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帕萨莉的复仇汤姆艾米》 第 1 章 Chapter 1 1935年,伦敦。 “妈妈,你发誓你回来接我的,对吗?”瘦弱的女孩再一次抬起脸问拉着她手的女人。 “我会的,你只需要在这里待半个月,拿好我给你的小袋子,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或者看见,好吗?”女人看上去比女孩还要瘦弱疲惫,这让她看上去年龄像是50岁,可实际上她才40出头。 “你只是去找工作,对吗?”女孩不放心地又一次问道。 “是的,”这次女人耐心地停下了脚步,蹲下来看着女儿――尽管瘦的厉害,额头,眉心以及脸颊两边都刻着几道清晰的皱纹,但她却有一双很温柔的褐色大眼睛,“帕萨莉,别害怕,我就是去找个工作,这样我们就能把苏斯特街上那间公寓租下来了,你不是也很想有个安静的地方看看书吗?” 叫帕萨莉的女孩点点头,一瞬间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可很快再度被不安的情绪湮没:“可我不想离开你,我可以很乖的,我就安安静静地在你旁边看书,不会惹事。” “我知道,萨莉,”女人安抚地搂了她一下,用昵称叫女儿,“可是人家不会喜欢有小孩子在旁边的,那会显得妈妈不专业,这年头工作并不好找。” “好吧,”帕萨莉低下了头,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了胸襟上,妥协了。 她实在没法忍心对妈妈说:我还想像之前那样住在乡下。 因为妈妈的身体已经很差了,没法再继续承担繁重的家务、农活和教育她的重任。 “这里让我觉得不舒服,”帕萨莉和母亲来到一栋围有着高高栏杆的阴沉古板的建筑物前,再度不安地搂紧了母亲的手臂,“为什么是这里?” “这只是权宜之计,亲爱的,起码你在这里我会放心一点,里面都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帕萨莉的母亲半拉半搂着帕萨莉穿过一个方方的院子,走进建筑门口,敲了一下门。 过了一会,一个系着围裙的邋遢姑娘开了门――只开了一条缝隙――疑惑地盯着她们。 “找谁?” “我找科尔夫人,请您转告她,就说一位叫梅尔宾斯的人来找她。” 门再度被关上。 帕萨莉紧紧搂住妈妈的腰,不安地使劲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试图平复自己紧张焦虑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门再度打开,这回换了一个女人,她面部轮廓清晰,一样的瘦骨嶙峋、神情疲惫,但――帕萨莉敏感地觉得,这位女士脾气一定很暴躁。 这让她感觉更不安了。 “梅尔宾斯夫人,是吧?我是科尔。”这位科尔夫人利落地将滴着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往后大退了一步,同时拉开门让她们进来。 “你来我房间吧,”科尔夫人步幅急促,语速也很快,噼噼啪啪地对着帕萨莉的母亲说着,突然又扬声冲着楼上高喊:“玛莎!下来一下,我们这里有一个新的孩子了!” 新的孩子。 帕萨莉听到这个形容词顿时怕到泪如泉涌,赶紧仰头看旁边的妈妈,立刻就得到了一个安抚。 “没事的,”妈妈梅尔宾斯夫人做出口型,“别害怕。” 没一会,一个更年轻的姑娘下了楼,用同样急促的步伐赶过来,“科尔夫人。” “就是这孩子,叫……”科尔夫人看向女人。 “帕萨莉梅尔宾斯。”妈妈马上又说道,“不会麻烦您很久的,她只会在这里待上半个月。” 说着,她拍了拍帕萨莉的肩膀,弯下腰在她耳边低语:“先跟这位玛莎女士去休息一下好吗?妈妈跟科尔夫人说两句话,一会过去找你。” 帕萨莉点点头,眼中却露出惊吓不安的神情,但她还是顺从地跟着这位叫作玛莎的年轻女人走了――不能当众让妈妈下不来台,那样妈妈也太可怜了。 “这么说你是叫帕萨莉是吧?”玛莎领着她上楼,一边搭话――可能是因为年轻的缘故,她比科尔夫人以及刚刚开门的那个女人看上去亲切、和蔼以及有耐心得多。 “是的,玛莎女士。”帕萨莉强打起精神回答道――大人都喜欢精神、开朗、嘴甜的孩子,她不想给妈妈带来麻烦,也不想让自己接下来的半个月过得太糟糕。 “好吧帕萨莉,你今年多大了?” “我9岁,女士。” “这里有几个孩子跟你一样大,你们肯定能玩得到一起的。你会自己整理内务吧?”玛莎像是突然想起来般问道,有点担心地回头瞟了她一眼。 “我会洗自己的衣服,以前在家还会帮妈妈打扫家,像是擦桌子,扫地板,洗碗之类的。”说到妈妈和以前的生活,帕萨莉暂时不那么小心谨慎了,话多了一些。 “那太好了,”玛莎看上去很高兴,“你会是一个乖孩子的。” “是的,”帕萨莉点点头,心里慢慢镇定了下来,“我会的。” 只要做个乖孩子,她就能得到大人们的好脸色――看来在哪里都一样,这样她就放心了。 玛莎把她带到了一间大教室――说是大教室,这里其实就是一间稍微宽敞些的旧房间,天花板和四周墙皮破落了一些,正中央摆着两张长桌子和四张长板凳,上面坐了一些跟帕萨莉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男有女,正在一个穿藏青色裙子的女人的带领下朗读。 她们一进来,朗读声就中断了。 那个领读的女人看上去很精神,但也很不好惹的样子,她有一头红色的头发――依然很瘦。 “这是戴尔小姐,教英语,数学,历史和地理。”玛莎稍微弯了点腰告诉帕萨莉,随即又对这位叫戴尔的红发女士说:“新来的小姑娘,帕萨莉梅尔宾斯,9岁,我想她能跟这个班级一起上课。” 说到这里,玛莎才想起来似的,脸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低头问帕萨莉:“你认字的吧?” “我认字,玛莎女士。”帕萨莉赶紧说道。 这个答案显然让玛莎很满意,她松了口气,拍了下她的肩膀,对戴尔小姐说了句“交给你了”,就离去了。 “你可以随便挑一个座位坐,”戴尔小姐虽然长着一副精明样子,但声音却很和蔼,“然后跟旁边的人一同看一本书。” 帕萨莉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坐在那里的同龄人们。 这里的书本显然不够用,大家几乎都是共用一本书,她甚至看到还有三四个人看一本的。 这些同龄人见她走过来,都露出了不友好的防备神情,让帕萨莉很犹豫,一时想干脆算了,她就随便坐一个地方跟着他们念好了,不看也没关系。 但她很快就发现,在靠窗角落坐着的一个人是独自使用一本书的。 那是个男孩,有着黑色的头发和苍白的脸庞,看上去很安静。 “你好,不好意思,请问我能不能跟你共用一本书?”帕萨莉在他身边站住,礼貌地问道。 那个男孩把眼睛从书上抬起来,盯住她――神情阴沉,眼神还十分的傲慢凶狠。 帕萨莉突然明白过来,这个男孩之所以独自使用一本书,是因为他是这里同龄人中间最不好惹的老大。 显然她犯了一个错误。 “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帕萨莉按捺住一瞬间的畏缩,装作自然地说道,准备坐到离他们都很远的地方――反正她半个月以后就要离开这里了,没必要再费劲跟这些不友好的同龄人打交道。 再说了,她本来就不太擅长跟同龄人相处。 “可以,”就在帕萨莉准备离开的一刻,男孩突然开口了,语气颇为专横,“坐过来。” 班级里鸦雀无声,她能感觉到这里的同龄人和戴尔小姐都在看他们。 气氛有点古怪。 帕萨莉按下心里的疑惑,冲男孩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在他身边坐下,并小声地说道:“谢谢你,我叫帕萨莉梅尔宾斯。你呢?” 