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艳骨》 美人陷阱 顾怀在大雨磅礴中摇摇欲坠不肯离去,雷电交加,将大火燃烧后的废墟照的一片幽深惊悚,顾悰之跪在他跟前求他:“她死了,我亲眼见她葬身火海,你清醒一点啊,她真的死了!” 那场大雨,将杀戮冲刷干净,不曾留下一丝幻想! “殿下!殿下!” 绪风将他喊醒,神色忧忧继续道:“殿下您又做噩梦了!” 顾怀眸底一片悲悯,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秋猎安排的如何?” “齐长史已安排妥当,他办事严谨,殿下放心!” …… 时值深秋,寒意渐浓,凉风肆意,北芙抬头仰望,苍穹上几缕浮云掠过,投落地上的秋阳稀疏斑驳,没有丝毫的暖意。 她藏于这树木枝叶中已有半个时辰,只为等云晟世子江予枫出现,上演一段“英雄救美”的桥段,以她仙姿玉色,委身于侍妾相伴,搅乱云晟一池春水。 说到底,她只是一颗棋子罢了。 太子手握重权如日中天,而她几番转折竟成了太子圈养的瘦马之一,云鬓花颜,才色双全,是一众瘦马之中的佼佼者。 “姑娘,世子已在来的路上,齐长史命人来传,请姑娘做好准备。” 素月是北芙的侍女,也是苦命之人,她曾是前朝侯爷家庶出的三小姐,一朝改朝换代,抄家夺爵,兴旺时未能享尽荣华,落难时却身陷囹圄。 北芙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眼眸婉如黑洞,瞧不出心思。 “姑娘,传闻世子陌上人如玉,是个温文儒雅之人,终究是比霓羽家那位要好的。”见她不言语,素月轻言相劝。 霓羽与她一般同是瘦马,上月已是一顶花轿送进贾府为妾,虽是家缠万贯,却也妻妾成群。 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遥遥传来,北芙凝目望去,但见一人策马而来,在枯树枝桠中穿梭,马背上的男子一袭墨绿色锦袍,身材修长容颜姣姣,的确品貌不凡。 行至她面前时,那马似疯了一般踏蹄而下,马背上的男子已然一惊,想要勒马停住却无济于事,忽听一长声马嘶,男子已掉落在提前准备好的陷阱里。 “公子,你还好吗?” 北芙按机行事,立于陷阱旁,她肌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秀眉微微蹙起,将担忧表情表现的恰到好处。 男子亦是一愣,抬眸的瞬间,与北芙目光相撞,他明澈如水的眼眸里,略过若有若无的笑意,还有一抹期待之意,眼波流转之间,北芙已知事半功倍。 “公子?” 见他默然不语,北芙小声道。 “在下云晟世子江予枫,方才骑射未曾注意脚下,才掉落在这陷阱里。” 他有一丝狼狈,却丝毫不影响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之气,说话语气平缓,听起来温柔中含笑。 “世子可有受伤?这陷阱许是捕猎者留下的,索性不是很深,你站起来,我就能将你拉上来。” “好!” 江予枫眼眸温和,望着北芙含笑,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指尖交叠时骤然一紧,他抬头望去,入目的是那双温柔明澈的星眸,如同寒池璞玉坠入心海,泛起阵阵涟漪。 北芙只是稍稍用力,就将他拉出陷阱。 “世子受伤了,让小女替你先简单包扎一下,随后到了行宫,再让太医好好检查一番。” 江予枫抬手查看,定是从马上跌落时不慎撞上尖锐的石子划伤手腕,鲜血正从他袖口处流淌而出,若不是北芙提醒,他竟浑然不知。 “劳烦姑娘,只是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小女北芙,是当朝齐长史的表妹,今日太子秋猎,我跟随表哥前来游玩,一时贪玩迷了方向。” 北芙从袖中拿出锦帕,小心将伤口处包扎好,将锦帕系成漂亮的蝴蝶结,抬头望向江予枫,眉如墨画眼似秋水,恍若那十里桃花,明艳如花。 两人静默对视,不由得都红了脸。 “方才本王就说世子选的马性子顽劣,恐难驾驭,现下世子可信本王当初之言?” 一声清冷之声传来,令北芙不自觉的冷汗涔涔,只见不远处一匹黑色骏马昂首立于林中,周身的皮毛在斑驳的阳光下泛着点点光泽,后颈上的鬃毛随风飘扬,显得威风凛凛。 马背上傲然端坐一位男子,他一身玄色衣装,领口袖口都镶绣着华丽的银丝流云纹的滚边,剑眉凤目,卓尔不群,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息,气势逼人。 他便是当朝可一手遮天的太子顾怀。 顾怀眼眸中毫无温色,带着恣肆,傲气逼人的看过来,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是北芙第一次见到顾怀,只是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初那个孤僻阴冷的少年,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 “是我大意了,只是因此与北芙姑娘相遇结缘,倒也不枉此行。” 江予枫不以为然,薄唇含着笑,垂眼看向一旁的北芙,眼底一抹柔和细碎的光。 北芙将头埋低,不敢抬头,落在旁人眼里,分明是低头羞见人。 顾怀的目光停留在北芙的脸上,神色若有所思,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方才我掉入陷阱受伤,是北芙姑娘相救。” 江予枫抬起手被锦帕包扎的手,嘴角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只一见,便是钟情,只一眼,即是结缘,想必北芙对他亦是如此。 顾怀盯着锦帕,神情逐渐僵硬,眼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是怨,是欣喜,是不敢置信。 半响,才似笑非笑道:“哦~世子受伤了,来人,速速将世子带回行宫,命太医好好医治。” 北芙不敢抬头,垂眸而立一言不发,待太子与江予枫走后,才稍稍回神。 “姑娘,这世子怕是瞧上姑娘了,不曾想竟如此顺利,今晚太子会设宴款待世子,姑娘再一曲长袖折腰舞,这事就妥了!” 素月很是欣喜,这位世子容颜姣好性格温和,倘若事成,既不枉费太子这些年的精心布局,她们两人去云晟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素月,你以前可见过太子?” “从前只是远远瞧过几回,太子身份高贵,从不会踏进别院,我们这些人都是听齐长史差遣的。” 北芙的眼神闪了闪,多了一丝察觉不到的担忧之意。 …… 第二章:秋日宴 秋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一碗琼浆,三盅贡酒,雅座待贵宾。 殿外灯火通明,殿内弄盏传杯,太子手执一盏酒,朝着右下方端坐的江予枫道:“今日在此行宫款待世子,还请世子莫嫌衣食不周。” 江予枫听闻连忙起身:“太子言重,此番安排甚是合我心意,多谢太子款待。” “听闻世子今日与我表妹有过一面之缘?令妹从小养在深闺,极少出门,若有不得体的地方,还请世子见谅。” 说话之人乃是齐元,他是太尉长史,此人办事言辞极为谨慎,每一件事每一句话上都要斟酌权衡利弊,是顾怀身边十分得利之人。 “今日我有幸得北芙姑娘相救,应当好好当面言谢,只是今日宴席并未见到北芙姑娘,不知她在何处?” 说起北芙,江予枫眸色渐亮,欣喜之意跃然脸上。 “令妹不才,听闻世子满腹经文才华横溢,遂准备了一曲长袖折腰舞献与世子,来人!” 齐元击掌示意。 勾人心魂的琴声轻扬而起,数名女子身着水青色长裙,轻移莲步长袖曼舞。 殿内花瓣纷飞,沁人心腑的花香扑面而来,她们似花蕾一般团团围住,顿时烟雾妖娆,花蕾中北芙一袭紫衣出尘如仙,恍若仙子下凡。 她轻舒长袖,流光飞舞,妙曼的身姿软如柳絮,步步生莲如云卷云舒,飘忽若仙。 眸含春水的眼眸下似一汪潋滟的水,柔和而深邃,眉间一朵红色朱砂,衬的谪仙的面容更加艳丽,一娉一笑动人心魄,吸引了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齐元见江予枫早已沉醉其中,不禁露出满意之色。 一曲作罢,众人纷纷鼓掌称赞,北芙朝太子行礼问安:“小女北芙才疏学浅,在殿下面前露拙,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顾怀默然不语,修长的指尖握着淡青色的茶盅,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北芙,眼底压住一片潋滟的光泽。 “世子觉得如何?” 半响后,他才淡淡开口,眸子里有着与年纪不符的沉稳,还多了几丝清冷。 齐元将顾怀的神色瞧的真切,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端倪之色,但很快就稍纵即逝。 “舞姿轻盈步步生莲,宛若仙子,实在是妙!” 江予枫毫不吝啬喜爱之意,满口赞誉。 “世子喜欢,便是小女的荣幸。”北芙嫣然一笑,眸中带羞,越加动人。 “表妹,还不多谢世子。” 听闻齐元这般说,北芙摇曳着妙曼身子来到江予枫身边,温柔替他斟酒。 “请!”她将斟满酒的酒盅递与江予枫,指尖轻轻触碰他接过酒盅时的手,在他惊愕慌张的目光下,故作含羞低头浅笑。 觥筹交错,江予枫渐渐微醺,他瞧着面前柔情似水的女子,饮着杯盏中她倒的酒,一盏接着一盏,眼神开始涣散,有些酒意朦胧。 “世子可是醉了?” 北芙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近身在他耳边轻语,惹的他浑身微微一震,唯有木讷的点头。 见他如此,北芙含笑继续道:“即是醉了,小女扶你去休息可好?”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 “来人,将世子送回寝宫!” 殿上清冷之声传来,北芙蓦然抬头望去,对上顾怀眼若寒芒的目光,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慌乱之意,忙低头回避。 侍女闻言上前搀扶江予枫,北芙正准备一同退下,低沉冰冷之声再次传来。 “北芙姑娘今日一舞甚得本王心意,来人,赐酒!” 北芙有些愣怔,眼神带有困惑的瞧向齐元,对方亦是诧异,不明白顾怀此番是何意。 今日宴席,江予枫已然被迷倒,按照计划,只需将他搀扶回房,两人水到渠成,介时齐元从中周旋,她委身于妾侍相伴,就能跟随江予枫回云晟。 一切自然而然顺理成章,这便是她的命,她亦改不了自己的命,只能认命,而江予枫已是上上签。 北芙不敢违命,只得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顺喉咙而下,呛出眼泪,她蹙眉低头轻咳几声,面露难色,她从小就碰不得酒,一碰身上就会起红色疹子,只是此刻也顾不得这些。 顾怀抬手示意,身边小厮上前继续将酒斟满,见状她也只能咬牙又将酒喝尽。 “上前来!” 顾怀低沉的嗓音传来,令她三千发丝根根竖起,心口似有一双手紧紧掐住,连气也吐不了。 “殿下……” 齐元只觉气氛不大对,遂想要开口,却被顾怀一个冷冽的眼神给吓住,不敢将话继续说下去。 北芙胆怯的低着头,双脚犹如绑了铁镣一般步步沉重,心里终究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你叫北芙?” “是。” “抬起头来。” 北芙无奈抬头迎上他的探究的目光,那冷峻的脸,眉宇之间浓郁的阴霾与傲慢,与内心深处深埋的影子重叠,惶恐之意油然升起。 顾怀长久的凝望着她,眼眸中波光闪闪,泛着淡淡水色。 “从前,本王有一位故人,也叫北芙。” 一字一句都带着意味深长的含义。 “名字而已,天下之大,一样的名字也不足为奇。” “名字一样倒也是不稀奇,只是她与你却有很多相似之处!” 顾怀眼中情绪激荡,死死的盯着她,忽然慢慢贴近看着她脖颈之处的红点继续道:“比如她替人包扎伤口时,总爱胡乱绑一些奇奇怪怪的形状,又比如她酒量不错,却占不得一滴酒,因为沾酒就会浑身起满疹子,就和你现在一般。” 北芙有些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这些不经意的习惯他竟都还记得。 许是酒劲上头,许是往事重现,她觉得好像掉进了冰窖中,从头顶凉到了脚尖,唯有手中的酒可解这心凉之意,不由得连饮几杯下肚。 几番下来,她醉意已深,却还强撑着身子不倒,脸色红润微醺,迷人风姿甚是销魂。 “殿下,令妹不甚酒力,如此喝下去,怕是要醉,还是由我代替她吧!” 齐元深怕北芙醉酒误事,虽揣摩不出顾怀的用意,终究还是开口替她求情。 顾怀并未回答,只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拂袖离去,留下殿内一众人目目相觑。 “快快快,将她送去世子房中!记得,一定要好好在门外守着。” 齐元来不及揣摩顾怀的心思,万万不能误了今日之事,慌忙吩咐小厮将已然醉酒的北芙扶了下去。 第三章:可还愿去伺候世子? 弯月如钩,静静挂在树梢,夜色融融,繁星点点,在苍穹上熠熠闪烁。 夜里北芙做了一个梦,梦中隐约有一人在她耳边轻语,柔声呼唤她“芙儿”,隐隐似有人在轻轻摩挲她的寸寸肌肤,好似有魔力一般,炙热刺痒之意渐渐散去,她感受到了一丝清凉。 日上竿头,北芙只觉头疼剧烈,天昏地转,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疼痛,昨夜的酒劲似乎还未散去。 她浑身无力,艰难从床榻上坐起,难忍口干舌燥,不免低喃轻语:“水!” 身旁似有人走动,脚步声沉稳,不一会有人将茶盏递与她嘴边,见她还未彻底清醒,那人将茶盏轻轻触碰她嘴唇,北芙寻着茶盏的方位顺势一口饮尽,温热的茶水下肚,这才觉得舒服一些。 “我在哪儿,这里可是世子的房间?” 她依稀记得齐元吩咐人将她送入江予枫屋内,此后就不省人事。 “你如此心心念念世子,这般假戏真做,令本王十分佩服!” 低沉的声音忽然阴恻恻的响起,惊的她浑身一哆嗦,酒也瞬间清醒了许多。 这天下唯有一人只闻其声,就能令人发怵。 她大脑已是一片空白,背脊僵硬,慢慢回转身子,只见顾怀一身黑色直襟长袍,手执茶盏立于榻旁,面容俊朗,只一双凤目黑沉沉的看着她,眼神凌厉宛若寒潭,瞧的她心底发慌。 “我怕是还没醒,竟做如此可怕的梦!” 听闻此话,顾怀脸色忽然一沉,上前捏住她下颚,带着十足的震慑力说道:“那你好好瞧瞧,是不是做梦!” 他的脸忽然靠近,下颚处的疼痛感令北芙顿时清醒,犹如惊弓之鸟,被吓得连滚带爬的挪至床榻一角,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不可能!不可能!” 她思绪混乱,一时接受不了眼前情形,抬头见顾怀脸色似乎愈加阴沉,忙起身跪下,慌乱的朝他磕头:“定是奴才们认错了门,还请殿下饶命!” 顾怀闻言抿唇一言不发,眼神中带有几分隐忍和深沉。 “殿下饶命,小女定不敢辱命,定会好好伺候世子,听命与殿下任凭差遣!” 她被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顾怀愈加愤怒,昨日宴席上,她与江予枫眉目传情的画面一幕幕重现,双眸已变得异常森寒狠戾,伸手将她拽至身前,不顾她求饶强逼跟前:“好一个任凭差遣,本王竟没看出来你如此衷心!” 他冰凉的唇紧贴她的耳廊,一字一顿,凶狠执拗,忽然用力捏住她的下颚,霸气炙热的嘴唇将她狠狠吻住,把她所有的呜咽和挣扎全部吞噬。 唇齿相撞如此凶猛,顾怀就像饿了许久一般径直撬开她的牙关一路攻城掠地,待她被吻的只剩微弱气息之时才将她放开。 她发丝散乱,满眸猩红,脸色惨淡如霜,柔弱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抖,眉宇间的恐惧尽显,流露出几分凄哀与茫然。 “还愿去伺候世子吗?” 顾怀紧紧盯着她许久,眯起的眸子透露着强势霸道的气息。 北芙慌忙摇头。 “可是真话?” 见他神色微转,北芙顺着他的意点头,不敢再将他惹怒。 “嗯。” 他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声色都温柔了些许。 “殿下,齐长史有要事求见,已在偏殿等候!”门外传来侍卫绪风的声音。 “知道了!”顾怀淡然回道,眼神却依旧落在北芙的脸上。 他抬手,动作轻柔的擦过的她的鬓角,捏着她柔软的后颈,指尖稍稍用力,带着似有似无的威胁柔声道:“你是人也行,是鬼也罢,本王都不在乎,你只需好好在本王身边呆着即可!” 她呼吸一窒,冷汗浸透了后背,面上的神色却不敢懈怠半分,只能听话点头应答。 他满意的笑了笑,不疾不徐迈步走出门,只听门外他朝旁人吩咐了几句,很快就进来一位侍女,见北芙瘫坐在榻前,慌忙把手里的糕点放下,将她扶起。 “姑娘,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北芙瞧着玲琅满目的糕点,都是她从前爱吃的,旁边还放着瘾诊的膏药,心中不免荡起悲凉之意。 她在杏雨梨云的春日救起的少年,于寒风刺骨的冬日将她斩尽杀绝。 重活一世,也摆脱不了的孽缘。 “姑娘……”侍女见她出神,小心呼唤,深怕她着凉,忙将床榻上的锦被拿来将她裹住。 侍女回想起昨夜,依旧觉得发生的一切恍若一梦。 北芙被抬进寝宫时,已是醉的厉害,胡言乱语哭闹不停,吓坏了一旁伺候的奴才们。 平日里太子生性阴沉暴戾,做事心狠手辣,她如此疯闹,所有人都觉她小命不保,岂料太子却一反常态,知她浑身起满疹子,亲自为她上药,待她哭闹时,更是柔声哄她。 这一夜她都睡得不安稳,似噩梦不断一直说着胡话,太子亦是一夜未眠,一直守在榻旁,在她梦魇之时轻言安抚。 “太子吩咐,昨夜的膏药今日需沐浴洗净后,再重新涂抹才有效果,现下沐浴的水已备好,若是耽搁了时辰,怕是要凉了。” 侍女将北芙扶起,见她身上的红疹已消大半,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昨夜情形来看,这位定是太子十分重要之人,万不敢怠慢。 褪去裙衫,北芙将身子全部埋进水里,过往的一幕幕不断在脑海里浮现,她将思绪细细的捋了一遍,打定主意抵死不认。 她并非当朝之人,两次穿越都有些不尽人意,她也未曾附身她人,好似平行世界一般,穿梭在不同的时空,过着不同的生活。 公历葵末年(2003),她被遗弃在一家诊所的长椅上,打扫卫生的林奶奶将她抱回抚养,虽过的清苦,但一日三餐温饱尚足,一老一少相依为命。 奶奶病逝那日,唯有她彻夜守灵,夜半雪飘零,哀思寄亡灵。 她在香烛缥缈中昏睡,在袅袅炊烟中醒来,成了乡野山间的农家女,爹早亡娘病逝,与奶奶相依为命,一间靠山的小屋,几亩农作的田地,两个人茶米油盐,一年四时一日三餐,她沉醉其中不愿醒来,如此过一生也是安稳。 景元二一年,那是杏花春雨的春日,她上山砍柴,救得一名奄奄一息的少年,将他藏于小屋悉心照料,三人彼此相依,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第四章:两次穿越 不久,少年在一个风雪交加之夜消失,再见时,他端坐在马车内,宛如来自修罗场的魔鬼,命人对她拔刀相向,血雾弥漫,腥臭刺鼻,村民惨烈的哭喊声犹如厉鬼,泥土瓦砾在熊熊烈火中掀起漫天烟尘,她在血泊中跪下求他,终是换来一个阴蛰煞气的“杀”字! 她在歇斯底里的哭喊中惊醒,灵堂上奶奶的画像笑的凄惨诡异,好像知她心如刀绞,烛火香烟缭绕,风起灰缈,当它南柯一梦罢了。 冷静的处理完奶奶的后事,在一个明媚的清晨,纵身跳入江中。 她的生命止于青春年华的二十岁,短短一生道尽悲凉。 不曾想,竟又一次穿越。 她在江中被途径的盐商船舶救起,已是景元二七年,距离上次已过了六年,几番转折被人收留调教后送入别院,昨日只是一眼,她就认出了顾怀,原来当初所救的那个孤僻少年,即是如今权势滔天的太子。 她知顾怀也和她一样,一眼就认出了她,只是她不想承认,也不能承认。 “姑娘,太子吩咐,沐浴后,将醒酒汤喝下,若是想休息,便在这寝殿中歇下,若是想出去走走,奴婢也可陪您庭院中逛逛!” “我可否回自己的寝殿?” “姑娘饶命!” 听闻北芙这般说,侍女十分惶恐,慌忙跪下求饶,见她这般害怕,北芙心中已是心知肚明,只能缓缓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回去拿些换洗衣物。” 侍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奴婢陪您一起。” 北芙缄默不语,陷入沉思…… 庭院中,大雨如注,落在青石地上,泛起一圈一圈涟漪。 “殿下,昨日世子……” 齐元的脸色微沉,今日一早他便去敲世子的门,准备按机行事,将江予枫与北芙苟且之事落实,岂料床榻上的女人竟是乐瑶,他是聪明之人,昨夜宴会上顾怀的种种反常,就能断定此事定是太子所为。 “是本王所为。” 顾怀不以为然,心情似乎不错,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此事眼见就能成,世子对北芙一见倾心,殿下为何从中插上一脚!” “本王为何要如他愿?他想要谁,本王就得给他谁?” “他倾心于北芙,日后对北芙定没有防备,于我们也是有益的,如今世子见昨夜缠绵的并非北芙,也是受了惊吓懊恼不已,将乐瑶赶了出来,自己躲在屋里不肯出来!” 顾怀闻言挑眉轻蔑一笑:“既如此,生米煮成熟饭,他想抵赖,也无用了。” 齐元十分无奈,不知为何他一反常态如此不顾大局,却又不敢惹恼他,只得缓下语气好言相劝。 “殿下,倘若强行将乐瑶赐予他,两人亦是貌合神离,乐瑶是探听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的,与我们来说是十分不利!” “哦~那就要仰仗齐长史的昔日调教了,她应该懂得如何取悦男人!既如此,给乐瑶定个好身世,自然是要比齐长史家表妹更好的家世,也不枉费本王对他的一片心意。” “殿下!” “不必再说了,此事就这样安排!” 齐元还想相劝,顾怀身后的绪风悄无声息的朝他摇了摇头,平日里绪风与他形影不离,最是了解他的性子,此事若是再提起,势必会惹他大怒。 “昨夜本王调阅了北芙的身契,她是太原世家之女,为何会被敬献?” 顾怀话锋一转,盯着齐元,眼底一层迷雾,显得高深莫测。 齐元听闻微微一愣,故作镇定道:“她的确是太原世家阮府之女,不过是填房所生,地位犹如婢女,阮府主母见她生的俊俏,嫁入寻常人家也是可惜,便将她送进皇城做了秀女,凭她姿色若是能得皇上青睐,阮家从此也能飞黄腾达。” 顾怀不动声色,神情空茫茫,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她的姿色在一众秀女中算是佼佼者,只是选秀那日,忽染恶寒卧床不起,便落了选,臣见此事颇有蹊跷,遂命人查探,发现是其他秀女故意陷害,臣见她姿色过人,索性将她送进别院好生调教,她十分聪明,性子也沉稳,也懂得擅长察言观色。” 齐元摸不透他的心思,见他始终一言不发,神色复杂,疑惑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殿下,可有什么不妥?”齐元狐疑,只觉顾怀对北芙过于关注,他知顾怀向来坐怀不乱,从不为女色所动。 忽有小厮神色匆匆冒雨前来禀报:“殿下,北芙姑娘沐浴之后,回了自己的寝殿,奴才们不敢拦着!” “无碍,派人跟着就行。” “可是……”小厮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不敢轻言。 “说!” “原本是有侍女跟着的,只是,只是在半路遇到了世子,世子二话不说将北芙姑娘拉进了书斋,奴才们想跟着进去,却被关在门外……” 小厮还未说完,顾怀径直走了出去,神色冷峻一言不发。 齐元见状只觉诧异,刚想跟着顾怀出门,却被绪风挡住:“齐长史,还请留步!”说罢,意味深长的瞧了他一眼,转身快步跟上顾怀。 齐元深思片刻,绪风话中有话,似在点他,喊来一旁服侍的侍女:“昨夜北芙可是在殿下房内歇下的?” “回齐长史,是的。”侍女如实回答。 齐元只觉心里一沉,紧接着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脸上霎时涨得通红:“好,好,好,她竟有如此手段,竟能爬上太子殿下的床,从前是我小瞧了她!” 说罢他气冲冲往外走去,临出门又折了回来:“殿下与她可有了肌肤之亲?” 侍女闻言脸色微微泛红,小声道:“昨夜北芙姑娘醉酒一直哭闹,太子殿下整夜相伴照顾,并未……并未有肌肤之亲。” “胡闹,真是胡闹!” 他十分震怒,如今太子在朝中如日中天,一半功劳都是仰仗叶太尉的支持,叶太尉手握兵权,他家千金叶灵姝即将嫁与顾怀,成为太子妃。 叶灵姝从小娇身惯养,性子善妒跋扈,若让她知道此事,定是会闹个天翻地覆。 第五章:书斋幽会被抓 “你吩咐下去,昨夜之事切勿说出去,若让我知道谁将此事张扬出去,小心脑袋!” 他吩咐一旁的侍卫。 “属下明白!” …… 北芙瞧着面前欲言又止的江予枫,秀眉轻皱道:“只是一夜未见,世子怎会如此憔悴,可是伤口疼痛未能安寝?” 听她这般关心的话语,江予枫更加懊悔,颓废之意渐浓,忍不住将案几上的书画全都扫落,顾不得扯到手腕上的伤口。 “世子小心伤口!” 北芙见他情绪失控,难免有些惊吓到。 “北芙姑娘一心待我,可我,可我竟,竟辜负了你一片心意!” 他面容阴沉,仿佛包裹在自己的愧疚里难以自拔。 北芙内心微微有些诧异,她与江予枫不过一面之缘,他竟如此痴心。 她装作乖巧懂事,在一众瘦马中脱颖而出被齐元选中,亦是有缘由的,早就传闻世子性子温和,是世家谦谦君子的典范,日后跟着他回云晟,若是待她好,她便一心与他相守,若是待她不好,寻个机会一走了之即可。 那太原世家阮府之女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索性天高皇帝远,齐元拿她没办法。 如今顾怀认定她就是从前的农家女,不管江予枫真心也罢,假意也好,她都要抓住这个机会逃离,想要摆脱顾怀,只能靠他。 “世子身份尊贵,小女不敢高攀!” 北芙唇角微微下垂,眼角一滴灼泪滑落,显得凄美破碎。 “你不要这般轻贱自己,是我不好,昨夜我以为身旁是你,一时间……不过你放心,我醉的厉害,并未对那女子行不轨之事!” 北芙的那滴泪像是落在江予枫的心尖上,令他心疼不已,一时情不自禁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什么女子?”她故作惊讶道。 她心思细腻,从江予枫方才懊悔的神色中就已瞧出端倪,昨夜顾怀定是送了其他女子进去。 “你可嫌我?” 江予枫一再收紧手臂,深怕她消失。 “你,你昨夜竟……” 北芙一把将他推开,顺势将这戏演了下去,踉跄的退了两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知你气我恼我,你听我解释,此事我并不知情,你信我,我并没有与她有肌肤之亲!” 江予枫言之凿凿,慌忙上前攥住她的手腕,见她泪眼婆娑,心上更是一紧,整个人都慌了起来:“此事我会处理好,你放心,我定不会负你!” 书斋的门被大力踹开,顾怀犹如地狱死神一般立于门外,给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过来!” 顾怀盯着两人紧握的手,阴鹜目色掺着森森寒意,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疯狂。 北芙脸色煞白,全身血液凝滞,他如此疯戾的脸,让她恍惚回到前世屠村那夜。 江予枫自然也是毛骨悚然,见北芙面色苍白没有半点人色,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以示安抚。 “太子殿下恕罪,我与北芙姑娘有事商谈,无意中进了书斋……”他原本以为顾怀这般震怒,是因为他俩私自闯进书斋,连忙开口解释。 顾怀并不理会江予枫,目光冰冷如刀刃一般盯着北芙。 “过来!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压制怒意,耐着性子重复道,他冒雨前来,半边身子都淋湿了也不在意。 “你莫怕!” 江予枫已是了然,他在北芙而耳边轻声安慰,拉着她一同跪下,语气十分诚恳:“太子殿下,我与北芙姑娘两情相悦,还请殿下成全!” “世子昨夜与旁人春宵一刻,今日又与她情投意合,这番深情,令本王敬佩!” 顾怀冷笑一声,眼神依旧紧盯低头不语的北芙。 “我并未动那女子,方才我已于北芙解释过,她愿信我!”牵着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我信他!”北芙极力控制着自己,却依旧消除不了内心对顾怀的恐惧,屠村那夜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中重现,只是短短三字,已是用尽全身力气。 沉默片刻,冰冷之声缓缓响起:“好,本王成全你们!” 北芙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顾怀,他神色轻蔑,嘴角一丝冷笑令她不寒而栗。 “多谢太子殿下!”江予枫也是一愣,不曾想到他竟答应的如此痛快,连忙谢恩。 “本王会命人在这行宫劈出一间别院,从此那里就是世子的容身之地,至于云晟,世子不必担心,本王会扶持你皇叔上位,只是有一事你需明白,你皇叔心狠手辣,对至亲也是如此,你父皇与母后将来会如何苟且偷生,本王亦是无能为力!” 顾怀缓缓道来,虽带着笑,笑意却不及眼底,泛着刺骨的冷意,笃定而轻蔑。 “你!”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令他狼狈的跌坐在地上。 “命人拟旨!”顾怀垂眸看着江予枫,一声冷笑,语气带着鄙夷,慢条斯理的吩咐身后的绪风。 “遵命!” “慢着!”他失声喊道,握着北芙的手轻轻颤抖着,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心痛。 北芙从心底渗出一股绝望之意,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潭一般,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轻轻将手从江予枫手中抽出,朝着他虔诚开口道:“回云晟路途遥远,还请世子保重。” 江予枫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顾怀。 顾怀眼角轻抬看着江予枫,露出轻视的神色,眸中满是嘲讽:“本王会将乐瑶赐予你,回云晟之路,有她相伴,本王很是放心。” 说罢,转身离去,北芙接过绪风递来的纸伞紧跟上他,不敢落下半步。 他雨中疾步,将愤怒之意压抑,北芙在身后紧追替他撑伞,顾不得自己衣襟湿透,蓦然停下,将她撞个满怀。 北芙低头不敢看他,只觉颈间传来一阵痛意,他竟毫无预兆低头咬了她一口,带着恨意与惩罚,她下意识想要躲闪,却被死死扣住动弹不得,只能咬牙忍痛。 “不要妄想离开本王!”温热气息落在耳畔,他色厉内荏的警告道,最终还是软了心肠柔了语气,将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方才咬的伤痕,悠悠叹了口气,接过她手中的纸伞,将她半拥在怀中,两人踏着光滑湿亮的青石板路离去。 第六章:北芙身世蹊跷 江予枫将两人依偎的背影看的真切,唯有静静的坐着,眸光死寂一片。 许是惊吓过度又淋了雨,还未等来顾怀的雷霆风暴,北芙就病倒了,高温不退昏迷不醒,将顾怀吓得心急如焚,一波接着一波的太医请来又被骂了出去,行宫上下所有人如同惊弓之鸟。 北芙昏迷了几日,顾怀亦是衣不解带的陪了她几日,齐元几次求见,都未曾见到他。 “这北芙究竟用何本事,竟能让太子如此沉迷!” 绪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北芙的身世,你可查清楚了?” 齐元是个聪明之人,那日回去,他就喊来府上掌事的徐管家询问,从他言辞闪躲中已然发现其中的端倪。 “此事是我疏忽,北芙身世却有蹊跷!”齐元叹息一声,缓缓道来:“她并非阮府之女,前年寒冬,一艘盐商的船舶将她从江中救起,救上来已是奄奄一息,原本以为她挺不过去了,岂料命硬竟活了下来,问她从何来,要去何处,她也回答不出来,盐商见她貌美动了想纳妾的心思,岂料家里的夫人是个狠角色,偷偷命人将她卖了出去。” “买下她的就是阮府吧!” “你猜,卖了多少?”齐元嘴上撩起不屑一顾的鄙夷神态。 “多少?” “区区一吊钱!”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嫌弃。 绪风不露声色的微微皱眉。 “阮府子孙无德,祖上几辈子的荣宠已被败光,竟动了旁的心思,只是他家小姐一个比一个平庸,见北芙貌美,自然十分欢喜,买通了官场送进了皇城,妄想靠她重得圣宠,落选后,又如法炮制收买了我府上的掌事,将真实身世瞒了过去。是我小瞧了她,竟瞧不上云晟世子,妄想攀上太子。” “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说,只是你我相识数年,还是想提醒你几句,北芙姑娘与太子,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此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齐元对他的话不以为然,他知太子并非儿女情长之人。 北芙清醒时,已是几日之后,醒来时顾怀不在身旁,只有素月相伴左右。 见她醒来,伺候的奴才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姑娘,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好几日,太子殿下很是焦急,今日荣王来了,此刻正在外殿商讨要事,我这就派人去禀报,殿下定会欣喜。”素月扶她起身,慌忙差遣身旁的侍女去禀报太子,一边将汤药小心喂她喝下。 北芙虽一直昏迷,中间也曾短暂苏醒过几回,顾怀焦急的神色历历在目,她只觉是在做梦。 “我昏迷这几日,可有什么事发生?” “世子昨日在齐长史的安排下,娶了乐瑶,虽是妾,但是世子不久后即将登基,乐瑶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他们这几日应该会起身回云晟。” 素月不免有些失落,比起太子,世子生性温和,实则良人。 提到江予枫,北芙不禁生出一丝愧疚,她对他并无儿女之情,有的只是利用之心,自己那一已私欲,终究还是害了他。 “姑娘,你从前和太子相识吗?” 素月见她神色暗淡,将这几天心里的疑惑问出口。 北芙将头深深埋进被褥,眼底透着无奈与丧气:“从未相识!” 荣王并非皇家子嗣,是顾怀生母越贵妃收养的养子,取名为顾悰之,从前跟着越贵妃征战沙场,亦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可惜几年前伤了双腿,寻遍了所有名医,都未能医治好这腿疾,从此只能颠簸缓走,连跑都是妄想,更别提纵马奔驰。 “父皇连下三道旨意,你都无动无衷,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脱身吗?我瞧你如此憔悴,可是生病了?怎么未曾有人告知我!” 荣王身形瘦弱,清秀的脸庞上泛着隐约的苍白之色,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忧色。 “你行动不便,还特意跑一趟,派人来就行了!” 顾怀难掩乏累,见荣王神色忧忧接着又开口道:“无事,我一切都好!兄长不必担心。” “衢州天象异动,民生动荡,再发展下去怕有暴乱,父皇不放心他人前去,遂下旨命你前去镇压,几道旨连发,你都毫无接旨之意,我有些担心。” 并非他不愿接旨,只是北芙昏迷不醒,他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行宫,若是随行带着,以她虚弱的身子,怕是会加重病情。 “我心中有数。” “你若不想,我可替你去走一趟!” “衢州路途遥远,你出行不便,还是待在盛阳替我稳住朝中势力!” 顾怀直言拒绝,顺手拿起案几上的文书仔细翻阅起来,文书已是堆了满满一堆。 听闻顾怀这番话,顾悰之嘴角浮出一丝苦涩的笑,嗓子也像是被什么哽住,艰难开口道:“我如今这般,的确是出不了远门,做不了什么。” 顾怀一愣,脸上浮现一丝懊悔之意,语气也缓了下来:“你知道的,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顾悰之紧抿着唇,淡淡开口:“其实我想去衢州,也是有私心的,听闻那里有一位名医,我这腿疾,他兴许有医治的法子,我想去试试。” “如此兄长随我一同去!本王即是翻遍整个衢州,也要找到那位神医!” 听闻他这般说,顾怀不禁松了一口气,对顾悰之,他终究是有愧疚之意,当年若不是为保他,顾悰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绪风忽然出现,附身在顾怀耳边说了几句,只见顾怀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神色都明朗了些许,一扫方才颓靡之意:“当真?” 绪风点了点头。 “甚好,既如此,你安排下去,我们明日动身前往衢州!” 顾悰之面露疑惑之色,迟疑了半响,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浅浅点头已示赞同。 顾怀回寝殿时,北芙已经沐浴更衣后坐在桌前准备用膳,几日汤米未食,早就饥肠辘辘,面对满桌的美味佳肴,忽然没了胃口,胃里涌出一丝丝反胃之意,泛起阵阵恶心。 第七章:牵手 见他进来,北芙慌忙起身下跪,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看她。 “起来!” 顾怀似有不悦,声音都清冷几分。 北芙乖乖起身立于一旁。 “你似乎很怕本王?” “殿下是太子,小女只是……”只是他的一颗以色视人的棋子,她将后面半句话咽进肚里,不敢轻言道出。 顾怀就这么怔怔的瞧着她,似要从她神色中探出真假。 “坐下吧!”他神色落寞,许久才缓缓开口。 北芙听话乖巧坐下,习惯将面前的碗筷用温水细细打湿,才做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整个人呆愣在那儿,慌乱无措的面红耳赤起来,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顾怀望向她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辨,见她这般愣住,嘴角很快浮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顺手接过她手里的碗筷,仔细冲洗后,将碗筷擦干递回她手里。 她爱干净,吃饭前总是会冲洗碗筷,这个习惯前世到今生从未改变过,他们在小屋内曾朝夕相处半年,对彼此再熟悉不过。 “来人!” 见她许久不动碗筷,顾怀命人端上早就备好的汤粥,似她肚里的蛔虫,知她现下见不得油腻的食物。 北芙一言不发埋头喝粥,心里打定主意,硬着头皮也要将这戏演下去。 顾怀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她既不想承认,他便陪她演下去。 正逢落日,群山苍苍,林间染上一层浅薄的暖色。 两人用完膳后,顾怀匆匆离去,似有急事处理,北芙也落的清净,躺了几日身子都僵硬了,不如趁此余晖残焰出去走走。 素月深怕她着凉,又替她加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才出门,身后动辄跟着一群人,令北芙很不习惯。 “你们都退下吧,只需素月一人跟着即可!” 侍女们低头一言不发,安静了许久素月才小声说道:“姑娘,左右是太子的吩咐,若是不让他们跟着,怕是都要受罚。” 北芙无奈,却也没有为难他们。 她摸不清顾怀的心思,不明白他当年为何要屠村,尸山血海无一生还,如今却又对她故作深情。 这便是她抵死不认的原因,当初的她已在火光冲天中成了孤魂野鬼。 北芙心里藏着事,不知不觉已走了许久,眼前一汪秋池,有风,荡起池中芦苇,淡淡烟水蒙蒙。 亦如那日,晚云收夕阳挂,一川枫叶,两岸芦花,那个孤僻又狂妄的少年与她说:你就这样一直陪着我,可好? “到底是攀上权贵,如今出入都有这么多人伺候了!” 一声戏谑,将北芙的思绪拉回,见来人是乐瑶,淡然一笑,对她的嘲讽不以为然。 “你我同是一种人罢了。” 美人抿嘴一笑,两片薄唇抿出一道嘲讽的弧度:“我与你不同,我不过是听命做事罢了,不像你,费劲心思爬进太子的寝殿,以为从此能一步登天。” “世子钦慕我家姑娘,若不是太子从中搅乱,怎么也轮不到你!” 素月见乐瑶说的实在可恶,偏偏北芙也不反驳,任凭她诋毁,不免气急败坏,张嘴就直撮她的伤口。 “我到底是以世家之女身份嫁于世子,即便是妾,有朝一日世子登基,后宫也有我一席之地,她呢,太子能娶她?简直痴心妄想,年末太子即将大婚,太子妃身份何等尊贵,到时候她只是一枚弃子罢了!听闻那叶太傅之女十分狠毒泼辣,对付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般。” “够了!” 一声怒斥,江予枫带着愠怒走来,几日不见,他面目憔悴,人也清瘦了几分。 “世子,这几日我在病中,你与乐瑶的喜事,我未曾当面道喜,还请见谅。” 北芙淡然行礼,脸上已然挂着落落大方的笑意,不娇不媚。 江予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与之前不一样,对他客气中带着疏离,他握紧双拳,压下心底的起伏,还是不甘心的苦涩开口:“你可好?” “多谢世子关心,太医悉心照料下,我身子已好很多。” “我,你知道,我问的并不是这个!” 江予枫安静的站在原地,眼眶已泛红,像是极力克制着情绪,北芙的客套与疏离,就像这深秋傍晚里的一抹清寒。 “世子还是多关心一下你的新妇,本王瞧着她的脸色可不大好!” 自远而近走来一人,正是顾怀,带着高贵和傲气,细细望去,他好似并无怒意,北芙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 北芙同旁人一样正准备行礼,却被他一把拉过带到身前,将她的披风拢紧了一些,而后,十分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神色如常的对江予枫说道:“明日一早世子即将启程回云晟,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握着的力道重,却也不疼。 “回太子殿下,是妾身吃多了想出来走走,世子不放心来寻我,才遇到了北芙。” 乐瑶见江予枫盯着他们握着的手失神,慌忙回道。 “世子与你真是情深意切,此番回道云晟,定要好好伺候世子!“ 顾怀闻言浅笑一声,心情似乎不错,他将掌心像上一翻,把北芙的指节分开,然后与她十指相扣。 对于他这般亲密的举动,北芙并未拒绝。 “世子待妾身很好,妾身也会真心待世子!” 乐瑶掩嘴浅笑,娇艳害羞,纤纤玉手勾起一旁的江予枫,望着他的眼神盈盈泛着水光。 乐瑶神态,令北芙不禁想起自己,前几日她也是这般对待江予枫,她们这些棋子,平日里就被调教如何取悦男人,即无真心,也能信手捏来。 内心的愧疚之意不免又加了几分。 江予枫眼神黯淡,眼底染上苦涩的笑意:“殿下,天色渐暗,我们先行告退了!” 顾怀点头应允,并不打算为难。 江予枫凝望着北芙,目光似经历了万丈红尘了然一身,仿佛看透了一切,又仿佛忧伤而无措。 “北芙姑娘身子还未痊愈,也请早些回去歇息,何其有幸陌路相遇,今日一别不复相念,愿你一切都好。” 第八章:不久后将迎娶太子妃 “多谢世子垂爱,今日一别,恐难再相见,也愿你一切安好!” 北芙坦然一笑,看向他的眼神真挚而又清澈,不染俗尘,如照明月。 顾怀将她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细碎的笑意。 江予枫立在原地未动,忽然就明白了一些事,原来从头到尾只他一人动情罢了,他欲开口询问,又觉得已没这个必要,自嘲的笑了笑,不顾一旁的乐瑶转身径直离去。 深秋的风愈发带着凉意。 “怎么?舍不得?”顾怀垂眸瞧他,似是调侃,眼里并无怒意。 知他明知故问,却又不得不理会,只能老实说道:“殿下知道的,我对世子并无儿女情长之意。” “嗯。” 他浅浅应了一声,心情大好,牵着她往回走,两人款款而行。 他将北芙送回寝殿后,又回到正殿,顾悰之从一堆文书中抬头:“你方才神色匆匆出去,可是有什么急事?” 顾怀难掩眼中的笑意:“无事,只是觉得烦闷,出去走走罢了!” 他这几日总是患得患失,北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草木皆兵,方才有人来报,她出去许久还未回来,不免有些焦急,留下一脸诧异的顾悰之疾步离去,知她与江予枫在一起,还未来得及发怒,就看到她的态度已然是客套疏离,气也消了大半,心情也是愉悦了不少。 “前些日子,我遇到叶太尉,说起他家千金叶灵姝,话里话外是想把亲事尽快定下来,索性你也有这样的打算,干脆此次衢州回朝,把这婚事办了吧,也不必等到年尾。” 顾怀将手里的文书翻的飞快,唇边已没了笑意。 “你不说话,我当你应下了,我这就安排人准备,先将你俩的生辰经核,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再请个媒人上门提亲,我思来想去,这个媒人旁人总是不妥,我是你兄长,不如由我出面,太子迎娶太子妃乃是大事,琐事繁琐,需提前早早准备。” “此事不必操之过急。” 顾怀微微侧头,目光里掺杂一丝情乱之意。 顾悰之不免有些诧异:“上月你与我也是这般说的,将这婚事早点办了,为何现在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默然半响,方才缓缓睁开双眸,神色间已是波澜不惊,眸子里恢复以往的沉稳,还多了几丝清冷:“你安排吧。” 北芙睡下时顾怀还未曾回来,夜间月冷,夜风扶窗,传来阵阵凉意,睡梦中只觉身后暖意传来,她靠着那股暖意沉沉睡去。 天刚破晓,北芙在顾怀怀中醒来,他还在沉睡之际,不同于寻常清冷孤傲之气,此刻安眠的他斯文俊秀,优雅淡然。 一缕晨光透过纸窗,洒在他静谧的睡颜上,仿佛为他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令人不敢轻易打扰。 昨夜她原本想搬出太子的寝殿,思来想去觉得这般姿态落在旁人眼里,定是矫揉做作,欲拒还迎,他行事怪张心狠手辣,若是将他激怒,免不了吃一番苦头,索性将惶恐不安的性子稳了稳,在他寝殿住了下来。 “时辰还早,再睡一会。” 沙哑低沉的嗓音丝丝传来,令北芙耳尖微微发烫,他将她往怀里拥了拥并未睁眼,北芙只能轻轻应了一声,不敢乱动。 待她再次醒来时,顾怀已沐浴完,正立在窗前更衣,见她醒来,只是投来一个清淡无波的眼神,瞧的北芙从心底生出几丝心虚来,不知自己又做了什么事惹他不悦。 “你沐浴后换上男装同我一起出发。” “去哪?” “衢州。” “哦。”无所谓去哪,她又做不了主。 顾怀忽然来了兴致有意试探道:“去衢州之路,途径太原,可允你回阮府一趟,想必你也是十分想念家中双亲吧!” “自然是挂念的,但是不必这般迁就我,凡事以大局为重,不回去也无碍。” 北芙笑得僵硬,阮府于她来说只是牢笼,而顾怀对她而言,亦是从一间牢笼跳进另一间牢笼。 她起身走向屏风后沐浴,思绪随着水流一起飘散,脑海留下一片无措。 “殿下,盛阳飞鸽传书,是太子妃……”侍女呈上书信,还未说完,顾怀一个凌厉的眼神,将她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顾怀望向屏风,水声依旧,似乎并没听到方才侍女所说。 “是太尉府的书信。”侍女慌乱改口。 他冷眼瞧着侍女呈上的书信,许久才接过,并未打开,随手将它丢弃在火盆中,一阵青烟,书信已是灰烬。 北芙并未与顾怀同坐一辆马车,她也落得清静,面对他时,总是有些惶恐,深怕说错一句,惹他大怒。 如今才大病初愈,身子还是有些虚弱,上了马车就昏昏欲睡,一觉醒来,已是晌午。 “姑娘,太子对您很是上心,这马车内虽不比寝殿舒服,但也是命人铺了厚厚的绒锦,车壁也用梭织细细包裹,十分保暖。” 北芙怅然一笑,并未回答,闭眼继续小憩。 他若对她上心,就不会强行将她带在身边,受此马车颠簸。 “我方才见有一俊俏男子上了后面的马车,从前从未见过,是何人?” 顾悰之远远瞧着,那男子步履轻盈,体态婀娜,怕是连寻常女子都自愧不如。 “近日才识得的好友。” “你从不爱与人相识,向来独来独往,待人亦是谨慎,怎才认识几日,就将人带在身边?” “一见如故!” 顾怀大言不惭,手执文书,眉眼都没眨一下。 顾悰之还想询问,就被马车外的绪风给打断了:“殿下,已是晌午,我们可以稍作休整再上路。” “嗯。” 顾怀应允,将文书下方,舒展了下身子起身掀开车帘。 “你去哪里,你不与我一同用膳?” “兄长请自便,本王想与那好友一起用膳。” 说罢头也未回,径直下了马车。 第九章:断袖? 顾悰之撩开车帘,只见顾怀上了那男子的马车,车内伺候的婢女即刻就退了出来,独留两人在车内,此举令他坐立不安。 “两人独处,如此亲密,甚是古怪!” 忙喊来马车外的绪风,忧心忡忡问道:“你家殿下与那男子是何关系,我瞧着怎么不大对劲?” 绪风一愣,面露难色不知如何应答。 顾悰之见他神色古怪,更是断定心中所想,这些年他从不近女色,圣上曾三番五次赏赐过异域美人,将人洗干净送进他的寝殿,都被他拒之门外,如今却对一玉面男子如此上心,怕不是有断袖之疾。 北芙睡眼惺忪之际,只觉有人掀帘上来,带进一股冷意,有些不满娇嗔:“冷~是谁将这冷风灌了进来。” 一双温热的手掌将她的手握住:“才是秋日,就觉冷,若是到了冬日,你岂不是得整日躲在房中不出门。” 闻言她瞬间清醒,很快就将不安惶恐藏于眼底,假装露出一副睡眼朦胧之状小声说道:“我不知是殿下。” 虽相处不过短短几日,她已摸清了顾怀的性子,他不喜她过于生分,也不喜她过于谄媚讨好,要想日子过得安稳些,尺度之间,需拿捏的刚刚好。 侍女们将饭菜端上,一一摆好,北芙却无胃口,只是瞄了一眼,又将美眸合上。 同样无胃口的还有顾悰之,他仔细瞧着后方的马车,伺候的人进进出出,侍女掀帘时凑巧就看见顾怀手执碗筷,将菜亲手喂入那男子嘴中。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过了许久,待绪风前来收拾文书时,他还杵在那不知所措。 “殿下说,荣王可在这休憩,不必再挪回您的马车。” 说罢抱着一堆文书悄然退下。 用完膳顾怀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两人共处一室,北芙总觉得不自在,翻来覆去浑身不舒服。 “怎么?你身上是有什么虫子咬你吗?” 他将尾音拉长,似笑非笑。 北芙见他并无责怪之意,胆子也大了几分,试探道:“殿下在这,我觉得不自在。” “哦~” 她这番话倒是勾起他的兴致,闻言凑了过来,距离一瞬拉近,两人几乎面对面贴着。 他呼吸深沉,眸子里的墨色涌动,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指尖。 “现在呢?” 声音里的情和欲没半分遮掩。 还未来得及回话,北芙只觉唇上多了温软的触感,不像之前那般粗暴,只是浅浅细细的触碰,让她有些浑身无力,脑子发晕。 “殿下,荣王遣人来传话,让您回去!” 绪风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似乎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何事?” 他放开她,她早已脸色绯红。 他那狭长的眼眸如同黑曜石一般闪亮,带着一汪春水,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继续吻了下去。 绪风仔细思索了一番,犹豫道:“应无什么要事。” “退下!” 绪风领命乖乖退下,顺便将马车周围的侍卫和随从遣远了一些。 他的吻像滚烫的火,酥酥麻麻的,激荡在四肢百骸里,抽丝剥茧的发酵,在北芙身上慢慢扩散,直至她浑身瘫软在他怀里才放开。 “现在呢?可还不自在?嗯?” 他在她耳边私语,似要哄着她说出他想听的话,北芙有些方寸大乱,正琢磨如何回答,绪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殿下,那个,那个荣王又遣人来传话,让您回去!” 北芙趁机相劝:“荣王几番遣人来传话,许是有急事。” 顾怀置之不理,将她往怀里按了按,下巴贴着她的额头,嗓音里带着一丝慵懒:“这几日我们需日夜不停的赶路,舟车劳累,你若有何不舒服,即刻派人去通知我。” 他温柔的不像话,令北芙恍惚间以为是在做梦。 “衢州数月来灾难连连,先是高温旱涝,未曾下过一滴雨,如今又遇虫灾,地方官吏已是束手无策,百姓暴动之意与日俱增,到了衢州,我怕是不能好好陪你。” 顾怀缓缓道来,不瞒她一个字。 “嗯。” 北芙乖巧的应他。 良久,顾怀才起身离去。 顾悰之见顾怀回来,思索着如何将此事委婉又准确的表达出来。 “兄长对我那位一见如故的友人似乎很感兴趣?” 顾怀只一眼就知他心思,从前他是个只懂骑马打仗的粗汉子,喜怒哀乐都跃然脸上。 “你既然问了,我索性就直说了,即是你的友人,不如也同我引荐一番。” 思来想去,顾悰之还是未将那层纸捅破。 “我那友人不善言谈,也不喜与生人接触。” “我就见上一面,不会叨扰,你将他喊来这边,我们三人一同说说话也好,再不济,我过去见他。” 他苦口婆心,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 “她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还未痊愈,就让她在车内安稳一些,待之后寻了落脚处,再与兄长相见吧。” 顾怀并无将北芙藏起来不让旁人知晓的意思,想必用不了多久,太子金屋藏娇便会传遍盛阳。 此去衢州走的都是官路,日夜赶路快马加鞭,只用了五日就到达了衢州边境。 第十章:倘若你寻着一个机会,可否会逃 “殿下,驿站内并无一人。” 绪风将驿站搜了个遍,未曾发现任何人,他们出发前,就已飞鸽传信给衢州知县,此刻理应有人在驿站等候他们。 顾怀命人将三车赈灾银两一一搬运进驿站,加派人手巡逻看管,夜色已深,便在这驿站歇下了。 “你命人好生巡逻,务必将那三车赈灾银两看管好。” 顾悰之只觉哪里不对劲,从前行军打仗的直觉告诉他,此事颇有蹊跷,心里总有一根弦紧绷着,虽亲自查看了四周,还是有些不放心。 “属下明白。” 顾怀见顾悰之神色忧忧,不免开口安抚:“兄长可是乏了,不如早些歇下。” “此刻衢州娄知县理应在这等候我们,你看这屋内,明显有人待过的痕迹,却无一人现身,我们还需谨慎一些为好。” “兄长多虑了。” 顾怀一反常态不以为然。 顾悰之正准备好声相劝,就见北芙自门外走了进来。 她这几日一直是男装打扮,一身白衣胜雪,黑发深眸,衬托着她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英气。 顾悰之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望向北芙的眼神也越发晦涩难辨。 “你先进屋,我稍后去寻你。” 北芙将顾悰之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虽是疑惑,却并未表露,听话地往内屋走去。 “那位可是荣王?” 进屋后,北芙仔细斟酌顾悰之瞧向自己眼神,好像是见鬼了一般,不禁好奇询问素月。 素月难免叹息一声,语气里带着一丝可惜之意:“从前他是何等勃然英姿,如今却被困在这残弱的躯体内,姑娘切忌不可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起荣王的腿疾。” 北芙若有所思,想起从前,还是少年的顾怀曾多次提起他的兄长,想必就是这位。 日夜赶路了几天,早就身心乏累,沐浴时北芙竟不由得沉沉欲睡。 “我有一兄长,他是这天底下最英勇之人,红袍银枪,纵马沙场!” 她的思绪飘回从前那间小屋,眼前浮现少年顾怀的脸,神色飞扬心悦诚服。 “姑娘,姑娘!” 素月连唤几声才将北芙的思绪拉回,沐浴洗净后出来,顾怀已在房中等她,素月悄然将门带上退了出去,独留两人共处一室。 顾怀不发一言,上前将她拥着,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倘若你寻着一个机会,可否会逃?” 他在耳边低语,热热的鼻息蹭的北芙有些痒,他伸手把她松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指尖的微凉,却令她脸发烫起来。 “殿下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北芙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 一声冷笑,带着一丝狠意:“不会!” 趁他还未发狠,北芙揽着他的腰将他紧紧圈住,一再收紧手臂,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逐渐乱了节奏。 “松开!” 他嗓音带着冷意却无怒意,定是因为方才那句话惹他遐想不满。 “不松!” 北芙故作任性,将他拥的更紧,他真的很爱生气,却又很好哄。 “松开……” 语气渐缓,双手已是言行不一的抚上她的秀发。 “不松……”她软绵绵的小声低喃。 最终顾怀还是软了性子,埋头在她脖颈上浅浅咬上一口已示惩罚,她真的很懂得如何拿捏他。 “今夜不管发生何事,你都不能踏出这间屋子!” “嗯。” “待过了这几日,将要事处理完,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可好?” “嗯。” “你答应我的,若是出言反尔,我定会天涯海角将你寻回,然后百般折磨你再杀之后快!” 虽是威胁之意,一字一词都包含意味深长的深情,令北芙恍然,缘深情浅,这一往情深究竟从何而来。 …… 四周安静的诡异,顾怀叮嘱她以后就离开了房间,许是去找荣王商谈要事,北芙命人将烛火熄灭,却不敢睡去,心里笃定今夜定会有事发生。 驿站四处环山,唯有几条羊肠小道通往暗林深处,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沉沉压在天际,只有夜风阵阵吹过,肆意丛生的野草随风起伏,四处摇曳,寂静中带着诡异。 忽然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人喊马嘶之声,跃动的火光从远处飘来,北芙从床榻上惊起,素月不知何时点燃了火折子,熟练的将床榻前的木板挪开,露出一条早就准备好的暗黑通道。 “姑娘,快,这条暗道通往安全之地,快!” 她神色焦急,声音都颤了几分,显然早就做好准备。 驿站外已传来厮打之声,眼看就要破门而入。 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隐约传来,渐渐逼近,一声巨响,旁边的房门被一脚踹开。 “顾怀!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一声怒吼,刀剑相击的刺耳之声传来,素月顾不得北芙还在发杵中,拉着她就往暗道里塞。 “太子!” 她目光闪烁,心底涌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太子殿下很安全,姑娘不必担心,跟着我走就是,再晚就来不及了!” 素月见她踌躇,声音都发紧了许多,顾不得她还在原地犹豫,一把将她推进暗道。 狭小阴冷的暗道内充斥着两人心跳声,深不见底的黑暗无限放大着北芙的恐惧,刀光剑影的打斗声渐渐远去,前方拐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素月将火折子熄灭,待看清来人时,不禁狂喜。 “是荣王,是荣王!” 顾悰之看向北芙,两人视线相撞,四目相对,他眼神中的戒备之意丝毫不掩饰,泛着逼人的寒意,渐渐的透露出一丝杀意。 北芙认出顾悰之身边的男子,同绪风一样,是顾怀的贴身侍卫千尘。 “太子殿下如何?”想起方才情形,北芙惴惴不安。 顾悰之几番审视着北芙,目光中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情绪,眼神中的疑惑之心越来越强。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出去后再细说!” 千尘示意北芙小声,只身一人上前查看了一番才折回:“跟着我走!” 第十一章:暗道逃离 古庙似乎早已无人居住,墙壁坍塌破败得不成模样,唯有院中一颗古松郁郁葱葱颇有生机。 古松下立着几个人影,见他们出来,忙迎了上来:“微臣拜见荣王。” “娄知县!” 顾悰之只一眼就认出来人,他曾与眼前这位娄知县有过一面之缘,不过是许久之前的事。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衢州干旱数月,百姓庄家颗粒未收,山匪烧杀抢掠,得知朝廷会拨赈灾银两,遂一早就埋伏好在此地,太子聪慧,早就料道此事,早已运筹帷幄,荣王殿下不必忧心。” 娄知县简言意赅,眼神似有若无的看着顾悰之身后的北芙。 “不知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殿下的好友!”千尘率先一步回答。 娄知县闻言并未在意,只是朝众人微微一笑,唇边隐约浮现出一抹令人难以察觉的不安之意:“想必荣王殿下累了,快去寺庙中休整片刻,太子殿下会前来与我们会合!” 顾悰之身心乏累,心中对顾怀尚有担忧,并未察觉娄知县异常。 已是午夜时分,夜黑的深沉,外面寒风呼啸,一个黑影忽然从窗外掠过。 “谁!” 千尘一声怒吼,率先追了出去,北芙猛地一惊,看向顾悰之,他似乎也有警觉之意,已然发现此刻的端倪。 “荣王殿下莫担心,只是区区一小贼而已。” 娄知县皮笑肉不笑,脸上没有一丝担忧之色,镇定的令人毛骨悚然。 “千尘还未回来,你,出去瞧瞧他可有事!”顾悰之从容不迫的吩咐北芙。 他从前也是纵横沙场之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即便当年四面楚歌之际,他也能从容厮杀出一条生路,如今场面,不过尔尔。 他那双深潭般的明眸里,透着意味深长的含义,北芙只一眼就明白他所想。 “好!”她没有一丝犹豫,朝身旁的素月使了个眼色,箭步冲向门外,素月见状,虽是不解,却也起身跟在身后,北芙不敢回头,朝着幽深小道一路狂奔。 “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你没瞧出方才那黑影是故意将千尘引开吗?” “那为何要逃?我们与娄知县一行人待在一起,他们定会护我们周全!” “你傻吗,没看出他们是一伙的吗!” 北芙已是气喘吁吁,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那荣王殿下怎么办?” 北芙蓦然停下,内心的煎熬之意如脚下的野草一般,在她心中疯长,从顾悰之示意她跑时起,她就将这份愧疚之意深深埋进心底视而不见,现下素月提起,令她不得不直言面对。 这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了顾怀为何会说出那番话。 “如果你寻着一个机会,可会逃!” 北芙心中骇然,似有一个诱惑的声音不停在耳边萦绕:逃! 只要她不回头不停下,就能逃出顾怀的禁锢。 “姑娘,姑娘!” 素月不知所措,泪水滂沱而下,已然被吓得不知所措。 最终,北芙还是轻叹一声,伸手将素月脸上的泪水擦干,郑重其事道:“你寻一个隐秘之地藏着,切记不可让旁人发现,太子定会寻来,除了太子,旁人一概不能轻信,明白了吗?” 素月懵懂点头,又忽然摇头:“姑娘,你呢?” 她神情平淡,从容一笑:“荣王残弱之躯,怎能与他们相斗,而我怎能袖手旁观,任他性命攸关!” “不行,姑娘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见着太子,将此事如实告知他,他定会想方设法营救!” “姑娘,此事不妥,若是您有危险,太子殿下定是会发疯!” 素月将北芙紧紧拉住,不让她离去。 “你放心,荣王对太子而言是极为重要之人,而我也有一套说辞,他们定不会轻易伤我们性命,此事不能耽搁,你速速藏好,切记,除了太子,不可轻信任何人!” 说罢,北芙将她扔下,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月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在院中那颗古松上,落下一片片诡异的阴影,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北芙偷偷隐藏在古松后,将寺庙内的一切瞧得真切。 “千尘与方才那位公子去了好久也未回来,荣王殿下不担心吗?” 娄知县率先打破僵局,北芙与素月冲出寺庙后,屋内出奇的安静,所有人一言不发各怀心思。 顾悰之安之若素道:“有娄知县在,本王有何可担心,还是说,娄知县你靠…不…住!” 他故意放慢语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似笑非笑,眼底已是寒光乍现。 “殿下真是爱说笑,微臣自然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娄知县被瞧得心虚,眼神似有似无地瞄向身旁的三位随从,不敢多言。 “好你个小子,竟敢躲在这里偷听!” 北芙只觉身后被黑影覆盖,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闪躲就被抓个正着,来人体型壮硕,只单手就将她拎进了门。 顾悰之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闪现一丝惊慌,望向她的眼神夹杂一丝不解。 “顾怀那小子果然料事如神,偷偷做了手脚将赈灾的银两给偷梁换柱了,我们费劲心思折了大半弟兄抢回的竟都是石头!” 此人面目狰狞脸色发青,一条弯弯扭扭的刀疤布满了半张脸,手里的大斧冒着森森寒光,瞧得令人发杵。 “二当家莫急,此刻我们就杀了他替我们的弟兄们报仇!” 闻言,娄知县身旁的随从,面露凶光,一把将顾悰之踹倒在地,见他挣扎几番都站不起来,不免耻笑:“我瞧你相貌堂堂,竟是如此废物!我若是你,一根白绫吊死在悬梁上算了!” 几人闻言狂笑不止。 顾悰之低垂着头,面色早已泛白,带着隐忍一言不发,任凭他们将他的自尊心反复践踏。 第十二章:太子的癖好岂是尔等能理解的 “使不得,使不得,这位大侠,之前我们是说好的,我帮你们将人稳在这边,你们也答应我并不会害他性命的!” 娄知县拦在顾悰之跟前,朝着那些人跪下磕头。 “你滚开,若不是大当家聪明,想着留一手,你以为我们会把你放眼里!你还有命能站在这里?你既要送死,那小爷我即刻送你上路,黄泉路上你们也好做个伴!” “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做了,将我的小女放了吧,求求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要命,拿我的命,拿我的命去换……” 他老泪纵横,胡乱磕着头,引起几人一阵哄笑谩骂。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掌声,所有人目光闻声瞧过去,只见白芙一脸镇定的拍手鼓掌,嘴角一丝轻蔑的笑。 “你笑什么!”刀疤男眼露凶光,大声怒叱。 北芙哪里见过这般情形,被他吓得心底发慌,却还要故作镇定道:“你们大当家倒是聪明,知道留后手,只是有你们一帮废物兄弟拖后腿,杀了吧,把我们都杀了吧,看你们两手空空回去怎么跟你们大当家交代!” 几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竟满嘴污言碎语起来:“那我们留下这废物的命即可,你虽是男子,却长得细皮嫩肉,竟生得比女人还美,趁此夜色,不如让弟兄们开心开心!” “你们敢!” 北芙疾言厉色,两腿已是发麻,若不是靠着墙倚着,怕是早就站不住了。 “今日你们若是敢碰我,太子定会追你们到天涯海角杀之后快,不怕死的就试试!” 北芙声音有些发颤,额头上布满了细细汗珠。 “你休想糊弄我们!这个废物是太子的兄长,自然是太子看中之人,凭你是谁!” “呵,你们以为方才荣王为何要让我逃,亦是有缘由的!他知道我对太子来说有多重要,才会舍命护我,你们派人去打听一番,近日来,太子寝宫是否住进一人,此人忽染风寒,太子是否一直贴身照顾!这世上美艳的女子多的是,像我这般绝色男子,可是屈指可数,你们去打听一下便知太子对我的情谊!” 几人面面相觑,对北芙的话将信将疑,见她说得如此笃定,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虽生的俊俏,到底是男儿身,堂堂太子怎会对一男子这般倾心!” 刀疤男不比其他几位好糊弄,他上下打量着北芙,满脸狐疑之色。 “你也知他是太子,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尔等之人如何懂的他们权贵的奢靡,何况这癖好也不是光彩的事,怎会轻易让旁人知道,岂不是会让百姓惶恐!” 北芙谄笑一声,一番巧舌如簧,心底默默对顾怀抱歉,生死攸关之际,并非有意毁他名誉。 “我方才特意让你逃,你竟还回来,如此一来此事被他们知晓,他们手上便有了当朝太子的把柄!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顾悰之神色忧忧附和道,眸底一丝自卑之意还未散尽,看得令人难免生出不忍之意。 “你们无非就是想要钱,太子是未来的天子,这天下即是他的,你将我们好生对待,要钱便给你们钱,还看得上那点赈银吗?也不必拿身家性命去拼,即便拼来了,有钱也没命花!” 北芙见他们为之所动,不免稍稍安心。 “那岂不是任我们差遣!二当家,我们要发财了呀!” “说的对呀,没想到我们居然因祸得福,从此金山银山用之不尽啊!” “二当家事不宜迟,我们趁夜将他们赶紧抓上山!” …… 几人听了北芙一番话,好似金银财宝已在囊中一般兴奋,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几位大侠,可否放了小女,可否放了小女!” 娄知县一把将刀疤男的双腿抱住,苦苦哀求,还未来得及跪稳,就被他一脚踹出几步之远,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老不死的,你再嚎,信不信大爷我现在就解决了你!” 刀疤男提起手中的斧子朝他走去,今夜折了好多弟兄,又被顾怀摆了一道,辛辛苦苦抢回的竟全是石头,心中正是烦闷,正想见见血以泄愤怒,一旁的北芙却阴恻恻的制止了他。 “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 “哦?这位小公子可有什么妙计?” 刀疤男饶有兴趣的盯着北芙笑,看的她心底发毛。 “是我的话,我定留他狗命,然后抄家灭族,让他亲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一被处死,让他生不如死!娄知县,你既已决定帮他们,当初就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眸色骤冷,带着残酷无情的肃杀之意,令刀疤男不禁微微一怔,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寒意,随后发出一声讥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瞧你生得柔柔弱弱,竟不知你还这般心狠手辣,这张小嘴更是不得了,难怪太子如此看重你!” 北芙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厌恶之意,恨不得剁掉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却不得不压下这份恶心谄媚道:“自然还是得听二当家的,方才见你身材魁梧,威风凛凛,就知你并非尔等之人。” 此番话对刀疤男十分受用,狰狞的脸也变得柔和许多:“就将他留在这里,天亮自然有官府的人来收拾他,带着他也是累赘,你们将这两人捆好,现在即刻就回去!” 说罢将北芙从墙角拽拖到几人面前,几人将顾悰之从地上拖起,把两人绑在一起,趁着月黑风高,匆匆离去,独留娄知县一人倒在古庙中老泪纵横。 此时的驿站经过一阵刀光剑影的厮杀,已是死寂一片。 驿站门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搭建起一所凉亭,顾怀安然端坐其中,手执一盏琉璃花杯浅浅饮茶,眼中灼灼的杀意肆起,身旁的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一群尸首,显得异常的骇人惊悚。 “何人派你来刺杀本王!” 他声音冷冽,犹如千年寒冰。 “无人指派,你杀我胞弟,我要替他报仇雪恨!世人都传你是活阎王,竟没想到如此贪生怕死,做出找人顶替这番龌龊之事。” “你蛰伏于亲兵侍卫中已数月,殿下不过是将计就计,不然凭你,怎能近身!说,何人指使!” 一旁的绪风将剑稳稳的架在男子脖颈之上,方才屋里假扮顾怀的正是他。 第十三章:带下去,别让他死了! 黑衣男子露出轻蔑一笑,死咬牙关想要自寻短见,却被绪风眼疾手快连续几拳击中面部,瞬间嘴里鲜血直流,满口牙竟一一被打落。 “还想咬舌自尽,痴心妄想!” 绪风一把将他拖至顾怀跟前,雷厉风行下手极其凶残。 “本王杀了很多人,何来知道你的胞弟是谁。” 他低头饮茶,一脸从容之意:“只是……”他忽然抬头看向黑衣男子,露出诡异一笑继续说道:“本王瞧你眉眼十分眼熟,倒让我想起一人,此人在死牢中囚禁数年,无手无脚,只得附身于瓷罐中得以苟且,对了,他还精通一门手艺,易—容—之—术!” 他邪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笑得越发阴冷瘆人,内心愤怒之意渐起,那人所犯之事,岂能轻易杀之后快,如此折磨他,也不能解心头之恨! “带下去,别让他死了!” 侍卫上前将满脸鲜血的男子拉起带走,他浑身颤栗着疯狂嘶吼着,一副要将顾怀生剥活吞的模样,已然明白了他的胞弟并未死,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殿下,山匪撤退迅速,我们的人跟丢了,因为对这边的地形不了解,不敢轻易冒险,只是抓住几个山匪。” “无碍,此事表面虽是山匪劫道,细查就知与朝中势力息息相关,暂不能操之过急,千尘那边可稳妥?” 顾怀难掩担忧之意,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此事他并非有意瞒着北芙与顾悰之。 “殿下放心,千尘办事谨慎,另有娄知县接应,很是稳妥!” 绪风与千尘,原是越贵妃身边的左右少将,两人年岁不大,却极其稳重,越贵妃身故后,他们便成了顾怀的贴身护卫,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在顾怀脸上见过如此不安的神色。 话音刚落,焦急的马蹄声踏风而来,绪风只一眼就认出马背上的男子,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 “殿下,是千尘!” 顾怀握着茶盏的指节已是泛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还未等千尘疾驰跟前,人已身形晃动,竟几番坐不稳。 “你怎一人回来,荣王与北芙姑娘呢!” 绪风冲上前,一把扯紧马缰,将马强行勒停,这才看清马背上的千尘满身是血,已是奄奄一息:“娄知县……有诈……” 只是之言片语,就已让顾怀感到一阵眩晕,他猛地站起奔向千尘,走路都摇摇晃晃起来,声音都带着颤意:“他们在哪,现下如何?” 侍卫慌忙上前搀扶,才勉强将他稳住。 “古……庙……”千尘挣扎出最后一丝余力后昏死过去。 一行人赶到古庙时,唯有娄知县痴痴倚靠在墙角半坐,眼底是深深的绝望。 