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中人》 第1章 偶遇 凌晨2点,湾仔MOLO酒吧。 晁晰然刚刚结束了今天的驻唱,因多了许多外来的游客,她今天额外多唱了两首。 她拎着包包,一下下敲打着脖颈朝后门走去,酒吧位置就在天星码头附近,从后门走10几分钟不仅能看到码头边静躺着的几艘归航小船,还能看见大片月光铺在海面上,随波浮荡。 平常鲜少有人到后门来,所以她没做多想就一把推开了铁门。一瞬间,月光洒在她浓妆艳丽但爬满倦意的脸上,她闭着眼,沉浸其中。 “唔……” “谁?!” 右下方突然传来一声低吟,吓的晁晰然心脏骤停了一秒。她忙不迭地打开手机的灯光照向声源处,看见角落里坐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他双手架在屈起的双膝上,额头抵着小臂,令人看不清面容。 晁晰然朝他走近了些许,虽看不到正脸,却看清了他的脸颊和脖颈处布满的汗珠。 8月份的南港平均温度在29度左右,如今已经是月末,更何况还是半夜2点,酒吧又是紧邻码头,有阵阵海峰吹拂,倒也没有热得很离谱。 这个时候他出这么多汗,难道是哪里不舒服? 晁晰然犹豫了片刻,蹲下身,将手指轻抵在男人的手肘处,推了推, “喂,你还好吗?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男人抬起头看向晁晰然,深棕色的双眸里布着一层红血丝,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神情恍惚间,他只能看清眼前那人不断开合的双唇,鲜嫩欲滴。 而就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晁晰然眼中爬上一抹惊诧,心跳更是漏了几拍,一部分是为他那极为优越的五官所惊叹,另一部分…是她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竟然是商聿枭。 是万恒集团这周新上任的副总裁,总裁商裘唯一的孙子,更是…她的老板。 晁晰然作为万恒集团研发部的员工,自然是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副总裁。 在商聿枭上任那天,全公司的女员工都笑的像阴霾多日的冬天里,忽然出现的暖阳一般。也是,毕竟他这个颜值,就算与娱乐圈顶流男明星媲美,也是毫不逊色的。 不过他怎么会在这儿?而且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 “商总,您还好吗?有什么需要我帮您的吗?”她问道。 商聿枭蹙着眉,南港本土粤语脱口而出,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沙哑, “你…识我?(你…认识我?)” 你这么有名的人,认识你很奇怪吗? “商总,我系万恒嘅员工。(我是万恒的员工)” 晁晰然自如切换着语言,看见商聿枭轻点了下头,缓缓挺直后背靠向墙壁,月光下墙面上凸起的铁钉闪着银光,她下意识伸手抵住商聿枭的背部阻挡了一下。 温热的掌心在触碰到被汗水浸透的衬衫背部时,商聿枭不由得身子一僵, 扶我起身……去master酒店,用你嘅身份开房。(扶我起来……去master酒店,用你的身份开房) 商聿枭从喉咙深处透出的压制感越发清晰,不容置哙的语气令晁晰然一愣。 “可为……”为什么要用我的身份? “唔好问嘅冇问,快啲!(不该问的别问,快点!)” 晁晰然刚开口,就被商聿枭低沉的呵斥堵了回去。 第2章 留下 她抿了抿嘴,识相地没有再说什么,虽然这种命令式的求人办事很让人反感,但眼前这位可是公司的大boss。 晁晰然用力扶起商聿枭,发现他脚步虚浮,脸色发红,周身汗如雨下,紧蹙的眉心彰显着他的不适。 “商总,要不我还是先带您去看医生吧?” 她心里有些不踏实,甚至都忘了说粤语,普通话脱口而出。毕竟这大老板过了自己的手,他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己怕是也逃脱不了干系。 “唔去!唔好废话,快啲走。(不能去!别废话,赶快走。)” 晁晰然暗暗打量了他一眼,银牙一咬,决定还是听他的。 晁晰然使出了吃奶的劲将商聿枭搀到了路边,短短200米的巷子路,让她有了跑800米的感觉。 还真不是她矫情,她一个163公分96斤的体型,搀扶一个浑身无力的185的男性,也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而且她觉得商聿枭至少有130斤。 这人是不是举铁啊,看着挺瘦的怎么这么沉! 晁晰然呼哧带喘地将商聿枭带到路边塞上了出租车。 Monster酒店离她工作的酒吧有些远,在不堵车的情况下,打车也要40分钟。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不断跳跃的计价器,心在滴血。 平常自己出门很少会舍得打车的,基本都是公交或地铁。 应该会报销吧?她心里默念着。 可是……这点钱还找老板报销的话,会不会太没有格局了…… 纠结的小人在晁晰然的思想中疯狂舞动,直到司机停车的一瞬间才疲惫倒下。 晁晰然盯着计价器的数字,认命地叹了口气。 350港币。 至少够她吃10次早茶了。 算了,就当救了一只流浪狗狗吧,她上次救助流浪狗狗花了500多呢,这么看的话反而还少了。 一番自我安慰后,晁晰然心里舒服了不少。 在司机的帮助下,她磕磕绊绊将商聿枭带进了房间,随即看了眼时间。 凌晨3点10分。 等她从这里到家,估摸得4点了吧。 9点上班,8点出发,满打满算只能睡四个小时不到。 晁晰然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里面已经响起了哗哗的淋浴声。 她走到商务桌前,边写字边小声叨咕着, “商总,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那个房钱…您找时间给我就好,我把我的联系方式和花销写纸上了哈…” 不是她小气,monster酒店是顶级五星酒店,这里的套房房费一晚就要顶她一半的月薪了…… 在南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三分之一工资的花销,恕她无法自讨腰包。 晁晰然写完后又等了会儿,见他一直不出来,自己便准备回家了。 她这边刚一抬腿准备走,淋浴声停了,低沉又沙哑的嗓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留在这儿。” 晁晰然怔在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叫谁留下?我吗? “对,就是你。” 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卫生间里悠悠飘来一句回复。 “抱歉商总,我得回去了,这大半夜的我在这儿照顾您不太合适。” 大boss,这孤男寡女的,咱俩也不熟。 就在这时,商聿枭围着浴巾赤着上身走了出来,许是冲了冷水澡的缘故,裸露在外的肌肤微微泛红,湿漉的刘海凌乱地落在额前。 晁晰然虽然画着浓艳的妆容,看着像极了久经情场的渣女,实则母胎solo了26年,哪见过这场景,一瞬间看的有些发愣。 这人还真是……好看。 该说不说,商聿枭不仅五官长得好,这身材也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宽肩窄腰外加九头身的黄金比例。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深棕色的双瞳淡漠地扫过晁晰然,言语中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距离感,瞬间将她对眼前人因外形升腾起的那点好感,尽数打退。 原来他会说普通话啊,不仅会说,还会用普通话来嘲讽人。 当你的老板对你贴脸嘲讽,你会怎么做? 别人怎么做她不知道,但在她只有两个选择。 一,回击他。 二,疯狂回击他。 是老板又怎样,论斗嘴,她26年还没输过。 晁晰然随意将将右侧的长发挽到耳后,带着倦意的浓妆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妩媚至极,一抹早已熟练的假笑挂在脸上, “您想多了,我啊…是怕您吃亏。” 第3章 靠近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和自己说话,商聿枭嘴角多了一丝玩味的笑意,眉峰轻挑间起身朝晁晰然走去。 他赤脚走在地毯上,因脚步略微虚浮显得身形有些不稳,腰间随意围着的浴巾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在地。 晁晰然心中警铃大作。 她无法确定眼前人的行事动机,只能尽力维持着脸上的镇静,原本平静的内心早已随着商聿枭的迈步掀起了千层涟漪。 她与商聿枭充血的眼睛对视着,随着两人的间距逐步减小,她的气势也越发落了下风。 终于在商聿枭离她不到一米时,她伪装的防护罩被击的粉碎。 商聿枭那双充血的棕瞳好似将她控制了一般,她用尽全力命令自己不听话的双腿缓缓向后退却。 “唔…” 没退几步,她的大腿就重重抵在了身后的桌边,疼的发出一身闷哼。 她的退路到头了,但商聿枭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眨眼间两人的间隔已不足半臂。 晁晰然双手在身后撑着桌边,上身缓缓向后倾倒,栗色长直发从身前滑落到身后,荡来荡去。 商聿枭的脸在她眼中渐渐放大,连毛孔都能看的愈发清晰,甚至看到他的鼻尖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痣。 巨大的身影仿佛要将她吞噬,令她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头脑风暴着一会儿如果给他一拳的话,自己算不算自卫。 就在两人之间的间距只剩一掌宽的时候,瞧着商聿枭近到虚化的轮廓,晁晰然闭起眼猛地将脸侧向左边,右手握拳。 几乎握拳的同时,她感受到商聿枭的呼吸在她的耳侧吞吐,紧接着便听见他轻笑一声。 下一秒,巨大阴影与耳侧的呼吸一同消失了。 等她再睁开眼时,商聿枭已经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侧头看着她,淡淡地飘来一句, “密码。” “……” 晁晰然的心脏从嗓子眼重重掉了回去,她暗戳戳地长呼出一口气并松开了握拳的手,呆愣地沉浸在一阵后怕中。 他刚刚……是在笑我? 不过好险。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会失业加进局子了。 而且一想到刚刚自己脑子里的荒谬猜测,她整个人恨不得就地蒸发,便低垂着脸不敢直视商聿枭。 “我说,密码?” 商聿枭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告诉自己,语气不由得多了些不耐烦。 晁晰然撇了撇嘴,明明是她的手机,用别人的东西还这么霸道。 “噢…0804。”她道。 说完便瞧见他输入的指尖一顿,悬在手机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她站在桌边,看商聿枭坐在椅子上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造就一片阴影将他的眼睛藏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商总,有什么问题吗?” 商聿枭并没有回复她,只是停顿了片刻后便解锁了手机,随即熟练的拨出一串号码。 “云行,是我,现在来Monster酒店xxxx号。” 说完,商聿枭便挂了电话顺手放在了桌子上。 好巧不巧,就放在她刚写的那个留言便签的旁边。 商聿枭面色平静地拿着便签看了几秒,便放回了原处。 反观晁晰然则皱着一张脸,她真想此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晚的事,不要跟其他人说半个字。” 第4章 离开 商聿枭坐在椅子上闭眼揉着眉心,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知道了。”她回复着。 这一句话后,商聿枭再没和她说话,只是一个人坐在那儿闭目养神。 安静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浑身不自在的因子。 晁晰然的眼睛总是忍不住会飘向那个只围了一张浴巾的身躯,而且她想不通商聿枭让她留在这儿的含义,难道只为了用她的手机? 她现在真是进退两难,走不得也睡不得。 她觉得自己困的头都要掉了。 随即便开始偷瞄大boss的身材抵抗困意,就在晁晰然偷瞄商聿枭第n次时,商聿枭像是早就等着她一般,与她的视线撞击在了一起。 晁晰然心里“咯噔”一跳,慌忙收回视线,心率直线上升,根不敢看看商聿枭此时的表情。毫不夸张的说,她觉得她此刻的心跳声,已经大到商聿枭都能听的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晁晰然仿佛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飞奔跑去开门,下一刻便看到林云行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白色休闲套装。 “林总…” 林云行,万恒集团人力资源部总经理。 全公司都知道林总是副总裁好友,长相出众温润儒雅,是公司众多女员工心中的白马王子。 林云行看见开门的晁晰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仅一瞬便恢复正常,轻声开口, “你好,请问商聿枭在这儿吗?”