顾及元神的目光。 当然,他也非是莽撞出手,这次恰恰是了妙过来,神通恰恰是顺逆定缘佛光,恰恰是六本本愿经之一,恰恰被虚影小人解析过其中的破绽。 姜默舒自然是不会客气,准备的诸般手段便毫不留情地使了出来,抓`住机会再斩定缘寺一根大梁。 如此一来,定缘寺便只剩一位觉僧了,若是不想断了传承,便要小心谨慎,怕是轻易都不敢离寺而出。 道子笑了笑,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也不知北疆六脉中,定缘寺会不会是 或是说,被玉诡了结因果的。 我佛慈悲,保佑早些清除佛敌,方好给你供奉香火。 渡弥仙尊早就不在了,只因实在承受不住自家义女有些哀怨的目光。 道子身后,尚春如清丽的眸子中已然有着淡淡的痴意,她是亲眼见着这人在天地中睥睨的,无论是刑天之主的身份,又或是金玉麒麟的身份。 也是从他身上,自家知道了什么是人皇该有的气度和决断。 不过,师尊他太累了,这天地中也该有一位人皇,来为他分担,或者说,与他并肩。 “师尊辛苦了,每每到这种时候,春如总是在想,怎么才能帮到师尊? 我时常也会羡慕采颜姐姐,她虽然没法陪在师尊的身侧,不过倒是用她的方式,为师尊的谋划尽心尽力。” 尚春如垂着螓首,小声地呢喃道,恍若一朵梨为春风所拂,生出灵慧,明了因果。 “看来我出力太多,倒是成了春如你的心魔。 世事如潮如涌推动着众生前进,我如今为你尽力遮蔽,以后你成了人皇,少不得要还我因果,这是一桩公平的交易。 等这天地清明了,你就知道师尊我有多懒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是轻的,郑景星如今在南域什么模样,大概就是我以后的作派。” 儒雅道子转过身来,无辜地开口道。 尚春如妙`目生波,掩着檀口盈盈一笑,自家师尊总是能以一副外人难见的惫懒模样,让自家换了心境。 那盈盈秋水,那淡淡春山,总能搅动起自家幽幽心事,似那溪光摇荡,似那朝夕月出诗囊,只是,只是缺了一衣霞帔,少了十里红妆。 “春如,我和你义父已然推演过多次,人皇秘境的收摄当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不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若是秘境中事有不谐,千万不要勉强,直接用出纯明旨和神威印。 便是事情暴露也不要紧,命昙宗和玄兵劫宗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我才斩了一位觉僧,便是那十七家天宗的元神想出头,也要多少掂量一下,值不值得和我生出因果。” 道子轻轻一笑,满是自信的声音在尚春如耳边响起。 “师尊,我想求你一件事。”尚春如走到道子身前,垂着螓首,仿佛精削美玉的脸上倏地腾起一抹烟霞,没有损其丝毫细腻,倒是让那天生的丽质,多出了有情众生的痴意。 姜默舒一怔,淡淡的清香已然萦绕在鼻端,如丝丝涓流,更如同针一样往心间钻去,让人心里痒痒。 儒雅道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迎着尚家王女勇敢的目光,无奈地笑笑,“不需要说得如此郑重,我这个人还是挺好说话的,也没什么师尊架子,不知春如想要如何?” 尚春如巧笑嫣然,仙颜中有着温柔和坚定,“若是收摄了人皇秘境,证明春如终是能为师尊做点事情了,不知师尊可否容我放肆一些。” “放肆一些?”姜默舒顿时呆住了,脸上的尴尬一扫而空,不解地问道,“你要怎么放肆?” “比如,我就不喊你师尊了?”狡黠的笑意顿时绽放在倾国倾城的姿容上。 …… “刑天之主的说法倒也可信,妖族所在的融身真魔都是传出了消息,各家妖廷能作主之人已然尽数向着彻雷妖廷赶去。” 魔母慵懒地坐在阁楼之中,眸子中似是泛起了丝丝柔波,映着朝阳熠熠生光,仿佛在期待着未知的到来。 “你觉得有没有必要插手?”复眠仙尊脸上无悲无喜,平静开口。 别慕呵轻轻`咬咬唇角,勾起一抹宛若桃似的浅笑,微微摇头,“无须插手,等破开天地封锁后,天子可直接降临西极本土,而妖圣又会集结突袭月喜河白玉京。 天魔妖族配合,前后夹击,必能让刑天之主陨落。” 旋即,魔母笑容潋滟,正色说道,“只是有一事,需要复眠你出力,人皇立典之时,归辰便能喝开天地间的气运封锁,但机会只有这一次,为免有因果干扰,你要隔绝人皇秘境内外。” 复眠仙尊点点头,眼中有着大梦终会醒的觉悟,“问题不大,修宜要解开地脉,轩鹏要解开天运,都不能离开大典,我提出镇守雍都,他二人不会不同意。 而人皇秘境所在的皇宫,正是雍都的正中心,我镇守在皇宫之上,不会有人生疑。” 别慕呵好整以暇地说道,“另外,尚春如的性命我要了。” 听到这里,复眠仙尊不由得一惊,“魔母你不要节外生枝,刑天之主和劫宗元神寸步不离那尚春如,你不可能得手的。” 对于元神仙尊的反对,别慕呵却是并无半点犹豫,反而有着游刃有余的意味, “当然可以,这雍都中有一处是元神感应不到的。” “人皇秘境?”复眠仙尊沉声开口。 别慕呵檀口微抿,勾着慵懒的笑意,万千妩媚绽放如,“对,我会想办法将之骗进秘境,就在人皇大典之时, 刑天之主说得对,人皇即位事关天地格局,岂能冷冷清清,不过一位觉僧的性命却是不足以彰显人皇的尊贵,以及朝贺天魔的入世。 尚春如为旧皇王女,其身上也曾有着龙运,以之血祭新皇即位, 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458章 求援被拒 为了达成目的,姜默舒偶尔也愿意放软身段,即使是和妖廷合作,哪怕对面是迦云真。 只要价钱给得足够,比如三四天子,一掌妖圣,刑天之主甚至不介意亲自操干戚以舞,以博君一笑。 有求皆苦,无常幻灭。 可见,求人总是比较难的,特别是在这艰难的世道中,哪怕心有长风清冽,也少不得要委屈求全。 虽然此次来雍都别有用心,但明面上的借口却是来求援的,既然是求援,当然就该有求援的样子。 这些日子,姜默舒被渡弥仙尊拽着拜访了几家交好的天宗,如今他认识的元神,好歹也算是超过妖圣的数量了。 而今天就是收获的日子。 姜默舒微微叹了口气,做戏做全套,反正自家代表西极将困难讲出来就行了,不管中原和东界的天宗如何打算,便是各有心计也无妨,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家神魔。 “十七家天宗,仙尊觉得会有几家同意支援西极,支援月喜河?”姜默舒淡然开口。 “若我没有猜错,大概只有十家左右。”渡弥仙尊摸了摸下巴,“灵石、法器、灵材都没有问题,甚至是道子也可支援过来,但若说到元神亲至,怕是还要减半。” “五位?也还行!不过为何如此,可是因为五域划分?”姜默舒不禁一怔,隐约也有了猜测。 “不错!” 渡弥仙尊点了点头,“当年扩域而出的初衷,除了争取必要的生存空间,也是为了与妖族以伤换伤,所以人族划分五域对上各路妖廷,气运也随之各归其域。 加之各域后来发展不同,各家天宗的风格也愈发不一,就比如这中原的天宗,哪怕实力不弱,拼死之心却是大大不如外域,便是斗法,也多以厚阵雄势胜人,所以最是看重气运。 这也是需要人皇的原因之一。除了镇压天地气运,人皇的职责还在于协调各家天宗。 各家天宗有了人皇道誓的约束,才不会只顾着一亩三分地,自扫门前雪。” 劫宗元神久在天地中,对各家天宗的来历如数家珍,在他看来,眼下虽然没有强力的人皇上`位,也会有部分天宗愿意前来支援。 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 “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此刻的天风就如看不见的波澜,好似特意将化真国师的披风烈烈扬起,“刑天之主已然灭了龙宫,吃得口滑,杀得性起,哪能停得下来! 下一个是谁?是一直在月喜河与之对峙的化真妖廷,又或是结下了因果的彻雷妖廷? 况且以默舒胆大包天的性子,他当初敢算计龙宫,未尝不会想算计凤廷!” 迦云真立在云台之上,眸子中感慨良多,周遭的几位大能都有些沉默,云台上的气氛很是压抑。 沉默了几息,老态龙钟的蓝菩妖圣将手中拐杖一顿,声音中透出一丝锐意,落入耳中直欲使人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判断没有救的必要,仅此而已。” 几乎就在蓝菩妖圣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云台的另一边,却是悠悠响起了冰冷却又慵懒的笑声, “蓝菩你又何必揽过在身,是我判断会有神魔埋伏,我沈采颜虽为鬼身,却也不屑于敢做不敢当。” 鬼母转过身来,清澈的眸子中蕴藏着丝丝冷意,又有慈悲和慵懒纠缠一处,煞是销`魂夺魄。 “沈采颜你谦虚了,你指出的西极通路完全可行,其中的风险也并未夸大,只是让我没有想到,云真国师会毅然发动战事缠住白玉京和虚天要塞。 判断失误,过在老身,与你无关!” 蓝菩妖圣微微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难言,似有懊悔,似又无谓,不过看向迦云真的目光中倒是多出一抹赞许。 毕竟,当初谁也没想到,化真妖廷还未与龙凤订约,却是最积极的一个,不仅派出了两位妖圣驰援龙宫,还主动在月喜河发动了战事。 可惜,等北疆收到消息,再想派出妖圣,龙宫已然陷落。 老太太旋即昂首看向 “你……” 当年旧事这蓝菩恰恰也是知情之人,夹枪带棒倒是堵得 一时间,两位大能已然是剑拔弩张。 不过在云台的另一边,却是故人相见眉目凝沉,唏嘘着春秋清冷犹似刃,叹那易入死或难舍身。 “我那年一直劝你入我万妖军,甚至我和化鸿,还有一众妖王都愿意放弃与你的仇怨,却是化解不开。 因果流转,没想到你居然成为了彻雷妖廷的掌律。天地间造化弄人,一至于斯。” 迦云真的声音不大,却刚好可以让鬼母听到。 智云脸上的笑容虽是苦涩,却也很是复杂,宛若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已是分不出是怨恨难斟酌,还是遗憾成过客,又或是欣赏好诗妙词相和,抑或是阖眼不敢见烟波。 信步天地拭得淡淡春风,哪怕天意绝难相容,哪怕心诡自陷樊笼,幸有人却是不言便懂。 奈何早年纨绔荒唐,结下的仇怨因果居然蔓延至今,甚至影响了天地格局,实在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妖族边军的纨绔子弟,如今已是化真妖廷的国师,手下妖军的强悍更是举世闻名。 说起来,我还是要谢你,若不是你拖住姜师弟的手脚,我怕是还争不过他。” 沈采颜的玉颜上并没有笑意,语气中更是轻描淡写,一双美`目扫过化真国师,仿佛在打量一盘难得的珍馐。 “采颜,你倒是谦虚了,至少在我心中,只有你能与默舒争锋。彻雷妖廷能得你加入,却是让我化真妖廷上下都有些羡慕。”迦云真微微摇头,将有的没的尽数抛消一空。 流年之中甚至不得擦肩,却只有峙之以剑,愚鱼在逝水人潮中徘徊去远,唯有瑶波与水月遥遥对看。 “你是聪明人,有些话到此就是恰好,若多说一句,蓝菩那老太婆脾气不太好,怕要找你麻烦! 况且,这彻雷妖廷所在,无论人族妖族,都是怕我惧我,却是无人以鬼身轻我,倒也自在!” 鬼母身后青丝不动,眸子中古井无波,淡淡注视着化真妖廷国师, “还是说正事吧,其它妖廷最迟明天就会齐至彻雷,你想游说各家妖廷支援月喜河,必是想以诸多妖圣齐齐冲击白玉京,确实是煌煌正正的路子。 不过,如此一来,各大妖廷的妖圣齐至月喜河,你还能一言而决嘛?比如……” 沈采颜没有继续说下去,美眸更是没有看向任何方向,聪明人之间往往是不需要多说的,凤廷孤高岂能居于人下。 “这个倒是无妨,令不两出,我自会交出权柄,如今默舒神魔在手,大势已成,绝不能掉以轻心,留出丝毫破绽。” 迦云真叹了口气,眼中不禁有些怅然,“龙宫的覆灭已是最惨痛的教训,我会游说各大妖廷,与其被逐一算计,不如齐聚一处,以雷霆之势破杀刑天! 想来各家妖廷中总有一两个不怕陨落的妖圣,那就都来月喜河。” “可以,各家妖廷的存续便是大利,想说动当是不难。 不过我彻雷的妖皇被刑天所斩,叶皇待我不薄,这个因果我要亲手了结,正好佛魔争锋的天时也快到了。 若是我胜了,姜师弟自是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若是我败了,迦云真你便用你的法子,了结真龙血脉在天地中断绝的因果。” 鬼母轻轻抚着脸颊,眸子中终是带上了笑意,盈盈若雪寂寞,淡淡如烟婆娑,似是在以命邀祸。 迦云真整个人愣住了,旋即喟然一叹,心中有着百感交集,“不想默舒走了杀伐的路子,采颜你却走了人妖祥和之路,道途不同,双英之争有个了断也好。” 鬼母侧过身来,淡然看向两位妖圣。 蓝菩妖圣已是赫然色变, “我为彻雷的司律,亦为佛狱之主,在此定其罪! 刑天之主为妖廷公敌,亦为佛敌,我亲诛之!佛魔争锋,不死不休!” …… 劫宗元神的脸色非常难看,灵石可以给,灵材可以给,道子也以历练的名义派往西极,不过元神却是全都不来。 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可就实在太多了,甚至可以说,是在赤`裸裸地打西极的脸。 若不是儒雅道子心血来`潮,随口编了个求援的理由,他还真不知道,西极已然是各家天宗的众矢之的。 又或者,命昙宗成了漩涡的中心? “好叫刑天之主和渡弥仙尊知道,东界的情势已然是雷珠待扬。 不仅是妖族,戮族也因渊劫的缘故,多出不少神俊的人才,加上天魔也加大了冲击虚天裂缝的力度, 眼下,三族共击我东界人族,东界的各宗自保尚不足,支援西极更是力有不逮。” “眼下人皇未立,不如等人皇即位,各家天宗立下道誓,自然由人皇分配调度各域元神战力。” “瀚海才是当初西极开域时预留的防线,若是以瀚海为界,配以虚天要塞,加上西极本就有八位元神,还有数尊后天神魔,便是对上十二位妖圣也是战力不输,哪里需要什么支援。” 这等话语落入劫宗元神的耳中,已是让他怒极反笑,就像久静的灵台中掀起无边的波涛。 东界被三族围攻倒是不假,不过天魔一族,天子无法下界,仅仅是虚天缝隙,金丹便可支撑遮蔽。 妖族虽有躁动,却是还在互相试探阶段,攻势既不如南域妖潮汹汹,也不如月喜河煞军悍戾。 至于戮族,多是人族和妖族被魔气侵染,先天便有缺陷,要证得长生久视极其困难,拢共便只有三位元神战力,便是两家天宗便能将之抵住。 无论如何,东界说元神战力不足,借口多少有些牵强。 不过比起中原的天宗,东界已经算是客气了。 “没想到,中原十家天宗,又无战事,居然一个元神都派不出来,当真让我开了眼界。” 劫宗元神冷冷一笑。 姜默舒没有说话,长身而起,面无表情地走了。 …… “事有蹊跷!便是针对我西极,也实在没必要如此露骨!” 姜默舒坐在碧楼中,脸上泛起思索的神色。 “确实没有这个必要,你之前破灭了龙宫,又斩了一位觉僧,按道理总会有几家天宗看好于你。 然而刚刚的情况,倒像是我西极将中原所有天宗尽数得罪了。” 渡弥仙尊也是不解,便是之前有过交情的几位元神,刚刚也是凝着眉眼,宛若泥胎木像般不发一言。 一日之间,便是人情翻覆也不至于如此剧烈。 “我来为二位解惑如何?”朗朗的声音从碧楼外传来。 “那就麻烦复眠仙尊了,今日中原各宗没一个给我好脸色,我也想知道原因何在?” 姜默舒看着漫步而入的生院元神,眉目中有着淡淡的好奇。 “魔母潜入雍都了!”复眠仙尊轻轻一声。 此语一出,姜默舒和渡弥仙尊都是微微色变。 当日磨灭莲醍天子,劫宗元神和神魔之主已是无比小心,偏偏不知何等缘故,莲醍天子一脉的魔妙仍是传承未绝,居然被魔母得了去。 “哦,别慕呵倒是好胆量,诸多天宗元神俱在雍都,她对莲醍天子的魔妙就这么自信? 不过,这与中原各宗对我态度大变有何关系。” 姜默舒轻轻啜了一口灵茶,不解的问道。 “因为魔母传信各宗,说你收尚春如为弟子,还暗夺了神威印和纯明旨,是为了窃取中原和人皇的气运,以补充后天神魔杀伐过甚,所带来的气运折损。”复眠仙尊将手一摊,眼光沉沉地盯着道子。 “这也有人信?神威印也就罢了,纯明旨尚人皇不是给了魔母了么,这也能栽到我身上?” 儒雅道子欣然饮下杯中茶水,饶有兴致的问道。 “魔母传信中原十家天宗,每宗各有一指魔躯,共计斩下了十指,其中有魔母立下的先天魔誓,以证纯明旨并未传承于她。 加上你又不愿意拿出神威印,尚春如又是你的弟子,岂不是嫌疑最大。” 姜默舒不由得叹息一声,当真是打蛇不死,反咬一口,入骨三分。 偏偏除了窃取气运这条不对,其它都丝丝入扣,这黄泥巴一糊,不是屎也是屎了,也难怪中原的各家天宗态度大变。 夺人气运,其仇堪比让人身死道消,也就是十家天宗没有确凿证据,不然都该打上门了。 这别慕呵也着实有些狠,只是诬陷自家,用得着这么下血本么。 “默舒可想好怎么自证清白?”复眠仙尊双眼微眯,遮住了眸子中的一抹精光。 “我为什么要自证清白!” 儒雅道子奇怪地反问道,云淡风轻,波澜不起。 第459章 柔媚杀意 道子语气中满是从容恬淡,静如苍穹碧落,寂如九幽黄泉。 没有解释,没有怨忿,好似随波逐流,直至天远海阔,不畏那浮云遮眼,不嗔那杏雨沾衣。 强烈的反差倏地出现在生院元神的灵台中,令他满是疑惑。毕竟刑天之主性烈如火,眼中更是从来容不得丁点沙子,勾结妖廷的觉僧说斩就斩了,根本不顾任何后果。 没想到,面对魔母的诬陷,居然如此沉得住气。 “中原各家对气运最是看重。”复眠仙尊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理解,好在清者自清。”姜默舒轻描淡写地抿了一口香茗,毫不在意地开口道。 复眠仙尊继续劝解着,“情况不明,东界各宗都有苦衷,不愿意趟浑水,被人替了劫数。” 儒雅道子的笑容似能浇融雪山,语气里多是不以为意,“无妨,各域各宗为自家安全着想无可厚非,更该为自家负责。” “其实只要默舒你公开反驳,也足以说服很多人。” 不如这样,若是有人觉得我窃了他宗门的气运,大可过来做过一场,我上门也无不可, 这样岂不更痛快点?!” 还是说有其它不明的因果隐藏在内?儒雅道子的脸上不由得浮起思索之色。 姜默舒点点头,“这个倒是不巧,不过倒也无妨,便是你当日逃过了,今日也逃过了,总有被我逮到的时候。” 尚春如浑身顿时一震,下个瞬间,眸子中已是多出了一丝毅然。 魔母微微一怔,旋即浅笑浮现在玉颜上,纤纤玉手挽过青丝,将之撩到耳际。 “以尚家王女的身份,确实是很好的诱饵,春如也想斩去心结,早点成就人皇。 而在千里雍都,有纸醉金迷的所在,也有挣扎求活的凡人,凉薄世态与繁华似锦交织,矛盾却又糅合地生在一处,这边是惊鸿宴上一醉方休,那处却是人潮如涌生死都愁。 只要我们将人皇秘境摄走,便是在天地中伏下了最好的一步棋。无论魔母别慕呵或妖师迦云真有什么谋划,我们都能以不变应万变。” 万万没想到这刑天之主气性如此之高,便是有妖圣突袭的威胁迫在眉睫,也半点没有向诸家天宗妥协的意思。 …… “只要人皇顺利即位,这天地大势便不会脱出掌控,魔母即便有什么阴谋诡计也必然无用。 渡弥仙尊遥遥做了个请的动作,此时心上妙人儿的一句话,怕是能抵得上自家这个义父嘴皮说干。 所以,无论哪家或哪几家天宗,要想对付魔母,还请自己争气,莫要来打我弟子的主意。” 尚春如侧身凝视着自家师尊,美目一瞬不瞬,神色中多出了一抹紧张。 “那就要看姜大哥的本事了,我也知道劝不得姜大哥成就天魔,可是若不是姜大哥陷落莲醍天子,我也不能得这甚深魔妙,所以,我还是很感激姜大哥的!” 尚春如回想当日情景,仿佛独自置身九幽黄泉,便是哀恸泣血也是于事无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滑落无底深渊,整个人整颗心摇摇欲坠。 姜默舒打了个弹指,面无表情地开口,旋即转身就要离去。 人皇即位大典之时,我会亲自镇压雍都,必不会给别慕呵任何机会。” “若是真身,我杀你之前倒可以和你聊几句,幻身就免了,以后有事冲我来,尚春如你动不了,我说的。” 心有所感,姜默舒朝着园而去,轻轻推开园门,“吧嗒”,清脆的开门声在夜色中猛然响起,抑扬顿挫惊扰了原本的沉寂, 月华如水银泻地,将玉山冲刷得澄澈如洗,毫无纤尘,仿佛天地中的变化与它无关,不生华发,也无应答,只静静赏着园中的杨柳叶与桃李。 一切皆如魔母所料,尚春如仇心未解,刑天之主想来也会顺水推舟,只要到了人皇秘境,再隔绝内外,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取尚春如的性命。 本以为外有妖廷敌视,内有天宗猜忌,又囿于魔母诬陷,以刑天之主的杀性怒心,最少会同意以尚春如为饵,设下针对魔母的陷阱。 “哎呀”,猝不及防下,尚春如的眸子中荡起烟波,不过嘴角上却是挂起柔柔浅笑,好似一抹白云出岫飘忽若仙。 笑容顿时凝固在了生院元神的脸上,良久,复眠仙尊看了看尚春如,又看了看刑天之主,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道,“默舒,我若是说了,你该不会打上门去吧?” 抬眼看去,无数的楼台和房舍仍有光辉亮着,似是在为绚丽多姿的生活抹上明光,又似在为跋涉蹒跚的生存迸发力量。 不知春秋中多少修士口中称羡,不知以后岁月可有人回头来看。 “春如,魔母不是这么容易上钩的,我在南域以郑景星的身份露出偌大破绽,也没有丝毫效果。 只是不知这刑天之主会提出什么条件。 记住,欲速则不达,凡事尽量从容些,不然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姜大哥识破得好快,当真是只争朝夕呢。” 这就是雍都啊,好一个雍都,盛装人间,春风照面。 “复眠仙尊也无需为难,反正见证人皇大典后,我和渡弥仙尊就回转西极了,这魔母就算有再多阴算阳谋,与我无关。 “没想到区区魔母一句话,就能让各家天宗对我西极道子生出忌惮,合着斩杀妖圣你们看不见,覆灭龙宫看不见,就盯着这莫须有的诬陷生事?” 这话倒是让复眠仙尊不知如何来接,只能苦涩地笑了笑。 “只要明白心关所在,慢慢化解就是,急什么,我和仙尊又没有催过你! 尚春如的眸子中有着淡淡的坚持。 复眠仙尊淡淡一笑,大方地点头,“默舒且说说看,若能尽快铲除魔母,不管对人皇的即位大典来说,又或是对天地格局来说,都是大大的好事。” “怎么,想去找魔母找回场子?”姜默舒饮下了手中的香茗,淡定眉眼浅浅深深,似是勾连尘缘不开刃,只求谨慎磨得心头刀锋沉沉。 “那日你带尚春如在大门外炼心,我就知道此处再不能待了,不过,好在天意垂怜,你二人终是没有踏进府门。” “春如,可是有话要说?” 她即便放出这等谣言,眼下也只能孤立我,却是无法让各家天宗对我生出杀心。 “多谢复眠仙尊告知其中原委,那魔母在人皇即位时出现在雍都,想来不会是来朝贺新皇的,各家天宗若是有心,还请仔细搜寻搜寻。” “默舒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就此作罢,魔母之事我等再想想办法。 姜默舒和渡弥仙尊对视一眼,俱是微微颔首,尚春如能直视自家心关所在,可见炼心已是踏上正途。 所以我怀疑,这谣言的真正目标却是你。” 姜默舒眼中一缩,已然是看到魔母十指虚幻,好似透明的琉璃一般。 “仙尊大可一猜。” 魔母眸子中泛起一抹烟霞,倾国倾城。 事实上,姜默舒对于魔母为何要暴露行迹也有些奇怪。 生院元神面色凝重,不过眸子中却是多出了期待的神色。 “春如,你家师尊为吃你这茶,倒是要担上不少罪名。按道理我也是你义父,怎么就没有说我窃取各宗气运呢?”劫宗元神淡然饮酒,面容上似笑非笑。 且不说抓出魔母的好处,便是向各家天宗示以诚意,如此做法也是完全值得的。 “不需要。” “神威印依然归你,但修宜和轩鹏查查其中气运如何?” 别慕呵害了尚家明暗二皇和各府王脉,这仇这恨如玉钗拨火,虽是缄默,却也如化不尽的点点星火,映着灵台风波恶。 渡弥仙尊喝着酒,摇着头,暗暗道了一声女大不中留。 姜默舒看着脚下的典王府,轻轻叹了口气,骨刀已然持在了手中,杀气顿时沸腾盈胸。 复眠仙尊面色一变,嘴角嗫嚅了两下,委实说不出是哪家天宗的主意。 可惜这些明光的位置,都不是儒雅道子的目的所在,他要去的地方夜色朦朦,月光胧胧,玉山琮琮。 儒雅道子脸上有着春风一般的笑意,口中的拒绝却是宛若一峰冰岩,料峭且壁立千仞,拒人于千里之外。 复眠仙尊看了看尚春如,叹了口气,已然飘然而去。 虽然雍都的喧哗已然被灼灼的月光淹没了大半,不过宛若巨兽的城池哪怕是短暂休憩,依旧焕发着恢弘的生机。 “纯明旨是否真的在你手上?” 月色如水,佳人如梦,露出惊人的妩媚。 月光之下,整个典王府影影幢幢,不见丝毫灯火,唯有月色无眠为人照亮前路。 倏地,姜默舒轻轻在自家弟子额头弹了一记,宛若想仿效佛陀当头棒喝。 过了几息,生院元神倏地沉默了,良久,语气中仿佛若一池静水生出了波澜,似是有些不忍心,也似乎带着一丝期盼,“莲醍魔妙不在算中,所以有天宗建议,尚春如曾为六王一脉,也曾身负真龙气运,若愿意为饵,或可钓出魔母。” 姜默舒的眸子中带着生冷,不过心头却是暖意徜徉,终是被自家抓住了破绽。 “不然呢?”儒雅道子面色沉凝,眼中满是认真,“想以我的弟子为饵,万一钓上魔母自然是皆大欢喜,万一春如被魔母杀了,大概也断了我西极窃取中原气运的钥匙,横竖各家天宗都不亏对吧。 更何况,魔母既然为祸人族,人皇自是责无旁贷,自家妙人儿种下兰因,想与之并肩却不能心如絮果。 姜默舒冷冷笑笑,微微颔首。 尚春如灵慧自生,已是瞬间反应过来,玉颜上升起淡淡的红霞,檀口更是勾起一丝微笑,手上已是如行云流水一般为自家师尊添上了香茗春水,如浅浅流光,慢慢泻出于纤纤玉手,意态闲淡。 见到自家弟子的眼神,姜默舒想了想,旋即微微一笑,“若是要以春如为饵,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别慕呵抬起螓首,当真是我见犹怜,当年的铅华早被洗净,柔柔的笑颜娴静典雅,宛若水莲不胜凉风,娇羞一处。 儒雅道子正色对着自家弟子说道。 佳人正站在玉山之前,眸子中有着缠绵悱恻,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心愿。 …… 有师尊和义父遮蔽,只要魔母出手,必然难逃一死。” 天风中诸多楼台悬空而立,高高在上如梦幻影,与大地上的雍都相隔甚远,宛若两界。 不过也有一点,勿要怪我多言提醒,如今的人皇是易皓沉,却不再是尚家人了。” 慷慨自是无错,不过对自家性命慷慨与拿别人性命慷慨,倒是有着天地之别。 “幻身?你猜到我会来?还是说,专门等我来?”儒雅道子收起了骨刀,缓步走到了玉山之前,魔母对面。 “条件就是仙尊你先说说,是哪家天宗想以我弟子为饵?”姜默舒语气和缓,不过眸子中却是多出一丝冷意。 姜默舒看着碧楼外的风光,眸子中有着淡淡的笑意, “想必师尊和义父都看出来了,我的心结就是曾经的争龙之事,那种万念俱焚,那种天地沉沉,春如至今都刻骨铭心。” 天地如梦起困障,障困人心遮万象,万象森罗多拘束,历劫天魔方彻荡。 姜默舒踏着月色,轻盈地从碧楼落向雍都,此刻正是一天中最宁静的时刻。 别慕呵付出绝大的代价,立下先天魔誓也要拉自己下水,当真是滔滔恨意几如入骨,便是自家发动融魔之乱,揭穿了她的身份,也不至于如此吧。 姜默舒深吸了一口气,眸子中闪过精光,慨然开口,“别和猪在泥坑中打滚儿,也别和心机重的人斗心眼,既然神通显世,神通法宝就是最好的计谋。 不过这别慕呵当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也不知是算得还是蒙的,真就说中了纯明旨的因果。 如果魔母谣言真正的目标不是自家,而是尚春如,那不妨大胆猜测一下,魔母会在哪里呢,当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可能。” 复眠仙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立刻皱眉深思。 尚春如顿时如同一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乖巧地点点头,哪里还有一丝人皇的模样。 渡弥仙尊哈哈一笑,讥讽之意已然溢于言表。 “那水性杨的贱人,移情别恋难道不该死?你保不住她,我说的。”魔母已是恨恨出声,甜美柔媚中满是凛凛杀意。 姜默舒当即一个踉跄,缓缓转过身来,满头问号。 水性杨?移情别恋? 魔母,这中间会不会有误会! 第460章 人皇即位 月光之下,别慕呵的目光有些摄人,剪水秋瞳中似有离尘忽闪忽灭,好似等到百凋绝,等良人来此赴约。 娇`媚的容颜上独有一种温婉的气质,却有着“持守”的味道,似乎无论人海如何奔涌潮涨,岁月如何斑驳圆缺,也有着一种淡淡的坚持。 看破了天地中所有事与物的本质,寻到了自家存在的意义,甚至不能用懵懂无知的飞蛾扑火来形容,更像是理解了火焰的本质与危险,却依然愿意化为那光与热,亮一瞬或是走下去。 哪怕日陨月灭,哪怕天地长绝,也痴痴候着,只求一解,要应一约。 在如此目光的注视下,姜默舒不由得正色起来,这等至深魔执本身就是力量的一种,倒也算另类的以力证道,以一执勘破万象。 难怪将莲醍一脉的魔妙发挥得淋漓尽致。 居然是郑景星?! 原来是金玉麒麟?! 姜默舒已然大致明白了因果,当真恨不得从未以麒麟身份来雍都,一个谎言牵连诸多因果,该说这麒麟演得太好呢,还是自家得了报应呢? 既然魔母是这般因果,想来那叶风彻有些相似,麒麟既鼓励了诸多人族道子,不想也成就了魔母和妖皇,难怪得了三脉人皇认可。 姜默舒微微吐了一口气,不由得有些无言,就像是搜寻了无数线索,破开无数谜团,拼凑无数碎片,忽然发现小丑竟然是自己,当真是有些滑稽。 不过事情已然至此,既然郑景星将这一池静水搅得萍碎波生,也为天地添了几分颜色,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 轰!一语出,天地证,轰然响起的雷霆慑人心魄,更是在惊雷炸响后,又爆发出一阵沉闷的雷声,似从天边隐隐传来。 一道紫气宛如神龙出海,浩浩荡荡在雍都上空化为龙形,浑身缭绕七彩光晕,在虚空中如鱼得水一般蜿蜒游走。 不对!姜默舒和劫宗元神同时感到莫大的危机出现在灵台之中。 姜默舒看着玉山前的一抹仙影,佳人眼中盈盈若水,清澈却又如无底深渊,又如有汹汹的火焰,似莲一般绽放,带着凄伤,带着向往。 轰! 青冥之上顿时响起沉沉雷声,回荡不绝,一道灵光倏地出现在修宜和尚身前,一闪而没,道誓已成。 “仙尊,我本来以为别慕呵会在天宗共举中捣乱,不想居然没有动静,说实话,有些出乎我的预料。” …… 若是凡人有幸得星辉入体,当一生无病无痛,其后人更是极有可能拥有道体。 随着东界天宗立下道誓,紫龙更加栩栩如生,原本汹汹无穷的威严反而沉凝了下来,似是返璞归真,灵韵却是愈发浩瀚,虚空之中已然震荡不休。 沉默良久,儒雅道子沉声开口,语气中隐隐有着一丝无奈,“魔母,如此评价尚春如,会不会有些过了。” “麒麟傲性如天,不该受此羞辱,我必会杀了尚春如,一来完人皇因果,二来御麒麟威严。” 魔母抬起螓首,温柔出声,云淡风清的言语中,蕴含`着无比的珍视。 宛若最深沉的黑暗中骤然升起一点明光,好似沉沉天地中未曾放弃的希望,这就是人皇。 魔母柔和笑笑,没有正面回答,似是天地画卷中的一抹留白,映那杀伐烈烈好快哉,描那风月茶酒多无奈。 “修醒生院,有幸见证人皇即位,愿受调遣。”滚滚宏音从雍都中传入青冥,声势轰烈。 有暗皇背书,如何行`事哪里需要你明皇谕令! 关键是,这道誓立运,不稳啊。” 雍都中爆发出如潮如海的敬贺之声,宛若煌煌天柱冲破苍茫,显得神圣祥和。 “天宗共举礼成!有请人皇勾连气运。”修宜和尚淡然开口。 “红袖香居,承认……” 不过相较于多数元神的轻松,少数人的灵台中却是如同提起了千钧巨石。 “姜大哥,你一意要洗净天地,值得么?” 易皓沉扬声天地,浩瀚恢弘,虚空中仿佛生出“咔嚓”脆响,仿佛冰河龟裂,犹如天地开冻,好似天地中会生出一番崭新的气象。 虽说还有五府龙气随身,不过已然无法影响我人族的大局。 “玄兵劫宗愿受人皇调遣!”劫宗元神点点头,碧光闪过,同样吞没了明光,也遮蔽了那淡淡的暗影。 “姜大哥若是抓`住我的破绽,想来也不会有丝毫犹豫,景星傲如日月,当然也不会有留手。 此话一出,所有元神都松了口气,天宗共举最怕就是到场的天宗临时反悔,哪怕只有一家反对,气运牵扯之下,紫色龙气立时就会烟消云散,人皇待选便永远失去成皇的契机。 眼前各家天宗看了过来,姜默舒微微一笑,“我命昙宗愿受人皇调遣!” 儒雅道子淡然笑了笑,若道誓对其它天宗还称得上有约束的话,对命昙宗和玄兵劫宗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掣肘。 若说她有谋划,那本应该全力阻止易人皇即位,没想到却是风平浪静。” 虽然天魔宗道子因为道体受损,错失了人皇机缘,不过天魔宗已然表态愿意接受这等结果,其它天宗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单单看其为陷杀尚春如所付出的代价,已是让人不寒而栗,若真想刺杀易人皇,便是元神全程看顾,也绝不会放弃尝试。 就一身了一身,以万物付万物,还天下于天下,出世间于世间,这就是人皇。 劫宗元神的脸上露出思索之色,总觉得有哪里没想到。 “尚家明暗二皇以本身神通便可镇压天地气运,不想到了现在,居然还要各家天宗协力来做这事,也不知这易人皇需要多久才能成长起来。 道誓对元神虽有约束,但也只是约束,元神若真的不遵人皇谕令,付出些代价倒也能绕过道誓。 “确实有些蹊跷,魔母手中没有纯明旨和神威印,按理易人皇即位之后,便会被剥去人皇位格。 儒雅道子凝着眉眼,心头已是一跳。 易皓沉身着大裘冕,上有日月之明,星辰之皓、山水之景,玄光聚散幻化,形成了不同的画面,有那城郭人烟,也有修士吐纳,有耕读婚娶,也有斗法杀伐…… “惊天刑宗,承认人皇即位,愿受调遣。”轩鹏仙尊散发着耀目雷光, “你可知道,景星若是与你当面,必会毫不犹豫斩杀于你!” 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同时沉沉出声,人皇即位已是到了最后一步。 姜默舒见过魔母幻身,虽是如玉佳人,却有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不太可能放弃的样子。 身为仙藤执掌,自然是知道气运的关键所在,天宗共举虽然也能凝聚气运,但比起执掌人皇至宝,却是破绽太大。 这些日子,雍都中的气氛愈发灼灼,各家天宗各使神通手段,却仍是寻不到魔母的任何踪迹,就如那晨昏时的淡淡红霞,不仅能见其明艳,似乎更是举手便能触碰,其实却是远在天边,可望不可及。 “吾皇威武旷仪,永镇天地!” “值得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伱,你赢不了。”姜默舒面无表情地开口,一如白骨决绝,眸子中似有无情天地无情雪,不许金风玉露有婉约,不许幻蝶暂歇与赴约。 很快,中原的十家天宗便逐一立下了道誓,充实了人皇的权柄。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这就是人皇。 姜默舒淡淡一笑,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有了人皇协调天宗,至少不会五域各自为战,虽说自家从不指望有什么支援,但至少不要出现流明妖廷那种拖后腿的情况。 妾身自然想渡他入魔,一起倾覆天地颠倒春秋,若是做不到,能为麒麟添上一抹光彩也是不错。” 魔母专门挑了这个节点出现在雍都,绝对是有极大的阴谋,不过因为无法以神通推算,却是不知道具体是何种谋划。 明光落在道子身前,被他托在掌中,只是所有天宗元神都没有发现,明光之下还有一抹淡淡的阴影,无声无息一隐而没。 轰!天地中仿佛响起了齿轮转动的巨大声响,犹如捆缚着浩大巨兽的无形锁链,被轻巧地解开了。 姜默舒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 天上的紫龙在西极两家宗门立下道誓后,龙瞳中已然生出了灵慧的光芒,气运更加稳固,洒下的点点星辉缓缓降于雍都之中,随缘而落。 横竖我二人也需要为她遮蔽一段时间,有其它天宗无偿帮忙,当是求之不得。” 别慕呵妙`目深深,柔波浅浅,恍惚间似有美梦长留。 “圣心碧苑,承认……” 别慕呵仙颜上不自觉地流出一抹清冷,忽然却如春桃夏荷一般活色生香,“又或者,姜大哥敢说没有丝毫察觉?” “天魔宗愿受人皇调遣!”悲蝶仙尊已然沉声开口。 “天运刑链开!” 还好,今日一切顺遂,只需再将易人皇的气运勾连到天地中,便算是大功告成。 “无妨,有易人皇作为明皇撑着,春如作为暗皇,倒是能省不少事。 劫宗元神却是隐隐想到一种可能,瞬间已是一川冰水从百汇浇到涌`泉,冷了个胆战心寒。 “地脉龙锁解!” “人皇即位协和兆民,寰宇澄霁,紫庭敬天,腾龙以示人道磅礴,翔鸾以彰祥德昭格!” “仙尊,看来该我们了。” 金碧辉煌的云台和天宫,镶嵌在雍都上空,灿若星辰,照彻千里,将云界和青冥映得瑰丽溢彩。 姜默舒恍然大悟,别慕呵要掀翻天地来候郑景星,魔执如坚牢绝不可能放弃,又或者说,她其实就是在等人皇即位的最后一步。 姜默舒犹豫了几息,脸上旋即露出一丝决然的神色。 玉山无言,道子无言,佳人无言,似浅云轻散,此间尚有一轮婵娟,孤光如水难全,轻轻点染,痴痴苦缠。 不过春秋韶华倒是毫不停留,逐着那东流逝水,一晃已是数个日夜轮回。 雍都上空,条条瑞彩映照在天地中,呈现出缤纷色彩,更是有紫气如龙冲天,不时化生出万千金星和虹光,焕发出亦幻亦真的神妙,个中雄伟不禁让人顶礼膜拜。 渡弥仙尊的眼中也有着深深的疑惑,语气很是奇怪。 说不得眼下青冥所在,那虚天中就埋伏了大自在天子,准备接应魔母,如若没有这条后路,那别慕呵来雍都也有一定风险。” 最开始,各家都觉得最容易出问题的是天魔宗,后来又多出了西极命昙和玄兵两宗。 不过人皇的即位大典却是按步就班地准备着。 渡弥仙尊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中止气运勾连,锁上地脉天运,快!”劫宗元神猛然出声,响彻青冥,声音中满是焦急,夹杂着不安,甚至隐隐有些恐惧。 “锁龙寺,承认人皇即位,愿受调遣。”修宜和尚率先开口。 “天地不绝,人道不灭,我人族必能愈发兴盛,请诸家天宗见证,请诸家天宗共行!” 人皇缓缓步入天地,踏上明光汇聚成的高台,接受着诸多天宗元神的注视,也接受着千里雍都所有人的朝拜。 东界其它元神互看一眼,均是淡定地点点头。 毕竟天宗共举人皇不是儿戏,无论成败,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惜,当日自家与魔母不过一门之隔,若是多向前几步,怕是已经了结因果。 天地之间一片肃穆,清光荡漾,道韵弥漫,大日撒下一层金色光辉,为这人族至尊的大典添上明光辉彩。 “那魔母得了莲醍魔妙,其实也能调动天子,不过只能在虚天之中。 青冥之中的紫龙,已然被氤氲气运团团笼罩,蜿蜒之间更为活灵活现,被日光一照,龙鳞上已然显化出万点星光,溟濛闪烁,好似已然生出了叱咤天地的威势。 有仙尊惊叹,有佳人羞赧,有道子决然,有魔母言浅,有小子怅赞,有元神谋算。 “她变心了,一缕情丝已然系在了姜大哥的身上。她眸子中流露出的情意,瞒不过我!” “会不会是各家天宗防备得严,让她没有下手的机会?魔母强在莲醍魔妙不在算中,没有元神战力,仅靠融身真魔在各家天宗元神的眼皮子底下翻不起浪。” 夜色中的一幕,月色下的一景,所知不过寥寥数人。 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闻声,顿时一凛,发觉是渡弥仙尊开口,想都没想,当即开始逆转神通。 “姜还是老的辣,哪怕莲醍魔妙遮蔽因果,劫宗元神也能想到关键,不过却是晚了!” 刹那间,魔母幽幽的声音出现在青冥中。 轰! 整个青冥已然是虚天崩碎,恍若破开樊笼得了自在,浩瀚的魔气出现在雍都上空, “数万年不见,各位元神,别来无恙?!” 第461章 心映神魔 幽黑的裂缝蜿蜒百里,仍在不断扩大,好似一只狰狞的蜈蚣,在不断撕扯天地的伤口,天上地下开始弥漫出肃杀之气,一幅天地崩裂的末世景象。 无量魔影咆哮纵横,散发着烈烈魔威,昏昏暗暗中又有红尘妙相,充满了魅惑。 此间有压服诸天的传说,此间有令飞蛾扑火的诱`惑,无人心叵测,无是非对错,破灭天地当明争暗夺,方显我天魔本色。 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瞳孔一缩,手疾眼快,立时发动了雍都的大阵。 惊天刑宗内亮起灼灼光华,万千雷光交织成网,外有殛雷,内有疾电,更有汹汹雷光凝为三座雷池,柔柔雷水好似涓`涓细流,却蕴含`着无穷的破灭之力。 锁龙寺中跃起五头气运幻龙,栩栩如生,肆无忌惮游走蜿蜒,更是散发着凛凛龙威,咔嚓,咔嚓,虚幻的破裂声隐隐传来,仿佛虚空都已然承受不住沉沉的威压。 “护都!”两位元神同时喝出敕令。 轰! 所有人的灵台中仿佛降下了恐怖的天劫,如被一颗陨星猛地一撞。 雍都中的大多数凡人已然是软倒在地,便是修士也好不了多少,蕴气期的修士大多也瘫坐地上,喘着粗气,抬头看着青冥中恐怖的一幕,好些人的瞳孔里顿时生出深深的恐惧。 劫后余生!一个念头同时浮现在众多凝真的心头,让人不禁簌簌,刚才若是两位元神慢上一息,怕是雍都已然尽为死地。 凡是神通强横的,又或是带了镇宗灵宝的,都留在此处,拖延魔阵扩张。 “尽情挣扎吧,我天魔入世岂能冷冷清清,需要恐惧似灼浪,需要杀戮似春光,需要执刃有滚烫,需要生死不荒唐。 加上八种魔妙轮转化幻,只要是天地中的有情众生,多少都会被其克制。” “雍都是不是保不住了?!”一个平静的声音骤然在众多元神中响起。 其它元神去找出魔母喝开天地气运的所在,一定就在雍都千里范围,要快!” “雍都为人族气运所显,若是被魔阵遮蔽,便表示人族五域尽数被打开了封锁。从此,天子便能从任何一处虚天突袭各家天宗,各个击破! “葬之常羊之山……”淡定的述说和声嘶力竭的呐喊纠缠在一处,震得天地默然无声,证得无情造化心意诚。 “操干戚以舞!”用尽全身力气,姜默舒和无头神魔同时喝出神魔真言。 明媚清丽的少女立在魔母身侧,雪白魔躯上散发出浑沉的浊光,“我要承认,浊醐与莲醍两脉持续三万年的天魔辩妙,是你莲醍一脉得了胜妙。 姜默舒当即点点头,不过眸子中却是多出了一些无奈,“既然如此,等会到了雍都,各位元神注意我的神魔剑啸,大概是落地之后 刑天神魔胜在强刚硬打,对上这八妙魔阵的触手更是可以短暂相持,为其它元神创造机会。 虽说眼下各家天宗吃了大亏,不过还没到绝处,哪怕中原一域大自在天子已然可以如入无人之境,但还有四域之地可作为缓冲。 “仙尊,刚才你是说天地中的有情众生都会被这魔阵克制?” 轰! 无头神魔身上顿时腾起道道血色的纹路,胸口凶睛已然变为赤红一片,腹部巨口更是生出了獠牙利齿,令人望而生寒。 有火韵至,则有水光生,有剑气至,则化绕指柔,有枯荣意趣,则幻金刚正态,有山水至妙,便有孑然寂寞…… 各家天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明明人数多过天子,反而是各自为战,更要小心不能落入魔阵,否则怕是今日就要生死道消。 各家天宗元神彼此对视,发现所有人脸色都极其难看,万万没想到大自在天子居然突破了天地限制。 尽情欢呼吧,不需要俯首为臣,不需要苟延残喘,只需要你等迸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浓烈,为这天地覆灭添上一抹明光。” 刹那间,青冥中已是光华如织,各家元神或是击出神通,势急如电,或是使出法宝,灵妙无双,如此斗法胜景当真是千年万年都未有过了,好似要颠覆天地乾坤,望之令人摇魂荡魄。 “刑天与帝争神……”道子淡淡开口,语气平静。 “你等天魔也妄想入世,做梦,给我回去!”轩鹏仙尊神通最快,电光火石间已然发动。 巨大的魔躯触手缓缓从虚天裂缝中探了出来,不多时已然将雍都的上空遮了小半,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魔躯上更是化生出各种玄妙,斑斓绚丽的光彩不住在触手上流转。 若是可以,真的不想被逼到如此地步,怪只怪这魔母确实抓`住机会,打中了人族的七寸。 姜默舒昂起头来看着青冥中的一众天子,眉目沉凝,已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没想到终是要用到自家不想用的一招,也是未吃透的一招。 留在雍都中的各位金丹,已然是惶恐和不安,眼下天魔为刀俎,雍都为鱼肉,能不能保住性命道途,只能看各宗元神的手段了。 魔母立在那幽深的黑暗之前,宛若一朵白莲浮在污浊黑水之上。 下个瞬间,无头的刑天神魔已是出现在道子身前,凛凛的神魔战意,令周遭的元神为之侧目。 “这是……” 她的玉颜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霞,也有着释然的笑容,似行过了逆水兰舟,似登上了通天琼楼,似沸腾了冷冷死水,似煎熬了瑟瑟红尘。 从没有哪一刻,各家天宗对尚家人皇如此感激,若是当年没有开域而出,如今便没了辗转腾挪的空间。 儒雅道子点点头,旋即喟然一叹,眸子中浮现出一丝精光,“既然保不住雍都,便要早做打算。 诸般魔妙化生无算,几无破绽。 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 天魔布下的阵势中,魔妙有万般变化颠倒如幻,如梦如露如电,阵阵魔吟,蕴杀伐烈烈,更有爱恨痴缠。 “保住修士要紧,还要管凡人?”有天宗的元神已是不屑地说了一声。 你们既然不体面,我便来给各位一个体面!” 敕! 金雷剑光飘忽电闪,分化聚合,却依然被魔气萦绕的血色触手卷住,一裹一紧,声音顿时震耳欲聋,只见千万道金雷如同喷珠溅玉,化为雾雨一般迸射飙溅。 轩鹏仙尊瞳孔一缩,过了几息,方才语气中带着一丝痛苦和不甘,“是的,默舒,你没有说错,雍都确实是保不住了。” 各家天宗里,圣心碧苑一直以阵法为人所称道,妄锦仙尊更是公认的阵法大家,他既然如此说,当是没有疑问。 云界中仿佛出现了一位来自太古的魔神,战意磅礴,凛凛生威,映得云界中赤艳艳一片,难以直视。 原来如此!各家元神都是点点头,看向刑天之主的眼神都是啧啧称叹,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姜默舒没有回话,径自安排着,“待会搜寻雍都的元神还请注意,我会以骨剑神通引动融身真魔,各位见了,一并将之打杀,魔母的真身可能在融身真魔附近。” “乃以乳为目……”无头神魔眼中猛然流下两道血泪,宛若走过无数春秋入画,坎坷且飒踏。 “你等以天宗共举来重立人皇,问过我和我家归辰没有? 渡弥仙尊沉声开口,提醒着各家元神。 那些蕴气凝真,甚至金丹也帮不上忙,让他们将雍都的凡人都撤走。” “我于阵法一道钻研不多,哪位可以告诉我,现在这魔阵弱点在何处?” 这是惊天刑宗秘传神通,辛金凝雷剑气,凝破灭,聚杀伐,最是诛妖克魔,便是寻常妖圣对上,甚至不是一击之敌。 如采水底月,似捉树头风,揽之不可见,寻之不可穷。 姜默舒凝着眉眼淡然开口,不待妄锦仙尊回话,却是又自言自语道,“没想到我从来不赌,眼下也只有赌这一把了。” 只是虚天裂缝中天魔眷属不断爆散血肉,补充着魔躯的损耗,当真是天魔不绝,魔躯不破。 看不清,镜中己,一字一句读你杀伐天地,不惧不移映你心身一体。 观本身,观本心,万籁寂寂,生死自已。 轰隆!金色雷霆骤然炸亮,瞬息便化为一柄雷剑,不过三尺来长,却是明光灼灼照耀黑暗,已然将破灭道蕴凝聚到了极致,好似一抹匹练,硬斩向几位天子。 恍惚间,生死间的大恐怖,宛若一缕春风,柔柔抹过所有人的脖颈,似在轻轻诉求,想看看众人眸子中的烟波明灭。 各家元神的神通打到魔阵上,不能说没有效果,灿灿神光在巨大的魔躯触手上轰然爆发,一如大雪冰雨落在火山中,滋滋作响互相湮灭,旋即化为细碎流光。 诸位元神一怔,这刑天之主要去雍都寻人?不去攻打魔阵? “这魔阵……没有弱点!”圣心碧苑的妄锦仙尊不由得长叹一声,“我以镇宗灵宝破立荆山寻那魔阵的阵眼,没想到却是在虚天之内。 八位大自在天子已然立在别慕呵的身后,隐隐的魔吟激荡在虚空之中,散作万千魔妙漫天飞舞,沉沉威压,曼妙诱`惑好似丝丝缕缕的朦胧云烟,直往雍都之中落去。 温柔甜腻的声息自浊醐天子口中吐出,幽幽魔吟曼妙诱人,“之前在南域蒙刑天之主赐教,破了我八幻魔躯,我等天子俱是有些不服气, 正好天魔入世,岂能尽是老旧手段,所以,便有了这遣魔游仙八妙阵, 天魔不绝,魔阵不破,各位元神,还请品鉴品鉴。” 不过,在这节骨眼上…… 实在是有些艰难! 锁龙寺的修宜和尚略一推算,顿时点点头, 修宜和尚嘴唇嗫嚅了两下,挽留的话终是没有说得出口,之前各家天宗因为魔母的挑拨,与之生分了不少,要刑天之主此时不计前嫌,也实在没有面皮。 不过一众元神还是舒了口气,还好,刑天之主终是以大局为重,愿意冲击遣魔游仙八妙阵。 “帝断其首……”瓮声瓮气的呐喊从神魔腹部的巨口中吐出,森然冷酷。 只是用了这招以后,情况难以预料,更可能造成诸多难解的因果。 “渡弥仙尊,等会还请看顾着我。”道子丢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令得劫宗元神顿时一愣。 魔母,你让天子得以入世,当真是大善举!大功德!大欣喜!大自在!” 修宜和尚长长叹了口气,“被天魔打了个措手不及,这魔阵急切之下却是破不开,只能削其触手,拖延其扩张吞噬气运。” 剑光灵纵,横绝六合,如点出精魄的真龙,驭电驾雷出重渊,一跃冲霄破苍穹。 斧盾相击烈烈生寒,怒卷冲荡,浩瀚战意汹汹而起,其傲若狂,仿若龙战于原野,好似魔战于洪荒。 无数的天魔眷属猛然爆碎为血肉,混合着森森魔气化为了八条惊天的触手,从虚天裂缝中探了出来,挥舞之间魔光四烁,甚至虚空都微微震颤,殊为可怖。 “以脐为口……”儒雅道子切错着牙齿,一句一字,一念一痴,打碎了镜中的你我执。 有天子断然出声,吐之为快,眸子中如有一梦,如有一空,如等候了无数的岁月倥偬,今日要看天地妙英杀豪雄。 还不待劫宗元神开口,儒雅道子却是摆了摆手,默然无言中流露出略有苦涩的笑意,笑容中有着些许无奈,也有着些许好奇,甚至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些大自在天子在拖时间,眼下魔母只是喝开了中原的气运封锁,我等还有机会,至少不能让人族五域尽数沦陷。” 云界之中,众多元神神色一紧,已是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凝着眉眼看向那恐怖的魔躯。 你我默言,孤光又满,入道一笑未曾远,大好头颅不甘愿。 此间不听人劝,今日无须人管,乞我天地中自在一战。 轰! 无头神魔将斧盾在虚空中一砸,荡起浩荡的波纹,如同潮水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仿佛星星之火,瞬间已成了燎原烧天之势。 无头神魔凶睛中生出凛凛明光,森然巨口中咆哮怒吼,震耳欲聋, “我刑天在此,来战!” 第462章 同战天地 一斧一盾血赤碧,直入风云杀伐去。且寄头颅不回首,刑神逆天平生气。 吼! 刑天赤色眸子中尽是凛凛杀意,森然巨口更是獠牙狠挫,似要慨然赴一场天地相邀的杀伐之宴。 魔气如潮如浪起伏不定,不仅带来绝大的阻力,更是如暴风火海一般汹涌无常,冷气森森,炽光灼灼,似要将神魔吞没其中。 坚实如山的大盾,在魔气汪洋中忽沉忽浮,缓缓推开了浩瀚的魔气潮汐,坚定地向前,向前,向前…… 神魔怒啸宛若撕天裂地,烈烈斧刃如一月新弯,冷冷孤光尽是皎然,划过泠泠清寒,决然而然冲天杀乱。 恍惚间,如山巨斧已是向着其中一只触手斩了过去。 轰隆! 惊天破地的裂帛之声响彻诸天,魔光乱闪,灵韵乱溅,巨大的触手已是发出了悲鸣嘶吼,生出一股野蛮凶厉之气,如有灵性一般,其中的痛苦和战栗令人心神摇曳。 “这方天地实在给了我等太多的惊喜,如此神魔神乎其神,已是入道矣! 若是刑天之主能入魔,这一脉的魔妙必定令我等叹为观止。”雄浑的声音从天子口中传出,有着浓烈的逸趣和欣喜。 “天地待破灭,无数修士在绝望中迸发出的智慧,实在是太过甜美,不枉我等天子在虚天中,等待了如此长久的岁月。 杨姓道子一怔,旋即脸上的苦笑化为了狰狞,“本来想以普通道子的身份和大家相处,不想刑天之主却是不给这个机会,不装了,我是融身真魔,用不着证金丹。” “兰见寺未发现魔母踪迹!” 若是按正常情况,刑天神魔当会马上冲入虚天消散,虽然儒雅道子映射的战心,让刑天挑上了天魔,不过这一战终会结束,神魔或是陷于魔阵,或是远走高飞。 “杨兄,确实好险,刚才差一点就被魔妙得逞了。”另一个凝真修士喟然叹息着,手脚不住地颤抖。 随后,一道道浩瀚沛然的声音接连在雍都上空响起, “观霞山未发现魔母踪迹!” 和阎罗天子映心万鬼峰主不同,姜默舒主动让神魔倒映心神,没有半分保留,甚至没有丝毫限制,这等映照已是相当于赋予了后天神魔至真灵性,恢复了刑天神魔的自由之身。 此人道心不稳,被魔妙牵动了心神,勾动七情六欲化为火种,将一身修为作了薪材, 瞬间已是万籁化生凄凄,一念如火戚戚,只悔修心未在意。 顾不得这么多了!眼下都过不去,还说什么以后!” “当然不好,为了遮蔽元神窥探,我这阵势可是耗费了无尽的心力。 “我?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怕是没这个福分!”杨姓修士不由得再次苦笑。 明月直入,无心可猜,霜情霞梦不长久,却要葬埋黛。 此时分身乏术,只能赌一下心映神魔的手段。 天魔入世,元神出手,便是遥遥传来的丝丝斗法余波,已然让自家承受不起,当真是没有天人位格,连观战都危险。 “行人不敢行,想人不敢想,在天地有情众生之外,生造玄灵,避开了遣魔游仙八妙阵的生克之道,当真是打了我等一个措手不及!” 几人还在分说,下个瞬间,摄灵荡魄的声音猛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宛若闷雷阵阵,似是剑鸣铮铮,犹如白骨透香沉沉,仿佛风雷漫涌血海潮奔。 在无尽天魔的血肉补充下,新生的触手迅速壮大,仿佛一场噩梦难醒,好似一阵春风得意,最是惺惺相惜,要与君再试高低。 “我也是,刚才若不是长辈赐下的一件清心灵器,怕是就交待在这麒麟楼了。”另一人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神色中有着深深的后怕。 复眠仙尊点点头,叹了口气,“我镇守此处,绝没有人进入过人皇秘境,你既然说尚春如在里面,我也信你,不过职责所在,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好歹是活下来了。”一个道子苦笑出声,透过窗户看向魔气青冥,眼中的恐惧却是愈发深沉。 身后有神魔烈战正酣,有神通法宝呼啸要将日月掀,有仙尊忿而怒视青冥魔天,有天子魔母相送目光冷寒。 便是厅中的明光,都被沛然冲塞天地的剑鸣激荡得飘摇不定,也将一众道子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 疯魔,癫狂,战心如火烫,白骨铮铮要听响,只道了一声无妨。 实在是道子身上的秘密太过重要,更是会影响天地的格局,若是双英之秘被无头神魔随口道出,不仅北疆妖廷的布局毁于一旦,沈采颜更是只能顷刻间逃回西极,若是稍有犹豫,便是身死道消。 凝真道子旋即摇摇头,骗得了别人,难道还骗得了自己?自家迟迟不敢引动天劫,不就是觉得底蕴不够,成算不稳么?! …… 已然被斩消大半的玄妙魔躯猛然一顿,那触手却是被其它七根触手猛然撕扯开来,魔气溃散渐渐消散在青冥和虚天的裂缝中。 盈盈碧光从渡弥仙尊身上腾起,宛若松涛阵阵,又好似潺`潺溪流,渐渐便化为波澜壮阔, 一抹郑重的神色出现在仙尊的眸子中,劫宗元神的脸色已然变得雪白,“你且放心,若是情况不对,我会全力出手,尽量让神魔无暇胡言乱语,甚至会喊上几位元神,逼`迫神魔远遁!”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在魔阵吞没雍都前,将人皇秘境收摄在三界之中,这样才能保住后天神魔底材的来源。 “杨兄,各位道友,我已是决定了,若是今日不死,我回宗就开始筹备金丹天劫!”凝真道子深深吸了口气,正色地开口。 “现在不是猜测的时候,且当他去寻魔母去了,如今融身真魔处均未发现魔母踪迹,各家便交换方位,各自搜寻,时间不多了!”有仙尊指了指青冥,脸色上多出了愁苦之色。 他虽然不以神魔入道,但作为最资深的几位元神,却也大致知道后天神魔的诸般禁忌。 “不知,我按约定的方位等待神魔剑啸,结果只找到几只魔崽子,刑天之主没来我的方位。” 哪怕面对无底的深渊,哪怕对阵无尽的天魔,虽千万人吾往矣,虽九死其犹未悔矣。 “默舒,真的没有关系么?”渡弥仙尊同样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有料到这儒雅道子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 心头一点杀心起,吹作雍都脉脉香,别慕呵,你且等我! “你且去,眼下有刑天挡住魔阵正面,我等很多神通手段也才有了施展的余地……” 其它倒是无妨,神魔无论是要回归虚天,还是要脱离此间都不必阻拦。” 后天神魔生成了灵智,绝不可能愿意再回无知无智之态,从某种意义来说,命昙宗已是永远失去了这尊神魔。 六位元神齐齐点头,瞬间已是四散而去,浩瀚的灵识犹如狂潮飓风,漫空扫过千里雍都的每一寸所在。 魔阵的遮蔽下,落入雍都的天光已然有些黯淡了。 几位凝真修士的瞳孔中有着难以置信,灵台中更是已然被深沉的恐惧所淹没,青冥之上的天魔还有各家元神可以挡住,近在咫尺的融身真魔怎么办? 明光闪起,符箓生霞,几位道子已是各施手段,或遁逃,或防御,或率先使出神通,甚至有一道剑光不闪不避,似要与融身真魔同归于尽。 不过有一说一,这刑天之主是真舍得下血本啊。”清丽明媚的少女粲然一笑,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打趣着说道。 杨姓道子眼中一冷,浑身魔气颠倒虚真,朦朦胧胧,犹如凌空的无数漩涡,已是瞬息间将剑光圈住。 上不得虚天,映不得心神。 看着化为冰雕的真魔,几人不由得齐齐苦笑,元神和真魔的差距,当真是不可逾越的。 只是,只是,诸多元神不由得喟然叹息,看向儒雅道子的眼神中,不由得多出一抹遗憾。 姜默舒心头也有计较,尚春如一直没传出消息,怕是在人皇秘境中遇到了麻烦,而雍都若是注定陷落于天魔之手,再想来此处的人皇秘境当是绝无可能。 姜默舒瞥了一眼青冥,无头刑天攻势如潮,好似一挂天河逆袭冲天,涛涛大江奔涌澎湃,昂扬冲刷着魔阵。 “我也没见到!” 其中一个包厢内,数个道子正口吐鲜血,丹药跟不要灵石似的往口中塞去,哪怕四肢仍旧酸`软无力。 姜默舒把`玩着手中玉白骨刀,淡然开口,“既然如此,仙尊把隔绝此处小天地的阵势撤开如何?” 暴戾的斧光宛若一头愤怒的真龙,升腾千里不肯低眉畏怯,要一瞥杀伐唤起一天明月,照得满怀冰雪,浩荡百川烈烈。 浩瀚的魔气从杨姓道子身上爆发开来,转瞬之间已是突破了天人位格的限制,远超凝真的恐怖气息瞬间出现在麒麟楼中,显然道子所说并不是在开玩笑。 杨姓道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怪笑,真魔和凝真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本是跟着自家师尊来雍都观礼人皇大典见见世面,没想到,当真见了好大的世面! 今日若是不死,可以吹一辈子! “仙尊,神魔口无遮拦,最喜胡言乱语,还请仙尊帮我看好他,免得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下难解的因果。 在这千里雍都,这样的场景比比皆是。 完了!几个道子忽然感到自家宛若落到了迟滞的泥沼中,欲起无力,甚至灵识的运转也愈发缓慢了。 几人的眉头越皱越紧,眸子中的紧张不见半点消散,甚至感觉心中如有一团火在烧。 劫宗元神与儒雅道子心照不宣,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姜默舒冲渡弥仙尊点点头,在“不该说的话”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提醒着只有两人才懂的玄秘。 天空中各色神通光华乱窜,好似万千龙蛇蜿蜒,光华不住明灭,宛若无声的雷霆绝不放弃要将青冥照亮,又像寂寂的潮汐汇聚到千里雍都上空,要将天地洗净。 一盘散沙,五息!杀完这些人就该跑了! “杨兄,你太谦虚了……” “麒麟楼未发现魔母踪迹!” 可是,道子心里一紧,紧张地瞥了一眼窗外,天魔已然正式入世,不成就金丹的话,怕是宗门一纸谕令,自家就只能乖乖接令,生死难明。 有天子洞若观火,已是窥破了神魔的根脚,眼中露出赞叹之色。 待各位元神剿灭了雍都中爆发出的融身真魔,却依旧没有发现魔母的任何线索,几道遁光闪过,六位元神已然汇聚到一处,不过当遁光内人影现出,所有人霎时哑然, 一枚剔透通明的冰珠已是落到了融身真魔头顶,晶莹的光芒一闪,已是将真魔化为了一具冰雕。 “会不会发现魔母藏身之所,独自去了。” 真的有用?!一众元神眸子中顿时生出喜意,长长舒了口气。 “那青冥之中,就拜托仙尊了,我去雍都寻魔母,务必不让其喝开其它四域的气运枷锁,不然天魔随时突袭而至,顾此失彼,久守必失。” 青冥之上,只见千万道神通光华的拥簇中,无头神魔战意凛凛,汹汹如赤焰,壮阔若波澜,手中斧刃锋芒如明月撞怀,臂上沉沉坚盾如山岳不动,悍勇无匹地斩裂着魔躯触手,天地中铮鸣烈烈,轰然作响。 儒雅道子轻轻呼出一口气,再不看向青冥,转身向着雍都中落去。 “杨兄呢?你道体最强,道心又稳,再经这魔妙洗礼,怕是已在突破的边缘了。”凝真道子开口问道。 天子亲自主持,魔妙如丝如缕,总有些能穿出雍都两宗的护都大阵,飘摇不定,如有灵性似地缠向附近的道子,若是道心不坚,一旦被魔妙勾动幻心,生死便由不得自己了。 除了一处,人皇皇宫,因为那里有复眠仙尊一直在镇守。 …… 仙尊顿了一下,眼中多出了些关切,“默舒,小心点,魔母可能也会有防备。” 浊醐天子扬声开口,清丽的声音中满是欣喜,甚至是感动,天地与君且试手,你我更上一层楼。 屋内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宛若冰玉敲击的声音已然响彻雍都上空,滚滚向四面八方激荡而去, 刑天之主无刑天,神魔峰上无神魔。 “仙尊,我若是执意要进入人皇秘境看看呢?”儒雅道子微微笑着,眸子中已然生出危险的光芒。 麒麟楼内,预设的阵法似有感应,顿时自行点亮,刹那间,楼内一片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一如往常。 下个瞬间,狰狞的笑容就永远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煌煌如日月的灵识扫过屋中,随后一位慈眉善目的女修骤然出现在屋内,左右看了一圈,也没说话,又消失不见了。 自家乃是金丹嫡传,更是宗门五英之一,底蕴深厚难道还过不了天劫?! 倏地,另一根触手却是凭空而成,血红魔气中透着忿怒与恨怨,凌厉的杀机摄人心神,侵人肌肤。 还是得证金丹!只要今日不死,便将全身宗门贡献尽数化为底蕴,再让族里凑凑,请师尊指点一下明路,无论如何,这种险些身死道消,浑然无力的滋味,自家是再不想体会了。 “刑天之主呢?”有元神已是急急开口。 轰! “能见刑天神魔全盛的风采,当真让我等尽开心怀,领教了!再来!” 原来是元神!此时屋中几位凝真道子才反应过来。 姜默舒看了一眼青冥之上的八位天子,最终却是看了看宛若白莲的别慕呵,眼中流露出一丝惋惜,却也多出一丝决然。 儒雅道子转过身来,岿然不动,淡淡开口,“无妨,非如此不足以克制魔阵扩张,雍都等不起,四域等不起,春如在下面也等不起。 确实是真的在烧,几位道子旁边,一具尸身仿佛被虚幻的火焰撩过,道体已是蜷缩在一起,明明身死前不住地痛苦哀嚎,不过脸上却是有着欢愉至极的满足。 凝真道子不由得微微一叹,听说虚天要塞的修士若是想渡过天劫,机会甚至高出天宗的道子三成之多,也不知是有何等秘法。 刑天之主刚刚失了成道的后天神魔,想来能理解我这种心情,不到万不得已,这种难以复现的珍品岂会随意抛掷?!” 复眠仙尊平静地看着刑天之主,惋惜地摇摇头。 “天魔许了你什么?” “一个梦而已。” 第463章 秘境内外 青冥之下,雍都正中,若隐若现的幻光笼罩住整个皇宫,幻光上影影绰绰。 有幻日如轮虚月如勾辗转春秋,有修士见证风云叱咤望水东流,有山川古旧反复演着春冬雪俱悠悠,有人饮风月酒叹那雨疏风骤…… 这如水幻光看似薄薄一层,无论是魔妙或是神通落在上面,却是半点涟漪都掀之不起,端的是玄妙通灵,为这千里雍都留出一方清净之地。 只是在这清净之地中,短暂的平静却孕育着绝强的风暴,好似下个瞬间,刀风剑雨就会如潮而至,真龙明凤当会冲天昂扬,仿佛有着横扫诸天的恐怖,更藏着有情众生的诸般生死劫数。 “一个梦?是风流成仙梦,还是逆旅浮生梦? 你尊为元神,梦挟飞仙以遨游,眠抱明月而长守,还不够你显摆的? 学什么不好,勾结天魔?!” 儒雅道子冷声开口,脸上的表情宛若绝峰寒巅,似有刀刃点缀,似有剑锋作陪,要斩那不明是非。 复眠仙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几息方才坦然自若地开口,“法原无法,空亦非空,喧嚣语默本来同,梦里何曾说梦。 默舒,你是有慧根的,你我都知道,这天地病了,众生也病了。 有了几万年吃人履历的我,当初虽然不知道,现在明白,难见真的人!我不忍看天地间人吃人,更不忍天地众生浑浑噩噩等着别人来吃。 天魔就是一记猛药,若是众生能被剧痛惊醒,当是另一番天地!” 只不过,这看似搞笑的场面,却孕育着无比的危险,尚春如轻轻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好个前代明皇,当真不凡! 没想到原本的诬陷之语,反倒是说准了事实真`相。” “不可能!”尚春如固执地摇着头,根本不信魔母所说的话。 默舒,你说斩我,你拿什么斩我?” “二娘,你背叛了父亲,娘`亲让我来取你性命!”稚`嫩而清脆的声音骤然在尚春如身后响起,顿时让她毛骨悚然。 复眠仙尊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已是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 是因为心有所怨,还是为了保住有用之身,在这人皇秘境中与魔母周旋,她自己也有些说不清楚。 偶尔也会有傲性道子一身喜庆大婚的服饰,手里却拎着几丈大小的门楼牌坊,一记力劈山岳将默剑砸入地底。 里面凝幻为真的玄妙想来你也见过,虽无杀伐之力,不过于斗法却是别有一番玄妙,今日有请刑天之主品鉴品鉴。” “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萤,默舒你就忍心看着天地众生,长久地沉沦下去?” 尚春如吸了口气,已然站了出来,气势丝毫不输对面,“我师尊告诉我,无须悔无须怕,便是天塌下来,他也会为我遮蔽。 尚春如在心头默默盘算着,紧`咬着银牙,小心翼翼探查着周遭的情况,紧绷的心神不敢有任何的松懈。 天地中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本来别慕呵与尚春如都不知道对方进了人皇秘境,哪知人皇秘境中多出了无数姜默舒和郑景星。 道子轻轻一笑,心头已然再无疑惑,如同斩去了灵台中最后一丝阴霾,郑景星连魔母妖皇都能影响,可见世事只在人为,这天地是否沉沦,还要看众生和自己的选择。 果然,下个瞬间,赤发蛇身的神魔已是出现在道子身前,浩瀚汹涌的波涛赫然开始暴涨,如同要将这方小天地淹没在真水大潮之下。 纯明旨,遁空! “西极气运听令,我以人皇位格,谕令此域可天子下界。” 一颗气运慧星凭空生成,散发着明净的光芒,宛若疾电狂雷,星坠而下,将那已然快要成形的西极砸了个粉碎。 骨刀在手,赤蛇盈袖,刀光灼灼剑影骤, 不想对面却是赤`裸裸将血淋淋事实摊了开来,要看个分明,要问个清楚。 “外映天地,人道妙境,即生!” 只要天魔入世,这方天地中的有情众生总是能走出新路的。” 可惜,刚刚中原你就没挡住,是不想挡呢,还是不想挡呢?” 仙尊一指灵阵之外的雍都,那里有人族五域中最繁华的盛景,是自古以来人族最为神圣之地,神通光华在众多楼台上空闪烁,与青冥之上的魔气交相辉映。 “人皇秘境破灭在即,映心最微,尚春如,你确实变心了,你居然移情姜默舒,景星如天傲性岂能受此大辱? 地狱无门你倒是硬闯进来,今日`你一定会死在这人皇秘境中。” “你怕死,你怨恨,你觉得中原和雍都齐齐负了你,明明你是中原的王女,却要被赶到西极。 好似已然将这天地的一角隔绝出来。 走了以怒御心,以杀证道的路子,不顺意的便要死,所以我时常提醒自己要以和为贵,多看对方好的一面,不过有些行径我始终容不得半分。 尚春如深深吸一口气,凤目微眯,没有丝毫犹豫,口中猝然吐出完全相反的话语。 姜默舒看着头顶的浩瀚星空,看着脚下的苍茫大地,不由得冲生院元神点点头,“我之前一直不知为何人皇秘境要分为内外两层,不曾想外层居然是一座幻阵。 “这更不可能!”尚家王女终于色变。 “魔母正在喝退各域封锁,我只需拖住时间即可,天时在我, 此间幻阵是为生院秘传,还有人皇气运加持,地利在我, 如此诡异的情况,顿时让两边都警觉起来,没过多久,两边果然意外撞了个正着。 复眠仙尊点点头,身形已是如泡影一般消逝不见,唯留下平如静水的声音回荡在妙阵中,或真或幻,或梦或空, 尚春如心头暗叹一声,若是自家师尊到此见了此情此景,怕是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幽幽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宛若造化钟神秀,好似圣洁的清泉轻轻流淌,非是争妍斗艳,反而带着淡淡的平静,述说着即将发生的事实。 再抬起眉眼时,眼中只有那风清月朗,只有那铮铮刀剑响,只有那修罗战意不改模样。 一柱香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已经过去了…… “好叫默舒知道,锁龙寺掌管地脉,惊天刑宗掌管天运,其实我修醒生院当年在雍都也掌了一物,正是这人皇秘境。 诛心的言语从别慕呵口中吐出,好似一把剔骨钢刀,向着尚春如狠狠斩去,剜心毁意。 儒雅道子在骨刀的锋芒上轻轻吹了一口气,吹去了心头杂念,吹醒了如梦彷徨。 这种道子,才是天地中最宝贵的珍宝! 姜默舒拿起骨刀,看着刃锋中映出的熟悉眉眼,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若是本身便走错了道路,当真是修为越高,为祸越重。 同时,魔母侧过脸来,妩媚姿容圣洁,好似一位悟道真修,又似一尊在世佛陀,目光无情且森冷,看向了尚春如藏身的所在。 提刀独立天地间,神魔战起无妄念,不肯流光若等闲,不许杀伐弱阵前。 结果,稍一犹豫,却是铸成了弥天大错,未能挡下魔皇喝开中原的气运封锁。 所以小魔皇 中原破运错不在我,我也无须自责,倒是你,若是等会师尊来了,想来他绝不会有任何留手。 听闻道子所言,复眠仙尊不禁皱眉,观刑天之主行`事,当也有唤醒天地众生的意志,可惜! 生院元神没有说话,犹豫了几息,终归是还想最后再争取一下。 你要以破灭魔韵染天地,我想用妖魔血色洗乾坤,道不同啊!” “娘`亲,二娘有护体神通,跑得又太快了!”委屈的声音从魔皇口中传出,懊恼之意溢于言表。 “若是没有效果呢,若是人族撑不到病体痊愈呢?”姜默舒昂起头,淡然发问。 宛若千树万树梨开,别慕呵掩着檀口轻笑着,旋即将垂下的青丝轻轻挽到耳际,风情无限地瞥了一眼尚春如, 尚春如眸子中多出一抹盈盈波光,此心久消磨,恍若见得杀伐舞婆娑,听得一曲惊魂梦破,奈何?! 因为在那一瞬间,她确实是犹豫了。 数个姜默舒和郑景星正在远处肆意拼杀,不时会看到金玉麒麟被刑天之主一剑斩中,化为了袅袅青烟。 痴人既醒,杀意难收,道声仙尊可休可休。 道子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一抬眉眼,眸子中已然只剩下森森冷意,澎湃浩瀚的真水已如天地大潮,席卷向这虚幻天地的每一个角落。 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刹那间,隐隐的轰隆声在秘境内层回荡开来,无数玄奥的灵韵顿时沸腾如海,恍然间,已是宿鸟投林一般,朝着秘境上空星汇而去, “世上的事没什么不可能的,比如归辰,你们都叫他尚归辰, 其实,他姓郑,名叫郑归辰!” “我立神魔天地清,万户千门歌太平,同斩妖魔同杀生,九窍百骸俱安宁。 别慕呵莞尔一笑,摸了摸郑归辰的小脑袋,宠溺地揉了揉, “无妨,她跑不出去的! 你心里有不甘心,所以,你在保全自家和保全中原之间,选了自己的性命,尚春如尚暗皇!” 刑天神魔已被你放入青冥,正在硬刚天子魔阵,人和也在我, 光焰氤氲弥漫,飘摇不定,缓缓在汇聚成一方地域的形态,有山,有水,有无边瀚海,有万妖从林,甚至尚春如还在其中看到了白玉京的影子。 沉沉的懊恼顿时如潮水一般,涌上了尚春如的灵台,口中已然变得异常苦涩。 想都没想,尚春如已是发动了法宝,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凡人在恐惧,修士在战栗,金丹在沉默…… 山崩,水断,天塌地陷,瀚海中扬起巨大的风沙,便是白玉京也随着西极的沦陷,渐渐变得虚幻,最后化为泡影消散一空。 淡淡的声音从道子口中传出,如在描绘着星汉,也在坚定着选择,“仙尊,便是初衷共一,不同的道路却会偏向不同的方向。你替天地众生选的道路,我并不认可! 眼见喝开西极的气运封锁被打断,魔母玉颜上并无半分不耐烦,语气中反倒是颇有些欣赏,“你能挡住一次,又能挡住几次? “可能你还不知道,姜大哥已是失了刑天神魔,眼下又被复眠仙尊困在秘境幻阵之中,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来救你了。” 今日,这人皇秘境就是你别慕呵陨落之处。” 复眠仙尊凝视着儒雅道子,不由得叹息一声,叹息中有着无奈与赞叹,正是眼前这道子的烈烈杀伐,让诸多天子对人族刮目相看。 别慕呵轻轻踏前一步,配合着口中的叱责,好似踏碎了一座湖泊,踢翻了一座山岳,以山河问人皇,该何去何往。 想来之前是因为没有你生院元神主持,才失去了灵妙。” 默舒,你已在诸脉天子中证明了我人族的潜力,魔主之下,诸脉天魔或有魔妙不同,却没有高下之分。 生院元神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却又有着释然,“那便化为天魔一脉,以破灭诸天迸发的灵慧为食,总好过手足相残,血脉相争。 …… “我为暗皇,气运不松,天子不落!” 仙尊,你既然勾结天魔,我便要斩你,就如我斩了叶风彻! 得罪了!” 魔母娇`媚地开口,语气中的言之凿凿让人很难去怀疑。 人皇秘境的内层,或是金玉麒麟意气风发,或是刑天之主拭剑吹血,总之,兄弟反目、自杀自伐的场景比比皆是。 复眠仙尊声音沉沉,手中结为慈尊印向中一合,向外一推,巍峨的山河幻象当即猛然外扩,流光溢彩,霞光道道,尤其灵阵上顿时异景频现,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尚春如,没想到你居然有暗皇位格,纯明旨必然就在你身上,当是尚元正提前就交给你带出了雍都。 纯明旨和神威印为人皇至宝,却不能对人皇起效,对你我母子都没有丝毫威胁!而尚春如底子太弱,又炼心未成,大概用不了几次。 机缘难得,若是错过这回,想收取人皇至宝,怕是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小魔皇点点头,乖巧的脸上露出了纯真无暇的笑容, “知道了,娘`亲,我一定取下二娘的头颅和心脏,正好用来盛放两件人皇至宝。” 第464章 妙阵映心 沉沉的黑暗笼罩着四方,睥睨天地汹汹浪,怒卷长空涛飞扬,似要漫皓月,淹炽阳。 生亦无常,梦亦无常,水亦无常,以涛声酬唱杀伐场,荡一荡人心荒唐,正一正道途脱缰。 彼此都有着对道途的选择,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总有一人需要倒下去,也总有一人需要走下去。 于是乎,似乎时间已然在这方虚幻的天地中消失殆尽了,剩下的唯有毁灭和厮杀。 口器狰狞的恐怖怪虫,铺天盖地,宛若席卷天地的沙暴,嘶吼着冲进沸腾的潮汐,如同一泼血墨,在画卷上肆意流淌开来,又好似血肉组成堤坝,缓缓在波涛中露出了水面,艰难而又坚定。 碧天厚土之间,尽是嗡嗡巨响,腥臭污秽熏染得天地中一片狼藉。 姜默舒并没有太多意外,反而隐隐有着一阵轻松,仿佛久候的客人终于如期而至,哪怕对方手中大包小包的随礼实在过于隆重。 毕竟是资深元神,又是护持人皇的三宗之一,神通玄妙果然让人惊艳万分。 视线所及,是弥天接地似的虫潮,嘶哑渗人的虫鸣惯脑而至,好似恶鬼哀嚎,激得人恶心难当,其中蕴含的赫赫凶威,好似要吞噬天地中的一切, 儒雅道子神情平静,持着骨刀踏在神魔肩头,眸子中不由得多出一抹亮色,修醒生院的阵势玄妙异常,化梦为实,化虚为真,能无中生有当真是恐怖厉害。 我居然怕虫子么?!姜默舒不由得淡淡一笑。 水火激荡,自有相克破灭的道韵弥漫天地,反过来呈现鲸吞蚕食之势,要将虫潮一举磨灭。 映心知惧,化幻为真,于神通来说,几乎立于不败之地,毕竟没有谁能比修士自己,更能知道自家弱点所在,心惧何物。 不过,对于漫天虫潮来说,几乎无关痛痒,丝毫没有半点颓势,依旧是缓缓压上。 驱真水,御离火,须臾天地间,风云自吞吐。 “没想到默舒能御使如山神魔,反而是对小小的虫子有着别样的恐惧,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后天神魔一道断绝前路,我身为神魔之主,自然是不甘心,当然要费些心力打开前路。”姜默舒耸了耸肩膀,和善地笑了笑。 “你怎么做到的?”生院元神语气中有些怅然,更有一些惋惜。 天风猎猎,将道子的衣衫吹得翻飞起来,显得一派潇洒从容。 “人心有诡,入梦自伤,所以好梦难长留,痴梦难长久,阵势名为伤诡明幻盈缺大阵。” 据说你在蛊道上也成就非凡,若是我与他人说,你居然会害怕蛊道之物,怕是都会以为我疯了。” 轰! 调和坎离,并举水火,刹那间,虚幻的天地中出现一座接天连地的水火阴阳大磨,巍峨壮阔。 而姜默舒能将神魔的狰狞斗胜,与佛门的慈悲祥和调和在一起,才是真正让复眠仙尊吃惊的地方。 “默舒眼光不错!无论杀伐还是困缚,这阵势可以说,都能称得上完美无缺。 “我一直在想,我虽然为神魔之主,但斗法光靠神魔出力,却显得我这个神魔之主有些懒,好在身上还有一些剑术,加上运气不错,也有了灵剑傍身。 儒雅道子脱出了神魔本性的桎梏,这代表着已然摸索出了通向长生久视的道路。 远处的虫潮遮挡了星空,蔽盖了厚地,将天上天下都尽数占据了,缓缓向着中间的潮汐汪洋挤压而来。 姜默舒点点头,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开玩笑似地说道,“仙尊,这阵势一旦用了,想不灭口都不行啊。” “正是如此,所以这阵势成阵以来,从没有谁能破阵而出,可惜此阵需借助人皇气运,不能挪移,否则早就闻名五域,扬威天子和妖圣了。” 宛若无数雷珠炸裂不停,似是星屑银漫天爆散,虫潮先是被旋转的大磨弹开,旋即又如陷入漩涡一般被拉扯靠近。 姜默舒叹了口气,甚至心头有些哭笑不得,当下也懒得说话,将指并起,捏住剑诀向前一点,赤虹如霞,好似一条龙形光华,蜿蜒飞舞,盘旋升腾。 这盈缺大阵惟心所造,感无不通,实在是斗法争胜的绝强手段。 旋即若有所思地抬起眉眼,淡淡开口,“这伤诡明幻盈缺大阵,不仅映心化幻,还能颠倒周天?” 看着仙尊的幻身,姜默舒轻轻在骨刀上弹了弹,铮然做响,却是答非所问,“仙尊这阵势何名?” 原本肆意席卷的虫山蛊海,铺天盖地之势已然化为了烟消云散,被杀得是天地变色,再也伤不到神魔之主半分。 神魔御水,再放出炎剑所蕴真火,合在一处,看似简单普通,却简直颠覆了仙尊的认知。 所以怎么以剑道和神魔配合,我也细细琢磨了一番,可惜尚未纯熟,倒叫仙尊看了笑话。” 姜默舒脸上没有丝毫得意之色,宛若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御使着南明离火剑和共工神魔,细细以真火真水肆虐着虚幻天地中的每一寸角落。 此时虚幻的天地中,已然尽是水火化为的海洋,宛若波涛翻涌,笼罩了天上地下,声势浩瀚恢弘,令人摇魂荡魄,心生恐惧。 不断激荡的真水,如水神发怒,又似天河倾泻,反复拍打在虫潮上,彼此一撞,虫潮便如雨打败絮,风卷枯叶一般簌簌落下,熏染得潮头浪都染换了个颜色。 复眠仙尊倏地出现在道子身侧,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正是南明离火剑,佛家灵宝。 刹那间,滚滚的火海齐与天高,好似要熔炼天地而来。 同御水火的法门,各家天宗都有,不过能同时御使真火和真水的神通,人族五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复眠仙尊看着尽情吞噬虫潮的阴阳大磨,真水真火漫天汇聚,激荡不休,秋毫无犯却又融融恰恰,十分诡异。 复眠仙尊眸子中精光和迷茫交织一处,似是深陷无边幻梦,又似人间清醒,“刑天之主,你怕过么?” 虚幻天地中顿时生出一股灼灼炽意,映得道子和仙尊脸上赤烈如火。 既然虫潮治不住你,想来你心中自然还有其它恐惧之物,我们一一来试过, 你便是手段再多,也决计赶不上心绪的变化,终会在万化的玄阵中陷落, 还是那句话, 刑天之主,你怕过么?” 淡定的询问再度从仙尊口中传出,神情凝重,似秋鸿来有信。 道子笑了笑,眸子点漆,若春梦了无痕, “仙尊怕过么,比如,我告诉你,这妙阵已是被破了!” 今日感冒,吃了药有些昏沉,只有两千字,剩的明日补上 第465章 落笔无错 浊浪滔滔兮似惊鸿,赤浪灼灼兮欲霞天。 虚幻的天地中,玄黑波涛乱涌如潮,白炽离火冲天而烧,滚滚翻腾,纠缠往复,竟生成了一座太极之形。 水火分两仪,定阴阳,划天地,衍化大千似别有一番洞天。 神魔性斟修罗血,怒化惊鸿补圆缺,明王意证杀伐烈,千般痴梦不肯卸。 复眠仙尊看着姜默舒的眼睛,落入眼帘的,是如同白骨一般的决绝杀意,就如道子手中的骨刀,刀锋如冰,如玉,如铁,带着凛凛寒冷,要以敌血和我血来染得炽热。 激荡天地的水火盛景中,生院元神笑了,儒雅道子也笑了起来。 “没想到默舒还喜欢开玩笑,就我所知,幻真一道上你从未涉猎过半分,也敢说能窥破伤诡明幻盈缺大阵?” 复眠仙尊轻轻摇头叹息,语气中萦绕着一丝怅然,“只要拖住你,等魔母喝开其余四域对天子的气运封锁,这一局便是我赢了。 默舒,且与我再比几阵,若是死在了幻阵中,自然是身死道消一了百了, 若是未曾身死道消,以后成就天魔得了魔妙,今日这些恐惧当是你思之莞尔的回忆。” 姜默舒没有说话,默默将骨刀在身前轻轻一划,似要以全部的心神,来进行生死之间的挣扎。 姜默舒哈哈一笑,转过身来,看着远处出现的生院元神,眸有睥睨,淡然开口, “仙尊还说漏了,还有之前的叶风彻,他也曾是人皇。确实有一人,得了所有人皇的因果,仙尊你再想想可能是谁?!” 下个瞬间,复眠仙尊再一次现出了幻身,正在遥远的虚空中,脸色有些难看,后背上已然尽是冷汗。 “默舒,你的时间不多了,魔母喝开四域天地气运封锁前,不知你能再撑几变?!”生院元神眸中带笑,低眉看着绝不放弃的道子,沉沉开口。 在幽冥中染起一抹亮色,在怨恨中搅起一阵安宁。 话音刚落,琉璃破碎的声音骤然回荡在天地间。 就如一石投到了湖水之中,浩瀚的鬼潮宛若荡起的涟漪,冲儒雅道子一礼后,俱是化为了一绪云烟消散一空。 你居然还以命昙三界定住这处天地,却是让我脱不了身了。” 鬼气森森,昏昏沉沉,带着死寂之力的冥风幽幽吹起,荡起无数萤火,更有无数怨毒的声音回荡开来。 如山如海,如火如荼的剑气中,夹杂着道子森然冰冷的声音,“仙尊,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有以神通骗过人皇气运,而是人皇气运真的就承认了我呢?” 对面元神拿道途性命来描绘了一个梦,要一了醒世的心结,现在离大功告成,仅剩最后落笔的一撇,自家要选择不同的道路,就要拿出足够的力量和气量,来将之斩断。 道子语出如剑,在天地中一字一句如雷,剑出如电,一剑一斩碎梦。 “还我命来!还我身来!” 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这难道是刑天之主的炼心之法? 不至于吧! 儒雅道子点点头,眼无风波,昂起的头颅风华正茂,默然间傲性如天,似要与日月并肩。 怨鬼一怔,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虽是狰狞却如净水洗过,便是那血污泥秽也被滚滚泪水淌过,幽冥残忍无日月,寂寂沉沉空悲切。 “这伤诡明幻盈缺大阵有人皇气运加持,化幻为真,绝无任何破绽!”复眠仙尊一字一句,吐辞话音愈发清晰,言语中对阵势有着极强的信心。 “食汝心,食汝肝,食汝脸,食汝手……” 劫后余生不足长,尚有此间遥遥望乡,天地错却教众鬼怨恨滚烫,生死糊涂账谁言轻拿轻放,且以命来偿! “仙尊,这阵势若是破了,不知你能不能撑住我离火剑气一斩。”道子猛地抬起眉眼,悍然出声。 复眠仙尊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道子,叹了口气,“都说默舒斗法如疯似魔,其实却是滴水不漏,也不知会有多少天子和妖圣要上你的当。 每一个瞬间,都有无穷无量的怨鬼自虚空中冒出,抱着头颅,拖着手脚,敞着肚皮,毫无惧怕地冲向海水与火焰。 即便有少数恶鬼怨魂,侥幸没被真水离火卷入,却是不退半步,反而更加凶戾地扑上去。 无论元神、妖圣、天子,没有谁能容忍自家的诸多弱点和破绽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姜默舒轻轻将骨刀放在虚空之中,一抹灼灼明光却是出现在他的手上,看着锐不可当的剑锋,喟然开口, “仙尊,看来这天地中好像没有什么绝无破绽的阵势,便是你这伤诡明幻盈缺大阵也没有例外。” 双英之争,天地三族皆闻,可惜当时天子无法下界,不然必会亲自邀那鬼母入魔。 作为生院的元神,他已是瞬间明白了刑天之主的破阵之法,根本不是破解阵势的玄妙运转,也不是以神魔道韵蛮力破开盈缺阵。 “当然可以!”姜默舒点点头,手中的南明依着心中的无明,愤然出剑。 下个瞬间,姜默舒已然将心神一分为三,宛若斩开三尸得清净,劈开三魂照肝胆, 一个念头映住神魔扬起烈烈波涛,一个念头御使南明放出灼灼离火,最后一个念头却是向着幻阵深处,幽幽冥冥不可知的所在,决然探了过去。 “不可能,除开人皇自己,只有所有人皇认可的至信之人,才能掌控此间气运。 “默舒,你可否告诉我,你到底如何骗过了人皇气运?!”复眠仙尊再次幻出身形,盯着道子的眼睛正色开口。 南明离火剑宛如夭矫飞龙,带着炎气更透露着森寒,似有祥和佛韵更有明王杀意。 “跑?这虚幻的天地中,仙尊又能跑哪里去呢?”姜默舒笑了笑,站在原地,手中的离火剑轻轻一旋。 虚幻的天地此时已然只剩三十丈见方,道子和仙尊面对面,默默无言。 在这天地中,神通在手,倒是没那么怕了,既然自家不怕,想来对面为敌的,却是多少会有些怕,或者说,恐惧! 姜默舒眉眼一凝,心脏已是剧烈地跳动起来,不想死要想胜,斗法争胜少不得要疯魔一些,事到临头,终还是要以胜负来说话,以神通来定高下,不管何种天地,可以支配的力量才是立身行事的根本。 清脆琳琅,如冰玉击之铁寒,如灵泉冲出山涧,如岁月轻折人寿,如长生化为云烟。 这虚幻的天地,瞬间已是海晏天清。 凝聚到极致的剑气已然驱炎掣焰,在虚空中闪过一道火线,在阴沉沉的天地中好似一抹惊鸿,炫目耀眼,须臾间已是再度向生院元神斩了过去。 “恨啊,乱世人命不如狗,共饮这杯毒酒同赴黄泉,免得受那羞辱……” 无数岁月无量众生积累的怨恨,仿佛永远难以照亮的黑暗,好似沉重无比的枷锁,一层层覆盖在水火太极之上,水火阴阳的融洽已然受了影响,仿佛泾渭分明中被添了一抹灰色浓重,又似无量万古长恸,要扰得天地同悲难相容。 “你并没有看破幻阵,气运之道也不擅长,怎么可能骗过人皇气运从而破了幻阵?”复眠仙尊皱着眉头,有些怅然。 嗤! 幻身已然被斩了个粉碎,焚了个干净。 怨鬼微微躬身,旋即宛若一抹云烟消散在了原地。 剑气如掣火真龙,磅礴沛然,纵横在虚幻的天地中,所过之处但有所拦,尽化齑粉青烟。 遭了,刑天之主生出疯魔斗性,眼下倒是有些骑虎难下了。 儒雅道子依然沉默不语,眉眼间一片森冷,手中的骨刀纹丝不动,偶尔才会划过玄妙的轨迹,神魔随之而动,灵剑随之而舞。 仙尊幻身再度出现时,似是沉沉春秋倏地压在他的身上,压弯了他的脊梁,压皱了他的眉眼,仿佛无尽岁月中避开的衰老,在一息之间尽数回到了他的身上。 自家窥得了对面至深之秘,这等因果绝不是一句“必会代为守秘”能化解的。 “得此体面,足见默舒盛情。”生院元神笑了,只觉得今日笑的次数,多过了以往好些好些年,能见得如此道子,云胡不喜。 对面仙尊问怕不怕?怎么可能不怕! 上辈子怕虫怕鬼怕黑怕死…… 可惜机缘不巧,却是让北疆佛门和妖族得了便宜,拿到了这天地中最珍贵的珍宝之一。 天地间人族的前路,大概是不需要自己来操心了。 似天地有恨,似月缺难圆,似生死不甘,似相思难还。 几息之后,怨鬼的面容变得平和,向着儒雅道子正要下跪。 复眠仙尊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有着难以置信。 轰!炽烈的剑气再度将仙尊的幻身斩灭,如焰似火,如妖似魔,虚幻的天地随着这一剑一剑的飞血流落,已然在飞快地缩小。 轰! 无数的鬼怨死恨已然缠绕而来,扑向这方天地中唯一有光的所在,哪怕自家被黑沉真水化为虚无,被白炽离火焚为青烟,也没有丝毫后退。 咔嚓! 儒雅道子淡淡笑笑,倒是有些云淡风轻,已然在灵台中问出与元神同样的问题,“刑天之主,你怕么?” 赤发蛇身的神魔嘶吼响彻天地,水气溟漾浩荡,浩瀚无匹,宛若其麾下的千军万马。 众多的疑惑,众多的谜团骤然解开了,不过仙尊却是丝毫高兴不起来,就如站在奈何桥畔,拈得悟却也是晚了。 好在,自己还有一点力量,甚至还有一点运气,或者说既有因,当有果,报应却是来了。 “非如此,不敢跟仙尊说实话,仙尊也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吧。”姜默舒点点头,眸子中如漆如墨,见杀见伐。 炽烈的离火剑气已然劈头盖脸斩了过来,如遇人间那良辰好夜,如遇前缘注定的明灭,如青丝赴白发的约。 漫天的魑魅猛然呆滞,眼中似多出了一线清明,倏地,一头怨鬼看了看身上破烂的衣衫,看了看狰狞的伤口,口中再度发出悲鸣。 “原来是你,原来郑景星和姜默舒是一人,怪不得!怪不得!” 修醒生院为人皇护道三宗之一,更是执掌人皇秘境的正主,人皇气运之争,居然比不过刑天之主?实在是过于荒唐! 他是怎么做到的?姜默舒做了什么?人皇气运怎么会弃生院而去,反而对眼前的道子顺从如斯! 复眠仙尊已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出破绽是一回事,敢不敢将之击破又是另一回事! 复眠仙尊看着道子笑吟吟地开口了,不过语气中却有一丝不解,“你居然还怕鬼?这样你都能次次压鬼母沈采颜一头?” 相反,刑天之主居然直接冲着幻阵的根基之一,人皇气运去了,更可怕的是,居然被他成功了。 便是你能得尚春如承认,别幕呵和易皓沉却是与你没有因果,不可能!”复眠幻身在被斩灭前的一瞬,脸上还有着疑惑之色。 “仙尊既然喜欢用幻身,那就多用点,横竖将幻身斩尽,真身却是始终要出现。” 复眠仙尊的幻身猛然一怔,旋即心怀激荡,咬牙切齿地说道:“郑景星!” 嘶吼,呐喊,悲鸣,哭泣…… 就如,就如一头金玉麒麟立在天风中,一寸明光也开刃,且傲且慎岁月扬尘。 这是幽冥的道,这是怨恨的道,是没有期盼,是心生忿怨,是万古遗憾,是永寂的黑暗中最后的反抗,是哭出泪化为灰的沉沉绝望。 “长生长视长心灼,复眠复醒复作客,纷纷求不得,所幸有人说。 万千怨鬼嘶吼,悲切的声音带着森森邪气,晃眼间,水火阴阳大磨之外,已然有着无数鬼魂开始兴风作浪,黑烟和冥雾仿佛长河大江,好似渊海汪洋,将天地徜徉换了那幽冥彷徨。 生院元神看着铺天盖地的魑魅魍魉,怨鬼幽魂,不由得长叹一声,这就是盈缺大阵最不好的地方,无法留手,只要今日刑天之主不死,天大的因果便结下了。 与此同时,生院元神立在虚幻天地中向下一指,天地中猛然一暗,整个天地仿佛化为了幽冥鬼域。 “人皇气运承认?!这不可能! 默舒,你为神魔之主,怎么可能得人皇气运承认,甚至所有人皇的承认!” 这刑天之主倒是有意思,怕虫子就要炼蛊,还是炼到让人叹为观止,怕鬼就要次次压鬼母一头,绝不能让自家露了怯。 便是浩瀚的波涛,肆虐的离火,都在刹那间消逝一空,仿佛刚才惊天动地的斗法就如一场幻梦,如今却是人已醒,梦已空,回到红尘中继续来来去去,继续品那前路崎岖,继续看春秋中梨满地,继续等风急雨骤又狠几许,继续与恨为敌。 “我从不骗人,更何况是人皇气运!” “不可跪!”儒雅道子沉沉出声,眉眼间无星无月却不肯低上半分,却似有春风秋霜来作陪。 默舒啊,以后,于春秋中唤醒他们,拜托了!” “仙尊,走好!” 一剑似春光沉默,合眼证因果,落笔俱无错。 还有一章,今晚会有,补昨天的,不过稍微晚点 第466章 人皇决断 尚春如小心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人皇秘境中依旧热闹得不像话。金玉麒麟与刑天之主打得不亦乐乎,当真是外间绝难看到的旷世奇景。 她小心地处理着伤口,不过虚弱的气血已然让她有些头晕,不由得死死咬了咬嘴角,深深的牙印顿时出现在檀口边上。 “不能睡过去,不然就完了,自己便是死了也不要紧,不过就没有人能阻止魔母和魔皇了。 师尊一定会来,他答应过我的! 等此间事了,我就可以不再唤他师尊了。” 仿佛陷入了一个醒不来的恶梦,尚春如眼中已然有着一丝潸然,嘴里轻轻呢喃着,“我会死嘛,我若是死在这里,师尊怎么办,棠红怎么办,义父怎么办?” 她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狰狞难看,最严重的一处,却是她自己斩出来的。 原本宛若霜枝的右手,此时已然齐肘而断,伤口以罡气勉强封住,再以扯下的裙摆胡乱裹了裹。 被魔皇尚归辰,不,被郑归辰一记魔妙印在了右手上,当即留下了天魔印记。 虽然尚春如马上以刑天峰的神通震摄住了魔妙,可是急切之间却是将之清除不掉,而魔妙印记在身,在这人皇秘境中便如插标卖首,轻而易举就会被魔皇和魔母缀上。 而师尊也会有足够的时间祭炼出绝强的神魔,自家也能将神威印和纯明旨祭炼到得心应手。 人皇秘境中的灵韵再度沸腾起来,蒸腾起朵朵云团,向着秘境上空汇聚而去,声势之浩大,直令人摇魂荡魄。 秘境内外,咫尺天涯,决断千古,似梦一刹。 一段回忆猛然出现在尚春如的心头,仿佛温暖的火焰,让她宛若泡在冰川中的身心都升起了一股暖意,“师尊,你怎么还不来啊!春如怕是有些撑不住了。” 北疆的佛脉必然死伤惨重,也算是一偿中原的因果。 若是,若是自己重伤之下恍惚几息,天魔便会找上北疆佛脉,不费吹灰之力,更不会有人怀疑! 尚春如猛地咽了下口水,咕咚,仿佛吞下了一块沉沉的石头。 莫名地,她再次想起了当时和自己妙人儿师尊的对话, “师尊,这是你对人皇的告诫么?” 这要真是一场梦就好了!尚春如忍着剧痛,疲惫地坐了下来,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不过却把头撇向一边,不敢看自家残缺的右手。 尚春如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是到了极限了,无论神通还是道体,无论心神还是意志,几乎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宛若天崩地裂的场景再度出现。 别慕呵眼中的赞叹欣赏和凛凛杀意毫不相违,淡然开口,“不错,炼心有成,也许你会是个好人皇,不过你没有机会了。 自家师尊一直看不惯北疆那些和尚勾结妖族,搞什么天地祥和,尽是以凡人血肉滋养佛修和妖王。 尚春如站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是狰狞的伤口,看着已然走到不远处的魔母和魔皇,不由得淡淡一笑,“好像是你赢了,我只能挡下这一次,可惜是北疆,幸好是北疆……” 每一次斥退郑归辰的人皇谕令,都是极大的心神损耗,至于收获嘛,一处或两处伤势是必然的,运气最不好的一次,便是将一只手赔了进去。 “不是告诫,是陈述!” 中原尚且没有救到,再多个北疆又能怎样,真要算起因果,雍都陷落,中原破防,皆是因为北疆算计人皇。 无数庄严的佛寺,如星如珠,点缀在银蛇蜡象之中,让人只觉得气势祥和,心神为之宁静。 隐隐的梵音佛吟缓缓而现,渐渐变大,就如浅浅的涟漪化为浩瀚的波涛。 “若是要谢的话,泡杯茶吧,沈采颜在北疆,太不方便了……” 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心魔,而是她自己真实的想法,甚至她相信,即便是师尊和义父猜到了真象,也一样不会怪她。 一切的一切,只需要停一停,等一等,尚春如嘴角不禁嗫嚅了两下,旋即死死咬住了嘴唇,甚至没有发现一抹鲜红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有景星在,归辰不会走错路。” 归辰,杀了她。” 明月如斩,划下了一道深浅,芳菲落霜枝断,泪珠余温淡淡。 她已经救了西极九次,南域救了五次,东界七次,北疆六次。 这天地中已是有了归辰,他就是最好的人皇和魔皇。 半空中的北疆所在愈来愈清晰,甚至可以看到蚂蚁一般的小人在城池中涌动,如同黑线的商队在原野上穿梭,甚至幻光的最北边,也有灵韵汇聚成“风雷”二字覆盖一片区域。 轰! 浩瀚的气运流星瞬间成形,宛若一轮青月,带着盈盈如水的光华,不带半分烟火气,悠悠然落到了北疆的幻景上。 没有任何人会知道,毕竟自己已是冒着奇险,挡下了魔皇数十次喝开气运封锁的尝试! 尚春如的灵台宛若多出一个陌生的灵识,向她轻轻地呢喃着。 “谢过师尊,春如感激涕零。” 真的要救北疆嘛?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猛然出现在尚春如的灵台之中,令她不禁簌簌发抖。 清风拂面,总解心结,帝月流浆,何曾有别。 “北疆气运听令,我以人皇位格,谕令此域可天子下界。” 北疆佛脉这次还想沾染天宗共举,虽然被师尊斩了觉僧,怕是以后还会贼心不死。 只要,只要自家微微恍惚一下,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别慕呵妙目半阖,绽放的笑容中没有丝毫畏惧,轻轻说道, “我也是,景星想来也是,尚春如尚暗皇,此去幽冥,一路走好。 尚春如点点头,颇为赞同地说道,“若是他真的照着景星走,当是不错的。” 尚春如温柔一笑,转过身去。 旋即看向魔母的眼神颇为奇怪,“别慕呵,无论如何我都要说句,万般种种,我都不悔,也没有需要我悔的事。” 清脆的声音再一次回荡在人皇秘境中,带着稚嫩的天真,也带着天真的残忍,就如灵识初开的孩童要将滚烫的沸水倒进蚂蚁窝,只为看看兰因结絮果,风轻云淡,逸趣盎然。 “师尊,这是什么?” “我为暗皇,北疆……北疆气运不松,天子不落!” 只要,只要天魔找上北疆,北疆佛脉和妖廷要防备天魔,各大妖廷的战力就会集中到北疆,而不是汇聚到月喜河,西极的困局就暂时解开了。 伊人宛若昙,斩去浮华,盈盈鲜血将樱唇染就,若向晚红霞,仿佛点点桃点点朱砂。 “这是神魔真言啊,若是有一日师尊走通了这神魔前路,可以为他人祭炼神魔, 我当会为你祭炼一尊,不,或者说,我会为人皇专门祭炼一尊神魔。” 王女轻轻抚着那颇有个性的字迹,缓缓念出了声,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第467章 收摄秘境 咔嚓! 琉璃破碎之声倏地响起,微不可闻,然而秘境中众多的姜默舒和郑景星俱是猛然一呆,停下了彼此的拼杀, 旋即怔怔看了看手上的灵剑和牌坊,又看看对面厮杀的对象,彼此都是惨然笑了笑。 众多精怪同时向着一个方向微微躬身,刹那间便化为了云烟,消散无形。 整个人皇秘境的内层已然只剩下淡淡氤氲,烟笼雾约,宛若仙境。 别慕呵看着尚春如如仙的背影,美`目微眨,满盈的杀意瞬间已然消散一空,唯剩下一抹当机立断的果决。 没有言语,魔母轻轻拉起魔皇的手,施施然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飘然而去,白袍飘拂间宛若灼灼春光中的梨若雪。 留在原地的,只有一抹明媚迤逦的幻影,宛若一朵清丽莲华正在盛放,要敬那龙潭虎穴独自来闯,似叹那痴意难许天意无常,欲劝那铮铮烈烈和尘同光。 沉沉的脚步在不远处传来。 魔母幻身从容不迫侧过身,没有说话,只是冲着儒雅道子淡然一笑,似是万般无奈说与月色,心意滚烫变为零落,缘分竟是少了片刻。 魔母揉了揉郑归辰的小脑袋,温柔地注视着他,缓缓开口, “尚春如炼心有成,你却还差得远,为了不辜负你父亲,归辰,你不要怪娘狠心! “母亲,对不起,让你失望了,也让父亲蒙羞了。”小魔皇脸上已然露出懊恼的神色。 霭霭青山,巍峨兮可以镇我心,连绵兮可以驰我意。 不过此时此刻,魔母原本清丽的仙容,却是换作了苍白玉颜,眸子中更是有着深深慕羡,淡淡缱倦。 “共工且来!”道子当即出声,赤发蛇身的神魔瞬间已是出现在人皇秘境中,不敢有丝毫犹豫,姜默舒将心神往山海神魔身上映去,以之分担天塌地陷的心神压力。 轰轰隆隆,震天撼地,似有无尽的山海汇聚而来,伴随着山风呼啸,也有着海风浩浩。 从现在起,你独自一人于天地中炼心,恢复你本来的面貌,但不许使用任何一脉魔妙,直到你明白麒麟真意为止。 尚春如不敢睁眼,更不敢转过身去,生怕稍一动作,就会惊醒死前最幻美的一瞬。 “姜大哥,你真的不悔么?”化光消失前,别慕呵张口轻唤,似是夜未央业多障,似是神龟有尽天地终亡,似是不解道子为何坚持人族永昌。 果然如此,姜默舒眼前一亮,目光缓缓在魔母身上扫了扫,郑重地开口,“其它人族呢,比如没有道体的普通修士,以及亿万凡人。” 回想一路走来,恍若一场美得不能再美的幻梦,麒麟因果化作`爱恋痴缠,落地生了一段缘,终是与默舒并了肩,不负那年初见。 别慕呵掩着檀口轻轻笑笑,神色中没有丝毫紧张,似乎道子口中的元神就如土鸡瓦狗一般, “春如,今日可惜了,有姜大哥搅局却是没能杀掉你,希望你保重好身体,这么多伤口,其实我也蛮心疼的。” 只有天地破灭时,爆发出的灵慧和勇气得到诸多天子认可,方才会有资格成就天魔。 魔母似与他心念想通,微微俯下了身子,任由小魔皇轻轻替她拭去了泪珠。 怪不得天魔眷属无穷无尽,若每一脉天魔之后都是一方天地,自然是有消耗的本钱,正好从魔母口中得以确认。 倏地,肩头处已然感觉到了一阵柔软,耳边再度传来道子温柔的声音,一如往日儒雅风华,一如梦中太美并蒂,一如记忆并无半分差, 娇`媚的笑意骤然回荡在人皇秘境深处,似在回应尚春如的疑惑,别慕呵已然款款走了过来。 郑归辰赶紧停下了脚步,踮着脚尖想为母亲擦去泪水。 抬起眉眼,只见道子的星眸中正倒映着惊讶的容颜,那玉人檀口微张,眼角有着晶莹的泪珠滚滚落下。 尚春如难以置信地猛然睁开眼,果然,一袭白衣正好披在她的肩头,如那天地初雪,如春秋常在的盈盈水月。 “归辰,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 小魔皇咬咬牙,当即清脆扬声说出了保证,“母亲,我错了,我必然会找机会取下尚春如的性命。” “春如,辛苦你了!”温柔的声音传入尚春如耳中,如雷落九霄,如潋滟月色惹那寂寥心跳。 别慕呵将额头抵在小魔皇的额间,温柔地笑了笑,“却是我将你保护得太好了,才让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看着儒雅道子轻拥着憔悴的佳人,魔母紧紧抿住双`唇,仙容上的笑容渐渐平静,“可惜,被春如耽搁,没能喝开其它四域天地封锁,不过即便只有一处缺口,这天地终是容得我天子入世了。 尚春如脸上一红,便是憔悴的面容也生生添上了一丝柔美,温柔开口,“默舒,眼下我们去追别慕呵和小魔皇么?” 魔母牵着小魔皇,笑盈盈地开口了,不过眸子中却是猛然涌`出了泪,不由自主地从清丽无双的面庞上滑落。 “够了,不过,这不是我愿意走的道路。”姜默舒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微笑。 姜默舒摇摇头,胸有成竹地说道,“雍都甚至中原的陷落已是定局,眼下当务之急是把人皇秘境摄走,不然后天神魔就被断根了。” 别慕呵螓首轻点,妙`目轻眨,声音已然越来越大,“不错,每一脉天魔都曾是诸天中的一族! 当然,有一点姜大哥可能误会了,并不是所有天地都可成就天魔,大多数不过是沦为天地魔巢,培养眷属的所在。 魔母昂起头来,明媚的眸光中宛若有着莲生灭,有着天地崩毁,有着众生降服,却似乎有些答非所问,“天魔眷属中也有脱颖而出者,可化为真魔,这难道还不够么?” 天子入世,这方天地覆灭已然是定局了。 回音不绝,仿佛在应答人皇所命,千重山万重山,群峰响应,水千叠水万叠,涛声自倾。 “春如,没事了,你做得很好,其它的一切,都交给我。”姜默舒沉声开口,在玉人惊喜的目光中,将她拥入怀中。 不过,还不待郑归辰反应过来,已是被一只柔若无骨的玉手捏住了他的小`脸蛋儿。 姜默舒定定看着别慕呵,沉吟了一下,过了几息方才骤然开口,“天魔诸脉都是以前被覆灭天地中的种族?” 神魔昂首长啸,似在高歌,似在畅吟,似在倾诉, 那一点点的不甘心,便随风而去吧,可惜欠了十里红妆,欠了一身嫁衣风光。 终是没有等到师尊,终是不能不叫他师尊。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又似风吹婆娑,似是蛊道神通,尚春如轻轻呼出一口气,尸骨无存也好,只要记得自己最美的样子就好。 “你看,这就是你气量不足的地方。”别慕呵轻轻摇头,美`目中又泛起了泪光,温柔地开口,“那尚春如最后已是没了神通,也无法驾驭人皇秘宝,仍能站出来喝退了破运之令,还是以性命救下北疆。 此时此刻,她甚至有些感谢别慕呵,愿以这等天魔神通取她性命。 姜默舒眸子中骤然发冷,尽是森然的杀气,“外面数位元神正在雍都中逐寸排查,天子还被挡在青冥,别慕呵,你和小魔皇跑不掉的。” 你若是想保存天地人族,复眠仙尊选的路并没有错,人族化为天魔一脉,破灭诸天如何不好?” 看着别慕呵既心疼又温柔的目光,郑归辰顿时傻了眼,大大的不妙已然出现在他的心头, 啪! 清脆的巴掌声猛然出现,看着捂着小`脸的郑归辰,魔母慨然出声, 刹那间,一株玉色昙已然出现在人皇秘境中,星星点点的光芒顿时轻`盈飘散,纷纷扬扬,宛若碎萍一般,跟着无形的涟漪,向着氤氲深处荡去。 可惜啊,天不假年,人不遂愿。 骨刀惨白如日如火,斩蹉跎,斩幻魔,斩缘落,最以杀伐渡得我,争得春秋中朝夕无多。 佳人出言虽轻,但人皇谕令所在,天地为之动容,刹那间秘境中已是滚滚荡荡,七彩烟云翻腾,氤氲之气如沸如潮。 易身而处,你会为救我性命而放弃喝开天地气运嘛?” “我独自一人?不能使用魔妙?”郑归辰一呆,心中顿时冒出一股冷气。 尚春如恨不得轻啐他一口,无奈却是又舍不得,只能轻轻`咬了咬嘴唇,“我为暗皇,凡人皇秘境所在,离雍都,离中原,为命昙三界所摄。” 郑归辰一呆,嘴唇嗫嚅了两下,喃喃道,“母亲若不在了,这天地如何,与我有什么关系。” “数十次喝令天地破锁,均被尚春如斥回,归辰,你虽有五龙气运,但你气量不够,所以才会威严不足! 否则尚春如即便有人皇二宝在手,也绝无可能次次都喝退气运。” “难得如此旖旎时刻,春如还能记挂着我,当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比如眼下的少数人族,类似姜家和郑家,又或者血脉逆天的龙凤二族, 哦,真龙也没了,这倒又要怪到姜大哥了。” 若是被发现了,被抓`住了,就以魔妙自灭吧,别玷污了麒麟傲性!” “尚人皇还请发号施令,我命昙宗必然无有不遵。”姜默舒右手虚引,做了个“请”的动作。 碧落沧浪,清兮可以濯我缨,浊兮可以濯我足。 伤怀离抱,细似轻丝渺似波,伤心合欢风月旁落,错!错!错! 虽是破开了天地封锁,但在魔母心中,这一局却是尚春如赢了。 姜大哥,你斗法绝强,加之能与迦云真对敌,也必然是能看清天地局势的。 “若是麒麟在,不会救我,若是刑天在,也不会救我,若是我自己可以选,已然自绝于当场。 “为命昙三界所摄” 郑归辰,你若是不知什么是气量,什么是该有的抉择,那就还回郑姓,依旧姓尚!” 淡淡的脚步声出现在尚春如身后,让她的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三分,柔弱的身子也是轻轻抖了一下。 “为命昙三界所摄”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尚春如既点头又摇头,眼中痴痴,清泪挥洒。 儒雅道子缓缓舒了口气,憔悴佳人眸子中露出一抹亮色,玉色昙轻轻摇曳,洒下盈盈水光山色,似有一方天地坐落其中。 良久之后,天光骤然出现,虽然昏暗,但终有着一丝温暖。 姜默舒眉目一凝,灵台中仿佛降下了一座山,一片海,乃至整个天地,似要将他彻底压垮。 …… 错不在你,在我,是我辜负了你的父亲。麒麟傲世,不是这么容易成就的。” 过了几息,尚春如才惊醒过来,微微一挣,“师……默舒,魔母和小魔皇呢。” 轰! 玉色昙不由颤抖起来,仿佛有绝大的压力陡然映射`到灵宝中。 “抱歉,我来晚了些……” 不悔么?姜默舒沉默了,自己可以不怕,可以不悔么? 天地生人,天地有正气,自己来这天地,就要顺心畅意! 姜默舒转过身,看着舒了口气的人皇,不由得打趣地说道,“怎么,对师尊我这么没信心?区区天魔一脉,哪里会被我看在眼中。” 姜默舒提着骨刀,眉目沉凝,淡然从如仙丽影身旁走过,眼中的神光没有半分晃动,好似天地中只有前方那道孤影,如月如蝶,浑身血污和伤口是她的皎洁,似赴过了刀光剑影的约。 …… 小魔皇一呆,当即束手而立,脸上满是悔意,“母亲,我知错了,我不会让父亲蒙羞的。” 好在,这人皇秘境中麒麟和默剑三千,当真妙不可言,如重逢妙人面,又何必再相见。 之前与复眠仙尊在幻阵中争胜,他就细细思虑过了,若是猜测为真,天魔当真是恐怖。 道子耸了耸肩膀,温润地笑了笑,落在尚春如眼中,似要唤起天光,宛若唤起波涛跌宕,仿佛唤起惊鸿天地梦一场。 魔母点点头,轻轻抚着郑归辰的脸,温柔且决绝地笑了,“尚春如做得到的事情,你若是做不到,怎能配为魔皇?!怎能明白麒麟真意?! 你为魔皇,也是人皇,在那虚天之中对着一片死寂,能看出什么?能悟出什么? 去这天地中,看看凡人随意生死,品品修士苦苦挣扎,赏赏人妖二族争锋的炽烈,才能增长气量和见识。 炼心有成之前,不许上虚天,否则,我当即自灭在你面前。” 魔母走了,原地只留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脸上尽是苦恼之色。 第468章 天魔暂退 轰! 天塌地陷的声音自雍都冲天而起,几息之后却是戛然而止。 云界之中,青冥之下,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元神都停下了御使的神通和法宝,目光均是投向了雍都的最中心。 只有一尊无头神魔不顾不管,依旧高呼酣战,扬起斧光似有热血燃,一击明如月,一击重如山,似要翻覆湮灭九重天,自有冥顽。 雍都中心已然尽数化为了废墟,丑陋且触目惊心的伤口,阐述着天地难守,又似天魔在淡淡嘲讽,预兆着无边的血雨腥风。 遭了,人皇秘境!众多元神的灵台中猛然簌簌,犹如夜寒衣轻立中宵,一桶冰水当头淋下,甚至不敢多想后面日子的险绝。 难道各域的天运封锁真的被魔母破了? 相对于众多元神的忐忑不安,各位天子同样沉默着,面上俱是无悲无喜,不过已然显露出各脉的自在妙相,如在默默叹息,似在无声喝彩。 下方暗影沉沉的所在,仿佛一张深渊巨口,正风雅温润相告,欲要将天地中所有不顺眼的物事尽数吞噬狠嚼,无论是妖圣怒咆,又或是天子魔妙。 如此道子,当真好生惊艳! 一道身影从雍都中升起,不快不慢,踏着天风一步一重天,好似登临琼楼玉宇,眼无风`波,信步来此闲谈对坐。 见到此情此景,无论是云界中的元神,又或是雍都中的修士和凡人,眸子中顿时流露出隐隐喜意和安心,不过所有人都是屏息凝气,似在等待着什么,似在期待着什么。 声音沙哑又带着蛮横,猛然从青冥中落下,让元神闻之色变,令道子羞而遮面。 悠悠明王意,照与诸脉天子知。 修宜和尚心头一急,不过面容上却是丝毫不敢露出异色,只是缓缓向半空中的道子靠了过去,以策万全。 对了,我宗里大阵还未关闭,暂时也不打算关闭,阵势已换为了隔绝窥探的神妙,不过阵势中的斗法玄妙却是撑不住了,想来过几息就会自然封阵,渡弥你炼宝厉害,帮我修修。” 如涌如潮的沛然声浪,代表着人道的意志,宛若一座巍峨的太古神山,轰然砸在各位天子头顶,令诸位天子都不由得生出一种莫名而又已然陌生的情绪。 “刑天之主,今日已尽兴,且作罢。春秋中有你,天地中有你,当真是让我等天子不胜欢喜。” 天光虽斜且昏,此时照在所有人的身上,却是如同沸沸滚滚,茫茫欢喜骤然落到所有人的心头,压得无声,压得泪滚,压得心意纷纷腾腾,所见所闻可是真? 浊醐天子微微点点头,对上刑天之主的眸子,笑靥如,如见了天地中的惊鸿客,如见了那霜魂雪魄,原本万般景色难生烟波,却思却想渡得道子无善恶。 姜默舒顿时苦笑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眼睛向上一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喏,上面那个大麻烦。” 于天地破毁中食灵慧,于生死入灭间证魔妙,与修罗对面,得明王关照,更能在天地中掀起偌大的波涛。 恐惧?!怎么可能?!便是喝退诸脉天子之时,刑天之主都神色自若,不弱天子丝毫,不惧天子半分,为何此时却似生出了畏惧之心? “修宜那个秃驴呢?跟个废物一样,居然妄自破开地脉之锁,亮锃锃的脑袋里,装的牛粪嘛?便是灌点水也好啊!” 四字宛若滚滚雷霆,又似浩瀚潮汐,一波波激荡开来,激荡在青冥,激荡在云界,激荡在雍都,激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默舒对不起,好在这里元神众多,当能困住这后天神魔,让你重新祭炼它。” 这方天地中实有瑰宝!浊醐天子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清丽如玉的面容上生出了明光。 想到此处,劫宗元神灵台中已然是有些发凉。 虽未明说,不过言下之意渡弥仙尊倒是听懂了,若是姜默舒的道体出了问题,可在锁龙寺中养伤,甚至修宜和尚愿意交出宗内大阵控制权。 提携骨刃赴一死,且争天地无多时,同笑万古痴。 能入侵这方天地,是这方天地的幸运,又何偿不是天魔诸脉的幸运呢。 便是雍都保不住了,甚至中原都保不住了,但各家天宗总还有辗转腾挪的地界,有四域作为纵深之地,便保留了反击天魔的希望。 说完这话,姜默舒努力站直了疲惫的道体,嘴角弯起微微的弧度,眸子中也流露出一丝满足,似证了逍遥愿,如恶战后饮下香茗一盏,若遇见良夜得朗月入怀凭栏,尽欢颜! 对了,修宜大师,轩鹏仙尊,哦,还有悲蝶仙尊,跟三位打的交道多些,多少有些熟悉,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失去敌人的无头神魔倏地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向了一众元神,旋即将明月斧刃和如山大盾猛一撞,胸前凶睛中尽是血红赤光,腹部巨口中更是獠牙狠错。 修宜和尚抬眼看着儒雅道子,眸子中满是欣赏,不过旋即发现不对。 修宜和尚轻轻呼出口气,想也不想便开口了,“到底何事,这里如此多的天宗元神,你倒是不必所有事情都扛在身上。” 虽然代价委实不小,但只要保住了天锁,天子便是能够入世,也避免了最坏的局面,至少有四域之地可以不用担心天魔从虚天中突袭而至。 “修宜,你的好意心领了,我还护得住他。 挣争征,杀伐深处多妩媚,嗔贪痴,料杀伐见我应如是, 诚意不可谓不大,渡弥仙尊脸色好上了一丝。 似是在为神魔之主的话,作出最恰当的注解。 一个身影却是挡在了道子身前,正是劫宗元神,神色冷冷看向修宜和尚,以及其它几个发觉不对的元神,“我若是舍了心拼命,拖两个同游幽冥当不成问题,所以莫要让我起了误会。” 当真是雍都的幸运,是中原的幸运,更是人族各域的幸运。 最开始是杂乱的涟漪,旋即慢慢化为浅浅的溪流,很快又化为了一波波的江浪,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渐渐化为了浩瀚潮汐,冲天而起。 惊天声浪如有气性,漫出了雍都,涨上了云界,卷向了青冥,震慑着天地中的一切。 “那你的意思,任神魔自由来去,以后再想办法?”修宜和尚顿时吃了一惊,这可是一尊后天神魔,更是刑天之主的立道之基,真就这么不管?儒雅道子难道不证元神了? “也好,不过我的弟子今日断了只手,别慕呵和小魔皇跑了,就以一脉天子的性命来偿还吧。若哪脉天子有意,大可来接下因果。” “魔母和魔皇已然被逐出人皇秘境,人族其余四域,天锁无碍!”犹如清风明月,好似冰玉击铁,温润朗朗的声音已然响彻天地之间。 各家天宗的元神不由得都是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便是有天塌地陷,终是撑过了今天,撑过了天魔降世最凶险的一刻。 张牙舞爪的魔气触手不再与无头神魔纠缠,反而将虚天缝隙的四处封锁得风雨不透,漫天魔气已然如有灵性一般缩回了虚天之中。 姜默舒将手一摊,抬头看向虚天裂缝边缘的无头神魔,不由得再次露出一丝无奈和尴尬, 甚至在众多天子的注视下,儒雅道子的笑容中有着欣喜,犹如见得故人依旧熟络一语,也似蓦然遇见惊鸿来去,当有春风作陪的心意。 幸亏有如此惊天道子,幸好刑天之主此时在雍都。 姜默舒昂起头,漆黑的眸子中流动着森然冷意,“也许可借此机会折服于我,让我入魔呢!” 几位天子顿时笑了起来,浊醐天子更是难得笑得枝乱颤,娇`声如冰玉一般, “刑天之主,这可是为难我们了,各位天子都舍不得放手,只能一齐上了,以后,还请多加指教。 众多云台爆发出璀璨的光华,宛如烟焰火一般绚丽绽放,各宗弟子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天魔,你们下界来送死的么?!” 遭了,天魔退走,神魔斗性无法发泄,要找上各位元神了。 道子摇摇头,脸上有着淡淡的惨意,“没用的,修宜大师,神魔灵慧已生,半步不离虚天裂缝。若是你们围上去,刑天神魔不受威胁,必然冲入虚天,到时候落入天魔手中,麻烦更大。” 巨大的喧哗声已然从雍都中沸腾而起,有狂猛激烈的呐喊,有思之后怕的欣喜,有劫后余生的快意,有直呼胸臆的畅吟。 恐惧还是害怕?刺激还是久未有过的悸动? 从青冥中向下望去,有道子立在虚空,仿佛踏在坚实的厚土上,眸子如星明亮,如月皎然,如日煌煌,却有着火焰一般的炽`热,更有着如同冰川的凛凛寒意。 虽然肉`眼可见,难以舒解的疲惫已是出现在刑天之主的面容上,多多少少赋予了他一点狼狈,不过道子身上流露出的修罗气象,实在是让人难以直视。 “让你耍雷不是让你耍宝,轩鹏你修行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嘛?松开天运之锁,我呸!” 难道魔母以魔妙暗算了刑天之主?难道默舒刚才是勉强支撑着道体? 不过此时,劫宗元神不敢冒任何一丝风险,从天魔开始退往虚天,刑天之主的脸色就愈发沉凝,刚刚传音给他,甚至提到人族元神中有人勾结天魔,比如复眠。 渡弥仙尊犹豫了一下,还是微微摇头,不肯在儒雅道子的安全上留出丝毫破绽。 “是管不了,刑天已然生出灵慧,我无法再制御他,只有先放他到天地中,以后再想想办法。 各脉大自在天子可以真身入世,天地格局已然大变,后面当然会有诸多大事发生,幸好,最坏的可能被刑天之主挡住了。 姜默舒神色沉凝如水,面无表情,似是有极大的畏难,甚至,甚至修宜和尚在刑天之主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一丝恐惧。 一位恨杀修罗,一尊嗔意明王,如此气势顿时让儒雅道子在一众元神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就如天地中最明媚的一抹瑰丽,就如寂寂永夜中的灼灼明光,沉沉深渊中的烈烈火焰。 神通如风,有拔山之怒,魔妙似雨,若天河决倾,不过此间雨休风又定,踏云道子却煌明。 无头神魔烈烈呼喊,儒雅道子细语轻言。 姜默舒扬着眉眼,提着骨刀,猛然向前走了一步,“各位天子,既然执意要来下界,就如深渊在侧,以后这生死怕就由不得各位了。” 众多元神抚掌大笑,啪,啪,啪,击掌赞和之声不断,似将风雪轻轻拨,春秋看得多,今日有幸见了道子纵意使神魔,荡得风云阔。 修宜和尚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悲蝶那老女人呢?自诩清高,还不是被姜默舒打了脸,装什么装,不装会死?!” 当务之急是把雍都中的魔母和魔皇找出来,你们若是有心,到雍都去帮忙才是对的。” 无头的刑天依然在青冥中扬斧生光,立盾如山,杀伐不肯片刻休, 天锁无碍! 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瑰宝,如此道子,无论将之毁掉,或是纳之入魔,都是天魔诸脉极大的收获,别说是两万年的等待,便是再等待五万年,又或是十万年,都是完全值得的。 既然有一个生院元神勾结天魔,会不会有 姜默舒昂着头,凝视着各位天子,神色淡然,似在对诸脉天子宣告,又或是在宣战,“便是诸天都降了,这天地中的人族却也跪不下去。” 修宜和尚旋即定住了身形,沉声开口,“刚刚护住天锁的细节还需请默舒详细讲讲,到我那小庙坐坐如何,渡弥同去。 麒麟楼中的众多道子,眼睛越睁越大,已是怒喝出声,成为了无边声浪中的一朵,“天魔,你们下界来送死的么?!” “天魔,你们下界来送死的么?!”云界之下的金丹,不甘示弱,丹气一催,天人之声如碧血泛狂波,似风雷之声大作。 …… 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对视一眼,顿时看到彼此长长舒了一口气,刑天之主从无妄言,他既然说了天锁无碍,也就意味着今日最危险的局面已是度过了。 至于你要一脉天子偿还因果,也不是不行,其它天子不论,我等八位若是真被你拿住了破绽,绝无怨言。” 话音刚落,清风朗月似的声音从劫宗元神身后传出,“谢过仙尊遮拦,心神消耗是有些大,不过我还撑得住,我脸色不好是因为另一桩麻烦。” 关键是这后天神魔,已然得了灵性,又不受御使,比刑天之主手中还要凶戾三分,刚刚与遣魔游仙八妙阵杀伐,几乎挡下了近三成的魔妙。 只有那道惨烈的伤痕留在了青冥,似为这天地大变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位元神神情一凛,怎么回事,为什么姜默舒会这么说?什么事情竟然让刑天之主为难成这个样子。 周遭的几位元神听到刑天之主如此一说,当即放下了心头的千钧巨石。 修宜和尚已然闭上眼,忙不迭地口呼,“我佛慈悲,今日弟子怕是要生嗔念了。” 刑宗元神张开嘴巴,瞠目结舌,茫然地看着儒雅道子,似是不能相信耳中听到的一切,默舒,你我好歹也算熟人,你居然如此看我? 姜默舒看着愤然盯着自己的悲蝶仙尊,不由得缩在了劫宗元神身后,嗫嚅着开口, “不是这样的,刑天是刑天,我是我,这神魔说什么真的与我无关。”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我有所念魔,隔在青冥上, 语出珠玑烺,平添我愁怅,面皮多荒唐,谁能真无恙? 第469章 中原四散 一斧明月天光悠,一魔独骂众尊愁。 无头刑天在虚天裂缝边上足足骂了三个时辰,骂得酣畅淋漓,便是几位天子都惊动了,回头过来一看,已然在虚天裂缝破口处笑得打跌。 浊醐天子旋即用古怪的目光看向青冥之下,难以置信地说道,“不想这姜默舒看着呆板端正,骨子里居然是这个性格,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怪不得后天神魔一道难以打通前路,就这结下的因果,哪个元神扛得住?” “又不是所有神魔都是如此,怕是刑天映了那杀才的心神,才会如此百无禁忌。可惜这神魔已是得了灵慧,也不知刑天之主能否唤回或重新祭炼?”有天子侧身看向旁边,若说对后天神魔的明晰,恰好诸位天子中就有一位不输刑天之主。 “曾经沧海难为水,即便是姜默舒没有神魔知见障,也决计炼不出 微微的叹息响起,其中的盛赞是真,惋惜也是真。 “哦,错尘,你是说,刑天之主的威胁大减了么?”当即有天子声出如雷,带着疑惑。 “不,反而更危险了,就如当年的我一样。 脱开神魔桎梏,就如原本只能在地上慢爬的青虫,结成了茧,等待化为蝴蝶。 修宜和尚和轩鹏仙尊对视一眼,都是不由得苦笑连连。 中原四分,山一程,水一程,天地间因果扰纷纷,再见之时当各有乾坤,或风雪不改眼神,或对谈以神通法刃。 刑天之主笑容中带着欢迎,似有淡淡微温,顿了一顿方才补充说道,“是所有修士,也包括元神!” 此话一出,悲蝶仙尊顿时一怔,各家天宗的元神都是默然无言。 中原各宗元神都明白,既然挡不住天子从虚天突袭而至,那便只能退往四域。 姜默舒凝着眉眼,淡然开口,似万劫尽掷萧瑟,似抚刀剑将胆慑。 “其实,默舒你进来之前,我等也简单商量了一下。 也许锁龙寺可以信任,不过也仅仅是也许。 只留下眼中恨恨的悲蝶仙尊,还有两个眸子中骤然升起喜意的元神,走了也好,只要不再骂了就好。 …… 所以,此去西极,还请多多指教。” 结论是天子入世,在随时可能的虚天突袭下,雍都是守不住的,中原怕是也守不住,所以中原十家天宗会尽数撤退到其它四域,暂时避开天魔的锋芒。” 讥讽的声音再次从青冥落下,锁龙和尚和刑宗元神的脸上已然冒起了隐隐的青筋,满脸苦色。 “后会有期!” 下个瞬间,所有的目光已然落到了刑宗元神身上,却见他哈哈一笑,眼中满是自信, 刑天之主明确为各宗元神划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一位觉僧和一位元神已是为此作了清晰的注解。 倏忽,一头幻龙和数团雷霆,却是遮蔽云界,牢牢挡在了幻蝶的前方。 儒雅道子冲劫宗元神挤了挤眼睛,依旧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各家天宗的选择。 修宜和尚一面遮拦,同时苦口婆心地开口劝说着悲蝶仙尊,“这神魔斗性冲天,搞不好就是在故意激你与之战斗,” “各位,怎么就伤感起来了,先把事情商量好,各位再慢慢感怀,或是自行了结因果。” 当然,各位也可以不管,自有我在后面兜底,不过便算是和我结下因果了。” 选对了,长生逍遥! “好歹这神魔挡住了魔阵,有功于人族,便是让他骂骂也不掉块肉。”轩鹏仙尊叹了口气,看向青冥的表情有些复杂。 月水岁岁映玉京,心中寥寥意不平,神通妙绝如泼墨,尽斩妖军血犹腥。 凡人,还是全部?迁走以亿万记的凡人?!一众元神已然被姜默舒的异想天开惊呆了。 我惊天刑宗选南域。” 天魔随时突袭,便是各家天宗想安全撤出修士都是极其麻烦的事情,这刑天之主居然还想把凡人一起带走? “这些凡人不送走,便会被魔巢转化为天魔眷属,到头来,反而会造成各宗更大的损失。 不过和尚的脸色也不好看,任谁被骂了半天草包和秃驴,还是换着式不重样地骂,便是佛陀也要生出无明恼意。 “复眠仙尊想让天魔入世,自有他的理由,但却不是我不斩他的理由。 锁龙和尚和刑宗元神对视一眼,均是没有作声。 “春秋且长,后会有期。” 无论是云台也好,洞天法宝也好,各宗自己想办法,宗门势力范围的凡人尽数迁走。 人皇秘境已是成为了废墟深坑,刑天之主言说将魔母和魔皇逐出了人皇秘境,那负责镇守人皇秘境的生院元神呢? 诸位仙尊虽然有所猜测,不过此时听到刑天之主亲口承认,还是让一众元神有些唏嘘。 东界情况最为复杂,除开人族,还有妖族、天魔、戮族,鱼龙混杂且因果更乱,更何况,东界的生院元神勾结天魔。眼下复眠虽然被斩了,可修醒生院的另一位元神,理株仙尊有没有勾结天魔尚是未知之数。 中原的几位元神不由得面面相觑,都已经放弃雍都和中原了,也决定了各宗的行止,还有什么可商量的? 儒雅道子呵呵一笑,“坚壁清野的道理各位想来是懂的,这中原岂能这么便宜了天魔,灵脉、灵矿这些我不管,各宗的修士我也不管,这中原的凡人尽数给我搬到四域。 修宜和尚赶紧打着圆场,“默舒做的一切,我等各家都是承情,若是需要我等出手围堵刑天,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尚春如道体的修复,锁龙寺自当负责。” 姜默舒语气中没有半分客气,冷冷开口。 人皇定域,让人心的天平,似乎不知不觉倾斜了一线。 勾结妖族者,死!勾结天魔者,亡! 至于各位元神怎么想,姜默舒并不在乎,也不需要在乎,他已然下了决心,大不了和天魔还有妖族拼个鱼死网破,况且他还备着一条退路,说不得鱼未死,反而跃了龙门。 但四域也是各有优势和弊端,就如西极,没有人会怀疑刑天之主会勾结天魔和妖族,所以不用担心会被自己人捅刀子。 “哈哈哈,你们啊,都欺负南域是不,便是南域没来人,你们就小瞧了别人。 北疆也是选择之一,那边走天地祥和,人妖共存的道途,虽然刑天之主因此与北疆结下了因果,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天子入世才是最大的威胁。 无头神魔腹部的巨口猛然出声,“知道你们也没脸出手,我也不跟你们计较。不过倒是骂得有些乏了,尔等退下吧。” 环视了诸位元神一圈,儒雅道子轻轻端起身前的香茗,微微嗅了嗅,眸子中瞬间已是变得无比严肃,“我丢了一尊神魔,我弟子丢了一只胳膊,你们且来说说,我需要给什么交代?!” 修宜和尚沉吟再三,终是将目光从东界各宗处移开,旋即喟然一叹,“默舒,之前我就承诺过,尚春如的手,我锁龙寺承下了因果。 穷则思,思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以各家天宗的底蕴完全有能力令中原坚壁清野,只是看愿不愿做,想不想做。 一群幻蝶已然从雍都中升腾而起,夭矫腾挪,若隐若现,宛若一川河水蜿蜒,忿然向着虚天裂缝冲去。 “大局为重,大局为重!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 景星既然在南域,我不信去那处能被冷落,甚至排挤。 “易人皇已然决定在东界重建皇廷。”悲蝶仙尊看了一眼刑天之主,淡然开口,眸子中赫然无风无波,好似刚才的争执,神魔的谩骂已然随风而去。 既然明确表达了态度,姜默舒仿佛也在灵台中放下了千钧巨石。 天子站在虚天破口,俯瞰着下面的喧哗吵吵,似是回忆起什么,脸上倏地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真热闹啊,和当年好像。” 话音刚落,姜默舒发现中原天宗和东界天宗的反应却是大相径庭,东界的元神正眼神激烈地交流着,而中原的各宗元神却似有些灰心丧气。 “圣心碧苑,愿去东界” 错尘天子慨然笑了笑,悠然说道,“力量不是道途的全部,但道途需要力量来保驾护航,不可缺了一丝,不可断上一刻。” 儒雅道子淡然转过身来,还不待悲蝶仙尊再次出言,已是抢先说道,“我需要给什么交待?诸宗仙尊都在此处,怕是你们要给我一个交待才是!” 南域那边四姓抱团,铁板一块,针插不进,水泼不入,选南域的天宗可能会被排挤,虽然龙宫不在了,但龙宫的因果还在,凤廷和各大水属妖圣依然紧盯着南域不放。 “姜默舒,你怕不是要给我一个交待。”忿忿的声音骤然打破了碧楼之上的一潭死水,悲蝶仙尊素手一挥,肃容开口。 且静心忍气,只要这神魔愿意站在人族这边,余者皆是小事。 我说了,各位也可以不管,若是后面我寻到各宗了断因果,也算是有言在先。” 实在不行,还可以将瀚海化碧,反正有元神和金丹在,日夜不休神通不停,硬啃也能啃下来。 唯有一点,月喜河防线在和妖军对峙,眼下几大妖廷已然联合,西极所有修士都要有填进去的准备。” 一众元神看着儒雅道子凛凛的眉眼,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陈述一个极其可能出现的局面。 这神魔实在有些不当人子,嘴巴忒毒了。 “这就是渊劫啊!”有元神轻轻一叹,似有风尘拂面。 身为人皇的护脉三宗,锁龙寺和惊天刑宗的选择甚至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天地气运的转移,由不得不慎重。 月喜河的白玉京是真的差点陷落了劫宗元神,便是人族至宝之一的仙藤都毁在那方地界。 铮! 骨刀铮鸣,顿时打断了各宗元神的伤怀,就如那碧水惊秋,闲将茶盏掷皎洁,唤起一天明月。 “红袖香居,愿去西极” 姜默舒不由得吃了一惊,雍都守不住是必然的,但这十家天宗居然就直接弃守中原了? 若是一心想逃,大概以后也会跪得痛快,四域掩护了中原两万多年,总不能养出了一群废物吧。 …… 迟迟没有下定决心的,只有锁龙寺和惊天刑宗了。 “没有问题,可有想来西极的,万妖丛林加上西极之地,还容得下不少人。 姜默舒看着修宜和尚略有歉意的眼神,先是轻轻点头,旋即又微微摇头。 你们中有没有人和他是一样的想法,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只有一句话, 三道光华落到碧楼之上,不带半分烟火气。 一语即出,天地格局已定,众位元神互相看了一眼,已然是神色各异。 “居然还急眼了,堂堂元神连这点气量都没有,真是可笑,要不是有这两个废物点心挡着,我必然让你这个老女人,知道儿为什么这样红!” 即将说出的话,必然在一众元神中掀起惊天波涛,甚至会让人族各宗生出嫌隙,不过事有经权,却又不得不说。 姜默舒摇摇头,眼睛微眯,掩住了眸子中的森森冷意。 旋即光华一闪,神魔躯体已是撞破天风,扬长而去,凛凛战韵和罡风摩擦,生出烈烈明光,宛若一颗火流星划破了天际。 不多时,中原八家天宗都是作出了最终选择,选西极的两家,选南域的一家,东界有三家,北疆也有两家。 “混账神魔,你辱我太甚,今天就是拼着得罪姜默舒,我也要把你给打残了。” “复眠被我斩了,在人皇秘境中。”道子微微叹了口气,吐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刹那间,其中几位元神已然有了一丝犹豫,天地变局中,神通道力固然是根基不错,但这种关键时刻做出的选择,则更为重要,甚至是致命。 不过西极眼下却是四域中最危险的所在,妖廷联合,天子降世,首要针对的怕就是西极之地,或者说刑天之主。 看着青冥中破空而去的神魔,姜默舒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好在,经过三个时辰的修整,损耗的心神已然恢复了大半。 碧楼之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似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选错了,身死道消! 勾结天魔者,当斩!” 道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举了举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似星落如雨自飒沓,似明月在杯共饮罢。 道子话一出口,冰寒彻骨的森冷当即降临到中原各家元神的灵台中,如一座冰山沉沉,似一川冰水泠泠,仿佛胡天夜寒冰雪摧,犹如孤城万仞风嘶悲。 一旦脱胎换骨,生出绚丽的翅膀,蝴蝶能看到的广阔天地,哪里是青虫能比拟的。” 轩鹏仙尊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地开口。 道子看了一眼劫宗元神,却见他微微点头,当下也有了计较。 “待天地复归,希望有一日能重回雍都,各位中或许会少一些面孔,或者也会多些面孔,看缘分吧。”有元神声音低沉嘶哑,眸子中似敛了兵刃方寸,似多了风雨深深。 这亿万凡人,便是一个考验。 同时,姜默舒抬眼看向青冥中那道深深的疤痕,淡淡一笑,如山烂漫,似清泉出涧。 各位天子,你们敢不敢来拦? 第470章 养忧二山 破船尚有三千钉,更何况是完完整整的三家天宗和八家地宗。 要迁入西极不难,难的是连人带山门一起搬走,光是想想这其中的艰辛和繁琐,都不由让人直打退堂鼓。 好在天地间的事,元神可一言而诀,只要仙尊口中做好约定,很多事情顷刻间便会开始运转,就如那滚滚逝水一往无前,河中的鱼虾俱是茫茫然随波逐流,偶尔才会有灵慧的金鳞跃出`水面,看一看前路是否有险滩激流,赏一赏两岸的迤逦风光。 两尾金鳞匆忙游来雍都,却是不期而遇,好在以前彼此也打过交道,加上两宗关系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旋即互相吹起了泡泡。 “养忧真人,有礼了。”东儡真人风度翩翩,踏在楼船上客气地拱手,身后是近百座光华闪烁的云台,好似悬浮在虚空中的碧玉,青翠得如嫩叶一般,望之令人烦扰心消。 彭然哈哈一笑,“真人客气了,倒是没想到,前来支援雍都撤离的是你,此间相遇当真是有缘。” 他身后的云台却是五八门,有万鬼撑舟,有阴华托楼,有白骨化船……各色光华明灭不定,狰狞如尖刺,隐隐有着悍勇之意,猛然乍看甚至神魂为之一夺。 东儡真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彭然,心头猛地升起一丝火热,果然与灵鬼双修才是至强之道么,自家的判断确实没有错,兼修的法门也必然没有问题。 这彭然之前声名丝毫不显,据说只喜欢游山玩水,没想到不声不响便成就了金丹,随后更是在一次妖军突袭中,一人御使鬼母和众多鬼王,生生挡住了妖圣一击,顿时扬名天下,得了天下 姬催玉养鬼母,彭然也养鬼母,岂能是巧合,若非自家仙尊提点,这万鬼峰修行的秘要怕是万难被人窥破。 机变,在于应事,欲刚,必以柔守之。 “师兄能为你做的事情,能为峰里和宗里做的事,也只有这点了……”彭然看着姜默舒消逝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叹,语气中尽是落寞和寂寥。 比灵石还香的好处给了,自然要有厉鬼前去查看是否用心做事,虽然彭然也不太相信有人会挑衅一众元神的意志,不过有时候利令智昏,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我听着妈妈讲麒麟的故事长大,如今能去南域,自然是离麒麟又近了一些,我很开心。”小男孩抬起头来,静静看着郑家管事,清澈的眸子似能倒映出天地,也似能倒映出人心。 命昙宗除开刑天峰,就是万鬼峰最为招人眼球,若玉诡还可以说是天降双英,彭然名副其实的天下 彭然轻轻摆了摆头,几乎已然遗忘的回忆,再次从灵台中升起。 “我保证,你定能安全去到南域!”郑家管事嗫嚅着开口。 “小朋友,你在雍都眼下还有能联系的亲人么?” 彭然昂着头,自信满满地开口,“谁会去问刑天之主?更何况万鬼峰的面子,刑天之主不会不认。” …… 不怕?那自然是假的,只会是哪怕麻木却依旧害怕。 如今,却是轮到他伸出手了,就如当年冥央真人向他伸出手一般。 隔壁郑记也蛮配合的,毕竟刑天之主也算半个郑家人。 好吧,告辞! 彭然心头晒然一笑,正要去协调金丹驻防云台的事宜,一个声音却是让他放缓了脚步,甚至停了下来。 郑记管事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怜惜。 只能再想其它办法,阎罗天子眼光太高,这个委实没辙啊。” 以金丹的眼力,自然能看到一尊赤发神魔正在那里荡起浩瀚波涛,仿佛起伏的烟波,好似怒放的霞光,在青冥中撑起了一层薄薄的帷幕。 姜默舒无奈地摇了摇头,喟然一叹,“最有希望的龙家,我从嫡传到旁系,一个不漏尽数查看了,确实没有天命神魔之主。 别慕呵,菩萨畏因,众生畏果,这么大的因果,你还得起么?! 姜默舒轻轻叹息了一声,忽然心有所感,抬起眸子,庞大的云台队伍骤然落入眼帘,万鬼峰真正的大佬正立在云台之前,满脸惊喜地看着自己。 不多时,郑家管事面对着金丹真人,宛若一只暴怒的狮子,“那孩子是在麒麟楼发现的,按理是归惊天刑宗所属,不是锁龙寺的范围。” 小男孩低着头,语气平淡,“叔叔,我没有道体吧,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妈妈走时,我正好在那大麒麟不远处,那麒麟就好像父亲一样,看着它昂着头我就不怕了。 “既然如此,就依照真人所言,跟在真人身边,也许他真的能见到我家麒麟。”郑家管事郑重地点点头。 儒雅道子微微一笑,终于是来了,雍都再见了,等过些年岁,再来与你相会。 想来这关窍当是万鬼峰的不传之秘,自己也不好开口询问。 “就说郑景星应承了刑天之主,这东西放在命昙宗。”彭然笑了笑。 …… 彭然一直觉得若想要别人用心做事,灵石给够,厉鬼在身后,是不错的方法。 这一招屡试不爽,甚至可以让天克万鬼峰的金倌染,也为之折服。 此话一出,顿时让郑家管事不由得一怔,过了好久,方才艰难地说道,“真人不可诳我,真人可知晓他并无道体?哪里配入万鬼峰!” 什么,所有去南域的宗门、修士、凡人全部拍手称快?! 所以就算没有道体,也没有关系的,我不会怕。” 可是,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勉强不得,神魔道途对我来说实在有些困难,还被倌染笑了好久。” “我也没有道体,不一样成就了金丹,你我都是为了这孩子好,让他跟我回命昙宗,真的比跟你回南域好。”彭然已是打定了主意,眼前这孩子完全跟他当年一模一样,当年若不是师尊救下他,想来他早就曝尸荒野了。 各家天宗地宗同时撑开护山大阵,防备天魔突袭,道子以浩瀚真水暂时封住了虚天缝隙,虽然不计成本也只能坚持半月,不过有了这缓冲,各域各宗全力支援过来,日夜不停,倒也能勉强将中原拆个干净。 所以在姜默舒这里获得授权后,此来雍都的所有云台,从蕴气到凝真都有宗门贡献可以领,也有灵石可以拿。 就如风雪将至,山河将毁,总是会有道子投之报之不言悔,投身雷火照夜黑,要护那稚`嫩眼眉。 他万般不甘心,非说我既然得了天剑的气运,那就一定是神魔之主,天天拉着我映心。 不过郑记主事是失心疯了么,什么不好运,非要把麒麟楼拆了运回南域?! 只可惜自家按此修行总有碍难,虽然渐渐体悟了阴阳同证的玄妙,可这周身阳和之气往往缺漏难补,滋补的丹药灵材就没断过,却是不知关窍在哪里。 “养忧真人说得不错,你我有缘,可惜这雍都却是没福,马上就要成为绝景了。”说到此处,东儡真人不由得脸色一暗。 一抹若有若无的红光顿时出现,形似穷鼠,将天下 万鬼峰的养忧真人赫然起身,再次看一眼青冥,轻轻呼出了胸中的一丝不甘,旋即向着众多云台汇聚之处遁去。 “小朋友,你别动,等会有一股细细的热气会从你手中钻进去,不用怕,过一会就好了。” “多谢师兄前来搭手,我要防备天子,委实不敢分心。锁龙寺人手不足,既然修宜大师开了口,自然是要帮忙,所以这几天要麻烦师兄了。” “那孩子若去了南域,怕是都没机会成为修士,跟我回西极,便是我万鬼峰的亲传弟子。”彭然也有些激动,不过还是小声争辩着,毕竟这事他并不占理。 万鬼峰眼下可说是举世称羡,除开少数人,人族五域公认若为弟子筑基选途,谢厉军天下无双。 不到十岁,说话的时候却是平淡如静湖,就好像在述说别人一般,就像是所有的悲喜都被剥夺了一般。 谁又能想到,万鬼峰的鬼道传承已然快要断绝了,神魔后继无人,养、御、镇、灭四大鬼道神通便失了根基。 彭师兄,运转之事就拜托了,我且去招待天子。” 天地为局,偌大中原,璀璨雍都,俱为弃子,风雨似泣山河半壁,诸般繁华皆作尘泥,仿佛万年化此痴梦若真,如今梦醒当离。 彭然摆了摆手,一口将茶水饮尽,咬了咬牙,方才略带犹豫地说道,“那桩事情可有消息眉目?都快成阎罗天子的心结了。 西极、南域、东界、北疆,四域中几乎所有的云台和洞天法器都向着中原之地汇聚过来。 话音刚落,儒雅道子已是冲天而起,宛若飓风飚卷,如天河倒灌,决然冲袭向虚天和云端,身后如有皑皑千山如有万海波澜。 无数家族费尽情面,却没能将任何一位道子送进万鬼峰,让人惋惜的同时,更是显得万鬼峰别有玄妙。 十息过后,郑记管事微微叹了口气,没有任何道体,便是到了南域,怕是也很难踏上修行之路。 “一言为定,对了,那孩子喜欢麒麟雕像,我要了。”彭然冲郑家管事微微颔首,一语之间,一诺已成。 “从我出生就没见过父亲,母亲在天破那日忽然走了,走之前让我记得她的教诲,也让我勿要让父亲蒙羞。” 就好像,就好像在以神魔意真,补破天之痕。 不错!诸多雍都修士并没有传说中的高人一等,或是不守规矩,当然,这也可能跟挂在边上的尸体有关,刑宗元神亲自一雷殛死,甚至还善意地留下了尸身,也算是有心了。 还行!拆卸的灵物都很规整,虽然比之自己搜刮秘境还是显得太弱,不过眼下没有更多的时间,也来不及培训,只能如此了。 “谁会信?”郑家管事凝着眉眼,近乎咆哮。 落入眼帘,一个孤独而弱小的身影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那里,昂扬凛凛的麒麟立在他身侧,挡住了天风,遮住了烈日,唯留下了一丝安宁。 郑家管事的眼睛中如同进了风沙,已然微微泛红,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了一缓。 他永远记得在沉沉的绝望中,看到的那抹明光,就如寒冬尽后最早出现的那缕春风,轻轻柔柔却是换了天地。 本是粉雕玉琢的孩子,看起来却没有一丝活泼,好似悲伤无声哑,风中飘零如细沙,心事似如灰甚至没有眼泪咿呀。 郑家管事昂起头,深深吸了口气,手掌轻轻在眼角抹了一下, “好,我们去南域,虽然不见得能见到麒麟,不过麒麟一定会保护着你顺利长大,我对此坚信不疑。” “你保证不了!别惊动他,你到旁边来!”沉沉的声音落入郑家管事耳中,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金倌染、郑冰尘、冷棠红,哪个天命神魔之主不是稳胜于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要心头有数。 “没想到,是真的能成!”有元神不由得感慨出声,原本灵台中天人交战早就烟消云散,剩下的唯有淡淡的赞叹。 “是啊,天地沦陷,明珠蒙尘,实在是让人痛心!不过刑天之主也说了,迟早会打回来,在这之前且让白玉京占占便宜。”彭然耸了耸肩膀,咧着嘴对着远处的虚天裂缝冷笑了一声。 也许麒麟对这小男孩来说,就如当年陪在他身边的野兽一样吧。 姜默舒叹了口气,亲自给彭然端上了茶水。 借红尘斩是非种种,明魔妙登玄天九重,惜此心空痛无人懂,崩天地且来看落红。 不慌不忙,不快不慢,一如过去的岁月中,他从容奔赴山海,去探寻各处秘境。 轰隆的斗法之声从青冥落下,激荡着天上的白云,令得一众凡人不住惊呼,也让云台上的修士有些簌簌。 最开始多少有些混乱,但很快,一切就变得有条不紊。 遥远的记忆中,家道破落之时,自己被人陷害,被人捉拿,直到几只野兽莫名守护在他身边,自家就是这种感觉。 彭然一吐胸中的浊气,同样无奈地摇摇头。 从青冥中向下俯瞰,变天击地的磅礴感油然而生。 天下 倏地,姜默舒眼神一凝,冷笑出声,“又来了,不反复推拒几次,这些天子怕是不敢贸然下界。 郑家管事只觉得一道雷霆打在灵台中,眼中的泪水却是再也止不住了。 小男孩依旧没有表情,只是走到了巨大麒麟雕像的旁边,抱住膝盖乖乖坐在那里,就如在麒麟楼前发现他时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姜默舒不禁叹了口气,是为万鬼峰所叹。 “这可不行,麒麟楼没有麒麟,你让我怎么交代?”郑家管事已是急了,赶紧摇头。 “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我在宗里也是待不住的,雍都破灭之前能来见识一下也是好事。” 便是护持的金丹,也许下了万鬼峰和刑天峰的人情。 便是一众元神在天地中长生久视,见到如此壮丽的一幕,也不由得气为之夺。 忘战必危啊,若是在西极,怎么会有这种荒唐事发生。 很好!凡人的用度没有问题,不枉自己多次提到刑天之主因几个凡人远亲斩了断玉阁金丹的事。 犹豫了几息,郑家管事终是咬了咬牙,“好吧!” 万鬼峰的养忧真人正待转身离去,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那孩子叫什么?” “关二山!” 第471章 魔皇入昙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对于眼前的一切,郑归辰只觉得吵闹。 失算了,没想到去南域寻找父亲,居然需要与众多无知的稚童同在一处云台,实在是有些可笑,更有一些无趣。 也不知是 他仿佛一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如傲若星辰的麒麟,不屑于他人的任何敬奉,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物事,没有丝毫兴趣迎合,连眉眼都不带抬一下。 不过,哪怕是冰冷的拒绝,哪怕拒绝的对象是小心翼翼的幼童,也依然是彬彬有礼。 唇红齿白的他,只是静静坐在房间的角落,脊背挺直,纹丝不动,诸多幼童无一不被他的气势所摄,仿佛感受到了沉静且强大的力量,又如同看到了手持戒尺的教书先生,敬畏且危险。 郑归辰的身周,仿佛是一块独立的小天地。 明明每一次都是冰冷的拒绝,不过众多孩童似是将之视为了挑战,如飞蛾扑火一般,不断用各种物品发起了冲锋。 倏地,明悟在魔皇灵台中升起,清丽如天光,决然如冰雪。 郑归辰淡淡一笑,麒麟眼中,众生平等,这些凡人稚子与神通修士其实并无区别,若是自家能动用魔妙的话,尽为齑粉。 对于随手即毁的物事,可视之为无物,自然也可以选择宽容相待,这就是父亲眼中的众生么? 原来这才是炼心,母亲的话是对的,不见天地,不见众生,如何见得自己。 刹那间,他周身的气质又是一变,竟然多了一丝柔和温润,形之于外,仿佛是受伤封闭的心灵被治愈一般,又好似一块寒冰置于春光中,终是会被融化。 “你要吃点东西嘛,你一直这么坐着不动,不会累么?” 一个瘦弱的身体挤进了封闭的小天地,被细细擦过的雪梨递到了郑归辰的身前,后面是一双紧张兮兮的小`脸,再远一点的地方,是好几双竖着的耳朵,翘首以盼。 拿着雪梨的小手微微地抖动着,似是举着千斤重物,过了几息,俊俏的男孩只是微微在雪梨上扫了一下,旋即静静地抬起了眉眼,眸子中若有星辰。 懊恼的叹息顿时从一群稚童口中传出,看来又失败了,下面就该是那句话了,“谢谢,不用。” 失望的神色渐渐浮现在小`脸上,正当她讪讪地要缩回小手的时候,一只白净小手摊在她的眼前,仿佛玉色流动的莹石。 “谢谢,麻烦你了。”截然不同的回应骤然出现,仅仅是这一句,已是让诸多稚童的心神霎时间一松,顿了几息,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简直不能相信如此的幸运会落到自己身上,甚至好似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只是红着脸,避开了对面那平和的目光。 ”怎么,不想给我么?如果不想给,那我就不要了哦。”郑归辰看着对面,星眸宛若生出流霞。 好似穿透了人心无话,看到的是天地无涯,也看到春秋染白发,便在此间一笑若桃,且予凡人如她。 “不,不,不,给你!给你!” 小女孩吓得退了一步,赶紧又上前两步,将那梨小心地放到那抹白净中。 真漂亮啊,看着那宛若绸缎的小手,女孩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只是动作有些夸张,让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飞起了淡淡的红霞。 郑归辰将梨拿到唇`间,却没有咬下,只是微微嗅了嗅,俊俏的小`脸上有笑意淡淡,似这雪梨千金不换,似在赴一场人间盛宴。 好俊俏啊,好羡慕啊,谁家小哥哥在此间?所有孩童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郑归辰看着依然有些忐忑的小女孩,小`脸上多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如有无尽春光加风雪茫茫,赐予对面沉浮一生尽赏。 这一梨便是因果,这小女孩没有道体,怕是无法修行,阳寿不过百年,待天地化为魔巢,便划出一城之地予她。 连带所有她想护佑的人,活到她寿尽,以还这一梨清香。 麒麟不欠因果,也不欠人情。 “你叫什么名字啊?”憋了半天,小`脸已然胀得通红,小女孩终是鼓起勇气喃喃开口了,声音微不可闻。 “你可以叫我关二山,这梨很好,我很喜欢……”郑归辰微微侧脸,淡然出声。 似一缕清泉拂过小女孩的脸庞,洗去了紧张,露出了欣喜的颜色,“你喜欢就好,原来你喜欢雪梨啊,我记住了。 等到了西极,有好吃的梨我一定帮你留意。” 啪嗒! 梨子已然跌落在地,在地板上努力挣扎了两下,并不圆润的身子显得有些笨拙,咕溜溜滚回到原本主人的脚下。 小女孩一呆,赶紧蹲下将那不听话的梨再度抓`住,怎么能这么不听话?他想吃你,你就让他吃呗。 少许的灰尘自然是要擦干净的,小女孩想都没想,在衣服上擦拭起来,想了想,又换成了比较干净的衣服内层。 三息过后,不听话的梨再度恢复了光洁的模样,依然是怯怯地递到关二山身前。 不过这一次,对面那人却是没有接过,眸子紧紧盯着小女孩,似是不能相信,更带着一抹侥幸的期待,也许有人记错了呢,或是说错了呢。 郑归辰的俊俏眉眼已然都快凑到一处了,再没了原本的云淡风轻,“我们不是去南域么?你说西极什么意思?” “这就是去西极的云台啊,而且是要去宗门的,说是没有那个什么道体,也有修行的资格。” 说到这里,小女孩开心起来,眼中多出了一抹期待,“以后,大家可能是那个什么,师兄师妹哦。” 到底怎么回事?郑归辰深深吸了口气,灵台中转得飞快,自家明明是找上了郑记管事,要去南域找父亲,那郑家管事也同意了,怎么会莫名其妙上了西极的云台。 要想让父亲入魔,却是不能光让母亲辛苦,自己已然长大,自然要出力! 可若是到了西极,不是离父亲越来越远么?不能运使魔妙的话,自己与凡人无异,想从西极前往南域难如登天。 而且,郑归辰刚刚还听到两个字,宗门! 该不会是自己想到的最糟糕的一种情况吧,小魔皇不由得咬了咬嘴唇。 跑!只要运起诸脉天子的魔妙,便是云台中有金丹,也决计都挡不住自己!只要脱出此间,便无人可算到自己的行踪。 如此念头出现在脑海,刹那间,郑归辰的灵台中如同出现了一只大猫,不住地抓挠,不过,如此斑斓猛虎却被他死死踏住,几拳给揍了个半死。 小魔皇原本变得粗重的呼吸,渐渐化为轻缓,眼神也变得平静如常。 我是麒麟之子,当有天塌不惊之性,父亲当日面对前身本相,面对妖潮杀伐,可有丝毫动容?!自己便是身死道消在此,也不能丢了父亲的颜面。 倏地,隐隐的欢呼从房间外传来,愈来愈大,渐渐清晰。 “你还要吃么?”怯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郑归辰抿了抿嘴唇,微微摇了摇头,“不吃了,这梨虽好,我也喜欢,眼下却是没什么心情。” 若是以后让他查出谁在捣鬼,必然不会放过! 自家还没有见过父亲呢!有什么比能在麒麟身边更能体悟麒麟真意?!自己去不了南域,父亲入魔之事怎么办?! 这人实在是该死! “为什么二山忽然没有心情了?”小女孩诧异地问道。 “因为目的地已经到了!”关二山咬着牙开口,一字一句很是郑重,成熟得不像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外间的声音越来越大,诸多稚童懵懵懂懂,不过还是听清楚了, “命昙”二字已然响彻天地。 …… 宛若天倾的魔潮轰然而至,如同两只狰狞凶恶的巨爪,扒住虚天裂缝的豁口,要将之撑得更大。 赤发神魔仰天长啸,蛇身每一次蜿蜒,天地间便会凭空生出浩瀚的大潮,波涛滚滚夭矫腾空,在大日的映照下,粼粼生光,好似一抹最明艳的彩霞,披上了一层神圣光辉,将那天缝死死盖住。 一魔当关,万魔莫开! 轰!一只天魔触手猛然砸在那看似薄薄的帷幕上,魔吟贯脑,犹如雷霆炸裂,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令人头皮发麻。 各色`魔妙互相交融,彼此错杂,蕴含极大的真力,更有着万化的玄妙,如同走马灯一般轮番击来,显露出天魔之性中,凶残暴虐的一面。 水韵弥天,显出至柔至刚之性,将裂天之痕遮得严严实实。 噗哧!儒雅道子口中喷出一口精血,汇入到身周的烈烈波涛中,似要为共工的沧浪神通添上一线孤光与血芒,要水天俱晃。 姜默舒拭了拭嘴角,昂着头冷冷一笑,举起右手掌心向上,冲着裂缝中的八位天子和魔母微微弯了两下。 而在远处,众多云台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携着长风,越过波涛,里面有凡人修士俱似蜉蝣,要遁出樊笼幸脱走,要远去万万里不回头。 身后自有人青冥中沧浪盘虬,淋漓蘸血救不可救。 “如此御使神魔,怕是那命昙宗的各位中兴祖师都决然预料不到。” 看着刑天之主以水封天,锁龙寺的修宜和尚不由得发出沉沉的叹息,纵是魔妙轮转,似是倒映了天地诸般玄妙,却是被道子用真水波涛冲刷一空,就如天地中万般污浊尽被净水所洗。 “这算什么,以后你去了西极,才会知道他的厉害,这几位天子犯了他的忌讳,以后少不得要了结因果。”劫宗元神哈哈一笑,眸子中已然谐趣横生。 诸位天子静静看着那波光粼粼的天幕,俱是无言,过了好半天,终是有天子忍不住出声,“后天神魔本被天子所克制,没想到在这刑天之主手中,反倒是颠倒过来了。 怕是那些命昙宗的初代神魔之主,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御使神魔。” “这修罗明王,神魔就是他的凶刃,依我看来,他为了争胜,既然敢拿命来下孤注,怕是也敢死天地可乎。” 浊醐天子轻轻皱了皱眉,“也不知多少天地中,没见过这等气性了。” “这样的人,这天地中还有一个,虽然没有神魔,但鬼道神通惊天动地,眼下在妖族那里。” 别慕呵轻轻一笑,向北面指了指,“两万年前,我天魔强势,可以吓得人族妖族联手,也不知此番入世,会不会让分属人妖的双英携手。” 浊醐天子掩着檀口淡然笑笑,声如冰玉,似有着十成十的成算, “天子下界就是最大的天地变局,诸域天子正在朝这里汇聚而来。 待诸域天子由中原的虚天下界,自然与妖族形成夹击人族之势,这是堂堂阳谋,人族解不了,破不开! 且看他刑天挣扎吧,等他绝望之时,便是杀了他或是渡他入魔的机会。” 众多天子看向那波光粼粼的天地裂缝,就如同看向一枚待熟的天地灵果,儒雅道子正在那里波涛加身,苦苦相争,杀伐中沉沦,空救这万丈红尘。 疯狂的魔气终是再度平息了下来,丝毫没有干扰到满当当的云台疯狂冲出雍都,也没干扰到空落落的云台疯狂地冲进雍都。 天破 修宜和尚踏在一片白地上,不由得喟然一叹,居然真的连人带山门都给搬空了,带不走的,也砸得粉碎。 这雍都当真是草都没给天魔留一根。 “默舒,谢谢你,明王杀伐却有菩萨心肠。”修宜和尚转过身,眉目间舒展开来。 “大师可能误会了,这些都是饵,奈何天子不上当,我也有些无奈。若是有天子愿意犯险,我是不介意拿些人命换一位天子的。” 姜默舒摇了摇头,吐出了不近人情的话。 “凡事论迹不论心,我只看到活了这么多人,就是功德,便是天地不认,人心也自有一杆称。” 无论姜默舒说什么,修宜和尚只是不置可否,自有定见。 两人沉默了一会,修宜和尚倏地开口,“尚春如是暗皇吧。” “没错,所以我不交出神威印,而纯明旨也在她身上,是那日尚人皇当着大师交到春如手中的。” 姜默舒点点头坦然承认,神情中自然而然,没有半分扭捏和不好意思。 “尚家二皇的眼光委实长远,我和轩鹏远远不如啊,多谢默舒一力为人皇铺路。” 修宜和尚笑了笑,没有半分芥蒂,事实证明,尚春如作为暗皇,做得已经很好了,甚至超出了修宜和尚对新晋人皇最好的期待。 “这是仙尊选西极的原因?” “正是,我也是想以此告诉默舒,修醒生院有元神叛了人族,但人皇的护脉三宗,总有自己的担当,此去西极,我不怕身死道消。” “谢过仙尊!若是有拼命的机会,我一定留给仙尊。” 修宜和尚…… 第472章 天地变局 命昙宗的神通有问题! 郑归辰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慎重之色,他身兼九脉天子魔妙,眼界之阔甚至要超过部分元神,自然看出眼下诸多稚童修炼的东西是何等惊人。 不是神通太精深,而是太简单了! 简单到就连凡人稚童都可以上手,而且明显可以层层递进,愈加精深。 最关键的是,这样的修行途径不是只有一种,而是十种,任诸多稚童自选,再联想到命昙宗的十尊后天神魔,答案几乎已是呼之欲出。 拆解神魔神通,逆转超凡,再以凡躯生造神魔?! 小魔皇不由得暗自吃惊,要做到这种程度,需要对后天神魔的神通领悟到至深之处,然后才能将本来艰深的神通,逐一拆解。 要想让没有任何道体或根基的凡人也能上手修行,将神通推演拆解到这种地步,甚至比让神通突破桎梏上限还要无解,实在是令人感到可怖。 怪不得这些稚子完全不需要任何道体,也没有任何修行的根基,最好的筑基神通就在他们手中。 郑归辰看着一众嘻嘻哈哈的稚童,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大概要数百年之后,直到凝真九转,甚至破入金丹,眼前这群吵吵闹闹的小不点才会明白,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何等宝贵的机缘。 为对抗天魔和妖族,大伯要广开方便之门,打通登天之路?! 郑归辰心神一转,当即想明白了命昙宗为何如此安排,堂堂阳谋,煌煌行`事,关键是最难的地方似乎已经被解决了。 此后世间,神魔当道,再无凡人,哪怕大多数人因为心性或选途有误,可能依旧只能达到蕴气或凝真的程度,但是以亿万计…… 想到这里,小魔皇不禁头皮发麻!这方天地有毒吧! “二山,你选哪一峰的神通啊?这些神通都好有趣啊,你看!”一抹银色妙华倏地出现在小女孩的指间,映得她眸子中有着一闪一闪的光芒。 啵! 光华仅仅坚持了三息就如泡影似地熄灭了,身边的其它稚童不由得齐齐发出惋惜之声。 “这个也挺有意思的,你们看……”旁边也有稚童发出惊喜的声音,好似忽然在沙滩上寻到了漂亮的贝壳。 几滴水凭空出现,滴到几个男孩的手上,顿时湿漉漉的。 “咦,这个没什么用,只能洗洗手。”无知小童在衣服上擦了擦,同时鄙夷地开口。 郑归辰是眼睛都直了,当然他不可能拉着对面解释,这只能洗洗手的把式,如果按步就班修行下去,就是眼下刑天之主以之补天镇魔的沧浪大神通。 “二山,你快选,选了就是那个什么修士了哦。”小女孩拍着手,兴致忽然变得很高,甚至大胆地拉住了郑归辰的衣角。 一众稚童不由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尝试,眼巴巴得看了过来,就如一位位忠臣良将在看向他们的皇。 就如,乱世中战火滔滔,春秋里陌路迢迢,赤心一片随他征伐如潮,要试比天高,要尽斩寂寥。 郑归辰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现在就是想装蠢,怕是也来不及了,站在远处的三个命昙宗修士,已是饶有兴致地将目光投了过来,其中居然还有一个金丹。 刹那间,郑归辰的灵台中已是转过诸般计较, 不能选莽强的神通,不然一出手怕是会显露出凶戾魔性…… 也不能选机巧的神通,不然自家身负九脉魔妙,自映天地诸象,必然会不自觉调整神通来适合自己…… 尸佛不能选,有天子专精魔吟,修炼起来怕是会勾动魔妙…… 白骨不能选,神通妙相内外映照,或有魔骨峥嵘之相…… 秘魔更是不能选,勾来的魔头纳头便拜,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 最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唯一不那么容易暴露的法门,养御外力,不涉自己根本,形之于外也不过是自己心智过人,镇定远超同龄稚童。 “二山,你不要拿那神通,最吓人了。”小女孩掩住了嘴巴,眸子中尽是惊恐,赶紧拉了拉俊俏男孩的衣角。 其它稚童不由得都骇得后退一步,半数人惊呼出声,而另外半数人则是露出了崇拜的神色。 不愧是二山,居然敢选这门神通,真的老吓人了。 这孩子,果然和万鬼峰有缘啊!彭然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着拿起幽鬼诀的关二山,眼中已然露出欣慰的光。 也许,这就是妙不可言的缘分,也许,是上苍予他一个机会,可以拯救一个心如死灰的孩童,就如当年他被救了一样。 关二山,我会是你的师尊,万鬼峰也将会是你以后的家! 万鬼峰的养忧真人默默下定了某种决心,旋即开口,“这孩子既然选了万鬼峰神通,我带他走没有问题了吧,还是说,要我万鬼峰亲自去找伏宗主求个手令?或是我去请问过刑天之主?” 其它两个修士不由得苦笑一声,“虽说入宗的孩子都要先统一教导,不过既然他和万鬼峰有缘,真人便先带人走吧。 其它莫要再提,都是命昙诸脉,岂能如此生分。” 彭然冷冷一笑,目无表情地说道,“便是刑天之主在此,我也是这话,玉诡之事我万鬼峰万万不服,不过仍自认是命昙一脉。” 两个凝真修士不由得冷汗直冒,这种事哪里是他们可以置喙的,沾上一点恐怕都是身死族灭。 双英的因果,是是非非众说纷纭,若有人提到,最后多是化为一声叹息,所以万鬼峰如今在命昙宗略显尴尬,但地位又极其特殊。 人族之地,宗门内外,敢公开叫板刑天之主的人,不超过十指之数,眼前这养忧真人就是其中之一。 青面獠牙的鬼头已然出现在郑归辰的身前,让他不禁叹了口气。 果然,纯以凡人稚童勾招,已是能徒有其形,如此玄妙当真好生恐怖,大伯在神魔一道上的造诣实在是绝代天骄。 “哇,好吓人!”众多稚童看到活灵活现的恶鬼,不由得猛然倒退,甚至有几个的眼眶中已是有着泪闪动。 小女孩也被吓了一跳,却是牢牢扯住郑归辰的衣角,不曾放开。 “二山,跟我走吧,我是你的师尊! 雍都的事都过去了,在这里你会有新的开始,比南域绝对不同的开始。”故作平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嗯。”没有丝毫疑问,也没有诧异,郑归辰侧过头看向开口的金丹,平静地点点头。 原来是你害得我见不到父亲,当真是该死啊! …… 有惊无险,四域均从中原撤出了所有宗门和凡人,不过中原已然沦为了魔域,青冥中的虚天破口比比皆是,大自在天子已然可以随时冲下青冥。 整个中原魔气弥漫,各色天魔眷属自青冥中垂落而下,从从容容,好似无穷无尽,直令人怀疑此方天地已然沦为了魔巢。 “不妙啊,魔妖夹击,怕是会顾此失彼。”渡弥仙尊不禁凝住了眉眼。天子下界是此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即便避免了诸天尽破这种最坏的情况,但局势依然不容乐观。 虽然龙宫已然覆灭,南域可以避免两线作战,其它三域却不得不面对腹背受敌的情况。 只要天子和妖圣不蠢,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 除非妖族能看得长远一些,知道此时对人族下手,最终只会便宜天魔,让整个天地沦为魔巢。 “默舒怎么看?”修宜和尚看着宛若玉带的山脉渐渐为魔气所染,原来飘渺入云的翠黛盛景,己变得枯萎破败。 这是西极和中原的分界线,是当年人族和妖族争锋的 如今,这千里漫漫的天地雄关,却是再一次发挥出它原本的作用,唯一的不同,这次是人族在外,天魔在内。 天意之下俱尘埃,长生易得难自在,新魔染旧景,故事似重来。 “喝着茶看呗,还能怎样?”儒雅道子淡淡一笑,轻轻嗅了嗅手中的香茗,看似在开玩笑,不过也是他的肺腑之言。 天子下界既然已成定局,懊恼哀叹并无半分作用,对于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当然是学着乐观点。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这个道理迦云真都知道,自己更是不会陌生,不过一域之地,便是眼下丢给天魔,总有一天会收回来。 “毕竟,中原最宝贵的资源已是被西极拿到手了。” “你都把中原和雍都搬空了。什么宝贵的资源还值得你看在眼中。”修宜和尚笑了笑,口中打着趣。 道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打了个弹指,玉色的昙瞬间出现在三人身前。 星星点点盈盈洒落,带着微明莹芒,一如流淌的玉色,一如澎湃的山海,一如春秋中逝去的锋芒,一如天地中仅存的希望。 人皇秘境?!修宜和尚的眼中骤然升起惊喜的神色,魔尘遮眼昏,却见此子耿耿温润,天光已混沌,不失赤诚随他身,好一个抱诚守真。 “你没有毁掉人皇秘境,而是将它摄出来了?!好!好!好!” 锁龙寺的觉僧哈哈大笑,本来以为这人道根基之一已然在破天时毁掉,不想却是留存了下来。 如今人道标志未毁,气运必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后辈修士依旧可从人皇秘境中感受前人挣扎的孤勇,看到天魔和妖族的来势汹汹,也能见得绝世道子在天地中杀伐从容。 “气运之道,我涉猎不多,仙尊和大师商量一下,看这人皇秘境放在何处合适。” 姜默舒将手一摊,已然将包袱丢了出去。 虽然他慢慢窥破这方天地的本质是因果和气运,不过甚深之道也需凭依显化,气运和因果在他看来,委实不如神通和神魔来得实在。 气运者,神通强横自然有之,神魔众多理当有之。 便是三族共抢这天地气运,不信人族抢不过,毕竟中原的至宝已被抢出来了。 “若说这人皇秘境,倒确实算得上中原的至宝!”渡弥仙尊的眸子中也是多出了不少谐趣,“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修宜和尚呼出一口气,赞许的点点头。 哪知,儒雅道子却是微微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道,“这人皇秘境还好,只是祭炼神魔要用,才抢出来的,算不得至宝。” 嗯?听得刑天之主这么说,劫宗元神和锁龙和尚不由得一呆。 姜默舒将手向后一挥,指着在远处不断起降的云台,淡淡笑笑,似是锋芒过眼见众生相,如赤手一摊乾坤入掌,“那些才是中原最难得的至宝。” 两位元神顺着道子所指看去,猛然一怔,凡人? “正是凡人!”姜默舒点点头,“在我看来,这才是能胜过天魔和妖族的胜负手。” 两道明光落在仙尊和觉僧身前,如一芥明琅含香,无刀刃无剑芒,就如盈盈曙天于此方,回眸春风欲化韶光。 “仙尊和大师,且看看这几门神通。” 姜默舒的声音变得低沉,却似蕴含`着越来越大的力量, “既然是天地变局,他天魔敢入世,我难道就不敢开天门?迦云真敢放开血脉,我就敢打通天堑! 复眠千错万错,初心没错,不过是大梦同枕,白雪覆身,就以神通醒世人。 亿万神魔,明明煌煌,我看妖魔二族拿头来争。” 仙尊和觉僧已是听得灵台不住悸动,似在儒雅道子身上感受到了凛凛战意,不肯低眉目,不肯有卑怯,要以峥嵘显铮铮烈。 怪不得,要抢出中原的凡人,原来他有如此后手,此法煌煌正正,如日如月,天魔和妖族破不开,解不得。 “默舒,不想你在神通一道,造诣如此之强。”修宜和尚已然是心服口服,他看得出来,若神魔法门推广开来,人族气运必然大涨,而其中蕴含的力量更是能撼动天地。 世间再无凡人啊。 此道若成,天地尽改旧颜。 “瞒不住的,妖魔二族不会坐等灭亡!”劫宗元神幽幽一叹。 “本就是煌煌正途,根本没想瞒,天魔和妖族若来,不是还有我和二位仙尊么,不是还有其它后天神魔么,不是还有尚春如么。 现在我就要把包袱丢出去,看那妖廷怎么来选!” 儒雅道子冷冷笑笑,天魔有牌,人族也有牌,你妖族呢?迦云真! 第473章 妖师谋划 落日不改圆,长河喜来见,日日月月年年,浩通欲穷远天。 曾失楼台,烽烟尽露,玉京遥遥无觅处,可叹相见俱仇故,杀伐声里斜阳暮。 落日余晖为白玉京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好似黯淡将沉,晦色方深,宛若模糊了绝美的景画,变得如海市蜃楼一般烟笼雾约。 香茗灵酒隔空遥遥互敬,客气如过往,好似九霄天雷相击地火八荒,也如陌路故人笑问别来无恙, “城凝全碧,霞隐半红,水荡盈雪,云结沉穹,不知默舒见了此景,可有什么想说的?” 妖师淡淡一笑,顺手给风虎斟满了杯子,风虎也顺手接过仰头饮下,行云流水。 “日头很圆,月喜河也很长,看起来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还能看几年,而且这么多妖圣在此,实在有些煞风景。”姜默舒耸了耸肩膀,平静地开口,蛇身的共工正立在他身后,鳞片被夕光一映,似带着即将熄灭的余晖。 “没办法,各家妖廷硬塞过来的,而且若是人少了,我还不敢来找你喝酒。” 迦云真一声长叹,似是不知该说什么好,远处一众妖圣也淡定地喝着酒,静静看着赤发神魔,并遥遥向各位元神举杯。 大自在天子入世,天地格局大变,天魔以中原为根基,不断向着人族四域的防线试探,眼下当真是夹击人族的绝佳机会。 不过,若是天地化为魔巢,妖族的下场也并不会好到哪里去。 妖师摩挲着酒杯,皱了皱眉,正色开口,“默舒,人妖停战,共击天魔如何?”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不信?”姜默舒嗅了嗅茶香,淡然反问,“怎么,身担七家妖廷国师之职,说话都这么拐弯抹角了?” 姜默舒口中虽然有着淡淡讥讽,不过灵台中却是凛然,神通做不到的事情,真被这迦云真用嘴皮子做到了。 七大妖廷主事者齐聚,化真国师言惊四座,唇如刀,舌如剑,逐一将各大妖廷说服,达成了共识,龙宫之事绝不能再度重演。 所以各大妖廷均有妖圣支援月喜河,确保任何时候都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压制住白玉京。 “天地偌大,但并不意味着光明和远阔,大日也不过只是三光之一,只有各大妖属凝视着自己的血脉,想着醒过来,才是真正的破晓。 血脉不应该是桎梏,而应该是起点,我妖族予血脉荣耀,而不是血脉予我妖族荣耀。 白云苍狗的无尽轮回中,生命总会找到出路,血脉永不会断绝。 我生而为妖,甚幸。” 那日,化真国师的这番话,恍若一首远古蛮荒传唱至今的古老歌谣,越过无尽春秋跌宕,豪言战至浴血八荒,又似开启了新的篇章。 诸多妖皇和妖圣或是抚掌而叹,或是沉吟不语,或是默默含笑…… 妖师一番肺腑忠言,痛陈厉害,也确实将天地局势剖析得清清楚楚,便是天子降世的消息骤然传来,也被他分析得头头是道。 按照他的计划,妖族至少可立于不败之地。这计划中最关键之处,就是刑天之主必须要死! “天子降世,其势难挡,不过之前也有过人妖合作封锁天地的例子,难道这次不能合作?”有妖圣疑惑地开口。 化真国师无奈地摇摇头,喟然叹息,“刑天之主不会同意的,他执心甚强,天魔固然是大患,并不代表他会姑息妖族。 北疆或许还能人妖互信,在西极这边人妖势同水火,彼此都不会放心将后背露给对方。 不过为了证明我所说并非虚言,见到刑天之主,我一定问问他,愿不愿放下人妖敌对的立场。” 若是根据迦云真的判断,连问一问都可以省了,不过有些妖皇和妖圣还抱有侥幸,他也需要作出妥协和平衡。 如今,在这月喜河,当着众多妖圣一问,姜默舒的回答丝毫没有意外,刑天之主就是刑天之主,执念似魔,铮铮加身,勾勒着血色浅深。 事实上,迦云真也不愿人妖联合,若是可以选,他自是愿意最后败在姜默舒手中,若是可以选,他定然是要先对付姜默舒,哪怕反过来配合天魔。 此一时,彼一时,纵使两万年前有着人妖联合的先例,纵使各脉天子入世势不可挡,他始终认为刑天之主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既然默舒不相信我等联合的诚意,那此事便作罢,不过好在北疆可以先试试人族妖族共抗天魔,也许他们能趟出一条路子呢。” 迦云真将手一摊,不由得苦笑一声,“若不是天子入世,我是绝计不会同意人妖联合的,默舒伱拒绝的这么干脆,且看将来吧。” 旋即,化真妖皇护着妖师缓缓向后退去,直到没入十来位妖圣之中,才又退向了月喜河对岸。 直到迦云真和一众妖圣的身影消逝不见,姜默舒凝着眉眼,过了几息,倏地轻轻开口,“天地如琼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月喜河,又被河声搅碎。” 修宜和尚和渡弥仙尊靠了过来,互视一眼,仙尊笑着开口了,“你啊,倒是半点颜色都不给对面,就不怕他小看你?” “迦云真若是能小看我,我当真作梦都要笑醒。”儒雅道子将手一摊,无所谓地说道。 “还是谈崩了么?”修宜和尚有些不解。 “这迦云真得了各家妖廷承诺,除非他愿意,可以不向任何人解释他的谋划,但若有要求,各位妖圣要全力配合他。 他洞悉人心,知道我不会在人妖分界上有任何妥协,这次只是来试探,同时也是给其它妖廷交代。” 姜默舒扬了扬眉眼,满满的荒诞涌上心头,也许可以称对面为迦·面壁者·孤勇者·云真,怎么有种自己才是大反派的错觉呢。 任你灵思诡谋多绝唱,御心使计俱琳琅,洒家没有在乎也不欲多想。 迦云真,我是你的破壁人。 儒雅道子自嘲地笑了笑,事实上,他的眉眼从刚才就没放松过,“迦云真已然有了谋划,只是我看不穿,怕是有麻烦了。 不过好在修宜大师你们来了西极,不然就凭这十几个妖圣,这白玉京恐怕就抵挡不住了。” …… “云真,真的不联合人族,共抗天魔么?”风虎大天妖眼中流露出不解,有些事情实在是超过了化真妖皇的理解范畴, “北疆人妖共扛天魔,等实实在在的效果有了,其它几域才会陆续尝试,说服别人最好的方法是事实,不急在一时。” 妖师接过妖皇递过来的酒,慵懒地笑了笑,继续解释道,“人之道,损不足补有余,或者可以这样解释,趁他病,要他命。眼下是默舒最弱的时候,刑天之主无刑天,机会千载难逢! 就是最后要联合人族,也要趁机先杀了他。” 翼化鸿额间王符闪动,过了几息才微微摇头,“难,他还有一尊神魔在身,西极也多了三家天宗,想纠集妖圣围杀默舒还是不太可能。 “可以的,只需要刑天之主自陷死地。”迦云真呵呵一笑,盯着妖皇卖起了关子。 “那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不然若是谋划失败,我怕你会认为是我走漏了风声。”化真妖皇转身就走,却是被妖师赶紧一把拉住。 翼化鸿挣了两下,却是没有挣开,待侧过身,落到肩膀上的却是嘭嘭两拳。 “没完了是吧,我可是从未有任何事瞒过你。”不满的声音顿时响起。 化真妖皇讪讪笑笑,又乖乖地坐回了原位,“那我就勉为其难,提前欣赏一下我家国师的妙笔赞画吧。” 神魔?!云真你要算计后天神魔?翼化鸿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这有什么用? 迦云真给妖皇倒上了一杯灵酒,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后天神魔各有玄妙,不过也有高下之分,比如那几个天命神魔之主,除开寿元,神通威能已然和元神一般无二。 不过其它的神魔倒还谈不上神通逆天,比如阎罗天子,白骨元辰神魔。 命昙宗因为双英之争,眼下万鬼峰的地位非常尴尬,不服刑天之主,但也自认命昙一脉。 所以,其它后天神魔失陷默舒可能不会管,若是阎罗天子出事,无论如何,默舒都要来救! 只要他来救,我便有好处给他。” 化真妖皇不由得一怔,还是有些疑惑,“道理倒是没错,不过,阎罗天子怎么会出事?” 迦云真笑了笑,若非有化鸿可以倾诉,以他如此御使人心,操`弄阴谋,怕是心性早就出问题了。 这么多年以来,诸多妖廷和妖圣都以为化真妖廷是靠了自己,其实谁又知道,若不是有化鸿在,自家定然已经疯魔偏执。 煌煌战意如他,浮生兄弟牵挂,问君可能饮,怅然一笑斟以天地风华,当尽瘁护他高楼不塌。 他既然能证妖圣,前前后后诸般碍难便由自家来将之抹煞吧。 以命救,以命答。 “幽冥通道!”迦云真没有丝毫保留,淡然开口,“之前我发现了白玉京的这个破绽,奈何人手不够,始终不敢发动。 那幽冥通道是白玉京的退路,处在幽冥之中,而幽冥又广大无比,按理根本不可能找到具体的方位。 