男孩没有回答,而是阴着脸看了一眼前面,帕萨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戴尔小姐正关注着这边。 “汤姆里德尔。”他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厌倦地答道,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 帕萨莉有些不高兴,但却没计较,而是专心看起这本书来,并跟着大家的速度一起朗读起来。 这是英文课,书本看着像是盗版的,纸张又薄又粗糙,还能看得见一些像是植物根茎的纤维,字迹模糊,油墨也不好,想必一摸/就会弄得一手黑。 但即便如此,帕萨莉也没有嫌弃,因为他们正在读的是一篇短小优美的赞美诗――这原来是一本圣经。 妈妈不信基督教,但她从来也不反对帕萨莉往乡下的教堂跑――她理解并包容自己对美好东西的向往。 帕萨莉喜欢赞美诗,圣歌和神父麦克白有趣的布道。 这些东西让她觉得哪怕没有充足的食物和朋友,生活也很美好――而且神父很喜欢她,说了好多次如果她愿意,等10岁就让她进唱诗班,前提是如果她不介意扮成男孩子的模样,因为唱诗班不接受女孩。 麦克白神父是个风趣又和蔼的人――可惜她们搬走了,再也见不到了。 还有乡下房子里的那些书和树林里的散步。 朗读结束后,汤姆就立刻把自己的书收了起来,并且在戴尔小姐发下作文纸(是一种质量更差的黄纸)让他们根据赞美诗写一篇小作文的时候,不客气地对她说道:“现在不需要课本了,你离我远点。” 帕萨莉立刻照做,安安静静地用质量同样很差的铅笔写起感想来――这也是她很喜欢的娱乐项目。 而且她也不希望写字的时候跟别人碰到胳膊――那个男孩是个左撇子。 下课铃响起(就是一种刺耳的电铃)之后,他们每个人都在纸上写好自己的名字,交给戴尔小姐,然后自觉排好队走出教室。 “哦,你在这儿,”帕萨莉一出教室,科尔夫人就从走廊不远处疾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妈妈,“你跟你妈妈告别吧,别耽误太久。” 说这话时,科尔夫人也没显得有多耐心,说完又马上喊起来:“玛莎!帕萨莉的房间安排好了吗?” 从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听着像是玛莎。 科尔夫人快步走开了。 妈妈拉住帕萨莉,她们就站在走廊里。 “你一定要尽早来接我,好吗?”帕萨莉的眼睛已经蓄上了泪水。 “我会的,萨莉,跟同龄人好好相处,好吗?”妈妈紧紧搂了她一下,在脸颊上一边留下一个吻。 “再见。”说完这话,妈妈最后抱了她一下,一步三回头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帕萨莉用袖子狠狠抹了抹眼睛,忍住追上去的冲动――她不能让妈妈为难,也不能让自己显得太任性。 “嘿,”一个人从背后狠狠拽了她的辫子一下,是另一个长着雀斑的男孩,“玛莎叫你去三楼。” 他说着,还冲她做了鬼脸。 帕萨莉只好把离别的痛苦暂放一边,往三楼赶去。 一到三楼,她就被一阵哭闹和争吵吸引住了注意力。 原来是两个女孩子在放声大哭,玛莎正叉着腰瞪着她们,脸气得通红,脖子上青筋爆起,正在高声嚷嚷:“不、许、哭!” 帕萨莉没敢贸然上前,就在围观的人外站着――事实上她并没有看热闹的心情,但玛莎找她有事情,她不能擅自走开。 “这事说定了!没得商量!”玛莎愤怒地咆哮道。 “我、们,不,不想,让别人,别人住、住进来!”两个女孩哽咽着毫不退缩地哭喊道,她们都生着一头金发,长得有点像,可能是姐妹。 “这事没得商量!”玛莎看样子气炸了,“没人像你们这么娇气!”她吼着,抬起眼看到看热闹的孩子已经围了一些,更生气了,猛地一挥手道:“都回去!否则明天早上没饭吃!” 孩子们瞬间做鸟兽散,只剩下帕萨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哦,帕萨莉,你来了,”玛莎看到她时,怒气缓和了一些,但仍然气喘吁吁的,“这是你的室友,爱丽丝和玛丽安。你的东西已经放进去了。” 说着,她又狠狠瞪了叫爱丽丝和玛丽安的的两个女孩一眼,她们仍然哭泣不止。 “谢谢,玛莎女士。”帕萨莉道谢,心下的不安越来越浓了。 她还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住过一间房。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 帕萨莉一直听到旁边两姐妹在悄悄地说话,依偎在一张床上,好像一对相互舔舐羽毛的小鸟。 她有点羡慕,也觉得更孤独了。 第 2 章 Chapter 2 Chapter2 前一晚失眠就意味着第二天早上帕萨莉更加无精打采。 她随着整层女孩子们去三楼的公共盥洗室洗好脸刷好牙后,往楼梯口走,到了二楼发现男孩所在的那一层有什么骚动,很多人拥堵在走廊里叽叽喳喳,还有另一个男孩的哭叫声。 帕萨莉皱起了眉头。又是哭闹。难道这些人不知道在大人面前撒泼只会起到反效果吗? 他们一向都没什么耐心。 这么想着,她决定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围观别人被呵斥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弄不好还得殃及池鱼。 但前面的人压根不动了,还有人推着她往骚动发生的地方走,迫使她不得不听了一耳朵议论,大概弄清了是什么事。 “比利的兔子……好像是死了。” “到处都是血。” “在哪儿?给我看一眼。” “他说是汤姆干的。” “又是他?” “科尔夫人要来了。” 帕萨莉脑海中出现了跟她共用一本圣经的男孩。 肯定是那个叫比利的怎么惹得这个老大不满意了吧,然后汤姆就处罚了他。 男孩子真无聊。 “都给我散开!起床的人去一楼的教室里乖乖坐着!”科尔夫人从下面上来,像赶牲口一样对他们挥舞着手臂吆喝道,还打到了一个孩子的胸口,那个孩子只是默默地捂住了被打的地方,一句话也没说。 帕萨莉的注意力不由得被那个孩子吸引了过去,那是个小男孩,看上去四五岁的模样。 刚刚那一下肯定很疼。 按照科尔夫人指示往楼下走的大多数是年纪较小的孩子,有好几个年龄大的就没那么听话了。 人少了很多以后,帕萨莉得以看到一眼事件发生的情况。 只见一个男孩坐在地上抱着一团沾血的毛茸茸的东西放声大哭,边哭边指责另一个站着的男孩。 那个站着的男孩正是汤姆。 帕萨莉顺着科尔夫人的指点才注意到走廊的天花板,不由得觉得一阵恶心和发寒。 天花板吊着的灯泡上拴着另一个血淋淋的毛东西,她定睛看了一眼才发现那是兔子的头颅。 再等她去看汤姆的脸时,却不想对方也正看过来。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很沉静,但远非那种温柔的沉静,而是出于一种极为傲慢又凶悍的自信态度。 帕萨莉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目光转移开了。 还是别沾惹这种人的好,她想道。 但吃早餐的时候,汤姆居然出现了。 显然他摆脱了嫌疑。 科尔夫人没什么耐心,经过此事更暴躁,呵斥所有人快点吃饭。 帕萨莉左手边的女孩比她大,右手边的又比她小,便看见大孩子绕过她,手伸进小孩子碗里,迅速拿走了她的面包。 那个小女孩却只敢干瞪眼。 “你看什么!”那个大女孩凶那个小女孩,顺带还得意地瞟了帕萨莉一眼。 帕萨莉内心充满了厌恶。 可她也没那个胆量替小女孩说话。 然而,这不妨碍她沉了脸。 下课的时候,那个大女孩就来找茬了。 “帕萨莉?”她有着一头金棕色的粗糙卷发,方下颌,满脸雀斑,表情充满了挑衅。 “你好。”帕萨莉厌恶又谨慎地打了个招呼。 对方嗤笑了一声,带着旁边两个女孩子也笑了,看来她们是一伙的。 “你占了爱丽丝和玛丽安的房间,怎么说?” “那是玛莎女士安排的。” 这女孩难道是那一对姐妹的保护者?