林云行的声音磁性又温柔,像是有吸引力一般,让人忍不住像他靠近。 “云行,进来。” 还没等晁晰然开口,屋内商聿枭低沉的嗓音呼唤着。 她侧身给门口腾出了空间,林云行走进去的时候朝她微微点了下头。 进到卧室后,林云行看见商聿枭只裹了条浴巾坐在椅子上,迟疑了片刻,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走来的晁晰然,对于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林云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转头看向商聿枭眉尾一挑,无声询问着:你是让我来给你收拾酒后烂摊子的? 商聿枭自然读懂了他的意思,白了他一眼,眉心微蹙,下巴朝晁晰然微扬,开口道, “云行,以你个人账户把费用转给她,然后再通知设计部一声,今天放她一天假。” 放一天假? 晁晰然眨着那对画着浓重眼影的杏眼,听到现在就能报销还喜提一天的假,眼底的开心都要溢出来了。 林云行对于商聿枭说的话没有丝毫迟疑,那边话音一落,他便拿出手机朝晁晰然扬了扬,言语温柔, “加下好友吧,顺便把你的名字和所需费用发给我。” 晁晰然嘴角带着笑意点了点头,瞧了一眼远在商聿枭旁边的手机,三步并两步的过去了拿过来,看都没敢看他一眼。 片刻后,两人顺利加了好友,晁晰然将自己的名字和所需费用发了过去: 设计部建筑师晁晰然,费用15713(港币)。 看着那有零有整的数额,林云行笑着看了她一眼,当下从微信转了16000过去。 晁晰然开开心心收了款,原本疲倦的脸上变得容光焕发。 “你可以走了,记住我之前说的话。” 笑容一瞬间收敛,听见BOSS下了逐客令,晁晰然拿起包就朝门口走去, “好的商总,那我先走了。” 路过林云行时朝他点了点头,林云行笑了笑做了请的手势。 “咔哒”的关门声响起,屋里就剩下了商聿枭和林云行。 随着晁晰然离开,商聿枭脸上浮上了一抹倦容, “我被下药了,但是量不多,手机和钱包也在那个时候被人拿走了。” 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商聿枭似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肩膀都塌了半分,不停揉着眉心。 林云行收敛笑容,不停打量着他,似是确定了他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 “我去查是谁做的,你确定不去医院看看?” 商聿枭摇了摇头,去医院的话整个集团都会知道,“这件事不能让爷爷知道。” 他丢不起这个人。 本来爷爷就不满意他这么早进集团,上任副总裁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这几年不能给集团带来任何的负面新闻。 结果他这才刚上任几天,就出了这档子事,摆明了冲着他来的。 林云行点了点头,将手里的车钥匙和一张卡丢给了他, “那我先走了,你休息好了自己回去吧,有事联系我。” 商聿枭点了点头。 就在林云行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商聿枭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 “等等,晚些你把刚刚那个人的资料发给我。” 林云行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3个小时后,著名娱记的一则爆料在微博登顶,仅仅半个小时就霸占榜首,居高不下。 “万恒集团太子爷商聿枭在酒吧门口与美女举止亲昵,随后两人一同共赴酒店,港岛顶级豪门太子妃最终花落酒吧女?” 于此同时,万恒集团公关部的群里瞬时炸开了锅。 第5章 爆料 晁晰然到家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她困的晕头转向,鞋子随意脱在一边,赤脚奔向客厅沙发直接趴倒睡了起来。长发掩埋了她的脸,整个人就像个死尸一样,身上还挂着挎包。 白暮昭起床的时候看到就是这副景象,要不是心里素质过硬,她怕是要被吓的当场噘过去。 她掐腰站在沙发边,看着熟睡的晁晰然,啪啪啪三下打在了她的屁股上,将她从和周公聊天的梦中唤醒。 “啊……痛……”晁晰然一动不动,趴在原地要死不活地小声嘟囔着。 “然宝贝你起来,你怎么睡这儿啊,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白暮昭一把拉起赖在沙发上的晁晰然,替她理了理乱成一团的长发,看着晁晰然已经晕掉的眼妆加黑眼圈,她惊呼着, “天哪宝贝,你这黑眼圈都能去应聘野生大熊猫了,你这是兼职到几点呀?” 晁晰然睁着一双睡眼,在白暮昭将她拉起的时候顺势倒在了闺蜜的肩头。 “别提了,我昨晚……” 晁晰然话还没说完,白暮昭卧室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一边嘟囔着“这么早谁啊”一边小跑着去接电话。 两分钟后,白暮昭火急火燎地从卧室直奔洗手间,边洗漱边和晁晰然说着, “宝贝,我得先走了,老大在群里通知让我们赶快去公司。” 晁晰然下意识看了眼表,这才7点半而已, “昭昭,才7点半阿,你们公关部这是出什么事了?” 晁晰然和闺蜜白暮昭都是万恒集团的员工,只是她在设计部,闺蜜在公关部。 白暮昭忙着洗漱来不及和她解释,直接将手机里打开的的新闻递给了晁晰然。 接过手机一刹那,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己和商聿枭看着极其亲密的照片,她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这这……” 她竟然被偷怕了?应该说,是商聿枭被偷拍了,而她是被牵连的那一个。 那几张照片的角度显得他们两人十分暧昧,不过她都只有侧脸,倒是商聿枭那张脸不管哪个角度拍的都清晰的很。 “……性感美女……酒吧女……” 哪里是什么性感美女,她只不过穿了个短款束身上衣和紧身牛仔裤啊。 而且这偷拍的是眼瞎了吗,俩人共赴酒店然后呢,看不到她后来走了吗? 白暮昭发现客厅里的晁晰然没了声音,从洗手间探出头来,看到她拿着手机楞楞在那儿站着。 “你怎么了宝贝?发什么呆啊,” 她抬起头哭丧着脸,看着眼前忙碌的闺蜜,无奈地开口, “昭昭……我要是说这照片里的…是我,你信吗?” 白暮昭,“……” 于此同时。 港岛著名的大浪湾道10号山顶豪宅,商家。 “啪”的一声,商裘老爷子将手中的晨报扔到了身边的黄花梨束腰展腿画桌上,商聿枭看都不看一眼,在不远处的沙发里默不吭声。 “我点同你讲嘅?!上任之后呢两年唔好畀我搞出任何丑闻,呢个先几日?你可倒好,同酒吧入便嗰种搞搞震嘅人喺埋一齐伊挹仲畀人拍,你真系将我商家面都丢尽喇!” (我怎么跟你说的?!上任之后这两年不要给我搞出任何丑闻,这才几天?你可倒好,和酒吧里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鬼混还被人拍,你真是把我商家的脸都丢尽了!) 商裘老爷子气的不轻,握着手里的龙头拐杖咣咣敲击着地面。 “爷爷,你不是说回归后要以普通话为主,没事少说本土方言,怎么自己反而说上了?而且我都说了不是娱记说的那样,我没有鬼混。” 商聿枭双手交叠放在颈后枕着,脸上写满了无奈。 第6章 糟了 “这证据都在那儿摆着,你还狡辩什么?咱们事先有约,既然你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那你这两天就不用去公司了,准备回UK继续学习去吧。” 一听到自己又要被扔回UK,商聿枭整个人都如同炸毛的猫一般,嗓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分贝, “唔系啩?(不是吧?)您就我这么一个孙子,不想着让我在身边陪着您老,怎么还天天想把我往国外扔。” 商裘白了一眼,冷哼了一声,“留你在身边干什么,早点气死我吗?你说你从小到大有哪一件事让我满意了?我让你好好学习好继承万恒,你可倒好,跑去玩赛车差点把命都搭上,要不是我把你的俱乐部停掉,你肯回来?” 是了,要不是爷爷停掉他俱乐部和所有的卡后,他也意识不到,钱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我既然回来了,您就早点把公司给我得了,反正这些财产也都是我的。”商聿枭道。 “放屁,谁说都是你的,我死了才是你的。还把公司给你,你有那个本事管理好吗?这才当上副总裁几天,就给我搞出这么个丑闻,赶紧给我滚回UK去,别在我眼前招我烦。” 说完,商裘就拄着拐杖朝书房走去。 回UK干什么,卡停了,俱乐部关了,他回UK喝西北风吗?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回去。 “爷爷,其实你误会了,照片里那个人是…是…是我女朋友,是您未来的孙媳妇啊。” 孙媳妇仨字一出,商裘立马回身看向他,一脸不相信他的模样, “你就算想哄我有孙媳妇,也不能用个酒吧女来骗我吧?” 商聿枭看出有戏,朝他走了几步,“她不是酒吧女,她叫晁晰然,是公司设计部的建筑设计师,内陆985毕业的双硕研究生。” 还好在他回来前林云行就把晁晰然填的入职资料发给了他。 爷孙俩就这么对视着,如果真的是孙媳妇,那他真是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天知道他多想赶紧要个重孙子,自从他儿子儿媳因车祸去世后,整个商家的血脉就他们爷孙两个人。 “那你早怎么不说,现在才说?”商裘还是对他这个不靠谱的孙子半信半疑,活到现在身边连个异性都没有,突然说有女朋友谁会相信。 面对爷爷的质疑,商聿枭带着一脸颓废坐回了沙发,低着头。“因为…我们最近有些矛盾,她想和我分手,我不知道怎么挽回她,所以……所以就去了酒吧买醉。” 如果能在各大家族中颁发个演技奖,他确信最佳男演员奖非他莫属。 商裘看着自己亲孙子难难得一见的颓废样,心中有些动容,这么瞧着倒不像撒谎的样子, “没出息,那你买醉有什么用,既然想挽回那就用真心去留住人家,买醉是最愚蠢的行为。想当年我追你奶奶那也是花了大心思的。” 商聿枭低着头默不作声,阴影下的眼睛在滴溜溜地转着,爷爷信了,看样子要成功了! 由于他一直故作难过低着头,商裘觉得自己的孙子当真在面临棘手的情感危机,他掌心摩擦着龙头拐杖思虑了片刻, “这样吧,你将她带到家里来,爷爷出马帮你们和好。” “…啊?” 商聿枭楞楞地抬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乐意带回来给我这个老头子看?还是说你的这个女朋友是假的不成?” “当然不是…我知道了爷爷。我…我过几天就给您带回来。”商聿枭下意识回应着。 “嗯,只要家世清白,人品优良,爷爷是不会反对你们的。如果你俩今年准备结婚的话,倒是不能让你再回国外了,都说成家立业,成了家就会收了心,到时候我也好放心的把万恒交给你…” 商裘转身朝书房走去,边走边说着。 “是,爷爷……” 直到看着爷爷消失在客厅后,他才泄了气地靠回沙发。 这下糟了。 第7章 世交 傍晚,湾仔区白建时道,段家。 段、商两家是世交,段家拥有南港最大规模的五星连锁酒店,分店遍布港岛十八区各黄金地带。论家族实力虽不及商家,但也是港岛四大家族之一。 “陈阿妈,小姐爱饮嘅太平马骝魁沏好冇?(陈妈,小姐爱喝的太平猴魁沏好没?)” “好太太,噉就嚟啦。(好了太太,这就来了。)” 贺兰拉着女儿的手细细打量着。 段屺亭七年来一直在伦敦大学念书,不久前刚拿下了商业管理学博士学位,这才从隐国回了港岛。 贺兰不停摸着女儿的手,笑的一脸慈祥, “屺亭阿,刚下飞机累不累?从UK回来得飞十几个小时呢,我已经吩咐陈妈做了你爱吃的菜,一会儿等祺安和你daddy回来就开饭,你晚上多吃点~” 段屺亭握着母亲的手,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mommy,我不累的,倒是祺安他去哪儿了,怎么没见他来接我呢?” 贺兰开口刚要说话,就被门口的声音给打断了。 “我还能去哪儿,当然是给我们大小姐买她最爱吃的菠萝油打包咯。”段祺安进门后直奔母女二人的方向,将手里拎的“美食”递给了段屺亭。 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包装,段屺亭开心地接过,闭眼闻了闻,“嗯~,谢啦我亲爱的弟弟。” “你知道为了给你买这家菠萝油打包我排了多久队吗?一个小时!我排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给你买到,就只能叫uncle去接你了。” 段祺安仰躺在沙发上,脸上写着痛苦二字,“你都不知道从旺角回湾仔有多堵,我在公主道堵了40分钟啊……我觉得我都要吐了……” 贺兰瞧着段祺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转了转朝女儿说道,“屺亭啊,你有没有看到商家的那个新闻?” 段屺亭摇摇头看着母亲,似在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贺兰见女儿不知,赶忙将新闻找出拿给她看,兴致勃勃地开口, “那商聿枭好像和一个酒吧女不清不楚的,被狗仔给偷拍了。哎,你说这孩子怎么越大眼光越差了,妈妈记得他以前可是很喜欢你来着,怎么就……”这边贺兰还没说完,段屺亭就出声打断了她。 “mommy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那个时候才15岁,哪里懂什么喜不喜欢的。”段屺亭道。 商聿枭11岁时父母因车祸去世,商家就只剩下商裘爷孙两个。段宏基贺兰夫妻两个怕他们爷孙孤单,就经常带着姐弟俩去看他们。 可以说段屺亭和段祺安,陪11岁的商聿枭度过了最痛苦的一段时光。 