不过幽冥通道既然是玉诡所留,我查了她生平,她曾去过一次刑戈原,还和玄痕剑宗起了纷争,那里恰恰有一处幽冥入口。 我请派了阴洛妖廷的落冥妖圣,加上啸铁妖圣,绕到北疆后潜入了刑戈原,他二位神通都有潜藏神妙,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果然在一方鬼界中发现了幽冥通道。 只要将通道破毁,命昙宗的诸多神魔便没有办法马上支援白玉京,单靠虚天要塞的支援,挡不住诸多妖圣。 或是让通道运转出现问题,阎罗天子便要从命昙宗万鬼峰到幽冥进行修复,或擒或杀轻而易举。” 翼化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再次对自家兄弟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何德何能当这妖皇! 风虎沉声开口,“那云真你会选哪一种?” “成年人酒也喝得,肉也吃得,当然是两者都要,找准机会内外同时发动,保神魔就保不住玉京,保玉京的话,阎罗天子我便收了。 根据推演,当是能将默舒从白玉京迫入幽冥,再断掉幽冥通道,内外隔绝之时众多妖圣一拥而上,将之斩杀。” 化真国师郑重走到妖皇身前,两手各拿起一个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方才递到风虎的手中, “化鸿,刑天之主我会除掉,天子我也会将之赶出天地,化真妖廷既然立了,便该长存在天地间,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天地相逢半盏春,痴念化真不负人。 …… “噗哧!”姜默舒一口茶水喷出,似是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看着已然兴奋得浑身颤抖的养忧真人,姜默舒不由得抚着额头,长长呼出一口气, “彭师兄,若是我记得没错,前些日子你在雍都还在追着我问天命神魔之主的事,长吁短叹的。 这才几天?你就跑来跟师弟我说,你找到阎罗天子的天命之主了,这不讲道理啊。” 彭然的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了,神秘兮兮地说道,“纯是机缘,不管是早一步,还是晚一步,这孩子就跟着郑记去南域,当个凡人过一生了。 我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阵阵后怕。” 姜默舒有些幽怨地盯着彭然,喟然撇了撇嘴角,这才是万鬼峰真正的大佬,当年冥央真人能带他上山,不知谢峰主祖上是积了多少功德。 当年以一己之力供应一峰开销就不说了,简直让自家惊为天人。 如今跑一趟雍都,随手带个人回来,居然是万鬼峰的天命神魔之主?! 师兄,一声师兄,一辈子师兄,以后也请关照关照姜小弟。 谁说气运没用的?站出来,让你开开眼,什么是大佬,什么是福星,什么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哦,原来是自己说的,那没事了…… 以后根本不需要喊什么“我佛慈悲”,直接喊“彭师兄保佑”,必然能逢凶化吉!修宜大师,你的版本已经落后了。 “师尊和阎罗天子知道嘛?”姜默舒轻轻呼出口气,万鬼峰的传承总算是保住了。 养忧真人的脸上跟开了一样,冲着姜默舒挤眉弄眼,“嘿嘿,我一高兴,先冲过来找你了,还没对他们说,况且这种大事,你不在的话,岂不是很无趣。” 刑天之主冲彭然比了个大拇指,语气畅快得很,“哈哈,那还等什么,走,同去!同去!” 第474章 万鬼之皇 命昙宗的万鬼峰已经很久没有招收弟子了,像是在对宗门发出无声的抗议。 便是有人耗费交情请托过来,也是被一一婉言谢绝,这是万鬼峰主加上峰内金丹统一的意志。 除非收的弟子是天命神魔之主,不然怎么都会被那几峰压上一头,落在宗门内外修士的眼中,反而可能会露底。 加上,万鬼峰的阎罗天子也比较特殊,是之前唯一印了心神的神魔,他不愿将就,其它人也是没辙。 阎罗天子恨恨看了一眼谢厉军,一如既往地呸了一声,神魔无梦,不过遐想却是可以的。 如果脑海中的幻想是真的就好了,青面獠牙的阎罗天子喟然一叹,纵目看向苍茫天地,皆是如梦如幻的景致。 如今的命昙宗已是大大变了模样,不计投入加之神魔协力,落入眼帘的,是平湖粼粼,是峰峦如雀,天光所映尽是清平妙境,恍惚间万里如春,此前各峰忧苦愁困之相已是看不见一星半点。 命昙今昔非往旧,就似伴着一阙杀伐悠悠,踏着一叶清池扁舟,飘入梦境不欲走。 除了少了些魔宗气象,一切都是几尽完美,阎罗天子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不过自家弟子说得没错,魔者,执也,些许外相无关紧要,一宗不扫何以净天地。 在阎罗天子看来,如今命昙宗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大概就是自家名义上的弟子,玉诡姬催玉不是真人,从头到尾都是装出来的。 那唇红齿白的少年道人,有鬼母随身,有万鬼护阵,若他是真人,是天命神魔之主,自家想都不会想,一脚就会将谢厉军踹得有多远滚多远。 真美啊,哪怕只是想想。 少年只需要轻轻打个弹指,鬼雾顿时起于白昼,遮天光化长夜,战鬼烈烈杀伐不灭不竭,鬼母轻吟晕开重溟更迭,阎罗天子唤起万古彷徨的魂潮洗那日与月。 想到妙处,阎罗天子看着旁边的万鬼峰主,心头已是无明顿起。 谢厉军,你这个废物! 若不是你,我堂堂阎罗天子,打不过刑天和共工也就罢了,金曦天克鬼道神通也算非战之罪。 若生尸佛打不过,傀影神魔打不过,尚能狡辩对方有天命之主加持。 太阴有罗织在,也还是打不过,要你谢厉军何用? 就是与秘魔、黄泉相较,输赢也不过五五之间,要知耻! 万鬼峰峰主看着阎罗天子不善的神色,不禁也是冷冷一笑,阎罗天子倒映的是他的心神,加之翻来覆去那几句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我收了默舒当弟子,怎么,你不服? 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如此弟子啊,一天天被金曦神魔压着打,要知耻!” 谢厉军半分不怵,不待阎罗天子开口,已然先一步顶了回去。 阎罗天子不屑地瞥了一眼心神本尊,脸上已是染上了一层阴翳, “我打不过金曦有什么好耻的,道韵相生相克本就是天地之理,便是金曦至阳至刚,也怕遇到克制之性。 倒是你,输了罗织不知多少。 神通比不过,便是对默舒的助力,也比她不过,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在这峰顶了,省得丢人现眼!” “你……”谢厉军已是气得直打哆嗦。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温润的声音却似搅碎了霜刀风剑,让万鬼峰主和后天神魔脸上同时带上了笑意。 “两位师尊,有礼了!”儒雅道子踏在万鬼峰顶,沉声开口。 阎罗天子的眸子中猛然一亮,不过却是飞快地向谢厉军使了个眼色,后者顿时就心领神会。 神魔缓缓转过身来,两丈高的身躯略显落寞,强颜欢笑出现在青面獠牙的脸上,很是违和, “原来是默舒,可是你找到了那人了?” 话音刚落,旁边谢厉军已然怒吼起来,“阎罗天子,你还嫌他的事情不够多么,虽然默舒曾是我弟子,但他眼下已自立一峰,万鬼峰的事情就该万鬼峰来解决。”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哎,万鬼峰的传承啊,要断了啊…… 若是寻不到,默舒也常回来看看……” 阎罗天子的语气中饱含悲怆,欲说还休,便是世间无限丹青手,也画不成这一片伤心遇上深秋。 谢厉军将手一摆,自顾自对着儒雅道子开口,语气沉凝,“默舒,不必管这夯货,如今你事务繁多,不值得为这点小事分心。” 话虽如此说,不过万鬼峰主的脸上却有着万分的纠结,让人一望而知。 姜默舒听到此处,不由得沉吟了几息,旋即露出一丝决然而然,就如斩断了诸般羁绊,身越沧海心被拂乱,落拓洒脱终是换成嗟叹, “既然两位师尊这么说,那以后寻找万鬼峰天命之主的事,我便放下了。” 啊?! 阎罗天子和万鬼峰主顿时呆立当场,懵了圈傻了眼,自家弟子不管了?完了,装过头了! “不是,默舒,谢厉军那厮不是这个意思!该找还是要找!”阎罗天子的脸上当即换成了笑容,搓`着手讪讪开口。 谢厉军脸上腾地升起略有些尴尬的笑意,不过眸子中却是闪烁着期盼的明光,宛若在等待糕点的稚童。 “阎罗天子被金曦克制太过,加上倌染又是天命之主,几乎是一触即溃,他以泪洗面都不是一次两次了,默舒,还是想办法给他一个机会,堂堂一尊后天神魔眼下这般无力,委实太憋屈了。” 万鬼峰主洋溢出的如火的热情,是彭然从未见过的,让他不由得撇了撇嘴巴。 “彭然,你来做什么?”谢厉军和阎罗天子这才注意到随在姜默舒身后的养忧真人,以及彭然身后的小不点。 姜默舒淡淡一笑,侧过身子,做了个虚引的动作,眸子中谐趣连连。 养忧真人慨然踏前一步,自信地开口,“峰主,师弟说得对,天命之主的事情,他不得不放! 因为,人却是被我找到了!” 瞬间,阎罗天子和谢厉军已是被震住了,天地犹自星辰转,魂兮飞梦见忘川,却是天风吹人独看山,玄冥天命不得见,意阑珊! 彭然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找到了!阎罗天子的天命之主找到了?! 灼灼神光骤然同时出现在谢厉军和阎罗天子眼中,宛若饿虎扑食同时抢了上来,冲向那唇红齿白的俊俏孩童。 哪知刚冲到一半,儒雅道子的身形去是倏地拦在了中间,姜默舒带着浅浅的笑意,微微摇摇头,“两位师尊,淡定些,别吓到孩子。” 彭然也是赶紧将关二山护住,一脸少有的威严。 谢厉军一怔,看着满脸恐惧的男童,当即恨不得给自己一记耳光,旋即用手在脸上揉了揉,拿出了最和蔼可亲的一面,“他叫什么名字?” “关二山,我的弟子!”彭然在最后四个字上重重出声,仿佛在强调着什么。 “彭然,峰主我向来待你不薄……”谢厉军不得不争,能不能保住人族各域最强师尊的称号,就看这一波了。 “不行,这孩子和我有缘,就如当年我师尊救我一般,轮到我为他撑些时候了。”想都没想,彭然一口拒绝。 阎罗天子则是努力蹲了下来,尽量显得矮一些,和善一些,不过无论什么表情,由青面獠牙显露出来,都甚是狰狞。 俊俏的小男孩仿佛已经被阎罗天子吓呆了,不敢出声,眸子中尽是惊恐和难以置信,甚至牙关紧闭,浑身战栗。 郑归辰的灵台中宛若降下天劫雷霆,又如有狰狞恶鬼正桀桀怪笑。 刑天之主和万鬼峰关系非浅,他们是装作不和!装作不和! 恐怖的猜测瞬间出现在魔皇的灵台,让他惊骇莫名,甚至感觉五内俱焚,若是猜测正确,当真是让命昙宗愚了天下修士,骗了妖魔二族。 也许,只是刑天之主顾念旧情呢,有可能!命昙宗选了默剑,让鬼母负气出走,以大伯的心性格外照顾万鬼峰也在情理之中。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小魔皇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他和催玉的样子有些像,看起来就跟催玉小时候一样,你看这唇红齿白的样子……”阎罗天子不由得发出感慨。 催玉?玉诡?! 残骨冷魂破天门,藏龙卧虎慑心神,郑归辰已然闭上了双眼,不得不如此,否则怕是会被当场骇得露出破绽。 万万没想到,鬼母也是假的,混账啊,北面的妖廷和迦云真都是白`痴么?! 当真是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道号,玉诡骗了天下修士,命昙宗也骗了妖魔二族。 “可惜,被天子入世打断了,北疆彻雷妖廷和佛脉那边不放人,不然佛魔争锋应该开始了。” 刑天之主沉稳的声音传入郑归辰耳中,让他心头如同放下了千钧巨石,还好,还好,不是最坏的猜测,至少双英之争是真的。 哪知下一刻,凛凛杀意的话已是再度从刑天之主口中传出,无情打破了郑归辰的幻梦。 “我本来想趁这个机会,再收几个妖圣和觉僧的性命,有佛魔争锋作掩护,她在北面不仅不会暴露,还会更有话语权。” 骗子!都是骗子!不争气的眼泪已是从小魔皇眼角溢了出来,最恐怖的猜想已是成为了铁一般的事实,让他不禁簌簌发抖,怅然若失。 双英之争就是默剑与玉诡在演一场大戏,事情太过离奇,以至于郑归辰不由得有些恍惚,他是麒麟之子,当有天塌不惊之性,奈何…… 郑归辰眼下只有一个念头,跑!一定要跑出去,将此事告知母亲! 妖族因为双英的因果已是损失了好些妖圣,甚至龙宫都破灭了,若是天魔诸脉也继续被双英蒙骗,怕是损失巨大,肯定有天子因此身死道消,就如莲醍一脉。 小魔皇猛然睁开眼睛,俊俏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坚毅,我要尽快取得修士身份,同时得到万鬼峰和命昙宗信任,才能脱身而出,将这惊天的消息送回虚天。 这孩子好心性!无论是姜默舒还是彭然,又或是万鬼峰主和阎罗天子,见到这一幕都是暗自赞叹,几息之间就能克服心中恐惧,对于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来说,实在是过于优秀了。 哪怕不是阎罗天子的天命之主,怕也是道途远大。 “他不是玄石字号啊?不是应该是归么?怎么会是二山?拆字也算?”谢厉军忽然开口,有些奇怪地看着姜默舒。 姜默舒不由得叹了口气,苦恼地说道,“我也是发现了,若是这样,后面道子的找寻只能纯凭运气,取巧不得,我正愁这事呢,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总比那玄痕剑宗好。” 郑归辰凝神听在耳中,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玄石道子四字倒是牢牢记住了,不过只能等以后再慢慢探寻。 彭然笑了笑,俯下`身子温和地对自家弟子开口,“二山别怕,按理你的名字里该有个归字,所以他们才感到奇怪。” “会不会他的名字中是有个归字,后面才拆成二山的?”阎罗天子打趣说道。 神魔话一出口,郑归辰已是毛骨悚然,若是让这峰顶几人再顺着这个方向说下去,怕是暴露就在眼前,必须想个办法圆过去。 当日取这假名只想着混到南域,又不想丢了念想,才郑去耳,归拆字,不想眼下居然成了一处绝大的破绽。 这玄石道子怕是另有玄妙,眼下这关可如何是好?刹那间,郑归辰的小脑袋转得飞快,激荡的心绪宛若万马奔腾。 “会不会他叫关归?”谢厉军也参加了议论,万鬼峰天命之主顺利归位,这个归字当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完了!郑归辰的小`脸蛋儿已是胀得通红,灵台中倏地回忆起魔母的音容笑貌,母亲,我炼心未成,今日怕是要陨落在此了。 可惜未能将双英的消息知会母亲,小魔皇轻轻一叹。 郑归辰静静等待秘密被揭穿之际,耳际仿佛听到了别慕呵当日说到他的父亲,“归辰,麒麟之性在忘生死,在傲天地,在不畏因果,你记好了。” “知道了,母亲,我一定牢记于心,不负你的教诲,也不让父亲蒙羞。” 郑归辰默然无语,母亲,还请多加保重,拆归为二山,这名字若是你知道了,怕是会骂我一顿吧,实在是辜负了你的期待。 倏地,小魔皇的眼中骤然亮起异色,旋即脸上露出黯然,平静地开口, “我的名字就是二山,不过我出生,父亲就不在了。 母亲一直在等他,也时常跟我讲父亲的事,每每这个时候,她才会有笑容。 她告诉我,我的名字中有着她对父亲的思念, 二山为出,出山易归山难,生死本来无大事,何用谈因更说缘。” 正在讨论的几个人猛然转过头来,怔了一下,都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原来如此啊!二山,你放心,万鬼峰就是你以后的家!” 彭然心头猛然升起一股怜惜,好像,真的好像,眼下的关二山就跟当初陷入绝望的自己一模一样。 “苦命的孩子,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是谁的弟子,你都是万鬼峰的人,绝无人敢伤害于你。” 谢厉军以一峰之主的身份做了保证,“这是我谢厉军给你的承诺,也是一尊后天神魔的承诺,由今天起,后天神魔易主,寸步不离护你周全。” 姜默舒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彭然的脸上也有着淡淡的喜意。 阎罗天子长身而起,“好!若是我阎罗天子还护不住本尊天命之主,岂不是天地间最大的笑话,由今日起,我定寸步不离,护在关二山身边,挡下一切风雨!” 旋即两丈高的阎罗天子正色看向小魔皇,慷慨说道,“二山,你信我!” 这不是我想要的! 郑归辰悚然一惊,欲哭无泪,只觉得宛若被森森鬼手扯住,往无底幽冥缓缓坠去,虚天已然离得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第475章 幽冥秘境 天光恰恰正好,为白玉京染上了明霞要英雄折腰,长风吹上青冥慨然言道,谁人且来比高。 此处有那玄武门,也有那朱雀桥,也有黄泉路与奈何桥。 繁华盛景杀伐造,此来幽冥有道。 白玉京的幽冥通道前,尚春如淡淡浅笑,烟波如横,好似一方清气映月,没有丝毫犹豫,漫步走进了沉沉冥雾。 万古不变的死寂骤然出现在暗皇的灵台中,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行不过数十步,眼前浩荡迷雾倏地消逝不见,落入佳人眼帘的是觉僧和仙尊。 “见过义父,见过修宜大师。”尚春如微微颔首,率先开口道。 今日`她特地用心打理,理云鬓画蛾眉,天碧罗衣拂地垂,似铁马冰河三分雪,桃李春风一株兰,菊傲梅香,十分自然。 元神和觉僧同时侧过身来,不过目光空洞,好似心神都不在此处。 天地浩大,春秋如逝水滚滚向前,元神长生久视,优秀的道子见过太多了,从来没有少了谁就不行,哪怕是人皇也换过不少。 渡弥仙尊时常都会想,若是这方天地没有姜默舒会怎么样,若是没有这道子浅饮香茗从容,在天地中掀起烈烈杀伐破樊笼,弈这乾坤中一局珍珑…… 怕是此次渊劫就是人族的大劫。 不仅仅是因为他炼出了新的后天神魔,天地间的元神多了,能够掀起偌大`波涛的又有几个? 而且,人族本来已到了瓶颈的局面,被道子如此一搅动,就如一潭死水中忽然冒出了汨汨的灵泉,顿时鲜活起来。 最关键是,他的因果实在勾动了太多太多人,全力投入到这场天地杀伐中,就如眼前的暗皇。 “春如,你下定决心了么?”渡弥仙尊语气中带着悲怆,认真地询问道。 他的身前浮着一个玉盒,寒气氤氲,随着他的询问已然自行打开,妙光闪过,寒气愈发凛凛,便是幽雾都被迫到远处。 盒中所装,赫然是一只霜枝玉`臂。 修宜和尚眉目已然微微色变,不由得叹了口气,“尚人皇,虽说这残手已然沾染数种魔妙,我向你保证,最多三十年,我必然能将之尽数抽`出,你的道体也会恢复如初。” “多谢大师,不过没有三十年了,三年都没有!”尚春如不假思索地回答,伸手向上面指了指,玉颜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中原被天魔陷落,月喜河对面诸多妖圣汇聚,白玉京已然危在旦夕,这次渊劫杀伐最烈,我是人皇无论如何都无法坐视。” “回不了头的,你知道嘛。”渡弥仙尊轻轻呼出口气,想再劝劝自家义女。 尚春如流连地看了一眼那只手臂,轻轻“嗯”了一声,神色没有半点变化,“那别慕呵敢舍了十指,我这一臂也没什么可惜的。 若是输与天魔和妖族,根本没什么以后了,默舒便是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我既然为人皇,护持天地当是责无旁贷。” 修宜和尚和劫宗元神同时长叹一声,就像是在缅怀无数慷慨赴死的道子。 劫宗元神 世事沧海变桑田,总有些东西镌刻永远,梦幻颠倒莫问从前,杀伐声声人聚散。 再赴天地惊鸿宴,恰如重逢故人面。 “既然如此,那便以暗皇之臂,血祭人皇秘境!”修宜和尚沉声开口,旋即向着幽冥一指点下。 氤氲的人道幻雾顿时在幽冥中升腾而起,所过之处化为了诸多幻境,将沉沉冥雾骤然推开,春秋中的诸多人杰荡漾起人道的光辉,将无忧鬼宫照彻得通明一片。 地上的血水凝为了金沙,墙边的枯骨化为了壁画,幽冥鬼宫中凭空生出万千星光,好似琳琅璎珞。 光芒辉映中,有初代人皇手执神威印喝镇天地,为人族打出了唯一的栖息之域,也有尚元正语出如天宪,召请出人族先贤,汇同诸宗破域而出…… 父亲!尚春如琼鼻一酸,自家父亲终是得到了人道气运承认。 眼下,却是轮到自己了。 “想来尚暗皇让我二人给默舒建言,将人道秘境放在这幽冥鬼宫中,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吧。”修宜和尚看着轮番出现的人道先贤,面上已然带着敬意。 “之前和默舒讨论人皇之道,他无意间说了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人皇之道却是尽在其中。” “哦,暗皇可愿说与我听听……”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尚春如的眼中有着灼灼明光,似是其中有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如幽冥中的人道光辉不曾熄灭,也不会熄灭。 轰隆! 虚幻的雷霆骤然在鬼宫中生成,看似飘渺的闪电横空乱闪,鬼宫中已是明煌一片,令无数人道盛景又染上了一层凛然异彩,流动变化得更加迅速,就如真实的春秋青史激荡如潮,滚滚向前。 无声无息,玉盒中的玉`臂化为了一抹浅浅的血色,甚至越来越淡,汇入滚滚大潮之中,成为了其中的一朵浪,继而消逝不见。 万千虚幻的雷霆已是如有灵性一般蜿蜒而至,裹住了暗皇,电光缭绕有形无质,却又有着震天撼地的沉沉压力。 “好一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修宜和尚双手合十,向着暗皇和诸多人道先贤微躬一礼。 尚春如的娇`躯微微地颤抖着,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宛若赤足踏过一川江寒,就如踩着悬空一线,身下却是万丈深渊。 灵慧的佳人如立在重重险山,如面对层层险关,前无岸后有水急浪湍。 虚幻雷霆的包围中,暗皇周身宛若有着清冽如水的决然,灵慧双眸更是多出了一抹英气。 倏地,人道诸景猛然一顿,浪潮中的众多人族先辈似有感应,俱是生成七彩的光华,或氤氲,或灿烂,或如火雷灼灼,或如刀剑铮铮…… 甚至有极少数先贤抬起头来,转向了尚春如所处的方位,或是微微颔首,或是畅怀一笑……好似穿透了无尽春秋的阻隔,向这位新晋人皇给予了无言的赞许。 不逆命,何称雄?不矜贵,方为皇! …… 刑天之主无刑天,可惜,即便没有无头神魔,也还是要回刑天峰的。 虽然,刑天峰的诸多道子已然激动得不行,只是“师尊”这个称呼,让姜默舒尴尬不已,甩手掌柜听过,这甩手师尊实在也不是什么好词。 谁让他长年不在峰里呢,难辞其咎啊。 不过,看着快要等身高的金册和玉册,姜默舒顿时冷汗直冒,转头冲着罗织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换回的自然是如月如水的盈盈眉眼。 姜默舒轻轻嗅了嗅香茗,淡淡幽幽,却有着水润香风混杂其间,添上了一抹别样雅致。 肩膀处被轻轻捶打着,似有漫吟轻嗔怨狂蜂,似有喜意泼身春换冬,柔顺的青丝越过额头,拂在面颊上,让他觉得有些痒,也让他有些愧疚。 很多事情他可以和诸位元神一言而决,但却没有办法事事亲力亲为,阴华峰峰主之位,已被罗织正式转给了罗云,而她却是长年待在了刑天峰,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 刑天峰一众道子修为突飞猛进,离不开姜默舒给出的神通,更离不开罗织的细细操持。 比如作为一峰之主,姜默舒甚至记不得峰里道子的数量,而罗织则是能细细道出每一个道子的修为进度和眼下所需的灵材。 “眼下有两批道子已经外出历练了,根据你的意思,凝真七转以下的去南域参加剿灭残存水妖,七转以上的去虚天要塞服役。 峰里弟子的耗费倒也支应得过来,各地敬奉的灵石和灵材,便是暗地里交了一半给宗门,也还多出不少。 眼下峰里涉及妖圣的灵材却是最多的,不过魔巢有些不够了,怕是不够你祭炼新的神魔。” “妖圣的东西怎么还剩了这么多?”姜默舒不由得皱了皱眉,露出了幸福的烦恼,命昙宗还是弟子太少了,修炼神通加上祭炼法器,这么久了,一头妖圣都没消耗掉。 “要不,拿去送人?”姜默舒撇了撇嘴巴。 “若是妖王就还好,妖圣的因果谁会接,接了怎么还?元神也是要脸的。”罗织盈盈一笑,轻轻在道子肩头捶了一下,“谁让你盯着妖圣豁豁呢,就这,还没有算南域龙宫那边的真龙呢,除开你选用的那头真龙,其它南域要送过来,我尽数挡回去了,宗里实在是放不下了。” 姜默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不禁仰头呼出一口气,“我也没办法啊,很多时候就是赶上了不是,下次我一定争取去找天子的麻烦,好在,天子下界了,倒不用我专门冲上虚天寻他们。” “姜君,眼下迦云真虎视眈眈,你若是去中原防线那边,怕是会顾此失彼。” “化龙海府一位元神已然去了,玄痕剑宗靠近中原,也去了两位元神,我就说说,暂时不会过去。 说来中原落入天魔之手,倒是让剑宗四位元神脱开了气运反噬的威胁,也算是一饮一啄吧。” “若海府和剑宗能落下天子,妾身觉得可以用妖圣尸身与之交换。”罗织想了想,胸有成竹地开口。 姜默舒点点头,在他看来,一步步蚕食妖圣和天子,便是洗净天地最好的办法。 他始终相信,手中剑和身后神魔,才是最值得依靠的。 至于气运,不外乎就是人族的整体实力,等命昙宗在宗门范围将神魔法门散播开来,就如星星之火,迟早会蔓延到其它三域,虽然可能要几百年,稍微慢了些,不过胜在稳妥,胜在挡无可挡,胜在明明煌煌,作为一步明棋再适合不过了。 无论渊劫是以何种形态显化世间,亿万凡人都有着神通,便是天地都能给改了。 至于妖圣和天子的反扑和挣扎,姜默舒是抱着“大不了输光再来”的心态,反正就死磕,看谁耗得过谁。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君且看神魔嗔,骨刀铮,多有妖愁魔恨,血浇刃冷。 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要多炼制些后天神魔,还是得想办法灭杀几脉天子才行,妖圣这边能忍则忍,实在是宗里放不下了。 ……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天?” 落冥妖圣眯了眯眼睛,幽魂河的波涛中多出一丝晦暗的目光,隐隐闪动,却没有引起幽冥中无边暗雾的丝毫涟漪。 “还有十天,具有潜藏神通的妖圣正在慢慢渗透北疆,到达指定的方位后,就会潜伏在边境处,待约定的时间到了,便会直冲刑戈原,进而杀入幽冥。”啸铁妖圣笑了笑,对迦云真的计划满是信心。 旋即,小猫咪甩了甩身后的尾巴,略有些得意。 实在是天可怜见,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居然意外长出了一尾,摆脱了无尾的尴尬,最关键的是,有了这尾巴,便有了保命的手段,便是再艰难的局面也有了缓和余地。 “那看来刑戈原这边当是没有问题了,白玉京呢?两边无法联系,只能凭借约定好的时间同时发动,妖师的布局不会出问题吧?”落冥妖圣还是有些不放心。 啸铁妖圣扒拉扒拉胡须,低声喵了一声,“没问题的,云真布局天下无双。 当日是真的在玉京困住了劫宗元神,仙藤也是我亲眼看到被打爆的,只可惜当时没料到白玉京有幽冥通道,才中了埋伏。 偏偏还有三个妖圣没有护命神通,这才落在了刑天的手中。 这次突袭幽冥通道和破毁白玉京的妖圣都有护命神通在身,便是那姜默舒有后手,我等也是立于不败之地。” 落冥妖圣眨眨眼,有些感慨,“但愿一切顺利,将刑天之主灭杀。如此,我等才好全力筹划应对天魔。” “你也觉得刑天之主,比天魔还吓人?”啸铁妖圣不由得有些奇怪。 “我不是也去援救了龙宫么,功亏一篑,哪还能不明白这道子的恐怖。”落冥妖圣轻轻一叹,旋即无言。 幽魂河再度恢复了平静,似有迷魂招不得,似有恨血涛中碧,幽幽的鬼火漂浮在魂河之上,如同点缀在漆黑松林间的朵, 似在等离人来归,似在叹仇怨永随,且说落子无悔不言退,叹那奈何桥上几人回。 第四面七十六章 落落行止 汗珠从迦云真的额头滴了下来。 “快一点,你答应了我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快得起来,太突然了,化鸿,你给我点时间。” 面对风虎大天妖的询问,妖师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当然,在他对面,翼化鸿也只是在强装镇定,虽然是在沉声发问,手中灵酒尽数洒在胸口也没有丝毫发觉。 倒是琨蛟和焚南两位妖圣俱是呵呵大笑,上一次如此开怀已是记不得在哪年春秋,甚至什么事情也快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今日,哪怕以后春秋流转如滚滚逝水,也绝不会忘记,世间何物最长久,平野星垂总不休,恩爱深深何欲留,结缘桃夭灵珠有。 妖圣嘿嘿一笑,眼中俱是谐趣横生,便是云真你聪慧堪比日月,眼下还不是懵得跟什么一样。 还是历练不够啊,一个妖皇,一个妖师,竟然如此沉不住气。 琨蛟妖圣哈哈一笑,妖皇和妖后琴瑟和鸣,凤凰于飞,梧桐相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结下珠胎有什么好激动的,等生下 不过他也有一丝苦恼,在这孩子的满月酒上,送点什么好呢?各廷的妖圣都在,大家都是妖族中一言九鼎的人物,若是拿出的东西显不出`水平,怕是要被其它大圣笑掉大牙。 合用,还要有新意,还要多备几种,免得跟其它夯货撞上了,比如对面…… 琨蛟妖圣嗤笑着抬起眉眼,正好与焚南妖圣不屑的目光对上,彼此都是一怔,旋即明白大概是想到一处去,略有些尴尬。 “云真,你可要快点哦,化鸿可是等得心急如焚了。”焚南妖圣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天光不等人,哪管你想要将心思细细安放,只催着上阵鏖战一场,留给妖师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再等等,再等等,误不了事的,再容我缓一下。”迦云真叹了口气,斗大的汗珠不住从额头冒起,便是与双英当面,也从未有如此失态失神的时候。 名字!名字!什么名字既能体现化鸿的意志,又能代表了化真妖廷的殷殷期盼,两个字,不够啊! 小家伙,怎么 堂堂妖师,居然被这种事情难到了,可笑! “要不,先叫落落,若是男孩以后就叫翼行落,若是女孩就叫翼芷落。”迦云真艰难地说出口,浑身宛若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眼中的神色也显得略带紧张。 男则行`事磊落,白骨青灰皆是我,风流飒沓也是我,写意春秋还是我,自是天地执棋主,不惭红尘一过客。 女则如香草盈盈,让天地众生流连在心,飞鸟为之落,游鱼皆为之停。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辞树,芷趣脉脉春风顾,吹尽人间般般苦楚。 “好,云真的名字取得真好!”化真妖皇长长呼出口气,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心事。 “好名字,还得是云真呢。” “不错,不错,妖师赐名,这孩子是有福的,以后必能成就妖圣。” “大喜事,好兆头!待平了白玉京,夺回万妖从林,就以之作为这孩子的封地。” …… 一众妖圣和妖王不由得交口称赞起来,天魔主灭,妖族主生,对妖族来说,出战之前有血脉延续,是大大的吉兆,昭示于冥冥中气运所钟。 据说,在无尽诸天的诸多征伐中,这样的例子很是不少,生命不止,血脉永续,气运当在妖族昌盛不绝。 “紫苏,我们的孩子,叫落落,翼行落和翼芷落,云真给取的。”翼化鸿转过身来,向着阵外大声喊着,身后的披风随之扬起,宛若一头猛虎潇洒地甩了甩尾巴。 化真妖后没有半点妖后的模样,站在妖阵外用力地挥着手,大声地喊起来,“知道了,夫君,妾身会照顾好自己和腹中宝宝的,夫君武运昌隆!” 翼化鸿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妖师和一众妖圣,故作镇静地开口,“知道了,且等我们的好消息。” “各位大圣神通广大,必然战无不胜!”柔媚清丽宛若少女的声音回荡在战阵上空,各位妖圣甚至都能感应到身为化真妖廷的妖后,紫苏正握着小拳头给这边鼓劲。 “煞军之威天下无双,我化真妖廷,威武!”化真妖后先是吐了吐舌头,然后向着森然的妖军战阵福了一礼。 虽然军令所限,各位妖王和大妖不便开口回应,不过战阵中的战意却是又强了三分,似是在回应妖后的看重。 “云真,化鸿就拜托你了。”原本的坚强和俏皮,瞬间化为忐忑不安,妖后的身子微微前倾,眉眼中已是有了丝丝的水意。 煞军阵前,妖后猛地转身而去,不过凡是眼尖的妖圣,都能看到一抹晶莹的清泪落在了风里。 妖阵没有丝毫晃动,更没有丝毫声息,就如一头恐怖的猛兽已经敛起了所有的爪牙,蓄势待扑,在等待决断命运那一刻的到来,似惊风断雨要天地倾覆,默默在云舒处令惊鸿落幕,不问恩仇来时路,只为生而不负。 “不想她的性子竟是半点没改,我都怀疑当初让你去抢亲,到底是对还是错了。”妖师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笑意,竟然开起了玩笑。 “后悔了吧,本来兄弟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哪有她的位置。 要不是看她可怜,我怎么会去北疆,还被唬了个半死。”妖皇哈哈一笑,在妖师的胸口用力地捶了一记。 一如当年纨绔,一如当年妖军中对视相顾,一如兄弟对饮睥睨间化真自主,在天地中执笔来书。 说着说着,翼化鸿的声音却是逐渐低沉,甚至渐渐微不可闻,“你为什么之前执意不让我参加?就像你说的,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连你都要亲身上阵来杀他,为何不让我来?” 迦云真知道这话妖皇一定会问,既然问了,自己就要答。 算死人心演尽权谋,决断天地落子春秋,总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停手,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红尘之绸绸,幸有知己信己不悔怕。 妖师将手一摊,慨然说道,“知道嘛,化鸿,对你,我一直是愧疚的,当年若不是我坚持,不会与玉诡闹到要分生死,而默舒能杀伯父也是我的算计,与双英相争至此,虽然已经纠杂了太多其它的因果,不过纠其根底,始终是我对不起你。” “不关你的事,因果在我,若非我心中生出了不服明王之才的念头,如何会有诸多后续牵连。”翼化鸿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敢拿性命跟你担保,此次谋划,默舒那边绝没有察觉到半点风声,更不可能提前设好陷阱,所以我想拼一拼,为了你我,为了化真妖廷,也为了天地中的妖族。”迦云真看着眼前的线香,已然仅剩最后一小段,算了算时间,继续絮叨着, “以往你护着我对上双英,我有信心你我都能活下来,不过这次不一样! 这次我把性命压上去,也要争一个先手,为了确保能随机应变,我需要看着默舒的种种应对,才能及时化解,避免他在死局中破出一条生路。 穷鼠噬猫,默舒肯定也会来杀我,化鸿,你若去了,你必然会为我挡下他,然后你极大可能会死! 我不想你死,所以不想你去。” 妖皇和妖师并肩站在线香之前,静静听着妖师的絮叨,一世人两兄弟,迦云真为什么不让他去,他其实明白,为什么迦云真自己玩命也要去,他也明白。 对面既然以命为刃,妖军中若无悍勇冷锋,先天便输了一头,云真已然看得明白,虽然神魔凶悍无匹,但更可怕的是刑天之主杀伐之性太烈,若是怯了畏了半分,怕是就会一步步落入陷阱中,再想挣扎就晚了。 不可视刑天之主为斗法争胜,将之视为天劫才对,面对天劫躲避不得,更拖延不得,以全部身心倾之贯之,以煌煌明明之势,刚之破之,自己的命自己来赌,自己的劫要自己来渡! 这是迦云真的劫数,也是自己的劫数。 “后面怎么想明白了?只要你开了口,我会顾全大局的!”翼化鸿打趣着说道。 “你是烈烈风虎,生当九鼎食,死当九鼎烹!若是不让你随我去战这一场,你斗心受损,再无晋升妖圣的可能,相当于我亲手杀了你! 若是你再生出点愧疚,三四千年的阳寿怕是都会醉生梦死,饮那凄冷苦酒噬那懊悔肝肠。 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让你挡在我身前,免得你以后过那等颓废的年岁。” 迦云真将手一摊,旋即认真地看着风虎,“化鸿,我会小心自己的性命,但此战非同小可,我的任何命令你都要听从。 我让你死,你要轰轰烈烈地战死,我让你跑,你要头也不回地遁走。 答应我!” “好!我答应了,我答应的事从不会食言,特别是对你!” 化真妖皇脸色一正,额间王符一闪一灭,似是同样作出了皇者的承诺,无声且郑重,无言却如山如川,不抛不放,不退不让。 “紫苏……”沉默了几息,眼前的线香已然仅剩最后一点点,翼化鸿沉沉地开口,只说了个名字,但他知道自家兄弟一定听得懂。 “自己的老婆自己照顾,自己的娃儿自己养大。 若是有个万一,我以后少不得也要迎娶一廷的王女,还要筹划着化真妖廷不要垮掉,哪有时间理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且我这个人偏执得很,相关所有人等都是迁怒的对象! 所以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情!” 妖师冷冷一笑,侧过头来,脸上满是认真,让妖皇明白,自己丝毫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在话中增添太多的东西。 相逢意气报与君,也只报与君,若是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收场,雨歇微凉,尘事化那前梦一场,未来不必预思量。 …… 万鬼峰山腰,淋漓的细雨洒在小院中,关二山的心情就如这雨一样,飘摇不定,晦暗难明。 盘膝坐在檐下,焦急的心境在细细若绵的吐纳中,并没有得到半点缓解。 就他所知,命昙宗三千里之内是没有融身真魔的,白玉京也没有,虚天要塞也没有,凡是刑天之主能到的地方,都不会安排融身真魔潜伏。 经过几次安插失败,母亲似乎已然放弃用融身真魔潜伏命昙宗了,一来没用,二来不划算。 更麻烦的是,现在还多了个贴身的后天神魔,跟狗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如此一来,自家传出消息的途径已然断了个彻底,自家又不敢动用魔妙,一来是因为魔母的要求,二来,后天神魔不离身周三尺,动用魔妙根本瞒不过去。 如此,只能按部就班修行神通,但更悲催的是,连神通都修行得不顺。 不是难度的问题,那些精简过的神通,他一望就知,一眼就明,按步就班其实很快就能上手。 不过刑天之主说了,十岁不到的稚童每日修行神通不得超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打打活络气血的拳法,凝聚些许真气,再装模作样地搬运搬运,等到神通上手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自己再勾召勾召鬼气,演一演法门,时间就耗费得差不多了,想做点推陈出新根本没有时间。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这些神通几乎已经到了改无可改的地步,便是他诸脉魔妙在身,也改之不动,他费劲心思也只改动了三处,虽然神通威能大增,结果运使起来却是气血翻涌,完全得不偿失。 好想修行神通啊,每天两个时辰,猴年马月才能成为凝真修士! “师尊,我想修炼神通。”小魔皇倔强地开口了。 “啥,你想吃雪梨盅?没问题的,师尊去去就来。”养忧真人驾起遁光已是跑得没影了。 关二山伸出小手想拉,却是拉了个寂寞,幽怨的神色倏地出现在他的眼中, 好想用魔妙把这万鬼峰上上下下砸个稀巴烂啊!!! 关二山想了想,对着坐在他肩头的阎罗天子开口了,“我不是那个什么天命之主么,阎罗天子,我为什么要跟其它人一样。” “你看我打得过你师伯么?”阎罗天子沉声开口,颇为得意。 关二山微微摇头,嘴角不由得轻抽了一下,也不知道这阎罗天子在得意个啥。 “那你加上我,打得过你师伯么?”巴掌大小的阎罗天子顺着关二山的胳膊向下走了几步,跳到了他的掌中。 咦,这个问题有点意思!关二山不由得陷入了长考。 五龙气运可以抵住大伯的剑域,九脉魔妙不输共工的道韵,如果再加上阎罗天子这尊后天神魔,胜负怕是在五五之间,想到此处,关二山不由得笑了笑。 不过一息之后,他的脸上却是变得忽白忽红,不对,大伯还有法宝,那佛剑对上天魔隐隐有些克制,若是当真斩来,光靠魔妙怕是挡不住。 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关二山,阎罗天子岿然开口,“便是加上你也撑不了多久,因为你虽然是天命之主,但道力尚浅,所以我们还是打不过你师伯。” “这跟我修行神通有什么关系?”关二山有些不解。 阎罗天子呵呵一笑,“既然打不过,那就要乖乖听话,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他不让稚童多学,怕拔苗助长,自然宗里其他人都不好违背。” 关二山瞬间便明白了,也认可了,好像和天魔之道没有区别嘛,顺我心意者昌,逆我心意也不是不行,打得过我就行。 所以诸般小事搞得关二山烦闷不已,只能一天天熬,然而今天,让他觉得恐怖的人出现了。 “叫我师姑!”少女眼眉一凛,淡淡开口。 阎罗天子立在关二山肩头,显得有些乖顺,关二山立在檐下,也显得有些乖顺,“师姑。” 关二山既不蠢笨也不傲慢,无论是三种魔妙映入心神的恐惧,还是阎罗天子的反应,无不说明了眼前这女子的恐怖。 甚至给他一种感觉,眼前之人几乎不弱大伯多少。 结合他对命昙宗神魔的了解,哪还不知此女的身份,金曦阴华万妙生,倌染玄魄绝难胜。 金倌染,阴华峰倌染真人,号称小刑天,是除开姜默舒外唯一能御使两尊神魔的修士,光凭这一点,在元神中也算得上斗法凶厉。 听到关二山乖乖听话,少女的眉眼顿时变得舒缓起来, “我来此是两件事, 关二山点点头,已然知道金倌染说的是谁,这个叫君罗玲的小姑娘是以后的一城之主,他自然是记得因果的,这些梨子收了也无妨,横竖都是一样的因果。 “ “不可能,幽冥通道是我阎罗天子亲自设置的,绝不会有问题。”神魔眼中有着难以置信。 “那你去看看吧,大家都在准备宗主更易的大典,实在是抽不出身。”金倌染耸了耸肩膀。 “那好吧,正好我带二山去幽冥还有白玉京看看,那边也挺好玩的,二山就是太闷了,小小年纪就一门心思修炼,不像个孩子。” 阎罗天子叹了口气,旋即转过脸来冲着关二山笑了笑,青面獠牙缩小后没有了狰狞之感,反而看着有些喜庆。 关二山一怔,这恐怕也是一个破绽,还好,被阎罗天子无意间说开了,稍有早慧倒也无妨,但完全不像个孩子,怕是就有问题了。 他犹豫了几息,缓缓点头,“好,我能叫上几位小伙伴一起去吗?比如君罗玲。” 还有一章,补昨天的,要晚些,预计1两点去了, 第477章 共伐共杀 白玉京,姜默舒的脸色有些难看。 命昙宗宗主更易大典,已然没几天了,即便大多数事情不需要他来操心,不过真的很麻烦。 而且,这还不是最让人烦心的。 “把披风脱了。”姜默舒眼神上下扫了扫,淡定地看着尚春如。 尚春如愣了一下,似乎被什么拨动了心弦,有些紧张,身子甚至有些颤抖,嗫嚅着开口,“师尊……” “我确实是你的师尊,但不是现在,脱了!”姜默舒的语气愈发严厉,甚至有些急切。 尚春如抬起头来,眸子中已是出现了盈盈水光,指节已是捏得有些发白。 面对姜默舒少有狰狞的面目,她没有勇气继续硬顶下去,反而瞬间平静下来,轻轻应了一声,“嗯。” 哗啦! 披风已是倏忽地落到地上,原来被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娇`躯,依旧被遮蔽得严严实实。 不过如仙如月的影廓中,玲珑曼妙的风韵已是展露无疑,尚有飞琼下迷楼,春如夜静杏满头,似月如钩,钓足风流,撩人撞开心口。 “把那东西解开,全数解开!”冰冷的声音继续响起。 尚春如不由得怔了一下,犹豫了几息才继续动作,缓缓取下了最后的遮蔽。 姜默舒长长吐出胸中的浊息,心头已是微微一酸,轻声呢喃道,“春如,你又何苦呢?” 虚幻的手臂晶莹剔透,活灵活现,似乎与真实的肉`身毫无二致。 但姜默舒知道这其中的代价,绝不是那么简单,看似只是有形有质,化为了幻形灵质。 实际上,无论是阳寿或是道途,都实实在在献祭给了人道,怕是十倍代价都弥补不回来,甚至可以说,遗憾可能永远是遗憾了。 姜默舒顿了顿,“后悔么”三个字终是没有问出口,尚春如是他的弟子,是天地人皇,不是傀儡,有着她自己的意志,她自己的抉择。 “疼么?”刑天之主揉了揉脑袋,目光瞬间变得有些柔和。 尚春如同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默舒的反应,短短几息,终是让她放下了心头巨石,旋即红着脸回应道,“最开始有一些,不过现在已是完全没有问题了,和肉`身其实并无区别。” “那你去给我倒杯茶,刚才都气糊涂了,口干舌躁的。”姜默舒没好气地说道。 尚春如顿时眯起了眼睛,吐了吐小`舌头,赶紧拿出了茶具,行云流水一般操使起来,依旧是那么得心应手,一如既往赏心悦目,玉京尘清,桂冷吹盈雪,烹香天气,温柔染润心。 “我说怎么我一来玉京,修宜和尚连着渡弥仙尊全都跑上虚天要塞了,合着他二人也知道没脸见我啊。” 姜默舒撇了撇嘴,语气中竟似有着委屈,倾九天之水也难以消解。 这情绪似乎感染了尚春如,让她盈盈一笑,“师……默舒,还是别怪义父和大师了,是我逼着他们血祭人道的,这是我的责任,也是尚家的责任。” 顿了顿,尚春如红着脸,却是坚定地盯着姜默舒,“况且,我也想早点与你并肩!” 姜默舒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端起了香茗轻轻嗅了嗅,茶一入手,目光却是变得更加慵懒, 就如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几乎都要趴在桌子上了。 “刑天之主不是我,默剑玉诡其实也不是我,就连那金玉麒麟也不是我,我最大的恐惧你知道是什么嘛?” “默舒,你也会怕?”尚春如掩着檀口,痴痴笑着。 “我怕一觉醒来,眼前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不过是一介凡人,眼看着要沦为妖族血食和天魔容器,却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我要试着在有力量的时候,为着某个如凡人的我,打造一个还算过得下去的天地。 我行`事看起来是为着天地众生,其实也是为着一己之私,所以,我可以全力以赴,也愿意全力以赴。 但我没资格要求其它人,来付出种种,比如你,比如其它神魔之主。” 姜默舒淡淡开口,似是修士独立于云水遥迢,也似凡人蹒跚于红尘喧嚣,共对春寒料峭,彼此相视一笑。 神魔是意志的延伸,就如刀剑是手的延伸,元神之道,再无半分疑惑。 尚春如浑身一僵,旋即正色开口,声如冰玉,坚定且不悔,“你能见己如见众生,那你怎么知道,我的付出不是我的意志?” 道子无话,只是轻轻啜`着手里的香茗。 纤纤玉手没有半分迟疑,轻轻放到了温润的掌中,指合心连。 从来好梦容易醒,世事半点不由人,倏地,巨大的警兆同时在二人灵台中生成,整个白玉京上空回荡着急切的声音,“所有人注意,妖军来袭,不是演习!不是演习!” 声音以神通扩散开来,足以惊动白玉京中的所有修士,急切中带着沉稳,“按预定的计划,所有人各归其位,有元神在,有神魔在,我白玉京稳如山岳……” 遁光一闪,东儡真人已是冲了进来,脸色铁青,“刑天之主,妖军没有征兆全面发动,连云战堡已然汇同煞军,隔绝了青冥中的虚天要塞。” “虚天要塞被阻?”姜默舒眉眼不由得一凝,“迦云真眼光不错嘛,要破开天地局,虚天要塞确实是最好的切入口。” 锁龙寺永福和尚同样扑了进来,不仅没有金丹天人的从容,就连佛门和尚的禅定似乎都丢在天边去了, “幽冥通道出了大问题,灵讯传不过去,下去的人尽数消失得无声无息,包括两位金丹,恐怕幽冥中已然有了绝大的凶险,怀疑……” 永福和尚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怀疑有妖圣破入幽冥,还寻到了通道。” 道子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茶水轻轻嗅了嗅,一饮而尽。 姜默舒面容平静地开口道,“都是坏消息啊,有没有好消息?” 浩瀚响彻天地的声音猛然传进了白玉京,就连由仙藤元神亲自布置的阵法都遮拦不住,“默舒,听闻你要接任命昙宗的宗主,我等特来朝贺。” 姜默舒将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就说不要搞什么大典吧,麻烦一大堆,还有上门来送礼的,实在没法避而不见。” 在人皇和两位金丹眼中,道子的眸子平静如水,就如掬水月在手,弄香满衣。 与谁共伐,明月清风玉京华。 与谁共杀,万籁群星命昙。 …… 君罗玲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叫出来,眼中的泪水已是哗哗地流个不停。 “二山,你没事吧。”小姑娘抽泣着问道。 关二山微微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不过,小魔皇喘着粗气,看着魂潮外的几位妖圣,小眼睛和小眉毛都要皱到一处了。 “阎罗天子,你没事吧。”关二山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平静些。 “死不了,这些杂毛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居然来幽冥中埋伏我阎罗天子,笑话!” 语气虽然强硬,不过神魔的样子却是糟糕至极,半点不像他说得那么轻松,阎罗天子已然恢复了两丈来高的真身大小,不过胸口处有个巨大的破洞,口中更是泊泊流出金色的血液。 不过,阎罗天子的眼中,却是有着深深的惊喜。 自从踏进幽冥,关二山就如放回河里的鱼,自由自在,灵动异常,若非天命之主发现不对,及时提醒出声,这记血脉大神通怕是就直接轰在脑袋上了,哪还有机会唤起魂潮。 “这些妖圣想打破魂潮也要费些手脚,很快就会有其它后天神魔来援救我们,刑天之主也在白玉京,必然也会来救我们,所以你们两个不用担心。” 阎罗天子开口说道,显得有些虚弱。 关二山没有接话,只是侧了侧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就在下个瞬间,冥雾中接连爆起“咔嚓”的声音,宛若琉璃破碎。 小魔皇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可能,你们怎么破得开幽冥通道?”阎罗天子怒喝出声,对上了妖圣阴冷的目光。 “坑过妖圣的手段,你以为我们会不加提防和准备就再度过来?”啸铁妖圣笑了笑,轻言轻语止住了阎罗天子的怒吼。 关二山没有吵闹,只是掰着手指头默默感应着对面的神通,并计算着自己的筹码,若是阎罗天子死了,他自己能不能逃出生天。 三息过后,关二山得出了结论,眼中生出灼灼明光,可以的,若是在阳世,自家当然是逃不过妖圣的眼力和感应。 而眼下,却是在无边的幽冥,只要逃进冥雾深处,凭借莲醍魔妙,便是妖圣也无法感知自己。 所以,只需要等阎罗天子被妖圣磨灭,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浩瀚的魂潮再度扬起,遮蔽了妖圣的视线,也在幽冥中圈出了一块小小的安全所在,哪怕仅仅是暂时的。 魂潮的包裹中,有小女孩抽泣不已,有魔皇蓄势待发,有后天神魔垂垂等死。 “二山,我有点怕……”君罗玲怯生生地开口,宛若一只受惊的小鹿。 要像个孩子,要像个孩子,关二山不停提醒自己,凡事之成败多在细节,只要阎罗天子还没死,自己就不能有丝毫马虎。 沉吟了几息,关二山沉声开口,“要不,我给你讲个麒麟的故事吧……” 阎罗天子欣慰的笑笑,继续吐着金血,“虽然故作成熟,但依旧还是个温柔的孩子啊,比谢厉军那厮可好多了,真期待他长大成`人,映心那一刻! 可惜,今日这劫数,怕是撑不过了。” …… 幽冥通道失陷?!一记响亮的耳光已是扇在了谢厉军的脸上。 郑予晴凤目含泪,便是再蠢的人也能猜到眼下白玉京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攻势。 偏偏可以支援的后天神魔全部被堵在了宗门里,没有幽冥通道,怕是等赶到白玉京,大局已定。 万鬼峰主惨然说道,“阎罗天子最后传出的唯一消息,就三个字,有妖圣……再后来,宗门这边的幽冥通道就被毁掉了。” “倌染,你去喊彭然过来,让他唤出无忧鬼母,那方无忧鬼界她长期经营,不会没有后手。 谢厉军,你去备好鬼道灵材,准备修复通道。 棠红,你去通知伏宗主到此,说万鬼峰和我刑天峰出了点纷争,要他来调解。 冰尘,你试着以真言来逆转因果,看能否将通道撑开,哪怕能进一两尊神魔也是好的。 郑予晴,你不要发疯,过来站在我边上,眼下不是慌乱的时候,阎罗天子在幽冥等我们营救,默舒更是在白玉京等着我们的支援。” 行云流水一般的命令从罗织口中发出,其余几人才缓缓回复了心神,忙不迭地各自去安排。 郑予晴的玉颜上不由得带上了愧色,“罗织,我冲动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将默舒抢回来,其它的都可以放一放。”温润如水皎洁如月的女修,眼中有着灼灼明光,“眼下你已经落后我太多了,但你最好不要输给我。” 郑予晴猛然间愣住了,却听到刑天峰代峰主呵呵一笑,“就是你想得那样,郑予晴,若是不想这么输给我,就打起精神,和我一起把默舒救回来。” 白骨峰峰主凤目一凛,眼中再无半点哀怨,冷着眉眼站在了罗织旁边,“激将法都用上了,罗织,我最讨厌你的就是这点,不过为了默舒,我且忍忍你。” 二女并肩立在神魔小庙之前,万鬼峰上的黑云护阵已是被一道金光撞了个粉碎,金倌染提着惊魂未定的彭然落到地上。 “彭然,情况紧急,马上唤出无忧鬼母,予晴,你给他说说事情经过,我来和无忧沟通。” “无忧鬼界虽然留了些后手,不过都是斗法的手段,没有鬼界中的配合,阳世想要勾连过去,旷日持久,救不了近火。” 无忧鬼母的话如同一记天劫砸在了众人的灵台中,便是沉稳如罗织都不由得身形摇晃了一下,似是有些承受不住。 “冥冥鬼界,听我昭令,逆时倒因,化毁为全。”两个郑冰尘一左一右立在幽冥通道前,喝出了真言大神通,刹那间真言婉转灵变,化为了雷鸣滚滚。 而两个郑冰尘的脸色迅速从血色化为了白惨,而本已崩毁的通道宛若出现了逆时之景,黑气倒抽吱吱作响,土石自填轰隆不断,神异至极。 两人身后,整个万鬼峰顶的所有人,俱是屏气凝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成了!通道已然发出了幽幽黑光,恍若一扇隔开生死的大门。 轰! 沛然巨力猛地从通道中涌`出,重若山岳,两个郑冰尘同时吐出了精血,一红一金。 “不行,对面还有妖圣盯着,只要重建通道,就会立刻出手破坏。”两个郑冰尘的眸子中同时涌`出了泪。 冲回峰顶的谢厉军正好听到这话,手中的诸多鬼道灵材已是砸在了地上。 “不要打,不要打,没什么是化解不开的,有事情我负责!”伏宇初伏宗主冲到了万鬼峰上,不停大呼小叫。 看着头顶已然破了个大洞的护峰法阵,命昙宗主不由得咧了咧嘴巴,搞这么大? 众人尽数转过头来死死盯着他,眼光有不善,也有凄凉,当即给伏宇初吓得不轻。 “出人命了?金丹?”伏宇初小心翼翼地猜测着。 罗织踏前一步,幽幽开口,“白玉京眼下怕是被妖军大举围攻,而幽冥通道被毁,阎罗天子生死不知,后天神魔也无法支援。 伏宗主,三界可在?哪怕是给用毁了,你也得给我把通道打开。” 命昙宗宗主已然骇在了当场。 第478章 天地战起 伏宇初瞬间懵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三界不行。” 嗯?!瞬息之间,数道杀气已是牢牢将他锁住,宛若一穿冰河从百汇冲刷到涌`泉,让命昙宗主不由得一个激灵。 “我不是这个意思,三界就在默舒身上,不在宗里。”伏宇初赶紧摆摆手,开口解释起来。 上次刑天之主借出三界后,还没有归还,伏宇初自然不会去催,反正宗主移交大典就要开始了,还给他没有任何意义。 三界就在默舒身上?喜意瞬间已是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虽然三界杀伐不强,但总归是镇宗法宝,有此宝随身,默舒便能多撑些时候。 而这一切落在伏宇初眼中,却是让他更加忧心忡忡,伏宗主咬咬牙,还是道出了真`相,“不能太指望三界,默舒之所以没有将三界交回宗里,就是他告诉我三界出了点问题,要祭炼干净才好交回宗里。 只可惜我当时没好意思,追问三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什么?!此话一出,众人心头的千钧巨石又再度提了起来,眉目间又多出了一抹担忧。 罗织强作镇定,自顾自安排着,“有三界,总比没有好,时间紧张,我直接安排, 现在所有神魔分为两波,金曦、傀影、秘魔直冲白玉京,支援默舒, 尸佛、太阴、白骨、黄泉由彭然带路,直接由刑戈原冲入幽冥,去无忧鬼界, 我怀疑,妖圣只是打破了宗门的幽冥通道,而保留了白玉京的通道。” “他们想陷杀默舒?”伏宇初瞬间已是明白过来,顿时又惊又怒。 “不错,迦云真布局厉害,环环相扣,若是默舒不退入幽冥,还有可能与几位元神携手突围,若是退入幽冥,下有妖圣恭候,上有妖军压顶,解无可解。 所以,阴属神魔既然在幽冥更强,全部走幽冥路抢出阎罗天子,再由幽冥通道冲上白玉京,若到了无忧鬼宫发现直达白玉京的幽冥通道破毁了也无妨,金曦和太阴本就阴阳相吸,可以互有感应,彭然和谢厉军根据罗云和倌染的感应,尽快勾连通道。 金曦、傀影、秘魔则飞越瀚海,过万妖丛林,直冲白玉京,这样无论默舒失陷在哪一边,都能得到支援。” 刑天峰代峰主的满腔忧虑已然化为了苦笑,“请伏宗主下达神魔令,同时发出天宗助符,请其它天宗的元神尽量去支援白玉京,即便时间上要晚些,总归能给迦云真一些压力,给他们说,这不是我命昙宗的事,是整个西极都危在旦夕!” 说到最后,罗织几乎是喝出的声音,就如一池春水猛然化为了激烈的波涛。 “好,我马上去安排!”伏宇初想了想,罗织的安排滴水不漏,倒也没什么可补充的地方。 “最后五息,各位还有疑问没有,没有的话招呼各峰神魔,出发!” 如月佳人看向了白玉京的方向,默默在心里道了一句,默舒,等我,一定要等我们! …… 虚天要塞已经疯魔了。 无数的七星阵带着年轻或成熟的面庞,涌上血海的潮头,向着下方的滚滚妖云拍去,好似要以雷以剑以火以符……以所有用得上的神通,浑搅着血色要撞出一条通路。 煞军回敬过来的,是半分不退,一分不让,十分坚刚,万分战狂。 浩瀚的妖云不断从连云战堡中弥漫开来,煞气冲霄,数不清的战妖、大妖,划云为界,立在云头,像是接受过检阅的战士,激荡妖气,倒冲青冥。 两方的金丹和妖王,已是杀红了眼,人族法器和灵剑不住收割妖军, 妖王也化出了各属天妖真体,受军阵加持为煞身,本就数十丈的妖体已然尽数逼近了天妖极限,悍不畏死抢攻上来。 “咻”一道剑气从血海中扬起,煌煌正正,烈烈无双,“铮”地一声挡住了妖王的扑击,眼见剑气及体,那恶蛟竟然是丝毫不退,将头顶的独角向下一挡,将分化斩向双眼和逆鳞的剑气瞬间磨灭。 代价却是犄角和龙首上,被剑气划出了深深的伤口,妖血直冒。 不过,妖蛟的利爪中却是多出了两具修士的身躯,已然是气息全无。 “你们撤下去,调整一下阵形。”曾经的七星阵阵主淡淡开口,不过常思远的眼神却是没有离开妖蛟一分。 “敬霆,这七星阵被我破了,凭你也想拦我?”妖蛟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屑。 “煞世妖王,听闻你是 “不求不靠,不谄不媚,我当得起煞世这二字。 妖师说路就在这里,是我自己走通的,但我知道,若是没有化真妖廷,就没有这条路。我发过誓,要以血战不退来报他大恩,报妖廷大恩。” 妖蛟的周身散发出淡淡光晕,好似黄沙夹杂着黑土,蛟首口中吐出的言语更是战意凛凛,分外霸气。 “你杀了我袍泽兄弟,你杀了关大胜,今天我必讨回来,我虚天要塞,万胜!” 常思远手中的灵剑已然是生出了熠熠的精芒,下个瞬间,七道血色的剑光,仿佛雷霆蜿蜒,上下纵横,封住了妖蛟周遭的方位。 妖蛟哈哈一笑,不畏不惧,吐气扬声,发出宛若龙吟一般的怒吼,“你要杀我,大好头颅就在这里,速速来取!取不走你就把命留下! 我化真妖廷,长胜!” 下个瞬间,锋利的灵剑已是与妖蛟撞在了一处,爆发出烈烈的巨大声响,此处的血海被激得倒灌而回,不过妖云也是被声浪压得凹陷不少。 宛若打开天地间的某个开关,青冥中爆发出烈烈的呼喊,“虚天要塞,万胜!” 血海再度澎湃而下,其中的七星阵熠熠生辉,照日照月有绝唱,人族当荣光,战吗?战啊!总该有人守望,总该有光! 妖云猛然破开,浑身是血的妖蛟颤巍巍地腾起身形,鼓动妖气发出铿锵呼喊,“我化真妖廷……” “长胜!”无数大妖和妖王呼声回应,磅礴浩然,冲霄而起。 妖云席卷而上,轻轻拥住倒下的妖蛟,旋即爆发出更加浩大的妖气卷向血海,身后有梦,如枯木逢春,此战只求一瞬,一世只为一真,烈烈杀伐奉上我诚。 缺冽仙尊长长叹了口气,“再这么打下去,虚天要塞必然会元气大伤,真的有必要么?” 驻守虚天要塞这段时间,实在是让血海元神开了眼,如今血海已是不再招收外间的弟子了,只在虚天要塞中招那有意血道的修士。 原来血海魔宗的弟子,没达到虚天要塞标准的,已是被尽数化归了血海。 血海魔宗的修士无论斗法或是逃遁都极有优势,但天劫往往最是难以抵挡,但如今以虚天要塞的散修为根基,选择血道的修士,斗法强横不说,成丹的机率大了一倍不止。 这才不到半日,虚天要塞已是折了一成的七星阵,实在让血海元神有些惋惜,便是以他元神的眼光来看,这些陨落的道子若是放在以前,当个金丹嫡传都绰绰有余。 “继续,直到打破云界,打通支援白玉京的通道,哪怕日月星三军全数填进去,也在所不惜!我有苦衷,不能说,但玉京必须要保,不计代价,有妖圣出手,我不会惜命。”渡弥仙尊少有地暴怒出声。 若说虚天要塞中谁最后悔,非劫宗元神莫属。 本来只是面皮上过不去,自己想着来虚天要塞躲一躲,眼下搞不好要成为千古恨事,不,若是下面那儒雅道子和人皇出了事,就没有人族什么千古了。 “不计代价?!”血海元神倏地一惊,有些难以相信这是渡弥仙尊的话。 “对,不计代价!”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劫宗元神,一个是锁龙觉僧。 “妖云中必然有妖圣,只是不清楚数量,但绝不会少于三位,我不怕身死道消,我来西极前就向刑天之主承诺过,若是妖圣暴露出来,我会 血海元神感觉有些奇怪,“就我所知,白玉京有默舒在,便是不敌妖军,也还有幽冥通道作为后路,或神魔支援,或是自行退走。” 劫宗元神不由得喟然一叹,语气中有九江之水难洗之悔,“妖师不会做无用功,我当日就是差点被算计到死,眼下他既然费了如此大的力气也要封锁云界,只会有一个可能,下方围攻白玉京的实力更加可怕,而且避无可避。 必须打通营救白玉京的道路,不然,默舒危矣,人族危矣。” 修宜和尚面色平静,淡然开口,“我和渡弥是一个看法,我说了,只要有妖圣暴露出来,我不吝以命换命。” 这是人皇三宗欠姜默舒的,若是让刑天之主死在了妖族的手上,怕是那些大自在天子做梦都要笑醒。 缺冽仙尊微微点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 一个老牌元神,一个中原觉僧,做起事情来居然比他这个魔宗元神还狠辣果决,有点意思。 血海愈加澎湃起来,仿佛无底深渊中生出的血色舌头和牙齿,要将沉沉如绵的妖云撕扯开来。 …… 白玉京, 数不清的凡人从玉京各处涌`出,冲进了星星点点的盈光中,继而消失不见,端得是神异非凡。 便是有玉京阵法的防护,这一幕依旧是落入了妖皇和妖师的眼中。 “妇人之仁?”迦云真莞尔一笑,不过眸子中却有着森寒冰冷,“化鸿怕是不会这么想罢?” “与其说是妇人之仁,倒不如说,虽识乾坤大,犹怜草木轻。怪不得那郑景星会和他成了好友,骨子里都是傲性冲天啊。”风虎摇了摇头,慨然说道。 数位妖圣已然化出真形,将白玉京团团围住,各种血脉神通不要钱一样招呼过来,好似那抓到小老鼠的猫咪,非要玩个痛快。 不过半日功夫,姜默舒已经把整个玉京的凡人统统摄入了命昙三界。 看着那作为阵眼的六阶仙藤,姜默舒不由得淡淡笑笑,这地界貌似和仙藤八字不和,来一株毁一株,实在让人心痛。 “春如,你怕么。”姜默舒忽然问道。 “默舒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尚春如吐了吐舌头,带着一丝清丽如水的柔媚,“我最怕的一次,是之前在人皇秘境,你身着状元新郎服,结果却不理我,好在人皇秘境各位先贤保佑,幻了云楼出来,才让我没错过你。” “你不怕就好,我可是害怕死了,今日还请春如多多关照小姜,有什么事情你随口吩咐即可,若是保住了小姜这条小命,少不得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刑天之主随口说着调笑的话。 尚春如白了这妙人儿一眼,轻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不过默舒你给我说说,迦云真到底在干嘛?” “他在逼我下幽冥,断绝我冲上虚天要塞的可能,也断绝其它元神救援我的可能,想让我自陷死地。” 姜默舒冷冷一笑,抬眼看向虚幻阵法外,宛若山岳大小的妖圣真体,“我不得不承认,迦云真布局是真的厉害,天上地下还有幽冥,没有一点疏漏。 若不是有你在,我今日少不得要拼掉一条命,但幸好有你在,就是对面要倒霉了。” 尚春如甜甜一笑,却听道子继续说道,“人皇入世为诸多人族所知,岂能清清静静,就如我神魔出世,不血祭个天子或妖圣浑身不爽利。 春如你是有福气的,这次有妖圣,有妖皇,还有妖师,一战之下全齐活了。” “一切听刑天之主的安排,小女子无有不从。”尚春如美`目盈盈生波,温柔而促狭。 “当然要挣扎两下,不然这么容易退入幽冥,以迦云真的谨慎,怕是会生出疑心。” 姜默舒猛然长身而起,声音响彻玉京,“白玉京所有修士听令,幽冥通道被毁,神魔无法立刻支援,各宗的元神和虚天要塞正前来营救,在这之前,我们要守住白玉京。 今日若是突围,我姜默舒必是最后一个走!” 第479章 玉京陷落 天地如炉发猛火,人心万象生云雷。 白玉京的碧光已然变得更为激荡了,翠绿得仿佛能滴下水来,驻守的修士按照往日的演练,不停调动着周身的灵气,调节着阵势的变化。 每个修士身前都放着不少灵石,晶莹剔透,少数重要节点的修士,身前甚至放着灵晶,平日里贵重的宝贝此时只是随意地丢在地上,就在修士伸手可及的地方。 金丹根据修为,护持在城中阵势最薄弱的所在,玄兵劫宗举全宗之力将白玉京打造得牢固无比,不过在妖圣和煞体天妖的冲击下,必然会出现阵势的裂口,妖王冲进来后,金丹需要做的,就是将妖王挡下,不然任由妖王破毁阵势,仙藤碧光罩撑不住妖圣。 各家金丹,无论天宗地宗还是散修,俱是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手段,此时再藏着掖着没有任何意义,刹那间,白玉京各处散发出盈盈宝光和氤氲道韵,宛若碧海中生出无数浪,求生的欲望压下了嫉妒、羡慕,贪婪,哪怕只是暂时的,每每有人掏出灵异的法宝,多是引起其他修士的阵阵喝彩。 城中的金丹都知道是生死之战,煞军视玉京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会有任何留手,白玉京想要死中挣活也只能全力以赴。 这不仅是元神和妖圣的战场,也是金丹、凝真、甚至蕴气的战场。 今夕何夕,人与妖于这玉京相遇,宿命于此低语,于此叹息,生死当彼此相许,杀心若磐石不移。 姜默舒屹立在玉京最高的楼台,眉峰凝起,沉默不语,若在忆峥嵘往昔,似在等相逢有期。 东儡真人架着遁光落在姜默舒的身后,“刑天之主,白玉京的所有修士均按你的要求,做了安排,劫宗金丹全部汇聚在一处,我家仙尊说了,若是他不在,玉京无首,就以你的命令为准。” “哦,仙尊就不怕我让你们去送死?”姜默舒笑了笑,眼中无风无波。 东儡真人正待开口,旁边却传出个声音,“送死的事情,我锁龙寺可一力承担,玉京中连我共有八位金身和尚。 修宜觉僧在我等来玉京之前就说过,锁龙寺要来还因果,来此或有涅槃极乐。” 隐隐的佛喝龙吟响起,永福和尚现出了身形。 “哪能轮得到你们,我劫宗既然修了白玉京,就不会让妖军毁了它,刑天之主若有需要,下令就是。” 东儡真人站得笔直,慨然出声。 “会死!”姜默舒抬起眉眼,冷静地看着妖圣冲击着碧光罩,淡淡出声。 两位金丹真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踏前一步。 “哪怕死得毫无价值,哪怕我明明可以不用你们去死?”姜默舒转过身来,眼中如有着岁月炎凉,似有着山高水长远茫茫。 “仙尊,让我不要问,凡事信你,况且若是刑天之主让我死在此处,绝不会毫无价值。”东儡真人想起了仙尊对他说这话时,眼中的郑重。 “我家觉僧说了,凡事有报有还,你挡住了天魔入世,不会没有反噬,我锁龙寺众僧当遵刑天之主所令。”永福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礼敬神魔之主。 “既然如此,你们将人手召集过来,金丹已然入道明心,不作任何勉强。 要破今日之局,要解人族之危,唯有击杀妖师迦云真,我带你们冲击妖军,我带你们去死。” 姜默舒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就如将崎岖的跌宕,赴死的张狂,以最平淡的方式,轻言细语地讲出。 看着两位金丹义无反顾离去的背影,姜默舒不由得轻轻叹息,“春如,你看,这就是因果,太多的期盼和信任来掷豪赌,以命入局压我赢输,要在倾覆天地中为人族续一页书。” 尚春如妙`目中盈盈含泪,似看着大江东流天地悠悠,“默舒……” “没有人命,不足以取信迦云真,甚至有了这些金丹赴死,我也不能确保妖师会上当。 我不敢说问心无愧,但既然他们愿意付出代价,我便接下因果,以妖魔之血洗净天地来还! 还不了我自然拿命赔给他们。“ 姜默舒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世情薄,杀伐恶,天人赴死因果落,角声带寒,只能无言,瞒啊瞒! 人如昨,杀心灼,目送故人意难拓,春秋阑珊,斩尽悲欢,难啊难!” 一抹泪珠滚滚而下,人皇立在天风中,看着儒雅道子踏在赤发神魔的肩头,悍然冲向妖云,映入眼帘的是浩瀚的波涛,如同天地中永不停歇的大潮,就似春秋中川流不息的熙攘。 波涛中还有十九道灼灼身影,散发着精光霞彩,随波拂云海,决然赴瑶台,自有畅意襟怀。 有的金丹人皇认识,更多的却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不过唯一相同的,是眉眼间悍然赴死的勇气。 “迦云真,你给老夫纳命来!” “煞军的杂碎,来与爷爷一战!” “好大的场面,值了!” …… 妖军因为白玉京的突然反击,出现了些许慌乱,不过很快就平复下来。 “默舒,好气性,四位妖圣围攻都敢单枪匹马杀出来。 你觉得他是想冲上青冥逃出生天,还是想直接来杀我?”迦云真笑了笑,看着波涛艰难地向前翻滚,宛若一头亢龙决然向前,不带半分悔意。 翼化鸿挡在他身前,看着那在四位妖圣的包围中奋力挣扎的波涛,不由得啧啧颔首,“若是其他的元神,我多半会认为他是想冲上青冥,这也是唯一的生路。 但既然是默舒,冲出白玉京定是来杀你的,毕竟就算与你同归于尽,他也不亏了。” “不是还有你么,你在,就能挡得住他,更何况,他还要冲开四位妖圣的包围,还要冲破诸多煞形妖王的围堵,最后还要挡下你的扑击。 没有任何元神能做到这一点,便是刑天之主也不行,我对此确信无疑。” 妖师哈哈一笑,目光在波涛上再扫了扫,在那十多道光华上停留了片刻,赞许的点点头,“有时候我都很奇怪,这西极的人族修士,和他域相比,区别还真是蛮大的。 随随便便就能拉出十九个不惧身死道消的金丹,便是我化真妖廷,汇聚各域战意无匹的大妖,成就的悍勇天妖也不过如此了。 若是人族几域的金丹全都如此玩命,其它妖廷哪能如此轻松。” 翼化鸿哈哈一笑,举着拳头在胸口捶了两下,眼中有着谐趣笑意, “刑天之主划出了线,又有虚天要塞这个实例,这西极的金丹见贤思齐,自然比其它几域多出了一些血杀气性。 南域逃出来的水属妖王,不是也说,那南域的修士特别是郑龙二家,如今气势辉直,似有麒麟气象。 不过,我化真妖廷的各位天妖,怎么没学到你的聪明心思,倒是和我比较像,全都比较莽……” “你是妖皇嘛,化真化真,化在前真在后,学你的烈烈斗心才是王道,以后我当了落落的老师,也不会教他御使人心,而是会要他专注神通之道。”迦云真将手一摊,无奈地说道。 “下令,所有妖王以煞形扑击,配合妖圣击杀刑天之主。” “云真,这次真的能杀了他么?” “能杀!我算到了默舒所有可能的助力,甚至我还考虑过无头刑天埋伏在白玉京的情况,要知道在原来的计划中,白玉京还有仙藤元神。 但现在幽冥中四位妖圣,白玉京四位妖圣,云界中还有四位妖圣,琨蛟为暗刃,你为坚盾,便是多出一位元神,或是一尊神魔,他也绝对没有任何生路。 化鸿,西极人族的元神战力就这么些,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白玉京,默舒就是再有本事,能把已生灵慧的无头刑天降伏就已经很逆天了,他变不出 妖师微微一笑,自信地说道。 …… 妖圣如星,煞妖如雨,四面八方朝着天地中那抹水色扑撞过去,所过之处荡起了淡淡的虚空涟漪,各色血脉神通纷纷打在真水上,将之撕扯碎片,焚为残烟…… 不过潮水还是在缓缓地前进,波涛中的光华已然黯淡了很多,原本的十九道光华,如今仅剩下五道。 近了,又近了,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波涛再度向前拱了一段距离。 此时,距离妖云中那偌大的漩涡已然没有多远了,也许再踏前十来丈,就能发动神魔真言。 不过这十来丈却成为了天堑,煞军列阵如林,风虎大天妖岿然立在妖师身前,额间王符不停闪动,浑身的风丝烈烈扬起。 霎时间,天地中风嘶如雷,轰然作响,如有长风吹沧海,滚滚回荡在妖云之下,玉京之上, “默舒,有我在,云真必然无恙,你取了我的性命,再说杀他的事!” 涌动的潮水终于是停住了。 看着前方如林如羽的煞军,看着战意凛凛的风虎,姜默舒长长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眸子中流露出一抹失意。 旋即转身看了看波涛中仅存的三位金丹,语带抱歉,“对不起,让各位失望了,前面怕是冲不过去了。” 东儡真人不在其中,最后一柱香的时间,他被煞形天妖撞出了波涛,被妖圣一爪拍成了肉泥。 三位金丹中,姜默舒仅认识永福和尚。 “无妨,刑天之主,非战之罪!” “今日不死,迟早让妖军还回因果。” “我佛慈悲,尽力就好,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姜默舒点点头,冷冷看了一眼前方的妖皇和妖师,“迦云真,我在白玉京等你,你要是能杀我,就来!” 噗! 道子一口精血喷出,落在赤发神魔的波涛之中,淡淡的血光顿时扩散开来,刹那间,浩瀚的波涛中多出了凛冽的意韵,再度在妖云之下沸腾起来,激荡冲击。 不过,这一次的方向却是白玉京。 白玉京的碧光猛然大盛,甚至向着云界延伸了一段,似要接应波涛回归。 “挡我者死!”姜默舒声如洪钟,炸如雷霆。 道子左手持着佛剑,波涛的最前端已是沸滚起来,无数真火融进波涛中,与真水竟是秋毫不犯。 波涛向下一倾,蹿腾起无数真水激浪,万千火星正在其中纷飞不休,水火二色映得道子眉眼皆明,眸子中如有灼灼精光,盖住了原本的冰冷杀意。 …… “杀不了迦云真,白玉京也守不住了,你们撤,我最后走。”看着围拢过来的金丹,儒雅道子拭了拭嘴角的精血,慨然说道。 头顶的妖云压得更低了,白玉京的碧光罩已是摇摇欲坠。 “再冲一次,刑天之主,这次所有金丹一起,换个目标,只冲破妖云,不去杀妖师,虚天要塞一定在攻打妖云的上方,只要破开妖云封锁,就一定能够得救。” 永福和尚眼中有着悲怆,刚刚落地后他顾不得伤怀,二话不说就去联系城中其它金丹,他看出来了,要想在无数妖军中击杀妖师,根本不可能,也就是说白玉京一定会陷落。 既然救不了白玉京,那怎么也要把刑天之主送出去,他不敢想象刑天之主若是身死道消,对西极,对人族来说是何等巨大的打击。 不仅是气运,对人族各域天宗心气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 姜默舒闭上了眼睛,过了几息方才睁开,轻轻摇摇头,眼光顺着永福和尚,看向了其它金丹, “没用的,迦云真已然盯死了我,我在哪里,煞军主力和妖圣的目标就在哪里。 你们将蕴气和凝真修士编组,两位金丹带一队修士,冲出白玉京向万妖丛林退去,迦云真会分出一部分妖军追袭,不过妖圣必然要用来围杀我,所以活下来的机会应当不小。 等你们走了,我会试着从幽冥破围,这样也会有逃脱的机会。” 话是这么说,但各家金丹都明白,幽冥下面绝对是有妖圣,而且以对面妖师的细密安排,怎么会有如此破绽。 各位金丹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终是有人叹息一声,拉过了一位相熟的金丹,向前踏了一步,微微躬身,“祝刑天之主道运昌隆,战无不胜。” 旋即退向一边,在白玉京的地图上轻轻一点,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姜默舒点点头,赞许地说道,“好,所有金丹选好区域后,我会主动破开碧光罩,生死有命,各自安好,若是能活,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等会记住,不要各凭手段乱跑,我二人也不会弃你们而去,刑天之主已是为大家吸引了绝大多数的妖军,追袭来的妖王和大妖不会太多。” 有金丹不放心,再次扬声叮嘱着蕴气和凝真,他们正立在一处城墙上,视线的尽头就是郁郁葱葱的万妖丛林。 其它蕴气和凝真修士屏着呼吸,脸上的紧张肉`眼可见。 咔嚓! 碧光罩已是如同琉璃一般破碎了。 伴随着妖云上惊天动地的欢呼,金丹脸上流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走!” 数百遁光同时腾空而起,汇聚成一条洪流,向着远方的丛林遁去。 这样的洪流很多,从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方向急速远离着月喜河,前面是生的希望,后面是刑天之主送别他们的目光。 “迦云真,你杀不了我!这天底下只有玉诡才配杀我,我今日死在幽冥中,也算是了结双英的因果。” 宛若雷霆的声音从白玉京响起,冲向妖云,白玉京的所有建筑,轰然倒塌。 最中心处,有个巨大的黑洞,鬼气缭绕,让人不寒而栗。 终是将他迫入幽冥,陷入死地了!妖皇和妖师同时舒了口气。 一日之间,玉京陷落! 第480章 彼此为饵 “青冥有路你不走,幽冥无门你闯进来,幸会了,刑天之主。” 姜默舒带着尚春如落入幽冥的瞬间,四位妖圣已然先后杀来,仿佛生死仇敌,没有废话,也没有喊降,只有出手无情。 冥雾被撞碎,破空之声鼓荡不休,妖躯战体缠裹天地道韵,兜头向着姜默舒扑击而来,似在幽冥中搅荡起了跌宕的风云。 “水嘹火唳,并付天地,水火镇!” 姜默舒将尚春如挡在身后,心御共工,手持南明,激荡出天地中最纯粹的水火之性,波涛和火浪纠缠交织,似在幽冥中铺开了一处明明煌煌的云台,壮丽绝伦。 儒雅道子吐出一口精血,融入到了水火大潮中,瞬息之间,水火大潮已然汇聚成一座巍峨的山岳,耀目生辉,沉沉立在幽冥中。 轰! 火星四溅,水波乱洒,恐怖的冲击在幽冥中骤然扩散开来,数里内的冥雾都被吹散一空,好在终是挡下四位妖圣的突袭。 啸铁妖圣的眼中有精光闪过,没想到一切果然如云真所料,居然真的将刑天之主迫入了这个死地。 “血荐轩辕,胆敬蚩尤,威灵怒怼天地,严杀忿落幽冥,神魔剑域起!” 姜默舒冷冷出声,平静没有半点波澜,如玉骨刀已然持在手中,狰狞的蚩尤虚影骤然出现在他身后,三色剑域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迦云真淡淡开口,妖圣已是领命而去。 叮叮叮叮! “挡我者死!”道子宛若疯魔,怒喝出声,周身神通没有半分保留,尽数使了出来,向着其中一位妖圣反扑过去,同归于尽之意已是显露无疑。 姜默舒不由得轻轻叹口气,“妖圣的体面呢?诚然于情于理我都不该丢下阎罗天子,不过我也怕死,便是狠心跑了想来也不奇怪。 还是时间!迦云真微微一叹,眼下西极的元神战力怕都是在朝白玉京杀奔而来,能不能在人族支援抵达前将刑天之主除掉,就是关键所在。 “你怕杀不了默舒?”翼化鸿眼中闪过精光,“刚刚啸铁发出灵讯,默舒确实是被困在下面了,白玉京万里之内没有其它元神,虚天要塞被牢牢挡在云界之上,甚至默舒还要分心看顾着阎罗天子。” 便是围点打援也意义不大,此战目的就是刑天之主,白玉京或是其它元神都无关紧要。 这刑天之主竟然丝毫无惧? “啸铁,我欠了你一个人情!”落冥妖圣正色开口,语气中不禁有些唏嘘,甚至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赤发蛇身的后天神魔和那赤红火线一样的灵剑,刚刚他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动用护命神通了。 下个瞬间,剑鸣炸裂,水火交炽,在幽冥中再度掀起了烈烈杀伐,儒雅道子踏着共工神魔,生波起浪,在四个妖圣的围攻下纵横来去,仿佛绝世凶兽出世,慑人至极。 “但你不是说怕夜长梦多么?”妖皇很是不解。 儒雅道子将左手的灵剑向上一抛,好似匹练惊虹,刹那间已是龙吟浩荡,梵音阵阵,朱红赤火如网如织,似有焚天煮海之威,让人不敢直视。 神魔无谎,剑不骗人,好一个杀才,这神魔剑道当真是给他走通了。 “无妨,眼下是分生死,不是斗法比试,想来默舒不会怪我出手。 “原来,刑天之主想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斗心,不得不说,你看得很准。” 神魔之主沉沉出声,喝动了神魔真言,幽冥中已然生出浩瀚的浊水怒潮,澎湃汹涌。 “琨蛟妖圣,你带一半的煞形妖王去云界支援,还是那句话,不要暴露在妖云之外,三个元神想拼命都找不到对象,要救刑天之主,不是舍命就可以的。” 众多妖圣没有催促,不过上方的妖云却是波动越来越大。 天魔以之为食,人族以之自醒。 落冥妖圣脸色已是难看到极致,四个妖圣,这刑天之主偏偏选了自家来拼命,实在有些冤枉,也有些寒心,明明西极妖圣就在边上,居然放过了。 “剩下的妖王,带领所属妖军,去追袭白玉京逃出的修士,五千里为界,不得再向前,这五千里是下一阶段的战场,打扫干净点,才好迎接西极的其它元神和神魔。” 十息之后,宛若蛟龙的赤线倏地飞回道子身后,似乎除了留下几道残影,貌似并没有给妖圣带来什么特别的伤害。 落冥妖圣轻轻一笑,赞许地点点头,“和云真一样准。” 高速撞击的声音骤然出现在猫爪和佛剑交锋之处,令人觉得胸闷气短,就如燎原的汹汹野火,看似凌`乱无常,却有着漠然无情的冰冷杀意。 南明有灵,来此共证明王之性。” “迦云真是不是小心过头了,草木皆兵就不怕起了心魔?”儒雅道子踏在神魔肩头,语带讥讽。 风虎按住妖师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开口,“云真,你做得真的很好了,没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从没有人能将刑天之主陷落到如此必死的境地。” “好生凶厉,这神魔剑道已是到了甚深之境,宛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妖皇正要转身,却被猛地一把拉住,转过身正对上妖师灼灼的眉眼,“你不能去,你斗心无双,但终究还是大天妖,能发挥出妖圣战力,但毕竟坚持不了多久,而且眼下的默舒却是最危险的,我怕他找你换命。” 妖圣死士?!这也能被他找得到,他是给其它妖廷画了多大的饼?! 儒雅道子静静地盯着四位妖圣,微微颔首,“看来,他今日是非杀我不可,那就试试,看我能不能从四位手中逃出生天,若今日不死,我自会寻回因果。” 妖师静静立在白玉京上空,看着脚下鬼气森森的洞口,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下达任何指令。 …… “我说了,仅凭你们四个,杀不了我!”道子昂着头,傲然开口。 不过迦云真就不怕惹得沈师姐愤然出手?” 水火不测兮运阴阳,包藏杀心兮待师皇,幽冥设宴兮身为饵,白骨为证兮人道昌。 话音刚落,四位妖圣又欺身而上,带着秉冽杀机,向着神魔道子绞杀过来,虽然几位妖圣分属不同的妖廷,但也算得上同心协力,明显演练过彼此配合杀伐的手段。 啸铁妖圣脸上笑了笑,颇有些欣赏地看向姜默舒,眼前这道子果然斗法疯魔,面对四个妖圣竟然剑出无悔,那剑中争锋相对的味道,仿佛天地中一曲高昂的战歌,燎原焚天之势令他都为之侧目。 巨大的猫爪倏地出现在落冥妖圣身前,疾如闪电,幻化出重重爪影挥下,正好挡住了离火剑。 “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天倾,则日月辰星坠;地陷,故百川江海归。 姜默舒不仅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冷冷笑笑,昂然立在神魔肩头,以骨刀划破掌心,以血为凭发动沧浪大神通,幽冥中的浊水愈发浩荡。 姜默舒淡然看着四位妖圣,反正长生的滋味他没尝过,若说没有遗憾倒也不至于,但也只是遗憾而已。 “我来此世,执怒持嗔,身随杀伐,血洗天地,以求净无秽瑕,当证光明广大, 刑天之主,我们不重要,但没有你,对妖族来说,很重要!” 轰! 妖圣宛若被一颗坠星狠狠砸中,已然倒飞出去,沛然的声浪在幽冥中扩散开来,巨大的兽口中猛然喷出一阵血雾,妖瞳中也出现了些许恍惚。 而且云真也说了,要当心无头刑天忽然杀出,眼下那神魔失了踪迹,说不得就是被刑天之主重新镇压了,不知默舒可是有这个打算?” 哪知话一出口,对面四个妖圣都是齐齐摇头。 “我是天命神魔之主,若是想炼死我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是多费力气,多耗时间而已。 若能将幽冥之下的那人杀掉,便是煞军尽数陪进去也值得了,只要将刑天之主灭杀此处,从此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 围攻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不过就像啸铁说得那样,眼下是分生死,顾不得面皮了。” 妖圣战躯强横无匹,落冥妖圣此时已完全恢复过来,沉声开口,“刑天之主太谦虚了,云真说得有道理,对上你,任何一点大意都不能有。 不过落冥妖圣看向啸铁妖圣,目光中的感激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得假的。 看着妖师依然沉吟不语,妖皇不由得有些担心,“云真,可是有什么问题?” 另一个妖圣慨然开口,“妖师既然安排我等来幽冥,就提前说了你的杀伐路数,对上你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惧生死与你对攻,这样才有取胜的可能,若是存了求生之念,对上你的明王杀性便是落入了陷阱。 姜默舒顿时有些无语,自家是不是给迦云真压力太大了,大到妖师什么都不管不顾,一门心思来找自己的麻烦。 以正合,以奇胜,神魔浩荡如日月,剑气却如一阙诗词无声妙绝,尽得缘起缘灭的意韵,单就这一手,若是单个妖圣初次对上,少不得要手忙脚乱,更是容易被这道子一鼓而下,被硬生生打出破绽。 落冥妖圣只来得及微微一叹,刹那间运起了自家最强的血脉神通,迎头击上。 水神共工,呼潮!” “化鸿,我忽然有些怕。”迦云真轻轻呼出一口气,用力地在脸上揉了揉,指着下面的幽冥通道,那里森森鬼气直冒,就宛若一只待人而噬的凶厉鬼兽。 这方鬼界我等已是排查了数轮,更以妖气勾连出阵势,就是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一道赤线漫空蜿蜒游走,红光灼烁宛如赤蛟,灵动异常。 “他会死的,有四位悍不畏死的妖圣在下面围杀他,时间早晚而已。”风虎笑了笑,额间王符轻快地闪动着,予人以安心的感觉。 还有?!儒雅道子差点一个踉跄,脸色顿时有些奇怪。 啸铁他们四个即便围杀默舒,也没法速战速决!” “对,所以我也去幽冥,以我为饵,他必会来杀我,这是他唯一翻本的机会。 啸铁妖圣顿了顿,脸上多出一些赧意,“还有一事,也有些胜之不武,默舒须要知道。” 所以,我们四个都是孑然一身,也没什么牵挂,若说有的话,那就是这天地中的妖族。 至于佛母那边,只能等杀了你,再想办法来了结,相信云真会有办法的。” 享受过长生久视的妖圣,饮过春秋滋味,品过岁月琼浆,斗法经验更多,但斗心呢? “好,那我去下面帮忙,你在此等我好消息。”翼化鸿点点头,转头看向三位妖圣,“三位大圣,云真的安全就拜托三位了。” 幽冥不见水浩荡,此来杀伐且放浪,一鸿寒浊神魔唤,且与大圣说钓缠。 不过此时不能犹豫,更不能畏怯,妖师说过,这刑天之主行`事果决,极有可能上来就拼命,以便找到逃走的机会。 一妖冲杀,一妖配合,两妖压阵,如此轮番上前烈烈杀伐,无论谁对上,怕都是忌惮难安,因为这意味着已是落入了必杀的阵势中。 啸铁妖圣侧过脸来看向道子,树干粗细的胡须不住地抖动着,似在笑,不过巨大的妖瞳中却是没有丝毫笑意。 向死而生来此幽冥赴约,别了日月,欲行杀业,不是你绝,就是我灭! 没有退路,只有伱死我活的挣扎,生命和灵慧在面临绝境之时,有时会沉寂待死,但有时也会爆发出最本源的力量,将懦弱、卑怯尽数化为求生向前的勇气。 一方好整以暇,各种血脉神通层出不穷,一方却是不住爆发,斗法手段渐渐被对面熟悉。 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迦云真抬起头,眉峰一凝,“化鸿,不能等,时间越久,变数越大。 “但他还没死,只要没死,终是有变数。”迦云真脸色雪白。 一抹赤线如龙如蛟,蜿蜒而至,轻轻柔柔中却是暗含杀机。 啸铁妖圣摇了摇唯一的尾巴,沉吟了几息方才沉声说道,“刑天之主勿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了今日杀局,云真将所有能算计的都算计了,这是他的争胜之道。 可是…… 随着白玉京陷落,迦云真手中的牌多出不少,四位妖圣,数十煞形妖王顿时成了活棋。 我宗后天神魔和各家天宗元神,包括虚天要塞都在想办法支援过来,也不知道是你们时间不够,还是我时间不够。 不过光凭你们四位,要想破得开共工神通,大概我可以拼得死一个或两个,谁先来?” “云真,上面三个元神发了疯,要与我等换命。”焚南妖圣的声音从妖云中传出,略略显得有些狼狈。 远处的妖气轰然散开,顿时幽冥怨死之意冲天而起,能让四个妖圣联手以妖气封锁,自己感知到的道韵又是如此熟悉,被困在其中的难道是…… 众多妖王拱手为礼,霎时间已是各率妖军从白玉京横扫出去。 有啸铁他们,加上四位妖圣之力,加上你的风虎战体,他就是想换命都不行。”妖师轻轻呼出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断。 迦云真笑了笑,在风虎的肩头轻轻捶了下,“化鸿,到了幽冥,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哦。” 风虎盯着妖师,没有说话,只是用右手重重在胸口一捶。 浮生只喜云遮酒到,风吹天地潮,虎啸! 第481章 人皇召请 姜默舒已是半身染血,四位妖圣的血脉神通各有玄妙,虽说被浊浪和离火刷去大半,总有丝丝缕缕的反震直袭道体,消解不得。 波涛和真火不停被撕扯、吞噬,补充逐渐跟不上消耗,已然不时会出现破口,甚至有两次,妖圣冲破了水火封镇,直接冲击到神魔剑域。 “默舒,已是有四个妖圣,要不……”道子身后,尚春如嗫嚅着开口,眼中有着心痛和不忍。 “不许,只要神魔剑域未破,我便护得住你,要想取信对面,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姜默舒头也没回,少有地强势开口。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将自家这个刑天之主一举炼死在幽冥,姜默舒不认为以迦云真的性子,会不舍得冒一点点风险。对面千方百计布下这等杀局,不太可能眼睁睁看着功亏一篑。 毕竟,只要取了自己的性命,化真妖廷便是血赚,甚至能以此为契机,打开妖族和天魔夹击人族的局面。 真火和真水已是越来越稀薄! 妖圣仗着互相掩护,乌泱泱地杀奔而来,呼啸着从四面八方逼近,撕开水火的屏障,向着后天神魔打出各种血脉神通。 姜默舒紧紧`咬着牙齿,嘴角噙着冷笑,竭力压榨着后天神魔的每一丝潜力,也恣意挥洒着自家的精血和阳寿。 “各位妖圣,若想杀我,怕是还要加把劲才是,也许你们猜得对,也许无头刑天才是我最后的底牌呢。” 姜默舒扬了扬手中的骨刀,已然运使起自家最紧要的手段,蓄力待发,神魔一斩。 莲醍!天魔中的莲醍一脉,覆灭天地数轮,不是什么莲天子!小魔皇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上面那些妖怪是要吃掉我们么?”君罗玲有些害怕,小嘴巴嗫嚅两下,小心翼翼开口问道。 无头刑天在也罢,不在也罢,都不重要了,便是神魔现身,最近的那位妖圣自会舍命挡下,剩下的妖圣正好趁机击杀刑天之主。 姜默舒淡然笑笑,将手一摊,“你实在是太小心了,刑天是真的没在此处,这神魔跑得没了影,我也愁。” 道子话音刚落,宛若琉璃破碎的声音猛然在幽冥中`出现。 “然后呢?” “公平!即便断了彼此退路,这死局中还是我占了些便宜,毕竟,我有八位妖圣在此,默舒可要唤出无头刑天?” 姜默舒冷哼一声,似乎连幽冥都寒肃了几分,道子提着骨刀,眸子中猛然爆发出森然杀意。 纯明旨放出灼灼金光,八道身影缓步从其中步出,五色霞光氤氲弥漫,丝丝缕缕宛若至美幻梦。 “迦云真,便是天魔最鼎盛的时候,都不敢去雍都随意招惹人皇。 若说这天地中最大的幸运,就是始终有个兄弟相信自己,不离不弃。 “想想麒麟,你就不会怕了。”居然真的又是预料中最糟糕的情况,关二山也是神色大变,随口敷衍着女`童。 面对小女孩的疑惑,阎罗天子和关二山同时叹了口气,忐忑不安骤然出现在后天神魔和天命之主的脸上。 姜默舒笑了笑,命昙宗果然有四位祖师回应了召请,分别是秘魔,太阴、白骨、黄泉,和他预料得一般无二,凡是天命之主已出世的后天神魔,对应的祖师都没有回应`召请。 “不想我命昙宗后辈如此犀利,好,应下召请居然能见得这等好事,倒不枉跑这一趟。”另一个身影哈哈一笑,畅意至极。 关二山看着上面的杀伐场面,不由得暗自点头,大伯就是大伯,明明可以跑,居然半分不退。 麒麟吐雷火,麒麟傲世间, 不怕天子耍威严,不惧妖圣来倾翻,” 阎罗天子脸色铁青,如坐针毡,这是一个陷阱,怕是专门用来伏杀命昙宗刑天之主的。 关二山正要答她,忽然眉眼一凝,迅速比了个“嘘”的动作,君罗玲一怔,赶紧跑到他的身后,还特地用手在小`嘴巴上虚拉了一下,示意封住了。 妖师脸色已然变得铁青,而在魂潮中,君罗玲看着头顶宛若灭世一般的场景,小`脸已是变得煞白,“二山,我怕!” 轰! 围困消磨魂潮的妖气阵势倏地消散一空,露出了外间的景象,不过此时的幽冥,却似换了天地一般。 下面的阎罗天子,还是那两个凡人稚童,又或是你身后的尚家王女?” 关二山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古怪,仿佛心头千钧大石落了地,又仿佛万般不甘心,跑不出去了,妖师跑不了,自己也失去了趁乱脱离命昙宗的机会。 妖师深吸一口气,昂问。 “我以人皇位格召请,有请诸位先贤来此斩妖。”尚春如的脸色霎时间变得煞白,没有丝毫血色。 脚下的共工神魔再次扬起了波涛,南明剑化为一条火线,漫空游走。 关二山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妖师,不由得撇了撇小`嘴巴,利令智昏! “默舒,你不死的话,我难以心安,特地来送你一程,若有下辈子,我们做个朋友……”妖师的声音平静如水,却有着绝不动摇的意志。 儒雅道子浑身是血,踏在神魔肩头,玉白骨刀持在他手中,依旧锋利,烈烈杀伐中多少坚持,恍惚间故人已至,只道是有情众生尽痴。 阎罗天子的脸色顿时极其难看,混账,居然拿我当人质胁迫默舒?! 看着在幽冥中后天神魔和妖圣的烈烈杀伐,阎罗天子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只是用来捆缚刑天之主的锁链。 轰! 不远处的无忧鬼宫升腾起人道光辉,“噌”地一声暴涨,刹那间明明煌煌,在幽冥中映得一片灿烂。 沉沉冥雾被驱散,显出四位妖圣,而在妖圣身后,则是战意凛凛的风虎。 啸铁妖圣肃然开口,“默舒,人族有你,我等寝食难安,不过神通不敌劫数,今日必然要伱应劫在此。” 妖皇身后的妖师一脸郑重,死死盯着正在搏命的刑天之主。 麒麟之性在天塌不惊,在众生平等。 君罗玲听得既紧张又兴奋,“那金玉麒麟最后打败了那莲天子嘛?” 轰! 白骨显出狰狞,黄泉荡起浊浪,秘魔腾起雾气,太阴散出寒芒,已然各自对上了一位妖圣。其它四位人道先贤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也抵住了各自的对手。 四位妖圣见到儒雅道子如此,不由得一窒,不过瞬息之后,已是咬牙切齿再度继续冲杀。 幽冥中裂开鸿沟巨壑,宛若龙蛇一般四下乱窜蜿蜒,就如恐怖的天灾降临此间。 小魔皇咬了咬嘴唇,如芒在背,这是一个陷阱,妖师迦云真,你不要犯蠢! 没有让三人等待太久,幽冥通道忽然毫无警兆地再度激荡起来,冥雾翻滚吞吐,仿佛孕育着巨大的危险。 春如把人皇秘境立在这方幽冥,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吧。” 可惜,所有天命之主同时御使后天神魔的大场面看不到了,儒雅道子的心头略略有些遗憾。 少女身后的虚影中,似有无数山岳河川,芸芸众生正在其中劳作、征战、生息、传承。 阎罗天子猛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关二山,好在眼下天命之主已被寻到,待命主大上几岁,必打杀一位妖圣以偿今日的因果。 …… “默舒,你的对手是我。”翼化鸿踏前一步,双手向下一挥,烈烈风丝已是凝聚为狰狞的铠甲,竟是先一步向着后天神魔冲了过来。 完了!阎罗天子的眼中已然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八位妖圣围攻,自家弟子就是想拉上一位妖圣同归于尽,都没有机会。 …… 人的命运就如昙一样,灿烂于十丈软红,又悲切着白骨重重,大笑了今古,多半也入了樊笼。 “见过冷魄真人。”姜默舒拱了拱手,对于自家祖师却是不好失礼。 “是么,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姜默舒淡然一笑,向尚春如递了个忍耐的眼神。 所以关二山没有丝毫不耐烦,将金玉麒麟的故事娓娓道来,为了取信阎罗天子,还加了很多虚假的传闻,以及孩童的想象。 不过他微微眯起的小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儒雅道子身后,暗皇尚春如?她怎么会在这里? 沉沉死寂被驱散一空,漫天水火辉映,显得亮眼无比,妖圣化出数百丈的战体,张牙舞爪,扑杀不休,怒吼喊杀回荡在幽冥之间。 迦云真点点头,长久的纠缠,蔓延的因果,今日终是要有个了结了。 听到这里,君罗玲才压住了心口砰砰直蹦的小鹿,脸上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二山,你知道得好多哦。” “这个,算是打败了,不过麒麟也受了重伤,还好有个好心的仙尊手疾眼快,将他用法宝裹住了。” “足感盛情,恰好我也是这样想的,彼此都有着不能退后的理由,加上天意捉弄,自然该有个了结。 我重新介绍一下,她不仅是我弟子,另外还有一个身份,也是我人族的暗皇。” 幽冥通道碎了?!阎罗天子已然目瞪口呆,如此变故让他颇有些不知所措。 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那就不要走了,此地风水不错。” 雷有温柔,火有明秀, “小子,又是你?不错,有 命昙神魔不在,天宗元神不在,默舒,你有意志,但你的力量在哪里? “我以人皇位格下令,此方幽冥内外隔绝,不得出入。”少女慨然出声,霜目如映月。 至于女`童提出的问题,莲醍是否被打败,关二山多少有些纠结,天子被磨灭在此方天地中,按理绝对算败了。 “那默舒的底牌是什么?天地间,唯有力量和意志是最真实的,你想杀我的话,八位妖圣是你绕不过的,化鸿也是你绕不过的。 “然后麒麟就昏迷了,隔了好久才醒过来……” 另外四位人道先贤,姜默舒不认识,不过能被召请而来,大抵不会太弱。 大好头颅给谁不是给,给你也无不可,不过你要押上性命来取才行。”儒雅道子扬了扬淡定眉眼,脸上终是露出了释然的笑意。 神威印应声而起,在虚空中轻轻向下一摁,幽冥中顿时出现剧烈的震动,好似地龙翻身,无穷的死寂之性尽数被搅动,缓缓流动起来。 “你要杀我,我也要杀你,这很公平吧。”姜默舒的眸子中沉静一片,仿佛见了人间雪落,来应他年一诺,以血洗这天地清浊。 暗皇?!迦云真顿时暗道不妙,眸子中生出危险的光。 八位妖圣已然缓缓向着儒雅道子围了上去,摘取胜利果实的时候到了,长久的厮杀,诸般的算计,终是如愿以偿,马上就能除掉妖族在这方天地中最危险的敌人。 白衣胜雪的少女,缓缓抬起了虚幻的手臂,若霞若雾,剔透飘渺,玉手的上方正有一枚小印,一道卷轴。 原本死寂沉沉的所在,仿佛变为了修罗地界,厮杀互伐诗一阙,无日无月照碧血,皎皎神通补圆缺,杀得一个入灭。 似乎是想到什么,关二山不自觉挺直了脊背,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不会吧?!看着浑身是血的姜默舒,关二山不由得有些簌簌发抖。 宁肯身染血,要立天地间。 儒雅道子旋即对着妖师客气地介绍道,“春如这人,云真是见过的, 无数神通光华好似灵蛇飞舞,飞纵如电,天地道韵在幽冥中激烈碰撞,洞穿虚空,稍微沾上一点都是灰飞烟灭。 姜默舒笑着摇摇头,侧了侧身子,让出了身后的灵慧佳人,“春如,有人叫你。” 如此场景,魂潮中的三人当即感觉到了不对劲。 君罗玲轻轻“哦”了一声,将刚刚听到故事中的语句,大声地喊了起来,似在给自己鼓气,也在给自己壮胆, “麒麟上云山,麒麟去虚天, 不过莲醍一脉在母亲的带领下,破开了天地对天魔的枷锁,让天子可以自由下界,打开了新的天地局面,成就堪比一代人皇,莲醍一脉反而是被发扬光大了。 堂堂阎罗天子居然被如此轻视,实在是奇耻大辱。 过了几息,阎罗天子也似生出了感应,抬眼向上看去。 此来天地,驾我以长风,正要英雄杀英雄。 若说这天地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与对面这人一见如故,却又走到了敌对的两端,茶苦醒神一时,醉生梦死一世,相视欲言竟无词,皆叹对面自缚至此。 “我不是来了么?”妖师好整以暇向四位妖圣挥了挥手。 血色将那天地酬, 不惜春秋……” 稚`嫩童声相伴,天崩地裂此间! 第482章 身死还生 轰! 神通光华漫天而起,覆地遍洒,好似晕染留白整个幽冥,元神来自春秋中,妖圣来自八荒里,齐齐来聚,浮生一趟不惜命。 原来幽冥中的沉沉死寂,尽数化为了各色光华道韵,交相辉映,气象万千,交错交织。 吼! 各廷妖圣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和咆哮,显得愤怒和暴躁,伴着“轰隆”、“轰隆”的撞击声,竭力压榨着血脉中的每一丝潜力,为幽冥添上了抹烈烈血色。 扑向雷火,要破这烈烈灼灼…… 撞向蚀雾,似赏那流云过客…… 吼向剑气,若对上银河澄澈…… 烈烈对奕,一炬生死,此方天地如沸池,长生久视也要悬命把刃拭。 迦云真轻轻叹了一口气,惨然笑笑,这方天地中神通显世,御心果然不是正道,实在是可怜可恨可哀,不想诸般算计,事到临头,居然被对面强力而破。 上有力,中有智,下有勇,末有狠,默舒和化鸿的道,才是天地中的真道,自家虽然知道,也时常自省,不过终是败在了这点上。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妄言生死输赢?妖师以绝强的心智压下了心头所有的恐惧,冷静地看向前方的斗法,努力地寻找着任何可能的胜机。 不过想想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几位祖师炼成神魔之际,正是人族与妖魔二族争锋最烈的时候,本就是速成的元神战力,加上后天神魔之主又绝了元神前路,出手较之元神,反倒是少了一丝顾虑,多了一丝决绝。 尚春如份属命昙宗弟子,各位神魔祖师自是要卖个面子,而其它四位人道先贤也没有拒绝,实在是尚春如炼心有成,为人道所承认。 “广寒。”冷魄真人淡然开口,声音冰冷,不过声音虽然传出,神通却没有见到半点影子。 “我宗的命昙三界不擅杀伐,不过长于定界,人皇的神威印于封镇一道也别有枢机,”道子提着骨刀,转身向着四位人族先贤一礼,“妖圣就麻烦各位了,我来招呼妖皇和妖师。” “神魔剑域起。”没有丝毫犹豫,姜默舒发动了自家最根本的神通,三色剑光交织如网,细细密密,奇幻异彩,绚丽无俦,将人皇牢牢护在其中。 “各位大圣,马上发动护命神通撤出去! 轰! 沛然一击已是打在迦云真的胸前,封住了他所有的妖气。 骤然间,幽冥中猛地一顿,仿佛有吞天噬地的恐怖巨兽路过。 广寒如同柔柔的霞帔,轻轻覆盖在天地中,似诉那山河无恙,齐齐来赏琳琅,悲欢自有月来凉。 而人族元神强在神通更博,法宝更强,对面召请出的元神战力,必然是没有法宝的,也不是不能打。 “蚀灵秘咬。”一击将落冥妖圣挡开,神魔之主顿了一息,缓缓开口。 “阎罗天子!”关二山急急转过头去,情急之下对着半躺的神魔猛地一踹。 君罗玲浑身轻轻一抖,嗫嚅着开口,“二山,我忽然有点冷。” 不就是八位人族的元神战力么,劫宗的仙藤元神也曾差点陷落,龙家元神也被击杀在南域。 与妖圣、天子换命,这就是后天神魔最开始,也是最正统的用法。 姜默舒没有动,只是淡定地看着对面的动作。 “这帮混账,二山,等你我映了心,迟早找回今日的场子。” 阎罗天子咬了咬牙,强撑着受伤的神魔之躯,再度呼唤起幽冥魂潮。 重伤的妖圣都是点点头,发动了护命神通,犄角掉下,鳞片脱落,尾羽飘飞…… 只是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多,同时召请这么多春秋中的人道英杰,纯明旨被炼出以来,总共也没有几次。 “白骨出身的小子,那骨刀不错,白骨之道被你生生破开前路,当真厉害! 记得别让白骨峰的人吃亏啊。” 他终是明白了,天上那帮神魔之主是何等亡命了,用起神通来是没有半点顾忌的,哪怕是眼下阎罗天子重伤在身,根本没有放在四位神魔之主的眼中,这是以前结了仇? 阳图妖廷的妖圣当场就抵挡不住,妖躯被这广寒道韵克制,不得不爆发出妖气用以抵挡,不过还是很艰难,这天地中的冷意似乎是从心底生出,渐渐蔓延到骨骼、精血、眉眼……仿佛就连念头和妖气的运转都逐渐变得迟钝了。 风虎叹了口气,歉意地笑了笑,“对不起,云真!啸铁尾巴不够,带不了那么多人。” 几乎是同时,两人猛地退后,儒雅道子扑向了尚春如,而妖皇则扑向了妖师。 “化鸿,他们撑不了多久。” “老子下次再受召请,一定要看看有没有后天神魔这些莽子,混账!” 虚空中凭空生出无数坚固的白骨手臂,牢牢抓`住所有接触到的物事,拼命撕扯起来,比如沉凝的妖气,妖圣的战躯,妖皇的风丝,元神的护体神通,阎罗天子的魂潮宫殿…… 妖师看向众多妖圣,眼中多出期盼的神色,他唯一不敢看的方向,是妖皇的方向,他知道自己若是看了,必然心乱。 四位原本消失`身形的妖圣,再度出现在幽冥之中,看得出脸上多出了茫然无措的神色。 蚀雾如蛟龙,如巨蟒,如灵蛇,化为九道纠缠凝结的腾雾,从秘魔蚀灵之主身后探出,攻防一体,对上落冥妖圣的战躯,丝毫不落下风。 四尊后天神魔已然尽数消失无踪,当是回归到眼下的神魔之主那里了。 山一程,水一程,天地中错过了,不想还有再见之日,既然同到阵前,都是命昙的神魔之主,彼此自然知道如何配合。 儒雅道子笑了笑,若捧着琉璃盏,饮下了香茗,畅意开怀,“不过,有两句古话说得好,来都来了,都不容易……” 妖圣深挖血脉神通,战体坚刚,斗法之中便是受伤,往往却是更加凶狠。 务必告诉各大妖廷,刑天之主已和人皇气运勾连,必须联合天魔夹击人族。”妖师的声音沉沉传来,没有丝毫犹豫。 八位妖圣就比较惨了,本身并不是妖廷里最强悍的妖圣,对上的又是人皇自无尽春秋岁月中召请的人族英杰,再被四位神魔之主全力爆发秘传神通针对,好几个妖圣已是重伤在身。 现在最关键的,是首先决出胜负的一对,若是妖圣取得胜利,后面再以二打一,以三打一,胜负之势就基本奠定了,这里也是一分胜机。 各位妖圣的身形逐渐消失在虚空中。 姜默舒将手中骨刀在身前一划,笑着开口,目送元辰白骨之主潇洒离去。 道道神通光华宛若流星纷坠,长虹泻地,不停从妖师和人皇身侧呼啸而过,仿佛龙蛇蜿蜒,昂扬飞跃,将虚空都震起道道涟漪。 唯一的猫尾瞬间从妖躯上脱落,在幽冥中不住摆动,好似在轻轻挥手。 啃食之声宛如焦雷密密炸裂,不停从浊水中传出。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如日月煌煌。 “云真,化鸿,能留下二位,我已是喜出望外,至于其它妖圣,真的不打紧……” 数种血脉神通落在白骨上,尽数滑开,不能沾染分毫。 四道后天神魔的大神通横扫幽冥,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宛若汹涌的波涛,瞬间化为了倾天的海啸,席卷过大地上的一切。 哪怕代价是自己的陨落,不过眼下都是人皇召请出的人道虚影,陨落也不是什么大事。 幻真`相织犹如泡影梦幻,韶光破乱扯断几许羁绊,生死浮云如雾亦如电,此去沧海与远山,护你平安。 沉默了几息,远远地,又有一个声音传来,“白骨牢。” 而妖圣的神通多来自妖体和血脉,倒是削弱不多,这又多出一点胜机。 倏忽间宛若天星落砸,将黄泉砸出好大的凹陷,无数饿鬼猛然睁开双眼,亮起猩猩红光,挺着鼓`胀的腹部,颤颤巍巍伸出枯枝一般的手臂,向妖气不停撕扯,又迅速往口中塞去。 唯有一个,却是向着迦云真和翼化鸿冲了过去。 正在俯冲的妖圣霎时间提高了警惕,不过依旧凶戾地继续冲击而来,冲天撼地的气势煞是震撼。 “广寒闻名天下,可惜之前我成道之时,冷魄真人已逝,不想今日却有缘一见……” “我当上白骨峰峰主,本是计划之中,奈何后来炼成一尊神魔才给错开了,峰主放心,白骨峰吃不了亏。” 便是以妖圣战躯的强悍,被神魔道韵纠缠在伤口处,依然难以当场恢复。 初代白骨峰之主哈哈一笑,冲姜默舒喊了一句。 姜默舒苦笑一声,骨刀倏地停在翼化鸿王符之前,而对面的利爪也是停在道子心口外。 迦云真没有理会姜默舒这边,自顾自地安排着,“化鸿,不好意思,你我兄弟当真要同生共死了。” 好在此时幽冥中的死寂之性已然被搅动,被阎罗之性勾招,顿时显化出一座宫室,森森鬼气道韵凭空凝聚,将这方小天地牢牢护住。 “小子,下次见你,希望伱把后天神魔一道的路走通了。”冷魄真人侧过头笑笑,旋即化为光点消散在虚空中。 他身下的元辰白骨神魔已是生出三头六臂,骨节震动咔嚓作响,正和啸铁妖圣悍然对攻,白骨剑,白骨枪,白骨锤……诸般骨兵如同瓢泼大雨一般,与巨大的猫爪撞在一处,爆发出漫天巨响。 浊染神通则是让啸铁妖圣浑身发毛,整个幽冥就如尽数化为黄泉水域,丝丝缕缕往妖躯战体中沁入,金瓯固不得,雄关守不住,浩瀚无匹的妖气似被污染了一般,逐渐融入到浊浊黄泉中,化了头头饿鬼。 “唉,比不得,比不得,后辈弟子如此争气,我要是白骨峰之主,怕是笑得比他还夸张……” “啊!”有妖圣已是奋力挣扎起来,无形锋利的牙齿,似有无穷无尽,绕开了妖气屏障,正在直接撕咬妖圣的战躯,密如冰雹。 宛若山岳一般的妖圣战体撞来,蚀雾或抽或缠,或绕或裹,更是将落冥妖圣厚实的岩甲腐蚀得滋滋作响。 “轰隆隆! “化鸿!”啸铁妖圣沉沉出声。 迦云真点点头,与妖圣不同,人族元神很多神通都要借助天地之力,幽冥中至少借不得日月星三光,阴阳五行中除开阴性,其它都要削弱不少。 四位人族先贤哈哈一笑,“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强悍的妖躯就是他最大的依仗,可以不顾一切的肆意冲杀。 而且,迦云真默默看着另一边的人皇,却见她面色煞白,身躯也在微微颤抖着。以妖师的判断,这尚春如是秘密即位,未得人族各域天宗的气运加持,加之刚获人皇之位,能支撑多久还说不准。 剩下四位召请的人族英杰果然不凡,虽然没有被神通针对,不过也相当于硬接了四计神魔秘传神通,眼下还能保持战力,当真是让姜默舒刮目相看。 危险的灵机同时出现在所有人心头,只觉沉沉如山,压抑无比,甚至就连阎罗天子和两小只也不例外。 八位妖圣也发现了不对,攻势愈发凌厉和急躁,妖气爆发,惊天动地。 “我之前也只见过一位……”儒雅道子将手一摊,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无奈。 过了几息,儒雅道子转过身来,依旧是笑着开口,不过眸子中的森然冷意却是如皑皑冰川, “各位妖圣是自己体面,还是由我人族先贤出手。” 各位妖圣对视一眼,已是明白了各自的心意,五位妖圣冲向了人道先贤,两位却是毫不畏惧地向着刑天之主扑了过来。 妖皇没有任何动作。 元辰白骨神魔之主,白骨峰首位峰主慨然出声,他看着手持骨刀的儒雅道子,忽然哈哈一笑,笑得腰都弯了,笑得在大`腿处猛拍。 “厉害!”姜默舒不由得点点头,不愧是和妖魔二族对阵过的神魔之主,一眼就看出胜机所在,并且毫不顾忌地发动了神通。 身映天地,踏空无痕,路遥归梦却成,更行更远还生。 姜默舒肃容而立,对着四位神魔之主拱手一礼。 不过此时,其它四位人族先贤都是无奈地对视一眼,猛然刷起护体神通,甚至连妖圣的扑击都只是草草应付,堪堪挡下就可。 “浊染。”黄泉沉浊神魔之主在不远处回应了一句,语气中无风无波。 话音刚落,已是被对阵妖圣扑到近处,血脉神通发动,妖气宛若攻山重锤,猛地砸在黄泉浊水之中。 下一个瞬间,四道令人心神悸动的道韵猛然在天地中扩散开来,宛若修罗目放红莲,好似天人语生幻梦,不似人间景象。 …… 黄泉和秘魔之主没有多话,只是淡淡地点点头,便消逝一空。 “妖师,你和化真妖皇没有护命神通,怎么办?”有妖圣撑着重伤之躯挡在了迦云真身前。 …… “别管我们,我计划有误,自该在刑天之主手中应劫,脱出去的各位,一定把话带给各大妖廷,眼下局面和 “人皇怎么是命昙宗弟子,怪不得那人脾气怪成那样,都会接受召请,太护犊子了。” 吼! 妖皇额间王符骤闪,万千风丝应`召而至,化为巨茧将迦云真遮裹得风雨不透。 “默舒,你命昙宗各位祖师,脾气都不太好啊。”翼化鸿叹了口气,昂首看着其它的斗法之地。 新晋人皇没这个实力,哪怕人皇实力稳固后,轻易也不敢动用,若是人道英杰拒绝接旨,人皇便永远失去召请这位英杰的可能了。 风丝散开,迦云真的嘴角噙着一丝血迹。 迦云真丝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眼角已然睁到最大,不住颤抖着,似是爆裂开来,盈盈血色沸腾其中。 消失的瞬间,他只看到烈烈风虎和无尾小猫同时对着他挥了挥爪子,旋即眼前一黑。 妖师只记得妖皇最后无声的口型, 我信你! 第483章 难解婆娑 凶戾的杀伐终是逐渐烟消云散,幽冥中再度变得死寂沉沉。 尚春如已然累得晕倒,毕竟未竟全功,四位人道先贤不禁有些遗憾,不过还是向着姜默舒点点头,化为光点消散在幽冥中。 “化鸿稍等片刻,我将她送到阎罗天子那里。” 姜默舒随口说了一句,扭头便抱起尚春如向冥土中坠去,浑然没有半点在意。 风虎喘着粗气,冲着道子的背影挥了挥虎爪,看着沉沉的幽冥鬼雾,淡然笑笑,静静调息着妖躯,却没有其它动作。 阎罗天子挣扎着站起身,目光有些诧异,“你不怕他跑了?” “他若是会跑,就不是翼化鸿了,八位妖圣陨落于此,他身为化真妖皇,自然会负起责任。” 姜默舒顿了一下,幽幽地继续说道,“也许,我就这么下来,心里未尝不是想让他走,没留下迦云真,一个风虎无关紧要。” 刑天之主自嘲地笑了笑,不想自己居然也有不愿面对因果的时候。 与故人厮杀相向,就如春风邀明月做过一场,好似虚妄风光惹寥寥惆怅,恍惚间,好似心上有霜,心上唱殇。 不怕,不悔。 与刚刚相同的,人依然踏在神魔肩头,玉白骨刀依然在手。 “果然,默剑是你,玉诡也是你,双英一命,双英共性,我输得不冤枉,只盼有一日,云真能看出真`相。”风虎哈哈大笑,额间的王符骤然发亮,一团白光倏地出现在“王”字之上,烈烈风丝化为了席卷幽冥的风暴,其中有着他的坚持,他的斗心,他的誓言。 刚刚险些也是一念之差,好在终是觉得没脸,倒是可惜了默舒的一番好意。” 在四百丈的风虎对面,儒雅道子已是消失不见,唯有一个俊俏的少年道人骨玉悬额,唇红齿白。 “玉诡姬催玉?” “默舒,你愿意给我个体面,愿意让我死个明白,谢谢! “就怕你等下舍不得和我拼个同归于尽……”儒雅道子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我必须要全力以赴了,留你在世,对妖族,对云真,实在太过危险。” 因果怎么了结,还是看自家弟子的抉择吧,旁人实在不便多言。 那么多的坚持,那么多的猜测,就如同一场可笑至极的笑话,笑自己,笑云真,笑各大妖廷,竟然被对面玩弄于股掌。 命昙三界中洒出淡淡星光,汇入到波涛之中,载浮载沉,化为绝美幻丽的一景。 伴着沉沉的叹息,阎罗天子勉强驾起魂潮,拉起人皇和两小只消失在茫茫的冥雾中。 翼化鸿摆了摆爪子,偌大的虎首上露出歉意的表情,风虎原本九十来丈的妖躯已然暴涨至四百来丈。 自是英雄惜英雄,自是英雄杀英雄。 风虎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虽然知道了真`相,却仿佛是在自取其辱。 “化鸿,你我相交一场,我给你一个体面。” “放虎归山可是……算了,你自己拿主意吧。”阎罗天子喟然一叹,作为极少数知情的人,他自是明白风虎和自家弟子的甚深因果。 看来自己还算不得明王之才啊…… 翼化鸿哈哈大笑,然而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沉默。 “如此也好,伱我于此了结因果,也不算我以大欺小,不讲武德。” 姜默舒笑了笑,轻轻打了个弹指,浩瀚的真水浪潮顿时再度出现在幽冥中,遮天蔽地,将此方幽冥挡了个严严实实。 姜默舒沉默着,猛然间,似是感应到什么,儒雅道子的嘴里不由得有些发涩。 “若我刚才逃了,怕是这辈子都无法突破妖圣, 想了想,姜默舒对阎罗天子开口道,“师尊,要不你先带他们往幽魂河去,宗里神魔的支援应该快到了。” 少年道人轻轻摇头,“我当日在彻雷妖廷便说过,化鸿,你要万事谨慎,不要露出破绽给我,既然落陷到这幽冥中,既然你不愿放弃斗心逃走,那你我便将万妖从林的因果了结吧。” 风虎只觉得口中苦得难以忍受,涩得舌根发紧,良久之后,喟然叹息,“默舒,刚刚我是真没了搏命的心思,只想着要用尽一切方法逃走,去告诉云真眼下看到的一切。” 仰天一笑无拘碍,执刀在手命悬天。 而我晋升妖圣,获得的血脉神通你却是一无所知,若我侥幸和你拼个同归于尽,也算幸事。” 既然对面斗心突破,破妄念凝真性,勾动血脉晋升为妖圣,便不适合作为妖师的枷锁了,将其灭杀在幽冥中势在必行。 少年道人将手中骨刀轻轻一弹,无头刑天已是瞬间出现在他的身后,烈烈斧盾猛地一撞, “那化鸿小心点,云真并没有猜错,刑天一直都在,既然是要送化鸿一程,我必须全力以赴。” 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欣喜,看到了遗憾,也看到了凛凛杀意。 “假的,一直是我假扮的。” “默舒,既然知道我不会逃走,必然要与你在此处分个生死,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化真妖皇不禁有些奇怪,也没有藏着掖着,直接便开口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年一醉,因果缘化竟至牵连天地众生,甚至万鬼峰能收刑天之主为弟子,都是因此而起,这才成就了天地中双英的赫赫威名。 “倒是要恭喜化鸿,证得了妖圣之尊。”姜默舒微笑着拱了拱手。 姜默舒冲破冥雾,正好和风虎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鬼母沈采颜?” 儒雅道子踏在赤发神魔的肩头,冲向沉沉冥雾。 姜默舒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骨刀,好似在将心中的那团火注入了刀身,骨刀轻轻地颤抖着,似是感受到刀主心中的决绝。 “她是万鬼旌旗的主魂,也是我的幽魂侍女。” 剪不断,理还乱,自嘲此身还体面,是眸中怨,是心中忧,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左手拿出一件物事,瞄了描,眼睛微微眯起,身姿却是越发端正,就如要去做一件未曾完结的事,去赴一场晚了些春秋年岁的约会。 也许此前一刻,风虎还有一丝的可能会独自离开,如今…… 一抹了然的神色骤然出现在风虎的脸上,王符微微闪动,沉沉的声音从獠牙巨口中发出,“默舒,你倒是一直没变,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胜机,你的诸般神通手段,我都已知悉。 “化鸿一路走好,待我洗净这天地,我再去祭拜你和云楼。”姜默舒眸子中无风无波,无悲无喜,决然如冰雪。 神魔扑上,如明月临身照得我,如刹那绽放红莲朵,如困囿幻梦难解婆娑,如昙一瞬难明不惑。 这一章写得我心情沉重,缓一缓,差的2000字,明天补上。 第484章 妖师求援 青冥之上,血海如潮。 神通光华灼灼乱闪,七星阵宛若一颗颗晶莹的宝石,夹杂在翻涌的血色波涛之间,猛烈拍击在云界之上,刹那间便是溅珠碎玉,幻美无俦。 血染云层,归途无痕,铮铮赴此,不记仇恩。 漫空尽是风雷搅动,戾煞妖气如同一座黑沉沉的大坝,将汹涌的血潮挡下,将赴死的日月星三军挡下。 三位元神沉默无语,已经很久了。 哪怕在天地中长生久视,如此惨烈的人妖对阵,三位仙尊也是从未见过,双方已是竭尽了全力,以生死为笔,书写了一段风云凶狂。 纵使知道煞军凶悍顽强,三位元神也绝没想到会如此离谱,何况妖云好似加入了生力军,甚至开始倒卷虚天要塞。 不得已,部分金丹纷纷顶了上去,替下了已然精疲力竭的七星阵,好些凝真修士强撑着落到虚天要塞,心神稍一放松,要不昏迷在地,又或是道体被煞气沾染,欲裂欲焚。 不断有金丹扑过去,摄出被煞气污染得最重的凝真,以丹气驱逐妖军煞气。 “求求你,务必救下我们阵主……”一位化龙海府的女修急得直掉眼泪。 “默舒……”郑家二女和罗织同时开口,神情中满是关切之情。 “向流明妖廷撤过去,向各大妖廷发出求援,只说四个字,唇亡齿寒!” “那就拜托缺冽了,但愿你这压箱底的手段能迫开妖云。”劫宗元神闭上了眼,默默调息着道体中的神通。 眼前的五位妖圣,熟悉的面容只有琨蛟和焚南两位,剩下三位,溯雪、阳图、凤廷各一位。 劫宗元神猛地一狠心,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打破天地阻隔,白玉京纵然有六阶仙藤,有碧光灵阵,不过眼下偏偏只有刑天之主一人在那里,被数位妖圣围攻已是意料之中。 彭然和罗云去整顿幽冥通道去了,一个要布设鬼阵,一个要勾连阳世的金曦神魔,已然竭尽了全部心神。 最关键的是,化鸿…… 长空生白练,好似连云战堡化出偌大的羽翼,驾风,腾云,叱咤天地。 我妖族既然势众,便以荒凉之地包围繁华所在,日削月割,持之以恒,总能统御这方天地众生。” 妖师淡淡笑了笑,平和地说出了后面的计划,旋即叹了口气,“三位说话要显得公允些,也请向各家妖廷直言此处的情况。” “要不,还是我来冲击妖云吧,我答应过刑天之主,若来西极有身死道消的危局,就当人皇三宗还他因果。” 灵浮盈的血海缓缓压向妖云,对面似是感应到这记神通的可怖之处,竟然主动向后凹陷,甚至开始收缩。 妖师淡定地点点头,旋即转向其它三廷的妖圣,“这次的计划是我谋划不周,被刑天之主反过来算计了。 血海元神仅剩的头颅,须发皆赤,冷冷喝了一声。 “默舒在无忧鬼界那里,正在与化真妖廷的风虎妖皇,捉对厮杀。”阎罗天子有气无力地回答着,“必然能赢,不用太过担心。” 然而几息之后,劫宗元神和锁龙和尚同时眉头一皱,这血海孽这么猛? 白玉京为暗皇所在,有人皇秘境镇在那里,我等不攻就是。 “默舒大概是在愁宗里哪里还有地方,能放置下这些大家伙……”罗织已是反应过来,掩着檀口轻笑着,替姜默舒说了出来。 “打出去?打入化真妖廷?”几位神魔之主不由得一惊。 当然更没有刑天之主的气息。 劫宗元神脸色铁青地看着下方澎湃的妖云,情况已是越来越糟,下方的连云战堡必然是得到了强力支援,不然反扑的力道不会如此骇人。 阎罗天子转过魂潮,领着各位神魔之主,向着无忧鬼宫方向折返回去。 仙尊喟然一叹,云界之下的战斗必然更加惨烈。 “老子既然管这虚天要塞,破不开连云战堡就是我缺冽无能! 血海漫过天地炎凉,漫过春秋茫茫,还没让人看不起过! 你们两个看好了,若是救回了刑天之主,记得提醒他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刑天之主是我妖族大敌,不知云真后面有什么安排,当然,若是事关谋划,不说也无妨。 斗心风骨若有神,烈烈风虎不言败。 “默舒,可是担心冲出幽冥后,找不到迦云真?”两个郑冰尘同时开口。 还没到近前,各位神魔之主目光流转,已是被冥土中宛若山岳的妖圣尸身惊呆了。 仙藤元神看着已成废墟的所在,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又白干了。 “只有我了。”修士语气平静,只是眉眼中有着浅浅的哀伤。 “我没事,只是与风虎了结因果,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儒雅道子微微叹息着,眸子中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打开通向白玉京的通道吧,别让仙尊都等急了……” 血色潮继续向连云战堡罩去。 往日欣赏那人烈烈杀伐,如今妖气漫天,渡弥只盼着姜默舒要记得留有用之身,不争一时之气。 两个郑冰尘却是互视一眼,乖巧地立在一边,没有说话。 三位若是不愿在化真妖廷继续对阵刑天之主,大可离去,我不能担保后面会不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姜默舒摇了摇头,凝神静气地说道,“先去白玉京,那句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都不容易…… 幻美至极的场景中,隐藏着血海至深的凶险。 沉沉的冥雾倏地分开,宛若拉开了一道帷幕,儒雅道人的眉眼中丝毫没有斗法争胜的喜悦,脸上反而有着淡淡的失意。 其它几人倒是没什么事,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轰! 血海元神脖颈以下已是爆散开来,尽数化为了丝丝缕缕的血光,旋即消散在虚空中。 “溅血且作无情,娇色自当天地赏,就让下面几个混账见识见识我血海的神威。” 听他这么一说,几位神魔之主都是不由得放下了心头的千钧巨石,只要人没事就好。 至于白玉京在幽冥中的退路,妖师迦云真既然敢悍然发动攻势,必然是找到了克制的办法,眼下幽冥通道怕是已然被封住,甚至毁掉了。 彭然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这……这是默舒做的?” “那等她醒来,你告诉她原委。” 阎罗天子哈哈一笑,本以为是必死的局面,没想到却是被自家弟子将计就计,陷杀了对面一众妖圣,实在是让人心怀大畅。 “默舒引了迦云真下来,是尚春如发动了两件人皇至宝,将八位妖圣和化真妖皇尽数留在了此处, 缺冽仙尊对其他两位元神的话好似充耳不闻,只是眼中的狠厉之色愈发澎湃。 儒雅道子缓缓摇头,眉眼中的愁意竟似化解不开,“这里除开化真妖皇,还有八具妖圣尸身……” 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 命昙宗的后天神魔之主,总算是在幽魂河畔逮到了看似悠哉游哉的阎罗天子。 自家和白玉京当真是命格不合,上次是被陷,这次却是要拼死…… 迦云真看着五位妖圣,语气没有一丝波动,“请各大妖廷至少有一位妖圣到此支援,直到防线巩固下来。” 八位妖圣却是折损在了幽冥中。 金丹冲女修点点头,马上又摄住另一个凝真,“同阵的人可在?这人丹田已被煞气污染,眼下只能保住性命,凝真修为算是废了,可转修神魔之道,从头来过。” 血光一闪,昏迷修士的左脚已是齐膝而断,其中的煞气猛然一激,脱体的左脚已是化为了飞灰。 不过是几个妖圣,不过是万千煞军,不过是举世闻名的连云战堡,难道就能让血海一脉束手无策? 缺冽错了错牙齿,瞥了瞥两位仙尊,若论气性,血海也不弱于任何人。 我等既然应下差遣,便没有再将生死放在心上,没有谁会怪你!” 这样的场景在虚天要塞中比比皆是。 没有金丹天人,没有凝真修士,没有蕴气甚至没有凡人。 姜默舒轻轻点头,来而不往非礼也,自然要体面些才好。 不过眼下这片废墟,透露出无比的诡异,没有任何人的气息。 “妖云退了!”欣喜的声音猛然从修宜和尚口中传出。 就麻烦彭师兄打开通向白玉京的幽冥通道,早点上去报个平安,免得虚天要塞的几位仙尊产生误判。” …… 可惜,那妖师迦云真却是被妖圣以幻虚化真的血脉神通送了出去。” 轰! 响彻天地的巨响轰然爆发开来,好似彗炬经天,连云战堡已是狭裹着煞军,撞出了一个虚天裂缝,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迦云真平和地坐在原地,良久,眉眼中不知不觉已是落下泪来,手中的玉杯顿时捏得粉碎。 而妖军怎么可能忽然得到大批煞军的支援呢,大约只有一种可能,白玉京也许已经陷落了,才能抽得出妖军来拖住虚天要塞。 不过,仙尊也知道太难了,那儒雅道子怕是死也不肯退的,因为他是刑天之主,是明王之才,不惜一命也要撞破天地,飒飒掀场杀伐欢喜。 血色浇这天地愁,诸多英杰道子饮了豪气入喉,少了蹉跎登明楼,万千杀伐梦风流,不羡白头。 “不能等了,妖云破不开便破不开,我来冲阵,且看看那几头披毛戴角,湿生卵化的畜生,能不能杀了我,你们两个抓`住机会冲下云界,去支援默舒。” “死不了,不过道体要想完全修复,要以后慢慢来了。”血海的金丹十指弹出`血线,勾连牵引,吞咬驱赶,不断将煞气向修士的左脚逼去。 “不想这几个妖圣的眼光倒是不错,多少算是有些识货。”血海元神傲然昂首,桀桀一笑。 琨蛟妖圣看着神色平静的迦云真,不由得有些担心,“云真,没有谁知道那尚春如是暗皇,更没想到她一位新晋的人皇,居然可以发动两件人道至宝。 无论如何,现在看来,云真你眼光实在长远,若是我等早些察觉刑天之主的威胁就好了。” “阎罗天子,默舒人呢?”罗织和郑予晴同时开口,就如精心排练过一般。 道子将手一摊,无奈地说道,“当宗主太麻烦了,要不我还是不接宗主之位吧。” “先等各家妖廷支援过来,别让西极人族趁胜追击,后面就是联合天魔,两面夹击人族,令其顾此失彼。 他看得出来,血海是八阶灵宝,已然没有半分保留,尽数激发起来,不过还是被几位妖圣联手击退。妖圣潜藏在妖云中,来去从容,攻防自如。 凝真死了,金丹陨了,元神若是还站在干岸上,与那宵小何异,甚至还比不得妖云里那几头畜生。 “当心他们蓄力反击,破开口子即可,我和修宜落下去。”劫宗元神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不过,你这神通当真厉害啊。” 下个瞬间,青冥中的血海剧烈震动起来,“轰隆隆”之声响彻青冥与云界之间,浩浩荡荡,震彻天地乾坤。 “只有你了嘛?” …… “琨蛟说得对,我们也不是瞎子,这次错不在你,或者说,我们都没有把握比你做得更好。 “嗯?然后呢?”郑予晴没有明白这妙人儿想说什么。 这一幕落到郑予晴眼中,直恨得银牙发`痒。 妖云已是不再封锁天地,不过凝聚到了极致,就像要全力以赴,和血海神通做过一场,分出高下。 若这式血海神通仍是破不开妖云封锁,还是自家拿命来搏吧,默舒面对妖圣的围攻,久守必失。 五位妖圣点点头,转身而去,根据妖师的安排各自行`事。 凤廷的妖圣温和地笑了笑。 “你们来了就好,我除了杀伐神通,还会两手画符,其它就一窍不通了。 “要不默舒先回宗里养伤,白玉京那处自有我们配和着仙尊处理。”罗织轻轻`握住了姜默舒的一只手,从容不迫,大大方方。 漫天血潮中忽然腾起朵朵韵,如有馨香,似春草碧生,似落梅雪乱,触目使人柔肠断,心与血分两半,有蝶入得乱红盈满,翩翩为之婉转。 郑家二女加上罗织立在姜默舒身后,听着他不住长吁短叹,不由得有些心疼。 迦云真这次抢了个先手,我也不能便宜了他,难得后天神魔齐至,还有各宗的元神在,正要趁他病,要他命!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空妄狂。” 这连云战堡,貌似跑了?三位元神不由得同时一怔,顾不得其它,赶紧向白玉京落了下去。 “我是她同阵之人。”一个修士蓦然开口。 虽然没有凤凰血脉,但他也是禽属妖圣中的佼佼者,神通丝毫不输琨蛟,眼光也不错,否则也不会毅然决然来这化真妖廷。 锁龙寺的觉僧看着已然有些混乱的阵势,眼中无风无波,只有淡淡的慈悲。 “不行!”郑家二女加上罗织齐齐出声反对,就如精心排练过一般。 渡弥仙尊和修宜和尚轻轻叹了口气,同时颔首。 昔年与君,交臂相得,一言一笑,有始无终,连璧难双,未老归泉,千哀万恨,难言一声。 化鸿,在世间独留我,难得快活,兀自疯魔。 世情催命似纸薄,不得解脱,便杀得天地人魔俱落魄,再来与你坟前细说。 化真妖廷当征服一切远阔,以显你斗心洒脱! 第485章 血海沾因 “多少?”仅剩头颅的血海元神眉眼欲裂,不能相信耳中听到的数字。 姜默舒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不过仍是正色向着三位元神开口道,“八个妖圣,加上化真妖皇,对了,翼化鸿最后临阵突破,也晋升妖圣了。” 一天之内,天地倒旋,修宜和尚只觉得自家的佛心禅定都要破功了,“都被你击杀在幽冥中了?” 锁龙寺是来西极还因果没错,不过来之前没说会这么刺激啊。 道子白衣染赤似梅戴雪,语气悠悠如青叶沉波,宛若踏在孤峰尽处看风雨,杀伐且放,又得浮生一日凉。 姜默舒摇摇头,肃然说道,“准确来说,只有翼化鸿是我出手,其它妖圣死于尚春如以纯明旨召请的人道先贤之手。” “但你以身作饵总没错吧,不然那迦云真和一众妖圣怎么会轻易踏入幽冥险地?!”劫宗元神慢悠悠地补充道。 他总归是知道得多些,努力之下,脸上的震惊之色已然稍作收敛,不过眸子中流露出的,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渡弥仙尊旋即以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瞥向锁龙和尚和血海元神。 这就是渊劫中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啊,渡弥仙尊眼中闪过一丝悲凉,慨然摆了摆手, 三位元神眼中一亮,愈发觉得姜默舒说得有理。 放到渊劫之前,若是有妖圣或是元神能化入血海,他必然是喜出望外,眼下却是要谨慎一些,万一沾了不该沾的因果,要拿命来还的。 “够了够了,一具就够了。”缺冽仙尊不由得暗自苦笑。 杀伐作笔,血色为墨,轻敛锋芒,缄默中恣意一狂,天地却有春来往。 姜默舒叹了口气,白玉京一战,最大的损失就是这十来位金丹天人,拿性命随了神魔一程,抛生死去了苍茫云海直面妖圣,回来的仅有三人。 “有劳三位仙尊主持虚天要塞,稳住了青冥上的局势。 不知以仙尊的口味,喜欢哪属妖圣,真龙?鹰妖?灵蛇?猿猴?狗妖……” 我还就不信了,给我些时间,我玄兵劫宗偏偏就要修个万古长留的玉京出来,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劫宗元神和锁龙觉僧不由同时一叹,慈不掌兵,妖师狡诈无比,又洞悉人心,若是没有相应的牺牲,若是没有刑天之主主动作饵,决计不会上当。 八位妖圣啊,不是八个妖王,算起来已是堪比一座妖廷的实力,眼下妖族算计失败,自然该西极天宗打出去了。 “我发动神通消耗有点大,妖圣尸身匀我一具如何……”血海元神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 没见识过吧,开了眼界了吧。 可是了半天,吭吭哧哧,缺冽仙尊终是没有开口,闷闷地闭了嘴,总不能说自家耗费几千年的底蕴发动血海孽,结果毛都没碰着,纯纯打了个寂寞。 即便不能像南域那边将龙宫覆灭,能取得对西极人族有利的局面也是不错。 “仙尊不要客气,血躯未复,实在有损仙尊体面。 能换得八位妖圣和一位妖皇的性命,总算是没有白白牺牲。 “可是,可是……”不需要以后,血海元神须发皆赤,眼下已是激动得难以克制。 天地之事,元神一言而决,当即决定让虚天要塞休整几日,待其它元神到了,再一并出击,以煌煌之势压过去。 姜默舒笑起来,眯起的眼神就如狡黠的小商贩,热心推销着手上积攒的针头线脑。 “劫宗这边请默舒一百个放心,决不会亏待其后代族人,至于你说的因果就不必了,你命昙宗是西极天宗,难道我玄兵劫宗就不是了? 这白玉京是他们这些金丹主持修起来的,如今却再次毁于妖军。 “眼下,还有一件事,我宗神魔已至,还有西极数位元神想来也快到了。 我帮你算算,修复元神血躯少不得要一个妖圣,血海若是晋升,怕是少于三个妖圣意义不大,要不我们先化三具妖圣尸身试试手…… 而化真妖廷失陷了妖圣和妖皇,眼下正是最虚弱的时刻,我想追袭过去,若能一举将迦云真除掉当然是最好的。若是杀不了他,至少打出一片缓冲的地界,就如瀚海防线一般。” “默舒,打个商量如何?”血海元神欲言又止了半天,终是忍不住了。 修宜和尚双手合十,向天一拜,“我寺的金身来之前已是知道会有涅槃极乐,默舒不必放在心上……” 姜默舒点点头,没有再坚持,他让罗织去探寻十九位金丹的底细,以她思虑周详,做事细密,必然能查清各位金丹的因果,无论恩仇牵扯,又或是后辈族人的道途,自己一力担下就是。 就这要换刑天之主的人情,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啊。 “仙尊请说……”姜默舒点点头。 什么?!姜默舒顿时两眼放光,狡猾地笑了笑,“仙尊怎么如此客气,一具怎么够,再加三具,若是还不够,除开化真妖皇,八位妖圣的尸身尽数化入血海如何? 听说你那血海已是八阶灵宝的顶点,搞不好吞噬几具妖圣尸身,顺理成章就破入九阶了呢!” “可以,以前总是妖圣仗着人多来围攻我等,如今也让对面尝尝被人围攻的滋味。”渡弥仙尊哈哈一笑,眉眼中再次生出谐趣。 元神也是要面皮的,自家虽然主持了虚天要塞,但陷落妖圣委实没有出什么力。 为了取信迦云真,玄兵劫宗和锁龙寺有十多位金丹随我冲击妖军,慨然赴死,这因果我命昙宗承下了,还请两位仙尊成全。” 并肩向生而死,不问不知为何痴,熟稔得仿佛他年旧识,恍惚间玉京重见天日。 同样是长生久视,所见所闻区别大了去了,以后有得是让你二人跌破眼珠子的时候。 若不是底蕴被血海孽耗空,他宁愿守着虚天要塞慢慢感悟杀伐战韵中的血道真意。 忐忑不安中,血海元神稀里糊涂认下了四头妖圣的尸身。 拿什么付账?看仙尊说得,大家这么熟,先拿去用,不差钱! 姜默舒淡淡笑着,吞下了没有说出口的后面半句话,“能腾出些地方比什么都强!” 第486章 云灿风烈 漫天神通光华宛若天地间的浩瀚大潮,一波波向对面涌去,似永不停息。 轰轰隆隆! 凶戾的煞气夹杂在妖云中,化为了牢不可破的铁幕苍穹,将血海和其中的珠玉生生挡住。 妖廷就在身后,没有半分退路了。 姜默舒静静看着青冥中的攻防,就如看到东风夜放千树,似吹落,星如雨,玉壶光转,漫天鱼龙舞。 点点繁星,霞光乱映,于绝美光华阑珊处,杀伐无数。 在他身侧,共有七位元神,另有七位神魔之主立在道子身后,除开阎罗天子回万鬼峰养伤,姜默舒将所有后天神魔都带来了。 傀影、尸佛,金曦,有神魔天命之主御使,已然显出了神魔最强的姿态。 黄泉、太阴、白骨、秘魔,爆发之时也有元神战力,不过不能久战,只能用在关键之时。 “默舒,这迦云真实在是能屈能伸啊,直接退到流明妖廷了……” 眼下虚天要塞日月星三军却是稍占上风。 若是能毕其功于一役,我倒是不怕硬拼一次,只可惜,眼下除了妖军,西极面向中原那边还有天魔蠢`蠢`欲`动。 化龙海府的元神不禁有些诧异,以这明王杀才的性子,只要有一分胜机,怕是都敢悍然出手,如今胜算较大,反而要求一个稳妥? “没想到,这迦云真居然硬生生以纵横之道把各大妖廷凝成一体了,即便是粗略的攻守互助,也着实让妖廷多出不少额外的实力。 “那为何妖师,不尽起妖圣将我等拖住,方便那天魔行`事?”修宜和尚有些不解,既奇怪姜默舒的淡定,又疑惑妖师欲战不战的反应。 儒雅道子轻轻叹了口气,随口解释道,“他在等我去作交换。” 儒雅道子踏着赤发蛇身的神魔,不见半点波澜,缓缓飞来,而在他身后,元神和后天神魔立在虚天要塞边上,正冷眼看向各位妖圣。 “没想到,迦云真的面子不小啊……”姜默舒微微颔首,神色中有些不甘心。 又是一道浩大的妖气光华在煞军之后亮起,两天之内,已是 若论胜机,我们这边却是多些。” 就那一条尾巴,你自己为何不走?为何不想想落落?不想想紫苏? 妖师颤微微地伸出手想触碰一下,又仿佛被什么无形屏障隔在了两端,无论怎么用力,那手始终放不上去。 妖师的表情平静得如同古井之水,不见半点涟漪,甚至带着一丝麻木。 两军阵前,妖师默然而立,脚下踏着一只焚蛇,正是焚南妖圣所化。 这两日`他想邀战,被几位元神好说歹说劝了下来,倒是修宜和尚和金曦神魔分别出手试探,和对方作过了一场。 “看来捞不到便宜,该撤了。”刑天之主语气轻松地说道,对于征战无果似乎没有半分放在心上。 对面妖军派出了琨蛟妖圣与另一位禽属妖圣,与元神和神魔打得天地变色,终还是得了个平手。 隔着不远的距离,一人一妖同时默然无言。 他年纨绔赴宴,万妖醉饮流年,指广阔天地言慕羡,笑说春色浅。 “我大概猜到了,不然你可能还会留他一命。”迦云真喃喃说着话,原本能窥破人心的双眼此时却有些无神。 “对面加上来援的妖圣,也不过与元神和神魔数量大致相当,而且对面匆忙而来,配合当是及不上我等。 “谢过默舒,不过化鸿的仇我还是会找你,不要让我发现你的破绽, 当然,若伱能杀我,我会感激你。”妖师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眼角的泪水已是滚滚而下。 仙藤元神叹了口气,万万没想到,对面妖师直接放弃了化真妖廷所有地盘,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撤退到了流明妖廷,丝毫不在意自家就是流明妖廷裂土而出。 不过,以后没有了风虎的羁绊,这迦云真的行`事与思虑,怕是会更加危险和疯魔。 命昙三界散发出莹莹毫光,挥洒出灼灼明晃的星点,风虎偌大的尸身顿时出现在天地间,悍然而立,死而不倒。 眼下的局面,麻烦就麻烦在这里,我西极两线作战,不能轻易折损实力。” 似想用事实告诉西极各家天宗,化真妖廷虽然是前面输了一阵,折了妖皇和妖圣,但并不是一败涂地。 “他,最后证了妖圣。”姜默舒语气沉沉,似是在自言自语。 甚至让流明妖廷放弃了前嫌,协力抗住了西极人族这边的 姜默舒将手一摊,虽然口中说出的局势困难无比,不过语气依然淡定平稳,好似天塌不惊。 姜默舒无奈地笑了笑,对面撤退得太过果决,地盘丟得干干净净,却是把煞军的有生力量保留下来了。 在他身后的妖云中,显露出各廷妖圣的身影,有化真琨蛟,有彻雷蓝菩……甚至 这正是姜默舒所担心的,被一个疯子盯上了,还是一个很聪明的疯子,这种感觉简直是如芒在背。 既然如此,化真妖廷的地盘,我西极就收下了,几位元神看一看,将何处化为 一世妖,两兄弟,那人立在身后,便是有风雨也安如山,可惜那人已是不在了,此后话与谁说?酒与谁饮?天地与谁共看共伐? “他知道我定然会去,我也确实想去……”姜默舒昂首看着妖军所在,眸子中露出一抹萧瑟,“不过他也知道,若是手中的筹码不够,镇不住我,我更乐意于战阵上杀他。” 一众元神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杀伐之性最烈的刑天之主会首先开口,提出撤军的提议。 挥别懵懂心念,破开妖躯旧颜,明烈烈斗心赴死关,且来战刑天。 以风虎的斗心,必然会全力以赴,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汇聚一处,迸发出生命中最浓烈的那抹色彩。 这次尽起西极元神战力来此,就是想趁对面恨意盈胸,激妖师做个了断,不想对方行`事的分寸居然丝毫不乱,倒是让姜默舒扑了个寂寞。 心思如渊广深,不仙不神算尽众生,窥人心明假知真,剖肺腑待一人诚。 而各家妖廷的支援不停从北面而来,有妖圣,也有妖军,似乎吸取了南域龙宫的教训,妖廷破灭的惨事绝不能再度发生。 刑天之主叹了一口气,沉沉出声。“身死道消,业亦消,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也愿意给他,我的心思他也看得一清二楚,所以这次杀不了迦云真。 姜默舒深深吸了口气,淡然开口,“此战就此暂休,待机会合适,再来战过。 云真,你也别被我发现了破绽,化鸿我都没有留手,对你更是不会有半分容情。” 儒雅道子转身而去,山海寄客,断鸿声里,落日云深, 独来独往杀天地,一行一步孤啸声, 执刃乾坤,谁伴杀生?有云灿灿,风烈烈,剑铮铮。 第487章 收拾神魔 夜幕终会消去,大日依旧升起,日与月就在春秋中彼此追逐,各与人间暂别。 将玉京重造和瀚海另设等诸般事情丢给各家元神,姜默舒借口不善规划营造,拍拍屁`股就回命昙宗了。 而让一众神魔之主担忧的是,刑天之主一回自家神魔峰,便闭了山门,谁都不见,如此已然一连数月之久。 无论是罗织还是人皇二女,又或是郑冰尘与郑予晴,都进不了刑天峰秘殿,更别说伏宇初和谢厉军了。 好在,发生在白玉京的 暗皇尚春如和刑天之主联手坑死了八个妖圣,加上一位妖皇的性命,化真妖廷被迫撤到流明妖廷。 占下的地域若加上万妖丛林,几乎和整个西极的面积差不多,相当于西极凭借一域之力,已然打下了 便是各大妖廷也坦言承认此次失败,甚至直言若非妖师应对得当,怕是会重演龙宫惨剧。 此败乃是非战之罪,各大妖廷若有擅议妖师者,无论尊卑,妖圣以下皆死罪。 东界各宗则出现了短暂的失语,这才想明白当初的因果,猜出了刑天之主坚决不交出神威印的原因,原来纯明旨当真也在命昙宗,由尚家最后一位王女继承了暗皇之位。 不多时,沁人心脾的茶香四下弥漫,浅浅盈盈淡淡,似那春廷落雪瓣瓣,如那望舒映水颤颤。 天地主角到底是哪族,姜默舒隐隐有着一种猜测,让他不寒而栗。 一个是人道正位慧勇绝,引霞坠露春化雪。 “有用么?我就是你,我骂的不就是你想骂的么,做人不诚实啊,默舒同学。”刑天腹部的狰狞巨口森然一笑,吐出了诛心之言,将本尊打得溃不成军。 不过这一切,都跟姜默舒无关,神魔之主眼下正全力找着不自在。 姜默舒之前以杀伐为饵,将之安抚下来,不过如今战事结束,眼瞅着刑天神魔就要变成威力绝伦的攻心神雷,实在是没办法,道子只能闭关。 虚幻天劫如约而至,似来破清扫浊,雷霆如海,澎湃不休,无数雷电龙蛇蜿蜒游走,探寻着每一寸虚空。 两杯茶同时摆到了道子身前。 “刑天,你去趟东界,还是装成灵慧自生的模样,在那边搅一搅风雨。”姜默舒眉眼一凝,正色向着神魔开口。 脸黑的人就是这么不自信! 虚幻的日月之下不见草木深深,也没有雨雪纷纷,只有虚幻人影独自见故人。 刑天哈哈大笑,大手在狰狞巨口边上挠了挠,“要我说,你直接尸解算了,反正我也是你一条命,你就是现在斩了自身,也算是货真价实得了神魔之躯。” 呀,他好狡猾,又被他混过去了。 “你再打,你打我就相当于自扇耳光。”无头刑天将手一摊,腹部的巨口露出无赖的笑容,“默舒同学,你是懂我的……”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说到这里,姜默舒不由得想起当初前往东界的不愉快经历,那边以天魔之性混淆人妖之别,多出了戮族一脉,给了他很不好的感觉。 “你要去比较先天神魔之道,还要去查查东界宗门和天魔的关系,还有戮族?” 姜默舒怔了一会,艰难地反抗着,“对对对,无人赏,自家拍掌,喝彻千山响。 “对,你是斩尸而出,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所以我也会以镇压你为借口,前往东界。 东界那边情况复杂,因果混淆,还是小心些好。” 当日在雍都大骂元神,一半是姜默舒授意神魔拖住时间,一半也是神魔口直心快,想骂就骂。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小人身后万千锋利的刀剑不断滴血,似是言说寂寞杀伐与君同,血红阵中透春风。 刑天神魔紧紧盯着姜默舒,胸口的凶睛很有灵性地翻着白眼,腹部巨口也撇了撇,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本次抽取奖励为:散檠,阿修罗神焰,乾坤针 …… 当日诸魔破天要挡,人皇秘境要救,事急从权,只能以斩尸法门印了心神。 好在刑天本就是他自己,根本不需要过多解释,姜默舒话一出口,神魔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不过,面对尚家暗皇陷死八位妖圣和一位妖皇的功绩,没有任何一家天宗敢提出异议。 “你以为和我大眼瞪小眼几个月就有用?你当是熬鹰呐?”无头刑天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 刑天和共工的身影依然清晰可见,同样一个持斧执盾,一个脚踏波涛,不过无头的刑天已是并肩立在小人身侧,而共工依然立在小人的身后。 “我呸!”姜默舒勃然大怒,猛地往神魔身上一踹。 姜默舒瞟了一眼,果然如自己所料。 “西极!出了西极我不管你,在西极熟人太多,好歹让我留分体面,我堂堂刑天之主没有面子,不就是你刑天神魔没有面子么。”姜默舒恶狠狠地说道。 咦?!对于自家妙人儿奇怪的要求,二女虽然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照办了,旋即,微微对上的视线中,若有若无的雷火气息缓缓蔓延开来。 一如既往,这天劫半程鲜活,半程却是消弭解脱,或是万般疑惑,又是难以发落,退去时略略有些落魄。 罗织和尚春如互看一眼,都是莫名噗哧笑出了声,这妙人儿有时会得不要太多,有时又无赖得很,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倒是骂了个痛快,我还做不做人了?” 姜默舒心头一跳,紧张地凝视着虚空中逐渐出现的提示,甚是期盼。 姜默舒叹了口气,郁闷地开口,“我也没有其它办法,谁让你是我斩尸而出的天魂呢,我也制不住你,又不想社死,只能用这种笨办法。” “你们都先别说话,我没事,只是有点渴,你们各自倒一杯茶来。” 【恐惧值加持:83%(所有妖圣对你的狠辣产生恐惧,所有妖廷对你的嗜杀产生恐惧,很多天子对你的凶戾产生恐惧,很多魔脉对你的无情产生恐惧,半数元神对你的诡谲产生恐惧,半数天宗对你的资质产生忌惮)】 姜默舒随手将茶水一口闷下,现在可不是喝茶的时候! 关键是茶么,不是,是握住手摇得那两下,什么刑天之主,什么默剑,都是虚的! 一个是织缚神魔云水阙,捞取碧盏一轮月, 不过他也没有在意,自家既然能反过来扭曲这虚影小人,自然有窥破至秘的一天。 罗织眸子中多出润泽水意,尚春如的脸颊上则是飞起了一抹红霞,两人均是灼灼看向自家妙人儿。 “师……默舒,春如擅自主张,让你操心了!”尚春如玉颜上流露出深深的悔意,不过莹莹美`目却是悄悄地瞟了一眼罗织。 刑天胸腹已然皱在了一起,努力做了个思索的表情。 难道天地也会妥协?道子不由得笑了笑,森寒发冷。 姜默舒以前倒不知道,自家还有如此惫懒的一面,今天算是开眼了。 “默舒同学,打个商量,我在命昙宗里给你面子,不骂人,出了宗门你就别管我了。 “好!一言为定!”无头神魔一口答应下来,回答之快甚至让姜默舒有种自己开价太低的错觉。 人嘛,骗骗别人就好,比如双英之争,可不能连自己也骗了。 他到底会先喝哪杯?! 儒雅道子没有看茶,反而是踏前一步,同时捏住了二女的手,上下摇了摇,“谢了,但愿有用……” 姜默舒哈哈一笑,果然双倍有双倍的快乐,不枉自家冒着奇险在修罗场中走了一趟。 随后就是一个转身,端起两杯茶就回到了静室中,阵法落下,顿时隔绝了内外。 加上玄兵劫宗故意散布雍都人皇秘境的内情,各域天宗都是一阵后怕,也庆幸尚春如当时正好在场。 既然结束闭关,命昙宗不养闲人,神魔同等待遇,身为命昙宗准宗主,身为刑天之主,让命昙宗的刑天办点事情,自然是理所当然。 这法门虽然经过反复推演,很是成熟,但奈何姜默舒身上秘密太多,很多更是半分都不能对人言,所以神魔生了与本体无二的灵慧,又没有任何禁忌,本身就是一种破绽。 “默舒,你出关了?!”罗织眸子中温柔顿时化为了盈盈水意。 当年修为太低,能接触到的天地秘闻少得可怜,如今身为刑天之主,不时向各位元神请教,天地间的诸多源头和缘化已是知道个七七八八,也让他对戮族有了深深的警惕。 天魂以神魔真言斩出,虽是尽映姜默舒心神,不过思虑行`事更加极端,又是神魔之体,完全是百无禁忌,恣意妄为。 你困住我算个啥儿事,自己不也被困住了么。” 天道酬勤,天道酬诚,修士的世界永远没有容易二字。 不过,又到了难以抉择的时候了,儒雅道子眸子放光,搓`着手好似一个斤斤计较的小老头。 洒家倒是想要全部宠幸,不过可惜牌子却只有一个,奈何啊。 第488章 谋划大典 三万六千无尘洁,极乐乾坤一声嗟,心蛊烟灭开又谢,天真诸念尽已跌。 姜默舒静静看了几息,好生艰难才将目光从上面挪开。 这方天地道韵相克,但总有些道韵和法宝强得不似人间之物,比如纯明旨配合人道秘境就可以打得天魔和妖圣没有脾气。 而这乾坤针也是如此,驻世金仙的趁手法宝,杀伐灵宝中的煌煌之器,尽得分化妙性,专克虫蛊之道。 若自家剑意为独孤、光、归真这三种,这乾坤针就是入道元神最好的参照,半点弯路都不会有。 即便是眼下,决定走神魔分魂斩尸的路子,这乾坤针分化一体的玄妙也极有参考的价值。 自家推演的斩尸法门只能斩得天地人三魂,七魄却是没有丝毫头绪,虽然三魂已然能破开元神之路,但更前方的风景谁又不想欣赏呢。 若是……嘿嘿。 姜默舒嘴角一咧,已然噙着有些古怪的笑容,若是选了这法宝,小金蝉怕是会乖顺得不行,绝对让东就向东爬,让西就向西滚。 当然现在也乖顺,一直在卖力地在北疆打工还债,试图还清刑天峰的房贷,反正从名义上来说,现在刑天峰的户主是姜陆蝉,刑天之主只是暂住在此,代为管理。 姜默舒的脚步渐渐变得轻快起来,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似在迫不及待地迈向新的天地。 东界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阳图居地上,阴洛居地下,合力对外,也让东界的天宗有些束手无策,哪怕明皇在东界也一样。 一切谋划,只在一个字,快! 面对十来家天宗,天魔貌似不敢轻举妄动,戮族势弱又夹在人族和妖族之间,更是两边都不得罪,也不敢挑起任何事端。 …… 要不要带领人族走上修罗道,姜默舒眉眼已然凝在了一处,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想`操办得大一些,这点人前显圣的心思还请宗主莫笑。”姜默舒眼中闪烁着淡淡的精光。 旋即自嘲似地说道,“可怜幽冥穷泉骨,欲鸣惊天动地声,深知鬼身难入眼,只叹命昙有剑铮。” 将这方天地映照得没有半点人间模样。 另外几位天子正和妖圣、觉僧缠斗,发觉情况不对,赶紧运使魔妙,以不小的代价脱出了战斗,这才保住了性命。 “以姜师弟的性子,怕是几大妖廷都会发请帖。 “值得么?”吟善天女静静立在佛母身边。 翼化鸿已经是异数,烈烈斗心千年难出,就这样还是在生死之间才突破了妖圣,姜默舒不信妖族还能再摸得出一个风虎。 “浊醐他们不是说西极那边的修士中有个刑天之主么,让诸脉天子小心,怎么感觉北疆这个更加凶戾呢。” 一方有诸天魔脉作后盾,一方不仅有亿万战妖,还有祥和佛修,更是有无尽的战鬼和一无所有的凡人。 只要自己杀得够快,等妖魔二族发现不对,也没有办法马上变得出妖圣和天子。 数千年的因果纠缠,自己可没有这个耐性。 吟善天女叹了口气,正色问道,“溯雪妖廷和六脉都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要去嘛?一切以你的意思为主。” “能胜么?”天女微微叹了口气。 自家既然踏上明王途,执了修罗刃,不悔悲喜从心,不惧祸福所倚,若能再明悟阿修罗的甚深之道,就如那蝉虫褪去羽衣,诸天玄秘尽落眼底。 世间聪明的人多得很,以前没暴露,不代表眼下没有人看破,刑天生出灵慧落在有心人眼中,至少可以推断出他在心神上可能已然生出了缺陷。 想到这里,伏宇初不由得神色一黯,脸上也显露出惴惴不安。 如今迦云真没有了翼化鸿的束缚,必然是百无禁忌,想来为了复仇,必然会勾结中原的天魔,两面夹击西极人族。 道子叹了口气,暂时斩消了一指头按下去的冲动,而是将目光移向了散檠三个字。 如此惊心动魄,骇人听闻的一幕,让一众天子看得是面面相觑。 “天魔降世,修士还有活命的价值,凡人尽为天魔容器,若是不想沦落到生不如死,便上去战斗吧,既以诚信我,以诚礼佛,当有鬼神护佑。” 这是事实,也是军法,有妖圣背书,有妖廷授权,有佛母掌令。 至于沈师姐,当然也要光明正大地邀请,不然,以她的性子,难道不邀请就不会自己来么?” “那一切就麻烦宗主了,各域天宗地宗,金丹以上世家,还请尽数邀请,来不来是一回事,信都要送到。”姜默舒神色微动,转过身来,正看到几位神魔之主惊喜的表情,旋即肯定地点点头。 姜默舒将目光移向了其它两件法宝,继续烦恼着。 南域没有了龙宫的后顾之忧,实力集中,倒也撑住了八脉天魔试探性的攻击。 所以,就让人族暂时按自己的意志来运转吧,等洗净天地,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而在天子对面,佛母玉颜抹樱,眸子中却是冰冷如雪,让一众妖圣和觉僧都不敢与之并肩,但却是心服口服。 佛母的玉颜上无风无浪,声音好似空灵天籁也如雷霆号角,“也许值得,也许不值得,不过好在公平。 当然日常事务是委托给罗织的,只有涉及刑天峰重大事务,才需要姜默舒代姜陆蝉作出决定。 “无论如何,有诸多后天神魔定命,天魔也好,妖族也好,且以血色来作此修罗道上的妆点……” 西极这边,化真妖廷被迫撤回了流明地界,还在舔`舐伤口恢复实力,不过姜默舒清楚地知道,那边正有一道目光,愈加阴毒怨恨,正死死盯着西极,等待着这边露出破绽。 沈采颜凤目微眯,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去吧,不过姜师弟才被妖圣伏击,妖圣和觉僧若是去了,总觉得有些危险, 让六脉派出金身和尚,溯雪出一个妖王共同前去,北疆人妖一体,不要分彼此。 战士残碑前痛歌饮下飒沓,侠士夜雨中提灯望断天涯, 自在当由刃来划,何须他人笑谈夸, 傲立世间自芳华,各为心中一瓣。 命昙宗的遗憾,佛母的不甘,却是北疆的幸运。 姜默舒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浅浅喜,静静思,深深行得,淡淡释怀,各脉佛修请记得,我佛慈悲!” 妖廷也请?!伏宇初和众多神魔之主都是一惊。 北疆与中原交界之处,魔气萦绕,鬼气森然,佛光弥漫,妖气纵横。 后退就会死,甚至比死还惨。 姜默舒说完,淡淡看向各位神魔之主。 阿修罗神焰,异世尸毗老人所炼魔焰,玄妙至绝,凶戾无比。作为那方天地中当世魔教 想来他也知道,无论他发不发,我都不会去。而我也知道,无论我去不去,他都会发。” 姜默舒不禁有点犹豫,这方天地中本就有血海道韵,若是自家再参悟出阿修罗道韵,两相一和,几乎可以预见,成就的血海阿修罗,绝不会比天魔的至妙魔脉差上半分,怕是不会输给妖族的龙凤二族。 这阿修罗神焰若能祭炼到极致,以虚影小人的神妙,或可推演出修罗法门,在这天地中再度破开一种绝强道途。 “佛说,割肉喂鹰,天魔降世,妖族都知道拼命,人妖一体,我北疆佛脉岂能贪生怕死,涅槃便是极乐,后退便是佛敌。 若说才出世那会,他只是天地中微不足道的一抹涟漪,甚至涟漪都算不上,如今的他已经算得上浩瀚的海潮,对天魔、妖族,还有人族的影响已然不容忽视。 其中一法,便是惑心神通,这也一直是姜默舒神通的短板。 散檠又名心灯,是佛门至宝,来历姜默舒已然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灯焰是佛家真火,威力极大,而且号称专打元神。 “所有天宗地宗,金丹世家,没问题……没问……默舒,这个,北疆……”伏宗主本来畅快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结巴。 北疆佛母的因果是命昙宗永远的痛,如今命昙宗宗主易位,还主动邀请,怕是容易生出事端。 毕竟愿意来此的凡人,感受到了此间天地最真实的样子,甚至愿意参与到其中,这些人不愿作血食或容器,我便给他们一个机会,这是我的慈悲。” “命昙宗宗主之位,我接了!”儒雅道子嘴角轻轻一咧,眸子中有着与乾坤较量的勇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伏宇初不由得叹了口气,只能点头应下,这因果注定是化解不开了。 万千凡人捏着地藏佛牌,以愿力召出战鬼,和天魔眷属缠斗在一处,本为虔诚佛信,自是不畏生死,加上战鬼悍勇无匹,人鬼相合,竟然不输对面分毫,甚至有隐隐倒卷反推之势。 原来如此,伏宇初哈哈一笑,“交给我就是,我这就安排人手,务必让我命昙宗的宗主大典风光大办。” 渊劫既是对天地的一次大考,也是对人族的一次生死试练。 所有心力,加上虚影小人的馈赠,尽数倾注到杀伐神通和后天神魔,就是要让天子和妖圣,晋升的数量跟不上陨落的速度。 佛母拈一笑,似林深天籁远,如风定水云闲,不敢上前的佛修尽数化为了尸佛京观,就立在她身前。 这儒雅道子一直吵着要将三界交回宗里,自己推了几次,甚至都要开始躲着他了,不想他居然自己想通了。 “万妖煞军做得到,虚天要塞做得到,你们若是做不到的话,可是觉得我太好说话了?” “只需再有一事了结,便去东界吧,那里实在有些不对。” 现在,天魔占据中原,人族各域虽然还谈不上四分五裂,但已然有了这方面的趋势。 如此一来,两边便都生出了无明忿心,惨烈的消耗战便开始了。 吟善天女一怔,却是找不出可以安慰的话,只因双英相争北疆才得了佛母,才开辟了无间佛狱,才在凡人中广传虔诚佛信,更是稳住了彻雷妖廷,也拉起了人妖联军,挡住了天魔。 一洗天地自是不用说,甚至反攻诸天也未尝没有可能。 “竟然身死道消都不怕,这些修士和妖族都疯了么?刚才居然还有真魔被一群大妖生生拖入妖云,然后失了感应。” 姜默舒昂首哑然一笑,哪次渊劫不是绵延征战几千年,这才百年不到,也许在有些人眼中,这次渊劫大概又是天地格局生出变化,最后依然是三族共存,就如前两次渊劫一样。 别来春半,散还满,浮生宛若春草生,山水一程,风雪数更,唯留心头一点灯,满园寂无声。 最诡异就是东界,仿佛落到了一个奇怪的点上,莫名维持住了平衡。 姜默舒仔细盘点了一下人族各域的实力,北疆那边,沈采颜以人妖祥和为借口,拉上佛域六寺和两大妖廷,猛攻中原的天魔,算是牵引了不少魔脉的目光。 好在,太平人间多无事,万象霜天寂寞愁,刑天峰立峰以来,尚无任何重大事务发生,实在是天地垂怜。 “才两万多年没下界,这人族就变得这么生猛了?” 回眸轻语,莞尔一笑,后果就是十七个妖王被阵前斩首,旋即妖魂被炼入佛狱,受刀割火炼之苦,不得解脱。 血的道路喊着杀,战的命途声嘶哑, “北疆也尽数邀请,我虽然斩了定缘寺的觉僧,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别人给面子呢。 “当然要请,闲着也是闲着,请了四座妖廷,但不请凤廷,也不请东界阴洛阳图二廷, 凤廷气傲,就以虚名诛心,就算不能分化几大妖廷,恶心一下对面也是好的。” “妖族和人族加在一起,难道还耗不过天魔?祥和之道也是需要血色来妆点的。 佛母笑了笑,眸子中仿佛有着永远化不开的冰雪。 于是乎,杀气漫天,妖魔互战,人鬼同体,血伐铮铮。 姜默舒的眸子中多出一丝冷意,东界有一个复眠仙尊,会不会有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哈哈哈,正该如此。”伏宇初忙不迭一口应下。 天地间潮起潮落不断,鳌头谁占,且看! “默舒!”伏宇初眼中顿时闪过惊喜的神色。 佛母莞尔一笑,霜枝般的柔荑将青丝撩到耳后,露出柔媚的绝世姿容,“真是好遗憾啊,本来该是我在那里的……” 各属妖王“嗷嗷”冲在最前面,数十丈的天妖战躯哪怕伤痕累累,丝毫不敢退后半步。 另外,彻雷这边就不用安排妖王了。” “但还远远不够啊!” 沈采颜笑盈盈地开口了,轻轻`咬了咬葱指,声音甜腻温柔。 他所祭炼的神魔,虽然道韵和法体原型不在这方天地,不容易被克制,但世事无绝对,至少他自己都说得出数种可以克制自家神魔的法门。 滚滚荡荡的魔气刚一冲出中原边界的群山,凶戾的妖云立刻冲天而起,憾不畏死的倒冲而去,缠上天魔眷属尽情厮杀起来。 作出了入世以来,最难的一次选择,姜默舒轻轻叹了口气,缓步走出了刑天峰秘殿。 …… “对了化真、流明、彻雷、溯雪四大妖廷也给张请帖……”姜默舒双眼微微一眯,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 不过……姜默舒给自己的时间,最多三百年,三百年将天地洗净。 若不是那三个天子见识高明,不发一言,转身就跑,怕不是当场就要落入其中。 当初对阵莲醍天子,若不是劫宗元神及时赶到,他是真有可能被血莲幻境硬生生陷落的。 “那人要当命昙宗的宗主了,让人送来了请帖……”沉默了片刻,吟善天女终是开了口,她也知道出口之语必然化为万顷雷霆,双英的因果太过纠缠,根本化解不开。 着实让一众妖圣和觉僧叹为观止。 之前遇到惑心神通都是心映神魔来硬扛,好在每次都将对面斩杀了,加上此前生死相搏的多为妖圣,于惑心一道和后天神魔半斤八两,这才没有暴露出这处斗法的破绽。 对于此宝,姜默舒也很心动,关键是这法宝可以护持心念。 当真是愈见变局愈见气性,这佛母听闻天子下界,半分都没耽误,立刻拉上自家和蓝菩妖圣,逐一拜访溯雪妖廷和北疆佛门六寺,直接以人妖联军将北疆挡得严严实实,果然让天魔撞了个头破血流。 大自在天子更不用说了,虽然每一位都是曾陨落天地中的大能,各有凶威魔妙,但补充起来比妖圣还困难。 如若不是天子下界,这边佛母要主持北疆防线,西极那人又与化真妖廷搏命,怕是佛魔争锋早就分个生死了。 天子破界向北疆试探,佛母一马当先,漫天鬼气中,佛狱宛若珠帘漫卷缓缓打开,露出其中刀山火海的恐怖景象。 沉吟良久,姜默舒凝住眉眼,缓缓一指点了上去。 神色恍惚间,命昙宗现任宗主浑然没注意到,有几个神魔之主,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 当然,若论天魔和妖族最恐惧的人,姜默舒已然从虚影小人那里得到了答案。 天魔要的是灭世,难道还要和想杀你的疯子讲道理?将之打死就对了。” “彻雷这边,你想安排佛门修士去?”吟善天女有些不解,虽然彻雷人妖共治,但对外还是自称妖廷,于情于理安排妖王更合适。 鬼母转头看向天子的方向,冷冷一笑, “不用,姬催玉正被我重新祭炼,还有几日便能收功,我会让他到西极与北疆观礼的队伍汇合, 同时,他要替我落一落姜师弟的颜面。 我的就是我的,我可以不稀罕,我也可以给, 但无论是谁, 不能抢!” 昨日家中有些紧要的事情需要处理,今日补上昨日的,还有一章,但估计要半夜去了 第489章 化真应约 紫苏很紧张,额头上已然隐隐冒出了汗珠。 按照韫岩妖王给出的方法,她果然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所有侍女和妖姬的感应,通过秘道潜入到也许是流明地界守卫最严密的所在,妖师寝宫。 “如果你想知道化鸿身死真正的秘密,就按这个方法自己去看真`相, 不过千万要小心,而且机会只有一次。就在煞军阅军那天,唯有那天,迦云真才会无暇它顾。 至于驻守的焚南妖圣,自然有人会前去干扰阻隔,你以为没有妖圣对化鸿的身死生疑? 化鸿身为妖皇,妖王中也有半数甘心为他赴死,好几位妖圣与他脾性相合,交情不错。 我的身后,是一群不甘心的人,有妖王也有妖圣,我们不是阴谋家,我们只想知道化真妖皇陨落的真正原因。 只有你,以妖后印记才能出入所有宫室,只有伱才找得到真`相。” 韫岩妖王的语气中有着疲惫,拧着的眉眼却有着绝然不同往日的严肃。 她思虑再三,终还是来了,毕竟化鸿曾给她说过,化真妖廷除了迦云真,最对他脾气的就是韫岩妖王,绝对值得信任。 她以一件人族的法宝,遮蔽了妖气,按照约定的时间,潜离了寝宫。 中途也曾差点被留驻的妖王发现,令她不禁屏住了呼吸,不住在心里安慰自己,“别急,别怕。” 好在,韫岩妖王本就负责一部分妖宫守卫,路线终是没有出错,她小心翼翼地行`事,险之又险避开了所有巡逻驻守的妖军守卫。 “焚南,来喝酒,想起那日化鸿妖皇之事,我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陪我喝一杯。” 几瓮灵酒被妖气摄住,悬在半空,庞大的妖躯投下了偌大的阴影,隔绝了对面妖圣的感知,也为妖后留出一线前进的缝隙。 琳琅泼身破妄念,柔肠勇敢空遗憾,盈盈眉眼尽影藏,一往无前明疑案。 紫苏终是进到了妖师的寝宫。 绝秘的书房就在眼前,当然,她也进去过,以前化鸿曾带着她一起,来这里找迦云真商量事情。 就在书房里面,有着化真妖廷所有的秘密,因为迦云真有个习惯,所有妖廷大事都会记录下来,加上他自己的真实评价,放置其中。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只有如此,才能让他不生心魔。 要不要推开眼前这扇门,紫苏忽然犹豫了,伸出的手微微颤动着,甚至整个身子都不禁有些簌簌。 真`相是残酷的,更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怨不得天人永隔,求不得黄泉奈何,却要自己独自来活,化鸿我该怎么办? 若是自己马上转身离去,化真妖廷一切如旧,可若是自己不推开这扇门,这层迷雾将永远无法揭开。 就像韫岩妖王说的,不甘心! 她也不甘心,她只想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妖圣死了,化鸿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死在了幽冥,八方哭他,哭不回他,唯有哀来携手梦同游,晨起怨思莫能休。 不甘心!想到初与风虎相见,如春日惊鸿回眸,如今恩爱不疑,却是惹了天妒,被造化重重发落,阴阳两隔,绝了琴瑟和弦之音。 紫苏狠狠心,那门被推了开来,没有任何声音,就如她此刻的心境,幽深无言。 偌大的房间中,一排排书架整齐地排放着,背负着诸多秘密,铭记着诸多恩仇,默然等待着发黄变旧。 “妖圣赐脉三位大妖,甚好,不过其中一人只宣称还恩化真妖廷,本质乃冷心冷性,不能重用。” “北疆那帮蠢货,明明我已挡住了西极的元神和神魔,他们若是支援龙宫哪怕一位妖圣,龙宫安能尽灭?实在是蠢得离谱!明明沈采颜已经分析对了,没想到居然是妖圣缺了决断。” “默舒再回西极,加上天魔入世,倒是有些意思,人族必然分裂,各大妖廷的机会来了。” “化鸿,妖廷岂能二主,妖圣也有一半支持你,我该拿你怎么办?” 看到这里,紫苏眼神倏地收紧,手脚已是冷得宛若泡在冰水之中,咬咬牙,她只能继续向后翻去,去揭开那残忍的真`相。 “又庇护了三个新晋的妖王,还称兄道弟,这是皇者的大忌。化鸿,你错得离谱了,化真妖廷不该是这样,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都会被默舒一点点地绞死……” “好机会,了结因果最好的机会,刑天之主会被陷落幽冥,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了,化鸿!翼妖皇!” “唯一的生路,为什么啸铁要给你?我才是化真妖廷真正的核心,也是妖族能战胜人族唯一的希望,我不能死!” “对不起,化鸿,我只能引爆那亲手种下的毒蛊,我知道你会晋升妖圣,只要你看着最信任的人背叛你,只要你与刑天之主生死一搏,我成全你一直以来的心愿。” “你果然死了,我很心痛,不过,你的死也激励了所有煞军,更震慑了所有妖廷,若有一日,我妖族能掌控天地,你的死会很有价值。” 电光火石之间,妖后心头已是串联起所有的前因后果,不由得涌`出无尽的悲凉。 原来,那日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原来,自家爱`侣终是被`操`弄人心的恶鬼反噬了。 一切细节都丝丝合扣,他对化鸿的猜忌也不是突如其来,而是长久操`弄人心埋下的种子。 那条生路,本该是给化鸿的,这也说得通。 啸铁妖圣随化鸿前往北疆,抢回了自己,三人同生共死过,妖圣中啸铁也与化鸿最为亲近,甚至开玩笑说过,要不是风虎进步太快,他一定会强逼着化鸿拜他为师,占个名分也好。 当日在幽冥发生的一切,除了活下来的迦云真,没有任何人知道真`相。 而眼下,知道真`相的人多了她。 “化鸿,我到底该怎么办?”妖后轻轻地呢喃着,泪水已是无声从眼角滑落。 妖师寝宫外,两位妖圣依然在对饮,娇弱的身形在沉沉的阴影中慢慢退走,悄无声息,没有惊动任何人,妖师寝宫一切如往常,就如在无数日月轮回中沉默依旧。 …… “叔父,默舒要成为命昙宗的宗主,发了请帖,你替我和化鸿赴约吧, 万妖丛林剩下的妖王不多了,你和默舒也算熟悉,就辛苦跑这一趟。” 迦云真细细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他面前正摆着命昙宗正式递交过来的文书。 来送信的凝真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淡然说出了命昙宗更易宗主大典的日子,并明言,化真妖廷的请帖是刑天之主专门提到的,一定要亲手递送到妖师手中。 迦云真点点头,挥手给了十颗灵晶给那凝真,更让三位妖王护着那修士,务必毛都不掉一根送回西极的地盘。 “不去行不行?”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韫岩妖王口中吐出,眉眼鼻子嘴巴都快皱到一处了。 他是真的心累了,云真交代的事情就没有哪件是容易的。 “不行,对面帖子都给了,不去的话,岂不弱了化真妖廷的气势,而且若我猜得不错,各家妖廷都得了请帖,不,不对,恐怕凤廷不一定有。” “默舒倒也有意思,看来我还得给各大妖廷发讯,莫要被人轻易以虚名戏耍了。”妖师的脸上难得露出淡淡笑意。 韫岩妖王轻轻一叹,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已经很久了,在那日玉京血战以后,就像所有的笑容都随着妖皇留在了幽冥中。 “好吧,我去,谁让我嘴比较笨呢,你总是能说服我。 但我还是要说,天魔不可信,对默舒也不见得有作用,他都是闷头炼神魔,炼好就出来浪一波,不让他炼神魔才是王道。” 韫岩妖王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应下了差事。 云真无法出面的情况下,他确实是去西极最好的人选,万妖从林的老伙计不多了,算下来,还真是他和刑天之主最为熟悉。 帐中只有两人,韫岩妖王忽然压低了声音,“真的没有关系么?” “你是说我不再喝酒,改喝茶,这有什么关系?见贤思齐嘛,默舒喝得我也喝得。” 迦云真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嗅了嗅,“茶和酒,一个苦一个辣,多喝喝就习惯了。”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韫岩妖王挠了挠脑袋,有些苦恼地说道。 妖师沉默了,神色一黯,“她郁郁寡欢,已然生了死志,我要让她有活下去的动力,为了化鸿,也为了落落。” “但这样她会永远怨恨你,甚至会作出不理智的举动……”韫岩妖王喟然一叹,急切地说道。 “无妨,而且化真妖廷需要一个破绽,眼下我汇聚各家妖廷的实力,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会暗藏机心的。 我御使人心都是如此下场,总有人还想走这条邪路。 这些意志不坚的,妄图自家不损而他人付出的,只会拖妖族的后腿,借紫苏将他们钓出来,几大妖廷的融合才没有障碍。” 迦云真轻轻抚摸着茶盏的边缘,就如摩挲着锋利刃口。 …… 咚!咚!咚! 厚重的脚步如同涟漪扩散开来,让人不由得心头不住颤动。 在这人族和天魔对峙的所在,这沉沉的声音,如同重鼓一般,同时敲打在人族修士和天魔眷属的心头。 中原方向的山脉中爆发出惊人浓郁的魔气,将山脉笼罩得风雨不透,仅凭肉`眼根本不能及远。 密密麻麻的天魔眷属暗伏在魔气深处,缓缓按照玄奥的轨迹蠕动着,仿佛黑色的沼泽,正欲待人而噬。 东界的修士也迅速激发了阵法,小心使得万年船,此时不是节省灵石的时候,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声音倏地消失了,但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就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也似破晓前最深沉的黑暗,尽显森严肃杀。 轰! 青冥中传来坠星之音,声势浩大,宛若狂雷天降。 明月一般的斧刃带着沛然巨力,向着中原山脉中魔气最集中的所在,猛然砸去,苍茫凛凛的神魔战意宛若沉重的山岳,压得所有天魔眷属都动弹不得。 “天子找不到,总要让我有出气的地方,所以你们便死吧。”无头刑天烈烈出声,腹部巨口中的獠牙狠狠挫了挫。 虚空已然暴烈,荡开了狂放的波纹,天风被剧烈拉扯,化为了恐怖的风暴,更添几分神魔威势。 刑天一击,犹如天河决堤,银河倾泻,下方山岳被拦腰砍作了两断,沙石灰尘漫天而起,数十里内的天魔眷属和真魔尽数化为齑粉。 不思后路尽投身,不守方寸似莽奔,只以干戚舞得真。 “痛快!杀得痛快!天子呢,天子出来!” 神魔呼喝回荡在崇山峻岭之间,轰轰烈烈,席卷天上地下。 “你就是刑天,不若归顺我天魔一族如何,破灭天地时,你自可以杀得万般痛快!”两位天子悠然现身,好整以暇开口说道。 “你等也配?能生吃我一斧不死,再说其它!”神魔胸前一双凶睛猛然变得赤红,丝毫不惧对方是两位天子,直接持着斧盾就杀了上去,霎时间,漫天气旋飚卷,明月斧光煌煌如天光。 “狂妄!以为扛住了八妙魔阵就可以肆无忌惮?且让你看看我等的魔妙!” 其中一位天子淡淡笑笑,张口吐出魔咒,顿时化为一圈咒轮,悬在身前,霎时间,天风不动,尘埃落地,仿佛整个时空都被其凝滞住了。 破! 刑天腹部巨口喷出金色鲜血,弥漫身周,凶睛中流出的赤红血泪更是如在神魔战躯上描绘出恐怖的战纹。 哗啦!宛若琉璃破碎的声音顿时回荡不休。 巨大的斧刃凶狠狞厉,猛然击在咒轮上,宛若天雷击鼓,恐怖的波动倏地爆发开来,明月过处,咒轮散作缕缕残破不堪的道韵。 另一个天子眼看不对,身形一晃,已然拉着受伤的天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头神魔也懒得追击,恶狠狠地扬了扬斧盾,“就这?” 东界人族阵法之上,两位仙尊不由得啧啧出声,“这刑天果然凶戾,怕不是那么好降服的。” 哪知话刚一出口,远远那无头神魔却是冷冷看了过来。 不好!淡淡凉意猛然出现在两位元神的心头。 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对面神魔已破空猛然撞袭而来,忿怒无明似那浩瀚大潮, “降伏我?那就让我称量称量你等的斤两,我不留手,你们也不要留手,来战!” 不多时,东界的元神已是遮拦不住,只得破空遁走,光华一闪已是不见了身影,徒留一众修士在下方的阵势中瑟瑟发抖。 无头刑天冷冷看了一眼下面,神魔战意向下一罩,除了少数修士,其它已是瘫软了一地, “废物,连给我杀的价值都没有!” 说完,无头神魔化为两丈来高,提着斧盾,傲然扬长而去。 徒留一地狼狈的修士,挣扎难起。 第490章 命昙易主 临近大典,以姜默舒的惫懒,也被赶得团团转,当然跟他一道忙碌的,还有渡弥仙尊。 劫宗元神的原话,以一头妖圣尸身为薪材,他亲自出手强化的骨玉,已是到了幻形法宝的极致,甚至超出了金玉麒麟的束带。 若是有人能识破,玄兵劫宗的山门牌匾随姜默舒砸个稀烂。 仙尊说得这么信誓旦旦,甚至压上了宗门牌匾,于是姜默舒姑且信了,看着手中的骨玉和发束,道子不由得微微摇头,嘴角噙着些许笑意。 到底是什么世道,竟然逼得自己这个诚实善良的青年走上了欺诈的道路。 憨厚开篇,兰因错解,无悔前尘,尚有途远, 泥胎过海,不求谁渡,相赠天地,因果自负。 姜默舒笑了笑,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 佛陀问他有多喜欢,阿难回答,我原化身石桥,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自己有幸来这天地,缘分当真妙不可言,见这神通显世便心生喜欢,此去前路漫漫,不求回头有岸。 踏碎天子魔执殿,掀翻妖圣血食宴,神魔怒目且来战。 刑天之主忙忙碌碌,汲汲营营,浮生三百韶光许,许那人道可期。 道子忙碌的同时,所有天宗、地宗、金丹以上世家,都收到了命昙宗的请帖,霎时间整个人族四域都沸腾起来。 便是最远的东界诸宗,都是借道北疆和南域,派来了朝贺的队伍,元神只要不是有要事在身,都是亲自前来,便是有宗门要防备妖族和天魔,也派了金丹前来。 一时间,西极之地显得热闹非凡,喜气洋洋,似乎借着命昙宗宗主的更易,将那天魔入世的阴霾都驱散了一些。 随后的几天,越来越多修士齐聚命昙宗,而一众元神也陆续抵达,惊天刑宗轩鹏仙尊,南域公孙家和原家、玄痕剑宗拙愚仙尊等等,纷纷驾到,在云台上显露出元神法相。 命昙宗的上空已然是流光溢彩,异象纷呈,雷焰、剑气、灵珠、宝鼎……交相辉映,如梦如幻,比之当日雍都人皇证位更为炫目夺神。 太阳还未升起,只有微微的明光,不过命昙宗的争锋台已然聚集了人族所有的宗门和世家,期待着,等待着,等待着天地中那抹绝色的降临。 微明的曦光交织着修士的期盼,孕育着对天地,对人族的美好愿望,是严肃和欣喜汇聚在一处形成的庄重。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元神和金丹,也不知有多少是我打不过的……”金倌染看着水镜中的场景,不由得抿了抿嘴巴。 如今的金曦神魔之主,是命昙宗名副其实的 “算上法宝,打得过你的元神,不会超过十个,若是不算法宝,不会超过五个。”姜默舒细细盘算了一下金倌染的实力,正色开口。 “切,斗法还能不让对面用法宝?居然还有十个这么多,看来我不是很强嘛……”金倌染眨了眨眼睛,慵懒得好似一只小猫咪,“姜大哥,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再厉害一些。” 姜默舒将手一摊,笑了笑,“眼下是没有什么办法了,不过等我打通元神前路,你的实力当能再进一步。” 刑天之主瞥了一眼金倌染,这小女子的实力真的不弱了,姜默舒所说的十个,包含了没有到场的人族元神,更是包含了少数元神掏得出七阶以上的镇宗法宝。 普通的法宝对上金曦和太阴,金水互生,阴阳一错,立毁当场。 “姜大哥,谢谢你。”忽然之间,金倌染眉眼凝起盈盈水色。 她已知玄石道子的内幕,若是当年没被姜默舒和罗云带回命昙宗,而被拐去剑宗的话,她的天命怕是就会变成降服一尊后天神魔,成为剑宗的护法。 踏上截然不同的命途,甚至会和命昙宗不死不休。 至于下场么,天剑就是最好的例子。 金倌染清楚地知道,若她去了剑宗,便是入道再快,眼下可能连金丹都还不是。 剑宗看重的是她身上的气运,而眼前的儒雅道子,看重的是她金倌染本人,而不是什么神魔之主。 便是没有神魔,没有气运,她也是此人的妹妹,更是万鬼、阴华、白骨三峰里,意气风发的金倌染,快快乐乐的金倌染。 “怎么,想到当年的事情了?说起来,伱成了罗云的道侣没啊,要不要我让罗织安排一下啊。” 姜默舒微微一笑,打趣开口道。 “姜大哥……”一抹红霞腾地升到金倌染的脸上,又变成了那灵鹿一般的少女,害羞地娇嗔起来,完全没了悍勇神魔之主的样子。 看着破防的金倌染,刑天之主不禁哑然失笑,岁岁朝朝梦迢迢,命昙心阔看云遥,故人寥寥,天地待扫,神通恰好。 看着辽阔天地,看着他年故人,姜默舒忽然开口问道, “倌染,这些年我变了么?” 金倌染不由得一愣,但聪明如她,自然明白姜默舒在问什么,旋即低下头沉思起来。 姜默舒没有催促,静静等待着,神通强横却难持初心的太多了,哪怕号称如佛如圣不沾红尘,最后可能变得面目全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以人为镜,看自己是坐云观真,还是崩雪空昏。 金倌染倏地抬起眉眼,灼灼而聪明,纤纤玉`指也是俏皮地绞了两下,“姜大哥,你觉得自己变了么?” 姜默舒哈哈一笑,不过眉眼中却是有着一些感慨,“不瞒你说,我曾经怕虫怕鬼怕黑怕死……现在虽然好些了,不过我还是我,这点倒是没有区别。” “ 如此算起来,姜大哥你半点没变哦。” 姜默舒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变就好,倌染,若有一天我变了,身为命昙宗宗主变了初心,身为神魔之主改了真性,记得打醒我。” 金倌染顿时来了精神,将小胸口拍得砰砰作响,脸上笑得跟一朵一样,好似一切都包在她身上。 不过灵鹿少女却又悄悄吐了吐舌头。 若是刑天之主会变,怕是只会变懒,等这天地中的妖魔绝迹,自家这大哥怕是真的会变得不管事, 喝喝茶,看看云,听听溪, 混吃过长生。 咦,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完了,自家好像也有些想过这样的日子了,罪过,罪过。 聪慧的灵鹿少女还在苦恼自己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吉时已到。 白骨峰峰主和刑天峰代峰主,已然笑盈盈推开了殿门,双双俏立在门口。 姜默舒抬起淡定眉眼,斩去了心中的澎湃情绪,对着两位玉人正色点头,“谢谢陪我一路走过来。”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我不后悔。”盈盈如水,润泽天地的佳人款款向前,大胆在道子的脸颊上一吻。 罗织的大胆当即给郑予晴弄得不知所措,姜默舒却是笑了笑,“好在这天地中有双修的法门,不然,我恐怕就只有落荒而逃了。” 郑予晴冲着罗织冷哼一声,旋即咬咬牙,几步行了过来,没等姜默舒反应过来,已然蜻蜓点水,一触而走。 哪知还不待退开,姜默舒却是拉住了她的霜枝柔荑,笑着说道,“峰主难道忘了,不是说我永远是白骨峰的人么? 便是我成了宗主,回了白骨峰不一样是你的人。” 终是得到了回应,一抹喜色倏地出现在郑予晴的眸子中,又被她强行压下,故意冷着声音,“嗯,这话我是说过,那你晚些时候回峰里来,只准你一个人。” 旋即白骨峰峰主有些凶狠地盯着罗织,却见对面噗哧一笑。 在两道温柔的目光中,儒雅道子飒然笑笑,向着殿外踏去。 那里是茫茫征程,那里有芸芸众生,那里等杀伐铮铮。 命如昙,芳华一刹, 命求舒雅,默付韶华! …… 天光渐渐明亮,不过大日依然有些羞涩,不愿在天边露出万古不变的容颜。 渡弥仙尊、修宜和尚,还有血海元神立在同一处云台。 劫宗元神的眼中有着满满的谐趣,不时就会呵呵笑上两声,看向其它两位元神的目光,莫名有着一种淡淡的优越感。 “渡弥,你有事就说事,即便你和默舒相熟,也不需要这么得意吧。”缺冽仙尊冷冷开口,实在有些忍受不住渡弥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是高兴,高兴啊,默舒总算愿意接手命昙宗了。 你们要看长远,命昙宗之前仅仅是一个半死不活的地宗,都被他给折腾到天宗了。 眼下他当了天宗的宗主,还能弱了去?要我说,怕是西极的气运都要被命昙宗带得飞起! 你们啊,太小看默舒了。” 劫宗元神淡淡一笑,既不争辩,也不解释,既然还不知道双英之秘,就算不上默舒完全信任的人,跟我老人家相比,你们二人还完全不够看啊。 话音刚落,三位元神同时转过头,看着某个方向。 道子在一众神魔之主的簇拥下,踏空而来, 人族所有宗门世家的代表,尽数看向半空中最前面的那道身影,眼光灼灼。 而在他身后,各位神魔之主逐一显露出后天神魔法体,以壮道子行色。 白骨狰狞,黄泉浊浊,阴华如水,秘魔如雾。 傀影似白练,尸佛镜生,金曦煌煌意,阎罗万鬼驾。 不过,即便是神魔的凛凛威压,依然无法夺去那儒雅道子的风采,甚至就是与在场所有元神相较,刑天之主也能轻易夺人眼球。 祭炼后天神魔成功!天命神魔之主! 明王才!修罗道! 天生剑子,自立神魔剑道! 如此多的光环落在修行还不到两百年的道子身上,实在是太过耀眼。 更别说此子还杀得天子和妖圣叫苦不迭,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看着一步步踏前的道子,三大妖廷的妖王同时叹了口气,甚至妖躯都在微微战栗。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流明的妖王深深吸了口气,猛然抓起身前的酒壶一口闷下。 悔什么,妖王他没有说,但另外两位妖王自然明白。 若是当时流明妖廷重视万妖军的报告,何至于让双英成长到无法收拾的地步,结果一步慢万般错,眼下整个妖族都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 溯雪的妖王神情很是复杂,流明妖廷一念之差,压制不住刑天之主就算了,居然还赶了个啖佛噬妖的恶鬼到北疆。 现在北疆的妖王都活得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触犯了律令。 韫岩妖王猛地在大`腿上一拍,止住了自家的战栗,“默舒,唉……” 西极瀚海杀劫他在姜默舒手下逃得一命,也只是逃得一命,如今这道子已然广不可视,深不可测。 万千思绪尽化一点嗟叹,怔怔中两分,半是口中吐出心怨一声,半是吞入肺腑化为遗恨。 相对于妖族的郁闷,争锋台周边的人族修士却是越来越期待。 伏宇初一身盛装,满脸笑意,为了这一刻,他已是等待了太久了,也准备了太久了。 “默舒,你来了。”命昙宗宗主笑了,灿烂得如同天边越来越亮的曦光。 姜默舒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开口,“宗主,我来了。” 伏宇初点点头,环视了四面八方的人族修士,慨然扬声, “执剑当蹁跹,只身踏云端,神魔且撑天, 海中斩龙蛟,虚空斩魔巢,玉京斩圣妖, 三界一朵,神魔有数尊,命昙予汝身, 豪气且看将来,洗净天地云烟,还我大好河山!” 眼下的命昙宗主顿了顿,似是回应众多修士期待的眼神,也似在享受自家最得意的一刻,在众人的屏息凝气中,伏宇初声震天地, “姜默舒,从现在起,你为命昙宗宗主!” 下一个瞬间,命昙宗争锋台周围爆发出热烈欢呼声,宛若排山倒海,回荡在厚土上,回荡在青冥下,似乎回荡在天地中的每一个角落。 也正是在此时,浩瀚的大日跃上了地平线,将天地间 在他身后的影子被无限拉长,好似覆盖了天,覆盖了地,覆盖了一切有情众生。 第491章 雷潮刀雪 终是走到这一步,正式执掌了命昙一脉,若是夸张点来说,姜默舒现在就是此方天地中,后天神魔一道的共主。 御神魔而决浮云,破得过往斩曾经,此后道途由我寻,此方天地任我行。 说不上紧张,但也没有意料中的兴奋,毕竟这一步几乎是注定的,更是宗门内外心心念念所期待的。 但对姜默舒来说,其实更看重这次典礼,或者,这次典礼附带的因果。 毕竟,能名正言顺将人族各宗拉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特别是中原被天魔占据的如今,要想瞒天过海,自然是要下得血本。 从这一点来说,接下命昙宗宗主之位已是值了。 在众多宗门和世家的见证下,姜默舒身后倏地升起一株玉色昙,星星点点的光辉宛若一川银河垂落,灿烂却不耀眼,霞影胧约间一股苍茫浩瀚的道韵悠然而现。 山海如烟,界无痕。 作为命昙宗的镇宗之宝,命昙三界于杀伐斗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玄妙,若说防御或挪移,也仅仅算是聊胜于无,但洞天之性却是天地中数一数二,可屏蔽方位,亦能定界乾坤,是后天神魔一道最重要的根基。 若无三界,便是姜默舒能祭炼出神魔,也决计无法将之留在此方天地。 姜默舒被盈盈星光环绕,白衣胜雪,点点晶盈洒下化为金星银雨,轻轻柔柔,似那归梦如酲,似那流年似水,恍恍惚惚,如那夜雨试灯,如那晴雪吹梅,幻美得不似人间风物。 一瓣昙自虚空中幽幽跌落,有眼尖的元神已是在瓣上看到了儒雅道子的淡定眉眼。 瓣落得很慢,在灿烂的晨曦中荡漾不休,却无有疑惑,无论如何,命昙宗的气运,命昙宗的未来,终是与星雨中那人勾连到一处了。 万众瞩目中,天光映照下,姜默舒向着跌落的瓣轻轻一点,宛若虚化的瓣顿时化为了一抹流光变幻,渐渐书成了“命昙”二字。 “先辈选择了后天神魔之道,我等后辈自然要将之发扬光大。 我有斩尘真剑,雄鸡一声天下白, 我有神魔勇悍,荡彻乾坤入我怀, 我敢为天下先,风云幻化自决裁, 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世事浮云何足问,且放襟怀化鸿飞。 破命者,当开天门,如昙者,当守天真, 我来行,我来取,我来证,誓成!” 所有观礼修士掌声雷动,浩荡冲天,经久不息,于天地中见证着道子的誓言…… …… 典礼过后,就是命昙宗各峰弟子比试神通的余兴节目,以彰显宗门底蕴,若是有自信的他宗修士,也可上台一展风采。 这也是人族各宗约定俗成的环节,开拓眼界的同时,也算是给各家后辈一点福利。 命昙宗比较大气,无论输赢都有彩头,尽是珍贵灵材和玄妙法宝,俱是妖圣尸身所取,品质不凡。 争锋台四周的云台,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也许除了三位观礼的妖王。 当然,今日命昙宗里暗自叫苦的,还有一人。 “混账啊,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关二山一脸平静,不过心头却是无奈至极,只感到一阵心累。 为了这次盛典,命昙宗上上下下忙个不停,嗯,用姜默舒的话来说,命昙宗不养闲人,每个人都有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一众凡人稚童便得了个端茶倒水的锻炼机会。 所有稚童都兴奋得很,毕竟宗门为他们投入那么多,却一无所求,甚至有人修为进度慢一些,都觉得有些惭愧。 难得有可以为宗里做事的机会,哪怕只是端茶倒水,这些稚童当然是卯足了劲儿。 意外事故自然也就层出不穷。 好在,接受招待的修士,哪里会为洒水摔碟这等小事失了体面,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众稚童,也生不出气来。 聪明点的,更是觉得命昙宗此举必有深意,否则怎么会刻意安排手脚并不麻利的凡人稚童来为修士服务。 凡人,孩童? 当看到有稚童一边抽泣,一边划拉着手印,将地上的茶水卷走,在场的蕴气和凝真都惊呆了。 的确是神通没错,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能来命昙宗观礼的修士,身份基本上都是宗门内道途最广的那批道子,或是金丹嫡传,或是道体玄妙,眼光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众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向外退出的小童,还有他身侧卷裹流动的茶水。 当真,静谧处自有惊雷炸响,这是要破命啊。 “各位修士,我师弟有些紧张,所以失手打翻了茶盏,惊扰了各位,我代他向各位道歉。” 关二山走到云台正中,向着几位修士微微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苗子,好资质,好心性。 几位修士不由同时眼前一亮,虽然知道命昙宗在刻意栽培这些稚童,不过成长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而眼前这不到十岁的童子,行`事居然如此得体,当真让人有些意外。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可能几十年,最多百年,眼前这孩子怕是就会追上在场所有人的境界,甚至先一步证就金丹也完全可能,渊劫中,堪称妖孽的天才实在太多。 凡人稚童也可入道,又有这等天生灵慧的道子作为宗门传承之人,命昙宗的运气实在让人有些羡慕,由此可看,数千年之内,命昙宗,根本不用操心宗门传承的问题。 等眼前这些稚童成长起来,别说自家的后辈,就是自家,怕是可能都比不过。 怪不得会让这些孩童来斟茶倒水,既是坦然示诚,也是煌煌示威,果然有天宗气度,刑天之主行`事好生了得。 有修士已是若有所思,眼中闪出精光。 “这位道友,不知怎么称呼。”当即有修士和颜悦色地开口了,语气没有半分轻佻,简直就是把对面当成了平辈的修士。 “关二山,万鬼峰弟子。”小魔皇淡淡一笑,给人的感觉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反而让人有种想继续与他聊下去的冲动。 “万鬼峰啊,好道途,都说西极灵才十斗,命昙独占八斗,虚天要塞分了一斗,其余各宗共分一斗。 而命昙八斗中,白骨峰和万鬼峰各分三斗,阴华峰得了一斗,其余各峰共分一斗。” 有修士慨然一叹,不自觉说出了广为人知的传言。 “以讹传讹,不足为信,况且路要怎么选,道途怎么走,岂是一点天资能左右的。 南域麒麟道体无双,出身不凡,但麒麟傲视天地,可是因此?即便没有那些,我相信麒麟依然是麒麟。” 关二山正色开口,俊俏的小脸上多出一抹庄重,更有着一抹向往。 “说得好,关道友能有如此见地,以后必是可以与麒麟比肩的人物。”几位修士抚掌大赞,此子能脱口而出,当是心有所悟,小小年纪,实在是不得了。 命昙宗,哪找的道子,自家怎么就遇不上。 “对了,说到金玉麒麟,我恰有一位好友是龙家的人,嘿嘿……”有位修士似是想起什么,忽然笑了笑,“听说金玉麒麟这次也来了,不过没有刻意张扬……” 宛若被惊雷砸中,关二山猛地一窒,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对,以父亲和命昙宗的关系,刑天之主要成为命昙宗的宗主,他当然会来。 哪怕心头情伤再痛,也不会弱了丝毫气性。 父亲来了!麒麟来了! 就在关二山心潮澎湃之际,一个惊天动地的声音猛然出现在天地间,在命昙宗上空回荡不休, “算起来,我也是命昙宗弟子,金册玉册上的名字怕也没消去,我来露上一手,可有人愿意来一分高下。” 天地中猛然安静了一瞬,各宗修士眉眼中尽是难以置信,居然有人会来大闹刑天之主的易宗大典? 难道是…… 一个众多修士都不愿提到的名字倏地出现在众人的灵台中。 唉……随着一声声的叹息,一道道复杂的目光向争锋台的正中汇聚过去。 那里,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嘴角正噙着淡淡冷笑。 …… 争锋台上所有的蕴气和凝真顿时如临大敌。 虽然有元神看着,在这争锋台上输了不会伤及性命,但当着天下修士比试,输了多少有些难看。 所以参加比试的修士都是尽量选择实力相当的对手,这样一来,只要比试得精彩,输赢反而显得没那么重要。 理论上,只要没成就元神,谁都可以上争锋台,但哪个金丹会此时上去? 除非,有着难以消解的因果。 比如,双英之间的纠葛。 不出所料,少年道人眼中一凛,淡然出声,“这儿没你们的事,全都下去看戏,这因果也是你们能沾的?” 没有杀意,也没有不屑,就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也如一柄碧血清冽的玉刀,寂寂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命昙是刑天之主的命昙,曾经也差点是无间佛母的命昙。 争锋台上的修士冷汗直冒,不过听到少年如此一说,忽然间却是如释重负,再也提不起半点抵抗的意志,犹豫几息后,尽数退了下去。 偌大的争锋台,仅剩了一个孤独的身影,与雪亮长刀并立。 刃间寂寞凭谁诉,看前尘,被轻负,早知人心易覆,却赖鬼身多误。 “我家狱主说了,让我来了结因果,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来这争锋台比较好。 命昙宗的金丹,可有人来分个高下,见个生死?”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子烈烈扬声,竟如视天下修士为无物一般。 不少元神甚至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一般,“终于还是来了,不过,这一手不好接啊。” 佛母被天魔缠住来不了,便送了玉诡伪身过来,甚至在大典之时也没有捣乱,反而是以命昙宗弟子的身份上了争锋台。 若是不能将之击败,命昙宗的面子往哪里搁,刑天之主的颜面岂不是一同被踩在泥里死命摩擦。 偏偏还用不得神魔,否则以大欺小,双英之争刑天之主便算是输了。 而不动用后天神魔,命昙宗一众金丹怕还真不是这囚魂尸鬼的对手。 难不成佛母派了一个伪身前来就要刑天之主亲自下场,怕是赢了也颜面大损。 “怎么,当年联合逼走了我家狱主,如今却没有胆量上来了结因果?”冷冷的讥讽缓缓从少年道人口中吐出。 不少命昙修士都胀`红了脸,却是无力反驳。 当年逼走鬼母,虽然没有谁居中串联,但人心所向,慢慢就偏向了温润沉稳的默剑。 一点点地偏过去,也一步步将那气性如天的鬼母,逼出了命昙,最终导致其远走北疆,甚至成为了妖廷栋梁。 也曾有人后悔,不过看着命昙宗在刑天之主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又暗自庆幸当初的决定。 世上难有坚心法,愚人痴人渐移情。 “不若我来做你对手如何,姬催玉,鬼母让你来了结因果,不是让你来叫嚣的。”清如朗月的声音宛若冰玉,好似雷霆,清冽冷凝而又浩瀚沛然。 一道身影踏在天风中,眉弯中似有吹不散的凝重,气如虹霓似画中之身,仿佛写到水穷天妙,不似尘土间人。 唇红齿白的少年哑然失笑,竖起指头轻轻摇了摇,“我命昙宗的因果关你麒麟什么事? 命昙八峰,你算哪一峰?也敢自称来了结因果。” 郑景星没有说话,环视了争锋台四周的云台,方才随口说道,“我郑家和命昙宗的关系,不用多说,神魔之主有两位是郑家人。 我和刑天之主的关系也不用多说,不管是莲醍天子还是龙宫,我都还欠他因果。 论关系,我郑景星算半个命昙宗的人,怕是没有问题。 而且这争锋台的神通比试,他宗修士也是可以上台的,你既然到了这台上要落他颜面,就没想过也会有人拿你来还因果?” “麒麟,你说得倒是也有道理。 不过,你莫不是以为天地中就只有你敢直面天子妖圣? 既然敢来,那就分个高下生死,也不枉我辛苦从北疆过来。” 少年道人倏地一笑,耀眼得就像早晨的太阳浮在水面上,也如那温和的风吹拂着柳枝。 长刀提在右手,左手则是擎着一盏灯,他郑重地开口了,“那么,这生死一战,可以开始了么?” 郑景星将手中的玲珑牌坊轻轻一抛,似那孤松独立,如那玉山巍巍, “当然,我很高兴,可以将因果了结。” 下一个瞬间,雷火如潮涌,长刀若雪崩,搅到了一处。 第492章 一输一死 争锋长刀雪,杀烈雷火潮。 咔嚓! 明媚的天光丝毫遮拦不住璀璨的神通光华,浩浩荡荡的雷火金叉铺陈在天地中,罡风激荡,烈烈煌煌,仿佛代天行劫、代天杀诛、代天责谴。 争锋台上空尽皆笼罩在雷潮火海中,就似要将天地中最狂放的烈辉,盛入这方小小杯光。 唯有十丈之地,白亮得吓人,耀眼到了至极。 刀气如风雪,恣意飘荡在天地中,每过一个瞬间,都变得更加温柔,也更加灵动,当然也更加危险。 “好好看看,这就是直面天子和妖圣的底气,外有神通,内有坚心,内外互证,知行合一。 当然,不是要你们照虎画猫,但能见见前方的道路,对以后的修行实在是大有裨益。” 有元神脸色凝重地开口,指点的对象正是其身后的几位金丹和道子。 几个金丹和凝真道子不由得同时点点头,看着那澎湃如海的雷火,坚立如山的刀光,各有触动。 “不愧是金玉麒麟,雷火落天风涛险,万里化入胸怀间,浩瀚沛然自有一番气度。”雷霆轰隆,震颤人心,有金丹看到至妙处已是不由自主地抚掌大赞。 不过另一位金丹却有着不同意见,感慨着说道,“那诡身也不简单,只凭一柄魂刃,尽然丝毫没有落到下风。 要知道那人可是以鬼阵称雄世间,而如今鬼阵还未出…… 麒麟怕是要有麻烦了。” “仙尊,你更看好谁能取胜?”一个声音倏地出现在云台之上,顿时勾起了所有修士的兴致。 这元神眉目一凝,思虑了几息才缓缓开口, “这个不好说,南域和西极的修士肯定是看好麒麟,不过北疆那佛母心高气傲,既然敢放这诡身出来,想来是有着绝对的自信,必然能落下刑天之主的面子。 他手中那盏玉灯,既然敢拿出来对阵麒麟,怕是别有一番玄妙。” 类似的争论在各处云台同时蔓延开来,有看好麒麟的,也有看好诡身的,有赞雷火浩瀚的,也有见得那似雪刀光若有所思的。 雷若惊蛰,唤天地醒,刀染冬雪,覆天地眠。 麒麟轻轻在牌坊上一踏,掐住剑指轻轻划下,“破!” 雷火化为长鞭,飙卷而至,所过之处,虚空荡起涟漪,极致的毁灭之性中却又有着勃勃的阴阳之机,宛若毁天灭地的同时,又赋予了死寂天地截然不同的未来。 而在毁灭与生机中,少年道人眉眼如故,斗天战地,与之抗命。 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破妖魔,破心诡,破天门,生自有当。 一柄薄薄的长刀,带起魂风,带起冥雪,不断向外扩展着,铮铮刀鸣,似是发出不甘的咆哮。 渡弥仙尊看着下面打得火热,眸子中藏着深深的谐趣,似乎手中的灵酒都又醇厚甘美了几分。 人人皆在看风景,自己看人人皆是风景,这天地中有了这道子,当真有趣了不少,当然,被算计的天子和妖圣可能有不同的意见,不过谁在乎呢? 眼看妖魔二族噬天地,眼看儒雅道子下狠毒,眼看天地间风云大变。 活该! “轩鹏,你怎么来了?”修宜和尚淡然笑了笑,指了指下面争锋台上的烈烈斗法,“怎么,担心金玉麒麟吃了亏?” 刑宗元神顾不得锁龙和尚的调笑,转头正色看向劫宗元神,“渡弥,此处只有你和两边都有交情,若说谁能有办法停下这场斗法,非你莫属。 我知道玉诡在虚天要塞监军时,曾欠过你因果,麒麟也曾被你所救,人情此时不用何时用? 麒麟关乎南域人心,绝不容有失!” 话音刚落,血海元神和修宜和尚旋即同时点点头,眼下各家元神都不得不佩服渡弥的眼光和布局,能同时得了双英的人情,还曾救下了麒麟,这岂是运气可以解释的。 若非如此,怕是当日在白玉京,这劫宗元神就已经应劫了,眼下虽说仙藤被毁,但好歹没有身死道消。 修宜和尚眉眼凝住,轻轻呼出一口气,“渡弥,我觉得轩鹏说得不错,默舒成为命昙宗主是好事,但麒麟搅入双英的因果,委实没有必要。你去将二人劝开,我和轩鹏都承你一次人情。” 劝?!我拿头去劝?!你们知道个屁! 劫宗元神心头已是笑得打跌,不过面上却有着悲戚的神色,似是心神都有些不稳。 “劝?景星既然愿意下场,怕是早就想清楚了,以他的性子,欠下如此多的因果,不让他全力以赴才是害了他! 再说这囚魂诡身,既然已经奉了军令,断然不会中途而废,哪怕在这命昙宗灰飞烟灭。” 劫宗元神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有着深深的叹息,“宿命来此一赴,因果却是难渡,天意不敢赌,也不能赌,非是我舍不得情面,实是劝不得,顺其自然吧。” “你哪怕试一下呢,加上我的人情如何,那玉诡行`事颇对我胃口,若能将因果解开,也是一桩佳话。”血海元神闷声闷气地开口了,直截了当许出了人情因果。 若说百年内最让血海元神郁闷的事情,就是当日在月喜河,没有和玉诡结下因果,最后莫名被北疆的佛脉得了便宜。 那鬼母是天生修魔的料子,居然去佛脉,当真是让人郁闷。 面对三位元神灼灼而坚持的目光,渡弥仙尊不禁有些为难,就是想打个哈哈都不行。 元神明心见性,若是再推脱一句,怕是就会被对面三人看出自己没有丝毫要劝阻的心思,但以他和麒麟的关系,怎么可能如此。 “我……那要不试一试,但先说好,二人若是不接因果,我就再没办法了!” 无奈之下,渡弥仙尊只能答应下来,反正他是知道,下面是绝不会停手的。 轩鹏仙尊已是大喜,忙不迭地开口道,“拜托了,渡弥,天魔入世,天地格局已变,人族的英才岂能白白损失在此。” 眼下,虽然尚春如继承了暗皇,而明皇也在东界立住了脚,但作为人皇护脉三宗,他有着自己的打算。 人皇断绝传承的后果实在是太过危险,无论别人怎么看,轩鹏始终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尚元正的眼光,只有金玉麒麟才是最适合的人皇人选。 这也是他选择南域的原因,无论如何,必须保住金玉麒麟,保住郑景星。 若是人皇再出波折,金玉麒麟心怀天地,必然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渡弥仙尊无奈地放下手中的灵酒,向着云台下瞥了一眼,刚刚长身而起,那斗法之处却是生出了变故。 三位仙尊大惊,怎么这么快就打出无明,要分生死了?! 劫宗元神则是暗喜,总算不关自己的事了。 …… 雷火宛若鱼龙舞,似与春绽放于千树,触目处尽是璀璨明光。 若大潮倾天而起,澎湃于天地,也澎湃于所有修士的眼底,煌煌如天地不惜取,似劫数来聚, 雷潮袭来的同时,姜默舒的灵台中响起恨恨呼号,“本尊,热身差不多了,我要放大招了,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执刃不赖人间轻,魂刀轻灵似城倾,铮铮如凤鸣,锐锋明媚似国倾,道道如龙吟。 少年持刀,竟然直接向着雷潮斩了上去,以无厚入有间,斩无质如有形,当即看得一众修士眼睛发直,妖族战法还能这样用?假的吧! 猛烈回击了 讪讪的声音再度在灵台中响起,“南域这边也是有天魔的好吧,我哪里闲了?” 紧随声音的,是宛如匹练一般的雷火长鞭,如龙如蛟,灵动异常,蜿蜒向着风雪刀光缠了上来。 姜默舒“呸”了一声,暗道自己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是这么无赖呢,“我也想问问,哪有本体比 魂刃倏地已是化为了飓风,倒卷雷火,反冲麒麟。 刀刀似有血泪冢,刀刀俱见意从容,刀刀敬天生死送,刀刀心空筑一梦。 麒麟立在黄金牌坊上,眸子中无风无波,探出右手向前一拦。 轰!雷火散开,万千风刃和金叉化为一座漩涡,猛地和飓风撞在一处,竟然以攻对攻。 灵台中委屈的声音再度响起,“没办法,我又用不了神魔,我在这边也很努力,翻找玄石道子很辛苦的好吧,天天忙得脚不着地。” 争锋台上的少年道人,猛然抬起头颅,冷冷看向那万千雷火簇拥的金玉麒麟,眸子中似多出了无明恼意,雪亮的长刀倏地停住,悬在了他的身侧。 而他的手,已然托起了手中的那盏玉灯。 灵台中的声音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呵呵,我信你个鬼,今天就让本体我把你打成猪头,让你知道偷懒耍滑的下场。” “真打啊?”灵台中 姜默舒沉声开口,语气中自有一丝决绝,“不真打怎么办,四面都是元神盯着,为了避免露馅儿,也为了取信东界那边的人,总得带点伤吧。” 漫天雷火风叉倏地消散一空,但毁天灭地的道韵猛地汇聚在金玉麒麟手中,压迫得青冥厚土一片寂静。 不好!所有元神都倏地一惊,虽然斗法的两边都不是元神,但这一击必然不逊色于元神半分。 没想到,瞬息之间,情况好像已经变得难以收拾了。 “我家狱主说了,难得刑天之主看得起她,还专门炼了一柄真火佛剑,更是以此剑令我北疆佛脉定缘寺,陨落了一位觉僧。 佛狱于真火道韵也有些心得,这散心灯是狱主亲手所得,说赐予我,以完因果。 麒麟,你来品鉴品鉴。” 唇红齿白的少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话音箫萧肃肃,就如那松林间沙沙作响的风声,舒缓得似要沁入人的心间。 “刚刚我以法宝攻你,你用妖族刀法接下, 如今你要用法宝,那我就以神通来试试这法宝的犀利吧。” 郑景星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侧过脸颊淡然开口,立如芝兰玉树,神如春晓之,器宇轩昂自有奋扬,英姿如玉满是飒爽。 不可!无数云台上的修士已是惊呼出声,几位元神正要抢出,却终是颓然停住了身形,喟然一叹。 没有犹豫,姬催玉轻轻向玉灯上吹了口气,原来仅仅如豆大小的金色灯猛地一晃,三色光焰已是骤然腾起,红蓝带白,缠上了金辉。 四色如漩涡,轮转如风车,动静相生,玄妙自得。 似缓实快,向着半空中的金玉麒麟罩去,更是不被万物所滞,如几许年华,如三生醉梦,如炎凉春秋,忽抬头,发已白,鬓已衰,心无奈。 “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盛,人有八苦,俱在身外,也在心间。 麒麟,你放得下么?” 郑景星脸上不见半点动容,原本几十丈的黄金牌坊已是恢复成玲珑模样,一颗好似婴儿拳头大小的雷珠倏地出现在他的掌中,正在黝`黑和青碧之间不住变化。 “这雷珠是我明悟阴阳之机和毁生之性,所得的一式神通。 叱咤之雷,号令春生秋煞之往来变化, 玄牝之门,掌天地根性,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这玄牝煞生真雷,你也来试试。” 雷珠如星,猛然向下一坠,倏地,天地为之一震,青冥厚土交相长鸣,煌煌烈烈,皎皎浩浩,天地也为之一和。 生灭纠缠的道韵看得各位元神眼皮直跳,这麒麟还不是金丹,如此雷法,实在过于妖孽了。 “嘶!”轩鹏仙尊已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雷法别说金丹了,再推演推演怕是能直入元神。 不过他既是庆幸,也是担心,因为麒麟雷法自是凶威赫赫,但对面那佛家真火也是不俗,心火难灭,也不知景星能不能挡住。 “准备救人吧。”渡弥仙尊轻轻叹了口气,便是他知道内情,心头大石都不免被提到半空中,其它元神怕是早就被摄住了心神,难分真假了。 “等下抢下麒麟就好,别动那姬催玉,说到底这是双英的因果,还是看默舒怎么来处理吧。” 劫宗元神赶紧补了一句,另外三位元神一怔,旋即点点头。 轰! 雷珠裂开,毁生之性猛然在争锋台上爆散开来,将少年道人裹入其中。 心火如轮如圈,庄严雄丽,也将麒麟牢牢困住,越收越紧,似要将他炼化为飞烟。 骨玉悬额的姬催玉一动不动,冷冷看着上方,而郑景星也凝着眉眼,不见分毫动容地向争锋台看来。 场外各宗元神的眼力自是不俗,已然看出了是同归于尽的局面。 刹那间,终是有元神有些按捺不住,正待出手,数个声音倏地响起,再次将一川冰水泼到了众多元神的心头, “佛母来之前说了,这是姬催玉的因果,也是她和命昙宗的了结。 若有出手的,便是与她结下因果,各位仙尊,还请三思。” 正是北疆佛域六寺的金身和尚齐齐出声,想挡住各宗元神救援的心思。 刺拉! 劫宗元神一指点到了火圈之上,火光受此一激,反而越收越紧。 “各破一色!”仙藤元神见多识广,马上招呼出声。 血海、刑宗、锁龙三位元神将火圈团团围住,加上仙藤元神,再度一起点了上去。 轰! 火圈碎了,化为轻烟消散一空,郑景星深吸了一口气,礼貌地拱了拱手,“多谢四位仙尊。” 雷火中的少年却是无声笑了,笑得恣意至极,笑得傲视天地。 “我输了!”金玉麒麟平静地开口,眼神似乎没有焦点,只是怔怔地看着即将身死的少年。 脸上的落寞,难言。 所有修士看着失意的麒麟,看着雷火中慨然赴死的囚魂少年,不由得同时感到深深的悲凉,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的。 第493章 脱得业链 天光此时已是大亮,将命昙宗染上了一层明丽的色彩,天风吹拂,虬龙一般的山脉一面尽化金鳞,另一边则为幽碧,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此时争峰台周边的修士,俱是没有心思欣赏这命昙美景,只是静静看着那生灭雷韵中的少年道人。 雷火宛若潮水,夹杂着风雷之声,撕扯着少年最后的力量。黝`黑和青碧交织闪耀,溟濛幻美,也散发着绝大的凶险。 少年道人再度拿起了刀,执起了明灯,嘴角露出一抹释然的笑意, “好久没有回命昙了,风光倒是好了不少,记住我的名字,我不叫玉诡,也不叫伪身,我叫姬催玉。” 争锋台上响起了洒脱的歌声,是骨玉悬额的少年在恣意高歌, “江山鸿影人不寿,心无尘,云楼踏碎,杀伐如昼, 平生似诡风吹旧,看浩荡,玉玦血染,尽斩心秋。 命如昙落,独自凭说, 懵懵懂懂昏婆娑,于今净尽都掉脱,囚魂大死方今醒,唯幸眸中不生波, 蜉蝣见此天地阔,大笑一声执刃多,快活快活真快活,即是十方四面佛。” 歌声冲天而起,尽然连雷霆轰鸣都遮拦不住,肆意地流淌,有浮生惆怅,有看破疏狂,笑自家疯魔一场,更有涅槃偿世事无常。 决然赴死的勇气,映在少年的眉眼中,如同鬼火一样灼灼,也似扯断了枷锁,破开了荧惑。 所有修士都看得出来,玉诡,不,姬催玉已是在生死一刻,挣脱了尸鬼的囚魂束缚,以自己的意志伫立在雷火中。 战斗,挥刃,继而身死道消…… 便是诸宗元神也不由得有些动容,曾以为双英之下,无人可和麒麟比肩,不想这里却有一个。 少数元神隐晦地向三界的洞天中看去,去只看到星雨如瀑,幽幽洒下,命昙宗的新宗主似乎不为所动。 眼看生死雷韵已是将少年道人周身尽数裹住,宛若山岳的神魔倏地出现在争锋台上空,赤发蛇身宛若山岳,波涛相随自有凛然,宛若溅雪碎琼的沧浪中,似有着纯粹的意志,洗天涤地,只求清朗。 轰! 沧浪一荡,水声湍湍,已是将生灭雷韵缠裹住,“哗啦”一声震天巨响,绚丽雷霆幻灭于无形,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道人的道体上,尽是外翻的焦黑伤口,更不时还有电蛇在其中流转起伏,伤势最重的地方正不断冒出新的血肉,随后迅速地枯萎。 一眼看去,少年周身上下伤势颇重,已是狼狈到极点。 却见他踉跄着,杵着长刀艰难地站了起来,那如星如月眸子中,依然是清如水,凛如冰,却又有着灼灼的火意孕育其中。 骨玉悬额,长刀在手,就如冬雪过去后,天地中最先绽放的那朵春,看似柔弱却代表着天地更易的意志,不容亵渎,“姜默舒,你什么意思?我奉军令来此了结因果,不需要你装模作样。” 星雨之中,没有人现身,只是轻轻一言,不过其中却似有着甚多的感慨,“看来双英之争,终是我落了下风,沈师姐已然以佛性降服争心,彻底放开了命昙宗主的执念,才放了你过来了结因果。 你眼下依然名列命昙,正是沈师姐与命昙宗仅剩的羁绊。” 一本金册,倏地落在争锋台上,摊开的那一页正赫然写着姬催玉的名字,骨白剑气闪过,那名字倏地在金册上被抹消得一干二净。 “姬催玉,金册已消,从此你不再是命昙宗的修士,因果了结。 囚魂业链已然脱开,你自由了,去吧。” 云台上的众多修士,却看到少年道人脸色倏地变为煞白,身形已是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姬催玉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姜默舒,你挑拨离间的功夫怕是差了些火候,我乃是奉军主之令前来,因果结不结,不是你说了算的。” “沈师姐,不,佛母派了你来,既是让你来消名,斩断她与命昙宗的羁绊。 想来也是借我的手,解开你与她的因果,放你自由之身。 雷火之中你已死过一次了,前尘已了,前孽已消,你负她罪她的种种,她已是放下了。” 星雨中的声音一片坦诚,语气中并无半分虚假。 “胡说!你简直是胡说!我为鬼阵中军主战身,我为佛狱里无间行走,佛母不可能缺了我的辅佐……” 少年道人手中的长刀已是向着神魔烈烈挥出,浩瀚无匹、明亮若雪的刀光向着神魔席卷而去。 罡风呼啸,绚丽无俦,刀气之形若龙若蛟,满空游走,夭矫腾舞,铮铮作响却没了自在之意,倒似在天地中悲鸣不已。 “佛母放下了命昙宗主的执念,也放下了你!姬催玉,你还不明白么?!”蛇尾甩过,浩荡的波涛承住了宛若雪龙的刀光,就如当头棒喝。 噗哧,少年道人已是口喷鲜血,喷在了长刀刃间,也喷在了心灯火上。 他的眼中兀自有着深沉的执着和倔强,看得所有修士都是微微叹息。 长相处,长相负,长宴春秋赠朝暮,长歌决绝忽倾覆,当初为何痴痴相逐,只缘红尘迢迢一顾。 战阵相随相知故,任佛任鬼任不渡,未见枇杷盖眉,却已梧桐老枯。 “不可能!不可能的……”少年身周猛然爆发出沉沉冥雾,铺陈在争锋台上,宛若水银泄地一般。 良久,没有任何战鬼从冥雾中站起,少年道人踏在冥雾中,孑然而立,失魂落魄的脸上似掬水空欢喜,似忆梦观一戏。 忽然间,似是想起什么,少年一把扯开了胸前的道袍,牢牢抓`住一物,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姬催玉深深吸了口气,抓`住佛牌沉声开口,喝动了真言,“无间行走姬催玉,召令佛狱开门,恭请佛母降临!” 四下寂静无声,好像这方天地已然将争锋台隔绝了一般,少年手中佛牌微微散发出莹光。 姬催玉咬了咬嘴唇,就连咬出了血也不自知,再次开口召请,“无间行走姬催玉,召令佛狱开门,恭请佛母降临!” 骨质的地藏佛牌闪烁了两下,倏地光华尽失,“砰”,已是化为了齑粉。 少年道人不再说话,因为已是无话可说。 “那佛火心灯想来是佛母给你的补偿,有了此宝,天下大可去得。 姬催玉,既然了结因果,脱出樊笼,你且好自为之。” 星雨中传出的话,语重心长。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提着长刀和灯盏,拖着受伤的道体,踏着冥雾走出了争锋台,寂寥的身影就似遗世而立。 那背影,不曾回首看,萧瑟步入万山间, 那背影,似负深雪寒,心枯吹得风冷眼。 …… “云真,有话让你带给我?” 姜默舒有些奇怪地看向韫岩妖王,不由得有些好奇。 化真妖廷眼下正在舔`舐伤口,无力发动攻势,只能和流明妖廷一起防守。 与姜默舒相比,如今让妖师头大的事情怕是丝毫不会少上半分。 翼化鸿的死,必然会让迦云真行`事更加偏激,但也更加有迹可寻,心有所滞,天马行空的灵动怕是都会少上几分。 “是的,云真有一事让我来转告,要你一句话。” 韫岩妖王将杯中茶水一口闷掉,旋即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儒雅道子,天宗宗主。 这人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扬名于剑宗大比,成就于神魔之主,百多年在妖王和妖圣的眼中,不过是眨眼功夫,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岁月中,烈烈杀伐却是让这道子迅速变得厚重,吹气一般变得如山如岳。 唯一不变的,是这人的淡定眉眼,讲述着他的默默坚持,指引着他的归途陌路。 亲眼看到他成为命昙宗主,再想到当年化剑大比上 在他看来,无论云真还是化鸿,都是天地赋予妖族的至宝,也不知多少妖族气运汇聚,才能出得一个。 使计有御心妖师,战勇有风虎妖皇,文武相合本是完美之局,但奈何遇到这人族的双英。 算不准,打不过,实在让他生出了些许绝望。 “化鸿死之前,刚知道他做了父亲……”嘴唇嗫嚅了两下,韫岩妖王开口了。 “是嘛,那我很抱歉,不过即便知道了,我也会和化鸿分出高下生死。 他是风虎,他的死法是战士的死法,也是妖皇的死法。” 姜默舒微微颔首,慢慢品着手中的香茗,“云真若是想以这个消息坏我道心,怕是不够。” “现在紫苏怀着身孕,不过已是生出死志,云真设了一计,让紫苏以为是他害死了化鸿,激起她的复仇之心,才不会郁郁求死。” 韫岩妖王喟然一叹,表情有些难看,讪讪递上了妖师的信。 “默舒敬启,化鸿之事谢谢你将他交回我手上,因果往后自当了结。 不过,眼下有一事相求,紫苏怀了化鸿的骨肉……” 姜默舒将信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顿时沉吟不语。 其实在他看来,迦云真太过谨慎,实在很难寻到破绽,这次在玉京以身作饵,才将他骗到了幽冥通道,以后怕是绝不会有这等机会了。 他甚至放弃了先将化真妖廷打垮的心思,柿子要捡软的捏,其它妖廷特别是凤廷,它不香么。 但是现在,妖师却主动露出一个绝大的破绽。 机会还是陷阱?姜默舒不由自主地思索起来。 不过几息之后,道子却是哑然失笑,不管是哪种,其实都无所谓,权当一步闲子,根本不会影响到自家祭炼神魔,晋升元神,陷落妖廷的计划。 “云真的意思,让我泼他脏水,他知不知道,这样紫苏会恨不得生啖他的血肉?!” 姜默舒扬了扬眉角,眸子中多出一抹凝重,“看在化鸿的份上,我答应下来自然是没问题,但这样一来,云真和紫苏的因果就结下了,卧榻之侧随时有柄夺命的匕首,他就不怕……” 韫岩妖王见姜默舒语气松动,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紫苏也是心智坚毅的性子,看着娇蛮,其实很是聪慧,眼下只是急怒攻心才被蒙蔽了双眼, 云真说单靠他给出的线索,可能三个月后紫苏就会回过神来,为了她的性命,也为了她肚子里的落落,必须让她有一个恨之入骨的对象,有一个复仇杀身的目标。 你和化鸿公平一战,她恨不起来,这个恶人就只有云真来当了。” “那好,既然他愿意背黑锅,我这边没有问题,说来韫岩妖王可能不信,我是真当化鸿为好友,甚至当初翼刚妖王,我也很是佩服,奈何……”姜默舒点了点头,慨然应承下来,人生在世,总有些不得不说的谎言,便是神通之世也不例外。 相见相知犹按剑,断鸿声里,栏杆拍遍,吴钩且看,终别人间,无人知,意阑珊。 …… “景星,没想到那佛母是存了斩断羁绊的心思,几位仙尊才仓促出了手,本是好意救人,没想到却是让你在天下修士面前蒙羞。” 公孙家的染垣仙尊连声安慰身前的道子,心急如焚。 麒麟居然喝酒了?居然不是茶!完了,若回南域,自家怕是脑袋都要被骂冰。 郑家、原家、公孙家的元神都知道这麒麟道子的性子,除非是以身为饵,否则哪怕是身死道消,这道子也绝不愿别人插手他的比试。 问题是,刑宗元神不知道,西极的三位元神也不知道,齐齐出手救下了麒麟,还是当着天下修士的面。 凭心而论,易地而处,染垣仙尊自家都会觉得失了面皮。 难怪那姬催玉走时,看都没看麒麟道子一眼,难怪麒麟神色平静得实在有些骇人。 以景星的性子,当着天下修士承认输了,怕是比死了还要难受,况且之所以会输,原因根本不在他。 “景星,少饮两杯,今日比试天下修士都看在眼里,你与那姬催玉不相上下,谁也不敢说你落了下风。”染垣仙尊看着麒麟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看得眼皮直跳。 “输了就是输了,仙尊以为我在借酒浇愁? 我只是看到姬催玉于生死之间挣开心锁,又踏上了不一样的前路,有些感慨, 所以也想尝试一下以前没有尝试的事物,思来想去,倒是这酒最合适, 不过喝了这么多,却还是不觉得好喝……” 金玉道子微微摇了摇头,再度轻轻倒上一杯,眸子中没有丝毫醉意,却是亮得有些吓人。 咦? 刚刚饮下一杯,麒麟道子忽然心有所感,猛然抬起头,果然在大门处看到几个小心翼翼的身影,正中那个俊俏小童,眸子中带着深深的渴望,但又好似不敢越雷池一步。 年年岁岁总相盼,望之情怯在眼前。 第494章 父子初见 金玉麒麟在命昙宗驻跸所在,没有刻意隐瞒,更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过够实力,够身份,敢来攀交情的修士委实不多。 非是麒麟孤傲,反而是其它修士多少有些自惭形秽,就算是金丹,无人引见也不敢擅自登门。 不过这些对小魔皇来说,都不是问题,他不过是甜甜喊着哥哥姐姐,便得了此地的准确消息,更是担心有些突兀,便故意在一众稚童中讲起了麒麟的传说,激得一众孩童雀跃不已。 这才拉起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小修士,吭哧吭哧爬了半天山路,方才来到了这辟云宫前。 站在大门外,关二山不由得喉头发干,掌心生汗,诸多回忆瞬间涌现, “归辰,若是你父亲在此,怕是要打你手心了。” “郑归辰,什么是弄潮无双,什么是遇火成钢,多想想你父亲……” “归辰啊,记住,你只有一个父亲,就是金玉麒麟,他唤起娘`亲的新生,也送了你到我身边,血脉可轻易替换,因果却是无论如何都抹杀不掉的。” “麒麟久不至,星辰勿忘归,金玉在尘海,团圆终可追……” 有一个瞬间,关二山甚至想拔腿就跑。 自家这个样子,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误会,眼下能展现出的修为实在不值一提,自家也装不出天真童趣,怕是两头都不落,难讨父亲喜欢。 “门口那几个,来都来了,就进来吧,也亏得你们爬上来,让大人带你们上来不好么?” 淡定的声音倏地从门内传来,顿时让关二山心里咯噔一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还不待小魔皇反应过来,君罗玲已是趁他心神失守,一把拉住他的手,几步走了进去。 其实以此地的守御,蕴气、凝真、金丹、元神尽数都有,早在山脚就发现了几人,只是一时半会没明白,这几个稚童要做什么。 随后听着这些稚童在攀登过程中相互打气,才明白过来是想来见见金玉麒麟。 以南域郑家和命昙宗的关系,双方修士都没放在心里,只是彼此通报了一声,便兴趣盎然地看着这些命昙宗的种子,向山顶艰难地前进。 对修士来说,可能只是遁光一闪的距离,对于几个小家伙来说,就显得很不简单了。 不过,无论如何,在关二山的带领下,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放弃,或是掉队,最困难的时候,甚至互相搀扶着向上走。 如今,却是收获甜美果实的时候到了。 “见过郑家麒麟,听说你喜欢喝茶,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虽然也说不上最好,但这是北疆的特产,与西极和南域的茶比较,有着不同的风味。” 关二山抿了抿嘴唇,从怀里取了一个茶盒。 这礼物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麒麟于五域之中,只有北疆未曾去过,想来也少喝北疆的茶。 幽冰化意茶,产于北疆,七年份采摘最为合适,虽然口味不错,但只有轻微静心澄意的功效。 不能改善道体,也不能抵御心魔,若论各域各宗有名的灵茶,甚至排不上前十,只能算比较小众的灵茶。 若非他随着魔母在茶道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怕是都不知道这茶叶。 好在,命昙宗如今物产颇丰,各域灵材都有人交易过来,这才让他惊喜地在兑换处发现了这好东西。 少数他能换得起,也能让麒麟感兴趣的东西。 多亏了平日里管理这些稚童,他如今的宗门贡献,倒是跟一个蕴气初期差不多。 本来,一百贡献换五盒,他缠着管事泫然欲泣,再将巴掌大的阎罗天子往桌上一放,终是给他用全身总共二十点宗门贡献换了一盒茶叶。 小魔皇此时拿了出来,心里却是忐忑得不行。 “若说茶叶,我其实不是很懂,平日里喝得多,但没怎么研究过。”金玉麒麟对着他微微一笑,犹如春风一般,“不过,既然是你们送的,我倒是有些兴趣。” “我,我可以试试么?我会一点点茶道。”关二山眼中倏地冒起惊喜的光。 郑景星耸了耸肩膀,随口说道,“未来的万鬼之皇为我倒茶,是我的荣幸。” 巴掌大小的阎罗天子从关二山肩头跳下,冲金玉道子和染垣仙尊微微颔首,嘿嘿冷笑道,“麒麟好眼光,我万鬼峰天命之主正是关二山,等他大些,少不得有你们并肩而立的时候。”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阎罗天子已是被拍得趴在了桌子上。 “聒噪,什么并肩而立也是你能说的?麒麟傲视天地,我自当追随其后……” 这下不仅郑景星和染垣仙尊愣住了,便是一众稚童都吓傻了眼,旋即又化为了钦佩的目光。 二山,好勇的说。 俊俏童子跟划拉垃圾一样,将阎罗天子从桌上推开,当即神色一凝,手脚飞快地摆开了阵势。 殿外云远,数点青山暝,曾梦点茶与麒麟。 泠泠水冷,浮烟荡尘轻,分泉煮茗尽真心。 看着俊俏童子手脚麻利却又一本正经伺茶弄水的模样,郑景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小大人的模样,虽然已是听本尊提过,不过亲眼见了,倒是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茶水已得,请麒麟品鉴。”俊俏童子眼中闪过期待的神色。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麒麟之后该有的气度,在场每人面前都有一杯,便是一众稚童也毫不例外。 “好茶,这茶实在不错,虽灵韵不多,却意外地顺口,当真让我有些惊喜。”郑景星细细啜了一口,不由得微微点头。 都怪本体,不让自家去北疆,如今喝到北疆的茶,倒是勾起了对北疆逍遥日子的怀念。 本体,你自己忙就算了,还要拉着 “不错,微苦在前,回甘在后,难得还合你心意。”染垣仙尊眼中多出了淡淡笑意。 在他看来,命昙宗看似风光,其实一直有很大的隐患,那便是鬼母和万鬼峰。 如今,鬼母放下对命昙宗主的争心,而万鬼峰的天命神魔之主更是对金玉麒麟有着敬仰之情,如此一来,南域四姓便不会卷进双英之争。 这段因果,倒是要好好维持住才是。 仙尊打定主意,旋即笑着对郑景星开口了,“你吃了他的茶,却不知怎么还礼?” “还需要还礼?喝了这茶,我都不当他外人了。”金玉麒麟嘴角抿着一丝笑意,“不过,这茶委实我很喜欢,别人予我桃李,我当报之以琼瑶。 二山是吧,你想要什么?” “不用,不用,你喜欢我选的茶,我……我很开心。”关二山连忙摆手,忙不迭地说道,声音却是越来越小,低下的眉眼中似有丝丝水意。 郑景星将手一摊,眼中有着莫名的谐趣,似开玩笑地说道, “我可不敢欠万鬼之皇的因果。 看得出来,你很有主见,我的东西倒是不少,但又怕给你却用不上,也怕你不喜欢,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完你心愿!” 真的么?关二山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过明亮而渴望的光,却看到金玉麒麟对他淡定地点着头,十分肯定。 “那麒麟你娶个道侣吧!”关二山语气诚恳地说道。 噗哧! 染垣仙尊和阎罗天子在喷出茶水的那一瞬,已是光华轻转,将喷出的灵茶瞬间消散,避免了尴尬。 几个凡人稚童就克制不住了,咳嗽的咳嗽,呆滞的呆滞,怔怔看着自家的老大,茶水已是打翻了一地…… 君罗玲脸上更是红霞飞起,二山眼下已是在考虑道侣的问题了么。 当真,当真好成熟的说。 面对关二山灼灼且认真的目光,郑景星不由得有些冒汗。 本体,你在命昙宗到底在搞什么? 这是一个十岁不到的稚童应该说的话么? 不过,他还是没有一口回绝,只是有些意外,为什么这关二山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 虽说是天命神魔之主,会不会也太早熟了,还是说被人带坏了,想到此处,金玉麒麟狠狠瞪了一眼阎罗天子。 阎罗天子当然是有些无可奈何,赶紧说道,“二山,别乱说,金玉麒麟傲视天地,什么道侣不道侣的,根本无关紧要好吧。” 神魔看到郑景星的眼神,不由得心头叫苦,当真是凭空飞来一口巨锅,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他终日随在天命之主身边,对关二山为何如此出言,也是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傲视天地就不需要道侣了么?我看宗主厉害得紧,还不是一样有道侣!”关二山吭哧吭哧憋了几息,猛地甩出了大招,似乎就跟道侣杠上了。 “为什么我一定要有道侣呢?”郑景星已然恢复了镇定,笑着开口道。 “阴阳之道本就是天地间的大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所以才需要冲气以为和。 雷火太过极端,麒麟你也太过孤独,若有牵挂的话,你不会轻易与姬催玉同归于尽。 我怕……我怕你出事……” 关二山抬起头来,眸子中赤诚一片,更是有着盈盈水意。 谁也没想到,关二山会说出这样的理由。 唉!染垣仙尊似被说中了同样的心事,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这麒麟什么都好,就是斗法太过舍身,也不愿接纳其它道侣,至于人皇二女,眼下已是成为了南域的禁忌,凡四姓修士,皆不得胡乱议论。 阎罗天子则是微微一笑,自家天命之主果然性子仁厚,等以后映心,他若是知道了麒麟的真`相,真期待他的表情啊,也不知是瞠目吃惊呢,还是结舌无语呢? 郑景星看着俊俏童子神光炯炯,满是诚恳的眼眸,不由得喟然一叹。 麒麟的因果是越来越诡异了,一心向道有什么问题? 全力修行的人设反而惹来莫名的关注,甚至连十岁不到的稚童都劝自己找个道侣,还能不能好好在南域摸鱼了。 南域郑家昂阴仙尊早就抵不住压力,只一句道侣全看麒麟自己,把事情丢了出来。 龙家的金丹勾连上公孙家和原家,三天两头带后辈到族中拜访,自家不见,就元神亲自带人上门,一副誓要治愈自家情伤的架势。 姜默舒想了想,对着年幼的万鬼之皇开口了, “二山,这世间有无数的美好,偶然遇见我都很喜欢, 如云台上有佳人蹁跹舞起,如朝暮中有造化抖落晨曦,如群山中有松涛随风拂去,如杀伐中有恩仇一了快意, 这方天地中有神通,也就有了无尽的可能,让我们不必悲白发,也让我们不必憾牵挂, 仙道有凭,一路寻那真黄芽,有力既寿且无老,我觉得已是此生最大的幸运。 所以我很珍惜,所以我不会轻言生死!” 郑景星看了看染垣仙尊,露出一个让其安心的笑容,旋即又摸了摸俊俏童子的头,无可奈何地说道, “至于道侣,若真有合适的,我自然也不会拒绝, 你啊,小小年纪,瞎操心什么?这个不算,你再换个事情,我来完你心愿。” “哦!”关二山听到姜默舒如此说来,心头如同放下了千钧巨石,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小魔皇想了想,旋即试探着开口,“要不,你带我去南域吧,你当我师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以后孝敬你。” 阎罗天子本是发青的脸色,瞬间变得黝`黑,自家天命之主眼看就要被拐去南域了,虽说也在锅里,不过能一样嘛? 被其他神魔之主知道了,怕是大牙都要笑掉。 君罗玲听到这里,不由得猛地一怔,死死捏住衣角,不敢出声。 跟着麒麟肯定也不错啦,不过,不过二山去了南域,会不会吃不到合胃口的梨了。 不知自家师尊能不能每月带自己去看看他,为他送点梨过去。 师尊会答应自己嘛?君罗玲不由得开始盘算怎么来说服自家师尊,她知道,金曦之主其实很好说话的。 郑景星听到关二山的要求,看着染垣仙尊欣喜的表情,顿时感觉人都要麻了,命昙宗后天神魔的天命之主要离宗而去? 跟着自家回南域,跟着自己学什么,喝茶看云摸鱼? 完了,刚才话说太满了,眼下收不回来了,万鬼之皇关二山,你就不能像个十岁小孩,要点玩具点心?你就不能像个正常修士,要点法宝灵材? 看着关二山渴望的眼神,麒麟道子一抚额头,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二山,要不,我们再重新说说道侣的事,高矮胖瘦,你有什么建议?” 第495章 分往东界 对关二山来说,在命昙宗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乘风同往,随了麒麟云踏,击鞭雷龙,划了长空一刹。 似乎每片湖每棵树都染上了麒麟的恣意,所有神魔峰都披覆上了二人笑闹的痕迹,满载了一云霞色,染皴了山居湖光。 最是秋风爽人意,且笑且啸麒麟趣,山明水净夜来霜,当有枫红待君觅。 关二山看着咬着草茎,毫无形象躺在山坡上的金玉妙人儿,就像看到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唯心所愿,何管他人眼光。 这就是麒麟恣意,这就是父亲私下的样子么?他感觉自己似乎掉入了一个瑰丽的梦,往日种种空洞的幻想,终是在这几日有了最具体的形象。 如果说,麒麟在人前是比肩日月的傲性,御雷行火,天高任我游,无惧杀伐烈斗, 那如今暴露在自家面前的,却是另一种恣意潇洒,吹那清风悠悠,看那白云苍狗。 两种形象好生矛盾,却又无比融洽,交织融汇成天地中独一无二的金玉麒麟,可描他淡定眉眼,却难描他将心事埋入秋瞑,在这今夕何夕。 父亲应该是累了! 关二山一本正经地跪坐在郑景星身边,也似成为了绝美风景的一部分。 “放松点,你啊,也不知学的谁,总是这般小心翼翼,非要装出大人的模样,还是该自在一点。” 郑景星躺在那里,眼睛都没有睁,只是静静听着风拂过枫林的声音,就如在享受一曲动人的天籁。 不能带关二山去南域,也没办法马上变个道侣出来,承诺的事情一改再改,最终变成了这几日由关二山带着自家游览一下命昙诸景。 别说 加上如今的命昙宗已是风物大变,好多景致和建筑都是后来置办的,倒是让 听到郑景星这样说,关二山却是没有更改坐姿,只是低着头,神情有些黯然, “我自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在我想象中,父亲应该是这个样子,所以我便尽量学着这个样子。” 听到关二山这样说,郑景星不由得喟然一叹,当真是个苦命的孩子,怪不得如此早慧。 斟酌了一下词句,金玉麒麟淡淡开口,“一切随你,二山,不过你父亲若是在世,必然希望你快快乐乐长大。” “我很好,我没有不快乐,相反我这几天非常开心!” 关二山扬着小脸,上面确实有着真诚的笑容。 犹豫了一会,他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麒麟你呢,我总感觉你有心事的样子,甚至在那南域的仙尊面前好像也放不开。” 麒麟与他单独相处,倒似一下子松了下来,反而在人前,眉眼中总似有隐隐解不开的愁绪。 郑景星不由得一叹,好敏锐的孩子,旋即微笑着开口, “大人嘛,总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就连我都不能例外哦,比如我就想去北疆看看那边的风物,可惜分身乏术,不能成行!” “可是因为妖族和天魔……”俊俏童子说了一句,语气中倒是肯定的成分居多。 “算是吧,天子入世,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了,所以要做的事情也变得多了。” 郑景星翻身坐了起来,随意拍了拍衣服,将手一摊,显得有些无奈。 旋即,一大一小的两人又是无言,却没有半点尴尬和局促,只是一起享受着难得的静谧和安逸,就如成住坏空,生住异灭,诸行无常,虚度晨昏。 良久,关二山定定看向郑景星,倏地开口,“麒麟,你会斩杀所有的天魔和妖族么?” “会吧,这天地承载了太多的血色,总要打扫干净,才能放心交到你们这些小子的手上。 人道薪火相传,不就是如此么。” 金玉麒麟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开起了玩笑,“你莫不是担心以后没有你显圣的机会了?” 关二山微微摇了摇头,显得有些心事,“既然麒麟你都这么想,那我一定加紧修行,妖族最可恶了,先灭他们。” 对,这方天地的妖族必是要给灭了,更是要度金玉麒麟入魔,这样才好一家团聚。 正当他要说什么的时候,郑景星的一句话却是让他脸上顿时变色。 “二山,我等会就要走了。” “这么快?”关二山不由得一惊,“可是南域出事了?” 郑景星看着远处的天光,长长叹了口气,“欠你家宗主好多因果,总得做些事情来还,那刑天生了灵慧,现在正在东界闹得沸反盈天,不可开交。 和妖师对阵,命昙宗的神魔要留在西极防备万一,所以我准备去一趟东界,看能不能找机会降服刑天。” 麒麟要去东界,关二山不由得一喜,犹豫了几息才撇了撇嘴巴,“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有合适的道侣就收了。 另外,若是我成为正式的修士,可以自由出入命昙宗,再参悟出一门新的鬼道神通,我便去南域找你,你要当我的 “好,一言为定,未来的万鬼之皇。”金玉麒麟长身而起,冲着关二山笑了笑,“那我在南域等你!” 麒麟走了,去了东界,看着雷火经天而去,顿时让关二山眼角湿`润了少许。 几日相处,无风无雨无晴雪,却是解了心结,就如那鸿雁随风到云阙,看得麒麟意趣天真,恣意横叠。 父亲,你且先去东界与母亲相会,待我达成你的期许,自然会到南域,我们一家团圆。 关二山的眸子中倏地闪过灼灼精光,自家还要努力些才行,不然怕是难以化解父亲的灭魔之心。 至于新的鬼道神通?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倏地出现在俊俏童子的嘴角。 普通的鬼道神通又岂能配得上父亲对自己提出的要求,有生以来的 九脉魔妙加上阎罗幽冥,务必要推演出一个惊天动地的鬼道大神通。 一团淡淡鬼气倏地出现在他的手中,散发出凛凛威压,更隐隐有轻吼嘶鸣回荡不休。 喵! 柔软却又锋利的猫爪从鬼雾中探了出来,轻轻抓挠着。 昂! 鬼气似化为了小小的风暴,正挥舞锋刃喊杀,正吞噬鬼魅戾煞。 俊俏童子轻轻摩挲着鬼雾,就似恍惚间模糊了幽冥和阳世。 …… 东界,天魔宫。 虚天裂缝是天魔宫的根基之一,凡是没有宫中元神所赐信物,胆敢擅自靠近的,一律不问缘由,击杀当场。 而在一处虚天裂缝中,悲蝶仙尊轻轻一叹,“还真被你说中了,留着刑天在这边放肆,西极必然会有人来收拾局面。 不过我没有想到,来的居然是南域的金玉麒麟,相信就算是你,怕也没料到会有如此惊喜吧。” 别慕呵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慵懒地斜靠在血色莲汇聚而成的王座上,清丽如水却也有着难言的魅惑。 魔母一拂鬓边垂发,微启檀口,“妙人将至,云胡不喜?” 语出至诚,珍珠似的泪水已是从眼角滚滚而落。 过了十数息,清流划过的玉颜已是生出了盈盈笑意,宛若月娥星眼,好似柳夭桃艳,不胜春水迎人滟,风流万种笑谈间。 魔母莞尔一笑,“我确实没料到来的是他,不过这样一来,当是更好,若是刑天在他手里失陷,以他的性子,怕是必然要在东界了结因果才会离开。” “不错,郑景星确实是这个性子。”悲蝶仙尊淡淡颔首,神色中无悲无喜,“不枉我被那神魔指着鼻子骂了这么久,当真是佛也有火。” 别慕呵噗哧一笑,眸子中既是好笑又是柔情,“若能让麒麟入了我温柔情关,悲蝶你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若有什么不快,文婉儿在这里先给师尊赔罪了。” 悲蝶仙尊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那姜默舒简直不当人子,当面客客气气,诸多腹诽却是着实让人无语,被这神魔一映,才现了原形。” 怔了几息,悲蝶仙尊却是补了一句,“不过若论神魔资质,不得不说,那人当真是可怖到了极点。 当年先天夺情之道,是正魔两道集合众家之长,不知耗了多少心血,死了无数修士,用了三千春秋才将道途打通。 姜默舒尽然想凭一己之力,打通后天神魔的道途,也不知该说他厉害呢,还是狂妄呢。” 同在殿中的错尘天子顿时喟然一叹,旋即满意地点点头, “当然是厉害,当年我还未入魔之时,若论神魔祭炼,都要差刑天之主一筹。好在我与自家神魔相合,勾连魔妙和道韵,颠倒人道,斗法时又是另一番玄妙。 这次机会不错,这刑天神魔生出神慧,得了先天之意,却没有神魔之主加持,正可以将之破毁或降服。” 悲蝶仙尊双眼微眯,掐着手指当场以神通推演起来,破灭刑天的因果甚大,当真要诸般无漏,务求稳妥。 “有变数!”悲蝶轻轻开口。 变数?几位天子不由得同时凝住了眉眼。 魔母眸子中没有半分涟漪,轻轻抿了抿嘴唇,“因果轮转,自有变数,无妨!变数再大,能大得过元神和天子?” 浊醐冷冷笑笑,使出本脉至深魔妙,倏地,一道魔光落到大殿正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幻出一个身影。 一众天子和悲蝶仙尊不禁有些愕然,“变数居然是他?”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正提着长刀,神色落寞地踏在东界和北疆的分水岭上,似是感应到什么,雪亮刀光已是冲天而起,斩断了若有若无的一点气机。 啵! 魔殿中的幻景已是消逝一空。 “姬催玉在命昙宗与麒麟一战,居然差点同归于尽,眼下北疆、西极、南域都没了他容身之所,怪不得会来东界。 若变数是他,倒也不奇怪,麒麟和刑天都与他有着不浅的因果。” 悲蝶仙尊轻轻一叹,“我来试探和把控姬催玉。” 别慕呵已然正经端坐,一如既往明媚倾城,却有淡淡红霞盈在玉颜,拢在眉间,“那我以文婉儿的身份,以情丝牵缚麒麟。” “那我来破灭刑天吧,这后天神魔有些意思,值得我这倒逆人道的神魔出手。”错尘天子长身而起,在他身后,一个巨大的身形投下了浓浓的阴影,带着堕落破灭的道韵。 …… 面对天魔宗的邀请,少年道人没有回答。 “仙尊就在宗里相候,不知催玉要我如何回复仙尊?”天魔宗的金丹桀桀笑了笑。 姬催玉将杯中灵茶一饮而尽,旋即露出了略有些天真的笑容,“是不是觉着我无处容身了,随随便便来个人就敢随意指手画脚? 若是那郑景星在此,你敢不敢说同样的话?” 天魔宗的金丹咧了咧嘴,不敢再出声,因为对面的手已是轻轻搭在了长刀之上,若是自家没有猜错,只要再多说一个字,对面半点犹豫都不会有,直接就是挥刀而来。 挑衅入耳还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金丹天人是尊贵,也要看对面认不认,眼前这尸鬼是对着后天神魔敢挥刃的主,也敢跟金玉麒麟一较高下生死。 关键是,这尸鬼被鬼母当作工具,斩断了与命昙宗的羁绊,眼下搞不好正是疯魔的时候,自家实在没必要与他一言不合,让他找到借口出手。 总之,无须跟自家性命和道途作对。 天魔宗金丹连忙拱了拱手,向后退了一步,不过道子的手依然轻轻`握住长刀,凛凛的杀机慢慢在这仙居酒楼中弥漫开来。 一阵心悸猛然出现在金丹灵台中,越来越凛冽的杀机正清晰无误在告诉他,出手!不然会死! 不能动,扯破脸死得更快!下个瞬间,天魔宗金丹以绝强的意志压下了所有出手的念头, “是我唐突,得罪了,还请姬道友勿怪。” 弥漫在殿室中的杀气倏地消散一空,就如从未出现过似的。 “你既然没称呼我为玉诡,想来有些气运,之前有三个金丹,因为口无遮拦,被我斩了。” 道子纤细的手已是离开了长刀,冷冷开口说道。 天魔宗的金丹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已是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只差在大门上轻轻一拍了。 这尸鬼果然是疯魔的,若是真杀了自己,难道天魔宗三位仙尊会善罢甘休么? 金丹又仔细想了想,也许,可能,真的会善罢甘休! 第496章 东雍应对 天魔入世,天地格局已变,加之中原陷落,各域宗门都根据自家情况有所应对,或联合,或并派,或地宗依附天宗…… 东界原本七家天宗,加上中原迁入的三家,总计十家天宗,为了一体对外,同时也为了协理人皇,立了议事处。 如此一来,东界各宗以明皇为核心,将气运勾连到了一处,三日一会,通报协调对战天魔、防备戮族、窥探妖族的诸般事宜,各宗若有摩擦,也可放在会中一并处理。 “经我天魔宗反复尝试,眼下已是找到了破解融身真魔的方法,金丹就可发动。此宝名窥魔真鉴,炼成三十三件,已由我宗金丹送往各宗。” “很好,破解了融身真魔,各家宗门的人心才能安定,多谢天魔宗在此事上的付出。” “中原诸脉天魔正以不同的天魔眷属试探防线,森望一线压力有些大。” “先抽调轮值宗门的修士前去支援,道子级暂不抽调。” “髓镜金精的储备已是快要见底了,需要前往西极交易。” “北疆战事愈烈,情况有些不明,走南域那条线去西极,虽然远些,但胜在稳妥安全,护持的金丹也不需要增加。” “刑天神魔再度失去了踪影,可要搜天检地?” “不用,西极命昙宗传讯,抽不出人手来降服这神魔,委了金玉麒麟前来,想用麒麟气性折服刑天, 不过这神魔已是先天之灵,若有宗门愿意去夺情的,全凭自愿,因果也自担。” “道兵的炼制之法实在有伤天和,我觉得还是暂缓为好。” “那就暂缓,待法门完善一些,免得被其它三域声讨。” …… 东界大事,元神和明皇在议事会上略一商议,便有结果,旋即便化为统一的意志贯彻到一域之中,倒也效率颇高。 执棋天地镇庙堂,铸得铁桶山河烫,碧落人道殇殇过,千山雪净心微霜。 沉沉的压力不由得让易皓沉略感疲惫,自家的每一个决定,都代表着无数的杀伐和生死。 不是简简单单的数字加减,所有决定的延续,会实实在在体现在东界人族所拥有的实力上。 取舍,获弃,观四域,看妖魔,天地人事于掌呈,不垢不净品乾坤。 如今他才知道为何人皇需要炼心一关,若是本身没有横压元神的实力,再无过硬的心志,怕是被这诸事一压,必然守不住方寸灵台,心魔必生。 天地之大,映人心之窄。 人道之长,笑愚目之短。 好在今日该决断的事情终是告一段落了,终得了半日逍遥,易皓沉一扬眉眼,对着眼前的幻境朗声说道,“各宗可还有其它事情要议?” “我有一事知会各宗。”就在各宗元神纷纷摇头之时,天魔宗悲蝶仙尊却是开口了。 “姬催玉已是到了东界,我派人接触了一下,他现在有些偏激,就如一颗不知何时会炸开的雷珠。” 悲蝶仙尊轻咳了一声,语气中显得有些无奈。 天魔宗元神的话,顿时让各家元神都不由愣了一下,幻化出虚像俱是沉默不语。 将之驱逐出东界?绝不会有元神提出这等疯狂的意见。 一个惊天绝艳的气运之子能带来怎样的好处,南域已是用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了其它几域,金玉麒麟出自南域郑家,南域龙宫的威胁,轻轻松松便消弭于无形。 如今哪怕天魔降世,南域也没有被妖魔夹击的威胁,只需要挡住中原方向的天魔即可。 这姬催玉一直被佛母沈采颜压制,结果在命昙宗一了因果,人族诸宗才发现居然是个能与麒麟比肩的人物。 “我的意见,这姬催玉因为双英了结命昙因果,从而得了自由身,又因与南域麒麟做过一场,其它三域都不得容身,方才来了我东界,还是接纳的好。” 悲蝶仙尊微微颔首,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明皇和各家元神纷纷点头。 哪怕有些瑕疵和偏激,但气运之子就是气运之子,岂能轻言放弃,而且以东界之大,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囚魂尸鬼? 悲蝶仙尊见无人反对,旋即点点头,这本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我的建议是,该有的对接还是得有,毕竟麒麟一般的人物,岂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晾着?倒是要让其它几域的宗门看了笑话。” 这话顿时在一众元神中引起了阵阵议论。 “同意。” “便是性情古怪了些,也无妨,我东界容得下他。” “麒麟尚且性傲,以姬催玉的天资和经历,偏激些倒也能够理解。” “可以接触,人才难得,不可荒废,若真是另一个麒麟,是我东界的幸运。” 悲蝶仙尊轻轻一笑,她的目的已是达到了,后面的事都是诸宗元神商议而出,与她结不下因果。 因为要接触这姬催玉,甚至要让他渐渐融入这东界,要想万无一失,最为稳妥,唯有一个办法,总会有元神想得到,并且提出来。 只要在这议事会上提出,必然会得到明皇和众多元神的支持。 果然,在讨论派何人与姬催玉接触的时候,有元神开口了,“素卿幻宗的道子如何?” 场中忽然一冷,好似广寒临空,所有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无言。 就连脱口而出的元神也有些后悔,“是我失言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悲蝶仙尊八风不动,脸上波澜不惊,只是静静观察着所有元神的反应。 不少元神脸上慢慢浮现出笑意,也有元神倏地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座中某个方向,剩下的元神似在轻轻叹息着,看向人皇易皓沉。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可能影响到东界的气运,必须要明皇来定下章程。 “我再说一次,都是以讹传讹,我宗并没有逆慧恬情剑……” 素卿幻宗的元神冷冷出声,玉容上已是有着薄怒,她的话让不少元神都是一本正经地点着头,似是在说知道了,不过嘴角的笑意却是遮掩都懒得遮掩。 终其道途,只能出一剑,却能以痴情刺心,无论是陌生修士又或是深恨至仇,都可化为倾心道侣。 因为实在太过逆天,据说每代素卿幻宗的修士,只能有一人修炼。 一代仅一人修此剑道,加上素卿幻宗本就是天宗,这才压住了其它天宗的反噬。 而且,无论在任何场合,素卿幻宗都绝不承认自家有这门神通,不过各家元神都在天地中长生久视,虽说是蛛丝马迹,但在长久的岁月中积淀下来,也会变得显而易见,异常醒目。 天若有情天亦老,细似轻丝渺似波,众里寻他千百度,终得一人不相负。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大家都心知肚明。 啪嗒,啪嗒…… 易皓沉的手指轻轻在桌上敲着,似乎这样有节奏的声音能帮助他作出正确的决断。 良久之后,敲打的声音倏地一停,明皇终是下定了决心。 “天地间俱为有情众生,所谓情劫一说,诸宗修士尚没有统一的定论,所以大家还是不要开素卿幻宗的玩笑了。 不过那姬催玉因为曾为囚魂尸鬼,颇为偏激凶戾,倒是得好好化解才是,不然反而容易生出事端,不利东界大局。 素卿幻宗的弟子向来明`慧大气,既然各家天宗没有反对的,还请青慧仙尊挑选一位弟子作为姬催玉与东界诸宗的联络人,不知各宗可有意见?” 听到明皇的话,除了青慧仙尊,其它元神纷纷颔首,不管怎么说,若能以情丝将这道子缚住,对东界有百利而无一害。 易皓沉站起身来,正色向着青慧仙尊躬身一礼,神情极其郑重和严肃, “青慧仙尊,我知道素卿幻宗没有那入情神通, 但为了东界,还请仔细挑选前往对接的人选,毕竟那是堪比麒麟的人物,莫要闹出笑话,让人小看了我东界。” 明皇在麒麟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似乎在强调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好吧,我让宗门道脉嫡传前往,常随在姬催玉身边。” 面对人皇的要求,面对东界所有元神灼灼的目光和共同的意志,青慧仙尊不由得有些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易皓沉点点头,“很好,此事就拜托仙尊了,你那嫡传是何名字,我即刻让人定制她的身牌。 东界所在,金丹以下,凭身牌可一言而决,用来解决琐事足矣。 若是涉及金丹,想来各宗元神也会酌情思量因果。” “风尽殷,此女行`事最合我心意,可以作为诸宗和姬催玉之间的联络人。”青慧仙尊轻轻叹了口气,旋即又莫名其妙补了一句,“必能胜任!” 下一个瞬间,莫名地,幻境中所有元神,脸上倏地出现笑意,“啪啪啪啪”,击掌声缓缓出现在幻境中,似在说着好,道着妙。 …… 议事会中,人皇关于姬催玉的提议得到了所有天宗的配合,算是暂时有了个不错的开头。 结束幻境后,易皓沉轻轻揉了揉眉眼,不由得微微摇着头,兀自苦笑了一声。 天地中有没有情劫,只是在修士中没有定论,入情之人又哪能不知道呢,至少易皓沉就清楚地知道,自家的情劫在哪里。 心中那道仙影,哪怕岁月斑驳,哪怕春秋流逝,非但没有丝毫消退,却愈加清晰。 每每想起,就如火烧火燎,却是丝丝甜甜的味道流淌在心间,仿佛天地中有了此人,都变得完整了。 不是空洞的幻想,更与肉身欲望无关,易皓沉明确地知道,那是道心明明白白缺失的一部分,不是修为高深就能弥补的。 这正是炼心修行的弊端,炼心俗称盗天机,比之神通修行以力而进,进境是要快上不少,但一旦遇到关碍,也比较头痛。 神通修行遇到障碍,是看不到前路在哪里,一旦找到前路,终是能向前走。 这炼心一道,却是明知问题所在,偏偏无力解决,反而给了人更多的绝望。 而他作为明皇,情劫正是天魔宗文婉儿,那靓影就如一抹跳跃的火焰,在天地恣意挥洒着光和热,明媚了天地,也映入了他的道心。 不过,便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那人一颗心已是系在了金玉麒麟身上。 甚至易皓沉都不得不承认,那对玉人并肩立在天地中,白衣胜雪,红裙如霞,竟似半点尘土不沾,是如此地般配,般配得让人妒忌。 甚至教人不禁遐想,若是这对玉人举霞齐飞,林间并奏,又该是何等绝美的场景。 易皓沉微微叹息,三位人皇待选,虽然自家得了明皇之位,不过,好像只有自己是多余的一般。 他已是收到消息,金玉麒麟正往东雍都而来,云台不急不缓,有时遇到奇景,还会停下逗留半日,就如来东界游山玩水似的。 坦率地说,他是有些羡慕郑景星的。 晓来风,夜来雨,晚来烟,无意惊扰霞在天边,如洗青山尽入眼,一盏浮天,心事且随似水流年。 每一次涉及东域众生的决断,似乎都像一道枷锁,困住了他的身形,也锁住了他的胸怀,让他心颜难开,甚至有时,易皓沉会不自觉代入文婉儿和郑景星,模拟若是他们二人在人皇的位置,会作出什么决定。 若说心神稍有放松,便是想到文婉儿的时候,那道翩翩若仙的身影似有魔力一般,轻易就能抹平他心中的焦躁。 既然麒麟快到东雍都了,想来,她也快来了吧,人皇的思绪飘飘荡荡,似是飞到了天边。 “启禀人皇,天魔宗文婉儿求见,说是奉了悲蝶仙尊之命,押解本年供奉和窥魔真鉴过来。” 正在人皇患得患失之际,意料中的禀报却是不期而至,让他不由得幽幽一叹。 何处合成愁,使人心上秋,纵故人来见也飕飕, 渐行渐远渐无信,却为麒麟冰消雪瘦。 “人皇,仙尊特使,可要召见?”来人小心翼翼地提醒到。 召见? 易皓沉昂首深深吸了口气,旋即猛地叹出口,“见一见也好,不,不是召见,我亲自去。” 怀着忐忑,更是满怀期待,明皇整理了一下自家的仪容,似缓实急向着殿外走去。 故人至,浩荡东雍一江秋,惊鸿如宴不欲收,万千思绪未剔透,刚下眉头,却上心头。 第497章 各有情劫 很多东西看似唾手可得,只有失去了,才会知道珍贵,让人在往后余生不住地怀念。 东雍都的民众偶尔回忆起在中原雍都的日子,总会不由得怅然若失。 有些日子逝去了,就永不会回头,错过了最美的蒹葭,才知覆水难收。 不过,即便天魔入世,日子终还是要过下去,哪怕战战兢兢,哪怕不温不火。 最近一则小道消息,更是搅起了东雍都这一池死水,浅浅的涟漪慢慢化为了暗流涌动,也让整个东雍都的人心活络了起来。 “刘管事,这么多年交情,你给个准话!”麒麟楼的管事被拦了下来,说话的散修眼中灼灼发光,看向管事的眼神就如看向倾心道侣一般。 “什么准话?”脸上有着苦恼之意的刘白载一时没回过神来,诧异地看向对面。 “金玉麒麟是否要来雍都?”那散修咬咬牙,压低了声音问道。 周围十丈内,刹那间安静下来,很多人已然竖起了耳朵,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不少。 刘白载一愣,旋即正了正神色,尽量不流露出丝毫情绪,以免让其它人看了笑话,丢了麒麟楼的脸面。 因为同样的话,他刚刚小心翼翼地问过上头,郑记郑江炼。 “对,麒麟会来,只是眼下不知道到何处了。 景星行`事光明正大,此事无需遮瞒,但也没必要大肆宣扬,不可丢了麒麟的煌煌气度。 你那麒麟楼照常营业,不过今日起楼内所有消费尽数打九折,散惠一个月,不,三个月。” 郑江炼一本正经的开口,不过眸子中的喜意却是肉`眼可见,说到最后,杯中的灵酒洒了一半在衣袍上也恍然不觉。 开口之前,刘白载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毕竟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虚无缥缈的小道消息哪能比得上郑记主管的亲口确认。 果然是真的!麒麟要来! 刘白载猛然一握拳头,太过用力,以至指节都有些发白,他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激动,嘴唇却是不争气地哆嗦了两下。 “我一定做好布置,做好布置……”麒麟楼管事的嘴里不断重复保证着,只觉得心内如同腾起了熊熊的雷火,将一腔窒息和压抑统统殛成了飞灰。 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刘白载向郑江炼告辞而出,急急出门,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妥当,比如要挑出一款合适的灵茶…… 人族四域中所有的灵茶,麒麟楼如今都尽数备了不少,便是有些灵茶是各家天宗的秘藏特产,以麒麟楼的名义上门求购,也终是有所收获。 但这么多口味的灵茶,各有玄妙,或是滋补道体,或是明眸留香,或是浇灭心火……总不能一股脑端到麒麟面前吧。 选哪一款敬与麒麟,实在是考验人的眼光。 若是再得上一句“茶不行”的评价,麒麟楼的脸面可就丢大发了。 “刘管事?刘管事!”轻轻的呼唤打断了刘白载的思绪。 麒麟楼的管事淡淡一笑,指了指大门外,随着他的手势,周遭都安静了下来,目光尽数汇聚到他所指的地方。 那是一处白地,众人不明所以。 刘白载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过声音还是显得有些干涩,“那里,各位记得曾经是什么嘛?” 此言一出,心思灵动的修士瞬间已是周身一震,嘴角弯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 还能是什么?便是天宗和人皇都曾专门过问,麒麟楼的麒麟哪里去了,闹出好大的风`波。 最后郑记发话,才知道被命昙宗刑天之主拿走了。 如今,麒麟楼的管事旧事重提,还能是什么意思?!麒麟楼岂能没有麒麟! “各位不要做无端猜测,不过……”刘白载环视了周围一圈,竭力忍耐着,不过脸上终是没绷住,露出一丝笑意,“今日起,楼内所有消费尽数打九折,持续三个月。眼下在场各位的费,我作主,尽数免了。” 九折优惠?在场免费? 麒麟是不是要来,对面就差没掐着脖子在耳边吼了。 轰! 喧哗声猛然在麒麟楼中爆发开来,炽`热如火,如同一坛烈酒浇在雷火中,腾起无羁和洒脱。 妖魔如雨,山川无数,可知如今雍都路? 天风浩浩,麒麟巍巍,云水千重轻送归! 刘白载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继续慢悠悠地向麒麟楼后堂走去,也继续苦恼着灵茶的选择。 而在他身后,就如雷珠爆散炸烈,波及了整个麒麟楼,又飞快向着东雍都的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在已然有些霜冷的深秋,东雍都恍如刮起一阵春风,让人心头暖洋洋的。 …… 姜默舒此时一头雾水,甚至感觉自己以姬催玉的身份来东界是不是有些欠妥。 人设这东西,一旦定下了,实在有些麻烦。 “这东界各宗,才让金丹来试探了三四次,就不来了? 再坚持两次,甚至一次,自己就顺水推舟从了,怎么就这么快放弃了呢?”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轻轻一叹,眉宇间似有解不开的愁绪,眼下的刑天之主不仅没有刑天,还没有灵石,就如麒麟楼没有麒麟一样。 当时扮成姬催玉时没注意,只拿了长刀和佛灯上台,身上仅有几十散碎灵石。 能和金玉麒麟并肩的尸鬼,吃了灵膳给不出饭钱,提刀跑路,说出去实在太丢面皮。 姜默舒脸上多出一丝无奈,若是再没人前来接洽,就只能拿出妖圣身上的零碎来付账了,这酒楼能找得开才怪,只有含泪装个逼。 “素卿幻宗弟子,见过姬先生!”一袭紫袍出现在大门之外,飒爽的声音回荡在明亮的殿室,宛若一曲天籁之音。 如瀑青青丝被高高挽起,为淡雅的面容中舔上了一抹英气,宛若光风霁月一般的姑射仙人,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而她的眸子中却又深藏着如春水一般的柔媚,似是惊鸿照影来。 厉害啊!姜默舒不由得轻轻一叹,魅惑浑然天成,没有半分神通痕迹,便是以他的眼光都看不透此女。 仙姿丽影仿佛一块磁石,莫名就会被她引住视线,不由得想多看她几眼,勾得人心有些发`痒。 少年道人轻轻招手,另一只手却是搭在了雪亮长刀之上,“远道而来辛苦了,坐下吃饭,我不斩同食之人,有事情你可以边吃边说。” 英气清丽的仙子一怔,旋即微微颔首,很是听话地坐到了少年的对面,吩咐侍从重新上了一桌席面。 满桌琳琅满目的灵膳,香气扑鼻,丽人用玉箸夹起席上佳肴,自顾自的品鉴起来,无论是黄精调凤羹,又或是妙葵鱼唇线……各色灵膳都能点评一二,指出其中的妙处和不足。 相对殿中坐,共惜韶芳华,不知谁是客,忘言醉流霞。 姜默舒见对面吃了席面,心头长长舒了口气,这顿饭的冤大头看来是找到了。 这女子气度不俗,明知姬催玉凶戾阴狠,晴雨不定的性子,还敢前来,而且这么淡定,倒是有些难得,要不,就顺水推舟? 不过,这人出身素卿幻宗,想到这宗门最厉害的神通,姜默舒顿时神情一凛。 “素卿幻宗的弟子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宗的名声闻名于世,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以情剑来刺我?” 丽人轻轻将玉箸放下,眸子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不敢相瞒姬先生,我宗确有逆慧恬情剑,我也确实修行过。 不过,这剑要发动的条件,是我必须先对你动情,而我已有心仪之人。 只是师尊不知,才委了我前来,所以姬先生大可放心。” 少年道人却是风卷残云一般继续扫荡着满桌灵膳,没有半分客气,“你倒是坦诚,更是聪明,这样也好,你我交流起来,障碍会少很多。 不过,你说的话,我半句都不信,立道誓都不行,你说怎么办?” 丽人笑了笑,“姬先生既然要在东界落脚,总是要和东界诸宗打交道的,有我居中协调,处理琐事当会顺遂不少,想来也合你性子。 若姬先生怕了我,那我便回去,东界诸宗便会另派人来,直到姬先生满意为止。” “你很聪明,为何还要用上激将法,明知只会起到反效果……”沉吟了几息,姜默舒嘴角微微一弯,“还是说,你其实并不想来,更不想将那情剑刺到我身上。” “听闻姬先生听不得玉诡二字,不过我还是想道一声如玉实诡,我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先生。 我刚才说了,这神通只能刺得一人,我心有所属,但宗门待我恩重如山,不得不来。 若是先生拒绝我,对我来说,是好事!” 丽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淡淡的苦色。 世间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可与人说难二三,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心思诡谲、凶戾难测的尸鬼,她却愿意直言相告,直觉告诉她,只有这样才会有最好的结果。 从她有识起,冥冥中的直觉已是让她多次逢凶化吉。 “哦,那倒是有些难为你了,既然你如此坦诚,吃完这席,你去把账付了,便回去吧,让东界诸宗换个人来。” 姜默舒点点头,虽然是姬催玉的身份,但举手之劳就能完人心愿,何乐而不为呢?反正这顿饭有人付钱就好。 恒河沙中,一万劫尘,一微尘中,各自有春,不碍浮云不碍僧,万象无象恼天真。 世间修士各有各的精彩,这聪明的女子当有她的因果,送她一程,他年回眸看来,也是妙事一桩。 “风尽殷谢过姬先生成全。”丽人淡然一笑,眸子中倏地亮起了明光,好似生出了无尽的希望。 虽然这姬催玉堪比麒麟,但行`事狠辣阴诡,确实非她所喜,那情剑须为这天地中的英雄留着。 那人天下无双,却还没有道侣,自家机会很大。 哪知话音刚落,风尽殷忽然发现少年的脸色变了,瞬间已是沉凝得仿佛能滴水,搭在长刀上的手更是轻轻的敲打起来。 啪嗒,啪嗒…… 微不可闻的敲打声落在她的耳中,却仿佛如天劫雷霆似的,让她不由得生出一丝惶恐。 虽然不知为何生出了变故,但只要顺势离去,以此人的性子绝不会出尔反尔,风尽殷的玉颜上不见丝毫波动,平静如水地说道,“若是姬先生无事,我便去了,三日后,东界诸宗自会重新派人来接替我。” 拱手一礼,缓缓转身,细微的汗珠悄悄出现在她的鬓角, 一步,两步,三步……大门已是只有一步之遥,身后“啪嗒”的敲打声依然不急不缓。 只需要再一步,自家就算完成了宗门和仙尊的重托,得了自由身,便能去东雍都寻那人,得那影成双柳色浓,换个春秋心不空。 “我改主意了,风尽殷,无论你那情剑想要刺谁,都无所谓,你从现在起跟着我。” 少年道人的声音宛若恶鬼低语,钻心似的破开了丽人的心防,令她伫立在离大门一步之遥的位置,一动不动,眸子中更是生出了深沉的绝望。 素卿幻宗于因果之道也颇有造诣,不过却是强在情劫牵扯,而不在推演天地万物和有情众生。 风尽殷知道,若是自己想以情剑刺得心属之人,便无论如何都不能跟姬催玉扯上因果,否则连一丝机会都无。 明明开始和发展尽如自家预料的一般,坦然示之以诚,连逆慧恬情剑都承认了,甚至还故意用上了激将法,终是让这尸鬼同意了东界诸宗的提议,同时还了自家自由之身。 一切都按着最理想的方向发展,偏偏莫名其妙出了变故。 “风尽殷,你为何不甘心?我说过,无论你想以情剑刺谁,我都不会在意!” 少年道人看着转过身来的丽人,淡然一笑,“甚至东界各宗的压力,我也能替你顶`住。” 看着心似死灰的丽人,一个荒诞的念头倏地出现在姜默舒的灵台中,让他不禁哑然失笑。 没有多想,少年道人脸上带着冰冷笑意,试探地说道,“除非那人与我有着因果,才会让你使尽手段不与我产生瓜葛……” 在玉人惊惶的目光中,少年轻轻掰了掰指头,“你是天宗道子,天地中能让你高看一眼,愿以情剑刺之的不会太多。 若再加上与我有着因果,这个人实在太过明显了。” 风尽殷轻轻叹了口气,冷冷回看向少年,瞬间多出了坚毅的神色,眸子中也再无半分惊惧,“姬先生,你心思之细密实在让我叹为观止,你猜对了,我心神为他所动,但自认论容颜,论心性,论身份,都配得上他。 所以才使了些手段,还请姬先生见谅。”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哈哈一笑,甚至笑得弯了腰,笑得在脸上猛地搓了几下,倏地站起身来,雪亮长刀鬼魅一闪,已是无声无息出现在他的手上。 “走吧,去东雍都。”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人畜无害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渗人。 咦?风尽殷的眸子中多出了提防的神色。 “麒麟来了东界,不过是个过客,我以后长居东界,算半个地主,岂能不去打个招呼。” 姬催玉冲着风尽殷扬了扬眉眼,眼睛里多出好笑之意,“我帮你按着他的手脚,随你想怎么刺就怎么刺。” 灵台中,道子将心一映。 “ 啪!距离东雍都几百里的一方云台上,金玉麒麟手中的茶盏忽然一抖,杯中的灵茶顿时泼出一半。 “景星,怎么了,见了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文婉儿灵动地眨了眨眼睛,檀口轻启。 麒麟微微摇头,轻轻呼出口气,“无妨,我只是没想到天魔宗法门如此玄妙,你的道体居然这么快就尽数恢复了,实在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师尊说我有情劫,让我入世应劫,不知景星你怎么看?”文婉儿红裙如霞,桃颊也如霞,一反常态地柔声开口。 情劫?怎么看?我拿头来看,说得像是谁没有似的。 不对啊,我是 默默皆不语,舒懒看云烟。 玄牝珠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好似他化为了一介凡人,衣着单薄立在冰天雪地中,眼中白茫茫一片,呼天不应,唤地不灵。 “天劫倒是肉眼可见,情劫一事,虚无飘渺,我是不信的!普天之下的修士,起码有一半不认可有情劫一说。”金玉麒麟看着天魔宗的道子,正色开口,宛若一个古板的道学先生。 “既然景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情缘一事只在倾心,哪能说是劫数。都是无聊之人编排情劫之说,意图让修士都不走阴阳大道。”文婉儿颇为认同地点点头,悠然端坐之姿宛若天仙化人,清丽无双,艳绝尘寰。 呃?!听到魔宗道子如此一说,倒是给郑景星整不会了。 算了,金玉麒麟轻轻一叹,船到桥头自然直,本体都在来东雍都的路上了,加上又是玄石道子,怎么都要争取一下。 放开怀抱不须焦,万事付之一笑,本体更高,天塌有劳。 第498章 以谎破劫 刘白载不能置信地看着郑江炼,对于自家顶头上司的大驾光临有些不解,“郑主管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郑记主管的笑容显得有些危险,站在房门外一动不动。 此话一出,倒是让刘白载有些不好接话,气势上更是当场弱了几分,不过瞥了瞥郑江炼身后的房门,一点灵光倏地出现在刘白载的心头,让他瞬间呆若木鸡。 他正欲开口,对面的顶头上司却是赶紧摇了摇头,微不可闻的声音倏地在耳边响起,“正常接待即可,勿要声张,身负天地众生之望,总归得让他有一处清净的地界。” 刘白载顿时一怔,旋即微微颔首,全力压抑着语气中的颤抖,“我去安排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否则站在这里倒是有些欲盖弥彰了。”郑江炼摆了摆手,走之前不经意地又看了看那紧闭的房门,眸子中多出了一抹淡淡笑意。 有女相伴,实在是妙,这东界之行若能修成正果,倒真是天地保佑。 “对了,你这里可有幽冰化意茶?”忽然想起一事,郑江炼赶紧问了一句。 “有的,人族各域的灵茶都备了不少,可是……”刘白载有条不紊地回道。 郑江炼当即轻声赞扬了一句,“很好,这麒麟楼多亏了你,这茶不错,等会送到里面,以后也多备一些。” “菜式上也做了安排,这是席单,主管看看可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两人低声交流着,脚下却是很快,转眼间已是离了这宾厅老远。 噗哧! 厅中的倾城绝色嫣然一笑,甚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你这大兄倒是有意思得紧,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居然躲得飞快。” 如玉的容颜仿佛带着莹光,明媚得宛若春山不空,也似那长梦从容,令人心荡想与之共。 “莹玉梳蝉,百媚绮前,云裳容,似斗婵娟,若是可以,我都想退避三舍……”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宴厅面向露台的墙壁已是消逝一空,道子兴趣盎然地欣赏起露台上的歌舞,丝毫不怕冷落了身旁的佳人。 “你不是说不信情劫么?”此时的文婉儿再无半分人前强硬争锋的犀利,却是怡气笑语,显露出女儿家枝摇晃的风情。 金玉麒麟耸了耸肩膀,平静地开口,“没办法,这皮相太好,实在让我有些烦恼,总有人想将我一口吞掉。” 淡然,半点不谦虚,更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仿佛在述说着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这般冷月清秋的样子,着实让一旁的玉人羞恼不已,轻`咬贝齿,喃喃出声,“谁想要吞掉你啊,以前倒是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呢。” 道子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看着下面的歌舞,轻轻打着拍子。 倾城佳人温柔一笑,美眸中多出一丝暖波,施然起身,莲步轻移落到了麒麟边上,与他一并欣赏着世间美好,只是不经意间数度回眸,满是幸福地看向身边的妙人儿。 佳人多娇,爱看英雄,便得了此间一刻情浓,哪怕天地中血雨腥风。 妙人懒懒,怜人间难,岚遮水断择血雨晕染,一盏泼去带杀伐清寒。 不多时,已是有侍从入内将灵膳一一摆好,也拿来了金玉麒麟随口提过的幽冰化意茶。 看着眼前一大包茶叶,以及全套的茶具,郑景星不由得莞尔一笑。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现在麒麟楼的服务已是周到至此了么,便是迦云真执掌此处,也不过如此了吧,倒也不愧为这东雍 而且这麒麟楼的规矩也非常有意思,颇有普渡众生之意。 若是一楼蕴气的位置坐了一半,二楼的凝真便只能放开半数宴厅,三楼的金丹根据凝真的数量便只有十间宴厅不到。 蕴气坐满了,上面的位置才会多些,若是一楼没有蕴气修士光顾,二楼三楼便不会开放。 这规矩的来历据传是麒麟亲定,对此,自然没人亲自与郑景星确认,不过正因这个规矩,这楼里常年热闹,日夜不休,也是修士增长见识最好的地方。 更是以贴心服务闻名东雍,号称麒麟楼 文婉儿脸色发红,不过也是微微颔首,这麒麟楼的主事居然这般知情识趣,实在难得。 轻轻将手一召,茶叶和茶具已是落到了玉人的身前,摆开了阵势, “我初涉此道,且在君前献丑了……”玉颜耀明珠,绛唇含白玉,倾城佳人轻拢慢捻抹复挑,低眉信手似在诉着心中无限情意。 “妾身的努力,还请景星品品个中意趣?”将一盏香茗轻轻放在道子身前,文婉儿一语双关的温柔开口,俏`脸上浅笑嗔白,绽放出灿若桃李的笑容。 “茶不错,人比茶还好,不过我的性子,有茶便喝两口,没茶也无妨。我这样说,婉儿可觉得我不尽人情?” 郑景星将茶水一饮而尽,就如牛嚼牡丹一般,旋即明确地拒绝了对方,“我承认你很优秀,甚至我还答应过别人,若有合适的道侣也不会拒绝,不过你不合适,至少眼下不合适。” “哦?景星可是觉得我哪里做得不好?”文婉儿柔声开口,丝毫没有半点沮丧。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家的问题,我的雷火要洗净天地,倒是没有多少功夫耽搁在儿女情长之上, 世人都说是人皇二女负了我,其实是我大梦醒后,明了本心,主动斩断了与她二人的因果。” 金玉麒麟淡淡笑了笑,慨然开口,“雷火孤傲,实在不是良配,况且,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不可能!”文婉儿脸色骤变,语气中有着难以置信,“以你的修为必然能稳破天劫,晋升为金丹天人! 再沉淀千年,元神也是十拿九稳,怎么可能寿数不够?” “虽然我的神通之道还可精进,不过金丹前路已经断了,而且绝无再续的可能,阳寿最多只有三百,甚至因为神通太烈,还要打个折扣。 此事只有我家老祖、渡弥仙尊、还有刑天之主知悉,眼下多了你,算是我对你心意的回应,勿要告诉其他人。” 郑景星将手一摊,语气轻松地说道,似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要想解决情劫,自家和本体商量了一下,干脆一拍两散,绝了这金玉麒麟的道途和阳寿,反正三百年也够洗净这天地了。 情劫再强,也总落不到待死之人的头上吧。 “不会的,一定有其它办法……”文婉儿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很快恢复了正常,“便是元神之道缺了手段,那妖族和天魔呢? 我知道妖族可替身换脉,天魔也有诸般魔妙,一定有办法可以让你活下去。” “够了!”金玉麒麟冷冷出声。 玉人一怔,瞬间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方才有些委屈地道歉,“对不起,景星,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一时情急。” “我与妖魔不能并立,此事无须多言,此事只因你的情劫在我,我才直言相告,勿要外传。 以后你证了元神,还请关照一下南域郑、龙两家。” 道子轻轻一叹,依旧平静地笑了笑,就如没有将三百年后的生死大限放在心上。 闻言文婉儿已是眉眼微垂,沉默了下来,似是无言地抵抗着什么。 金玉麒麟见状,轻轻舒了口气,果然有效!等会本体送那玄石道子来了,一并如此处理,自家实在是机智得一匹。 “景星……”如玉佳人倏地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正待她要鼓起勇气开口之时,轰!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 爱别离,怨憎会,世间的因果或为机缘天成,或为人心算计, 看得破的,不说破,看不破的,或是一撞而过,俱是欲有所求,覆手难休。 郑景星微侧过头看去,见了慨然迈进麒麟楼的那人,不由得喟然一叹,“居然是他!” 文婉儿正是一腔忿怒无从发起,见得下面狼藉的场景和破碎的大门,眉目间已是有着森森杀意,“居然是他,来东雍闹事,想死么?” “郑景星,听说你来了东雍,怎么玩起了白龙鱼服这套?这么怕见人的话,缩回南域多好。” 嚣张至极的话瞬间回荡在麒麟楼中,让一众震惊的修士再次愕然呆住。 从没有人敢在麒麟楼闹事,包括各家天宗金丹,今天这麒麟楼的大门却是被一柄雪亮长刀斩成了碎片,一个身影煌煌正正从大门的破口处走了进来。 什么情况?!不要命了?! 而那人口中的话,则是让楼中的修士猛然回过神,麒麟也在?算算时间,金玉麒麟确实应该到了东雍了,难道眼下就在楼中? 来人走得很慢,倒拖着长刀似在蓄力一般,让所有人不敢轻易上前。 额间的骨玉实在是太过有名,唇红齿白的俊俏冷脸也不难辨认,眸敛森森冷华,恨浸尸骨难拔,命昙破命一刹,得了如今孤寡,唯剩长刀斩无暇。 少年大马金刀立在麒麟楼的露台前,似有孤怀冷眼,如沸悲欢。 露台上歌已休,舞已停,钟鼓不敢向其敲轻, 楼宇中灯火明,香氛凝,众修不敢道其姓名。 那如冷玉冰石一般的眼神,扫过蕴气,扫过凝真,扫过金丹,让人感觉到如有森森刀意嶙峋,如同饥饿的妖兽,怨极的恶鬼,要择人而噬。 凶戾的眼神直直落到二楼的一座宾厅,旋即不再移动。 少年的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冰冷而森然。 众多修士蓦然回首,殿室光转,而那霞雾厅壁已是化为星雨落下,宛若翩翩鱼龙舞。 灯火阑珊处,正有金玉道子神情湛然,一旁的佳人宛若雪柳缕缕朦胧,笑靥盈盈若有暗香浮动,好似亿万人中一瞥惊鸿。 而不知不觉间,也有一名女子站在了少年道人的身后,娇娇皎皎的玉颜上却有着无奈苦色,像在凄风冷雨中飘摇不休。 “有朋自远方来,必诛之,我这恶客上门,麒麟你可要动手?” 少年旁若无人地开口道,并不因为对面居高临下而有丝毫气势落下,大家只是人设不同,主角配角不用分得那么清楚。 站得高有什么用,自家还是本体呢。 金玉麒麟抬起右手作了“请”的动作,“你若是看得上,这麒麟楼送你拆了就是,不过有些东西,不在外相而在人心,这楼就算你拆了,终是会重新建起来的。” 飙戏嘛,不是说你是本体你就强,自家在北疆和南域多方磨练,姬催玉之前还是自家在演,你能赢过我? 俊俏少年和金玉道子的眼中似有刀光剑影闪过,竟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郑江炼和刘白载已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彼此看了一眼,都是看到对方铁青一般的脸色。 眼下不是麒麟楼保不保得住的问题,而是郑家麒麟与那凶戾尸鬼,有可能要继续分出高下生死。 “去,赶快遣人通报人皇,还有三家天宗……让元神来干涉。”郑江炼一字一顿,从紧`咬的齿缝中挤出了字句。 刘白载面如死灰,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已经通报过了。” 啥?郑江炼猛地转过头来,麒麟楼的管事从刚刚起,并未离开他半步,怎么通报的? “之前有过预案,若是有金丹在楼中闹事,会有三条独立的渠道,同时向人皇外务司和三家天宗求援,眼下的情况正好符合。”刘白载细细地解释起来。 人才啊,自家怎么之前没发现,郑江炼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麒麟楼的管事。 与自家这金玉麒麟沾边的人,好似都有些气运呢。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天雷对上地怨,已是快要出事了。 “相逢不如我专程来偶遇,上次未完的比试,不如今日续上如何?” 少年道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顿时让麒麟楼中的众多修士暗叫不好,麒麟自是不会退避的,既然有人邀战必然会应下,然后…… 分出生死,同归于尽?! 命昙宗当日比试的过程已是轰传天下,一抹忧色顿时出现在诸多修士的眉间。 甚至有修士悄悄瞥了一眼窗外,祈祷着元神赶快来,只要没打起来,就还有机会拦下。 一旦尸鬼和麒麟斗法开始,就什么都晚了。 “不行!我来东界有要事处理,你若有兴致,可等我事情办完,你我再分出生死。 找个无人之处或是当着天下修士,都随你。” 出乎所有人意料,金玉麒麟断然拒绝了姬催玉的邀战,这个拒绝好似一道狂风,在麒麟楼的修士中掀起了不能置信的波澜。 而那尸鬼的应对更是让诸多修士一头雾水。 “可以,不过我来都来了,不能比神通,那比比气运吧。” 少年道人冷冷一笑,轻轻在长刀上敲打着,“我身后这女子,东界诸宗送到我身边以作联络,以后可能要长随在我身边, 你身侧也有一女子,想来必是天宗道子,多半心仪于你,就让她二人比试一番如何。 若是我输了,我安心在东界等你来与我了结因果,时间地点皆由你定。 若是你输了,你让她刺上一剑,你可敢? 忘了说了,她是素卿幻宗的弟子。” 素卿幻宗?麒麟楼中的大多数修士一脸茫然,唯有几个天宗的嫡传道子,心头闪过了宗门曾经的警告,刹那间明白了这其中的绝大风险。 看向少年道人的目光已是有着深深的恐惧,这姬催玉当真好生阴险! 金玉麒麟没有说话,眉眼更是凝在了一处,似是遇到了难以开解的疑难。 “姬催玉,你如此行`事,实在是有些小人了。” 文婉儿眸子中尽是霜冷,猛然出声,她万万没想到,本是悲蝶仙尊试探性的一手,居然会被这人反过来扣在金玉麒麟身上。 他怎么敢,他怎么想到的? 少年没有理会如玉佳人的挑衅,而是转过头看向有些发抖的风尽殷,哈哈大笑, “看到没有,你只要胜过边上那女的,便能得麒麟爱慕。若是输了,只能怪你自己没把握住机会。” 风尽殷只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恶鬼的陷阱,眼前这尸鬼的话,一句都不能信,听都不能听,自己为何偏偏鬼迷心窍一般跟着他来了东雍。 她的眼中已是腾起了盈盈水意,后悔的念头在灵台中疯狂啃噬着她的心神。 别答应!千万别答应!风尽殷抬眼看着那金玉一般的人物,却正好对上了那人的目光。 柔和温润,没有半分雷火的凶狂,就仿佛娓娓述说着无不可为,无不可往,命中注定欣然来会你。 “她叫什么名字?” “风尽殷。” “好!风尽殷,你若是能胜过文婉儿,我让你刺上一剑,只一剑!无论结果如何,任何人都不会干涉这段因果,这是我的保证。” 金玉道子深深吸了口气,慨然点头。 居然答应了?!所有人都不由得惊呆了! “不可!”文婉儿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郑景星的手,“景星,这是那姬催玉的陷阱,那女子必然有叵测神通。” “婉儿,我知道逆慧恬情剑,也知道姬催玉的目的,不过我对你有信心,若能借此因果将姬催玉定在东界,实在是划算。” “那万一呢?”文婉儿螓首轻摇,甚至将头一撇,显出气鼓鼓的模样。 “没有万一,即便有,我没有道途前路,也没有长生阳寿,道明真`相后她会放弃的。” 金玉道子莞尔笑笑,“你当帮我一次,能赢最好,输了也不打紧,我有坚心秘法,又是数百年内必死之人,想来顶得住恬情一剑。” 而在下方,姬催玉的脸上则有着惬意的笑容,“风尽殷,我没有骗你,麒麟的手脚都被我捆住了。 若你真倾心于他,便放开一切吧,赌上所有去挣个机会。” “你是恶鬼!你是魔头!”风尽殷美`目怒睁。 “谢谢夸奖!而且你别忘了,我是个讲信用的恶鬼魔头。”骨玉悬额的少年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机会只有这一次,莫要浪费了。” 风尽殷一怔,神色复杂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麒麟,以及他身侧那红霞一般的丽影,喃喃念了一声,“仅有一次的机会?” 过了几息,魅惑天成的女子微微叹息一声,直觉告诉她,眼前这尸鬼居然是真的想帮她,诚心实意,虽然方式有些粗暴,甚至让人难以接受。 “姬先生,你以我为剑刺麒麟,真的不后悔么?” “佛母以我为剑斩命昙,她会后悔么?” 原来如此!风尽殷点点头,似是明白了尸鬼为何如此行`事的原因。 离怨坚如玉,裂碎两无声, 长恨似催老,春秋看得真。 紫衣女子款款迈过少年道人身侧,一声“谢谢”微不可闻。 在她抬起的眸子中,映入了金玉道子淡定且温润的面容,也映入了如玉佳人红霞一般的曼妙身姿。 “我不会让你刺他那一剑的。”半空中,文婉儿冷冷出声,却似比骄阳还要滚烫。 “麒麟他都愿意让我刺,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风尽殷淡淡开口,机会只有一次,确实需要她自己来好好把握,比如眼前天魔宗的道子。 直觉告诉她,对面是真的动了杀心。 第499章 各挣其命 麒麟楼下方,以诸多水属天妖的尸骸炼成的法阵,托着整栋楼台缓缓而起。 待悬空百丈之后,楼中各座宴厅猛然分散,原本露台的位置变成了一处空旷的所在。 两位天仙一般的女修正隔空而立,一位好似紫气朝升,另一边的丽影却如向晚红霞,迎着微凉的秋风,构成了天地中绝美的一景。 东雍半秋悬紫红,麒麟为彩御神通,玉颜生冷杀伐重,痴在心中,魔在心中。 不约而同,两位如仙玉人同时出手了,两道玄妙的神通光华在半空中绞住一团,蜿蜒纵横,漫空夭矫,如同两条真龙生了嗔心,恼了无明,恶斗不休,将东雍的上空映得幻彩轮转,好似溅玉喷珠。 光华轻洒,各自为霞,俯瞰红尘有繁华,要争一个麒麟落自家。 文婉儿的如瀑青丝,在她身后尽皆飞起,变幻莫测的魔气随着青丝深深扎入虚空之中,而她正踏在一只巨大的青鸾之上,这是有相真魔转化而成的先天魔灵。 青鸾的眸子中不见半分混沌迷茫,反而轻巧灵动,灵翅一展,天空中灵韵弥漫氤氲,瞬间已是直似仙境。 就这魔灵化身,四域金丹中敢说一句稳胜的,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赶快认输,并乖乖跟着姬催玉离去,我且饶你不死…… 居然敢来坏麒麟的本心,谁给你胆子?别说是你,就是素卿幻宗也担不下这因果。”文婉儿的声音不见一丝波澜,平静得宛若抽刀出鞘要水断,明知空赴痴幻,也要抛个悲欢一看。 “素剑不负梦相期,换得衷情红尘居,拜得天地生不离,抵得此心意难平。 既然情剑我有,既然麒麟也在,正是缘分天定。”风尽殷淡然笑了笑,彻底放开了心中所有的顾虑,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倾心一剑,自家只愿刺向那人,便是有诸般碍难也要闯上一闯。 她的身后,是八柄素色灵剑,素色剑锋在前,紫色剑气在后,如同至灵至巧的针线不停交织,剑音刃声尽是清鸣脆琤,织出了一尊数十丈的麒麟外相。 下个瞬间,麒麟仰天长啸,似是要闹向天地。 “找死!” “麒麟助我!” 两道娇叱同时在天风中响了起来,天地中的灵韵仿佛化为了暴烈的风暴,而风暴的正中心,金光闪闪的麒麟正和翠羽青鸾缠斗在一起。 豆大的神通光华溅射而出,向着四面八方落散,旋即化归于虚无,天空中就如落下了一场绚丽星雨,幻美无俦。 美丽,却也有着可怖的危险。 有眼尖的凝真后期,看着夹杂在光华间的丝丝虚空裂缝,不由得冷汗直冒。 虽然早就知道,凝真和凝真之间是不一样的,严格来说,金玉麒麟也是凝真,但谁能比? 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同为凝真的道子,神通挥洒间化出真灵,击裂苍穹,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而在场的诸位金丹,看到那半空中打在一处的两个女子,也不由眼皮直跳, 美则美,凶也着实凶,便是自家以金丹天人之尊对上其中一个,怕是也难讨得了好。 更有几位天宗的金丹,知道的秘闻更多,甚至不禁轻轻感慨,渊劫已至,天魔降世,天地间的英才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出现,文婉儿好歹是人皇待选,在南域讨`伐龙宫时也曾大出风头,有如此实力倒不奇怪。 素卿幻宗不声不响,居然还藏了个谪星超等,看来各家天宗都有压箱底的好东西啊。 为了杀一个道子而倾尽全部心神,别慕呵已是很久没有过了。 微若星点的无明嗔意,在魔执的加持下,已然化为了滔天火焰,上一次如此沸昂的杀意还是为了尚春如,再之前便是为了双英。 麒麟也是你能染指的?风尽殷,你什么身份?!你也配? 魔母谨慎地调动着自家道体和先天魔灵的每一分力量,这一战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亮,更要将眼前这素卿幻宗的女子除掉。 麒麟傲视天地,有女修会为之倾心丝毫不奇怪,她连尚春如和冷棠红都容得下,若是有女修能讨得那妙人儿的欢喜,她自然也会显出作为正宫的气度。 不过,她绝不能容忍这风尽殷以情剑扭曲了自家妙人儿的本心。 那逆慧恬情剑,心映二人,心心复心心,结爱只在深,根本容不得 “你在嫉妒我?所以恨不得在这比试中杀了我?” 风尽殷眸子中猛然一亮,虽然是道力神通上稍处下风,不过直觉告诉她,对面这天魔宗的天娇非常怕她。 为什么呢? 紫衣女子手中的剑诀没有丝毫停顿,素剑如针,灵韵如线,描绘着她的坚持和决绝。 不过既然斗法比试,诛心也是手段之一,她的口中却不由得试探起来,“天地中只有我,可以稳稳得麒麟爱慕,所以你才会嫉妒我!” 若是目光可以杀人,别慕呵必然已将风尽殷千刀万剐,若不是金玉麒麟在场,她恨不得招出天子将在场修士血洗一空。 魔母还在狠挫银牙,哪知对面却说出了更为诛心的话,“那就是说麒麟已经明确拒绝你了?怪不得恼羞成怒!” 青鸾仰天悲鸣,双眸已是尽数化为了血色,周身的翎羽倏地腾起怨毒道韵,似有九天之水难洗的忿恨。 众多修士眼中,那艳若红霞的仙影倏地一顿,旋即,一种莫大的恐怖顿时降临在众多修士的灵台之中,而天魔宗道子的眼神,已然化为冰冷的碧火, “风尽殷,你张口胡言还敢带上景星,你我因果便结下了,若是在我手中身死道消,你不要后悔刚才口舌招摇。” 别慕呵的眸子中亮起毫不掩饰的冰冷杀意。 对面说得没错,自家的确是在嫉妒,天地中最宝贵的珍宝,有人唾手可得,自家费尽各种心思,却是求之而不得。 所以她嫉妒风尽殷,若是可以换,她甚至愿意用莲醍魔妙交换那逆慧恬情剑,与金玉麒麟彼此倾心。 但使两心尽情长,无日无月又何妨。 晓别朝色暮呵云,行也看君,坐也看君,只道一声卿卿。 这风尽殷真是该死啊!不过便是杀了眼前这长舌女子,这倾情一剑始终是个风险,自家的麒麟就是这些妖`艳贱货最好的目标。 所以,不止是她,素卿幻宗一门,上上下下都该道脉断绝! 下一个瞬间,冰冷的杀意已是被灌注到神通中,文婉儿出手愈发狠辣起来,甚至开始以伤换伤…… 麒麟道子淡定地看着二女的斗法,没有丝毫动容,似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骨玉悬额的少年轻轻在长刀上敲打着,双眼微眯,遮住了眸子中略带危险的光芒。 不过,灵台中的甩锅却是猛然开始了。 “你没说过这玄石道子嘴巴这么毒啊?” “我也是才接触不久,哪里会知道,你不是说已经劝退文婉儿了么?看来根本没用啊!” “我只是提出可行的建议,你是本体,你做的决定好吧。” “还敢倒打一耙?!你信不信我来演金玉麒麟,让你当姬催玉享受一下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来啊,谁怕谁,情劫在麒麟身上,有本事你自己来应付,以肉`身来挡那舔狗剑……” 姜默舒清楚地知道,天地间诸般事情的发展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他早就承认自家于谋算一道就是个渣渣,特别是与迦云真`相比。 不过,“尽”字玄石道子的因果牵扯,还是让他长长叹了口气。本来谨言慎行的风尽殷,莫名其妙变得毒舌无比,字字如刀,尽数戳在文婉儿的软处。 而天魔宗的道子,已然是打出了真火,似乎被激起了本心杀意,怕是连因果都结下了。 少年道人不禁心头一叹,“所以说人心难测呢,自家实在不是适合算计的主儿,不过,自家现在可以负责任地说,情劫是真的存在。” 本来根据他和 结果现在出了偏差,风尽殷几句话下来,这文婉儿跟发了疯似的要找对面拼命。 “将二女分开吧,不然文婉儿怕是要生出心魔,而风尽殷还没修行天命神魔的神通,眼下神通道力比起文婉儿却是要差上一些, 再打下去,以姬催玉和郑景星表现出的神通水平,怕是化解不开了,在元神的窥探下,容易露出破绽……” 犹豫了几息,姜默舒在灵台中对着 “这次谁赢?” “上次在命昙宗你输了,这次也该你赢一次了,只有这样,姬催玉才有足够的因果赖在东界。” 姜默舒淡淡笑了笑,“西极那边化真妖廷和流明妖廷全力防御,舔`着伤口,想来要消停几年,正好趁这个机会在东界把神魔法门完善了,另外也需收集合适的天子魔躯,用来炼制后羿和那九根箭。” …… “贱人,居然敢以惑心神通觊觎金玉麒麟,我便是杀了你,各家天宗都要说声好。” 文婉儿的眸子中尽是冰冷的杀意,如瀑青丝已然尽数化为赤红,深深地扎在虚空中,斗法争锋所在的虚空,已然浮现出道道血色的脉络。 就如同一枚血色的琥珀,将风尽殷困在了其中,紫衣玉人身侧的八柄素剑,已是被斩断了五柄。 “够了,婉儿,我们输了。”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文婉儿的肩膀上,温润柔和的声音倏地落入她耳中。 文婉儿一呆,难以置信地转过身来,正是郑景星立在她的身后,不过金玉麒麟的脖颈上,却是搭着一柄雪亮的长刀。 麒麟似是对那长刀一无所觉似的,依旧冲着明艳红霞的佳人柔和地说道,“把神通收回来,你这道体之前费了不少功夫才抢救回来,如此透支倒是不值得。 而且,你若是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生出心魔。” 麒麟在说话,而天地中除了他在扬声开口,余者皆是死寂一片,所有修士都放低了呼吸,神色复杂地看着那把危险到极点的长刀。 恐惧,忐忑,惊惶…… “便是元神隐在云界中,也绝无可能在我刀下救人,郑景星,你信还是不信?” 少年道人懒洋洋地开口了,眸子中有着森然冷意,“为了一个女子,你居然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当真是好蠢!” “本就是你我的因果,你我了结就是!我不喜欠人,文婉儿若是因此损了道体,生了心魔,没有必要。” 郑景星轻轻在脖颈的长刀上弹了一下,“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你要斩就斩,不斩就收回去。” 紫衣丽人和红霞玉人似是呆傻住了一般。 文婉儿更是死死咬住嘴唇,丝毫不敢做声,她知道,眼下若是出言不慎,马上就会有千古憾事。 遁光一闪,云界中也同时落下了四道身影,不过也是丝毫不敢靠近半分,生怕刺激了持刀的尸鬼,毕竟这尸鬼百无禁忌,又有凶戾之性,是真的会不管不顾将金玉麒麟斩杀。 “我知道你不怕死,好在,我也不怕,我孤寡一身,拿性命换一个金玉麒麟,怕是千值万值。” 少年的脸上显露出危险的笑容,长刀上凝聚的凛凛杀意,淡淡氤氲开来,让人不寒而栗。 “可惜了!”姬催玉轻轻摇了摇头,“可惜,却是风尽殷输了,无论神通还是道力,甚至是心性,她都暂时输了文婉儿一些。” 话音刚落,威胁麒麟的长刀已是倏地消失不见,下一个瞬间,少年出现在了紫衣女子身侧,淡然开口,“机会我给过你了,只可惜在今日,你和麒麟没有缘分,还是跟着我走吧。” 魅惑天成的紫衣丽人猛地一窒,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姬先生,从开始你就知道我没有机会的,对么?” “能为心中的念想,全力拼上一次,还不够么?”少年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膀。 “够了,多谢姬先生成全。”晶莹的泪珠从紫衣女子眼角滑落,泪眼朦胧中,似是看到对面那麒麟,依旧以柔和温润的目光看向自己。 风尽殷强忍着扭过头,自己与麒麟的缘分终是差了一线,而这一线却成为了永难破开的天堑。 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 空有梦,已如烟,奈何天。 “麒麟,我在东界住下,等你办完事情,来和我将因果了结。这次气运相争,是你赢了。” 少年倒提雪亮长刀,慢慢消失在了天风中,紫衣丽人赶紧跟了上去,只是举止行动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二人背对着的方向,一身红霞的文婉儿正并肩立在金玉麒麟身侧,玉颜抹樱,眸子中好似有着无限温柔。 玉人烟雨般的美`目中,有着浅浅盈波,哪怕是不愿欠下因果,这麒麟终是心里对自家另眼相看了。 雷火麒麟傲星,化魔候君娉婷,道是尘缘如秋云,万事原可挣命。 第500章 八妙破防 “无论如何,遇到我或是遇到郑家麒麟,你的命数便有所不同了。” 姬催玉微微笑了笑,眼前的女子,即便有些失神,微蹙的眉心似是懒得打开,依然晶莹得如同剔透的宝玉,凤目美眸更是宛若一汪清潭,他甚至能在其中看到自己清晰的笑容。 面对少年灼灼且富有侵略性的目光,风尽殷似是放弃了一般,眸子中原本沸动的风雪已是化为了平静,“虽有遗憾,不过姬先生确实言而有信,是我自己没有把握住…… 此后,尽殷当一心随在姬先生身侧,安分做事,再不敢有其它妄念。” “早点认清现实也好,你眼下比不过文婉儿,那麒麟也并非良配……”少年道人轻轻在长刀上弹了弹,语气中带着揶揄,说出了冰冷的事实。 风尽殷呼吸一滞,以这尸鬼的气性,阴诡凶戾无常,但绝不至于在言语中诋毁对手。 “我承认那文婉儿是绝代之姿,不过麒麟的品性天下皆知,先生既然如此说,可是……”风尽殷本就灵慧,心思一转,已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少年道人看着如玉佳丽,等了好几息才缓缓地开口,语气好似静水平湖,没有丝毫凹凸,也没有任何波动,“虽然我没有证据,但麒麟既然拒绝了文婉儿,想来人皇二女必然也是他主动斩断了因果,加上他与我斗法时,虽说雷火狂放,气机却显得决绝若死。 面对我的邀战,更是宁可自家毁誉也要先行应诺,所以我若是没有猜错,郑家麒麟怕是出了问题,要不就是断了道途前路,要不就是阳寿已然有限。 所以,你不用一颗痴心挂在他身上,不值得。” “不可能!”风尽殷猛地抬起眸子,整个身子不由得轻轻晃了晃。 少年道人幽幽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喜色,“你说不可能,那就当我胡说吧。” 风尽殷面对少年淡定的眉眼,眼神开始变得犹犹豫豫。 眼前这尸鬼虽然性子有些恶劣和无常,但确实言出必践,言出必中,自家甚至渐渐有些习惯他冷冰冰的口气,对他的诸般交待也慢慢不再抗拒,乖乖听话照做,当然些许拘谨依然难免。 难道郑家麒麟真的出问题了? “姬先生,我不值得你费心来骗,需要我做什么,你直说就是。”直觉告诉风尽殷,眼前这尸鬼可能有办法救下自家心心所念的人儿。 根据这些日子的接触来看,这尸鬼行`事从来不会轻言妄语,既然出口,想来必是有了把握。 不管为了自家心意,还是为了这方天地,金玉麒麟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 咦?!这么听话?姜默舒不由得一怔,这玄石道子果然不凡,轻易便分得清好话歹话,不管是不是在神通之世,实在是了不得的天赋,甚至比各种玄妙的道体还要来得实用。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岿然不动,笑意盈盈地看着神情坚毅的女子,“不管想做什么,你眼下的道力神通都弱了些,不过好在没证金丹,天人位格未凝,还能纠正过来。 我有几种神通,你且修行试试。” 姜默舒也有些好奇,命昙宗原有七尊后天神魔,傀影被冷棠红补全,尸佛映了郑冰尘,太阴玄魄的真主是金倌染,阎罗天子每日寸步不离关二山。 眼下还有黄泉、白骨、秘魔三尊,也不知眼前这魅惑天成的女子,是哪一峰后天神魔的天命之主。 “我是素卿幻宗的弟子……”风尽殷的嘴唇不由得嗫嚅了两下,心头略有些挣扎。 少年在长刀上轻弹了一下,“你家仙尊问起,就说我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修行的,而且……”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倏地出现,“让你来以情剑刺我,你也来了,该还的因果也还了大半了……” 风尽殷闻言一怔,心中似乎隐隐有些动摇。 凤目扫过雪亮长刀,晶莹若镜的刀身轻而易举便映出了她的面容,她在其中看到了一丝从不曾有过的期待,不一样的道路就在前面,自家要踏上去么? 丝丝秋雨飘下欲沾,将玉人一抹心绪悄悄洗淡,身上清寒似隔断了万仞山,唯有天风呢喃。 “我是素卿幻宗的弟子,我不能背宗……”风尽殷重重跺了跺脚,摇了摇头,神色中有些遗憾。 少年大马金刀将手一摆,嗤笑了一声,“你在想什么呢?又没叫你自废幻宗的神通,也没让你叛出师门, 只是多修习几种护身保命的手段,免得以后对上文婉儿又输了,再丢我的脸面, 便是郑景星在这里,必然也是赞成你学我神通的。 不说神魔不论法宝,单论神通,天地中及得上我家军主……及得上北疆那人的,寥寥可数。” 少年说到一半,不由得神色有些黯淡,旋即又恢复了正常,“总之,你若是想有救下郑景星的本事,我这神通是唯一的希望。” 天人交战瞬间出现在风尽殷的灵台,直觉告诉她,尸鬼的言语中没有半点夸张,若是她听了从了,必然是极大的机缘。 风尽殷沉吟了几息,已然做出了决断,她也是天宗弟子,而且是道脉嫡传,修习的神通有没有问题,一试便知。 “好,我答应了!”紫衣女子猛然抬起眸子,眼中的光芒点缀在秋雨中,明艳无双。 黄浊的溪泉从少年道人手中蜿蜒飞出,落到玉人身前。 风尽殷没有丝毫犹豫,仙姿如水一指点上,没有一丝冲激之声,也没有半分涟漪荡起,那泉水微微一凹,旋即飞快变为了明澈见底的清冽。 姜默舒轻轻呼出口气,果然没有猜错,正是玄石道子,而且三峰神通待选,自家一击就选中了黄泉,谁还敢说自己脸黑。 所以说,只要本体略微出手,就能将 清澈的泉水顺着紫衣女子的指尖注入她的道体,半分不见波澜,就如本就是她道体的一部分似的。 风尽殷当即用惊异的目光看向姬催玉,她从没有听说过有哪种神通神异至此,好似神通本身就有灵性,不断调整来与自家道体契合。 这怎么可能?这简直颠覆了风尽殷对神通的认知,天地道韵居然会反过来适应修行之人? “修行的感觉如何?是不是有种天地尽在掌中的味道。”少年道人的嘴角弯起了微微弧度,饭一口一口吃,这女子是黄泉天命之主,修行了黄泉神通,必然知道什么是最好的。 至于素卿幻宗的因果,大不了自家接过来,不够的话,再加上金玉麒麟的面子,黄泉之主归位命昙才是最重要的。 紫衣佳人眸中淡然平静,似是没有听到姬催玉所言一般。 良久,风尽殷看向少年道人,魅惑的凤眸尤为灼灼,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似是带怨,又有明媚深蕴其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撩人味道。 “我没有骗你,看起来,你已是明白了这神通对你的好处。”少年道人的眉眼间有着淡然的笑意,似乎不会因任何事情而悸动。 风尽殷倏地长叹一声,“你是没有骗我,给出的神通确实很适合我,不过……” 她眉头轻轻一挑,自嘲出声,“效果却是太好了,我一身修为已是尽数被化了个干净,连逆慧恬情剑都被那忘川之水消洗得没有一丝痕迹了。 姬先生,你的目的达到了,如今的我对你再无威胁,以后请多指教。” 紫衣女子美`目轻瞥,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好似烟波浩渺,没有了修为压制,浑然天成的妩媚之意顿时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让人不敢直视。 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桃自成醉,柳眉淡淡愁。 莫名一口黑锅?!姜默舒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自家绝没有这等想法,再说那舔狗剑的目标,横竖是郑景星,自家怕个德儿啊! 黄泉神通被异化成了忘川神通,是你黄泉之主自己的问题好伐,关我什么事?!莫要胡乱冤枉人啊。 当然,万千纠结和吐槽只是铺陈于灵台,流露在少年脸上的,只有淡然一笑, “如此,甚好!” …… 雍水易沉心中事,天风空落妙婉。 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明皇邀请金玉麒麟参加了最近一次的东界天宗会议,名义上是说以此加强两域的了解。 郑景星毫不在意地答应了。 一身红霞的文婉儿随在麒麟边上,半步不离,让易皓沉心头多出了深深的遗憾之色,不过看向玉人的眼神中,也藏着一丝难为人知的窃喜。 拜风尽殷所赐,整个东雍尽数知道了,金玉麒麟已是明确拒绝了天魔宗道子,也许,自己可能有一丝机会。 “景星,如今东雍有三家天宗驻守,三家天宗在中原防线负责抵御天魔,四家天宗防备戮族和两家妖廷。不说万无一失,不过确实也是固若金汤。”明皇的表情带着一丝轻松,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笑意。 对此,郑景星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北疆没后顾之忧,沈采颜拉着两家妖廷和佛脉六寺狂攻中原,也没有打开局面,可见天魔的实力委实不容小觑。 这东界的局面更为复杂,做到眼下这步已是很不容易了。 “中原防线,已是打通了十条幽冥通道,分布在五千里纵深上,若是天子深入,必然陷入各家元神的围攻,天子不能深入,眷属和真魔自然是来多少死多少。”一位元神笑着开口了,语气中多少有些得意。 看来,幽冥通道的便捷终是引起了其它四域的效仿。 郑景星隐隐觉得有问题,但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虽说白玉京的幽冥通道让化真妖廷吃了个血亏,不过已经是明牌了。 “我觉得还是小心些,就我所知,白玉京的幽冥通道被化真妖廷摸清了位置,差点酿成大祸。刑天之主自己都承认,当时能在白玉京埋伏化真妖廷,有一半是运气。” 郑景星考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安,毕竟幽冥通道确实好用,但也有很大的破绽。 “景星说得有道理,我们也考虑过,所以幽冥通道的位置只有各宗元神自己知道,窥秘者格杀勿论。 而各家天宗之间,也是彼此守秘,唯有明皇知悉所有幽冥通道的位置。” 郑景星想了想,此法确实能避免泄密,这东界想来也有自己的考量和谋划,于是点点头,不再纠结于此。 “刑天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那后天神魔嘴巴实在太毒了,景星来了就好,赶快将他降服带走,便是要我等一并出手,也无不可。” “戮族方向没有什么特别的,一如既往的安静。” “两座妖廷也没有任何异动,妖圣虽说轮换查看防线,但都没有驻留。” “查清了,眼下我东界所对,正是破界雍都那八脉魔妙,恩,还要加上莲醍一脉。” …… 郑景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 不过他往这里一坐,幻境中各宗元神倒有些坐不住了,比之往日的会议,更是话多了不少。 眼前这道子以身为饵,舍生忘死钓上了天子和龙宫,实在是令人心折,所以眼下南域才不用两面受敌。 据传如今南域诸姓诸宗议事,此子常常能一言而决,定下章程,简直可以算有实无名的南域之主。 发言还是积极些,免得让这道子以为东界诸事轻松了,也免得被其看轻。 看着与以往会议不一样的凛然,易皓沉不由微微一叹,当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没想到金玉麒麟所到之处,便是元神都要打起精神。 元神的郑重,人皇的叹息,全都没有持续多久,幻境中倏地亮起一抹血色,令得诸多元神的面色变得冷凝无比。 “森望一线已被天魔突破。”急切的汇报响彻在幻境中,显得声嘶力竭,“大批天魔眷属和真魔已是冲入了东界。” “元神呢?” “八脉魔妙齐出,渊蛊和赏云两位仙尊受伤被困,眼下固守森望城,已是内外隔绝。” 在场众多元神顿时色变,齐齐看向了明皇易皓沉。 危如累卵,与时舒卷。 人皇之所以需要存在,正是因为在这种时候,需要一个冷静之人,来牵头带总,方能让各家天宗齐心而上,而不是各有算计。 第501章 人皇安排 天魔破灭天地,以众生入灭前迸发出的勇气和灵慧来壮大自身,所过之处只有纯粹的毁灭。 平铺的水镜上现出了天魔侵入东界的路线,中原防线的修士驻地,已是被黑色`魔潮淹没大半,唯有少数驻地还在水镜中发出微弱的光亮,一闪一闪,忽暗忽亮,似乎依然在不甘地挣扎,坚持着最后的坚持。 整个幻境除了不时响起的叹息,如同死一般寂静,诸位元神无不脸色铁青。 人皇神色极其难看,刚刚才在麒麟面前夸口东界防线固若金汤,转眼就被天魔破口而入,实在有些丢人,不过眼下不是计较颜面的时候。 易皓沉斩去了心头诸般杂念,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森望城布设的阵法还能在遣魔游仙八妙阵下坚持多久?” “不会超过十二天,不过阵法消耗加上本身伤势,渊蛊和赏云只能固守待援。” 圣心碧苑的妄锦仙尊瞬间便脱口而出,他是天地中有数的阵法大家,森望城的阵法也是他以镇宗灵宝破立荆山设下的,他也曾见识过八妙魔阵,心中早有答案。 森望城的建造,得了东界诸宗全力支持,一心想打造成东界的虚天要塞,可谓是下足了本钱。 而森望城后面还有五千里纵深缓冲之地,暗伏幽冥通道,在东界诸宗的设计中,这才是埋伏天子的地方。 没想到,诸脉天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日便以魔潮将森望城牢牢遮住,东界各家天宗顿时失去了对防线的掌控,也不敢贸然从幽冥通道支援过去。 如同坚固的大坝被打开了一个豁口,浩瀚的魔潮由森望一线破入了东界人族所在。 “十二天?!”易皓沉重重在舌头上咬了一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轻轻在桌上敲打起来。 二位元神,再加上起码有三宗道子陷落在了森望城,这些人的生死需要他来决断。 救不救?! 他炼心有成,也在南域参加过覆灭龙宫的一战,知道慈不掌兵的道理,也猜到天魔可能会围点打援, 但他也知道,这些修士代表着东界各家天宗的底线,今日若是不救,怕是东界各家天宗的人心都要散了。 “我定下章程,森望城必须要救! 无论哪位仙尊,既然选择对上天子或妖圣,必然考虑过身死道消的可能,今日救了渊蛊和赏云两位仙尊,以后才有人来救可能陷入危局的各位。” 易皓沉长长吐出一口气,沉稳地说道,不过在他心中,却是不断有焦虑的情绪冒起,宛若野火不断滋生。 “九脉天魔这次是倾巢而来,我的判断可能是想效仿刑天之主对付妖廷的手段,一举让我人族两位仙尊身死道消。 如此一来,在我等无法杀入中原的情况下,天子每每陷落我方元神,便能一分一分削弱我东界的实力,从而积小胜为大胜,最终将我等一鼓而下。” 人皇凝着眉眼,语气逐渐变得凝重,诸脉天子所用的办法说起来简单到极致,但越是简单煌煌,越是难以应对。 那化真妖廷便是被西极诸宗以此法逆转了局势,若即若离粘着对峙,脱不开,耗不过,一有机会就凶戾扑上,撕咬住妖圣坏其性命。 如此一来,让那凶戾煞军苦不堪言,便是有各家妖廷支援,也不过勉力撑着。 不想这法子却是被天魔学了个通透,反手用在了东界。 诸宗元神不由得一怔,灵台中顿时念头转动,已是明白过来,情势果然如明皇所说,当即脸色已是更加难看了。 后面的推演都不需要易皓沉多言,各宗元神当然清楚,天魔一旦用此法尝到了甜头,后面必然逐步向东界蚕食地域,鲸吞元神。 东界便是有十家天宗,十八位元神,又死得起几次? “不知人皇可有应对?”悲蝶仙尊轻轻一叹,率先开口。 “眼下最好的应对就是救下渊蛊和赏云,救下森望城。”易皓沉狠狠地错了错牙齿,捏紧的拳头已是让他的指节有些发白,“虽然有可能是魔母的诡计,但不得不救,不救的话东界的人心就散了,不救的话便是让天魔试探出我东界一处绝大的破绽。” 人皇将手在水镜上一点,正是指向森望城背后的五千里之地,沉声开口,“素卿幻宗、圣心碧苑、心蛊魔教三宗,正好在防线之后,还请三宗尽起门中修士和所属地宗,涤荡这五千里之地的魔潮,以便元神借道幽冥不被天魔察觉。” “东雍仅留南尘星宗镇守,修醒生院和烛星灵门所属的修士,负责清理其它流入东界的天魔眷属和有无相真魔。 还有四宗,依旧监视戮族和两大妖廷,防备对面趁火打劫。” 诸宗元神纷纷应下,还好选出了人皇,眼下才不至于群龙无首,一言而定免得各宗互相扯皮。 而且易皓沉的安排还算稳妥,暂时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只是人皇还没定下最关键的一件事。 “哪些元神前往森望城冲击八妙魔阵?”素慧仙尊问出了诸多元神最关心的问题。 “宗里有两位以上元神的,出战一位,宗里只有一位元神的,依照轮值顺序支援森望城,八位仙尊通过幽冥通道过去,留下的八位仙尊,负责防备阴洛和阳图两廷妖圣可能的突袭。” 慈不掌兵,易皓沉回忆起当日在南域,郑景星不眠不休驱使楼船战潮冲击龙宫所属的决绝,狠着心安排道。 前去支援森望城的仙尊,面对以逸待劳的天子,必然会有极大风险,这是不争的事实,他也只能做到尽量公平。 各宗元神虽有道誓,但这并不是明皇可以恣意指派元神的依仗,诸事都是商量着来,不过眼下没这个时间再来细火慢炖了,易皓沉 诸家元神对于明皇的直接指派,虽然有些吃惊,但也没有奇怪。况且,轮值顺序是早就定下来的,各家元神也都曾留韵认可。 “时间急迫,各家元神若是没有其它问题,便按计划行`事。”易皓沉隐晦地看了一眼金玉麒麟,发现他眉目深凝,正在细细思索,似是有疑难排解不开。 而麒麟边上的如仙丽影,同样微蹙着凤眉,似乎心中的推演已然进到了死胡同。 也不知这番应对,会不会被他和她看轻,明皇心头微微一叹。 “虽然我不是东界的人,也不是元神,按理不该出言,但有几句话实在是不吐不快,还请各位随意听听。” 煌煌正色的声音倏地在幻境中响起,正是金玉麒麟猛地抬起头来。 诸宗元神眸子中一亮,明皇更是沉声开口,“景星可是看出了什么,若能直言相告,我等都是感激的。” 眼前这麒麟若真有所得,哪怕提出的建议能减少一些道子的伤亡,也是好的。 郑景星轻轻在水镜上一挥,将魔气拂开,露出了原本的地形,细细的雷鞭自他袖口伸出,点向了地图上的各处关键位置。 “幽冥通道还是别用,不然此次增援森望城怕是会平添风险。” 不用幽冥通道?!听到麒麟所言,各宗元神顿时惊呆了,甚至有两三位元神的眸子中生出警惕或是赞赏。 “当真有些厉害啊,不愧为金玉麒麟,也难怪魔母心心念念,一定要渡他入魔,这等天姿困囿于这狭窄的天地,实在是可惜了。”悲蝶仙尊的心头不由得轻轻一叹,看向那一对玉人的视线中,尽是温和的笑意。 “景星,没想到你我想到一处去了,妾身很是开心哩。”文婉儿随意地笑了笑,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玉净如仙的身姿倏地转向郑景星,眸子中已是明媚得耀眼。 用了诸多手段,才让东界诸宗建了这幽冥通道,本意是一根套在东界各宗脖颈上的绳索,没想到,却是被自家这妙人儿嗅到了一丝危险。 不想君心似我心,银河映水,日月互明。 果然只有他才会明白自家在想什么,这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么。 听到文婉儿说出同样的话,易皓沉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立刻知道自家定然是哪里没有考虑周全,不然不会麒麟和如仙玉人同时反对。 他清楚地知道,三位人皇待选中,由自家得了人皇尊位,运气倒是占了大半。 “幽冥通道的威慑在于可迅速让元神战力支援争伐一线,而这些天子眼下已然联手困住森望城,摆开了魔阵,想来是根本不怕这点。 使用幽冥通道只会多出暴露的风险,而且各宗的秘道彼此不知,更容易被各个击破。 既然还有十二天,我建议元神直接遁向中原防线,在三宗集合后,再齐齐压向森望城,虽说慢一些,但是更为稳妥,不会让天子有机会抓`住破绽。” 金玉麒麟侧着头,旋即解释起来。 幽冥通道的弊端他太清楚了,自从上次白玉京被堵门之后,如今命昙宗有一尊阴属神魔专司巡查幽冥,就是怕妖师再起心肠。 这东界诸宗的幽冥通道一旦暴露,起不到伏兵效果不说,反而徒增了风险,干脆不用还好些,待出鞘的刀才是最危险的。 一抹冷汗顿时出现在易皓沉的额头,灵台中也不禁有些后怕,“好,多亏了景星,看出了此处风险,先行谢过! 支援的元神做好安排,直接到素卿幻宗、圣心碧苑、心蛊魔教汇合,然后共破八妙阵。” 郑景星不由得微微点头,这明皇虽然人道神通上比不了尚春如,炼心也差上一些,不过却是听得进劝,也能协调诸家天宗,作为人皇确实合格。 复眠仙尊虽说选择了天魔的道路,但挑出的人皇待选真的没得说。 想了想,金玉麒麟慨然摇了摇头,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笑意, “天子的话,我大概能过上几招,但是也就几招,顶不了大用。不过我还是可以去森望,让文婉儿随在我身边,或有奇效。 那魔母一直对我贼心不死,若我带着温柔美人,如仙佳丽,或可让魔母失些清明。” 虽然有元神还在努力绷着脸,不过终是没有绷住,幻境中,原本严肃得能滴下水的气氛,瞬间已是被各式各样的笑声冲淡了一些。 “好!好!好!”悲蝶仙尊眸子中的宠溺简直肉`眼可见,已是抚着手掌满意地笑了起来。 “若是魔母真被你拌住心神,破开八妙阵的机会怕是能多出三成。”妄锦仙尊掐指一算,给出了作为阵法大家最精准的判断。 “这怕也算是情剑吧,青慧仙尊,这一剑不知比你宗那弟子如何?”有元神甚至开起了玩笑。 “都说了,我宗没有逆慧恬情剑……”固执的反驳马上出现,回荡不休。 幻境中紧张的气氛已是一扫而空,再没了刚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感受着愈加古怪的气氛,易皓沉倏地笑了,看向一对玉人的眸子,半是心酸,半是感慨,甚至有些魂不守舍。 嫉妒,是真的嫉妒,不过般配,也是真的般配,今日,他已然清楚知道了,他终是不如麒麟。 凭心而论,若他是文婉儿,怕是眼睛里也只容得下这金玉道子。 “景星,既然你想我陪在你身边,妾身自然不会有他念,当然是任君作主。”面对诸多元神的调侃,文婉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羞怯的红云已是爬上了她的玉颜,浅浅一笑中似有春风无限,妩媚的眸子中仿佛都朦胧了几分。 为君轻吟歌,为君舞嫦娥,愿得共日月,不醉待如何。 “有些委屈你了哦。”郑景星神色如常,就如提出要品一盏香茗似的。 “本就是妾身心中所愿,哪有委屈一说!”文婉儿柔柔瞥了金玉麒麟一眼,微不可闻的娇嗔落入道子耳中,“你之前说的那件事,妾身已经在想办法了,虽说三百春秋的时间有点紧张,也不是没有可能。” 尔尔辞晚,朝朝辞暮,君失灵机,且待魔渡。 这绝美一景落入众多元神眼中,又是在幻境中生出不少欢快的味道。 郑景星倏地站起身来,淡然笑笑,“那既然诸般事项都商量好了,各位仙尊还请尽快赶往中原一线。” 话音落下,郑景星才发现不对,旋即对着易皓沉歉然一笑,“在南域习惯了,人皇莫怪。” 易皓沉耸了耸肩膀,哈哈笑了两声。 幻境化空,整个东界数个时辰内飞起无数的遁光,带着各色绚彩明华激射向四面八方, 宛若一尊被激活的灵宝,散发出沉沉的威压。 第502章 陷之一道 数过星河,闲看修士如流星落,元神在天地中轻轻点墨,要以血色来勾勒。 森望城后面五千里之地,已是沸如火海,如同两股洪流汇聚到这方狭窄的地界,真魔和金丹在其中碰撞,眷属和凝真在其中挣扎,似在为元神和天子的争锋拉开序幕。 有人拿命证明自己于天地中来过,也有人于绝望中束手无策。 风尽殷看着一脸冰冷笑意的少年道人,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她遥遥看了看宗门防线的方向,轻声提醒道,“姬先生,我们已是深入得太远了,再不回返的话,怕是真魔要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随口说了各宗关于森望一线的通报,这尸鬼听到郑家麒麟支援了圣心碧苑方向,二话不说,提着长刀就到了素卿幻宗,似是不想弱了麒麟半分。 一日之内,已是斩入千里地界,救下了好几个修士驻地。 少年眉眼都没抬一下,也没有任何停留,带着一刀,携着一女,长刀宛若席卷天地的风雪,漫漫卷向前方浩瀚的魔潮。 “姬先生,便是麒麟也没有你这般深入,尽殷斗胆说一句,此乃战阵,不是斗气的地方。”丽人轻轻`咬了咬嘴唇,侧身凝视着少年道人,眸子中有着担忧,也有着一丝不解。 她虽说跟在这尸鬼身边也有一些日子了,却似完全猜不透他的行止,接纳了她身为素卿幻宗弟子的身份,却又创造机会让自己以情剑刺那麒麟,更是诓自己主动化去了修为。 眼前又来这魔潮所在,杀了个痛快,甚至丝毫不怕真魔的伏击。 “也就是说,你觉得我当是不输与金玉麒麟,甚至可能眼下还胜过一筹,是这个意思嘛?”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嘴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 风尽殷不由得一呆,自家言语中,明明是劝你小心一些的意思,怎么扯上了和麒麟去比较。 “姬先生,麒麟乃是天人之姿,伱也曾破开命数,如何能比? 我的意思,眼下已是深入魔潮,太过犯险,若是被天魔伏击,怕是后面的修士救援不及。”魅惑的女子耐心地解释道,语气中却是似嗔似哄。 姬催玉轻轻打了个弹指,雪亮长刀倏地一停,旋即化为一抹流光落到少年身前,悬空而立。 见到眼前这尸鬼终是听了劝说,风尽殷不由轻轻舒了口气,这份差事当真不好做。 “不要顾左右而言其它,在你看来,我是否比得上郑家那麒麟?”少年道人高高昂起头颅,眸子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对于姬催玉的固执和无常,风尽殷早就领教过了,似乎只要他认定了的事,天不可移,地不可动,刻骨于雪,描血入风,一如他不改年少模样,未有圆滑易锋芒,修心亦诡,执行亦狂。 妩媚的丽人喟然一叹,既然他如此正式来问,自家也只有认真来答,“以我看来,姬先生行`事叵测,但若论可比肩麒麟之人,天地中也没有几个,姬先生自然是其中之一。” 风尽殷的眸子中有着一丝羡慕,毕竟若是自家也可比肩麒麟,眼下在圣心碧苑与麒麟在一处的,不会是文婉儿。 “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既然这样想,想来东界的元神多半也是这个想法。” 少年道人似是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冲着风尽殷咧了一下嘴角,“看在你话说得这么漂亮的份上,那先停一停吧。” “好的,姬先生。”风尽殷玉颜上不由得一喜,她既负责东界各宗与姬催玉的对接,也要安抚好这尸鬼的情绪,避免他杀性乱起,或是胡乱结下因果,或是如眼前这般行`事失了分寸。 姬催玉微微颔首,向着圣心碧苑的方向,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给你一柱香时间回气,然后我们继续向前。” “是,姬先生……”风尽殷低眉顺眼正要一口应下,猛然察觉不对,曼妙凤目中映入了少年道人的侧影。 那尸鬼静静看着魔潮,就如摩挲着浮梦菁华,似是赏昙,似是吟蒹葭,寂寞了漫天喧哗。 那眉眼中的刃凛看上去甚至让人有些心疼,虽然口中不承认,她的灵台中已经生出一丝让她不想承认的悸动。 这番姿态,难道他想不到真魔可能已是布置好陷阱,甚至天子…… 这个猜测顿时让风尽殷吓了一跳,赶紧螓首微摇,似是要把这没来由的念头甩出脑海一般。 却看到少年转过脸来,淡定眉目和平静的语气似是验证了她的想法,身后远方不时亮起的神通光华,前方沉沉的魔气汪洋,为少年的话作了最好的注脚。 “天魔希望破灭天地时,众生爆发出灵慧和勇气,倒是很有意思。” 铮铮如剑的声音在天风中回荡,似是理所当然,“既然金玉麒麟他们想要,好不容易冒出个与麒麟并肩的尸鬼,诸位天子难道就不想要? 我是比那郑景星丑,还是比那金玉麒麟弱?” 不疾不徐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落到魅惑丽人的耳中,令她浑身都有些颤栗。 果然,不愧是被麒麟承认的杀性道子。 金玉麒麟成名之战是什么?直面莲醍天子,以身作饵给渡弥仙尊和刑天之主创造了机会。 “看来你是猜到了,不错,这就是我的打算,不只是我,那郑景星在圣心碧苑的方向,也在等待着魔母出手去擒他。” 少年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眸子中依然森冷,不过风尽殷却似在其中看到山海俱融的灼灼战意,“陷之一道,尽在钓缠二字。 元神有元神该做的事,金丹也有金丹该做的事,我这身份不当诱饵着实可惜了。” 风尽殷只觉得灵台中都多出一丝燥热,却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她的胸口,让她说不出话来。 佳人的眸子中已是多出了盈盈水意,却是因为天生魅惑,显得无比撩人心魄,已然重新将少年道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就在骨玉悬额的少年静静调息之际,身侧倏地多出一个声音,“姬先生……” 姬催玉心有灵犀一般看过去,魅惑天成的玉人正柔柔看向自家,方才的急迫已是没了半分,似是发自肺腑地开口了,“我见识浅薄了,本以为姬先生是和麒麟斗气之举,起了嗔执少了分寸,不想却有如此深意。” 望着天风中恍若仙人的丽影,若水含情的美眸,姬催玉赶紧收摄住心神,观照灵台。 这黄泉之主道体神异,如今又异化出了忘川神通,天生魅惑自然而然,简直如红颜祸水一般,若不是他在炼心和斩尸一道造诣不凡,怕是都抵挡不住。 少年道人点点头,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等你以后修为高深,再明了本心,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风尽殷乖乖地点点头,微微眯起的眼神中已经再无一丝游移,“姬先生,若是诸脉天子不上钩怎么办?” 少年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那深邃的魔气之海,过了一会才沉稳地开口道,“这是阳谋,元神只要抵住天子,区区真魔难道会是我和郑景星的对手?一路杀过去就是。 若是没有天子上钩,也无妨,我以一柄妖刀,直接砍入森望城,自然有办法能救下两位元神。” “妾身能与姬先生一路前往,是妾身的荣幸,刚刚让姬先生见笑了。”风尽殷的脸颊有些红,柔声说道。 少年道人眸子中依然淡然清冷,手指在长刀上轻轻一弹,轻鸣铮铮。 两边都有饵,若是还有元神和天魔勾结,必然知道郑景星那边是明晃晃的直钩。 而自家这边则是恰好相反,香甜可口好入手。 诸脉天子,还不快到碗里来?!” …… “那姬催玉是怎么回事?!”郑景星淡然开口,似是无风无波,其实眸子中强压下的隐隐怒火,已是表现得有些明显了。 根据分派,圣心碧苑这边是三位元神,顿时都面面相觑。 原本的安排都还算顺利妥帖,各宗金丹和凝真修士开始冲击魔潮,这五千里天地顿时化为了神通和血肉的磨盘,诸宗元神也做好了对上天子的准备,准备一举突破八妙魔阵。 根据计划,郑景星会由圣心碧苑向前突出,身后暗伏三位元神,看能否算计到莲醍一脉。 救援森望城的计划,因为人皇和诸宗都很重视,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姬催玉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发了疯一样向着魔潮中突进。 三位仙尊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可奈何,本来是为激励东界修士的士气,方才大肆宣扬金玉麒麟也参与了救援森望城。 效果倒是也不错,前线修士听闻麒麟已至,战意高昂,不过也带来了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姬催玉为了不输麒麟,竟然悍然向着森望城杀奔而去。 好疯魔的赌性,那尸鬼在赌各宗元神一定能顶`住八妙魔阵,在赌天子无暇它顾,竟似要在元神和天子眼皮下,造一个惊天动地的名声。 “请人皇给风尽殷发讯,命令姬催玉不要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坏了大事,算计天子的机会只有一次……”郑景星喟然一叹,眉眼中似是多出从未有过的疲倦。 妄锦仙尊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道,“人皇在心蛊魔教那边主持正面的战事,已经发出了十二道灵讯了,俱是毫无回应。” 啪!麒麟手中的茶盏已是在他手中裂成了两半,郑景星的面容瞬间绷得紧紧的。 “若是在南域战潮,若是在虚天要塞……”微不可闻的声音从金玉麒麟的齿缝中挤出,带着一丝不甘心。 话没有说完,不过三位元神都是明白麒麟的意思,无论是南域战潮或是虚天要塞,都是行军法,到了战阵之上,不服从命令者,便是金丹天人都难逃身死。 “有没有可能,将计就计?” “不可能,只会有两种情况,那姬催玉被天子擒拿, 又或是他被素卿幻宗方向的元神救下,但如此一来,也会让天子生出警惕。” 郑景星摇摇头,叹了口气,“三位仙尊,不能等了,我也向森望城冲过去,这样才能显得真实些,还请三位潜伏在后,便是真魔围攻也无需出手,只候天子。 若是天子选了我,便算是东界气运不错。 若是诸脉天子选了姬催玉,哎……” 沉沉的叹息顿时出现在殿室中,三位元神只能点头应下,眼下也只有这个补救办法了。 麒麟已是长身而起,慨然开口,“那风尽殷据说随着姬催玉冲到了魔潮深处,婉儿不知可有兴趣与我把臂同游魔潮。” “景星在哪里,妾身自然就在哪里。”文婉儿自然是百依百顺,凤目中多出盈盈喜色,没想到那尸鬼和风尽殷还促成了这番好事。 几息后,一对玉人已是并肩冲向了浩瀚魔潮。 雷火化为真龙之形,托着金玉道子一往无前。 如仙佳人踏在青鸾之上,与麒麟并肩而行,没有快上一分,也没有慢上一步。 …… 森望城上方,巨大的触手遮蔽了日月,携着扫灭一切障的威势,从天砸落。 宛若莲的魔焰漫天飞舞,将护城的阵法灼得滋滋作响,砸地魔氛愈加浓郁,似是绝无任何可能化解。 氤氲的魔气好似混沌炸开,其中影影绰绰,八种魔妙诸般轮转,幻成千奇百怪的异彩,妙美无方。 “没想到,原来只是想赚个麒麟,却是多出了意外的惊喜。” 浊醐天子坐在魔阵之上,螓首微昂,魔音婉转玲珑好似百灵吟唱,却有着岁月沉淀的厚重。 姣好的面容上晶莹水盈,精光流转,恍惚间,曼妙的身形却是披上了白色的衣衫。 下个瞬间,魔阵中现出八个王座,围成了一圈。 “金玉麒麟倒是真的来了,不过还多出个姬催玉,根据魔母的计划,金玉麒麟那里有三位元神埋伏,擒下他难度要大些, 姬催玉在素卿幻宗方向,没有埋伏。” 少女曼妙的声音响彻在半空中,似在呢喃,“各位天子,如何来选?” 一众天子或沉吟,或轻笑,或欢喜,或明媚, 其中一位天子哈哈大笑,“东界以为我们要落他们的元神,其实守尸枯骨根本不值一看,拿下麒麟才是王道。 既然有与麒麟同样的珍宝,还选什么呢,自然是两边都要!” “甚好!”少女淡淡一笑,清丽得宛若天地中 能陷落金玉麒麟和杀性尸鬼,值得!” 第503章 刑天埋伏 森望城与三宗防线之间的五千里之地,魔气弥漫氤氲,各色神通光华不停在其中爆发。 从青冥向下看去,就如两道海潮猛然激撞在一处,波涛激荡之处足足长达数千里。总体来说,五光十色的浪潮在不断向前涌动,而沉沉魔韵构成的浪彼此掩护,且战且退又不断倒冲,分寸必争地拖延着对面的扩张。 若说有特别惹人眼光之处,便是魔气大潮在两个方向,被生生打开了两道裂痕,似乎两根不惧折断的钻头,深深扎入了浩瀚的魔气,一左一右向着森望城杀奔而去。 所过之处,雷火轰鸣孤傲颂章,刀气纵横言说张狂。 绚丽到极致的绝美之景,蕴含`着千万杀伐的道韵,无论是暗中窥视的天子,又或是小心埋伏的元神,都不由得为之心折,真是天地中难得的珍宝啊。 生死如云烟,雷火唤醒眠,见得烈烈明光耀九千。 杀伐冷刃边,阎冥欲替天,斩得幽幽离恨在眼前。 各方都是小心地试探着,布置着,棋手和棋子都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若是贸然打草惊蛇,谨慎的猎物怕是再不会露出破绽。 风尽殷一路上看得眼皮直跳,真魔被斩杀了六七个,便是堪比金丹九转的自在天魔,一番苦战下来,也是被这道子以伤换死,斩落尘埃。 虽然知道这尸鬼很强,但强成这样实在有些超出她的意料了。 一手妖族战身法,远超人族各宗精英体修的水准,想来便是各大妖廷的大天妖亲自使出这战法,能打个平手的怕也寥寥无几,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一身奔战三千里,长刀奋迅如霹雳。 三日下来,姬催玉已是在魔潮中直破三千里,携着风尽殷打入了森望城原本的辐射范围,比如眼前救下的修士,便属于森望城最外围的驻守据点。 “师姐,你怎么来了?仙尊也来了么?”一个凝真修士看着风尽殷,眸子中倏地爆发出惊喜,急急出声。 其它十来个凝真也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顿时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毕竟任谁都知道,眼下能活下来,七成是运气使然,三成是地势稍偏,只有一成不到是实力。 “大部还离得比较远,毕竟魔潮需要逐渐消减,不过姬先生先带我过来了,言春,你可有受伤?”风尽殷也没料到居然在此遇到了素卿幻宗的师妹,不由得眼中生出惊喜。 “风师姐,我没事,不过余师兄和邓师姐他们,一个都没有跑出来……”名为言春的女子面容上满是悲戚。 风尽殷听到,眸子中不由得多出一抹悲凉,她就是邓师姐引荐入宗的,她也一直很感激,不想各有命途,如今已是阴阳两隔。 被救下的凝真都是素卿幻宗的弟子,打从刚才,就有人不住偷偷瞥向骨玉悬额的道子。 无他,实在太过有名,麒麟的玲珑牌坊仿者众多,郑记就有正品灵器出售,不过敢头悬骨玉的修士如今却是不多了。 加上少年,道人,长刀,天地中独一无二! 怪不得自家师姐小心翼翼侍在身边,这位身份虽然也是个凝真?但凝真和凝真是不一样的! “除了天魔眷属,有多少真魔曾来攻打这个据点,可有自在天魔?”少年道子沉身开口。 “姬先生,我们数过,你们来之前,共计有十五波次的天魔眷属曾攻打过据点,其中有三波有真魔在内,至于自在天魔是没有的,不然这据点已然被拔除了。” 那名为言春的女子没有丝毫怯意,语气中反而是有些恭敬的味道。 刚刚风师姐已是为少年道人作了简单介绍,顿时让众人眼珠子都掉了一地,眼前这道子好生厉害,果然是能与金玉麒麟争锋的主儿,居然是主动杀入魔潮,实在太过生猛! 姬催玉微微扫了这些侥幸生还的凝真一眼,眸子中无风无波,淡然开口,“很好,风尽殷,伱我在此暂歇一晚,明日天光升起时,你我继续向森望城出发。 至于你们,有一晚时间作出选择。 可自行向后突围,不过大部还远,预计有两千里间隔,我打通的路途,估计已是被天魔眷属和真魔重新堵住了。 也可固守待援,不过魔潮被逐渐迫退,势必会有更多的真魔和眷属发现此处,他们可能急忙离去,也有可能拔除据点。 也可随着我和风尽殷一起去森望城,运气好的话,各位当有机会见见诸脉天子。” 啊?!被救下的修士已是呆若木鸡,看着少年道人森然冷峻的眉眼,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但是,三条出路听起来好像都是死路啊。 风尽殷轻轻一叹,她知道少年道人说得都是实话,眼下自己这些师弟师妹虽然运气不错被救下,但危险远远没有解除,就如森望城依旧被沉沉魔气笼罩,看不清前路在哪里。 姬催玉向风尽殷点点头,没有管众人脸上的苦恼,不急不缓向着据点外那片浩大的澄湖走去。 水洗长刀血洗疯魔,狠斩无羁妙斩洒脱,神佛妖魔优昙一色,不惧未不悔昨,今敢一舞婆娑。 再往前,就是森望城的地界,困在那里的两位元神,怕是在翘首以盼东界各宗的救援,不过根据郑景星得来的消息,两位元神身上有伤,又和阵法勾连在一起,怕是没有办法反攻出来。 不过至少自保无虞,不至于拖后腿,这样也就够了。 自从知道,东界有元神勾结天魔,姜默舒便打起了十二分心思,除了人皇,东界的十八个元神,每个都不能排除嫌疑。 前面对上天子,后面若还有人暗使手段,实在有些麻烦,那干脆摆出人憎鬼厌的样子,不相往来。 当时听到元神被陷落围困,姜默舒灵台中 太过巧合就很难说是巧合了。 好在自家提前还有些安排,身后虽说不像那麒麟有三位元神跟着,但若是有天子闻着味儿过来,也能让对面有宴可赴,有菜可吃。 “刑天,泡了这么久的澡,该起床了。”少年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温和却又冰冷如九天之寒。 “你当我想在这疙瘩地方蜷着?换你来试试。”闷声闷气的抱怨倏地在灵台中响起,少年脚下湖面已然荡起一抹涟漪,模糊了骨玉之下俊俏面容的倒影。 “能者多劳,诸多神通中只有你是最强的,哪怕是共工,我也没找到映心的灵机。 眼下我这本体都打不过你,也没有你想骂谁就骂谁的惬意,这还不够你牛逼的?” 少年再度掬起清冽的湖水,轻轻抹过雪亮的刀身,“我这不是来接你了么,睡上一觉能换来给天子一记狠的,血赚了好嘛。” “也有道理,不过郑景星那里怎么办?我不信那三个元神会没有暴露,万一天子酸甜不忌,胃口又好,想要全部通吃呢?”沉沉的声音响彻在姜默舒的灵台之中,湖水中似有一抹淡到微莹的冷芒,正好与雪亮长刀互相辉映。 “让那厮吃点苦头也好,况且那厮好命得很,你忘了,真要论起来,我这姬催玉才是假的。”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将手放入湖水中细细地洗了起来,又合掌捧起晶莹,泼在了脸上。 谁为真,谁为幻,流光驰前入我眼,幸得白发不添, 饮得平生欢,尝得平生憾,杀伐声里得失看淡。 愿予这天地一分流连。 …… 寒湖寂寂,天光乍明,少年道人盘膝坐在清冽的湖水边,十来个凝真修士正站在风尽殷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最后再跟你们确认一次,是否跟着我和风尽殷去森望城,此去,有可能会有天子出手, 一旦天子现身,我都要跑得飞快,根本不会顾忌你们的死活!” 少年道人冷冷地看向众人,淡然开口。 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素卿幻宗的弟子居然全都选择要跟上来,本来根据他的估计,大概选原地固守的会占大半,选回返三宗防线的会有少许,选跟去森望城的可能也就一个两个。 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尽数选了看似最险的一条路,看来这风尽殷平日里,在宗门里的威望不低。 那名为言春的女修踏前一步,肯定地点点头,语带恭敬,“若是没有姬先生出手,昨日我等就已经身死道消了。 我等的神通与姬先生相比,就如萤火比之皓月,实在是不值一提,所以无论是继续坚守据点,又或是冲出魔潮,希望都不是很大。 既然如此,我等都愿随在姬先生身后,若是有了变故,也是我等运气不好,姬先生无须有所顾忌。” 风尽殷没有开口求情,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不过眸子却是如同会说话一般,有着点点晶莹的期盼。 “既然你们想清楚了,那便走吧。”少年道人微微颔首,也罢,权当是替黄泉之主偿还因果。 听到少年道人如此一说,风尽殷顿时眉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喜色,直觉告诉她,各位师弟和师妹作出了最明智的决定。 这杀性尸鬼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哪怕是随口答应,也必然有着成算,他既然同意师弟和师妹们跟着,怕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姜默舒在心头默默叹息一声,自家气运也不弱了啊,怎么好像比不过 就在此时,一道灵讯倏地落在风尽殷的身前,让佳人的玉颜有些失色,“姬先生,这已经是 少年道人微微一笑,雪亮长刀当空一闪,那喻令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猜都猜得到要说什么,懒得看,风尽殷,你帮我回复人皇,问他拉不拉得住郑景星? 有些事情,我想做便做,也不为什么,就是老子高兴!” …… “虎来静坐秋江里,龙向潭中奋身起,我有长刀如玉,染了红尘痴意,欲造人间绝句,有也好,无也好,领了杀趣,不愿归去。” 看着手上的灵讯,易皓沉不由得苦笑一声。 这尸鬼不愿输了麒麟,执意要向魔潮中杀开一条路子,他就对各位元神这么相信?居然敢赌他易皓沉能把控住局面,那可是八妙阵呢! 而且,眼下金玉麒麟也冲进魔潮了,不是之前缓步推进,反而也像是受到杀性尸鬼的刺激一般,也是头也不回的直冲森望城而去。 一个个的,怎么都不要命一样呢。 听不听是一回事,尸鬼好歹他还可通过风尽殷招呼一二,金玉麒麟那边,他可没脸发讯去问,甚至都不需要麒麟回复,文婉儿一句“元神何在?!”怕就会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既然如此,那就打,早打,大打,打元神之战! 反正姬催玉和郑景星已经冲向森望城了,只要元神牵扯住诸脉天子,入侵东界的九脉天魔中,没有任何真魔能挡住这两个道子,甚至自在天魔也不行。 只要形成僵持的局面,杀性尸鬼和金玉麒麟必然能冲进森望城,如此一来,不仅道子安全了,森望城多出两个生力军,守住的机会必然大大增加。 而且,以郑景星和姬催玉的底蕴,进入森望城后,说不得能让两位仙尊伤势好转,若真是如此,局面又要好上很多。 想明白这一点,人皇微微抚了抚额头,眉眼中闪过灼灼精光,旋即大笑了三声。 “各宗元神还请领命,计划变动,全力牵扯住天子,掩护麒麟和尸鬼冲入森望城。” 易皓沉早就承认,郑景星对局势和细节的把握在他之上,特别是战阵征伐一道,既然金玉麒麟作出了决断,虽然他没有完全看懂,不过不妨碍他全力配合。 毕竟,那人曾主导战潮破灭了龙宫。 毕竟,那尸鬼都敢拿命赌,自家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天魔,今日就让你等,看看我东界人族真正的实力。 第504章 各有择持 两柄尖刀依旧狠狠地向魔潮深处扎去,没有丝毫畏惧。 在二者身后遥远的所在,伴随着各色神通光华,魔潮与修士之间的碰撞愈加猛烈,天地无言,静静凝视,人道无言,默默记录。 有修士以身合剑,舍身斩向天魔眷属,狂风怒啸,剑气乱涌,好似匹练一般灵动犀利。 也有真魔桀桀冷笑,爆散眷属化为魔气,转瞬又凝为甲兵卫士,神态欲活,执戟提剑,将金丹界域牢牢锁困。 道意盈额,身怀异术的凝真,祭起了灵器,刹那间,数十团炎火漫空游走,疾如闪电,便是金丹也不得不为之侧目,满是惊讶。 下一个瞬间,数道魔吟自虚空猛然爆发,诡异惑心,将意气风发的道子摄住,拖入到魔气深处…… 为了存续更久,为了看得更远,浩瀚的碰撞出现在天地之中,无有善恶。 杀伐之中,一股沧桑古朴的气息冲塞乾坤。 元神与天子立在云界之上,看着脚下的厮杀,毁灭,挣扎,同时点点头。 “不错!”一声赞扬,厚重得如同岁月凝霜,穿越了无尽春秋,响彻在青慧仙尊的耳畔。 浊醐天子微微侧过绝美的容颜,轻轻笑着,“这方天地实在是太有意思了,五万年前羸弱不堪,只配沦为魔巢。 没想到,你们居然以一域之地生生撑了两万多年,撑到了 不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种事情我等已经在破灭天地时见过太多了。破域而出有利有弊,虽说多出纵深之地,但也让你人族四分五裂,难以齐心,便是人道壮大,在我看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但不得不说,无常才是有常,这方天地的有情众生被浩荡人道滋养,当真孕育出了绝世的珍宝,很是让我等惊喜呢。” 青慧仙尊凤目中凝着冰冷,淡然开口,“我入道元神不过万年,比起浊醐天子你,见识倒是浅薄了一些,不过珍宝也好,天地也罢,都是我人族的东西,伱等既然来抢,想过爪子会被打断没?” “天地众生若能爆发出灵慧和真勇,只会让我等更为欢喜,就像无尽岁月中重复着老旧的歌吟,若有清音天籁忽然出现,当是绝妙幸事。” 浊醐天子抚掌,玉颜上绽放出纯真的笑靥,如莲映水,如桃李遇春,如星河翻涌如浪,如烟霞常笑炎凉。 天子本就是曾经一方天地中的珍宝,能得到诸天天子的承认,必须有绝强神通,超然的意志,以及道路的认同。 不甘忍受岁月的嘲弄,不甘困囿于狭隘的天地,不惜生死,不计荣辱,也要纵身一跃的决然。 攒得魔巢做扁舟,邀得乾坤逍遥游,倾覆天地生灭戏,看得杀伐可红透。 欲醉春与秋,放得心鹤不须收,衔杯饮星斗,哪管他人愁与仇。 魔执凝于心,破除一切妄,天地覆灭如翻掌,什么身死道消,什么形神俱灭实在不值一提。 妖族主生,天魔主灭,生灭之间的人族啊,你们还是太过稚`嫩了。 “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要做过一场,想破我东界,想夺我人族道子?当心牙给你们崩了!浊醐天子,我是素卿幻宗的青慧,有礼了。”青慧仙尊从容自若地微微颔首。 仙尊身后现出莹莹慧光,化为九柄素剑,洒落清波一般的光华,在虚空中荡漾开来,晃眼间便化为虚虚实实的剑韵,将整个虚空拉入了虚幻和真实之间。 少女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轻轻在虚空中一摘,曼妙的枝已是出现在她的指掌中,轻轻一嗅,方才满意地开口,“你那天宗,只有一剑入得我眼,逆慧恬情已是近道,委实不错。” “胡说八道,根本没有什么逆慧恬情剑,天子着相了。”青慧仙尊捏住剑诀向前一划。 轰隆! 虚空轰然生出剑鸣,滚滚如潮,素素敛心,剑斩肉`身也斩心神,无形无质的虚幻剑气飘飘渺渺,向着云界上的天子轻柔地裹去,似是候卿心事浅浅,不觉流年远人间。 “哎,真是不诚实的小朋友。” 少女笑容中带着天真稚气,然而看似柔弱的娇`躯却猛然爆发出凛凛魔威,周身倏地腾起层层浑浊的雾气。 似血带浑,似玉生浊,宛若吸纳了天地中一切污秽,而后绽放出清丽至极的明媚, “我的魔妙胜在看透,青慧,你在我眼中没有秘密。”下个瞬间,遍净尘劫魔界已是向着青慧仙尊当头罩下,带着大毁灭,更携着大恐怖。 元神和天子为着各自的心愿和坚持,杀到了一处,相似的场景,在青冥中,在云界上,在厚土下,共有八处。 百代流光轻瘦,总有人图存续昼,于暗夜中提灯奔走,人道方得不休。 …… 感受着天地中猛然爆发出的道韵和魔韵,郑景星不禁微微点了点头,身下的雷火纠缠而成的龙形,旋即昂出浩瀚的龙吟,就如真龙复活一般,栩栩如生。 世间总有一丝甜,可堪怜,值得恋,如初见,值得以煌煌之威道上一句,我敢! 身后已不再有元神蹲守,倒是让郑景星舒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易皓沉出于什么考量,不过把元神调走了是好事,如果天子看到这样的破绽都不来,只能说瞎了眼。 随着踏入森望城两千里之地,眷属、真魔,甚至自在天魔已是越来越密集,竭力阻挡着他的突进,似乎想以血肉和魔气为盾,阻挡住雷火的侵袭。 当然,郑景星也知道,若他不是向森望城突进,而是向着人族战潮的方向突围,天魔封锁围困的意志,怕是会更加强烈。 一切的目的,便是要将他留在此处,待其中某位天子脱开元神的纠缠,便可来攫取金玉麒麟。 就仿佛在赛跑一般,不知是天子魔妙高绝先打退元神,还是道子神通无双先破开魔潮,似乎一切都是未知数。 道子静静看着前方的魔潮,轻轻嗤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玲珑牌坊抛了抛。 文婉儿静静立在金玉麒麟身侧,痴痴看着这妙人儿,从郑景星悍然冲入魔潮,直冲森望城,佳人眉眼中的妩媚已是浓郁得化不开了。金玉就是金玉,麒麟就是麒麟,不是虚幻的败絮皮囊,而是实实在在敢为天下先的担当,也只有这等妙人儿才能得诸脉天子认同。 只须将之带回虚天,唤起魔执,便是一脉绝强天子。 