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那不勒斯》 1 《她的人生》续写 黑泽阵 黑泽兰 黑泽……太太…… 一切都显得十分合理,一切又显得十分不合理,新一的嘴半张着,思绪一片混乱,降谷零等人的谈话声成了不值一提的背景音,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让他从混沌中反应过来的,是身旁女子轻微的颤抖。 “唔……哀?”新一注意到身旁的工藤太太低垂着头,棕色的刘海将她煞白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似乎是在竭尽全力忍耐着什么,新一甚至能够听见她牙齿咬得快要破碎的声音。 像是要给与对方支持一样,新一握了握他妻子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对方。 “工藤君,你怎么看?” 詹娜突然把问题抛给新一,眼睛里是显而易见的复杂感情——愤怒、嘲讽、同情。 “抱歉,我有点失神,并没有听清大家在讨论什么。”新一摸了摸鼻子,如实说。 “我们在讨论毛利兰和琴酒两个人的不正当关系!她不知道琴酒是什么混账东西吗?居然还和那种人在一起,她到底有没有良知……”詹娜毫不掩盖对毛利兰的厌恶与愤怒,明明是两个人在一起的问题,她的炮火却基本集中在了毛利兰身上。 世良有些愣,她插了进来:“可是啊,小兰她不是从头到尾就是不知道这个琴酒是何许人物吗?我记得当时报导的时候没有单独把琴酒这个家伙单独拎出来介绍啊。” 世良说的没错,十几年前他们一举击溃黑暗组织后,虽然铺天盖地的新闻都在告知世人这个组织有多可怕,但是由于这个组织牵涉过多,所以里面的具体人物都没有做详解,而作为一直被隐瞒真相直到最后才知道柯南就是新一的缩小版的兰,也没有和琴酒正面交锋过,所以她不知道琴酒就是黑泽阵,合情合理。世良这番话,直接让詹娜之前的发言纯属抒发个人愤懑毫无意义了。 新一听着世良的发言,内心一紧——是啊,他从头到尾都在瞒着小兰,瞒着她自己被黑暗组织迫害,瞒着她认识到琴酒是何许危险的人物,直到现在她阴差阳错成了琴酒的妻子,甚至,已经有了对方的孩子,难道,这就是隐瞒她的代价吗? 詹娜还想再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却看赤井秀一抬起手,做出stop的手势。 “我看,今天的讨论暂且到这儿吧。事态发展似乎已经超出我们的想象了,解决方案不是通过今天这个讨论会就能有的。何况,”秀一余光轻瞥了对面一言不发的工藤夫妇,“我看工藤太太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新一略带感谢地朝秀一点了点头,还没有等其他人说话,便扶起浑身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的工藤太太,给众人说了一句“抱歉”就匆匆走出了房间,毫不理会因为不满秀一提出结束讨论会而喋喋不休的詹娜等人,当他们走出大门时,服部平次追了出来。 “喂,工藤!” 不知怎的,关西黑炭的脸色似乎更黑了, “没事吧?我看她脸色……” 还没等服部说完,工藤太太就脚下不稳趔趄了一下,印证了服部那句话。 扶稳了毫无血色的女人,新一看向服部:“嗯,先这样吧,我要回去照顾她了。” 服部平次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那对紧紧依靠在一起远离的背影吼道:“和叶那边我会先保密的……不对,我会去打听一下,问问她之前知道这件事不!你等我消息!” 收到好友肯定的手势,服部平次叹了口气,心想这短短一个小时内的所见所闻实在是让他惊掉下巴,心里盘算着该用什么话题和和叶问起这件事,服部平次转身进入建筑内。 黑色的保时捷内,言笑晏晏的女子当然没有想到她和她身边这个一言不发全身黑装的男人在雪地里的亲热情景竟然引发了一屋子人的热烈讨论,还在回味之前那个吻的兰,突然发现一只大手抚上她的小腹。 “尤利安,容我给你科普一下。”兰一双秀眉轻蹙,“这个月份的小宝宝根本就没什么动静,你这样是感受不到胎动的。” “我知道。”金发男子冷冷回到,但是手还停留在原处。 “那你这是?”兰瞪大一双杏眼。 尤利安动作不改:“刚刚你在雪地里等那么久,应该很冷吧……” 男人的话立马让兰体温提升三度,心里美滋滋:“尤利安,你怎么越来越不像个冷血动物了啊。” 可能是习惯了被这样称呼,尤利安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他收回大手,嘴角微微上扬:“可是刚刚,你身上的温度,更符合冷血动物这个称号吧。” “你!”兰嗔怒道,“还不是你来晚了才害我在雪地里等久!尤利安你这个坏蛋!都怪你!” 尤利安嘴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他靠近兰,低声耳语道:“回家后,我再给你暖暖……” 女人的脸立马通红,她羞怯地锤了一下男人的肩头,嘟嘴嘟囔道:“尤利安你坏!” 到家后,尤利安给兰放好洗澡水,好好冲了个澡,再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去地下室弄他的事儿去了。 和自己心想的“暖暖”方式完全不一样,兰有点失望,但是又立马在心里给自己飞踢,告诫自己现在是特殊时期怎么还老是有一些开车的想法,这样很不对。手捧着牛奶杯,坐进沙发里,兰拿起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天消息。 虽然没有备注,但是那个已经烙进dna里的号码她一看便知道是谁。 “兰,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2 放下手机,兰用大拇指和食指揉了揉双目之间的山根,非常自然地叹了口气,倏尔对自己的反应小作吃惊,无奈地笑笑。 看来是这个世界的毛利兰对工藤新一实在是爱得太过深沉了,才会在看到他的短信的一瞬间心跳漏了半拍,纵使这具身体里的自我已脱胎换骨,但是有些情感似乎已融入血液,无法清理掉。 “离婚条件,你不谈,彻也的抚养权,你不谈,有关她的一切,你也不谈,现在你问我有没有时间,要谈一谈,谈,谈什么呢?”兰双手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喃喃自语道。 “谈什么?” 尤利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兰仰起头,看到一头瀑布般的金发在她上方倾泻而下,一双不容忽视的绿色眸子盯着她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兰多心,她好像在尤利安的眼神中看出星星怒气。 “没什么。”兰习惯性地做出回答,转念想到夫妻之间应该坦诚布公互相信任,便立马嘿嘿一笑,对刚刚的回应做出补充,“我那亲爱的前夫,发短信问我有没有时间,想和我谈谈。” 天知道是“亲爱的”还是“前夫”,抑或是“谈谈”这三个词中的哪一个刺激到尤利安,男人明显比刚才生气了几分,他伸出手捏了捏兰的下巴,不容置喙地说:“你俩早在签离婚协议的时候就把该谈的都谈完了吧。何况,你也没有时间和他谈。” 话音落地,尤利安抱起兰,往楼上走去。兰突然间意识到什么,立马羞红了脸,一双修长的小腿扑腾着,说现在是“高危时期”,可不能为所欲为。 面红尖叫着被抱进了卧室,正当兰以为尤利安还想进一步再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把她放到床上,然后两手掌搓热给她捂脚。 “啊……”兰尚在错愕之中,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尤利安。 许是兰的表情太过可爱,尤利安忍俊不禁:“这位女士,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说,你在期待些什么?” 尤利安的这番话倒是显得是兰欲求不满了,她气鼓鼓地大力拍了拍床垫,问尤利安在说些什么。 是谁前几天在大版的酒店里对自己又搂又抱的,现在又一副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样,搞得好像是兰自己单方面想要云雨,男人是被迫从了对方。 男人把ipad递给兰,继续给她捂脚。 解开锁屏,兰看到屏幕上正好是她、园子以及和叶的聊天群,园子在群里发了几张图片,附言“孕期注意事项”,然后就是和和叶在一起情绪高涨的讨论,兰快速看了两人的聊天内容,脸上的黑线越来越多——这两人讨论的事情无非就是围绕一件事,孕期同房危害有多大,夫妻两人一定得克制。 看了一下他俩讨论时间,那会儿自己正好在洗澡,也就是说,当她在浴室里怡然自得地洗香香的时候,这个正在给自己捂脚的冷酷男人围观了她的两个好闺蜜明里暗里对自己和他的揶揄,重点是,那可还是床笫之事啊! 一想到自己前几日和尤利安在酒店里的火热场景,又想到和叶和园子在谈论的时候肯定在笑话自己,尤利安还完完全全知晓了,兰便觉得脸羞得发烫,明明是三十岁的中年少女了还是羞耻得不行。 “尤利安,你怎么能偷看我们这些女人之间的闲话家常呢?”兰捂住脸,不敢看他,“还是说,这也是尤利安大人的恶趣味之一?” 尤利安怎么会放过捉弄兰的好机会,他果断上床,爬到兰的身前,将她禁锢在脸上的手拿下,细细品味女人脸上的娇羞和嗔怒: “我怎么记得,是某个人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留意一下她和小姐妹的聊天群,所以,这怎么能算是偷看呢?” 被尤利安的话直击要害,兰之前的反击好似一拳砸在棉花上,毫无意义。 那会儿她和尤利安已经爱得难舍难分,想着得让自己最好的闺蜜园子认识一下这位即将和自己携手共度余生的伴侣,便组了个局,单独约园子和自己这对情侣见面。 热爱帅哥的园子在看到尤利安的一瞬间就好像饿了一个冬季的豺狼看到羔羊一样兴奋得满眼放青光,豪不加掩饰地用手肘戳了好几次兰,嘴上不住说着“看不出来兰还有两下子嘛”。用餐过程中,尤利安举止高雅的动作更是引得园子一阵花痴,兰扶额流汗,开始思考自己让闺蜜和爱人见面是否是做错了,手指拽了拽园子的衣角,兰给园子发了一条消息,让她注意一下自己形象,且不说是铃木财团的当家人,现在还是个两个女儿的妈妈呢。 “话说回来,尤利安先生你的line账号是多少啊?”园子掏出手机,兴致勃勃地问道,“咱俩加个好友呗。” 害怕尤利安不爽园子的太过积极,兰立马截断园子递出手机的这个动作:“等等,园子,尤利安他不用line的。” “啊,line可是日本最流行的聊天app欸,那尤利安先生,你有玩titter吧,账号是多少呢,我关注你啊……” “园子,”小兰再次出击,“尤利安也不玩titter。” 园子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会吧,就连阿真那么古板的人都有line和titter的,尤利安先生是年龄比较大才不玩的吗?好像是比兰看着大……“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园子就被尤利安凌厉的目光惊得闭上嘴。 看来年龄是这个男人的逆鳞啊。园子心想,自己刚刚那句话还真是踩大雷,幸亏自己没有多嘴说些”老少配娇房醉“之类的话。 ”这么来吧,园子你要是有啥有趣的想要分享的,你就发到和叶和我们的三人群里,家里ipad一直有登录我的line,尤利安看那个群就能了解动态啦。“一丁点都不想延续年龄这个话题,兰赶紧想个折中办法阻断园子进一步的危险想法。 ”可是,我很少看那个上面的消息,也没什么兴趣。“少言的男子终于不再沉默了,但是说的话却让兰非常不爽。 ”尤利安你必须看,随时看着,多多关注我们群里的消息!“兰如同女王般地命令道,一改她平时处处为人着想的形象,展现出她少有的气概。 没想到啊,自己那时种下的因,竟然在今日结出这样的果来。 园子啊,你害我好惨哦。 兰心里暗暗吐槽,迎上尤利安不怀好意的目光,兰双手扣在尤利安的后颈,如蜻蜓点水般在尤利安的唇上啄了一口:”哎呀,尤利安你的记性还真好啊,嘿嘿,我不管,我现在是非常时期,是重点保护对象,你就得好好护着我。“ 男人的目光变得温暖起来,回应了兰一个缠绵的吻:”不管你是不是非常时期,你都是我的保护对象。“ 尤利安难得的情话惹得兰心花怒放,这个寡言的男子一般不说话,说话必定不一般,双手从后颈处移到背上,兰把头靠在尤利安的胸口,甜蜜地笑了。 工藤家的公寓里,气氛自然不似兰那边愉悦。 手机屏幕一直没有亮过,工藤新一终于意识到,那个在几年前还冠有他姓氏的女子,已不在第一时间秒回他发的短信,他犹记得那会儿不管多晚回家,家里的客厅灯始终是亮着的,沙发上必定会有一个消瘦的女子在一边打盹一边等他,他当时还觉得愧疚,次数多了就觉得厌烦,而现在,只剩下空虚。 ”你在等谁的电话吗“ 工藤太太突然出现在客厅,小睡了一会儿的她看起来脸色稍微好一些了。 ”服部,我在等服部的电话,他说他会拜托大版警视厅的老前辈查一下当年的卷宗,看看是否有什么细节被我们遗漏了。“ 可能是之前应付前妻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工藤新一没有发现,他撒谎的技巧非常高超,旁人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 工藤太太毫无悬念地接受了这个回答,她坐到距离工藤新一最远的单人沙发上,像是被隔绝一般,将自己蜷成一团,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可以讨厌那个女人吗?“ 偌大的客厅,女人清冷的声音在远处炸开。 3 那个女人,自然是指的毛利兰。讨厌……很意外,工藤太太居然会用这么明确描述情感的词语。 工藤新一记得很分明,工藤太太向来不喜欢表明她对其他人的情感,即便是爱到顶点的时期,她也不会对自己说出诸如“喜欢”“爱”等字眼,至于负面词语,自然也不怎么提起,哪怕是琴酒,她也很少提及对他怎么看,是恨,还是怕,都不提。当然,这两种情感哪种更甚,工藤新一不知道,他想,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而对于兰,工藤太太在那段时期,其实是既想疏离,又想靠近的,可能,她不喜欢她,但是讨厌,绝对不会。这个转变让工藤新一始料未及,但是他联想到在他和兰婚后她的种种行为,又合情合理了。 “哀,兰,我是说,毛利兰她不知情。”工藤新一不习惯称呼兰为毛利兰,正如他不习惯称呼如今的工藤太太为“哀”一样,他叫惯了灰原,在他们成功捣破黑暗组织核心灰原走到阳光下用回了宫野志保的本名后,他也依旧唤她灰原,最开始女人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接受,她觉得这是他俩曾经一起共度“缩小”时期的记号之一,有特殊意义,所以她欣然接受,但是在他俩已结成夫妻后,她便不能接受自己被唤作“灰原”了,他叫她“兰”,那,他就应该叫她“哀”。 “不知情啊,”工藤太太侧着头,脸上似笑非笑,“真好,能够对一切都不知情,只看到这世界的美好,心安理得地和那杀人如麻的恶魔享受爱情,心安理得地被呵护,而那些痛苦,那些血淋淋的真相,都被我们背负……” 工藤新一知道自己妻子并非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她此刻应该只是有些情绪激动罢了,待她自己调节好后,就可以了。他从来都不爱处理伴侣的情绪问题,一来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二是他真的觉得这种问题就不算是问题,世界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在等着他这个大侦探花时间去解开,怎能在女人身上花这些时间呢,有些情绪不过就是荷尔蒙失调后产生的庸人自扰罢了,只要时间够长,很多问题都能不解自散。所以这次他也没有要去宽慰工藤太太的意思,他拿起手机,开始编辑要发给服部的短信。 见爱人没有回应自己,工藤太太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子,双手抚上工藤新一的膝盖:“呐,新一,你可以杀了那个男人吗?” 手里的手机掉落地上,工藤新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差一点就忘了,自己的妻子,工藤太太,曾经也是那个组织中的一员。 “灰原,我怎么可能会杀人!?” 就像工藤新一经常评价毛利兰是一个“烂好人”一样,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有时候也是一个烂好人,哪怕是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在他命悬一刻之时,他也会出手相救,就算杀人有理由,但是救人,是没有理由的。 “况且,他还是兰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工藤新一分贝放低,这是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女人眼底的希望如被冷水泼过后的柴火一般迅速熄灭,她嘴唇紧抿,过了一会儿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 “我开玩笑呢,别当真。” 虽然修完医学博士后小兰打算去到公立医院做医生,但是考虑到现在身体情况,她打算先留校几年,再去社会上求职。如果放在以前,她肯定会不顾一切全力以赴,但是现在换了副身体,再加上她还要顾及孩子,所以选择量力而行。最开始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兰就发现这个世界的她身体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心情抑郁再加长期营养不良,让这个世界的兰弱不禁风,随时都有昏迷的可能。心情抑郁兰可以理解,但是营养不良,兰只能归纳于这具身体的主人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毕竟工藤新一也是不修边幅形象潦倒,可能她觉得,造成这种局面,她也难辞其咎吧。在拥有这具身体的主动权后,兰迅速调整生活作息,积极运动来增强体质,虽说自己在和工藤新一婚前的身体素质非常好,但是那憋屈的十年伤害太大,兰怎么调试都回不到最初的状态,这也和兰年龄增大以及生育过有关,但是罪魁祸首还是那段抑郁的时光。 医学部的事情非常多,兰每天忙得昏头转向,早就把工藤新一那封短信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等到在有希子阿姨的生日宴上见到对方,兰才想起来她还没有回复过对方。 “工藤先生,晚上好。”兰微笑着点点头,以为这样就算打过招呼,便想进去和有希子阿姨道声生日快乐,也好把彻也带走。 “兰,我们谈谈。” 男人并没有放她走的意思,而是堵在门口,目光如炬。 兰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想花时间和自己的前夫周旋,更直接地说,她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自己在孩提时期就来过无数次,甚至后面还在里面生活过十年的房子。这里面充满了多少快乐的回忆,同样就有多少痛苦的过去,哪怕现在工藤夫妻并不住在这里,但是自己一想到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已经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了,依旧会有些难受。 “工藤先生,今天是有希子阿姨的生日,我是真的不想和你起任何冲突。”兰朝工藤新一的背后望去,“何况,你的太太还在场,你确定你和我单独谈话她没有问题吗?” “那就一起谈吧。” 工藤太太出现在工藤新一的身后,淡淡说到。 那我就更不想谈了。兰心中吐槽,但是她表面还是挂着礼貌的微笑,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 兰抬手看了看腕表,不带任何商量的语气对对方说:“五分钟,我只给你俩五分钟时间。” 似乎是没有预料到素来好说话的兰居然会给自己有且仅有五分钟的沟通时间,工藤新一明显愣住了,他吸一口气,正打算好好组织语言,在五分钟内把自己想说的话都告诉对方,告诉她她踏入婚姻殿堂的男人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他是有多穷凶极恶,有多冷血无情,她和他的结合有多错误,而她现在所处的境况又有多危险。但是还没等工藤新一开口,他身后的女人优先使用了对话权: “你的丈夫,黑泽阵,他是一个该下地狱的恶魔……” “什么?黑泽爸爸,他是一个该下地狱的恶魔?” 稚嫩的童声从隐秘的角落处传来,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彻也走了出来。 4 彻也一直都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孩,准确来说,更适合他的形容词应该是蕙质兰心才对,虽然这个词是形容女性的,但是他那继承了母亲善良、聪慧、时时刻刻为他人着想又把聪颖内敛的特质,再适合这个词不过。 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的父亲不爱他母亲,虽然母亲不那么认为,他的祖父祖母也一直在他面前不厌其烦地絮叨他父亲是如何重视他母亲,在那段隐藏身份的日子里有多渴望告知心爱的女生真相,多想和她长相厮守,但是他从无数个陪着母亲等待晚归的父亲却等到一场空的夜晚,从母亲流不尽的眼泪中,从外祖父失望的眼神里,他读不出父亲的爱,至少,在小小的他心中,真正爱一个人的话,是不会让对方等到天亮,流泪到深夜的。 而母亲现在的丈夫——尤利安——黑泽爸爸——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彻也翻阅过父亲的卷宗,里面有很多有关尤利安的报导,可惜都是英文,他目前认识的英文词非常有效,所以,从极少认识的单词中,他大概能读出来,这个男人,绝非善类,但是更多的信息,他就不知道了。后面尤利安搬进了家里,母亲也不会给他介绍他的过往,只告诉他,这个男人非常爱母亲,非常珍惜她,同样,也会对他很好,叫他放心。 说起英文学习,彻也就觉得不高兴,之前父亲答应过他很多次,每年寒暑假都会带他去夏威夷,在那儿可以学到很多东西,还能锻炼他英语口语,只不过第一次去夏威夷的时候,还没有成为继母的宫野阿姨突然在国内生了病,晕倒在实验室,得知消息后的父亲丢下了母亲和自己,坐最早一班航班回了日本,从那以后,寒暑假夏威夷之行就无人再提及了,父亲不愿离开日本太久,母亲做不到孤身一人带着自己去异国,善解人意的彻也也不提,夏威夷就像一阵雾,短暂地笼罩在工藤家的上空,但是吹了一股风,雾散了,一切恢复原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没有改变。 “喂,灰原……”工藤新一扯了扯女人的衣袖,暗示她今天到止为止,之后再找机会和毛利兰沟通。 显然,工藤太太并不这么认为,她看到一半身子尚在阴影里的男孩,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认为彻也君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在这里正好,我们有必要告知琴酒,不,黑泽阵的真面目。” 那个男孩拥有一双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的眼睛,清澈,明亮,永远都饱含笑意,让人觉得他们就是生活在上帝的庇护下,无忧无虑,不知道阴暗处发生了什么残酷的事儿,不用去担忧自己性命,不需要东躲西藏,多么让人羡慕,多么让人讨厌! “彻也,你先去和奶奶一起玩,好吗?”兰尽量平复情绪,语气还是和平时一样,“妈妈和爸爸,还有阿姨有点事要谈,你乖乖地等一会儿妈妈,妈妈马上就进来找你。” “不,妈妈,我想知道,我想知道黑泽爸爸到底是怎样的人。”彻也难得没按照兰的指令行事,现在的他一门心思要听清楚灰原阿姨说些什么。 “是的,彻也君有权知道这些。”完全不顾工藤新一的劝阻,工藤太太好似洪水爆发一般将她对琴酒的怨恨倾泻而出,“黑泽阵,他是黑暗组织的一员,手上的人命数不胜数,做过的坏事罄竹难书,更可恶的是,他就是害得新一变小的罪魁祸首,也是他,他杀了我姐姐!” 虽然工藤太太说的这些兰早就知道了,但是看着她那有些失控的模样,兰还是很震惊,原来,工藤太太也会有如此情绪激动的时候。 看到对面的女人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工藤太太有些诧异,她张大了因说话太多而有些发干的嘴巴,咬了咬牙:“你听到我说的这些,竟然没有半分惊讶?那个男人,给工藤新一造成了多大的痛苦,而你却和他在一起,这样有多伤害工藤,你不知道吗?” 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兰突然捧腹大笑起来,好几次想要停下来说些什么,结果又笑过去了,工藤夫妇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彻也则是想上前抱住母亲问她怎么了,不料兰却摆摆手,示意彻也不要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兰才彻底冷静下来,她站定后,抬起头来,明晃晃的灯光下,兰的眼泪亮得刺眼,如匕首一般。 “你是说,我和他一起,是在伤害工藤新一,对吗?” 毛利兰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瘆人, “工藤太太,我那前夫和你在一起,何尝不是在伤害我呢?” 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毛利兰暂时将她善解人意、忍耐等等特质抛弃,像是要把过去十年里所受的委屈和苦楚从内心深处的黑暗里拉出来向众人展示般,一字一句控诉着工藤夫妇所犯下的“罪行”。 “请问,丈夫在婚礼上宣誓的时候心里想着另外一个女人,算不算是对妻子的伤害;在妻子怀孕的时候不管不顾甚至出轨,算不算伤害;妻子撞见丈夫和第三者厮混的场景导致早产,算不算伤害;妻子分娩后不足一个月放任第三者去妻子面前宣告主权,这算不算伤害;因为第三者晕倒了就把妻儿丢在异国的机场,算不算伤害……离婚后第一时间和第三者登记结婚,你说,这些到底算不算伤害?” 不,这不是真正的自己,我绝对不可能会哭着说出这些话来!毛利兰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格在主导这个身体,操控自己嘴说出这些话,放纵自己涕泗横流,形象全无。 “我是人,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我被伤害也会痛,痛了也会哭……我不是神,我做不到无条件包容你,包容你的一切,包容你出轨包容你纵容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伤害我……而你呢?你却认为,我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就算是伤害你……你对我做的那些,难道就不算是伤害吗?那十年,到底,算什么……” 毛利兰颓然倒下,不顾地板在这个冬天有多凉,直接坐在地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水者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玄关处的吵闹声把屋内的工藤优作夫妇吸引了过来,他们刚踏进这块气氛过分诡异的地带,就看到跌坐在地上的毛利兰,在她身边一直叫着“妈妈”的彻也,手足无措的儿子工藤新一,还有一言不发、看不清表情的新儿媳。 “哎呀,兰,你怎么坐在地上。”工藤有希子快步走上前,试图扶起兰,“地上凉,这个天,可别冻坏了身子。新一,你怎么都不知道来扶一下,在那儿愣得跟块木头似的。” 被自己老妈点了一下,工藤新一才从混沌中醒悟过来,但是还不待他向前,毛利兰已经在工藤有希子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他注意到毛利兰幽怨而又愤怒的目光如一把匕首般扫射过来,让他动弹不得,在他张口说出那句“兰”之前,浑身发抖的女子已经和自己老妈道了别,带着他儿子出了家门。原本想追出去的工藤新一,注意到背后来自现在妻子深沉的目光,思考了片刻后,他放弃了追出去的念头,而是转身抱住自己的妻子,想要让她心安,也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个男人,他来了。”怀里的女人突然颤栗起来,双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抓住工藤新一的手臂,见鬼似的低吼道。 雪地里,琴酒倚靠在黑色的保时捷旁,今天的他很难得穿了一身不是黑色的灰色大衣,看到女人和小孩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一下,但是在他看清女人脸上的泪痕后,男人眸子里闪过一丝凶戾,右手习惯性往胸口掏去,但是那儿早已空荡荡,如同这片雪地一样。 男人深吸一口气,朝女人和小孩走去,雪地上留下他深刻的脚印,不知道那是通往希望,还是通往另一个地狱。 5 毛利兰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暖和的大床上。洁白柔软的丝绸被套罩着一床轻薄厚实的鹅绒被包裹着她,梳妆台上陶瓷香薰瓶向外倾吐着微微茉莉乌龙茶香,窗帘没有拉得严严实实,似有似无的缝隙里透出窗外的黑,与屋里壁炉中摇曳的火焰形成鲜明的对比,尤利安如瀑布般垂泄的金发在火焰的映射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彩,看到这样的场景,兰情不自禁地感慨了一句:“好温暖啊。” 发觉床上熟睡的女人已经醒过来了,尤利安起身走向大床,坐到床边,大手覆上兰的额头,低声道:“你醒了。” “嗯嗯。”兰稍微侧头,用脸去贴尤利安的手,“我睡了多久?彻也呢,他在哪儿?” “女士,你的问题有点多。”尤利安修长的手指划过兰的眼角,摩挲着她的眉毛,“你睡了快五个小时,至于那个小鬼,现在是凌晨,他自然是在他的卧室里睡觉。” 五个小时啊…… 兰喃喃自语道,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她双手钳住尤利安的手臂,一双杏眼写满了不可思议: “尤利安你听我说,我那会儿好像被别人控制了一样,说了好多我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还是一边哭一边说,感觉,实在是太可怜可悲了,像个怨妇一样……可是,我又感觉说出来那些话后我心情非常舒畅,跟套在身上的枷锁被卸掉一样轻松……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啊……” 在这个世界里,尤利安与兰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没有任何正面接触的经历,他甚至都没有花过心思去调查死在他手里某个小鬼的青梅竹马姓甚名谁是男是女,但是在那不勒斯,与毛利兰初遇的那一时刻,一些无头无脑支离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进他的大脑中,尤其是他起了对兰杀心的时刻,身体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严厉禁止他这么做,在后来他逐渐爱上了她,另外一个自己出现频率越高,几乎和他融为一体,让他对她的爱,更加热烈,更加浓郁。 看来人格分裂的人,不只有你一个啊。 尤利安心中默念。 再看向眼前这个对他微笑的女人,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但是在不久之前,她还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妻子,每日在家以泪洗面独守空房,任由丈夫和第三者肆意伤害自己。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管那些话是不是真正的你说的,在我看来,都太轻了。”尤利安用食指托起兰的下巴,“如果是以前,我会在那两个人的眉心开一个洞。”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兰猛地抓住尤利安的手,又慌忙去摸他的胸膛,那儿一片柔软,兰安了心,“你答应过我,不用枪的……” “那如果有一天,我有性命之虞呢?”尤利安玩味似的看着他的雏菊。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兰双手扣在尤利安的颈后,看着他的墨绿色的瞳孔,斩钉截铁道,“我会亲手为你递上枪。” 工藤新一看着门口嬉皮笑脸的世良真纯和赤井秀一,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你们一个个是背着我约好了是吧?”听这语气,工藤新一并不太欢迎两人。 “哟!你俩来啦?”服部平次黝黑的脸从工藤新一的背后冒了出来,“看来今天的讨论会不到半夜十二点是万万不可能结束的。” “嘿嘿,上次根本没有讨论出个什么来,这次可要搞点实质性的东西出来。”世良真纯全然不顾门口男子是否同意他进去,径直从工藤手臂和大门之间的空隙里钻了进去。相比之下赤井秀一要有礼貌得多,他好歹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算是对他打了个招呼,也直接走了进去。 被不请自来的客人们破坏了美好的周末,工藤新一心情非常不好,他闭着眼叹了口气,转身进屋,去接受屋内如同暴风雨般的“问候”。 待工藤新一出现,已经坐定的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一人一句地问他最近做了什么,重点都落到了同一个问题上——是否有和毛利兰谈过琴酒的事儿。 “谈是谈了,但是和没谈一样……” 工藤新一翘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回复大家。 “谈了,又没谈,到底谈没谈?”远在大洋彼岸的茱蒂也参加了本次讨论会,看得出来,琴酒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十二个小时的航程都无法阻挡茱蒂专程飞回来确认那个男人到底是死是活,真的和毛利兰在一起了吗。 “茱蒂老师的日文怎么还那么差啊?”服部打趣道,“工藤的意思是,他和毛利兰谈过了,但是没有任何结果。” “没有结果是什么结果?”茱蒂继续发问,“她知道琴酒是怎样的人吗?她是否受到了琴酒的胁迫才和他在一起?我们现在需要立刻派人保护她吗?” “怎么可能是受到胁迫!我看她享受得不行!你都没看到,她居然和琴酒大庭广众之下就接吻,我的天呐,不是都说东亚女子特别含蓄吗,我看这个毛利兰比吉普赛女人还奔放……”詹娜像个被点着的炮竹似的噼里啪啦地把兰批判一通,很难想象这个对兰进行羞辱的女人竟然来自一个西方发达国家,和爱人接吻在她口中居然成了不检点的行为。 茱蒂瞪了詹娜一眼,示意她说话不要太过分,对上工藤新一那双流露出不满的眼睛,茱蒂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工藤君,不好意思,詹娜说话有点没头没脑,可能是因为她日语和我一样,都不怎么好,所以才会在语言表达上有些……” 工藤新一摆摆手,让茱蒂不需要解释了:“我认为兰,毛利兰并没有被琴酒胁迫,但是她是否知道琴酒是个有多危险的人物,目前我还无法确定。” 说完,工藤新一斜视了詹娜一眼,补充道:“此外,我也并不认为和伴侣在公众场合亲热有什么问题,这点也没必要特意提出来批判。” 被心上人挖苦了一番的詹娜自觉尴尬,她脸红得发烫,又不敢找理由离开会客厅,只好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悻悻地耸耸肩。 “说起来,和叶那个家伙也说过,毛利兰从未对她提过她现任丈夫的职业是什么。”服部平次的情商一向很低,具体表现在他到现在还会称呼和叶为“那个家伙”,也体现在他当着工藤新一的面用“现任丈夫”这个词来指代琴酒。 意识到大家看向自己的目光并不友善,服部平次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你们都不信?真的,我套话的时候很机警的,和叶根本没听出来我的真实目的,毛利兰确实没有给他们几个说过她现任丈夫是干什么的,很神秘的样子……” “够了,服部,我们知道你的意思了。”害怕满脸黑线的工藤新一会跳起来揍服部平次一顿,世良出面阻断服部平次继续发言。 说来还真是有趣,自己在婚内出轨理直气壮,却听不得前妻已嫁作他人妇。世良真纯心中暗暗吐槽:人类还真是双标又利己啊。 服部平次的危险发言结束,会客厅第一次陷入沉寂,顾及到工藤新一的情绪,没人想第一个发言。 “如果毛利兰这条线断了的话,那琴酒这条线能走吗?” 最终还是工藤太太打破了沉默,她看向赤井秀一,用不带商量的语气问他, “fbi可以直接射杀他吗?” 6 把实验室所有器材和药品都清点了一遍确定数量无误后,毛利兰脱下实验室专用的防护服,换上她自己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准备去接马上要放学的彻也。 寒冬已过,下雪的日子也少了很多,甚至有几天还阳光正好,路上一点冰渣子都没有,这和前几日的漫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让人觉得仿佛两个世界。一想到不用穿羽绒服,毛利兰就满心窃喜。她素来不爱穿羽绒服,以往最是寒冬料峭时节也是用大衣御寒,但是和这个世界的尤利安在一起后,她就被“命令”必须穿,不知是因为他担心怀孕后的她身体免疫力下降,还是他顾虑她之前身体太差,害怕埋下了病根子。 这个之前,肯定是她和前夫在一起的那十年了。 带上门,拿出钥匙锁好后,毛利兰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在盯着自己,她机警地把手伸进包里,里面是一根小巧的折叠警棍,再假装不经意地侧侧头,看看到底是何人在观察自己。 “毛利小姐,好久不见。” 那人似乎没有要躲的样子,直接站出来打起了招呼。 是认识的声音。 毛利兰转过身,看到头戴黑色毛线帽的赤井秀一,正双手插兜斜靠在墙上。 “赤井先生?” 没想到率先来接触自己的竟然是fbi啊,毛利兰心想。脸上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兰确实很惊讶:“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和相熟的女士见面吗?”曾几何时,赤井秀一称呼毛利兰为“好女孩”,而现在,她已为人妇为人母,不是女孩,而是女士了。当然,也许在他心目中,自己也不是“好女孩”了。 “法律可没有禁止单身男士来会见已婚女士吧。”赤井秀一很难得开了个玩笑,不过这个“已婚”二字,倒是把他此行目的揭露无遗——琴酒,他是来打探和琴酒有关的消息的。 兰把垂在眼前的刘海别到耳后:“当然可以,只不过……”她眯起眼睛,余光瞥了一眼周围,确定来者只有赤井秀一一人,“我还处在上一段婚姻的时候赤井先生并没有单独来见过我,现在我已经踏入第二段婚姻,赤井先生却突然出现,很难不让人联想,赤井先生来见我的动机是什么。” “哈哈,毛利小姐变得比之前有趣得多啊!” 赤井秀一的笑容真挚,说的话却有几分阴阳怪气,毛利兰听得出来,他似乎对于之前的工藤兰评价并不太好。 “请问毛利小姐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唉,怎么又来一个……兰心中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之前是工藤新一发短信要谈,再是工藤夫妇在有希子阿姨的生日宴上截住自己要谈,现在又来一个fbi说谈一谈,明天说不定还会有公安,cia,也来谈……你们干脆派一个代表来好了,何必搞什么“沟通接力赛”呢。 兰心中不爽,但是面子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敌对情绪:“赤井先生是大忙人,既然抽时间找到我当面要谈,那肯定是什么不得不谈的大事了,不过我本来是要去接彻也的,这个时间谈的话……” 赤井秀一拿出车钥匙:“既然如此,那我送毛利小姐去幼稚园接彻也君吧,我们就在车里沟通。” 一想到赤井秀一的车里极有可能安装了窃听器,兰就直截了当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就在实验室里谈吧。赤井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这人对窃听器过敏。” 说罢,毛利兰便转身开实验室的门,故意不去看赤井秀一吃惊的脸。她注意到赤井秀一伸进裤兜的手偷偷用力往下扯了一下,极有可能是在扯断窃听器。毛利兰认为,赤井秀一可能发觉自己已经不是之前那只小白兔,也可能是不想让自己不悦,不然套不出来真实信息不说,要是惹恼了对方,黑泽太太这条线也会断掉。 一想到自己和赤井秀一的对话可能此时此刻正在被十几个人围在一起监听,兰就浑身不自在,在之前那个世界里她自己受够了这种被监视监听的日子,在这个世界里依旧无法摆脱,看来,这就是成为尤利安妻子的代价之一啊。 “请吧,赤井先生。”毛利兰推开实验室大门,先行进入。 赤井秀一跟了进来,只见毛利兰打开实验室的大灯,搬来两个椅子。 “应该我来才对,你现在身体不方便。”赤井秀一自然是有绅士风度的,只不过这个风度今天体现得稍微有点慢。 “不碍事。”毛利兰笑着摆摆手,“只是孕早期而已,何况也只是搬个椅子,没那么严重。”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毛利兰指了指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彻也幼稚园的留园时间只有一个小时,赤井先生,你想说什么尽快说吧。” 这雷厉风行的说话做事风格和赤井秀一印象中毛利兰自怨自艾的形象大相径庭,赤井秀一忍不住猜想,这个女人的转变是否是那个男人带来的。 “毛利小姐的时间观念还挺强的。”赤井秀一从胸口内侧的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麻烦毛利小姐确认一下,你的现任丈夫是这个男人吗?” 毫无疑问,照片里的金发男子正是琴酒。 毛利兰点了点头,继续保持她毫不知情的人设。 “我很遗憾地通知毛利小姐,你的现任丈夫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他是众多国家通缉的要饭,曾经隶属于一个横跨多国涉及到各种极端危险犯罪行为的组织,他手上有多条命案,犯下的罪行数不胜数,而且,他就是给工藤新一灌下毒药导致他变小的罪魁祸首。” 赤井秀一注意到毛利兰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心中的天平开始往“她不知情”那个方向偏。 “所以现在,fbi希望我怎么做呢?”半晌,毛利兰低头开口问。 赤井秀一大喜,以为出现突破点:“毛利小姐,我们希望你可以作为我方卧底,探听一下琴酒之前所在组织是否还有残党遗留,他们是否还在计划,或者参与犯罪活动。” “然后呢,尤利安,琴酒,他会怎么样?”毛利兰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 “他……”赤井秀一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一时语塞,“坏人,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赤井先生,我听工藤先生说过,你之前也曾在那个组织里卧底过,对吗?那么,你效力于该组织的时候,你有没有参与过犯罪活动呢,你可也有杀过人,那你呢,你受到惩罚了吗?” 不等对面的男子回答,毛利兰把手放到小腹上,温柔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我的肚子里有那个人的孩子,我给你口中万恶不赦的琴酒繁衍后代,我应该受到惩罚吗?你们又打算怎么处理我呢?” “毛利小姐,日本并无明确规定,怀孕女性不能做人流手术……”赤井秀一舔了舔干涩的舌头,“我这是给你提供最佳方案。” “那我还要感谢你为我着想哦。” 毛利兰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冰冷且尖锐,还不等她回击下一句,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个不停。掏出手机一看,是彻也幼稚园的老师。 “吉永老师你好,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耽误了,我现在马上出发来接彻也。” “啊,内个,黑泽太太,彻也爸爸来接彻也了……”吉永老师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太自然,似乎是遇到了点事儿。 毛利兰换了个手拿手机,起身去拿包:“那挺好的呀,就让彻也跟着他爸爸回家就行。” 吉永老师听起来都快急哭了:“可是,来了两个彻也爸爸,我到底让他跟哪个回家啊?” 7 吉永缘从事幼儿教师这个行业快五年,今天这个场面是她第一次见,也是她最应付不了的。 两个大帅哥共处一室原本是一件非常赏心悦目的事儿,可是在此情此景,吉永缘却无心欣赏,额头的冷汗就一直没有停过,心中对彻也妈妈的期盼也一刻不敢耽误。 “我说,彻也爸爸,彻也爸爸,你们两个要不要先坐下来,彻也妈妈说她很快就要到了,等她到了,我们就可以确定好彻也跟你们中的哪个回家了。”吉永缘擦了擦鼻尖的汗珠,“彻也,你要不要来老师这边啊,老师旁边这个小板凳给你坐哦。” “我说,根本就不需要等兰来啊,我是彻也的爸爸,他的亲生父亲,他肯定得跟着我走。”一听毛利兰正在赶来的路上,心知她肯定会偏向于琴酒,工藤新一就想快刀斩乱麻,赶紧把彻也接走。 自从亲眼目睹琴酒和小兰在雪地里接吻后他就心神不宁,因为琴酒的“复活”,因为小兰“另寻新欢”,因为这两个毫无交集的人居然走到了一起,因为一切都朝着他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这让他有些抓狂。工藤新一非常了解琴酒的手段有多狠毒,他害怕自己儿子在他手上一个不小心惹到他后有危险,所以他决定把彻也接回家住一段时间,等解决眼下这个棘手的问题后,再把他送还给毛利兰。这个想法他自然是没有沟通过毛利兰,更没有和现在的妻子商量过,反正不管和哪方说,都会被拒绝,不如先斩后奏来得痛快。哪知道,今天来接彻也,竟然直接和那个危险的男人撞面,在看到那双他做梦都能梦见的黑色眸子的瞬间,他全身血液仿佛冻住一样,整个人愣在原地,很快恢复正常后,他拿出手机本来打算报警,或者通知fbi和公安,但是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放弃,几边都没有通知。 “工藤先生的决定让我好生意外,外面到现在都没有警笛声,看来工藤先生今天的的确确只是来接个孩子而已啊。” 琴酒故意在“接个孩子”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工藤新一拿出手机又放下的举动早就被琴酒看在眼里,这让他着实有些没想到——早前就听兰说过,工藤新一在婚内基本没有接送过彻也上学,这个对自己孩子并不上心的父亲突然出现在孩子幼稚园,看到了宿敌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报警才对,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看来,在当侦探还是做父亲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我当然只是来接孩子,不像你,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来这个幼稚园,这里可没有你的孩子。”工藤新一是彻也的生父,他自认为有绝对优势。 一旁的吉永缘心直口快:“可是,这位先生,你才是第一次来啊,这位黑衣服的先生反而来了好几次了,要我说,你说你是彻也的亲生父亲,我才要怀疑诶……” “吉永老师,他的确是我爸爸。”小彻也指了指工藤新一,“只不过他和妈妈分开和另外一个阿姨在一起了,现在妈妈和黑泽爸爸在一起了,所以他们两个都是我爸爸。” “哦,原来是这样啊……”吉永缘其实能猜到这其中原委,只不过一想到作为亲生父亲的工藤新一之前都没有出现过,她就对他不满,故意想说些带怀疑的话来刺激一下他。 “这种家庭伦理问题,老师我最不擅长了。”吉永缘对彻也吐了吐舌头,“既然彻也妈妈还没有到,不如老师带着你去旁边的游乐区一起做游戏?隔壁班的山本应该也在等他妈妈来接,你们可以一起玩哦。彻也爸爸,可以吧?” 吉永缘看向琴酒,显示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还不等琴酒点头,工藤新一提出了抗议:“不行,彻也必须和我在一起,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彻也,你快告诉老师,你要跟着爸爸回去。爸爸买了很多好吃的蛋糕,回家后,彻也先和爸爸泡个热水澡,再一起吃蛋糕吧!” 彻也的眼睛亮了一下,他明显心动了,只不过让他心动的绝不是蛋糕,而是能和工藤新一一起泡澡,一起吃饭,甚至还能一起睡觉:他始终,还是爱着自己的父亲,对他有一些小小的依恋。 琴酒注意到彻也眼中的期许,他隐藏了心中的小小波澜,找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背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 “可是,我觉得还是等妈妈来了之后再决定为好。”彻也最终还是决定等毛利兰来了再判断跟谁走,“如果我现在走了,妈妈到了幼稚园,会难过的……” 不知怎的,吉永缘竟觉得鼻头一酸。她一直都知道彻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但是经历了今天的事儿他才发现,这个孩子的美好远超她的想象,小小年纪就能这般成熟,除了说他天资聪颖外,怕是也经历了很多人情世故吧。 “那好,彻也君就和老师一起待在这儿吧,你渴不渴,老师把你的饮水杯拿过来?”吉永缘原本就是一个很温柔的老师,现在她更加温柔。 彻也小脑袋摇了摇,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看到窗外逐渐放大的人影,兴奋地叫了出来:“妈妈!是妈妈来了!” 三个脑袋齐刷刷地望向窗外,扎着高马尾的毛利兰正朝向他们快速移动。 “抱歉,吉永老师……我……我有点事,耽误了,来晚了……” 毛利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不得不承认怀孕真的会让人体能变差,只不过是这么小段的距离,换做从前的自己来几个连续空翻都没问题,现在只不过稍微小跑一下,就开始喘气了。 琴酒知道毛利兰心中有数,没有多言,反倒是彻也,看到自己妈妈又跑了步而且还上气不接下气,开始念叨起来了:“哎呀,妈妈,你怎么又跑步了,不是说了很多次,你肚子里有小弟弟,不可以跑步的嘛,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嘛。” “没事的,妈妈身体好着呢,这点距离完全没问题!”毛利兰冲着关心自己的儿子竖起大拇指。 想到彻也妈妈一路小跑过来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催她,吉永缘就倍感自责,她柔软的小手从上到下轻抚毛利兰的后背,试着让她舒服一些:“我才应该说抱歉,都是我在电话里语气太着急了,才害彻也妈妈这么着急地赶过来……真的很抱歉。” “没事,是我自己着急。”毛利兰对着吉永缘粲然一笑,摆摆手。她很喜欢彻也的这个老师,对小孩真诚友好,勇敢又善良,让她想起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大学同学,北川桃。 见吉永老师没有那么自责了,毛利兰开始去“安抚”另外一个人的情绪了。 “这位先生,你怎么还坐得这么稳当当,看到自己怀孕的妻子来了,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让座吗?”毛利兰轻轻拍拍自己故意挺起来的小腹,向对方示威。 “刚跑完步就坐下的话,对你的膝盖不好。”尤利安起身,将毛利兰整个身子靠在自己的身上,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护住她的小腹,“先靠着我休息一下,调整一下气息。” 屋内另外三人被毫无防备地喂了一口狗粮,彻也和吉永缘羞得满脸红霞飞,工藤新一则是脸黑到堪比服部平次。 他愤怒,因为兰有了新的伴侣,他惊讶,因为那个人是一个“已死”的危险人物,他痛苦,因为他发现,他对于她没有那么大度。 “咳咳,彻也妈妈,我们不如先,确认一下,这个,彻也是跟着你俩回家还是……”吉永缘恢复理智,开始解决她眼前的问题。 和这么多孩子接触了好几年,她自然是能看得出来,彻也其实表露出他想跟着那位工藤先生回去的想法,虽然只是一瞬间,只是一丁点,她都能敏锐地捕捉到。 “这个,完全取决于彻也的想法。”毛利兰被琴酒搀扶着坐下,把手放到彻也头上,“你不要有任何顾虑,说出你的想法就行。”末了,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她补充道:“妈妈没问题的。” 受到妈妈的鼓励,彻也坚定了想法,他对毛利兰点了点头,转过身,对工藤新一说:“我今天,想去爸爸那边住一晚。” 还不等工藤新一欢呼,彻也赶紧加了一句:“只是今晚而已哦!之后我还是会和妈妈在一起的。” 工藤新一心中大喜,一晚也没有关系,主要是今天这场“大战”他赢了琴酒就行。 琴酒早就猜到彻也的决定,所以并没有任何意外,正准备拿起毛利兰的挎包,却发觉一只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指。 “黑泽爸爸,”彻也抬起头,努力踮起脚尖,似乎是想更加靠近琴酒。 琴酒蹲下身,和彻也四目相对。 “你今天,一定要照顾好妈妈哦,要给她做好吃的蘑菇烩饭,还有玉米浓汤,还要给她热牛奶哦。” 彻也像个小大人一样给琴酒一一吩咐起晚上的注意事项, “还有哦,你明天,一定要来接我放学哦。” 心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不痛,但是有股异样的感觉席卷全身,并不难受,但是也不太舒服,大抵是不适应——琴酒努力把嘴角往下拉,做出冷酷的表情:“知道了,小鬼。” 彻也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他小小地抱了一下琴酒,便蹦蹦跳跳地朝工藤新一跑去。一把揽过儿子的工藤新一火速从吉永缘手中拿过彻也的书包,像是害怕在场任何一个人反悔样扛起彻也就跑,等到他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听到背后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 “工藤新一,后会有期。” 工藤新一转过身,背后却空无一人,只看到屋顶上的风向针,在一阵风吹过之后转了几圈。 他心中暗暗对屋子里的那个男人说道:琴酒,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8 工藤太太看着这个小小的不速之客,又看到一旁忙得不亦乐乎给彻也铺床的工藤新一,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她蹲下来和彻也打招呼,语气一如往常的不咸不淡: “你好啊彻也君,你今晚要在这儿过夜吗?” 彻也点点头:“是的,我今晚要和爸爸一起睡。” 彻也对于爸爸的这位新妻子并不陌生,她也出现在爸爸的那套有黑泽爸爸的案宗里过,有几张照片是穿着白大褂,和现在非常相似的她,有几张照片却是小孩模样的她,不过只是靠一些枯燥的照片的报导他并不会对她有多么深刻的印象,让他开始留意起她,是在她多次出现在解决了案子后的爸爸身边,而妈妈也开始在深夜里哭泣的时候。 彻也并不太能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妈妈也从不会在他面前说那个阿姨的事儿,每次和阿姨的会面,她都是淡淡地,微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后就没有别的话了,至于爸爸,他更不会主动在自己面前提起有关这个阿姨的事儿,原本应该把她归类为“爸爸的同事”“普通的阿姨”,然后就忽略她,但是在和叶阿姨和圆子阿姨打抱不平的埋怨中,他还是可以觉察出,妈妈的不开心,和这个阿姨还是有关系的。 最开始,彻也单纯地认为这位阿姨就是爸爸的工作伙伴,他们会一起侦探各种案件,当爸爸和妈妈分开火速和她在一起之后,彻也似乎明白了其中的一些东西,但是聪明的他从来不会点破什么,毕竟,现在的爸爸,比之前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要开心得多,而妈妈也和高大的尤利安在一起,她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只会流泪和无尽的等待,现在的她随时随地都积极向上,每天都和尤利安在家里向他撒狗粮,这样的结局,他并不觉得就不好。 “祝你今晚好梦。”工藤太太送出祝福,便站起身来,朝专门腾出来做她实验室的房间走去,路过主卧的时候,她对正在换床单的工藤新一说道:“今晚我就不进来了,你好好享受和你儿子的亲子时光吧。” 工藤新一自然满口答应,把四件套换好后,他把客厅里坐在小板凳上看动画片的彻也一把抱起,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泡澡。 “我要!”彻也兴奋得两条如藕节一样的白嫩小腿乱蹬,“我最喜欢和爸爸一起泡澡了!” “走咯!”把彻也夹在腋下,工藤新一欢呼着进了浴室。 确定父子俩已经开始泡澡后,工藤太太从实验室里出来,径直走到装父子俩换下来衣物的脏衣篮,把彻也的衣服单独拿了出来,开始翻找。 似乎找到了什么,工藤太太用食指和大拇指将那个如同小拇指指盖大小的东西扯下来,在灯光下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枚小型窃听器,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工藤太太有一个心病,她从来不对任何人说——她怀不上孩子。 虽然,她现在的丈夫知道这个事实,也表现出来不在意,但是他真的不在乎吗?工藤太太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于她而言,现在的幸福就像一层薄纱,遮住过去的灰暗不堪,阻断深陷其中的人望向一些虚无缥缈的欲望,看起来的的确确是梦幻又浪漫,但是这终究只是一层薄纱,吹过的风若是太大,里面的人要是心血来潮要把它掀开,那这层薄纱什么都遮不住、罩不了,岌岌可危,可有可无。 如果我们之间能有个孩子,这层关系应该可以稳固很多吧。 工藤太太偶尔会这样想。 这个想法今天也出现了,在她看到工藤新一把彻也带回家的一瞬间,在工藤新一积极铺床的一瞬间,在父子两一起去泡澡的一瞬间,在看到那个窃听器的一瞬间…… 聪明的工藤太太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把那枚窃听器放入透明袋,收捡进抽屉里——这个东西,现在是那个墨绿色眼睛的男人布下的一个陷阱,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他唯一儿子射出的子弹。 “我很好奇你今后的成长哦,彻也君。”工藤太太望着窗外隐藏在乌云背后,只露出淡淡银光的月牙喃喃自语道,“你是会走上生父的道路,将你继父亲手送上断头台,还是会化身黑暗的使者,与你生父反目成仇呢?” 毛利兰看着眼前这个一言不发,只顾着把壁炉里烧过的木炭捡出来的男人,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知他是因为彻也没有选择和他们回家而生气,还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前夫而不悦。 “唉,怎么年龄越大,越喜欢吃醋呢?”毛利兰在心里默默吐槽。 考虑到某人的毛必须得摸顺,她走到男人身后,扑了上去,抱住男人宽阔的后背。 “尤利安先生,医生说,如果妈妈不高兴,肚子里面的宝宝会感知到妈妈的情绪,跟着不高兴的。” 金发男子侧过脸,看着这个嘟着嘴撒娇的女人:“那你就不要不高兴。” 这个男人,居然给我这种回答?毛利兰难以置信地看着尤利安,气不打一处:“还不是因为你不高兴!你不高兴,我就会不高兴,我不高兴,宝宝就会不高兴。” 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严肃这点,尤利安表情稍作缓和,左手握住毛利兰的手,哈了口气,给她揉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在想事情。” 大概能猜到尤利安在想的事儿是什么,毛利兰用空着的手拍拍尤利安的肩膀:“没事的,现在的你,只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至少在fbi的档案里,琴酒已经是往生人士了。” “你确定吗?”尤利安扣住毛利兰的手,半是强迫地让她看自己的眼睛,“你能确定现在的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 “当然。”毛利兰狡黠一笑,“据我了解,在我们在一起的这几个月里,不论是日本还是国际上都没有报导出任何恶劣的案件发生,除了我上班外其余时间你几乎和我形影不离,他的手机在哪儿ipad密码是多少我都知道,我说你是遵纪守法的公民,你就是。” 尤利安眸子闪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他用力抱住毛利兰,似乎是想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俄而,他捧起毛利兰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不要对自己太自信,以为你就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 毛利兰不置一词,只用微笑回应。 这个世界的尤利安当然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认识他十几年了,很多事情他到底做没做会不会做,她都知道。她比他想象中,还要了解他。 “时间不早了,我需要一杯热牛奶才能……尤利安,这是什么?”毛利兰摸到尤利安衣服后颈处粘了一个像是纽扣一样圆形物体。 “这个是……窃听器?尤利安,为什么,为什么你的衣服上会有窃听器?!” 9 原本以为尤利安看到窃听器后会暴怒,立刻采取行动,但是此刻他却不紧不慢地从自己手中接过那枚窃听器,两只手指轻轻一捻,就把那枚窃听器捏碎了。 “这是……” 毛利兰一头雾水,不知道尤利安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来。 “这个,是个模型。”尤利安把手摊开,碾碎的窃听器躺在他的手掌心,没有任何电路零件。 “模型?”毛利兰大脑飞速运转,“彻也给你的?” 尤利安点点头:“那个小鬼缠着我,要和我玩间谍游戏,我就配合他,让他尝试把窃听器粘到我衣服上。” “什么?” 毛利兰无法想象,尤利安配合彻也进行角色扮演的画面,身形高大的他蹲在墙角,故意装出没有发现敌人靠近的样子,任凭彻也蹑手蹑脚地靠近他,把那个逼真的窃听器模型黏在自己衣服上。 “什么时候的事儿?”毛利兰认真回忆,自己肯定是没有见过这种场景的,否则她绝对此生难忘。 “今天早上。”尤利安把兰扶到床上坐下,自己则是去卧室的墙角处倒腾怀孕妻子每晚都必喝的牛奶。 原本热牛奶的全套装备都在客厅吧台上,但是好几个晚上睡在身旁的女人都把自己摇醒表示口渴了要喝水,普通的水还不行,必须是热牛奶,连续几个晚上在客厅和卧室进进出出后,尤利安在卧室一角打造出来一方小吧台,克服了洁癖,把热牛奶的家伙什都搬了进来,方便某位要求多的孕妇好随时差遣自己。 看着丈夫忙活的背影,兰心里头甜蜜得紧。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为难人的人,准确来说,她被人为难还有可能。但是在遇到这个为她事事做到滴水不漏的男人后,这个世界里受了十年委屈的自己偶尔就是想耍耍小性子,享受一下丈夫的特殊照顾,而且她还发现,自己偶尔撒娇要他照顾,完了再亲亲他,给他一些好处,对方反而更开心。 适当的矫情可以促进夫妻之间感情的增进——这是毛利兰得出的结论。 “等等,也就是说,今天早上,在我还在睡觉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在客厅里玩间谍游戏,你被贴上了窃听器,你被他干掉啦?” 毛利兰兴致勃勃地问到。 “除了最后一句,其他都对。”尤利安热好了牛奶。 “什么意思?”毛利兰思考了一下这个游戏的玩法,突然想到了什么,“彻也也被你贴了窃听器模型?” “似对非对。”尤利安把热牛奶递给毛利兰,墨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嘴角轻轻上扬,“我给他贴的,是真货。” 工藤新一把全英文的信件看了整整三遍,依旧不能相信这就是fbi高层做出的决定。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问坐在对面的赤井秀一和降谷零: “fbi决定将兰列为和琴酒同一个级别的危险分子,取消证人保护计划,这是,这是真的吗?” “准确来说,这个只是某个提议,而不是最终的决定。”赤井秀一将复印件收好,“我们还在和高层沟通。” “日本公安并不会同意这个做法。”降谷零斜了一眼赤井秀一,“毛利兰现阶段还是日本公民,而且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危险社会的举动来,不应该只因她和琴酒结为夫妻这一点就把她划等号为危险分子。” “可是,她现在对于琴酒的真实身份已经知晓,但是她依旧没有做出任何改变。”这是赤井秀一通过上次谈话得出的结论。 降谷零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工藤新一举手制止:“赤井先生,fbi没有权利伤害日本公民,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孕妇。” “她不可能永远都是孕妇的。”赤井秀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工藤新一,“fbi不会对普通公民做出任何不当行为,但是如果对方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那么对方的身份只能作为非重要考虑因素往后排了,甚至,fbi可以等对方不是孕妇的时候,再采取措施。” 简直荒谬! 工藤新一双拳紧握,额头青筋暴起。 有些时候,工藤新一也会怀疑,为达目的不惜做出某些反人伦举措的fbi,到底能不能算是一个正义的组织。 “所以说,现阶段让兰小姐和琴酒分开,能够让兰小姐免于fbi的控制吗?”降谷零也被赤井秀一的话激怒了,“这是在日本,一切都以日本的法律为第一,美国联邦调查局什么的,也不要太过猖狂。” “日本公安这么厉害,当初剿灭黑暗组织的时候也不要来寻求fbi的帮助啊?” “你搞清楚,是你们fbi当初太无能,才会让公安参与进来的!我们牺牲了多少同胞,他们的人生本应该幸福美满的!”降谷零站了起来怒吼到。 赤井秀一显然也非常不满,他起身冷笑:“说得好像fbi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就取得了胜利一样,我们也有很多同伴牺牲了。” “我说,现在不是讨论公安和fbi谁付出得多,谁应该说了算的时候吧。”工藤新一拍了拍桌子,“现在是讨论琴酒和小兰应该怎么处理,尤其是小兰,即便她知情,但是她没有做出任何危险行为来,最多将她作为犯人亲属监视起来,眼下肯定不能伤害她。” “没有人想伤害她,要是她配合,她甚至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赤井秀一想起此行的目的,坐了下来。 “那你们希望她怎么配合?”工藤新一看着赤井秀一。 这正是赤井秀一想要沟通的点,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些装备,丢到桌上:“我们希望她能够拿着这个拷贝器,把琴酒所有电子设备里的信息复制一份传输给我们,还有这个定位器和窃听器,也需要放在琴酒的车上,此外,作为我们的内应,在特定的时刻,她需要……” “别说了,”工藤新一无力地摆摆手,“小兰绝对不会做这些事的。她以前就是个烂好人,哪怕是遇到凶手也不会故意处处针对对方,也不齿做这些事。更何况现在那个男人还是她的丈夫,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她,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会背叛对方。” “所以,这才是头疼点。”赤井秀一捏了一把膝盖,“我们都知道,毛利小姐不会配合我们做那些事,目前看下来她也不会离开琴酒,那于我们而言,她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分子,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要不要提早控制住她?” “你疯了,那可是毛利兰!你还不了解她吗?她会成为一个危险分子?无稽之谈。”降谷零始终持反对意见。 显然,降谷零的话让赤井秀一觉得很可笑,他鼻腔里发出轻蔑的“哼”声,望着一脸沉重的工藤新一,说:“你们确定,你们现在认识的,还是之前那个毛利兰?换句话问,你们真的了解她吗?” “喂……”降谷零还想反驳些什么,却被工藤新一拉了拉衣角。 “你说的没错,我有时候也在想,现在这个兰,和之前与我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个兰,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她……”工藤新一似乎早就发现,他自以为很了解的青梅竹马,曾经的妻子,现在给他的感觉非常陌生,但是又好像很熟悉,在他求婚前的小兰,就是这样的。 “你疯了,你也疯了,你们两个都疯了……”降谷零望着两个人,摇摇头。 “叮——” 刺耳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工藤新一这才记起他忘记静音了。 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他点了下播放键。 “工藤新一。” 三个男人瞬间惊呆住:那是琴酒的声音! “不用奇怪我为什么会有你的号码,毕竟,你是我妻子的前夫。” 工藤新一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其他两人安静。 “不需要特意禁声,我知道那两个男人和你在一起。” 赤井秀一警觉地俯身蹿到窗边,用窗户旁的墙壁做遮挡,小心翼翼地往窗外看。 “我在你家门口。” 大门外,琴酒靠在黑色的保时捷旁,左手拿着手机,望着窗里的赤井秀一,轻蔑地笑了, “怎么,不邀请我去你家喝杯茶?” 10 工藤府邸的餐厅里,三个男人正襟危坐着,大气都不敢出,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盯死面前这个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眼睛一下都不眨,生怕趁着他们眨眼的空隙,这个男人会突然从胸膛内掏出一把手枪。这其中盯得最紧的就是赤井秀一,他很清楚琴酒的实力如何,让他在眨眼间掏出枪干掉三人完全是小菜一碟,不过他自己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自从知道琴酒还活在世间后,赤井秀一24小时都会枪弹不离身,人生宿敌重现人间,他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三分激动——毕竟,琴酒可是他的“爱人”。 “琴酒,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转移到餐厅了,你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交代吧。”降谷零对这个男人避之不及,但是既然遇上了,他就恨不得立马把他逮捕带回去好好审问。 “交代?”琴酒用绿色围巾遮住的喉咙里传出混沌的笑音,“喂喂,公安小哥,我只是来妻子前夫家喝杯茶而已,你怎么用审犯人的语气来跟我说话啊?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你……”降谷零被赤井秀一按下,话语权现在交到赤井秀一手里:“那你想说些什么?说吧,我们洗耳恭听。” 琴酒收敛了笑容,目光中透露出凶狠:“既然我来了我妻子前夫家,自然是说和我妻子相关的事儿了。 最近一直有几只苍蝇围绕着我妻子打转,这点让我妻子觉得非常不舒服,她如果觉得不舒服,那我也会不舒服,所以,我想来告知几位,在我喷杀虫剂之前,苍蝇什么的,自己消失,那就最好不过啦……” 被曾经的黑暗组织核心成员比作苍蝇,就好比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赤井秀一等三人面露不悦,但是很快又冷静下来。 “琴酒,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远离对毛利兰的调查和监控?你只要脑子在当年的战斗中没有被破坏掉就应该清楚,我们监控她实质上是为了监控你吧,你,才是我们的终极敌人,只要你还活在世上,我们就一定会盯死你,将你绳之以法!”降谷零必然是这种情况下的首位发言人。 琴酒表情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依旧是一脸不屑地看着三人:“琴酒?这个人在各种报导中,已经在最后一战中暴毙了……我现在是黑泽阵,毛利兰的现任丈夫,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公民。” “你别太离谱了!”这回发毛的是工藤新一,“你以为换了个名字你之前的罪行就能一笔勾销?痴人说梦!还有,不要一口一个毛利兰丈夫的,我不知道你给她喂了什么迷药让她和你结婚,但是这些都是暂时的,只要她醒悟过来,她就会离开你,然后……” “然后什么,和你复婚吗?工藤侦探,如果我没记错,你现在是已婚状态吧,怎么,婚内出轨的游戏你玩上瘾了?”琴酒的眼中对工藤新一的鄙夷不加掩饰,“而且,是你的前妻主动找上我的,与其说是我给她喂迷药,不如说是她给我下了蛊。 至于换个名字之前的罪行就能一笔勾销?呵呵,这个好方法我是从fbi那儿学到的,赤井秀一,感谢你珠玉在前。” 被点到了痛处,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两人都有点哑口无言,但是赤井秀一到底是多年的fbi,只不过迟疑了一瞬间,立马又找回了自己的逻辑:“琴酒,你不要东扯西扯,现在的你是自己送上门,我们虽然屋子里此时此刻只有三个人,但是在我们的身后,有无数的同伴在守候着,要拿下你的首级,轻而易举!你以为你还有和我们谈判的资格?”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琴酒非但没有对赤井秀一的话感到一丁点的惊慌,反而如释重负地笑了:“早点这样就好了,我就没必要一直装友善了。” 把翘着的右腿放下后,琴酒站了起来,在三人错愕的目光中,琴酒慢慢走到窗边,望向窗外,回头对着工藤新一问到:“隔壁是那个叫阿笠博士的家,对吗? 从这个地方望出去,可以正看到他家一楼的廊厅,这个时间点,那位阿笠博士应该在跳早操吧,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动作稍微大了一点,一不小心踩到了某块地砖,触动了某个机关,引起了爆炸的话,我这个位置,应该就是最佳观赏点吧?” “爆炸!?”三人傻了。 电光火石一瞬间,三人立马明白过来琴酒话里的意思,降谷零掏出手机打给公安总部,工藤新一则是打给阿笠博士,让他千万不要乱动,一定要待在原地,赤井秀一直接掏出手枪瞄准琴酒。 “让炸弹停下来!” 赤井秀一对琴酒怒声命令道。 琴酒不慌不忙地摆摆手:“没必要这么惊慌,只要我是安全的,那位博士也是安全的,如果你们动作太大,让我觉得我不安全了,那么那位博士,他也不会安全了。” 虽然已经十多年没有和琴酒交锋过,但是凭借之前打交道的经验,赤井秀一能够读懂琴酒话里的意思,他考虑了一小会儿,慢慢放下手枪,对还在打电话的两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俩挂断电话,不要做其他动作。 “虽然你退步严重,但是还好,你脑子没有迟钝太多。”琴酒似乎对赤井秀一的表现很满意。 “你到底想怎样?”赤井秀一并没有把手枪收回兜里去,始终拿在手里。 “很简单,不要来打扰我,还有我妻子的生活。” 琴酒离开窗户,回到餐桌旁坐下, “只要你们不来招惹我们,我就继续扮演遵纪守法的黑泽阵,可如果你们想不通非要来多事,那,警视厅里那些老家伙们就别想再悠闲地喝喝茶看看报纸了,我保证,我能让他们忙得脚不沾地。” 感到自己的工作性质受到了挑战,降谷零完全坐不住,恨不得跳起来一副手铐给琴酒直接拷上送进拘留所里。赤井秀一猜测降谷零会想反击,率先把他按到座位上,瞪了他一眼,再慢条斯理地拒绝了琴酒的要求。 “琴酒,你以为你在犯下那些罪行后,还能和我们谈交易?你未免也想得太美好了吧。” 这个男人今天一直在提一些异想天开的要求,就连赤井秀一都有些情绪失控了。 琴酒拉下帽檐,遮住他发怒的脸:“赤井秀一,你搞错了,我今天来不是和你们做交易的,我是单方面通知你们,不要再来招惹我们。 我之前做过什么事儿,能做出什么事儿,你们再清楚不过,过去十几年世界太平,纯属是我大发慈悲不想搞事情,但是如果我想,任何人都奈何我不得。今天我能在工藤新一家旁边布下炸弹,明天我就能让整个东京的地铁瘫痪,火烧几个福利院也是小菜一碟……顺便说一句,如果我的性命受到威胁,那么我必定会让一群人来陪葬。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还不懂吗?” 琴酒的话如同一盆冰水一般将三人心中的怒火泼灭,甚至还让三人倍感酷寒,浑身僵直。 “就算我们三人放过你,那fbi呢,公安呢,他们未必……”降谷零还想再挣扎一下。 “你大可以去问问你的boss,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琴酒凌厉的目光扫过,“我的话说完了,之后怎么做,那是你们的事儿。” 意识到琴酒马上要离开,而今天可能是能和他正面交锋的唯一机会,赤井秀一一个大跨步跳到琴酒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告诉我,你的同伴,哪些还存活?” “我的同伴?”琴酒玩味似的看着赤井秀一,“我也很好奇,哪些同伴还活着。不过既然这些年都风平浪静,想必大家都和我抱着同样想法,如果你默认他们死了,那么世界太平,如果你动了别的心思,砰——可能,是你的脑袋掉了,也有可能,是哪个路人的脑袋会掉,你要是赌得起,就试试吧。” 全然不顾赤井秀一复杂的表情,琴酒大步向门口走去。墙上的挂钟指向四点半——距离彻也放学还有半个小时。 “噢,对了,麻烦转告一下工藤太太,” 琴酒在大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工藤新一说, “如果玩够了,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玩意儿,可不便宜。” 11 手机设置的闹钟第三次被关闭,客厅里挂钟的秒针滴滴答答跳动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达到实验室过分清晰,工藤太太这才确认,自己丈夫的的确确是晚归了。 而且,还没有提前给她打招呼。 这是工藤新一婚后第一次在没有给自己知会的情况下晚归,工藤太太眼皮半垂,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又点,最终,还是没有给丈夫发上一则消息或是打上一通电话。 夫妻之间要做到绝对的信任。 工藤太太如是想。虽然,那枚窃听器还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书桌下最里侧的抽屉里。 时针指向十二点,玄关处终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工藤太太从实验室出来,假装只是来客厅喝水路过一般,看着坐在玄关的男人,问:“你回来啦?” 当然不可以坐在沙发上等他,这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和那个女人一样?没日没夜地守在家里的一池之地等着极少回家的丈夫,这样的女人,没有自尊没有自我,被抛弃也是情有可原——我绝对不会成为这种女人——工藤太太心中早有觉悟。 “唔……”坐在地上的男人没有回头,只是压着声音回复,“你还没睡?” 工藤太太抬起左手,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是,做实验太入迷,一不小心就到了这个点了。” 男人没有回复,在没有开灯的玄关里,他蜷缩的身体如同一块石头一般,在黑暗中越发显得压抑,只有时不时往左往右的倾倒,才能证明他是个活物,而不是死石。 “新一,你喝酒了?”工藤太太注意到丈夫的不对劲,她蹲下身子,用手覆在男人脸上,“发生了什么?” 在和工藤新一结婚前,工藤太太自然是清楚对方是一个酒精爱好者,甚至好几次“酒精盛宴”,都是她陪着他,但是在他俩结婚的三年里,工藤新一极少喝酒,就算有也从不会喝醉,她自信地认为,这个男人因为她,才真正活了过来。过去的粗鄙不堪不修边幅都是因为那个女人,都是她禁锢了他的自由,他的真正追求,但是现在没有了她,他的身旁换成了自己,自然,工藤新一就会如同涅槃重生一般,戒掉所有不良嗜好,成为学生时代那个意气风发、完美的大侦探。 今天的晚归,大概也是和这场酒背后的原因有关吧。 工藤太太将手从上到下摩挲着自己丈夫的后背,轻声问他:“是和那个人有关吗?” 她不敢问,是和那个男人有关,还是和那个女人有关。 工藤新一继续沉默,他不知话从何处起,也不知该不该话起,只是沉默着,一如十年前的习惯性一言不发的自己。 “没什么,有个案子没有任何头绪,就想喝点酒,看看有没有灵感。”春寒料峭,坐在地上始终还是冷的,工藤新一在自己妻子的搀扶下慢慢起身,他搂着她的腰,非常自然地给出了一个解释,“想起来还是柯南的时候,喝白酒是为了变回大人,现在喝白酒的时候却希望能变成小孩,小孩多好,没有这么多烦恼。” 这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但是工藤太太还是捧场般笑了笑:“大侦探,你的笑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工藤新一看着难得露出笑容的妻子,他左手放到妻子头上,手指从发根到发梢,温柔地为她梳头。这头亚麻色的头发今晚显得格外的温暖,这份温暖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忘记他有心事,忘记她也有心事。 “哀,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啊?” 良久,工藤新一还是问出了口。 怀里的妻子抬起头,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没有。” 她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怎么了?” 