直到他15岁时,21岁的段屺亭去了伦敦大学念书,两人就没了联系。 “就是啊mommy,我和商聿枭这么多年的兄弟,他要是喜欢我姐我指定一早就看出来了。” 贺兰白了一眼段祺安,有些遗憾地朝自己女儿小声嘀咕着, “mommy倒是希望那小子是真的喜欢你,他可是商家唯一的……” “mommy啊,我大他6岁呢,他在我眼里和祺安一样都是弟弟。过几天咱们两家肯定会见面,您可千万别提这个,不然搞的尴尬了就不好了。”段屺亭看着母亲,一脸严肃。 贺兰貌似还想说什么,在看到女儿认真的态度后咽了回去。 “好饿啊,mommy我们先吃吧,daddy跟我说了他晚上有事,不用等他。” 段祺安边说边拽着贺兰朝饭厅走去。 一旁的段屺亭听到段宏基不回来吃饭,脸上有些失落,低垂了眼。 翌日。 晁晰然全副武装到了公司,全程不与任何人交谈,直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才松了口气。 据说昨天整个公关部因为商聿枭这个新闻忙的不可开交,闺蜜白暮昭也是晚上11点了才到家,并且给她带回一个好消息:目前还没人知道照片里的人是她。 话虽如此,但晁晰然自己是非常心虚的,她很怕被集团的“八卦女工们”认出自己。 最终,她决定在港南港28,9度的天气里穿着长风衣,戴着口罩和墨镜去上班。 就在她刚坐到工位的下一秒,就听见附近的同事们在疯狂议论自家总裁的八卦。 同事A:“我昨天回去后用软件把boss身旁的那个女生画质修复了一下,狗仔的大炮不知道是放大了多少倍搞的那么虚,你们看看,这样是不是清晰了些。” 同事B:“哎我看看我看看~还真是清晰了不少,但我还是看不出是谁。” 同事C:“我怎么感觉这个侧脸……多少有点眼熟呢?” 第8章 合约 “噗——咳咳、咳咳咳、、” 晁晰然一边听着同事们议论,一边悄悄摘下口罩喝了口水,结果被吓的也一口喷了出来。 左边的杨哲见状,拿上纸巾蹬着转椅滑到她身边,“晰然,你是不舒服吗,捂的这么严实。” 边说边把纸巾递到晁晰然手里,热情的关切着。 晁晰然被自己那口水呛到了咳的停不下来,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朝他摆了摆手。 她在一边咳咳咳的咳个不停,周围同事终是在八卦的间隙注意到了这个昨天消失的人。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如果过度担心某种情况会发生,那么它发生的可能性就会更高。 简单的说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随后,晁晰然就被强制拉入了八卦群聊,几个女同事不仅跟她仔细陈述了昨天发生的事,更是跟她探讨八卦女主角的备选名单。 就在轮到她说自己心中对八卦女主人选而支支吾吾的时候,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救了她。 “不好意思你们聊,我先接个电话……喂?” “姐,我已经到南港国际机场了,你在哪呢?”电话里传出一道纯净透亮的男性声线。 晁晰然蹭的站起身,掌心用力地一拍额头。 坏了!满脑子都是新闻的事情,把晁舟然过来的事给忘了…… “啊,你…那个,你先在机场歇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到…”从中环到机场,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晁晰然抄起包包,简单跟同事说了声,来不及多做解释就跑了出去,急匆匆地出了集团大厦,却发现平日里总是等待接活儿的taxi,今天是一个都没有。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走两条街去找车的时候,一辆全黑色KarlmanKing急刹在她面前,随着车窗落下,商聿枭冷峻的面容出现在晁晰然眼中, “是你?正好,我有事找你,上车。” 看见车的一瞬间晁晰然有些惊喜,仅仅迟疑一秒便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商聿枭看着她坐上副驾驶眉头微蹙,欲言又止,刚要开口便被晁晰然截了胡, “商总麻烦送我去下机场,我有急事谢谢。”晁晰然着急道。 “……你让我给你当司机?”商聿枭问。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您不是说有事找我吗,那在哪儿说都是说,看在我之前送您去酒店的份上您就顺便送我一下,我真的很急!”晁晰然的嘴仿佛上了发条一样,语速极快,边说边摘下口罩并系上了安全带。 许是被她饶了进去,商聿枭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莫名其妙的在她系好安全带后便发动车子朝机场开去。 可能是因为注意力全在接晁舟然这件事上,晁晰然此刻面对商聿枭一改上次小心胆怯的状态。 她匆匆忙忙给晁舟然发了几条微信,叮嘱他一定要在机场等自己,她马上就到。 发完后,想起商聿枭在她上车前说了有事找她,随即便把手机放进包包里,瞅了眼安静开车的商聿枭。 他专注地目视前方,眉心微蹙,唇角冷硬地向下,形成了一个轻而易举就能看懂的表情,不耐。 “那个…商总,您不是说有事找我?到机场这段路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呢,您现在说吧。” “……” 他真是一个字也不想说。 莫名其妙的做了回司机不说,自己还被别人安排了。 但他又不能把人给扔到半路,他做不出那么没有风度的事。 “你看见狗仔的新闻了吧?”商聿枭语调平缓,让人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 “我看到了,给您带来麻烦了是吗?” “嗯,不小的麻烦。”商聿枭说。 “那……您来找我,是需要我做什么吗?”包里的手机震了震,应该是晁舟然会的消息,晁晰然说完后便拿出了手机查看着。 商聿枭扫了她一眼,平静地话语里带着一丝压迫感,“我需要你跟我合约结婚,为期一年,这期间内我不会对你的人身自由加以干涉。” 晁晰然回复消息的指尖一顿,抬眼看向商聿枭,恰巧迎上了商聿枭投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是认真的? “您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大。” 晁晰然话音落下,掌心的手机便震了震,赫然是晁舟发来的消息: 【姐,药快没了。】 “合约期满我会支付你五百万,税后。” 商聿枭语气平淡到让她以为他说的是500块而不是500万。 晁晰然握着手机用力紧了紧,她垂着眼看着消息页面,犹豫了片刻,像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一样,快速输入了一段话,按下了发送按钮。 【没事,过两天就开去。】 几乎是同一刻,她注视着商聿枭的棕瞳,眼神坚定唇角微扬, “那不如…再加上一条,若提前解约,需支付违约金,double。” 第9章 过往 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进车内,晁晰然整个人沐浴在其中目光逐渐迷离,窗外错落闪回的树木似是在催眠她一般。 黑色KarlmanKing沿着环岛柏油路滑至机场门前,停了几秒后发现身旁的人没有动静,商聿枭微微侧过脸,示意她下车。 晁晰然恍然大悟,伸手去解安全带,她还以为会开去停车场…… “下班后,到顶层办公室找我。”商聿枭说。 晁晰然动作一顿,她今晚还有酒吧的兼职…… “商总…我晚上有……”话说到一半,晁晰然在抬头看他的一瞬间,就被商聿枭不容置喙的眼神打断,只好默默改了口,“好的商总。” KarlmanKing的轰鸣声低沉而有力,引得四周的人不停朝她所在的方向张望,晁晰然随着周围人的目光,一同看着它穿梭在来往的车辆里,直至消失。 刚刚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讲都有些太不真实了…… “姐!”一声清澈的喊声将晁晰然的思绪唤回,转身便看见一个穿着黑白相间休闲套装,头戴白色棒球帽的男生朝她跑来。 “舟然!你别跑!” 晁晰然连忙跑过去一把拉起他的手,微蹙着眉心,指尖感受着他的脉搏是否有什么异样, “姐,我没事。” 晁晰然没搭理他,聚精会神地掐着脉。 一分钟后,似是确定没什么大问题,她伸手向晁舟然的脑门戳去,“你不会好好走路啊,跑什么跑!” 晁舟然从小患有一种叫房间隔缺损的先天性心脏病,由于手术过程和术后的风险都非常大,父母在世的时候没有选择做手术。但如果不手术治疗,就需要终身用药改善心脏的功能。 而每月所需药物费用昂贵,至少对他们姐弟俩来说,是贵的。 自从14岁父母因车祸去世后,晁晰然就承担起了养活自己和弟弟的重担。 这12年来,她维持着弟弟长年累月的用药,供他考上了港大,自己也十分争气地获得了985院校的双硕士学位,也正是有了学历这个敲门砖,她才成功入职了自己梦想多年的万恒集团。 姐弟俩没有什么亲戚,老人也早就不在世了,所以也没什么人帮扶她们,就只剩内陆家里的邻居们经常感叹俩孩子命苦。 可外人不知道的是,她能这么顺利供自己和弟弟走到今天,有一大半原因是源于万恒集团的老总裁,商裘。 说起来,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么奇妙。 14年前,晁晰然父母来南港参加朋友婚礼,当天乘坐的大巴在青马大桥与一辆全速疾驰的豪车相撞,巴士车头及车身玻璃爆裂侧翻掉入海中,豪车前半身重度凹陷,没等救援人员赶到,车就在原地爆炸了。 这场车祸共8人死亡,19人受伤。而这8人里就包含晁晰然父母,及当时的万恒集团总经理商陆与妻子季楚。 也就是,现任万恒集团副总裁,商聿枭的父母。 据说当年有人爆料车祸原因是商聿枭父母的那辆车刹车失灵才酿成的惨剧。不过这则爆料还没等登上热门就消失了。 而失去儿子儿媳的商裘老爷子原本半白的头更是变成了全白。 在办完夫妻二人的葬礼后,他私下补助了那场车祸中,所有去世人员的家属们一笔钱,一家500万。 由于是保密进行,所以除了当年的家属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这件事。 而晁晰然和晁舟然姐弟俩就在当时补助的名单里。 14岁的晁晰然自那时起就很感激商家,感激商裘。也是因为这份感激,进万恒集团工作就变成了她多年来一直努力的方向。 她不管商家是处于什么原因而提供的帮助,她只知道,如果当时没有这个钱,她的弟弟就没有办法维持用药了。 对已经失去父母的晁晰然来说,没有比弟弟晁舟然更重要的存在了。 但是500万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多,可对晁晰然姐弟俩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为了不放弃自己和弟弟的学业,她不得不在还没成年时就开始勤工俭学,省吃俭用。 一天睡三个小时成了常态,一顿一个馒头或者面包也能吃的大快朵颐,搞得自己在十四五六岁的发育期面黄肌瘦,发育不良,成了班级里极特殊的存在。 虽然同学们都知道她家的情况没有摆明嘲笑过她,但每个人看向她时眼睛里的异样,也深深刺痛了她那时小心包裹着的自尊心。 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她也会难过,也会觉得心好累。可每每她看见弟弟吃好睡好,见到自己就开心的可爱模样,她又会精神百倍,活力满满。 在那时,还年幼的弟弟就是她拼搏的精神支柱,为了能让弟弟好好活着,她做什么都觉得值得。 “姐~我9号才去港大报道呢,这几天我住哪儿啊?” 晁舟然推着快要生气的姐姐,朝机场乘车的方向走着。 “当然是住我那儿了,客厅的沙发床给你睡,你将就几天。”晁晰然说。 晁舟然抿了抿嘴,和姐姐近乎一模一样的杏仁眼在滴溜溜地转着,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 “那个……姐,暮昭姐还和你住一起呢吗?” 晁晰然低头在打车软件里叫车,没看见晁舟然在问这句话时因过于期盼而发光的双眼, “当然啊,我俩不是一直住在一起吗,怎么了?” 说完,她抬头扫了晁舟然一眼,在她看过去的瞬间晁舟然眼中的一样立马恢复正常,“啊…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估计是自己都觉得话说的过于不自然,晁舟然挠了挠头赶紧转移话题, “额…对了姐,刚刚送你来的那人是谁啊?那个车好酷我都没见过,应该不便宜。” 听他提到商聿枭,晁晰然停下了脚步,他俩现在的关系有些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便心不在焉地来了句, “哦,那个啊。我…叫的专车司机。” 反正这小子也没看到他的脸,就算见到也不一定认的出来……吧。 第10章 调查 晌午,大浪湾道的山顶豪宅依傍山水,蓝天碧海依稀倒映在明净的大落地窗前,丝丝缕缕的日光落在屋内昂贵的巴卡拉水晶吊灯上,里面每盏水晶中的红色宝石随之闪烁,即便并未点灯,看起来也异常璀璨。 商裘正坐在窗前眺望着,若有所思。 “老爷,这是你要的那位晁小姐的资料。”Vincent弓着腰,将手中的文件递到了商裘面前。 Vincent是商裘的贴身秘书,跟了他几十年,在商聿枭父母小的时候就已经跟在商裘的身边了,是商裘的心腹。 商裘接过文件缓慢地翻阅,在看到父母那栏的记录时,停了下来。 “她竟是当年那场车祸的遗孤。”缓缓合上了手里的文件,商裘起身朝窗前走去。 “是的老爷,她还有个弟弟,姐弟二人如今都在南港。”Vincent说。 世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 “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商裘背对着Vincent,周身透着一股无形的震慑力。 