她有点不相信。 那女孩显然不接受这种解释,上来就推了她一把。 帕萨莉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生气地本能伸手还击。 另外两个女孩便上来揪她头发。 帕萨莉气坏了,她以前见过的最差劲的同龄人也没有这么干的,便伸脚试图踢开她们。 三个人很快在教室里扭打成了一片,旁边其他人幸灾乐祸地起哄。 最终,戴尔小姐进来,才勉强制止住了这场纷争。 “都住手!否则我去报告科尔夫人了!你们都得挨罚。” 那女孩(帕萨莉现在知道她叫马汀妮)最后还踹了她一脚,并得意地冲她挥了挥拳头。 戴尔小姐根本不管青红皂白,就让她们三个都去靠墙罚站。 帕萨莉要气炸了,她从来都没有忍受过这种羞辱,从来没有! 异变就在此时陡然发生了。 头顶的吊灯(就是一个灯泡)开始摇晃,程度越来越剧烈,接着猛地停住,灯线绷得笔直,越来越直,直至发出刺耳的声音,再“哗啦”一下连着一小块墙皮从天花板上分离,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它从那里用力拽了下来,向着马汀妮疾速飞来,砰得一下砸在了她的脑门,把她砸晕了。 这一切在短短不到一分钟就发生了,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教室里顿时发出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戴尔小姐急忙上前去查看马汀妮,然后跑去通知科尔夫人。 帕萨莉脸色惨白地呆立在原地。只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刚刚极为愤怒的时候,她盯着电灯泡,想着要是能把它扯下来砸在马汀妮脸上就好了。 但她没想到事情居然成了真。 她开始害怕起来。 科尔夫人来了,带着玛莎。在仔细检查了马汀妮后,玛莎把后者背走了。 “怎么回事?!”显然,一早上就发生两起事故让科尔夫人濒临爆发的边缘。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得到她熊熊燃烧的怒焰即将喷发。 “电、电灯突然掉下来,砸到了马汀妮。”马汀妮的一个同伙女孩(她原来叫约瑟芬)白着脸结结巴巴说道。 科尔夫人叫戴尔小姐搬来凳子,亲自踩上去仔细查看灯线脱落后天花板秃掉的地方。 没人敢说话。 从凳子上下来后,她又仔细看了掉下来的灯线和碎成渣的灯泡残骸。 然后她显得更暴躁了。 “都坐好,不管你们的事!” 但帕萨莉敏感地注意到科尔夫人看了一眼沉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书的汤姆后,才风风火火地离开。 她松了口气。 戴尔小姐也让她们坐回到了座位上。 帕萨莉却难得地走起神来,连最喜欢的作文也写不进去――哪怕戴尔小姐当着全班的面夸赞了她上一篇作文的文笔。 马汀妮是个讨人厌的女孩,这没错,可她并没真的想给对方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呀。 还有科尔夫人临走时看汤姆的那个眼神。 科尔夫人怀疑是汤姆干的。别问她为什么知道,她就是知道。 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人轻易能做到的? 当时不论是她还是汤姆,都好好地呆在绝对够不到灯泡的地方。 下课后他们统一去院子里晒太阳(这里规定晒太阳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回寝室)时,帕萨莉依旧心事重重。 她坐在墙根地下,揪着眼前的草。 怎么会是我做的呢,她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一念之间就能让电灯泡袭击马汀妮。 如果我能做到这种事情――不,不可能的。她立马否决道。 这种事情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话,那我岂不是天赋秉异了? 比如我就能让这根草像蝗虫一样飞起来。 帕萨莉永手指夹着有些枯黄的草想道。 可下一刻,出乎意料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那根草像是活过来一样,从她的手指缝里跳出来,飞了起来。 没错。就是飞了起来。 好像一只虫子,生出了细细的翅膀,挣脱了她的束缚,飞向了空中。 帕萨莉瞪大了眼睛。 直到眼睛酸涩,那根草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也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 兴许是我想象力太发达了,把草当成了虫子。 她恍惚地想道,也可能我刚才抓住的不是一根草,就是一只虫子什么的。 “你是怎么捉到蚱蜢的?”一个声音问道,打断了帕萨莉的思绪,她抬头一看,是一个男孩,对方正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这种疑惑看上去不太友好。 “这季节蚱蜢数量变少了,而且不好抓。”那个男孩继续问道,紧紧盯着她。 原来他看到了那一幕。 他看到了她的手里有什么东西飞出来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帕萨莉一口咬定,“我刚刚在玩草,是风把它吹走了。” “你胡说!”男孩立刻反驳,“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捉住了一只蚱蜢。我们这里,蚱蜢捉到了是要上缴的。” 帕萨莉才不想平白无故被敲诈,便再次矢口否认:“你看错了。” “胡说!胡说!”男孩不怀好意地看着她大喊起来,扭头跑了,边跑还边招呼同伴道:“比利,比利,这个新来的捉到了蚱蜢!” 帕萨莉心里一紧,却还是没有离开原来坐着的位置。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胆怯。 很快,两个男孩就跑回来了。 浅褐色头发的那个男孩劈头就问道:“你捉到了蚱蜢?” “你的朋友看错了。” “我没有!她就是捉到了!”刚才那个男孩坚决地说道,并用手指着她。 “我没有捉到。”帕萨莉再次试图解释,“我一个人在这里玩草……” “胡说!”m.33qxs.m “把你的蚱蜢交出来!” “不然我们就让爱丽丝姐妹趁你睡觉的时候剪掉你的头发!” 帕萨莉无可奈何又生气地瞪着他们,从地上爬起来推开他们想走,却被他们一人一边拉住了胳膊。 “放开我!”她马上剧烈地挣扎,最终挣脱了男孩们的桎梏――毕竟叫比利的男孩和他的朋友也没有比她强壮多少,而且他们并没有像上午三个女孩一样打她。 “你完蛋了!等你睡着我们就叫爱丽丝姐妹减掉你的头发!”两个男孩还在背后喊道。 帕萨莉头也不回,走到了场地的另一边,看见女孩子们凑作几对讲话,男孩们一起玩笑打闹,谁也没过多关注这边。 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汤姆。 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神情依旧阴沉傲慢,但有种――掂量的意思? 帕萨莉心中再次生出不好的感觉,她得罪他了吗? 难道刚才指示比利他们勒索她的是他? 但接下来几天却并没有人来找她麻烦。不论是马汀妮、比利和他的朋友(马克),看上去非常不好惹的汤姆还是其他人。 不过这也不代表这里的同龄人就接纳了她。 舍友爱丽丝和玛丽安姐妹从来不理她。 其他同龄女孩也不理她。 估计是因为她们都跟爱丽丝姐妹们关系不错。 而且她马上就会离开的事情不知为何在这些人中间传开了。 出于嫉妒心,其他年龄段的孩子也不愿意跟她讲话了。 