她给了一个疑问的回答。 “什么都没有发生。”工藤新一更加用力地搂住妻子,“我只是,想睡觉了。” 从右脚踏进门的那一瞬间起,幼小的彻也就意识到,女人的多面性真的会出乎他的意料。 比如说眼前的这位和叶阿姨,在今天之前彻也对她的印象还只是一位孩子比较多的活泼阿姨,结果今天她的表现已经不能用活泼来形容了,准确一点,应该说她是,亢奋? “所以要我说,兰,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你和那位先生的二次婚姻吧!”服部和叶似乎是思考了很久才把这个结论得出。 毛利兰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她给和叶再再再一次把红茶添满,想起彻也还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她对彻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妈妈和和叶阿姨应该还要聊很久哦,彻也,你肚子饿不饿啊,要不要先去厨房吃点点心?冰箱里面有布丁,橱柜里面有巧克力饼干,你今天可以吃一个布丁,巧克力饼干的话只能吃半包,吃完之后必须得喝点水。” 聪颖如彻也自然是能读懂他妈妈话里的意思——妈妈和阿姨要聊一些小朋友不可以听的话,自己需要回避一下。 “好的,那我就去厨房吃点心哦!”彻也乖巧地点点头,亲了亲毛利兰的脸颊,就往厨房去了。 和叶看着消失的小小身影,脸上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天呐,彻也真的是好听话好懂事啊,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跟他对比起来,我家那三个混小子简直就是混世魔王!有他们在我一刻都得不到清净,别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和闺蜜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我要是能睡个整觉我就谢天谢地咯!如果他们能像彻也一样乖乖地去厨房吃点心,我的天呐,我一定立马去教堂跪着唱赞歌歌颂圣母玛利亚!” 被和叶的话逗笑了,兰略做沉思,宽慰起她的闺蜜:“和叶的三个小朋友也非常乖哦,他们只是相比彻也来说更加活泼一点嘛。其实,我并不会觉得彻也这么懂事体贴就一定是好事,有时候他越懂事,我就越发觉得难过,对不起他,毕竟,小朋友的懂事,应该都是被迫的吧……” 和叶明白小兰话里的意思,倘若彻也是在一个父母恩爱同时对他也十二分疼爱的家庭中长大,他自然不需要那么懂事。想起小兰和工藤新一在一起的那十年,和叶两片嘴唇就紧紧抿在一起。她当然知道自己好朋友在上一段婚姻中受过的苦楚和委屈,好几次她陪着小兰在偌大的工藤府邸等待那个曾经说小兰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喜欢的人,但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晚归的男人,她也会反复思考,自己要不要劝小兰和他分开。甚至有的时候,和叶也会假设,如果晚归的人是平次,朝三暮四的人是平次,浑浑噩噩的人是平次,对妻儿不闻不问的人是平次,她,会怎么做? 会像小兰一样,日复一日地等下去,还是潇洒离开?不,潇洒离开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再怎样都要赏那对渣男恶女两巴掌。想到那一对在男方签署离婚协议后光速登记结婚,和叶心中的火焰“腾”的一下爆燃起,必须要捶一下桌子才能泄愤。 “我真的是越想越气!工藤新一那个家伙,明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的,说等他回来的人是他,说结婚的人也是他,结果出轨的人还是他!他怎么有脸做这些事!还有那个女人也是,明明你之前对她那么好,好几次舍身犯险去救她,她怎么好意思来抢你的男人!不对,就算不抢,也不应该故意来刺激你,我听园子说了你早产的原因,我真的,呀呀呀!不能再说了,再说我就要气炸了!还有那可恶的平次!给他说了无数次远离那对渣男恶女,他居然都不听!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好了,和叶。”毛利兰觉得又好笑又无奈,明明受害者是自己,作为好友的和叶反而像深受其害一样愤怒不已,想起来园子也是,在之前自己早产的时候就恨不得派出自家的警卫部活捉了工藤新一。 看来不管自己成了怎样的人,哪怕是个怨妇,园子、和叶与自己的友情都一样坚固,他们都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兰觉得心里暖暖的,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一切都过去了。”兰手放在小腹上,面容慈爱,“我现在很幸福,这就够了。” 看着小兰微微隆起的小腹,和叶安静了下来,她挠了挠后脑勺,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 “小兰,你有想过,和尤利安分开吗?” 12 服部和叶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见到尤利安的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才生完小儿子平诚不过六个月,尚在哺乳期的她因为和服部平次的一次争执而气急,直接丢下平诚坐上开往东京的新干线,跑兰这儿来诉苦了。 因为产后激素水平还没有恢复正常,再加上服部平次稳定发挥的“高情商”,和叶的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从进门开始的瞬间就没从下眼皮消失过。 “兰,你说,那个该死的黑皮,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黑皮自然是指代她的丈夫——服部平次。 “我可是才生完孩子六个月啊,他居然拿我的身材和那个大冈红叶做对比,说为什么人家的身材那么好,拜托,大冈红叶至今单身根本没有生育过,我能和她比吗?怎么不叫那个女人也生三个孩子试试,说不定她生了孩子后身材还不如我呢!” 以往和叶其实并不会把外貌、身材等外在条件看得很重,但是此事涉及到大冈红叶,那就不一样了。 “冷静点和叶,你现在还在哺乳期,要注意情绪稳定,不然会影响奶量的。”兰轻拍好友的后背,试图宽慰她。作为过来人,她当然明白这个时期的特殊性。 “没有奶正好!我还想断了呢!喂奶喂得我胸下垂,本来就没有,现在更没有了!所以呀,嫌弃我身材差,那当初直接找个大波妹不就行啦!”兰的安慰非但没有让和叶冷静下来,她反而更激动了。 兰自觉说错话,赶紧找补:“和叶,其实胸部小的人,哺乳后反而不会怎么下垂呢,所以如果平次找的对象胸部很大的话,那说不定他会更后悔哦。” “真的吗?”和叶一边抽抽搭搭地啜泣着,一边瞥了一眼兰的胸部,又撇起了嘴,“可是兰的胸部还是那么挺啊!你明明也生育过嘛!你骗我……” 坐在对面的兰脸色微变,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有些自嘲地笑笑:“我没有骗你,我胸部之所以变化不大,是因为我当时的身体状况没办法喂奶,身体太差不说,也没有什么奶……” 和叶停止哭泣,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对于闺蜜来说有多伤人。她回忆起小兰当时因为早产被送到医院妇产科,孩子不足月且当时兰还有出血,出现胎儿不保的情况,所有医生都因为她工藤太太的名讳不敢上手术台,生怕母子中任何一个保不下来被报导出去饭碗不保,最后还是小五郎差点给产科主任跪下,签了三份免责协议才让主任亲自出马动手术,最终母子平安。而在小兰生产后,她当时的丈夫,工藤新一,并未全程陪同为她鞍前马后照料有加,以一个“还有重要案子得处理”的蹩脚理由飞到国外去追寻他伤心欲绝的心上人。兰满脸泪水,怀抱着像小猫一样瘦小的彻也,在病床上轻摇哄睡的画面,和叶还历历在目,但是她当时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能离开家太久,只能在送上自己的祝福和关心后回到大阪,至于好友那段地狱般的日子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她只能通过电话来知晓。虽然她说过很多次让兰带着孩子去大阪,她会亲自照顾她,但是对方还是谢绝了她的好意,说不能让孩子离开父亲太久,毕竟他还那么小。 想到兰给的这个理由和叶就很愤恨,因为她很清楚,就算兰带着孩子24小时坐在工藤新一身旁,那也和没有这个父亲没啥差别。心不在了,身体在也没用,指望这种男人能换尿不湿,能泡奶粉?痴人说梦。 “哎呀,我觉得我们女人真的很容易被一些商家的营销手段洗脑诶!”擦干眼泪的和叶好像换了个人格一样,一扫之前的委屈和悲伤,“胸部大不大挺不挺,腰细不细腿长不长,有什么差啊?说到底我们还是用嘴吃饭,用眼睛看东西啊,那些外在的条条框框都是毫无意义的,我们不要庸人自扰啦!” 兰被和叶的转变搞得哭笑不得,不过她能够自己想通最好了,积极向上这才是她认识的和叶嘛。 “我决定了,这次回大阪就把奶断了,然后赶紧锻炼起来,我要恢复怀孕前的身材,让那个黑皮为自己说过的话后悔不已!” 毛利兰大跌眼镜,和叶明明才说了外在不重要,下一秒又说要恢复身材了,看来她还真的是善变啊。 “兰,你也是!”和叶一把抓住兰的手,两只眼睛冒着精光看着她,“虽然你现在的身材已经很好了,但是你也不要松懈哦,趁现在还年轻,赶紧找一个大帅哥谈恋爱,噢不,年下小奶狗也可以,要那种有八块腹肌的,皮肤很白很嫩的,等等,太年轻也不行,年轻男人大多数没钱,男人不能没钱,如果没啥钱还要女人养的话太逊了,所以还是要年龄稍微大一点点的成熟男性……哎呀好难啊,干脆你找一个集齐前面所有优点的男人谈恋爱好了!一定要优秀到人神共愤,让工藤新一那个臭男人后悔!” 好友的热情太过火,兰感觉自己被抓着的手都快热出汗了,她本想张口说些什么,却看到不知何时坐在离他们稍有点距离的沙发上的金发男子,脸微微发红,笑了笑:“我好像,已经找到这样的人。” “啊?”和叶不明所以然,但是顺着兰的目光转过身去,看到后方男人的一瞬间,和叶吓得几乎是跳了起来。 “天呐!你家什么时候放了一座雕像?等等,他在动,他在瞪我,他不是雕像!他是个人!” 兰内心有点小小的骄傲,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强忍着笑意,她走到尤利安的身后,从背后抱住他: “和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丈夫,尤利安。” “啊……”和叶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看看兰,再看看面无表情的尤利安,咽了咽口水,呆呆地说:“你好啊,尤利安。” “服部太太,你好。” 黑衣男子将搂着自己脖子的妻子的手轻轻放下,站了起来,冲和叶伸出手,表示问候。 我的天呐,他怎么这么高?! 和叶再次被震住,哪里还记得伸手回应对方的问好。 “我去二楼,你俩继续聊吧。”被唤作尤利安的男人收回手,脸上并没有被和叶拒绝握手的不满之情,他面无表情地和兰说了一句,就往楼梯间走去。 等高大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和叶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好像被石化一般毫无反应,又丢脸又没有礼貌。 “天呀!我刚刚,是不是,没有和他握手?”和叶双手遮住自己羞红的脸,“啊丢死人了,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会看帅哥看到失神。丢脸丢死了!” “没事啦和叶,”兰拍拍好友的肩膀,“是尤利安自己突然出现让我们吓一跳啦,要怪都怪他。” “兰!你是怎么勾搭上这种级别的大帅哥的?”和叶再次抓住兰的双手,比上一次还要激动,“你说他是你的丈夫,啊,你们都已经登记结婚啦?这么迅速吗?瞒着我做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太不够意思啦!他是做什么的啊,看起来是混血儿诶,是日本人吗?啊他刚刚表情好冷酷,有一瞬间我还以为他要过来揍我……天呐天呐,你快给我说说,说说你俩是怎么认识的!” 兰被和叶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有些招架不住,她连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本来想在和叶这么多问题中挑几个回答,但是还不等她开口,和叶的手机倒是唱起了欢歌。 “讨厌,这个点谁打电话啊!”和叶嘟囔着拿过手机,屏幕上“黑皮爸爸”几个字跃入眼帘。 本来想继续冷落对方不接他电话,但是又害怕这通电话是为了告知她孩子的情况,和叶的手指还是往接听那边划去。 “喂,干什么,我告诉你我现在可还是气……什么,平诚发烧啦?多少度?严重吗?你怎么回事,我才离开半天孩子就发烧了……啥?建次也发烧了?你!你真是厉害啊!一带就带出俩病号来!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坐最近的新干线回来!” 挂了电话,和叶拧起包就要和兰道别离开,兰拦住她,朝楼上喊了一声“尤利安”,告诉和叶,她和尤利安开车送她去车站,会快得多。 情况紧急,和叶也不推辞,接受了小兰夫妇的好意。在疾驰的沃尔沃车内,和叶除了担心远在大阪正在生病的儿子,也在观察坐在前面的“新婚夫妻”。男人全程沉默不语,但是在等红绿灯的空隙,她注意到男人总是会握住坐在副驾的妻子的手,温柔地摩挲。 你一定要幸福哦,兰。 和叶在心中默念到。 而在几个月之后,和叶无意间撞破了丈夫在打电话提到了兰的名字,在她再三追问下才问出了一些让她震惊的信息,毛利兰的新丈夫就是当年黑暗组织的核心人物,也是害工藤新一变小的罪魁祸首。和叶当时心里第一想法是,兰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会不会受到伤害,她和他在一起,是正确的吗。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来一趟东京,当面和兰谈一谈,在兰支开了彻也后,她问出了那句话——有没有想过,和尤利安分开。 13 有没有想过,和尤利安分开? 兰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另外一个,原本属于真正的自己的世界。 在她真正的人生中,从最开始只是认为对面房间的室友是个隶属于日本黑帮的危险分子,到逐渐爱上他,再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最后又和他纠缠不清,这一系列的过程,她想过很多很多次,要和他分开。 但是最后她还是没能成功地离开他,他不许,她也不愿。 她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用恶面爱着她的夜叉,爱他独独为她展示出来的爱,接受他从未改变过的恶,以及无条件承担所有可能会有的结果。 唯独死亡,才能叫我们分开。 兰想起这句在婚礼上,她听过两遍的誓词——只不过,听第一遍她懵懂无知但是满心欢喜,听第二遍她成熟冷静却倍感安心——现在,这句话用来回答和叶的问题,再好不过。 “我没有想过要和他分开。”兰摇了摇头,并未给和叶的茶杯添满。 和叶不解,皱起眉头问:“小兰,你知道尤利安的真实身份吗?” 兰平静地点了点头:“知道啊,毕竟是已结婚的对象,他的一切肯定得知道的。”想起自己竟然在上一段婚姻中的婚前不知那位自以为了如指掌的前夫心中最爱的人是谁,兰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有些打脸。 “再者,就算我不知道,通过这几天被某些人反复见面反复交涉,我不想知道都不行。”兰笑着补充道,看起来表情竟然还有三分戏谑。 和叶更加不解了:“既然你知道尤利安就是那个可怕的黑暗组织的一员,而且他还是害工藤新一变小的罪魁祸首诶,你还能和他在一起?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和叶的反应兰很能理解,甚至说,和叶的反应才应该是正常人该做出的反应,倘若是这个世界的小兰,她肯定也会这样问,但是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小兰,真正的自己在另外一个时空和尤利安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见识到了这个男人有多危险,却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这些经历她无法告诉任何人,外人说了他们不信,而尤利安,根本无需言说,他们好像命中注定就会成为一对一样,虽然在这个世界里他们只在一起短短一年,可是很多时候两人间的默契就好像是经历过生死劫培养出来一样,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真意。 “我不可否认,尤利安在过去曾做过许多坏事。”兰的睫毛微动,语气真挚,“我和尤利安现在都会匿名做很多慈善,算是赎罪吧……他也没有再做过任何坏事了,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公民……当然,我知道我这样说未免太厚脸皮,因为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并不能让之前死去的无辜之人死而复生,所以,我早就做好陪他接受所有惩罚的准备了。” 被兰的话打动,和叶更加心疼起坐在对面这个神情凝重的女子,她双手握住兰的手,言辞恳切道:“小兰,你原本,没必要过得这么辛苦的,你和工藤……” 原本想说出的半句话挂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兰和工藤新一婚内的日子和现在提心吊胆的日子,到底哪种更辛苦?说实话,和叶也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尤利安当年那一棍子的事儿,工藤新一不变小,不遇到那个女人,你和他肯定会顺顺利利,幸福美满的。” “不,和叶,你说错了,并不会如你所说的那般顺利的。”兰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什么从头到尾,我都是把矛头对准工藤新一,而非现如今的工藤太太吗? 因为需要对这段婚姻忠诚的,从来都是他工藤新一,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第三者。 既然,他能够在心里装着其他人的情况下向我求婚再结婚,而婚后又和对方厮混多次出轨,那就说明这个男人本身就有问题。也许如今的工藤太太不出现这个男人可以安分几日,那要是他在工作期间和其他女人相处甚密又擦出爱的火花来呢,他就能守住底线不出轨吗?我又能防得了吗?我不能,他,也不能。 所以,和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尤利安毁了我上一段的婚姻,可是实际上是工藤新一自己毁了自己的那段婚姻,我和他的分开,怨不得其他任何第三人。” “可是,可是那个女人就一点错没有?”不知何时,和叶眼中已泛着泪花点点,“我没有兰你这么大度,虽然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但是我就是无法原谅那个第三者,如果不是她,你不会早产,如果不是她,你也不会产后休息不好,如果不是她,你更不会夜夜以泪洗面……” 看着动情的和叶,兰知道她一半是心疼自己,一半是把她自己带进了小兰这个角色里——毕竟服部平次当年可是和大冈红叶也纠缠过一段时间,如果说服部平次和工藤新一一样才是那个应该对这段亲密关系负责人的人,但是莺莺燕燕的环绕也加速了这些男人堕落的进程。 “和叶,我没有原谅任何人,我只是觉得没必要。”这回换成兰握住和叶的双手了,“你不要的东西,那就是垃圾,既然已经把垃圾丢了,你还需要去在乎是谁捡到了那个垃圾吗?” “可是我根本没办法不要平次啊……”和叶终于哭出声。 兰抱住和叶,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放肆哭泣,想来和叶只身来东京专程看望自己,大概率是和服部平次有过争执,而这个争执产生的原因,大抵和自己有关吧。 不知道男人们是真的对感情迟钝,不明白那些对自己频频示好的女性到底是想和自己当哥们还是做恋人,抑或是知晓示好者的本意,只不过揣着明白装糊涂,享受着花团锦簇的得意,又自信于身边的女伴一定不会离开自己。 学生时代的兰肯定会认为他们是真迟钝,但是现在的兰已经三十岁,她知道,第二种才是大多数。园子的老公京极真之前确实迟钝看不出来身边女伴对自己的好意,还把园子给气得提出分手,这件事到现在兰都会觉得好笑,但是在好笑的同时,兰也挺失望的,他京极真看不出其他女性对自己的真实想法,难道还看不出园子不高兴?哪怕真正的女友不高兴也要继续和其他女伴贯彻空手道的道义,说白了还是自己的感受排在第一嘛。由此观之,尤利安这种对感情从不拖泥带水的人更加难得了。 “可是啊,兰,尤利安之前做过那么多坏事,他还隶属于那个组织,看起来以前的感情生活肯定很丰富吧,你就能确定他不会像工藤新一一样移情别恋吗?”怀里的和叶哭够了,开始对兰发问。 尤利安感情史丰富兰肯定是知道的,虽然他从未提过,但是他比她大那么多,而且那方面技术又好,兰当然知道他肯定是实战出经验,而不是自己苦心研究出来的,再说了,像他那种外形俱佳的大帅哥,哪里需要他主动,自己贴上来的美女肯定不会少。 “这点,我还是比较相信他。”兰不计较他的过去,她要的是他的现在和未来。 “你们才在一起一年诶。”和叶难以置信地看着兰,“工藤新一可是和你在一起二十几年啊!” “有时候认识一个人,其实并不是时间越久才能看得越透彻。” 何况我和尤利安在一起绝不止一年。这话是兰心里想的,她当然不会说出来。 “也是。”和叶低头,撇撇嘴,“兰,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现在我已经很清楚了。不管怎样,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但是,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如果,我是说如果,平次他们想要对尤利安做些什么的话,你一定要想办法自保,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的话,你就……” “等等,和叶,你说,平次他们想要对尤利安做些什么?” 兰敏锐地捕捉到和叶话里的信息,一把抓起和叶的手, “和叶,请你告诉我,服部平次他们到底在密谋些什么!” 14 送别了和叶,兰开始准备起晚餐来。 中午接到和叶的电话后兰还特意去附近的商超采购了上好的和牛,准备晚上做一锅寿喜烧来欢迎和叶的到来,但是和兰聊个痛快后和叶说什么都不愿留下来吃晚饭,她给的理由是要回家去照顾小平诚,但是兰知道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她要回去再和服部平次谈一谈,虽然兰说了很多次不需要和叶做些什么,她和尤利安会自行做好准备来迎接未知的挑战,但是总觉得自己丈夫接下来的行动会对不起好友的和叶却自有想法,她想要再去套套丈夫的话,确认一下他的行动方案到底是什么,如果可以让好友避开这场无妄之灾,那是最好不过。 兰打开冰箱,看着里面三人份的和牛,陷入沉思。 “平次说,如果一定要用枪的话,那就得把琴酒引到郊外才可以。” 兰回忆起和叶告诉自己的那句话。 “其实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我那会儿才哄睡了平诚,在客厅门外听到平次讲电话的时候他们都快讲完了。说实话琴酒这个名字我根本没啥概念,但是平次提到了你的名字,我才意识到不对劲,但是我冲进去问平次,他又不愿意告诉我事情的全部,反而一个劲问我到底知不知道你的现任丈夫是干什么的,我哪里知道尤利安是干什么的,平次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最后看我实在是一无所知,平次才给我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可能是有点慌张,和叶说的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兰费了些头脑才完全理解。 “但是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平次说到枪这个字,所以他们肯定会采取暴力手段,兰,要不然你和尤利安先出国躲一阵子?你现在肚子还不是特别大,坐飞机应该没问题,尤利安看起来经济情况也可以,在国外住一段时间你们经济上应该负担得起。总之,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和叶把自己听到的信息和盘托出,希望能够帮到兰。 想到尤利安这几天确实长时间待在外面,但凡回家那都是很晚,而且害怕吵醒已熟睡的自己,都是在书房凑合过了夜,兰猜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但是没预料到会如和叶说的这般激进,连“枪”这种武器都搬出场了。 “尤利安,你千万不能有事。”兰看着冰箱里用保鲜盒装着的西芹,手抚上小腹,喃喃自语道。 工藤府邸的餐厅内,茱蒂站在琴酒曾站过的窗户边,看着窗外阿笠博士的家,问面无表情的赤井秀一:“当时琴酒就是站在这个地方,对吗?” 见赤井秀一点了点头,茱蒂收回视线,眉头紧锁:“确实如他所说,这儿是最佳观赏点。” 从窗边移动回会客厅,茱蒂把已知情报向众人分享。 “拆弹小组确实在隔壁房子的门廊下挖到一枚炸弹,是触动式,只不过等拆弹小组到的时候,那枚炸弹已经失效了,是远程控制自毁的。” 言下之意是,那枚炸弹并未造成任何人伤亡,也没有留下安全隐患。 “我有个疑问。”好学生世良真纯举手提问,“阿笠博士不是平时都住在乡下的嘛,怎么那天突然想起回东京了?” “这点也让我很奇怪。”茱蒂点头认可世良的提问,“后面我问了阿笠博士,他说,那天是他体检的日子,所以他才会提前一天回东京,甚至还会在门廊处锻炼身体,就是为了体检数据好看一些。” “体检的日子?”世良真纯放下手,依旧一脸疑惑,“琴酒怎么会知道那天是博士体检的日子呢?” “有可能是琴酒窃取了博士邮箱的密码,看了他邮箱里的体检日期确认邮件,也有可能,是通过他人知道的。”茱蒂顿了一下,“博士说过,他曾对毛利兰提起过,他在哪天会来东京体检……” “不可能!”工藤新一直接反驳茱蒂的猜测,“兰不可能,毛利兰不可能会把这些消息告诉琴酒,博士一向待她亲厚,她也把博士当做一个很亲近的长辈。” “冷静点,工藤,”服部平次一掌拍到工藤新一的大腿上,“茱蒂小姐只是在推测而已,再说了,可能是兰小姐无意间告知给琴酒的,不一定非得她故意透露的啊。” 服部平次说的话当然有道理,工藤新一自知刚刚是自己情绪激动了,便对茱蒂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示意她继续。 一旁的短发女子清冷的目光瞟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男子,嘴唇紧抿,一言不语。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目前我手里还没有任何证据,只不过,我检查了博士的邮箱,没有看到被入侵的痕迹。”虽然茱蒂一口一个“猜测”,但是从她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她更倾向于哪种说法。 “可是就算是毛利兰告诉琴酒的,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世良直抒胸臆,“服部不是说了嘛,可能是毛利兰无意间说出来的,她要是真的和琴酒联手来对付我们,在场多的是比阿笠博士更好下手、更值得她下手的迫害对象吧?” 世良的话里似乎还有话,但是在场的谁不是千年的狐狸,都不至于傻呆呆地集体对工藤夫妇行注目礼,就连高情商的服部平次这次都没有咋咋呼呼地拍工藤新一的肩膀确认世良说的是不是他,这回的他一张黑脸拧成一团,满脸都写着“我在思考”四个大字。 茱蒂点头:“是的,就算是毛利兰说的,那也不能说明什么。只不过,我就是想搞清楚她对于琴酒到底是什么态度,因为我还是想实施那个证人保护计划,尤其是她现在还怀有身孕,如果我们对琴酒的进一步行动会影响到她,我担心她的身体会有伤害。” 茱蒂算是fbi里面从头到尾都对毛利兰抱有保护她的念头的唯一人,虽然她偶尔会想着利用下她,但是也要在对她伤害最小的前提下。赤井秀一虽说也不想伤害毛利兰,但是对上了琴酒,他此生的宿敌,总有些时候他会不择手段起来。 “实际上,十分钟前,我收到了总部的回复。” 坐在会客厅最角落处的詹姆斯突然说话了。 这位fbi里地位不低的老搜查官——赤井秀一和茱蒂的上司——詹姆斯,向来不喜欢把自己的官职作为炫耀和欺压人的工具,甚至每次讨论会都会主动坐到角落处,把中心位置留给年轻人,让他们更好的发散思维畅所欲言,自己只是在大家谈不下去胶着时期才开口,发表一些建设性的言论。 所有人都望向詹姆斯,期待从他嘴里能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什么意思?”工藤新一和赤井秀一异口同声问。 “在过去的十三年里,确实没有任何一起恶性犯罪事件判定是琴酒所为,虽然说我们不能断定琴酒就一定金盆洗手不再做坏事,但是从目前情况来看,他确实做到了安分守己四个字。高层认为,如果我们进一步行动势必会导致琴酒再次作恶,甚至联合那些黑暗组织余党制造大型恐怖活动,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不如就维持现状,先观察一段时间来……” “然后呢?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确实没什么动作,就放过他,让他活得光明正大?” 这是本次讨论会上工藤太太第一次发言, “除掉他,才是真真正正的永绝后患吧。” 15 兰做了一个很诡异的梦。 梦里,她仍然是个孕妇,不过她的肚子不像现实中那么小,已经是接近临盆像顶着一个大气球的状态了。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还需要打扫整个屋子,而且还是用最老式的那种笤帚,吸尘器都没有,更别说扫地机器人了。在她打扫客厅的时候,跳出来一只黑猫,两只墨绿色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她往东它眼睛就往东,她往西它眼睛又往西,看得她心里发毛。 兰本来就不害怕猫,她甚至还挺喜欢猫的,但是那只黑猫给她的感觉很不好,谈不上可爱不说,倒是有几分瘆人。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兰用笤帚对着黑猫挥舞了几下,想把它撵走,但是黑猫纹丝不动,似乎对她的攻击没有丝毫害怕,还是停留在原地,继续直勾勾地看着她。 被猫看得心发慌,兰选择主动逃离,她离开了客厅,去到卫生间,锁上门后兰松了口气,但是等她转过身的一瞬间,一声“喵”叫在头顶炸开。她抬起头,看到通风口处有两点绿莹莹的阴光,搭配着那口白森森的獠牙,活似地狱来的使者。 兰尖叫着醒过来,自觉背后全是冷汗,干燥冷冽的黑暗空间里,自己不规律的喘息声显得格外刺耳。 一摸身旁的床是意料之中的冷冰冰,原本坚强的兰也有点委屈,她强撑着起身穿上拖鞋,想去彻也的卧室和他一起睡,刚踏上走廊的地板,兰听到客厅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有人! 兰内心一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她看了一下彻也的房门,门缝处夹着的纸条还在,说明这道门在她关上后没有开启过,那么彻也暂时还是安全的,所以必须在客厅里那个人行动起来,赶紧解决掉ta。 给彻也房间门缝夹纸条这个行为从尤利安开始晚归那天起兰就开始在做了,她知道fbi和公安肯定会有所行动,如果是从前,她大概率会认为这两个组织是绝对正义会保他们母子三人周全的,但是经历了诸多事情后,兰知道任何组织都不能盲目相信,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事他们绝对做得出来,不至于说把枪口对准自己和彻也,但是抓住他们母子去威胁尤利安,这种事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因为常年学习空手道,兰对身体肌肉力量的控制非常到位,她努力把身体重量放在脚尖,试图在走路的时候不发出任何声响,她的手里拽着一根电棍,这跟电棍打开开关是通电状态,可以电击敌人,关掉开关则是近战武器。虽然尤利安对兰准备的防身工具嗤之以鼻同时提出可以给她微型手枪,但是被兰拒绝了,她始终要求尤利安和枪支弹药saybyebye,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的成为“普通人”。 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客厅,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兰看清了躺在沙发上的人——那一头铂金色的长发,毫无悬念地告诉她,他正是她好几日不见的爱人。 “尤利安?怎么会睡在沙发上呢?” 兰丢掉电棍,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因为医生说过孕妇要少蹲的缘故,她便倚坐在尤利安肩膀旁边的沙发空处,本想摸摸他眉眼的手悬在空气中,只因他呼吸太重又急促,生怕弄醒了他。 良久,男人的呼吸声终于均匀了起来,兰才慢慢把手伸过去,覆上男人的额头。 额头温热,还好,说明没有发烧。兰的手不能只满足于尤利安的额头,她的手继续向下游走,来到了男人的胸口。 在月光下,男人胸口处的一道疤分外显眼,虽然增生并不严重,但是因为伤疤面积太大,周围的皮肤组织也有灼烧痕迹,显得这道疤更大更可怕。兰用手指缓缓地、轻轻地摩挲着那道疤,思考这是在哪场生死之战中留下来的。 警觉如同尤利安,肯定在兰的“咸猪手”伸过来前就知道有人靠近了,能够任由兰摸这么久,要么就是他太累睡得太沉醒不过来,要么就是,这个男人早就醒了,只不过他是在装睡。 “尤利安,你早就醒了对不对?”看到尤利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兰便知道,这个男人肯定是在装睡。 “呵。”身下的男人睁开眼睛,一双墨绿色的眸子注视着兰,这让兰回忆起她刚刚做的梦里的那只黑猫,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冷到了?”男人上半身立起,抱住兰的肩膀,用自己的胸膛抵住兰的后背给她取暖。 兰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突然想起那会儿做了的噩梦。尤利安,你明明醒了,怎么都不起来,一直在那儿装睡……” 尤利安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兰的下巴:“我只是好奇,新婚妻子会对许久不见的丈夫做出什么事,何况,” 尤利安目光投到兰的胸口处, “躺着的话,心情更好。” 兰不解地看着尤利安,又顺着对方目光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立刻恍然大悟,双手赶紧把睡袍拉紧把胸口遮得严严实实,做完这些又抡起拳头砸了几下尤利安,口中嗔怪对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正经。 一只大手握住对方砸过来的拳头,尤利安用另外一只手托起兰的下巴,还不等兰反应,铺天盖地的吻便将她淹没。 尤利安的嘴唇因为没怎么喝水的缘故有些干,恰好兰在睡前涂抹了厚重的唇油,四片嘴唇的交碰中和了干与湿,恰到好处的和谐。 “等……等一下,尤利安……”兰的拳头早就松开, “彻也,唔,彻也在睡觉……” 如野兽般的男人突然就停手了,他直起上半身,把女人的睡袍穿好,再环抱起兰,送她回主卧床上,然后,径直进到卫生间了。 一脸错愕的兰坐在床上,对男人一连串的行为非常不解,本以为男人洗干净后就要对自己做坏事了,没想到出了卫生间的男人直接躺到床的另一边,裹上被子,睡了。 “这是怎么回事?” 兰满头问号,“哪有人点起火后马上就叫来消防队的?” 看着双眼紧闭的男人兰更是气不打一处,她把尤利安身上的被子掀了,问他几个意思。 “孕妇更应该好好睡觉。”尤利安反客为主,用被子把兰裹成了粽子,再用一双大手把她围住。 兰被他这么一弄好胜心熊熊燃起,艰难地转过身,再一点一点把手臂从被子里挤出来,她捏了捏尤利安的脸,强迫他把眼睛睁开。 “作为一个医学生,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状态,我可以适当和你亲密一下。” 尤利安把兰的小手握在胸前,用手指将她垂在眼前的刘海撩开,镇定自若地说:“作为一个男人,我更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的状态,此时此刻没办法和你适当亲密。” “你!”兰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往它瞟去,她不可否认地咂咂嘴,“你说的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睡觉。”男人不由分说地强行把兰侧过身去,再次把她的手裹进被子里,角角落落都用被子给包围住。 “尤利安,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兰实在是睡不着,她太想尤利安了,更想确认对方是否安全。 良久,对方都没有回复。兰对此习以为常,一直以来都是她主讲他倾听,很多时候兰提出的问题尤利安也不做回答,想来是不希望把她牵扯进那些繁冗危险的事件中,但是如果有必要让兰知道的,尤利安都会耐心地告诉她。 “我上个月和你的前夫喝过一次茶,只不过,那杯茶一点都不好喝。”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兰的脑袋后方传来, “所以,我准备主动邀请他们,来我的地盘喝喝茶。” 16 把手下人都支开后,詹姆斯独自一人开车上了东京到埼玉县的高速公路。按照谷歌地图的指示,他来到了一个距离埼玉县不到七公里的偏远村落,把车停好后,他从车里走了出来,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座早已破败多年的欧式建筑,虽然青苔和爬山虎已经成了这座建筑的主人,但是从大门的高度,和门口花园斑驳劣迹的三处喷泉,不难看出这座建筑在建成当年必然在当地引起过轩然大波,原主人当时的财力有多雄厚。 詹姆斯没有心情去想象这座府邸当年的辉煌模样,他直接踏上去往大门的台阶,走到门口处,轻轻一推,大门自然如他所料并未上锁,直接就开了。 选在这种地方见面,倒是确实是那个男人的风格。 詹姆斯把子弹上满弹匣,如猫一般摸了进去。 会客厅和客厅都没有人,詹姆斯本来还想去厨房看看,却感觉到裤兜传来手机的震动,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不在厨房,来二楼左手边卧室。 这让詹姆斯更加警惕,他进门的时候特意观察过,这栋建筑的门口没有安装过任何摄像头,但是他进来没有找到人的这件事却被二楼卧室的那个男人知晓,甚至还知道他下一步就想去厨房,如果这个男人没有借助什么高科技工具在监视这栋屋子,那詹姆斯只能认为他不是人,而是神了。 按照那个男人短信里吩咐的,詹姆斯上到了二楼,在左手边第一间卧室门口,他身体紧贴着房门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没有听到任何人说话的声音,他用握紧手枪的手将门缝推大,确定里面只有一个男人后,才走了进去。 “詹姆斯探员,你未免太过小心了。”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似乎对詹姆斯的小心谨慎很不齿。 “我的小心,才是对阁下能力的肯定。”詹姆斯看男人双手都在外面,且没有拿着任何武器,才把举着枪的手臂放下,“琴酒,你果然还活着。” “看来这世界上还真找不到一个希望我还活着的fbi啊。”琴酒的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幅度,“多亏了你们工作能力没那么突出,我才能活得好好的。” 詹姆斯自然能听懂琴酒话里的讽刺,但是他从来不会为了口舌之争而生气,何况他今天也不是为了吵架才来这里见琴酒的。 “说吧,你特意把我约到你的安全屋来,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詹姆斯找了一个就近的椅子坐下,与琴酒四目相对。 三天前,詹姆斯收到一条发件人不详的短信,短信的内容是旧人约谈往事。最开始詹姆斯只把这条短信当做骚扰短信或者是恶作剧,对此置之不理,但是在他一天没有回复后,该号码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这回的信息是一张照片,是十岁的詹姆斯,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双唇紧抿,直直地盯着镜头。 詹姆斯开始意识到没那么简单,他直接拨通了对方电话,问他是谁,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没有人接,在他挂断电话后却收到了对方短信,让他抬头看。 正身处于百货商场一楼的詹姆斯抬起头,撞进眼内的场景,是身穿黑色风衣、头戴黑色礼帽的琴酒,站在大概是四楼的玻璃围栏旁,正冲着他冷笑,而就在琴酒的身旁,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带着她看起来不到一岁的孩子。 直觉告诉他,如果现在他不配合,那么琴酒随时可能抓起旁边的小孩往下丢。 这种事,琴酒他当然做得出来。哪怕他即将成为一位父亲,这种事,他依旧做起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詹姆斯冷冷地看着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的琴酒,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点击——你想要干什么? “詹姆斯探员,你终于愿意和我联系了。” 这回回复詹姆斯的不是短信,而是琴酒直接打来的电话。 “我一直都很愿意和犯罪分子联系,尤其是他们主动送上门的时候。”詹姆斯目送那对母子进入观光电梯离开琴酒后,才自觉说话能随心一些。 “呵呵,我本来想约工藤新一喝个茶,但是总觉得和我妻子前夫没什么好谈的,思来想去,还是约你最合适。”琴酒也进入了观光电梯,本以为他会下来和自己会面,结果他却按了向上的按键。 刚才那对母子也是坐上了向上的电梯! 詹姆斯落下的心再次吊起来。 “琴酒,不要伤及无辜!”詹姆斯因为激动而说话的声音有点大,注意到自己说话声引开周围异样的目光后,他用手抵在手机话筒边缘,放低音贝,“你到底想干什么?” 观光电梯停在顶楼,梯门打开,里面没有任何人出来。 “后天下午三点,来我指定地点,我们叙叙旧。你一个人来。” 说完这句话,对方挂断了电话,紧接着,一个地址以短信的形式发到了自己手机上。詹姆斯看了一下那个地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收好手机,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得不承认,年龄大了很多后,面对一些原本司空见惯的场面也会冒冷汗,在先前和琴酒对峙的时候,詹姆斯看着琴酒身旁的那对母子,是真的从心底里生出恐惧。 慈悯之心,自己始终是有的。 琢磨着琴酒那句“叙叙旧”,詹姆斯想了半天都没有想明白。自己和琴酒基本没有正面交锋过,生活轨迹也没有重合的地方,实在是谈不上旧识,自己的部下赤井秀一倒是对他穷追不舍,想来琴酒要叙旧的对象换成赤井秀一会更合适。 想到赤井秀一,他似乎对高层提出按兵不动的结论非常不理解,这段时间也是神出鬼没的,怕是在找机会抓住琴酒,也有可能在找证据证明琴酒并没有“安分守己”。如果让他知道琴酒单独联系自己,他肯定会大闹一番,说什么都要跟上自己去琴酒指定地点,这样不说抓不到琴酒,无法获知他到底想说的信息是什么,更是对高层决议赤裸裸的宣战——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主意。詹姆斯决定把这件事瞒下来,等两天后和琴酒见了面,再判断要不要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听。 之后的两天,那个号码再没有联络过自己,等自己在约定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这便是詹姆斯和琴酒的第二次会面。 “我想说什么?”琴酒故做吃惊状,“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我就是想约大探长叙叙旧。” “琴酒,你不必和我说些意味不明的话。”詹姆斯脸色很不好看,“你很清楚我俩并非旧识,何来叙旧一说。” 琴酒注意到詹姆斯的神情,鄙夷地笑了:“詹姆斯探员,你怎么会认为只有旧识才能叙旧呢?聊一聊你的过去,不也是叙旧吗?” “我的过去?”詹姆斯愣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他回忆起一大片一大片林海,奶牛脖子上套着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一群小孩子手举着花从没过脚脖子的溪流上一跃而过,远处传来被难得的大太阳晒得枯竭的草梗香,以及,地下室里那只血迹斑斑的鞋子。 “琴酒,你知道些什么?”詹姆斯始终坐在椅子上,并无其他动作,但是,他眼神中只是一瞬间闪过的慌乱,都被对面的男人捕捉到了。 “詹姆斯·布莱克,噢不,应该叫你,罗斯·辛克莱……” 17 罗斯·辛克莱出生于英国南部一个非常偏远的山村,沃兹,那儿全年日照充足,似乎是英国唯一一个可以摆脱“地中海气候”的区域。因为日照充足的缘故,当地农业非常发达,家家户户几乎都是农民,因着农民这种朴实无华的工作性质,当地居民相处和谐,几乎没有出现过任何一起恶性事件,孩子们天真灿烂,除开上课和帮助家里大人做农活以外,其余时间都聚在一起嬉戏打闹,虽然偶尔会因为游戏产生一些小矛盾,但是很快就能化解,从来不会上升到大人层面,大人们更是如此,农忙的时候还会互相帮助,平时从来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发生争执。 在众多的孩子中,罗斯·辛克莱是极为普通的一个,因为他身材比较瘦小,又因为他父母总是沉默寡言老实巴交,所以他习惯在任何孩子们集聚一堂的场合中站在边缘位,不争不抢,不喜不悲,只是安安静静地,观察着所有人。 但是就是因为他这个低调、人畜无害的个性,孩子们都比较喜欢他,甚至在每次“警察与小偷”游戏中需要选出一个审判官角色时,大多数孩子都会把票投给他,大家都认为,罗斯·辛克莱就是他们中最正直,最公平的人,他一定会做出不偏袒任何人的决定。 罗斯表面上没有对大家的推举有任何开心的表现,但是其实他心里非常高兴——孩子总是孩子,总是想得到他人的认可,即便他身材瘦小连同父母在内全家都没有丁点特色,但是因为“公平正义”这一点他能够得到大家肯定,那足够了。 越是被大家这样定义着,罗斯越是想证明自己就是公平正义的代名词,在学校和游戏中尚且如此,在家里他也会关注到父母对待他和对待彼此有没有做到他认可的点,如果没有,他会直接提出来,要求父母改正。 作为罗斯的父母,老实巴交的辛克莱夫妇,最开始还是会按照唯一的孩子提出来的要求进行改正,但是时间一长次数一多,辛克莱夫人玛丽便对罗斯的要求置若罔闻了,任凭罗斯怎么说,她都我行我素,用冷漠来回应儿子的命令。反倒是辛克莱先生,他对于儿子的命令每条都照做,一些有些过分的孩子气的要求他也笑呵呵地接受,在改正的过程中会给人一种他是发自内心认可的感觉。罗斯以为是自己的命令在让父亲变得更加优秀、外向,不然在外沉默寡言的父亲怎么可能会在家里一天笑呵呵,连带话也比外面多得多。在他以为父亲会慢慢转变,在外面也开始变得健谈,自己一家会更好地融入集体时,一切都没有按照他预料的那样变化——辛克莱先生依旧保持着他一言不发,每次聚会都站在最角落,从不发表任何言论的作风——辛克莱一家依旧是整个村子里最普通、最边缘的一家,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罗斯·辛克莱感到愤怒,感到不解,他想对他父亲提出更加无理的命令,但是每次他刚张口,就会被一旁母亲凌厉的目光震慑得缄口不言,最后都作罢。 他很少看到母亲露出那样的表情,像是警告,像是命令,带着三分冷漠,六分愤怒,还有一分,一分恐惧。 “我变成了被母亲讨厌的孩子了吗?”罗斯看着镜子中依旧瘦小的自己,不止一次地在心中问自己。 季节变换,孩子们玩的游戏也发生了变化,“警察与小偷”这个游戏已经不再受大家欢迎了,自然也不需要选出审判官这个角色。失去了成为“公平正义”代言人机会的罗斯也不恼怒,他因为长期喝牛奶和跳高的缘故,个子比之前长了一大截,九岁的他虽然谈不上村子里同龄孩子中最高的几个,但至少摆脱了“瘦小”这个标签。不过,他依旧会在每次游戏中习惯性站在角落处,一如他的父亲。 如果不是那年夏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小村庄沃兹的平静应该会继续延续下去,但是就是那么不凑巧,偏偏在罗斯要到十岁的那年,沃兹发生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大事。 沃兹隔壁村子有个八岁的小女孩——纱夏——失踪了,在两个月搜寻无果后,警察决定把侦破方向从诱拐事件转向小女孩自己离家出走事件,毕竟纱夏和父母关系不好,经常吵架,很多邻居都能作证,他们经常听到纱夏的母亲大声咒骂自己女儿是“赔钱货”,纱夏又高声回怼“自己不想留在这儿”“一定要离开这儿去城里生活”等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虽然话是这样说,毕竟她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又能去哪儿了又能走多远呢。 在纱夏父母的坚持下,别克郡的警部还是保留了一支小分队,继续在几个村落里搜寻。可能是小分队里的队员对此事不上心,也可能是纱夏父母在村子里人缘不好没什么村民愿意帮忙,又过了整整两个月,依旧没有查出来任何东西。 所有人都认定纱夏是自己扒上了去往伦敦的火车,一个人去到她日思夜想的大城市谋生计了,但是在一场非常罕见的大暴雨后,纱夏已经高度腐烂的尸体在沃兹丛林深处被发现了。 那天是学校公休日,十二岁以下的孩子都不需要去学校上课,几个不足十岁的小孩子相约去丛林里冒险。这种大雨后的日子,丛林里都会有无毒无害的雾气,最适合小朋友玩一些大胆冒险游戏了。这场偶尔会有的冒险按照常理应该在太阳升到最高点后结束,但是这次却结束得异常早,只因其中一个叫丹尼尔的小男孩,在躲避其他小伙伴的追捕时掉进了一个坑里,在身体上的疼痛大概能忍受后,他意识到他正坐在某个软软的东西上,借着树林里艰难射入的光照,他发现在他左脚正踩着的泥土里,有一截纤细的,白森森的,人骨。 当时的丹尼尔自然是不知道他正坐在一具少女的尸体上,他也不能确定那就是人的骨头,但是从那个东西的外观来看,它就是骨头无疑,这已经足够丹尼尔恐惧的了,所以他放声哭喊起来,引来了其他一同玩耍的小伙伴,又来了一群由不知所措的孩子们叫进来的大人,等到警察来到现场确认那就是一具少女的尸体时,已经是下午的事儿了。 第二天,警察正式对外宣告,那具尸体就是失踪了四个多月的纱夏。 小村庄沃兹的平静,从那个夏天开始,彻底被打破。 回忆停在这里,詹姆斯眨了眨眼睛,把漠然重新装进眼神里,满脸写着“不明所以然”,问:“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琴酒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地叩在自己膝盖上:“詹姆斯探员为何要否认自己的过去呢?而且,否认,也没有任何意义,凭借我的手段,调查出你去到布莱顿之前的过往,并不算难,何况,你还是fbi探员,你的过去,应该早就在内部高层里无人不知了吧。人活在世上,想要不留痕迹,完全不可能。” “我并不是否认过去,我只是不知道在此时此刻讨论我的过去有什么意义。”詹姆斯平静地回复琴酒的挑衅。 没想到詹姆斯到现在节骨眼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琴酒竟对他的沉着有几分佩服:“有没有意义,那取决于那段往事是否会有利于我。 詹姆斯探员,请你回到罗斯·辛克莱的身份,回忆一下,你是否认识一个叫做纱夏·赛德尔的小姑娘?” 只有两个人在的大卧室里安静得可怕,暮色好似一只饥饿的野兽,正张大嘴巴,想把詹姆斯吞没。 “我不是杀害她的凶手。”过了许久,詹姆斯终于开口说话。 琴酒笑了:“从头到尾,我都没有说过,是你杀的纱夏。 你杀的,是杀死纱夏的凶手。” 18 纱夏的死,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深深地扎进所有别克郡村民的心脏,也毫不留情地刺破沃兹平静安稳的日常生活。 根据法医的鉴定,纱夏是被虐待至死的。 头部,有被钝器狠狠砸过的痕迹,而且足足有十五下之多,凶手下手的力度控制得刚刚好,纱夏并没有脑浆迸裂,甚至整颗头颅都是完整的,可见这个凶手在“狠”的同时,又留了这个可怜的女孩一个全尸,但是在警方看来,凶手更有可能是不想破坏自己战利品的完整性;纱夏的十根手指头都被砍掉了,不知凶手是为了单纯的虐杀快感,还是为了抹掉指纹增加警察判断死者身份的难度,可是如果是第二种原因,凶手又保留了死者的牙齿,警察照样可以通过牙齿判别死者身份,所以第一种原因可能性更大,这样想来,这个凶手的残忍程度更加令人发指;除开手指被砍掉,纱夏的脚指头也被砍掉了几根,残存的部分都被插进了锋利的小木棍;最让人心底生寒的还要属纱夏的面部,她的两只眼睛被剜掉,鼻子被割掉,两片厚厚的嘴唇,被缝在了一起——这简直不是人才能干得出来的暴行,这是恶魔! 纱夏尸体的细节警方并没有报导出来,是纱夏的母亲因为太过悲伤,太过愤怒,竟主动向邻居村民们吐露这些细节出来。这个病急乱投医的女人,以为通过把恶徒暴行传播出去,能够激起村民强烈的正义之心,一同来搜寻凶手,还她女儿一个公道,但是她低估了人类对于恐惧的敬畏之心,对于自保的强烈渴望,越是清楚凶手的残忍,村民越不敢主动出击把ta找出来。 如果警方找到凶手将ta公之于众,那么村民定会蜂拥而上恨不得将ta当场处死,但是如果是叫他们自己去找出来谁是凶手,那么大家就会迟疑,进而拒绝。毕竟,没人想和恶魔打交道,在没有头绪的时候贸然行动,如果被凶手注意到,无妄之灾降临到自己头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和赛德尔一家只是普通邻居,没必要为她做到这种份上,虽然,她确实死得很可怜,但是…… 就这样想着,别克郡村民们都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除了一个人例外。 罗斯·辛克莱,公平正义的代言人,他不想就这样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大人们不管不顾高高挂起的态度让他不齿,警察们拖泥带水的侦查状态让他不满,他决定自己去找寻凶手,还根本没有任何交集,甚至都没有见过面的纱夏一个公道。 戴警牌的警察查案都困难,更别说罗斯这个不足十岁的小孩,仅凭在侦探小说里读过的破案法则,他根本发现不了任何事,而且他只是一个小孩,去纱夏所在的村子里也没办法同任何大人打听线索。但是罗斯很快就发现他这个身份的好处了——他是孩子,大人们都不会给他提供线索,那他就去问孩子好了,从他们口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虽然纱夏的尸体是在沃兹被发现的,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凶手就是沃兹的人,别克郡下面的几个村子都是紧紧挨着的,凶手在别的地方杀了人,再把尸体埋在沃兹的森林里,这种事很有可能。 但是罗斯通过和纱夏所在村庄的小伙伴交谈后,决定把凶手锁定在沃兹。 在纱夏失踪的那天,有一个小孩子曾看到她独自一人进到村子通往沃兹的那片森林,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罗斯问他为何不把这条消息告知警察,小孩子很委屈,说警察根本就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而且他父母也反复给他强调过,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警察,以免让凶手注意到他们家。 “那你怎么就愿意告诉我呢?”罗斯问他。 “因为给你说了也没用啊,你又不可能把凶手找出来。”小朋友天真烂漫地回答罗斯。 确实,在罗斯自己心中,他也认定自己是找不出来这个凶手的,他妈妈也曾告诉过他,不要再去管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可是罗斯心里就是不服气,他憋着一股劲儿,想要把这个罪恶的凶手揪出来,这样自己就能通过这件事出名,再次成为“正义”的代言人。 小朋友的证词并不是罗斯认定杀害纱夏的凶手就是沃兹人的主要原因,决定性的一点,是纱夏失踪的时间。 那天,正好就是别克郡一年一度的地母节。 因为当地经济主要来源于农业的原因,居民对于大地非常敬重和崇拜,所以他们在每年的盛夏到来前会选定一天作为地母节,用来感恩大地,同时祈求在秋天能够获得大丰收。在地母节,所有的居民都会拿出自家最好的饭菜,齐聚在郡主指定的地点,欢歌笑语,共享美食,饮酒作乐,孩子们都不上课,也会跟着大人一起来参加这个节日,大人们也会暂时撇开农活,用美酒和歌声来度过这一天。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欢歌笑语幸福美满的日子,纱夏却失踪了,一连四个多月,直到最后尸体被发现,大家才知道,她被残忍虐杀了。 今年地母节指定地点在尼茨,一个距离沃兹走路需要两个小时的村落,村里经济条件没那么好,只有马车可以代步,但是在地母节那天,所有的马车都会出动来接送村子里的老弱妇孺去聚集地,原本村子里就没多少辆马车,再在需要马车的情况下,那根本就不会有人有机会乘坐马车去做私事儿,也就是说,在那一天,任何人想要做一些和聚会无关的事情,交通只能靠自己的双腿。 大人都尚且需要徒步两个小时的距离,纱夏一个八岁的女孩肯定需要更长时间,她进了通往沃兹的森林,从此就没有其他人看到她,那么她多半就是在森林里,或者沃兹村里,被掳走的。大人们都去集会了,如果哪家的大人没有参加,那肯定会让人觉得很奇怪,所以能够有正当理由回沃兹的,就只有沃兹本村人了。 罗斯心里有了结论,只要搞清楚集会当天哪个沃兹村民突然缺席了,那么,说不定就能锁定凶手。 问题来了,怎样知晓集会当天临时缺席的人呢? 问警察肯定不可能,那能做的,还是只能去问孩子了。 可是,在把所有孩子问了个遍后,罗斯确定了一条让他的推理全盘推翻的结论——地母节当天,所有沃兹村民都全程参加了,没有一个大人中途有离场。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罗斯百思不得其解。 在无尽的苦恼中,罗斯迎来了他的十岁生日。十岁生日在别克郡是一件大事,是孩童时期最值得庆贺的生日。在这一天,罗斯的母亲,玛丽·辛克莱为他请了一名摄影师,要给他拍一张单人照。拍单人照在当时的沃兹可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儿,素来不愿表达的玛丽愿意花大钱去邀请摄影师给罗斯拍照,实在是出乎罗斯的意料,他穿上玛丽前几日就给他准备好的新衣服,白色的短衬衣,藏蓝色的背带短裤,还有一双全新的白色硬底鞋。看到焕然一新的罗斯,玛丽将他抱在怀中,但是在沉默的短暂拥抱后,她扶着他的肩膀与他拉开距离,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整理好,让他去拍照。 面对着镜头,罗斯努力地想挤出一个他平时做出来过无数次的微笑,但是脸上的肌肉好像不受控制一般,根本没办法做出笑脸,到最后,因为罗斯太过用力,他得到了一张不苟言笑,神情严肃,双唇紧抿的照片,当然,他当时是不知道实际成片是怎样的,只是摄影师在按下快门后告诉他,他表情不太好看。 在摄影师撤走摄像机后,他发现自己手心都是冷汗,后背也因为出了太多汗,和崭新的白衬衣黏在一起。 他在拍照努力做出笑脸表情的一瞬间,想起一件非常恐怖的事儿——他的父母,曾在地母节那天,离开过集会…… 19 在十岁的小小少年罗斯心目中,他的父母是再平凡不过的人,虽然他们不善言谈,从来不在任何集会上出风头,常年都是村子里的边缘人物,但是罗斯认定他们正直、善良,他从未看过他俩和任何村民发生过争执,彼此之间也没有红过脸,这样老实巴交的父母,怎么可能会和穷凶极恶的杀人魔挂钩? 罗斯为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感到羞愧,觉得自己实在是对不起生养自己的父母。 可是,地母节的那天,爸爸妈妈确实是曾离开过聚集地点过啊。 打消了一个念头,又冒出来一个念头,罗斯心中生出无数个让他感到不安的猜测,他决定回屋子里仔细检查一下,如果虐杀纱夏的凶手确实是自己的父母,那么行凶地点极有可能就在家里,从纱夏尸体的受害程度来看,那么多的伤口,肯定出血量巨大,那么,家里再怎么清理都会留下痕迹。 辛克莱家的房子并不大,只有两层楼,一楼是厨房餐厅和客厅,二楼则是三个卧室,没有阁楼,倒是有一个地下室。 罗斯首先检查的地方就是地下室,非常幸运,罗斯没有找到任何属于纱夏的物品,他刚松了一口气,一个更加大胆的猜测跳了出来——父母的房间,也应该搜查一下,说不定能够在那儿搜出些什么来。 此时正好是太阳落山的时候,在田地里的父母大概率正在回家的路上,罗斯想要去父母的卧室搜查的话必须得加快速度,他一个转身就想往楼梯上跑,但是很不凑巧,他的右脚被楼梯绊了一跤,一个趔趄,直接摔到了楼梯最底下一格。罗斯的小腿直接撞上了台阶,手肘也被擦破了皮,但是这些疼痛比起后脑勺磕到地板的痛都不算什么,此刻从后脑勺传来的痛楚麻痹了他全身,他一时只能保持摔倒的姿势躺在地上,根本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爬起来,在好一会儿没了眼冒金星的昏厥感后,他睁开眼睛,注意到地下室的屋顶上,好像绑了个什么东西。 在那一瞬间,一股异样的恐惧席卷了他全身,理智告诉他不要去管那个东西是什么,可是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他去一探究竟,他直接搬来了木梯,爬到了房顶,小心翼翼地把那个东西取下来。 那是一双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球鞋,之所以说它原本是白色,是因为它现在被沾染了大片大片的红色,在地下室昏暗的灯光下,红得发紫发黑。 可是,罗斯一眼却能认出来,这只球鞋的主人,明明就是自己。就是因为这只球鞋在四个多月前失踪了,玛丽才在他十岁生日这天为他准备了一双新鞋子。 为什么自己失踪了好几个月的鞋子会出现在地下室?而且为什么它会染成红色?这只鞋子,和纱夏虐杀案件有关吗? 这样想着,罗斯打算继续他的搜查工作,要赶在父母到家前,肯定检查一下他们的卧室。 一番快速的搜索结束,罗斯并未在父母的卧室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又开始开心起来,没有找到异常不就代表父母没问题吗?这是好事儿啊。 关上父母卧室的房门,罗斯准备下到一楼去,在路过自己卧室的时候,脑海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指引他进自己卧室查看一下。 罗斯觉得这个指引很可笑,自己的卧室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但是身体好像被定住一样,就是站在卧室门前挪不动腿,看来必须得进去一趟了。 进入这个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罗斯却觉得陌生起来,他打了个激灵,先从柜子开始检查。柜子检查完毕后,他又开始检查他的书桌,储物箱,甚至连床底也趴下去查看了,都没问题。 差不多了吧。罗斯喃喃自语道。 目光不经意间瞟向了床头,他看着自己的床好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把床单撤掉,把被褥拿开,再把床板移开,他看到了一个让他此生难忘的东西: 十根带血的指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板中央的盒子里。 罗斯吓坏了,连鸡都没有杀过的他怎么可能会见过这种东西,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某个东西上。 “呀,被你发现啦?” 亨利·辛克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罗斯抬起头,正好与低头的亨利四目相对。 “我本以为,我们藏得很好的。”亨利居然在笑,“罗斯,你发现得有点太早了。” 这是罗斯晕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他就被亨利抡过来的棍子打晕了。 不知过了多久,罗斯醒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一个木椅上,手脚都被绑着。他在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才确认,自己正身处家里的地下室。 “你醒了,我的儿子?” 身穿宰杀牲口时专用围裙的亨利从楼梯上走下来。 “爸爸!爸爸!我是你亲生儿子!你不能这样对我!”罗斯看到亨利的衣着,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可能会对自己做出在纱夏身上做出的同样行为,本能地向对方打亲情牌求救。 看到罗斯这副激动的模样,亨利的表情兴奋起来:“你说的对,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身体里流淌着和我一样的血,我们,我们玩得很愉快……” “是的,我们一起玩游戏,真的很愉快……所以,爸爸,求求你放了我吧,你这样,我,我好害怕啊……”罗斯的眼泪不听使唤地擅自掉下来,他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 亨利并没有被儿子的眼泪打动,他蹲了下来,平视着罗斯的眼睛:“你记错了,我从来没有陪你玩过游戏。” 罗斯停止哭泣,他不明白亨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玩,不是指的游戏,而是,这样……” 一把剔骨小刀出现在亨利手上,他轻轻地扎进了罗斯的手臂上,缓缓往下划。 巨大的痛楚从手臂蔓延到全身,罗斯痛得大声哭嚎起来,但是他的哭喊声并没有让亨利停手,反倒是在罗斯痛得发不出声的时候,亨利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想起来了吗?” 亨利的两只眼睛里都是激动, “当时我们也是这样,一刀一刀地划开那些女孩的身体。噢,切掉他们手指头的时候你最开心,果然,你还是最喜欢那个环节啊。” “爸爸……”罗斯艰难地抬起来,看着面前这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我一点都不开心……我不喜欢这样……” “怎么会呢?”亨利的困惑不是装出来的,“你是真的不开心吗?” 罗斯无力地摇摇头,说:“对,虐待他人,是不对的,我不喜欢这种事。如果,如果我真的和你一起做过那种事,那一定是我在被你控制的情况下,才做的……” 被罗斯的话激怒了,亨利把剔骨刀插进椅子上,他举起手直接扇了罗斯两巴掌,但是看到罗斯瞪着他恶狠狠的表情后,亨利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转怒为喜,大力地抱住罗斯。 “对!对!就是这个眼神!罗斯,你就是要这样,要这样愤怒地看着世人!蔑视那些瞧不起我们辛克莱家族的人,把他们都杀光!他们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瞧不起我们,我们父子再一起,一起玩更好玩的!” 在发疯似的自言自语完毕后,亨利解开了绑住罗斯的绳子,将那把刀塞进罗斯手中。 “儿子,你千万不要忘记杀戮的快感,那种感觉非常美妙,让人仿佛置身天堂一般。来,你可以在爸爸身上体验一下,朝这儿捅进来!捅进来!” 被亨利反常的举动吓得浑身发抖,罗斯推开亨利递过来的刀,拒绝按照他所说那样刺杀他。 看到罗斯拒绝,亨利脸色一沉,眼神也变得阴毒起来:“罗斯,如果你不捅我,那我就要捅你了。” 还不等罗斯回复,亨利直接抓起剔骨刀朝罗斯刺去。刀刃扎进皮肉的剧痛让罗斯全身颤栗,他顾不得叫喊,也忘记了逃跑,双手胡乱一抓,来不及辨认手抓到的是什么物什,他不带思考地直接往亨利的头上砸去。 一下,两下…… 忘记具体砸了几下,等罗斯反应过来的时候,亨利已经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爸爸?” 罗斯的眼泪掉下来,瘫倒在地。 咿—— 紧闭着的地下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束光线照进来,罗斯看到站在光明中的来人,是玛丽。 “妈妈,救我……” 罗斯哭着喊了一声,便昏死过去。 20 罗斯再一次苏醒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身在冷冰冰的地下室,而是在软软的床上。 一想到自己床下藏有纱夏的手指,罗斯就心生恶心,他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手臂和腹部的痛楚叫他又躺了回去,过了好一会儿,痛楚稍微缓解了一些,他再微微抬起上半身,看清楚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房间并不是自己的卧室,而是父母的卧室。 想起父亲亨利,他此时此刻怕还躺在地下室冰冷的地板上,罗斯感到悲伤,愧疚,但是更多的,还是恐惧。 “你醒了?” 门被推开,手拿一杯水的玛丽走了进来。 “伤口不深。”玛丽坐在床沿处,握住罗斯的手,“虽然很疼,但是,伤口其实不深……” 罗斯不太明白玛丽话里的意思,但是他想到玛丽是直接把他放到了主卧而非自己的小卧室,而且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亨利的行为表现出非常震惊,罗斯可以认定,玛丽是知道这件事的,她是知道,父亲亨利就是杀害纱夏的凶手这件事的。 等等,有没有可能,玛丽也参与了这场虐杀?! 罗斯想到这里,一片冷汗从前额冒出。 罗斯僵硬的表情很好懂,玛丽一眼便知罗斯在想什么,她别过脸,用平静的语气告诉他,自己并没有参与到任何杀戮环节,只不过,尸体确实是她帮忙处理的。 “准确来讲,我才是第一个受害者吧……” 玛丽用手指将垂在脸颊两侧的碎发捋到耳后,罗斯第一次注意到,玛丽的耳朵在耳垂处缺失了一块。难怪玛丽常年披着头发,原来是为了遮挡住这块缺陷。 “妈妈……”罗斯已经可以坐起来了,他把手放在玛丽的耳朵上,不敢抚摸,生怕弄痛了她。 “没事,早就不痛了。”玛丽把头转过来,看着罗斯,眼中闪着泪光,“已经好多年了……” 看着与平时冷漠无言的形象截然相反的玛丽,罗斯自觉心情越发沉重,他很想问问妈妈,为何不反抗,为何不离开亨利,为何不把他的暴行公之于众,但是他终究没有问出口,究其原因他当然知道,那就是因为自己,就是因为有自己这个小小孩存在,玛丽才被亨利拿捏到,不敢轻举妄动,不敢把亨利的罪行说出去,因为她要保护自己。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因为那个伤害我们的人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对我们有威胁,我们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玛丽擦干眼泪,试图给罗斯和自己打气。 被玛丽的话语鼓励到,罗斯拧成一团的眉毛也舒展开,但是转念一想到亨利的尸体还在这个屋子里,罗斯的眉毛又拎成麻花状:“可是妈妈,爸爸的尸体,还在地下室吧……” 玛丽的眼神暗淡了一下,她眼珠往下,沉思了一会儿道:“那个,我来想办法处理,毕竟,这不是第一次了。” “妈妈,我还想问,纱夏是爸爸杀害的第一个人吗?还有,我是不是……” 虽然罗斯对整件事都并不了解,可是他从亨利和玛丽的只言片语中,能获知一些不得了的信息,有些事他急切地想弄清楚,哪怕对自己不利,他也想知道真相。 “罗斯,不要问了。” 玛丽厉声道。 看着罗斯被吓了一跳的表情,玛丽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很严厉,她心有内疚地轻轻抱住罗斯,拍拍他的背,试图让他安心: “妈妈的意思是,这件事就这样过了,你爸爸不是个正常人,他会胡言乱语,也会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儿。你不要再去想,也别再来问,好好生活,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好吗?” 看着玛丽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坚定,罗斯点了点头,把嘴边的所有问题都咽下去。 他还想问,在纱夏之前,爸爸有没有对其他人下过手;他还想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参与过对纱夏的虐杀过程;他还想问,为什么在地下室里会有一只属于他的满是血迹的鞋子;他还想问,为什么在他敲击亨利的过程中,他竟然,有一些兴奋,和愉悦…… 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身体里流淌着和我一样的血。 亨利对自己说过的话犹在耳旁,罗斯打了个寒噤,他望向窗外,原本郁郁葱葱的大树如今也变得光秃秃,那是村民的杰作,在冬季来临前,他们都会自发把村子里的大树树枝砍光,只留几条主要树干,这样在明天春天来临之际,树木会更好抽芽。 冬天要来啦…… 罗斯把衣服紧了紧,喃喃自语道。 自那天以后,玛丽真的对此事闭口不提,好像亨利的消失对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影响一样,他明明是重要的父亲,但是,却成了无关紧要的垃圾。 最开始,有几个村民来问过亨利去哪儿了,这段时间都没有看到过他。玛丽则是自然地回复大家,亨利因为干农活的时候砸伤了腿,一直在家卧床休息,所以才没有离开过家。 村民们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们确实看到玛丽在村子里的诊所中借了很多药品和石膏,而且是那个老实本分的玛丽说的话,自然可信度是高的。 至于上门探访,肯定是一个都没有。辛克莱一家在沃兹没什么亲戚朋友,和邻里也不过点头之交,尤其是在出了纱夏被杀这件事后,大家更不愿意随意去别人家里串门了。 就这样过了风平浪静的四个月,玛丽在某个晚餐上,突然提出要罗斯只身去布莱顿的决定。 “布莱顿?”罗斯从未去过这个城市,他从课本上看到过这个城市的介绍,这是一个和沃兹截然相反的海滨城市,那儿没有广阔的田园和一望无际的森林,但是有一朵一朵白色的浪花,永不停歇的海浪声,以及一年一半时间都会出现的阴天,和湿润的水汽。 “我一个人去?”罗斯难以置信地望着玛丽,“那妈妈呢?” 玛丽没有立马回答罗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纹丝未动的晚餐,说:“我是一个有罪的人,我不应该幸福。” “不!妈妈!”罗斯放下汤匙,跑到玛丽跟前,抱住她的腿,将头放到玛丽的膝盖上,“不是你的错!那些不是你的罪!你可以幸福的,我们都可以幸福的。” “罗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我的唯一,我怎么可能是无罪的?我放任亨利对那些孩子做出滔天罪行的时候,我就不可能是无罪的……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那些孩子就对于他们的父母有多重要……我应该下地狱,我绝不应该苟活于此……” 玛丽语气平和,但是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在昏黄的灯光下,她明明一米七的个子却显得比平时小得多。 “妈妈……”罗斯忍不住落泪。在这段时间,他哭泣的次数比之前加起来的次数都要多。 “罗斯,求求你,让妈妈用自己的方式来赎罪吧。”身体终于不再颤抖了,玛丽恢复正常,低下头,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罗斯,“不然妈妈会终日生活在痛苦之中,那会生不如死的。” 罗斯回避玛丽热切的目光,他心中非常难受,他既想和妈妈在一起,又不希望妈妈痛苦,同时,他还有一点小小的高兴,高兴于妈妈主动愿意惩罚自己,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正义,正义,绝对的正义! “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去布莱顿的。”罗斯终于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再次抱住玛丽。 看到儿子接受了自己的安排,玛丽欣慰地笑了,这次是她难得咧开嘴笑,罗斯注意到,玛丽嘴里的牙齿缺了好几颗,恐怕,这也是亨利的“杰作”吧。 一周后,罗斯背上所有的行囊,登上开往布莱顿的火车。说是所有的行囊,其实也就是一个背包加一个24寸左右的箱子,这么一些小小的行李,就把他在沃兹的过去全部打包好,切断联系。 玛丽送罗斯上了火车,目送着唯一的孩子离开。在火车渐行渐远后,罗斯从窗户探出脑袋,看着依旧停留在原地的玛丽,她的身体越来越小,小到像一颗豆子,小到像一粒尘土,风一吹,就没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玛丽,罗斯才把头伸进窗内,对面的老太太好心地递上一张手帕,罗斯才意识到,他又哭了。 布莱顿的生活比罗斯想象中还要枯燥,玛丽给他安排的是一所兼顾福利院的寄宿学校,老师和护工们都非常友善,同学们同样也很好相处,罗斯也努力地表现出“外向”的个性,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依旧会在各种场合里,习惯性地站在角落处,不争不抢不出风头。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沃兹老家失火,他的父母葬身于火海的消息。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罗斯非常平静地从老师那儿接过讣告,同时对校长给他找一户人家收养的提议表示同意。校长看着这个不足十一岁的男孩,想来他怕是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悲伤,已经有些脑子转不动了。 简单和校长沟通了几句后,罗斯走出校长室,关上门的一瞬间,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在脸上滑落。 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看来,并不是啊…… 罗斯自嘲般笑笑,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他的寝室里。 再后来,他被收养,改名改姓,又加入了fbi,发生在沃兹的那些事,在他心里被尘封起来,锁在一个小匣子里,如果不是今天被琴酒打开这个匣子,里面的秘密怕是会被他带进坟墓里。 “琴酒,我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詹姆斯看着琴酒,面无表情。 “那你可否知道,其实当年,玛丽并没有死在那场大火里?” 琴酒扬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说。 21 詹姆斯从那座破败的府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琴酒早已在日落后离开,他说他最近因为忙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儿,疏于和妻子交流,今天解决了一桩压在心头许久的大事,要早点回去陪她。 “你是知道的,怀孕的女人比以往更加敏锐,也更需要人陪伴。”琴酒望向詹姆斯,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安宁分不出是真情流露,还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而故意装出来的。 只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金发男子知道的东西比他之前认定中还要多得多。 詹姆斯轻轻抚过放在窗前、早已被飘进来的雨淋得变色的梳妆台,想象它的主人坐在它面前,梳理长发,摩挲自己眼角皱纹的场景。他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不久之前,就在这间屋子里,他和琴酒之间的对话。 在琴酒告诉他,玛丽并没有死于当年那把将他家付之一炬的大火里后,詹姆斯嘴巴张大,面露震惊。 “这个不可能!”詹姆斯想都没想直接否定,“那场大火扑灭后的灰烬里,确确实实有发现一男一女两具尸体,那具女性尸体的手臂就是我母亲的,她的左手小拇指天生就缺了一截,和那具尸体的手臂是吻合的。” “所以说,你的母亲确实是个狠人。”琴酒嘴角勾起,毫不掩盖眼底里的兴奋,“你仔细回忆一下,那具女性尸体的手臂,并非是和身体连接在一起的吧。” 詹姆斯双眼一沉,开始回忆起他加入fbi后通过某些途径拿到的那场火灾的现场照片,一片漆黑狼藉的废墟,地下室被烧得不成人形的男性尸体,还有一具同样破损严重的女性尸体,以及在女性尸体旁,孤零零的一截相对完整的手臂。 刹那间,詹姆斯明白琴酒话里的意思了,但是他还是无法相信,平时不吭声的玛丽,竟然能做出砍断自己手臂,放在事发现场混淆视听让他人以为自己已葬身火海的事情来。 “等等,如果死在那场大火中的女性不是玛丽,那是谁呢?”詹姆斯发现这件事中还有一个漏洞。 琴酒冷冷地斜了詹姆斯一眼:“喂喂,你不会以为,亨利·辛克莱就只杀了莎夏一个人吧?在那场大火前,玛丽从地下室转移过多少具尸体出去,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数过。” 自己多年前的猜想被另外的人验证了,詹姆斯非但没有“原来如此”的恍然,反而开始质疑起琴酒的话,自己父亲,亨利,到底是不是一个连环杀人魔,他对莎夏的虐杀是否出自激情杀人,还是他蓄谋已久的,他是有其他人格,还是老实本分只是他的伪装,他从头到尾就是个恶魔? 其实,詹姆斯在他成年后,依靠各种手段调查过亨利的故事,虽然信息非常少,但是他还是能从极为零散的信息中确认出一些事实:亨利是一个从小自卑、不合群的人,他是沃兹的外来人,是上门女婿,辛克莱不是他的旧姓,这个姓氏接纳了他,给了他新身份给了他平静的生活,但是这个姓氏也给了他无尽的屈辱和怨恨——他假想周围人因为他随了妻子姓而嘲讽他,在他离开后会肆意议论他诋毁他,越是这样猜想,他就越当真,而他发泄的形式,就是殴打自己的妻子,再然后,便是虐杀那些迷路的并非是别克郡的孩子。