Vincent道,“我查了小少爷最近的行程,他4个月前去了趟内陆呆了近一个月,两人可能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在小少爷回南港半个月后,晁小姐就从内陆搬了过来,紧接着没几天就进了公司。” 商裘沉默片刻,看着落地窗外的目光犀利而敏锐,“你觉得,是聿枭安排她进的公司?”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人事部的林总是小少爷的人,小少爷在内陆回来后曾频繁进出过林总办公室。不过以晁小姐的学历,靠自己也是能进的。”Vincent说。 商裘闭着眼一言不发,指尖捏转着拇指的翡翠指环。 Vincent一动不动站在他身后,过了许久才听到商裘缓缓开口,嘴里唤着已逝老夫人的名字, “涟瑛啊,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呢。” 陆涟瑛,商裘年轻时因病去世的妻子,在其去世后,商裘再未续弦。 当年他儿子和儿媳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导致刹车失灵,才造成了桥上的惨案。 那些人丢了性命虽不是他儿子儿媳有意造成,却是因他们而死。 商裘这个人,是信因果的。 因果循环,即便死了也会背负着这个惨重的业障,跟随他们到下一世。 为了替儿子儿媳减轻业障,他不仅请人超度了那场车祸中死去的人,还私下里给这些家庭补偿了一比不小的金额。 “Vincent,备车,我要去昭远看看涟瑛和儿子。”商裘依旧看着窗外,话音跟刚才相比柔和了些。 昭远坟场,在南港中西区摩星岭,商裘的妻子和儿子儿媳都葬在那里。 “是,老爷。”说完,Vincent就出去备车了。 …… 傍晚,天空已逐渐暗了下来,设计部的同事们走了七七八八,晁晰然趴在桌子上睡的很熟。 估计是从前天就没休息好的缘故,中午安置好晁舟然没来得及吃午饭就赶回了公司,工作了一会儿后她就倒在桌上的草图里睡了过去。 杨哲见晁晰然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就一直没叫她。可眼看都过了下班点一个小时了吗,她还没有醒的迹象,便轻手轻脚地抚着晁晰然的后背, “晰然…晰然…醒醒,下班了。” 晁晰然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快走光的办公区,有些懵地说着,“嗯?都走了吗…” 杨哲的手在她后背轻拍了拍,语气很轻,“是啊,下班都一个小时了,大家都走差不多了。” 好累啊,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吗? 等等,几点? “……你刚刚说什么,下班一小时了?”她连忙拿出手机,在确定了眼下时间是19:05的时候,她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不由得低喃着,“完了……” 是的完了。 她竟然让那个霸道狂boss等了她一个小时。 顾不得想别的,她连忙俯身到侧边拿起自己的包,一旁的杨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她十分着急的样子便伸手去拽晁晰然的手臂,想问问出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杨哲伸向晁晰然的手被一个强劲的力道给打飞了。 杨哲蹭的起身,刚刚被打开的地方肉眼可见的泛着红,他左手握拳刚要朝始作俑者挥出,便瞧见了高自己半头的太子爷大boss站在晁晰然身后。 “商…商总……” 他一屁股跌回座椅,不敢盯着商聿枭看,只能坐回自己工位前,假装收拾起了东西,余光偷瞄着两人的方向。 晁晰然座位的上方被突然出现的阴影笼罩,她疑惑地抬起头,便看到了商聿枭面无表情地脸。 商聿枭垂眼看着晁晰然,语气冰冷又不耐,“看什么,等我给你收拾东西吗?”说完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看都没看旁边的杨哲一眼。 晁晰然悻悻地收回视线,以最快的速度把要装的东西扔进包里,小跑到商聿枭身后跟着。 杨哲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呆愣着,脑子乱成一团,忽地在电脑上搜索着什么,片刻后,一张网图被他放大了数倍,赫然是商聿枭和晁晰然被狗仔偷拍的那张。 第11章 要求 万恒集团大厦位于南港中环金融街,紧邻维多利亚港,是中环著名的方向标,位列南港四大高楼之一,高420米,共90层。 在鲜少有人能去的顶层,除了总裁办公室,还打造了一间全景星空房。 每当夜幕降临,星夜就像一幅全天然的画卷,而无数颗闪烁的星就如同发光的宝石,镶嵌在深邃的夜空中。 屋内的灯光与暗夜交相呼应,虽然还不到8点,但已经有少数的星星出现在视野里。 商聿枭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映在玻璃窗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与黑夜逐渐相连的维港。 “对于白天跟你说的合约内容,我要补充几点。”商聿枭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双手环在胸前,身子向后倚在全透的玻璃窗上。 晁晰然则站在屋子中间跟他对视着。 “一,合约期内与其他异性保持距离,不得因你个人行为给商家搞出任何丑闻。二,很多必要的场合你需要跟我一同参加,尽可能保持全天候standby。三,不得过问与我有关的任何私人问题。如果有一点没做到,就提前终止合约,你,赔偿违约金。” 晁晰然垂眼笑了,还真是令人感到屈辱的霸王条款。 她咬了咬后槽牙,抬眼看向商聿枭,不甘示弱,“商总,既然是合作,总不能都是对您有利的要求吧,正巧,我也有个要求。” 商聿枭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晁晰然重重吐了口气,上前一步,“我要百分之十的定金。” 她说完后商聿枭并没有马上答复她,只是看着她迟疑了一下,“没了?” 晁晰然:“没了。” 话音落下,二人对视着,周遭空气都变得焦灼起来。 几个呼吸后,商聿枭打破了安静,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明天10点来签合同,过时不候。” “谢谢商总,我会准时的。” 晁晰然扬着嘴角,转身离开了顶层,一想到有这些钱能顶一阵儿,她就把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 当你离食物链顶端的人越近时,你能获得的利益就越高,抛开与其等同的危险性不谈,她觉得这是一个来之不易能跟着商聿枭挣钱的机会…… 万恒集团大厦位置在中环,晁晰然却住在九街,每天上下班耗费在路上的时间就得2个小时,晚上等她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快九点了。 推开门的一瞬间,香味扑鼻,原本被疲惫所主导的身体瞬间切换饥饿状态。 包包鞋子被她随意扔到一边,没有丝毫犹豫地直奔餐厅,看着满满一桌子自己爱吃的菜,独子咕噜噜地震天响。 “菠萝古老肉,香酥鸡,油焖大虾,西蓝花炒虾仁,这不都是我爱吃的菜吗。”她半俯在餐桌前,不停地闻来闻去 。 晁晰然抬头看向厨房正在做饭的晁舟然,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弟弟的背影很像两人的父亲。 “姐,还有个汤马上就好了。” 她看见晁舟然在搅汤间隙转过头跟她说着。 跟“大厨”弟弟相比,晁晰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厨房菜鸟。多年来她一直在外奔波挣钱,反而是一直在家的弟弟从小就会做饭给她吃。 这时,闺蜜白暮昭也从卫生间里敷着面膜走了出来,被面膜束缚着慢悠悠地开口, “你要不要这样,一会儿搞得小舟舟误会我每天都不给你吃好的。”她边说边按着脸上的面膜,给了晁晰然一个白眼。 随着她在餐厅落坐,最后一道三黄汤也被晁舟然端上了桌。 “暮昭姐和我姐在一起我是最放心的,不会误会。菜齐了,快开动吧。姐,你多喝点三黄汤补补身体,我看你气色不太好。” 晁晰然点点头狼吞虎咽地吃着,看起来全神贯注在吃饭顾不上说话,实则心里在开小差。 她不想将自己和商聿枭的事告诉好友和弟弟,也不知道能瞒几天,只能瞒几日算几日了。 第12章 名字 第二天一早,顶层总裁办公室。 晁晰然接过商聿枭已经签好的合同看都没看,直接在尾页签了名,签完后将合同在桌上推了回去。 于此同时,一张银行卡被商聿枭扔到了晁晰然面前,“卡里面是50万,密码6个0,有关我们合约的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晁晰然没有迟疑,将卡握在手中,笑了笑,“我明白。” 商聿枭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离晁晰然很近的桌边坐下,“今晚跟我回家见爷爷,不过你这身衣服…得换一下。”他打量的目光自晁晰然周身扫过,不满意地蹙眉。 晁晰然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紧身白色短款灯笼袖上衣,过膝牛仔裙,白色运动鞋,她洗的很干净又没有起球,有什么问题? 商聿枭看了眼时间,思考了片刻,“这样,你先跟我走吧。”说完就起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 “啊?现在?”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商总,我还有工…” “跟爷爷见的第一面很重要,如果你不能让他老人家满意你这个孙媳妇,那么合同作废,责任方,在你。” 商聿枭语气平淡,但抛出的信息里蕴含的威慑力极大,成功将晁晰然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是,商总。” 商聿枭脚下一顿,转头看向她,“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商总。” “那我,要怎么称呼您…”晁晰然说。 “叫我名字就行。” 商……聿枭? 很少敢有人这么叫他吧。 晁晰然跟在商聿枭身后垂着眼,用近乎听不见的声音悄悄嘟囔着,“商聿枭…” 被叫的人仿佛听见了一样,在她说完后,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几分钟后,晁晰然跟着他走出了集团正门,一出门便看到了门口等待已久的黑色雅致728,她从窗户外依稀能看到驾驶位坐着的司机身影。 商聿枭不假思索地进了后座,等了半天也不见身后的人上车,他看过去时晁晰然正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犹豫。 “上来啊,等什么呢?”刚说完,商聿枭就想起有第三个人在,似是发觉自己不耐烦的语气有些不妥,余光瞟了一眼司机的表情,放轻了语气说,“晰然,快上车。” 听着他叫自己名字,晁晰然莫名打了个冷颤,慌慌张张坐到了座位上。 刚一坐好,就听商聿枭对司机说,“陈叔,去林伯那儿。” “是,小少爷。” 白日里的维港游人如织,行人与船舶随处可见,黑色雅阁沿着滨海大道行驶了20多分钟,从中环一路开到了西贡。 车内静谧到令人倍感不适,晁晰然看向窗外,超强隔音将车内外分成了两个世界,甚至连底噪都听不见。 转眼间,车子从街道驶入了帝景湾,左弯右绕地拐进了一座独栋别墅里面。 两人下车后,院子里的美景吸引了晁晰然的注意,巨大的泳池清澈见底,周遭的树木碧绿连荫。 “是聿枭来了,” 别墅里走出一个头发半白的长者,穿着一身新式黑色中山装朝商聿枭走去,他看着商聿枭,嘴角洋溢着笑容,面色如同家里的长辈看着自家孩子一般慈祥。 不知道为何,晁晰然瞧着他……觉得有点眼熟。 第13章 林家「改」 “林伯,最近身体还好吗?” 林家是内陆人,做裁缝起家,这一代的家主正是眼前的林程群,大概是从祖爷爷那辈起,林家来到了南港开始跟着商家,只为商家人提供所需衣物,再不为外人服务。 不过,虽然几代人在港岛生活多年,却依保留着内陆的生活习惯。 “我还是老样子,老爷子身体还好吧,”被叫做林伯的长者拍了拍商聿枭的肩膀。 “爷爷身体挺好的,”几人边说边像屋内走着,转眼间就走到了林宅的会客厅。 一走进别墅内晁晰然的眼睛就亮了,没想到西式建筑风格的独栋,里面竟然是传统中式装修风格。 现在新中式装修风格是比较常见的,但是未经现代审美变化的传统风格无处不显端庄大气之气。整体以实木家具为主体,房梁和立柱均有,多为明,清形制。 屋子内摆设多为左右两部分对称,常见鲜艳绿植,瓷器,屏风之类的纹饰。 晁晰然一打眼便看到了立在客厅的一扇红木雕花屏风,她不由自主地被其吸引,走到旁边轻手轻脚地抚摸着,满心满眼都是藏不住地喜欢, “好精致的红木雕花镶嵌缂丝绢绘屏风,造型浑厚稳重,装饰富丽繁缛。看这缂丝画上的五爪正龙展现的风格,以及四周绘制的云纹、海水的意境……这应该,是康熙年间的藏品。” 原本林程群并没有太注意商聿枭带来的陌生人,听见晁晰然的判断后,脸上难以惊诧,“这位小姐好眼力,没想到小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蕴。” “您谬赞了,我只是从小对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小时候就经常跟母亲一同逛逛潘家园之类的地方,一来二去,也就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了些。” 晁晰然虽对于林程群的夸赞很委婉地自谦,但此刻她表现出的是一种很自信的状态。 