文婉儿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吓人,甚至不用灵识自观,她也知道自己脸上已是红霞飞起。她虔诚在心中期盼,不论是哪脉天子都行,还请动作快些,如此机会当真是千载难逢! “婉儿,你的道体可还撑得住?”倏地,金玉道子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没问题,只是想到景星行此惊天动地之事,我却能陪在你身边,一时有些感慨。早年未明心入道,何曾能知有今日之幸,妾身……妾身只觉得就如做梦一样。” 如玉佳人羞赧地笑了笑,眸子中已是生出丝丝迷离梦幻。 能与金玉麒麟并肩是她的甚深执念,更何况同陷这绝危之境,再得他殷殷关心,实在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因果牵绊当真鬼斧神工,妙不可言。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她只盼这梦不要醒来,纵使要以天地毁灭,众生沉沦为代价。 此刻,恰好大日初升,从魔潮被撕裂开的缝隙中,洒下一片明光,正正落在金玉道子的身上,就如天地为了替麒麟壮行,特意为他披上了一件金色的明盔。 这一幕恰好被如玉佳人尽收眼底,道子白衣胜雪,一路行来的烈烈杀伐似乎并没有让他有半分疲惫,倒是令其眉眼中多出一丝不容侵犯的凛然,让她的呼吸似乎都急促了几分。 麒麟道子面容白净如玉,身姿气宇轩昂,灿若朝光浮于水,又如温和的风懒懒拂过柳枝,也拂在了她的心上。 金玉不在相,携来许多香,来如风雨至,去洒明明光。 她想将手伸到那边明光中,亲手触摸那皓月妙人儿的脸庞。 那眉眼中的决然,那嘴唇微微弯起的幅度,束发后露出的飒然,完美得全然不似人间之物。 只要等他去了虚天,再等郑归辰那小子炼心归来,必能一家团聚,以后`戏看天地沉沦入灭,细赏众生挣扎破命,实在是让人太过期待。 “婉儿?文婉儿!” 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如玉佳人的思绪,恍恍惚惚,她的手已是要伸到道子脸上了。 若是再伸出三寸,便能触碰到如英如玉的面容。 文婉儿猛地回过神来,霜枝柔荑顿时停在了半空,刚好在明光照耀的边界外,虽然有小小的不甘和遗憾,不过她的手指终是微微缩回。 好讨厌,就差一点点的说,哼,等你到了虚天,等你入了情关,妾身可是要全部讨回来哩。 “你刚才有些失神,可曾听明白我的话了?”郑景星见文婉儿恢复正常,旋即点点头,继续交代起来。 啊? 如玉佳人妙`目微微眨了两下,刚才想得太过入神,自家这妙人儿说了啥? “没明白?”郑景星不由得有些奇怪,自己说的话很难理解么。 文婉儿撇了撇樱桃小口,两人之间倏地响起慵懒的娇`吟,“妾身刚刚于夺情一道心有所悟,思绪皆凝,不触外物,景星勿怪。 说话间,文婉儿将如瀑青丝轻轻挽到鬓边,温嫩玉靥宛若绽放桃,好似当空皓月,不输明光分毫。 “我是说,再往前,随着越来越靠近森望城,天子可能会脱开元神的纠缠,杀下来阻拦。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挡住天子,你先向森望城而去。” 郑景星打了个弹指,眸子中若有星辰闪动,正色开口,“没得商量,我如何说,你就如何做!” 不曾想麒麟道子还有如此强势一面,文婉儿不禁一怔,旋即淡淡欣喜浮现,笑容若春意尽展,桃李盛放。 情道之上,他好笨拙啊,不过自家却是喜欢得紧。 “景星既然开口,当然应君所言,妾身非是蠢笨之人,更不愿成为麒麟的累赘。”文婉儿柔柔一笑,一汪秋水已是眯成了月牙,藏有万千风情,如那绕指温柔。 神情中,多了一分温顺,添了一分娇弱,合成一抹柔情,恰恰承住了道子强势凛凛。 恰如皓月半遮于乌云,杳杳冥冥,反而成就了绝美的景致。 不过可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不然以后到了虚天,自家还不被他吃得死死的?文婉儿莞尔一笑,看向金玉道子的目光满是热切。 顿时给郑景星唬了一跳,旋即解释起来,“目的是冲进森望城,所以遇到天子你先行离开,我才好放开手脚与天子进行周旋。” 文婉儿既然知道郑景星于情道上的底牌和手段,当即笑眯眯地开口了,“景星说得都对,我没有说什么啊,不过嘛,人家辛辛苦苦陪你深入魔潮,就这样赶人家走,景星好绝情的哩。” 说完,还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瞥向郑景星,就如同被抛弃的小猫咪似的。 “有话直说,都跟你说了,我阳寿有限……”郑景星耸了耸肩膀,微微摇头。 “三百年也不短了啊,妾身也要求不多,只想时常伴在君侧……”如玉佳人玉手托腮,凝视着麒麟略有些窘迫的眉眼,笑意隐隐。 “都说了不行,我不会给你机会堕入情劫。”沉吟几息,郑景星还是断然拒绝。 文婉儿顿时气得轻`咬贝齿,她总不能告诉金玉麒麟,她已是有所计划,三百年陷落这方天地,再以天地沉沦为祭品,塑造麒麟魔体。 到时哪需要什么金丹和元神的前路,天子之尊唾手可得。 当然,麒麟也配得上如此待遇。 “那我不求长远,只求眼前总可以吧,就在天子来之前……”文婉儿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是……” “没有可是,若是你不许,我还是会听你的话,在天子来之时先行遁走,只是我不会去森望城,而是在魔潮中等你。”纤纤玉`指按住了金玉麒麟的嘴唇,如玉佳人柔声说道,“总不能一直是我让步吧,景星。” 盯着文婉儿坚持且丝毫不退的目光,郑景星终是没有说话,侧过头去。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呵。”佳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麒麟依旧没有说话,换来的是,妙人儿清脆若银铃的笑声,盈盈袅袅,回荡在天地中。 第505章 浊醐错尘 数以万记的天魔眷属一波波从魔潮深处冲出,挡在雪亮长刀幻起的风雪之前。 血肉如盾,魔气如墙,可惜却根本不能阻挡风雪侵袭,纷纷在半空中被斩作细碎,化为漫天血水,向着下方的森碧中飘洒落下,轻轻`盈盈,却煞是震撼人心。 铮! 长刀似是化为了愤怒暴躁的妖灵,肆意撕扯着眼前的一切,漫天刀意挥洒,杀得好生痛快。 击落星河,斩断枷锁,似在问天求索,似在贪恋血色,如在描摹一个杀伐轮廓,一证自己曾经来过。 “狂妄!” 一位自在天魔忽然运使魔妙,猛然将漫天的天魔血肉化为了牢笼,将风雪牢牢困锁起来,更有无数魔头自血肉中化生而出,将刀风刃雪的凛凛威势都压下了几分。 “挡我者死!” 流光乍亮,倾城夺目。 下一个瞬间,绚丽到极致的刀光从血肉牢笼中爆散,漫天妙曼,朱红一点,惊鸿破尘寰。 自在天魔一怔,旋即微微笑笑,“好刀意,好杀性,该你狂妄!” 如仙佳人仔细听着,生怕漏了一字,她深知这囚魂尸鬼绝不会说多余的话,他既然这样说了,怕是天子必然会来。 面对诸多真魔的虎视眈眈,言春不由得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忧心忡忡地呢喃道,“前面还有多少真魔啊?” “风尽殷,你很聪明,不得不说,东界诸宗送你到我面前,当真是选对人了。” 淡淡的怅然出现在文婉儿的灵台,她也不知该是遗憾,又或是欣喜, 郑景星挥了挥手,似是不耐烦一般,催着如玉佳人离去。 清丽的少女盘膝坐在浊雾之上,看着下方仓皇逃远的一众凝真,笑意盈盈,“我是浊醐,姬催玉,那幻宗元神有些难缠,倒是让你等得久了些。 各位凝真听到这里,眼珠子已是掉了一地,这是自家素有主见,连仙尊都赞叹不已的师姐?面对这尸鬼,怎么感觉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就是一条性命,我输得起,便是东界气运就此衰败,也还有其它三域,气运以人为本,不要怕打破那些坛坛罐罐!” “击战韵鼓!十擂齐响!”人皇沉沉开口。 若是尚元正在此,天魔怕是望风而逃,若是尚春如在此,想必天魔也不敢如此放肆。 她的声音很小,不想姬催玉却是听到一般,倏地转过头平静地说道,“从自在天魔使出的魔妙来看,大概有四脉天魔过来,可是觉得不过瘾?” “文婉儿,就到这里吧。”郑景星淡淡开口,松开了手中的霜枝柔荑,冲对面礼貌地点点头。 天子满面微笑,同样颔首一礼,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错尘天子,你可能看错人了,我怕死得很!” 凝真和凝真果然是不一样的! “我名为错尘,论起来,还和你有些渊源,不过都是入魔前的可笑旧事,便不多提了。 “不错,我忽然觉得天子说得很有道理,体不体面的,也当不得饭吃!” 文婉儿将心一狠,迟早都是要走这一步的,她无论远观还是近看,这妙人儿似鱼灵动,似无缺,实在不似人间中人,是成为天子的绝佳人选。 便是此战输了,东界不会永远输,便是东界丢了,还有南域、西极、北疆,人道必会传承不绝。 人皇不由得看了看水镜,那里有两处深入魔潮的方位,仿佛两柄尖刀,深深扎入了他的眼中。 虽然明知眼前这位是错尘天子,郑景星还是装作不知,淡然开口问道。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不过区区性命,祸福皆为冥冥,好似孤鸿踏雪泥,不过是重向人间去。 “麒麟还有何事?可是改变主意了?”错尘天子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人皇望着天边不时亮起的神通光华,苦涩一笑,却有着通透放下的味道, 轰!轰!…… 看着文婉儿三步一回首地走进魔潮,错尘天子开口提议道,“若麒麟同我归去,我作主,让此女平安到达森望城如何?” 啧,麒麟魔体,实在是令人神往。 易皓沉脸色铁青,他下令元神出战,一一抵住天子,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错尘天子眼中的欣赏之色却是愈发澄澈,“进退看得君从容,无人知此意,死生各西东,独钓逝水瑟瑟空,悲欢如絮零星同。 风尽殷定睛看去,一个金丝小盒正悬在她的掌心。 便是人皇自己,一旦失败,受到的反噬甚至足以威胁到性命。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再次汇聚到易皓沉身上。 这位天子怎么称呼?怎么还带了打手,有些不体面了。” 杀性尸鬼保不住了,金玉麒麟也保不住了! 他似感觉有无明火焰在灵台中灼烧,人皇?有如此无力的人皇么? 伴随着天子微笑轻语,那后天神魔肩头的两双瞳孔猛然睁大,泪水滚滚而落。 “算了,对上真魔,你还可以撑些时候,其它人不过平白丢了性命。若是有人因此而死,你心头必然会扎上一根刺,那样的话,我也不会放心再让你跟在我身边。” 眼下只希望有元神尽快胜出,看能否在浊醐天子得手前支援过去。 言春顿时有些结结巴巴,“姬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厉害……” 除了姬催玉和风尽殷。 “天魔扑击越来越凶戾,而且距离森望城也越来越近,想来天子应该要来了。 一定不要选麒麟,千万不能选麒麟! 至于姬催玉,人皇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他也想留下这杀性尸鬼,但若一定要在麒麟和尸鬼中选,相信没有任何人会不选金玉道子。 “报,修醒生院理株仙尊被错尘天子从厚土中打退,已然道体受损,错尘天子不知所踪。”汇报的人用尽全身力气,才止住了浑身的颤栗。 咔嚓! 当然,若能不用,还是不要用,这金盒的因果,我着实有些不喜。” 倏地,风雪外的魔潮消散一空,众多真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一幕顿时让众多凝真露出喜色。 浩浩荡荡的鼓声响彻在天地中,每一声炸响,似乎都为与天魔对战的人族修士注入了力量。 少年道人无所谓地抬了抬眉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我又不是郑景星那厮,打不过,我知道跑! 他要强撑麒麟颜面,对上天子怕是要吃上大亏,上次有劫宗元神保他性命,这次怕没这么好运了。” 若是天子不来,她继续圆那梦寐以求的妄念,与麒麟携手并肩,倾心以待。 “姬先生,你的吩咐我会完全照办。”魅惑女子重重地点头,顿了一息,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关切,“你……你也小心些。” 你们马上向着森望城全速逃命,若是有天魔阻拦,也尽量不要与之纠缠,若是感觉抵挡不住,便砸破金盒,里面暗藏的手段足够支撑你们抵达森望城。 “稍等!”郑景星猛然一抬手,作了个阻止的动作。 没想到,诸宗元神对上天子,却似乎被隐隐克制。 半空中,骨玉悬额的少年提着雪亮长刀,手执佛灯,与之静静对峙,眉眼中当即凝重得似能滴下水来。 不知哪位天子驾到,解我杀伐无聊。” 少年昂起头颅,将一物扔出,疾若闪电却是轻轻`盈盈落到如仙佳人手上。 风尽殷微微侧过头,嫣然笑笑,“姬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尽殷不会有丝毫违逆。” 若是你执意不从,我就要来硬得了。” 风尽殷紧紧将之握住,虽然她并不知道姬催玉为何很是讳莫如深,但这是她和一众师弟师妹性命的保证。 不过,在她看来,事在人为,魔执无悔,前因后缘不可有无果,神仙眷侣不可孤魂独魄。 少年道人森然笑了笑,“我费了老大功夫,才化去了你的所有神通,若是这样就弃之不用,实在可惜了。” 郑景星冲错尘天子耸了耸肩膀,将手一摊,下个瞬间,身下的雷龙已是将金玉道子一口吞下,全力向后面遁去,沉沉的声音留在了原地,“仙尊不在,神魔不在,我刚什么刚,真当别人吹捧两句,我就真当自己是麒麟了? 雷龙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回应,疯狂冲开魔潮夺命而逃。 天子一呆,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看向麒麟遁走的方向扬声开口,“麒麟,忘了给你说了,人族的元神自保尚且不足,不会支援过来的,拖延也是无用。” 即便是输,也要输得轰轰烈烈,输得无怨无悔。 易皓沉站在大鼓前,用尽全身力气敲了上去,似是发出了不甘的呐喊。 天风吹过,自在天魔的魔躯已是化为血水洒入天地。 所有人都呆住了,战韵鼓,十擂齐响,便代表着要以东界气运加持战场,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气运破碎堪比中原雍都陷落。 “启禀人皇,素卿幻宗青慧仙尊被浊醐天子重伤,已然退了回来,浊醐天子消失无踪。” 若是天子出现,我会将之引开,并尽量拖住。 易皓沉脚下的地面已然寸寸龟裂。 风尽殷将言春拉到身后,责怪地瞪了她一眼,方才正色开口,“姬先生,要不,我等也出手,你且留些精力防备天子。” “不如何,我本就是前路断绝,阳寿有限,情劫于我已是如过眼云烟,并不能牵动我心神分毫。 …… 久不曾见的天光洒在少年的脸上,荡漾起眸中风雪,面上云烟,“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不过在天子身后却有一个两丈来高的身影,肤有雕,颈挂骷髅,本该是瞳孔的地方却是光滑的肉`膜,肩膀处倒是生出两双眼睛,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体不体面的,说实话,我一直不太在意,也当不得饭吃,你说对吧,金玉麒麟! “天魔狡诈,我人族两位道子已是危在旦夕,或许有人认为不该赌! 但世间之事,杀伐之道,哪有什么该不该,只在谋算,只在决断。之前输了天魔谋算,岂能在决断上再输了?! “去吧,我身无长物,这牌坊还要留着招呼天子,也没什么能给你防身的,此去森望城,你自己小心。” 所有素卿幻宗的凝真一个个屏息凝气,对于尸鬼的话根本不敢细究,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法宝的御使变得更为流畅,原本有些碍难的神通变得得心应手,甚至修士之间彼此的配合也似心有灵犀一般。 便是天魔诡诈,算计了我人族的道子,算计了我人族的元神,便是眼下局面已然落入下风,森望一战输面已是初见端倪,那又如何。 “妾身祝君道运昌隆!”文婉儿微微一福,恍若清气盈寰,好似春风明媚,就如丽霞常与麒麟在,见君便是开怀。 毕竟,只是需要拖住一段时间,又不是要直冲森望城上空的八妙魔阵,他以为诸宗元神各有神妙手段,必然是没有问题。 …… 一众真魔看着杵着长刀喘息的尸鬼,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知道诸脉天子作出布置时,那句“不计代价”所代表的份量。 可若是天子不来,又如何能将这妙人儿带上虚天,又如何救得下他的性命,如何一家团聚? 景星,你我且稍微分隔一会,到了虚天,妾身百倍偿你。 旋即,少年道人向风尽殷使了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会再有元神来打扰我与你的相遇。” 在场所有人微微躬身,“遵人皇之命。” 易皓沉按下了心头的隐忧,斩去诸般杂念,耐心地等待着,期待着有好消息传来。 风师姐的神通被化了? 都说世间难有两全法,多是夏虫倾情冬雪,哪怕飞蛾扑火,也不过刹那虚话。 更是没有想到,没用多久,已是有一位元神被天子打下了云界。 风雪的正中,一群凝真紧张得喉头轻咽,眸子更是不住四下观察,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滚滚而落。 至于掌中的金盒……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凝聚在易皓沉的身上,灼灼若火,人皇镇定地开口,“让青慧仙尊安心养伤,还有七处决胜之地。” 我当年若是有你这么通透就好了。 郑景星,你注定是天子,且随我回去。” 错尘天子和后天神魔的身形,已是在原地消逝一空,不过漫天魔潮却是猛然变得澎湃汹涌,如漩涡飙卷,如丝网钓缠,欲将雷龙死死困住。 第506章 反将一军 距离森望城六百里,似乎已是少年道人最终能触及的底线所在,向前不可,后退不能。 沉沉的魔气在虚空中逐渐凝结,变得如同坚钢,在天子倾覆诸天的意志催动下,潮水似地覆盖过来,如天河决口,似冰川崩塌。 长刀化为的风雪顿时生出无明,唤起暴虐,在虚空中画出玄奥的轨迹,似妖灵咆哮,似道子桀骜,道一句好个天地如此多娇,却不欲半分折腰,只在杀伐里走一遭。 “天子,没想到东界还有元神与你们天魔勾结,是谁?!”骨玉悬额的少年凄厉怒吼,似有万般不甘和忿意攒在胸间,直欲喷出。 “催玉无需气恼,待你随我回去,得了天子尊位后,自然知道是谁。”少女掩着檀口微笑。 长久岁月的厚重,与不老青春的活力,点点汇聚为心火幽微,尽食妄念痴昧,已悟大梦难追,浊身灵意俱化渺渺烟波水。 “我连人都信不过,还会信你等天魔?谁知道你抓了我回去,会不会霸王硬上弓直接来个天魔夺体,我这堪比麒麟的道体,眼馋的多了去了。”唇红齿白的俊俏少年挑了挑眉眼,不带半分犹豫,直接说出了自家的担忧。 “我倒是没这个心思,不过日后你成了天子,回忆起今日这番言语,怕是要抚掌大笑。”清丽若莲的少女,眉目中的绝美笑意无遮无掩,明媚得恰到好处。 “你不和我说个明白,我宁愿一死,也不信天魔会如此好心。”少年吃力地御使着长刀,艰难斩开一分容身所在,因为浊灵魔气已是宛若一团墨汁,将天上地下尽数晕染了。 少女轻轻`咬了咬贝齿,用葱指在秀丽的眉间揉了柔,语气变得有些模棱两可,“郑景星也是你?” 但眼下是在对阵天子,本就是一方天地的宠儿,更是远远走在前方的尊者,明者,达者,纵使杀性尸鬼爆发出让大天妖都要为之骇然的悍勇刀意,落在天子眼中,始终还是太过稚`嫩了。 我为天子,在虚天之中你能跑哪里去?” “那你去找郑景星吧,不送!” 清丽少女猛然一怔,笑得更加欢快了,清丽而厚重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好生有趣的人儿,居然从虚天跑了,说实话,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说好笑呢。 唇红齿白的少年生出个歉意的笑容,在浊醐天子目瞪口呆中,将额上的骨玉取了下来。 浊醐天子轻轻击掌,连声称妙,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到了这天地中,所受最大的惊吓,当然,也是最大的惊喜。 浊醐天子眉眼中蕴藏着丝丝笑意,煞是销`魂夺魄,在她的霜枝玉掌中,赫然有个小小的身影,面目模糊,身形恰好与少年一般无二,长刀,玉灯,都惟妙惟肖。 轰! 魔气化剑,如银鱼群起而至,斩去天地朝暮,斩去清浊心湖…… 若说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比虚天更为敬业,永远沉沉寂寂,无日月痕,无风云色,无黄土青天,无有情众生,似乎就连时间的流逝,在此处都并不明显。 好在,这方青冥已是被浊灵魔妙同化,无论如何,眼前这尸鬼都再难以逃脱。 嶙峋刀意见天子,霜风雪亮叩生死,不疑不易于此会,方寸峥嵘悬命痴。 “厉害,厉害!” 天子并没有尝试遁走,魔识感应中,这处虚天似是被隔离成了独立的空间,唯一的出路便是在眼前道子的身上。 虽说自家被这道子算计,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斗法胜负终是要做过一场,才能分出高下生死,若说魔妙对上神通,自己也是不输元神哩,至少幻宗元神便被自己压得死死的。 玉诡居然是真玉诡,鬼母居然是真鬼母,无间佛母是假,囚魂尸鬼是假。 每一次挥刀,每一次爆发,都似竭尽全力,汇聚了道子对道途,对生死,对天地的全部理解,若是金丹或自在天魔如此问道,甚至可感悟出元神或天子的绝妙。 “浊醐天子不若先说说,不然我很难相信天子的诚意……” 许是等得有些无聊,少年拿出了茶壶,将茶叶粗`鲁向其中一丢,旋即轻轻一个弹指,水火俱来,几息之后已是茶香袅袅。 看着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少年,浊醐天子只觉得魔识都在沸滚。 长久的等待终是有了最甜美的果实,委实是让人欣喜莫名。 落漫随流水,欲请为魔执嗔,浮生一梦了断,拂了前尘还真。 “不需要你信,抓`住你就够了,小朋友要乖乖听话。” “浊醐魔妙在于看透,姬催玉,你却是让我有些看不透你的心思和执念,令我着实好奇。 天子缓步如莲,如落梅雪乱。 天子动容并不多见。 远方的虚天裂缝已是遥遥不见了踪影,虚天中似是失去了漏出的那抹天光。 浊醐天子赶来时,正好迎上少年道人有些护食的眼神。 轰! 一道虚天裂缝出现在少年身前,只见他向里一钻,徒留一个讥讽的声音落在原地, “天子,我向来予人体面,若是没有问题了,我就要出手了,不知天子意下如何?”姜默舒点点头,眸子中的光芒如同冰雪一般清冽,杀意凛凛如风雪,欲染虚天胭脂血。 “我好歹也是天子,是你想跑就能跑掉的?”浊醐天子柔柔一笑,宛若桃盛放,好似莲轻绽。 “天子能一眼看透,浊醐魔妙实在非同小可,不错,郑景星是我另一个身份。” 灯焰带着恣意肆意,带着绝情绝胜,带着尽痴尽嗔,破开了沉沉魔气笼罩的乾坤。 轰! 明明的光焰,带着无悔的意志,落到了浊灵魔气之上,似日升月沉,煌煌不可阻挡,牢笼一般的魔气瞬间尽数化为薪材,被彻底蒸发了一大`片。 无头刑天,赤发水神已是一左一右立在他身后, 宛若天雷滚滚,当头砸下,清丽无双的少女脸色微变,魔躯都不由得轻轻晃了晃,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这般垂死似的挣扎,在天子看来,只是在静水上荡起了微微的涟漪,最多只是引得清丽少女噗哧一笑, “好个不听话的小朋友,待抓`住了你,趁你还没证得天子之尊时,少不得要打打你屁`股。” 似是看出了天子的疑惑,姜默舒耐心地解释起来,“化身之宝其实还蛮好用的,那边的郑景星是法宝化身,之前好长一段时间,也用它扮扮姬催玉。” 魔气化宝,万千法宝散出灵光,如明珠净洗,若幻若真,光怪陆离…… 少女似是看到了最期待的一慕,不由得轻轻抚掌,完美无暇的玉颜上绽放出的笑意,纤尘不染,如净火如红莲。 “既然你是玉诡,也就是说双英之争,也是假的喽?”浊醐天子运使魔妙,终是在万千因果中梳理出了蛛丝马迹。 不过好在还有这杀性尸鬼和金玉麒麟,入手倒是不难。 不当人子,人族的道子有毒至此,夫复何言?! 你还委屈得很?! 想到一事,浊醐天子不由得心生警惕,魔母的情劫和魔执系在麒麟身上,真正的郑景星是玉诡,正在此处,那边的金玉麒麟又是谁? 毕竟,大日下的新鲜事并不太多。 “妙啊,如此甚深魔执,不当天子岂不可惜。” “有些事情只有天子才可知道,你成了天子后,自然明白。” 这方天地实在给出了太多的惊喜,算得上诸天中难得的宝地,不仅有龙凤二族,还有刑天之主和无间佛母,可惜就是不容易得手。 骨玉悬额的少年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说实话,我本心不是为了骗人,只是郑景星的因果越来越大,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少女脸带笑意,晶眸如星辰闪烁,赤足而起,款款踏空而行,莲步轻移一步,已是到了云界。 “是的,双英之争不过一场假戏,只是为了争取一些成长的时间和胜机。以前,只是想着要算计万妖丛林和玄痕剑宗,所以命昙宗三峰联手伪装了双英不和,结果一演就演到了现在。” 浊醐天子凝着眉眼,轻轻舒出一口气。 浊醐尽在看透,莲醍不在算中,作为破灭了数轮天地的天子,自有底气和骄傲,没想到,她以魔妙定这凝真,居然定之不住,看之不准。 温润儒雅的道子伸了个懒腰,眉眼如剑。 姜默舒将茶壶随意一抛,侧过俊俏的小`脸,“天子为何如此说,只有取错的名字,哪有叫错的诨号,玉诡的名字早就天下皆知,我也辩驳不得,只能乖顺地从了。” 魔气化丝,如缕密布,交逢眉目,因果牵扯,无中生有地出现在道子身侧…… 浊醐天子轻轻摇头,这杀性尸鬼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滑溜了,跟个耗子似的。 魔气化声,魔吟惑心,似有佳人候盼,似有道友来唤,似有枯荣论辩,似有苍生沦陷…… 此时,浩瀚的浊灵魔气已是将风雪刀光压得仅剩数丈方圆,就如一粒晶莹的珍珠。 …… 大多数天地破灭得无声无息,只配沦为魔巢,能成就一二天子的,十中无一。 少女将手轻轻一挥,那道缝隙猛然扩大了数倍,化为一条康庄大道,也似丑陋的蜈蚣趴在青冥之中。 俊俏少年在破开的魔气缺口处,猛地“呸”了一声,当即身与刀合,向上一冲,向着云界上的青冥猛然撞去。 “我当你妹的天子,老子打不过,还不知道跑?你以为我是郑景星那傻狍子?!” “浊醐天子看人真准,少了我好多解释的口舌。”少年微微笑笑,接连点头。 少女眸子中的光芒变得漠然而冷静,静静看着少年饮下茶水,没有丝毫催促,反而是柔柔笑笑,“好大的谎,好诡的人……” “我说过了,不会有元神来打扰我和你的相遇,人皇手里就那么些牌,眼下已是全部出尽了。” “这方天地当真没有白来!” 这就是身为大自在天子的底气,经过诸天破灭,能让天子眼前一亮的神通委实不多了! “你不是尸鬼之身,姬催玉才是玉诡本体,佛母是个幌子。”浊醐天子沉吟了几息,淡然开口。 随着天子正色出手,骨玉悬额的道子似被震摄住了一般,浑身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只能放出佛焰拼死抵挡。 少年持着玉灯,轻轻向灯焰上吹了一口气,金色的灯幽幽荡起,灯身上同时腾起三色光焰,赤色、蓝色、白色向着金焰缠去,如漩涡飙卷,如四象汇融,动静相生,自有玄妙。 夜深心有灯,梦碎默无声,红尘惹了一身,且行风雪数程。 而且以这玉诡心思诡谲,引她来了虚天,必然会布置得滴水不漏,如今,只有煌煌正正将之击败,才能离开此处。 浩瀚的魔气冲天而起,化为一只撑天巨手,似缓实快地向少年的遁光抓了过去。 “玉诡,那就使出你的杀伐手段吧,我也想领教一下闻名天下的鬼道神通。” 不过没有关系,这方青冥已是落到我掌中,待擒住了你,我们有很多时间来探讨魔妙。” “那我要是再跑了呢,怎么说,放我一马?要不赌一赌?横竖跑了我,你还可以去找郑景星!”俊俏少年依然没有放弃,哪怕青冥已是被天子同化。 少年也不怕烫,仰头将一壶茶水尽数倒入口中,好似一川银河落九天,不醉自醺醺。 少年抛开了长刀,放下了玉灯,静静站在虚天深处,眉眼中再无半分嬉皮笑脸。 果然是倾天地之精铸成的弥天大谎,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姜默舒慨然承认。 不过眼前这少年的悍勇和意志,倒是让浊醐天子很是满意,少女盘膝坐在浊雾上,静静看着少年挣扎,拼杀,眼中露出了如漫天灿烂星光一般的灼灼明亮。 剥剥剥! 至妙心颠倒痴意梦幻,佛陀意明了如露如电,不求皈依圆满,欲渡天地此间。 这道子凭此是坑了多少人?! “浊醐天子,我这茶就不请你了,主要是手艺太差,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当日莲醍天子也没有吃到。” “你跑跑看咯,若是真跑了……”清丽少女正要合上玉掌,将其中的身影攥`住,听到这话,不由笑得枝乱颤。 “倒是要叫天子失望了,能召唤鬼道神通的,正是那化身之宝,我倒有些其它手段请天子品鉴品鉴。” 俊俏少年的目光不住在青冥中寻觅,过了一会已是眉目深凝,似是有些怨忿,长长叹息一声。 “刚才话没说完,玉诡的身份其实也是假的,浊醐天子,在下姜默舒,有礼了。” 清丽的少女顿时凌`乱了,虽然虚天中无风无浪,浊醐天子却感到一阵天晕地转。 乾坤不知真假事,换得忘忧天子愁,诸般揣摩皆难证,神魔默默剑幽幽。 第507章 清浊入灭 逝水之前,枯荣自有。 造物之奇,有情众生似悲似喜似惊似疑。 有的人欲斩天命,有的人候看云霞,并无高下之分,只是本心的抉择,或是煌煌鼎鼎,或是寂寂无名。修是识,行是执,往来者俱在择与持。 要争韶光朝夕,要抢绝尘先去,要破一己之命,要执合意之兵。 沉沉寂寂的虚天似是绽放出绝美的一景,温润的道子持着玉白骨刀,眉峰皆是春山,要一试刃寒,请天子掌眼,无关恨怨。 姜默舒踏在赤发神魔的肩头,轻轻将手指一弹,顿时掀起真水沧浪,将虚天化为弱水三千,浩荡的涛声回响轰鸣,摄魂夺魄。 而在巨大漩涡的正中,无头刑天已然抛开了如山坚盾,斧刃如明月洒下清光,若清泉蜿蜒流淌,冲霄逆天映出森寒若冰的光芒,也荡起了烈烈杀伐翻涌如浪,似雷嚣狂,似劫难挡。 神魔镇于内,剑域陷于外,仿佛整个虚天都被充塞了,向着蛛网正中那片明媚的心湖不断鲸吞蚕食,毫无疑问,只要撕开了魔气的防御,温润道子就会趁隙而入,放出让天子沉沦的一击。 而魔气则是不断千变万化,不断生成诸般神通、法器、恶鬼、佛陀……化解着神魔的攻势。 轰隆! 万千雷霆从心湖中狂冲而出,更有金缭绕,掀起宛若天劫一般的威势,直将神魔都悍然击退。 “杀个痛快!”烈烈宣言从刑天腹部的森然巨口中吼出,丝毫不顾身上恐怖的伤口,更加凶悍地执着如山斧刃冲了上来,胸口的一双凶睛已是化为血红。 后天神魔金色的鲜血不断抛洒在虚天中,抛洒在沧浪中,抛洒在魔气中,甚至抛洒在天子身前,显露出不死不休的意志,也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瑰丽。 明月和潮,虚天遥碧,这是欲战无尽,也争朝夕的决然,寂寂虚天似乎都载不住,容不下这般杀伐的道路,为之震撼,为之颤栗。 清丽少女看着道子淡定而森然的眉眼,玉颜上浮现出一抹浅浅笑意,本是雪白冰肌,却是染上了一层烟霞,妙至纤毫。 她见过无数有情众生,却少有动容,但眼前的道子实在让人叹为观止,按道理他当是未曾见过天地倾覆之景,不知为何,她却似能看到他的内心,有着天塌地陷,革故鼎新,舍我其谁的味道。 心有所感,少女猛然开口,似是歌颂,似是感慨, “君不见东海有鲤钓不上,杀伐声里桃浪。 又不见千古鲲鹏却漏网,留向人间春浩荡。 默墨染得浮霞障,舒云在天遮万象, 催得自在无拘束,玉韵清歌自琅琅。 无情造物有情妄,一人诸英颠倒放, 乱摘九天星与斗, 权当作,洒家狂荡。” 伴随着曼妙的吟诵声,浊灵魔妙似是感受到了天子心中的欣喜,至性至灵,万千妙化冲天而起,金磷火纷纷撒撒,异彩纷呈,霞光无数,为这虚天中的杀伐与挣扎,演绎出幻美无俦的一景。 虚天中宛若形成了一座触天接地的光城,托举着天子在浩瀚真水中载浮载沉,至污至秽孕育出明净清澈。 姜默舒微微一笑,自己已是快要撑不住了,不过浊醐天子也快要撑不住了。 魔执一道,澄心无暇,果然了得。 杀伐中全力以赴,加上自己心映刑天,已是被浊醐天子看了个明明白白,也是坚了陨落彼此的痴意。 那污秽中凝聚而出的至真,也让姜默舒为之动容,那是一个结局,也是一个轮回,是千古岁月逝韶华,是盛世繁华化为漫天黄沙,是桃落化为春泥,是一鲸落万物生发,是腐朽与新生的交替,是诸天众生注定的命运。 命运或许予人颠沛流离,或许予人一世风华,但终会有同样的公平予人。 洗净浮华之后,步向入灭之时,试一问,何所有? 浊心无升且堕,渐离清源本坐,反道已握灵珠,却是昏镜须磨。 他日一个浊海,今日浑身总白,生身逆旅桎梏,乃知浊净失乖。 两种不一样的坚持,两种同样坚刚的意志,在虚天中不知疲倦地争斗,冲击,纠缠,是如此触人心弦,令彼此感动,令彼此动容。 温润道子和清丽少女彼此相视而笑,英才立在神魔肩头,天子立在魔妙坚城,寂寂的虚天被晕染得魔吟似禅,有月白斧光于此洗淡。 彼此的眼神中都有着灼灼不会放弃的明光,就如两个凡人要去跋山涉水,要去一跃而飞,要去追不可追,哪怕百年生死付于炬灰,若梦不成便求一碎。 为着所择,为着所持,挥出手中的利刃,付出胸膛的炽血。 你道无惧,我言无悔。 良久,虚天中陷入了短暂地沉寂,就如黎明前的黑暗,就如冲锋前的屏息,就如入灭前的回光返照。 “没想到,我会被逼到如此地步,姜默舒,你也累了吧,耗费如此多的心力就为了和我分个生死,不得不说,这天地中老枝发出的新芽,实在是太让我意外了。” 清丽的少女眸子中泛起一阵月波,微微叹息着,精致得宛若瓷器的手上,已是有着道道难看的伤痕。 “也还好,我也没想到天子魔妙如此了得,我两尊神魔在此,居然奈何天子不得。” 刑天腹部的森然巨口慨然出声,而在神魔的肩头,数道魔气化为龙蟒,正疯狂地啃噬着神魔的躯体,金色的鲜血正不断地流下,左边肩头已是快要被咬断了。 儒雅道子执着骨刀,身后幻出蚩尤魔形,正色开口,“还要多谢天子,让我明了眼下能做到的极限在何处。” 姜默舒看了一眼脚下的共工,轻轻叹了一口气。 本以为全力一战,能触发心映水神的灵机,没想到却是毫无波澜,委实有些可惜了。 少女微微一笑,眼中的欣赏依然是不减分毫。 诚然对面刑天受创甚深,道子的骨刀也被崩出了诸多缺口,蛇身神魔被魔妙重重打上一击,沧浪也枯竭了近半。 但对面愣是没有被自己突破,刑天的战意依旧牢牢锁住自己,剑域和三界仍是联手封锁着虚天,真水也被蛇身神魔以血染碧,又见澎湃。 “这天地中有你,倒是会让其它天子犯难了。” 雄伟的魔城猛然崩散,清丽少女慵懒地叹了口气,眉目间的苦恼使人一望生怜。 “浊醐天子何须谦虚,伱与莲醍天子可共论魔妙,他有血莲幻境,我相信你也有最后的手段。 若是我接不下,一切皆休,若是我接下了,还请天子赴死。” 姜默舒昂着头,恰好对上包围中少女淡然的眉眼。 “你倒是心思转得快,这也能被你猜到。” 少女轻轻抚掌,挺拔的身姿如仙如玉,更传出银铃一般的笑声,“我这神通和莲醐的血莲幻境有些不同,用了我也要入灭,便是胜了你,新生的浊醐也不是眼下的浊醐,也算是同归于尽吧。” “浊醐天子倒是实诚,不过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不会放开虚天封锁,同归于尽便同归于尽,说得好像谁怕了似的。” 姜默舒轻轻地揉了揉眉峰,将手一摊,无所谓地说道。 但其实他知道,对面的少女并没有说谎,天子的下一击必然是惊天动地,能否接下实在是未知数。 不过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岂能有丝毫后退,大不了以后就以 “看来你是真的不怕,实在是有趣,你居然都还有底牌?!” 清丽少女美`目中灼灼放光,静静思索了几息,旋即侧脸微笑,“果然是又凶悍又不怕死,还暗藏各种保命手段,也不知哪里给你养成了这等道心,但肯定不是命昙宗,也不是姜家,其中必有蹊跷!” “浊醐天子若是愿意说出天地中有哪些元神勾结天魔,我也用这桩至秘来交换,天子觉得如何?” 姜默舒眸子中的光芒宛若晨星,嘴角已是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笑吟吟地看着浊醐天子。 “你倒是会做生意,一个出身之秘,就想换我天魔一族在这方天地中的胜机?刑天之主,你怕是想多了。” 浊醐天子玉手托腮,螓首微昂,仿佛真是觉得道子价钱出得太低了一般。 她的目光似是穿越了虚天遥远的距离,看向了森望城,那里正好有着以后天魔可能胜过刑天之主的胜机。 这道子瞒天过海,愚弄了天地中所有的有情众生,人族修士,几大妖廷,甚至各脉天子都被蒙在鼓里。 不过,因果流转,岂是你刑天能算尽的,还得多谢莲醍,终是有一记闲棋,也在这刑天之主身边伏下了情劫。 今后诸脉天子若能胜他,定是胜在魔母别慕呵身上,只要她以文婉儿的身份继续接近金玉麒麟,总会有窥破真象的机会。 想到此处,清丽少女的玉颜上绽放出宛若桃风梨雪一般的笑靥,明媚得不可方物。 旋即,少女又再次瞥了一眼儒雅道子,撇了撇檀口,“不过说起来,你这真身比之金玉麒麟可差远了,便是比那姬催玉,也大大不如。” “浊醐天子,就算这是事实,也不用当面说出来吧。”姜默舒一怔,旋即耸了耸肩膀,无奈地笑了笑。 “反正入灭在即,你还想听我说你好话?”清丽少女凝神静听,笑意盈盈。 她的魔妙可在清浊之间转换,于毁灭和新生中爆发出绝强的伟力,不过新生的浊醐,不,新生的清醐便不再是她了,而是在污浊中诞生的至清魔性。 前提是她必须要与刑天之主同归于尽,不然新生的清醐依然难逃入灭的下场。 少女眯了眯妙美的凤目,整理了一下衣衫,将如瀑青丝轻轻挽到耳后,似有春风吹动。 或智或愚,或痴或迷,皆在浊清之间交替,皆在毁灭与新生中轮回,这是诸天中的大道,也是她的魔妙。 如今,就让她来一证魔妙的甚深之处。 “他,当时悟了么?”少女忽然开口问道。 姜默舒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少女在问什么,大家都是在求道的路上小心地践行,大胆地尝试,勇猛精进却又如履薄冰。 道子摇了摇头,“他直面仙藤至力之妙,却是看了个寂寞,不过若说遗憾,倒是没有。” “有点可惜,你既然送过他,也送送我,我的魔妙自有新生,能和你拼个同归于尽,便是赚了。”无数浊雾在少女的四周出现,化为如丝如缕,飞快地编织起来。 少女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魔躯已是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和虚幻。 以一切执念,换一个新生。 对天魔来说,意志既为力量,诸天众生的消亡会生成灵慧和真勇,天子入灭也是问道的一种方式。 能与眼前这至妙道子拼死一战,甚是快意,就让自己以魔妙的至深之境,和他于道对答吧。 也为新生的清醐,上最好的一课。 “浊醐天子,能一见你的甚深魔妙,是我的荣幸,我凝聚的道韵为逆天,神魔根源皆是由此而来。 我欲天地明净,我欲妖魔断绝,才好饮茶观云,慵懒度日。” 儒雅道子微微颔首,凝住心神,摆出了拼命的架势。 “真是好大的目标啊,真是好懒的人啊,姜默舒,你很有意思,能与你一遇,浊醐很是开心哩!” 清丽少女已是虚幻得宛若清烟一般了,却见她学着姜默舒打了个弹指,笑容中甚至有些俏皮。 诸天中的有情众生啊,总是会不时让人生出欣喜,让魔识也为之触动,让天地也为之动容。 眷属夺神,真魔择有相无相,到了自在境方知魔妙所蕴的欢喜和逍遥,而成就大自在天子,便能触及让人潸然泪下的感动。 是破灭诸天的使命,是食用众生灵慧和真勇的感激,是寻求同道终偶得的欣喜…… 想来莲醍入灭之前,也和自己是同样的心情吧。 有幸来得这方天地,有幸与这瞒天过海的道子在此生死一搏,实在是大欢喜,大自在。 “对了,我这甚深魔妙名为妙浊曼清不舍轮。”虚幻的少女似是想起什么,淡淡补了一句,“若是你死在这魔妙之下,死个明白。 若你活下来了,想来清醐就活不了,那你记得曾有我浊醐一脉,与你争胜,得了大自在。” 儒雅道子颔首,对清丽的少女拱手一礼,少女回以盈盈笑意,机缘巧合,因果牵连,彼此算计,方才有幸于这虚天中无人打扰,一分生死。 你欲证大自在,我要斩拦路石,就以对道途的理解,对杀伐的执着,来彼此见证吧。 沉浊的魔气已是编制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巨大心脏,在虚天中急速地搏动着,似是其中孕育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虚幻的少女站在心脏边上,轻轻抚摸着,眸子中生出了如日月一般的明光,感动的泪水已是滚滚而下。 原来这就是自家一直不曾,一直不敢踏出的一步啊。 儒雅道子将骨剑轻轻一丢,直到此刻,浊醐天子正值气机变幻之际,不能闪躲变化,才终是被他锁住了天子魔识,神魔真言倏地响彻在虚天之中, “……天倾,则日月辰星坠, 地陷,故百川江海归…… 万物无生将灭!凡事不周则怒触之! 浊醐,清醐两位天子,且来接倾天一击!” 轰! 无悔沧浪,明斧恨扬,自是煌煌。 虚天空落落,天子去堂堂, 浮生一梦远,清浊道无妨。 片云孤鹤万里霜,且在天地觅茫茫, 自在曾问风月趣,杀伐声中一散郎。 第508章 金霞心碎 嘶!嘶!嘶! 成群结队的天魔眷属从魔潮中扑出,四处搜寻着素卿幻宗一众凝真的踪迹,各色`魔妙流转不休,当空散将开来,仿佛一条条敏锐的猎犬,正细细捕获着任何的蛛丝马迹。 尸鬼之前在魔潮中狂飙突进,下手着实狠辣,无论眷属、真魔、自在,凡是落到他眼中的,尽数被风雪刀光卷为齑粉。 人狂有天收,果然被腾出手的浊醐天子亲手擒拿,必然是在劫难逃。 而这些失了依仗的凝真,顿时变得奇货可居,炙手可热。 将这些人杀掉便是斩断一位未来天子的尘因,无论在哪脉天魔中,这都是了不得的机缘,眷属必然擢升真魔,而真魔凭此可得天子演法明妙,便是自在天魔,也不会介意多出一位天子的人情和看重。 如此机会,自天魔入袭天地,数万年间也没有几次,顿时让魔潮中这个方位的诸等天魔,都生出了难得的兴趣。 一时间,这个方向的魔潮似是荡起了涟漪,继而慢慢沸滚起来。 便是一位金丹天人在此,也不敢说自家一定能在这般魔潮中来去自如,毕竟金丹界域也是各有玄妙,有的长于剑域,有的自生符箓,有的加持阵法,有的化生五行,并不都擅长遁身幻体,潜形隐迹。 而一旦陷入诸等天魔如同潮水一般的围攻,结局几乎一想便知。 “这里没有,那些凝真道子一定在前面,追!” 一头天魔眷属仰头嗅了嗅,更小心地环顾了四周一圈,猛然出声,旋即向着森望城的方向挥了挥手。 随着它的举动,十数头天魔眷属猛然扑出,向着凝真道子唯一生路的方向狂猛奔去。 当另一魔脉的眷属从魔潮中扑出,看着追袭向前的那部天魔,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对方不过凝真境界,根本不可能当着各脉真魔的面潜逃出去。 更有可能是凭借天宗神通,潜藏在某个地方,以拖待变。 素卿幻宗的弟子,就跟耗子似的四处躲避,实在有趣。 “你们停下,潜伏在此处,这是去森望城的一个关键峰口,若想绕开,要多出一天的路程,那些凝真定会想办法从这里过去。” 半空中忽然落下两位真魔,拦住了一群眷属,随口指派起来。这些眷属正在山峦中飞快地搜寻,并不断向前扫荡。 “这位魔上,我部眷属所受魔令是扫荡这一线向前的所有方位,本脉魔律所束,无法从命,还请魔上恕罪。” 当头的天魔眷属昂起头颅,淡然开口,不卑不亢。 不过在眷属的庞大魔躯之内,风尽殷已是被冷汗爬满了整个后背,就如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两个真魔,若是拼一拼,她倒也能勉强挡住,不过却起不到任何作用。 眼下距离森望城还有最后的三百里,一旦暴露,十来个师弟师妹怎么办,所以只能想办法骗过去。 若非那尸鬼给出的忘川神通能洗掉天魔眷属的魔识,以魔躯和魔气来进行伪装,自家这一行人怕是还走不到此处。 也不知那尸鬼逃出天子的追袭没有,淡淡的忧思出现在风尽殷的灵台。 “哦?你们是哪脉的眷属,魔律这么严?”一个真魔侧过头,微微笑了笑。 另一个真魔的脸上也是泛起了笑意,将指节轻轻一弹,“你家魔上是谁,说说看,搞不好曾与我共立天子座前。” 看着呆立当场的十数个天魔眷属,两个真魔对视一眼,俱是桀桀笑了两声,似乎眼前的一幕为今日的大戏又多添了一抹乐趣。 “若是得了严令,不能表露自家魔上,那本脉天子的尊号总该知道吧。” 真魔的眸子中精光闪过,饶有兴致地继续玩弄着一众凝真,眼前这些凝真不知用什么办法潜入了天魔眷属的体内,居然没有引起魔气的反噬。 不过,无论凝真还是眷属,在无可匹敌的力量面前,都不会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随意而来,抬眼指派眷属,却是妙得机缘,实在是有千般快意尽收心头。 风尽殷凤目一凝,虽然不知道是因何暴露了,眼前两个真魔已是识破了幻宗弟子的伪装,再没有办法圆说过去。 最后这三百里,只靠自己,终是过不去。 只见最前那头天魔眷属抬了下手,十来个眷属的魔躯忽然裂开,露出了其中的凝真道子,也露出了魅惑天成的佳人,绝美玉颜再度暴露在天光之中。 “不错,双瞳剪水,万般嫣风,月痕半露雾轻笼,若不是你是天子的尘因,这媚相玉质实在是无相真魔的绝妙融身之体。” 真魔看着露出真容的风尽殷,不由得啧啧称叹,全然没有丝毫紧张的神情, 毕竟,即便眼前这女子姿质绝佳,能成就真魔甚至妙得自在,眼下还是太弱了些。 即便她拼尽全力,能勉强挡住一个真魔就已是非常了得了。 风尽殷轻轻一叹,金丝小盒已是飞快地滑落到她的手中,温润的触感让她有些纠结。 “……若是感觉抵挡不住,便砸破金盒,里面暗藏的手段足够支撑你们抵达森望城。” “……若能不用,还是不要用,这金盒的因果,我着实有些不喜。” 当时,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说得是如此郑重。 她的直觉也告诉她,若是砸破了金盒,怕是会引起无法估量的后果。 看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师弟师妹,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真魔,风尽殷的心反而瞬间平静下来,眼下都没有了,还说什么以后的后果,便是有万重因果,千般罪责,自己也一力承下。 “言春,等会若是我有什么不对,你们不用管我,全力向着森望城遁走。” 风尽殷轻柔地笑了笑,温婉润意的倾城容颜上带着决然,明媚`笑靥比之朝日更加光彩照人,似杏雨梨云,如坠兔收光,就如那底风来,自有盈盈暗香。 话音刚落,如仙佳人冲着两位真魔撇了撇檀口,“都怪两位吓到我了……” 刹那间,一个小小的金盒已是撞落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沙……沙……沙…… 万千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顿时出现在魔潮中,无边无际的金星漫空而起,如霞氤氲,烟笼雾约,轻柔幻美得宛如虚幻的梦中之景。 弥漫天地的沙沙声逐渐汇聚,瞬间已是变得杀气腾腾, “混账啊……灵石还没攒够……欠账还没还完……人家的房子没了……咬死你们啊……咬死……” 金霞片片,散发出金濛濛的晕光,乘隙而入,随时转幻,将这片魔潮罩了个严严实实。 电光火石之间,两位真魔不及反应,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已是尽数化为了绚丽幻美的金色世界,仿佛一枚鸡子,金色的蛋清正裹着最中心沉沉的魔气。 “为什么……为什么啊……人家的房子……你们这些天魔真是该死啊,我咬死你们……” 两个真魔哀声嘶嚎,爆发出所有魔气,绽放出自家魔妙奋力挣扎。 一时间,金霞中炸音密如贯珠,潜劲激荡翻涌,似有恐怖的巨兽正在其中左冲右突,欲要挣脱开来。 一个时辰后,十数个凝真在万般恐惧中,被金霞扔在了距离森望城十里不到的地方,身后的魔潮如同被狗啃了一般,坑坑洼洼,还空出了好大一片,根本来不及填补和修复。 众多凝真的身后没有眷属,没有真魔,什么都没有,光秃秃一片大地,很是干净。 “丑女人……呜呜呜……你怎么就这么弱呢……呜呜呜……” 沙沙声汇聚成倾天一般的委屈,兀自哭诉着自家遭受的无妄之灾。 “这个,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风尽殷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我不听,我不听,你欠我的,我终要讨回来!自有人给我作主!”转瞬之间,所有金霞冲天而起,向着南域方向飞去。 风尽殷艰难地抚了抚额头,果然,囚魂尸鬼的东西不是这么好拿的,也怪不得他说不喜沾这因果。 妩媚女子点点头,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佛母以姬催玉断了命昙因果,补偿了他佛灯一盏。 刑天之主为人体面,身为命昙之主,又是双英之争,自然不会毫无表示,只是没想到,居然将成名金蛊赐给姬催玉了。 不过看来只能用上一次,当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救尸鬼一命,以完因果。 只是这东西,却被自己给用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没有这金蛊,他能从天子手中顺利逃脱么? 风尽殷眉眼中有着淡淡的愁绪,静静看着魔潮之中,那里仿佛就是无底的深渊巨口,正吞噬着希望与未来。 如今,杀性尸鬼和金玉麒麟正在其中躲避天子的追袭,为东界的元神创造机会。 只希望他们二人都能平安归来。 姬催玉,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 “什么?你再说一次?”易皓沉宛若被五雷轰顶,身子已然微微一晃,灵台中更是感到天旋地转。 周围的修士皆是大惊失色,好几个心性差的更是脚下一软,几乎瘫倒。 天放浮云漫遮月,杀伐声里,玉麟均裂。 什么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殿中之人已是有了切身的感受,恍恍惚惚如恶梦,眼前一切似乎都有些不真实。 战韵鼓敲下,战潮中的所有修士得了人道气运加持,推进的速度快了不少,魔潮被步步逼退。 无论金丹还是凝真,斗法到了关键之时,顿时若有神助,便是元神,对上天子也渐渐有了些优势。 似乎争胜的赌局随着其中一方加重了筹码,牌面变得好看了些,只要再坚持一下,一定会有元神击退天子,那样一来,整个局面就活了。 直到负责以秘宝探查魔潮动向的修士,变得面如土色。 “姬催玉被莲醍天子追袭,为了逃脱,已是被逼入了虚天……”修士的嘴唇嗫嚅了两下,还是艰难地开口了。 完了!所有人的心头不由得同时生出悲鸣。 无论是在青冥,或是在云界,又或是在厚土之下,甚至是魔潮笼罩之地,只待元神击退天子,必然能够迅速救援。 只需要道子坚持到元神脱身,这点郑景星就比较聪明,一见天子,马上判断出最合适的应对,当即抽身而去,不计荣辱,不愧为金玉麒麟。 这姬催玉却是嗔心如魔,非要被天子困住才使出法宝破围而出,却是失去了最好的逃跑机会,被逼上了云界,旋即又被逼到了青冥,最终却是被逼到了虚天之中。 那是天子的主场,而且广袤无垠,沉沉寂寂,元神便是冲了进去,也不知方位无法救援,这杀性尸鬼却是自陷死地了。 负责秘宝的修士浑身僵硬,终是咬了咬牙,继续说道, “错尘天子追袭金玉麒麟,麒麟不敌,只能且战且退,最终还是被天子堵住了去路,不过附近正好有个幽冥通道的入口,被斗法震开了禁制,麒麟……麒麟被迫入了幽冥。” 面对这等惨烈的消息,人皇和殿中所有修士,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没想到金玉麒麟的情况比杀性尸鬼还要糟糕。 天地中诸法相生相克,雷火一道对上诸多道韵魔妙均要占些便宜,于鬼道上更是隐隐克制,但有得便有失,雷霆道韵在阳世之中煌煌正正,一旦进入幽冥之地,便会灵机晦涩。 这是天地中的大道规则之一,幽冥中天劫不至,雷霆自然也会受到极大的削弱。 雷霆汹汹,长空万里,天劫万龙蛇,难见幽冥婆娑,人道是鬼怨更多。 易皓沉颓然一坐,眼下的他,手中已是底牌尽出,再无力支援金玉麒麟。 而接下来,剩下的六位天子必然会竭力抵挡元神反扑,时间拖得越久,麒麟逃脱的可能性就越小,各位天子就可以静待错尘天子的好消息了。 “把麒麟消失的方位给我。”易皓沉终是炼心有成,强自振作了一下精神。 还有机会,只要麒麟被迫入的幽冥通道是南尘星宗镇守、修醒生院、烛星灵门三宗里的幽冥通道,东雍还有元神镇守,可发讯请求支援,让元神由对应宗门的入口前去抢回麒麟。 但若是森望战线的三宗,元神本就被天子扯住,根本没机会脱身去到幽冥。 或是监视妖族的四宗,距离实在太远,等那边元神收到灵讯赶往幽冥,怕是麒麟早已陷落,只能徒呼奈何。 看着修士在水镜上指出的方位,易皓沉整颗心已是沉入了深潭,落入了谷底。 不想,终是气运差了些。 麒麟被迫入的幽冥通道,是素卿幻宗的通道,两位元神重伤在身,其它元神都被天子缠住了,不可能前往营救麒麟。 人皇紧紧攥`住的拳头,指节都有些发白。 天子掀潮穹碎,麒麟遥遥欲坠,难有两全法,还被幽冥搅碎。 第509章 命昙前辈 无数年岁沉淀的沉沉冥雾,被狂放的雷龙猛然破开,溟濛荡漾,宛若波涛一般四下飚旋。冥土被烈烈雷光映得影影绰绰,恍然间雷火行天,令人心神摇曳。 阴风中的啾啾鬼鸣,恨恨怨语纷纷被惊动,众多游荡在冥地中的孤魂野鬼抬起无神的眼瞳,隐约看到了那掀起冥潮的道子,正在幽冥鬼雾中恣意狂放。 就如一头傲世的麒麟,拋掷生死,不屑荣辱,啸得声声如擂鼓,不惭春秋与朝暮。 举目寂忘川,冥冥微微妙,逢鬼落麒麟,向死问逍遥。 “本体?我被人追杀,你就不管啦?” “小蝉的化景金舍没了,正找我哭诉呢,刑天和共工也是被打得内外皆伤,哪有空管你! 你好歹是 冰冷的语气狠狠地倒映回郑景星,让他不由得心中叫苦,外露于如英如玉眉眼的,却是若孤松独立,玉山将崩的洒然。 落在错尘天子的眼中,当真是皎如玉树临风前,执雷睥睨幽冥天,好一个麒麟道子敢为天下先。 “麒麟,天魔一脉走得虽是破灭天地,品尝有情众生之路,但诸天皆是天子猎场,论尊位甚至还隐隐胜过元神和妖圣。 你有成为天子的气量和资质,勿要自误。” 错尘天子幽幽一叹,眸子如日如月,似有无穷感慨。 他当年落入情劫,前路被断,虽然一念成魔,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斩了旧我,凝聚出魔识和魔执,其中的凶险几乎可算是九死一生。 哪怕有丝毫行差踏错,错尘一脉只会是镜水月,而无法呈妙于天地。 但这金玉麒麟…… 错尘天子沉吟了几息,似笑非笑地点点头,麒麟实在是天地所钟的气运宠儿,道途虽说得来甚易,其心却是好似赤子。 嫌弃百年老春秋,争得朝夕流光骤,红尘炼心俯仰在,烈烈烫血敢言否。 和光同尘如清风洒脱,飒沓行天如雷霆宣走,于天地,于人间,于他人,却无半点亏欠。 如此心性,别说凝真之时,错尘天子承认就算当日在命昙,旧我曾为绝强金丹,比之这麒麟也是远远不如。 不愧为金玉之名,金于外,玉在心,实在妙人儿。 “错尘天子,你能寻到我,是不是有元神和你勾结?我这人最恨被人背叛,若你告诉我是哪位元神出卖我,我便随你回去。” 郑景星发出沉沉的叹息,似是有些放弃了一般,语气中有些无力,“天子,你说,人间为何有如此多的背叛呢,想做点事情真的难。” 错尘天子哈哈一笑,“不想麒麟用起心机来,竟是丝毫不差,空口白牙就想套我的话。你立个道誓试试?” 看着眼前的妙人儿,错尘天子是越看越满意,煌煌刚正却又不失灵活手段,便是到了绝境之中,也不曾有任何放弃,依然用尽手段坚持,欲取得一切的胜机。 实在是有趣,幸好自己是与理株对阵,方才有这机会脱身而来勾招麒麟。 郑景星立在雷龙的头顶,眼眸中生出灼灼明光,生怕天子后悔一般,没有半分犹豫地开口, “我郑景星在此立下道誓,若是天子说出与天魔勾结的元神,我郑景星便和天子同出幽冥, 若是谎言相欺,我便被人炼成灵宝,永世不得超脱,天地为证,幽冥来见。” 浩瀚幽冥中猛然生出微微的涟漪,隐密地扩散开来,如幽幽的风于颈侧轻吻,一触即分,誓成有痕。 错尘天子不由得一怔,哑然失笑,脸上的神色已是古怪得不行,“麒麟,你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竟然真的立下了道誓,而且其中因果还甚为凶险! 被人炼为法宝,比之前路断绝和阳寿尽折也不遑多让,甚至可以说是最狠毒的道誓之一。 金玉麒麟眼都不带眨,立马就是脱口而出,你这么勇,问过你郑家的元神没。 “好说,好说,错尘天子,你要我立道誓,我已是立了,如此诚意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必然和你同出幽冥。”郑景星停下了雷龙,悬在无边无垠的冥雾中,朗朗大方地开口道。 “好,那我告诉你。”天子看着金玉道子淡定的眉眼,抚掌而笑。 “天子请说,我洗耳恭听。”郑景星淡然笑了笑,眸似追风赶月,眉若方寸春山,清澈得宛若一池秋水,人间少见。 “这人其实你也认识,正是修醒生院……复眠仙尊。”错尘天子温和地点点头,说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错尘天子,如此行`事的话,有些不体面了……” 郑景星的眸中生出淡淡冷意,将衣袖一拂,似是有些不齿对面的作派,“天子之尊,还需要使这等小手段?我立下道誓,你就用人尽皆知的复眠来敷衍我?!” 错尘天子竖起手指轻轻摆了摆,“景星,说笑了,你虽然立下道誓,但肯定有问题! 从你的心性来说不屑于谎言欺人,但也可以不说实话,我猜或是有秘宝护身,或是南域四姓在你身上留了护持的神通,才能做到规避道誓! 我思来想去,还是等你成了天子,再让你知道我天魔的诸多玄秘,不然万一被你跑了,诸脉天子怕是要笑话我无数岁月。” “错尘天子,你又何必这么谨慎呢,我已是被你迫到了幽冥,就如小虫入了蛛网。” 金玉道子无奈地笑了笑,他身下的雷龙被冥雾沾染,已是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雷火风叉四相,我选了雷霆之道,只因此道煌煌,贯于天上,行生灭之事。 所以对我来说,成为天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是么,那你散去雷火,与我去往虚天。”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都来了,岂能白来?! 既然是天子当面,我还是想讨教一番,莲醍天子是见过了,其它天子的魔妙我也有几分兴趣呢。” 眼见委实从错尘天子口中套不出天子的玄秘,金玉麒麟不由得撇了撇嘴巴,这些天子一个个的,守口如瓶,实在是很难找到破绽。 “怎么,景星不再伪装了?”错尘天子抚掌而笑,甚至他身后的后天神魔也是嘴角咧开,肩头的两双魔瞳微微弯起。 临水网月不堪偷,眼角玲珑点点幽,坐得虚天斩我旧,恨错风月不解愁。 曾为水中月,甘为笼中鸟,自是恨天地,尘中错错杳。 后天神魔,泪月琼完身,曾是命昙宗最强一尊神魔,号称虚实并有,无漏无缺,也是错尘天子凝聚魔识和魔执的根基。 而作为初代神魔之主,错尘天子更是可与神魔完美契合,魔妙配合神魔,便是在诸脉天子中,也是有着赫赫威名。 当日,四尊后天神魔被命昙祖师御使着来埋伏他,也是被他生生挡住,将天子尘因一并了结。 盈盈魔意从神魔眼角滑出,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幽冥鬼雾中,慢慢将这方幽冥浸染,吞没。 郑景星冲天子摆了摆手,不无遗憾地说道,“只怪错尘天子你,丝毫不给机会,既然套不出话,那我还装什么装! 至诺真人,好歹你也是前辈,实在有些小气了。” 好久远的称呼啊,曾以此名听落,曾与那人赏春夏,曾赴佳话放杀伐,曾幸并肩踏天涯。 错尘天子喟然一叹,语气中带着丝丝惆怅,也有着淡淡的不解,“金玉麒麟,你不该知道的,这因果只在命昙宗主之间口口相传,天地中流传的,只有错尘天子亲手杀了至诺真人。” “是啊,偏偏我就知道了。”金玉麒麟脚下的雷龙已是被幽冥腐蚀得小了近半,再无之前煌煌经天的睥睨之姿。 “说吧,你到底是郑家麒麟还是命昙宗秘传道子?”错尘天子淡淡说道。 郑景星莞尔笑笑,眸子中多出一抹谐趣,“口说无凭,我还是为天子演法,当是一眼便知。” 宛若垂钓的蓑笠翁,见得寒江雪下荡起微微的涟漪,必是心怀感激的,终是有口了。 “我为无间行走,请开地狱门!” 金玉麒麟脚下的雷龙轰然爆散,和之前已是消散并勾连到幽冥中的鬼道秘韵汇聚到一处。 这方幽冥猛然化为森然的巨口,将天子、后天神魔、还有金玉麒麟一口吞入。 巨口中有铁刃为峰,有莲火如海,有冷日降光,更有无数的妖灵、人修、天魔,俱在其中受刑,哀嚎嘶吼响彻无间地狱,说不出的恐怖骇然。 错尘天子看着眼前的一切,眸子中已是生出嗔意,猛然转头,恨恨看着金玉麒麟开口,“说,你到底是谁!” “天子觉得呢,会是谁?”殊丽的身影,身着鹅黄的宫装款款而来,柔顺的青丝拂在肩头,晶莹曼妙的赤足正踏在朵朵红莲之上。 其音清如天籁,润若甘霖,宛若空谷回响,也如一柄灵剑,扎在了错尘天子的心头。 佳人盈盈笑笑,冲着金玉麒麟俏皮地做了个鬼脸,不过眼角却是有着一抹晶莹。 一步一,若踏莲水,水澹澹兮生烟,似行轻云,云青青兮如帘。 采得风轻与云淡,颜中相思微颤颤,幽冥无茶也无盏,邀来血色凝一弯。 …… “佛母?!” 看着缓缓行来的女子,再看看周遭恐怖的地狱景象,错尘天子深深吸了口气,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金玉麒麟和杀性尸鬼互换了身份?但也说不通啊,便是身份能换,道法神通总换不了吧。 就那煌煌雷龙,便是自在天魔、绝强金丹、大天妖全数算上,也没几个使得出来。 如果自己对上的其实是姬催玉,那浊醐对上的又是谁? “错尘天子不用猜了,姬催玉是我在扮,金玉麒麟也是我在扮,虽然我更喜欢扮姬催玉一些,至于金玉麒麟嘛,凡事都要端着,喝个茶都不自在。” 金玉道子一身白衣胜雪,幽幽地开口了,俊美的容颜上有着宠辱休惊,只消闲处过平生的慵懒。 看着金玉麒麟露出这般慵懒模样,错尘天子顿时有些无语。 看着俏立在道子身后的鬼母,眸子中的盈盈秋水尽数落在那人身上,似醉似醺醺,天子哪里还不明白,以前似乎也有人如此痴痴地看着他,在他还是至诺真人的时候。 “没有麒麟,没有尸鬼,只有姬催玉!” 天子肯定地开口道,“好一个玉诡,当真是把天地众生玩弄于鼓掌之中。” “虽有出入,但错尘天子说得也没错,不过这也是被你们逼得,非如此,陷不了诸位天子。钓鱼嘛,总不好空钩无饵。” 道子将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也是下了血本的,刚才为了让天子多说点话,我连道誓都发了……” 呵呵!错尘天子只是冷笑了两声,沉吟了几息,方才有些复杂地看向金玉道子和鬼母, “不想命昙宗后辈居然如此了得,万鬼峰的阎罗天子也就那样,不想峰里气运却是如此兴盛,当真时来运转。” 此言一出,郑景星却是无言反驳,暗道错尘天子果然好眼光。 “天子说得不错,万鬼峰的气运确实系于一人之身。” 金玉道子不由得点点头,对于天子的话,他也是心有戚戚,万鬼峰真正的隐藏大佬是彭然彭师兄,在峰里困难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支撑了一峰供应,更可随手捡得本峰神魔天命之主,道途之顺,更是天下少有,实在是太过逆天。 错尘天子眉目一凝,居然就这么承认了?!都说此子气性冲天,果然不假。 “双英之争也是你让姜默舒配合你演戏,对不对? 白骨和万鬼都是阴属神魔,同为尸鬼道,便是道子起了争执,也绝不会内耗到气运相拼。”错尘天子心头一默,旋即沉沉出声。 他原本曾是命昙宗的神魔之主,眼下既然找到了线头,自然可以一捋到底,于万千因果中找出关键所在。 “错尘天子不愧为命昙前辈,除了一点,都说对了。”金玉道子点点头,慨然承认,“双英之争,的确是假的。” “那我少算了哪点?”错尘天子不禁有些愕然。 “其实,就连双英也是假的。”金玉道子笑了笑,玄牝灵妙一转,已是换回了姜默舒的模样, “至诺真人,我为今时命昙宗主,来取你性命,以完昔年因果。” 沈采颜轻轻打了个弹指,无间地狱中回荡起沉沉的娇叱,“至诺,你可知罪?!” 原来如此!错尘天子看着温润如玉,决绝如剑的道子,不由得喟然一叹。 道心已染虚天妙,不由神魔天地狂,原道情劫幻若梦,天地虽阔难徜徉。 “我为昔日命昙最强,且来将宗主你称量称量。”天子幽幽出声,身后神魔肩头的两双瞳孔中已是流下了滚滚清泪。 第510章 错尘无错 泪月琼完身侍立在错尘天子身后,沈采颜随在姜默舒身侧,顿有绝美明艳呈妙于无间地狱之中。 天子向前一指,绚丽的魔妙,宛若烟一般绽放开来,飘忽如风,电射如虹,似是幻美的梦中之景。 瞬息之间,魔妙已是凭空在无间地狱中化为了一座祭台。 沈采颜为无间狱主,天子的一举一动自然瞒不过她,铁链和红莲向着祭台缠绕上去,却是被轻巧地滑开,就如水中捞月苦苦试,空负此相思,笑得万古痴。 怨天兮,恨地兮,春风寂寞一场梦,寄得人间雪满头。 因情成囚,静品鸩酒,眉目仍如旧, 逆水行舟,爱憎俯首,天地劫当有。 幽魂侍女冷冷一笑,果然,天子明心见性,绝无可能自承其罪。 知我罪我,只在自身,便是无尽春秋,便是浩瀚天地,便是萧萧人道,也审不得我,罪不得我。 “以前曾与老爷说过,奴家就是老爷的神魔,不想却是应在今日。无论是谁,天子也好,神魔也罢,自有奴家为老爷打发。” 沈采颜悠然俏立,玉颜优雅,就如天仙化人一般,身上宫装已是无声无息地褪去,化为了红莲甲胄。 红莲火,青丝发,一如当年眉目依如画, 看繁华,看牵挂,远隔天涯回首见昙。 巨大的战鼓被刃山铁链拉扯,被业火红莲托举,似月低低悬,似孤对人间,似乎要叩得心门,言得心声。 佛的释然,鬼的怨深,纠缠在一处,已是分不出彼此,似是一并融为了粉墨,落笔一字皆是我。 神魔踏上祭台流泪漫吟,幽鬼踩上战鼓倾情一舞。 浩荡的魔妙,与释怨的道韵在地狱中碰撞,就如遇到了死敌,彼此都是重重的攻击,谨慎地防御,小心翼翼又勇猛无匹。 姜默舒和错尘天子彼此对视,眸子中都有着灼灼明光,今日幽冥,定然是麒麟与天子同进同出,却是要一生一死。 无间地狱中,是血与泪的交织,无数战鬼执着明刃,身有业火,如血潮一般冲上,撞入了氤氲的泪雾中。 天子站在祭台之后,淡然看着一切,看着战鬼杀伐,凛锐显胆魄,看着无间地狱,不空生业火。 无形无质的魔妙凭空而现,所有靠近的战鬼为七情所染,为六欲所迷,却是沉沦于爱憎,化为了晶莹的泪珠洒落在幽冥,徒留一地破碎的刀剑和铠甲,似在言着不悔。 错尘天子轻轻笑了,在他的眸子中,对面的意志是如此纯粹,在气运和因果交织而成的大潮中,就如一块坚固的礁石,不舍不离。 那明艳的舞姿,那默然的身影,实在值得细细欣赏,这是天地中最珍贵的宝物,毫无保留地倾情演绎,不计生死,诸般算计,以身为饵,才有了这绝世一舞。 以前只道自家就是这天地中最明媚的光,也是天地有罪,从而化出的最大的暗,不想,眼前这道子的执念却是丝毫不弱自家半分,棱棱剑骨,犹带铮铮。 “真美啊,姜宗主,我从来没有想过,区区灵鬼居然能拥有堪比神魔的玄妙。”天子如是说着。 如月如琼的漫吟声中,那抹明媚的仙影正在战鼓上轻踩重踏,欢愉嶙峋,如沸悲欢, 似冥河无休止地流动,似生死不经意地擦肩,似能截飞柳轻云,似能喝日月倒行。 “是很美,我也没想到她能做到这一步,” 姜默舒莞尔一笑,轻轻抚掌, “采云悠悠为柳叶,颜水戏作香雪,天子座前,幽冥狱下,一舞断杀伐。 默看世事如幻梦,舒展尘眉无碍挂,休去缰锁,换得盏茶,赏得命昙。” 战鼓上的佳人温柔一笑,清丽明媚的舞蹈中,带上了娇`哼妙吟,有若天籁。 美眸中荡起盈盈水意,莲步轻转,数度回眸,动静姿态若高山流水,柔若羽拂,婉转生妙,展露出最是动人的仙颜。 道子回以温润如玉的笑意,口中的语气愈发激昂, “宁可飞灰弹指灭,不愿逐尘随波浮,铮铮而去,不惭荣枯,地狱不空我不渡。 驰龙放鹤挟天地,此间流光岂轻负,痛饮风月,与时卷舒,直入杀伐深处。” 随着道子的漫吟,万千战鬼灵动的双眼中有着灼灼的光,也有着煌煌的杀意。 就如人道中数不尽的人,有名的,无名的,有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有人挺起了坚毅的胸膛,有人于一瞬中灿烂,有人坚定地负重行向前方…… 便是天子也不得不动容,凝神向那浩瀚的战潮看去。 这是一整个天地的英雄气,浩浩汤汤,永垂不朽,如山川,如巨墙,似有永不熄灭的日月光辉笼罩其上。 是百孔千疮也要坚定站起,是漫漫人道凝聚的雪山大江,以炽烈坚心言说张狂。 一双双眼睛中带火凝霜,来过一场,做过一场,只道赴汤蹈火是寻常。 整个无间地狱铁山震震,红莲摇曳,似是被这改天换地的气魄震慑住了一般。 “都说姜宗主是明王之才,杀伐之性诸天少见,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错尘天子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眸子中却是有着欣赏的神色。 修罗道本就是诸天大道中煌煌道途,不过能走通的人实在不多。 以杀伐炼心,必为血腥所染,渐失本心,从而化为只知杀戮的恶鬼戮灵。 这道子竟然丝毫没有受到杀韵影响,实在是了得。 “天子此言,着实让我有些汗颜,我不过是占了些机巧,这些杀伐战韵其实都取自毫无神通的凡人。” 姜默舒微微颔首,肃容正色说道。 天地可换,但终有些留在心上,刻入魂魄的东西是换不走的。 神通一道自家确实见识浅薄,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记忆中改天换地的红,贯穿古今的火与土,终是以另一种方式在此方天地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凡人?不可能! 没有神通,没有伟力,没有思想,随风而倒,便是没有风,也会随时倒下! 你说你的杀伐战韵取自他们?” 听到道子如此说,错尘天子不由得有些愕然,旋即,他忽然想起,中原雍都破天之劫,这刑天之主强硬逼着各家天宗,将所有凡人抢出了中原。 难道,是真的?错尘天子看向温润道子的眼神有些古怪。 “天子,有人的文明才有意义,有人的天地才值得我拯救。 我时常在想,出生之时我没得选择,若是成为一个凡人,没有道体不能修炼,又可能沦为妖族血食,或是成为天魔夺身的容器,该是何等凄惨的事情。 推己及人,这天地还是随我心意,变一变的好。 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很难!但不是做不到!天子见识浅了! 至少,亿万凡人中,不是孕育了我么。” 姜默舒的眼神明澈如水,静静看着天子,平静地说道。 错尘天子的视线与温润道子对上,看到了他的择与持,神魔漫吟的歌声中,灵鬼轻灵的舞蹈前,道子袒露的心迹,如此简单直白,却是如露如电如雷,是挣,是争,是征。 是心如莲,是命如昙,是破妄,是观本,是思原,是凝真。 分明拨不散,凝慧证一身,毫无压抑更是清若流光,既广且深。 天魔之性?! 怎么可能是天魔之性,而且如此纯粹,无疵无暇! 只是这魔性却有些奇怪,天魔本质是破灭天地,食取众生灵慧真勇,这刑天之主的魔性却是要天地随他心意而舞,反过来去培育众生灵性。 错尘天子心中升起一个不能置信的猜测,该不会这刑天之主是哪脉天子,以秘法抹灵去识,避开气运封锁,投身为人吧。 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南域的龙家不就是真龙脱妖脉,化人身么。 该不会哪脉天子突发其想,逆转魔妙,化灵转世吧。 这方天地真的这么香?真龙要化人,天子也要化人? 似是感觉猜到了真`相,错尘天子猛然开口,慨然说道,“姜默舒,你不是这方天地中人!你是天子转世。” 姜默舒微微摇摇头,淡然笑笑,“错尘天子,你急了,我肯定不是天子转世,这点我清楚得很。 多说无益,泪月琼完身,天子以之寄托相思,以魔妙化生假灵,以魔执归怨天地,但若是我处在至诺真人当时的情况,我也不知自己会作何选择,还是以彼此的力量来了结因果吧。” 姜默舒轻轻一叹,至诺真人的因果难以言说,至爱被抹除灵识,化为了法宝一般的斗法兵器,实在是令人同情。 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善。 至诺化为了错尘,错的是他?还是天地?又或是三族缠战的局面? “说得对,你是不是天子转世又有什么关系,就跟我曾是至诺一样。眼下,你是人族道子,我为大自在天子,必然要分出生死的。 待我杀了你和鬼母,遁出幽冥,再将双英的因果公布天地,人族的局面必然毁于一旦。” 错尘天子站上了祭台,泪月琼完身从后面将他轻轻拥住,就如一对至爱恋人。 天子的魔躯上,生出道道裂痕,他却并不挣扎,“虽然你不是她,但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无论今日结果如何,你便回归天地吧,从虚无中来,到虚无中去。” 森森魔妙化入后天神魔的躯壳,神魔肩头瞳孔流下的泪水,却是渐渐止住了。 神魔的面容猛然变出了清晰的五官,有秀丽眉眼,有薄薄嘴唇,有乖嫩的俏鼻,并不十分美丽,只是略显清秀。 无间地狱中倏地出现万千琼,纵横飞舞,变幻无穷,似幻似真,就如惊涛骇浪一般,为这恐怖的无间地狱添上了绝美的景致。 琼过处,红莲火灭,刃铁山崩,便是阿鼻元珠化为的冷日都被遮了个严严实实。 无间地狱中的无数战鬼,将杀韵勾连成阵,艰难抵挡着琼的侵袭。 之前不过是七情六欲化泪,如今却是八苦九难生琼,是成道之苦难,是成佛之苦难。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苦海泡影,泛舟沧桑。 衣食逼`迫,尊长邀拦,恩爱牵缠,名利萦绊,灾祸横生,盲师约束,议论差别,志意懈怠,岁月蹉跎……情疏梦断,志减人凋。 错尘天子没有在意逐渐崩溃的魔躯,却是望着姜默舒笑了笑,“若是我得了大自在,这泪月琼完身就拜托姜宗主了。” “这个自然,相应的神魔传承我当会妥当安排。”姜默舒拱手一礼。 这一礼,是敬真人敢爱敢恨, 这一礼,是敬真人至情至性。 爱至爱之人,恨该恨之因,情劫之中,故人魂消悲天地,唯有相思恸无期。 咚! 姜默舒踏上了战鼓,与红莲簇拥的沈采颜并肩而立。 “能与老爷牵牵手,奴家很是欢喜呢。”沈采颜轻轻`咬了咬嘴唇,俏鼻哼出娇`吟,眸子中尽是柔情,纤纤玉手已是拉住了自家老爷温暖的手掌,顿时让她玉颜上都飞起了红霞。 当然,总有不听话的小拇指,会轻轻挠挠老爷的掌心,此间曼妙,尽在不言中。 “老爷,若奴家以后沾了因果,也落得抹灵消识的下场,老爷会入魔么?” 看着祭台上相拥的天子和神魔,沈采颜忽地开口。 “你想得倒美,老爷眼下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糟心事么?” 姜默舒重重在鬼母的手中捏了一下,似是恐吓地说道,“怎么,还想老爷我入魔啊?!” 顿了几息,姜默舒却是侧过头,盯着沈采颜的眼睛,平静地说道,“说实话,我不知道,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不敢猜自己会做出什么举动,不过,我很感谢你陪我这么久,也希望你永远陪我下去。 讲真话,无论贴心还是茶道,都实在让我离不开你这解语。 以后的漫漫春秋,有劳了。” 沈采颜眸子中顿时有着盈盈水意,雪颊上丝丝绯红更盛,却是得意得娇`哼了一声,“这下老爷的底牌可被奴家知道了。” 唯心遥遥相知,不惧各域深远,情之所期所钟,天边如在君前。 细细的天蛇缠绕在两人的手腕之上,就如那姻缘一线荡悠悠,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天意点头。 轰! 天蛇显露出庞大无匹的身躯,将整个无间地狱尽数霸占了。 错尘天子欣然一笑,将双手举在胸前,细细看了看,这手中曾牵倾心至爱,也沾染了天地中无数有情众生的血。 错了么?没错! 他想起了秋日里的那双眼眸,于命运中,不该相遇的两人相遇了,不该相爱的两人相爱了。 只可惜天意难测的捉弄,让他孤身一人,困囚至今。 既然天意有错,自己便破命而出,来与之对抗,哪怕迷蒙里周旋,哪怕天地入劫乱。 流光不渡我非我,拾来劫数掷烟波,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害你等了这么久,却是我迟到了。”至诺真人的眸子中生出明丽到极致的光芒,幽冥中的琼纷纷扬扬。 琼似惨惨,天地无物香,候君知难至,春色不如霜。 “至诺真人,一路走好!”姜默舒喟然一叹,庞大的天蛇猛然扑了上去。 前尘错照,往事迢迢,终是怨了魂消。 第511章 回还森望 头顶之上,巨大魔气触手不断挥舞着,气势惊人,将云界搅得稀碎,似有鬼神莫测之能。 惑心魔吟宛若敲金钟击玉磬,似叹蜉蝣生灭,似赞浮生若芥,似呼清规可越,似称欢愉难绝。 幻那间事,吹眉睫,俗身适欲月适洁,万般不抵妙人一瞥。 呈那浅深心,鱼`水悦,春里浮光销魂解,次次只取风月雪。 诸般魔妙浓郁得仿佛化不开,宛若走马灯一般向着森望城痴缠而下,隐约间可见诸多真魔幻出有相无相之妙,影影绰绰间尽演曼真。 生死道消的恐惧如山如岳,沉沉压在森望城中每一个修士的灵台,而眼下唯一的办法,是苦苦等待东界各家天宗的支援赶到。 不过,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支援已在路上,不过杀性尸鬼被天子追袭,已是失去了踪影。 对于尸鬼如此悍勇,所有修士都不由得有些吃惊,毕竟之前只是听说此子可与金玉麒麟并肩,但相信的修士,十个中怕也没有三个。 麒麟的傲性是以直面天子和真龙来书就的,便是那天魔宗的文婉儿,也是远远不及。 这姬催玉的名气多来自佛母伪身,无论是出身还是战绩,差金玉麒麟太远。 不曾想,此子执念生根,浮生梦醒,冲击魔潮就如寻常赏光,直面天子也毫不畏惧。 果然,是不是真金灵玉,还须得事到临头,方才见心性胆量。 此刻,森望城诸多修士的心头都多出了一抹担忧,只希望其他天宗的仙尊尽快脱开大自在天子的纠缠,如此才救得下杀性尸鬼和一城修士。 然而,随后而至的天魔宗文婉儿,带来了更加让人惊骇莫名的消息。 麒麟也正被天子追杀! 这个消息宛若惊天霹雳砸在森望城,令人心神欲裂,无形的波涛瞬间席卷全城,连主持阵法的两位元神都被惊动了。 渊蛊和赏云两位仙尊同时发出沉沉叹息,两人都有伤在身,遣魔游仙八妙阵就在头顶,勉强靠着森望城的大阵才得以自保。 若是眼下去支援麒麟,就如被调虎离山,实在是万分凶险。 “文婉儿,非是我二人不知麒麟的重要,眼下需我二人合力,才能以森望城的大阵抵住魔妙轮转。 虽说有些惭愧,但我二人不能用这一城修士的性命来换麒麟,以麒麟的性子,也绝不会同意以如此大的代价去救他。” 赏云仙尊轻轻摇了摇头,所言也确实是实话,若是他和渊蛊联手冲出森望城,这一城的道子和金丹,怕是尽数为天魔所陷,能跑出去的最多百中二三。 同时,他和渊蛊也没了后路,若是再陷入天子围攻,怕是后果不妙。 而且就算去了,救不救得了麒麟还很难说,那错尘天子除了本身魔妙,还有一尊神魔随身护持,挡下两个受伤的元神想来问题不大。 “可是,那是景星,是麒麟,身负各域之望的麒麟啊,仙尊,我求你再考虑一下,我求你……” 文婉儿不能置信地后退了两步,精致的面容已是变得煞白,上面满是焦急之色,眸子中的神采很快变得黯淡。 似是在强撑着没有软倒,她依旧做着最后的努力,“仙尊,其它六位仙尊和天子正在缠斗,有战韵鼓的支持,相信很快就会有元神能压退天子,景星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够了。 让全城的金丹天人,各据阵眼方位,勾连阵法,也能暂时撑住阵势不坏。 如此,只要两位仙尊摆出不计代价也要抢回麒麟的样子,那错尘天子八成会有所忌惮,甚至不战而逃,不然的话,就是天子要面对数位元神的围攻了。” 两位元神闻言一怔,不过细细想想,天魔宗道子提出的,确实是个破局的办法,只是风险有些大。 万一被天子识破玄虚,森望城必然毁于一旦。 而且,若是其他元神斗法难胜,被各脉天子一直拖着,那样的话,不仅麒麟失陷,还要搭上自家这两个元神。 “仙尊,还请想想人族的大局,麒麟不仅身负天下之望,更是人道气运所钟,若是被大自在天子带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文婉儿凄然一笑,美`目中噙着泪光,已是盈盈拜倒在地。 只要两位元神离开森望城大阵,便是离水之鱼,失翼之鸟,到时自有天子前来伏击,道子也好,元神也罢,俱在浊醐天子魔妙算计之中。 这是煌煌阳谋,环环相扣,一石数鸟,甚至在人皇已经没有后手的情况下,还可将争锋之线推到三家天宗门前。 到时,诸宗所设幽冥通道就会成为抵在各自咽喉的匕首。 两位元神的脸色变得忽晴忽暗,赌还是不赌?! 文婉儿说得也没错,尸鬼也就罢了,金玉麒麟却是不容有失,若是被大自在天子将之擒去,勾召魔执,化为麒麟天子,于人道气运必然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不用说了,赏云,把城中所有金丹唤来,八脉魔妙之下,也只有金丹能暂时顶一下。” 渊蛊仙尊沉沉出声,“若是去救,总有一分机会!我相信以麒麟的气运,自有人道护持,绝不会随随便便地陨落。 更何况,麒麟都敢来救你我二人,难道我们还不敢去帮帮他?” 话是如此说,不过渊蛊仙尊的眼中,却是有着一抹暗藏的遗憾,便是冒着奇险,也只有一半的机会救下麒麟,尸鬼却是顾不上了,只能让他自求多福。 两个气运道子,最少都要损失一个! 赏云仙尊沉默了几息,微微颔首,“那便赌一把,只希望麒麟为天地气运所钟,当能逢凶化吉。 便是魔潮浩瀚……” 仙尊叹了口气略一沉吟,正要继续往下说。 一位金丹猛然冲到了殿中,急急地说道,“仙尊,仙尊,阵势外的魔潮开始消散了,刚刚已退出森望城两百里范围……” 殿中三人不由一怔,渊蛊仙尊立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可有各宗修士的秘讯传来,水镜中百里之地可有修士的踪迹?” “这个,没有……”面对三人灼灼的目光,金丹艰难地摇摇头,“没有任何秘讯,也没有发现任何修士的踪迹……” 两位元神同时惋惜地叹了口气。 “示之以弱,想吓住我们?!让我等以为外面有陷阱!”渊蛊仙尊冷冷一笑,“看来,各位天子是真怕我们去救麒麟啊,连这等伎俩都用上了。” “看来能否救下麒麟,就是此战的胜负手!之前还不确定,天子如此行事,倒是让我明白过来了。” 赏云仙尊肯定地点点头,眸子中生出明光灵慧,“如此就好办了,以金丹掌控阵势,哪怕魔阵凶险……” 轰! 殿门被人撞破,又是一个金丹冲了进来,激动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魔阵……魔阵……魔阵散了,云界中的八妙魔阵散了个干净。” 什么?渊蛊仙尊一脸震惊,顿时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赏云仙尊。 会说话,就多说点! 文婉儿已是掩着檀口,瞪大了双眼,如仙玉颜上满是难以置信,灵台中更是无比骇然。 到底怎么回事?!诸般计划中并没有撤去八妙魔阵这一安排,难道浊醐天子有了新的算计? 对于忽然散去的魔潮和八妙魔阵,她眼下也是一头雾水。 赏云仙尊一脸苦笑,冲渊蛊仙尊摆了摆手,“跟我没关系,我要是有言出法随的本事,还用得着和伱在这里,受天子的窝囊气?” 渊蛊仙尊哈哈一笑,“森望城解围毕竟是好事。” “还不能高兴得太早,魔潮退去,可能是天子觉得难有胜机,主动退让。” 赏云仙尊沉思几息,摇了摇头,“又或是,诸脉天子觉得已是达到了目的,要消化胜利果实。 毕竟,麒麟眼下还生死未卜……” 话音刚落,宛如雷霆的声音从森望城上方传来,“我是郑景星,森望城的各位辛苦了。” 虽有千般险,自有麒麟现,好将金玉相,化烛烫夜天。 整个森望城陷入了一刹那的死寂,下个瞬间,欢呼声已是如怒海狂潮,冲天而起, “麒麟威武!” 所有修士痴痴看着那经天而行的雷龙,道子正立在龙角之间,透露出烈烈煌煌的沛然。 欢呼声如潮如浪,一波波爆发开来,荡着风,穿过林,欢快地从森望城向外飞快奔去,就似要将喜讯告与渺渺烟波,告与浩荡山川,告于寂寥秋草,告于迢迢远路。 蕴气,凝真,金丹,或落泪哭,或放肆笑,放开怀抱雀跃欢呼,晃眼一看,还以为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便是冲出殿中的两位元神,看着那比肩日月的雷火,同样越笑越大声,越笑越放肆,哪还有天地大能云淡风轻的模样。 神武驱雷电,金玉璨月星,这就是天地所钟的麒麟,这就是负诸域人望的麒麟! 文婉儿看着半空中那如同芝兰玉树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痴了。 没想到,错尘天子居然也会失手,不对,恐怕不止是失手,应该还被这妙人儿击伤,不然不会导致八妙魔阵失衡自溃。 虽然很是遗憾,暂时不能虚天相认,不过却也无妨,三百年够了,足够破灭天地,也足够与麒麟牵情。 看着道子驾龙驭电,于满城欢呼中纵横睥睨,文婉儿很是心满意足,麒麟就是麒麟,正该覆手倾天下,乾坤饮一觞,当是傲狂。 …… 森望城,城墙之上,所有人都疯狂地欢呼着,人声鼎沸,笑语不绝。 唯有一个人,眸子中的欣喜闪过,却是被更大的担忧和惆怅取代。 立在城墙之上,风尽殷的面容上已是恢复了平静,定定看着城墙外某个方向,心中的弦却是越崩越紧。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心也是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甚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细细的汗珠已是出现在她的额角。 麒麟都回来了,你呢? 你曾说你打不过天子,会直接跑!你曾笑麒麟强撑颜面,要吃上大亏,你为何持刀不退?! 保命的金霞凶蛊,你给了我,你怎么办?骗子,你是不是连自己都骗了。 天边的残阳已是仅剩微弱的光辉,似乎下一瞬间,就会被沉沉夜幕所吞噬,风尽殷看着那来路一片茫茫,无人无影,显得有些黯然神伤,既然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那人,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师姐,你都站了半天了,怕是……”言春轻轻拉了拉妩媚佳人的手,有些心疼地说道。 风尽殷轻轻`咬了咬贝齿,缓缓摇头,“不,那人说过,会和我们在森望城汇合, 他虽然有些……小可恶,但从不妄言。” 言春低着头,呢喃了一句,“他怎么能骗人呢?” 这话却似对风尽殷有所触动,仿佛被感染一般,同样呢喃了一句,“是啊,他怎么能骗人呢?” “你们说谁骗人呢?” 清朗的声音倏地出现在两人身后。 “还能是谁,尸鬼呗……”言春想都没想,已是脱口而出。 说完才发现不对,言春浑身已是簌簌发抖,等她哭丧着脸转过身来,落入她眼帘的,正是眉目沉凝的少年道人,依旧是骨玉悬额,依旧是唇红齿白,依旧是长刀在手。 “背后说人,不太体面吧。”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 风尽殷费了好大力气,才止住了颤栗的身子,不过等她转过身来,一张梨带雨的俏`脸却是把姬催玉给吓了一跳。 “哭啥?” “我也不知道,不过,知道你无事,忽然就哭出来了。” 魅惑天成的女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俏颜上已然腾起丝丝绯霞,不知怎的,少年一问,她想都没想,女儿家的心事已是脱口而出。 话都说完了,才隐隐感觉有些羞赧。 风尽殷悄悄瞥了一眼少年道人,见他似是没有注意到,才略微放下了心事,却似乎又有些怅然若失。 “郑景星那厮也回来了?”少年道子指着森望城中热闹的景象,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金玉麒麟是在三个时辰之前回来的……”风尽殷一个没拉住,身旁的言春已是脱口而出,顿时让魅惑佳人暗道不好。 她旋即小心翼翼地看向少年道人,不过从那淡定无波的眉眼中,却是看不到任何一丝涟漪。 “没办法,谁让郑景星那厮命好呢!”少年道人沉吟了几息,冷然发笑,“贵胄天成,气运所钟,我这种泥腿子是没法比的。” “姬先生,你怎么逃脱的?” “什么逃脱?” “我是问天子追袭于你……” “哪有天子?” “浊醐天子啊,魔潮中`出现的天子……” “何来浊醐?” 佳人小心地询问着,不清不楚她也不以为意。 少年认真地回答着,说着杀性尸鬼该说的话。 道子行于前,佳人随于后,月华如水洒在两人肩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言诺去,携月归,似赴人间醉,更许流光随。 第512章 元神失语 便是森望城的魔潮已然退去,但该有的警惕却是丝毫不能放松,不过和几个时辰之前相比,所有人的心情已是大不相同,诸多修士的眼角眉梢都有着淡淡喜意。 渊蛊和赏云两位仙尊端坐席间,看着金玉道子轻斟慢饮,就如波光摇月,身与白云,好一个雷霆换得琉璃净。 就如欣赏天地中最最难得的珍宝,便是他身侧姿容绝世的文婉儿,也被两位仙尊完全忽视了。 郑景星将杯中的幽冰化意茶一饮而尽,旋即将手一摊,无奈地说道,“两位仙尊,想问什么就问吧,再看下去,我这皮囊都要被两位看破了。” “不急,不急,景星来此也是冒着奇险,先喝茶! 早就听说景星喜欢这幽冰化意茶的清冽淡雅,果然别是一番滋味。” 渊蛊仙尊哈哈一笑,端起茶水轻轻嗅了嗅,甚是惬意。 说实话,这茶不能滋润道体,也没有什么灵韵,委实称不上绝品,不过既然麒麟喜欢,想来以后必会列入天下十大灵茶之一,心蛊魔教少不得也要备着一些。 赏云仙尊冲道子点点头,肃容说道,“景星能来,足见盛情,这因果我和渊蛊记下了,必有所报。” “仙尊客气了,恰逢其会,机缘巧合而已。” 金玉道子拱了拱手,依旧是彬彬有礼,英华内敛,显得十分和气,比肩日月的狂傲好似镜水月,眼下却是看不见半点痕迹。 但殿中三人都知道,无论是面对元神还是妖圣,或是金丹及未入道的修士,哪怕是区区凡人,眼前这道子的态度都不会有丝毫区别。 看山河清晏惊鸿,赏繁华熙攘隽永,金玉琳琅非外相,擎天执炬意峥嵘。 两位仙尊对视一眼,都是笑意盈眼,对于麒麟道子的谦虚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恰逢其会?好一个恰逢其会!恰恰是你金玉麒麟恰逢其会,依然来冲击魔潮,直面天子,才值得这因果和人情。 有这等道子在,合该南域四姓于渊劫中率先占了几分胜机。 文婉儿红裙玉颜,青丝拂肩,绝世姿容上有着如水温柔,眸子中泛起丝丝烟雨,嘴角也勾着浅浅笑意。 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只能下次再找机会陷落元神,以全与妙人儿的约定,以三百春秋覆灭天地。 好在天魔有了中原之地为根基,于天地中有了落足之处,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赏云仙尊抚掌轻轻拍了几下,眸子中满是赞赏, “听说是错尘天子追袭你到了幽冥,那地界克制雷火之道,不想景星却依然能将天子迫退,而且还能让其受伤,不错!不错!” 天地中能迫退天子的凝真道子,满打满算只有一个半,麒麟算一个,文婉儿算半个。 至于能让天子受伤的,别说凝真,就是把金丹也算上,唯有麒麟。 金玉道子慨然点点头,眸子微眯,似在回忆幽冥中的斗法争胜,“不过是机缘巧合,那错尘天子的确厉害,错尘魔妙加上泪月琼完身,天地中能克制他的实在不多。” “是啊,当初错尘天子击杀至诺真人,夺了后天神魔,再以魔妙加以洗炼,随后当真凶威赫赫。 命昙宗以四尊后天神魔去抢,依然是惜败而回。” 渊蛊仙尊听说过当初的因果,随口讲述起来,赏云仙尊是人族扩域后入道,那时错尘天子已然被挡在了虚天,怕是不知道这里面的纠葛。 文婉儿就更不用说了,纵是知道错尘之名,绝想不到当初这位天子扬威天地的凶悍实力。 不想这错尘天子居然会在金玉麒麟这里失了手,当真是出人意料。 “也是有些侥幸,若不是我身上恰好有道符箓,可克制泪月琼完身,也杀不了错尘天子,所以我说是机缘巧合。”郑景星若无其事地继续说着,就如喝着茶,听着雨,赏着,不曾惊风雨,闲来看得空。 噗哧! 咳!咳! 这幽冰化意茶什么都好,就是忽然会有些烫嘴,也容易洒落在席上。 两位仙尊瞳孔中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这金玉道子是不是在开玩笑?那是天子,错尘天子! “景星,你还是别和我们开玩笑了,那错尘天子眼下能被你迫退,已是结下了因果,以后等你证了元神,自然还有和他一分高下的机会。” 赏云仙尊怔了怔,旋即试探着说了一句。 麒麟心高气傲天地皆知,眼光放在天子身上倒也不难理解,那错尘天子惹上了金玉麒麟,以后怕是有他后悔的时候。 哪知听到仙尊的话,郑景星却是摇摇头,正色说道,“我没有开玩笑,仙尊也没有听错,错尘天子已是身死道消,得了大自在。”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麒麟将衣袖一拂,一尊后天神魔顿时出现在殿中,神魔的面容上没有五官,唯有一片光滑的皮膜,而神魔的肩头却有两双眼睛,却是紧紧闭着。 而在神魔的额头,一张小小的灵符正牢牢贴在那里,纹丝不动,一明一暗地闪烁着。 随着神魔的出现,殿室中顿时有着一种缱倦意韵弥漫,似倦了、累了、幻了、醉了,如羽化蜕凡,如云烟过眼,如七情六欲化泪涟,如八苦九难拦成仙。 啪! 心神激动下,文婉儿手中的玉杯已是出现了裂痕。 居然真的是泪月琼完身?!怎么可能! 自家这妙人儿就算神通再强,哪怕傲性如天,便是于雷火一道天资高得没了边,也不至于能落下天子吧?! 沉沉的无言出现在殿中,看着道子淡定的眉眼,其他几人都是心潮难平。 这实在,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不过铁一般的事实摆在众人面前,由不得人不信啊,那泪月琼完身还杵在面前呢! “景星,你当真……当真……”渊蛊仙尊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能说什么?! 唯一泛起的念头,宗里的幽冰化意茶以后怕是得多备点,宗里所有道子都得喝这茶炼心,不求麒麟的三成,哪怕有一成,甚至五分呢! 自家也得好好品品这茶,会不会别有玄秘。 赏云仙尊的眸子中难得出现些许呆滞,定定看着金玉道子,过了许久才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景星,如此惊喜实在让人有些吃不消啊。” 身为仙尊,世间之事,天地中人,实在见得太多了,金丹天人,惊艳道子,风云际会中不甘平庸的,试手天地间心有峥嵘的,明暗交锋里不肯退让的,放眼青冥下,来来往往,各有风光。 除了双英,何人能与麒麟争锋?!凝真落了天子,诸脉天魔找谁说理去?! 八成那些大自在天子,眼下正疯了一样地在找原因。 那魔母别慕呵虽说有罪于人族,不过其眼光的确是高绝于人,麒麟道子执于正,执于礼,执于狂,当真是天地中最宝贵的珍宝。 “我的神通哪落得下天子,是至诺真人的真灵,加上命昙宗几千年苦炼之功,诸般合力,才有了错尘天子的陨落。” 郑景星凝着眉眼,严肃地说道,“我不过是削了些许天子魔妙,实在是惭愧,也不敢居功。” 随着道子细细描述了前因后果,两位仙尊和文婉儿才知道了幽冥中发生了何等变故,也知道了为何麒麟说是机缘巧合。 当年错尘天子以魔妙洗染神魔,导致四位命昙祖师无功而返,四位祖师便察觉到了后天神魔反噬和被夺的风险。 为了避免至诺真人的惨剧再度发生,几位命昙祖师联手炼制了一道符箓,名为“水鸥笼鸟秘幻真符”,专门用来克制后天神魔反噬。 只是这真符初具雏形后,要想最终炼成,不仅要命昙宗主以心血和修为来绘制,还需要天地中诸多珍惜灵材来洗炼,其中不乏很多可遇不可求之物。 “水鸥笼鸟秘幻真符”是命昙宗确保后天神魔可制的最后手段,所以哪怕后来沦为地宗之一,所有命昙宗主对真符的祭炼却是从未间断。 皇天不付苦心人,直到命昙宗重回天宗,刑天之主成为宗主,这道真符才终是炼成了。 恰好,刑天之主请他来收服失控的刑天,为求万无一失,将这真符交到了他的手上。 若是他不能折服刑天神魔,便以“水鸥笼鸟秘幻真符”将神魔降服,再带回命昙宗重新祭炼。 结果机缘巧合,真符被泪月琼完身引动,笼中鸟化水上鸥,后天神魔映回至诺真人的灵识,当即反噬错尘天子。 终是让天子得了大自在,至诺真人的灵识也含笑消散在幽冥中。 两位仙尊凝神看去,这才注意到了后天神魔额头处那道符箓,除了明暗交替的盈光,却是没有半分道韵外泄,返璞归真至此,实在骇人。 好一个逆龙为鱼,自在与桎梏互换,不愧为水鸥笼鸟之名。 郑景星依旧淡定饮茶,还别说,这回春、固关两符叠在一处,唬人是绝对够了,反正也没有谁敢上去揭那真符,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即便是机缘巧合,也是只有景星你,才有这等气运,若是换一个天子,当真就危险了,幸好,幸好! 我就说你受人道所佑,为天地所钟,必然逢凶化吉。” 渊蛊仙尊不禁抚掌大笑,眸子中更是有着些许庆幸的味道。 “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赏云仙尊笑着说道,“便是那错尘天子,怕也没想到当年的因果会流转到今时今日。 恰好你来东界降服神魔,恰好你愿意来援救森望城,恰好是错尘天子找上你, 因果勾连若此,实在让人唏嘘……” 文婉儿掩着檀口,听着道子云淡风轻说出了万般凶险之事,实在是让她震撼不已。 命昙宗有克制神魔的手段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偏偏麒麟身上就有。 后天神魔被逆映,化出至诺真人的旧日灵识也是完全有可能,毕竟后天神魔有映心的弊端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很多对付后天神魔的手段就是针对这处破绽来的。 浊醐天子千算万算,安排了理株仙尊故意重伤,一来是取信东界各家天宗,洗去修醒生院的嫌疑,二来也是可以让错尘天子脱身,将麒麟道子带回虚天。 万万没想到,诸般巧合,看似万无一失的安排却是反而把错尘天子给害了。 郑景星叹了口气,将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道,“所以虽然侥幸破解了错尘天子的劫数,我却是没有手段再降服无头刑天了,而且还得想办法,先将这泪月琼完身送回命昙宗。 实在是有负姜宗主所托。” 麒麟道子的脸上满是遗憾。 两位仙尊不由得面面相觑,渊蛊仙尊更是侧过头忍了又忍,差点就翻着白眼脱口而出。 降服哪尊后天神魔不是降服,你收回泪月琼完身,完结命昙宗几千年的因果不说,还赚了个错尘天子当添头好吧,怎么感觉你还委屈了呢。 若是无头刑天降服不了,就再等几年,那姜默舒若是有意见,喊他来找我和赏云。 金玉道子将手中茶杯轻轻一放,“姜宗主通情达理,当然会极力感谢我,不过总会有人说三道四,甚至别有用心,欲坏人族各域的关系,不排除天魔和妖族暗中指使的可能。 之前人皇二女的因果便惹了不少是非,给了我一个教训,也令我生了警惕。 所以,还请两位仙尊将此间情况如实通报给人皇,以正视听。” 赏云仙尊冷冷一笑,“景星放心,我和渊蛊马上联名发信给人皇,将情况一一言明,你救下了森望城,我看谁敢胡乱编排。” “若是有人在此事上暗中使坏,怕不是天魔和妖族的暗子,景星放心,这等小事若还要你来操心,当是太小看我东界了。”渊蛊眸子中也是生出冷光。 两个元神,一城修士,尽数被这麒麟道子救下,若有人敢以此作妖,当真该打死勿论。 “对了,还有一事,听说姬催玉也被天子追杀,不知可曾回来了?”郑景星似是随意地问道。 咦?!听到金玉麒麟如此一问,两位仙尊这才想起,还有个道子也在被天子追杀。 之前只顾着为麒麟归来高兴,倒是将杀性尸鬼抛在了脑后。 …… “你说你不是逃脱,是反杀了天子?” “你在虚天杀了天子?” “最后浊醐天子没了,变成了清醐天子?” 连珠炮一般的质疑,就如永不停歇的大潮,不断拍打在少年道人的身上,激荡起连绵不断的回应。 “嗯”“嗯”“嗯”…… 可无论他多少次回应,对面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是丝毫未减。反而愈加难以置信。 风尽殷俏丽的玉颜上神色古怪,少年道人说出的话就如慧星悍然砸地,令她震撼莫名,又如长河倒卷回天,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真实。 少年道人轻轻在长刀上一弹,淡然开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风尽殷喉咙“咕咚”一声,顿时只觉得舌根有些发紧,想说一句姬先生武运昌隆,实在是说不出口。 虽然知道少年从无妄言,但对面说得实在太过夸张了,说得云淡风轻,说得轻描淡写,一脉天子就这么身死道消了?! “不然呢,都说了那浊醐天子想以魔妙折服于我,却是被心灯佛火搅乱了清浊界限,随后被清醐天子反噬。 这种大好机会岂能放过,当然是挥挥长生刀,打打太平拳。 反正一番缠斗下来,清醐天子得了胜机,不过也是到了极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便被我一刀斩了。” 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肯定地点点头。 “然后呢?”风尽殷有些不解,不知少年道人为何执着地要她相信,是他亲手斩杀了一脉天子。 没想到话一出口,姬催玉却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过了几息才恍然大悟地抚了抚额头。 “也对,你是我身边的人,你都不信的话,谁会信?”少年道子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苦恼之色。 风尽殷一怔,犹豫了几息,旋即嗫嚅着说道,“姬先生,我信。” “你信了就好,那给人皇发信吧,”少年道人的眸子中顿时生出灼灼明光,如同终于克服了一道难关,“各域斩杀天魔和妖族都有赏格,你问清楚,一位天子该有多少。” 似是不放心,少年道人马上又补了一句,“不是我的,我绝不要分毫,谁若是占了我便宜,不要怪我不死不休。” 风尽殷顿时感觉灵台都凌`乱了,颤颤地说道,“姬先生与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要我报与人皇,拿赏格?” “你不是东界诸宗放我身边的联络人么?”少年有些奇怪地看着风尽殷,侧着脸问道,“这不正是你该做的事么?”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说不出来,总之,就是哪里不对。 风尽殷不禁咬了咬嘴唇,完全搞不懂这尸鬼在想什么,拿赏格?! 杀了一个天子,这是赏格的事情么?!缺灵石缺疯魔了吧! 不过,看着尸鬼很是认真的模样,风尽殷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先报上去问问,不过不会这么快,可能姬先生要等等。” “无妨,无妨,有灵石就好,想来大概也没人敢去冒领!”少年道人难得露出了欢欣的笑容,俊俏小`脸似是有光。 虚天绝胜无人共,唯取灵石慰此行,忙需偿报,闲爱孤云,心在两间明。 第513章 天子无言 森森魔气氤氲而起,在大日照耀下,在中原大地上幻出五光十色的景象,完全不似人间。 厚土、云界、青冥被魔气勾连,各色`魔妙交相辉映此起彼伏,就如万丈波涛激荡在天地之间,也如沉沉山岳镇压一切有情众生。 原先人族五域中最繁华的一域,已是尽数被魔气浸染,而且魔气笼罩还在缓缓向外扩张,烟笼雾约间似蕴藏着绝大的危险,象征着莫名的不祥。 倏忽,魔气构成的潮汐,从东界的方向猛然倒灌而回,如浮光掠影,似地动天行,就像无数莹星忽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迫不及待地融入夜空,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摆脱身后的恐惧…… 光怪陆离的魔光中,六位天子目光沉沉,无言看着眼前云起云灭的盛景,两座魔巢正当着诸位大自在缓缓崩塌。 浊清之光彼此纠缠,彼此湮灭,渐渐朦胧模糊,渐渐渺微虚幻,不多时已是看不真切,只剩下了灰白而无半分生机的残体。 另一边,九团铅色的尘雾,不断彼此吞噬,却是不断化为雨水淌泄而下,须臾间铅尘已是化归虚无,无数春秋的苦工尽付流水,留下的,只有九个人头大小的珠丸在魔气中载浮载沉。 诸位天子同时叹了口气,此等景象并不多见,只有天子入灭,一脉天魔失了根妙,才有可能看到。 一旦到了这一步,除非有特别的机缘能重现魔妙,已是代表着一脉天魔得了自在,被永远留在了一方天地中。 游仙遣魔八妙阵一溃,若不是各位天子知机得快,趁人族元神没有回过神来,纷纷退走,说不得还要再被留下一两位天子。 当然,也从来没有人以灵石来计算过天子、元神、妖圣的赏格。 好在东界人族有些犹豫,生怕是诸脉天魔故意示弱,等反应过来开始追杀魔潮,只逮住了少许尾巴,消灭了一些眷属,连真魔都没有困陷几个。 当然没有人会蠢得用功勋去换灵石, 可遇不可求的珍惜灵材不香么?各宗秘传神通不好么? 六位天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实在没地说理去! “各位,各位,不管怎么说,姬催玉没有赶走那幻宗弟子风尽殷,可见还是想留在东界的。” 天魔如此急着退回中原,只会是一种可能,那就是诸脉天子已经得偿所愿,达成了预设的目的,换句话说,金玉麒麟和杀性尸鬼可能已经被天子擒住了。 别慕呵微微摇了摇螓首,没想到浊醐天子临阵的一个抉择,却是导致完美的计划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六位元神顿时傻了眼,一脉天子比之元神丝毫不差,自家的命值多少灵石?一家天宗有多少资产? 议事殿中,人皇看着六位元神,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 虚天要塞和白玉京还有妖圣精血可换,功勋够多的话,抱着坛子吨吨吨都没问题。 如今既然天子破天入世,虽说只有一域之地,想来也可势如破竹,迅速打开局面……这几乎是各脉天魔的共识。 “他居然要赏格?哈哈哈……” “便是金玉麒麟有命昙宗的真符,恰好可克制错尘的后天神魔,那浊醐呢? 浊醐终是不敌,被以清替浊。 烟雨美`目生出无悔沉沦的明光,魔母玉颜上一片肃容。 至于魔潮,不过是断尾工具,岂能与天子相比,能撤回多少都无所谓。 别慕呵柔柔一笑,三百年光阴,说少也不少,但说多是当真不多,为了与自家妙人儿的约定,为了未来的麒麟天子,很多事情得抓紧一些了。 六脉天子皆是沉默不语,知道魔母没有说错。 别慕呵喟然一叹,声如天籁,“之前落陷中原,大自在天子得以顺利降世,倒是让天魔诸脉都有些骄妄了,以为障碍尽除,轻易便能取了这方天地。 当然,胆量也是出奇得大! 一个敢协助后天神魔与错尘交手,一个敢在两位天子面前装死,更敢抓`住唯一的机会出刀暗算。 …… 妄锦仙尊当机立断,丢下一句承诺,转身就走。 待易皓沉易人皇吃下气运反噬,身死道消之时,我再顺理成章地接过人皇之位,继承他未完的遗志,执行他既定的方略。 有天子叹息出声,继续问道。 见此情景,六位与天子对阵的元神顿时大感不妙。 一笑一倾城,百媚妙中生,最是思金玉,为君祭苍生。 “倒也是个办法,不过不是眼下,之前伏下的一记猛毒很快就会发作了,必然引起人道的反噬。 “道兵?” 既然入魔,便不能回头,一如树木年轮,一圈圈,一轮轮,如若已生,却是永在。 “这才不好办啊,各位元神,天子值多少灵石?我入道还浅,见识不多,可不敢胡乱给出价钱,各位都是长生久视的仙尊,想来必有高见!”易皓沉诚恳地开口问道。 不过在各位天子看来,这东界初战已然有着难以挽回的损失。 别慕呵轻轻摇摇头,霜枝一般的玉手将几缕青丝撩到耳际,尽展不似人间的绝代风华,宛若造化神秀的绝景融溶于一身。 “糟了,气机忽然有些不稳,必是那天子的魔妙另有玄机,我去平复一下,此事人皇乾纲独断即可,报个数过来,便是将宗里搜刮干净,也必不会误事。” 魔母喟然一叹,将命昙宗“水鸥笼鸟秘幻真符”的因果娓娓道出,顿时让一众天子哗然出声。 不想,东界初战,就如当头棒喝,沉沉敲在诸位天子头上。 呃…… 麒麟来东界降服无头刑天,诸脉天子都是知情,但谁也没将此事和错尘天子联想到一处,便是浊醐制定计划时,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怎么给得出价钱?这尸鬼气运堪比麒麟,可惜就是气量很窄,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给少了,八成要得罪他。 “小道消息,据说那幻宗弟子的神通被尸鬼使计化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去追袭金玉麒麟,一个去擒拿杀性尸鬼,按照原来的推演,本该是十拿十稳的事情。 本以为是天魔示之以弱,好引各宗修士深入魔潮,过了不久才发现不对! 诸等天魔退得极其坚决,魔潮迅速和各宗修士脱离了接触,飞快向着中原方向退走,没有丝毫犹豫,便是遇到人族修士追袭,也只是留下少数几部天魔眷属阻拦。 森望城的大阵是他主持修筑,十二天是他预期里能顶`住八妙魔阵的极限,万万没想到,眼下刚刚 “素卿幻宗的弟子不是在他身边么,怎么没以情剑去刺他?” 经森望城反复确认战果,三宗防线这边顿时沸腾了。 正是因为这种骄妄,才让两位天子证了大自在。” 而那尸鬼先是左右横跳,帮弱击强,接着更是使诈装死,最后趁着清醐刚胜,还未恢复的瞬间,将之斩落在虚天之中。” 虚幻的玉`指向着两处崩塌的魔巢点了点,“来送送两位天子,灭一灭可笑的妄性,浇一浇滋生的心火。同时也来感受一下人族气运鼎盛的道子,是何等可怖!” “这样说来,当时换一脉天子追袭麒麟,岂不是就得手了?!” 谁能想到当年那几个命昙宗的神魔之主,未能斩杀错尘天子,却是不甘心地埋下了种子,经过无数岁月的风霜洗礼,终是结出了蕴含至毒的果子。 “不管人皇定价多少,我圣心碧苑绝无异议,一应分担全数认下,我要先去森望城排查大阵破损,就不耽搁了。” “那南域以一域之广,才得了一个麒麟,还你宗里有一个,你怎么不说连双英也一起要了?!” 突破魔潮的一战,随着天子忽然齐齐退去,原本陷入疲惫的东界各宗修士,顿时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仙尊亲自炼制的法宝当是极为顺手的! “若是诸脉天子知道他们在这姬催玉眼中,与灵石等价,怕是要气得暴跳如雷。” 便是有灵异法宝遮了因果真`相,一旦天子落入陷阱,难道还不能遁走? 其它不说,错尘天子全力发动后天神魔,这天地中能挡下他的也没几个! “哎……所以说我家景星是天地所钟呢,各位天子,这是一个巧合,也是一个教训……” 心情放松之下,一个元神却是开起了玩笑,“气运道子果然不俗,我总算是知道,南域四姓为何对这麒麟如此信服了,我宗里要是有个麒麟,怕是天子都要绕着走。” 两位仙尊联名,所有金丹留韵的灵讯怎么可能是假的! 只是,传来的消息实在是太难以置信! “那姬催玉有一盏佛脉心灯,是北疆佛母补偿给他的,据说浊醐以魔妙折服于他时,被心灯勾出魔妙中唯一的破绽,也是最大的破绽,将清醐天子唤醒了。 诸多天子关注的重心,都放在以金玉麒麟诱出森望城两个元神后,对东界各宗元神的分割围剿上,结果计划的 虚天入灭化虹,幽冥被拆樊笼,扬尘扫浊归去,天子了断枯荣。 “眼下只能暂时静观其变,以后再寻机会发动。”别慕呵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其它三域的诸脉天子,还请各位一一知会,以消诸脉天魔妄心。” 有天子淡然发声,问出了各脉天子最大的疑惑,“浊醐和错尘到底是如何入灭的? 本来留着一个平庸的人皇,相当于给东界留出一个破绽,不过区区破绽又哪及得上直接将人皇变为魔母呢。 哪知他话一出口,就像是打开了某种机关,殿中顿时生出了诸多愉快的调侃。 杀性尸鬼虚天斩天子,金玉麒麟幽冥镇自在,八妙魔阵不攻自破,两脉天魔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完了? 这正是诸位天子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先不说东界有没有暗藏的元神,便是真有埋伏,以浊醐天子的魔妙不可能看不破! “正是道兵!内有修醒生院配合,外有天魔宗推动,俱是奉人皇之命,人道的反噬想必会来得快些,更会猛烈一些。” 错尘和浊醐因此入灭,当真是有些冤枉。 两位天子陨落! “要我说,麒麟终是要走的,大家还是想想怎么把姬催玉留下来。” 如此一来,只得其利,不受其害,那记猛毒便会成为我等天魔在东界的胜机。” 六位天子和魔母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位天子开口问道,“浊醐入灭,破入东界的计划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如何是好?” 浊醐长于看透算计,错尘更是这方天地中的珍宝,如今却是化为镜水月,春梦了无痕。 六位天子都是失语无声,怪不得魔母眼中满是惋惜和凛然,这两个道子的气运当真是逆天。 东界元神的行踪和安排,我等尽在掌握,甚至还有元神作为内应,破入东界的计划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然而,当森望城的灵讯传到了三宗防线,所有人的眼珠子顿时掉了一地。 数万年前,天魔几乎得了这方天地的胜机,逼得人族缩在中原,逼得妖圣结廷求存。 总得来说,易皓沉此次的应对倒也算中规中矩,并没有太大的失误。 “魔母,如无必要,还是尽量少以幻身来此,虽然你不在算中,但万一被其它人凑巧撞入你施妙之地,便是悔之晚矣。” 几位元神脸上的笑意,也是不遑多让,很是轻松愉快。 灵讯不可能是假的!就如天魔是真的退走了! 便是断了生,断了身,依然有痕,乃是红尘设阵,风月围困,只能证之以痴嗔。 即便人皇安排了隐藏的元神,又如何能让两位天子不能逃脱?” “神通不敌天数,神通不敌气运啊。”妄锦仙尊看着森望城的方向喃喃开口,已然心有所感,于气运一道又有所精进。 六位天子同时点头,正该如此,这方天地已经不是数万年前的天地了,实在大意不得,更容不下半点妄性。 “不若把人皇暗算了,如此的话,你可以文婉儿的身份替位人皇。”有天子提议道。 “不然,怎么说麒麟是天地所钟呢!”妄锦仙尊莫名仰天大笑两声,“这气运,也是没谁了!” 若是将功勋折成赏格灵石,大概一个堪比凝真后期的大妖为三万到十万灵石,有无相真魔和天妖飙升到百万起步,大天妖或是自在真魔,五百万轻轻松松。 魔母檀口微张,朱`唇轻启,脸上淡淡的笑意宛若玉泥瑞雪,足以惑众生,迷人主。 几位元神顿时哈哈大笑,似乎听到了天地中最好笑的笑话,毕竟,即便长生久视,见多识广,这等事情还真是 天子一死,八妙魔阵顿时成了无源之水,平衡一被打破,根本无需出手就自行崩溃。 一念错妄,万般皆输。 一道幻形在诸位天子身侧出现,神情姿态似弱柳扶风,衫襟却如漫天灿烂的红霞,仙容上圣洁耀眼,宛若骊珠,眸子深处却是藏着万般风月妩媚,似沉沦销`魂,如水莲娇羞。 “也许吧,现在来看,错尘若去追擒杀性尸鬼,而浊醐去寻我家景星,怕是就皆大欢喜了。” 浊醐为天子之身,怎么可能被一个尸鬼给斩了?!” 仙尊开着玩笑,而人皇的一席话,更是让殿中的气氛愈加欢快,“各位元神,眼下却是有个难题,姬催玉斩了浊醐天子,让风尽殷汇报过来,找我要赏格……” 另一个元神捂住胸口,艰难地喘息了几下,跌撞着向外走去。 不过他口中所说,的确是他的肺腑之言,若是能用灵石买大自在天子的性命,让他亲自去挖灵石矿都没问题。 刹那间,所有元神丢下承诺,跑了个干净,徒留人皇在殿中凌`乱。 第514章 定约分行 噗! 一口精血从少年道人口中吐出,其色已是化为了淡金。 “没道理啊。”似是对出现的暗伤浑不在意,姬催玉轻轻皱了皱眉头。 侍在边上的风尽殷不由得心头一紧,虽然不知杀性尸鬼在修炼什么神通,但以她天宗道子的眼光来看,此子似是气机冲突,每日都要受到或轻或重的反噬。 这姬催玉似是被当日天子追袭刺激到了,从那以后,日夜修行不缀,当真是至妙神通得来都不轻松。 看着少年骨玉之下紧皱的眉峰,不知怎的,风尽殷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怜惜,他似乎有些累啊。 “真是心累,这是 姬催玉端起面前的灵茶一饮而尽,心头却是沉沉一叹,“没想到虚影小人也有迈不过去的坎。” 和刑天、共工两尊神魔不同,神魔后羿专为克制凤廷选韵,比较极端,神魔构形的难度也是最大。 虽然通过虚影小人的推演,找到了神魔本尊、射阳弓躯、落日箭体分开构形的方法,不过真做起来,实在是极耗心神。 虚影小人加上他,累得死去活来,也仅仅是将神魔本尊、射阳弓躯绘入了心神。 旋即,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杀性尸鬼身上,只需这道子一言,从此便是天清地宁,一对气运道子携手对外,必然让那天魔和妖族都头痛不已。 我冲击魔潮,是我想杀个痛快,养养妖刀杀性,我敢直面天子,也是想看看自己的气量,一切只在我自己愿意! “姬先生,你和麒麟各有狂傲,但都不是做看客的性子,若非此前的因果纠缠,我倒是觉得你二人可能成为好友! 特别是,待人都有些……” 免得你以为我不战而退。” 金玉麒麟昂首向天,长长吸了一口气,似是放开一切似的,慨然开口,“我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呢,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不错,我前路已绝,寿数最多就三百年了。 说完,尸鬼还幽幽看了看半空中某个方向。 麒麟怎么可能只有三百阳寿?!不可能,他是人族各域公认的元神道子,便是惊天刑宗的轩鹏仙尊也承认,雷霆一道,麒麟已是破开了枢机,元神之路如隔薄纸,触手可及。 到底是哪里不对?!按道理便是九根落日箭体构形极难,也绝不该超过神魔本尊和射阳弓躯如此之多。 少年道人冷冷笑笑,旁若无人地提着长刀向前走去,越过麒麟几步后,却是停下了脚步。 偏偏在她的直觉里,只觉得两者是一样的温柔,就像一枚玉佩的两面,也如那佛魔一念。 这东界我没来过,正好游历一番,等你来了,我以妖刀送你去幽冥,也不算辱没了你。” 他随意看了看,嗤笑了一声,“原来这就是错尘天子魔妙所凝,也不怎么样嘛。 相教于一众激动不已的凝真道子,站在大门处的杀性尸鬼丝毫没有将麒麟迎进去的意思,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我今日窥破一处神通至妙,心情大好,不想斩人,麒麟有事就说,说了就滚。” 此言一出,无论是隐在空中的两位元神,还是诸多围观的修士,全都是眼中一亮。 既然你执意与我分个高下,我便答应你,若能于争锋之时死在你手上,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风尽殷一个激灵,当即明白尸鬼的话是对她说的,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这天地中也有妖魔二性皆有之灵,正是之前他一直警惕的,暗伏在天地中的戮族。 也许是担心尸鬼和麒麟一言不合,再度打了起来…… 想必你是不服气的,想要压过我一头,好在,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两个道子在救援森望城一战中,都是不顾生死,提着脑袋来的。 风尽殷摇摇头,将灵台中的杂念尽数斩断。 啪! 一个小小的祭坛从麒麟手中抛出,迎风便长,瞬间已是化为了三丈方圆大小,落在了尸鬼身前。 金玉麒麟难得叹了口气,沉声说道,“那你在东界等我,我之前也来过东界,可惜只是匆匆来此,诸般胜景倒是没有细细浏览,甚为遗憾。 姜默舒本体也没闲着,整个人也跟不要命似的,每日吐出的精血就如不要钱一般。 眼下,却是曲解了金玉麒麟的好意。 她也不知为何会这么说,麒麟傲天,视天地中有情众生为平等,尸鬼心窄,防备着所见的每一个人。 既然自己到了这天地中,哪怕是天地来问,他也会以自己的方式,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然而郑景星的回应,却是打破了众人最后的一丝希望。 眼下,这落日箭体的构形看来是卡住了,唉。 少年道人将长刀一卷,刀身上已是多出个巴掌大小的祭坛。 “这样啊,那你滚出东界吧。”姬催玉点点头,似是并没有因为金玉麒麟的话,生出半分惊讶。 郑景星将手一摊,面容却是有着严肃的表情。 路过麒麟身侧时,佳人的脚步微微一顿,终是没有侧脸去看,相反,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风尽殷的脚步却是变得有些轻快起来。 “姬先生,先休息一下吧,你如此修炼恐怕是欲速而不达。”天籁仙音中带着一丝柔婉,在道子耳边倏地响起。 忽然之间,少年道人呆立在原地,口中更是喃喃自语,“先有根缘,才衍至妙,先有根缘,才衍至妙……怪不得!” 金玉麒麟对少年道人的态度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微微摇头, “命昙宗争锋台,我输在他人相帮。之前在麒麟楼,你自认气运要差我一筹。这次你我同日里落下天子,算是打个平手。 “胡扯!一派胡言,郑景星那等人出身就在云界,哪知修士在泥泞中挣扎前行的辛苦!”少年道子眉眼一凝,强势打断直觉惊人的女子,若是再让她这么猜下去,怕是底`裤都要漏掉。 “哦,那说说你的想法,我眼下诸事缠身,若是你想和我近期分出高下生死,怕是我只能当场拒绝你。” 少年道人趁魅惑女子没有注意,隐晦地翻了个白眼,天命之主修习后天神魔神通,当然是顺其自然最好,自己构形后天神魔焦头烂额,根本没得比。 “风尽殷,你刚刚一言点破了我一处绝大的碍难,这因果很大,我记下了。” 不过对于你,我愿意破例一回,等你来,一战定这天子遗骸的归属。” “口说无凭,这是错尘天子的魔妙所凝,就暂时寄放在你这里。 姬催玉抚着额头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得弯了腰,笑得抹了抹眼角。 困扰他良久的难题居然被这风尽殷一语点破,算是借了玄石道子的气运,自然是要还她因果的。 若是可以,自然要好好看顾,至少不能在森望城打起来。 少年道人右手掌心微曲,一把雪亮长刀已是反握在他掌中。 “还不走?”姬催玉的语气中似有一丝不耐烦,旋即森冷的目光向后瞥了一眼。 你游历东界,顺便寻一处风景秀美,或人文独特的地方,也好作为你我决战埋骨所在,如何?” “高下只在剑锋刃间,生死不择天时地头,你有未了之事便先去,忙完就来和我分个生死,你大概还有三百阳寿,我等得起。 麒麟如此识大体,实在是难得,哪怕是自家名声摧折,也愿意为渊劫大局退上一步,还趁势将这姬催玉捆在了东界。 “天地中的一切必先有根缘,才有后来衍化出的万千至妙,这是天地至理,难道姬先生和麒麟在天地之外?!” 姜默舒一度认为这是天地作出的妥协,是熔炼人族、天魔、妖族为一体的尝试。 佛母以他为伪身欺骗天下修士,瞒过妖魔二族,又以他为剑刃斩断与命昙宗的因果,终其道途,一直充当工具的角色。 “郑景星,我最厌恶的就是你大义凛然的样子……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这样说来,落日箭体专克翼妖,凝聚一方天地中烈日堕天的大愿,必是要有妖性和魔妙二性并有,才可以用之构形祭炼。 明明根据推演,浊醐魔心可炼制神魔本尊,错尘祭坛也能炼出射阳弓躯,偏偏以之构形落日箭体,便无法成功,甚至以之前莲醍天子的魔妙为参考,也是构形失败。 关键是能看透其他人对她付出的真实心意,好生了得。 一定是有哪处关节有着自家没有考虑到的碍难。 我这人有些贪心,是个属貔貅的,到了我手上的东西,护不住的话,我宁肯毁了也不会交出去。 良久之后,姜默舒眸子中回还清明,暗自点头,虽然还没有用虚影小人验证,不过他本身就是后天神魔之主,已是有了七成把握。 郑景星带着文婉儿,果然不早不晚,准时出现在素卿幻宗的驻地。 比如,诸多执刃擎天的后天神魔…… 两位元神不由得喟然一叹,这尸鬼当真随心所欲,更是难以预测他的行为,一言不合便提了长刀。 以魔性为基,调和妖气妖血和人族神通,是妖族和天魔入世后,天地中新出现的一族,甚至也有天地气运加持。 “姬先生,是我失言了。”见到杀性尸鬼不愿与麒麟并提,风尽殷微微叹了口气。 我处理好诸般事务,便来将之收回,届时,你我一战分出高下生死,胜的人便继续保留这件天子遗物吧。” 不如这样,你我以对战妖族和天魔的战绩来分个胜负如何。” 金玉麒麟平生从不低头,即便是直面天子妖圣也从容而对,这怕是他此生唯一的退让。 怪不得,后羿神魔能构形成功,偏偏弓躯箭体却出了问题,这两件物事虽为神魔所用,到底不是神魔,自然是有细微区别。 风尽殷撇了撇檀口,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姜默舒冥思苦想,手指不自觉在茶盏上摩挲着。 不过想想这尸鬼的经历,倒也能够理解。 就像先生给我的忘川神通,眼下已是重新冲到了蕴气顶峰。” 郑景星被拦在大门外,却是没有半分窘迫,微微笑了笑,“之前有过一战的约定,只可惜我要先将后天神魔送回命昙宗,特意过来解释一下。 至于九根落日箭体,就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山,死死挡住了前路,失败次数之多,甚至让如今虚影小人的额间,都多出了几滴汗珠的虚相。 这杀性尸鬼一定是妄言,又或是为了斗法争胜,说出的惑心之语。 风尽殷乖巧地将茶水添入盏中,平静地说道,“姬先生于神通一道灵姿绝代,不过有时候,修习神通也看缘分,顺其自然反而灵妙自生。 “郑景星那厮不是说今日要来么,还差多少时辰?”少年道人冷笑一声,淡然说道,“这等天生贵胄最是装腔作势,他必是要踩着点来。” 少年道人手指轻轻从雪白长刀划过,刀尖微微昂起,最终更是纹丝不动地指向金玉麒麟的方向。 风尽殷怔了几息,终是依着直觉吐出了两个字,“温柔……” “还有两刻钟,金玉麒麟就该来了。”说话间,风尽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迷茫,甚至忘了如往常一般反驳尸鬼。 想拿话激我,让我当打手,你想好怎么死没有?!” 她的内心深处生出淡淡的恐惧,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恐惧什么。 少年道人正色向着魅惑女子说道。 少年道人却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风尽殷,当真是好敏锐的直觉,不愧为玄石道子,不愧为神魔天命之主。 …… 道子冷冷一笑,人族不是玩物,也不是随意捏造的软泥,既然为人,当是煌煌向前,便是天地也阻挡不得。 语出轻描淡写,落入诸多修士和两位元神的耳中,则是宛若天劫徒降,狂暴的雷霆将众人狠狠殛中。 “可以,这个算附赠的,就不收你灵石了。” 少年道人点点头,额间骨玉也随之微微摆动,“那便一言为定,我在东界等你,我性子急,你处理诸事手脚麻利些,可别让我等太久!” 众人倒也没奇怪,这尸鬼的性子委实和麒麟犯冲,没有在森望城中打起来,已是两方颇为克制了。 姜默舒没有说话,只是再度将盏中茶水一口闷下,颇有牛嚼牡丹的意趣。 “我和郑景星那厮成为好友?伱怕是想得太多了!那厮只想着自家来缚住苍龙,以后必为盛名所累。” 为何错尘祭坛能构形祭炼射阳弓躯,因为这弓是为人道所用,以之逆天,而错尘天子恰恰有人道和魔妙二性。 对任何人,这尸鬼都抱有浓浓的警惕,总害怕有人会害他似的,那心中是凝成了永不融化的坚冰,森冷,凛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过言语中表露的态度着实恶劣,听得周边的修士都觉得很是刺耳。 也许是在担心她自己纠结的心事…… 隐在暗中的两个元神对视一眼,不由得暗自苦笑。 麒麟和尸鬼的因果虽然纠缠,不过在两位仙尊看来,幸好暂时还只是意气之争,只要耐心化解,终是能逐渐消弭。 “景星……”文婉儿的眸子中已然有着盈盈泪,语气似有些哽咽,“还有机会的……” “姬催玉能看出来,自然有邀战的资格。”金玉麒麟无奈地摇摇头:“既然知道必死,又有诸多事情没做,岂能不抓紧一些,我也不想有遗憾。” 生如逆旅,皆是行人,假执空,不染羁尘。 第515章 人道永昌 命昙宗上下再度陷入了一片狂喜。 自泪月琼完身被金玉麒麟夺回的消息传来,所有命昙修士都对神魔归宗翘首以盼。 当年这尊后天神魔被夺,被大自在天子仗之纵横天地,从此命昙宗祭炼后天神魔尽数失败,再无任何一尊后天神魔功成。 哪怕是诸般小心,但次次都有绝大的因果碍难无法破解,也许这正是天地和人道,对命昙宗的反噬。 等各位中兴祖师逐渐阳寿耗尽,命昙宗也慢慢没落,加上宗里没有元神道途,最终沦为了西极十来家地宗之一,仅靠七尊神魔和三界守着宗门最后的一亩三分地。 直到双英出世…… 没想到刑天之主刚刚接任宗主,金玉麒麟便机缘巧合地斩落错尘天子,收回了泪月琼完身。 别后悠悠命如昙,日似年,不忍言,大道染得红尘坠,悟深浅,误身前。 仿佛一个轮回新生,好似一个噩梦终醒,开始时泪洒月下,终等到琼初上,这长久的一道伤,命数的跌宕,就恍如隔世的对望。 如今神魔归宗还位,可见命昙宗终是重新得到了天地和人道的承认,天宗之名当之无愧。 伏宇初看着天边,欣慰地笑了笑。 “那水鸥笼鸟秘幻真符……”拦着勿勿出关的姜默舒,命昙前宗主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敢肯定,不管是根据宗门记载,又或是只在宗主之间口口相传的秘密,都没有这真符的记录,他曾为命昙宗主,更是从没祭炼过这东西,不然有这真符镇压,也不至于当初神魔七峰有隐隐分裂之相。 “那是南域破灭龙宫后得来的底蕴,交给景星护身的,不然你以为南域的几位元神放心景星单独出门?” “那为何假命昙祖师之名……” “四姓是怕树大招风,南域破灭龙宫已是倾力而为,眼下还在重新积蓄实力,不好招惹天魔和妖族的注意。之前托景星去降服刑天,就有约在先,若是暴露出真符,就说是命昙前人所备,恰好刑天失控便用上了。 我也没想到,景星还没遇到刑天,倒是错尘天子凑了上来。” 当时,命昙宗现任宗主对着前任宗主,将手一摊,脸上的笑意很是古怪…… 原来如此,姜默舒所言倒也符合伏宇初隐隐的猜测,随后他想亲自去迎接后天神魔的打算,却是被姜默舒拦住了。 “伏长老曾为命昙宗主之尊,不可如此! 天地万物以人为本,后天神魔一道更是因人而成,岂能命昙之主去迎合神魔?我宗既为天宗之一,行`事不可本末倒置,失了气度。 更何况,我已派了傀影、尸佛、金曦三尊神魔前往接应,足以表明我宗的重视了。 让他们一路显出神魔本象缓缓回来,是我刻意嘱咐的,倒不是为了夸功,主要是想借此震慑住妖族和天魔。” 回忆着那日的对话,伏宇初的嘴角不由得翘`起若有若无的弧度,眸子中更有着淡淡的笑意,默舒嘴上说着要淡然处之,心里怕是也跟火撩一样。 听说了错尘天子陨落的惊天消息后,先是在闭关之处召了三尊命昙最强的后天神魔,紧急绕道南域前往东界,以作护持。 最后终是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破关而出,亲自查看起迎接神魔的诸般事项,便是故做平静地不让自己前去,恐怕他自己也是等得心焦。 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想到,双英之一也有被震住的时候啊,倒是实在难得一见。 恍然间,遥远的天际,三个御风而行的身影落入命昙宗前宗主的眼帘。 有白练如匹蜿蜒天地,有一双玉人共踏幻莲,更有皓阳曜得天际尽白,而在三尊神魔的守御之内,雷火环绕的玉舟正稳稳向前,从容不迫,就如睥睨于天地,徜徉在风云。 伏宇初顿时长长舒了口气,绷紧的心神才缓缓放松下来,突如其来的回忆撞入了他的心神,那是他接任命昙宗那天,没有任何一家天宗元神到场,至多也就派了个金丹前来恭贺。 “修行一世,不过萧萧一生寂寥,这些年倒是跟做梦一样,总是目不暇接……” 相比于伏宇初此时的心绪难平,同样在边上等待的关二山,神色就更为复杂了。 那是一种喜悦、遗憾、心累、担忧,尽数交织在一处的无言,就如不喜欢吃梨的人,被人误解喜好,被迫品尝人族四域各色灵异梨果。 “怎么没有兴致,你不是天天盼着金玉麒麟来么。”巴掌大小的阎罗天子注意到他的表情,随口问道。 关二山微微侧过脸,冲不远处竖着耳朵的君罗玲微微颔首,旋即重新看向天际,闷闷地说道,“说好的道侣也没带回来,不是说东界那边有个叫文婉儿的挺般配他么?明明说好的,也不给我做个好榜样……” 阎罗天子顿时呆住了,“……” 君罗玲偷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容,脸上倏地腾起了红霞,二山好勇敢的说,不过现在就考虑道侣,会不会太早了。 听到关二山的话,阎罗天子不禁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向正向命昙宗飞近的玉舟。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容不得别人骗他,看你等下见面怎么办。 看着逐渐飞近的玉舟,关二山却是幽幽一叹,他原本的九大魔妙,如今已然只剩七种了,浊醐和错尘二妙均是化为了云烟消散一空,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痕迹。 其它倒也没有影响,本来他在命昙宗就不能暴露出任何魔妙。 只是两种魔妙的消失,导致原本已经初具雏形鬼道至妙神通,瞬间失了根基,已然混沌其质,模糊其形,再没有了神通的样子。 原本定住的妖圣真魂,同样消散无形,只能一切从头开始。 可恶啊,等会见了父亲,该如何解释? 分别的这些日子,神通修行居然毫无寸进,父亲会不会认为自己贪玩任性。 关二山莫名想起,一众背不出文课的稚童,被罚站在教室后面的凄惨模样,当时他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连笑都懒得笑,如今才晓得其中厉害,这里面实在有大恐怖。 难道自己和一众稚童相比,其实并无区别?怎么可能! 在关二山的忐忑不安中,玉舟已至山门,神魔回归命昙。 …… 命昙山门处,人头攒动,如今换了天宗气象,倒也铺陈得开。 有诸位神魔之主,有各峰命昙修士,还有各宗观礼的金丹和所属的门人弟子,甚至连凡人都有一席之地。 有外宗修士好奇一问,好家伙,姜家远亲,郑姓外族,你就说能不能坐吧。 当然,没人继续追问下,便少有外宗修士知道,其实姜郑两家,只坐了区区十席不到,更多的,是真没有任何修为和背景的凡人。 用姜默舒的话来说,这次神魔回归意义非凡,命昙宗所属皆要同庆。 修士是命昙宗所属,凡人难道就不是?神魔之道已开,这些凡人之后,多半都是命昙宗的神魔修士,就当是提前来沾沾喜气。 罗织和郑予晴正在一起给姜默舒整理服饰,准确来说,是在给 毕竟,等会最忙的就是他,就怕忙中`出错。 “你啊,现在茶杯十盏,这盖子倒只有八`九个,也亏你盖得过来。”罗织看着温润道子淡定的眉眼,眸子中生出柔柔水意,巧笑嫣然。 淡淡的天光洒在道子的眉梢处,似给他镀上了一层沉凝光辉,温和却又凛然。 或许是不忿被罗织抢了先机,郑予晴很是机智地借整理衣领,挡在了两人中间,旋即挑衅似地回过头,语带骄傲,“我白骨峰出的道子,了结白骨峰前任峰主的因果不说,现在连命昙祖师的因果也一并了结,你阴华峰无论如何,在这点上可就差远了!” 对于郑予晴的话,罗织只是盈盈笑笑,半点都不以为意。 自家这妙人儿,根本不能以常理来看。 洗净天地,尽斩妖魔?这在双英出世以前完全不敢想象,人族当时最大的期待,就是顶`住妖族的侵袭,维持住五域格局不崩不破。 后来,随着妖圣天子折戟沉沙,南域龙宫十日陷灭,眼下倒是真有了几分洗净天地的希望了。 真要比峰内道子,自然要将这无双无对的妙人儿刨开来算。 阴华峰金倌染,便是捆住一只手,让一尊神魔不动,只以金曦出战,都能打得其它几位神魔之主找不着北。 你郑予晴若是比其它,比如身姿容貌,还可各擅胜场。 比峰内道子?!你说你赢了,就当你赢了吧。 似是看出罗织无言中带着的不屑,郑予晴顿时凤目一凝,“你……” “好了,予晴,你和罗织都是带本体入道之人,本体性子有些害羞,很多话哪怕卡在嘴边提溜提溜地转,就是说不出来。 若真要评价,在这天地中,你们两个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我映了他心,可以作证,要是不信我,等你二人见了无头刑天,必然也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道子话音刚落,郑予晴顿时露出了一抹浅笑,悄悄冲罗织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罗织一怔,深深望了 织就痴心如皎皎,予那春风多情郎,慕过烟波心悱恻,默描水月晴天色。 谁让这心就挂在那人身上了呢。 在两位佳人愈生欢喜的眸子中, 两位峰主皆是温柔浅笑,倾心知你,尽在不言中。 哗啦! 诸多修士的喧哗,漫天的神魔道韵打破了三人间的静谧。 “三尊绝强的后天神魔开路,可能任谁都想不到,那玉舟里其实空无一人吧。”姜默舒微微摇了摇头,笑着开口道,“不过既然骗人,当然是要自家人和敌人一起骗啊,显眼瞩目才好,越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越不会让人怀疑是假的。” 三人冉冉腾空,顿时将整个命昙宗山门前的气氛推向了巅峰。 在万众期待中,姜默舒淡然踏空行到命昙宗山门之上,声音庄重,“诸位神魔,所为何来?” 声出如雷,响彻天地,激荡层云,直冲青冥,似人道在天地中的执着探索,也如痴人愚公面对阻拦的自问自答。 “为护送迷途道子归位而来!” “为执刃擎天洗净乾坤而来!” “为破命证经人人为龙而来!” 三尊神魔齐齐出声,口中的话语震天动地,却充满了深刻而灼热的希望。 顷刻间,漫天神魔道韵飞扬,神通光华闪动,宛若汹涌澎湃的波涛,又如日破长空,倾泻`出无与伦比的煌煌明辉,整个世界好似都要被洗净了,尽为水晶琉璃。 无论修士还是凡人,所有的目光都炙热投向姜默舒,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昂起头深深吸了口气,眸子猛然睁开,精光直射, “有劳了! 我后天神魔一道,成于痴人,凝于本真,执刃与妖族为敌,逞威于天魔征战,虽九死犹未悔!” 命昙宗主的声音,庄严而平稳,眼空四海,剑指妖魔,似是不跪天地,仿佛不落红尘。 “今日,月琼完身顺利归位,诸峰神魔从此尽全,当是命昙幸,雄风生!峥嵘浮云星斗,直斩天地意铮铮。” 随着姜默舒话音刚落,玉舟上一尊神魔腾空而起,没有面目五官,却是朝着命昙宗主微微躬身一礼,旋即侧过身子,对着山门处的“命昙”二字同样一礼,然后独自飞进了山门,向着神魔大殿踏空而去。 所有人爆发出惊天的呐喊,掌声宛若暴风骤雨,回荡在天风之中。 姜默舒微微颔首,继续郑重地说道, “这天地中有诸多前辈舍生忘死,有万千道子奋不顾身,才成就了我人道的辉煌,正是他们的无惧和无悔,才为我等天地中的人族争取了更多的时间和胜机。 我等有幸,承先辈遗泽,我等有责,继人间道统! 能与麒麟并肩,对战魔潮妖氛,是我命昙宗的荣幸, 麒麟既在,人道永昌!” 命昙宗主向着玉舟踏去,荡风云,见麒麟,天地众生为其证名。 绕舟的雷火散了开来,化作琼,变为金星,幻形光雨,生出鱼龙腾跃之象,似在欢迎故人,如在呼唤袍泽。 姜默舒在玉舟前拱手一礼,旋即淡然踏上玉舟,和玉舟上雷火笼罩的身形彼此颔首。 下个瞬间,汹涌的雷火爆发开来,光曜天地,让人不敢直视。 几息后,万千雷火自玉舟上冲天而起,幻成了爪牙峥嵘的麒麟法象,一个玉树临风的道子正悬立于麒麟身前,睥睨天地,傲比日月。 浩瀚的声潮轰鸣在天地之中,如金玉相击,如春风浩荡,如天意煌煌, “妖魔尽斩,人道永昌!” “人道永昌!” “人道永昌!” “人道永昌!” …… 浩荡不息的呐喊从命昙山门激荡开来,带着修士和凡人的意志,宛若汹涌澎湃,无悔无惧的浪潮,冲向了偌大天地。 今日还有一章,补昨天的,大概12点左右 第516章 着眼大局 水光浮雪一帧秋,闲处倾壶落盏流。 半日清风微微凉,秋色就如罅隙中一抹清光,映得人指尖和发梢都有些发亮。 郑景星惬意地品了品手中的幽冰化意茶,在他身侧,还有一大两小,三个孩子。 “郑……大哥,东西我送到了的。”金倌染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吭吭哧哧憋出一句。 “你做事情,我放心得很,不过今天不谈正事,也不在孩子面前说辛苦…… 就是浮生偷得半日闲,正好这两个孩子过来找我,我想到平日里是你在照顾他们,所以喊你一起来歇息半日,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 郑景星温和地开口,也给金倌染倒上了一盏茶,旋即无拘无束地斜靠在草地上,似那身与名都随风吹散。 这眼前热闹,大好风日,却是剑斩苍茫,诸般辛苦换来的,当要好好珍惜才是。 金倌染一怔,旋即柔柔一笑,也是一屁`股坐在了道子身旁,依然如当年一般,眸子中却是隐隐泛出晶莹。 她的辛苦,除了命昙宗中的少数几人,大概只有眼前这人才知道。 姜默舒不在宗门的日子,她就是命昙宗最强的战力,需要担负起镇压化真和流明妖廷的重担,面对妖圣的试探和挑衅,要坚决反击回去,不能让对面有丝毫窥探虚实的机会。 正是如此,她才明白了自家大哥所面对的压力。 对面妖师窥一叶而知秋至,再配合几位言听计从的妖圣,当真好生恐怖。 好在,如今的命昙,再不是当年人手不足的情状,三个天命神魔之主,加上虚天要塞,足以将白玉京护住了,眼下的防线已是推到了流明妖廷的边界,西极诸宗在那里设了前军大帐,由锁龙寺主持。 流明和化真两家妖廷,借助山川地势,以及一座防御凶悍的妖城,加上仅剩的连云战堡才维持住了均势。 与月喜河相比,恰好成了翻转的态势。 瀚海的防线无需再保留了,已是由各宗金丹主持着开始引川化碧,更名为塞上川,万妖丛林倒是保留着原本的称呼。 用自家大哥的话来说,妖廷尚在,妖族未亡,留着这名字警醒自身。 “师尊?师尊?”君罗玲的声音悠悠回荡在耳边,将灵鹿女修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小罗玲,我一时有些慵懒,迷了神,怎么了,二山又欺负你了?” 金倌染玉`指轻轻在眉间揉了揉,温柔地冲自家弟子笑了笑。 此话一出,顿时给君罗玲和关二山都吓了一跳,俊俏童子当即向后一退,直勾勾盯着金倌染,宛若看向口吐毒液的渊鬼蛇。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关二山的小脸胀得通红,连忙摆手,眼睛却是不住瞟向郑景星所在,暗道这金曦之主简直不当人。 他修炼神通都来不及,哪里有空去做无聊的事,只可惜,眼下还打不过这金曦之主,只能口头吐出无力辩驳。 “师尊,都说了,二山没有欺负我,你不要冤枉他嘛。” 君罗玲偷偷瞥了瞥关二山,见他是真急了,也难怪,二山最是佩服麒麟,当然怕留下不好的印象。 “哦,他不欺负你,怎么不陪你玩?亏你还托我给他找喜欢的梨果……” 金倌染的眸子中有着调笑的意趣,当年的她,这些都没有,眼下,他们都有了,真好! 关二山顿时火冒三丈,不过麒麟当面,却是不能失了气度, “我……我要修行,真的很忙……” 以诸脉魔妙模糊身魂之限,逆转生死因果,真的很难,你一个神魔之主,到底懂不懂其中艰辛啊? “鬼道神通有什么难的?你身为阎罗天命,不该看看就会么?便是要自悟神通,能有神魔构形来得难么?” 金倌染瞥了眼气急败坏的关二山,还有他肩头的阎罗天子,丝毫不给面子。 当然,命昙宗有资格,或者说,天地中有资格这么说的,大概只有她一个。 君罗玲分明看到,自家师尊一句话,关二山的拳头是紧了又紧。 她刚想扯扯自家师尊的衣角,金倌染却是摇了摇头,继续嘲讽着,“爬都没学会,就想飞,也就是你为阎罗天命,不然神通一道,你搞不好还比不上小罗玲的根基扎实。” 关二山眉目一凝,刚要张口反驳,却是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看到他如此异常的反应,却是让君罗玲吓了一跳,一下蹦到他面前,小胳膊沦圆了急急解释起来,“二山,师尊她没有其它意思,她也经常教育我要扎实根基……” 俊俏的童子还是没有说话,小`脸都快要皱到一处了。 清风吹拂下,金玉道子似在假寐,灵鹿女修冷笑饮茶,阎罗天子依旧装死,少年冥思苦想,少女惴惴不安。 “你……说得不对……”良久,关二山眸子中生出挣扎的神色,但还是坚定地开口了,“我能做到哪一步,应该是我定,不是你。 罗玲确实需要夯实根基,但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这不是理由!” 又过了几息,关二山试探着开口问道,“炼心?” 果然是天才!郑景星的眸子中顿时生出精光,和金倌染对视一眼,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阎罗天命之子实在逆天,轻易便斩了畏尊之心,以金倌染的身份、修为,不要说对一个才修行的稚童,便是对着一个凝真九转开口,对面怕是都得小心琢磨其中的深意,以修正自家的道途。 郑景星是听彭然师兄说这阎罗天命之子,痴迷自悟神通,怕耽误他的道途,才让自家来帮忙管管,所以有了这炼心一关,没想到,这关二山直破而过。 当年罗云费了多少功夫,才堪堪破了心关,便是自家,也是祭了无数天魔才直踏而过。 而且这炼心一关,丝毫取不得巧,看不破就是看不破,悟不透就是悟不透,甚至跟天姿都没什么关系,甚至太好的天姿反而会成为障碍,这关二山是如何做到的? “二山,这是我的主意,抱歉,倌染是依照我的意思才这样说的,倒不是有意针对你。” 郑景星站起身,用手在俊俏童子的头上揉了揉,“是我看你神通一道似乎出现了碍难,怕你钻了牛角尖,才有了今日的炼心。 你说得没错,大多数人需要照虎画猫,再返璞归真。 但对你来说,本就是心有真虎,今天起,没有人会干涉你,你师尊那边,我会亲自说明。” “真的嘛?”关二山眸子中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怎么修行都随我?” 他早就想放开手脚修行了,若是把阎罗天子踢开,每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辅以魔妙,实在不知道多么快意。 瞬息之间,他已是盘算好了,先成为凝真修士,接着申请外出历练,然后马上前往东界,亲口告诉母亲双英假装不和的绝密,再将那鬼道至妙神通重新推演出来,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待在父亲身边了。 届时,有自家这个内应,母亲一定能让父亲坠入情关。 “当然,你想怎么修行都可以,你师尊也不会过多干涉,但有两点,一是成年之前,命昙宗的规矩不能破,每天修行的时间不能变多。这不是针对你,所有人都一样,若是你觉得时间太多,可以多玩耍些时候。 郑景星掰着手指头,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哦……”关二山顿时变得有气无力,心头不由得悲叹一声,这和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区别,好在,不用听人唠叨了,也算小小的收获吧。 “好啦,好啦,我现在倒是有些相信倌染的话了,就你这小大人的模样,怕是你欺负了小罗玲,她还要帮着你说话……” 郑景星再次揉了揉关二山的头,暗道,手`感还是很好的,“之前承你送了我幽冰化意茶,我很是喜欢,这次,我也给你带了好东西哦。” 啊?!关二山不由得有些颤栗,这是父亲 “我也不知东界特产是什么,不过,好在倌染他们来接我……” 关二山心头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麒麟下一句话,让他欲哭无泪, “本来是想给你带根比较直的灵材,削把木剑什么的,男孩子嘛,大约都喜欢舞刀弄剑,不过倌染说你最喜欢吃梨,我估摸着还是吃的实在些,所以问了问,寻了一些,也不知你喜欢哪种口味,就都带了些回来……” 道子将衣袖一拂,地上果然出现了一大堆各色梨果,有灵气的,也有凡果,晶莹得似乎能滴水,让人不禁就想咬上一口。 如果可以用出魔妙,关二山恨不得跟旁边的灵鹿女修拼了,七脉魔妙对上金曦也不是不能打,哪怕赢面只有四成呢。 父亲送自家的 先不说木剑什么的香不香,离儿,离儿,兆头就不好! 再说,自家什么时候喜欢吃梨了?不拒绝就是喜欢?天可怜见,金曦之主你家的君罗玲就是给块肉干,自己身为麒麟之后,也不会随意拒绝,你这是造谣!造谣! “有劳麒麟挂心了,我……我很喜欢!”关二山抿了抿嘴唇,随意在梨堆里捡了一个,大口吃了起来。 再怎么说,父亲是被蒙在鼓里的,一片好心从东界大老远地带回来,忍了! 姜默舒笑了笑,虽然装得像个小大人,果然内心深处还是小孩子嘛。 在关二山惊喜的目光中,一柄木剑出现在他的身前。 “大人才需要做选择,小孩子嘛,可以全部都要,这剑是我自己削的,做工虽是粗糙了点,用来耍耍横扫千军什么的,也还将就。 不过,不许拿来打人啊,你这么懂事,想必不会犯这种错误。” 郑景星耸了耸肩膀,又拿出个铃铛放到了君罗玲手中。 他和金倌染对视一笑,清爽的天风中,似乎多出了更多欢快的味道。 祭炼神魔那么辛苦,不就是为了送回这一堆梨儿,一柄木剑,一串铃铛么…… 以前没有的,以后会有…… 自己没有的,他们应该有…… 未来,才是大局…… …… “麒麟既在,人道永昌?妖魔尽斩,人道永昌? 不错,有点意思!” 迦云真轻轻抚`弄着身前的茶盏,就如最温柔的情人,眉眼中满是柔和的光,似乎没有半分杀气。 诸位妖圣都是冷冷发笑,不断传阅着手中的情报。 “命昙宗有些狂妄了,哪怕有着刑天之主,哪怕有着金曦之主,真要有拼死的机会,一拥而上,也不是杀不了他们!”焚南妖圣眸中有着森冷的杀气,恨恨地说道。 “你也说了嘛,要有拼死的机会,那姜默舒有了白玉京的教训,现在倒是聪明了,隐在金曦身后,令我等束手束脚,也没有办法窥探到他的虚实。”另一位妖圣却是摇头叹息着。 对面西极联军的实力是肉`眼可见地变强,哪怕化真妖廷稍有生息,但联合流明妖廷依然被对面压在下风。 如今的西极有了中原三家天宗的加入,虽然要同时面对中原方向的天魔,但兵力却不减反增,更何况这三家中有两家愿意来对上西极妖族,顿时让白玉京和前军大营之间的纵深,被众多修士厚实地填满了。 “云真怎么看?”琨蛟妖圣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妖师。 自那日后,他不再饮酒,只饮茶,只饮苦茶,落在有心妖圣的眼中,俱是沉沉叹息。 “别人说得是天地未来的一种,便是默舒当面,我也驳斥不得,甚至在我看来,这种未来已是有着几分可能。” 迦云真耸了耸肩膀,语气却很是郑重,“你们觉得之前流明妖廷,后来化真妖廷,都是一败再败,败在何处?” “刑天之主!” “姜默舒!” “双英道子!” 虽然所言不同,但各位妖圣的意思都明确指向了同一个人,之前好歹还能相持,自从这道子神魔出世,西极妖廷的局面便急转直下,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为何会输给默舒呢?” 迦云真淡然笑笑,其中却是蕴含`着深深的悲凉,似是回忆什么。 未觉他年同游梦,一醒故人已无声,从此日日谢,落在心头,落在眉头。 过了几息,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抬手止住了想说话的妖圣,说出了他自己的答案, “只在一个字,快!他太快了!或者说,双英都太快了! 化鸿是斗心绝强的风虎,同样的妖圣之姿,数百年内,各大妖廷绝计超不出一掌之数。 便是化鸿,也是死前临阵突破,才成就了妖圣。双英呢,两百年不到,皆为元神战力。 甚至将命昙宗三尊神魔更易了神魔之主,战力已经不弱元神分毫,甚至连后天神魔本来的弱点都已经没有了,可见人族道子的恐怖。 如今渊劫已起,天魔入世,我们不能只盯着西极这一片地方,要从大局着眼,从道子入手,才有办法取胜。” “说得好,妖师果然看得深远,我凤廷本来是想拿这话来劝你,没想到你倒是自己看破了。” 随着一道火光闪过, “化鸿去了,我便时常警醒自己,天不能有阳而无阴,地不能有刚而无柔,人不能有常而无变!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 我们和西极诸宗对峙,暂时都成了死棋,必须放开眼界,从渊劫全局入手,才有胜机。 而且,西极有刑天之主,其它三域可没有。啃不动硬骨头,难道还捏不了软灵果?” 迦云真冷冷一笑,冲着 每日三省,心斩乱绪,断酒饮茶,服苦镇思,终是维持住了灵台清明。 当然,还有那把他故意视而不见,抵在身后的匕首,也在时刻提醒着他,他要做的事情,他该做的事情。 “从哪里入手?” “东界最乱,刚刚才被魔潮冲击,不会想到我们会在此时出手,而且那里有两座妖廷,实力基本没有受损,还有戮族和妖族暗通曲款,岂不是最好生事的地方。 麒麟既在,人道永昌?呵呵!麒麟不好杀,一个势孤力单的尸鬼被两个妖圣追袭,加上戮灵作梗,必是难逃一劫。 那杀性尸鬼姬催玉,和金玉麒麟齐名,必然关乎人道气运,是最好的落陷对象。 气运这个东西是不错,但也有极限,若是杀局中本无破绽,他拿什么取巧?! 只要他死在戮族的地盘,戮族或站队天魔,或是靠向东界两大妖廷,都无所谓,关键是逼得他们和人族敌对,便可抵消人族的气运。” 妖师掌中一紧,手中的茶盏已然四分五裂,深褐色的茶水从他指缝中流出,就如暗沉的血液逐渐弥漫开来。 第517章 好大手笔 “多少?你再说一次!” 少年道人淡定的语气中有着一丝疑惑,手指轻轻在雪亮长刀上弹了几下,在风尽殷视线所不及的地方,他的目光变得游移起来。 姜默舒从入道至今,最让他激动的一笔收入,是彭然当年收刮鬼宫的那笔分润,三十灵晶。 这是让他感受最为真实的一次,气运大佬,恐怖如厮! 如今,便是他身为一峰之主,妖圣精血、真龙鳞片这些价值珍贵的灵材可随意赐下,却少了当年那份从心底冒起的悸动。 不过,也许是量变引起了质变,当风尽殷喊出十万灵晶的赏格,当即让他破防了。 人皇你不当人了是吧,有灵石了不起啊。 大天妖和自在真魔的赏格五百万灵石起,换成灵晶不过五百往上,姜默舒的预计中,一个浊醐天子,赏格有个两三千灵晶,大概就差不多了,足够他的整个东界行程,一路胡吃海塞,谁让他出门忘带钱了呢。 结果对面张口就是十万,灵晶! 十万灵晶就是十亿灵石!将人皇内府的库藏搜刮得一干二净,八成才能凑出来,全数给了姬催玉,人皇体面不维持了?护都阵法不运转了?没有灵石压舱,东雍市面上的灵材还不得以物易物? “一尊天子,这个价格……”少年道人瞥了瞥风尽殷,语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太多了”三个字在他喉咙滚了又滚,终是没脸吐出来。 毕竟,以前都是沈采颜在管钱,立了刑天峰后,峰里诸事都由罗织安排得妥妥当当,他几乎没见过灵石,也对灵石没有兴趣。 魅惑天成的女子很是羞愧和不安,就如两头受气的小媳妇,可怜巴巴,弱小无助,在她眼中,少年道人脸带戏谑,似有着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如仙丽人仔细观察了一下少年道人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这个赏格各宗元神都认可,各宗分摊已是尽数到位,当然这还仅仅是灵晶部分。” 玉人旋即拿出了十个精美至极的储物袋,上面有着不同天宗的印记和道韵。 咦?! 姜默舒这才明白人皇为何如此阔绰,合着摊给各家天宗去了,一家天宗一万灵晶,倒也不算吃力,若是人皇心够狠,搞不好还能赚上一笔。 看着面无表情的杀性尸鬼,风尽殷愈发紧张了,这个赏格虽然已是超乎元神以下修士能想象的极限,但若是比之一位大自在天子,仍是天地之别。 甚至连她都怀疑,若是中原的诸位天子知道了东界定下的赏格数目,会不会主动要求贴些灵晶给这姬催玉。 一尊破灭诸天的天子,十万灵晶就打发了?看不起谁呢!再加十万,连带麒麟,统统加十万,中原魔域出了!杀性尸鬼若是能斩得元神叛逃,上不封顶。 风尽殷摇了摇头,将稀奇古怪的念头扔出灵台,赶紧接着说道, “人皇也说了,区区灵晶岂能和天子相提并论,所以各家天宗同时允诺,凡陷落天子和妖圣,可于东界各宗遍览神通。” 姜默舒点点头,比起数目庞大的灵晶,恐怕这个奖励才是东界各宗的目的。 一点一点地增加诱`惑,让姬催玉融入东界各宗。 不过,如此倒也合他的心意,各域天宗的神通各有玄妙,东界诸宗也不例外,其中最让他上心的,就是先天夺情法门。 若是机缘合适,这法门甚至可直入元神,只要挡得住其中的因果反噬,比如将无头刑天夺情,便是刑天之主能忍,金曦之主多半也是要打上门的。 姜默舒的眼中慢慢亮起精光,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这人皇定下的赏格,倒免了他一家一家,逐个打通关节的麻烦。 本来按计划,安排了十年来做此事,以避免引起东界各宗还有妖魔二族的怀疑。 有了人皇的安排,每家天宗去个月余左右,将东界各宗法门尽览,加上以虚影小人融会贯通,耗时不会超过两年,倒是节省出好多时间。 时间越短,西极那边越不容易暴露出刑天之主不在的虚实,毕竟对一个修士来说,三五年的闭关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更何况还有三位天命神魔之主进行遮掩。 风尽殷看着少年道人逐渐火热的目光,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不负人皇和各宗所托。 果然,对于这嗜战如命的尸鬼来说,还是诸宗神通更有吸引力。 这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若是不凶起来,还是挺惹人喜欢的,甚至让人不禁就想在脸上捏一把。 明明心里还是有柔软的地方,偏偏要装得凶巴巴的,这尸鬼也是有些辛苦啊。 “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话如一盆冰水,在风尽殷头顶直泼而下,令她从百汇到涌`泉皆是一个激灵。 她这才发现,自己神思恍惚间,居然不知不觉,左手都快要捏到对面脸上了。 啊? 魅惑女子赶紧将手一缩,不知为何,她这些天却是越来越不怕眼前的尸鬼了,就像直觉中姬催玉绝不会害她似的,不自觉就有些放松,更有些恣意了。 先是盯着他看个不停,再来,甚至放肆地幻想,要不捏捏他的俊俏小`脸,反正看也看了,捏捏脸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天也醉白云,心事乱蹒跚,霜颜遇骨玉,且随且长安。 完了,完了,自己怕是有些疯魔了,风尽殷赶紧运起忘川法门,稳了稳心神,将灵台中的悸动一一压下。 少年道人有些奇怪,不知为何,风尽殷的脸上忽然腾起红霞阵阵,不过想来不会是走火入魔,天命神魔之主怎么可能走火入魔。 时机渐渐成熟,待因果了结,正好可以将饿界鬼浊泉魔交给她,不枉金倌染专门跑这一趟。 若是直接去戮族所在,太过明显,借拜访天宗的机会,慢慢向那方位靠过去,想来不会引人怀疑,而且,他与麒麟有约在先,倒也有足够理由在东界四处逛荡。 “若是没事,那就走吧。”少年道人面无表情将衣袖一拂,十个储物袋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哦!风尽殷似是再度从失神中恢复过来,连忙跟在了少年身后,哪知少年却是冲着她抬了抬下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说道, “伱带路,去素卿幻宗。” 风尽殷顿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姬先生,为何要去素卿幻宗?” “不是说我可尽览各宗神通么?自然是去长长见识。”少年道人用余光瞥了一眼风尽殷,语气不善地说道,“难道还要挑日子啊?” “姬先生能去幻宗,师尊定是欢迎的。”风尽殷眸子中一喜,没想到这尸鬼终是愿意和东界诸宗接触了。 一并送来的,不只是有赏格,还有人皇和各位元神的殷殷希望,让她尽量将这气运道子留在东界。 有麒麟的南域是什么格局?!东界若是能将这姬催玉留下,便是占了先机。 风尽殷,东界各宗都看好你。 “能欢迎那自然是最好,不过,我想很难,毕竟,我去了幻宗还有个事……”姬催玉看向魅惑女子,目光灼灼,似在看一件无价珍宝。 “姬先生,还有何事?”魅惑女子似是有些抵挡不住少年炽`热的目光,侧过脸不敢看他。 “帮你赎身!” 风尽殷大惊失色,刚想说什么,少年竖起手指放到了唇边,骨玉下的面容一片肃穆。 魅惑佳人的气势,刹那间便弱了七八分,俊俏少年上一次同样的动作,还是浊醐天子当面,让她快走的时候。 那时,她便知道,他绝不会害她,虽然没有来由,但她就是知道。 冰若水光浮雪,心有柳阴遮月,浮生不知何寄,且信君心皎洁。 …… 素卿幻宗,静心殿。 会是她么?姬催玉看着道体受伤的青慧仙尊,不由得暗自沉吟。 麒麟为饵,钓上了错尘天子,尸鬼也被浊醐天子追袭,虽然是他的计划,但是若是没有后天神魔作为陷阱的后手,当日各脉天子的计划几乎可算成功了,麒麟和尸鬼定然被天子抓走。 而天子能腾出手来,正是因为浊醐天子击败了青慧仙尊,而错尘天子击败了理株仙尊。 实在是有些巧了,其它天子都和元神打得有来有往,恰恰这两位仙尊被天子击退。 是真的实力不济,还是故意相让? 姬催玉静静看着青慧仙尊没有说话,似乎不懂什么是客套一般。 青慧仙尊也不以为意,看着少年道人和他身后的风尽殷,满意地点点头。 “此来要做三件事。” 少年道人踏前一步,气势凌厉逼人,就如恶客欺上了门,“当时,仙尊消耗浊醐天子在先,让我后来在天子的追袭中有机可趁,所以,今日先是来谢过仙尊。” 口中虽是感谢,姬催玉的眸子中却是没有半分笑意,依旧冰冷若寒潮。 “催玉倒不像是来谢我,如此气势汹汹,怕是来责怪我的吧。” 青慧仙尊喟然一叹,语气变得有些沉闷,“若非我拦不住浊醐天子,也不至于让你冒了奇险,斩落天子的名头虽然好听,不过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失误,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她以幻入道,恰被浊醐天子的魔妙克制,那日不知为何,偏偏就对上了浊醐天子,一时间好生狼狈。 “仙尊知道就好,那我便直说了,青慧你可曾勾结天魔?”姬催玉点点头,手已是抚上了身侧的雪亮长刀,理所当然地问着。 青慧仙尊当即一怔,不禁没有生气,反而若有所思地开口道,“你是怀疑我?” 这尸鬼行`事当真出人意料,哪怕怀疑一位元神勾结天魔,也不该当面质问,以免打草惊蛇。 再说了,便是自家真的勾结天魔,难道还会自己承认不成。 行`事如此鲁莽,他依仗何在? 少年额间骨玉被逐渐拔`出的盈雪长刀所映,亮得有些耀眼,却依然盖不住他眉眼间的凛凛杀意, “仙尊无须顾左右而言他,只需告诉我,你可曾勾结天魔,故做受伤,放那浊醍天子来找我?! 甚至连风尽殷和幻宗的十数凝真弟子也宁可牺牲。” 姬催玉冷冷一笑,声音已是变得低沉,就如一只恶鬼在低语呜咽,又如饥饿的妖兽死死盯着猎物,也许下个瞬间,就会猛地扑出。 他是来真的?!道子身后的魅惑佳人已是呆住了,这是什么路数,让自己带他到幻宗,就是为了和元神拔刀相向? “姬先生……”风尽殷刚刚开口,就被道子无情地打断了,长刀划起一片风雪光轮,从她喉头三寸外划过,让她不禁定在了当场。 “你别说话,听青慧仙尊怎么说,你仔细听着,才会知道她的真面目。” 道子转过身,冷冷看着青慧仙尊,“青慧,你可是认了,为了将我卖给天子,风尽殷和一众幻宗弟子不过是祭品。” “我没有勾结天魔!” “虽然有些难堪,但我确实不是浊醐的对手!” “我没有算计你,更没有以尽殷和一众弟子的性命,来拖住你的手脚!” 青慧仙尊淡然开口,虽然她并不觉得少年道人扬起的雪亮刀光能威胁到她,但这道子的勇气却是值得正色对待。 就这气性,说句不弱金玉麒麟当真不假。 姬催玉脸上有着淡淡嗤笑,眉眼中的杀气更加凛冽了,头也不回,向着身后的幻宗道子吐出了浓浓的讥讽, “是么?你说我就信啊?哪有那么多巧合?!风尽殷,青慧说她没有出卖你们,你信还是不信?” “我信!” “师尊既然说她没有勾结天魔,那必是真的。” “便是浊醐天子去追袭于你,但师尊确实尽力了,我相信是巧合。” “我也相信,师尊绝对不会拿我等宗门弟子献祭天魔。” 风尽殷艰难止住了周身战栗,急急开口,这尸鬼杀性冲天,若是他认定,不,不用认定,只需要怀疑幻宗元神勾结天魔,已是足够他斩出长刀了。 “你就这么相信她没有害你们?”少年道人轻轻以剑指在长刀上抹过,凛凛不可侵犯的战意已是倏地出现在静心殿中,似乎放下了所有的顾忌。 “对!我信师尊不会害我,也不会害言春她们。”风尽殷用力喊了出来,浑身已是如同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下个瞬间,长刀入鞘,风清云淡,宛若浪付瀛尘,吹散漫天梨雪。 少年道人眉眼中生出温和的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自然也是相信青慧仙尊的。” 那眉眼,那神态,就如不好意思开口要吃的邻家小孩。 青慧仙尊…… 风尽殷…… “你刚才气势汹汹,怎么就转性了?”青慧仙尊一抚额头,有些好气,也有些好笑。 “仙尊没有说谎,我又有求于人,自然态度要诚恳些。” 姬催玉神情严肃,大袖往身前一拂,十个精美的储物袋顿时出现在他身前,令青慧仙尊和风尽殷都有些好奇。 两人都知道那袋子里面是什么,是足以令数家地宗争夺不休的财富,是让天宗都有些肉痛的割舍,是一脉天子陨落天地的证明,是天魔追袭人族道子得到的惨痛教训。 少年道人刚要说话,却忽然一呆,挣扎了几息,终是打开最近的袋子,从其中小心掏摸出一块灵晶,郑重地放入袖口,然后才在幻宗元神与魅惑道子奇怪的眼神中开口了。 “除了刚刚留下的饭钱,这里是我眼下能拿得出的所有了,青慧仙尊,我来给风尽殷赎身,还请成全!” 青慧仙尊…… 风尽殷…… 一息之后,青慧仙尊勃然大怒,当素卿幻宗是什么地方,食色造化宗的胭脂之地? 第518章 尽得世间 “你当我素卿幻宗是什么地方?!”青慧仙尊的语气中多出了一丝冷淡,没有人敢在元神面前如此放肆,将以情入道和肉`身布施混作一谈,实在是对天宗极大的挑衅。 “一个可以稍微信任的地方。” 面对语气转冷的幻宗元神,少年道人的眉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只是将心中的感受如实说出。 言出轻描淡写,却似有凝重的真诚深蕴其中,就如独坐山巅,静看星光的人,于逝水中昼夜不舍,朝夕暮旦,唯明月清风,天地作伴。 青慧仙尊眸子微张,旋即又缩了缩,对面毫不掩饰的表态,就如一位剑修刺出了手中的灵剑,煌煌正正,似要将乾坤劈开,将人心挑破。 流露出的认真,实在让人动容。 这尸鬼没有在开玩笑,而且势在必得!冥冥中,青慧仙尊生出预感,她强自按住灵台中的悸动,不让异样的情绪流露出来,如此沉沉的压迫感,除了对阵浊醐天子之时,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她感觉自己似乎面对着一朵骤然开放的`苞,又或是枯死的树干上长出的新芽,出人意料,更是惊艳夺目。 真是好生霸道啊!虽然为凝真之身,哪怕面对元神,依然月不改光,剑不改刚。 难怪风尽殷被他压得死死的,就连一身神通被化去也毫无怨言。 莫名的,品味对面说出的信任二字,青慧仙尊的灵台中似是舒了口气,就如千钧巨石终是落了地,又似有心潮涟漪化为浪击,缓缓变得浩荡澎湃。 青慧仙尊倏地抬手,止住了想要辩解的风尽殷,一时间,整个殿室都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良久之后,幻宗元神缓缓叹了口气,“就凭尽殷一句话,你就信得过我了?” 青慧仙尊还是没有明白,虽然区区凝真威胁元神有些可笑,但刚刚对面的试探是认真的,杀意也是认真的,恐怕之前的打算,根本不是赎身,而是夺人。 但自家弟子为自己辩解后,这杀性尸鬼却是春风化冻,换了心意。 明明,自家弟子并没有以逆慧恬情剑刺到他,为何如此顾及她的心意,难道是情缘自生? “仙尊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她既然说信得过你,我自然就信得过你。” 姬催玉轻轻开口,他的声音回荡在殿室中,也落到了风尽殷的灵台中,如天劫降下。 如玉佳人不由得掩住了檀口,沸腾的心事就如那云界中落下的雨,似是动容于无意,却义无反顾地撞向大地。 看着风尽殷患得患失的样子,青慧仙尊顿时恍惚回忆起当年的自己,似是也曾有过这般不争气的模样。 情自渺渺,思也悄悄,尽为水月相照,皆是软红春好, 不语心事,如蔓如枝,纠缠八千慕思,入局却难自知。 仙尊微微一笑,是缘还是劫呢,要看自家弟子的造化了。 “听起来,我倒是托了尽殷的福了,不然今日,怕是可能会被你斩在此处。”拿定了主意,青慧仙尊不由得打趣起来。 看着满脸姨母笑的青慧仙尊,姬催玉同样回之以微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仙尊多虑了,你没有勾结天魔害我,我便没有因果出手。 所以,我们还是来谈谈交易吧。” “好,说说看,你想怎么来交易。”幻宗元神点点头,她也有些好奇。 “仙尊当时让身怀逆慧恬情剑的风尽殷来接近我,她被我化去了神通,仙尊也因浊醐天子受伤,我捡了些许便宜,其中因果就这么了断吧。 她这些日子跟在我身边,甚合我意,就以这十万灵晶换她自由,此后只为我做事。 这价钱,是我今日能拿出的所有,不知仙尊觉得这诚意如何?” 姬催玉`面无表情,不过心头却是有些得意,原来前知之道如此舒爽,怪不得剑宗那四个元神一门心思钻研气运之道,实在是太占便宜了。 十万灵晶,远超一般修士所能想象的极限,便是人皇和元神都要为之动容,拿来换一个凝真简直从不曾有。 但换一位天命神魔之主,却是划算得不能再划算了。 没有十万,刚才你还拿走了一枚灵晶……风尽殷的心头莫名冒出古怪的念头。 她静静看着少年,一眨不眨,就如那张狂的身影化为了漩涡,吸引了她的目光,也吸引了她的心神。 “我幻宗没有什么逆慧恬情剑,催玉不可以讹传讹。” 看着悬空浮沉的十个灵袋,五光十色,晶莹剔透,青慧仙尊不由得幽幽一叹。 灵袋正散发着东界各家天宗独特的灵韵,而其中一个袋子上的印记,还是她不久前亲自印上去的,转头过来,却是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十万灵晶,足够买一个大自在天子的命了,如今却拿来换自家弟子,这尸鬼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不得不承认,她动心了,灵晶还是其次,这因果却是难得。 森望城两位元神差点被陷,为麒麟和尸鬼所救,借机和麒麟结下了人情因果,诸位元神都暗自有些羡慕。 如今,这堪比金玉麒麟的杀性尸鬼看上了自家的弟子,甚至愿意付出绝大的代价,也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良久,青慧仙尊淡然开口,“价钱不够!” 话音刚落,少年道人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刚刚收入袖口的那枚灵晶重新出现在他手上,在他的指尖轻轻转动几下,绽放出让人心醉沉迷的光芒。 下一息,灵晶被轻轻放在了十个灵袋之前。 青慧仙尊一怔,回想起少年曾说过的话,顿时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倾其所有,甚至连口腹之欲,消遣之心,也可放弃。 然而这还没完,在风尽殷骇然的目光中,一盏闪烁着豆大灯的玉灯,被少年托在手上,同样放到了灵袋之前。 “姬先生……”风尽殷感到自己的眼眶要湿`润了,她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少年道人能做到这一步。 “闭嘴,轮不到你说话……”少年道人沉声开口。 就连斗法胜机也交出来了?青慧仙尊不由得凝住了眉眼,对于少年的坚持有些不解,只要此子身在东界,风尽殷就不可能离他半步,更是会对他言听计从。 根本不需要做这无用之功,风尽殷本就是他的人,甚至东界诸宗和自己,都只会乐见其成。 她刚刚也是随口一试,只想看看姬催玉会如何应对,她大概想到,眼前这尸鬼会讨价还价一番,什么天子赏格换一个凝真,难道仙尊还不满意? 万万没想到,此子没有多言,马上直接加价,十万灵晶不够,那就继续押上他所有的诚意。 青慧仙尊还在疑惑,没想到少年道人叹了口气,似是放下了什么,一柄长刀已然连刀带鞘放到十袋灵晶之前。 什么?!看着少年道人如此举动,幻宗元神已是站不住了。 “好了,姬催玉,你到底何意,我不信尽殷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便是逆慧恬情剑也不过如此了。” 话一出口,青慧仙尊不由得隐隐后悔,幻宗从不公开承认有逆慧恬情剑,刚刚被这道子震住了心神,恍惚之间,却是脱口而出。 不过她也有些佩服,这尸鬼当真心有所执,居然敢拿出一切。 “我说了,我想风尽殷为我做事,所以要予她自由之身。仙尊若是还觉得我诚意不够,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少年道人将双手一摊,正色开口。 诚意不够?!青慧仙尊喟然一叹,舍身尽投,不过是落个遍体鳞伤。 为何幻宗一代修士中只能有一人修炼情剑?!为何天下皆知,自家却从不承认有逆慧恬情剑?! 慕心泼作痴痴文,等闲还藏天真,一情难永春,无言相赠,争饮鸩,堪问,真? “够了,我只想知道理由,你一定要尽殷的理由。”青慧仙尊长长叹了口气,眸光灼灼,不想这尸鬼张狂中自有君子色,更是一位怜客。 幻宗弟子无数,能得真心有几人?不想自家这弟子却遇到一个。 姬催玉抬了抬眉眼,半分犹豫都没有,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似是早就在等着仙尊问一般, “她有元神之姿,在幻宗修行却是耽搁了,我这人又是个心窄的,看了妙人儿就想霸占。 仙尊若有办法保证风尽殷能成就元神,我二话不说,扭头就走,若是没有把握,不如让我试试…… 一旦事成,我有元神作为跟班,我看郑景星那厮拿什么跟我比!” 元神?!青慧仙尊当即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弟子,赫然发现风尽殷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她,相视无言。 我有元神之姿?风尽殷呆住了,有些难以置信,但这话又是尸鬼所说,他,他从不妄言…… “好,我答应了!尽殷从此与我,与素卿幻宗一切因果尽解。 以后只随在你身边,听你吩咐,为你做事! 姬催玉,你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想来不会是在开玩笑,期待千年之内,能听到尽殷证就元神的好消息。” 没有丝毫犹豫,青慧仙尊当场立下道誓,随后才欣慰地看向自己曾经的弟子。 有道途前路,又有情缘妙人,却是比自己当年不知强到哪里去了,没想到情剑被化,反倒是遇到了真心之人,世间修士关于情缘是不是情劫的争论,还用说么?! 风尽殷泪眼涟涟,屈身伏在地上,“师尊,这恐怕是弟子最后一次向你行礼了,望师尊道途顺利,盼幻宗一应都好。” “痴儿,你若是真成了元神……是你的幸事,也是我的幸事,更是天地的幸事,哪需如此计较。” 青慧仙尊冲杀性尸鬼点点头,将袍袖一挥,十个灵袋、一枚灵晶、一盏玉灯、一柄长刀尽数消失不见。 非是贪,而是事关风尽殷的元神道途,半分因果都不容错杂,说好多少就是多少。 姬催玉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还好终是成了,要是再不同意,自己就只有把刑天放在幻宗打长工了。 疾行便不能缓刀,各位天子,妖圣,我命昙宗马上又有一位天命神魔之主入世,就问你们如何应对?! …… 风尽殷自认曾是天宗弟子,便是比之天魔宗文婉儿,自家也绝对不算弱了,只是一向少有出宗,才在东界名声不显,天宗道子的见识自然是有的。 但看着少年扬手劈出的一河浊水,却是有些怀疑,这是法宝? 骨玉悬额的俊俏少年露出一个让人心安的笑容,点头肯定地说道,“当然,这法宝祭炼不易,到我手上更是费了老大功夫,你试试就知道了。” 魅惑天成的女子顿时心头有些发毛,自从昨日这尸鬼拿出难以想象的价钱,买下了自己,呸,让自己随在他身边,忽然就变得爱笑了,当然只在两人独处的时候。 人前,这尸鬼还是一样地凶。 “姬先生,这河水似乎是黄泉之水啊……”风尽殷的檀口嗫嚅了两下,无力地辩驳着。 以黄泉之水洗炼法宝,是好几个宗门特有的炼器手段,但以之炼制法宝,倒是闻所未闻,因为黄泉有蚀灵之妙,会逐渐侵蚀灵器法宝的禁制。 “哪有黄泉,这是忘川之水,无忧之汤,你不要以为你是天宗弟子就见多识广,我告诉你,法宝一道,博大精深。 当年在虚天要塞,劫宗元神看到万鬼旌旗,眼都直了,可见学无止境。 信我,这就是忘川之水。” 话音刚落,浊河中扬起浩瀚水浪,无数丑陋的饿鬼显形在波涛之中,一只只硕大无朋,龇牙裂嘴,凶形毕露。 风尽殷侧过头,静静看着少年道人,似乎是想要个解释。 “看着我`干嘛,这些饿鬼又不关我的事,这法宝转过几次手,落到我手上之前,有过几任宝主,想来是想增加法宝的杀伐之性,在里面放养的,忘川之水毕竟也带了些幽冥之性嘛。” 姬催玉将手一摊,当即把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 “……”风尽殷顿时有些无语。 这所谓的法宝,怎么看都不像正经路数呢。 “试试吧,正是因为你有忘川神通,我才想起有这东西,忘川河鉴,定鉴天地人心,不忘当年初心。” 姬催玉喟然一叹,对着如玉佳人郑重地点点头。 风尽殷直视少年灼灼的目光,忽然盈盈一笑,就如春风绽得千树,报与君心一望知。 无所谓了,他不会害自己,可见的前方岁月里,自己也必是要跟在他身边的。 佳人一步踏出,向着汹涌浊水中走去,河水漫过了她的脚踝,漫过了她的膝盖,漫过了她的腰身…… 似天命不至,似真灵忘归,似照梦如酲,似流年如水…… 无数饿鬼咆哮出声,欢呼着,恐惧着,天之将雨蚁知,野之将霜草知…… 尽得世间,当是少年眉眼之前。 第519章 道兵之择 天风浩荡,长夜待明,一河浊水剧烈地沸腾着,就如一头恐怖的妖龙正在其中翻腾挣扎。 姜默舒微微一笑。 不得不说,提前知道结果,实在是不错的滋味,根本没有心头忐忑,完全没有惴惴不安,他只需要自顾自将茶叶泡开,赏青山入眼,品清欢有味,此中真意无须言,尽在杯底碧云天。 