帕萨莉也不在乎,反正半个月以后妈妈会来接她的。 而且自从马汀妮那件事后,她的身体就发生了一些奇怪的变化,她得守牢这个秘密避免暴露。 帕萨莉发现,她能够在不触及的情况下让物体移动和变形――这让她既恐惧又有些兴奋。 既害怕被人发现当成怪物、恐惧会因此给别人造成严重伤害,又为自己发现了一项好玩的东西感到兴奋,因为这样她就能在没有纸笔写字、也没有书看的时候做一点根写作看书同样有想象力的趣事,不至于无聊。 但这个秘密没多久还是暴露了。 “新来的是个怪物!”爱丽丝姐妹首先发现了她偷偷让牙杯飘在空中转圈,就尖声叫嚷着整层楼的女孩都知道了。 紧接着男孩们也知道了这件事。 帕萨莉又怕又恨,只能一口咬定是爱丽丝姐妹胡说八道。 双方大吵一架。 由于这事的当事人只有姐妹两人,其他人虽然起哄,却也不怎么相信。 为了能抓住她的把柄,爱丽丝姐妹开始像苍耳子一样时不时跟着她,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但帕萨莉独来独往,总有无聊的时候,防不胜防便又被看到了几次。 比如她悄悄让袜子变成了一种漂亮的绿色又变回来。 或者让枯萎的野花再度盛放。 让树叶打着有趣的旋儿在手间飘舞。 这下,爱丽丝和玛丽安对别人说得更起劲了。 说得久了,就连那些不管是不是看到了帕萨莉奇怪能力的人都开始言之凿凿说他们亲眼目睹了诸多怪事,描述得有头有脸。 可实际上他们说的大部分事根本就不是帕萨莉做的,比如厨房的黄油少了一块,小教室的粉笔少了三根,一个叫露易斯的女孩从楼梯上滚下来,科尔夫人扭了腰,一个叫吉姆的3岁小男孩又被从收养家庭里送了回来之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科尔夫人她们这些大人没把孩子们的话当回事。 因为帕萨莉又听话又懂事,有时候还会主动帮助她们做一些超额的内务(比如给幼儿换尿布)。 可这样一来,就更没人跟帕萨莉说话了。 他们开始当面和背后喊她“怪物马屁精”。 倒是某天早上,汤姆突然主动坐在了她旁边。 经过快半个月的时间观察,她已经不再弄不清楚状况地觉得他是靠着威信成为这里的老大了。 他们都怕他没错,但决称不上尊敬他,应该说是又怕又恨,汤姆是个令人厌恶又畏惧的存在。 因为说他坏话的人只要被他知道后,都会倒霉。 所以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你以后都可以跟我共用一本书。”同他突然坐在她身边一样,汤姆用同样突兀的方式开口道。 “谢谢,你以后作文纸不够用,我可以分给你一点。”帕萨莉谨慎地答道,一边心痛地割舍自己唯一能给出去、却对自己来说很宝贵的东西。 她不想得罪这个不好惹的男孩,更不想显得自己没风度。 汤姆微微点了下头,看上去很满意。 第 3 章 Chapter 3 Chapter3 转眼间半个月时限要到了,帕萨莉却没有等到妈妈。 爱丽丝姐妹不怀好意地嘲笑她,说她其实就是被遗弃了,甚至比不上这里的绝大多数人。 帕萨莉现在才知道这个叫做沃尔慈善院(woolshouse)的地方――她坚决不认同其他人认为这里是孤儿院的说法――收留的大部分人都是遗孤。 这些人要么是在世界大战1期间跟家人走散,要么他们的家人死于战争。 只有少有部分残疾或是私生子被抛弃。 就是在这种地方,这小撮人也遭受其他人的歧视。 现在,爱丽丝姐妹这样的战争遗孤就迫不及待地把她划归到了那群底层人里。 帕萨莉自然不会屈服。 她不相信妈妈不来接她。 因为妈妈从来没有食言过。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万圣节都过了,还是没有妈妈的音信。彡彡訁凊 科尔夫人以及玛莎她们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变得对跟其他人一模一样了,同样的粗暴和不耐烦,不管她多么安静懂事。 雨季到了,天气越来越冷,他们的室外活动减少,帕萨莉也只能常常隔着玻璃窗向外望去,期待妈妈能从那扇铁门进来把她从这个地方带走。 “他们说你被抛弃了。”一个冷酷的声音说道。 帕萨莉转头一看,原来是汤姆,他冷漠的表情里不小心流露出了一种很强的乐见其成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这让她觉得挺受伤。 她马上就生出了倔强和对抗情绪,没答话,又把头转回到了玻璃窗上,试图穿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的窗户看清楚外面。 “你为什么不说话?说话!”汤姆见状,脸色更阴沉了,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帕萨莉就是不理他。 紧接着她的头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猛地按向玻璃窗,头狠狠撞上窗子发出了“咚”的一声响,她觉得眼冒金星,磕到的地方又麻又痛。 帕萨莉马上就知道他又在用那种能力作怪了。 是的。自从同意跟她一起分享课本后,这个叫汤姆的男孩就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使用一种跟她类似、但或许更强大的能力。 可帕萨莉从来没有尝试过用这种能力做他做过的那些事情。 比如让比利摔跤, 让科尔夫人扭腰, 使玛莎在做饭的时候割伤手等等。 “你这么做早晚会被抓住惩罚的。”她真心实意地劝过他,因为敏锐地觉得汤姆对她的态度似乎跟对旁人截然不同――这倒不是说他对她挺好,把她当成了朋友,而是把她当做了可以屈尊交流的同类。 虽然这可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很高兴的事情――帕萨莉自觉跟他是两类截然不同的孩子。 她才不会运用这种美好的能力伤害别人――不管那些人有多令她感到厌恶和生气。 因为这种能力造成的伤害一般都太大了,马汀妮现在都还包着纱布呢。她不愿意再惹麻烦。 汤姆用这种能力欺负别人,不代表她就也要这么做,她不想做跟屁虫,更不想惹麻烦。 帕萨莉捂住被撞到的地方,咬着牙不吭声――她现在不想顺着这个脾气不好的男孩,因为她心情不好。 妈妈还不来接她,别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吧? “你要是敢去告状,你就完了!”显然,汤姆并不在乎她心情怎么样或者是否撞伤了,不客气地恶狠狠说道。 “走开!”见他毫无同情心还跟别人一样幸灾乐祸,帕萨莉火了,她也发动了自己的能力,把汤姆往后推了一下,“我想自己待一会!” “不,你不会想的。”汤姆低声说了一句,又站了一会,才走开。 当天晚上,帕萨莉就出事了。 她正在上楼的时候,被一股力量一推,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滚下来的一刻,她吓坏了,紧紧闭住眼睛。 周围有人尖声叫着跑去找玛莎和科尔夫人,帕萨莉能听见剩下围观的人在窃窃私语。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摔到了哪个重要的地方,总之她一动也不敢动,直到科尔夫人和玛莎赶到。 “孩子,能听见我说话吗?”科尔夫人着急地跪倒在地趴下身子低声问她,不敢轻易挪动她。 “……能。”帕萨莉喘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回答,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但慢慢睁开了眼睛。 很好,她的眼睛没事。 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头和脖子也完好如初。 