商聿枭看着她从心底里散发出的这股自信,倒是颇为意外。 这简直与他见到的晁晰然判若两人。 林程群与晁晰然相谈甚欢,两人相继聊了屋子里摆放的四五件藏品,都在各种细节中被晁晰然一一推断出大致的年份。反倒是商聿枭,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被冷落在了一边。 终于在两人聊到她怎么会商聿枭一同来的时候,商聿枭在一旁慢悠悠地开了口,“林伯,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您这儿有没有她能穿的女士礼裙,今晚就要用。” 林程群看向晁晰然的眼神中流露出喜悦,“聿枭真是好福气,能找到小姐这么优秀的女孩子。” 晁晰然连忙摆手,“林伯您别这么说……您也别小姐小姐的叫我了,我叫晁晰然,您叫我晰然就好。” 林程群的话真是吓的晁晰然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林程群点点头,迈着缓慢的步子绕着晁晰然周身,细细打量着,思虑再三后他看向商聿枭,“多年前,商夫人曾定制过一件礼裙一直未曾拿走,我看…很适合晰然。” 商家的女性,多年来除了去世的老夫人也就商聿枭的母亲。 商聿枭听到林程群,原本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他蹙着眉心,看起来颇为犹豫。 “不过尺寸可能需要微微调整一下,不如……” “再看……” 商聿枭刚想打断他,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可选,就在这时,两人一同被突然出现的男声给打断了, “我来改吧。” 顺着声音看过去,林云行朝着几人走来,边走变脱下西装外套搭在了路过的椅背上,熟悉的笑意挂在嘴角,他看着晁晰然语气温柔, “又见面了。” 第14章 怕了? 难怪她看林伯觉得眼熟,林云行笑起来的神态和他得有个8分像吧。 “父亲,晁小姐的礼裙就由我来改吧。”说完,林云行看向商聿枭,“你但凡早些知会,我也能赶个新的出来。现在你急着要,就只能改商夫人那件了。” 林云行缓缓解开袖口的扣子,向上挽了两圈,不等商聿枭说什么就上楼准备去了。 充满责怪的口吻让晁晰然有些心惊,她默默看了眼商聿枭的反应,见他只是挑了下眉并没有说什么。 看来敢这么和霸道狂说话的,除了他爷爷也就只有林总了。 在等礼裙的间隙,林伯带着晁晰然在林家逛了逛,跟她说了很多商聿枭幼时的糗事,她听的格外开心。 过了许久,林家下人通知他们少爷那边已经改完了,让晁晰然回去试穿,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 南港的天气阴晴不定,虽然天气预报了今天有雨,但眼看着已经下午4点了天空也仅仅只是盖着一层阴云。 当晁晰然穿着改良后的礼裙下来时,商聿枭觉得仿佛有一束光圈透过阴霾将它笼罩在其中。 那是一件镶着细钻的礼黑色礼裙,融合了现代与古典元素,精致而优雅,部分区域用的黑色透纱与丝绸相拼接,勾勒出晁晰然前翘后曲的身形。 原本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部分落在了一侧肩上。裙长刚好在膝盖上方,将两条匀称又白嫩的小腿展露无遗。 淡金色的细高跟凉鞋上,嵌着许多细小的珠链,随着晁晰然的脚步不停地闪烁, “没想到商夫人年轻时的礼裙晁小姐穿上还真是合适,刚才有一瞬间我还以为看到了商夫人。”林伯眼神中满是赞扬,不住地看着晁晰然点点头。 晁晰然垂眸低笑,面对林伯的夸赞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悄悄抬眼看向商聿枭,似是在等待着他的反馈。 商聿枭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唇角扬起了一丝弧度,若隐若现的梨涡浅浅展露出来。 她倒是没浪费这件衣服。 “换完了就走吧,别让爷爷等久了。”商聿枭的声音中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边说边朝外面迈步,没再看她。 晁晰然见他说走就走有些哑然,只能连忙跟上,走前还不忘跟林家人告别,“林伯那我们先走了,林伯再见林总再见……” 她摆摆手,踩着细高跟凉鞋,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 等晁晰然忙三火四上车的时候,商聿枭早已气定神闲地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她穿着这双10厘米的细高跟鞋,走起路来至少要多费一倍的力气,更何况是小跑着赶过来了。 所以她坐进车里的时候累的呼哧带喘,看见商聿枭在一旁闭着眼睛,特别想给他一拳。 “看我做什么?”就在她看着商聿枭愣神的时候,他闭着眼突然开口。 晁晰然:“……没什么。” “想说什么就快说。”商聿枭言语中带着命令。 行,这可是你让我说的。 “没有,就是觉得您闭嘴的样子真帅。” 商聿枭:“……” …… 他们离开林家的时候已经下午4点多了,从西贡回铜区这一路也没堵车,花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商家。 黑色雅致沿着柏油路一路盘旋而上,在山顶处由大门驶入行驶在偌大的花园里,得开了五六分钟后才停在了别墅门前。 在回来的路上,晁晰然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疏导,但脑子里止不住地想,如果商裘要是不喜欢这个孙媳妇要怎么办。 到时候她不仅拿不到钱,还要倒赔双倍违约金。 晁晰然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白色建筑物,掌心逐渐沁满了细汗。 “怎么,怕了?”商聿枭站在她身边,理了理西装外套,“平日里胆大的劲儿呢?” 她闭了闭眼深深吐了口气,想缓解自己那因过度紧张而疯狂跳动的心脏,没底气地开口,“不怕……” 看着她忐忑又嘴硬的模样,商聿枭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他伸手拉过晁晰然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牵着她一同朝门口走去。 有一瞬间地迟疑,晁晰然是想抽出自己的手的,她抬眼看向商聿枭,眼前的人并没给予她眼神上的回应,只是淡淡说了句, “做戏要做全套。” 是啊,他们现在是情侣,牵个手而已。 她一言不发地望着商聿枭的侧脸,此时微薄的日光透过云层打在他那张好看的脸上,暖暖的黄色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垂眸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很奇怪。 她好像……也没那么害怕了。 第15章 见面 灰蒙蒙的天空开始出现一丝丝缝隙,阳光从逐渐消失的云层中透出,光亮伴随着商聿枭推开的大门照进了屋内定制的托斯卡纳地板上。 屋子里瞬时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他们两个。 晁晰然也在进屋那一刻才知道,原来今天见的不单单是商聿枭的爷爷一个人。 她手上用劲拽了拽商聿枭,想问他为什么提前没说有这么多人,却发现商聿枭一眼不发地看着前面。 晁晰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屋子里除了商聿枭的爷爷还有四个她不认识的人。 其中侧对着她们的沙发上,坐着一位长直发女生,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五官精致,妆容淡雅,超凡的气质彰显着她身份不俗。 而这个人此刻也正看向她和商聿枭。 仅仅迟疑了片刻,商聿枭忽地松开了晁晰然的手,将手放进了裤子口袋里,身子站的笔直,“段叔贺姨,你们来了,”随后停顿了一下,朝段祺安点了下头,看向他旁边的女生,说“好久不见,屺亭。” 段屺亭起身缓缓走到商聿枭面前,笑的很温柔,“好久不见,聿枭,怎么长大了,反而连姐姐都不叫了?” 晁晰然炯炯有神的眼睛在两人间流转了几秒,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默默放到了身后。 商聿枭和段屺亭对视了会儿,便淡笑着,说,“没有,屺亭姐。” 段屺亭看了看他和身后的晁晰然,“那位就是你的女朋友吧,不给大家介绍一下吗?” 晁晰然有些紧张,一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指尖也在身后不停地揉搓着,在听到段屺亭提及自己时,抬起头迎上了她的目光,微笑着点点头。 迟疑了一瞬,商聿枭回身去抓晁晰然的手,准备带她上前给大家介绍。没成想,晁晰然身子一侧,连忙躲开了商聿枭伸过来的手。 商聿枭没想到她会拒绝,愣了一秒后蹙着眉心看向她。 晁晰然没有搭理他递过来的目光,自顾自地走到爷爷面前,礼貌地开口,“商爷爷您好,我叫晁晰然,让您久等了非常抱歉。” 她故作镇定地收起自己的胆怯,大大方方地做了自我介绍。 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商裘就注意到了她。 她和商聿枭一同站在门口时,由于两人背着光弱化了脸部轮廓,有那么一瞬,他感觉两人的身影像极了去世的儿子和儿媳。 所以当晁晰然朝他走来时,他也一直在看她。 “你好,晁小姐,坐吧。”商裘示意她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下人说着,“陈妈,端两盏茶来。” “陈妈,我要太平猴魁。”商聿枭说。 再坐的几位喝的都是武夷山的母树大红袍,除了段屺亭。 她正朝嘴边递着手里的太平猴魁,在听到商聿枭的话时动作一顿。 一旁地贺兰将一切看在眼里,眼波不停在女儿段屺亭和商聿枭身上来回流窜,随即起身朝陈妈离开的位置走去,过了一会儿才坐回之前的位子上。 商裘看了眼自己的孙子,缓缓喝了口茶,“听说你下午去找你林伯了?” “昂,很久没去了,我就去看了看林伯。”商聿枭直奔晁晰然身旁的空位坐下,整个人放松地倚在沙发靠背里。 他不打算让爷爷知道,晁晰然穿的是母亲在世时定制的衣服。 但他不知道,商裘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见他不想说,况且还当着这些人的面,商裘便没在提。 “喂,你小子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段祺安走到商聿枭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随后转头看着晁晰然上下打量了一圈, “你就是跟他一起被拍的那个?我怎么没在南港见过你呢?你家是做什么的?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接二连三的问题从段祺安的嘴里蹦出来,晁晰然事先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看向商聿枭求助。 第16章 为难 “啊!嘶…你踢我干什么你。”商聿枭一脚踢向段祺安的小腿上,白了他一眼,“你哪来那么多问题?” “段祺安,不是什么着调的人,你不用理会他。”商聿枭岔开话题向晁晰然介绍着,“那位是他姐姐,段屺亭。这两位是他们的父母,段叔和贺姨。” 晁晰然随着商聿枭介绍的顺序打招呼,到最后的时候,她似乎感觉那个贺姨好像不是很喜欢她。 自己跟她到招呼时,人家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只是浅浅嗯了一声。 没多久,陈妈就端着两盏茶递了过来,商聿枭接过后直接入口开喝,晁晰然习惯性地瞥了眼,这一眼便看到了茶水表面飘着的浮沫。 之前在外打工的时候,去茶馆做过兼职,对品茶时的讲究她倒是很清楚的。 疑惑了片刻,晁晰然就明白过来。 像商家人这种地位的大户人家,怎么会给客人喝没有洗过的茶? 所以,这多半是商聿枭爷爷授意的小小考验,她想。 “怎么,你不爱喝?”商聿枭的那杯自然是没问题的,他喝完看到晁晰然端着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晁晰然摇摇头,默默将盖碗倾斜沿着边缘环绕,刮沫、搓茶、遥香三个步骤一气呵成,随后她品了口手中名贵的大红袍,眨着一双清澈的眼,“谢谢商爷爷的好茶,味道真不错。” 商裘点点头,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脸上始终挂着淡笑。 刚刚晁晰然的那一条动作他自然是知道在干什么,联想到贺兰刚刚离开的方向,他就明白了一切。 眼看没能看到晁晰然的笑话,贺兰暗自翻了个白眼,在她眼里晁晰然就跟个乡下丫头没什么区别,她会不会品茶对贺兰来说都难以对她改观。 随随便便个阿猫阿狗都能变成南港第一家族的女主人,她真是打心底不服。 明明她的屺亭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老爷子,我记得老夫人在世时说,以后商家的儿媳妇她可是有要求的,那就是要在音乐方面有一定的造诣,她老人家才能满意。毕竟老夫人是国内知名钢琴家,连聿枭的母亲也是她最出色的学生,想必老夫人是希望商家后代能在音乐成就上继承她的衣钵吧。” 贺兰突然提起老夫人,搞得在座几人都一愣,说到这时,她突然看向自己女儿一脸惋惜,“说起聿枭的母亲,也曾是我们屺亭的老师呢。” 段屺亭心里一跳,深知自己母亲的意图,脸色一时有些不好看,“mommy,你提这些做什么,” 她朝自己母亲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在继续说下去,但贺兰就像是看不见一样,自顾自说着, “怎么能不提呢,这毕竟是老夫人当年亲自说的,也应该是衡量做为商家媳妇是否合格的标准之一,你说是吧聿枭?” 