天命神魔之主,不弱元神分毫,而且各有玄妙,甚至有那逆天的,可以睥睨天子和妖圣。 等黄泉天命顺利归位,即便不算姜默舒,命昙宗也有四位神魔天命,相当于四位命昙中兴祖师复生,一宗战力即便放在前两次渊劫中来比,也绝不算弱。 再等二十年,待关二山这个阎罗天命成长起来,一宗五位元神战力,各域天宗全数算上,已是极为难得了,便是没有仙藤这种可以镇压宗门的灵宝,也足以让人为之侧目。 更何况,尚春如的人皇气运和命昙宗勾连,白玉京还有人道秘境,万一到了危急关头,足以保住人族最后的希望。 这些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家当,都是洗净天地的资本。 要想在春色缠`绵中,饮得半日悠闲,洒落一身缱绻,眼下当真还偷懒不得。 轰! 一河浊水溅出万千碎雪,荡起迢迢,映与遥遥,付与秋风似潦倒,许了他眉间雪见众生,应邀泥滚入红尘。 “你骗我!这根本不是法宝,也不是什么忘川河鉴,这是神魔,是后天神魔!” 风尽殷眉眼中的神色极其复杂,但此刻木已成舟,已是上了贼船。 在她身后,浊水化为清浪,无数晶莹剔透的婴灵浮沉在水波之中,不停地嬉戏打闹,极尽天真,唯有眸子中深沉的红意,散发出让人心悸的灵韵。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眼前这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能从命昙宗偷了一尊神魔出来。那刑天之主才宣称所有神魔归位,这岂不是赤`裸裸地打命昙宗的脸! 少年道人幽幽一笑,坦然说道,“无间佛母和刑天之主,觉得可以随手拿点东西了结因果,我可不这么看。即便要了结因果,也该是我来拿,而不是让他们丢给狗一块骨头那般,施舍似地丢给我。” “所以,你偷了这黄泉神魔?”风尽殷已是被杀性尸鬼的肆无忌惮惊呆了。 一尊神魔的因果是何等深远,错尘天子仗着泪月琼完身纵横天地,终是被各位命昙祖师留下的手段镇住,落了个身死道消。 这姬催玉当真是胆大包天,他就不怕命昙宗发现? 姬催玉轻轻抿了一口手中氤氲的茶水,显得很是舒惬,满脸的浑不在意,“这后天神魔原名为饿界鬼浊泉魔,本就是黄泉浊水,我以战韵斩下了一汪放在原处,只要没有神魔之主勾动出战,根本发现不了泉魔已被偷梁换柱。” 少年眉眼中有着一丝玩笑的意味,朝风尽殷撇了撇嘴巴,“当然,眼下这神魔既然被你忘川神通所化,自是不能叫原先的名字了,就改为化浊落清殷魔,算是纪念浊醐天子这段因果吧。 忘川神通确实好用,托伱的福,这神魔改头换面如此彻底,眼下便是姜默舒当面,也不敢说这是饿界鬼浊泉魔了。” “可是,这事情总归会被命昙宗发现的。”风尽殷眸子中多出一丝焦虑,俏`脸上更是神色紧张,她不敢想象命昙宗发现神魔失踪后,是何等的暴跳如雷。 少年道人似是猜到了风尽殷的担忧,旋即侧过脸淡然笑笑,大包大揽地说道, “放心吧,命昙宗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秘密,若是会被命昙神魔之主发现,恐怕早就暴露了。 这化浊落清殷魔气机已换,灵韵为忘川所洗,我就说是浊醐天子遗留的宝贝,命昙宗可拿不出任何证据说这是后天神魔。 姜默舒这人有些要脸,和郑景星那厮一样,便是知道其中必有问题,也只会暗中查访。 总之,这殷魔你就放心用,绝无因果纠缠。” 魅惑天成的女子看着少年道人,见他一脸从容,不由得喟然一叹,世间万物皆有因果,皆有定数,这囚魂尸鬼一心破命,胆大包天,才硬生生撞出了一条路。 这人敢断言自己有元神之姿,原来是早有计划,青慧仙尊和自己都以为会有千年之久,哪知刚过一日,自家已然飙升至元神战力,实在太过骇人,根本不敢宣之于口啊。 怪不得,他要将自己留在他的身边,即便用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只是自己一没立下道誓,二没被设下禁制,难道这尸鬼就不怕自己反噬于他? 良久,风尽殷看着少年道人,妙`目中灼灼生光,似是自问,也是问人,“你还愿意让我跟着你做事么?” 姬催玉抚着手掌莞尔一笑,爽快地点点头,似是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慵懒了,“当然,我现在浑身上下,身无分文,吃饭都成问题,以后的日子有劳了。” 许了千秋,忘川消愁,直映初心,颠沛奔走,同去前路不回首,如倾覆水未想收。 …… 东雍都,人皇宫。 易皓沉看着眼前一份拟出的人皇喻令,似有沉沉的山岳压在他的心头。 喻令中的一切均已完备,只待人皇留下道韵,就可正式交由各宗推行下去,东界之内,令行无阻,其它三域就要看该域的天宗愿不愿意配合了。 或是人族避开妖魔锋芒,积蓄实力,或是针对天魔和妖族的挑衅,坚定反击回去……人皇的每一个决断,都意味着天地中的格局又会发生变数。 筹谋,奔赴,明辨,算计,皆是人皇之责,求不得飒沓,也容不下任性。 易皓沉幽幽叹了一口气,手上的这份喻令,是关于道兵的。 他至今都觉得这种手段有伤天和,但天魔于森望城一击,几乎是破域而入,眼下已是没办法了,需要尽快增加东界诸宗的实力,才能从容应对中原魔域和两大妖廷的夹击之势。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莫名,他想起了南域破灭龙宫的战潮中,金玉麒麟立在楼船舰首,丝毫不曾动摇的目光,清冽如冰雪,似是没有任何慈悲和怜悯能容身在内。 哪怕下面的人累了,困了,几乎心头那根弦都要绷断了,那傲如日月的身影,只是冷冷吐出两个字,“继续!” 慈不掌兵! 易皓沉眼中的光芒逐渐隐去,今日若是金玉麒麟坐在这人皇殿中,想来必然也会做出与他同样的决定。 人族诸域若想在渊劫中存续下来,有些牺牲是必须要付出的。 若有罪责,自己一力担下! 灵台已镇,易皓沉重重一指按在了喻令之上,留下了身为人皇的印记。 旋即,人皇的目光被另一份情报吸引住了。 杀性尸鬼走马观似地前往各家天宗地宗,于各宗神通只是随意翻翻看看,好似并没有什么兴趣,倒是更喜欢妙美风景一般,由风尽殷陪着四处闲逛,好不悠闲,眼下居然又到东雍了。 易皓沉不由得轻笑一声,这姬催玉倒是悠闲得很,就如那四海嘉宾,春秋中自饮,闲来抱月归眠,饱睡自是当醒,这等逍遥日子,当真是好生让人羡慕啊。 不过…… 易皓沉不由得摇摇头,尸鬼这是要选个风景至美之地,好与金玉麒麟倾心一战么?! 那可是金玉麒麟啊,怎么会没了道途? 他以东界人皇之名,派了特使去南域,南域四姓已是慌作一团,据说郑家元神已然闭关,看能否找出救治麒麟的办法。 龙家的人被金玉麒麟所令,不得有任何议论,麒麟只说身死道消之前,定会为龙家寻得一位元神道子,镇住龙家气运,令龙魂一脉长存人间。 至于南域其它两姓,两位元神已是数次冲击中原魔域,誓报麒麟之仇,气势之盛倒是让南面诸脉天子都为之侧目。 如今有了金玉麒麟的前例,各家天宗都愈发重视门下道子的炼心之道,倒也出了好些个值得期待的道子,不过较之麒麟,实在是天地之别。 就在易皓沉叹息之际,有人通报过来,“天魔宗文婉儿请见。” 易皓沉一怔,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复杂,旋即了几息才镇住心神,“快请!” 带着明媚耀眼的天光,若火红霞的身影一步踏入殿中,就如一个幻梦破土而出,让人不禁一眼便沉醉满足。 “易人皇有礼了。”好似冰雪宛转为春风,天籁清音出现在易皓沉的耳畔,也拨动着他的心弦。 佳人立在殿中,美眸正色,玉颜融光,如瀑青丝依旧垂垂而落,绝世的仙颜,哪怕妙手丹青也难以描绘万一。 见得如此明媚的一景,易皓沉反而瞬间平静下来,压下了心头的倾慕,缓缓开口,“婉儿客气了,我这人皇在你和景星之前,倒是称不上什么。” “人皇就是人皇,礼不可废,否则上下必乱。” 文婉儿霜目一凝,倏地抬起螓首看向易皓沉,神情郑重,在殿中长明灯的映照下,本是玲珑妙象的身姿犹如一枝凌雪傲霜的寒梅,自有凛凛气度。 人皇将手一摆,语气变得轻柔,“若是景星在此,你必不会如此说,他也不是拘礼之人。” 佳人心有所属,还是天地中最妙绝的人物,他能有什么办法? 唯有将苦果暗自吞下,丝毫不敢表露出一腔心意。 如今他为人皇,但眼下后宫之中,却是没有立下任何妃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明明没有任何希望。 “若是景星为人皇,我还是会如此说,他从不喜唯唯诺诺之人,我若想随在他的身边,也需在这天地中有着自己的位置,而不是依附于他。” 文婉儿淡然开口,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了当地承认了自家对麒麟的钦慕,眸子中尽是温柔的水意。 看着如仙玉人如此直接,易皓沉不由得心头一叹, 春来秋去旧颜改,杳杳故人心如故,卿思君哉,我思卿来,山川入眼也难抒胸怀。 看来,世间之事终是难得顺意,以人皇之尊,便是可号令元神,有些事情也是勉强不得,唯有徒呼奈何。 三位人皇待选,同行天地同炼道心,同伐龙宫同经战潮,倒是真有个人是多余的,就像一个笑话。 幸得万人中逢君,予我一片病怆心,不得春风同饮,不得凛雪并行,等闲落得独身轻,茫茫凋零无知音。 “那婉儿你再努力些吧,多陪陪他,三百年不算短,我已请各家天宗全力搜寻能救治景星的办法,想来绝不是无法可想。” 易皓沉看着那梦寐以求的容颜,看着自己道心缺失的部分,沉声开口,心如刀割。 一种明悟倏地出现在他的灵台之中,哪怕金玉麒麟陨落,自己怕是也难得佳人青眼,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眼前的文婉儿已是认定了麒麟,那芳心中怕是没有留出任何一丝的缝隙。 就这样吧,也好,谁让那人是麒麟呢,当真是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也只有他,才值得她倾心以待。 至于自己,一瞬惊鸿如逢春,一梦初醒似无痕,静看良人慰余生,为她痴情作个证。 “易人皇召我前来,可有要事交待。”文婉儿将青丝轻轻往耳际一拢,显露出醉人的风姿。 “是有一事,需要天魔宗全力推动,另外因为事关重大,修醒生院也会全力配合,镇压可能的气运反噬。各家天宗均已同意,悲蝶仙尊和理株仙尊那里,我也解释过了。” 易皓沉眼中恢复了几分清明,正色开口,旋即袍袖一拂,那页喻令轻飘飘地向着天魔宗道子飞去。 文婉儿扬手接过,不带一丝烟火气,安静地浏览了起来。 字不多,也不难认,她却看了很久,易皓沉也不催促,这并不意外,他做出这个决定很是艰难,说服各家天宗的过程也不容易。 某种程度来说,他认为东界已经到了必须走这一步的时候了。 牺牲是一定要牺牲的,他需要保留东界的生力军,增加东界的底牌。 只有催生出更多的金丹和炼心成功的道子,才有可能妙手偶得,成就元神战力。 “这是乱命……”不出人皇所料,文婉儿说出了他意料之中的话。 “道兵之法太过残忍,参考了妖族煞军之法,又有天魔夺体的路数,还有戮族融合妖魔二性的法门,固然能增加凝真道子的实力,甚至金丹也有极大的提升,但如此路数,非是人族之道,各域天宗不会同意的。” 文婉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道兵之法最大的问题。 “所以先通传各域天宗,但从东界开始做起,只要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增厚了东界的实力,我相信各域天宗不会拒绝的。” 文婉儿所说,易皓沉也曾细细考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其中的利弊他已是反复衡量过了。 谋已定,现在是需要他这个人皇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文婉儿目光转冷,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讥讽,“若是人皇下令,天魔宗当全力配合,我保留个人意见,但也会遵令行`事! 不过,易人皇,你如此决断,当真让我有些不齿了,若是景星为人皇,绝不会行此事。” 易皓沉赞同地点点头,“我不是景星,他也许会有更好的决断,我只能做出我能做到的最好的决断。” “那你叫我来干嘛,展示一下你终是能脱开景星的影子了?我心在他处,你不会有任何机会!” 红霞似的女子嗤笑一声,当即令得易皓沉喟然一叹。 易皓沉微微摇头,眸子中骤然流露出深情和责任交织的光芒, “我让各家天宗同意道兵之事的条件之一,就是一旦此事气运反噬,便由你接替明皇之位。 所以,文婉儿,文人皇,麒麟和天地,以后可能都要拜托你了。” 他年一见,沉吟至今,从此道心已种兰因,三分沉土掩一点深情,唯见红霞轻笑光阴。 今晚还有一章,补昨天搬家欠下的,大概12点以后去了 第520章 构陷元神 “道兵?这等伤天和的手段,怕是有不轻的反噬,易皓沉不要命了?” 东界各宗的通报被风尽殷柔柔念出,落入耳中着实悦耳,不过姬催玉的眉目间却是一片淡漠。 道兵,镇之以神通,贯之以魔气,替之以妖血,再以戮族法门融汇,以凡人为底材,以成百上千甚至万计之众凝为一个道兵,无灵无识却自带神通,弱为蕴气,强为凝真,极品可媲美金丹,算是先天之灵的弱化版。 一位修士可操控多个道兵,甚至还可结成阵势,关键是以凝真之境便可操控金丹道兵,单从斗法威能来看,堪称逆天的法门。 渊劫之中,所有人都是拼尽全力,不计代价啊,姜默舒的心头有着幽幽的叹息,无声,无言,似无动于衷。 就像他为西极选了神魔遍地,人人为龙这条道路,北疆无间佛母以佛狱鬼卒和地藏佛牌为根基,设下了无间善信召佛请鬼,合身一战的法门。 东界人皇自然也可为一域之地,选择在渊劫中存续下来的方式。 哪怕有些残忍,终是有一部分凡人能活下来,而东界的修士得到了更大的力量,元神也能拥有更多的底牌,可以更加从容地面对天子和妖圣的步步紧逼。 一切的牺牲,都是为了撑过这次渊劫! 至于成为代价的那些凡人呢? 又一次站在了炼心之路的关口,姜默舒忽然沉默了。 也许,易皓沉没有错,他身为人皇,作出了残忍,但可能是最好的选择,这个决定甚至已经得到了东界各宗元神的认可。 也许,人道交感会有反噬的可能,但易皓沉明显不在乎了,可见他已经把自己视同为代价的一部分。 拂衣便欲沧海去,只求功成有一分,面对这样的意志,面对这样的决绝,自己似乎没有因果,也没有立场来干涉东界人族的选择。 “姬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对。” 风尽殷柔柔笑了笑,不过眸子中却是多出一抹郑重。 她随着少年道人这些日子,还是 刚刚自己不过是照常念了东界各宗的通报,甚至不算机密,而是各家元神皆知的事项,难道这道兵之法有着她不曾知悉的因果。 过了几息,少年道人深吸了一口气,莫名其妙说出句让风尽殷难以理解的话,“路要自己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该管,也没有因果管……” 少年话一出口,风尽殷顿时觉得灵台中难言的压力,消散了大半,不过却是没来由地窜出一股悲凉,似从脚底涌到头顶,化为一座山岳沉沉压入灵台,让人难以呼吸,感觉无力挣扎。 “姬先生,这道兵可是有问题?”想了想,风尽殷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她心里,眼前的尸鬼慢慢变得无所不能,甚至超过了青慧仙尊,就算情剑可俘获天地中任何一位有情众生,但绝没有办法让一个凝真在一天之内,直入元神。 若非这奇迹发生在她自己身上,她必定不信会有这等骇人的情况,简直是夺天地之妙。 既然尸鬼觉得道兵有问题,那必然是有问题的。 “没什么,只是牺牲大了些,不该我们管,我们有其它正经事情做。” 少年道人习惯性地手指一弹,却是弹到了空处,原来该是雪亮长刀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 噗哧! 边上的风尽殷掩嘴轻笑,一如春雨缠`绵无有忧怨,旋即佳人有些歉意地看向少年,性命交修的兵器对一个体修来说,无论怎么重视都不算过分。 剑在人在的说法,在神通之世绝不是随口说说,而是降伏内外的最好手段,也是证道的真途之一。 眼前这尸鬼能交出入道至今的长刀,别说是她,就是青慧仙尊也是瞠目结舌。 眼下他怔然的模样,倒是看起来憨憨的,一点都不像他凶起来的样子,就如失声于缤纷落,失明于皎洁月色,沉迷中泼了一身茶香。 “那姬先生不管这事么?”魅惑佳人狡黠地笑了笑,直觉告诉她,眼前骨玉悬额的少年怕是有些口不对心,以这人贪个淋漓快活的样子,那弹刀的动作便暴露了他的心思。 这是要斩人啊。 “管不了,没有因果,我总不能随意就去把人皇斩了吧,而且凭心而论,易人皇愿意拿性命来做这事,倒也说不上对错,只能怪天魔和妖族难清……” 少年道人摇摇头,说出的回答却是让风尽殷大为惊讶,这是她的直觉 眼前这尸鬼居然真的忍住了?! “可是觉得奇怪,我其实是不太爱管闲事的,这天地中因果纠缠,稍不注意就会落陷其中,你细细回想一下,我何曾主动出手过?! 皆是有因果我才出手,甚至不到最后关头,我不愿出刀,倒愿意以其它手段先占些便宜。 便是人前凶神恶煞的模样,也是这些手段之一。” 少年道人冲如玉佳人摇摇头,似在向她解释,也似在自剖己心,额间骨玉随之左右晃荡,就如一只小手不停摆动。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们来东雍是有正经事情的,比这道兵的事情倒是更重要一些。” 似是最终下定了决心,少年道人将牙一错,恶狠狠地开口道,“这事就此作罢,继续往后念……” 不知怎的,风尽殷幽幽叹息一声,同时莫名松了口气,旋即继续向后念了下去, “道兵一事,由修醒生院和天魔宗推动,还请天宗地宗尽皆配合…… 戮族近来偃旗息鼓,两大妖廷有皇族联姻,声势颇为盛大,据传所有妖圣皆要赴宴,似乎想借此表明对外一体……” “等一下!”少年道人倏地开口,神情有些凝重,“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联姻,妖圣会前去赴宴……” “前面!” “戮族近来偃旗息鼓……” “再前面!” “道兵一事,由修醒生院和天魔宗推动……” 修醒生院?!姜默舒冷冷一笑,已知复眠仙尊有问题,青慧仙尊和理株仙尊为天子所败,大概率可能也有问题。 风尽殷的道体玄妙,与她因果相关之人能被她辨别出心意好歹,若是青慧仙尊害她,必然会被识破,所以青慧仙尊的嫌疑便能排除。 如此一来,理株仙尊勾结天魔的嫌疑就非常大了,加上复眠也是修醒生院的元神,实在是让人很难放心。 而如今,这修醒生院却负责镇压道兵因果之事,当真好巧啊。 “姬先生……姬先生……” 风尽殷见尸鬼倏地出神,不由得轻声唤他,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温柔,怕是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尽殷啊,伱一直不知你有多强,晚些时候就知道了。” 少年眸子中恢复了清明,冲佳人淡淡一笑,“之前一直没和你说,我来东雍做什么,是怕吓到你。” 风尽殷深深吸了口气,静静盯着少年骨玉下点漆如墨的双眼,“姬先生,你的见识远胜过我,这点我毫不怀疑,所以,你觉得该和我说了,告诉我即可,我一直相信你不会害我!” “那就好,我现在没有灵石不说,还没有刀,若是有人找我麻烦,你要给力点。”姬催玉冲如仙玉人比了个大拇指,似是赞赏她的乖巧懂事。 于是,下个瞬间,一声震天呼喝从麒麟楼传出,响彻整个东雍, “理株仙尊,我受郑景星那厮所托,来问你一句话,你为何勾结天魔?! 你借错尘天子之手暗害麒麟,你还想借道兵之事暗害人皇,你莫不是以为天衣无缝,便无人能识破?! 如今,你的事发了,可敢来对质?!” 刹那间,整个麒麟楼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惊呆了,完全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雷霆。 若是真的,是何等可怖的事实,元神勾结天魔暗害金玉麒麟,若是得逞了,简直难以想象…… 而且,还有那什么道兵,人皇也在算计之中…… 若是假的,那这楼中`出言之人,必然要付出身死道消的代价,便是金丹天人也不可轻侮,更何况以如此险恶的罪名诬陷天宗元神。 有修士正要脱身而走,却被麒麟楼的管事派人拦住,好心劝道,此时若是不走,一应因果自有麒麟楼和郑记共同担下,无论如何都不会牵连楼中宾客,同时今日所有消费尽数免单。 若是出了楼,那才是生死难料,至少郑记和麒麟楼再找不到干涉的理由。 一众修士这才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侥幸,看向麒麟楼管事的目光尽是感激,事涉诬陷元神的因果,沾上一星半点都是生死之劫,也只有麒麟楼有如此排面,慨然承下了这等干系。 众多修士小心翼翼地看向麒麟楼顶楼,心中只有一个疑问,那胆大包天的人到底是谁。 有聪明的修士,将刚才的话略一回味,已然猜到了何人如此张狂嚣张,这天地中不卖金玉麒麟面子的人不多,恰好东界就有一个,还隐隐与麒麟齐名。 看玉做人间,长刀雪广寒,常行杀伐里,胆向中天悬。 杀性尸鬼,姬催玉! …… “姬先生,你怎么知道理株仙尊勾结了天魔?” 麒麟楼最顶上一层,风尽殷笑意盈盈地看着少年,骨玉映着他的眉眼,凛凛生寒。 原来自家的直觉还是没错,嘴里强撑着不应,最后还是愿意淌一淌浑水。 “我猜的,也没有证据,甚至只有一半的把握……”姬催玉将手一摊,看向风尽殷的眸子中,没有半分隐瞒。 什么?!这岂不是随意诬陷元神?如玉佳人顿时有些失语,她本以为姬催玉笃定生院元神勾结天魔,就如他能笃定青慧仙尊完全没有问题一般,虽然不知这尸鬼用了什么法子,但确实神异非常。 哪知,事情却好似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样,风尽殷讪讪地问道,“那麒麟委托一说……” “虽说是诬陷,但郑景星那厮所托倒是不算假话,因为他和我说了一桩因果,少有人知,恰恰与这生院有关,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我就诬陷生院元神,且看他如何来接。” 少年道人轻轻笑笑,将诬陷元神一事说得理直气壮,“若真是冤枉了理株仙尊,就让郑景星那厮亲自登门道歉,谁让他误导了我。” 听到姬催玉如此一说,如玉佳人抚了抚额头,难以置信地问道,“也就是说,若是发现事情不是你料定得那般,你就打算推到金玉麒麟身上,不沾因果? “不然呢?不会有人以为我会假借麒麟之名吧,不会吧,不会吧……郑景星那厮难道不是最好的背锅对象?!”少年道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言语中振振有词。 风尽殷侧过脸,忍了又忍,终是咬着银牙缓过气来, “以麒麟的气量,想来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事出有因! 姬先生,你说你不喜用刀,刚才我一直以为你在说笑,眼下我却是信了。” 顿了顿,如仙佳人却是又有些担忧,“若是真如你所料,那理株仙尊真的勾结天魔怎么办?” 旋即,她就看到对面的尸鬼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死死盯着她,盯得她面皮都有些发烫。 “十万灵晶!”少年两个食指交叉在一起,重重在她眼前晃了晃,“十万灵晶都了,难道不是出钱的人不再出力么?” 好吧,面对少年道人嘴角勾起的笑意,风尽殷提不起任何一丝反抗的心思,对面的话倒也没有错,尸鬼了偌大的价钱,总不能再把自己供起来吧。 只希望一切都是误会,那样的话,只需要金玉麒麟登门致歉就行了。 凭心而论,风尽殷不希望理株仙尊会勾结天魔,但眼前这少年,凡有出言,无有不中! 而她的直觉也隐隐告诉她,也许这尸鬼可能又说对了。 难怪他说来东雍办大事,当真好大的因果,跟在他身侧,实在有些刺激,似乎这样的日子…… 风尽殷想了半天,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似乎这样的日子……很是不错呢。 第521章 硬栽因果 浩浩汤汤的声潮激荡在东雍的上空,如同涟漪激荡为波涛,宛若天边响起的惊雷,打破了天地中的沉闷。 数不清的凡人纷纷抬起头来,茫然地望向天空,却是不知道发生了何等变故,唯有极少数凡人听到那声浪中有“道兵”二字,脸色顿时大变。 不管是曾经的雍都或是眼下的东雍,都是凡人和修士同居一城,便是贵为金丹,或是有沾亲带故的凡人,又或是门下弟子多有亲眷,少数曾隐晦地提点过,若是道兵定策,会不会被选中,只看命! 绝不能跑,出了东雍更没有保障。 不少凡人当即匆匆出门,去寻自家靠山,想探寻点详细消息。 而这些凡人的靠山,眼下皆是神色复杂,忧心忡忡地看向东雍中的某个方位,那处天下闻名,便是在妖魔二族中也是声名显赫,曾有幻妖冒着奇险来此游历采风,被当场识破,沦为了笑谈佳话。 香茶醇酒分山涛,此来流觞尽相邀,有英凭栏不堪醉,不知仙尊同席老。 麒麟楼,天下 诸多修士,警醒的,急忙向各自的宗门遁去,胆大的,则是心中一横,非要去麒麟楼看个热闹…… 东雍中,似是出现了数个漩涡,不停有遁光飞快地落入其中。 其中一个漩涡的中心,易皓沉和文婉儿对视一眼,均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现任人皇深深吸了口气,灵台中已然澎湃如海,那浩荡在东雍上空的声音,只会是一个人,正是那刚到东雍不久的杀才。 若是姬催玉所言为真,理株仙尊若是真的勾结天魔,修醒生院便算是彻底背叛了天地人族。 复眠和理株两位仙尊明明都是天地中长生久视的大能,生院更是人皇护脉三宗之一,怎么会背叛人族? 若是修醒生院都叛离了人族,那东界其余九家天宗中,又有几家值得信任? “情况紧急,人皇必须到场,无论是私怨构陷,还是明确指认,事涉元神绝不能轻忽! 结果很重要,事情的处理过程同样重要。” 文婉儿当机立断,如玉葱指轻轻一握,郑重开口。 虽然不知道这杀性尸鬼如何识破了理株仙尊的苦肉计,但绝不可能有真凭实据! 只要人皇在场,仅凭一个凝真道子的一面之词,决计无法定下天宗元神叛离人族的大罪,相反,若是没有足够重量级的中立大能在场,才有可能落入那杀性尸鬼的陷阱。 “对,你我速去麒麟楼,理株仙尊定然去了,不然岂不显得心虚。这等大事,南尘星宗和烛星灵门的元神定然在宗里坐不住,当是会去镇住场面。 唉,只希望一切都是误会,东界已是经不起动荡了。” 易皓沉轻轻叹了口气,东界看似有十家天宗支撑,为人族四域之最,但外有妖魔夹击,内有隐患存疑,情况实在说不上太好。 就渊劫求存来说,眼下东界绝对比不上南域,北疆没有妖廷背刺的风险,也强过东界不少。 若论局面之坏,只能说东界和西极各有侧重,东界被三族算计和夹击,西极那处有妖师虎视眈眈,都是各有难处,说不上轻松。 这种情况下,元神叛离人族的消息,可能会引起一连串难以预估的牵扯和动荡。 若是个误会就最好了,自己可以作那缓颊之人,只需要那姬催玉诚恳道歉即可。 若是那杀性尸鬼说的是真的…… “易人皇,景星的性子你我实在太清楚了,姬催玉既然敢说是受了景星所托,我担心不会是虚言妄语,等会若是尸鬼能拿出真凭实据,还请易人皇当机立断,否则怕是会遗祸无穷。” 快到大门处时,红霞佳人猛然一个转身,凤目中凝起凛凛冰雪杀意,霜冷之辞痛陈而出。 易皓沉淡然地点点头,慨然说道,“婉儿放心,只要我为人皇一日,绝不会对背叛人族的行为有丝毫容忍,无论是蕴气还是凝真,又或是金丹和元神,哪怕是人皇的护脉宗门,也绝不容情。 交到你手上的,必是一个不那么难看的局面……” 身为人皇的他,渐渐看得有些明白,要想渊劫中求存,就不能光指望元神,因为天地大能也有陨落的风险,而是应当将眼光放长远。 各宗里炼心有成的道子,杀伐中争命度劫的金丹,以及各宗协力推演出的各种争胜法门,才是人族未来的胜机所在。 而他能做的,就是在这其中,以心血浇灌尚还稚`嫩的幼苗。 看着眼前风采熠熠,宛若天地明珠的佳人,易皓沉笑了,也不知多年以后,她在人皇之位上,会如何来评价自己。 只盼到了那时,森望城中那万千之众的雀跃欢呼已成为了现实,麒麟既在,人道永昌。 婉儿,此去麒麟楼,我来为你荡平人皇前路的障碍。 …… 理株仙尊缓缓从云界中落下,看着少年道人细嗅茶香的镇定,灵台中忽然莫名地生出感慨, 天降灵才一石,双英占了八斗,众生甚是不服,天地于是又补了一石气运,麒麟堂堂正正划了七成入怀,众生皆服,万万没想到,剩下三成被这尸鬼窃了不说,还从麒麟那里又抢了两成。 尸鬼杀性冲天,来者不善啊! 如果仅是杀性尸鬼胡乱攀扯,他根本懒得理会,元神岂是能轻易冒犯的? 若是随便来个修士空口白牙胡扯一通,就要让天宗元神现身解释,长生久视和镇世神通怕也太过廉价了。 但此人说是受了金玉麒麟所托,来问他理株,他却是不得不来。 不来,代表禁不起南域诸姓诸宗的喝问。 不来,东界各宗元神必然也会要他给出合理的解释。 不来,就是做贼心虚! 所以他来了,他自信眼前这尸鬼必然拿不出他倒向天魔的真凭实据。 他不久前才在森望之战中道体受创,于东界人族有功,甚至为了使苦肉计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还是在浊醐伤了青慧后,他才受的伤。 总不至于,与大自在天子争锋时落了下风,便算是叛离人族吧。 “姬催玉,诬陷元神是重罪,我便是将你打杀在这麒麟楼,也无人敢说我做得不对。”理株仙尊冷冷发笑。 浩瀚的元神威压倏地落到麒麟楼的顶楼,让所有修士不寒而栗,终是回忆起天地中最大的规则之一,元神不可侮,否则死。 不过少年道人却似没有感受到这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只是慢吞吞地将那盏香茗轻轻放下,似那阳关道前浮名不争,独木桥头此心已冷,尽去天真放眼乾坤,举头不思相敬鬼神。 放下茶盏的一瞬间,姬催玉的眸子中生出灼灼明光,心头所有的纠缠再度被他斩消一空。 一茶一剑神魔为灯,一路一程杀心为证。 不管复眠也好,理株也好,也许都有着自己的理由,但这些理由对于他来说,都无关紧要,皆为该斩。 入灭之时,元神和凡人并无区别,同吹天风,共历渊劫,如出一辙。 千万飞鸟,亿万跃鱼,都该有不同的辽阔,便是元神看得远些,杀伐阵前,丹火炉烟也并不高于人间炊烟。 无论何种理由,勾结天魔者,当死! 姜默舒轻轻扫了一眼麒麟楼下的修士,那是一张张略带紧张的面容,面对元神的意志,他们只能选择跟随,献上力量,鲜血,道途,阳寿…… 既然注定要牺牲,大约随着自己的意志,会更为值得,也会有更多的有情众生在天魔和妖族肆虐中幸存下来。 这点元神保证不了,人皇保证不了,但刑天之主可以保证,天地中没有任何人能比自己更有信心,让天地俱净。 自己希望的天地,是一个哪怕自己随意转生,也不会轮为血食和容器的地界,乾坤如此之大,总该容得下一方安静的茶桌。 众生依旧懵懵懂懂,那便跟着自己向前走吧,哪怕跌跌撞撞。 挡在前面的,注定会被神魔一脚踢开,无论是天子,妖圣,又或是元神。 落针可闻的静谧中,少年长身而起,立在麒麟楼最高处,似代表楼下的诸多修士,也似替天地中的有情众生,沉声一问, “仙尊说得哪里话,我只听说勾结天魔之人,无论何等境界修为,必死。 修醒生院有些意思,身为人皇护脉宗门,两位元神居然皆是反了,复眠仙尊有他的理由,不知理株仙尊的理由又是为什么?” 在他身侧,魅惑佳人低眉顺眼,在麒麟楼内外,诸多修士屏息以待。 “我生院为人皇一脉的存续殚精竭虑,无论是门下修士还是我,都问心无愧。你说我勾结天魔,怎么个勾结法,当着人皇,当着其它四位元神,当着东雍所有修士,你且说说!” 理株仙尊冷冷一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尸鬼,还有下方的蕴气、凝真、金丹,似是一尊天神面对蝼蚁的控诉,露出了不屑。 东雍有三家天宗,分别是南尘星宗、烛星灵门和修醒生院,共有五位元神,星宗和灵门各有两位元神。 而修醒生院地位特殊,为人皇护脉宗门,向来为三宗之首,今日姬催玉发难,若是拿不出证据,他便可将之反制,镇在东雍。 其他元神也干涉不得。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刚才已经说了,是郑景星那厮发现的,但他急着送神魔回命昙宗,便让我游历到东雍后,提醒人皇小心。 我寻思如此大事,我一个尸鬼的小小身板可扛不起,万一被人灭口了怎么办,所以当着东雍诸多修士的面,光天化日下来问问,你为了落陷麒麟,甚至不惜勾结天魔,值得么? 至于道兵之事,你只需要在其中做点手脚,怕是易人皇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少年道人沉声开口,手指在虚空中轻弹了一下,却发出了铮铮刀鸣。 什么?! 当杀性尸鬼再次抬出了金玉麒麟的名头,麒麟楼内外诸多修士心中的天平逐渐有所倾斜,就连修醒生院的修士都有些迷茫了,有些无措地看向自家仙尊。 以麒麟的傲性与气度,绝不可能随意污蔑一位元神,必然有着十足把握才会让尸鬼提醒人皇。 而这尸鬼也绝不可能假冒麒麟的名头,说出这般轻易就能被拆穿的谎言。 “一派胡言,我和麒麟前无因果,现无冤仇,我怎么可能去落陷他,甚至为此还去勾结天魔?!你撒谎!” 居然真的是构陷?!理株仙尊已是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尸鬼居然真是在胡说八道,而且没有任何证据。 他已十分肯定,金玉麒麟绝没有跟这尸鬼说过怀疑自己,因为根据当日浊醐天子的计划,脱身的天子是随意挑选的道子,目的是带麒麟和尸鬼上虚天,以及引出森望城的两位元神。 他理株勾结天魔就是为了落陷麒麟?!根本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自己和诸脉天子共谋,又岂是为了一己私仇,再说他与麒麟也着实没有什么私仇和因果,生院甚至和麒麟都没有交集! 这尸鬼当真不当人子,当着天下修士的面,公然构陷元神,好大的胆子! “没有因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理株仙尊,昔日人皇三脉中,印家的最后一人,印钧千被生院以秘法汇聚了印家一脉所有气运,结果被郑景星那厮意外斩了,影响了生院通过人皇掌控各域的计划。 而生院当初安排在印钧千身侧的闻展东,正是开辟了融身真魔一道的自在天魔,此事西极渡弥仙尊可以作证。 你说生院和麒麟没有因果?你说你没有勾结天魔? 你去问郑景星那厮,看他信不信!” 姬催玉口中吐出的话宛若一道雷霆,击碎了诸多修士眼前的沉沉夜色,似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便是其它四位元神,也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易皓沉和文婉儿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同时微微叹了口气。 “你诬陷我,印钧千之事早已消泯,我根本不知这段因果!” 理株仙尊不禁睚眦欲裂,他是真不知道印钧千原来是被麒麟所斩。 那年印家最后一人根据安排破宗而出,恰好运势将起之时意外陨落,一番排查,最大的嫌疑是当时的暗皇,甚至还以此通报了惊天刑宗和锁龙寺。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被麒麟所镇。 这下当真是有些说不清了。 看着少年道人挑衅的目光,感受着周遭越来越淡漠的注视,理株仙尊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尸鬼确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要把勾结天魔的屎盆子,当着诸多修士的面扣到自家脑袋上。 自家确实和诸脉天子共谋,但这并不是该被无端构陷的原因。 这杀性尸鬼这么费力和拼命,到底是图什么? 自家根本没得罪过他。 第522章 理株发难 少年平静地站在原地,双手空空,没有霜雪长刀,也没有佛火心灯,一身道袍甚至没有丝毫灵韵,一眼看去,就如普通道观中添香拂尘的童子。 但唯有额间骨玉,映着一双点漆眸子,散发出危险到极点的冷光。 似是佛前问心的劫修,似是择人而噬的妖兽,哪怕不经意对上一眼,霎时就会令人心中凛然。 面对宛若霜刀雪剑的注视,理株仙尊的灵台中不由得喟然一叹, 当真是好一柄妖刀!锋利,凌厉,不畏斩尊,不怕伤己! 若是此刀为生院所用,怕是迟早将世间诸等歪苗杂草一扫而空。 当年之所以要聚印家气运于一人之身,同时让他身负血仇,不就是想得到一位绝代人皇,去引领众生么,而一身血仇则会让人皇行`事杀伐果断,对上任何宵小都绝不容情。 生院当时有全盘的计划,诸般后路都有安排,印钧千身怀绝强气运,必定于各域历练中领悟出惊天神通,一旦炼心有成,能行煌煌杀伐之道,生院再对他道出所有前缘暗因,以消他心中执怨。 如此一来,印钧千的成就必然远超尚家明暗二皇。 以人皇为惊蛰之雷,震醒天地众生,这是复眠的愿望, 以人皇为修株之刀,斩却世间劣杂病歪,是自己的执念。 当年印钧千莫名陨落,断了生院二位元神的念想,不想今日却见到了几乎完美的“刀”,偏偏是来斩自己的,当真是造化弄人。 理株仙尊忽然明白了,为何复眠从南域回归后,时常抚掌叹息,想来他见了那金玉麒麟的心情,就如自己此刻见了这柄妖刀,一见心喜,触手可及却有天地之隔。 生院元神看着少年道人,似乎有两道影子重叠起来了,他曾想象过最完美的一柄刀,被眼前这尸鬼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很清楚,能斩尽天地中劣杂病歪的刀,就该是这个样子,也许,不会有更好的了。 复眠啊,你暴露得早了些,没看到这堪比麒麟的尸鬼,他二人合在一处,恰恰就是生院最想要的人皇啊。 理株仙尊长长舒了口气,道有缘终归无缘,言算计尽皆枉然。 这天地待生院如此之薄,夺去了生院唤醒众生,明净乾坤的希望。 这天地待生院何等之厚,同时降下了麒麟与尸鬼,让自己和复眠能一窥长久以来的心中执愿。 若是麒麟和尸鬼都出身在修醒生院,这一代明暗二皇哪还有易皓沉与尚春如什么事,情不自禁地,理株仙尊的思绪散发开来,似是想象到金玉麒麟拜在复眠座下,而杀性尸鬼身为自家弟子的画面。 他的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若是真的,那该有多好啊,双英憾事绝不会在生院出现。 “理株仙尊,这么灼灼地看着我,可是想杀人灭口?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眼下麒麟楼内外的人有些多,我怕仙尊杀不干净。” 少年道人朗朗若冰玉的声音倏地打破了幻梦,就如一块石头砸在了静湖中,将那恬淡沉心的静谧残忍地撕开了。 理株仙尊笑了,整个人显得甚是放松,眸子中有着清明的光,微微摇了摇头, “春秋不堪催折,风雪笑我几何,刚才多少有些失态,倒是让催玉看了笑话。 不过说到底,不管你还是麒麟,怕是拿不出我勾结天魔的真凭实据,只靠推测是没法证明我勾结天子的。 你拿得出么?” “拿不出!”少年淡然点点头,毫不在意地承认了。 此言一出,下面麒麟楼内外却是逐渐变得有些喧哗,一众修士议论纷纷,的确,没有真凭实据岂能随意定一位元神的大罪。 只有极少数修士闻言后,当即浑身气机一紧,神通和法宝已然准备催动,哪怕不见得有用! 这些最机敏的天宗道子已然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师妹,等下切不可离我半步。” “老子就不该来看热闹,淦啊……” “三千灵石的护身镇符,郑记买来还没揣暖和,你们几个以后给我拿命来还啊……” …… 这些道子的行止均是落到了两宗元神的眼中,顿时让四位仙尊微微颔首,各宗道子炼心有成后,进步简直肉`眼可见,已然在诸多修士中脱颖而出。 大多数修士还在纠结元神的显贵身份,其实,到了元神这一层级,更看其心。 证据很重要,但没有证据就没有因果了? 这破命之性,杀性尸鬼早就有了,倒是下面这些懵懵懂懂的修士,终是只有几个领悟到了。 “各位,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有麒麟作保,不如就让理株于人皇宫中静修如何。” “暂时如此吧,也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善,如此一来,对生院来说,也是个机会……” “我信郑家麒麟,但仅凭他一言就让元神身死道消,却是不合适,此例绝不能开! 既然没有证据,先请理株闭关自困三百年吧,静心钻研一下他的道途,对他对麒麟对尸鬼都好。” 电光火石间,眼下`身在东雍的四位元神已是达成了一致,“人皇觉得如此可好?” 天地中可困缚元神的手段并不算太多,而且大多暴烈,毕竟元神执掌道韵,为天地真性,如水沸,如云升,岂能简简单单就被困住。 而诸般手段中,略显温和的法门,便有以天宗道誓为凭,借人道气运划地为牢,由人皇亲自看管。 易皓沉缓缓叹了口气,看了看下方那倔强的尸鬼,又看看身侧的如仙佳人,终是苦涩地笑了笑。 办法不错,但并没有解决问题,甚至埋下了更大的隐患,文婉儿说得对,身为人皇,当有不犹豫的决断,也该有负天地的担当。 麒麟发现了天魔的内奸,尸鬼冒着奇险来东雍转告,一个南域道子,一个新入东界,难道还得他们杀奔元神,来为东界诸宗铲除隐患? 那还要人皇何用,那东界诸宗颜面何在?若是留下如此隐患,文婉儿接下人皇后岂不是跟揣着火炭一般?! 易皓沉当即下定了决心,沉声开口, “虽然麒麟和尸鬼拿不出证据,但事实如何,相信所有人的心里都大致有数。 还请各位仙尊一齐出手,让理株仙尊入灭在此。” 四位元神顿时惊了,这是……仅凭道子的片面之言就要杀元神?!此例如何能开? 便是理株仙尊有极大的嫌疑勾结天魔,但毕竟是元神,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他也并未承认,此例一开,怕是元神人人自危。 “人皇,可要考虑一下,毕竟元神有元神的体面。”南尘星宗的泉星仙尊委婉地劝道,易皓沉出身星宗,又曾是他这一脉,有些话此时只有他才方便出口。 易皓沉摇摇头,眸子中的神光逐渐坚定,“事情只有真假,岂有模棱两可的说法。既然麒麟发现端倪,尸鬼慨然来告,我也判断理株仙尊确有问题,此事的因果,便由我来承担。” “人皇便是要杀元神,又岂能如此草率,我建议由四位仙尊出手,将理株仙尊擒下。 既然因起麒麟,可将理株仙尊交由南域看管,这样既避免了各宗彼此的猜疑,也剔除了东界的隐患,更拉近了与南域的关系。” 宛若天籁的妙音在人皇身侧响起,清音可悦,如那疏疏衣上雪,浮光入眸化愁月。 四位元神眸子一亮,易皓沉也是眉间舒展,将理株交由南域,当真是神来之笔,这文婉儿如何想到的。 眼见几位元神的眼中露出赞赏之色,易人皇当即从善如流,“还是婉儿想得周到些,那便照此行`事,有劳各位仙尊。” 然而下个瞬间,麒麟楼出现的变故,则是让人皇和四位元神都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居高临下的理株仙尊淡然一笑,对着少年竖起手指摇了摇,“你啊,怎么出现得这么晚呢,偏偏还要来揭穿我。 不过,有了你这柄刀,我与诸位天子的共谋倒显得有些多余了。” 居然承认勾结天魔?!生院元神居然真的认了? 天上地下,所有人顿时瞠目结舌! 轰! 无穷无尽的血色明光凭空出现,似心有割舍,似入道无憾,似弃疾天地,似逢岁修株。 不好! 待四位元神从云界中抢下,麒麟楼所在方圆数千丈已然被血色明光尽数笼罩。 “破军,七杀,天狼,应`召凝泉于此,开!” 泉星仙尊掐诀向下一指,星光汇聚成一汪泉水,灵动蜿蜒中却有着烈烈杀性,宛若一条灵龙向光罩撞去。 血色明光上被打出深深的凹陷,道道裂痕上皆有星力纠缠,仅仅一息,明光微微闪动,却是恢复如初。 “没用的,这是东雍的护都大阵,勾连了我等三家的底蕴,一旦发动就牢不可破。 理株必然在设立阵势时就埋下了暗手,才能以一己之力发动。”另一位元神不由得沉沉叹息。 “这阵势即便他能发动,所燃所烧也是他自己的修为和道韵,最多持续三个时辰,他图什么?屠一众修士?杀几个道子?还是说他恨尸鬼坏了他的布置,要同归于尽?” 泉星仙尊完全不能理解,甚至其他三位元神和人皇易皓沉也颇为疑惑。 生院元神就如疯魔入心,行`事已然不可理喻,似是暴露后恼羞成怒,拼着身死道消也要拖那尸鬼一起上路。 倒是文婉儿幽幽叹息了一声,眸子中有着清丽而了然的盈光。 理株,恭喜!自己找到了麒麟,你也寻到了梦寐以求的那柄“刀”了么。 …… 天地似乎陷入了迷蒙的血色中,云空被尽数遮蔽,周遭的一切被血色盈光萦绕,若隐若现。 麒麟楼周围本来有着各色胜景,往日里,流光辉映,直透云霄,更有隐隐妙吟轻扬悠远,入耳似有丝竹许那明月出,微云莹翠霓裳舞,杯酒不曾饮尽,长歌不曾相负。 而如今,抬眸入眼处,皆是红光赤色,生杀浮沉。 天予无情,不赐净相守,短生长久,疾残劣堕垢,终成诸灵心锈。 “快进来!” 麒麟楼的大门轰然打开,急切的呼喊从楼里传出。 周遭的修士如梦初醒,不管不顾地朝麒麟楼奔来,一时间,楼外亮起各色遁光,水意、剑辉、碧焰、虫影……闪耀不休,照得楼外流光纷呈,妙象万千。 不过在这血色盈光中,诸多修士就似被粘在蛛网上的小虫,又如在漩涡中挣扎的小兽,即便拼尽全力,似乎依然要被吞没其中。 那明光笼罩的楼台,就如高悬中天的明月,看似触手可及,当伸出手,迈出脚,却悲哀地发现那明光远在天边。 各色遁光拼命对抗着逆流,却只能一寸寸地前进,稍有不慎,便会被打回原地,甚至被拉扯向血光的更深处。 血光深处有什么,所有人根本不敢胡思乱想,只看到卷入其中修士,再没有半分回应,而消失的方位,却荡出了畅怀舒心的呼吸声,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杀一人,可得生。”沉沉的声音出现在血色光潮中,平静且残忍。 无论楼内楼外,所有修士不由得一怔,无言的沉默出现了。 “有幸在麒麟楼里的是命数,运气不好在楼外的也是命数,对抗命数的过程,就是修行的过程,一线生机我给你们了,路怎么走,你们可以自己来选。” 随着理株仙尊的话音落下,血色光潮中的众多修士脸色大变,神色复杂地看向四周,不自觉地开始远离周遭的人。 楼外一众修士不敢有任何动作,怕引起难测的后果,而楼中众人目光中则多出了一抹悲凉。 “啊!” 不到半柱香时间,终是有修士坚持不住,遁光不稳,被拉扯向血光深处,“救我,救我……” 没有人救他,便是几位金丹天人在这血色潮汐中也是艰难地维持住身形,似乎这血潮会主动辨别落陷其中的修士,残忍地戏耍着每一个人。 就在这名修士就要落到血光深处之时,一道剑光闪过,将他斩成了两段。 铮!剑遁如电,头也不回地向麒麟楼的大门冲去,下个瞬间,一名男修似是迈过了生与死的分界线,出现在麒麟楼大门之中。 在楼内一众修士的注视下,他脸上带着淡漠的表情,如同自辩一般开口了,“再等一息,他依然会死,我没得选……” 轰! 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麒麟楼外,血光潮中,顿时爆发出无数的战斗。 “这就是仙尊想让我看的?还费了这么大的功夫?!” 少年道人微微侧过头,平静地开口了,“人性本恶?不堪一救?” 魅惑佳人拦在他的身前,清流卷出一抹如洗青碧,拥簇两人身周,牢牢遮拦住血光的侵袭,仿若在这血色天地中围出了一方小小净土,仅供立足。 理株仙尊一步从血光深处踏出,宝相庄严,神色平静地开口, “天地众生当然值得救,复眠想救,我也想救,麒麟想救,你呢? 若我来猜,你也想救,难道不是么?!” 知者虑,义者行,仁者守,灭者讨,既然有刀,便让自己成为磨刀石,让其更为锋锐些吧。 也许会折,但若不折,此子将来必不逊色双英分毫。 第523章 忘川涤血 修行的本质是什么? 不断割舍前身?抵挡春秋消磨太狠?又或是拼罢浮生求一真…… 从蕴气到凝真,从金丹到元神,都有自己的理解。 “所以仙尊选择的道途,是不断斩下旧我的不足,以之为阶,从而踏上更高的地方,看到更多的风景?” 少年微微笑了笑,淡漠地看着生院元神,“剑修法门的一种,倒也不错,但是我没想过,仙尊会由己推天,实在让我开了眼界。” 血光大潮不断激荡,主宰了这方天地中的一切,潮起潮落,涛生涛灭,仿佛永无休止,永不停歇,就如有情众生在日月交错中沉浮不休,臣服徘徊。 有那千古风流,有那蝇营狗苟,有那快意酹风月,有那寂寥钓江雪…… 仙尊立在血潮中,赞许地点点头,眸子中有着欣赏的光芒,仿佛一位饱览春秋的觉者,骤然寻到可堪交流的知己,也许这少年眼下还有些稚`嫩,但本质已是明若琉璃。 “向前,是要有代价的,病堕错杂太多而又不能斩去,终会令人停步不前,甚至渐渐虚弱,最后无声无息地消亡。 若能斩之消之,便可沉疴尽去,重获新生。” 理株仙尊面目赤红,好似有烈火熊熊燃烧,眸子中的光却是宛若冰雪,淡漠,凛然。 而在他的脚下,无数修士正在惨烈地厮杀,只为了争得一线胜机,有进入麒麟楼的机会。 神光绽放,雷火狂飙,剑气纵横,虫兽嘶鸣……在血潮中激荡起一重重波浪,构成了一幅修罗杀场的胜景。 “杀伐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或许不美,但足够有效!”仙尊的眸中猛然乍亮,慨然说道,“我只是给他们关上了其它的门,留下了仅剩的一扇,你看,不是挺好的么。 绝望中爆发出的力量,是如此地明心见性。” 万千神通光华在三人的脚下飙散四射,兵刃相向,杀意烈烈,宛若一场绚丽的火焰,为理株仙尊的话作了最好的注脚。 “我这人向来嘴笨,论道上从来都说不过别人,所以,我喜欢直接一点,十万灵晶,去把对面的嘴撕烂。” 姬催玉冲如玉佳人撇了撇嘴巴,骨玉上闪烁着淡定的光芒,“虽然说才跟着我不久,马上就对上元神有些夸张,但修行嘛,哪能事事算好,无外乎不要命而已,也亏得对面仙尊说得这么高深。” 面对血潮中掌控一切的理株仙尊,风尽殷原本有些骇然。 哪怕有一尊神魔护身,但对面可是元神啊,积年的大能巨擘,执掌道韵,久镇天地!自己真能在其威势下撑住么,保住自己和尸鬼的命? 但听着少年淡定而又有些调侃的吩咐,莫名地,她的心却是生出了丝丝安稳,仿佛只要听他的话,行无有不至,事无有不成。 哪怕对面是元神! “理株仙尊,得罪了。”如玉佳人嫣然一笑,那双美`目中荡起水波,随在他身边,掀起多少风云跌宕,看遍诸多浮沉,挺好。 在生院元神诧异的目光中,环绕在少年和佳人身侧的清泉猛然爆发开来,仿佛浩浩汤汤的天河,好似暗蕴大潮的碧波,千重涛浪漫天澎湃,就连深沉凶悍的血光大潮都给压制下来了。 更有无数咿咿呀呀的婴灵,咯咯笑着,看起来甚是稚`嫩乖顺,在清波中笨拙地划着水,但粉藕雪雕一般的小胳膊却是随手撕下了血光,好奇地塞入了小`嘴中。 咯咯咯!天真的面容上,顿时露出了更为欢快的笑容。 漫天血色光潮被清波反卷,逼得连连退回,止也止不住,血潮和清波交界之处,暴裂出绚丽的光华,五彩斑斓,毫光万道,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瑰丽。 这是意志与意志的碰撞,这是道韵与道韵的激荡。 理株仙尊眉眼一凝,对落入眼帘的景象,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风尽殷?幻宗道子? 怎么可能?!便是青慧本人在此,怕也没有这等威势。 后天神魔?不对,哪怕后天神魔也需要时间来映照神魔,便是号称金丹可速成元神战力,那也是以十年为单位,况且这风尽殷还仅仅是凝真。 先天夺情?也不太像,哪来的先天之灵给她夺情,而且看起来,还没有丝毫反噬。 人道幻真?她风尽殷没有人皇权柄,也没有纯明旨,怎么可能征召出人道遗泽相助于她。 祖灵宝契?素卿幻宗没有这个法门,也没有感觉到冥契法宝的道韵所在。 …… 电光火石间,理株仙尊将天下诸宗可速成元神战力的法门思了个遍,仍是不得其解。 “仙尊,可是觉得奇怪,为何风尽殷能有如此战力?” 少年道人抚掌而笑,淡然开口,“还不是要多谢浊醐天子,他与清醐相争,却是让我拣了便宜,这化浊落清殷魔的法体,以幻宗法门驱之为情而战,倒也不难。” 声音浩浩荡荡,震荡在血潮之中,令所有修士顿时大喜,原来,杀性尸鬼和幻宗道子还在与生院元神争锋,而且听起来,似乎还抵挡住了理株仙尊的威能。 然而,下个瞬间,尸鬼的话却如一川冰水,猛然向麒麟楼外所有修士当头泼下。 “仙尊你说为他们留了一扇门,要我说,连门也不必留…… 从现在起,顶不住血潮的死了就死了,自相残杀的,即便回到了麒麟楼,等会我亲斩之。 如此,才见真性!” 血潮中的所有修士刹那间脸色大变,神色复杂地看向头顶之上,血潮与清浪正在那处彼此激荡,似乎正在进行残酷的斗法。 理株仙尊的承诺,尸鬼的威胁顿时交织在一处,在麒麟楼外一众修士的灵台中反复激荡,似乎所有生路都被堵死了。 不杀人夺路,自己会被血潮吞噬,若是下了杀手,尸鬼说要杀人,怕是元神都拦不住。 怎么办?!怎么才能活?! 已在麒麟楼中的修士不禁有些唏嘘,好些人感激地看向那管事,若不是仗麒麟气运护佑,如今怕也是生死难料。 云界之上,血潮之中,看着下方消失近半的斗法光华,看着奋力御使清浪与婴潮扑向自己的风尽殷,理株仙尊已是动容。 连唯一的后路也不留么?! 不给自己留,也不给别人留,若是活不了,那就一起死! 这就是你要选择的道路? 难怪有杀性尸鬼之名,囚魂,囚身,囚人,囚己,到底是谁疯魔了? 清浪之后,少年淡定的眉眼中,却似有着宁肯玉碎的意志,即便没有雪亮长刀在手,却依然散发着凛凛锋利至极的光芒,耀得仙尊都微微眯眼。 无情赏得天地尘归尘,孑然勇烈掷一身,那宛若野火一般的眼神,充满着不畏消磨的讥诮,似是对命运发出最不屑的嘲讽。 他,是真的不怕。 理株仙尊不由得喟然一叹,没想到,这把“刀”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甚至已有元神战力被他折服! 少年没有关心清浪和血潮的争锋,似是把一切都交给幻宗道子了,他平静地看着下方的点点星火,眸子中有着淡淡冷冷的光辉,如雪如冰,如日如月。 “仙尊,你可愿和我说说天魔之事,你大概只有几个时辰的命了。 虽然不知为何你选了我,但想来我身上有着仙尊认可的特质,反正是死,不如成全我如何。” 姬催玉笑了笑,额间骨玉闪烁着森冷的光,“我承认我破不开这阵势,想来外面的元神也拿这阵势没有办法,但这样的代价肯定不小,仙尊想看看我的气量,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仙尊若不想抱憾而去,不如你拿天魔之秘来与我交易。” 姜默舒不想暴露共工的不周一撞,毕竟这式神通在天地中太过出名,若是用了必会留下蛛丝马迹,被人看破`身份。 甚至刑天他也不想暴露,便是以刑天有灵为借口,终是会引人怀疑。 不过以他如今的眼光和见识,自然能看出理株仙尊燃烧修为,催发道韵的本质,血潮中慨然赴死的意志是瞒不了人的。 就如黑夜中有人奋力奔行,便是看不见,那急促的脚步声却如鼓点一样,敲打在耳畔,震撼着灵台。 “哦,催玉看出来了?” 理株仙尊猛然挥手,血潮刹那间分作两片,如同无情春秋剪裁枯荣,向着清浪拦腰一剪。 风尽殷柔柔笑笑,玉手倏地一握,无数婴灵猛然抬起天真的小`脸,眸子中的红意猛然占据了眼眶,仿佛无数凶龙恶蛟昂首而起,争先恐后地向着血剪扑去,尽显暴虐恐怖。 轰! 血潮的攻势被婴灵生生挡住了。 无数婴灵扑入血潮化出的岁月之性里,飞快变为少年,然后成为青壮,眉眼又变得沧桑,皱纹也慢慢出现了,然后健壮的身躯逐渐变得衰老,满头白发纷纷扬扬,最后缓缓倒在了血潮中,化为了一捧清水。 婴灵化成的忘川之水,丝毫不融于血潮,甚至反而从血潮内部开始侵袭同化。 佳人青丝如瀑,润眸浸波,偷偷瞥了一眼少年。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骗她,这神魔仿佛就像她的手脚,不,甚至比手脚还要灵动听话,心念一至,妙化即至。 忘川与婴灵两相配合,简直如蜜里调油,吞灵抹识之威实在骇人,她甚至隐隐感觉,这神魔恰能克制诸般神通和法宝,被忘川冲刷几次,大多数法宝怕是会立溃当场,被一众婴灵当成零嘴给分食。 他没了长刀,没有法宝,甚至连神魔都交给自家了,自己却是要好好护持住他,风尽殷看向生院元神的眸子中生出烈烈战意。 眼见风尽殷生生挡住了对面的攻势,少年道人赞许地点点头,旋即淡淡地说道, “仙尊即便路子错了,但能知行合一,也没有说辛苦抱怨,倒是让我有些佩服的。可惜你既然选了天魔,便和我不是一路人!” 少年道人抬起眉眼,骨玉中映着双眸,似化为额间的一只眼睛,冷看天地,蔑视元神。 既然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欣赏归欣赏,杀伐归杀伐。 天魔、妖族俱是自家要扫净的对象,只要杀下去,终会杀出个朗朗乾坤。 “不是一路人?你杀伐开道,我修株世间,有何本质区别?”理株仙尊轻轻摇头,“皆是为了天地向前一步,你我皆在推动天地前行,我走在前面,而你,终会成为我。” “我从不行手痛斩手,脚痛斩脚之事,而且,你所谓的杂根错苗,是你在以为,若是在他们这些根苗眼中,怕是觉得你吃得太饱。”姬催玉冷冷一笑,口中的话没有半分客气,“若是有得选,我也想每日喝喝茶,看看云,想来正是仙尊看不上的杂根错苗。” “咦,这倒是有些奇了,不过我要承认,我确实小看了你,也小看了风尽殷。” 理株仙尊喟然一叹,“没想到,我居然会压不下一位凝真。” “仙尊,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若是你愿以天魔之秘交换,我可以用道心起誓,一解仙尊疑惑。” 姬催玉正色开口,眸子中的郑重一眼可见。 理株仙尊看着眼前执着的道子,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入道的时候,真的好像啊,自己也曾有过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 什么时候开始,对天地,对众生,对人皇失望了呢? 什么时候自家生出了执念呢? 归去来,气入灵台,心知梦幻,仿佛前事犹存。 春秋短,难得开颜,相遇相持,终是立誓修株。 皆是有执啊。 “我相信类似的话,刑天之主也对复眠说过,他不也没说么?”理株仙尊慨然摇了摇头,“遗憾就遗憾吧,其实看到如今的你,已是天地对我的眷顾了。” 姬催玉一怔,旋即露出了然的笑容,理株有他的执,捐有情身行无情道,哪怕是身死道消,也不愿辜负自己选择的道路。 修醒生院啊,一位元神要唤众生清醒,一位元神要斩众生顽劣。也许大家走在不同的道路上,但有着同样的初衷,有着同样的意志。 横刃与那飞光纵,生死之前得从容。 天地如此多娇,众生如此可爱,大道尽在其中,实在让人心动。 少年道人轻轻抚掌,对上仙尊淡然一笑, “既然如此,那我便省省口舌,不为仙尊解惑了。 尽殷眼下的实力,撑几个时辰当是没有问题,仙尊愿为磨刀石,磨不了我,磨磨她也是一样。 我了十万灵晶在她身上,当是要让她犀利些。” “也只能如此了……可惜!”理株仙尊认可地点点头。 一老一少相视一笑,换来的,却是如玉佳人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狂丢白眼给那没良心的妙人儿。 笑容中,血潮宛若潮汐一般冲天而起,清浪和婴潮化为银河,宛若一头灵龙在血潮中搏击反抗,于麒麟楼上空爆发出漫天金星银雨。 长生元神倾力而来,神魔天命顽强阻挡,于春秋中写意,于天地中煌煌,所执所行看得人痴,一点灵犀显锋至此。 你欲金栽,我求玉植,凝珀此岁血潮,他年杀伐尽施。 不知过了多久,理株仙尊幽幽一叹,“阵势撑不住了,万万没想到,尽殷真能顶到现在。 也好,最后这一击,若是还打不开她的封锁,便是我输了。” 话音刚落,漫天血光尽数汇聚到仙尊的手中,化为了一把玲珑精致的剪刀,好似那天地众生来往纷纭,皆在这一剪之下。 天地入心曾几载,所见所思皆可裁。幸有道子送己去,遥忆故人得自在。 “可要我来?”少年幽幽的声音出现在风尽殷耳边,一如既往,语气显得有些冷淡。 风尽殷柔柔一笑,直觉告诉她,少年道人的话里有着他最真诚的心意,非关灵晶,非关法宝,非关战刃,是那种予你选择的温柔。 佳人的眸子中明丽如光,看向少年的眼神里,甚至有着一丝痴意。 微微摇头,轻`咬贝齿,这一击是生院元神身死道消前的倾力一击,必然是惊天动地,能不能接下她并没有把握,相信他也是看出来了,才主动开口。 但……风尽殷柔柔瞥了一眼少年道人。 这是她 她有后天神魔,他什么都没有。 他寻到了她,她应许了他,要想一齐走下去,绝不能退! 否则…… 她只知道,自己不想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不想退下去。 佳人没有说话,只是天真地笑了笑,清澈的忘川之水中,无数婴灵咯咯地笑着,有着一样的天真。 忘川不映人,容他盈秋波,失足于痴意,总归不舍得。 清波化为巨大的玉镜,无数婴灵托着盈盈静水汇聚而成的晶莹,仿佛托着一座山岳,向着生院元神照了过去。 理株仙尊悠然一笑,冲着佳人和少年点点头,清晰的声音回荡在两人耳畔, “有意思,她宁愿身死,也想要陪着你一路走下去。 催玉啊,若她在我这一击下不死,便好好珍惜她吧,这世间哪有情劫,皆是说来自己吓自己的。 可惜,未能与你演法,也未能得你解惑,以后的日子,便按你自己的想法,在世间继续杀伐吧。” 少年道人轻轻颔首。 如玉佳人则是微微躬身一礼,眸子中的神光宛若冰雪清凛,又似春风柔媚。 下个瞬间,她已然爆发出全部的忘川道韵,没有任何保留,只为着她所选择的方向,所选择的人, 一步踏前! “这天地,真是有意思啊,有着你们这些道子,不枉这些年来这一遭。” 理株仙尊淡然一笑,“咔嚓”,右手的剪刀已然毫不犹豫地剪下。 无光无声,清波晶镜已是分为了两半。 生院元神瞬间化为轻烟一缕,消散在天地中,再无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524章 人皇困扰 血潮中,罗夜守正懊悔得无以复加。 他还记得几个时辰之前,一步迈出宗门的意气风发。 那时的他,是天宗的凝真道子,刚报备宗门外出游历炼心,东雍的秋意分外凉爽,陶然似微醺,风来云界,物情潇洒,妙景众生堪图画,步入其间,道心为人间烟火气所染,反而多出一份超然物外的恬淡。 只可惜,万事不堪,只在一个悔字,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罗夜守定会修行一门斩念的神通,将那该死的好奇心斩得一干二净。 如今的他,正面临着修行以来最艰难的煎熬。血潮一视同仁,哪怕他是修醒生院的道子,依旧是择人而噬,不带半分容情。他吼过,喊过,表露过身份,但除了引来周遭忿怨的目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机警的他迅速转移了方位,果然避开了两道剑气,三道灵符,以及一记佛门念珠…… 不过,有几个修士似乎已是忿心大盛,以神念锁住了他,御使遁光向他游移过来,如此行`事自然是不怀好意。罗夜守明白,眼下已是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从未如此集中,对遁法的理解也达到了自身前所未有的高度。 顺着血潮向左一丈,刚好避开了一道毒烟,运起护身神通,硬顶了一颗雷珠,再顺着炸开的涟漪向后一退,避过了半空中灵塔法宝歹毒地一罩,虽然离麒麟楼又远了一些,但同时也避开了所有的攻击。 罗夜守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但灵台中却是有些兴奋,被数个道力和境界更高的修士围攻,却依然死里逃生,实在让他欢喜得头脑近乎一空,如饮下了一壶琼浆玉`液。 几个修士一怔,旋即冷笑连连。 如此表情落到罗夜守眼中,顿时让他的脸色沉凝得似能滴下水一般。自家元神仙尊已是叛离了东界人族,更是掀起血潮将麒麟楼内外一并陷落,生院的其他人怎么办? 自复眠仙尊在中原雍都被刑天之主所斩,生院修士出门在外,隐隐都能感觉到他人异样的目光,好在宗里还有理株仙尊撑着,生院上下才没有被其它宗门刻意针对。 而当新任人皇选择驻跸东界,且生院依旧为人皇护脉宗门,并且长驻于东雍,生院上下才喘了口气,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复眠仙尊的一念之差,生院可以慢慢来还。 万万没想到,随着尸鬼的当众控诉,再加上有麒麟作保,原来生院的另一位仙尊也勾结了天魔。 自家仙尊坦然承认勾结天魔,宛若一道天劫,重重砸在了罗夜守的灵台之中,人呆住了不说,手脚整个都冰凉了,不住颤栗。 或是惊,或是怒,或是无助,或是不知何为前路……此时的他已是百感交集。 然而血潮之中,自家仙尊冰冷的话更是几乎将他打入了地狱。 “杀一人,可得生” 此时此地,有什么比杀一个生院修士更快意的事呢,不仅可以一泄怨忿,还可以脱得死劫。 若是易地而处,罗夜守都觉得自己不会放过那个叫罗夜守的生院修士。 眼下能不能活?以后能不能活?生死间的大恐怖已是牢牢攫住了他的心神,甚至让他灵机外放都感觉有些困难。 倏地,他的灵台中闪过明悟,唯一的生路,是在麒麟楼! 只要能进到楼里,今日便能活下来!只要今日活下来,哪怕生院所有人都要问心以证清白,自己不过区区凝真,本就对天魔之事一无所知,便是问心也不怕。 自己,仍是想活下去,想看看更为广阔的天地。 便是沦为散修在东界待不住了,还可以去南域寻个外姓的差事。也可去北疆,听说凝真可应征一城掌令,地位只在城主之下。又或者去西极的虚天要塞,只要敢拼,功勋不会少上半分,万一在那里炼心有成,说不得还能证就金丹。 罗夜守的眸子中逐渐升起灼灼明光,似是看到了希望,这血潮中,金丹倒是不多,凝真不少,但最关键的是,蕴气期也有不少,杀一个问题不大。 “……连门也不必留……顶不住血潮的死了就死了……即便回到了麒麟楼,等会我亲斩之……” 更加冰冷的语言,宛若风刀霜剑,狠狠斩在了他的灵台中,令他心绪激荡如中雷殛,胸口顿时一闷。 噗哧! 一口鲜血顿时从他口中喷出。 所有正在厮杀的修士猛然一怔,罗夜守甚至能看到不远处的血潮中,一位凝真的法印倏地停在对手额头前一寸,似被冻结住了一般,进退不得。 信理株仙尊得胜,还是信尸鬼能撑到阵势被外面的元神打破,眼下是麒麟楼外,所有修士面前的一道难题。 轰!那凝真终是下定了决心,法印印入了对手的额头,对面顿时软倒,旋即被血潮扯住,拖向冥冥不可知的深处。 血潮的阻碍顿时消失不见,那凝真如同箭一样,射向了血潮中的生机所在,那座偌大的明光楼台。 “你们若是动手杀我,难逃尸鬼一斩!”罗夜守厉声对着隐隐成包围之势的几位修士开口。 血潮中,那几人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沉默了几息,有人开口了,“你是生院的人,你以为尸鬼所言还包含你?” “你若是有气性,那就赌赌看喽,反正,我没听到尸鬼说生院的人就该死在此处。 鱼死网破而已,我看谁来跟我换命!”罗夜守语气狠戾,近乎疯狂地说道。 几位修士沉吟不语,陷入了古怪的沉默,就如那血潮各处逐渐停下的斗法,诡异而又无声。 罗夜守笑了,暗地里舒了口气,神色却有些古怪,似乎,自家这个生院弟子因为尸鬼的话,真的捡了一命。 血潮继续澎湃着,拉扯着麒麟楼外的所有人,似要将一众不识好歹的修士尽数吞没。 生死之间的沉沉压力,就宛若山岳一般,终是将部分人压垮了。 “我是金丹嫡传,我有沧风道体,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立下道誓许你三十万灵石,待出去直接交给你的家族,此间修士皆可作证。” 被拉住的蕴气修士一怔,旋即苦笑了一声,沉沉开口,“好!我答应了!你动手吧。” “多谢,你的家族会托庇到我家老祖名下。”那凝真大声喊道,神色中有些慌乱,“他是自愿的,自愿的……” 血色抛洒,又是一道遁光射向了麒麟楼。 罗夜守已经有些累了,血潮似是永无休止的拉扯,不停压榨着他的心神,也消耗着他的道力,他已是分不清自己到底已经坚持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一刻钟?一柱香? 不时有修士坚持不住,被血潮扯向深处。 “我不甘心啊……”惨呼从他身侧不远传来,似是一个到东雍来见识世面的蕴气。 挣扎,翻滚,爆发……皆是无效,血色的浪潮裹着那运气不好的蕴气,滚滚倒卷而回。 周遭的修士皆是沉默不语,也许,下一个被卷走的,就是自家。 那蕴气已然放弃了,遗憾地看了一眼那明光楼台所在的位置,悲呼出声,“命数啊,我本该在楼里得麒麟庇佑的。” 叮当叮当! 一串铃铛倏地从后方追上了那蕴气,圈住他猛然一扯。 “你要杀我?”落地的蕴气似是没有反应过来。懵懂地看着罗夜守。 “白`痴,你这样说我都后悔救了你,反正我肯定自身难保,你恰恰从面前被拖走,顺手救下而已……”罗夜守看着眼前的蕴气,不由得叹了口气。 刚刚一瞬间,他心里的确冒起了一个念头,杀了这人。 杀了他,就能进麒麟楼,只要进了楼,便脱了死劫,大不了以后脱离东界。 自家仙尊不可能拿不下一个尸鬼,便是那姬催玉加上幻宗道子,也必然不是自家仙尊的对手。 看着那蕴气一边重整气机,一边忙不迭地感谢,倏地,罗夜守哑然失笑。 都自身难保了,还要管这闲事,这蕴气的气机都不稳,怕是一会过后又要被血潮拉扯,自家能救他几次? 果然,过了半柱香左右,那蕴气又被血潮卷起,罗夜守叹了口气,再一次耗费不多的道力,发动灵器将那人扯回了原地,“我最多还能救你两次,等 “多谢恩公,只恨我道力低微,才拖恩公的后腿,若是我为凝真……哎,悔不当初啊。”那蕴气长长叹了口气,“若今日侥幸得存,大恩必不敢忘。” 罗夜守嗤笑一声,若是今日侥幸得存……唉,麒麟楼外,怕是没几个人有这个运数啊。 倏地,灵悟好似一道雷霆猛然在他灵台中炸响,“若你为凝真,若你为凝真,不对,你不该是凝真,蕴气才好,蕴气才好啊,哈哈哈……破局原来在此处,彼此提防,结果一叶障目。” 下个瞬间,罗夜守用尽全力大声喊起来,声音震荡在血潮中,荡起层层涟漪,“所有人尽量向其他人靠拢,结阵,结阵,蕴气在内,凝真在外,金丹若是还在,就在最外主持阵势。” 话音刚落,已是有修士将信将疑地看向这个方向。 “结阵,血潮拉扯不是同时发生,只要压住阵脚,便是拉扯席卷之力变大,其他人也可出手支援,赶快向最近的修士靠拢,不求入楼,只为不被血潮卷走。 记住,杀人入楼者,尸鬼会找回因果,千万别自误!” 罗夜守大声呼喊着,似一面巨鼓在血潮中敲击,扩散得越来越远。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血潮中绽放开来, “就近靠拢,按玄武位结阵,有尸鬼担保,不要自误!” “那边的过来,别顶着血潮,从边上滑过来,混账,居然是你,算了,出去再了结往日因果,今日先把命保住再说……” “哪个精通阵法的,出来主持一下,什么?!你是圣心碧苑的不早说,蕴气?哪怕蕴气也是专精阵法啊!怎么站位,你来安排!” 随着楼外诸多修士醒悟过来,逐渐汇聚到一处,五八门的阵势顿时出现在麒麟楼的四周,宛若朵朵奇点缀在明楼之外,在血潮中显得分外瑰丽。 活了!罗夜守不由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叹息一声。 …… “人皇,若是东雍大阵发动,又被局限在数千丈范围的话,着实没有解阵的机巧法门!只有以绝强神通或是相应法宝,生生将之破开。” 妄锦仙尊在水镜中摇摇头,眼睛里有着遗憾的光芒,“破立荆山确实可起到作用,但想将阵法磨开,最少也要两个时辰,等我赶到东雍,怕是……有些来不及了。 虽然如此发动大阵,便是理株最多也就坚持三个时辰,但是尸鬼加上麒麟楼那些人被困在阵中,全无闪躲的可能,理株要想杀人,怕是用不了半个时辰。” 易皓沉和四位元神默然不语,倒也跟他们的判断差不多,但作为四域中的阵法大家,妄锦仙尊所言基本算是断了最后的希望。 此时的文婉儿正静静立在边上,冰雪仙容变得煞白,清泪自秀美的脸庞上滚滚而落。 “奇耻大辱……”文婉儿抬起眸子,指着下方的那团红潮,森然出声,“东雍之内,居然成了人族叛徒肆虐之地,而我们居然没有任何应对之法。 没有任何预案?没有相应安排?没有防备内应作乱?就连驻外元神也无法迅速支援过来。 易皓沉,易人皇,你怎么做事的?!” “是我错信了理株仙尊,此次麒麟楼和诸多修士陷落,罪责在我!待一会水落石出,我会下罪己诏,通报各域各宗。” 易皓沉喟然一叹,虽然事出突然,但文婉儿确实没有说错,仅仅一个元神做乱,东雍四个元神就毫无办法,确实是人皇的责任,谋算不足,预案不够,甚至还多了识人不明。 “以前倒真没有看出来,理株如此狠厉,自知暴露难逃,宁愿身死也要拖着尸鬼一起上路……”星宗元神幽幽叹息一声,灵台中有着难言的感慨。 一个元神内应拼着不要长生久视都要杀姬催玉,大概,也只有麒麟和尸鬼值得诸脉天子如此重视。 “姬催玉也是气运道子,会不会机缘巧合,躲过理株的追杀?”一位灵门元神有些迟疑地说道。 毕竟凝真落下天子的奇迹曾出现过一次。 “理株的神通和心执,圆融无缺,更是对尸鬼有着深深的警惕,根本不会给姬催玉留出任何破绽。” 泉星仙尊摇摇头,语气中尽是惋惜。 三个时辰后,易皓沉脸上的表情跟见了讨债鬼似的,极其复杂。 四位仙尊更是面面相觑,眸子中尽是一片茫然,只觉得眼珠子真是白长了。 “元神赏格?” “对,姬……先生还在麒麟楼杀人,让我先来问问元神赏格怎么算?” 风尽殷脸上腾起淡淡羞赧,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牢记着那人的吩咐,“十万灵晶都是帮你讨的,是你打杀的理株,这个钱我就不分了,记住,拿到赏格,以后你管饭。” 雪里思鸿,蕉中觅鹿,待见元神刀中诉,一盏清波,泼得忘川难渡。 血色潮里论灵晶,十万数,终心舒,道是人皇大度。 第525章 意外所得 忐忑不安的情绪,纠结在麒麟楼一众修士的灵台中,头顶那汹涌的血海光潮,随时可能倾覆而下。 好在,远远看去,仍有一股清流在血潮中翻滚不休,似乎正在竭力挣扎似的。 刘白载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微眯,看着楼外逐渐成形的各色阵势,沉声开口,“止杀令后所有入楼的修士都看管起来了么?” “一个不少,几位金丹亲自陪在那厅中,甚至直言不劳麒麟楼承担因果,皆是他们自愿。” 生死之间毕竟有大恐怖,哪怕在楼外修士已经开始结阵的现在,仍然不时有光华被血潮松开了束缚,向着麒麟楼急速地冲来。 这等行径,说不上对,也说不上错,也不是麒麟楼可以去评判的,事后自有元神来追究,又或是由尸鬼来清算。 托麒麟的福,楼里的一干人等却是不需要面对生死之间的两难抉择。 不过……刘白载灵台中不禁有些凛然,那尸鬼放出豪言,要来麒麟楼亲斩杀人脱劫的修士,当真能来么?毕竟,他对上的,可是天宗元神!还是宛若困兽之斗,生了死志的生院仙尊。 便是那尸鬼仗着惊天气运和过人胆量,于天子争斗中火中取栗,但面对浩瀚血潮中暴怒的元神,他又能抵挡多久,能不能撑到外间元神破阵救援,实在是个未知数。 倏地,一道光华从血潮中冲出,引动了众多修士的目光,自然引起了刘白载的注意。 金丹?怎么可能有金丹现在还没有入楼?!其它金丹哪怕陷在血潮中,但理株仙尊说了血潮封锁的条件后,那些金丹也 眼下,血潮中已有各色阵势固守待援,这金丹非但不融入其中,反而在这个时候杀人入楼,怕是失心疯了吧。 那遁光似是注意到了刘白载的注视,在血潮中轻轻一绕,宛若天边云霞,瀑间水汽,不带半分烟火气地落到了他的身侧。 “华洵真人,恭喜破劫而出,真人勇猛精进之心实在让人叹为观止,敢于生死之间一窥元神真妙。” 刘白载淡然一礼,神情不卑不亢,不过眸子中却露出了恰能让对面察觉的疑惑。 华洵真人淡然笑了笑,“听说麒麟楼的刘管事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今日一见,果然大为了得,我不过前些年在雍都原楼赴宴一次,没想到刘管事居然记得我。” “我也只有这点微末本事,于道途更是无益。”迟疑了一下,麒麟楼管事还是坦诚地说道,“真人勿怪我多言,也非是推脱,楼外生机已现,此时入我麒麟楼并非良选。” 楼外的诸多阵势艰难地维持着,被血潮拉扯得东倒西歪,虽然还是有零星修士因阵势不稳、救援不及被扯入了血潮深处,但大多数修士终是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天底下的事,哪有容易的,何况是元神之道,不冒点风险怎么行。”华洵真人语气中有着浑不在意,“理株仙尊的玄妙神通,当真犀利无比,此番与血潮对抗,令我受益良多,他日若成就元神,今日血潮之困必是根基之一。” “既然已有所得,为何仙尊还要冒险返回麒麟楼……”沉默几息,刘白载诧异地问道。 “我曾因宗门事务,受理株仙尊差遣过几次,知道他的风格和生院的讲究,会留一线生机予人,但也仅有一线。 理株仙尊向来安排沉稳,加上言出如山,既然发动了血潮,也允了麒麟楼众人可活,那血潮之中的一线生机便只会在这楼中。 算算时间,距离各宗元神击破血潮阵势大概不远了,到时理株仙尊倾力一击,麒麟楼外必然尽为齑粉。” “真人,你不看好尸鬼?”刘白载沉沉发声。 尸鬼和幻宗道子坚持到现在还没有被理株仙尊击杀,已是让人无比惊讶,天子遗落的法体果然神妙无双。 但能不能坚持到元神救援,楼里的诸位金丹都看不准,众说纷纭,各持己见。 “这血潮的根基,是东雍的护都大阵,理株仙尊发动时已是不计生死了,面对一位即将入灭的元神,别说尸鬼,便是那无间佛母亲至,也要担心会不会玉石俱焚。”华洵真人摇摇头,喟然叹息。 不过他也很是庆幸,好就好在,生院元神全力发动血潮,没有任何保留,他已是窥得了些许玄奥,就如得到了一颗至珍至贵的种子,或许元神有望! 至于尸鬼的威胁,他倒是更相信理株仙尊会发动倾力一击,以玉石俱焚之姿,为修醒生院的落幕书写一个惨烈无言的结尾。 轰! 漫天血潮消逝一空,和煦的天光纷纷洒下,金碧辉煌的麒麟楼宛若新生,再次出现在雍都之中。 麒麟楼内外,所有修士猛然一静,旋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活了,真的活了!” “天地保佑,老子以后再胡乱看热闹,老子就是狗!” “他年证就金丹,必来此处大宴一日,以谢麒麟庇护之恩。” …… 舒爽的秋风中,再无血潮一丝一毫的痕迹,麒麟楼外的不少修士,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再无半分所谓的修士风度。 在血潮中,没有全力以赴就是死,没有守望相助还是死,甚至道心稍有动摇,依旧是死。 如今血潮散去,众人于元神的因果中得以幸免身死,实在是万幸中的万幸。 刘白载喟然一叹,冲对面摇摇头,“华洵真人,还请体面点,你若是此时一走了之,这因果怕是要算到南尘星宗的头上,你家二位仙尊未必愿意保伱。” “刘主事太小看我了,一个蕴气三层的因果我还担得起,我可立下道誓,护他全族两千年,同时只要我在一日,必全力护持他族中修士成就金丹。” 华洵真人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被他镇入到灵台的最深处。 两个道子居然真的撑住了一位元神仙尊入灭前疯狂的攻击,实在是太过荒谬,但事实就摆在他的眼前,容不得人不信。 却见他施施然拿起桌上的灵酒,不急不缓地倒上一杯,冲麒麟楼管事一举,慢慢饮下,“那血潮凶险,每多一人来分摊,凶威便能少上一分,便是外人不懂,尸……姬先生自然知道。我在血潮中顶了这么久,也算是帮了他的忙……” “东界人皇和诸宗都不曾慢待姬先生,这也是一层关系,南尘星宗有人皇因果,不看僧面看佛面,况且,我并未行恶逆之事,便是那蕴气,我也是得了他的同意。” “最关键的是,我有了血潮种子,已然元神在望,便是眼下有罪在身,将来必能将功补过。” “十万天魔,百万……我今日就去天魔防线,十位自在天魔,百数有无相真魔……” “姬先生,那只是一位蕴气啊,我百千万倍赎之,我做得到的……” 说到最后,华洵真人的语气中已然带上了一丝颤栗,手中的酒杯徒然跌落在地。 刘白载不卑不亢地向不远处行了一礼,轻轻叹息。 “没有其它理由了么?”少年道人侧着头,俊俏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子中也没有半分涟漪。 在他的身侧,几个天真的婴灵正满桌乱爬,脸上是童趣无邪的笑容,极尽欢愉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若是那蕴气在此,也必然同意我以身赎罪的说法,姬先生,我如今为元神种子,难道就不能略微通融一下? 在血潮之中,在生死之前,我没得选,只能选活路!” 华洵真人听着麒麟楼内外潮水一般的欢呼声,只觉得简直是莫大的讽刺,灵台中不由得生出丝丝愤懑。 “只能选活路?那血潮中的人,都死了么?”少年道人轻轻弹了弹指甲,似是疑惑地问道。 一言既出,华洵真人的脸色变得死一样的灰白,心中的愤懑已是化为了怨毒。 是啊,血潮中的大多数修士居然都活下来了,偏偏自己要自作聪明,在最后的时刻杀人入楼,犯了尸鬼的忌讳,委实是聚四域灵材铸难悔之错。 “姬先生,还请看在南尘星宗和东界诸宗的份上,予我一个机会,我若是成就元神,于对峙妖魔的大局定有益处,同时以后也唯姬先生马首是瞻。” 蠢货!刘白载顿时眼神一凝。 这种蠢祸是怎么修炼到金丹的,宗门内外皆被人奉承着么?这等杀才面前岂能牵连其它,若是就事论事还有一分生机,抬出东界诸宗,怕是连最后的生机也没有了。 “这么说来倒也没错,对峙妖魔是大局,元神也是天地中的活棋,若是用好了,天地格局都要为之一变,东界诸宗更是待我不错,连风尽殷都送到我身边,我很是满意。”少年道人微微一笑,似是同意地点点头。 活了!华洵真人眸子中多出一丝欣喜。 完了!刘白载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睛有些不忍地微微眯起。 “这几只婴灵是我借来的,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你若能逃过他们的追袭,逃入人皇宫中,这桩因果便作罢,若是连这关都过不去,就不要提什么元神前路了……” 少年道人莞尔一笑,指了指麒麟楼外面,那里天光如洗,诸多修士欢呼雀跃,似是有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不待华洵真人点头,姬催玉已是举起了右手,手指一根根的开始弯曲, “五”,“四”,“三”…… 轰!华洵真人已然破空而去,宛若挣脱了蛛网的飞虫,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广阔的天地。 五个婴灵咯咯咯地笑着,眸子中已然化为了血红一片,瞬间已是从桌上消失了。 刘白载再行一礼,正色开口,“谢过姬先生,免了麒麟楼的尴尬。 不管华洵真人结果如何,他所承诺的话,由麒麟楼负责带给南尘星宗,若是星宗不应,因果由麒麟楼接了,替死那人的家族后人不会没了着落。” “这麒麟楼如此盛名,我看倒是郑景星那厮沾了你的光。” 姬催玉扫了刘白载一眼,“要不要我给郑景星那厮说一声,这东雍事务都由你把总。” 刘白载微微摇头,毫不犹豫地说道,“谢过姬先生好意,不过还是算了。 这麒麟楼是我的念想,那日在旧都首次见他,被金玉麒麟一言赎身,我就想啊,这楼就该永远流传下去,总会护佑到更多的人,更多像我一样的人。 都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其实只要人心里的楼没塌,麒麟楼就会永在。” “不错,倒是你看得通透! 忙活半天,你帮我弄些灵膳来,哦,账单也一并送来,等风尽殷回来自会结账。我可不想占郑景星那厮的便宜。” 姬催玉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眉眼微眯,似是有些困倦了。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下面还有一些人,是止杀令之后`进的麒麟楼,正由几位金丹看管着。 已是全部查清了替死之人,就按华洵真人的例子,由我麒麟楼带话,不愿意接下因果的,又或是没有能力接下因果的,便由我麒麟楼负责到底。” “既然麒麟楼如此识趣,那我也不难为你,这些婴灵便随你去办事……” 刘白载轻轻地掩上门,小心地转身而去,在他身侧,三个虚实相生的婴灵正费力地在地上爬着,咿咿呀呀,努力跟上大高个愈加轻快的脚步。 …… 噗哧! 一口幽冰化意茶从姬催玉口中喷出。 倘见玄牝当唱喏,此生永不再装逼。 “没有赏格?”少年道人用诧异的眼神死死盯着风尽殷,“我说了,十万灵晶都是你的,我分文不要,只要管我饭就行,你该不会把人皇给的好处都给贪了吧。” “姬……先生真会开玩笑,人皇说事关重大,诸宗要先议一议,我想也在情理之中,就先答应了。” 风尽殷柔柔一笑,魅惑动人之处,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答应了?答应了! 宛若天雷滚滚的声音击碎了姬催玉脸上的云淡风清,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账单,一千三百八十六的数字显得极其刺眼。 便是对面要议上一议,你哪怕先支点定金呢,比如找人皇拿个灵晶说要让自己看看成色呢…… 浑蛋啊,逼都装了,现在你告诉我没拿到钱?! 麒麟楼能不能赊账,在线等,急! 不对,便是能赊账,尸鬼好不容易竖起的名声就要垮了啊!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少年道人眼光灼灼地看向魅惑佳人,“尽殷,你身上有多少灵石。” “不多,大概只有七百左右灵石……若是急用灵晶的话,我可用身牌去各宗支取,五十灵晶以下可随到随拿,所以我不喜带太多在身上。” 佳人轻轻落座,随手夹起一块灵膳,“其实同样的灵膳,在食色造化宗那里只要五成价格,不过麒麟楼含了景,蕴了意,多了人,藏了趣,倒是让人实在无法计较价钱。” 不知能不能打折?!少年道人不禁苦涩地笑了笑,面前的灵膳似乎都不香了。 “这楼里从不打折,若有人想一赏楼中风光,忽然发现囊中羞涩,只要上台倾情演绎神通,也大有慷慨的修士暗中将灵石付了,甚至为了避免客人尴尬,遇到这种情况楼中还会随机抽上几桌客人一同上台演法。 这可是东雍年轻修士相互结交的重要方式之一。” 风尽殷的话宛若天劫,劈得杀性尸鬼在灵台中嗷嗷直叫,自己倒是不怕上台,就怕那刘白载不敢安排。 “风尽殷,你记住,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比如你的后天神魔,务必记得要赖在浊醐天子身上。” 又比如没钱还装逼! 沉吟良久,姬催玉终是拿定了主意,就在这厅中不出去了,就当等人皇和各宗的消息,毕竟斩了一位元神,总不能什么都不表示吧。 只要自己不走,麒麟楼便不用结账,都是修士了,一顿灵膳吃个三天三夜有什么好奇怪的,三个时辰斩了一位元神难道不奇怪? …… “万万不能给灵晶了,人皇!”幻境中,好几位元神齐齐出声,似乎对于这个赏格有些意见。 易皓沉当即赞许地点点头。 “中原魔域专门派了真魔在阵前叫骂,说我东界之人不仅鼠目寸光,还吝啬抠门,天子之尊岂是区区灵晶所能指代的。 便是两大妖廷的特使,前几日走时,口中也是阴阳怪气,说什么天地三分妙华运,二分无赖在东雍……” 有元神当即痛陈出声,虽然落陷天子最重要的奖励是遍览各宗的秘传神通,十万灵晶只是明面上的,但妖魔二族抓着这点骂委实没有骂错,当然也很是气人。 “其实也可以给,只是要把元神赏格定高一些,比如二十万灵晶……神通法门已是奖过,总不可能奖两次吧。”有元神试探着开口,给不了神通,便将元神赏格给高一些,作为神通的弥补。 “不行!”渊蛊仙尊和赏云仙尊同时开口。 渊蛊仙尊将手一摊,“若是按元神二十万灵晶给那姬催玉,怕是中原天魔 “姬催玉和风尽殷现在人在何处?”青慧仙尊猛地开口,表情似是有些匪夷所思。 她隐隐有些预感,但实在难以置信,该不会是自家曾经的弟子真的有了元神战力了吧,旬月之内? “还在麒麟楼,似是赌气,已然两日未出楼一步,甚至数次送入宴厅的灵膳,还专门要了账单。 这是什么意思,还请各位元神好好想想! 所以这事还得尽快解决,免得其它三域还有妖魔二族看了笑话。” 易皓沉喟然叹息一声,甚至心头有些羡慕南域,金玉麒麟是郑家人,做了事情根本没有赏格一说,这姬催玉就不一样了,根本不敢赏罚不明。 “除了这赏格,修醒生院的处理今日也必须要拿个章程出来,十五位生院金丹,有七位离宗而去,目前下落不明,凝真弟子也逃遁了三成。 其它八位金丹连带剩下的修士,自称绝不知情,情愿由元神问心,眼下俱是自困宗门,等待各宗的意见。” 星宗两位元神眉头一紧,彼此看了一眼,谨慎地说道,“生院是东界天宗之一,还是人皇护脉宗门,若是就此星散,起码损耗东界两成气运……” 两成气运?易皓沉不禁有些沉吟,以如今的情况,便是折损一成气运都算伤筋动骨,更别说还硬生生失了一家天宗,东界实力马上就变得有些捉襟见肘。 “可有能顶上来的地宗,或是数家地宗合并,以数顶质?”易皓沉轻轻抚了抚额头,沉沉出声。 九宗元神皆是摇头,各家地宗的实力大家都是心头有谱,实力不到硬推上去,万一失败,怕是气运折损更重,甚至还要连累其它天宗。 毕竟,人族五域,近三千年,能从地宗打上天宗的,只有命昙一家。 “反正姬催玉也没有落脚的地方,让他入主生院,不就行了嘛……”渊蛊仙尊嘀咕了一句。 哈哈哈! 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幻境中难得生出了欢快的味道,将沉闷的气氛都冲开了些。 不过笑声却是迅速变小,而好几个元神的眼中,却是神光愈发亮了起来,便是易皓沉也是灼灼看向渊蛊仙尊。 “可以!” “南尘星宗附议。” “天魔宗没有意见。” …… 顷刻之间,有七家天宗便尽数同意了,只有素卿幻宗的青慧仙尊欲言又止,不过十万灵晶落在她宗里,此时实在不好分辩解释,更不好大言不惭地说生院元神可能是她曾经的弟子给斩下的。 咬了咬牙,青慧仙尊终是颔首同意,“这样也好,有了宗门牵挂,加上风尽殷,也算又多了一重因果。” 易皓沉当即哈哈一笑,“当真是鬼迷了心,偏偏最简单的法子还要渊蛊仙尊来提醒,这等安排当真是最好不过了。 我看哪个还敢说我东界赏罚不明。 传信给风尽殷,就说灵晶没有,修醒生院姓姬了,如此,便是我东界诸宗最大的诚意。” 见人皇笑得欢畅,各家元神也是又笑了起来,幻境中沉重的气氛顿时消散一空。 恰有珠玉至,秋日胜春朝,携那胭脂色,破血洗碧霄。 这东雍的秋色,愈发山明水净,迷了深红醉了浅黄,倒是更值得一赏了。 龙体欠安,凤体违和,太医说了咳嗽要补气,所以尽量写多一些补齐昨晚的,还有一章,约在明天上午吧,这方子甚苦,需缓上几个时辰。 第526章 交换条件 即便出现如此大的变故,麒麟楼依旧没有停业,着实让姬催玉叹为观止。 血潮中捡回一条命的修士,异口同声此次能活,多赖麒麟气运护佑,无论如何都要入楼销一些灵石,以示心诚,这两日接踵而至,倒是让这楼里的盛景更胜往昔。 少年道人好整以暇地站在窗台,看着宾厅下喧哗热闹的场景,不由得淡然笑笑,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而在他身侧的茶几上,账单已是有了拇指厚的一叠。 他想赖账?!怎么可能?! 尸……催玉他怎么可能赖账,还是麒麟楼的! 魅惑天成的女子灵台中刚刚泛起古怪的念头,就被她自己狠狠地给掐死了。 “姬……先生,我们已是在这里等了两日了,可是在等什么人?”风尽殷这两天一直小心翼翼,令一位元神仙尊身死道消的激动逐渐变得平淡,就如眼前这道子,淡定地品尝灵膳,喝着灵茶。 菜冷则换菜,茶凉则换盏,徐徐如林,不动如山,一连两日。 少年道人没有搭腔,只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这种目光风尽殷已然有些熟悉了,这两日里,俊俏少年偶尔就会这么看她一眼。 比如,上菜之时…… “没什么,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最好不要来。” 姬催玉故作神秘的说了句自己都不懂的话,继续骑虎难下地给那叠单子添砖加瓦。自家好不容易才装成了这种万事皆有谋划的人设,岂能因为区区几千灵石轰然倒塌,无论如何,要把杀性尸鬼的气场给撑住了。 况且,不论是风尽殷还是他,也确实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血潮之战的所得,一位元神放开所有的倾情演法,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极大的机缘。 特别是他本就有对阵诸多天子和妖圣的经验,这次在血潮中,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黄泉忘川天命与理株仙尊的生死一搏,倒是让他生出更多的灵机触动。 而少年道人和魅惑佳人对斗法过程的复盘,更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所露出的种种破绽,令风尽殷大为震动,惊为天人。 “所以,理株仙尊一边燃烧道韵,一边与你斗法,维持血潮大阵还要用去三分心神,就算如此,你也只是堪堪挡下他那一击,切莫要得意忘形了。 若不是理株存了死志,光凭你的神魔想要留下他,有些困难。” 姬催玉正色对着风尽殷说道,脸上的神情极其郑重。 “催……姬先生放心,我绝不会因此生出妄心,化浊落清殷魔是后天神魔,此道有映心之危,幸好血潮之战只有三个时辰,若是再久些,怕就是我坚持不住了。” 风尽殷诚恳地点点头,她也是 姬催玉点点头,笑着说道,“伱知道就好,便是后天神魔被忘川异化,但本质未变,不可掉以轻心。” 灵台中,姜默舒已是笑得打跌,这黄泉忘川天命虽然打不过金倌染,但丝毫不弱于傀影和尸佛,可以说各有神妙。 十万灵晶,简直血赚啊。 想到灵晶,少年道人不禁眉眼一凝,都快两天了,人皇都还没有消息,挣点赏格当真不容易,反正都是各家天宗共摊,也不知在磨叽什么。 倏地,姬催玉莞尔一笑,并未回头,只是朗声开口,“人皇既然来了,为何站在门口,这门后又不是龙潭虎穴,说起来,不管是在东雍一地,还是东界一域,和你相比,我都只能算客人。” 宴厅的大门顿时大开,易皓沉目不斜视,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大笑着说道,“客人?我倒是希望你这样的客人多些,再说了,东界之大,容得下任何人!” “见过人皇!”风尽殷起身行了一礼。 姬催玉转过身来,看着眼下的东界之主,微微颔首。 人皇和俊俏少年彼此打量了一下,不约而同温和地笑了笑,一眼看去就似发自真心。 姬催玉点点头,“人皇若是没吃,不如坐下吃点,麒麟楼的菜不错,两天了,都没有重样的。” 易皓沉一怔,旋即大笑着落座,没有丝毫客气,甩开膀子伏案大嚼,原本微凝的眉峰倒是舒展了不少。 俊俏少年似是欢喜,更似将遇良才一般,同样毫不在意形象地吃喝起来,较之前简直判若两人,倒是给风尽殷看得满目新奇。 良久,易皓沉放下了手中筷子,喟然一叹,“我都记不得上次吃得如此尽兴是什么时候了,这天地中的诸事简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若是要死上一个天子或妖圣,才能令人皇开怀饮宴,倒也不难。”姬催玉耸了耸肩膀,说着惊天的豪言壮语。 易人皇看着意气风发,恣意无双的少年,那额间骨玉就如有着灼灼明光,滚烫得人心都在发颤。 恍听杀伐自婆娑,似那三春桃灼灼,言说天子惊魂,眸定妖圣梦破,心有野火烧天阔。 当真不弱郑家麒麟分毫啊! 易皓沉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本来该由风尽殷代为传话,但我担心你误会,加上我也对你特别好奇,所以亲自到此,以示我东界的诚意。” “人皇有话直说即可,很多时候,我还是很好说话的。”少年昂首慨然说道,“有些事我不便对人皇说,但也不至于对你虚言诳语。” 听到杀性尸鬼如此一说,易皓沉微微点头,不知为何,他已是莫名有些相信眼前这少年。 也许是一尊天子和一位元神皆因他陨落…… 也许是他能和金玉麒麟并称…… 也许是他对于东界诸宗的试探和好意并未拒绝…… 也许是他真心实意请自己吃了一顿饱饭,就如对待一位友人…… “催玉,对我东界一域的局势怎么看?”人皇眉峰再度凝在一处,正色开口。 俊俏少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弹了下指甲,当即给风尽殷看得忧心忡忡,每每少年道人如此,都表示他并不看好眼下的局面。 易皓沉一直盯着少年的动作,见状不由得苦笑一声,“催玉直言即可,这里没有人皇,就当上门骗吃骗喝的朋友闲聊几句。” “要我说,若非我恰好路过东雍,你的下场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呢,不知人皇信不信……” 姬催玉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坐直了身子,眸子中骤然生出冷光,“郑景星那厮能窥破理株仙尊勾结天魔纯是机缘巧合,几乎不可复制,若是生院在道兵之事中做点手脚,易人皇你必然死于人道气运反噬。” 少年道人这番话说完,人皇当即点点头,沉沉叹息一声,“的确如此,我等也是在得你提醒后,才醒悟到这层关系,此前根本没想到,诸脉天子会在道兵之事上做文章。毕竟这是增厚东界人族实力的举措。” 人皇话音刚落,就听到对面的少年道人发出一声冷哼,眸子中甚至有些嗤笑,“增厚东界人族实力?人皇真是自信呢。天魔最擅揣摩人心,若行道兵一事,能增厚几分实力先不说,东界齐战之心怕是就毁了。 凡人不再是人族根基,而是被视同灵材,难道修士就没有凡人亲朋?凡人可拿来炼道兵,修士难道就不能成为道兵底材?这和妖族血食、天魔容器有什么区别? 东界若行此事,我可断言,南域、西极,北疆都会和东界保持距离。” 易皓沉当即心头直打鼓,冷汗津津,声音不禁变得有些嘶哑,“这法门是东界诸宗共研而出,诸宗元神也以推演神通一窥千年发展,有了这法门,我东界千年之内确实稳如山岳。” 少年道人轻轻摆了摆手,冷冷开口,“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一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元神若是都对,中原就不该陷落。 有些果可是带毒的,若是三域孤立东界,再被天魔和妖廷围攻,加上内部不稳,别说什么稳如山岳,说句危如累卵都是轻的。 看在易人皇愿意拿命来做道兵之事,我才说点肺腑之言,等闲有人要听我如此毫无保留的说话,基本都是临死之前。” 易皓沉听完俊俏少年的话,不由得沉默良久,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辛苦,一番决断,被对面视为一文不值,不,甚至可以说是东界破灭之因。 不过,却并非毫无道理,至少是可能的一种发展方向。 自己的心血和舍身居然是个笑话么?若是金玉麒麟在此,也会这么看自己么? 易皓沉的额头不禁渗出点点汗珠,猛然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少年没有半分波澜的眸子。 “你愿意帮帮东界么?修醒生院若是星散,东界更是积重难返,我也不清楚还有没有元神勾结天魔,甚至四宗战力也被一族二廷牵制得动弹不得……我承认自己比不得郑景星和文婉儿优秀,但我有个优点,听得进劝,也不怕担责。 催玉,你既然来了东界,帮帮我,看在……” 人皇想了想,却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人族大义?可以打动金玉麒麟,怕是打动不了杀性尸鬼。 东界安危?远来是客,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数月前还和东界没有半点干系。 亲朋故友?这姬催玉孑然一身,就连风尽殷都是硬塞过来的,还被他用计化去了神通,生怕留一点后患。 咬了咬牙,易人皇说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的理由,“看在刚才饮宴尚还融洽的份上,加上催玉也没有落脚的地方,修醒生院就交给催玉了。” 少年道人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走到窗台边,看着下方的热闹喧哗,似是观拥沧浪之清浊,似是俯仰天地而缓缓。 良久,少年道人猛然转过身来,似飞落叶一般从容,“易人皇,在你左手边的茶几上,有一叠纸,你看一下。” 易皓沉有些疑惑地拿起那叠纸,大概翻了一遍。 七彩芝叶流清烩,化雪兰月汤……承惠一千三百八十六灵石。 万灵妙善鱼羹,灌灵香藕……承惠一千四百零九灵石。 幽冰茶酥点,妙水仙芋碗……承惠一千五百三十三灵石。 …… 俱是账单,林林总总加起来,怕是有一万多灵石,易皓沉轻轻将这十来张纸放回了茶几。 不待人皇开口,姬催玉先冲风尽殷摆了摆手,方才开口道,“可以,生院的麻烦我接了,不过我这人只在因果中行`事,眼下虽然是人皇所请,也得有个说法。” 易皓沉似是猜到少年即将要说的话,不由得瞠目结舌,又有些哑然失笑,“若是几家天宗元神知道我拿一万多灵石换了个气运道子,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一地。” 少年道人淡然笑了笑,眸子中有着灼灼的光,似那晨星唤起天边欲曙,似那龙蛟伏于波中欲浪, “请我办事,总得付出些代价吧,天子你落不了,妖圣你斩不了,好在你人还算大方,你替我把这钱付了,也算是有了因果。 想想看,这灵石你算是付给了郑景星,但换来我给你做事,一笔买卖得了两桩因果,岂不是血赚?” 易皓沉淡然点点头,脸上已满是快意,“照催玉这么说,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万余灵石就跟你和景星两人都扯上了关系。” 姬催玉示意风尽殷倒上两杯茶,慨然说道,“不过有三件事,还需易人皇提前许我。” 风尽殷冰雪聪明,已是瞬间明白过来,将两杯灵茶分别放在少年和人皇的面前。 人皇看着茶水,沉吟了几息后猛然抬头,“催玉说说看,我必然会答应的。” 没有和易皓沉客气,少年淡然开口,“ 人皇轻轻点点头,“可以,用人不疑,何况还是你,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我信你! 生院之事你一言而决,若有干涉之人,若有不服之人,你尽杀之。” “ 若是我到某宗闹事,人皇替我拦下其它元神,不需要偏袒我,保持中立即可。” 少年眸子中生出冷光,东界局面复杂,天魔想从此处入手打开局面,自己何尝不想在此吸引住妖魔二族的目光,只要多争取些时间,必然让中原天魔和各大妖廷悔之不及。 诸脉天子有元神为内应,自己还是香甜可口的饵料呢,不管钓上天魔还是妖廷,都不亏。 易人皇哈哈一笑,“情理之中,我自然会好好配合你。” “那就还有最后一件,易人皇你已经在做了。”少年的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道兵这法门还是有用,只是不该这样用。你通告诸宗,说道兵之事你必然推行,待我掌控生院后,一切照旧。 时间嘛,约为十年,对,十年应该就差不多了。” 易皓沉顿时一惊,“那道兵法门,你不说是诸脉天子的诡计,于人道反噬甚重,还会被三域疏远么?” “果确实是甜的,不服毒不就行了?区区道兵法门,我来教教你,什么叫逆天改命。” 姬催玉轻轻呼出口气,指了指风尽殷,“其实有一事,尽殷不敢给其它人说,怕引起轩然大`波。” 易皓沉怔了一息,眸子中猛然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当年能成为人皇待选,道体、灵慧、决断都是上上之选,但此时所猜之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当真令他难以置信, “该不会理株仙尊……” “人皇没有猜错,血潮之中我并未出手,理株仙尊是尽殷所斩,而她的神通法门是我给的。” 俊俏少年将手一摊,肯定地点点头。 东界之幸!人皇长长呼出口气,眼中精光四射,无比庆幸今日能到麒麟楼中坦诚来见眼前之少年。 风尽殷之前什么实力,易皓沉十分清楚,除了情剑无解,其它神通手段在元神看来仅仅算可圈可点,跟在这姬催玉身边才多久?眼下就能阵斩元神了?! 怪不得幻境之中,青慧仙尊一脸古怪,怕是也知道些许端倪。 “催玉,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如此我便明白了,放心,我必然全力配合你!”易皓沉当即承诺道。 姬催玉淡淡一笑,笑容落在人皇眼中,温润如玉,宛若日月煌煌,“如此甚好,此事因果只有青慧仙尊还有森望城的两位元神知悉,三人嫡传的弟子因为要配合我,或许也知情,也请人皇非至信之人不可透露! 尽殷的神通对外宣称是浊醐天子和清醐天子落下的法体,其实不是…… 她能落下理株仙尊的手段,其实是后天神魔!” “后天神魔?!”易皓沉神情顿时一变,再想到此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好的预感顿时潮涌到了心头和眉间。 “不错,正是我从命昙宗离开时,自行拿的补偿,那姜默舒姜宗主恐怕还不知道,黄泉峰已是没了黄泉。 当然,眼下早就没什么饿界鬼浊泉魔了,只有化浊落清殷魔,若是命昙宗发觉,还请人皇帮忙遮拦一下,命昙宗绝拿不出真凭实据!” 少年道人端起茶盏,轻轻在人皇面前那杯碰了一下,旋即一饮而尽。 易皓沉目不转睛地盯着骨玉悬额的俊俏少年,只觉得那笑容宛若恶鬼,良久之后,方才喟然一叹。 人皇轻轻摩挲着茶盏,又神色复杂看了风尽殷一眼,旋即端起后一饮而尽,神色中更是毅然决然。 既上贼船染身,又沾几许红尘,不便问局中子,做不得回头人。 若有罪孽,当担便担。 第527章 生院之主 当人皇喻令带着莹莹流光,呈于生院八位金丹身前,所有人的神色都极其复杂,甚至还专门以天宗手段验了真伪。 秘印无错,皇韵无缺,甚至有元神共议的标识,足以证明这不仅仅是人皇的意思,还是东界所有天宗共同的意志。 弦潮真人不由得喟然一叹,“看来尸……姬先生入主生院已经是注定之局,未来如何实在难说,但他愿意接下生院这个烫手山芋,至少能让生院所有留下的人,渡过眼下的危机。” 作为生院资格最老的金丹,他的阳寿已是快到三千大限,心中早已没了什么执念,若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生院两位院主先后被证实勾结天魔,生院的落幕几乎已是铁板钉钉。 便是人皇下令,多半也不会有哪位元神愿意来淌这滩浑水。 毕竟,生院虽说也还有些底蕴,但搞不好会牵连元神折损气运,这对任何元神来说,都是不小的风险。 弦潮真人已然想过,最好的结局大概就是所有人通过元神问心,得一个清白身份,接下来必然星散大半,仅剩少数修士勉强维持一个地宗的规模,再夹起尾巴做人。 甚至,他动用了所有用得到的人情,只求交好的金丹能在各宗元神处替剩下的生院修士美言一句。 哪怕一句,也是生院诸人的机会。 但他自己也知道,维持天宗格局的希望实在有些渺茫,毕竟没有元神何谈天宗,只盼诸宗元神看在生院曾于人族有功的份上,留下这一宗一脉的传承。 这两日,自困生院的一众修士都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结局,谁也不知即将到来的命运。 至于逃走的修士,弦潮真人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也许是深知过不了问心一关,所以畏罪潜逃,也许仅仅是出于不愿生死操之人手,又或是绝不相信东界诸宗能放过生院……谁知道呢。 这本就是一场生死豪赌,离去与困留俱是前路,清白与生死各有抉择,前路茫茫命数跌宕,天高海阔难言对错。 但是,弦潮真人万万没想到,人皇居然会让这杀性尸鬼来接手生院。 这尸鬼是什么性子,如今在东界已是人尽皆知,只一个阴狠嗜杀,对人无情,对己也无情,不求名运,不讲是非,加之心思缜密,胆大包天,简直是和金玉麒麟两个极端。 这样的道子入主生院,怕是无风也要掀起冲天浪。 不过,大概也只有这等狠人,才镇得住眼下生院内外汹涌的暗潮。 弦潮真人别无它求,只求在自家入灭前,能见到生院得以传承下去,哪怕失了天宗气运也无妨。 所以,只要这尸鬼没疯魔到见人就杀,即便要清洗生院,弦潮真人甚至愿意为他手中之刃,担下一切因果和罪责,反正他阳寿将尽,没有家族,也没有后人,甚至仅有两个弟子都死在了血潮中…… 真人眯着眼,不动声色地看一看其它几位金丹,旋即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双手,也许,数日之后,这双手上怕是会沾上不少血腥,不过没有关系,一切都是值得的。 从蕴气走到金丹,再到元神无望,得意失意尽数都尝了一遍,自己一生似是无题无言,如天风空付流景如烟,如今已是快要寄身永眠。 那些坎坷难前,那些悱恻缠`绵,那些缄默无言,皆不重要了,就如琴弦上的余颤,既为落寞,也为绝响。 只盼那杀性尸鬼看在自己如此知趣,保住生院传承,也为生院留点种子,如此便足矣。 轰!生院的大门,已然被震得稀碎,远远缀在尸鬼身后的皇家修士顿时看得眼皮直跳。 “管事的出来,其它人该干嘛干嘛!” 嚣张到极点的声音回荡在修醒生院的上空,令所有修士的心头猛然一颤,八位金丹互想看了一眼,皆是沉默地点点头。 弦潮真人不由得生出一阵止不住的悸动,灵台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才,终是来了。 …… 姬催玉侧躺在玉座之上,左手撑着下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听着八位金丹的汇报,森冷的目光实在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就像那高高在上的天,无情无思,似是生院的人尽数死绝,也没有任何关系,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 面对这样的目光,面对这样的杀才,弦潮真人丝毫不敢怠慢,正色汇报道,“金丹失踪七人,皆是没有回应宗门秘传灵讯,凝真道子同样有三百二十五人下落不明。如何处置,还请宗主示下。” 少年道人没出声,只是轻轻弹了弹指甲,虚空中顿时发出铮铮玉裂之音,回荡在殿室之中,也如同雷霆一般落到生院所有修士的灵台,就如一柄巨大的铡刀,已经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几位金丹皆是感觉有隐秘的波动扩散开来,只是都不敢追问是何用意,更不敢有丝毫阻止的动作。 “不急,其它人继续说……”过了几息,少年淡然笑笑,眸子中却没有任何波动,“我从不嗜杀,很多时候我还是很好说话的。” 另一个金丹踏前一步,“宗里所有修士已是编组完毕,待宗主确认过名单,便可请其它两宗元神前来问心……” 少年漫不经心地端起身侧的茶水,微微嗅了一下,饶有兴致地抿了一口,似是手中的茶水之趣远胜金丹口中之事。 待几位金丹将生院的诸般要务一一汇报,少年道人终是坐直了身子,默默看向八位金丹。 “理株仙尊因我而死,可有不服的,早点提出来,免得大家都麻烦。” 冰冷的目光宛若凛冽的出鞘长刀,也如妖兽锋利的利齿獠牙,丝毫没有藏锋,显得张狂无拘。 几位金丹为杀意所激,体内的气机已然不自觉地流转起来,瞬间发觉不对,几人赶紧用尽全部心神将气机平复下去,冷汗已是从额头隐隐冒出。 恍惚间,几位金丹甚至觉得眼前的道子仅有人身之相,内里其实正藏着一头饥肠辘辘的凶兽,正欲破体而出,择人而噬,而自己就是那无力反抗的凡人。 “哦,这样都忍得住,看来你们中的天魔内应在炼心一道上很有些造诣嘛。” 少年道人的嘴角微微咧开,露出森然而又残忍的笑容,不过几位金丹都在这杀才的眸子中看到了猫捉老鼠的趣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只是单纯想玩一场杀戮的游戏。 几位金丹同时眸光转冷,眯着眼睛看向其他人。 “若是真有天魔内应,绝不敢劳宗主动手,还请宗主指出,我保证将之击杀当场。”弦潮真人猛然踏前一步,须发怒`张,周身丹力已是毫无保留地运转起来。 姬催玉微微摇头,露出一个玩味的轻笑,抬手止住了弦潮真人,“无妨,留着也好,我也需要有柄利刃抵在身后,时刻提醒我不要有任何松懈。 不过我提醒那人一句,若是你露出破绽,被其他人察觉了,那这游戏就结束了哦。” “宗主,若不找出来天魔内应,怕是诸宗都不会对生院放心……”弦潮真人灵台中挣扎了几息,终是咬咬牙开了口。 “我说了无妨,就是无妨,若是想找出来那人,你大可自己试试。 而且,伱现在是在教我做事?!” 没有脸色一变,眸子中也没有任何波动,姬催玉只是侧着头看着生院金丹,淡然开口,“来之前,我就对易皓沉说过,若是我看不顺眼或是等我玩腻,生院之人怕是剩不下几个,你猜易皓沉如何说?” 几位金丹暗道不好,少年道人仿佛在庆幸,庆幸终是有人跳了出来,让他可以用人命来立威。 少年道人轻轻`舔`了舔嘴唇,就如一头凶兽发现了可口的猎物,“那人皇说,生院之事我可一言而决,若有干涉之人,若有不服之人,我尽杀之。 想想也是,理株仙尊因我而死,拿一个或几个金丹的性命镇住宗门内外,是最简单的办法。” 几位金丹顿时一怔,不由得喟然叹息。 “宗主若觉得我的性命对眼下之局能有所助益,这条残命交到宗主手上也无不可,横竖我阳寿将尽,若能于生院有益,倒也不错。”弦潮真人轻轻呼出口气,垂手而立,就如放弃了一切的抵抗。 “你不挣扎倒是没什么意思了,实在扫兴,算了……” 少年道人摆了摆手,眸子中不由得泛起了失望的神色,意兴阑珊地说道,“天魔内应就是你们其中之一,我很期待你们能找出他来,那时我便斩了他,结束这场游戏。” “多谢宗主饶我不死……”弦潮真人拱了拱手,虽然不再纠缠,但他的面容上却有着淡淡的坚持,眸光更是冷冷转向了其它几位金丹。 姬催玉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手指了指侍在身边的魅惑佳人, “从今以后,生院之事便有你八人商议共决,过半既定,人死不补,若是票数相同,便由风尽殷说了算。 我偶尔闭关,不时还会游历东界,以及前往诸宗遍览神通,若是日常小事都还要我亲力亲为,我不如把生院的人杀个干净,才好落个清静。” “仅遵宗主吩咐。”八位真人躬身接令。 “生院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发讯给易皓沉,用人皇喻令传讯四域所有天宗、地宗、家族、坊市,通告所有离宗的修士,三个月之内回归宗门者,既往不咎,若是三月未归,皆视为叛宗之人,后果自负。” “元神问心就免了,我尚且不怕你们金丹中间有天魔内应,便是凝真中有那么几个,也掀不起风`波。” “今日起,生院一切恢复如常,该吃吃该喝喝,道子该出门历练的,尽数出门。若是有其它宗门出言不逊,故意挑衅的,你等便上门问责。 若是哪家不识好歹要耍横的,报与我,我亲自上门。” “若是你们办事不力,处事不公,死在我手上也别埋怨。” “没有其它事情的话,出去吧!” 少年道人三言两语把事情交待了,小手一挥,就要赶人。 诸位生院金丹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互相对视一眼,缓缓地退出了殿室。 “事务上本就有分工,听宗主的意思,也不必调整了,每日诸事均议即可。不过我没想到,居然真有天魔内应,若是被我抓`住,嘿嘿……”弦潮真人看了其它金丹一眼,眸子中有着危险的冷光。 其它几位金丹同样猜疑地相互看着,众人沉默几息,终是叹息着离开了原地。 殿室中,魅惑佳人蹙眉凝眸,专心思索了一会,终是迟疑着问道,“催……姬先生,真有天魔内应?” “没有,我骗他们的,勾连天子何等重大,事不秘则身死,复眠和理株两位仙尊怎么可能会让金丹参与其中。” 少年道人将手一摊,如今他道力日盛,神魔剑吟已然可至入微之境,刚才一试,这生院还算干净,恐怕是诸脉天子为了避嫌,连融身真魔也没有放上一个。 “姬先生,你给我一宗裁决之权,实在让我有些诚惶诚恐,”风尽殷当即莞尔一笑,如仙玉颜上腾起一抹红韵,鬓边青丝被她轻轻挽起,醉人风情刹时宛若春秋月,美不胜收,“不过,你该不会是想偷懒吧。” 她已然有着十足的把握,身旁这俊俏小人儿必定是个慵懒之人,八成还是个好面之人,成天装得凶巴巴的,其实还是个心软之人。 明明自己可以去天宗支取灵晶,偏偏这人要死撑着等人皇来把账给结了,生怕被自己看破了端倪,还大义凛然地找了个要结下因果的借口,唬得那易人皇一愣一愣的。 风有韵,行有痕,杀心柔魂,拟作欲嗔,似是满腔幽恨。 哪知尽是默月白,恍若盈雪映心门。 “胡说,翅膀硬了是吧,我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姬催玉看着掩嘴轻笑的风尽殷,兀自强硬地狡辩着,不过眸子中的一丝慌乱倒是惹得佳人愈发枝乱颤。 眼见场面似乎有些控制不住了,也不管有没有效,姬催玉赶紧将面色一冷,“你先去和那八个金丹交接一下事务,我去看看这生院的底蕴。” 也不待佳人回应,少年道人快步向里间走去,那里正是生院的秘库所在。 站在生院秘库之前,数盏明灯将此处照彻得金碧一片,姜默舒淡然笑笑,似是自言自语,“仙尊当日匆忙前往麒麟楼,身上也没有任何魔妙之物,但既然要勾结天子,自然会有联系天魔的物事。 仙尊会将它放在里面么?不如让我来看一看。” 一个巴掌大的虚影倏地出现在姜默舒的身前,仍然是儒雅道子的模样。 少年道人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慨然说道,“仙尊,都怪你没留下印信,我开不了这秘库的门,眼下只能耍赖了,勿怪!” 骨玉悬额的少年缓缓一指点出,那虚影站在他的手臂上,同样一指点出,齐齐落在了生院秘库的禁制之上。 第528章 魔妙我熟 对生院秘库的破解很是顺利,虽然虚影小人只能雄起一柱香时间,但姜默舒可以不眠不休,日夜不停。 靠着虚影小人没有任何弯路地寻到了正确方向,再以强横的神魔战韵在禁制上破开一丝缝隙,后面就是艰辛付出后换来的水到渠成。 仅仅二十五日,还不到一个月,一家天宗的秘库禁制已是被姜默舒完全破解了,似是甜美的果实已经成熟,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命昙宗的神魔秘藏,姜默舒也进去过,但多少有些失望。 那神魔秘藏中最值钱的居然是小半截妖圣战躯,看那大小,怕是祭炼一尊神魔都要够呛,当即看得姜默舒哭笑不得,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中兴时期遗留下来的古董,怪不得伏宗主当时交出秘钥时,表情有些尴尬。 命昙宗最重要的底蕴真要算起来,只有命昙三界一件,是后天神魔的根基,不可或缺,便是姜默舒祭炼神魔称得上驾轻就熟,缺了三界依然无法将神魔定界于天地中。 其它命昙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几尊祭炼成功的后天神魔,宗门实力基本都在明面上,一望而知。 和诸位神魔之主商议之后,以前的神魔秘藏被清理一空,随后放入了不少好东西,比如一头真龙之躯,数件有望突破六阶的法宝…… 可以说,命昙宗的神魔秘藏里,全是新放进去的东西,算是重新攒了一份底蕴家当留给后世宗门。 所以,对于老牌天宗的底蕴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姜默舒还是颇为好奇的。 就如道子应了两位仙尊赴约风雨中,一同凭虚御风,再拱手作别遥相送,宛若一场清梦。 一个堪称以梦化真,一个好似生有阵灵,若不是神魔凶悍,自家怕也有些难受,寻常元神落入其中,必然绝难讨好。 哪怕他的道力不以幻阵见长,但一法通万法通,能见识如此玄妙阵势,让他于陷杀一道,却是生出了更多的灵机,让人着实欢喜。 一位天子神情中很是迷惑,嘶哑着声音开口道,万万没想到森望一战还有后续,居然莫名其妙又把理株给暴露了。 不管是中原旧都复眠仙尊主持的伤诡明幻盈缺大阵,又或是几日前理株仙尊以一己之力发动的血潮阵势,都让姜默舒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人皇之事,还是让魔母自己把握,她人在东界,更能掌握实际情况进行判断。” 这也是姜默舒哪怕用尽水磨功夫也心甘情愿的原因,此宝到手,生院才算正式到手了,就如谁掌控三界,谁才是名正言顺的命昙之主。 那金玉麒麟到了森望城,与理株之间连面都没见过,仅凭旧年昔日一桩与生院的因果,就猜中理株与我等有联系,实在是没道理。” 关键是森望城败得莫名其妙,理株仙尊也陨落得不明所以,当真让诸脉天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都说是金玉麒麟机缘巧合撞破了理株,怎么可能? 姜默舒没有半分分心,只是以灵识缓缓扫过诸多灵宝和珍物,旋即将手一招,四件物品已经落到了他的身前。 不愧为人皇护道宗门之一。 好在此间阵势已是在自己掌控之中,如此细细来品味,倒是比陷在阵中以神魔全力攻打,多出太多从容。 而最后一件,却是一盏不起眼的油灯,甚至没有放在其它法宝附近,更没一宝一台,仅仅是放在摆放诸灵韵物的柜中。 无有杀伐汹汹,多出风月如梦,似相逢了绝世惊鸿,似撞得天边一虹憧憧,似拨开了云层层山重重…… 东界的九脉天魔,莲醍魔妙长在算计,浊醐魔妙胜于看破,向来是几脉天子中`出谋定策的角色,眼下却是都陨落在这方天地中。 …… 道子信步顺着阶梯而下,碧水通道中光华如灯如昼,却是越来越宽广,不多时已是到了通道的尽头。 光是解析品鉴这阵势,已然让姜默舒如饮琼浆玉`液,受益非浅。 倏地,隐秘的魔妙落到六脉天子魔识之中,让诸脉天子不由得一怔,幻身映心至妙法? “魔母居然来了,怕是有紧急之事要与我等商议,否则绝不可能自食其言。” 青冥被留下了一道道丑陋的疤痕,宛如张牙舞爪的撑天蜈蚣,正在不断蚕食着这方天地似的。 中原之中,诸多魔巢已然将虚天撕开了道道巨大的裂缝,从中钻了出来,在青冥中浮沉不休。 当真有些巧了不是?!至于是不是自己推测的那般,这是两位仙尊联系诸脉天子的物事,试试便知。 “难道说她已经查明理株陨落的真`相了?所以,我觉得留下那人皇一命可能更有用一些。” 想来,若是没有破解阵势,强行闯入生院秘库,这殿室怕是就会脱离通道,消失在无垠的黑暗中,永远飘荡在虚实之间,直至被消磨一空。 秘藏天子抚掌一叹,眸子中有疑惑,更有欣赏,就如赏人见了名,观霞客见了明霞,满足之意油然而生。 理株与错尘一战中不惜道体受创,以苦肉计来取信人皇和诸宗元神,根本就没有破绽,也没有任何人怀疑。 “唷,各位果然在此,倒是让我好找啊……”少年道人环视了几位天子一圈,抚掌而笑,脸上的表情很是真诚。 道兵之事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手掌中的玲珑琉璃宝塔,姜默舒不由得舒了口气,东界之行赚大发了,只要有了此宝,便算是补足了命昙宗最大的破绽,再不用担心天宗气运的问题。 但北疆无间佛母脱不得身,南域金玉麒麟更是瞩目,根本不能到东界来坐镇,这几个身份都是陷落天子和妖圣的秘手,舍了哪个都有些可惜。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没路,还可神魔开山,姜默舒轻轻叹了口气,忐忑而又期待地推开了面前的秘库大门。 漩涡上方尽是梦幻晶盈的气泡,映出各色妙景,彼此轻轻触碰,又迅速弹开,宛如一个个幻梦孕育其中。 姜默舒轻轻呼出口气,那诸多气泡被他如此一吹,已然尽数飘开,露出一条可供通过的道路。 “姬催玉,你是当真不怕死啊!”秘藏天子哈哈一笑,用力在肚子上拍了拍,“都说你不弱于金玉麒麟,今日,我倒要说了,伱怕是远胜过他。” 姜默舒长长舒了口气,好在总算没有再脸黑,若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结果却是一无所获,这十万灵晶换的机会可就血亏了。 人皇三宗之所以为护脉三宗,正是因为三宗各有一件镇宗底蕴,惊天刑宗以之封天运,锁龙寺以之锁地脉,而修醒生院则以这诸灵问心塔勾连生灵气运。便是人皇的纯明旨和神威印,当时炼制都是参考了这三宝的灵韵。 “不错,生院两位仙尊对阵势一道俱是造诣不俗。”姜默舒看着幻阵微妙变化,不由得感慨地叹息一声。 吞宙天子啧啧一叹,眼眸中流露出欣赏加上贪婪的光芒,就如看到了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说是幻宗真传和那尸鬼一起落了理株,还用得是浊醐和清醐遗落的法体,我看是欲盖弥彰。 “所以,要我说,这方天地中一定藏着玄妙至秘,不然不会如此无常,如此诡异。”另一位天子作出了肯定的判断。 这等诸灵韵物,是得天时地利人和,偶然灵气所凝,蕴有一丝道韵,倒也算可遇不可求,可惜却因本体脆弱,不能祭炼成法宝,仅能用以观想神通所用。 姜默舒虽然识不破魔妙,但他眼下已然掌控了阵势,阵势笼罩下最强的防御所在,正是诸灵问心塔,而攻势中磨灭之性所指的方位,恰恰是这名为“夜幽幻灯”的诸灵韵物。 姜默舒眸子中已然灼灼发光。 “你秘藏一脉只看到麒麟,倒是把另一个催命的如玉道子给忽略了……” 能顶`住理株忿而发动的血潮阵势,必然是杀性尸鬼无疑,这等杀才,入我吞宙一脉,岂不妙哉,可惜!” 这正是锁龙寺修宜大师曾向姜默舒提过的人皇护脉三宗的镇宗底蕴,八阶灵宝,诸灵问心塔。 似是好月相照,似是好风来邀,顷刻间,殿室中的宝光已是灿若云锦,让人目不暇接,心神为之摇曳难平。 眼下还有个问题,他既然成为了生院之主,便是有诸多借口,依然是要不时露面的。 命昙宗那里即便有金倌染牵头撑着,也只瞒得住一年半载,若是一直不出现,以迦云真的缜密心思,必然会有怀疑。 东界诸宗所有资质稍好的道子,我等怕是比人皇还清楚,那风尽殷总不可能几日之内,便有了元神战力吧。 “能不能给天魔和妖廷来个超级加倍,就看两位仙尊的眼光了,复眠、理株两位前辈,还请保佑!”姜默舒摩挲着秘库的大门,做着各种意义不明的玄学动作,以期不要脸黑,“能留个天魔的线索也可以,晚辈其实也不是很挑剔……” 一股明悟出现在姜默舒的灵台,没有丝毫犹豫,姜默舒向着殿室落了下来,从容淡定地落到正中,目光一扫,四周果然有诸多灵性的物器,散发出盈盈光华。 …… 浩瀚的魔气弥漫在天地之间,替代了烈烈天风,不时掀起惊天动地的魔气漩涡,潮涌如山,裂波如渊,带着轰隆地破灭之声,在天地中蔓延开来,极尽恐怖之相。 在东方魔潮的最深处,六位天子看着东界的方向,微微摇头,甚是惋惜。 出现在姜默舒眼前的,是一挂旋转的碧水,漫空四溅,似是感应到有人进入,转瞬之间便化为了一个漩涡,点点莹光各呈异色,被漩涡甩出又形成一个斑斓阶梯,深入到漩涡的深处。 没看错啊,眼前这俊俏少年,唇红齿白,骨玉悬额,一身道袍,天底下也仅有一人是这个模样打扮,其他修士不敢,便是天宗道子也是如此。 幻身已是逐渐凝出身形,诸脉天子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毕竟能让魔母冒险施法前来,必然是影响天魔征伐东界的大事。 “本以为东界最易得手,没想到这天地中的气运道子如此强势,区区两个凝真就让我等几乎功亏一篑,按理中原陷落,人族气运应该大大折损才对,怎么感觉气运反而更强了呢?!这与我等破灭过的其它天地完全不同啊,厉害!” 这普普通通的油灯就放在这些诸灵韵物所在,丝毫不起眼。 眼下茶盏太多,倒是盖子有些不够了。 关键是理株行`事没有半分出格,以浊醐的魔妙推演和指示,东界人皇和诸宗早就不再怀疑生院元神了。 似是感应到有人落入殿中,各种灵性之物光华渐盛,宛若光雨,将宽广的殿室映得五光十色,绚丽非常。 这问心塔虽是八阶灵宝,居然就能勾连气运,在天地中也极其少见,曾和玄痕道剑齐名,但自从道剑被气运反噬跌落七阶后,八阶灵宝中,能比得上此宝的倒也不多了。 …… “莲醍魔母已是发讯,为了保住天魔宗的秘密,在找出理株仙尊如何暴露前,会断了与这边的联系,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另一位天子则是喟然叹息一声,眼下天魔的诸般计划被扯得七零八落。 塔分五层,从下到上分别是灰黄白青黑,各有灵韵流转,似有天地之理深蕴其中。 姜默舒向下看了看,下方是一个巨大的殿室,悬在一片漆黑中,没有屋顶,只有淡淡的盈光从殿室中发出。 诸脉天子似是不能置信地眨眨眼,六种魔妙急速扫过幻身周围三丈之内所有位置,寸寸都没有放过。 少年道人淡然摆了摆手,骨玉在额间随之而动, “没办法,比不得郑景星那厮的出身,所以,我更看重能到手的东西,各位天子,你们许给生院两位元神的东西,不如许给我,要复眠和理株做的事,我也可以做…… 证大道,求大利,不寒碜!” 第529章 天魔秘约 诸脉天子破灭天地数轮或十数轮不等,食众生灵慧真勇,单单在这方天地中也呆了数万年之久,能让他们眼前一亮的事与人,实在不多。 偏偏这几十年里,这方天地的人族道子层出不穷,各有千秋,让诸脉天子都不由得刮目相看。 一方天地,明明和其它诸天并无多大差别,之前更是几乎摇摇欲坠,结果却仿佛那深蕴剧毒的果子,待果肉食尽,甜美的味道中猛然泛起要命的毒素,实在难言滋味。 诸脉天子均已认可此方天地沦为魔巢甚是可惜,至少当为魔域诸天之一,甚至因为魔母的关系,这方天地已经有了代称,名为“麒麟天”。 东,南,西,北,四线诸脉天子皆是认可,甚至表示待麒麟天子正式出世,出征其它天地之时,必然群起同往,为之贺,为之喜。 眼下在渊劫中,诸脉天魔虽被气运道子所克,莫名折损了几位天子,但天魔入世灭世的大势并未动摇。 这方天地中终是有些人能看得更远,知道大势,知道己求,作出了最好的取舍,成为了诸脉天子在人间的触角。 最能克制气运者,当然也是气运。 现在这杀性尸鬼直言要靠拢天魔诸脉,六位天子都不由得沉思起来。 甚至有天子向前靠了几步,目光灼灼或是冷冷,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姬催玉,试图想看出什么破绽来,却只看到少年道人略带天真的笑容。 如卸下了所有枷锁,少年道人满脸轻松,抚了一抚额间骨玉,冲着各位天子笑了笑,“怎么,浊醐天子得了大自在,魔母眼下又在东界,各脉天子看不出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六脉天子只看到少年面容上没有半分异样,就如咿呀稚童张口讨果,也如少年在最好的年纪,知好色而慕少艾,“好本事,没想到理株留下的手段居然能被你破解,寻到幻身至妙灯。” 诸位天子克制住了魔识中的震颤,呈半圆悬在少年道人身前不远处,六具天魔大座倏地出现在各位天子身后,少年道人身后也出现一具。 “远来是客,这些日子以来,中原魔域倒是只有你一个新客到访,请坐!” 看着少年道人毫不犹豫地坐下,鄙命天子淡然笑笑,“那是浊醐的天魔大座,你能使他得了大自在,自然有资格坐上去。 不过,你说你想投靠天魔诸脉,实在让人有些难以置信,一尊天子因你而落,一位元神因你而陨,转眼你就找上我等,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少年道人将手一摊,心平气和地开口道,“没办法,浊醐天子寻我,我是为了自保,生死之事我只信手中长刀,岂能操之人手?! 郑景星那厮让我带话,我不带也有其它人告知人皇,我不趁机除了理株,怎么取信人皇和东界各宗,怎么拿到联系各位天子的物事?!” 诸脉天子或冷笑,或淡然,或沉思,或凝眉……六道目光从不同的方向盯着姬催玉,数种魔妙隐晦地发动了,推演着少年道人的表情、动作,话语…… 被几位天子如此看着,姬催玉脸上依然是淡淡然,宠辱不惊地斜靠在天魔大座上。 “我知道各位天子暂时无法相信我的话,不过没关系,我会拿出我的诚意,”少年道人的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魔巢中的一切,没有半分顾忌的样子,“天魔容得下复眠和理株,也容得下错尘,我相信自然也容得下我……” “诚意?你觉得什么诚意能让诸脉天子放下对你的警惕?”吞宙天子灼灼看向少年道人,一只手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取了人皇的性命?还是盗了命昙宗的后天神魔?或是你提一位元神的人头过来?” “这位天子,大家说话还是敞亮些吧,若是提这种条件,那我转身投向妖族也无不可。 这方天地注定要沉沦堕灭,但却不一定是灭在天魔之手,妖族也不见得没有胜算。 莫非以为天魔主灭,妖族主生这种公开的秘密,我会一无所知?” 姬催玉侧过头,眸子中的笑意更甚了,“虽然我这身份被沈采颜利用,早年与妖师迦云真结下了因果,但毕竟只是几个妖王子嗣的生死,实在不值一提!我若是真走投无路,投到化真妖廷,我敢说迦云真必然到履相迎。” “姬催玉,你就这么有把握?”浮生天子将手一挥,似是不信地摇摇头。 少年道人左手抵着下巴,右手轻轻打了个弹指,自信地说道, “这位天子,眼下三次渊劫的格局已经如此清楚了,难道各位天子还看不明白? 一次渊劫人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唯一的胜机是苦苦坚守,这机会被三家天宗抓`住了,炼了灵宝,立了人皇。 二次渊劫天魔本已胜券在握,不想人族和妖族抓`住了唯一的机会,共封天子于天外。 三次渊劫中天子虽然已能入世,眼下更是凶威赫赫,但胜机却是在人妖二族,正是那层出不穷的道子和妖族精英。 刑天之主祭炼神魔,沈采颜通过佛狱广凝佛性,郑景星那厮天生贵胄,气运无双无对,诸幸皆有,诸难皆平,令四域修士和凡人尽是尊服,他抬脚走上两步,我就得拼了命驾遁追赶,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再说妖族,妖师迦云真识人心,明大局,好几次若不是有人拖他后腿,刑天之主已是死无葬身之地。 那化真妖皇翼化鸿虽说陨落在白玉京,实为非战之罪,此妖斗心绝世,百年不到由大妖晋升妖圣,姜默舒都要甘拜下风,几大妖廷更是扼腕而叹,悔之不及。 这等人物,妖族中还有数位,比如北疆溯雪妖廷中就有个叫紫明道的…… 前两次渊劫延续至今,已达成某种平衡,三次渊劫的胜机正是在诸族新生的力量! 中原魔域眼下实力占优,但能保持多久?一千年,三千年?最多不会超过万年,因为到那时候,渊劫怕是都结束了。 各位天子也许占了这天地,也许又被人族道子和妖族精英联手,逼回到虚天中……” 秘藏天子盯着少年道人,嗤笑一声,仿佛丝毫没有将对面的话放在心上, “催玉有些大言欺人了,若说两万年前,妖族和人族还可联手,如今根本没有可能。 当年将我等天子封锁在虚天后,人妖之间还不是要分出胜负,各大妖廷谋算分裂人族诸宗,人族也借机破域而出,有了这等故事,人族和妖族怎么可能再度联手?!” “当然可以!” 天子话音刚落,少年道人已然坐直了身子,正色环顾诸位天子,“那妖师迦云真善谋善断,更是向来以大局为重,他与姜默舒仇深似海,偏偏两人意气相投,彼此欲杀之而后快,却也惺惺相惜。 若是姜默舒提出人妖联合,妖师必然慎重考虑,甚至有可能,妖师已在主动谋划此事了。 刑天之主虽然只能影响西极三四家天宗,但他与郑景星那厮有过命交情。 若是妖师能够说服各大妖廷,金玉麒麟愿意出面牵头此事,天子真觉得这种情况还可高枕无忧,我二话不说马上离开,明日就前往化真妖廷,便是真龙血脉已绝,我拿个凤凰血脉怕是不在话下。 以后,少不得还可彼此打打招呼,也许就在妖云撞上魔潮之时。” 诸脉天子仔细打量着姬催玉,神情俱是变得有些凝重,尸鬼的话不能说危言耸听,无论魔妙推演或是魔识思索,确实有这种可能,甚至可能性还不小。 但这就是尸鬼千方百计寻到诸脉天子的理由?不太可信! 少年道人似是看出各位天子的疑惑,笑着摆了摆手,“我知道诸位天子不信,我说过,我会拿出诚意!毕竟,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选妖廷!” 心典天子沉沉出声,“理由呢?照你的道理,妖廷似乎也不错,便是人妖两族联手,将我等再度锁上虚天,横竖不过再多等几万年,诸脉天子等得起,能爆发出如此的灵慧真勇大气,值得我等天子更加期待。” “我这人向来不喜被大势所胁,也不喜被小人所欺,所以逢人便斩,见人就杀,那些想找麻烦的被杀怕了,麻烦自然就少了。 妖廷中还有诸多掣肘,便是那妖师有时都不得不妥协,我有些不喜。 更何况,我说过,生死之事我只信手中长刀,岂能操之人手!转生妖族需要换脉,至少会有一个时辰,我只能任人宰割,甚至可被设下禁制,这是我绝不情愿的。 相比之下,魔执自凝即便极端了些,但依然是我心猿所化,我还是我,不会为人所制!当然,上一位想制我的天子,大座正在我的身下,这就是我的态度。” 六位天子顿时陷入了沉默,万万没想到眼前这尸鬼居然因为如此诡异的理由才投向了天魔。 但正因如此诡异,反而有些可信了。 不相信任何一个生灵!任何时候都要掌控自己的生死!别说一个时辰的时间,哪怕就是几息,这尸鬼恐怕也绝不会在人前露出致命的破绽。 看来,被无间佛母囚魂控身那百多年,让这姬催玉失去了对任何生灵的信任。 在天子凛然的目光中,姬催玉仍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显得有些慵懒。 反正到此的是幻身,反正他也没有说任何假话,骨玉的玄妙在经过劫宗元神加持过之后,除非有人能亲手触碰,否则绝不可能看破他的真形,只要诸脉天子愿意接触下去,有的是法子慢慢炮制。 加上魔母必然在东界潜伏,这些天子只要一开始没有拒绝自己,后面尝到甜头再想拒绝自己就不容易了。 谁让无论大自在天子,还是生院元神,对天魔玄秘都抵死不说呢,只好自己亲自来看。 便是诸脉天子灵机而动,马上打破自己的幻身,其实也无妨,大不了哪天寻个因果将幻身妙灯交给沈采颜,以佛母的身份试试能不能打动这些天子。 诸多身份,总有一款能适合诸脉天子的口味。 “说了这么久,茶都没一杯,诸位天子的诚意呢?”姬催玉笑了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别给什么幽冰化意茶,别人愿意给郑景星那厮捧臭脚,我最烦这点。” “催玉到此让我等有些吃惊,倒是有些怠慢了,请用!”拯灵天子轻轻挥手,一盏灵茶已然为魔妙所凝,出现在少年幻身之前。 少年道人也不客气,端起后不赏不嗅,仰头一饮而尽,就如那牛嚼牡丹,倒像是真的渴了,旋即点头称赞,“茶好,法更好,都说魔有万化之妙,今日倒是见识了,没想到幻身也能品茶,天子好手段。” 待姬催玉放下茶盏,吞宙天子嘿嘿一笑,“不如催玉说说你的诚意!刚才说的几件事,无论是杀人皇,还是盗神魔,又或是陷元神,确实有些为难你了,不知你想如何取信我等?” “漫天喊价,落地还钱,更何况还是我主动送上门的,天子想让我交个投名状,也不奇怪!” 少年道人喟然一叹,“我才从命昙宗出来,短期也不想回那伤心之地,盗神魔就算了。 这样吧,等十年后我完全掌控了生院,我令人皇气运反噬。 百年内,我再斩一个东界诸宗的元神,不知这样的诚意,诸位天子可还满意!” 六位天子顿时瞠目结舌,一脸疑惑地看向少年道人,好一个漫天喊价,落地还钱!感情是这么个还法?! 吞宙天子提出那三件事,本就是想着随口为难一下尸鬼,看他是否有破绽。 别说三件,就是其中一件,诸脉天子相应的谋划都是以几十年,甚至数百上千年来计。 他甚至没想过,少年道人会答应其中任何一件,毕竟即使姬催玉入主生院,这三件事无一不是难如登天,而且一旦做了,想不留下任何因果痕迹实在太难,到时,这尸鬼便只能加入天魔一族了。 吞宙天子顿时大喜,想了想,还是再确认一次,“催玉,若有诚意,还请不要开玩笑!” “是天子先开玩笑的!” 果然!诸脉天子听到了少年道人意料之中的回答,不禁同时笑了笑,也对眼前这尸鬼的性子又多了一分明悟,当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半分亏都吃不得。 哪知下一刻,少年道人说出的话却是让各位天子脸色一变。 “天子口含天宪,言出法随,我为未来天子,岂会信口开河?! 十年后,人皇必被气运反噬,百年内,我必斩一位东界元神,若是做不到,我便直接来中原魔域入魔。 各位天子,你们信还是不信?!” 诸位天子同时点头,抚掌大笑,各色`魔妙或现天人之象,或现妙音天籁,或呈欢愉之姿…… “妙哉,催玉,那我等就静待你的好消息,你若入魔,实是这方天地的幸运,也是我天魔一族的幸运。” 少年道人轻轻一笑,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 “事实上,人皇已被我说通,继续推动道兵一事,诸脉天子的谋划就由我代理株继续执行。” “我正游历东界诸宗,也会选出一位元神,作为我入魔的祭品,百年之内陷之斩之。 我的诚意,诸位天子一定会看到,那各位天子的诚意呢?” “不知催玉想要我等给出什么诚意?”有天子开口问道。 “既是诚意,也是能力!我和幻宗道子联手落了理株,各位天子查查我是怎么做到的,就以十年为限吧,在人皇身死之前。 若是各位天子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到,我怕是就要怀疑天魔一族的实力了。 莲醍天子在时,融身真魔遍地,人族几无秘密,眼下呢? 各位天子,莫要让我小看你等,若是查到了,我保证给各位一个惊喜!” 第530章 随赠玉人 茶香浓郁,别有一番风情,根魔可化万般妙,幽幽天道氤氲香,千古万代若尘露,人命尽如早来霜. 幻耶,真耶,无须堪破,颠倒梦幻,一盏之内,尽蕴春秋。 魔妙所化之茶委实不错,便是少年道人吃过天底下茶艺最顶尖那几位的茶,仍然是频频点头,啧啧赞叹,六脉大自在天子也不催促,反而饶有兴致地陪着饮了起来,席间倒是多出几分其乐融融。 “各位天子,我脾气有些不好,喜欢先小人后君子再疯魔。 所以丑话说在前面,东界之内可有不可动之人?我为取信人皇和东界各宗,少不得要找些潜入的融身真魔和幻形妙妖来祭刀。”少年又喝了几杯,轻轻弹了弹手指,笑盈盈地开口道。 “催玉随意即可,”秘藏天子毫不在意地说道。 少年道人点点头,“事不密则失`身,这幻身之法虽好,但若是行法之时被人撞入,倒是不好解释。 所以非是要事,我会尽量少以幻身来此…… 各脉天子可要定个传话之人,这人传话,我便知各位天子有要事寻我,自会幻身来此,否则,其它人向我提点暗示,我均视作人皇派出的试探之人,一斩了之。” 诸脉天子呵呵大笑,笑着摇头,表示信任是一步步建立的,眼下道子随意行`事即可,待彼此都体现出诚意之后,再说其它。 “如此甚好,那我下起狠手,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各位天子,就此别过……” 道子的身形已是如泡影一般,缓缓消失在六脉天子之前,浊醐天子的天魔大座依旧散发着淡淡盈光,却再无人坐镇其上,而魔殿中顿时陷入了沉默。 几位天子缓缓敛起了笑容,彼此看了看,皆是神情沉凝。 “几分真?几分假?”秘藏天子沉沉出声,视线缓缓扫过其它几位天子。 “难辨真假!”拯灵天子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开口,“姬催玉也只是幻身而来,魔妙感应难以直映元身,看得不真!” 浮生天子斜靠在天魔大座上,轻轻拍了拍扶手,“可惜为了避嫌,生院内没有安排融身真魔,不然倒是可以抵近观察杀性尸鬼的心意。 不过此子既然敢怂恿人皇继续推动道兵之事,倒多了几份可信,毕竟此事一旦开始,绝回不了头。” “他能谋划如此深远,行`事更是百无禁忌,的确可行天魔之道。不过,这道子是人族内应的可能也不能排除,只是,拿一个人皇和一个元神来为姬催玉铺路,也实在有些大手笔了。” 鄙命天子冷笑一声,淡然开口,“如此大事,还是通知魔母幻身来此,当面分辨一下。” 诸位天子同时微微颔首,莲醍一脉魔妙胜在算计,此事又关乎天魔对东界的谋划,自然要听听魔母别慕呵怎么说。 下个瞬间,六脉玄秘的魔妙顿时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云界下方的各脉真魔已然抬起头来,各色天魔眷属齐齐仰天长啸,宛若逐渐澎湃的惊天大潮。 …… “既然理株仙尊有问题,那抵挡人道的气运反噬必然有着极大的碍难,即便要推行,也需诸宗重新完善法门,贸然行`事必然被天魔所趁。” 文婉儿一袭红袍,艳`丽得宛若天边的明霞,侧身凝视着易皓沉,“轻掷身死不该是人皇之道,何况明知是陷阱!道兵之事我不同意!” 青丝如瀑,直垂腰`际,佳人的美`目一瞬不瞬,毫不退避地看向人皇,神情中似是有着一丝关心。 面对令人心醉的绝景,易皓沉不由得叹息一声,旋即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轻声说道,“谢过婉儿,不过此事我已下定决心,催玉已然入主生院,待他熟悉了人手,消化了生院的底蕴,道兵一事便可继续推动。” 天魔宗道子微微昂起头颅,眸子中依然有着一分坚持,“我承认姬催玉堪比景星,不过十年实在是太短了,要消化生院的底蕴岂能如此轻松?即便诸事顺遂,哪家天宗交接不需要三五十年,甚至百年左右。 行`事仓促便容易出错,多给生院一些时间,也多给姬催玉一些时间,人皇还请三思!” 易皓沉不由得苦笑一声,看向佳人的目光有些古怪,“我倒是想慢一些,催玉的性子你也清楚,是堪与景星比肩的张狂,只争朝夕那种,生院在他手上,必然大刀阔斧,以求变革,十年是他自己定的!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婉儿你会帮他陈情。” 文婉儿踏前一步,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说道,“于公,虽说此子阴戾了些,不过确实堪为景星对手,无论从哪点来说,此子实在是东界诸宗的运气。 于私,他化去了风尽殷的情剑,算是斩了我心头妒忌,令我道力更进。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我都要谢他。” 易皓沉闻言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婉儿如此识大体,景星当真好福气,不枉我也倾心于你。 其实我觉得有催玉在,也是好事,足以激起景星心气,让我等有足够时间寻找修复他道体的法门。” 倏地,两人面前凝出一面水境,执事金丹略带焦急的面容出现在其中。 “启禀人皇,七脉天魔于两刻钟之前,再度冲击森望城。”金丹颔首一礼,赶紧汇报。 “可有天子动向?”易皓沉点点头,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森望城两位仙尊,均未发现有大自在天子临阵,冲阵的为真魔和七脉眷属。” “天魔疲兵之法,也不是 上次森望一战后,根据文婉儿的建议,于森望一线和三宗防线都立下了防御和支援的预案,即便天魔突袭,各宗也可迅速反应,同时也避免了被天魔反复拉扯调动。 试行之后,果然成效不错。 “易人皇,到我每日镇灵的时间了,若无它事,我先行告退。”文婉儿目光一凝,若无其事的开口道。 “好,若论修行不缀,我倒是真比不上伱。”易皓沉将手一摊,温柔笑笑。 “告辞!”佳人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当即转身而去。 两刻钟后,别慕呵已然坐于莲醍天魔大座之上,看向各位天子的目光甚是古怪,虚幻的玉`指抚在扶手之上,轻轻地摩挲着。 “那姬催玉说要叛离人族,愿意取人皇的性命,再斩一位元神来取信诸脉天子?” 完美无暇的倾城仙颜上难得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不错,他说天地沉沦已成定局,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在沉船里舀水,不如化身为鱼,或是振翅高飞。” 心典天子点点头,喟然一叹,“诸般魔妙探查推演,倒是没有发现破绽,不过事关重大,所以便按约定之法唤你回来商议。” 秘藏天子将手一挥,魔殿中顿时妙化出诸般景像,正是姬催玉的幻身出现在魔殿后,所有的一言一行,纤毫毕现。 魔母仔仔细细地看着,眸子中不时有异彩闪过。 好一个有恃无恐!好一个百无禁忌! 易身而处,别慕呵自认绝不会喝那魔气所幻的茶水。 “诸位,我有一个疑问。” “魔母请说,我等魔妙各有玄奇,但不得不承认,莲醍一脉于算计之道独树一帜。” “我来之前,那易皓沉易人皇确实表示,道兵之事不会更改,大概等姬催玉掌握生院后,就会继续进行。我很好奇,以生院两位元神的手段,居然会被这道子破解了禁制,区区一个月不到? 各位天子能不能做到?或是说即便能做到,时间大概也应该以甲子或百年来计。” 咦?! 诸脉天子抚掌而笑,果然有问题。 别慕呵并不掩饰自己的忌惮,语气中甚至有着战栗的意味, “我不是说姬催玉有问题,我只是觉得这尸鬼身上必然有绝大的玄秘,能让天子苦恼,可使元神退缩的碍难,居然被他迎刃而解,实在是有些可怖……” 秘藏天子点点头,感慨地说道,“这方天地中的人族道子各有千秋,实在令我等目不暇接,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可不是,照往例,天子之姿,其余一方天地不过孕育一个两个,极少有超过一掌之数的,这方天地倒好,不重样地给你冒出来,还各族都有。我破灭天地七轮,这次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鄙命天子看了看魔母,接着说道,“双英,麒麟,尸鬼,归辰魔皇,妖师,悲蝶…… 陨落的还有错尘和化真风虎,更别说原本还有龙凤二族。 魔母,你出身的这方天地当真好生精彩!” 别慕呵轻轻一笑,风情自在,在魔气幻光中恍若玉雕,诸脉天子均有同感,同时大笑,仿佛佛陀拈,好似春光映水。 的确,诸生诸灵爆发出的灵慧、真勇、大气,当真好生精彩,如此多的道子,实在不枉各位天子来此见证与思考,厮杀与征服,吞灵与入灭…… 生命的浓烈,在消逝的前一刻,绽放得最为绚丽,天地如此,众生如此。 别慕呵在天魔大座上敲了敲,淡然开口。“无论是推动道兵反噬人皇,又或是斩杀元神祭我天魔,对我等的谋划都没有影响,甚至还节省了我等的时间精力,十年百年而已,转瞬即过。 尸鬼愿意以此表明诚意,我倒是没有意见。” 天魔容得下她别慕呵,自然也容得下尸鬼,若是景星成就麒麟魔主之际,见到这尸鬼,那表情一定相当有趣。 天魔诸脉中必然又会多出一场佳话,就如莲醍和浊醐两脉的魔妙之辩。 “那尸鬼让我等查出他是如何落下理株仙尊的,浊醐和清醐的法体确实在他手上,但根据他的意思,怕远不是那么简单。”浮生天子看向魔母,正色说道,“理株的实力,我等都比较清楚,单独对上浊醐都能不落下风,单靠天子残落的法体,当是不足以让他身死道消。” “此事,我会留意,也会派出融身真魔探查,其实我也对此有些好奇,这尸鬼手段千奇百怪,次次不同,实在不同寻常。 好在他入主生院,如今有了宗门因果,很多手段倒也能用上了。” 别的天子去不了东界,别慕呵自是要妥善安排,当即点头应下。 …… “催……姬先生,看上去,你似乎有些累了。” 当姬催玉踏出生院的秘库,回到沧波殿中,果然迎上了风尽殷关切的目光。 魅惑佳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礼,清冷的眸子中已然多出一丝怜惜。 这道子在秘库中待了整整一月,自然不会是在里面呼呼大睡,要想破解仙尊留下的禁制,岂是易事。 既然知道眼前这人性子里多是慵懒,连续一月枯坐殿室之中,无论如何,绝对称得上辛苦。 “无妨,比之更让人恶心发怵的事情我都遇到过,这点还算不上什么。” 少年道人摆了摆手,感慨地说道。 神魔构形绝对是最为损耗心神的法门,在姜默舒的认知中,甚至没有之一,与之相比,破解元神禁制至少有法可依,有路可循,甚至知道绝对可成,最多就是要下些苦力功夫,实在算不上辛苦。 “那也不必急在一时,姬先生既然入主生院,有的是时间来慢慢破开禁制,十年不行就二十年,人皇和各家天宗也会理解。” 如玉佳人柔柔出声,星眸轻眨,绵绵之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妩媚和关心。 若是这句话被青慧仙尊听了去,八成会叹息自家曾经的弟子,辛苦炼了情剑倒是斩到了本心,实在可笑。 情如雾,意如空,洒洒飘然烟雨中。 云散后,月斜时,惊鸿照影却不知。 姬催玉淡然笑了笑,长吁了一口气,“天予劫数,时不待我,不费点心,连喝个茶都不自在。” “姬先生可要喝茶?尽殷于此道也算有些心得。”佳人灵台中叹了口气,当日学这茶道到底是为何,她已是不愿回想了,那些若有若无的,尽数消散在了萧萧风中,融于日月光华。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倏地发现,自己已然愿意为眼前这人调水蕴香。 “不用了,刚才已是喝了个肚圆,现在舌头都在发麻,没想到入主生院,反而多了些应酬,实在是烦,早晚将他们斩杀一空。” 少年道人摇摇头,断然拒绝了魅惑佳人的建议。 风尽殷霎时眸子一暗,不过旋即奇怪地看向俊俏少年,她很清楚,眼前这人整月没有踏出秘库一步,怎么可能在刚刚与人吃茶。 好在,这些日子的经验已是教会了她,多听多看,别问别猜,姬催玉不会害她。 看着俊俏少年紧紧盯着自己,莫名地,风尽殷忽然有些紧张,甚至视线向下垂了少许,不敢与那灼灼若火相对。 “你这衣服,不是很合适……” “嗯……”淡淡的桃红已是盈到了玉颜上,如玉葱指紧紧抓`住了衣角,甚至有些泛白。 “我正好有一件宝衣,和你比较相配……” “唔……”风尽殷的声音已是宛如蚊蚋,兰息甚至有些娇`媚弥长,水意盎然的眸子似是放弃了抵抗,不过偷偷瞥向对面的风情,却显得更为撩人心魄。 “是我刚在生院秘库中发现的,名为妙霓艳裳仙衣,不仅可加持幻道,还不惧忘川洗染,很是难得,你收好,晚些时候自己试试。” 宛若云霞的织物已是悬在如玉佳人面前,晶盈若水,迷蒙似雾,美得不可方物。 啊,原来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衣裳不好看啊?风尽殷几乎咬碎了银牙。 不对,自己在想些什么,刹那间,如玉佳人整个脸烫得都有些抬不起来了,眸子中更是多出了羞赧之意。 他也是好心,而且如他所言,这衣服还是专为自己神通所选,当真是有心了。 既然是生院秘库所取,天宗所藏,想来必是珍贵至极! 生院秘库?生院秘库! 如玉佳人猛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俊俏少年淡定的眉眼,顿时令她心头一烫。 “催玉,你打开了……打开了生院的秘库?”激动之下,风尽殷眼睛越睁越大,甚至觉得周围之景都有些不真实。 她身为天宗道子,自然知道天宗秘库在没有秘钥时,要想绕开禁制的难度,青慧仙尊就对她直言过,便是元神出手,几十年的道力消磨必然是少不了的,就这还没算必然会有的阵势反击,稍有不慎,便是库藏尽毁。 “我全部身家都给素卿幻宗了,自然是在生院秘库里拿的。”少年道人虽然诧异,但还是点点头,慨然承认了。 “那生院的镇宗至宝……”魅惑佳人刚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宛若琉璃的玲珑小塔,正悬在少年身前。 “这塔还要祭炼一番,眼下还不合用。”姬催玉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送你那衣服倒没问题,你直接祭炼就可使用。” 风尽殷顿时沉默了,过了良久,她忽然叹了口气,“催……姬先生,尽殷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说,去试试衣服吧,好不好看还是其次,关键是适合于你的神通。”姬催玉淡淡笑了笑。 不知为何,话一出口,少年道人只觉得风尽殷有些欲言又止,先是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然后紧紧`咬着下唇,似乎是气呼呼地走了。 怎么得了法宝,反而似乎有些不高兴呢。 自己得了件八阶法宝,还没有因果,就很开心,比见了天子还要开心。 第531章 戮地因果 两个月后,人皇宫。 易皓沉看着俊俏少年手中抛玩的小塔,满眼的不可思议,过了良久,甚至有些迟疑地开口,“催玉,你不要告诉我那是诸灵问心塔,看在我言听计从的份上,给个准话,莫开玩笑。” “那你觉得是什么?”少年道人侧着头看着人皇,在姜默舒看来,没祭炼到通灵境的法宝,根本拿不出手,自从打开生院秘藏后,又辛苦了两个月,终是将到手的好东西给消化了。 七阶以上的灵宝皆有逆天之能,只看持有之人会不会运使,就像命昙三界,中兴之前,宗里主要用于屏蔽本宗道子的方位,那时命昙宗的功法大多偏向隐遁突袭,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中兴之前的命昙之名,更多代表着一击之下,或幸取汝命,或身死如昙的癫狂。 当然命昙三界的另一种妙用,便是如若惹到不该惹的人,便以三界将宗门整个打包,拔腿就走,根本不给人报复的机会。 不错,神魔出世之前,命昙修士类似修士中的刺客,那时的命昙宗名义是修士宗门,但也兼职着一种比较古老的行当,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最无语的一次,有位命昙修士接下的交易,要处理的是自家宗主,居然还真干了,实在是很有职业道德。宗门记载看得姜默舒瞠目结舌,唏嘘不已,前尘往事着实有些不堪回首。 直到命昙宗炼制出 所以,镇宗之宝之所以是镇宗之宝,正是因为有无数代宗门修士孜孜不倦地挖掘灵宝的神妙,毕竟有些灵韵配合,或是有些法门悟通,顿时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宗门便可由此而兴,或是长盛不衰。 命昙宗由天宗跌落地宗,再由地宗打上天宗的传奇,就是最好的明证。 这些年凡是有底蕴的宗门,无论天宗还是地宗,全都开始琢磨起自家的好东西,毕竟东西就在宗门,多揣摩揣摩只有好处,也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因果。 元屠宗左函明宗主仗着和命昙宗关系好,甚至还将司命刀拿到命昙宗,非要请姜默舒给掌掌眼,搞得姜默舒哭笑不得。 眼下,姜默舒身上的好东西不少,但若论气运之宝,若论品阶最高,还真只有诸灵问心塔。 两位元神留在灵宝中的印记被他消抹一空,如今已是被他祭炼通灵,能勾连生灵气运于一体,生出诸多玄妙,比如,抵消人道气运反噬。 “打开禁制,祭炼法宝不是有手就行么。”少年道人疑惑地看着人皇,淡然开口。 姬催玉大言不惭,脸上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横竖虚影小人和自家一般模样,大手小手同时点到禁制和法宝上,不用分彼此。 有手就行? 易皓沉不禁垂下目光,看着自己的双手,灵台中不由得涌起一阵伤心难过,自己好歹也是人皇,人与人的差别,已是到了如此骇人的地步了么。 成为人皇待选之前,有段时间在宗门内,自家甚至可和双英并称,当然这段时间有些短,后来根本没人还有胆叫,自己更是没脸提。 即便如此,已然足以证明他在各宗道子中绝不算弱了。 现在居然有人告诉他,祭炼天宗的镇宗之宝,足足八阶的灵宝,有手就行?!区区三个月,还要包含打开生院禁制的时间?! 姬催玉,好你个尸鬼,不当人了是吧。 易皓沉轻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慢慢抿了一口,借机平复了一下心境,有些道子是不能去比的,勉强去比,除了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内外俱伤,不会有其它结果。 差距太大,犹如云泥,以至于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比如金玉麒麟,比如杀性尸鬼。 为免道心折损,易人皇甚至不敢问诸灵问心塔祭炼到哪种境界了,随身?臂使?便是再逆天,三个月祭炼为分神也就到头了,总不会是通灵吧。 “催玉,你果然有逆天改命之能,我服了,既然你已能掌控生院的镇宗灵宝,那现在要按计划推动道兵之策么?” 易人皇说话的时候已然拿出一枚玉卷,轻轻一推,那卷晶莹已是瞬间出现在少年身侧,“这玉册中就是道兵法门,分火龙、飞虎、灵凤、玄鸦四种,这法门再往前推演难度极大,威能却没有多少提升,诸宗元神通过神通卦演,断言眼下这四形道兵已然是最适合渊劫中所用的了。” 姬催玉轻轻挥手,玉卷已然落入他的袖口,“说好十年就是十年,而且这道兵的法门我还需要熟悉一下,甚至还要先试试炼制一些,方能体会到个中玄妙。 人皇莫急,否则到时挡不住人道反噬,你莫怪我袖手旁观。” 易人皇沉默了片刻,一抚额头,似是恍然大悟一般,“没有问题,道兵一事就拜托催玉了。” 少年道人笑了笑,眸子中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灼精光,“易人皇,我虽然性子不大好,想占我便宜的自然是被一刀消业,但我也从不白拿人好处。 斩杀理株仙尊的赏格,你拿生院抵了,我很满意。 你又愿意遮拦我盗取后天神魔一事,我自然也不会让你白帮忙。” 易皓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盯着俊俏少年长长叹息了一声,似是上了贼船,似是泥足深陷。 神魔在东界,盗贼在东界,还入主了东界天宗之一,这天宗还是人皇护脉宗门,怎么解释? 算上没了踪影的刑天,命昙宗已有两尊后天神魔失陷在东界,也就是刑天之主被妖师迦云真给钉在了西极,不然怕是早就亲自杀到东界来了。 “人皇不必担忧,我说过,命昙宗一时半会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没有证据,只是此事非至信之人不可透露。”姬催玉将手一拍,唤回了人皇的思绪,“今日过来,一是为了这问心塔,二来近日要出域一躺,特来知会,免得易人皇误会我拿了好处就跑了。” “外域?”易皓沉一怔,旋即盯着俊俏少年紧张地说道,“催玉要去哪里?” 他倒不是害怕眼前的道子一去不返,毕竟东界确实是尸鬼最好落脚的地方,更何况修醒生院已是姓姬了,但对于这尸鬼不安生的行`事风格,人皇已是有所警惕。 这杀性尸鬼眼下怕是诸脉天子的肉中刺,眼中钉,万一所去之地有天魔埋伏,总要知道该去何处救援。 “其实也不算外域,只是那地界有些迷乱,东界四宗正与那处委以虚蛇,还要防备两大妖廷,我去看看风物,顺便去办点事情。”少年微微笑了笑,朝东面指了指。 “戮族?那处地界倒是真有些迷乱靡靡,甚至有些……”人皇想了半天,终是挤出几个字,“有些生冷不忌,不过那也是东界人族和妖族交汇所在,便是融身真魔也可公然现出魔躯,行于天光之下。催玉为何要去那里?” “生院跑了七位金丹,三百凝真,我请人皇发了喻令,给了三个月时间,回归宗门者既往不咎。 眼下三个月已截止,三位金丹回归,凝真也有近三百归来,剩下四个金丹却是跑到了戮族地界。 之前就想过去见识一下,只是一直没有什么因果,如此倒是巧了。我入主生院的 少年口气平静,说得云淡风轻,不过易人皇却是听得脸色微变,以这尸鬼的性子,嘴里说是去问问,十成就是提刀亮刃去问。 “戮灵堪比元神,催玉此行小心些,那处有四家天宗,若是事有不谐,你可召唤诸宗助阵。” 想了想,易皓沉却是没有阻止,以尸鬼之身入主天宗,必然是需要立威的,这道子入宗 治理宗门不是光靠打打杀杀就能做好的,要恩威并举。 恩,尸鬼已经给了,威,怕是要应在这些叛宗的金丹身上。 “横竖不过几个金丹,数十凝真,那几位戮灵若不是头被门夹了,犯得着与我为难?这一趟怕是我去看看风物居多,毕竟郑景星那厮眼光甚高,要寻一个好的决战之地,倒也不容易。” “催玉,其实你与景星相争,已然互有输赢。”易皓沉脸色再变,语气中有着委婉规劝,“他是南域的架海紫金梁,你是东界的擎天白玉`柱,何必一定要分生死……” “只怪他命太好,只怪我命不好,他走两步,我要拼了命驾遁去追。 偏偏他也不服,若是易身而处,他也没把握能像我这般挣扎出来。 天生贵胄的他和泥潭里爬出的我,都想对命运说声不!这一战便不可避免!” 骨玉悬额的俊俏少年背过手,侧身看向人皇,沉声开口,“易人皇,我不信命,郑景星那厮也不信命, 日月如磨蚁,痴者不甘休,君看春秋逝水,滚滚不染愁。 人皇啊,没什么不能释怀的,命运面前,你我皆如凡人,都还有万里路要行,要穿过风,要穿过云……” 看着扬长而去的道子,易皓沉仿佛看到了张狂杀性中最纯粹的凛冽,哪怕身死道消,哪怕形神俱灭,也要让天地低头,让命运俯首。 人皇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钦佩中甚至生出了一丝寒意。 眼空四海,命寄风穹,行遍天地杀伐事,浮沉生灭俱一梦。 …… “姬催玉已离开东雍,带着幻宗道子向东面游历,脚程不快,风景秀美之处多有停留。” 听着两大妖廷幻妖的汇报,愠岩妖王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的妖皇则同时舒了口气。 “下去吧,凡是那姬催玉的消息,一概巨细无遗地报过来。”阳图妖皇挥了挥手,待幻妖退下后,他淡淡扫了一眼愠岩妖王,或者说,他看得是妖王身后那人,那远在西极的妖师。 “没想到,云真的计划真的有用,以重利诱`惑之,以把柄要挟之,区区四个金丹就钓出了那杀性尸鬼。”阳图妖皇感慨地摇摇头。 愠岩妖王掏出个锦囊,将刚刚收到的消息放了进去,旋即看向 高挑清丽的佳人,几乎是同时转过了身子。她站在巨大的露台边上,依旧明艳若火,就连看上一眼都似要燃烧起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招,锦囊已然无声无息出现于她的玉掌中,一抹跳跃的火焰凝结成丝,在锦囊的表面再度织就了一层丝袋。 “云真说了,一旦确定尸鬼已经向着戮族方向前进,便请两大妖廷以联姻饮宴之名,将妖圣召集起来,让其安心到戮族地盘,暗伏的两位妖圣由此时起,不得再换。” 愠岩妖王嘟囔着说道,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别扭,毕竟区区一个妖王,对两位妖皇,诸多妖圣指手画脚,里面甚至还有凤廷明凰,实在令人紧张得脚趾都抓紧了。 不过谁让他是妖师的代表呢,有些话,必须他代表着迦云真说出来。 刚来时也有妖圣嗤笑,旋即就被 “假戏真作也罢,真有情愫也好,总之,一切都要毫无破绽,阴洛皇子迎娶了阳图皇女,此事无可更易。不知两位妖皇可有异议?”愠岩妖王照本宣科地念出了锦囊中的信息。 阴洛妖皇喟然点点头,神色中有着一丝唏嘘,“妖师和明凰都将道理说得很清楚了,岂能有异议,结亲的消息连东界人族都通传了,自然要操办好,能与这老家伙结成亲家,倒是以前没想过的。” “哼,为了妖族大计,一个子女倒是没什么舍不得的……”阳图妖皇淡然开口。 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潜伏的两位妖圣实力如何?要知道,姬催玉和幻宗道子联手,硬顶了理株元神三个时辰,将其耗死。 到了动手之时,最多两个时辰人族诸宗怕是就会反应过来,我等冲过来抵挡,也不见得万无一失。” 阴洛妖皇冲阳图妖皇点点头,对方仅是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是天地局,也是阴阳劫……”阴洛妖皇淡然笑笑,向着明凰解释起来,“有些血脉神通恰能互证互补,翼蛇血脉加上镇龟血脉,正是我们两家妖廷的底牌之一,为求万无一失方才动用。” 明凰思索片刻后,当即点点头,“还有戮灵配合,胜算近乎十成,听说这杀性尸鬼四处闲逛,是为了帮金玉麒麟寻一处风景绝美之地,作斗法埋骨之用。 大概麒麟是来不及用了,他自己先用上吧。” 第532章 各定前路 若把天地看作蛊池,天魔、妖族、人族就如三只虫豸,正在此间互相拼命杀伐,用爪用牙,甚至连虫躯都压了上去,无所不用其极,或是想吃掉其它两只虫子,或是想独自霸占蛊池,或是单纯地不想死…… 然而在蛊池的一角,不知何时,悄然多出了另一只虫子,没有张牙舞爪,而是默默地注视着蛊池中的厮杀,学习磨利牙齿,试着化出刃爪,慢慢积蓄着力量,耐心地等待着一个最好的时机。 蛊池中最后的胜利者只有一个,新生不代表弱小,很多时候也代表着无限的希望。 “所以,姬先生是觉得这戮族也是大患?” 风尽殷轻吐兰息,她跟在少年道人的身边也有些日子了,终是觉得还是有些看不透他,仿佛这道子在依着某种让她不能理解的准则,做出很多看似混乱,却又有用的决定。 “以前算不上,不过眼下却是说不准了。 这戮族有天魔之性,有妖血之蕴,还可修行人族神通,若说修行道路之广,可算得上得天独厚,不过有利自然有弊,前路看似宽广但也繁杂,容易让人眼缭乱,对上凝真之时占尽便宜,直面金丹也有不少优势,但到了元神、妖圣、天子这个阶段,局限的地方就来了。” “局限?”魅惑佳人眸子中露出疑惑之色,眼下的她虽然已有元神战力,但诸多元神才知道的秘闻还不大清楚。 少年道人点点头,冷笑一声,“戮族修行本源不纯,要想成为戮灵,魔妖人三脉终是要择一而进,但善财尚且难舍,何况安身立命的神通道力。 哪怕明明知道前路何在,但想勘破力量的本质,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前面占的便宜便要统统在此刻来还,加上之前诸脉天子被封锁虚天,冥冥中,这戮族的气运便缺失了一块。 所以此前戮族中仅有两三位成就了戮灵,大概也是另有机缘。” 风尽殷 “没有意外的话,大概是这样。 戮族本来只有两三位戮灵,自天子入世占据中原魔域,好几位原本困顿在戮使极限的人物,纷纷踏出了关键的一步,成就灵位,眼下明面上的戮灵已然有九位之多。甚至我有些怀疑,三次渊劫原本的主角应该是他们。” 自从得了诸灵问心塔,姜默舒终是对天地气运的流转有所感应,再不是以前那般睁眼一抹黑了。 加上他本就一直怀疑,经过两次渊劫,天地似对妖魔入世已不再排斥,甚至作出了妥协和适应,而戮族就是被冥冥中的意志所选中,大约是新的天地主角。 只是三次渊劫被提前引动,又爆发得如火如荼,戮族这才失去了潜龙在渊、厚积薄发的机会,只能匆匆入场,加入到这场席卷天地的杀伐之中。 这不只是姜默舒的警觉,东界诸宗甚至妖魔二族,都在谨慎地观察和试探,对于横空出世落到棋盘上的苹果,各方执棋之人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既然如此,姬先生为何还要火中取栗,区区几个金丹,下道追杀令即可。” 风尽殷心绪激荡,脱口而出,原本她以为少年道人只是静极思动,想去那迷乱靡靡之地看看不一样的风景,没想到却有这等干系,涉及天地中气运流转,格局分布。 如此,此行风险怕是不可同日而语。 “那地界有一件我要的东西,正好趁着这因果取了,如此方可不引人注目,我时间不多,这样的机会不想错过。” 少年道人话音刚落,风尽殷美`目盈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时间不多?!再联想到他一路寻幽访妙,郑重地挑选美景之地的种种作派,有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出现在她的灵台之中。 金玉麒麟道体出了问题,只有三百阳寿,却依然心甘情愿与眼前这俊俏少年分个生死,明明这一战生死难测,偏偏杀性尸鬼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难道…… “姬先生,你的道体是不是也出问题了?和麒麟一样?”风尽殷怔怔地看着少年,玉手将鬓边数缕青丝撩至耳际,失魂落魄地嗫嚅出声。 在少年道人不解的眼神中,如玉佳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爱怜凝视,“催玉,你能破开仙尊禁制,甚至短时间能将修醒生院的镇宗灵宝,硬生生地祭炼完成,不会没有代价,是光阴过隙禁法还是燃魂踏刃盗天术?又或是我不曾知道的法门。” 少年道人一愣,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人族破域而出之前,于生死存亡之际,委实爆发出了不少天才甚至疯狂的想法,哪怕有着绝险也曾有人不断尝试。 风尽殷说的两种法门,是被当时的人皇正式封印的法门,确有加快修行进度的效果,不过代价着实不划算,浓缩到极至的修炼经验根本来不及消化,甚至任何道体也无法调整适应,参与的修士或是走火入魔,或是道心失守,无一成功。 “哎呀……”如玉佳人抚着额头,幽怨的小眼神扫过少年道人的右手,嘟起的小`嘴似乎表明她很是委屈。 一记弹指将麻烦解决后,姬催玉淡然出声,“我天纵之姿,还用得学那些十死无生的法门?我说时间不多,是因为和人皇有十年之约,要以诸灵问心塔抵挡人道反噬,而那道兵之法我还没揣摩明白。 你在脑补什么?!” 风尽殷不敢反驳,只能螓首微垂,委屈巴巴地撇撇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似镜水夜来秋月,涟漪光,碎碎雪,当真是我见尤怜。 姬催玉不由得头皮发麻,不知自己到底哪里露了破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忘川之主好像有些窥破了自己的虚实,偶尔实在没招了,就当场来个我哭给你看的神通。 自家也不好真的计较,哪怕故意冷着脸,她也要有意无意转到面前,来个依风信,雨濯春尘。 似在试探,偏偏又是一片真诚,好生无解。 “猜得很好,下次别猜了,我可不是郑景星那短命鬼,等哪日`你见了我真正的底牌,我保证让你大吃一惊……走,我请你去吃灵膳……” 俊俏少年莞尔一笑,“那两大妖廷倒是有些气度,两廷联姻,东界人族诸家天宗都发了请帖,就没想过万一真有元神命都不要,也要去吃顿喜酒?到时候,菜是上还是不上,人是杀还是不杀? 而且,居然还在戮族那里摆了一个月的流水席面,当真阔绰,倒是省了我的灵石。” 风尽殷听到俊俏少年这么说,知道已是他最大的诚意了,若是其它元神知道杀性尸鬼服软的方式居然是请人吃饭,怕是眼珠子都要掉落一地。 而且,这小赖皮说到灵石眼睛就飘了,生怕别人劫了他道似的。 有次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俊俏少年却是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额间骨玉,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出手的价钱,是一万灵石,这骨玉的要价,是三万灵石,而天地中一个很有意思的秘密仅仅需要四万灵石就唾手可得,你出得起价钱的话,不妨考虑一下。” 四万灵石,灵晶四颗? 风尽殷顿时被少年道人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姬先生,一万灵石,你就会出手一次?” “当然,从我入道起,一直就是这个价格,童叟无欺!有段时间实在太穷,我还卖过符箓,假一赔十!后来沦为囚魂尸鬼,辛苦积攒的那点家当全数为鬼母所得,实在是不堪回首。 人嘛,都有落魄的时候,我时常提醒自己不忘初心。 所以我出手一次,就是一万灵石,端茶倒水、杀人斗法都接,不管成与没成都要收钱,只是知道这事的人不太多,敢来下单的也没几个。” 风尽殷当时笑得腰都软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那以后,我若是有需要,定然会照顾姬先生的生意。” “好说,不过说好,熟人也不打折。”少年道人当时回答得很是正式。 从恍惚的回忆中一跃而出,如玉佳人不禁笑了起来,旋即迈着轻快的脚步跟上了少年的背影,而在前方十数里的位置,一座巍峨的雄城已然隐约可见。 …… 繁宴城从何时开始立城,已然无从考究了,有传言甚至是在人族破域之前。据说人妖两族联手封锁天子于虚天,初次定约所在恰好就在此地。 随后有些不被理解的人和妖定居此处,自认冥顽。 再后来,被魔性沾染的诸灵随之而来,不甘俗庸。 等到天魔之性可融汇人妖,甚至混淆阴阳的法门被探寻出来,这片地界的风土人情便慢慢变得多求快活,尽要痛快。 春江生潮水,风月落悱恻,盈盈求得所,似是苦中乐。 不嫌月色多轻薄,愿醉长空不寂寞。 妖廷欲擒故纵,放人族出中原,欲要引蛇出洞,更要借此分裂人族诸宗,人族也需要更多的纵深来掩护中原所在,便将计就计。 于是,好一番杀伐,直打到两边都有些累了,妖廷退出了戮族之外,人族各宗也很有默契地停在了戮族边界,至此,东界扩域成功,戮族也成为了东界诸宗和两大妖廷之间的缓冲之地。 不知不觉间,戮族已然自成一体,于东界人族和妖廷之间左右逢源。 戮族的地位特殊,但难证长生久视,所以人族宗门和各大妖廷默认,只要逃到此处成为戮族,便算是其心已死,自绝前程。 只要不离此地,在此醉生梦死,多半也就不再追究,权当这人已陨落在此处。 不过戮族长久以来,谁都不得罪的准则,眼下却是受到了挑战,这挑战非是人妖两族给的,恰恰出现在戮族的内部。 自从天魔入世,数位戮使一跃成就灵位,便是堪比凝真的戮罗,也有三十来位轻易渡过了天劫,整个戮族的实力,肉`眼可见地充实起来。 “眼下大争之世,难道你不动,别人就看不到你?何其荒谬!”伶恨灵尊冷冷开口。 作为新晋的戮灵之一,他倒不是对戮族潜渊伏水有什么意见,他也知道,时间在戮族这边,但三族战起,天地杀伐,实在没有更多余地给戮族左右腾挪。 两族相争,最先死的可能是旁边冷眼旁观的 到底路要如何来走,这些天,九位灵尊反复在讨论。 有人偏向妖族,毕竟两大妖廷的威胁就在眼前,而且妖族的血脉神通与戮族融性并不排斥,甚至偶尔还会有惊喜。 也有人偏向天魔,毕竟真正让戮族成为天地中独立一方的力量,根源还是魔性,而且天魔入世占据中原后,若论实力,要胜于人族和妖族,当年亦是如此,天魔几乎将人族和妖族逼到了绝境。 支持靠向东界诸宗的,仅有一位灵尊,说的道理也很简单,“人族曾为天地之主,气运笼罩,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只看这百年,妖廷和天魔都吃了不少亏。” “我知道有人与妖廷有勾结,两大妖廷联姻,说是所有妖圣均会到场赴宴,我看未必吧! 两个妖圣想来将生米煮成熟饭,逼我戮族站队,是阳图妖廷还是阴洛妖廷的主意?还是那妖师迦云真的谋划?”玄笼灵尊作为老一派灵尊,向来持重,从不轻易在人族天宗和妖廷之间站队。 场中顿时一静,几乎鸦雀无声。 “渊劫之中,非生即死,玄笼,此事你还是不要过问,至少后面人族诘难,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过了几息,一位灵尊侃侃而谈,“以前,我等只道是戮族先天有缺,证不得长生,所以只求一个快活,事实证明,不是我等道体有缺,也不是道心不坚,而是戮族气运尚不圆满。 如今天地予我等气运,代表着什么,我想不用多说了吧,天魔主灭,妖族主生,人族主慧,但都只代表着过去,而我戮族秉承各族优势,则是天地认可的未来。 妖师纵有千般算计,但有一句话确实没有说错,便是要坐山观虎斗,也须要持刃在手。 这一战,便显露出我戮族的实力,站妖族则妖族胜,站人族则人族存,如此,才能为戮族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玄笼神色一凛,因为他忽然发现,几乎所有的灵尊都淡然地点点头。 甚至无论是支持靠向天魔,还是支持靠向妖廷,在这一点上似乎都达成了共识。 “各位,该赴宴的赴宴,该作哑的作哑,此事由我一力推动,便是那人逃脱,因果也是算在我一人头上。 若是我加上两位妖圣,还能被那人逃出生天,我等再行斟酌一下,戮族在这天地格局中如何来站位。” 伶恨灵尊沉声冷喝,甚至将手向下一挥,“我戮族此前耽于气运不全,不得已醉生梦死,如今要步入天地战局,岂能没有血色开道?!” 诸多灵尊微笑点头,各自起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玄笼灵尊怔在了当场,良久,对着伶恨灵尊喟然一叹,“前方的路,可能是地狱……” “玄笼,你老了,你见了太多天魔的凶威,见了太多妖族的血勇,见了太多人族的奇迹,这些都让你的心变老了。 一族要想煌煌正正立于天地,不能没有英雄,不能没有血色,不能没有杀伐…… 这些你做不来,我来做!” 