他见顾怀匆匆赶来,才面无神色地直起身子,将头顶的乌纱帽扶正,整理了身上的官服,朝着顾怀虔诚叩拜:“衢州知县拜见太子。” 顾怀深知此刻需冷静下来,沉着应对方为上策,可身子大脑根本不听使唤,上前就将娄知县一脚踹倒:“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生出如此忤逆之心!你怎么敢!” “殿下,殿下!” 素月从门外狼狈跌撞跑来,声泪俱下将发生之事一一诉说,闻言顾怀更是怒发冲冠,一把夺过绪风手中的剑直指娄知县。 “殿下息怒,留着他兴许还有用!” 绪风挡在身前,徒手握住刀刃,顾不得掌心传来的刺痛,他知此刻顾怀心急如焚。 “微臣自知有罪,若不是山匪将我小女掳走,以她性命相逼,否则借我十个胆也不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微臣死不足惜,还请殿下救小女一命!” 他年岁已高,熬过今年就可归乡养老,若不是被逼无奈,怎么会做出这般掉脑袋的事。 顾怀布满血丝的双眼犹如鬼魅一般猩红,气血上涌,从前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中闪现,绝望得像是掉进无底的深潭一般万念俱灰,终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芦花纷飞的芦苇荡,仿佛漫天璀璨的星星,在空中浮沉,她朝他笑着跑来,娇嗔的喊他“阿宛”,他伸手去抱她,忽然天色骤变,无尽的血色雾气将他萦绕,赤红的血水汇流成河,而她倒在血泊中苦苦挣扎,眼底是绝望与憎恨! 顾怀以为他再也不会做这个噩梦,惊醒时,已是泣不成声。 他脸色惨白,迷惘失神的双眸逐渐清醒狠戾起来,抬头望向寺庙外,原本黑沉的天际已开始泛白。 “殿下,你又做噩梦了!”绪风见他惊醒,担忧之意跃然脸上。 “娄知县何在?”他已恢复神色。 “就在外面跪着,方才属下已经仔细询问,原本山匪是打算灭口,却被北芙姑娘给拦了下来,想必是有意为之,故意将他留在这里的。” “山匪的寨子他可知道在哪里?” “他一概不知,我们方才抓获的几个山匪,此刻也在屋外听候发落。” 顾怀起身走出门,娄知县稽首不敢抬头,一旁跪着的三位山匪丝毫不露怯,见他走来,一脸的轻蔑。 “今日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便,我癞爷但凡喊一句,都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 此人看着约莫五十上下,络腮胡子看不清长相,几乎将眼睛,鼻子全部遮住,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仁,冒着凶光。 “你们老巢在何处?” 绪风无视他的挑衅,目光淡淡的扫了大胡子一眼,冷冰冰抛出几个字。 “呸!你不打听打听我癞爷是什么人……” 大胡子朝他脚边吐出一口痰,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只见绪风冰冷的神情瞬息间凌冽肃杀,手中的寒剑划破而出,像是利光穿透暮色,卷起一阵阴风,手起刀落时,大胡子的左臂已被削落。 “我的手……” 大胡子愣愣瞧了几眼不远处的断臂才反应过来,左臂剧痛感传来,疼得鬼哭狼嚎满地打滚,脸上已无方才嚣张的气焰。 顾怀就这般冷眼瞧着一言不发,眼若寒芒,发丝潇飒,俊美绝伦的脸上杀机汹涌。 第十四章:往事 “你们呢?” 绪风将剑指向大胡子身旁的两人,此刻人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的跪都跪不稳。 “说,我们都说!” …… 北芙与顾悰之被蒙着眼挂在马背上,一路颠簸,似乎都是崎岖的山路,待身子快散架时才到山匪的山寨。 “先将他们关进土牢,好生看管!” 刀疤男将两人从马上扔下,吩咐前来迎接的几名山匪。 “二当家,这位公子好生俊俏,不如……” 他们常年藏于这山间,大半年都见不到一个女子,见到北芙不免心生恶意。 “没出息的玩意,把乱七八糟的心思收收,你们谁敢动他,小心我宰了你们!” 大胡子朝着几人猛踹几脚,阴恻恻瞧了一眼北芙,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他们两个可是值钱货!” 几人闻言不敢违抗,老老实实将两人带走,北芙趁机环顾四周,山寨藏于群山之中,四周悬崖峭壁,易守难攻,不知此刻顾怀是否已经知晓他们被掳走。 土匪将两人扔进土牢,顾悰之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还好吧!”北芙忍不住开口询问。 顾悰之抬眸,眉宇间尽是忧伤。 “你都已经走了,为何又要回来?” “我,不想欠旁人人情罢了!” 北芙清秀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让人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她知顾悰之心中所想,未将怜悯两字说出口。 顾悰之冷笑一声,倚靠着墙角阴暗处坐着,只有凉薄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与你说一个故事吧。” 北芙没有说话,即是默认。 “从前有个少年生于蛮荒之地,父母为了一口干粮将他卖入黑窑为隶,少年没日没夜的做着苦力,终究是熬不住染上了重病被扔在荒郊野岭等死,索性他命不该绝,被路过的一名女子相救,她是将军之女,手握长枪,英姿飒爽,她将他养在身边,替他医治,教他骑马教他识字,从此他便唤她阿母。” 顾悰之缓缓道来,那声音似悲壮,似隐忍。 “有一天,阿母将一个男孩带至他面前,告诉他这是他的弟弟,名叫阿宛,待阿母百年之后,阿宛就是他唯一的亲人,从此,少年不再是孤身寥寥一人,有阿母,有阿宛相伴,只是平静的日子并未过上几年,硝烟四起,他随阿母上阵杀敌,将阿宛一人留在家中,却不知敌军用一招调虎离山,绑了阿宛要挟阿母投降,情急之下,少年只身闯敌营,厮杀出一条血路将阿宛救出,穷途末路之际,他将阿宛藏于芦苇荡,自己跳崖引开追兵,前来接应的副将在崖下找到了他,从此少年就瘸了一条腿。”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继续道:“新皇登基,阿母功高盖主,新帝欲除之而后快,虽知阿宛被一个农家女救下,乾坤未定,也不敢贸然去接回。” 隐忍的憎怒在他眼中翻滚,一滴灼泪顺着眼角滑落,无声无息的掉落在尘土中。 北芙的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同顾悰之一样,也在克制着隐忍着。 他的声音紧绷着嘶哑着,极力的忍耐着:“阿母终是没逃过这一劫,阿宛也被接回朝中封为太子,新帝一纸密诏,不留活口,少年赶到时,村落已是废墟,那位农家女倒在熊熊烈火中被烧成灰烬,不曾留下半点痕迹。” 故事已说完,顾悰之淡淡的瞧着北芙,看着她心如止水的脸上,渐渐流下一道湿湿凉凉的泪痕。 北芙知道,故事中的少年就是顾悰之,阿宛就是顾怀,而农家女便是她。 这原本已是前世的往事,她也一直当它是南柯一梦罢了,此刻才发现,终究是自欺欺人,初见阿宛时的悸动,三人相伴时的彼此依偎,被杀时的不解与憎恨,交杂在一起,一股脑的涌上心头,痛到无法呼吸。 “见谅,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有些悲凉,一时情不自禁,不知荣王殿下为何要与我说这个。” 北芙稳了稳情绪,将悲伤深藏。 “你与那农家女长得极其相似!” 顾悰之刻意重重咬字道,直言不讳。 “殿下所言甚是不解!”她明知故问道。 “我这弟弟虽面冷心狠,却是用情至深之人,我便开门见山与你明说,他与你亲近,不过是因为你与那女子长得颇为相像,仅此而已!何况你是男儿身,不久他也将也会与叶太傅之女叶灵姝成婚,你今日明明可逃,却还愿以身犯险回来,我知你是有情有义之人,望你趁早绝了不该有的心思。” 北芙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悲悯之意,她何尝想留在顾怀身边,若不是他阻扰,此刻早就跟着江予枫回到云晟,虽无真心,至少过得安稳。 “用情至深?那农家女好心将他救回,朝夕相伴数月,然后不留一个活口,殿下管这个叫用情至深?” 听起来实在是好笑,北芙情不自禁突口而出,已是满脸的讥讽。 顾悰之未曾料到北芙会说出这番话,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怔怔的瞧着她,几番想开口辩解,话到嘴边,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你可是荣王?” 一声虚弱的声音打破沉寂。 “你是何人?” 顾悰之微微坐直身子,浑身上下都是戒备之意。 “不过是将死之人!” 清冷沙哑的声音传来,北芙壮着胆子上前,透过窗户外传来的细细微光,才看清旁边的土牢里,一名白衣少年隐于黑暗中,手脚都被长长的铁链锁着,白衣被片片血渍染红,浑身都是严刑拷打后的伤痕,看的令人触目惊心。 “你是谁?何故知道他是荣王?” 他年岁瞧着不大,浑身透露着一股死气,已是奄奄一息,方才刚进土牢时,迎面扑来的血腥之意,都是源自于他。 “我不是有意要听你俩说话,方才你说的那位女将军,可是当朝已身故的越贵妃?” 少年虚弱抬头,一脸稚气,苍白的脸上透露着麻木与绝望之意,嘴角处的一股股鲜红血沫,顺着下巴淌落至胸襟,将白色衣襟染成一片猩红。 第十五章:土牢囚禁的少年 顾怀闻言吃力起身:“是,你究竟是谁,怎会知道我阿母?” “为父曾是越贵妃身边一名副将,跟着她出生入死,回朝后,因不喜官场奉承,遂带着几位部下隐退江湖,寻了个山头,安稳度日。” “副将?可是墨云州!” 顾悰之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人,当年跌下悬崖后,前来接应他的那名副将! 此人英勇善战,军功赫赫,是不可多的将人之才,只可惜越贵妃交出兵权后,他也不得重用,屡屡被人刁难,一气之下,索性辞了官职远走高飞了。 “殿下居然还记得家父。” 少年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安慰,眼角的笑意看得令人生疼。 “那他在何处?”顾悰之不免有些欣喜,若是墨云州正在此处,他们的危机也会迎刃而解。 北芙却不这样想,只见少年这般处境,就知此事并不简单。 果然少年听闻顾悰之这番话,不免妄自冷笑起来。 “家父原是这山寨的大当家,虽是山匪,却一生劫富救贫,从不干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却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已遭毒手。” 他笑得疯狂,笑中带泪,结痂的伤口被撕裂,赤红的鲜血不断涌出,他却置之不理。 “你父亲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吗?” 少年望向顾悰之,满目悲悯:“自然是有拥护父亲之人,亲近的无一幸免,全部活埋,剩下之人即便是想替我开口求情,为保命,也只得作罢!” 无需多言,既已知全貌,如今山寨易主,他这位少当家也沦为阶下囚,恐性命难保。 土牢的门打开,进来一胖一瘦两个人,身材胖硕的男子满脸不悦:“真是个硬骨头,都打成这样还不松口,要我说既然问不出什么,干脆给他个了断算了!每日这般拖着,真是晦气!” “从前墨云州对我们也不错,从未亏待我们,你也不用如此心狠手辣!” “从前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只管吃饱穿暖就算不错?现在大当家带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你怕不是好日子不想过了吧。” “我只是看他还小,多少有点不忍!” 瘦子于心不忍,对少年多少还有些怜悯。 “墨云州他要做善人,却拖着我们弟兄们跟他吃苦,父债子偿而已!” 胖子将手里的干粮粗暴的扔了进去,还未滚到少年脚边,就被哄涌而来老鼠团团围住,看的北芙浑身发颤,忍不住的惊叫起来。 “哟,没见过这么多老鼠吧,这皇城的水土可真养人,瞧瞧把一个男人养的如此水灵!” 胖子笑得猥琐,眼神贪婪的将北芙从上到下打量了几番,竟想开锁进来,却被瘦子一把给拉住了。 “二当家吩咐了,这两位可是财神爷!你可别坏事!” “不碍事!我就进去看看,看看而已!小爷我还从未见过生得如此美貌的男子!”眼神在北芙身上游离不定。 “算了算了,再好看也只是个男人不是,今日是大当家的好日子,你要是耽搁了,可就赶不上好酒好肉了!” 瘦子不想惹事,一把将胖子手里的钥匙抢了过去,又将碗筷摆好,十分讨好的哄着胖子就出了门。 北芙瞧着面前的饭菜,没有一丝胃口,倒是顾悰之丝毫不介意,端起就吃。 “我们得填饱肚子保存体力。” 顾悰之见北芙一脸惊讶,端起另外一碗递给她继续道:“你方才留下娄知县,想必是特意给太子留下口信,估摸着他此刻应该是知晓这事。” 北芙接过饭菜,残羹冷炙实在难以下咽,但是远比少年的口粮要好许多。 “只是希望娄知县能明白我的用意。”忽然她想起一事,朝着少年问道:“你可知近日这些人掳来一女子,姓娄!” 少年思索了一番无奈道:“我已被囚禁数月,外面发生什么一概不知,以他们行事作风,这位姑娘怕是……” “你将这碗吃了吧,我没有胃口,什么也吃不下!” 北芙微微叹气,将手里的碗筷递了过去,等了许久,少年才从黑暗中爬来,犹豫的接过她手里的饭菜狼吞虎咽了起来。 北芙这才看清少年的脸,稚嫩青涩的脸上一片苍凉。 此时的山寨内,悬梁上高挂着红色绸缎,几只寥寥的大红灯笼摇摇晃晃,山匪们正聚在一起酗酒吃肉,调戏着抢来的女子们,见刀疤男回来,全都欢呼起来。 “回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五大三粗的男子,此人长相及其怪异,四肢粗短驼背弓腰,看着人都宽厚几分,头大面凶一脸的横肉,一双浑浊的眼珠乌溜溜直转,他便是如今的大当家谢鼎。 他的身旁跪着两名少女,脸色乍青乍白,畏畏缩缩的将食物一口一口喂进他的嘴里。 “鼎爷!” 刀疤男眼神闪躲,不敢轻易抬头看他。 “如何?”谢鼎半躺在一把粗糙的藤椅上,身着一件宽宽大大的貂皮,外面套着红色外罩,十分滑稽。 “那小子果然是聪明,早就做好防备,我们折了好多弟兄,抢回来的也并非赈灾银两,全是石头!” “那你还有脸回来!” 谢鼎抓起手边的酒杯扔向刀疤男,脸上的横肉应愤怒而抖动,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身旁的两位女子早已吓得脸色煞白。 刀疤男不敢闪躲,只能任由酒杯砸向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我让你绑的人呢!” 谢鼎见他不敢言语,继续问道。 “大当家聪慧,料事如神,两人已关押在土牢中。” “两人?” “此事说来话长,有一男子,是那小子圈养的男宠,十分得他宠爱,我便将他一起绑了回来。” “男宠?” “此男长相俊俏,丝毫不比女人逊色!” 众人听闻刀疤男这番话,不免哄堂大笑,纷纷调侃起来,叫嚣着吵闹着要一睹为快,谢鼎亦是如此,咧嘴大笑起来,大手一挥,命人去土牢将人带来。 而此刻,顾怀一行人正往山寨赶来,为首带路的便是那三位山匪。 第十六章:今日在你房中,明日便到我房中 “你们最好不要有什么歪心思!否则下场会比他更惨!” 绪风将两人鬼鬼祟祟的神情看得分明,出言警告。 “你们俩小子,若是今日癞爷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大胡子拥住断臂,朝着两人怒斥,转身对绪风谄媚道:“放心,这是小道,要比那大道快上许多,只是山路崎岖,得走上去,大人,求求你们给我止止血吧!” 他因失血过多,嘴唇已是泛白,整个人都颓废了许多,若不是平日体格健硕,怕是早就支撑不住,断臂处只是稍微包扎一下,此刻正隐隐往外渗血,怕是撑不了多久。 “是死是活全靠你自己,你若早一点到山寨,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你若在这里耽搁了,那只能等血流干了!” 绪风一脸煞气冷眼旁观。 “还不快点走!” 闻言大胡子朝着另外两人又是一番怒斥,加快了脚步。 顾怀虽是将门之后,却无披甲疆场的本领,从小被娇养在别院。 他的生母越贵妃一身戎装大杀四方,犹如无坚不摧的女修罗,过够了刀上舔血的日子,只望他昭昭若日月之明,做个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如此崎岖山路,他走得十分艰难,骨节分明的手指,不知在何处被刮伤,渗出点点腥红,但他却毫不在意,眼底深藏浓浓不安。 “殿下!” 绪风见他脸色惨白,不免有些担忧。 “无碍,继续走!” 这条窄路很是隐蔽,也崎岖无比,两边都是深沟险壑,悬崖峭壁,若是一不小心踩空,可能命就葬送在此,顾怀却对此毫不在意,一心只想快些将顾悰之与北芙救出。 北芙被带出土牢时,顾悰之隐隐觉得不安,上前阻扰却被方才的胖子山匪一脚踹倒,受尽一番言语侮辱也未能阻止。 北芙亦是心慌,一阵恐惧袭来,她此时虽是男儿装,若此事一旦被揭露,她的清白之身怕是保不住。 “慢着!这是何人?” 忽闻一声娇滴滴声音传来,北芙抬眼望去,一女子堵住土牢的门,正一脸细究的盯着她瞧,眼里凶光毕露,仿佛燃烧着两团炙热的火焰,十分不善。 她虽看着有些年长,却依旧风韵犹存,一身花色紧身戎装包裹着玲珑剔透的身躯,浑身透露出一种与这山寨格格不入的风韵与丰姿。 “邵娘子,这是刚刚掳回来的小公子,你瞧瞧,这男子长得眉清目秀细皮嫩肉的,大当家想掌掌眼。” 胖子猥琐笑道,油光光的面孔上泛着肥腻的红光,将内心肮脏的心思跃然脸上。 邵娘子闻言,脸色骤然煞白,呼吸声都紧促了起来:“怎么,那个小狐狸精也满足不了他了么,竟还打起男人的主意来!” 已然一副被气得不清的样子。 胖子闻言咧嘴一笑,上面了两步,手肘子有意无意在邵娘子的身上蹭了两下:“今日是大当家的好日子,即将要与那小娘子洞房,怕是要冷落邵娘子你了!”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伴随着邵娘子尖声怒斥:“你算什么东西,不瞧瞧你什么德行,竟还敢对老娘起歹心!” “你还痴心妄想做着美梦呢,要不是念在你当初有功,大当家还愿意瞧你一眼,你以为你是谁呢!半老徐娘一个!闪开,别挡路!” 胖子挨了一巴掌,也是怒火中烧,一把将她推向一旁,拉着北芙就往门外走。 邵娘子被生生推了一把,已是气得涨红了脸,上前一把扯住胖子的头发将他扑倒在地,虽是女子,力气却不小,坐在他身上就扭打了起来。 “我让你嘴贱,让你嘴贱,老娘何时轮得到你来指点!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披头散发,眼里全是怨恨愤怒的光,似失去了理智一般,朝他脸上不停的甩着巴掌,一下接着一下,胖子竟完全招架不住,只剩鬼哭狼嚎和咒骂,很快脸上全是被指甲划破的伤痕。 北芙被这眼前一幕给惊吓住,立于一旁瞧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心中忽然就有了一计,她要搅乱这场面,越乱越好。 “这位姐姐,你别气,若是大当家看得上的我,我定会好好同姐姐一起伺候大当家,还请姐姐不要嫌弃我。” 北芙故作矫揉,身姿轻盈似水一般将邵娘子拥入怀中,这举动,瞬间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都给惊住了,纷纷停下手不可置信的瞧着她。 “今日在你房中,明日便到我房中,你放心我的好姐姐,我定不会跟你抢!听说还有一位妹妹,咱们四人就好好将这日子过好!” 见两人愣住,北芙朝她身上贴去,感受到怀中的她已是怒火中烧浑身颤抖,不免暗暗窃喜。 “你个不要脸的蹄子,这般子狐媚,敢跟老娘争男人!” 果然邵娘子将火力转到了北芙身上,扯起她的头发就扭打在一起,北芙顺势惨叫一声倒地,侧着身子蜷缩着,让她打不着要害处,嘴上依旧喊着刺激她的话,邵娘子闻言越加气愤,整个人都癫狂起来。 “你个疯婆子,看我不打死你!” 胖子不顾狼狈起身快走几步,将邵娘子一脚踹倒,抡起手给了她几个结实的巴掌,瞬间将她打懵在原地,此时正好有人进来,见着这一幕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了过来:“我说怎么这么久,好你个邵娘子,竟敢到这发狂,看大当家如何收拾你!” 说罢,拎起邵娘子就往门外拖,胖子恶狠狠朝她啐了一口痰,拎起北芙也跟了上去。 “大当家,邵娘子方才在土牢中将这小公子打了一顿!” 两人被扭送到谢鼎跟前,胖子如实禀报,眼神将邵娘子剐了一眼,很是忿忿不平的模样。 “老娘要打便打,你能将我如何,谢鼎你别忘了,墨云州藏着的宝藏还未找到,如今墨荇死不松口,你只能指望我了!” 邵娘子恢复娇蛮神色,一副正宫的模样很是嚣张,心中笃定谢鼎不敢拿她怎样! 第十七章:娇柔媚态丝毫不逊女人 谢鼎闻言果然露出一丝讥笑,将脸上原本的几分阴骛收起:“那自然是随你喜欢,只是也不必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来,到我跟前来!” 邵娘子闻言,将杂乱的发鬓随意拢了下,恶狠狠瞪了北芙一眼,昂首朝谢鼎走去,到他跟前时,见两名少女蓦然又阴下了脸色,谢鼎见状连忙挥挥手,示意两名少女退下,又主动拉起她的手,让她紧挨着自己坐下,邵娘子的脸色这才稍稍有缓。 “你说你,好端端发这么大的火。” 谢鼎一脸谄笑,言语中满是讨好。 “哼,我若不来,你许是连这男子也一起收了吧!” 邵娘子嘴角勾出一丝怪异的笑意,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瞥了北芙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 谢鼎微微一愣,瞧向北芙,粗略的打量了一番后,随即讨好的拉起她的手,好言相劝道:“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吗,他生得再俊俏,不过也是男儿身,何况此人我留着还有用,你这小脑袋,每天想什么呢!” 听他这般讨好,邵娘子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仿佛在为自己造势,想要告诉所有人她在这山寨的地位:“哼!左右我是打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无碍无碍,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手,若是伤了可叫我心疼!” 邵娘子娇嗔推了谢鼎一把,脸上的怒意已消散。 见她神色好转,谢鼎这才将目光看向北芙,满面都是贪婪之色。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北芙诺诺抬头,露出窃窃的神态,十分我见犹怜,眼睑上挑,若有若无勾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 惹得一旁的山匪都躁动欢呼起来:“你瞧你瞧,这点子媚态竟比女人还厉害!” 墨云州虽是山匪,却从不打家劫舍强取豪夺,对手下之人看管极其严厉,所以平日里这些人女人见得就少,更别提如此清秀的男子了,均是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谢鼎也是难掩兴奋,声音都高了几分:“到底是他们会玩,快说说,你平日里跟那小子都干些啥?也让我们这帮子粗人开开眼?” 谢鼎为人狠决,做事心狠手辣,见着女人就走不动道,是个十足的好色狂妄之徒。 墨云州见他品行不端,不止数次动了想赶他下山的念头,终究是念在从前他救自己一命之恩的份上而心软,想着自己是能压住他的性子,岂料养虎为患送了性命。 如今见了北芙这般媚态,已是按捺不住,轻佻之意毫不掩饰的跃然脸上。 “不过是饮酒,唱曲罢了。” 北芙轻柔道,娇柔媚态拿捏的刚刚好。 “还会唱曲,来来来,来一首!” 北芙虽一脸无奈,却还是微微后退几步,不染俗尘的手指轻轻抬起,颜如秋水顾盼生辉,轻启朱唇,吐气如兰,婉转如莺啼般的嗓音缓缓传来,引得在场所有人都心痒起来欢呼连连。 “见笑了大当家!”一曲作罢,北芙浅浅朝他一笑,眼神悄悄瞄向一旁的邵娘子,此刻面上已是浓云翻滚,一副要生吞活剥她的模样,不免心中暗暗叫好。 “来来来,往前来一些!”谢鼎不免心猿意马,已然忘了身边还坐着一个。 北芙缓缓上前,耳尖羞红,十足一个玉面俏郎君的模样。 “你这般娇嗔的作态是做给谁看!还有你,你对一个男人垂涎欲滴,要不要脸!” 果不其然,邵娘子怒火中烧恶言相向,手指直指谢鼎,眼看就要挫到他的脸上。 “好好好,不看不看,依你依你都依你行了吧!” 谢鼎不免有些扫兴,满脸都是烦闷之色,眼看就要压抑不住,可邵娘子却不领情,依旧不依不饶。 “哼!你将那狐狸精也送走,通通给老娘送走!” 谢鼎的神色有些按捺不住,隐隐生出一丝怒色,但还是有意隐忍。 “她不过是一个暖房的丫头而已,伺候人的,自然是不能跟你比。你今日闹也闹了,打也打了,好生回去休息吧!” “好你个谢鼎,用人朝前,用完就想将老娘一脚踢开,我跟你说,不能够!” 邵娘子脸色骤变,剑拔嚣张,顺手拿起手边的酒杯,就朝他脸上泼去。 被泼了一脸酒的谢鼎先是冷笑一声,随后掐住了她的脖子,力气之大,将她生生的从藤椅上悬空拎起。 “我给你脸面,你不要,怎么?是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满面狰狞之色,不顾邵娘子死命挣扎继续道:“左右我有旁的法子弄到更多的金银财宝,你以为你能威胁的到我!” 邵娘子已是呼吸困难,满脸涨红,眼睛也渐渐充血,却还不死心,挣扎之际对准他的下身就是狠狠一脚,疼得谢鼎眉头紧蹙,一瞬间额上已是一层冷汗。 “哈哈哈……当初你求着我要与我苟合,我信了你的鬼话,在墨云州的酒里放了毒药,你才有机可乘,如今当上了大当家就想一脚把我踹开,告诉你,做梦!你不是喜欢那狐狸精么,我方才已经将她杀了,你和她的尸首入洞房吧,哈哈……” 她笑得癫狂,笑声刺耳而诡异,让人感觉背后似有一阵冷风袭来。 “你这个疯子,疯子!来人,拉下去,让兄弟们好好教训一下!” 谢鼎已是咬牙切齿,话音刚落,一群山匪就迫不及待地将邵娘子拉了下去,一阵阵谩骂声与哭喊声传来,北芙听得心惊却不敢声张,心里已知她正在遭受什么屈辱。 “疯子,真是疯子,呸!”谢鼎听闻惨叫依旧觉得不解气,连啐几口口水才罢休。 忽有一人匆匆而来,在谢鼎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句,只见他面色骤然暗沉下来。 “果然是个活阎王,竟这般料事如神!” “发生何事,大当家!”刀疤男见他神色不对,慌忙问道。 “宫里那位一心想要弄死他,我就知刺杀这事不会这么轻易得手,所以并未参与此事,也不想趟这趟浑水,我图财而已,留了后手,也只是为了弄些钱来花花!” 第十八章:争风吃醋撕破脸 “还是大当家聪明!只是我们收了宫里的钱,这事也办砸了,他们肯定会来问责,我们……” “我只答应下山劫道,并未答应其他,他们要争个你死我活是他们的事,与我们何干!” “那我们接下去该如何?” 谢鼎思索一番野心勃勃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我好好筹谋一番,将掳来的两人好生看管,两边的钱我都要!” 北芙不免暗自心惊,表面看似是山匪劫道,实则是要暗杀顾怀,他已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嘴中宫里的人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取他性命?一件件怪事接踵而来,令她思绪混乱。 “不好了,大当家,娄沐心不见了!方才邵娘子忽然来了,趁我不备将我打晕,醒来就不见人影了!” 谢鼎不免想起方才邵娘子说的话,顿时雷霆大怒:“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将她带下去!” 原本还闹酒划拳的场面顿时慌乱了起来,刀疤男见状,吩咐胖子将北芙带去土牢,北芙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待回到牢中,顾悰之神色匆匆将她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 见她摇头,才将悬着心稍稍放下。 “墨荇,方才那位邵娘子是何人?” 北芙询问一旁的少年,少年微微抬眼,眼底暗藏深深怒意。 “她是我父亲从山野救来的女子,她行为不轨与他人通奸,被丈夫撞见,遂绑了沉塘,我父亲见她可怜,便救下她带了回来,却不想养了豺狼在身旁,她与谢鼎串通,哄骗我父亲喝下毒酒,才让谢鼎有机可乘!” 他神色震怒,一副恨不得将两人碎尸万段的模样。 “方才我听他们说,你父亲留下一些金银财宝,可有这事?” 墨荇将头低埋,似乎在犹豫什么,但只是思索一瞬就抬头看向北芙,眼神里透露出真诚与信任:“不是什么金银珠宝,父亲其实早就发现他们俩暗通款曲,便随意编排了这个谎话想要引诱他们上钩,却不曾想,此谎言竟让我苟活下来,他们想从我嘴中套出地址,才留我性命。” 北芙闻言先是一惊,他对她竟如此信任,将身家性命全然托付。 “方才邵娘子拿此事威胁谢鼎,听她的意思,似乎知道这个地方!” “父亲所讲的地方,藏着的并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两箱火药,数年前父亲曾劫持过一个地下钱庄的镖车,旁人都以为是珠宝,她应该也不知晓此事,此人十分善妒恶毒,应是只是想拿这个套住谢鼎!” “今日应是谢鼎要与旁人拜堂,这邵娘子不满,我方才又添了把火,让她闹得更疯,如今两人已撕破了脸!” 北芙大概缕清了这其中缘由,如若没猜错的话,今日要拜堂的女子娄沐心即是娄知县之女。 “荣王殿下!荣王殿下!” 一声细小谨慎的声音传来,北芙寻声找去,发现声音竟从外面传来,来自牢笼上方的窗户外。 顾悰之露出诧异之色,北芙示意他不要言语,仔细瞧了瞧门口并未有人看守,才小声回道:“你是何人?” “里面关着的可是荣王殿下!” 那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几番犹豫才出声询问。 北芙忽然灵光一闪询问道:“你可是娄沐心?” 一旁的顾悰之听闻,眉心微微蹙动,稍纵易逝后恢复神色,却被北芙分毫不差的收入眼底。 外面的人没想到竟会被认出,惊讶之余也是沉默了许久才应道:“是!” “方才那邵娘子说,你已经被她杀了,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你现在可有危险?” 声音消失,窗外寂静一片,北芙不免有些担心,看向一旁顾悰之,他也露出一丝莫名的慌张。 “荣王殿下就在我旁边!” 北芙说道。 “方才那邵娘子将我身边看守的人砸晕,我也以为她是想杀我的,没想到她看我双手都被绑着,一心求死,亦是不甘心与那人拜堂的模样,心软将我放了,我将那晕倒之人的衣服扒了下来穿上,这才掩人耳目偷跑出来,之前听到他们闲谈说谢鼎抓了两人,听他们描述,我想着应该是荣王。” 她简言意赅将来龙去脉速速道来,心系顾悰之安危,才不顾自身危险悄悄跑来查看。 “荣王殿下可好?” 她未曾听到顾悰之的声音,言语中竟是担忧与失落。 顾悰之的喉结滚动了两下,身侧的手慢慢的握紧,带着难以察觉的隐忍,神色却淡淡回到:“本王一切都好。” 听闻娄沐心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此刻外面那些山匪正在寻你,你处境十分危险,还是速速离去找个地方藏好!” “我被找到只是时间的问题,山寨入口有人严防死守,逃不出去的!我也定不会让他辱我清白之身。” 她微微叹息,正是知道逃不掉,才不顾自身安危跑来,临死之前能听一听顾悰之的声音,也算了了她多年的心愿。 “沐心姑娘,有一事你兴许帮得上忙,只是此行危险,不知……” 北芙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威严,方才她就想到一计策,只是此事危险重重,又从顾悰之脸上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情愫,遂将它藏于心中未曾开口,只是此刻听娄沐心的意思,似将生命置之身外,思索一番才最终说出。 “公子请说!” “方才邵娘子与那谢鼎已是撕破脸,定会对他恨之入骨,你找到她,让她去找一物,兴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火药!” 顾悰之与墨荇异口同声。 “是!让她引爆火药,我们兴许可以趁乱逃出去,即使逃不了,两箱火药的威力方圆几十里定能感应到,太子定会察觉!” 北芙言之凿凿,眼神却望向顾悰之,似在等他一个回复。 “你如何就能断定那女人会帮我们!” “我不能肯定,但是即便是抱有一丝希望,也要尝试一番,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方才那些匪徒将她拉进竹木搭的屋舍中侮辱了她,她应对谢鼎恨之入骨。” 北芙深知他此刻的犹豫。 第十九:险招—火药 “只是……”顾悰之的脸色凝重,话在嘴中化为叹息。 “我愿意一试!”娄沐心坚定的声音传来,将顾悰之的担忧打断。 “最东边有个荒废许久的草屋,角落里堆着一些柴火,你将那柴火挪开便可看见一扇暗灰色的木门,那火药就藏在那里!” 墨荇不假思索说出火药的位置,令北芙不禁心弦一颤:“你放心,只要我能出去,我定不会丢下你!” 墨荇凝视北芙不语,眼眸显得坚定无比,目光中闪动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感,闻言这番话,眼底荡漾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殿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沐心姑娘嘱咐!” 北芙将顾悰之的担忧看在眼里。 “你万事小心。” “好!” 娄沐心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应和,声音里藏着笑,伴随一阵窸窣声渐行渐远。 由于她穿着山匪的衣物,并没有引起旁人太多的注意,很快就找到了北芙所说的竹木屋舍,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随处可见被撕烂的破烂衣物,娄沐心不敢细想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见角落蜷缩着的邵娘子衣不蔽体,浑身都是屈辱之伤。 “别过来!” 似听见有脚步声,邵娘子失声尖叫,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别怕,是我!”娄沐心哽咽回她。 邵娘子抬头,脸色惨白,双眼猩红,紧咬着下唇,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话,娄沐心见状忍不住眼睑一红,眼泪顺着眼眶落了下来,上前把自己的衣服脱下将她裹住,轻轻拥她入怀。 “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邵娘子浑身颤栗,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憎恨。 “好,我与你一起去,我知道哪里有火药,我们就将这山寨夷为平地!” 邵娘子闻言蓦然抬头,一脸惊措的瞧着她,衣袖下的双拳紧握,眼里泛着凌人的寒意:“对,火药,有火药,我知道在哪,我知道在哪!” 她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疯癫,拉起娄沐心就朝门外跑去。 顾悰之始终忧心忡忡,北芙无暇顾及,独自一人暗暗思索方才谢鼎所说的话。 “接下来,你可有计策?” 顾悰之率先开口。 “没有,走一步看一步!” 北芙如实告知,她并非大罗神仙,会掐指一算预知未来的本事。 “你……”顾悰之一脸怒意,几番想要发火,终是忍了下来,按捺住情绪继续道:“即便她们引燃了火药,我们关在这牢中,若是塌陷了无路可逃,只得活活被埋!” 北芙也同他一样早就想到此事,方才就一直思索如何拿到这牢中的钥匙,只是几番想要下手,都未能得逞。 “你身手如何?” 既然没有什么妙计,唯有硬钢。 “我虽身患腿疾行动不便,但是近身偷袭的本事还未落下。” 顾悰之先是微微一怔,以为北芙是故意为难他,但见她神色诚恳,不禁自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那你见机行事!” 北芙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只见她定了定神,大声呼喊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 “吵什么吵!” 果不其然胖子闻言一脸不悦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哥,方才许是被那邵娘子伤着了,只觉腰疼得厉害,还请小哥帮我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腰疼呀?”胖子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你若不信,你来瞧瞧!” 胖子早就按捺不住,还未等北芙说完,就从腰间掏出钥匙开门进来:“那让小爷替你揉揉?” 胖子伸出肥腻的手,还未碰到北芙,就被她反手扣住手腕,她眉毛轻挑,脸色骤冷,声音染上几分肃杀:“好呀!你来瞧瞧呀!” 话音刚落,胖子已被身后的顾悰之快如闪电一般擒住摁压在地,任凭使劲挣扎都挣脱不了。 “你放开老子!”胖子对顾悰之始终带着小觑之意,妄想用言语吼住他。 北芙懒得与他废话,抬起脚朝他肥腻的脸上猛踹一脚,胖子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未来得及呼喊,北芙又是几脚飞踢,下脚之狠毒,几下便被踹晕了过去。 顾悰之一脸诧异,看她柔柔弱弱,不曾想还有如此狠绝一面。 “怎么?我想踹他很久了!” 她轻掀眼皮,冷漠的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胖子,浑身散发出凛然的气息。 “我可能知道我那弟弟为何倾心与你,大概你俩都是同类人。” 顾悰之幽幽道来,方才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杀意,和顾怀竟如出一辙。 忽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仿佛大地都在不停地颤抖,顿时烟雾弥漫,一股强烈的冲击扑面而来,土牢已是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坍塌,可搜遍了胖子全身,也没找到墨荇身上铁链的钥匙。 “你们快走啊,不要管我!”墨荇已然放弃。 “不行!我答应你不会丢下你!你先出去!”北芙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的退缩,一把将顾悰之往牢门方向推去,自己朝着墨荇跑去。 “他的钥匙在我这里!” 轰炸的声音震耳欲聋,这一声惊呼声犹如天外来音,北芙寻声望去,竟是瘦子,也不知他何时进来,已是站都站不稳。 烟幕弥漫,外面哭声喊声一片,泥土和木梁在轰鸣声崩塌。 “钥匙丢过来!” 北芙来不及多想,朝着瘦子大喊,瘦子照做,她接过丢来的钥匙直奔墨荇,几下就将脚镣手镣打开,两人朝着牢门外冲去。 而此刻顾怀一行人离山寨只是一步之遥,上山之前来不及细细布局,只是携带了一些火药以备万一,也是想着若是情况危急,引爆火药强攻,却万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一情形。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崩塌的巨石沿着山脉滚落,大地不停地颤动,乱石飞溅,一切来得太突然。 绪风眼疾手快将顾怀拉至最近的大石下躲避,护着他不让她受伤,其余人就没那么幸运,为首的三位山匪早就被砸得血肉模糊,随行的侍卫亦是有伤亡,索性他们都是强兵锐将,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找到庇护之地。 第二十章:大难不死 顾怀一向淡漠的眼底迅速涌出一丝惊慌失措,锦袍下的手微微发颤,不敢去想山寨里是何景象。 他看着不停滚下来的乱石一言不发,忽然身形晃动起身欲向前爬去。 “殿下!危险!” 绪风顾不得冒犯之礼,一把将他拉回。 “难道要本王在这干等着,什么事都做不了!”此刻他内心备受煎熬,自从知道顾悰之和北芙两人被俘之后,向来深思熟虑的他也乱了分寸,所言所做之事均是冲动之举。 绪风明白他的焦虑与担忧,慎重的看向不远处的副将云祁,朝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云祁瞬间会意,只是稍作休整,就迅速集齐十人小分队,排成阵列举起盾牌,挡下飞速下落而来的乱石,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轰鸣声依旧,山体崩塌,掀起一阵烟尘,为确保顾怀的安全,他们行动十分谨慎缓慢,外围的侍卫多少会被乱石砸伤,却无人敢松懈,依旧咬牙坚持。 一行人艰难爬上山顶,此刻山寨已看不出全貌,只是一堆乱石废墟,大火蔓延,烟雾妖娆中是无尽的哀鸣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今日掳来的两人在哪里?” 绪风抓住一人询问。 “不知道,不知道,快跑啊!”此人已然被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焦黑一看就是从火中拼命冲出来的。 “殿下,快看那边!是荣王殿下!”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顾怀疾步冲了过去:“兄长,北芙呢?” “还在牢中,快去救他!”顾悰之听闻有人喊他名字,抬头见来人是顾怀,不禁露出欣喜之意,方才情况危急自顾不暇,他行动不便留下也是累赘,只能先行逃离土牢,此刻心中多少是有些愧疚。 顾怀只觉胸口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来不及细想,顺着顾悰之所指的方向奔去。 “你们三个留下将荣王殿下带去安全的地方,云祁,你带剩下的人跟我来!” 绪风迅速吩咐下去,顾怀早就乱了阵脚,此刻他需打起万分谨慎,一步也不敢停留,护着顾怀在烟雾弥漫中奔袭。 土牢原本就不牢固,此刻已被炸得稀烂,几乎是夷为平地,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门,顾怀只觉眼前一黑,若不是绪风将他扶住,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挖,给本王挖!” “是!” 侍卫们领命,徒手上前将土挖开,一下两下,行动迅速,很快就看到了木门,已是被压的变形,任凭几人耗尽力气也拉不开。 “炸开!” 绪风十分冷静,还未等顾怀回应,就已命人将火药放在木门下。 “不行,势必会再引起坍塌!”顾怀脸色惨白,直言拒绝。 “此刻下面空气稀薄,若是再耽搁,怕是等不到我们挖开,就已窒息了,如今炸开这门是唯一的办法,用好火药的量,不会引起严重的坍塌,云祁,将殿下带去一旁!” 绪风来不及细说,只能言言意赅,也不管顾怀是否同意,擅自做了决定。 “得罪了,殿下!” 云祁听闻,顾不得冒犯,迅速将他带离此地。 “点火!” 绪风沉着冷静的一声令下,紧接着一声轰鸣,沙土飞溅,变形的木门被炸得粉碎,留下一个黝黑的缝隙,四周的沙土不停朝里面灌去。 “挖!” 烟雾还未散去,侍卫听命纷纷涌上前顺着缝隙继续挖。 “有人!” 有人惊呼一声,绪风顺着那人所指之处望去,不禁一阵后怕,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顾怀也是飞奔而来,只见距离木门不过一丈多远处,有一白衣男子浑身是血的趴着,他背部拱起,有意将身下的人死死护住,被护住的那人正是北芙。 若不是将火药的剂量减少,此刻他俩怕是已被炸得粉碎。 绪风来不及多想,率先跳了下去,两人已是昏厥,没有任何知觉,他将墨荇掀开,欲先将北芙抱出,只是无奈墨荇的手死死扣住北芙的手腕,用尽一番力气才将他的手掰开。 外面的顾怀已是焦急万分,从绪风怀里接过北芙,像是珍宝一般拥入怀中。 “殿下,让属下先看一下伤势!” 云祁出生医者世家,从小耳目渲染,再加上常年行兵打仗,小痛小伤时常有,多少懂得一点皮毛。 他先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北芙的脑袋,见没有明显的磕碰,身上除了一些擦伤也无大的伤口,再探了探鼻息,呼吸略平稳,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殿下放心,属下粗略检查一遍,应无大碍!” “那为何昏迷不醒!”顾怀声音微微发颤。 只见云祁不慌不忙,先是在北芙的百会穴和上星穴用指腹猛的一按压,再找到神庭穴摁压了几下,北芙忽然一个大喘气惊醒。 她大口喘气,瞳孔紧缩,眼底是还未散去的恐惧。 “是我,是我!芙儿。” 顾怀见她惊惧万分,不免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殿下~你终于来了!” 待北芙看清是顾怀后,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委屈,清澈的眼眸里瞬间闪烁起泪花,声音中也夹杂着些许哽咽,柔弱得让人心疼。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冷风寂寂,此刻她容色凄美,似被打碎的玉瓷一般楚楚可怜,令顾怀后悔不已,悔不该一意孤行让她涉险。 北芙听闻他这般说,原本还勉强稳重的泪花,在鼻子一酸后,从泛白的脸上颗颗滑落,只得埋进他怀中小声抽泣起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他轻声哄着,始终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 “殿下,此人伤得比较严重,他身上有一些旧伤,再加上方才一些新伤,怕是需要郎中尽快医治。” 云祁检查了一下墨荇,只见他身上的皮肤无一处完好,定是之前受了非人的折磨,看他稚嫩的脸,瞧着年岁不大,不知为何能对他下得了手。 北芙闻言忽然惊起,从顾怀的怀中爬了起来,方才两人解开脚镣手镣往牢门冲去,只差一步,土牢就已坍塌,情急之下,墨荇将她挡在身下,以自己虚弱的身躯承受了坍塌下来的泥石与木梁。 第二十一章:本王为何要救他 “他之前一直被关押在牢中,日日遭受毒打!” 她来到墨荇身边,见他躺着一动不动,心底生出一丝慌乱,而如今能救他的只有顾怀。 “殿下,你救救他!” 此刻的顾怀已恢复以往的神色,他看向墨荇的目光,没有半点的怜惜,反而因北芙的求情而变得有些冷漠。 “本王为何要救他?” 那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的起伏。 “他是墨云州之子,他曾是阿母身边的一名副将。” 顾悰之匆匆赶来,身后跟着的是娄知县一行人。 当时顾怀与绪风沿着小路先行出发,而娄知县则回城调遣府衙的兵吏前来接应,他是个聪明人,戴罪立功的机会定会好好把握。 “你快快给他医治!”顾悰之吩咐身后的郎中,娄知县考虑得周到,料到定是会有人受伤,所以一并把郎中随行带了过来。 顾怀面无表情的站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未开口应允,也未开口拒绝,郎中只得小心看了看一旁的顾悰之。 “去吧。” 顾悰之朝郎中点头示意,郎中这才敢上前替墨荇医治,先是简单的止血包扎,又将一颗药丸喂他吃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回道:“他虽看着受伤严重,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所以并无生命危险。” 听郎中所言,北芙也是稍稍放心,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凉意传来,她回身望去,顾怀那双冰凉的眼眸正幽幽的瞧着她,透露出丝丝的寒意。 重活一世,她什么本事都没有,唯独学会了如何谄媚讨好,这都要仰仗齐元的调教,即便并无真情,也是信手拈来炉火纯青。 她在心中轻叹一声,朝顾怀身旁靠去,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小心的晃动了几下,挨着他的身子轻喃道:“他也算是救了我的命。” 若说方才醒来时,见到顾怀不感动是假的,只是这少许的感动并不能改变她对他的抵触,他的狠绝,毒辣,前世的一幕幕并不会因此而消散。 顾怀脸色稍稍好转,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墨荇说道:“好生医治。” “殿下放心!” 顾悰之将这一幕瞧在眼里,但并未理会,此刻他心中尚有一事悬着,娄沐心此刻还未有任何消息。 “荣王殿下,我小女在哪里,可有人见着我小女!” 娄知县六神无主老泪纵横,整个人恍惚得站都站不稳。 “荣王殿下,属下命人将这山寨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都未曾找到您说的那位姑娘!” 侍卫前来回禀。 闻言顾悰之的脸色骤然变得慌张起来,心中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你们找仔细了没有,定是压在哪个角落里没有看到!” “兄长何故这般焦急?” 顾怀已是许久没有见到顾悰之这般焦急的神色,不免有些诧异,上次他这般失神慌乱还是六年前,在那个磅礴大雨中。 “她是娄知县之女娄沐心,是我们让她去点燃了火药,你们去将那些活着的山匪抓来一一询问,他们定有人瞧见!” 北芙朝绪风说道,绪风领命很快就将十几人带到面前。 “你们中谁见过娄沐心!” 顾悰之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襟,厉声问道。 在场的山匪跪了一地,浑身都是狼狈不堪,听闻顾悰之这般问,都纷纷摇头。 绪风冷眼扫过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色都瞧得真切,事到如今倒竟还有一些忠心耿耿之人。 只见他拔剑而出,剑风凌冽扫过,伴随一声惨叫声,身旁山匪的右手已被剑穿透死死钉在地上,鲜血迸溅了他一脸。 “你们可得想想好,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绪风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声音犹如地狱的修罗一般令人惊悚。 他转动手中的剑,疼得山匪一阵鬼哭狼嚎直求饶。 其余人已然被吓得不清,世人都说他们山匪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可眼前这个男子却比他们更加狠绝残暴。 “我说,我说,我知道!”跪在最后的一人几番犹豫后终是惶惶不安开口。 “快说!”绪风冷叱道。 “我瞧见邵娘子押着那女子与大家当的在一起!”他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清楚。 “你可瞧清楚,是那邵娘子押着娄沐心?”北芙有些不解,忙询问。 “是,那女子几番想逃都被邵娘子给扯住了。” “那他们去哪里了?你再好好想想,可有遗漏了什么细节!” 顾悰之同样也是不解,焦急神色跃然脸上,声音都颤抖了几分,两人既已合力点燃了火药,为何邵娘子还是不肯放过娄沐心。 那人细细思索了一番,才道:“没错,是邵娘子押着那女子,我若没看错的话,她们身上还有火药,那时我忙着逃命躲避,也没瞧清,只看到他们三人往后山的方向去了,一眨眼就瞧不见人影!” “殿下,后山都是一堆乱石,方才属下们去查看了一番,并无其他出路!”侍卫连忙禀报。 “荣王殿下,救救小女吧,从前你就救过她的命,求求你今日再救救小女吧!” 娄知县闻言双腿一软,跪倒在顾悰之身前,声泪俱下的将脑袋磕得“哐哐”响。 “你先起来,今日我能得救,也是沐心姑娘相助,你放心,我定会找到她!” 顾悰之目光坚定的看向顾怀,眼底是一抹浓浓的哀求之意。 “兄长不必多言,云祁!” “属下在!” “听候荣王差遣!” “是!” “后山……有……有……” 墨荇不知何时有了知觉,双眼还未睁开,只是从喉咙处虚弱的挤出几个字。 “你说什么?” 墨荇声音十分虚弱,唯有离他最近的郎中听到他的低喃,忙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给他服下,待他气息稳了稳后,才缓缓睁开双眼。 “后山有……条暗道,我……知道在哪!” 他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只是短短几个字,就用尽了此刻全身力气,细细的汗珠就从他的额头渗出。 墨荇这番话,让顾悰之瞬间有了一丝希望,许是那两颗药丸起了药效,墨荇脸色稍稍好转,不比方才那般惨白。 第二十二章:你如此关心我,我很是欣喜 时间紧迫,等不及墨荇慢慢恢复,云祁将他搀扶架起,一行人朝后山走去。 “你能否撑住?” 顾悰之虽是焦急,却还算冷静,他开口询问墨荇。 “可以!我并不是单单为了你!” 墨荇的脸慢慢变得狰狞,额头的青筋也随之暴起,一个是他父亲的枕边人,另一个是他父亲以性命交付的兄弟,杀父之仇,他怎能不恨。 “密道在那槐树下方!” 顺着墨荇所指的方向,侍卫将堆积的乱石挪开,果然有一个暗色木板隐于杂草中,不仔细看根本就瞧不出来,应是他们进了暗道后,又发生轰炸引起山体崩塌,一堆乱石将这暗道埋得死死的。 “殿下,暗道里不知是何情况,方才那山匪也说了,他们身上还有火药,实在是太危险了!” 绪风将顾悰之拦下,不愿他进暗道涉险。 “兄长就在此刻等候,让云祁先带人进去一探究竟!” 顾怀虽是同顾悰之说话,眼神却看向北芙,意思很是明了,顾悰之不能进去,她也是如此。 “沐心啊,我的儿啊!” 忽闻娄知县一声凄惨的呼喊声,由暗道深处竟缓缓走出三人,为首的正是娄沐心。 “都别动,否则我炸死他们!” 邵娘子尖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病态的癫狂,从黑暗处缓缓走出,是一张极致疯癫的脸,精神已然一副不太正常的模样。 娄沐心不敢乱动,只得看着不远处的父亲默默流泪,身上的衣襟已被鲜血染红,看不清衣襟原本的颜色。 “你受伤了?”顾悰之瞧着那赤红的血迹一阵眩晕,焦急的想要上前一探究竟。 “荣王殿下不要过来,我们身上有炸药!” 娄沐心见状连忙尖声制止,不由得后退几步继续道:“这不是我的血,是谢鼎的!” “你们瞧瞧,都如今这个场面了,这男人竟还想着要同人圆房,我一说要将她脸划伤,让她毁容,他竟这般焦急!” 邵娘子满脸的嘲讽,她将自己身上的铁链扯了扯,身后的谢鼎就被扯了出来,此刻他腹部一把精致的匕首,看着并不是要害之处,但是因为流血过多,他已是十分虚弱,一脸的萎靡不振。 “不要靠近哦,不然我引燃炸药,一个都活不了哦!” 邵娘子露出一丝诡异之笑,将手上的铁链摇了摇,众人这才看清,这铁链将三人的手都锁在了一起。 “殿下,那人就是如今这山寨的大当家谢鼎,我曾听他无意说起下山劫道之事,应是受人指使,此人的命得留着!” 北芙不禁想起一事,附在顾怀耳边轻语。 “嗯,自然!” 也不知顾怀是否听得清楚,竟一点也没有惊讶之意,反而眉宇间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欣喜。 他这般神色令北芙不禁纳闷,忍不住又凑过去说道:“似乎是朝中有人要暗杀殿下!殿下还需谨慎应对!” “嗯,自然!” 他俊朗的脸上,眉角眉梢都挂着一丝春风得意,他微微俯下身子,亲昵的在她耳边摩挲道:“你如此关心我,我很是欣喜!” 北芙一怔,不免有些气急败坏,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他竟还有心思想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江湖上都是谁在乱传,当朝太子犹如手持生死大权的活阎王! “殿下!此刻正是危急时刻,你竟还有心思说笑!”北芙小声怒叱,甩开他意图贴过来的手,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怒意。 “好好好,都依你!” 见她生气,顾怀见好就收,伸手唤来绪风,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 “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一箭解决她!” 他眉眼含笑,眸光却寒冷如霜雪,仿佛在他眼里,取人性命犹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顾怀的话音刚落,一旁的绪风已拉满弓箭对准邵娘子,只等顾怀一个发号施令。 “邵娘子,你先冷静一下,我在此答应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眼见邵娘子越来越疯癫,拿着火折子的手几番晃动,差点将火药点燃,顾悰之只得稳下性子与她轻声细语。 “我要什么?我没什么可要的啊!”她仔细思索了一番,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上悄然流下几道泪痕:“我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啊,我想让墨云州娶我,他不肯,整天就知道骑马射箭,平日里对我连瞧都不瞧一眼!” 邵娘子忽然看向一旁的谢鼎,将脑袋亲昵的靠在他的肩膀继续道:“然后你说,你愿意娶我,不过得帮你当上大当家,我也照做了!” “我娶你,我现在就娶你,你放了我,我们现在就拜堂可好!” 谢鼎毫无血色的脸上,透露出一丝青灰之色,让原本就丑陋的脸显得越加难看,他捂着腹部靠墙而立,看样子似乎还能撑上一会。 “是吗?” 邵娘子听闻,露出欣喜之意,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深情了许多。 “是,是,是,你解开这铁链,放下火药,即刻就拜堂!” “那这个狐媚子,你可还要?” 她声音变得柔软,伴随着一声轻笑,原本是风情万种的神情,此刻在这张疯癫的脸上却显得十分滑稽。 “不要了不要了,在我心中没有人可以与你比,快将我松开,将火药放下!” 谢鼎自然是好言相哄。 “我呸!你撒泡尿看看你什么德行,还痴心妄想我能信你的鬼话!有我还不够,还要下山去抢女人,这都算了,被那男子一番狐媚勾引,竟对他也垂涎欲滴起来!” 邵娘子忽然疾言厉色,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北芙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朝着身旁的人小声解释道:“殿下,此事说来话长!” “哼~如此那你就长话短说,本王也想见识一下你是如何狐媚勾引的!” 顾怀故意将尾音拖长,斜睨着她,冷哼一声以示不满。 北芙十分头疼,只能柔声安抚:“这不过是我身处困境时的权宜之策。” 此刻太阳已渐渐西下,不出半个时辰天就会暗下来,顾怀早已没有了耐心,他也懒得听邵娘子那番疯言疯语。 第二十三章:敢与本王讨价还价 “绪风!” 他淡淡开口,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神情,若不是顾悰之,他才不会为那三人白白浪费这么多时间。 “慢着!” 顾悰之是了解顾怀的,知道他此刻已是到了耐心的边缘,杀心已起,只是此刻邵娘子已是疯癫不受控制,若是一发不致命,出现了一点差池,娄沐心性命不保。 “兄长,绪风的箭法百发百中,不必担忧。” 顾怀眯着双眸,神色淡淡。 “哈哈哈~来啊,杀我啊,将我杀了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他将我扔给那些粗人,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人,我记不得多少人了,只知道一个接着一个……” 邵娘子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又哭又笑陷入一种疯狂与绝望之中。 “所以娄沐心帮了你,你俩合力点燃了火药,那些人都被活活炸死了!” 北芙见她情绪失控,慌忙上前与她对话,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尽管顾怀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还是伸手将北芙往后拉了一些。 “炸死了?全都炸死了?” “是的,他们欺负你,是他们活该,他们都死了!但是娄沐心帮了你,你不该害她!” 北芙苦口婆心相劝,见她情绪渐稳,似乎将她方才的话听了进去。 “你与她废话做什么,她是知恩图报之人吗,我父亲将她救起,她如何对我父亲的,她与谢鼎同是一种人,都是卑鄙的小人!” 一旁的墨荇早就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将两人生吞活剥。 “我不想的,他逼我的,都是谢鼎逼我的,你说得对,我不该害她,她是好人,我放她走,我这就给她解开!” 邵娘子又哭又笑,从怀中摸出钥匙,将娄沐心的锁给解开:“你走,你走,我本意也不想伤你,只是绑了你引他而已,你现在就走!” 她看向娄沐心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声音透着局促慌乱。 一旁的谢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钥匙,很快也把自己身上的铁索给解开了。 “你这个疯子,去死吧!” 谢鼎面露凶相,抢过邵娘子手里的火折子,将绑在她身上的火药点燃,再一脚踹开她,趁着引线燃烧之际,迅速从暗道跑了出来。 娄沐心虽反应极快,跑出几步却被乱石绊倒,眼见火药即将爆炸,娄知县夺过一旁侍卫手里的盾牌,朝邵娘子飞奔而去,用自己的身躯压住火药,以此减少爆炸带来的威力,在与娄沐心擦肩而过时,来不及留下只言片语。 轰鸣的巨响声,伴随着娄沐心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顾怀将北芙护在怀中,透过浓雾,看到谢鼎竟妄想在混乱中逃跑。 “哼,痴心妄想!”他冷哼一声。 北芙从他怀中抬头,顺着他眼神方向看去,只见谢鼎捂着腹部,正奋力往前逃窜。 绪风抖了抖铠甲上的灰尘,环顾了下四周,见顾怀与顾悰之并未受伤,正准备去追谢鼎,却被顾怀伸手给制止住。 顾怀活动了下筋骨,绪风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手中的长弓递与他。 只见他不慌不忙接过绪风递来的长弓瞄准谢鼎,搭箭,扣弦,拉弓,动作干净,一气呵成。 羽箭风驰电掣般呼啸而去,一箭击中了谢鼎左脚,他踉跄了两步重重跌倒,却依旧不死心,摇摇晃晃爬起继续跑,还未跑几步,右脚也中了一箭,只能双膝跪地,任凭怎么挣扎也站不起来。 谢鼎是有些执着在身上的,即便站不起来,也心存一丝侥幸,依旧不放弃,匍匐向前爬去。 顾怀目光冷漠,并没有停下手的意思,朝着他的两只手肘又是两剑,只听谢鼎一声惨叫,趴在原地动弹不得。 “殿下威武,射箭功力竟丝毫不减!” 绪风忍不住拍手叫好。 “饶命啊,我不跑了不跑了,求求你不要杀我!”谢鼎已然崩溃,咬牙切齿用尽全身力气爬起,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跪在那儿,朝着顾怀大声求饶。 顾怀并未理会他的求饶,嘴角带着一丝狂拽的冷笑:“本王瞧着他那双眼睛,很是不爽,阴险狡诈,猥琐淫逸!” 北芙很是聪明,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就是因为谢鼎曾垂涎过她,顾怀才如此记仇,恨不得剐了谢鼎的眼睛。 说到底,原是她先故作媚态在前,想到此心里多少有些心虚,不敢多言一句,他的脾气说来就来,古怪得很,深怕引火上身。 “殿下,留下此人的命还有用。” 绪风在一旁细声提醒。 “我知道一些事,你只要放过我,我全都告诉你……绕我一条命,求求你绕我一条狗命吧!” 谢鼎见顾怀并无放下长弓的打算,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不停的求饶。 “敢与本王讨价还价?” 他似笑非笑的轻声说道,嘴角明明是带着笑意,那一双明亮的双眸里却全是冰冷的杀意,捏着羽箭的手一松,箭就飞快的冲了出去,击中谢鼎的左肩膀。 箭箭都避开谢鼎的要害,分明就是折磨他,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北芙看着眼前的顾怀,令人不寒而栗,从心底瞬间涌出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夹杂着无法言喻的痛楚,冰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渗入她的五脏六腑,凉得整个身体都颤抖着无法自持。 “阿宛,求求你,饶了我们吧,住手啊,阿宛!那是奶奶啊,你怎么忍心将她杀死,阿宛!” 回忆中充斥着浓浓血腥味,一幕幕浮现眼前,她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跪着求他,朝他磕头,却无济于事,那时他的神情就和现在一般,狠戾绝情,心狠手辣! “殿下。” 绪风察觉到顾怀的杀意。 顾怀终究将手里的长弓放下,忽然侧身朝一旁的墨荇戏谑道:“你来试试?” 墨荇先是一愣,没有料到顾怀会有这一番举动,随之恨意涌上心头,接过他递来的长弓就想拉满,却因身子虚弱,任凭怎么使劲也无济于事,慌乱无助中一行灼泪无声划过脸颊。 第二十四章:躲 云祁见状,轻拍墨荇肩膀,将他圈住,手附他手,将长弓拉满,瞄准谢鼎的眉心,只待墨荇松开羽箭,就可即刻取谢鼎性命。 “殿下,严刑拷打一番再要他性命也不迟!” 绪风不解地看向顾怀,此事谢鼎与朝中势力勾结,瞧他也不是个硬骨头,严刑拷打一番,定是知道一些内情。 “不想!” 顾怀很是任性,只是简单两字就决定了谢鼎的生死。 话音刚落,墨荇的箭矢就离弦而出,直中谢鼎眉心,他的脸上还留着怯弱讨饶的神情,瞬间双目瞪圆一命呜呼。 杀父之仇已报,墨荇神色悲悯,眼神空洞无神,在阵阵颤抖中发出呜咽的哭泣声,悲伤如同山崩一般压着他的内心,在无边孤寂中彷徨。 “当初墨云州与我们出生入死,若是主上不答应他隐退江湖,会不会就不是这般结局?” 绪风不禁怅然,想起在塞外追随主上的日子,虽是刀尖上饮血,却过得洒脱肆意。 云祁终是于心不忍将他搀扶站稳,他家中尚有一位弟弟,岁数同墨荇差不多大,看到他,难免想起自己的弟弟,忍不住伸手在他背上轻抚,小声安慰道:“你父亲可以瞑目了。” 顾怀的注意力全在北芙身上,只觉她不太对劲,面容忽然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似沉浸在一种悲愤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怎么了?” “无事,多谢殿下关心。” 她惊恐闪开,空留顾怀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对他很是戒备与疏离。 顾怀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不解,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北芙只觉被他瞧的发杵,慌忙朝娄沐心走去。 娄沐心蓬头垢面瘫坐在地上,看着已被夷为平地的暗道处发呆,脸上满是泪痕。 “娄知县爱女之心很是令我敬佩,我知你此刻伤心,只是他如此做,未必不是最好的结局。” 顾悰之微微叹息一声,对伤心欲绝的娄沐心柔声相劝。 顾悰之数年前曾与这对父女俩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身飒爽盔甲,稳坐高头骏马上,凛然如战神一般。 如今几年不见,娄沐心容颜依旧,秀雅绝俗,自带一股轻灵之气。 而他,拖着病残的身躯,瘦弱而无力,如同废人一般。 娄沐心抬头诧异的瞧着他,不明白此话何意。 “你父亲救你心切,被山匪要挟,与他们一起将荣王与我掳上山,此事荣王殿下可以不追究,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此犯上之罪你父亲终究是不得善终的,兴许还会牵连灭族之灾。” 北芙蹲下将娄沐心额前凌乱的发丝拢了拢继续道:“如今他以身犯险,也算是戴罪立功,若是荣王殿下开恩,愿替你求情,或许能……” 北芙话中有话,还未说完,果真顾悰之就抢先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去殿前求情,求圣上赦免诛九族之罪。” 娄沐心思绪混乱,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暮色渐渐落下,周围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唯有凌冽的冷风阴恻恻地刮着,漫天的黑云悬在天空,厚重得随时要塌下来一般,衢州已是数月未曾下过一滴雨,如今看来,怕是大雨将至。 趁夜冒雨下山十分危险,绪风不敢冒险,只得命人寻了一处比较平整的地方,搭起几顶简易的帐篷,先将这夜凑合过去再做打算。 娄沐心被掳的这些日子,她一直不敢睡,如今安全了,困意袭来不免昏昏欲睡起来,由于惊惧过度心绪不定,睡得一直不安稳,恍惚中她紧紧抓着顾悰之的衣襟不放手,顾悰之虽是为难,却也没拒绝,一直陪在她身侧,倒是北芙,十分没有眼力劲,三人挤在狭小的帐篷里,气氛颇有些尴尬。 “折腾了一天,你若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顾悰之率先开口,逐客之意十分明显,他心中也是好奇,明明是有地方可去的,为何偏偏要与他们俩挤在一起。 “不碍事!你们不用管我,我若是累了,随便在这里寻个角落打个盹就好!” 北芙尴尬的往角落里挤了挤,一副今晚如何都要在这个帐篷呆着的样子,见顾悰之的脸色渐渐僵硬,连忙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困了,我就先睡了,放心,我这人睡的比较死,旁人说话轻易吵不醒我! 她索性将眼闭起,顾悰之即便是不爽,也不能耐她如何。 “荣王殿下,太子殿下说夜色浓,给这边帐篷再添一盏烛笼。” 绪风在帐篷外驻足,风声将他的声音吹散,断断续续的飘了进来。 北芙一直有个毛病,可能是从小过得清苦,长身体的时候营养不够,导致一到晚上视线特别受限,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看得比较吃力,她也早已习惯。 如今绪风送来一盏烛笼,不免让她心底荡过一丝波澜,想起了那一晚,奶奶腿脚不便,她忽染风寒,顾怀独自出门买药,夜深了都不曾回来,她只得拖着病弱的身躯去寻他,岂料顾怀都到家了,她却丢了,全村人一起出动,才在路旁的沟中找到她。 此番举动定是顾怀特意为之,他竟还记得。 “太子歇下了?” 顾悰之瞧着这帐篷内的光线瞬间亮了许多,心里有些不解,就寝何须这么亮。 “还未歇下,似有些烦心的事情扰乱他的思绪。” 绪风将烛笼有意放在北芙的脚边,眼神似有似无的瞄向她。 北芙闭眼装睡,闷不吭声。 “那有劳你了,劝他早些歇下!” 顾悰之是个君子,虽对北芙赖在这边不走这事颇有些不满,但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独留他与娄沐心在一起,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也是不利,如此三人在一起,也算是清清白白。 绪风听闻呵呵干笑着,笑容略微的僵硬,只得摸摸脑袋退了出去。 听见门帘翻动声,北芙默默松了一口气。 “你就这般躲在这边,不怕太子动怒吗?”顾悰之将她的小动作瞧的真切。 “这难道不合你心意吗,你不是说让我趁早断了攀附太子的念头吗?” 北芙睁眼瞪了他一下,怎么现下好像并不想她在这边呆着的模样。 “你明白就好!” 他幽幽回道,好似心中所想被揭穿一般,不免神色有些闪躲。 “殿下,那边两位姑娘已经歇下了,荣王殿下让你也早些歇下。” “知道了。” 顾怀静静的坐着,过了许久才缓缓回答。 绪风虽对儿女情长不是很懂,但也看出顾怀与北芙之间有些奇怪。 “今日本王,是否……是否做得有些过……” 绪风正准备退下,顾怀却犹豫开口,言辞闪躲,说得不明不白。 “属下愚笨,不知殿下所讲的意思!” 顾怀眉毛微微蹙起,不满地撇了绪风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轻轻叹息一声,流露出一丝无奈说道:“今日我对那谢鼎,是否过于残忍,令人害怕。” “怎么会,这才哪到哪,殿下今日不过尔尔,比起往日……” 绪风只觉这番话有些好笑,丝毫听不出顾怀话中的意思,比起往日他的作风,今日所做之事简直不值一提。 一个凌厉的眼神,将他后面的话生生给堵了回去,绪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起来:“属下的意思是,谢鼎十恶不做罄竹难书,这般让他死了到底是便宜了他!” 顾怀知他无意冒犯,并未加罪于他,北芙看他的那个眼神总是在思绪中挥散不去,那眼神是恐惧,是厌恶,是抵触。 所以她宁愿跟旁人挤在一起,也不愿与他共处一室。 这若近若离的感觉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殿下兴许是多想了,据属下对北芙姑娘的了解,她这人心思比较细腻,因是觉得荣王殿下与娄沐心男女有别,深怕被人口舌,才留在那边的。” 绪风见顾怀始终心思不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于心不忍,只得绞尽脑汁想出一番说辞来劝说他。 “真是这般吗?” 顾怀闻言,心中闪过一丝侥幸,急于想为此事找个理由说服自己,终究还是觉得这番说辞有些牵强,眸中多了几分沮丧。 “殿下,谢鼎已死,死无对证,我们有些被动。” “你我都知此事是太后所为,即便本王留谢鼎一条命去殿前对峙,又如何?那人早就心知肚明,此事兴许他也参与其中。” 顾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是刻骨的怨毒,仿佛丛林野兽茹毛饮血一般,心中强烈的恨意涌上,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用力到指尖发白。 “殿下,夜已深,歇下吧。” “出去吧,暴雨将至,今夜定不会安稳,你需谨慎一些。” “属下明白!”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狂风卷着骤雨怒打着地面,雨水疯狂飞溅,瞬间迷雾一片,天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暴雨汇成瀑布,电闪雷鸣如同白昼,令人心里不安。 帐篷在怒风中摇摇欲坠。 