商聿枭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看了一眼贺兰,“贺姨说的是,既然是奶奶说的也没什么不能提的,”话到此处,他转而看向晁晰然,“但奶奶是奶奶,我是我,我喜欢的,可不会管符不符合那些所谓的标准。” 两人四目相对,即便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但晁晰然的心还是猛地跳了跳。 “聿枭这话说的,到显得贺姨多事了。”贺兰看了眼商聿枭和晁晰然,随后靠向沙发不再说话。 场面变得有些尴尬,商裘一直都没做声,商聿枭也没再说话。 段屺亭沉吟片刻,看向商聿枭轻声开口,“聿枭,你别介意,mommy没有恶意的。” 紧接着起身走到晁晰然身边,见到段屺亭朝自己走来她连忙起身,“抱歉晁小姐,我母亲和去世的商夫人关系匪浅,也是出于长辈的考量才提起这件事。毕竟商家不是一般人家,对晚辈有要求也是正常的,不过就算你不懂音乐,也没……” “段小姐,”虽然知道打断人说话并不礼貌,但她还是有点不想再听下去了,“如果是钢琴的话,我倒是略会一些。” 说了半天,也没有人问她会不会,怎么就都认为她不会呢? 第17章 愉悦 晁晰然是内陆京都本地人,家里虽算不上高门大户,但父母均是博士毕业,也是算的上是书香门第。 父亲晁若诚哲学系博士,任职京都大学哲学系教授。母亲关涵英,中国艺术史博士,是京都嘉德城际小有名气的拍卖师。 在父母的安排下,晁晰然4岁起就开始学钢琴,12岁时就完成了10级考级。虽然父母去世后,她就在再没碰过钢琴,但只要不是太难的曲子,也是可以应付的来的。 晁晰然徐徐朝着大厅不远处的钢琴走着,之前看不清还有些不敢相信,走近了她发现这正是全世界仅此一架的亨泽曼水晶钢琴。 之前妈妈和她说过,这把独一无二的钢琴在很多年前就在拍卖行被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竞标人拍走了。 原来拍下它的,竟是商家。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琴身,唇角扬的高高的,眼底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她缓缓坐下,将手指放在琴键上,安安静静地闭着眼。 几个呼吸后,她睁开眼,终于按响了已经许久未曾吟唱的水晶钢琴。 她的手指在琴键上轻盈跳跃,每一次按动都像是在等待聆听的人读懂它的隐喻。 已经沉浸在弹奏中的晁晰然,连不一会儿就走向自己的商聿枭都丝毫没有注意到。 就在她按响琴键的那一刻,熟悉的音律敲击着商聿枭的大脑。原本闭眼倚在沙发上的他猛地睁开眼,深棕色的双瞳里满是惊喜与深深的怀念。 像是在重温幼时的回忆一般,记忆随着舞动的琴键快速闪回着。 「小枭儿,喜不喜欢mommy弹的这个曲子呀?」 「喜欢~好好听啊mommy」 「那以后小枭儿要是不开心了,mommy就给你弹这首好不好?」 「好!」 晁晰然弹奏的,是樱花国钢琴家坂本龙一的《Opus》,这首曲子是坂本龙一为纪念武满彻所作,也是商聿枭的母亲季楚在世时经常弹给商聿枭的曲子。 他记得母亲说过,“这个曲子虽是为逝者而写,但曲子里蕴含的能量却能激起生者活下去的勇气。” 这个旋律穿插在他们母子所有的回忆里,自从父母去世后,再也没有人给他弹过这个曲子了。 而晁晰然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曾经有很多个痛苦而绝望的夜晚,都有它陪伴自己度过,这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首。 她闭着眼,用心感受着音乐描绘出来的世界。 很神奇。 明明音符是没有颜色的,但是这个曲子会让人看到凌晨时分深蓝的天空,和傍晚时分微风吹拂而过的青绿,也许会让你觉得有点冷清,但整体的底色又带着暖暖暗暗的橙。 恬静,舒适。 一曲结束,晁晰然睁开了眼,她意犹未尽地从音符的世界中抽身而出,还没等她整理好心情,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差点吓的她魂飞魄散, “你喜欢这首曲子?” 晁晰然猛地起身看向身后,商聿枭凑上来的脸离她不过一尺的距离,她后退的距离有限,只能抵在琴边,脚下用力站稳,那双细高跟凉鞋仿佛要被踩断了。 她盯着眼前放大的那张好看的脸,继上次在酒店后,再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那颗鼻尖痣,它张扬肆意、蠢蠢欲动,就像是商聿枭蛊惑人心的秘密武器。 “……你,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后退一点。” 晁晰然声音小小的,余光瞥了眼其他人所在的方向,仿佛生怕他们听见。 商聿枭像是没听见她说话,反而凑的更近,贴近她的右耳,说,“以后我让你弹的时候,你就弹给我听,把这项加在你合同内应尽的职责里。” 凭什么?你说加就加? 晁晰然心里想着就直接问了出来,“凭什……” “弹一次,5万。” 商聿枭说完就直起身看着她,表情里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好的老板。” 她屈服了,又一次为金钱而屈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钱不挣,王八蛋。 正当两人说完悄悄话往回走时,大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第18章 反抗 “云行来了,过来坐。” 商裘看着门口笔挺的身影,笑的十分慈祥。 林云行手臂上挎着外套,徐徐走到沙发边缘处,小幅度地朝商裘行了礼,“总裁,我就不坐了,我找聿枭。” 商裘见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们先聊,我一会儿就来。”商聿枭起身朝再坐的人说着。 还没等走出去,晁晰然就拽着他的袖口,抻了抻,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慌乱,整个人看起来都在询问着:你走了我怎么办? 商聿枭看了眼旁边等待的人,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便和林云行一同上楼了。 晁晰然稍微整理了下心情,看向正在看她的商裘,扯了扯嘴角,如坐针毡。 三楼书房内。 “我刚到查到了新线索。”林云行走在商聿枭身后,关门的同时开口说道。 商聿枭走向窗边的身影一顿,转过身紧盯着他。 “当年先生和夫人开的那辆车,最后经手的那个司机还活着。”林云行拿出手机里准备好的照片递向商聿枭。 “老于?”照片中的人虽然苍老了很多,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小时候常常给他和母亲出门开车的司机。 “我记得他不是在车祸发生前得了肾病,活不久了?”商聿枭看着照片中的人,虽然年老但面色红润,显然不是快死的模样。 林云行将外套扔在一旁,伸手抄了把头发,“要不是查到了他前天的医保消费记录,确实不知道这个老家伙还活着。” “他现在在哪?”商聿枭问。 “塔洲岛,有点远在西贡东郊那边,每天就两班船,需要坐1个多小时才能到。”林云行向后仰头闭着眼,脸上的疲态尽显。 看的出他为了调查线索耗费了不少精力。 商聿枭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感谢,“谢了,云行。” 这两年来他一直私下里让林云行替自己调查当年他父母车祸的有关细节,可是一直都没什么线索,冥冥中就好像有什么人在阻碍着他。 “你打算怎么做?”林云行睁开眼看向他。 “我亲自去见他。”商聿枭眼中闪过一丝迫切。 林云行摇摇头,“塔洲岛地形奇特,为了安全岛民们也不允许任何车辆行驶,你去了就只能徒步,而且很少有陌生人单独出现在岛内,最近公司这边我暂时还脱不开身,你一个人去太显眼了,很容易打草惊蛇,”他停顿了下,“况且老总裁那儿,你也不好交代。” 商裘为了商聿枭的安全,一直不让他去查当年的事,敢对商家做手脚还一直不被他们查出来,背后的势力一定不容小觑。 他是商家的重点保护对象,商裘决不允许他处于危险之中。 如果他想要悄无声息地瞒过商裘,显然不大可能。 思考着林云行的话,商聿枭站在那儿若有所思,片刻后,脸上便有了笑意,“我有办法。” 商家大厅内。 在林云行来找商聿枭后不一会儿,段家四人就有事先离开了,此时商家除了下人就只有他们三个。 “什么?你要带晁小姐出去玩几天?” 商裘喝茶的动作顿了顿,看向征求自己同意的商聿枭,蹙着眉心。 晁晰然也一头雾水的看向他。 “她之前一直吵着想看灯塔,还跟我抱怨自从来了南港,除了工作也没有出去玩过。这不今天跟您见过了,我们就能安心出去玩几天了。”商聿枭自然地搂过晁晰然的肩,说的煞有介事,丝毫看不出破绽。 晁晰然假笑地嘴角有些僵硬:开什么玩笑,她不想去,她只想按时上班工作,请假是要扣钱的好吗?! 她瞪着眼紧盯着商聿枭:我什么时候说了? 商聿枭脸上挂着淡笑,目光尖锐: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们……和好了?”商裘疑惑着看着在那对视的两人。 “嗯,和好了…年轻人的事,您不懂。”商聿枭抓着晁晰然的手紧了紧,笑着点头并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演技当真精湛。 虽然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晁晰然还是在接收到商聿枭传来的信号时配合地朝商裘点了点头。 看来自己真是老了,年轻人相处模式他都看不懂了。 商裘虽将信将疑但也没多想,“适当的休息几天可以,别误了正事就行。” 直到爷孙两人说完,晁晰然也没太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她要“被迫”请假了。 晚饭期间晁晰然一直心不在焉,对于那爷孙俩的聊天左耳进右耳出,味同嚼蜡。 终于熬到了离开的时候,黑色KarlmanKing由商聿枭驾驶着出现在晁晰然眼前,与之前犹犹豫豫地状态有所不同,这次她利落地拉开副驾驶车门直接上了车,周身带着积压已久的怒气。 “商总,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出去玩了?” 自从进了万恒集团,晁晰然对待工作是非常认真的,即便还未过试用期只能被安排些基础的工作,她也从未懈怠。 她十分珍惜自己在众多学历不凡者中拼尽全力争来的机会,从不迟到早退,还经常加班,入职2个多月了一次假都没有请过。 可自从和这位大boss有了交集之后,不仅因为他要旷班,现在又被迫请假,眼看着她的转正评估就要到了。 而且…最近都没时间陪晁舟然,过几天他就要去住校了。 “虽然我们有合约,但我也不想失去在万恒的这份工作,我马上就要实习期考核了,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这几天因为您我都翘班三次了,无论如何您刚才和商老先生所说的旅行,我不去。” 晁晰然带着情绪有理有据地说了一通,坐在副驾目视前方,脸上写满了四个字:没得商量。 第一见这个人跟自己发脾气,商聿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侧身, “所以你觉得,除了我,还有谁能让你没了在万恒的工作?” 第19章 变数 傍晚时分,天空逐渐变得昏暗,星星点点的灯光点缀在湾仔区白建时道的柏油路上,一辆银灰色的宾利慕尚缓缓驶进了黑金色的大门里。 段屺亭下车后直奔客厅的沙发,手包被她随意扔到了一边,脸色十分难看。 贺兰紧随其后进了门,对朝她而来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便退了下去,随即慢步坐到了女儿的身边。 “mommy,你今天真是太过分了,你为什么要在商家说那些话?你知不知道你把大家搞的有多尴尬?” 段屺亭的脸上满是愤怒,说话时音量也不由得抬高了些,她不理解母亲为什么非要做她看起来很降身份的事。 “屺亭,怎么和你母亲说话呢?” 没等贺兰说什么,段宏基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他目光凌厉,语气冷硬如铁。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段屺亭眼中一震,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垂下了头,“父亲……” 贺兰在一旁朝段宏基摇摇头,似是想替女儿解释。 但段宏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的教养都丢到哪去了?不管你母亲做了什么,都轮不到你一个子女来质问她,站到一边去。” 听着父亲冰冷的口吻,她脸上带着失落,熟练地站到了沙发旁,手指紧紧捏着裙角,睫毛阴影下的眸光变的暗淡。 从有记忆起,段宏基对她的态度就是冷冰冰的,连一丝笑意都没给过她。 她小时候以为是父亲不爱笑。 可是后来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父亲对弟弟段祺安的笑,笑里满是一个父亲对孩子的喜爱与宠溺。 而不管她有多努力多优秀,从全班第一、全校第一、甚至到全港岛第一,父亲的笑容也没对她出现过。 从那时她就明白,父亲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贺兰看着站在一旁的女儿,眼中满是不忍,她摇着段宏基的手臂,“好了,女儿也没说什么,”然后转头朝站在一旁的女儿招招手,“屺亭,到mommy身边来。” 