她这才慢慢尝试爬起来。 科尔夫人和玛莎赶紧扶起她,动作轻缓地帮助她活动四肢,最终确定只是扭伤了脚踝。 “行了,好在没有别的问题,你这副样子也没法上楼,就住在一楼吧,”科尔夫人立刻拍板决定道,“玛莎,叫上高年级的孩子,把一楼的扫帚间打扫出来,再给她抹点药敷一下。” 扫帚间一尺见方,连凳子都没有,草草打扫过后只临时搭就了一张小床,帕萨莉现在就躺在上面。 现在夜深人静,也没有暴露在任何人的视线中,这让她在白天百般忍耐的焦虑终于在此时化为眼泪源源不断滚了下来。 妈妈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她为什么没有来接她? 突然,扫帚间的门从外面打开了。 帕萨莉赶紧把眼泪抹掉,警惕地坐了起来。 沃尔慈善院的一楼走廊在夜晚并不开灯(为了节约电费),因此帕萨莉只能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身影,却看不清楚是谁。 但从大概的轮廓来看,她还是一下就推测出了对方的身份。 “汤姆,你为什么没去睡觉?现在已经熄灯了。”帕萨莉知道自己这次从楼梯上摔下来就是他搞的鬼,这个男孩性格一点也不好,换作以前,如果有人这么对她,她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可她此时很难过,很焦虑,也有点委屈,见有人来看她,还是冒着违反宵禁被抓的危险,便有点感动,立刻原谅了他故意害自己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行为。 汤姆没答话,而是径自走进来,关上门后,不待邀请就坐到了她床上。 “我以为你摔死了。”他不客气地说道,“他们都在尖叫。这就是你不听我说话的后果。” 这话可真让人不舒服。 帕萨莉揪了一下被子,决定还是先不生他的气了,毕竟他来看她也要冒险的。 于是她叹了口气,“那你想说什么?” “他们说你被抛弃了。”汤姆说道,声音听上去放松了一点,流露出愉悦感:“你走不了了。” “不,”帕萨莉立刻小声反驳:“妈妈答应我了,半个月以后会来接我。她一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汤姆立即刻薄地冷笑了一声,果断站起身就说道:“那你就等吧,我要走了。” “她答应了我的。”帕萨莉不甘心地试图说服他,“她从来没有食言过。” 他根本不理她,把扫帚间的门猛地一甩,走了。 帕萨莉心里一紧,把门摔得这么响很可能会惊动科尔夫人和玛莎她们,汤姆会不会被抓住? 但她随即又想到他这么刻薄,跟其他人一样希望她成为孤儿,便赌气再不去想他。 次日早上,玛莎给她端来了早餐,检查了一下扭伤的地方,随即唠唠叨叨地抱怨起来:“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莱特把斯特比打伤了,威尔又尿湿了床,伊莉莎从早上开始就喊肚子痛死活也不肯下床,汤姆居然敢半夜溜出来乱走,被科尔夫人抓住了还拒不承认,真是恶劣的小子。” 说着,她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一边把粥碗递给帕萨莉:“快点吃,我们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你先不用去上课了,就在这里呆着。” 帕萨莉乖乖照做,三口两口吃完了粥和面包,把餐具还给玛莎,后者端着东西立刻出去了,却没有关门,这样走廊上的光就能照进来,毕竟扫帚间可是没有窗户的。 但这也导致好几个路过此地的人都探头探脑地进来看,爱丽丝姐妹经过时还对她指指点点,发出一阵窃笑。 真讨厌,快给我走开。她皱着眉厌恶地想道。 没想到刚一动这个念头,两姐妹就脚下一滑,向后摔倒了。 其他路过的男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帕萨莉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羞恼的两姐妹起身,玛丽安愤怒地上前砰得一声关上了扫帚间的门,在外面恶毒地喊:“你就好好在里面待着吧!怪物马屁精!” 周围瞬间黑了下来,细细的光线穿过门缝投进来,帕萨莉借着这点光看到好几双脚在门口来来回回了好一会,便紧接着又听到两姐妹以及其他人不怀好意的窃笑声。 爱丽丝在门外清了清嗓子,憋着笑冲门里扬声说道:“你一辈子就呆在里面吧,这才是你的房间。” 门外顿时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帕萨莉的脸在黑暗中涨的通红,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 真的以为关得住我吗?你们这帮没有教养的野孩子! 一股热气从身体内部猛地升了上来,迅速在胸口聚集,直到再也憋不住向四肢散开去――帕萨莉觉得自己好像漏气了一样,不停地往外释放那些热气。 整个扫帚间开始颤抖起来,从外面关上的门被晃得框框响。 爱丽丝姐妹和外面的人发出了一阵惊呼,瞬间跑掉了。 但他们的惊叫却让帕萨莉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她这是在干什么?要是真当着所有人的面动用这种力量的话,她就有大麻烦了。 然而没等她自责一会儿,门外又吵嚷了起来,一阵响动后,只见是玛莎把门打开了,迎面而来的光线顿时劈头盖脸倾泻进来。 帕萨莉赶紧用手挡住眼睛。 “你们真是胡说八道的坏女孩!帕萨莉好好地呆在这里,你们为什么把她关起来!”玛莎愤怒地推了爱丽丝胸口一下,把她推了个趔趄。 “我没胡说!刚才好几个人都看见了!她让整个扫帚间都动起来了!她是怪物!”玛丽安见姐姐被推了一把,赶紧跳过来拉住她并着急地尖声冲玛莎叫道。 玛莎气坏了,扬手给了她一耳光,“我们已经够忙的了!你们给我安分点!男孩子都没你们这么不省心!” 帕萨莉虽然坐在床上离她们有几步距离,但还是随着那一巴掌的脆响一起僵着抖了一下。 妈妈可从来没打过她,一次都没有。她也从未挨过任何大人的揍。 这种暴力让她狠狠吓了一跳。 “你们给我道歉!”玛莎拽了一下两姐妹的胳膊,把她们拽得被迫转身面对帕萨莉。 门外两姐妹抽泣了起来,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跑掉了。 “你也老老实实呆着,别去理别人,就不会再有人欺负你。”玛莎似乎也反应过来刚刚的爆发有点过火,尴尬地安抚了她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这么一闹,再也没人敢靠近帕萨莉住的扫帚间了,直到晚上玛莎又端来了晚餐(这里是一天两餐)。 她没有活动,所以没有平时那么饿。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把饭吃的干干净净。 玛莎还算和颜悦色地端走了餐盘,又查看了一下她的脚踝才离开。 没想到晚上汤姆又来了。 “你没事吧?我听玛莎说你被科尔夫人抓住了?”经过白天的事情后,帕萨莉不由自主对眼前的男孩温柔了起来。 “用不着你操心。”他硬邦邦地说道,坐在了她身边。 帕萨莉没忍住,拉住了他的手,“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不想你被抓住。” 没想到这个举动让汤姆反应很大,他一把把手从她手里挣开,“别碰我!” “对不起。”帕萨莉赶忙道歉,不由又想起了挨打的玛丽安,汤姆性格这么差劲,之前肯定也没少被打吧? 看他对身体接触这么敏感,她就隐隐明白过来了。 这就是没有妈妈的境遇。 “……你哭什么?”汤姆不高兴地问道,紧接着变得愤怒起来:“你同情我?!你胆敢同情我?!给我闭嘴!不准哭!” 