第三十五章:逃跑! 北芙已无歇下的心思,坐在角落定定地瞧着顾悰之,眼神闪过一丝波动。 “你在想什么,为何这般瞧着我?” 顾悰之只觉她的眼神令人发怵。 “我若与你说,我对太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无时无刻不想逃离他的禁锢,你可信?” 说出这番话时,她眼神透着寒光,面色平静,双眸却似一潭水深不可测。 “你与我说是何意思?” “你可愿帮我!” 顾悰之瞳孔猛然一缩,怔了一下,开口道:“你逃不掉的。” “我只问你,你可愿意帮我?” 北芙目光灼灼,心中已是笃定,顾悰之一定会帮她。 “你要我如何帮你?” “你只需好好待在这里,别让旁人进来发现我不在!” 在这偌大的深山密林里,借着这狂风骤雨,足够她找到隐藏之地。 顾悰之沉默半晌,视线一直落在北芙脸上,尝试看出一丝端倪,几番思虑才质疑开口:“你为何能觉得我会帮你!我虽反对你在他身旁呆着,但是与你来说,留在他身边是一条好的出路,你若有本事哄得他开心,自然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被他这般质疑,北芙一瞬间被气笑,忍不住反呛道:“伴君如伴虎这话你可听说过,世人都传太子是活阎王,手段狠毒心思狠戾,今日他对我颇有兴趣,愿意对我好,哪日他对我失去了兴趣,轻易就能要了我的小命!“ 这话她最有资格说,前世的她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他若不愿放你,天涯海角也会寻着你!” 顾悰之十分了解顾怀的性格。 “即便只有一丝侥幸,我也愿赌一把,你在土牢中与我讲的故事,我不想和那个农家女一样的结局。” 顾悰之默默凝视着北芙,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要诉说着心中激荡翻滚着的千言万语,然而最终无声无息的合上。 “我这样做不是正好如你愿,怎么,你怕事后不好交代?” “我自有我的说辞,我就说你辗转反侧不能安寝,最终还是去了太子那边,后面的事,我便不知了。” “所以,你犹豫什么?怕不是以为我有何阴谋吧!” 顾悰之沉默,对她所说的话置之不理,一瞬间思绪飘渺,仿佛回到六年前那个雨夜。 暴雨之下,顾怀心如死灰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即便他将顾怀带了回去,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躺了半年,无欲无求无所挂念,无爱无恨无所希翼,只剩一个躯壳苟活于世。 最终顾悰之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道:“我只知你说你要去太子那边帐篷,其余我什么都不知。” 似乎是骤雨降温,他受了一些寒意,多年的腿疾旧伤复发,密密麻麻的如万虫啃噬一般隐隐作痛,令他坐立不安,他不知帮她这个决定之后会不会后悔,他在赌,赌顾怀对北芙感兴趣,只是因为与那农家女长得像而已。 “很好,那么我们后会无期!” 北芙很是满意,掀开门帘,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那个故事,并非你所想的那般,这中间牵扯太多……” 北芙愣在原地未动,良久才缓缓道:“所以呢?结局并未变……” 然后没有一丝犹豫和留恋飞快的闪了出去,很快就在暴雨与迷雾中消失不见。 浓雾与骤雨仿佛将这世间万物都抹去了一般,只剩无边无际的模糊和朦胧。 北芙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她不知身在何处,跌跌撞撞摔倒了数次也不敢轻易停下脚步,心中有一雀跃的声音不停在萦绕“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风雨漫天骤降,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很快雨水暴涨,汇成一道吃人的黄流,将地面淹没。 “不好了,殿下,淹水了!这雨若是一直这般下,怕是还会淹的更深!我们得重新找一个地势颇高的地方!” 绪风焦急的神色中带着一些懊恼,山寨被火药炸的一片废墟,这块是少数平整的地方,只是这里地势颇低,他竟没有考虑到会被淹没。 顾怀神色忧忧,心中一直隐隐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电闪雷鸣之间,北芙依稀能瞧见脚下的路,似乎已到了一片密林,抬头望去,一株株老树遮天蔽日,大雨垂落,毫不留情的打在树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她不敢在这里多停留,得尽快寻一个隐蔽的山洞藏起来,待雨停了以后再想法子。 “别动,不然老子弄死你!” 冰冷阴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脖子间多了一把冰冷的斧子,北芙的心蓦然落了一下,一阵冷风吹过,她只觉背若芒刺,下意识回头,身后多了一个黑影! 此人正是刀疤男! 之前他趁乱跑了出来,藏身于这密林间,此刻遇到他,恐是性命难保。 “你我无冤无仇,还请你放我一条生路。” 北芙不敢跟他硬刚。 “哼,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今日我们沦落到这般地步,全部拜你所赐!苍天有眼,居然让你落到老子手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刀疤男一脸恶相,眼神凶狠如同野兽,不愿听她再多说一句,将她狠狠推倒在地,扬起斧头就朝她砍去。 电闪雷鸣,北芙跪跌在地上,几番挣扎爬起却无济于事,淋了这么久的雨,她已是疲惫不堪,风声雨声渐渐隐去,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在这一刹那,终于崩溃,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等待斧头落下的那一刻。 一声闷哼,北芙睁开眼,眼前的刀疤男额头上多了一只黑色羽箭,不偏不倚正中眉心中间,他已是双眼怒睁,还未来得及探清楚发生了何事,就重重向后倒去,一瞬间命丧黄泉! 北芙寻着箭来的方向望去,顾怀在雨中站立,白绸素衣勾勒出他欣长身形,他的脸色白得有些病态,怒睁的双眸,愤怒中带着凄凉。 “你就算这般死去,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是吧!” 低沉沙哑的声音伴着风声吹来,北芙只觉内心一颤,分不清是不甘还是憎恨,朝着他怒吼:“是!我宁愿死,也不要被你禁锢在身边!” 顾怀愣住,眼眶骤红,苍白的薄唇微颤,眸底一丝光彩也没有,他低垂闭眼,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悲伤脆弱感。 “好,那我就如你愿!” 只是一瞬,他就将这份凄凉深埋,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反手抽出腰间一只长箭,对准北芙将箭上弦。 “来啊,一箭射死我!反正你已杀我一次,再死一次又何妨!” 她那泪痕狼藉的脸上,全是憎恨,发狂一般朝他大叫。 顾怀犹如从高处跌落谷底,只觉浑身冰冷,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疼痛。 她都记得,原来她都记得,却一直装作不知晓。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顾怀想朝她大声解释,张嘴却是暗哑的声音,他绝望地瞧着北芙,想一股脑的将此事原委都一一道来,却几番张口都说不出来,他何来无罪,一切因他而起,愧疚之意油然而生,眸中含着的两滴清泪终于顺着雨水悄然滑落。 六年前他优先选择了阿母,弃了她! 北芙的内心也同他一般难熬,从前她一直将此事深藏,此刻前所未有的酸楚和愤怒萦绕在她心头,如洪水一般爆发,虽极力想要控制,却是越压制,眼泪越汹涌。 她恨恨地瞪着他,对他流露出来的悲伤与绝望视而不见,前世那般绝情狠戾,如今又做出这番情深的姿态来是给谁看! “杀我啊!” 北芙嘶声烈吼道,看着顾怀悲愤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杀意,绝望地闭上眼睛。 一声利箭飞过的声音从耳边划过,紧接着身后传来轰鸣的怒吼声,北芙回头,这才看清隐藏在黑暗处的黑熊,它虽被箭击中,却并未放弃,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斗志,它咆哮着嘶吼着,张开血盆大口,极速朝北芙飞奔而来。 北芙只觉腰间一沉,反应过来时,顾怀已将她拦腰拉起,以他身躯挡在了黑熊身前,后背被它伸出的后掌撕裂出几道血痕,瞬间鲜血顺着雨水直流,伤口下隐隐露出白骨,北芙不免心颤,脱口而出一句:“阿宛!” 顾怀闻言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北芙,生怕是他幻想出来的一般。 好似一瞬间回到从前,她围着他“阿宛阿宛”地唤他。 黑熊见两人侥幸躲了过去,不免怒吼一声,继续朝他们恶扑过去,地面被震得地动山摇,顾怀来不及多想,抬手迅速连射两箭,一声暴怒的惨叫声,黑熊疼得四处直撞,力气之大,竟生生将一棵参天大树撞裂。 顾怀咬牙拉起北芙就跑,不顾后背鲜血直流。 黑熊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声令人发颤,它浑身毛发竖立,已接近疯狂,顺着他们逃跑的方向紧追不舍。 两人慌不择路,只觉脚下一空,顾怀眼疾手快将北芙抱紧在怀中,纷纷跌落滚了下去,不知是谁在这挖了一处陷阱,此刻里面已经开始渗水,两人摔下后重重砸进水里,几番挣扎才勉强站起,水已渗到了膝盖之处。 第三十六章:我可以见见他吗? 北芙望着脚下的雨水已被顾怀的鲜血染成红色,不禁一阵心惊,声音都颤抖了几分:“你还好吗?” 她想摁住他的伤口尝试止血,只是哪里按得住,温热的血不断从她的指缝处冒出,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她接近崩溃,泪水不停涌出:“对不起,对不起!” 顾怀的脸苍白而无血,吐出的字眼微弱而嘶哑,嘴角却带着一丝宠溺的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别怕!” 数年前的一日,北芙一人上山砍柴,不小心扭伤了右腿,天暗了也不曾下山,顾怀一人抹黑寻上了山,在一个灌木丛中找到了她,也是同现在一般,柔声哄她“别怕”。 “你别睡,你醒醒!” 北芙思绪飘回,此时的顾怀只剩一丝微弱气息,身体也摇摇欲坠起来,若不是她紧紧拥着他靠墙而立,怕是早就倒了下去。 顾怀半睁双眼,只是站立这一举动就耗尽了全部气力。 “别走……别走……” 他吐字已是虚弱无声,却还不死心地反复低喃。 “我不走,我答应你,不走,你别睡!” 北芙无力的拥着他绝望的喊叫,心中像被什么东西剐了一般刺痛。 模糊的马蹄声遥遥传来,北芙心中燃起希望,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大声呼叫…… 顾怀在衢州县衙内醒来时已是一日之后,绪风一刻未曾合眼,见他醒来,眼底是隐藏不住的泪花,他与千尘曾在越贵妃弥留之际发誓,定护顾怀此生周全,可前日晚上,当顾怀得知北芙逃离时,不顾阻拦毅然冲入暴雨中,他还将其跟丢,倘若他晚了一步…… “她……” 顾怀惊醒,后背伤口的撕扯令他疼得说不出话来。 “放心殿下,她并无大碍,此刻正在门前跪着请罪!” 绪风知顾怀此刻最担忧的是什么,还未等他说完,就连忙告知,看他睡得不舒服,小心将他搀扶坐起。 顾怀缓了许久,才从方才撕扯的疼痛中缓了过来,听闻绪风这般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跪着?” “荣王殿下大怒,几番要降罪与她,若不是属下拦着,怕是此刻已是尸首一具了!” 顾怀浅声一笑道:“兄长定是吓坏了!” “自然,殿下被救回时,浑身是血,气息微弱,样子实在是吓人,荣王殿下被吓得晕厥数次,殿下,此事是属下失职……” 那画面历历在目,只是想起都还令人发怵。 “她跪了多久?” 顾怀并未怪罪于他,事发突然,也是他自己一时情急乱了分寸。 “一直跪着,她原本是想近身照顾殿下,只是荣王殿下不允许,非要赶她出去,只得无奈跪在外边,让她起来她也不肯,现下殿下可要喊她进来?” “你让厨房备些膳食,本王觉得有些饿了。” 顾怀顾左右而言他。 “属下明白。” 北芙跪在门前,双腿已是麻木,她也记不得自己跪了多久,只记得顾悰之憎恨的目光里含着杀意,红颜祸水大概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门被打开,绪风走了出来,对门口的小厮贴耳吩咐了几句。 “殿下醒了吗?” 北芙慌忙询问。 “醒了!” 北芙听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急忙想要起身,奈何跪地太久,踉跄了一下跌坐在原地爬不起来。 “不必了,殿下身子现下还很虚弱,未曾传唤你。” 北芙先是一愣,随之失落之意跃然脸上。 “他不愿见我是应该的,此刻应是恨极了我。” 绪风不理会她,转身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心里对她多少还是带着一丝不满的。 很快小厮就带着一帮侍女来来往往的往里面送吃的,北芙望眼欲穿,随着门关了开,开了又关,眼神也越来越黯淡,只剩无尽的失落,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悲伤。 顾悰之匆匆赶来时,见北芙还跪着不动,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进了门,见到虚弱的顾怀,一时间愤怒之意涌上心头。 “你若是有何差池,你让我如何苟活,去了阿母那边,如何有脸面见她!” 顾悰之喉结微微颤动,像是在努力克制情绪。 顾怀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我命大,自有阿母保佑。” “如今你还能笑得出来!还有你,你与他一同出去的,怎么能跟丢,若是那日再晚一步……” 顾悰之将矛头对准一旁的绪风,不敢去想后果。 “兄长教训得对,此事是我冲动了,你莫怪旁人!” “到现在你还在为那人说话,若不是绪风拦着,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顾悰之知道他话中有话,不免怒意肆起,恨不得就将北芙生吞活剥。 “兄长,她与我来说,是极其重要之人。” 顾怀说得缓慢,字字清晰,一字一句都不容置疑,听得顾悰之不禁一怔,随后叹息一声,心中也涌上一丝愧疚之意。 “我并非要给你找不痛快,此事怕是瞒不住,用不了多久朝中就会知晓,此事实在是过于严重,堂堂太子为了一男子甘愿冒生命危险……不久后你将要迎娶太子妃入府,成何体统!” “兄长不必担心,此事我能应对!” 顾怀沉静的脸上似水一般平静,丝毫看不出内心的波澜。 “你总是这样,有事从不与我商讨,都是一意孤行,山匪劫道这事,你一直都知晓,也做了安排,却对我只字不提,你终究是怕我拖你的后腿罢了!”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本意是想护你们周全,岂料……并非是兄长误以为的那般!” 顾怀此刻也是一阵后怕,顾悰之与北芙走的每一步都是侥幸,若是其中一环出了差池,如今他们怕是早已生死相隔。 “此刻殿下刚醒,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还需好好静养。” 眼瞧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有些激动,一旁的绪风连忙开口打断了他们。 “如今衢州大雨,虽是解了之前干旱之急,可这雨连下了几天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怕是会引起洪灾,不过此事你不必担心,我已安排下去,交给我全权处理就行,你只需好生休养。” 顾悰之心软,放缓了语气。 “麻烦兄长了。” 绪风将顾悰之送到门外,小声相劝:“如今殿下刚醒,若是说了一些胡话,还请荣王殿下莫要往心里去,他对您,终究是看得极重的。” “我当然是知晓的,只是他这般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我实在是气!他全然忘了他是当朝太子,身上背负着何等重要的责任,阿母惨死的真相还未昭然于世,这原本就该属于他的天下还未夺回,这些他竟全然抛之脑后!” 北芙低垂着头,将顾悰之的每一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无数的愧疚几乎要瓦解她的防线,浑身都透露出一股深深的丧气。 顾悰之狠狠地盯着北芙,语气狠绝不留情面:“你听好,只这一次,如若还有下一次,即便我们兄弟翻脸,我也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说罢拂袖而去。 “我可以进去见见他吗?” 北芙抬头,眼里满是哀求之意。 “殿下未曾传唤。” 绪风冷眼旁观,转身进屋。 “她与你说了什么?” 顾怀迟疑了一番,还是问出口,他并非不想见北芙,只是她出逃之事犹如一根刺一般骨鲠在喉,心中多少是带着一丝气的。 还有那日磅礴大雨中,她说的那番话,那双带着无数恨意的眼眸,只要想起那一幕,就像利刃剐着他的心一般。 此时已到了换药的时辰了,绪风小心将他搀扶趴下,正准备替他解开纱带换药,听他这般询问,老实回答道:“方才北芙姑娘问,可否让她进来见见您。” 顾怀心中稍稍流过一丝暖意,想着她多少还有些良心,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 “跪了这么久,也无人去相劝?” 顾怀心中虽是生气,但还是有些不忍。 “荣王殿下盛怒,无人敢去劝说。” “可有吃喝?” “一直跪着,未曾吃喝。” 闻言,顾怀清淡的眼底,一瞬间有些波澜起伏,却还露出几分强装的平静:“你让她回房休息,不必门前跪着了。” 见绪风并未离开,遂又加了一句:“现在就去。” 绪风一愣,随即将手里的药罐放下,起身出门。 “殿下传令,你回屋休息不必跪着,若有召见,再来!” 绪风只觉顾怀近些日子,十分爱耍小性子,一个在屋内犟着生闷气,一个在屋外撑着不离开。 北芙踌躇了一番,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挣扎站起,双腿传来的麻意瞬间蔓延全身,缓了好久才走出一步,只是她并未离开,竟一步一步朝屋内走去。 绪风也未阻拦,他家主子傲娇不肯低头,自己一人在里面备受煎熬,他也是不愿当他俩的传话人,如今北芙愿主动求和,若是能哄得他主子开心,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见北芙进了门,很是有眼力劲地将门带上,自己立于门外看守,深怕有人去打扰。 北芙朝床榻缓步走去,只见顾怀微闭着双眼,静静地趴在床榻之上,面庞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背上的纱带上星星点点的透出腥红,眼泪不禁已在眼眶中打转。 第三十七章:讨好 她无声的将纱带解开,一道一道的口子触目惊心,若不是顾怀替她挡下这一掌,以她瘦小身躯,怕是当场就要一命呜呼,而那时她竟误以为顾怀是要对她行凶,想来都觉得自己可恶。 跪在门外的时候,她脑海中总是想起顾悰之那个欲言又止的神色,其中似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缘由,令原本就懊恼后悔的她愈加难受。 从前北芙就十分厌倦话本子里那些没有头脑的女主,又作又爱闯祸,就和此刻的她一般。 北芙小心触摸伤口,将药涂抹,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的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顾怀的背上。 顾怀眉头微蹙,抬头就瞧见了她,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欢喜,微微泛出湿润的光泽,只是一瞬就被深藏。 “你怎么进来了?” 他淡淡开口,眼神已变得冷漠。 北芙见他发现了自己,终于是忍不住了,视线瞬间模糊了起来,成串的泪水涌了出来,低喃道:“殿下要我回房休息,我一直是与殿下共处一室的,所以就进来休息了。” 顾怀听闻不禁轻哼一声:“哼,你倒是会找本王的错。” 北芙对他十分了解,他心情好时,在她面前不会声称“本王”二字,唯有生气不满时,才会拿这两字压她。 她忍不住低头哽咽,鼻尖又是一酸,哭得停不下来。 “怎么?本王冤枉你了,你如此委屈?” 顾怀终究还是软了性子,原本打算冷她几天,这才过了多久,只是见她流了几滴眼泪就瞬间没了脾气。 “没有,是我的错,殿下教训得对。” 她哭得毫无形象,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甚至有些缺氧。 “疼吗?” 北芙小心翼翼试探开口。 顾怀安静地趴着,不想理她。 “疼吗?” 北芙喉间一梗,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反反复复只会这一句话,见他还是不理,也不生气,只是将他伤口包扎好,寻了个舒服的地方席地而坐,将脑袋趴在床沿上默默陪着他。 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又跪了一夜,早就身心疲惫,很快就沉睡了过去。 北芙只觉自己睡了许久,醒来时屋内已是烛火通明,低垂的幔帐被映得半透朦胧,她的身上盖着一条叠丝薄衾,定是顾怀怕她着凉替她披上的。 顾怀此刻正端坐案几前,伏案执笔,他的脸半陷在烛光的阴影下,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好看得不像话。 一时间北芙竟看得呆愣在那里。 见她醒来,顾怀只是轻挑眉峰看了她一眼,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北芙起身走近他,自顾自的搬来一张圆凳在他身旁坐下,也不说话,乖巧的替他磨砚。 “殿下,将药喝了吧!” 绪风手拿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进来,面上全是无奈之色:“郎中说,要将这药喝了伤口才能好得快。” “放着吧。” 顾怀淡淡回道,手不停,头不抬。 “这药已经温了好几回了。” 绪风在心里默默叹气,他这主子又开始耍小性子了。 北芙站起,伸手将药接了过来,轻轻用汤匙舀了一勺,小心翼翼递到他嘴边。 顾怀终于抬头看她,目光毫无波动。 她将药又往他嘴边送了送,示意他张嘴喝药。 在绪风的惊愕中,顾怀缓缓张口,将药喝了进去,两人不曾言语,很快碗里的汤药就已喝尽。 北芙将手里的空碗递给绪风,接着道:“麻烦你,拿一床被褥进来,就放在床榻前就行。” 绪风看了一眼顾怀,他垂着眼睑看着案几上的折子一言不发,不拒绝不应允,好似没有听到这番话一般。 “不必麻烦姑娘,殿下今晚也由我照顾就行!” 绪风虽是比顾怀还年长几岁,到底是没有情情爱爱的经验,只能偶尔猜得透顾怀一些小心思,但也并非都能领悟。 绪风察觉到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也没有多想,只叹连着几天的暴雨,温度都骤降了许多。 “那就麻烦你了,可否为我寻一间离得近的房间。” 北芙并未勉强,想着顾怀行动不便,夜里起夜她一个女子在这也不方便。 “好,旁边的厢房空着,我已命人打扫出来了。” 顾怀抬头看着绪风,神色古怪。 “殿下可是累了,这些交给荣王殿下处理就行,属下扶您去歇息。” “……“ 北芙也是一脸担忧,顺着绪风的话劝道:“对,殿下才醒不久,还需静养!” 顾怀始终一言不发,看他的神色约莫能看出心情不大爽,北芙与绪风都以为他是累了,也未曾多想。 待她回到房间时,一直紧绷着的弦才稍稍松下,这几日她大喜大悲,已然身心疲惫,命人备好热水,想要趁此机会沐浴一番。 她将衣物褪尽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竟无一块好处,原是前日出逃时,在雨中摔了数次留下的伤痕,她不禁自嘲地发出一声叹息,折腾这一番,究竟是为了什么。 “谁!” 忽然屏风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是我。” 来人是墨荇! 北芙慌忙从浴盆中起身套上衣衫。 “你,你是女子?” 墨荇只是瞧她一眼,脸上就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北芙并不在意,她一身薄衫腰身细软,在烛光的摇曳下,显得格外清新动人。 “你怎么来了?这几日我有事缠身,未曾想到你,你可好?” 她神情自若地坐下,倒了一盏茶一饮而尽。 “我……你竟是女子?” “为出行方便,遂女扮男装。”她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你看起来气色好很多。” 不比之前在土牢中那般死寂,如今身姿挺拔,五官俊俏,带着一丝稚气。 “我一直与云祁侍卫待在一起,听他说你在这里,趁着天黑跑来看看你。” 白芙脑海中闪过一人,身躯伟岸,黝黑彪悍,浑身都透露着一股威武霸气,墨荇这会说起他,北芙才记起当时的确是云祁一直在他左右。 “你与云祁侍卫好像很有眼缘。” “他说他家中有一幺弟,与我一般岁数,所以看见我就会想起他的幺弟,便亲近一些。” 墨荇的脸上悄悄闪过一丝绯红,手脚似刚长出来一般,怎么摆放都不是滋味。 “如今杀父之仇已报,山寨也被炸毁,你也回不去了,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那你呢,你有何打算?” 他踌躇一番,并未回答,反而开口询问北芙。 北芙一怔,心中是一阵迷茫,她倒宁愿顾怀不留情面将她处死,也不愿现下这般,逃亦逃不掉,留下亦是不甘心。 “无所谓在哪,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我与你一起,你去哪,我便去哪。” 墨荇笑容明媚似骄阳,好似这暗黑雨夜的一束光。 “你跟着我作何,我也不能将你带在身边。” 北芙被他逗笑,这一瞬间心中阴郁消散。 “我的命是你救的,这世上我也没有亲人了,从此只能跟着你。” 他说得真诚,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 “你也救了我呀,若不是你将我护住,兴许我早就被压在废墟中一命呜呼了,如此我俩算是一笔勾销了。” “我当时只觉得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般瘦弱,倒是从来没想过你是女子!”墨荇害羞地摸了摸脑袋继续道:“你我就这般说定了,你去哪我便去哪,那我就走了,你好生休息。” 说罢不等北芙回答就转身离开,待门关上那一刻,忽然又将脑袋从门缝中探了进来,一脸的稚气的问道:“我明晚还能来看你吗?” 北芙听闻嘴角情不自禁弯起:“自然可以。” 他笑了笑,像是阳光从云层中拨开阴暗迸射出来一般,温和而又自若。 顾怀一夜未眠,次日清晨北芙去见他时,眼角下的乌青若隐若现。 “殿下,昨夜是否没有睡好?” 北芙轻声询问,刚说出口就觉实在蠢笨,不免有些懊恼继续道:“伤口定是疼痛难忍,自然是睡不好的。” 顾怀不管是躺着还是趴着,都觉难受,遂干脆起身,北芙进来时,侍女正在给他更衣。 今日他一身暗紫色长袍,脸色虽有些憔悴,却丝毫不减俊秀,整个人如同高高在上的皎月,清冷高贵,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一丝敬畏。 她很是自然地从侍女手里接过腰带,伸手将他环住,将腰带由腰后向腰前缠绕,为避免扯到背上伤口,特意系得松垮了一些,如此举动,难免有些身体接触。 她的柔软发丝轻轻地在他的下巴处划过,引起他眸中某些情绪翻腾,侍女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就退了出去,独留两人相处。 顾怀的下颚靠着她的头顶,顺势低头瞧她,此时她抬头,几乎面对面贴着脸,寂静的气氛持续了一瞬。 “怎么穿起女装来?” 他的声音沙哑平淡,将方才的炽热压了下去。 “殿下可否借一身男装于我!” “本王的东西为何要给你!” 赌气之意十足,从昨日开始,他便一直这样故作冷淡,她虽处处讨好,也不能破冰。 第三十八章:出谋划策 其实北芙与顾怀一样,也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她好像得了失心症一般,自己也不清楚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当顾怀对她霸道索爱时,她愤怒抵触,不明白他对她的深情从何而来。 看到顾怀为她受伤时,她不忍愧疚,后悔自己为何要这般折腾害他受伤。 如今他对她冷眼旁观不加理睬时,她又失落彷徨,内心好像空了一个窟窿一般凉意肆起。 她好似一个矛盾体,既想逃离,又不愿他对她这般冷漠。 “那我就去问绪风借一身。”北芙顺势说道。 “自己去挑,难不成还要本王替你去选?” 顾怀十分傲娇,轻勾下唇,已然是落了下风竟还不自知。 “反正殿下也闲来无事,不如替我掌掌眼。” 北芙含笑道,一双明眸娇俏灿烂。 “这件白袍如何?我肤色白,穿白色定是出彩,不过这件墨绿色也挺好,我瞧着殿下穿这件,十分养眼,不知我穿上是否也如翩翩君子,这蟒袍不行,太过花哨,我不喜欢,殿下觉得呢?” 北芙轻盈的像阵风,对着顾怀的衣裳评头论足了一番,丝毫不惧怕他的威严。 顾怀的嘴角已情不自禁的挂起笑意,却还强装镇定:“本王这般珍贵的衣裳,到你嘴里竟如此不堪。” 他几番犹豫,总觉得这些衣裳都不太合适,白色衬得她越加阴柔英姿,墨绿色也是风姿如兰,角落一件黑色锦衣正好合适,伸手一指道:“本王觉得那件甚好!” 北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脸上露出少许的失落之意:“黑漆漆的,好似夜行衣一般!” “怎么?不合你意?“ “我虽是男子打扮,也是要好看的。” “哦~这般费心打扮,可是要出去给谁看?” 她被说得心虚,只得落下阵来:“不给谁看,殿下说好就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然一副打情骂俏,顾怀虽故作冷淡,却屡屡败破也不自知,完全被北芙牵着鼻子走。 很快北芙就将男装换上,还顺手捎了他一秉折扇。 只见她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即便是简简单单的黑色,也衬的她身姿翩彩。 此时顾悰之敲门进来,瞧见这番情形,脸色骤然变得阴沉,看向北芙的眼神也愈加冷肃,明里暗里都透露出“不检点”几个字! 跟在身后的绪风很是淡定,已经见怪不怪了。 北芙自知顾悰之十分瞧不惯她,见他进来,立马收起笑意,老老实实的躲得远远的。 “你无其他事可做吗,怎么整日待在这里,不知道太子需要静养吗?” 顾悰之心事重重,本身就烦闷,恨不得路过的狗都要骂上几句,更何况看见北芙,即使她躲得再远,也是要说上几句才气顺。 “我,我留在这里照顾太子!” 北芙小心回道。 “这边自然是有侍女们照料,你一男人粗手粗脚的会什么!” “我也只是安静地呆着,不曾叨扰殿下。” 北芙被说得十分委屈,她除了顾怀这里也无其他地方可去。 “兄长,可要饮茶?” 顾怀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嗓音都隐匿着笑意,意味深长的瞧了一眼北芙,北芙心领会神的上前替他斟满茶,然后低垂着头乖巧站在顾怀身后,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你今日感觉可好?” 顾悰之狠狠剐了北芙一眼才将心里那股恶气平复。 “多谢兄长牵挂,比起昨日,今日已是好了许多。” 顾怀埋头浅笑,方才北芙那吃瘪慌张的神色,越想越觉得好笑。 “你需要好好静养,一些闲杂人等只能叨扰你休息!”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兄长这么早便来,可是有急事?” 顾怀将话题引了过去。 顾悰之瞧了一眼北芙,没有开口。 “她不是外人,兄长有事直说即可。” “这雨昨夜停了几个时辰,今早又下了起来,虽现在还是淅淅小雨,只是看这天色,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如今山体滑坡,河水倒流,庄家房屋已是被淹大半。” 顾悰之忧心忡忡,原本是涝灾,岂料他们来了,竟变成了洪灾,不知此事传到朝中,有心之人如何拿来胡编乱造。 “此事不能再耽搁了,应早下决断。” 顾怀亦是眉头紧锁。 “我已命人在山脚下连夜挖出一条引水的深沟,试图将山上灌下来的水引入护城河,只是眼看河流也要倒灌,怕是撑不了多久。” 顾悰之满心焦急,又觉自己无用,只能干着急,却无任何办法。 “你先安排人将百姓撤离,寻一处地势颇高之地,将他们安置于那儿,切记要做好防雨防水的准备。” 顾怀思路十分清晰,此刻自然是以百姓的性命为主。 “好,我这就命人去办!只是这百姓颇多,要寻一处能藏下这么多人的地方,怕是不易。” 北芙忽然脑海中一个闪现,忍不住开口:“有,绪风你可记得那日,我们连夜下山,在临近山脚处,可看见一处溶洞!” 绪风猛地一拍大腿惊喜道:“对对对,殿下,那日你伤势严重,我们连夜冒雨下山,雨太大什么也瞧不清,以为是到了山脚下,走进去很远,才发现是一个溶洞!” 绪风这般说,顾悰之也是想起此事,那时他已六神无主,在得知走错路后,还发了好一通怒火。 “对,对,对,此事是娄沐心姑娘先发现异样,提醒后,我们才得知走错路,当时她说衢州这块土地上,石灰岩很是丰富,所以山上大大小小的溶洞很多。” “那属下这就吩咐人去办!”绪风十分欣喜。 “慢着,吩咐百姓只需携带一些轻便的干粮即可,一些身外之物就不必带了,还有就是,我们也需做好防洪准备,切勿等那一刻来了,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北芙喊住准备离开的绪风,防洪她是有经验的,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总不能眼睁睁干瞧着。 “在山脚下挖沟引水不是长久之计,护城河只进不出,迟早是要倒灌出来的,我们得将山上的雨水引到城外,而非引入护城河!” 北芙轻轻皱眉,带着深沉的思索,迅速在脑海中回忆,身处现代时,救灾人员是如何处理的。 顾怀眉下眼波流动,眼底满是浓重的涟漪,他一直都知道北芙的与众不同。 “城外没有房屋庄家,淹了就淹了,损失自然是比城内淹了要小,百姓的命要紧,他们的身外之物也同样重要,能救回一些是一些,只做这些还不够,绪风,你去寻一些麻袋,越多越好,将里面灌满沙土,把进城那条路堵死,索性道路两旁都是山,对我们亦是天时地利,堵得越高越好,城外即便是淹成海了,也休想进来一滴水的那种!” 绪风只是微微思考一瞬,就明白了北芙的意思,忍不住给她鼓掌起来:“妙妙妙,你竟如此聪明。” 北芙被夸得有些心虚,这些哪是她能想出来的,不过都是从现代照搬来的。 顾悰之虽心中也是震惊,但还是不愿给北芙好脸色,起身就准备和绪风离去:“我即刻就去安排!” “仅靠侍卫肯定是不够,还需发动群众力量,让百姓一起参与进来!此事就劳烦兄长操劳。” “好,我明白!” 两人匆匆离去,不同来时那般神色焦虑,光看背影,都觉得意气风发了许多。 “殿下这般瞧着我做什么,这些也是我从画本子里读来的。” 北芙被瞧得心虚。 顾悰之和绪风离开后,他就这般凝视着她不说话。 顾怀的眉眼长得很是好看,从前北芙就这般觉得,如今更比从前更添一分冷峻邪气。 “你从前也说过这番话。” 顾怀眉梢扬起,双眸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不禁想起从前,北芙总是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她喜欢采一些花瓣,将其晒干,用热水冲泡饮用,并称其为“花茶”,甚至每一种花茶,都有不同的功效,有的可以滋阴养颜,有的可养肝明目,有的可益气补血。 她肤质敏感,对蚊虫恨之入骨,也是研究了好久,才鼓捣出一物,称其“蚊香”,是将艾草洗净晾干,与碳木榆木一起,再将其碾成粉末,加一些雄黄和水,晒干后点燃,就可起到驱散蚊虫之效。 她因喝酒会起红疹而碰不得酒,却唯独能饮“果酒”,顾怀不懂何叫“酒精浓度”,只知这是北芙亲自用柑橘自制的,那日他曾饮过几盏,入口甘甜,果香气浓郁,虽不如酒那般浓烈,多饮几盏,也是会醉。 那次醉酒后,北芙拉着他说了许久的故事,从出生就被弃养,被奶奶捡回后,靠收垃圾与给人打扫卫生为生,将她拉扯长大,再到她是如何来到这里,故事中全是顾怀未曾听闻见闻的东西。 那日他听到了许多超乎想象的事,“穿越”“另一个时空”“未来”,这些他都不懂,却依然相信这一切的存在,只因这些都是从她口中说出,他就信! 这也是顾怀明明知道北芙已在那场大火中成了孤魂野鬼,也一直坚信她总有一天还会回来。 第三十九章:你俩是有何事不能让本王知道? 北芙不说话,低头摆弄衣角,试图以沉默结束这一话题。 他俩好似十分默契,对那日暴雨中对峙之词决口不提,权当它是梦一般。 大雨连绵,果真如他们所料,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好在是提前做足了准备,只是用了短短一日就将百姓转移到山上的溶洞之内,又按照之前所商量的对策将雨水往城外引去,而城内只是地势颇低处被淹。 “殿下,荣王殿下此次亲力亲为,已是几日未曾合眼。” 绪风每晚都会向顾怀汇报情况,顾悰之一直劳心劳力,加上腿疾复发,又不愿好好休息,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兄长的性格很是要强,从前就是如此,特别……他是想证明自己还是和从前一般。” 顾怀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身患腿疾的顾悰之心里是如何想的。 “是,属下几番相劝,都无济于事。” “这不怪你,本王也是劝不了他。” “这几日荣王殿下对沐心姑娘很是陌生,好似故意躲避她一般。” 绪风纠结了一番,终究还是将心中疑惑说出,那日在山寨,两人的相处落在旁人眼里,分明是不清白的。 “他若自己都无法与自己和解,谁也帮不了他。” 北芙轻叹一声开口。 “和解?”绪风不解,这是他从未听闻过的话,自然不明白是何意思。 顾怀却不以为然道:“如此也不必对她赦免,一并发落了吧。” “殿下这是想用这一招逼荣王面对自己的心魔?” 顾怀抬眸望了北芙一眼,眼中的赞许之意一闪而逝。 一旁的绪风却云里雾里,完全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 “我有一计,不如将安神的药放入他的饮食,虽有些不妥,但至少也能让他休息一会。” 顾怀目光幽幽再次瞧向她,眼神闪烁间,显得微妙而又惊叹,随后朝绪风说道:“你去办吧。” “属下明白。” 北芙懒懒地窝在一旁的藤椅上,这几日绪风跟着顾悰之忙着赈灾的事,不曾有空回来照料顾怀,她只能搬了过来贴身照料,只是顾怀很是老实,除了每日两次的换药,两人不曾有任何的身体接触。 顾怀每日除了看书就是看书,也不多与她说话,好似心里堵着一股气,故意与她保持距离一般,她觉得甚是枯燥,除了替他添茶倒水,就是窝在一旁昏昏欲睡。 “回禀殿下,娄沐心姑娘有事求见!” “她找本王何事?本王与她并无要事可谈,不见!” 顾怀对她并无好感,若不是看在顾悰之的面上,她或许早就因她父亲之事被处死。 “娄沐心姑娘,是,是找北芙公子的。” 小厮有些为难。 “殿下,那我出去一下?”北芙闻言从藤椅上跳了起来,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可以说话的,她有些欣喜。 “怎么?你俩是有何事不能让本王知道?” 顾怀淡淡的瞥了一眼北芙,透着不爽之意,北芙只能干笑几声已示尴尬,这几日他怪的很,对她总是若近若离,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都能无故惹他不开心。 “传!” 小厮领命,很快就将娄沐心带了进来。 “民女拜见殿下!” “你找我有何事?”此刻北芙已稍稍将衣襟整理了一番,恭敬地站在顾怀的身后,多少还是要有所顾忌,若是被旁人看到她在太子面前如此懒散的模样,传出去总是不好的。 “我,我找公子是有些事,要商谈……” 娄沐心说话吞吞吐吐不敢抬头。 北芙直言道:“你有何事不妨直说。” 顾怀冷眼旁观,见她依旧趴着不言语,内心渐渐涌上一丝不耐烦:“这是因为本王在此,你俩不方便说?” “民女不敢!还请殿下恕罪。” 虽是被猜中所想,也不能承认,只能违心求饶。 北芙小心扯了一下顾怀的衣角,柔声朝娄沐心说道:“沐心姑娘不必拘礼,殿下并非责怪之意,你起来说话吧。” 顾怀的不耐烦之意渐渐平缓,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起来吧!” “我这几日一直见荣王殿下忙于赈灾之事,已是消瘦了许多,他身边也无一个贴身的侍女照料,我想,我想请北芙公子替我与荣王殿下说说,让我去照料他!” 娄沐心浅浅低头,脸上已是一片绯红。 “此话你与荣王殿下自己去说即可,为何与我来说?” 北芙不禁好奇,他们两人虽未将此事明说,但是很明显,顾悰之也对娄沐心有意,如此两情相悦之事,何不美哉。 “荣王殿下吩咐,无要事不见……” 顾怀一言不发,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异常冰冷,他将娄沐心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冷冷出声:“你是戴罪之身,何来资格去贴身服侍荣王!” 北芙惊讶地看向顾怀,他的目光中没有半点怜惜。 娄沐心听闻,慌乱无措地站在那儿,眼里已是泛起泪花。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你父亲之事才发生不久,而对你并未降罪,你若是贴身照料荣王,旁人定是会胡乱猜测你俩的关系,与你与荣王,都是不好的。” 北芙终是不忍心,柔声朝她相劝。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想过会给荣王殿下带来困扰,我之前与他说了,他也拒绝了我,终是我不死心,想来求求公子,如今听了公子一番话,才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你也不必多想,此刻荣王殿下忙着水灾之事,待此事解决了之后,他会妥善安排你的事的。” “好,多谢公子开解,太子殿下,民女告退!” 娄沐心很是识大体,北芙只是短短几句,她就明白了。 待娄沐心退下之后,顾怀才将视线落在北芙身上,带着一丝轻蔑,却无怒意道:“你如今胆子也是大了,敢私自揣摩我的心思!” 从前顾怀与她亲密时,她心中总是抵触恐惧,如今他待她十分冷淡,难得说上几句,都是冷言冷语,可她却不觉得害怕,甚至不知不觉中还会呛他几句,顾怀虽是落了下风,却也不发火。 “那殿下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北芙很是自然地拿起顾怀身旁的茶盏饮了一口,许是放的时辰有些长了,茶水已是渐凉,顺手拿起一旁的茶壶往里添了一些,又饮了一口,才满意的将茶盏递给他。 顾怀并不嫌弃,接过茶盏顺着她喝过的地方将茶饮尽,眼中含着丝丝笑意。 他就是这般好哄,有时一些不经意之间的小细节都能让他为之动容。 “此女对兄长之意昭然若揭,而兄长对她,也是有情。” “殿下既已知道,为何还对沐心姑娘说这般绝情的话?” “此事若是兄长愿意,她也不会求到你面上来,方才绪风说的你也听到了,定是兄长拒绝了她,而兄长为何明明对她有意却还拒绝,你用你的小脑袋好好想想!” 顾怀伸手在北芙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下,言语中尽是宠溺之意。 “自然是荣王觉得身体……”北芙早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却不敢将话继续说下去,素月曾与她说过,顾悰之腿疾之事是禁忌,万不能提及。 可顾怀却并不在意:“自从兄长受伤之后,意志一直都很消沉,也无从前那般意气风发之气,整日都是闭门不见旁人,也是近两年才出来走动的多一些,他虽已是亲王,却始终因为腿疾觉得低人一等!” 北芙浅浅叹了一口气:“我虽知道殿下的用意,却觉有些不妥,此招若是行不通,怕是会令这两人的误会加深。” “你对这些情情爱爱之事倒是很有见解!” “是吗?还好吧!也没有特别懂!” 北芙干笑几声,看他神色不喜不怒,实在是揣摩不出他的心思。 顾怀听闻,轻哼一声,不再理她。 经过几日的静养,顾怀的伤势有所好转,连续几日的暴雨也停了,雨过天晴云破处,金黄色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仿佛新生一般。 “兄长连续几日的操劳,人都清瘦了许多,此事多亏你在,才能解我燃眉之急。” 顾悰之浅笑道:“你我之间无需多言!” 他身患腿疾之后,一直意志消沉,觉得自己是残废之人,永远低人一等,而如今衢州水灾,他冲锋陷阵一直坐镇第一线,处理得也十分妥当,也是让他内心尘封已久的炙热再度燃烧了起来。 “城中水势虽已褪去,百姓们也都疏散回家,接下来为安定民心,还要做好灾后重建的之事。” “太子殿下可有好的计策?”绪风就是块木头,一点头绪都没有。 “齐元应该也快到了,应该就是这两日的事。” 北芙斟茶的手不禁停顿了一下。 “齐长史?他来作何?” 顾悰之也觉奇怪。 “前几日我飞鸽传书命他带几十车粮食与种子来衢州汇合。” “殿下好生聪明!粮食可解这几月的燃眉之急,种子当下播种下去,不出半年也都有收成,如此就解决了百姓最大的难题了。” 第四十章:你可是又想逃? “可齐元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粮食?” “兄长可还记得从前,阿母曾在蛮荒之地救下一人?” “叶天文?” “正是!” 顾怀的神色高深莫测,令顾悰之越加的好奇。 “他不是死了吗?” “当初他瞒着众人诈死,隐姓埋名下了江南,拿着本王给他的100万两摇身一变,竟成了江南最大的粮商。” 顾悰之一时间思绪混乱,好像心中有团麻绳,越想解开越缠得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他与阿母同在别院,那日我明明看见他死在刀下,还是我亲自替他收的尸!” “此事说来话长,待日后有时间我再好好与兄长细说!” 顾怀却不愿将此事说明,眼底已是闪过一丝凉意。 “城外的水势这几日也慢慢褪去,刚好由千尘在那接应齐长史!不知千尘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说起千尘,绪风总是有些担忧,当初他被埋伏身受重伤,便只能留下几人在驿站照料他。 “千尘伤势已恢复大半,也是本王吩咐他不必即刻回城,在城外驿站等齐元的。” “那属下就放心了,对了,殿下您让我寻得人,找到了。” “在哪?” “说来也巧,殿下可还记得我们在山寨救回的那位少年,他原本一直跟在云祁身边,伤势有所好转后,主动要求一起上前线,是他从大水中舍命救下一位老者,这位老者正是我们要找之人。” 顾怀眼神飘向北芙,见她神色平淡并无异常才淡淡说道:“那人现在如何?” “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并无大碍,属下已安排住下。” “兄长,可要去见见?” 顾悰之眸色黯淡,眉头紧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未发觉顾怀与他说话。 “兄长?” “什么?” “绪风已经找到你说的那位神医,你可要去见见?” “好。” 他神色黯然的脸上没有多少喜悦,带着难以掩饰的凄然之色。 顾怀神色几番变色,渐渐的,浓重如雾:“兄长可是在想叶天文之事?” “你有何事都瞒着我,其余的我都可以不深究,你明明知道我对阿母的事……我只想知晓阿母最后可有留下什么话,你连这一点都要瞒我!” 顾悰之似是隐忍许久终于爆发,这几年,他一直自责,若是当初没有一意孤行,就不会落下残疾,那他就能时刻陪在阿母身边,会不会阿母就不会惨死。 顾怀亦是在忍耐,一言不发。 绪风朝北芙使了个眼色,两人悄然退下。 “越贵妃是什么样的人?” 为何所有人听闻这个名字,都是一股悲愤之意。 传闻当朝越贵妃是一代名将之后,随着父亲征战沙场,一身戎装定乾坤,却未来得及享受荣华富贵,就身患疾病去世。 绪风将门关上,也是眼眸发暗,握紧双拳,似在努力稳下心神。 “无人知晓当日发生了什么。” 他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眼眸内闪着泪光。 大门被蓦然打开,顾悰之神色悲愤地冲了出来,因为腿疾导致走路不稳,却还是奋力疾走,好似要疯狂逃离这里一般,绪风连忙上前搀扶。 不知顾怀与他说了什么,令他这般失控。 房内光线颇暗,顾怀立于窗前,阳光隐隐洒在他身上,背影略显单薄无助,无端为他染上了几分忧郁之色。 北芙情不自禁上前,从他身后将他环抱住,只觉顾怀浑身一震,随后他的手附上了北芙的手,将其紧紧握在手中,两人不言语就这般静静地拥抱着,仿佛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 过了许久,顾怀才语气平和缓缓开口:“齐元不敢拿你如何,你无须害怕。” “面对他总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的身世到底是假冒的,禁不住细查,从前不觉得有何不妥,如今心境已变,总是觉得莫名的心虚。 顾怀回身将北芙拥入怀中,拥抱的力度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身子里一般,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这是几日来,他第一次主动与她亲密。 “殿下!” “嗯。” “殿下的阿母是什么样的人?” 北芙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般堂而皇之开口,她感觉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紧了许多。 “你想知道吗?”温热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没有一丝愠怒,只有无尽的温柔。 北芙只觉鼻息间全被顾怀身上独有的气息所占据,丝丝缕缕带着一股清香,好像渐渐地将她内心空了许久的间隙给填满,瞬间将她包裹在内。 “嗯。” “她帮了许多人,做了许多事,这天下也是她打下的,却走的悲凉……” 他大口喘着气,声音带着哽咽,将所有悲愤与仇恨的情绪融入“悲凉”二字中。 短短两字道尽沧桑,无需多问,北芙瞬间就明白了前日顾悰之所说那些话的深意:“阿母惨死的真相还未昭然于世,这原本就该属于他的天下还未夺回”。 北芙只觉心中堵了什么东西一般,隐隐的刺痛传来,那日他奋不顾身救下自己的画面不断浮现眼前,她不知道那一刻,顾怀可有想起这些,是否做了艰难的取舍。 不觉间,时至晌午,马蹄声踢踢哒哒地敲击地面,溅起阵阵水花。 齐元为首的车队浩浩荡荡进城,引起百姓一阵欢呼,连连下跪磕头谢恩,拥拥挤挤地跪了一道,瞬间将县衙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顾悰之接到来报,已在县衙门口早早等候,见百姓全都下跪谢恩,心中也是欣喜,他已好久没有看到这番场景,上次这般还是夺下江山回朝时。 “荣王殿下,微臣听闻您被山匪劫持,听来都一阵心惊,不知可否伤到?” “本王并无大碍,齐长史日夜赶路,辛苦你了。” “为朝廷效力,微臣不敢懈怠,太子前几日深受重伤,现下可好?” “不必担忧,太子现下恢复很好,此刻正在房中等你,你与我一同去吧。” 齐元与顾悰之一阵寒暄,遂吩咐绪风与千尘给百姓施粮后就匆匆赶去见顾怀。 北芙终是忌惮齐元,不敢留在顾怀房中,几番犹豫才开口求得顾怀让她出门转转,顾怀一开始并不同意,许是那日逃走之事还历历在目,也是她再三保证,顾怀才勉强答应。 自从来到这县衙后,北芙整日待在顾怀房中,今日还是第一次出门,想到好几日不曾见到墨荇,又想起绪风说起他奋不顾身救人,也不知是否受伤,不免有些担忧,想去寻他。 说来也巧,拐角处就瞧见疾走如飞的云祁,忙喊住他道:“云祁侍卫,墨荇在哪?” “欸,你怎么出来了,可是又想逃?” 云祁见到她十分意外,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就差将她一招制服。 “我若想逃,会这般大摇大摆吗!” 北芙忍不住给他一个白眼,见他疑心还未消散,又开口道:“太子殿下与齐长史有要事商谈,我不方便在那,殿下才允我出来走走,我找墨荇,你知道他在哪?” 云祁上下打量几番才道:“门外正在施粮,应是去帮忙了。” “那我也去瞧瞧。” “慢着,你可否是想趁乱逃走?” 云祁将她拦下,面上全是狐疑之色。 “你若不信,跟着我总行了吧!”北芙十分无奈。 云祁只觉她狡猾,她说的话一字都不信,不过抬眼就瞧见拐角处有两个黑影闪过,心中才稍稍放心道:“我也是有要事在身,怎能一刻不停地看着你,你若知道感恩,就该日日忏悔,好好留在殿下身边赎罪。” “是,是,是,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可以去找墨荇了吗?” 北芙不反驳,这些侍卫对顾怀十分衷心,自己闯出这么大的祸,差点要了顾怀的命,他们这般恨她也是应该的。 云祁撇了撇嘴,让开了道,见她走后,那两个黑影也紧跟着闪了出去,心中不免暗道:“原来殿下也不信她,还派了两名暗哨跟着。” 北芙刚出府门,就看见熙熙攘攘的百姓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侍卫们手忙脚乱地将粮食分发给人群,个个忙得不亦乐乎,墨荇夹在其中尤其地显眼,他明明发丝凌乱,却丝毫不显狼狈,笑容明媚似阳光,虽逆着光,却仿佛他即是光。 “姑娘!” 一声哭啼声传来,北芙寻声望去,是素月,只见她从人群中跌跌撞撞跑来,已是哭得泪眼婆娑,将北芙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几遍才放心:“你没事就好了!” “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在这里吗?在外人面前,你还需喊我公子。” 北芙鼻子微酸却故作坚强,当初素月被派来服侍她到如今,也快一年了,也算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了。 “你是来寻我的吗?”一声清澈干净的声音传来,墨荇已飞快来到了北芙的身旁。 北芙瞧着眼前笑容青涩的少年,心情也随之好了几分:“对呀,听闻你前几日救了好几人,很是英勇!” “你都听说了?我当时也是一时情急并未多想,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跳入水中了,那时也不能反悔了,只能奋力救人。” “下次可不能如此莽撞,还是得确保自身安全,才去想其他的,不过你这次做得不错!” 墨荇听闻嘴角上扬,露出爽朗笑意,眼神明亮又带着光。 第四十一章:恃宠而骄 “我听云大哥说,不出几日就要回盛阳,你可跟着回去?” “自然是跟着的,你呢?可有什么想法?” “我前几日与你说过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后来我又去你房间寻你,你都不在,还以为你扔下我走了。” 北芙不免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不在房中这件事。 “后来大哥与我说,你惹太子殿下生气,需好好照顾太子殿下方以恕罪,我这才放心!” 听他这般说,北芙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能这么想也可以,毕竟年岁还小,儿女情长之事懂的也不多。 墨荇见北芙不说话,伸手将她拉起,开心之意跃然脸上:“你也一同过来帮忙吧!” 北芙还未将“好”字说口,就被身后闪出的黑影给拦住。 “太子殿下吩咐,不可踏出县衙大门!” 拦住他之人一身黑色锦衣,脸上带着黑色面罩,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森煞气。 “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们?” 墨荇语气渐冷,已然一副生气的模样,右手附上腰间缠绕的鞭子,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腰间这条马鞭是云祁所赠,也是寻来给他防身用的,墨荇用得极其顺手。 “你不必紧张,这是太子殿下派来护我周全之人。” 北芙连忙安抚,深怕墨荇血气方刚,与黑衣人打起来,若是真动起手来,墨荇肯定是吃亏的。 墨荇闻言将放在腰间的手放下,神色依旧带着一丝警惕道:“怎跟看犯人一般。” “我只是来见见你,如今看你无事也就心安了,你快去忙吧!” “好……” 他狐疑地将黑衣人又打量了一番,始终有些犹豫,北芙几番安抚后,才一步一回头的走开。 “公子,此人是谁?” 素月好奇询问,北芙见出门无望,干脆转身回了县衙,漫无目的瞎逛起来,顺便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道来,听得素月一阵心惊肉跳。 两人不知不觉来到一方庭院,亭中坐着一白衣女子,看清是娄沐心时,她已起身走来,脸上明明是笑着的,却透着丝丝伤恸,苍白的面容隐隐露着哀伤。 “娄姑娘,今日虽是艳阳高照,已是深秋,你也要多添一些衣物,以免染上风寒。” “多谢公子关怀。” 她落寞地轻笑一声,狭长的眼眶中已是雾气蒙蒙。 “你可有不开心之事?” “如今洪水已去,荣王殿下即将回朝,不知这一别何时才能相见。” 娄沐心的眼神越来越黯淡,瞧得令人十分心疼。 “你可有什么打算?” “家中原本就是我与父亲相依为命,前几日我将府中伺候的人都遣散了,留着也是连累他们。” “那岂不是就剩你一人了?” 她微微叹息道:“若不是荣王殿下开恩,此刻我已……只是独留我一人在这世上,不比死更难受。” 北芙忍不住相劝道:“你万不可这般乱想,人活着就还有希望,你可有想过随着我们一起回盛阳?” “我可以吗?” “你可以去求一下荣王,兴许他也愿意呢?” 娄沐心的欣喜之意只是一闪而过就消逝不见,神色落寞的说道:“这几日他都不肯见我。” “许是这些日事情多,你也不必想太多。” “我听闻前几日他们寻回一人,好像是能医治好荣王的腿疾,可是真的?” “好像听说是有这么一人。” 娄沐心闻言心事重重,不知低头在思索什么,随后起身简单说了几句附和的话就匆匆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北芙。 “姑娘,姑娘,你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素月望着娄沐心离去的背影继续道:“这位姑娘好似对荣王殿下特别上心。” “是啊,只是荣王一直有意推开她。” “为何?荣王殿下不喜欢她吗? “也不是不喜欢,荣王对她也是倾心的。” “那为何要推开她?两情相悦不是正好?” 素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觉好奇。 北芙蓦然,不知如何回答素月,男女之间并非两情相悦就一定能在一起的。 “公子,太子殿下请您回去用膳!” 有小厮来传,北芙不禁询问他:“齐长史可还在?” “在的。” “那劳烦你回去与太子殿下说,我自己随意对付几口就行,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躲还来不及,何故要去。 小厮有些为难,迟迟不愿离去。 “太子殿下吩咐,让我来接你!”绪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竟还劳烦他亲自跑一趟,如此兴师动众,北芙不免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顾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怎来了?殿下知道的,我不愿见齐长史。” 绪风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道:“殿下就知道,你定是不愿意,才让我来抓你回去。” 绪风特意将“抓”字尾音拖长。 “我若不肯呢?” 北芙干脆在亭中坐下,露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绪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真是料事如神,竟能把你猜得如此透,他就知道你不会轻易回去,他有话让我传于你。” “说!” “殿下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还想躲一辈子不成,有恃无恐兮天高地远!” 闻言北芙不禁轻笑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吗?既如此,那我也只能顺你家主子之意,若是惹得他与齐长史有隔阂,可与我没关系。” 绪风一脸茫然,他只负责传话,就觉他家主子说“抓”字时脸上的神色甚是俏皮,其中深意他也不懂。 北芙来到偏厅,才刚进门,就瞧见三人正在说话,顾怀坐在正方上位,顾悰之与齐元坐在他下方的左右两侧,见她进来,三人停下说话,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你来了,过来吧。” 顾怀神色淡然说道,对姗姗来迟的北芙并未责怪。 北芙迅速看了下,除了顾怀身侧一张空位,并无其他位置,只能在齐元冷漠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人已到齐,用膳吧,齐长史这几日舟车劳顿,辛苦了。” 顾悰之见北芙落座,率先开口,齐元听闻连忙起身,却被他给制止了:“不必如此拘礼,随意一些即可,如今洪灾刚过,也无什么好酒好菜招待你。” “微臣明白。” 齐元说完,屋内瞬间沉默了下来,并无一人说话,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的气味,时间似乎是停滞了,北芙只觉此刻十分煎熬,只能默默低头吃饭。 “北芙近日似乎清瘦了些许,可是照顾太子殿下太劳累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北芙闻言抬头看向齐元,他正眯眼看过来,那张不苟言笑的长脸上,挂着一丝轻蔑之意。 “是,她这几日很是辛苦,未曾离开半步,你怎干吃饭,是这菜不合你口味?” 北芙还未开口,身侧就传来顾怀的声音。 “没有没有,很合我口味。”北芙连忙回道,对他过分的关怀内心十分无奈。 “殿下此话言重了,这是她应该做的,从前在别院时,微臣教她的就是如何伺候人,若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殿下多多包涵,也是微臣教导无方。” 齐元阴沉着一张脸挤出一丝讥笑,笑里三分鄙夷,七分嘲讽,自始至终,他都瞧不上北芙,只叹她手段高明,用他教的狐媚之术竟能哄得太子这般上心。 顾悰之诧异地看向齐元,他虽对北芙颇有不满,却觉齐元此刻这话说得不太妥当,话里话外都是轻贱之意,本想开口替北芙说上几句,转头就瞧见顾怀一脸平淡的神色,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遂将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北芙心里默默叹气,放下碗筷,抬头看向齐元,挤出一丝笑意道:“齐长史谦虚了,太子殿下对我的贴身照顾很是满意。” 她从来不是包子性格,也不会随意任人宰割,之前对齐元有所忌惮,只是心中尚有一些心虚作祟,如今他这般轻贱自己,北芙亦是不能忍的,恃宠而骄的姿态,她也是信手拈来。 齐元的这番话,无非就是借机敲打她,让她明白,她只是一个以色示人的瘦马,即便看不上云晟世子,攀上了太子也不能一步登天,终究是上不了台面之人。 顾怀闻言看向北芙,两人目光对视那一刹那,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是的,我甚是满意。” “殿下满意就好!”她看着他笑。 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顾怀今日搭的这台戏,不过是想替她宣誓主权。 北芙笑的明媚,不卑不亢,瘦马如何,棋子又如何,身份都是外人给的,她的老底顾怀再清楚不过了。 下一刻,桌下的手就被紧紧握住,她顿了顿,感觉心跳漏了一拍,竟不由自主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齐元的脸色阴郁了几分,看向北芙的眼神都变得阴森冰冷了起来:“太子殿下这般厚爱,你定是要好好铭记于心!” “自然!” “回朝后,殿下即将迎娶太子妃,那时你更需体贴用心,有你在旁伺候他们,我也是放心的!” 第四十二章:本王需要的是一只衷心的狗 北芙的心莫名停顿了一下,感觉手上的力道逐渐重了一些,似乎怕她逃离一般,紧紧的握着,感觉有些生疼。 她侧头看向顾怀,他神色如常,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却被她瞧的真切。 北芙情不自禁想要缩回手,却被他死死握住,手指强迫的穿过她的指缝,勾勾缠缠地攥紧,不给丝毫退缩的余地。 太子妃这事,她也不是今日才知道,之前乐瑶就曾提起此事,只是那时她并不觉有何问题,权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怎么今日听齐元说起,她竟觉得这般刺耳。 齐元紧紧盯着北芙,尽管他的声色嗓音平淡和善,他面上的嫌恶,鄙夷之色却不断在加重,好似在看她笑话一般。 北芙冲着齐元微微一笑,唇边的笑意虽是明媚,却带着一丝勉强的意味,好似心中怀着不甘与无奈,却还要强作欢颜:“殿下待我真诚,定会妥善安排好我,我只需好好听候殿下吩咐就行。” 顾怀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指,似在安抚,听闻她这般说,不免一怔,随后又加重了几分力道,似要将她的手生生揉在一起。 “你能如此识大体,不枉费当初我对你的一番指望,只是这太子妃性格乖张骄纵,不一定能容下你。” 齐元步步紧逼。 “太子妃之事还未定夺,齐长史多虑了。” 顾怀的声音像一阵寒风传来,带着冷漠与无情。 “太子所言何意?此事已是铁板钉钉。”齐元咄咄逼人,脸上已是愠色。 “叶太傅手握兵权不假,却妄想用此事来要挟本王,本王还不想给他这个脸面,绪风你去瞧一下厨房的莲藕汤如何了?” 顾怀说的云淡风轻,话锋转的飞快,好似迎娶太子妃之事比不上一碗莲藕汤重要。 话音刚落,侍女刚好将莲藕汤端了上来,绪风接过,将它正正好好放在北芙面前。 “这几日全城排水,侍卫们摸了好些莲藕回来,属下曾听闻殿下无意说起你喜欢喝莲藕汤,遂命厨房特意做了一碗,你快尝尝味道可好?” 自从北芙上次献计,绪风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见她坐着也不动手,这才反应过来,忙朝着一旁素月使眼色。 素月也是聪明,早就瞧见桌下两人缠绕在一起的双手,心知肚明地将莲藕汤送至北芙嘴边。 齐元的脸色已是阴森无比。 北芙只觉此刻这番作态未免有些太过,嘴角扬起一丝苦笑看向顾怀,顾怀心领会神,将她的手松开,北芙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还未消散,紧接着又提了一口气上来,只见顾怀神色坦然的端起莲藕汤,尧上一汤匙送至她嘴边,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清晰的倒影出她的影子,那般摇曳生香。 素月面色羞红的捂嘴偷笑,绪风虽装作无事一般瞧向一旁,面上也是染上一层绯红,顾悰之脸色阴沉埋头吃饭,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姿态,唯有齐元愤愤的盯着他们,脸色由白变红,由红变紫,转瞬间又变成黑色,嘴唇上下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底闪烁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北芙想要从顾怀手中接过莲藕汤,他却不放手,固执的要她喝下,目光炙热坦诚,没有丝毫的捉弄之意。 这顿午膳吃得心惊肉跳,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北芙匆匆吃了几口,寻了个理由就跑了,顾怀并未留她,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 倒是齐元气得不轻,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筷子更是动也未动,待北芙走后才愤愤开口道:“太子殿下,您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故寻她这般身份的人留在身边,退一万步来说,您若只为了寻乐,对她也不必如此上心,以免失了身份!” “大胆!” 绪风疾言呵斥,之前他就曾告诫过他,不要过多参与此事,但是齐元好像并未听进心里,今日更是当众让北芙难堪。 齐元被绪风怒斥后,顿时清醒,这才察觉方才盛怒下竟说了如此冒犯之话,连忙跪下:“微臣以下犯上,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顾怀喝了一口方才北芙未曾喝完的莲藕汤,味道果然一般,难怪她只是浅尝了一下。 “齐长史,你跟着本王多久了?” 顾怀将莲藕汤放下,抬头看向齐元,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笑意不及眼底,令人瘆得慌。 “良禽择木而栖,册立太子那日起至今,已有六年之久。” 齐元虽不解顾怀为何这般询问,却也如实回答。 “六年了,齐长史对本王可了解?” 齐元不敢轻易回答,沉默许久都未开口。 顾悰之有心解围,开口说道:“齐长史日夜赶路,许是劳累了,说的话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就脱口而出,你勿与他计较。” “天下无人不知本王狼子野心,而这江山也必为本王一人所有,以战止战,以杀止杀,齐长史是否也是看中本王这番野心,因此而选定本王!” 顾怀不理会顾悰之,抬眼看着齐元,周身散发出一股让人胆寒的狠戾气息。 “殿下慎言啊!” 齐元听闻已然吓得不知所措,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此番话若是传到圣上耳里,定是会闹出天翻地覆的动静来。 “怎么?如此就怕了?” 顾怀不禁觉得可笑,这本就是人皆可知之事,何故藏着掖着,他深知圣上与太后几番想置他于死地,而他也一直存着一颗弑君之心,父慈子孝的场面,不过是双方留给旁人的最后一点脸面而已。 顾悰之察觉到顾怀的杀意,他也同顾怀一般,憎恨那个一手遮天的男人,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只是如今还未到时候,唯有继续忍耐。 “阿苑!” 顾悰之轻声呼唤顾怀,已是许久不这般喊他,顾怀平日里心思缜密,从不轻易将此情绪显露,不知为何今日这般直言不讳。 顾怀却不以为然,他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戾气,起身缓步走向齐元,最终在他面前停下。 他垂眼俯看齐元,在他眼里,齐元形同蝼蚁一般。 齐元跪着不敢抬头,心中充满骇然,嘴唇因害怕而泛白,周身被恐惧的氛围笼罩着。 “本王身边不需有人指点江山,本王需要的是一只衷心的狗,剥皮抽筋也不敢背叛的狗!” 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犹如千年寒冰从四面八方迸射而来。 齐元已无方才咄咄逼人之气势,整个人都吓得有些恍惚,也是过了许久,才被人搀扶起身,这才发觉顾怀早已离开。 “你今日言辞的确有些偏颇。” “荣王殿下恕罪,还请指点迷津,为何太子今日这般盛怒!” 齐元心神未定,始终不明白顾怀是何用意。 “你平日言辞处事十分严谨稳重,今日怎这般糊涂,你何故对北芙咄咄逼人!” 齐元踉跄了几下才站稳,不可置信地看向顾悰之:“北芙?不可能,绝不可能,凭她是谁!” 他脸色一瞬变得极为难堪,蓦然想起之前绪风与他说的话,他从未将那些话听进心里。 顾悰之面色诡异,露出一副不可言说的神态,齐元这般诧异,他是能理解的,毕竟一开始,他也是不信的。 “今日你也看到了,太子对他是何等上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太子认识她才多久,不过是新鲜感罢了……” “够了,你怎这般固执,这事我比你更清楚!你若还想活命,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也切莫声张!” 顾悰之眉头紧锁,不愿再与他多说,扔下他一人愤愤离开。 比起顾悰之的忧心忡忡,顾怀却显得尤为轻松,绪风见他心情似乎不错,才将方才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顾怀虽身处衢州,每日都会有八百里急递送来,他将今日折子一一看完,北芙还未回来,不禁有些好奇。 “她今日都去哪了?可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就在县衙里随意逛着,晌午时去见了墨荇与娄姑娘,不过未曾多言,现下正在府门口站着,瞧着云祁他们分发粮食,心情似乎不错。” “嗯。” “自打殿下受伤后,北芙姑娘似乎开朗了许多!” “哦~你这意思可是说本王受伤她很开心?” 顾怀挑眉看他,面上却是浓浓笑意。 “口误,口误,属下并非这个意思!” 绪风慌忙解释,却见顾怀并未生气,即刻就明白了顾怀这是故意拿他寻开心,不免也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殿下心情也好了许多!” “她一直忌讳齐元,本王今日推了她一把,原本以为她会继续忍耐,却不曾想竟敢那般直言不讳,令本王不禁刮目相看!” “许是与殿下心有灵犀,知道您会为她撑腰!” 绪风将去接她时两人所言一一说与顾怀听,顾怀将“被偏爱得有恃无恐”这句话反复低喃,眉角眉梢都透露出一丝丝喜悦之意。 “殿下今日这番敲打齐长史,他应该明白殿下心意!” 说起齐元,顾怀脸色骤沉,耳边响起他咄咄逼人的话语,语气也变得阴冷了些:“不知好歹!过几日前去清江,可安排好?” 第四十三章:巫医 “都已安排妥当,殿下思虑周全,孔老德高望重高风亮节,虽已衣锦还乡,却依旧声名赫赫,如此显赫家世背景,看何人还敢轻视北芙姑娘!” 顾怀一言不发,他对北芙的身世并不在意,农家女也好,凭空出现的也罢,他都无所谓,只是世人以此轻贱于她,他就不能忍,如此他便给她寻个好的身世,看何人还敢对她菲薄。 “只是此番去清江,途经太原,殿下可否要带她回阮府去看看?” 绪风只觉周身一丝凉意,这才反应过来说错话,连忙自己找补起来:“瞧我这脑子,去阮府干嘛,从前他们待北芙姑娘并不好,自然是没感情的。” 顾怀忽然抬头看向他,眉心微微蹙起道:“待她不好?” “是啊,当初阮府仅花了一吊钱将姑娘买了回去,本就当她是颗棋子,平日待她也只管温饱,权当下人一般使唤,特别是阮府嫡女,因姑娘生的美貌,经常无故打骂她,此事也是齐长史发觉姑娘身世蹊跷,才去细查的。” 听闻,顾怀眉宇之间的忧色渐浓,紧蹙的双眉下迅速涌起一丝怒意:“既如此,你让齐元安排一下,本王对阮府甚是有兴趣,想去看看!” 绪风微微一怔,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属下明白!” 北芙倚着县衙的大门站了许久,看着人潮涌动人来人往,不知不觉太阳已落山。 回到房间时,并未见到顾怀,以为他还未回来,岂料刚刚把门关上,就被顾怀从身后抱了个满怀,整个人都陷进他怀中,周身瞬间充斥着一股药皂的清香。 “殿下吓我一跳,还以为你不在呢?” 顾怀一身白色寝衣,应是刚刚沐浴完,他将脑袋深深埋进北芙的脖颈,闷闷的声音传来:“叶太傅之女之事,我并非有意隐瞒!” 温热的气息惹得她脖颈之间痒痒的,不免想要挣脱,岂料越挣脱他抱得越紧。 “我知道的。” 北芙淡淡回道,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酸意,她将这莫名而来的情绪抛之脑后不去理会。 “此事我会处理妥当,旁人说什么你无须理会,只需好好呆在我身边。” 北芙只觉两颊越发滚烫,心跳怦然乱动,只能慌乱的点头应允。 “替我更衣吧。” 顾怀将北芙的害羞看在眼里,面上虽强装镇定,心中早已雀跃。 “殿下这是要出去吗?” “去见一下那位神医。” 北芙忽然想起此人,寻她应是为了顾悰之的腿疾。 “兄长的腿疾是他的心病,若是此人能医治,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北芙替他更衣,见他神色黯淡了几分,不免想起在土牢中,顾悰之与她说的那个故事。 “事在人为吧,殿下,我能跟着去吗?” 他低头瞧她,眼神渐渐炙热,面色微微开始泛红,气息也变得有些急促,寂静无声的空气中,暧昧丝丝缕缕浮动。 “太子殿下,荣王已在前厅等候多时。” 绪风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在门外响起,北芙只觉面色发烫,一把将靠近的顾怀推开,疾走几步将门打开。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般红,可是生病了?” 北芙满脸绯红低头一言不发,素月心领会神,暗暗躲在绪风身后偷笑。 “殿下你的脸怎么也这么红,可要传郎中来瞧瞧。” 素月不禁扶额,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你推我作何?” 被他这般一问,素月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只能不满地瞪着他。 顾怀神色不悦,板着一张脸,朝绪风翻了翻眼皮子抬脚就走,不再搭理他。素月也同顾怀一般,懒得与他废话,也给他一个白眼急忙跟了上去。 四人来到前厅时,只见一位老妇正在给顾悰之施针,见有人来,她只是微微抬眼瞧了他们一眼,并未理会。 老妇看着年岁已过七旬,头上蒙着一块花色布巾,却依旧盖不住两鬓处雪白的头发,蜡黄的脸上,苍斑和皱纹重重叠叠布满了整张脸。 顾怀面目疑惑地看向绪风,这老妇如何看都不像是一名神医。 “巫医,这是太子殿下。” 一旁的千尘提醒老妇。 北芙有些惊讶,不曾想这位神医竟是个巫医。 巫医似没有听到千尘的话一般,继续忙着手上的事,依旧不理睬众人。 “你……”绪风不禁气急败坏。 北芙眼疾手快将他拉住,小声言语道:“先不要打扰她,医者施针时最忌讳被吵闹。” 巫医抬头看了一眼北芙,那浑浊的双眼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约莫半柱香的时辰,老妇将顾悰之头顶上的针收回。 “好了!” 她一巴掌将顾悰之拍醒,此番举动惹的绪风与千尘下意识的想要拔刀。 “荣王殿下觉得如何?”千尘慌忙询问。 北芙也是上前几步,仔仔细细打量着顾悰之,见他似乎还杵在恍惚中。 顾悰之低头看着双腿,想要即刻起身走两步,千尘连忙上前搀扶。 “老朽并非大罗神仙,随意几针就能药到病除!” 巫医的话犹如一盆凉水,将顾悰之的痴心妄想打碎,只见他原本欣喜的脸色瞬间黯然失神。 “什么神医,竟无一点用处,那你这般装神弄鬼做甚!” 绪风本就对老妇傲慢不理的态度心生不爽,听她那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声音都高了几分。 千尘连忙跟着附和道:“荣王殿下不急,这天下之大,有的是神医,我们慢慢找,定是能找到!” 顾怀坐在一旁,冷眼瞧着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比起绪风和千尘两个暴脾气,北芙要淡定得多,只见她来到巫医身前,神色诚恳地问道:“请问如何称呼?” “世人都称老朽为神医,不过我不爱这称呼,我还是喜欢旁人喊我巫医。” 巫医身形很是单薄,干枯的像是快要凋零的树叶,仿佛吹来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跑一般。 “那请问,荣王的腿疾可有医治的方法?” 巫医瞧了瞧一旁神色萎靡的顾悰之,十分不屑道:“不治!” “你这老妇,你可知他是何人,竟敢这般无理!” 千尘忍无可忍,手已放置腰间的刀柄上,要不是看她已是年迈,若是换做旁人敢对荣王如此不敬,早已就地正法了。 “来呀,老朽活了这么长的岁数,也是活够了,来呀,把刀架在这边,一刀下去即刻就死!” 巫医很是嚣张,丝毫不畏惧,伸着脖子就朝千尘凑了过去,千尘也是没有料到竟真的有人不怕死,又被她这般呛了,心里越加愤怒,大声朝她怒斥:“好啊,今日我就了你心愿!” 北芙一个闪身将他俩隔了开来,眼疾手快将千尘拔出的刀又塞了回去,好言相劝道:“你莫冲动,冲动是魔鬼!她这般岁数,你跟她置什么气,待我好好询问一番再说!” 北芙朝一旁的素月使了使眼色,素月慌忙上前将千尘拦住。 顾怀神色懒散的靠着椅背,居高临下的睨着眼前嘈杂的一幕,见北芙投来不满目光时,这才展齿一笑,露出一副如此场面随你如何处置的模样。 北芙只觉这老妇脾气古怪,谁也不放眼里,一言合就尥蹶子,如此大的脾性,怕是有点能耐的。 “您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巫医目光炯炯的盯着北芙,神色不似之前那般傲慢嚣张,像是在仔细探究她一般,瞧的北芙浑身不自然。 看了许久,她才愤愤不平道:“信者医,不信者不治!” 她似乎被气的不清,蜡黄的面色都赤红了几分。 “自然是信的,来寻您,也是知道您定是有法子,只是我们心中没有底,问您,并非是不信任您!” 北芙苦口婆心解释道,她对此多少有点经验,当初奶奶身患重病时,不肯喝药闹脾气,亦是她日日哄着骗着让她将药喝下,如此想来不禁心中涌上一丝苦涩。 听了北芙这番话,巫医的气也消了大半,又见她眼神诚恳不似唬人,不禁对她的态度都缓和了几分:“还是你这孩子识大体!” 北芙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忙将她搀扶至一旁坐下,倒了一盏茶乖巧递上。 巫医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面上隐隐露出一丝不快道“这什么玩意,这么难喝,身份这般高贵,就喝这样的茶?给我酒,老朽要喝酒!” “有,有,有,来人,备酒!再备一些下酒的小菜!” “还是你这娃娃有眼力劲!”巫医听闻有吃有喝,两眼顿时放光。 顾悰之的眼神空洞无光,失神一般的怔在原地。 很快酒菜就呈了上来,巫医埋头狼吞虎咽起来,好像是饿了几辈子一般,北芙也不着急,并未催促她,反而十分懂事的帮她添酒递菜,十分的殷勤。 巫医将嘴中的大鱼大肉生生咽了下去抽空说道:“他这腿疾吧,说能治,也能治,说不能治,也不能治!” 绪风早就失了耐心,此刻恨不得将这台面一手掀翻,听闻此话,正想发火,顾怀却幽幽的撇了他一眼,他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将这冲动忍了下来。 第四十四章:死她一个又何妨 “我比较愚笨,不知这话是何意思?” 北芙十分谦虚,将她杯里的酒斟满。 “你愚笨?老朽瞧着你十分聪慧,怎会愚笨,你若还愚笨,那这屋子里的一些人简直就是蠢笨如猪!”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千尘与绪风气的七窍生烟,肺都快要气炸了。 北芙瞪了两人一眼示意他们不要冲动,然后谄笑道:“还请巫医指点迷津。” 巫医斜眼看着一旁的顾悰之,凑身上前与北芙说道:“他呀,想得太多,心病比那腿疾更为严重!” 北芙不禁窃喜,此人果真有点本事,忙询问:“可有医治的法子?” “他呀,常年忧思导致气滞血瘀,这气血运行不畅,导致脉息沉重,老朽即使有灵丹妙药可医治他那腿疾,这脉息凝滞也无用呀!” 北芙欣喜望向顾怀,他也笑意粲然地望着她,眼中含着丝丝笑意,令北芙不禁为之动容。 “那,那我们就先将他的气滞血瘀治好,再治他的腿疾!” 巫医哼笑一声带着轻蔑回道:“你瞧瞧他此刻颓靡模样,可有医治的可能!” “能,自然能,你若告知他,他的腿疾一定能治愈,他定会振作起来!” 巫医将桌上最后一口下酒菜扫光,惬意地打了个饱嗝儿,朝着北芙一阵摇头:“那可不行,我们行医者从不会说这样的话。” 北芙闻言不禁露出失落之色。 “不过,看在你的面上老朽愿意一试!怎么说呢,六成把握吧!” “荣王殿下,你可听到了!”千尘与绪风此刻早就将气愤抛之脑后,顾不得冒犯之罪使劲摇晃着顾悰之。 顾悰之愣在原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一时间思绪万千,竟红了眼眶,他定了定神,忍住眼中的酸涩感,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真的吗?” “老朽说话向来一言九鼎,你们只需将神农四宝找来即可!” 众人惊愕,不明所以。 巫医对众人的反应亦是奇怪,她不解道:“你们不知道?” 北芙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安,忙询问道:“不知道,这是什么?” “晌午的时候,有一位姑娘来寻我,我将此四宝告诉她,怎么,她与你们不是一伙的?” 巫医屋内巡视了一番,那姑娘果然不在。 “这神农四宝是及其珍贵的草药,分别是芋儿七,八角莲,鞘筒蛇菰和重楼四种草药,很是罕见,那位姑娘说她曾在山上看到过芋儿七,应是上山采药去了。” 顾悰之面色凝重,忙吩咐千尘:“是娄姑娘!你去她房间看一下!” “好!” 许是酒意上头,巫医已是昏昏欲睡,睡觉竟也不安稳,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胡言乱语什么,北芙见她睡意渐浓,伸手唤来小厮:“你们将她送回房间,切记一定要好生照料。” 顾怀的视线一直都在北芙身上,从未移开过,见她此刻正怒瞪着自己,不免浅笑抬手示意她过去。 “怎么了?我怎瞧你有些生气?” 待她走近,顾怀将她拉至身前,柔声低喃,深沉的眸底,透着欢喜,透着宠溺。 “殿下明知故问!” 明明顾悰之是他的兄长,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全程竟一个字也没说。 “你好似我心里的蛔虫,知我所想,此事处理得甚合我意。” 北芙轻哼一声,不与他计较。 千尘急匆匆跑来,直奔顾悰之:“不好了,娄姑娘晌午出的门,现下还未回来!” “不会真的去山上采药了吧!这天气已晚,再加上前几日的山洪,山体滑坡,上山之路应是特别险峻!”绪风听闻脸色骤变。 绪风这番话让顾悰之顿时心慌起来,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几分:“快去,快跟着本王去寻一下!” “此事让绪风去就行,夜黑风高,兄长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顾怀神色平淡将他喊住,千尘闻言已是一个箭步将顾悰之拦下。 “此事因我而起,我定要亲自去找她!” 顾悰之萧瑟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凉意。 千尘见他这般焦急,不免开口相劝道:“荣王殿下,您放心,绪风定会安然无恙将她寻回,还是您的安全最为重要!” “今日不管是何人拦我都无用!你闪开!” “来人!将荣王摁住,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踏出这门半步!” 场面一下变得安静下来,只听见顾悰之愤怒的呼吸声,一下两下,气氛显得尤为的窒息。 “今日若是他有危险,你可还能安然坐在这边!” 顾悰之铁青着脸冲到顾怀身前,指着北芙大声吼着,他这怒火来得突然,像是被积压许久一般。 顾怀面无表情的看着顾悰之,语速缓慢而冰冷,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刺一般说道:“她与娄沐心自然不一样,两人怎能相提并论!” “与你无关的,你就这般冷眼旁观是吗?” 顾悰之目光如炬,愤怒犹如暴风雨一般肆虐而起,他失去理智一般朝着顾怀怒吼,众人被他这忽然的失控给惊住,慌忙上前将他稳住。 “她本是戴罪之身,死她一个又何妨?” 薄情的唇角掀起一丝冷笑,顾怀面对暴怒的顾悰之,显得过分的冷静。 “你……你竟这般狠绝!” “兄长可别忘了,此女与本王并无关系,本王之前也是看在你的面上,才免她的罪,如今也是因你,才让绪风去寻她,本王做到这般,已是仁至义尽!” 他目光寒凉,眼底已泛起怒意,朝着千尘冷言道:“你,给本王看好他,他若是敢踏出县衙半步,你提头来见!” 顾怀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北芙只觉今日不宜出门,自己像是和事老一般,劝完这个劝那个,见状也只能叹息道:“太子殿下并非坐视不管,只是对他来说,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你冷静一些,或许娄姑娘正在回来的路上,此事你过于焦急了。” 此时的顾悰之已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整个人都变得无力而低沉,仿佛方才的盛怒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现下不禁有些后悔,抬头就见北芙并未跟着顾怀离开,忙催促她道:“你去寻他吧,我这边不必担心!” “晌午的时候,我曾见过娄姑娘,曾与她交谈了几句,她似乎很是无助,如今只剩她一人,她不知何去何从,不出几日,我们也要回朝,殿下可有想过如何安置她吗?” 北芙是懂顾怀为何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亦是有意想要推他们一把。 “本王有何资格去做这件事?”他神色落寞。 “如何没资格?这世上如今与她亲近的只有殿下你了吧,当初在山上,是你执意要救她,也是你执意要将她保下,否则以太子的性格,早就将她杀之而后快了。” 顾悰之此刻就像是一团杂乱的麻绳,需有人抽丝剥茧地去帮他解开。 他紧紧握拳,感受到一种无力感铺天盖地涌来,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我不过是个废人。” 此事不能怪顾怀会生气,北芙听闻他说出这番话后,也是怒意直冲脑门,顾不得他那仅存的自卑之心,恨铁不成钢地直言道:“你该不会觉得你如此做,是为她好吧?” 顾悰之怅然望着她,几番想要开口辩解,终是忍住,一言不发。 “真是好笑,你若不想负责,为何要救她,如今留她一人在这世上煎熬,她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吧,你若是真心不愿与她有瓜葛,就该更绝情一些,何必面上说着拒绝,背后又来装情圣!” “你,你少说一些。” 千尘只觉自己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字字刺耳,更何况这些话落在本人耳里,是多么的不堪,不免有些担忧,不禁开口小声劝阻。 北芙此刻正说得上头,哪里能收得住。 “怎么,觉得我说得重了?难听的话我还没说,你说你是个废人,虽是堂堂亲王,却低人一等,那你出来作何,你干脆躲在府里一辈子别出来见人,何故跑出来落人话柄,何故要跑到衢州来寻神医!“ 顾悰之低垂着头,紧握双拳的手忍不住抬起捂住胸口,想要缓解内心酸涩,面上全是痛苦之色。 “方才那巫医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吧,心病心病,何来的心病,还不是你自己想得多,自己在那妄自菲薄,我以为你听了那巫医的话,多少会看开一些,如今来看,都是枉然,我看你这腿疾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别想治好,你就拖着这双残腿过一辈子吧!” 北芙越说越气,字字句句都像利刃一般剐着他的心。 “你别说了!”千尘终是忍受不了,大声阻止北芙,却被顾悰之死死地拉住。 话虽难听,却字字句句都是他心中所想。 “我说得不对吗,那你说,他一直这般胡思乱想,如何治!娄姑娘为何会上山采药,是为了谁,这月黑风高,难不成是为了好玩吗!” “殿下自然是知道娄姑娘的心意,现下不是正担心吗,他若是不担心方才也不会惹恼太子殿下!” “他明知娄姑娘心意,却一直将她推开,如今又做出这一番姿态来,给谁看?要我说,吩咐绪风别找了,娄姑娘是死是活也与他无关!” “你说话怎这般难听!” 第四十五章:堂堂太子竟还听墙角 千尘忍无可忍,若不是忌惮顾怀,北芙这番话怕是几个脑袋也不够用来砍,他俩怒气冲冲地对峙着,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 “回来了,娄姑娘回来了!”小厮从门外飞奔而来,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人呢?她可有受伤?”顾悰之闻言慌忙询问。 话音刚落,娄沐心狼狈地跑了进来,她浑身是泥,已无平日里大家闺秀的模样,脸上却带着雀跃,见着顾悰之,小心翼翼从怀中拿出一株草,欣喜若狂地与他说道:“殿下,找到了,我找到了!” 绪风紧随其后进门,一脸好奇地瞧着千尘与北芙,方才门外就听闻他们在争吵,也不知究竟在吵什么。 “殿下,那巫医说这草药可治你腿疾,你看,我找到了!” 烛光下,娄沐心的眼眸中像是闪着璀璨的微光,令顾悰之动容,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她拥进怀中,不停地低喃:“你没事就好!” 娄沐心被这一抱给震惊在原地,愣了许久才面红耳赤地回抱住他。 北芙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不禁心中暗叹,这激将法可真是有用,在与千尘视线交汇时,想起方才他与自己对峙的画面,不免来气,瞬间收起笑容白了他一眼。 几人很是贴心地退了出去,又悄悄替他们将门带上。 “你们方才在吵什么?”绪风向来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千尘侍卫怪我家姑娘说话难听!”素月瞪了一眼千尘,阴阳怪气回道。 千尘一脸无奈地摸着脑袋:“这也不能怪我,实在是姑娘说话过于……过于犀利!”他仔细斟酌了用语,深怕说错一个字,又惹得北芙不痛快。 “我家姑娘若是不把话挑明说,能将荣王殿下骂醒吗,现在你看,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 “她敢骂荣王殿下!”绪风骇然。 “她说荣王殿下拖着腿疾过一辈子!”千尘的嘴比脑子快,想都没想就将此话脱口而出,见绪风一脸震惊的模样,已然反应过来说错话,忙将嘴捂了起来,额头上瞬间涌出一丝冷汗。 “你这张没把门的嘴,什么话都敢往外传,不要命了吗!那些不过是姑娘的权宜之计!怎能当真!” 素月也是被惊得魂飞魄散,朝他狠狠踹上一脚。 “嘘,别吵!” 北芙只觉他们吵闹,影响到她听墙角,不免有些生气,三人闻言立马安静了起来,学着她撅起腚,将耳朵贴紧大门。 娄沐心与顾悰之静静抱了许久才分开,两人面色都已绯红。 “多谢你。” “殿下不必这般客气。” “你可有受伤?”他将娄沐心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满身泥泞,也不知在泥中摔了多少跟头,不免露出一丝心疼之意。 “我没事,此事是我心急,未曾提前告知殿下,让殿下操心了。” 她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前些日子是我不好,你可怨我?” 顾悰之的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耳尖已是通红,他思索了一番,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将这番话说出口,他浑身僵硬,紧张的盯着娄沐心,在等一个答案。 “我,我怎会怨殿下,是我不懂事,明明知道殿下在为洪灾之事烦心,我还不停地去叨扰您!” “我并非不想见你,只是害怕一见到你,就说不出那些违心的话将你推开,今日那巫医说的很对,是我想的太多!” 她顿时明白了顾悰之这话里的意思,一瞬间惊喜之意涌上心头,不禁喜极而泣,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了?” 见她梨花带雨般落泪,顾悰之一下就慌了神,误以为自己一番表白吓倒了她,心不由得刺痛了一下。 “我只是开心……殿下……我只是太开心了……之前你不愿见我,一直躲着我,我以为你讨厌我……” 顾悰之这才将心放下,见她委屈的模样,又是一阵心疼,忍不住将她拥进怀中,哑着嗓子轻声哄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反反复复就只会一句话:“我知错了,原谅我……” …… “可听见什么?”北芙悄声询问。 “什么也听不见,这外面的风声太大了!”千尘老实回她。 “要你有何用,连点动静都听不到!散了散了!回去睡觉!” 北芙不禁恼火,顺势将气撒在千尘身上,绪风见状不敢啃声,深怕殃及池鱼。 千尘被莫名骂了一顿,虽是委屈却也不敢回话,深怕她跑去顾怀面前告状。 “姑娘,方才你是故意的吧,奴婢猜得没错吧!” 素月小跑几步跟上北芙。 “那是,否则借我几个胆,我也不敢对他说那样的话啊,他可是亲王!” “旁人不敢,姑娘没事,有太子殿下在,姑娘做什么都可以!” “你可别乱说,我可没这本事。” 北芙回身瞪了素月一眼,嘴角却是浅浅上扬,露出一丝笑意,忽然瞧见素月身侧的千尘正低头捂嘴笑,不免好奇道:“你傻笑什么?” “小的时候,我外祖母常带我去看折子戏,说的就是一位倾城倾国的绝世女子如何妖言惑众狐媚惑主的,那时只要这女人一出来,就会引来一片骂声。” “你这话是何意思,你是觉得我妖言惑众了吗?还是说我不够美,不够艳,入不了你家殿下的眼?” “没有没有,姑娘你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错了我错了!”千尘忍不住想要抽自己几巴掌,只能慌忙解释,却越说越急,四人吵吵闹闹实在呱噪。 “是何人要狐媚惑主?本王怎不知道?” 一道戏谑声传来,四人寻声望去,只见顾怀散漫扬眉倚着廊坊站着,嗓音带着一股磁沉,故意拖着长长的腔调,听得不大正经。 他眼神悠悠的瞧着北芙,嘴角不经意间漾起微笑的弧度,很是好看。 今夜有月,淡淡的月光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显得清冷又矜贵,几缕发丝随风扬起,顺着清隽的脸庞轻轻扶动,柔情暗蕴! “殿下,你怎还听人墙角?” 想起方才自己的大言不惭,北芙多少有些心虚。 顾怀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勾唇笑道:“今夜风大,只是听到些许。” “殿下难不成一直在这?”北芙诧异。 顾怀低声一笑,优哉游哉地开口,虽听着不正经,语调里却全是纵容。 “倒也没有一直在这,原本是走远了,依稀听闻有人吵了起来,便又折了回来。” 他既这般说,那肯定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北芙扭脸瞧了瞧千尘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不免起了玩心,扭着腰肢就缠上了顾怀的手臂,捏着嗓子故意道:“那殿下肯定都听到了,千尘他欺负我!” 全然一副妖言惑众,狐媚惑主的模样。 “殿下,属下没有。” 千尘十分老实,慌忙辩解。 “她与你说笑呢,你瞧太子殿下,可是生气的模样?”绪风实在看不下去,只能凑到他身旁小声提醒,深怕他这个木鱼脑袋真把这话当真。 千尘闻言抬头,只见顾怀正垂眸看着北芙,嘴角勾着轻浅的笑,眉角眉梢都带着藏不住的喜悦,不禁惘然,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顾怀露出这般神情。 “有,你有,方才在屋内,你还和我家姑娘争吵来的,很是嚣张跋扈!” 素月也帮腔着开口,见千尘满脸涨红,样子实在是好玩。 “嗯,很巧,本王刚好也听到了!” 北芙轻轻摇晃着顾怀的胳膊,娇声软语地说道:“那殿下如何处置?” “嗯,本王得好好思索一番,你对亲王口出狂言的如何处置?” “殿下不该嘉奖我吗,怎还要处置我。” “这难道不是本王的功劳?” “是,殿下是有功劳,不过你只是将这戏台搭好,若不是我上场,怎么会有这般效果,你这叫卸磨杀驴!” “再加一条,对当朝太子口出狂言。” 她在闹,他在笑,两人斗嘴斗的很是愉悦。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回去瞧瞧,他俩此刻正你侬我侬地抱在一起。” 千尘闻言,立马接过小厮手里的烛笼,想要照亮脚下的路,方便顾怀回去,绪风见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抬手就在他脑袋上给了一记:“你怎什么都当真,不过是说说而已,我们难不成还真回去?堂堂太子怎会如此八卦!” “欸,你说对了,你家殿下就是八卦,一直在这听墙角!” “殿下圣明,属下并无此意。” “你有你有,我家姑娘说你有,你就是有!” “我那是解释给千尘听,是打比方,并非说殿下八卦。”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十分吵闹,顾怀也不恼,目光静静的落在北芙的身上,嘴角的笑意径自蔓延而开,似拢了温和的月光,流转光华,就这般看着她笑看着她闹。 忽然黑暗中闪过一个人影。 “是谁!” 绪风面色一沉,忽然露出警惕之色,千尘随之也迅速收起笑意,挡在了顾怀身前。 第四十六章:醋意横生 “何人在那,速速现身!” 绪风脸上已起杀意,与方才谈笑风生判若两人。 沉默些许,才从黑暗中走出一人,犹犹豫豫开口:“我找她!” 方才顾怀第一时间将北芙护在身后,此刻她正躲在他背后伸着脑袋张望着,因视线受限,只约莫瞧见一个模糊的人影,直至黑影开口,才确定是何人,不免惊讶开口道:“墨荇!” 绪风并未松懈,依旧拔剑对峙道:“你怎在这,藏在这边多久了?” “我来寻她!” 墨荇丝毫不畏惧,身板直挺,伸手指着顾怀身后的北芙。 “寻我的,寻我的!”北芙见状,慌忙从顾怀身后闪了出来。 她几步就走到了墨荇的身旁,将他拉至一旁询问:“你找我何事?” “无事就不能来寻你了吗?我原本想去你房间寻你,发现你不在,也是凑巧路过这里。” 墨荇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顾怀,见他神色冷淡面无神情,不免低头在北芙耳边轻语:“我方才见你和太子很是亲密,你与他是何关系?” 北芙干笑几声望向顾怀,只见他面上透着隐忍的克制和冷峻,眼中乍现几道锋利的寒芒,让人不自觉背脊一凉。 “你磨磨唧唧作何,有事说事,没事即可离开!” 绪风已无耐心。 “我找他与你何干,你若想走,走便是,我还嫌你在这打扰我们!” 墨荇回呛他,丝毫不给脸面,他从小在山寨长大,不懂如何趋炎附势,又正值桀骜年岁,性格脾性很是张扬放肆。 绪风刚刚收起的剑又拔了出来。 “别别别,还是个孩子,你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殿下,要不,你先回去!” 顾怀目光冷如冰霜一般淡淡扫了她一眼,带着一股令人打心底冷起的寒意,令北芙不禁后悔说出这番话来,刚想开口挽回一下,他却径自转身离开,背影都透露出几分冷意。 绪风将剑收起,与千尘对视了一眼,两人瞧了瞧北芙,露出一番意味深长的神色,二话不说慌忙跟上顾怀。 “你以后要注意言辞,不能像从前那般放肆,太子殿下面前怎可无理!” “知道了。” “你以后莫要在他面前出现,平日里躲着点吧。” “知道了。” “这里不比以前在山寨,让你自由散漫惯了,若是你跟着我一起回盛阳,这些礼数都要学会的。” “知道了。” 墨荇收回方才的嚣张放肆,立刻变得十分乖巧懂事,北芙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就好似一拳头打在软绵绵的棉花上。 “你来寻我是何事?” 他眼底好似有星辰,带着一丝期待雀跃的欢喜:“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吧,出入我也能保护你,方才我见你与太子关系不一般,你去求他,他定同意。” “你找我就为了这事?” “原本我只想来见见你,并无其他要事,不过现下有事了,你觉得方才我的提议可好?” 北芙不禁扶额叹息,方才顾怀的神色还历历在目,待会回去还不知如何去哄他,如今墨荇又给自己出了道难题。 “我与太子其实关系也是一般,此事怕是有些困难,你先跟着云祁,等日后我寻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与他提。” 闻言墨荇有些失落,神色都萎靡了几分,却还是乖巧点头:“好吧。” 顾怀疾走如飞,像是每一步都带着不满的情绪,绪风与千尘也是紧跟其后不敢言语,忽然他蓦的停下,两人未曾反应过来,硬生生撞了上去。 “殿下恕罪!” “殿下恕罪!” 两人犹如惊弓之鸟,异口同声。 顾怀却不在意,面上全是后悔之意:“她让本王走,本王就走?” 两人垂头不说话,深怕说错一个字惹他大怒。 “说话!” 绪风犹豫了一番,小声开口:“许是北芙姑娘深怕殿下等得太久,才这般说的吧。” “对,对,对!” “本王是那般没耐心的人吗!” “深秋夜里寒凉,殿下又是大病初愈,应是担心您的身子。” “对,对,对!” “他们何时这般亲密了?” “也还好吧,墨荇应该与荣王殿下更亲密一些,毕竟是墨云州之子。” “对,对,对!” 千尘只觉绪风说的都对,不管他说什么,附和便是。 “怎这么久,他们究竟有何事需要商谈这么久?” 顾怀来回踱步,烦躁如同无形的火,在这冰冷的深夜中无声无息地蔓延。 “其实并无太久……”千尘一时嘴快,将内心的真话突口而出,他们也才走出去几十步而已。 “殿下别急,许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本王急什么,她若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了,回去本王就将门锁上!” 顾怀气的脸都白了,却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千尘垂着脑袋不解,不明白这有何好生气的,不过是遇到个熟人说上几句罢了。 “行,属下即刻就吩咐人将她的房间收拾一下,这几天虽是出了太阳,气温却是骤降,要命人多替她准备一条被褥,可别着凉了伤风了再传染给殿下。” 也不知千尘的脑子究竟是如何长的,竟丝毫听不出好赖话,话音刚落,就听闻顾怀衣袖下的双拳握得咯咯作响,方才气得发白的脸色,已是铁青,双眼正怒目圆睁地瞪着他。 “殿下息怒,千尘他这木鱼脑袋转不过弯,属下即刻就去瞧瞧,这月黑风高的,她视线不好,属下去接一下。” 绪风只觉自己在这冷风中十分的凄惨,既要绞尽脑汁安抚好他家主子的情绪,又要防止猪队友主动送死,正想回头去寻北芙,却觉不妥,就这般将千尘留下,他那口无遮拦的嘴,明年的今天,坟头的草怕是都有一尺高了。 “你去,将这烛笼拿上!” 千尘茫然,杵在寒风中仰着一张无知的脸与绪风面面相觑。 “你只管去就行,旁的别管!” 见他发愣,绪风一把将他往后推了几步,又担心他坏事,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你回去了,见着她就说太子殿下伤口不大舒服,旁地什么也别说。” 他虽是木鱼脑袋,不明白为何要这般说,却很是听话,接过绪风递来的烛笼扭头就走。 “殿下,不如我们先回屋吧,您的伤口今日还未换药。” 顾怀看着千尘离开的背影气咻咻地站着,似乎气还未顺,绪风只能小声相劝。 “回去就把门给锁了!” “是,是,是,您看着点脚下,有点暗。” 绪风只觉近日来,他家主子性情大变,总爱说些口是心非的话,人也幼稚了许多。 “你这几日跟着云祁,他可有说起如何安置你?” 北芙思来想去,总觉得墨荇跟着云祁是最好的打算。 “他的确问过我,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回朝,待在军营里。” “他是禁军副将,你跟在他身边也是极好的,是能混个出路的。” “我对这些无所谓,我还是想跟在你身边,你去哪我便去哪,我若真待在军营,怕是没这么自由,你也知道,我从小自由惯了。” 墨荇有些犹豫。 北芙心中闪过一丝彷徨,不知回朝后顾怀会如何安置她,也许会安排一处行宫让她住着,不会轻易带回东宫。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正惆怅之时,北芙就瞧见千尘自远处走来,天色太暗,看不清他的神色。 “太子殿下有点不舒服,我出来寻郎中!” “什么?哪里不舒服?” “可能,可能是伤口吧!” 他磕磕巴巴的,已是满脸涨红。 “你快些回去吧,此事就这般说好了,你先跟在云祁身旁,等回朝了看形势我们再做打算。” 北芙闻言心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朝墨荇简单吩咐了几句,接过千尘手中的烛笼头也不回地跑开,留下千尘呆愣杵在原地。 墨荇斜眼瞧着他,神色十分不屑道:“说谎都结结巴巴,太子究竟和她是何关系,怎和我说几句话都这般不愿意!” 他虽是年轻,倒也不傻。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赶紧回去!” 千尘立马摆出一副严肃的神色。 “我认识你,你也不过比我大个五六岁,倒说我是小孩!” “你认识我?” 墨荇不知从哪拔了一根草,此时正叼着草,十足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父亲曾与我说起,越贵妃身边有两个左右副将,一个年岁年长一些,很是沉稳狠绝,另一个年岁小一些,有些朴讷诚笃,想必就是你了,父亲离朝那日,你也来送他,我远远瞧见的你。” 千尘听闻神色慢慢熏黑:“从前我与你父亲一起出生入死,原以为离开了军营,从此能安稳过一生,不曾想……” “世事难料,若不是你们,我父亲这仇也报不了!” 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 北芙匆匆进门时,顾怀正敞衣正坐,半边香肩露在外面,裸露的肌肤在烛光下隐隐泛着茶色的光泽,健硕的手臂,厚实的胸膛,还真的是穿衣显瘦,脱衣显肉的好身材,看得北芙情不自禁地将哽在喉间的口水给咽了咽。 “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北芙讨好上前,脸上的担忧之色一丝一毫都藏不住,顾怀却只是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就将头扭向别处不看她,一副不想理她的神色。 绪风只觉气氛有些尴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低头继续将伤口处的纱布一一解开,虽是小心翼翼,却还是惹得顾怀不满地“嘶”了一声,吓得他慌忙停住了手,不敢轻易乱动。 “我来吧,时辰也不早了,你歇息去吧,这边交给我就行!” 北芙心头一紧,从绪风手里接过药。 绪风闻言,自然是求之不得,匆匆行礼,溜得那叫一个快。 北芙仔细瞧了瞧伤口,原本已经结疤的地方,不知为何竟又渗出一丝丝血迹,看得令人触目惊心。 “今日是不是走动的多了,扯到了伤口?疼吗?” 她将药膏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涂抹在伤口上,他静静地坐着,不说一句话,好似当她空气一般。 她将伤口包扎好,替他穿好衣衫,想着去倒些热茶给他,还未走开,就被顾怀一把扯紧怀中,整个人踉跄地跌坐在他的身上。 “你若乱动惹得我伤口再度撕裂,你便挣扎吧。” 淡淡的声音传来,北芙不敢轻易乱动,疑惑仰头,对上顾怀的双眸,似是受到了蛊惑一般,鬼迷心窍地抬起了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后,就抚上了他的脸。 顾怀被这一举动给惊愕了一下,随即狂野的吻如同雨点般落了下来,暧昧的气氛顺着空气,丝丝缕缕地在周围发酵。 这突如其来的吻让北芙措手不及,带着侵略与惩罚,令她脑中一片空白,心中是压不住的悸动,这并不是顾怀第一次吻她,但这次却被吻得全身发麻,脑袋晕乎乎的没有一丝的反抗,竟情不自禁的回吻他。 只觉顾怀浑身一震,抱住她的双臂也圈得更紧了一些,满室静谧,他动作未停,吻得越发激烈缠绵,两人缠绵深吻的声音,隐秘的挑动着双方的神经。 “殿下,郎中来了!” 门猝不及防的被推开,千尘满头是汗地闯了进来,被这眼前的一幕给惊呆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跟在千尘身后的郎中将刚踏进门的一只脚迅速收回,一个闪身就消失在夜幕中,鞋子跑掉了一只竟也浑然不管。 正在缠绵的两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只是比起顾怀的淡定,北芙要羞愧得多,红着脸躲进他的怀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你给我出来!” 绪风匆匆赶来,一把将他拎起,半拖着把他拎出了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关上,面上全然一副恨铁不成钢之色:“你这呆子,你喊郎中来做什么,我只是去了趟茅房,你竟惹出这番事来,诶,你这脑子里长的可都是草!” “你方才吩咐我说,殿下伤口不太舒服,我肯定是要找郎中来瞧瞧的!” 千尘觉得甚是委屈。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是重点吗?我说这话是为了让你去请郎中吗?” “不然为何?” “你!你这脑子……你以后少说些话吧!” “……” 被千尘一闹,两人也停了下来,北芙干脆埋在他怀里不抬头,闷闷的声音传来:“方才殿下是生气了吗?” 他随意勾起一束发丝,在指尖勾绕把玩,语气闲散却又意有所指道:“本王不喜他。” 他嘴里的那人自然指的是墨荇。 北芙小声解释,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道:“在我眼里,他不过是个孩子。” “他寻你作何?” “他在这世上已无亲人,那日在山寨,他觉得是我救了他,待我自然是亲近一些。” “这世上了然一身之人多的是,你都要一见如故?” 顾怀胡搅蛮缠,无理也要说出几分理来,听得北芙“咯咯”直笑。 “你笑什么?” “我若是每一个都一见如故,那殿下不得气的半年不理我!” 北芙抬头,再度与他视线交汇,漆黑冷峻的眉眼,星星点点的烛光落在他的眼角,染出几分柔和来,深邃暧昧之意直白不收敛,却带着一点审视的意味,他仔细端详了许久,才勾起唇角,带着肆意的笑意说道:“你试试看!” 北芙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便是哄好了,他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是好哄,正想从他怀中起身时,他的脸又贴近了一些,彼此的眼神缠绵地交汇在一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让她又慌了手脚。 “今日你睡床榻上来。” 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摩挲。 “殿下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方才又流血了,我若睡在旁边,怕是会再次撕扯伤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尖蔓延至全身,没由来的,令她有些心慌意乱,顾怀的这番话更是让她心跳都乱了起来。 顾怀忽然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方才为了让她投怀送抱,故意做了一些大浮动的动作,将伤口撕扯到出血,不曾想报应来得如此快。 “殿下对墨荇,可有旁的安排?” 北芙思来想去总觉得还是要多嘴问一句。 “发配北疆充军,越远越好。” 北芙闻言又是一阵轻笑:“殿下如今可会说笑了,张嘴就来。” “你怎知我不是真心的,你若不信我即刻就拟旨。” “殿下若是真容不下他,早就将他打发出去了,何必等到现在,再说他父亲从前在你阿母麾下立过汗马功劳,所以你定不会为难他。” 看着北芙言之凿凿,他故意摆起谱来道:“你三番五次揣摩我的心思,说,要如何处置你,不如将你一起也发配北疆,眼不见心不烦。” “那殿下岂不是要得相思病?” “你就这般将我拿捏了?” “勉强吧!” …… 两人斗嘴斗得十分自然,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让谁,最后相视一笑,静静地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次日清晨,北芙在床榻上醒来,顾怀已不在房中,她竟睡得这般沉,被他从地上抱去床榻都浑然不知。 “太子殿下呢?” “一早便出去了,此刻正在前厅商讨要事。” 素月听闻房中有声响,估摸着是她醒了,即刻就敲门进来。 北芙伸了伸懒腰,瞧了一眼素月手中的黑色锦衣,不禁来了兴致:“今日我就不穿这个了,乌漆嘛黑的,一点都不好看,换一件。” “今日寒意颇浓,选一件厚实一点的吧。”素月闻言随手将黑色锦衣放下。 两人对着顾怀的衣衫评头论足了一番,最终选了一件月牙白锦袍,换上后不免多了几分文雅之气。 前厅的气氛颇为诡异,无一人敢言语,顾怀却不以为然,端起茶盏饮茶,一副悠闲气派的神色:“齐长史,今日身子可是不舒服,怎一直不说话?” 他声音寡淡,脸上并无异样的神色,看起来无波无澜。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齐元慌忙起身行礼,神色多了一丝慌乱,昨日一切还历历在目,他现在还心有余悸。 “在本王面前,不必这般拘礼,坐下吧。” “是。” 齐元不安坐下,额上却是冷汗涔涔,昨夜一整晚他都不曾合眼,他只觉顾怀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前他做事果断狠绝,从不拖泥带水,如今却因儿女情长性情大变。 “娄知县已死,这知县之位暂时空着,不出几日我们就要回朝,这边还需有人操持,衢州通判林之冲是块好苗子,曾经也听圣上提起过此人,不出意外的话,他即将走马上任。” 顾悰之今日的气色看起来比往常要好得多,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柔和,说话的语气都变得明朗许多。 “微臣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原本是朝中承议郎,因早年得罪了太后而被贬来衢州。” 说到林之冲,齐元约莫有些印象。 “是的,虽不知此人到底是何缘由得罪了太后,于我们来说,是有益的。” 顾悰之看了看顾怀,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此人何在?” 顾悰之不免想起这几日,林之冲的所作所为,对他免不了一番赞许道:“如今正在处理放粮事宜,我观察了几日,这人做事妥当谨慎,是个可靠之人。” “宣他来。” “好!” 千尘闻言出门,很快就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进来,看着纤秀文弱,带着很浓的书生气,一进门就低头跪下,不敢看在场的任何人。 “衢州通判林之冲拜见太子殿下,荣王殿下,齐长史。” “起身说话。” 顾怀神色寥寥,只觉这人瞧得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见过,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林之冲起抬头看向顾怀,不知是否过于紧张的缘故,竟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顾悰之见他这般紧张,遂开门见山问道:“这几日你随着本王处理赈灾事宜,很是稳妥,不知你对知县之位可否有意?” “多谢荣王殿下赏识,下官能力有限,怕是做不了这个知县。” 如此一番话令三人有些诧异,竟还有人不想升官发财。 第四十七章:同是穿越人 “你不必谦虚,想必圣上的意思也是如此。” 听闻“圣上”两字,林之冲的脸色骤变,慌忙跪下磕头,嘴里不停嘀咕着一些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齐元一愣,不解询问道:“你这是作何?” “跟我没关系,我不想的,我是被逼的!” 林之冲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声音越来越高,神色越来越惊惧。 “你在说什么?”顾悰之也是诧异。 很快侍卫就将顾悰之护在了身后,深怕林之冲失控伤害到他。 林之冲的眼神变得混乱疯狂,言辞已变得毫无逻辑,他大声咆哮着,全身颤抖着,忽然间变得歇斯底里,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显然已是疯癫的模样。 绪风一个箭步,将他拿下,摁在地上,看他文弱清瘦,不曾想力气却极大,几番挣扎,险些将绪风掀翻,也是稳了几下,才将他摁住。 眼见挣扎不开,林之冲不甘心,抬头望向顾怀,脸上已是狰狞,那张脸上充满了不安与愧疚,晦暗的双眼中,仿佛蕴藏着万丈深渊。 顾怀亦是愣住。 “先带去牢中,好生看管。”齐元吩咐绪风,神色已是一片慌乱。 绪风领命将他带了下去。 顾悰之百思不得其解道:“他怎么了这是,分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疯癫了?” 顾怀的双眉拧得紧紧的,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神色:“兄长,此人你可觉得面熟?” “面熟?你从前见过他?” “似乎是,但是想不起来。” “我与他接触的次数颇多,并未觉得眼熟,齐长史,你从前对他可是了解?” 顾悰之只觉是顾怀记错了,并未多想。 齐元思索一番,言辞有些闪烁,不太敢将心中所想全然道出,顾怀看在眼里,知他似乎有话不敢直言。 “你但说无妨,本王恕你无罪。” 齐元听闻,不免将悬着的心放下,这才幽幽道来:“我与他虽同朝为官,但是他那时也只是个文散官,平日里不需要上朝,所以并无多大的交情,也是听旁人说起,得罪太后之事,似乎是与……” 他顿了顿,犹豫了几番不敢再说下去。 顾悰之知道此事不简单,见齐元这般纠结犹豫,不免有些急躁道:“与什么?你怎这般言辞闪烁,有何直说!” 顾怀一言不发。 “似乎是与越贵妃有关!” “阿母?他怎么会和阿母认识?”顾悰之十分诧异,情不自禁看向顾怀。 顾怀犹如五雷轰顶,方才齐元的一番话令他茅塞顿开,他一直觉得林之冲眼熟,不曾想竟真的见过:“从前叔父在翰林院谋差,阿母闲来无事总会去藏经阁里寻书来看,她曾带本王去过几次,这人就是掌管藏经阁文书之人!” 听顾怀这般说起,齐元也想了起来,连忙附和道:“太子殿下这么一说,微臣想起林之冲从前好像是在翰林院待过一阵,他高中状元,原本仕途无限,却因性格原因屡屡被排斥,这才给他派了个闲散的文职。” “看他方才那番神情,阿母受害那日,他定是知道一些事!”顾悰之言之凿凿。 “不应该,那事太后与圣上处理的十分干净利落,知情者通通被灭了口,为何他却能活了下来。” 顾怀愤愤而起,面带愠色,拂袖离开。 此刻北芙正往前厅走去,却在半路遇到迎面而来的顾怀,不禁好奇询问道:“殿下,你要去哪里?” 顾怀一言不发,迈着迅捷的大步走过,脚步显得仓促慌乱,他额头紧皱,眉头拧成一团,双眼泛红,眼神中充满了怒火。 “怎么了?” 北芙只觉他有些怪异,不免担心起来,岂料顾怀并未理她,竟一言不发地越过她继续疾走。 “荣王殿下……” 尾随其后的顾悰之也是走的匆忙,因腿疾行走不便,已是急的满头是汗,看见北芙,也来不及解释:“快跟上他!” 北芙虽不明所以,却顾不得多想,慌忙小跑了几步跟上顾怀。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狱中,绪风刚刚将疯癫了的林之冲押了进去,刚踏出大门就与顾怀撞了个满怀,自然十分震惊,见顾怀面色诡异,也不敢询问。 因前几日被淹了,此刻牢中还未干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发霉味,只见顾怀随手将绪风腰间的剑拔出,抵在了林之冲的脖颈上。 “你究竟是谁?” 原本还恍惚发呆的林之冲在看清面前的人后,不免脸上涌出一丝惊惧,慌忙跪下磕头,嘴里口口声声喊着:“越贵妃饶命!越贵妃饶命!在下是被逼的,是被逼的!” 顾怀的眉眼与越贵妃长得十分相似,林之冲竟疯癫到把顾怀当成了已逝的越贵妃。 “你莫要装疯扮傻,今日不将此事说明白,我定饶不了你!” 顾悰之几步走上前,已是气喘吁吁,他一脚就将跪着的林之冲踹倒,若不是齐元在旁搀扶,怕是自己也要站不稳摔倒。 被踹倒后的林之冲似醒了一般,竟安静了下来,他环顾四周,忽然怯声笑了起来,随后毕恭毕敬地捧起双手,装作手中端着什么一般像顾怀呈了上去:“贵妃,此汤是太后所赠,太后听闻您近日夜不安寝,遂特意命御膳房做了这碗安神的汤,太后还说,不出几日太子即将回朝,您定要养好身子等太子回来!” 众人不解,还未等旁人开口,原本安静的林之冲忽然惊恐万分的向后倒去,似看到了什么令他惊惧之事,失声尖叫起来:“贵妃死了,贵妃死了,贵妃死了!” 顾怀身形晃荡,几番站不稳,北芙慌忙上前将他稳住。 “快,快去将打晕的叶天文带来,将他俩的衣裳脱去,快去!不对,不是这样的,太后不是这样吩咐的,太后是要贵妃自刎,给贵妃留个体面,这是圣上逼我这么做的,圣上要我将他俩赤裸放在一起,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我做的……贵妃饶命啊,不要来索我的命,我都是被逼的……” 林之冲胡言乱语已接近癫狂,不停地拿脑袋撞击地面,额头已是鲜血横流,却不知疼痛,依旧胡乱磕着头。 他虽说得颠三倒四,却也能听得明白,顾悰之捂着胸口靠在齐元身上,已是站都站不稳,面色悲凉,早已泪流满面,不曾想阿母死前竟被人这般侮辱。 而顾怀也好不到哪里去,顿觉锥心刺骨,痛不可言,眼泪也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滴落在玄青色的衣襟上,已是浸出一片水渍,他感到一股腥粘的液体从喉咙间涌出,不自觉地从嘴角淌落,伸手去碰,是满手血渍,耳边回荡着北芙的呼喊…… 恍惚之间,顾怀抬起手中的剑就朝林之冲刺去。 北芙来不及多想,伸手就将剑一把握住,顿时掌中鲜血直流。 “放开!” 他眼中荡着熊熊怒火,暴戾黑眸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似要把林之冲撕碎一般。 “你冷静一些,此事还未弄清楚,他还不能死!” 北芙忍着手掌间传来的刺痛,字字泣血,掷地有声。 “放开!”他怒吼! 北芙执拗地咬着薄薄的嘴唇默默摇头,若是此刻放手随他,他定会后悔。 绪风慌忙上前将顾怀手里的剑夺下,见他还处在暴怒中,不禁大声朝他吼道:“殿下,你冷静点,她是北芙!” 盛怒下的顾怀忽然整个人都静了下来,直直地看着身前的北芙,眼里是不安与无措,见她已是血染衣衫,神色空了一瞬,仿佛心中有什么东西裂开一般,慌忙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不碍事的,我没事,你别怕!” 北芙轻声安抚,声音很轻很淡,却令她酸楚起来,不知不觉,她竟变得如此关心他,原本是恨他的,如今却慢慢沦陷了。 “殿下放心,此事交给微臣,还请殿下保重身体,快去传郎中。” 绪风与千尘闻言慌忙将他们带出牢中,郎中已在前厅等候,不知是谁将巫医也请了来,一见到北芙满身是血,不禁一阵唏嘘:“你这娃娃,怎么这般莽撞,哪里学来的空手接白刃!” “你先替她包扎!” 顾怀朝郎中摆手,示意他先去处理北芙的伤口。 “殿下,你觉得如何?”绪风忧心忡忡,顾怀背上的伤还未好全,如今又气得吐血,这一趟衢州之行,可真是凶险。 “死不了!” 巫医嘴上虽是这般说,却一把拉过顾怀的手腕,仔细替他把一下脉才继续说道:“急火攻心,怒则气上,血随气上,不碍事!” 方才被压抑下的愤怒与仇恨又慢慢滋生而出,一时间顾怀感觉浑身无力,胸口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北芙将顾怀的神色收入眼底,眼神黯了黯,忍不住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还治不治了,一个个都不想活了是吧!” 巫医面色不爽,只觉这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不省心,包扎伤口竟也不安分。 绪风还是不放心,焦急询问一旁的郎中:“太子殿下方才吐了好大一口血,真不碍事吗?” 郎中正忙着给北芙包扎,方才她一动,又惹得伤口鲜血直流,此刻正手忙脚乱重新包扎,被绪风一问,更是慌乱,急得满头大汗。 “有完没完,老朽方才说的话是听不懂吗?你走开,等你包扎好,血都流干了!” 巫医不客气地将郎中推开,面上全是嫌弃不爽之意,三下五下就已包扎完毕,又几步走到顾悰之身前,替他把了把脉,嘀咕道:“你倒还好,看着身子弱,倒比他受得住!都怎么了,一个个怒火攻心的,有什么事这般想不开!” 空气中翻滚着悲哀的气息,像一层愁云直压得人呼吸困难。 顾悰之苦涩开口道:“都下去吧!” 郎中闻言,拎起药箱就跑,刚将一只脚踏出门外,又回身把呆站着的巫医给拉了出去。 “你拉着我跑什么!”巫医被拽得直飞,跑出去老远才停下,两人已是气喘吁吁。 “你这老妇不知好歹,你非但不谢我,还埋怨我,十分不讲道理!给这些官宦做事,什么该听什么该问心里要有数,你就埋头干事的了,听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日后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朽这把年纪还需要你来教!你跑你的,拉我做何?” “方才情形,能惹得两位殿下如此急火攻心,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你这几两身子骨受的住么!” “你一个郎中,不把心思放在医术上,整天琢磨这些,难怪连包扎个伤口都手抖!老朽这把年纪了,也活够了,没你想的那般多!” 郎中被她这番贬低,自然是不甘心的,话赶话的也顾不得其他,张口就来:“你知道什么!那个林之冲平日里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和常人一样,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什么勾当!两月前他家娘子染上恶疾,请我去会诊,被我发现他有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纸人!我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我吓尿,你猜那些纸人面上挂着什么字?” “什么?” “竟写着越贵妃的名字!你想想,你好好想想,哪家好人会做这些龌蹉之事!” 如今想起都心有余悸,那阴森森的画面不禁令他冷汗直起。 巫医顿时来了兴致,凑上前询问道:“这和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他那娘子病得糊涂,满嘴污言秽语,说的都是林之冲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才遭此报应,我并非有意探知,是她一直胡言乱语,此事似乎事关皇城,我哪里还敢听下去,自然是寻了个借口跑了,方才听闻林之冲疯了,想必东窗事发了吧!” 巫医听闻此言,却不以为然:“如此就将你吓成这样,这世上哪有什么报应,不过都是人吓人罢了,老朽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一套!” 郎中自知与她话不投机半句多,只得瞪她一眼道:“我去抓药,太子殿下今日身心惧伤,得服一剂止血清肝的汤药才好!” “这般闹下去,何时才能吃上午饭,老朽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郎中不想理她,径自离开。 “你稳住,此事齐元正在审,待他回来问清楚再做打算!” 顾悰之强装镇定安慰顾怀。 “此事还不明朗吗?”顾怀惨笑道:“我越家几代忠臣战死沙场才替他打下的江山,他却忌惮阿母的权威,设计毒害阿母,给她按了个私通殉情的污名,她在刀光剑影的战场厮杀出来,却死在了那人龌龊的设计下,阿母是何等骄傲之人,他怎么敢!怎么能!” 顾怀终究是忍不住,痛苦地低下头,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泪水决堤,像是崩断了脑中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那提枪走龙穴,威震数万兵的女修罗,身死后浑身赤裸被一袭白绫裹着运出行宫,在这她亲手打下的土地上游街示众!受人唾弃! 北芙的心中像是被什么堵了一般刺痛难受,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顾怀,只得将他拥在怀中。 绪风与千尘的眼泪也落得汹涌。 “你该知道阿母对你存了多少期盼,你需冷静!这些年你虽不提,我却知道你心中煎熬,六年前那日,你无法选择,你选择了她,阿母也会死,你选择了阿母,她也活不了!放下吧,把那些煎熬放下吧!她与阿母一样已身死,我们要做的,是要替她们报仇!” 北芙一震,六年前,又是六年前!顾悰之嘴中的那个她,是何人?是她吗? 顾怀闻言紧紧回拥住北芙,像是万般珍贵之物,要把她生生揉进身体里。 “血,压到伤口了!” 素月看着北芙包扎好的手掌,又印出片片腥红,不免着急。 原本就内疚的顾怀听闻,内心的愧疚愈加翻江倒海,连声音都透露出几分局促慌张来:“是我不好!” 北芙此刻才真正感觉到掌心传来的疼痛,却不及心中刺痛:“我没事,殿下不必自责。” 他眼神空洞苍凉,整个人破碎而又凄凉。 “太子殿下,林之冲疯了,一直反复说着之前那些话,怕是问不出其他了!” 齐元神色匆匆赶来。 “不曾说其他的吗?”顾悰之焦急询问。 “倒是说一些很奇怪的话,微臣听不懂!” “什么?” “好似一直反复在念叨让人带他走,但是又说已经死了回不去了,实在是听不懂!” 齐元摇头叹息,权当他是疯癫了胡乱说话。 北芙心尖一紧,一种直觉涌上心头,连忙询问道:“可有说让谁带他走?” “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我实在听不明白!”齐元几番思索,都不知他说的是何意思,也学不来那些胡言乱语。 “殿下,可让我去试试?” 顾怀的睫毛颤了颤,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北芙见他犹豫,不免将他的手握紧继续道:“信我!” “好,绪风你陪着她去!”顾怀终是应允,眼底却还是透着不安。 “不必,我一人去即可!” 顾怀想开口拒绝,抬眼就看到北芙坚定的眼神,不免将话含在嘴里化成了叹息道:“你一人去我不放心,你让绪风在门外等你,你若有危险,立刻喊他!” “好!你等我!”她眼神明亮,笑容温暖,疾风般走了出去。 “你就在这边等我,没我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 北芙吩咐绪风。 “好,你若有危险,一定及时呼救!”绪风不敢怠慢,若是她出事,他家主子怕是承受不住。 “你放心!” 北芙又一次踏进牢中,将看守的侍卫通通支了出去,独留她与林之冲两人。 只见林之冲满脸是血,头发凌乱,已无方才那般文弱书生的神态,此刻正蹲坐在墙角喃喃自语,见到北芙支开侍卫,眼里闪过一丝不解,一瞬即逝后又恢复痴癫模样。 北芙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却不敢妄下定论。 她清了清嗓子,平淡说道:“你这般忽然癫狂,可是为脱罪?” 林之冲两耳不闻,沉浸在他的意识中。 “又或者,你心存内疚,不愿面对!” 林之冲依旧自言自语,对她视若无睹。 她缓了缓神,淡淡说道:“林之冲,你可知未来有个年代,叫21世纪?” 林之冲猛地抬头看向北芙,愕然失色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如此神色,北芙心中已是了然。 “你是谁?”林之冲的表情逐渐僵硬,连脸颊上的肌肉都隐隐颤动。 “与你一样,不属于这个时空的人。” “不可能,我定是在做梦,不可能!”他猛地朝北芙冲了过去,怔怔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诡异之色继续道:“你休想骗我!” 北芙闻言轻笑一声:“我若骗你,怎么会知道未来之事。” “那你可知道如何回去,你带我一起回去可好?我要回去,这里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他露出一丝狰狞的狂喜之气。 “你若把你做的事全部说与我听,我便告诉你如何回去,实话与你说,这并非我第一次来,我已穿越了两次。” 林之冲猛地睁大双眼,忍不住地浑身发抖。 “你要知道,如今能帮你的只有我了!” 他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看向北芙的眼神也变得复杂难辨:“你想知道什么?” “越贵妃之事,把你知道的所有都说出来!” 他神色悲戚道:“我出生在一个落后贫穷的山村,没有一天吃过饱饭,一家几口挤在同一间屋里,衣服鞋子哥哥姐姐穿不了弟弟妹妹接着穿,十八岁那年,我终于走出大山,原本以为可以闯出一番成就,现实却给我沉重一击。” 北芙听闻不禁喟然长叹,这种无法改变命运感,她懂! “因为没有读过书,找不到工作,只能做苦力勉强维持生计,天不遂人愿,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老板跑了一分钱也没拿到,去工地低三下四要钱还被保安放狗撵……” 浓重的悲哀笼罩在他的心头,令他冷得发颤,不愿再去回想那苟且偷生的日子。 第四十八章:铁骑金戈的女修罗死于阴谋诡计 他缓了缓神继续道:“后来我萌生了寻死的念头,从工地的顶楼跳了下去,睁眼就来到了这里,我寒窗苦读十二载,终是高中状元,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想起那时的场景,林之冲脸上闪烁着囧囧亮光,那是他毕生最得意的时光,只是一瞬,他就垂下眼睑,自嘲般说道:“只是好景不长,我虽入朝为官,却不喜拉帮结派,虽自恃清高,却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最后被打发到翰林院的藏经阁,做了个闲散的文职,藏经阁里有许多珍贵书籍,贵妃时常来借读,才有幸与她结缘!” “听你所言,你对越贵妃并无芥蒂,为何要加害与她!” “越贵妃待我如知己,是我对不住她!”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上与太后忌惮越贵妃功高盖主,她虽主动上交了兵权,从前那些跟着她的士兵依旧对她唯命是从,声望极高,于是圣上便想要去母保子。” “为何要选你!” “越贵妃回朝后,一直住在行宫,本是想要远离朝政,让圣上安心,行宫伺候的人受了太后的指使,衣食住行很是敷衍,那年入冬后她就一直病着,不出半年就下不了床,于是我每隔半月就会选一些书籍亲自送去行宫,她见到我很是欣喜,总是会拉着我相谈许久。” “所以太后找到了你!” “是,太后允我,事成之后将上任户部郎中一职!” “你说你自恃清高,不愿拉帮结派才会得罪人,可我看来,你活该如此!” “情义无用,世人皆无义,我再也不要过从前的苦日子,更何况太后拿我那襁褓中的婴儿做要挟,你让我如何选择!”他泪下如注,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会轻易去害人! 北芙被他吼得哑口无言,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审判林之冲,却忘了自己有何资格去评判。 “越贵妃身子原本就弱,就算我不将那碗有毒的汤给她喝下,她也撑不了半年。” “所以,越贵妃喝下后,又发生了什么!” 林之冲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沉默许久才道:“是我痴心妄想害了她,世人都传圣上与贵妃情深至切,原本以为我去求圣上,将太后的阴谋告知他,他定会护越贵妃周全,岂料圣上却比太后更加阴毒,不但要她死,还要让她丢尽脸面身败名裂!” 北芙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钝了的刀残忍地割开,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些话要是落在顾怀与顾悰之的耳里,他们是何等的悲痛。 “越贵妃可有留下什么话?” 林之冲缓缓闭上眼,眼眸止不住的颤抖:“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圣上与太后要对她动手,所以才毅然决然地喝下那碗汤。” 那日越贵妃将汤一饮而尽后,面色萋萋带着万般可惜与无奈与他说道:“你我相识一场,算我这个将死之人求你,我有一些话需要你带给圣上,你与他说,希望之前答应我的事都能办到,待我儿稳坐太子之位时,他想要的一切都会归他所有,还有一句话,需要你带给太后,毕生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切莫为难我儿!切记,不可说错,兴许可保你性命!” 这些年他清晰地记得每一个字,每次午夜梦回惊醒时,都无法摆脱那种毛骨悚然的惊惧与愧疚。 “你可将这些话告知他人?” 林之冲摇了摇头叹息道:“就连圣上和太后,都不知贵妃与对方留有遗言,也是因此,他们才有所忌惮,未对我赶尽杀绝!” “然后呢?” “贵妃身故后,便有一群太监抬了一个不省人事的男子冲了进来,他们将贵妃与那男子的衣裳褪去,佯装成赤裸殉情的模样,喊来众人广而告之,再命人用一袭白绫,随意将两人裹在一起毫不遮掩地从行宫抬至青玄宫。” “别说了!” 北芙不忍再听下去,她的眼泪一滴一滴滑落,悉数滴落在冰冷的石板上,随后,她双手捂脸,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哭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铁马金戈破敌千军的女修罗,却被枕边奸人所害,走得这般不体面。 林之冲亦是沉浸在无尽的悔意中不能自拔:“你以为我这些年过得好吗?那日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孩子,太后觉我办事不利,将我赶到这,一待就是六年,我的儿一直被圣上圈养着,不知是生是死!我的孩子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着,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狠狠地朝地上捶去,一下两下,手上全是血迹。 “可你为何要这般装疯卖傻!将这真相如实告知太子不是更好?” 北芙虽不忍心,却还是要问个清楚明白。 “数月前,我收到一封信,不知来信者是何人,只是告知我太子殿下会来衢州,让我务必将贵妃之死的真相告知于他!可我知道,我虽身处衢州,身边却一直有人监视着,我敢断定,身边监视我的人和这来信者不是同一人。” “所以你再三思虑,还是想把真相告知太子!” “不是我不愿如实告知,我无法保证太子殿下身边是否有眼线,我孩子生死未明,我始终还是要对此有所考量,才想到这不是办法的办法!” 如此一说,事情便明朗了起来。 “姑娘,姑娘……” 绪风焦急的呼喊声传来,许是过了些时辰,他看里面没有动静,十分担心,才忍不住询问。 “我没事,你莫担心!”北芙回他,伸手将脸颊上的泪水擦干,朝着萎靡不振的林之冲带着一丝歉意说道:“对不起,我刚才骗了你,我也和你一样,不知如何回去,可能也回不去了,因为那个时空的我,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好似有着相同的命运,都是尝尽人世间的凄苦,然后一了百了才来到了这个时空。 林之冲似乎早已知晓,听闻北芙这般说,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是觉得无比的沮丧,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一般。 “就是命,这就是我的命!”他反复低喃着,整个人都处在恍惚中。 北芙似乎能看到他的结局,终是不忍心的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得吗?” “你和太子殿下是何关系?” 林之冲抬头看她,济盼间满是对她的探究。 北芙被问住,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她与顾怀的关系一句两句如何说得清楚。 她深吸一口气说得云淡风轻:“我方才与你说,我来这两次,并非是诓你,与他不过是说不清道不明也扯不断的孽缘罢了!” “太子殿下即能让你独自一人来找我,想必是对你十分信任,我求你,你若有机会看到我那可怜的孩子,请你行行好,替她寻一个好人家,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求她能安稳过完这一生。” 北芙想与他多说几句,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郑重说出一个字:“好!” 北芙走出牢门,秋日凉风迎面扑来,眼看着已是初冬,树上的叶子缓缓飘落,庭院里一片萧瑟,绪风早已等得焦急,见她出来,忙上前询问:“怎么这么久,你没事吧,我还想你若是再不出来,我便只能闯进去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北芙摇了摇头问道:“我无事,你与太子朝夕相伴,也是他及其信任之人,你可了解他?” 绪风一愣,不明所以,却老实答道:“太子虽性子冷淡,旁人轻易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但他是个及其重情之人。” 北芙轻叹一声:“你去将巫医请来候在门外,有些事,怕是他承受不住,还有,你务必上心,命人好生看管林之冲。” “好!” 再见顾怀时,他气色已好了许多,此时正焦急等着她,北芙斟酌了一路,不知该如何将此事委婉告知他,怕他一时承受不住。 岂料顾怀与顾悰之出奇的镇定,没有暴怒没有痛哭流泪,有的只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犹如冰封的河水,没有了涌动的涟漪,死一般的寂寥。 沉默许久,顾怀终是开口:“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出奇的平静,冷静到令人担忧。 可北芙却知道,他那平静的脸上,藏着风起云涌的复杂之色,眉宇间透着万千悲伤的阴霾。 “好!”北芙点头应允。 “就绪风一人即可,其余人不必跟着。” “不行,太危险!”顾悰之第一个不答应,他并非不相信绪风,他只是对北芙不信任。 “无碍。”顾怀却对他的担忧置之不理,拉起北芙的手就往外走去。 齐元看在眼里,只能深深地摇头叹息道:“我一直以为太子殿下对北芙只是一时新鲜,不曾想,他竟如此看重她!” 如此想来,昨日席面上对北芙的一番羞辱,实在是凶险万分。 “你知道就好,索性他只是敲打你一番,并不会记恨在心。” 齐元点头。 第四十九章:圣上阴狠之计 “今日所闻之事实在是令人惶恐,微臣听得心惊肉,当年我们只知殉情丑闻,圣上有意将此事压下,凡是与此事有关的人,不留一个活口,为越贵妃说话之人,也通通绞杀,从此便无人再敢提及此事,不曾想背后竟是这么大的阴谋。” “这就是他的阴狠之处,旁人看来,他是深爱阿母,为保住她的名声,不惜滥杀无辜,从此无人再关心阿母是否含冤而死,只知他情深意切。” “越贵妃是什么样的人,那些与她一起生死拼杀的人如何不知,只要有人提起此事,圣上就杀之而后快,即便都知道此事有蹊跷,也无人再敢提起!” 齐元当初毅然选择顾怀,虽是顺天意辅佐正统,还有一点是因为从前他也是那个仰慕气宇轩昂,雄姿英发的女将军中的一人罢了。 “太子殿下这般强忍,微臣实在是担心……” 顾悰之闻言,脸上似罩了一层阴云,若是从前,他一点也不担心,只是如今,北芙似一枚火药,随时都有引爆的危险。 “听闻我们并不是直接回朝,还要去别的地方!”顾悰之将话题岔开。 “是,太子吩咐,要去清江,拜见一下孔老。” “孔老一直待他不错,也算是他的恩师,去拜访一下是应该的,从前我与阿母一直在塞外,不曾好好陪过他,一直是孔老将他带在身边。” “荣王殿下所言甚是。” “切记,礼数一定要周全!” “微臣办事,荣王殿下放心,还有一事,微臣……”齐元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开口。 “是不是娄知县之女娄沐心之事?” 齐元没有料到顾悰之竟这般聪明,既如此他也不必遮遮掩掩,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殿下聪慧,之前殿下在上报的奏折中,将娄姑娘之事一笔带过,只是依照如今的形势,殿下是有意将她带回朝,此事定是会被有心人利用。” 此事算是说到顾悰之心坎之上,他何尝不头痛,娄沐心是罪臣之女,如何跟他大摇大摆回朝。 “你可有计策?” “殿下可是真心的?” “自然是真心!” 齐元叹息,不亏是两兄弟,竟都栽在女人手里:“还请殿下容我几日想想。” 顾悰之也知此事为难之处,他也几番思索,都未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被众人指指点点不要紧,只是怕会被有心之人借此事重伤顾怀。 “有劳齐长史了,只是此事你无须上心,一切还得以正事要紧。” 