段屺亭抬眼看了眼段宏基,见他倚在沙发上并没有看自己,便没有动。 这时在外面打电话的段祺安也进来了,见到姐姐站在一旁,一把揽着姐姐的肩走到远离父母的那侧沙发坐下。 “daddy,我姐才回来几天你就欺负她。”说完见身旁的姐姐看向自己,他笑嘻嘻地朝姐姐眨眨眼。 段宏基在看到段祺安的瞬间,眼神就变得温柔了不少,话语里也满是关心,“我看你刚刚在车里哈气连天的,累了就先上去休息吧。” 段祺安有些犹豫,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段屺亭。 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段宏基轻声开口,“我们还有话要对你姐姐说,你先上去吧。” 段祺安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看了一眼沉默地段屺亭便上了楼。 在他离开后,段宏基询问起妻子,“你今日在商老爷子面前,那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夫妻二人在一起几十年,对对方的为人都很清楚,妻子那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我只是想给老爷子敲个警钟,让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孙媳妇,商家女主人岂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当得的。况且…”贺兰看向身旁的段宏基,“我看小枭那小子阿,还是喜欢我们屺亭的。” “哦?是这样吗?”段宏基有些惊喜地看向段屺亭,这是活了29年来,从未在父亲脸上看到的属于自己的神情。 也正是这抹惊喜,拦下了她打算解释的说辞,反而顺起了母亲的话,“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说完,她看着父亲手指交替地在膝上轻点,思考了片刻后看向了一旁的母亲,眼底闪着精光,“既然这商家女主人的位置早就该是我段家的,那就没有拱手让人的说法。” “屺亭啊,你如果成了商家的女主人,那可是我们段家的大功臣了。”段宏基轻笑了几声,便转身朝楼上走去。 她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看着父亲脸上,这个她努力了29年都没看过的属于自己的笑容,直到人影消失了半天后才回过神来。 贺兰将一切默默看在眼里,轻拍了拍女儿的背,“屺亭,别让你父亲失望。” 她眼神飘忽地点了点头:是,她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 第二日上午8点,中环天星码头。 对于风景绝美的维港来说,天星小轮是它独有的一抹旧港风情,它在海面上“摇晃”了百余年,不停往返穿梭在港岛与九街半岛之间。 在轮渡的顶部有最安静的角落,晁晰然上船后便独自一人坐在那儿,远远看起来像是在享受着由海浪和海风带来的片刻安逸。 但走近一点便不难看出,她此刻正苦着一张脸,眼神中满是无奈,微微下垂的嘴角显示着她的不开心。 在自己第一次勇于跟商聿枭反抗“斗争”中,她毫不意外地败阵而归。 不过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失败,至少在这个“斗争”过程中自己也得到了些好处,比如出行每天的日薪都按加班算的三倍算,部门经理那边商聿枭也派了林总去沟通,不会影响自己的实习期考评。 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晁舟然…… 晁晰然仰着头,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不想了…还是先把眼前顾好吧,争取在舟然去学校之前赶回去。 好好整理了一番心情,她便动身前往商聿枭所在的二层豪华客舱。 天星小轮一共分为上下两层,下层为普通的客舱,上层则是豪华套房、VIP餐饮之类的地方。 这趟轮渡搭乘的大部分都是前往塔洲岛这个偏僻小岛、经济穷苦的普通人,所以很少有人会去二层,二层就只有他们两个。 “咚咚咚” 晁晰然轻声扣响商聿枭舱门,想问问他等到了塔洲岛后有什么安排,她目前除了知道去的地方是塔洲岛之外,其余是一概不知。 静静等待了一会儿,既没听见有人回应,也没有人来开门,晁晰然又尝试着叫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随即试着按下了门把手,未曾挂锁的客舱门就这样被她从外面推开了。 她试探着走进去,“商…聿枭?”脱口而出的商总被晁晰然咽了回去,上船前商聿枭再次叮嘱了她不要叫商总的话在耳边回响着。 即便是豪华客舱面积也没有多大,晁晰然没几步便就到了卧室区域。 紧接着一转头,她就看到了身穿黑色休闲套装的商聿枭正在床上仰躺着,他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双眼紧闭,面色潮红,嘴唇还泛着白。 走近一看,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和发隙间此刻正汗如雨注。 第20章 生病 晁晰然轻轻推了推外侧的手臂,“商聿枭…” “嗯……”商聿枭艰难地睁了睁双眼后又闭了回去,意识里模模糊糊地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 看他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不对,晁晰然将手背轻轻贴上红润的脸颊,滚烫的触感令她猛地抽回了手。 “怎么这么烫?!”这温度比晁舟然高烧39度6的那次还要烫很多。 这样烧下去人不得烧坏了? 她急忙在背包里翻找起自己为出门准备的药品。 早晨两人在码头汇合的时候她情绪不佳,也没注意到商聿枭有什么不正常,只是偶然间瞥了他一眼的时候,觉得他脸色比平日里白了些。 看他现在烧的样子,估计得烧了好一阵儿了。 晁晰然多年来一直到处做兼职,为了不在工作的时候出岔子,她习惯在身上备着点药物,以备不时之需。什么退烧药消炎药止泻药之类的,她平常都会在包里装一些。 “商聿枭…醒醒,把药吃了。”晁晰然尝试着叫醒他,让他吃上退烧药。 可她叫了半天他也只是一副晕晕乎乎的样子,没什么反应。 没办法,她只能用上了吃奶的劲才把商聿枭从床上扶起来,紧接着连忙坐在了他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商聿枭。 这下就变成了晁晰然靠着身后的墙,商聿枭半倚在她的怀里。 虽然过程难了些,但好在药是成功的吃了下去。 正当她挪动身体准备将怀里的人放回床上时,商聿枭忽地拉住了晁晰然扶在他腰间的手,越攥越紧。 晁晰然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随后越跳越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微弱地低喃声从商聿枭嘴里发出,晁晰然近乎贴在他嘴边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别…别走…妈妈…妈……” 刹那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触动。 在过去的记忆里,一些相似的画面突然涌现在眼前。 那是个雨夜。 她下了夜班兼职回到家,发现晁舟然发高烧到意识模糊。已经16岁的少年侧躺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 那次是才晁舟然第一次高烧不退,她真的急坏了,给弟弟喂了药之后就一直守在他身边。 半梦半睡间,晁舟然拉着他的手被弟弟紧紧攥住,嘴里不停地唤着妈妈。 就如同此刻的商聿枭一样。 她缓缓低下了头,眼神逐渐失了焦。 要说这世上最能共情商聿枭的人,莫过于晁晰然了。 他们不仅同样在年幼的时候失去了父母, 还是在同一个灰蒙蒙的天里,更在同一场车祸中。 晁晰然看着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不忍心将它抽走。 虽然商聿枭看起来专横又霸道,但此时却也只不过是一个失去并想念母亲的孩子。 也许他此刻正因为高烧,终于在梦里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并抓住了她。 如果自己将手抽离开,也许他梦里的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 晁晰然低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颤了又颤,眼睫的阴影将瞳底的情绪掩埋。 她紧紧抿着嘴唇,迟疑地将右手慢慢覆在了商聿枭的腰间,她把商聿枭牢牢环在怀里,俯在他的耳侧轻声安抚他, “我在,不走。” 许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商聿枭紧蹙的眉心逐渐得到舒展,在药物的作用下呼吸平稳地睡了过去。 第21章 旧人 湾仔皇后大道的OmotesandoKoffee咖啡厅内。 工作日的上午,咖啡厅里人比较少,偌大的空间里只有零星的几个身影在座位上。 而段屺亭正在靠窗的位置,独自一人看着窗外,她面容姣好、气质优雅,在咖啡厅里十分显眼。 倏然,她坐直了身体,眼中闪烁着喜悦,面容期待地看向咖啡厅的门口。 几个呼吸后,林云行的身影出现在了玻璃门前。 白色衬衫系在宝蓝色西裤里面,将本就183的林云行凸显的更加修长。 他慢条斯理地走来,坐在了段屺亭对面的座位上,“不知道段小姐叫我来,有什么事?” 段屺亭眉眼间带着极尽的温柔,看着眼前的人眼睛一如当年的深邃而温润。 “云行,好久不见。” 她看向林云行的眼中流露出莫名的情愫,不加掩饰,也没有伪装。 但林云行如同看不见一样,脸上只是挂着淡笑,“段小姐可能忘了,昨天刚在商家见过。” “当年匆匆一别,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劳段小姐关心,很好。” “林伯父这些年…身体怎么样?之前他总咳嗽,现在好些了没?” “劳段小姐记挂,无碍。” 言语间的疏离太过于明显,段屺亭眉眼间附着上一层哀伤,话语里带着失落, “云行…你还在怪我。” 怪吗?不,以前的事他已经忘了。 林云行10岁起就经常陪在商聿枭身边,段家与商家是世交,两家来往密切,所以段家姐弟和林云行也是自小相识。 他与段屺亭同龄,两人从小学起就是同校,而且还是同班同学。 直到初三毕业的时候,林云行才发觉自己是喜欢段屺亭的。 可段屺亭从小就活在渴望父亲重视的高压之下,任何事都会做到尽善尽美,从不对学习以外的事物多看一眼。 包括他。 可皮筋崩的越紧,回弹的也就越痛。 就在两人一同参加高中毕业聚会那天,林云行借着酒劲,鼓足了勇气对段屺亭道明心意。 那个时候的林云行,对待人事物有着年少的冲动与热烈。 而聚会那天,段屺亭因再一次被父亲无视而情绪不佳,喝了不少酒,面对林云行的表白她没有选择拒绝,反而主动牵起他的手一同离开了聚会。 她当累了那个努力的乖乖女。 她想尝试不同的感受来释放自己。 哪怕只有一天,或是一夜。 当晚在酒精的催化下,年轻气盛的两人初尝了禁果。 身体的愉悦令段屺亭第一次感受到从云端坠落又腾空的快感,她忘我的投入其中,无法自拔。 那晚她逃脱掉了内心的桎梏,将禁锢的外衣撕成碎片。 可有些东西一旦破碎,便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第二天清醒后,恢复理智的她无法直面眼前的事实,任自己成了逃跑的懦夫,留林云行一个人面对的狼藉。 纸终究包不住火。 当天贺兰便发现了女儿的异常,在不停地逼问下段屺亭不得不说出了实情。其实那时的她是期盼着让父亲知道的,她期盼着看到父亲的反应。 但贺兰是不敢地让段宏基知道的,她气急败坏地带了人去林家把林云行暴打了一顿。 她命令林云行今后不能再和自己的女儿有任何往来,直言林家在贺家眼里只不过是个裁缝铺,根本配不上他们。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林家只不过是内陆来的小家族寄居于商家的照顾下,而段家是实打实的位列港岛四大家族。 林父为了给被打的儿子求情,最终当场朝贺兰下跪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那一刻看着父亲,林云行第一次红了眼。 而段屺亭,自始至终都没再露过面。 再见面时,就是昨天。 “云行…你还在怪我。” 林云行面色如常,语气依旧很平淡,“段小姐想多了,”他将身体靠向椅背,“如果段小姐是想叙旧的话,我只能说声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话落,他起身离去。 “云行!”段屺亭连忙起身叫住他,“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恳求的语气使林云行脚下一顿。 第22章 心跳 天星小轮缓缓停在了塔洲岛码头,两人随着人流下船,她跟在商聿枭的身后看着小岛的景色。 虽然她提前有了心理准备,这趟大概率不是来玩的,但也没想到来的小岛这么的…荒凉。 就是一打眼这地儿就不是适合外人来游玩的那种,岛上好像除了岛民,没几个外地人的样子。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晁晰然小跑了几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商聿枭,看着他带着病态的侧脸,试探地问道,“那个…我们现在去哪儿?” “不知道。”似是因为发烧的原因,他的嗓子有些沙哑。