帕萨莉抽了一下鼻子,顾不上声音发抖,赶忙安抚性地解释――她不想惊动科尔夫人和玛莎害得他再被抓住:“今天玛丽安被玛莎女士打了一耳光。” 汤姆的愤怒似乎缓和了一点,但他没说话。 “我妈妈就从来没有打过我,我也从来没被任何大人揍过。爱丽丝和玛丽安是很讨人厌……但……” “你同情那两个黄毛?”汤姆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轻蔑地问。 “……我不知道。”她低声抽泣了一声,说出了心里话,“不管怎么样,她们没有妈妈。” 汤姆立刻发出了一声嗤笑,对她的说法显然不屑一顾:“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妈妈,我敢打赌外面还有更多的恶棍也没有妈妈,你都要同情他们吗?” 帕萨莉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一点,但立刻就被他那句“外面还有更多的恶棍”这句话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妈妈不会真的被什么恶棍抓走了吧? 她又开始担心起来。 “为什么又不说话了?说话!”汤姆不耐烦地命令道。 “我在想我妈妈,”帕萨莉照实说道,“你刚才的话让我很担心,她没来接我,会不会是因为遇上了什么坏人?” “……有可能。”汤姆立刻说道,“说不定被抓走了。” “所以你哪儿都去不了了。”他迅速下结论道。 帕萨莉更害怕了,本能拒绝相信这是真的,便脸一沉反驳道:“不会的。” “不会的。” “如果她被抓走了,我就出去找她。”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捂住了脸,眼泪一下子又淌了出来。 她不能没有妈妈。不能像爱丽丝姐妹,汤姆还是这里其他人一样没有妈妈。 不能。 “你出不去的。”汤姆冷酷地说道,“科尔夫人不会同意你出去的。” “玛莎也不允许,你还被那两个黄毛盯得死死的。” “而且,”他充满恶意地说,“你要是出去,我就去报告科尔夫人。” 第 4 章 Chapter 4 Chapter4 转眼间圣诞节也快到了,妈妈依旧没有出现。 “又在想妈妈了?”汤姆轻蔑地小声问道。 此时是算数课,他们都在戴尔小姐的监督下默默做计算题,帕萨莉早就做好了,便一手无意识地玩着草稿纸的一角,一边盯着窗外发呆。 进入11月以后,上课的时候汤姆就不再坐在靠窗的角落,而是靠近中间的位置――这个位置最暖和――并且不让除了帕萨莉以外的其他人跟他挨得太近。 没有人敢反抗他,除了帕萨莉。 “妈妈”这个词从他嘴里冒出来的一瞬间,她就被惹火了,板下了脸再不理他。 “哦,你又生气了。”经过这两个多月时间,汤姆已经完全掌握住了帕萨莉的情绪规律――只要她不再跟他说话,就一定是生气了――他冷冷地说道,“为了一个抛弃了你的人,你竟然又跟我生气。” “你可以不理解,汤姆,”帕萨莉忍着气再度试图解释,“但我妈妈不是那样的人,她从不会食言。而且如果她来了,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不用再忍受这些。” “停止你那种虚拟语气,”汤姆厌烦又专横地打断她,“别为你根本无法保证的事情许诺!”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力气’减轻妈妈的家务和工作负担。而且我相信她也会很高兴我有一个伙伴的,她以前时不时就会说‘我的萨莉太孤单了,有个伙伴就好了’。” “胡说八道。”汤姆迅速地说道,但比刚才态度好了一点,“你妈妈根本就不会来接你了。你只能待在这里。”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帕萨莉感觉再说下去自己就要哭了,那会显得很丢脸,她可不想让汤姆看轻―― 这段时间不仅汤姆摸清了她的情绪规律,她也差不多弄明白了跟他好好说话的窍门――第一,她不能只想着自己,必须得考虑到他;第二,决不能哭,因为那会让他态度变得更恶劣,说出更伤人的话。彡彡訁凊 “反正妈妈一定会高兴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的,我们还可以看书,我在乡下的房子里有一箱子书。” “你们两个,不许嘀嘀咕咕!”戴尔小姐早就关注他们两个很久了――自从做完习题这两个人就一直在小声说闲话,弄得周围其他孩子也没法集中注意力,她都盯了他们好几眼了,他们都丝毫没有注意到。 帕萨莉的脸立刻红了。 汤姆低下了头,但她可没错过他阴沉、愤怒的表情。 下课的时候,他死死地盯住了站在前面的戴尔小姐。 立即察觉了他意图的帕萨莉赶忙拉住他:“别这样。” 那种凶狠专横的目光顿时转移到了她脸上――要是说错一句话,倒霉的可就是她了。 “你最好别太频繁对别人使用这种能力,”帕萨莉努力抚平想要退缩的表情,“用得多了难免会让人起疑心,到时候大人会为了避免麻烦就我们当成神经病或者怪物送进疯人院。那里面别说吃不饱了,人们都是呆在铁栅栏后面不见天日的,连卫生都没法保证。” 这是她从一本医学日志里看来的,告诉汤姆的时候夸张了一点――是她在教堂认识的一位和蔼的先生送给她的,他告诉她,他以前是一位精神病院的医生。 当时她对那位先生的职业和工作环境充满了好奇,问了一堆问题,那位就把自己的日志借给了她。 汤姆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在帕萨莉小心翼翼地等着时,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充满了恶意。 但他却说道:“你说的也对。”然后罕见地拉住了她的手,走出了教室。 圣诞节前夕的时候,科尔夫人组织全体沃尔慈善院的人一起上街做了一次集体募捐。 汤姆似乎十分厌恶这个活动,浑身阴沉暴躁的气息浓得要渗出水来,连帕萨莉都不敢惹他。 科尔夫人把他们分成了好几组,帕萨莉跟汤姆分到了一组,这让他情绪稍微好了一点。 可也就那么一点。 “我绝不戴那个该死的牌子!”沉默了一早上的汤姆阴沉地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并开始死死盯着那块写着“圣诞节快乐,愿上帝保佑你,让孩子们能过一个美好温暖的圣诞节”字样的薄木板。 帕萨莉赶忙隔绝他的视线,背过身去,主动把那块木板挂在了自己脖子上,这才转过来。 第 5 章 Chapter 5 Chapter5 汤姆这次生气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长到帕萨莉差点就向他投向服软了。 可好在最后她还是忍住了――那股支撑自己在这里度过三个多月时间的自尊和骄傲怎么也不能迫使她向他屈服。 这个男孩缺乏家教所以品行很成问题不说,脾气还很差,自己要是事事听他的,一准结局会很糟糕――帕萨莉毫不怀疑,如果两人犯事被抓住,需要一个人出来顶罪才能摆平,汤姆一定会毫不犹豫出卖她。 而且最主要的是,帕萨莉不想屈服于沃尔慈善院里孩子们中间普遍存在的品行不良风气――这些人都是因为没妈妈教导才会变成这样的,可我是不同的,我有妈妈,所以我决不会变得跟这些人一样。 帕萨莉的这种态度加上她能读会写的能力,以及十分乐意帮助科尔夫人和玛莎照顾低领孩子的态度使得她与同龄人、甚至高年级孩子更加格格不入。 再加上偶尔她的周围也会发生一些怪事――比如爱丽丝姐妹嘲笑她之后,立刻就会摔一跤,马汀妮一伙人想欺负她结果鞋却沾在地板上导致动不了之类――帕萨莉居然慢慢变得跟汤姆一样人人远之。 就在帕萨莉觉得没有人说话快要憋死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足以让她将汤姆慢慢丢之脑后。 事情是这样的。 前段时间最冷的时候,慈善院年幼的孩子接连生了病,科尔夫人、玛莎、戴尔小姐和第一天来给帕萨莉母女开门的贝蒂忙不过来,便开始让一些年龄大点的孩子照顾病情不是很严重的那部分。 