他完美地扮演起各种角色,老实巴交沉默不语的普通村民,用极其残忍手段虐杀孩童的恶魔,还有渴望儿子能理解接受自己甚至同自己一起“玩耍”的父亲。 “玛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詹姆斯垂下头,问。 琴酒没有立马回答对方,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似乎对你的母亲不是很了解,她是一个非常能隐忍的人,也许是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计划的,也有可能是她屈从于求生的本能不愿离开这世界,总之,她聪明地从死神的镰刀下逃过,成为了法律定义中的死人,却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这番话,让詹姆斯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他看着琴酒的眼睛,想问问他是否认识玛丽,但是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他是否见过她。 “见过,只有一面,她当时是那位先生身边的女仆之一,那位先生叫她独臂玛丽。”琴酒停顿了一下,环顾了整个房间一圈,“这间卧室,她曾经住过。” “她来过日本!”比起诧异,詹姆斯更多的是震惊,但是转念想到乌丸莲耶曾多次来过日本,且在日本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他的女仆,玛丽来过日本也合情合理了。 “是她告诉你的?”明知道从年龄来讲玛丽应该比琴酒大两辈,再怎样这两人都不会亲切到坐下来促膝长谈,但是琴酒能把自己的往事弄得这么透彻,肯定有人在帮助他。 琴酒摇了摇头,有些不悦:“詹姆斯探员,你的推理能力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我已经说过我只见过她一次,你认为凭借你童年故事的精彩程度,你母亲会随随便便给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诉说吗?” 詹姆斯喉结动了动,被琴酒呛得哑口无言,他知道母亲不会把这些事往外声张,可是他又想不通琴酒到底是怎么获取到这些信息的,在他看来,这段往事应该fbi高层都不知道才对,这个男人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是否还在和某些掌握了核心秘密的人有联系? “琴酒,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什么?”詹姆斯打起十二分精神,看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应该问,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终于到了这个环节,琴酒竟觉得浪费了太多时间。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偷偷照进来的月光,直直地注视着詹姆斯那张“正义”的脸——“我要你,杀了宫野志保。” “什么?” 这是个詹姆斯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他有想过琴酒会要求他将他们一家安全护送到国外安居,也想过他会要求自己把他的资料再次设定为“死亡”,退一万步说,就算琴酒要求他杀人,那对象是赤井秀一或者工藤新一还合理一些,宫野志保,这个早已脱离黑暗组织十几年的“叛徒”,现在杀了她,还有什么意义?证明自己对组织的忠诚?问题是,向谁证明? “你看起来十分困惑。” 琴酒像是恶作剧一般,哂笑着问道,“如果你觉得为难,那就换一个对象吧,工藤新一,杀了他也行。” 工藤新一,更加合理的人选,但是,就算是这样,自己也不会杀人。 “如果我拒绝呢?”詹姆斯试探道。 琴酒歪了下头,对这个反问很不满,但是很快,他表情又变回平静,说:“在我消失的这十三年里,你们都发生了很多变化,比如说,詹姆斯探长,你成了父亲,你的女儿,要是我没记错,她现在应该才八岁,如果,她在某一天知道,她的爷爷,曾经用一些非常有趣的手段折磨过一个和她同岁的女孩直至死亡,她会怎么看待自己身上流的血呢?她会不会精神受到严重打击,怀疑自己也有问题呢?” “琴酒!”詹姆斯怒吼道,“你也即将有孩子!你也杀过人,你以为你孩子就会觉得你是个正常人?” “啧啧啧,辛克莱先生没必要这么激动。”琴酒站了起来,面露凶光,“首先,我从来不在乎我的孩子是否会认为我是不是一个正常人,我可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感可言,其次,” 他看了看对面垂头丧气的老头, “我杀人,可不是单纯为了追求快乐,而辛克莱,亨利·辛克莱杀人是为了快感,为了释放他平日里压抑的本性,罗斯·辛克莱呢?他杀过人没有,他是为了什么杀人,或许,我可以和他的女儿探讨一下。八岁,多好的年纪,想象力丰富,很容易感动,也很容易被煽动……我已经开始想象和她畅谈的美好场景了。” 多年来的心魔再次被琴酒唤醒,詹姆斯一双手垂下,内心再次陷入挣扎中。 这些年来,他不断在黑暗中反问自己到底有没有参与父亲的那些虐杀中,他甚至在加入fbi后都尽可能避免枪杀任何坏人,他害怕自己一旦品尝到可以主宰他人性命的滋味后,就会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魔鬼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成为第二个亨利·辛克莱。 “我是不会杀人的。”良久,詹姆斯开口了。 这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给出的答复。 “那么,你就做我的保护者吧。” 琴酒似乎对詹姆斯的回答并不意外,这也是他要的答案。 他按下打火机,点燃了本次会面过程中的第一支烟, “我要你保我周全,包括我的家人。从宫野志保,还有赤井秀一手中。” 22 兰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居然会赖床的男子,两条秀眉拧成麻绳,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眨巴眨巴,毫不掩饰她的惊讶和不解。 尤利安居然还会赖床?拜托,他可是杀人不眨眼冷面无情深夜走在路上隔了八条街的小孩都会被吓哭的琴酒诶! 兰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在做梦,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清楚的痛感让她确认此时此刻就是现实,本想着也许尤利安是因为前段时间工作太多的缘故没有睡好才导致今天赖下床,他是个正常人,也会因为缺觉的原因补下睡眠。可是当她小心翼翼给男人盖一下被子的时候,这个一米九的男人竟然顺势蹭了蹭兰的小手,好似撒娇一般哼唧了一声,兰顿时如被电到般浑身颤栗了一下,而后又觉得后背发凉,在震惊之余,她还觉得有一丝小小的,害怕。 琴酒是何许人也她自然清楚,今早的异常举动让她忍不住怀疑琴酒这几天在忙的事非常危险,可能他又要被追杀过上亡命天涯的日子,所以他才想着在和她能相处的宝贵日子里尽可能的撒娇,享受一下最后的甜蜜时光。 想到这里,兰忍不住难过起来,她直接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尤利安,肆无忌惮地哀嚎起来:“尤利安!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我和彻也怎么办?还有星,星他又该怎么办?尤利安,尤利安……” “吵死了……”男人浑浊的声音从兰身下压着的棉被里传来。 兰红着眼睛直起上半身,把被被窝禁锢的怪兽放出来,只见男人顶着一头被兰隔着被子揉得乱成鸡窝的长发,冰山脸瞧不出他此刻怒气值有多少,原本是打算发泄一下起床气的尤利安,在看到兰两只还挂着泪珠的眼睛后,立马把火气吞了下去,他一双大手将兰揽入怀中,问她为何会哭。 “我以为,我以为尤利安马上要离开我了!”明明年有三十已为人母,兰自认为在原来的世界里经历过的大风大浪足够她镇定自若,但是每每想到尤利安可能会遇到危险离开她,她就会被打回原形,无法坚强起来。 想来可能是前几日早出晚归让兰没有安全感,尤利安心生愧疚,他把兰搂得更紧,告诉她,自己绝对不会离开她。 “前几日在调查一些东西,需要足够的时间,所以才会冷漠了你……”尤利安给小兰解释。 怀里的人儿仰起头来看着自己,嘟起了嘴:“可是,尤利安赖床了,你平时都不会赖床的。” 尤利安有些无奈:“我也有想多睡一会儿的时候。” 言下之意就是告诉兰,不要因为这件事就东想西想。 “可是,可是你刚刚还撒娇了,这个可是你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儿!”小兰不依不饶。 即便没有镜子,尤利安也能想象自己此刻表情有多无语,他稍微用了点力道捏了捏兰的下巴,在她唇上温柔一吻,就没再解释了。 被尤利安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不好意思,兰有些微微发红的脸在尤利安的胸膛磨蹭了两下,本以为自己会和抱着自己的男人一起睡个回笼觉,却不料下巴再次被尤利安抬起,一双眼睛被强行对上那对墨绿色的眸子。 “星是谁?” 男人发问。脸上表情看不出他是愤怒还是好奇。 “星?”兰回忆起,自己那会儿以为尤利安要离开自己而无意间说了这个名字出来, “星,就是他啊。” 兰把尤利安的大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他的名字,是黑泽星。” 星,黑泽星。 尤利安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手下是柔软的温暖,那不单单只是他妻子的血肉,那儿也是他和她的骨肉。 詹姆斯会为了不让女儿知晓自己爷爷曾经犯下罪行,愿意和最痛恨的罪犯合作,保护他,而他呢,琴酒呢?琴酒知道,毫无疑问,他会为了这个尚未谋面的孩子做得更甚,别说是保护一些自己曾经深恶痛绝之人,哪怕是詹姆斯拒绝的杀人,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甚至,他可以为了他屠城。 尤利安未曾感受过父爱,即便有,他也忘了,他只记得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在门外的软弱,关上门后的暴戾,他揪着母亲的头发用皮带抽她的可怕嘴脸,他回到日本后看他们母子俩眼神中的嫌弃,以及他濒死前表现出来的巨大恐惧。 对上怀里爱人的那双杏眼,尤利安不禁想起来,他和她在婚姻登记前沟通户籍的场景。 兰的上一段婚姻是和工藤新一结合为夫妻,当时两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商量的,兰就入了工藤新一的户籍,改名为工藤兰。兰觉得很正常,毕竟在日本,大部分的新婚夫妻在登记的时候都是妻子入的丈夫的户籍,社会主流也默认如此,所以在她和尤利安决定要登记结为夫妇进行商讨,尤利安主动提出他可以加入兰的户籍改名为毛利阵的时候,毛利兰表现出十二分的震惊。 “尤利安,你愿意改为我的姓氏?” 兰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虽然尤利安并不像传统的日本男人那样大男子主义,但是在很多时候他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自己身为男人的威严不可破等原则,所以从他嘴里听到要改为和自己一样的姓氏,实在是让兰惊讶。 “看来你很喜欢我的姓氏呢。”兰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 尤利安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玩笑话,敲打键盘的手指并没做任何停顿,淡淡地说:“我只是不喜欢黑泽这个姓氏。” 即便尤利安未曾告诉过兰他名字背后的故事,只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的尤利安在重伤后告知她有关自己母亲的些许信息,她能够敏锐地察觉,他的童年必定是不幸福的,而造成他不幸福童年的原因,就在于给予他姓氏的那个男人,那个家族——何况,她之前还通过另外一位黑泽同学了解了黑泽本家的故事,尤利安不喜欢黑泽这个姓氏,她很能理解。 “噢,也就是说,你只是单纯想换个姓氏而已啊。”兰佯装不开心,“看来不管妻子是谁,尤利安你都愿意入对方的户籍咯。” 发现了妻子的小情绪,尤利安停下手上动作,他把视线投射到兰的背影,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我只愿意入你的户籍。” 听到这句话,兰转过身,看着这个依旧面无表情的男人。 “我喜欢的不是你的姓氏,我喜欢的是你。” 天呐,这个男人怎么连说情话的时候都一脸冷漠?可是,他顶着一张臭脸说情话,反而显得更加真诚可靠欸! 兰强忍住内心的欢欣雀跃,故意也摆出一张扑克脸,回应尤利安:“那是哦,像我这样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拿得起手术刀还能煎小羊排的女人,想娶我的男人那可多得去了,你喜欢我,说明你眼光正常!” 尤利安并没有因为兰的回呛面露不悦,他很清楚,兰的回应已经说明她现在心情是好的,即便她努力装出一副不当回事儿的样子,但是她语气里的欢快已经将她真实的情绪外露无疑。 兰一向很好懂,她根本不知道,虽然现在的她在外人面前可以把自己真实情绪藏匿起来,但是每次她自以为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伪装得天衣无缝时,其实在经验老道的人看来,她那些小动作和小表情,早就把她最真实的想法暴露,藏不住任何秘密。只不过,之前的工藤新一懒得去识破,只想着顺着她的表演结束一些无聊的交流,而现在的尤利安则是不愿意拆穿,给他心爱的小妻子一点“唱戏”的机会,这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到了正式登记的那天,尤利安已经做好了要改成毛利这个姓氏的准备,但是他在接过婚姻登记表的瞬间,却看到妻这一栏的下方,兰刚劲有力的“黑泽兰”三个字却赫然在纸上, 他有些诧异,抬头看到妻子灿烂的笑脸。 “我想了一下,还是入你的户籍,改为黑泽兰吧。 尤利安改姓毛利的话很好,相当于我爸爸多了一个儿子哦,不过,我觉得还是我改姓为黑泽更好—— 就让我来成为黑泽阵的家人吧,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你在想什么?”兰看着尤利安的眼睛,忍不住发问。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尤利安回到现实,他用下巴蹭了蹭兰的头顶,轻舒一口气: “我在想,黑泽星,真的是一个好名字呢。” “那是当然!” 兰骄傲地笑了,她想这个名字想了好久好久, “有星星的夜晚,就预示着第二天会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尤利安,我们一定要活在阳光下。” 23 看着邮箱里躺着的三封邮件,赤井秀一心中默念了一句“fxxk”,拿出手机点了点键盘,但是想了一会儿又删掉了已编辑好的文字,他拿出香烟盒,本想抽一根解闷,但是却发现烟盒早就空了。将烟盒揉成一团直接往背后一抛,本想给某个人打电话,却不料手机自己却先行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某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他的人。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想通她打电话过来的原因——整整三个月高层都不允许对琴酒有任何抓捕甚至制约的动作,他不急,她都急。 “喂。” 划向接通键,电话那头却一言不发,赤井秀一无奈地笑笑,率先开口打破尴尬。 “为什么不行动?” 一开口,对方就是疑问。 “为什么不行动?”赤井秀一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为什么fbi不去逮捕那个男人!”这次不是疑问,而是质问。 “喂喂喂,公主殿下,fbi抓人不是过家家,随随便便就能去抓人,我们是需要足够的理由和高层的指令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秒钟:“他是黑暗组织核心人员,杀过的人无数,这些理由还不够吗?至于高层的命令,赤井秀一,你之前不是多次在没有收到高层命令时就擅自行动吗,怎么现在突然就需要指令才能动了?怎么,你所谓的看指令行事,还需要根据行动危险性来定义?” 赤井秀一不恼怒,只觉得好笑,他笑质问他的人对他的厌恶过分直白却又需要他帮忙,他也笑自己这几年确实变得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的。 琴酒,少了你这个对手,我也变得不再如以往那般无畏无惧了呀。 赤井秀一心中苦笑。 “公主殿下,你难得给我打一次电话,就是为了说这些吗?”赤井秀一想从衣兜里摸出烟盒,却摸了个空,他把抽屉拉开,里面连烟屁股都没有,他有些烦躁,胡乱地揉了揉头发,“这些事,不需要你专程来通知我,我自己心里有数。” “你心里有数最好。”女人的语气比最开始缓和了很多,但是依旧难掩她的不满。 “赤井秀一,你不要忘了,那个男人就是杀死姐姐的凶手。” 赤井秀一本来想挂断电话,却听见电话那头的女人再次开口, “这是你欠我姐姐的,你必须为她报仇,你必须还债,否则,姐姐在天之灵永不会瞑目,哪怕你死后与她再会,她也不会原谅你。”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嘟嘟声响了几下,屏幕便暗了下来,倒映出赤井秀一那张表情凝重的脸。 明美的死,赤井秀一自然是此生都不会忘的,他之所以会这么执着于琴酒,也和他是杀死明美的凶手一事有直接关系。但是眼下的形势确实有些不在他掌控中,上级詹姆斯本来就是一个能妥善解决就不赞同动用武力的“温和派领导”,平时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朱蒂这次也一反常态有意放过琴酒,其余人更不用说了,他们和琴酒没有什么私人过节,所以在高层明确发话按兵不动后,直接把琴酒认定为“已死之人”,有关琴酒的卷宗都被搁置在档案柜的最里侧,大有不管他的意思。 还有谁能被煽动呢? 赤井秀一阖上抽屉,陷入沉思中。 铃木纱都子和铃木优子两姐妹的生日宴会将在京都大饭店举办,园子为了这次生日宴可以说是忙得焦头烂额。其实光是举办一场生日宴园子不至于这么忙,毕竟每年都会办一场,她已经驾轻就熟,但是这次偏偏赶上铃木集团百年大庆,以铃木次郎吉为首的铃木家长辈们都要求把这两场庆典直接合并在一起办,规模要史无前例的宏大,处处都得彰显铃木集团的大气。这可把园子给累坏了,她不下三次打电话给兰抱怨自己压力有多大有多忙,同时还不忘乌鸦嘴说次郎吉叔叔大概率会拿出什么稀世珍宝来吸引基德,老爷子这些年来身体状况比以往差了很多,但是但凡有这种可以和基德一较高下的机会,他必定会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精神抖擞起来,不光是鱼饵要用最好最有吸引力的,他的装备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虽然每次都抱着必赢的心态出征最后却铩羽而归,但是老爷子依旧不抛弃不放弃,他心态是极好的,认为只要有一次能抓到基德,哪怕只是摸摸小手,他也此生无憾了。 兰听着好友的抱怨,在心里也默默为对方捏把汗:“既然如此,园子你更不应该把宴会地点设在京都大饭店啊,那儿毕竟不是你最熟悉的地方,而且铃木集团邀约的客人大部分都在东京,去到京都还得由你们负责接送,这个环节不仅花费巨大,而且还很麻烦,如果就在东京举办的话,可以省不少事儿。” 不说还好,一说园子更加生气,她在小兰说完之后直接大喊了一声,紧接着开始提高音量哀嚎:“兰!说起去京都大饭店举办宴会我就来气!我之前说过无数次就在东京办就在东京办,可是我爸妈他们非要把宴会举办地定在京都,说他俩当年就是在京都看对眼的,不,准确来讲,是我爸爸单方面发起攻势,而我妈妈最终在京都接纳了他,他俩就认定了京都是爱情圣地,选在那里举办这种宴会很有意义。” “既然如此,叔叔和阿姨自己单独在那儿过纪念日就可以了嘛。”兰听得也是一脸无奈,“没必要把两个小天使的生日宴和集团半年大庆放在那里举办啊。纱都子和优子呢,他俩没问题吗?” 兰今天的舌头可能是开了光,说的每句话都正中园子的雷区,在她提出这个问题后,园子哀嚎的分贝再次提升一个台阶——“这两个小坏蛋,因为听了我爸爸添油加醋的爱情故事,居然非要我就在京都大饭店举办生日宴!我的天呐!他们难道看不懂我拼命使的眼神吗?看不懂我想杀人的目光吗?尤其是纱都子那个家伙,她还放话如果不在京都大饭店举办,她连生日宴都不会出席……啊!我怎么会摊上这样两个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都怪阿真把他俩宠得太无法无天啦!” 听着园子高亢的哀嚎,兰忍不住偷笑起来,她生怕自己的笑声被好友听见,只好用手捂住嘴,再把电话尽量拿得离自己远一些。 “园子,你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笑归笑,该帮忙的地方兰绝不推脱。 “怎么可能会让你帮忙!”电话那头的园子又尖叫起来,“你可是大肚子孕妇诶!重点保护对象!如果你家那位知道我敢让你来帮忙,他绝对直接杀过来,我给你说,我看阿真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到时候你叫我们怎么办,夫妻双双被他揍吗?” 这回兰倒是不忍笑了,她直接放肆大笑起来,顾不得园子对她的笑声表示不接受让她别嘲笑自己,倒是尽情笑了个痛快。 “你怎么就确定阿真先生就不是尤利安的对手啦,我印象中他俩并没有直接比试过。”小兰在园子和京极真登记前一直称呼京极真为京极先生,在京极真入了园子户籍改姓为铃木真后,兰便不好再称之为京极先生,但是叫名字又显得过分亲切害怕会让好友不舒服,便直接叫他阿真先生。 园子迟疑了一下,马上又大嗓门压过来:“这点嘛,其实是阿真给我说的。兰你还记得不,之前你和阿真切磋的时候阿真说你进步非常大,而且很多动作都很刁钻根本防不胜防,当时问你是师从何处,你说是尤利安教你的,阿真就对尤利安非常在意,后来有一次尤利安来道馆接你,阿真顺势让尤利安简单比划了几下,但是就是那几下,阿真就能看出来尤利安功底深厚而且技术高超,他说,真比斗起来,说不定自己会是尤利安的手下败将。” “哪有,尤利安只是歪脑筋多,阿真先生才是真正的武艺高超技术卓越,只要有阿真先生在,园子你根本不需要惧怕任何事。” “兰你谦虚啦,在我看来尤利安才是四肢发达头脑更发达,不得了不得了。” 和小兰互相商业吹捧了好一会儿,园子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了一声。 “怎么啦?”兰关心道。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园子在翻找什么东西。 “找到了!邀请函!” “咦?”兰不明就里。 “我那会儿突然想起,我忘记把邀请函寄给次郎吉叔叔的朋友了,幸亏我不是在宴会当天才想起!今天去寄还来得及!”园子舒了口气。 兰清楚园子在学生时期总是丢三落四,但是她自从接手铃木集团以来做事情一向仔细周全,会遗漏邮寄邀请函这种事,按道理不应该出现。 “这位次郎吉叔叔的朋友想必之前都没有参加过两位小天使的生日宴吧,不然园子怎么可能会遗漏邀请函呢。” “兰你好厉害,一猜就中!他确实是第一次参加哦,我给你说,他可是一位超级大帅哥!真的很帅!而且成熟稳重,由内而外散发出和阿真完全不同的魅力!” 不管多少岁,只要一提到帅哥,园子就会秒回学生时代的花痴状。 “他的名字也很酷,我记得是……嗯,我看看邀请函……对!他叫赤井秀一!” 24 纱都子和优子今年五岁,是一对异卵双生子,两个人长相差异较大,一个像妈妈园子,一个则是像爸爸真,性格也是截然不同,姐姐纱都子外貌酷似爸爸真,但是性格却随了园子,大大咧咧外向活泼,妹妹优子顶着一张和园子七八分相似的脸,却如同爸爸真一般做事儿原则性极强,平时沉默不语举止老成。即便是看着两姐妹长大的兰,在看到纱都子上蹿下跳、优子皱眉思考时也会觉得很错乱,总感觉她看到的其实是稳重的园子和胡闹的京极真,这让她觉得很有趣。 难怪都说,孩子是父母的缩影啊。 这句话,放在彻也身上也很合适。 当初毛利小五郎和妃英理分居,小兰虽然在心里想了无数次希望两人复合,可是她却从未在两人面前哭闹过要两人复合,哪怕她花了很多小心思想给两人制造复合的机会,但是基本都以失败告终,她也能接受,在她心中她从不认为她的父母有错,不觉得父母分居就是对孩子不负责的表现,没有用孩子的身份对父母进行亲情绑架要求他们复合,兰甚至觉得,如果父母双方任何一个能遇到真正合适的人,她最终也会接受并祝福。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爱亲人胜过爱自己,亲人的幸福,她始终排在首位。 彻也也继承了兰的这一点,他在父亲冷落母亲的那些年,只会静静地陪着母亲,未曾去父亲面前闹过让他回家,因为他足够聪明,聪明到看得出来父亲不爱母亲,当真心爱着母亲的尤利安出现后,他接受了他,他想要的是美好的家庭,快乐的家人,至于这些家人到底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他倒是不在乎。 所以,在铃木家两位小公主的生日宴上看到工藤新一的一瞬间,彻也并没有表现出以往那样的开心,他现在已经拥有足够的爱了,而且这份爱在不断增多,生父的爱哪怕不给自己,也无所谓了。 “彻也,你最近过得好吗?” 瞧见儿子没有迎上来,工藤新一第一反应其实是惊讶的,而后是淡淡的落寞,虽然他很快就转换了表情,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我过得非常好,爸爸。”彻也始终牵着兰的手,一秒都没有松开。 似乎是注意到工藤新一在看自己紧紧牵着兰的手,彻也贴心地解释了一句:“妈妈肚子很大了,我要保护妈妈,一秒都不可以和她分开。” “是吗?彻也真的是一个很可靠的男子汉啊。”工藤新一蹲下身,摸了摸彻也的头。 起身看了一下兰突出的小腹,工藤新一还是给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兰,你的肚子比上次看到大得多了,应该快生了吧。” 距离预产期还有四个月,实在是和“快生了”这三个字关联不大,想来工藤新一在自己上一次孕程中就没怎么管过,所以他对孕妇肚子大小没啥概念,稍微大点的孕肚就能划等号为快要临盆,这个也能理解。 “还有些日子。”兰敷衍地笑了笑,看到工藤新一身后身穿灰色鱼尾裙的女子,兰客气地问候几句,也算是打了个招呼,“不知工藤先生和工藤太太准备几时要孩子,准备要几个?” 工藤新一嘴角扯了扯,脸色有些尴尬,害怕身后的女子会有不悦想法,他急忙回复:“我们不打算要孩子,丁克,我们是丁克夫妻。” “丁克啊,那确实更适合你们的工作性质。”兰语气真诚,“有了孩子确实会影响到工作,做父母后自然也谈不上自由可言。” 像是想起了什么,兰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工藤先生,好像确实不太适合做爸爸呢。” “什么?”工藤新一是真的没听清,“兰,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兰回应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带彻也去园子那边了,就不打扰工藤先生和工藤太太的二人时间了。” 还没等工藤新一回复,兰便牵着彻也的手去内场了,彻也挥舞小手给工藤新一道了别后,也转过头不再看他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兰和彻也,工藤新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工藤太太一直在盯着他看。 “怎么了,哀,是我领带没打好吗?”工藤新一手摸上领带,想重新打个结,却被女子按住手。 “没什么,新一。” 工藤太太将弄乱的领带整理好, “我只是在想,我们要不要,去做个试管……” “不要!” 想都没想,工藤新一直截了当地拒绝。因为宾客太多现场比较嘈杂的缘故,工藤新一高了八度分贝的回复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孩子的嘛。”意识到刚刚那句话声音有点大,工藤新一赶紧把语气转变得温柔得多,“怀孕分娩对女人的伤害很大的,我不希望你受到丁点伤害。再说了,我已经有孩子了。” 若是平时,工藤太太必然会因为她丈夫这番话感到甜蜜和得意,因为他知道怀孕分娩对于母体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他珍惜她,才不希望她怀孕生子,他不在乎她,才让她经历了这些痛苦的过程,甚至是比起寻常家庭里的女性所经历的更痛苦的过程,这一点,说明她赢了她。本应该开心的事儿,却在这几年里她看到他对自己肚子的希望转变为失望再到故意忽略,在看到他对明明之前不闻不问的彻也态度越发积极,她终于明白男人到底是男人,逃不过对繁衍后代出于本能的渴望,哪怕他嘴上说再多的不在乎,眼神都已将他的本意出卖。 我已经有孩子了——听听,这话不就把他真实想法暴露了吗? “可是,他不是我的孩子。” 丢下这句轻飘飘的话,工藤太太自顾自地转身走进大堂,把再次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的工藤新一留在原地。 摸了摸鼻子,工藤新一苦涩地笑了笑,看来他今天运气真不算太好,总是在女人面前吃瘪。 看到带着彻也的小兰走了进来,园子立马像个弹簧一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兰,你快来说说纱都子,这个丫头她居然在这个点拒绝穿礼服出场,你说她是不是太无法无天了!那件礼服可是我请德国的匠人一针一线手工制作的,花了大价钱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一个个的都不给我省心!” “好啦,园子,你先平复下心情。”兰用手给园子的胸口从上往下抚了好几下,让她不要这么激动,“你有问过纱都子为何不穿那件礼服的原因吗?” “原因?没有,我这么忙,哪有时间去问她啊……唉,阿真现在忙着去接待宾客,还有礼宾部那边又在说前来的车辆有点混乱登记有问题,阿真还得马上过去处理那件事,我现在又要核对菜单和仪式流程,我,我真的没空……” 了解了现状,兰立马给园子递点子:“这样来,园子,你先去核对菜单和仪式流程,这个东西你最熟悉,接待宾客得阿真先生去,礼宾部那边你可以让工藤先生和服部先生去帮忙,他俩是男士,而且脑子灵活,你不是说来的车辆比较混乱嘛,他俩正好可以去解决……” “如果是这样,那礼宾部那边就让秀一去吧!” 一道年迈的男声从门后传来。 园子和兰朝着声音来源处望过去,铃木次郎吉走了进来。 “正好秀一现在没什么事儿做,他可以去帮忙。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再怎样今天也算是宾客,哪有让宾客去解决问题的说法。” “可是叔叔,赤井先生他不是也是宾客吗?”园子不解。 “啊哈哈哈哈哈。”铃木次郎吉大笑,“秀一今天不只是客人,他还是我专门请来的帮手。” “啊?”园子面露疑惑。 “叔叔,莫非你今天又给怪盗基德发了邀请函?”还是兰反应了过来。 “bingo!” 铃木次郎吉给与肯定, “这次我有信心,一定可以大胜基德!” 25 身穿粉色睡裙的纱都子双手托腮地坐在床上,她圆润的小脸蛋因为气鼓鼓的缘故显得更圆了,好像一个新鲜烤出炉的面包,让人看到忍不住想捧起来亲一口。 兰让彻也去找透子,看看她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自己则是单独来纱都子的房间劝她换上园子准备的洋装。 “我可以进来吗?”即便门没有关紧开了个缝,但是兰依旧叩了叩房门。 听到熟悉的声音,纱都子赶紧扭头朝门看过去,是她喜欢的兰阿姨来了,纱都子立马跳下床,把兰牵到沙发处坐下。 “兰阿姨你怎么来这里啊?”纱都子冰雪聪明,当然知道此时此刻兰应该去大厅协助母亲处理一堆事务才对,“还有,黑泽叔叔怎么不来啊?他这样不对哦,兰阿姨肚子里有小宝宝,他怎么可以撇下兰阿姨不管呢,他都不来保护你!” 兰摆摆手,笑脸盈盈:“纱都子,兰阿姨身体很好,一个人完全没关系的哦。”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纱都子的小脸再次气鼓鼓,“兰阿姨现在是孕妇,孕妇就不可以一个人单独行动!黑泽叔叔做得不好,应该被批评!长得再帅也应该被批评!” 兰被纱都子的可爱模样逗乐了,她弯起食指刮了一下纱都子小小的鼻子,询问她为何不愿意穿园子准备的洋装。 纱都子小嘴往下撇了撇,摇了摇头:“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穿。” “哦,是吗?”兰下巴往一旁沙发椅上放得平平整整的洋装抬了抬,“可是兰阿姨看到这条漂亮的小裙子被放得很仔细,看起来它的主人很爱惜这条裙子啊,既然如此,那它的主人为什么不愿意穿它呢?它也想被穿着去参加五光十色的晚会哦,就这样把它丢在一边,它也很落寞呢。” 兰的话很明显触动了纱都子,她满怀愧疚地朝那条裙子望了过去,然后叹了口气:“兰阿姨,我其实不是不想穿,我是不能穿。” “这是为什么呢?”兰将手温柔地放在纱都子肩头。 纱都子嘴唇紧抿,看得出来她内心其实很挣扎,不过挣扎一会儿后,她还是选择把真相说出来: “因为,因为透子也想穿这条裙子啊。” “透子?”兰迟疑了一下,“是透子告诉你她想穿的吗?” 纱都子摇摇头:“那倒不是。只不过从昨天到今天,透子说了好几次这条裙子好好看,她好喜欢……这,这不就是她想穿的意思吗?” 说完,纱都子抓住兰的手,“可是兰阿姨,我也好喜欢这条裙子!我不想让给透子,但是我又不希望她难过,所以,所以我就不想穿,不,我是不能穿,我穿了透子会难过的。” “纱都子,你先不要激动哦。”兰赶紧安抚纱都子的情绪,“兰阿姨听明白了。不过,兰阿姨觉得,这件事你可以和透子先沟通一下,问问她是不是想穿这条裙子,如果不是,那就是你想多了,如果是,你可以和她商量一下,一个穿半天,轮流穿,你看怎么样?” 见纱都子半天不回话,兰试图再次给她讲道理:“不管怎样,纱都子,现在都不是闹小情绪的时候哦,外面来了好多客人,你的爸爸妈妈都在忙着接待客人,那些客人今天可是非常期待能够见到你们两姐妹的,所以,你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和透子一起,美美地亮相哦……” “姐姐,妈妈叫我们去大厅了哦。” 透子推开门走了进来, “兰阿姨也在啊!兰阿姨好。姐姐,你怎么还穿着睡衣啊?要快点换衣服了,妈妈在催了。” “透子!” 纱都子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拽住透子的手,“你告诉姐姐,你是不是想穿这条裙子?” “啊?我不想穿啊。”透子被纱都子的举动惹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姐姐的裙子啊,我有自己的裙子。” “可是,可是透子你从昨天起就一直在夸这条裙子好看,说你很喜欢!你不要逞强了,快说你想穿!”纱都子不依不饶。 透子依旧一脸茫然:“姐姐,我说这条裙子漂亮,是因为它确实很漂亮啊,至于我说喜欢,我的意思是,我喜欢姐姐穿上它的样子,很漂亮哦,像一个公主一样。” 这回轮到纱都子茫然了,她看着透子,眼睛眨巴眨巴:“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想穿这条裙子?” “对呀。”透子实在是招架不住了,她对兰做出求救的表情,“我就穿身上的裙子就好,我很喜欢啊。” “哎呀!你早说嘛!害我一个人苦恼这么久!”纱都子长长地叹了口气,“那我得赶紧换衣服了,要是晚到了,会被妈妈揍的!兰阿姨,透子,快来帮忙,这条裙子我一个人没办法穿。” 透子和兰哭笑不得,赶紧上前给纱都子换上洋装,等大着肚子的兰把两个小寿星引到大厅时,宾客们基本都已经就位了。 看到才来的两个小女孩,园子的脸立马拉下来,要不是铃木真一直用手拉住她暗示她现在可是非一般的场合,园子怕是早就上去给姐妹俩一记铁锤了。 瞧见两姐妹去到园子夫妻身边,兰也放心去找彻也了,当她看到彻也和工藤优作夫妻、工藤新一夫妻几人站在一起时,她心中升起几分失落,不过下一秒,彻也就一个人走了过来,紧紧牵住兰的手,她顿时就一扫阴霾,笑容重回脸上。 “妈妈,黑泽爸爸交代过,不可以让你落单。”彻也仰起脸看着他最爱的妈妈,“我会陪着你的。” “谢谢你,彻也。”兰此刻觉得很幸福。虽然她和工藤新一上一段婚姻不完美,但是因为他,她拥有了一个完美的孩子。 母子俩一起扭头,将目光转向正在舞台上发表开场白的铃木当家人——铃木园子——身上,却不料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挡住了视线。 “好久不见了,毛利小姐。” 是赤井秀一。 “赤井先生,好久不见了。”兰往左边站了站,“赤井先生,麻烦你不要站在我和彻也面前,我们被你挡着都看不到舞台了。” “哦,这样啊,是我的不是。”赤井秀一直接站到兰的左侧,“那我站在毛利小姐的旁边吧。” “随便你。”兰冷冷答到。 明明好几个月都没有出现骚扰过自己,怎么偏偏在这种场合又出来缠着自己,这个赤井秀一还真是阴魂不散。兰心中想到。 “今天怎么没看到你先生陪你出席啊?” 台上园子讲得激情昂扬,台下赤井秀一嘴巴也没闲着。 兰叹了口气,此时此刻的她是真的后悔没有一开始就告诉对方自己扁桃体发炎没办法开口说话,让对方识趣离自己远点。 “他有点事,来不了。” “噢,这样啊。”赤井秀一饶有兴趣地看着兰的侧脸,“也对,毕竟是这种人多口杂的大场合,你先生,黑泽阵,怕是不好,不对,是不能露面吧。” 兰的忍耐度已经快到极限,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今天是园子的大日子一定得忍一定得忍。 “如果像赤井先生这样的狗鼻子离他远一些,他应该会更自由。”兰小做反击。 像是没料到兰会说出这句话来回怼自己,赤井秀一有小小的惊讶,但是他很快就恢复常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而是和兰一起,望向舞台。 “那么下面,有请铃木朋子女士,为我们致辞。” 园子激情满满地在舞台上大手一挥,邀请舞台左侧的铃木朋子站到中央来,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母亲铃木朋子并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只是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园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铃木次郎吉径直走上舞台中央,从一脸茫然的园子手中夺过话筒,手拿一张卡片,异常激动地向众人宣布: “各位宾客,基德,怪盗基德已经来了!我手里拿着的就是他的预告函!” 前来宾客都知道铃木次郎吉将捉拿怪盗基德视为人生最大追求,他总会在买下各种稀世珍宝后第一时间开发布会去刺激基德前来盗走和他进行抓捕赛,虽然在今天这种太过盛大的场合再做这种事有点不太合适,但是考虑到铃木次郎吉年岁已高身体也大不如从前,和基德的比赛可能也是做一次少一次了,所以包括园子和她双亲在内的所有人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异常举动,并没有任何不满情绪。 园子耸耸肩,大步走上前,从次郎吉手中拿过卡片。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来念一下基德大人的预告函吧。卡片背后写的是,今夜凌晨,我必降临到天穹,取走你的……你的……首级!?” 26 彻也跟在兰的身后,随着紧张兮兮的人流往宾客休息室走去。 他从他生父工藤新一的卷宗里看到过有关这位怪盗基德的报导,幸亏是日文,他基本都能看懂,他从那些文字中知晓,这位怪盗最爱各种稀奇珍宝,而铃木次郎吉偏偏是又爱收藏稀奇珍宝又爱故意招惹怪盗基德,虽然基本都是铃木次郎吉惨败,所以很多报导里都有他们两人斗智斗勇的场景。如果在平时,小小的彻也还会觉得很兴奋,他可以参与到对怪盗基德的抓捕行动中,但是这一次,他从众人紧张的神色中,读出本次事件绝对不简单。 “我说,不至于连警察都出动了吧。” 休息室里,铃木次郎吉有些不悦地看着不在邀请名单上的几个人,“而且你来就行了,怎么他也来了?” 这个“你”指的是中森银三,这个“他”指的是绫小路文麿。 “有没有搞错,你都这把年纪了还去招惹怪盗基德,还给他下战书!更重要的是你居然都不提前通知我们一声!”中森银三情绪激动。以往铃木老爷子和基德的竞赛老爷子都会叫上中森银三一路,他俩都把人生最大追求设置为抓捕(赢了怪盗基德,但是这次老爷子背着他单方面去挑战基德,这让中森银三有种被战友背叛的感觉。 绫小路文麿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年龄加在一起接近15岁的人斗嘴,时不时接收一下来自手下的信息传递。 兰记得这位不苟言笑的警部,她之前随爸爸、变小的新一等人来京都破案的时候曾经和这位警部打过交道,当时给她印象最深刻的,其实是他随身携带的小松鼠。 不知道这次,绫小路警部带松鼠没有呀。兰心想。 “好啦,你们两个冷静一下!” 铃木当家人园子把两人推开,然后大喝一声,“现在根本不是吵架斗嘴的时间,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基德这份预告函写的是什么意思才对啊!叔叔,基德在预告函上写的取你首级,这个是什么意思?平时不是都是什么珠宝那些嘛,这次怎么不一样了?” “没错,怪盗基德应该只对那些亮闪闪例如珠宝等东西感兴趣,而不是你这颗亮闪闪的秃头!”中森银三接着园子的话对铃木次郎吉讥讽一二。 彻也也对园子和中森银三的话表示认可,从他看过的报道中,他记得这个怪盗只盗珠宝,从不伤人性命,但是这次却用了“取你首级”这种明显带有伤害性的文字,这让他觉得十分古怪。 彻也尚能觉得不对劲,更何况做了多年侦探的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了,他俩在园子宣告了预告函上的内容后就开始在场内调查,这会儿正好结束调查,来到了休息室。 “次郎吉叔叔,麻烦你说明一下你给基德下战书的内容。” 工藤新一知道今天的场合他不便多言,便把发言权给到服部平次。 铃木次郎吉瞟了一眼一旁一直沉默的赤井秀一,见对方对他点了点头,便将他之前的行为和盘托出。 大概是一个月前,铃木次郎吉偶然得到了大魔术师黑羽盗一在之前变魔术时常用的绳子,本来不当一回事的他,却被告知这个绳子和其他普通绳子不一样,是可以根据使用者体温而对应变化,同时怎么割都割不破,是一条非常神奇的绳子。但是即便这么神奇,说到底它也只是一条绳子,铃木次郎吉依旧不当回事,但是对方却说,这条绳子是怪盗基德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因为黑羽盗一是怪盗基德最最崇拜的偶像。 一听到怪盗基德会对这玩意感兴趣,铃木次郎吉就开始认真审视这条绳子,他决定用这条绳子将怪盗基德引出来,给自己和他的追逐战划上一个句号。 “什么,你打算把这次的抓捕作为你最后一战?”中森银三很明显抓错了重点。 “如果只是单纯地崇拜偶像黑羽盗一,怪盗基德不应该会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来这种等级的宴会上偷东西吧。”工藤新一忍不住开口发问,“老爷子,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重要信息没讲?” 铃木次郎吉一脸“被你发现了”的惊讶,但是他却死鸭子嘴硬,非说他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见铃木次郎吉不肯开口,绫小路文麿走出来做补充:“我刚刚从手下那儿获取到一些信息,那条绳子确实不是非一般的绳子,它是黑羽盗一去世前用过的唯一魔术道具。此外,” 绫小路文麿瞟了一眼铃木次郎吉, “这条绳子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别称,叫做——首级。” “首级?” 在场的人都异口同声地重复这个词。 “所以怪盗基德这个预告函是这个意思啊!”毛利小五郎右手握成拳打到左手掌上,“我就说那个小子怎么可能会又偷东西又杀人的。” “还不止这些。”绫小路文麿继续补充,“今天除了怪盗基德会来,还有另外一位大盗会来。” “还有另外一位?”毛利小五郎眨了眨眼,看向一旁有些不自在的铃木次郎吉。 绫小路文麿点点头:“我们的技术人员查看了铃木次郎吉先生的邮箱,发现他给上野律二郎发了挑战函,邀请他和怪盗基德进行比赛,看谁会率先取得珍宝。” “啊?上野律二郎?他谁啊?”园子仔细检索脑海中来宾名单,她不记得有邀请这个人。 “他的别称是——末日大盗。” 冷着一张脸的赤井秀一从角落处走出来。 他本不想和日本警察打交道,但是没想到铃木次郎吉瞒着他偷偷给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发了战书,眼下他也顾不上避嫌,直接把那个让他恶心的名号抖了出来。 中森银三听到这个名字倒吸一口凉气,扭头一脸愤怒地瞪着铃木次郎吉。 即便是醉心于家族事业的园子都知道这位末日大盗是何许人物——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哪怕是杀人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在偷盗的过程中会肆意破坏现场,遇到美貌的女子甚至会动色心侵犯对方再杀害,可谓是恶贯满盈。大概五年前这个大盗突然用这个名号在大阪多地作案,不到半年就臭名昭著,当时警方多次怀疑他是黑暗组织残留势力,但是查来查去也就查到他用过中野律二郎这个名字,有一个公共邮箱,其他的依旧是毫无头绪。 以绫小路文麿为首的警方对赤井秀一这个fbi成员在场并不意外,他们早在酒店报案后就核查过来宾名单,虽然他们不想和fbi打交道,但是主人家想邀请谁参加宴会,并不需要当地警察发表意见。 “叔叔,你为什么要和那种人扯上关系?”园子气不打一处来,本身在这种重要场合玩抓捕怪盗游戏就已经让她很不满了,现在再来一个心狠手辣的犯罪分子,换成谁都会暴走,要不是铃木真死死抱住园子,她都想冲上去狠狠踩她叔叔一脚。 “我只是试探性给那个公共邮箱发了邀请邮件而已,他并没有回复我啊,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来。”铃木次郎吉还在嘴硬,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我都是脑袋以下进黄土的人了,还能活几天?我就想我这场终极之战能够华丽一些,就算不能抓住怪盗基德,万一能抓到那个末日大盗,也算是完美谢幕嘛。” “你!”园子气得说不出话。 兰看着还在一个劲强调自己年纪大没几天可活的铃木次郎吉,心中不停地为园子祈祷那位末日大盗不会来,就让这个宴会顺顺利利地结束,但是绫小路文麿拿出的照片却让她的希望落空。 “铃木次郎吉先生,我们在酒店门口的信箱里找到了这个。” 绫小路拿出的照片上,一只红玫瑰被随意插在信箱空隙里。 “这个是……”园子不解。 “这是中野律二郎已到场的宣告。” 赤井秀一瞳孔收紧,看向铃木次郎吉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 “同时,红色玫瑰也说明,他在现场看上了某位女士……” 27 宾客休息室的气压低到兰觉得有些晕眩,她自觉应该是缺氧了,便告诉彻也好好跟在铃木真叔叔旁边,自己则是一个人出来透透气。 让她意外的是,赤井秀一竟直接跟着她一同出来,甚至跟着她走出了宴会大楼,来到酒店花园内。 “赤井先生,我虽然是个孕妇,但是还不至于身体差到需要你专职保护的地步。”兰现在对赤井秀一观感很差,并不想和他待在五米内的空间。 赤井秀一并没有因为兰的敌意而不悦,他挑了挑眉,自然说到:“毛利小姐是个孕妇,是本次宴会的重点保护对象,我既然受铃木次郎吉先生邀请作为本次宴会的安全保护人员之一,那就有责任保护你。何况,” 他回头看了一眼宴会大楼,“你还是我好友的妻子。” “噢,是吗?”这回轮到兰挑眉,“只是前妻而已,大可不必。” “哈哈,我说的好友可不是工藤君。”赤井秀一别有深意地看着兰的肚子,“是你现任丈夫,黑泽阵,他可是和我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他现在不在场,又遇到这些事,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好生照顾一下他的妻儿。” 兰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不要脸的程度比某些时期的尤利安还要更甚,她认为没必要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粉饰太平了,虽说针锋相对从来不是她的风格,但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而此时此刻的她就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 “赤井先生真的好笑,你口口声声说你和尤利安是好友,但是又费尽心思想将他置于死地。你说遇到这种情况我作为孕妇应该被重点保护,可是弄出这种情况的不就是赤井先生你本人吗?铃木次郎吉叔叔的确会想尽办法抓住基德,但是他是分得清场合的,以往抓捕基德的大会他都会提前和园子等人商讨,现场安保工作也会做到万无一失,这次却不打招呼擅自在这种重要场合挑战基德,必然是受到某些人的怂恿,作为叔叔最近才结交的朋友,赤井先生,你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兰抬起头,看向赤井秀一的眼神写满了不屑,“还有你现在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说是保护我是假,想抓住尤利安才是真吧。你发现他今天没有出席,就认定他必然会出现在可能会遇到危险的我旁边,到时候只要他有任何过激行为,你作为fbi都可以名正言顺地逮捕他,毕竟他曾经是危险分子这点我承认。你机关算尽我认为没问题毕竟你所在的立场如此,但是,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引到铃木次郎吉在今日惹出这些事儿来,今天对于园子来说是个多么重要的日子,她为此准备了这么久,你们的个人欲望,会将她这么久的努力都付之一炬。而且,居然还把什么末日大盗招惹来了?你们真的是为达目的连普通人的性命都可以牺牲的吗!” 兰一口气将心中所想抒发殆尽,顿时觉得气顺了很多,本以为赤井秀一会反驳一二,没想到他只是表情尴尬地张了张口,并没有说任何话。 透气结束了,兰也不管赤井秀一要继续待在外面还是去哪儿,便自顾自地往宴会大楼方向走去。赤井秀一依旧紧随其后,哪怕兰刚刚对他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对于赤井秀一跟着自己的行为兰也无所谓了,她现在只想赶紧找到园子,沟通她尽快结束本次宴会。 刚走进宴会厅,就看到毛利小五郎和英里在和彻也说话,三人看到兰走了进来,立马起身迎过来。 “兰,听彻也说你刚刚胸闷出去透气了,现在怎么样,还不舒服吗?”英里扶着兰坐下,“出去怎么也不给妈妈说一声,妈妈陪着你啊。” “没事的,妈妈,我身体还好。”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赤井秀一,他在护送兰回到宴会厅后就主动站到距离她比较远的地方了。 “赤井先生有跟着我,很安全的。” 彻也一开始就注意到兰和赤井秀一一前一后进入休息室,他那会儿就在猜测两人是否在外面的时候是在一起的,一听兰这么说,他就肯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这个赤井叔叔,是受到黑泽爸爸的拜托才来保护你的吗?”彻也天真地问。 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反倒是英里发觉彻也的话里有些让他在意的点:“彻也,为什么你会认识这位赤井叔叔呢?” “因为我之前放学回家的时候见过他好几次。”彻也手指向赤井秀一所在方向,“当时黑泽爸爸说他是他的老相识,所以才会在家附近,可能是有事找他。” “然后呢?” 兰完全不知道尤利安之前接彻也放学回家的时候会在家附近遇到转悠的赤井秀一,这事她从未听尤利安或者彻也说过。 “然后啊,黑泽爸爸就叫我自己在家看书,他出去和他聊一下工作上的事。”彻也歪着头回忆。 “这是多久前发生的事啊?”兰有些激动,她把手搭在彻也肩膀上,问他。 彻也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简单一句话会让妈妈这么关注,有些慌乱:“好久之前了吧,记不太清了,可能好几个月了。妈妈,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意识到自己刚刚问问题的语气有些着急,兰连忙调整语速,她摇摇头,抱了一下彻也:“没有,彻也没有说错话,只是妈妈因为这件事有些紧张罢了,毕竟这个末日大盗,还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 “说到这个,老公,为什么警察还不让我们离开,把我们关在这个酒店里有什么意义吗?”英里问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看了看围在一起商讨的警察,若有所思地说:“八成是想借这个机会把那个末日大盗抓到吧。绫小路文麿这个家伙,因为家世太好的缘故一直对上面的位置没什么进取心,好几次可以往上爬的机会他都不当回事,哪知道去年却动了心思,结果也没什么出头的机会,要是这次能抓捕到这个末日大盗,那他升上警视的可能性就会很大咯。” “可是这样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不是非常危险吗?”英里眉头紧蹙,“就为了升职,让我们这么多人身处险境?” “我说你们女人呐是真的不知道权利和地位对于男人的重要性,对于想要往上爬的人来说,把一些老百姓关在某个地方算什么,杀人放火他们都做得出来诶。”毛利小五郎又开始展现他不怕死的精神了。 英里狠狠掐了一把毛利小五郎的胳膊:“可是在场的大部分都不是什么普通老百姓吧!各个都是商界政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小五郎疼得吱吱叫唤:“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英里!” 看着打闹成一团的父母,兰只觉得又好笑又温馨,曾几何时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父母能够复合,现在他俩再次在一起,自己也有了爱人,有了孩子,还有比现在的状态更让她满足的吗? “就是因为来的都不是一般人,所以安保才这么严格对吧?”见父母已停止打闹,兰说出她心中推断,“不过好奇怪,按道理这个会场应该不让我们外出才对,可是刚刚我和赤井先生却先后出去了一趟。” “那是因为在我们入场时就已经扫射过我们全身了。”毛利小五郎朝门口努努嘴,“你是孕妇,而且能检测出来,至于赤井秀一嘛,他应该一开始就被铃木次郎吉检查过,所以才放心让他出去。” “外公,我听说怪盗基德擅长易容,那那个末日大盗呢?”彻也好奇地问。 小五郎环顾全场一圈,摇摇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末日大盗,目前没有任何活着的人见过他,所以他长什么样子,大家都不知道,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是个穷凶极恶的男人。” 听到小五郎这么说,彻也立马紧张起来,他一把抱住兰的胳膊,坚定不移地说:“妈妈,别担心,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 兰心里一暖:“谢谢你,彻也,你就是妈妈的保护者!” 那边的警察已经商讨完毕,绫小路文麿走到了舞台中央,拿起话筒,对众人宣布接下来的行动——要现场包括铃木集团主办方在内的所有人,分为男宾女宾,分别去不同的屋子内进行搜身检查。 绫小路刚说完,所有人都提出反对意见,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搜身这种私密且上不了台面的行为,他们断然不会接受。像是早就猜到大家会做出这种反应,绫小路直接拿出警部高层同意的搜查令,要求大家配合,同时又由中森银三慷慨激昂地发表了公民有义务配合警方行动,找出罪犯为民除害的演讲,现场来宾反对的声音才逐渐减弱,默认了这个安排。 兰在英里的陪同下,一起排在了去c室的队伍里,手里拿着的包震动了一下,兰拿出包里的手机,看到屏幕还亮着,是尤利安发来的短信。 兰上划解锁,看到短信后愣了一下—— 不要去c室。 28 兰把手机锁好屏放进包里,给英里说了一下自己不太舒服,不想进去搜身检查,还不等英里回复,她便直接走到门口的女警处,提出不接受本次检查。 “这位女士,公民有配合警察进行调查的义务。”女警直接对兰的要求提出拒绝。 兰挺了挺肚子:“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孕妇,在早上我入场的时候大门口的检测仪已经检测好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孕妇,想来怪盗基德易容技术再是高超,恐怕也没办法假扮成一位孕妇吧,而那位末日大盗,警方已经确认他是男性,既然如此,我可以排除嫌疑,不进行搜身吧。” “可是万一你是他们其中一人的帮手呢?毕竟大家都认为孕妇不可能会有问题,可能他们就会利用大家习惯性思维来反其道而行之。”女警不依不饶。 兰叹了口气,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被前来的绫小路文麿打断。 “毛利女士可以不进行搜身检查,现在日本生育率这么低,为国家做贡献的孕妇是重点保护对象,若是在搜身过程中出什么意外,那我们可难辞其咎。”绫小路文麿的三角眼一直盯着兰的脸,“何况,有位先生也为她担保过,说她没有问题。” 听指挥长这么说,女警也不再为难兰,叮嘱了几句不要乱走,要留在大厅内,就去维护队伍的秩序了。 兰对绫小路轻快地道了声谢,便直接去英里那里,简单说了一下自己被允许不参加这次搜身,就走到大厅角落处找了个椅子坐着休息了。 现在的她,连英里都有些不信任。 掏出手机,兰直接给尤利安去了一个电话,在电话接通后,兰小声地唤了一声尤利安,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嗯”声,兰顿时觉得心情安稳了许多。 “尤利安,为何你会叫我不要去c室,是因为那个末日大盗就在c室里面吗,你怎么会知道呢?”兰脑子里问题一串一串,捡出几个最关心的问他。 尤利安用一句“我不知道那个末日大盗在哪儿”,把兰想过的问题都一把火烧尽,再生起新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会叫我不要去c室?”兰相当诧异。 “因为不管你进哪个房间检查,你都会以各种理由被扣下,然后配合警方做诱饵。” “什么?” 兰惊呼了一声,想到刚刚声音有点大,生怕引起警方注意,她调整了一个方向,把头埋下。 “尤利安,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末日大盗犯下的案子里很少报道过女性受害者的样貌,不过我从某些途径拿到了那些照片,那些被害者,和你有几分相像。”尤利安顿了一下,语气开始变得有几分凶狠,“也就是说,如果那个末日大盗会在现场所有女宾中选择一位下手,你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兰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想到先前那位女警强调她一定要进去搜身,她就觉得合理了许多,可是,绫小路又放过了她,说是有某个人为她担保,这又是为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虽然没有和兰面对面,但他好像就坐在兰对面,能通过她表情猜出她的疑问一般,耐心给她解答了她的疑惑。 “我猜,大概率是赤井秀一出面阻拦吧,为你担保是假,承诺会帮忙日本警方抓住那个末日大盗才是真。” “赤井秀一?他?不就是他怂恿铃木次郎吉把那个末日大盗招惹来的吗?他还想借着这次机会逼得你动手,好名正言顺逮捕你,他怎么会帮我说话?”兰觉得尤利安的猜测不对。 “你没有证据证明,是赤井秀一怂恿铃木次郎吉给中野律二郎发的战书。他确实是想抓住我,但是没必要把你的命搭进去,他不是好人,但是也不至于坏到那种地步。” 电话里传出脚步声,尤利安似乎是在走路。 “尤利安,你要去哪儿?”听到脚步声,兰一下子就警觉起来,“你不要插手这件事!fbi和警察都在,一旦你动手他们就会立马行动!我不许你有任何动作!” 电话那头的脚步声停止,男人沉默了几秒:“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手。 我让彻也随身携带了一枚充电式摄像头,我随时能知道你们的动向,但是你如果觉得有危险,不要迟疑,给我打电话。” 彻也身上携带了摄像头,那尤利安能够在自己没有沟通他的情况下知道这么多信息也倒是合情合理了。兰想到在不远处有个男人时时关注着她,担心她的安危,随时等待着营救她,她心安的同时,又很感动。 不管经历过多少次,只要确认尤利安在保护着自己,兰都会觉得很幸福。即便自己在多数时候都是扮演着保护者的角色,可是当她卸掉这个身份,她也期盼着能有爱人为她创建的独家铠甲。上一段婚姻里她没有,在这段婚姻里,她从不怀疑尤利安对自己的忠诚。 想来彻也和英里等人的搜身检查也该结束了,兰起身,往大厅内侧走去。在走路的过程中,兰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她非常不自在。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考验,兰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所以她可以判定,那位中野律二郎必定注意到了自己,也许,他真的在找机会对自己下手。 光顾着用余光扫射身后的警察,猜测他们中谁是中野律二郎假扮的,没有看路的兰一个趔趄,要不是被前面的人扶住,她有可能就直接摔地上了。 “谢谢。”兰忙不停地道谢,一抬头,看到扶住她的人正是工藤新一。 “工藤先生。”兰眼睛眯缝起来,自然地把手臂从对方手中抽离出来,再往后退了几步,保持距离。 “兰,你要小心一些。”工藤新一并没有看着兰的肚子,而是看着她的脸。 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张脸就是末日大盗钟爱的类型。兰心想。 “调查有什么结果吗?”即便再怎么不想和工藤新一说话,但是眼下案子要紧,如果工藤新一能够顺利侦破这个案件不需要尤利安出手的话是最好了。兰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迫切期望自己前夫能尽快破案。 工藤新一摇摇头:“所有宾客身上都没有和那只玫瑰花上类似的花粉,那个末日大盗要么是插了花后换了一身衣服,要么就是有额外的帮手,在酒店外面帮忙。目前来看,他换衣服的可能性最大。” “那这样范围就广了。”兰皱了皱眉头,“园子这次策划的是京都三天两夜游,所有宾客都会在这里待几天,那么在房间里更换衣服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倘若那位大盗是乔装成清洁工或者服务员,那换衣服可能性也大。新一,有发现被打晕的工作人员吗?”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头:“兰,你已经好久没有叫过我新一了。” 兰才发觉,自己刚刚因为忙着推理,竟然习惯性地叫了一声“新一”,她故意咳嗽几声化解尴尬,让工藤新一把心思放回案件里面。 “警察已经把这家酒店围得水泄不通,如果有被打晕丢在某地的工作人员,恐怕早就被发现了吧,那也不会大费周章地进行全员搜身,也就是说,并没有发现什么被打晕的人员。” “是的。所以又回到了起点,我们对这个大盗一无所有。”工藤新一点点头。 他觉得眼前这个把案件逐一分析,抽丝剥茧的女人好陌生,就如当初给他一巴掌那时一样陌生。她不再如怨妇一般死守着自己,死守着这段没有未来的婚姻,而是飒爽地转身,投入工作,分析案件逻辑缜密,这样的她,和学生时代在空手道大赛上眼神坚毅不放弃的她形象重合,竟然,让工藤新一萌生了几分心动。 但是很快,工藤新一还没冒芽的心动就被扼杀,因为他看到眼神冷漠的工藤太太不知何时站在了他和她的身旁,工藤新一对兰点了一下头,就走到了自己现任妻子的旁边。 “哀,你们那边已经搜查结束啦?”工藤新一转换语气很快,丝毫听不出任何破绽。 “嗯,女宾这边没有任何问题。”工藤太太转头看向兰,“毛利小姐,听说你没有接受搜查?” “是的,我有些不舒服,所以……” 兰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她感到一阵恶寒,不是源自后背,而是因为眼前。 她能感受到,对面这个女人,在那一瞬的眼神里,是真的想让她死。 29 距离基德预告函上的时间还剩五个小时,一直被封锁在宴会大厅的宾客们等得有些不耐烦,他们提出不管局势有多紧张,也得安排他们把晚饭吃了。 考虑到现场宾客中很多都是年龄较大的老人,且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绫小路文麿吩咐属下打电话把警局饭堂的厨师们叫过来加下班。 “叫什么警察的厨子?这不是有现成的厨师吗?”一位男宾客直接跳起来对打算打电话的警员厉声喝道。 “对呀对呀,本来就饿得受不了,再等你们御用的厨师来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让现场所有警员都停下手中工作去安抚宾客们的情绪。 “理解大家的心情,大家午饭都没有吃上,一直饿着肚子到现在难免会有情绪,其实我们警方亦是如此,从进入这个酒店开始,我们也是不吃不喝一直在侦探中。不用酒店的厨师做饭,主要还是为了保障各位的安全,毕竟,我们目前对于那位末日大盗还没有任何线索……”绫小路文麿带头发言,毕竟是京都下一任警视的头号种子,他说话其他警员都很信服。 兰认为绫小路文麿不会犯这种不给封锁宾客准备餐食的低级错误,会到这种局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绫小路文麿错误地预判了今天结案速度,他肯定认为有这么多名侦探在场的情况下很快就能把末日大盗揪出来,所以才没有提前把警局的厨师叫过来,甚至也没有安排警员送来外卖,结果,拖到了现在连一点头绪都没有。看来,这个末日大盗不是一般的狡猾。 没想到的是,在场宾客完全不给绫小路文麿面子,还不等他说完,就有好几个宾客反呛他:“说到底没有任何线索还不是你们警方无能!把我们关在这个破房间里几个小时了,还不让我们吃饭,这种委屈我大江源三郎可没受过!” “赶紧放我们离开!我来京都可不是为了被当成嫌疑人囚禁的!” “铃木家到底搞什么,把我们邀请来又不保障我们人身安全!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日本第一大财团?让我们遇到这种破事儿,你们铃木集团难辞其咎!赶紧出来谢罪!” “把铃木次郎吉交出来!就是他惹出来的!不要以为年龄大了就了不起!” “就是就是!” “让铃木次郎吉出来谢罪!” “够了!” 在源源不断的抱怨责难声中,园子直接站了出来,喝令大家安静。 “在场的各位,都是我们铃木集团的贵宾,我们铃木集团从一开始就给与各位至高无上的宾客礼待,发生今天这种事,绝非是我们铃木集团的本意,所以请大家不要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安加在铃木集团头上。还有,大家抱怨警方把我们控制在这里,但是这些,也是为了协助警方调查出末日大盗这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众所周知,末日大盗主要迫害对象都是如在座各位一样的富商官宦人家,也就是说,我们今日协助警方查出末日大盗,其实就是在为我们今后的安全做保障,何况,我们作为这个国家的公民,就有义务有责任配合警方调查,为这个国家的安全共同努力!在过去的几个小时,虽然大家活动范围有限,也没有美味佳肴供给大家,但是警方一直有给大家提供安全的水源和一些果腹的零食,大家的基本需求都是有保证的。” 园子停下来喝了一口铃木真递过来的矿泉水, “至于有关我叔叔铃木次郎吉的闹剧,我想说的是,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和他打交道,应该都很清楚他的个性,这种场合肯定不会平淡度过,一定会有一些非一般的娱乐活动,如果不喜欢,大可以不出席本次宴会,既然选择出席,那大家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当然,招惹末日大盗确实不对,在这里我代表铃木集团向大家道歉,叔叔他也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尝试给那位大盗发邀请函,把大家陷入险境绝非他本意。” 园子放下话筒,对着众人深深地鞠上一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直起上半身,目光扫向沉默不语的众宾客,在刚刚闹得最凶的几个宾客上停下来。 “刚刚有几位叔叔说要把次郎吉叔叔交出来,我想提醒一下,在那几位叔叔生意遇到危机濒临破产之际,唯一伸出援手的人,我记得就是次郎吉叔叔吧。在今日能够有资格被我们铃木集团邀请,并坐在这里,是靠谁才能实现的,请不要忘了。 我也郑重在此说明,我们铃木集团能够给出去,也能收回来,若是还想保持今日的状态,就谨言慎行,不要太过分!” 说罢,园子直接走到绫小路身旁,用足够让全场听到的分贝说:“绫小路警官,请就让这家酒店的厨师做饭吧,做出来的每道菜,我们铃木集团都会先尝一口,确定没问题再给宾客们吃。” 铃木真手搭在园子肩上,用这种方式告诉他的妻子,自己会永远支持她。纱都子和优子也站了出来,和园子站到一起,虽然她俩才五岁,但是已经展现出铃木集团继承人的风范。 见到铃木一家如此团结而且认真负责,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绫小路文麿也接受了园子的提议,他叫来底下一个警员,给他交代了几句。 一旁的铃木朋子夫妇眼里噙着泪水,感慨自家女儿真真是长大了,也很感谢京极真这个女婿,遇到他,园子变得越发成稳有担当。铃木次郎吉则是耷拉着头,看得出来,他其实心里也很不好受。 和彻也坐在一起的兰内心为自己的好友感到骄傲,同时也心疼园子,她能够从一个大大咧咧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成长为现在能够用气场压倒一众年龄和资历比她大和深的人,可想她这个成长过程也是经历了许多艰辛。最开始兰还会接到园子打来述说痛苦的电话,但是后面这种电话明显少了很多,兰知道,园子在默默地成长,她比她想象中成长得更快,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妈妈,园子阿姨好帅啊!”彻也由衷感叹到。 “是呀!园子阿姨真的很帅哦。”兰微笑着摸摸彻也的脑袋。 彻也歪着小脑袋瓜看着兰:“妈妈也很帅哦!妈妈和园子阿姨,还有外婆,都超帅的!” “那我呢,我不帅吗?”毛利小五郎把脸凑过来。 彻也看了看小五郎的脸,摇了摇头,诚实回答:“外公就不帅了。” “可恶,你这个小鬼头,根本不知道帅气的男人是什么样子。”小五郎敲了一下彻也的头,显然力道不大,“也对,你爸爸平时带你不多,你不清楚也正常。” “啊,没有啊。”彻也眨了眨杏眼,“平时都是黑泽爸爸陪我玩啊。” 毛利小五郎本来想说不是现在这个,但是一抬头看到英里和兰两双泛着寒光的眼睛,自觉把那句话咽了回去,悻悻地笑了笑。 很快,酒店的厨师就把晚餐做好了,园子等铃木集团负责人亲自把每道菜都品尝过确认没问题后,再一一端到宾客的餐桌上。 作为孕妇,兰其实早就饿了,在菜端上后,她嘱咐了彻也要多吃点蔬菜、不要挑食,也赶紧动筷子了。 这边还没有吃两口,手拿包里面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以为是尤利安打来的电话,兰立刻将手机拿出来,结果发现是和叶打来的。 “喂!兰!听说你们被困在京都大饭店里面啦?现在怎么样啊?” 和叶那头有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应该是平诚因为不舒服而哭闹。和叶今天原计划是和服部平次一起来的,结果在出发前小儿子平诚却突然发高烧,平次提出和和叶一起在家照顾孩子,但是和叶让平次一定要来京都参加宴会,毕竟今天是园子的大日子,她自己则是在家照顾生病的小儿子。想不到的是,和叶竟因为平诚发烧而逃过一劫。 “还在等待警方把那个末日大盗找出来。”兰往嘴里送入一口炒饭,“平诚好了一些没?” “哎呀没有,反反复复的,这个季节就是容易发烧,尤其是他们这种抵抗力薄弱的小孩子。”和叶应该是在找东西,电话里有瓶瓶罐罐碰撞的“叮叮”声。 “你别担心我们这儿了,这边不仅有绫小路这位警部,还有服部等好几位名侦探,你就好好照顾平诚就可以啦。”兰故意省去了工藤新一的名字。 隔了好一会儿和叶才说话:“话是这么说,但是兰你现在是孕妇,不管怎样都要注意……” “啊——老公!老公!你怎么了?” 一位贵妇人突然尖叫起来。 兰往她所在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位年龄在6左右的中老年男子倒在地上,他身体一直在颤栗,双手掐在脖子处,好像呼吸困难。 兰记得这个人,他就是之前闹得最凶的大江源三郎。 30 “所有人不要靠近!都走开!”工藤新一率先出来稳住局面,他和服部平次第一时间飞奔过去,一个人上前检查大江源三郎,另一个人则是把大江源太太扶到一边。 “怎么不对劲?”查看大江源三郎的服部平次面露狐疑。 “哎呀,你才要走开。”毛利小五郎冒着火地推开围观群众挤了进来,“他很明显是喉咙管卡到了东西。” 还不等服部平次反应过来,毛利小五郎直接把大江源三郎抱起,双臂环住他整个胸腔,进行海姆立克急救。 被抱住的大江源三郎满脸通红,嘴巴大张剧烈咳嗽几声,不多时,一个小东西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是一粒花生米。 服部平次和工藤新一有些尴尬,他们过度沉浸在末日大盗带来的紧张气氛中,竟然忘记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呛住等生活上常常遇到的问题。 “没事了,没事了。”大江源三郎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他轻轻为他妻子擦去眼泪,还不忘宽慰她。 看不出来他这种喜欢闹事的人竟然对妻子还挺好的。 兰看到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返回座位,毛利小五郎也嘟嘟囔囔地回到他们这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给尤利安发去一条短信。 目前一切正常,虽然有人被异物呛住,但是有惊无险。 很快,尤利安就回复了她。 铃木次郎吉的助手,我没有查到他资料。 铃木次郎吉叔叔的助手? 兰仔细思考了一下尤利安这句话的意思,她抬起头,想往铃木次郎吉所在的那桌看过去,但是很可惜,他们隔得很远,她根本看不到他们那桌目前是什么情况,铃木次郎吉的助手又长什么样子。 说起来,如果不是尤利安提到这件事,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铃木次郎吉本次还带了个助手一起。 我留意一下。 兰给尤利安回了短信,便想独自去往铃木次郎吉那桌,但是她却被英里叫住,问她要去哪儿。 “我想去一趟洗手间。妈妈。” 兰不方便说出尤利安短信的内容,只好找个借口。 英里眉头一皱,对彻也扬了扬下巴:“彻也,你陪着妈妈去洗手间吧。外婆这会儿要守着外公,没办法陪她。” “好的。”彻也从椅子上跳下来,牵住兰的手。 兰本来想说不用,但是她看到毛利小五郎脸色不佳,便询问他怎么回事。 “刚刚救那位先生的时候把手腕扭了。”毛利小五郎拿起桌上海鲜盘里的冰块往手腕上放,“你别说,那位老爷子身材还真是高大魁梧。” 兰看了一眼大江源三郎,确实,虽然他上了年纪背有些微驼,但是看得出来他个子是有一米八以上的。 “爸爸,你这边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兰关心到。 毛利小五郎摆摆手:“这个倒是不必,我自己冰敷止痛就行。只不过兰你一定要小心,爸爸现在手腕扭伤,待会儿抓捕犯人也不能展现我全部的实力,就靠那几个毛头小子,恐怕还是有点够呛哦。” 兰脑海中冒出无数个问号,她想着自从工藤新一恢复了正常人身体后貌似“沉睡的小五郎”这个称号就在江湖上消失了吧,怎么到现在小五郎还在死鸭子嘴硬呢?再说小五郎口中的“毛头小子”也很不贴切,工藤新一和服部都已经是三十岁的中年人了,早就不是高中生侦探了,哪里还能算“毛头小子”。 看来,爸爸还沉浸在十几年前的状态里。兰心想。 “好啦,爸爸你就在这儿休息吧,妈妈陪着你。我和彻也去去洗手间就来。” 兰牵起彻也的手就走。 刚刚抬头看铃木次郎吉那桌的时候兰就注意到了,他们那桌正好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所以用这个借口去观察铃木次郎吉的助手,再恰当不过。 不过让兰失望的是,她去洗手间的时候路过他们那桌,只看到铃木次郎吉身边空了一个座位,并没有人坐在上面。 等兰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铃木次郎吉身旁的座位已经有人坐了。 是他? 兰俯身,对彻也说:“彻也,你要不要去铃木次郎吉爷爷那儿打个招呼?” 彻也和铃木次郎吉并不太熟悉,虽然他之前多次到铃木家做客,但是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和纱都子、优子姐妹,园子夫妇在一起玩,和铃木次郎吉也只是匆匆打过几次招呼而已,所以兰让他特意去给铃木次郎吉打招呼,显然,有其他目的。 彻也不知道是理解了兰言下之意,还是只是单纯觉得去和铃木爷爷打个招呼没问题,他乖巧地点了点头,和兰一起走了过去。 “铃木爷爷你好,我是彻也。” 彻也扬起小脸蛋,笑脸盈盈。 铃木次郎吉本来就喜欢孩子,何况是彻也这样长得俊俏又懂事的小朋友,他更是喜欢。看着笑嘻嘻的彻也,铃木次郎吉非常开心,他招呼彻也来自己这边坐坐,还说要带他去看看自己收藏的宝贝。 兰借着彻也和铃木次郎吉聊天的空隙,小心翼翼地打量坐在铃木次郎吉身边的男子。 那个男子长相非常普通,属于丢进人群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单眼皮,鹰钩鼻,薄嘴唇,他像是在计算什么东西,一直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因为他是坐着的缘故,看不出来身高,不过兰从他的肩宽可以大概判断,这个男人的个头应该也是中等,不高不矮。 还真是从头到脚都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虽然兰观察他的视线小心再小心,但是还是被该男子注意到,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兰,问道:“有什么事吗,毛利小姐?” 被男子突然迎来的视线撞个四目相对,兰有点小小的惊慌,但是她很快就恢复常态,笑着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回忆之前是否见过你……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和铃木次郎吉叔叔也算是认识好多年了,都没有见过你呢……不过,先生你倒是知道我旧姓毛利……” 男子表情自然,没有半点犹豫,对她笑笑:“毛利小姐的父亲毛利小五郎这么有名,我作为侦探迷,一直有在关注毛利先生,肯定也会知晓毛利小姐。况且,毛利小姐是空手道健将,你之前参加的比赛我也看过,印象深刻呢。” 说罢,男子起身伸出右手:“初次见面,我是石坂克,现在担任铃木次郎吉先生的助手。” “你好,石坂克先生。”兰伸出右手回应对方。 在握手的过程中,兰留意到石坂克的手指茧非常厚,虽然她判断不出他之前是什么职业,但是她可以确定,石坂克这个人用手非常多。 石坂克的身高果然如兰猜测那样,在一米七四到一米七七之间,在如今的日本,这个范围内身高的男性还是很多。 “石坂先生,请问你之前是从事什么职业呢?”兰真诚发问。 石坂克也毫无保留地回答兰,说他之前做过一段时间私家侦探。 “我刚刚有说过,我是侦探迷,所以才会很关注毛利先生,就是因为非常崇拜毛利先生,这位沉睡的小五郎,后面我甚至以侦探为职业。” 兰拉开一把椅子,顺势坐下:“噢,那石坂先生为何现在不继续做侦探了呢?” 石坂克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儿,所以,不想继续做侦探了。” 不得不说,石坂这个回复非常聪明,既回应了兰,又给出“不太愉快”这个设定,懂点人情世故的人,都知道不要再问了。 眼瞧着彻也和铃木次郎吉也聊了好一会儿,石坂克也没有要继续深入交流的意思,兰便起身,带着彻也给两人说了再见,便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一入座,英里就问兰怎么去了这么久,兰说带着彻也和铃木次郎吉打招呼花了点时间。英里埋怨兰不该这个时候去和铃木次郎吉说话,说不定他心情不太好,不想让人去打搅。兰说她知道了,不会再去了。 “话说回来,爸爸,你听说过石坂克这个名字吗?”兰想在毛利小五郎那儿碰碰运气。 逗了一小会儿外孙的毛利小五郎心情不错,以至于没有听清兰问他的内容。 “啊,你在说什么?”小五郎问。 “我说,爸爸你有在侦探界里听说过石坂克这个人吗?” “石坂克?侦探界?”小五郎不假思索地回,“没有,从未听说过。” “老公,你不要回答得这么着急,你再仔细想想啊。”英里掐了一把小五郎的手臂。 又被掐手臂的小五郎疼得龇牙咧嘴,他这次沉思了好一会儿,依旧摇摇头否认:“没听说过。” “那就奇怪了,他说他就是因为崇拜爸爸才去做侦探的,我以为爸爸或多或少都会听说过他名字。”兰歪着头思索。 一听有人崇拜自己,小五郎立马兴奋起来,脸上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崇拜我毛利小五郎,那说明他眼光很好啊!毕竟我可是名侦探啊!噢哈哈哈哈哈。” 英里和兰对视一眼,做无奈状。 明明新一从柯南恢复回来的时候已经告知世人“沉睡的小五郎”都是靠新一来完成破案的,没了柯南助力的小五郎侦破案件的能力也是一落千丈,不过他依旧死性不改,自诩自己就是名侦探,对于这点,英里和兰也很无语。 “不过,可能他改了名字也说不定……兰,那个人在哪儿,指给我看看。”毛利小五郎突然灵光一现。 兰手指了指铃木次郎吉所在的那桌,再重点指了指铃木次郎吉旁边的那位男子。 “诶,我好像见过这个人……” 小五郎站起身,试图看得再仔细一些, “但是不对啊,我记得我见过这个人,是在三十年前啊,他怎么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变样呢……” 31 兰和英里面面相觑,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英里扯了扯毛利小五郎的袖子,让他好好看看,兰则是陷入沉思。 这个世界的大家都不清楚,可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自己却知道,这世上多的是想尽办法让自己永葆青春的人,而且,他们甚至已经研制出了那种药物。 