齐元眼尖瞧见门外闪过一抹水色衣裙,不免故意开口道:“殿下,您应知道,此事定会连累到您,到时圣上怪罪下来,太子殿下定会保你,太子与圣上的关系向来不合,如今越贵妃之事水落石出,太子对他愈加憎恨,怕是会动干戈!我们目前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顾悰之沉默不语,面上全是无奈为难之色。 娄沐心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将方才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顾怀与北芙同骑一马,踏着满地的落叶疾驰而去,绪风跟在他们身后,距离把握得刚刚好,既不会打扰到他们,又能护他们周全。 到了一片荒凉之地,马速渐渐慢了下来,顾怀附身向前,胸膛几乎紧紧贴着北芙的脊背,他就这般紧紧拥抱着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左肩,不发一言。 “殿下,回朝后,你带我去你阿母的墓前见见她吧。” 北芙鼓起勇气开口,身后的人闻言先是一震,随之她感觉腰间的双臂又拥紧了一些,耳边传来柔和动容的声音:“好!” 马儿漫无目的地走着,竟走到一处小溪旁,秋日的云,秋风的凉,拂落一片一片的红枫叶,远远望去,形成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 顾怀纵身下马,伸手将北芙也抱了下来,绪风见状很是识趣地将马牵到一旁,一人两马,孤独地立在槐树下,看上去有些凄凉。 两人手牵着手,沿着小溪踱步,忽然顾怀将北芙的手松开,北芙诧异的看向他,只见他神色阴戾而戒备,目光冰冷如薄刃。 “你若现在想逃,可以逃!” 北芙脸上全是不可置信之意,不明白他此刻为何会说这样话。 “你说什么?” “我给你机会,只这一次机会,你此刻若是想逃,逃便是!” 他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一丝诡异,威胁,冷酷的气息,令北芙分不清是真心,还是试探。 “你是何意思?” “遵循你的内心!” 北芙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此刻正在逼自己直言自己的内心。 若是放在之前,她定会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可是现下,她却觉得双脚像是生根了一般,扎进了土里,沉得抬不起来。 见她低头沉思,顾怀手脚冰凉,嗓子发干,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无法呼吸,不禁后悔,为何要给她这个机会,若是她真的转身就走,他该如何是好。 “不走是不是?” 随着时间流逝,对顾怀来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北芙抬头看向他,见他眼底迅速泛起一丝惊慌失措,整个人都变得恍惚不安起来,细细密密的刺痛感涌上她的心头。 “我不走!” 话音刚落,北芙就被顾怀迫不及待地拥进怀中。 “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不走,那以后就走不了了,若是敢走,我定杀了你!”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虽带着威胁,却全是失而复得的珍惜之意。 “好!” “我终究还是自私,你随我回朝后,定是凶险万分,阿母的仇我必报不可,而你便是我的软肋,无端将你卷进来,终是我的错!” 北芙心中闪过一丝怜惜,随后逐渐在身体里散开,一路疼到了心底,疼得她心慌意乱。 在她那个时代里,有句网络用语“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她曾对这句话十分赞同,可如今,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即便知道接下来是刀山火海,她也毫不犹豫想要与他一起走,前世的仇与恨呢,奶奶与全村人的枉死呢,竟都被她抛之脑后! 不远处的绪风见两人分分合合的举动,不免叹息,身边也无人可倾诉,只得对着一旁低头吃草的马儿说道:“你瞧这情情爱爱的,既伤身子又伤神,有什么好,还是我了然一身过得逍遥自在!” 两匹马儿吃得正欢,听他说话,不禁双双抬头看他。 “吃你们的,看什么看!” 这两匹马都是上等精品,十分有灵性,被莫名吼了,也是有脾气的,扭着身子就朝绪风撞去,一人两马闹得不亦乐乎。 三人回去时,县衙已是乱成一锅,千尘更是急得满头大汗,见他们回来,忙对着顾怀禀报:“不好了,娄沐心不见了!” “不见了?可是有危险!”北芙一惊。 “我们在她房中找到一封信,先是不辞而别,属下也派人去寻了,都未曾看到过她!” “兄长如何?” 顾怀并不关心娄沐心,他只关心顾悰之如何。 “自然是十分担心!” “寻不到便不要再寻了,此女十分不知好歹!”顾怀有些气急败坏,总觉她很是会惹是生非,若不是看到顾悰之的面上,怕是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北芙小心拉了拉他的衣襟,此话若是落在了顾悰之耳里,定是会惹他胡思乱想。 “殿下,她是荣王殿下心爱之人,你对她应该宽容一些。” 北芙踮起脚尖小声在他耳边言语,顾怀闻言只能将不耐烦的神色收了收。 “你派人再去寻一番,若是有人看到,定会重酬!” 顾怀撇了撇嘴,脸上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乖巧,朝千尘吩咐着。 千尘一时间看傻在原地,一时间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他打死也不信他家主子会这般听话。 “愣着干啥,你还不快去!”绪风见他愣住,忙催促他。 “好好好……” “不必了!” 千尘还未离去,就被顾悰之的声音给打断了,只见他双眼迷茫,仿佛迷失了方向一般,彷徨无力,那封信飘飘然从他手中滑落。 北芙上前将信捡起,信上全是决然离开之词,她叹息一声不免相劝道:“或许她并非真的要离开,女人嘛,会有些口是心非的,千尘,你快去!” “你怎知道,你一个男人怎么懂得女人如何想的,她就是走了!” 顾悰之烦躁的朝北芙吼道。 “荣王殿下,其实她并非……” 一旁的千尘想要替北芙解释,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所有人都知道北芙是女扮男装,只有顾悰之一人蒙在鼓里。 “够了,她既去意已决,再找也是白费心机,此事到此为止!” 北芙被吼,顾怀心中不是滋味,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此刻已是尸首一具。 北芙不敢多言,深怕无端引起他们兄弟的隔阂,只能朝千尘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还是瞒着顾怀去寻一下。 “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么,可要传巫医来瞧瞧!” 倘若有一天千尘死了,定是被他自己蠢死的! 第五十章:姑娘怕是有喜了 “太子殿下,一切安排妥当,我们即刻就可起程!”齐元风尘仆仆从外走了进来,见众人脸色不好,不免好奇询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事?” “娄姑娘不见了!她留下一封信走了!”千尘回他。 齐元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侥幸之色,很快就消失不见,如此,不是正好嘛,却还是要强装镇定道:“可派人去寻了?” “周围都寻了个遍,她应是有意不让我们找到!”千尘叹息,因为看不懂北芙的眼神,并未离开,还杵在原地一筹莫展。 “既如此,下午我们便出发去清江!” 顾怀已经给足了耐心,不想为此再浪费时间。 顾悰之闻言并未拒绝,他心中早已明白娄沐心的心意,他怅然若失地回道:“好!”便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千尘想要跟上,却被绪风给制止了:“你让殿下一人待会,莫要去烦他,时辰不早了,你去安排一下,我们下午就要出发!” “哦,好!” …… 北芙与顾怀回房,关起门后不禁长叹道:“殿下真的就不再派人去找找,昨日我俩废了好大劲才将两人心结解开,才过一夜,又弄成这般!” “你我做到这样已是仁至义尽!” “殿下对今日之事不好奇吗,好端端的怎么会离开!” “你有何见解?”顾怀立于窗前,正午的阳光洒进窗来,落在他的脸上,将他那双狭长的凤眼染上一层温柔的润泽。 “方才齐长史窃笑的神色一闪即逝,我想应是他说了什么被娄姑娘听到了吧,她怕连累荣王,才不辞而别,不过这只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殿下权当我发发牢骚即可,切莫当真!” 她最擅长观察旁人的行为举止。 顾怀何尝不知道,齐元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娄沐心回朝这事,圣上那边交代不了,如此只能割舍,齐元是最懂如何取舍之人! 烛火通明的议事殿内,文武百官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方才炎帝一通火,将他们吓得不敢抬头。 龙椅上的那个男人,身着明黄色长袍,上面绣着沧海龙腾的刺绣,虽已到了中年,看模样轮廓依稀能瞧出年轻时也是个英俊少年,他面白微须,阴沉的面色上,藏着无尽的算计和诡计! “怎么?太子是朕的儿,三皇子就不是朕的儿了吗?” 炎帝有意让三皇子顾云祁代替他自己去祭祀,他面色狡黠,脸上全是诡计多端之色。 “圣上息怒,众臣们并非这个意思,只是今年霁月之日恰逢宗庙祭祀秋曰尝,自然十分重要,此事唯有太子可胜任代替圣上去祭祀,三皇子虽是皇家血脉,身份不比太子尊贵!” 叶太傅不惧龙颜大怒,口口相逼。 众臣们纷纷面面相觑,不禁心里佩服叶太傅的胆量,不过想来也是正常,太子如今权倾朝野,又将迎娶他家千金为太子妃,他作为太子的岳丈,自然是要替太子说话。 “叶太傅好大的口气,圣上面前竟敢如此胡言乱语,不怕圣上责罚吗!” “前几日,微臣仰望天文,发现夜星月交辉,见紫薇垣白气漫漫帝星不明,贼臣乱国,万民涂炭,恐京城一空,果不其然,衢州原本数月的干旱,在太子去后,竟变成了洪灾!” 大理寺卿与钦天监纷纷与叶太傅唱起了反调,这两人本身就不是顾怀麾下,顾怀对他们早就动了取缔之心,只是两人一直深受太后偏袒,动手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你这番话是何意思,难不成在暗指太子要起兵造反,你好大的胆子!” 叶太傅闻言,厉声指责,言语间十分疾言厉色。 如今朝中分为三派,一派以太子马首是瞻,大多都是曾经跟随越贵妃的武官,一派归于太后麾下,这两派经常斗得你死我活,谁也不让谁,这倒让炎帝一派的老臣们渔翁得利,他向来诡计多端,最喜借刀杀人。 “叶太傅切莫乱扣帽子,此话岂能乱说,此为天象,并非微臣一面之词!” “太子与荣王不辞辛苦前去衢州,如今洪灾已平复,百姓们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置,你们倒是只会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翰林院掌院都学士不禁对此噗嗤以鼻,需要有人上前冲锋时,他们都不吭声,事后却又喜欢跳出来指指点点。 “三皇子,你的意思呢?”炎帝将一切看在眼里,脸上神色已恢复平静,他看着低头不语的顾云祁开口询问。 顾云祁被这忽然而来的声音给吓得浑身一震,他原本胆子就小,凡事都喜明哲保身,从不主动招惹是非,如今被扯进这漩涡,早就吓得不知所措。 “嗯?” 见他始终不回答,炎帝面露阴郁,脸上已有愠色。 “回父皇,儿臣近日只觉身子不爽快,怕是……” 顾云祁在心中反复斟酌用词,颤颤巍巍开口,话还未说完,就见炎帝面上闪过一丝不经意察觉的冰冷,眯起的眸子里透露着一抹危险气息,不禁令他汗毛一下子都竖了起来,冷汗不停地往外飙,只能结结巴巴改口道:“儿臣……儿臣一切听父皇安排!” “嗯!既如此,爱卿们也不必吵闹,太子要事在身怕是赶不回来,此事就让三皇子代替朕去祭祀!退朝!” 炎帝对顾云祁的回答很是满意,不再理会大臣们的声音,起身就离开了议事殿。 “陛下,您走慢一些,可小心脚下!”高公公一路小跑才跟得上炎帝。 此时的炎帝已是脸色发青,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听听今日叶太傅所说之词,可还把朕放眼里,好似这天下已是他顾怀的一般!” “陛下息怒,太子今日的荣宠还不是您开恩给的,您如今想要扶持三皇子,他日后的路怕是难走!”高公公连忙相劝。 “哼!我就知他是狼子野心,若不是那女人要挟,我怎么会高看他一眼!” 想起那个女人,炎帝不禁咬牙切齿。 “陛下,太后方才派人过来,想与陛下一起用午膳!” 炎帝不禁狐疑道:“她为何好端端要与朕一起用午膳?我与她的母慈子孝的桥段也是演够了!” “老奴想,应是为了太子之事!”高公公狡黠一笑。 “这两人,无一人让朕省心!” “陛下,这两人斗得你死我活,不正好遂了我们的意,也省下我们不少麻烦,如今太子拥护者比较多,且让太后斗去吧,我们刚好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啊,陛下你得忍忍,面上我们还需和太后站在一起。” “你这老东西,越来越聪明了,难怪你能在朕身边这么久!” “还是陛下疼爱老奴。” 高公公曲意逢迎,将炎帝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 前去清江走官路即可,若是要绕路去一趟太原,途中就要转水路,北芙站在船头,一眼望去,水面碧波荡漾,河畔上金色落叶纷纷落下,远远望去,像是把黯淡无光的大地染上了金灿灿的光芒。 “姑娘,进去吧,不要着凉了!”素月小声相劝。 “我们这是去清江吗?去清江为何要走水路?”北芙有些意外。 “奴婢不知,不过听千尘侍卫无意提起,好似要绕路去一趟别的地方!” 北芙隐隐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进去吧!”素月见她面色一直不佳,不免有些担心,再三相劝。 北芙不喜水,从上船后就觉心里不舒服,并不是她不愿回船坞,实在是觉里面烦闷,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只觉胃中五味杂陈,一阵翻江倒海,情不自禁地干呕了几下,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巴。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素月的惊叫声引来千尘,他见状也跟着焦急了起来。 “莫不是,莫不是害喜了吧!”千尘虽是男子,却也见过家中大嫂害喜的情形,和北芙这般如出一辙。 北芙闻言,急忙想开口辩解,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虽和顾怀共处一室,也有过相依而眠,他却从未有过越界! “你胡说什么,我……”北芙慌忙辩解,不曾想话还未说完,就将胃里翻江倒海之物全部吐了出来。 “不好啦,快来人啊,巫医,郎中,快来人啊……” 千尘大惊失色,急得满船跑。 船上顿时嘈杂一片。 此刻顾怀与齐元正在房中商讨要事,云晟传来密报,江予枫将月瑶逐出了皇宫,虽暂时不知是何缘由,此事都是个不好的预兆。 顾悰之自从出了衢州,就一病不起,流水的汤药喝下去也无用,不知是否是伤心过度。 “外面发生了何事,竟这般吵闹?” 商讨要事被打断,齐元不太开心,此事现在火烧眉毛,得尽快想出对策。 “殿下,是北芙姑娘不大舒服!”绪风进来禀报。 “哪里不舒服?”顾怀闻言欲起身,却见绪风神色怪怪的,眼神中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窃喜,不免诧异道:“你为何如此神色?” 绪风捂嘴偷笑,脸上闪过一丝红韵:“姑娘方才吐了,怕是害喜了!” 第五十一章:太子殿下有隐疾? 齐元神色微震,却没有做声。 顾怀卓然而立的身子猛地一颤,愕然失色呆立不动,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殿下,殿下!”绪风只觉顾怀是激动坏了,忙喊他。 顾怀回神,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跌跌撞撞冲出门,留下一脸不解的绪风,为何他觉得他家主子的神色有点不对劲。 “可是我说错什么了?我怎么觉得殿下好似并不开心?”他忍不住询问齐元。 齐元若有所思回道:“你可知道何为五雷轰顶!” “啊?你胡说什么?”绪风瞪了一眼齐元,转身跟着跑了出去。 “有意思!”齐元露出狡黠一笑,从方才顾怀的神色来看,怕是这孩子来路不明,并不是他的,若是真的这样,那就太好不过了,顺势将北芙解决了即可,他心中顿时有了一计,如此一来,云晟的燃眉之急怕是能解。 北芙吐得肝肠寸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辩解了,见顾怀跌撞冲进来时的神色,知他定是误会了,刚想开口,嗓子眼一痒,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 顾怀黑沉着脸一声不吭,千尘不懂看脸色,还在那傻乐:“从前我家大嫂害喜也是这般,我瞧着应该是男孩,不对,不是应该,肯定是男孩!不对不对,女孩也可以,若是女孩,姑娘你就教她琴棋书画,若是男孩,我与绪风就教他骑马射箭,男孩女孩子都好,甚好甚好!” 他也是习武之人,竟丝毫没有察觉这屋里的气息瞬间变得风起云涌。 北芙越急,吐得越停不下来!恨不得将千尘的嘴撕了。 若是有一天,千尘死了,定是因为他那张嘴惹的! “姑娘,您喝口水顺顺!”素月连忙递水。 “几个月了,吐成这样,怕是还未满三个月吧!”还未见人,就闻其声,巫医姗姗来迟。 “你来了,快给她瞧瞧!”千尘喜悦之色跃然脸上。 “又不是你的孩儿,你怎么这般激动!”巫医瞪了他一眼。 千尘被呛也不恼,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害羞说道:“我是替太子殿下高兴,若是越贵妃泉下有知,知道如今殿下也有孩儿了,也定是高兴的!” “你少说一些!” 绪风虽不知顾怀究竟是何意思,但是总觉此事有些蹊跷,不免将千尘往角落拉了拉,示意他莫要多说话。 顾怀始终沉着脸一言不发,脸上阴冷寒芒,眼中寒光乍现。 巫医瞄了一眼顾怀,脸上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 “来,我来给你搭搭脉!”她拉起北芙的手腕,专心把脉,只是一会,就面无表情地将她手放下。 “如何,如何?”千尘问道。 “何人说她有喜地?” “她呕吐难道不是有喜吗?”千尘不解。 “呕吐就一定是有喜?”巫医忍不住朝他翻白眼。 “那我们姑娘会为何呕吐?”素月也是着急。 “晕船而已,如此简单之事被你们弄得一惊一乍,不是有一位晕船的卧床不起么,难不成他一个大男人呕吐也是害喜?怎么还这般无知?”顾悰之就是前车之鉴,上了船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过床。 千尘面露失落之意。 “额,那个你们要不先退下吧!我也觉得吐完了好了一些,不必都围着我,去忙吧。”北芙将胃里全吐干净后才觉稍微好一些,见顾怀神色微微好转,心也才定下来。 “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让他们下去干啥?”巫医心里不爽快。 北芙颇有些为难,深怕巫医会胡乱说话。 “那,那你给她开些药,养好身子才好。” 千尘虽然失落,脑子却转得快,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巫医听闻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掩嘴而笑,她斜睨着顾怀,随着轻哼一声带出一抹窃笑道:“这娃娃还是黄花大闺女,补什么身子!依老朽看,得给你家主子补补才对。” 北芙干咳几声,将头深埋不敢去看顾怀的脸色。 顾怀原本好转的脸色,骤然又神色凝重起来! “怎么会,我们殿下与姑娘日日同床共枕,怎么会……”千尘不解,绪风一个箭步将他嘴捂住,额上已是冷汗直冒。 “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什么话都往外说!”见千尘还不老实,还在死死挣扎,绪风气急败坏在他耳边咬牙切齿,这番话说出来,他家主子脸面何存。 “本王身子一向很好,不需要补!” 顾怀额上青筋根根暴起,脸上已变得赤红一片,嘴却挺硬。 北芙不禁也面红耳赤起来。 气氛一下变得极为尴尬,众人都沉默不语。 “那个,那个我觉得我现下好多了,我回房休息了!”这般杵着下去也不是办法,北芙只能硬着头皮,在素月的搀扶下落荒而逃。 “老朽睡得正香,好好一个美梦就被你们打扰了,多冒昧!” 见北芙走了,巫医也伸了个懒腰径自走了出去,想着现在回去,兴许还能继续方才那个美梦做下去。 屋内只剩下千尘,绪风和顾怀三人。 顾怀脸色不好,绪风不敢将捂着千尘的手放下,深怕他再次语出惊人,两人交缠在一起显得颇有些尴尬。 “今日之事……” “放心殿下,属下们绝对守口如瓶,一字不说!”绪风忙回道,还不忘摁着千尘的脑袋,逼迫他点头。 顾怀起身欲离开,刚踏出门半步,又回身狐疑地盯着千尘,吓得两人气都喘不顺。 “他若说出去半个字,也拿你问罪!” 顾怀指了指千尘,一脸不爽地拂袖离去,只看背影,都能瞧出一股阴森之气。 见他离开,绪风才将千尘放开,看到满手的口水,不禁嫌弃地在千尘衣上擦拭了几下,颇有些恼怒道:“你啊你,你让我说什么好!” “我也是一时嘴快,没有考虑清楚就脱口而出!”千尘满脸懊恼。 “你现在知道了?”绪风不禁好奇,今日这块木头居然开窍了。 “自然,我又不傻!” “呵呵……是么……那你说说,我为何要拦住你不说!” 千尘一声叹息,带着无比失落:“殿下有隐疾这事,咱们还需好好想想办法!” 绪风踉跄了几步,强压心中怒意,左手抓着右手,深怕一松手,右手就情不自禁去拔剑。 “绪风你放心,此事得顾全殿下的脸面,我定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你要不现在就立下字据,我就当此是你的遗言,你就写往后不管发生何事,都与我绪风无关,请殿下莫要牵扯到我,你现在就写!” 绪风只觉有千尘在身边,每一步走的都是凶险,如履薄冰。 “你我兄弟一场,怎么这般见外!你我若是遇到危险,我定是会弃自己性命保你活,我想你亦是同我一样所想。” 绪风来回踱步,以发泄心中烦闷,不敢再乱说一个字,深怕千尘误解。 北芙走得匆忙,脸上红晕一直消散不去,越想平复心情,脸却越红,红到素月都瞧不下去了。 “姑娘,你这般害羞作何?” 北芙忽然停下,也不回头,只是小心问道:“你瞧一下,太子殿下可跟来?” 素月回头张望,身后空无一人:“没有。” 北芙不禁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涌起一丝失落:“不跟来也好,省得尴尬。” “姑娘,你日日相伴与太子身侧,难道太子……” 素月终是忍不住,难不成真的和巫医所说的那般,太子在这方面是有隐疾的,此事也并非空穴来风,这些年来,太子的确从不近女色。 北芙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蓦然又涨红了起来,小声嘀咕道:“说什么呢,太子怎么会有隐疾!” 他不仅没有隐疾,反而十分懂得男女欲情之事,想起他缱绻的深吻,缠绵的情话,简直就是高手。 “那……” “殿下只是尊重我,想我全身心交付于他!” 北芙怎么不知道顾怀心中所想,他这般骄傲的人,从前吻她时,她从不回应,亦是前几日她鬼使神差地回应了他的吻,竟令他喜极而泣,想必他一直在等,等她真正对他闯开心扉。 “哦~”素月不明所以,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顾怀转了一圈,依旧不解心中烦闷,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顾悰之的房间。 “你们下去吧!” 他将一众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也不说话,面色凝重的坐在顾悰之床前,时不时的唉声叹气,画面颇有些诡异,害得顾悰之心中一紧,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将不久矣。 “你,你如此……我是……”顾悰之不知如何开口,强忍着身子不适,撑着半坐起来。 “哎~”心中万般无奈,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诉说,只得叹息一声,将所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含在其中。 今日早上巫医才来搭的脉,也未曾说什么,这一声叹息,听得顾悰之忧心忡忡。 “你,你就直说吧,兄长我能撑得住!”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快刀斩乱麻,伸头一脖子,缩头也是一脖子,顾悰之直截了当问他。 第五十二章:号称活阎王的人竟这般纯情 顾怀有些犹豫,并非他故意欲言又止,是这种事实在不该如何开口。 “兄长,男女之事可懂?” 话一出口,顾怀就觉自己说错话,顾悰之不比他好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还更惨一些,毕竟前几日娄沐心一封辞别信就离开了。 顾悰之哑口无言! “我并非在你伤口上撒盐,只是此事与我来说,比较为难!” 顾悰之摆摆手,知道他也是无意冒犯:“我也不懂此事,我也未曾婚娶!只是你若为此事烦心,不如说出来,两个人比起一个人,总是点子会多一些。” 顾悰之说到此事不免想起娄沐心,他从小到大也只有这一颗桃花而已,还无疾而终了。 “咳咳,我只是想,此事如何知道对方是心甘情愿的。” 顾怀的脸上骤然升起一抹红,迅速蔓延至耳根,想起前几次拥抱而眠,他几番控制不住。 顾悰之知他所说的是北芙,心中不禁怪顾怀鲁莽,男女之事来问他就罢了,怎么男男之事还来问他,他连听都没有听过。 不过转念一想,他是当朝太子,此事难以启齿,也只能与他这个最亲近之人倾诉,也无旁人可说,只得硬着头皮回道:“他若不拒绝,应是心甘情愿吧!” “兄长所言甚是!” 顾怀陷入沉思,将从前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好似衢州之前,她一直都是抗拒的,也是这几日态度才缓和一些,但好似也没到心甘情愿的地步,想到这里,他不禁心中又涌起一丝烦闷。 顾悰之见他脸色瞬息万变,不免觉得尴尬,两个男人竟如此直言不讳地讨论此事,实在有失风化,更何况,他也并非开明之人,不免开口劝道:“你,你也不必操之过急,免得显得过于轻浮!” 就如同现在,两人讨论此事,就很轻浮,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养男宠这事,多少有些伤风化俗,还是多少的顾忌点。 顾怀闻言并未听出旁的意思来,反而觉得醍醐灌顶,如雷贯耳:“还是兄长懂的多,此事实在令我头疼,我该如何知道她的心意?” “要不,你耐着性子等一等?”兴许时间一长,这种乱七八糟的感觉就没了! “不可!”顾怀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要不你寻一个机会试探一番?”顾悰之松口。 “对!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兄长所言甚是!” 看顾怀如此真诚,顾悰之觉得十分不好意思,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事情,何况他懂得并不多,只是尽快想将此话题结束。 “这几日我身子抱恙,只有躺着才舒服一些,今日更是头疼剧烈,如今跟你说这番话,也是强撑着而已!” 逐客之意很是明显。 “我得寻个法子,还不能让她发觉的法子,这种事还得要我主动一些,总不能等她主动吧!”顾怀充耳不闻,并没有听到顾悰之那番话。 “方才将吃下去的早膳全部都吐了出来,想必我这几日都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顾悰之不死心,慢慢将身子扭向一边闭上眼睛,做出一副撑不住的模样。 顾怀见他扭身背对着自己小憩,不免伸手将他身子扶正,继续道:“若是我无意冒犯了她,她可会恼,觉得我轻浮淫乱!” 顾悰之欲哭无泪,原来这号称活阎王的男人竟是这般纯情之人。 “我觉得有些累了。” 拐弯抹角的话,顾怀是一个字都听不明白,顾悰之干脆直截了当说道,就差起身送他出门了。 “你说,我若是与她直说,可行?”顾怀心生一计,何须试来试去,不如直说。 “头甚是疼,疼得要裂开一般。” “不行,如此更显得我轻佻,怎么会有人将此事挂在嘴边畅言无忌!” 顾悰之:“……” “我是否过于着急,如若我顺其自然,再耐心一些,是否好一些?” 顾悰之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兄长摇头可是赞同顺其自然的意思,我这几日一直在想,从前都是我将她强行禁锢在身边,不曾想过她究竟是何想法,这般强迫,恐怕会适得其反,那这几日我就不多打扰她,她与你一样因晕船导致身子不舒服,我就让她好生休息,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顾怀此刻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他也不知何时对北芙心动的,只知道那天落日沉溺于橘黄色的芦苇荡中,晚风沦陷在赤忱的晚霞里,只是惊鸿一瞥,就一往情深了。 顾悰之极为苦恼地蹙着眉头,他摇头只是无奈,并无其他意思。 “兄长,可是累了?你的神色不太好!” 顾怀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顾悰之身上,殊不知他的脸色就没有好过。 “是有些累了……” “那你好生休息,还有差不多两日的水路,兄长再坚持两日。” “好!” 顾怀起身离去,脸色比来时要轻松了些许,好似与顾悰之交谈一番后,豁然开朗。 “千尘侍卫,和我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咱们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好!” 齐元紧紧盯着千尘,想从他口中套出一些蛛丝马迹,岂料千尘将绪风的话牢记心中,竟一个字也不愿多说,两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干坐着。 “并无什么要事,齐长史不必担心,我与绪风应付的来!” “北芙身子如何,可要紧?”齐元依旧不死心。 “无碍,只是晕船而已!”千尘实话实说。 “晕船?好好的怎么会晕船?” “和荣王殿下一般,休息休息就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对千尘所说的话,齐元自然是一字不信的,他平日里,嘴比脑子快,如今话语中竟滴水不漏,定是有人教他如何说如何做,想必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事。 “只是晕船?方才绪风来报时,说北芙有喜了?” 千尘闻言,脸慢慢的涨红,多少一些不知所措:“没有,没有,一场误会而已!” 如此神色令齐元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 “是误会呀?” “我外面还有些事,我先走了,此事就是误会,你不要多想,太子殿下也很好,一切都很好!” 千尘只觉自己若是再待下去,太子殿下有隐疾这事怕是瞒不住,只得随意找了个理由溜了,留下齐元一人若有所思。 炎帝并非太后嫡出,他的生母是一个地位极其低下的宫女,两人对外虽是母慈子孝,私下却是暗潮汹涌。 “哀家听闻今日陛下上朝时大动肝火,这是哀家特意命小厨房做的去肝火的汤,是同西洋参,石斛,麦冬,蜜枣等一并熬的,可以降心火,清心润肺,滋养肠胃,陛下如今不比年少时,如今也上了年纪,还需多多保重身子。” 太后看上去要比她的岁数年轻许多,脸上和手上的皮肤还是白皙光润的,丝毫不露衰老。 她穿着华丽得体,处处彰显出雍容华贵的风度。 “母后费心了!” 炎帝看了高公公一眼,并未接过太后亲手递来的汤,高公公见状接过,放置在他的左手边,他这前脚刚丛议事殿踏出来,这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她的手未免也伸得过长了! “别怪哀家话多,哀家老了,有些话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无非也是为了你好!” “不敢,母后教训的是。” “怎么能是教训呢,陛下若是这样说,那让哀家如何自处,怕是日后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了。” “母后误会了,不知今日喊儿子来是为何事?”炎帝敷衍一笑,不似往日那般殷勤,话语间都是疏远之意。 太后并未把他的态度放心上,只是莞尔一笑道:“哀家近日得知太子被山匪劫持,还受了重伤,几日担心得未曾合眼,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有人对堂堂太子对手,还有无王法!” 炎帝双眼精光一闪,闪过一丝诧异后露出一抹冷笑:“我也与母后一样,只要想到太子重伤,就心有余悸,索性贼人都已抓住就地解决了,否则怎能安我心!” “哦~全部都解决了?不曾留下一个活口?” “一个活口都未留!”炎帝挑眉看她,眼里一丝狡诈笑意。 “可惜了,可惜了,怎么能不留活口,如此来说,背后策划之人岂非逃之夭夭了?” “母后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儿子看来,无非只是那些山匪见财起意而已,否则任谁也不敢对太子下手,您说是吗?”炎帝狐疑地盯着太后,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凡事还得小心为妙,太子如今权倾朝野,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怕就怕有那些狂妄之徒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母后多虑了,再说我儿何等聪慧,他自有考量!” 炎帝不想此话题再继续下去,面色已变得阴冷。 “哀家听闻陛下近日十分宠爱三皇子……” “母后,三皇子和太子都是我的儿,都是您的孙子,都是一样的!” 炎帝不耐打断她的话,匆匆起身继续道:“儿子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有空再来看母后!” 说罢,拂袖而去。 第五十三章:八名官妓 太后冷眼瞧着炎帝离开的背影,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她低头看了看炎帝未曾动过的汤,冷哼一声:“倒了!” 侍女闻言迅速将汤端了下去。 “太后,您不必跟圣上置气!” 秋荣嬷嬷见她神色不好,连忙小声相劝。 “不知好歹的东西!他以为他是谁,从前靠着那个女人才坐上龙椅,后面靠着哀家才能稳坐江山,如今怕是觉得自己长了本事了,竟敢跟哀家蹬鼻子上脸!” “太后方才一番敲打,可有发现什么眉目?” “甚是会装,劫持太子之事,除了哀家那便只能是他,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那太子那边,会不会以为是我们做的!” “自然会,好一个借刀杀人,不要觉得哀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他想看哀家与太子斗得你死我活,他正好坐收渔翁之利,可哀家偏偏不愿给他这个脸面。” “太后可有应对之策?” “有的是他求哀家的时候!”她双眼犀利如鹰,带着一股杀气。 秋荣嬷嬷俯身贴耳,太后在她耳朵小声言语了几句后,不免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奴婢这就去安排!” …… “陛下,息怒啊,龙体要紧!” 从太后那出来后,炎帝的神色一直不好,脸色怒气隐现,眼里仿佛燃烧着怒火,就连鬓角处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她还觉得能像从前那般拿捏朕,竟处处为难朕!若非那几个老臣站在她那边,朕岂会忌惮她!” “那几位老臣年事已高,已到了回乡养老的年岁,陛下随意寻个理由打发了便是,不出多时,朝中就都是陛下的人了!”高公公附和劝说。 “所以今日朕不愿给她这个脸面。” “陛下开心最重要,早上方太医呈上一颗丹药,陛下现下可想去哪位小主那歇息一下,顺便看看这次的丹药药效如何?” 高公公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炎帝顿时就明白了,与他会心一笑,大手一挥道:“既如此,朕就去余答应那吧!” “好嘞,陛下您坐稳,起驾常秋阁!” …… 绪风站在船头,甚是头疼,不知这太原知府是如何想的,他们的船还未到太原,就千里迢迢送了八位女子过来。 “我们老爷说了,这八位女子都是太原数一数二的官妓,唱曲歌舞乃是一绝,怕太子殿下和荣王殿下路途烦闷,特意送来解闷的!” 说话之人是沈士哲,他是太原县丞。 他身形消瘦,眉眼弯弯,嘴角下垂,是一张讨喜的面容,看模样轮廓约莫三十出头。 “赶紧走!这成何体统!”绪风满面凶狠,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怎么了这是,太子殿下问为何停船!”千尘匆匆赶来,见此场面不禁诧异,那八名女子个个窈窕身段,举手投足都是妩媚之色,吓得他不敢多瞧一眼。 “这位肯定就是千尘将军了,我是太原县丞沈士哲,是奉我们知县老爷委托前来,日夜赶路,还请将军去与太子请示一番,让我们上船休息一下!” 沈士哲慌忙朝千尘做揖行礼,天下无人不知太子殿下身边左右少将。 “岂有此理,你将这八名姑娘弄上船,世人该如何传我们殿下,你们按的是何心!” 千尘疾言厉色。 “此事是我们老爷考虑欠妥,只是我们日夜赶路,实在困乏,准备的粮食也所剩无几,还请将军垂帘,替我们说说好话,让我们去船上休息片刻!” 沈士哲很是聪明,脑子转得极快,看之前的说辞行不通,干脆装起可怜来。 “与我们何干,你们大可去岸边歇息休整,何须要上我们的船!”绪风冷面无情。 沈士哲闻言面露难色道:“将军不知,我们此行只带了两位官兵,这八名姑娘貌美如花,轻易上岸,怕是会被贼人盯上。” 千尘的怜悯之心渐渐泛滥,不免在绪风耳边小声道:“我看就让他们上船休息片刻也好,休息好了,给点粮食再打发她们走!” “你莫犯傻,此事你别管!”绪风十分拎得清。 顾怀与齐元缓缓走来,见此阵仗,不免一愣。 “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下跪请安,顾怀清隽挺拔,一脸淡然,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的神色,但是周身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凌厉之气。 “何事这般吵闹?”齐元开口询问,眼神迅速将八名女子扫了一下,都是一等一的妙龄女子,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不禁神色微转,动起了坏心思。 “太原知府送来八名官妓,吵着闹着要上船,属下正拦着不让上!” 绪风如实禀告。 “哦~可是温长安温知县?”齐元对这人有印象,是个十分懂得阿谀奉承之人。 “回禀齐长史,正是!”沈士哲忙回答。 “你认得我?” “齐长史公正无私天地昭,官风正派润人心,微臣很是钦佩,自然是认得的!” 齐元听闻露出一丝愉悦之色,沈士哲这番话甚得他心,奉承的这些话,他虽不大在意,但是偶尔听听也是十分悦耳的。 “太子殿下,这番夜景,没有司乐伴舞,实在是可惜。”齐元相劝道。 “太子殿下?”绪风有些犹豫,看向顾怀。 只见顾怀眉目低垂,不知在思索什么,待抬起头时,嘴角挂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就听齐长史的。” 绪风很是诧异,若是从前,顾怀定是对这些女子不感兴趣,今日不知为何应允了。 八名官妓登船之事很快就传到了北芙的耳中,此时她正躺在床上闭眼小憩。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太子殿下是想做什么!召这么多官妓上船做什么!” 素月气急败坏,在房中来回踱步。 “你莫吵,吵得我头疼!”北芙却不在意,只觉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虽要不了命,却令人辗转反侧,心烦不已。 “姑娘,你怎么还这般冷静,你也不想想办法!原来太子殿下搬去其他房间亦是有缘由的!” 不怪素月着急,不知顾怀吃错了什么药,方才竟派人将他的贴身之物和文书尽数都挪了出去,美曰其名是为了不打扰北芙好生休息,遂这几日两人分开就寝。 原本素月还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想来,原来一切都是有缘由的,莫不是要让她家姑娘给那几位女子挪地方! “只是听听小曲看看小舞罢了!” 北芙眼都未抬,顾怀这人他多少还是了解的,都是小事不打紧。 “姑娘!那些女子是什么样的人,您不清楚吗,面对太子定是会使出浑身解数投怀送抱的!” 素月一时气急,未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待说出时已知此番话说得不对,忙解释道:“姑娘,我并不是有意……” 北芙并不在意,她曾经也同这些官妓一般用美色示人。 “无碍,你不必自责。” 很快就夜幕降临,微风阵阵,河水泛起层层的波浪,渔船上的渔灯闪着黯淡的光,倒影在河面,好像被洒落了无数星星一般。 司乐声阵阵传来,琴声幽婉,箫声悠扬,不知在撩动着谁的心。 “北芙姑娘,太子殿下传唤用膳。” 门外的千尘敲了许久的门,素月才将门打开,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将肚里的不甘愿全部撒在了千尘身上。 “回去禀告太子,我家姑娘身子不爽,就不去凑热闹了!” 说罢狠狠地剐了一眼千尘,就将门生硬地关上。 被碰了一鼻子的灰的千尘不敢恼怒,唯有小心翼翼说道:“那姑娘好生休息!属下即刻就派人将晚膳送来!” 说罢才敢匆匆离去。 素月听他这般说,气得脸色涨得通红:“姑娘,你瞧瞧,这就把晚膳送来了,这不是摆明就是想让姑娘待在房中吗!何必假惺惺跑来请您,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北芙睁开双眸看了看素月安慰道:“不去也好,我如今这般憔悴模样,殿下见了,怕是会扫兴!” 顾怀见千尘一人回来,不免有些失落。 “可说什么了?”他定了定神,装出一副闲散模样。 “姑娘说身子不爽,就不来了,属下深怕她饿着,就命人将晚膳送去!” “她就不曾说其他话?可有问这司乐之声?可问这些女子?” “未曾问一句!”千尘老实回答。 顾怀顿时怅然若失,眼神黯淡,心中充满了失望。 “太子殿下,不如由属下再去瞧瞧,千尘嘴笨,怕是没有把话说清楚。” 绪风见状,将顾怀颓废之色瞧在眼里,忙开口请缨。 闻言,顾怀黯淡的神色些许明朗了一些,忙点头示意。 绪风斟酌了一路,深怕说错一字惹得他们两个误会,还特意在拐角处,将要说的话练习了好几遍,才深吸一口气去敲北芙的门。 也是敲了许久,素月才将门打开,一脸怒意,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模样:“你们有完没完!” 绪风慌忙赔笑:“殿下想请姑娘前去用膳!” “晚膳已经送来,我们在房中用膳即可,我们姑娘等会吃完就歇息了,不必一趟又一趟地跑来烦她!” 素月耐着性子回他。 第五十四章:太子殿下不喜人触碰! “原本太子也不想的,是齐长史执意要将那些女子迎上船,傍晚时分时又说如此夜景,少了一些司乐实在可惜,这才让她们吟唱来着。” “我说了,我们姑娘不去!” “太子觉得今夜月色实在是美,一人欣赏有些浪费,想与姑娘一起,不知姑娘可愿意?” “我说了好几遍了,我们姑娘不去!” “夜深天凉,姑娘还是要多加一身衣裳,我就在门外等候,姑娘不急!” “……” 绪风才不管素月说什么,一股脑地将方才练习好的话说出,说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免赞叹自己的聪慧,这番话论谁也挑不出理来。 素月的怒气从脚底直冲至脑门,心头那一把怒火,就快按捺不住,抓住门框的小手已吱吱作响,好似想把门捏碎一般。 “你们有完没完!”一声怒吼,将水上停留歇息的水鹭惊起一片。 绪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何素月如此愤怒。 “我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绪风诧异。 “你家主子爱干嘛就干嘛,何必拉着我家姑娘,再说了,八位女子还伺候不了你家主子吗!怎么,让姑娘去看你们你侬我侬缠缠绵绵吗!” 绪风一愣,这和他心中所想的完全不一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殿下现下可欢心?”北芙见他们吵个没完,终于开口询问。 绪风闻言仔细思索了一番,觉得应该实话实说。 “殿下兴致不高,那八名女子使劲浑身解数,竟也无济于事。” “使劲浑身解数的呀~想来是有备而来的呀~”北芙语调怪怪的,心里有些不痛快,对这个“浑身解数”她可是十分了解。 “自然,我们殿下长身如玉,容颜如画,长得是真真的好看,位高权重,日后这个天下都是他的,自然有的是女人投怀送抱!” 绪风说起顾怀,十分得意。 “你没事多读点书吧,也说不出什么好词!”素月白眼一翻,小声嘀咕。 “罢了,我收拾一番,你门外等着吧!” 北芙叹息一声,今夜她若是不去,顾怀定是折腾个没完,不过她也是好奇,想要知道顾怀这般折腾究竟是为何,莫不是想看她吃醋? 素月闻言,用力将门关上,力气之大,生生将门撞得“哐哐”直响。 一首司乐结束,沈士哲朝两名女子使了个眼色,女子折仟腰以微步来到顾怀身侧,替他斟满酒后,眸含春水清波流盼一般看着顾怀道:“太子殿下,方才小女弹奏得可满意?” 媚意荡漾,举手投足都是引诱之意。 顾怀微微蹙眉,眼角眉梢染上冷意,未曾看两位女子一眼。 这两位女子纵横风花雪月数年,还未曾有男子能逃过她们的温柔乡,如今顾怀这般冷漠,倒令她们慌乱手脚,忙瞧向一旁的沈士哲。 沈士哲暗暗朝她们使眼色。 他来前早就吩咐过这些女子,太子不同旁人,传闻从不近女色,所以对付寻常男人的狐媚之术自然是行不通的。 红衣女子稳了稳情绪,端起酒盏细声说道:“太子不说话,应是对小女不满意,这一杯小女自罚!” 说罢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忽然一滴酒顺着酒盏滴落在顾怀的手上,女子惊呼一声,艳唇微微上勾,牙齿轻咬下唇,很是妩媚,竟附身靠近顾怀的手,想拿唇去舔掉他手上的那滴酒! 顾怀反应极快,迅速将手抽了回来,女子的唇虽未碰到他的手,她那一缕头发,却从手背一滑而过,引得他一阵厌恶皱眉。 “放肆!太子殿下不喜人触碰!” 千尘此刻忽然开窍,许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竟全然明白顾怀此时心中所想,见他皱眉,连忙拿起手帕擦拭顾怀的手背。 他是个粗人,平日拿的都是刀枪剑棍,下手没有轻重,才几下,顾怀的手背就已被他擦得通红。 顾怀的心情变得愈加烦闷,将酒猛地灌下,一脸阴霾,不理任何人。 “太子殿下恕罪,你们还不快请罪!”沈士哲见状,慌忙跪下。 红衣女子受了惊吓,泪眼涟涟地跪下替自己辩解道:“太子殿下饶命!是小女方才不小心才将酒滴落在太子殿下的手上!” 这我见犹怜的神色,哪个人能不动容! 齐元见此场景有些尴尬,不免开口说道:“好了好了,太子殿下平日里待人疏远,你们不必这般惊惧,都起来吧,你们俩,还不快给太子殿下斟酒!” 女子闻言立马上前斟酒,许是不甘心,还想再试一试,便壮着胆子朝顾怀身侧贴了上去,岂料还未碰到他的衣角,顾怀一个凛冽的眼神,她只觉周身骤然变冷,只得乖乖地坐直身子,保持着距离,不敢轻易贴近。 北芙原本是打算继续穿男装的,思来想去,不知为何心中憋了一股子莫名的气,说不清道不明的,竟将男装换下,套上衣裙盛装打扮起来。 虽是虚弱,厚重的胭脂水粉上脸,也瞧着气色好了些许。 绪风等的焦急,却又不敢催促,见北芙出来时,不禁愣了一下。 “怎么?”素月瞪了他一眼不明所以。 绪风摸了摸脑袋害羞说道:“今日姑娘真是漂亮!” “哼,我家姑娘哪天不漂亮!” 一路北芙仔细询问了一番,心中已是了然,在进门后,瞧见顾怀身侧两名女子娇柔讨好的画面,心中更是确定了所想。 顾怀见北芙进门时,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北芙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走向顾怀,朝着红衣女子宛然一笑道:“这位姑娘,麻烦你让一让。” 女子上下打量了北芙一番,面露不爽之意道:“这位姐姐,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如你将就在我身旁坐下?” 北芙被她一番回话逗得想笑,却又不得不继续伪装下去。 顾怀不做声,饶有兴趣地看着北芙。 北芙忽然来了兴致,顾怀明知她身子不舒服,还要弄个鸿门宴来试探她,为何非要如他所愿,今日索性就闹闹性子,看谁玩得过谁! “我瞧着这位大人一人饮酒也是无趣,我便靠着这位公子坐下吧!” 北芙环顾四周,将视线落在了沈士哲身上,随即迈着婀娜的步伐,浑身散发着一股妩媚娇柔的气质,朝他走了过去。 顾怀原本饶有兴致的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骨骼分明的手指都气得微微泛白了起来。 沈士哲一愣,如此尤物,竟看入了神。 北芙朝他轻挑了下眉,媚眼如丝,便让沈士哲失了魂。 绪风与千尘满身是汗,恨不得将北芙绑了扔在顾怀怀中,心中祈祷北芙千万不要做出格之事来。 “这位姑娘是?”沈士哲许久才回神,面露风流之色,伸手就想将北芙拥入怀中。 北芙很是灵活的闪了过去,未曾让他碰到一点。 顾怀抿嘴,眼底渐渐酝酿着风暴! “小女名为北芙,原本是个官家女子,岂料父亲惹了圣怒,全家被发配边疆,贼人见我生的美艳,动了旁的心思,幸得遇见太子殿下,才将我救下!” 北芙张口就来,胡编乱造,说到情动之处,不免眼角挤落一滴清泪,看得十分令人怜惜。 齐元低头饮酒,权当没有听到这番胡话。 “不曾想姑娘身世这般凄惨!” 沈士哲竟丝毫没有怀疑,不禁又想要去拉北芙。 北芙装作坐不稳,顺势朝一旁挪了挪躲开了沈士哲伸来的咸猪手,抬手将眼角的泪擦拭,透着锦帕瞧向顾怀,见他额头的青筋隐隐乍现,不免有些后悔,若是真的惹恼了他,怕是不好收场。 “北芙姑娘,这杯酒我敬你,今日你我有缘,你若不嫌弃,可在太原落脚,我定好好照顾你!” 沈士哲面色潮红,心中已是荡漾,丝毫没有瞧见顾怀那双愤怒的眼,似要将他看穿。 北芙尴尬笑了笑,推脱道:“我不甚酒力,多谢大人垂爱。” “定是姑娘觉得不好意思,你放心,我定不会糊弄你!”沈士哲色欲上头,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一心只想将北芙灌醉,伸手拿起酒盏递给她。 北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中懊恼万分,原本想要使一些小性子,岂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敢喝!” 顾怀冰冷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犹如破冰碎玉,带着袭人的寒意。 “不喝,不喝!” 旁人只觉这声音冰寒惊惧,北芙却觉它如沐春风,脸上情不自禁露出讨好之意附和他。 “过来!” “好嘞!”北芙雀跃起身,十分听话。 她迈着欢快的步伐来到顾怀身边,对着方才的女子努嘴一笑:“没办法,太子殿下非要我过来,劳烦你让一下吧!” 女子脸色僵了僵,不敢妄言,只能起身让了一条道,北芙十分自然地在顾怀身侧坐下。 顾怀脸色稍稍好转,却还是阴沉,见她穿得甚是单薄,背上薄纱下隐隐露出雪白的肌肤,不禁心神一紧, 他抬手想替北芙倒一壶热茶,手却抬不起来,这才发现衣襟已被北芙压坐在身下。 第五十五章:极限暧昧下的翻车场面 北芙只觉身下有衣襟扯动的感觉,低头一看,果真如此,再抬头看向顾怀,见他抬着手正无奈看着她,不免觉得麻烦,小声嘟囔道:“殿下真是麻烦,这件衣衫衣襟十分宽大,碍事!”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千尘与绪风相视一笑,将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他家主子十分奇怪,就喜欢北芙对他不敬。 “日后我不穿便是。” 他浅声回应,丝毫没有因为北芙的出言不逊而恼。 齐元低头饮酒默不作声,不知道再打什么主意,自从那日敲打之后,当众他就不再为难北芙。 “倒也不用这么浪费,找个裁缝将这袖口处收一收就好!” 北芙顺手拉起顾怀的衣袖,来回摆动比画了一番继续道:“我还蛮喜欢这件的!” 顾怀嘴角扬起一丝压不住的笑意,不禁挑了挑眉,双眼定定地瞧着北芙:“好,都依你!” 堂堂太子舍不得丢弃一件衣衫,竟还让裁缝裁裁剪剪再穿,若是传出去,也不怕列国笑话,真以为当朝太子连件新衣都穿不起! 即便是个傻子,也能瞧出这两人之间的暧昧之意,两位女子自然而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太子并非不近女色,如此一想,在小小的诧异后,内心不禁涌起一丝侥幸,倘若顺得这位太子的心意,怕是也能拿下他! “这位姐姐深得殿下宠爱,令妹妹好生羡慕!” 红衣女子掩嘴一笑,纤纤玉手勾起脖颈间散落的发丝,虽是与北芙说话,眼波却暗送顾怀,妩媚地勾魂摄魄。 这副作态北芙再熟悉不过,从前在别院,整日学的就是这个。 “殿下不嫌弃我罢了!” 她慵懒回应,都未曾抬眼看她,殊不知话语间,一股酸味充斥在字里行间中。 顾怀嘴角压不住地上扬,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红衣女子将顾怀的笑意看在眼里,竟生出痴心妄想之意,以为顾怀是对着她笑,不禁心中一阵雀跃,暗叹果然这世上就没有她拿不下的男人。 “姐姐真是好福气,不知是用了何等招数惹的太子殿下垂帘,可否告知妹妹,也好让妹妹沾沾这个福气。” 北芙抬眼看向她,这才仔细端倪起她的模样来,皮肤细润,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全然一副异域风情的媚态,若自己是男的,面对她,定是把持不住。 不知在顾怀心中,此女子能打几分? 不免心中泛起一阵酸意,忍不住想要宣誓下主权! “太子殿下很是害羞,得主动才能拿下他!” 北芙勾起顾怀的手臂,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 红衣女子微微一震,想起方才一幕,千尘那句“殿下不喜人触碰”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不禁有些后怕。 太子殿下不喜人触碰! 再看他的手背,红印还未消! 顾怀气场过于冷然,面色没有半点情绪,垂头睨视北芙。 在场的女子和沈士哲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似乎已经预料到北芙的结局。 北芙等了一会未曾听到顾怀回应,不禁抬头,刚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不免故作矫作的扭了扭身子,又朝他蹭了蹭道:“是不是嘛,殿下?”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娇嗔! 顾怀心中一紧,浑身一震,脸上迅速涌上一层绯红,心中不禁暗自后悔,为何要搭这一台戏,明明自己对她招架不住。 “还好吧!”他虽故作镇定,声色却微颤。 绪风与千尘默默垂头,他家主子的脸都快红成猴子屁股了,一败涂地了呀,实在没眼看! 北芙脸上闪过一丝坏笑,抬手就将顾怀滚烫的脸捧住,满是惊讶道:“殿下脸好红呀,又红又烫,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完,还不忘朝他眨了眨眼,捉弄之意很是明显! 北芙看着顾怀,耳根都已红透,却还强撑镇定,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是可爱,如此神色怕是罕见,不免将脸凑近继续道:“我脸上好凉,不如帮你降降温!” 北芙整个人都倾倒在顾怀的身上,为了好看,她只穿了薄薄的春衫,腰间垂下来的柔软丝带,恰到好处地拂在了他还泛红的手背上,软软的,痒痒地撩拨着他的心弦。 他能感受到她温暖熟悉的呼吸,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曲线,一双美目微微上勾,双眸中泛起秋水一般的涟漪,正明眸流转地瞧着他。 场面安静的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得见,所有的眼睛都落在他俩身上。 此刻,顾怀垂眸看她,寂静无声的空气里,唯有他的心跳声,一声,两声,三声,格外的清晰,丝丝暧昧缕缕浮动!已是到了忍耐的极限! “啊欠!” 好看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突如其来的喷嚏生生将这极限暧昧给打断了。 众人惊呼,眼睁睁瞧着北芙的口水丝毫不差的喷洒在顾怀的脸上,不禁都倒吸一口凉气,默默等着暴风骤雨来临! 沈士哲默默摇头,心中觉得甚是可惜,如此尤物马上就要消香玉损了! 北芙也是呆愣在那里,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本想用美色引诱他一番,怎么发展成如今尴尬的场面! “太子殿下……” 绪风与千尘脸色惨白,只觉双腿一阵哆嗦,深怕顾怀真的动怒起来,不知如何相劝,是拦着顾怀大开杀戒,还是先把北芙藏起来,一时间急的满头是汗。 北芙回神,见他脸上隐隐约约还能瞧见一些自己的口水,慌忙往后缩,心里想着能跑多远算多远,却被顾怀伸手揽腰又抓了回来,她挣扎了几番,避无可避,伸手试图推开他,却被他强行摁进怀中。 北芙只觉身上多了一丝暖意,再回神时,才发现顾怀竟解了他自己的衣衫,将她完完全全地裹进了怀里,严严实实地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让你放肆,竟敢穿这么少。” 他俯身,更紧密地贴近她,低沉嘶哑的嗓音,带着炽热与诱惑。 北芙只觉他的嗓音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的一扇门,仿佛一缕暖风拂过心房,使她心神荡漾。 “要怪就怪殿下,明知我不舒服,还非要我来。” 娇嗔中带着一丝丝委屈。 “好,是我的错。”他轻声哄着。 “还找一些女子来气我!” “嗯,你一来我便后悔了。” “还……还不让我好好吃饭!” “嗯,我陪你回房一起吃。” “还不让我好好休息!” “嗯,是我考虑不周,用完膳就允你歇息。” “还害我在这深秋,穿这么少!” “怪我,都怪我。” 北芙越说越委屈,一股脑地将所有不顺之事全都推脱到顾怀身上。 顾怀全然接受,不反驳不顶嘴,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红衣女子半张着诧异的嘴,好久都不曾合上,心中已有一番计策。 今夜一番闹剧,让齐元心中更加坚定要除掉北芙之心。 这顿酒对沈士哲来说,喝得心惊肉跳,北芙与顾怀两人腻腻歪歪一阵就先行离开了,走时顾怀看他的那个眼神,意味深长!令他坐立不安,若不是水性不好,怕是当下就想跳河逃跑。 果不其然,千尘就临危受命领了个任务,大晚上的,在船板上锯木头。 云祁多少会点木工活,所以被千尘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这大晚上的,你要干什么!”云祁十分恼火,好不容易今夜不需要他巡逻,也不能好好休息。 “此事说来话长!” 千尘很有自知之明,他平日嘴快,却笨,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 “诶呀,你就别管了,这是太子殿下吩咐的,说是临时做个小木筏,也不必太大,只需能站得下一人即可,也不用太牢固,勉强不沉即可!你可行?” 云祁不明所以:“这倒也不难,随意拼几块木板就行,只是这个用途是什么?” “你俩晚上不睡觉,在这干嘛呢?” 一声清扬戏谑之声响起。 千尘与云祁寻声找去,这才发现船沿下方有一只竹筏,墨荇正仰面躺在上面,身旁放着一只鱼竿,看上去也不像是正经在钓鱼,只是用脚随意压着鱼竿。 看他懒散模样也不知是钓鱼还是小憩,此刻正咧嘴朝着他们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夜幕中十分显眼。 “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原来你竟在这躲着!”云祁呵斥。 “闲来无事睡不着,想着钓些鱼改善改善伙食!” 话音刚落,人已纵身跳到了船板上,正一脸探究的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的木板。 “可是要用这些木板拼成竹筏?我方才躺的竹筏不行?” “不行,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了,此木筏只需一人站稳即可,不沉即可!” 千尘将顾怀说的话一字不落的学给他们听。 “啧啧啧,是何人惹恼了他,可真是太可怜了!” 墨荇闻言摇了摇头,不禁可怜起那人。 “快些吧,太子殿下着急用!”千尘催促道。 三人埋头苦干,不出半个时辰,还真给他们鼓捣出一块小小的“竹筏”,他们多少还是心存一些善心,这“竹筏”大小足够一个人半坐在上面有余。 第五十六章:报复 “太子殿下原话是能站下一人……”千尘有些犹豫。 墨荇打了个哈欠苦口婆心道:“心存善念,方可为人,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太子也不是真要那人的性命,许是想给个教训,差不多就得了,若是真弄的小了,半路翻船了怎么办?还得劳烦我们去救!他若是身形壮硕一些,怕这个都挤不下!” “对,差不多的了!”云祁觉得墨荇说得十分对,连忙点头赞同。 千尘垂着脑袋想了想,也觉得他俩说得对:“也对,此人很是清瘦,足够了!” “是谁呀?”云祁不禁好奇,想知道这个倒霉鬼究竟是谁! “太原县丞沈士哲,他方才在席面上对北芙不敬,几番想要轻薄与她,太子殿下自然是不能忍的!” 千尘如实说道,话音刚落,就瞧见原本已经走出几步之远的墨荇又扭头折了回来,二话不说蹲下,从已经做好的“竹筏”上抽掉了一块木板。 “你,这是作何?”千尘连忙拦住他。 “如此淫贱之人,死不足惜!” 墨荇一把扯过“竹筏”,咬牙切齿间已经抽掉了两块木板,此时别说坐着了,一人站着恐怕都站不稳。 “够了,够了,你若再拿,就真的只剩一块木板了,别说站了,他就算落入水中,这块板都不够他抓着浮起!”云祁也慌忙拦着。 “你这人……你方才还信誓旦旦说与人为善,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 千尘嘀咕着,都说女人的脸似六月的天,阴晴不定,怎么看墨荇更甚! “你若早说,我都多余浪费时间给他做这个,一脚将他踹入这江中才痛快!” “好了,好了,就这般吧!”千尘看着手中这个不能称之为“竹筏”的木板,仅够两只脚勉强站着,实在小得可怜。 午夜时分,阴云避月,江中渔灯尽灭,四下里一团漆黑,冷风阵阵,四周时而传来几声野鸟古怪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八名女子和两名侍卫,如何上船的,就如何送下船,顾怀十分心善,给足了她们干粮。 与来时不同的是,他们的小船后方,一条麻绳牵引着两块木板拼凑的“竹筏”,一看就是赶时间随意做的,甚是潦草,在江水中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拂过,都能将它掀翻一般。 “沈县丞,太子有令,你不可上船,只得待在那个竹筏上,为保你们周全,太子特意派了两名侍卫护送,还不谢恩!” 沈士哲席面上喝了不少酒,如今也吓得清醒了,忙跪下磕头求饶。 绪风冷眼旁观置之不理,大手一挥,两名侍卫就将跪地不起的沈士哲给拖了下去,架着他放在了“竹筏”上。 “沈县丞,还请您小心,切莫掉入水中,我们两个不懂水性,怕到时我们倆无济于事!”侍卫好心提醒。 沈士哲面色苍白,全身颤抖,脚下的“竹筏”被他抖得摇摇欲坠。 “走!” 绪风朝两名侍卫点了点头,小船径自驶开,来时他们走的是另外一条水路,河道窄小不足以容下大船,如今他们如何来的如何回去,井水不犯河水。 千尘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小船,沈士哲脚下那晃晃荡荡的竹筏,滑稽而又可怜,圣母心泛滥,不免小声嘀咕道:“也不知他能撑多久!” “说不懂水性自然是吓唬他的,太子殿下岂是那种草菅人命之人,只不过是教训他一番,若他真的掉入江中,侍卫定是会救的。” 绪风瞥了他一眼说道。 “原来如此!”千尘恍然大悟。 “倒是你,让你做小一些,你便真的做这般小,你这脑子不知灵活一些!” 千尘很是委屈,若不是墨荇强行拆掉两块板,大小应该刚刚好!也是他极力拦着,否则真要沈士哲踩两片树叶回去了。 墨荇就像是六月的天,阴晴不定,不仅他这样,顾怀也是如此。 也是多余将那些文书和贴身用物搬出去,在那个房间还未捂热,又让绪风通通搬了回来。 此刻绪风正搬着这些站在门前与素月面面相觑! “是不是多余搬了?”素月将绪风拦在门外。 “太子殿下做事定有他的缘由的!” 绪风听不得一点他家主子不好的话。 “还故意搞这一出,想看我家姑娘吃醋!太子殿下好幼稚!” 绪风面上虽不搭理素月,心中却是十分赞同此话。 “……” “我们姑娘生气了,不还得要巴巴地哄着。” “你让开,我将这些东西放进去。” “且等着吧,姑娘身子不舒服,还是分开睡比较好,太子殿下也不在乎这几天不是?” “……” 顾怀将北芙抱回房间后,就赖着不愿走,非得与她一起挤在床榻上,好一番自我检讨,才将她哄好。 北芙本身就晕船不舒服,方才席面上又穿得少受了凉,鼻孔都塞了一个,说起话来闷闷的。 巫医被请来时,自然是好一通埋怨,好在北芙并无大碍,巫医只是吩咐厨房煮了一碗烫烫的姜汤,喝下后鼻子就通了,顾怀不安的心也稍稍稳了一些。 巫医走后,顾怀也被赶了出来,他若与她同寝的话,多少会影响到她休息,虽是万般不愿意,最终还是舍不得,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房间。 顾怀毫无睡意,手掌心似乎还留着北芙身上的清香,想起方才两人的腻歪,不免心神荡漾,心中仿佛一片花海在绽放,这份欢喜愉悦就像是花香一般四溢漫开,让他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竟不自觉地又来到了顾悰之的房间。 “给本王沏壶茶,要上好的蒙山茶,不必了,就这个吧!” 顾怀进门就吩咐侍女倒茶,他的嘴很是刁钻,平日里只喝上好的贡茶,其他的一并入不了他的眼。 “哎!你别喝那个!” 顾悰之从昏昏欲睡中被吵醒,一睁眼就瞧见顾怀端起桌上的茶盏,话音刚落,顾怀就一饮而尽,原以为他会百般嫌弃,却不曾想他竟砸了咂嘴,歪着脑袋嘀咕道:“这茶……” “快去重新泡一壶蒙山茶,快去!”顾悰之以为他喝不惯,忙吩咐侍女。 “甚是清香!不必麻烦,本王觉得这茶甚好!” 顾悰之面露狐疑之色,反常,实在是反常! 夜已深,渐渐地,江面浮起一层薄薄的轻雾,让这江面看起来像是笼罩着青纱,透着无尽的神秘与诡异。 水波荡漾,江面似有一物在缓缓移动,渐渐地朝船靠近。 它靠在船沿下静静地等了许久,见无人看守巡逻,才敢悄悄爬上船。 竟是那红衣女子! 爬上来后,她不敢怠慢,正想寻一个地方藏起来,身前却忽然闪出一人! 来人正是齐元。 红衣女子慌忙下跪,面上迅速浮起哀戚之色道:“齐长史饶命,小女方才不慎落水,游了许久才看到此船!并非有意叨扰!” 已是初冬,她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凹凸有致的身姿越加火辣。 齐元却无心欣赏这“美色”,只是气定神闲地朝她抛出一件干净的侍卫衣衫,好似早就料到她会出现一般。 红衣女子虽是惊讶,却没有多问,接过衣衫,只是将身子背对着齐元,竟毫不避讳地把湿透的衣衫褪去,全身精光的站在他面前。 她穿好干净的衣衫后,回身神色自若地看着齐元道:“多谢齐长史!” 齐元的表情犹如一张面具,无法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今日之事,与我无关!” 红衣女子闻言巧然一笑,自然明白其中意思,她能这般顺利的上船,并非是侥幸,一定是齐元支开了巡逻的官兵,才让她有机可趁。 “小女明白,只是还有一事相求,太子殿下的房间在哪里?” “从此廊坊左转第二间。” “多谢齐长史,倘若日后小女飞黄腾达,定不会忘了今日您对我的援手!” 红衣女子说完,娇俏地朝他眨了眨眼,顺着廊坊朝顾怀的房间摸去。 烛灯下,齐元的脸忽暗忽明,他看着红衣女子的背影,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他就知道此女不简单,方才席面上,就已经看出她的野心勃勃,果不其然,她竟还能偷偷游回来! 只是他知道此女刚才那一番话不过是痴心妄想,不过他才不在乎此女的生死,无非就是想要搅乱一汪春水,让顾怀与北芙心生嫌隙而已。 红衣女子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顾怀的房间,想必都是齐元的功劳,她虽不知齐元为何这么帮她,但是她来不及细想,席面上北芙一番作派,让她笃定了顾怀定无法拒绝美女的投怀送抱,凭她这般妩媚动人,任谁也把持不住! 顾怀并不在房间,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灯在摇曳,她摸索着上了床,将身上衣物尽数脱光钻进了被窝,满心欢喜地等待着顾怀。 顾悰之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加暗黄无光。 “兄长是否胃口不佳,北芙也是这般,方才我特意命厨房做了一些清淡的,也只是吃了几口。” 第五十七章:千尘被轻薄 顾怀独自搬了一张木凳,坐在顾悰之的床前。 顾悰之无力地从床榻上坐起,已是数日不曾好好吃下一口正经饭菜,早就浑身无力了,他耸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不如兄长也吃一些吧,索性我也觉得饿了,我陪你吃一些!来人!” 很快侍女就将桌子挪至床前,上面摆满了各种饭菜,虽是琳琅满目,倒也清淡,一看就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顾悰之闻着美味佳肴,肚子不由得“咕咕”直响。 “下午我与你说,想要试探一番,不曾想就这般巧,太原知县自作主张送了八名官妓上船……” 顾怀见他动筷,自己也不闲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来。 “这饭菜甚是合我的胃口,特别是这几道菜,酸酸甜甜的,可解胃中腻味!” 顾悰之原本就想着吃几口垫下肚子,岂料几口下去,胃口大开,竟狼吞虎咽了起来,越吃却越觉得委屈,顾怀竟对北芙如此上心,竟把他也比了下去。 顾怀听闻,忙将顾悰之所说的几道菜挪到了他的面前:“既然合胃口,兄长便多吃一些!” 顾悰之不免为之动容,到底是相依为命的兄弟,自己在他心中还是有分量的。 “绪风,将这几道菜记下!明日接着做,另外看看还有无旁的菜和这些口味差不多,也一并做一下。” 顾悰之抬头,眼眶里水雾一片。 “北芙定然也会喜欢!” 顾悰之低头,把无奈凄惨与饭菜一并吞进肚里。 顾怀喋喋不休,嘴一直未停,一口一个北芙,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花心绽放,意乱情迷又善感多愁! 顾悰之吃饱后,觉得身上爽快了些,就连气色也变得好了许多,他几次想要说话,都被生生打断,顿觉无趣,干脆一字不说,耸拉着脑袋偷摸着打着盹,为了不被顾怀发现,还要偶尔敷衍几声。 “兄长,你说,她这态度可是吃醋?可是因为在意我,才会这样?” 顾怀将顾悰之摇醒,真诚询问。 顾悰之打了个哈欠敷衍地点头道:“是,是,是,定是你说的这样!” 顾怀不免心生雀跃,脸颊微微泛红道:“这太原知府虽是个只懂阿谀奉承的人,倒也不是废物,此事多少也有他的功劳!” “是,是,是,定是你说的这样!” “原本我并无动他的想法,可如今来看,这样的人留着对百姓对朝廷,都是无益的!” 说道温长安,顾怀脸色骤变,与方才判若两人,眼神冰凉无情,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 顾悰之一愣,迅速收起敷衍之意,也变得正经起来。 “听你这么一说,此人的确留不得,想必这样的事情平日里没有少做,如此之人,怎么能当好父母官!” “不急,待我们去了再收拾他!” “哦,对,此事我一直不明白,我们为何要去太原,你是否又有何事瞒着我,是否与朝中那人有关?” 这几日顾悰之虽病着,倒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顾怀收起阴森之色道:“兄长不必担心,是私事而已!” “你在太原有何私事?” 顾怀并不想隐瞒,干脆直说道:“不过是北芙的一些故人,我想去拜访一下!” 顾悰之额角微微抽动,他才正经了一瞬,又恢复少男怀春的模样,不免心中一阵烦闷,语气中都带着不爽之意:“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不急,今日也不知怎么,我竟丝毫无睡意!” 顾怀就像是座山雕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门外打更之声传来,已是四更! “兄长可是困了?” 顾悰之困的哈欠连天,早就瘫坐成一团,困的眼皮似有千斤坠一般耸搭着瞧着他道:“你也瞧出来我困了?”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顾怀房间的烛火渐渐燃尽,忽明忽暗了一会就灭了,床榻上的红衣女子等了许久,也熬不过睡意上头,昏昏欲睡了过去。 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开门声,她顿时清醒了起来,躲在被窝里小心地等着,心跳加速,像是要跳出来一般,迫切地希望顾怀快些上床。 