当时所有班级都停了课,没有生病的孩子在白天就被集中到了大教室里看书。 但说是看书,其实就是几个人拼着看一本圣经而已,没书但是有小玩具的人就玩玩具(虽然所谓玩具也没什么稀奇东西,无非是口哨,弹珠和缺胳膊少腿看不清人脸的小木人)。 这两样都做不成的话,就只能跟人聊天或者吵架。 而帕萨莉什么都没法做。 汤姆不再跟她分享课本,其他人也不理她,而她也没有戴尔小姐平时发下来的纸和笔能写东西。 人多的时候,她更不能悄悄玩那种神奇的能力解闷。 大多数时候,帕萨莉只能坐在靠窗户的地方,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朝外面看去,拼命忽略周围的吵闹声和房间久不通风的难闻味道,靠着回忆、幻想和期待度过这漫长磨人的时间。 所以在科尔夫人他们实在忙不过来、到大教室找人一起照顾病号的时候,作为懂事且没事可做的人,帕萨莉尽管年纪小了点,却也还是在自告奋勇下的情况下,得到了科尔夫人的同意,终于摆脱了那间气味作呕,又吵又无聊的大房间。 她立刻就被分配去照顾艾米本森和丹尼斯毕肖普――两个分别只有4岁和5岁的孩子,他们挺过了流感的高烧期,现在正在恢复中,需要卧床休息。 帕萨莉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课间时不时上楼看看他们的情况,确保他们盖好了被子,没有光脚乱跑,以及按时喝水休息。 更巧的是,帕萨莉发现,丹尼斯就是那天比利的兔子被吊死时帕萨莉看见的那个在楼梯上被科尔夫人一挥手打在胸/口的小男孩。 而艾米本森则是那天被马汀妮抢了面包的小女孩。 这两个孩子所在的房间在不同楼层(男孩子们统一睡在2楼,女孩子们则是3楼),她跑上跑下还觉得挺有趣――学着照顾别人也变成了件挺新鲜的事情,毕竟在这里实在是没别的事可做了。 帕萨莉看着他们躺在小床上的样子,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生病时妈妈时不时来她床边看看,说说话或者讲个故事的日子,就学着妈妈的样子,坐在了他们床边给她讲故事。 这个行为让她一下子就着了迷般地上瘾――她能通过给年幼的孩子讲故事回忆往昔跟妈妈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重新回味看过的书,以及――还能肆无忌惮地通过这种行为放任心底的期待而不被人嘲笑――妈妈一定能来接自己离开这里。 更好的是,等到艾米和丹尼斯完全痊愈后,他们成了这里除了汤姆之外愿意跟她说话的人,还总是跟着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十分听话。 作为回报,也是为了排遣寂寞,帕萨莉就继续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做算数,有时候还尝试给他们编故事玩。 就这样,她渐渐把汤姆抛到了脑后,仅仅只是偶尔看到他冷漠的样子时,想起来他们还在冷战,才觉得有些不舒服。 如果汤姆一直这么冷淡下去,帕萨莉可能也就真的彻底把他忘记了――不是忘记这个人,而是跟他疏远,淡忘他们曾经算是朋友。 可事情往往会在不抱希望的时候,突然出现转折。 一天,当她拿着树枝在慈善院后门门口的地上用石头在地上为两个孩子讲简单的算数的时候,汤姆突然走过来,对她说出了自冷战以来的第一句话:“这么说,你真的变成了奶妈。” 帕萨莉一僵,回头看他,心砰砰跳起来,想他是不是想通了所以来找她和好。 继而还觉得有点愧疚,毕竟她有点过于沉浸在照顾艾米和丹尼斯的事情上,把他们吵架冷战的事情扔到了脑后。 但这种愧疚之情很快又迅速缩了回去――因为即便真的是这样,汤姆求和的方式永远也不会让人觉得舒服。 只见他一声不吭地居高临下又轻蔑又凶狠地瞪着她身边的艾米和丹尼斯,想要逼迫他们走开。 帕萨莉心里一紧,赶紧挡住艾米和丹尼斯并回头悄声对他们说:“你们自己先去玩一会,好吗?” 两个孩子畏惧地看了汤姆一眼,点点头不情愿地走开了。 汤姆这才稍微靠近一些,但态度却更差了,他满脸厌恶:“你为什么要带着他们?” “他们很乖。”帕萨莉小心翼翼地说道,“而我又没别的事可做。” “没别的事可做就玩过家家?”汤姆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帕萨莉站了起来,搓了搓两臂――现在天气还是有点冷――试图让自己暖和一点,“不然我能做什么?你不跟我说话,也不给我看你的书了,我总不能每天望着天空吧?” 这些话脱口而出――照顾幼小的孩子让她比之前泼辣了一点,但这话刚出口,帕萨莉就反射般心里生出懊悔。 “你把这一切怪到我头上?”果然,汤姆开始阴下了脸盯着她。 “我没有怪你,”帕萨莉赶忙说道,她不想跟他吵架,本能般地按照之前的模式去安抚他的情绪,“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在这里除了你,没人愿意跟我说话,而我也不屑于跟那些人说话。所以你不理我,我只好找别的办法让自己不那么无聊。” 但事与愿违,汤姆反而显得更生气了,他捏紧了拳头冷笑了一声,苍白的脸上表情都扭曲了,“你原来之前把我当成了可有可无的消遣?” “我没有,你是我的朋友,我强调了好多遍,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想?”见他是这种反应,帕萨莉突然像是从睡梦中醒来一样――没错,好像突然从刚才那种被惯性支配着安抚汤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心里生出一种无法遏制、疯长般的想法――她其实没必要再忍受汤姆了,不是吗? 因为现在她被艾米和丹尼斯需要且喜欢着。 既然不用费什么劲就能从别的地方得到温暖和慰籍,那她干嘛还要对汤姆那样小心翼翼,反正他总是给不了她任何想要的东西――友好,温暖和依赖。 所以哪怕艾米和丹尼斯比她小很多又没什么主意,这又有什么关系? 在这种地方,她没法指望能有人既尊重她,理解她,又能跟她交流聊天――这里的大人跟以前乡下教堂的那些完全不同,她们不像那些乡绅,她们没有耐心,也没有兴趣跟小孩说话,因为她们总是很疲惫。 想到这里,帕萨莉平静了下来,觉得没必要再跟这个脾气差又没教养的男孩多废话了。 更何况她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怕他――他会的能力,她也会。 然而,就在她愤怒的表情从脸上消失、变得平静冷漠时,汤姆的表情突然也变了――那是一种十分心平气和的表情,让帕萨莉感到惊讶。 “……好吧,是我冷落了你,所以你因为无聊才找了两个比你小的娃娃玩过家家,”他的眼睛从帕萨莉脸上移开,耸了下肩膀,看上去似乎也是突然想通了,所以不计较这件事了,“好吧,我能理解。” 他突然转变态度极为不同寻常,因为在帕萨莉看来,目前为止他从未对她态度软和过,都是她顺着他的脾气。 这让她既惊讶又有些犹豫起来――刚才那种想法是不是太冲动草率了? 就要这样轻易放弃这个朋友吗? 这个跟自己一样骄傲,甚至比自己还骄傲的男孩能对她服软,其实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吧? 他之所以之前对自己那样,只是因为脾气不好,缺乏家教。 她作为朋友,是不是应该多体谅他才对呢? 更何况,她目前为止从没看见过他对别人服软过,连科尔夫人这些大人也不。 帕萨莉一边内心动摇着,一边语气也软化了下来解释道:“他们前一阵生病了,我给他们讲了一些故事,又教他们做算数,他们就跟着我了,他们很乖又很可爱,所以我喜欢他们。不过,你当然还是我的朋友。” 汤姆一边的眉毛动了一下,一双黑眼睛紧紧盯着她,过了几秒才扭曲地弯了一下嘴角。 