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一步迈到商聿枭身前,阻止他继续前行。 商聿枭抬眼看着她,眼角虽因发烧而泛红,可琥珀般的瞳孔却依旧明亮。 晁晰然看着这双眼走了神,两人在船上的场景再度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就在半个小时前,商聿枭才刚刚醒过来,是被她动来动去给弄醒的。 原本她也不想,但她被这个一百三四十斤的人压的腿都麻了,从腿到脚都是以前老电视里常出现的那种黑白雪花,又酥又麻。 她努力想让自己舒服些不停地动来动去,都不知道身上的人是什么时候醒的,毫无预兆地来了句,“抱够了吗?” 突然的说话声把晁晰然吓了一跳,从头到脚都有种被电流贯穿的感觉。 这下不只腿和脚了,她整个人都麻了。 回过神后,她赶忙移开了手,商聿枭也即刻坐了起来。 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盘旋,晁晰然火速起身欲意将二人拉开些距离,谁知却忘了自己腿麻脚麻,直接朝地面倒去。 商聿枭正坐在一边揉着太阳穴,见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猛地朝自己一拽,晁晰然失去了重心,整个身体向他倾去。 可他还在发烧的身体根本架不住晁晰然这一跌,随即两人便一同倒在了床上,紧接着便是商聿枭的一声闷哼。 晁晰然狠狠地跌在了他的胸前,一抬眼就看到了那颗熟悉的鼻尖痣。 耳边的心跳声异常响亮,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一下下的敲击声催使着她的脸也变得越发滚烫。 一道沙哑的说话声将她从走神中带回了现实,“拦着我干什么?” 她在怔愣中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商聿枭身前,移开了看着他的眼睛,眼神变得飘忽不定,说话声也柔和许多, “不能走了…你还在发烧,需要找地方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商聿枭眼底的疲态出卖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晁晰然觉得今天的商聿枭好像比平时要冷淡的多。 看着他嘴硬,晁晰然也懒得再跟他争辩,直接拽着他朝最近的一户人家走去, “你不需要我需要。我想你肯定也不知道我们要住在哪里,而且这里看着就不像有民宿的样子,我们先找个最近的岛民家问问看能不能借宿再说。”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敢让这个金贵的太子爷有什么闪失。 她拽着商聿枭的衣袖走在前面四处张望着,而身后的商聿枭在短暂迟疑后,便顺从的跟了上去。 第23章 借宿 之前离得有些距离看不太清,走近她才看见,岛民的房子大多建在山上,都是砖石块混合垒起的屋墙,顶上有着高高隆起的屋脊,屋脊上面是质感蓬松、缠着渔网的屋顶。 区别于城市及乡下,塔洲岛上的房子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 离他们最近的这幢是唯一一个在坡下的屋子,在外面看起来有三四个屋子的样子,门口坐着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婆婆,正在清理着盆里的海物,那股子腥气味老远就能闻的到。 商聿枭似乎对这味道很反感,停在了距门口十米左右的地方,一脸拒绝。 最终只能她自己去和老婆婆商谈。 随着她走近,门口的老婆婆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她,“小姑娘,你找谁啊?” 晁晰然的眼睛亮了几分,没想到这个老婆婆的普通话说的这么好,她还以为岛民只会说方言呢。 “老婆婆,我们是南港来这儿玩的,可以跟您借宿一晚嘛?我们付钱给您。” 她半蹲在老婆婆面前,带着和善的笑意。 “你是京都的吧?” 晁晰然被这么一问愣了下,“您怎么知道的?” 老婆婆的动作没停,继续清理着手里的海物,“年轻前儿啊,我在京都住了好多年,你的口音别人听不出来,我还是听的出的。” 一听老婆婆说在京都呆过,晁晰然心里觉得这借宿是多半没问题了,随即又听老婆婆继续说着,“我这招待不了外人,老婆子我岁数大了,你们就算给钱我也照顾不了你们。” 老婆婆边说边摘下了手上的胶皮手套扔在了盆边,作势就要进屋去。 晁晰然忙上前拉住老婆婆的手臂,正巧在敞开的门里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片,计从心生。 “老婆婆,不用您照顾我们,我们给您钱,您给我们间干净的屋子和足够的食材就行。” 眼看老婆婆还有些犹豫,她眼周泛红可怜兮兮地又说着,“那个是我丈夫,他没几个月好活了,来这儿住几天就是他最后的心愿。” 说到这儿的时候,商聿枭正好咳嗽了几声,老婆婆一眼便看出那人脸色的确不好,她默默看了眼屋子里的黑白照片,于心不忍地叹了口气, “唉…年纪轻轻的就…好吧你们进来吧,我这儿倒是还有间空屋子,等我简单给你们收拾下。” yes! 晁晰然开心地朝商聿枭挥手,让他过来。看着缓缓走来的商聿枭,她伸出手,“拿来吧,我去给老婆婆。” 商聿枭蹙着眉,“拿什么?” “当然是钱啊,难道你还想白住不成?”晁晰然说。 商聿枭是不想住这里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要住哪,但他不想住这里,奈何自己确实有些难受,也就顺从地答应了。 一张彰显身份的黑卡被商聿枭从衣服兜里拿出来,递了过去。 “?”晁晰然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这张卡足够了,放心刷去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微笑并咬牙切齿地说,“现,金。这儿像是能刷卡的样子吗?” “哦,我没带过现金。”商聿枭默默把卡收了回去。 “……” 再多说一句都显得多余了。 她咬着后槽牙从包里拿出自己带的现金朝屋里走去,每一步都踩的超级用力。 之前说好的无需自己花费,变成了全程自费带老板“出差”,她可真是大冤种第一人。 第24章 商聿枭,你先放我下来… 从聊天中晁晰然得知老婆婆姓陈,岛上的人都称她为陈婆。 陈婆一家来塔洲岛不过十几年,因他们是山坡下唯一的一家,许多岛民下山都会经过,即便不是岛上的原住民也很快便就熟食起来。 在来岛的第三年,陈婆的丈夫就因癌症复发去世了,只剩下陈婆和她的亲外甥。 她一生无儿无女,只有一个亲外甥伴在身侧。 年轻时姐姐姐夫意外身亡,只留下了4岁的小外甥孤苦无依。那个时候她和对象的条件有限,两人的收入也就将将够抚养小外甥一个孩子。 在和丈夫认真沟通后,两人决定终身不育,多年来对待外甥就如同自己的孩子。而外甥长大后也十分孝顺,成年后就开始往家里挣钱,虽然一家三口过的有些贫寒,但却其乐融融。 后来外甥在偶然的机缘下认识了贵人,收入翻了好多倍,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才开始富裕起来。可惜好景不长,没几年她丈夫就被查出患了严重肾衰竭,外甥的收入在疾病面前逐渐变得不值一提。 后来,再说到丈夫同她商量不想治疗的时候,陈婆眼中噙满了泪水,但外甥不同意,一直用钱吊着命。直到来岛上生活的三年后,才离开了。 苦难专挑穷苦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晁晰然回到屋里的时候眼中含着雾气,陈婆将他们带到了一个许久没人住的南屋,简单换了生活用品就能住人。 她前脚刚迈进门,就见商聿枭从起身朝自己走来然后直接越了过去, “你好慢,跟我走。” 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商聿枭快步走出去拉老远。 晁晰然不舍地看了眼屋子里简单干净的床,小跑着追上了他。 塔洲岛由于未被开发,寻常根本见不着什么游客,就连上山的道路也只有一条,看样子还是岛民们经年累月踩出来的。 商聿枭顺着道路往山上走,每路过一个住户都要往里面看个半天。 这个期间正是午饭时间,各户岛民的家门口都洋溢着饭香。 晁晰然早晨是从九街出发到码头得一个半小时,为了按时赶到别说早饭了,连水都没喝一口。 想着到了船上再吃点东西,结果被商聿枭发烧困在了船舱。 现在让她饿着肚子爬山也就算了,还要挨家挨户闻饭香,这谁受得了。 在商聿枭走到第五家门前的时候,晁晰然捂着肚子坐在了人家门前,呼哧带喘, “我走不动了…” 晁晰然看着他转过身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个黑色的口罩。 眼前的人一身黑套装,黑帽子,外加黑口罩,在绿林与阳光下异常显眼。 她才意识到,他俩的行为加上商聿枭的这身装扮,简直和个贼一样。 “要不你留在这,我自己上去。” 许是没喝水的缘故,商聿枭的声音比之前沙哑了不少。 他的眼角好像更红了。 晁晰然扶着地起身走到他面前,想都没想就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上。 “你又烧起来了。”晁晰然皱着眉心说。 不知是因为发烧变的迟钝还是心思没在她身上,商聿枭在她伸手探向自己的时候并没有躲开,只是在冰凉的手背和滚烫的额头发生触碰时,浑身一震。 商聿枭后退了半步。 “我没事,你在这里休息吧,我一会来找你。” 看他这个样子晁晰然哪敢让他自己一个人去。 而且即便是白天,她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有点觉得害怕。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商聿枭看了她一眼,没又拒绝,转身继续上行。 中途路过几户人家很不友好,看到商聿枭不停地透过庭院往里面看,都怒气冲冲地拿着趁手的工具站在了门口,嘴里叫嚷着方言,“你系边个呀?望咩啊!(你谁啊?看什么看!)” 晁晰然只能赶紧将商聿枭拉走,朝人家道歉,“唔好意思,唔好意思,我哋呢就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 眼看着太阳都快下山了,她都记不清路过了多少户人家,商聿枭不停地往房子多的地方走,看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两人不吃不喝地爬了6个多小时的山,晁晰然的嘴唇肉眼可见的干裂爆皮,她默不吭声地跟在后面。 就在商聿枭站在不知道第几家的门前看来看去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心悸便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腿,头俯在膝间。 “走了。” 她一直没有抬头,闭着眼想休息会儿,直到听见商聿枭叫她才站起身。 谁知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紧接着她整个人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 糟了,低血糖犯了。 这是她倒下前,脑子里的最后意识。 商聿枭走了几步没有听到她跟上来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就见到了她起身晕倒的那一幕。 他下意识地飞奔过去,一把接住了倒下的晁晰然,将她上身搂在臂弯间缓缓蹲下。 商聿枭的内心出现些许慌乱,他试想过很多个会在这个破岛上会发生的问题,唯独没想过眼前的情况。 “晁晰然…晁晰然…” 他尝试着叫了两声,看见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后,原本阴郁的眼底满是焦灼。 商聿枭紧紧抱着晁晰然不敢动,将口袋里的手机握在手里,内心挣扎。 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刻打给Vincent叔叫一架直升机把他们接走,送晁晰然去医院。 可他一旦回去,再想来这儿就难了。 之前爷爷只知道他去游玩,但不知道却来了个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 爷爷对他的底线,就是不能犯险。 这次只要他暴漏位置,他短时间内就无法再来了。 秘密查了那么久的才得来的线索,他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可是… 他低头看着怀里昏迷的人,两人间相处的点滴此刻被放大到了极致,恍惚间,梦里的那句话又回响在耳边,“我在,不走。” 商聿枭的手越发用力,指节咔咔作响,好似转眼就会把掌心的物件捏碎。 眼底加深的挣扎逐渐消失不见,他的内心已经有了决定。 他扶着晁晰然屈膝下蹲,将人背在了背上,仍在发高烧的自己在背上她的瞬间,脚下有着明显的颤抖。 稳了稳重心后,他继续朝着前方走去,沙哑的声音似是对自己和晁晰然一同说着, “就今晚,打过了今晚我还找不到,我就带你回去。” 商聿枭背着晁晰然之后速度大减,呼吸也变得越发沉重。 他倒不是觉得身上的人沉,相反,他倒是觉得晁晰然比他想象的要轻很多。 只是逐渐觉得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比白天加深了不少。 汗水在额间向下流着,顺着颌骨滑落到下巴,最终滴落在他颈间垂放的手背。 滚烫的汗水灼醒了晁晰然,她睁眼时自己正躺在商聿枭的后背上,她感受着粗重的喘息和低落的汗珠。 她没有挣扎起身,低血糖的后劲还在,她在背后很小声地开口, “商聿枭,先放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