伶恨灵尊长身而起,大步向殿外走去,头也不回,有作歌声慨然而散, “三妙均栽实堪夸,仰观造化修真芽,诸兽相逢斗一场,玄味隐伏血绽……” 第533章 黑犬为贺 华灯初上,少年道人和绝代佳人好似闲庭信步,淡定行走在繁宴城的盛景之中,就如日照金鳞东入海,月映寒梅暗盈香。 丽如虹,翩若风,双蝶飘然琼城中,本就是风华绝姿,再融入这迤逦千叠,竟没有半分违和。 一路行来,丝丝缕缕的晚风,没有丝毫秋来的冷意,倒是像沾染了如火的炽烈,拂动半城明月,撩拨半城光雪。 放浪形骸者比比皆是,当街畅饮,放肆高歌,此间似无清绝,此间心火摇曳,日来月去不肯歇,好一个繁宴之城。 “姬先生,真的不需要半分遮掩么?” 风尽殷不禁有些疑惑,哪怕戴个斗笠面纱也好啊,她随在少年身后一步之处,行于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禁有些羞赧。 两人漫步在繁华熙攘的所在,已然引起了沿途一阵阵的骚动。周遭的人群,无论哪族,纷纷侧目而视,暗暗喝彩,远处的人群也不断想挤过来,要品鉴这天地中绝美的一景。 负责维持秩序的戮罗,竭力维持着水面上的平静,对嘴巴不干不净的人三下五除二打晕带走,却丝毫不敢冒犯漫步而行的罪魁祸首,只盼着各位戮使赶快出现。 当然,这等小小的心愿却是绝难实现,若真要各位戮使前来,哪个心里不犯怵,面对与凝真相当的戮罗,这尸鬼可能还讲讲面皮,戮使相当于金丹,那真是说斩便斩,不会有半分留情。 “别挤,挤出去怕是腿都要被打断,你身上的灵石够赔么?”不时有人对着身后喝骂着。 “那是谁,竟然有如此排场?” 此语一出,周边的大妖、凝真、戮罗顿时翻了翻白眼,悄然退开一步,居然还会有如此没眼力劲的人,当真是个贵物。 少年道人看着不远处的热闹,平静地开口了,“无妨,我这人向来光明正大,从不谎言欺人,更不喜遮遮掩掩! 便是两位仙尊不在了,总不能到我手上,生院的体面就丢了个干净吧。” 少年道人继续向前行去,不急不缓,偶尔看到有意思的摊贩还会驻足浏览一番,风尽殷甚是灵慧,只要少年的目光在某物上停留超过十息,当即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价也不还。 水镜中,伶恨灵尊正对生院之主的行为冷眼旁观,有着诸多戮罗维持秩序,虽然沿途看热闹的人还是很多,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杀性尸鬼难得的兴致。 “伶恨,何时能够动手?”淡淡的声音从灵尊身后传出,两道锐利的视线盯着水镜中的热闹,来回扫视着,最后落到了少年道人的身上,“姬催玉怕是绝不会想到,我等舍得下面皮一起来招呼他。” “既然落入蛛网,倒是要好好炮制,再等几个时辰,等确认了那四家天宗的元神没有异动,便可对之发难。”伶恨灵尊指了指如玉佳人,冷然出声,“这幻宗道子是他最大的依仗,以情剑御使天子法体,两位想怎么处理?” 为了保证这次伏击万无一失,血潮一战的来龙去脉已是被妖廷和戮族反复摸排,甚至数次推演。 最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风尽殷可能是货真价实的元神战力,甚至清浊天子遗落的法体被她御使,恐怕不是杀性尸鬼故意放出的幻光迷雾。 这个结论顿时在两大妖廷中引起轩然大波,倒是戮族各位灵尊没有特别在意,毕竟大多数灵尊都是自天魔入世才得了长生道果,真要比较起来,倒是比风尽殷没早多少。 “分而治之,还是一网打尽?两位可有什么说法,我才好全力配合。”伶恨灵尊转过身来,正色开口,“不如我拖住风尽殷,你们两位齐齐出手,将姬催玉一举击杀。” 两位妖圣同时摇摇头,沉尘妖圣凝着眉眼慨然开口。“既然到了这一步,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我们也不瞒你,其实之所以是我二人前来,正因为两种血脉神通别有玄妙,可生成天地局,阴阳劫,正是防备这姬催玉断尾求生。” 飞恨妖圣旋即补充道,“这尸鬼冷心冷情,必要时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抛弃幻宗道子,甚至根据推演,此人既然敢将天子法体交给风尽殷掌控,定然在其中留下了足够的反制手段。” 若是我二人联手困住姬催玉,他决计无法从内部打破困锁,但若是有人从外部破袭,倒很有可能打破镇压之势,所以一旦确认天宗元神无法支援,风尽殷也必然要被拉入阵势。 只是这样的话,还不能算万无一失。 伶恨,你敢不敢进来?你敢不敢信我二人不会害你?” 伶恨灵尊当即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只是右掌摊开朝上,冲着两位妖圣做了个请的动作,虚虚引向了水镜中那俊俏少年和如玉佳人。 …… 街面上热闹队伍缓缓向前蠕动着,过了不少时候,终是到了地头。 抬眼看着食色造化宗的标识,姬催玉感觉有些亲切,甚至有些感慨,每一家宗门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存之道。 区区地宗,不仅人族四域玩得风生水起,戮族和妖廷都能伸手进来,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主打就是一个因地制宜,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甚至就连店铺装修和招待人员,都十分应景,轻纱罩面,淡霞遮体,朦胧之间,隐隐可见曼妙身姿,风物较之其它地方,简直是大大的不同。 少年道人轻轻将手一召,门口的一个管事战战兢兢地靠了过来,束手而立。 “听说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联姻,在此设了流水席,来人只要送了贺礼和贺词,便能入席,不知我的消息可有错漏?” 姬催玉淡然开口,面上没有半分表情,宛如月冷冰清。 那食色造化宗的管事瞬间已是呆住了,眼前这人天下闻名,甚至那骨玉悬额,天底下敢模仿的人都不多,听这口气,竟然是专门来吃这流水席面? 即便两大妖廷出手阔绰,即便食色造化宗不敢怠慢,但这流水席面终是给凝真,大妖,戮罗吃的,即便是好,也好不到极处,所用灵材更是算不上珍贵。 这等金丹都看不上的席面,拿来招待这杀性尸鬼?会不会吃到一半,让他生了恼意,暴起屠了全楼?! “怎么?没有这事?”少年道人似是不耐烦地说道。 冷汗刷地从管事额头上冒起,甚至手脚都有些微微颤抖,“有的,姬……院主,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有言,两廷联姻,东界共喜,不方便前往妖廷的修士,可在我点云楼一同欢庆。” 水镜的另一边,沉尘和飞恨两位妖圣对视一眼,不禁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伶恨灵尊微微摇头,调笑了一句,“也亏得你们做戏做了全套,倒是让这尸鬼能吃上断头饭。” 飞恨妖圣同时哑然失笑,指了指水镜,“也算不上做戏,我们两家妖廷冰释前嫌,这联姻就是 伶恨,妖师有言,我妖族容得下戮族,甚至平分天地也无不可,毕竟,戮族传承和妖族血脉并无冲突。 但天魔主灭,人族排外,戮族没有和他们并存的机会。” 沉尘妖圣轻轻呼出一口气,冲着伶恨灵尊将手一摊,“都说你戮族开放,生冷不忌,我看这姬催玉倒是也不遑多让,他居然还真来吃席。 不过也好,生院之主身死道消前的一句吉言,与这桩婚事的前因后果倒是相得益彰。” 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还在感慨,就看到水镜中的少年道人,再度有了动作。 刚刚与如玉佳人一路行来,路过不少摊贩,姬催玉饶有兴致地看了一路,风尽殷也甚是聪明地买了一路,如今所有东西却是尽数悬在了少年道人身前。 姬催玉手指轻轻一弹,诸多物事中飞出一枚骨符,落到了管事手中。 “这东西威力不大,但很是难得,几为天地中的绝版,若是识货的人见了,甚至会以极大的代价来换,我也没料到还能在这戮族地盘上见到,拿来当贺礼,想来是够了。” 那管事将骨符捧在手中,已是很不自在,听到少年道人如此一说,顿时就如捧着一颗炙热的火炭。 少年道人毫无负担地拱拱手,甚至脸上堆起了笑容,一脸真诚地开口道,“这些日子当真不错,我入主生院,两大妖廷正好联姻,实在是有些巧了,我且来说点好听的,讨个喜气。 无尽,月无穷,金风玉露一相逢, 天不老,情不绝,同心共有千千结。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岁岁常相见。” 那管事神情紧张地听完,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向着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从楼里飞奔而出,手里拿着一方锦盒。 管事先是向少年躬身一礼,方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骨符放入锦盒中。 盒子盖好的瞬间,数道封印神通倏地出现在锦盒之上,以姬催玉的眼光看去,便是金丹要破解这禁制怕是都要很费一番手脚。 管事抬起头来,沉声吐气,顿时回荡在点云楼四周,“修醒生院之主,贺两大妖廷联姻,赐……” 完了!点云楼管事灵台中轰然炸开,只感觉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脸上,深沉的绝望一下将他淹至没顶。 那物事是什么东西?! 刚才实在太过紧张,只依稀感觉是枚骨质物件,似是符箓样式…… 正在此时,宛若救命甘霖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这东西名为,黑犬符!” 黑犬符? 管事一怔,不过眼下却是顾不得多想,只能继续大声报礼,语气中很是庄严郑重, “赐黑犬符一枚, 贺有情人终成眷属,岁岁常相见!” 依稀间,管事似乎看到少年道人的嘴角,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眨眼之间,却依旧面如平湖,令他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带路吧,和其他人一样的席面,别上错了。”少年道人丢下一句话,毫不犹豫地向点云楼中走去,如玉佳人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 看着满桌的灵膳,少年道人当即笑了起来,似是占到了天大的便宜。 “快吃,时间不多了,就怕有的人不体面,非要打扰别人吃饭。” 姬催玉亲自给风尽殷夹了颗珍珠丸子,想了想,又给她夹了块补气血的灵肉,“多吃点,等下忙起来也不知还有没有兴致继续吃喝。”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便是换了天地,改了肉身,依旧铭刻在灵魂深处。 风尽殷柔柔坐在少年身侧,忽然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可是那四个金丹就在楼中?” “这个倒不是,那几个金丹不用操心,等下吃完饭,自然就会有人送来。”少年道人流畅自然地伏案大嚼,毫不在意形象,也不在意菜品口味,更不在意灵材珍稀。 果腹劳劳宴,似在偷闲懒,肺腑多无奈,途穷杀冥顽。 未入险地,当思险地,不为饿殍,当思饿殍。 风尽殷眉目一凝,终是发觉了不对的地方,有些犹豫地说道,“姬……先生为修醒生院之主,难道戮族灵尊敢不顾后果,对先生出手?” “从你我踏入这繁宴城,灵尊的选择就不多了,就像这桌上的灵膳,实在诱得人食指大动。 食色造化,诸灵本性,说得再多,也得吃喝,看得再淡,也慕妙美。 尝到了气运的甜头,自然想要更多,而天地中的气运是有定数的,眼下最容易得手的是东界人族,东界人族中最容易得手的,是我这个生院之主…… 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顺势而为,真不是早有坑人的心思。” 少年道人扬了扬眉眼,淡定地说道,“四家天宗我一个没拜访,甚至没有知会繁宴城一行,正是想给灵尊一个机会,顺便看看各家天宗会不会来支援。 这么香的饵,岂能只钓一条鱼?!” 霎时间,风尽殷似在少年道人眼中看到了凛冽如冰的杀意,映着他额间骨玉,甚是刺眼。 盈盈如血落杯底,朦胧似浩渺烟波,好闲情,好杀意。 如玉佳人喟然一叹,“尽殷明白了,姬……不,催玉你放心,我眼下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必不会让你失望。” “十万灵晶呢,你自值得起这个价钱,我只是在想,若是斩了灵尊,怕是易人皇又要苦恼了,但赏格就是因果,我想不要都不行,有例不废,不然坏了规矩怎么办!” 姬催玉的笑容很是灿烂,甚至向着东雍的方向拱了拱手。 风尽殷已然知道灵尊即将发难,反倒沉静下来,细细品味起桌上的佳肴。 少年风卷残云,佳人淡然点评,倒也是春风含烟,繁华缱倦的妙景。 过了许久,似是想起一事,风尽殷忽然有些好奇,“刚才那黑犬符不是在路上随手买的么,为何催玉要故弄玄虚?” 话里虽说着那骨符,但她心里,倒是默念着那句贺词, “无尽,月无穷,金风玉露一相逢,天不老,情不绝,同心共有千千结。” 看着俊俏少年,佳人盈盈若水的眸子中,不由得多出好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这里面有个秘密,也有个笑话……” 少年道人撇了撇嘴巴,无奈地说道,“若是外面三位要一起听的话,也无妨,每人四万灵石,我保证绝对物超所值……” “这个价钱倒是不贵,不过生院之主真觉得你能带得走?” 三人推门而进,当头那位冲少年和佳人笑了笑,“不如尸鬼你先说说,我们再考虑给不给钱。” “好啊,一言为定,我这个人从无诳语,号称童叟无欺……” 姬催玉脸上泛起天真的笑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两位妖圣,一位灵尊?! 迦云真,真是到哪儿都有你呢,原来,你的眼光已是不再局限在西极和化真妖廷了。 第534章 设席言秘 “这位灵尊,既然出现在此处,可是代表着戮族已然选定了妖廷?” 姬催玉恨恨地开口,眸子中却是冰冰冷冷,原本放在桌上的手已然捏得紧紧的。 算定了尸鬼的杀狂傲性,以金丹为饵,两位妖圣暗伏在戮族的地盘,甚至为了这个杀局,阴洛阳图两大妖廷铺下了好大的场面,借联姻将临近的妖圣调走,就为了给人族诸宗一个错觉。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计成本,多半是迦云真的谋划。 少年道人轻轻一叹,这一局当真是被对面算计到了,自己想在东界拿到神魔底材破局,对面也是跳出了樊笼,不再以一域一廷得失为重,而是更加着眼全局,阵拖其强横,奇袭其弱软。 本想引得灵尊出手,没想到多出了两位妖圣,那么留给姜默舒的余地就不多了,眼前三位拥有长生久视的大能,必须都要死! 便是保不往这身份也顾不得了。 想到此处,姜默舒默默在灵台中唤醒了假寐的无头神魔,“别睡了,来活了!” 面对俊俏少年的诘问,伶恨灵尊微微摇头,淡定地说道,“今日来杀你只是我伶恨的意思,戮族不是附庸,要堂堂正正加入天地征伐,是需要一个契机的。而催玉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少年道人冷冷笑笑,眸子中却是多出了一丝不屑,旋即看向两位妖圣,“迦云真那厮打不开西极的局面,也没有手段拿下郑景星那厮,就挑中我了?觉得我是软灵果是吧……” “化真妖廷顶`住一个刑天之主已是很不容易,自然不能让人族中再出现双英那般的人物,妖廷布下如此周密的杀局,若能让你陨落此处,倒也没有白费力气。”飞恨妖圣慨然点头,痛痛快快地承认了。 “以强攻弱,本就是兵法!”沉尘妖圣兀自倒上一杯灵酒,淡然开口,“这酒不行,不过能有幸伴送伱入灭,以后怕是能与那幽冰化意茶齐名。” 两股浩瀚的妖气已然在点云楼外纠缠在一处,激荡起灿若云霞的幻光,妖气和云界勾连,倏地漫卷翻涌。 云界中忽然出现一头虚影,龟蛇交缠,纠盘相扶,有御侮之甲壳,有克敌之鳞角,瞬息之间,兽影已然活灵活现,凶睛中精光四射,自有一种镇压诸天的大气魄。 其形巍峨昂扬,其气灵动稳重,似是蕴含无上道韵。 妖气凌霄,虹影化真,这等奇景顿时引来了繁宴城中诸族修士的瞩目和惊诧,这等惊天动地的变故,必然凝聚着誓除之而后快的凛冽杀意。 轰! 那异兽已然从云界中探下了宛若山岳一般的蛇首,直勾勾瞪视着繁宴城中的某处。 在所有人族修士睚眦欲裂的目光中,整个点云楼被连根拔起,旋即被蛇首一口吞了下去,当即便是烟尘四散,风云激荡,让人禁不住得摇魂荡魄。 刹时间,无数神通光华,血色妖息冲霄而起,向着四面八方破空而去,宛若贯日长虹,好似掠天雷霆。 这些四散的修士遁光中,不时会喷薄出数以百计的灵讯,或为金星,或为红线,或为翼光,或为妖鱼……漫空疾射狂飙,向着人族诸宗和两大妖廷的方向射去,只为了早一步送出求援或告胜的消息。 杀性尸鬼,生院之主,姬催玉已然中了埋伏。 …… “以玄武之形锁天地,镇阴阳,两位妖圣好犀利的血脉神通。” 少年道人倏地按住了身侧正欲暴起的风尽殷,指了指下方宛若春绽放的繁宴城,淡淡笑了笑,“繁宴城有妖廷的人,自然也有东界诸宗的人,既然戮族没有全面倒向妖廷,送出消息我是不担心的。 东界有四家天宗防备着这个方向,除开轮值森望城的一位元神,还有八位元神可支援过来,不会超过三个时辰。 三位就这么自信,不会被我跑掉或是撑到元神来援?” 伶恨灵尊淡漠地看着对面,骨玉悬额的道子似是没有受到半分影响,不过那幻宗道子眼睛里的恐惧和决然却是丝毫作不得假。 灵尊的眉头略微皱起,虽然对这杀性尸鬼还有底牌早有预料,但对方到了眼下的绝境,却依旧还能谈笑风生,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作了决定,已然容不得半分犹豫和反悔。 “催玉好气度,不愧为杀性之名,不过这是妖师布下的杀局,我等两个妖圣不顾面皮来取你性命,甚至为了确保没有万一的情况,伶恨也会出手,三个时辰当是够了。”飞恨妖圣嘴角咧开,露出一抹略带残忍的微笑。 “确实是够了,说真的,我是实在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二位妖圣,这样一来,光靠风尽殷出手却是根本抵挡不住。”俊俏少年叹了口气,旋即嘴里又嘟囔了一句,“没想到,十万灵晶了,还是要自己动手……” 姬催玉抬手作了个稍缓的动作,两位妖圣和灵尊顿时一怔。 “妖师说了,既不可惜,也不受降。”话虽如此说,但沉尘妖圣的眸子中委实有着一丝惋惜之色。 “这位妖圣误会了,等我几息即可。”少年道人冷冷一笑,清脆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落到了点云楼的各处,“点云楼的管事过来……” 点云楼管事? 妖圣和灵尊眸中闪过冷光,静静看这杀性尸鬼的动作,看他还要如何挣扎。 果然,过了几息,心丧若死的管事颤颤巍巍地站在了大门之外,丝毫不敢越雷池一步。 “哦,管事来了,这样的,等会我等要出楼论道,大约三个时辰回来,你提前安排一下,就在此处重新上一桌席面,让回来的人不至于看着冷肴残酒没了兴致。 想来有了这桌席面,这点云楼以后的生意才做得下去。” 以后?今日难道还能活? 点云楼管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当即应下,“点云楼不敢误事,必会安排得妥妥帖帖!” 伶恨灵尊点点头,“下去吧,好好做上一席,我到时也喝上一杯,以敬尸鬼杀魂,以慰今日风尘……” 两位妖圣同时点点头,这姬催玉处乱不惊的勇气确实令人刮目相看,怪不得妖师让那妖王专门传信,切不可有丝毫心软,务必倾尽全力取他性命。 不过,等一切尘埃落定,为他喝上一杯也是无妨,眼前这尸鬼配得上这杀伐,也配得上一醉。 点云楼的管事躬身到底,头都不敢抬,倒退着离开了大门。 少年道人一扬眉眼,牵着如玉佳人的柔荑长身而起,“三位,走吧,还是外面宽敞点,横竖天地阴阳俱被玄武真形锁住,我正好放手一搏,不然岂不辜负了妖廷和灵尊的算计。” 被姬催玉轻轻牵着,风尽殷的玉颜上已然飞起淡淡红霞,不过眼下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能强忍羞意,“催玉,你想要我如何做,我就如何做,哪怕是……” 魅惑女子的话没有说完,但她知道执子之手的少年,必然懂得她的意思。 他即便装着很凶,却从没有想过害她,虽然对她使了诸多心思,却是为着她好。 天地不足重,重在遇良人,一切因他所得,今日便是拼却一死,也要尽数还他。 姬催玉奇怪地侧过头来,诧异地问道,“如何做?斗法还需要如何做?不就是激荡忘川,还有那些婴灵,你放出去咬死对面就是了!” 啊?风尽殷顿时有些不会了,以命搏命的神魔法门她已领悟了两式,少年道人自然是知道的,但听他的口气,似乎并不需要她拿性命冲开一条血路。 可是,若不用她拼命,难道还少年道人自己来拼命不成? “其实,你大概也猜到了,我应该还有底牌。 只是这底牌因果有些大,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用,这也是被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唉……” 随着无奈的叹息,骨玉在少年道人额间轻轻摇摆着,似是发出无声的嗤笑。 底牌? 风尽殷眸子一凝,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自己不就是他最大的底牌么?御使一尊命昙宗的后天神魔,足以与理株仙尊相持。 他一个体修,连性命交修的战刃都当给素卿幻宗了,哪来的底牌? 对上风尽殷疑惑的目光,少年道人撇了撇嘴巴,“底牌还是有的,只是话说起来有些长,三位可有耐心,把那四万灵石的秘密一并听了,灵石不够的话,可以赊账……” 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就跟在两人身后不远处,少年说的话自然是听得一字不漏。 “一柱香,算是奖励催玉的血勇,也让我等见识一下你垂死挣扎的手段……” 沉尘妖圣淡然开口,愈发敬佩妖师的眼光,此子若是不除,等以后成长起来根本制无可制。 但今日,既然已在玄武腹中,无论如何,他都绝无逃出生天的希望,这是两大妖廷诸多妖圣反复推演的结果,甚至连两位妖圣自己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逃出此处。 况且,玄武一击,元神以下十死无生,元神以上被这镇力一压,也必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等待被逐渐镇灭。 这尸鬼便是爆发之时有元神战力,在玄武镇形之下又能撑上多久?三击,还是十击? 少年道人停住了脚步,悬立在灰蒙的雾气中,两位妖圣已然显露出三百丈的妖圣战躯,妙相自在,能柔能刚,其韵似生乎天地之先,其韵似能镇压万物。 而在众人的头顶上方,灰蒙雾气化为的龟蛇二首正若隐若现,宛若有吞天镇地之能。 “说来实在话长,我还是挑重点来说吧,不然时间确实很紧张,只有三个时辰……” 姬催玉竖起一根手指,竟似完全变了一个人,眸子中忽然再无半分戾气杀性,“那黑犬符的确是天地中的绝品,只是这段因果已然随着西极万妖丛林的陷落,湮灭于滔滔逝水中。 黑犬其实不是黑犬,只怪那人一手字写得着实难以入眼,才让人生出了可笑的误会。 那符,其实名为默符。” 字太差?默符?灵尊和妖圣一时还没回过味来,如玉佳人已然掩住了檀口,眸子中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 该不会是…… 少年道人冲她微微一笑,肯定地点点头,“你猜得没错,那个默,是姜默舒的默!那默符为刑天之主早年亲手所制,存世的怕是已经寥寥无几。” 咦?!两位妖圣巨大的眸子中闪过精光,怪不得,眼前这尸鬼敢说骨符当贺礼已然足够。 何止足够,刑天之主亲手所制之符,所刻之字,又岂是能用灵石简单衡量的,在无尽的春秋中,偶尔拿出来摩挲一番,倒也值得浮一大白。 伶恨灵尊哈哈一笑,“不想还有这等因果,这四万灵石得真值,若无催玉眼光独到,怕是当真错过了。沉尘、飞恨,贺礼送回妖廷后,好生保管,莫要糟蹋了。” “好说,好说,催玉送的贺礼,岂能怠慢?”蛇身的飞恨妖圣目射奇光,“不过,这秘密不足以成为你的底牌?不知催玉到底想说什么?” 少年道人将手一摊,笑容愈发显得温润如玉,“我提这事,就是想说,那姜默舒也遇到过落魄的时候,后来还不是炼出了刑天,可见世事难料。 妖圣和灵尊,这么气势汹汹地来杀我,难道就没有想过被我反杀的可能?” 此言一出,两位妖圣轰然大笑,似是听到了极为荒谬的事情。 伶恨灵尊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打趣着说道,“难道说,催玉你也是一位刑天之主?” 不过在伶恨灵尊看来,眼前这尸鬼确实有成为另一个姜默舒的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另一个无间佛母,但是一切的前提,是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成长。 至少杀性尸鬼比金玉麒麟的机会要大一些,毕竟他前路尚在。 可惜,今日之后,麒麟好歹还有三百阳寿,但尸鬼必然已经灰飞烟灭了。 姬催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抚了抚额间骨玉,旋即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很不理解,为何姜默舒已经没有了无头刑天,大家还称他为刑天之主? 难道不该是谁有刑天,谁才是刑天之主么? 两位妖圣,一位灵尊,你们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么?” 看着无头神魔扬斧提盾出现在少年道人身后,沉尘和飞恨两位妖圣顿时傻了眼,只觉战体中的精血都在不住翻涌,甚至明显感到妖核的运转都凝滞了几息。 少年道人看似害羞的笑容,顿时变得仿佛啖妖恶鬼的狞笑一般,谈笑间就要择妖而噬。 人的名,树的影,后天神魔众多,为何无头刑天最为出名,还不是拿诸多妖圣的血染红的名头。 “你……居然降服了……无……”伶恨灵尊的嘴唇哆嗦了两下,无头刑天四个字终是没有完整说出来,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少年道人侧过身来,对着呆若木鸡的风尽殷温润地笑了笑,甚至举起纤细的小手,在她眼前左右晃了晃,“我就说我有底牌吧,我这个人从不骗人……” “姬催玉,你答应过我,若是随着你,一定让我有杀个痛快的机会,最好是公平一战,看起来倒是没有骗我,很好!” 刑天神魔悍然将明月巨斧和如山大盾猛然一撞,惊天动地的巨响顿时在迷雾中爆裂开来。 轰! “命昙宗想以麒麟气度折服刑天,我也不弱郑景星那厮分毫,他做得,我难道就做不得? 你们真当我在一域之地东游西逛,是在游山玩水,一览风物? 妖圣、灵尊,眼下三对三,正可以放开手脚公平一战,岂不妙哉?” 少年道人收起笑容,贪廉引星箫已是出现在他的手中,轻轻一挥,鬼哭狼嚎的杂音已然开始扰人心神, “音攻什么的,我不大懂,不过这东西够结实,砸在头上当是消忧泯恨,哪位先来试试。” 第535章 灭灵伐妖 “哪位先来试试……” 伴着骨玉轻轻地晃动,凛冽如冰泉的邀战声令灵尊脸色难看到极点,即便是天宗元神叫阵,或是天子当面,伶恨灵尊根本不会有丝毫犹豫,自然是要上前一分高下的,莽莽天地只有一步踏前,才是开阔。 但眼前尸鬼的轻讽挑衅,无头神魔的凛凛杀意,就如那决堤的冰河,从头淋到脚,将他满腔的豪情冲刷得半分不剩,哪怕身在玄武腹中,却丝毫不能让灵尊有所心安,眸子中已然阴晴不定,不断以游移的目光看向对面一对玉人,盘算着胜机和成算。 “幻宗道子手上还有一具天子法体,至少也是元神战力,刑天本就有赫赫威名,眼下更是成了先天之灵,怕是凶威更甚,加上这尸鬼天妖战法娴熟近道,怕是……”越是盘算,灵尊的神色愈发凝重。 沉尘和飞恨两位妖圣均是鳞片怒`张,角牙光冷,心意相通下已然定下了某种决断。 哪里还用以后,眼下这道子已经就是另一个活脱脱的刑天之主,不,甚至比西极那位还要危险,杀性不弱分毫,阴狠尤有过之。 虽然没有与西极那边的天宗正式对上过,但那年南域龙宫十日被灭,简直让各大妖廷思之念之,悔之不及。麒麟掀战潮,刑天破龙宫,可以说让各大妖廷见识了什么是气运无双无对,什么是神魔天姿绝代。如今这杀性尸鬼,气运堪比金玉麒麟,还收服了刑天神魔,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却是丝毫不知,未来会如何发展,实在可怖! 不趁这个机会将这人留在此处,怕是两大妖廷以后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伶恨,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如今只能拼尽全力杀了此人……” 浩瀚的声浪唤醒了怔在原地的灵尊,沉尘妖圣宛如山岳的龟足在虚空雾气中狠狠一踏,厉声喝道,“无论如何,多亏了妖师的谋算,便是刑天当面,我等也有三人,足以挡下刑天之威……” “况且还在玄武腹中,镇形一击,便是刑天又能挡得住几下?”飞恨妖圣语气已然恢复了平静。 面对跃跃欲试的无头神魔,当务之急是自家这边阵脚不能乱,哪怕元神战力相当,至少还有玄武化形堪为底牌,威能不容小觑,便是刑天也难以抵挡。 …… 灰雾中的龟蛇妙象倏地变得清晰起来,凝若实质,有形有灵。 刹那间,霹雳风雷轰隆作响,罡风妖煞呼啸不已,电光火石间,龟蛇巨首已然交缠压下,声势十分惊人,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再留给杀性尸鬼。 一道清溪已然环绕着如玉佳人淙淙作响,无数婴童发出哭笑咿呀之声,顿时隐隐飘荡在灰雾中。 风尽殷的如仙玉颜上已然显露出紧张之色,虽然身旁之人从未让她失望,但眼下面对的是两大妖圣联手的倾力一击,实在是有惊天之威。 少年轻轻捏了捏佳人的手,似在告诉她,无须紧张。 面对卷起的无数雾气,宛若镇天压地的灵兽真形,姬催玉没有半分躲闪的意思,甚至没有招呼刑天立下如山坚盾,只是淡淡笑了笑,“三位,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有个生院之主的身份,这东西得来不久,运使起来尚不纯`熟,见笑了。” 少年轻轻呼出一口气,额间骨玉不由得晃动两下,一座玲珑宝塔已然出现在他的头顶,无数文字化形而出,宛若一道道束带,盈盈带光,朝着镇压而来的玄武之形圈了过去。 就如飞字句轻轻敲打不成形,也似动心的谎话真言撞入春天丽景,沾染了一身红尘轻。 “佛啊,前路在何方?我一路行去,可有人能读懂倾听?” “那妙人儿,真的喜欢我么,喜欢,不喜欢,喜欢……” “今日那修士赏了一块灵石,正好存起来,孩子他娘,伢子定然会有出息的,我得为他攒点本钱。” “既是情缘,也是劫道,上下求索终是虚妄,今日起,斩贪甜奢望,抹微苦心霜,此后不念不想不拿不放,孤身证道一场……” …… 玄武真形似是被问心道韵所激,猛然一震,已然生出幽幽玄黑之气,欲要弹开无数文字,直镇少年本尊所在。可是那无数的文字忽然放出各色光华,或幽深难测,或光明正大,或轮番变幻,或宛若泡影……冥冥之中似有灵性,如附骨之疽,无论玄黑之气如何反震爆散,都难以摆脱文字的纠缠和束缚。 生院的镇宗之宝也算是闻名于妖魔二族,本就是天地中难得的灵宝,此时被少年道人使来,倒是又显出别样玄妙,与之前传言的灵妙大相径庭,也令两位妖圣倒吸一口冷气。 问心之束不仅牢牢缠住了龟蛇之首,更缓缓向整个玄武真形覆盖而去,每多出一句文字落到玄武之身,妖气就黯淡一分,原本心神相合的真灵之形似被震慑住一般,任凭两位妖圣疯狂以血脉神通共鸣,却仍如死物一般不再动弹。 “你才入主生院三个月,居然就将诸灵问心塔祭炼到别有灵妙了?”伶恨灵尊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知道是真的踢在了铁山上。 人族诸宗能直入元神战力的法门,虽然极其难得,条件也非常苛刻,但只要准备充分,还是有希望达成的。 甚至这杀性尸鬼能降服刑天,也在灵尊能理解的范围,毕竟杀心与杀性一见如故,又都对命昙宗很是忌惮,不难同仇敌忾。 但对面拿到生院镇宗之宝就算了,还能祭炼到通灵御使,别出机杼!区区三个月?!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 “你是如何做到的,这诸灵问心塔勾连众生气运,便是你道体逆天,天生适合祭炼法宝,你哪来的时间问心诸灵,勾连众生?”眼见玄武被制,纵然心中焦急,沉尘妖圣仍是稳重地开口了。 无它,天性如此,更何况他已然下定了决心,无论有何种变故,哪怕自己以命换命,也要将眼前这杀性尸鬼留在此处。 只是他实在不解,这尸鬼接下生院后,仅仅了三个月整顿宗门,然后便马不停蹄地来了繁宴城,哪来的问心勾连,哪来的气运积累? 姬催玉笑了笑,轻轻打了个弹指,灰蒙雾气中,道道问心炫光映在道子身上,就如为他披上了一件斑斓的袈裟。 “这是我另一个秘密,也是四万灵石,但妖圣前账未付,此时却是不能再赊了。” 唇红齿白的少年耸了耸肩膀,爱莫能助地说道。 借金蚕子虫所在的地藏佛牌,问心所有佛狱善信实在不要太简单。 善信得了佛母垂怜更见虔诚,问心塔勾连了诸多凡人气运愈发灵妙,小金蚕得了姜默舒减免三个月按揭…… 总之,当真是皆大欢喜。 也就是说,眼下的诸灵问心塔差不多勾连了人族半域凡人气运,这等程度甚至超过了生院几百年的积累,毕竟,生院以前的风格,只愿问心道体玄妙或根脚深广的修士,问心一位如此真修,远超问心百万凡人。 姜默舒就没这么多计较了,蚊子再小也是肉,涓`涓细流汇聚自成无垠汪洋。 不过此间关节,对面妖圣和灵尊要想听个明白的话,要拿命来偿。 “不得不说,两位妖圣这玄武真形,实在是玄妙非凡,我以这问心塔来破解,也只能以问心道韵蚕食污染,好在三位大概也出不去了,终是要靠本身实力来分个高下。” 少年道人撇了撇嘴巴,似是有些不满意地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刑天,砍死对面那带壳的。” 下一个瞬间,银光乍亮,如明月泄地,如大江东去,如山斧刃恨恨斩了上去,宛若踏了岁月一路,好似伴了春秋一顾,如同借了杀伐一度,胜却人间无数。 烈烈的神魔战意鼎沸如滚,牢牢锁住了沉尘妖圣,惊天爆喝从无头神魔腹部的獠牙巨口中吐出, “刑天在此,妖孽死来!” 少年道人冷冷一笑,提着铜箫漫步而前,眸子盯着飞恨妖圣淡然说道,“两个妖圣就想赶绝我?妖圣,我来繁宴城本打算只取十万灵晶,眼下却要收三十万灵晶,我都替易人皇揪心……东界人皇一脉若是破产,这账都要算在阳图和阴洛两大妖廷的身上。” 黄光闪耀,浊音灌耳,一道铜虹带着煌煌气势,豁然挥出,正是贪廉引星箫。 “不好!”伶恨灵尊再没了智珠在握的模样,脸上已然失色。 不及多想,当即放出了得意的手段,一时间,灵尊已经爆散为滚滚魔气。 魔中照影行,心在魔执底,天外有妙美,尽修妙美里。 电光火石间,嘶哑的吟唱,锈的锣,破的鼓,断的板……各种破损之音从魔气中传出,魔气也妙化出遮蔽天日的阴森恐怖,无数魔头跃跃欲出。 一个曼妙的身姿却是出现在魔潮之前,轻轻一叹,“他宁愿自己去和妖圣拼命,也要把灵尊你给我,如此贴心之人,我还能求什么呢,灵尊还是早些入灭,我好尽快去帮他。” 风尽殷轻轻一挥手,一潭清流已然冲天而起,向着魔潮冲刷过去,无数婴灵咯咯咯地笑着,从忘川之水中扑出,扯住魔气就嚼吃起来。 “我也是这般想的,要尽快除掉你,才能去帮两位妖圣。 落子无悔,有进无退,今日我已然没了退路,便只能杀了你,杀了尸鬼,杀了刑天……” 魔潮幻化出伶恨灵尊巨大的脸庞,猛然朝幻宗道子吞噬过去。 …… 命数中彼此杀戮,是为了什么呢? 总不能是为了无聊吧。 少年道人默默握了握铜箫,竟像是放松了下来,在这炽烈的杀伐中,却似闲庭信步于小园香径。 妖族战身法加持之下,铜箫和长刀并无本质区别,同样的致命,同样的煌烈,便是飞恨妖圣也万万没想到,本是大妖才用的妖族战身法,居然被眼前这尸鬼推演到近道的地步。 煌煌却又灵动的铜虹之中,蕴含的是赤血炽炽的意志,似要一直厮杀下去,陷阵,破军,弑君,逆天,命不绝…… 霜刃吹却杀伐尽,添得世间一抹青。 骨玉悬额的少年,正沉默地挥着手中的钝器,灵动的身姿似是永不疲倦,化出的铜虹不断染上血色,就如一道灼灼的闪电,映照着妖圣的瞳孔。 血如暴雨是妖圣付出的代价,染血的道袍是少年付出的代价。 茫茫的血色中,就如一头巨龙和一尾泥鳅在不断对冲,铜虹夭矫若电蛇狂舞,妖蟒狂放似河川通灵,激荡间,漫天妖气飙散,流莹乱飞。 倏地,尸鬼和妖圣如同约好一般,同时分到了两处,两人刚才所战之地,迷雾已然被搅动得没了半分痕迹,更多是妖血、碎鳞、烂肉…… 风雷声烈,绘命悬一线,甚是惨烈,也甚是瑰丽。 无数细碎的伤口遍布少年的周身,甚至道袍都变得破损不堪,最可怖的一道伤口却是在少年的眼角。 飞恨妖圣有些惋惜地看着那道伤口,遗憾地说道,“催玉,值得么,做到如此地步……” 刚刚一击,他用尽手段定住少年一瞬,本是冲着少年道人的骨玉去的,试图打破骨玉,破解这尸鬼可能的最后底牌,没想到,这尸鬼拼着眼睛不要,也保住了骨玉。 “妖圣猜得没错,我的道体最适合祭炼法宝,这骨玉是我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用。 若是想看我这底牌,妖圣怕是还要加把力气。” 少年轻轻抚了抚额间骨玉,有些感慨地说道。 还没成就元神,还没洗净天地,还没灭却妖魔,这东西可不好给毁了,这是他的执,这是姜家前代家主的脸,这是陷杀天魔的饵,岂能轻易毁掉? 少年道人话音刚落,飞恨妖圣却是哈哈大笑,“到了如此地步,你还说你有底牌,我是不信的,那怕是你的执念所在…… 没想到,明明是尸鬼之身,却怀揣着一个至深执念,你怎么不投了天魔,当个天子绰绰有余。” “我试过啊,天魔说我没有诚意,我还想过投迦云真,又怕他不收,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不得不占了个生院容身。” 少年道人衣衫褴褛,眸子中却是有着火一样的光芒,就如欲曙长空中的启明星,淡然而又凛冽。 飞恨妖圣摇摇头,笑了笑,“好久没见你这样的人了,嘴里真是没一句实话,玉诡这名字倒不如让给你……” “我也愁,若是此战杀了妖圣,名扬天地,怕是安稳的日子就不多了,唉……” 少年道人一脸苦色,说出一句让妖圣摸不着头脑的话,“不过,妖圣既然说出玉诡二字,按我的心意和规矩,不杀都不行了。” 玉诡?刹那间,飞恨妖圣似是明白了,又似没有完全懂,不过少年道人的眸子已经变得愈发危险。 “妖圣,你不懂,不过你身上已经没有灵石,我是不会为你解惑的。” 少年的话透露着一丝诡异的财迷,旋即凝着眉眼再度冲杀上来,似是不计生死。 人随兰因转,果随逝水流,杳杳风波里,不惭杀伐谋。 第536章 玄灵俱灭 杀伐阵前,无有英雄,也无有宵小,胜利者自然有权随意落笔涂抹。 无头刑天喝出烈烈战号,声震天地,给人一种不死不休的感觉,神魔无谎,神魔杀狂,如此悍勇杀至眼前,足以让任何生灵心神颤栗。 刑天扬起的明月斧光,看似和被人御使时没有明显区别,依旧煌煌浩瀚,堂正壮阔,但漫天银光迸射,如长风万里,似千秋揽月,只要身在其间,必然能体会到其中赴生死、破途穷的决然。 走得雷霆,秉得狂名,纵横云海烈烈长吟, 舞得刃寒,斩得命天,抛却生死桀骜如焰。 无头神魔展露出酣然攻伐的修罗之相,不惧不悔,尽情厮杀,癫狂却又纯净,疯魔却也滚烫。 有执无我,杀意凛凛,刑天胸前一双凶睛已然变得赤红一片,其中唯有淡漠的冷意,不求渡苦海渊浪,更不畏因果不谅,就如那婆娑无相,生死相向。 没有任何退缩,也不见任何怜悯,宛若雷霆的狂劈乱斩不断落下,与至坚至硬至刚至镇的妖躯不断碰撞着。 神魔一斧斩下,银光漠漠,似那千载飞光去如梭。 妖圣合身一镇,至刚缄默,如那淡取干戈镇沧波。 这方小天地中,金色的神魔之血宛若暴雨一般溅出,犹如万千金星洒下,绚烂而又亮丽,神魔战意却是牢牢锁住了对面,根本不给两位妖圣有任何汇合的机会。 若论心意相通,无头神魔和姜默舒本就是一体,远胜沉尘和飞恨两位妖圣。 彼此将心一映,已是确认了此战胜机所在,那就是绝不能让两个妖圣再勾连到一处,否则互缺互补的血脉神通一旦配合,必然是刚柔并济,阴阳相合,当会凭添诸多变数。 若是三个时辰到了,等人族诸宗和两大妖廷匆匆赶来,局面就更难以把控了。 无头刑天冲着沉尘妖圣恶狠狠地狞笑一声,“想与那长虫汇合,作梦!” 沉尘妖圣面无表情,数道长达数十丈,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然出现在庞大的妖躯上。 妖圣也毫不在意,只是不断鼓荡起妖气,爆裂出`血脉中对生的渴望,对存的向往,更加凶悍的向着无头神魔扑了上去。 对生的执着是血脉赋予妖族的勇气,为之拼搏,为之战斗,为之陨落,皆无悔,就像那鲜绽放,就如那落叶飘零,就似那蚍蜉挣命,就类那鱼跃龙门。 生命要寻到出路,是至真至纯之念,无关善恶,无关正邪,只在与死物不同的一点先天灵机。 虚空似乎瞬间安静下来,仿佛为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大恐怖所震慑。 轰! 刹那间,龟甲裂,魔躯伤,神魔金血和妖圣紫血同时挥洒飙散,变为大蓬绚丽的血雨,伴着风雷之声的激荡,化成瑰丽且血腥的妙景。 “痛快,痛快啊!”刑天慨然出声,森然巨口狠狠一错,吐出断裂的獠牙,丢下崩坏的斧刃,同时也将如山坚盾往边上一扔,“再来,杀个痛快……” 无头神魔已然赤手空拳再度欺上,浑身狰狞的伤口仿佛是他的铠甲,双臂上流淌的金血如同是他的双刃…… 嶙血残伤显凶相,喝战酣呼映杀心,举世只知神魔勇,无人微解执明净。 …… 伶恨灵尊入道两千五百年,他原本所在的宗门已然消逝在了历史的长河中,默默无闻,如今除了伶恨,怕是天地中没有人还记得那宗门的名字,“伤墨病尘妙宗”。 他以为只要再过几百年自家入灭后,伤墨病尘妙宗便再没了一丝痕迹。 多年前的一场变故让他选择了以魔气混淆阴阳之别。 世间有诸多不如意,他曾为了一人破门而出,也曾为了那人杀回宗门,不想那道心伤却是成了它一生的注脚。 也许醉生梦死就好,也许无须有人共看相约的夕照,浮尘心头扰,霜雪眸中烧,春风不渡这繁宴城的喧嚣,风流吹得心已老,不过付之一笑, 不曾想,他居然证了灵尊,是天地垂怜,还是气运使然? 久未悸动的内心,却是倏地燃起了灼灼的招摇,似那块垒被浇,须臾间已然心魔尽去。 也许可以见得更多的妙美风景,也许能够见到更多的痴情风流……若是戮族成为天地主角,有些事情岂不是顺理成章,又岂能有当年自家那般的悲剧…… 原本天地三族中,伶恨选择与妖族合作,既然选定了,自然就没有后悔的余地,而这也是连他在内,戮族中半数灵尊共同的意志。 对于西极那代表妖师的妖王,反复提醒要当心人族的气运道子,伶恨灵尊原本是有些想笑的。 若论气运勃发,戮族眼下正是如火如荼之际,又岂会输给人族,更何况还是东界…… 两大妖圣,加上一位灵尊,这样都拿不下一个人族道子,还谈什么天地之争,不如洗洗睡了,继续在这繁宴城喝酒观赏悲欢,落寞地数着日升月落。 不就是一个两个人族的道子么?自家曾经也是人族道子呢! 自从得了灵尊之妙,伶恨才知道此前小看了各族大能的玄威,也明白了为何元神、妖圣、天子可一言而决天地之势。 井底之蛙,是看不到天地的广阔的,甚至猜都猜不到! 金丹以下,便是那井底之蛙,成就金丹天人方才算是跳到了井口,瞥了一眼广阔天地。 一念至此,伶恨灵尊摇摇头,将这念头轻轻斩消,若以百年前的情况来论,这样想也许没错,不过到了眼前这大争之世,却是错得离谱。 那妖王看着憨了些,见识倒是不俗,人族气运道子当真不容小觑,就如这幻宗道子,哪怕不能与麒麟和尸鬼齐名,但着实让人啧啧赞叹。 魔气潮汐不断和那清川婴潮互相激撞,无数魔头张开狰狞口器,和婴灵互相撕扯,吞噬,漫空都是残肢断臂,说不出的狠戾。 自家这些魔头得了魔气灌溉,无生无死,秉承天地阴戾伤病之性,恶质尽克善妙,最是克制元神法体,加上对妖血和魔气的融汇,诸妙调和,诸圣皆侵,天地中能不被克制的法门倒是不多。 天地有缺,诸灵有伤,肉`身有疾,心内有病,皆是有隙可寻,有隙可破。 偏偏眼前这风尽殷执掌一具天子法体,就挡住了自家的灵妙,甚至战得有来有往,实在有些骇人。 “风尽殷,不得不说,你的表现实在令我刮目相看,怪不得杀性尸鬼愿意让你留在他身边,如此锋利的一把刀,没有谁会不动心……” 伶恨灵尊眸子微眯,他终是道力高深一些,甚至还有余力关注两位妖圣的战况,两个时辰看下来,实在有些触目惊心,凭心而论,若是他处在两位妖圣的位置,怕是更加狼狈。 关键是时间已经不多了,玄武真形被问心之束侵蚀了大半,等到龟蛇之相全部被侵蚀,玄武真形立溃当场,到时以这杀性尸鬼的手段,逃出繁宴城几乎毫无悬念。 况且人族四家天宗的元神必然也在朝这里支援过来,必须将尸鬼击杀此处,不然后患无穷。 眼下这局的胜机正在自家身上。 “灵尊,尽殷能有今日,多亏了姬先生诸般费心护持,尽殷无以为报,只能随在他身边做些杂事……” 如玉佳人猛然出声,打断了伶恨灵尊挑拨的言语,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若无这杀性尸鬼,她决计不可能有元神战力,也见不到如此多的精彩。 若是真有气运眷顾于她,那无疑便是让她遇到了这俊俏少年。 甚至就连以前心心念念的倾慕身影都已经渐渐淡忘了,只念着他的好,那旁人难知的温柔,那无所不能的超凡,那胆大包天的决然,简直就像一个谜,不断撩`拨着人想探寻一番。 风尽殷微微一笑,将耳际的秀发挽到了脑后,她和伶恨灵尊都是心有灵机,均是看出了另外两处战况很是焦灼,已然打出了真火,甚至开始拼命,各种杀伐手段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今日终是需要自己来为他拼命了么? 风尽殷柔柔看了一眼远处残酷的战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宛若牢固的堤坝,死死挡住了巨蛇和巨龟,不让他们汇合。 两位妖圣则是不断爆发妖气,厉号声中,庞大的妖躯带着震撼天地的沛然巨力,恶狠狠地撞向神魔和道子。 轰隆,轰隆隆……罡风四射,鲜血飙散,无形波纹激荡,将漫天灰雾炸散,簌簌消失无踪。 就连最远处那隐隐约约的点云楼,已然如同汪洋中的小舢舨,上下起伏不休 “所以,灵尊若是想搏命的话,尽殷当是愿意奉陪的……” 魅惑佳人温柔地笑了笑,眸子中似是泛起了烟雨,吐出了心声,“他给的,自然要还给他,只可惜不能再陪在他身边了。” 只见风尽殷将手一挥,浩瀚的清川当即向后一卷,慢慢凝为了好似冰清的晶莹,宛若一片玉镜,幻美无俦。 这是她搏命的底牌,以忘川之性发动的倾力一击,她本不知道威力如何,毕竟当世只有理株仙尊见识过,不过少年道人在点评之时,虽然挑了诸多`毛病,最后还是神色古怪地说道,“若是你在命昙宗,除了姜默舒,大概只有金曦之主能险胜于你,说实话,我都有些被吓住了……” 随后更是死命叮嘱她,这式神通非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足以成为她的底牌。 眼下,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他在拼死抵挡妖圣,自己难道眼睁睁看着他拼命不成…… 伶恨灵尊冷冷一笑,“好气性,我算是看出来了,我戮族要想在天地中争得一席之地,就是要尽量除掉人族诸宗的道子,如此,天地中的气运方能愈发眷顾我族。 风尽殷,你真觉得凭借天子法体就能将我打败?” “不知灵尊觉得自比理株仙尊如何?” 伶恨灵尊耳边传来温和的声音,似在陈述一个事实,顿时让他为之语塞。 风尽殷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推”,无数婴灵潮水一般涌`向了晶镜,将之缓缓推动起来,似是用尽了全力,所有婴灵的小`脸已是挣得通红。 伶恨灵尊一见,便知道这神通非同小可,其它不说,单单看那无数好似饿鬼的婴灵借推镜之举,将所有力量加持在晶镜上,就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一击,必然深得天地之妙韵,决不可等闲视之。 没想到这幻宗道子,竟然刚烈如斯,也不知怎么就会对那尸鬼如此死心踏地。 回想起自家屠灭伤墨病尘妙宗的因果,再回想起自家转生戮族的心伤茫然,伶恨灵尊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当即将周身魔气催谷到极致。 随着魔韵流转,诸多魔头已然开始飞快地互相吞噬,黝`黑的魔气也在飞快收缩,向着魔头强硬地灌注进去,凄厉的哀嚎顿时从所有魔头口中传出,吞噬的速度更快了。 晃眼间,魔头吞噬幻化,一个巨大的魔符已然成形,就在魔气构成的伶恨灵尊之前。 “风尽殷,你能死在我至妙魔韵之下,足以自傲。”眼见魔符生成,伶恨灵尊冷冷笑笑,淡然出声。 随着他的话语,魔符骤然亮起,已然直接出现在风尽殷的额间,似是烙下了一个印记。 风尽殷咬了咬牙,强忍着如同被冰火侵袭的不适,吐气喝声,“映!” 诸多婴灵齐齐发力,晶镜中已然出现了伶恨灵尊的身影,镜中的他不再是魔气躯体,而是化为了人形。 “你想化去我的记忆,洗去我的真灵?” 伶恨灵尊恶狠狠地说道,“风尽殷,我为灵尊,选的又是天魔之性成就尊位,便是我挡不住这神通,拖也能拖死你,病离伤恨真韵之下,我不信你能比我撑得久……” “她不需要比你撑得久,只需要定住你的真形即可,算我输不起跑来偷袭,你给老子死!” 温润的声音倏地出现在伶恨灵尊耳畔,灵尊眼前一黑,只感知到自家已然被从上到下被劈作了两片。 “怎么可能?!”伴着最后的疑惑,灵尊化为了一身凤冠霞帔。 少年道人一把搂住如玉佳人的肩膀,“别动,这魔印有些麻烦……”一道银光闪过,风尽殷额间病离伤恨真韵已然被斩掉了三成。 电光火石间,一道浊水从少年道人指间冒出,轻柔地向风尽殷的额间拭去,过了几息,又抹去三成真韵。 少年道人已然浑身大汗淋漓,长长吐了口气, “眼下只能做到这步了,容我过些时候,炼出后……后面有用的法宝,必然能将你治好。 此事是我的责任,我没料到伶恨灵尊手段如此诡异……” 姜默舒眸光中已经多出一抹歉意,每一尊神魔出世,必然会有因果碍难,之前见到两位妖圣伴着灵尊出现,他只以为玄武血脉就是后羿出世的关键因果,所以才全力挡下两位妖圣。 没曾想,伶恨灵尊的魔韵诡异无比,发动起来也是极为迅速,要不是他一直留了一分心神在风尽殷处,差点连黄泉之主都赔进去了。 想来这灵尊的神通才是后羿神魔真正的劫数。 风尽殷感受着少年道人温柔的指尖,原本已然煞白的脸上,却是飞起了淡淡红霞,此时的她,如何还不知道,哪怕眼前这良人在与妖圣生死相搏,依然挂了一分心神在她身上。 似是想起什么,风尽殷脸色大变,“不好,两个妖圣……” 当她抬起螓首向远处望去,却看到了令她难以置信的一慕。 刑天依旧在和沉尘妖圣拼死鏖战,而原本和少年道人激战的飞恨妖圣,却是被一头火龙牢牢挡住,透过灵火,隐约可看到一柄灵剑夭矫如龙,翔绕电驰。 不过因为无人御使,火龙真形已然被打得鳞破角折,甚至那灵剑也似通灵一般,发出了委屈不甘的剑鸣。 “这是……”如玉佳人强忍着道体的不适,嗫嚅着开口。 “没错,姜默舒那厮把南明离火剑放在黄泉中温养洗炼,我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姬催玉信口出声,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啊?如玉佳人怔怔看着神色平静的俊俏少年,不由得心头叫苦,好一个不客气。 眼下已然偷了黄泉,盗了佛剑,还镇了刑天,一旦命昙宗发现,怕是诸峰神魔都会倾巢而出,任谁来说情都没用! 似是看出了佳人的焦虑,姬催玉神色有些古怪,“无妨,易人皇说他来帮忙遮蔽因果,况且我现在还是生院之主,那命昙宗多半怕是会顾全大局,捏着鼻子当不知道……” 少年道人看向远处,冷冷一笑,“再说,把这两个妖圣也斩了,谁还会知道真`相,还不是任凭我随手涂抹,信口胡说! 你现在被病离伤恨真韵所镇,不能动用忘川神通,不过放出婴灵倒是无妨,让婴灵随我去把这两个妖圣砍死在这玄武腹中,才对得起你这伤。 这真韵之伤的因果在我,等我把你治好后,我再许你一事,任何事……” 如玉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迷离,无端地,此时的她甚至隐隐有些感谢伶恨灵尊。 少年冲玉人点点头,旋即向着飞恨妖圣踏空走去,身后跟着一众咿呀爬行的婴灵,不多时,那火龙果然化为了一柄灵剑落入俊俏少年手中。 姬催玉看着灵剑上的道道裂纹,不由得有些心痛,居然半柱香不到就毁成这样,若要修复还不知要用上多少灵材,耗费多少时间…… 虽然是为了救下风尽殷所付出的代价,但总该有人买单! “云中斩蛟,人前斩鳌,意气自豪。 既然灵尊已死,两位妖圣也是时候上路了,伤了我的人,裂了我的剑,不拿命来偿有些说不过去……” 在两位妖圣逐渐恐惧的目光中,无数婴灵如潮涌上,撕扯啃噬着妖气和战躯,就如附骨之疽,驱之不退。 骨玉悬额的少年则是提着长剑,缓步而前,意气风发,眉眼间尽是凛凛杀意,宛若柔柔春风温润袭人, “因果染了一身,怨了天地一阵,行艰试险掠红尘,沧浪绝巅几浮沉,最终还是要靠手中剑来品品寒温, 两位愿来与我添油续灯,破乾坤昏沉,幸甚!” 无头神魔狂笑不止,少年道人淡然颔首,两者的凶睛星眸中,竟然生出同样灼灼的光,悍勇的杀意瞬间席卷向两位妖圣。 进者多汹汹,杀伐声里命催锋, 须臾破樊笼,刚柔不秉自从容。 借得剑痴痛,依稀玄武证枯荣。 第537章 各方来援 人族四宗接到 正在接讯修士犹疑是不是上报之时,诸多光讯已然如群鸟归林一般,冲到了宗门,来源也是五八门,有散修,有宗门弟子,有家族修士……修为更是高低不一。 轮值修士当即色变,绝不可能所有人都失了清明,那就表示着诸多光讯中,惶惶匆匆的表述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戮族倒向妖廷?还落陷了修醒生院之主? 这代表什么,轮值修士简直不敢想象,当然也轮不到他来谋划,眼下当务之急,是将这影响天地格局的大事报与宗里的元神。 “当真是善泳者溺,以狂名称世,却因张狂落入陷阱……” 悲蝶仙尊看着手中的灵讯,喟然一叹。 人皇此前已有通报,说杀性尸鬼会到四宗所在之地观阅神通,悲蝶仙尊还有些惊讶。 她已然得了诸脉天子知会,说姬催玉已有靠拢天魔的打算,会自证诚意。没想到,这姬催玉说做就做,这么快就继续游历东界诸宗,开始寻找合适下手的目标。 当真是只争朝夕……在天地中待得久了,实在没有什么新鲜事,甚是无聊,倒是这百来年,一众道子让人耳目一新,只争朝夕的节奏实在让人目不暇接。不过区区百年,陨落的天地大能都快赶上前两次渊劫了。 眼下已然再清楚不过了,那四个生院金丹必然是香饵,正是利用杀性尸鬼入主生院急于立威的心思,加上对他狂荡杀性的揣摩,在繁宴城设下针对他的陷阱。 悲蝶仙尊眸子微眯,从片鳞半爪的散碎信息中,她已然拼好了繁宴城中的概况。 玄武真形现身,东界两大妖廷串联,可能还有妖师的影子…… 如今姬催玉和风尽殷落入玄武腹中,能独自逃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有得了外界援手,方才有挣脱的希望。 救不救,不是一个问题,怎么救才是问题! 若只是杀性尸鬼,被戮族陷了也不算什么大事,不过眼下于东界诸宗来说,姬催玉是生院之主,于诸脉天子来说,杀性尸鬼是伏在人族中的一处上好劫材。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好轻易舍弃。 若能救下尸鬼,对她悲蝶来说,也是有利的,有些事情仅靠她一人推动,实在容易引起怀疑,但若有两家不同立场的天宗共同推动,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此处,悲蝶仙尊拿出一座小钟,轻轻一弹,顿时毫光大放,悠扬深远的音韵似缓实急地向着天魔宗其它两处秘地传去。 仅仅十息,两道门户倏地在悲蝶仙尊面前展开,一个光头和尚和一个昂扬武者同时踏步而入。 “师姐,不知可有什么吩咐……”和尚当即稽首一礼。 “江贱人,若要我出手一次,你就要给我一个杀你的机会,你既然不怕,我更是求之不得。”昂扬武者恨恨地看了一眼悲蝶仙尊,旋即冷冷出声,其语气中的怨毒,似有九世未解之仇。 悲蝶仙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淡然开口,“生院之主掉进了妖廷和戮族的陷阱,就在繁宴城,我要镇守宗门,同时要和人皇汇报,你们过去支援,把姬催玉救出来。” “另外三家天宗也是要响应的,用得着这么多元神兴师动众?”昂扬武者不由得嗤之以鼻,“那些灵尊我可以打两个……” 悲蝶仙尊没有丝毫不虞之色,耐心地解释道,“已然失了先手,当然是要务求稳妥,那繁宴城有玄武真形,不容小觑!更何况,妖廷岂会不防着我们压向戮族……” 既然,无论从人族诸宗还是天魔诸脉,都有援救杀性尸鬼的必要,自然是要全力以赴。 天魔宗总共三位元神,有两位出手前往救援生院之主,诚意不可谓不大了。 悲蝶仙尊也不求太多,能将玄武真形打破一道裂缝,让杀性尸鬼有逃生的缺口即可,至于那风尽殷,就当是给姬催玉一个教训,敛一敛他的狂性,莫要小瞧了天地中的其他英杰。 “玄武真形?”不仅是昂扬武者神色变得凝重,就是那光头和尚,拨动念珠的手也不由得顿了一下。 阴洛和阳图两大妖廷的杀手锏之一,寻常元神怕是根本不知道如此玄秘,只有天魔宗这等传承久远的天宗,又久在东界,才会明白这血脉神通的恐怖之处。 “怎么,听到玄武真形就没了胆量?”悲蝶仙尊瞥了一眼昂扬武者,嘴角已经微微勾起。 “我会怕?笑话!”遁光一闪,一道身影已是冲向了青冥。 光头和尚再度冲悲蝶仙尊行了一礼,眸子中似是生出无尽悲凉,似那摧折了春风的不化霜色,几番欲言又止,终是只化为了一句, “师姐,那我去办事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良久,悲蝶仙尊走到洞`穴之外,感受着落叶带来的一抹秋意,对着繁宴城的方向微微叹息,“除了一二道子,这方天地真是无趣啊……” …… 玄武化真,几乎充塞了繁宴城上空的云界和青冥。 虽然距离遥远,但沉沉的压力依然从天而降,落在繁宴城每个生灵的灵台中。所有戮族看向那巨兽的目光,似乎有着些许敬畏,似有着一抹期待,也多了一些担忧。 也许,以往醉生梦死的日子怕是再也难得了。 两位灵尊并肩而立,定定看向云界中一动不动的玄武之形,沉默着,好半天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杀了生院之主,就等于和东界人族彻底翻脸。”长长叹了口气,玄笼灵尊转过了视线,“荒翠,你们真的作好准备了嘛?会死人,会死很多人,甚至就连我等灵尊都在其中。” 天地众生证就长生道果很难,对戮族来说,更是难上加难,玄笼深知,眼前这位灵尊对此的认识还远远不够深刻,凡事得到得太容易,便大多不会太珍惜。 大多数灵尊只看到戮族气运被补完,却没有察觉到其中蕴含的绝大风险,相对于其它三族对渊劫的重视,戮族还是显得太轻忽了些。 “玄笼,既然已经出手,就不要说乱心的话了,东界人族诸宗便是翻脸,又能如何? 三家天宗防备中原魔域,四家天宗防备我等和妖廷,捉襟见肘说得就是他们。” 荒翠灵尊虽然看不透玄武真形内里的情况,但他很有信心,真形内的情状恰好和东界格局相似。 一位灵尊代表着戮族之地,两位妖圣对应两大妖廷,东界人族诸宗正如那姬催玉一般,不知不觉已然落到了三面围攻,极其危险的地步。 只要所有灵尊紧紧抱团,东界人族诸宗只能徒呼奈何,坐看戮族逐步壮大。 集合了人、妖、魔三族的优势,又得了天地承认,自有气运加持,合该是天地中诸灵的未来。 “你们既然想好了,老头子我也拦不住你们,哎,只盼望一切如你们所预想的那样,但有一点,千万不要小看了人族诸宗,那些道子爆发出的真勇和灵慧,实在创造了太多奇迹了。”玄笼灵尊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见过太多了,绝境中人族道子的所为所行,是何等地惊艳绝代。 “我等既然要步入天地征伐,又岂会小看任何一个对手。”荒翠淡然笑了笑,虽是自信,但也是肺腑之言。 以一位灵尊和两位妖圣来算计人族道子,正是谨慎重视到了极点,可以说,哪怕去落陷刑天之主,这等阵容也是足以胜任。 “人族诸宗的元神当是快要来问罪了,荒翠你说得对,既然已经出手,便不能有任何犹豫和后悔, 若是两大妖廷支援未至,也绝不可任元神攻击玄武真形,让那尸鬼得了脱出生天的机会。 到时,我和你一起出手挡下他们。” 玄笼灵尊的眸子中生出一丝决然,断然出声。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长久岁月沉淀下来的智慧,让玄笼做出了最终的抉择。 不管选了哪条路,对于这些年轻的后辈,他终是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陪着他们,可以扶着他们走上一程,走得稳些,走得远些,直到他先一步倒在路上。 荒翠灵尊轻轻摇摇头,冲玄笼灵尊笑了笑,“看来是用不上了,妖廷的后手,元神的支援都没有意义了,玄笼你看,还远远未到三个时辰,伶恨他们就已经得手了……” 玄笼灵尊怔了一怔,旋即抬起眸子向上看去,一幕绝景顿时落入了他的眼帘。 充塞天地的玄武真形寸寸龟裂,就如一道幻影缓缓消散,片刻之后,已然在云界中消逝得无影无踪。 点云楼缓缓从空中落下,云雾绕楼,烟霞托举,不带半分烟火气。 两位灵尊同时舒了口气。 “此战一毕,就相当于我戮族正式步入了天地征战。 以生院之主的性命宣告我等入世,代表我戮族的决绝意志,以杀性尸鬼的性命开启这番杀伐,则是他的无上荣幸。”荒翠灵尊的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玄笼灵尊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看向东界人族诸宗的方向,沉默不语。 …… 点云楼四周的雾气被剧烈搅荡着,从难以视物,到模模糊糊,再到清晰可见。 漫天都是神魔金血,妖圣鳞片,如同碎星似地散布在这方天地中,至于残破的魔头,撕碎的婴灵,那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宛若观览了一副修罗地狱图,点云楼中的所有修士只感到灵台中爆发出深深的恐惧。 万万没想到,战局会演变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直到刑天神魔最后生生将沉尘妖圣的妖首扯下,众人都感觉宛若梦幻一般,不过两个多时辰,却像是走过了漫长的一生,看了荒唐的一瞬。 虽然隔得太远,尸山血海中的声音听不真切,但胜负总看得明白。 两位妖圣,一位灵尊尽数陨落,没有诡计,没有算计,这杀性尸鬼就这么生生砍死了对面,哪怕无头神魔浑身是伤,哪怕少年道人手中的灵剑已然裂纹处处,哪怕幻宗道子萎靡不堪…… 胜了就是胜了,活了就是活了。 点云楼管事的喉头“咕咚”一声,好几息才僵硬地侧过身子,似是难以置信地向身边人问道,“真是那尸鬼胜了?我不知是不是中了诡异神通,我看到的是……灵尊和妖圣尽皆陨落。”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修士已然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先是狠狠咬了咬舌头,果然有剧痛传来,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看来是没错,确实是尸……姬院主赢了。” 死一样的沉寂瞬间出现在两人之间,久久不能恢复。 过了好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点云楼管事猛然一怔,好像,仿佛,貌似,还有一件大事…… 刚刚外间斗法的情形实在太过惊天骇人,摄住了所有人的心神,毕竟天地中也没多少人能看到妖圣与神魔对杀,道子与灵尊激斗…… 席面?!管事当即怪叫一声,如同被火燎了似地蹿向某处。 若是耽搁了,这点云楼并不比妖圣战躯来得结实,而他的性命也只在那人一念之间。 “快吃吧,活动了手脚,正好吃点东西补补,你还是受伤之躯,更要多吃点……” 少年道人一边胡吃海塞,一边还抽空叮嘱着如玉佳人。 褴褛的道袍已然光洁一新,眸子中的杀伐冷意更是消逝得无影无踪,甚至多出了一抹心愿达成的喜悦。 “催玉……”风尽殷神色中不由得有些紧张,“没有关系么?因果太大了,如果你不想出手,我可以放出婴灵……” 佳人的话没有说尽,有些事情对面听得懂,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为了替他遮掩,此时也顾不得了。 点云楼上上下下,皆看到了刑天和佛剑,这样的事实就如一根芒刺,让她坐立难安。 玄武真形马上就会崩溃消散,再不灭口就来不及了。 “哎呀” 如玉佳人幽怨地看向姬催玉的右手,眸子中泛起一抹烟波。 就像她窥破了少年道人的一丝虚实,这妙人儿似乎也找到了对付她的办法。 “我错了!”风尽殷瞬间服软,乖顺得跟一只猫咪似的。 姬催玉笑了笑,淡然说道,“落了一位灵尊和两位妖圣,总不能是我冲上去一口咬死他们的吧,与其让其它人乱猜胡说,不若让这些亲眼目睹的人来说。” “可是催玉……”风尽殷见少年道人依旧跟没事人似的,没心没肺伏案大嚼,连忙给他倒上了香茗,语气中却依然有着担忧。 “无妨的,那姜默舒不是惹事的性子,找上门来大不了把东西还给他,有易人皇在中间缓颊腾挪,他还能到东界来找我麻烦?甚至,我还可以趁机提出条件。” 姬催玉笑了笑,冲如玉佳人挤了挤眉眼,“我斩了你三层伤韵,洗了三层病韵,最后的离恨二韵,我眼下却是力有不逮,若想消解,怕是还要求到命昙宗。 实在不行,反正那黄泉已是被你洗为忘川,为你尽得,大不了,你去命昙宗挂名当个神魔之主……” “不!” 风尽殷决绝出声,“催玉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哪怕这伤势无法`医治,我也不想你向那刑天之主低头。 你的狂足以掀翻天地,却不能折在我身上。” “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少年道人的眸子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意味。 对上少年道人灼灼的目光,风尽殷的脸上腾起淡淡红霞,仍是坚定的点点头,“我不管什么刑天之主,我只知道,我是你十万灵晶换来的,你不会害我,更不会卖我……” 姜默舒心头咯噔一下,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因为后羿神魔的因果许了风尽殷一件事,怕是…… 想到这里,少年道人正色看向风尽殷,“对了,我刚才说答应你一件事,你想好了么?” “我想好了,我想一直叫你催玉……” “这件不算,不然以后你会后悔……” 第538章 吓煞各方 繁宴城的云界中再次激荡起烈烈风云。 东界防备妖族的共有四大天宗,天魔宗来了两位元神,流光苍道也来了两位,太虚剑宗和蓝香谷各来了一位。除了天魔宗的悲蝶仙尊和太虚剑宗的青孤仙尊,四宗能支援过来的元神一个不缺。 四宗共计六位元神,冲到繁宴城之时,距离尸鬼被困其实还不到三个时辰,但偌大的云界中,已然再无一丝一毫斗法的痕迹,只见云淡风清,不见杀伐道子。 “玄武真形呢,那姬催玉连三个时辰都没有撑住?” 吞骸仙尊眉目一凝,虬须扬起,沉沉出声,一股不好的念头顿时出现在他的灵台中。 杀性尸鬼靠风尽殷掌控天子法体,既然能顶`住理株仙尊的血潮,便是落入玄武真形中,也绝不会被轻易拿下,除非是…… 吞骸仙尊看着从下方迎上来的两位灵尊,当即怒发冲冠,“混账,放任妖圣布下陷阱也就算了,居然当真还有灵尊出手对付姬催玉,玄笼、荒翠,你等竟然如此不要脸皮?!” 迎到云界中的,正是荒翠灵尊和玄笼灵尊,他们也没想到人族元神来得如此之快,玄武真形刚刚崩溃,对面六位元神已是联手冲到了繁宴城,可见人族诸宗对这杀性道子的重视。 而妖廷的支援还没见踪影,虽说必然已在路上,但若说此间争锋,到底是输了对面一分。 幸好,此战已是落幕,不然怕是要平添偌大风`波。 眼下这些天宗元神,怕是只能自行咽下苦果,即便在此无能狂怒,却也于事无补。 这一局,戮族和妖族联手,胜了就是胜了,那生院之主死了就是死了,再无任何奇迹发生。 荒翠灵尊稽首一礼,淡然开口,“吞骸,那杀性尸鬼中了妖师的算计,也应了我戮族的出世之劫,合该在此身死道消……” 此言一出,几位元神的眸子中,都生出了森然郑重之色。 戮族出世之劫?以一家天宗之主的陨落,宣告这原本醉生梦死之地,正式加入了渊劫之中了么?褫夺人族气运,居然是这般算计的! 怪不得和两大妖廷和戮族灵尊一拍而合,怪不得以那尸鬼堪比麒麟的气运,居然还被生生陷落。 “戮族入世,就要杀我人族道子祭旗?当真有趣! 那我心头不爽利,是不是可以把下面繁宴城给炼了?” 吞骸仙尊狠狠盯着两位灵尊,眸子中已然泛起精光,很是不善。 “若是吞骸你能做得到的话,自无不可,不过那也是后面的因果了,与那杀性尸鬼无关。”荒翠灵尊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如今大局已定,无论对面有任何报复的行为,皆是后话,更何况,妖廷和其它灵尊的支援已然快到了。 今日已不宜再生事端,只要妖戮两族联手,迫退六位元神简直轻而易举。 “好,既然给脸不要脸,我就拿这一城的性命挫挫你等的锐气,免得让伱等小觑了我东界诸宗。”吞骸仙尊身形一舒,原本昂扬的身姿再度挺拔几分,脸带孤寒,如那明月照天悬。 他已是想明白了,既然尸鬼已死,那此次救援便算是一败涂地。 但即便输得一塌糊涂,气势却不能弱了对面分毫,不然此消彼长,东界的局面必然更为困难。 既然对面不要面皮,自家当然也可放开手脚。 “你们有胆找我东界诸宗的麻烦,很好,我这至阴无相的法门也好久没有机会一试了,你们两个灵尊若是挡不住,这繁宴城,当灭! 我人族元神不比蛮夷,面皮还是要讲的,其他人不要动手,我一人镇灭此城足矣。” 吞骸仙尊扫了眼其他元神,使了个隐晦的眼色。 四宗元神也不是 便是折了尸鬼,终是要做过一场,既然打断不了戮族入世的格局,至少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以后如何应付三族围攻,还要诸宗和人皇一起谋划,今日实在不是决战的日子,所以其他元神压阵即可,无须出手。 “既然吞骸执意要找回颜面,我自当奉陪,不过若是你被打下云端,天魔宗的脸可就丢大了。” 荒翠灵尊冷冷一笑,率先向青冥飞去,“上面风景独好,吞骸你也上来看看。” “一个不够我打,玄笼,你这些小辈实在是狂妄得很啊!”吞骸仙尊朝着玄笼冷冷开口。 玄笼灵尊面对天魔宗元神的挑衅,却如清风拂面一般,毫不在意,“他们对前路的向往,是我远远不及的,路嘛,总是人走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倏地,一个浩大声音却是由远及近,宛若一阵疾驰呼啸的狂风,猛然落到了灵尊和元神的耳中, “吞骸,你居然敢说以一敌二,依我看,狂妄的是你才对吧。” 人未至,声先到,却让五位元神同时眉头一皱,妖廷的支援也到了……既然妖圣已到,便是拿这繁宴城提振气势的举动,恐怕也难以得手了。 “好,今日戮族和妖廷一起算计了生院之主,就让我来领教一下你们两族联手的威势,白厉,你够胆就来青冥,我就一人与你和荒翠争锋!”吞骸仙尊眸子中的冷意更甚。 几息之后,青冥中再度热闹起来。 吞骸仙尊在青冥中发狠厮杀,只见数以百计的至阴无相魔仆从元神法相中扑出,呼啸而上,仗着一股吞`精噬血,剜心折寿的玄妙,竟然牢牢压制住了一位妖圣和一位灵尊。 云界中,其它五位元神正冷冷看向对面的灵尊和妖圣,对面则是好整以暇地看向这边,五位灵尊,五位妖圣,足以压制人族支援而来的元神。 更别说,繁宴城还有伶恨灵尊和两位妖圣暗伏其中。 眼下没有出现,只是不想再刺激人族元神,今日还需收尾之事,就是迫退天宗元神,正式宣告戮族加入天地杀伐,再夺人族一分气运。 所以,哪怕吞骸仙尊悍勇无双,隐隐压住了一位灵尊和一位妖圣的气势,却依然输得彻底,此时的胜负在那尸鬼踏入点云楼的那一刻便注定了。 五位元神、五位灵尊、五位妖圣齐齐抬头注视着青冥中的战斗,个中滋味,各在心头,叹息的,惋惜的,得意的,冷笑的…… 青冥中的斗战声威赫赫,整个繁宴城宛若一只小兽,正在诸多凶形恶鬼的注视下,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不敢有丝毫抬头。 “不错,吞骸仙尊的至阴无相果然厉害,居然能压得一位灵尊和一位妖圣落在下风,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是啊,天魔宗天地人三魔之一,又岂是浪得虚名,底蕴深厚远胜他人,更别说入道尚浅的灵尊,可惜……” 诸位元神既在观览斗法,同时也在思虑下一步如何来做,今日能否挣回东界诸宗的颜面,就看天魔宗了,若是能压下灵尊和妖圣,好歹还能挽回一点气势。 所以蓝香谷的若兰仙尊对于落入耳中的话并没有在意,只是继续盯着斗法之处,不加思索地回了一句。 “哪有可惜一说,吞骸仙尊明明已是占了上风,便是不能速胜,但优势已然出现,若是灵尊和妖圣没有其它底牌,一天之内,必分胜负。” “一天倒也差不多,不过我等却是没有这么多时间,若是妖廷再支援过来,或是其它不愿依附妖廷的灵尊改了主意,我等只有赶快撤回了。”若兰仙尊喟然一叹,语气中不免多了一抹惆怅之意,没想到紧赶慢赶,终是迟了一步,那姬催玉居然没有坚持到支援抵达。 “原来灵尊也不是铁板一块啊,不过妖圣若是再支援过来,那倒是不能小觑,早些撤回是对的,免得继续担惊受怕。” 若兰仙尊颓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地指了指青冥,“眼下占了上风,却是没有丝毫作用,只怪我等支援得太慢了。” 旋即向身后瞥了一眼,“当真是可恨……” “恨”字还没说完,已是卡在仙尊的口中,原本秀美的星眸顿时瞪得溜圆,瓷玉一般的面容刹那间已是青白交替,就如那走马灯一般。 似是不敢相信落入眼中的景象,若兰仙尊眨了眨眼,飞快探出了灵识扫描过去,这等行为对上凝真倒是无妨,但用在金丹身上都显得行为乖张,面对元神一级,更是绝对的失礼,甚至生出因果也不奇怪。 不过此时此刻,若兰仙尊根本顾不得任何规矩,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将身后一对玉人探查了好几次。 灵识落到如玉佳人身上,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似是被什么凶戾之物咬断了一般。 而对于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探寻的灵识更是被生生震退,凛凛难犯。 “仙尊是何意?莫非和生院有因果?”少年道人凝着眉眼,那云淡风清的模样就如静湖不见涟漪,古井不见波纹,慵然晓月流光不减。 “姬催玉?你没死?风尽殷也没事?” 若兰仙尊神色古怪到了极点,眸子中的诧异神色已然蔓延到整张脸庞,能挡下她的探查,绝不可能是什么虚形幻影,眼前这唇红齿白的少年,正是杀性尸鬼,正是修醒生院之主。 “还好,论道玄武之腹,略胜一筹,倒也是让我长了一番见识。”少年道人淡定的点点头。 “怎么可能?!那妖圣和灵尊呢?”若兰仙尊只觉得自家的眼珠子“啪嗒”一声跌落在地,灵台中激荡不休,甚至问出一个显得有些愚蠢的问题 果然,下个瞬间,少年道人抚了抚额间骨玉,侧着头耸了耸肩膀,“生死只在一线,我和尽殷身受重伤才勉强踏过,两位妖圣和伶恨灵尊却是运气差了一些。 现在想来,当真赢得不容易……” 两位妖圣,一位灵尊,就这么被眼前的杀性道子陷落在玄武腹中了? 若兰仙尊只觉得自家道心都有些动摇了,她甚至忽然对南域郑家元神的心境略略感同身受,实在是有些刺激,甚至惊喜。 易皓沉成为人皇之后,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乾纲独断,让眼前这道子入主了生院。 至于这杀性尸鬼到底怎么反陷了妖圣和灵尊,眼下却不是细问的时候。 正在三人闲聊之时,其它大能也是发现了此处的诡异,甚至青冥中的斗法争胜都在十来息之后平复下来。 看到少年道人立在天风中,骨玉悬额,宛若凛雪落人间,两大妖廷的妖圣甚至将脖子都往前伸了一伸,似是想要看得清楚些,待发现真的不是幻影,俱是浑身一抖。 行来总带杀伐色,骨玉相随映狞狰。 而五位灵尊则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无论如何,他们都想象不出这杀性尸鬼是如何逃出生天,不对,不是逃出生天……既然少年道子衣不染尘地立在此处,而伶恨没了消息,两个妖圣也没了消息,那便只会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真`相。 玄笼灵尊已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天魔的凶悍,他见识过,妖族的血勇,他也见识过,人族道子的灵慧真勇大运,他也见识过,创造了无数的奇迹。 灵尊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浊泪,口中嗫嚅着发出一声长叹,“选了又选,择了又择,居然选了最难最险最远的一条路,气运?呵呵,哈哈,气运!” 天地赐运深闭门,杀中有真,杀中误真。 玄笼灵尊知道,眼下已然把这杀性道子得罪狠了,险些身死道消的因果,又岂是能轻易化解的。 以这杀性尸鬼阴狠的性子,以他生院之主的身份,可以预见,此后落入渊劫,戮族必然要为今日的因果付出绝大的代价。 诸位元神则是同时生出喜意,畅怀的大笑已然响彻在云界中,甚至有元神指着对面,笑得腰都快弯了。 血绘了风雨,斩破了樊笼,大笑了今古,聚啸了长风,好道子,好杀性! “姬催玉,你怎么可能落陷了两个妖圣和一位灵尊,不可能,不可能的……”一位妖圣声音中已然带着些许战栗,望向道子的眸子中更是赤红一片,大声悲喝道,“妖师的谋划没有一丝破绽,两大妖廷也是全力布设,甚至为了万无一失,还有灵尊出手,明明你已经落入了陷阱啊……” “好了……”另一位妖圣猛然将他一扯。 哪知那妖圣猛然转向几位灵尊,语气激动,“是不是伶恨反水?是不是?!不然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杀不了他?!” “我说……好了!”原本出言阻止的妖圣按住了那情绪激动的妖圣,侧身对诸位灵尊冷静开口,“他和沉尘是生死挚友,所以有些失态。 我代他向各位道歉,无论阴洛和阳图,绝不会怀疑各位灵尊的诚意。” 妖圣话音刚落,少年道人已然扬声打断了各位大能的思绪, “各位,我这人行`事虽然阴狠暴虐,倒是从不喜欢遮遮掩掩,妖圣和灵尊怎么陨落的,那点云楼中的人,亲眼所见,一问便知。 不过,我这人阴狠暴虐,有仇必报,有债必索,妖圣灵尊无故来陷杀我是仇,厮杀之时得我解惑,还欠了我十二万灵石的债,过些时候,我必亲自讨回。” 说道最后,少年凌厉的目光已然死死盯着各位妖圣,旋即再转向了各位灵尊。 面对怨毒至深的冰冷目光,无人敢与之对视。 杀性眸中明明月,神魔斩中腥腥风! 第539章 讨债恶鬼 “我独斗两位妖圣,眼下重伤在身,风尽殷也被伶恨灵尊印下了病离伤恨真韵,来援的元神战力也仅仅只有六位。 各位妖圣、灵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要不要试试,赌一把大的?” 冰冷却又满含诱`惑的话从姬催玉口中吐出,似那毒蛇吐息,黄蜂扬针,好生招摇,仿佛生死之事尽可付之一笑。 六位元神猛然一怔,眸子中都生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似是感觉自己听错了。 而且正如尸鬼所说,陷落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绝不可能毫发无损,仅仅道体重伤,已是极为难得。 受伤的人不是助力,反而需要有人分心看顾,所以眼下的棋局中,棋子数量较对面本就少些,战力更是不增反减。 这种情况下,还敢主动挑衅对面?这姬催玉当真好大的杀性! “怎么,不敢赌?缺了妖师迦云真,妖圣就做不得决断了么?”姬催玉又淡淡嘲讽了一句,轻轻打个弹指,如玉佳人已是站到他的身侧,眸子中并无半分惧怕。 灵尊加上妖圣,数量上的确要比元神战力多出两三个,但刚才看了吞骸仙尊一战,少年道人已是明白,并不是每一位灵尊都是伶恨灵尊那般惊才绝艳,就像并不是每个妖圣都能发动玄武真形那种血脉大神通。 既然如此,若是对面真愿意孤注一掷,姬催玉也不怕奉陪,反正最关键的灵尊法体已然到手,大不了这杀性尸鬼的身份不要了,后天神魔尽出,在这戮族之地杀个痛痛快快。 霜刃为舟不渡,驰身如狂不驻,征伐茫茫杀心不近暮。 天地偌大,青山无数,正要此间乱红如雨,炽心懒记来路。 “我说,你等可有胆量拿性命来试一试?!” 清澈如朗月的声音回荡在云界之中,落在各位灵尊和妖圣的耳畔,好似那杜鹃啼血,世事堪嗟,就如一块巨石块垒在灵台之中,气息都有些不畅。 所有人都没想到,眼前这骨玉悬额的少年,镇灭了妖圣和灵尊后非但不收敛,反而像是吃得口滑,居然还主动邀战。 好胆! 有冲动的妖圣正要上前,却被其他妖圣死死拉住,眼下的局面实在诡异,没有搞清楚这尸鬼到底是如何陷落两位妖圣之前,实在不好轻举妄动。 再说此地是戮族的地盘,要动手也该是灵尊先出面。 更何况万一……万一玄武真形被破,真的是灵尊反水呢…… 见妖圣皆是一言不发,有几位灵尊顿时就像泄`了气一般。 这次算计这杀性尸鬼,本就是妖廷承了大头,各位灵尊只是顺势而为,如今妖廷丢了两个妖圣,却不敢造次动手,实在令人有些费解。 既然如此,戮族又何必逞一时之意气,今日送走这瘟神,他日三族围攻东界,必然让这杀性尸鬼知道个中厉害。 咦?! 姬催玉不由得眉头微皱,不想如此刺激对面,灵尊和妖圣居然都甘之如饴,换了是自己,怕是没这么好的脾气。 对面既然忍得下来,没有主动出手,少年道人也没有办法让这边的元神亡命杀过去,毕竟这里是东界,又不是在命昙宗,做不到令出如山。 看来,今日怕是拿不到更多的战果了,想到这里,少年道人不由得喟然一叹,眸子中露出了深深的遗憾之色,额间的骨玉仿佛都黯淡了几分。 六位元神,对面的灵尊和妖圣,同时看得眼皮直跳,这家伙居然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想再大杀一番? 几位元神彼此隐蔽地对视一眼,皆是微微颔首,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既然生院之主未死,这次救援便算是大功告成,眼下要想办法安稳撤回去才是。 若真打起来,战力上实在有些吃亏。 吞骸仙尊轻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道,“今日暂且作罢,妖廷和戮族的算计,我等铭记于心,自然有找回场子的时候。” 似是担心杀性尸鬼又冒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若兰仙尊也赶紧接上了话头,“既然大家各有损伤,此间因果且放后来,不知灵尊和妖圣可敢接下?” 无论如何,先把这道子安全带回人族地盘,东界诸宗就是血赚。 两个妖圣,一位灵尊,四舍五入就是一座妖廷啊,还要什么妖圣服软,还管什么戮族气运,把人带回去比什么都强。 “今日因果烦杂,杀伐之下更是有大能陨落,想来大家都心神难定,既然如此,待以后来消减因果也清爽些……”玄笼灵尊抬手止住了其它灵尊,淡淡开口,旋即又深深看了一眼姬催玉。 少年道人符合他对魔宗道子的所有想象,冷静、残忍、阴毒,死也要泼你一身血的狠辣,举止中自有一种逝水载不动的深沉,似看尽人世冷,似余生已无梦,站在他面前,即便长生久视也要当心,就如面对不知何时起,也不知何时休的杀身劫数。 人族的道子啊,再一次在他面前展示了什么是奇迹,只叹似曾相识,只感未来还有…… 各位妖圣的杀意已然激红了双眼,但哪怕妖躯都在微微抖动,拳头已然捏得妖鳞爆起,却依然没有任何人踏前一步。 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头的妖圣猛然张开妖瞳,沉沉出声,“也好,听说这繁宴城甚多妙景,四族之人都在此寻欢作乐,就此毁了倒也可惜。 眼下酒瘾犯了,不知灵尊可愿招呼招呼我这酒鬼。” “哈哈,好说,早听说遗庚妖圣是饮中圣手,我那里正好还有几瓮绝品灵酒,有朋自远方来,当然是要会饮三百杯。”玄笼灵尊爽快地笑了笑,顺理成章地接过了妖圣的话头,表现了妖廷和戮族之间的携手之势。 “甚好,择日不如撞日,点菜不如延席,灵尊出了酒,我妖廷正好在点云楼布席,美酒佳肴皆是不缺,正好和灵尊一醉方休。” 玄笼灵尊转过身,冲各位元神拱了拱手,“与各位怕是要在渊劫中做过一场了,今日且别过,他日当来战…… 因果啊,就是如此如蜜如毒,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何事,不到最后,根本猜不到谁还能陪你喝酒,谁却是天人永隔……” “玄笼,不足胜有余,杯满则外溢,有时候,有缺并不是坏事……”若兰仙尊慨然叹息一声,看了看兀自不服的各位灵尊,微微摇头,垂下了眼帘。 众位元神好整以暇地一齐离开,少年道人走在最后,化光之前淡然留下一句话,“吃了席面,拿了贺礼,四个修醒生院的金丹,记得帮我斩了。” 待人族元神尽数离去,玄笼环顾四周脸色难看的灵尊,旋即又对上遗庚妖圣凝重的眉眼,“走吧,遗庚,那点云楼中必然有姬催玉留下的线索。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他有如此底气!” …… 点云楼。 面对数位灵尊和妖圣的降临,管事几乎已经吓尿了,战战兢兢地开口,“姬院主只说在他之后,会有人前来吃席,让我备了一桌。 不是很够……各位上尊怕是要等上一等。” 玄笼灵尊点头,侧身轻轻说道,“各位还是按计划整顿各城吧,眼下已然不是承平之时了。” 各位灵尊对视一眼,俱是点点头,既然伶恨身死道消,玄笼作事大气无私,安排倒也妥当,旋即各自离开。 “伱们且到青冥中等我!”遗庚妖圣沉沉出声。 其它妖圣看了他一眼,留了个小心的眼神,旋即冲上青冥消逝不见。 玄笼灵尊和遗庚妖圣对视一眼,同时露出苦涩的笑容,刚刚人前装得甚是轻松,其实两人都知道,损失是何等惨痛。 戮族入世之劫被折,怕是气运都要损失不少,更不要说对诸位灵尊心气的打击,简直结果难料。 玄武真形是阴洛和阳图的底蕴之一,费了无数功夫,好不容易才有两位妖圣觉醒了这血脉神通,今日陨落后,便是两大妖廷按图索骥,数千年近万年内,玄武却只能绝迹于天地。 看着尚且温热的灵膳,看着跪伏于地的管事,玄笼灵尊淡然出声,“这席面是姬催玉安排的?” “对,姬……杀性尸鬼总共安排了三桌席面,他自己吃了两席,最后一席却是刚刚走时吩咐的,说还有贵人要来这厅,当是借献佛,以全这繁宴城之行。”管事伏地不起,冷汗已然浸透了衣衫。 “有意思,借我妖廷的席面做人情,这姬催玉有些意思。”遗庚妖圣端起桌上的灵酒仔细看着,换了往日,这等粗劣的灵酒他是不屑一顾的,但眼下却似要在其中看出一朵来。 “杀性尸鬼说了,若有人说他沾了妖廷的光,就说他给的贺礼已经诚意十足。”管事一边颤栗,一边按尸鬼`交待的说着,只因那人告诉他,若是想不被杀身搜魂,就要按他的吩咐来行事。 对了,贺礼! 灵尊和妖圣同时眼睛一亮。 管事从袖口中取出那锦盒,双手举过头顶,从少年道人回到点云楼,这盒子就被管事收在身边,须臾不敢离身,这不仅是贺礼,更是一楼人的性命。 区区禁制自然挡不住灵尊和妖圣,不见任何动作,盒盖已然打开,一枚晶盈的骨符正静静躺在其中。 看着做工精细,字迹却有些七歪八扭的骨符,玄笼灵尊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淡然开口, “说吧,从他入楼开始,一个字都不要遗漏。我们不急,你也别慌,记住,不要有任何侥幸和隐瞒。” 管事长长舒了口气,心中稍得安稳,“两位上尊容禀,在入楼之时,那尸鬼先是给了贺礼,说是天地中的绝版,然后说了贺词……” 管事说得很慢,也很紧张,有时想到什么还要退回前面补充几句,但灵尊和妖圣都没有催促,更没有打断,反而越是听下去,眼睛越亮,甚至不时会对视一眼,果然在对方眸子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尸鬼走之前,吩咐我再上一桌席面静待贵人,同时让我保管好贺礼,还说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听了这贺礼的典故,每人用了四万灵石…… 最后留了一句,有了这席面,点云楼就开得下去,说下次来繁宴城,还会来光顾……” 管事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句,整个人简直如同水中捞起来一般,已然浑身湿透,不过他却是丝毫没有在意,只是静静跪伏在地,认命一般等待对自己命运的判决。 “下去吧!” 灵尊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落入管事的耳中却仿佛天籁清音,宛若化冻春风将冰天雪地一般的杀机尽数消弭于无形。 管事不敢抬头,只是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无声无息的灵韵已然将整个点云楼裹住了,而在灵韵之下,更有着一层稀薄到极致的妖气,正孕育着暴烈到了极致的杀机。 “他居然有胆量不灭口?还公然把这么大的把柄留给你我,是何意思?” 遗庚妖圣的眉头已然皱紧,完全想不明白杀性尸鬼为何要留下如此之大的破绽,易身而处,若他遗庚是杀性之鬼的话,这点云楼所有人已然尽为齑粉,甚至那风尽殷都不要想活命。 “看不懂,实在让我看不懂,是想借我等的手来杀人灭口,或是想表明,他已然完全不在乎命昙宗了?” 玄笼灵尊万万没想到那杀性道子能陷落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的真`相是如此骇人,居然是这杀性尸鬼降服了无头刑天。 这简直是在硬扇命昙宗的脸,更夸张的是,这道子居然如此桀骜,要以这一战毫不避讳地告知天地众生,什么是小人报仇,永无宁日。 难怪会留下这点云楼所有修士的命,似丢了个玩具给妖圣和灵尊,我已尽兴,你们随意。 “真是桀骜不驯啊!”遗庚妖圣似是想通了关节,喟然一叹,“怪不得能跟南域那麒麟齐名,合着惹上他的人,早晚都得栽在他手上,当真是有仇必报,有债必索。” 还能说什么呢?便是知道了真`相又怎样? 将这一楼的人尽数杀了,只会让那尸鬼更加得意,陷落妖圣和灵尊,戮族和妖廷反而还要帮着他灭口。 不管这点云楼的话,等会放开禁制后,这里面的四族修士必然蜂拥而出,尸鬼战绩轰传天下,命昙宗、戮族还有妖廷,怕是同时要丢尽面皮。 最关键的是,那姬催玉既然将筹码塞到妖圣和灵尊手中,可能根本不怕因果牵扯。 “你们妖廷,以后还是少算计这尸鬼,若是算计麒麟,败了就败了,也不会这么憋屈。” 玄笼灵尊对着遗庚妖圣苦笑一声,“当然,眼下倒也不需要你们算计杀性尸鬼了,刑天之主自然会找他麻烦。” “那现在怎么办?”遗庚妖圣点点头,此事轰传天地四族,倒也不是坏事,至少离间了西极命昙和东界诸宗的关系。 怎么办? 玄笼灵尊抿了抿嘴唇,神色中有着一丝好笑之意,“这贺礼你带回去,这点云楼继续经营,四个金丹的脑袋和十二万灵石我让人带到修醒生院, 你的金鳞拔一片给我,抵账八万灵石……” …… 面对幻境中的一众元神,易皓沉的脸都绿了, “多少?” “两位妖圣,一位灵尊,承惠共计三十万灵晶……” 少年道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掰着指头计算起来,“天子是十万,元神也是十万,总不能妖圣和灵尊就打折吧,玄武真形是血脉神通,算我送的,三十万灵晶真的没有多报。” 咳!咳! 易人皇使劲咽了咽口水,这价格确实只能用厚道来形容,只有一点,人皇内库也没有余粮啊。 若是十万灵晶,咬咬牙也就给了,该省省,该,有些钱节约不得。 但是,这一来就三十万,那戮族之地是灵尊多,妖圣有,但人皇府库的灵晶却是没法子凭空变出来,浊醐天子十万灵晶的赏格,还是找各家天宗摊派的。 “没钱?”少年道人侧着头,眸子中的神色颇为诧异。 “这个……”易皓沉冽了冽嘴唇,嗫嚅了两下,“不瞒催玉,各家天宗供奉是依月递解,还要留出各项用度,维持东雍体面,虽有所余,但也难一次性拿出这么多。” 哪怕十年陨落一位妖圣或天子呢,人皇这边给起赏格来没有任何问题,谁知三个月一过,直接镇死了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这么快,谁受得了? 易皓沉唯一庆幸的是,之前没有把十万灵晶的赏格提到十五万或二十万,否则,那才是要了老命。 “那就是没钱喽?”姬催玉长长叹了口气,“易人皇,我的债可不兴欠啊。” “缓缓,稍微缓缓,你这段时间不是要闭关养伤么,等过几年你出关,赏格必然送到你手上。”易皓沉的脸上一抽一抽的,好几位元神已经憋不住笑了。 “没钱也行,做事来抵吧,各位别笑,这赏格本就要摊派给各宗的,所以没出灵晶的话,事情总要担着些吧。”少年道人将手一摊,很是大度的说道。 “不知何事?”易皓沉眉间喜色闪过,迅速被他以炼心之法压住了。 轰! 幻境中`出现了无头神魔的身影,正立在道子身侧。 “姬催玉,又要斩谁,上次那个妖圣够味儿,这次是杀谁? 咦,这次是杀元神么,还可以先挑啊。” 无头刑天混身是伤,腹部的巨口却是吐出了虎狼之词,顿时令所有元神和人皇神色大变。 “没事,一激动召错了,你快去修复神魔躯体,下次斩人我叫你。”姬催玉淡然一笑。 “好吧,有好事记得叫我,对面若是废物就算了……”伴着抱怨之声,无头神魔消失得无影无踪。 “各位没有看错,这就是我镇杀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的关键,刑天被我降服了,所以,命昙宗大概过几日就会收到消息。 三十万灵晶,我可以不要,人皇和各位元神还请帮忙了结一下因果。” 少年道人微微一笑,落在人皇和各位元神眼中,宛若讨债恶鬼,索命无常。 第540章 魔母入套 事不经心反逍遥,高楼得意多潦倒,因果无情快意刀,命数从来自煎熬。 少年道人话一出口,人皇和各宗元神顿时眉头都皱紧了。 虽然之前诸般猜测,但始终想不出眼前这人是如何反杀了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如今真`相大白,却是棘手到了极点。 无头刑天被这尸鬼降服了? 这先天之灵到了东界,不是没有天宗和地宗动过心思,以夺情之道直入元神的诱`惑就如那春风撩动,曾让东界的人心都有些浮动。 直到命昙宗托了金玉麒麟来东界,很多人才熄了那灼灼若焰的念头。 文婉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杀性尸鬼,这才明白了少年道人的底气所在,麒麟做得,他自然也做的,麒麟还没做成的,他却是做成了。 这麒麟天的天子之才何其之多,或默执,或阴诡,或傲然,或杀狂……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诸位元神灵台一转,已然明白这尸鬼为何在东界到处游历,说是前往诸宗遍览神通,结果神通只是草草看上几天,多数时间倒是在各地游山玩水。 原先以为他是为了寻一块风景秀美之地,好作为与麒麟对战之地,现在终是揭开了真`相,哪里是看景,分明是在寻那后天神魔刑天。 “厉害,当真是厉害,因果遮掩得滴水不漏,把所有人都瞒过了。”悲蝶仙尊淡然笑了笑,眸子中的欣赏之色愈发纯粹。 “降服神魔不算什么,这刑天脾气不好,但秉持先天杀性,只要许他杀伐戮灭之事,收服起来倒也不难。” 少年的脸上露出谦虚之色,淡定地开口,“我告诉他,只要随在我身边,便任他诛戮陷绝,有敌杀敌,无敌杀我,于是便订下了神魔真契。” 易皓沉和各位元神猛然一怔,旋即皆是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铮铮刺骨凉,灼灼心带霜,怕是也只有这等压上性命的疯魔,才能折服那无头刑天。 “你想让东界诸宗一起给命昙宗压力,咽下丢失刑天的苦果?” 文婉儿沉沉出声,“仅仅三十万灵晶,你就想让东界其它九家天宗为你挡下刑天因果?当真好如意的算盘!” 佳人挺直了脊背,勾勒出妙美的轮廓,如仙似魅的玉颜上却是没有半分客气,似含怒未发。 “我倒不是这么想的……”少年道人轻轻舒了口气,俊俏的面容上顿时出现些许羞赧之色。 好几位元神同时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这杀性如狂的道子多少还知道轻重,知道即便是灵晶也换不来元神的人情。 然而,少年下面说出的话,则是让各位元神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钱可通神,既然我付了大价钱,事情哪能这么简单?” 姬催玉抚了抚额间骨玉,“不瞒各位,那飞恨妖圣凶悍至极,不得已,我只能祭出南明离火剑才将他斩死在玄武腹中,剑也几乎毁了……这也是一桩麻烦。” “南明离火剑?”一位元神疑惑地点点头,“能斩死一位妖圣,可见此剑已然不弱,毁了是有些可惜,若要修复灵剑,倒也不算麻烦,找太虚剑宗当有办法。” 太虚剑宗两位元神对视一眼,不但没有接话,神情反而变得异常凝重。 身为剑宗元神,自然对天地中有名的灵剑耳熟能详,甚至对诸多剑道斗战也是多有揣摩,“离火”二字一落入两位元神耳中,当即知道不简单。 “天下间的灵剑,得了离火之韵的也没几柄,催玉`指的莫不是原本在西极那柄?” 霜崖仙尊微微颔首,轻描淡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哪怕灵台中已然如雷霆狂降。 若是可以,霜崖仙尊甚至想抓`住这杀性尸鬼晃一晃,大喝一句,还有什么是伱不敢的? 少年道人抚掌一笑,大大方方地说道,“仙尊好见识,闻弦歌而知雅意,正是那柄,这样,仙尊若是有兴趣,拿去赏玩两天也无不可。” 霜崖仙尊和另一位剑宗元神同时摇头。 “这剑虽然好,但奈何我担不起这因果,也就只能错过了,倒是催玉好胆量。” 霜崖仙尊见诸位元神疑惑地看向自家,只能叹了口气打破了砂锅,“刑天之主之前称号为默剑,于剑道之妙可谓见解独到,他为了与佛母争锋,炼了一柄佛剑,恰恰是离火之韵……” 什么?!人皇和其它元神顿时眼珠子掉落了一地。 “催玉……”易皓沉深深吸了口气,虽然对眼前道子的胆大包天有所警醒,毕竟他连黄泉神魔都给盗了,但人皇也是万万没想到,尸鬼居然如此生冷不忌。 “既然刑天之主和无间佛母消弭了因果,这佛剑留着岂不是一根刺,况且佛剑既然能被我的佛灯牵引,岂不是与我有缘,能从玄武腹中侥幸生还,岂不证明我做得没错。 我比不得郑景星那厮天生贵胄,不挣就是死,不争就是无……” 听到道子所言,人皇和诸位元神顿时默然不语,正如姬催玉所说,他能入主生院,来得并不容易,是拿妖圣、天子的尸骸铺路,煌煌正正踏上去的。 也许他不择手段,也许他只为自己,但说不上一个错字,更无人可对其说一个罪字。 若有,也得先问过尸鬼手中之刃。 “各位,有时候我还是很讲道理的,命昙宗若来,不过是做过一场,我所要也不多,东界各宗中立即可。” 少年道人冷冷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道,“况且,妖师把刑天之主钉在了西极,他若是不来,其他神魔之主岂会是我的对手。” 看着张狂桀骜的道子,幻境中再度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隔了良久,易皓沉不由得喟然一叹,沉声开口,“此事我来独断,各宗听从即可,若命昙宗前来东界了结因果,各宗当保持中立,由修醒生院自行化解。” “得令,另外我宗供奉今年会多出五成,不日递解东雍……” “如此也好,我宗门下弟子多需历练,近期当前往东雍接受调派,相应用度会一并送至。” “之前生院和我宗曾有协议,会有弟子大比,我看眼下局势已定,可照常进行。” 既然人皇乾纲独断担下了因果,免得诸宗难堪,各宗元神也纷纷表现出一些善意,幻境中倒也少了许多尴尬。 唯有天魔宗文婉儿凝着眉眼,盯着易皓沉,不由得若有所思…… …… 待幻境中的诸多身影散去,如仙丽影施施然转过了身子,幻境中盈盈余光似为她披上一道妙霞幻衣。 红得耀眼,明艳得不似人间之人。 易皓沉将绝美的一幕尽收眼底,淡淡的清香更是萦绕在鼻端,不过面对佳人凛冽的眉眼,他却只能喟然一叹。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你为人皇备选,没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我也不曾有事瞒过你。” 易人皇眸子中闪过痴迷,却也正色开口。 此时,天魔宗道子螓首微抬,慨然开口,“你与姬催玉有暗约,我绝不过问,但我要知道一点,会有损各家天宗造成损失么,会影响东界的大局么?” 易皓沉不由得暗叹,若是此女为人皇,当会远胜于自己,即便没有神威印和纯明旨,怕是也能与那暗皇尚春如一较高下。 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还是让自己多为她积攒些可用的底牌吧,姬催玉是,道兵也是…… 思虑至此,易人皇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旋即移开了停留在玉颜上的目光,转而昂首看向殿顶,良久,方才慨然说道,“我知你因为景星之事,对姬催玉有些偏见,不过,他虽然冷心冷情,但做事还是公道的。 前提是,莫要惹他!” 文婉儿扬起精致瓷器一般的俏`脸,自傲地说道,“何人看人没有偏见?易人皇见我总会心软,难道不是偏见?我和景星的关系,我对姬催玉的忌惮,绝不会影响我对他的判断,也绝不会做任何手脚。” “是,这点我绝对相信。”易皓沉叹了口气,天地中英才实在太多,早就将他那点骄纵之心碾作齑粉,自己虽然不弱,对上某些人却是连比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比起大多数人,自己能站在近处看到她的坚持,赏到她的玉颜,已然是极大的幸运了。 万丈红尘中,幸得遇见,当是错,当错便错,如昙如霞似看不倦,非欲非望许了贪恋,孤了寂了跌落流年…… 人皇心绪乱飞,寂寂沉默顿时出现在两人之间。 又过了几息,面对佳人坚定的目光,易皓沉苦笑一声,“那尸鬼胆子太大,若为剑,定是天地中少有的几柄凶刃。 我只知他盗了黄泉神魔,不想他居然将佛剑也一并盗了,现在更是收服了刑天。 命昙宗若是来了结因果也好,磨磨他的性子,便是有因果我当尽数担下,必然不会让你接手时难做。” 什么? 文婉儿不由得一个踉跄,冰清玉手已然抚上了檀口,似是难以相信一般轻`咬了一下。 “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因果?!”玉人的脸色已然变得煞白,倾城绝色的仙颜上难得秀眉蹙起。 易皓沉呵呵笑了两声,颇有谐趣地看向佳人,“吓到了吧,我也不信,但不得不信啊。当日耗死理株仙尊,催玉其实并未出手,其实是风尽殷御使黄泉神魔一力挡下的。 正是因为有黄泉所化的忘川神魔,加上刑天和佛剑,才让那两位妖圣和一位灵尊踢到了铁板。 谁能想到去埋伏一个囚魂尸鬼,转头就冒出两尊后天神魔,这找谁说理去。” 居然是这样?!文婉儿叹了口气,美`目一凛,“你不该告诉我的,这本该是东界的一张暗牌。” 易皓沉耸了耸肩膀,正色说道,“那点云楼的人四散而去,轰传天下,这事马上就不是秘密了,姬催玉正是要借繁宴城之战告知诸域修士,不仅刑天为他所得,他甚至还盗了佛剑和一尊神魔。 命昙宗必然是要来东界的,刑天为先天之灵,又签下了神魔真契,命昙宗拿不回去,但那佛剑和忘川神魔估计要有一番纠扯,怕是要做过一场。” 文婉儿没有出言,整个人呆立当场,美`目中有着复杂的神色,隔了良久,樱`唇微勾,黛眉明眸中散发出丝丝如水涟漪,却似那风云初起,星辰闪烁。 佳人盈盈一笑,慵懒不已,“好一个姬催玉,原来却是我小觑了他,不得不说,让他留在了东界,是易人皇你诸多谋划中,最让我佩服的一事。” 易皓沉哈哈一笑,微微颔首,“能得婉儿一赞,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 见到少年道子淡定地喝着茶,风尽殷不由得有些担心,如此已然三日,眼前这妙人儿只在喝茶,没有任何其它动作,只是眉目间很是虔诚。 就如,就如,想了半天,风尽殷只觉得和那拜佛的凡人有些像。 怎么可能?!这杀性道子天不怕地不怕,不信天外神佛,只信手中凶刃,便是有所求,也只在刃上取,血里寻,怎么可能像那凡人一般焚香祷告。 “尽殷,你过来!”少年道人的声音沉沉,带着一丝沉重,也带着一丝期盼。 “催玉,有何事你且吩咐……”魅惑佳人盈盈笑笑,眸子中多出一抹水意,似那春风一面,绽放出让人难以直视的明媚。 笑开娇娇颜,百媚当自生,俏`丽若春桃,一笑一倾城。 自她受伤以来,终是如愿以偿,不用再叫他姬先生,他挡了两次,见实在抵挡不住,居然当真就妥协了。 “那日我牵了你的手,想来你是不服的,我这人最讲公平,今日给你个机会,让你握一下。” 少年眉目间再无半分凶狠,倒是多出了一丝鼓励。 啊?!云霞已然染红了容颜,风尽殷轻`咬贝齿,这人怎能如此大胆,看着少年道人摊开的右手,佳人不禁有些颤栗。 “不愿意啊,那算了……”肉`眼可见的失望出现在少年道人眸子中,甚至让风尽殷都有些心疼。 “愿意,只是你真的愿意让我握么?”佳人叹了口气,正色看向道子。 “握一下有什么打紧的……”少年道人声音似是有些空洞,语气中却意外充满了期待。 素白的玉掌温柔包住了那白晰的小手,青丝也如珠帘一般散落开来。 另一只冰清玉手却是轻轻抚上少年道人的脸庞,柔柔抚摩了几下,最后放在了他的嘴唇上,“嘘……” 姜默舒有些心虚地唤出了虚影小人,虚幻的日月依然不断轮转着。 虚影小人周遭的刀剑,显得更为锋利了,点点滴滴的鲜血不断从刀剑上滑落,又化为血雾不断氤氲升腾,萦绕在霜冷的锋刃之上。 刑天和共工的虚影依然立在小人的身后,一个持斧执盾,一个脚踏波涛。 姜默舒笑了笑,再过些时日,当会再添上一个位置。 天地新宠入世被拌了个嘴啃泥,这不得给点好东西? 再加上自家虔诚玄学了一番,加上今日一时不慎,被人算计,得了先手,想来已经霉运尽去,此时抽不到好物,当真是没有天理了。 虚幻的天劫再度降临,雷霆如瀑如雨,似在无能暴怒,似在痴心杀伐……在这斗室之中肆虐横流,却是丝毫找不到愚弄天地的变数。 只可惜,得不到的莫要强求,天劫终是无力地消散,带着不甘,徒留嗟叹…… 让人心跳加快的提示却是骤然映射在虚幻之中,令姜默舒喜笑颜开。 【恐惧值加持:85%(很多妖圣对你的狠辣产生恐惧,所有妖廷对你的嗜杀产生恐惧,很多天子对你的凶戾产生恐惧,很多魔脉对你的无情产生恐惧,很多元神对你的诡谲产生恐惧,很多天宗对你的资质产生恐惧。)】 不仅所有的评价都变为了恐惧,后面多了一句,很多灵尊对你的阴狠产生恐惧,所有戮脉对你的疯魔产生恐惧。 最关键的是,出货了! 第541章 俱是妙物 【本次签到特殊奖励:金丹天人位格,可抽奖三次,选取其中一项。 本次抽取奖励为:青索剑,七宝金幢,九天元阳尺 注,抽取奖励均已最优调整,并抹除所有反噬效果。】 姜默舒不由得眉目一凝,倒吸了一口凉气,随着杀伐愈烈,似乎自家的运道也在积累,还是说这次是借了风尽殷这玄石道子的运势。 春冬流转,自有开落,缘浅缘深,终是苦尽甘来。 少有的,姜默舒的眸子中生出清澈的渴望之色,果然,云淡风清只因诱`惑不够大。不过,触手可及的至妙却让道子很是犹豫,甚至有些不想点出手指。 随着虚影小人踏上修罗之道,杀伐灵宝更易出现,而且品质已然让人瞠目结舌,但正因为都是至妙杀伐之物,反而让人有些踌躇不定。 在那方天地中,灵剑杀威若有十分,青紫二剑怕是占了四分玄妙,一剑在手,天下大可去得。 如此珍物一旦落入此方天地,绝不会弱于玄痕道剑或是太虚灵锋,甚至因为专注杀伐,凶戾杀性怕是犹有过之。 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物,行在修罗道,实在是最好不过的争锋之剑,若身怀和明、顺意、归真三种剑意,立地便有元神战力。 而且,青紫二剑隐隐携带天地气运,一旦出世便是掀起杀伐争锋,绝不能仅以灵剑视之。 若是今日取了青索剑,他日再有机会得了紫郢剑,一旦双剑合璧,便是天地合,阴阳契。 恍惚间,姜默舒似是看到自家两袖青蛇,大杀四方的妙爽,不由得嘴角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好东西啊!实在是好东西!姜默舒长长呼出一口气,好生艰难才将目光从青索二字上移开,看向其它二物。 也都是杀伐妙物,受天地造化,由真修祭炼,得气运加持。 七宝金幢,佛家至宝,共有七层,据说每层都有一件佛门妙宝,各有一色光华,合在一处便是七色光华,融成一幢彩霞,精芒灼灼,不可逼视。 佛门尊者持之降魔,庄严雄丽,气象万千,具有无上威能。 若是取了,等祭炼到极处,再与万鬼旌旗相合,甚至有可能破开天地桎梏,让万鬼旌旗蜕变到九阶灵宝,佛狱之威如山如海,可镇天地。 天地金戈风雷烈,浮生杀伐心有血,婆娑一舞且命悬,一片吹落梦君前。 诸宝中,只有万鬼旌旗是自家心念所化,也是他洗净天地的底牌之一,更何况,已然能够借无间善信降下伟力,这关乎着姜默舒的一桩谋划。 若是得了七宝金幢,待反攻诸天之时,当会更有把握,至少也是立于不败之地。 姜默舒咬了咬嘴唇,眉眼中已然生出灼灼精光。 良久,道子方才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炽`热的视线,看向了最后一件妙物。 九天元阳尺! 居然是九天元阳尺! 姜默舒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元阳至宝,自带九字真符有无穷妙用,九朵金一道紫气护身炼魔无所不能。 九护体,斗法几可立于不败之地,对上天魔更见奇效,无论是有相之魔,还是无相之妙,皆能有所克制。 毕竟是上古之仙的炼魔之宝,岂能等闲视之。 最关键的是,宝主曾为广成子,这三个字的分量实在是不轻。 黄帝之师,剑仙之祖,老君分身?还是玉虚宫击钟金仙,十二金仙之首,元始天尊弟子? 手中灵宝诸多,最是无情番天印,落魂荡处自命轻,雌雄剑下多亡魂,扫霞圣母道途尽…… 最让人眼前一亮的,圣人失去面皮后,他掌了天地中最强的杀伐之器,诛仙剑。 只是不知道,此广成子是不是彼广成子。 自从转生这方天地,姜默舒已然对诸多神话有所体悟,而天魔又来自诸天,也许,真有一方天地有那开天辟地之神,捏土化人之圣。 若是拿到九天元阳尺,或可窥破一丝诸天玄妙。 姜默舒在三件宝物上目光流连,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始终拿不定主意,实在是三件灵宝都是至妙之物。 儒雅道子清楚,眼前看似随意的一选,其实关乎天地格局发展,也关乎自家的道途。 因果流转杀伐并起,逆天改命前路无倚,自家不只是要破己之命,还要天地顺己之意。 枯荣无声难求一真,逝水似空泼了一身,乱云碎琼落红尘,邀得满腔赤诚。 既然来了,岂能白来,姜默舒嘴角噙着冷冷笑意。 闲听天籁静看云,盏里分明,心身俱清,奈何天地不顺意,入道不满百,却怀万世忧,吃个茶都不爽利。 沉吟良久,儒雅道子看着其它两件妙物叹了口气,凝着眉眼一指点了上去。 …… “我要见宗主,此事非同小可!” 伏宇初厉声开口,面容上更是有狰狞之色,面对两位如玉佳人,此时已然顾不得什么面皮了。 哪怕他已经不是命昙宗的宗主,但仍是长老院的大长老,真要撒起火来,论身份论实力,命昙宗挡得下他的人,不多! 自从刚刚匪夷所思的消息从东界传回,他就如被当头狠敲了一棒的凡人,满眼金星,脑袋里嗡嗡作响,身子似乎都晃了晃,好像有些站立不稳。 命昙宗必有内奸! 一个念头倏地从伏宇初心头冒起,就似那难锁的心猿,驰骋的意马,根本抑制不住,令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伏宇初几乎可以断定,内奸必然就是万鬼峰,不曾想到了如今,居然还有人贼心不死,妄图颠覆命昙宗的大好局面。 若不是门规所限,他几乎想与谢厉军那厮上争锋台见个高下,这是他身为前宗主和大长老该有的担当。 不过,即便他能打烂谢厉军的嘴脸,却压不住暗流涌动的人心,当务之急,是赶快将此事汇报给现任宗主,拿出个妥善的办法,不然命昙宗好不容易打下的威望,怕是要毁于一旦。 “不行,默舒说了,他此次闭关事关重大,杀伐之事尽托金曦之主,内外之事无论大小,皆交于我和予晴。 不知伏长老有何事,居然连三年都等不得?若是伏长老要硬闯,大可以堂堂正正打进去。” 罗织仙姿飘逸身着白袍,一双素臂拢在腰间,巧笑嫣然间暗带机锋。 伏宇初忍住气,心情却像冰雹忽然打下,令心湖之水冰冰冷冷却又翻涌不休,因为姜默舒确实这样说过,甚至还是当着诸多神魔之主亲口`交待的。 能在与化真妖廷对峙之时闭关,甚至为此不惜暴露金曦之主的绝强威能,可见默舒确实到了一个关口,也许可能于此突破,成为命昙宗 对于姜默舒能不能破开神魔之道的前路,伏宇初是坚信的,毕竟默舒已经给予了自家太多惊喜,若说有人能破开命昙前路,非他莫属。 若是小事,伏宇初决计不会来打扰,只是…… 那可是刑天啊! 伏宇初虽然没有炼成过神魔,但他身为命昙宗前宗主,知道的隐秘倒是比其它神魔之主多上一些。 后天神魔就是初代神魔之主未来的元神之姿,对于这一点,姜默舒也向他证实过。 神魔失了天命,威能大减,那天命失了神魔呢?伏宇初隐隐猜到了可怖的结果。 幸好默舒有两尊神魔,不然怕是雍都刑天得了自由之时,反噬已然不容小觑。 伏宇初大概猜到,既然要证元神道途,那天命和神魔便决计缺一不可,可是现在刑天已然被杀性尸鬼夺了去,更别说还盗走了南明离火剑。 简直孰不可忍!敢坏命昙局面者,死!敢坏默剑道途者,灭! “这是东界传来的消息,阴华之主和白骨之主且看看,这等大事难道我命昙宗不闻不问?事关元神之道,你二人也能代默舒作主?” 命昙宗前宗主冷冷一笑,一道灵光已然径直落到两位佳人身前,悬立半空,似在发出无言的讥讽。 罗织和郑予晴对视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伏宇初还没有知难而退,可见当真事关重大,由不得不重视。 郑予晴轻轻挥手,丹气已然将灵讯激活,虚幻的文字和影像霎时便幻化而出。 刑天被夺…… 佛剑被盗…… 杀性尸鬼入主生院…… 东界各宗态度不明…… 戮族入世,与妖廷联手…… 原来如此,罗织和郑予晴同时放下心头的千钧大石,还道是什么大事。 本以为是中原魔域打破了玄痕剑宗和化龙海府的防线,命昙宗将面临两线作战的窘境…… 又或是南域麒麟被人窥破了身份,惹出了前面的诸多因果…… 就这?!那妙人儿去了东界,没这么大声势才叫奇怪!不过那风尽殷是怎么回事,怕是来者不善啊。 罗织和郑予晴的眸子中同时生出警惕的神色,秀丽的面容上更是露出凝重之色。 此情此景落入伏长老眼中,顿时让他舒了口气,看来,两位姜默舒最信任的神魔之主,终是明白了此事有多么严重,甚至会影响到命昙宗的大局。 “没想到东界那边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此事,确实是出了我二人的意料……”罗织的眸子中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精光,嘴角微微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哎,那黄泉之主怕是落入罗网了,只是没想到那妙人儿装得凶神恶煞都还有人会飞蛾扑火,实在是…… 还好自家当机立断,得了先手,不然怕是还在患得患失。 正在伏宇初心头大石落下之际,郑予晴却是开口了,顿时又让他灵台大震,“这等小事,哪需要默舒出关,让金倌染前去东界给那尸鬼一个教训,死活不论,将因果了结。” 伏宇初看向罗织,眸子中满是疑惑,这也是小事? “可以,倌染是最佳的人选,若是她去,便是那无间佛母也不好插手。” 阴华之主幽幽开口,说出的话顿时让伏宇初心神大震。 “命昙宗有内奸!”伏宇初猛然将牙一错,说出了自家最大的担忧,“那姬催玉能盗走南明离火剑,不可能没有帮手,数遍各峰,只有万鬼峰有这嫌疑,有这实力……” 如果只是一柄灵剑,哪怕再是珍贵,伏宇初都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从因果来说,无间佛母和命昙宗都亏欠了这姬催玉,些许补偿倒也不算什么。 只是这剑是姜默舒为了对付无间佛母所炼,意义便大大不同了,万鬼峰暗助杀性尸鬼盗了这剑,到底有何图谋? 伏宇初感觉此事显然没那么简单。 “万鬼峰为命昙诸峰之一,事关命昙宗一致对外,伏长老若是没有证据,切不可乱说……” 罗织摇摇头,正色开口,“你的顾虑我知道,不过阎罗天命是万鬼峰自己寻回的,之前还有鬼母称雄一时,可见气运之昌盛,只能缓缓图之,万万不能打草惊蛇,这也是默舒入定前特意交待的。” 伏宇初听完后,沉思了几息,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却见他长长呼出口气,向着万鬼峰的方向瞥了一眼,冷冷一笑,方才慨然出声,“果然,默舒是以大局为重,不像某些人痴心妄想……” 罗织和郑予晴对视一眼,均是发现了对方眸子中隐隐的笑意。 “默舒身为命昙之主,所思所虑之事倒是远胜从前,又要祭炼神魔,又要防备妖师,实在有些辛苦。” 郑予晴冷冷看向伏宇初,毫不留情的开口,“他身为命昙之主,有些事情看在眼中,却不得不暂时容忍,伏长老想来是能够明白他的心境的,一切都是为了命昙宗的大局。 都是当初留下的因果,却要他来受委屈……” 伏宇初长长叹了口气,沉默了几息,终是吐出一字,“是……” 万鬼峰分裂之势,起于化剑大比,最甚之时,几乎拉拢了近半神魔峰,他作为当时的命昙宗主,实在推脱不得。 后来宗门人心所向,对万鬼峰那琼英也是多有不公,宗门内外议论纷纷,直到姜默舒接替了宗主之位,才算是渐渐平息下去。 这是他的一处心病,也是万鬼峰难解的心结。 命里若昙争何事,杀伐双英各胜身,赫赫几时终寂寂,默向玉颜与梦争。 “所以,既然事涉万鬼峰,金倌染出面是最好的,其它神魔之主若是前往,少不得又要引动北面那人的因果,本是静水,又何苦再掀无边波澜。” 罗织抬起盈盈凤眸,定定看着伏宇初,耐心地说道,“有玉诡因果,有彭然气运,有阎罗天命,谢厉军谢峰主不愿意低头俯首,便是默舒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万鬼峰既然又有疑似暗助尸鬼盗取佛剑的行径,不外乎是想拌住默舒的修行,只有这样,万鬼一脉才有机会。 不过,万鬼峰游离在诸峰之外,更是警惕白骨和阴华,我二人不便前去,这安抚,不,这监视的事情,倒是长老会来做更合适一些。 阴华之主话一出口,伏宇初眉眼一凝,当即慨然出声,“明白了,外有明争,内有暗夺,监视谢厉军之事由我亲自负责。 东界夺回刑天和佛剑之事,便按计划行`事,由金曦之主前往,但真不需要知会默舒么?” 伏长老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刑天事关姜默舒的元神前路,岂能有任何轻忽。 “默舒说了,只要命昙宗没被杀上山门,便绝不可扰他,因为……”罗织看了眼对面,语气忽然变得神秘莫测,“这关乎着我命昙宗的下一尊神魔。” 伏宇初浑身一震,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两位神魔之主身后那幽深的洞`穴,旋即微微低首一礼。 “谢厉军的事情交给我,若有误事,我当提头来见。” 看着神情亢奋的伏长老向着万鬼峰飞去,郑予晴眸子中露出一抹笑意,“毕竟是前宗主,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罗织盈盈笑笑,“当初若不是默舒惊才绝代,命昙宗搞不好真的会分裂,让伏长老吃点苦头,就当你我出气了,何况,命昙宗若真是铁板一块,反而不利于默舒的布局。 至于谢厉军,每日有人陪他喝酒聊天,他该高兴才是,毕竟阎罗天子现在每日随在关二山身边,也没人与他互怼了,伏长老愿意盯着意图叛变的他,想来两人都不会无聊……” 大约一柱香之后,谢厉军看着提着酒水的伏宇初,眸子中满是惊诧。 伏长老皮笑肉不笑,淡然开口,“近来静极思动,忽然想找人喝酒论道,谢峰主当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第542章 另索赏格 三日后,命昙宗传讯各域天宗,因为刑天被夺,佛剑被盗,金曦之主将代表命昙宗前往东界了结因果。 又过了七天,一轮金日一轮阴月从命昙宗冲天而起,煌煌烈烈向着南域飞去。 日月并肩,阴华似拂天地霜,金焰凝作煌煌光,漫天潮海十万丈,似那盖世无双,似那芸芸万象,要乾坤放眼走一趟。 到了南域,金玉麒麟罕见迎出三千里,言谈十息却是惭愧而退。 金曦之主没有丝毫停留,不急不缓转向东界方向,甚至颇为嚣张地擦着天魔防线而过,诸脉天子不敢撄其锋芒,放任日月`经天而去。 两尊后天神魔耀武扬威,似是要打出命昙宗的威风似的,就这么一路缓缓压向了东界之地。 易皓沉喟然一叹,看向淡定饮茶的生院之主,眸子中多出一抹焦急。 沉吟良久,明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将面前的茶水一口饮下,慨然开口,“催玉,你既然入主了修醒生院,便是东界的一员,给个准话,你到底要我如何来做?可以商量!” 少年道人静坐在廊檐之下,微微侧头,如玉佳人已是会心一笑,当即为明皇满上了茶水,旋即又犹如清莲濯水似地坐回姬催玉边上。 皓腕凝霜雪,眸春照人寒,恰恰那弯弯眉眼,似斗婵娟,落在那妙人儿身上便多了柔柔,少了羞羞,巧笑倩兮点春秋。 “此事甚易,南尘星宗有两位元神,烛星灵门也有两位,人皇若是能说动,再加上我和尽殷,镇灭金曦之主当是不在话下。” 姬催玉将手凭空一画,虚空中已然出现日月幻象,旋即又出现六个光影联手布开阵势,须臾间,煌煌日月已然湮没于星海之中。 掐指计算一番,俊俏少年肯定地点点头,“没问题,金曦神魔加上太阴玄魄神魔,哪怕已是无缺无漏之形,但以诸多星相之力围困冲刷,当有九分把握破开后天神魔的防御,甚至让她反扑不得。” 易皓沉当即脸色变得煞白,冷汗更是直冒,只能苦笑着摇头,“催玉,先别说我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你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啊,若是金曦之主被斩,命昙宗怕是宁肯舍了化真防线,也要神魔尽起,杀来东界讨个说法。” “姜默舒若是不顾大局,岂配当刑天之主,到了那时,刑天的归属根本就无须再争,自然是归了我东界,入了我生院。” 少年道人微微颔首,轻轻在茶盏上摩挲着,“再说了,妖师迦云真在西极虎视眈眈,又有凤廷支应,若是命昙宗稍有冲动,眼下稍占的些许优势怕是顷刻间丢得一干二净,恐怕连白玉京都保不住。 白玉京有人道秘境,一旦落陷后果不堪设想,我不信姜默舒有这么大的胆量。” “不行!刑天之争虽然伱并不理亏,但命昙宗毕竟曾是神魔正主,无论如何都有找上门的理由,若是修醒生院和命昙宗一番纠纷,最后演变为东界和西极的对抗,只会便宜天魔、妖族和戮族。” 易皓沉毫不犹豫地开口拒绝,等了几息,却是又忍不住开口,“若是赌斗,催玉可有把握与金曦之主打个平手?” “那金倌染有两尊神魔,本身还是神魔天命之主,我只有刑天,又不能让风尽殷一起上场,很是吃亏,不过若是生死相搏,我倒也不怕她。” 少年道人如此口吻,倒是让易人皇不由得一怔,“你想分生死?” 姬催玉淡然点点头,沉声开口,“不是我想分生死,那金曦之主如此大张旗鼓经南域而来,当是心高气傲且务求必胜,也唯有如此才可挽回命昙宗的声势。 加上刑天神魔曾护她周全,于她意义非同一般,而东界诸宗根据你的喻令两不相帮,事实上已是站在我这边。 所以命昙宗既然派出了金曦之主,必然是深信她胜券在握,此战当是生死不论……” 易皓沉瞬间提高了嗓门,眸子中更是沉凝一片,“这如何使得?若是……若是……” 顿了几下,人皇的话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也许正如尸鬼所说,拼命挣来的活路,好不容易争来的元神道途,又岂能轻言放弃。 生来没有的,若想要争,是要拿血来换,拿命来赌的。 杀伐一生凭谁诉,叹前尘,总轻负,便是早知难拼,不悔当时所负。 让姬催玉放弃刑天之言,易皓沉羞于出口,回想这尸鬼到东界后的点点滴滴,虽然行`事霸道阴狠,但却公平公道,该他的拼了性命来取,不该他的倒也看都不看,恍如一方冰天雪地一方灼灼若火。 果然,虽说是气运道子,但无论是杀性尸鬼还是金玉麒麟,于炼心一道,都是拿出了自己的担当。 只有如此,才值得天地所眷,人道所钟。 “易人皇不必说了,这是我的一个劫数,郑景星那厮被莲醍天子打得生死两难,好不容易脱开血莲桎梏,还落得个道体受损。 我既然夺了他几分风采,占了他几分气运,又岂会顺风顺水,不过是生死小事,不值一提。 东西既然落到我手上,就是我的,想来抢,便需拿命来抢!” 姬催玉淡然笑了笑,冲人皇举了举杯盏,旋即一饮而尽。 易皓沉长长叹了口气,想起金玉麒麟的过往,不禁感慨地摇摇头。 天地不仁,损有余补不足,人道有私,损不足补有余,但大道至简有得就有失,得了气运之妙,也会有难过的劫数,偏偏落到这劫数中的道子却是不想避,不欲避,不屑避…… 非金玉难击长空,非杀才难破命途,万类霜天竞自由,何来何有可知否? 这生院之主怕是已然存了以杀破命之志,别说来得是金曦之主,即便来的是刑天之主本尊,怕是口中只有一个“战”字,手中执刃只有斩刺。 “明白了,催玉,你好自为之,虽然可能是无用之功,但金曦之主那里我还想再去试试……哪怕希望不大……” 易人皇惨然笑了笑,眸子中尽是遗憾之色,“催玉,千万别死啊,你答应替我遮拦道兵反噬,岂能言而无信……” 再无他言,人皇当即化光而去。 人皇刚走,如玉佳人却是主动开口了,“催玉,要不把忘川神魔交回去,佛剑也交了,我可以转修生院神通,我可以的……” “那黄泉神魔就是你的,谁也夺不走!我说的!” 俊俏少年瞪了一眼风尽殷,似是有些凶神恶煞,“如何对付金曦之主我自有办法,不过即便情况再好,重伤垂死却是难免,在我闭关养伤的时候,你把生院给撑住了,敢伸手的砍掉爪子,敢不守规矩的尽数杀之。” 他真有办法可以对付金曦之主?风尽殷兀自有些犹疑,毕竟东界诸宗已然明确两不相帮,而以眼下的情况,单打独斗怕是绝难敌过对面无缺无漏的两尊神魔。 见到如玉佳人依旧担忧的神情,俊俏少年淡然笑了笑,“生死关头我又不傻,自然是要用上所有的助力。” …… “什么?赏格?!” 几位大自在天子眸子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将靠在天魔大座上的少年道人上上下下看了个剔透,还是没明白姬催玉的意思。 少年道人了然地点点头,俊俏的小`脸上有着天真的笑容。 轻轻抿了一口魔妙之茶,姬催玉抚着额间骨玉,笑着开口了,“玄武真形算我送的,两个妖圣,一位灵尊,都是我天魔一族覆灭天地的阻碍,已然被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斩了,难道各位天子不该支应点? 区区三十万灵晶,那易人皇都没说赖账,各位天子岂能还比不上他?” 六脉天子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想到怎么来答复这杀性尸鬼。 陷落了妖圣和灵尊,确实算是扫除了覆灭麒麟天的阻碍,从这一点来说,倒也没错。 不过,此为杀伐妙事,不是天子本就该做的么,怎么还要钱? 天魔大座上的诸脉天子不由得同时陷入了沉默,场面上一度有些尴尬。 “难道没钱?没钱你等证什么大自在?!”过了几息,少年道人的眸子变得甚是凛然,隐隐的杀意已然盈在其中,就如万古不化的寒冰冻雪。 “这不是钱的事,杀伐本就是诸脉天子所执所行,岂能以灵晶来论?”鄙命天子终是回过味来,灵光一闪,正色开口。 姬催玉抚着额间骨玉,冷冷出声,“我现在是天子嘛?虽然我已经在布局人皇反噬,挑选待戮元神,想来各位天子也在探寻血潮之战的真`相,不过……” 少年道人顿了一顿,环顾六位天子方才继续说道,“不过,我既然还不是天子,各位也在观察我的诚意,所以大家还是按规矩来,即便诸天千奇百怪,想来也万万没有做了事没有报酬的道理。” 诸脉天子不由得瞠目结舌,不过却是无法反驳,便是覆灭天地,要想诸多天子共襄盛举,也要看是否有对方的人情。 良久,吞宙天子灼灼看向少年道子,坦然开口,“灵晶我等自然是有,不过已然被魔韵所染,若是拿出中原魔域,怕是已然无用。” “东界、戮族,妖廷都有融身真魔,六脉加一起凑不出这点赏格?” 少年道人淡然开口,“若是六脉天魔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实在有些怀疑你们的实力和诚意。” 秘藏天子盯着姬催玉,只觉得对面的目光亮得吓人,理所当然的气势更像是在说,堂堂大自在天子,就这? 六脉天魔在东界是有暗子,便是天魔宗一家,咬咬牙也能拿出这三十万灵晶,不过这样一来,必然会干扰到天魔宗的正常运转。 三十万灵晶,不是三万,更不是灵石,数目如此之大的灵晶交接,实在难以瞒人耳目。 “催玉,你落下妖圣和灵尊,这等功绩实在耀眼,不过你怕也不是真想要灵晶,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秘藏天子笑了笑,这杀性道子必有所求,所以才提了个诸脉天子难以实现的要求,当是想为接下来的所言做个铺垫。 “果然瞒不过各位大自在!”少年道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在天魔大座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右手斜撑着俊俏小`脸,神色中多出几分慵懒,落在六脉天子眼中,却感觉对面变得愈发危险。 “几位天子想来已经知道,我来东界的目的,正是为了降服那无头刑天,所幸运道不错,抢在郑景星那厮的前面得手了。 不过因为这桩因果,我的气运劫数也来了,东界诸宗选择了两不相帮,我还能说什么呢?哼! 所以这三十万灵晶的赏格我可以不要,但各脉天子可愿意出手,一齐陷落金曦之主?” 陷落金曦之主? 各位大自在天子不由得同时眉目一凝。 这位金曦之主一直在和化真妖廷对峙,没有到过西极天魔防线,但光凭融身真魔汇报的所见所闻,各脉天子对这位入道不到百年的女修都极为警惕。 此女可同时御使两尊后天神魔,一日一月,经天而行,阴阳俱全,光耀无双,打得那化真妖廷叫苦不迭,还是凤廷支援了一位真凤,才堪堪不被克制,勉强撑住了局面。 无论是各大妖廷,还是中原诸脉天子,都视其为命昙宗姜默舒以下,最强的神魔战力。 “若是有执,必为大自在,甚至前路之广远胜于我!不算刑天之主的话,此女的神魔资质堪称天下无双。”这是错尘天子对金倌染的评价,也深为诸脉天子采信。 她居然是杀性尸鬼的气运之劫? “不知催玉有几分把握?又是何种计划?”心典天子沉沉出声,凭心而论,若是计划周详,谋划得当,诸脉天子不介意出手一次,毕竟能落了金曦之主,西极的人族战力必然窘迫不少,对诸脉天魔覆灭麒麟天当有极大好处。 况且,所有计划都会交由魔母推演,人族诸宗若有异动,定然瞒不过她,也不怕有陷阱。 “我不是沈采颜,没有那么多肠子,计划很简单,金曦之主找我了结因果,我便将约战之地定在森望城,各位天子齐出,将我和她一并陷入魔潮,后面自然就好安排了。 想来没人会信我会与各位天子联手,所以即便我后来脱身而出,也不会引人怀疑。 这是我和命昙宗的因果,东界诸宗既然不愿插手,自然要离得远远的,等这金曦之主陷落,我看那命昙宗是将因果算在我身,还是算在东界各宗……” 少年冷冷笑了笑,眸子中生出了一抹冷到极点的杀意,“我好不容易挣了尺许微命,争了萤火前路,想来拿走,别怪我一蜕一变呈这入骨狠辣,我便是有罪,谁敢来罚?” 诸脉天子顿时哈哈大笑,均是抚掌颔首。 “金曦之主夸武天地,便是不急不缓,没几日便会到东界,所以,各位还请尽快将计划报与魔母,成或不成,当给我个说法。” 姬催玉留了一句话,将盏中魔妙所化的香茗一饮而尽,旋即消失在天魔大座之上。 三万里血色入海,五千仞杀意诛仙,且有一言刻于骨,得失由我不由天。 第543章 金曦论凶 “金曦之主,远来东界,不如让我一尽地主之谊,一同前往东雍,路上妙美风物也是别有一番意趣……” 易皓沉看着眼前灵动秀丽的女修,朗声开口。 然而等了几息,对面依然默不作声,明皇的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窟。 果然,命昙宗可能已对东界诸宗成见已深。 眼下,正值渊劫之中,若是东界和西极生出嫌隙,随时都有可能被诸脉天子和妖师利用,从而分裂各域天宗。 “金曦之主放心,你此来是为命昙宗和修醒生院的因果,东界诸宗绝不插手其中。” 固然,按姬催玉所说,若是人皇暗中协调,三宗联手便能落下这金曦之主,但易皓沉怎么可能行如此疯狂之事,此来也是想着好言相劝,尽人事听天命。 又等了几息,就在人皇不由得暗自叹息之际,却忽然有了转机。 “好,这东界我也不熟,有人愿意带路是再好不过了。”妙`目微微颤动了几下,灵慧的女修却是意外地答应了,甚是爽快。 咦?!易皓沉猛然抬起头来,却见到金日银月曜于女修身后,煌煌堂堂,绽放出璀璨明光,映得浓墨青丝分外深邃,俏`丽的容颜上古井不波,眸中更是无风无浪。 金倌染淡然一笑,“我家宗主说,我执日月之韵,正当煌煌正正,凡事无不可对人言,人皇来意我也清楚,即便最后我不允不许,却该给你一个说话的机会。” 易皓沉自家也是炼心有成,道心晶莹剔透,一听此言顿时知道对面也是琉璃之心,一旦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动摇。 “金曦之主愿意给我一个缓颊的机会,甚是感谢……” 说话间,明皇伸手一指,一片金霞精光流转,倏地在半空中盛放开来,堆雪砌莹,绽放万道毫光,飘在两人之间,漫天金光曜得四处明堂,不可逼视。 “内备清茶、薄酒,还请金曦之主不要嫌弃……”人皇看着灵慧女修,正色诚意相邀。 金倌染不再说话,莲步轻移,已然落到金霞之上。下个瞬间,她的面前已经出现一方桌几,上面有妙茶、备灵酒,数道灵膳更是色香味意形俱全。 而易人皇正在她对面不远处。 待两人落座后,金曦之主并不客气,旋即将桌上灵膳一一品尝,神情之专注,仿佛倾城仙子正在打坐悟道。 易皓沉绝口不提他事,也淡定地喝着灵茶,只在金曦之主对某道灵膳颇有意趣之时,方才接话道出相关的趣闻。 不过人皇也知道,终是有酒尽肴冷之时,这桩因果实在太大,想让命昙宗放手,想保住杀性尸鬼,是何等艰难。 令人皇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灵慧佳人居然主动说起了正事,却不是关于尸鬼。 “听说东界这边对上八脉天子差点吃了大亏。”金倌染似是无意地开口,眸子中更是有着隐隐精光,“我久在西极白玉京方向,倒是没有对上过天子。” “说来惭愧,诸脉天子看准机会掀起魔潮,几乎打破了森望防线,”易皓沉点点头,语气中甚是感慨,“若不是金玉麒麟和杀性尸鬼恰逢其会,我东界诸宗必然要吃个大亏,好在两位气运道子反过来落陷了两位天子,这才一举将局势翻了过来。 所以,即便气运之道有诸多劫数,却是我人族争胜天地的绝佳手段之一。” 易皓沉神情一片郑重,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神通不敌天数?人皇这话未免太过狭隘了,便是郑景星在我面前,也绝不敢自持身有气运。”金倌染半点没有给人皇面子,淡然开口。 灵慧女修的话就如带着淡雅清香,丝丝缕缕落入易明皇的灵台,似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也让易皓沉愈发清醒了些。 眼前这神魔之主入道虽浅,但道力强横,无论神通还是气运都是绝代之姿,只是被命昙宗遮掩得太好,一入世即为神魔之主,才少有与那同辈道子比较。 其后更是展现出同御两尊后天神魔的玄妙,令所有长生久视的大能都为之侧目。 “天地间能跟金曦之主相比的人物确实不多,但无论怎么算,郑景星和姬催玉为人道气运所钟,这是各域各宗甚至妖魔二族都承认的,只是他二人一个心傲立天地,一个杀狂求快活,若是自损于诸宗内耗,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易皓沉尽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开口,眸子却是半分不肯退让地看向对面,“金曦之主来讨回因果,东界诸宗不好阻拦,但若是生死不论,有些过了……” “人皇倒是看得透彻,宗主还在闭关,杀伐之事尽托于我,所以既然是我来了,便是代表着命昙宗所有神魔之主的意志,这番因果只能以性命来了结。” 灵慧女子拂了拂耳际垂下的青丝,软言细语地说道,似乎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风来开还须谢,日月蹉跎不堪借,啸得张狂多莽莽,不过一觞终归葬。 日月之下没有新鲜事,日月之下也没有难解事,沧海日月行,无有输与赢,不过一盏杀伐尽,自是以血将天擎。 “行`事如此没有余地,会不会太过决绝了?”易皓沉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命昙宗跌落为地宗,到了几乎分裂的地步,眼下重回天宗,更是敢与妖廷争锋,难道靠的是嘴皮子说来的么?还不是各尊神魔硬生生杀出来的!” 金倌染淡淡然开口,秀美的面容就如那平湖静水,只是眸子中却似有雷霆汹汹。 “时局不同,应对当有不同,当时渊劫未起,做事暴烈些也是我人族内部自争自净,但眼下已是诸族争锋,后天神魔便是为生院所得,也终是在我人族内部,命昙宗的损失我们认,无论要怎样的赔偿,都可以商量……” 易人皇苦口婆心地说道,只感觉灵台中生出一股悲凉之意,让人郁郁难平。 杀性尸鬼要破命,命昙宗要立威,哪一边也不能说错了,只能怪这天地不顺,怪这因果不谐,偏偏又是在这渊劫之中。 感受着金曦之主决然的意志,明皇不由得喟然一叹。他成为人皇后,特地查阅了人道诸宗记录,后天神魔虽然最终没有破开元神道途,但正因如此,此道更是以杀烈亡命被人称道,拿金丹与妖圣换命,曾让妖廷头痛不已。 如今的命昙宗,被刑天之主带着重返天宗后,似乎杀性愈烈,就连其它神魔之主,已然都偏向以杀伐来解决争端。 “人皇莫要以为我不讲道理,东界任何人都可降服刑天,我命昙宗决无二话,唯有这尸鬼不行,更何况,他还盗了南明离火剑! 刑天关乎宗主元神道途,离火剑关乎与北疆那人的争锋,换了任何一家天宗,若失了镇宗灵宝,人皇可敢让其大度一点?” 金倌染眸子中有着宛若霜雪一般的冰冷,静静抿了一口盏中香茗,侧头看向人皇。 “我……说不准,未曾发生的事情,我也不知到时会有何等决断……” 易皓沉凝着眉眼,过了好几息才沉沉出声。 平日里到了有些犹豫之时,他常常会问问自己,若是郑景星或是文婉儿,该会是如何来选,似乎这样,总能得到不错的结果。 可惜,今天却用不了这法子,对面女子的决绝杀意仿佛一座山,阻挡住了他的一切去路。 想了想,易人皇决定换个方向,不然再说下去,他担心再没面皮继续开口。 “金曦之主常与化真妖廷争锋,对诸族相争必然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不知在金曦之主眼中,这次渊劫我人族胜机何在?” 话音刚落,人皇却看到对面以一种诧异的眼光盯着他。 “你才是明皇,这等庙算之事伱来问我一个搏命的神魔之主?” “金曦之主说笑了,兼听则明,我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神通、谋算、决断都算不上最好,好在,我听得进劝,也分得出好歹,才勉强维持住了东界的局面。 难得金曦之主能来,我自然是要请教一番的。” 诚恳的语气,谦逊的态度,灼灼的眸光,与君对坐,静等天籁,似候那青鸟衔枝来,欲求一解清灵台,邀得春风一扫尘埃。 金倌染神色一正,过了几息却是噗哧一笑,顿时如那春风化凛雪,似那猴头脱紧箍,拈处笑意盈盈,拂眼处众生普渡。 易皓沉拱了拱手,神情郑重,“金曦之主,东界阴洛阳图两家妖廷蠢`蠢`欲`动,戮族趁机入世,我确实是诚心请教,此处别无外人,还请直言相告!” 灵慧女子不禁嘴角微翘,直言相告?!若真是直言相告,怕是眼珠子都要给你吓掉。 “依我来看,诸脉天魔为待宰羔羊,各大妖廷不过是案上鱼肉,至于那戮族更是搞不清状况,居然自寻死路!”金曦之主眸子中露出一抹嘲弄之色,淡然的语气中却有着无比的肯定。 见到那人从凝真一路行来,炼了神魔,镇了天子,屠了妖圣,生生覆了龙宫,将西极之地的格局颠倒过来,没有人能比金倌染对未来更有信心。 那是要血洗天地的灼灼烈焰,那是惯饮冰吞雪的掀潮坦荡,血色斟来大醉一场,浇得乾坤滚烫。 她至今都记得那道灵动的剑气,破了她的命数,斩了她的因果,为她开了前路,才有了如今的金曦之主。 不知不觉已是走到了现在,踏着血色,踩着尸骸,那人在前面艰难地开路,所求所欲,不过是想安稳吃盏茶。 凡是挡路的,皆是该死之人。 骨玉下的容颜,依旧温润如玉,血色淹没的道心,同样依旧没有半分动摇。 金曦之主的眸子中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模糊。 待宰羔羊?案上鱼肉?自寻死路?易皓沉倏地一惊,他实在没有想到,眼前的灵慧女子对渊劫的局势,居然有如此信心。 在他看来,眼前的局面,除了南域没有后顾之忧稍有胜机,其它三域只能算局面持平,甚至因为妖魔两面夹击,人族还略显颓势。 更不要说,中原魔域还沦落天魔之手,因为魔气弥漫,即便打进去也守不住,只能退出来,如今完全没有收服的可能。 “怎么,易人皇可是觉得我大言不惭?”金倌染淡然笑了笑,她的话别说人皇不信,真要传了出去,各域天宗和妖魔戮三族,怕是当真要笑掉大牙。 因为根本没人知道天地中的至诡之秘……也许除了几位神魔之主,除了少数几位元神,除了白玉京的暗皇,除了诸多身死道消的天子和妖圣。 易皓沉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对面肯定不是在开玩笑,但纵然他将人族诸宗的底牌想一圈,却依然没有头绪。 “人皇试试接下我的神通,目标是你身前的茶盏,东界九家天宗,我便出手九次。”金曦之主慨然出声,神情中露出一丝谐趣,“若是接下了,我转身就回西极,若是接不下,人皇还请细细品味,为何我如此有信心。” 不待人皇回话,金曦之主左肩已然浮现一轮虚幻的金日,一道赤光缓缓飞出,不蔓不枝,不曲不折,目标正是易皓沉身前的那盏茶水。 似是独于天地,仿佛孤于乾坤,辞了红尘,映了林深,入山落了红一身。 眠星去,抱月还,别了春风泼一盏,急行步,缓停船,似雨含晴蘸波澜。 独孤剑意?已然快要大成? 易皓沉不由得悚然一惊,金曦之主这手剑意实在令人惊艳,本以为对方显威妖廷,是仗了非凡的神魔天资,如今一看,剑道天赋也当是不容小觑。 对面所运使的道力并没有超过凝真极限,可见并不想以力压人,只是比拼剑意和神通技巧。 人皇不敢怠慢,运起神通一指点出,煌煌正正,似在春秋中看繁华,如在长川中步天涯,携风带雨沾尘沙,褪去了浮华,恍惚了真假。 “人皇神通不错,道韵已然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寻常道子到了这步,得证金丹当是不在话下。” 金倌染笑了笑,以她眼界之高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皇便是走证金丹化元神的正途,也是大有可为。 叮! 两道光华相撞,化为一阵星雨湮灭在方寸之间。 易皓沉不仅没有得意,反而眉目更是深凝,刚刚一击足见这金曦之主于剑道神通举重若轻,还有八式神通,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挡下。 不过为了保住生院,他必须得全力以赴,刚刚这灵慧女修所言,东界九家天宗便出手九次实在是暗蕴机锋,由不得他有半步退缩。 这金曦之主总不能九大剑意都能耍得转吧,那为何不入剑宗?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残忍,天意更不随人意,下一刻,易皓沉赫然见到,灵慧女子双肩上的日月,各出一光,纠缠轮转,阴阳互生,冲气为和,煌煌明正。 阴阳两行着墨痴,不许世间太偏执,持之驰骤不嫌晚,人心混沌却难知。 还真是和明剑意?!易皓沉已然顾不得惊讶,只能全力应付,两道光华的道力比之刚才反而弱了几分,只是阴阳和明化生,更见难缠。 易皓沉深深吸了一口气,全部心神灌注到斗法之中,自他成为人皇,已然很久没有如此全力运使神通了。 若他想得不错,后面还有七种剑意,会被对面一一使出,好个金曦之主,好个无缺无漏,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沧海桑田不为错,人海鼎沸亦静默,此生长梦或一醒,叹那人间有绝阔。 叮! 既是斗法,也是明心,使尽诸般手段,易皓沉才算是挡下了纠缠的阴阳光华,好在有惊无险,不过冷汗已然从他后背上冒起。 接着便是光剑意,三生万物,呈为光色,幻为火,风月难透彻,真心辜负过,所谓失得,谁曾跋涉,敬了过客,无须赠我。 罡正剑意,四正为罡,自证无谎,静虚随吾身,执惘尽破真,凭得煌煌意,守得痴嗔深…… 孔雀剑意,尽得五行秘妙…… 顺意,…… 天遁…… 卦演…… 归真…… 哗啦!人皇面前的茶水终是肆意流淌在桌上,打湿`了他的衣角,也让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每换一种剑意,金曦之主便多御使一道光气,顺意剑意六道光华之时,他已然汗流浃背,到了天遁七道,更是压榨出他的每一分心神念头。 到了卦演剑意,对面以八道剑气演先天之妙,绘后天之威,若非他身为人皇,暗合天地格局气运,决计接不下来。 此时的易皓沉已然有了一息恍然失神,才知之前自家眼界太窄,眼前这金曦之主,底蕴之深远超他的想象,便是不以道力强压,单论剑意通明,元神以下已然鲜有敌手。 此女便是不走神魔道,剑修一道也必证长生久视。 到了九九归真,任凭易明皇百般挣扎,依然是被对面势如破竹,就如日月纷纷,打破好梦沉沉,一醒终是苦吟身。 “我输了!”易皓沉深深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拂过桌上的茶水,依旧温热,而他的心中则是冰冷一片。 这番比试,他已然输了最后保住生院的机会,甚至也输了尸鬼能保下性命的信心。 这金曦之主实在可怖!仅以神通论,易皓沉找不到任何姬催玉能逃得生天的理由。 “刚才每一式神通,我运使的道力并没有超过凝真极限,人皇为何没能挡住?”金倌染淡然笑了笑,依旧是云淡风清的样子。 易皓沉顿时一怔,细思了半天,方才犹疑地开口,“剑意并无高下,只是后面变化太繁,我计算不及,这才一败涂地。” 金倌染粲然一笑,拂了拂半点无尘的衣袖,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错,神通争胜就在瞬息之间,便是剑意和道力并无高下,但我变化愈多,人皇便愈发难以应对。 这正是我认为天魔、妖廷,还有那不知所谓的戮族必败的原因。” “何解?”易皓沉眸子中满是疑惑。 “前面两次渊劫皆是延续了数千近万年,虽然没有亲见,不过看了人道记录,倒是让我甚是感慨。” 金曦之主眸子中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若不是她参与其中,她也绝不相信三百年内渊劫就会结束。 那些长生久视的天子和妖圣,向来喜欢慢慢谋划,务求万全,到了元神出战之时,其实已然占了大半赢面,我们不惯着他们,只争朝夕,以快打慢,三百年解决问题。 长达万年的斗争压缩到三百年,我们不习惯,他们更不习惯,如此胜算便多出不少。 那人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甚至都没让对面缓过气,回过神来,这是煌煌阳谋,除非天魔和妖廷转换思路,否则只有一直跟在后面吃憋的份。 “但这次渊劫不一样,我人族道子层出不穷,或有惊世神通,或有无双气运,妖廷和天魔除非短时间掏得出能匹敌的英才,否则必然被敲得满头是包。” 金倌染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没有丝毫谦虚之意,“人皇细想百年,是不是这个格局。” 易皓沉没有说话,静静思索了几息,不得不承认金曦之主没有说错,这百年间风起云涌,原本数千上万年都不见得能陨落的大能,百年间接连陨落,很是惊人。 若放在更大的时光尺度中来看,这几十上百年,几乎可以算是大能尽数应劫,血染了一段春秋。 “既然如此,金曦之主不若高抬贵手,也让我人族多出一些希望。” 人皇喟然一叹,面色上有些惭愧,按理输了神通实在没脸开口,但他听了金曦之论,便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再争取一下,人族气运道子岂能损于内耗。 “人皇当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许姜宗主要讲一讲大局,我却不需要。他是我大哥,也曾告诉我, 不要为大局所胁,也不要为小人所欺,这才是修行神通的目的。 争战渊劫是大局,姬催玉是小人,若是这样便想让我命昙宗让步,那是不是我宗的后天神魔尽数分给各家天宗更好呢?反正是为了渊劫获胜嘛!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所以这次的因果只能以性命来了结。” 金倌染昂起螓首,眸子中生出凛凛杀意。 善恶难辩刃中言,或为威严或恶险,由来因果自凭说,世间无人不可怜。 人皇沉沉叹息一声,再无他话。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盗了神魔,偷了佛剑,终是要那人自己来还。 只可惜,东界若失了杀性尸鬼,想有南域那般大好局面,怕是再无可能。 晚上还有一章,补昨天生病欠下的,稍微晚一些时候 第544章 各有算计 “陷落金曦?那杀性尸鬼真是如此说的?” 别慕呵眸子中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也没想到姬催玉居然疯狂至此。此子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简直百无禁忌,眼看在东界诸宗拉不到助力,转头就向天魔求援,如此果决着实让人侧目。 “正是,他使了手段让人皇去拌住金曦之主,却是向我等提出了条件,三十万灵晶终是一个由头,想来他的真实目的是要借我等的手破了这气运劫数。”吞宙天子本就对姬催玉颇感兴趣,此子魔性深种,冷心冷情,实在是最好的天魔暗子人选。 他曾不只一次地感叹,若是此子入了吞宙一脉,当会无比契合魔妙,只可惜晚了一步,对面自成一脉天子已然不在话下。 “三十万灵晶,也亏得他好意思开口,合着东界各宗拿一次赏格,我天魔还要给一次,双赢的局面,他姬催玉赢两次是吧。” 魔母顿时哑然失笑,似那慵懒风月不会倦,偏有一种血冷腥甜的美艳。 谁人都道那杀性尸鬼堪比金玉麒麟,她自然不会轻视于他,不得不说,此子心性之阴狠毒辣确实令人叹为观止,就似那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都有可能扬起毒牙,扑向被他盯上的猎物。 风尽殷被他卖了个干净,不仅化去了情剑的神通,还承了那黄泉神魔的因果,反而要对他感激不尽。 刑天也被这杀性尸鬼借巡游东界的功夫,瞒天过海,暗自降服,让人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明明手上没有什么牌,偏偏就给这无法无天的道子撞出了一片天地。 别慕呵细细思索起来,六脉天子也不打扰,俱是淡然坐在天魔大座,静静等待结果。 魔母看着幻象中的少年道人,那淡定眉眼,那额间骨玉,皆是散发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辉,就似那山海映星辰,一往而深,恍惚难知假与真。 那隐隐含笑的眸子,似在无声地调侃,“我出牌了,你等敢跟注么?” 这既是考量诸脉天子,也是在考量她别慕呵,既看力量,也看气量,更看谋划。 跟还是不跟,这确实是个问题。 别慕呵清楚地知道,若是放过这个机会,要想让金曦之主再次落入必死之局,几乎绝无可能。 可若是配合杀性尸鬼,到底风险在哪里呢? 别慕呵总觉得自家漏算了什么,却始终想不起来,莲醍魔妙虽然不在算中,要想算人却没有浊醐天子那般百无一漏。 无论怎么看怎么算,眼下这杀性尸鬼的路已是走绝了,在繁宴城暴露了刑天和佛剑,他便再没有任何退路,必然要面对命昙宗的雷霆一击。 还是说他早就想到这种可能,所以才早早和诸脉天子有所勾搭,就是为了在东界诸宗靠不住的时候,多出一条后路。 甚至放那点云楼中诸族修士一条生路,恐怕也是在试探东界诸宗愿意为他做到哪一步。 想到这里,别慕呵感觉自己似是猜到了姬催玉的心思,果然,在杀性尸鬼眼中,没有任何人是值得信任的,他只信他自己,更是随时随地防备着其他人的背叛。 骨玉映得世人谎,此来杀狂不言伤,试玉宁肯身赴死,辨得人心终为妄。 好冷的心肠,好诡的癫狂。 “眼下东界诸宗根据人皇喻令确实是两不相帮,这点毫无疑问,若是有关乎诸脉天子的谋划,决计瞒不过我,可见森望城眼下确实没有任何针对天子的埋伏。 唯一的可能,就是东界诸宗突然通过幽冥通道直杀森望城,但这需要人皇以天宗秘誓下令,很难想象没有提前沟通的情况下,有几家天宗会毫不犹豫地响应…… 所以,我会想办法,让诸家天宗在尸鬼和金曦之主对战之时,暂时关闭幽冥通道,如此一来,便是万无一失。” 良久之后,别慕呵玉颜上显露出胸有成竹之意。 心典天子闻言,沉沉出声,“魔母也觉得此事可行?姬催玉真的不是东界诸宗的死间?” 魔母自然听得出心典天子话中的弦外之音,当即微微颔首,“以我在东界人皇备选的身份,易皓沉并没有任何事瞒着我,这点我看得很清楚。 尸鬼确实在推动道兵之事,和易皓沉定了十年之约。 甚至这姬催玉为何反应如此之狠戾,我也猜到了大概。” 六位天子听到魔母如此一说,顿时引起了莫大兴趣,俱是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欲闻其妙。 别慕呵盈盈一笑,语出如天籁,宛若柔柔春风,“其实我猜,命昙宗这次派出金曦之主,更多怕是为了其天宗气运。” “天宗气运?”诸脉天子不禁眉头一皱。 “命昙中兴之时,八尊后天神魔纵横天地,我天魔诸脉尚且还好,妖廷据说被打得暗暗叫苦,这事各脉天子当是亲眼所见。”魔母呵呵一笑,似那玉彩轻轻摇,也如小荷懒懒开,刹那间便是风情无限。 鄙命天子当即开口,“不错,直到错尘入了我天魔一脉,那命昙宗方才逐渐走了下坡路,最终被妖廷拖到最后一位神魔天命身死,随后便慢慢声名不显。” “错尘入魔,命昙宗恐怕正是因此气运不全,才逐渐沉沦,反而错尘因为窃了命昙之运,成为一脉天子,若是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你们猜命昙宗会怎么想?”别慕呵眸子中露出了然的神色,虚幻的玉指轻轻在天魔大座的扶手上摩挲着。 “刑天关乎命昙宗气运?”浮生天子猛然出声,语气中甚是惊喜。 若是此事为真,无论如何都要渡尸鬼入魔,一家天宗的气运绝对不容小觑,特别是在渊劫中,更是此消彼长的格局。 一点点的漏洞或破绽,都可能会导致对面的诸般谋划毁于一旦。 诸脉天子都是抚掌而叹,大笑出声。 “不是刑天,刑天已为先天之灵,气运自掌,便是为人降服也影响不到命昙宗的气运,否则命昙宗怎会请我家麒麟来东界……”别慕呵却是摇头否认。 不是刑天?六脉天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命昙宗中兴时期的八尊神魔,气运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才能让命昙宗如此紧张,怕重蹈错尘天子的覆辙。 这姬催玉胆大包天,从命昙宗离开之时,不仅盗了佛剑,还同时盗了黄泉神魔,已然交给风尽殷祭炼得改头换面,对外宣称是清浊天子相争,最后遗落的法体,正是靠着这尊后天神魔,才让理株仙尊陨落在血潮之中。 恐怕这才是命昙宗诸位神魔之主生出杀心的原因,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提都不好提,只能归到佛剑被盗的因果。” 魔母笑了笑,这尸鬼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过倒也符合他的性子,到手的好东西哪怕生嚼硬吞,宁死也不愿交出去。 不过也正是这点破命的执念,才让其堪与麒麟争锋。 原来如此! 六脉天子这才明白其中关节,怪不得姬催玉拿此事来试探各脉天魔的诚意,他敢做下此事,相当于和命昙宗不死不休,倒也确实是个惊喜,这尸鬼的性子委实有些意思。 “没想到姬催玉当真是生冷不忌,落到眼里都先咬住再说,有了因果大不了以杀破命,舍生开道,好赌性,好杀性。” 鄙命天子不由得喟然一叹,这等貔貅性子诸天之中也不少见,但亡命至此倒还真是不多。 “所以说,不论有心还是无意,眼下这尸鬼已然是窃了命昙之运,同时还牵扯两尊神魔和一柄灵剑,乖乖,命昙宗只来了一位金曦之主,当真是守规矩了。” 拯灵天子轻轻挥手,面前已是多了一杯魔妙所化的佳酿,“见了这等魔性,当浮一大白。” 秘藏天子点点头,终是想通了前因后果,慨然出声,“既然有此因果,尸鬼把我等视为后路也不足为奇,毕竟他在人族诸宗的所有生路已然尽数断绝了,若是东界诸宗不愿死保他,他除了投靠天魔和妖族,当是别无他途。” “不错,我思来想去,这姬催玉是为了取信我等也好,是为了破釜沉舟也罢,已然没有其它路可走了。 加上东界诸宗不愿介入因果,人皇也没有其它谋划,所以他联手我等陷落金曦之主应当是他的一条退路。”别慕呵淡然点头,玉颜上有着一抹赞许之色。 “一条退路?”心典天子眸子中不禁露出惊异之色,“他还有其它退路?” “他选了森望城作为了结因果的所在,既是给我等诸脉天子机会,也是为给自己留出活路。 若我猜得没错,诸脉天子不答应与他共陷金曦之主的话,一旦对战金曦落了下风,他必然会寻找机会破开幽冥通道,遁往幽冥。 到了那一步,幽冥之地天克日月之性,金曦之主必不敢追,他则可通过幽冥潜往妖族所在。 其它妖廷不敢说,化真妖廷的迦云真怕是会倒屣相迎。” 魔母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最终的推断,这尸鬼心有刀尺,丈量人心,兀自按剑,加之冷心冷情,只在乎自己破命存身,根本不会信任其它人。 说是看好天魔,若是诸脉天子在他心中失了份量,这尸鬼抛之弃之不会有任何负担,也许对他来说,执只在自身,余者皆为外物,不滞身心分毫。 “既然魔母觉得没有问题,我等天子也无异议,那便回复尸鬼,就在森望城掀起魔潮同陷金曦之主和他。” 诸脉天子不由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齐声大笑。 魔母微微颔首,似春绽放,似秋意带爽,悠悠然已然消失在天魔大座之上,唯有幽幽歌声回荡在诸脉天子耳畔, “魔来心间一撞,狠来尽去皮囊,抽身弃叛笑荣辱,遗臭流芳自癫狂,杀伐无常心,风月糊涂账,执得血刃震八方,且来吟绝唱……” …… 姬催玉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不想那灵尊也是妙人,居然认账了,是我面相太狠,还是当日语气太凶?” 风尽殷撇了撇小嘴,看着俊俏少年的懊悔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那双眼睛滴溜溜在那堆灵石上打转,似是再也挪不动一般。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灵石,奇怪的是灵晶反倒是不在乎,为换东界诸宗中立,三十万灵晶说不要就不要,为化解幻宗和自家的因果,十万灵晶说给就给了。 当真奇怪。 看着风尽殷神色古怪的模样,姬催玉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懂什么,这灵石一旦多了,往往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又是个忘性大的,有时候也有难处。” 有些事情不能明说,说穿了这面皮就不用要了,况且同样的失误都多少次了,少年道人已然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留些救急救命的钱,并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冤大头。 难处?风尽殷似是想到什么,不由得掩着檀口轻轻笑着,这妙人儿有时候也实诚得很,有什么说什么,百无禁忌。 再说了,只要自己随在他身边,又岂会让他再遇到什么难处,真当自己看不出来么。 “可惜了……”少年道人摇摇头,喟然叹息一声。 “难道那灵尊送回四个金丹的尸身和这些灵石,还有什么阴谋不成?”如玉佳人不由得眉间一紧,顿时也有些警惕起来。 按理,灵尊只有四万灵石,还有八万灵石的账当是两位妖圣的,居然全数送来了!用这妙人儿的话来说,此间必有蹊跷。 莫不是妖廷和戮族想以此表示配合无间,绝无嫌隙,又或是一事不劳二主…… 一时间,风尽殷不禁有些浮想联翩。 俊俏少年将手一摊,额间骨玉随之摆动,似在无奈地摆手一般,“上好的因果没了,本来我是打算再过几日,就按日息三分给他们利滚利的,人证物证俱有,说破天这账也得有人担着,拿不出就得拿命来还。 可惜……” 一抹红霞猛然窜上风尽殷的俏脸,这妙人似乎也发现自己窥破他的一些秘密了,很多时候倒是不再藏着掖着,只是没想到他骨子里居然是如此惫懒,倒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这利钱委实太狠了一些,若是郑记的人听了,定然要瞠目结舌,若是多滚些年岁,怕是把戮族和两大妖廷卖个精光也还不起。 本以为少年是在开玩笑,却没想到抬眼看去,这妙人儿眉眼中生出凛凛冷意,仿佛化身成讨债恶鬼,捏着两块灵石嘿嘿冷笑,“没有因果,还有血债,来日方长,慢慢算,总有算清的时候。” 如玉佳人顿时心中一凛。 她跟在尸鬼身前也有些日子了,很少见到这道子说得如此郑重,甚至让她想起刚刚接触这妙人儿的时候。 杀意凛凛,烈得让人不敢直视。 虽然少年立在她身前,也盯着那堆灵石在说话,但风尽殷却感觉他是在向天地发出烈烈的咆哮,挑衅,放肆,不留余地,不死不休。 “尽殷,我和金曦之主了结因果,这一战对我来说很难,即便不死也必然受极重的伤,待我闭关修复道体期间,我需要伱将生院撑住……” 少年道子沉沉出声,眸子中没有任何惧意,也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不久后就要去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生死,赴佳期,度劫数,破命途…… 姬催玉犹豫了几息,终是咬咬牙,将身前的灵石推到了如玉佳人面前。 莫名的悲壮感油然而生。 恍惚间,风尽殷甚至感觉对面将性命所在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我这些日子挣下的全部身家,就先交给你了,十二万灵石,你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份量,但我要告诉你,对我最有用的一笔灵石,仅仅比这多出五千。 而正因为十二万灵石,玉诡当初才和万妖丛林结下因果。” 姬催玉深深看了一眼风尽殷,眸子中很是认真,似乎真的是在托付极大的因果,若是这十二万灵石没有了,他就死给你看的那种认真。 或者哪怕他死了,都会死不瞑目的那种遗憾。 如玉佳人沉默了近百息,方才又好气又好笑地开口,“催玉,何至如此?便是你不想我对上金曦之主,也不需要用这种借口绊住我……” 说着说着,声音却是愈来愈低,到了最后,滚滚泪珠已然顺着眼角滴落下来。 姬催玉的眸子瞬间瞪圆了…… 少年道人咧了下嘴,眼睛眨巴眨巴,“不是你想的那样,金曦之主其实还好对付,只是这灵石你帮我收好,我没开玩笑。” “知道了,妾身必不会误事,我会在森望城幽冥通道那里等你,若是事不可为,你我联手打破幽冥,谅那金曦之主也不敢再追,生院可以不要,东界也可以不留,至于以后,我们不还有十二万灵石么……” 风尽殷眸子中既有凝重,也有羞赧,声音更是微若蚊蚋,“其实不用彩礼的……” 杀伐阵里见卿卿,眼波明,骨玉清, 愿得月下长共影,云外梦,梦中君。 姬催玉顿时瞳孔剧震,刚要反驳挣扎,那堆灵石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少年道人颓然叹息,旋即只能怔怔看向天边,眸子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本是随意开个玩笑,没想到玩脱了…… 第545章 因果倒欠 凡有因果,皆是缘化,哪怕隔了天地,或是随了逝水。 若有若无的线勾连着诸天中每一位有情众生,喜怒哀乐也许出自本心,但又何尝不是命数的安排,在各自天地舞台中上演一幕幕的精彩。 为诸脉天子所赏,为诸脉天子所食。 大自在天子纵横诸天,以他们的角度来看,这方麒麟天实有惊喜,也委实不讲道理,若想细细品鉴,却是要身入局中,方能在自在和陨落间一窥寒渊之中的绝色。 面对眉眼淡定的少年道人,六脉天子或轻笑,或酣然,或开怀畅意,或微微颔首…… 诸般算计,终是定下了陷落金曦之主的决定,无论怎样来看,这尸鬼都有甚深的持身之执,所以无论是修醒生院也好,风尽殷也罢,都只是他的工具,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来破开他自己的命途。 毫不犹豫地背叛,不在乎为妖或是为魔,不怕因果牵连,无视渊劫大局,以命燃烛铸其霸道,昏昏运数当换讥嘲,血色极好,最是点缀天地飘摇。 这等妙人儿若是成就了大自在,以后的诸天杀伐当是会更加有趣。 破命天子!堪与麒麟天子一论魔妙! 诸脉天子眼下更感兴趣的是,一旦此子陷落金曦之主后,将会如何勾连东界诸宗,来抵挡住命昙宗的激烈反扑。 “我不求人同心,人须求我气运,后面自然是一点点将东界诸宗拖到因果之中,以煌煌大势吃定命昙宗……至于如何来做,也是一个惊喜,容我卖个关子,各位天子且拭目以待。” 姬催玉微微一笑,语气流畅且自然,不过其中却有着以万物为刍狗的不仁。 这是一路行歌,一路破命,冷看天地默视春秋的凛凛意志。 诸脉天子抚掌而笑,极尽欢愉之美,化呈自在之相,如此杀性魔子,如此甚深之性,实在有趣。 少年骨玉悬额,眸中神光湛湛,端坐于天魔大座之上,就如在泥沼中探出的破命青莲,让人不敢逼视。 以身蘸血挥毫春秋,心头有火欲烧透,伏身幽幽,当是不肯把命休,正要握乾坤在手。 “森望城还有两位元神,如何处理?此事我没有插手的因果,各位天子可有什么说法?”姬催玉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淡然开口。 “催玉放心,有两位天子会拖住森望城的元神,四位天子和你一道,共陷金曦之主。便是日月齐天,也决计挡不住魔潮汹涌。”吞宙天子笑了笑,一口饮下了至醇妙酿。 似以这杯中春雪,定下了杀伐之约,要让这天地格局为之摇曳。 少年沉吟几息,方才古井无波一般开口,“如此甚好,这两个元神正好可作为我的人证,金曦之主夸武天地,神通虽强,可惜气运不佳,却是意外陨落于东界,实在是我人族各宗的遗憾。” 姬催玉抚着额间骨玉,眸子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光,口中说着遗憾之语,嘴角却是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 心典天子点点头,语气中有着一分调侃之意,“不错!这金曦之主实在是有些托大了,简直不把我等天子放在眼中,合该有此一劫。” 少年道人对着六位天子随意拱了拱手,旋即缓缓消散在天魔大座之中。 眼见尸鬼退走,各位天子彼此对视一眼,俱是看到诸脉魔妙盈盈欲放,代表着甚是满意的魔念心潮。 秘藏天子正色说道,“森望城的两位元神,我可以出手抵住一位,只是可惜错过这场欢愉盛宴,委实有些遗憾,尔等要欠我一个人情。” “以金曦之主的神通和气运,陨落于天地之间,称为欢愉盛宴倒也不错,我是不愿意错过的,算我欠下人情因果。”浮生天子眸子中生出灼灼明光,周身魔妙已然大盛,宛若明于春秋中盛放凋零,轮转烟尘,快意平生。 “我也欲见识一下西极人族道子的至美陨落,算我一个……”鄙命天子不甘落后,当即接话。 “日月之妙,岂能不品鉴一番,更何况还有那尸鬼在,当是一番好厮杀,如此淋漓尽致,如此绝艳天光,值得两个人情。” “听说这金曦之主入道不过百年,实在是可叹,当然是见识见识,能同御日月之性可不多见……” 吞宙天子最后方才出声,左右看了看,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上次覆灭天地中欠下的人情,这次便算是还清了,算是我没有眼缘,见不到金曦大发神威的绝景。” 诸位天子哈哈大笑,眸子中满是谐趣,当下尽皆魔妙一展,似涟漪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刹那间,魔域中,有相无相生喜,天魔所眷动心,无边无垠的魔气遮蔽下,已然暗流涌动,似那地火不断积蓄,随时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沛然灾力。 …… “催玉,师……青慧仙尊来了……”风尽殷轻轻走到少年道人身前,一袭白衣,仙颜更见温柔。 咦?!姬催玉不由得有些吃惊,旋即放下了心神中的推演,青慧仙尊是少有他在东界信得过的元神,没有勾结天魔的嫌疑。 再说了,风尽殷还是从对方手中赚来的,自家算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于情于理,关系都不一般。 “青慧仙尊说是替人带话。”如玉佳人眸子中多了一抹忧意,“我很少见她如此……纠结。” “无妨,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少年道人眸子中无风无浪,幻宗元神此时上门,只可能是为了金曦之主前来东界之事,无论有任何意外和波折,只要事情向着森望城推动,便脱不出掌控。 待姬催玉和风尽殷到了待客的殿中,少年道人果然见到幻宗元神眉目深凝,似是有着难解之事。 “见过仙尊,仙尊驾临,倒是让我生院之地蓬荜生辉。”少年道人规规矩矩执了一礼。 青慧仙尊眸子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曾经的弟子跟着眼前这人,神通道力是突飞猛进,眼下就是自家对上风尽殷,胜负怕是已然难说。 此子虽说狂狠,但只要承诺出口,却是没有半分虚言,说给风尽殷元神道途,立地实现,可笑自家还以为会要百年千年。 “催玉不必客气,尽殷能有如此前途,倒是我要谢你才是……”青慧仙尊语气中很是感慨。 这些日子实在是让她眼缭乱,甚至觉得如在梦中,以神通推演半天却是不明所以,诸般因果明明白白,偏偏又如那雾水月,看不清,窥不明。 更令她看不透的是,眼前这尸鬼,怎么就撷取了自家弟子的那缕情丝。 不过,这些纠结眼下都不重要了。 “人皇陪着金曦之主正在前来东雍的路上,不过已传讯于我,说他没能扭转金曦之主的心意,让我先来将幻宗与尽殷的因果了结……”青慧仙尊怔了一怔,终是艰难地开口,“有些话易人皇不能明言,但我明白他的意思,这也正是我想说的。 催玉,走吧,走得远远的,到那命昙宗找不到的地方,让尽殷陪着你……” 姬催玉深深吸了口气,默默听着青慧仙尊的话。 易皓沉有天宗秘誓,可强硬要求各宗元神应誓出手,自然也可暗示各宗元神不要出手,只要姬催玉不硬刚金曦之主,东界诸宗便不会为命昙宗寻人提供任何助力,甚至还会暗中遮掩。 即便是生院之主的职司都会保留。 眼下,人皇还陪着金曦之主,这话便只能由青慧仙尊来转,谁让风尽殷也在这因果中呢。 听完仙尊的话,少年道人眸子中生出一抹藏得极深的笑意,却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从刚刚青慧仙尊出言,风尽殷就一瞬不瞬地看着俊俏少年,生怕他暴怒而起,好在,虽是拒绝了,却是没有任何嗔意。 “催玉,仙尊和人皇都是好意……”如玉佳人嗫嚅着樱`唇,眸子中尽是关切的神色,“对面来者不善,神通又强……” 风尽殷咬了下嘴唇,似乎觉得有些话不该她来说,顿了几息,看着沉默的少年,旋即无言。 只是她的眸子中却多出一抹坚韧,缓缓拉住了少年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似乎无论他作出怎样的决定,她都会追随下去。 姬催玉`面对青慧仙尊期待的目光,脸上的神色却是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缓缓地摇摇头,“仙尊,北疆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南域我不屑去,我从西极跑到了东界,若是再跑,天下之大,又能跑哪里去……” “隐姓埋名,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强。”青慧仙尊沉沉出声,语气中甚是苦口婆心,“催玉,以伱的心性手段,只要你隐姓埋名,那命昙宗必然拿不住你的!” 姬催玉长长叹息一声,语气中已然多了一抹萧瑟,“那和身死道消有何区别?” 青慧仙尊猛然一愣。 “我为诡身之际,曾立过誓,若能重获生机,往后余生绝不会退上半分,有山当斩山,有河当斩河,神佛挡道斩神佛,天地中可挡我的,唯有我心中生出的怯懦。” 少年道人似有一腔不平意蕴于胸腹,取冷血三分,凝一双赤眼,要破那痛悔蹒跚,要将那生死刺穿。 “所以,无论如何,我绝不允许自己不战而逃。”姬催玉淡然开口,就似在陈述一件小事,不过是生死鏖战,何须悲欢着眼。 “若是不敌呢?你就会死!”青慧仙尊不由得轻轻叹息。 风尽殷已然指节都有些发白了,身子更是微微战栗,这妙人儿若是不在了……那等情状,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不敌?! 少年道人旋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青慧仙尊,旋即又看向身侧的如玉佳人,神情中的诧异分外明显。 “若是不敌,当然是跑啊……我只是不想不战而逃,打不过还不跑的话,岂不是跟郑景星那傻`子一样!”姬催玉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 现场当即陷入了一片死寂。 青慧仙尊已然愣在了原地,过了几息才回过神来,不由得用眼神狠狠剜了俊俏少年一眼,杀狠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不要面皮的?! 风尽殷已然死死咬住嘴唇,面容上的表情甚是古怪,似是被少年的话闪了一下腰,尽是愕然,又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 一点心思,才下眉头却入心口,往后春秋,怕是要被他气个半死,实在是……实在是……好像也不错…… “催玉透个底,你到底怎么谋算的?”青慧仙尊眸子中有着一丝疑惑。 “森望城外围有幽冥通道入口,我定在那处了结因果,那金曦之主若来,光天化日下若是打不过,我就遁去幽冥之中,那地界日月无光,金倌染凭什么和我斗,我也不知为何你等都觉得我打不过她。 天时,地利,人和,金倌染一样都没,胜机并不比我多……” 此言一出,青慧仙尊不由得眉目一凝,想了几息,方才有些疑惑地说道,“但即便打个平手,因果也并未化解啊,金曦之主明言,必然要分出生死,须以性命来了结因果。” “无妨,只要她杀不了我,我自有办法化解因果……”少年道人似是成竹在胸,嘴角微微翘`起,有些冷,也有些狂。 青慧仙尊没有多问,只是深深看了少年道人一眼,旋即看了看风尽殷,见到她患得患失的模样,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 一个是杀狂自证不染尘,一个是情根已种难抽身,当真是被情劫入心了。 不过,这姬催玉倒是对幻宗从无恶意,值得自己投桃报李。 “既然如此,光凭生院的幽冥入口,可能还不太保险,这是我幻宗幽冥通道入口的位置,离森望城不远,若是能用,你也不用客气。” 青慧仙尊语气轻松,一指点出,一点流光已然落到了少年的手中。 姬催玉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东界各宗幽冥通道的入口并不是固定不变,而是根据各宗神通设置,不时就会变化,正是为了避免暴露,从而被天子伏击。 青慧仙尊愿意交出幽冥入口的诸般变化,已然不亚于将自家安危放到了他的手上,这中间的情分实在不轻。 少年道人暗自舒了口气,青慧仙尊也算是有心,不枉有风尽殷的因果。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瞠目结舌,后槽牙都咬碎了。 一盏佛灯和一柄雪亮长刀,已然悬立在虚空之中,青慧仙尊缓缓出声,“你那佛剑短期之内难以祭炼如初,我想了半天,怕是只有这两样东西能帮到你。 因为尽殷的因果,东西还是算我幻宗的,不过幻宗和生院向来交好,偶尔租借也不奇怪。 十日时间,十万灵石,因果了结后,尽殷记得把东西和灵石一起送到幻宗。” 话音刚落,青慧仙尊却是飘然而去,点点随云幻,不惹因果尘,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与风尽殷眸中生出惊喜之色不同,俊俏少年则是手越攥越紧,神色已然大变。 “催玉,有了这佛火心灯,还有你性命交修的战刃,对战金曦之主的胜算已然又多了几分。”如玉佳人倏地转过身来,双手合握在一处,很是高兴地说道,语气中也多出几分安心。 “是啊,多出不少……”少年道人语气变得很是萧瑟,就如失了胜机,缺了生气,甚至再无心看那天边云舒云卷,也无心再品面前香茗温盏。 自家明明已经有了更好的杀伐之器,保证打得那些天子只恨落到这天地中,偏偏还要承这人情,人情也就算了,还要灵石! 十万灵石?! 自家全部身家没了不说,眼下还倒欠十万灵石?! 当真是因果倾覆之下,岂有完卵…… 金倌染,你快些来,再和那人皇在路上拖拖拉拉,你家宗主就要生出心魔了…… 第546章 逆我皆斩 “缘起森望,缘灭森望,命还因果,刃斩死结” 这是金倌染于踏入东雍的下一刻,风尽殷亲手送到她手中的信笺,总共十六个字,金曦之主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却是不发一言。 直到良久之后,灵慧女修笑意盈盈地将信笺交予易皓沉,眸子中顿时生出凛凛光辉,似春有信,风回还,染得天地霞明云淡,却道不晚。 “疲兵这等小伎俩也用上了,看来他也知道不是我的对手,不枉易人皇为他拖了这么久,他终是挑好了入灭之地。” 居然没跑?易皓沉不由得暗自叹息,即便这是气运劫数,也不是没有规避的法子,所以他才暗示青慧仙尊先一步遁到东雍,就是为了让姬催玉放下一切,留有用之身。 不想,这杀性尸鬼却是铁了心不退不避。 “我家宗主既然不怕因果,又岂会使那等小手段,他说了,他已先一步通过生院的幽冥通道前往森望城,金曦之主可通过南尘星宗或烛星灵门的幽冥通道前往,易人皇想来不会拒绝。” 