宫野志保,灰原哀的真实身份,工藤新一如今的妻子,不管在哪边的世界里,她都是再清楚不过的吧。 兰心想。 难怪尤利安说他没有查到这个石坂克的资料,一个人若是有意隐瞒自己的过去,那么旁人肯定很难查出来他的资料。 “爸爸,你可以陪我过去一趟吗?” 兰目标朝向铃木次郎吉所在方向。 “你觉得那个石坂克有问题?” 毛利小五郎懂了。 兰点了点头,把原本就有些小的音量再压低一些:“尤利安说,他没有查到有关那个助理的任何资料。” 毛利小五郎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如果阵都没有查出任何信息的话,那这件事就有些棘手了。兰,你就坐在这里,我一个人去会会他。” “不,爸爸,我要一起去才自然。”兰拒绝了小五郎的提议,“那会儿是我去和他聊的,也是我知道他是你的粉丝,那么自然由我去引荐一下才合适。你想,你既然是作为他的偶像,哪有偶像主动去接近粉丝的道理,太刻意了。” “照你这么说,那位石坂克在这么好的场合都不来和你爸爸打个招呼,岂不是显得很不合常理。”英里也推理起来,“尤其是兰和他还说上了话的前提下……” “妈妈!”兰对英里使了个眼色,快速切换话题, “妈妈,我觉得你面前那道意大利面非常好吃,麻烦你帮忙递过来一下呢。” “少吃点碳水。” 英里立马心领神会,她把面前的盘子递到兰面前,对她笑了笑,“你现在是孕妇,要多吃优质蛋白质,碳水可能会让胎儿长得过大,到时候分娩的时候会很辛苦哦。” “放心吧,妈妈,我心里有数。诶,石坂先生,你怎么来了?” 兰佯装惊讶,站了起身。 “我是来见一下我的偶像的。”石坂克态度谦逊,“之前一直因为现场气氛太紧张,我觉得不好来打扰毛利先生,现在看应该没什么事儿会发生,我这才来和毛利先生打个招呼。毛利先生您好,我是石坂克,是您忠实的粉丝。” 石坂克对毛利小五郎伸出右手。 “哎呀,你就是石坂克呀?你好你好。” 毛利小五郎起身,热情地握住石坂克的右手, “兰回座位的时候提了一嘴,说在场有一个我的粉丝,可把我高兴坏了。哎呀你是不知道,这里面我毛利小五郎的名头都被那几个后起之秀给抢走了,很难得遇到几个粉丝啊。现在的年轻人不懂啊,破案的话还得是我们这种经验老到的人,那些毛头小子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真的比拼起实力来,绝对第一回合就被我秒杀。” 英里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对石坂克说:“石坂先生不要介意,我老公说话不过脑子的。年轻的侦探们都非常优秀,他呀,就是因为近几年没什么案子找他,有些郁闷,故意说些自欺欺人的话罢了。” 石坂克报以理解的微笑:“毛利太太,您不需要这么说,我是认可毛利先生的说法的,我认为他是日本最优秀的侦探之一。” “你听!还是有识货的人嘛!” 毛利小五郎好像遇到知音一般激动,他拍拍石坂克的肩,示意对方坐下聊。 “听小兰说,你之前也做过侦探。”毛利小五郎开始套话,“有没有侦破过什么案子啊?说出来,兴许我是知道的。” “没有,一个案子都没有侦破过。”石坂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没有这方面天赋,所以就放弃了。果然,大侦探这种工作,还是得毛利先生这种天资聪慧的人才能做。” “那是!噢哈哈哈哈哈。”毛利小五郎一听别人夸自己就有些得意忘形。 “咳咳。” 兰故意咳嗽两声,提醒小五郎不要太过, “石坂先生,我记得你那会儿说,你是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儿才不做侦探的。你所说的不愉快,就是没办法侦破任何案件吗?” 石坂克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悲伤,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表情,摇了摇头:“没有天赋只是原因之一,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我父亲以死相逼,让我放弃那个职业。” “啊?以死相逼?” 三人异口同声道。 石坂克点点头:“我父亲在三十年前曾经遇到一起事件,在那个案件里他受了些委屈,导致他对侦探没有任何好感,所以在我决定成为一名侦探后,他多次阻拦,还扬言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当时我年轻气盛,一门心思想做出成绩来,所以拒绝父亲的要求。后面,他老人家就在家打开燃气,试图用自杀来让我服从命令……” “天呐,好可怕。”兰捂着嘴感叹,“那后来,石坂老先生他……” 石坂克对兰露出“不用介意”的微笑:“幸亏我家邻居闻到了味道,及时报了警,所以我父亲才能够挽回一条命。” “那真是幸运!”兰拍了拍胸口,“所以石坂先生后面就换了工作对吧,你父亲现在也放心了。” 石坂克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目光低下,轻轻地说:“我父亲已在两年前去世了,他并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职业。” 兰再次捂住嘴,面露遗憾:“不好意思,石坂先生,我不知道此事。” 本来还想再说两句的兰被石坂克摆手打断,兰便识趣地闭嘴,缄口不言。 “话说回来,石坂先生担任铃木次郎吉的助手是多久前的事儿啊?”毛利小五郎把话题拓开,“我上个月正好和他吃了顿饭,当时没有见过你。” “也就是半个月前的事儿。”石坂克不假思索地回答,“机缘巧合罢了。已经这个点了,我该回去了,铃木先生现在身体不太好,需要我时时陪伴。多有打扰,后会有期。” “哦哦,好的,后会有期……” 小五郎话还没有说完,石坂克就已起身离开,留下一言不发的毛利一家人。 “嗡嗡——” 兰的手机在震动。 解锁后,看到一条来自尤利安的短信:回房间换一身衣服,带上岳父岳母大人,还有彻也。 兰把手机递给小五郎和英里,自己则是叫来警卫人员,提出要回房间。 “现在?”男警员面露为难,“头吩咐过,所有人都得在大厅内待命。” “警员先生,我们知道警部的命令,可是我的女儿是孕妇,她现在很不舒服,如果不让她回房间休息,万一出什么问题,京都警部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吧?”英里率先出马,“刚刚除了我女儿外其余人都已经进行了搜身检查,都没有问题,我女儿从开始就已经证明是孕妇被排除在外,现在我们只是提出回房间休息这个小小请求,不会再做其他事的。” 小五郎也加码:“要不然,你们派一位警员跟着我们,守在房间外面。我们的房间是16楼,这种高度,从窗户出去肯定是不现实的,只要你们守住房间门口,那我们肯定不会出去。” 警员有些被说动,但是他又不能做主,只好告诉他们他要去请示一下警部。过了五分钟,警员回来,告诉毛利一家,他跟着他们,送他们回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后,兰先去洗手间把从里到外的衣服都换了个遍,然后她把淋浴间的花洒打开并开到最大,让小五郎和英里带着彻也进来,再给尤利安打电话。 “喂。” 电话接通了,兰打开免提。 “岳父大人,你怎么看?” 尤利安在婚后一直称呼小五郎和英里为岳父、岳母大人,他说像他这样的亡命之徒,居然有父母愿意把女儿交给自己,实在是他莫大的荣幸,所以他对小五郎和英里非常敬重,也很感激。 “很难说。”小五郎面色凝重,眉头绞在一起,“他说的话逻辑是顺的,太顺了,这样反而让我很在意。” 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爸爸,你不是说在三十年前见过他吗,现在,你怎么认为呢?” 听了兰的话,小五郎点点头:“我正想说这个,就是这里,他在恰好的时机出现,又给了我一些非常合理的解释,把我的猜疑打消,简直就是计算好的一样。” 见英里和兰面露不解,小五郎给他们解释:“我不是说三十年前曾见过他嘛,按照这个石坂克那番话的意思,我三十年前见过的人是他的父亲,父子俩长得像,合情合理,而且,他还提了一嘴他父亲曾在三十年前遇到过一起事件,导致他对侦探印象很差。就是这番话,让我想起,我三十年前遇到过的那个人,正是在我负责的一起刑事案件上的一个嫌疑人。当时我不是侦探,还是警察,有家面包店的老板被谋杀了,而和被害者有过过节的邻居被当时的侦探当做嫌疑人,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逼得那个嫌疑人放话要切腹自尽以证清白。事后真凶被找出来,那个被洗刷嫌疑的邻居态度非常激动,一直在叫嚣日本的侦探都是饭桶之类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石坂克的解释实在是太巧妙了。”英里右手托着下巴,“简直滴水不漏。” “不,其实,也谈不上滴水不漏。” 小五郎靠近兰手机话筒, “他说他父亲之前曾打开煤气试图自杀,幸亏被邻居闻到味道报警而得救,可是,他们家的房子是位于那条街的最末端,周围只有一户邻居,而唯一那户邻居早在三十年前被杀害了,那套房子至今都是空着的,其他稍微近一些的邻居,断然闻不到煤气味,所以这点,还是有些矛盾。” “爸爸,你怎么知道石坂家旁边的房子一直没人住呢?”兰问。 毛利小五郎看向兰:“因为那个被害者正好是我在警队老友的舅舅,那套房子在三十年前挂在了我老友的名下,我那位老友一直没有将它租赁出去,都是闲置空着的。这件事情,我很清楚。” “看来,他的功课没有做到位。”英里嘴角勾起,“谎言太多,总会遗漏一些细节。这位石坂先生,终究还是太自信了。” 32 电话那头的尤利安一直都在安静地听小五郎和英里他们说话,从未插过话,待英里说完后,他才开口: “岳父大人说的,我非常认同。” 首先要给与岳父大人肯定。 “我虽然觉得这个石坂克有问题,但是,我并不认为他一定就是坏人。” 然后,再给与否定想法。 “为何这么想?” “因为他太着急证明自己的清白和合理性了。”尤利安不紧不慢地说,“设想一下,如果你是坏人,在已知内场里已经有一位名侦探盯上自己了,你是会刻意回避,还是故意凑到他跟前一个劲证明自己清白吗?尤其是,你还是一位严谨毫无破绽的末路罪犯。” “是的,这不是末日大盗的作风。”英里点点头,“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过他犯过的案子,但是我看过简报,这个中野律二郎作案手法非常干净,一点破绽都没有留下过,这种人,肯定不会就因为一个糊涂侦探怀疑自己的可能性,就以身犯险主动送上门来解释,除非,他说的就是他自己的真实故事,可是,按照老公的说法,他说的故事又有漏洞。” “嗨呀,你俩说的话都要把我绕晕了,还有,你口中的糊涂侦探是谁?是我吗?”小五郎在分辨对方是不是在隐射自己这方面相当敏锐。 “可是,也许是我们把这个中野律二郎想得太厉害了?毕竟他虽然作恶多端,但是他犯下的案子并不多,时间跨度也大,可想他其实也是需要很长时间准备的,所以,他可能并非我们想的那样聪明,他只是准备比较充分罢了。”英里又推翻自己的猜想。 尤利安并没有着急回答,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钟后,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判断:“我始终认为,这个石坂克不是中野律二郎,但是,他肯定是有秘密的,只是不知道这些秘密是否是和中野律二郎有关。” “阵,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去抚河边上麻敷居酒屋帮我买两瓶日本酒啊。”小五郎开始行使他作为岳父的权力了,“本来我打算自己去的,但是看这个样子怕是要在酒店蹲几天哦。那家居酒屋的妈妈桑说他们就营业到今天凌晨,然后就要装修整整一个月,过了今晚就买不到。拜托了,阵!这对我非常重要!要是来京都不能喝她家的日本酒,那我的人生就会变得索然无趣啊!” 英里扶额,此时此刻她真想把自己这个见不得人的老公丢下楼去。 “爸爸,尤利安来京都是有工作在的,人家哪有时间专门为你跑一趟买酒啊。”兰也觉得小五郎提出的这个请求有点太强人所难,“抚河都在京都城郊了,距离好远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喝那家的日本酒啊……”小五郎还在挣扎。 “爸爸……” “无妨。” 听筒里传来尤利安的声音, “我现在出发来得及的。” “看看!看看我女婿!这才是我毛利小五郎的女婿嘛,比那个工藤新一……”毛利小五郎太高兴了,竟一时嘴巴不锁门,又把旧人拉出来。 英里瞪了毛利小五郎一眼,用慈祥的语气告诉尤利安,开车慢一些,注意安全。 “好的,知道了。你们尽量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我很快就会回来,在外面守着你们。” 兰点点头,因为父母都在的缘故,她不方便和尤利安说什么小甜话,只好囫囵一个“嗯”,便挂了电话。 “阵这个女婿,还真是靠谱!”小五郎心满意足地拍拍手。 英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手对着小五郎的胳膊又是一掐。 从小五郎的表情不难看出,很明显,这次的力道比前面几次都大。 兰关掉花洒,牵着彻也的手走出盥洗室。 和尤利安再婚后,兰从来不会避讳在彻也面前讨论案件,不知是继承了他生父还是外祖父的“侦探特质”,彻也这个孩子对于各种刑侦案件都非常感兴趣,甚至有时候也会试着推理,虽然都是一些毫无逻辑的猜想,兰觉得,彻也可能遗传小五郎的特质更多一些。 “彻也,你觉得那位石坂克先生是坏人吗?” 有时候孩子的直觉比大人更加敏锐,兰也当是打发时间,便询问起彻也的看法。 彻也略做思考,摇摇头:“我不讨厌他。” 短短五个字,已经能表明彻也的态度了。 “噢,那就看看我们彻也小侦探的直觉准不准咯。”兰亲了彻也的额头一下,把他抱进怀里。 考虑到兰有孕在身还带了个孩子,园子给兰安排的是套房,床在单独的房间里,外面的会客厅里则有沙发和桌子,甚至还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 夜色已深,兰把彻也带进主卧里哄睡,等他已完全睡熟,她才从主卧出来,看到会客厅里的小五郎坐在沙发上打盹,英里则是在单人床上睡着了。 看来爸爸还是有最起码的绅士风度,知道把床让给妈妈睡。 兰心想。 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深夜十一点五十三分,马上就到午夜十二点了。 今夜凌晨,我必降临到天穹,取走你的首级。 兰想起怪盗基德预告函上的那段话,在心中默默祈祷,她希望十二点的时候一切太平,什么都没有发生,中野律二郎也不会来,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无人伤亡。 最最重要的是,尤利安不会掉进赤井秀一的圈套,不会被逮捕,他们能继续安稳地生活,活在阳光下。 十二点了。 门外没有传来任何慌乱的脚步声,电话也没有响起,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事发生。 兰轻轻舒了口气,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掀开被子,想要和彻也一起睡觉,这时,她忘了静音的手机铃声大作。 兰吓了一跳,彻也也被惊醒。 “抱歉,彻也,妈妈忘了把手机静音。”兰一只手拍彻也的背安抚他,一只手去拿手机接听电话。 来电的人是园子。 “喂!兰!” 兰本想问怎么了,但是却被园子的哭泣声打断,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次郎吉叔叔他,叔叔他,他死了……” 33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半,对于孕妇和儿童来说必须睡觉的一个时间点,但是兰和彻也显然没有遵从正常作息,他俩的手紧紧牵在一起,跟在英里和小五郎的身后,听从警员的指挥去到大厅。 在刚进入大厅的时候,兰就看到警卫把人群隔开,在专门空出来的舞台旁边,有一具被白布遮住的尸体,以及在一旁被丈夫扶着安慰的园子。 纱都子和优子被她俩的外婆铃木朋子护着,站在距离尸体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两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表情呆滞,显然,她俩也被吓坏了。 “园子。” 被警员拦着,兰不能上前,只能隔着老远叫了一声好友的名字。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园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到了被警员拦着的兰,她不顾丈夫还在扶着自己,推开丈夫的手,朝兰冲了过去,然后抱住了自己的好友。 “兰……叔叔他……他死了……” 园子泣不成声,兰听着也很揪心,她暂时放开牵着彻也的手,拍拍园子的背,一言不语。 小五郎则是直接去到绫小路文麿的身旁,询问他整个案件是怎么发生的。 “毛利先生,破案是我们警方该做的事,无关人士还请不要插手。”绫小路文麿语气冷淡,不知道是因为案件或许复杂让他心中窝火,还是因为有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两位货真价实的大侦探在,毛利小五郎这种蹩脚侦探他就不需要了。 “啊?你说什么?” 虽然目暮警官过去也总是调侃自己,但是都会让自己参与到案情侦破的过程中,在京都被这么对待,毛利小五郎是万万没想到的。 绫小路文麿并不想和小五郎继续纠缠,头也不回地走了。 毛利小五郎石化在原地,怒气值蹭蹭蹭上涨。正好看到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从洗手间出来,不顾过去曾经撕破脸,小五郎拽住工藤新一的衣领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服部平次被吓到了,还以为小五郎又为了兰的事儿要揍工藤新一,连忙上前打和: “叔叔,咱们有话好好说!这怎么也算是公共场合,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没必要没必要,好好说,好好说。” “你小子在说些啥?”毛利小五郎瞪了服部平次一眼,“我就想问问铃木次郎吉是怎么被害的。” 说罢,小五郎放开工藤新一的衣领,看着被他揉皱的衣领,自觉心虚的小五郎又给工藤新一的衣领简单抚平。 “原来叔叔你是要问这个啊。”服部平次松了口气,然后用手肘捅了捅工藤新一,“问你呢,你来说。” 工藤新一面露尴尬,但是对于正事他也不含糊,直接就给毛利小五郎讲起了案件的发生经过。 因为警部几乎把所有警力都放在大厅的缘故,在临近午夜之前,大厅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的事件就这样平稳度过,不会出现任何可怕的事情时,时针和分针重合在12这个数字的一瞬间,铃木次郎吉突然猛掐着脖子倒地,浑身抽搐。 原本安静的大厅,因为好几位妇人的尖叫声变得嘈杂起来,好几个人都冲过去把铃木次郎吉围起来,查看他到底怎么了,等警察赶过来的时候,铃木次郎吉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那他的死因是什么?” 毛利小五郎问。 “初步判定的心脏麻痹,但是准确的死因,还要等法医那边出判定结果了。”工藤新一眉头紧锁,看得出来他现在对于这个案子也是一筹莫展。 “我说,就不论警察可能离得太远不好第一时间冲过去,你俩应该知道维护现场秩序吧。”毛利小五郎指了指被警察圈起来的第一犯罪现场,“这么混乱的现场,我还是第一次见。” “就是这一点也很反常。”服部平次也开口了,“原本铃木次郎吉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相安无事的,但是他偏偏要在午夜到来时去到其他桌,那一桌又正好在大厅中央,距离现场警察最远,甚至也在我和工藤的视线死角处。” “中央的那桌?”毛利小五郎努力回忆之前坐那桌的有哪些人,“我记得之前大江源三郎被花生噎住的时候,就是坐在那桌。” 工藤新一点点头:“对,以大江源三郎为首的中型企业社长都坐在那一片。” 末了,工藤新一还补充了一句:“饭前闹得最凶的,也是他们那几桌。” “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说反常。”毛利小五郎眼眸低沉,“铃木次郎吉的此举动,仿佛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就是那群人想杀害他,而且,他还真的就遇害了。对了,铃木次郎吉的心脏是不是一直不好?毕竟心脏麻痹这种事情如果心脏不好的话确实可能发生,并不一定就是他杀啊。” 工藤新一摇了摇头:“不,铃木次郎吉虽然身体情况大不如前,但是他每年体检从来没有说过心脏有问题,甚至说,他全身上下的器官中,最健康的就是心脏了。” “这样啊……”小五郎沉吟道。 “爸爸,怎么样,有头绪没?” 园子的情绪平稳了很多,兰也来了解一下案件进程。 “兰,你是医学生,你应该很清楚心脏麻痹引发的原因吧。来,给我说说。” “心脏麻痹?”兰愣了一下,“叔叔是死于心脏麻痹吗?” “只是初步判断,具体原因还在等法医那边给说法。”服部平次非常严谨地做了补充。 “心脏麻痹就是心脏骤停,引起心脏麻痹的原因有好几种,年纪增大,家庭遗传因素以及接触环境毒素均会使患心脏麻痹的概率增加;或者由于个人的精神压力大、长期脑力劳动、身体疲惫操劳、心脏负担过大会导致心脏骤停;还有一种是,注射药物过量,比如过量注射高浓度钾会导致高钾血症,导致心脏麻痹……” “我们铃木家,从来没有哪位长辈是死于心脏麻痹的。”恢复了精神的园子也加入谈话,“不存在家族遗传这个原因。” “那可能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啊!你想啊,毕竟今天有末日大盗在场,而且之前还有一群人在声讨他,铃木次郎吉可能会因此备受煎熬,然后因为神经或许紧绷就……”小五郎继续猜测。 “不可能!”园子果断反驳,“别人还有可能,但是叔叔绝对不会因为这些事就觉得压力大从而心脏骤停的!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搞这些作死行为,动不动就拿出铃木家的珍宝做赌注,这种对于他来说司空见惯的事儿,他甘之如饴还差不多,怎么会觉得有压力?” 话虽然说的没错,但是园子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其实无意间把铃木次郎吉也趁机贬了一把。 “在叔叔突然发作起来前,他有和哪些人进行身体接触吗?”兰看向服部平次,“注射是需要实体接触的。” “这是另外一个让我们很疑惑的点。”服部平次甩甩脑袋,“那一桌的人都可以相互作证,没人碰过他。” “监控呢?”毛利小五郎朝大厅顶部望过去,表情失望。 铃木次郎吉选的这个位置,正好是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地方。 “其他几个摄像头的录像我们都已经逐一检查过,那一桌的位置是监控死角,拍不到。”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吧,简直像精心设计过一样。”小五郎明白为何工藤新一和服部平次的脸色这么难看了。 “园子,这次的座位是谁安排的啊?” 兰觉得可以从这里入手。 “这次的座位?我想想。” 园子咬着大拇指关节,两条眉毛绞在一起。 “啊!”园子突然叫了一声,“本次座位,就是次郎吉叔叔安排的啊!”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道。 “难不成,他是自杀?” 小五郎给出了另外一个猜测。 “不会吧!叔叔为什么要自杀呢?”园子不解,“而且今天,噢不,昨天对于铃木集团来说可是个重要日子,叔叔不会挑这种大日子自杀吧,而且还是在众宾客面前。”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剩下的一个选项哪怕有再多不合理,那都是唯一的解释。”工藤新一说。 众人都不说话,都陷入思考中。 “话说回来,” 小五郎环顾四周一圈, “我怎么没看到石坂克呢?” 34 “石坂克?” 服部平次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铃木次郎吉的新助理, “你说他啊?他在铃木次郎吉去到中间那桌之后就消失了,没人再见过他。” “服部先生,请问你知道赤井秀一先生在哪儿吗?”兰在现场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赤井秀一,她现在对这个人盯得特别紧,因为他盯尤利安紧,那么她就得盯他更紧。 “赤井先生?你为何要问他?” 不知是不是兰多心,她竟觉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工藤新一眉宇里不悦之情难以掩盖。 兰没有兴趣去回应工藤新一的醋意,她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服部平次,看起来服部要是不回答她是断不会善罢甘休。 “他?他说他去天台看看……” 服部平次被兰盯得有些发怵,眼神躲躲闪闪,用余光示意工藤新一为自己解围。 根本不需要工藤新一出马,兰在得到回复后直截了当地转身离开。 老实说,在她心目中,查清末日大盗是谁,以及侦破铃木次郎吉被害案,都不是最最重要的,她现在最关注的,还是赤井秀一的行动,他会不会用什么手段合法合理地抓捕尤利安,这个,才头等大事,其余的,虽然很对不起铃木次郎吉叔叔,但是那些都是警察和侦探们需要干的事儿,就不需要她这个孕妇参与了。 兰走到电梯间,发现好几个警员守着,而且全都身高体壮,长相也和大厅里看到过的警员不一样,兰猜测,他们大概率是在铃木次郎吉被害后,绫小路文麿紧急调过来支援的警员吧。 “这位女士,电梯现在停用,不可以使用。同时,还请你回到警方指定的安全位置耐心等待。”见兰走了过来,一位警员伸出去拦住她。 “警员先生,我觉得有些闷,想去天台透透气。”兰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警方指定的安全位置人太多了,空气浑浊,我都快无法呼吸了。” “女士,你的要求恕难从命,现在发生了一起命案,且凶手到现在都还没有抓获,现场又有连环杀人犯藏匿于人群中,非常危险,我们不能……” “我陪她去天台,你看可以吗?” 工藤新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兰有些不悦地皱皱眉。 “工藤先生。” 阻拦兰的警员看到工藤新一来了明显脸色缓和了很多,看来是认识他的。 “好久不见啊,奏多警探。”工藤新一朝对方伸出右手,“上次在京都和你见面还是五年前,时间还真是过得快啊!” 奏多冬马面露愉快,热切回应工藤新一,握住他的手晃了好几下:“今天被紧急叫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见到工藤先生,果然!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工藤先生当时破案的神采,逻辑缜密、滴水不漏,简直叫人佩服得不得了……居然都已经五年啦,我总觉得就好像昨天才发生一样,还真是让人念念不忘呀。” “咳咳——” 见两人叙旧叙得难舍难分忘乎所以然,兰直接干咳两声,告诉两人这里还有旁人在。 “噢,竟然忘了还有这位女士在。这位女士刚刚说想去天台透透气,如果说有工藤先生陪同的话,那是可以的,不过,必须尽快回来,毕竟这里太危险了。”奏多冬马对电梯两侧的警员点了点头,两位警员得令,把电梯门让了出来。 “切记,一定要尽快回来!” 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奏多冬马再次说出这句忠告。 电梯在缓缓上升,电梯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又沉重。明明距离顶楼只有十二楼,但是兰却觉得好像隔了一百二十楼一样遥远。 “兰,你去顶楼干什么?” 还是工藤新一率先开口,打破僵局。 兰叹了口气:“工藤先生,我已经说过了,我去顶楼透透气。” “如果只是透气的话,一楼外面的花园比顶楼方便吧。还是说,是因为……” “工藤先生,你去顶楼干什么呢?”兰反将一军,“工藤太太知道你跟着我去顶楼吗?” 似乎是没有意料到兰会反问这些,工藤新一明显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电梯已抵达顶楼。 没心思理会身后的男人有没有跟上自己,兰自顾自地踏出电梯,走向天台。 天台没有开灯,黑黢黢的,兰没有留意脚下,被不知是谁丢在地上的钢管绊了一下,幸亏她反应及时,晃了一下就站稳了,并没有任何问题。 “小心。” 身后男人的声音虽然音量不大,但是让兰心生恶心——为何这个男人在两人离婚后反而处处留意自己,他到底想干什么。 “工藤先生,有些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你说清楚。” 此时此地绝非两人交谈的最佳时刻和最佳地点,但是兰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请你收起你的好心,把你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你现在妻子身上。” “兰,你为何对我说这些话?”工藤新一反倒先委屈上了,“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而已。” 兰揉了揉眉心,觉得心烦意乱。 本来这个该睡觉的点没办法睡觉就很烦,末日大盗不知潜伏在哪儿,对自己这张符合他审美的脸垂涎三尺,尤利安不知身在何处,发给他的消息迟迟未能收到回复,想要跟紧赤井秀一提防他对尤利安做出出格行为未果,现在还得劳神费力陪自己前夫玩“你画我猜”的游戏。 有时候兰是真的不明白,工藤新一这个破案的时候智商一流的男人,在面对某些感情问题时候的迟钝,是真的,还是装的。 “工藤先生,看来我不给你说清楚你是真的不懂啊。” 兰叹了口气, “在我们那段错误的婚姻里,你未曾关心过我,甚至在我怀着彻也的时候你该和某个人厮混就继续和某个人厮混,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早产的你再清楚不过,就是因为那次早产,我的身体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不好,甚至我这次怀孕都受到了一些影响,而这些,造成了一切的你,却依然厚着脸皮站在我面前,还一口一个关心我……工藤先生,你不觉得很可笑吗?你有没有最基本的礼义廉耻啊?” 兰平静地说完这些,看着对方躲躲闪闪的眼神,心中对他的厌恶加多一层。 “兰,往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只说眼下,眼下的你是真的很危险,是需要有人时时保护的……” 工藤新一还想辩解一二,但是却被兰摆摆手打断——“不必了,我自己去找警察保护我吧。” 彻底拒绝了工藤新一的保护,兰只身返回大楼里。 反正赤井秀一不在这里,她也没必要继续待在天台“透气”了。 刚刚踏入电梯间,兰就被藏在门后的一个人捂住嘴拉到了一旁,她正想用手肘捅对方的肋骨,却被对方钳制住手臂。 “毛利小姐,是我。” 是赤井秀一。 “请你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见兰点点头,赤井秀一这才把捂住她嘴的手拿下。 “我后面再对你道歉和解释,眼下请你配合我一下。” 赤井秀一看着女人的杏眼, “你愿意做我的诱饵吗?” 35 “诱饵?” 兰脑子里闪过中野律二郎这个末日大盗的名字,同时也想起尤利安说过的话,之前惨遭末日大盗毒手的女性,长相都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是fbi都不把平民的命当成命,还是你赤井秀一不把平民的命当成命?”兰过于愤怒,以至于直呼其名,哪里还有心思想着礼仪二字。 “呵。” 赤井秀一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他把桎梏住兰的手松开,让对方退到远离自己的地方。 “毛利小姐曾说过,你愿意为了琴酒之前犯下的罪行赎罪,以求心安,怎么,我现在希望毛利小姐为了社会治安当一下诱饵引出犯罪分子,你却不愿意了。试问,毛利小姐的赎罪,到底是怎么个赎法?” 兰心中怒火熊熊,但是理智告诉她此时此刻与他争辩毫无意义,她默默把内心的愤怒熄灭,换上一副油盐不进的面孔:“赤井先生怕是误会了,我所谓的赎罪,可从未说过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再说了,赤井先生拿我当诱饵去吸引末日大盗,若是我有个闪失,你是不是也得赎罪,那按照你的逻辑,你也得以命来赎,那既然这样,不如一开始你就拿你自己做诱饵,易容成我的模样,想来你身手矫健,定会安然无事地擒获那大盗。” 赤井秀一干笑两声道:“伶牙俐齿。” “彼此彼此。”兰回敬他。 虽然自己上天台的目的就是为了看住赤井秀一,不让他对尤利安有任何过激行为,但是眼下兰是真的不想和这个男人同处一处,哪怕是呼吸同一片空气她都会觉得犯呕,权衡了一下,兰选择离开,在她走进电梯的一瞬间,低头却见到门口处的一摊血迹。 有人受伤了? 兰回头,看到赤井秀一黑色的衬衣袖子处暗红一片,她皱了皱眉,身为医学生的她不能对比见死不救,哪怕是她所讨厌的人。 强忍着怨气走了上前,兰将赤井秀一的袖子轻轻卷起来,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在目。 “好深的伤口。”兰意识到情况有些棘手,“赤井先生,你需要马上进行伤口清洗以及包扎!” “这会儿倒是关心起我的伤口来了。”赤井秀一笑了笑,“上一秒毛利小姐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吗?” “死也要死得其所,死得不明不白,太没意思了。”兰把自己的裙子下摆撕下来一截,给他进行紧急包扎,“等你逃过这一遭,再去当诱饵,到时候再遇到什么致命伤,我就真的不管你死活了。都是你自己怂恿铃木次郎吉叔叔把那个末日大盗招惹来的,你得负责。” 赤井秀一抬起头,看着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女子,思考了好一会儿,开口了: “我承认邀请怪盗基德是我的主意,但是末日大盗,的的确确我是不知晓的。” 手上动作停下来,兰表情凝重:“中野律二郎的那个邮箱地址普通民众根本不会知道,哪怕是铃木集团,也不一定能拿到,而且次郎吉叔叔也不是会主动去给那种罪犯下战书的好战之徒,必然有人在里面作梗。如果不是赤井先生的话,那是谁呢……对了,石坂克,赤井先生,你认识他吗?” “我这个伤口,就是拜他所赐。” 赤井秀一摇了摇他的手臂。兰已经包扎完毕,赤井秀一黝黑健壮的手臂上缠绕了好几圈粉蓝色的花布,看起来极其不协调。 “他是末日大盗?”兰问。 “目前还是不能确定。”赤井秀一把兰扶起来,“我只知道此人形迹可疑,同时身手矫健,绝对不是普通人。昨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但是,他给我感觉却不是第一次见到我。” “这种感觉,其实我也有。”兰抱紧双臂,“他看到我脸的一瞬间,便称呼我毛利小姐,而我明明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哪怕他说他曾见过我,但是我这些年来并没有上过任何电视,我不认为我给他印象深刻到只是在多年前看过电视里的样貌就能第一时间辨认出真人来。” 赤井秀一瞧了兰一眼:“最后一点,我不认同。” 兰没听清:“你说什么?” 注意到现在确实不是开玩笑的场合,赤井秀一悻悻地笑笑,说没什么。 兰本来就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何况眼下还有很多其他要紧事要做,她把赤井秀一说过的话掰开再细嚼,品尝出一丝不对劲—— “赤井先生,你说昨天是你第一次见他,可是,你是铃木次郎吉叔叔请来的帮手,石坂克则是他的助手,你俩按道理应该很熟悉才对啊。” 有那么一瞬间,兰怀疑过跟前的赤井秀一并非是他本人,而是怪盗基德或者是末日大盗假扮的,可是这个男人又清楚知道自己曾对赤井秀一说过的话,如果他是其他人假扮的,那他是怎么获知那些的呢?所以,兰选择相信这个赤井秀一就是真的,那么那个石坂克,问题重重。 “老实说,我见到他的时候也很意外,更加意外的是,在fbi的档案中,完全没有这个人的任何信息,所以,要么他千真万确就是个平民,要么,就是完全虚构出来的人物。”赤井秀一看着兰,似乎是在等着她说些什么。 兰张张嘴,想着要不要把他主动来她们那桌介绍自己的过去那一段说出来,但是还没等兰想清楚说还是不说,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工藤新一打断了她的思考。 “兰,赤井先生。” 眼前的一对俊男靓女虽然并没有手挽手甚至可以说站位有些疏离,但是从视觉来看还是非常养眼,尤其是兰的裙子被撕破一大截,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你们这是怎么了?赤井先生,你受伤了?” 眼前的工藤新一看起来神情真切,但是赤井秀一和兰却不约而同地没有往前走一步,甚至,两人的腿部都开始暗自发力,做好了随时可能逃跑的准备。 “工藤先生,我记得我俩在一楼电梯口的时候,那个叫竜武的警官给了你一瓶氧气瓶,你能把那瓶氧气瓶给我一下吗,我现在头有点晕,可能是缺氧。”兰把手按在胸口,眼眸低垂。 “真是不凑巧,我可能不小心丢哪儿去了,现在身上没有。”工藤新一挠了挠后脑勺,想要上前扶住兰,“你看着脸色很不好,要不然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会儿?” “不必了。” 兰往后退了几步, “工藤先生记性有点差,我和你并不是从一楼电梯上到顶楼的,还有,我们遇到的那个警官,也不姓竜武。你,到底是谁?” 被拆穿的“工藤新一”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笑了起来,甚至还拍了拍手:“毛利小姐越来越厉害,居然还给我下套。不过,不管我是谁,都请你俩帮个忙。” “工藤新一”从后背掏出一根电击棒:“这位先生,你好好休息一下,至于毛利小姐,你可是有大用处。” “跑!” 赤井秀一拉起兰的手臂就往消防通道跑去,把兰推进楼梯间内后,赤井秀一直接把消防门关上,同时反锁。 “毛利小姐,你是孕妇,不仅跑不快,而且过于危险,只会拖累我。”隔着门,赤井秀一顺道,“径直往下走,不要坐电梯,不要相信任何人!走!” “赤井先生!” 兰用拳头砸了几下门,却没有任何回应,看来赤井秀一是去引来那个假的工藤新一了。兰想起赤井秀一手臂上的伤口,心知他明明失血量不少,如果动作太大,恐怕自己临时做好的包扎很快就能散开,那么他就会继续失血。 兰的手机留给了彻也,她想着万一彻也走失了还可以拿着手机求救,自己好歹是个成年人。就因为这个决定,她现在都没办法直接电话求救。 得赶紧找到警察!真正的、可信任的警察! 兰勉强着自己小跑着下楼,楼道内虽然开着灯但是光线还是比较昏暗,在某个拐角处,兰没有看清楚台阶,一脚踩空,整个身子就往下扑。 幸亏她反应够快,在身体往下掉的一瞬间她两只手紧紧抓住楼梯栏杆,终于站定。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手臂拉伤,但是只要保护住了肚子,兰觉得也算是值了。 “尤利安……”兰莫名想哭,想念自己的丈夫,她的尤利安,如果此时此刻他在她身旁,这该有多好。 想也没用! 摇了摇脑袋,兰重新打起精神来,再次往楼下走去,当务之急是找到警察,赶紧给他们说明天台发生的事儿。 等走到大厅所在的那一层时,兰的双腿已经有些发抖了,她推开消防门,看到大厅却一片混杂的景象——宾客们都在四处逃蹿,警员试图安抚宾客,但是却被推倒,有几个年纪较大的女士抱头大哭,嘴里喊着“杀人了”。 正当兰想要冲进去找彻也和小五郎他们的时候,却看到大江源三郎抱着彻也就往她这儿冲。 “快跟着我离开这儿!” 大江源三郎一边跑一边喊, “末日大盗有枪!” 36 狭窄的消防通道里,几个斑驳的人影在一浅一深地摇曳流窜,在昏黄的光照下显得有几分莫名的紧张。 兰有些体力不支,她才从顶楼一路走楼梯下来,现在又要她继续下楼梯,肚子的下坠感令她开始出现假性宫缩,她知道,她不能再走了,否则恐怕会有很大危险。 “大江源先生,” 兰停了下来,倚着楼梯,大口喘着粗气, “请停下来休息一下……” 被叫住的大江源三郎也停了下来,他把彻也放到地上,走上来查看兰的情况。 “女士,你身体还撑得住吗?我们得继续往下走,现在还不安全。” 彻也一脸焦急地看着兰,他两只手握住兰的手,嘴巴一直在念叨“妈妈快点好起来”。 “大江源先生,请问我们到底是在逃避什么?为何你会说现在还不安全呢?”休息了一会儿,肚子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兰终于可以正常说出她的疑问了。 大江源三郎略微直起上半身,竖起耳朵听了一阵有无异常声响,确定没有任何异响后,他才伏下身子,对兰小声说到: “看来刚刚发生枪击的时候,女士你不在大厅啊。无妨,我给你说说,那会儿我们都被警察看管在大厅里,哪儿都不能去,有几个卖拉面和做珠宝的商社社长坐不住了,说警察是在非法监禁我们,所以就和警察起了冲突,混乱之际,响起了一声枪声,然后现场就更加混乱了,那个末日大盗,他居然有枪!女士,你能站起来吗?能的话,我们继续向下走,去地下室,我开车出去……” “妈妈,”彻也的小脸五官都揉在一起,“你身体好一些没有?” 摸了摸彻也的头发,兰点点头,在大江源三郎的搀扶下,兰站了起来。 “来,把孩子给我。” 大江源三郎冲彻也张开手臂,示意彻也去他那儿,他要抱着他好行动。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兰死死把彻也拉住,不让他过去。 “这是……”大江源三郎皱起眉头。 “大江源先生,我有几个疑问,还望你解答一二。” 兰的右脚偷偷往外侧——那是离消防门最近的方向。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呢?” 彻也把头从兰背后伸了出来,被兰按了进去。 “本次铃木集团举办的宴会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我俩也从未做过任何自我介绍,我想我孩子再怎么聪慧,也没办法让你通过他的描述就能清楚地知晓他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吧。当然,我会知道你是大江源先生,纯粹是因为昨日晚餐时你因为花生米噎住从而引发的混乱。” 兰从进门被大江源三郎带着走那一瞬间就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这个男人抱着彻也执意往地下室走这点让她觉得很奇怪,正常人遇到带枪的坏人应该立即回到自己房间里房门紧闭,或者,去寻求警察的庇护才对,他却好像刻意要远离众人,要把自己和孩子带到没人的地方去。 大江源三郎明显愣了一下,他似乎从未想到面前这个看着娇小的孕妇竟然还会提出这样的疑问,两撇胡子因为愤怒往上扬了一会儿,很快又放下来了:“女士,知道你是这孩子的母亲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儿,我曾在会场见过你带着这个孩子去铃木次郎吉那桌,因为你是个孕妇的缘故,全场又只有你一个孕妇,所以我才会记忆深刻。这个解释,没问题吧?” “大江源先生的解释合情合理。”兰右脚伸得更远了,“不过,你一开始就对我喊,那个末日大盗有枪,这点,我还是想不明白——你说那个时候很混乱,那么混乱中,也许那声枪响是源自某个新手警察,甚至,是哪个警察的枪走火了,这种可能也很大,但是你却排除所有可能,一口咬定是末日大盗有枪,大江源先生,你是怎么确定的呢?” “我猜的,不行吗?” “猜的?那倒不是不行……大江源先生,你的太太在哪儿啊?这种危急时刻,你应该是带着你太太逃走,而不是随便抓住会场的一对母子逃走吧?” 兰的连环疑问让对面的大江源三郎低头沉默不语,在足足半分钟的寂静后,大江源三郎抬起头,用手扯掉了覆在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兰从未见过的脸——那才是这个人的本来面目。 “叭叭叭叭的吵死人了!比那个死老太婆还烦!” 中野律二郎看起来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头发微卷,棕褐色,一双吊梢眼,整个人因为盛怒的缘故看起来一股子邪气。 “不过我对于聪明的女人兴趣更大。”中野律二郎伸出舌头把上嘴唇舔了一圈,“孕妇的话,还从没有试过,啊哈哈哈哈,我现在好兴奋,整个人都感觉要爆掉了!哈哈哈哈!女人,我会让你死之前先爽一把的,你要好好感谢我中野大人!” 兰被恶心透了,她已经做好抱起彻也就跑的准备,但是在抱住彻也的一瞬间,兰却被中野律二郎叫住,等她转过身,正好对上中野律二郎的枪口。 “我劝你不要抱着这个小鬼头逃跑。” 中野律二郎用枪指了指彻也的口袋, “你可以看一下。” 兰心中默念“不好”,她拉开彻也的口袋看了一下,心跳直接漏掉半拍——里面竟然有一枚微型炸弹! “你真是卑鄙!你连几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 这枚炸弹应该是他抱着彻也下楼的时候偷偷放的。如果不是兰在半路揭穿他的真面目,这个男人怕是在最后也会用炸弹除掉彻也和自己,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留自己和彻也活口。 “卑鄙?谢谢你对我的评价。至于连几岁小孩都不放过,诶,此言差矣,我可是连几个月胎儿都不会放过哦。”中野律二郎用枪朝兰的肚子比划了一下。 “女士,为了更好的体验,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和我一起去地下停车场,如果你一定要选择在这儿,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可能会死得更惨哦。”中野律二郎下巴朝楼梯抬了抬,“虽然你肯定是要死的,但是从楼梯上掉下去,肚子要是还朝下的话,那应该更痛苦吧,脑袋碎掉,脑浆迸裂,你肚子里的孩子,哇塞,更是碎成一摊烂泥吧,哈哈哈哈哈,想起来,就觉得很有意思!啊妈妈,妈妈你好狠心,让我死的时候连个人形都没有!妈妈,妈妈你就听这个叔叔的话吧!” “够了!闭嘴!” 兰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此时此刻如果她手里有枪,她真想一枪崩了对方。 “我会和你去到地下室,前提是,你把这孩子兜里的炸弹解除掉。” “no!当然不行!”中野律二郎再次伸出恶心的舌头,舔舐了一圈嘴唇,“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和我谈条件?小美人儿,你怎么这般天真,我都忍不住猜测待会儿你的表现会怎样了,哈哈哈哈。不过你都已经有孩子了,怕是,该懂的都懂的吧。” 虽然一个劲警告尤利安不要用枪的人是兰,但是现在她却非常能够理解对方——对于某些无法讲道理的人,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送ta一颗子弹。 “怎么,还不走?难不成你喜欢在这儿?这种逼仄的冷冰冰又肮脏的走道?贵妇人的喜好还真是让人无法理解呢,也对,像你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来没有在这种下烂的地方待过吧,想要体验一下,体验一下被当成猪狗践踏的感觉吗?啊!”中野律二郎像是被踩到要害一样疯狂攀咬起兰,说出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来。 兰把彻也挡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子:“你闭嘴,我会跟你走下去,但是我是孕妇,我走得很慢,如果你敢催我们母子,或者在这个过程中图谋不轨,我们母子会和你同归于尽。那个炸弹我看了,它爆炸的方式除了遥控外,重大外力影响也会自爆,如果把我逼急了,我们母子俩死都要拉着你做垫背!” “哼。” 中野律二郎面露恼怒,但是他也对自己的疏忽无计可施——他太自信了,以往的迫害对象都是娇滴滴的富家小姐或者阔太太,谁会懂炸弹,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竟然能看懂这个炸弹装置反而将自己一军,看来,他不能再对其掉以轻心了。 “快走!动起来!” 被中野律二郎的枪口指着,兰在彻也的搀扶下慢慢地往下行楼梯处走去。 在之前和园子一起商讨宴会布置的时候,园子曾提了一嘴,京都大饭店所有逃生楼梯都没有安装摄像头,但是次郎吉叔叔会在18楼的楼梯间偷偷安装一个隐藏式摄像头,用来记录他们追捕怪盗基德的画面,想不到的是,这个摄像头没能记录下铃木次郎吉,却有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救下兰。 兰心里计算过,这栋酒店大楼共4层,宴会厅在28层,而自己刚刚下楼梯共行径了1层的距离,如果她的计算准确,那么这层楼的楼梯间,就会有那个救命的摄像头。 她瞟了一眼墙上被伪装成和墙体一体的隐藏摄像头——很好,红灯亮着的,说明是有电的状态,自己的计算也是对的。 尤利安,尤利安,你不要插手!你不要掉入赤井秀一的圈套! 兰抬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黑黢黢的楼洞如同怪物张开的巨嘴,等待着即将落入它腹中的猎物,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成为它的美味佳肴,还是会将它破腹穿肠,不再祸害人间…… 37 这是兰时隔多年再一次来到京都大饭店的地下停车场。 第一次来是跟着爸爸毛利小五郎接受他人委托来探案,当时同行的有变小成柯南的工藤新一,第二次来则是在兰和新一的上一段婚姻中,那次是他鲜有愿意带着合法妻子出门破案的日子中的一天,兰为此欢欣雀跃了好久,当时他们在这个空气不算流通的地下停车场里逗留了好久,但是当时的兰并不认为空气很差,相反,她觉得和丈夫工藤新一在一起,呼吸到的空气都是草莓味。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昨天早上来京都大饭店的时候,兰因为觉得有些缺氧呼吸不畅,让毛利小五郎在酒店门口停了下车,自己是步行进入的饭店,并没有来过地下停车场,所以停车场的装修对比几年前有没有改变她完全不知道,待会儿该怎么想办法逃脱,老实说,兰现在一筹莫展,她现在更大的希望是寄托于警察,希望他们能尽快看到十八楼消防通道里的监控录影,对她和彻也进行搜救。 “小美人儿,请吧!” 中野律二郎恶心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兰的思考。抬头往前面一看,一辆黑色的suv停在前方。 眼睛余光往上瞟了瞟——摄像头被破坏了。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兰皱起眉头, “你根本不是末日大盗,你应该就是个普通杀人犯!” “哈?你在说些什么?”面前的男人面露不解,“老子就是如假包换的末日大盗!” “末日大盗每次犯案都会取走重要的宝物,女色从来只是顺便的事儿,绝对不是他主要目的,而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偷走任何东西,甚至费尽心思想要诱拐我……你就只是一个打着末日大盗名号的qj杀人犯吧!” “原来你是在说这个。”中野律二郎不屑地笑了笑,露出他参吃不齐的牙齿。 兰第一次注意到中野律二郎的牙齿——那是长期营养不良产生的后果。 “谁说我没有偷走东西?我只是没有偷走,而是夺走而已。”中野律二郎洋洋得意地转起了他手里的手枪,“那个给我下战书的老头,他的命,就是我夺走的。” “什么?次郎吉叔叔是被你杀害的!”兰震惊道。 “当然!怪盗基德,他这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黄毛小贼,居然名头比我还大?真是可笑,明明就是一个懦夫,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哈哈哈哈哈,肯定是被我吓破了胆,不敢来了。想必经过这次的事件,他的名声肯定会一落千丈,大家只会记得我末日大盗四个字,至于他,哼,没用的东西……” “哎呀呀,真是不好意思,本人的胆暂时还没有被你吓破哦。”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角落里传出来,还没等兰回忆起这个声音到底是源自谁,就看到一个快如闪电的东西直飞过来,似乎是冲着中野律二郎手中的手枪而去,但是很可惜,中野律二郎反应速度和躲闪动作都太快,他毫发无损地跳出三米外,手里的手枪还紧握在手里,而那个本来应该打掉他手枪的东西直接插进了墙体——是一张扑克牌。 是怪盗基德! 兰心中小小雀跃,有人来相救,而且还不是尤利安!太好了! 中野律二郎谨慎地侧过身,将后背抵在石柱上,两只眼睛警觉地观察没有亮灯的地方。 “哒哒哒”,有脚步声传来,越发清晰。 “喂喂,没必要这么害怕,既然你觉得你比本人厉害得多,那应该大大方方应战才对啊。” 脚步声停止,一席白衣的怪盗基德在灯光下亮相。 “你瞧,我都能直接站出来,那大名鼎鼎的末日大盗,你也应该更加坦诚一点啊。” 怪盗基德瞥了一眼把彻也护在身后的兰,叹了口气,“我说末日大盗先生,既然要一对一比赛,那光明磊落一点,把无辜人士放了吧,咱俩大老爷们的对决,就不需要观众了,再说了,你要是输得太惨,有人看到了,也不太好吧。”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和我讲条件!” 中野律二郎用枪指了指兰, “她是我看中的猎物,待会儿我还要享用她,我不会放她走。” “既然这样,你自己跑吧,你虽然是个孕妇,但是看起来没有受伤,应该还能行动吧?”怪盗基德转头对兰说。 兰摇了摇头,说:“他在彻也兜里放了微型炸弹……” 听了兰的回答,怪盗基德眉毛拧成一圈毛线,脸色凝重:“中野律二郎,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卑鄙啊。” “谢谢你的夸奖。”中野律二郎表情变得狰狞了几分,“和你这种会穿着稀奇古怪华服亮相的公子哥不同,我能够存活下来就得靠这些你看不上的招式。不过卑鄙点好,卑鄙的话,就没人能用道德来束缚我了! 喂!你!休想带着小鬼偷偷溜走!要是你敢动一下,我就按下开关,送你和这个小鬼上西天!现在你和我的距离足够远,哪怕爆炸我也能安全脱身,所以,你不要想着耍花招你这个臭女人!” 莫名其妙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兰只觉心中怒火中烧,但是碍于彻也衣兜里的那枚炸弹,兰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护着彻也留在原地。 “中野律二郎,现在既然是你和怪盗基德的比拼,我和孩子在这儿只会影响你俩的发挥,你让我俩走好不好?”兰实在没辙,想着打一下感情牌,“你我无冤无仇,为何不愿放过我们母子,我是一个孕妇,手无缚鸡之力,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你也有母亲,你想想……” “臭女人闭嘴闭嘴闭嘴!吵死了!去死去死去死!” 不知兰的那句话踩中了中野律二郎的雷区,他好像害了躁郁症一样突然歇斯底里起来,好像单纯地嘶嚎还不够,他直接举起枪朝兰和彻也所在地放了一枪。 因为没有装消音器的缘故,枪声在四面都是水泥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震耳欲聋,来不及给彻也捂住耳朵的兰着实也被吓了一跳,彻也更是被吓得直接放声大哭起来。虽然彻也的生父和外祖父都是侦探,尤利安也经常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培养男子气概,但是真真正正见识到枪以及听到枪声,这还是第一次。 “彻也,没事的,妈妈在的,我们马上……” “闭嘴!再哭一声,我绝对崩了你的脑袋!” 中野律二郎如死神一般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兰一回头,看到中野律二郎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旁,用枪抵着彻也的头。 “不!” 兰条件反射般扑了上去,手臂却被一个强劲的力道牵扯住,整个人被带离到五米之外的地方。 现在情势更加危险,虽然兰来到了怪盗基德的身旁,但是彻也却成了中野律二郎的人质。 “彻也!” 兰伸出手,奋力朝彻也那个方向抓去,但是一切都是徒劳,在认清现实后,她无力地将手垂下。 “你到底想要怎样!” 兰眼中噙着泪,咬牙切齿地问。 “我要你杀了旁边这个男人,然后,乖乖做我的玩物,这样,我就饶了这个小鬼一命。”中野律二郎用枪把砸了一下彻也的头,“你再犹豫一下,我就先杀了这个小鬼,再慢慢收拾你俩。” “喂喂,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怪盗基德把帽子摘下,露出一张和兰极为相似的脸, “不如这样,我来陪你玩,你把他俩放了?” 38 地下室安静得过分清晰,清晰到兰可以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也可以听到中野律二郎上下牙齿紧紧咬合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鬼话!”中野律二郎再再再次爆发,“恶心死了!” “啊,不会吧,性别不要卡这么死嘛。” 不得不说怪盗基德男扮女相技艺相当高超,搔首弄姿那几下还真有几分风味,尤其是顶着那张和现在早已成年的兰极为相似的脸,看起来更是妩媚动人。这让兰忍不住在这种危急时刻也开了个小差,心想如果自己如同怪盗基德那般故作姿态,尤利安会不会觉得更加迷人,还是十分恶心。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中野律二郎松开一只拽住彻也的手,指向怪盗基德,“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哎呀,中野先生真的是不识好货呢,像我这种既可以男又可以女的人,那才是人间尤物,来,来感受一下我的热情!” 说完这话,怪盗基德便朝中野律二郎扑过去,在身体即将离开兰的一瞬间,他在兰的耳边低声吩咐道:“先把炸弹拿出来!再跑!” 兰点了点头,几乎是同一时间和怪盗基德一起飞扑过去,那头的中野律二郎可能是因为怪盗基德先前的发言对他有些生理性厌恶,在怪盗基德靠近自己的刹那,他条件性反射般双手抱肩把自己身体避开和怪盗基德的接触,而就是趁这个机会,兰顺利地抱到彻也,她并没有选择把彻也带离开,而是如怪盗基德吩咐那样,直接伸手进彻也的衣兜把那枚微型炸弹掏了出来。 如她猜测那样,中野律二郎在伪装成大江源三郎的时候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炸弹放进彻也的兜里,那说明那枚炸弹可以轻而易举放进去,也能轻而易举拿出来,唯一的问题是,这枚炸弹不能随意丢掷,否则它受到冲击就会自爆,兰无法确定它爆炸的炸程,所以她不敢贸然扔掉,就思考了两秒,兰做出了决定,她把炸弹放到地上,再带着彻也撤离。 但是这个决定会让兰花更多时间退到安全地带,而中野律二郎显然不会给兰和彻也这么多时间,在他躲开怪盗基德的攻击后,发现自己的猎物和人质试图逃跑,他想都没想,直接对着兰的肚子按下扳机。 “砰——” 第二声枪声,在地下车库里响起。 兰本能般转过身背对中野律二郎,同时双手捂住了彻也的耳朵——如果真的中枪,起码子弹不会直接射穿她的肚子,也许,也许肚子里的星还有可能活下来。 但是没有任何痛感传来,兰抱着也许是中野律二郎打偏了这个想法,迅速牵着彻也躲到三米外的车后,她战战兢兢地把头伸出,观察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其实兰没有猜错,中野律二郎打偏这个想法本来就是自欺欺人,她能够完好无损地把彻也带到安全地,那必然是有人帮她挡了子弹。 怪盗基德靠在和她相隔十米的一辆车的车尾处,左手紧紧按住腹部,右手则是握着卡片枪。他雪白的礼服被鲜血染红,腹部好似开出一朵开到荼靡的山茶花,绚烂得让人眼睛看着就疼。 兰知道他是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如果情势允许,她恨不得立马冲出去为他止血,可是眼下她没办法出去,手里牵着的,肚里怀着的,都是她现在最应该关注的,在现在这种对方有枪而自己挺着个大肚子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她没有半分把握能够胜出,甚至,她连全身而退的把握都没有。 “对不起,怪盗基德,对不起……”兰在心中默念道。 “喂!躲哪儿呢!滚出来!” 根本不给兰和怪盗基德半分喘息的机会,中野律二郎直接朝屋顶开了第三枪。 “快点出来,不然老子直接炸一块!” “炸一块?” 兰心中升起疑惑,联想起昨天宴会开始前园子曾说过地下停车场那儿一片混乱需要铃木真过去处理,兰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这个停车场有没有可能已经被中野律二郎提前安排好了很多炸弹? “嘣——” 剧烈的爆炸声从兰左侧的地下室深处传来,兰的猜想被应验,果然,这个中野律二郎早就在此处布好了各种陷阱。 “再不出来,我就再爆几个!啊等等,光是这儿的没意思,把宴会厅藏起来的那几个一起爆了算了,反正已经爆了两个了,哈哈哈哈。” 什么!? 难怪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警察来地下停车场营救自己,原来是上面的炸弹吸引了所有警察的注意力,他们恐怕光是在搜索其他隐藏的炸弹并且拆掉他们都忙不过来,谁还有暇顾及自己这个孕妇和彻也那个孩童呢。 “我数到3,再不出来,我就直接爆一个休息厅的,那儿女眷最多,尸体肯定最漂亮,呵呵呵哈哈哈,1,2……” “喂,住手!” 兰站了出来,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怪盗基德也站了出来,挡在她前面。 “这个时候孕妇就不要抢我风头啦。”怪盗基德虽然想竭力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他苍白的嘴唇和颤抖的手指已将他真实的身体状况出卖,兰心中的愧疚加深了一层。 “啊,要么不来,要么一来就来俩,哈哈哈。”中野律二郎看着兰的眼神变得下流起来,“喂,怪盗基德,把这个女人的衣服脱了。” “什么?”兰将自己衣服领口抓紧,瞪了中野律二郎一眼。 “不愿意呀?那我就按下开关咯。”中野律二郎饶有趣味地把玩着微型遥控器。兰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他到底有几个。 “哎呀,怎么会不愿意,我也能顺便饱饱眼福嘛。”怪盗基德扯了扯嘴角,转向兰,“毛利小姐,对不住啦。” “你?”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基德,看着他的手朝自己伸过来。 “会用枪吗,枪法准吗?” 基德背对中野律二郎,用唇语问兰。 兰心领神会,眨了眨眼。 “哎呀,毛利小姐,不要害羞嘛,都是当妈的人了。”基德靠近兰,“在我右边衣兜。” “基德!你不要这样!不要!”兰假意挣扎,趁势掏出基德口袋里的扑克枪,在基德侧过身的一瞬间,她瞄准中野律二郎拿着遥控器的那只手,按下扳机。 非常幸运,兰的射击技术并没有倒退太多,虽然她没有直接打掉遥控器,但是她成功射中中野律二郎的手腕,对方吃痛将遥控器丢下。 “可恶!臭女人!” 中野律二郎无暇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遥控器,他直接恶狠狠地一跺脚,兰和怪盗基德身后不远处的车直接被引爆。 这个男人,竟然在鞋子里也藏有一个炸弹遥控器! 突如其来的爆炸将兰和怪盗基德掀翻在地,虽然基德在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用自己的身体给兰做了一个缓冲,但是这番碰撞还是让兰身体受到小小的撞击,不规律宫缩袭来,兰痛得浑身抽搐。 千万不要早产!! 剧痛让兰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她艰难地用双臂将自己上半身给支撑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到地面,冷冰冰的机械触感从额头传来——是中野律二郎,他在用枪口抵着兰的额头。 “我改主意了,我不想玩弄你了,我只想要你死!” 中野律二郎如同索命恶鬼般的丑恶嘴脸霸占了兰全部的视野,在他举起手枪想要给兰当头一棒之际,一只小朋友的鞋不偏不倚的正中他的脸。 “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是彻也! 兰惊慌失措地看着恼羞成怒的中野律二郎起身往彻也所在方向走过去,她明明一再叮嘱彻也要藏好的,没想到他居然自己站了出来。 “臭小鬼,竟然敢用鞋子砸老子。”中野律二郎边走边骂骂咧咧,“老子先送你上西天,再把你老娘送过去。” 前一秒的彻也还勇敢无畏,但是看到越来越近的中野律二郎,小小年纪的他也开始恐慌无助,他瞧着倒地不起的怪盗基德,还有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母亲,彻也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去死吧!” 中野律二郎按动扳机,彻也闭上眼睛。 “砰——” 枪声响起,彻也感觉身上传来一阵温热,但是,一点都不痛。 睁开眼睛,看到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彻也喜极而泣:“黑泽爸爸!” 尤利安放开护住彻也的手臂,看了看上面的枪眼,再看向还没有搞清楚情况而一脸茫然的中野律二郎,一字一顿地说到: “从现在开始,那都算是我正当防卫了。” 39 绫小路文麿和工藤新一等人赶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中野律二郎已经被第一时间赶过来的警员拷上手铐,抬到担架上了。工藤新一原本想上前去查看中野律二郎的情况,但是率先一步到他旁边的绫小路文麿却对他摇摇头,示意没必要,等他醒了再说。 手臂被人捅了捅,工藤新一注意到服部平次对他使眼色,他往服部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衣衫不整、满身鲜血的兰正在被两个女警员扶到担架上。 看到此情此景,工藤新一立即就要上前,但是这次又被毛利小五郎和英里抢了先,两个人把兰围住,哪里还有他工藤新一能插得进去的位置。 看来,今天不管是做什么,我都慢人一步啊。工藤新一自嘲地笑笑。 “兰,你怎么样?你流了好多血!兰,现在要不要给你紧急止血?”英里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怀彻也的时候兰身体就不太好,后面还经历了早产大出血等危急事件差点丢了命,现在怀星又遇到这种事,命途多舛四个字用在兰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没事,妈妈,这不是我的血。”兰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那会儿肚子有些痛,但是现在好多了,待会儿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不过我是医学生,我估计自己问题不大,顶多卧床休息一周大概就可以啦。” “你不要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你现在可是孕妇!有哪个孕妇会跟你一样遇到这么多危险的?”英里有些激动,被小五郎拉了好几下手臂才闭上嘴停止她喋喋不休的关心。 “妈妈,我也不想的……”兰是真的有些累了,她摇了摇头,对旁边的女警员说道,“请送我去医院吧。” 英里能明白兰话里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请警务人员把他们一家送去京都大医院。 “请等一下,毛利小姐。” 绫小路文麿和奏多冬马一起走了过来,兰发现工藤太太和赤井秀一也跟在他们后面。 唉,没完没了啊。 兰心中生出一丝无奈。 “毛利小姐,我们在打斗现场发现了一枚直径为765mm的子弹,这颗子弹和中野律二郎使用手枪里的子弹不一致,应该是来源于另外一个人的,这个人,请问是谁?或者我换个问题,当时在场的除了你、怪盗基德、彻也,还有中野律二郎在,还有谁曾出现过?” 兰脑袋侧歪,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不太清楚,那会儿我因为爆炸的冲击导致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我都记不太清了,也看不清楚。” “如果是这样的话,工藤太太捡到的这个东西,毛利小姐你是否有印象呢?” 奏多冬马从兜里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印象。” “如果是这样的话,彻也君,你有印象吗,这个东西,它是谁的?” 工藤太太从奏多冬马手里拿过证物袋,蹲下身,将袋子递给彻也, “你可要仔细看看哦。” 工藤太太微笑着看着彻也,心中好似有一头野兽在嘶吼,它咆哮着,它躁动着,它在期待,彻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如同生父那般眼中揉不得沙子正义到“大义灭亲”说出实情,甚至就是为了得到生父的肯定而选择“出卖”继父,还是感性战胜理性,甘愿堕落于黑暗,撒谎保全母亲的新丈夫。 不管怎么回答,彻也都会变成一枚子弹,只是不知道,他会射穿哪位父亲的心脏。 “喂,灰原。” 工藤新一从工藤太太手中拿过证物袋, “这是我今天来现场的时候不小心掉的。” 除了彻也外,在场其他人包括兰在内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居然是工藤新一站出来认领了这个关键证物。 这其中,最震惊的当然要属工藤太太了。 “是新一你的?” 工藤太太眼睛睁大,此时此刻的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在做梦也不愿相信是自己的枕边人站了出来将自己精心设计的局给搅破,这是抓住那个杀死亲姐姐的男人的最好机会,但是,却被丈夫,这个同样也被那个男人伤害过的人,给破坏了。 心中的野兽升级成了恶魔,现在只想吃血咬喉,嘶嚎变成了悲鸣,为自己,也为多年前惨死的姐姐。 “黑泽爸爸曾经来过哦。” 众人还没有从工藤新一说的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彻也的这句话又将大家的震惊升了一级。 “他来过!对吧,他来过!”工藤太太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双手紧紧抱住彻也的双臂,癫狂般摇晃了他几下,“是他开的枪对吗!肯定是他开的枪,他开枪了!他违背了承诺!” 彻也无视工藤太太的癫狂,摇了摇头:“不是哦,黑泽爸爸从头到尾都没有开枪,他帮我挡了子弹,全程都是抱着我躲避那个坏叔叔的追击,至于那个坏叔叔,是他自己不小心按到炸弹的开关,被炸弹给炸晕的。”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么凑巧?你是不是在撒谎?说,你就是在撒谎!” 显然,工藤太太完全不能接受彻也的这个回答,她把手高高举起,想要用武力来恐吓彻也。 “喂,够了!” 赤井秀一拽住工藤太太的手,并把它甩到一边, “适可而止,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工藤太太转过头看着赤井秀一,她的眼泪将视线模糊,高大的赤井秀一在她眼中扭曲成一团黑影, “怎么可能结束?那个男人,他不可能不会用枪的,怎么可能结束……这个死小鬼,他在说谎啊……” 众人看着平时清冷高雅的工藤太太此时此刻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样可怕又可怜,都觉得心中十分焦灼,甚至连同处一地都尴尬,都不敢去看她。 “是真的哦,黑泽爸爸是真的只做躲避。不信的话,可以看这个里面的录像带。” 彻也从衣兜里掏出微型摄像头, “这个,是不会说谎的。当然,我也没有说谎。” 绫小路和奏多冬马对视一眼,便上前拿走彻也的摄像头,他命令警务人员先将毛利一家送到医院,待自己看了录像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临了绫小路还不忘叮嘱了两个警员,要守在毛利兰的病房外,多加关注。 得令的警务人员立马将兰抬到救护车上,小五郎和英里、彻也也一同上了车,其余人等则是去监控室查看彻也摄像头里面的录像带内容了。 从监控室出来之后,众人脸色都各不同,绫小路和奏多冬马脸上表情平淡,他俩本来就只是为了抓住末日大盗,现在目的达到了,是谁抓到的,那枚不属于末日大盗的子弹是源自谁,他们并不在意。服部平次则是一脸认真地思考案情,虽说大江源三郎就是末日大盗假扮的这点众人都已清楚,但是铃木次郎吉是怎么被杀害的,以及他在被害前那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操作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想通。赤井秀一和工藤太太脸色凝重,大概率是因为本次事件完全不能以任何正当理由逮捕琴酒,因为他真的如同彻也说的那样,没有做过任何过激行为,而且哪怕他反击对方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对方先给了他一枪,而他也要正当防卫保护自己和妻儿,最重要的是,琴酒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开过枪,甚至连枪都没摸过。两人脸色难看的程度,工藤太太较之赤井秀一更甚。 这其中脸色最差的就是工藤新一了,在兰被救护车送走后他就一言不发,没有回应过任何人的问题,不知他是为什么事表现如此,是为了这扑朔迷离的案情,是为了不能合理逮捕琴酒,还是为了他妻子拿出来的那枚窃听器? “灰原,我们谈谈?” 这是工藤新一在这冗长的两个小时里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但是工藤太太并不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她自顾自地走着,给工藤新一一个背影:“没什么好谈的。” 工藤新一直接拉住工藤太太的手,将她大力拽进自己身边,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爱意,甚至,只有愤怒,他尽量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把声音压低到最大化—— “你知不知道,那个窃听器是有定位功能的!?” 40 虽然已经闻了几百次消毒水的味道,但是这次在病房里醒来的时候,兰竟然会觉得刺鼻,难受得很。 “呕——” 不合时宜的呕吐感突然袭来,幸亏,只是干呕,并没有弄脏床单。 “兰,你醒了?” 听到了屋内的异响,英里推门而进。 “嗯。”兰点了点头。 英里把病床上半截摇起来,再拿来两个靠枕放在兰的背后,摸了摸她的额头:“没事了,在你昏睡的时候医生有来给你做检查,也做了胎监,一切正常,并无大碍,好生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末了,英里又想起了什么,她补充道:“医生还说你身体素质非常好,要是换成别的孕妇,可能早就会出血了,甚至还会早产胎儿不保等等,可是你却都能挺过来。你都不知道,妈妈听医生说的时候整颗心都是揪起来的,难受得不得了,记起你怀彻也的时候,三天两头往医院跑,动不动就要你卧床保胎,唉,我生怕你怀小星又会那样……” “妈妈,都过去了。你也说了,医生说我身体素质好着呢,那现在就不用担心啦。”兰给英里打气。 “对了,妈妈,我的手机在哪儿啊?” 兰自然是知道在门口有两个警卫人员守着的情况下尤利安不可能来病房看望他,何况他还中了一枪,又带着同样中了一枪的病号怪盗基德,他怕是现在得顾着自己那边的情况吧。 “在这里。”英里从衣兜里把兰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这是警察在宴会厅里捡到的。” “嗯,我去天台前在宴会厅把它给彻也了,他怕是在那儿弄掉了吧。”兰解锁手机,看了一下收件箱,并没有任何新消息。 用尤利安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教给自己的方法检查了一下手机,确定并没有被任何人监听后,兰给尤利安去了一个电话。 只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起。 “你醒了?”男人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是阵吗?” 兰正想说些什么,却被推门而入的毛利小五郎打断,他直接走到床边拿过手机,点开外放模式。 “喂,阵,你现在怎么样?是和怪盗基德那个家伙在一起吗?” “我没事,他现在也没事了。” “现在”这个词用得很妙,兰可以理解为,其实怪盗基德腹部中的那枪,还挺严重的。 “你没事?彻也不是说你为了保护他手臂中了一枪的嘛,子弹取出来没有?有没有专业的医生给你们处理伤口啊?” 岳父关心起女婿来就是没完没了。 “那枚子弹对我没有伤害。” 虽然只是通过电话,但是尤利安肯定能猜到他说出这句话后在病房的三个人肯定会瞪大双眼表示无法理解,于是他赶紧补充解释:“多亏岳父大人让我去麻敷居酒屋买酒,我因此逃过一劫。” “噢!你是说这个!”小五郎瞬间明白了,他右手握拳砸到左手掌心,这是他恍然大悟的标志性动作,“那家居酒屋的老板娘最爱捉弄人了,每次去她那儿买酒她都会叫我们配合她完成一些莫名其妙的任务,最喜欢让我们做的就是在身上任何部位绑一块钢板,绑的时间越长给的折扣就越大!所以,阵你是绑在手臂上?” “手臂上和前胸,都有。”尤利安停顿了一下,“岳父大人要我买的是两瓶日本酒。” “哦哈哈哈哈,对哦,两瓶,那就是两块,哈哈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啦。”小五郎打着哈哈,试图赶紧把这个话题结束。 “老公,你是明知道那家居酒屋的老板娘喜欢整人,才叫阵去帮你买酒的吧?”英里额头青筋暴起,“居然还要两瓶!你知道钢板有多重吗,阵要背着两块钢板和那个中野律二郎打斗,他的行动有多不方便啊!” 自知理亏的小五郎当然不敢反驳,只好舔着脸挨英里的骂。兰没有心思去责怪她爸爸,现在她只关心电话那头的两人。 “算是因祸得福吧。怪盗基德伤势看着很严重,他是为了保护我才中弹的,我真的,真的很内疚……” “兰,你在警察来之前在地下室给他的紧急止血将他的伤害降低到最小,后续取出子弹也很顺利,无需自责,既然他决定假扮成石坂克参加这场宴会正面对上末日大盗,那他就应该能想到有这样的结果。” 尤利安的话给兰些许心里安慰,在解释清楚某些话的同时又衍生出一些新的问题。 “石坂克是怪盗基德假扮的?怪不得在地下室他出场的时候他说话的声音我总觉得很熟悉,原来是石坂克的声音!可是,可是石坂克是铃木次郎吉叔叔的助手啊,铃木次郎吉叔叔不是挑战基德的嘛,怎么会把基德用作自己收官赛的助手呢?这个,我想不明白……” “嗯,听起来确实匪夷所思。不过,在他清醒的时候,他把所有事都给我说了……” 京都大酒店里,身心俱疲的园子处理完宾客退房的结账事宜后,扶着墙坐到最近的沙发上,头枕在并不算松软的沙发扶手上,闭上双眼,享受难得的休憩时光。 但是很快,她的宁静时光就被打破,服部平次带领了一群人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躺在沙发上小憩的园子,正当园子皱着眉头从沙发上爬起,想要质问他们到底在干嘛的时候,却听到一个警员大吼了一声“找到了”。 “找到了?什么找到了?” 园子困意全无,怒气也烟消云散,此时此刻她也好奇了起来。 “啊,铃木小姐,你在呀。” 服部平次这才发现园子也在,他径直走到那个说找到了的警员所在地,示意园子过来。 “你看,” 服部平次指着挂在墙上的铃木大家庭合照,园子顺着他手指所指看过去,发现铃木次郎吉的人相上,头部被抠掉了。 “这是?”园子一头雾水,望向服部平次。 “这间休息室,名字就叫做——天穹。” 服部平次抛出了解释的第一部分。 “天穹?”园子轻声默念,突然,她想起了什么,“之前怪盗基德的那封预告函写的是——今夜凌晨,我必降临到天穹,取走你的首级。所以,他是这个意思!” 服部平次点了点头:“对的,从头到尾,怪盗基德都只是想以这种形式来实现他的预感,这种温和,近似于恶作剧的形式。” “居然只是,只是为了把照片上叔叔的头像给取走……”园子不知何时红了眼眶,“可是可是他却真的被……” “你还记得铃木次郎吉先生的助手,石坂克吗?其实,他就是怪盗基德假扮的,事发前他离开座位,就是为了来这个休息厅里取走铃木次郎吉先生的照片头像,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中野律二郎却趁着他不在对老爷子下了毒手。”服部平次给出第二部分解释。 园子当然记得那个石坂克,她曾一度怀疑他就是末日大盗假扮的:“可是,可是他如果是怪盗基德假扮的话,怎么会成为叔叔的助手呢?” “因为这一切,都是次郎吉叔叔计划的。” 一道疲惫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园子等人往门口看去,是兰。 “兰!你怎么来了?”园子立马迎上去,抱住兰,“你这会儿应该在医院休息才对,才从那么大惊吓中被救出来,你怎么可以到处乱跑呢。” 兰摇了摇头,对好友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的,医生检查了说我身体无碍。况且,事关次郎吉叔叔,我还是尽快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想来兰曾经和中野律二郎以及假扮成石坂克的怪盗基德独处过好一阵,她应该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聚拢到她身边,听她娓娓道来。 “这场和怪盗基德的比拼,是次郎吉叔叔的收官之战,所以,他想安排得特别一些,而他想到的办法,其实就是主动联系怪盗基德,让他配合他,共同给大家演一出戏,一来是当做玩笑话娱乐大众,让铃木集团的百年大庆能够有趣一些,二来,他也算是变相赢了基德,也算了了愿,只不过,他不知受了何人的蛊惑,竟然主动去给那末日大盗下战书,要他和怪盗基德来对决,甚至连怪盗基德,也是到了宴会那天才知道叔叔居然还邀请了末日大盗,这一步是着实出乎所有人意料。” “那,叔叔他的死法?” 园子回忆起铃木次郎吉死前那痛苦的神色,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其实,那也是次郎吉叔叔计划中的一部分。” 兰看向园子, “只不过,他没想到这却让末日大盗趁机真的要了他的命。” 41 名为“天穹”的休息厅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听兰的讲述。 铃木次郎吉曾在午夜到来之前主动换座位到最中间的那桌,其实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那几桌安排坐的宾客都是和铃木次郎吉打过多年交道的老朋友,虽然说在得知他给末日大盗下了战书后闹得最凶的那几个人基本都在那几桌,不过越是这样,铃木次郎吉越是想要在他们面前上演他自己精心设计的独角戏。 按照原本的计划,在午夜十二点到来之际,铃木次郎吉会在众人面前表现出突发的心脏麻痹,在引起现场所有人慌乱的同时,假扮成石坂克的怪盗基德则会去到天穹休息厅,将铃木大家庭合照中铃木次郎吉的头像给裁掉,等确定那头的怪盗基德事情已办好,铃木次郎吉则会恢复成健康的状态,让众人惊讶不已,这样,一个完美的“取走首级”戏码就完成了。这样虽然看起来是个恶作剧,但是也确实是铃木次郎吉的一贯作风,而且也变相告诉宾客们,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大家无需惊慌。 “可是,次郎吉叔叔千算万算,他也没有算到在中间那几桌里面,有一个末日大盗假扮的大江源三郎在,而他,是真真正正地要了他的命。”兰摇了摇头,面露遗憾。 “按照你的描述,铃木次郎吉真正的被害时间点不是在他倒地表现出心脏麻痹的症状前,而是在他表现出症状之后,那就应该着重调查他倒地后接触过他的人才对。”服部平次手托着下巴思考,“当时警方和我们都搞错了调查方向,一直关注在铃木次郎吉倒地前哪些人接触过他,由此,才没有及时把中野律二郎给揪出来。” 兰点了点头:“中野律二郎杀害次郎吉叔叔的方式,就是给他注射了高浓度钾,当然,说是注射,其实不太准确,其实直接能够把钾以任何方式插进人体内,效果是一样的。至于方式嘛,” 兰靠近园子,取出她别在上衣衣兜里的钢笔,把它的笔尖转出来。 “就是用这个,末日大盗把高浓度的钾扎进了铃木次郎吉的身体内。” “这个?这个是每次铃木集团宴会必有的dresscode!”园子惊呼道,“因为铃木集团最开始就是卖钢笔发家的,所以宴会上大家都会别一只钢笔,这个习俗一直保留至今,都不需要特意通知,大家都会心照不宣。” 兰点了点头,说:“所以说,钢笔是参会嘉宾都会佩戴的东西,那么携带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再加上警察一直把搜查重点放在次郎吉叔叔心脏麻痹发作前接触过的人身上,那中野律二郎必然可以逃过警察的搜查,有足够时间去处理证据和凶器。” 奏多冬马不知何时也进入了天穹休息厅,他在听完兰的描述后,提出了疑问:“毛利小姐的说法合情合理,不过有两点我还是不太明白,第一点就是,中野律二郎再怎么神通广大应该也猜不到这场对决其实铃木次郎吉有和怪盗基德合作吧,更无法预料铃木次郎吉会自己主动来来他们那桌并假装心脏麻痹发作,那在他无法预测以上所有事的前提下,他是怎么做出这样的杀害计划呢?” 园子对奏多冬马的疑问表示认可,她也没有想通这点。 兰笑了笑:“大家不要忘了,中野律二郎是有枪的,在有这种武器的情况下,只要找个机会开一枪制造混乱,再找机会靠近铃木次郎吉,这样的杀害方式也可以实现。只不过这次铃木次郎吉会主动掉进他的计划里,送上门来,不过是他恰好遇到罢了。” “那就衍生出我的第二个疑问了。”奏多冬马双手抱胸,“这场戒备森严,他是怎么带着枪进入宴会厅的呢?” “其实,这点很简单,却被所有人忽略了。”兰看向园子,“因为这场宴会所雇佣的安保公司,就是大江源家族的产业啊。” 听了兰的话,园子立马恍然大悟:“噢,对!大江源家族一直以来就是做安保出身的,它家基本垄断了所有大型宴会的安保工作!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监守自盗这点,所以很容易忽略!” 兰点了点头:“即便不是大江源家族旗下安保公司负责,有旁门左道还是可以获取一些重要信息,这样他作案会方便得多。” “难怪前几起末日大盗犯下的罪行我们都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原来是从一开始我们就处于下风。”奏多冬马摸着下巴道。 “喂,奏多警部,既然有这条线索,我们就去重新调查一下前面他犯下的案子吧。”服部平次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他现在就想马上拿到前面案件的卷宗,好好审查个遍。 奏多冬马也认可服部的想法,他简单给园子和兰交待了几句待会儿录口供的注意事项,就跟着服部平次离开了休息厅。 等警员们都走了,兰才彻底放松下来,她径直走向方才园子曾躺过的沙发,直接坐下,扶额休息起来。 “兰,你累坏了吧。” 看到好友的脸色,园子才知道她先前说自己没事肯定是逞强的话,兰作为一个马上进入孕晚期的孕妇,在爬了三十几楼楼梯,还经历了多起爆炸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只是休息一晚就没事呢,她肯定是顾及自己的感受,才会强撑着重回酒店解开迷题。想到这里,原本也是强撑状态的园子就觉得十二分对不起好友,她走上前抱住兰,轻声说到“对不起,谢谢你”。 做了这么多年死党,兰当然懂园子在想什么,她拍拍园子的背,柔柔地回她,没事。 “不过,中野律二郎为啥会和大江源三郎扯上关系啊?真正的大江源三郎去哪儿啦?”园子兰看脸色好了一些,赶紧发问,“抱歉,兰,我明明知道现在不是问你问题的好时机,但是,我真的是想不通。” “我既然来了,那肯定已经做好被你扒干净的准备啦。”兰俏皮一笑,“所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你刚刚问,中野律二郎为何会和大江源三郎扯上关系,其实这两个人,就是亲生父子。” 中野律二郎的母亲是当年美军合法驻日法案通过后的时代产物,和当时产生的大多数混血儿一样,他们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因为中野律二郎的外祖母没有什么赚钱的能力,中野律二郎的母亲从小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在她十六岁之后,不想再过苦日子的她偷偷从家里跑出去,来到了东京,在某个夜总会当上了陪酒女郎,而在她第一次出台的那天,就被陪客人来夜总会寻欢作乐的大江源三郎看中,从而成了他的地下情人。当时的大江源三郎不到三十五岁,靠着妻子娘家和铃木集团的关系成立了安保公司,本来趾高气昂的他因为妻子出身比自己富贵得多,必须要倚靠她娘家的关系,在家处处看妻子脸色,而本身大江源三郎却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所以在他遇到年仅十六岁且涉世未深对他崇拜不已百依百顺的中野良子后,他没有任何犹豫,就把她从夜总会带走,藏在了自己郊外的公寓里。 但是大江源三郎的妻子也不是传统的大和抚子,在知道丈夫金屋藏娇之后,多次警告大江源三郎必须断干净,甚至还找过黑道给中野良子所住的公寓泼油漆,大江源三郎嘴巴上答应得好好的,但是依旧和中野良子藕断丝连,中野良子也是个狠人,过惯了穷苦日子的她怎么会愿意放弃大江源三郎这棵“摇钱树”,没过多久,她竟然还给大江源三郎生了个儿子,取名中野律二郎,沿用了她娘家的旧姓。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大江源三郎的妻子直接派黑道上门砍断了中野良子的两根手指,放火烧了她所在的公寓。在这件事后,大江源三郎放弃了这对母子,断了手指的中野良子带着尚在襁褓的中野律二郎远走他乡,没有谋生的技能,她只能重操旧业,继续当陪酒女,在这种情况下,中野律二郎过着最底层的生活,他在学校因为母亲职业的缘故被同学霸凌,回到家常常被带着各种陌生男人回家的母亲殴打,他母亲总是一边打他一边哭,哭自己命苦,也哭他运气差投胎到她肚子里。在中野律二郎十二岁那年,他的母亲中野良子因为长期抽烟和酗酒的缘故,得了重病去世了,而在灵堂叩拜了母亲的遗像后,中野律二郎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生父,大江源三郎。 因为十二年来都没能顺利怀孕生子的缘故,大江源三郎的妻子同意他把他的私生子接到东京来,由此,大江源三郎终于能和自己儿子团聚。 “那这个中野律二郎从此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对吗?”园子眨着眼问道,“毕竟大江源他们这个家族企业还是挺大的,经济条件很好。” “并没有。” 兰摇了摇头, “对中野律二郎来说,他不过是从一个地狱,来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42 中野律二郎算是一个在希望之中出生的孩子,虽然她母亲尚未成年,甚至连一个合法的身份都没有,出生没有,工作没有,就连怀孕生子,都没有,但是就是过了太多居无定所的日子,面对一个来自自己母体的小生命,即将有亲人陪伴的她满怀希冀。而中野律二郎已合法结婚五年的父亲,至今都没有一子半女,所以对于第一个孩子的到来,他也是充满期待的。 可是这个希望,很快就破灭了,接踵而至的,是他成了累赘,成了负担,成了把柄——中野良子始终是在赌,赌大江源三郎会有一天看在他俩的儿子的面子上,把母子俩重新接回身边去,到了那时候,她就可以不用过这样糟心的日子了。 在重操旧业的日子里,中野良子过得很不顺,她虽天生貌美,但是在这一行里美人实在是太多了,最重要的其实是待人接物的能力,宽慰男人哄着他们给自己花钱的魅力,这两样,中野良子有,但是不多。于是乎,她的业绩在夜总会里总是垫底,拿不到高额报酬,买不起大江源三郎之前送她的包包,吃不起之前每天都能吃到的珍馐美味,她开始积攒怨恨,积攒到一定阶段,她就会用体罚中野律二郎的形式发泄出来。 最开始是扇巴掌,后面她发现太用力自己手掌也会痛,于是她开始选择用留宿男人遗落的皮带来抽他,到后面发现用皮带抽会留下痕迹,而她并不想让邻居们发现自己在虐待孩子,她发现了一个很好的发泄方式,那便是用针扎他。 这是一个非常独特又各方面完美的行凶方式,不会留下痕迹,而且还能让对方剧痛,在手指撵着针一点一点刺进对方身体里的同时,她能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好像自己脱离了陪酒女郎的身份,披上了白大褂,成为了一个备受他人尊敬的医生。她的母亲就希望她能够成为一个医生,所以再苦再累,她都一直在供中野良子念书,也告诫过她很多次,一定要好好读书找到一份好工作,看男人的眼光要高要好,要过好日子。可惜的是,中野良子并没有好好读书,工作也不咋样,看男人的眼光更是与她母亲同出一辙,都没能过上好日子。 在那段痛苦的时光里,支撑中野律二郎活下去的信念,是他母亲中野良子的一位陪酒女同事,虽然他至今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她有一双动情的杏眼,嘴唇薄,经常涂着淡粉色的唇彩,皮肤白皙,身材纤细,在看到中野律二郎的时候,她会对她淡淡地微笑,手上夹的烟会主动灭掉,转而拿出一碟糖果推到中野律二郎面前,温柔地问他:“你吃不吃呀?” 因为她,中野律二郎变得非常爱去中野良子打工的夜总会,他年龄小,生得俊俏,也不爱说话,夜总会的妈妈桑和酒保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是默许了他的存在,于是他就常常窝在角落处,看着那个唯一会对他笑给他吃糖的女人,搂着各式各样的男人在舞池里翩翩起舞,有时候她会跳累了,来到吧台处要一杯冰水解渴,在看到中野律二郎的时候对他甜美一笑,问他会不会很无聊,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她佯装喝醉了像一条蛇一样缠绕着那些看起来很有钱且老态龙钟的男人,和他们一起出了夜总会大门,由轿车接送到各种酒店里去。而看着这一切的中野律二郎,心中生出了恨,以及渴望。 他恨那个不自爱的女人,但是,他更加渴望那个不自爱的女人。 再后来,中野良子因为健康问题不再在夜总会打工,中野律二郎也没有去的理由了,他陪着已经无法下床的她在狭小的公寓里度过了最后的几个月,在这个期间,那位清纯美人曾来过一次,给他带了一块斋心坊的蛋糕,连杯茶都没有喝,匆匆看了母子俩一眼,就走了。紧接着,便是处理中野良子的后事,虽然并没有太多的事情,只是简单地请就近的僧侣帮忙诵经超度后,便直接火化了,很快,就是生父大江源三郎出场了。 这是中野律二郎第一次见自己生父,他并不激动,甚至内心毫无任何波澜,像是早餐选择吃昨天剩饭那样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对方的提议——去东京,读书,继续没有任何名分,偷偷地,继续做一个私生子。 在中野律二郎收拾行李的间隙,他曾从窗户看到楼下的父亲大江源三郎和那个清纯美人说话,他立马明白了,原来那个清纯美人之所以对自己那么友善,纯粹是因为父亲给了她点钱,让她做自己的眼线,所以在她眼里,自己并不是什么值得可怜的孩子,不过就是一个被监视的对象罢了。 中野律二郎感到愤怒,这是他对他生父都没有产生的感情,他觉得自己很可怜,不值得爱,但是与此同时,他对这个女人越发渴望,更想要破坏她,让她见识到自己的真正力量。于是,他把这个女人的模样深深刻在心中,在之后的时间里,他始终对同类型或者相似的女人兴趣很大,她们都不是她,她们都似她。 跟着大江源三郎去到东京后,中野律二郎被安排在一处单独的房子里,那便是他的第二个地狱。 因为没有其他子嗣的缘故,大江源三郎有意把中野律二郎按照继承人来培养,但是他妻子不愿意让他名正言顺地继承,于是大江源三郎没有给中野律二郎上户籍,他从头到尾依旧是一个黑户,在日本居民信息簿中没有任何记录,大江源三郎计划是在自己快要退休的前五年再给中野律二郎一个海归的名分,进而让他来自己公司从底层做起来,再在退休前把公司交给他。因为没有户籍无法去学校上课,大江源三郎给中野律二郎请了一个家庭教师,负责给他传授课业。 而这个家庭教师,就是大江源三郎的妻子派来折磨中野律二郎的恶魔。 回答不上提问,中野律二郎会被体罚,戒尺,鞭子,竹块,发酵到后期,中野律二郎吃饭倘若掉了一粒米粒,他都会被家教用筷子敲手指关节。 在他十五岁那年,不堪殴打的中野律二郎从家教手里夺过了鞭子,把她勒死了——这是中野律二郎杀的第一个人,他感受到了杀人的快感以及刺激,在大江源三郎知晓此事给他善后又把他狠狠揍了一顿时,他装作非常悔恨的模样,骗过了他的父亲。大江源三郎自然是知道中野律二郎杀人的原因,但是他没有办法,妻子的裙带关系他始终是需要的,儿子他也要,所以假装不知道就是他唯一的处理方式。 杀人事件后,大江源太太又给他找了一些家教,但是这次中野律二郎不再和以前一样乖乖受罚了,他在挨打前会先把家教恐吓一通,吓得他们不敢动手,有几个胆子大的会不管不顾继续处罚他,但是在鞭子到达中野律二郎身上前,他会直接抓住鞭子,再拽过来,紧接着,再狠狠抽打到家教身上。这样抽打跑了四个家教后,大江源太太告诉大江源三郎,这个孩子已经无药可救了,在做了几番考虑后,大江源三郎决定把十七岁的中野律二郎送到德国去,以为到了国外,自己儿子可以远离发妻的魔爪,他自由一些,而大江源三郎自己也能过得自由一些。 这一去,中野律二郎就待了十年之久,再回日本的时候,他已经是个身高一米八的大高个了,拥有四分之一美国血统的他头发微卷,眼窝深邃,“美男子”三个字配他绰绰有余。大江源太太看着已是成熟男子的中野律二郎,动了别的心思——她想靠他,去笼络一些寂寞的豪门太太。 结果在一次秘密聚会上,中野律二郎玩死了一位阔太太。大江源太太当然知道这种秘密聚会都是地下的,不能见光,死掉的贵妇人绝对没有告诉过他的丈夫她到了这个聚会,于是匆匆赶来的大江源三郎在和自己妻子商讨很久之后,决定把这件事包装成“末日大盗行凶案”,这便也是末日大盗犯下的第一个案子,中野律二郎从中尝到了甜头,也获取了灵感,之后就直接打着这个旗号继续犯案,只不过苦于大江源夫妇对他的看管,他能犯案的机会不多,而且,基本都需要大江源夫妇来善后。 大江源三郎对自己唯一儿子的行为非常头疼,他早在十几年前就开始在外面养外室,迫切想要诞下其他继承人,但是事与愿违,十几年间愣是连怀孕都没有出现过。大江源三郎曾怀疑中野律二郎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偷偷做过亲子鉴定,结果告诉他,中野律二郎就是他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所以,大江源三郎不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他,哪怕他是个连环杀人魔,他也要保他周全。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唯一的孩子,会选择软禁他,再乔装打扮成他的模样,参加铃木集团在京都大饭店举办的宴会。 让中野律二郎愿意大费周章想尽办法参加本次宴会的,除了和怪盗基德的对决这个挑衅战书外,最大的原因,是一张不知是何人发过来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清纯温婉,虽然是个孕妇,但是四肢还是非常纤细。 这个女人,是他见过那么多女人里面,和当年收了钱对他示好的那个陪酒女长得最为相似的。 43 安静的休息厅里,只有园子和兰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 园子好像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故事里的角色不是杀害了她叔叔的恶魔,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她甚至可以为了他的可怜身世掉下眼泪。 “可是,他既然对那个陪酒女那么痴迷,怎么后面都没去找过她呢?你和那个陪酒女居然长相相似,好神奇啊,兰的相貌这么清纯,很难想象顶着你这样清丽的面庞却是头牌应召女郎去和男人跳舞的画面啊。” 兰故意隐去了有人给中野律二郎发自己照片一事儿,她只说自己和之前那几个受害人长得和那个陪酒女颇为相似,中野律二郎会来参加宴会的原因她也只归咎于想要和怪盗基德一比高下。好在园子接受了这个理由,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中野律二郎从德国回来后,曾经去找过那个陪酒女,但是夜总会的人说她去了北海道,等他再追寻着去到北海道,被告知那个陪酒女早在五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做那种职业的人,很难不染上病的……”兰回应着园子的疑问。 听完兰的话,园子叹了口气:“好奇怪,明明那个末日大盗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但是我听了你的讲述又觉得他好可怜。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次郎吉叔叔的死,真的很意外,可是,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吧,如果不是他主动去招惹那个末日大盗的话……” “说到这个,园子,或许你知道是谁给次郎吉叔叔提议给末日大盗下战书的吗?”兰当然知道铃木次郎吉不是那种会主动去和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扯上关系的人,他既然在收官之战上决定放下面子和基德合作,那说明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恶作剧一下,并不想搞得太夸张,更不会拿自己性命做诱饵,再者,他一个普通公民,怎么可能会知晓那个连环杀人犯的私人邮箱呢? “诶,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呢。”园子摇摇头,“叔叔上了年纪后就不怎么待在铃木主家的房子里了,偶尔我会带纱都子和优子去看望他,可是也只是偶尔,你知道我现在作为铃木集团当家人很忙的……诶,我突然想起,半个月前我去拜访叔叔的时候,在他家遇到了工藤新一和那个女人,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是看起来叔叔非常高兴和兴奋。” “工藤新一夫妇……”兰眼眸低下,陷入沉思。 昏暗的房间里,因为水龙头没有拧紧而滴滴答答低落的水滴声分外明显,可能是不堪其扰,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的怪盗基德终于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一个低沉而又浑浊的声音从角落处传来。 怪盗基德想直起上半身,但是腹部的剧痛将他打回躺倒,正想第二次起身,却看一张大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不要把伤口崩开,这是我好不容易找人给你缝合的。” 怪盗基德识趣地躺下,等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后,他才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铂金色的长发,墨绿色的瞳孔,鼻梁高挺,两片薄嘴唇紧抿,很明显,这是一个混血帅哥。 “谢谢你救了我,不过,阁下,你是谁?” 尤利安检查了怪盗基德的伤口,确定没事后,把他衣服拉下,盖好被子。 “黑泽阵,黑泽兰的丈夫。” 末了,尤利安补充了一句, “我也要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妻子。” “妻子?黑泽兰?噢!你是毛利小姐的新丈夫!”怪盗基德反应过来,“不过,你看着比毛利小姐大不少啊…… 我听说她和工藤新一离婚了,但是我都不知道她又结婚了,而且还是和你。看来,我的情报系统需要更新啦。” 尤利安并没有因为怪盗基德说自己比兰大很多而不高兴,面对兰的救命恩人,尤利安还是很有风度的。 “话说,你的功夫在哪儿学的?我那会儿虽然痛得快要失去意识,但是还是能看到你和那个中野律二郎打斗的画面的。他也算是被你拖倒的。” 怪盗基德回忆起他在地下停车库里看到这位自称黑泽阵的男子和中野律二郎打斗的场景,虽然怪盗基德是在黑暗组织被捣毁后才开始学习格斗术,但是他天资聪颖,很快就能追上大部分学习好几年的人的学习进度,所以他在天台上凭借一些小把戏,甚至都能把多年fbi经验的赤井秀一打伤,他从黑泽阵躲避的招式来看,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 每一个看似是后退逃避的动作,其实都是在不露声色地浪费对方体力,角度也特别刁钻,偶尔迎上去给对方要回击的错觉,但是在对方防备后又折回,把对方的情绪调动到气愤又激动,从而找到破绽,让他在下次出手时一个不小心踢到石柱或者车身,纯纯地折损对方身体,可以说是光明正大的卑鄙。 “不,他是被炸弹炸倒的,我只是自我防备而已。”尤利安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我去拿点粥过来,你现在需要补充体力。” 在把怪盗基德带到自己安全屋后,尤利安终于有时间来审视这个男人的脸,他和组织十几年前处理过的一个男人长得颇为相似,尤利安大概能猜到他俩的亲缘关系。虽然当时动手的并不是自己,自己从头到尾也没有参与到那个事件中,但是总归是自己所在组织干的事儿,作为曾经的一员,尤利安不希望妻子的救命恩人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其实一秒都不想和这个男人同处一室。 曾几何时,我也变得这般畏手畏脚啦? 尤利安在心中自嘲道。 “不急,我不饿。” 听到怪盗基德的回复,尤利安慢慢转过身,没想到的是,迎接他的是怪盗基德的卡片枪。 “感谢黑泽先生没有拿走我的卡片枪,虽然这里面装的不是子弹,但是被打中也挺痛的。”怪盗基德歪着头眨了一下右眼,“很抱歉,黑泽先生,我没办法信任你,不知为何,你总给我一种非正亦邪的感觉,虽然我也不算是什么好人,不过,总觉得你的恶比我更甚呐。” 看了下怪盗基德依旧捂住腹部的右手,尤利安冷笑一声:“怪盗基德,你也说过你是看到过我的身手的,既然如此,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你能成功打败我?” “那当然是毫无把握啦!”怪盗基德爽朗地笑笑,“黑泽先生,粥就不必了,麻烦你帮我准备一辆车吧,有个地方,我不得不去……” 绫小路和奏多冬马基本已经把整个案件理清楚了,兰留在京都的意义也不大,她和英里、彻也把行李已经收拾好,随时准备乘坐新干线回东京。 彻也经历了一系列事件后一直闷闷不乐,虽然小五郎和英里一直变着方法逗他开心,可是他都只是敷衍地笑笑,兰趁着英里出去订餐,房间里只有她和彻也两个人,便问他是因为何事会这么情绪低落。 “彻也,你是被那个末日大盗吓到了,对吗?”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那天还有炸弹,确实挺可怕的,而且次郎吉爷爷也遇害了……确实,这些对于六岁的你来说,确实有些可怕,不过你放心,妈妈,还有尤利安,外公外婆,都会保护你的。” “妈妈,”彻也仰起小脸,“我是因为那枚窃听器而难过……” “窃听器?” 兰回忆起那天工藤太太突然拿出来的证物袋,还有她抓住彻也肩膀拼命摇晃的癫狂模样。 “彻也,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兰内疚地把彻也抱住,“你不要再去想那位阿姨对你说的话那些,你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那个阿姨当时情绪有些失控……” “不是的,妈妈。”彻也打断兰的话,“我是害怕我说的话对黑泽爸爸不利,我害怕我不小心说错了话……” 兰把彻也抱得更紧:“没有,彻也,你说的都是实话,没有对任何人不利,你一直都是一个诚实守信公正的好孩子,黑泽爸爸他也没有因为你的话有任何不好的影响,你无语自责,他现在很平安,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吗?”彻也的小脸立马阴云散开,露出灿烂笑容,“可是他不是为了我中弹了吗?” 兰摇摇头:“没有哦,黑泽爸爸身上正好有护身符,他平安无事哦,健康得很呢!” 彻也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那就太好啦!妈妈,我好害怕你受伤,也害怕黑泽爸爸受伤,你们两个平平安安,我就最开心啦。” 兰用食指刮了一下彻也的鼻子:“小傻瓜,你就为了这事儿烦了几天呀,真是的,我们彻也真是个好孩子。” 母子俩正说说笑笑着,突然听到敲门声传来,兰警觉地问了一句是谁,门外回复是奏多冬马。 透过猫眼确认,确实是奏多冬马,兰打开门,问对方有何贵干。 “毛利女士,中野律二郎向警方提出要求,想见你一面。” 奏多冬马补充一句, “你,还有你的丈夫。” 44 兰愣了一下,重复了一遍奏多冬马的话:“他要见我,还有我的丈夫?” 奏多冬马点了点头:“是的,他现在一言不发,不管我们怎么审问,他都不愿意开口。只在一张纸上手写了他的要求,就是见你和你丈夫一面,只有这样,他才愿意配合我们警方。” 兰低头思考了一下,说:“我需要给我丈夫打个电话。” 见奏多冬马点了点头,兰对彻也拍拍背,让他去隔壁房间找外公玩,彻也乖巧地点点头,给奏多冬马说了声“再见”就走了。 看着彻也把门关上,奏多冬马忍不住感慨彻也真是聪颖懂事,不愧是工藤新一的孩子。 兰当然听得出来奏多冬马话里的意思,他和工藤新一交好,必然会向着他。男人嘛,不管实际照顾孩子教育孩子的人是谁,都更在乎这个孩子是谁的后代,更准确一点,是更在乎孩子老子是谁。 给尤利安去的电话接通了,兰还不等那边开口,直接一句话挑明了目前情况——“尤利安,京都的警部在这儿,他说中野律二郎提出想见我们的要求。”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回复,只听见手指叩在手机屏幕上的“哒哒”两声,兰知道,尤利安是在回复他明了了。 “黑泽先生,警方需要你们的协助,现在这个末日大盗一直不配合我们的调查,整个案件侦破陷入僵局无法推动,他说,只有见到了你们,他才愿意回答问题。”奏多冬马没听到尤利安的回复,有些着急,直接开口请求对方。 “我听内人说过,这个案子你们基本捋清了,还需要我们去配合吗?”尤利安低沉的说话声从听筒里传出。 奏多冬马看了一眼兰,答道:“是基本捋清楚了,但是还需要中野律二郎亲口认罪才行,这个环节不可缺少。” 兰在心里默默为奏多冬马捏了一把汗,她很清楚尤利安的做事风格,这种事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因为在他看来,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协助警方,毕竟这是警方自己的工作,而且就是因为警方的办事不利,害得她和彻也深陷危险差点没命,于情于理,尤利安都没有答应他的理由。可是,从兰私心来说,她是希望尤利安可以去帮警方这个忙的,毕竟,配合警方工作也是他“从良”的表现之一,更算是“赎罪”的一种。 “可以。” 一个兰始料未及的回答从电话那头传来。 “只不过,我一人去就行,那个男人,绝不允许再见到我的妻子。” 挂断电话,尤利安看着墙角处的五斗柜发呆,他知道,在斗柜最底格,里面有一把手枪。 “你现在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看来,你真的是老了。” 一个身穿暗紫色和服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尤利安只是瞥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你要的酒,我带来了。”女子从木匣子里拿出两瓶日本酒,“上等货,专门留给你岳父的。” “谢了。”尤利安淡淡地回复。 女子鼻腔里发出哼声,很明显,她并没有满意尤利安的“感谢”,不过,她很清楚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对于他来说,能说个“谢”字已经实属难得。 “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走咯。我要旅行一段时间,等我回日本的时候,说不定你已经当上爸爸了……” “贝尔摩德,”尤利安叫住女子,“你留在地下室的子弹被条子发现了,你自己小心一些。” “噢,琴酒居然也会关心我?”贝尔摩德佯装吃惊模样,“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你现在还是把重心放在angel身上吧,如果下次她再身陷险境,我也不会放过你。” 尤利安看着她眼中的凶戾,知道她是认真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不会再让她遇到危险了。” 冰冷的审讯室里,中野律二郎在椅子上蜷缩成一团,脑袋随意靠在膝盖上,棕色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他的脸,透过发缝,他注视着大门,等待着即将推门而入的男人。 厚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最终停在了门外,中野律二郎嘴角上扬,门被推开,他念念不忘的男人推门而进。 “怎么只有你一个,那个小美人呢?” 中野律二郎换了个姿势,慵懒地斜躺在椅子上,因为他个子比较高的缘故,所以两条腿伸出来老长。 “你不配再见她。” 琴酒把椅子拉出来,坐下,翘起二郎腿。 “无所谓,你来了就行。”中野律二郎再次换了个坐姿,他身子坐正,前胸靠着桌子,想尽可能靠近琴酒。 “你跟警察说你要见我?现在见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说完,琴酒直接起身就要走。 “如果你就这样走了,那我可不会配合警方……” 中野律二郎吊儿郎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琴酒没有理他,径直走向门口,却发现门从外面被反锁了。 “黑泽先生,虽然很抱歉,但是请你再忍耐一下。”奏多冬马的声音从门背后传来,“如果你现在就走了,那今天这趟你也算是白来了。还请你再配合一下,应该不会太久的。” 如果兜里有枪的话,琴酒大概已经直接对着门锁连环三击了。但是他答应过兰,不能再碰枪,所以现在的他只能平复下情绪,转身回去坐下。 “嘿嘿。”中野律二郎龇着牙齿露出得意的笑,看得琴酒心中对他的厌恶更深一层。 “你想找我谈什么?我并不认为我有那么大的魅力,需要你对着我脸犯花痴,而且,你的性取向,应该是正常的吧。” 琴酒两只眼睛里全是冷漠,就连中野律二郎这种心狠手辣的连环杀人犯看久了都不免心里发怵。 “虽然我们只交过一次手,但是我总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中野律二郎上下打量着琴酒,“我们都是混种,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应该都受到过不少虐待吧,你是被女人虐待的吗,还是被男人,你这长相,年幼的时候应该很清秀,很讨人喜欢吧,告诉我,是男人品尝地你,还是女人来爱你……” “我不是来参加同好会的,对互相救赎什么的也没有兴趣。”琴酒打断中野律二郎的话。 话题被中断的中野律二郎有些惊讶,但是他却没有因此恼怒,也许,他实在是太珍惜琴酒这个“同类”了,或者,他也知道对方没有义务听自己发牢骚。 “喂,告诉我,你是做了什么才能逃脱一切惩罚?” 沉默了好几分钟,中野律二郎再次开口,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应该也背了不少人命,甚至,你可能比我还更像个恶魔,但是你看看,你可以作为爱妻如命的丈夫出场与罪犯搏斗,作为证人随意进出警局,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你,你到底是做了什么?” 琴酒的眸子变得温暖了几分,想起某个娇小如同兔子般的女人,他似乎又变回了尤利安,但是那也只是几秒的变化,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又回归琴酒的身份。 “我娶了一个好女人。”琴酒冷淡回他。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回答,就连尤利安自己说出来后都后悔了。 中野律二郎阴沉着脸,一脸愤恨地看着琴酒:“我真该杀了那个女人,让你继续堕落到地狱中。”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琴酒凑近中野律二郎,说。他本身个子就比中野律二郎高,所以哪怕坐着,也能在身高上压制对方。 “你要是再敢靠近他,我会拧断你的脖子。”这是琴酒给他善意的忠告。 “不过,你应该不会有命能活着走出监狱,因为不管你去哪个监狱,你都能遇到,最可怕,最邪恶,最喜欢折磨人的狱友。”这是琴酒给他的预告。 说完这些,琴酒再次起身,往大门走去。作为普通公民,他的责任已经尽到,够了。 看着琴酒大步离开,中野律二郎想起来追他,但是他身上的锁链将他拉回座位里,踏不出方圆,只能眼睁睁看着琴酒踢开门,往门外走去。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动动嘴了—— “我诅咒你!诅咒你和我一样,被所有人抛弃,被所有人唾弃!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安生,每天都活在痛苦和恐慌中,一辈子都身在地狱无法自由! 你永远都别想活在阳光下!” 45 毛利小五郎和英里把所有行李放好后,贴心地叫彻也跟着他们去楼下吃点点心,让兰一个人留在主卧好生睡一会儿。 虽然京都医院的医生已经明确说过兰和腹中胎儿目前一切正常,可以适当活动活动,但是英里还是固执地要求兰尽量卧床休息,小五郎也双手双脚赞成,毕竟他俩都亲身经历过兰分娩彻也时大出血的危急情况,所以同样的事情,他们绝不愿意再经历一次。 少了喋喋不休的英里和活泼好动的彻也,只有兰一个人的卧室变得异常冷清,即便快到夏日,但是兰却觉得身上有些凉意,她钻进被窝,盖上轻薄的蚕丝被,头枕在松软的鹅毛枕上,很快,她就陷入深度睡眠中。 待兰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光线昏暗好似牢笼一般,可能是刚经历了末日大盗事件不久让她还有些情绪不稳定,兰有些害怕,本想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却发觉似乎有重物压住了被子的一角。 “是我。” 男人沉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兰把头往左边侧,两只眼睛正好对上男人那双墨绿色的眼眸。 “尤利安,”兰鼻子发酸,“我好想你。” 尤利安俯下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拥抱红了眼眶的妻子,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再一点一点追寻到她的唇上,一个漫长而又深情的吻后,他终于放开了她。看着她那双泛着雾气的眼睛,他轻轻地回复:“我也是。”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兰在尤利安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尤其是你帮彻也挡了一枪的时候,我当时是真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我害怕你中弹,你如果中弹了,那赤井秀一抓你就很容易了,我更害怕你把枪拔出来,你知道的,fbi那群人一直盯你盯得好紧,他们要是知道你开枪了那绝对有理由逮捕你的……幸亏,幸亏你没事,你没有受伤,也没有被逮捕……我真的,我真的太开心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兰还在嫌弃英里喋喋不休,但是现在她反而变得喋喋不休了,不过尤利安并没有抱怨,更没有反感,他任凭自己的小妻子抓着自己的袖子一个劲述说自己的担忧和庆幸,越听她说,他便越觉得对不起她。 “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经历这些了……”尤利安心中生出自责,这是他在遇到她之前从未有过的感情。 “你说什么?”兰没有听清。 尤利安摇摇头,说他没说什么。 兰没有深究,换到其他话题。她和他相处了共计十几年,已经形成了默契,有些东西他不想说,她一定不追问,因为但凡重要的信息,他一定会给她说,如果不说,那就是不重要。 既然已经睡饱了,兰也没有继续赖在被子里的理由,她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盥洗室简单梳洗了一番,便吆喝着尤利安和她一起下楼去看看彻也他们。 “他们出去了。” 等兰走下楼,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吼了好几声“彻也”“妈妈”都没有人回复后,尤利安才告知她,彻也被英里和小五郎带到附近的餐厅去吃牛排了。 “也就是说,明明家里有个孕妇在睡觉,他们却一群人都溜出去吃好吃的?”兰鼓起腮帮子,“真过分!” “因为我在,他们才放心离开。”尤利安把兰扶到沙发上,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单膝跪地,将头枕在兰的膝盖上。兰被尤利安反常的行为吓了一跳——她印象中的尤利安只有在享受男欢女爱的时候才会表现出对她强烈的占有欲和依赖感,这种亲密的行为他很少做,实在是让她有些吃惊。 “尤利安,怎么了?”兰把手放在尤利安的头上,缓缓地,轻轻地,揉着他的长发。 弄乱尤利安头发的这个行为是他讨厌的行为之一,只不过兰觉得此时此刻的尤利安应该可以接受,她也趁这个机会把平时都想做的事情都做一下。 “对不起,我应该更早一点赶到的,就不会让你深陷险境,和那种混蛋相处那么久……” 尤利安的头始终埋着,兰看不到他的表情。 手上揉头发的动作力度加大了一些,兰摇了摇头:“不是尤利安的错,其实,我心里是希望你不要来的,因为我很清楚,把末日大盗引来肯定是fbi他们的主意,他们就是想借着你会对试图伤害我的末日大盗出手这个契机来逮捕你,若是这样,那你出现岂不是正中他们下怀啦?所以,你后面才来,是最好不过啦,而且你看,我一点问题都没有,包括彻也,他也活蹦乱跳的没有任何问题,不要再自责了。该自责的人其实应该是我才对,怪盗基德为了我还中了一枪,虽然你说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中枪后带来的伤害不容小觑,唉,越想越对不起他……尤利安,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当面给他道谢。”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尤利安抬起头, “道谢的话,你无需放在心上,因为我已经帮你做过了。” 记忆倒退回一天前,尤利安想起他和基德相处的画面。当时被基德用卡片枪指着的尤利安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惊慌,他很清楚,刚刚才从腹部取出子弹的怪盗基德身体极为虚弱,而使用卡片枪瞄准是需要一定精力的,他做不到瞄准,有没有力气按下扳机都说不定。但是念在对方是自己妻子救命恩人的份上,尤利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愿意的态度,他指了指窗外停着的一辆甲壳虫,说: “早就猜到你会需要车,已经准备好了。” “谢啦,不过,这种车我开不习惯呢。”记得放下卡片枪,虽然他想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但是他放枪的动作却将他现在真实的虚弱体态出卖。 尤利安卷起袖子:“不是给你开,是我开。” “啊?”基德双眼瞪大,“你要陪我去?” “当然,你觉得你现在能开车吗?还是需要我帮你叫个代驾?”尤利安压低了声音,“听好,开这种掩人耳目的车不是我的风格,给他人当司机我也不喜欢,但是既然你是我妻子的救命恩人,我就应该用我的方式来对那枚子弹道谢。现在,穿好衣服,怪盗先生,把你的目的地告诉我。” 一个小时后,绿色的甲壳虫停在一处偏僻的墓园,怪盗基德先行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尤利安紧随其后。 基德轻车驾熟地径直走到一处墓冢,因为来得匆忙,没有带香和花束,基德只能简单地双手合十叩拜了几下。尤利安看了一下墓碑上镌刻的文字——好友克之墓。 “里面的人是你这次假扮的那个?” 尤利安向来不会对他人的私事好奇,即便有,也不会赤裸裸地问出来,但是这次他却主动提问,主要还是因为他很在意“石坂克”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毕竟连他都未曾查出来过有关这个人的任何过往。 基德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顺手清理完墓冢后,在尤利安的搀扶下他站了起来。 “对的,里面躺着的人,才是真正的石坂克。他是一个私生子,一直都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甚至连学校都没有去过,都靠他母亲来亲自教导。但是哪怕是这样的生长环境,他都长成了一个积极阳光的人,从不抱怨环境,甚至还会把很多问题,都归咎于自己身上。就是因为他这种个性,才会,才会……” 尤利安大概能猜到基德想说什么,再结合之前岳父毛利小五郎曾告知过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他在脑海中把这些细节串联起来,推测应该是石坂克将自己生父的去世原因算在自己头上,自行了断了性命。 “你这位朋友,是因为父亲的死,才自杀的吧?”尤利安扶着基德走向甲壳虫。 尤利安的话惹得基德双眼瞪大,他肯定无法理解,明明自己才说了一段话,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能够知晓很多背后的故事。 这个男人不好对付,最好不要与他为敌,否则会很可怕。 基德在心中已有结论。 “这个是最根本的原因,但是他自杀的导火线,其实和那个末日大盗也有关系。克之前曾当过一段时间侦探,而他参与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和末日大盗有关,在那一场案子中,末日大盗奸杀了一位十六岁的少女,而那个少女,在最开始曾对克说过,她十分信任他,相信他一定可以保护好自己……” “你知道吗?” 基德抬起头,对着尤利安露出一丝苦笑, “第一个发现少女尸体的人,其实,就是克,当时在尸体旁边还写有一张纸条—— 私生子,都是被上帝抛弃的人。 你永远都会活在地狱里。” 46 兰听着尤利安给她讲述他和怪盗基德相处的那些事,听着中野律二郎故意写给石坂克的纸条内容,她的心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抓住,偶尔会捏两下,偶尔又会放开,让她情绪起伏不平。 “为什么中野律二郎会知道,那位石坂克也是私生子呢?”尤利安结束了讲述,兰开始提问。 以往尤利安不会说这么多,虽然他在和兰单独相处的时候会比平时对待他人话多很多,但是绝对不会到今天这种程度,兰猜测这可能是和中野律二郎以及石坂克“私生子”的这个身份有关,毕竟尤利安的身份,也算是黑泽家的私生子。 在日本,因为国人对于婚恋都比较开放的态度,导致出轨的男女人数较多,私生子这类人也不少,他们中有些会跟着其中某一方入户籍,但是一直不入户籍成为“黑户”的也有,这些人好像幽灵一样,不被世人期待地出生,再不被世人留恋地离开,好像从天而降的一滴水,直接落进尘土里,没有人记得会有这滴水来过,因为,这里实在是有太多的水了。 “恐怕是石坂克主动告诉了那位少女吧,然后,中野律二郎又以某些形式从那位少女口中得知。” 尤利安说的很隐晦,但是兰能够听出来,那个凶恶的末日大盗肯定用了一些无比残忍的手段,撬开了那位少女的嘴巴,让她把他人说与自己的秘密都抖了出来。 “那个中野律二郎,会判死刑吗?”兰看着尤利安的眼睛,“虽然他的过去很值得同情,但是这不是他杀人的理由,杀人,是……” 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在不知不觉中,竟把尤利安代入进去了中野律二郎的角色中,和中野律二郎一样,尤利安也是混血儿,也是私生子,也有悲惨的过去,也,也杀过不少人…… 尤利安,原来,他们是那么迫切地希望你死啊…… 兰的心再次揪起来。理智和情感在时隔多年后开始第一次混战,一个在咆哮“他应该受到惩罚”,一个在哀求“他已经改过自新、痛改前非了”。明明多年前就想好了会尽全力保护尤利安,与他同进退,但是在遇到中野律二郎后,兰却动摇了。毕竟,兰骨子里都还是正义和善良。 “日本法律上不会判他死刑。大江源三郎会动用一切力量保他,只要他还健在。只不过,他怕是没办法走出监狱了,那些受害者,也都不是什么普通公民,他们背后也有一定的势力。” 尤利安注意到兰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很了解他的妻子,在这种时候她会露出这般难过的表情,那必然是和自己有关。 想到这里,尤利安把兰抱住,用近乎冷淡的语气回应她的担忧:“别难过,他是罪有应得。当然,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也是罪有应得。” “不!”兰捂住了尤利安的嘴,“不会有那一天的!尤利安,你答应我,你不会有事的!” 被捂住嘴的尤利安也没有讲话的心思,他看着女人那对红红的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儿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时针过了一点,身旁的女人早已熟睡,尤利安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光着脚走到窗边,从窗帘的间隙里,他看到外面有一星火点。 一双浓密的眉毛皱了一下便舒展开,尤利安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女人,拿起椅子上的风衣,随意披上,便下了楼。 抽完第三根烟,赤井秀一本想再从衣兜里把烟盒摸出来,却想起刚刚那根烟已经是最后一根,摸了个空的他有些懊恼,重重叹了口气,转过身,赤井秀一看到他身后竟站着一个高个子的长发男人。 “你真的退步了好多。” 尤利安双手摊开,“我没有烟可以借你。” 赤井秀一悻悻地笑笑,他斜靠在墙上,摇了摇头:“早知道你没死,我这十多年也不会过得这么随意。” 琴酒看着赤井秀一略微狼狈的模样,心中竟生出几分怜悯。曾几何时,他俩是你追我赶恨不得想尽办法弄死对方的宿敌,你牵制我,我压制你,在任何一场打斗中几乎都是战个平手,很难分个高下,有多痛恨对方,就对对方实力有多认可。但是现在,赤井秀一退步到连琴酒走到他身后都没有发觉,而琴酒,则是舍弃了万人惧怕的黑暗身份,只想守着妻儿做一个普通人。 还真是世事难料。 虽然见到琴酒好几次都没见他抽烟,但是今日对方直接说“没有烟给你”这种话,赤井秀一大概能猜出对方在戒烟,而戒烟的原因也显而易见。想到这里,赤井秀一自嘲地摸了摸后颈:“一眨眼,我俩都是奔五十的人了。少抽点也好,死得慢点。” “不要再在我家附近逗留,再有下次,我会报警。”琴酒并不想和对方讨论上年纪等话题,他本身因为中野律二郎这件事对赤井秀一就心生厌恶,现在他又一直在家附近徘徊,甚至午夜都不愿离去,实在是让琴酒非常不爽。 “真是稀奇,你琴酒居然也会有报警的一天?从你嘴里说出这两个字还真是叫人意外啊。”赤井秀一扬起一边嘴角。 琴酒不甘示弱地回敬对方:“那不然我给fbi打电话?让他们再把中野律三郎,中野律五郎叫过来?赤井秀一,你已经堕落到为了达到目的连孕妇的命都能牺牲的地步啦?” 听到琴酒的回复,赤井秀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收好吊儿郎当的态度,换成严肃的面孔,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是,我也有很大责任,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会一直盯着你,如果你不动,我不动你,如果你动,我就会动你。” 赤井秀一的话虽然没有直接表达他的决定,但是琴酒也能听出来他的真实含义,看了看黑发男人那双坚毅的眼睛,琴酒不屑地转身,留下一句“随你便”,便大步离开了。 看着男人逐渐远离的身影,赤井秀一眼睛眯缝起来,他摸了摸下巴上因为熬夜冒出来的胡茬,再看向男人走向的房子,想到十几年前那个死在停车场的女人,他心中不禁生出感伤。 “你会理解我的决定吗,明美?” 赤井秀一抬起头,往空中慢慢呼出一口气,似乎,这声叹息,他已经憋了很久了。 把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后,工藤新一觉得头比进酒馆前还要痛,他知道此时此刻他不能再喝了,可是他又不愿停止灌酒,因为离开酒精他就会逐渐清醒,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枕边人根本不似他想象中那么美好,逐渐发现自己可能对某个女人还有一起留恋,逐渐认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是个混蛋。 “先生,您不能再喝了。” 原本想伸向一旁酒瓶的手被人拦下,工藤新一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是吧台的酒保,他拦下了自己倒酒的这个动作。 “真奇怪,酒保居然会劝客人不喝酒。” 工藤新一仅剩的理智让他舌头捋直还能清楚说出这句挖苦人的话, “如果我们都不喝酒了,你们靠什么赚钱?” 酒保并没有被工藤新一的话激怒,他干这行会遇到很多喝醉之后对他恶语相加的人,发酒疯大闹一通的客人也不少,工藤新一的这两句话,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挠痒痒的程度。 “先生,你们得身体健康,我们才能财源滚滚啊。”酒保用一句温和的祝福化解了尴尬,“酒能让您逃避一时,但是不能解您心结。” 工藤新一鼻腔里传出不赞同的“哼”声,酒保依旧保持微笑,他看了看男子身后的人,对再次把不知何时倒满了酒又把杯中威士忌喝得精光的男人说到:“先生,有位女士站在您身后已经有一会儿了,您要不要回头看看她是否是您的熟人?” 闻言,工藤新一缓缓转过头去,只见面如冰霜的工藤太太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双拳紧握,似乎在忍受着心中的怒火不发泄出来。 “工藤新一,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丢人吗?”工藤太太上前抢过工藤新一手中的酒杯和酒瓶。 “我,丢人?”工藤新一重复着他妻子的话,笑了, “灰原,该觉得丢人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吧。” “你在耍什么酒疯!”工藤太太尽量克制自己声音不要太大,以免引起酒馆其他人注意。 “我没有耍酒疯,我现在很清醒。” 工藤新一抹了一把脸,看向灰原哀的眼神中写满了悲痛, “灰原,我们离婚吧。” 47 当初和工藤新一组合成新家庭的时候,宫野志保执意把居所定为高级公寓。原因很简单,当年宫野志保的父母就是在一户建内被杀害的,所以她对这种独门独栋的房子一直有心理阴影,同时,工藤新一和他的前妻在工藤家的府邸共同生活了十年之久,那栋房子她也不喜欢,总觉得有那个女人生活过的痕迹。选择高层的公寓,视野也好,工藤新一想案子太久,或者她做实验太累了,都可以在阳台处眺望东京塔小憩一下,当然也可以两人小酌一杯,想起来还是很美好的。 但是现在,宫野志保非常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把住所定在这种高层公寓,因为她此时此刻想要揪着对方衣领歇斯底里都不行,她得尽量控制音量,不然会被左邻右舍投诉。 因为不能随意发飙,宫野志保整个人变得异常烦躁,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看两眼躺在沙发上衣衫不整的工藤新一,她就更加火大。 想起这个男人在酒馆里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宫野志保气得浑身发抖,她用牙齿咬着大拇指指甲,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已经不能满足她这一秒想要暴走的冲动,她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和自己做了十几年“朋友”,这个承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男人,居然提出要和她离婚。 杀害姐姐的凶手再次出现,能够帮她杀了那个凶手的两个男人都撂挑子不干,这种事,她绝对不能接受。 “喂!起来!” 宫野志保决定在自己情绪爆发前把男人叫醒,哪怕对吵互呛都比现在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发疯都要好得多。 突然被踢了一脚的男人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看着面前面露凶戾的女子,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是侧了侧身,把身上盖着的西装紧了紧,继续闭眼睡过去了。 拳头打到了棉花上和拳头打到了铁板上一样让人生气,宫野志保直接把工藤新一盖在身上的西装扯掉,再拉着对方的领带把对方从沙发上拽起来,见对方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宫野志保的怒气值被推向顶点,她对维护形象这件事已毫不在意了,现在的她就想当一个歇斯底里的泼妇。 “工藤新一!不要装死!回答我!你到底想怎样!你是不是还爱着那个女人!你竟然要为了她跟我离婚!工藤新一!你起来!” “灰原,” 工藤新一终于愿意开口了,他两只眼睛不知何时开始竟然红了,看向宫野志保的眼神里满是悲伤,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这个意想不到的回答,让宫野志保有些疑惑,她愣了好几秒,问,什么意思。 工藤新一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把领带扯掉,随便往地上一扔,再看向宫野志保:“你根本就不清楚,我到底是怎么的一个人,所以你才会说出我会为了其他女人和你离婚这种话……我不会因为其他女人选择离婚,我只会……” “你不会因为其他女人离婚?你上次离婚不就是因为我吗?”宫野志保从工藤新一的话中接收到一些她在意的点,直接打断了对方说话。 工藤新一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灰原,上一场婚姻的失败收场,是兰主动提出来的,如果不是她提出来,我会继续和你以那种不道德的形式纠缠下去,我很清楚,我就是一个没有勇气面对很多现实问题的懦夫,只要不挑战我的底线,我都会假装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照样过。但是现在……” “我挑战了你的底线了?”宫野志保冷笑道。 “是的。”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此刻的他无比清醒, “我可以接受你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因为我本身就在上一段婚姻中不忠诚,我就是一个混蛋,但是,我不能接受你与罪恶狼狈为奸,不能接受你蔑视生命,不能接受你……” “够了!” 宫野志保随手抓起一个枕头砸过去, “满嘴仁义道德公平正义,其实就是伪君子一个!你说我蔑视生命?你纯属胡说八道!” 工藤新一本来并不想和自己现任妻子在这些事情上发生争执,但是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宫野志保居然还抵赖,他侦探的职业习惯让他无法接受,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条一条给宫野志保说明她到底是怎么“蔑视生命”了。 “在京都大饭店的时候我和赤井秀一确认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在铃木次郎吉面前提起过中野律二郎,更不会把那个只有警方才知道的私邮地址给他,所以怂恿他去给末日大盗下战书必定另有其人,你肯定会否认对不,别着急,我曾查看过你的搜索记录,清空了,这点很不寻常,因为我知道你有个习惯,会保留近三个月的所有搜索记录便于随时可以查找之前的信息,所以你肯定是为了防止被别人查到什么才清空的,好,我就反着查,用中野律二郎私邮主页来查浏览记录,是一个公域地址,但是注册号里面有一串数字,那正好是你我登记结婚的那一天,如果你说这是巧合还不承认,行,我再查,我查我电脑里的资料是否被动过。你之所以会盯上那个劳什子末日大盗,必定是因为他过去作案里面有一个点引起了你的注意,你觉得可以利用起来抓住琴酒,想要抓住琴酒那就得利用他的弱点,他的弱点是什么?显而易见,那就是他现在怀孕的妻子,女人,联想到受害者,那末日大盗犯下的罪行中那些受害者就是切入点,那些东西我都放在一个硬盘里,加密了的,我未曾告诉过你密码,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说过你不感兴趣,可是你猜怎么着,我的那个硬盘被人强行解密了,而解密它的人,就是那个口口声声说不感兴趣的人,呵呵,真是可笑。 以上我说的这样,你还可以狡辩说你是一时兴起鬼迷心窍了等等等等并非是存心为之,但是,但是那枚窃听器却将你的狠毒暴露无遗! 你,灰原哀,宫野志保,曾经去过地下停车场,曾经亲眼看到了末日大盗举着枪威胁兰,威胁怪盗基德,威胁彻也,可是,你没有选择报警,而是放下那枚窃听器,然后离开。你不要告诉我,你觉得怪盗基德可以赤手空拳从举着枪的末日大盗手中全身而退同时还救下一个孕晚期的孕妇加一个六岁的孩童,你就是在把那几条活生生的人命拿来做诱饵,做合情合理逮捕琴酒的诱饵!三条人命!还有已经被害的铃木次郎吉,整整四条人命,都是为了满足你一己私欲的诱饵!而那枚窃听器,是几个月前彻也来家里留宿的时候留下的,当时你就把它藏起来,就是为了留作一个可以指认琴酒的证据……三个月,整整三个月,你处心积虑了三个月,你的心思深沉得可怕,你是真的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啊!” 把所有推理和怨恨一口气说出来,工藤新一非但没有觉得解脱,他反而觉得更加难受。 他难受在自己选的妻子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他难受在自己竟改变不了他的妻子。 被丈夫一通指责,宫野志保一时间竟找不出可以回嘴的点,她冷静了又冷静,再看向工藤新一时,脸色已经很平静了。 “工藤新一,我承认你的推理都对,但是,你以为你就是一个珍爱生命的好人?别说笑了,你忘了你前妻是因为什么原因早产的吗?大出血有没有可能会死人?你在她大着肚子的时候还在和我厮混,当时的你就没有顾过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死活!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啊?我拿人命当诱饵,你呢,你拿人命当你风流快活的刺激感!而且你在案发现场为什么不当场指认我,还站出来自行认领那枚窃听器,你不是自诩最是公平正义吗?哈哈哈,你不过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混蛋!自以为自己正直,其实满脑子都写着利己,如果有什么事儿会影响你自己利益,有损你的形象,你第一个站出来反抗……咱俩半斤八两,都没有资格说对方。” 看着宫野志保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工藤新一既愤怒又觉得可悲,他在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呢?他现在只觉得十分懊恼。 “叮咚——” 本来工藤新一想说些什么,却被门铃声打断。 “这个点了谁还会来啊……” 工藤新一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朝玄关走去。 透过可视门铃,工藤新一看到门外的人愣住了。 那是工藤有希子。 48 工藤有希子素来是一个喜欢出其不意的人,所以像是现在凌晨两点跑到儿子和新媳妇的公寓外面按门铃的事情发生,工藤新一觉得很正常,虽然这种行为确实很异常。 “喂,老妈,现在不是下午两点,是凌晨两点啊!你不应该躺在席梦思上好好睡你的美容觉吗?对于你这种大美女来说,熬夜可是会对你的美貌伤害很大的哦。” 工藤新一对着站在工藤有希子背后的宫野志保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说话要注意一些。 宫野志保其实挺喜欢工藤有希子的,在她还没有恢复成年人身体,还是小学生“灰原哀”的时候,工藤有希子就对她照顾有加,有一次她发烧了,这位美女演员还亲自做好饭给她送过来,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之前她也多次叮嘱过“柯南”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这让宫野志保非常感动,总觉得如果有机会能够成为她的女儿,或者儿媳,都是非常值得开心的事儿。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等她真的成为了工藤有希子的儿媳,她却感觉这位婆婆待她反而没有之前那般亲热,比起之前的关心,现在她对自己的态度更像是礼貌的疏离,宫野志保很不喜欢这种落差,她经常会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才会让自己婆婆对自己不似之前那样友善,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出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至今都没有再给工藤家添一个新成员。 现在,自己喜欢的婆婆突然出现,而且正是在自己和丈夫吵架闹离婚的时候,宫野志保有些慌乱,她不知道工藤有希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门外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自己和工藤新一吵架的内容,甚至,她连她深夜突然造访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呀,妈妈,现在确实很晚了,你应该早就休息了才对,是有什么急事吗,需要你这个点亲自来一趟?”宫野志保作势要去泡茶,她想着如果工藤有希子来家里没什么事的话,应该会告诉她不需要泡茶,她马上就走,但是,工藤有希子并没有制止她,也就是说,她今天这一趟,怕是得在家里待上好一会儿了。 “新一,我听朋友说,前几日铃木集团的百年宴会上发生了非常可怕的案件,铃木次郎吉遇害了,兰和彻也也差点被那个末日大盗伤害。” 本来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也是铃木集团百年宴会的邀请客人,但是那个日期正好撞上工藤优作一个颁奖典礼,举办地点在法国尼斯,所以工藤优作夫妇并没有去京都,而是飞去了法国,正好没有被卷进末日大盗那场事件里。 “是……”工藤新一支支吾吾地回答。 “是就是,怎么说得这么模模糊糊!”工藤有希子重重地拍了一把工藤新一的屁股,“你这小子,平时说起案件不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吗,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不爽快了?” 工藤有希子直接坐进沙发里,宫野志保端过来的茶杯往工藤有希子面前递过去,但是工藤有希子却没有伸手接,就这样僵持了几秒钟后,宫野志保选择把茶杯放到茶几桌面上。 “老妈,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儿来就是为了讨论案情的吗?”工藤新一熟练地错开话题,“要不你今晚在我们这儿住下,明天我们再聊?” 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都以为有希子会拒绝,没想到的是,她却一口答应,吩咐自己儿子给次卧换上真丝的四件套后,她就径直走进盥洗室了。 计划落空的工藤夫妇四眼相望,两个人都觉得莫名其妙,宫野志保很想冲工藤新一咆哮问他为什么要提议有希子住下来,但是又害怕在盥洗室的有希子会听到,只好对着工藤新一做出“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动作,工藤新一则是双手摊开,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有希子居然会一口答应。两人心中都有气,但是都只能憋着,心情更差了。 等工藤有希子从盥洗室梳洗完毕出来,工藤新一已经把次卧床铺好了,有希子看了一下四件套,满意地拍拍手,工藤新一无可奈何地笑笑,正准备出去,却被有希子抓住了袖子,让他留一下。 “老妈,干嘛?” 工藤新一害怕有希子问一些自己不太想聊的问题,把自己袖子扯出来,小声说了一句“很晚了”。 “好,确实很晚了,我也要睡了。”有希子打了个哈欠,“明天再说,晚安。” 被有希子从次卧推出来后,工藤新一进主卧想拿一些东西,却发现主卧门从里面被反锁了。因为害怕自己敲门太大声会吵到有希子,工藤新一只好轻轻敲了敲门,对里面说到:“喂,把我睡衣给我啊。” “你在书房凑合一晚吧。” 宫野志保回复的声音不大, “我已经躺下了,不想起来开门。” 此时此刻一万头羊驼在工藤新一的脑子里跑过,但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无奈地叹了口气,直接去书房了。 第二天,宫野志保很早就出门了,在餐厅桌上给有希子留了个字条,说自己要去一趟研究所,很抱歉不能陪有希子吃饭聊天了。 有希子倒是没有任何不悦,甚至觉得她不在更好,工藤新一看得出来,她应该火力就准备着只对着自己一个人了。 “老妈,你先别说话。” 早餐后,看着有希子作势要开口,工藤新一先发制人, “你今早凌晨在门外,听到了多少?” 有希子愣住了,她没想到儿子居然从自己这边先下手,大概回忆了一下,说:“从她叫你不要装死开始……” “那几乎就是全部咯……” 工藤新一苦笑了一下。 简短的对话后,母子俩都心照不宣地沉默了,似乎都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你是怎么想的?” 过了很久,还是有希子先开口了。 这是一个让工藤新一想了一整晚都没有得出答案的问题,他揉了揉太阳穴,甩甩脑袋,说:“说实话,我还没有想好,老妈,你是怎么想的?” “我?” 被问到的有希子再次愣了一下,她眼珠子往右边转了转,再看向工藤新一,“你第一次和兰离婚的时候,老实说我当时真的非常激动,觉得很不解,觉得很愤怒,觉得很难过,紧接着你又和她结婚,我的感情变得很复杂,新一,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就算做了再多的错事,我再怎么不理你骂你打你,可是我依旧会爱着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的本性不坏,而她,很奇怪,我明明在此之前很喜欢的,可是在你和她纠缠不清的时候,我却对她喜欢不起来了,甚至,甚至还挺鄙夷的。很可笑吧,明明在这场错误的三角关系中你才是最应该被诟病的那个人,可是包括我在内的大众还是会把矛头对准那个第三者,好像她不出现,你和兰的婚姻就不会出问题一样。但是自己儿子执意要和第三者结婚,我能怎么办?尊重、祝福呗,哈哈,所以,你现在问我怎么想?我能怎么想,你已经离过一次婚了,再来一次,我也能接受,就是这样,我看开了。” 有希子的回答给了新一一些参考,他对于和宫野志保离婚的想法更加坚定了一些。 “不过,我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那个末日大盗,真的是她怂恿铃木次郎吉叫来的吗?”工藤有希子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尤其是在她知道之前那些被害女性和兰长得非常相似的前提下。” 工藤新一脑海中的记忆普通走马灯一般快速回忆昨晚他和宫野志保谈话的内容里是否涉及到这一块,很快他就得出结论,昨晚他和宫野志保摊牌,几乎把整件事的所有始末都掏出来了。 看着两眼紧盯着自己的工藤有希子,工藤新一艰难地点点头,然后,他看到有希子非常愤怒地把手边的抱枕大力往地上一砸,直接开骂了。 “老妈,你不要激动!”工藤新一上前把有希子的两只手抓住,“你现在上了年纪心脏不好,医生说了你要控制情绪的!” “这种情况下你还叫我控制情绪!?新一,怀孕的兰咱们暂且不说,那彻也呢,彻也可是你唯一的孩子!是我们工藤家唯一的孙子啊!她可是想要了你唯一孩子的命啊!” 有希子咬牙切齿地对工藤新一说到, “我现在就要去报警!” 49 宫野志保正在研究所里查看前几天实验的数据,手机是静音模式,以免打扰她全身心投入到这项工作中。 这个实验是宫野志保所在的实验室申请了三年之久才好不容易被批准下来的,整个实验室对它都重视非凡,就连所长这种级别的研究人员都直接在办公室里放了个睡袋方便他随时可以在实验室通宵达旦地监测数据,宫野志保这个组长也是没有其他事都会泡在实验室里。 但是这段时间,宫野志保的“其他事”有点太多。 先是京都大饭店的两天两夜,再是和工藤新一的冷战,于这个实验而言,她请了太多的假缺了太多的勤,而浪费了这么多宝贵的时间,她既没有在实验上得出质的飞跃一般的进展,又没有成功逮捕那个男人,可谓是“人财两空”,想到这里,宫野志保就眉头紧锁,握住鼠标的右手忍不住狠狠地按击了好几下左键。 把所有的数据备份好后,宫野志保按下关机键,想换上隔离服进观察室看看,还没有走到更衣室,就被另一个小组的组长秋田丽香给半路截住,让她赶紧躲起来。 “我?躲起来?” 宫野志保对秋田丽香说的话十二分不解,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秋田丽香点头如捣蒜,用八卦的表情给宫野志保解释道:“大门那儿来了一个美貌的贵妇人,说她要找你,十七组组长好言好语地问她怎么回事,却被她喷了一脸,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诶。 宫野组长,你该不是又去勾搭上哪个有妇之夫了吧?” 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的那段过去在她所工作的实验所很少有人知道,所长因为受过工藤家的照顾,和工藤优作也算是旧识,所以他有意把这些信息在所里封闭并禁止底下人员讨论,一来是顾及工藤家脸面,二来是他确实认可宫野志保的个人能力,不希望好好的一个人才因为私事儿影响了工作,所以整个所里只有几个人知道那些旧事。 很遗憾,知道的人中,其中一个就是热爱情感八卦的秋田丽香,虽然她这次忍住了没有往外传播,但是一旦有新的八卦,她就会像闻到血腥的豺狼一般立马围拢来。 聪明如宫野志保,她当然知道秋田丽香话里的意思,但是现在不是她发飙或者呵斥对方的时候,眼下她需要有人能出面帮她解围,而她也需要时间搞清楚工藤有希子来研究所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秋田组长,那个人是我的婆婆,是我先生的妈妈。”宫野志保第一句话先解释清楚人物关系,“她应该是来找我聊试管这件事,她想要我给我先生生个孩子,可是秋田组长,你是知道的,我们投身于实验的女人哪里有精力去怀孕生孩子,且不说那些会影响我们的体力,而且有了孩子时间就得分出去……唉,可是长辈又有长辈的想法,所以我有时候真的……” “你不用说了,我都懂!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现在就去前台把她打发了。” 撂下这句话,秋田丽香就神赳赳气昂昂地往前台跑去了。 宫野志保很清楚,秋田丽香最大的痛点也是孩子,她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就是因为她不要孩子但是丈夫全家却一定要小孩而选择的分开,这个女人也是对于实验全身心投入,所以足够聪明的宫野志保按照她的喜恶给出一个理由,就能化敌为友。 烦人的八卦精走了,前台的工藤有希子也暂时被拖着,眼下最要紧的就是给工藤新一打电话问清楚怎么回事。 折回数据室,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宫野志保才发现她竟然有十五个未接电话,绝大部分是工藤新一打的,工藤有希子也打了两个。 宫野志保叹了口气,给工藤新一回播过去。 “喂!灰原!我妈去你那儿了!” 电话刚接通,工藤新一就直接喊出这句话。 “我知道,她这会儿在前台。”宫野志保苦笑了一下。 “千万不要和她正面碰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我妈她全部都知道了。” 虽然几天前才见过面,但是当兰打开门看到园子的一瞬间,她还是很激动。 “快进来,园子。” 兰把门大大打开,“怎么没看到纱都子和优子呢?你没有带着两姐妹一起吗?” 园子走了进来,顺便把门关上:“她俩周末都要上舞蹈课和礼仪课的,比我都忙。不过,她俩其实很想来看望你哦,说要我给你带上祝福。” “谢谢两位小公主的祝福。”兰从餐边柜里拿出红茶,让园子自己选一个喜欢的茶杯。 园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餐边柜里摆放的几十个茶杯,选择了一个印有彼得兔的陶瓷茶杯,端到茶几上放好,等待兰给她添满红茶。 “说的也是,彻也周末也会去学一些东西,不过肯定没有纱都子和优子学得多,我还是觉得童年应该以快乐为主。”兰把茶杯倒上红茶,把方糖拿出来放在碟子里,让园子有需要自己添。 抿了一小口兰泡的红茶,园子觉得浑身的疲惫都一扫而光,她两只手拍拍膝盖,问兰尤利安去哪儿了。 “尤利安?他陪彻也去练习射击了。”兰想起今天是彻也该学习射箭的日子,刚刚给园子开门的时候她注意到家里的车也不在,那肯定是尤利安把车开出去了。 “射击?一听就好帅!真好,我也想要一个高高帅帅的儿子,如果他能够继承阿真的身手就好了……”园子开始畅想起如果她有了儿子之后的场景。 “你可以要一个啊。”兰恶作剧一般把手放在园子的小腹上,“今晚就回去努把力!” “讨厌啦兰,你怎么也开始开这种玩笑啦。”园子笑嘻嘻地拿来兰的手。 两人笑着打闹了一会儿,园子突然正色道:“兰,其实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大江源三郎勒死了他的妻子,然后,他自杀了……” “什么?他居然做得这么决绝?” 兰当然知道这对大江源夫妻不算是什么好人,中野律二郎背后的故事还是她告诉园子的,只不过在兰的认知中,大江源三郎极度自私自利,他的夫人也是个狠角色,两人最后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还真是令人唏嘘。 “他老婆厉害的呢,你还记得当时宴会上假扮成大江源三郎的末日大盗差点被花生米噎死的那个场景吗?其实他不是被花生米噎住,而是误食了含有肉桂粉的料理,因为过敏而产生了应激反应。而那个料理,就是大江源太太故意弄给他吃的,她很清楚丈夫的私生子对肉桂粉过敏,就是打算用那个杀死他,结果末日大盗运气确实好,只吃了一点点就发现不对劲,又不小心被花生米呛住,但是马上又被小五郎叔叔救了。唉,这个大江源太太,还真是胆识过人。” “当时我还看到大江源三郎给他太太抹眼泪来着,我还在想他俩感情还真好呢……”兰仔细回忆起当时的细节来,“恐怕中野律二郎那个动作,带有警告的意味吧。” 园子点点头:“是的,现在回想起来,大江源太太当时浑身发抖,我还以为她是因为担心大江源三郎的死活才那么激动,现在看,她当时应该是担心自己的死活才对。” 兰略做沉思,问:“既然大江源夫妇已经死亡,中野律二郎彻底失去后台,那他会被判得很重吧。” “那是自然,他身上可是背了好几条人命!且不说其他受害者,我们铃木家是绝对不会饶了他!”园子握起拳头,看起来意志坚定。 看着一个劲说会请哪个协会的律师的园子,兰的思绪却飞了出去,她忍不住去想,把园子的角色换成工藤太太,面对杀了自己姐姐的琴酒,她是不是也像园子一样,会想尽一切办法让琴酒被绳之以法。 “园子,我问问你,”兰把手搭在园子的手背上,“如果法律不能惩罚中野律二郎,你会自己亲自动手,去,去杀了中野律二郎吗?甚至,会不惜利用无辜的人来当做诱饵,也要让中野律二郎付出代价吗?” 50 园子双眼半眯,似乎是对兰这个问题表示不太理解,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好友绝对不会问一些没有意义的话,更何况,兰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认真,这个问题怕是她深思熟虑后才问出来的。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想尽办法报复这个凶手,但是现在,”园子好生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做出回答,“我不会那么做。” “不会那么做?”兰皱起眉头。 园子点点头:“对,我已经三十岁了,而且我还有孩子,杀人什么的,我做不出来,更何况,还要我用无辜的人的性命做诱饵,那我岂不是也堕落成一个败类啦?而且,即便是以前,年轻冲动的我,也是自己硬上和对方杠起来,才不会拐弯抹角想着用什么手段来,躲躲藏藏的那不就是懦夫吗?多无耻啊!” 兰被园子的话逗乐了,但是园子还不见得收手,她还在继续输出:“再说了,次郎吉叔叔他不也是自己作死去招惹那个末日大盗吗?别的事咱们可以分开来说,但是这次的事儿真的怪不得别人……” “不,不,园子,这次的事儿其实次郎吉叔叔他真的……”兰实在是听不下园子现在说的话,因为她很清楚,并不是次郎吉主动去招惹中野律二郎,纯粹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甚至还把自己照片发过去加码,由此才致使了铃木次郎吉的死亡,但是这些她没办法告诉园子,一来是她没有证据,这些都是尤利安调查清楚后告知她的,其中可能还有一些非法手段,她没必要把尤利安给搅和进来,二来,她还是念及工藤新一和他太太这份旧情在,虽然这次工藤太太是真的动了要把自己置之死地的念头。 “叔叔他真的什么?”园子不解。 兰思来想去,只好找了一个理由:“他真的没有想到会真的引来末日大盗……毕竟,末日大盗犯案时间会间隔挺长时间的,所以,叔叔他可能只是想试一下而已……” “嘛,不管怎样,这件事算是差不多完结了,铃木集团会收购大江源家族产业,中野律二郎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你和肚子里的小宝宝,以及彻也都平平安安,也算是不完美的圆满了。”园子伸了个懒腰,口中念叨着“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兰幽幽地看着窗外,心中默默想着,还有一件事,需要她去处理。 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看了又看,工藤新一最后还是把它重新放回信封里,上面已经盖好了自己的印章,等宫野志保盖上它的,就可以拿到市役所办理生效了。 这是工藤新一第二次接触这个东西,只不过第一次他是被通知,这次,则是他主动。 门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偌大的公寓的宁静,工藤新一随意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衬衣,便径直往玄关处走去。 看了一下可视门铃,门外的人竟然是兰。 工藤新一赶紧开门,把拖鞋递上,看了一下家里的拖鞋好几个月都没有清洗过,唯一一双一次性拖鞋上次有希子来已经用掉了,他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叫兰不用脱鞋,直接进来。 “不,我还是脱鞋比较好。”兰今天穿的是一脚蹬,很好脱,根本不给工藤新一弯腰给她脱鞋的机会,直接踩下鞋子后脚跟,飞速把鞋换好。 看着工藤新一一脸没帮上忙的落寞样,兰在心中只觉得讽刺——当初她怀彻也的时候从未见过这个男人这般体贴,现在他俩分开了,她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位前夫却关心起她来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兰实在是被伤害得太深,太过于绝望,自己也不会穿到她身上来,为她改变命运吧。 “喝茶,还是什么?你等等,我看看家里有什么茶,诶我记得上次服部平次给了我……”工藤新一手忙脚乱地去厨房找茶叶,从他的肢体语言看得出来,他应该平时很少招待客人,换句话说,这个公寓应该也很少来客人。 “不用麻烦,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说几句话,说完就走。工藤先生,麻烦你来客厅,我们面对面说吧。”兰坐到沙发里,对厨房方向说到。 “啊,行。” 工藤新一从厨房出来,手上只拿了一个茶壶,看来,他并没有找到茶叶。 “工藤先生,铃木次郎吉叔叔的死,和你太太脱不了关系吧?”兰直接切入主题,“你先不忙着否认,我换个说法,那个中野律二郎,是你太太怂恿次郎吉叔叔去下的战书,甚至,她还附上了一张我的照片,对吗?” 兰看向工藤新一的目光如火焰一般灼热,叫他有些抬不起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那枚窃听器,工藤先生,你在京都大饭店地下停车场里站出来认领,想必,你也知道背后的故事,就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工藤新一当然清楚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无法想象,这个对于破案毫无头绪的女人,居然会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工藤先生,我理解你太太对我现在的丈夫恨之入骨,但是,她想要复仇,为什么不直接与他面对面,而是用无辜之人做吊桥来抵达她的目的地呢?人命在她心目中到底算什么?是她可以随便使用的工具吗?她这些行为,难道不算是滥杀无辜吗?次郎吉叔叔是真真切切的被害了呀。” 工藤新一被兰一通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几次张了张口,都因为不知该说些什么,又闭上了。 “还有你,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兰把脸别过去, “我认识的工藤新一,虽然在感情上朝三暮四举棋不定而且还逃避责任,但是至少在案子面前是一直有底线,能够秉持正直正义这些原则的,可是你,你现在却包庇你的妻子,任由她把人命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变了,你已经不配做侦探了,因为你现在连真相都不敢告知世人。” 兰起身,似乎是说完了,她突然想到还有一些内容没有输出完,再次坐下,继续说:“说实话,在这件事之前,我对工藤太太是抱有很复杂的情感,她抢走了我的前夫,故意在我生产后穿着当时丈夫的衣服来刺激我,实在是让人生恨,但是,她的姐姐确实是尤利安杀害的,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也算应该愧对她,但是,但是我现在想通了,我不欠她任何,也不欠她姐姐任何,因为是她姐姐加入了那个组织,那么她自己在背叛的时候就应该会想到有怎样的后果,不是尤利安去处决她,也会是其他人去处决她,工藤太太根本就没有搞清楚所有事情的源头是什么……啊,说到这里,工藤太太她自己当年也是那个组织的一员吧,她研究出来的药不也要了很多人性命吗?如果她这么执着于要尤利安偿命,那她自己呢,她不应该首当其冲吗?工藤新一,你想事情的时候麻烦动动脑子,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觉得任何事都能做,你不应该堕落至此的!这件事我会保留好我所知道的所有的证据,不报警是我最后念在过去情意上能做的最大限度,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证你和你妻子都会付出相应代价!” 噼里啪啦地发泄完,兰拎起包就往玄关处走去,她看到玄关处摆着故去的宫野夫妇和宫野明美的照片,转过身对工藤新一吼到: “带上你的妻子,去铃木次郎吉叔叔墓前拜祭道歉,他这条命,也算在你妻子头上!” 大门被兰轻轻关上——即便再怎么盛怒,兰也没有大力摔门离开,她的教养让她不论何时何地都会注重自己行为。 “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啊……” 工藤新一摸了摸鼻子,悻悻说到。 茶几上的手机传来短信提示音,工藤新一懒散地拿了起来,是现在还是“工藤太太”的宫野志保发来的: 那个女人来了对吧? 我不会同意离婚的。 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51 刚和宫野志保搬进这个高级公寓的时候,主动提出要在家里安装一些摄像头的人,是工藤新一。 当时宫野志保感到非常奇怪,甚至还反问工藤新一是不是变tai,这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工藤新一给了合理解释,说自己因为工作的缘故,经常不在家,但是他和宫野志保是新婚,自然是想随时随地看到对方,那么,就安装一个摄像头,方便自己出差在外的时候能够看到在家中等待自己的妻子。 这个理由很浪漫,宫野志保提出“只能在客厅里安摄像头”这个条件后妥协了。 工藤新一安装摄像头的当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后悔,他一想到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此时此刻就在另外一边通过手机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就头皮发麻,只觉得大脑在被一千只蚂蚁啃噬一般让他想要点燃一场大火烧光一切。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再看向那个摄像头,没有回复任何文字,只是拿起丢在沙发上的风衣就离开了这间冷冰冰的公寓。 曾几何时,工藤新一一度认为这间公寓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天堂,就是他避风的港湾,现在,他只觉得这里就是一个装满孤魂野鬼的地狱,说不定里面有几只还就死于宫野志保研发出来的药,说不定他美丽清冷的妻子现在还会拿活人来做实验体,毕竟,她之前做过,现在她也能做。他想逃回工藤府邸,逃回他和毛利兰曾经一起住过的那个房子,至少在那里,是没有任何血腥味的。 因为京都大饭店的事件,兰在家修养了好几天,即便她给她所在的研究室反复说明自己身体无恙可以去大学里帮忙,但是她依旧被拒绝,说务必修养一个月才能进研究室,不到时间连研究室的门都不准进。 兰觉得很困惑,毕竟现在正是毕业季,实验室里很多助手都会面临离开的这个情况,正是缺人的时候,居然放过了她没有把她尽情使唤,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明明我什么问题都没有,居然要我修养一个月……” 挂断和教授的电话,兰卧在沙发上喃喃自语道。 “妈妈,你有一个月的假期?” 正在玩乐高的彻也突然抬起头,对着兰两眼放光地问到。 “是的。” 兰点了点头,觉得彻也眼神里的兴奋之情简直就和星星一样, “彻也,你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吗?” “是的!” 彻也把手里的乐高一扔,直接跳了起来,“我要和妈妈,还有黑泽爸爸,还有外公外婆,一起去中国看大熊猫!” “去中国?看大熊猫?” 兰两只杏眼瞪得大大的,就差把“难以置信”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彻也这次有点兴奋过头,竟然没有察觉兰语气里一丝小小的不满,他好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在客厅里跑起了圈圈,待兰把他拽住的时候,他已经跑了好几圈了。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尤利安的主意?”兰当然知道彻也是不可能独立做出出国这种决定的,背后主谋必定另有其人。 “是黑泽爸爸让我选一个地方去玩,他说趁我还没有升入小学,弟弟还没有出生……他说,有了弟弟之后妈妈会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所以,要趁现在就……”彻也越说越委屈,他肯定是发觉自己妈妈并不是和他一样百分百开心。 有了弟弟之后会忙得没有时间出去玩? 兰有一点感动,尤利安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把自己考虑了进去。 对于每一个新手妈妈来说,前三年是最苦最累的,不管是否母乳喂养,都会因为婴儿需要吃夜奶而起无数次的夜,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后面哪怕孩子能睡整觉,大人也能因此一次性睡到天亮,但是把一个软软的、什么都不懂的小生命照顾到一个能跑能跳的孩童,这其中的付出真的是没有生养过小孩的人无法理解和想象的。兰之前照顾彻也的时候基本没有丈夫的支持和帮助,她已经理所当然地觉得,“啊,这个就是女人来干的事儿啊,男人们做不好,也不会参与进来”,但是现在,虽然星还没有出生,她却能感受到尤利安的重视,这让她真的有点意外。 “我怕是被pua了。”兰甩甩头,重新告诉自己,丈夫就是应该参与所有的育儿琐事,作为父亲,他们责无旁贷。 晚上,处理完一些不动产租赁事宜的尤利安回到家,就被他怀着孕的小妻子用小羊排迎接。看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再看看一旁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对他眨了个眼的彻也,尤利安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尤利安洗干净手,并没有去问一直笑脸盈盈的兰发生了什么事,他切了一小块羊排,再慢慢咀嚼,等他把第一口的美味已经裹入腹中后,他看向彻也和兰,问: “能吃辣吗?” “什么?”兰不解。 “我们要去四川看大熊猫,那儿的饮食比较辣,不知道你们……” “我可以!我可以吃辣!”还不等尤利安说完,彻也先行抢答。 兰把食指蜷曲,敲了彻也的小脑袋瓜一下,让他不要随便打断别人说话。 “无妨。”尤利安摆摆手,再次看向兰,“你可以吗?” 兰顺着尤利安的目光看回自己身上,发现他正在看自己的肚子。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 “问题不大。”兰打了个响指,“我今天研究了一下,当地很多美食孕妇都可以吃,再说了,他们那儿也有孕妇,不是吗?” “你确认没事就行。”尤利安颔首,对兰表示完全信任。 不知为何,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兰心中竟觉得十分欣慰,尤利安给她的感觉和这个世界里的工藤新一截然相反,尤利安给了她足够的尊重、信任和爱护,是他人生认定的伴侣,而工藤新一,只是把她当做十几年感情下来不得不结为夫妻的那个“贤妻良母”罢了。 “如果确定的话,那我就要去给爸爸妈妈说一下,然后还有机票,还有酒店……”兰放下刀叉,开始盘算这次中国之行需要准备些什么。 “有关这些,我已经都安排好了。”尤利安冷不丁地接了巨话。 “什么?”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黑泽爸爸今天给外公外婆打过电话了,他们说可以去的哦。”彻也把盘子里最后一块小羊排一扫而光,“外公好兴奋,说他现在就开始学习中文!” 兰想象了一下毛利小五郎说着蹩脚中文的搞笑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我们就这样直接去吗,不需要找个向导之类的?”兰还是有点担心,虽然尤利安的英文说得非常流利,但是中国四川当地人不一定都会说英文,如果语言不通的话,还是挺不方便的。 “不用担心,当地有人接待我们。”尤利安看兰和彻也都已经吃完饭了,便站起身,作势要收拾碗筷。 彻也看到尤利安在收拾,也卷起袖子来帮忙。自从兰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彻也的妈妈后,她就一直有意识培养彻也的做家务能力,从来不会因为他还小就不让他参与进来,反而会经常“使唤”他,彻也也从未表现出来反感,相反,只要是和妈妈在一起,和积极快乐的妈妈在一起,他都很开心,后面兰和尤利安组成家庭,尤利安成为家庭一份子后,家务活基本就被这两个男人承包了,兰非但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男人就是要多多干活儿,家庭才能更加和谐。 “去中国看熊猫啊。” 兰满意地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肚子。 星好像感受到妈妈的开心,动了一下,兰激动地叫了一声,招呼尤利安和彻也赶紧过来。 一大一小两只手轻轻放在兰的肚皮上,在星懒洋洋地动了一下后,三张笑脸浮现出来。 “妈妈,弟弟在跳舞!” 彻也仰起头, “弟弟他好开心,他肯定特别特别喜欢我,还有爸爸和妈妈哦。” 52 毛利一大家子要去中国四川看大熊猫的消息不知被谁散播了出去,在兰得知这个决定不过二十四个小时,她就先后接到了和叶和园子的电话。 和叶先是对兰要去看大熊猫一事表示了嫉妒和羡慕,因为老幺还太小的缘故,他们一家五口肯定没办法同去,说完这些后,和叶则是关心兰的身体坐飞机是否没问题,而且还要游玩,长途走路什么的在所难免,兰目前的状态是否吃得消。 兰回复和叶没问题,她目前刚进孕晚期,身体瓷实得很,而且有尤利安在肯定没问题,她会把一切都安排好。 “我并不是不信任他的能力,我只是害怕,毕竟意外,不不不,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现在可是孕晚期诶,走路走太多或者太劳累什么都对大人和孩子很不好哦,所以,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电话那头的和叶言辞恳切。 兰被和叶的“口误”逗得“扑哧”一笑:“没关系的,我心里有数,我可是医生哦。再说啦,当地也有医院,有任何问题我们去急诊就行。” “中国的医疗技术可以相信吗?”和叶还是不死心。 “真的没问题的,中国近些年发展很快的,医疗技术这方面完全不需要担心。你呀,是不是该刷新一下对中国的印象啦。”兰笑脸盈盈,和和叶继续瞎扯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而兰和园子的通话就简单得多了,就两个结论——一是铃木一家会和兰他们一起前往中国四川,二是铃木集团会全程保驾护航,确保本次行程没有任何问题。 “园子一家也要去?还要带一大堆保镖?兰,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啊。” 英里把用过的碗碟放进洗碗机里后,擦干净手,问兰。 从京都回东京后,英里和小五郎基本每天下午都会来兰的住所帮忙。说是帮忙,其实英里也只是负责把碗碟放进洗碗机而已,至于小五郎,毫无疑问,他其实是来蹭饭的。兰在怀孕后就不再做饭了,厨房的工作都暂时交给了尤利安,他的厨艺比起兰丝毫不逊色,偶尔做一些意大利菜系能够获得小五郎和彻也的连连称赞,小五郎甚至还提出要就在兰家里住下,方便时时照顾自己女儿,但是在英里的强烈要求下他的计划落空,只能在每天下午踩着点赶来女儿女婿的家里,就为了一口饭吃。 毛利英里律师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是依旧在律政届相当活跃,保持高胜诉率的她是各大企业一说到诉讼案就立马想到的人选,但是英里却不会把酬劳放在是否接案子的首先考虑点,她在乎的更多的是案件的内容,还有委托人的遭遇,很多时候,她都宁可拿很低的诉讼费,也要帮一些被压迫的人打官司。 相比于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妻子,毛利小五郎则是基本过着退休养老的日子了,找上门的案子少得可怜,警部也换了人,之前照顾他的警部们都已告老还乡,新来的头头对于毛利蹩脚的推理能力十分不认可,别说给他案子,有时候连犯罪现场都不让他进入。而现在最活跃的关东侦探,毫无疑问,就是小五郎那个前女婿了。 兰觉得现在这种状态非常好,她很清楚毛利小五郎的真实水平,与其继续在各种犯罪现场去“祸害”受害人,还不如让给真正有水平的侦探们去破案,而且她确实也觉得自己父亲在很多场合表现得有点丢人,早点“退役”,是一件有益无害的事儿。 “是的,我也觉得太夸张了点。”兰尴尬地笑了笑,“最后在我好说歹说之下,园子才决定一切从简,都听我们安排。只不过,我们去中国得坐他们铃木家的私人飞机,这个没有办法改变。” “什么?铃木家现在都有私人飞机啦?” 听到母女俩在厨房的对话,小五郎伸出个脑袋发问,“铃木集团现在这么阔绰啦,私人飞机居然都有了。” “外公,园子阿姨家的私人飞机好早之前就有了,我和妈妈都坐过几次呢。” 彻也吞下一大口焦糖布丁,慢悠悠地回复他脸色大变的小五郎外公。 “什么!你和兰都坐过几次了?可恶,怎么不邀请我一起!你们好东西居然都不分享!”小五郎作势要敲彻也的脑袋。 “爸爸!注意你的行为举止,不可以随便对小朋友动粗!”兰及时从厨房出来制止了小五郎。 小五郎收回手,悻悻地笑了笑:“我只是逗一下他而已,怎么可能真的会揍彻也呢。彻也,你说对吧,外公怎么可能会打你呢?” 彻也眨巴眨巴大眼睛:“外公,你忘了吗,你前几天还敲过我脑袋呢。” “啊?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胡话呢?那个不是敲,那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哎呀你这样说你外婆和妈妈会误会的……啊,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不知何时,英里已经从厨房出来,围裙都还没来得及解下来,就怒不可遏地提起小五郎的衣领,把他拉到储物间去收拾了,关门前还特别嘱咐兰,没什么事就不要打扰她“教育”自己丈夫了,说完,便直接关门上锁,很快,里面就传出小五郎的哀嚎声。 “妈妈,外公被外婆怎么啦?”彻也抡起小拳头,做了一个砸自己头的动作,“他是正在被外婆揍吗?” “这个就不是你小孩子该关心的事儿咯。”兰抱着肚子坐进沙发里,一杯柠檬红茶从肩膀后面递出来,放到手心。 “尤利安?”兰回头,看着刚刚消失了一会儿的男人。 “刚刚晚饭时看你胃口很不好,喝点酸的,会舒服一些。”尤利安坐在兰对面的沙发里,手正好搭在坐在地上吃布丁的彻也肩上。 “噢,原来你是去楼上做这个啦。” 兰捧起柠檬红茶,抿了一口。 酸酸甜甜,又带有红茶本身的清苦,喝起来确实舒服多了。 尤利安颔首,伸出手摸了一下兰的脸,皱起眉头:“你好像最近消瘦了一些。” 兰捏了一把还停留在她脸上的尤利安的手上肌肉,嗔笑道:“哪有,明明我都被你喂胖了,我最近吃了好多。” 兰自然是没有用力捏的,尤利安并没有反感兰的这个小动作,他甚至还挺享受,都没有把手收回去,而是用手指把兰的手指握住,轻轻抚摸。 “呃呃呃,” 彻也把最后一口布丁吃完,咂咂嘴, “外公外婆吵吵闹闹,爸爸妈妈打情骂俏。” “哈?” 兰和尤利安同时停下手里动作,看着彻也,哭笑不得。 “爸爸妈妈,我吃完了,我上楼看一会儿漫画咯。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你们了。”彻也把包装盒丢进垃圾桶里,给尤利安和兰做了个鬼脸,就迅速溜回他自己的房间了。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鬼精灵。”兰瘪嘴道,“也不知道是像谁。” “不太像你。” 尤利安把投射到彻也身上的目光收回来。 “什么?不太像我?” 兰的耳朵没有精准捕捉到尤利安说的那句话。 尤利安看向兰,眼睛里是一如既往的深情,只对她可见的深情—— “只要是你的孩子,我都会爱。 不论像谁。” 53 去中国四川的旅行计划推行得非常顺利,得益于尤利安办事的雷厉风行和铃木集团的巨大财力,在做出要去四川旅行决定的第三天,毛利一大家子就已经打包好所有行李,由尤利安驱车,一起去到铃木集团私人飞机所在的机场。 其实当初购置私人飞机的时候园子是想直接修建一个私人停机坪的,但是阿真提出还是停放在公共机场就行,一来是他觉得平时使用率并不会太高,专门耗巨资修建停机坪实属浪费了,这样不算是给优子和纱都子做榜样,二来则是日本近几年旅游业热度淡了很多,有些机场航线减少很多,面临关闭的困境,铃木集团把私人飞机停放在公共机场里,也算是给了机场一笔额外的收益。阿真的勤俭和思虑周全打动了园子,哪怕铃木集团是足够有这个经济实力去修建停机坪,哪怕多来几个都没有问题,但是她还是选择听丈夫的,放弃私人停机坪,就停在公共机场。 “哒哒哒哒哒,嘚嘚嘚嘚嘚。” 彻也心情极好,一路上都在哼小曲。 英里全程戴着蓝牙耳机,不过她看到彻也小脸上的兴奋之情也被他感染到,多次摘下耳机摸摸他的脸蛋。 “啊,我看到飞机了!” 彻也扒在窗户上,兴奋地指着前方那个在阳光下闪着光的机翼。 “你小子看到飞机那么兴奋呀?”毛利小五郎一反常态,非常难得地安静坐在座位上,准确来说,他应该是恨不得焊在座位上,对于他这种有恐高症的人来说,有人会因为坐飞机而那么激动,还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是呀,虽然我和妈妈坐过好几次飞机,但是园子阿姨的私人飞机,每次坐我都会更加开心哦!”彻也回答得天真无邪。 “是吗?我,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整趟旅行一定要平稳又平安,一定要平稳又平安啊!”小五郎双手合十,把心中所想反复念叨。就连戴着耳机的英里都被他说烦了,大力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不要太害怕,不会出问题的。 “算了算了,早死早超生吧!呸呸呸,不能说死字,我是说,赶紧到机场,赶紧飞,赶紧落地,赶紧把这些事儿都搞完。” 可能是听到了彻也和小五郎的谈话,尤利安默默地把车速提升,在确保兰不会觉得不舒服的前提下,用最快的速度驶达机场。等兴致昂扬的一家人登上飞机时,发现园子一家已经在飞机上了。 “彻也哥哥!” 优子和纱都子一看到彻也,立马迎了上去。 考虑到这趟出行孩子们都盼望已久,而且也没必要在出发前批评孩子们让他们不高兴,园子也不去计较两姐妹没有给兰和她父母打招呼一事儿,她大大方方地抱住兰,让她不要介意。 “我介意什么?”兰爽朗地笑笑,“彻也不也没有和你们打招呼吗?可以理解的,孩子们太开心啦。” 毛利小五郎和英里则是和铃木朋子夫妇打招呼,此次旅行园子的父母也会同去,本来她姐姐绫子也是计划要去的,但是因为在家遛狗的时候摔了一跤,伤到了脚踝导致有些肿大,行动不便,便缺席了这趟旅行。 小孩子们打打闹闹,女眷们聚在一起聊天聊地,甚至长辈们也有交流的话题,只有铃木真和尤利安两个大老爷们,除了最开始打了个招呼外,就没有再说话了。 铃木真绝对不是话多健谈的人,但是他很清楚,对方显然相较于他话更少,至少对于不熟的人而言,于是,率先找个话题打破沉默的这个角色毫无疑问就落到了他头上,在搜肠刮肚思考什么话题开口比较合适而且不尴尬好半天后,反倒是尤利安先开口了。 “铃木先生,你最近有去道馆训练吗?” “啊,道馆?噢,对,道馆,呃,老实说,快三个月了,一直没有机会去,铃木集团的百年大庆,还有优子和纱都子的生日宴,太多需要准备的东西和确认的细节,所以,抽不出空来。啊哈哈哈哈哈。”铃木真摸了摸后脑勺,不太自然地干笑两声。 尤利安一脸“我懂了”的表情:“是的,举办宴会很繁琐。” 这个话题似乎快要结束,铃木真觉得还可以挽救一下—— “噢,说到道馆,我听毛利小姐说过,你并没有参加过任何等级评定,比赛更是没有,我觉得这对于阁下来说真的是非常可惜,你知道的,你的动作非常专业,利落,直击要害,我后面还看过你抱着彻也躲避末日大盗攻击的那段录影带,最开始镜头非常晃,但是却觉得很轻盈,后面你把彻也放下后我看你整个大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真的,太帅了……我真是好奇,你是在哪儿学的那些。” “谢谢你的夸奖,我所有的格斗技巧都是在工作中学的。”尤利安回复得很真诚,“每一个对手,都是我的老师。” 铃木真点点头,紧接着便是沉默,他知道,现在这个话题是彻底结束了。 在铃木真又开始思考接下来需要说些什么来开启下一段交谈会时,又是尤利安,开口解除困境:“铃木先生,你不需要努力找话题,我一个人待着没有任何问题。 飞到中国四川需要六个小时,这六个小时里,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儿,不需要陪着我。” 说完这话,尤利安放低了座椅靠背,指了指桌上摆放的头枕和眼罩,告诉对方,他要休息了。 铃木真如同大赦一般松了口气,他并不擅长应付这些场合,对方主动摊牌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在收到尤利安的“休息”信号后,他起身去到优子他们三个小朋友所在板块,开始他的亲子时间——不管怎样,陪小孩子总比陪老婆闺蜜的那个冰山寡言丈夫还是自在得多。 六个小时想起来很久,但是在闲聊以及看电影等等娱乐活动的打发下,很快就结束了。等毛利小五郎揭开眼罩时,他看到外面的风景已经从无边无际的蓝天白云,转变成灰色的飞机跑道了。 “哇,我怎么闻到一股辣椒的味道?” 既然已经落地,小五郎也不再害怕了,现在的他,直接兴奋得伸出舌头, “阵!今晚咱们吃火锅吗?” “啊!”园子和兰性质也被调动起来。 “不,今晚我们还是吃稍微清淡一点。”阵把手机从飞行模式切换回正常模式,“给肠胃一个适应过程。” 英里欣慰地露出“不愧是我女婿”的骄傲表情,再瞪了一眼因为吃不到火锅而一脸落寞的毛利小五郎。 “话说,尤利安,你找的当地对接人到了吗?”兰借助着扶手慢慢站起来。长时间躺卧让她双腿变得浮肿,需要做一些基础的拉伸动作来缓解一下疼痛。 “嗯。他已经到了。”尤利安眯缝起眼睛,走上前,牵住兰的手, “走吧,我们马上就到酒店,好好放松一下。” 从下午三点开始,詹姆斯的办公室内争吵声就没有断过。 虽然詹姆斯试图让詹娜冷静下来同时不要大吵大叫,而且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是詹娜显然并没有服从詹姆斯的命令。 这可能和詹姆斯素来好好先生的形象有关,也可能和赤井秀一拒绝去中国看守琴酒以防他做出丁点不符合规矩的行为有关。 “拜托,他可是琴酒!半年前我们才知道他还活着,现在他就飞去中国了,鬼知道他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詹娜愤怒地朝赤井秀一咆哮道, “秀一,之前明明你是对他恨之入骨的人,现在,你居然说不去?是你疯了,还是我耳朵出问题了?” 赤井秀一做出摊手状,不做回复。 最开始他还能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给詹娜解释为何他不愿意跟着琴酒去中国监视他,但是说了好几遍发现对方还是喋喋不休甚至油盐不进后,他索性任凭对方发疯,也不想再说一个字,免得浪费口舌。 “你!”詹娜被赤井秀一的不回应惹得更加火大,她放弃了这头,转而把战火转移到詹姆斯这边。 “詹姆斯先生,既然赤井秀一拒绝去中国监视琴酒,那我主动请令去中国,等等,我听说卡迈尔最近回日本了,我想,他肯定愿意和我同去,毕竟,那家伙痛恨琴酒的程度,一点都不会少于赤井秀一。” 54 从机场出来后,兰看到尤利安径直走向了接机的人群,想着尤利安找的旅游向导应该是非常专业才对,但是兰把人群中那些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猜了个遍都没有猜对,最后尤利安站到了一个个子挺高但是非常瘦削、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啊?” 看着不远处那个身穿花花衬衣和齐膝短裤,还顶着一个超显眼爆炸头的男子,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和中年男子沟通了不过几分钟,尤利安便带着他朝大部队走过来,停在兰的面前,开始给众人做介绍。 “各位,这位是我请的当地向导,mr余,他会负责我们在中国的这段时间的食宿和游玩安排。余先生,这是我的妻子黑泽兰,这边是我的岳父岳母大人,还有大儿子彻也,那边的则是妻子的好友铃木一家人,铃木真,铃木园子,铃木史郎和铃木朋子,还有双胞胎姐妹优子和纱都子,这几天,就麻烦你了。” “麻烦你了。”众人一齐给余先生鞠躬。 “呀呀呀,客气了客气了,黑泽先生可是给了我丰厚的报酬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才是,才是要包容我,如果我做得不对或者不周到的话……”余先生连连摆手,表示“受不起”。 “话说,余先生,你的日语也说得太溜了吧。”园子本以为尤利安找的向导只会说中文和英文,还在家苦练了几天中文,没想到对方直接讲日语,而且还讲得非常流利,通顺得就完全像个日本人一样,这可让她大吃一惊。 “啊哈哈哈,因为我就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啊。”余先生哈哈大笑,一边回应园子,一边招呼大家去停车场。 “日本人?可是,你不是姓余吗?日本没有这个姓吧?”园子小跑几步追上余先生,继续发问。 余先生点点头:“我内人是中国人,她姓余,我和她结婚后定居中国四川,继续顶着个日本名字实在是不太方便,索性入赘,改名改姓好了。毕竟,我现在已经是中国国籍了。” “原来如此。”园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你做我们向导再合适不过了,既是日本人,又在当地生活多年对当地美食景点等等非常熟悉,啊,尤利安真是太会安排了!” 兰也是这样认为的,她内心有点小小的得意,自己丈夫在这些活动安排上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不仅愿意主动来安排和协调,而且做就要做得万无一失,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不让她心动。 跟着余先生走到了停车场,兰等一行人看到一辆崭新的小巴车停在那儿。 “黑泽先生专门提过,黑泽太太现在有身孕,本次旅行还有小朋友和老人,所以安全是最重要的,我就给准备了一辆新车,不过不需要担心甲醛等等有害气体,虽然是新车,但是我让车行提前敞了的,也专门检测过,没问题,安全得很!”余先生拉开车门,做出“请上车”的手势。 园子等女眷对于这个安排再满意不过,大家开心地点点头,依次上了车。尤利安并没有跟着一起上车,而是直接去副驾驶座。 兰和英里坐在一起,园子则是去后排和两姐妹一起,小五郎等男士自行找座位坐下后,尤利安则是直接去到副驾驶。 “又分开坐啊。”兰心中有一点小小的落寞,算上飞机上的六个多小时,她和尤利安已经“异地”快八个小时了。 机场到酒店的距离并不近,小巴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兰一行人依次下车,看到余先生停靠的位置前,是一栋楼顶有可爱大熊猫的建筑。 “看,是大熊猫!”彻也激动地叫嚷着,手指着楼顶,示意优子和纱都子来看。 兰想叫彻也小声一点,不要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但是尤利安却对她摆摆手,告诉她无妨。 余先生进去和酒店前台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就叫来酒店工作人员,把小巴车上的行李搬了下来,同时收齐所有人的护照,去前台办理入住。 等所有流程都办理妥当,在酒店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一行人进入电梯,去各自的房间休息。 园子和铃木真,以及两姐妹住的是亲子房,两对长辈则是住的特色榻榻米房,这肯定是尤利安害怕长辈没了榻榻米睡不好后特意安排的,至于兰和尤利安,自然是和彻也住另外一个亲子间。 “亲子间啊……” 兰在心中默念着房型,有一丝落寞从心底生出,当然,她努力维持脸上的平静,不让任何人看出来。 彻也最喜欢的动物就是大熊猫,他这趟四川之行肯定每天都会激动到很晚才睡,跟他住一起说不定会影响她正常睡觉,想到这里,再怎么疼爱彻也的兰,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许是看到了兰在摇头,尤利安上前轻轻巧巧地扶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别担心,你可以睡好的。” “什么?”兰惊讶地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哇!好棒的房间啊!” 彻也的尖叫声打断了兰的说话。 在和尤利安在一起前,彻也是一个非常懂事而且内敛的孩子,尖叫和哭闹什么的从未有过,甚至连说话的分贝都不会太大,这样的他懂事得让兰很多时候都很心疼,而现在,彻也虽然在外人面前一如既往地稳重,但是在兰和尤利安面前,会推翻以往的形象,变得活泼且话多,像一个正常的六七岁小男孩一样,恨不得每天都上房揭瓦下河抓虾,对兰撒娇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兰其实更喜欢现在这个活泼好动,“正常的”,“有血有肉有泪有笑”的彻也。 “彻也,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注意不要吵到隔壁房客哦……哇塞,这个房间好可爱!” 兰跟着进入房间,也被室内装潢惊喜到了。 整个房间都是用绿色调装潢的,墙壁上是一丛一丛的竹叶图片,茶几是大熊猫的脸的模型,沙发上摆了一排大熊猫的玩偶,就连吊灯的造型都是熊猫头,这简直就是一个大熊猫乐园。 “彻也,你的房间是那间。” 尤利安进入房间,打开客厅左侧的房门, “进去看看?” 彻也点点头,小跑着冲了进来,紧接着,里面就传来彻也开心的欢呼声。 “他睡那个房间?”兰有点吃惊,“那,我们呢?” 尤利安指了指右侧的房门:“我们住这边。晚上你只管睡觉,我会把他哄睡了再进来。” 兰这下彻底理解尤利安那句“你可以睡好”——她可以有单独的房间休息,还能不哄睡,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和彻也同在一个大房间内。 “这个酒店还真会设计。”兰对这个房间很满意,“看来很多游客来四川,都会选择来这儿住吧。” 尤利安从吧台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兰:“是余先生找得好。” 接过矿泉水,兰喝了一大口,稍作休息,问尤利安:“话说回来,这个余先生,尤利安你是怎么认识的呀?” 尤利安并没有坐下休息,而是开始整理行李,同时简单地回复了一下兰:“之前在日本帮过他一次,就留了一张名片,这次来中国,正好就找到他帮忙了。” 末了,尤利安抬起头,补充了一句:“我给的不少。”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黑泽先生你最有钱了。”兰冲尤利安吐了吐舌头,开心地笑了。 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兰便起身去她的卧室看了看,里面比会客厅朴素很多,但是还是随处可见大熊猫的元素。 正准备往床上一躺,却听到敲门声响起。 尤利安打开门,门外站着余先生。 “黑泽先生,既然已经休息了一个小时了,那我们现在出发,去当地的美食广场吧。” 55 跟着余先生来到他口中的美食广场,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 一个不算特别大的平地上,摆满了一行一行的流水摊铺,每个摊铺都用彩色的霓虹灯装点,向外投射诱人的光,各式各样的招牌上写着摊铺的名字,清一色都是主打菜品名字,还会附上一些产品照片,无一例外不是在昭告天下,自家的卖品有多好吃。 “这,这是中国的庙会吗?” 小五郎下巴回归原位,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惊讶。 “确实很像日本的庙会,不过,还是差别很大,哈哈哈哈。你看,这里全部都是美食小吃,没有任何游乐项目,还有,这里除了特殊时期,每天都会有各种流水摊铺摆出来,不像庙会,只在特定时间才出现。”余先生给众人解释。 尤利安左右打量了一下那些摊铺,眉头微皱:“这些摊铺,卫生环境都不是很好啊……” 余先生点点头,说:“是的,这种地方的小吃卫生状况肯定不如人意,所以,我这个点把大家带来,是请各位挑选一些自己比较感兴趣的小吃,然后带着这些小吃,我们一起去旁边的商场里吃本地川菜。” “啊?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吃完了川菜再来这里吃小吃呢?”园子觉得这个安排有点不走寻常路。 余先生哈哈一笑:“我主要是有两点考虑,一是大家今天舟车劳顿,第一天没必要把行程安排得那么满,大家吃完晚饭就早点回去休息,咱们就不来这个美食广场续摊了,二来嘛,再晚个一两个小时,这儿的人流量就会非常大,那到时候黑泽太太就不方便穿行了,三个小朋友也会行走不安全,毕竟人实在是太多了。” 余先生给的两个理由非常合理,把许多地方都考虑到了,兰觉得,这个余先生做事情滴水不漏的风格,倒是和尤利安有几分相似。 “不愧是尤利安找的人。”兰心中默默称赞余先生,顺便也夸奖了一番尤利安。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余先生的安排,在简单地分了一下采购美食小组后,余先生和众人约定,半个小时后在原地汇合。 彻也被分到了小五郎和英里那一组,兰害怕自己父母宠溺彻也,对他有求必应,于是一再强调买东西必须得有节制,而且太辣的或者刺激性大的也不行,彻也马上要升小学了,不能在这个暑假把肠胃搞坏。小五郎本来句句都想反驳,但是他每次想开口都被英里掐一把,最后还是英里笑眯眯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才结束这场“交接仪式”,带着蹦蹦跳跳的彻也去选小吃了。 看着消失在三两人群中的爷孙三人,兰嘟起了小嘴,可怜巴巴地对尤利安说:“尤利安,我今天是不是什么都不能吃?” 尤利安牵起她的手,说:“你待会儿可以吃川菜……” “哎呀,不是那个意思!”兰气得一跺脚,“我是说小吃,这里的小吃。” “噢,你是说这个啊。”尤利安假装恍然大悟,看了一眼在卖力招揽顾客的商贩们,摸了摸鼻子,“只要是确定熟透了的东西,应该问题不大,只不过……” “打住!没有只不过。”兰两眼冒着光,“走走走,陪我去逛逛,我早就闻到香味了,快让我去看看,到底是哪家做的小吃这么香,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兰反客为主,直接拉起尤利安的手就冲进了摊铺之中。 左边有烤冷面,右边是狼牙土豆,兰虽然看不懂中文,那些招牌上也没有任何英文翻译,但是只看原材料,兰还是能大概猜出来有什么,在“寻宝”的过程中,兰甚至发现当地还有卖章鱼小丸子的,这可让她惊喜不已,但是想着自己一个日本人来中国四川吃章鱼小丸子怎么想都觉得不伦不类,所以她放弃了尝试这个小吃,转而用鼻子进行选择。 “好香呀,好独特的味道。”兰停在一处摊铺前,看着烤架上的一张张小块的豆腐皮。 “噢呀,这个是豆干苕皮,川渝一带的特色小吃。”余先生出现得正是时候,兰正愁不知该怎么和摊主交流呢。 “那这个是什么?”兰指着烤架旁边那一盒乳白色的碎段。 余先生把头凑进去,仔细看了看,“噢”了一声:“这个学名叫鱼腥草,当地叫它折耳根,是一种野菜,味道独特,讨厌这个味道的人恨死它了,喜欢这个味道的人爱死它了,黑泽太太,你要试一下吗?” 听了余先生的介绍,兰对这个折耳根兴趣更浓厚,她倒是想好好尝试一下,这个玩意儿的味道到底有多独特。可是正当她想发声回复时,尤利安却伸出手拦住她。 “这个孕妇能吃吗?” 贯彻孕妇身体第一不能有任何闪失这个理念的新时代日本好丈夫尤利安谨慎发言。 “啊?”余先生显然愣了一下,被尤利安挑眉小小地威胁了一下,他支支吾吾地回复道,“也许,不能吧……” 这是一个让尤利安非常满意的回答,他对兰摊开双手做出无奈状,似乎是在告诉她,不是他不愿意,而是这玩意儿不适合孕妇吃。 兰有些不高兴,鼓起脸颊,瞪了尤利安一眼。 “老板,给我来一块苕皮,多加点折耳根哈,对了,辣椒也多刷点,再包点肥肠进去。” 正当兰打算换一个小吃摊时,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直接冲到这个烧烤摊来,指着一张墨绿色的豆腐皮就开始给出指示。兰看着摊主毫不留情地往那块豆腐皮上放鱼腥草,眼睛都看直了,她把目光转向故意把头扭到一旁装作没看见的余先生,问他:“余先生,你不是说,孕妇不能吃的吗?” “呃,那个,也许,也许确实有害,只不过,他们不在乎?”这是一个非常蹩脚的理由,但是也是余先生眼下能找到的唯一“合理”解释。 兰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尤利安伸手拦下:“他们是本地人,和你不一样。” “那我不加鱼腥草就可以了吧。余先生,麻烦帮我说,我要一个刚刚那个女士一样的,只不过别放鱼腥草。”兰白了尤利安一眼,心里开始偷偷盘算,什么时候能够偷偷溜出去,尝试一下这个鱼腥草。 十分钟不到,兰便得到了战利品,她朝着尤利安得意地使了个眼神,然后又接着去寻觅她下一个目标了。 很快,集合的时间就到了,兰提着几个食物包装袋走到集合地点,看到园子和彻也他们每个人都手里起码拿着十个包装袋。 “你们,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 兰看着那些小吃,开始犯愁,“吃这么多小吃的话,还能吃正餐吗?诶,等等,爸爸你怎么还拿着章鱼小丸子?这个不是在国内到处都能买到吗,你怎么……” “哎呀,我就是想要试一下这个和日本本土版的区别嘛,不贵,就2日元。”小五郎委屈巴巴地看着兰。 被自己老爹的表情逗得没脾气了,兰看到铃木朋子夫妻也买了不少,便不好再发作,只能叹了口气,让余先生把他们带到川菜馆子去吧。 “没问题,走路过去不到十分钟。我已经给店家打了电话,那边等咱们去了就开始上菜。”余先生靠谱得让众人感动。 步行八分钟左右,就到了余先生预定的川菜馆子,这家店位于商场五楼的角落处,装潢看起来非常普通,和“高档”二字八竿子打不着。 不过兰一行人中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虽然才和这个余先生认识几个小时,但是完全可以感受出这个人有多靠谱,所以他推荐的店,肯定味道没问题。再说卫生问题,刚刚脏兮兮的流动摊铺他们都愿意吃,这种店更不成问题了。 “事不宜迟,那咱们就赶紧进去吧。”园子积极得很,看得出来,她是真饿了。 “这个章鱼小丸子,它!唔!” 把一整颗章鱼小丸子放入嘴里的毛利小五郎突然捂住喉咙,在众人的注视下跳了起来。 “爸爸!你怎么了?” 兰被吓了一跳,尤利安不知何时已经闪现到小五郎身边,环抱着他,马上就要进行救治,却被小五郎把手拽开。 “这个章鱼小丸子,它好烫啊……” 跳脚了半天,小五郎憋出这句让众人大跌眼镜的话。 “老公,你就不应该整颗吞进去啊。”英里扶了扶眼镜,看得出来她相当无语。 “我心想已经冷了这么久,应该没问题啊,对了,你这只手还要抱我多久啊,阵?” 尤利安把手放开,识趣地回到兰的旁边。 在日本国内丢脸就算了,现在在异国他乡还继续出洋相,兰一想到这趟旅行怕是会多次经历相同的事件,她就长叹一口气,摇了摇脑袋。 “好,既然毛利先生平安无事,那我们就忘掉这个小插曲,现在一起进去用餐吧。” 余先生说的恰是时候, “请吧,各位!” 56 工藤新一在很早之前就幻想过,自己和宫野志保在一起的画面。 他爱她,他是意气风发的大侦探,是可以全球各地飞的自由人,他不受束缚,不需要随时汇报自己在哪儿在做什么,是一个被泡在爱情蜜罐里的独立人格;她爱他,她是颇有建树的研究员,是可以随时加班到凌晨三点也不用回家的工作狂,她不受掌控,不需要被指出哪里有问题需要改正,是一个被丈夫深切爱着的新时代独立女性。 但是现在,工藤新一却觉得,他过的日子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样。 爱,和自由,确实有过,但是,衣柜里熨烫得平平整整的衬衣没有了,冰箱里24小时都塞满的食物没有了,床上始终蓬松软和的被子没有了,甚至,连直饮机里的纯净水,都得他亲自来装灌。 他现在收获的是一柜子皱皱巴巴的西装和一周都没有洗的袜子,厨房里上个月就放在洗碗盆里的茶杯,玄关处不合季节的棉拖鞋,以及答录机里数不清的“你在哪里”“你和谁在一起”。 工藤新一还有爱,但是,也就只有爱了,而且,现在这份爱,也越来越扭曲了。 那份离婚协议书,直到现在都没能成功给到宫野志保,她好像是故意避开工藤新一一样,当他在家的时候,她绝对不会出现,但是她却不愿让自己丈夫脱离自己管制,客厅的摄像头被工藤新一切断电源后没办法使用了,她便用上答录机,再用上手机,如果给她机会,她一定会连窃听器和gps都用上。 工藤新一觉得很窒息,他不想再待在那个牢笼里,于是,他去到了京都,找了一个郊外的小旅馆,暂时住了下来。 他可能忘了,当年他和他前妻确定恋爱关系、定情的地方,就是京都。 在无所事事了两天后,工藤新一被一位意想不到的来客拜访。 当奏多冬马敲开工藤新一旅店房门时,他整个人都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奏多警部,你怎么来了?” 工藤新一局促地邀请奏多冬马进屋,看到满屋狼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哈哈哈哈,工藤老弟,被我的突然造访吓了一跳吧。” 奏多冬马并不在意屋内的混乱,他主动把榻榻米上散落的报纸叠在一起,给自己扫出一块可以盘腿坐的位置。 “我是问了服部老弟,他给了我你现在的所在地和房间号的。之前我试着给你电话,不过,你手机一直显示关机状态,所以没能提前告知你啊。说起来,当我知道你居然就在京都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工藤老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来了我的地盘居然都不给我说一声,再怎样请你喝杯清酒那也是有必要的,咱俩曾经一同破案,你协助我们警方用最快的时间锁定了犯人,也因为那场侦破,我才能够升职,这都亏了你,那份情意我可是一直记在心里。” 奏多冬马对工藤新一态度一向诚恳且友善,就像一个老大哥一样。 这几日工藤新一过得都不太如意,突然被奏多冬马这样关心了几句,他顿时觉得整个人心情好了很多,冰冻的内心感受到了温暖,整个人都舒展了几分。 “奏多大哥言重了,就算没有那场侦破,你升警部也是迟早的事儿,你本来就能力突出,大家有目共睹。”工藤新一也没有违心吹捧奏多冬马,他还是很认可这位警部的。 两人再随意拉扯了几句,奏多冬马便告知工藤新一,他这次拜访的真正目的。 “奏多大哥,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去趟中国?”工藤新一有些惊讶。 奏多冬马点点头:“是的,工藤老弟。你还记得几年前你曾侦破的那起事件吗?那个被你推理出来的杀人凶手,他目前不在狱中,而通过我们整理出来的证据线索显示,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中国sc省。” “中国sc省?”工藤新一默念了一遍这个地名。老实说,他对这个省份一点印象都没有,虽然他去过的国家很多,中国,还从未过去。 “大熊猫的家乡。”奏多冬马脸上露出喜爱的笑容,从这个笑容可以看出,奏多冬马很喜欢大熊猫这种动物。 工藤新一注意到,奏多冬马今天的袖扣竟然就是大熊猫的图形。 “奏多大哥,很喜欢大熊猫啊。” “是的。”奏多冬马爽快承认,“我家两个孩子都非常喜欢大熊猫,我们去过好几次上野动物园,就因为他俩,我才查阅过有关大熊猫的一些知识。” 工藤新一颔首:“嗯,了解了。目前是有什么线索指向那名罪犯逃到了那个地方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服刑期还没有结束,也就是说,他是越狱了,作为一个越狱人员,跨国偷渡这种事,还是相当有难度的。” 这正是奏多冬马接下来想要说的点:“这名罪犯叫做小池森也,之前我们都以为他是纯种日本人,但是后面他在狱中和室友聊天无意中告诉过他室友,他母亲其实是中国四川人,也就是说,他是中日混血,除了在日本他有父亲那边的亲戚外,中国四川当地他还有一群母亲那边的亲戚。在他越狱后,我们查过各处通关记录,都没有找到小池森也的名字,但是,我们却发现有一个叫做余乐的名字,而余乐这个名字,三十七年前曾在北海道的一家爱婴医院出现过,根据那家医院最年长的护士长回忆,那是一个中国女性生出来的中日混血儿,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有相关性的吗?” “这样推理的话合情合理,小池森也是中日混血,那么他之前在两个国家生活的过程中可能通过某些形式搞到了两本护照,虽然是假的,但是他只有是用偷渡的手段,都是有可能的。而且正好日本和中国都不承认双国籍,那么他中国身份在日本这端我们是查不出来的,日本身份在中国也是空白状态,他这个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啊。如果不是那位护士长的话,恐怕都推理不出来这些。”工藤新一扶着下巴,把细节掰开。 工藤新一的补充和奏多冬马想的一样,他频频点头,心想不愧是工藤老弟。 “工藤老弟说的都在理,所以目前来看,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中国sc省。” 确定逃犯所在大方向后,现在就需要很多线索了,工藤新一继续问到:“可有这个小池森也在中国境内的出入记录,不,应该说,有没有余乐的出行记录。” 奏多冬马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中国那边的调查非常不顺利。最开始我们和sc省会成都那边的警署取得了联系,但是并不太顺利,后面还是伊藤洋华堂的社长帮忙搭线,那边才态度好了很多。” “伊藤洋华堂?那个商社?这是什么原因呢……” 看工藤新一一脸迷惑,奏多冬马给他解释:“很多中国人,其实对日本人敌意很大,虽然那场战争已经结束几十年,但是在他们心中,这依旧是我国一个不可原谅的罪责,这个,我也能理解。而伊藤洋华堂商社嘛,是因为四川成都的伊藤洋华堂是海外生意最好的,所以他们社长对成都非常重视,本人也去过很多次,就因为这个商超,他们董事长在中国参加了很多政治上的活动,还得了很多荣誉称号,所以他帮忙从中牵线,我们和当地警察合作才能顺利一些。可是即便如此,目前我们也没有得到任何有关小池森也的线索。” “如果他没有任何出行记录的话,那他有没有可能是躲藏到某个地方足不出户呢?”工藤新一开始进一步假设。 奏多冬马摇摇头:“不太可能,要知道,小池森也可是有很严重赌瘾的人,而四川本地人酷爱打麻将,他回了本地,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出门打麻将呢?” “所以你猜测,他大概率会改变形象再出门?比如说,戴上眼镜,或者贴上络腮胡?” 工藤新一自然记得那个小池森也的样貌,瘦、白是他最突出的两个特点,两只眼睛是三眼皮,加上他确实白,所以显得特别没精神,穿着松松垮垮的大t恤,像只猫一样狡黠地观察着所有人,不露声色。 “奏多大哥,你在警署里有那么多得意干将,为何要邀请我一起去中国抓捕罪犯呢?” 工藤新一觉得自己非编制内警察,恐怕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不料奏多冬马却爽朗大笑起来:“工藤老弟说的不错,我们警署里确实有比你更合适的警察,不过嘛,邀请你同去其实是我私人的一个请求,你不是警察,是自由人侦探,那么在行动时顾虑没有我们那么多,而且当初是你侦破案件揪出了他,送佛送到西,你怎么也得再来一次,彻底一点吧。最后嘛,其实,是服部平次拜托我的,他说你最近意志消沉,让我给你找点事儿做,就当散散心了。怎样,我说了这么多,你要和我一起去中国吗?” 工藤新一看着对面的奏多双眼里的期待和真诚,转头想到家里那个答录机,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的,我和你同去,我们今天就动身。” 57 在吃这顿川菜之前,兰一直认为自己属于不太能吃辣或者油很重的菜系那一类人,毕竟日本本土菜系都比较清淡,和尤利安在一起后吃意大利菜次数也比较多,虽然偶尔会重口一些,但是都不会太辣,所以兰默认自己的肠胃应该不太能接受重油重辣的菜品。 但是这顿川菜,让她吃得根本停不下嘴,虽然嘴唇已经因为辣椒而有些红肿,肚子早就鼓起来了,但是她还是想再塞几口菜进去。 “这个回锅肉,真的,太下饭了!” 虽然在日本的时候兰也吃过中国菜,但是这么地道的回锅肉,她还是第一次吃到。 每一片肉都被切得薄厚适中,有肥有肉,因为回过锅的缘故,被爆炒得有一些发焦,肥肉部分油脂已经炒得快要干掉,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瘦肉吃起来一点都不柴,非常有嚼劲儿;青色的辣椒和蒜苗被热炒得不再有活力,但是却保留了本身翠绿的颜色和汁水,一口咬下还能感受到蔬菜本身的香味;做陪衬的豆豉悄悄地藏在肉和菜之中,绝不喧宾夺主,只为提味和点缀。一筷子夹起来,再放到白色的大米饭上,刨进嘴里,那一瞬间香味满嘴,微辣和重咸被白米饭的清甜中和,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这个麻婆豆腐也好好吃,光是这一个菜我都能吃完一碗米饭!”园子选出她本场的最爱。 兰忙不迭地点头,她也认可园子的话。本来还想再夹一筷子回锅肉,却被坐在她旁边的尤利安按住了筷子。 “怎么了,尤利安?”兰想用力把筷子抽出来,但是失败了。 尤利安挑了挑眉,说:“你吃得太多了。而且,你的嘴唇都被辣肿了。” “很明显吗?”兰摸了摸发烫的嘴唇,“哎呀,不是这道菜辣出来的,回锅肉一点都不辣,我是被那道菜,那盆毛血旺辣到了。其实我不应该被辣成这样,可能是怀孕期间吃得太清淡了,我吃辣的能力下降了好多哦。” 坐在对面的余先生也跟着点点头:“今天我点的菜其实都不算太辣,黑泽太太可能是好怀孕的缘故,才会表现不太一样。” 说的话被认同,兰有底气得多:“对嘛,菜品是没有问题的。尤利安,难得我胃口这么好,你就让我多吃点吧,放开我的筷子吧。” 尤利安瞪了对面的余先生一眼,后者立马扭过头去,不敢再看他。警告了该警告的人后,尤利安继续规劝兰:“初来乍到还是收着点,不要因为好吃就吃太多,哪怕是孕妇,也不能无节制,吃坏了肚子怎么办?你说对吧,岳母大人?” 尤利安这招实在是高,把在很多事情上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丈母娘拉了过来,让对方来劝服自己妻子,而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对呀,兰,阵说得很对,咱们要在四川待很久呢,没必要第一顿把自己吃撑呀,虽然妈妈理解你好不容易胃口来了就想多吃一些,咱们来日方长,悠着点啊。阵,把兰的碗筷收了吧,我们帮她一把。” 既然得了丈母娘的令,尤利安自然照着做,他一只手按住兰的两只手,另外一只手直接把兰面前的碗碟叠在一起,端到一旁的桌子上,再用一脸“这是你妈的意思我也只能照办你别不服”的表情看着兰。 “你们俩,沆瀣一气!”兰委屈地瘪瘪嘴。 “好啦,他俩也是为你好嘛,吃太多确实是会把胃撑坏的。”小五郎表面上安抚兰,实际上手上夹回锅肉的速度比他说话还要快。 “好呀爸爸,你自己这么说,可我看你这已经是第四碗饭了,你不怕吃撑吗?”兰把小五郎夹菜的动作拦截下来。 被亲生女儿会心一击,小五郎呆在原地:“这个,这个碗,很小,所以四碗饭其实,其实也没多少。” “再小的碗吃四碗也算多啊。诶,阿真先生,我看你都没怎么吃,这道菜你要不要打包回酒店当宵夜呀?”兰冲着园子眨眨眼。 “对呀阿真,你半夜肯定会饿的,干脆把这道麻婆豆腐也打包吧,我看你好像很想吃的样子。”园子趁热打铁,把麻婆豆腐推到铃木真面前。 铃木真左看看园子,又看看兰,再看看眉头紧锁一脸无奈的尤利安,只好点点头。 “好的……打,打包吧,拿回酒店,当宵夜。” 两个丈夫做出妥协,两个妻子赢得战争,四位老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有孤家寡人余先生把服务员叫过来打包,又对上尤利安那双投射寒光的眼睛,摊开手,示意他也没办法。 一顿饭结束,众人慢悠悠地走回酒店,兰和园子走在最前面,听三个小朋友叽叽喳喳讨论成都的街道和东京街道的区别,尤利安和铃木真则是每人提着一个打包盒,走在队伍的最后。至于余先生,为了避免和尤利安进行眼神接触,他直接走在毛利小五郎旁边,回答对方有关中国的所有问题。 “余先生,我们明天的安排是什么呢?” 走进酒店大堂,铃木真询问向导明日的安排。 “明天要麻烦各位早点起来了,六点半前去二楼餐厅用自助早餐,我们七点准时在一楼大堂集合,我会开着昨天的小巴车接大家,把大家送到大熊猫基地去,明天上午我们都会在大熊猫基地内活动,中午回市里吃饭,下午看大家身体状况再做安排。如果大家身体情况没问题,我们可以去逛逛步行街,晚上再去双子塔散步,如果不想再走路了,那就在酒店休息,我们明天再去步行街。”余先生的安排几乎都是围绕着兰来制定的。 “别这样啊。”兰一听就能明白对方的考虑,“不需要为了我一个人考虑那么多,如果我身体状况不佳,那我一个人留在酒店就行,余先生带他们去逛吧……” “哎呀,兰你想多了。” 园子把话题接了过去,同时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是我给余先生说,不要安排太多走路的活动,毕竟我可是最讨厌运动了,何况现在天气也越来越热,走几步就一身汗,讨厌得很呢。” 说完这话,园子冲着尤利安使了个眼色。 “我们这趟旅行不赶时间,慢慢来,所以,不需要把行程安排得那么满。”尤利安也加入“规劝”小分队。 “是呀,兰,我们四个都上了年纪,所以也是需要休息的,余先生的考虑是把我们所有人都放了进去,你千万不要觉得有什么。再说了,纱都子他们三个也小,小孩子走路多了要睡好久的觉,说不定他们仨今天下午要在酒店里睡过去呢。”铃木朋子笑盈盈,给出的解释真诚且合理。 兰看着大家,心里满满都是感动:“嗯,我明白了,那我们明天就按照余先生的安排来行动吧。”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婆,由成田机场出发的航班终于降落在成都天府机场上。 坐在商务舱的工藤新一先行一步下飞机,等他在出口和身上的衬衣邹邹巴巴得好似咸菜的奏多冬马汇合时,已经过了接近十分钟。 “奏多大哥,我就说你应该和我一起坐商务舱的,差价我这边会负责。”工藤新一看着整理自己着装的奏多冬马,觉得自己一个人乘坐商务舱还是很不够意思。 奏多冬马摆摆手,直言不用。 “我是公务员,而且本次是因公出国,怎么能坐商务舱呢?再说了,差价由你来出,那更是万万不可,本身你本次出行就是纯帮忙,没有任何回报,我还让你出我的机票钱,说出去那我奏多冬马的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哈哈哈哈,你说对不对呀工藤老弟?” 奏多冬马的不拘小节让工藤新一内心的愧疚感一扫而光,他放下顾虑,和对方一起去行李提取处拿行李。 路上,工藤新一询问奏多冬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们今晚先在cd市,也就是sc省的省会,随便找个酒店应付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去小池森也生母之前工作过的地方打听一下消息。” 奏多冬马眉头紧锁,看起来不像是一切很顺利的样子, “北海道那家医院里只登记了小池森也生母的出生地,和当时的工作单位,名字那一栏都有些模糊,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只知道是姓余,名字是三个字。 这是目前唯一可用的线索。” 58 大熊猫基地的面积,远比兰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 先前她以为只不过是一个给大熊猫设置的动物园,不会太大,但是等她走近大门处就意识到,sc省cd市对于这些国宝还真的是舍得——光是个大门都比上野动物园的大门要大气得多。 从大门走到大熊猫栖息地都走了好一会儿,等走到玻璃房的时候,兰还觉得身体没啥问题,以为今天一整天状态都会很好。 幸亏余先生建议大家早点来,等他们到玻璃房的时候时间尚早,而且天气还比较凉爽,所以大熊猫们都从空调房里走了出来,在活动区域懒洋洋地享用着他们的早餐。 彻也和纱都子两姐妹自然不用说,看到了大熊猫后整个人都兴奋得好像一个刚充满电的小马达,一直蹦蹦跳跳的,小嘴也像才刷了机油一样利索得很,一直叽里呱啦地说些兰听不懂的话。 “彻也,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兰好奇地问到。 “啊,我在说四川话版你好,还有,你今天开心吗,四川话版。”彻也从头到尾脑袋都没有转过来一下,一直死死盯准大熊猫所在方位。 “四川话版?”兰在脑海中倒放了一下彻也那会儿说的话,依旧一头雾水。对于不会说四川话的她来说,彻也说的话对不对,她完全没有头绪。 一旁的余先生听到彻也的回复,被逗乐了:“彻也,你刚刚说的话并不标准哦,是谁教你的呀?” 被“当地人”指出说的不对,这下彻也才愿意“搭理”一下了:“余叔叔,是外公教我的,不对吗?” “啊,是毛利先生教的呀……” “爸爸……”兰斜了毛利小五郎一眼,“唉,你自己都不会,还教彻也……” “谁说我不会,我可是跟着电视剧努力练习了好久的!来来,余先生,你听我说——雷吼,雷今天奇乐森莫,雷接田万尚岁得吼莫,雷……”毛利小五郎最开始还信心满满,但是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在余先生惊讶的眼神中,他终于停下了糟糕的“四川方言表演秀”,“我才想起来,我这几天看的中国电视剧,好像,不是四川本土的……” “哈哈哈哈,具体是哪个地方的,我还真没听出来,不过嘛,还是看得出来毛利先生很用心,这点还是很值得夸赞的。”余先生情商很高,三两句就把小五郎从心情低落调动到兴致昂扬。 “余先生,不如,你教我们几句四川话?”园子把脑袋凑过来,表露她浓厚的兴趣。 余先生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我的四川话其实也不是很标准,哈哈哈哈,跟着我学怕是会说得不伦不类的,不如,我就教你们普通话算了,相对来说我讲得还好一些,而且在这儿,讲普通话当地人也听得懂。” 选了一些常用语,余先生教了一下众人,约摸半个小时的教学时间结束了,众人跟着余先生从玻璃房走到外面,去竹林处看其他大熊猫。 “刚刚看的大熊猫都是未成年状态,咱们在竹林处看到的就是成年大熊猫了。大家注意安全,同时,严禁丢任何东西进竹林哦,在外面咱们可要注意形象。”余先生一步三回头地叮嘱大家。 “这个放心,不用你说,我们都会注意的!”小五郎做出一个收到的手势。 确实如余先生说的那样,竹林里的大熊猫体型看着明显大只得多,不管是攀爬还是啃噬竹子,都会更加凸显他们大熊猫其实是“熊”不是“猫”。 “看他们那样子,感觉一巴掌拍死我都有可能。”小五郎缩了缩脖子,把一旁的铃木史郎逗笑了。 “大熊猫可是远古猛兽哦。”彻也给他外公做科普。 虽然今天不是周末,但是来大熊猫基地看大熊猫的游客还是不算少,不至于到摩肩接踵的地步,五步有三人的程度还是有的。 兰越走越发现,自己有些吃力了。即便身体再好,进入孕晚期,体能还是会大打折扣。 尤利安看出兰走路的吃力,在她耳边低声问:“需要休息一下不?” “没问题。”兰摇摇头,“难得彻也性质这么高。” 但是接下来的两步,兰略微痛苦的表情和鼻尖渗出的细细汗珠,却将她此刻真实的身体状况出卖。 没有给兰任何拒绝的选项,尤利安把她直接拦腰抱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做完了这些之后,再叫住余先生,让他安排大家原地稍作休息。 那条长椅上原本坐着的两个八十岁老人看到这一幕,吓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他们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着旁边这位黑发白肤的美丽孕妇,还有站在她身边冷着脸的长发男子,两人对视一下,其中老爷爷的口中不停说着:“现在年轻人硬是不得了哦,当着别个面都随便秀恩爱。” “哎呀你硬是个老古董,你还以为是我们之前那个年代嗦,现在光天化日亲嘴的都有,这个算啥子。别个小年轻亲热一下多正常嘛。”老奶奶用拐杖敲了一下老爷爷的脚背,然后,冲着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虽然兰一个字都没有听懂,但是她可以猜到,这两位老人说的话肯定和自己、尤利安有关,她恶狠狠地瞪了尤利安一眼,抱怨他实在是太夸张了,转头再对老奶奶尴尬地笑了一下,用她最大努力说出四个中文——“不好意思”。 小五郎等人倒是见怪不怪,只有彻也被被迫暂停,他太想继续往前去看大熊猫了,但是此时此刻妈妈的身体状况他更需要关注,在做了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后,彻也主动跑到兰面前,两只小手拉住兰的双手,问,兰现在身体还难受不,需不需要去医院。 “哪里至于去医院啊?”兰笑了,“你呀,真是太看不起你妈妈的身体了,不过就是走走路而已。” 彻也听兰这么说,表情安心了很多,他把手捏成拳头,在兰的手掌里摩挲了几下:“所有的痛痛都飞走!妈妈快点好起来!” “哈哈哈哈。”站着的几个大人都爽朗大笑起来,纱都子和优子则也跟着彻也一样,跑到兰的身旁,给她“祛除病痛”。 坐在长椅上的老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也被三个小孩子的可爱感染,看了他们的“表演”后,忍不住问兰,他们是哪里人,怎么说的话都听不懂。 “啊,婆婆,我们是外国人。”余先生出面回答,顺便招呼兰和尤利安可以起身走了。 “啊,外国人。难怪说的话听不懂。”老爷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嗨呀,你是啥子眼神哦,这个男的一看都是外国人嘛,你还需要问。”老奶奶用胳膊肘捅了一下老爷爷,一脸嫌弃模样。 老爷爷也不多做回复,干脆闭目眼神算了。 既然余先生解了围,尤利安和兰便起身,和其他人一起往其他基地去了,他们还有下一个重要地方没去——刚出生大熊猫崽崽的活动区。 停下步伐,工藤新一看着面前这个稍显年代的破败招牌,愣住了。 芳芳美容室。 看着这个名字,还有里面那些不太讲究的器具,工藤新一很难想象,到底会是哪些人,才会光顾这种美容室。 “走吧,工藤老弟。” 奏多冬马和一个年轻小伙子,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这个年轻小伙子是成都当地警察中唯一一个会说日语的警察,虽然他的日语基本都是靠看动漫学的,发音什么的也不是非常标准,但是对于人生地不熟完全不会说中国话的两人来说,这个叫周游的小伙子已经算是天降救兵了。 “有问到什么吗?” 工藤新一最关心这个。 “有收获,但是,不多。”奏多冬马从衣兜里摸出烟盒,先递给周游和工藤新一,两个人都摆摆手表示不抽,他便自己拿了一根叼在嘴上,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 “这家店的老板娘对我们戒备心很大,不是很配合。”周游也摇了摇头,“她说,她是二十年前接手的这家店,店里从来没有雇佣过姓余的女员工,不过,这个时间线也对,毕竟你们要找的那个小池森也的生母,她是三十多年前曾在这家店工作过的。” “那怎么说还有收获呢?”工藤新一不解。 奏多冬马把香烟从嘴里拿出来,吐出一个完整的烟圈:“因为,我能够嗅到,这个老板娘肯定是在撒谎,她是认识小池森也的生母的。” 59 回到酒店后,尤利安给浴缸放了一些温水,让兰去泡泡脚。 “啊,尤利安,孕妇是不建议泡脚的,因为热水会让我们体内血液循环加快,这对胎儿不利哦。”兰坐在沙发上,频频摇头。 尤利安坚持把兰从沙发上拉起来:“我知道的。水温不高,你不需要泡太久。你的腿已经有些浮肿了,需要放松一下,不然明天你会连路都走不了。” 兰将信将疑地走进浴室,一摸水温确实不高,这才安心地把腿伸了进去。 “尤利安啊……” 坐在尤利安特意搬进来的椅子上,头皮接受来自意大利帅哥的手工马杀鸡,兰舒服得话都说不太流畅了, “我做梦都想不到,你婚后竟然是这么体贴……我就好像花一份钱同时拥有了两件奢侈品一样,感觉每天都好幸福,好幸运……诶,你说,” 兰突然扭过头,抓住尤利安的手:“你们意大利的男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又帅,又专情,而且,对伴侣还很体贴?” “你认识几个意大利男人?” 尤利安反客为主,把兰的手扣进手心,再稍微用力地揉搓了两下。 “嘶——”兰吃痛地嗔叫了一声,瞪了身后的男人一眼,眼珠子转了一圈,她把另外一只自由的手举起,开始掰手指头数人头。 “让我数数,我认识的意大利男人都有哪些,你算一个,尼诺米算一个,裘莱德,布鲁克……等等,我这只手不够数了,快放开我手,我还要再用一只手来数……” 尤利安并没有接兰的话,而是把她双腿从浴缸中抱出来,放到已经铺好在地的浴巾上,再给她把小腿和脚擦干。 “尤利安,你不介意吗?” 看着自己丈夫的所作所为,兰竟然觉得有点心虚——自己丈夫愿意亲自给自己擦脚,而自己却还在伪造名单骗他,真是太过分了。 “当然不。” 尤利安把兰的双脚已擦干,他抬起头,看着她,一双墨绿色的眸子在浴室暖黄色的灯光照耀下,染发出如水波纹一般温柔,又迤逦的光点,气氛有些暧昧,让兰一个孕妇都有些心猿意马,把持不住。 “你不介意!为什么?” 此时此刻不高兴的不是孕妇兰,而是正常女人兰。 “因为,” 尤利安将脸凑近兰的耳边,微微侧头,鼻息落到兰的脖子上,开出一朵朵敏感的花, “你说的那些名字,都不是意大利人会取的名字。” “啊?好啊你,你明知道,你看我笑话!”兰的小把戏被拆穿,她脸上有些挂不住,故意装作生气的模样,抡起拳头砸了尤利安胸口几下。 尤利安并不生气,反而很享受被自己妻子这样“粗暴对待”,他很清楚,这是他妻子向他撒娇的方式之一。 “妈妈,你好了没呀?怎么一直在里面都不出来?”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把浴室内一片旖旎给搅成浑水一池,兰恢复平静,多此一举地整理了一下衣着,吩咐尤利安去开门。 “妈妈,我要上厕所……黑泽爸爸,你怎么也在里面?” 彻也看到门开了就想往里面冲,被尤利安两条大长腿给挡了回来。 尤利安侧身,让出一个人能过的空间,看着彻也猴急地跑到儿童马桶边掀开马桶圈的身影,他还是给出了正面回答——“你妈妈脚肿了,我帮她泡了一下脚。” 得到了回应,彻也这边也结束了“三急”,他按下冲水键,穿好裤子,回过头看了一下坐在椅子上的兰,点了点头:“妈妈泡了脚,脸都泡红了。” 一听彻也这话,兰立马把手放到脸上,果然,还在发烫中,但这个脸红发烫,是因为泡脚泡出来的,还是被之前的场景引出来的,兰也不能确认,只能丢给尤利安一记白眼,让他自己收敛一些。 被警告的人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叮嘱彻也记得洗手。 好孩子彻也自然不会忘记洗手,打开水龙头开始搓泡泡后,彻也小嘴也一刻不停:“妈妈,黑泽爸爸,刚刚余先生来敲门了,他说下午咱们就在酒店休息,五点半咱们出发去吃这附近的一家苍蝇馆子,对了,晚上再去看看双子塔灯光秀……” “他来过?”尤利安对彻也说的今日安排毫无兴趣,只捕捉到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个信息。 “是的。”彻也关上水龙头,盥洗台上的毛巾擦手,“他看爸爸妈妈都不在,就直接让我转告你们俩。” 尤利安眉头开始皱起,兰见状,忙问彻也,余先生走了多久了。 “才几分钟吧,应该。余先生说他还要去通知园子阿姨他们,这会儿应该还在酒店。” 还没等彻也说完后面那句话,尤利安已经开门出去了,虽然他动作快得好像一阵风一样,但是他走出去的时候带上门的动作却很轻,生怕关门声太大,惊扰到里面的人。 “妈妈,黑泽爸爸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彻也走出浴室,看着打开又合上的门,问兰。 兰摇摇头,说:“尤利安应该是想起什么需要给余先生交代的事儿吧,所以才会这么着急。” “他可以打电话呀!”彻也还是不理解。 兰拍拍彻也的肩膀:“有些话,肯定还是当面说最好哦。对了彻也,你今天在大熊猫基地的礼品购买处买了很多纪念品吧,快拿出来给妈妈看一下。” 一提到大熊猫纪念品,彻也兴奋小马达就发动了,他立马把黑泽爸爸追余先生这些事抛到九霄云外,冲进他的小房间,赶紧去拿他的战利品。 兰看着彻也激动的身影,心中也在猜想,尤利安去找那位余先生,到底是想说什么。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姚美玲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圆钟,已经是下午六点半了,虽然这个时间点对于他们理发店这种服务行业来说应该是最忙的时段才对,但是姚美玲的理发店只做街坊熟人的生意,这个点是饭点,吃完饭后又是散步时间,也就是说,她不会再有什么客人了,她准备把门关了,也是因为今天突然拜访的那两个警察,让她很不舒服,尤其是那个日本来的警察,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让她心里很不踏实。 “叮咚——欢迎光临——” 门口的提示铃声响起。 “不好意思,我们店要关门了,请……怎么又是你们?” 姚美玲转过身,本想告知客人今日关门不接待了,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白天来的那两个警察又出现了,这次还多了一个人,一个身材瘦削,胡子拉碴,但是依旧看得出来是个标志美男子的男性。 “老板娘,我们上午来的时候,你说你这儿三十年前没有一个姓余的员工,对吗?”周游率先开口。 “我不是这样说的哈。” 姚美玲警惕地瞧了奏多冬马一眼, “我说的是,我是二十年前才接手的这家店,所以三十年前的事儿我不太清楚。在我接手这家店的二十来年里,没有姓余的女性员工。” “哈哈哈哈,你这个说法不太对,噢,不对,应该是,我们的问法不太对。” 奏多冬马拿了个类似小音响的东西放在喉咙处,从那个小音响中传出来的说话声,竟然是地道的四川话。 “这个,是我拜托阿笠博士做的同声转换器,可以把任何国家的语言转换成设定国家的语言,甚至,还能转换成方言,而且你看,我们这个耳机,也能把你们当地语言转换成我们听得懂的话。”工藤新一指了指耳机,“上午我竟然会忘记带上这些东西,不过幸亏我给博士打了个电话,他提醒了我,他之前做过这个转换器给我,一直放在我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 姚美玲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越说越兴奋的日本男人,摇了摇头,说:“我对你们的高科技不感兴趣,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店要……” “不急不急,老板娘,回到我刚刚那个话题,我说,我们问问题的方式不对,因为,我们不应该问这家店有没有姓余的女性员工,我们应该问,这家店,它之前的老板娘,是不是姓余?”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 姚美玲表情有一丝不自然,这一丝不自然,被奏多冬马和工藤新一同时看在眼里。 “你是从你生母那儿继承的这间理发店吧?” 奏多冬马走近一处理发台,拿起台面的梳子——那把梳子在他们进店之前被姚美玲用来梳自己头发过,上面还遗留着几根长发。 “余秀丽,她是你同父同母的姐姐,对吗?” 60 墙上的时针指向七,现在已经是姚美玲应该吃晚饭的时间了。 但是她现在还在店里,没空去做晚饭,也没心情吃晚饭。 “余秀丽?你在说什么?” 姚美玲别过脸,她不敢看这几个男人。 “喂喂,老板娘,别这样,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警察。”奏多冬马伸出手,试图安抚对方情绪,“虽然,我是个日本警察,但是,我也是警察啊。” “我讨厌日本人。”姚美玲转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奏多冬马,“当年就是你们侵略中国,屠杀了多少老百姓,你们日本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句话一出来,奏多冬马和工藤新一脸上都挂不住了。再是聪颖的他俩,在这种不容置喙的历史问题面前,也找不到任何洗白的理由,只能乖乖受着。 “老板娘,我没有资格说什么我理解你的心情,那段历史确实是存在的,日本军队对中国老百姓的罪行不可抵赖。只是,历史的存在更是凸显出现在和平的珍贵和来之不易,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起非常重大的刑事案件,能不能先摒弃过去的家国仇恨,一同合作呢?杀害中国人的日本人,不是我,被日本人杀害的中国人,不是你,但是现在一起合作找出跨国逃犯的人,正是你和我啊。” 不得不说,工藤新一在这种时候嘴皮子是真的厉害,三分真情七分理智,再加上他那张俊脸,很难不让对方放下防备,与他合作。 在思索了好一会儿后,姚美玲终于松口了:“你们想说什么,快点说。” 奏多冬马松了一口气,赶紧把他的推理抛出来:“老板娘,我刚才问你和余秀丽是不是同母同父的亲姐妹,你没有否认,但是也没有承认,不过,我想应该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我上午来门店就注意到了,你的手臂上有一大片红色水泡型疱疹,泛红,周围还有结痂的迹象,而且皮肤干燥,这是鱼鳞病的表现,鱼鳞病,是遗传性皮肤病,那位在日本北海道医院诞下男婴的余秀丽,也有这个病,这个病,是遗传病,巧了,周围有个老太太给我们说,这家店之前的老板娘,也有这个病。” 姚美玲张张口,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她眼珠子往右边滴溜一转,又摇了摇头:“这又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们是亲戚。” “哈哈,老板娘,你怎么还这么坚持啊。”奏多冬马大笑着摇摇头。 工藤新一真的挺佩服奏多冬马的心态的,不管他人怎么不肯承认,他也不气不恼,依旧维持表面上的好心情。 奏多冬马见姚美玲没有再回复,便走到墙边,指着墙上的几张泛黄老照片,说:“老板娘,我上午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张照片上有两个小女孩,一个,应该是你,一个,应该是余秀丽,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呢,因为余秀丽的这张照片,和日本北海道医院里,那名女子照片上的形象很像,别急着否认,我们有余秀丽生下的那个男婴的脐带血,如果你愿意,我们想采集一下你的头发,去和那个脐带血化验比对一下dna,有没有亲属关系,实验结果会告诉我们。” 听了奏多冬马的话,姚美玲一直咬着嘴唇,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了足足两分钟后,姚美玲走到门口,把大门锁上,再把卷帘门放下来。 周游看她的行为举止异常,本想上前问她要干嘛,却被工藤新一按住,他低声告诉周游,姚美玲应该马上就会承认了。 “你们……随便找个位置坐吧。我不会说太久,但是,那些事儿也不是三两句就能解释清楚的……”姚美玲看着卷帘门落地,便回过头,对着他们仨,说到。 见状,周游默默把兜里的录音笔打开,奏多冬马和工藤新一随便拉了一把就近的椅子坐下。 姚美玲深吸一口气,把她和余秀丽的过往缓缓吐来。 “那位小日本的警察说的没错,我和余秀丽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只不过我们俩的父母在我十岁那年分开了,我跟了我爸,我姐姐跟了我妈,我妈,她就是这家理发店之前的老板娘。 我姐姐其实比我过得好得多,我妈这个人善良又勤劳,踏实肯吃苦,我姐跟着她,有书读,有饭吃,比起她的很多同学,都算好的,我就不同了,我爸就是个烂赌鬼,别说在家里干活儿了,他一分钱都不往家里拿,而且赌输了就回来打我,我身上经常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没个好皮。邻居们看不下去,平时做了什么吃的都给我一口,还有邻居偷偷给我妈递了消息,她偶尔会偷偷来看我,给我点钱,或者给我带点吃的……” “老板娘,你生母应该有这个经济实力养两个孩子吧,为何当年她放弃了你的抚养权呢?”周游用笔顶了一下额头,提出他的疑问。 姚美玲摇摇头,苦涩地笑了:“我爸这个人就是个无赖,当年他和我妈离婚生生要剐掉我妈一层皮,存款和房子他都要,孩子,他也必须要一个,否则他绝对不离婚……我妈当时身无分文,两个孩子她肯定养不起,所以,她要了姐姐,想着孩子大些,成年之后能打工之类的,更好养活,而且,我爸当时有钱也有房,她想着我跟了我爸,也能过好点,哪知道,我妈脚踏实地攒了不少钱,甚至还从老家出来,来cd市买了门面开理发店,而我爸,却把家里所有的东西输得精光,最后因为喝醉酒,在路上摔了一跤,直接摔到脑袋,大出血,没救过来……” “那么,你母亲是出于补偿你的心态,才把这间理发店传给你,而你姐姐余秀丽,因为不接受这个决定,就和家里决裂,去了日本吗?”奏多冬马开始他的推理。 姚美玲惊讶地看了奏多冬马一眼,摇了摇头:“不是的,我妈并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我才给我这间门面的,是因为我姐,她不知怎么的认识了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跑了,我妈原本身体就不好,再加上为了找她都没休息好过,忧思成疾,在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就这样,这间门面才传给我的……” “若是如此,那余秀丽就是在中国国内认识的小池森也的父亲,小池康夫了。”工藤新一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在京都的时候,等奏多冬马离开旅馆后他拜托服部平次给了他小池森也的相关资料,他记得资料上显示,小池森也户籍还在老家北海道,只有已故的父亲小池康夫,就没有其他亲眷信息了。 如果他的母亲是从中国偷渡过去的余秀丽的话,余秀丽没办法登记在日本的户籍资料里,这样想,合情合理。 “但是,我觉得有点不合逻辑……” 三人中最年轻的周游提出了一点质疑, “我查看过海关那边三十年前日本来华游客记录,并没有一个姓小池的人,所以,如果小池森也的父亲当年真的有来过中国的话,那他肯定不是通过正规途径来的。” “偷渡吧?也有这个可能啊……”奏多冬马沉思道。 “这样就更不符合逻辑啦。”周游摇摇头,“三十几年的日本,正好是泡沫经济的最后时期,那会儿日本人都活在灯红酒绿的虚幻世界里,以为自己正身处天堂,而同一时期的中国,尤其是四川,绝对不是什么经济发达区域,甚至可以说是贫穷,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会有日本人愿意偷渡来中国四川吗?要知道,当年可没有任何聊天软件,余秀丽是没有办法接触外国人了。” 周游说的话非常有道理,这让工藤新一和奏多冬马都对他刮目相看,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并非如他们先前所想那样,是一个啥都不懂只知道看动漫的愣头青,相反,他就是因为酷爱动漫,对日本有一定了解,又是土生土长本地人,很多时候,他会比另外两个人先发现一些问题点。 “你说的很对,所以,老板娘,麻烦你告诉我们,你姐姐姐夫是怎么认识的呢?然后,对于你侄子,你了解多少?”奏多冬马点点头,继续询问姚美玲。 “我根本不知道那位姐夫的事儿。至于侄子,我妈死之后的一年,我姐姐曾带他来过这家店,我们吃过一顿饭,就没再见面了。后面有一次回老家,听说他在老家找了一份工作在做。唉,小伙子没怎么读书,没有学历,应该也只能做一些苦力活儿吧,其实,倘若他愿意跟着我学理发,这家店我也可以给他的,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后人……”姚美玲眼神真诚又悲伤,看起来不是在撒谎。 “好了,老板娘,回忆就到这儿吧。” 奏多冬马打断姚美玲的叙述, “你不知道你侄子的事儿,那为何会这么抗拒和我们警察交谈呢?” “不想和你们交谈还需要原因吗?尤其是你们两个还是日本人。”姚美玲白了奏多冬马一眼。 奏多冬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好接话。 “理解理解,那,老板娘,你说你侄子在老家找了个工作,那么,你老家,在哪儿啊?” 周游按下签字笔笔帽。 61 兰躺在一米八的大床上,看着尤利安从会客厅到卧室进进出出收拾,彻也时不时跑进来问兰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打包的,父子俩的一顿操作看得她心痒痒的,恨不得也从床上弹起来,和他们一起收拾行李。 原计划,兰他们一行人是要在成都待三天的,除了大熊猫基地这个必逛景点外,他们还要去春熙路步行街、兴隆湖、双子塔等等地方逛一下,但是余先生突然告知大家,行程有变,大家去乐山玩一趟。 乐山,兰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余先生在宣布行程改变的时候看出大家脸上的疑惑表情,他拍着胸脯告诉大家,乐山这个地方小吃特别多,是整个四川人民都喜欢的美食天堂,而且当地还有著名的旅游景点——乐山大佛,又有吃又能玩,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 “原本我想选在自贡的,那儿吃的也非常多,也是非常有名的地方,而且,那儿这段时间还有灯会,那个灯会在全国都很有名,灯会上很多灯在国际上都拿过大奖的。”余先生讲起来眉飞色舞。 “真的吗?我想看看!” 彻也和优子扯着余先生的衣角,说想看。 架不住两只小可爱太热情,余先生拿出手机查了一会儿,就把手机上的照片给三个小朋友看,一看到手机上的画面,三个小朋友就惊叹起来。 “我看看,让我也看看。”小五郎挤了进来。 手机屏幕上,一个大概五米高的灯塔引人注目,整个灯塔架在一朵盛开的莲花上,通体是大面积的红色打底,其他的五光十色有秩序的装点着,每一层塔都是生在莲花上,每个瓦檐还有小灯笼点缀,第四层还有玉带飘飘,整个灯塔看起来好似从蓬莱仙境飞过来的。 “这是手工做的灯?”小五郎嘴巴张得老大,表示不可置信。 余先生点点头,回他:“这只是代表作之一,还有几个,都可以看看。” 说着,余先生滑动手机屏幕,给大家展示其他的灯组。 “既然自贡灯会这么出名,那咱们怎么不去那儿玩呢?”园子表示不理解。 “啊,哈哈哈,那是因为,自贡盐帮菜,实在是太辣了。”余先生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盐帮菜,如其名,重油重盐,辣椒放的可不少,别说黑泽太太这个孕妇了,就连你们几位,都不一定能接受得了,咱们日本菜还是比较少油少盐的……” “哎哟,这怕是尤利安的意思吧。”园子用手肘捅了捅兰,“你这个老公还真是考虑得面面俱到啊。” “有没有可能,我们吃饭前都把每道菜用白开水过一遍,这样再吃,应该问题不大了吧?”看出来孩子们都很想去自贡,兰赶紧支招。 她本身就是一个为他人考虑的人,现在因为她身体缘故导致大家都将就她不能去想去的地方旅游,兰心里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这个嘛,自贡菜的辣,可不是用白开水就能洗去的,而且,过了一遍水,菜也不好吃了,况且,也不是所有菜都可以涮一遍的。当然,没有选择自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贡属于丘陵地带,当地地势并不平坦,动不动就需要爬坡上坎的,孕妇和小朋友,可能不是那么合适……”余先生极力劝阻各位打消去自贡的念头。 “诶,我看网上在说,自贡还有恐龙博物馆!当地发掘出来过恐龙化石!天呐!还有恐龙!” 一直不说话的纱都子不知啥时候开始谷歌自贡,一开口就把另外两个小朋友给惹兴奋了。 “哇塞!恐龙!我要去自贡!妈妈,我们去自贡嘛!” “恐龙诶!嗷呜!” 三个小朋友集中火力围着几个大人,一直念叨着要去自贡。 自知多嘴了的余先生满头大汗,他看着尤利安想寻求帮助,后者脸上的冰霜越发明显,用一副“你自己闯的祸你自己想办法解决”的表情回应了万念俱灰的余先生。 “咳咳。” 兰清了清嗓子,三个小朋友暂停吵闹,回头看她, “要不然这么来,我们先去乐山,再去自贡?我那会儿查了一下,乐山那边主要是吃,玩的并不多,两天时间应该差不多,这样我们就可以去自贡了,还能在乐山当地买点土特产带到自贡去,如果自贡的饭菜太辣了吃不下,我们就吃点土特产。” 兰的这番话化解了余先生的“危急时刻”,他对她抱以感谢的眼神。 包括三个小朋友在内的其他人都表示赞同,频频点头,只有尤利安依旧冷着一张脸,坐在角落处,一言不发。 兰以为尤利安是在担心自己身体吃不消,便偷偷挪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告知对方,自己身体没问题,不需要担心。 尤利安也用力回握了两下兰的手,算作是对对方的回应。但是他看向余先生的眼神却逐渐锋利起来。 显然,尤利安此刻忧虑的事儿,并不只有兰的身体状况这一件事。 看着老板端上来的牛肉面,工藤新一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迟迟放不下去。 “怎么啦?怎么不吃?” 周游夹了一大筷子面条,直接吸溜进嘴里。 “看起来,好辣啊。”工藤新一有些许窘迫,直言不太敢吃。 “其实一点都不辣!这个颜色是红油,是香,不是辣,你信我,试一下。”周游扯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内江牛肉面非常出名,很多地方都在打这个旗号,但是绝对没有当地吃到的这么地道,也绝对没有这么好吃。” 周游说的非常真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推荐这个内江牛肉面。 这是工藤新一第一次来中国,在此之前他对这个国家的印象还停留在“发展中国家”这个概念里,以为街道各处应该像那些东南亚小国家一样普普通通,甚至可以说得上,落后。但是他和奏多冬马在上海转机的空隙,两人曾出机场,去上海街头转了转,工藤新一被上海的繁华给惊叹到了,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马路上豪车也很多,各式各样装潢精美复古有个性的咖啡馆遍地,就连商场都豪华得不行,整个城市又年轻又时髦。到了成都,虽然整体繁华程度不如上海,但是这个城市悠闲又自在,该有的一样不缺,看得出来经济情况也不错。等来了内江,工藤新一觉得貌似规格又下降了一点,但是也还好,可是周游带他们来的这家面馆,一看招牌,工藤新一心里有点发怵了。 整块招牌起码有一半都发黄得看不清写了些啥,墙体斑驳,墙皮都掉了好几块,就连店里的桌子凳子都老物件似的,卫生清洁,并不太理想,这让工藤新一不知道这家的面条能正常下嘴不。 “来,尝尝。” 看着周游那真诚的小眼神,工藤新一也不好再拒绝,他先夹了几根面条,慢慢地送入口中。 “嗯,好吃的!” 确实是好吃,工藤新一一口就惊艳到了。 “面条劲道有弹性,而且不算辣但是很入味,满口留香。”工藤新一又夹了一大筷子,顺带再塞进一块牛肉,“这个牛肉也好吃,很软糯,但是又有嚼劲,肯定是炖了很久才能炖出这种效果来。” “对吧,我就说嘛,我同学推荐的这家店肯定好吃,他可是本地人。”周游为自己选对店一事儿心花怒放。 两人继续吃面,刚吃了两口,奏多冬马便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后,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奏多大哥,这家牛肉面不错。老板,人来了,可以煮面了。”周游招呼老板煮面,还不忘夸一下自己找得好。 “怎么,不太顺利吗?”看着奏多冬马满脸愁云,工藤新一忍不住发问。 奏多冬马并没有直接回答工藤新一,他左手伸进衣兜里,想掏出烟来抽,结果掏了个空,于是手又往茶杯抓去,想着再喝点茶让嘴巴里有点东西,但是茶杯也是空的,这让他更加郁闷。 工藤新一看出奏多冬马脸上的不悦,便给他添满茶,等待他开口。 “小池森也绝对没有藏在这儿。” 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老板把牛肉面端上来,奏多冬马才回过神来,对着两人说到。 “何出此言?”工藤新一放下筷子,专心致志听奏多冬马说话。 “这里的人,恨死余秀丽了。” 62 这是工藤新一来中国后第一次独自去和有关人士问话,整个过程让他深感无力和无奈。 因为没有正规警察证件,再加上他的身份是大部分中国人都没怎么听说也不太能接受的侦探,最要命的是,他还是个日本人,可以说,他把所有不利的属性都叠加在身上了,这样,他去问询的整个过程非常吃力,别说套出什么有效信息了,很多时候对方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半天下来,工藤新一竟然一无所获。 这堪称他侦探生涯以来最大的滑铁卢事件。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石凳上,开始回忆这段时间里自己的经历——相爱十几年的发妻突然“发疯”一样和自己离婚,宿敌复活,前妻和宿敌结婚,现任妻子谋划杀人,现任妻子试图控制自己,现任妻子不肯离婚…… 而现在,在异国他乡,自己竟然连个有效信息都问不出来,真是失败中的失败。 谁能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关东大侦探,现在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正沉浸在沮丧的回忆中,周游一路小跑地朝工藤新一跑来。 “怎么了?” 工藤新一有些惊讶。 “工藤侦探,麻烦你跟我过去一趟。”周游停下来,大口喘着气,“我找到一个余秀丽童年的玩伴,也许她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跟着周游去到一处四层楼高的老式砖房,刚踏进一楼的大门,就看到一个身穿紫红色连衣裙、系着大红色围腰、年龄在六十岁左右的女性,在那儿理菜。 “刘大姐,我把我同伴叫来了,他是从日本那边来的,应该大概知道一些余秀丽的相关信息。” 周游拉过来两张板凳,冲工藤新一指了指,示意他坐下。 中年女子看两人坐下,把手里的空心菜往盆子里一丢,用围腰擦了擦手,看向两人,问:“你们真的晓得那个余秀丽在哪儿?” “啊?” 工藤新一有些懵,没有明白她问的这个问题有何目的。 “余秀丽目前行踪我们警方也不能确定,我们此趟来就是问清楚她之前的事儿,再推测出她儿子的行踪,找到她儿子,就能知晓她的事儿。”周游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背,示意对方不要说话,自己接了中年女子的话茬。 中年女子悻悻地瘪了瘪嘴,叹了口气:“我看她多半是死咯哟,那我这会儿说一个死人的坏话,怕是阎王爷要怪罪我,等我去了阴曹地府,怕是要牛鬼蛇神拔我舌头。” “那不得会。”周游开始做女子思想工作,“你这可不是说死人坏话,你是在协助警方破案,是在做善事积阴德,死后阎王爷翻生死簿定会看到这一笔,到时候肯定会打发你投胎的时候去个有钱人家。” “真的呀!” 不得不说周游这番话确实是说到了女子心坎上,听了这话后女子立马喜笑颜开,眼角的皱纹都快拧成一条麻绳了。 “那就好哟,我下辈子就是想投胎到有钱人家去哦,这辈子真的太苦咯,过了不到五十年,感觉吃了一百年的苦哦。下辈子我还要当男的,男的才安逸。女的太造孽了,做不完的活儿,还要生娃儿,真的,千万不要投胎当女人,女人苦啊……” 听到对方年龄不到五十,工藤新一愣住了,因为从外貌来看,眼前的女子说是有六十五岁他都相信。再看看这个屋子里到处摆放的佛像和香火龛,工藤新一确信,对方肯定是有一定信仰的人。 “阿姨,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工藤新一莫名想起自己母亲工藤有希子,虽然她和眼前这个女人过着天壤不同的生活,但是一想到这个女子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的妈妈,工藤新一就觉得莫名有些心疼。 毛利兰,我曾心疼过你吗? 有那么一瞬间,工藤新一心中生出这个问题。 “我呀?”中年女子有些惊讶,可能她以为这两个年轻的男子随便称呼自己为阿姨或者嬢嬢(四川话里阿姨的意思就可以了,没想到,对方竟然郑重地问自己怎么称呼。 还真是两个好小伙儿。 中年女子再次笑了:“我叫邹琳,叫我邹嬢嬢就行了。你们两个都能当我儿子咯。” “他可以,我不行,我都三十岁了。”工藤新一打趣道。 “那也可以哦,我儿子也是三十了。”邹琳笑呵呵道,“说嘛,你们想问啥子。” “邹嬢嬢,我看这个镇上居民都不愿意和我们聊有关余秀丽的事儿,包括你最开始也很厌恶,她是做了啥子坏事吗?”周游率先发问。 邹琳一听这话,眼睛都气得鼓起来:“岂止是坏事,简直就是做了断子绝孙的烂事!你晓不晓得,她当年子去了日本,回来给我们说她挣了大钱,她男的开了个公司,专门做这种中日出口贸易噻,听起来很挣钱嘛,然后她就忽悠我们入股,说投资她男的那个公司,每年子可以分红分好多好多,我们当时都听进去了噻,想到起都是街坊邻居不至于骗我们,就都去投资嘛。” “那她就卷钱跑了?”周游继续问。 邹琳摇摇头:“最开始倒不是哦。开始的时候大家没敢投资太多,都试到试到投资了一些钱,当年年底真的拿到了分红,而且还不少,第二年大家追加投资,年底分红也有,照样很多,于是第三年大家都把棺材本都投进去了,而且很多之前没有投资的人也投进去了,结果,这个余秀丽,她居然跑了!弄死都联系不上!真的是气死个人!你看我现在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得,还不是那个死婆娘害的!哎呀,我真的把我全部钱都投进去了,甚至把我妈老汉儿养老的钱都借出来,那么相信她的哟,哪晓得啊,遭坑惨了,遭坑惨了。” 虽然邹琳说的话基本都是四川方言,但是凭借博士做的翻译器,工藤新一还是全部听懂了。他明白为何奏多冬马说这个镇上的人恨死了余秀丽,原来是因为她之前利用这种骗局把这个镇上街坊邻居的钱都给榨干了,不少人是把所有家产都赔了进去,这样不让人恨得牙痒痒才怪了。 “后来她都没有回来过吗?”工藤新一记得姚美玲说过,余秀丽曾经回来过一趟,在成都那个理发店里见到过她。 “没有噻,她还敢回来?”邹琳越说越激动,把袖子都卷了起来,大有要干架的意思。 周游喊了几声“嬢嬢”,试图让邹琳平复一下心情。 “余秀丽的母亲在老家,你们可以去找她要钱吧?”工藤新一继续问。 一听余秀丽的母亲这几个字,邹琳连连摇头:“她妈哪有啥子钱。都是街坊邻居,也晓得她一个女人带起娃娃讨生活不容易,她之前在这儿开店的时候,我们剪头发收费都很低,也算是受到她很多照顾。余秀丽骗钱跑了之后,她把门面打出去,拿到的钱都还了一些老人,后面她都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儿,就去成都讨生活了,我们也没有咋个跟她联系了。” 工藤新一心想余秀丽和姚美玲的生母在成都买了个门面,那也算是挣了点钱,但是余秀丽骗钱的人数太多,金额也太大,再加上她母亲已不在人世,没必要把姚美玲的事儿说出来,工藤新一便缄口不言。 周游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问邹琳:“邹嬢嬢,余秀丽生了个儿子,你见过没?” “听到说了,在日本生的嘛,但是我没见过,他没带过来。”邹琳把袖子放下,摇摇头。 “诶,咋会呢,说这个男娃娃回老家找了一份工作的嘛,你们老家这么小,应该还是晓得的吧?”周游不解。 邹琳闻言,眸子垂下,琢磨了一会儿:“他这个老家,应该不是余秀丽的老家,是他男人的老家吧。” “她男人的老家?她男人不是日本人吗?”工藤新一也坐不住了,差点跳起来。 “哪个说她男的是日本人?说些笑话噢你们,她男的就是隔壁子自贡的!”邹琳露出疑惑的表情。 工藤新一和周游面面相觑,傻了眼。 乐山之行美好又短暂,吃饱喝足后,余先生便招呼大家把行李搬上车,马上出发去自贡了。 兰在英里的陪同下上了车,看着尤利安把余先生从驾驶座叫下来,两人走到一边,不知在说些什么,余先生表情不太放松,眉头一直紧锁,两片嘴唇紧抿。 这又是出什么事儿了? 兰的小心脏被揪了起来。 两人说了好几分钟,会话才结束,等余先生重新回驾驶室时,他已经换回轻松愉悦的表情,好像刚才苦大仇深的人不是他一样。 尤利安也上了小巴车,路过兰的座椅时,兰拽住他的衣角,问他怎么回事。 “没什么。” 尤利安压低声音, “有几只苍蝇一直围着我们打转,我让余先生想办法甩掉他们。” 63 “妈妈,你在思考什么?” 彻也的提问把兰从无尽的猜想中拉回现实,她把因为一直看着窗外都没有挪动过而有些发僵的脖子稍微扭动了一下,把头转了过来,看着彻也的大眼睛。 “彻也,你刚刚在说什么?”兰面露抱歉,“不好意思,妈妈刚刚在想事情,没有听见你在说什么。” “我在问,咱们待会儿到了自贡,会不会住恐龙概念的酒店呀?就是那种,到处都有恐龙玩具和元素的酒店,啊!说不定,酒店里还会有恐龙的化石?”彻也并没有因为兰忽视他的提问而生气,反而越说越激动,完全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酒店画面里。 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虽然余先生安排的酒店肯定会很棒,但是,妈妈觉得恐龙化石这种稀有的东西,应该不会出现在酒店里面吧。” “也是,那样很容易吸引小偷的。”彻也认可兰给出的回答,“那,妈妈,你刚刚一直在发呆,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什么?” 兰再一次陷入自己的忧虑中。 来中国已经好几天了,在尤利安告知自己这里“有苍蝇”前,兰一直觉得整个旅行非常顺利和舒服,行程不紧不慢,吃、住、行都让她惊喜连连,这几天里她是真切感觉,尤利安不再是黑暗组织曾经的骨干成员,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冰山脸的男人,没有警察在追着他,更没有fbi咬着他不松口,也不会有被害者家属想方设法设计他来寻仇,他们是几十亿人中普普通通的一员,是可以恣意在阳光下有说有笑的平民家庭,她甚至还想着要不要干脆找个非日本的国家定居好了,但是,那几只“苍蝇”把兰所有美好假设给撕破了,把尤利安过往的身份暴露出来,它好似一只垂涎三尺的猛兽,龇牙咧嘴地警告兰——你们永远都别想着优哉游哉,这辈子,你们都得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唉……”兰叹了口气,才注意到彻也依旧守着自己等待着回答,想着刚刚自己这声叹息可能会让懂事的彻也也跟着忧虑起来,立马换上笑脸,给话题转移一下:“妈妈刚刚叹气是因为坐太久了,有点腰痛,等到了目的地,彻也给妈妈轻轻揉一下肩膀和腰,可以吗?” “当然可以!”彻也两只眼睛亮晶晶,“乐意之至!” 兰脸上浮现发自内心的微笑,她揉了揉彻也的头发,亲亲他额头,在彻也和自己撒娇的间隙,兰看了一下坐在副驾驶的尤利安,因为对方是背对自己的缘故,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背影,以及时不时往右边车窗外查探而露出的侧脸。 明明是在路途上,但是尤利安全程都没有闭眼休息,而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着周围,可见,这次的事儿他是确实很紧张。 是日本公安,还是fbi呢,难道,是宫野志保? 兰用大拇指掐着手掌,心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猜测。 在兰无尽的猜想中,余先生已经驾驶车辆开到目的地了。 毛利小五郎看着窗外的酒店外立面,忍不住来了一句“不会吧”。 “怎么?”兰也望向窗外,发现余先生这次选的酒店,实在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在成都的熊猫主题酒店就不说了,只看大门就能感受到既豪华又有趣,在乐山定的酒店虽然不在市区,但是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韵味,而且酒店还位于乐山大佛风景区内,一推开窗就满目绿色,出门还能闻啼鸟,本想着自贡的酒店应该也会保持在这个高水准,但是立在众人面前的这栋建筑,实在是谈不上“有趣”,更谈不上“高级”二字。 “来,大家把行李带好。” 余先生率先下车,招呼大家拿着行李下车。 “余先生,酒店没有弄错吗?确定是这家吗?”铃木真并不是一个在乎住宿环境的人,毕竟他可是能在荒山野岭修行三个月的“苦行僧”,但是考虑到本次旅行妻女和丈母娘们都在,也得为他们考虑一二。 “爸爸,我不太敢进去。”纱都子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铃木真的衣角。 的确,眼前这个酒店招牌上的大字掉得只剩“富丽”二字了,外墙呈现因为年久未修而墙皮脱落的破败样,门口的水沟可能是太久没有打扫过,里面的储水颜色昏黄,在烈日烘烤下散发出让人退避三舍的恶臭,如果气味有形状,那这个臭水沟必定会跳出几条黄鼠狼。 “这个,确实有点没想到啊。”小五郎用试纸挠了挠前额,略微尴尬地干笑两声。 “各位,先进去,外面太阳大,咱们先进去。”余先生明确听到也看到大家的难以置信,但是他并没有做任何解释,还是招呼大家先进去。 等众人进到了酒店大堂后,余先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收取大家的护照去前台登记,而是让大家带上行李,跟着他穿过大堂,往酒店深处走去。 “余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去办理入住吗?”兰也忍不住发问。 “我们确实是要办理入住,不过,不是在这里。” 余先生头也不回地说。他把一行人带到另外一个房间,打开那间房的房门,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另外一辆外形老旧的中巴车。 “现在,让我们换一辆车,去另外一个地方。”余先生拿出手机,点开地图,再递给铃木真, “铃木先生,麻烦你跟着这个导航,把大家送到目的地去。我和黑泽先生有些事需要单独去处理。” 奏多冬马走到汇合地的时候,工藤新一和周游已经在那儿等了快半个小时了。 “抱歉,我没有找到正确的路,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奏多冬马拿出手帕擦拭着他脖子和头上的汗,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热。 “没关系。”工藤新一甩甩脑袋,“正好这点时间,能让我把一些支零破碎的线索给理清楚。” “愿闻其详。”奏多冬马拿了一个独凳坐下。 工藤新一对周游点点头,便开始他的推理: “之前奏多大哥说,你们找到了小池森也在北海道的出生记录,上面显示他的生母是中国人,曾经在中国sc省cd市的一家理发馆工作过,但是我们来到这家理发馆却发现,三十年前,小池森也的生母并没有在这里工作过,那家理发店其实就是小池森也外祖母的,当然现在是属于他姨妈所有,但是我仔细推理了一番却发现时间节点对不上,因为三十年前,小池森也的外祖母,也就是余秀丽的母亲,她还没有来成都开理发店,当时的她只在老家内江开理发店,所以我在想,那份出生证明,有没有可能是假的,而且,假到都能欺骗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的奏多大哥。现在,我们在内江的调查,更加佐证了我的猜测——那份出生证明,必定有问题。” 奏多冬马的眼睛亮了一下:“怎么说?” 周游接住了这个问题,做出回应:“因为余秀丽的丈夫,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小池森也,并不是她的儿子。” “噢?”奏多冬马眯起眼睛。 工藤新一点点头,继续推理:“是的,就像周游说的那样,小池森也并不是余秀丽的儿子。余秀丽因为诈骗老乡钱财的缘故,在老家名声特别差,但是由于她母亲这么多年都在辛苦挣钱还钱,街里街坊也不好责难,所以基本对她闭口不谈,不过,我们从余秀丽发小那儿得知,余秀丽是在旱冰场认识了她的丈夫,从自贡来内江走亲戚的余海波,没错,她的丈夫,和她居然是一个姓。余海波没什么能力,却油嘴滑舌成功骗到了余秀丽,后面两人甚至偷渡到了日本,再在日本生下了他们的孩子,余乐,这个,才是整个故事的真相。” 奏多冬马用手拖着下巴,细细琢磨:“只听到这里,我还是一知半解。你说,那份出生证明是假的,那么,是谁篡改了谁的出生证明,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这两个问题正是推理的高潮,工藤新一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站起来解释:“不,那份出生证明不是假的,但是,它有问题。它是余乐的出生证明,但是,却被小池森也篡改成自己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都是因为这个——” 工藤新一给周游示意,对方心领神会,拿出手机,把一张截图点开,再把手机递给奏多冬马。 接过手机,奏多冬马看到那张截图左上角有几个黑体大字—— 价值五亿日元的粉钻不翼而飞,第一嫌疑人无罪释放。 64 “这是什么意思?” 奏多冬马依旧没有明白过来,“这个和小池森也篡改余乐的出生证明有关吗?” 工藤新一按住奏多冬马因为激动而差点立起来的肩膀:“有关。那个第一嫌疑人,就是当时在那家失窃保管行上班的小池森也。” “你给我好好解释清楚。”奏多冬马依旧不太明白。 “我拜托阿笠博士查了一下当年那则报告,里面显示,小池森也所在保管行有一颗价值五亿日元的粉钻不翼而飞,当时所有警察都怀疑是小池森也做的,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同时在小池森也家里也没有搜出来那枚粉钻,当时警方在怀疑,小池森也有另外的帮凶,但是,却找不出来,这件事只能就此作罢。博士还帮我查了一下,在三十年前,北海道的那家医院里,余乐出生的前一天,还有一个男婴出生,不过因为那名男婴的父亲当天就把妻儿接走,出生证明写的非常潦草,所以可用信息不多,但是,却留下了一戳婴儿的胎发,被那家医院给保留了下来,我拜托当地朋友拿到胎发后和小池森也留在监狱里的洗漱用品做了dna检测,结果显示,他们是同一个人,也就是说,小池森也就是那个比余乐早一天出生的男孩。小池森也童年都生活在北海道,那个片区中国华人比较多,所以,小池森也和余乐作为童年玩伴相识且相熟,完全符合逻辑,不过后来,那片片区由于中日黑道混战等原因,几乎所有中国华人迁出。我猜想,他俩在后期,该医院二十年后的翻新仪式上重逢,共同谋划了这个银行偷窃案,余乐,就是小池森也那个抓不住的帮手。” “等等,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还是不懂,这和小池森也篡改余乐出生证明有什么关系?太乱了,我没想明白。” 周游有点看不下去了,跳出来接着解释:“乍看之下没有关联,但是奏多警官你想想,小池森也家里没有那颗粉钻,余乐作为钻石偷窃案的犯罪成员之一,同时又是个黑户,他完全有可能成为那个保管钻石的人,毕竟他在警方那儿可是相当于一个隐形人。如果你是余乐,你手里有一颗价值十亿日元的钻石,你又动了独吞的心思,你会怎么做?” 奏多冬马有点明目了:“你们的意思是,余乐可能会带着那枚粉钻回中国,然后把它放到安全地,而小池森也篡改余乐的出生证明,是为了取代他,用他的身份,来继承他的一切,所以!所以,余乐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工藤新一和周游点点头:“如果不是因为当年小池森也失手杀人事件,他应该早就来中国,想方设法把那枚粉钻拿到了,但是就是因为那件案子,他去监狱里蹲了几年,等他出来的时候,越狱犯的身份会让他寸步难行,他更加需要钱,所以,来中国,找到那枚粉钻,就是他唯一的办法了。” “所以,找到余乐藏匿粉钻的地点,就大概率能够抓到小池森也了。”奏多冬马面色一沉,“那个余乐,杀死他的人,会是小池森也吗?” 工藤新一摇摇头:“眼下线索太少,无法推理出来杀害余乐的凶手是谁,我们只有找到小池森也,通过他的供诉,才能搞清楚背后所有的故事。” 奏多冬马点点头:“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调查?” 工藤新一再次站起来:“去自贡,余乐父亲就是自贡人,据说余乐曾回老家找过工作,也许,在自贡,我们会有意外收获。” 兰的心跳加速,用一种不同寻常的速度在胸膛里跳动,如果她此刻加上心电仪,那么屏幕上必定会是毫无逻辑的波动图。 尤利安和余先生还没有回来,虽然他们才抵达新的下榻地不到一个小时,但是兰却觉得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 在被工藤新一和fbi那群人撞破琴酒还没有真正死亡之前,尤利安和兰的生活过得恣意且自由,她从来不会因为他的晚归而心急如焚、如坐针毡,不,她曾有过那段时光,但是那是在之前那个世界里,在他还隶属于黑暗组织的时期,他被追捕,她在煎熬,原本以为尤利安凭借假死让所有的故事大结局后,大家就会放弃对他的追击,但是,她错了,他们依旧死死咬住他,一次一次又一次,似乎必须取下他的首级,他们才会给这个故事一个终结,开始他们的狂欢。 虽然想了一万遍也坚定了一万遍的信念她必定不离不弃,可是此时此刻的她还是想说一句——她好累,她真的好累。 右手轻轻放在隆起的小腹上,兰感受着里面的星在时不时的小小地动了一下,她拍了拍肚子,温柔地唱起了歌。 “兰。” 园子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余先生给阿真打了个电话,说他们在回来路上了。对了,余先生还在问大家,晚上想吃什么,这儿听说牛蛙和兔子比较出名,不过,在日本这两种动物大家都不吃,再加上你怀孕了,所以……” “我没问题,都可以,大家选择想吃的就行。” 兰说的是实话,确实吃什么都可以,因为她什么都吃不下。 “余先生说尤利安和他不是一辆车,不过问题不大,也是在回来路上了。”园子当然能读懂自己多年好友脸上表情里隐藏的无奈和难过,她知道她现在最担心的人就是自己丈夫,可是,知晓尤利安过去的园子也知道,尤利安和余先生消失的原因是什么,她大概能猜到背后有什么故事,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能让自己好友好受一些。 “尤利安有打电话给你吗?”园子关上门,走了进来。 兰摇摇头:“他从进入中国境内后,手机就没有开过机。” 园子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不管尤利安他们是在躲避谁,这可是在中国,这个国家有自己的警备系统,是不可能允许日本警察或者fbi随意行事的,你不需要太担心……话说,你这个房间,居然不是亲子房?” 铃木真驾驶中巴车来到这家酒店时,前台的接待人员早已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了。拿到大家的护照后,前台人员说余先生已经让他们把房间分配好了,跟着客房服务员上去即可,等兰来到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余先生给她定的是标间,两张一米五的床并排摆着,显得客气又疏离,有一瞬间,兰没有想明白尤利安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考虑到我这几天走路走得有点多,让我能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吧。”兰看着那两张床,“也许,尤利安需要深夜才能回来,两张床的话,他休息,也不会影响到我。” 听了兰的解释,园子扯了扯嘴角:“那,他还很贴心啊。” 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余先生真正预定的这家酒店外形很一般,可能也就三星级的水准,但是等兰他们进了房间却发现,里面房间的布置都比较新,而且一一俱全,采光也不错,可以说是比酒店外观看起来上档次得多。能够找到这种宝藏酒店,余先生还真当得起“贴心”二字。 眼瞧着好友没有想要聊天沟通的意思,园子并不会觉得被忽视,她随便扯了几句,便说要回去陪两姐妹,就不打扰兰休息了,手放在门把手上正想开门,没曾想门却被人从外面拉开。 “尤利安?” 看到面前这个面如冰山,前额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的高大男子,园子差点就叫出来了。 “嗯。” 尤利安点了下头,就算做回复了。 “尤利安……”兰看着门口的黑衣男子,不顾园子还在场,直接张开双臂,然后被对方热烈地抱住。 “尤利安……”兰的嘴唇摩挲着尤利安的耳朵,继续低语。 看到此情此景,园子识趣地立马逃出房间,当然,她走的时候不忘轻轻带上门房。 “是fbi。” 拥抱了足足两分钟才分开,尤利安把兰有些凌乱的鬓发别在耳后,捧起她的脸,告诉她。 “fbi?”兰秀眉皱起,“他们怎么可以来中国?” “偷偷摸摸来肯定不行,所以他们是正大光明进来的。” 尤利安从兰的身上起身,坐进旁边的沙发里, “估计是找了一个国际犯罪大案子为切入口,合法地来中国。也算是下了血本吧,毕竟美国和中国现在在国际上的局势,没那么美好。 看来,又来一个对我恨之入骨的人。” 65 因为尤利安回来得较早且告知她事情已经搞定,兰晚上胃口特别好,除了牛蛙没有动筷子外,其余盐帮菜都小尝一二,甚至连兔子,她都在做了很久心理建设后吃了几口。 “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纱都子撅着小嘴。 彻也开始展现他的“人文关怀”:“纱都子,这些兔子就是养殖来吃的,它们不是宠物兔。” “可是,那也好残忍哦。”纱都子瘪了瘪嘴,把碗筷往前面一推,“我不想吃了。” 园子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铃木真却拍了拍她的背,让她先不要发声,他来开导她。 “纱都子,你觉得兔子很可怜,这个没问题,因为对于你来说,兔子是可爱的小动物。可是,当地人就是有吃兔子的习惯,他们的冷吃兔非常出名,如果不让他们吃兔子,很多人都会失业、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到时候,可能会有很多和你一般大的小朋友连饭都吃不起,他们会每天饿肚子,过得非常痛苦,那这样,你会觉得残忍吗?” 铃木真的话让纱都子产生了不一样的思考,因为年龄还太小的缘故,她可能还不能太直观地明白她爸爸话里的意思,只能耷拉着小脑袋,好奇地看着铃木真。 “爸爸的意思是,我们要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铃木真温柔地摸了摸纱都子的小脑袋。 “哪怕当地风俗习惯不对,也要尊重吗?”优子把牛蛙的骨头吐了出来,慢条斯理地说。 “糟糕!”铃木真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本身纱都子这边他就要安抚下来了,结果优子掺和进来,那事情就没这么容易解决了。 园子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吃饭时间不允许说话”,一下子就把父女三人给震慑住。 “还有,纱都子,今晚是没有宵夜的,所以如果你这一顿没吃饱的话,饿肚子妈妈是不会管的,噢不,不仅妈妈不会管,你爸爸,还有外公外婆,都不会管你。”园子开始扮演“严母”角色,“还有优子,你说的什么哪怕不对也要尊重吗,你这话问得毫无意义,你只是一个游客,待几天就走,当地风俗习惯是针对当地人的,你如果觉得不对,大可以离开,而不是在那儿指指点点,当然,如果你下定主意要改变,可以,你得接受所有最坏的结果,承担那些责任和风险,这些,可远比动动嘴皮子难得多。现在,如果你们有异议,吃完饭再说。” 纱都子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委屈巴巴地拿起筷子,继续吃她碗里的外婆菜炒蛋——这是她今天餐桌上最喜欢的一道菜。 优子非常平静地接受了来自她母亲园子的说教,在思考了片刻之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继续她的晚餐。 刚才这一番“家庭剧”在兰的面前上演,把兰看得一愣一愣的,园子教育孩子比较严肃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有魄力,优子也成熟得好像一个小大人一样,这样看起来,和尤利安在一起后的彻也都没有优子更“成熟稳重”了。 说起彻也,兰赶紧扭过头,查看他有没有被刚刚的场景吓到。结果当然是出乎她意料,彻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像个没事人一般,旁若无人地大口进食,兔子、牛蛙,他都来者不拒。 “彻也,还真是好养活啊……”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尴尬,兰觉得还挺好笑的。 “余先生,明天我们的行程是什么呢?” 所有人都吃好之后,兰问余先生明天行程安排。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恐龙博物馆,下午,我们就去自贡方特恐龙王国。” 余先生兴奋得眉毛都要飞起来, “明天一天,我们都要和恐龙打交道。” “耶嘿!”三个小朋友兴奋得举起了手,四位长辈也面带慈爱地看着他们仨,兰轻轻地拍了拍肚子,小声说到:“星,你不要着急,等你出生后,妈妈和爸爸再带你来看恐龙哦。” 工藤新一一行人在自贡的调查非常不顺利。 因为余乐没有中国合法公民身份的缘故,一直以来他在自贡的打工和住宿都是通过非法途径搞定的,用“余乐”这个名字在房屋租赁处和人才市场查了个遍,同名同姓的当然一大把,但是都不是他,想来他会回到自贡,他父亲的老家,大概率是因为这里有祖业或者亲戚能够帮助一二,但是要命的是,他们对余乐亲生父亲却一无所知,姚美玲不清楚,邹琳也不清楚,谁都不清楚。 整个案件都停滞于此,明明工藤新一等人已经来到了自贡,他们有8%把握小池森也也在这个城市,但是他们却嗅不到有关他俩的任何气息,不知道该说是小池森也隐藏得太好,还是他们手头线索实在是太少。 “两位小老弟,昨晚休息如何?” 奏多冬马顶着一头好似鸡窝般的头发,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着奏多冬马充满红血丝的双眼,工藤新一能猜到,他昨晚肯定又是熬了个通宵。 来到中国sc省后,工藤新一就没怎么见过奏多冬马晚上好好休息过,他要么挑灯夜读研究一些报告和调查文书,要么出去跑线索,订的标间完全是浪费,因为他都没怎么在床上躺过。 “奏多大哥,知道你破案心切,但是还是身体第一啊。”还是周游出面规劝他,“毕竟,你看着年纪也不小了。” 工藤新一当然不出马,因为当他沉浸在案子里面的状态较之奏多冬马可谓是有过之,无不及,所以,他没有立场来劝别人爱惜身体。 说来奇怪,工藤新一这次对待案件的态度远不如之前那么积极,不知是因为他被家事搞得意识涣散,还是这个案子线索太少,让他提不起劲儿来。 “我觉得,奏多大哥你研究的这条线索可能方向不对。” 周游看着桌面上满满当当的资料,皱着眉头,提出自己的看法。 “噢,怎么说?”奏多冬马喝下一杯浓茶,捏了捏两眼中间的山根。 “看你研究的这些资料,你是在查自贡这边余姓氏族,对吗?”周游指了指那些资料上满纸的“余”。 奏多冬马点点头。 “奏多大哥,你可能会认为,余乐会姓余,是因为他生父也姓余,对吧?毕竟在我们固有认知中,孩子随父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不过,余秀丽是随母姓的,她生的孩子跟着她姓极有可能,再者,在自贡这个落沙沟里,也有随母姓这个习俗。所以,你调查余氏,作用不大。” 周游提出自己看法。 “你的意思是,我这个切入点,完全是白费功夫了?”奏多冬马语气不太友善,毕竟在最开始,他对这个刚入编没多久又满嘴二次元的“宅男菜鸟”印象不太好,现在对方竟然站出来说自己推理方向错了,这让他很不爽。 “那也不全是。起码证明了,余乐生父不姓余。”周游也是个愣头青,读不懂空气,丝毫没看出来老牌刑警奏多冬马其实已经很不高兴了,干脆在火上再加一瓢油。 “你这小子!”奏多冬马还是能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至于动手,“那你说,我们现在要怎么切入进去?” “我觉得我们应该更加灵活一点。” 周游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说, “一直以来,我们找线索的路子都太正规了,但是有一点很不一样,余乐他在中国是个黑户,他找工作或者找住的地方都得用一些非寻常路子,我们应该往那些地方看,比如说,去龙潭公路那儿打听,那儿一般是一些找零工的人聚集地,有些做苦力的人会去那儿碰碰运气,或者,上本地找工作的论坛和贴吧看看,有时候会有人会在上面发布一些招工启事……噢对了!网吧!小池森也如果和我想的一样,他可能会找一家网吧过夜顺便查一下有关余乐曾经工作地方的线索,虽然说我们现在目的之一是为了查出来那颗粉钻在哪儿,但是找到小池森也也很重要。” 奏多冬马脸上表情立马大变,和之前不屑一顾大不相同。 “你小子,说的在理!” 奏多冬马大手一拍, “咱们现在就分工,分头调查起来!” 66 在来自贡之前,余先生专门给兰等一行人叮嘱过,自贡可是出了名的火炉城市,这里日照充足,再加上地形地貌等因素,整个城市好似在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一样,又晒又热。之前毛利小五郎等人还不以为然,心想他们去过多次日本冲绳,海边都能接受,自贡又算什么。结果等自贡的太阳杀出来后,小五郎就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啥叫“火炉城市”了。 冲绳的热,是直接把整块大地架在大火上烧,烫脚是真的,但是起码有海风,而且四通八达空气流通,是爽快的热,但是自贡就不一样了,那感觉就是把人放焖锅里,从内到外都在煮。 “我说,咱们就非得去那个恐龙乐园吗?” 小五郎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高空中挂着的红灿灿的大太阳,甩了一把汗, “再说,这个博物馆,排队的人也太多了点吧……” 此时此刻的一行人正在排队进入自贡恐龙博物馆中。根据前面排队的人数目测,距离小五郎等人到达检票口应该还有半个小时。 “还不是因为爸爸你睡懒觉拖累了我们,否则我们应该是最早到达的,哪里需要排这大长队!”兰非常无语地瞟了小五郎一眼。 余先生给大家说的集合时间是七点二十分,大巴车把众人拉过去是七点四十,距离博物馆开门还有二十分钟,绝对是不需要排队的时间,但是小五郎昨晚看球赛看太晚,导致他一觉睡到八点半。本来英里的想法是让小五郎一个人留在酒店睡觉,其余人去博物馆,但是非常不凑巧的是,众人的护照被小五郎统一保管的,他不知道放到了哪里,不等他起来找出来,众人也去不了博物馆,由此比原定时间晚了接近一个半小时才到达博物馆大门外,这样不排队才怪。 “呵呵呵。”因为知道是自己的锅,小五郎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干笑两声。 “兰,你是孕妇,应该可以给工作人员说一下,不用排队直接去吧?”英里心疼女儿挺着大肚子还得在太阳底下站着,提出让她先进去。 “没事的妈妈,我不想一个人先进去。” 兰摇摇头。 其实余先生最开始就问了工作人员兰能不能直接进去,工作人员说可以,但是只能孕妇一个人,其余人还是得排队,余先生还和对方理论,说孕妇一个人进去遇到危险怎么办,为何不能多放几个人进去陪同呢。博物馆工作人员告知余先生,这里是公共游览场所,是参观者自愿购票进入,没有强迫意愿,如果参观者中有孕妇又害怕遇到危险,大可以不进去的。 “正是因为是孕妇,所以你们自己更应该对自己负责啊。”工作人员补充道。 虽然余先生不满意这个结果,但是他也没辙,毕竟人家也是按规定办事儿,只好作罢。不过工作人员也算贴心,在得知兰不愿意独自一人先进去后,就给了兰一个凳子,让她在阴凉处坐着等。只不过兰觉得坐着挺无趣,所以会走到排队的英里等人旁边晃悠晃悠。 尤利安站在排队的队伍中显得格外显眼,不仅是因为他足有一米九的身高,一头铂金色绚丽的长发,更重要的是,在自贡这种高温的天气里,他居然还穿着一件黑色衬衣,笔直地站在大队伍中。 “你看前面那个男的,他好高哦。” 排队的人群中,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 “就是,怕是接近两米咯,是外国人吧。” “肯定噻,头发是白色的嘛,那个鼻子,挺得好像一把刀,这还能不是外国人?” “嫩个热的天,还穿黑色的长袖,他不怕热呀?硬是显眼包哦。” “你莫嫩么说,万一别个听到了呢。” “他又听不懂……” “也是哈。这个身高,还穿长袖,他怕是俄罗斯人哦,俄罗斯人怕冷!” 虽然兰完全听不懂那些路人在议论些什么,但是通过他们交头接耳时眼神所指方向,她还是能猜出来,他们肯定是在议论尤利安。 兰早已喜欢和尤利安出行的时候接受来自各路人士的眼神加语言“洗礼”,最开始她还会担心冷酷如同尤利安会因为讨厌外人议论自己而盛怒甚至掏出武器来,但是后面兰发现她的担心纯属多余,因为尤利安心理素质强大到一种无我的境界,别说路人对他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哪怕是跳出来骂他,他都不会做任何回应。 “管他的呢,反正他也听不懂。”兰知道尤利安和他一样听不懂中文,便没有要去安慰他的想法。 英里看兰一直在看尤利安,以为她不舒服需要帮助,便询问她怎么了,是身体有什么异样需要尤利安开车送她去医院吗。 “不是,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儿而已。”兰笑着摆摆手,“我的身体素质好的很呢,根本不需要担心我。待会儿我们去看完博物馆,再去方特玩啊,我昨晚搜了一下那个乐园里的项目,有几个应该是彻也非常喜欢的,他身高达标的话就可以玩,我好期待!” 显然,在说这番话的兰,根本没有料到,在八个小时后,她会有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从周游给的最后一个地址所在商铺出来后,工藤新一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他发现,有人一直在跟踪他。 “小池森也?” 这是工藤新一唯一能够想到的人。 但是,工藤新一又觉得不应该,他自认为小池森也不应该认识自己才对,可是眼下在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自贡,除了他们苦苦追寻的越狱犯小池森也外,还能有第三个日本人在吗? “他跟踪我,是想借我的推理,找到余乐藏钻石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工藤新一把手伸进了裤兜里——那里面写有三个个地址,是这家店的店老板给他的,他之前帮无业游民的余乐介绍过工作,当然,他这个“帮忙”并不是完全免费,还是收取了一定中介费的。 “我该怎么通知周游和奏多冬马他们呢……”工藤新一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现,故意往就近的商铺里走去,和老板娘打听一些消息。 因为没有手机的缘故,他想要第一时间联系奏多冬马他们实在是很困难,之前他都是和周游一起行动,可以借助对方手机联系其他人,但是现在,在智能机已经非常普及公共电话快要灭绝而且他也记不住其他人号码的当下,他确实有些进退维谷。 “老板娘,你这家店有后门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甩掉跟踪者,赶去周游之前说的汇合地。 “后门?没得那种东西。”老板娘瞥了工藤新一一眼,面露不耐烦。 想来自己啥都不买可能不太好,工藤新一指了指柜台上标价数字最高的宽窄,说,来一包这个烟。 “噢,要的要的。”老板娘立马换了副面孔,忙不迭地点头,打开柜门给工藤新一拿烟。 拿出人民币付完款后,工藤新一再次询问起老板娘,这家店有没有后门。 “有,就在厕所旁边,你看嘛,直走到底,再往左拐,那有个白色的小门,那个就是后门。你出去的时候小心点,我堆了一些货物在那儿的,小心碰倒了。” “好的,没问题,谢啦老板娘。”把烟收好,工藤新一便直接往后门摸去,确认后门处没有其他人后,他机灵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工藤新一刚刚跑出巷子,便看到前面有辆绿色的出租车,考虑到自贡这个地形如果靠走路的话确实要花费很多精力到达目的地,还是打车最方便,他也不管副驾已经坐了人,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劳驾,麻烦来到县政府大楼去。” 工藤新一紧张兮兮地望向窗外,确认是否有人在接近他。 “噢呀,这不是工藤大侦探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工藤新一耳边炸开,他扭头一看,是两张他当时认识的脸。 “卡迈尔?” 67 被fbi包装后的普通出租车在自贡的公路上疾驰着,车速快到工藤新一几度想要告知司机卡迈尔,他并没有“那么”赶时间。 詹娜原本想和工藤新一聊会儿天,甚至还能打情骂俏一番,但是碍于卡迈尔也在车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捡一些卡迈尔也可以听的话题来和工藤新一浅浅聊一下。 “嘿,大侦探,你来这个中国的偏远小城干什么?难不成你的名气已经大到中国人也会邀请你漂洋过海来破案的程度啦?” “不是。” 因为卡迈尔开得飞快的缘故,工藤新一死死抓住出租车后排车顶的把手,生怕自己被一个急转弯摔出去。 “我来这儿是为了处理一个日本本土的案子。” 虽然工藤新一知道卡迈尔和詹娜都算“自己人”,但是他们毕竟是fbi,是美国公民,而自己的立场是日本人,所以,一些具体细节他也不能直接讲出来,更何况奏多冬马人也不在车上。 詹娜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她听得出来工藤新一不想在自己来这儿的原因上做太多解释,便识趣地闭上嘴。 “詹娜警探,你和卡迈尔警探来中国自贡,又是为了什么呢?”工藤新一反客为主。 “我们?”詹娜自知刚才自己不该开那个头,问工藤新一必行目的,现在轮到她发言,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我们是借着联合破案的名义来中国再想办法追踪你前妻的现任丈夫的。 这个原因,詹娜是肯定不能说的。 不知该怎么作答最合理,詹娜用眼睛余光疯狂给卡迈尔暗示,让他来救场。卡迈尔接收到詹娜的求救信号,叹了口气,看着后视镜里的工藤新一,做出回答: “我们是来监视你前妻一行人的。” “兰?她,他们在中国?”工藤新一大为震惊。 卡迈尔点了点头:“是的,此时此刻,他们就在自贡,只不过,具体地方我们不太清楚,多亏某个人太着急惊动了那只乌鸦,被他察觉到了,导致我们跟丢了他们。” 卡迈尔说这句话的时候瞟了一眼詹娜,后者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听到卡迈尔的话,工藤新一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抽丝剥茧思考其中关联。 “她在这儿,说明琴酒也在这儿,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工藤新一仔细回忆了一下有关黑暗组织的背景资料,他们的势力从那些资料中显示还没有渗透到中国来,所以,此次出行应该和组织无关。 “不知道。来的还有铃木一家。” 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卡迈尔看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地图导航,便往左边打方向盘。 “园子他们也来了?”工藤新一一听铃木一家,便知道他们这趟中国行应该就是纯粹为了玩,不然也不会带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出行了。 “卡迈尔警探,根据我对毛利兰的了解,他们来中国应该是为了旅游,没有什么犯罪的目的,所以……” “所以,他们应该会选择去那个当地出名的游乐园?” 卡迈尔不愧是老牌警探,工藤新一只是简单一句话,就能让他抓住核心进而得出自己想要的结论。 “除了铃木一家,还有一个男人也在!”眼看着卡迈尔和工藤新一对话无阻,詹娜也想插一脚进来加入对话,“那个男人是爆炸头,还戴个眼镜,看起来非常可疑!” “爆炸头,戴眼镜?”工藤新一突然又有一个猜测,“小池森也,他之前是当过不良的,据说在某个组织期间还和黑暗组织产生了交集,如果他因此认识了琴酒,那么说不定他会想办法和琴酒取得联系,求他帮助自己,甚至不惜拿出自己唯一的财宝……但是这一切,也太凑巧了吧?不,不可能,琴酒不会为了蝇头小利就放弃现在的平和生活,小池森也也不可能寄希望于一个不知会不会来中国的人,还是要回到余乐身上……余乐拿到了价值十亿的粉钻,他不能说出来,但是他肯定想说出来,毕竟那可是十亿呀,那么,他就会像我一样碎碎念?碎碎念的话……那里!就是那里!” 工藤新一小声的自言自语被前排的卡迈尔捕捉,他并没有听清,问他在说什么。 “卡迈尔警官,麻烦你先把我送到县政府大楼去!我已经想到突破口了!” 如果说早上九点后的自贡是一个烧红的铁锅,那么午后的自贡就是在烧红的铁锅上浇了一瓢凉水,温度不仅没有半点降低,反倒因为水蒸气而更加闷热。 兰本以为这种天气方特乐园应该没多少人才对,结果她完全想错了,对于自贡本地人来说,今日的气温纯属正常,再加上刚刚放暑假的缘故,乐园里到处都是人,兰觉得东京迪士尼的人都没有这儿的多。 原计划兰和园子等人就在甜品站吹着空调休息,尤利安和铃木真带着三个小朋友去玩各种项目,但是彻也和纱都子两人进了乐园就好似两匹脱缰小野马一样,刚把这个拦下来,另外一个又要冲出去了。 眼看铃木真快要招架不住,园子只好起身上前去牵住“绳索”,放弃空调,放弃冰粉、凉虾,去太阳下接受暴晒。 “爸爸,我想要那个恐龙气球!” 玩完两个项目,彻也又瞄上云霄飞车门口处一大片造型各异的恐龙气球。 尤利安眯起眼睛,看了一下那堆气球,答了一声,“好”,在问了彻也要哪个之后,他还不忘去问纱都子和优子两姐妹,想要什么造型的气球。 收到指令后,尤利安便朝恐龙人偶造型的工作人员走去。 “three。”尤利安比着三根手指——这种国际通用手势,对方肯定能看懂。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身穿人偶服的工作人员并没有问尤利安要哪几个,他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因为身穿人偶服的缘故,外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的表情,但是尤利安的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太好,似乎,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接着,让大家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拿着气球的工作人员把手里的气球一放,直接挤进人群里,跑了。 周围的游客看到这么多“免费气球”,立马蜂拥而来,试图把那些飞得慢飞得低的气球拽下来,尤利安正处于骚动中央,原本手脚麻利的他想要追上那个逃跑的工作人员完全是小菜一碟,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动弹不得,毕竟人在异国他乡,还有某些“苍蝇”在盯梢,他可不想搞出任何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来。 “铃木,你可以去追一下他吗?” 尤利安转身冲铃木真吼到。 铃木真看了一下因为慌乱而抓紧自己衣服的优子,还有被自己拦着不准往前的彻也和纱都子,摇了摇头,表示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守着三个孩子,他不能去追。 “damnit。”尤利安暗骂了一声,再转身,那个身穿玩偶服的工作人员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兰! 突然,兰的那张挂着泪滴的脸浮现在尤利安的脑海里,想起来那个工作人员逃跑的方向正好就是甜品站所在方向,尤利安给铃木真吼了一句“看好孩子”,便大力拨开人群,往甜品站跑去。 等尤利安竭尽全力跑进甜品站时,兰正在吃草莓圣代,当她看着脸色差得好像吃人的夜叉般的尤利安时,非常诧异地从椅子上起身,问他发生了什么,为何直接跑进来,而且脸色这么难看。 “彻也呢,他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没有看到彻也,再加上尤利安神色匆忙脸色难看,兰心中一紧。 “没事,他和铃木真在一起,很安全。你呢,你有事儿没?你一直都在这里对不,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进来吧?” “我?我一直都在这里啊,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奇怪的人?没有,来的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没什么奇怪的人。” 兰环顾了甜品站一圈,摇了摇头。 “噢,对了,其实,也不能算是奇怪的人,不过,有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出现了,我还以为我看花了眼,但是我仔细看了看,应该没有认错。” 兰想起了什么,惊了一下。 “是谁?”尤利安大手扶上兰的肩膀,语气着急。 “是曾出现在京都大饭店那起事件中的警部,好像叫,奏多冬马?” 68 “奏多冬马?”尤利安浓眉拧成一团。 “嗯嗯。”兰频频点头,“我最开始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反复看了好几次才确认的。本来想给他打个招呼,但是看他神色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儿,我就没有打招呼了。” 尤利安转身看了一下甜品站落地窗外面,现在那儿已经围满了游客,根本觉察不出一丝“条子”的气息。 “兰,你有看到身穿恐龙人偶服的工作人员吗?”尤利安继续问。 “恐龙人偶服?” 兰低着头,开始回忆自己坐在甜品站的两个小时里,是否有见过如尤利安描述的人曾出现过。 “没有。”兰摇摇头。 尤利安嘴角往上轻咧,目光收拢:“没有啊……” 看着尤利安并不平和的表情,兰猜到他怕是遇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儿:“尤利安,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之前告诉过你,有fbi在跟踪我,你还记得吧?” 看着对面的女人点了点头,尤利安继续说道:“刚刚在云霄飞车那个游乐项目处,我发现那个穿恐龙人偶服的工作人员不太正常,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家伙绝非善类,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ta身上,背有人命。” “噢,天呐。”兰小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 尤利安点点头:“让我很在意的是,他看到我后,把手里所有气球都放飞,然后逃跑了。因为那些气球的缘故,人群都冲过来围住我,给我造成了阻碍,根本没办法去追他,我看到他往你们这个方向跑来了,就过来追一下他,结果你对我说,这儿居然还出现了一个日本警察。” “日本警察,fbi,还有杀人犯……他们三者是什么关系?”兰也陷入思考中。 “目前我只知道,那几个fbi应该是来盯我的,也许,他们合法进入中国的契机就是那个杀人犯,而那个日本警察也是来中国抓人的。整个看下来,可能他们最终目标还是在我们身上,所以,我们还是得小心,不,不是我们,是我,我才是他们的目标。” “不,尤利安。”兰用食指阻止尤利安继续说话,“我们是一体的,你不要把你自己一个人摘出去,我不允许。” 尤利安清楚兰的个性,他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只是把她的手指用大手包裹住,再把整只手握住,放到胸口。 “我知道了。” 尤利安恢复一贯的冰山脸,看着兰, “我们先和彻也他们汇合,带着他们从这个方特乐园出去。虽然很对不起他,但是眼下确实不是能够玩得尽兴的时候。” 兰点点头,给身后的小五郎一行人说他们准备离开了,便不等长辈们收拾完,跟着尤利安一起走出甜品站。 刚踏出玻璃门,暴露在高温和日光下,兰只觉得肚子一紧,开始抽痛起来。 其实,在游览完恐龙博物馆的中午时分,兰就已经觉得身体有些异样,也许是天气的缘故,也有可能是站立和步行时间太久,她有些缺氧,总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人都很疲软无力。但是想着彻也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中国自贡,又是来看他最喜欢的恐龙,她不想说出来让大家担心,更不想这趟旅行因为她的不舒服而取消,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可自己忍着痛。 “没关系,我是医学生,我清楚自己身体状况,我没问题的。”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可是现在,也许是在空调房里待太久,立马回归高温让她身体没有立即调整过来,导致她有些适应不了,再加上原本头就很痛,这下,直接来了不规律的宫缩,这样可不是她能忍着装作没事的痛楚了。 “嘶——”兰因为剧痛而身体像一颗虾球一般蜷缩起来,两排牙紧咬在一起,发出嘶的声音。 虽然只有一声,而且声音很小,但是敏锐的尤利安依旧将它捕捉到耳中,立马弯下腰,扶住兰问她怎么了。 “尤利安……”兰艰难地把头抬起,露出她那种惨白、挂着汗珠的脸,“我突然肚子痛起来……是不规律宫缩,恐怕,恐怕要去一趟医院……” 没有半点犹豫,尤利安将兰拦腰抱起,他看了一下四周,似乎没有一个空的椅子,于是他直接冲进甜品站,对正在收拾东西的毛利小五郎说到:“岳父大人,麻烦你打电话给余先生。” 然后,他又想到了什么,对甜品站的工作人员喊到:“pleasecallambulance!no!” 工作人员一时间并没有对尤利安说的英语反应过来,只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救护车!” 关键时刻,还是小五郎反应过来,他想起他来中国前曾自学过一些非常简单的词句,这句“救护车”刚好是其中之一,他这次正好用上了。 听到这句救护车,工作人员这才搞明白,他连连点头,说了好几个“好的”,同时还打电话给总服务台,让他们派医生过来。 “尤利安……还是得去医院,现在得做个胎监,看一下,看一下星,他到底怎么样……” 兰靠深呼吸稍微缓过来一些,但是依旧存在的宫缩告诉她,这件事不能儿戏,一定要重视。 “没事的。没事的。”尤利安一只手握住兰的手,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试图让她心安。 五分钟后,一个爆炸头跳进了甜品站,对尤利安吼到:“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停在门口!走!这会儿等救护车来太慢了!” 工藤新一看着车驶停在一个一看就是游乐园的地方大门口附近,敏锐如他当然明白卡迈尔和詹娜目的是什么,他本来想出声说几句,告诉两人不要再对琴酒和兰紧紧相逼,但是还不等他开口,身旁的周游先提问了:“我说,咱们怎么来这儿了?” 周游是在县政府集合点接上来的,原本卡迈尔不愿意先来接这个来自中国四川的小警察,盯住琴酒对于他来说是头等大事。但是看在正好顺路的份上,同时也架不住工藤新一的几番请求,他最终还是顺道去把周游给接上了车。 “余乐曾在这儿打过工。”工藤新一给周游解释。 “小池森也在这儿?”周游拉着门把手,却发现车门被锁死,没办法打开车门,“师傅,咋不开门呢?” 因为不方便给周游表明自己fbi身份的缘故,工藤新一给周游介绍卡迈尔是来自俄罗斯但是在自贡扎根多年的本地出租车师傅,副驾的詹娜是和他们拼车的外国游客。 “小周警官,你莫慌。”工藤新一赶紧制止周游,因为他看到尤利安上了一辆出租车,紧接着,一个显眼的爆炸头也上了出租车。 “爆炸头!” 周游和工藤新一异口同声地吼起来。 “师傅,麻烦你跟上前面那辆出租车。” “不用你说我也会跟!” 卡迈尔猛打方向盘,挂挡——踩油门,“轰”的一声,出租车腾空飞出去。 坐在后排的工藤新一和周游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启动和靠背来了个亲密接触,这接触代价有点大,两人直接眼冒金星了。等稍微缓过来后,两人四眼相对,非常默契地扣上安全带,任由卡迈尔把车开得好似飞一般。 不怪卡迈尔开得飞快,琴酒所在的那辆出租车开得更似轮胎摩擦起火似的。左拐右拐到处超车抄近道,最开始还稍微规矩点等绿灯亮起才飚出去,后面直接闯红灯了。 “他们怎么这么着急!”周游用手拽着车顶把手——他发现安全带可能都不能确保他安全。 “我看了一下地图,是医院方向。zg市第一人民医院。工藤大侦探,你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我们,你来中国的实际目的吗?”詹娜摇了摇手机,看着工藤新一的眼睛。 “你不是拼车游客?”哪怕迟钝如周游,也觉察出詹娜的不对劲。 “呼——”工藤新一呼出口气,还是瞒不住啊。 “我们来追查一起十亿粉钻偷窃案嫌犯,他也是一名越狱犯,过去他曾隶属于某个黑道,那个黑道貌似和黑暗组织有点联系,所以……” “所以,我们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在同一辆车上。” 卡迈尔眯起眼睛, “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69 在倒计时十秒钟后红灯亮起,余先生猛踩下油门,车子因为惯性的缘故往前面剧烈地耸动了一下,躺在车子后排的兰因为车身的抖动而从座椅上弹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重重地掉落回座椅上,因为尤利安抱住了她,给她缓冲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看着兰因为肚子疼痛而拧在一起的五官,尤利安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对余先生大声吼到。 “没办法呀,红灯,前前后后都有车,我想挤出去也不行……” 余先生说的是实话,此时此刻尤利安和兰所在的出租车被各式各样的车辆包围在中央,而且周围的车和他们距离也很近,错车也错不出去。 尤利安当然知道余先生也想来快些,眼前的情景不是余先生能搞定的,但是头枕在他大腿上的女人的痛苦他真真切切能感受到,这种无力感让他快要抓狂了。 “还是不该把那个司机放下车,他本地人应该知道怎么抄近道……” 余先生紧紧握着方向盘,在司机座自言自语道。 原本车上有一个司机的,他是这辆出租车的主人,但是在中途行驶过程中被尤利安和余先生逼着超速开快车甚至闯红灯后提出拒绝,直接被尤利安半路丢下了车,然后余先生便接下了司机这份工作,可惜他并非本地人,只能跟着导航走,一不小心,竟开到最堵车的一条路上。 “这什么破导航,居然给人带到最堵的路线!”余先生清楚尤利安的脾气,只敢在心里嘀咕。 “咱两换一下。” 看着前面红灯显示还有四十秒,而且其余车辆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尤利安提出他来驾驶这辆车。 “你来后座,把兰扶稳,一定要让她尽量平躺,不要摔下来。” 完全不给任何商量的余地,尤利安直接一条长腿跨到前排,把余先生挤到了后排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余先生只好翻到后座,用手按住兰的肩膀,同时他小声地告诉兰,如果她实在是太痛,可以掐他的手臂。 五年前余先生的妻子分娩时他一直在产房陪产,虽然没有感同身受过,但是余先生很清楚,女人生孩子这个过程有多痛。虽然兰现在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但是眼下会不会早产,谁也不清楚,何况她有过早产的经历。 “余sir,把兰护好了!” 尤利安调整方向盘,挂挡,踩油门,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他瞅准旁边车道上两辆车之间有一点空隙,直接往右边钻,右边车道上的车主并不知道尤利安所在的车是几个意思,但是看这架势,又是一辆打双闪的出租车,都算是配合地往后倒车,留出足够空间给他们。其他车道的车主见状,想来他们肯定有要紧事,于是也一辆一辆后退,让出一定距离来,尤利安成功把最左侧的出租车挪到了最右侧车道,然后拐个弯,往另外一条道开离了。 “嘿嘿嘿!你看他们!他们换路了!” 周游发现前方他们一直跟着的那辆出租车通过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手段竟然换到另外一条路去了,非常激动。 “他们发现我们在跟踪他们了?”工藤新一也很不解,但是很快就觉得正常,毕竟前面那辆车里面坐着的可是琴酒,他的敏锐度远超常人,恰好他们所在这辆车的司机又是个痛恨琴酒的fbi,可能开车开太猛了,琴酒想忽视都做不到。 “既然他们改道,那咱们也改……” 卡迈尔往右打方向盘,试图换到最右侧车道上。 “琴酒,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在前面几个路口还把司机丢下了,这会儿又改道……”詹娜实在是不能理解,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工藤新一和周游,“那辆车上,是不是有一个你们在找的人?” “不太确定,但是极有可能。”周游给出一个比较稳妥的回答。 “那有没有可能,前面几个路口被放下的不是司机,而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他们在声东击西?”詹娜继续假设。 “现在说那些都没用!当务之急是追上琴酒!”卡迈尔以为他们可以获得琴酒同等待遇,其他车辆都给他让路,但是这次不知为何,任凭他怎么按喇叭,其他车都不肯让道。 “见鬼!为什么都不让!”卡迈尔大力锤了一下方向盘,扭头对周游说,“嘿,中国警察,你的信号侦测器呢?把那个拿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让开了吧。如果你没带,那把警徽量出来,告诉他们,警察抓人赶紧闪开。” “你在说些什么?”周游气得两条眉毛都要飞起来,“不要以为你是fbi就可以命令我,你是美国的,不是我的上司,我不会听命于你,同时,我们中国警察的警徽并不是随便拿出来威胁警告普通老百姓的令牌!” 在追捕琴酒的过程中,工藤新一还是告诉了周游卡迈尔和詹娜的真实身份,只不过琴酒的那部分他没有详细介绍,只说fbi怀疑他是危险份子,至于他的前妻——琴酒的现任妻子——兰,他更是一字不提。 “哼。”卡迈尔对周游的话嗤之以鼻。看得出来,他就是瞧不起周游这个小警察。 “好了,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詹娜跳出来打圆场,“绿灯了,咱们在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卡迈尔,快点!” 虽然卡迈尔心有不甘,但是詹娜所说确实是目前唯一办法,跟着前面车流行驶到十字路口,卡迈尔变道超车率先右转,逼停了好几辆车,惹得那些踩急刹的司机疯狂按喇叭表示不满。 “该死,琴酒他们去哪儿了?” 卡迈尔一边开车一边观察前面的车牌号,都不是琴酒所在的那辆出租车。 “我想,他们应该是开到第一人民医院去了……” 坐在后排的工藤新一幽幽说到。 “什么?医院?”詹娜不解。 “是的。”工藤新一轻轻地点头,“那里,应该就是那枚十亿日元粉钻藏匿地点。” 工藤新一的话显然让周游非常不舒服,他明白前排坐着的两个人是fbi,可是他们和这个案子没有关系,现在工藤新一把底牌都亮了,万一胜利的成果被这两个美国刑警给抢走了,岂不是伤了他中国警察的面子。 “工藤大侦探,这样不太好吧。”周游小声在工藤新一耳边说道。 “没事。他俩不会在乎这个案子,他们只在意前面那辆车里的,那个人。”工藤新一压低声音,给周游吃下一颗定心丸。 得知自己的努力成果不会被别国警察窃取,周游松了口气,他现在最需要关心的就是自己的“人身安全”,毕竟按照卡迈尔这个横冲直撞的开车模式,他想不撞到车内各个零件都难。 卡迈尔开车“目中无法”,琴酒开车也好不到哪儿去,两辆把马路当自己家的出租车一前一后在自贡的公路上肆意“飞行”,惹得诸多司机不满,他们疯狂地按着喇叭表达愤怒,好几个打了交警电话,咬牙切齿地说必须把他们绳之以法。 眼前已经出现了琴酒所驾驶那辆车的车尾,卡迈尔兴奋得两眼冒青光,好似一只看到带血的猎物停下的鬣狗,他等这个时刻已多时,让他多等一秒他都能发疯。 “奇怪,他们车速怎么又慢下来了?” 工藤新一觉得不对劲,之前明明他们开车快到四个车轱辘都快擦出火星子了,现在怎么把速度放慢,让卡迈尔得以追上。 但是卡迈尔哪里有心思去思考原因,他直接一脚油门踩到底,把前面那辆出租车逼停,然后和詹娜两个人下车,拉开对方的车门,大喊一声“你们别想逃”。 可是车厢内的场景,却让连同工藤新一在内的几人都傻了眼。 只见毛利兰一人躺在后排座椅上,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从她紧捂着肚子的动作来看,她应该是非常痛苦。而除了兰之外,这辆车就只有前座有一个爆炸头的司机,那个司机一脸震惊地看着几人,非常生气地大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疯了吗?没看到这个孕妇身体很不舒服吗?滚开!不要挡路,我们现在要去医院,如果因为你们耽误了,孕妇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能负责吗?” 说完,还不等几人回应,爆炸头司机就把头探出车窗,对看热闹的行人喊到:“救命!这几个人要拦路抢劫!我们这儿有个孕妇情况危急!救命呀!快点报警!” “别别!我就是警察,不用报警,我们只是……”周游一听对方要报警,有些慌乱。 他之前看过奏多冬马提供的小池森也的照片,和眼前这个爆炸头没有半分相似处,而且这个爆炸头四川话说得那么溜,绝对不是小池森也。 “你特么居然就是警察!那你干嘛逼停我们车!就算抓闯红灯也该是交警来抓吧!你们特么的几个意思?”爆炸头持续输出,把工藤新一几人骂得一愣一愣的。 “余先生……” 后排传来兰微弱的低吟声,余先生停止对骂,叫卡迈尔赶紧把车门关好,不要耽误他送孕妇去医院,然后就要发动车离开。 在车窗合上的一瞬间,躺在车后排的兰和车外的工藤新一有一瞬间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愧疚,但是害怕;她看着他,稀疏平常,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车窗彻底合上,工藤新一也终于意识到,他和里面的那个女人,这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70 跟着兰和爆炸头进了医院,工藤新一站在门诊部一楼大厅陷入沉思中,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陪着兰去急诊处,还是去小池森也可能去的那个地方。 “工藤大哥,你愣着干嘛呀?” 周游看工藤新一停在原地,又看看周围川流不息的来院人员,心里着急得好似猫抓一般难受。 “大哥,在你发呆的时候,小池森也可能已经去那个藏匿钻石的地点把那颗钻石找到再跑掉了!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我该不该去急诊……”工藤新一目光看向前方,那个爆炸头把兰扶到一个移动病床上,火急火燎地去找医生了。 “不是,就算咱们认错人了然后追车是不对,但是那个孕妇的身体不适不能完全算在咱们头上吧……”周游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那个孕妇的不舒服说不定还真是他们追车追出来的,“就算是我们不对,但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啊……咱们和她非亲非故的……” 周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想必是他自己也认为说的不恰当。 工藤新一转身看向他,摇头道:“并非是非亲非故,她是我,是我前妻……” “你前妻!”周游一脸震惊,这可让他这个根正苗红的小警察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工藤新一看着无欲无求一心都在案件上应该男女关系非常简单甚至没有都有可能,结果这儿跳出来一个女人是他前妻,还是个孕妇,这可真是让他震惊一整年。 “那,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周游忍不住乱猜起来,毕竟他可是从小看日本漫画长大的。 “不,不,那个孩子是她现在丈夫的,你不要乱猜。”工藤新一忙不迭地摆手。 再看向急诊方向,兰和爆炸头已经消失了,应该是找到医生往急诊大楼去了。 “那个,既然他们已经走了,那咱们就去做咱们该做的事儿吧……” 眼看那两人已离开,周游才放心,“工藤大哥,我知道你现在脑子很乱,但是既然那位女士已经到了医院,有医生在,应该没问题的,你也帮不上任何忙啊。现在,我们还是赶紧解决案子,这样,你也能好好处理你的事儿。” “是这个理。”工藤新一点点头,认可周游说的话, “从进医院开始,我就始终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周游,我需要你帮我做点事。” 卡迈尔和詹娜一前一后在医院后门处的巷子里走着,两人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跟丢了琴酒不说,还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下追着一个有生命危险的孕妇好几条街,甚至阻拦她去医院——即便是冷酷的fbi,都知道自己这些行为有多恶劣。 “卡迈尔,既然琴酒的老婆在这家医院里,那他肯定就在附近,我们不需要太焦急,慢慢找,总能找到的。”詹娜并没有对兰有半分愧疚,她向来不喜欢兰——工藤新一的前妻——不喜欢她曾经拥有过一个完美的男人,也不喜欢她明知自己丈夫是个多么危险可怕的人物却依旧要和他在一起。 “嗯。”卡迈尔听不出詹娜话里的冷漠,囫囵回答了一下。 “两位,请停下。” 一道带有浓烈自贡本地口音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卡迈尔和詹娜转身,发现竟然是他们“日思夜想”的琴酒!而在琴酒身边,是好几个身穿黑色中国警服的警察。 “就是他们。”琴酒用手指了一下卡迈尔和詹娜,给一个女警说了一句英文。女警点点头,再翻译成中文给为首的警察。 “小麦,你告诉这两人,他们因为超速、闯红灯,以及追车、胁迫他人等等,需要去拘留所一趟。”为首的警察给那名叫小麦的女警说到。 小麦警官点头回应,走向前,用英文告诉詹娜和卡迈尔,他俩必须去一趟拘留所。 “喂喂,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在,我们只是……”卡迈尔连连摆手,试图解释,“他们,他们也超速了。” “是的,这名先生主动报案了,但是他是为了送身体出现不适的孕妇去医院,才会超速闯红灯的,我们会依法处理。至于你们,你们的违法事实不容置喙,你们逼停他人车辆同时胁迫他人的景象已被tianyan查拍下,路人也非常愿意出来作证,所以,请你们放弃抵抗,跟我们走一趟。”小麦拿出手铐,瞪了卡迈尔和詹娜一眼,“不要逼我用这个东西带你们走。” “等等,这里面真的有误会在……” “你们凭什么铐我们?我们可是fbi,你们这些中国警察没有资格铐我们!” 卡迈尔本来还想解释,詹娜直接跳出来自报家门了。 “fbi?”即便听不懂英文,其余警察也听得懂“fbi”这三个英文字母。 “美国的警察,凭什么跑中国来破案抓人?”为首的老警察面色变得更加严肃,“小麦,小龙,查他俩证件。” “pleaseshomeyourcertificateandpermit。”小麦让卡迈尔两人出示证件和来中国的准许证。 这让卡迈尔有些为难,fbi的证件没问题,但是准许证,会让他们陷入更深的麻烦。 “我说,咱们能不能不要搞那么复杂,或者,你们可以把我们当成普通的美国公民处理……” “哪怕是美国公民,也得出示相关证件!先生,请配合我们工作。”小龙比小麦脾气暴躁得多,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前,哪怕他个子比卡迈尔矮半个头,但是他气势不输。 詹娜可受不了这种气,作为美国公民和警察,向来都是她横行霸道的,哪里轮得到一个东亚国家的警察对她颐指气使。 “拿去!”詹娜从大腿内侧的暗包里拿出相关证件,丢给小龙。 小龙接过,和小麦一起看,两人对视一眼,表情更加愤怒: “你们作为联合案件合作方,规定了只能在成都活动,为何跑自贡来了!” 卡迈尔最担心的事情来了,本身他和詹娜是光明正大来中国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批复文件中规定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他们在联合案件结束后偷偷跟踪琴酒来了自贡,这本就是该保密的事儿,这下倒好,全捅出来了。 “误会,这里面真的是误会,案件还没有结束,所以我们……”卡迈尔还在挣扎。 “案件没有结束?那跟你们共事的中国警察在哪儿?按照规定你们入境是必须有中国警察陪同才对。”小麦整张脸气得绯红。 “小麦,冷静。”为首的老警察上前拍拍她肩膀,扭头用近似于厌恶的语气对詹娜说到,“自贡有一些不方便对外展示的企业在,还有很多机密机构,你们两个虽然有证件表明是fbi,但是难说你俩不是打着fbi旗号进入中国来窃取机密的spy,所以,不管怎样,你们必须现在立刻跟我们走一趟。如果你们不配合调查,我们会采取强硬措施。小麦,翻译给他们听。小龙,打电话给guofangbu,小张,大使馆那边也打个电话报备一下。美丽国的人,不要太嚣张了!” 听了小麦的转述,詹娜怒不可止,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抱怨:“不要胡说八道,谁要来窃取你们的机密,我们是为了那个男人,他可是……” “闭嘴!”卡迈尔被激怒了,不想再忍,直接把詹娜吼停,“你还嫌你说出来的信息不够多吗?” 被卡迈尔这么一吼,詹娜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但是到底是fbi,她很快恢复正常,咬着唇,把头往旁边一转,不去看其他人的脸。 “我们会跟你们走。那这个男人……”卡迈尔指了指琴酒。 “他怎么处理,与你们无关。”小麦板着脸,把卡迈尔怼了回去。 卡迈尔悻悻地耸了耸肩,和詹娜一起跟着这群警察走了。 考虑到报案人尤利安是主动承认自己错误,又有孕妻在医院,同时态度也非常好,自贡当地警察同意他回一趟医院,但是待妻子一切平安后需要再回警局。 尤利安回到第一人民医院,余先生告诉他兰身体无大碍,但是考虑到已是孕晚期且有早产风险,所以需要在医院住院保胎几天。 看着在病床上熟睡的兰,还有匆匆赶来的小五郎和彻也他们,尤利安抚了抚兰的秀发,便出了病房。 走到空无一人的逃生楼梯拐角处,尤利安停下脚步,说了一句:“出来吧。” 话音刚落,工藤新一从门后面走了出来。 “有何贵干?”琴酒转身。 “听着,我非常抱歉,对于追车一事,我完全不知道你们车里是什么情况,如果我知道兰的情况那么危急,我绝对不会……” “如果你只是想道歉的话,你找错对象了。”琴酒冷冷地回应,“而且,就算你不在车上,fbi也会追车,不是吗?” 工藤新一当然知道琴酒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十二分愧疚,不过眼下,他继续道歉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没有别的事的话……” “有!有别的事!” 工藤新一慌忙打断琴酒的话, “嘿,虽然现在确实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但是,但是…… 琴酒,我需要你的帮助……” 71 按照工藤新一在电话里的指令,奏多冬马应该在负二楼电梯口处左转,往地下停车库方向走,但是他并没有左转,而是直接往右边走去。 右侧有一个大大的指示牌——太平间。 还没有走近那间房,就有一股令人不悦的寒意袭来,若是小年轻可能还会被吓得全身缩做一团以为是冤魂野鬼作祟,但是像奏多冬马这种老刑警可一点都不怕,他很清楚,这股寒意不过就是太平间为了保存尸体刻意调到很低的低温导致的,根本没有任何可怕的。 哪有什么孤魂野鬼,尸体甚至都不能说话,死了就是死了,什么证据都没了。 奏多冬马在心里嘲讽道。 来到太平间大门口,奏多冬马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开始叩门。 三长一短——这是他和某人约定的暗号。 没人回应。 这是对的。 奏多冬马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太平间里的灯照系统可能是因为年代太久都老化了,电流也很不稳定,昏黄的灯光加上时不时闪一下,还确实增添了几分恐怖色彩。 没人在。 奏多冬马有点不耐烦,把衬衣第一颗扣子扯开。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奏多冬马其实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他可以规划好一个非常完整的计划来钓出犯人,甚至能蛰伏多年等犯人主动露面,可是在犯人出现后他的耐心值就会极速下降,他就像一只看到瘸腿的猎物近在眼前的豺狼,你让他等等再扑上去,他可做不到。 “赶紧出来!” 奏多冬马对着昏暗的太平间大喝一声, “别玩些没意义的游戏,赶紧出来。” 依旧没人回应他,奏多冬马略有迟疑地问了一句:“你在不在,小池森也?” 好了,最需要的名字已经收到,该工藤新一出面了。 “奏多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一具被白色床单蒙着的尸体“诈尸”了——工藤新一掀开床单,坐起上半身。 “工藤老弟!” 奏多冬马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这个程度竟然比他看到真正的尸体诈尸还要更胜一筹。 “是我。” 工藤新一点点头, “奏多大哥怎么来太平间了?我记得我在电话里给你说的,让你去地下停车库和我们汇合才对。” 这个问题抛给奏多冬马,让他一时不知怎么接,但是他到底做过几十年刑警,找个没那么离谱的借口,他也能找到:“实不相瞒,我做刑警这么多年,太平间倒是很少来,刚刚下了电梯就看到这边有个太平间的标志,就想进来看看,看看中国的太平间和日本的,有什么区别,好奇嘛……” “噢,原来是因为好奇啊……”工藤新一一脸恍然大悟。 “那,那工藤老弟来这儿干嘛,你还躺这上面?” “我?”工藤新一笑了笑,“我也是因为好奇,和你一样。只不过我一进来就觉得很困,又冷又困,正好这儿有个位置,我就躺上来睡一会儿,正好要睡着呢,就被奏多大哥吵醒了,嘿嘿,奏多大哥,你在叫小池森也的名字,好奇怪啊……” 工藤新一给的理由也是鬼扯,但是奏多冬马没办法提出质疑,因为那正好是他给的理由,但是现在新的问题又出来了,这又得让奏多冬马脑内快速运转找个理由出来。 “哈!我猜想小池森也可能会在这里,所以,我就来碰碰运气。没曾想工藤老弟居然也在这里,不对,既然你在这里,那说明小池森也那个家伙就不会在这儿,那咱们没必要留在这儿了,现在去……”奏多冬马作势要转身离开,却被工藤新一叫住。 “奏多大哥不要着急走啊,咱俩在这儿说也是一样的。” 从冰冷的停尸台上下来,工藤新一打了个哆嗦:“好冷呀,这里面温度好低,可能是外面太热,才会把这里空调温度设定得比较低……诶,不过奏多大哥你怎么还流汗呀,难不成你觉得在这儿还热?” 奏多冬马并不想回应工藤新一这个问题,他稍微侧了下脸,依旧保持面向门的姿势。 “老实说,这起案子我一直没怎么提起精神来过,总觉得没有冲劲儿,还挺对不起奏多大哥的,明明是你这么看得起我,邀请我来中国破案,哈哈。不过我今天正巧碰到一个中医,他听我闲扯了几句现在的身体状况,怀疑我在无意中被人下了药,一把脉一看舌苔,你猜结果是啥?我还真是被人下了药!哈哈” 工藤新一慢慢走到门口处,用背把门挡住。 “我挺好奇,这个给我下药的人,到底是谁?他不想要我命,只想让我提不起精神来,没啥干劲儿。” “工藤老弟,对所有事儿都好奇,只会要了你自己的命的。”奏多冬马拍拍工藤新一的肩,“中国有句话,叫做,好奇害死猫。” 工藤新一当然能听懂奏多冬马话里的威胁,但是他听过的威胁比这个严重的多得去了,光是被嫌疑人恐吓几句就停下脚步,那这绝对不是他工藤新一的破案风格。 “很可惜,我不是猫。而且,我本人最喜欢的动物是狗。”工藤新一笑了笑。 奏多冬马并没有心情去回应工藤新一这个玩笑,他把手插进裤兜,头一次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工藤新一。 “整个案子,从头到尾我都是像被人通知一般被传递各种细节和证据,很少亲自去探索过,坦白来说,我还挺奇怪的,像我这种大侦探,按道理应该被允许参与到任何环节才对,而不是时不时丢点证据给我,就好像,是希望我能解答出固定的课题一样,但是,却不能太深入。 先说余乐的出生证明,那么拙劣的修改痕迹,我只是通过打越洋电话都能搞清楚,不应该是一个几十年经验的老警察看不出来的,而且,小池森也再有手段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是有什么途径能拿到某医院一个人在三十年前的出生证明并篡改的呢,一定有某些有途径的人在帮助他,而帮助他的那个人,必然是知道,余乐已经死亡了,所以篡改了出生证明后,小池森也才可能盗用余乐的身份继承他的所有。新的问题出现了,在监狱待了好几年的小池森也,他怎么可能知道余乐死亡的消息?要知道,十年前他偷盗了钻石后,余乐是带着钻石回到中国待过几年的,而没过多久小池森也又因为杀人而入狱了,所以,余乐是死在小池森也入狱后,这个消息,某些人有途径获知,也有途径带给服刑的小池森也,否则,他也不会现在才越狱。 再说回我的消息来源,前面我已经说了,我觉得整个案子的推进过程都不合逻辑。我一个日本侦探,大老远跑来中国,却只是等待着被投递证据和线索,而和我搭档的中国本地警察,居然是一个喜欢看日本动漫的二次元菜鸟,就一个,中国人民再怎么痛恨日本人,也不至于就只指派一个菜鸟刑警来配合我们破案吧,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一切都是某人计划的,计划让知道这个案子的人越少越好,越弱越好,只能被当成工具人使用,不要有自我思考。奏多刑警,你说,对吧?” 奏多冬马双眼皮非常深邃,这样衬得他整张脸不做表情的时候显得特别严肃,而现在他就用极为严肃的表情看着工藤新一,半天才憋出一个问题:“要真按照你这么说,那那个人,他目的是什么?” “目的是什么?那当然是为了得到那颗粉钻啦!价值十亿啊,当两辈子警察,都挣不到那个数吧。啊哈哈哈哈。” 工藤新一也不打算兜圈子了,他两眼如同盯着兔子的老鹰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奏多冬马, “奏多警官,十年前你就在北海道任职过,这起粉钻被盗案哪怕你没有直接负责过,你也肯定听说过,我没有证据证明当年你也有参与进去,我倾向于你没有,你当时还是一个秉公执法的好刑警,可是,在你再次遇到小池森也,同时通过某些途径知道当年盗窃案另外一个主谋余乐已经死亡之后,你会动歪心思,也是正常不过。也许,也许小池森也主动找到你,提出可以平分那颗粉钻售卖后的赃款,但是,你俩其实根本不知道那颗粉钻藏匿地点在哪儿,所以你需要我,需要我借着找出小池森也的由头抽丝剥茧找出余乐藏匿粉钻的地点,在那之后,你可能会处理掉我和小池森也,而周游那个菜鸟刑警,就会成为你的替罪羊,你的计划,还真是周全。” 工藤新一说完了,并不算小的太平间陷入沉寂中,没有半点人声,只有空调口“呼呼”的吹风声,配合着低温和昏暗的灯光,让人后背发凉。 “我改变主意了。” 奏多冬马看向工藤新一,脸上是怪诞而扭曲的微笑, “我原计划分你一份的,工藤新一,但是现在,你必须得去死了。” 一只手枪亮出,直抵工藤新一的额头。 72 在掏出手枪之前,奏多冬马曾设想过工藤新一的反应。按照他之前的调查,对面这个男人虽然头脑一绝,十二分的聪明,但是他却不会任何格斗技能,唯一擅长的运动就是足球,不过眼下这个太平间里可没有任何球类给他踢,所以,目前绝对是自己处于绝对优势,面对自己的枪,工藤新一势必会被吓得腿软求饶,到那时候,就好处理得多了。 “奏多警官,拿枪指着你特邀的帮手,这未免也太不仁义了吧。”工藤新一冷冷地说。 这个反应倒是出乎奏多冬马的意料,他没想到工藤新一竟然能这么冷静——不过他仔细一想,觉得也合理,毕竟对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曾经和穷凶极恶的黑暗组织正面交锋,被枪指着,对于他来说不算事儿。 “工藤老弟,我现在还是保留着对你仁义的想法,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我会把卖了之后的钱分你一部分,你可以考虑一下。”原本朴实无华的微笑现在在奏多冬马脸上只显得狡诈奸邪。 工藤新一冷笑一声:“奏多冬马,你应该很清楚我工藤新一绝对不是会为了钱和恶徒同流合污之人,况且,你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你既然能一开始给我下药让我精神萎靡,那说明你从头到尾都是在防备我的状态,对你来说,杀掉我,把我抛尸在日本境外,是最好的选择吧。” 奏多冬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工藤新一主动把所有的薄纱都掀开,让自己的真实想法直接暴露出来。 “啧啧啧,工藤老弟呀,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没有把握住,可不要怪你老哥我啊。”奏多冬马咂咂嘴,摇头晃脑说到。 原本,奏多冬马是真心实意地想过,要不要拉工藤新一入伙,但是在和他这几日亲密接触后,奏多冬马对工藤新一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嫉妒,强烈的嫉妒。 五年前他和工藤新一的合作就让他发现这个男人头脑实在是不得了,只凭一些零散的证据,他都能做出完整的推理找出犯人,那会儿他对工藤新一还只是羡慕。奏多冬马本就是个不算顶聪明的刑警,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成为京都府的警部,全靠他的努力和勤勉,没有聪敏的大脑,算是他的一个心病,当他看到轻轻松松做出完整推理的工藤新一,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而这次来中国,他为了能够更好控制工藤新一,每天都在他喝的咖啡里加了一些使人昏睡打不起精神的药物,同时,他也想看看,在身体状况不佳的状态下,工藤新一会不会“泯然众人矣”。 但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工藤新一确确实实提不起精神来,而且很多调查他都是被同步,而非主动获取,但是,他依旧找出了事件背后的真相,在周游的帮助下,也找出余乐藏匿钻石的真正地点——zg市第一人民医院太平间。 说起周游,奏多冬马更是气得咬牙切齿。他本以为这个黄毛小子不过就是中国四川一个啥都不懂、只知道看动漫的死宅愣头青,没想到他居然对很多事情有独特的看法,而且方向还完全正确,这让只凭借过人努力而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奏多冬马非常不满,他不能接受他看不起的人比他聪明,比他更适合做警察,他希望那些有才华的人,都乖乖消失,不要来碍他的眼。 “既然奏多刑警已经把话挑这么明了,那我也想问一些问题,虽然我已经想到有什么结论。” 工藤新一保持镇定,面不改色, “你应该一开始并不知道小池森也确切藏身地点吧,否则,你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演技也太高超了。” 奏多冬马愣了一下,咧起一边嘴角,嗤笑一声:“是,你说的没错,我一开始怎么可能会知道小池森也藏在哪儿,我如果知道,也不会叫上你来中国了,毕竟多一个人分十亿呢。” “但是你却独自篡改了余乐的出生证明,你就不怕你还没有找到小池森也,他就合法合理地拥有了那颗钻石吗?” “笑话,这件事我怎么可能会让小池森也知道,他不过就是个亡命徒罢了,就算他早一步找到钻石,也影响不到我的计划。” 回想起在巷子里工藤新一曾被跟踪过,他到现在还没有确定,跟踪他的那个人,是小池森也,还是他黄雀在后的奏多冬马。 “可是,你却和他联手了……” “是他主动来找的我。那个男人,他居然能看出来,我并不是安心做一个普通公务员的人,他知道,我也是一个有野心有欲望的人。哈哈,他居然以为我会答应和他五五分,笑话,他明明自己都不知道钻石在哪儿,居然还敢和我谈条件!” “所以,你就让他来跟踪我?” “我只是告诉他,我们兵分三路后你会去哪儿,其余的,我就没有说了。这种手上不知道有几条人命的家伙,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我也不知道啊。”奏多冬马装出一副“不关他事”的样子。 此话一出,工藤新一气得拳头捏起来——奏多冬马明知道小池森也是个身上有命案的杀人犯,却依旧把自己行踪告诉对方,对方可能为了套出信息不择手段,他也全不在乎,看来,他已经完全配不上刑警这个职业。 “唉,奏多刑警,噢不,他配不上刑警这个称号……”工藤新一觉得胸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样难受。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知道钻石就藏在这间屋子里,把你解决了,我慢慢来找就行,你给我……” “啊嘁——” 一个不属于两人的打喷嚏的声音从墙角处传来。 “不好意思啊。” 在两人错愕的眼神中,一个爆炸头掀开白色床单,坐了起来, “太冷了,打喷嚏这个,忍不了啊。” “你是谁!” 奏多冬马震惊大于愤怒,工藤新一“诈尸”已经把他吓一跳了,再来一个素未谋面的爆炸头,怎么,自贡人民都喜欢来太平间纳凉吗? “你是……谁?” 工藤新一记得这个爆炸头是先前送兰去医院的那个司机,但是他到底是谁,他还真不知道。 “明明应该是琴酒啊……”工藤新一小声说到。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我就是一个路人,嘿嘿。”爆炸头挠了挠后脑勺,当然,他根本挠不到头皮,手指所到之处都是头发。 “你刚刚听到了些什么?”奏多冬马枪口始终对着工藤新一。比起这个来路不明的爆炸头,还是对面的工藤新一威胁更大。 “我,我什么都听到了,什么钻石,什么刑警,还有小池森也,全部,都听到了。” 爆炸头语出惊人,奏多冬马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日本人!你居然是个日本人!” 趁着奏多冬马把注意力集中到爆炸头身上的空隙,工藤新一快速转移,直接侧身翻到停尸台的里侧去。但是因为一直被投毒的缘故,浑身没什么力气的他翻越失败,没有站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倒地的声响那么大,想不引起奏多冬马注意都不可能。 “嘿!你想干嘛?” 奏多冬马明显被激怒了,他把手枪重新对准逃跑倒地的猎物,扣下扳机。 “砰——” 不是枪声,而是另外的声音。 “你——”奏多冬马吃痛地甩掉手枪。 工藤新一定睛一看,掉落到地上的是一块小小的,橡皮擦! “耶!”爆炸头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耶,另外一只手上拿了把弹弓。 用弹弓还能这么准,太厉害了。 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称赞。 这厢奏多冬马还在吃痛中,那厢爆炸头快速从停尸床上翻下来三大步冲上前,一脚踢飞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枪,下一秒,爆炸头已经已经把奏多冬马的右手反铐在他身后,再把他按倒在地,对着奏多冬马的后颈处一掌劈下,直接把这个多年刑警经验的京都警部给干晕了。 做完这些后,爆炸头抬起头,双眼对上工藤新一因为震惊而瞪得圆圆的眼睛,憨厚一笑:“别惊讶,老大的身手比我好得多。只不过他现在要陪老婆,没空搭理你,就让我来了。” “你是……” 一个身穿黑色套装,身形魁梧,戴着墨镜和黑色圆帽的男性形象在工藤新一脑海中浮现, “伏特加?” 73 跟在瘦削又灵活的爆炸头后面,工藤新一每走一步都在脑子里把十三年前他所见过的伏特加形象进行重叠比较,得出结论都是三个字——不匹配。 黑黝黝的脸,大双眼皮,瘦得跟咸鱼一样,地道得就好像上辈子也是四川人一样的本地口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琴酒的跟屁虫——伏特加呢? 但是,琴酒都能和毛利兰在一起,成为“家庭煮夫”,他伏特加变成现在这样,又有什么不可能? 就这样想着,工藤新一也没有认真看路,拐了一个弯,竟把爆炸头给跟丢了,等他转个身转个圈,不料直接结结实实地撞到某面墙。 “工藤大侦探,眼睛如果不要,你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正好,这里就是医院。” “某面墙”开口说话了。 工藤新一摸了摸被撞痛的鼻子,睁开眼看,是琴酒。 “琴酒,那个爆炸头是不是……” 后面半句话被工藤新一自己吞了进去,前一秒他可能确实没想清楚就直接发问了,但是此时此刻他大脑开始运作,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问题:第一,这种瞒天过海的事儿,琴酒怎么可能会说出来;第二,就算琴酒会说,那也不是他工藤新一能知道的。 “才捡回一条命,就别想着再找死。” 琴酒意味深长地瞪了工藤新一一眼, “何况,你的命还是他救回来的。” 工藤新一张张口,本想问琴酒为何不亲自来帮助自己,毕竟他才是自己求助的第一人,但是一想到兰是因为身体不适才被紧急送到这家医院,而不清楚状况的自己更是追了她一路,琴酒放出爆炸头来帮助自己,他必定是去守在兰的身边了吧。 “兰,她,她的身体无碍吧?” 想了又想,工藤新一还是问出口了。 “有早产风险,需卧床一周,但是无碍。” 短短几句,把兰的情况说明,甚至连个客气的“多谢关心”都没有。工藤新一不傻,他听得出来,琴酒并不需要他关心兰,他甚至厌恶他关心兰。 “那……” “工藤大侦探,与其在这儿关心我的妻子,你不如上去和你那位中国小朋友汇合,你们这个案子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在,不是吗?” 琴酒直接截断工藤新一的话,用一句话点醒了工藤新一此时此刻他最需要关注的事儿是什么,同时,也再次和他撇清关系。 “周游!对!小池森也和他在一起!” 工藤新一被点醒,一拍脑袋,作势就要往楼梯上跑。 琴酒看着工藤新一离开的背影,用正常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到:“工藤新一,这下咱俩两清了,我不欠你任何了。” 已经爬到上一层楼梯的工藤新一听到琴酒的话,愣了一下,想起十几年前后脑勺的那记闷棍,他自嘲般笑笑,再次开启步伐,往一楼地面跑去。 周游守着小池森也在一楼等得人都要麻木了,看着好几个便衣警察把昏死过去的奏多冬马用担架抬走,他惊讶得嘴巴张成o型,原以为工藤新一会紧随其后出来,但是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人,等到他开始怀疑工藤新一是不是已经因公殉职准备大哭一场的时候,“疑似死亡”的日本侦探居然出现了。 “工藤大哥!” 周游泛着眼泪花叫了一声,如果不是因为和小池森也铐在一起的缘故,他大概率会飞扑过去。 “小池森也这家伙呢?” 完全忽视了周游那泛滥的情感表露,工藤新一直奔主题。 “喏。”周游把手举起来,上面有个明晃晃的手铐,手铐的另外一边,铐着小池森也。只不过,小池森也看起来不太对劲。 “他这是……”工藤新一疑问到。 周游小声耳语:“我找护士给他注射了镇定剂,因为他那会儿情绪有些激动,我怕他咬舌自尽,毕竟,他是背了人命的越狱犯,本来以为奏多冬马是他救命的稻草,但是他居然只是为了利用他,而且事成后还会要了他的命,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他肯定会很绝望吧。” 不得不说,周游的判断很对,这种穷凶极恶的人,在最后关头能做出怎样极端的事儿,谁都无法预料。注射一针镇定剂,这个决定完全正确。 “他什么时候才会清醒?” 工藤新一看了一下挂在门诊一楼大厅墙上的时钟,摸了摸鼻子, “咱们还得去趟公安局,奏多冬马那儿估计得花时间审一下。” “工藤大哥,奏多冬马咱们怕是在中国境内没办法审判。”周游面露难色,“我问了我师傅,他说奏多冬马身份特殊,他是日本人,还是日本在籍警察,涉及到的案子也没有牵扯到中国公民,所以,我们中国警察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再说了,师傅联系了日本警方,那边的意思是把奏多冬马引送回日本后,他们自己会进行内部审判。” 周游说的话,工藤新一完全可以理解,奏多冬马目前看下来并没有做出任何有伤人命的事儿,即便他对自己投毒,即便他在被越狱犯私自联系却不上报而是想着独吞赃物,即便他用枪指着一位平民而是确实动了杀心,但是他到底没有对任何人有实质性的伤害,更没有威胁到任何中国公民的人身安全,从国际关系上来说,中国警察选择“袖手旁观”,非常正常,只不过,工藤新一就是害怕,在中国境内不能把他审了定下罪状,到了日本,如果奏多冬马的顶头上司执意要保下这位经验老道的警察,那还是很有可能成功的。一想到这里,工藤新一两条眉毛都挤成一团,形成一个深刻的沟壑。 “我知道工藤大哥在苦恼什么,司法机构里面弯弯绕绕多,并没有那么清正廉明。”周游拍了拍大腿,故作轻松地笑笑,“眼下,我手铐铐着的这个小池森也是唯一突破口。我已经给我师傅打了电话,他现在正在成都到自贡的高速路上,等他到了,我们就去自贡警察局把小池森也给审了。” 看着目光呆滞的小池森也,工藤新一点点头。 不知怎的,工藤新一总觉得心慌得紧,好像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周游的师傅——cd市刑警大队第三支队队长——闫国春,带着他得力的徒弟小田,以最快的速度赶到zg市第一人民医院。 确认小池森也意识逐渐恢复后,闫国春给自贡刑警大队队长去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闫国春给小田抬抬下巴示意,后者便让周游铐着小池森也去车上。 “等等,工藤先生,你就不用去了。” 原本想跟着上车的工藤新一被小田拦了下来, “这是我们中国警察分内的事儿,不需要你这位日本友人参与了。” “田警官,我和本次案子关联非常大,很多内情我都清楚的!而且,而且本次案子另外一个嫌疑人奏多冬马,他试图杀害我,我既是受害人也是证人,我也需要被录口供啊!” “对呀,田师兄,工藤大哥他全程参与了本次案件,没有他我们都破不了这个案子,你就让他上车,和我们一起去吧。”眼瞧着工藤新一被拦下,周游也出面说情。 “工藤先生确实是案件参与人,不过只需要等着其他部门传唤即可,与我们审问小池森也没什么关系,自然也不需要同我们一同去警局。”田警官眯缝着眼睛打量着工藤新一,语气里满是不屑,“这里是中国,我们破案不兴私家侦探这玩意儿。” “田师兄,我们……” 周游本想再求情,但是却被工藤新一摆手打断: “田警官,你说的对,我的身份在中国确实不算什么能和警方合作的直接人员,不过,请你不要对我抱有这么大敌意,你应该换个角度,小池森也是日本人,他未必会愿意和你们这些中国警察坦白真相,而我,我也是日本人,而且小池森也还曾经试图直接接触我,也就是说,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跟踪我,他愿意和我说实话的概率,再怎样都比和你们说实话的概率大吧。所以,请你把我当成撬开小池森也嘴巴的工具,带上我,让我协助你们探知真相。” 不得不承认,工藤新一的话打动了田警官,但是他还是想崩一下面子,但还没有等他开口,坐在副驾驶的闫国春倒是先开口了:“小田,让那个日本侦探上车吧。起码他会说日语,这点确实有用。” “好的,师傅。”既然台阶已经递下了,田警官也不再坚持,他径直去了驾驶座,工藤新一也跟着坐上后排。 在奔驰到警局的路上,闫国春的手机铃声响起,在接完电话后,他侧过脸,对坐在后排的工藤新一说: “工藤侦探,待会儿你直接上,务必用最快速度把小池森也知道的全部事情给吐出来。” 看着周游和工藤新一错愕的表情,闫国春目光幽幽地说到:“刚刚总局给我电话,日本警方已经来人了,他们要求我们移交小池森也给他们。恐怕,他们是想保奏多冬马。” 74 把小池森也往椅子上一扔,田警官把台灯举起正对小池森也的脸。强烈的灯光直射眼睛,小池森也打个个激灵,虽然清醒了不少,但是碍于灯光太强烈,他只能紧闭着眼睛,用蹩脚的普通话问这是要干嘛。 “你会说中文?” 田警官拍了拍桌子, “老实交代,你和奏多冬马之间到底是怎么交易的?” 奏多冬马这个名字被抛出来后,小池森也立马完全清醒过来,他如同老鹰般犀利的眼神快速瞟了一眼整个审讯室,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开始像个疯子一样连喊了好几句日语就闭口不谈了。 周游能听懂小池森也说的日语是啥意思,他说的都是“不知道”。 田警官本想开展他的审问技能,但是却被周游拍了拍肩,等他转头看向周游,只见对方摇了摇头,抬抬下巴指向墙上的挂钟—— “田师兄,时间吃紧,还是直接让工藤新一来问他吧。” 没错,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撬不开小池森也的这张嘴,而是没有时间了。田警官认可周游的话,他一脸无奈地往工藤新一所在方向瞧过去,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听着,我们现在时间不多,听说日本那边来的警察不到一个小时就会落地成都天府机场,一落地就会要求我们把小池森也押解到成都去,一旦你们国家的警察接手,我们是接触不到他的,恐怕你也接触不到,鉴于之前那个日本警察想要你的命,而且他一出事日本那边就来警察,很难不把他和那边有没有什么内部交易联系起来,我看,你也是插不进去的。所以,你现在只有……”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工藤新一余光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小池森也,斩钉截铁地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开口的。” 田警官点了点头,对周游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心领神会,跟着田警官一前一后走出审讯室,还把门给关上了。 看着已经没有第三个人的审讯室,工藤新一来到审问台,把椅子拉开,坐了下去。 “小池森也,现在没有别人了,说吧,说一下当年那场盗窃案,也说说你和奏多冬马私下的交易。” 小池森也懒洋洋地抬起头,瞟了工藤新一一眼,冷笑一声,又垂下头,继续一言不发。 “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工藤新一的话好似一把尖刀直接将小池森也的伪装捅破,他难以置信地猛抬头,瞪大眼睛,看着工藤新一一字一句地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我不知道是谁,给你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现在的你就是弃子一枚,尤其是奏多冬马也被拉下水,如果那个人想要保奏多冬马,那必须是你来顶替全部罪行。你知道的,几年前的那场凶杀案,你只是失手杀人,但是如果给你安上故意杀人的罪行,你的刑罚,可能会重得不能再重了,尤其是,那些人不想留活口的情况下。” 话音落地,对面的小池森也并没有给出工藤新一想要的答复,他依旧嘴巴紧闭,两只眼睛盯着桌面,但是从他抖动的眼睑,工藤新一看得出来,他内心十分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知道的那些事说出来。 “没有时间了,还有半个小时,日本那边的警部就要抵达成都这边的机场了,只要把你移交过去,那他们想要怎样的供词都可以,我也没办法把你捞出来!”工藤新一说的是实话,他再是名气多大的侦探,他父亲作为小说家有多大影响力,但是面对警部高层,在没有绝对证据下,他也做不了什么。眼下,他没有口供,甚至连很多事情背后真相也不清楚,所以,他必须需要小池森也的口供。 “喂,你真的,可以保护我?” 过了足足五分钟,小池森也终于开口了。 他舔了舔发干起皮的嘴唇,略带迟疑地说:“如果当年,我没有起贪心,就不会过上这样的人生了……” 四十分钟后,工藤新一从审讯室里面出来,他在田警官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便拍拍对方肩膀,和周游一道走了出去。 “田师兄,借下你的车啊!”周游冲田警官挥挥手,便和工藤新一一起消失在走廊尽头。 田警官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再扭头看看在审讯室里缩成一团的小池森也,他清了清嗓子,说:“走吧,咱们换个地方待着了。” 一众面色阴沉的黑西装警察被中国便衣警察在前面引导着,快步走到了审讯室外,还不等中国警察敲门,为首的一个皮肤黝黑身高体壮的黑西装警察直接把门把手往下拽,出乎他意料的是,门竟然是没有锁的状态,一个趔趄,为首的高个子警察差点跌倒进去。 “怎么回事?” 大高个站稳,看着空荡荡的审讯室,一脸懵,“人呢?人去哪儿了?” 大高个本来还想再吵吵几句,但是看到人群里一个留着寸头、身材瘦小的警察挥了挥手,马上就把嘴巴闭上了。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小个子警察慢悠悠地问,他身旁翻译官帮忙翻译成中文。 “我也不是很清楚,小池森也被送进来后就直接关进了这间审讯室,按道理应该就在里面呀。”带路的中国便衣警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应该还在这栋楼里面。”小个子警察眯起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说出他的判断。 大高个眼睛一转,面色更加难看:“搞什么呀这帮中国警察,明明知道我们要来还把人转移!而且凭什么是我们开车来这儿,不应该是他们把人送到成都去吗?” 面对这群日本警察的不满,带路的便衣警察也不高兴起来,他直接对那个一直发牢骚的大高个警察回怼:“拜托,你们国家的人来我们境内做坏事被逮住了,我们全程是帮忙和配合,而不是应该,搞清楚你们自己立场好不好,求人帮忙是这种态度?谁特么想给你们带路!” 被便衣警察吼了一通,这群日本警察都愣住了,他们原以为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国警察肯定不会说日语,所以才大肆评判,没想到这个中国警察不仅能听懂,甚至还能用日语回敬,看来,他们一路上说的话他都听到了,这可是又丢人又尴尬。 “不好意思,我们因为这些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又涉及警队内部人员,所以有些慌乱,因而失了分寸,还请您多有包涵。”小个子警察规规矩矩地鞠躬表示歉意,其他警察见他都道歉了,也跟着鞠躬道歉。大高个更是,他抱怨冲在第一,道歉也是。 “没事了,你们认识到错误就行,中国人要的就是这个。”中国便衣说的话意味深长,他掏出手机,开始按键拨打电话,“我问问老闫。”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而且还没等这边开口,那边倒是嘈杂的说话声,还夹带着好几句女性尖锐的叫喊声。 “喂!老闫,咋子了?你们那边囊个这么吵?” “老马,你打电话爪子呢?” “哎呀,日本人来了,他们要带走那个日本越狱犯。你们人在哪儿呢,审讯室没得人也。”老马说话倒是毫不遮掩,他之前暗中观察过,来的这帮日本警察中没一个人能听懂四川话。 “我们在另外一栋楼,隔壁子,在一楼扯经。”闫国春语气里充满了无语。 “咋了呢?” 电话那头的闫国春叹了口气:“还不是那个日本来的越狱犯,他硬是神戳戳的,把一个来警局报案的女的撞倒在地,弄死不道歉,还威胁别个说出狱后就找她报仇,你说他是不是神得很嘛。那个女的也不依不饶,说这件事没完,两个人扯到起的,把我们都僵在这儿,走都走不脱。” “啊,囊个还有这种事哦。” 老马哭笑不得, “那我还是把那些日本人带过来?” “只有这样了噻。” “要的。” 挂断电话,老马对着一脸茫然的日本警察说明了一下情况,小池森也在旁边大楼,和路人起了冲突,两边人纠缠不下。 “麻烦您带路,我们过去。”小个子的日本警察态度比先前明显好了很多。 等一行人来到了隔壁楼,众人傻了眼。 只见小池森也一脸不屑地抖着腿,脸别到了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在他身边,是一个栗色短发的女子,女子双手叉腰,持续输出她的诉求和对小池森也的不满。 而两人身边,有好几个劝架的人围着,试图让两人就此算了。 “铃木园子?” 小个子警察瞳孔收缩,难以置信地说到。 75 “这是怎么回事?” 小个子警察因为对眼前场景一无所知而不敢贸然向前,只能在心里不停发问。 铃木家现任当家人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和这个小池森也吵起来了? 大高个警察显然并不太关注东京那边的新闻,以至于连铃木集团现任当家铃木园子都没有认出来,他直接上前把两人分开,大喊一声“不许再吵”。铃木园子哪里买账,把大高个警察的手一把打开,让他别横在中间。 被女性打开手,此等屈辱大高个警察怎能忍受,他粗眉一横,大手直接伸向铃木园子的手腕,试图抓住她。 不料,另外一只黝黑皮肤的大手却伸了过来,把大高个警察的手腕部擒住,使他动弹不得。 好大的力气!居然比我力气还大!等等,疼!疼! 对方用了力,大高个警察痛得龇牙咧嘴,反复喊了好几声“放开我”后,对方才放了手,大高个警察一边甩手一边退回小个子警察旁边。 “你这人怎么……京极真?” 疼痛感降下,惊讶占领上风,大高个认出对面的人,直呼不可思议。 “请你离我妻子远一点。” 把园子护在身后,京极真面色铁青地对大高个警察说到。 “都是误会。” 又是小个子警察站出来讲和, “我们是来自日本京都的警察,本次来中国是为了逮捕日本越狱犯归国,而这位越狱犯正巧和您妻子——铃木女士——发生了一些纠纷,我们看你们吵得不可开交,这是为了将你们争吵平息,才出面调节,可能方式有些许粗暴,烦请理解。” “切。” 看着小个子警察一副态度谦恭的模样,小池森也面露鄙夷,从鼻腔里传递出他不屑的声音。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嚣张什么呀你!马上你就得移交到我们手里了,我告诉你,到时候有你受的,也就现在这一会儿你能得意一会儿。”大高个警察再次出面把小池森也的气焰压下去。小个子警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做出任何制止的动作,看来他也是认可大高个警察说话的内容。 “渡边警部,这次居然劳烦你亲自跑中国一趟,看来,京都警视厅很重视这次的案子呀。”一直站在角落的工藤新一踱着小步出现在众人面前。 渡边博一对于工藤新一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看来,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奏多冬马带着工藤新一来中国抓捕小池森也一事儿。 “工藤新一,中国这边可不会像日本那边那么把侦探当回事儿,很多环节你怕是都没有资格参加。”渡边博一小眼睛眯起来,“听说,你在中国的表现很精彩,不过,那些咱们稍后再说。眼下,还是先移交小池森也吧。” “不行!” 周游和铃木园子异口同声地吼到。 听到对方和自己说了一样的话,周游和铃木园子对视一眼,谦让对方先说出不能让小池森也走的理由来。 “这位日本警察,小池森也现在是某个案子的重要证人,在这个案子侦破之前,他都必须留在我们这里,不能在现在直接移交给你们。”这是周游给出的理由。 “哦,可是,他是一个日本人,而且,他犯下的案子都是在日本,哪怕他是某个案子的证人,但是倘若只涉及日本人,那理所应当还是该移交给我们吧。”渡边博一面色阴沉。 说完这话,渡边博一就朝身侧两个警察使了一下眼色,两侧警察收到信号便直接上手,要把小池森也擒拿住,周游见状,立马扑上来,无奈他一人难敌两人,而且他小身板也确实不占优势,很快就被两个日本警察撇开,危急时刻,铃木真站了出来,直接挡在护住小池森也的周游面前。 “京极真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渡边博一不解,因为太过惊讶,愤怒也没有半点掩饰。 “首先,请称呼我为铃木真,我已入赘铃木家,改姓为铃木了。”铃木真看了一眼一旁为自己打气的妻子,“其次,这个人不能交给你们,他冲撞了我的妻子拒不道歉,甚至还出言不逊威胁我们,我不会放过他!” “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渡边博一换上笑面虎的脸孔,“如果只是需要一个道歉的话,我可以代替他道歉,我是京都警视厅……” “我才不需要你的道歉!” 铃木园子杀了进来,她对着点头哈腰的渡边博一一顿输出, “我管你是谁,你的道歉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我要的就是他给我道歉!不仅如此,他必须得接受法治的惩罚!把无辜路人撞倒在地就算了,还大声咒骂我,威胁我,这些可不只是简单说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 “理解,我理解铃木女士的需求,很正常。不过,不管是需要怎样程度的道歉,或者是需要法律怎么惩罚他,我们都可以等回了日本再说,您看,您是日本人,小池森也也是日本人,那么,就应该回到日本,用日本的法律来进行定罪,您说对吧?毕竟,铃木集团是一家日本企业,影响力也都在日本,我们在中国属于外国人,不应该太占用他国公共资源,现在在地方警局闹得这么难看,传出去,对铃木集团,可没有任何好处。”渡边博一半是规劝半是恐吓,语言的魅力是被他拿捏准了。 “我不这样认为。” 工藤新一再次站了出来, “这件事既然发生在中国自贡,那就应该在当地解决,否则传出去,其他人还会质疑中国警方故意不管不顾,有损他们形象,何况,这件事本来也应该由他们解决。至于这个传出去会对铃木集团形象有损嘛,我就觉得奇怪了,铃木园子要求合情合理,没有半点无理取闹,受害者捍卫自己权利,还有错了?如果真的传出去伤害了铃木集团形象,我想,铃木夫妻不会乱说,我作为公立方也不会乱说,那胡说八道的人,就只可能是……” 工藤新一意味深长地看了渡边博一这一方。这一眼,可彻底惹恼了渡边博一,他恶狠狠地瞪了工藤新一一眼,冷笑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奇了怪了,中国可是社会主义国家,人人平等,怎么你渡边博一说得了话,我工藤新一就不能说话了?日本警察就更高贵一些吗?”工藤新一毫不退让,直接出言把渡边博一怼回去。 见眼前的几人丝毫没有要放人的意思,渡边博一对周围的警察再次使了个眼色,周围人心领神会,直接冲上去把周游和铃木真架开,要把小池森也强行拖拽过去。 周游的小身板肯定招架不住,铃木真虽然是空手道世界级冠军,但是让他对警察出手他还是有些犹豫,同时他的手段对付小啰啰错错有余,但是面对擒拿技术高超且经验丰富的警察,再加上本身他也有顾虑在,所在面对四个警察的纠缠,铃木真也不得不落了下风。 眼瞧着小池森也要被抢过去了,千钧一发之际,闫国春领着一帮戴大檐帽的中国警察如天神降临般杀了进来,直接把两拨人分开,问他们想干什么,为何要在警察局里闹事。 “这位警官,此事儿是我们日本人民内部的纠葛,就不劳烦诸位了,来,把小池森也绑走。”渡边博一简单客气一句,就要把小池森也带走。 “慢着!”闫国春把抓在小池森也胳膊上的手拽开,眉毛一横,“你说,这是你们日本人民内部的纠葛,不需要我们插手?” 渡边博一忙不迭地点头,连说“没错”。 “我在押送小池森也来的路上问过他,他说,这可不仅仅只是你们日本人内部的纠葛,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中国公民,余乐,所以,我们四川警察,我们中国警察,有这个权利参与进来,更何况,小池森也还是在中国境内,被我们本地的警察抓获的。” 周游骄傲得抬起头,他的脸颊在争执中被人揍了一拳而有些发肿,但是他此刻丝毫不觉得痛,而且他也挠了对方一爪子。 “明白,之后我们会把审讯结果同步给到你,让你知道余乐的相关信息,现在,请……” “你搞错了吧。” 闫国春脸色越发严厉, “我们中国公民,可是被害者,难道你以为把审讯结果同步给我们,我们就能接受了? 从现在开始,小池森也作为余乐被杀案的重要证人,需要留在自贡警局内审讯,配合我们中国警方调查。” 76 一个小时前,在zg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铃木园子,发现她拿着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这个号码好奇怪。”园子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带加号的一连串数字,喃喃自语道,“兰,这个手机是你的,你说接不接?” “接吧,我们现在在中国,可能是一些中国国内手机拨打过来的,万一是我们离开酒店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遗落了,酒店也会打电话联系我们去取。”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兰现在恢复得也比送进医院之前好了很多,主要是来了医院会安心得多,由此身体肌肉也没有那么紧张,宫缩都缓解了很多。 园子和英里他们很快就跟着赶了过来,孩子们因为兰身体突发不适而非常紧张,小五郎他们四位长辈把三个小孩带到医院住院部下面的花园去玩了,只留下园子和铃木真在病房,如果需要跑一下手续,他俩也能帮忙。因为园子在的缘故,兰就把自己手机交给她保管,有什么电话就由园子来负责接听。 “嗯。”园子按下接听键,听筒处传来工藤新一的声音。 “喂,兰,你现在……” “工藤新一!你还有脸打电话来!你知不知道都怪你这个大傻子,坐着出租车追兰,延误了她来医院的时间,害她痛了好久!幸亏兰吉人天相没有任何问题,如果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拿什么来补偿她!我说你呀,你和兰结婚的时候就害她伤心难过甚至早产,现在你俩离婚了各自组成家庭了,你还来嚯嚯她,怎么,这个你也想搞成早产,你才心里舒服?” 园子的机关枪一旦打开就很难闭上,因为她说得太快太多,兰都找不到空隙插进来让她适可而止。 “园子,你说的这些都对,你等这件案子结束之后再骂我可以吗?眼下有非常重要的话要跟兰沟通。”电话那头的工藤新一语气焦急,听得出来他确实是有急事儿。 园子本想再骂几句,但是识大体的她也清楚此时此刻不该她用私人感情来阻止工藤新一“说正事”,只好朝着兰所在方向眨眨眼,询问兰怎么看。 “你问他,是什么事儿?私事儿,还是工事儿?” 兰不太想搭理工藤新一,可是到底是心地善良,又怕万一真遇到什么影响民生的大事儿,哪怕心里再怎么嫌恶工藤新一,她也得配合对方。 “我听到了,园子,不需要你问了。” 还没等园子传话,工藤新一反倒先开口了,“兰,很抱歉,都是我判断错误耽误了你进医院治疗,这个我后面再当面向你道歉,我听说了,你身体没有大碍,卧床保胎即可,谢天谢地。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因为我自己的手机没办法使用的缘故,我又记不住服部平次的电话号码,要请你给服部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这儿有情况,需要他的帮助。具体需要你传达的是……” “喂喂,我们兰为什么要帮你做这种事,就不能把服部平次的号码给你,你自己去联系他吗?我们孕妇是需要休息的好吗!” 园子的火气又被点燃。 兰在来医院的路上被工藤新一等人拦截已经很让她火大了,现在这个烦人的前夫居然舔着脸要求她帮忙做事儿,真是蹬鼻子上脸。 “园子,这件事非常重要!事关日本警察届,绝对不能放置一旁不管!不仅如此,园子,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能帮你什么?” 园子食指指向自己,面露疑惑, “你可别打我们铃木集团资金的主义!休想从我们集团顺走一元钱!” “不是,园子,我不需要铃木集团的资金!”工藤新一解释得有些发急,“园子,我需要借助的是你铃木集团社长这个身份,以及,我需要你去撒泼。” “好你个工藤新一,你居然拐着弯骂我!什么叫要我去撒泼,老娘什么时候撒过泼了!你去东京街上随便抓个路人问问,谁不知道我铃木园子秀外慧中温婉得体!你这条路今儿是一定要走窄吗?” “好了,园子,你先别说了。” 兰示意园子把手机递给自己, “工藤新一,你刚才说,这件事有关日本警察届,这是什么意思?” “兰,详细的情况一句两句话完全解释不清楚,等这件事结束后,我会在给你赔罪的同时顺便为你解释的,只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件事非常严重,如果这次不利用这个机会把警队里面的害虫揪出来,以后,就很难了。” “这么严重?”兰皱起秀眉。 工藤新一不带任何迟疑回复她:“对,就有这么严重。你要知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会在你身体这么难受的时候给你电话的。” “好。”兰握住园子的手,让她控制住自己不要打断工藤新一说话,“你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一个漫长又简短的电话结束后,兰把手机拿在手里,陷入思考中。 园子在工藤新一讲完电话后就出病房找铃木真了,她需要他陪同她一起去趟自贡刑警大队。 最近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先是兰和尤利安被fbi跟踪,让他们原本简单愉快的旅行被中断,再是兰突发宫缩进医院,还被fbi和工藤新一追车阻拦,现在又是工藤新一说发生了一个案子,日本警部高层牵涉其中,这一件一件的事儿,就没有一件让兰舒心过,本来这趟旅行是为了缓解上次京都大饭店骚乱引起的心烦,结果反而更加心烦了。 “唉。”兰捏了捏山根,叹了口气。 手中的手机被人拿起,兰抬头一看,一头铂金色的长发垂下,是尤利安。 “你不舒服,就不要看手机。” 尤利安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拉来一个就近的椅子坐下。两条修长的腿折叠翘起,从他挺直的背来看,这个姿势其实非常不舒服。没办法,毕竟是公立医院,住院条件肯定不如私立医院,房间小,空间有限,这间单间都还是因为兰是外国人的缘故医院特别安排的,如果是普通市民,大概率只能住双人间。 “尤利安,你知道工藤新一现在跟的这个案子,是涉及日本警部的吗?” “嗯。” 尤利安淡淡地点了一下头。 “你居然知道!你都不给我说!”兰佯装生气地鼓起脸颊。 “刚刚是谁打的电话?”尤利安歪着头,看着兰的脸。 显然,他进病房的时候注意到兰在发呆,肯定是在想什么事儿。 兰把工藤新一在电话里给她说的事儿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尤利安,连带园子骂他的那一段也讲了。 “事情就是这样,感觉,还挺复杂的。”兰再次皱了皱眉。 尤利安抬起眼眸,直视兰的眼睛:“他记不住服部平次的电话号码,但是,却记得你的?” 尤利安这个重点抓得又刁钻又无懈可击,一时间兰竟然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回答,才能让对面这个有着冰山脸的男人满意。 “尤利安,你怎么关注这个?”兰悻悻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我刚才说的那些,你都不关心吗?” “关心什么?关心日本警察届是否腐朽,是否藏污纳垢,还是关心日本有没有未来?” 尤利安站起身,上半身俯向兰,两双眼睛平行,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兰看出尤利安眼中的戾气。 “尤利安……” “我关心的,只有你。” 一张大手落在兰的头顶,被温柔又捣乱似的揉了好几下。等揉够了,尤利安拿开手,再次坐回椅子上,翘起二郎腿。 “在你做胎监的时候,工藤新一找到我,给我说了一些有关这件事的信息,我大概能猜到背后的真相。” 瞧着兰依旧不太明白的小表情,尤利安换了个姿势,继续解释: “其实在工藤新一告诉我那些事儿的时候,他并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全部真相,只不过,我因为之前工作的缘故,和警察内部也有一些联系,我能够想通,光是一个京都地区警察,很多事儿其实是做不到的,所以,那个警察背后,应该还有一些人物,没有被挖出来。” “听说那些日本警察已经到中国了,他们应该是想把小池森也给带走吧。”兰看着尤利安不露声色的脸,说。 尤利安点点头:“警队内部涉及战队,来的警察应该是一条线,如果想要压制住对方,恐怕把另外一条线搬过来,意义也不大,何况,谁都不知道,那条线能不能来。” “啊,为什么?” 瞧着妻子求知若渴的眼神,尤利安摸了摸下巴:“中日关系并没有那么友好,两队日本警察因为内部事情在中国的地盘上掰扯,中国政府是不会答应的,所以,通行证能不能快速批下来,这是一个问题。所以……” “所以?”兰恨不得把两只耳朵竖起来。 “所以,就看工藤新一手上还有没有杀手锏,一个让中国警察决定参与进来,绝对不松口的理由。” 77 凌晨一点。 工藤新一看着墙上的挂钟,咽了口唾沫。 小池森也被闫国春带进审讯室已经快四个小时了,在这四个小时里,除了周游和田警官有出来过两次拿水进去外,就没有其他人有进出过。 因为没有手机的缘故,工藤新一无法联系里面的周游,他不知道里面具体是啥情况。 同样不知道情况的,还有坐在他对面右侧的渡边博一。 通过他抱在胸前不断用指尖敲打肘关节的食指,还有就没停过抖动的腿,工藤新一看得出来,这个渡边博一的忍耐度已经到达一定值,也许他爆发就在一瞬间了。 “喂,我说你。” 眼前突然被一团黑影笼罩,工藤新一抬起头,是一个高个子、体型魁梧的男人。 工藤新一皱起眉毛,他不认识这个男人。 “你不认识我?”高个子男人眉毛皱得比工藤新一还深,似乎是对他不认识自己一事儿感到很不满意。 工藤新一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一个答案。 “你听好,我是京都警视厅的红谷,红谷悟史,我的警衔和奏多冬马一样高,你认识……” “说到奏多冬马,他现在在哪儿,你们已经审讯了他吗?” 一听到“奏多冬马”这个名字,工藤新一条件反射般追问起他的情况来。 “还没有。”红谷悟史摇摇头。 “你们还没有审讯他?他可是持枪蓄意谋杀啊,而且包庇罪犯!再加上他是在役警察,他所犯的罪更深,你们……” “工藤先生,你没必要这么激动。” 坐在对面的渡边博一终于开口了, “我们刚抵达中国就马不停蹄地往这个地方赶来,之后发生的一切你也知道,我们连口水都没喝过,哪里还有时间去审讯他? 何况,他现在还在昏迷中。” “他现在还在昏迷中?” 工藤新一发出疑问。 被对方用一脸“明明他就是被你丫敲晕的你还给我装不知情”的不爽表情给回敬后,工藤新一默默呷呷嘴,心中暗暗感叹伏特加下手可真狠。 “喂!你又无视我!”红谷悟史以为工藤新一是故意无视他,态度变得有几分急切,“你怎么一来中国就完全相信那帮中国警察了,你难道不是日本人吗?” 对方态度气势汹汹,工藤新一实在是不想和他再打交道,只好指了指自己嗓子,用沙哑的声音告诉红谷悟史,自己嗓子疼,实在是不想说话。 “喂!你说什么呢!那会儿在警察局大厅你说话还是正常的!”红谷悟史更加生气了。 “啊,我……”这把工藤新一整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红谷,”渡边博一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没必要和他浪费口舌,此刻,他工藤新一可不是我们一边的。” 虽然这话听起来满是阴阳怪气,只不过工藤新一还真是感谢渡边博一“为自己解围”,他还真不想继续和这个红谷悟史纠缠不清。 “里面怎么这么久都没个人出来?”红谷悟史再次站了起来,在审讯室门口开会踱步,最后直接趴在门上,试图透过窗缝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工藤新一严重怀疑红谷悟史这个人上辈子是一只大猩猩,因为他一刻都安分不下来,上蹿下跳的屁股都不能在椅子上坐个两分钟,更别提他体型高大魁梧,体毛旺盛,还真像一只黑猩猩。 “老大,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红谷悟史回头对渡边博一喊到,“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如果审不出来就让我们进去审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工藤新一本以为渡边博一会批评红谷悟史话太多,让他安分一点,结果渡边博一却也频频点头,看得出来,他其实也等得很不耐烦了。 “我也觉得,既然中国警方审讯不出来什么有用信息,不如让我们来。” 渡边博一站了起来,对红谷悟史使了个眼色。 接收到老大讯息的红谷悟史心领神会,直接大力拍击审讯室大门,嘴里喊着“开门,开门”。 门打开了,周游一脸莫名其妙地出现,不过,他出来顺便把门带上,关得死死的。 “怎么回事?为什么在这儿吵吵闹闹的?”周游用不太流利的日语问到。 “这位小哥,你们在里面到底审讯得怎样了?如果你们审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不如换我们来,我们和小池森也都是日本国人,讲日语的情况下,他肯定愿意放下防备心,能够更好问话……”渡边博一亮明想法,大高个红谷悟史在渡边博一后面摩拳擦掌。 瞟了一眼坐在后面长椅上微微摇头的工藤新一,周游直接了当地拒绝日本警察提出来的诉求:“不行,里面还在审呢,还没结束,等结束了……” “还没结束?都审了多久了?” 红谷悟史一巴掌拍在门上,把周游给吓了一跳。 “你这是要干什么?我都说了还没结束了,你拍门干嘛,是想要动武吗?”周游虽然比红谷悟史低半个头,但是毫不露怯,甚至还直接把身子往红谷悟史面前挺两下,以显示自己的胆量。 渡边博一没有出面阻拦就等于默许了,所以红谷悟史更加肆无忌惮,直接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把周游拎起来。 看着周游好像小鸡仔一样被高大魁梧的红谷悟史拎起来,工藤新一暗叫一声“不好”,立马起身准备前来阻止。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深沉又威严的男人声音从走廊另外一头传来。 工藤新一和渡边博一转过头去,甚至连红谷悟史都停下手上动作,往走廊那头看去。 一个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现在走廊那头。 “服部警监!”渡边博一竟叫出了声。 来的人正是前日本大阪警部最高长官、服部平次的父亲——服部平藏。 “叫我服部即可,毕竟我已经退下来了。”服部平藏虽然拄着拐杖,但是走路还是比较稳,三两步就走到了工藤新一等人面前。 “还不放手?”服部平藏看着还是把周游拎起来的红谷悟史,瞪了他一眼。 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在和中国警察纠缠在一起的红谷悟史赶紧松开双手,看了下对方被自己揪成一团糟的领子,他又赶忙给抚平,做完这一切后又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话都不敢说。 “那不能啊,虽然您已经退下来了,但是您的影响力还在,还是得叫您服部警监。”渡边博一换上他招牌式的假笑,眯起来的眼睛再加上上扬的弧度,好似一只笑面狐狸。 服部平藏瞧了渡边博一一眼,因为他眼睛也是半眯着的缘故,工藤新一看不出来他眼神是怎样的。 “影响力?你怕是说笑了,我如果真的是影响力还在的话,关西地区的警察届里不至于出来这种败类。” 服部平藏直接走到审讯室门口,丝毫不给渡边博一说话的机会,问挡着审讯室大门的周游,小池森也是不是在里面。 “是又如何?你们日本警察不能进去!” 周游不知道这个皮肤黑黢黢的老头是谁,他一个都不想放进去。 工藤新一自然知道服部平藏是值得信赖的人,他上前一步,试图给周游解释这个人不是坏人,不料服部平藏却朝他摆摆手,同时从衣服内兜里摸出一张纸质文件,递给周游。 “警察小哥,这是我们关西警视总监批复的沟通函,有中文版本的,都有盖章和签名,他非常重视这个案子,但是由于他此时此刻身有要务在没办法脱身,这才委托我来帮他跟进这个案子,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那个被迫害的中国公民,我们也会给他一个公道。” 听着服部平藏恳切的言辞,周游很难不被打动,他把沟通函反复看了三次,还给了服部平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其实死掉的这个中国公民,应该也是犯了一些错误,但是不管怎样,他都是被非法杀害的,都需要彻查。这位老先生,您请进来。” 看着周游把审讯室的门打开,渡边博一上前一步,想要跟着服部平藏一起进去,却被转过身的服部平藏直接拦在了门外: “渡边警部,你就不用进去了。” 渡边博一张了张口,一脸难以置信。 “青川警监只任命我一人来跟进此事,说其他警察应该避嫌,所以,你带着你的人回日本吧,哦,对了,奏多冬马你也别管了,与我一同到达中国的警员现在应该已经去奏多冬马所在的医院进行接管了,你的人交接完后,就撤离吧。” 这个消息对渡边博一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他看了看审讯室的大门,又看看服部平藏,嘴唇颤抖了两下,咬着牙,说了声“好”。 在给跟着他来中国的日本警察说明安排后,以红谷悟史为代表的一行人便直接离开了,走在最后的渡边博一突然回过头,看了工藤新一一眼。 这一眼,让工藤新一不寒而栗。 他的眼神里,竟然满是杀意。 78 在彻也打了三个哈欠后,毛利小五郎再也不能同意把彻也放在病房不带他回去睡觉这个提议,他直接拎起彻也的衣服后领,根本不给彻也任何反抗的机会,嘴上说了几句“兰你好好休息啊”就直接出门了。 兰看着消失在病房门口的小五郎和彻也,看着他俩的背影简直和当初小五郎拎起缩小后的工藤新一——也就是柯南——一模一样。 想到工藤新一,兰不禁开始思考,他们那个案子进展如何,自己给服部平次带的话到底有没有帮到他们。 “不困吗?” 低沉的男声伴随着病房门的打开飘进来,直冲兰的天灵盖,把还在沉思中的她吓了一激灵。 是尤利安。 “已经十点了。”尤利安捋开衬衣袖子,看了看腕表。 尤利安之前从来没有戴表的习惯,但是这次来中国他基本不用手机后,为了方便看时间,便直接去成都某大型购物商场花了十分钟买了一块腕表。结账的时候尤利安拿出了黑卡,接待他的销售眼睛都看直了,连忙拿出手机问能不能加个微信,在尤利安用英文告诉他自己没有微信后,销售又死皮赖脸地说留个电话也行,但是被尤利安一个要杀人的眼神瞪了回去,退到一边找同事求安慰了。当时兰还觉得很好笑,毕竟看那几个销售都不太搭理普通客人,结果遇到尤利安又好像见到行走的钱袋子一样飞扑上来,最后又吃个闭门羹,这种反差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我白天睡了挺久的。” 兰轻轻地摇了摇头,对尤利安恬静一笑。 兰并不知道,现在的她正是尤利安最爱的模样——安静,美好,又坚韧,尤其是一双发光发亮的杏眼,直勾勾地看着你,好像是在告诉你,她一切都很好,她比你想象中还要强大。 “你是在想那个案子吗?” 尤利安看着窗外,玻璃窗上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 自贡这个城市整体经济水平并不算发达,很多地方其实还是保留着原始生态的模样,所以兰和尤利安所在的医院住院部就依山而建,一到晚上没有车水马龙,只有虫鸣,现在是夏天,还能听取蛙声一片。 在几声蛙叫后,兰叹了口气,说:“是的,虽然那个案子与我们并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从我到医院已经一天一夜了,还没有听到那边……” “兰,你说的对,那个案子和我们并没有关系,所以你不需要想太多。”尤利安走过来,坐在床边,铂金色的长发垂下,铺在床面上。 “但是,听说那个警察是京都的,也就是说,他其实也在服部平次管辖范围内,那就会影响到和叶,所以……”兰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她给的理由真的很牵强。 “是因为,你在上次京都大饭店事件中,曾见过那个警察一面,对吧?”尤利安嘴角勾起,兰看得分明,那不是嘲笑。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是自己认识的人,你都会关心关注,哪怕对方是个坏人。” 尤利安食指点了点自己大腿,说, “奏多冬马,我们组织名单里没有这个名字,他和我们曾经的工作没有半点关联。我让余先生查了一下,他的社会关系很简单,前妻是家庭主妇,因为性格不合分开,没有孩子,父母也已经过世,在警察同事心目中,他是一个老实、乐观,脚踏实地的老刑警,但是这样的一个普通警察,却杀过人,甚至,还费尽心思要把自己带到异国他乡的侦探给杀掉,而且……” “而且,警队里面还有高层想保他。” 兰咽了口唾沫,接着尤利安的话说。 早在今天白天的时候园子就来过病房给兰传递她昨晚和小池森也的那场戏了,不过园子只知道日本来的警察非常想要带走小池森也这个污点证人,但是别的,她都不太清楚了。 “混蛋工藤新一,只叫我帮忙又不说真相,我又没办法去问那个中国小警察!气死我了!” 园子抡起拳头的样子兰还记得很清楚,这让她一想起就笑出来。 “你想知道真相?”尤利安挑起一边眉毛。 “嗯嗯!”兰点头如捣蒜。 “那叫他来当面给你解释清楚。”尤利安指了指兰的手机,“你的通话记录里应该有那个中国小警察的的手机号吧。” “把他叫过来?他们现在不是忙着处理那个案子嘛,怎么可能会有空来给我解释呢,我这不是添乱吗?”兰话是这样说,却把手机从床头柜上拿过来,解锁,翻开通信记录。 尤利安拿过手机,轻描淡写地说:“你帮了他那么多忙,他理所应当给你解释来龙去脉。 况且,他不止欠你一个人人情。” “什么?”兰没听清,“尤利安,你说什么?” 尤利安并没有对兰的疑惑做出回答,他对着那条通话记录直接按下,再把手机递给兰。 “喂?” 电话接通,是一个有一点耳熟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hello,mayitalktomrkudo?”兰想着说英文应该问题不大,还不等她自我介绍,电话那头的年轻男子就咋咋呼呼地吼了起来:“工藤大哥!有你的电话!是个女人!” 让兰始料未及的是,对方居然说的是日语。 “别闹,周游,怎么可能会有女人找我。”把仿佛是烫手山芋一样的手机接过后,工藤新一皱着眉头表示对对方说的话绝对不信。 “喂。” 周游还在那儿用很夸张的手势指指点点,示意工藤新一自己听,果然,电话那头就是传来女人的声音。 “兰?”工藤新一这才想起,他之前用周游的手机给兰打过电话,“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是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吗?明明琴……” “我身体很好,无需关心。我打电话是想问你,这个案子目前什么情况,我们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也不知道还有哪些地方是我们可以给予援手的。我需要你解释一下。” 兰是按的免提,她客气又公事公办的语气是说给工藤新一听,也是说给尤利安听。 “呵。” 尤利安双手抱胸,鼻腔里发出不屑一顾的声音。 兰很聪明,她当然知道尤利安更聪明,两个聪明的人组成了夫妻,有时候,一些行为因为刻意而显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所以,有时候兰也会思考,在处理一些有关她前任的事务上,到底应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 明明之前处理得都很好的,但是现在各种案子交叉其中,和对方接触也多了,一切都复杂起来。 “啊,这个……” “是不方便透露案情吗?” 和工藤新一漫长的十年婚姻里,每次兰问工藤新一他现在正在跟的案子是什么情况,都会被对方用一句“不方便透露”搪塞过去,兰习惯他这种说辞了。 “也不是,我是想着现在这个点,我过来医院给你讲解案情,不太合适吧。” 这样直白的回答反而让兰有些不适应了,她眨眨眼睛,瞧了瞧尤利安面无表情的脸,想了一小会儿,回他:“的确不太合适,那你明天来医院吧。” 等对方说了个“好的”,兰便挂了电话,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尤利安说到:“尤利安,看来他欠咱们的人情还不小。” 尤利安不置可否,只是靠近兰,双手压在兰的肩膀上把她按倒在床上,再给她盖上被子,强行让她睡觉。 “尤利安!”兰艰难地把手臂伸出来,还没开始挥舞就被男人一掌握住。 “我睡陪睡床。” 兰知道医院的陪睡床长啥样,窄就算了,还短,尤利安一米九几的个子根本没法睡。 “不用,我现在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你回酒店睡也行,那个床你没法睡的,没必要做得这么……” 尤利安始终握住兰的手没有放开,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带任何欲望,只有深情:“再艰难的环境我都待过,这不算什么。” 一个浅浅的吻落到了兰的额头:“你是要给我生儿育女的女人,如果在你保胎的时候我还弃你于不顾,那我还配有孩子吗?况且,我的基因,本来也不该延续下去……” “尤利安,我不许你这样说。” 兰挣开被子的束缚,坐起上半身,用纤细的手指捂住尤利安的嘴:“过去你确实做错过一些事,但是现在你已经改过自新了,我们一直都在赎罪。” 尤利安把手覆上兰的手指,将它拿下:“我杀了我自己父亲,我的儿子,他身上有我的血,也有那个男人的血……” 兰当然知道,这个从来不爱谈及自己生父的男人,此时此刻会说出这种话,怕是之前其实都已经在心中想了千次万次了。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尤利安,跪坐在床上,将他的脑袋揽入自己的下巴下,轻轻说到: “不会的,你不是你父亲那样的人,我也不是你母亲那样的人,星,他会在一个有爱的家庭里长大,有爱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哥哥,不一样的,都不一样的,我们,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尤利安,你配得上这份幸福。” 79 工藤新一站在75病房门口,手握在门把手上好几次,但是都拿了下来,在犹豫了足足三分钟后,他终于还是再再再次把手放上去,转动门把手,门开了。 “啊?” 斜躺在用两个枕头垫得高高的床上的兰,瞪大眼睛,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工藤新一。 “呃,你们昨晚不是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来解释一下案情吗?所以,我这就来了啊。” 工藤新一不太明白,为何兰会这么吃惊。 “咳咳,工藤先生,你没有敲门就直接进来了,把我吓了一跳。”兰把手里拿着的苹果放回病床旁边柜子顶上的盘子里,直接了当指出工藤新一刚刚行为的异常。 “啊?我?没敲门就进来了?”工藤新一窘迫得搓了搓手。 刚才在门口只顾着纠结进不进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进来,结果居然连敲门这茬都忘了。看来那奏多冬马下的药后遗症还在,回日本得好好养养身体。 看着面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兰只觉得陌生,他和十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高中侦探完全不一样,他和十年婚姻里那个眼中的光一点一点黯淡、整宿整宿不回家的男人不一样,他也和三年前那个被兰一巴掌扇过去才签下离婚协议的男人不一样,现在的他,普通得好像一个在拥挤的地铁里不小心撞了对方一下而面露抱歉的中年上班族一样,不痛不痒的一撞,可有可无的一句道歉,不清不楚的一次相遇,下一秒大家都会回到原位,然后回归各自生活,绝对不会再想到对方,只不过可能会在晚上分享今天趣闻的时候突然想到——哦,今天有人在地铁上撞了我一下。 仅此而已。 对呀,我们现在已经算是陌生人了。 兰把擦干净的手放到肚子上,星刚刚踢了两下,兰有明显感觉。 “工藤先生,谢谢你本人亲自赶过来,只不过尤利安……” “吱呀——” 门被推开,正好是身穿灰色衬衣的尤利安走了进来。 你看到没有,能够不敲门就走进来的,得是病人家属这种级别才行。你算什么? 你算什么…… 工藤新一心底里生出一句问句,又生出一句问句做回答。 “已经开始了吗?” 尤利安拉开一把椅子给工藤新一,而自己则是直接坐在病床上。当然,他坐的部分很小一块,避开了兰的双腿。 “开始什么?”工藤新一一脸茫然。 “案件的介绍。”兰帮尤利安作答。 “哦。”工藤新一恍然大悟,就着尤利安给他拉过来的椅子坐下,清了清嗓子, “这个案子,其实非常复杂,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会牵扯出关西警视厅的哪些角色……” 在工藤新一的娓娓道来下,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案件展开在兰和尤利安面前。 小池森也一直是一个比起聪明更适合用滑头来形容的人。他从小就好像有偷奸耍滑的天赋一样,达到很多目的并不需要太努力,动动脑筋,耍一些小手段,就能把小伙伴们想要拿到的东西收入囊内。 就因为这点,他身边很多朋友都会拥他为孩子王,跟着他走很近,毕竟,有个头儿能够帮助自己拿到想要的东西,这可比自己费心去争取轻松多了。这其中,就有中国来的黑户口——余乐。 余乐和小池森也年纪接近,两人长相竟也有几分相似,虽然两人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长相也逐渐不一样,但是拿出幼童时期的照片,第一次认识他俩的陌生人都会达到分不出来的程度。 只不过,比起小池森也,余乐显然没有那么“聪明”。他本来就是早产儿,再加上跟着偷渡到日本打零工的父母吃饭也很成问题,自小就是营养不良,造成这个孩子在发育过程中智力相对有些低下。小池森也清楚这一点,他也稍微“照顾”着余乐,虽然在余乐父母眼中,小池森也其实是在“利用”这一点。 余乐的父母余秀丽和余海波靠着在老家诈骗乡亲们的钱,算是发达过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余乐跟着他们离开了北海道,去到了其他地方过了好几年算得上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是好景不长,嗜赌成性的余海波把钱给输光了,他便要求余秀丽回国,故伎重演再给他搞些钱来,余秀丽不同意,她很清楚她留下来的烂摊子肯定是她母亲在帮她收拾,她不愿意再给母亲增加负担,何况她再回中国也不会有乡亲会相信她了。余海波这个人除了好赌,还爱酗酒,在酒精的麻醉下,被余秀丽拒绝再次骗人的余海波下狠手把自己妻子殴打了一通,醒来之后他看到一地的血和昏迷不醒的余秀丽,以为自己错手杀人的他连忙跑了,甚至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愿带走。 最后还是惊慌失措的余乐把邻居大婶叫过来,在邻居大婶打了12以后,才让余秀丽救回一条命。 在那之后,余秀丽就落下残疾,只能坐在轮椅上过完她的下半生。余秀丽知道余海波好赌,就偷偷藏起来一笔钱,现在那笔钱也因为给她治病,没支持多久就花得一干二净,于是余乐就开始去各种华人餐厅洗盘子挣钱来养活他和他母亲,原本童年就和小池森也厮混在一起的余乐,又因为“暴富”过,他在疲惫又暗无天日的日子里一直在想,能不能来一条捷径,能让他结束这样的苦日子,再次有钱起来。 捷径还没有找到,余秀丽就因为无法忍受余海波殴打带来的后遗症的疼痛,选择在衣柜里自缢,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余秀丽的死,无疑是给了只有她这一个亲人可依靠的余乐当头一棒,在简单把母亲火化后,余乐选择回到北海道,看看在那儿能不能找到一份工作可以做。 他没有合法的身份,也没有学历,甚至也没有一份技能,对于他来说,北海道也好,东京大阪也罢,差别不大。只不过北海道是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他想着也许会有人念及旧情,给他一份工作。 但是事情绝非余乐想的那般顺利——余海波在北海道名声并不太好,大家对于他的儿子也表现出远离的态度,余乐只能继续在一些环境相对恶劣的地方打打零工养活自己,重复他如见不得光的老鼠的一天生活。 这样毫无生机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小池森也的突然造访,打破这种不顺心的平静。 因为不喜欢读书的缘故,小池森也在高中毕业后就出来工作了,凭借他的小聪明,他在小钢珠店打工也算是混得不错,甚至还谈了个女朋友,后面又因为女友不喜欢他那份工作,觉得不正经,于是他又去了保管所找了一份看管员的工作。本以为这份工作算得上“正当”二字,但是低廉的工资又不能满足女友的虚荣心,为了满足女友,也为了能让自己过上小钢珠店里那些老大那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小池森也准备干票大的。 于是,那块被重金保管的粉钻,就成了他改变命运的转折点。 他需要一个帮手,甚至,是一个替罪羊。 这个人,黑户口的余乐再合适不过。 本以为和余乐这个智力不如自己的人谈交易,分他三成就行,但是可能是分开的十几年让他磨炼得越发谨慎,余乐提出两个条件,一个,是他要五五分,第二个,就是那枚粉钻要由他来保管。 “我不相信你,说实话。” 余乐两只死鱼眼里毫无光彩,看得出来,他这些年过得很不如意, “你能来找我,那意味着你只能找到我帮忙了。” 余乐幽幽地对小池森也说到,脸上写满了“你没有其他选择”这几个大字。 小池森也吸了一口寒气,他觉得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非常陌生,跟之前那个只能跟在他们小队伍最后的男孩毫无关系,甚至有股让他恐惧的力量。 但是余乐说得很对,除了他之外,小池森也确实没有别的人可以找了:小钢珠店里认识的那些朋友有多不靠谱他很清楚,而其他的人他也没有把握到底信得过不,余乐则是沉默寡言且做事儿稳重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好似一个幽灵一样,如同一股飘忽不定的烟,在冷冽的空气里飘荡,不被任何人看到,也不被任何人注意。 “成交。” 在和余乐握手为定后,小池森也便实施了他的盗窃。 很幸运的是,他成功了,拿到了那枚价值连城的粉钻,而且还洗刷了嫌疑,但是不幸运的是,在余乐拿到那枚粉钻还没有分赃前,他就因为意外杀人进了监狱,可以说,他从未拥有过那枚粉钻。 “那么余乐,他是在小池森也被捕后被杀的,对吗?”兰眉头紧锁,陷入思考。 工藤新一点点头。 “是谁杀了他?”兰身子往前倾,想靠得距离真相更近一些。 “目前还不确定,不过,我猜,大概率是奏多冬马。” 工藤新一给出他的猜测。 80 “你的猜测?” 兰杏眼瞪大, “真相还没有抖出来吗?” 说完这话,兰还坏心眼地咂咂嘴,意思是“这种办事效率可不是你工藤新一一贯的风格哦”。 工藤新一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兰,这个案子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后面的很多东西都得由中国人民警察来查,我们这种私家侦探无法介入。” “嗯?” 尤利安挑起一边眉毛。 觉察到尤利安的微表情,工藤新一手指扯了扯衬衣角,局促不安地对尤利安说到:“这点琴酒也知道,对吧,中国这边对于私家侦探到底是啥态度。” 尤利安依旧保持他头微低的姿势,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回他道:“我只知道,作为已分开多年的前夫,对于前妻的称呼不应该那么亲昵。” 在工藤新一诧异的眼神中,尤利安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黑泽太太,这个称呼显然更合适。” “啊?”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把工藤新一给愣在原地。 兰更是因为尤利安这个飞醋而羞红了脸,她本想把背后靠着的枕头抽出来砸向尤利安,但是转念想到她要是真这么做在外人眼中又是和打情骂俏无差异了,岂不是更丢脸。一想到这儿,她放在背后的手停下摸索,狠狠地瞪了尤利安两眼,希望能代替拳头给他两下。 “没事,你继续。” 给了尤利安“眼神警告”后,兰忙不迭地告诉工藤新一继续他的讲述,毕竟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讲解案情的,如果啥都不说清楚,岂不是白来了。 得到了兰的回复,工藤新一用余光瞟了一眼尤利安,他又把头转了过去,双手抱胸,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既然兰想继续听,那工藤新一没有理由不继续讲了,他深呼吸一口气,又接着往下讲: “根据小池森也的描述,他是在服刑期间,听一个新进监狱的狱友说,余乐已经死亡这件事。其实他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余乐是黑户,像他这种人如果死亡了一般警察是查不出来真实身份的,就算能查出来,也得移交给中国这边进行处理,哪怕他的死讯登上了某些平台,姓名也不会披露,而那个新进监狱的罪犯根本就不是北海道人,作为本地人知道这个消息的可能性也被掐断,综合来说,这个罪犯都不应该这么精准地知道余乐死了,更不会把这个消息精确地传递给余乐的盗窃同伙——小池森也。”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就是因为杀害余乐才被捕的,如果人是他杀的,那他知道就合情合理啊。”兰说出她的猜测。 工藤新一摇摇头:“那名犯人是因为盗窃才进去的。据小池森也说,那名给他递消息的罪犯,胆子很小,连让他杀只鸡他都没胆量,更别提杀人了,像他那种胆子小又容易被掌控的人,大概率是受人吩咐,才刻意接近小池森也,把余乐已死这个消息传递给他。” 兰略微思索:“是奏多冬马?” “是谁指使的,小池森也并不清楚,那名传话的犯人也没说。不过现在看下来整个关西警察届里面有问题的警察不止奏多冬马一个人,所以,包括奏多冬马在内的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有可能。” 工藤新一略微停顿, “在得知余乐已死亡后的第三天,小池森也意外获得了一张他所在的青山监狱的下水道工程图,一切凑巧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对吧?好像是有人精心策划过的一样,就是为了让小池森也逃出来,顶替余乐的身份,去找出,并继承那块粉钻。” 兰把弯曲的食指抵在下巴上,说:“小池森也并非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他肯定会觉得这一切太凑巧了,既然如此,他还会继续越狱,来中国寻找那块钻石吗?按道理,他应该更加谨慎才对。” 兰的推断很正确,工藤新一频频点头:“你说的对,小池森也他也知道这么凑巧的事儿发生的话必有诈,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越狱,但是,在两个月后,奏多冬马造访了青山监狱,专门来见了一趟小池森也。” “专门来见他?”兰吃惊道,“他是冲着那块粉钻来的吗?他要钱?” 工藤新一摇摇头:“不,小池森也说,奏多冬马只是告诉他,不会有警察追捕他。” “不会有警察追捕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奏多冬马他凭什么说,他……他背后有人……所以,等等,为什么是他?”兰最开始并没有明白奏多冬马这句话,但是稍作思索,哪怕她嘴皮子在动,但是她脑子能动得更快,而且舌头还能及时停住再拐弯往正确道具跑去。 “你问了一个工藤大侦探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尤利安稍微侧了一下脸,冷冷地说道。下一秒,他将蜷曲的手指伸向兰,轻轻地刮了一下兰的鼻子,在黑泽兰和工藤新一双双震惊的表情中,这个身高一米九多的高个子男人又做出一件让人目瞪口呆的事儿,他对兰说了一句:“honey。” “啊?” “啊?” 第一声是工藤新一发出来的,第二声源自黑泽兰。 “有什么问题?”尤利安挑起一边眉毛。 “问题?当然没有,只不过,只不过我觉得,要不然我还是换个时间来比较合适……我觉得我……”工藤新一把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手足无措地扯了一下衬衣的衣角,作势要离开。 尤利安朝他抬了抬下巴:“现在的时间最合适,工藤侦探,下午我们会离开这里,所以,请你继续,把这个案子讲完。” 说完,尤利安继续用他那张冰山脸转向兰,面无表情地说:“亲爱的,我们继续听他讲完,好吗?” 兰分明从尤利安的眼神里看出他幸灾乐祸的表情,这可让她内心的怒火又添了三把柴——毫无意义,刚刚的举动尤利安绝对是故意的,他这样赤裸裸的秀恩爱摆明了就是在羞辱工藤新一,就是为了做给他看。难道就是信息那个称呼,“兰”?不,兰很清楚,那只是一个导火线,尤利安会这样做肯定有很多原因,但是这些也只能等工藤新一走了之后再问他了。 “工藤先生,麻烦你继续讲述吧。” 兰强行压住内心想要拽住尤利安耳朵把他按到床上捶两拳的冲动,客客气气地对工藤新一说。 夫妇两个都这么讲,本身就欠了无数个人情的工藤新一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连说好几个“好的”。 “刚刚你问的那个问题,因为我到现在都没有再和奏多冬马对话过,所以我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是我推想有几种可能性,一是他后面的那个人,某个关西警察届里面地位较高的人,知道奏多冬马能够为自己所用后,让他帮自己来解决这个事,当然,也有可能是奏多冬马自己主动请缨来负责这个,以此来谋上位。毕竟在那个太平间内,通过他的讲述我察觉出他其实野心很大,但是可能是付出了很多才能到达今天的地位,他不甘心,还想走捷径,能够爬上更高的位置。” “说到这个,我记得在上次京都大饭店事件中,那个绫小路文麿为了能尽快抓捕末日大盗,也是想要不择手段,他最终目的也是为了能够爬得更快一些……看来这个关西警察届,还真是一团混乱啊……”兰一想到那个末日大盗,就不自觉地眉头紧皱,心底生出一股恶寒来。 “他俩其实是竞争对手。”工藤新一稍作停顿,“服部其实,日子没那么好过,他从来不给我提那些,只不过,我看着他自从走上他老爸那条路后,整个人沧桑了好多。” “我有一点还是不明白,奏多冬马故意把小池森也放出去,让他去寻找到被余乐藏在中国的粉钻,同时他又故意接近你,诱导你来中国帮助他找到小池森也,其实真实目的也是在那颗粉钻,可是从你的描述来听,奏多冬马他并不是冲着钱来的,十亿日元确确实实是这颗粉钻的价值,但是……还有关西警察届里那个至今都没有被挖出来的高层,他也盯上了这颗粉钻,所以,这颗粉钻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兰向工藤新一说出她的疑问。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尤利安脸色微变。 “小池森也并不知道这颗粉钻藏有的秘密,实际上,他就是个工具人,奏多冬马不会透露太多,不过,他那条线可以把余乐的死因挖出来,光凭这个,中国警方就能暂时保住他的命了。再回到那颗粉钻嘛,” 工藤新一从衣兜拿拿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把它展开后递给兰。 接过那张复印纸后的兰定睛一看,上面是一则杀人事件的报道,发生在二十年前的横滨,某株式会社的社长一家三口在宴会上被残忍杀害,凶手被警方抓获,是该宴会的厨师长,同时也是社长家雇佣多年的厨师,这个厨师因为欠下巨款找社长借钱被拒,故而怀恨在心,就杀害了社长一家。 “你仔细看看那张宴会上拍到的照片。” 工藤新一用手指指了指社长一家三口对着镜头举杯微笑的照片。 注意到工藤新一从椅子所在处走到了床边,就站在兰的身旁,尤利安挑起了一边眉毛。 “这个是……社长夫人胸前别了好大一颗钻石胸针!”因为是黑白照片的缘故,看不出来钻石什么颜色,但是兰从钻石大小可以判断出这枚钻石肯定价值连城。 工藤新一点点头:“没错,如果我的猜想没错,这枚钻石很有可能是能够推翻这个案子判定的决定性证据——比如说,这枚钻石上,有某个人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