帕萨莉没有在别人(包括成人和小孩)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但本能觉得有点尴尬,可转念一想,既然汤姆刚刚已经表示理解,她也把这事解释清楚了,那之前的冷战就算过去了,便尝试转移话题让两个人都高兴起来。 “嘿,汤姆,趁着现在没人,想玩一下那种能力吗?” 汤姆盯着她,嘴角又扭曲般地弯了一下,才阴沉着脸点了一下头,“怎么玩?” “就像这样。”帕萨莉笑着盯住院子里的一颗松树,让它摇动了起来,掉下一些松针,然后让它们组成队列飘到她跟前飞舞着。 “这有什么好玩的,这样才好玩。”汤姆撇了一下嘴,阴沉的脸色好了一点,眼睛里却开始闪着恶作剧的光。 只见他也盯住那些飘舞的松针,把它们夺过来一部分,然后开始攻击帕萨莉的那些飞舞的松针。 “嘿!”帕萨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随即不服气地对抗起来。 他们就这样站在沃尔慈善院后门你来我往地用松针彼此打闹起来――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才作罢。 “好吧,我打不过你,你赢了。”帕萨莉拍着胸口剧烈地喘着气――汤姆比她好很多,但脸也由于这场打闹变红了,这让他显得不像平时一样阴沉了。 “还想再来一局么?我们可以换一点更好玩的,用泥巴怎么样?或者小石头?”他问道,眼睛开始看向地面,似乎对那里很感兴趣――他好像真的不生气了――这让不动声色观察他的帕萨莉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她放心地露出嫌弃的表情:“衣服脏了怎么办?万一受伤怎么办?” 汤姆立刻扬起了眉毛看向她,眼睛里闪着高傲和不怀好意的光:“我不会弄脏衣服和受伤的。” “……”帕萨莉瞪着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会因为输给他而弄得一身狼狈,可她也不屑撒谎或者转移话题。 “好吧,”她这种表情显然取悦到了汤姆,他极为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也许我们可以试着隔远一点的距离玩?” 帕萨莉没好气地试图把气喘匀:“让我休息一下。”彡彡訁凊 “当然。” 之后,他们还是按照汤姆的意愿,在距离自身一米多之外的地方试图用泥土打闹。 汤姆很快就能把泥土凝聚成团攻击帕萨莉松散的泥土,可帕萨莉操纵泥土躲得很快,他也很难得手。 “科尔夫人!怪物又作怪啦!”突然一声尖叫伴随着脚步声从他们背后传来,帕萨莉被吓了一跳,操纵的泥土就立刻掉回地上。 汤姆也赶忙住手,一起回头去看,只见爱丽丝姐妹正边跑边大声喊叫着往走廊中间跑去,在那里,科尔夫人正叉着腰骂一个弄脏了地板的孩子。 “你们又怎么了?!”科尔夫人不耐烦地对跑去告状的爱丽丝姐妹说。 “帕萨莉在搞怪!” “还有汤姆!” “够了!”科尔夫人一听就翻了个白眼,一挥手把她们推开,“你们要是不想活动就给我回教室!要么就去帮玛莎洗碗!” 爱丽丝姐妹立刻吓得跑掉了,却没一会又绕回来,偷偷摸摸地看她跟汤姆。 汤姆的脸迅速阴沉下来,但没有表现出跟她在一起时的明显愤怒或者做什么多余动作――除了露出一个无声的咧嘴笑容。 他这种表现不知为何让帕萨莉觉得反而不安起来。 然而,她也不知这种不安从何而来,只好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不知道艾米跟丹尼斯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话音刚落,汤姆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到了她身上。 但他黑漆漆的眼睛仅注视了她几秒钟,突然放松了下来,那种阴沉的表情不见了,然后像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了。 “……好吧。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看。” 第 6 章 Chapter 6 Chapter6 自那天在慈善院后门说过话并和好之后,事情好像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好转,汤姆突然变了。 他能跟丹尼斯和艾米心平气和地说两句话(虽然大多也是叫他们自己去玩);能在比利,马汀妮,爱丽丝姐妹等人的挑衅下平心静气地隐忍;甚至在帕萨莉有时碰到他时不再生气发怒。 然而帕萨莉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他别是暗地里在谋划什么大阴谋吧? 话虽这么说,一切依旧正常得不得了,他们终于在日复一日中熬过了冬天,迎来春天,感受到刺骨的冷风、冰水逐渐被柔软了不少的微风和凉水取代,洗地板、洗碗、晒被单和擦桌子之类的活不再令人痛苦不堪。 一个冬天过去,几乎所有人的手都生了冻疮――这个“几乎”之外的人包括6岁以下的幼儿,眼盲、断手或者行动不便的几个孩子以及汤姆和帕萨莉。 这让其他人分外眼红可又无可奈何。 因为帕萨莉通常很有眼色,会抢着做洗衣服、洗碗这种活,而汤姆会被指使去擦桌子或者帮忙搭衣服,他们沾水的次数还比其他人多。 生了冻疮的手沾冷水干活没一会就会变得又热又痒,然后被抓得鲜血直流,一连几天没法下水。 这便会让科尔夫人和玛莎更加生气,因为她们可没法因为同样的理由不做事,那样的话就没人照顾大家了。 所以生了冻疮的大部分人过了一个充满了粗暴指责和惩罚(有时是具有侮辱意味的挨打)的冬天。 而躲过了这一切并且还因为表现优于其他人脱颖而出的帕萨莉就变得更加不招人喜欢了。 他们更加喜欢趁科尔夫人和玛莎不在的时候嘲笑帕萨莉被妈妈抛弃了还傻乎乎地等着。 听这话耳朵都快磨出茧子的帕萨莉现在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且无动于衷了――一方面是她并没有放弃希望,另一方面则是她还没有想好以后如何才能找到妈妈。 她有的只有一个名字:萨拉梅尔宾斯(或者卡丽丝艾弗里),以及妈妈留下来的一个打着补丁的袋子。 这个袋子里只放着一张用很厚、质量很好的纸写就的身份证明,它是这么写的:帕萨莉系卡丽丝艾弗里(后更名为萨拉梅尔宾斯)之女,生于1926年10月4日肯特郡。 这行字下面签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妈妈(她签字时用的是卡丽丝艾弗里这个名字),一个是叫作赛蒂莫斯特拉弗斯的人。 她有空的时候会悄悄思考妈妈更名的原因。 是不是原来家里有人对她不好,所以她逃出来了? 因为妈妈没能生下男孩? 萨蒂莫斯特拉弗斯又是谁? “汤姆,你想过你的爸爸妈妈是什么人吗?”这天,他们课间休息的时候,帕萨莉问汤姆。 “我母亲是个没用的人,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汤姆冷冰冰地说道,“我不认为这是个好话题。” “好吧,对不起,不过我也不知道父亲是谁,我从小就跟着妈妈,我们偶尔会去城市里看看,但大多数时候生活在乡下。妈妈说她讨厌城市里的空气和噪音。” “我不想听你说那些无聊的事情,”汤姆撇了下嘴打断她,继而又问:“如果是闲聊这些东西,那还不如玩一下,怎么样?” “这里人太多啦。”帕萨莉知道他指的是玩“那种能力”,担心地张望四周。 “我们可以玩点不引人注意的。”汤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磨得几乎看不清楚花纹的一便士硬币――这是圣诞节那天晚上他得到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