如玉佳人慨然出声,眸中赤赤冷冷,却似有一丝决然。 那人不准她同往森望,也不准她对金曦之主出手,只是千叮咛万嘱咐她务必守好修醒生院,言说这是取信于人,不然这金曦之主灵慧过人,恐怕会觉得是陷阱无疑,浪费一举解决因果的机会。 虽然她绝不会违背那人的命令,可是……多少有些不甘心…… 在这等生死相争的局中,她却似乎丝毫帮不上忙。 “你就是风尽殷?”金曦之主饶有兴致看着魅惑女子,眸子中似有精光闪烁。 突兀的一句话,带着一丝审视,更带着一丝傲然,令易皓沉和风尽殷同时心头一凛。 “不想金曦之主还知道我这种声名不显的小卒,尽殷很是荣幸。”如玉佳人已然在心头提起警惕。 瞬息之间,她想起了姬催玉对此女的评价,“钟灵神秀,天下少有,无论神魔姿质还是神通悟性,都是无双无对,命昙宗能重回天宗,此女最少占了三分功劳。” 所以,面对金曦之主那双似能看穿一切的秀目,风尽殷不由得多出一丝紧张。 “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知道这尸鬼的因果,你必然有所沾染,所以,好自为之!或者说,你归顺我命昙宗,我可以做主,免去伱被人蒙骗结下的因果。” 金倌染淡淡开口,直如一道雷霆劈到风尽殷的灵台。 过了两息,风尽殷嫣然一笑,莹莹美`目轻轻眨了眨,“只怪尽殷愚钝,不明白金曦之主所说因果到底何指,不过,尽殷受了幻宗之令,也奉了人皇之喻,立誓跟随我家宗主。 命昙宗虽好,到底不是我该去的地方,金曦之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魅惑佳人话音未落,金曦之主已然抚着檀口,轻轻发笑,一时间仿佛天地诸景都生动了许多。 不只如此,灵慧女修指着易皓沉点点头,“易人皇作证,机会我是给过了,只可惜有人不领情。 我命昙宗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因果也不是那么好还的,若是风尽殷将来后悔,再想求我点头,我不见得会有今日这般好说话。” 金曦之主说得如此郑重,脊背笔直,眸子中似有一丝怜悯之色,玉手却是自顾自地拨`弄耳际的青丝,似在顽皮地嬉戏。 如玉佳人咬了咬嘴唇,没有丝毫犹豫地轻摇螓首,甚至似不欲多听多闻一般,轻抬素掌挡住了对面可能会继续说出的话。 看着眸中露出决绝之色的风尽殷,金倌染不由得撇了撇嘴巴,自家大哥装成这般凶神恶煞,居然都还有人要贴到身前,这如何来解? 看来自家师尊姐姐和白骨峰主,当真又要头痛了。 算了,这些都不关自家的事,反正等这忘川之主归宗之时,少不了要给自家好处。 金曦之主昂起头,再度上下打量了魅惑佳人一番,霎时间眉目一凝,声音已然转冷,“风尽殷,记住你今日的选择,希望你将来不会有后悔的时候。” “我只愿跟随我家宗主,绝不入命昙,也绝不言悔。”风尽殷毫不退缩地盯向对面,柔眸似铁,自有一股凛然的气势。 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位如仙玉人,易皓沉不由得喟然一叹,暗道,“实在可惜,我人族诸宗为何会有这等内耗。” 如今的人皇,忽然发现天地中的英才居然是如此之多,足以让以前的他好生汗颜,哎,谁还没有幼稚的时候呢,看己看人都是迷迷蒙蒙的。 金倌染点点头,无所谓地开口了,“很好,还请人皇带路吧,无论哪宗的幽冥通道皆可,速速前往森望城,若是那尸鬼真觉得幽冥里无日无月,我便没有手段打杀他,实在有些可笑!” 此语一出,易皓沉和风尽殷同时心头一紧,不由得对视一眼,均是看到对方眸子中升起的那抹无力感,以及再难以掩饰的忧色。 …… 森望城, 越来越多的修士注意到云界中的那抹身影。 或者说,百多丈的神魔躯干实在太过显眼,其形其相也实在太好辨别,那斧刃之上寒光凛凛,那大盾如山如城,烈烈杀伐之气,将云界中搅动得宛若波涛翻涌,神魔只是静静立在那里,已然是天地变色。 而在宛若山岳的无头神魔身前,已然有眼尖的修士看到了那骨玉悬额的少年道人。 无头刑天?杀性尸鬼? 渊蛊仙尊一脸震惊,看向赏云仙尊的眼神很是古怪。 昨日`他和赏云仙尊论道,谈及气运之道,赏云感慨金玉麒麟和杀性尸鬼机缘巧合,都是在此处落下了天子,不仅破了东界的一场劫数,对这两位气运道子来说,其实也是意义非凡。 若是他是尸鬼或麒麟,当会认定此处为一方福地…… 结果,日月刚转过轮回,姬催玉已是到了头顶,看这杀气腾腾的架势,再联想到天宗通报中关于命昙宗金曦之主的行踪。 两位仙尊哪里还猜不出来,必然是人皇斡旋失败,于是这杀性尸鬼生了狠心,选了森望城这福地,静候那金曦之主前来做过一场,以完因果。 “还说你没有言出法随的神通,这都 赏云仙尊理都没理对面的玩笑话,眉眼已然深凝。 又过了几息,赏云仙尊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兀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看向了渊蛊仙尊。 似是察觉到对面脸色不对,渊蛊仙尊也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意,沉沉发问,“怎么了?” “这尸鬼可会做没把握的事?”赏云仙尊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疑惑,“或者换个说法,你觉得他是不是那命昙宗金曦之主的对手?” 渊蛊仙尊顿时一怔,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细想了一会,轻轻摇头,“不太可能,即便他降服了刑天,但他不是神魔之主,刑天之威无法发挥到极致,对面那金曦之主则是完全不同,名头是生生在化真妖廷打出来的。” “那他为何偏偏选了森望城?”赏云仙尊的语气已然变得愈发肯定。 渊蛊仙尊长长叹了口气,呢喃了一声,“原来如此。” 两位仙尊对视一眼,似是心有灵犀,下个瞬间两人齐齐开口, “幽冥通道。” “你我人情。” 咦?!渊蛊仙尊和赏云仙尊同时奇怪地看向对面,面容上略有些许尴尬。 无言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渊蛊仙尊率先厚着脸皮开口了,“你先说说幽冥通道,什么情况!” 赏云仙尊叹了口气,看了看云界中那孤傲狠狂的身影,慨然出声,“姬催玉有烈烈杀性,不过要我说,其实还收敛着几分,毕竟他身为囚魂尸鬼,即便阴极阳生,光天化日下凶性也要被压制不少。 若说他要全力以赴一战,最合适的地点当属幽冥之地。” 渊蛊仙尊顿时恍然大悟,森望城向三宗防线的方向,正好有十家天宗的幽冥通道,若是尸鬼存了游斗的心思,以幽冥为后盾,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 甚至如若挑衅成功,还能将金曦之主诱入幽冥,那样的话,谁是猎人谁是猎物,怕就有些难说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只有人皇才知悉所有天宗幽冥通道的入口,这也是东界底牌之一,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易人皇会为了姬催玉拿出这等东界的至密么? 赏云仙尊和渊蛊仙尊同时默契地点点头,眼下的姬催玉不仅仅是杀性尸鬼,更是修醒生院之主,和东界气运同气连枝,眼下要和金曦之主了结因果,正是那万不得已的情况,人皇当会有所决断。 这样来看,姬催玉选森望城倒是暗伏了一张底牌,要先占住地利。 至于人和,两位仙尊同时叹了口气,即便渊蛊仙尊没有说得更细,赏云仙尊却是已然明白了。 当日金玉麒麟回还森望城,迫退了魔潮,两位仙尊在接风宴上许了郑景星人情因果,倒也是真心实意,后来才发现,杀性尸鬼同样陷落了天子。 同样做了杀伐之事,同样冒了奇险,总不能说错尘天子远胜浊醐天子吧。 所以,即便没有挑明,二位仙尊都是心头有数,因果就是因果。 “该还了!”赏云仙尊面容上有着一丝释然,论迹不论心,无论当时尸鬼是如何考量的,落下天子是事实,救下了森望城诸多修士是事实,挡下两位元神的死劫也是事实。 渊蛊仙尊哈哈大笑,摇摇头自嘲地说道,“还吧,当时就知道欠了他的因果,定然不会简单了账,哪怕对面是金曦之主,大不了就是结下命昙宗的因果……至于三个打一个,面皮什么的,就当个笑话吧。” 姬催玉有没有这种算计,两位仙尊无法看透,也许有,也许没有,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该还的终是要还! 看着远远飞来的人皇,还有他身边的灵慧女修,两位仙尊互相看了一眼,俱是微微颔首。 …… 无头神魔仰天发出烈烈咆哮,声震天地,不知为何,明明是杀伐真性,落入所有人的灵台,却带着一丝空灵,让人恍惚间产生了一种错觉。 这是在叩问天道,这是在寻那逍遥,也是踏歌覆命潮,更是初心映得星辰老。 生死忽来邀,桀骜刚刚好,斩得春秋当趁早,万劫身后抛。 短短数息间,云界中已然是风云搅动,跌宕不休,鼎沸宛若人潮汹汹,似有长风啸鲸海,万里波涛生狂澜。 浩瀚的风云中,灵慧女修的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似笑非笑,轻声吟道, “玉瘦香凋,梅摧雪乱,杀里恨深悔亦晚, 争胜难归,一刃孤寒,心字成灰难说难。 姬催玉,你想裂天破命没问题,但你不该贪图我命昙宗的气运,盗取我宗灵剑,至于刑天,任何人都可降服,唯有你曾为诡身,绝对不行! 我来了结因果,不死不休,见血方还,陨命才归。” 金日银月同时出现在云界之中,煌煌明明,浩浩汤汤,似那无情逝水,如那无尽轮回, 流光徘徊,从流洒荡,光行处,寄一生暂住,哪怕任意东西,终是远山长,应有尽,日月还映。 “来了东界,倒是性子变得懒了些,不想跑了。 金曦之主既然来了,动手便是,只是我要提醒你, 我想活,无论如何都想活!还想活得更好,无论如何都想活得更好! 很多人不懂,所以天子死了,元神死了,妖圣死了,灵尊也死了……” 少年道人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人皇眼中,两位元神眼中,魔母的眼中,诸位天子眼中,那双淡定的眸子中,没有上下,没有尊卑,没有一切神圣,不受任何压制,宁愿执刃面对任何恐惧, 没有居高临下的俯视,也没有妄自尊大的昂首,只有慢慢地行,执着地杀。 好杀性!好魔性!诸多大能不由得啧啧称赞。 灵慧女修似是感受到少年道人的烈烈战意,当即莞尔一笑,轻轻`咬了咬嘴唇,螓首微昂,倏地打了一个弹指。 轰! 日月齐天,煌煌灿烂,彩霞明灭,风云变色,下方的森望城已然被映得光怪陆离,不似人间之景。 面对日月并肩的煌煌一击,少年道人侧过脸,对着身后的悍勇神魔轻轻一点。 “杀个痛快!” 凶睛灼灼,獠牙狠咬,无头神魔已经执斧持盾,逆獠而上,欲破苍穹,欲斩日月。 少年道人脸色不变,轻轻呼出口气,漫吟已然飘荡在无头刑天身后, “不舍生涯,何来何有不肯休, 飞鸿悠悠,踏得雪泥当驰骤。 空里浮,隙驹梦身萧瑟远, 杀伐忘忧,一念破得真自由。 我思,故我在,我见,我征服,逆我者,皆罪皆斩!” 第547章 皆是筹码 见得杀伐远,又说风云狂卷,栏杆拍遍,最惯见,日月得照血中莲, 且观斧獠天,正似蝶舞翩跹,舍命火贪,恰添作,同赴生死惊鸿宴。 见到云界之上的烈烈杀伐,易人皇和两位仙尊同时幽幽一叹。 整个森望城的云界之中,金银二色光华彼此交错,激荡不休,或纠缠如索,或分化碰撞,生出复杂的道韵交叠,幻生幻灭,难以分清有多少数量,只见明明煌煌,精光灿灿,万千光华宛若锦霞,浑然一体,晶莹剔透得仿佛一个琉璃玉碗,倒扣在这方天地中,不留一丝缝隙。 这极至幻美的杀伐妙象,实在是令人心神撼动,也让森望城一众修士如痴如醉,毕竟能见神魔演法,相当于参悟甚深神通,领悟几分先不说,至少见了前路妙景,甚至有修士心有所得,已然道力勃发,开始虚空凝韵,勾勒光符。 至于谁胜谁负,则是议论纷纷,毕竟哪怕日月齐天,但那抹孤勇张狂的无头身影,实在是看得人惊羡不已。 似在雕琢至锋至利的斧光,掀得风云跌宕,献与天地一赏,当得一句盖世无双。 杀中无常,不到最后分出胜负,谁敢言稳胜…… “易人皇,终是拦不住么?难道除了杀伐性命,就没有其它办法化解这因果?”渊蛊仙尊神色中流露出遗憾之色,眸子里更带着一丝悲悯。 “此战已然避无可避,因果只能靠他自行消减,我们……能做的不多……”易皓沉望着金日银月位立中天,语气不免有些萧瑟,灿烂的光华宛若一张蛛网,深邃浩瀚遮天盖地,无始无终遍数枯荣,实在是可叹可怖。 两位元神隐隐对视一眼,没有接话,微垂的眼帘同样遮住了眸子深处泛起的精光。 “先看看吧,也许姬催玉别有谋划,或是另有底牌呢……”赏云仙尊不置可否地开口道,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起伏,“再说了,以刑天的惊天杀性,若说凌驾于日月之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云界之上再无一丝黑暗,仿佛光才是此方天地中的主旋律,那斧那盾只是浩瀚波涛中的孤舟,随着光浪沉浮不休。 光映了春秋,光赐了生机,煎得众生阳寿少,熬得人间新鲜化无聊…… 这是天地中最根源的道力之一,沧海桑田皆在其中,每一寸春秋都在日升月落中挤压碰撞,生出无尽因果。 “我执杀伐映生死,杀伐映我如是痴。” 面对煌煌金日,迎着盈盈银月,无头神魔腹部的狰狞巨口,已然喝出狂猛的咆哮,小山一般的斧刃宛若流光电掣,仿佛万千地火烈烈爆发,却轻如一抹淡淡的烟霞,悍不畏死地向着日月卷袭而去,似要夺天地造化,慑众生心神,仿佛要在无尽的光阴中绽放出最明艳的绚烂。 少年道人轻轻抬手,雪亮长刀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中,右手的衣袖被刀气一激,瞬间碎为了丝丝缕缕,消散在天风之中。 那赤`裸胳膊上,依然有着道道狰狞的伤口,宛若一张张嘴巴,正发出无声的咆哮,正露出无言的讥嘲。 听着前方斧盾相击的惊天巨响,宛若雷霆战鼓轰鸣在天地中,少年道人脸上露出悠然浅笑,轻轻在长刀上弹了一下。 叮! 长刀若风雪,无惧卷天地。 杀傲此去当清澈,疯刃由来皆沉默。 不管不顾,姬催玉已然从无头神魔身后杀出,提着长刀,携风带雪,闷头就向金曦之主斩了过去,似要搅了乾坤痛快过,要证活了这一刻。 金日之光煌煌若流,阴月之辉冷冷幽幽,愈发凌厉,更见明晃,日月光华之中深藏着凛凛杀机,不过这些好像都被少年道人无视了,更不能阻拦他挥出手中的明刃。 直愣愣,杀煌煌,无头神魔猛然挥出宛若明光的斧刃,在日月光华中劈出一道裂缝,仅仅只是一丝破绽,却仿佛为少年道人铺开了康庄大道,却见他毫不犹豫欺身而上,挥得锋刃分生杀,似鬼如魅,破命吞煞。 铮! 灼灼光华如刃,幽幽光华如丝,撕裂不休,哪怕有凌厉刀气护体,少年道人臂上的伤口依然爆出阵阵血雾,一抹赤红溅射在光华之中,好似那春新发,如那天生红霞,更是血色点梅画。 姬催玉扫了一眼三丈之外的金曦之主,神色中没有任何波动,唯有一片生冷。 身形消失之前,只留下一句凛凛森然的话,“你说要以性命了结因果,正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金倌染,你被姜默舒保护得太过,斗法争锋从未赌上过性命,今日我来教教你,什么是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 下个瞬间,少年道人依旧出现在无头刑天身后,似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如虚幻的梦景,除了那流下的泊泊鲜血,那抹红极为刺眼,似在提醒着所有人,生死已然擦肩而过。 刑天胸前的凶睛已然变得赤红一片,口中却是哈哈大笑,“好样的,姬催玉,杀出个日月无光,杀出个万悲独畅,这才痛快!” 一往无前,无头神魔已然携着如山巨盾,猛然向着日月所在撞了过去,唯有沛然呼喝声震天地,“生得冥顽道声不甘,如妖似魔岂吝狂澜,日月既来且放好胆,正要掷命赌上一盘。” 杀性之韵顿时冲塞天地,宛若怒海狂涛,翻涌滚荡不已,金色的血水飘洒在乾坤之中,带着决然不退的悍勇,绽放出动人心魄的明艳。 少年道人神情平静,淡然看着神魔杀向日月,眉眼中自有凛凛冷意,声如朗月清风,“刑天,伱也是好样的,对面挡不住我们,无论是谁……” 姬催玉轻抚着长刀,神情之专注,就像是抚摩至爱情人的发肌,刹那间,刀光映雪,刃吟阵阵,宛若一条灵鱼跃出`水面,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走向了不一样的命途。 少年道人再斩而上,战意高昂,不吝生死,如雪刀光更加炽盛,铮铮然仿佛生出了灵秀,锋刃如同被赋予了生机,形成了一片片凛凛风雪,似天龙昂吟,若疯虎沉啸。 烈烈金光,盈盈月华,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尖刃,再度割开了席卷的风雪,激荡起一片缤纷飞舞,无情且冰冷地迎向了骨玉下的那双眼睛。 血洒天地,意气铮铮,好似山涧幽泉潺`潺声,又似灿烂烟霞映心魂,既有残忍意趣,却也浑然如一曲动人天籁,令人心神摇曳,道心都得到了明净,也得了升华。 两丈!这一次少年道人已然斩到了金曦之主身前两丈! 不过,他浑身上下的伤口却是愈发狰狞了,只是这一次少年道人没有说话,仅仅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灵慧女修,旋即便消失在璀璨的日月明光之中,唯留了一片赤红血水。 无头刑天敌住日月本尊,俊俏少年强斩神魔天命,两者已然全身浴血,却依旧一次又一次地冲向那片日月光华,似万千地火竞相爆发,浩浩荡荡,要与煌煌天日争锋,也似龙飞凤舞,澎湃灵动,要与明明天光争艳。 一次次冲击,更是一次比一次欺近,金曦之主脸上的神色已然有着一丝凝重,光海更是愈发沸腾澎湃。 易皓沉和两位仙尊,还有森望城所有修士,皆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云界中的这场争锋。 “催玉果然悍勇……”易人皇的眼皮不由得跳动了一下。 过了几息,似乎对自己刚刚说出的言辞有些不满意,人皇喟然一叹,轻轻摇了摇头,吐出了胸中的浊息,“或者说,疯魔……” 便是人皇也不得不承认,这尸鬼所行所为,实在是让人难以揣摩。 本是给了他机会,让其避开因果,偏偏要选择硬刚金曦之主。 本以为他会借助生院幽冥通道遁往幽冥,偏偏要在云界中杀个痛快,甚至是那种不要命也要泼你一身血的疯魔。 两位仙尊昂首看着云界中惨烈的斗法战局,神情已然有着感慨之色,听到人皇如此一说,不由得同时颔首。 杀性尸鬼如此刚硬,着实有些出了两位仙尊的预料,更让人惊奇的是,此子似乎完全没有依仗幽冥通道的念头,居然悍然和金曦之主在云界上对攻。 以伤换命?只有投错的胎,没有取错的诨号,杀性之名,疯魔二字,倒是半点没错。 渊蛊仙尊暗自使了个眼色,却看到赏云仙尊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再等等。 眼下这尸鬼虽然狼狈,但场面上毕竟没有落到下风,若是此时莽撞插手,搞不好人情没还上,还凭白将两边都得罪了。 …… 杀奔呈赤诚,日月不饶人。 看着水镜中烈烈杀伐的景象,诸位天子不由得抚掌而叹,那片光华之中,有着命昙宗再兴后,最宝贵的珍物。 无头刑天得了杀伐之性,金曦之主得了日月之妙,却在机缘巧合下互伐互杀,实在让人感慨。 那无头神魔确实悍勇,那杀性尸鬼确实疯魔,不过诸位天子却是更加清楚,看似疯魔的眸子中,却是有着宁愿舍弃一切的自私。 为了活命,为了前路,那少年道人任何事情都做得出来,百无禁忌,没有对错,没有怜悯,没有神圣也没有尊贵…… 见得人心险处,骨玉映得终负,枯骨路迢迢,窥破至私得悟。 “实在厉害,也不知那命昙宗哪来这么深厚的气运,金曦之主这等人物都能随便掏摸得出来,这次要不是借了尸鬼的因果,怕是绝难有落陷她的机会。”心典天子眸子中生出灼灼精光,指着水镜中那灵慧女子,“这麒麟天是不是有什么甚深灵妙,不然岂会有如此之多的天子之才。” “在这天地中也看了几万年了,本就是寻常天地,只是人道颇为顽固,这百年间更是像厚积薄发一般,实在让我等费解。”鄙命天子当即喟然一叹,感慨地说道。 若非诸脉天子亲历,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一方天地中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美玉,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魔母,你以幻身随我等前去落陷金曦之主,可曾安排妥当……”有天子转身问向迤逦仙影。 那不远处的风韵玉颊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淡然笑意,细腻温润,颇有一种灵神俱清的妙美。 “易人皇被绊在森望城,我以幻身前往当是无妨,再说,如此盛景岂能不赏。” 别慕呵螓首轻昂,眸子中有着惊人绝艳的慵懒和灵动,妩媚地看向水镜,“没想到,居然如此卖力,甚至让我有一种继续看下去的冲动,想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光凭己身之力破开命途……” 诸般算计后,她终是想亲眼来看看,东界诸宗没有任何埋伏,只是在静静等待此战结果,所以这尸鬼若想挣得活路和前路,便唯有投靠妖魔二族。 既然想尽快覆灭麒麟天,这等落陷神魔之主的机会岂能白白放过,便是为了景星,这金曦之主也该今日入劫。 “眼下来看,他要破局很难,这杀性尸鬼已然全力以赴,也许还藏有一二底牌,想来是为最后搏命所备。”浮生天子微微摇头,“金曦之主无漏无缺,没有任何破绽能让姬催玉抓`住,此时虽说看似平局,却是以尸鬼和刑天的伤势换来的,但这终是有极限。” “不错,若无我等天子插手,这姬催玉即便不死,也只能破开幽冥遁逃一途。 而一旦遁入幽冥,他必然去投妖廷,倒是会白白便宜了凤廷和妖师。” 魔母桃眼微微眯起,嫣红唇角已然勾起一个幽幽浅笑,“虽说也是能活,但到底憋屈了些,没有投身我等诸脉天子爽利。” 诸脉天子哈哈一笑,自然是听出魔母的言外之意,当即长身而起,刹那间,魔气已然冲天沸滚,魔域所在仿佛化身为一头饥肠辘辘的妖兽,无声地张开了巨口,獠牙森森。 刃生红莲,入灭为宴,此去并肩起云烟,却要日月赴黄泉。 “同去,同去,光是看戏终是搔不到痒处,金曦入灭的盛景,岂能没有天子入宴。” “金曦当有一劫,正应在我等身上。” “那姬催玉也是狠戾,自家杀身的气运劫数,敢拿命昙宗的神魔之主来填,好个冷心冷情,好个杀心魔性,合该为天子。” “非如此不破命途,非如此不破樊笼,他又不是金玉麒麟,命数要挣,前路也要争……” …… 轰! 浩瀚的魔潮从中原之地漫起,没有丝毫停留,向着森望城杀奔而去。 魔潮推进极快,就如悍然赴死的兽潮,毫无停留地越过了东界诸宗设下的诸多防线据点,甚至没有尝试攻陷,只是简单隔绝了消息的传递。 仿佛前方所在,有着令人垂涎欲滴的至美至真,值得诸脉天魔舍生忘死。 所以没过多久,浩瀚的魔气已然笼罩住了森望城,无数魔妙魔韵彼此交错勾连,层层叠叠,有红尘之妙,有烈烈凶威,有掠夺的慈悲,有杀戮的破障…… 所欲所望在入灭前蜕变为极致的天真,所魅所惑在沉沦中染就入骨的妙美。 两位元神立在大阵之中,眉目已然死死凝在一处,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即便手疾眼快发动了大阵,却依然太晚。 魔潮来得太快,更有两位天子于近处暗伏暴起,逼得没法,赏云和渊蛊只能发动大阵将森望城护住。 “没想到人皇也在森望,这倒是巧了,我等前来赴宴,有额外助兴之人,也是妙事一桩。” 伴着浩瀚的魔气,秘藏天子沉沉出声,魔吟激荡在森望城上空,令人不寒而栗。 易皓沉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向天子,即便森望城被隔绝内外,好在已有预案,最多两个时辰东雍便能察觉到异样,半天之内,各宗元神就能前来支援。 森望城有大阵护持,却是丝毫不怕魔潮围困,如今更让人灼心的,却是那云界中斗法的两人。 似是猜出了易皓沉所想,吞宙天子毫不在意地点点头,坦然说道,“听说金曦之主来了东界,实在有些巧了,她那金曦神魔是取了我等八脉的魔躯方才炼制成功,所以诸脉天子齐来讨个说法。 更何况,那姬催玉使得诡计,落了浊醐和清醐,这笔账也当一起讨还。” 此话一出,人皇和两位仙尊顿时瞳孔一缩,灵台中已然大骇。 而与此同时,在那魔潮之中,诸位天子和魔母同样大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来得可真晚。”少年道人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很是不满,“非要看我被打得浑身是伤,才姗姗来迟,各位天子的诚意呢?” 语气冰冷,没有半分掩饰,恍惚间已然杀气凛凛,就如那骨玉映出的寒光。 “总得布置一番,才能确保东界诸宗无法支援,再说,若非这般,岂能见到催玉大发神威的样子。”别慕呵盈盈一笑,却是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魔母幻身来此,可是想看我亲手斩下金曦之主的人头?这个不是不行,得额外加钱。”少年道人轻轻呼出口气,手指在长刀上轻弹着,柔柔铮铮,凌厉的目光更是扫过所有人的脖颈,唇边已然慢慢地挂上了一丝冷笑。 语气虽然轻巧,但流露出的,却是背叛的决然,以及凝重如山的杀气。 日月的光辉已然浓缩到十丈之地,将灵慧女修的身形遮了个严严实实,听到少年道人所言,森冷清脆的断喝猛然出现在魔潮之中,“诸脉天子?魔母幻身?姬催玉,你居然勾结天魔?!” “不然呢,你要以性命了结因果,我能怎么办? 我说过,要让你知道什么是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金倌染,为了这一战,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啊!” 少年道人将手一摊,一座玲珑宝塔已然出现在他手中! 诸灵问心塔?四脉天子不由得一愣,旋即大笑起来,果然,这才是这尸鬼的底牌,原本是生院勾连气运的镇宗之宝,看样子,已然是被尸鬼祭炼到堪堪能用了。 别慕呵微微一叹,慨然说道,“我早猜到你在祭炼法宝上,别有机杼,只是没想到居然如此了得,有了问心塔,怪不得你如此有底气……” 道道问心条束弥漫开来,这处魔潮顿时成了一处囚笼,隔绝内外,成为一方小天地,独立于天地之中。 “很好!姬催玉,我保证,便是我于此间身死道消,我也必然拖着你同去幽冥。”恨恨切齿之声倏地从日月光华中传出,似有万古难消之恨。 魔母的眉眼中盈着淡淡笑意,诸位天子俱是哈哈大笑。 “不用这么麻烦!” 少年道人沉稳地看着那片光华,又冲魔母和四位天子粲然一笑,淡淡地说道,“现在金曦之主你是我的筹码,四脉天子也是我的筹码,金倌染你来说说看,若是我反水和你一道杀了这四位大自在天子,算不算拿性命了结因果。” 宛若一座太古神山猛然砸在灵台中,别慕呵和四位天子顿时怔在了当场,似是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内容。 对面日月光华所在,更是猛然一缩,宛若波涛一般起伏不休,仿佛是被刺激到了。 一命催来笑前身,杀中疯魔见天真,看破刃里真世味,清冷似玉斩得春。 姬催玉抚着雪亮长刀,轻轻在刀刃上吹了口气,听着那铮铮之音满意地点点头, “别愣着,正好魔母幻身也在,都开开价,买命嘛,不寒碜! 我也是被逼得没了法子,不然不至于走到如今这步,这等命不由己的惨淡经营,各位还请理解一下。 好在,我说话还是算数的,若是哪方给出的价码能让我动心,我立马砍向对面以示诚意,绝不反悔。” 别慕呵银牙狠错,已然死死咬住了嘴唇,她终是明白自己究竟算漏了哪一点,这混账尸鬼敢出卖东界诸宗,自然就敢出卖各脉天子,对他来说,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出卖! 这胆大包天的杀胚,命昙宗的因果,居然敢拿大自在天子来填,实在……太过荒谬…… 第548章 空手套赚 四位天子已然瞠目结舌,过了几息,方才齐齐大笑起来,只是这笑声里,有感慨,有苦涩,有沉重,甚至有一抹面对身死道消的释然…… 任谁也没能想到这杀性尸鬼疯魔至此,便宜占尽,还要两头出卖,简直是匪夷所思,就似那通天大道不走,险道绝处偏来。 “你这魔性至深至毒,难道就不怕因果反噬自身? 姬催玉,你当知道,只有我天魔诸脉容得下你……”心典天子沉沉出声,侧头凝视着少年道人,说到最后眸子中已然炯炯有神,似是问心,也似叩门。 “哪怕有两尊后天神魔,但金曦之主终归只有一个人,便是加上伱,难道我等四脉天子就怕了不成,姬催玉,莫要自误!” 俊俏少年抚了抚额间骨玉,眉眼中有着淡淡笑意,没有半分掩饰,慨然说道,“天子说得不错,我有些手段确实见不得光,所以一向只让死人知道,算是最后的体面,也算是给自家一个交代…… 可惜,今日倒是不巧,只是单纯的交易,金曦之主可以出价,各位天子自然也可以,我这人出了名的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若是价格合适,我也可以谈,我也可以继续忠于诸脉天魔。” 魔母眸子中已然变得冷霜凛雪,看着这混账尸鬼,顿时一声嗤笑,“姬催玉,你觉得我东界天魔诸脉还会信你么?何必做出这等假惺惺的姿态,故意来恶心我等?” 别慕呵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俊俏少年,既愤愤又恨恨,似是不愿放过他表情中的任何一个细节,樱`唇轻抿,银牙狠错,目光更是宛若刀剑一般。 这混账尸鬼肆无忌惮地背叛,染得血色潋滟人间,正如那修罗当前,偏偏又诡狠欺瞒。 若干被骗得惨,若干被斩得冤,他倒是杀得一个欢酣。 少年道子似是被魔母吓住了一般,赶紧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严肃正经的神色,“魔母为何如此说,事关天子入灭大自在,你倒是幻身在此,无所畏惧,但你能代表四位天子么,难道说你们怕给出的价钱比不过对面?” 别慕呵冷冷一笑,玉颜上已然敛起了所有的表情,却是挑眼看了看那片光华,不屑地摇摇头。 四脉天子却默然无语。 “这才对嘛,我不过烂命一条,既然要卖与两家,自是价高者入眼。” 少年道人咧嘴轻轻笑了笑,宛若那明月清风,就如那疏星崖树,逍遥天地两间,不争半分得失,“不知金曦之主可有什么说法,魔母似是觉得已然稳胜于你!” 日月凝作的那片明光,仿佛春水生出涟漪,倏地流淌向两边,一位灵慧女修已然轻移莲步,款款走出。 明眸耀若灿星,青丝如瀑轻垂,那灵韵风情恰似日月留痕香浓,春光载来不老梦。 诸脉天子和魔母一眼扫去,着实惊艳了一番,那灵慧若鹿之韵,那日月恒久之性,煌煌正正,便是四脉魔妙依然压之不住,略一接触,已然被迫得隐隐消退。 女修微微昂着螓首,秀丽眉目中带着一丝古怪的意味,两具光轮悬在她的身后,无漏无缺,完美无暇。 面对虎视眈眈的四脉天子,面对神色复杂的狡诈魔母,面对反复不定的无常尸鬼,她却仿佛没有半分浮躁之气,只是嘴角微微弯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拿天子胁我,还想我承你的情?”金曦之主双手拢在腰间,檀口不疾不徐地张开,淡淡出声。 幽幽天地内,日月难相逢,此间杀伐尽,岁晚期同归。 落入她眼帘的,是看似市侩的少年,是纵横诸天的天子,是欺瞒各宗的魔母,各有所执,各有所持,均是眸光灼灼地看向她。 刹那间,她不禁莞尔一笑,拜这魔母所赐,四位天子怕是得了那大自在,也是死得稀里糊涂,不知败在何处。 哪怕刑天此时就立在那人身后,却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生来玲珑几多面,疯魔天真演得全,如昙百年难一真,铮铮杀里难闲倦。 那人诸般辛苦,才布下了这等杀局,自家却是不能拖了后腿,不过是骗骗四脉天子和魔母而已,金倌染,你可以的。 金曦之主猛然抬眼瞪向杀性尸鬼,嫣然笑容中已然有着一丝不善,“不为大势所胁,不为小人所欺,这是真正的刑天之主告诉我的。 有的人哪怕降服了刑天,也终不是神魔之主。 你以为拿性命来威胁,以天子作筹码,我就会妥协?!” 金倌染眸子扫过杀性尸鬼,扫过天子和魔母,仿佛日月行天,煌煌璀璨,自有凛凛正气,尽扫一切暗秽。 就似缓缓流淌,无情却又锋利的逝水光阴,不为任何人停留,也不给任何人额外的恩赐。 “罪就是罪,错就是错,若都能拿功劳折算抵消,那丢掉性命的人又该到何处喊冤,那被更易的命途难道还能回到原有方向?” 因果就是因果,一旦作出选择,便是踏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偏向了不同的命运河道,日月之下,明明白白。 诸脉天子倏地一惊,旋即又是一喜。 都说刑天之主眼中容不得沙子,没想这金曦之主也是如此,这姬催玉大概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般结果。 少年道人微微皱起眉头,手指在雪亮长刀轻轻敲着,语气中却依然云淡风清,“金倌染,我给出的机会,你与各位天子并无二致,是我诚意的最大体现。 说到底,我不过是拿了你命昙宗的南明离火剑,作为了结双英因果的补偿。 至于刑天,成为先天之灵后,已然和命昙宗断开了气运勾连,只怪郑景星那厮手脚没我快,便是有因果,也该由郑景星厚着脸皮来寻我麻烦。 命昙宗向来有以命了账的规矩,我请了四位天子来此,便是姜默舒当面,也不敢说要求更多。” 金曦之主淡然扫了一眼四位天子,神色冰冷,旋即毫不客气地说道,“四个天子不够!若是我就此答应了,你倒是破开了命途,还将因果一并了结,而我命昙宗不过收回原本就属我宗的佛剑。 眼下我命昙宗还没有元神,全靠各位神魔之主悍勇拼杀才打出了天宗格局,岂能坏在你的手里。 我本就是为取你性命而来,眼下最多就是再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还是能拖你一起入灭,你这么怕死,大可以试试。” 无论是别慕呵还是诸脉天子,已然听得有些恍惚,大自在天子被拿来填因果且不说,居然还要被这般嫌弃? 区区命昙宗和杀性尸鬼的因果,四个天子放在秤上还不够?好大的口气! 少年道人喟然一叹,侧头看向各位天子,轻轻伸了个懒腰,举手投足间尽是慵懒,“这金曦之主是个认死理的,不知各位天子准备出什么价钱好令我回头是岸? 我是真没有忌讳,各位天子还请说说看!” 四位天子对这杀性尸鬼的反复无常,已然有些习惯了,眼前这道子有着至私之执,也有着挣活之心,更有着破命之念,说翻脸那是真的翻脸,只在须臾之间,更不会有半分犹豫。 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何这尸鬼能在浊醐和清醐之间浑水摸鱼,火中取栗,最终还得了胜机,这厮不要命就罢了,居然还不要脸。 别慕呵正要出言,却忽然怔了一怔,玉颜上泛起一抹无奈之色,事关天子得证大自在,若她真身在此,自是可以侃侃而谈,但如今此处只有幻身,没有生死之忧,倒是真如这混账尸鬼所说,不便多言。 少年道人说话的语气愈发沉静,似乎连周身的杀意都变得安详了,“各位天子终是不可能和金曦之主联手,所以说,这场将性命压上的买卖,我这条烂命始终都能卖得出去。 各位不提价相争,大不了我就主动赠点好东西,总之,除了我,诸位天子和金曦之主,只能有一方可以活着离开此处。” 四脉天子看着少年道人,丝毫看不到半分紧张和局促,不由得齐齐心中暗赞,谋划出现变故,却是依旧风云不动,就如那天劫临头却坦然受之,实在难得。 眼中无他物,身外不经心,已是近道通禅。 “我等四脉许下天魔大誓,随你征伐十方天地。” 浮生天子斟酌着言辞,生怕这尸鬼不明白这里面的玄妙,“催玉,若能令十方天地破灭,便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听到天子这样说,俊俏少年眸子中不由得多出些许兴趣,嘴角更是勾起微弯的弧度,笑着开口,“这里也没有外人,不若天子说得详细些,什么更进一步的机会。” “魔主……” 浮生天子刚吐出两个字,拯灵天子已然强硬打断了他的话,“够了,天子之秘,终是只能天子知道。” 旋即,拯灵天子看向杀性尸鬼,犹豫几息后方才沉沉出声,“等催玉凝出魔执魔识,成就天子尊位,我等当不会有任何隐瞒,在此之前却是不能多言了,此事非是针对催玉,便是理株和复眠也同样如此。” “无妨,这等画饼之事,我也不会放在心上,你且一说我且一听。”姬催玉抚着长刀,微微一笑,骨玉映着点漆眸子,似是生出幽幽的莹光。 默默咀嚼了一下天子透露出的讯息,少年道人的灵台中不由得生出一抹凛然。 “麒麟天中定有玄秘,这是我等天子的一致推断,待天地覆灭,这个玄秘由你和金玉麒麟平分……” “你与无间佛母的因果,覆灭天地之时,诸脉天子可助你镇压佛母!” …… 少年道人轻轻哼了一声,似是有些不满意。“诸位天子拿出的好处,要不就是眼下不能说的天子之秘,要不就是未来才可兑现的大饼,实在没有诚意啊。 既然这样,我便加点筹码,免得各位小看了我的价值。” 四位天子互相看了一眼,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凝重之色,而别慕呵则是玉眉微皱,已然多出了一抹思索的神色。 对面的金曦之主,依旧只是淡然冷笑,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风尽殷,元神战力又不仅仅是元神战力,懂得都懂,不懂的,也没必要懂了。” 姬催玉抚着手掌,只是笑着,意气风发似是幸运祭炼出至妙灵宝,又像是冰消雪尽见得 别慕呵不由得眉头一紧,同时也发现了异样端倪,对面灵慧女修的眸子中已然多出了纠结之色。 过了几息,金倌染猛然踏前一步,秀目中满是忌惮,“难怪,你把风尽殷留在了生院不准她同来森望城,居然是打这个主意。 四个天子的魔躯,我要了,风尽殷,我也要了。 姬催玉,动手!” 听到金曦之主的话,少年道人的脸上不由得露出莞尔微笑,侧着头淡然出声,“金倌染,现在知道急了?不过便是再急,总该要给别人机会,且听听各位天子怎么还价吧……” 鄙命天子幽幽开口,眸子中精光闪过,“风尽殷既然能洗染黄泉神魔,正好可补上错尘的位子,催玉成就天子之尊后,当可取代浊醐,我等九脉魔妙,以你为首,如此便可窃夺命昙宗的气运。” 错尘天子当时身为神魔天命,却是证了天子尊位,冥冥中便有着气数偏转,命昙宗此后便逐渐沉沦为地宗了,风尽殷既然能轻易御使后天神魔,想来也是神魔天命无疑,参照错尘天子的法门,必然成就天子尊位。 “这个法子不错,总算有点实惠好处了。 哎,鄙命天子,其实命昙宗只是怀疑黄泉神魔为我所窃,根本没有实质证据,甚至那黄泉峰还有一小汪黄泉留在原处,我猜金曦之主根本就没有十足把握,你如此坦白说话,倒是把罪名给我坐实了。” 少年道人幽幽一叹,语气中显得甚是郁闷,然而眸子的最深处却是压下了一抹淡淡的杀意。 诸位天子终是得到了准确消息,知晓了风尽殷一跃成为元神战力的本质。 这个秘密只告诉过人皇,所以只可能是易皓沉那里漏了底细,只待此战结束后向易人皇确认这件隐秘都有哪些人知悉,便能顺藤摸瓜找出诸脉天魔的暗子。 很好,不枉金倌染如此聪明灵慧,懂得配合…… 灵慧女修已然神色大变,秀丽容颜上愈发冰冰冷冷,出言更显杀意凛凛,“我的条件不变,四个天子的性命,加上风尽殷归我命昙,我便代表诸位神魔之主作主,前尘因果一笔勾销。 或是我陨落于此,顺便带你一起上路,若是可以的话,再多邀一位天子同行,就当是赚的。” “催玉,天子之尊岂不更加快活,以你的手段,加上命昙宗的气运,成就大自在后,纵横诸天当不在话下。”心典天子面带嗤笑,冷冷看着金曦之主。 即便金曦之主依旧骄傲,可能够承诺的条件却是完全无法和诸脉天子相比。 只要藏住风尽殷化染黄泉这个秘密,一旦杀性尸鬼和幻宗道子双双成就天子之尊,这姬催玉从此便不会缺了气运,以他貔貅狠咬的性子,绝不可能放弃。 若是他选择联合金曦之主,且不说能不能与四位天子争胜,便是侥幸胜了,也不过是堪堪消减了因果,元神战力没了,气运关窍丢了,离火佛剑失了,天子之路断了…… 图什么?! 魔母细细端详着俊俏少年的表情,却见他侧过脸来,长长呼出一口气,雪亮长刀已然再度指向了金曦之主。 姬催玉哈哈一笑,轻轻在长刀上弹了一下,铮铮做响宛若龙吟,“金倌染,你既然辛苦来东界一趟,岂能不见识一下各脉天子的魔妙,今天这个机会就不错,四位天子联手总有能压住日月之韵的手段。” “好,你既然有胆子和我同归于尽,倒是让我小看你了……”灵慧女修眼帘低垂,语气中多出一抹决然不悔的意志,金日和银月再度散发出盈盈光华,沛然而铿锵,九死犹不悔, 诸位天子不由得抚掌而笑,别幕呵的神情也沉稳了不少,似是放下了心头的千钧巨石。 “我说了,若是哪方给的价码让我动心,我抽刀便砍向对面,以证明我的诚意……金曦之主,等会厮杀起来,你要小心些。”少年道人微微颔首,冷然开口。 下个瞬间,雪亮长刀裹着漫天风雪,没有丝毫犹豫斩向了四位天子。 “为什么……”别慕呵完全想不出尸鬼选择金曦之主的理由,幻身已然掩住了檀口,难以置信。 少年道人幽幽的声音响彻在这方天地中,似是回答魔母的疑问,也似在自白,似是抱怨,似是感慨, “金倌染从始至终都要跟我同归于尽,四脉天子居然没有一脉愿意承诺舍命替我挡下劫数,实在没有什么诚意啊。 没办法,我不想死,所以金曦之主敢压下性命,出价便委实高过各位天子了。 我既然做卖命的生意,自然要诚信为本,各脉天子,死来!” 第549章 映心拯灵 “斩得春风不肯休,不惭天地多挽留……” 原本默然不动的无头神魔已然睁开了胸前一双凶睛,猛地大喝,如山大盾被丢到一边,明月斧刃顿时高高扬起,欺身而上。 浩瀚的魔气和无数问心道束纠缠在一处,构成了这内外隔绝的牢笼,在这牢笼中,杀伐潮起,日月光生,浩浩汤汤,仿佛掀起了一股席卷天地乾坤的洪流。 四座坚固的岛屿屹立在潮水中,仿佛四头太古凶兽,魔威赫赫,各有玄妙,正在与浩瀚大潮进行碰撞,疯魔厮杀,顽强坚持,似是无休无止。 为了活命的生路,为了顺心的前路,谁又肯轻易放弃呢,当舍命,不辞远…… 凡事随缘,因果来牵,烈烈杀伐尽入眼,几人战时并肩,谁曾天地夺艳,命数且由己来解…… 轰! 四色`魔气猛然冲天而起,仿佛四条触手匍匐攀爬,张牙舞爪。喷溅出的魔韵,焕发彩光,绚丽至极,更是散发着诱人堕落的魅惑,不住在虚空中扩散,迅速同化着这方天地。 拼命与日月光华争夺着有限的空间。 “无头刑天,杀性尸鬼,还有日月明华,这点手段就想令我等得了大自在?” 心典天子沉沉出声,已然生出妙化之相,丝丝缕缕的甚深魔性艰难地蜿蜒勾连,终是织成一道水帘,瞬息间已然映住了俊俏少年的身形。 姬催玉持着雪亮长刀,猛然顿住了身形,悬立在虚空中,眉眼中不由得多出一抹感慨,“魔妙至此已然近道,心典天子,这等玄奇着实让我叹为观止! 之前小觑了各位天子,是我的不对,实在抱歉了!” 在俊俏少年的对面,琼英飒爽的佳人举着同样的长刀,从水帘后一步迈出,眸子中已然生出灵动,却见她神情复杂地叹息一声,“不想在催玉心目中,生平最难的一战,居然是与我在鬼宫放对,实在是云楼的荣幸。” “以心映心,以魔幻岁,心典天子从我灵台映出你来,又以魔妙赋予你堪比妖圣的极致战力,很是让我吃惊呢。” 骨玉映着姬催玉的眉眼,盈盈生光,却是沉稳而无情,一如当年在地底鬼宫中一般,杀意如冰雪,凛凛已生寒。 最是容易年岁轻换,最是潦倒初心易变,若是并肩同行天地,若是错过终负天意…… “过了这些年,不知云真和化鸿如何?可是被催玉斩了?” 英武无双的女子轻轻抚过雪亮长刀,眸子中闪过一抹难得的宠溺,朱红唇角勾起略带无奈的浅笑。 少年道人喟然一叹,轻轻在霜冷锋刃上弹了弹,语气中也有着一丝遗憾, “我被鬼母反噬,好些年都浑浑噩噩,不过曾听闻翼化鸿被姜默舒斩于白玉京,死前临阵爆发,终是晋升为妖圣。 迦云真眼下为妖师,在天地中威名赫赫,一言可号令各大妖廷,甚是威风呢。 哦,对了,他们两个还联手立了一座妖廷,名为化真妖廷,化鸿当时是妖皇,妖后是北疆的皇女,叫紫苏。” 云楼幻身微微颔首,修长的凤目轻眨数下,神情中不由得生出一抹释然,就如在这杀伐浪潮中绽放出的绝艳琼。 少年淡然笑笑,笑容甚是清冷,更见绝情,“只可惜……” “是啊,只可惜……”英丽女子喃喃开口,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眸子中已然有着清澈若莲的决意。 两道刀光猛然乍亮,同时化为浩荡的凛凛风雪,搅在了一处,刀光斩魄,杀意落魂,似将一切的执念,所有的心魂,尽数灌注到刀意中,付之一刃,付之一瞬。 铮! 狂飙怒卷,雄浑浩瀚与至锐至利共舞一处,激荡起一重重的波浪,霎时间这处虚空中已然光分韵散,似是天崩地裂。 欲证顺意刀心,却陷难言世事,身持霜刃抢上,与难近良人来撞,爱恨幽幽尽滚烫,哪怕杀得荒唐,却是甘心赴了一场。 激烈的锋刃碰撞声中,少年执着长刀,眉眼中尽为霜雪淡漠,毫不犹豫地挥刃而上,破心中妄,破爱中痴,破命里无,破他年执。 英武佳人微笑着,厮杀着,虽是心意不能明言,恰好呈于刃寒,付与那人堪斩,却笑那人不怜。 摄魂夺魄的战意同时绽放在两人的刃锋,没有只言片语却交心,没有丝毫软弱却倾情。 姬催玉清楚地知道,这便是自家的情劫,被心典天子以无上魔妙落在此间,既是以刃问道,也是以情叩心,那年地宫与云楼一战,胜负只在一线之间,虽是胜了,但终是在心头留下了遗憾。 过了这些年,遗憾非但没有消失,却是愈发地清晰。 令对面香消玉殒的一击,却是要再次挥出,自己还是会如当年那般毫不犹豫么? 哪怕有一丝的犹豫,都是道心破碎,甚至身死道消的结果。 骨玉没有说话,也没有承认或否认,只是在少年道人的额间微微摆动着,与对面射来的明丽眸光见招拆招…… …… 杀伐的源头是什么?是杀伐本身,还是心有择执? 神魔无谎,舞干戚以逆獠弑上,此来火宅上斩穹苍,刃有明月当破无常,无论是前路还是旧伤,皆要求个坦荡。 无头刑天一斧斩出,烈烈杀韵激荡而起,宛若洪涛奔腾,似是雪峰倾崩,惊湍怒啸于天地,雷霆震怒于乾坤。 而挡在神魔面前的,是一个个恐惧的生灵,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已然牢牢摄住那无数众生的心神,诸般不一的面容上尽是绝望到极致的神情。 “刑天,你是先天之灵,我也曾一样,甚至见到伱,让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拯灵天子微微一笑,下个瞬间,与常人一般的躯干,已然被明月斧光砸为了肉泥。 那众生之中,却是有个身影迈步而出,面容却是逐渐变得秀丽,十息不到,拯灵天子再度站到了刑天身前,“我以为杀戮能救下一方天地,到头来却是空空如也。” 轰! 如山如岳的斧刃在神魔的沉默中再度砸下,不仅将新生的拯灵天子化为了齑粉,更是连周围恐惧的诸灵,也同样毫不留情的斩过,刹那间,仿佛天地都被这一击撕开了一道伤口,血水从那处倾泻飞流,气象极为惨烈。 不远处,新出现的拯灵天子微微摇头,慨然说道,“我寄在诸灵心念,他们要伟大去救他们,我便去救他们,这些诸灵为我所纳,作为我的一部分,永得自在。 其中好些还是此间天地的众生,杀我,便是在屠戮众生! 诸天如此广大,麒麟天凡人如此众多,你杀得完么?” 无头神魔默然无语,毫不留情地挥出了斧刃,大`片的血水顿时溅射出来,这方小天地中仿佛下起了血雨,不断地抛洒而下。 赤雾溟濛,血肉成粉,被激荡得四下弥漫,仿佛在寻求出路,好似在期盼救赎。 “一万,十万,百万,千万,亿万……你杀得完么?刑天! 便是你真的杀完了,天地陷入一片死寂,又有什么意义?” 再次从众生的恐惧中一步踏出,拯灵天子淡然笑笑,“我也曾让世间刀兵昂昂,我也曾为天地抖擞清朗,我也曾予乾坤无忧万象,我曾为光,我曾领航,更是执过杀伐堂堂! 刑天,你如今做的一切,我都曾经做过!你未来的路,我也曾经走过! 最终,我放下了杀刃,选择了与众生化一…… 杀伐终是有极限的,你杀不完众生的性命,也斩不了众生的软弱,所以,无论你斩杀我多少次,我终是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无尽的血肉残肢中,拯灵天子傲然而立,出言煌煌,这是穿透杀伐的明识,也是看破虚妄的高歌。 面对天子的宣言,无头刑天将如山巨斧猛地向下一顿,凶睛已然变得赤红一片,目光如雷似电,腹部的獠牙巨口更是不屑地嗤笑出声, “不过是变了初心的弱鸡,连更易道途都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倒是真不适合走由杀证道的路子。” 无头神魔将手轻轻一召,如山大盾倏地落到他的手中,下个瞬间,斧盾相击,干戚共舞。 轰! 宛若雷霆战鼓的敲击之声,爆发出以怒御心的意志,以及凛凛煌煌的沛然悍勇, “杀伐在天地,心源无异端,山岳移可尽,归墟亦可填, 笼鸟无惧意,挣得两间宽,且将血浇胆,举刃裂天寒。 此来诛戮绝陷,却要天地顺眼, 浮生且争朝夕,正要斩得绝险。” 道道狰狞的伤口,横陈在无头神魔的躯干上,却像是为这战歌作了最好的注解,凛凛杀韵摄人胆魄,魔妙所化诸灵众生已然瑟瑟发抖。 面对几如琉璃一般的杀心,拯灵天子面容上已然生起凝重之色,难道真有人敢屠尽众生,甚至不惜天地俱毁,乾坤化灰,只为了不让天地沉沦于天魔之手。 “难道你这神魔眼中只有杀伐铮铮,为何不愿给天地,给众生,其它的选择?”天子不由得苦笑一声,感慨地开口。 无头神魔腹部露出狰狞的笑容,眸子中似有熊熊火焰,煞气逼人, “连杀伐都不敢坚持的话,只会沉沦无底,没有任何前路,天子,这就是我的道。 你挡在这道上,便是不死不休,别说亿万诸灵,就是亿万诸天覆灭,也挡不住我来取你性命。” 天子的眼光,再一次看向无头神魔,肉眼可见,这刑天身上还有许多未曾愈合的伤口,这是与两位妖圣争锋求胜留下的纪念,但也像一个个烙印,将那杀伐之性宣之于天地,刻之于骨血。 拯灵天子喟然一叹,眸子中生出赞许的意趣,“刑天,我作为曾经的先天之灵,走上了不一样的道路,你却坚持着修罗的道途,就让道路来碰撞吧,一切的对错,一切无常,以此明确! 且看是你斩尽我的魔妙,还是被拯灵大愿扭曲本心。” 天子忽然间潸然泪下,真像啊,曾经的天地中,曾经的自己,也曾有过如此明煌的意志,心如琉璃,内外明彻,净无瑕秽,金刚弥坚。 只是魔妙既凝,成就天子尊位,已然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所求之道,魔妙炽然,吞噬天地,令诸有情皆得无边自在,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这感动的泪水,是为纪念昔日的自己,也是为斩却如今的刑天,无关杀伐胜负,只在彼此赤诚。 迎着无头神魔的明月斧光,天子从容不迫,漫步而上,以化身赴死而凝拯灵大愿。 不得当年有,犹胜此间无,杀中感溅泪,生死不糊涂。 …… 看着眼前的杀伐诸景,魔母不由得长长呼出口气,玉颜上已然凝着一丝沉重,一双美`目却是注视着金倌染。 “两位天子稍等几息,我和金曦之主也算旧识,且说上两句话。” 浮生和鄙命两位天子微微颔首,却是眸光沉沉看向两处杀伐盛景。 其它两位天子已然拿出压箱底的手段,终是拖住了刑天,也挡下了尸鬼,如今能否破局,却是要着落在金曦之主的身上。 “我该叫你别慕呵还是魔母呢?”金倌染侧着头,与慵懒丽人凝神对视着,勿需言语,亦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那抹坚定。 魔母温柔一笑,绝美仙颜上绽放的笑容,似能包容万事万物,“两个都是我,既然相熟便没有这些忌讳,倌染随意称呼即可。那年姜大哥带你到雍都时,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却是出落得愈发灵慧了。” “所以,见我大了些,你就想要杀我了?”灵慧女修语气中不由得多出了一丝讥讽,“若不是姬催玉天生反骨,怕是这会你就是指着我的尸身在夸赞了。” 别慕呵闻言当即微微颔首,却是笑吟吟地说道,“私情是私情,岂能影响正事,姜大哥和翼化鸿交情也不错,还不是将他斩在了白玉京。 况且,便是这混账尸鬼反水,四位天子也是各有玄奇魔妙,若说倌染能挡下两位天子,我是不信的。” 金倌染眸子中生出冷意,不动声色淡淡开口,“不需要你信,也与你无关,等我将四位天子的法体带回命昙宗,魔母你有的是时间来慢慢感慨。” 金日和银月已然从她身后腾起,灼灼若火愈发鼎沸,柔柔似泉更见冷幽,竟是主动将两位天子卷入了战圈。 无论魔母有什么谋划,她皆是不听不闻,闷着头狠杀过去,只要拖住这两个天子,自家宗主大哥必然就能破开局面。 谎钓鱼,伏杀图,刃间风来,直入铮铮处,天地真修多与少,管领杀伐总不如。 第550章 刃里倾情 金日与银月同时升腾而起,煌煌金光乱闪,银色月华宛若波涛汹涌,纠缠互生,猛然砸在两位天子的魔气屏障上。 刺! 犹如撕天裂地的声音,骤然响起,好似亿万金光银玉夭腾迸射,红彤彤,冷幽幽,映得虚空荡漾,极尽升华。 浮生天子和鄙命天子对视一眼,眸子中已然多出啧啧赞叹之色,旋即同时向前一指。 轰! 魔气共鸣作响,一道道魔韵幻生幻灭,好似出现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魔妙过处,天地变色。 浩瀚的魔气没有丝毫退避,坦然挡下了日月煌煌的一击,就如那厚德的大地,沉默得震耳欲聋, 静静承受着日升月落的消磨,无恨亦无爱,哪怕沧海桑田改了容颜,在那炽`热的最深处,却依旧有着自己的执,自己的持。 “上一次你我两脉联手,还是对战蓝菩妖圣,一晃都已然过了几万年了,没有想到此番入世不久,就被逼得携手争锋。”浮生天子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要与日月争胜,不全力以赴怎么行……”鄙命天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灵慧女修,语气中很是谨慎。 “是啊,幸好是你我一并来了,若是换了秘藏和吞宙,怕是难以破解韶光无情的玄妙。” 浮生天子的语气中多出一抹庆幸,慨然出声,“没想到这令金曦之主入灭的盛宴,居然会出现如此变故,也好,就借这日月之光,照亮浮生,守望鄙命。” 随着天子的话,魔韵接连响应,漫天幻彩顿生,灵红、青紫、玄黄……如万道龙蛇起陆,昂首嘶鸣,惊鸿电舞。 而与之共鸣的,浩瀚魔性从鄙命天子处漫起,顿时生成无数涟漪,横空交错,各色`魔音凝为符性,气象恢弘,就似为命数高歌,为命途赞颂。 “浮生且来载道,品食天地多娇,此心自有昭昭,映那日月之色太薄……” “鄙命此身纷扰,染了红尘桀骜,归来依旧年少,最恨命里惊涛太少……” 两道魔吟同时响彻在天地中,宛若流星带上锋芒,好似长虹泻了山河,生出万道精光,千重妙相,密音炸裂处,金星银屑漫天飘洒,像是绚丽至美的灵光幻雨,合天之垂,映与人间。 这是命途与天意的对抗,是众生与时光的厮杀,仿佛是对生的渴望对抗着日月的无情。 日月为炉百锻千炼,命数自有无边波澜,催开刃上一点泪斑,或是换那心香一瓣。 苦海无边,何曾有岸,不过命里孤寒,心有所贪。 “金曦之主,恰我二人有命数妙性,且与你日月明光互来映照。” 两位天子看向金曦之主,眸子中一片淡漠,就如那天地诸生的命运,静静流淌,慢慢生发,默默无言间对抗着时光赠予的凋零。 身为不系舟,自受日月箭疾,应作如是观,原来命里当竞。 无数的魔韵陆续冲天而起,一波波冲向日月明光,就如那鼎沸的人潮,汹涌澎湃,在凉薄的日月轮回中,依旧不肯俯首称尘,只道甚是荣幸。 金倌染静静看着两位天子欣然而来,不由得微微颔首,命数对所有有情众生来说,并不公平,只要心有不甘,只要所愿未偿,皆为天子魔妙掌控。 要想四大皆空何其之难,谁人不是刀尖悬命,只是有人已然悟了,有人刻意忘了。 日月中易老易催折,命数里也有八般苦厄,不过彼此搓磨,且看是鬓边生雪还是东风渐恶…… 自家有心如铁,对面也有命里啼血,此来一战,天上人间争艳千般。 …… 姬催玉挥着刃,冷着脸,虽然顺利骗得天子入局,但没想到,各位天子就没有好相与的,果然即便计划再完美,也避免不了出现意外。 实在是太糟糕了,最大的意外就是魔母居然会幻身而来,若是不想尸鬼的身份暴露,一些手段就万万用不得。 这方天地中,看似唯一的观众,却带给了少年道人沉沉的压力。 不过世事既然难料,自家郁闷,对面怕是更不好过,眼下入得杀局,却只能勇往直前,直到杀出个朗爽。 两柄霜雪长刀再次狠斩到一处,带着彼此凛凛的杀意,而不断崩碎的风雪正是彼此心意的明证,夹带风雷,犹如游龙剑舞,驱雷掣电,冰冷且致命。 凛凛风雪中,少年与佳人正在以命搏命,生死只在方寸之间,血色飙散于无情锋刃中,杀气激荡于有情眉目里。 骨玉悬额,本为慵懒人,却作杀伐客。 天人迷离,曾为恨里身,昏昏得了活。 少年道人凝着眉眼,神情中没有半分波动,也没有一丝涟漪,此间不仅是杀伐,更是问心。 对面的长刀没有丝毫留情,直呈心意,毫不犹豫斩魂杀魄,或化绕指柔,或化杀里刃,就如有情人轻轻耳边一问,问那刻骨情深,问那难言字文,问那牵绊心弦,问那一瞬心真…… “君可是对妾身动心了?” 佳人轻轻出言,一句询问落在风声中,堂堂正正,却是让少年道人的面容上多出一抹苦笑,不过两人手中的锋刃却是愈发凌厉了。 “是的,自我落入世间,唯求顺意,伱却是我至今唯一的意难平……” 执刃彼此相对,杀伐愈发争锋明锐。 姬催玉淡然一笑,毫不在意地承认了,指尖轻轻在刃锋上抹过,带起一抹淡淡的血色,温热,就如对面佳人眸子中生出的盈盈笑意。 云楼却是淡然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有着同样的怅然,“没能杀了你,是我生前唯一的遗憾,若是那日活下来的是我,你同样是我余生最大的遗憾。” 少年的面容清晰可见,隔了这些年,那骨玉依旧映着他的眉眼,似是掩饰着他最深的心思,他挥出的刀依旧是那般决绝。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曾经,好似开败落前,遗忘了如水流年,此间又见春不晚,幸是人未散,心未变。 “云楼,这式神通因你所得,还请一赏……” 少年道人平静地开口了,毫不犹豫地抬起眉眼,眸子中仿佛玉碎决绝,却也有柔柔春风,叹那余生空殷殷,笑那同行且同辛,共执一刃歌尽,不惭杀得曾经。 同样的绝丽面容,同样的飒爽英姿,倏地出现在俊俏少年身后,那凤目中漠然凛凛,那玉颜上清冷若梦。 少年道人右手举起霜雪长刀,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放开心怀,肆无忌惮地与对面佳人倾诉,极是酣畅淋漓,似乎就连往日的遗憾,灵台中的空虚,都在彼此持刃相对中,被慢慢填补了。 一只虚幻的玉`臂,缓缓抚上了霜雪长刀的刀柄,就如与那良人相握,就似与那霜雪斟酌。 清朗的声音出现在天地中,少年携着良人,共执长刀,踏步而前,慨然出声, “最怜无奈挥霜刃,恰似慷慨斩春风,此来拂拭莲萼,直破云深净沧波。 云楼,再赴幽冥,还请走好。” 踏歌声中,却见对面英丽佳人盈盈一笑,恰如那无尽的风月降临人间,又似那静水中灿灿生出的莲,自有清丽明艳呈于世间。 云楼幽幽一叹,神情复杂地看向少年道人,还有他身边的那抹丽影,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甚至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旋即,一抹温柔浅笑出现在她的嘴角,玉颜上罕见多出一分羞赧,“若是死在此间,倒也值了,希望你也是这么想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虚影同样出现在佳人身侧,明光中,少年有着淡定眉眼,有着俊俏面容,就连骨玉的位置也和对面那人没有丝毫不同,甚至因为离得英丽佳人太近,里面更是映出了一抹倩影。 “你也说了,心典天子是以魔妙幻岁,这是我往后余生的意难平,还请催玉看看,可有什么不够满意的地方。”佳人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谐趣,也带着深深的感激,当然也有着难言的遗憾。 她已然牵起了少年道人的手,同样共执着长刀,就如那风与雪纠缠,无处不逢却也再无重逢,眸中空空,云中无梦,楼里意沉,却是春风载不动。 姬催玉看着和自家一般面容的幻影,再看着那英武无双的佳人,就似这杀伐天地中,又多出一枝并蒂双生的明,令人惊叹,也让人感慨。 微微的叹息从少年口中吐出,“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甚至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云楼却是侧身看向一旁的那抹幻相,淡然开口,“神通秉承着我的因果爱恨,是我的情劫,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你更是无须放在心上,眼下,还是让你我分出生死吧。” 凛凛杀意从佳人身上散发出来,毫不退让也没有丝毫掩饰,缘浅缘深却从始至终,就如那明光冲塞天地,只映那世间一人,且许他叩得心门。 凡是有情诸生,皆有遗憾,无关善恶,无关正邪,甚至无关生死,天地中步过,逝水中淌过,总有若有若无的一痕苦笑,总有醉时欢歌醒时烫烙,半生骄傲满目寂寥,却不知向何凭吊。 行来风雪多,从来知音少。 能有人心意相通,已是难得的幸运,哪怕因果勾连,那人近不得,牵不得,爱不得……终是要分生死,斩前缘。 姬催玉淡然地点点头,同样看了一眼身侧的佳人,方才沉声开口,“云楼,若是斩了你,我顺意剑意便算是圆满了,更是破解了情劫,这其实不是我所求,但即便没有这等好处,我也绝不会有丝毫留手,抱歉了!” “催玉说笑了,若是你要留手,却是不配和我同执一刃。”英丽佳人朱`唇轻启,眸子中尽为霜雪,长刃挥洒间,恰如一对玉人并肩同行,执兵共舞。 “今日之后,这式神通便随你而去吧,这天地中只有一个云楼,值得我拿起,值得我放下,以神通葬之,以神通殉之。” 姬催玉深深吸了口气,方才缓缓吐出,一片清凛与决然灌注在心头,对面的佳人和身边的幻影似乎逐渐重合。 倏地,他似是明白了当年错尘天子为何毅然决然离开命昙宗,带着泪月琼完身成就了天子之尊。 想要挽留不可挽回的伤,欲要定住已丢的地老天荒,期待圆一个骗自己的谎。 命运的因果牵扯是如此强大,唯有甚深魔执才可在其中稳住身形,不被那浩瀚的潮水击打得随波逐流。 是情劫淹没自己,还是自己破劫而出,是跌落流年空捞星,还是梦蝶翩跹映人间,皆在一斩,皆在一线。 两位少年眉目依稀,两位佳丽仙容无二,两双玉人在命运的大潮中静立着,等待决出生死的那一瞬,那霜寒明刃无情却也柔和,仿佛那永不休止的逝水,平静得近乎冷酷,无浪无波。 触之不及的温热,终归是隔了天地,隔了因果,隔了生死,终是只有一人此后独活。 泪水从佳人眼角滚滚而落,消了爱恨,破了遗憾,情长情薄此后无须赠我,杀生伐阵此后再无落寞,一切皆如繁落,说来,妾身确曾心动过。 无言在少年唇边若有若无,故人阔绝,霜雪人间,欺地瞒天偏偏此时难言,借来风雪相见依然遗憾,命里终是得清寒,却是,行艰试险不流连。 刹那间,两双玉人同时挥出霜刃,不闪不避,似莲终落,似春风消减,漫天风雪四下迸射,一半的风雪中沾染着淋漓的鲜血,一半的风雪中夹杂着难言的爱恨。 相识幸甚,斩得雪深,此间痴嗔一分冷,片刻怅然失了神。 没有犹豫,没有保留,无关情劫,无关得失,只在对心的把握,更在对彼此的承认,所有的真心,所有的执念,尽在共执的长刀中,挥出,斩下…… 碎玉,破云,皆在刃中来问,因果纷纷,醒了好梦一瞬,叹声处,终是要少那一人。 魔母幽幽看着两双玉人决然撞在一处,溅出了漫天风雪,幻美无俦,那是极致明丽的幻梦,那是举刃相向的深情,那是斩破痴意的决然,那是未曾出口却心心相映的誓言。 生死相击的那一瞬间,却是没有任何亏负呢,别慕呵不由得轻叹一声。 她看到了云楼的眸子中,有着清亮宛若冰雪的决意,似乎于生死之间,更见明澈。 她也看到了少年额间的骨玉,映着无情的霜刃,映着倾心的佳人,轻轻摆动,似在艰难地拒绝,又似在执着地前行。 “因情涅槃,何来慕羡,怎不慕羡……” 别慕呵眸子中不由得闪过清丽的明光,淡然地点点头,如此地执深,如此地无情,才配得上那凛凛的霜刃。 虽非天子尊,已得大自在。 第551章 破得命数 情劫既破,心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漫天风雪中,少年道人提着长刀漫步而出。 刀斩肉`身,亦斩情缘,没有嘶声裂肺的痛苦,也没有支离破碎的道心,面容上依旧无风无浪,唯有眸子中的凛凛杀意愈发纯粹。 看似胜得云淡风清,个中凶险只有他自己明白,浮尘锁眉眼,霜雪绕青丝,可叹,自己终是没有任何犹豫,斩出了那一刀。 那抹天人英姿已然消逝在天地中,就如那星垂平野,璀璨漫天,终是要归于明光。 其它两处杀伐所在,不由得一窒,仿佛被冻结住了一般,三位天子甚至斗法争锋都失了几分先机。 拯灵天子手疾眼快,以妙身抢下了已然重伤的心典天子,不过他的目光却是死死盯着少年道子。 这是何等惊艳的杀狂之性,就如那滔滔的黄泉奔涌`向前,鼎沸不息,犹如挣命疯魔的妖兽,无论面对怎样的险阻遮拦,都会一视同仁,毫不犹豫卷入血肉,付与心魂。 当错便错,迎身斩破,立地成佛,好一个杀性尸鬼。 正在与日月争锋的两位天子则是同时叹了口气,宛若中了定魂大神通,魔妙勾连自然清晰地感知到那裂天破命的决绝意志,那双眼眸中尽是凛凛无边的风雪。 偏执近魔,万开遍却不入眼,一寸嗔心染就峥嵘一面。 本想着心典以情劫拖住尸鬼,拯灵以众灵侵染刑天,只要迅速拿下金曦,便是在这杀局中先占住了胜机,眼下可如何是好? 些许不安出现在两位天子的魔识中,愈发沉重粘滞,甚至感到不得解脱。两位大自在天子已然眉头紧皱,目光凝固,甚至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出现在灵台中,这是成就天子之尊以后,纵横诸天以来,从未有过的悸动。 云楼与玉诡的因果,金倌染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她还拿此事笑话了彭然好些日子,虽然她对姜默舒破劫而出充满信心,但斗法争胜之事实在有太多的不确定,不到水落石出,谁敢言说必胜? 所以,她御使金曦和太阴,全力拖住两位天子,就是为了让自家宗主大哥没有后顾之忧。不过她同样震惊于姜默舒如此顺利便斩破了情劫。 那可是情劫!错尘天子便是被劫数推动,叛离了命昙,化身为天子,自家大哥居然如此轻而易举? 不过好歹她是命昙金曦之主,知道诸多隐秘,也知道姜默舒是何等的绝代惊艳。 甚至,自家宗主大哥的所图更是极大,不知不觉间,命昙宗已然有了单挑一方妖廷的实力,不过在外人眼中,依旧还仅是西极几大天宗之一。 丝钓网缠皆是陷,正一点点地吃掉天魔和妖廷所掌握的活棋,这是隐秘的杀伐,也是堂堂的阳谋,要以弥天大谎,染这乾坤万象。 “催玉好生厉害,就我所知,心典天子这道魔妙从无失手,没想到在今日却是被破了妙相。”魔母的眸子中露出了一抹慵懒。款款将青丝挽到耳际,慨然说道。 漫天风雪中,别幕呵轻轻瞥了一眼对面的少年道人,面容上有着一丝正色,“催玉魔执已凝,若是眼下回头却是不晚,天子之尊可纵横诸天,岂不比困在这方樊笼中更妙。” “做事哪有半途而废的,既然已经出刀,自然是先了结泼天的因果再说其它,有四个天子的性命交给命昙宗,姜默舒便是再不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姬催玉莞尔一笑,笑容中颇有些满意,仿佛小有成就。 心典天子魔妙被破,如今不是战力而是累赘,寸攮鲸吞已然得了胜机,自己却是可以腾出手来,无论是与刑天共击拯灵天子,又或是和金倌染联手,打破浮生天子和鄙命天子的联手之势,都是不错的选择。 魔妙再是玄妙,自家以煌煌大力欺身压上,什么都要成为齑粉。 面对少年道人眸子中森凛的寒芒,三位天子神情已然异常凝重,对面杀心炽盛,而天子这边胜机已失,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眼下别说落陷金曦,要想脱出这生死牢笼,恐怕还得靠着外面的秘藏和吞宙,只是约定的时间未到,两位钉死森望城的天子,怕是还没发现这魔潮中`出现的变故,就如那东界诸宗被蒙在鼓里一般。 无论是魔母别慕呵,还是三位天子,眸子中都有着深深的无奈,对面杀伐太快,让之前各种准备、谋划、后路,尽数都落到了空处。 看着面色平静的杀性尸鬼,看着嚣张狠戾的无头神魔,看着笑意盈盈的金曦之主,隐隐不安已然涌上别慕呵的灵台,不过愈是如此,她面容上的慵懒之色却愈发明艳。 “看来催玉是铁了心要拿我等天子填因果,既是如此,便算你占了先机,我等此战却是输了……” 魔母微微颔首,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意外,坦然承认已然落在了下风。 话刚出口,姬催玉当即淡然应声,轻轻在雪亮长刀上弹了一下,沉声说道,“天子若要引颈就戮,我可代为行个方便……我这刀也还利落,不算辱没了各位天子。” 说话间,周身凛凛杀气已然如潮如浪,与无头刑天的杀伐之韵一映,愈发澎湃沸腾,就似要天地立破碎,寒夜无余温,携风带雨都要来送送各位大自在一程。 魔母掩着檀口,微微一晒,眸子中却是冰冷一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沉默几息方才说了一句, “催玉太自信了,你只是破了情劫,占了胜机……” 可惜……心典天子已然重伤,眼下想胜却是没了丝毫可能,只能以最后的手段来保住四位天子的性命,等待变数,只要拖到约定的时间,秘藏和吞宙当会发现不对,立时就能破开这囚笼,解了这杀局。 “三位天子,还请现出妙相吧,以游仙遣魔勾连为阵,便是失了灵动,总好过被逐个击破。” 别慕呵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少年道人,目光宛若霜刀风剑,便是浊醐天子入灭,诸脉天魔都没这么憋屈。 三位天子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齐齐叹了口气。 “也只有如此了……”浮生天子踏前一步,妙化万千的魔气已然冲天而起,映得天地幻光莹莹,赫然为一处七彩云烟。 虽然魔妙的甚深之处,隐隐提醒着他,如此依然是危机重重,但到了如今这等地步,也没有更好的反制措施,只能静等外面两位天子救援最为稳妥。 毕竟,根据魔母的安排,等东界诸宗收到消息,再救援森望城,必然会晚于秘藏和吞宙发现这杀局的蹊跷。 鄙命天子沉沉颔首,已然化出棺椁之形,上有冥气沸腾,更是玄文昭昭,所绘诸景正是一方天地重开,地水火风肆虐,破灭笼罩乾坤的景象。 云烟将棺椁一裹,刹那间虚空中多出咀嚼之音,像是有绝世凶物行将出世,下个瞬间已然消逝在日月光华中,却是出现在拯灵天子的无量有情化身的头顶。 嘶! 仿佛有无形魔头在吞魂魄,食血肉,那诸多有情化身兀自挣扎不休,怒`张的瞳孔中满是惊恐,口中更是发出无声的哀嚎和求饶。 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荡漾在虚空中,三色`魔妙纠缠在一处,迅速化为玄黑之色,没见半分温度,反而更像是人间魔域,凛凛魔威已然落于天地。 三条巨大的触手从虚空中伸出,宛若祭神拜魔一般舞动,魔性飙卷席扫天地,深沉的黑,绝望的暗,构成那仿佛永恒的寂灭。 刑天已然出现在少年道人身后,在他的身侧,金曦之主盈盈带笑,日月正悬在她的肩头,光华轻晃,似在无声的讥讽。 …… 看着神色依旧慵懒的魔母,少年道人挑了挑眉眼,神色古怪地开口道,“游仙遣魔虽然我没有见识过,不过雍都陷落之日,刑天却是在那处得了真灵,据说若是八妙俱全,连他都破之不开。” 说到这里,姬催玉顿了一顿,似是在叹息,“如今就剩这三脉魔妙勾连,就想挡住日月明曜,神魔威斩?” 别慕呵轻轻`咬了咬贝齿,妙`目微微翻了个白眼,倒也让慵懒中又多出一抹俏`丽。 这混账尸鬼得了便宜还卖乖,勾连魔妙又岂是那么简单的,这可是东界九脉天子的底牌,费了无数心力和时光,才推演到至美至善。 攻,则无常妙幻,守,则至金至刚,若不是成阵之后无法移动,东界诸宗早被打得节节败退了。 眼下虽说只有三位天子勾连魔妙,但有着天魔妙相加持,却也更见玄奇。 没有绝世灵宝,或道韵相克的大神通,根本极难破开,如今只能以这等阵势手段来拖延,只需撑到事前约好的时间,秘藏和吞宙必然发现不对,如此一来,这杀局中的四位天子便算能逃出生天了。 “催玉,你这杀局能逼出我等使出游仙遣魔,足以自傲。 不过游仙玄,遣魔妙,便是在雍都之时,刑天伐之,姜默舒以共工镇之,也只是堪堪挡住这阵势,却丝毫破不开。” 棺椁中传出鄙命天子的声音,没有褒贬,只是静静说出了事实。 “聒噪!” 无头神魔恨恨发声,宛若雷霆震怒,明月光华一闪,巨大的斧刃已然化为一道惊虹冲天而起。 轰! 杀气纵横,豁然暴涨,煌煌如风雷,魔阵上空已然现出一条银色匹练,轰轰隆隆,倾天裂地一般砸了下来。 电光火石间,魔威赫赫,凝滞着沉重的压力,诸灵的心念,命途的抉择,浮生的欢愉和辛苦,已然自行诸般妙化。 有那青年叩道入山,苦修一世,破不开樊笼…… 有那少女倾慕良人,苦等经年,破不开相思…… 有那中年幼时失父,大时失母,妻病故,子落水,无钱无势,尝遍世间众多苦,却是温茶一盏,苦酒一杯,破了自家命中妄念…… 有那修士,取了法宝,明了神通,得了骄狂,证了生死道消,一番奔忙辛苦,破了他人嘴角嗤笑…… 此生春风不眷,欲壑跋涉途远,何来补华年,守得天真或烂漫,渡我一生不甘凡。 “好威斩!”别慕呵眸子中露出惊诧之色,哪怕不是 “好阵势!”少年道人轻抚着额间骨玉,眸子中生出灼灼精光,以他如今的眼光,也不曾见到哪家天宗的杀阵有游仙遣魔这般灵妙。 三根巨大的魔妙触手仿佛莲一般,于火宅盛放,于静水濯净,于生灭之间却是将无头神魔的斩势生生挡了下来。 龙宫所得的真龙阵势,需以龙脉方能推动,最少也得是蛟蟒之属,实在有些鸡肋。 南域四姓的阵法强则强矣,却失了灵动变化,只有攻防镇灭四性可堪称道。 当日在那雍都诸事缠身,无暇细品,今日重见,又只是三脉魔妙运转玄化,倒是令少年道人见之心喜,顿悟了不少杀伐的心得。 “金曦之主,刑天长于硬刚,对上这等化妙万般的法门,若不能以力破之,反倒有些不便了。不知伱可否愿意以日月之性来消磨消磨。”少年道人左手虚引,微微躬身,发出了邀请。 灵慧女修也不多言,金日银月再度腾空而起,光华化为九般剑意,如那暴雨雷霆似地,劈头盖脸打向那玄黑魔触所在。 日月依旧被汹涌的诸灵命运牢牢挡住,人潮不绝,命运终有。 独孤为柔情所缚,和明为仇怨所隔,光为命数所染,罡正为规矩所欺,孔雀为自艳所迷,顺意为忤逆所激,天遁为执心所限,卦演为行者所证,归真为假意所误。 “好剑心!”三位天子不由得啧啧称赞,便是于生死之间,惊艳的始终惊艳,妙美的始终妙美,如此剑心,前路绝不比日月之性差上分毫。 “可惜啊,天子凋零若干,别说九脉魔妙共举游仙遣魔,过了今日,这阵势怕是都要成为天地中的绝响。”姬催玉抚着手掌,沉沉发出一声叹息,雪亮长刀已然被他丢在了一边。 “游仙遣魔无常妙幻,至金至刚,攻守皆有玄妙,是我等东界天一番心血! 如今这情况,刑天斩不开,日月磨不动,你也拿不出破阵的手段,几位天子却是不该陨落于此。 不如大家坐下来聊聊,或是催玉解开禁制,放我等离去……今日且算你胜了一筹。” 别慕呵仙容柔笑,带了一丝丝得意,那双美`目之中也似荡起了盈盈水波。 “好啊,我还有一剑,若是游仙遣魔挡得住,我马上解开阵势,二话不说就去投妖廷。”少年笑着点点头,眸子中却有着凛凛的沉重。 一抹青光已然出现在少年的手中,灵性十足,就如那青蛇碧蛟,神异非凡。 “金倌染,你觉得我盗了你宗里的佛剑,是因为我的贪婪,世人皆以为佛母给了我佛火心灯,是对我极大的补偿, 可能在诸脉天子眼中,我东撞西撞皆是因为我要夺宝夺运,以此破命…… 就以这一剑,请各位来看看,炼器一道,我姬催玉不弱于人!” 霎时,一线青光在虚空中亮起,碧光灼灼,摄人心神,就如那碧龙青蛟,蜿蜒到游仙遣魔之前,猛然一吐,瞬息之间,决然浩瀚的杀运冲到了被命数笼罩的有情诸生的头顶。 杀伐难决何须愁,执青索,更何求。 天地命途何来忧,欺瞒事,持竿叟。 青色剑光所指,游仙遣魔一应玄妙流转为杀运所摄,再也无法进行半分变化,生生被灵动至锐的剑光破开防御。 于是,痴人尽斩,诸情全消,仙魔俯首,三位天子魔妙一顿,阵势已然土崩瓦解,宛如那琉璃龟裂,碧玉破碎,化为漫空晶莹。 诸生迷茫,云烟染血,棺椁破损,三位天子的妙相上,已然出现甚深甚执的煌煌剑意,触目惊心…… 在别慕呵惊骇的眼神中,少年道人微微一笑,“这宝贝杀性太烈,祭炼起来难度着实不小,我也不敢多用,不过关键之时,一击便够了。” 下个瞬间,刑天持斧抢上,日月并随生光,与三位天子好一场厮杀。 “魔母,能和命昙宗解开因果,顺了我的心意,还要多谢各位天子的付出。若有机会,你我还可再次合作,只要价钱合适,我这人什么都卖,什么都杀!” 少年道人侧过头,对着魔母淡淡一笑,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别慕呵长长叹了口气,已然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曼妙的幻身缓缓消散于无形。 第552章 得了便宜 无数天魔眷属发出刺耳魔吟,凄厉至极宛若鸦鸣枭嚎,仿佛已然有灭顶之灾在魔识中肆虐。混乱、挣扎、颤栗……就好像有一柄无形的诛心之刃,在魔潮中猛地搅动,轻轻松松掀起了无边波澜。 失去根本之性的魔妙后,各脉所属眷属、真魔是什么结局,秘藏天子和吞宙天子心知肚明,甚至这样的景象不久之前才出现过。哪怕有天子愿意承接因果,这些失去根性的眷属也只能沦为各脉天魔中的最底层,因为再无一丝晋升真魔的可能。 即便是有相无相真魔,必然也是元气大伤,这是对道路的否定,对魔执的挑战,是命运对所持所执的绝大嘲讽。 至于自在天魔,已然堪破物我虚真,倒是可以不为所动。 对于失去根妙的它脉下魔,除非有天子愿意赐下一缕魔妙根性,才可令其重塑魔躯,再造魔性。 又或是,有那天生魔种,可以穿透魔妙的本质,证得力量的根源,方才能破茧脱胎。 但无论哪种,几乎都是亿中无一……眷属对天子来说,几乎可算得上无穷无尽,自脉眷属都极难得到天子垂青,更何况是它脉。 至于那天生魔种,天子当然是不吝赏赐,不过,要想穿透魔妙的本质,不压于以眷属位格直面元神妖圣,若真有这等魔性圣姿,恐怕早就脱颖而出,又岂会仅有眷属位格。 这是天魔覆灭诸天,食慧啖勇的根性决定的,证魔妙为尊,凝魔相方窥路真,至于有相无相之下的眷属,不过是覆灭天地的工具而已,不值一提。 可以说,诸脉天魔最强所在就是各脉的至尊,大自在天子,当然天子也是一脉天魔最重要的关窍,若是天子失陷,本脉天魔几乎可以算是尽数陨落。 毕竟莲醍一脉的幸运,不是每一脉天魔都能遇到的。 两位天子同时目光一凛,对视一眼后,身形已然隐于魔潮中,消逝得无影无踪。 漫空魔气弥漫,似有愁云惨雾沸滚不休,阵阵魔吟此起彼伏,晃眼间,倾天砸地的天魔眷属已然冲向了森望城,绝望中流露出悍不畏死,恍如疾风骤雨,天河决裂。 似是倾天而来,似是回光返照,整座森望城已然被滚滚魔潮牢牢笼罩,无数魔吟汇聚,仿佛一曲变天击地之音,磅礴沛然,排山倒海,一浪高过一浪,一击猛于一击,不断冲击着森望城所有人的心神。 嗒,嗒,嗒…… 森望城之中,有的修士已然被眼前激昂凶烈的天魔攻势骇得面容失色,唇齿抖个不停,眸子中满是不甘,更有着深深的恐惧,不少人露出了苦笑,仿佛是对命数的无奈反击。 天魔的狠厉攻势,森望城的修士也曾领教过,但今日显露出的狰狞和恐怖却是前所未有的,似要以无尽的血肉和魔性生生压下森望城的阵势运转,仿佛那些带着毁灭,掠夺生机的神通光华只是轻风拂面,柔润随它,不过生死无话。 滚滚魔潮好似骇浪,义无反顾地撞在了神通光华构筑的堤坝上,溅血惊尘,激荡起血与肉的涟漪,碰撞出生与死的痕迹,此间只有狠戾亡命,全无惧怯犹豫。 便是两位元神与人皇,也无法维持住沉稳的神情,眸子中已然有着化不开的凝重。 “这波天魔攻势来者不善啊,难道各脉天子陷落金曦之主和杀性尸鬼的计划,这么快就到关键之处了?” 渊蛊仙尊脸色很是难看,右手成拳狠狠击在摊开的左掌上,恨恨说道,“这才多久?怕是三宗防线和东雍都还没察觉到这森望城的变故。” “根据之前的预案,我估计东雍那里刚察觉到此处出了问题,不过有文婉儿坐镇在东雍,必有正确决断。只是看这个情况,森望城还勉强挡得住,但想援手魔潮之中的那两人,没有三、四位元神支援赶到,怕是难有机会。” 易皓沉的呼吸都不由得沉重起来,几乎全部的心神都被魔潮中的战事牵引,四位配合无间的天子是何等恐怖,便是南域破灭龙宫之战,南域四姓元神拉开的阵杖也不过如此了。 东界诸脉天魔当真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是该说杀性尸鬼浑身桀骜惹了祸事,还是说金曦之主天人绝代,惹来了天子杀劫…… 不过,不管是哪种,眼下以森望城的实力却是救之不及,两位天子还在魔潮中虎视眈眈,只能盼着那两人携起手来挡住四位天子,有无头刑天这位先天之灵,有金曦和太阴两尊后天神魔,再加上杀性尸鬼若是全力爆发,必然也有元神战力,哪怕不能持久…… 不过以姬催玉的性子,与人合作,还是金曦之主,恐怕有点难。 和城中脸色煞白的修士不同,易皓沉知道眼下万万不能乱了阵脚,这波天魔攻势实在太过凶戾和诡异,可能是天魔为落陷姬催玉和金倌染爆发出的配合,但也有可能是天魔设下的陷阱,以诱使两位元神冲入魔潮,如此一石数鸟才是那魔母的风格。 眼下,各宗支援的元神还未赶到,若是渊蛊和赏云两位仙尊中了埋伏,形势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人皇,你来决断吧,赏云配合城里的金丹倒也撑得住森望城的阵势,我以蛊成道,这保命的手段倒还有些心得,便是中了陷阱,也能多撑些时候。” 渊蛊仙尊不由得沉沉叹了口气,人情债,拿命还,还就还吧,没还给金玉麒麟,还给杀性尸鬼也是一样,蛊中成道,哪有挑食的道理。 易皓沉紧绷着脸没有说话,若真是魔母围点打援的诡计,渊蛊仙尊此去怕是万劫不复,但若不派出元神支援,万一杀性尸鬼和金曦之主真的已到危急关头,怕是再无任何机会。 怎么办?!易皓沉不由得陷入深深的纠结,若是金玉麒麟在此,他又会作何决断? 那日南海战潮设伏,麒麟却是慈不掌兵的决断,今日面对情况难明的魔潮,若是景星,他会保仙尊,还是保道子?是赌东界和西极的未来,还是赌眼下的局势不会糜烂溃败? “人皇下令吧,无论如何,我和渊蛊既然到了森望城当值,有些东西便没有计较了。 面皮也好,性命也罢,便是眼下留得住,若是等诸脉天魔得了天地,还不是要丢得一干二净。” 赏云仙尊轻轻摇摇头,面色平静地开口,“那杀性尸鬼心机狠戾,金曦之主在西极打出赫赫威名,又岂是好相与的。 一个气运不输麒麟,一个神通煌煌烈烈,必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赏云仙尊话音刚落,围困森望城的魔潮轰然炸开,并开始飞快消散,唯有所剩不多的天魔惨叫着落入森望城的大阵,激荡起愈发灿烂的神通光华。 仅仅过了百息,天地间再度恢复了漫天明媚,就似那一片清凉,骤然扑打在脸颊上,令人赫然间惊醒过来。 森望城中已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无数的修士驾起遁光冲上半空,看着潮水一般退去的魔潮,长长舒了口气。 “魔崽子,爷爷在此,有本事再来冲冲阵势!” “哈哈哈,天魔两次围攻森望,两次我都在,老子命格硬得很,明日就证金丹,岂有过不去的道理。” “还好,还好,终是侥幸得活,师弟,根据上次的经验,既然魔潮已退,必然是天子已经离开了,你还在抖什么?淡定点!” 伴着最后几位天魔绝望地消散在神通光华中,生还的喜悦不停沾染着森望城中的所有修士,似乎天地中的气息都灵动了几分。 人皇和渊蛊仙尊同时怔怔看向赏云仙尊,目光灼灼,过了好一会,易皓沉才笑着开口,“流光苍道还有言出法随的因果大神通?” 语气中三分认真,三分放松,四分倒是在郑重地确认。 渊蛊仙尊幽幽看了一眼流光苍道的轮值元神,冲人皇摆了摆手,慨然说道,“他嘴巴硬得很,根本不会认下他用了这神通!就跟那幻宗元神一样,绝不承认有情剑。 我已经习惯了,上一次魔潮被击退之时也是如此,不认就不认吧,想来这是流光苍道的忌讳……” 人皇一抚额头,向着目瞪口呆的赏云仙尊拱了拱手,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是我失言了,仙尊勿怪,流光苍道当是没有因果神通的。” 赏云仙尊没有回话,只是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似是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更有着满脸的疑惑。 “仙尊,仙尊……”看到赏云仙尊不言不语,易皓沉小心翼翼地招呼着,“在赏云仙尊看来,催玉和金曦之主可是脱出死劫了?” “什么?”赏云仙尊似是大梦初醒,猛然抬起眸子,却是喟然一叹,“什么死劫?!哪有什么死劫!” 渊蛊仙尊不由撇了撇嘴角,强忍着心头那股拆穿对面的冲动,装,你再装,总有伱装不下去的一天! “对对对,没有死劫!魔母谋划失败,四位天子无功而返,无论怎么算,都是大胜了,只盼他二人无事。”易皓沉赞许地点点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 赏云仙尊神色变得更加古怪,“你二人皆在看我,所以没有感应到,那边云界落下的两位,正在并肩而来,一看就不像刚刚入了死劫的样子……” 人皇和渊蛊仙尊猛然一转头,待看得分明一些,顿时同时抚掌大笑。 …… “催玉,金曦之主,能让各脉天子知难而退,实在是辛苦了。” 易皓沉哈哈一笑,神情中甚是欢愉。只要杀性尸鬼没有身死,金曦之主没有陷落,天魔的谋划便没有成功。 姬催玉没有说话,金倌染神情别扭,就像是遇到什么难忍之事,却又不得不忍了下来。 两位仙尊隐晦地对视一眼,暗暗点头,果然和预料的一样,两人并肩共战四脉大自在天子,金曦之主怕是也不好再提什么了结因果的话了。 眼下正要趁热打铁,把之前的因果给化解了,正好人皇也在,无论金曦之主代命昙宗提出任何要求,都是可以商量的,大不了几家天宗凑一凑,总能让命昙宗心满意足。 “正好易人皇也在,还有两位仙尊作证,今日我便代表命昙宗承诺,无论前面有何等因果,刑天也好,佛剑也罢,皆是了结……” 过了几息,灵慧女修长长叹息一声,只是看着少年道人的眼神有些复杂,似是惋惜,似是怅然,甚至人皇和两位元神还看到了金曦之主神情中深深的忌惮。 “好!”易皓沉不禁击节赞叹,旋即看着金倌染正色开口,“金曦之主大气,命昙宗能压住化真妖廷,果然非是浪得虚名。” 顿了一下,人皇却是淡然笑了笑,“不过就事论事,命昙宗的损失我东界认了,金曦之主可回去禀报姜宗主,我东界诸宗必会给命昙宗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用了,我命昙宗也不是不讲道理,我带回四位天子的法体,已然足够结清因果,宗主不会说什么的……”灵慧女修端起茶盏,轻轻嗅了一下,随口饮下,言语间也是同样的云淡风轻。 殿室中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似那天地中芸芸万象皆在此失了有常,落了糊涂账,生了荒唐相。 哗啦~ 人皇已然站了起来,甚至身前的桌几都几乎快掀翻了。 “等一下,什么天子法体,哪来的天子法体?”易皓沉满脸惊骇之色,语气中已是有着难以压抑的激动,“莫不是四脉天子没有落陷你们,反而被你二人联手斩落云界?” “不然呢?若是没有了结四位天子的性命,带不回四位天子的法体,金曦之主怕是不好向姜宗主交代,也不好向其它神魔之主解释。”少年道人举起茶盏,语气中很是理直气壮。 “以二对四,斩落四位天子?”易皓沉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实在是太过疯狂,甚至骇人听闻。 少年道人昂着头,仔细想了想,却是淡定地摇一摇,“不能这么算,刑天本就是元神战力,金曦之主有两尊后天神魔,恰好我也留了一点底牌,这才勉强留下了四位天子,不算是稳胜。 争锋斗法之时,甚至有天子以魔妙引动了我的劫数,虽然终是被我斩破了情劫,却也道心受损,少不得要闭关修养几年。” 渊蛊仙尊和赏云仙尊已然说不出话了,只是面容上有着复杂的神色,两位天子压住森望城动弹不得,那边去埋伏的四位天子反倒落了大自在。 这找谁说理去?! “人皇,两位仙尊,总之,有四位天子祭天,加上四位天子的法体命昙宗也用得着,所以之前的事情便算是翻篇了,以后我执掌东界生院,与各位可以慢慢打交道,其实我这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少年道人轻轻笑了笑,端起茶盏向在场众人遥遥一敬,算是全了礼数。 “东界诸脉天魔为何能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好,恰好就抓`住了这个机会?” 易皓沉还是有些疑惑,当即问道。 两位仙尊也是凝神屏气,虽然隐隐有所猜测,只是这猜测实在太过骇人听闻,根本不能宣之于口,否则立成因果,甚至可以说将这尸鬼往死里得罪了。 人皇的话刚一出口,金曦之主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当即直接起身,冷冷出言,“刚刚对战天子,我有些倦了,先行告退。” 宛若轻风一拂,明光一晃,灵慧佳人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年道人一脸蛮不在乎的样子,“实力很强,脾气也大,怪不得那姜默舒也不敢惹她……” 姬催玉旋即看着人皇和两位仙尊,正色说道,“不错,是我勾结了诸脉天子,定下了落陷金曦之主的计划。” “你勾结的天魔?”易人皇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已然明白了什么叫与虎谋皮,什么叫心狠手辣。 “对,我拿到理株仙尊联络天魔的法器,就联系各脉天子聊了聊,恰好,命昙宗要派金倌染来了结因果,她不是宣称必须以性命来了结么。 我寻思一番,谁的命不是命,与其我和金倌染拼命,不如寻几个天子入局,选择机会不就多了么。 最终,还是金曦之主比较有诚意,我也是诚信之人,大家便联手和四位天子杀了个痛快!” 渊蛊仙尊神情古怪,语气幽幽地开口道,“是不是那几位天子的出价没高过金曦之主?” 人皇和元神看向杀性尸鬼,眸光灼灼,已然如同看到讨债讨命的恶鬼一般。 少年道人耸了耸肩膀,面容上不由得多出一丝悲悯,“我其实并不挑,杀谁不是杀,反正都能了结因果。其实,他们四个若是大方一点,干掉金曦之主也不是不行。” 人皇和两位元神不由得面面相觑,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一样,却是根本笑不出来,终是明白为何金曦之主明明将因果了结,反而神情很是不善。 合着身死道消的人,也极有可能是她,恐怕无论换了谁,脸色定然都难看得很。 少年道人满意地笑了笑,气定神闲地将手一摊,“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忙活半天,甚至被天子打得道心破碎,才算是将因果了结,所以……” 易皓沉和两位仙尊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静静听着尸鬼娓娓道来, “人皇,我很难,这次真的很难,我也没什么奢望,只是说好的赏格,还请给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为了万无一失陷住诸位天子和金曦之主,我还找幻宗租借了战刃和法宝,眼下已然倒欠十万……” 少年道人目光幽幽,说到最后却是猛然一顿,似是一个激灵,吞下了后面没有说出的话。 也许是威胁,也许是隐瞒,谁知道呢,尸鬼话中的欲言又止,却是让易皓沉和两位元神同时一凛。 果然,这杀性尸鬼是打算诸脉天魔和命昙宗两头都吃的,当真疯魔。 荒谬!又没那么荒谬! 面对少年道人理所当然的要求,当着两位仙尊,易皓沉不由得苦笑一声,“好说,好说,些许灵晶岂能和天子相比,等回了东雍,我自会筹措妥当。” 第553章 后天合韵 “所以,借这个机会,我与命昙宗将因果作了一个了断。” 少年道人斜斜靠在宗主大座之上,囫囵将前因后果对生院几位执事金丹说了个大概。 “如此一来,我生院勾结天魔之事已然事实确凿,勾结就勾结了,有四位天子祭天,想来再不会有人不识趣,乱嚼嘴皮子。” 几位金丹执事顿时簌簌发抖,也不知是被吓住了,还是按捺不住灵台中的激动,这等惊天动地的消息几日内就会轰传人族四域,怕是要把南域金玉麒麟的名头都给盖了过去。 毕竟,那郑家麒麟只落下过错尘天子,还是依仗了命昙宗的秘符,比起自家宗主降服刑天,算计诸脉天子却是差得远了。 “天子法体都给了命昙宗,我是啥也没捞着,好在四十万灵晶的赏格,人皇已然承认了,会以十年为期,分批递解到我宗,至于怎么用,你们几位商量一下,拿出个章程报与风尽殷决断。” “遵命,宗主武运昌隆!”几位金丹执事同时拱身一礼,甚是恭敬。 弦潮真人眸子中露出感激之色,他阳寿将近,又是孑然一身,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修醒生院的天宗声誉。毕竟两位元神确实勾结了天魔,在这点上丝毫狡辩不得,万万没想到,这杀性尸鬼……不,宗主居然有如此手段,同样是勾结天魔却扬了生院的威名。 实在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语出至诚,躬身一礼行得是心甘情愿。 姬催玉微微一笑,毕竟费了诸般功夫,终是在东界之地打下了楔子,如此一来,无论诸脉天魔想在哪个方向搅起风雨,都有了应对手段。甚至等实力积攒得足够了,还可以四面围攻中原魔域,既然各位天子费尽心思也要来这天地中一览风光,倒也不用走了。 “最后还有一件事,繁宴城一战,我与妖圣对攻伤了道体,这次与金曦之主共战四位天子,又被心典一脉勾动了情劫,损了道心,所以我要闭关几年修养伤势。 宗里一应诸事,由风尽殷作主,若有人不服,或是有人挑事,无论内外,一并斩了。” 少年道人淡淡开口,却是一副杀气凛凛的模样。 果然,这才是宗主的风格,弦潮真人微微一笑,踏前一步,拱手正色说道,“宗主还请安心闭关,外间诸事我等必然安排妥当,不会堕了我生院的名头。” 顿了顿,真人眸子中已然有着殉道一般的凝重,“若有人来坏我生院的大好局面,老夫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拖对面一起上路。” 姬催玉点点头,轻轻打了个弹指,两丈来高的无头神魔倏地出现在殿室中,浑身上下尽是大大小小,狰狞难看的伤口,而雪亮长刀和佛火心灯已然悬在如玉佳人面前。 “风尽殷……” “宗主还请示下。”如玉佳人的眸子中流露出一抹怜惜,他果然做到了,硬生生将命昙宗的因果了结,只是那诸般谋划实在是惊险,他却是独自一人默默扛了下来。 “两件法宝和十万灵石你一并给幻宗送回去,以完因果,替我谢过青慧仙尊,若无这柄长刀,我不见得能斩破情劫。 刑天也需修养生息,不过到底是神魔之躯,却是不像我这么娇气。 他就留在这殿中,若有杀伐之事,你来唤他即可。” 姬催玉脸上挂起淡淡笑意,“尽殷,在我伤势没有化解之前,这生院就拜托伱了,你那天子法体放心用,无论是对上天子妖圣元神,又或是后天神魔。” 言语间,却是在“天子法体”四个字上略微加重。 如玉佳人猛然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既然命昙宗因果已解,那黄泉神魔便是真的归了自家了,只是这妙人儿才和金曦之主并肩共战天子,总要顾及一下对方的颜面。 所以清浊法体就清浊法体吧,不过是个名头,天子所遗或是命昙所取,又有什么区别呢。 少年道人随意地挥了挥手,几位执事金丹当即告退而出,只是离去的脚步已然显得愈发轻快。 姬催玉看着如玉佳人,喟然一叹,“尽殷,记住,我出关之前,不听调也不听宣,森望城赏云和渊蛊两位仙尊,还有幻宗青慧仙尊可以信任,除此以外,其它天宗元神都要留一个心眼。 那莲醍魔妙浑搅天机,有些谋划我不能说与你知,这几年你辛苦些,等我出关便好了。” 俊俏少年的脸上带着歉意,佳人盈盈浅笑,玉颜上有着一抹理解的淡然,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我……” 也许是几分痴狂映与天地春秋,也许是一路行歌言说与君长久,要拨雪寻春,要烧灯续昼,更要这天地堪堪入眸。 风尽殷轻轻抚上少年的脸颊,仿佛一抹暖阳映入了殿室,宛若冰消雪化的天籁骤然响起,不知拨动了谁的心弦。 金风玉露,人间暂驻,原道茫茫无觅处, 柔情似水,青山无数,相逢只见妩媚处。 “我等你……” 风尽殷的眸子中生出盈盈波光,就如陷入一个良宵美梦,沉醉满足,玉手中仿佛还留有一丝余温,唯有那俊俏少年却是消逝得无影无踪。 …… 金曦之主带着四位天子的法体,回到了西极之地。 命昙宗主破关而出,看着摆在山门前的四尊天子法体,长长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他敢拿大自在天子破命,若是再行追究,倒显得我命昙宗失了气度。” 同日,刑天之主亲临锁龙大营,御使共工神魔冲击连云战堡,化真和流明两大妖廷如临大敌,最终是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大战将起的宣告,刑天之主到了这锁龙大营,便是天地中的肃杀之气都显得沉凝了几分,可见有的人,哪怕没有刑天神魔,却依旧堪称杀伐之主。 “很好,凤廷的 温润道子微微笑了笑,神采奕奕地看向妖廷所在,满意地点点头。 两个郑冰尘同时轻`咬贝齿,惋惜地开口,“可惜落不下她,我等也试过联手围困,不过有一众妖圣压阵,却是没有丝毫机会。” 旁边的冷棠红认同地点点头,一双眸子却是温柔地看着那如玉如剑的妙人儿。 神魔纵横天地小,斯人临风独立,执刀四顾乾坤阔,敢叫日月换天。 这等妙人儿天地中再难有,自家实在是有幸,能和春如结伴随在他身边。 “无妨,费了如此多的心血,方才避开了神魔入世的因果劫数,等再过些时日,就要这傻鸟好看。”姜默舒无所谓地笑了笑,“眼下保持适当的烈度,不让对面的妖廷生出警惕即可,待神魔出世后的 “真的能一击而死?” “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两个郑冰尘眸子中皆是流露出惊奇的神色,这凤廷的 虽然自家心上人祭炼神魔一道堪称绝代天骄,但要说能一击落下真凤,简直难以想象。 姜默舒笑着扬了扬眉眼,这方天地中诸性相生相克,刑天有杀狂之性,但输了这真凤几分灵动,共工有沧浪大潮,凤炎也有焚山煮海的威势,不过哪怕再是血脉纯正的凤姿,终还是禽属,成也在此,败也在此,在那射落金乌的逆天锋锐面前,却反而会被死死克制。 煌煌经天,凶威无匹的三足金乌尚且受不起那一击,躲不开那一箭,姜默舒不相信 “那计划就是以后每日,由后天神魔前去邀战,让化真和流明两大妖廷以为我们在蓄积威势,准备掀起大战,然后抽冷子把 “不错!”姜默舒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神情镇定地说道,“既是煌煌阳谋,但也显阴毒,不过争胜嘛,无所不用其极。 他迦云真既然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便是他到时应机得再快,也挡不住后羿神魔出手,只要箭一离弦,就注定 “真这么厉害?”便是躲在后面的金倌染都不由得被勾起了好奇心。 “虽然神魔还没有出世,但我有信心,就是这么厉害。”姜默舒耸了耸肩膀。 想了一想,儒雅道子却是又笑了笑,慨然出声,“这次去东界,揣摩了几家天宗的神通,却是有些心得,不若我让你们看看,我的信心何在。” 下个瞬间,命昙三界已然展开,姜默舒作个虚引的动作,却是当先一步迈入了那片星光之中。 三位神魔天命跟着走了进去,却是到了一处浑浑噩噩的地界,,唯有一座玲珑宝塔在其中大放光华,无数光亮道束好似蔓延的根须,勾连到无尽的虚空深处。 “这是……” 三位神魔天命早就今非昔比,眼光已然不俗,自然是看出了端倪。 “我以诸灵问心塔勾连气运,再以三界将之锁住,虽然有些繁琐,但效果倒也勉强比得上那九阶仙藤镇压气运的玄妙,虽然这汇聚的气运要两家宗门来分,增长得不算太快,不过好在稳固,又是细水长流,以后我命昙宗应该不用担心气运为人所制了。” 姜默舒神情中略有得色,若不是两件法宝都祭炼到了通灵之境,又有小蝉帮着问心佛狱善信,岂能成就这等奇迹。 不过,这还不是最让他得意的地方。 剑上铮铮,神魔忿忿,忽然撞开前程路,始觉平生不虚空,执得人间杀伐事,不曾苟且不曾庸。 “此处可幻化神魔道韵?” 无论是郑冰尘还是金倌染,又或是冷棠红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后天神魔最大的问题,一是映心生慧,二是前路已断。 作为神魔天命,没有映心生慧的问题,但是哪怕身为神魔天命也仅有三千阳寿,超不过金丹天人的极限,皆是因为前路已断。 要想破开,只有大愿映心、执念合韵、分灵斩尸三种法门,不过之前都还没有走通。 若是这三界所化的小天地能幻化神魔道韵,岂不是执念合韵的法门已然被推开了大门。 “不错,以消耗气运为代价,各位神魔之主,便能在此逐步神合虚空,心合神魔,神与心合,直到掌控天地之韵,却是不用担心直接就对上浩瀚的天地意志,迷失和消融了自身真灵。” 姜默舒肯定地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诸多心血,一番辛苦,却是终于打通了一条前路。 这是一个起点,代表着后天神魔一道已然丝毫不逊色于先天夺情一道。 路只要去走,待踏破无边荆棘,等杀退拦路猛虎,也许就能走到终点,然后再破开前路,便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来吧,倌染你先来试一试,幻化出金曦之韵。” 灵慧女修的神情中难得多了一抹紧张,心神缓缓探出,蔓延到这方小天地中。 下一刻,一轮金日却是骤然出现在她的肩头,与往日一般无二,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勾招神魔真体,这只是金曦神魔代表的天地道韵在三界中的映画! 待她将这映画道韵完全掌控,便能破开后天神魔一道最大的桎梏,可以于天地中长生久视。 姜默舒也在细细观察着道韵的显化,以及气运的消耗,默默盘算,旋即点点头,气运消耗着实不小,不过还可以接受。 金倌染的眸子中已然冒起了小星星,对自家宗主大哥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默舒淡淡一笑,轻轻打了个弹指,一个魁梧雄壮、外貌英伟的猛汉已然出现在他身后,手持红色神弓、白色羽箭。 “这就是后羿,看起来很普通嘛,哪有后天神魔长得跟凡人一样的。”金倌染咧嘴一笑,挑衅似地昂起了下巴,“这能一击射落真凤,不太像啊。” 姜默舒的眸子中不免多出一抹古怪的笑意,语气中仿佛有着蛊惑的味道,“虽然神魔真体构形未完,不过道韵已全,倌染大可祭起金曦,看能不能挡下一击,或躲过一箭,你若是做得到,我答应你一件事情,任何事情。” “好!”金倌染一脸不服气,金日之韵煌煌经天,几乎难有克制之性,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会挡不下一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金倌染轻轻拍着自家胸口,不住地唏嘘,似是心有余悸,郑冰尘和冷棠红对视一眼,均是发现对方眸中灼灼生光。 “好生……”金曦之主撇了撇小`嘴,想了半天,终是哭丧着脸承认道,“好生犀利,真的挡不住,更躲不开。” 那一瞬间,金倌染深刻感受到了道韵克制的恐怖,她是万万没想到,天地中居然真有能完全克制金曦日韵的存在。 完了,以后怕是再也别想在自家宗主大哥面前翘尾巴了。 姜默舒眸子中露出笑意,今日一试,金日之性果然被稳稳克制,既然如此,禽属真凤又岂能逃得过?! 后羿神魔一旦出世,天地中的禽妖唯有俯首就戮的份。 真龙屠得,真凤自然也落得,这才是该有的公平和体面。 第554章 麒麟应约 万鬼峰听调不听宣,在命昙宗内部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便是西极其余七家天宗,对此也是心知肚明。 众所周知,这是命昙宗的一处心魔,也亏得刑天之主颇有威望,才死死压制住宗内的暗流涌动,长老会对此很是焦虑,身为大长老的伏宇初已是寸步不离万鬼峰主谢厉军,生怕其心有不甘,继续搅事。 但各峰的神通传承却是自成一体,长老会也不好插手其中。 万鬼峰的诸位金丹始终游离在命昙宗的统御之外,晦明难知,只能算勉强维持住了同属一宗的表面功夫。 而万鬼峰和刑天峰金丹以下修士,已是如那难容的水火一般,弟子之间彼此不服,似是憋着一口气,隔三差五总要作过一场,偏偏又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基于某些众所周知又不能明言的原因,命昙宗上层对此视而不见,其它各峰弟子无论是隔岸观火又或是卷入因果,悉听尊便。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关二山紧绷着小脸,就如一个成熟的小大人,眸子中已然凛凛如霜,好似有着化不开的无奈,更有着深深的不服气……在他对面,刑天之主和养忧真人谈笑风生,还有那该死的金曦之主,得意洋洋就算了,嘴巴还毒。 他是阎罗天命之主,修行进度居然会慢于君罗玲,简直让一众金丹的眼珠子跌落了一地。 个中原因他也没有办法解释,只有暗自生着闷气。 耗费无数心力和时间,明明那“九幽还圣呼灵正法”已然初见雏形,偏偏快要功成之际,魔妙又崩溃了四道,酝酿中的鬼道正法再度失了根基,终是溃散于无形。 明明只差一步,却功亏一篑,自家对父亲的承诺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实在让他有些失语,甚至让他有些疑神疑鬼,会不会是这神通太过逆天,出世的因果碍难太大,反而牵连了四位大自在天子。 不过这终是他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而眼下却是要做好应对,不然身为神魔天命,身为麒麟之子,修行进度如此缓慢实在太过丢脸,也容易惹人怀疑。 “二山,要不你再试试,我这阴华明明应该破不开你的鬼阵的……”君罗玲似要哭出来了,原本恬静的小脸上满是紧张,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于修行上投入了全部心神,只是不想被二山甩得太远,哪怕走得蹒跚,走得辛苦,她还是想尽量离得他近些。即便终会有一日,被他甩得连背影都看不到,她也希望那一日能慢一点到来。 至于能与他并肩,甚至走到他的前面,即便是在最奢侈的梦中,君罗玲也从不曾有这等妄想。 二山可是神魔天命,鬼道资质就连自家师尊都要啧啧称赞,金曦之主甚至对她说过,“有些人不能以常理计,若想跟随在他身边,哪怕仅是仰望,都会很辛苦。 你若不想放弃,我可以给伱一个机会,但这也许会是你此生最大的遗憾……” 她始终记得自己的回答,“二山他喜欢吃梨,总要有人帮他寻来,再递到他手上,我有些笨,只能做这点小事,也许可以让他记得我久一些……” 金曦之主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从 “你刚刚的鬼阵并没有破绽,只是镇御之间的转化停顿了三息,想来是在推演阴华的变化,若是这一击无果,输得必然是我!” 君罗玲的辩解很是贴心,也切中了要害,姜默舒和两位真人都是暗自点头。 “二山,你能推陈出新,别出机杼,我却是只能延着师尊给出的路慢慢地向前走,还时常看不清方向,你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金倌染不由得狠狠瞪了自家弟子一眼,阴华神通哪里比万鬼峰差了,以前是入门太难,太挑姿质,才显得人数少些,眼下这处弊端已被宗主破解,还敢嫌慢,如今至少有门可进了,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转念一想,自家这弟子对标的可是阎罗天命,金倌染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 “只要再比一次,以你对鬼道神通的敏锐,我定然是没有一丝机会的。” 养忧真人不由撇了撇嘴角,无论何种手段或应对,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这也是命昙宗比试的惯例,对战天魔或妖族,总不能让对面也讲规矩。所以这些年,命昙宗修士在外的名声有些一言难尽,只要争锋夺胜,那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凝真修士故意勾来妖王,与对手同落妖腹也不是一次两次。 倒是把魔宗的名头给坐实了,好在该给对手的体面从不会吝啬,没有丢了天宗气度。 “二山,你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对此我深信不疑!”君罗玲眸子中已然有着丝丝水意,甚至有着一抹内疚难平。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关二山本就是阎罗天命,对神通的修行更是有自己的见解,倒是无需自己拔苗助长,此时能修行得慢一些,多受些挫折,在姜默舒看来,反而是好事。 横竖有阎罗天子看着,修行只是快慢而已,不会走了歪路,更不会断了前路。 真正让姜默舒叹为观止的是君罗玲的进度,果然如自己所料,只要打通了神通由浅入深的障碍,凡人也可以通过神魔道途直入蕴气,破开凝真,即便成就金丹仍有天劫作为拦路的关碍,但量变到质变,庞大的基数带来的变化,足以让天地变色。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终叫乾坤齐色变。 斩天子妖圣灭对面活棋,推神魔法门孕将来厚势,自然是两边全都要了。 “咳!咳!二山,你来说说,怎么回事?不是责怪你,也不是说你懈怠或疏忽了,但是你输给君罗玲是不争的事实,你自己分析一下呢。” 姜默舒冲神情紧张的养忧真人微微摇头,彭然这弟子不听话得紧,万鬼峰一众金丹也没有办法,只能抬出唯一压得住阎罗天命的万鬼峰传人。 无论身为命昙宗主或是万鬼峰弟子,刑天之主自然是责无旁贷,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比试,没想到结果却是大出众人预料,先前准备好的措辞全然没法用了。 关二山抿了抿嘴唇,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金曦之主这个罪魁祸首,旋即怅然地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我懈怠了,宗主和师尊信任我,给了我机会,却是我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他话音刚落,金倌染不由得哼了一声,语气中甚是骄傲,“知道就好,你鬼道神通的姿质就算再好,罗玲在用心上却是不输于你,修行上更是脚踏实地,没有半分浮夸。 当年未入金丹之时,彭然打不过我,常拿道体说事,你胜不了罗玲,总不能还拿道体说事吧。” “去去去,小孩子面前,提那些往事做什么?你那金曦神魔还是我在鬼界打生打死才拿回的神魔底材,就这么不念我的好?” 养忧真人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只是不屑地摆了摆手,旋即看向自家弟子慨然开口,“宗主立下的神魔法门,以后天神魔为基,是成龙化凤的道途,便是二山你鬼道姿质绝强,也不要掉以轻心,罗玲就是明证。” 关二山眸子中生出锋锐的光芒,面容上更是有着沉凝之色,“师尊说得是,原先只道即便心分二用,同辈之中也绝无人可与我并肩,是我之前得意忘形了。 没想到神魔法门如此了得,也没想到罗玲居然会如此用心,实在给我上了一课。” “很好,二山你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我们也不再多言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宗主和师尊放心,我不会再输给任何人。” 关二山拱手向着姜默舒和彭然一礼,顿了一息,却是叹了口气,转身又向着金倌染行了一礼,“谢过金曦之主一片苦心,即便要激将,实在也不需带上师尊。” 接着又冲着手足无措的君罗玲笑了笑,赞许地点点头,“罗玲,我没有生气,你能胜过我,证明你走在了正确的道途上,傲不是蠢,更不是无能狂怒,我要谢你才是,也希望你一直保持这样,甚至更好。” 听到关二山如此一说,姜默舒不由得有些惊讶,隐晦地和金倌染对视一眼,顿时都在对方眸子中看到了感慨之色,不骄不躁,败而不馁,绝代姿质加上如此沉稳的心性,君罗玲即便现在占了一丝上风,将来想要不被甩得太远真的很难。 “呃……二山,我会的,我会更加努力的,哦,师尊带了东界的梨回来,你要吃么?”一抹欣喜瞬间出现在君罗玲的俏脸上,似那愁云化为春风面,回首向来处,人间喜鹊相见。 在金曦之主灼灼若火的目光中,关二山无奈拿起一个梨,有些误会或者谎言,一旦有了开头,就只有用无数的谎言去弥补,由不得你是不是神魔天命,实在是命不由我。 姜默舒笑盈盈地看着俊俏童子和软怯怯的君罗玲,眸子中不由得多出一抹谐趣,关二山这个阎罗天命的心结,实在不要太好处理。 “二山,有个消息告诉你,之前算好消息,眼下却是不知道了……”姜默舒顿时卖了个关子,笑容里带上了一抹捉弄人的兴致。 “宗主若有指教,还请说来。”关二山不由得撇了撇嘴角,这刑天之主看着沉稳,内里居然是个闷骚的性子,实在让他难以置信。 姜默舒语气幽幽地开口了,“景星要带南域龙家道子前往锁龙大营历练,会借道命昙宗幽冥通道来往白玉京,所以说再过几日,他就会到了,据说会考考你的神通,这几日有空的话,抓紧时间吧,亡羊补牢,也还不算晚……” 啊?!父亲要来?! 关二山霎时间已是慌了神,就与那文课上背不出正气歌的稚童一般无二。 …… “那些龙宫余孽已然掀不起风浪,几脉天魔也暂时被抵住不得寸进,可以说,四域之中,眼下我南域最为安全。” 郑景星正色开口,没有丝毫隐瞒,“但此去锁龙大营出战,估计你们有三成的人会陨落在那里,这还是保守的估计,实际身死道消的人可能会近半。” 此处没有元神,没有金丹,便是浩大的殿室之中,也是雾蒙蒙一片,完全看不清身边人的样子,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郑景星的方位。 “我虽然暂代龙家族长,但却没有立场要求你们去死,所以将选择权交给你们,有问题现在提出来,待所有人都没有疑问,再自行决定要不要去西极锁龙大营。”郑景星昂着头,面无表情地开口。 “敢问族长,我龙家自仙尊陨落后,一直谨言慎行,从不敢依仗覆灭龙宫的功劳飞扬跋扈,如此还不够么?”迷雾中,有人愤然出声,似有无边委屈齐齐涌出。 郑景星站直了身子,宛若擎天之木,冷冷出声,“若我为郑景星,这次历练我会尽起郑姓子弟,眼下我为龙家代族长,我能做的,便是带领龙姓子弟出战,我问心无愧。” “我等不是怕死,只是想求个公平,破龙一战,我龙家受创最重,族内没有半分抱怨,难道送命的事情一定要龙家子弟?”嚷嚷之声再度从迷雾中传出,不只一个人的声音,似乎那遮蔽灵识的迷雾给了人反抗的勇气。 郑景星郑重地点了点头,眸子中淡定平和,平静地开口,“是的,非龙家不可,锁龙大营很多人会死,你们里面也有很多人会死,我甚至不能保证你们死得有价值。” 既然决定了要落陷真凤,为了万无一失,自然是要将一切的胜机都压上去,龙家和凤廷的因果既然还没解开,当然是要以命赴约的。 其实姜默舒也不知这样有没有用,但当日若非浮斡仙尊直面 只是因果落地无声,还需顺其自然,勉强来的因果,他不屑于取,也不放心取。 迷雾中的众人倏地陷入一片死寂,金玉麒麟的话就差明言了,此去西极绝不是普通的历练,是生死之劫,是亡命之途,也许是道途最后一声绝响,也许再无法踏上归程。 良久,迷雾中再度传来一声询问,“族长,不,金玉麒麟,战潮之主,你还是会不顾生死么?无论是我们的,还是你自己的……” 郑景星注视着那一片茫茫的迷雾,傲然地开口,“诸君,我不喜欢杀伐,却无惧于杀伐,我讨厌选择,却不怕直面生死,命数负我斩命数,天地绝我裂天地。 若是你们死了,我不会为你们悲伤,但会用尽一切办法为你们报仇。 这是龙家族长的承诺,是金玉麒麟的承诺,是郑景星的承诺,也是我的承诺……” 郑景星背过了身子,手臂向下用力一挥,一道光门轰然出现在迷雾后面,明明煌煌,似是幽冥通往阳世的缝隙,也如垂死绝境中的唯一生机。 “去留皆是肝胆,不用有什么负担,总有人要赴死,也总有人需坚持,做出选择吧,诸君!” 郑景星轻轻出声,就如漫天雷霆号令天地众生,有意气时添意气,不见流处也风流。 良久,迷雾中传出一声沉沉语调,似春华落尽,满怀萧瑟,又如那凌云昂扬,斩万里悲秋,破百年生死。 “愿为麒麟赴死!” 宛若一石惊起千层浪,报与桃一处开,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不断扬起,搅荡着迷雾,言说着刚强。 蹈火借问所从谁,意气相期共生死。 “愿为麒麟赴死!” “愿为麒麟赴死!” “愿为麒麟赴死!” …… 还有一章,补昨天生病请假欠下的,大概要半夜去了 第555章 各有因果 连云战堡妖气层层叠叠,和下方妖岭勾连在一处,宛若一座接天蔽日的城墙。 今日是妖师检阅诸多妖军的日子,各部妖王带领所属大妖,肃然而立,恭候着妖师和诸多妖圣发出命令。 所有的妖军立在妖云之上,鸦雀无声,只有浩瀚妖氛尽显戾气杀性,至残至毒,军煞之猛,直冲青冥。 轰!织金绣银的旌旗烈烈扬起,旗帜上别无它物,只有一头风虎傲然咆哮,似是绝不屈服于天地,更不会困囿于命数。 迦云真出现在旗帜下,身后是焚南和琨蛟两位妖圣,再后面是其它十位妖圣。 “各部开始演兵。”妖师微微一笑,头颅昂起,就如那旗帜上传神的风虎。 各部妖王神情一凛,妖师此言一出,此时便已是战时,行的是军法,但有差池,妖圣亲自出手斩之。 韫岩妖王当先跨出一步,三百大妖已然紧随而出,“岩部已备,申请出战。” 迦云真静静看着妖王和他身后的大妖,目光凌厉,直到三十息后,仍没有看到任何大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方才淡淡点头说道,“好,岩部演法开始。” 旋即,焚南妖圣飞向岩部煞军头顶,毫不留情就是一尾砸下,便是妖云都被激荡得不成形体。 煞军为大妖所控,烈烈煞气凝为实质,如那缚魂夺魄的丝网,兜头向妖圣罩去,韫岩妖王一声暴喝,当即现出天妖威杀之势,而在军煞的加持下,这杀势如虎添翼,已然堪比大天妖。 韫岩妖王几次扑击向妖圣,虽然一次次被击退,甚至口吐妖血,却是愈发悍勇,配合着煞军阵势,便是焚南妖圣都无法轻易打破。 扑杀,撕咬,撞击,焚蛇火毒……焚南妖圣一一施展,韫岩妖王狼狈但悍勇地反扑,岩部煞军的大妖和战妖已然尽数浑身飙血,却依然维持着阵势没有半分散乱。 妖师没有喊停,这云界中的演兵便没有停下一说,哪怕妖王身死或是煞军尽亡,又等了一会,韫岩妖王终是被打断了手臂,岩部煞军已然尽数带伤,便是琨蛟妖圣也觉得迦云真带上了刁难的意味。 终于,韫岩妖王恶狠狠咆哮一声,周身妖气剧烈爆发开来,好似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向着焚南妖圣猛然撞了过去,阵势中已然有十数位大妖爆体而亡,然而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岩部煞军的阵势杀威依旧没有溃散。 “停!”幽幽的声音出现在天风中。 焚南妖圣脸色一变,运起妖圣秘法往虚空遁去,转瞬之间,已是脱开了岩部煞军的围困。 韫岩妖王转过身来,口中还在不住的冒着妖血,这种煞气加持的入骨之痛,却是没有那么快恢复,却见他神色平静地向着妖师和妖圣所站方向击胸一礼,方才落回岩部煞军中。 “奉令出,奉令还,昂!”岩部煞军从上到下,猛然发出咆哮之声,煌煌沛然,随后才回到了军阵原本的位置。 漫天层云似乎都被这咆哮震惊了,已然有着缓缓消散之势,各位妖圣眸子中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迦云真不置可否,淡然开口,“下一部水部,出阵演兵……” …… 青冥中,两道身影静静看着云界中的演兵。 这等才情,这等灵慧,是天地所钟,我凤廷没有,龙宫曾有一个,可惜还未生光已然陨于南域破龙一战,北疆紫明道算半个,东界阴洛还秘藏着一个。” 另一个身影清丽的面容上没有丝毫动容,却是语气冷淡地开口道,“我承认这个年轻的妖王很优秀,不过他由鹰属血脉换了蛇属血脉,血脉不纯,已然断了前路,再无一丝晋级妖圣的可能。 这样的血脉,你要让玑啼嫁给他?” “何时我凤廷血脉传承,需要考虑这些毫无干系的事情了?阿七,凤廷执掌所有禽属,真要拉拢这迦云真,多指派禽属大妖和天妖来此加入煞军,怕是他还会更感激一些。 这迦云真已然冷心冷情,眸中更有疯魔之相,不是良配,我不会答应的。” 她看了煞军演兵,隐隐觉得有问题,明明只是演兵却要妖王重伤,大妖陨命?哪怕只是一些低等血脉,如此耗费却是完全没有必要。 关于这妖师迦云真的资料在她的桌上有着厚厚的一摞,她知道此人御心极强,与之相交,不觉自醉,便是妖圣也很多服气于他。 不过疯魔就是疯魔,断脉就是断脉,确实不是良配,若是凤廷灵秀嫁给此人,必然会有难言的悲剧,她身为凤廷 那龙宫以为选人族力量最弱的南域立廷,可以方便找到替劫的对象,结果一着失算, 想到当时功亏一篑的救援,想到南域龙家的决绝, 眼下劫气迷心,因果晦暗不明,变数影响莫测,虽然妖师被刑天之主压得死死的,但不可否认,也只有他能整合诸多妖廷之力,堪堪抵住西极人族天宗的攻势。 也只有妖师迦云真,是凤廷正式入世,最好的切入点。 “不行,迦云真为人现实,即便要与他合作,摆出力量和利益足矣,九大明凰甚至可以轮换入世,以助力煞军征伐,没有必要再牺牲我凤廷灵慧。 至于玑啼,她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分明是能得明凰前路的英才,就这样放给暗藏疯魔的妖师,必然会毁了她的前路。” “多谢 两位明凰惊讶地转过螓首,瞬息之后玉颜上却是泛起不同的神色。凤廷灵慧悄悄跟了过来倒是让两位明凰没有料到。 没想到玑啼却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主动跟了过来,如此倒也省了她不少口舌。 待沉默缓缓淌过了十来息, 不是凤廷出于什么目的的联姻,而是伱所想,你所愿……” 少女一袭明黄裙裾,立在青冥之中,如那万盛开,如那故人有字,如那明月当照,如那问天可知,那清丽的眸子中有着凛凛若雪的慧光与决意。 “正是我所愿,正是我所想,若是一定要破心关,破情劫,才能令我窥破前路,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我很期待他能给我一个答案。” 玑啼微微侧过头,看向云界中独活的那人,似冷冽的酒,似沸滚的茶,敬着过客,避着春色,不敢与人对酌。 “ 不过,当她侧头看向云界之下时,眸子中却是多出一抹内疚,也许,只要是凤廷提出的联姻人选,无论是谁,无论美丑,无论智愚,只要能提供助力,那迦云真怕是都不会拒绝。 欲饮风又起,万古月孤明,只恨声声似虎吟, 当时形影密,如今别离轻,遥遥赠君杀伐音。 …… 天际遥遥欲曙,正是每日里最安静的时刻,关二山却感觉自家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鬼道里的死息术是怎么用来着,阎罗天命的灵台中一片混乱,仿佛从一个梦掉到了另一个梦。 如果说,之前几天是临考前的拼命冲刺,是他不眠不休奋斗的日子,从没有哪次修习鬼道神通这般如有神助,甚至让他觉得舒心惬意。 那么眼下,就是最让人煎熬的时刻。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金玉麒麟驻跸,不对,父亲休息的地方。 君罗玲正打着哈欠,一副强撑着眼皮的模样,瞄到关二山看向她,当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二山,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来?” 天真而稚`嫩的问题,却是让关二山说不出话来。 子欲孝,亲却身远,这种问题本来也是君罗玲的伤心事,如何能提?!怕是话一出口,这怯生生的小姑娘就得哭着跑回去,片刻之后,金曦之主就得杀到此处。 师尊拦不住,父亲不好让他为难,宗主倒是挡得住,问题这个点好像是宗主每日闭关的时间。 为了不吃苦头,关二山果断编了个谎话,“麒麟路过命昙,岂能失礼,我等作为后辈,自然要随侍在旁,这个也是宗主应承过的……”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二山你准备得如此妥当,有净面之水,有温喉之茶,哇,还有点心……” 君罗玲盘点着一应物事,不由得小眼睛都眯起了,暗自将一切细节都牢记于心,二山好会的说,这一套若是拿去孝敬自家师尊,怕是师尊又得夸自己懂事,哎…… “嘘,小声点……”关二山神情紧张,连忙在嘴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本也没打算让君罗玲前来,不过准备好一应物事,却是好几次都提不起勇气独自前来,实在没办法,才拉了君罗玲壮胆。 这也许就是文课里说的,近亲情更怯吧。 “进来吧,下次别这么早了,看把罗玲给困得!”清若朗月的声音骤然响起。 “啧……”关二山一咋舌,愣在了当场。 倒是君罗玲做了个鬼脸,大大方方拉了俊俏童子一把,冲那一堆物事抬抬下巴,端着其中一部份推门而入。 关二山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走了两步,却是自己在脑门上轻拍了一下,又折身回来拿上了剩下的东西。 “来一起吃吧,这么多东西,二山有心了,不过大家一起吃却是要更香一些。”郑景星温润地笑笑,金质玉相盈盈入骨,让人不敢直视。 “好啊,二山快来……” 君罗玲一把拉住关二山,将他按在了麒麟边上,俊俏童子似是挣扎不动,又仿佛反抗不得,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 郑景星哈哈一笑,随手递了两块点心放到两人手上,调笑道,“呀,这是谁家这么善解人意的小娘子啊,也不知以后哪个有福气的,能成为你的道侣……” 红霞腾得冲上君罗玲的脸颊,嘴唇嗫嚅两下,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大眼睛提溜溜地看着那手下败将,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关二山没有关注到君罗玲的异样,只是认真地吃着点心,吭哧吭哧地,丝毫不敢抬头。 “二山,你现在鬼道神通可曾精熟了,对了,上次你说要自创鬼道神通,可有眉目了?”郑景星眸子中闪过谐趣,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俊俏童子不由得神色一黯,嘴唇嗫嚅两下,却是说不出话来,眸子中已然有些泛红,明明那鬼道大神通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出世了,偏偏天子落陷,这已经是 “我辜负了麒麟你的期望,我明明很努力的,却老是功亏一篑,我……”关二山猛然抬起头来,眸子中已然有着盈盈水意。 俊俏童子一脸委屈的模样,顿时给郑景星吓了一跳,哎,装成小大人的模样,终究还是个孩子。 郑景星冲巴掌大的阎罗天子撇了撇嘴巴,阎罗天子则是一脸无辜地摊摊手。 关二山忽然感到头发被揉了两下,接着就是爽朗的笑声,“好了,没成就没成吧,我修行的时候不知道失败过多少次呢,不过看你这么委屈,我便答应你家宗主好啦,这次去锁龙大营,也带你去散散心!”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关二山愣在了原处,恍惚间还在思量自家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还有两个时辰我们就转进幽冥通道了,不过这事呢,需要你师尊同意,这个我帮不了你,你自己去跟养忧真人说吧,他若同意,我便带上你……” 话音刚落,关二山已然化为一道鬼烟,猛地向殿外扑去,唯留下渺渺言语,“师尊向来顺着我,说好的,不许变……” 看着目瞪口呆的君罗玲,郑景星恶作剧似地笑了笑,“遭了,罗玲,把你给忘了,姜宗主,似乎只拜托我带二山去散心呢。” “我……没有关系的,二山开心就好!”说到最后,声音已然细若蚊蚋,君罗玲死死咬住了嘴唇,那泪珠子在眼眶里是滚了又滚。 “不过,我听说金曦之主,也会去锁龙大营轮值,也不知道命昙宗有没有带亲传弟子历练的惯例……” 轰,一道阴华当即撞开了殿门,消失得无影无踪,哪知过了几息,却又转了回来,急急留下一句,“谢谢麒麟!” 然后再度遁了个没影。 “形势这么严峻么?”阎罗天子不由得慨然出声。 “龙凤两脉得了天地承认,参考龙宫,要落下真凤必然有极大的因果碍难。 所以,能用的都要用上,多一位神魔天命,就多一分杀伐气运,哪怕多一分,搞不好就是成败的关键。” 郑景星淡淡地点点头,眸子中变得无比郑重,“别忘了,对面还有个迦云真,他若是看破了我们的所图, 阎罗天子嘿嘿一笑,不屑地朝万鬼峰方向撇了一眼,“明白了,我会看顾好关二山的,你且放手去做,谢厉军那厮被伏宇初绊住,除了惑人耳目,屁用都没,还得是师尊我来助你!” “那就多谢师尊了,这一路行来,得师尊助益良多,姜默舒很是感激。” 杀伐不知春秋去,铮铮方觉因果深,拣尽寒枝不肯栖,懒向红尘老来问。 第556章 杀伐决断 经过化真和流明妖廷不计成本的投入,整个分锋岭已然要塞化了,妖气弥天扬起,和上方的连云战堡勾连在一处,别是一番催杀长青的气象。 不时就有大妖统御所属妖军冲出妖岭,就如一柄柄锋利的妖刀,从不同的方向斩向锁龙大营的护军,配合着上方妖云中神出鬼没的云雾幻陨四部妖军,不断试探,不断切削,不断冲击…… 虚天要塞中的修士也是丝毫不惧,不时卷起血潮倒冲妖军,一座座七星阵好似璀璨星辰点缀在血潮中,爆发的神通光华更似将青冥和云界点了个通亮,日夜不歇。 锁龙大营则是宛若一朵盛放的明,无时无刻都向外吐露着莹光蕊,大大小小的光华就如一条条灵活的触手,不断刺向妖军所在。 在漫天光华和阵阵好似闷雷一般的轰鸣声中,郑景星回过头来,淡然开口,“这就是你们要赴死的地方。” 一个凝真后期的龙家子弟踏前一步,“那依麒麟的意思,我等是去虚天要塞,还是去锁龙大营?” 郑景星已然有言在先,到了西极,便没有龙家家主一说,战阵之上,杀伐所在,没有上下之分,只有生死之别。 杀伐之外,战阵之下,所有人都可畅所欲言。 “虚天要塞规矩森严,需加入日月星三军,更何况熟悉七星阵也需要磨合的时间,不太适合这次历练。” 郑景星看了一眼杀伐所在,思索了片刻,将手指向了锁龙大营,“还是去锁龙大营,你们按修为和默契组成讨`伐队,族外的修士一律不加,后面若有人员折损,便彼此合并。 我冲击妖军阵势,你们便随我出战,其它时候,自行去锁龙大营接任务。” 对于此次选择跟来的龙家子弟,郑景星还是比较放心的,共有五百三十七人,修为最弱的,仅蕴气八层,全都参加过破龙战潮,也知道此来西极事关重大,俱是在族中留下了遗书。 “得令!” 所有龙家修士猛地抱拳,都是龙魂一脉,也都参加过战潮,彼此不算陌生,便寻了相熟的,三五成群,各自遁向了锁龙大营。 见众人先行一步,郑景星转头看向妖军和诸宗修士争锋之处,目光已然幽幽。 关二山从未见过郑景星如此模样,不由得一怔,也许,父亲那傲然天地的性子之下,也有柔软的地方呢。 昏昏天地掀风`波,无情眉目红尘客,巍巍战来,淡淡杀过。 关二山似是忽然明白,这望不断的静默间,这斩还乱的终无言,有着那么多的难言意艰,有着如此多的难书遗憾。 原来,父亲做出某些决定之时,并不是只有洒然决意,而是伴着不能言的痛苦。 关二山犹豫了一会,轻轻地道了一句,“麒麟,这些龙家子弟一定要死在这里么?” 诸脉天子已然承认白玉京姜家,还有南域郑龙两家的地位,便是天地陷落,姜、郑、龙三家依然可以在天地中繁衍生息,甚至可以跟随天子讨`伐诸天。 这个消息已然通传人族五域,只是被当作天魔分化人族诸宗的手段,徒惹人笑似的,三家甚至都懒得辩解。 不过部分天宗的高层却是清楚地知道,这是诸脉天子对血脉传承最高的礼赞,便是在那妖族之中,也仅有龙凤二族的血脉得了如此评价。 这其中的明妙,郑景星肯定是清楚的,只要他愿意,这些龙家的子弟根本不用死。 “他们为什么不用死,难道仅仅是因为血脉高贵么?” 郑景星按着关二山的头,重重在发间揉了两下,随后便牵着俊俏童子的手向着山下走去,山间的薄雾轻岚轻轻抱住了两人的身形,如同上天少许的垂怜,赐予了他们片刻的安宁。 关二山猛然点点头,刚要争辩,却觉得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只能嘟起嘴巴无奈地说道,“不是说龙家先祖勘破真龙顽傲,破了龙脉桎梏,那龙家仙尊舍生忘死,更是以性命应了龙誓么。 这样的决意,这样的无悔,已然证明了这一脉的前路,正该作为我人族的底蕴。 我姿质还算出众,所以宗门也愿意给我时间成长,不是一个道理么。 还是幼苗,就这样放在这血肉磨盘里消耗了,不值得。” 听到阎罗天命这样说来,郑景星微微一笑,“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应不应该,天地杀局之中,谁也避免不了,只有将所有的筹码放上去,赌那一线胜机。 而且伱有一件事说错了,你家宗主给你的时间,不是针对你,其实君罗玲和你的待遇是一样的,其他孩童都有这样的待遇。 这是他愿意给出的公平和体面,跟你是不是阎罗天命没有关系。” 啊?!关二山猛然一怔,握着那宽厚温暖的小手不由得一紧,细细思索了一番,脸色不由得有了一些变化,抬头看向身侧那高大身影的目光已变得有些复杂,甚至有些患得患失, “麒麟,难道我不是特殊的么,或者说,在你的眼中,我是不是阎罗天命其实并没有区别……” “二山,你当然是特殊的,不过天地中每一个有情众生都有自己的志趣慷慨,这里面倒没有高下之分,有人求顺意,有人求罡正,有人要宴天下,有人要观青山,有人想迎风对月,有人想轰轰烈烈,彼此所坚持的碰撞在一处,便成因果。 你也好,君罗铃也好,我都很喜欢,也希望你们能一生顺遂,这就是我的执,也是我来锁龙大营的因。 从这一点来说,跟你是不是阎罗天命确实没有关系。” 郑景星只感到牵着的那只小手猛然一僵,却是马上又变得松软,甚至有些滚烫。 麒麟没有侧身看童子,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牵着小麒麟向前漫步走去,唯有悠悠的话语遗落在山间,消散于天地,“这天地不太干净,不利于你们成长,我尽量打扫得勤快些,才好交到你们手上。 虽然隔得有那么一点久远,但确实有人为我做过同样的事,我这人啊,偏偏有那么一点要强,却是不想比前人做得差了。 若是踏着泥踩着血还是没做完,你也别嫌弃……” 小麒麟没有说话,只是那小手却是将温暖的手掌攥得紧紧的,似乎怕有什么会滑落一样。 隐隐约约,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薄雾中摇曳着前行,却是愈来愈清晰。 …… “金玉麒麟已到锁龙大营,甚至有龙家一众道子随行,南域传回的消息证实,龙家除了留下几位金丹主持局面,修行有成的道子几乎是倾巢而来,可见所图甚大。” 分锋岭的妖廷议事殿中,一位妖王沉声汇报着,不过眉眼中却是有着一抹担忧,人的名,树的影,当日龙宫是如何破灭的,作为曾经的龙宫十二灵王之一,至今他仍是历历在目。 那抹战潮中灼灼耀眼的雷火,是如此的明煌,如此的耀眼,硬是以诸多修士的性命为代价,锁住了地脉,也锁住了生路,将一众真龙钉死在龙宫。 这等气运逆天,傲比日月的道子,尊为麒麟实至名归。 在妖王的对面,有化真妖师,有流明妖皇,有诸多妖圣,有 待妖王退下后,没有人贸然说话,都静静看着妖师迦云真。 迦云真同样静静环视了所有人一眼,目光在流明妖皇,琨蛟妖圣, 围剿龙宫余孽,南域四姓虽然占了绝大的上风,但海域太大,加之水妖在海潮之下多少要占些地利,所以始终处于剿之除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局面,这些水妖听命于逃出生天的六位灵王,如今算是迦云真监视南域的触角。 所以,南域四姓出现异动,他便收到消息,已是思考多日了。 命昙宗尽起神魔天命,金玉麒麟杀来锁龙大营,自然不是来请客吃饭的,他私下和 难道是巧合,命昙宗和金玉麒麟根本不是为了“金鳞化龙”而掀起的大战。 还是说默舒那边有别的谋划,值得命昙宗摆出如此架势,难道想一举打破分锋岭阵线?还是说目标是流明妖皇、琨蛟妖圣, “各位都说说吧,命昙宗这等大张旗鼓,毫不掩饰,我等是闷守,还是对攻。” 迦云真抿了一口手中苦茶,那抹苦涩在唇齿之间蜿蜒流转,牢牢提醒着他,对面于杀伐之中的难缠,“不知流明妖皇如何来看。” 流明妖皇苦笑了一声,眉眼间多少有些意外,怔了几息方才开口,“会不会是那姜默舒在尸鬼那里失了面子,又发作不得,这才掀起大战挽回声势,免得被东界那边抢了风头,若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以守势为主,挫其锋,耗其锐,待其力竭而衰,再说反攻之事,可以进退自如。” 西极人族诸宗兵临城下,倒是让化真和流明两大妖廷冰释前嫌,流明妖皇便是再没眼力,此时也知道是自己之前看走了眼,当年不查不慎,不仅放出了命昙宗这头猛虎,更是失了万妖军的忠心,这才酿成了弥天大错,眼下只能拼命补回。 围坐的妖圣小声的讨论起来,这也是化真妖廷败退白玉京后的惯例,用云真的话来说,就是智者千虑,终会有一失,他也需要所有拼杀在前的妖圣,设身处地来想想,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事实证明,效果非常明显,事关生死,一众妖圣自然是不会有半分大意,从那以后,锁龙大营和虚天要塞设下的陷阱再没有陷落过任何一位妖圣,甚至有一次反过来将红袖香居的元神给卷入了妖云,若不是尸佛天命见机得快,以因果真言逆转了焚南妖圣的血脉大神通,加上锁龙觉僧拼着重伤撞破妖云封锁,那中原来的元神怕是根脚都没立住就已然陨落在西极之地了。 迦云真轻轻抚着茶盏,不置可否,“妖皇的意思是以守为主,不知其它大圣可有看法?” “明明我等战力略占优势,岂有闷守的道理,各属妖军成阵后已然能配合妖圣征伐,不是我妄自尊大,便是中原魔域那些天子掀起的魔潮,也远不如我煞军的威势。 要我说,就彼此对耗,抽冷子给对面一记狠的,落他一两个元神或是神魔天命。 那郑景星不是来了么,若能把他陷落,破了人族气运也不错……” 焚南妖圣猛然抬起眸子,沉稳地开口。他负责考较各部军阵,煞军什么实力,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了,在各大妖廷源源不断的支援下,加上有军功换取血脉的刺激,无论是大妖还是妖王,不管是战力还是战意,都是冠绝几大妖廷。 加上云真鼓励属下大妖和妖王深挖血脉神通之间勾连的妙性,云雾幻陨四部妖军已然成形,驻于连云战堡,和虚天要塞打得有来有往。 分锋岭各属妖军在和锁龙要塞的拉扯、牵制中,已然隐隐占据上风。 他话一出口,好些妖圣都把目光转了过来,灼灼若火,经过修养生息,加上各大妖廷的支援,特别是流明妖廷不计成本的全力支持,双方实力的对比确实如焚南妖圣所言,虽然两边俱有长进,但妖军这边终是回气回得快一些,只是被妖师小心翼翼地隐瞒起来了。 锁龙大营加虚天要塞,共有五家天宗支应,戾煞妖军身后也有六大妖廷源源不断的输血,若是对耗起来,丝毫不惧。 迦云真点点头,旋即看向琨蛟妖圣和 顿了一下,妖师却是摊了摊手,啧了一声,“总不能他在中原丢了刑天,根本没想着追回,而是直接打算重新炼一尊吧。” 一众妖圣呵呵大笑,场中凝重的气氛顿时轻快了不少,这玩笑似的话语倒似将诸位妖圣的愁闷冲刷一空。 琨蛟妖圣和 “金鳞化龙”事关妖族气运,更关乎几大妖廷未来千年万年的血脉淘换,绝不能被命昙宗发现端倪,即便此战要陨落一两位妖圣,只要能保证化龙功成,真龙得以重新现世,一切都是值得的。 琨蛟妖圣烈烈出声,自有一股煌煌大气,“我同意以攻对攻,我妖族主生,正该搏命向前,能被打败,却不该被吓退! 如今在此的所有妖圣,均有裂躯护命的神通,又都是列阵而战,不用担心落入陷阱,堂堂正正的杀伐,我等又惧怕过谁?!” 金玉麒麟到了,龙家道子也到了,神魔天命也到了,但她丝毫无惧,真凤的血脉大神通不像真龙那般万化诸妙,却更显唯精唯纯。 浴火重生,倒逆生死,便是天地也要承认这血脉中的尊贵与不凡。 有神通护命杀不了她,有妖师看顾擒不下琨蛟妖圣,真龙便有望再现世间,即使有其它妖圣为此陨落,但对面也必然输了大局。 迦云真默然无言,轻轻抚着茶盏的杯沿,一众妖圣收敛了笑意,静静等待着妖师的决断。 “杀!” 一言轻落地,戾煞贯以天,生死何足论,无惧征伐前。 第557章 云真掀战 小小的拨浪鼓在妖师的手上轻轻的转动着,“咚咚咚”的声音很是悦耳,仿佛让人的心都沉静下来了。 咿呀的孩童抓了几次抓不住,已然不满意的挥舞着小胳膊,踢着小短腿`儿,奋力向前爬去。倒是在他旁边,同样粉雕玉琢的婴孩好奇地眨着眼睛,冲着拼命爬行的妹妹撇了撇小`嘴,轻轻松松翻了个面,骨溜溜又滚了一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迦云真逗弄了两下,终是将那拨浪鼓递到吭吭哧哧的婴孩手上,笑意盈盈,眸子中也多出了明丽的光彩。 没想到妹妹很是要强,倒是哥哥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以后还不被欺负死。 迦云真轻轻用手一抄,翼行落和翼芷落已然出现在他的臂弯,玩闹了这么久,两个婴孩似乎也有些累了,咿呀了几声,便沉沉落入了甜美的梦乡。 他的面容上已然渐渐收敛了笑意,一抹痛苦的神色出现在眸子中,又被他死死按下,就如吞下苦果,饮下苦茶,那直透心腹的纠结滋味,说不得,道不得,容不得淡,容不得倦。 刚才落入他耳中,正是吐辞不清的两声咿呀,嘛嘛,吧吧。 无声叹了口气,迦云真微微摇了摇头,斩去了心中的杂念,也抚平了好似波澜的心绪,再度成为了一言而掀杀伐,一语定生死的妖师。 韫岩妖王立时踏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过两个婴孩,原本微咧的嘴角,却似凝固住了一般,好几息才幽幽移开了视线。 妖师挥了挥手,语气平静地说道,“叔父,把孩子送回紫苏那里吧,再不送回去,她就该亲自登门了。” 韫岩妖王沉默地点点头,满面欲言又止,怔了一怔,还是没有开口。 直到走到殿门处,终是忍不住转过头来,“云真,你让我在阅军中重伤,无外乎不想我上阵对上默舒。其实按道理如今化鸿不在了,正该由我挡在你的身前。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叔父,正是因为化鸿不在了,我才要考虑长远些。 万妖军拼到现在,故识只剩伱和我了,而紫苏提防着我,但她信任你,两个落落总要有人护在他们身边,直到他们长大成才,所以只有你……” 迦云真猛然睁开双眼,眸子中凛凛生光,语气很是认真,神情中更是无比郑重。 韫岩妖王和他相识已久,已然看出他的决意,当下也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也有自己的角色,有些话不需要多言,就像那烈烈的风,吹过似无痕无迹,其实早已过了万重山。 别梦易散,且记且念,碧染山河只为他年一言,活在过去,却要苦苦地谋划未来,死得容易,可怜留在世上的,却是太苦太难。 妖师和妖王对视一眼,脸上都有着淡淡笑容,有些苦,有些涩,也有一路同行的感激,更有托付未来的信任。 此前有跌跌撞撞,此后也说不得玉碎成霜,不过,两个人都知道,漫漫前路,却不是只为自己活着,还有着行落和芷落,烈烈风虎的慷慨气度,万妖军和化真妖廷的无悔杀伐,总要有人来听,总要有人来承。 韫岩妖王抱着翼行落和翼芷落,头也不回地走了。 迦云真静静立在殿中,似在等待,他知道终会有人进来,杀局之中能有片刻悠闲已是难得,他也不奢望能得到更多。 待 “云真,我凤廷九大明凰已经达成一致,连带所属禽妖,一并入世……” 迦云真微微一笑,世人多愚,他看到的真`相,很多人往往要等到事到临头,或是有着切肤之痛,才能感受到真实与恐惧,可惜,来得晚了些。 当年与风虎慷慨对饮,彼此笑着闹着,无拘无束地开着玩笑。 “化鸿,你斗心无双,一定能证就妖圣,我对此深信不疑,所以一应闲杂事务,甚至婚嫁,我都给你包了,你安心修行。”那年的某位大妖说着这样的话,旋即飞快地将杯中酒喝得涓滴不剩。 “那说好,我若是成了妖圣,你却是不能输给了我,至少能统御的妖圣中除了我,好歹也要有其他人,若是有那真龙真凤听你指派,那才是有排面。”那年的风虎还是妖王,大笑着将手中的酒坛塞到对面人的怀里,满眼都是憧憬。 如今,话已成真,斯人不在。 “凤廷各位明凰能如此深明大义,云真很是佩服, 迦云真和 妖师的目光灼灼若火,似大雨倾盆,似要倾覆这天地乾坤,以漫天血色来祭故人有痕,远去背影无声,留世的终是有人来承。 瞬息之间, 妖师没有疯,或者说,对方以莫名的手段,牢牢守住了心关,距离疯魔只有一线之隔。 如今的他冷静也决然,不计得失,不计生死,或者说,只有这样无私无我的人,才真正适合执掌六大妖廷。只有为了胜负的纯粹,只有为了杀伐的凛凛,毫无压抑,不负造化,似白玉无暇,似铮铮和寡。 看来,无论是 “这位是……”迦云真侧过身,看着 亮丽的身影实在难以视而不见,那一袭明黄裙裾,那一眸霜雪明媚,令日光月色都显得轻薄了几分,似踏了清池莲舟,似许了人间长久,让人不由自主就想与她同行同梦。 “这是我凤廷灵秀,玑啼,修行姿质堪比化真妖皇,有几位明凰同意入世,倒有三分原因是考虑到她未来的道途。” “玑啼,妖师闻名天下,倒是不用我多介绍了,以后自然会熟悉。” 靓丽的少女身着明黄裙裾,妍姿却是被映得更加明媚,眸光昭昭,气质中却有着对未知的好奇,似是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期待。 那双丹凤眼中似有着期许,没有半分羞赧,仿佛让人心怜的绕指柔中,却有着包容一切的大气,似乎整个天地,都应拜倒在她裙下,被她随意采撷。 凤廷灵秀的眸光射向对面,自有一股从容不迫。 “ “化真妖皇能以无上斗心破开前路,我很是敬佩。” 玑啼的声音宛若冰玉相击,一言一语都令人不自觉想看向她,“所以,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能让那悍勇的风虎,如此舍生忘死,以至于煌煌斗心上甚至找不到任何瑕疵。 我不明白的,其它人更难以说清楚,所以我想留在你身边,自己来感受。” 迦云真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拱了拱手,“玑啼贵女,天地之大,何处不是炼心的所在,我想一定有人说过,我这人着实不是良配,对此我也算有点自知之明。 更何况囿于杀局之中,哪容得下什么情情爱`爱,何苦呢? 若是耽误你的道途,我承不起这因果。” 玑啼对于妖师的话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笑着,又向前几步,直到与迦云真面面相对,兰息可触。 “无论你怎么说,我就是凤廷入世后 你若是打得过我,我转身就走,外间十二位妖圣也可下场,若有人打得过 除此之外,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赶我走。” 凤廷灵秀的眸光中透露出一抹坚韧,万万没想到,迦云真居然一口回绝了她的所请,混账,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别家妖廷梦寐以求的,他恨不得往外推个干净。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姑奶奶用强了,真当真凤一脉是吃素的。 至于迦云真,若是真要对上了玑啼斗法,那画面可就太美了。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却见迦云真侧过头,罕见地避开了对面灼灼的目光,这不是讲道理的时候,对面也根本不讲道理。 对于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便和我一起去看看吧,你将来会直面怎样的厮杀,又会和怎样的对手争胜!” 妖师长长吸了口气,沉沉出声,“冲击锁龙大营北面护军,水部、风部出战。” …… 锁龙大营中,所有的功勋和虚天要塞是共认的,只是虚天要塞的入军考核愈发严厉,便是天宗弟子,若稍有不慎,也不见得能尽数过关,加上要塞中行得是军法,讨`伐也多靠战阵,总有桀骜之人不愿受太多拘束,正好为锁龙大营接纳。 中原之地沦为魔域,总共有三家中原天宗选择前来西极之地。碎梦楼和玄痕剑宗、化龙海府应对天魔侵扰,而锁龙大营这边,则是锁龙觉僧牵头,加上红袖香居两位元神支应,撑起了相应防线。 青冥之中血潮与妖云大开大合,浩瀚相击,而在锁龙大营和分锋妖岭之间,则是错综复杂的地势,有的是妖军故意遗留,有的是人族修士刻意布置,不时就有妖气爆发,又或是神通光华亮起。在此处争锋,无时无刻都需要小心翼翼,能不能活,既看自家道力,更要各凭自己的福缘。 这时,龙家的三位修士,正在一片石林前有些犹豫,三人相熟,便一起在锁龙大营领了任务,负责清理这片地界,不过这石林中透露出的诡异却是引起了三人的警惕。 “只怪我修为太低,倒是拖了两位兄长的后腿。”蕴气八层的龙家族人喟然一叹,神色中却是多出一抹懊恼。 三位龙家子弟以神通和灵器探查,却找不到任何埋伏所在,却是隐隐心有不安,若是一人还罢了,三位龙家子弟都是如此,眼下这石林中大约是真有埋伏的。 若放弃任务,此时回返,锁龙大营会重新派出讨`伐队,若真的在此处与妖军接敌,他们三人不算任务失败,不过此战功勋却是没有了。 但若是三人离开后,埋伏的妖军也见机退走,三人便坐蜡了,履历上有三次同样的记录,便只能结算功勋离开大营。 龙家子弟实在丢不起这等脸面。 “都是同族兄弟,哪里的话,望京你敢以蕴气八层走这一遭,我等也是佩服的,更何况,我不过凝真两转,临散也不过三转,有着灵器,符箓,大家战力却是差不太多。”另一位龙家子弟轻轻摆了摆手,淡然开口。 “大家就别矫情了,还是想想如何处理这石林吧。”名为龙临散的子弟看着眼前的石林,不禁有些为难。 “这个,要不将所有的符箓和雷珠砸进去,身上的灵器也丢进去给爆了,这样都逼不出来的话,只能说这些妖军够狠,我们权当这次任务喂了狗。”龙望京一咬牙,恶很狠地开口道。 “这和郑家有何区别?”另外两个龙家子弟不由得目瞪口呆,难怪蕴气八层就敢来西极,这等只管这顿不管下顿的爽利,实在颇有家主风范。 龙望京脸上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不瞒两位兄长,家母正是郑家女眷,往日里倒是大手大脚习惯了,不过眼下正该如此,过了这关再说其它比较好。” 龙临散和龙百如想了想,缓缓点头,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怕是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好,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不过就是符箓、雷珠、灵器而已。 活着,还有完成任务,实在重要太多了。”龙临散呼出一口气,慨然说道。 然后,龙临散和龙百如就怔住了,看着龙望京跟献宝似地掏出了三十个储物袋。 “都是雷珠?”龙临散惊讶地张了张口,终还是出声询问道。 “家母当年的陪嫁,这次哭得不行,说什么也要我全部给拿上……”龙望京挠了挠脑袋,郑重地点点头。 龙临散和龙百如对视一眼,刚要说话,却见到一片青色猛然从天边卷了过来。 轰! 无数的风刃夹杂着妖气铺天盖地斩下,整个石林被削为了平地。 龙望京瞬间激发了护身的灵器,倒地的一瞬间,猛然一震,只看到龙临散和龙百如已然被切为了两段。 族兄……最后一个念头刚刚冒起,他已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558章 杀伐以诚 郑景星冷静地看着争锋的战线,宛若礁石和浪正在剧烈碰撞。 纠缠着妖气的风刃和阴雷,浩浩荡荡狂涌而至,伴随着无尽轰鸣映得天地皆青,宛若一盏碧水被泼到青冥之下,染荡了滚滚云霞。 飞驰的妖军掠地攻夺而来,似以无穷妖气于乾坤中挥毫泼墨,冲天妖氛中不时爆出神通光华,如那盛放却极速凋零的明,仅仅一眼看去,便感到有种血涌的灼热,在绝唱高歌。 “除去领命外出的人,目前锁龙大营中,龙家子弟还剩三百八十二人,俱在营中应`召。” “很好,对面妖军既然如此盛情,少不得要有所还礼, 金玉麒麟凝着眉眼,不由得由衷地开口称赞,眼下冲阵的妖军,俱有风水二形,密密麻麻集阵而来,声势颇为浩大。就如两团浩瀚浑潮,所过之处,如水洗似风掠,驰骋天地莫能阻之。便是金丹天人全力爆发,也绝难抵挡万千戾煞妖军反复冲击。 那漠然生死的悍勇,那与敌皆亡的狂热,有着向死而生的抉择,更有着破开血脉的拼搏。 “通知龙家的人过来,以我为锋,你们为翼,直接反撞过去。” 金玉麒麟昂起头颅,手臂猛然向下一划,就如手中执着一柄锋利的灵刃,向着风水大潮的分界处斩下,“妖圣以下,且看谁挡得住我。” “尊麒麟之命。”那龙家子弟拿出一张玉质灵符,猛然捏碎,无数细碎的光华倏地爆开,向着四面八方猛然射去。 郑景星转过身来,两位元神站在他身后,正是锁龙寺的修宜和尚,还有红袖香居两位元神之一的袖乾仙尊。 “景星,初次对上这戾煞妖军,还是小心一些,之前我初来乍到,被那迦云真算计,与身死道消仅一线之隔。”袖乾仙尊叹了口气,倒也没顾着面皮,细细提点着对面妖军的难缠。 “是的,这迦云真早不发动,晚不发动,景星你刚到这锁龙大营,对面就暴起妖军,想来那妖师定是计划着要落陷你。”锁龙觉僧双手合十,淡然开口。 郑景星微微摇头,金玉一般的俊容上有着云淡风轻,似日月鉴心,如繁星点眸。 “两位仙尊不必再说了,南域破龙一战,四姓得西极助力良多,才有了如今稍显容裕的局面,我这次到锁龙大营,一来是为了还命昙宗因果,二来也是为了龙家向凤廷讨个说法。” 金玉麒麟笑了笑,玲珑牌坊已然出现在摊开的手掌中,闪烁不休的雷光缠绕在牌坊上,就如数头雷龙绕柱蜿蜒。 “三位神魔天命既然前去支援虚天要塞,那就有请两位仙尊在此为我压阵,我去去就来……” 郑景星猛然转身,雪白的大氅飘扬在风中,抛开了凝霜沉沉,移向了杀伐有声,写作了雷火往焚,剩下了惊鸿铮铮。 金玉道子一步步向锁龙大营外走去,好些接到灵讯的龙家子弟匆匆赶来,如同百川归流一般,随在了金玉麒麟的身后。一个个俱是骄傲地昂着头,就如去赴一场命定的盛宴,掀一片血染的波澜,不肯输半分慨然。 仿佛悍然冲击的妖军,就如南域那柔柔的海风,相逢处,阔步山海清旷,有那诸君共享,且以性命来安放。 待走到锁龙大营的门口,郑景星转过身来,注视着一众龙家子弟,几息之后才平静地开口,“龙家加上我,此来共有五百三十八人,生同来西极,死同归南域。 诸君,能与各位共战于此,是我的荣幸。” 所有龙家子弟或是大笑,或是淡然,随着前方那傲比日月的麒麟道子慨然腾空,不过就是微红覆了刃白,却有临别一语慰灵台,此去枯荣心无挂碍,却道是有那麒麟同在。 轰! 万千雷霆猛然在锁龙大营上方爆发开来,化为烈烈雷龙,向着北方妖军所在猛然撞了过去。雷龙身后,各色遁光闪耀,纵起虚实相应的神通光华,应激变化,荡漾不已,宛若龙生双翼,浩浩荡荡横空而去。 无数的阴雷和风刃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而在瞬息之间,诸多水妖将浩瀚的妖气化为一柄巨锤,高悬欲坠,而另一边的众多风妖则凝出一柄青光莹莹的百丈妖刀,斜斜向着雷龙斩了过来。 雷龙猛然冲前,一尾甩出,与重重砸下的妖锤撞了个正着。 轰! 宛若天崩地裂,分山断海,顿时便是光鳞飞溅,风云翻涌,尾断却道杀伐幸相逢,不惭一番狠痛。 “何者为妖,无常之性为妖,何者为风,无形之动为风,以风妖之性化为锋刃,是我风部煞军的一片诚意,还请麒麟品鉴品鉴。”妖王大笑着出声,语气中有赞叹礼敬,也有舍生忘死。 这杀伐之中,分得生死,即见吉凶,怯者或会生诚勇,微者奕可破樊笼,以神通于刃间争锋,以性命于一线呈红,当赞天道于此有公。 “杀!”一众风妖齐齐咆哮,妖性如风,杀心如疯,赊来此间杀伐浓。 郑景星踏在雷龙之上,轻轻一振衣衫,雷龙顿时仰天咆哮出声,烈烈龙吟似春秋中轻叹,似乾坤里慨然,似血色中漫吟,似枯荣里流连。 春风最是无情意,吹催岁岁老少年,了却天地杀伐事,一盏香茗抱月眠。 金玉麒麟沉沉出声,沛然响彻在天地之间,震耳欲聋,“世间虽无双全法,天地却有诸神通,能全我白日梦,能灿我命有穷,能顺我心有疯,能杀尔妖魔痛。 迦云真,我来了,伱可别跑了!” 昂! 雷龙犄角已然烈烈生光,就似那惊鸿雪爪忽西东,带着淡淡释然,更带着一抹决意,似乎虚空中都荡起了一抹杀韵的味道,似血里甜腥,似明如雪净,似浮光掠影,似月亏月盈,与梦一并流倾,与命一并奔行。 铮!铮!轰隆! 巨大的龙角与锋利的妖刃撞在了一处,烈烈雷光和青色刃光交织,碰撞,云波奔流,峥嵘间瞬息变得支离破碎。 云界之下,郑景星的眉目依旧淡淡,身下的雷龙却是已然角折尾断,不过却是龙吟怒震连连,龙身之上更是金鳞直立,衬着那冲天戾煞妖氛,诸色神通光华,愈发显得战意凛凛。 烈烈雷龙如同一柄利刃,猛地切开了风水二部妖军的连接之处,并猛烈地搅动起来,迅速将缺口打开,诸多虹彩和匹练顺着缺口撞了进去,似是没有任何畏惧,更没有丝毫犹豫。 下一刻,大大小小的龙吟在妖军的阵势缺口中爆发开来,激荡汹汹,若似火,熏染得风水二潮都为之色变。 两股意志带着彼此的坚持,携着彼此的决意,接触着,碰撞着,不时就有光华簌簌陨坠而下,似那一瞬的流星,似那明艳的烟火,杀伐旦起青萍,身死更添烈兴,皆欲以血擎天,黄泉同赴当幸。 “族兄,我既然来了,就没想着回去,若我龙家终完了因果,还请一柱清香相告!” 一位龙家道子被妖军卷走时,脸色一片沉静,甚是安详,下一刻,烈烈龙吟从他道体中爆发开来,短短的一瞬,已然爆发出入道至今最绚丽的光华。 “天地予我等生路,如今更可破开血脉前路,还有什么放不开的,人族不怕死,我妖族更是不怕! 杀过去,妖师已然立誓,妖圣已然承诺,此后天地之中,予所有妖族血脉一分公平。 我信得过妖师,我也喜欢这样的未来,诸位,我先行一步。” 一位大妖顶着灼身焚魂的雷火,悍然撞向了龙家道子阵势的最强处,瞬间便化为了飞灰,唯留下一声无悔无惧的呼号,悠悠消散在天地中。 没有谁是胜券在握,沉默对攻磨不平彼此的执着,天光相映盖不住漫天的血色,彼此俱是心有野火,选了在此率意而歌,付了几分真颜色,请了日月和杀伐来消磨。 数位妖王显露出天妖真身,在戾煞的加持下,已然有着大天妖的凶威。 锵!锵! 凶妖纵横凌霄,好似数头悍不畏死的猛兽,不断扑击、撕咬……充满了凶狠亡命的味道,生生以血肉和妖气化为怒江大潮,挡住了凌厉至极的雷霆,挡住了炽烈灿烂的爆发。 妖王的眸子中没有半分轻佻,有的只是沉沉凝重,甚至是谨慎,“麒麟,得罪了,还请赴死!” 郑景星微微颔首,神通或有高下之分,但决死的意志却是如一的,能从对方的妖瞳中清晰地看见,就似那隔岸的烟火,无法触及,却能欣赏其绚烂夜空的明媚。 彼此都有着不愿放弃的理由,更有着敢于碰撞的意志,因果却是由此而生,就如那拈跌坐,冥冥中,自有幻蝶扑朔摇曳而来,一念有所至,杀伐亦生。 这样的对手,值得尊敬,郑景星金玉似的面容上浮现出决然的神情,却见他轻轻打了个弹指,被束住的一头青丝,已然多出一抹煞白,凛凛的雷韵骤然出现在天地之中。 此间霹雳,便是凌霄。 雷霆下龙蛇不闹,天劫中诸灵难逃。 天意昭昭,轰鸣滔滔, 夺命处有那运好,不过是天公懒瞧。 轰! 万千霹雳勾连化生,宛若波涛翻涌,成为了一片浩瀚明灭的雷海,直将天地映得光怪陆离。 …… 天地中仿佛陷入了诡异的寂静,除了锁龙大营的北面,漫空雷火和弥天妖气搅扰在一处,其它各处的斗法争锋却是停了下来,就连青冥中的血潮和妖云,都各归其位,好似神为之夺。 虚天要塞,连云战堡,锁龙大营,分锋妖岭,所有修士和妖军都注视着这烈烈无悔的杀伐。 有人沉默,有人感慨,有人默默盘算,有人小心计较,那决然的雷火,那拼杀的血肉,好似一张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画卷,其中似有风云跌宕,也似有旗鼓相当,杀了个荒唐,杀了个坦荡,以性命平了账倒也添了一抹苍凉。 凤廷灵秀立在妖师身侧,依旧耀眼夺目,不过凝视着好似璀璨烟火的杀伐,佳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此时的她方才明白,为何 原来,那悍勇风虎的斗心是这样淬炼而成的,原来,迦云真面对的,是这等煌煌的妖廷大敌。 原来,修行也有让人必须抉择的时候,是求那长生,还是求那斗胜……也许可两者俱得,但若是一定要选出一个,自己会怎么来选? 玑啼猛然一怔,神龟有寿,猛虎有威,若是一定要放弃其中一样,自己会愿意么,会甘心么? 迦云真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过了几息,却是化为了幽幽一叹, 不过越是如此,越不能轻忽,对面有元神,有神魔天命,有刑天之主,还有郑景星这个金玉麒麟。 杀伐之中,对面不会有怜香惜玉一说,自己更是必然冷血取舍。 妖师侧过身子,灼灼看向 “不必担心玑啼的安危,若是以你的智计和我的神通,都还是护不住她,只能证明她不堪造就,化真妖皇当年能做到的,我相信她也没有问题,云真,你无需有着顾虑。 但是我比较在意另外一点。” “金玉麒麟郑景星?”妖师笑了笑,不过眸子中却是没有半分笑意,指着那杀伐之处抬了抬眉眼。 数个大天妖级别的战力,如疯似魔,却是始终冲不破雷海,实在让人感慨,不愧为天地中赫赫有名的金玉麒麟。 这是煌煌于天地的恣意,也是慷慨自激昂的傲然,便是元神、妖圣也要为之动容。 只要将你陷落,将是各大妖廷不能承受的损失,也只有麒麟的惊天气运,才有可能会干扰到你的谋算和决断。” 妖师沉默了几息,淡然点头,“明凰且放心,我惜命得很,若郑景星的目标真的是我,倒是我的荣幸了。” 此时,玑啼猛然清醒过来,妖师和 迦云真注视着凤廷灵秀,淡淡一笑,眸子中那灼人心魂的野火,是如此的骇人,让人难以直面, “如何,玑啼,这就是你要面对的人族道子,也是你要面对的凶狠厮杀,若是在这里,对面会用尽一切手段来让你身死道消,而我,若是机会合适,不会介意以你为饵,落陷一位神魔天命或是那金玉麒麟。 当着 面对如此的情状,你还想留在西极么?” 面对这样的诚实,面对这样的深执,玑啼终是垂下了眼帘,顿了几息,她咬了咬嘴唇,顽固地抬起了眸子,“我来过,我见过,也就不想再错过……” “很好,希望你真的比得上化鸿吧!”妖师面容上收敛起笑意,眸子中再无半分波动。 迦云真移开了视线,落到了那杀伐之处,金玉麒麟似乎还能继续支撑,宛若天劫的雷霆中,几位妖王已然尽数重伤,甚至其中两位妖王被殛为了飞灰。 “今日兴尽,鸣金收兵。”妖师淡淡开口。 第559章 金鳞化龙 清风无痕过山海,凌云意气未曾消,正待红尘杀形骸,麒麟横刀来相邀。 迦云真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冷冷淡淡,凛凛森森,指了指锁龙大营的方向,“若是郑景星知道,他此来西极暗合因果,不知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昨日风水二部妖军与金玉麒麟悍然一战,看似没能落下南域的麒麟道子,却意外有了别的收获,甚至让见多识广的 两方都没有元神和妖圣上场,反而厮杀得格外惨烈,直到妖军主动撤退之时,剩下的四位妖王悉数重伤,还有两位妖王已被漫天雷海殛为了飞灰,水风二属大妖与龙家子弟撞在一处,杀得是难分难解,相互损伤都是不小。 风水二部妖军被搅得宛若一池沸滚的血水,战时折损超过了三成,在撤退之时又被对面死死咬住,导致最后一部分妖军未能撤回,被击杀在云界之下,总体陨落之数已然近半,可谓是元气大伤。 不过战果也是极其耀眼,随金玉麒麟出战的龙家子弟,有三成已然血洒于天风之中,再没有生归南域的可能。 仅以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来说,这样的折损可谓是骇人听闻,足以让元神皱眉,令妖圣无语。 但随后的发现却是让迦云真、 “没想到金鳞化龙的因果碍难却是在龙家身上。” 琨蛟妖圣沉沉叹息一声,语气中的意外丝毫不加掩饰,以真凤逆转生死的大神通为基,推演所得的法门,可以纯蛟性化真龙,不过既然是逆天而行,又岂会没有因果碍难。 云真和 虽然起步极其艰难,但至少已经有了成功的希望。 “是啊,六位灵王的气运才堪堪凝出六片金鳞,本以为要化蛟为龙,至少也需要数千近万年,方能够凑齐周天之数,不想一日之间,便成就了一百二十七片金鳞,实在匪夷所思。” 此时此刻天色正好,一抹明光穿过云层洒进殿中,落在 迦云真点点头,这金鳞化龙的法门虽然是明凰和蛟圣联手推演,但其中的玄妙勾连到龙血一脉的甚深之秘,谁也没想到,斩杀龙魂一脉的道子居然能勾连真龙气运,纯化蛟血,化为金鳞。 “根据情报,不算金玉麒麟,龙家此来西极的道子,共有五百三十七人,昨日随麒麟出战的有近四百人,是不是我们猜测的那般,倒也很好验证。” 说到这里,妖师不禁幽幽一叹,若真是龙血与龙魂不死不休,只能存一,倒是可惜了南域龙家一脉,不过这其中的纠葛,在那位龙家先祖叛离龙宫之时,便已生根发芽,算是陈年旧账了。 “昨日运气还算不错,风水二部妖军往复杀奔,沿途倒也卷了些人族道子回来,经过排查,其中有三个是龙家子弟,正好可以试试,以证龙血和龙魂冥冥中的因果勾连。”迦云真轻轻一个弹指,一股妖气向着殿外电射而去。 十数息之后,一团妖云猛然落到大殿的正中央,瞬间爆散为无形,显露出三个牢笼,三名修士萎靡地坐在其中,似是没有生息似的,双手和双足上俱有着沉重的枷锁,煞气和血符不时在枷锁上微微亮起。 “既然远来西极作客,我这个主人却是有些怠慢各位,还请见谅。” 迦云真淡然笑了笑,眸子中甚是平静温和,“可能三位还不知道,我昨日已是和麒麟做过一场。” “妖师?迦云真!”三位龙家子弟不由得神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待看到 “你们的眼神我很不喜欢,是龙家欠了我,子子孙孙都欠,要怪就怪那混账叛了龙宫,怪那混账背了誓言。 浮斡那厮死了,眼下龙家就没有拿得出手的人物了么,让我看看,呵呵,居然还有蕴气,是来西极给妖王塞牙缝的么?” “老子蕴气怎么了?麒麟都没嫌弃我,轮得到你这个老妖婆来啰嗦?”龙望京咬了咬嘴唇,拼着浑身疼痛昂起头颅,似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恨恨出声,“欠你个头,活该我家先祖看不上伱……” “要杀就杀,老子来了西极,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哪怕是焚身或炼魂,小爷都受着!要我求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记住,老子叫龙望台,负天下之望,正要登台一展风光。” 龙望台?迦云真笑了笑,噱头倒是喊得大,不过可惜,只能是金鳞化龙的薪材,若真龙还世,都找不出哪片金鳞是他所化。 “可惜老子那么多雷珠还没砸个痛快,倒是白白便宜你们这些率兽食人的混账了,不过麒麟既在,总有为我找回场子的一天,他说过,若我等死了,他不会有丝毫动容,但会为我等报仇,你们记得把脖子洗干净咯……” 龙望台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眼下囚笼中的三人,他修为仅为蕴气,反倒还有点精神,甚至刚才 其余两个龙家修士已然气若游丝,嘴唇嗫嚅着,却是吐不出任何声音,唯有听到龙望台骂得爽快,眸子中才多出一点点微弱的亮色。 妖师、明凰还有蛟圣似是没有听到龙望台污言秽语一般,只是静静看着另外两个垂死的龙家子弟,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猛然,其中一位龙家凝真忽然有了些精神,眼中神光微微凝起,费力地喘息两声,声音好似破败的风箱,呼哧呼哧,那凝真艰难地直起脊背,侧头对着龙望台弯了弯眼睛,仿佛在笑,似是已知泉路近,惜乎欲道珍重难。 日月里,龙吟处,幽幽风来,吹乱心有顾,回头成一笑,尽是死生别离处。 “杀……妖……”龙家凝真的脸上有着一丝潮`红,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向了妖师,指向了明凰,指向了蛟圣,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更有一些断续。 似是有些不满意,龙家凝真剧烈咳嗽了几声,似是要将心肝脾肺一并咳出来,几息后,他的脸上终于有着一抹轻松。 “杀妖!”烈烈呼喝骤然在殿中炸响,一抹精血喷向了空中,很是艰难方才抬起的手,带着沉重的枷锁猛然砸在牢笼中,只有那微曲的食指依然执拗地指向前方。 瞬间,两行热泪从龙望台的眼眶夺路而出,他艰难地直起身子,向着倒下的族兄躬了躬身,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张了张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从口形看得出是不断重复的两个字。 “杀妖……” 迦云真悠悠叹息一声,旋即笑着说道,“有那郑景星在,人族道子的心气都要高出不少,见贤思齐,倒是让我都有些嫉妒了。” 话虽是玩笑话,不过明凰和蛟圣都在他眸子中察觉到了内疚,还有隐藏得极深的痛苦。 琨蛟妖圣自是明白妖师为何如此,曾几何时,化真妖廷也有这等煌煌无双的人物,那悍勇的风虎经过无数风雨,终是破开了前路,终其一生,无愧为一军统领,不惭为一廷妖皇。 诸多大妖和妖王效死帐下,其中不知有多少,是被风虎的无双气魄所折服。 妖师看向琨蛟妖圣,神情中多出一抹探询的意味,虽然早有判断,但能亲眼所见,也是极其难得。 琨蛟妖圣没有说话,沉默地伸出了右臂,靠向上臂的地方,正有一块黝`黑发青的鳞片,正在急剧变化。 似立地成佛,披上锦斓袈裟一般,不过几十息的功夫,青黑鳞片已然化得明煌闪耀,金光灼灼,令人难以直视,虚空中仿佛有着隐隐龙吟,好似在咆哮礼赞,好似待破茧而出。 直到几息之后,金色光辉才缓缓收回鳞片之中,变为暗蕴的流金之色,运化不休,勾连成韵。 “看来确实是龙魂和龙血的因果,才共分了真龙气运,如今我等要在西极之地让真龙血脉重现于世,南域龙家是绕不开的,怪不得金玉麒麟会在这个时候插手西极,来还命昙宗的因果。 也就是说,眼下这杀局已然气运纠缠,每陨落一位龙家子弟,便能夺一分真龙气运,等凑齐周天三百六十五之数,金鳞化龙便成了。” “恐怕没这么简单!” 思索了片刻之后,迦云真微微摇了摇头,“真龙返世,本就是逆天之举,五百三十七个龙家道子,一个金玉麒麟,其中肯定有着绝大的风险。” 琨蛟妖圣断然接口,证实了迦云真的话,“不错,昨日变化太快,令我感应不及,眼下运起血脉神通细细探查,已然隐隐有着感知,若是化龙不成,我固然是身死道消,恐怕还会反噬蛟属一脉。 若是慢慢培养灵王,以万年来记,将金鳞聚齐周天之数,即便有反噬也能慢慢化解。但现在改为在杀局中夺取龙魂气运,便再没了退路。” “有心算无心,难道五百三十七个道子中,还落不下三百多个?本就有六片金鳞,昨日就死了一百二十七个龙家道子,更别说这里还有三个,再杀二百二十九个龙家道子就够了!” 迦云真微微摇头,语带遗憾,“不会有昨天那么好的机会了,昨日郑景星初战西极,各家不好插手,便是为了南域和西极的关系,此后锁龙寺和红袖香居绝不可能放任龙家道子出现极大的折损。” 迦云真抚掌点头,沉沉出声,“是的,琨蛟妖圣今日起就坐镇分锋岭,不再外出,避免暴露金鳞,也避免被因果牵扯,从而落入对面的算计。 其余妖圣尽数前往连云战堡掀起与虚天要塞的大战,以掩饰我等的真实目的。 对战锁龙大营就全权拜托 煌煌日月之光,暗藏诸星微芒,只要将周天之数的金鳞凑齐,将蛟血纯化为龙血,哪怕有其它妖圣折损,都是我们赢了。” 妖师、明凰、蛟圣旁若无人地商量议事,直把龙望台和另一位龙家凝真当作死人一般,说话间,龙望台已然听得睚眦欲裂,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囚笼中。 不过,他不敢。 他不怕死,但若是愤然一死,换来得却是敌人的得意,甚至能靠他的死勾连真龙气运,他委实不甘心。 “麒麟……小……心……小心……”断断续续的话从龙家凝真口中吐出,似是满怀遗憾,似是心有挂牵,一滴混合着血色的泪水从他眼角轻轻滴落。 嗒! 泪水溅落到地上的声音微不可闻,就如龙家凝真在此身陨,无声无息,唯有那幽幽的提醒之声消散在虚空中,似是遗憾没有等到一个回响。 然而这性命换来的,却是金光再度在殿中耀起,化为了蛟圣身上的一片金鳞。 “你想活,还是想死?”迦云真淡淡看着龙望台,眸子中幽幽,没有半分心软与慈悲,唯有算计与冷意。 龙望台浑身筛糠似地瑟瑟抖动,过了几息,他的眸子中似是变得空白一片,缓缓用尽全力站直身子,“我想活着……我要活着看麒麟怎么收拾你们……” “还是怕死,呵呵!” 推金山倒玉`柱,龙望台当即跪倒在地,“我想活着,活着就有机会,就有机会看你们怎么死……我跪了, “狗一样的东西……” 弃了龙血,弃了真情,弃了长生,也弃了她…… 迦云真点点头,“好决断, 下个瞬间,妖师已然消失在殿中,明凰和蛟圣一怔,却是沉默着同时消失了身形。 龙望台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咬了咬嘴唇,嗫嚅着叹了口气,“麒麟……” 此间恨,心裂碎,神通力惭难展眉,岂肯休,放下杀伐憔悴,麒麟既在,此心难灰。 …… “为什么不杀他?” 龙望台下跪与否,与杀不杀他并无关联,以 不过妖师既然主动拦了下来,自然是有他的打算。 琨蛟妖圣倒是猜到几分,不由得微微颔首,心中更是有着一抹感慨,云真谋算极险,却是待人以诚,若要舍弃不会瞒你,若是做得到,更会务求万全。 所以哪怕明知有风险,却依然很多妖族愿意跟着他走,不离不弃。 这里面有风虎,有万妖军的一众妖王,也有他和焚南…… “行百里半九十,甚至倒在最后一步都有可能,既然还有余裕,便先藏一手底牌。 事关琨蛟妖圣的性命,事关反噬蛟属的因果,更事关龙血重返天地的谋划,到了最后,甚至一丝一毫的差距,都会变得如天堑那般难以跨越。 留着这个龙家的蕴气,也是留着一块最后的木板,到了那关键之时,天地难容则我自遮之,因果不渡则我自渡之。 有心算无心,郑景星以为我们要图谋他,其实我们图谋的,是龙家的道子,是龙脉的气运。” 迦云真微微一笑,昂起头颅看向锁龙大营的所在,似是大好局面尽在掌控。 人间多景秀,不止在金玉,不止在山川,更将望眼付天宽,不畏一程寒险,自有云遮风拂面。 第560章 各方战起 虚天要塞和连云战堡宛如两头磨牙吮血的凶兽,在青冥中不停嘶吼咆哮,隔着无悔的生死,宣泄着自己的意志。 浩瀚的雷火,灼目的神光,凛冽的剑气,变幻的真符激荡若潮,浩浩荡荡向着对面冲刷过去,对面滚滚妖云之中,无数大妖和妖王暗伏在内,呼云气,搅妖雾,生幻错,凝陨意,化为巨大的云爪悍然反拍回来。 青冥之中,杀伐无慈悲,自是抛却生死执心如沸,多少有名之人,多少无名之辈于此死战不退。 若纯以杀伐之性来论,妖云其实要略逊诸般神通一筹,无论是雷火还是剑气,又或是佛门的神光……各家天宗都有着自家独到之处,如今既然是渊劫争锋,能放到虚天要塞以供功勋兑换的,都是各宗各姓真正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比如命昙宗,除了压箱底的神魔祭炼法门,每峰至少有两种拿得出手的神通交给了虚天要塞,若是神通太弱导致没人兑换,那才是丢了天宗颜面。 数道玄魄阴华从一座七星阵中同时扬起,瞬间已是无声无息卷向了对面,好似银虹夭矫,冥冥之中似有灵性,无论对面怎么腾挪闪躲,就如附骨之疽,始终都脱不开锁定。 那团妖云旋即爆发出烈烈妖气,决然如冰雪,飘渺如云雾,猛然扩散开来,向着阴华圈了过去,旁边的数团妖云却是不救不援,反而悍然杀向这座七星阵,甚至荡起满天流萤,声势好不骇人。 眼见阴华乍亮,好似匹练似地裹住了妖云,旋即向内一缩一紧,被裹住的妖云瞬间已是消散于无形,但却没有半分妖血洒下。 而此时,其中一朵趁机欺近的妖云,却是瞬间妖气暴涨,一位妖王带着蚀骨侵魂的杀意猛然出现在七星阵边上,嘶哑着声音,张口狰狞道,“既然你们判断有误,合该我开荤!” 妖王合身一扑,已然撞开了七星阵的阵势,三个星位的修士当即被扯得肠穿肚烂,剩下的四个星位救援不及,只能在阵主的拼死掩护下,向后退去。 附近的七星阵赶紧移动过来,填补了阵线上的缺口。妖王不敢有丝毫得意,身形一闪,再度扑回到妖云中,眼见只差一步之遥,却被一道剑气后发先至,深深刺入了妖躯之中。 昂! 妖王发出凄厉的咆哮,仿佛凶兽哀嚎,令人头皮发麻。他扭头向某个方向恨恨地瞪了一眼,旋即扎入了滚滚妖云,隐没了身形。 神通与血色彼此交织,因果债,春秋殇,蜉蝣草芥在此拿性命蹈火赴汤,留了过往,敬了无常。 在要塞和战堡正正相对的位置,争锋最为狠厉,除了修士摆出的七星阵,还有妖军的云雾幻陨四军,元神、妖圣、神魔天命都在此对峙。不时就有妖圣悍然扑出,纵横往来,显得分外凶残暴虐。三位元神加上三位神魔天命宛若六座上古神山,牢牢镇住奔袭而至的妖圣。 山峰与山峰碰撞的间隙,血潮和妖云彼此对冲,好似针尖对麦芒,一经激荡便撞出激烈火,求生的本能,发狂的战意,不甘的狠戾,夺路的真欲……在这杀伐所在,体现得淋漓尽致。 血潮被杀得倒卷而回,妖云被撞得支离破碎,青冥作纸,是以命为笔作画,是以血为墨挥毫,是轰烈不肯休,是死生任去留。 灼,沉默,血色落,刃光洒脱,杀伐不解渴,自是攻夺颜色,争挣破命征如歌。 峥嵘不辞上霄汉,天地于我低眼,杀中英雄见,风催云寒,见肝胆,不惭,奠。 越来越多的妖云开始配合着妖圣出击,层层叠叠遮蔽了青冥,迎着致命的光华悍然撞了过来,如同一波波的浪潮扑打在坚硬的礁石上,不甘地退去,又无悔地再度撞上。 血潮携裹着无数七星阵倒卷而上,蜿蜒纵横,与青冥和云界交相映辉,令人目弛神摇,不时爆发出轰鸣雷音,显出几分煌煌之意。原本的腥甜之气反倒几乎消弭不见了。 杀伐愈发激烈,甚至有不少妖军以假死之术,缩于残肢之中,向虚天要塞潜伏过来,一旦靠近,便猛然显出真身,亡命似地杀向要塞,企图搅乱人族诸宗的后路。 一位陨性大妖伪装为死物,再度骗过了要塞的阵势探查,在距离虚天要塞不到三百丈的地方现出了真身,好在被巡查的修士及时发现。 轰! 大妖被一柄灵剑斩为齑粉,溅射的妖血却是飘飘洒洒,落到了虚天要塞上,让人不寒而栗。 当日战罢,金倌染摸着君罗铃的小脑袋,语气中有着一丝宠溺, “罗玲,对面感觉要拼命了,虚天要塞并不一定安全,必要的时候是会舍弃的,你先去锁龙大营,二山也在那里……” “我是不是让师尊分心了……”君罗铃咬了咬嘴唇,语气中似是有些难受,“没有帮上师尊的忙,还拖了师尊后腿……” “罗玲本事可大了,谁说帮不上忙的,是不是关二山那小子皮又痒了。” 金曦之主偷偷扫了一眼已然削得小了三分之一的梨,眸子中有着淡淡笑意,“虚天要塞行的可是军法,根据要塞的规定,一旦有大妖突破到内层,凝真以下的修士就要转移锁龙大营,这可不是师尊不要你。” “真的么?”君罗铃放下手中惨不忍睹的梨儿,疑惑地看向自家师尊。 “是的,要塞确实有这个规定,我之前本想带伱先来见识一番,也好让关二山不敢小觑了你。不想妖师攻伐的决心却是如此之烈,足有九位妖圣在连云战堡中,看来是想先在青冥之中打出优势。 所以,你先去锁龙大营,关二山这次是上不来了,你和他多吹吹要塞中的风物,羡慕死他。” 金曦之主淡然笑了笑,神情中却是有些感慨,再次摸了摸女`童的脑袋,“去吧,和二山待在一处,师尊我才放得开手脚。” “好吧,罗玲明白了。”君罗铃扬起小`脸,露出一个好似小猫咪的微笑,“师尊一定要狠狠地揍对面,连带我和二山的份。” 女`童不自觉地嗫咬着嘴唇,似是有些不放心,于是伸出了净白的小手,翘`起了小拇指。 “好,拉勾就拉勾,你去帮二山,我来揍妖圣,连你和二山的份……”金倌染轻轻一笑,爽快地答应了,“那对面妖圣可就惨咯,上面有我叱咤风云,纵横青冥,下面有罗玲和二山共助麒麟,还不把对面揍得满地找牙。” 霜枝一般的尾指与那乖巧的小指勾在了一处,“拉了勾,不许变,谁变谁是乌龟王八蛋。” 君罗铃皱了皱小鼻子,冲金倌染做了个鬼脸,顿时转身向着门口小跑而去,几息功夫,已是跑出了大门,留下的,只有沿路点点的湿`润。 石板上,泥土中,晶莹的泪水匆匆落到世间,倔强地想留下点点痕迹,真难。 金曦之主目送自己弟子远去,眸光中似是有着不舍,过了良久,方才喟然一叹。 旋即,金倌染凛然看向连云战堡的方向,冷冷出声,“拉了勾,不想变乌龟的话,就要打三人的份,对面的,给老娘等着……” …… 锁龙大营和分锋妖岭近来不时会有细细的血雨洒下,淡淡的血腥气萦绕在鼻端,让人心情愉悦,至少对迦云真来说,就是如此。 天地洒血不是他所愿,但以此为手段达成某些目的,倒也无不可。 “明凰本是耀于天地,却能为了真龙复世委屈求全,云真佩服……”迦云真拱手行了一礼。 迦云真喟然一叹,“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事关金鳞化龙,这谋划我也只能瞒着各位妖圣,事后少不得要诚意请罪。至于云雾幻陨四部妖军,云部已然损失一成,雾部损失两成,幻部是一成,陨部最是惨烈,折损已然有四分之一,我想代他们向凤廷求功。” “谢过 “明凰过奖了。”迦云真口中谦虚,神情上却是坦然受之,没有得意之色,也没有傲然之意,就如那天边之云,卷舒自然,也如分锋岭上空浩瀚的妖云,不知藏有多少玄秘杀机。 这是一场瞒天过海的骗局,要瞒下金鳞化龙的秘密,又要无声无息落陷周天之数的龙家道子,迦云真每日详细计算着,分锋岭和锁龙大营的斗法争胜。 既不能杀得太狠,也不能毫无所得,甚至要故意送出妖军让龙家道子得手,再通过追击等手段,留下几个龙家之人…… 为了不引起金玉麒麟的怀疑,有时候哪怕得手,都要故意让人族诸宗抢回去,以免被看出妖军在针对龙家道子。 若是机会实在诱人,则是由两位妖圣配合着 如此一来,以大量妖军换取对面龙家子弟性命,并没有引起对面的警惕,只当是正常战阵斗法消耗了。 虽然顺遂,可惜,就是太过消耗心力,日夜不休计算着每一分每一毫的得失,生怕会打草惊蛇,即便是天妖之身,迦云真也感到了一丝疲惫。 似是察觉妖师心神大耗, 听到明凰如此说来,迦云真不由得摇摇头,眸光凛凛,“随着龙家子弟越来越少,暴露的可能也就越来越大,即便对面猜不到金鳞化龙的计划,也必然将龙家子弟护持起来,甚至反过来以龙家子弟来试探我们。 眼下计算得越精确,越能隐瞒得久些,难得我不用躲在幕后看戏,自然要全力以赴,也幸亏有明凰和龙家的因果来做遮掩,倒是又腾挪出不少余地。” “好说,龙家欠我的,本就该还我。” “明凰可愿应承我一件事。”迦云真沉沉叹了口气,猛然抬起头来,眸子中多出一抹郑重。 就好似当年龙宫被破,真龙尽陨后,正是他 “云真请说……” 迦云真笑了笑,向着锁龙大营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目光似是穿过了锁龙大营,穿过了白玉京,落向了命昙宗的方向, “默舒还没出现,即便他如今是命昙宗宗主,却从不是愿意躲在后面的人,恰恰相反,我知道他性子执拗,却是更愿意直面杀伐。 他一定也在谋划着什么,只是线索太少了,我猜不出来。” 迦云真淡淡笑了笑,神情中多出一抹疲惫,“西极天的七脉天魔,我联系上了……” 勾连了天魔?明明在说命昙宗刑天之主,怎么又说到天魔了? 迦云真指了指锁龙大营,“这是一记后手,既然与默舒对敌,任何可能的力量我都不想放过,好在七脉天魔也知道厉害,算算时间,正好在今日发动,玄痕剑宗、化龙海府,还有中原来的碎梦楼,怕是要被打得措手不及。 天魔和妖廷两边夹击,无论是气数还是因果,更加扑朔迷离,这样才好掩护金鳞化龙的计划。” 哪知明凰的称赞只是引得对面一阵苦笑,却见妖师神色依旧凝重。 “光是天魔共击西极也还不够,我在默舒身上吃了太多的亏,甚至连化鸿都……” 妖师猛然一窒,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请明凰答应我一件事。” 迦云真咬了咬嘴唇,神情中带上了一丝狰狞,“若是琨蛟妖圣化龙不成,请明凰亲自先行带我离开。” “你觉得我会输给姜默舒?” 她灵心通慧,已然听出来了,对面不是怕死,也不是想跑,而是想让她亲自带他离开。 为什么要走?而且要走得如此狼狈! 他怕了!令明凰万万没想到的是,妖师居然怕了,更可气的是,他不是怕死,而是怕身为 “金鳞化龙不成,琨蛟妖圣会死,蛟属也会被牵连,但这条路没有断! 没有蛟属,还有鲤妖,还有蛇妖……只要血脉中混有龙血,都有机会成就真龙,只是蛟属一脉机会最大。 明凰在,这真龙一脉就绝不了,我在,妖廷就只会败在一时,终会有赢过来的机会。” 妖师满脸苦涩,却还是痛陈厉害,“我不希望金鳞化龙出现波折,但若是情况不对,请明凰不要做意气之争。” 良久, “好!,我答应你,若是化龙失败,我 第561章 神魔入世 神魔洞中不见天光,抬眼只有一片光洁的石壁,在这里,似乎连时间都失去了意义,有沉静于此束缚风霜,有纯心于此絮絮对答,无声无息间,企那一念如莲如华,化幻成真。 什么是神魔?姜默舒曾无数次地问自己,哪怕刑天、共工已然出世,他依然时不时会如此叩问自家的内心。 铮铮凝眸冷天地,苍茫合眼思婆娑,每一次问心都会有不同的答案,似是风吹鸿过了无痕迹,却有着杀红的眼,于血色中愈见清澈明湛。 既然漫步天地一行,刀天血海也休停,且放长歌与那人道听。 儒雅道子猛然睁开双眼,长身而起,沉默数息旋即喟然一叹,既然神通显世,若不能凝真破妄,那又有什么意趣,这世间的路终是又宽了几分,痛快! 他的眸光似穿透了厚厚的石壁,越过了命昙宗的山门,越过了已然化碧的广袤瀚海,越过了愈发雄奇的白玉京,落向了那烈烈厮杀的所在。 掀一场杀伐波澜,演一场死生欺瞒,彼此俱是以命作剑,所幸不算行迟到晚。 姜默舒缓缓向神魔洞外走去,神情中尽是沉稳和凛然。道子的衣衫拂动间,似是搅乱了洞中的动静平衡,让沉沉的死寂中多出一抹生息,恍如沉坠的天地中,有人纵身向人间赴一阙,搅起一池春意和宕跌,似有皎洁。 “默舒,你出关了?”白骨峰主的眸子中绽放出一抹惊喜,似那暖阳轻轻打在俏`丽的玉容上,唤醒了那一片深藏在眸中的柔情。 “姜君,却是辛苦了,想来是一切顺遂。”罗织盈盈一笑,亮丽得难以直视,出语似水润珠圆,也如天籁清音,缱倦得把那相思轻轻和。 姜默舒点点头,主动上前一步,牵起两人的手,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若不是你们为我护持,我怕是难以安心闭关,如今神魔构型已成,两位都是有大功的,我私下来打赏。” 郑予晴轻轻`咬了咬嘴唇,白了妙人儿一眼,那略微加重的“私下”两个字,却是大有深意妙趣,不足为外人道也。 罗织微眯着凤目,轻轻呼出兰息,得姜默舒亲口承认,她心里悬着的千钧巨石终是落了地。 这妙人儿说要炼一尊专破真凤的神魔,她本是有些怀疑的,纵然这天地中,诸性相生相克,但无论是元神掌韵,又或是天子魔妙,从不曾听说有专克真凤血脉的道韵,真龙真凤的血脉为妖族最尊,就如那日月之性,只有它克人,谁能克它? 但自家这妙人儿从无虚言,她也忐忑地期待着,也许他真的做得到,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 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做成了! 看着对面眸中含笑的道子,她不由得有些痴了,哪怕倾尽世间所有辞藻也难描绘她眼下的心情,似是说不出话,罗织反而瞬间平静下来,向前行了一步,轻轻将螓首靠在了一处安心的所在。 “哼!”似是不服气,出声的那人哼了一声,却是抢到了另一处所在,动作轻柔优雅,眸子中自有深情。 此时无声胜有声,自有深云浅,映了爱恨人间。 “通知下去,全宗戒严十日,无论来往人等,又或是光讯传信,一律许进不许出,若有违背者当即拿下,若有反抗,杀之无妨。” 姜默舒的眸光中生出凛凛之意,似那心火尽情盛放狠烧,似那小心付与杀伐轻笑,仿佛天地尽在手握,千劫万患有他横刀。 白骨之主和阴华之主领命而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扬起的裙裾不杀骄傲,却要与这逍遥杀伐的妙人儿应照。 姜默舒踏空而行,不急不缓,不带半分烟火气,向着争锋台行去。 命昙宗主的形貌别说在命昙宗内,便是出了宗门,出了西极,大抵也是会被人一眼认出,姜默舒这般浩浩荡荡经天而行,命昙宗所有修士当即看了个清清楚楚,下方已是隐隐有着欢呼之声。 刑天峰一众修士顿时满脸发光,白骨峰的众人也是余有荣焉,秘魔、傀影、尸佛、黄泉的修士是心服口服,唯有万鬼峰的修士生出幽幽叹息。 无论如何来看,姜默舒成为命昙宗主实质名归,这是作不得假的,便是鬼母神通强横,终是慢了一步,错失一着。 不过眼下,命昙宗的一众修士都有着深深的疑问,自家宗主向来低调,不是招摇的性子,今日施施然踏空而行,却是和往日里有些不同。 猛然间,有那聪慧的修士似是想到什么,不由得瞬间瞪圆了双眼,小心看了看自家宗主前进的方向,又多了一分肯定。 “不会吧……”万鬼峰的一名凝真不禁道体颤栗,嘴唇已然有些哆嗦,眸子中再无半分不驯。 “师兄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宗主好像是往争锋台去的……”那万鬼峰修士语气中多出一抹难以抑制的激动,一声宗主喊得已然极是顺口。 旁边几个修士的动作猛然一滞,猛地扭过头去,看向半空中龖龖而行的命昙宗主。 争锋台是各峰弟子杀伐所在,若是因果实在消解不开,可以上台分出高下生死,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此处却有另一个作用,更广为人所称叹, 命昙宗若有神魔出世,多半会选在此处。 难道宗主 宛若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命昙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动了,始为涟漪,再化波纹,继成骇浪,最终变为了狂喜之潮,却被牢牢拦在了山门之内,半分也没有露到外面。 两道灵讯撞破了万鬼峰上的黑云,宛若疾电雷霆似地落到伏宇初和谢厉军的面前。 待看过其中的内容,命昙宗大长老和万鬼峰主的脸色就跟打翻了染坊似的,五色轮转,变化不休,难掩心头精彩。 难言的尴尬和死寂顿时笼罩了整个峰顶,说不得,不好说,眉间快意堪酒浇,寂寥似有残阳照。 稳住,万万不能被对面看出自家的得意!万鬼峰主的表情已然扭曲得有些狰狞,利齿一错,唇角已然被他咬破,流下了一缕血红。 不能笑,一定不能笑出来,否则万鬼峰必然离心离德,那自己岂不是命昙宗的罪人?!伏宇初额上的青筋不住跳动,脸上的表情更是绷得紧紧的,深吸了好几口气。 居然这么快便祭炼出 伏宇初看着谢厉军狰狞扭曲的表情,不由得喟然一叹,果然,心魔已生,执念已成,自己的判断当真没有错,还好有自己在此镇住他,否则还不知这谢厉军会掀起多少惊涛骇浪。 可惜,默舒 “我想去争锋台看看……” 落入耳中的幽幽话语,甚至让伏宇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凝眼看去,却是万鬼峰主已然恢复平静的面容。 “你要去争锋台?”伏宇初眸子一凝,语气显得有些古怪。 谢厉军顿时勃然大怒,恨恨出声,“怎么,我身为命昙宗一峰之主,后天神魔出世,我还不能现场见证?” 伏宇初神情中不禁多出一些紧张,于情于理,他都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谢厉军去争锋台,别说谢厉军作为一峰之主,便是宗里的蕴气和凝真都有资格前往争锋台观瞻神魔出世。 但谢厉军不一样,他是玉诡的师尊,更是心有不甘,万一…… 沉思几息,伏宇初淡淡一笑,“后天神魔出世,岂有不见识的道理,伱我同去,眼下虚天要塞和锁龙大营两处,俱是和妖军打得难分难解,多一尊后天神魔多少也能有益战局。” 意有所指的话,换来的却是万鬼峰主的冷冷嘲笑,伏宇初却是不以为意,侧着身子做了个虚引的动作。 两道遁光并肩而起,似是急不可待地向着争锋台的方位破空而去。 …… 争锋台上,儒雅道子静静悬空,天光若水,洗他肉`身,也净他心魂,立得潮头掀大浪,杀得天地染血苍凉,这天地既然来了,岂能白来,自是要织圆一出弥天大谎,放眼一个杀伐琳琅。 天色近晚,淡淡红霞拢在日轮身边,投下了淡淡红光,似是为儒雅道子披了一身红衣,如那血色波澜,如那大婚天地。 天风萧萧,一抹残阳,杀韵磊落浩荡,执剑道子血满裳。 争锋台四周近乎寂静,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等待着…… 倏地,似是心有灵犀,一株玉色昙出现在儒雅道子的头顶,似金盛放,似银蕊舒展,点点星屑飘飘扬扬洒下,化为极致瑰丽的幻梦之景。 命有曲折,昙有幻落,慨然来入局,含笑且入座,清风权作陪客。 执刃为我,强求不舍,不肯拜神佛,神魔敬因果,舍生但求心阔。 姜默舒淡淡一笑,这就是我的神魔,以此敬天地,以此显神通,以此行杀伐,以此意铮铮。 玉龙怒目圆睁,似生而有遗憾,似死有不甘心,片片真鳞流光溢彩,隐隐龙吟悠然飘荡于争锋台上,似是诅咒,似是叹息…… 一顶凤冠霞帔却是呈在玉龙爪间,无数伤恨离病之韵在其中蜿蜒流转,稍一注目,便有绞心之痛。 巨大的魔心分为清浊之色,依旧在澎湃跳动,而在魔心之下,却是有着一座祭坛,正盈盈发光,绚丽的琼不时幻生而出,又化为清泪洒下。 微缩的鬼界中死寂森森,似是有无数怨鬼恶魂暗藏其间,不得解脱。 一团明煌光华不住变化,有那炊烟袅袅,有那血战不退,有那寒窗故知反复念之,有那仇人知己梦中见之……诸般偏执诸般坚持,呈于光影故事。 姜默舒笑了笑,自己既然要针对妖族,炼制神魔只能多费周折,后羿炼制艰难不仅在神魔自身,更在那射阳弓和落日箭。 不过一旦后羿神魔出世,那真凤一脉不会比鹌鹑强上多少,有心算无心,神魔出世先把 无畏无惧的蛮荒气息骤然出现在争锋台上,一尊神魔逐渐从姜默舒头顶升起,现身的一刹那,天边的大日猛然一暗,似是坠入了万马齐喑的夜。 丝丝星光从三界处垂下,在神魔头顶之上绘出两个玄奥的符文,正是“命昙”二字。 六件神魔素材缓缓化为流光,尽数灌注到神魔身上,人魔之性为弓,灵妖之性为箭,玉龙凝生魔躯,鬼性逆化生气,人心执怪赋予真灵……应了神魔之韵,成就神魔之形,顺了道子之心,全了杀伐之念。 隐隐约约的宏音开始回荡在虚空之中,初时如那一丝涟漪,却是逐渐变得浩瀚和澎湃,细细听去,似是万妖凄厉哭号,似是万鬼诚心拜服。 争锋台上,神魔的幻影却是愈发真实,似是从虚幻中走出,要落到这天地之中,以烈烈杀威来好生放肆。 一柄红色的弓,十支白色的箭,正稳稳悬在神魔身前,似是心生恐惧一般,大日恰在这时隐去了最后的光辉,天地似乎陷入了一片昏暗。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若是以前,这么逆天的神魔,命昙三界想将之定在天地,当是力有不逮,不过自从有了神魔真言的法门,倒是要轻松不少。 姜默舒挺直了脊背,就仿佛一柄剑,插在天地中,割昏晓,洗天地。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后羿,敬请来此杀妖!” 话间刚落,命昙二字凝为实质,映出了神魔的身形,流光一闪,已然凝出了一位,魁梧雄壮、外貌英伟的猛汉,却见他淡然地拿起了身前的红弓,再抓起十支白箭。 姜默舒点点头,如此,世间当再无真凤。 下个瞬间,命昙宗争锋台的四周,爆发出冲霄一般的欢呼声。 第562章 顾全大局 目睹神魔出世的,不仅有命昙宗本宗的修士,还有一应来访的各宗修士,其中不乏有那十万火急的。 后羿出世,姜默舒心神耗费巨大,加上还需熟悉后羿神魔御使的法门,也要等上一日,以便让虚影小人喘过气来。 于是他便没有理会宗内修士狂热如潮的情绪,反而回到神魔大殿中,斩去了诸多杂念,静静等待天明。 煌煌大日还需要几个时辰才会从天边探出脑袋,姜默舒奇怪地抬起眉眼,伴着沉沉夜色而来的,却是罗织急匆匆的脚步。 便是相处了这么久,姜默舒也极少见到这心细如发的女修,神情如此这般凝重。 罗织凤目微紧,玉颜煞白,似梨雪纷纷,又仿佛带着一抹化不开的烟雨愁,还未走到近前,儒雅道子倒是率先开口了,“不用急,便是锁龙大营陷落,也不是无法可想,后羿既然顺利出世,我命昙宗便又多了一张底牌,天塌不了。” 虚天要塞除了有三位神魔天命,还有血海魔宗、玄兵劫宗、红袖香居各有一位元神驻守,姜默舒绝不相信对面妖军能够轻易打破要塞的防御,再说了,实在打不过,虚天要塞还可撞破虚天遁走,便是撤到白玉京也不算什么大事。 倒是锁龙大营的军备要弱上几分,只有锁龙觉僧和红袖香居的袖乾仙尊在其中驻守,便是加上 不过 “默舒,不是锁龙大营和虚天要塞的消息。”罗织幽幽一叹,虽然命昙宗各位神魔之主早有预料,但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却依然让人有些紧张,“是西极天的七脉天魔趁机发动了,来求援的金丹刚到宗门,玄痕剑宗伤凰仙尊陨落,化龙海府的镇宗之宝真鳞幻符海,已被各位天子联手击破,碎梦楼的两位元神被重伤了一位。 妖廷和天魔联手,共击西极,我们推演中,这种最坏的情况已然发生了。” 姜默舒眉头一挑,怎么会这么巧,是西极天的七脉天魔太会找机会,还是说这其中有着某人的手脚。 不过渊劫之中,为了夺下生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倒是无可厚非,若是可以,姜默舒也不介意与迦云真联手,反正大不了事后翻脸就是,对面想必也是同样的心思。 “三宗求援的金丹就在外面,涉及天宗因果,也关乎争战妖廷与天魔的大局,这事我不敢擅专,还得是默舒你来拿主意。”罗织素手抚胸,深吸了几口气,似在平复激荡的心绪。 姜默舒幽幽叹了口气,当年玄痕剑宗何等咄咄逼人,如今却是要登门求救,当真是此一时彼一时,莫欺少年穷啊。 “让他们进来吧,我也想当面问问,三宗加起来八位元神,还有两宗都有镇宗灵宝,怎么就被那七脉天魔给打破了。” 儒雅道子心中反复盘算着,眉眼深凝,如冰封雪冷,隐在妖军中的那人,纵横联合间心深不得猜,谋夺狠意偏就让人看不明白。 论善谋善断,言善取善予,姜默舒从不认为自己能胜过对方,好在有一桩弥天大谎遮了因果,所行之道既窄又险,方才稍占上风。 罗织当即点点头,不过俏`丽的眉眼中却多出一抹深深的担忧,局势剧变下一个不慎,若是落入妖师的谋划,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过了几息,三位金丹跟着罗织进到了神魔大殿,三人的面容上都显得神色疲惫,这对金丹天人来说,算得上极为罕见,几乎是经历过油尽灯枯,方才会如此难以恢复。 不过三位金丹看到姜默舒之后,却是眸子中升起一抹希翼的光辉,似是忘记了心神和道体的疲惫。 “见过姜宗主,命昙宗又添一后天神魔,实在可喜可贺……”带头的金丹努力克制着神色中的惶急,语速飞快地说出了恭喜的话。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你们如此着急的赶来,玄碎海防线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姜默舒抬手止住了对面的话, 三位金丹对视一眼,左边那位却是惨然一笑,咬了咬牙,猛然往地上一跪,嘶哑着声音开口道,“姜宗主,还请看在同为西极诸宗的份上,一施援手!” 另外两个金丹幽幽叹了口气,也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到了地上。 姜默舒和罗织顿时一惊,眼中皆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情况已是危急到这等地步了么? 儒雅道子没有上前扶起三位金丹,反而正色开口,“我知道三位很是急迫,但我这人最不喜人跪,若是可以,站起说话,先说说玄碎海那边到底出了何等变故,详细说来……” 三位金丹苦笑一声,面带愧色,不过也只能无奈地站直身子,一人主言,两人补充,慢慢让姜默舒知道了此番变故的始末。 七脉天魔一直都是小规模试探,所以玄剑、碎碧、乱海三城只有三位元神主持,其它便是轮值的道子和金丹,数量倒也不多,因为三城可以相互支援,后面更有宗门可调派人手。 天魔忽然暴起发难,以莫名的手段隔断了三城之间的阵势勾连,又隔断了三城与后方宗门的感应,接着便在魔潮遮蔽下,集中全力打破了玄剑城,伤凰仙尊正是因此陨落。 等到此时,碎碧和乱海两城才堪堪反应过来,天魔的打算是逐个击破,玄岳仙尊撑起真鳞幻符海,却也挡不住诸脉天子以魔妙轮番消磨,万般无法下,只能在真鳞幻符海中留下假身,选择了直接遁走。 碎梦楼的昌凌仙尊,却是被堵在了碎碧城中脱身不得,好在玄岳仙尊脱身后发出灵讯,三家天宗的元神才及时杀到碎碧城,救下了险些身死道消的昌凌仙尊,虽然被魔妙重伤道体,但好歹没有陨落。 眼下,玄碎海整个防线已然支离破碎,只有碎碧城还勉强保留着部分阵势,却也仅是聊胜于无。元神战力方面更是难堪,驻守元神一死一伤。 能动用的元神战力,玄痕剑宗三位,化龙海府有两位,碎梦楼的昌凌仙尊重伤已退回宗门,只有一位元神战力,六位元神勉强和魔潮中的七脉天子对峙,已然渐渐落到了下风。 一旦被西极天的诸脉天魔冲破碎碧城,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你们应该知道,虚天要塞和锁龙大营也在大战,以伱等来判断,碎碧城那处还可支撑多久。”姜默舒深深吸了口气,凝着眉眼沉沉出声,语气温润,仿佛清泉流倾,似要轻抚殿中焦灼的气氛。 姜默舒的话却如一记雷霆打在三位金丹的耳中,战报三日一发,会通报各家天宗,他们身为金丹怎会不知,五家天宗与戾煞妖军天地交击的惨烈。 不过眼下,元神战力还有余裕的,西极仅有命昙宗一家,只要刑天之主愿意前去支援玄碎海防线,至少能维持住局面不向更坏的方向滑落。 其中一位金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开了口,“刑天之主,事有轻重缓急,便是虚天要塞和锁龙大营战事不顺,终还有白玉京可作抵挡。而玄碎海那边,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一旦被天魔破开防线,天宗尚还可撑开护宗大阵,其它地方必然是生灵涂炭。 还请刑天之主顾全大局!” 生灵涂炭?姜默舒坦然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淡淡开口,“你还是没回答我,支撑不了多久?那到底是多久?给我个准数!” 三位金丹面面相觑,刹那间,三双眼睛激烈地交流着,无声却也激荡。 姜默舒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没有去管三位金丹那无声的交流,只是心中默默盘算,既然太过巧合,那就一定不是巧合,这后面必然有着迦云真的影子。 也不知是借天魔入侵拦着自己去妖军一线,还是借天子的手遮拦妖军的计划,又或是两者皆有…… 猜不到,就不需要猜了,大不了你谋算你的计划,我杀伐我的目标,看看到最后是谁损失更大……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三位金丹似是达成了一致,其中一位金丹踏前一步,拱手说道,“天魔发动得太快,三宗准备不足,最多再撑十五天左右,碎碧城的阵势应该就会被磨灭,一旦缺了阵势掩护,六位元神风险极大,若是不退,怕就退不走了。 到了那时,玄碎海防线洞`开,西极天的各脉天魔便能长`驱`直`入,肆虐西极的腹地。” “唔……”姜默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过心头倒是长长舒了口气,眸子中也多出一分淡定,若是两三日天魔就会破袭而来,他倒是不敢轻忽,十五日的话倒也够了。 “正好我宗下了戒严令,许进不许出,既然如此,就麻烦三位等我几日,我处理点小事,待事成后立刻前去救援玄碎海防线。”姜默舒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似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如何,后羿神魔出世, 三位金丹闻言一怔,其中一位咬了咬牙,还是坚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几日?” 姜默舒想了想,不慌不忙地开口了,“要想击败戾煞妖军,或是让妖师知难而退,三五日怕是不够的,我估计怎么也得要多上几天,就八天吧,加上往返算十天! 十天后我亲去玄碎海防线,见识一下西极天的各脉天子。” 三位金丹顿时呆住了,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刑天之主所说的小事是击败戾煞妖军?!还是十日以内?! 姜默舒不待三人回过神来,向罗织使了个眼色,“三位远来辛苦,且去休息并养好道体,一应灵材我命昙宗皆可提供!” 三位金丹咧了咧嘴唇,却是说不出话来,刑天之主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妖师迦云真掀起大战,岂会轻易放手,便是刑天之主杀到虚天要塞,对面也必有应对手段。 十天打败戾煞妖军? 若是别人说出这话,怕是徒惹人笑!但说这话的是刑天之主,三位天宗金丹倒是有些不好确定了,只能一脸狐疑地跟着罗织离去。 …… “还差多少龙家道子?” “真龙有三百六十五片金鳞,这些日子辛苦计算,已有三百五十位龙家道子陨落,有的是意外身死,有的是杀伐陨落,有的是重伤不治,也有的是与我妖军以命换命……” 迦云真抚着下巴,淡淡笑了笑,“好在,我妖军损失更大,倒是始终没有引起对面的怀疑。” 明凰顿时舒了口气,眸子中甚是感慨,语气变得轻柔舒缓,“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云真了,耗神谋算,诸般小心,才有了这等结果。 不仅连两位元神,甚至连金玉麒麟也瞒过去了,实在不易。” 迦云真这些日子的辛苦,她是看在眼里,妖师小心翼翼地算计着一切,哪怕龙家道子折损得有些厉害,一切却仿佛宛若天成,便是她为执刀之人,也看不出丝毫破绽,更不要说对面了。 “是啊,云真辛苦,明凰也辛苦,却是我坐享其成,说来实在有些惭愧!”琨蛟妖圣打趣着说道,他在殿中盘膝而坐,周身玄黑的鳞片已然大多变为了流光灼灼的金色。 他也没想到金鳞化龙能如此顺遂,仅差十五位龙家道子,不,仅差十四位龙家道子,便能纯化自身血脉,逆蛟为龙。 甚至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离化龙成功,已然仅有一步之遥。 没想到成圣都不能弥补的遗憾,却是即将心想事成。 “好消息是,最多三日,再陷落十四位龙家道子,便能真龙返世。” 迦云真轻轻倒上两杯酒,一杯交到琨蛟妖圣手里,一杯则是放到 “那坏消息呢?” 便是蛟圣也正色看向妖师,静待他说出下一步的安排。 迦云真轻笑了一声,笑容中愈发有着胸有成竹,“没有坏消息,相反,还有另一个好消息,被天魔突袭的三宗,已然派出金丹前往命昙宗求援,天魔威胁下,玄碎海防线崩溃在即,默舒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他不会忍心生灵涂炭…… 而此处的争战,至少没有败坏到让他警惕的地步。” 妖师悠悠一笑,举起了手中的苦茶,哪怕苦得舌根发紧,眼下却是让人满怀期待,“且为刑天之主的顾全大局饮胜,也预祝三日后,金鳞化真龙,天地为之惊!” 两杯醇酒,一盏苦茶,轻轻碰在一处,荡漾出如释重负的欣喜。 第563章 窥破胜机 长风万里心有缠,怒掷两间杀一番,回头似梦人长绝,落盏清冷春几千。 漫空雷霆和凤炎纠缠不休,紫色雷光和灼灼炎意涌到一处,好似那两股激荡洋流猛然碰撞不休,一边欲要求个顺意,一边想续天地真血。 于这渊劫中起了因果怨,于这因果中上了生死桥,于这独桥中应了彼此算,于这算计中赴了惊鸿宴。 有道子踏空而行,桀骜的雷霆在他面前似是变得温顺听话,缓缓散到了两边,烈烈天风吹拂着他雪白的大氅,金玉一般的面容却似灿若朝光,萧萧肃肃间,自有温风静柳的淡然。 金玉麒麟静静看看对面,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似那朗月入怀,如那玉盘映光。 “ “笑话,不过是脱血化人的伪龙,难道我杀不得?有龙魂道誓在,龙家子子孙孙的生死不过是我一念之间。” 她的目光落向对面,便是骄傲如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金玉麒麟实在有些难缠,每有雷霆神通击出,他的那一头青丝总会有几缕化为雪白,这是以阳寿换取的杀伐凌厉,这是道心至坚蜿蜒出的恣意与决绝。 明凰檀口出言丝毫不让,不过心头却也是幽然一叹,若是有人不怕死,总是能说话,总是能做事。 “龙家先祖若是知道他立下的龙魂道誓被明凰用在此处,却是不知该作何感想,是惜恨曾有的在意,又或是叹息流年如水,浣去了那倾心的女子,甚至……” 郑景星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似是有着遗憾,面容上云淡风清,却说出了近乎残酷的现实,当是分外的刺眼。 一语落入灵台,就如一柄锋利至极的灵剑,刺开了鲜血淋漓的旧伤, “郑景星,你已经绝了道途,眼下更是拿性命来发动神通,便是阳寿也要折损不少!短命无路的你,根本就不懂! 不懂那长生道侣之乐,不懂那并肩天地之美,不懂那日月之下,共唱相和的妙韵…… 伱什么都不懂!” 眼前这麒麟如何能懂?如何会懂? 君兮赠我明珠意,游青冥兮以歌和,一舞倾城入君眼,独留独我自消磨。 万般柔情,一腔温柔,却是在沉默中溅射开来,化为锋利而无情的万箭,将自己穿心而过。 郑景星怡然无惧,只是目有深意地看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龙凤终无恋。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轰! 烈烈煌煌的凤炎,带着灼魂的火韵,带着滔天的杀意,倾天一般砸了过来,无数流火相碰撞击,发出暴虐的声音,好似舔`舐锋芒,又如炙烤血水,恐怖至极。 “郑景星,我要你死!” 这是枯萎春秋中,生了千根的恨,划破掌心的纹,难言输赢的真。 金玉麒麟却是幽幽一叹,慨然说道“若有可能,我也想杀了明凰,替龙家了结这段因果。” “嗒” 弹指倏地打响,漫天的雷霆仿佛被赋予灵性,就如那听到号令的军士,但求峥嵘不求老死,瞬间化为卷地席天的碎琼,流光处,痴疯里,要祸害凤尾一蓬。 惨烈的厮杀顿时出现在天地中,激荡起层层雷与火的波涛,雷光煌煌,炎韵灼灼,直如风雨不透的萤火大潮,掀起了狂风骤雨。 便是元神与妖圣的斗法争锋,都丝毫不能夺去此处烈烈杀伐的光辉,让一众观战的修士唏嘘不已。 无论锁龙大营还是分锋妖岭,都有人紧张地注视着麒麟和真凤。 君罗玲小心翼翼地拉着俊俏童子的袖角,眸子似是不知该放在哪里,只能在天边斗法和身前二山之间不住徘徊。 “二山,金玉麒麟能打赢么?” “那只真凤怎么可能打得过父……负天下之望的麒麟,虽说凤炎确实强得不像话,火韵已是纯粹到了极致,不愧是天地中至纯至真的几种道韵之一! 不过麒麟一定没问题的,雷霆虽然压不过对面,但也并没有显露出颓势!”关二山狠狠在栏杆上拍了拍,兀自顽固地开口,不过眸子中的紧张和紧绷的小`脸却似说着不同的真`相。 “真的嘛,那可真是太好了!”君罗玲的脸上顿时荡漾起童真的笑容,赶紧抬起头,她的眸子中映出了雷火相击的绚烂,好似无数璀璨的烟,轻扬飞舞似在从空中飘洒下来。 似是想到什么,君罗玲用力扬了扬小拳头,似是为谁鼓气一般,“麒麟,你人这么好,一定打得过对面那丑鸟的!” “是啊,一定没事的……一定没事!”关二山的嘴唇不由得嗫嚅了两下,视线丝毫不敢离开远方那斗法之处。 怎么办?!一定有办法的,关二山,你清醒点!快点想!俊俏童子死死咬着嘴唇,眉头已然紧紧皱到了一处。 君罗玲比较好骗,或者说锁龙大营中能看出那麒麟和真凤斗法胜机的,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眼下,父亲的确没有落到下风,不过代价呢,关二山已然有些簌簌发抖,哪怕不运起魔妙,他都能看到郑景星的一头青丝,正在一缕缕地变白、 束带所系,已是有半数变得苍白,想来,定然和自己眼下的脸色一般无二。 麒麟在拼命,父亲在拿性命来还因果,关二山,你就这么看着?!你曾习九脉魔妙,眼下仍有三脉魔妙在身,你还是阎罗天命! 胜机究竟在哪里?赶快想! 关二山凝着眉眼,飞快地扫过这方天地中的一切,分析着所有的可能,秘藏一脉的魔妙告诉他,因果流转之处,必然会有胜机隐藏,缺的仅仅是寻找的目光。 照见大千因果,妙夺一点胜机!哪怕是 俊俏童子按住灵台中的心急如焚,细细观察着青冥之下一切物事,止不住的疲惫已然涌上了心头,没有办法,隐在袖中的小手,顿时被指甲刺破了掌心…… …… “终是要功成了。” 迦云真昂首笑着,似乎有着很久的日子,他没有如此开怀了。 水镜中的一切发展,都是如此地按步就班,十四位龙家道子,已然得手了十三位,最后一位,正在斗法杀伐所在,那雷霆和凤炎交织的正下方,那龙家子弟张开了护身的灵器。 当然,在凤炎之下,这灵器不会比薄薄的轻纱麻烦多少,只需要一记凤炎落下,所有的辛苦便终于不再是辛苦,而是会化为甘甜的果实。让真龙重新现于天地之中。 只可惜,那麒麟太过亡命,寸步不让, 到了最后这一步,却是要愈加小心。 水镜之前,龙望台浑身都在颤抖,似是恐惧到了极点,神情更是显得惨淡无比,他知道,一旦水镜中那位族兄被 这些天,他无数次的期盼,麒麟能发现金鳞化龙的关窍,又或是锁龙大营的两位元神察觉到了妖军的谋划。 可是,事不如意常十之八`九,他的愿望终是成了空,眼睁睁看着守在牢笼外的蛟圣,慢慢被金色的鳞片覆盖住了全身。 眼下,蛟圣已然仅剩了眉间和喉下的两片鳞片,玄黑依旧。 “没用的,即便你们阴谋得逞,让真龙重现世间,我龙家也不怕,有麒麟在,能屠得了龙宫一次,也必然能击杀真龙 “望台提醒得是,我也想过这种可能,所以等明凰得手,等金鳞化龙,我必然会妥善安排,南域之地也暂时不争,一切都为保全真龙让步。 各大妖廷同气连枝,难道会缺了真龙容身之所?” 迦云真淡淡笑着,端起身前的苦茶向着牢笼中微微一敬,眸子中却是有着冰冷的沉静,是如此地深邃,是如此地坦荡,似说了清清白白的谎,织了瞒天过海的网。 水镜之中,漫天的凤炎已然愈发真纯,似是剔却血肉,似是剜尽心魂,唯有一点灵机显了炎性,于红尘中昭昭,求问谁人共赴相许的暮暮朝朝。 便是宛若天劫的雷霆,也似不堪一问,被逼得愈发狂躁,却依然死顶着一步不退。 琨蛟妖圣喟然一叹,语气中有着淡淡的遗憾,指着水镜对龙望台说道,“你可能看不懂,我来告诉你,你家麒麟掣雷擎电,但位格始终不是金丹天人,能顶`住明凰这么久,是在拿命来拼…… 不过,他阳寿仅有三百,便是想继续拼,也拼不了多久了。” 话音刚落,滚滚的泪水已然从龙望台的眼眶中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也顺着他的脸颊,滴到了沉重的枷锁上。 “望台无须担心,你家先祖有心也好,无心也罢,终是因为有着龙家,真龙血脉才没有断绝。 真龙复世,龙家三百六十五人,我会立碑留名于新的龙宫之中,日后所有龙脉永世礼敬。” 迦云真冲着囚笼中的人族道子拱手一礼,神情很是郑重。 话音刚落,巨大的声浪仿佛从九幽中暴起,铺天盖地的席卷过这方天地,惊动了锁龙大营,震动了分锋妖岭,也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麒麟,妖军的目标是龙家道子,那才是 迦云真的脸色瞬间已然大变,水镜一转,当即看到锁龙大营上空,两丈高的阎罗天子昂首而立,头戴冕旒、手执金印,青面獠牙的面相上却有着威仪端庄。 而在神魔的肩头,两个童子却是一左一右坐在那里,双手拢住嘴巴,似在大声地喊着。 …… 半柱香之前,关二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脸色已然愈发苍白,甚至没有了一丝血色。 通过秘藏魔妙,他知道一定有胜机隐藏,却是不知藏在何处,就似眼前被一层朦朦胧胧的雾气所遮蔽,明知前方有路,却看不真切。 道力所限,他只能对落入眼中的物事,逐个以魔妙分析,他不知道郑景星还能支撑多久,他只希望父亲千万不能被耗到油尽灯枯,否则,折损的阳寿根本没有办法补回。 真到了那一步,他该如何向母亲交代,怕是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隐隐的血丝已然出现在他的眼眸之中,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冒起,后背已然湿透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那头蠢鸟的破绽究竟在哪里?父亲的胜机又隐在了何处? “二山,你没事吧……”君罗玲小心翼翼地问着俊俏童子,眼中尽是担心和关切。 “我没事,只是身上有些发软,罗玲,你扶着我……” 关二山咬着嘴唇,神色中很是紧张,眼下那明凰已然发了疯,父亲的压力想必更大了,他恨不得一份心神掰成九份来用,耗损已然有些超过了他的极限。 “哦!”君罗玲一把扶住了关二山,正要帮他坐下,却是被拒绝了。 “不能坐,我坐下去就起不来了。”俊俏童子微微摇了摇头,眼下心神耗费太大,这口气万万不能松,否则若是晕了过去,怕是要成弥天大错。 “二山你真的没事么?我之前帮龙家弟子端茶,得了一个梨儿哦,你要不要吃了缓一缓。”君罗玲献宝似地掏出灵果,放在了关二山的面前。 “不用,眼下不是吃梨儿的时候。” 关二山刚随口拒绝,却是宛若一道雷霆劈在了他的灵台中,令他身子都颤抖了两下。 似是拨开了迷雾,似是串联了因果,似是再无重逢也无处不逢,还好君罗玲一语惊醒梦中人,秘藏魔妙隐示的那点灵机终是被他抓`住了。 噗!一口鲜血从关二山口中喷出。 “二山,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受伤了。”阎罗天子猛然从他腰间的布囊中跳了出来。 关二山随手在嘴角一抹,区区因果反噬,以他神魔天命的位格,自然不在话下,急匆匆地开口,“是龙家的道子!妖军和明凰的目标不是麒麟,反而是诸多龙家道子,刚刚那蠢鸟的火势向下落了三次,我记得清清楚楚,她还挡住了退往锁龙大营的方位,她真正的目标是下面那个龙家道子。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区区龙家子弟就能让一位真凤动心,挡下来只有好处。” 阎罗天子和君罗玲猛然一怔,还在细思关二山的话,俊俏童子已然挥手一拍,将巴掌大小的阎罗天子拍了个踉跄, “没时间解释了,阎罗天子现出真身,带我和罗玲上去,再把九幽鬼号的神通用出来,提醒麒麟……” 阎罗天子沉默了一下,欣慰地看着自家天命,旋即点点头。 下个瞬间,阎罗天子将神魔躯壳一震,已然现出了真身,大手左右一捞,两个童子顿时出现在他的肩头,冲到了锁龙大营上空。 …… 几乎听到鬼音的同时,郑景星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向着下方扑了过去。 浩瀚的雷火宛若一道披风,被他潇洒地甩在了身后,雷潮化为坚盾,牢牢挡在了凤炎和下方的大地之间。 “没想到明凰的目标却是猎杀我龙家的道子,怪不得,这些日子我龙家之人折损颇多。” 郑景星以雷霆笼住了下面的区域,方才转过身来,看着明凰露出淡淡的笑意,“以明凰的气性,对上龙家仙尊毫不留情倒是可以理解,若说还会故意为难我龙家道子,我 “随你怎么说,郑景星,你插手我和龙家的因果,也在我必杀之列。” 金玉麒麟笑了笑,点点头,“明凰说得很对,要想因果消解,身死道消自然是最好的,难得我和明凰想法一致。” 似是感应到什么,郑景星轻轻呼出口气,冲 “我偏要杀呢,郑景星,你已然快要油尽灯枯,想挡住真凤了结因果,你配么?” “那明凰看看,我配么?” 雷霆如潮水一般分了开来,儒雅道子缓缓走出,眉眼中森然一片,似有着铮铮意趣,更有着凛凛杀伐。 第564章 真凤炎灭 若一缕春风,却冬雪缱倦,借杀伐成全,赴此山海无拦,终是不晚。 汹涌的雷潮中,金玉麒麟冲 “是的,如今却是我倒欠了你,龙家的人不会白死。”儒雅道子拱手一礼。 两位道子的对话宛若汹汹的天劫,猛然轰在 遮蔽青冥的凤炎似是在恐惧,烈烈赤红漫空乱舞,团团滚滚,光焰灼人,映得满天奇幻异彩,仿佛有无数朱红火凤,焚山煮海,幻丽无俦。万千清脆的凤鸟鸾鸣,听来让人心旷神怡,却有着森然的杀机。 似有感应,姜默舒抬起眉眼,眸子中却是有着淡淡的笑意,“明凰怕了?” 他踏空向上走了几步,身下是浩瀚的雷潮,头顶却是光焰万丈,似是下一瞬就会山崩海啸般砸下。 “刑天之主,你怎么可能在此?” 便是她自信天地中绝无人能杀得了自己,灵台中却依然好似蒙上了一层阴霾。 妖师的算计可谓是绝无破绽,虚天要塞掀战引开了三位神魔天命,勾连天魔破界让西极三宗求援,锁龙大营也是细细计算着损失,以妖军惨烈的失败,来掩盖龙家道子的陨落。 便是 偏偏,最不该出现的人,眼下却是突兀地出现了,怎么可能?! 难道这姜默舒不怕天魔入侵西极后,生灵涂炭?!难道他察觉到了金鳞化龙的秘密?! 不可能的! 有一瞬间, 不过这淡然凛冽的眉眼,这冷冷杀伐的气势,这当面执礼的体面,如淡淡辉莹彩的匣中玉,也如生死淬炼过的寒芒锋,却又哪里可能是伪装。 “为什么明凰会觉得我不该在此?” 姜默舒拱手笑了笑,温和得仿佛一位树下读书的书生,酒半温,茶未冷,落红覆了一身,眸子中的好奇是如此地纯粹,仿佛那无知稚童,盈盈浅笑间,声声灿生莲。 道子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似那天边云舒云卷,寄了缱倦,远了杀乱,“还是说那天魔打破玄碎海,真有云真在里面费了心思,动了手脚?” 话一出口,铮铮杀韵已然冲天而起,如此纯粹的征伐之念,煌煌天地震,烈烈鬼神惊,不住酝酿,反复激荡,如凛凛霜色催折了春浓,如匆匆红尘砸碎了残梦。 疯与魔斟酌了冷意森面,杀与痴染就了满身决断。 铮铮提刀来催命危,睥睨御魔来论不退,只一个杀心如沸。 仿佛天沉日陨难留身,坐困痴嗔空余恨…… “你想杀我?” “不错,龙凤都不该出现在天地中,我说的!”姜默舒的眉眼间有着一抹温润,淡然开口。 一语出而天地惊,一言落而众修默,天地仿佛陷入沉默,众生俱是战战凛然。 漫天火海之下,汹涌雷霆之上,儒雅道子仿佛点起一盏孤灯,行来处血落无声,照亮了天地中的昏昏沉沉。 有那阳寿将近的人族修士已然潸然泪下,“让我好等啊,真是好等啊……” 等到残躯已快归尘,等到天地不住沦深,等到梦醒恍了神,等到悲声叹说好等……终是有人要杀龙杀凤,要洗净天地。 龙望台哈哈大笑,笑得已是直不起腰,他颤巍巍地抬起了手臂,就如之前陨落的族兄一样,指向了妖师,指向了蛟圣,脸上有着一抹潮`红,“我活着,就是要看刑天之主,来杀龙,来杀凤,来……” 他顿了顿,面容中多出一抹高傲,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烈烈咆哮出声, “来……杀妖!” 妖师和蛟圣都没有开口反驳,只是面色沉凝地看着水镜,眼下的局势已然超出了最初的算计,也超出了妖师的掌控。 金鳞化龙虽未失败,但已然被窥破了关键所在,可想而知,所有龙家子弟将再不会出锁龙大营一步,等局势稍稳,命昙宗定会尽起所有神魔天命,护着这些龙家之人退回命昙宗,甚至直接返回南域。 迦云真始终想不明白,姜默舒怎么会在此时出现?! 中原沦陷之时,拼着得罪各家天宗,刑天之主也坚持要撤出所有凡人,眼下,西极玄碎海方向已然岌岌可危,马上就是生灵涂炭的局面。 便是他迦云真处在姜默舒的位置,面对三宗的求援,面对汹汹的魔潮,若要稳住局势,若想顾全大局,也必然会选择支援玄碎海,怎么可能来锁龙大营。 “云真,要不我出手……”琨蛟妖圣沉沉出声,金鳞化龙到了紧要关头,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功亏一篑。 此事非是只关乎他自己的身死,更是关乎蛟属一脉的气运,龙运反噬非同小可,不成功便成仁,若是金鳞化龙不成,蛟属一脉怕是要拿命来赔。 迦云真缓缓摇了摇头,端着面前的苦茶嗅了嗅,“不妥!琨蛟妖圣你若是这个样子出去,对面一眼便能猜到我等的谋划, “乱中取胜?”琨蛟妖圣不由得一怔。 “ 虽然他自信姜默舒绝不会来锁龙大营,但也和 其一,放弃此次金鳞化龙,放弃琨蛟妖圣,也放弃蛟属, 其二,便是以真凤不死身冲击锁龙大营,无论如何,都要杀掉最后几个龙家道子,以掩护真龙复世,代价就是浴火重生后的真凤,会丢掉绝大多数的记忆。 如今根据约定好的动作, 妖师死死盯着水镜,哪怕他从不敬献神佛,此时却是暗中祈祷,敬请天地助益真凤一脉,只需一击。 清越凤鸣从 轰! 天空中已然红霞乱舞,瑞霭浮空,凤鸣响彻在天地两间,百丈真凤灵躯宛若煌煌大日,漫空乘风,灵动异常。 漫天凤炎倏地一卷,已然化为了栩栩如生的百丈龙形,瞬息之间,隐隐龙吟和清脆凤鸣交织在一处,天地尽起回音,一时间,龙行凤舞,声势极为绚丽幻美。 “刑天之主,若非是你,我也下不了这决心,这礼敬天地的一礼,能有你见证,倒也不错……” 龙凤翔空之际,凤鸣再起,似赴了一场人间佳话,玉人是她,司仪也是她,“一敬天地……”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大圣满座,没有妖廷恭贺,只有漫天杀韵相送,只有烈烈雷霆笑语,在这西极杀伐所在,在这两军亡命之处, 天地轰然作响,直如百万天鼓奏鸣,山海尽起回音,明明还是大日行天,却是垂落下万千星光,好似明珠璎珞。 赤色满天,星光点缀,万千龙凤交织的真符在虚空中舒展,天地洞房天星烛,情到深处有还无。 姜默舒淡然看向天地中盘旋交织的龙凤,眸子却是冷冷森然。 便是天地相应,便是乾坤来许,便是这龙凤呈祥的道韵已然得了造化,能压住杀韵,能抵住杀性,又能如何?! 龙凤行天的齐齐翩跹,金玉相合的风月成眠,却是由淋漓的鲜血洗染,更有着累累尸骨的铺垫。 天地之中,朝暮更迭,凭什么龙凤就该活着,凭什么妖魔就能吃人,天地承认的血脉尊贵? 自己被教得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落到这神通之世,自是不认天命,便是真龙也屠得,便是真凤也杀得,血色里存天真,铮铮中道烂漫,杀业里暖凡胎,凛凛中慢饮盏。 剑也罢,神魔也好,都是杀中手段,问心自勘,且来泼洒春秋一番。 我来,来杀妖! 儒雅道子迎着浩瀚无匹的凛凛天威,顶着至尊至贵的龙凤位格,高高地昂着头颅,肃穆出声, “除天之光害,恤地之百艰,杀得妖穷,为人道敬,为鬼神宗……” 其音扬扬,朗朗越越,便是漫天凤鸣龙吟也遮拦不住,令其直冲云霄,就如那雷潮炎海中的孤帆,也如那春秋逝水中的浮槎,自有憨憨孤勇。 挣活处,争路中,征伐里,几番风雨, 蹉跎痴人梦,却道满庭春光载不动,笑问与谁同,神魔来共。 所有修士,所有妖军瞬间都惊呆了,便是元神和妖圣都停下了斗法,骇然看向那烈烈杀伐的所在。 这是…… 不能置信的念头倏地出现在所有人的灵台,烈烈天风中,儒雅道子的衣衫随风轻扬,似是在言说着刚硬的风骨。 汹涌的雷潮上,交缠的龙凤前,那道子的身影显得尤为渺小,不过无数妖军却是不住颤栗着,似是过于愤怒,似是难言恐惧。 妖师手中的茶盏已然打翻在地,应该说碎裂了一地,苦涩的茶水从他的掌沿缓缓滴下,不仅让他感觉不到丝毫温热,反而令他的心仿佛落入了无底的冰窟,冰冷,死灰,甚至有着一丝绝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 仿佛天地不公,好似天意不眷,一缕鲜血已然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就如天地中那抹盘旋的赤,那团绝望的红。 “二敬因果……” 真凤的眸子中生出煌煌明光,灼灼炎韵化为绕指柔,高天层云,幽幽青冥,浩瀚山川,都被染上了一层异彩,犹如明霞锦绣,幻美无俦,天地之间已然一片辉煌。 明凰挥动双翼,仿佛有着极大的阻力,好似推动潮汐逆天而行,她的眸子中生出无怨无悔的决然,清越的凤鸣再度飘扬在天地中,“龙凤呈喜……” 随着真凤喝仪的天籁清音,天空中倏地显出一轮幻月,日月之光交织洒下,仿佛天地朝贺,隐隐的宏音响彻天上地下,顿成恒古未有之奇观。 明净光芒笼罩着幻龙和真凤,龙行龖龖,凤翔翙翙,龙鳞与凤羽好似绽放的春,仿佛入骨婆娑,彼此点缀,彼此纠缠,不曾瞒也不会倦。 轰!幻龙化为龙符,落到 一滴清泪顿时从真凤的眼角滑落下来,是这样的清澈,是这样的明媚,似漠漠春寒终散,似渺渺云烟终淡,似片片落红终乱,似幽幽帘梦终还…… 真凤不死身终是成了,以她梦寐以求的样子,呈于世间,为乾坤所贺,为天地所认。 龙血凤脉为天地尊,受天地承认,她没有错,这世间当有龙凤,龙凤当有良缘。 可惜啊,以后怕是很多事都不会记得了,他送的繁,他演的妙法,他拢的云霞,他沏的温茶……所有的所有,都会化得干净,唯有今日这礼敬天地因果,龙凤呈喜,会牢牢刻印在她的心中。 也许,这样也好。 锁龙?!天地承认的至尊之血又岂是区区孱弱的人躯锁得住的,今日,便让我来为天地中的贵血破开枷锁,令其重返世间。 舍了身,忘了死,不信这天地不为至尊的血脉留一线生机,龙血得天地承认,不该亡! 便是刑天之主炼出了 神魔真言烈烈灼灼,如明明镜,如铮铮锋,不住在天地中回荡, “……自有锐芒执在手,为作世间屠妖人, 何妨落得至尊血,化雨吹销万里尘。” 别说锁龙大营,就是虚天要塞她也有信心撞个鱼死网破,便是刑天之主有两尊神魔,她也不相信对面能挡得住她。 一箭?!难道以真凤的不死不灭之性,还挡不住对面一箭?! 轰! 出乎所有人意料, 姜默舒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子已然变得深邃无比,昂起头颅坦然笑了笑,“ 儒雅道子,倏地抬起了左臂,似是执着弓,右手虚捏,似是攥着箭,似在艰难拉开无形的弓弦。 而在他的身侧,英伟的猛汉以同样的动作,将白箭搭在了红弓之上,似是轻轻松松。 下个瞬间,姜默舒猛然暴喝,“后羿在此,真凤当落!” 一道金色流光,如雷似电,眨眼间消失在后天神魔的弓弦之上。 金光敛处, 百丈真凤微微摇头,似是放不下似的,最后看了一眼分锋妖岭,随后便轰然砸落在锁龙大营的不远处。 龙凤的缘,风月的惑,终是得了透彻…… 第565章 万妖胆寒 一箭?! 仅仅一箭,能浴火重生的真凤,天地中的至尊血脉,已然重重倒在了锁龙大营之前。 那逐渐熄灭的煌煌凤炎,刺得人眼睛发痛。 天上地下,所有的修士,无数的妖军,瞬间仿佛被摄住了心神,发不出任何声息,除了浩瀚的天风依旧在呼啸奔涌,青冥厚土两间陷入了可怖的沉寂。 无论妖魔落天的 虽然元神、妖圣、大自在天子各有玄妙,斗法争胜主要还是不断寻找对方的破绽,道力悠长的打个三五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若论斗法, 再加上真凤一脉有浴火重生的本命大神通,可以说,少有元神和天子敢独自对上明凰,打不过,跑不掉,关键是哪怕想同归于尽,对面也根本不怕,甚至求之不得。 一击而落真凤,这恐怕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遭。 儒雅道子抬起眉眼,在那百丈真凤的身躯上淡淡扫过,脸上终是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姜默舒向着四面八方拱了拱手,“痛快!后羿神魔出世能得到明凰的应和,也是我的荣幸。” 四周的天地,依旧是沉默,只有隐隐吞咽口水的声音,不时在人群中幽幽响起。 漫天的虚幻月星,千重的祥瑞灵韵,正在缓缓消散,好似那灿烂的烟火,亮于寂寂夜空,明媚浩然天地,一眼望去,让人似是生出枯荣幻灭的感悟。 但此时,谁也无暇细细感悟道韵幻灭的神妙。 似是觉得有些尴尬,儒雅道子抚了抚下巴,侧着头向其它斗法争锋之地看了过去,与他一起转头的,还有那依旧持着红弓的英伟猛汉。 天风烈烈,扬起了姜默舒的衣衫,似那月明千秋悬,仿佛留迹,却又不见。后天神魔煌煌正正立在道子的身侧,纯澈得令人心安,凌厉得令人无憾。 道子目光所至,群妖簌簌发抖,军阵不住向后凹陷,姜默舒抬起眸子,甚至两位妖圣都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姜默舒倏地抚掌一笑,大声喊道,“郑景星,你替我宗寻回泪月琼完身,我替龙家射杀 “龙家能够在今日了断龙誓,且谢过姜宗主,有心了。”雷潮之上,金玉麒麟出声宛若风雷,俯仰之间天地凛凛。 郑景星向着命昙宗主行了一礼,眸光悠悠看着 旋即,麒麟道子轻蔑地看了诸部妖军一眼,猛然踏前一步,掌中已然多出了玲珑牌坊,“还请刑天之主下令,杀得妖军片甲不留!” 郑景星傲然地昂起头颅,神色中自有桀骜,“便是龙家的道子不便出战,我身为龙家族长,又岂能不争锋在前。且来杀妖!” 人族修士中已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喊, “且来杀妖!” “且来杀妖!” 有灵器召出了灵器,有雷珠的拿出了雷珠,有人持着锋利灵剑,有人身后荡起明明神光……便是修宜觉僧和袖乾仙尊,已然眸光森森地看向了两个妖圣。 和尚动了杀心,女子眸生无明,机会难得,又是生死之局,岂能轻易放过对面。 特别是袖乾仙尊,刚刚到这锁龙大营,立足未稳就被对面妖军给了个下马威,差点就身死道消,事关元神面皮,已然定下了因果,早就憋着气想给对面一记狠的。 以前对面有 姜默舒朝两位元神拱了拱手,无论是修宜觉僧还是袖乾仙尊,都回以了善意的微笑。 儒雅道子踏空而行,手中提着骨刀一柄,眸有真,骨有刃,立于明媚天光下,行在烈烈长风中。 看着恐惧的诸部妖军,看着战栗的两位妖圣,姜默舒淡然地笑了笑,手中骨刀一振,已然指向了分锋妖岭的方向。 漫空火韵几乎消散,漫天杀韵却愈加沸腾,似是回应那抹血色的决心,似是感应到诸多修士的战意,凛冽的杀性几乎凝为实质,虚空中,似有利刃铮铮做响,似有血海汹涌澎湃…… 赤发蛇身的共工已然出现在道子身后,狰狞的面容上,目光若火,澎湃的沧浪激荡在神魔身周,在天地中轰然炸开。 姜默舒昂起头颅,眸子中的杀意宛若九天之上砸落的冰河,他来这天地,挣过活路,争过胜负,如今却要征这天地不顺意之处。 便是天地在上,我辈又岂是俯首称臣之人,便是妖魔祸世,我辈又岂是俯首受戮之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骨刀高高扬起,蚩尤那狰狞的面容已然出现在道子头顶,他面向所有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修士,烈烈出声,“杀心如沸,九死未悔,今日我西极…… 杀妖!” 骨刀猛然挥下,刃中生光,杀心荡荡, 似那刀枪剑戟斩日月,一生杀伐复无涯, 似那三界纵横刃里问,血色温盏别无话, 似那因果是非懒得辩,浮生一怒神魔蛮。 似那碧波大潮冲天起,洗净乾坤荡人间, “今日我西极……杀妖!” 无数人族修士的怒吼声宛若惊天雷霆,好似怒海惊涛,已然冲天而起,惊扰了天风,激荡了层云,甚至让青冥都为之震撼,漫天的杀韵,仿佛受到牵引勾连,如涟漪波纹似的扩散开来。 下个瞬间,儒雅道子踏在蛇身神魔的肩头,宛若蛮荒中走出的亡命,好似春秋里踏出的疯魔,向着分锋妖岭悍然杀去,“天地浩浩,此来执刃其间,神魔不言悔,斩得妖魔斩得天。” 杀意煌煌烈烈,是修罗道,是天子执,是元神炼神,是妖圣斗心,是落到世间行的路,是默默无言许的愿,贯穿春秋,贯穿人道。 神通之道,以心作凭,以行化真,做淋漓痛快的傻事,做无惧无悔的愚人。 与此同时,雷霆冲霄而起,炸响了整个天地,宛若百万战鼓轰然敲响,两位元神悍然杀向妖圣,无数修士杀向妖军。 无边的杀伐,如春日里遍地的繁,瞬间在天地中绽放开来,好似翻山倒海,仿佛崩天裂地。 “好生……好生……”书到用时方恨少,君罗玲已然有些失声,咬了咬嘴唇,却始终难以找到什么话语能形容她心中的澎湃。 眼前的杀伐盛景是如此的灿烂,是如此的庞大,甚至仿佛有种吸引力,让人不禁想融入其间,心有所念为之行,哪怕身死也无憾。 同样坐在阎罗天子肩头的关二山已然默默无言,这就是宗主大伯所选择的道途,也是麒麟父亲所坚守的执念,这样的决然,这样的悍勇,这样的壮阔,这样的凛冽,真是诸脉天子能扭转的么?真是母亲能干扰的么? 小魔皇 无论是宗主还是父亲,想成就天子不过一念之间,为何偏偏要选最险的路,便是如履薄冰,真的能走到最后么?! “二山,二山……”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将他拉回到这烈烈杀伐的天地,关二山扭过头,却是看到君罗玲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眸子中满是希翼。 “二山,你看到宗主和麒麟这么凶悍,看到那些勇敢的修士,你什么感觉呀?”少女的眸子中似有小星星,狡黠地开口问道。 没办法,谁让哪怕是文课,二山也是最好的呢,自家说不出来,二山一定没问题的。 盯着君罗玲崇敬的目光,关二山幽幽一叹……这目光中的崇敬,是对宗主的敬佩,是对麒麟的信赖,更是对自己的深信不疑。 关二山嘴角挂起一抹笑意,里面有着无奈,也有着心有戚戚,转头看向那天地中的杀伐争锋,心情很是复杂, “壮哉!” “壮哉?”君罗玲不由得一怔,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关二山。 “我命昙宗壮哉,我西极修士壮哉,我金玉麒麟壮哉……” 关二山感觉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似有一团火在其中燃烧,似是在燃烧他的理智,似是在焚尽他的清明,让他想如同一个疯子似地大声呐喊出来,哪怕行无果,甘为痴痴人。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壮哉! 为刑天斧,为共工涛,为后羿箭,神魔泣壮烈,杀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生死安足论。 壮哉! 杀伐之事,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当其贯日月,道义互为根。 壮哉!” 关二山那小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俊俏的小`脸上有着一抹潮`红,眸子中更是有着愈发清明的光辉。 他转头看着君罗玲,慨然开口,“罗玲,慷慨成红霓,啸咤起长风,如何不是壮哉?此来天地招所部,旌旗十万斩妖魔,如何不是壮哉?” 君罗玲小`脸一红,看着关二山的眼神已然痴了!二山就是二山,没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那文课大家都在学,自己脑海中就只有两个字,“好棒!”,而二山也是两个字,“壮哉!”,怎么感觉就差得没了边呢。 少女冲关二山吐了吐俏舌,甜甜一笑,“二山说得真好,好一个壮哉!” …… 一番好杀,一番好伐,仿佛天地将利刃于此横陈,跃得过去的伤痕累累,跃不过去的身死道消,所有妖军都要走此一遭。 若非琨蛟妖圣亡命扑出,若非流明妖皇冒死来救,若非连云战堡那几位妖圣见机回援,分锋妖岭已然被破,但哪怕勉强挡住了刑天之主和金玉麒麟的凛凛杀威,妖军的损失已然惨不忍睹。 戾煞军阵被一冲而破,连重整阵势的机会都找不到,无数大妖被雷海殛灭,诸位妖王被沧浪卷走,云雾幻陨四部妖军为了掩护妖圣撤回,已然损失过半,就连妖云都被血潮撕下七成,想要恢复极其困难。 而最大的损失,则是 琨蛟妖圣喟然一叹,虽然还未化为真龙,但他毕竟已是妖圣之尊,能隐隐感觉到气运的流转。额间和喉前的两片鳞片,想来已然没有化为金鳞的机会了。 为了救下两位妖圣,为了护住分锋妖岭,在迦云真歉意的目光中,他坦然迎接了命数的玩笑。到了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牵挂都放下了,他顶着一身金鳞,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灿烂的金光在鳞片中流转,他化出的蛟身,已然有着几分真龙的形韵,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 可惜,唯有两片依旧玄黑的鳞片,带着命数的戏谑,似在无声地嘲弄。 金鳞化龙终是暴露了,但却是不得不暴露,对面阎罗天命窥破了龙家道子的关键,刑天之主和金玉麒麟的步步紧逼,让他不得不出手。 蛟尾砸下,砸开了雷霆怒潮,蛟爪狠抓,破开了浩瀚沧浪,可惜,他杀不了刑天之主,也杀不了金玉麒麟。 便是他拿出了本命大神通,以无量霸道雄武的龙形蛟兽,汇聚成汹涌的光河,依旧做不到。 因为刑天之主出剑了。 琨蛟妖圣猛然回过神来,眼前这儒雅的道子,被人称作刑天之主前,曾经被人称为默剑。 龙蛟夭矫的金色光河冲向刑天之主,一道青虹却是从儒雅道子的袖中电射而出,宛若彻地碧虹一般腾挪辗转,也似那青龙闹海般灵动纵横,神出鬼没,变幻无穷。 雄浑神通和灵剑妙锐的极致碰撞,炽烈汹汹,就好似潺`潺轻梦落醉前,仿佛问罪天地众生颤胆,山海枯荣未敢看,求不圆满。 青碧盈天的杀气,似要吞没人的心魂,也似吞没了琨蛟妖圣最后的希望,神通与灵剑相击的瞬间,他已然知道了,哪怕想以命换命,他也冲不破那道若青若碧的剑光。 似是知道了自己最终的命运,蛟圣长长叹息一声,激荡起血脉中的神通与悍勇,仰天咆哮,无悔杀上。 最终,终是撑到了连云战堡的妖圣回援,也撑到了流明妖皇冒死来救,不过蛟圣回到分锋妖岭时,已然身受重伤。 “默舒很强,真的很强,除了后天神魔,他还是剑子,云真切切不可忘了。”琨蛟妖圣笑了笑,神情很是平静。 迦云真拉着琨蛟妖圣的手,神情中很是惨然。 琨蛟妖圣摇了摇头,指了指心口,又指了指锁龙大营的方向,“默舒和那金玉麒麟看到了我的样子,当是猜出了金鳞化龙的谋划,横竖也没有成功的机会,暴露就暴露了吧。 这不是伱的错,也怪不了谁,总不能怪默舒祭炼神魔太过强悍吧。” 迦云真不由得苦笑一声,是啊,不是他的错,可是,不是他的错又是谁的错呢? 化鸿死了不是他的错, 他恨不得以死来偿,可惜却不能轻言身死,太多的性命堆压在他身上,太多的期盼萦饶在他耳畔…… “默舒的神魔有问题……”妖师灼灼看向琨蛟妖圣,似要求证什么。 “是有问题,十支白箭,一支落了 我斗法之时,故意露出破绽,那神魔没有搭箭拉弓,我甚至用了同归于尽的法子,那神魔依旧没有动手。 所以,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 蛟圣吐出一口精血,已然变得有些虚弱,不过眸子中的神光却是愈发清明。 迦云真点点头,恨声说道,“蛟圣和我想得一样,这十支箭怕是专为九位明凰准备的,默舒屠了龙宫,眼下却是想要杀掉所有真凤。这神魔必然是专为凤廷明凰炼制,难怪可以克制真凤不死身。 甚至他丝毫不怕我等发现这点关窍。” “是啊,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有这后羿神魔在,凤廷明凰根本不敢现身天地,一旦落到后羿神魔的眼中,明凰必死无疑。 云真,以后的日子,你怕是有点难了。” 琨蛟妖圣猛然捶胸顿足,滚滚泪水从他的眼眶中夺路而出。 第566章 云中定策 “二山,谢谢!若不是你识破龙家道子的关键,可能真的被妖师得逞了。” 郑景星的脸上有着淡淡的谐趣,依旧是神寒骨清,眉如松雪,金玉之质呈其外,蕴其内,似非尘土间人。 唯那半白的青丝,刺得人眼睛发痛,心头发酸。 关二山拉着温暖的大手,甚至不敢抬起自己的脑袋,生怕自家眼眶中的晶莹滴落下来。 天地若有怜才意,可予麒麟多寿年? 虽是击败了妖军,落下了明凰,但代价也委实太过惨重了,龙家道子为妖师算计,失陷大半,最可恶的是,金玉麒麟的道体再度受损,本就断了金丹前路,与真凤硬拼对耗一番,再加上冲击分锋妖岭,折损的阳寿,已然找补不回来了。 战后刑天之主马上助郑景星调息道体,诸般尝试,却是只能无奈地摇头。 渡弥仙尊接到消息当即从虚天要塞冲下,想以六阶仙藤镇住金玉麒麟的伤势,可惜功亏一篑,旋即仰天悲呼不已。 “听说,罗玲也帮了二山不少,幸好这次有你们两个在,不然真的有大麻烦了。” 郑景星冲乖巧的女`童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温润如玉。 事实上,就连姜默舒也暗道侥幸,冲袭到分锋妖岭,被浑身金鳞的蛟圣死死挡住,这才恍然大悟,对面居然在图谋复生真龙,怪不得 看那蛟圣遍体的金鳞,想想也知道,复生真龙必然已是到了最后的关键所在。 幸好,抢先一步被阎罗真命识破,幸好,抢先一步将真凤射死。 君罗玲正哭得梨带雨,小`脸糊得跟小猫咪似的,闻言却是一抽抽开口了,“我没有帮到,麒麟……你……不要死啊……” “死”字刚一出口,她却是刚好瞥了一眼关二山,却见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嘴唇抿得紧紧的。 宛若一盆冰水浇下,君罗玲顿时止住了哭声,连忙摆着小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郑景星却是故意板起了脸,“啊?罗玲若是没有帮到二山的话,那二山怎么会说得了伱的提醒,才注意到那龙家的道子。 二山,你说谎了?” “我没有说谎,我也绝不会对父……负天下之望的麒麟说谎,当时罗玲让我吃梨,说是龙家子弟给她的,我才注意到 他怎么可能会对父亲说谎,只可惜,便是以秘藏魔妙窥破了妖军破绽所在,却依然还是太慢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枯荣无度,因果难渡,他拼尽了全力,却依然没有破开父亲的劫数。 想到这里,俊俏童子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却是不争气地滴落下来,顺着小`脸砸到了地上。 郑景星哈哈一笑,轻轻揉了揉关二山的脑袋,引来了君罗玲羡慕不已的目光。 “有功劳就是有功劳,虚天要塞行军法,锁龙大营赏贡献,这是规矩,这规矩连我都不能坏,所以还是要奖励你们两个。”金玉麒麟打了个哈哈,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不是为了什么奖励,我是为了……为了麒麟你!”关二山神色复杂,似是叹息难过,似是愧疚无言。 哪怕他耗尽了心神,父亲的阳寿却是再也无法恢复,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不愿相信,但由不得他不信。 这是天地中最强神魔之主的判断,而即便天宗里资格最老的元神出手,依然束手无策。 “那我更要谢谢二山和罗玲了,不论是代表我自己,还是代表龙家。”麒麟道子抚着手掌轻轻笑着,湛然温润的笑容中没有遗憾,似那生死之间的大恐怖,轻如无物一般。 郑景星轻轻招了招手,将君罗玲也唤到了身前,和关二山并肩站到一处,亲手擦掉他们的泪珠子,方才故作神秘地开口,“我向你们保证,我给出的奖励一定是你们最想要的!” 咦?!不仅君罗玲眸子中冒起小星星,就连一向沉稳的关二山,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 “东界那边不知哪个天杀的,居然兴了个极坏的规矩,落陷一位天子或妖圣,会有十万灵晶的赏格,西极这边各位仙尊也都是同意的。”金玉麒麟娓娓出声,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十万灵晶?关二山不由得眉头微凝,这算什么赏格?穷疯了才想要吧!更何况天子和妖圣,影响天地格局,岂是区区灵石和灵晶所能计较的,不过父亲刻意道出,想来必有后文。 十万灵晶!君罗玲的瞳孔已然放大了一圈,右手的食指不住在左手掌心比划着,试图算清楚十万灵晶可以换成多少灵石,灵梨妙果大约每个一百灵石左右,这些灵石能换多少灵梨妙果…… “不过落陷 郑景星的眸子中有着一丝狡黠的笑意,“所以,你们二人也有一份,不过你们还是小孩子嘛,哪需要灵石这种东西,我就作主帮你们换了,加上我感谢的那部分,喏,就是这两个。” 一枚晶盈的龙鳞已然落到了关二山的手中,而君罗玲手中则是一根光韵流转的凤羽。 这是?关二山眸子中闪过惊喜。 “不错,这是命昙宗凝真修士的标志,不过你这个嘛,底材稍好一些,又是我亲手炼制的,封了几道雷霆在内。 姜宗主那边我帮你说通了,虽然你的修为还没到凝真,但以你的灵慧,天下大可去得,出门长长见识也好! 以后,只要不耽误修行,你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南域也可以去嘛?”关二山按捺住心头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若是你去南域,我还可作你的向导,那边风物和西极倒是有所区别,当然,北疆和东界也是可以的……” “我……我要好好想想……”关二山将那龙鳞紧紧攥`住,激动得浑身发抖。 金玉麒麟没有管陷入纠结的阎罗天命,转过头冲着乖巧女`童挤了挤眉眼,“罗玲,喜欢么,龙鳞凤羽可是一对哦,因为这个,你家师尊欠了我好大的人情呢。” 君罗玲小`脸一红,金玉麒麟故意重重说了“龙”“凤”“一对”,话里话外满是调笑的意味,她哪里还听不出来,不过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多谢麒麟……成全。”君罗玲忽然变得很是拘谨,说到最后两字的时候,声音已然微不可闻。 …… 云界中,正有一座血色云台悬浮,没有任何布置,仅有六个座位围成一圈,最中心的血云已然消失无踪,露出了下方的景象。 锁龙大营依然宛若一朵盛放的明,甚至较之以往愈发灿烂,神通散发的光辉构成了莹光蕊,不断吐出,侵袭着妖军所在。 而分锋妖岭则如同一头受伤的妖兽,不甘地嘶吼着,用力地挣扎着,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锁龙营头! 座中的六人仔细观察着下面的一切,寂寂无声。 终于,有人打破了场中的沉默。 “流明妖廷全力支援过来,若是我等想要一战定乾坤,恐怕眼下还力有不逮。这迦云真也算有本事,戾煞妖军损失过半,生生被他弄成了哀兵之形。”看着分锋妖岭散发的杀势,渡弥仙尊无奈地摇摇头,语气中很是惋惜。 “我佛慈悲,已经很好了,一战把戾煞妖军打回了原形,对面不过是强硬撑住了架子。就算是各大妖廷全力支援,想短期能恢复元气和战力,戾煞妖军定然做不到!”修宜觉僧双手合十,向着姜默舒的方向行了一礼。 “要不,再试一阵,托默舒的福,那些真凰不敢过来,尽起战力的话,还是有可能打破分锋妖岭的。”血海元神厉目一睁,狠声说道,“机会太好了,错过实在可惜。” 他是万万没想到,在这煌煌杀伐中,血海中的阴煞怨渣竟然慢慢被炼化一空,眼下,作为八阶灵宝的血海,距离晋升九阶仅有一步之遥,也许只差一个契机。 他万年苦修祭炼没做成,炼入四尊妖圣躯体也没做成,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就成了。 若说谁恨不得一举荡平对面的戾煞妖军,缺冽仙尊首当其冲。 “不知刑天之主怎么说?”袖乾仙尊淡淡开口,眼下局面稍稍占优,皆赖姜默舒用后羿神魔落下 “若说我的意见,此战已是占了不少便宜,先消化了才对,若是再打下去,对面也不是没有胜机。但若是就此打住,对方反而损失更大。 云真的难缠,各位仙尊也是清楚的,加上玄碎海那边已然快要撑不住了,我要尽快过去支援。” 姜默舒幽幽一叹,语气中也有淡淡无奈。 提到天魔那边的战况,五位仙尊都是摇头叹息,同时也更加警惕迦云真,这妖师的谋划确实堪称天衣无缝,明掀妖廷战伐,暗勾天魔破界,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复生龙脉的绝密计划。 若不是刑天之主炼出了后羿神魔,一击落下了 “受伤的妖兽才是最危险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将龙家的道子安全地送回南域,如此一来,妖军就不得不咽下龙运反噬的苦果。”姜默舒环视了几位元神一眼,微微颔首,“所以我想让三位神魔天命来护送,尽快将景星和龙家道子送回南域。” “正当如此,那琨蛟妖圣敢以身化龙,若是龙魂子弟尽数离开,脱了化龙因果,蛟圣必然会被龙运反噬,甚至不只是他,便是那蛟属一脉,皆在反噬之列。”渡弥仙尊点点头,他深谙气运之道,自然清楚这等化蛟为龙的逆天之举,一旦失败的话,反噬何等可怖。 “只是可惜了金玉麒麟,折损的阳寿真的没有办法么?”修宜和尚眼光灼灼看向劫宗元神,神情上尽是惋惜之色,“轩鹏若是知道金玉麒麟在西极之地出了这等变故,怕是要暴跳如雷。” 渡弥仙尊和姜默舒对视一眼,均是叹息着摇头。 “景星的性子,各位也是知道的,有麒麟之傲,便是明知路断寿折,也不会有丝毫犹豫,只怪天地眷着他,也只怪天地妒着他……”渡弥仙尊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痛苦,似是心头苦闷发作不得,猛然端起面前的那壶灵酒,仰头倾入口中。 “虽然不想承认,虽然也很心痛,但我只能承认对景星的伤势无能为力,他也不肯说还剩多少寿数,唉……”刑天之主喟然一叹,紧紧闭上了双眼,吐出了胸中的浊息。 云台之上,顿时陷入了寂寂的沉默,似在悲凉,似在哀叹。 过了一会,姜默舒冲各位仙尊拱手一礼,“我稍晚便安排神魔天命护送他们离开,然后便去玄碎海,此处就拜托各位了。” “默舒你觉得怎么对付戾煞妖军?”血海元神直指关窍。 “眼下妖军残破,可惜我们又打不过去,就消耗好了。就算有几大妖廷支援,这戾煞妖军也很难迅速恢复元气,就以此为突破手段,保持一定的杀伐烈度,不断给对面妖军放血。”姜默舒想了想,淡然开口,语气中云淡风轻却又蕴含杀机。 “放血?” 几位元神略一推演,都是微微颔首,这的确是对妖军,甚至对各大妖廷伤害最大的方式,甚至对面想不接都不行。 几位明凰不敢来西极,甚至不敢贸然出现在天地中,更别说蛟属一脉马上就要受到反噬,正是给妖军放血最好的机会。 “默舒且放心,我等日削月磨,保管让对面脱不得,挣不开。” “血海若能晋为九级灵宝,还得多谢默舒的关照。” 几位元神慨然承诺着,定下了对阵妖军的战略,齐齐抚掌而笑。 渡弥仙尊看着儒雅道子淡然饮下盏中香茗,不由得轻轻一叹,其他几位元神不过是浮在水面,只有他才深深知道,眼前这道子是如何了得。若非是他,这天地中的局面怕是已然不可收拾。 幸好,我人族有此道子! 来如风雨,天地净尘,月照默影,血里铮铮,如玉心明,谎里杀生。 第567章 金蛟入灭 戾中身掩,煞里心埋,却欠杀伐债,疯囿心真,魔似云开,枷我错千百。 妖师静静坐在座椅上,饮着苦涩的茶,眸光沉稳却淡漠,似那无尽的厮杀,烈烈的争锋,都早已离他远去。 因果劫数掷身前,众生血来溅,彼此瞪着杀红的眼。 抬眼天地冷山河,知交俱陨落,似有龙吟似鸿飞过。 茶盏被他轻轻放下,细长的眉眼缓缓闭上,似在畅想,似在回味,莫名的滚烫已然从眼角滑落。 命数啊,为何对戾煞妖军如此不公,既赐下斗心无双的风虎,为何却让命昙生了刑天之主,为何自己藏计至深,阴谋阳谋俱全,却是生生被悍勇神魔无情砸破。 那绝世的一箭,不仅落陷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烈烈风雷声中,那澎湃波涛声中,妖王悍然扑上,大妖爆散的血色,似将天地都换了种颜色,杀伐怒吼已然响彻了天地。 神通的光华带着决然意志,妖军同样以血肉怒喝着不屈,一部部的妖军就如演兵时一样,爆发出生命中最浓烈的呼喊,在号角声中奋然杀了出去。 在自己的注视下,越过风虎战旗,慨然赴死,被雷潮殛灭,被沧浪卷毁,即便如此,却是更加凶悍地扑了上去。 无数戾煞妖军,那些忠勇的大妖,那些应誓的妖王,终是挡下了浩瀚雷潮和汹汹沧浪,护住了分锋妖岭,也护住了他这个无用的妖师。 烈烈的战歌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 “……风卷千山,云呈阔远,兴亡并肩呼酣战,正要去不还, 逆流行险,何惧狂澜,踏破生死路漫漫,此来赴浩瀚……” 正是这样的决然意志,正是这样的不计生死,妖血挡下了雷潮,妖躯挡下了沧浪,为金色的蛟圣奏响了此生最后的绝唱,便是对面的元神也为之动容。 是自己的无能,害了他们,迦云真的眸子中已然腾起一抹赤色,似滚滚狼烟将眼眶浸染,血里火里自有凛寒。 此时,轻轻地叩门声倏地响起。 “云真,时间快到了。”韫岩妖王浑厚的声音顿时出现在殿外。 如赤如墨的血色逐渐从妖师的眼中淡去,豆大的汗珠瞬间出现在他的额间,令他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却见他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如此数次,眼神中方才恢复了清明。 却见他轻轻弹了弹指甲,殿门顿时大开,妖王旋即大步走了进来。 “叔父,什么时间快到了?”迦云真抬起眸子,似有些心神不定,魂不守舍。 “你说推演计划之时容易入神,特意让我提醒你,如果琨蛟妖圣快要入灭,赶快来唤你过去。”韫岩妖王奇怪地看着妖师。 “唉,走吧,叔父,是我软弱了,甚至有些不敢面对琨蛟妖圣。”迦云真喟然一叹,旋即和妖王一同踏出了殿室。 偌大的平台中,两百丈的金蛟正躺在正中,身上的鳞片愈发金光灿灿,不过却是明艳煌丽得太过,仿佛蛟龙所有的生气都尽数灌注到了周身金鳞之中。 十一位妖圣俱是神情严肃地站在平台四周,眸子中的悲凉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金蛟上方,出现了一头虚幻的真龙身形,正昂出无声的咆哮,似是恨天地不公,似在怨乾坤无眼。其怨之深,其恨之毒,哪怕妖圣也不愿沾上一点,却是心有戚戚,龙运反噬实在残酷。 似是有所感应,金蛟猛然睁开巨大的眼睛,眸子中映出了迦云真的身形。 “云真,伱来了……”琨蛟妖圣微微张了张大口,似在无怨地轻笑。 “蛟圣,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蛟属一脉,不会让你的付出没了结果!”迦云真缓缓跪倒在金蛟身前,整个身躯都伏在了地上。 对化真妖廷来说,或是对他迦云真来说,琨蛟妖圣是有知遇之恩的,是蛟圣 后来流明妖廷死命拖后腿,也是蛟圣坚定站在他这一边,方才立下了化真妖廷。 便是他化脉焚蛇,蛟圣也在其中费尽了心力。 可以说,没有琨蛟妖圣,万妖军可能早就被西极人族诸宗荡平了。 诸位妖圣都是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琨蛟妖圣神通强横且不说,这识人之明却是妖廷少有,可惜,却是气运差了一点,结果落得被龙运反噬。 “不,云真,我想说的正是关于蛟属,你切切不能去保……” 似是叹息,似是决断,金蛟的喉咙中,用力发出了嘶哑的声音,“今日各位妖圣都在,作个见证,蛟属一脉若是在天地断绝,也是我的所求,不关云真的事。” 金蛟挣扎着昂着蛟首,环顾了诸位妖圣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到了迦云真的身上,眸子中满是感慨,也愈发清明。 相交一场,他是看着眼前的妖师一步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从一个西极边军的大妖,到如今名满天地的妖师。 琨蛟很庆幸,自己能扶着他走了一段,虽然没有办法陪他走下去了,又何必再让他带着沉重的包袱前行。 金鳞化龙是妖师的谋划,也是自己做出的选择,为的是妖族的前路,也为的是自家的遗憾,成不了却是自家运道不够,怨不得谁。 若是迦云真死保蛟属,怕是以后负担更重,行`事更加艰难。 此时真龙的幻形愈发狂躁,丝丝缕缕的幻光从金鳞身上腾起,快速地注入虚幻的龙躯,金蛟顿时闷`哼了一声,似是忍受着难言的痛苦。 “蛟圣……”迦云真抬着头颅,泪水已然滚滚而落。 亲如兄弟的化鸿早已故去,仿佛师尊的琨蛟妖圣也将消逝在天地之中,却是让他悲从心起,太多人,太多的性命于这渊劫中付了因果,赴了恶险。 他想拦,却拦不住,他想避,却知道避不开。 “难得看到云真有这真情流露的一面,也不算亏了。 你呀,还是早点成婚吧,若说我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却是只看到了两个落落,但却没有看到你的子嗣。”金蛟已然浑身发颤,却依旧故作轻松地开口道。 见到这一幕,迦云真已然完全没了妖师的气度,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云真啊,以后要辛苦你了,各位,还请多帮帮他,他真的很难……”金蛟昂起巨大的蛟首,周身数百灿烂的金色鳞片中,唯有两片玄黑阴影扎根其中,极其碍眼。 瞬息之间,金色的光华尽数被抽尽,融入了上方的幻龙之中,那真龙幻形被一片片金鳞覆盖在身上,愈发灵动,周身龙韵越来越浓郁,宛若就要重现于天地。 然而终是有两处地方的鳞片是虚无的,一在额间,一在下颌,真龙幻形似是不甘心,不住地咆哮,不住地扭动龙身,却是毫无办法。 虚幻的终是虚幻,逝去的终是逝去,便是刻在心上,蜿蜒而出的,也只有苍凉与决绝。 “不想纵横天地如许年岁,却是这等结局,也是不错呢。” 琨蛟妖圣喟然叹息一声,眸子里终是出现了一丝遗憾,“当年我能以蛟身成圣,半是血赐半是不甘,这点遗憾也是我愿意化龙的执念,却是我痴了。” 真龙幻形挣扎得愈发亡命,蛟圣的面容却是变得温和,声音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小,“我记得 幻形崩散为光点,消散在天地中,随之消散的,是蛟圣淡淡的话语,和嘴角那抹无悔的浅笑。 …… 刑天之主回到了命昙宗,三位求援的金丹掐指一算,这才 姜默舒已承诺,将宗里的事务稍作安排,便随三位金丹前去救援玄碎海,三位金丹当即感激涕零。 随后刑天之主便亲上万鬼峰,令一众命昙修士忐忑不已。 “没想到是姜宗主大驾光临,怎么,落了真凤就想来耀武扬威?”谢厉军不阴不阳地开口了,丝毫没有顾忌对面的面皮,也没有顾忌命昙宗大长老伏宇初就在旁边。 “谢厉军,你有些放肆了!” 姜默舒还没有开口,伏宇初已然脸上一冷,看向谢厉军的目光更是不善。 谢厉军嘿嘿冷笑了两声,旋即昂起头颅骄傲地说道,“我听说此战能胜,多亏我万鬼峰的阎罗天命,方才窥破了妖军的真正谋划,是与不是?!” 伏宇初猛然一窒,当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偷偷看了一眼姜默舒,见他神色无异,方才舒了口气。 不过眼下却是不能让万鬼峰得意忘形,否则怕是要徒生波澜。 “终是宗主的后羿神魔落下 谢厉军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姜默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难道姜宗主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万鬼峰无话可说……” 若不是这里还有伏宇初这个外人,谢厉军恨不得仰天大笑,眼下却是只能装装样子,实在让他心头痒得跟数十只猴子在拼命挠似的。 姜默舒微微摇摇头,喟然叹息一声,“谢峰主没有说错,此战阎罗天命窥破了妖军化龙的关键,正是胜机所在,这点上各位元神都见证了,我的确自愧不如。” 伏宇初看着温润如玉的道子,眸子中流露出欣赏之色,旋即狠狠瞪了万鬼峰主一眼。 没想到,万鬼峰主听到刑天之主这么说,眉头却是皱紧了,甚至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过了几息,谢厉军逼视着命昙宗主的眼睛,沉沉出声,“我峰的阎罗天命呢?关二山眼下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和姜宗主一起回来?” 咦?伏宇初已然察觉到了不对,难道…… “不瞒谢峰主,阎罗天命落凤有功,却是不得不赏,金玉麒麟作保,我给了关二山入道凭证。”姜默舒面无愧色,坦然承认。 “荒唐!” 谢厉军已然面色剧变,恨恨出声,“我万鬼峰的人,自有我万鬼峰来安排,一没问过二山的师尊养忧,二没问过我这个万鬼峰主,你凭什么给他入道凭证? 姜默舒!我问你,你凭什么?” 听到谢厉军直呼宗主的名字,伏宇初已然勃然色变,刚要开口,谢厉军却是转过头来,冲他冷冷一笑,“欺负我万鬼峰无人撑腰是不是?!若非玉……” 说到此处,谢厉军却是猛然一怔,侧过身去抹了抹眼角。 万鬼峰顶当即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宗主、长老、峰主俱是无言,似是生了萧瑟,饮了寒酒,断了悲欢。 过了良久,伏宇初嘶哑着声音开口,“何必要旧事重提,难道默舒做得还不够好么?还是说你万鬼峰一定要勾结北疆那人,坏我命昙宗如今的大好局面?” “放屁,我万鬼峰行得直,坐得正,是你等心里有鬼,一直无端猜忌我万鬼峰一脉。”谢厉军冷笑连连,斩钉截铁地说道。 似是扯破了脸面,再无半分顾忌,万鬼峰主寸步不让地硬顶了命昙宗大长老,旋即又把矛头指向了命昙宗主,出言掷地有声,“入道凭证?!好一个入道凭证,以阎罗天命眼下的修为,你就敢给他入道凭证?! 若是二山独自在外历练出了事情,姜默舒,我要你赔命。” 姜默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万鬼峰主,轻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这是虚天要塞和锁龙大营众多修士拿血凝出来的,我不能因为关二山是阎罗天命就坏了规矩。” 伏宇初幽幽叹息一声,开口缓颊,“二山向来聪慧,便是独自外出历练,当是没有问题。” 不过命昙大长老看向姜默舒的眼神,却有着一抹古怪。 “那是我万鬼峰的神魔天命,便是有一丝风险都不行!”谢厉军不由得怒喝出声。 听到万鬼峰主出言不逊,姜默舒没有半分动容,只是淡淡出声,“二山,选了要去北疆,不知谢峰主觉得会有什么风险?” 北疆?! 万鬼峰主和命昙宗大长老都呆住了,阎罗天命要去北疆?有没有危险暂且不说,只是这地点的选择,就足以耐人寻味。 伏宇初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看向万鬼峰主的视线已然有些冰冷,果然,有人贼心不死啊。 谢厉军面沉如水,猛然哼了一声,转身走进了神魔小庙,顿时没了声息。 第568章 不听劝告 “默舒,此去玄碎海,还请万般小心……” 命昙山门之外,伏宇初望着天边的云海,向着儒雅道子微微点头,“西极天的诸脉天子 “伏长老还请放心,于杀伐之事,我是万万不敢大意的,唯一让我放心不下的,恰恰是在杀伐之外……”姜默舒幽幽叹了一口气,似有不舍地看了一眼山门上的两个大字,这是他选择的道途,也是他许下的心愿。 当年为图一时便捷,三峰共同立下的遮拦小谎,没想到如今却成了争锋妖魔的关键所在,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立下了心誓,必然不会泄漏默剑与玉诡的至秘,也不会道出金玉麒麟与杀性尸鬼的奥妙。 知情的天子或妖圣,不是得了大自在,就是赴了幽冥宴。 很好,就继续瞒下去吧,就是要委屈有些人了,比如命昙宗前任宗主,如今的命昙宗大长老。 “哼,不过是些暗中作祟的宵小,默舒且放一百个心,只要有我在,那万鬼峰必然翻不了天。” 命昙宗大长老呵呵一笑,目光中满是自信。 昨日知道阎罗天命要前往北疆,伏宇初左思右想到半夜,终是断定其中必有情弊,迷迷糊糊间,他仿佛做了一个梦。 在那梦中,无间佛母尽起佛狱部众,杀到了命昙宗,森森的铁链捆住了一众后天神魔,冲天的红莲业火将命昙宗所在染上了血与罪的颜色。 而默舒御使着两尊浑身是伤的神魔冲回宗门,一边顶着佛母的佛狱神通,一边破解封锁的禁制,眼见就快成功之际,一个青面獠牙的黑影却是出现在刑天之主的身后,毫不留情地悍然击下,姜默舒不能置信地回过头,却是关二山踏在阎罗天子的肩头,森然冷笑。 “不!”伏宇初猛然从梦中惊醒,却发现额头上已然尽是冷汗,他细细回味梦境,再联想到万鬼峰的举止行径,心中不由得多出一抹惶恐。 也许,这不仅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身为金丹天人,会不会是上天给出的预警,会不会是各位祖师冥冥中的保佑。 几息之后,伏宇初已然作出了判断,万鬼峰必然有所谋划,甚至极有可能威胁到命昙宗眼下的大好局面。 他细细品味,越来越觉得万鬼峰可疑,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因果大网,将万鬼峰的谋划牢牢遮蔽了,如那迷蒙的鬼雾中,蕴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 而能蒙蔽他这个金丹天人的灵觉,能让所有人都如牵线木偶一般,有这等谋划心机,有这等因果神通,有这等行`事动机,唯有北疆那人。 甚至尸鬼会擅自盗取佛剑,会不会也在那人的谋划之中…… 想到这里,伏宇初整个人似乎被一川冰河当头淋下,若是他所猜所想是真的,北疆那人谋划之深,怨毒之烈简直难以想象,根本没有被佛法化解一丝一毫,反而是愈发痴顽。 当命昙宗大长老忧心忡忡地对姜默舒说出了他的判断,刑天之主却是喟然一叹,“没有证据……以沈师姐的心机和手段,根本不会留下任何可以抓`住的把柄。” 伏宇初不由得眉目一凝,原来默舒也发现了端倪,只是不敢轻举妄动。 姜默舒将手一摊,语气中很是无奈,“我命昙宗能重回天宗,实在殊为不易,偏偏又恰逢渊劫,行`事更是容不得有丝毫的动荡。 便是宗里暗流汹涌,为了与妖魔争胜的大局,只要那些人没有公开叛宗,还是得忍耐下来。 这是我宗的因果内伤,哪怕各家天宗看在眼里,甚至是暗中笑话,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哪怕阎罗天命要去北疆,也无不可。”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们勾结?!”伏宇初已然睚眦欲裂。 “便是早慧,终还是小孩子,所以,宗里派出护道之人完全合理嘛。”姜默舒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 “采颜心机手段之犀利,你我都是心知肚明,宗里金丹敢去惹她因果的,怕是极少。” “君罗玲和关二山得了同样的奖励,当是一起前往北疆历练,金倌染不放心弟子,外出护道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伏宇初眸子中顿时生出明光,金曦之主愿意走这一趟,倒是让人放心,若说除了万鬼峰一脉,佛母还会对谁手下留情的话,便是这金倌染了,毕竟金曦之主是她亲自带回命昙宗的,于虚天要塞炼心也是她亲自护持的。 “所以,阎罗天命此去北疆见了沈师姐,金倌染能带他去,自然也能带他回来,倒是这宗里要拜托伏长老了,罗织行`事虽细,论身份,论资格,却是压不住万鬼峰主……” 姜默舒拱手一礼,语气诚恳。 伏宇初沉思了几息,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慨然点头,眸子中满是满意的味道,“默舒行`事大巧不工,实在让人安心,只要有我在,那万鬼峰必然翻不了天。” 似是从回忆中醒过神来,命昙宗大长老眸子中有着一丝坚定,他是绝不容忍有任何人扯姜默舒后腿的,既然宗门内的安危已然托付给他,无论如何,他都要想办法做到。 大不了…… 看着姜默舒和三位求援金丹驾遁破空而去,伏宇初沉沉吐出一口浊息,有些事情默舒不好做,他来做就是了,有些话默舒不好说,他来说就是了。 三个时辰后,万鬼峰顶,谢厉军看着手中的邀战书,不由得皱紧了眉头,甚至感觉莫名其妙。 “凡来尘往,皆为宿命,叹人间,因果转相寻,今犹昔。 傀影一脉八代师祖当年曾输给万鬼一脉三阵,三十年后终是含恨而终,此为我傀影一脉的奇耻大辱,今日却是要重论输赢高下。 且争锋台相候,万鬼峰主可有胆量?!” 去了,怕是要被打断腿,若是不去,名满天下的命昙宗万鬼峰主居然怯战?面皮还要不要了! 去不去呢?谢厉军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诸妙化生,其根为一,此讯别无他意,还请西极天的各位天子三思,那刑天之主虽说没了刑天,但凶威依旧,况且此子于神魔一道有绝代之才,于杀伐之道更有无悔之志,便是遍寻诸天也少有能及,此时见好就收,才是正道。”幻光中的魔母神色复杂,似是叹息,似是愧疚,“我东界天已然失利,眼下只能退守中原魔域,由此可见人族道子的犀利,无论神通还是气运,绝不能等闲视之。” “虽然不想承认,但既然会盟,便有一分告知的义务,不瞒各位天子,锁龙大营一战,我戾煞妖军一败涂地,眼下只能堪堪守住,却是无法做到夹击人族诸宗了。 刑天之主用后羿神魔落了我凤廷的 不过我的建议却是赶快退兵,眼下破开西极腹地的胜机已然不多,不若留存实力,等待更好的机会。 忠告一句,刑天之主倾情杀伐,不是好相与的。” 妖师端起茶盏,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神情平淡,似是在说着毫不关己的小事,不过七位天子都看到他赤火眸子中那抹狠厉的杀意,如疯似魔。 天子念动之间,魔气血镜中的秘讯重新现出了同样的光影,魔母和妖师的话再度在浩瀚的魔气中回荡开来,甚至两人的每一丝神情都纤毫毕现。 有天子发出嗤笑,仿佛不屑一顾,有天子则沉凝着面容,陷入了思考…… “东界天的那几脉,窥命探心避算求稳,倒是失了些锐气呢。”有天子轻轻拍打着天魔大座,阴笑了两声,似在自言自语。 有天子当即点点头,皱着眉说道,“也怪不得他们,本是想陷落人族道子,结果却是被卖了个干净,如今破了胆也不奇怪。他们那几脉破入天地后本就容易占到便宜,早失了警惕之心,离了破灭真意。” 此语一出,其余六位天子都是抚掌而笑,周身魔妙已然凛凛生光。 “破灭一道,在绝,一朝逢绝春秋尽,天塌人亡两不知……” “破灭一道,在陷,难挣此世陷作客,生老病死独徘徊……” “破灭一道,在诛,破灭一轮两间诛,地水火风炼入炉……” “破灭一道,在戮,不负戮得真自在,杀伐散后天地孤……” 施眷天子微微颔首,指着迦云真的光影开口,“妖师迦云真只能承诺尽量拖住元神和神魔天命,无法提供更多的助力了。” “本就是互相利用,待扫除了人族诸宗,那些妖圣终还是我等破灭的目标。”念慈天子悠然地开口道。 “正是如此,天地虽大,生灭之相却是只能容下其一,不过到了最后,诸天终是要入灭,终是要归寂,这是诸天至理,也是天魔意志。” 逢幸天子微微一笑,慨然开口,“那妖师力不足,智不够,勇也缺,甚至就连狠,都狠不下去,对上人族一败涂地倒也不奇怪。故意激将也好,好心提醒也罢,岂能动摇我等天子的意志。” 天魔之道主灭,灭天地人族是灭,灭几大妖廷也是灭,若非上次渊劫人族妖族联手,这方天地已然化为魔巢。 区区妖师寿不过三百,居然想以天子为刀,实在是太过可笑,也太过狂妄了。 诸脉天子破灭诸天,靠的是无可匹敌的破灭之力,就以此战来将这个道理,告知那稚`嫩的妖师。 “如此甚好,就让我西极天七脉天魔来会会西极人族的杀伐道子。” “破灭之道对上杀伐之道,正是我等一窥前路的妙机。” “闷了几万年,结果对面的几个元神也就那样,希望这神魔道子能给我等一些快意吧……” …… 与此同时,玄碎海,碎碧城。 “仙尊,刑天之主已到城外!”一位金丹快步走到元神轮值之处,疲惫的神色中不由得多出一抹振奋,“刑天之主亲来,一定能迫退那几脉天子。” 眼下在此值守的正是玄痕剑宗的拙愚仙尊,也是西极最资深的元神之一,资历比起渡弥仙尊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拙愚仙尊眼下正在惆怅。 红尘尽染,天下归常,虽然有玄石示兆,但玄痕剑宗只知道除开天剑,如今有五位玄石道子在世,但是无论怎么探访寻找,始终寻不到任何一位,若不是曾有天字道子入了剑宗,若不是命昙的金倌染和郑归尘已然明确是玄石道子,拙愚仙尊甚至要怀疑玄石道子是不是一个玩笑。 如今剑宗气运低迷,道剑也跌落到七阶,已然没有办法提供气运预警,这才导致伤凰仙尊毫无防备被堵在玄剑城,最终陨落于天子之手。 明明不该如此啊,拙愚仙尊幽幽一叹,自从有了玄痕道剑可斩他运补自身,玄痕剑宗何时吃过如此大亏。 好在命昙宗也只捞到两个玄石道子,却是不知道其他三位道子便宜了哪宗哪姓。 “仙尊?仙尊?”望着有些出神的剑宗元神,金丹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哦,刚才有些出神,陷入了灵思,倒是不关你事,刚才你说刑天之主已然到了,是么?”拙愚仙尊点点头。 “是的,已到城外,三宗求援的金丹正侍在一旁。”金丹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喜意。 莫名地,拙愚仙尊的灵台中升起一抹烦躁,怔了一怔,方才开口说道,“来了就好,幸好锁龙大营那边战事顺利,刑天之主才能及时支援过来,倒是能稍微轻松些了。” “通知其它元神,也让所有金丹前去见礼。” 拙愚仙尊刚刚说完,却是倏地一顿,叹了口气,“我亲去迎接。” 那儒雅的道子虽然面容上没有任何变化,但早已不是当年的身份了,那年还在玄痕剑宗的玄石擂台上打生打死,如今到了碎碧城,剑宗元神需要亲自迎接才不算失礼。 世事无常,一至如斯。 第569章 逢魔烈烈 若是有可能,玄痕剑宗委实不想求到命昙宗头上,以往化剑大比暗中做的手脚,各家天宗哪有看不懂,不外乎没有因果懒得干涉。况且在当时,后天神魔一道没有前路,便是于杀伐之中也有极大的破绽,玄痕剑宗想吞并作为地宗的命昙宗,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便是天宗之内,也有道脉衰弱,然后被其它兴起的道脉替代的例子,世间万物岂有长兴不衰的道理,那命昙宗当年也有天宗威势,不是一样就慢慢衰落了,同样的例子实在太多,只要宗门没有长生久视的元神镇住,逐渐衰败沉沦几乎可以预见,毕竟不可能每一代都能出现绝世的道子。 便是有那等逆天的英才,区区地宗能不能为其护道,尚且难说,更关键的是能不能让道子归心,毕竟人往高处走,身在天宗便有成就元神的可能,为了道途前路,地宗优秀道子最后入了天宗门下也不少见。 至于宗门因果,天宗有的是手段来帮道子化解,到了最后,说不得地宗还得感激涕零。 不过,命昙双英的出世,却如最锋利的讥嘲,让这等说法变得殊为可笑。 百年不到,命昙宗硬生生被后天神魔抬着回到了天宗的位置,甚至因为双英相争太过,反倒是便宜了北疆的佛门和妖廷,让西极几家天宗悔得肠子都青了。 妖廷和天魔两面夹击西极之域,暗皇尚春如虽可借力人道秘境,令白玉京固若金汤,却没有办法`像明皇那般承载天宗秘誓,于是西极各宗便立下约定,兵分两路,各自对战妖廷和天魔。 玄痕剑宗、化龙海府、碎梦楼对上西极天的诸脉天子,血海魔宗、玄兵劫宗、锁龙寺、红袖香居、命昙宗对上化真妖廷。 前些日子,化真妖廷和锁龙大营打得难分难解,反观玄碎海这边,防线几乎被破,元神仙尊陨落的陨落,重伤的重伤,就连化龙海府的镇宗灵宝也被毁了,便是拙愚仙尊也只能被逼无奈,派出了代表剑宗的求援金丹。 眼下,将西极天的七脉天子迫回中原魔域才是最紧要的事,其它面皮什么的,实在不是计较的时候。 这些日子,七脉天魔轮番攻打,威势实在有些骇人,元神尚且还能支撑,各宗的金丹却是有些支撑不住了。 几位天子似是发现此处破绽,攻势愈发凶悍连绵,令各宗金丹苦不堪言。 拙愚仙尊也是参加过二次渊劫的老人,对天魔这等攻伐杀势倒也没有意外,只能强撑着顶`住,期待着命昙宗的救援赶快到来。 以姜默舒的名气和性子,拙愚仙尊觉得刑天之主应该会顾全大局,哪怕锁龙大营有些吃紧,也不会让玄碎海防线毁于一旦。不过他是万万没想到,这道子居然抬脚就去了锁龙大营,一箭射下了真凤,近日又传来战报,便是蛟圣也被龙运反噬,落了个身死道消。 虽说与化真妖廷的胜败尚还不能盖棺定论,不过西极宗门占据了优势,却是不争的事实。 拙愚仙尊幽幽一叹,如今玄痕剑宗与命昙宗因果虽消,但芥蒂仍在,当年行`事实在是霸道了些,如今便是想缓颊,也着实有些不容易。 当年此子在玄痕剑宗一剑断崖,自家虽然断言此子绝非池中之物,但谁能想到呢,百年不到,对面已然成长到如斯地步。 正因为有了命昙双英,眼下所有天宗都极其重视门下道子的培养,万一其中就有绝代的人才,谁又说得清呢? 拙愚仙尊看着杀伐道子,执着骨刃,踏在赤发蛇身的神魔肩头,好一番沛然冷森的气度。 沧浪激荡不嫌多,凛凛眉中定杀夺,飒然天地一身轻,生杀何问无情我。 仙尊不由得舒了口气,“不愧为天地之英……” …… 心与杀夺争清净,刃向铮铮言是非,碎碧城,向东百里,皆是杀伐之地。 哗……哗……哗…… 浩瀚沧浪,碎如琼,奔如怒潮,澎湃于天地称好,激荡于杀伐破道,不惭此间来傲,岂等春秋空老。 共工神魔一头赤发,仿佛浩瀚潮水中灼灼跳动的火焰,澎湃浩瀚的沧浪席卷在天地之中,涤荡山河,崩烈层云。道子踏在神魔的肩头,目光凛然,面带铮铮。 这是血色的天地,这是神魔的咆哮,以万计的天魔眷属潜伏在魔潮中,宛若山崩似的砸向滚滚浊浪,七种光华在魔潮中轮转,好似万筒般走马变幻,耀得魔潮内外空幻迷离。 煌煌的杀伐似以善恶叠浪,无情的破灭似要尽燃天光,杀伐之性与破灭之道仿佛织就了一张近百里的大网,彼此纠缠,杀伐纵横,满天飞舞。 魔潮若山,沧浪如潮,天魔眷属扑在其中,宛若疯魔似地杀向后天神魔,被席卷为血水,被压散为魔气,却是不畏生死,不计损失,仿佛将浩瀚沧浪都变了颜色。 浩荡魔威,排山倒海似地从四面八方迫来,举目望去,满目都是七色`魔光。 姜默舒抬起了眉眼,灼灼看向了魔潮之中,凛凛若冰,烈烈若阳,只是这一眼,却似有无穷无尽的杀韵骤然出现在天地两间,便是魔潮的运转都不由得稍微停滞了一瞬。 斩去诸多天子,屠灭诸多妖圣,如此烈烈杀伐所蓄积的杀韵,便是隐在魔潮中的七位天子,都不由得眉眼一凝。 那双古井不波的眼眸,仿佛一座无底的深渊,便是看上一眼,却似要落陷到其中,挣扎不出。 似乎元神之尊,天子自在,妖圣贵血,皆不放在道子的心中,甚至不能让他多看一眼。 便是前几次破灭诸天,七脉天子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这样的杀韵。 浊浪大潮仿佛头角峥嵘的真龙,在浩荡的魔潮中搏浪,在无尽的血水里洗身,无论多少天魔眷属悍然扑上,当即化了血水碎沫,以此拭擦着真龙的鳞片。 魔潮中的气氛已然转作肃穆,几位天子都安静了下来。 便是杀伐之道,也有高下之分,七位天子怔怔看着道子以沧浪为刃,以神魔为锋,在魔潮中挥毫落墨,这破劫逆天的煌煌,这别无余恨的张狂,似在渺红尘万丈,似是生死间无谎,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杀伐道子的手终是缓缓抬了起来,牢牢地执着骨刃,似在快意邀战, “本有冲天翼,乘风上碧霄,俯仰尽凌云,生死皆可抛, 各位天子,你等此来西极作客,却是我这个主人来得晚了些,就以此间杀伐落盏,敬你等一杯。 出来喝茶!” 呼喝声中,峥嵘的神魔虚像出现在道子的身后,仰天发出烈烈的咆哮,宛若烈烈风雷却有明媚炽`热,似有满捧的热血抛洒在天地间,仿佛无邪天真化入了轰轰烈烈。 煌煌神魔剑韵忽然出现,陷天地杀伐,陷人心险恶,至韧至刚,至纯至真,仿佛经过血与火的淬炼,好似有着战与伐的加持,哪怕锋刃卷铁却依旧有着一抹凛冽。 七位天子同时叹了一口气,之前只道魔母破胆,只道妖师畏战,不想这刑天之主委实是一位杀伐真才,光是远远看去,已是如同一柄锋利的刃锋在喉前轻轻划过。 那双冰寒凛凛的眸子中,似是非善非恶,似是不求渡我,似是懒辩是清是浊,唯有铮铮磊落。 至于杀伐道子的邀战,七位天子却是敬谢不敏,这道子还有一尊后羿神魔,似有一击必杀之韵,没有试探清楚之前,怎么可能贸然现身。 那 漫天的杀韵中,施眷天子不由得露出一抹欣喜之色,“没想到,在这天地中会见到如此纯粹的杀伐之性,实在是心生欢喜。” “杀之明道,还是困之化为天子?” 逢幸天子微微一笑,眸子中清丽如冰雪,“破灭之道中若少了这煌煌杀伐之性,是我等的遗憾。” “是啊,陷之一道,难得有人走到这么远了,我的陷道是难挣此世陷作客,生老病死独徘徊,没想到这刑天之主,却是以清白谎,因果线,杀伐债为线,缠了这钓丝,织了这罗网。”其中一位天子不由得喟然一叹。 清白谎,因果线,杀伐债? 几位天子顿时眸子生出明趣。念慈天子不由得轻轻一笑,“这也能是陷道?谎言终会识破,因果终会了断,杀伐为债难道就还不清?以此为根基成就神通,难道不是一戳而破?陷世天子,你说呢?” 陷世天子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疑惑,“这也正是我所迷惑的地方,他的陷道已然走了和我不同的方向。” 天子顿了一顿,却是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但他居然就真的证得了陷道的甚深之境,和我之间就好似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麒麟天实在古怪,人族的道子各有千秋,神通更是各见奇异,就说眼前这后天神魔,诸天中都是闻所未闻。” 其它六位天子都是心有戚戚地点点头,今天见了这刑天之主,才知道那化真妖廷的妖师败得不冤。对上这等杀伐之才,便是破灭之道的七脉天魔,也必然需要全力以赴。 施眷天子淡淡一笑,“此子所执既然是陷韵,与陷世伱的魔妙有异曲同工之妙,你的意思呢?是困是杀?” 陷世天子沉默几息,幽幽一叹,“困住吧,一来此子杀韵难得,转化为天子,我等几脉的破灭之道更见完善,加上他的陷道和我是不一样的路子,若是能彼此印证,想来可以堪破前路,更进一步。” 诸位天子抚掌而笑,念慈天子点点头,“杀伐之性通常只信自己,而且,根据魔母的情报,刑天之主和其中的三位元神曾有嫌隙,这便是胜机。 好在,人族不知我等破灭天魔几脉的路数,若拿东界天窥真天魔那几脉来衡量我等,却是白白将刑天之主放到我等的陷阱中。” …… 姜默舒呼出一口气,身下的共工神魔已然消失于无形,漫天的沧浪也逐渐归于了虚无。 事情有些难办了。 便是他故意露出了一些破绽,这七脉天子也丝毫不受激,就像那小心翼翼的猎人,仔细地观察着落入陷阱的野兽,就好似在参加一场久候的狩猎,以一种谨慎而虔诚的态度来夺取对方的性命。 姜默舒清楚这种感觉,甚至有几次算计妖圣和天子,他也是如此之般,以勇猛精进之心,行小心杀伐之事,对面也许会反扑,但已然落到了算计中,他终是有较大的胜算。 不是洋洋自得,但对面落入陷阱的那一刻,姜默舒的心里多少会有一抹畅快之意。 但这次却是有些不一样。 面对隐在魔潮中,沉默的七脉天子,姜默舒感觉自己,或者说在此的所有修士,都是对方看中的猎物,那魔潮中仿佛隐藏着森森的獠牙,潜伏着锋锐的利爪,随时就会扑出。 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 姜默舒不由得轻轻凝起了眉眼,眼前七脉天子不贪智名,不贪勇功,倒是和东界天魔母那几脉的天子行`事大有不同。 甚至对面连耐心似乎也不缺,这么稳的么? 他原本的打算,是以自己为饵引得天子来攻,然后几位元神一拥而上,大家煌煌正正做过一场,速战速决,一旦占了胜机就能将魔潮推回中原魔域,先把玄碎海的防线重新建起才是关键。 没想到,这些天子丝毫不受激,倒让他感觉跟闪了腰似的。 若是这几脉天子就这么耗在此处,才是让西极人族诸宗最头痛的局面,以无穷无尽的天魔眷属消耗三宗底蕴,锁龙大营那边的迦云真必然闻弦歌知雅意,轻而易举就能打上配合。 有点麻烦啊。 姜默舒只觉得对面就如一只滑不溜手的凶龟,没有丝毫着力之处,偏偏又有择人而噬的阴狠,而一旦被耗在此处,怕是就落入天魔和妖廷最善长的争伐节奏了。 第570章 胜机何在 “各宗的凝真呢?蕴气呢?”姜默舒看着其他六位元神,眸子中古井无波,沉沉出声。 “如今碎碧城阵势残破,除了少数实力极强的道子,其余凝真落到魔潮中根本保不住性命,蕴气就更不用说了。”玄岳仙尊幽幽叹息,话语中有着一丝无奈。 “就是说怕死人?” 姜默舒的回应出人意料地极其尖锐,似一柄犀利的灵剑,狠狠向各位元神刺了过去。 “这不是死不死人的问题!”拙愚仙尊猛然转过头来,似要争辩,却又好似有些羞于启齿,有口难言的愤怒已然浮现在仙尊的脸上,“难道就你命昙宗的人不怕死?我剑宗难道就怕了?!但毫无意义的死人,于战局根本没有帮助。 难道让宗里的弟子白白陨落在魔潮中,这西极天的七脉天魔就会退走?” “争伐之事,正要上下同心,南域掀起破灭龙宫之战,战潮中的凝真和蕴气十日未休,战死累死的也不在少数,难道没有人抱怨,金玉麒麟是如何决断的,难道还要我来教各位?”姜默舒摇了摇头,眸子中有着森森决断。 “姜宗主,我敬你铮铮行`事,但这些道子都是三家宗门的根基,也是西极未来的底蕴,就这么白白送死,只会让几位天子趁了心意。” 拙愚仙尊不知为何刑天之主如此强硬,眸子中已然有着隐隐的火意,“若是天魔破界,难道只有我三宗倒霉?大不了撑开天宗法阵,宗门所在还是护得住的。” “是么,道剑已然跌了一阶,仙尊的口气倒是没见弱上半分,别忘了,天剑还是我亲自送回来的。”姜默舒半分不退地看向剑宗元神。 眼看场面上似有雷韵火意渐渐腾起,其它五位元神赶紧隔在了两人中间,打起了圆场。 “默舒,你远来支援,我等都是感激的,不过那魔潮的杀势伱也亲身试过了,便是各宗金丹都撑得有些辛苦,各宗的凝真若是到此,不仅提供不了助力,反而会让我等分心,不值得。”玄岳仙尊脸色有些发苦,扯着杀伐道子向外走了几步。 对于姜默舒,他也不是 姜默舒的目光越过玄岳仙尊,毫不退让地迎向各位元神,“我来了,就照我的规矩来,锁龙大营死得人,虚天要塞死得人,我相信三宗的修士也是不怕赴汤蹈火的。” 几位元神都是沉默不语。 道子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似是不屑于再纠缠于唇`舌之间。 “可以,化龙海府的道子可以应刑天之主之命,便是要他们冲击魔潮,也无不可……” 玄岳仙尊望了思尘仙尊一眼,见对面微微颔首,玄岳仙尊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然抬起头来,沉沉出声。 道子轻轻一笑,转头看向碎梦楼的画朽仙尊,似在等对方给出肯定的答复。 “昌凌被天子重伤,全赖各位齐心才将他抢了回来,我自是万分感激的,都是为了迫退天魔,还是以和为贵的好……” 画朽仙尊苦口婆心地开口劝道,顿了一顿,他终是叹了口气,面容上一片严肃,“既然刑天之主有意主持战事,那我碎梦楼的弟子便交到你手上了,哪怕因此陨落,也算死得其所。” 眼见拿下了两家天宗的战事主导权,姜默舒不由得暗自舒了口气,侧过头灼灼看向玄痕剑宗的三位元神。 “剑宗怎么说,信不信得过我的为人,大可一言而决。” 道子的言语中,却是在“为人”二字上咬得重了些,这其中倒是大有意味,剑宗三位元神猛然色变,海府和梦楼的三位元神怔了怔,却是回过味儿来。 玄岳仙尊看了一眼剑宗的三位元神,心头却是一叹,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他算是看明白了,姜默舒就是冲着战事决断权来的,不过玄痕剑宗和命昙宗曾有因果恩怨,便是明面上消解了,但心中的芥蒂却是不会马上就抛在了脑后。 若是刑天之主得了战事决断,行`事稍有倾斜,甚至哪怕战事之时多犹豫几息,剑宗的凝真和蕴气怕是要损失极大。 怪不得剑宗三位元神有些犹豫。 碧凝仙尊淡淡开口,“不知刑天之主可愿作出一个保证,也不用立下道誓,当着其它两宗元神直言不会对我剑宗子弟另眼相看即可。” 儒雅道子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已然多出了一丝冷淡,“没有保证,也没有承诺,我于杀伐之中,所有人都是筹码,也都是代价,剑宗弟子既然长于杀伐,我难道反而不用他们?” “哈哈哈!” 摇光仙尊大笑起来,眸光幽幽看向道子,“姜默舒,当年我剑宗虽然霸道,但说到底,终是我剑宗损失大些……” “够了!” 拙愚仙尊断然出声,阻止了摇光仙尊后面的话。 “刑天之主远来救援玄碎海,若说专为害我剑宗弟子,倒像是个笑话一样。” 仙尊已然向着殿外走去,只是道体似乎微微佝偻了几分,“此战之中,剑宗的弟子任你折损,我剑宗行`事向来只看结果,对于刑天之主如何行`事,老夫当是拭目以待。” 拙愚仙尊走到门口,猛然回过头来,“我宗道子作了代价还不够的话,刑天之主要不要考虑考虑我等剑宗元神。” 姜默舒面色如常,慨然点点头,“谢过仙尊,我会考虑的。”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因果缠身,恩仇难抿一笑,辜负几番春。 …… 放弃碎碧城?! 在场的五位元神已然瞠目结舌,满脸愕然,万万没想到姜默舒夺下战事决断后, 这些日子打生打死,仙尊困苦劳神,金丹疲惫不堪,不就是为了保住玄碎海最后的据点么。 “七脉天魔以碎碧城为破口,不断消耗元神和金丹,便是我来了,最多就是让各位轻松些,于现在的局面没有更多的助益。” 姜默舒凝着眉眼,语气中自有凛凛,“拳头不收回来,却是如何再打人?” “默舒,既然有了你的支援,若是不计道子的损失,我等已然可以有余力开始修复此地的阵法。”思尘仙尊向各位元神微微颔首,旋即正色开口,“便是进度慢一些,终是能成功的,等碎碧城的阵法修好后,便可图谋夺回玄剑和乱海两城的节点,如此一步一个脚印,那七脉天子便能被迫回中原魔域。” 思尘仙尊将手一摊,几位仙尊默默点了点头,这是煌煌正道,依此行`事可谓把握十足。 “虽然耗时颇久,但此法确实有大巧不工之妙。”画朽仙尊见了儒雅道子的杀伐手段,也很是感慨。 比之中原雍都陷落之时,此子虽然失了刑天,但斗法依旧悍勇无双,有人是得了神魔方为勇烈,眼前这道子却是自证杀伐。 “若是一步步修复阵法,夺回节点,倒也不是不行。” “那为何还要弃守碎碧城?要知道碎碧城一旦失去,后面就是西极的腹地,无险可守。” 儒雅道子缓缓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眸子中多出一抹无奈,“没有时间啊, 砰! 姜默舒将茶盏猛然拍在了桌上,“正要趁眼下还有实力,来个引蛇出洞,等出了玄碎海,我等固然无险可守,魔潮却也被分散了不少。 抓`住机会,落下一两个天子,这样才是胜机所在。” 道子的言语间似是充满信心,抬起眸子看向五位元神,“不知各位仙尊怎么看?” 几位元神低头推演了一阵,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却是发现大家都有些忧心忡忡,画朽仙尊斟酌了一下词句,声音有些低沉,“似有胜机,但仍有些晦暗不明之处,我不是很拿得准,要不稳一些……” “有胜机就行了,杀伐之事哪能十全十稳,有三成就值得赌了!” 姜默舒已然抚掌大笑起来,似是酣畅淋漓,仿佛烦忧尽去,“各位仙尊既然许了我战事决断,那此事就这么定了,让出碎碧城,放弃玄碎海,到了外间,我等再与那七脉天子好好来论道。” 五位元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此番谋划不论是不是能落下天子,西极腹地却是毁了,好大的手笔,好狠的心思。 浩瀚魔潮一旦冲出玄碎海,那西极腹地中的亿万凡人不知要死上多少,便是修士家族,宗门蕴气,也不知要陨落凡几,关键是其中胜机并非十拿十稳。 若是被天魔识破计划…… “识破计划?”儒雅道子冷冷一笑,语气中有着三分不屑,“就算识破了又能怎样?七脉天子不破开玄碎海的话,便是一无所得,各宗的金丹有了缓冲的时间,我等也可在后方重整防线。 若是七脉天子逗留在玄碎海,攻守之形便改过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三天两头便来讨杯茶喝。” 玄岳仙尊幽幽叹了口气,终是摇了摇头,“默舒,代价太大了,那是亿万计的凡人,还有一众修士家族,他们该由我西极天宗来庇佑,而不是成为此战中的牺牲品。” 画朽仙尊同样附和着劝说道,“的确,若是谋划失败,天子没有上当,西极腹地却是给毁了,便是默舒问心无愧,终是不好向各家天宗交代。” 姜默舒幽幽看了一眼几位元神,嘴角却是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各宗的蕴气便是不能直面魔潮,连迁徙人口都做不来么?当年雍都不是做得不错么,依样画葫芦就是了。 交战之地所有人等,无论凡人还是蕴气,给我尽数搬去化碧后的瀚海,或是白玉京那地界。 西极其它天宗我已去信征调,均会送来云楼,并派出蕴气协助,我给三宗十日时间,十日后,我等就撤出碎碧城,三宗所有凝真结为七座战阵,各由一位元神亲镇,在西极腹心之地堂堂正正对战魔潮。” “既然有言在先,由默舒主持战事,那便依你所言吧。”思尘仙尊率先开口同意。 其它几位元神沉默了几息,终是一一点头,不得不说,刑天之主的计划很是大胆,不过也确实能避免战事拖延,就看几位天子敢不敢在这赌局中跟注了。 …… “默舒,就这么确定西极天的七位天子会接招?” 四下无人的殿室中,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姜默舒淡然笑了笑,端起茶壶为来人斟上了茶水,淡淡幽香氤氲而起,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儒雅道子谨慎地评估着,“这些天子不是和东界天那几脉一个路数,行`事上更为阴狠,不过却是更果决,当有一半机会。” “只有一半机会的话,你不会赌。”来人端起茶水轻轻一嗅,神情不由得有些复杂,“你这沏茶的手艺,比起祭炼神魔的造诣,说是云泥之别都是抬举了,可见世上无完人啊。” “虽然我有自知之明,不过你倒是 “那倒是我的荣幸了。”来人淡定地将盏中苦茶一饮而尽,“说说吧,其它的胜机在哪里?” 道子冷冷一笑,眉眼中已然有着凛凛森然,“东界有天宗元神勾结天子,难道我西极就不会有么?若有人将计划透露给天魔,便是又多出两分胜机。” “是啊,你倒是和我想到一处了。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会勾结天魔!”来人的眸子中已然多出一抹笑意。 “玄痕道剑斩运补身,斩补皆是人运,拙愚仙尊你若是勾结天魔的话,反噬不是你承受得起的,再说了,伤凰仙尊陨落于天子之手,也算是洗清了仙尊的嫌疑。 不过化龙海府和碎梦楼就说不清楚了,至少我没有办法肯定。” 姜默舒的脸上露出笑意,“所有人都知道玄痕剑宗与命昙宗曾有因果怨恨,怕是那些人万万不会想到,你我两宗还有共同的利益和秘密。” 拙愚仙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喟然一叹,“比不得你,已有两个玄石道子在手,金倌染成了金曦之主,郑冰尘成了尸佛天命,我是一个没捞着,也不知便宜谁了。” 姜默舒的神色中当即浮现出一抹古怪,冷棠红对外宣称是尚春如的贴身侍卫,没有人敢去探寻她的因果。关二山则是拼字,再加上还是小孩子,更加声名不显。风尽殷远在东界生院,虽然已成神魔之主,对外宣称的却是天子法体,玄痕剑宗便是隐隐有所猜测,也没有丝毫办法。 所以明面上命昙宗只有两个玄石道子,实际已然有五位神魔天命归位。 这等玄秘,姜默舒当然不会自曝而出,当即却是淡然笑笑,“还有三位玄石道子,大家都有机会的。” “承你吉言!”拙愚仙尊苦着脸,嘴角却是露了笑意,“实在有些羡慕渡弥的眼光和运气,今日才知默舒的手段,你我不和的消息暴露出去,当是又多了两分胜机,厉害!” “不过,那七个天子不是好相与的,便是能将他们骗入西极腹地,你如今没有刑天神魔,后羿神魔也指望不上,光凭共工神魔的话,怕是落不下天子。”拙愚仙尊分析着彼此的战力,谨慎地说道。 不得不说,仙尊的担忧不无道理,至少明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不过姜默舒敢放天子进西极,自然有他的底气,“仙尊说得不错,其实我这个人从来不赌,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多半会忍忍。” 拙愚仙尊掐指一算,好奇地问道,“眼下已有九分胜机,最后一分却是在哪里?” “不若仙尊自己来看看,以前我不叫刑天之主的。”姜默舒抬起了手,轻轻打了个弹指,灵动的青蛇却是从他的袖口蜿蜒而出。 拙愚仙尊呵呵一笑,神情中满是轻松,“默剑之名,现在倒是被叫得少了,也不知你的剑利否,也好,让我来看看胜机如何?” 剑宗元神向前一点,指尖显出一柄盈盈欲跃的灵剑,缭绕五色光华,映得虚空荡漾,一切都显得如梦亦如幻。 铮! 光华交击,一触而还。 青蛇若电乾坤中,天沉云低,铮铮破长空,斩梦中梦,若风里风。 拙愚仙尊看了看手中的玄痕道剑,又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姜默舒,忽然捶胸顿足,“你怎么就走了神魔道?你这杀剑,这杀剑……唉!” “仙尊,此剑可堪当一分胜机?”姜默舒笑了笑,眸子中满是谐趣,手中这剑是一方天地中的杀韵所在,便是玄痕道剑没掉到七阶之前,杀伐凶威怕也有所不如,眼下当然更不是对手了。 “要我说,也不知哪个天子倒了血霉,才来撞你这杀剑。”拙愚仙尊苦笑着摇摇头,笑容里有着一丝难言的感慨,“我现在只庆幸,你我两宗因果早结,不然……” 第571章 立威 整个碎碧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浩瀚沧浪携裹着烈烈杀韵,悍然拍向了魔潮,激荡起血色与破灭,神通与魔妙纵横交错,不时便是层云炸裂,风呜浪吼,充塞着天地两间,震动之声连绵不绝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便是那厚土已然被侵蚀得坑坑洼洼。 魔潮中,七色光华流转不休,伴随着魔风魔雷,飘忽无形,夭矫飞腾,似有倾天砸地之势,喷溅出满天的天魔眷属。好似亿万千百的灵鱼,行孽海,破巨浪,以命量得天地广,也如那璀璨的繁星,似是微弱点点,却又无穷无尽,汇聚为漫天莹光让人心惊,正是来此毁身销命。 不过与魔潮相抗相争的,却是烈烈神魔和铮铮道子。被无尽天魔眷属的血水和尸身浑裹,滚滚沧浪已然变了颜色,狂掀无明大潮,席卷无尽碎琼,如那吼天怒蛟走水呼云,付之以身行,不甘任人摆布听命,却要以煌煌杀伐鉴脖颈。 若是居高临下看去,潮起云涌,浪卷涛飞,眷属环拱疯狂,神魔铮铮起战,天地两间俱是异象纷呈,却是让人心惊胆战,无论是隐在魔潮中的天子,又或是观战的金丹和元神,都不由得叹为观止。 “实在是有趣,原本以为是个杀狠入心的道子,没想到却是有着满腹的算计,这刑天之主名不副实啊。 还不知道在这烈烈杀伐的掩盖下,究竟有着多少的欺瞒?!” 施眷天子微微摇头,慨然开口,“想全力挡住我等天子十日,好腾出玄碎海后面杀伐的地界,有点意思……” “可笑,这刑天之主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谋划已然被我等知晓了。” 念慈天子面容上有着慈悲的笑意,丝丝的魔妙扎入了魔潮之中,“不过这样也好,配合姜默舒演上这么一出,反而能令对面的天宗元神心安,放心去布置决战所在。” “真把我等当东界那窥真几脉的天子了,”逢幸天子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嗤笑,语气中也有几分讥讽,“破灭之道最适合煌煌阵战,等出了玄碎海,当是可以让这西极的诸家天宗开开眼界。” 陷世天子指了指那杀伐所在,幽幽一叹,“各位还是别忘了正事,能不能将刑天之主困住才是关键,只要将他裹回中原魔域,此战便算是胜了。” 诸脉天魔中,彼此魔妙若是相通相连,便算同道天魔,往往会同行诸天,行覆灭天地之事。同道天魔愈多,魔妙彼此映证愈明。 故而破灭一道各脉天魔都对姜默舒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如此煌煌杀韵实在难得,若是能将刑天之主困住后化为天子,当是破灭一道的甚妙之事,而其中,又是陷世天子最为积极。 此时,儒雅道子已然御使着共工神魔将这波魔潮杀退了,浩瀚沧浪这才稍稍平复了少许。 天地中现出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妙景,于天光照耀中彷佛水天一色,似是舍下血色铅华,收敛了魔妙鲜妍,重新变回了吉光雪月的明净,流`溢出一抹朝暮华光翩翩跃动的纯美。 碎碧城中似是传出隐隐的欢呼,悠悠飘荡在风中,似为道子言贺,似为神魔道赞…… “如此最好,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念慈天子的面容上倏地出现一抹笑意,抚掌笑道,“不得不说,这刑天之主于杀伐之事,果然执以诚,执以真,为了取信我等天子,甚至不惜消耗后天神魔的底蕴。” “此子修行不过百来年,一朝顿悟,其后便是杀伐铮铮,走到如今,杀到如今,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若是没有这点至真,怕是早就被血色污了道途。” 陷世天子的眸子中多出一抹欣赏,同为陷道,没有谁比他更能明白眼前刑天之主的不凡。 血色樊笼囚,漫将天地细细品,命昙杀伐子,行来铮铮血满襟, 剑有陷夺,心敢掀浪,笑中各氤氲, 神魔如侣,裁剪乾坤风云,惯看铮里解风情,吹老杀韵。 若此子成为天子,两种陷道相互映证,却是沧海桑田尽化,也难有之幸事,不只是他,便是破灭一道的所有天子都将有所进益,收获甚至比破灭一方天地还要令人欣喜。 “各位天子,若是错过破开玄碎海,怕是再不会有这般的好机会,破灭之道能不能更加完善,倒是要看我等的努力,还有与刑天之主的缘分了。”陷世天子平静地看着其它几位天子,眸子中的魔焰似那日月照耀人间,好风使人飒飒然,其中有着不肯放弃的贪婪,更有着不容错过的珍视。 众多天子抚掌而笑,念慈天子悠悠开口,“他不知我等破灭之煌煌,他不明元神叛离之决心,他难破玄痕不和之困局,如此诸因,姜默舒当是与我等有缘的……” …… 三宗金丹、凝真、蕴气已然全数发动起来了,元神仙尊一句话,下面的修士就得跑断腿,刑天之主已然说了,眼下行军法,不按规矩来的人,尽数视作天魔内应。 有元神愿意去问心,那就问问看,若是元神懒得费功夫的,一斩了之。 十天,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雍都破天之时,各家天宗齐心协力,那中原之地还不是被搬了个干净。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夺和纠纷,除非是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 “魏水一线的凡人和修士家族为何没有撤离?”姜默舒冷冷出声,似是一川冰水从天砸下,凛凛杀威已然笼罩住下方的一众金丹。 所有金丹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殿室中的某人,神情中都有着些许古怪之色。 诸家天宗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宗主也好,掌教也罢,能执掌天宗之人,绝不能轻忽,否则徒惹人嗤笑。 要不就是元神亲自执宗,下设金丹管事,负责各种职司,再往下各种琐碎事务,多是凝真和蕴气来做。 若是元神不愿牵扯俗务,也可指定宗主或掌教,但指定之人最少也是有望元神,或是那种绝强金丹,如此才能安定人心,内外皆服。 当年沈采颜以鬼母之身成为命昙宗宗主待选,各家宗门皆是叹服,只道命昙宗运气太好,还能有双英来挑挑拣拣。 而刑天之主针对之人,也是这等人物,只是后来耽于宗门事务,倒是另有一番成就。 余启锋昂起头来,淡然开口,似在说着正常的宗门安排,“魏水一线紧邻我剑宗,虽说在宗门大阵的遮蔽之外,但有三位金丹驻守在那里,还有相应的凝真和蕴气,想来必然无俱于魔潮。” 姜默舒目光一冷,神情中已然有着一丝严肃,“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原话是,所有天宗大阵以外的凡人和修士家族尽数迁移,便是地宗也不例外。 余掌教,是我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听得不清楚。” 眼下的刑天之主,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存在,对上魔潮杀伐铮铮,对上元神和金丹也是没有丝毫客气,再没有半分往日里儒雅随和的样子。 斩一切魔,藐一切圣,只身来赴杀伐阵,眉眼中再无半分温润。 那魔潮中的诸脉天子已是见识了道子的杀伐手段,是无量天魔眷属都不能淹没的凛凛铮铮,是沧浪中沉浮的执惘太深,甚至让破灭一道的各位天子都心有共鸣,可怖,可叹,无论一切神圣,似是都被这道子无视了,只以杀伐相敬,不求放过。 沉沦血色不复醒,甘作无情杀伐客, 如此凛然若冰雪的意志,对上诸脉天子,固然让对面叹为观止,若是对上己方金丹,也足以令其心中战战。 不过余启锋地位特殊,便是在这碎碧城,论神通论身份,能高过他的,不多! 玄痕剑宗的掌教微微眯了眯眼,毫不退让地踏前一步,神情中却是古井无波, “姜宗主,自当年因果了结后,对你命昙宗宗内之事,我剑宗可有再指手画脚?魏水一线向来由我宗护持,只因地势残缺,才没有被划入大阵,但我宗常年都有道子和执事驻守于此。” 姜默舒眸光已然变冷,“此战对上天魔,所有金丹、凝真皆要听从调派,没有余力来护持魏水一线,这话是不是听不明白?” “不过三位金丹,三百凝真,这是我宗于魏水一线的驻守编制,掩护宗门大阵的侧翼,已然执行了近千年了,姜宗主,凭心而论,若让命昙宗撤出白玉京的守备力量,你会同意么?”余启锋平静地开口,据理力争。 “三位金丹不用冒生死之险,三百凝真没有身陨之危,伱当所有人是瞎子么!我说过杀伐之事,正要上下同心,有人可以独活,那为何有人还要赴死。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虚天要塞给得出公平,锁龙大营给得出公平,到了这玄碎海,倒是给不出了,这个道理我不听,也没有道理可讲。 这样,余掌教帮我把话带给魏水一线的修士,凡是留在那处的金丹和凝真,此战之后,我亲斩之。” 宛若一道惊雷落到大殿中,没有一个金丹敢说话,刑天之主眉目森然地看着三宗的金丹,语气已然变得凛凛若寒霜,决绝如冰玉。 儒雅道子淡淡一笑,“我话说在前面,各位金丹以后莫要说我不教而诛,无论是玄痕剑宗,化龙海府,还是碎梦楼,金丹和凝真皆要参加西极腹心之战,少一个,我杀一个,少十个,我杀十个,便是金丹天人,又或是元神嫡传,也没有例外。 元神的因果,我担得起!” “你……”玄痕掌教已然维持不住八风吹不动的神态,睚眦欲裂。 道子幽幽一叹,“至于你,此举有动摇军心之嫌,不是说你向来精明么,为何蠢到此时跳出来搅事?是因为命昙宗的因果,让你失去了唯一的子嗣么?那是沈师姐的手笔,你却来找我,真是好笑至极。” 余启锋的瞳孔猛然大了一圈,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对面如何明了因果。 “既然姜宗主如此看我,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你能胡乱攀扯,我却是难以心服。” 儒雅道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轻轻打了个弹指,铮铮剑鸣已然响彻在大殿之中。 下个瞬间,大殿中`出现了五位元神的身影,唯独少了拙愚仙尊。 “战时惑乱军心,该当何罪?”姜默舒侧头看向三宗的元神,冷笑着说道。 余启锋已然脸色大变,“姜宗主,我也是天宗掌教,不过思虑不周而已,你……” 没有等他说下去,姜默舒摆了摆手,“我不过是问问各位元神,惑乱军心的惩罚,余掌教急什么?” 此时,五位元神已然从自家金丹那里知悉了前因后果,俱是沉吟不语,殿中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沉默中,姜默舒坦然开口,“这次会死人,会死很多人,我救不了,就只能给大家公平!” 儒雅道子掉过头来,静静看着剑宗两位元神。 碧凝仙尊当即幽幽一叹,“我宗确实有护持魏水一线的旧例延续至今,这规矩从今日起就废了如何,所有凡人和修士家族全数迁移,所有驻守的金丹和凝真汇入战阵。 至于启锋,我来作保如何,此战中直面魔潮,以五尊有无相真魔抵失察和顶撞之罪。” 诸多金丹已然屏息凝神,静静看向刑天之主,目光幽幽。 碧凝仙尊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终是服了软,无论是迁人,改规,又或是让余启锋戴罪立功。 道子眸子中神色不动,淡淡开口,“他不是失察,也不是顶撞,是在惑乱军心,我……” 铮! 清脆的剑鸣再度在殿室中响起,只是几位元神均是幽幽叹息一声。 碧凝和摇光两位元神更是面色沉凝如水。 “不劳姜宗主动手,这是我剑宗的掌教,自是我剑宗的人来杀,如此,姜宗主可还满意了……” 一柄木剑却是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在木剑下,余启锋的道体正在缓缓化为虚无,他的神色中似有着意外,也有着淡淡怅然,最后终是化为喟然一叹,归为无言。 拙愚仙尊冰冷的话语出现在殿中,“魏水尽迁,剑子入阵,刑天之主,你想做的,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便是我宗掌教的命,也可以给你拿来立威。 我剑宗该做的做了,该还的还了,你好自为之!” 姜默舒脸色同样平静,“仙尊有些多事了,也请剑宗好自为之。” 第572章 天魔算计 天地如洗,乾坤呈碧,随心放鹤去, 破开樊笼,见得孤鸿,行来自从容。 儒雅道子执着骨刀,踏在共工神魔的肩头,神色自是冰冰冷冷,死死卡住了碎碧城的方位,隔绝了七脉天子的窥探。 而魔潮中隐着身形的七位天子,已然将全部的目光集中到了姜默舒的身上。 十日连续不断的杀伐,随着一位位元神撤离玄碎海,剩下修士的压力愈发大了起来,七位天子已然感觉触摸到了刑天之主的极限,或者说,共工神魔的极限。 这水韵神魔在诸天之中闻所未闻,居然被眼前这道子凭空聚神,随后祭炼落到这方天地之中,不得不说,实在有些厉害。 不过神魔既然落在了天地之中,自然也受天地的限制或是加持,若是在南域那无尽海潮,浩瀚洋流所在,怕是天子也不敢轻攫其锋,便是真龙也要俯首言退,但在这西极之地,倒是反而会被天地之势压制。 刑天之主眼下两尊后天神魔的威能,通过各位天子联手推演,便是未有全中,但已然暴露出的神异却是瞒不了人的。 共工神魔有破天一撞,攻势之沛然,杀伐之狠厉,便是以龙宫的阵势防御也不堪一击,好在直来直往,只要不被神魔锁住,倒也能及时遁开避过。 后羿神魔于天地中只出手过一次,一箭便落下了 所以,眼下所有元神已然撤出了玄碎海,大好机会就在眼前,七脉天子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若是于此便能落下刑天之主,岂不是更妙。 姜默舒的身后就是碎碧城,最后一部的修士正在按部就班地撤离,不过却是不敢动作太大,生怕引起了天魔的怀疑。 一夫当关,万魔莫开,道子淡然看着七脉天子,萧萧长风似在壮他之行,赤发神魔的怒吼似那惊雷,荡开了魔潮,翻卷了层云。 好一个神魔,好一个道子,七脉天子都是幽幽一赞,今日且请你前去魔域,共证破灭,同享自在。 刹那之间,宛若碧海分波,好似群山让道,浩瀚幽深的魔潮分向两边,七位天子于其中冉冉升起,天塌地陷的幻景已然映射在天地两间,泣血哀哭之声隐隐回荡,七艘金舟踏在天子脚下,明光潋滟,映得天地中诸妙耀目。 其中的僧人淡然一笑,神光湛湛的眸子仿佛腾着火,藏着冰,更盛着日月的煎熬,似是看透了人世间的因果,却甘心化为了因果, “刑天之主,撑得有些辛苦吧,那些元神呢,怎么一个个都看不到呢?你如此辛苦,值得么?”僧人合十一礼,语出至诚,问出了尖锐至极的问题,“便是你于杀伐之道甚有心得,难道付出的还不够多么,或者说,这样的付出真的有用么?那些让伱如此付出的人,真的配么?” 儒雅道子的眸子已然变得血红,就如烈烈神魔那飘荡的赤发,便是身上的衣衫也被血色所染,不再是原来清白若雪的模样。 不过各位天子眼中的欣赏却是丝毫不加掩饰,只需一念之间,只需道子放下心中的挣扎,即可成为天子,岂不比眼下卧冰枕剑,披挂风血来得自在逍遥。 这麒麟天啊,实在有太多天子之才,各有神异,但刑天之主在其中却是不逊色于任何一人。 姜默舒轻轻抚过手中的骨刀,似是眷恋那淡去的余温,仿佛回顾已冷的热血。 “虽然有些难,但这是我呈于天地的心意,与他人无关,哪怕以痛作答,却是不好抱怨,好在比起陨落的天子和妖圣,我倒是没有那么多遗憾。”道子的语气中有着一丝淡然,似那眸中的血,身上的伤,没有半分影响。 杀伐本身就是意义,生杀之威便是天地乾坤也可轻薄,便是天魔妖廷也可杀夺,便是天地弃了人族,能奈我何?! 神通为执心所呈,神魔为赤诚所邀,正是要以灼灼暴烈来洗天地,正是要以煌煌杀伐来净乾坤,纵有无尽哀鸣,笑予众生听。 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西极的元神里,果然也有勾结天子的,不然这些天子不会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准,正好卡在其它元神离开,最后撤离碎碧城的关键之时。 眼下,似被半渡而击,却是有些不好办了。 姜默舒眉眼一凝,幽幽叹了口气,自己算计天子,天子也在算计自家,杀伐破灭之中,从来没有十全十稳之事,猎人和猎物之间倒是在不停地身份转换。 “是啊,不愧为这方天地中的杀伐之才,怪不得能落下莲醍,开启了 僧人轻轻击掌,似在赞叹,“我是破灭一道的陷世天子,与你同行陷道,正可互相映证前路,姜默舒,成就天子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甚至能脱离这片天地,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我代表破灭之道的七脉天魔,正式向你发出邀请。” 道子粲然一笑,微微颔首,顾盼间神采飞扬,“谢过各位天子的青眼,我的目的却是除掉各位呢,毕竟这天地不入我眼,不合我意,倒有一半是各位天子造成的。” “刑天之主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毕竟被我等困住,结果却是一样的。”陷世天子无奈地摇摇头,笑容中多出一抹谐趣,“可能默舒还不知道,只要我等天子愿意付出代价,却是能助人凝聚魔执的。” “是么?这个倒是我首次得闻。”道子眸光中闪过灼灼之意,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不知与执心化魔相较,区别在哪里?” “没有区别,只是要看我等天子愿不愿意付出代价,当然刑天之主为杀伐之才,是值得我等破灭七脉如此投入的。”陷世天子温和地笑了笑,“所以,我等破灭七脉诚意满满,默舒再考虑考虑。” 姜默舒哈哈一笑,便是手中的骨刃都抖个不停,仿佛同样被逗笑了,“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是吧。” 他终是知道,为何有元神勾结天魔,没想到除了自凝魔执,还可由诸位天子联手行这转化之道,不过听陷世天子这口气,所需的代价怕是非同小可。 怪不得天魔诸脉会不断壮大,于破灭中寻得诸天英才,或自愿凝执,或强行转化,以战养战,自然是滚滚壮大。而诸脉天魔也在破灭天地的过程中,频频磨练,淘劣纳新,映证自身魔妙,成就更加甚深的境界。 道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打了个弹指,烈烈波涛掀起沛然巨力,主动向七脉天子撞了过去。 轰! 寸心寸险杀身破,不求天地来施舍,浩瀚行来起沧波,自是铮铮无羁客。 七脉天子不约而同淡然笑笑,虽然中了算计,落了下风,眼前这杀伐道子的心性却是值得欣赏的。 这纯粹的烈酷,这无悔的明悟,不求能渡,是如此自负,可惜啊,回天乏术! 哗啦! 浩瀚魔潮与浊水沧浪再度撞到了一处,七脉天子已然将姜默舒团团围在正中央,七色魔妙齐齐刷下。 “破灭一道,在绝,一朝逢绝春秋尽,天塌人亡两不知……” “破灭一道,在陷,难挣此世陷作客,生老病死独徘徊……” “破灭一道,在诛,破灭一轮两间诛,地水火风炼入炉……” “破灭一道,在戮,不负戮得真自在,杀伐散后天地孤……” “破灭一道,在眷,死生幻灭如朝露,所念所眷留不住……” “破灭一道,在慈,心有莲垂泪顾,慈悲解得众生苦……” “破灭一道,在幸,幸脱刍狗杀命数,歌尽白头悔未渡……” 七脉天子纵声长歌,天光之下,魔潮激荡弥漫,破灭之韵氤氲缭绕,尽显古拙大气,似绝了这方小天地中的所有生机,隔绝了神通感应,层层叠叠的魔音宛若天塌地陷,令人心神俱丧。 魔光映照之处,仿佛一张森然巨口,吞噬着天光,吞噬着厚土,将那滚滚不休的沧浪包裹在其中。 眼见魔妙就要汇拢到一处,陷世天子沉沉出声,“刑天之主,还不归位天子,更待何时!” “归你个头!当心把你等的牙给崩了。”姜默舒猛然睁开双眼,周身杀韵霎时间冲天而起,就如陷入绝境的野兽扬起了锋利爪牙,爆发出生命中最狂暴的狠戾。 彼有破灭相候,我有孤痴以酬,凝真,杀中以凝真性,铮中以凝真志。 挣中量生死,争里破命数,征处伐逆我,却是要杀个痛快! 姜默舒笑了,笑中出淡淡言,却也震天地响,赤发蛇身的神魔仰天咆哮,同诉天地,敬告天子, “共工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 天倾,则日月辰星坠; 地陷,故百川江海归。 共工这倾天一击,你等天子若是有种,就来挡挡看!” 凭着命昙三界对方位的感应,赤发蛇身的神魔猛地撞向了七脉魔妙构筑的樊笼,周身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似破天地困,似对万世敌,无尽的波涛层层翻涌,神魔的眸子中已然有着灵动的光辉。 轰! 一道血色沧浪破困而出,散发着摄人凶威扬长而去,半空中洒下了无数金色的神魔之血,夹杂着点点赤色。 “今日各位天子所赐,姜默舒铭刻于心,西极腹心之地当有所还,不敢来的是孙子!”道子恨恨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中。 “没想到,这样都没留下他……”陷世天子的眸子中多出一抹无奈。 “无妨,慈悲所在,破灭之下,没有什么是无法破解的,这次见识了这共工的倾天一击,下一次便可化解了。” 念慈天子掬起掌中金色的神魔之血,淡淡笑了笑,“本就在计划之中,刑天之主这一击消耗甚大,他既然在西极腹心之地设局,怕是没想到,陷阱刚成,自己和神魔却是都到了极限。 下次他再勉力使出这倾天一击,期待破局却又所行无功,甚至挣脱不得,我很期待他的表情。” 诸位天子抚掌而笑,挥手之间,无尽魔潮滚滚而上,在未撤离修士绝望的目光中,淹没了碎碧城残存的神通光辉。 玄碎海尽数为天魔所占,西极腹心之地再无半分遮拦。 …… “七脉天子识破了计划?” 玄岳仙尊猛然一惊,似是不敢相信姜默舒所言。 “是的,西极天的各位天子也是不容小觑的,似乎他们于战伐之事有特别的灵觉,今日若非我见机得快,怕是已然被天子困住了,若不是用上了共工最后的一击,我差点破不开魔潮封锁。” 姜默舒幽幽一叹,静静看着各位元神,“我现在有伤在身,共工要重新祭炼到能对阵天子,也需要三天,不过各位天子不会给我们更多的时间,所以计划需要稍有变化。” 思尘仙尊点点头,慨然开口,“不知默舒需要我等如何来做?” 姜默舒叹了口气,“七座大阵,呈七星之形,本来我为天枢阵主,原来的计划也是由天枢星位首先顶住魔潮,如今却是要换一位仙尊撑在最前了。” “换星位?”诸位元神大吃一惊,之所以让元神先一步撤离,就是为了和对应星位修士演练阵势,如此一换不说前功尽弃,至少天枢星位的配合却是要差上很多了。 甚至可以说,天枢星位眼下就是最容易被诸脉天子突破的地方,甚至与之配合的天璇星位,也非常危险。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让几位天子居然在最后识破了碎碧城撤离的计划,重伤了刑天之主呢。 画朽仙尊想了想,慨然开口,“不若我来担任天枢阵主,默舒去摇光星位,如此当有时间来回复道体,修复神魔。” “也好,只是如此一来,仙尊担的风险却是要大上不少。”姜默舒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歉意。 “哼!”虚空中倏地响起不屑的声音,拙愚仙尊现出了身形,“我是开阳星位,姜宗主,若是天魔忽然杀到,我再替你撑三天,再多就没有了,我剑宗的人虽然不怕死,但持剑者,心不能委屈了。 姜宗主若是不愿,可换个星位。” “三天足够了,谢过仙尊。” 第573章 西剑候魔 魔气缓缓从玄碎海中弥漫开来,似缓实急,顷刻之间,已然如井喷潮涌一般向西极的腹心之地扩散开来。所过之处,草枯萎,虫兽立毙,一切的生机都被掠夺一空。 七脉天子踏在金舟之上,悬于青冥中,脚下的云界却是遮不住天子的视线,加上对魔潮的感应,西极腹心所在已然是洞若观火,眼下的场景虽然有着元神内应的通报,却也让各位天子心头凛然。 原本亿万所计的凡人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然被尽数搬离了,仅留下了空荡荡的城郭、冷风吹过的坊市、悠悠广袤的田野……似在呜咽,也似在嘲笑。 七道光柱冲天而起,镇地透云,就如七根盘龙柱屹立在天地之间,群山万壑尽皆低首,五色霞光直射苍穹,不时有剑气、火雷、符韵……幻为龙凤之形,化为长虹之光,蜿蜒纵横,上下青冥,与浩瀚天光交相映辉,显出煌煌神通气象,令人目弛神摇。 虽然各位天子破灭天地十数轮,魔潮所至,诸灵众生尽为齑粉,便是有那不甘受戮的,也不过是风中残烛,难有声势,胆敢以如此煌煌杀阵硬撼天魔大潮的,实在罕见。 对于七星阵,各位天子并不陌生,毕竟当初莲醍吃了大亏后,将这阵势通报了各方天子。这是西极之地各家天宗联手推演出的杀伐之阵,分为封魔、逆生、截剑三种阵势。不过如此磅礴的七星阵势,倒是令各位天子叹为观止,好大的手笔。 “没想到是封魔阵式,我还以为会是截剑阵式呢,毕竟是刑天之主在执掌战事。”念慈天子慨然一叹,摇了摇头,“也不知他是在求稳,还是在寻求机会。” 截剑阵式杀性最强,斩灭魔气魔形更是别有玄妙,封魔阵式擅长攻守兼备,逆生阵式防御最强,根据念慈天子的推演,却是应该摆下截剑阵式,以图尽快斩破魔潮,要不就该以逆生列阵,撑到化真一线的其他几家天宗支援过来。 万万没想到,对面居然摆了个四平八稳的封魔阵式,实在让念慈天子有些看不明白。 施眷天子则是望着七座光柱久久无语,其它几位天子也是神情有些凝重。 “既要又要,不想让下面凝真和金丹折损太过,又想留着反击魔潮的机会,他就这么自信挡得住我等天子的杀伐手段?”施眷天子的神色中已然有着一抹疑惑。 几位天子各以魔妙推演,七根天柱就如七座太古神山,沉默地伫立在西极腹心所在,毫不示弱地瞪视回来,似在狠狠地挑衅,似在无声地咆哮。 刑天之主眼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天子的耳目,虽然阵势会遮拦住元神显露出的气韵,但各位天子都知道姜默舒隐在摇光星位,试图修复共工神魔。 神魔受损,道体受伤,又换了未曾磨合的星位,帮忙护持的还是尚有嫌隙的剑宗元神。 不过,陷世天子总觉得前面似有着潜伏爪牙的凶兽,正小心收敛着杀威,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到来。虽然没有缘由,但这是同为陷道独有的感知。 “多想无益,对面已然摆出了煌煌战阵,甚至为了摆开阵势的需要,不惜牺牲这西极的腹心之地,我等破灭一道岂能不上前领教一番。”念慈天子慨然出言,落向西极的视线很是欣赏。 “是啊,这麒麟天的人族诸般皆弱,诸宗分隔,修凡有别,明明是摧枯拉朽之局,但偏偏就是这道子强得离谱,若非有刑天之主,怕是几位元神已然陷于我等之手,如何会有这等杀伐盛景?!” 逢幸天子长长叹了口气,如此磅礴浩瀚的杀伐阵势,便是破灭一方天地,都不一定能见识一次,在这麒麟天中,不过是破界一域,不过是对上三家天宗,已然是如此悍烈的杀伐。 便是天子行走诸天,自在破灭,也要为之击节而赞。 “也罢,大约对面还不知道,煌煌杀伐更是我破灭一道的得意手段……”陷世天子终是压下了心头的那丝不安,无论他如何推演,对面那陷道之才确实没有底牌了。 况且,煌煌杀伐之中,又岂是想避就能避的,想靠拖延时间来修复神魔,岂不是太过小看破灭之道了。 三天?!一旦陷入魔潮之中,别说三天,一天都已然是致命的破绽了。 “各位,勾连魔妙吧,对面有七星封魔,且让我等以破尘幻身妙雾一显破灭魔妙。”念慈天子微微颔首,眸子中露出无比的认真。 破中有真,灭中有诚,刑天之主于杀伐之事的慎重,天子也是不缺的,正是要以彼此的认真,来邀天子一尊。 元神空生无珠眼,倒也无妨,破灭中自是有尊位相候。 诸位天子凝着眉眼,轻轻抚掌,微笑颔首。 浩瀚魔音顿时以七位天子为中心扩散开来,幽暗莫测宛若直通混沌所在,召来的不是深沉的黑,却是好似混沌炸开的浑浑,朝着西极所在团团滚滚,潮涌浪奔。 “很多时候,能坚持争胜,是因为似有着希望,当陷入孤立无援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呢,又有多少人能恪守本心呢?” 陷世天子淡淡笑了笑,“刑天之主,混沌之中,会有人来救你么?” …… 七星阵的最后一个星位中,姜默舒正在做着最后的布置。 儒雅道子的嘴角有着一抹淡然的笑意,“魔潮即将袭来,凝真自行对上眷属,金丹对上有无相真魔,魔潮要一分为七,而摇光星位所在,有阵势加持,所以战力上不会太过悬殊。 杀伐战阵之中,没有道理可言,若是有人退了,我亲斩之!天子袭来,我亲迎之!” “刑天之主,不知我剑宗的人,你有什么安排?”一位剑宗的凝真幽幽一叹,踏前一步开口。 当年化剑大比,姜默舒首次扬威西极,很多剑宗弟子都是亲眼目睹,光阴不过轻轻一转,此子已然成为了天地中赫赫有名的刑天之主。 只可惜,玄痕剑宗和命昙宗的因果虽然解开,却是仍有心结。 “大胆,这也是你该问的?”一位金丹挡在了道子的身前,怒喝出声。 “对于剑宗,我没有安排,或者说,眼下摇光星位中,没有剑宗的人。” 姜默舒眸子中有着淡淡的笑意,面容上也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味,只是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这里也不分化龙海府,又或是碎梦楼,魔潮来了,伱们顶`住,天子来了,我来顶`住。 顶不住,大家就一起死!” 七脉天子对于落陷自己有着执念,也有着得手的把握,但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这摇光星位注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魔潮袭来,天子杀到,便是姜默舒也要全力以赴,怕是没有精力和心神来看顾这些凝真和金丹。 慈不掌兵,于这渊劫中要讨得活路道途,不能缺了神通,也不能缺了气数。 来了这摇光星位,只要活下来,事后自然有丰厚的回报和补偿,活不下来,便是神通弱了,气数短了。 “所以,我对各位的要求也不高,努力活下来吧。” 活下来?!所有凝真不由得一怔,便是金丹的眸子中都多了一抹凝重。 儒雅道子点点头,目光扫向了所有人,“摇光星位通向开阳星位的通道已被我亲手斩毁了,所以没有任何退路,也没有其它生路,唯一的办法就是击退魔潮,或是等我击杀天子。” 什么?所有在场的修士已然惊呆了,吞咽口水的声音不住响起。 各位金丹目瞪口呆,不知为何刑天之主要在此时道出这等大损心气的事实,而且,便是身为金丹天人,他们对此也丝毫不知情。 “破釜沉舟这句话各位一定听不懂,不过没关系,意思到了就行了。” 姜默舒的目光幽幽看向天边,神色中古井不波,似有凛凛冰雪拂面,“若是想不死,若是想活下来,就努力吧,金丹和凝真齐心协力,于魔潮中奋勇拼杀,便是怨恨我也无妨,便是怨恨天地也可以。 总之,眼下的摇光星位,没有宗门之别,没有上下之分,只有一群挣扎活命的人。” 刑天之主话一出口,场中霎时便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仿佛有一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让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变得有些困难了。 静默中,有的宗门道子忽然明白了,于杀伐之中,宗门光环,往日荣耀,族里眷顾,便是那种种人际关系……一切都是虚无,刑天之主无视了一切的外在,只以众人的性命作为筹码,押在了争胜的天平之上。 会怨恨吗?可是,对面那人将自己也押了上去。 值得吗?姜默舒幽幽一叹,哪怕一路行来如履薄冰,勇猛精进,也不敢说能胜到最后,所以哪怕这些人因他的决断而死,却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 半修半行方悟得,杀伐只重胜名。多少因果是浮萍,只随铮铮尽,徒剩后人评。 忙里算计终须力,凭刃唤起清明,杀心深低有鸿音,众生多未闻,妖魔且来听。 既然刑天之主打开了天窗,大家便说说亮话,横竖眼下已是非生即死的局面,也不需要藏着掖着,便是要问罪什么的,也是迫退魔潮之后的事情了。 姜默舒刚刚放下茶盏,已然有金丹喟然一叹,认真地问道,“若依刑天之主所言,我等能破开魔潮,获得胜算的机会能有几成?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稳重了一世,终是不想心头有块石头悬着。” 几成?冥冥中,姜默舒明白胜机已然很大,这是从天子踏出玄碎海便已注定了,虽然小处波折不断,甚至几位元神也是心有忐忑,但姜默舒终是知道,七脉天子已然落到了陷阱之中。 不过,既然鼓动起一众修士的哀兵之意,姜默舒也不想将之打消了,向死而生本就是挣活的大好手段,也只有如此,这摇光星位的众多修士才能多活下来一些。 “我这人于杀伐之事从不敢多估,你等破开魔潮的机会,约是四成吧,若是再多说,便是我敢言,你们也不会信。 毕竟这破灭一道的七脉天子,我也是 金丹拱了拱手,沉声开口,“多谢刑天之主直言相告,如此我等便心头有底了。” 宛若冰河砸下,一股寒意已然出现在所有修士的心头,不少凝真的额头上已然冒出滚滚汗珠,不过眸子中却是有着决然疯狂的味道。 感受着虚空里慢慢盈起的杀韵,姜默舒微微颔首,杀伐之事,正要上下同心,眼下这些修士已然有了死志,就如那浇透了油的柴火,只需加上一点火星。 姜默舒笑了笑,淡然开口,“若是共工神魔折了,我还有铮铮骨刀,若是骨刀折了,我还有金丹剑域,便是剑域毁了,我便赤手空拳上去。 若是退了半步,我丢不起这个人,剑心也就毁了,所以此战对阵魔潮,非胜即死,我与各位同在。” 儒雅道子停顿了一息,一柄骨刀已然出现在他的手上,却见姜默舒轻轻在骨刀的锋刃上一弹, “可敢一战?!” 光柱之外,浩瀚魔潮已从天边滚滚而来,遮天蔽地,势不可挡,见山吞山,遇川裹川,便是撑天光柱在这溟濛混沌的魔潮之前,也显得有些渺小。 天子之威,如渊如海,破灭魔潮的浩瀚,恢宏壮阔到了极点,遥遥看去,直似天地覆灭之景。 行来天地杀破尽,当是自在由心,有情无情灭里寻,落流水处,天子品光阴。 “战!”有凝真咬了咬嘴唇,眸子中露出凶光。 “战!”有剑宗道子弹剑以和。 “战!”有金丹灼灼如火的目光焚烧在滚滚而来的魔潮之上。 “战!”摇光星位的所有修士爆发出烈烈嘶吼,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正要爆发出道途中最璀璨的光辉,或是生如夏,或是死如烟火。 姜默舒神色肃穆,眸子中已然有着宛若冰雪凛凛的觉悟,“战!” 此来天地多歧难,杀伐不稀奇,眉生霜雪血沾衣,尤有剑在西。 第574章 天子相邀 “快,按预定阵位,发动封魔阵式,快!” 倾天覆地的魔手将光柱狠狠攥`住,天地两间如同沸腾了的滚水,充斥着摄人心魄的魔音,浑浑魔妙好似一座嘶哑旋转的大磨,消磨着陷入其中的一切,烈烈雷火、犀利剑气、映真灵符……也包括冲入魔潮的金丹和凝真。 无穷无尽的天魔眷属好似飞蛾扑火,一波又一波地撞在宛若定海神针的光柱上,化为了血色,化为了赤诚,于破灭中盛放艳`丽,于毁灭中获得自由。 生来如幻,死去如焰,如捧水中银蟾,如应虚空逝幻,诸法了断。 行去如梦,归来无踪,如照镜中难懂,如破困身玲珑,因果化空。 破灭之道大行天地,七脉魔妙散发着绚丽梦幻的莹光,上接青冥,下接厚土,魔威赫赫,煌煌烈烈似是要燃烧整个乾坤。 摇光星位所在,金丹和凝真按照预先排演的阵势,不时便冲出光柱,在滚滚魔潮中划过曼妙的曲线,似流星飞逝,如长虹经天,有龙行归海之形,有凤翔升天之势。 姜默舒抬眸看向金柱之外,眼神中有着沉默的冷静,不过负责维持阵势的金丹已然维持不住云淡风轻的表情,特别是 “魔潮有问题,和碎碧城之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神识无法及远,也无法辨别方位,所以根本不敢远离金柱,否则一旦迷失在魔潮中,四下混沌,上下颠错,根本退不回来。” 碎梦楼的遥钩真人抹去嘴角的鲜血,嘶哑着开口,同去的另一位金丹已然迷失在魔潮中,仿佛被一头怪兽吞噬了,他也是仗着成名法宝钓月钩,扯住了金柱,方才定住方位,掩护自己和所部凝真退了回来。 遥钩真人的话如同雷霆一般落在所有金丹耳中,殿中似乎一下安静下来,诸多金丹面面相觑,封魔阵势固然可以为修士加持破魔之力,但魔潮如此遮灵蔽识,颠倒混沌,倒是让人分外忌惮。 “不会这么简单,若只是迷失方位,不过吃亏首战而已,无论神通还是法宝,又或者激发金柱玄妙,终是能接应冲击魔潮的修士。”有老成的金丹修士细细分析着,语气中已然有着深深的不安,“依刑天之主所言,这些天子行得是破灭之道,一定有赶尽杀绝的手段。” “这话倒是不错,若只是方位颠倒,倒是问题不大。”姜默舒赞同地点点头。 若是说破灭一道的天子只有这点手段,他怕是睡觉都要笑醒,不过从碎碧城被伏来看,这些天子于战阵杀伐甚有心得,魔妙也是因此而证,怕是大意不得。 “刑天之主,魔潮中的混沌之韵也能破解?”一众金丹已然大喜过望。 姜默舒摇摇头,淡然开口,“这混沌之韵怕是七脉天子联手勾召生成,我还破不开,或者说,只要七脉天子尚在,这混沌之韵就难以破解。” “不过……”道子淡淡笑了笑,神情中有着一抹幸色,“好在,我是命昙宗主,我宗的镇宗法宝是什么,想来各位不会陌生,那三界正好在我身上,仅仅是定住三界方位的话,各位金丹总不能比神魔还要艰难吧。” 诸位金丹一怔,神情中已然露出古怪至极的神色,万万没想到,刑天之主也是会开玩笑的。 姜默舒环视了众位金丹一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三界叶数有限,便是要定下诸位金丹的方位,我也需要抹去三界上命昙宗的所有真传,所以凝真却是没法庇佑。出战的金丹若是偷生怕死,故意舍弃凝真,我担保他回不了金柱。” 诸位金丹听了都默默无语,姜默舒也不催促,只是转身看着金柱之外的倾天魔势,似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就依刑天之主所言,眼下大家都在摇光星位,魔潮之下多出哪怕一分力也是好的,若无凝真掩护预警,我等就要直面真魔的突袭……” “不错,魔潮之下一损俱损,那些凝真也是自家子弟,当要尽量保存。” “合该如此,只要解决混沌颠倒问题,我等便没有了后顾之忧。” …… “很好,出诸位金丹天人之口,于我便是因果,希望各位牢记此时所言,毕竟,对上天魔已然不轻松,我也不喜手上多沾血色……” 一株玉色昙倏地出现在道子的掌中,点点星光仿佛在沸腾澎湃,散发着晶莹的星辉,无穷金星缭绕而出,不停在枝丫和叶片中来回穿梭。 一众金丹的眼中流露出艳羡之色,六阶以上的灵宝,唯有那绝代之才方能祭炼而出,便是元神有心祭炼也不一定能成,足矣让一宗一姓兴盛数千上万年,自有无穷奥妙,若是用得对了,当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比如眼前这三界,虽是七阶灵宝,却被命昙宗发掘出能定界后天神魔的玄妙,而眼下在这破灭魔潮中,更是能让一众金丹不被混沌所迷,实在是摇光星位诸修的幸运,其它星位的修士怕是就有大麻烦了。 姜默舒看着昙,幽幽叹息一声,轻轻一指点下,叶片上面有着诸多的面容,已然尽化虚无。 眼下却是要全力以赴,些许陈规旧矩便是顾不得了,再说,他为命昙之主,宗门内外怕是也没有人敢来指责他。 当然,若一定要有的话,也只有北疆的无间佛母有这资格。 “各位等会映身三界,金星银霞落下之时,还请不用反抗,当然,若是有自信的,不映真形也可。” 见一众金丹没有意见,姜默舒轻轻打了个弹指,玉色昙已然盈出淡淡光华,金星点缀在银霞之上,不住蜿蜒流转,缓缓向所有金丹落了过去。 轰! 金星入体,银霞映身,玉色昙上已然光华如昼,喷溅出点点流萤,映得四周景象宛若瑰丽梦幻。 所有金丹当即拱手为礼,慨然出声,“谢过刑天之主。” 道子沉默着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十分明白,哪怕有着三界定住真形,这些金丹中的一部分终会陨落在魔潮中,而随之出战的凝真也必然回不来了。 “我既然主持摇光星位,这些倒是我该做的,你们于魔潮中向死而生,我却是不能让你们赤手空拳冲上去。” 说到底,胜负的关键却是要等天子出现,只要魔潮试探无果,姜默舒相信天子必然会现身,到时只要开阳星位的拙愚仙尊突然杀来,道剑杀剑合力一击,必然能将来袭的那位天子斩杀于此。 也不知是哪位天子前来应劫。 只要出其不意将一位天子斩落,便能以煌煌大势按封魔星位所在掩杀过去,摇光,开阳,玉衡……直到天枢,一路蓄积杀势,剩下的天子若是不慎,必然被逐一斩杀。 这等谋划却是不能让金丹和凝真知悉,哪怕是其它元神也丝毫不知情。 姜默舒和拙愚仙尊联手推演,成功的可能性却是极大,甚至为了取信诸位天子和暗伏的元神,剑宗付出了一个掌教的性命。 到目前为止,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不好!”有金丹怒喝出声,语气中已然有着些许颤栗。 众人面前的水镜中,原本灼灼发亮的其它六个星位金柱已然渐渐变得光芒黯淡,不过十数息,水镜中再无一丝光辉。 一众金丹已然目瞪口呆,似乎瞬息之间,情况已然急转直下,用心将凡人撤走,费力在西极腹心之地设下大阵,一切的一切,仿佛只是个笑话。 “不可能!”剑宗的金丹已然恨恨出声,“不可能的!怎么可能陷落得这么快,封魔七星阵便是不长于防御,有各位仙尊镇守,也绝不可能被一扑而破!” 姜默舒在心中暗自叹息,果然,对面天子也不是好相与的,本以为,破灭诸脉当以杀伐称雄,万万没想到,诸脉天子所行却是攻心为上,不愧为破灭一道,实在厉害。 “星位金柱确实不可能被一鼓而下。”姜默舒静静看着各位金丹,沉沉出声,“只是没想到这混沌之韵有这等妙用,居然可以隔绝阵势感应,也混淆了天地方位,眼下,七座金柱已然是各自为战。” “各自为战?” 部分金丹当即舒了口气,只要没被天魔破开星位就好。 姜默舒指了指水镜,淡然开口,“所以,不用管其它星位,做好我们的事情即可,天魔要以孤立无援之心渡化我等,我就等他来,且看是谁渡化谁!” 说到这里,刑天之主脸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七脉天子的算计十拿九稳,正是以奇正相合,既有煌煌堂堂,也有小心计算,拙愚仙尊怕是已然无法杀到摇光星位了。 可惜啊! 姜默舒幽幽一叹,果然,靠山山不在,靠人人不来,还得是身后神魔,掌中利刃才靠得住。 天子一定会来,儒雅道子很是清楚,就是不知会来几位。 “去吧,便是没有其它星位支援,你等难道就不冲击魔潮了?” 道子冲各位金丹将手一摊,“我这人于杀伐之中从来无谎,天子来了,自是由我顶上,还怕我跑了不成?” 一众金丹哈哈一笑,欠身抱拳,“姜宗主说笑了!” “此去破魔!”各位金丹的眸子中已然生出凛凛杀意。 姜默舒肃然拱手,“那就有劳了!诸君先去,我随后就来!” 顷刻之后,各色光华从摇光金柱冲出,伴随着剑气风火,裹住雷电龙鳞,狭着如梦神通,飘忽无形,在魔潮中来往冲突不休。 皎皎争鸣,光焰四溅,凌厉的杀机漫天而起,汹涌澎湃,如临苍茫大海,尤胜汪洋起伏…… “破魔!”其声烈烈冲霄,满是凛凛煞气。 …… 陷世天子正看着破灭诸天都难得一见之景,他已是津津有味地看了两日了。 哪怕陷入了孤立无缘的包围,哪怕元神战力毫不在意他们的身死,这些金丹天人,这些凝真修士,依旧无怨无悔地冲出金柱,狭裹着悍然的杀意,激荡起明艳的霞辉,长虹泄地一般,径直杀向了浩荡的魔潮。 风雷声中,各色遁光好似万道龙蛇游走,破空杀至,随着魔潮被炸开,焰光迸射,映得满天皆是流光溢彩,就好似有一头绝世凶顽在死命挣扎,竭尽全力开山摧岳。 便是无惧身死的天魔眷属,也被这等悍勇杀伐逼得连连后退。 这些金丹,这些凝真,眸子中似有疯魔,却也有着明澈的清醒,魔潮与光柱交界所在,神通散发着光华,血肉言说着忠诚,这是无数天魔眷属的无畏,也是诸多摇光修士的铮铮。 混沌与光辉交织的所在,如同一个梦,是从容自杀戮的梦,是汹涌击苍穹的痛,是漠然化身陨的红,是生死归无踪的重,修士与天魔皆来杀伐与共。 流光中残破的尸体,血肉中断裂的剑刃,魔妙中爆裂的雷火……于生与死之间绽放出的最后明艳,很是瑰丽,便是陷世天子也不由得露出迷醉的神色。 天子猛然转身,眸子中有着清丽若雪的明光, “逢幸啊,于天地覆灭中,于因果流转中,于无尽逝水中,这等桀骜似焰,这等生死如莲,伱又见过几次,实在是大幸运,见此大明艳。 我等天子行破灭之道,不正是为了这等绝世之景么。” 天子的盛赞中,无尽天魔眷属似是被激励了,化为了更加澎湃的海潮,向着擎天的金柱撞了过去,以无惧生死的赤诚,以汹涌若海的血色,来博天子一笑。 生死不堪说经年,以身相陨换天地归眠,为自在所眷,此生所求圆满,当破灭高悬,似天子展颜。 逢幸天子慨然一笑,眸子中有着深深的欣赏,“是啊,万万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哪怕是孤立无援,哪怕是神魔未复,却依旧激起了摇光星位所有修士的杀心死意,不简单!” 逢幸天子轻轻挥了挥手,指着那仿佛定海神针一般的金柱笑了,“看了两日,刑天之主没有出手过一次,你相信他还有底牌么?” “我不知道,不过外援已绝倒是已然确定了,念慈天子亲自镇在开阳星位,不管对面有没有算计,都已经没有关系了。”陷世天子的笑容终是多出一抹安心,“他怕是万万不会想到,有一处星位所在,却是不需要天子真身在那里。 两位天子齐齐来邀,刑天之主又失了共工水妙,缘分却是恰恰刚好。” 逢幸天子和陷世天子齐齐抚掌,烈烈出声,魔吟通天彻地,“刑天之主,久等了,我等来接你前去共证自在!” 第575章 幸逢陷战 天子来邀揽,魔妙倾天耀宵汉,自有魔吟阵阵言说离散。 逝水行来缓,喧沸擦肩却难还,或鱼或龙心心要杀不甘。 两道魔妙自天而降,似天地不仁来陷,以万物为刍狗,似大道无情逢见,裁众生截命寿,摧残神魔以衡斗,折剖杀伐以妙筹,力尽神疲困他难走,笑落天子手。 魔妙如潮,虚空颤栗,如长虹长风显有常无常,如大河大江蕴起伏跌宕,似有扫一切障的决然,两道魔妙交错,向着摇光星位剪了过来,无声无息间,却似于浩瀚破灭中沉沦乾坤,于幽深莫测中重返混沌。 顷刻之间,无量的天魔眷属直如银河倒灌,呈出浓郁鲜红,吞吐森森魔气,这般声势却是让诸多修士霎时间目瞪口呆,心神俱骇。 两位天子?!怎么可能是两位天子?! 摇光星位虽有金柱为基,也有刑天之主镇守,但毕竟后天神魔还未修复,怎么可能对抗两位天子?! 虽然镇守星位的凝真和金丹,大多是天宗的道子,也知道此战必有天子来袭,却万万没想到魔潮中隐藏着两位破灭天子。 便是那几位稳重如山的金丹也是不住颤栗,心中的镇定好似雪狮子遇火,瞬息间便烟消云散,均是有了一个可怖的猜测。 天子早就洞若观火,却是将计就计来算计刑天之主,如此念头宛若雷霆天劫落到一众修士的灵台。 倏地,好似开天辟地,宛若横刀立马,庞大的神魔虚相出现在金柱之上,状类不常,耳鬓如剑戟,头角现峥嵘。 征如梦,杀夺等闲中,铮铮绽时兵主动,血色飞处刃不空,冬肃并春风。 昂! 烈烈咆哮冲天而起,浩浩荡荡划破长空,便是虚空都好像蛛网一般裂了开来,原本破袭而至的两道魔妙,顿时剪在了神魔虚像上。 轰! 便是那混沌魔潮也被炸得退散了不少,浩瀚魔气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扯烂撕碎,化为丝丝缕缕,四下飘散。 氤氲金光踏于脚下,儒雅道子缓步而出,好似孤帆远影应邀而来,划破了混沌,带来了长风,铮铮扰乱红尘百年短,血色泼得天地杀伐满,魔入盘,妖落盏,品来自有苦与甘。 于擎天金柱之前,于浩瀚魔潮之中,这孤帆似乎显得很是渺小,可即便是那魔气想要弥漫过去,却被烈烈神魔剑意所摄,只能乖乖荡开。 姜默舒一身白衣,腰间别着锋利骨刃,饶有兴趣地看向金舟上的两位破灭天子。 在他们脚下,天魔眷属的阵势变幻无俦,带着破灭间的瑰丽绝伦悍然杀至,流露出舍生忘死的恢宏气象。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无数神通光华闪耀,道气弥漫,金星银雾的点缀中,好似游龙沸腾奔涌,宛若飞凤轻灵舞动。 “两位天子来了就来了,这招呼打得也委实有些不体面。”儒雅道子笑着开口了,如沉沉风雷,如铮铮怒电,手已然轻轻搭在了以骨为刃的峥嵘之上。 这不大的举动却宛若灼灼灵火,烛照在天子的魔识之中,似是即将演绎着动人心魄的祭祀之舞,天子也为之叹,为之赞。 清丽的朗音挥洒在天风之中,浩浩荡荡直冲云霄,是两位天子的诚意,是破灭一道的眷顾, “破灭寰宇诸天,结云朋霞友,有月伴风邻,岂不妙哉?” “寄杀伐幽兴,当天地沉沦,唱高歌破灭,赞诸脉共前,岂不妙哉?” “破天破命破顽,与我灭处为伴,行止去来杀空,便是自在彼岸,岂不妙哉?” “万籁铮铮凑顶,诸等有情命空,且放匝地清风,怡然共行破灭中,坐看浮生完梦,岂不妙哉?” 儒雅道子眉目一凝,他也常主杀伐战事,自然知道天子所言的厉害之处,这淡淡的魔吟在天风中起伏,娱耳若钧天广乐,庄严如黄钟大吕。 魔音宏大,洗礼人心,下方的神通光华中已然有着一丝混乱,宛若逐渐凝滞在琥珀中的小虫,渐渐地被拘了心魄,困了肉`身。 “两位天子有些过了,便是要赚我归证自在,又何必坏一众凝真的道心。”儒雅道子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旋即轻轻在骨刃上弹了一下。 铮! “此来世间修行难,恨为血食险在前,不甘为器有魔关。 行来执刃向黄泉,邀得神魔方为安,便似孤月浪中翻, 曾学正气曰浩然,曾观万山尽红遍,人道丹青有圣贤, 恨不鼎镬如饴甘,恨不刑天击慨然,悠悠日月照心颜, 但有牺牲映暑寒,人生无处不青山,此去烂漫换人间, 妖魔曾迫天地转,争来朝夕血卷澜,玉宇澄清方开颜, 诛戮陷绝更无前……” 杀伐道子轻蔑地看向两位天子,和他们脚下的金舟,眸子中似有灼灼红莲,似有浩瀚血色,似有铮铮剑鸣,似有无边杀孽。 行来处,曾见过,心念处,曾品过,似是无痕,却是牢牢地烙之于心魂,刻之于骨血。 万类霜天竞自由,便由神魔来证,便在剑里来寻,举盏白眼望青天,刃里杀伐自在前。 铮!姜默舒重重挥下骨刃,斩钉截铁,口中话语饱含煞气, “……天子呼来不上船,敢教乾坤换新天。” 漫漫剑鸣斩去了摇光修士的彷徨,也斩去了两位天子的企望,便是烈烈魔潮也不由得为之一窒。 那下方的神通光芒似乎变得更为璀璨了,宛若潮水,好似烈焰,映得漫天灵光四溢,好似龙蛇乱舞,向着魔潮反杀过去,就如一朵绚丽的明于魔潮中绽放,好似一颗求生的种子于黑寂中发芽。 道子神情中的沉静,眸子中的觉悟,仿佛一川冰水猛然落到两位天子的魔识中,令陷世天子和逢幸天子也深深为之动容。 执心已与天子无异,不过是各有殊胜,却无高下之分。 陷世天子凝视着对面的道子,仿佛真的如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如此沛然的凛冽杀韵,如此甚深的修罗之心,无论在天魔诸脉,又或在妖廷和人族天宗,都足以让人侧目。 “你姜家于炼心一道的造诣,实在让我等叹为观止,合该你为刑天之主,名副其实!”陷世天子的笑容中已然有着更加深沉的执念,“不过,今日我等破灭七脉诚心相邀,不管刑天之主愿不愿意,都要归去化为自在。” “是啊,修罗道都快给你走通了,今日机缘难得,有幸相逢,无论何种手段都要邀伱同去中原魔域。”抑制着心头的那抹悸动,逢幸天子轻轻抬手,滚滚魔潮当即将三人所在遮蔽得严严实实。 混沌之性已然隔绝了这方小天地中的所有方位,上不见青冥,下不见厚土。 却见儒雅道子面色如常地踏前一步,手中也浮现出一株玉色昙,点点金星,片片银霞却是宛若虚幻一般穿梭于混沌的魔潮中。 姜默舒似笑非笑,坦然说道,“两位天子当是怕我跑了,说实话,若是多来一位天子,说不得我真的会舍了面皮,以图后报。 不过,只是两位到此的话,我倒是想试一试。” “试什么?试一试能坚持多久,还是试一试那开阳星位的剑宗元神能不能赶过来搭手?”陷世天子不慌不忙地抬起了眸子,脸上依旧有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根据诸脉天子的推演,刑天之主眼下已然没有更多的余力了。 共工神魔未曾祭炼修复,便是勉强御使,怕是要威能大减。后羿神魔对于天子没有克制,本身也是专长于射御之道,针对真凤倒是犀利无比,对上天子不值一晒。 对了,他还有着一手神魔剑道,煌煌烈烈足以让天子多看上一眼,当然,也仅仅是多看上一眼,毕竟,没有后天神魔的刑天之主,便如那没有了利爪尖牙的猛兽。 “当然是试试能不能落下两位,毕竟机会难得。” 儒雅道子淡淡地笑了,“我承认破灭一道的各位天子,于战阵争伐委实手段不错。不过,有心算无心,我摆出这七星之阵,本也没打算靠着阵势之力占得上风,能让天子各赴星位,便算是成功了。 这不,三界我都带来了,就是怕赴这摇光生死宴的天子跑了。” 为了给几脉破灭天子一记狠杀,姜默舒和拙愚仙尊下的本钱不可谓不足,虽然有些意外,但到底没有脱出掌控,便是两位天子各有魔妙,怕是也挡不住落入陷阱后的煌煌杀伐。 逢幸天子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映入眸子中的道子,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反而是有一分欣喜,白衣胜雪,倒提着铮铮骨刃,似欲拔天而起。 天子魔识中灵光乍现,淡淡开口,“共工神魔没有被耗光底蕴!” “好叫逢幸天子知道,我的后天神魔皆是以天子和妖圣为底材祭炼而出,比起命昙宗以前的神魔倒是要强上一些,底蕴也要厚上一些。 只是这等情状若是宣之于口,有些自吹自擂,我面皮比较薄,却是做不来。” 姜默舒慨然地点点头,赤发蛇身的后天神魔已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浩瀚的浊水沧浪恰似神龙巡游,环绕在神魔的身周,凌厉的杀机侵人肌肤。 “你故意泄漏出共工神魔要三日才能修复,就是为了诳我等天子尽快来这摇光星位?” 沧浪在魔潮中蜿蜒回转,澎湃激荡,将陷世天子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你连元神都瞒过了?” 不怪他如此惊诧,眼前这道子根本一开始就是冲着杀天子来的,装都懒得装了。 况且,纵然大家彼此算计,依照刑天之主所表现的心性,怎么会以诡道行`事? 姜默舒随意地拱了拱手,面色如常,“不错,只有如此,才能将这里的战事尽快平息下来,不然的话,锁龙大营那边的妖师怕是要兴风作浪。另外,托两位天子的福,眼下我已知道六位元神中应该有一人勾结了天子,倒是有劳了。” 淡淡的杀韵已然慢慢映入了混沌魔潮中,凛凛冽冽,如冰玉击,如山河碎,如铁衣寒,如刃间冷。 一切的算计,一切的谋划,终是要以心来决断,以力来实现。 浩浩血色奔流入盏,以润胸中丘壑, 烈烈刃寒添与妆色,方证生死诸恶。 这天地既然如炼狱,这乾坤既然不顺意,自是要以雷霆殛之,以血色洗之,以霜雪清之,这就是最大的因果。 挡在前面的,无论天子、妖圣、元神,皆在可斩之列,不择手段。 好不容易诳得两个天子来此应劫,自己哪会轻易松口,西极腹心给拆了个干净,这笔销姜默舒至今还找不到出处,若有了眼前这二十万灵晶,再卖点妖圣和天子的零碎,才勉强够赔一众凡人。 眼下,在姜默舒的眼中,陷世天子和逢幸天子,虽为天子之尊,已是高于天子尊位,有什么比灵晶更香呢。 为了自家道心不出问题,少不得要借两位天子的人头一用。 瞬息之间,两位天子已然感到儒雅道子的眼神变得无比危险,就如一个猎人阴鹜地看向落到陷阱中的猎物,却似在思考着家中的柴米油盐。 “便是你能御使共工,终是一人面对两位天子,刑天之主,你会不会太自信了。”陷世天子轻轻抚掌,非为其它,却是对陷道的赞叹。 甘愿以身作局,不想这天地中的陷道之才如此了得,实在令人心神摇曳,为之神迷。 “谁说只有一人?”道子悠然笑了笑,笑容中有着一丝谐趣,也有着一抹认真,“还是天子觉得,我会如此不智?” 不可能!两位天子同时眉眼一凝,摇光星位决然没有其他的元神。 姜默舒也不卖关子,轻轻打了个弹指,浑厚的声音已然从他身后响起, “两位天子,得了破灭之助,方才有了映心的灵机,却是要有所感谢,等会我一定会打死两位,才不负来这天地一趟。” 两位天子对视一眼,已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姜默舒干笑了一声,侧过身子,轻轻拍了拍赤发蛇身的神魔,“东界天破天落了中原的雍都,我丢了刑天,西极天破域杀到西极的腹心,我便丢了共工。 这种心痛,两位天子能理解嘛?!” 赤发神魔轻轻甩了甩蛇尾,狰狞的巨口似在大笑,似在嘲讽,“他们不懂,我是懂的……” 不待天子说话,姜默舒又轻轻打了个弹指,魁梧雄壮、外貌英伟的猛汉已然出现在他的身侧。 后羿神魔?!似是猜到儒雅道子即将开口说出的话,逢幸和陷世两位天子同时喟然一叹,只觉得倒了天大的血霉。 “我这后羿神魔是能针对真凤,但不是对上其它妖圣和天子就不能打!消息也是我放出去的,倒也没想到天子就稀里糊涂地信了。” 姜默舒将手一摊,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扯着嘴角自嘲道,“两位天子不知道自古弓兵多近战,自古枪兵倒血霉的道理,不怪你们,只能说大家运气都不错,恰好有幸逢上了,恰好彼此陷住了。 此战,我不留手,两位也别留手,杀个痛快!” 陷世天子沉默了几息,却是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然后才说,“默个鬼的剑,真的是咬人的狗不叫唤……姜默舒,你够阴!” 逢幸天子的眸光已然转寒,幸脱刍狗杀命数,歌尽白头悔未渡,如今落到这天地中,眼下落到这陷阱中,倒是要看能不能有命有幸,方才渡得过去。不是渡刑天之主,而是自家要来渡这陷人血海,过这杀身劫数。 彼岸得渡来此陷,天子却染杀尘,从来劫气是浑浑。 神魔成双至,儒雅执刃人,怅目远望魔潮近,界却欲埋身。 杀伐刹那也销`魂,相逢一笑顾,铮铮起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