由于烛火熄灭,只能透过窗外传来的月光隐隐约约瞧见一个黑影,也不知道在桌前摩挲什么,红衣女子等的焦急,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赤裸着全身,蹑手蹑脚朝那黑影走去,冷不丁的从身后将他抱住! “太子殿下,今夜就让小女伺候你吧,小女定会将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一声惨绝人寰的惊叫声响起!在这幽静的深夜中尤其响亮刺耳! “是何声音?” 北芙被声音惊醒。 “好像就在隔壁,难道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听闻素月这般说,北芙只觉心中一紧,来不及套上衣衫,顾不得自己仅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就冲了出去。 顾怀与顾悰之也被这尖叫声给惊扰,绪风已是满脸警惕。 “何人尖叫?”顾悰之的睡意全无。 “好像是千尘!”绪风回道。 北芙慌忙将门推开,透着素月手中的烛光,瞧见屋内一名全裸的女子,正一脸惊愕地瘫坐在地上。 “你不是方才那位女子吗!你不是已经坐上小船走了吗?怎么会在太子殿下房中!还……” 素月失声尖叫。 再看另一边,千尘一脸哭相的躲在角落里,双手抱膝将自己团团圈住,好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见到北芙,不免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我不知道啊,我见殿下房中烛火灭了,想进来将火重新点燃,是她忽然从身后贴了上来!” 甚至还不知廉耻地对他上下其手! 千尘从小习武,若是放在平时被人从背后袭击,自然很轻松就能破解,可现下身后的女子光着身子,浑身无一丝遮蔽之物,全然贴在他的背上,令他一时不知如何下手,也是挣扎了许久,才咬牙将她一个背摔掀翻在地! 他觉得脸面丢尽,好似被人轻薄了一般,已无清白,恨不得一尺白绫吊死在悬梁上! 门口顿时挤满了人,红衣女子方才被千尘一个抱摔在地,恍惚了好久才清醒过来,见这么多人,顿时惊慌失措地躲到了床榻上,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满脸泪痕的脑袋在外面。 素月很是气愤,此时此景根本不需解释,定是顾怀贪恋这女子美色,对外做足了戏,假装将这女子送走,又偷偷地将她接回,洗干净脱光了送上床! 她气势汹汹地从旁人手里抢来十几个烛灯,尽数拿进屋子,顿时屋内烛火通明,好似白天一般亮堂,一副要将这等丑事公之于世的作派。 北芙立于门口,方才担忧顾怀的安全,竟慌乱到鞋子都未曾穿,如今脚底生凉,站都站不住脚!她心中百转千回不是滋味! 顾怀与绪风姗姗来迟,见门口挤满人先是一愣。 并非他有意来迟,是顾悰之与绪风拦着他,外面情况不明,他的安危最为重要,也是他一心只想着北芙的担忧,才执意过来! 见他来,侍卫侍女们纷纷让开一条道,顾怀一眼就瞧见赤脚的北芙,不禁皱起双眉,声色中全是担忧之意:“你怎么穿得这般单薄!” 他疾步走了过去,人还未到北芙身前,就已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把北芙整个人都裹了进去。 不顾北芙的挣扎,将她抱起,让她的双脚踩在自己的脚上。 “你放开!” 北芙气急败坏将他推开,握着的拳头,在他胸前猛锤了几下,他不明所以,不知北芙为何如此动怒,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太子殿下~” 一声带着哭腔的软绵之声从屋内响起,顾怀不解地看向声音传来之处,顿时眼中凶光毕露! 红衣女子竟还不知死活指着千尘,捏着嗓子撒娇哭道:“他轻薄我~” “冤枉啊,殿下,我没有!呜呜……” 千尘百口莫辩,嚎啕大哭! “哼!” 北芙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生生的把顾怀推出去好远,满眼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就朝自己房中走去。 素月跟在身后,将门重重关上! 顾怀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还是绪风懂他,快他一步跑了上去,将门砸得“哐哐”响。 “我们殿下是冤枉的啊,此事他全然不知啊!” “你莫替你家殿下说话,此事我和我家姑娘亲眼目睹,还是假的不成!” “可是这女子为何在房间,我们殿下真的一无所知啊!” “怎么在房间?难不成还凭空变出来的?” “你莫要在这火上浇油,我们一直在荣王殿下房中,未曾回过这房间!” “我看就是表面将这女子送走,背后又偷偷把她接了回来藏进房间!” “你莫胡说!” “那你说,怎么解释!” “许是千尘自己糊涂,看上她了呢?” 绪风百口莫辩,句句都落了下风,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将千尘给卖了。 素月不甘心,隔着门与绪风吵个没完! 千尘本来就伤心,再听到此番话后,更加按捺不住,鬼哭狼嚎起来:“我冤枉,我真是冤枉,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我的清白啊,我不活啦!” 第五十八章:随意找个地方埋了吧 绪风脑袋“嗡嗡”作响,他与千尘已相识十几余年,即便是深受重伤奄奄一息,也未曾流过一滴眼泪,如今却因此事委屈地嚎啕大哭,忙安慰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冤枉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莫急莫急,太子殿下定是会还你公道的!” 说罢,一脸无奈地瞧着顾怀! 方才四下还围满了人,在感受到顾怀的怒意后,连忙都散了,深怕祸及殃鱼。 唯有两位年长的嬷嬷在旁站着。 顾怀心中已是了然。 他见绪风敲不开门,已知北芙定是误会了他,不免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把门给我拆了。” 绪风一愣,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伸手就招呼来两名侍卫,三下五下,北芙房间的木门就生生被卸了下来。 顾怀径自走了进去,北芙心中一口怒气挥散不去,自然不愿见他,索性整个人都钻进了被褥,好似缩头乌龟一般躲了起来,生着闷气。 顾怀并未直接上前解释,只是在桌前独自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后才冷冷道:“将人拖过来。” 只是短短几个字,听着就令人闻风丧胆,他低沉的嗓音,含了几分森森的寒意。 红衣女子很快就被拖了过来,身上的衣物一看就是胡乱套上的,十分狼狈地被侍卫推倒在地! 她脸色惨白,已笑不出来,却还想着企图用美色蒙混过关,竟壮着胆子朝顾怀爬去,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衣角。 “太子殿下莫要生小女的气,啊!” 一声惨叫伴着清脆的耳光声! 她话还未说完,身后就出现一位年长的嬷嬷,伸手就朝她狠狠甩下一巴掌,生生将她打翻在地,一时间头晕目眩挣扎了几下都爬不起来。 北芙被这惨叫声惊吓住,忍不住将脑袋从被子中探出,露出一双凤眼偷偷打量着此番场面,心中不禁为这女子叹息,这一巴掌下去,怕是牙齿都要松落几颗,是下了狠手的。 女子嘴角已渗血,她被打得晕头转向,此时此刻才知道闯了大祸。 “说!”绪风阴恻开口。 女子勉强稳住身子,看向顾怀,他正淡然饮茶,好似眼前一幕与他无关一样,连眉眼也未抬一下,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能感受他周身散发的杀气。 “小女……小女钦慕太子殿下……”她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心中的信念感也瞬间崩塌了,她这狐媚手段何时失效了,从前可是百发百中,从未有男子能逃得过她的勾引! “还不老实!”绪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啪!啪!啪!” 嬷嬷抬手又是几下,连着几个巴掌,嬷嬷的掌心已是血红,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再看女子,哪里还能看出从前的容颜,早就血肉模糊一片。 这位嬷嬷咬着牙连打了十几个巴掌,已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气喘吁吁地退了几步,身后又走来另一个嬷嬷,不给红衣女子喘息的机会,又是连续十几个巴掌下去。 女子惨叫连连,哭天喊地凄惨无比,满嘴的牙齿已被打落,一颗一颗掉落在她的身侧,脸已肿得瞧不清五官。 北芙被这凄惨的哭喊求饶声惊得心中犯怵,不自觉地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偷偷看着顾怀的神色,见他忽然看向自己,眼中全是冷漠之意,不禁一阵心慌,又躲进了被褥里。 素月也是吓得脸色煞白,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想起方才为难绪风的情形,心里反复祈祷,顾怀大人有大量,希望他能顾忌北芙的面子不与她计较。 顾怀见北芙被此场景给吓到了,不免抬手示意嬷嬷停手。 他微微地低下身子,盯着地上几乎已是奄奄一息的女子,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瞧她,嘴角上扬,微微露出一丝诡异的笑,羽睫底下满是讥嘲。 “那沈士哲说,你是太原数一数二的美人,怎么本王就瞧不出来!” 女子瑟瑟发抖不敢言语,眼里全是惊恐之色。 “脏了这里本王可以忍,若是惹得本王与心爱之人心生嫌隙,本王就忍不得!” 女子身边的血迹慢慢流淌至他的脚边,他将衣角扯远了一些,面上全是嫌恶之意。 他声色平淡,慢条斯理,落入旁人耳里却是令人头皮一阵发麻! 绪风瞄了一眼床榻,希望北芙将方才那句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这是要变天了,他家主子竟能当众说出这番不害臊的话来! 女子嘴里的牙齿悉数被打落,说不了话,只能低声呜咽,嘴角的血迹不停地往外冒,凄惨无比! 这两位嬷嬷很懂得眼色,顾怀并未下令,她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问什么,你只需点头摇头!”其中一位嬷嬷恶声恶气道。 女子艰难点头。 “你是一人回来的?” 女子点头! “可有人相助?” 女子犹豫了一瞬,摇头! “太子可知晓此事?” 女子慌忙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把千尘将军误认为是太子?” 她点头。 “殿下!”嬷嬷只是简单几个问题,将此事问得水落石出,随后请示顾怀。 顾怀根本就不把此女的性命放在眼里! 许是这女子血流的有些多,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令他作呕,忍不住拿起锦帕捂着鼻子,轻描淡写道:“随意找个地方埋了吧!” 女子闻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眼中全是无法遏制的恐惧情绪,她或许到死也不明白,为何北芙可以,而她不可以! 两名嬷嬷做事狠绝果断,迅速将女子拖了出去,绪风朝着角落里被吓傻的素月使了个眼色,两人带着随从侍卫一并退出了房间。 由于房间的木门已被卸下,绪风还特意将旁人支远了一些,深怕他家主子又说出什么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来被旁人听见。 房间里瞬间就只剩下顾怀与北芙两人。 此时的北芙闷在被褥中,听见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静等了一会,直到呼吸困难,空气有些稀薄,才悄悄的伸出脑袋,想要查看一番。 不出意外的,就这样与顾怀丰神俊朗的脸面对面。 也不知他这样盯着看了她多久! 北芙刚想缩回去,却被他眼疾手快一把给抓住,他浅笑着,脸上一抹闲云野鹤的悠然喜色,一点也无方才杀人不眨眼的狠戾之色。 “你说,你连鞋子也未来得及穿,就跑了出去,可是关心我?” 他压着嗓子,轻声低喃,看得出心情很好。 “担心你什么?担心你左拥右抱,被人轻薄吗!” 语气里全是一股子的酸意。 顾怀闻言窃笑一声道:“我就知你在意我。” 从前北芙只知这人霸道,这几日来看,却发现他脸皮还特别厚,这样的话竟然也能面不改色的张嘴就来,一点也不知羞耻。 北芙两腮滚烫,挣扎了几番也无用,索性就停了下来,佯装一脸怒意地瞪着他:“招蜂引蝶!” 顾怀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免心情大好,连同被褥一起将她抱在怀中,像哄小孩一般哄道:“那就来一只我捏一只!” 他竟还能说笑! 门外的素月还处在恍惚中,绪风喊了几声,她才听见。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素月被吓得六神无主,声音都带着哭腔:“我好像不行了!” “呜呜呜……”千尘跌跌撞撞走来,步履蹒跚显得格外脆弱。 “你先等会!你说,你怎么了?”绪风伸手指了指千尘,示意他别嚎,一脸诧异的询问素月,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太子殿下定不会饶了我!呜呜……” 素月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了几圈,终是没有忍住流了下来。 绪风:“……” “你说,刚才我那样与你争吵,句句都是说他不好,他定不会饶了我!” 素月痛哭流泪。 “你这算什么,我才是要哭的那个!”千尘双手握拳,满脸憎怒。 素月不甘示弱,忍不住反呛他:“你一男人,不过是给女人抱了一下,叽叽歪歪个没完!” “你……你……我的清白之躯,就这般被她侮辱了!什么叫只不过被抱一下!” 千尘满脸羞红,仿佛对他来说是巨大的耻辱一般。 “抱一下少块肉吗?抱一下会没命吗?我马上就要没命了,你说你可怜还是我可怜!” “当然是我可怜,我守身如玉二十载,白白被人……她还摸我!无耻下流!” 千尘哭的双眼红肿,看上去十分滑稽。 绪风被夹在中间,脑袋嗡嗡作响,吵,真的是太吵了! 北芙与顾怀自然将他们三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北芙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见她笑,顾怀虽不明所以,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缓慢的语调,显得特别动人。 “倘若不是千尘凑巧进了房间,而是你回来了,那此刻痛哭流涕的人会不会是你!” 北芙想象不出这个画面。 顾怀一愣,露出一副思考的神色:“若是我的话,定不会惹出这番动静,即刻就解决了她,只是脏了我的手。” 他的声音柔软而温润,润物细无声,却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好吧,果然还是你狠!” “怎么,不信?”他微微露出不爽之色。 “信!我信!” “你还是不信我!” “没有,我信!” 第五十九章:三皇子被下毒 “你若信我,就不会将门锁死。” 他忽然耍起了小性子,但是不像生气发怒,声音里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小小委屈。 “我,我那是,一时半会来不及细想,人总是有反应的过程,我反应比较慢!” 北芙狡辩着,有些没有底气,毕竟当她看见红衣女子赤裸在他房间时,的确误会此事是他安排的。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顾怀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中闪过一丝酸涩感,沙哑的声音都带着轻颤,好像下一刻就要落泪一般脆弱。 北芙心底莫名升出一股愧疚罪恶感,她怎么如此想他,害他如此委屈! “我那时心中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哪里还能冷静下来,待我回了房关了门,才反应过来,你若真心喜欢她,定不会偷偷摸摸的,定会光明正大的表达你的爱慕之心!” 就如同他对她的爱意,坦坦荡荡! 听她这般说,顾怀抬眸深情凝视着她,脸上慢慢露出笑意,眼里像是闪着耀眼的光,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紧紧将她拥进怀中,下巴在她头顶亲昵地摩挲着,软着声音求道:“我陪你可好?” 这一夜过得惊心动魄,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白,马上就要天亮了,北芙只觉困乏。 只是这个房间才刚刚经历了酷刑,地上血迹一片,门也被卸了,怎么睡! 隔壁房间,红衣女子睡过的床榻,以他的性子,定不会去碰! “太子殿下,新的房间已安置好。” 绪风除了男女之事上比较迟钝,其余的还是挺靠谱。 闻言,顾怀将北芙连着被褥一并抱起,朝着门外走去。 北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任由他抱着,索性困意来袭眯起眼靠在他怀中睡去。 齐元听着侍女绘声绘色的传话,面露深沉忧郁之色,眉头越皱越紧。 “那女子当真什么也没说?” 侍女仔细想了想点头道:“没有,她嘴里的牙齿全部被打落,话都说不了,太子殿下对她嫌恶至极,打得奄奄一息就拖了出去!” 想起那凄惨痛苦的哀叫声,侍女不禁后面一阵发凉! “后来呢?” “两位嬷嬷在两位侍卫的陪同下坐小船去了岸边,不过很快就回来了,应是打死了随意找了个地方埋了!” 齐元心中闪过一丝侥幸,神色都轻松了许多:“我还以为此女有多厉害,不过是个花瓶而已,不中用!” 他虽早就知道红衣女子爬不上顾怀的床,攀附不上顾怀这棵大树,却也没料到竟这么荒唐,甚至连顾怀的衣角都未曾摸到,就命丧黄泉! “闹剧,真是一场闹剧!” 他反复嘀咕这句话,心中对北芙忽然莫名生出一丝恐惧之意。 顾怀出奇的老实,除了抱着她相拥而眠,倒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北芙睡得很是踏实,索性她也无事可做,一觉就睡到了晌午才醒。 醒来见不到顾怀,只有素月一脸哭哭凄凄的悲惨模样坐在床边抽泣着。 一觉睡醒就见有人坐自己床前哭泣,场面有些诡异。 “额……你这样的,旁人怕是会误会我病入膏肓,即将驾鹤西去了……” 素月抹了抹脸上的泪不甘心道:“姑娘还有心思说笑,当真不顾我死活了!” 北芙当真就被这句话给逗笑了:“你将心放进肚子里,别胡思乱想了!” “姑娘,我可是一心为你,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在意我!” 素月听了她这句话,更是伤心! 怎么最近几日老是有人问她在不在意,北芙不禁头疼,不过见她是真的伤心了,也不逗她了。 “你自己也说了,一心为我,他怎么能会伤害你,有你这样忠心为主的人,他才放心!” “真的吗?”素月破涕为笑,将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朝中这一夜过的也不太平,三皇子顾云祁昨夜被人下了毒,天快亮才救了回来,此刻圣上正在陪着太后用早膳。 炎帝耐着性子等了一个时辰,太后才姗姗来迟,不比昨日的态度,今日的炎帝十分恭敬。 “母后您来啦!”等了这么久,炎帝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全是谄媚的笑意,还不忘上前将太后搀扶。 “今日圣上这般孝心,特意赶来陪哀家用早膳。”太后露出一丝假笑,始终未曾瞧他一眼。 “这是儿臣应该做的,只是平日政事繁忙,这不今日抽出空便来了!” “昨夜是发生了何事,闹了一夜,害得哀家都不曾有个好觉!” “是三皇子云祁,昨日吃坏了肚子,不过不打紧,如今人也醒了过来,不过还需休养几日!” 炎帝亲手将太后爱吃的才一一呈上,态度十分谦卑,这在旁人看来,是何等的母慈子孝! “哦?伺候的人是怎么当差的,怎么能吃坏肚子!”太后闻言露出疑惑之意,终于将视线看向炎帝。 “是是是,母后说得对,所以一早我便下了旨,将贴身伺候的几个都拉出去杖毙了!” “你就不审审?万一不是食物不干净,万一是有人存心想要害三皇子呢?” 太后似笑非笑,话里有话。 炎帝却装作听不懂道:“不过就是值守的人偷懒,怎么会有人敢残害皇子,母后不必担心了。” “如此说,那哀家就放心了,不管是太子也好,三皇子也好,都是哀家的孙子,哀家都是一视同仁的,自然都是放在心上的。” “母后说得对。” 炎帝此刻就像是个笑面虎,不管太后说什么,他都巧言令色阿谀奉承,哪里还有半点九五之尊的模样。 太后看着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脸上却神色正常,眼神中的不耐烦与冷漠去无法掩饰。 “许是昨夜未曾睡好,现下觉得没有什么胃口,哀家先回去躺着了,圣上你自便吧!” 太后一口未动,将该说的话说完了,就准备离开。 炎帝闻言,毕恭毕敬地起身:“母后身体为重,快去歇息吧,这边不用管我,我十分喜欢母后这里小厨房的饭菜。” “那圣上就好好吃完在离开吧!” 太后懒得与他废话,只是冷冷扔下这一句话,就起身离去。 炎帝瞧着太后的背影消失后,脸上谄媚讨好的笑意才消失,他依旧坐了下来,面颊阴沉地用完了早膳才离开。 “他走了?”太后的胃口很好,没有那个人在面前,吃什么都是香的。 “刚走,脸色差得很呢!”秋荣嬷嬷忍不住低头笑道。 太后露出一丝耻笑道:“憋了一肚子气不敢朝哀家撒,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还是太后英明,只用小小一招,就让他害怕忌惮了。” “他想扶持那个傻子,也不问问哀家是否愿意,哀家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个皇宫,哀家有没有这个能力!” “他倒是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这不一大早就过来献殷勤了!” 太后轻哼一声,已是不屑,他那副趋炎附势的模样瞧得令人作呕。 “三皇子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太后放下,下药的小厮已被悄悄解决了,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即便他心中有数,也没有任何证据的。” 太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今日这个甜汤甚是合哀家胃口,甘甜又不腻。” “那太后多喝一些。” …… 北芙发现只要睡着,就不会晕船,只要是醒着,就头晕恶心想吐,干脆躺在床榻上一直睡着不吃不喝,顾怀虽是担心,但也无计可施,厨房变着法的做各种山珍海味,北芙一口都不吃,最后通通送进了顾悰之的房间。 虽只有短短几日,在北芙眼里,却过得极其漫长,终是等到了停船靠岸的那一刻。 太原知府温长宁早就携一众人在岸边等候,船还未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见到顾怀,十分的殷勤,忙下跪磕头。 温长宁长得矮胖,皮肤黑黑的显得有些不健康,两只贼眼咕噜咕噜地直转,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瞧着就不是个好人。 “怎么不见沈士哲?” 齐元在人群中迅速扫了一眼,并未看见熟悉的面孔,不免有些好奇,此人虽是趋炎附势,但他却十分看好他,官场上这样的人才能爬得更高。 “回齐长史,沈县丞昨日才回来,一回来便病倒了,虽是知道今日太子殿下与齐长史会到太原,实在是病来如山倒,已是卧床不起了。” 温长宁如实禀报,沈士哲昨日已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知道太子殿下身边有一女子,甚得他的欢心,方才下跪请安时,已经细细扫了一遍,并未发现这位女子。 顾怀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肥头硕耳的太原知县,此地每年上供朝廷的贡品一年比一年少,很多百姓更是填不饱肚子,而这知县却长得这般肥膘体壮,不像是吃不饱的样子。 “太子殿下,依照您的吩咐,太原阮府已经都安排妥当!” 温长宁被顾怀瞧得浑身不舒服,他的眼神像一根根冰锥一般尽数射来,令他内心不安,果然“活阎王”名不虚传。 第六十二章:阮文昌吓失禁 “你胡说,你个逆子!” 阮文昌气不打一处来,闻言就想上前打他,顾怀一脚将他踹倒,把他那令人作呕的脸狠狠踩在脚下! “太子殿下,饶命啊饶命啊!”他大喊着求饶。 “你,继续说!”顾悰之手里的匕首闪着阴森的寒光。 “后来,后来祖母加派人手日日盯着,但是他贼心不死,竟做梦还喊着她的名字,惹得我母亲与妹妹心生嫉妒,支开了看守的人,把她,把她……” 阮青不敢再说下去,顾悰之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怀,他双目血红,浑身颤抖,他想知道所有一切,却又害怕知道一切,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把她如何!”顾悰之感同身受,渐渐露出杀意。 六年前他曾阻扰顾怀去找那个农家女,今日他定会陪着他,哪怕他要血洗太原,他也会义无反顾地陪他! “我母亲与妹妹把看守的人支开了,然后将她骗了出去,绑在了马车后,在长街上生生……生生拖行了许久!” 一声凄惨的笑声传来,笑着笑着顾怀就哭了,心中像是有无数根针扎一样刺痛,密密麻麻地疼到失去理智。 脚下的沈文昌即使再傻,也知此刻的凶险,忙手舞足蹈地叫到:“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惦记她,还哄骗她跟你一起跑,岂料那个女人根本不将你放在眼里,所以你才恼怒跑去你母亲和妹妹面前挑拨离间,这才惹得她们心生妒忌!” 门被踹开,巫医阴沉的脸冲了进来:“她全身上下并无任何伤痕,这是怎么回事!” “祖母认识一个高人,精通下蛊之事,她请来此人,以北芙身躯用来养虱,成千上万的虱子通过身上的伤口进入到皮肤里面,将原本的肉皮啃噬干净,再长出新的肉皮!” 阮青不敢妄言,如实招来! “如此歹毒之术,你们也做得出来!竟为了一己私欲,这般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巫医忍不住朝他喊叫,活到了这个岁数,她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却依旧骇然,“虱蛊”之术是他们巫族早就失传的邪术。 此术阴毒凶残,被巫族唾弃,遂才会失传! 阮府上下无一好人,全员恶人罢了! 阮青的手掌上鲜血直流,滴落在地上,晕开成何,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房间,顾悰之紧紧盯着眼前的阮青,眼神变得探究起来。 “你看着老实,却一肚子坏水,求爱不成,便想害人!” 他的目光蓦得变得凛冽,伴随一声惨叫,手里的匕首已深深扎进阮青另一只手背上。 阮文昌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儿子受此酷刑,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虽然刚才还相互推诿,到底是亲生骨肉,不免嚎叫一声哭了起来:“太子殿下饶了我们父子吧,我们知道错了,看在温知县的面上,饶了我们吧!” “温长宁?哼!他就是你的靠山?”顾悰之不禁冷哼道。 顾怀只觉内心的疼痛如滔天汹涌,方圆百里都被这痛意覆盖,令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中的剑,没有丝毫犹豫地朝阮青的脖颈处砍去,刀起刀落,阮青的头颅径直落地,一路翻滚到了阮文昌的眼前! 阮青死不瞑目,怒睁的双眼直勾勾地瞪着阮文昌,惊悚万分! 阮文昌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上下牙齿不听使唤,不停的打着颤,紧紧闭起双眼,不停的尖叫起来。 巨大的恐惧令他浑身瘫软颤抖,下身处已湿了一片,竟被吓得失禁,随后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顾怀冷眼瞧着昏死过去阮文昌,眼中的泪已干,眸中的嗜血冷意却未消散,反而渐渐浓郁了起来,阮青的死丝毫不能泄他心中憎恨。 他手里的剑,寒芒闪闪,透着阴森,鲜红的血液顺着剑锋往下滴落,染红了一片。 顾悰之缓缓上前,将他手里的剑取走,视线对上他那痛苦如深渊一般的双眸:“你只管做你想做的,天塌下来,有兄长替你顶着!” 顾怀隐忍已久的悲痛再也克制不住,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他微微仰起头,闭着眼睛平复内心的崩溃和挣扎。 …… 相比起阮文昌的愚笨,温长宁就精明得多,不管齐元如何劝说,他都滴酒不沾,深怕酒喝多了误事。 内心自然也是焦急,阮文昌这人贪财好色,禁不住诱惑,弄点小酒一喝,更是不知南北,什么话都往外说! 齐元正一筹莫展之时,云祁悄悄闪了进来,在他耳边小声言语了几句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一脸威严地站在了齐元的身后。 对于云祁的到来,温长宁十分警惕,两眼不停地在齐元和云祁之间来回徘徊。 “温知县,我一个堂堂从三品的官员今夜请你作陪解解酒瘾,可是委屈了你?” 区区一个太原知县,敬酒不吃吃罚酒!齐元也是忍够了! “大人这番话是要折煞微臣,借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您不敬啊!” 温长宁百口莫辩,唯有跪下磕头请罪。 可齐元怎么吃他这套,本就是寻个借口发落他而已。 “哦~是嘛!” “大人见谅,实在是今日家中还有要事要处理,明日,明日微臣定负荆请罪,与大人一醉方休!” “温知县呀,家中有何急事?说来听听,兴许我还能帮上一帮!” 齐元有意为难。 温长宁一愣,随意想了个借口道:“只是家中妻妾不合,微臣早些回去劝开了就好,女人嘛,总是不省心的!” 齐元闻言,陡然沉下了脸,嘴角扯起一丝诡异的笑,道:“那这件事就麻烦了,今日温知县怕是劝不了了,因为你回不去了!” 他笑里藏刀,双眼紧紧盯着温长宁,看着他面上渐渐露出惊恐之色,这才满意地收回眼神,端起桌上的酒杯,将酒一点一点倒在地上。 “因为呀,阮青死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好似死的不是人,只是踩死了一只蚂蚁一般。 “什么!死了!” 温长宁满脸不可置信!刚才还好好的一个人,才一会功夫就死了! “死了,被太子殿下一剑,把头颅给斩了下来,此刻已是尸首一具!” 齐元装作手中有剑,在温长宁的脖子上一番比画,吓得他顿时三魂丢了七魄,跌坐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愣了许久,温长宁竟痴心妄想生出逃的想法,人还未起身,云祁的剑就已出鞘,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跑什么,死他一个阮青,你怕什么!莫不是你亏心事做得多了,心虚了吧!” 云祁恶声恶语,一脸凶相,像极了阎罗殿中那穷凶恶极的厉鬼! “我,我没跑,没跑,对对对,他死了与我何干,他们阮家做尽坏事,那是他们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云祁面露嫌弃之意,还以为他温长宁是多么狠觉之人,怎想竟是这般贪生怕死之辈,还未开审,就先吓得什么都招了! “齐长史,太子殿下说,此事您不必插手,我将人提回去就行,今夜您辛苦,还请早些休息!” 云祁一把将温长宁提起,生生提了几次,都未曾将他提起,他还是依旧圆滚滚地瘫在地上纹丝不动。 齐元点点头,未说话。 他知顾怀防着他,定是为了北芙! 云祁觉得脸面丢尽,只得凝气聚神,咬牙切齿才将温长宁拖了起来,压着他出了门! 顾悰之自然不会让温长宁这般舒服,命两位嬷嬷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再一盆冰冷刺骨的水将他泼醒。 这两位嬷嬷办事牢靠,嘴锋严实,严刑逼供的手段更是刁钻恶毒。 顾怀回房时,北芙睡得不踏实,不知梦中看见了什么,额上全是冷汗。 “殿下,姑娘一直说着胡话,似乎很是害怕!” 素月眼含泪光,强忍住不让眼泪落下。 “让老朽来!” 巫医上前查看把脉。 “如何?” “放心,无事,老朽等会去调制一些香料,点燃可安神。” “好。” 顾怀稍稍放心。 莹莹的烛火,点亮昏暗潮湿的夜,半开的窗迎来阵阵的风,屋内一片寒凉,帐幔随风飘摆。 素月将窗关严,点燃了香料,北芙果然睡得安稳了一些,只是眉尖的阴霾还未消散。 顾怀倚着床榻握着她的手不肯离去。 “那个蛊术,可煎熬?”他缓缓开口。 巫医缓缓将香料添满,一点也不好奇他会这般问。 “虱子啃噬肉皮,浑身像是有数万根针刺进她的皮肤,让她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站立,只得躺在那里,如同活死人一般每一刻都受尽煎熬,钻心的疼痛让她无法睡去,唯有每日疼得昏死过去,再从昏厥中疼醒,七七四十九天后,旧的肉皮被啃噬干后,会慢慢长出新肉,那深入骨髓的痒……能熬下来的人,老朽这辈子也只见过她一个!” 顾怀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她的体温顺着指尖蔓延至掌心,开始泛疼,一路疼到了心底,疼得他无法呼吸,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一点都不敢去想,完全不敢去想,那段时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第六十九章:温长宁醉酒凌辱阮府三名女眷 千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伸手示意,四人在恍惚中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被绑得结结实实。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嘛,竟敢绑我!我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二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就是被五花大绑了,还不老实,朝着千尘就是大声怒斥。 “这位瞧着性子最嚣张,给我打。” 千尘平日里虽是蠢笨,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有些木讷,可做起正事来,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跟在越贵妃身边的人,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禁军侍卫闻言,抬起大脚,朝着二姑娘的脸狠狠踹了上去,硬生生将她踹飞了出去。 二姑娘被这忽然的一脚给踹闷了,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脸上又迎来一脚。 其他三位吓得失声尖叫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蜡,已到了晕厥的边缘。 二姑娘的脸被这两脚踹得变了形,上下颚严重错位,竟一声也喊不出来,只能疼得“呜呜”直哭。 “好了好了,让她不能说话就可以了,活生生踹死就不好玩了。” 禁军侍卫正想飞踢第三脚,却被千尘给制止了。 其余三个见二姑娘扭曲变形的血脸,顿时晕过去两个,只剩四姑娘愣愣地趴在原地,也同她父亲一般吓得失了禁。 “这就吓晕了?来人!” 千尘起身踢了踢晕倒过去的两位姑娘,命人端来冷水,一盆将两人泼醒。 “大人,饶命,不知我们做错了什么事!” 醒来后,两人跪地求饶不止,此刻才真正明白这场晚宴就是个鸿门宴! 千尘冷哼一声:“不急,自然是会让你们死个明白!” 两位嬷嬷把阮文昌和他三位妻妾一起带到一个房间,将三位妻妾的衣服全部扒光绑在柱子上,当着阮文昌的面对她们百般折磨,顿时哭喊求饶声铺天盖地的传来,然后尽数淹没在百姓的欢呼声中。 阮文昌痛苦万分地蜷缩在角落,手脚被捆绑着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瞧着嬷嬷手里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她们身上,就像平时,他玩弄那些女孩一般。 “这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之下竟对我们良民用酷刑,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我们的命,还有没有天理!” 秦氏被打得最惨,身上已是数不清的鞭痕,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肉,但是嘴上依旧不死心地叫嚣着,妄想着用这番话能将人吓住。 嬷嬷充耳不闻,只是相互道了一句:“这娘们嘴很是硬啊!” 两位嬷嬷十分默契地相视一笑,将手里的鞭子放进一旁的水桶中,里面放的竟是满满的辣椒水。 “我便要看看是你的嘴厉害,还是我手里的鞭子厉害!” 嬷嬷咧嘴一笑,扬起手就是几鞭,辣椒水透过鞭子浸透到皮肤里,火辣辣的疼痛感直顶她大脑与心脏,疼的她吱哇乱叫的浑身颤栗,即刻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其余两人已经奄奄一息,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们可别觉得冤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自己心里有数!” 嬷嬷见她晕死过去,忍不住啐了一口口水,低头搬起地上的水桶,尽数将水桶里的辣椒水泼在了秦氏的身上。 秦氏瞬间疼得醒了过来,绑住的双脚在地上胡乱的瞪着,力气大到脚后跟深深被磨下了一块肉,她浑身痉挛地僵直着身子,整张脸疼的扭曲在一起,异常狰狞,嘴里呜咽着已是喊不出声来。 二房与三房吓得面容苍白如鬼魅,身体像是受到了电击一般剧烈抖动着。 “怕是你们亏心事做得太多,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犯了何事了吧!” “别与她们废话了,时辰差不多了,将那男子带上来吧!” 嬷嬷懒得与她们多说,只是命人将温长宁给带了进来。 此时的温长宁有些神志不清,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站都站不稳,只见他眼神萎靡,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见到三位裸着的女子时,不禁神色一亮,瞬间露出一丝猥琐之意来。 两位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嘴角闪过一丝狡黠邪恶的笑意,默默将门带上退了出去。 早在半柱香之前,她们就给温长宁灌了迷情的汤药,此刻正是饥渴难耐药发之时。 今日云祁一大清早就将吓晕的沈士哲用担架抬上了船,一直未曾理他,就把他放在船板上任风吹着。 等嬷嬷前来通知时,云祁才将巫医给的汤药灌他喝下,把他抬进房间。 沈士哲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只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昨夜还不能下床,今日竟奇迹般的好了。 可他却开心不起来,隔壁房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听着声音好像有好几个人,那凄惨的叫声听得他浑身发杵,想要去开门,却发现门已被锁。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时,隔壁的哭喊声已经消失,伴随着痛苦的呜咽声,还有一声声低沉狂乱的喘息声,瞬间他就明白了过来,隔壁正在颠龙倒凤行不轨之事! 也不知道是谁,竟如此大胆在太子殿下眼皮子底下做这般伤风败俗之事,这就罢了,偏偏还让他听到! “温长宁,你好大的胆子,你竟借着醉酒欺辱阮府三位女眷!” 隔壁的门被猛地踹开,一声凛冽的怒吼声传来。 沈士哲闻言大吃一惊,慌忙去拍房门,侍卫应声将门打开。 他跌跌撞撞跑去查看,映入眼帘的是温长宁赤裸着身子压在一个女子身上,旁边柱子上还绑着两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已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他身下的那个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已是不成人样! 待沈士哲看清三位女子面容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三人正是阮文昌的妻妾! 再看角落,阮文昌眼神呆滞,全然一副丢了魂的落魄样! 真是荒唐,这画面实在是荒唐至极! 温长宁猛地一惊,像是被鬼迷了道一般瞬间清醒了过来,待看清压在身下的女子时,惊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慌忙从她身上爬了起来,没走两步就被满地丢弃的衣物给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得,肥腻的肉胡乱抖动着,画面实在有些不堪入眼! “温大人,你怎么这般糊涂啊!”沈士哲将视线挪至旁处,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冤枉啊,我冤枉啊!”温长宁大声喊冤。 “此事被我与沈县丞抓个正着,你休想抵赖,来人,给我带下去!” 云祁一声令下,侍卫迅速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胡乱捡了件衣服甩在他的身上。 “沈县丞,此事还需请您与我一同去殿前禀告太子殿下!” 云祁恭敬地朝沈士哲说道,态度比起清晨时分去接他的时候,要好上许多。 沈士哲叹息地摇了摇头,此事已无力回天,温长宁怕是小命不保了,如今他也只能舍弃温长宁,抱紧顾怀的大腿了。 “自然要的,还请带路!” 云祁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他往船板上带去。 与此同时,素月与“北芙”正鬼鬼祟祟躲着值守的侍卫,不知是想要什么去什么地方。 齐元很好奇顾怀与顾悰之在做什么,却如何打听都无用,此事顾怀竟瞒得滴水不漏。 他几次想去见顾怀,都被绪风给拦了下来,虽没有明说,实则却将他软监禁了起来,只得整日待在房中惴惴不安。 今日的烟花甚是漂亮,闲来无事的齐元正倚靠在窗前,看着岸上的百姓放着烟花,忽然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映入眼帘。 许是为了好好观看烟花,船上的烛灯要比平时暗了许多,只能依稀瞧见一些轮廓,但是齐元一眼就知道那两人是谁,正是素月和“北芙”,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出门跟了上去。 今日值守的侍卫不多,再加上白天忙了一下午,都已经乏累,值守比起平日也松懈了许多,齐元一路小跑跟在两人的身后,看着她们偷偷下了船,正准备跟上时,船坞上却传来侍卫慌乱的喊叫声。 “不好啦,不好啦,温长宁跑啦!” “混账玩意,看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云祁暴跳如雷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中气十足动人心魄。 “此人狡猾得狠,竟假装晕倒,趁我不备时,撒腿就跑!” 侍卫也是有来有往,将刚才温长宁如何逃跑之事一一道来。 “还不快追!” “是!” 齐元被这一幕分了一下神,再回头时素月和“北芙”已不知踪影,他正一筹莫展时,身子却被身后的人狠狠撞开,一时间站不稳跌倒在地,险些滚下水去。 撞他之人正是温长宁! 只见他衣冠不整神色慌张,已是穷途末路之状。 “诶哟哟,齐长史,您怎么在这,你怎么摔倒了!” 云祁连忙将齐元从地上扶了起来,还不忘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没受伤才放心。 “快,你快去追温长宁,我没事!”齐元很是焦急,眼看着温长宁就要逃之夭夭。 “快跟上!”云祁这才放开齐元,匆匆朝温长宁追去! 岸边不知是谁停了一辆马车在那,温长宁顾不得其他,在众目睽睽下跳上马车,匆忙赶着马车就跑! 第七十二章:请愿布条 齐元辗转反侧不能安寝,总觉得今夜定是会发生一些事。 “不好了不好了,阮府着火了,阮府着火了!” 果不其然,侍卫匆匆推门而入,也顾不得齐元是否已在梦中。 “阮府的人呢?” “全死了,全部烧死了!” “谁干的!”齐元一惊,鞋子都忘记穿,就想冲出门。 “是温长宁!” “他不是逃了吗?怎么还跑去阮府放火!” “所以说这人真是丧心病狂,许是觉得自己穷途末路,死还要拉人垫背!” 齐元顿时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鞋子都未穿。 他沉思片刻才问道:“太子殿下和荣王殿下呢?还有北芙?” 侍卫不假思索地回道:“两位殿下说今日全城的百姓张灯结彩很是热闹,来太原这么久了,还未曾出去转过,遂带了北芙姑娘一起下了船!” “所以,没去阮府?” “自然是去了,也是凑巧,他们刚好就在附近,见阮府着火,在门前看了一会,就走了!” “都没人去帮忙灭火?”齐元满是震惊,这天下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何况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好像并没有,许是因为发现时火势太大了,救火也无济于事,再说温长宁和阮家本身就是十恶不作,也不是非要舍命去救的!” 只是短短几个时辰,温长宁和阮府所做的勾当都已传遍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忍不住地拍手道好。 “荣王殿下也没任何动作?” 以齐元对顾悰之的了解,他是个瞻前顾后之人,定不会白白看着。 “没有,好像看了一会觉得烟雾太呛眼睛,第一个就钻进马车里了,还催促着太子殿下快些离开!” “疯了,疯了,这两人都疯了!”齐元急得满屋子来回走。 他这番举动却将侍卫给看糊涂了,一脸的不知所措:“齐长史,您说的可是温长宁疯了?” “两位殿下可回来了?” 齐元满脸焦急之色,胡乱将衣衫套在身上就想要出门,今日怕是连觉也无法睡了,得好好想想圣上那里该如何交代。 “只是荣王殿下一人先回来了,今夜太子殿下心情甚好,带着北芙姑娘去老槐树那请愿去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太子竟然还有心思做这些小女子才喜欢的玩意!” 听闻侍卫那句话,齐元只觉气不打一处来。 “此事是他温长宁做的孽,与我们何干,齐长史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 门外传来一声清冷之声,话音刚落,顾悰之就已站在了门口,他见齐元神色焦虑,不请自来径自走了进来。 “荣王殿下,您来得正好!”齐元忙凑了上去。 “你先下去吧!”顾悰之脸上并无任何神色,看不清喜怒哀乐,他只是将侍卫遣了出去。 “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温长宁怎么会做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事?” 齐元迫切想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 顾悰之却不着急,忙了几天,如今已定天,虽是一切都在他们计划控制内,却依旧不能松懈。 “齐长史,不要着急,你瞧你额上的汗!” “不瞒您说,我对此事是心存疑惑的,这一切过于荒唐了!” 齐元见顾悰之有意卖关子,索性就将话撂了出来,开门见山了。 顾悰之四处寻了个遍,也未在齐元的房间里看到茶盏,忙了一天一口茶也未喝,实在有些口干舌燥。 “怎么你这里连壶茶也没有!”他不免有些责怪之意。 “殿下!” 齐元以为顾悰之是有意岔开话题,不免有些气急。 顾悰之见他真急了,眉毛都竖起来了,这才正经开口道:“那依你所见,此事是何缘由?说与本王听听?” “别的先不说,唯有一事,微臣能断定与北芙有关!”齐元内心十分笃定,他明明瞧见北芙和素月两人鬼鬼祟祟地下了船,怎么一眨眼,她竟和顾怀一起出了门,实在是蹊跷!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是啊,就是和她有关!” 顾悰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回答了他,令齐元不禁愣在原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他本以为顾悰之会矢口否认,却没料到他竟如此坦诚。 “怎么,你是没有料到本王会这么说?”见他愣住,顾悰之浅浅笑了笑继续说道:“本王干脆与你直说,以阮家和温长宁从前所做之事,他们都不可能活下去,而如今他们狗咬狗,正好遂了太子心愿,索性温长宁所犯之事,沈士哲,你和我,都是见证!” 齐元的眉毛拧成了一团,表情中透露出明显的惊愕,他何时见证了? “温长宁酒后欺辱阮文昌妻妾三人,沈士哲亲眼所证,被拿下后竟让他逃跑了,刚好被你撞见,你也算是运气好,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未曾对你动什么坏念头,倘若他挟持了你,后果不堪设想,太子殿下这般器重你,你若是被劫持了,定是让他为难!” 顾悰之说得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都在警告齐元,他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切莫刨根问底想要查个明明白白。 齐元很是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原来都是计中计,而他也是这计中的一环,只有他亲眼所见,才能万事无忧! “微臣知道了,方才侍卫说得不清楚,经荣王殿下一说,果然事情就很明了了,殿下放心,剩下的事情交给微臣和沈士哲来处理。” “你办事本王与太子都是放心的,天色不早了,你就早些安寝,这些事就明天去办,也不着急这一晚,本王也是累了一天很是乏累。” 顾悰之露出欣慰的笑容,起身就往门外走去,齐元慌忙相送。 “哦,对了,你这屋里也要备些茶水,万一半夜起来渴了什么也没有。” “多谢荣王殿下关怀,微臣记下来。” 顾悰之低眉一笑,五官神色隐没在烛灯的阴影里,说不出的诡异。 …… 顾怀与北芙并未直接回船坞,两人换了便装乘坐马车来到城北一条小溪边,已是深夜,百姓早就散了,四周寂静一片。 “我在太原也有八月有余,从未踏出过阮府大门,从前阮府有个小姑娘,是专门给我送吃食的,她总是与我提起这里,今日终是有机会来看一看。” 小溪边有一棵老槐树,树枝上密密麻麻绑满了红色的布条,随着夜风随风飘扬,像是经过世事浮沉和岁月的沧桑,静静等着时间的流逝。 顾怀将手中拿着的黑色披风给她穿上,抬头一起注视着这棵巨大的老树。 “这些布条上似乎都写着字。” “那是百姓的请愿布条,将愿望写上去,挂上去,有生之年便可实现,传说挂得越高,就越灵验。” 北芙的脸上一滴灼泪落下,与她说这话的姑娘早就不在了。 顾怀从不信佛,自然不会相信这等迷信,却对北芙嘴里的姑娘来了兴致。 “这位小姑娘是何人?也是阮府的吗?” 北芙不禁想起她的容颜,脸上浮现一丝浅笑。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是偶尔听人唤她小玲子,她岁数不大,时常穿一身明黄色的衣衫,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头挽双鬢,总是笑嘻嘻的瞧着我,她每日会给我送吃食,会与我说一些好玩的事。” 小玲子是她在阮府唯一的光。 “她如今可还在?” 北芙闻言用力的将手握紧,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开口道:“有一日她又说起此树,说要替我来绑请愿布条,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问了阮青,他说她偷了二姑娘的首饰,人赃俱获,被活生生打死后将尸首弃之野外。” 顾怀将她的手握住,凉凉的没有一丝热气。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顾怀把她拥进怀中,替她理好被风吹散的碎发,带着安抚的温柔。 一阵夜风吹过,树枝上的红色布条随风摇曳,唯有一条松松垮垮的布条掉落,随着风悠悠转了几圈,飘到了北芙的眼前。 北芙顺势伸手接住了它,只是一眼,便忍不住呜咽起来。 布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一看便知写这字的人并不识字,好似是照着样依葫芦画瓢一笔一画写出来的。 “希望北芙终获自由!” 原来小玲子不曾骗她,她真的来过! 她握着布条紧紧地捂着脸,汹涌的泪水通过指缝流溢了出来。 顾怀只得将她拥紧,柔声安抚。 …… 许是哭累了,回船坞的马车上,北芙一直睡着,手中却还紧紧抓着那根红色布条。 回到船坞后,顾怀将她送回房间,待她熟睡后,又与绪风千尘出了门,三人骑着马再次来到这棵槐树下。 “殿下,我们又折回来,可是你掉了什么东西?” 千尘很是疑惑,大晚上的不睡觉,大家都累了好些天了,实在是困乏。 “你懂什么,肯定是殿下也想挂一条红色布条!” 绪风瞪了一眼千尘,从怀里掏出数条崭新的布条,方才顾怀特意让他去寻来的。 “你以为殿下是你吗?他可从来不信鬼神!”千尘却视若无睹,在顾怀的眼里,这些如同儿戏,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第七十三章:你又被哪位女子轻薄了? 顾怀却对他们两个置之不理,伸手就将布条接了过来,冷冷开口道:“笔。” 绪风连忙将笔从怀中拿了出来递过去。 他看着手中的布条出神,沉思了好一会才动笔,一条两条三条,很快布条就写完了。 “就这么多?”顾怀扭头看向绪风,眼里颇有些责怪之意。 绪风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有些无奈道:“属下以为十几条已经足够多了!” 毕竟顾怀从前从来不信这些。 顾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看着手中已经写好的布条,每一个都与北芙有关。 千尘当场愣住,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殿下您还真信啊!” “你俩多高?”顾怀白了千尘一眼,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问题。 “属下大概八尺多,千尘稍微比我矮一些!” “这树有多高?” 顾怀抬头看树,似乎不止两个八尺高,不觉有些为难道:“你俩再去寻些东西来,本王要去最高的位置!” 他指了指老槐树最顶端的那根树枝对两人发难。 “殿下,这夜黑风高的,您让属下去哪里寻这些登高的东西!” 千尘唉声叹气,觉得多少有些天方夜谭。 “可以,可以,殿下您放心,属下定会想法子!” 绪风打断了千尘的话,伸手在他后背上狠狠捏了一下,还未等顾怀回话,就拉着千尘跑了。 两人跑出好远,千尘才委屈道:“难不成方才我又说错了什么?” “你说呢,殿下摆明就是想把红条挂在最高的树枝上,你却还那般扫兴!” “殿下也真是,原本不信的东西今日却这般反常!还写了这么多,这不过都是女孩子爱玩的小玩意罢了,他何时这么小家子气!” “给我掌嘴!”绪风一声怒斥。 千尘条件反射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打完都懵了,这才反应过来说了大逆不道的话。 绪风见他也是无意,向来都是嘴比脑子快,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环顾四周,看看附近可有什么农家,好悄摸进去“借”点东西。 “你岂能懂得太子殿下的心事,他只管下令,我们只管完成他的命令,不需知道为什么,你也别杵着了,去附近看一看,哪家有梯子椅子这些可以爬高的物件,先悄摸借来一用,用完再还回去。” 绪风将话扔下,就消失在夜幕中,也不管千尘是否听得明白。 许是运气好,还真让绪风“借”来了一把梯子和桌子,他“哼哧哼哧”地将这些扛到槐树下的时候,顾怀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面上已有稍许困意。 他迅速将桌子和梯子搭好,人若是爬上去,刚好够得着最高的那根树干。 绪风见千尘迟迟不回,不免有些犹豫开口道:“殿下,还得劳烦您在下面扶着,属下上去挂!” 他朝顾怀伸手讨要布条,岂料顾怀压根无视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地提起衣衫想要爬上桌子。 “殿下,殿下,太危险了,还是让属下来!”绪风见状慌忙将他拦下,岂能让他爬这么高,若是摔了可怎么办。 “本王自己来,才显得有诚心!” “心诚则灵,不碍事的殿下!” “你让开!” “太危险了,殿下还是让属下来。” “你闪开啊!” “殿下不能的,属下不会闪开的。” 绪风心里一百个不放心,拦着不肯让步,眼看着顾怀的脸色越来越差,索性将头撇至一旁不看。 顾怀绷着脸,脸上全是不悦却又无可奈何,伸手就指向一边,满脸惊讶道:“那不是千尘么,在那做什么?” 绪风没有一丝防备,顺着顾怀所指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 “你走近去瞧瞧,他蹲在那做什么,本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看不到?” 绪风松开手,往前走了几步,眼睛瞪得溜圆都没看到,不免好奇想要询问个清楚,扭头就瞧见顾怀已经爬上桌子,此刻正伸着腿往梯子上爬去。 “欸哟哟,殿下呀,您快下来吧,您若是掉下来伤着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绪风欲哭无泪,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能看到顾怀如此接地气,用幼稚蹩脚的借口去谎骗他,然后再去做一件极其幼稚的事! “你莫废话,给本王扶好梯子!” 顾怀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一心只想往上爬,待他摇摇欲坠爬到梯子的最顶端时,已经离地面约三个八尺高了。 绪风急得满头大汗,心里不停咒骂千尘不靠谱,莫不是跑回盛阳借梯子去了! 顾怀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爬得高站不稳,是因为北芙说,布条系的越高,愿望就会更容易实现,不免觉得心中十分雀跃,好似已经笃定这十几个愿望在不久的将来定会一一实现! “殿下,您当心!”绪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已经盘算好,如若顾怀一个踩空从高处摔下来,他得迅速做出反应将他抱住,方能护他周全。 只是绪风所想之事并未发生,顾怀稳稳当当地将十几个红色布条一一系在老槐树最高的树枝上,然后安安全全地下来了,绪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做完此事后的顾怀心情大好,骑着马都要哼上几句小曲,一扫方才困意,眼神都炯炯发光起来。 “殿下,千尘还未回来,我们要等他吗?”绪风一心惦记着千尘,奈何他家主子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来时三个人,走时只有两个人,少了一个人! “哦~他丢不得,又不是小孩子!”顾怀扬眉一笑,并不在意。 “他平时办事有始有终,若是回去看见我们不在槐树下,定是会在那里苦等。” “他平日里脑子不会转弯,为人处世是有些木讷,但不是傻子,见我们不在,自然是知道我们回船坞了。” 绪风不吭声,心中却不赞同顾怀所说的话,他还是不够了解千尘,千尘确实是真傻。 果然千尘一夜未归。 顾怀昨夜回到船坞,却无睡意,深怕吵着北芙休息,只能又去了顾悰之的房间小坐片刻。 顾悰之好不容易睡着,又被顾怀从被窝里拉了起来,有了前两次的前车之鉴,他也不觉意外,命苦罢了! 听着顾怀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了回去。 而此刻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才刚刚照射进房间,顾悰之和北芙就双双被顾怀给拉了起来,两人一脸萎靡地与他坐在一张桌上,享受着太原最后一次早膳。 “一早我便让云祁去把这叫花鸡买来,听闻在太原很是出名,你快尝尝,兄长你也是。” 顾怀今日心情也很好,十分殷勤地替北芙夹菜,忙碌中也不忘照顾顾悰之。 “这一大早的,吃这么油腻不大好吧。” 北芙觉得有些腻,只吃了一口就不再碰它,顾怀见状忙将叫花鸡推至顾悰之面前:“兄长多吃一些!” 顾悰之脸色微僵,虽是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齿的吃着剩下的叫花鸡,还好味道不错。 “殿下,殿下,千尘还未回来,属下有些担心!”绪风焦急跑来,神色慌张。 “怎么会?昨日我明明瞧着你们三个一起回来的!”顾悰之吃得满嘴是油,不禁好奇抬头看向绪风。 “是一起回来了,只是后来我俩与太子殿下又出去了一趟!” “你昨夜又出去了?”北芙也好奇起来。 “睡不着就岸边随意走了走,你吃这个,这个不油腻,我尝过了。” 顾怀顾左右而言他,不是很想让北芙和顾悰之知道昨夜之事。 “你昨夜睡不着不是一直待在我的房间吗,何时又跑出去的?” “昨夜太子殿下与我和千尘去了老槐树,殿下还写了许多布条!”绪风一心只担心千尘的安危,并未反应过来顾怀的心思。 “什么!” “什么!” 顾悰之和北芙异口同声,脸上纷纷露出诧异震惊之色。 顾怀耳朵尖微微泛红,神色有些不自然,脸上的假笑差点挂不住。 “不过是睡不着,走着走着没注意走远了一些,竟来到了老槐树下,想着来了都来了,不做点什么有些可惜,无非就是打发时间而已,并未有其他想法,呵呵……” 他干巴巴的笑着,不敢抬头与两人对视。 北芙和顾悰之心知肚明地对视了一眼,都未曾开口接话,双双埋头猛吃。 顾怀见状,只能清了清嗓子以缓解无人回应的尴尬,扭脸就瞧见绪风还杵在原地,不禁把气撒在了他的身上。 “你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去找人!” “哦,哦,属下这就去找!”绪风被骂得莫名其妙,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扭头就跑,还未踏出门,就和门外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殿下~” 千尘满身狼狈地跑了进来,见着顾怀二话不说在他身旁瘫坐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就委屈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绪风忙折了回来,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衣衫褴褛,满脸诧异继续道:“你莫不是又被哪位女子给轻薄了?” 听绪风这么问,千尘嚎得愈加惨,声泪俱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第七十四章:同床共眠也要负责 顾怀闪了闪身子,并没有躲得开,只能皱着眉低头瞧着千尘。 “殿下,我的命好苦啊!”千尘鬼哭狼嚎,也不说这一晚到底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把在场的四人弄得一头雾水。 “你快说啊,哭什么!”绪风只能干着急。 千尘虽长得人高马大,平日里看着也阳刚之气十足,却想不到是个爱哭鬼,就这么几天,已经是他第二次痛哭流涕了。 “昨夜你让我去找个农家瞧瞧,可有什么梯子椅子可以借来给太子殿下登高系红布条用,我便去了,凑巧看到一个农户家院子里有一个梯子甚是合适,我便进去了!” 千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许久才将昨夜发生之事娓娓道来。 顾怀撇了撇嘴,脸色不太自然,堂堂太子竟这般迷信,大半夜的跑去请愿。 “我进去以后,瞧着里屋的灯还亮着,想着进去打声招呼,也算是礼数到位是不是,岂料我刚推门进去,就瞧见一个女子浑身精光地坐在木盆里洗澡!” “你竟偷看姑娘洗澡!” 顾悰之将最后一口叫花鸡咽了下去,擦了擦嘴上的油,颇有些打趣道,他对前几日千尘被红衣女子上下其手之事也有耳闻,不禁觉得好笑,怎么回回都能让他碰到此事。 “怎么会,我是这样的人吗?她背对着我,我可什么也没瞧见!” 千尘连忙否认。 “你没看到为何知道人家姑娘是在洗澡,还脱得精光。” 顾悰之继续打趣着他。 “我,我进门就瞧见她的后背,只一眼就吓得感激挪开眼,哪里还敢再看第二眼!太子殿下,我冤枉啊!” 千尘百口莫辩,全身都痉挛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他都无暇顾及,也不知是躲在哪里,蹭得满脸的灰,如今一哭,成了小花猫一样,别提有多狼狈。 “好了,好了,你接着说就是,不用理他。” 北芙见他实在是伤心,不忍在打趣他,忙给他解围,顾怀闷不作声地将鸽子汤递到了顾悰之的面前,示意他喝完,顾悰之虽是无奈,却并未拒绝,端起碗就喝了起来。 “我打扰了人家洗澡,自然是要给她道歉,岂料她竟站了起来,就这么一丝不挂地站了起来!” 千尘声泪俱下,好似只是回忆起此画面,都觉是在做噩梦一般。 “你打扰了人家,关门走就是了,还杵在原地,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绪风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千尘多多少少脑子是少一根筋的。 “事发突然我并没有想太多!”千尘狡辩。 “那你就是活该!”绪风忍无可忍,堂堂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哭啼啼,他本就看不惯,还害他白白担心了一晚上。 “我就知你存心不想我好,你就一直见不得我好!”千尘拔高了声音,指着绪风就大吵大闹。 顾怀听得头疼,一脚将他踹开了,却又被他像牛皮糖一样粘了上来,任凭顾怀怎么闪躲都无济于事,索性也就随他了。 “好了,你看见她站了起来,然后呢,后面怎么了?” 北芙见千尘与绪风吵吵闹闹,压根就说不到重点,不免也有些不耐烦。 千尘这才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她就大喊大叫了呀,非说我是采花大盗,我自然是要跟她理论一番的,我还未将来龙去脉说清楚,便从门后冲出来四个壮汉,上来就将我压在了身上!” 千尘满脸愤怒,说出来全都是泪。 “区区四个壮汉,能奈何得了你嘛!你平时的能耐呢!” 绪风知道千尘的能力,四个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本来是去借东西的,却被误会成采花大盗,自然是要解释的,他们却二话不说就对我拳脚相加,我念着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深怕自己下手没轻重伤着他们,所以才未反抗!” 顾悰之将鸽子汤喝得精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饱嗝,还不忘插嘴道:“所以你就生生被他们打了一个晚上?” “自然不是,我不能动手,可我能跑啊,岂料他们竟放狗来咬我,这么大一条狗啊,我好惨啊!” 他朝众人比画着那条狗的大小,忍不住又嚎叫起来。 “那你跑啊,这狗难道也会飞檐走壁不成?”绪风十分不解,怎么千尘总是能遇到这么奇奇怪怪之事。 “我又不傻,自然是要跑,可那女子不知何时穿好了衣服,从身后一把将我抱住,非要说我看了她的身子,便是她的人了,死活抱着我不放!” 北芙强压内心的窃笑道:“那姑娘见我长得还不错,许是对你一见倾心了,若是你也对她也有好感的话,不如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也许还真的能成就一桩美事!” 听北芙这般说,千尘哭得越加悲伤,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讲话都断断续续起来:“谁家好人大半夜的洗澡!谁家好人强抢无辜男子,我又不是牲口,被人一眼相中,我就得跟她好!” “你也真是,当初你怎么推开那红衣女子的,你就依旧那样做就行了,索性你也有了经验,怎么这次反而还被拿捏了!” 顾悰之抿了抿嘴,忍了许久的笑声还是从嘴边溢了出来,忍不住想要逗他。 “荣王殿下说得没错,你怕不是看了那女子的裸体,对那女子有了什么想法了吧!”绪风连忙附和。 “你们……你们是不知道,那女子长得好似一头壮牛,好似一堵墙一般立在我的身后,我硬是咬牙提了她两次,她都丝毫未动!倒是她只是单手,就将我压倒在地!” “你从了?”北芙露出诧异之色。 顾怀幽幽抬起眼瞄了一眼北芙,将手中刚倒好的茶水递了过去,终于开口道:“你好似对这种事很感兴趣。” 北芙将他递来的茶盏推开,俏皮地瞪了他一眼,继续对千尘说道:“所以你这副狼狈样,是被她蹂躏了一整晚!哇!” 她忍不住地笑出声来,双手情不自禁捂住嘴巴,全然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顾怀顺手将北芙不要的茶水递给了顾悰之。 顾悰之十分自然地将茶盏接了过去,一口就将它喝尽。 “不是的,不是的,我宁死不从,我拼命反抗,可我推不动她,用尽全身力气也推不动她!” 千尘哭的嘶声力竭,喉咙都沙哑了,此刻悲伤欲绝,也顾不得是否以下犯上,抹了鼻涕的手顺势在顾怀的腿上擦拭着。 “你抱着本王的腿还要抱多久!”顾怀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终于忍无可忍。 “太子殿下你要为我做主啊!”千尘脑袋一梗,死不松手。 “好啊,你是本王十分器重的左右手,自然是要为你做主的,你放心,本王绝对不会亏待你,索性阮府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空留下一块地皮,那本王就请人重新修建宅邸,赠与你与昨日那位姑娘,你以后好后与她过日子吧!” “嗯,你我相识一场,我也送不起贵重的礼物,但是我很是愿意为你上门提亲去!”北芙笑嘻嘻地开口,言语中全是真诚。 “本王也会送上大礼!”顾悰之笑得东倒西歪。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好不容易逃回来,你们……你们……”千尘满脸的绝望,顾不得绪风的阻扰就冲了出去,人都跑远了,还能依稀听见他的哭喊声。 被千尘这么一闹,北芙和顾悰之完全清醒了过来,一扫刚才萎靡之色,人都精神了许多。 “太子殿下,您当真要把千尘留在这里?”唯有绪风一人闷闷不乐,一脸的心思无处安放。 “他昨夜若是与那姑娘有了肌肤之亲,定是要对她负责的。” “那也未必,他方才也说了,抵死不从的!” 顾怀抬头看了一眼北芙,从耳尖泛起阵阵红晕,迅速在脸上荡漾开来,泛至眉梢处。 “同床共眠,自然也是要负责的。” 北芙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禁也红了脸颊。 “殿下,你怎么忽然脸这般红,可是哪里不舒服!” “咳咳咳……无碍,齐元在哪?” 顾怀轻咳几声打断了绪风的话,这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很是煞风景,这一点顾悰之就很聪明,只顾低头瞧着桌子上的花纹,权当两个不存在。 “齐长史天还未亮就去找沈士哲,两人关着门不知在讨论什么,现在都未曾出来!” 绪风早就命人时刻关注着齐元和沈士哲,一有风吹草动,即刻就有人来报。 “齐元这人,你可还信得了他?”顾悰之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为何不信?” “你事事瞒着他,却又让他善后,我一时也搞不清楚你是信他还是不信他!” 顾怀的嘴角浮现一丝笃定的笑意:“他很聪明,圣上早就将他视为眼中钉,他若与我翻了脸,定是小命不保,而太后也未必容得下他,他唯有跟着我们,才会有出路。” “是不是此事他未参与其中,不知其中原委,看到的都只是我们想让他知道的,他只需将亲眼所见之事一一禀报圣上,就无任何破绽。” 北芙很是自然地参与了他们两个的谈话。 第七十六章:过继 众人一路跟随着踏进宅邸,眼前就是宽阔的庭院,为了迎接他们,四周已是点满烛灯,庭院里种满了树木,如今深秋,落叶一片金黄,一眼望去像是铺上了华丽的金毯,令人忍不住的心旷神怡。 庭院中央有棵郁郁葱葱的老松树,树荫下摆放着石凳石桌,供人休憩喝茶,旁边是一口巨大的莲花池,池水清澈见底,池面上是已经凋零的荷花,显得格外有滋有味。 北芙只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她心目中的世外桃源大抵就是这样。 “你们来了,他呀念叨了好几天,终是将你们盼来了!” 庭院中走来一位白发老人,她眼眸如同冬日暖阳,明亮而柔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慈祥与关爱。 “师母!”顾怀忙上前弯腰请安。 “秦老夫人!”顾悰之也跟着一起请安。 “这位就是北芙吧,果然长得乖巧动人。” 秦老夫人一眼就瞧见顾怀身后的北芙,径直越过顾怀和顾悰之两人朝北芙走去。 秦老太太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紧紧拉起她的手面露关心之色道:“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了吧,也不知你爱吃什么,我就随意做了些家常菜,快跟我来,别饿着肚子!” 说罢就拉着北芙往内院走去,北芙有些害羞无措,却也任由她牵着手。 “你瞧瞧她,有了北芙姑娘,眼里就容不下你们了,来吧,你们也随着我来吧。” 孔老爽朗一笑,看向秦老夫人的眼神全是慈爱之色。 说是随意做了几个家常菜,进屋就瞧见了堆满一桌的佳肴,色香味俱全,令人忍不住地咽口水。 “你挨着我坐,你俩也坐,别客气!” 秦老夫人拉着北芙的手一直未曾放下过,北芙却不觉得尴尬,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顾悰之不禁爽朗地笑道:“秦老夫人真是偏心,眼里竟只有北芙,哪里还有我们两个。” 北芙抬头看向身侧的顾怀,见他眼角弯弯,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 “这么柔弱的一个姑娘跟着你们几个大男人走南闯北,得遭多少罪,我听闻还遇到山匪劫持,还受了伤,只是听闻就觉得心惊!” 秦老夫人只觉心有余悸,她只有日日在佛堂祷告,保佑这几个孩子平安无事。 顾怀抬头看向孔老,两人视线相对,孔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说道:“你知道的,我根本就瞒不住她的。” 顾怀闻言也只是了然一笑。 “师母放心,虽是凶险,倒也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 顾怀见秦老夫人还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禁开口安慰。 “是菩萨保佑,也是你们命大,日后可不许这般犯险了!” “好了好了,孩子们如今都大了,都做得了主了,你就别操心了,快让孩子们吃吧,都还饿着肚子。” 孔老忙打断她的絮叨。 “老师,师母,我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信中所说的姑娘,名叫北芙,北芙,这位是我的老师和师母,从前阿母一直在外行军打仗,我从小便在老师身边长大。” 虽是已经打了照面,顾怀觉得还是得隆重地介绍一下双方。 “你就随着他喊我们即可,不必见外,当这里是家一样可好?”秦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北芙的不安和羞涩,率先替她解围。 “老师,师母!”北芙忙起身朝他们行礼。 “好孩子,好孩子,不必拘谨,快吃,快吃!” 秦老夫人不知为何有些泪眼婆娑,也是强忍着,才将眼泪框在眼中没有掉落,看着顾怀帮北芙添菜倒水的忙着,不禁露出慈祥欣慰之色。 这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相谈甚欢! 绪风和千尘立于门外,听着屋内传来阵阵欢笑声,不免也有些动容。 “太子殿下许久不这么开心了!”千尘不禁怅然,在北芙还没出现之前,他甚至连笑都不会笑,仿佛就是一具有血有肉的行尸走肉一般。 “孔老和秦老夫人也很是开心呢!”绪风十分赞同千尘的话。 “若是少主还在,见到这般景象,会多么开心。” 千尘虽是长得人高马大,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触景生情难免有些伤感。 绪风却很煞风景,歪着头狐疑地瞧着他说道:“我总觉得你今日有些怪,在路上就一直闷闷不乐,如今又这般多愁善感,你不对劲!” “哪有,我不过是触景生情罢了!”千尘慌忙狡辩,神色隐隐露着不安。 因为舟车劳顿,吃完晚膳并未深聊,本来就打算在清江待上几日,也不在乎这点时间,遂吃饱肚子众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不知是否有长辈在,顾怀拘谨了许多,主动要求小厮准备了两个厢房。 秦老夫人虽是依依不舍,却还是被孔老给拉了回去,就算到了房间,嘴里还反复念叨着北芙。 “也不知她厢房里的被褥是不是够暖和,看她瘦瘦弱弱的,定是个怕冷的身子,不行,我得命人再去给她添一床被褥!” 说罢抬脚想要出门。 “你就将心放下吧,这些琐事自然是有下人去办的,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你别说,我只一眼就喜欢这姑娘,是打心里喜欢,她同阿绫年轻时一样乖巧懂事!” 说起他们的女儿阿绫,老两口的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悲伤,不知不觉,阿绫已经走了快二十载了,若是她还在的话,定是儿女环膝享天伦之乐。 “过去的事情就莫要在提了,免得你悲伤过度又心绞痛。” 孔老叹息一声,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时光荏苒,即便是快二十年过去了,阿绫自尽时的场景还是历历在目。 “阿绫要是还在的话,生个女儿,约莫也和北芙差不多大,你瞧她一颦一笑皆是眼熟,我吃斋求佛这么多年,定是感动了上苍!让阿绫又回到我们身边了。” “好了好了,早些休息吧!”孔老轻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过你看阿宛,眼里全是她,这么多年,我一直担心他的终身大事,如今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了。” “所以不管她是不是阿绫转世,有阿宛这层关系在这,她与我们都是十分亲近的。” 秦老夫人伸手将眼角的泪悄悄抹去,故作无恙道:“你还要出去吗?” “嗯,有些事总是不放心,我虽远离朝堂数年,但是多少也能替他解解忧。” 孔老望向窗外的神色有些出神。 “哎,我既希望终有一天能沉冤的雪,又不希望孩子们背负这个重任。” “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先睡吧,我去去就回。” 邓老将秦老太太搀扶上床,待她熟睡时才起身离开房间。 顾怀和顾悰之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但是并未催促,只是随手翻看着邓老的笔墨,两人时不时地交谈几句心得。 “让你们久等了!” “不碍事,师母睡下了吗?近年来她睡眠可还好?” 两人起身行礼。 “年纪大了,从前的事很多也不大记得了,所以这些年要比之前好很多,每天约莫也能睡上五六个时辰,这些不过是我闲来无事随手涂画的,竟也能被你们翻出来。” “我从前从未见过老师画这些山水,今日瞧了,这信手拈来的诗情画意,很有感染力。” “人啊都是会变的,就像你,我瞧着你人也开朗了一些,这样挺好!” 邓老露出欣慰之色,三人互相相视一笑,落坐。 “太原的事,你处理的过于急躁了。” 说起正事,邓老脸上慈爱的笑容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眉头紧锁,脸也沉了下来。 “老师教育的是,只是事发突然,并无太多时间去筹划。” “清江离太原不远,我对温长宁也有所耳闻,此人虽作恶多端,但也罪不至此,我虽不知道你为何要这般做,但是既然你下手了,就该把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圣上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是。” 顾怀主打一个听话,邓老说什么就是什么,无一句反驳。 顾悰之静静地坐在一旁,时不时地附和几句。 邓老知道顾怀从小就很独立,做事也有自己的考量,此次虽然有些责怪他莽撞,却知无论是谁劝说也是无济于事。 “你今日带来的姑娘,你师母很是喜欢。”邓老忽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北芙身上 “此事,我是真心的。” 顾怀的眼神炯炯有神,亮如繁星,眼神坚定如铁。 “何事?”顾悰之不明所以。 “既如此,就按你说的做,你师母那边不必担心,她是愿意的。”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我要让北芙过继在老师膝下。”顾怀语气淡淡,似乎早就料到邓老和秦老太太不会反对此事。 “什么!”顾悰之猛地站了起来,满脸惊讶之色难免惹得顾怀和邓老不解。 “你怎么了?怎么这般惊讶。” “不行,我不同意!” 顾怀面上的诧异渐渐消失,神情逐渐淡漠了下来,语气冷冷道:“我主意已定,无人能改变。” “你之前为了他灭了阮府满门,我二话不说都依你,唯有此事我不同意,哪怕惹我们兄弟两人翻脸,我也要阻止你!” 地七十七章:反对 邓老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之色,一瞬即逝,原来太原的事都是因北芙而起。 “理由?” 顾怀并不在意顾悰之是否同意,即便他不同意也无用,因为无人能阻扰他,但是他却很是好奇,为何顾悰之这般反常,明明知道北芙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还要反对。 顾悰之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开玩笑,他俯身凑到顾怀面前,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回朝后,即将要迎娶叶太傅之女叶灵姝!” 久违的一个名字,若是顾悰之不提,顾怀压根就不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顾悰之见顾怀没有回话,正低头沉思,不禁继续说道:“太子妃只能是她叶灵姝,我就问你回朝后,你会如何安置北芙,是将她藏在某处别院,还是大摇大摆将她带回东宫!” 顾悰之的话像是一根根刺扎进顾怀的身体里,隐隐地惹人不痛快,却又无能为力。 “没有他叶太傅,我也能运筹帷幄!” 顾怀冷然道,看上去不像是开玩笑。 “胡闹!” “胡闹!” 邓老和顾悰之闻言异口同声怒斥道。 “春秋大业你不要了?阿母的仇你不报了?你就只顾着你的风花雪月花前月下了?你问过我了没有,问过千尘和绪风了没有,问过那些曾经跟随过阿母的人没有,问没问过如今一直追随扶持你的人没有!” 顾悰之几个没有像是投石一般一个个砸向顾怀,令他忽然生出一丝茫然,心头瞬间涌起巨大的悲痛,将他一点一点地吞噬。 “也许过继这事,他并无其他意思。” 邓老见顾怀神色不对,想要替他解围。 “他若是不想娶她,怎么会给她抬身价!”顾悰之有些气急败坏,他一直以为顾怀分得清孰轻孰重,所以不去阻扰他们两个,却没想到,他竟为了她去得罪叶太傅。 没了叶太傅的顾怀,就像是没有利齿的困兽! 顾怀不答话,面若冰雕,静静地坐在原处,眸光未见异常,如往常一般冷漠。 他没有想过要娶北芙,却想过为了北芙不娶叶灵姝,他也没有嫌弃过北芙的身世,却为了北芙不被旁人轻视,遂想替她寻个好家世。 顾悰之全部猜错! 素月并非有意偷听,原本是出门想去给北芙寻个汤婆子,却不曾想正好将他们的对话听到清清楚楚。 “素月,素月!”北芙连喊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姑娘是有什么事吗?”素月忙询问北芙。 “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跟丢了魂一般!” 明明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来就魂不守舍,定是出去遇到了什么事。 素月见此事瞒不住,只能将所听之话一一说给北芙听。 北芙听完后,神色微微黯淡了下来,心里不自觉的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 “姑娘,太子殿下心中是有你的,只是形势所逼,无可奈何罢了。” 素月开始后悔,为何要将此事告诉北芙,白白给她增添烦恼。 北芙怅然一笑,故作轻松道:“我信他,他会安排好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平淡,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 这一夜,漫长而又难熬。 秦老太太每日只睡五六个时辰,到了时间准时就醒,今日醒来时天还未亮,便一头扎进厨房,待日上杆头才从厨房出来。 她约莫着北芙也差不要醒了,命人端上早膳就去敲北芙的门。 “北芙可醒了?” 见开门的是素月,老太太也不客气,越过她就走了进去,小厮迅速将端来的早膳摆了一桌。 “姑娘昨夜没有睡好,天亮才睡着,现在怕是正睡得香。” “怎么会睡不着,可是床榻睡得不舒服?”秦老太太闻言心一紧,忙看向床榻。 “可能是不习惯吧!” 素月随意扯了个理由,话音刚落,床幔后面就传来北芙的声音:“可是师母来了?” 声音糯糯叽叽,听着秦老太太心里暖暖的。 “可是我把你吵醒了?”老太太示意小厮退出去,自己却径直朝床幔后走去,素月有意想拦,却没拦住。 北芙没有料到秦老太太会直接闯进来,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只露出一双眼睛在被褥外。 “让我看看,诶哟,定是这床榻睡得不舒服,才惹得你一夜未睡,瞧这眼下的乌青,欸哟哟……” 秦老太太满脸心疼之意。 “是我自己的原因,这床榻睡得甚是舒服。”北芙连忙解释。 “那你是再睡一会,还是起床,我今日做了好些点心,也不知你爱吃不爱吃,你若想再睡一会,我就命人端下去热着,待你醒了我再陪你吃一些。” 北芙莫名觉得鼻子一酸,想起从前放假的时候,她每次都会赖床,而奶奶就像秦老太太这样,慈祥地将早饭端来床边,任由她撒娇耍赖。 “那你再睡会,我先出去,你若醒了就让人通知我。” 秦老太太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困乏,忙嘱咐了一句退了出去,又命人将点心一一端了出去。 素月关门前还不忘四处张望了一下,不免觉得好奇道:“奇怪,昨夜太子殿下未曾过来,今早竟也没来。” 这很反常,即便他们不住在一起,顾怀也是喜欢粘着北芙,这让素月不禁想起昨夜偷听来的话,心中总觉不安。 秦老太太离开后,北芙也无睡意,索性就起身了,见素月杵在原地发呆,又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你在想什么?” 素月回神,上前替北芙更衣,脸色却不大好道:“姑娘,昨夜太子殿下睡前未来见你,今早也没见身影。” “昨夜许是太晚了,就没来,今早又兴许有要事在身,他是太子,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的。” “不对,往常即便再忙,他也会来看一眼姑娘的,难不成他是对姑娘始乱终弃了,就因为那个叶太傅之女叶灵姝?” 素月气不打一处来,好似她自己被抛弃了一般。 “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 北芙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心里却是空落落的,就好像原本身后有一堵墙,如今莫名坍塌了,身后一片空空如也。 “如何叫我不多想,怎么一提起叶灵姝,太子殿下就好像故意躲着姑娘一样,好似要保持距离一样!” 素月越说越气,越想越荒唐,自己将自己气得要死。 门忽然被推开,顾怀径自走了进来,他掀了掀眼皮,淡淡地斜睨了一眼素月,吓得素月脸色骤变,顾不得给顾怀请安就落荒而逃。 屋内顿时只剩下顾怀和北芙两人。 北芙不知道顾怀是否听到刚才她们主仆说的话,索性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穿着衣衫不理他。 顾怀缓缓走了过来,从身后将她环住,下巴抵在她的肩膀处,声音柔柔地沙哑着,带着勾魂的气息。 “我不在你身边,昨夜睡得可好?” 北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不爽之意,冷言冷语回他:“好得很,没有你在身边,我睡得可香了。” “哦~可是我怎么瞧着你眼下的乌青很是浓重。” 他浅笑一声,明显不信她的话。 “你的意思就是嫌弃我丑了呗!” 顾怀一愣,两人虽然关系亲密了不少,但是人前人后她还是称他为“殿下”,多多少少是带点生疏之意,可现在她竟直言不讳的一口一个“你”字,不禁令顾怀涌出一丝喜悦之意。 “可我睡得不好,你不在身边,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北芙觉得腰间的手用了力,被他勾着贴得更紧了一些。 “你爱睡不睡,与我何干,莫给我扣这些莫须有的帽子。” 北芙只觉睡眠不好,影响到心情,怎么瞧他都不顺眼,总是要呛他几句心里才舒坦。 “怎么会与你无关,每次睡觉时习惯了你在我怀中,习惯了你抱着我,你不在,空落落的自然是不习惯的。” 顾怀故意拖着音调,闷声低笑,有意逗她。 大白天的张嘴就来,真是不害臊,北芙翻了翻白眼,心情越加烦躁,想起昨夜素月回来与她说的那些话,想起那个叶灵姝,不免气急败坏起来,将他环在腰间的手给生生掰开,一把将他推开道:“那你重新去找一个抱着就可以了,何必巴巴来找我。” 顾怀一愣,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何北芙忽然会发怒,一时间震在原地不知所措。 “北芙,你醒了吗?”门外传来秦老太太的声音,话音还未落,她就一句推门进来,一眼就瞧见了顾怀:“你也在啊,那正好,我们一起用早膳吧。” “师母。” 北芙瞪了一眼顾怀朝秦老太太走去,顾怀不明所以,虽然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却还是老实跟在她的身后,乖乖坐了下来。 “快尝尝,可合你的胃口?”秦老太太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知道这两人定是闹了一些小别扭。 “嗯,这点心真好吃!” 北芙大口大口地吃着秦老太太做的点心,心情也变得愉悦了许多。 第七十九章:古怪的小和尚 到底是兄弟,没有隔夜的仇,顾悰之见顾怀这般说,他也没必要一直僵持着,这才深深叹了一口说道:“罢了,罢了,我担心也无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就是这样,面对顾怀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 “迎娶叶灵姝为太子妃这事,的确是最有效的捷径,但并非唯一的出路,叶太傅以为他手握王牌可以随意将我掌控,即便北芙不出现,我也是会权衡利弊,不会轻易被他拿捏!” 北芙的出现只是更加坚定了他想除掉叶太傅的想法,此人善于算计,一心想要掌控他,他岂能做他的傀儡,岂能忍! “你这般说,可是想要弃掉这颗棋子?” 顾悰之露出诧异之色,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此时不除,待日后养虎为患时,再要拔掉这根刺,就是难上加难。” 孔老替顾怀开口,他已知顾怀心里已经有了计谋。 “你既一早就有了这个打算,为何不早早告知于我!”害他担心的一夜未曾合眼,心里反复盘算如何安置北芙。 “此事着急的从来都不是我们,他叶太傅比我们更着急,我不说,也是不想打草惊蛇。” 顾怀朝顾悰之一一解释,还有一点更是重要,北芙似乎对太子妃一事颇为介意,今早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他竟十分享受北芙的小情绪。 初冬的味道,带着渐浓的寒意,混合着泥土的芬芳,静静在空气弥漫。 北芙和秦老太太同坐一辆马车绕山而行,枫叶在枝头摇曳,火红的冬日烈阳和金黄相互交织,如同披上了金黄色的地毯,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这里的景色太美了,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北芙心情大好,舍不得将马车的帘子放下。 “我也是许久不曾出门了,今日幸好有你陪着,才有机会看到这如梦似幻的景色。” 秦老太太心情也很不错,只是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北芙的身上,似乎想要把她的一颦一笑都牢记在心中。 “今日能陪师母出来,我也是极其开心的。” 北芙回头看她,露出一个久违的俏皮笑意,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犹如冬日温柔和煦的暖阳,将秦老太太内心深处深藏的慈爱彻底唤醒了起来。 “好孩子,好孩子!” 她的眼圈有些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令北芙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了,师母,可是哪里不舒服?”北芙慌忙询问,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眼角的泪给抹去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太开心了。” 秦老太太的嗓音颤抖不已,思绪慢慢地被哀伤缠绕,迫不及待想要与北芙分享往事。 “我与你老师,原本是有个女儿的,叫阿绫,我们老来得子,自然是宝贝的紧,看着她一天天的长大,然后送她出嫁,虽是舍不得,但是看她此生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也是替她开心的。” 她将往事缓缓道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绫的夫婿并不是名门出身,只是军营中一位普普通通的侍卫,因被越老将军赏识,一路攀升成了他的贴身侍卫,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亦是替阿绫感到高兴。” 北芙一惊,已经猜到了这位贴身侍卫的结局。 那次越老将军被伏击,前有埋伏,后有追兵,越贵妃亲自挂帅前去营救自己的父亲,赶到时,越老将军率领的三千黑骑已无一人生还。 “他战死沙场了是不是?” “是的,就连尸首都烧得干干净净,我与阿绫的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而阿绫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给她的亡夫办完了丧礼后,将自己关在房中,再见时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首。” 北芙闻言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眼泪忍不住的汹涌而出,无法想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她的心真狠啊,就这样扔下我们自刎了,丝毫不去想我们两个该如何苟活在这世上!” 秦老太太颤抖的双唇无法诉说她内心的无助和痛苦,只能让眼泪代替,每一滴眼泪都带着她心中无法言喻的煎熬。 这是二十年来,她第一次直言面对这段痛苦的回忆。 “师母,不要伤心,她只是在岁月中去远行了,翻山越岭去看山海湖泊,她一直都在的,她可以是迎面吹来的风,她可以是肆意落下的雨,她可以是您无意踩过的砖。” 北芙的宽慰似与她心灵相通,就像一束光照亮黑暗的光明,重新找回前行的动力。 “嗯,你说得对。”秦老太太含泪朝她点头:“好了,不说这些伤心的往事,我只是看到你,就想到阿绫,她若是还在,她的孩子应该也有你这般大了。” 北芙伸手替她擦拭掉眼泪,柔声安慰:“好,您缓缓神,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千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老太太,到了。” 两人闻言相视一笑,方才一顿痛哭流泪,眼睛还微微红肿着,不知千尘和云祁看到后,会作何想。 果真掀开车帘时,千尘明显愣了一下,虽是疑问却也不敢直接问,只得在她们下了马车后,才偷偷询问北芙道:“你们在车里说什么了?怎么一幅哭过的模样?” 岂料秦老太太耳朵很好使,还未等北芙说话,她就折了回来,一脸不悦的与千尘说道:“我们女人之间的事,你们男人少打听!” 说罢俏皮地瞪了千尘一眼,拉着北芙的手就往前走去,北芙不禁露出一丝窃笑,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竟真的这般可爱。 千尘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将气撒在云祁身上:“你笑什么,还不赶紧跟上!” 云祁被骂的莫名其妙,却也不好发作,只得加快脚步快速跟了上去。 寺庙内古树参天,随处可见袅袅升起的青烟,佛殿里,巨大的金身佛像巍峨耸立,慈眉善目的俯视着芸芸众生。 这是北芙第一次来到寺庙,从前只是在电视里见过,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此次来的匆忙,并未进行清场,可见寥寥几个信徒在烧香拜佛。 “秦施主,您已许久不曾来了。” 方丈见来人是秦老太太,迎了上来,他身披大红袈裟,高大威严,一看便知道是个修为高深的高僧。 “方丈,许久不见,一切都好?”秦老太太双手合十,神情虔诚,北芙跟在她身后学她的样子也双手合十。 “一切都好,多谢秦施主牵挂。” “今日我是来还愿的。” “一方净土,三柱清香,所求皆所愿,所盼皆所期,请!”方丈朝着两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多谢方丈!” 秦老太太跪在佛祖面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小和尚递来三根清香,老太太接了过来道:“感谢佛祖庇佑,心中所愿皆以实现,故此来跪拜还愿,再次祈求佛祖保佑,愿心之所向,皆能如愿以偿!” 她手拿清香朝着佛祖鞠了三个躬,将清香插入香炉中,又跪下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 “这是我的一点香烛钱,还请方丈笑纳。” 秦老太太将一沓银票放入了一旁的功德箱内。 小和尚不知为何,悄悄瞄了殿外的千尘和云祁一眼,神色古怪,瞧着似乎有些不对劲。 北芙只觉古怪,却并未多想。 “方丈,绫香阁有位施主找你,还请您过去看一看。”小和尚在方丈耳边传话。 “秦施主,老衲有事要先行离去,您可随意在这寺院逛逛,时至初冬,这寺院的景色别有一番滋味。” “好,我们随意逛逛,就不劳烦方丈了,您去忙您的事!” 方丈离开后,秦老太太熟门熟路的领着北芙来到后山,眺望远方,连绵的山脉在云雾的笼罩下若隐若现,仿佛一幅巨大的画卷展开在她们的面前,偶尔露出的几缕阳光,瞬间让整个山脉变得更加的神秘而壮美。 北芙不禁感叹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秦施主,这几日方丈闲来无事做了一些香囊,用来赠与虔诚的信徒们,不知您是否有意?” 小和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忽然出声。 “方丈的东西自然是好的,还请小师傅带路。” 秦老太太自然是求之不得。 “请!”小和尚面无神色,始终低着头不看任何人,听老太太这么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带路。 “老太太,让云祁去帮您拿吧!”千尘忽然挡在了她们身前。 “此事怎能让人代劳,自然是要亲自去请香囊才有诚心。”秦老太太直言拒绝,拉着北芙的手头也未回地跟上了小和尚。 小和尚脚步急促,丝毫不管她们是否跟得上他,绕了好几个弯还未曾到目的地,不禁让北芙产生出一丝隐隐的不安。 “施主,你慢些走!”秦老太太年纪大了,体力有些不支,渐渐地跟不上小和尚,不免开口喊他。 小和尚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千尘和云祁道:“佛门清净的,见不得打打杀杀,这两位施主身上携带刀剑是不能进来的。” 千尘的警惕之心瞬间冒了出来。 第八十章:埋伏 “你这是什么规矩,佛门清净地难不成还挑人进出不成!”云祁上前与小和尚理论,不能因为他长得人高马大,还歧视起他来。 “施主误会了,你们携带的刀剑带有邪气!” 小和尚丝毫不退让。 “这寺庙我们都进来了,怎么这里就不让进了呢,照你这么说,那些杀猪宰羊的百姓也拜不得佛祖了是吧!” “好了,我将身上的剑摘下就可进去了是吧!”千尘拉住了据理力争的云祁,顺势将腰间的剑摘了下来。 “如此的话,施主是可以进去的!” 小和尚一愣,只能顺着千尘的话说下去。 千尘闻言将手里的佩剑递给云祁,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郑重道:“你在这里守候,我陪着她们进去。” 云祁接过千尘递来的剑,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 “那三位施主,请跟我来,马上就要到了。” 小和尚见状,招呼三人继续往前走去,此时天色莫名阴了下来,游动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光明和阴霾相互追逐,一会亮一会暗,北芙抬头望天,四人不知不觉竟已走到一处幽僻处。 “这是走到哪了?我怎么从未来过这里?” 就连秦老太太都察觉到不正常,他们走了许久,似乎已经走出了寺庙。 北芙和千尘对视了一眼,未曾说话,千尘默默靠近北芙,将袖子中的一把匕首悄悄地递了过去。 北芙心领会神地接过匕首,藏于自己的袖中。 小和尚充耳不闻,只顾继续往前走。 “这位小和尚,走了这么久,我们也是累了,不如歇会吧!” 北芙拉住了秦老太太,朝前面的小和尚高喊道。 小和尚驻足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们三个,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道:“前面就快到了,到时候再休息也不迟。” “走不动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不如就这样算了吧,也是我们与这香囊无缘。” 北芙做出想要转身的样子,果然小和尚着急了起来,忙快步闪到了她们的身后拦住了回去的路。 “怎么?你这是不想让我们走?” 千尘将秦老太太和北芙挡在身后,脸上全是警惕之意,他一早就察觉到这小和尚不对劲,一双眼总是直溜溜地暗地瞧着他与云祁,不知心里在盘算着什么,若是只贪图钱财,一切还好说,若是还有其他想法,那就不好办了。 “施主多虑了,我只是觉得我们既然走了这么久,都快到了,现在再回去,岂不是很可惜!” 小和尚嘴角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随意找了个借口。 “闪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千尘呵斥着,区区一个小和尚,他还不会放在眼里。 “诶,诶,诶,莫要动气!小和尚说了前方不远处就到了,来都来了,切莫在这里扰了佛祖。” 秦老太太却将千尘给拦了下来,她这个岁数对佛祖是最虔诚的,佛门清净地与寺内的和尚起了冲突,佛祖定是会责怪的。 “倒不是我们不愿意在走,你可知道太子殿下和荣王殿下,他们正在山脚下等我们,若是回去晚了,定是惹他们担心,怕是千军万马赶上来寻我们,到时候扰了佛寺清净,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北芙紧紧握着秦老太太的手,神色自若地对着小和尚说道,然后看着他的脸上从不安逐渐变成惊惧,最后全然崩溃,跪地求饶不止。 "不关我的事啊,是他们威胁我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小和尚吓得眼泪鼻涕直流。 “你给我老实交代!”千尘心头一紧,其中果然有诈! “果然是顾怀的贴身侍卫,竟这般心细!” 一声洪亮的声音从灌木中传来,随后一下子冒出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长得虎背熊腰,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如同利刃一般凶神恶煞,让人不敢直视。 “你们是何人?”千尘习惯性地将手伸到腰间,这才想起刚才已经将自己的剑交于云祁。 “怎么回事,这些是何人?”秦老太太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禁吓得大惊失色,握着北芙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来者不善,应该不是为了钱财!”北芙将秦老太太藏于身后,警惕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另一只手在袖中死死的握着匕首,千尘一人对付十几个人,定是会落了下风,更何况他连个武器都没有。 “我拖住他们,你和秦老太太先跑,往树木杂草茂密处跑!” 千尘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赴死之气,今日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即便是这样,也要护她们周全。 北芙却不赞同道:“你一人定是对付不了这些人,我留下来帮你!” “不行,哪怕我拼了命也要保护你们,你若出事,那便是要了殿下的命!” “师母,我和千尘会拖住这些人,您趁机赶紧跑,不要管我们!”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行!” “师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北芙急得满头是汗。 “不行,我老婆子一个,活了这么大岁数已是活够了,我不会先跑的!” 秦老太太死死地拽着北芙,不肯先行离去。 “你们感情还真是深,不过今日你们谁都跑不掉,一起下黄泉吧!” 黑衣人已是不耐烦,大喝一声抬起手中的砍刀就朝北芙砍去,千尘一个闪身将北芙护住,险先砍到他的左肩。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是杀我们,若是求财,我们有的是钱!” 北芙一惊,这些人是要取她们的性命! “钱我们有的事,只要杀了你们,我们就会有用不完的钱!”黑衣人很是嚣张,丝毫不给她们任何侥幸的机会。 “兄弟们,给我上!” 黑衣人一声令下,十几个人迅速将他们三人围住,秦老太太已吓得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念叨着佛祖保佑。 “如今已是走不了,姑娘对不住了!”千尘一脸视死如归,他早就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未曾保护好北芙,让他心有不甘。 北芙心中已是了然,今日怕是难逃一死,虽是不知道是谁要取她性命,她却能断定的是无辜连累了秦老太太。 “师母,今日连累你了!” 北芙话音还未落,身侧黑衣男子手里的砍刀就直直朝她劈去,出手快又狠,刀锋凌厉,伴随着风呼呼作响。 千尘千钧一发之际看准时机,猛然冲了出去,向那人迎面扑去,他对着黑衣人当胸一脚,狠狠踢向他的胸口,振臂一挥,将砍刀顺势夺了过来,黑衣男子被踢飞数步之远,狠狠摔倒在地爬不起来。 “没用的东西!”为首的黑衣男子见状,忍不住朝倒地的黑衣人啐了一口口水,面露凶相,恶狠狠的看向千尘道:“果然有点本事!” 千尘手握夺来的砍刀怒瞪着他:“是男人的话,一对一,这么多人对付三个算什么男人!” “哈哈哈哈……”黑衣男子狂妄大笑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拖延时间,方才在外面等候的人早已被我们迷晕,今日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也救不了你们的命!给我一起上!” 黑衣男子丝毫不理会千尘的激将法,一心只想快些将他们解决,上面传话,不管是谁,一个不留! 千尘和北芙心中一颤,云祁若是被迷晕了,唯一一丝希望竟也破灭了。 家中三人就朝中形势商讨了半日,约莫着时辰也差不多了,竟还未见北芙他们回来,顾怀不禁露出来一丝焦急之色。 “你这步棋怎么能这么落,落在这里,是死路一条了!” 顾悰之站在顾怀身后看着他与孔老下棋,时不时地指指点点,弄的顾怀有些烦躁。 “你若是想要下棋,你坐下来与老师下便是。” 顾悰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的水平怎么能和孔老相提并论,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 “观棋不语这个道理兄长应该是懂的吧!”顾怀语气不善,本来就心绪不宁,被他这么指点,心情越加的烦躁,索性将棋盘一把扰乱道:“不下了,不下了。” 顾悰之以为顾怀是生自己的气,忙上前解释:“诶,你继续,我不说话就是了,你快些将这棋盘重新摆好,我定不会再插嘴,都说下棋可静心凝神,你这般烦躁,正好可以稳稳心绪。” “不下了,她们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到晌午了!” 顾怀心神不宁。 “是啊,应该是要到家了。” 顾怀这么一说,邓老也不禁担忧起来。 “绪风!绪风!”顾怀闻言,更是急躁,忙大声呼喊门外的绪风。 绪风应声而来,见顾怀一脸担忧神色不免紧张起来:“太子殿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你派人去看看,北芙和师母怎么还未回来!” 绪风领命刚想退下,却被顾怀给喊住了。 “不必喊人,你亲自去看一看!”思来想去,旁人他也不放心,还是交给绪风才安心。 “殿下,千尘和云祁都不在,我若是再出去,怕是您的安危……”绪风有些为难。 第八十一章:神秘女子和壮汉 “本王有何危险,你还不快去!”顾怀眼底透着不安,紧皱的双眉久久不能松懈。 绪风犹豫了一下只得转身离去,还未踏出门,庭院中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不好啦,不好啦,我们在山上遇到埋伏了!” 顾怀闻言猛地站了起来冲了出去,顾悰之和邓老紧追其后。 “怎么回事!”顾怀脸色凝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侍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断断续续说不清楚,顾怀焦急万分,忍不住上前抓住了他的衣领,大声道:“快说啊!” “你莫激动,让他缓一会!”顾悰之知道他心急如焚,连忙将他拉住。 侍卫缓了几口气才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我们一群人来到寺庙前,秦老太太说寺庙是清净之地不得嘈杂,所以我们并未进去,只有千尘和云祁两位将军陪同,原本一切相安无事,岂料云祁将军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看便知被人下了迷药,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已晕倒,我们见事发突然,里面定是出了什么状况,忙冲了进去,却未曾想到竟然被埋伏了,通通被迷倒了!” “你为何无事!”绪风忙询问道。 “我那时忽然想要小解,正蹲在灌木中,将这一切瞧得真切,还未等我站起来,就瞧见大约十几个黑衣男子冲了出来,他们并未对晕倒的兄弟痛下杀手,只是迅速朝寺内跑去,应是去追千尘他们了,我想着赶紧回来禀告太子殿下,遂一刻不敢耽误!” 侍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清,这才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浑身上下竟已全部湿透,风一吹忍不住地打了个寒战。 “是谁,究竟是谁!”邓老一瞬间气血上头,踉跄了几步,顾悰之忙将他稳稳地抱住。 顾怀一言不发,下颚线也变得紧绷,仿佛在忍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紧张和压力,抬起脚就往门外走去。 “你留下!” 绪风紧随其后,却被顾怀制止,顾悰之和邓老的安危也很重要,倘若都跟着他走,府中就无人能护他们周全。 “可是出了什么事?”墨荇神色匆匆跑来,见到顾怀担忧的神色,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你清点护卫和禁军人数,各分为两派,你带人留在这里,其余人跟本王走!” 顾怀虽是焦急,思绪却尤为的清晰,此刻万万不能自已乱了阵脚! “我也要去!”墨荇紧跟他身后,匆匆出了门。 “这可如何是好啊,究竟是谁要害她们!”邓老急得眼泪都出来了,站都站不稳,顾悰之眉头紧锁,此事来得突然,他也无任何头绪。 顾怀和墨荇带着一队人马快马加鞭朝山上的寺庙赶去。 而北芙和千尘他们却等不了这么久,黑衣人们只想速战速决,一番过招,千尘已是遍体鳞伤,却还在苦苦支撑。 北芙护着秦老太太不敢轻易上手,手中的匕首在砍刀面前,显得格外的袖珍。 千尘面容扭曲,单手捂住腹部,呼吸已是急促而不稳,额上不停渗出冷汗,企图用颤抖的手止住鲜血,已是撑不了太久。 而对方也是死伤严重,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五个黑衣人,已是奄奄一息。 为首的黑衣男子也没料到千尘竟这般能打,一开始便小瞧了他,见他腹部中了刀,已是撑不了太久,遂将目光对准了北芙和秦老太太身上。 他飞扑而去,北芙推开紧紧拉着自己的秦老太太,左手握住刀鞘假装向前刺去,右手握着匕首藏于身后,黑衣男子见状条件反射地躲开她的左手,北芙见状将藏于身后的右手提刀由下至上掠起,不偏不倚将男子的左手手腕处的筋脉割断,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黑衣男子大喊一声,抬手看去,忍不住咒骂道:“你这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不将你活活折磨死!” 他随意从衣角处撕扯下一块碎布包扎了一下手腕,面露狰狞之色朝北芙走去,北芙连连后退,和秦老太太双双摔倒在地,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拉起北芙的双脚将她拖拽至身前,秦老太太扑在北芙的身上不让黑衣男子得逞,却被他轻轻松松一手掀开:“你走开,不要碍事,老东西等会再收拾你!” 北芙死命踹着双腿,狠狠朝男子脸上踹去,慌乱中竟也踹中了他的下巴,黑衣男子更是气急败坏,扬手对着北芙就是狠狠一巴掌,将她生生打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放开她!你放开她!”秦老太太见状,竟顾不得自身安危飞扑过去挡在北芙的身前。 男子一脚飞踹在秦老太太身上,见她还死死地护着北芙不让开,又抬脚踹了几下,竟还纹丝不动。 北芙被打得晕头转向,只觉有人护着自己,抬眼看去竟是秦老太太,也是疼得脸色煞白,呼吸都虚弱了许多,不免心中一紧,翻身而上,将她护在了身下。 “你们这是抢着要去死是吧,那我就如你们的愿!”男子见时辰不早,想要速战速决,抬起手中的砍刀对准地上的北芙和秦老太太。 千尘一刀将身前的人砍倒,神志已是模糊,若不是靠手中的刀撑着身子,怕是站都站不稳,见北芙已在刀下岌岌可危,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挡住了落下的来。 一声闷哼,那阴森森的砍刀重重落下,生生砸在了千尘的背上,红色的血液猛地迸溅而出,喷在北芙的脸上。 “千尘!”北芙失声尖叫。 黑衣男子一脚将已是奄奄一息的千尘踹开,再次朝北芙抬起刀,还未落下,身后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黑衣男子一愣,扭头去看这声音从何而来,还未看清是何状况,就被飞来的一块大石头砸中了脑袋,顿时鲜血直流! “是谁!哪个不长眼的敢砸老子!”黑衣男子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气得破口大骂。 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伴随着凄惨愤怒的惨叫声,一位肥硕的女子飞扑而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千尘,挥起拳头朝着黑衣男子脸上就是一拳。 黑衣男子竟被生生打落两颗门牙,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敢动老娘的男人,我跟你拼了!”她鬼哭狼嚎着,挥动着双拳,拳拳都砸在黑衣男子的脸上。 男子被打得晕头转向,很快脑袋就肿得跟馒头一样。 女子见他被打懵在原地,立马扑倒在地,趴在千尘身上就哭喊道:“夫君,你怎么了,夫君,你醒醒啊,你死了,留下奴家一人可怎么办啊!” 北芙也愣在原处不明所以,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姑娘来,秦老太太的呻吟声,顿时让北芙清醒过来,顾不得自己伤势严重忙爬向她查看。 老太太疼得双眼紧闭,全身上下无外伤,怕是被踹出内伤来,这让北芙不禁紧张了起来。 “妈的!”黑衣男子将嘴里掉落的两颗牙齿一口啐了出来,朝着女子就是狠狠一脚,却没料到她身形硕大,竟纹丝不动,反而黑衣男子踉跄了几步,险些摔倒。 “敢动我家小妹,你不想活了!” 一声怒吼声传来,四个身形壮汉从远处飞奔而来,震得地动山摇。 十几个黑衣男子,如今只剩下五六个还站着,也是遍体鳞伤,见这四位壮汉冲来,心中一阵犯怵,提刀的手都有些瑟瑟发抖。 果不其然,四名壮汉就像是愤怒的野兽咆哮而来,硬生生将五六个黑衣男子撞出去好远,还不肯罢休,举起身旁的大石,狠狠地朝他们砸去,一声声凄惨的惨叫声后,全被活生生砸死。 为首的黑衣男子已吓得双腿一软,连连跪地求饶。 “夫君,夫君!”女子哭天喊地,将千尘紧紧拥在怀中。 四位壮汉见女子哭得这般撕心裂肺,不禁眼泪也涌了出来,寻了脚边最大的石头就想朝黑衣男子砸去。 “留他一条狗命还有用!”·北芙尖叫道。 “他害死我妹夫,我要砸死他!” “对,害我妹妹没了夫君,砸死他是便宜了他!” “对,对,对,砸死他,将他砸得稀巴烂也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砸死他,砸死他!” 四个大汉七嘴八舌,眼泪鼻涕直流,伤心之意跃然脸上。 “他只是受人指使,背后还有操纵之人!”北芙见他们虽然长得凶神恶煞,实则都是莽夫,看着心思单纯,不像凶残之人,忙跟他们解释! "是谁要害我夫君,是谁!" 女子闻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顾怀和墨荇一路快马加鞭,无数个念头在顾怀的脑海中闪过,越想越慌,连马缰都快握不住,几番坐不稳。 “你不要命了,这么快,快停下!” 墨荇紧随其后,眼看着他越骑越快,身形已是摇摇欲坠,驾驭不了身下的马儿,而马儿也接近暴走癫狂之状,忙大声朝他怒喊。 可顾怀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依旧扬鞭策马飞驰! 第八十二章:千尘被抢 他们很快就到了寺庙门口,顾怀翻身下马,看着地上晕倒的侍卫,脸上阴郁一片。 墨荇也紧随其后,一眼就瞧见寺庙门前的云祁,正仰面躺着。 他迅速跑了过去,探了探云祁的鼻息,这才稍稍放心,又连着看了几个侍卫才道:“只是被迷晕了!糟糕了,我们不知道北芙她们在哪!” 顾怀的身子情不自禁地紧绷着,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击着他的心脏,呼吸似乎都快要停止一般。 “那就搜,哪怕将这寺庙掀翻了天也要找!” 顾怀双目赤红,犹如恶鬼嗜血,无人敢靠近。 禁军将晕倒的侍卫一一唤醒,唯有云祁,怎么也醒不过来。 “你,站住!” 忽然门后有一个黑影闪过,墨荇反应极快,一把将他给拉了出来。 “原来是个小和尚,你跑什么!” 小和尚挣扎了几次,见没有逃脱的机会,这才安静了下来,他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神无助地乱转着。 “你知道对不对?” 顾怀见他神色古怪,一种直觉涌上心头。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小和尚连忙矢口否认,额上已全是冷汗。 “太子殿下,这小和尚怕是没有说实话,不如让他吃点苦头,看他嘴还硬不硬!” 顾怀身旁的禁军见状,恶狠狠说道。 小和尚闻言,整个人忍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声音都变了音调,“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顾怀身前。 “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我也是被人威胁的!” 到底年纪还是小,没有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只是轻轻一吓,就将他吓破了胆。 “还不快说!”墨荇大声呵斥道。 “在后山,我将她们带去了后山!”小和尚不停地磕着头。 “起来,带路!不要想什么坏心思,我的刀可是不长眼的!” 禁军上前,将小和尚轻轻松松从地上拎了起来。 千尘的伤势十分严重,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秦老太太也疼得脸色煞白,此刻北芙心急如焚。 “夫君,夫君,你醒醒啊,我的夫君啊!”女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哭着,将千尘死死抱在怀中,丝毫不顾及千尘的伤口。 “你莫要这么一直动他,扯到他的伤口,血会流得更多!快将他放下,得先给他止血!” 北芙顾不得自身的伤势,将裙摆的一角扯烂,想要给千尘腹部的伤口止血。 “你是谁,你莫要碰我的夫君!” 女子一把将北芙推倒,眼里全是警惕之意,她在远处就瞧见千尘一直将北芙护在身后,看上去关系很是亲近。 “对,你是谁,你和我妹夫是什么关系!” “你难不成是他的妻子?” “胡说,昨夜我特意问了,他并未婚嫁!” “难道你是他的相好?” “别跟她废话,我砸死她!” 四个大汉七嘴八舌。 “都什么时候了,自然是救人要紧,他伤口的血若是止不住,你们就真的没有妹夫了!” 北芙朝他们怒吼,气得来回跺脚。 女子面上露出犹豫之色道:“那也不需要你来替他包扎,我的夫君我来!你离他远一些!” 她朝着她几位哥哥使了个眼色,北芙还未反应过来,他们就将千尘背起,飞快往山下跑去。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样会害死他的!” “他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即便是死了,也得葬在我家坟里!” 女子洪亮的声音顺着风声传来,北芙心急如焚一瘸一拐去追,却如何也追不上他们,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北芙~北芙~” 秦老太太虚弱的呼喊声传来,北芙只得转身去看她。 “师母!我在这里!” “好疼,肚子好疼!” 她疼得面容煞白,额头全是冷汗。 北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不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将慌乱焦急的情绪硬压了下去,将秦老太太从地上抱起:“师母,试试站起来,可还能站起来,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我们得下山去!” 秦老太太咬牙坚持了几下,又软绵绵地摊在了地上,刚刚一番挣扎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如今气息竟越来越弱,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你走……你先走,别管我……我走不了……” “不行,我不能将你一人扔在这里,我背你!” 北芙毫不犹豫回绝了她,转身蹲下身子,深吸一口气将她背了起来。 由于伤口的拉扯,引得秦老太太惊呼连连,疼得她差点一口气没有接上来。 “师母,坚持一下,你忍住,我们一起下山!” 北芙咬着牙提着一口气不敢泄,腿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拿刀一下一下割着她的肉那般钻心的疼。 她坚持了几步,终是脚一软,身子重重朝前倒去,被秦老太太死死压在了身下。 北芙的身下全是形状各异的小石块,坚硬锋利,她只觉手掌传来钻心刺痛,抬手一看,整个手掌都被碎石擦伤,正隐隐往外冒着血。 背上的人一动不动,已失去了知觉。 一滴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和手掌心的血融为一体,她再也坚持不住了,绝望地闭起了眼睛。 千尘生死未卜,秦老太太也昏厥了过去,再耽搁下去唯有等死。 她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喊了起来,铺天盖地的痛苦和无助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席卷,她又一次体会到了绝望!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将顾怀的心绪喊乱,顾不得脚下的山路崎岖,飞快朝声音传来之处狂奔。 “我听到了北芙的声音,在前面,就在前面!”墨荇的脸上闪现出惊喜之意,脚步也快了起来。 从后山到寺庙的路唯有一条,他们上来时,正好就遇到了那几个莽夫,顾怀一眼就瞧见了奄奄一息的千尘,他身上每一寸鲜血都刺激着顾怀的心脏,不敢去想北芙会怎么样! 四个大汉见有人挡路,二话不说搬起脚边的石头就砸,墨荇抢先挡在了顾怀身前,被结结实实砸中后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禁军这才反应过来,纷涌而上出手又快又狠,几个回合下来,迅速将四人摁在了地上,他们力气实在是大,好几个人才能勉强压住一个。 “你们干什么,把我的夫君还给我!” 禁军迅速从女子怀中抢回千尘,见他血流不止,忙将他放下替他止血。 “巫医,巫医人呢?”禁军慌乱不已,千尘的伤势岌岌可危,已无气息。 “还在后面!” “快去将她背上来,快去!” 女子还想去抢千尘,奈何千尘已被人团团围住,怎么挤也挤不进去,只能挥起拳头就朝那些人打去。 几名禁军脸上莫名挨了一拳,都有些懵,谁也没想到区区女子竟有这么大的蛮力,也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在意千尘。 “把我的夫君还给我!”她蓬乱的头发,使她看起来越加的狰狞邋遢。 墨荇见几位禁军还怔愣在原地,忙大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拿下!”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她制服,因不知她和千尘是何关系,只听到她嘴中不停喊着千尘“夫君”,又不敢下手太重,只得将她的手捆了起来。 此刻的顾怀顾不得处理这些人,大脑已是一片空白,焦急地朝前奔去。 很快他就看到不远处的北芙和秦老太太,他一路狂奔,胸部和腹部已经扩张到了极限,似乎快要爆炸了,但是他却不敢停下脚步。 听到慌乱的脚步声传来,北芙一惊,以为是黑衣人的同伙,惊恐抬头,看着顾怀从远处喘着粗气,跌跌撞撞地闯入了她的视线中。 北芙瞬间泪水决堤,竟像个孩子一般放声大哭,嘴里不停地喊着:“阿苑,阿苑……” 顾怀听到这个名字,明显一怔,眼泪随即夺眶而出,像是绷断了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那双桃花眼像是要沁出血一般。 他将压在北芙身上的秦老太太扶到了墨荇的背上,迅速地将北芙从地上拉起抱在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珍贵之物一样紧紧地拥着。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反复呢喃着。 “你怎么才来啊,吓死我了,你怎么才来!”北芙一瞬间委屈上头,哭声越来越大,干脆整个人都埋进顾怀的怀里,喉咙渐渐放开,最终放声大哭起来。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顾怀哑着嗓子不停安抚着北芙,最后鼻子一酸,泣不成声。 “千尘,有人将千尘带走了,快去救他!” “方才已经遇到了。” 顾怀将她抬起的脑袋又摁回怀里。 “他会不会死啊,师母会不会死啊,他们伤势好重!” 北芙的脸上全是绝望和凄楚的神色,她若是不答应陪着秦老太太来寺庙,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你可有受伤?”顾怀推开北芙,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虽无刀伤,手上腿上却全是擦伤,不免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腿好像断了。” 第八十三章:千尘已无气息 北芙试着抬起左脚,一阵钻心的疼传来,左脚丝毫未动。 顾怀一把将她抱起,神色已变得阴森。 “将这些黑衣人的尸首全部带回去!”他冷冷开口。 "那一个,似乎是他们的老大,人应该只是晕了过去!"北芙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黑衣人,原本那四个莽夫是想要用石头砸死他,是她拦了下来,又担心这人会趁机逃跑,遂砸晕了他。 此时的墨荇已将秦老太太背到了刚才遇到千尘的地方,不放心北芙又折返了回来,见她浑身上下并无致命的伤,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嗯。”北芙淡淡回应,将脸埋进顾怀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莫名感到踏实。 “你累不累呀,累的话,我来抱也可以!” 顾怀充耳不闻,不理睬他。 墨荇自觉无趣,看着两人搂搂抱抱的,实在是碍眼,只能凑到千尘的身前。 此时,巫医也被侍卫背了上来,千尘危在旦夕,根本就熬不到下山,只得就地寻了个平整的地,先给他止血包扎伤口。 “放我下来。” 顾怀虽是不愿意,却还是照做,只能扶着她一瘸一拐来到巫医身后。 “如何?” 北芙焦急询问巫医,她眉头紧锁,脸上是北芙从未见过的为难之色。 巫医闻言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怕是无力回天,腹部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哇……” 一声鬼哭狼嚎,那女子闻言放声大哭起来。 “他不能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你救救他啊!”北芙方寸大乱,眼里全是无助之色。 “我的夫君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若是寻来一物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巫医看向顾怀的眼神不明所以。 “你尽管直说,无论如何,本王都要他活!” 顾怀笃定回她,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物我们就有,在荣王那!” “芋儿七!”北芙惊呼! 巫医点了点头,看向顾怀的神色变得有些犹豫。 “正是芋儿七,这草药十分珍贵,很是凑巧被娄沐心找到了一株,或许这世上只有这一株。” 一边是顾琮子的腿疾,一边是千尘的性命,就看顾怀如何选择了。 “要如何用?”顾怀并未直接回答。 “需将它的根须蒸煮,让千尘喝下,再将它的叶子碾碎敷在伤口上,只是……”巫医欲言又止。 “如何?” “这只是死马当活马医,老朽只有两成的把握,此刻他已气绝,得好好把握最后半个时辰。” 北芙没有说话,她不能替顾怀做决定。 “你选一匹最快的马回去,去向兄长取来芋儿七,按照她方才所说一一照办,记住,一定要快,要小心!” 墨荇一愣道:“若是荣王不愿意……” 这可能是顾琮之治疗腿疾的唯一一次机会。 “兄长会给你的,快去!”顾怀笃定回他。 “好,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办好!”墨荇慎重地点了点头,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办,他定会全力以赴,不再耽误时辰,转身飞速往山下跑去。 “师母如何?”北芙巡视了一周,并未发现秦老太太,心顿时揪了起来。 “她并无太大的伤势,只是腹部和腰部有重击的迹象,怕是要卧床休息半月,我给她喂了一颗止疼的药丸,先让人背下去了。” “师母是为了护住我,才会受伤的!”北芙十分自责,顾怀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以示安慰。 “你这腿怎么回事,给老朽瞧一瞧!”巫医眼尖,一眼就瞧见她站不稳的左脚。 “许是断了,疼得狠,也动不了,你还有止疼的药丸吗,给我也来一粒!”她说得云淡风轻,伸手朝巫医讨要。 巫医抬头瞪了一眼北芙,伸手捏了捏她的左腿,下手一点也不留情面,疼得北芙咬牙切齿地惨叫一声,听得顾怀心一颤,看向巫医的眼神瞬间冒出一股杀气。 “嗯,断了,疼就喊出来,装什么镇定。” 巫医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趁着北芙疼得龇牙咧嘴之际顺势塞进她的嘴中。 北芙硬生生将药丸咽下,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夫君,夫君……”女子嗓子都已喊哑,却还是不肯停下。 顾怀听得不胜厌烦,一旁的侍卫心领会神,将那女子的嘴巴严严实实给堵了起来。 墨荇快马加鞭,一刻不敢耽误回到孔府,绪风正焦急万分地在府门口来回踱步,见来人是墨荇,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将他的马勒停。 “如何?” “荣王殿下在哪?” 墨荇来不及与他解释。 话音刚落,顾琮之就从府内快速走了出来:“可找到人?” “千尘危在旦夕,巫医说怕是无力回天,只是还有一线生机可以试试,那就是需要用到殿下的一个宝贝!” 墨荇在回来的路上,反复斟酌如何对顾琮之开口,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如直接明说。 “何物?”顾琮之焦急之色跃然脸上。 “芋儿七!” 墨荇看向顾琮之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好,你随本王来!” 顾琮之想都没有想,转身就朝府内走去,墨荇不由地愣在原地,绪风皱着眉跟了上去。 “殿下,这草药是极其珍贵之物,对您的腿……” 绪风与千尘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早就视对方为亲人一般的存在,只是他也知道芋儿七对顾琮之有多重要。 “若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顾琮之知道绪风的纠结。 “若是我,我定是会选择救千尘。” “所以,本王也同你一样的想法。” “只是殿下,我与千尘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了您和太子,区区一条命……” 绪风还是有些纠结,若是千尘醒来后,知道此事,定会自责万分。 “你不必再劝说,本王心意已决,太子应该也是如此想的!” 说话之间,三人已来到房间,因为此物极其珍贵,又是娄沐心冒着生命危险寻来的,遂顾琮之很是谨慎地收着,他小心翼翼地把芋儿七交到了墨荇的手里。 墨荇一刻也不敢耽误直奔厨房,照着巫医所说,将它的根须一一剪下烧开蒸煮,又将它的叶子摘下洗净碾碎。 “其他人如何?北芙和秦老太太可受伤?”绪风和顾琮之不敢离开,步步紧跟着墨荇,迫切想要知道原委。 “北芙和老太太多多少少都受了一些伤,不过并无大碍,唯有千尘,他们有十几个黑衣人,应是千尘以死相搏。” 绪风的眼里全是恨意,恨不得将那些黑衣人生吞活剥,恨到握着剑把的手都止不住的颤抖。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我定要杀之后快,将他千刀万剐!” 墨荇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询问绪风道:“对了,有件事很是好奇,我们半路遇到几个人,他们要将千尘抢走!不知这些人是谁!” “将千尘抢走?”绪风一脸震惊,千尘与他一样,家中已无任何亲眷。 “是的,那女子还口口声声喊他夫君!千尘娶妻了吗?” “没有,他也从未有过相好的女子!”绪风想都未想就矢口否认。 顾琮之眉头一紧,想起一事:“不对,你可还记得昨日?” “昨日有何事?”绪风一头雾水。 “昨夜他一夜未归!” 绪风恍然大悟,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会吧,那位洗澡的女子!” “那位女子长相如何?”顾琮之询问墨荇,心中已是有九成把握了。 “那女子长得健壮,不似寻常女子那般轻盈,为人举止也十分泼辣凶狠,对了其余四人似乎是她的兄长,口口声声喊千尘妹夫,这四人长得也是虎背熊腰,一脸莽夫样!” 分明就是昨夜那家人,竟偷偷跟着他们来到清江! “那对方可有活口?” “有一个,太子殿下已经派人拿下他了!” 说话间,墨荇手里的叶子已捣得稀碎。 “回来了,太子殿下回来了!”院中传来声响,绪风小心将煮好的汤药端起,匆匆往外跑去。 绪风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瞧见千尘被抬进来时的情形,还是被吓到,端着汤药的手抖得不受控制,眼眶瞬间就红了起来。 “哪个杀千刀的干了,我定要让他十倍偿还!”他忍不住咒骂,却不敢上前去仔细查看千尘,深怕多看一眼,眼泪就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孔老颤颤巍巍赶来,见昏迷的秦老太太,差点就晕死过去,好在搀扶着他的小厮眼疾手快,忙对着他的人中死命地掐着,这才将他稳住。 “老师莫要慌张,师母并无生命危险,只是吃了药昏睡着。” 顾怀见状忙将北芙放了下来,上前将他扶住安抚他,深怕他一时承受不住,再吓出个好歹来。 “快将汤药给他灌下,快!” 巫医的脸上难得出现如此焦急慌乱的神色,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安。 绪风端着碗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奈何千尘已无气息,任凭绪风如何灌他,都无法将汤药灌进他的肚子里,只是几下碗里的汤药就只剩一半,另一半全部洒了出来。 “根本就灌不进去!”绪风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第八十四章:方丈有鬼 “不行,得想办法灌进去,再耽搁的话,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怕是也没用了。” 顾琮之焦急万分。 千尘一动不动地躺着,脸色已是白中慢慢泛青,透露出一股死气。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不中用了。” 巫医也是束手无策,吐出的字眼无助而绝望。 “我来!”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素月接过绪风手里的汤药,没有一丝犹豫喝了一口,俯身低头对着千尘的嘴,将汤药一口一口的灌进去。 “可行,这个法子可行,可还有剩的汤药?” 巫医见千尘的喉结微微翻动,汤药竟真的被灌进了他的肚子里,不禁眼神都亮了起来。 “有,还有!”绪风起身飞奔而去,如此就是说明千尘或许还有救! 很快绪风就将剩下的汤药全部端了过来,素月二话不说继续嘴对着嘴灌他,众人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深怕打扰了素月。 “快,将碾碎的草药拿来。” 巫医见所剩的汤药尽数喝完,连忙吩咐人拿来草药,将他的伤口处解开,方才在半路只是做了简单的包扎,千尘腹部的伤势实在是严重,刀口又深又长,怎么也止不住血,巫医无奈只能将随身携带的几瓶止血粉全部倒在了伤口之处,如今拆开,这些粉末夹杂着血,结成了一块块黑色的结痂,看得令人触目惊心。 北芙内心深处的愧疚感,让她倍感煎熬,内心仿佛燃烧着无法浇灭的大火,令她几欲崩溃。 顾怀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担心,这些年千尘和绪风与他朝夕相处,早就不是简单的主仆关系了。 他见北芙处在愧疚中不能自拔,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感受到她那单薄的肩膀不停抽搐颤抖着,胸口衣衫上的湿润,一下子烫到了他的心底。 “太子殿下,云祁醒了,还有那个小和尚方才被吓晕了,如今也醒了!” 侍卫前来禀报,顾怀看向顾琮之。 "你留在这里,我去!"顾琮之知他心中所想。 墨荇和绪风帮着巫医给千尘处理伤口,待结块的黑血擦干后,猩红的鲜血流淌了出来,巫医的眼底忽然就冒起了一束光。 “行了,行了,这草药可真是宝贝啊!” “你的意思是千尘不会死了!” 巫医的话让绪风看到了希望。 “嘘!你莫吵!” 巫医却瞪了绪风一眼,她正屏息凝神为千尘把脉,他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脉搏还是若有若无。 “你们把我妹夫尸首弄哪里去了!” “我跟你们说,我妹夫就算是死,也要葬在我们家祖坟里!” “夫君,你们把我的夫君还给我,否则我一把火将这大家大院都给烧了!” 侍卫不知这女子和千尘究竟是何关系,打又打不得,只得大声呵斥她道:“闭嘴,莫要吵闹!” “你敢骂我家小妹,信不信我砸死你!” “那女的呢,那个狐媚子妖孽呢,可是她霸占了我的夫君,我夫君的命好苦啊,活着要替她挡刀,死了连尸首也要霸占啊,天理何在啊!” 侍卫被逼得无奈,总不能任由他们这般吵闹,终是忍无可忍将他们的嘴一一给堵住,这才清净了下来。 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伴随着动手挣扎的声音,北芙抬头看向顾怀道:“不知这位姑娘是谁,在千钧一发之际,从黑衣人刀下救下了我们,虽然后面他们不顾千尘伤势严重,执意要将他带走,但是若不是他们,我们怕是早就身首异处了。” 北芙简单与顾怀说了当时的情形。 “她嘴中的狐媚女子,骂的可是你?”顾怀很是会抓重点,眼眸中泛着刀刃一般的冷光,其寒若冰! “千尘一直将我和师母护在身后,替我挡下刀剑,落在那女子眼里,自然是会胡思乱想的!” 北芙叹息一声,愧疚之意又加深了一层。 门外的女子即使被蒙住了嘴,依旧不死心,还是死命地呜咽着。 “此女该死,来人!” 杀意似乎要从眼神中溢出来。 “你莫激动,此事也是情有可原,我若是瞧见你,拼死护着其他女人,我也是会胡思乱想的!” 北芙一时情急,朝听命进门来的禁军挥了挥手,又将他赶了出去。 顾怀脸色稍稍好转,北芙一番话说得他心情都好了许多。 “方才我与荣王和绪风也说了,他们可能知道这女子是谁!”墨荇抬头看向两人。 绪风闻言也是点头道:“我与荣王殿下认为此女就是昨夜令千尘彻夜未归的女子!” 北芙恍然大悟,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千尘与这女子有了肌肤之亲后跑了回来,女子带着四位兄长一路跟随着他们来到清江! “原来如此,那我们不能动她,得等千尘醒来,再做决断。” 就怕顾怀一怒之下,将这五位莽夫杀之而后快! 素月站在一旁沉默不语,除了巫医,并无其他人注意到她的神色。 云祁刚刚清醒过来,人还处在焦急惶恐中。 “快,快,有埋伏,有埋伏!” 一旁的侍卫忙安抚道:“云祁将军,没事了,没事了!” 云祁一愣,就见顾琮之踏门而来,顿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起。 “是属下失职,未曾发现端倪,都是属下的错!” 顾琮之赶忙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起来,此刻不是追究谁错谁对的时候,快将你所见所闻一一说来。” 云祁眉头紧锁,思绪渐渐清晰了起来。 “秦老太太与北芙姑娘到了寺庙门口,老太太见动辄这么多侍卫,怕是扰了寺庙的清净,遂让他们在门口等候即可,由我与千尘陪同他们进了寺庙。” “秦老太太提议的?” “是的,此时我与千尘并未发现任何异常,加上今日寺庙里的香客并不多,寥寥无几,所以我俩觉得两人陪同进去,应是安全的,随后就遇到了方丈,此方丈和秦老太太是认识的,两人寒暄了几句,老太太道明今日去寺庙的缘由,我们就进了佛殿中,烧香拜佛,到此时一切都是正常的。” 云祁仔仔细细在脑海中回想今日之事,深怕漏了一丝片段细节。 “佛殿中有一个小和尚,帮着秦老太太点香,岁数看着不大,还是个孩童,所以并未觉得他有危险。” 顾琮之认真听着云祁的叙述,这个小和尚应该就是带回来的那个。 “何时起,你们觉得不对劲的?” 云祁想了想,笃定道:“功德箱,拿功德箱的时候,这个小和尚眼神闪烁,总是有意无意地扫过我和千尘,千尘应是在这个时候怀疑的他,而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孩童,并未多想,现在想想,他那探究的眼神,就是在思考如何将我们支开。” “继续说。” “随后我们就准备打道回府,岂料这个小和尚忽然对秦老太太说,方丈前几日做了几个香囊,赠予有缘之人,秦老太太一听自然是喜不胜收,立刻就想跟着去取,我觉得事发突然,寺庙内又未曾提前布局清场,所以主动要求由我跟着小和尚去取,现在想来,他们很会拿捏秦老太太,知道她定是会义无反顾地跟着去。” 顾琮之眉头紧锁,北芙与秦老太太也是一时兴起才去的寺庙,想必这人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还将老太太的脾性摸得透透的,即便不去寺庙,他们也能寻着旁的机会下手。 “后来呢?” “后来小和尚借口我们身上携带的剑是煞气,佛祖面前的避讳,千尘卸下剑交予我手中,独自一人陪着他们两个。不对,千尘的剑呢,怎么不见了,你们可看见!” 云祁忽然想起一事,神色也慌乱了起来,他竟将千尘的剑给弄丢了! “你是如何晕倒的!”顾琮之打断了他。 云祁一愣,思索了好久才将此场景想了起来:“是方丈,我一人在石桥下等着他们,方丈忽然就在我身后出现,问了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正好奇呢,就觉头晕目眩,依稀瞧着似乎来了十几个黑衣人!” “问了你何问题?”顾悰之紧追不舍。 云祁却不禁迷茫了起来,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地回想,都想不出来方丈究竟问了他什么问题。 “殿下,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黑衣人只是将你迷晕了?并未伤你?” “是的,似乎是方丈拦着,我虽是被下了迷药,药效却来得很慢,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为首的黑衣人和方丈在争执,我趁他们不注意,忙跌跌撞撞去找兄弟们,岂料还未坚持到门外,药效就发作了!” 一觉醒来,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顾琮之若有所思一言不发,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他们可有受伤?” “北芙和秦老太太受了一些伤,不过并不致命,只是千尘……” “他怎么了?”云祁心跳如鼓,声音颤抖不稳,只从顾琮之欲言又止的神态中,就已经料到他的伤势,定是不轻! “殿下,殿下,千尘醒了,他真的活了过来了!” 第八十五章:方丈自刎 墨荇飞奔而来,脸上是按捺不住的激动之色,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顾琮之他们真的将千尘救了回来! 顾琮之闻言也是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甚好!” “云大哥,你也没事,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方才千尘已无气息,是我们将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 “什么!他伤得这么严重!” “是啊,腹部一刀直接将他身体都刺穿了,那血流的,太恐怖了!” “什么!”云祁吓得一脸煞白,踉跄了几下就冲了出去。 “你莫追他,去将小和尚带上来!”顾琮之喊住了想要去追云祁的墨荇。 墨荇闻言即刻就将小和尚给押了进来,他平日里并非凶神恶煞的模样,此刻眼里却充满了怒火,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把将小和尚推倒在地,恶声恶气地朝他吼道:“识相的话,你自己交代!” 小和尚吓得面色如土,舌头都僵住了,支支吾吾一句话也说不出,整个人都战栗着,额上的冷汗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还未等顾琮之开口审问,两眼一翻,又晕死了过去。 “欸~真是无用,怎么又晕过去了,这不是才醒来吗!” 墨荇有些气急败坏,不禁开始后悔,早知道刚才不吓唬他了。 “你去端盆冷水来!”顾琮之却无耐心再等,今日势必要撬开小和尚的嘴。 “好!” 墨荇迅速端来一盆水,二话不说朝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小和尚泼去,一声尖刺的惨叫声,小和尚被这刺骨的冷水激得直直坐了起来,他试图用双手揉搓着手臂取暖,然而浑身湿透的衣衫紧紧贴着他的皮肤,冬夜的寒冷似乎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腑。 “不说?那你就这般冻着吧!”墨荇见他还不开口,又开口吓唬他。 “你若是不说,本王就命人将你悬吊在院中的槐树上,每隔半个时辰给你浇一盆凉水,你可想好了!” 顾琮之已无耐心,他有的是法子折磨他。 “我,我说,我说……”小和尚冻得哆哆嗦嗦,话都讲不清楚。 顾琮之看向墨荇,他瞬间心灵会神,飞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手里就多了一个火盆,小和尚见状,忙手脚并用地爬向火盆取暖。 “数月之前,方丈被刺,虽是无生命危险,却也足足躺了本月有余,弄得寺庙上上下下心神不宁,此时方丈并未声张,只是说是小贼贪图功德箱里的钱财,才动了杀机,可我知道此事并不是这么简单。” 小和尚哆哆嗦嗦地取着暖,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他打了个寒战,眼泪鼻涕直流,也只是随意用袖子抹掉,继续道:“方丈遇刺那日,我被体罚,刚好就瞧见那个小贼,原本我并未怀疑,只是半月后的一日,那位男子又来找方丈了,他们不知道在密谋何事,两人似乎有争吵,那一次不欢而散,再次见到他,就是在今日。” 小和尚想起今日的场面都觉得寒毛直竖。 他从小是个孤儿,一直流窜于街市乞讨吃食,有一日实在饿得慌,他才偷了方丈的一块饼来吃,方丈并未责怪他,反而将他带回寺庙,教他一心向佛,教他四书五经,此后,方丈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 “你说的行刺方丈之人,可是今日我们带回的那位黑衣男子?” 若不是怕被烤焦,小和尚恨不得将火炉抱在怀里,听闻顾琮之这般询问,慌忙点头道:“正是他,方丈谎骗众人这人只是一个贪图钱财的小贼,可他们分明是认识的,不仅认识,似乎还有很多渊源!” “此话怎讲?” “因为他们一直在为一个人争吵,我不知这人是谁,也听不明白他们所说是何意思,似乎牵扯到灭门之事,我原本想上前听仔细一些,却被他们发现,那男子一心想要杀我,可是方丈执意将我护下,那男子就说只要我帮他们做一件事就可饶我不死,我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所以他们要你做的事就是将千尘和云祁支开,好对北芙与秦老太太动手!” 小和尚闻言一脸诧异。 “不是,并不是这样的,方丈要我支开两位女施主,带她们去安全的地方呆着,待解决了两位男施主,我再将她们带回寺庙!” “什么!” 顾琮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十几个黑衣人的目标竟然是千尘和云祁!过度的惊讶不解,令他脖颈发硬,两眼发直,一时间思绪混乱,完全没有头绪。 “怎么会,若是目标是千尘和云大哥,那为何他们只是将云大哥迷晕,并未杀他?”墨荇也是十分震惊。 小和尚见他们两个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禁欲哭无泪道:“我真的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方丈的的确确是这样和我说的,而我也按照他们的吩咐一一照办了,只是谁能料到有一位男施主非要跟着两位女施主,那些人心狠手辣,自然不会轻易留活口!至于另一位,也是方丈提前赶到,拦住了他们罢了!” 顾琮之慢慢将这些碎片拼凑,似乎印证了云祁所说的,方丈与黑衣人在对峙这件事。 “千尘和云大哥究竟惹了什么人?”墨荇想来都觉得后怕,难怪千尘身上的伤刀刀致命,原来就是冲着他去的,而北芙和秦老太太只是无辜牵扯进来而已。 “方丈不想杀生,可他似乎有什么把柄在那男子手中,方丈一直在妥协。” 小和尚轻声嘀咕,他对方丈是有感恩之意的。 “他人呢?” 小和尚低头沉默,似乎不愿意回答顾琮之的问题。 墨荇见状,一脚将火盆踢开,飞奔出门,很快又端进来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将好不容易烤干的小和尚,又泼得浑身湿透。 “啊~我说,我说!”小和尚又是一声惨叫。 “晚了,我跟你说,小爷耐心有限,等一会就要急眼,这次算是给你个警告,若有下次,你就是被吊在槐树上了,看看明日一早,你是否成了冻腊肉!” 冰凉刺骨的寒意袭来,小和尚冻得咬紧牙关,奈何火盆被踢出去老远,又不敢去够,只能一股脑的将所知道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我见事情败露,估摸着两位女施主怕是没命了,就率先逃了,岂料半路碰到了你们,原本后山有一个密洞,藏于灌木杂草中,但是只够一人藏身,我原本是想趁乱躲进去,岂料发现方丈正在里面!” “他都如此待你,你竟还想着替他隐瞒。” 墨荇闻言不禁露出鄙夷之色,对方丈所做之事十分看不起。 “他到底是收留了我,如此我也算是报了恩了!”小和尚唉声叹气,若不是方丈将他带回寺庙,他也活不了太久,早就饿死在街头了。 “还是出家人,心思竟这么狠毒,呸!” 墨荇越说越气。 “来人,速速去寺庙后山,将方丈给本王抓回来!” “我去!我也要去!”墨荇很是踊跃,争着抢着要跟着去。 云祁一进门就瞧见躺着的千尘,虚弱无比,如同死人一般无任何生机,鼻子一酸,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伏在千尘的床边嚎啕大哭:“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机灵一些,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还将你的剑弄丢了,我真该死啊,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我啊!” “他还未死,你着急哭丧,也不怕晦气!” 巫医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态,见云祁这副样子,忍不住地逾越他。 “你这老婆子,不是说将他救活了么,你瞧瞧,他浑身上下哪有活人气息!” “你这话是说老朽医术不行咯,我还就跟你说了,若不是我在,他如今已在阎王殿报道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是吵闹,却让北芙安心不少。 顾琮之长话短说将事情来龙去脉与顾怀说了一遍,云祁为了赎罪,由他带领十几个禁军,正准备出门,却被门口站着的人给吓了一跳。 只见方丈身穿古朴的道袍,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他双目紧闭,似乎在冥想一般,全身上下,哪里还有一丝高僧气质。 听见门打开的声音,他冷不丁地睁开了眼睛,两道无神的目光透过侍卫人群,看向匆匆赶来的顾琮之。 “方丈!”小和尚忍不住朝他呼喊。 方丈的视线落在了小和尚的身上,露出一丝慈爱又诡异的笑,随后,又看向顾琮之。 顾怀注意到了方丈的眼神,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快看,他手里拿的是千尘的剑!”云祁眼尖,一眼就瞧见了那把剑,正是千尘的剑。 方丈将手里的剑直直举起,动作僵硬,表情诡异,就好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 剑的方向直指顾琮之! 随后方丈的嘴角上扬,扯出一个弧度,露出一个惊悚的笑意,然后在众目睽睽下,举起剑,朝自己脖子抹了下去。 “方丈!”小和尚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方丈应声倒地,鲜血瞬间将他周身染红。 第八十六章:堂堂太子替人脱鞋 这一幕惊呆了众人,一时间竟全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方丈,方丈!”小和尚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传来,这才让众人回神,云祁和墨荇率先冲了过去。 “你退后,在我身后!”云祁担心有诈,将墨荇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方丈双目瞪圆倒在血泊中,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看得令人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云祁探了探他的脉搏和鼻息,朝门口的顾怀和顾琮之摇了摇头,一旁的小和尚见状,两眼一翻又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刚刚他的剑指着我!” “兄长不必想太多,他兴许只是随意指了个人!” 顾怀知道顾琮之心中有疑虑,却不想他在此事上牵扯。 “荣王殿下,我想起来了,我在晕倒之前,方丈问我的问题都是关于你的!” 云祁大声喊着飞奔而来。 顾怀冷冷看着云祁,一双锐目紧紧盯着他,令云祁打心底冒出一丝寒意。 “问了你什么?”顾琮之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极力在克制不安的情绪。 云祁虽不知顾怀那一眼是何意思,却明白有些话不能说,忙摸了摸脑袋,装出一副为难之色说道:“诶呀,瞧我这记性,竟什么也记不住!荣王殿下恕罪,我这完全不记得了!” “派人处理一下,将带回来的黑衣人带上来,本王亲自审!” 顾怀不给顾琮之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进了府门。 “我来吧,北芙受伤了,你去陪着她,这些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顾琮之紧跟顾怀的脚步,他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好像与他有关,而顾怀似乎也对他瞒着一些事,这些他必须亲自搞清楚。 “兄长好像有些心神不宁,许是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顾怀头也未回,态度坚决。 顾琮之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此就越加证明了他心中所想。 “这是千尘的剑,我刚才将上面的血擦拭干净了,赶紧物归原主吧。” “你可觉得太子殿下有些奇怪?” 云祁此刻浑身的汗毛还竖着,还未从刚才顾怀的眼神中缓过神来。 墨荇思索一番道:“他哪日不古怪,脾气比谁都怪!”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觉得太子殿下好像不想让荣王殿下知道一些东西,应该是方丈与我说的那些话!” “方丈与你说了什么?” “他问了我一些荣王殿下……你瞎打听什么,还不快去将剑还给千尘!” 云祁差点就说漏嘴,不免有些生气。 千尘的状态比刚回来时好了许多,原本死灰的脸上也慢慢有了正常人的气色,北芙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心神放松下来的那一刻,这才感觉到左脚伤口传来的钻心的疼。 可她暂时还顾及不了,一瘸一拐地先去了秦老太太的房间。 孔老一早就请了郎中来,此刻正在房中替秦老太太看伤,他将秦老太太的衣衫掀开,腹部和背上全是淤青,一看就知道遭受了猛烈的撞击。 “可有内伤?”北芙焦急询问。 “她的内脏并未出血,应是没有内伤,不过此时还不好说,还得再观察几日,她身上的这些外伤太严重了,主要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身子骨吃不消的。” “是我不好,师母都是为了保护我,才将我护在身下。” “恕我冒昧问一下,是如何造成这样的伤势的?” 郎中要想对症下药,就得弄清伤势是如何来的。 “是脚,那贼人用脚狠狠踹的!” 北芙咬牙切齿。 郎中听闻不禁惊讶道:“竟然对一位老者下如此狠的手。” 一旁的孔老满脸通红,脸上汗水直掉,急得说话都结巴了:“大夫,要如何医治?” “孔老,您放心,老太太的伤势需要静养,只是她年纪大了,要比旁人时间多一些,照顾得更仔细一些才行。” “可会有何后遗症?” “目前来看,并未伤到骨头,所以孔老放心,静养好了,不会有后遗症!我现在就去后厨煎药。” 郎中一番话,让孔老和北芙都稍稍放了心。 “你不必自责,我看你伤势也很重,你的腿没事吧。” 孔老见北芙一直心事重重,不禁开口安慰道。 话音刚落,巫医就推门闯了进来,见着北芙就是一阵埋怨道:“你倒是挺忙的,瞎忙什么,你自己腿都断了,你瞎操心旁人作何,这条腿不要了吗!” “我过来看看师母。” “你看吧,你就坐在这里看吧,明日一早我再过来给你锯腿可好?” 孔老见状,忙伸手在北芙肩膀轻拍了两下道:“快去吧,这边不用带担心!” 北芙点了点头,跟着巫医回到了房间。 刚做稳,还未有任何心理准备,巫医抬起她的左腿就是一扭,彻骨钻心的疼迅速传遍浑身,穿透到每一个血管,每一个毛孔,北芙忍不住的尖叫起来。 “你做什么!”素月闻声跑来,见北芙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掉落,额前的碎发已被湿透,不免觉得心惊。 素月原本一直陪在千尘身侧,并未注意到北芙离去,如今北芙一声惨叫,这才发现北芙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忙顺着声音跑来查看。 “老朽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害她不成,老朽是在给她接骨,她的小腿骨头骨折了,得先将骨头复原到原来的位置!” 巫医头也未抬,伸出三根手指,仔仔细细地在北芙的小腿上一点一点地按压,查看骨头是否已经复位。 方才那一瞬间的疼意直击北芙的心脏,一口气疼得还未喘上来。 “发生了何事?” 顾怀急匆匆跑来,衣衫发带跑乱了都不在意。 “还不行!”巫医脸色一沉,狠狠咬牙,双手一用力,北芙凄惨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你轻一些,腿倒是未接好,人倒是要疼死了!”素月看得揪心,想上前扶住北芙,岂料顾怀抢先一步上前将北芙抱在怀中安抚,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这回好了!” 巫医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眼见着顾怀彻底沉下了脸,眼中的戾气越来越深,若是再不把骨头接好,她这条老命怕是不好说了。 北芙只觉浑身一阵酸麻,疼得眼前一片眩晕,似乎快要晕死过去了,唯有死死地抓着顾怀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肉里都未曾发觉。 “太子殿下……”一旁的素月见状有些不忍。 顾怀余光扫过素月,令她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任由北芙抓着手臂,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要如此能减轻她的痛意就行。 北芙缓了好一会,才从刚才的剧痛中缓了过来,浑身已全部湿透,她低头看向巫医,见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两块铁板,正在固定她的小腿,想必骨头已经复位,接下来就好好养着,等着骨头慢慢长好。 “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着吧。” 为了避免顾怀秋后算账,巫医跑得极快,话音还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那个,我,我去看看千尘如何了,姑娘您若有事,就喊我!” 素月也十分懂得,扔下一句带上门就跑。 “还是很疼吗?” 顾怀见北芙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将袖中的锦帕拿了出来,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汗水。 北芙回神,随便找了个话题道:“素月今日怎么回事,怎么总是往千尘那边跑,从前也并未觉得他们关系好,今日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北芙一脸懵懂,不明白顾怀说的是何意思,抬头见他眼神带着一丝八卦之意,立马惊讶道:“难不成!” 顾怀点了点头。 北芙不禁露出一丝茫然的表情:“什么时候的事情呀,我竟然一点不知道。” “好了,别管他们了,你的腿还疼吗?”顾怀将她顺势从凳子上抱了起来,将她放到床上,然后俯下身子,伸手想要去脱她的鞋子。 北芙一惊,条件反射地将腿缩回,不小心扯到了左腿,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顾怀抬眼看向她,脸上渐渐浮现一丝诧异。 北芙疼得话都说不出,却还要伸手制止顾怀给她脱鞋子。 北芙的拒绝,让顾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怎么能让你为我做这些!” 北芙深吸几口气,才将此话说出来。 “为何不可?”他与她置气。 “你是太子,怎么做伺候人的事!”北芙只觉他奇怪,竟为这种事与她斤斤计较。 “我与你在一起,需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不是,毕竟是尊卑有别,你毕竟身份高贵!” “那又如何,我愿意!” 北芙觉得自己的脑袋比腿疼。 “还是说,你不愿意,你不喜欢!”顾怀不依不饶,非要北芙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事情,北芙不禁扶额,干脆眼睛一闭,将右腿抬至他的身前道:“来,来,来,你来!” 顾怀微微一愣,原本阴郁的脸上,慢慢浮现一丝笑意,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见他小心翼翼抓住她的脚踝,动作温柔地替她脱下鞋子,然后将她身子扶正,替她改好被褥,脸上全然一副享受的过程。 第八十七章:起疑心 “满意了?” 北芙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顾怀俯身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无视她的白眼道:“你们在寺庙遇到的那个方丈死了!” “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北芙一惊,猝不及防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差点撞上顾怀的鼻子。 顾怀干脆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漠。 “就在府门口,拿着千尘的剑,自刎。” 北芙的大脑转不过弯来。 “他也参与了其中?他又为何自刎?”好多好多的问题无法解释,就像一团乱麻。 “我让他死的。” 顾怀淡淡抛出五个字,然后看着北芙瞠目结舌,随后花容失色。 “你先躺下,别着凉,我慢慢与你说。” 顾怀轻轻哄着她,让她躺下替她盖好被褥,这才娓娓道来。 “此次刺杀,是太后所为,她不过是想给我个下马威,无所谓杀谁,只要是我身边亲近的人都可,所以这次师母与你都是被我无辜牵扯进来的。” 北芙后脖颈隐隐泛出冷汗,不禁想起山匪劫道那件事,她一直以为是当今圣上一手安排的,竟没有料到,太后也来插上一脚,如此一想,顾怀的处境那是如履薄冰。 “我的兄长,并不是我阿母亲生的。” 顾怀忽然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顾琮之的身上。 “我知道,被山匪劫持那次,荣王在牢中与我说了一些从前的事情。” “兄长的身世,母亲只与我一人说过,我以为母亲走后,这世上便只有我一人知道,可是世事难料。” 顾怀轻叹一声,抓着北芙的手,慢慢地加重了力道。 “荣王的身世?他不是农家的小孩,然后被越贵妃收养的?” “她是阿母收养的没错,只是他并非寻常人家的小孩,而是前朝遂帝流落在外的遗腹子,也是前朝遂帝唯一的血脉。” 北芙今日连连被吓,哪里还躺得住,几番跃跃欲试想要爬起,都被顾怀摁了下去。 “那,那,他自己不知道吗!” 这个江山都是越贵妃打下的,也是他陪着越贵妃一举攻进皇城,亲手拿下江山,将前朝之人通通变成刀侠魂,如此顾琮之不是大逆不道,认贼做父了嘛! “他对此事一无所知,也绝不能让他知晓!” 北芙因震惊张大的嘴,一直未曾合拢过:“怎么会这样,此事如果真的被他知道,他定是会疯!” “所以方丈必须死!” 顾怀的眼眸瞬间涌起从未有过的冷漠之气,像是一潭死水,深不见底,这冷漠之间又掺杂着一丝疯狂的嗜血,仿佛下一刻就要迸发出来一般,让人看得心惊。 看得北芙心一惊,不敢回话。 “太子殿下,黑衣人带到!”门外响起绪风的声音,顾怀将那嗜血的冷漠深藏眼底。 “将他带进来!”他淡淡回答绪风。 随后将北芙的手放回被褥里,顺手将被角压了压,起身将床榻上的幔帐放了下来,又将一旁的屏风挪了挪,正好将北芙挡住。 门开的声音,北芙透过屏风,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压着另一个人影进了门,应是绪风和刺杀她们的黑衣人。 “本王知道你是谁!” 顾怀的声音听着似笑非笑,低沉的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 “你不必这般瞧着太子殿下,我可以告诉你,刚才与你串通一气的方丈已在门口自刎了,如今尸首就在柴房中放着,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绪风见黑衣人不说话,一脚将他踹倒,恶狠狠朝他吼道。 顾琮之回房后,反复在房中来回踱步,顾怀有意不让他插手此事,他越觉得怪异,干脆走出门去找顾怀开门见山地问清楚。 岂料半路就看到墨荇和两个侍卫正抬着什么东西往柴房里拖去,不免好奇上前查看,走近才发现,抬着的是已经僵硬了的方丈尸首,再看墨荇手里的,是不省人事的小和尚。 “你们这是作何?” “回荣王殿下,这人的尸首总不能一直放在府门口,太子殿下吩咐先将他抬去柴房,明日再做打算。” 侍卫忙回复顾琮之,手上的活却没有停。 “慢着!” 顾琮之忽然觉得方丈有些眼熟,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此人与他从前并不相识。 方才在门外,隔得有些远,再加上天黑视线暗,瞧得不太真切,如今近距离查看,竟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怎么了?”墨荇觉得奇怪,不禁好奇询问道。 “无事,本王只是觉得此人很是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天底下的和尚都长差不多,许是你记错了。”墨荇不以为然,和尚不都是光头嘛,在他眼里,光头和光头就是没啥区别的。 “也许吧!” “你可是累了?累了就早点歇息!”墨荇扔下一句后,就与侍卫将两人抬进柴房。 顾琮之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眉头紧锁,显然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他总想踏进柴房再好好瞧一瞧那方丈的脸,却又觉得自己过于多疑。 他甩了甩脑袋,将这份怀疑丢弃脑后,迈开步子朝顾怀的房间大步流星走去。 刚踏进院子,就被守在门口的云祁给拦了下来。 “荣王殿下,太子殿下吩咐,不许任何人踏进。” “本王都不行嘛!”顾琮之诧异,究竟是何事需要这般防范着。 “殿下,请勿让属下为难。” “他可是在审寺庙带回来的黑衣人?” 云祁威严站立,不吭声,自然也不敢看他。 “那就是在里面了,你去传话,就说本王来了!”顾琮之见云祁不说话,心中已是笃定。 云祁面露为难之色道:“殿下,请回吧,勿让属下为难。” “好,好,好,你站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我是不是?” 云祁沉默,脸色不好。 “这也不能说?”顾琮之有些气急败坏,声音都高了几分。 “我在此是守卫太子殿下和北芙姑娘的安危,并无其他意思,殿下您想太多了,太子殿下怎么会有事瞒着您,他就算瞒着全天下的人,也不会瞒着您的,您是太子殿下这世上最信任的人!” 云祁这人越是心虚,话越多,真的就是说得多,错得多,如此欲盖弥彰,更加验证了顾琮之的猜测。 “好,我不进去,我就问你,你说方丈问了你几个问题,都是关于我的,是何问题!” 顾琮之见云祁铁了心的不让路,不管是硬闯也好,还是拿出亲王的身份压制他也好,都无济于事,干脆将话头转到了方丈的身上。 云祁的脸上迅速涌起一丝心虚之意,更加不敢直视顾琮之的眼神。 “有吗,我有说过这话吗,我记得没有吧,呵呵,殿下您记错了吧!”他想抵赖。 “有,你有,就在府门口,你去查看方丈是否还有气后,跑过来与我说的,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顾琮之寸步不让,一副势必要将此事弄清楚的决心。 “呵呵,那就是我记错了,也许是我一时嘴快,说错了。” “你没说错,你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别想抵赖!” 云祁见谎骗不了顾琮之,干脆破罐子破摔道:“也许是有吧,只是我真的不记得了,殿下您在逼我,我也不记得的!” “……” “真的,我这迷药里定是掺杂了一些对脑子不好的东西,重要的事情竟然全部都忘了!” 云祁求饶,只盼望顾琮之能放他一马,莫要为难他。 顾琮之愣愣地瞪了他许久,见他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终是叹了一口气,再看顾怀的房间,烛火通明,不知今夜会从那名黑衣男子的嘴里,听到什么真相。 “天色已晚,荣王殿下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云祁小声相劝,话音刚落,就见顾琮之冷着脸扬长而去,令他不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而房间内,黑衣人似乎对方丈的死还不信,竟是一脸的不在意。 “怎么可能,就凭你手下这帮人,根本就不可能进得了他的身!” 绪风冷不丁地从怀中掏出一株佛串,扔在了黑衣人的面前。 黑衣人的脸色骤然变得黑沉,双眼瞪得通圆,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可是盛阳第一高手,怎么可能!” “他这盛阳第一高手这事,也是二十年前了事了,你可听过,长江后浪推前浪!” 绪风十分不屑,只是没有这个机会,不然他定要和这个二十年前的第一高手好好切磋一番,他这太子殿下左右护卫大将军也不是浪得虚名! “不可能,他怎么会!” 黑衣人还处在恍惚中,嘴里不停地嘀咕着。 “说吧,太后允了你什么条件。”顾怀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黑衣人犹如晴天霹雳,一道雷接着一道雷劈向他,这才过了多久,顾怀竟将此事摸得透透的,让他不禁对顾怀生出一丝敬畏来。 “你若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将此事原委通通告知你!” 黑衣人知道今日凶多吉少,想要与顾怀做一番交易。 “不能!这世上无人能与本王讨价还价!” 第八十九章:隔山打牛,指桑骂槐 顾怀的笃定之色,让绪风将担心抛掷脑后,无条件相信他。 “你照殿下所说的去办,此事办成后,殿下自然会护你和你家眷周全!” “太子殿下放心,我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办事,希望殿下也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顾怀淡淡回应,言语中却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安全感,他挥了挥手,绪风见状,将汪长青带了下去,房间内只剩下顾怀和北芙两人。 他不知在想什么,站起身子绕过了屏风,却迟迟不肯掀开幔帐,只是静静的站着。 “你站着做什么,为何不进来?” 北芙等了许久,都不见他过来,终是开口问他,她在等,等顾怀主动告知她一些事。 顾怀又安静站了一会,这才将幔帐掀开,缓缓来到床榻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一双凤眼深邃,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你可有什么要与我说吗?” 北芙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禁再次主动问道,心里十分迫切希望他告诉自己,易容,村落这些事。 她满心期待着,想要验证自己内心的猜测,想要证明自己当初并未爱错人。 顾怀看着北芙期待的眼神,渐渐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想让北芙知道真相,却又害怕她知道真相,六年前那场屠村,虽不是他,却因他而起,他并非无辜者,而是施害者。 方才汪长青所说,擅长易容那人半路被劫走,正是被他劫走的! 他如何开口承认,承认自己将此人劫走,重金收买他,让他易容成自己的模样去村落办一些事,而万万没想到,此人却背叛了他,一夜之间将村落所有人杀光烧光,待他赶到时,只剩一片废墟! 无人能信,他不能赌! “你的腿还疼吗?”顾怀神色幽幽,视线闪躲,干脆俯身趴在了北芙的身上,这样就看不见她那双期待的双眸。 北芙不禁失望,却并未生气,心中安慰自己兴许此事还牵扯其他机密之事不方便告知,自己就将自己安慰好了。 她伸出双手环抱着顾怀,声音有些低喃道:“我困了。” 顾怀在她脖颈间蹭了蹭,想起身却被北芙紧紧抱着动不了,耳边传来她柔糯的声音:“你就歇在这里陪我可好?” 顾怀闻言不禁浑身一震,这是北芙第一次主动要求他留下,不禁也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 今夜除了昏睡的秦老太太和千尘,无人安眠。 北芙缩在顾怀的怀中背对着他,一夜未眠。 素月一心扑在千尘的身上,自然是无暇顾及北芙,北芙也并未责怪,正好顾怀在,起床更衣洗漱之事通通交予他去做,他也十分受用,做的不亦乐乎。 顾琮之进门之时,见顾琮之正在为北芙穿鞋,脸色一僵,好似下一秒就要开口骂人一般。 北芙知他心中所想,堂堂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竟为一个小女子穿衣穿鞋,成何体统,还有无尊卑之分。 顾怀却不以为然,只是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顾琮之,淡淡与他说道:“兄长先坐,我忙完就来。” 说完,将北芙的鞋子穿好后,又将她抱到梳妆台,拿起木梳,细心地替她梳妆打扮起来。 “你弄疼我了。” 到底是男人,下手没个轻重,虽然顾怀已是十分谨慎,却还是不小心扯到了北芙的头发,令她不禁埋怨了起来。 “好,是我没注意,这样呢,可好?” 顾怀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态度十分谦卑,好似虚心求学的孩童一般。 “嗯,就这样,这里还有一缕头发未曾陇好。” “这里吗,哦,好,你看一下,这样呢?” “嗯,就这样!” 北芙很是矫情,吩咐他做这个那个,丝毫不把顾怀的身份放在眼里,眼见着顾琮之的脸色越来越差,似乎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一般。 “咳咳咳!” 他终是看不下去,假装咳嗽示意。 “这样呢?”顾怀充耳不闻,一脸讨好谄媚的神色看着镜子里的北芙。 “你觉得呢?好看吗?”北芙莞尔一笑,忍不住朝他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 顾怀扬唇笑了起来,嘴角勾出大大的弧度:“好看,你怎么都好看。” 两人相视一笑,含情脉脉,旁若无人。 “咳咳咳!”顾琮之加重了声音,再次提醒他们。 “荣王殿下,可是着凉了,怎么一直在咳嗽,我在门外都听到了!”绪风不放心,推门进来,见顾琮之脸色不佳,更是担心,连忙转身就想去请巫医,却被顾琮之给喊住了。 “你干什么去!” “我见殿下脸色不好,乌青乌青的,想去把巫医请来给您看一看!” “你整日就知道瞎忙,本王有何事,本王好得很!” “……” 绪风一脸委屈,不知一大早是谁惹了顾琮之,竟把脾气全部都撒到了他的身上。 顾琮之见绪风一脸委屈无奈之色,火气愈加的旺盛了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分道:“怎么,本王说你几句,你就这般模样,本王说错了吗?” “没有没有,您说得对!”绪风忙否认。 “对什么,本王说你什么了,就对,你有没有一点阳刚之气,你堂堂一个男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可有数!” 绪风小心瞄了一眼旁边的顾怀和北芙,总觉得顾琮之是在隔山打牛。 “你看什么,本王与你说话,你分什么心,岂有其理,全部都乱套了,主子不像主子,下属不像下属!” 绪风可以肯定,顾琮之是在指桑骂槐了。 “兄长,绪风若是做错了什么事,你直接处罚便是了,下次他就长记性了!”顾怀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虽是有些潦草,但是北芙长得好看,不管是何头饰,她的颜值都能撑得住。 绪风欲哭无泪,为何顾怀还来插上一脚。 “哼,到底是仗着你平日里的宠爱恃宠而骄了,我岂敢处罚他!” 顾琮之冷哼一声,以示心中不满,嘴上说的是绪风,余光却是瞄向北芙。 北芙又不傻,自然是听出他意有所指,却不生气,干脆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一脸天真无邪道:“绪风将军,你究竟做了何事,让荣王殿下一大早就这般生气?” “呵呵呵……”绪风干笑着,他什么也没做,无辜受累罢了,可北芙却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忙偷偷朝北芙比手势,双手合十求她不要再添乱了。 北芙见好就收道:“我去看下千尘和师母!” “马上就要用早膳了,你可以去看一下千尘后就回来,用完早膳我与你一起去看师母。” “好。” 绪风忙上前搀扶着她出了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顾琮之见北芙走远,这才苦口婆心道:“你是太子,岂能给一个小女子穿鞋梳头,成何体统!” 顾怀却丝毫不在意,浅笑一声道:“兄长你知道的,北芙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她对你来说,是极其重要之人,但是终究尊卑有别,你宠爱她,我无话可说,可这宠爱得有个度,你瞧她对你都没有尊称,这可行!” “这样不好吗?”顾怀忍不住反问。 “你是太子,未来的天子,所有人都得臣服你的脚下!” “可我并不想她这样,我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与她的距离拉近,这样挺好的!” “你……” 顾琮之哑口无言,自知说再多也无用,只是心中尚有一疑问,如今正好有机会,遂继续问道:“我有一事非常费解,前几日在太原没有机会好好问你。” “兄长明说,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太原那日,你对阮家的人说,北芙就是六年前的农家女,可是真的?” “是!”顾怀笃定回他,没有一丝隐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顾怀忽然犹豫了一下,此事应不应该跟顾琮之明说,即使说出来,他又是否会相信。 “六年前那日,我亲眼见到她的尸体,已被大火烧得干净,绝对无生还的可能!” 他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看错。 顾怀深吸一口气,看向顾琮之的眼神也变得高深莫测。 “是的,那一次的她是死了,然后她又重新回来了。” 顾怀思索一番,决定与他明说。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顾琮之一头雾水,果然如顾怀所料。 “兄长你可相信,她与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或许来自久远的年代。” “……”这完全超出顾琮之的理解范围。 “就这样说吧,北芙机缘巧合,来到了我们这个时代,她便成了一名农家女生活了下来,随后遇到了我,遇到了那次劫难,死了之后,她又回到了她原本的年代,而几年以后,她又一次回来了,这就是她为何没有身份,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无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我这样说,兄长能明白吗?” 顾琮之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慌张的摇了摇头,似懂非懂! “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莫不是谎骗你的吧!”顾琮之总觉得顾怀是被北芙给洗脑了。 第九十章:素月芳心暗许 “我就知道,我与兄长说这些,你定然是不相信的,只是你信我,她一直都是那个人!” 顾琮之面带怀疑之色,对顾怀的话始终不相信,总觉得他是妥妥的恋爱脑。 北芙敲了千尘房间的门,开门的不出所料就是素月,见她一脸疲惫之色,就知道昨晚定是一夜未曾合眼。 “他可还好?”北芙轻手轻脚进了门,来到千尘的床榻前,他还是和昨日一般虚弱,并未有多少好转。 “昨夜一直昏迷着,不曾醒来过。” 素月眼里全是担忧之色,完全没了平日里那种没心没肺之色。 “你也不必担心,白天就让绪风或者云祁守着,你也要注意休息,若是再把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办?” “姑娘,这几日我怕是不能贴身照顾你了。” “我这边你放心,你就安心照顾千尘就行,我就是担心你的身子。” 北芙柔声相劝,并未询问她对千尘的感情。 素月听闻北芙这般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悲伤之意,低头竟忍不住的小泣起来。 “姑娘,你说千尘会不会熬不过这一关啊?” 千尘的伤势始终不见好转,气息一直若有若无。 “你放心,巫医平日里虽总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是在医病救人方面还是很靠谱的,她说千尘无事,那必定是会逢凶化吉的。” “哎~你这么说,就对了,老朽从不会打无把握的仗,我说他活,阎王也不敢收他!” 门被兀自打开,巫医索拉着脸从门外走了出来,似乎不大高兴的模样。 “你来的正好,快些给千尘瞧瞧!”北芙见状,忙将位置让开,岂料却又被巫医给摁在了床沿上。 “他不急,你的腿给老朽瞧瞧!”说罢,伸手就想去捞北芙的左脚,却被北芙给闪开了。 “我不急,待会回屋,你再看我的伤势也不迟,千尘的伤势要紧,到现在,他还未清醒过来。” 巫医不满的瞪了北芙一眼,执意的将她的腿拉了进过来,一把就将裙摆给掀了开来,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我可不去,趁你跑出来赶紧替你看完,省的惹那位生气,我可不敢惹他!” 昨日那双暗藏杀意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巫医左瞧又瞧,这才满意的将北芙的左腿放下,脸上露出一丝放松之意道:“真好,老朽的手艺是真的好!” “巫医,您快瞧瞧千尘吧。”素月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了,忙催促着她。 巫医抬眼看着她,眼神里露着意味深长。 “你这女娃娃作何这般焦急,这位男子与你可有什么关系?” 素月的脸骤然变红,一直红到耳朵,红到了脖子,整个人都急促了起来。 “没有,并没有,我与他并无任何关系,我只是见不得身边的人受伤,换做任何人,我都是担心的!”素月慌忙狡辩。 “这样啊,也对,毕竟这小子的妻子还在呢!” 巫医与北芙对视一眼,继续朝着素月说道。 绪风一脸懵懂,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又不敢轻易插嘴。 “那是不是他的妻子还不一定,千尘可从未说过他有什么妻子!”素月的语气带着一丝气急败坏,好似听不得这种话一样。 “对,对,对,这个我可以作证的,千尘他没有妻子的!”绪风终于插上一句话。 “那可不一定,那女子口口声声喊他夫君,管他是死是活都要将他抢走,莫不是这小子负了人家不承认而已!” 北芙原本想出言制止,还未开口说话,却被巫医一个“不要多管闲事”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素月脸愈加的涨红了,和之前的害羞截然不同,全是焦急愤怒之色。 “你胡说,你根本不了解千尘,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哦~你了解他,那你跟老朽说说,这小子是什么样的人,外面那女子为何一直喊他夫君,人家可是还有四个大舅哥也能作证的!” 素月急得直跺脚,眼泪都在眼眶里直打转。 “他,他是这世上最纯净之人,之前只是被那红衣女子轻薄了一番,就急得寻死寻活,对女儿之情之事更是一窍不通,他怎么会是你嘴中那种薄情之人!” “那你说说,那女子和四个大舅哥是怎么回事?” “这中间肯定是误会,自打我认识千尘以来,就未曾见过他与任何女子有过密切往来,我一直都关注着,绝对不会错!” “哦~”巫医闻言,故意将语调拖长,显得尤为的意味深长“原来你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他啊!难怪昨日自告奋勇亲口喂他喝药,原来早就芳心暗许拉。” 北芙闻言也不禁笑了起来,她竟瞒得这么好,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 “什么!你说什么!你与他!”绪风这才听出了一些门道,仿佛五雷轰顶,这两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他竟浑然不知! 素月变得有些慌张急促,脸上的红晕又浮现了出来。 “好了,老朽只是跟你开个玩笑,昨日你亲口给他喂药之时,我们所有人就都已经看出来了。” 绪风不摸了摸头,他不是,他是才知道的。 素月闻言却叹息一声道:“只有他不知道。” “唉~此言差矣,万一呢,万一他知道呢?”巫医忙安慰素月。 “他就是块木头,什么也不懂!我若是直接与他说了,他指不定还笑话我是在逗他玩,我才不要自讨没趣!” 北芙有点赞同素月的说法,千尘就是个榆木脑袋。 “我觉得你不说,他这辈子到死也不知道!”绪风附议。 “老朽从不打诳语,我说他能知道,他定是会知道!”巫医笑得很是自信,好像对此事有着百分百的把握。 素月却不愿在讨论此事,言语中又恢复了担心之意道:“巫医,别说这些了,您快瞧瞧千尘,为何还昏迷不醒?” 巫医不急不慢的将千尘的眼皮掀开瞧了瞧,脸上并未出现任何神色,这让北芙稍稍放心。 “无碍,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身子虚的狠,好在他平日习武身子骨强壮,若是换成那两位,兴许此刻已经在投胎的路上了。” 巫医嘴里的那两个,自然是顾怀和顾琮之。 “那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醒?” “怕是还要昏睡几日,你记得要多替他翻翻身,切记一定要注意伤口,不要压到!” “我知道,多谢巫医。” “我已命人去厨房将今日的药熬着了,好了会送来,你给他喂下。” “好!”素月不禁响起昨日喂药的场景,脸上又是一阵绯红。 巫医和北芙待了一会就离开了,还未走多久,云祁就端着汤药进来了,见素月脸上还带着红晕,不免有些担心道:“辛苦你了,你去休息吧,这边由我来!” 素月不理他,兀自将他手里的碗端了过来,还未端稳又被云祁给夺了回去。 “你瞧瞧你累的,脸都累红肿了,快去休息!” 说罢将千尘小心从床榻上半扶起,让千尘躺在他的怀中,一勺一勺的给他喂药,素月有些无措,既帮不上忙,又不想离开。 “那个,昨日在院中吵闹的女子如今被关在哪里?”素月有些为难,终于还是下了决心才将此话说出。 云祁却丝毫没有怀疑,很是自然地就告诉她:“柴房绑着,吵得狠,也不知这女子平日里吃的是什么,竟有使不完的劲,硬生生闹了一晚上!还有那四个莽夫,我跟你说啊,感觉就没长脑子一般,你跟他们不管说什么,他们都听不明白,实在是费劲!” 云祁忍不住一阵嘀咕,待抬头时,发现身前已没有素月的身影。 早膳已经准备好,北芙还未回来,顾琮之眉头紧锁,一点胃口也没有。 “兄长,你若是饿了,就先吃。” “我问你,昨日那个黑衣人在哪里,我还有些事要审问他!” “待绪风回来,你问他便是,昨夜我并未审出什么来,就让他带下去了,你见见也好,兴许你有办法让他开口!” 顾怀说得很是平淡,令人察觉不出任何端倪来。 也是凑巧,话音刚落,绪风就扶着北芙走了进来。 顾怀起身上前去接北芙。 “你去将黑衣人带来!”顾琮之一刻也等不了。 北芙和绪风闻言都是一愣,唯有顾怀一脸平静。 “还不快去!”顾琮之见绪风愣着,不免有些心急,又想起昨日,顾怀有意拦着他审问黑衣人,总觉得这些事里透着古怪。 “哦,哦,好,我即刻就去,荣王殿下您稍等一会,您先用早膳!”绪风回神,脸上的神色有些崩不住的退了出去。 绪风急匆匆离去后,转个弯就在墙角蹲了下来,一脸愁容的抓着脑袋不知所措起来,哪里还有什么黑衣人,昨日早就将汪长青给放了,顾怀自然是知晓的,竟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 “你在这做什么?” 墨荇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厨房顺来的点心吃着,见绪风蹲在角落,不免好奇上前查看。 “去去去,别烦我,我烦着呢!” “你脑子不行,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不如你告诉我,我聪明能干,说不定能帮你想出一个好法子呢?” 第九十二章:绪风拙劣的演技 顾琮之脸色不好,顾怀却视而不见。 “吃好了,不如我们现在一起去看下师母吧!也不知昨夜她睡得好不好!” 北芙见气氛有些诡异,也不知道方才那番举动顾琮之信了几分,忙开口说道。 “好。”顾怀自然是乐意的。 “你是故意将他放走的吧。” 顾琮之却冷冷开口,看向顾怀的眼神都变得不信任起来。 顾怀一脸无辜,主打一个死不承认的模样。 “兄长这是说的什么话,刚才你也听见了,是绪风失职,与我有何关系,你想的有些多的了。” 北芙插不上话,只得又坐了下来,将未吃完的点心塞进嘴里,装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绪风的演技实在是拙劣,换做是谁都能看出来刚才是演戏给我看的。” 顾琮之不依不饶。 “哦,是嘛?我怎么没觉得,他也没这个胆子吧!” 顾怀眼眉含笑,眸光里夹杂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之意,比起绪风,演技要好的多,竟丝毫瞧不出慌张不安来。 “梦游解开了他的绳子,你听听,这样的说法荒唐不荒唐!” 顾琮之满脸愠色。 顾怀却不以为然,朝着顾琮之点了点头道:“嗯,我也觉得有些荒唐,不过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何况我也没有要放走他的理由。” 北芙埋头苦吃,不想牵扯到其中,岂料顾琮之根本不如她愿,非要将她扯进去。 “你,你别吃了,你说,刚才绪风和墨荇乱说一通的说辞,你可信!” 顾琮之朝北芙怒气大叫,第一次见他如此咄咄逼人。 北芙被他忽然的举动给吓愣住,一口糕点不知道该咽下去还是吐出来,犹豫一瞬,竟卡在了喉咙口,瞬间呛得咳嗽不止。 顾怀的脸色有些不爽起来,忙起身替北芙倒了水,轻拍她的背部缓解她的咳嗽。 北芙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已是咳得眼泪鼻涕直流,样子十分的滑稽。 此刻她也顾及不了太多,抬头就见顾琮之还一脸愠怒的瞧着她,一直在等着她的回答,不禁尴尬一笑道:“有吗,我觉得还好吧,那四个莽夫本身就不是正常之人,为人处事很是乖张,这种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也不奇怪。” 顾琮之的脸色因气愤而涨红了起来,他不禁心里骂自己是个傻子,北芙和顾怀明明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人,他竟还妄想北芙会站在他这边,问她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北芙见自己的回答让顾琮之的脸色越加的难看,忙朝顾怀使了个眼色继续道:“只是,荣王殿下这么一说,我倒觉得此事果然有蹊跷!” 顾怀的双眼轻轻眯成了一道线,慢条斯理地搭腔道:“什么?” 北芙佯装出一副怀疑的神色,以退为进道:“此事蹊跷的不是梦游放走黑衣人这事,而是绪风,他怎么能将黑衣人与这四人关在一起!” 北芙只能将绪风和墨荇卖了。 北芙话音刚落,屋外进来两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他们面前,顾琮之抬眼一看,正是绪风和墨荇。 “太子殿下,请责罚,此事的确是我疏忽!”绪风跪拜埋头不起。 “嗯,自然是要责罚的。” 顾怀顺坡而下。 “不,跟绪风没有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墨荇大喊。 北芙不禁扶额,这怎么还有人抢戏! 显然顾怀也被墨荇这番壮举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忍不住好奇问道:“此事与你何干?” “昨日绪风将军十分担心千尘的伤势,一直心绪不宁,刚好碰到我,我便自告奋勇说帮他看管黑衣人,我知道此人的重要性,原本也是在柴房门口亲自守着的,岂料半夜肚子一阵绞痛,一直在柴房和茅房之间奔波,这才让那贼人逃走了!” 墨荇说的有理有据,听的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北芙努力将勾起的嘴角压了压,心里却对墨荇竖起了大拇指,他可比绪风灵活多了。 “是我的失责,与墨荇无关,两位殿下处罚我吧!”绪风头也不抬的大喊。 “怪我!” “不,怪我!” “殿下,您处罚我吧!” “不,处罚我吧,都是我的错,与旁人无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声音一个塞一个高,好似在比谁的嗓门大。 北芙只觉呱噪,耳朵都震得疼,不免朝他们叫道:“你们在这里争论也是无用的。” 墨荇很是聪明,一下就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二话不说,抬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拔出了绪风腰间的刀架在了脖子上,一脸慷慨就义的神色道:“我犯下如此重的罪,愿意以死谢罪!” 绪风被这一举动给吓坏了,原本就笨拙的脑子越加的反应不过来,竟呆愣在原地,张着嘴干瞧着。 北芙默默叹息一声,忙催促道:“绪风,你快将他拦下!” 绪风回神,眼疾手快握住了墨荇脖颈间的剑,朝他怒吼:“你做什么,此事如何也怪不到你,是我未将殿下的吩咐的事情做好,我怎么能让你替我担这份罪!” “你莫拦着我,让我去死!”墨荇推开他,一副必死的决心。 绪风见状,义勇的情绪不禁也顶上心头,一把将剑夺了回来,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大义凌然道:“要死也是我死!” “不,我死!” “不,我死!” 好不热闹! 顾怀平静无比的眸子飞快的扫视了一眼顾琮之,敏锐的眼神中突然涌现出一股子似有似无的笑意,他也被这一幕给逗乐了,却又不能将情绪展露,只得佯装冷淡之意说道:“嗯,既如此,两人一起自刎吧。” 闻言,墨荇和绪风双双愣住,完全没有料到顾怀会这么说。 “兄长,交给你处理吧,记得寻一个好一点的山头,我瞧着他们两个感情深的狠,也不必寻两个坑,将两人的尸首埋在一个坑里,绪风在下面,墨荇在上面,一起埋了吧!” 顾琮之一愣,忙相劝:“严重了,你严重了!不必如此!” 顾怀向来一言九鼎,从不开玩笑,他就像是十八层地狱里的阎王,让谁三更死,绝对活不到四更。 绪风不敢说话,抓着剑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他只是一时情急顺着墨荇的戏演下去罢了,怎么就把命给演丢了。 墨荇正是上瘾的时候,对顾怀也不是特别了解,自然是不知晓的,听他这般说,情绪愈加的激昂,差点将绪风的身子都摇散了。 “让我死,我愿意一个人承担!” 绪风:“……”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绪风:“……” 一瞬间房间内只听到墨荇一人鬼哭狼嚎的声音。 云祁只觉外面吵闹,听着声音似乎是绪风和墨荇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在争吵,忍不住地打开门,扒着门框伸着脑袋静静地听着。 “水……水……” 床榻上的千尘虚弱的开口,微薄的气息淹没在外面的吵闹声中。 素月从昨夜开始,心里就一直堵着慌,这种感觉并不是担心千尘的身子,仿佛是有人在她的心里面倒了一瓶醋,酸溜溜的滋味沿着血液流淌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涌起一阵风起云涌。 她恍惚间就来到了最东边的柴房门口。 “素月姑娘,你还是别进去了,此女十分彪悍,闹了一个晚上!”侍卫好意拦下素月提醒她。 “一直在找千尘吗?” “嗯,就胡乱骂着,我们实在是听不过去,才将她的嘴堵起来,就这样她还不消停,在里面哼唧了一夜!” “为何不将她打晕,也落得清净!”素月皱着眉。 “这个属下怎么敢!”侍卫忙凑到素月的耳边小声言语道:“此女口口声声说千尘将军是她的夫君,而她那几个哥哥也是一口咬定千尘将军是他们的妹夫,万一真是呢,我们岂敢对嫂子下毒手!若是下手没个轻重,将嫂子伤着了,千尘将军醒来后,定是要责罚我们的!” 侍卫露出一丝八卦的笑,朝素月眨了眨眼。 “胡说,哪来的嫂子,千尘没有妻子,不过是此女痴心妄想罢了!” 素月气不打一处来,吓得侍卫一愣,忙解释道:“不过是我们猜测罢了,只是此事总不是空穴来风吧,总不会好端端的,半路就冒出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非要以身相许吧!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好事的!” “这是什么好事,这种好事给你,你要不要,我警告你,你莫在这里嚼舌根,莫要乱说!” “我这不是与你一人随意聊聊天嘛,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好端端生什么气!” 素月的脸色变得通红,这侍卫说的每个字她都不爱听,她紧闭着唇,仿佛将所有的愤怒都锁在喉间。 她懒得跟侍卫废话,用力将柴房的门推开。 女子闹了一夜也是乏累,刚刚睡了一会,“砰”的一声将她惊醒,不自觉地从草堆里跳了起来,见眼前站着一位来者不善的女子,不禁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问你,你与千尘是何关系!”素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面色不悦的问她。 此女身材肥硕,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衣衫,将身上的肉勒的一道一道的,因闹腾了一个晚上,脸上全是狼狈之色。 “呜呜呜呜……”女子被堵着嘴,说不出话,眼神却透着不善。 素月见状,没有一丝害怕上前就将她嘴里的麻布扯了下来,随意丢置一旁。 “他是我夫君!” “放屁!千尘根本就没有妻子!”素月朝她怒吼。 “我与他有夫妻之实,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女子傲娇抬头,脸上竟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羞涩。 “你胡说!你胡说!”素月闭眼乱吼。 “你又是谁,可是你抢走夫君的,你这个狐狸精,你把我夫君还给我!” 女子的手虽是被绑在身后,却十分有劲,扭着身子就朝素月撞去,就像是石头砸鸡蛋,将素月重重地撞到在地,叫嚣着一屁股坐在了素月的身上,拿头狠狠撞她! 侍卫被这一幕给吓傻了,忙进来将女子拉开。 素月被狠狠撞了几下,已是头昏眼花,女子的污言秽语不停地传入耳朵,愤怒的火苗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半分理智都没有了,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扬起手叫喊着朝女子脸上挥去。 女子被打了几下,懵了一瞬,似乎没有料到素月竟然会回手,脸色都变得狰狞了起来,拿头继续去撞素月的身子。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竟都拉不住那女子,素月很快就落了下风,只在女子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与其说是互殴,不如说是素月单方面被碾压,那几道血痕对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就像是挠痒痒。 “快来人啊,不好啦!打起来啦!”侍卫见局面控制不住,只能大声呼喊起来。 “你这个小贱人,你是不是垂涎我家夫君,天底下的男人死光了嘛,敢抢老娘的女人,看我不打死你!” “你胡说,你胡说!” 嘴上,素月也拜得彻底。 “可是妹妹的声音,我妹妹怎么了?” “对,是妹妹的声音!” “你们把我妹妹怎么了?我告诉你们,你们敢对我妹妹怎么样,我砸死你们! “放我们出去,我要见妹妹!” 四个莽夫所关押的柴房虽隔得有些远,由于女子声音洪亮,竟也能听的清清楚楚,一瞬间,院里变得吵杂万分。 “嘘,别吵!外面何事?我怎么听着好似是素月的喊叫声!” 北芙脸色一僵,仔细一听,果真是素月的惨叫声,一时心急,“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想要往门外跑去,却忘记了自己受伤的腿,一个没站稳,结结实实的朝地面倒去。 “芙儿!”顾怀一声慌乱的呼喊声,已是来不及,顾琮之离她近一些,没有丝毫犹豫地伸手想要捞她,却也来不及,反而自己站不稳,两人双双摔了个四脚朝天。 墨荇和绪风忙起身,一个去搀扶顾琮之,一个冲出门去查看。 第九十三章:单方面被揍 “没事吧!” 顾怀焦急的神色跃然脸上,见北芙疼得龇牙咧嘴,不禁有些气急,训斥的声音都高了几分:“外面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吵闹!” 墨荇顺着声音跑到柴房时,素月和女子正撕扯在一起,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挣开了手上的绳子,明显是素月被她摁着打,几个男人竟都拉不住。 “怎么回事?怎么她们会打起来!”墨荇震惊,一时间完全不知所措起来。 “素月姑娘非要来看她,讲了几句就动起手来了!” “莫要吵闹,太子殿下发怒了!” 墨荇回神跑了上去拉扯两人,素月的头发被女子死死的拽在手里,疼得素月一阵嚎叫。 几个人好不容易将她们两个分开,女子嘴里还不消停,朝着拉着她的侍卫们啐了一口口水:“呸!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那个狐狸精!” 素月被打的鼻青脸肿,早就哭得泣不成声。 “你住嘴!两位殿下再此,还敢造次!”墨荇伸手指了指女子。 岂料女子压根就不怕,一把甩开侍卫的手,朝着墨荇直直冲了过去。 “你别过来啊,我可真的会对你不客气!”墨荇吓得连退几步,面对忽然奔来的硕大身躯,他全身紧绷,面色苍白,整个人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我让你指我,老娘这辈子最讨厌有人拿手指我!” 一声清脆的响声,墨荇毫无征兆地被女子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巴掌。 所有人都怔愣在原地,墨荇也是一脸懵,手不自觉的捂住脸,只是一瞬,他的脸上就有了手掌的印记。 “你打他作何!你这个泼妇,千尘绝对不会认识你这样的人!” 素月率先反应过来,见墨荇无辜受累,自然是气愤,顾不得身上的伤,又冲上前与她扭打在一起。 场面顿时又慌乱了起来,拉架的侍卫多多少少也挨了好几拳,不敢过于接近女子,最主要的还是怕她朝他们吐口水。 绪风将顾琮之从地上扶起来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他并未受伤,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又听闻柴房那边吵闹声更甚,就知道墨荇定是搞不定。 “本王无事,你快去看看!”顾琮之吩咐绪风。 “遵命!” 绪风的气场瞬间变得气宇轩昂,两个字充满了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令人不禁觉得安心。 他转身扬长而去,随风飘扬的披风无不彰显他的气派。 只见绪风一脸威严地走进柴房,一把就将女子翻扯在地。 “你敢打老娘!”女子被掀翻在地,满脸的震惊。 绪风一言不发的骑在了女子身上,对准她的脸,甩手就是几巴掌,脸上顿时红肿起来。 众人不禁屏住呼吸。 女子的惨叫声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越来越低,最后只剩痛苦的呻吟声。 而绪风下手的力度却丝毫不减。 “好了,好了,你消消气!”墨荇见女子已没了声音,在打下去怕是脸都要毁容,不禁上前劝说,绪风这才将手停下,手掌上一阵腥红,全是女子的血迹。 绪风面无神色地站了起来,一旁的侍卫见状忙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递给他。 “将军!” 绪风接下侍卫递来的锦帕,仔仔细细地将手上的血迹一一擦拭干净后,冷冷开口道:“你们竟搞不定区区一女子!” 说完扬长而去。 “我这是不打女人,换做是男人,定是将他好好收拾一顿!”墨荇有些心虚,现在还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 “那边柴房还有四位,你去解决一下!” 几个侍卫却相视一笑。 “笑什么,你们不是也拿她没办法嘛!” “我们是没办法,我们承认啊!” 墨荇只觉自讨没趣,再看一旁的素月,脸上全是被女子抓伤的血痕,头发凌乱不堪,眼下还有淤青,样子十分狼狈。 待素月和墨荇扭扭捏捏来到北芙房间时,不禁令顾怀和顾琮之也吓了一跳。 “你俩这是怎么了?”素月忙上前查看,绪风见状,不等顾怀起身赶紧上前搀扶。 顾怀不满地斜睨了一眼绪风,竟这般积极。 “被那女子给打了!”绪风满是不屑。 “被打了,你跑去找她了?怎么被打成这样,你没回手?”北芙眼里全是心疼之意。 “姑娘,她太凶悍了!” 素月“哇”的一声痛哭流涕,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你找她作何?” “她口口声声说千尘是他的夫君,我定要去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这件事等千尘醒了,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我哪里等得了,我是一刻都等不了,只是我也没想到她竟是个悍妇!你瞧她给我打的!” “你可回手?她打你,你就任由她打啊?”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我打不过……” 北芙闻言不禁叹气一声,眼神落在了一旁墨荇的身上。 墨荇的眼神闪烁着一丝心虚,都不敢直视北芙的目光,总是不自觉的避开,手还不自然地捂着脸颊。 “你怎么也被打了!”北芙却还是透过墨荇的手看到他脸上血红的手掌印。 “我这不是去劝架,将她们两个拉开嘛,岂料那女子甩手就给了我一个巴掌,我也是没有料到,一时大意了没有闪躲!” “哼,平日里看你嚣张,没想到竟是个软包子!”绪风白了他一眼,如此丢脸之事竟还好意思说出来。 “我那是不跟女人计较,哪像你竟还打女人!”墨荇忍不住回嘴。 “在我眼里,无男女之分,只有有罪和无罪!”绪风很是淡定,轻描淡写一句,就将墨荇说得哑口无言。 “醒了,千尘醒了!” 又是一阵嘈杂,云祁飞奔而来,脸上全是欣喜之意。 绪风和素月闻言率先冲了出去,北芙也是焦急,只是碍于腿伤,只能单腿跳跃着往门口跳去。 顾怀从身后将她拦腰抱起,一旁的顾琮之别过脸,假装没看到,又或者说早就见怪不怪了。 千尘还是很虚弱,双眼无神却执意地瞪着,在看到姗姗来迟的北芙时,眼底才闪过一丝情绪。 “放心,我和师母都无事!”北芙知道他这是担心她与秦老太太的安危,连忙凑身上前告知他。 闻言,千尘这才安心的将双眼闭起,休息了一瞬又睁开了眼看向顾怀,眼底全是自责之意。 “你好好养伤,其余事不必操心,本王定不会让你白白受伤!” 顾怀平日冷着脸的时候格外吓人,周身的气温似乎都会因为他变得冷几分,带着十足的威慑力,而此刻,千尘却觉得异常的安心。 “让开,让开,你们凑这么前有什么用,会看病嘛!” 巫医不满的声音响起,绪风和云祁忙将位置让开。 只见巫医上前静静给他搭了脉,又将他的伤口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笑道:“果然年纪轻底子好,换做任何人都不会这么快清醒,定是要昏睡个四五天!” 绪风忍不住热泪盈眶道:“这是说,千尘无事了对吧,他无事了是吧!” 反复朝着巫医确认。 “是,是,是,接下来好好修养就可以,切莫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顾怀抬头看向身侧,不知为何,他感觉北芙此刻忽然浑身一震,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之色。 素月只顾哭着,不说一句话。 墨荇见她一直不言语,不禁好奇地推了推她道:“你快说句话啊,千尘昏迷的时候,你那般担心,这是高兴傻了嘛!” 素月的脸不知是被打红的,还是羞红的,听闻墨荇这般说,一下子手足无措,竟然直接起身跑了出去。 “哎,你怎么还跑了,你去哪儿啊!”墨荇只觉好奇。 “罢了,罢了,你莫管她,她这是喜极而泣!”巫医看了一眼千尘,见他眼神闪烁,不禁偷笑起来。 千尘起死回生,让众人悬着心都放了下来,他虽已苏醒,却很是虚弱,众人只是待了一会就离开了。 顾怀三人从千尘的房间出来就匆匆跑去看望秦老太太,索性老太太状态还行,除了有些憔悴,并无太大的伤痛。 “你来啦,我还一直在担心你!” 秦老太太见着北芙,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忙伸出手,示意北芙到她跟前去,只是看到北芙受伤的腿时,终是忍不住的痛哭起来。 “怎么受这么严重的伤,腿这是怎么了?” “无碍,师母,修养一阵就好!”北芙忙安抚她。 顾怀轻轻搀扶着北芙来到床榻前,很是懂事地站在她的身侧,不去打扰两人。 “好孩子,很疼吧!” “不疼,倒是您,让您受罪了!” “若不是你,我这把身子骨怕是没了,好孩子啊,多亏了你!” 秦老太太知道,要不是北芙一直护着她,她早就去见阎王了。 “好了好了,索性你们都是有惊无险,也是上天保佑。”孔老见秦老太太哭个没完,难免有些心疼,忍不住开口劝说。 “嗯,嗯!师母不哭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北芙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小声哄着她。 “北芙姑娘和秦老太太这般投缘,两人又一起经历了生死劫难,如今大难不死,定是上天保佑,如此缘分,不如让北芙过继在秦老太太膝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顾琮之在他们身后忽然开口,引得顾怀和孔老回身看他。 明明前日他还是坚决反对的,甚至不惜为这件事和顾怀翻了脸,怎么今日忽然变了性子,竟主动开口提起此事。 顾琮之递给顾怀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能怎么办,说又不听,阻止又无用,他只能顺着顾怀的意思去办,不如当个好人成全他们。 “甚好,甚好!” 秦老太太闻言眼神一亮,脸颊上还挂着泪珠,不禁喜极而泣,她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北芙和顾怀的关系匪浅,顾怀又是未来的天子,若是主动提起此事,怕是会被有心人说成他们有攀附之意。 “我觉得也好,两人很是投缘!”孔老见状,也忍不住拍手叫好,只要是秦老太太开心,他就开心,他们如今已是高寿,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多了,朝廷上的纷争交给孩子们去办吧,他们只想安享晚年。 “北芙呢,你可愿意?”顾琮之见北芙怔愣在那,一时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顾怀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北芙回头看他,他的目光炽热坦诚,如湖水般清澈见底,如皓月般皎洁明亮,令她生出无数的安全感。 “你愿意嘛孩子?”秦老太太有些心急,深怕北芙摇头拒绝她,抓着她的手也是越握越紧。 “我,我可以吗?” 她只是当朝太子圈养的一名瘦马而已,如此卑贱的身份,真的可以吗?顾怀虽是钟情与她,可她毕竟不明不白,连个妾都不是,倘若将这些真相告知与孔老和秦老太太,他们可否还会觉得她是个好姑娘。 秦老太太似乎猜到北芙纠结犹豫的理由,忙柔声说道:“可以,为何不可以,你勿要妄自菲薄,你的身世,你经历的一切我们都知道,正是因为你从前无依无靠,才会受这么多的委屈,孩子,日后不会了,日后我们定会护你周全!从此你便有家人了!” 北芙诧异的看顾怀,他竟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可好?”顾怀柔声问她,眼里的爱意满满。 面对这一双双期待的眼神,北芙已无任何顾虑,满眼泪水地点头应允。 “如此甚好,你的身份多少有些不妥,不如让我来做这个见证人,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今日也是个好日子,不如今日就把这事给办了吧!” 顾琮之说完不等顾怀答复,径自就走出门去准备事宜。 屋内传来阵阵欢笑声…… 北芙只觉日子过的飞快,一眨眼竟在清江待了半个月了,这些日子她过的非常快乐,白天陪着秦老太太,晚上陪着顾怀,如此平淡安稳的日子正是北芙一心向往的生活。 千尘的伤势慢慢的好转,在旁人的搀扶照顾下,每日也能下床溜达个半个时辰,只是自打他清醒那日起,素月就时常躲着他,两人到如今还未单独相处过。 秦老太太许是心情愉悦,伤势也好得极快,害得郎中几度怀疑老太太是不是背着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倒是北芙的脚伤,好似并无进展,顾怀整日盯着她,绝不让她独自下地走路,硬是走到哪他抱到哪,好似北芙伤的不是腿, 第九十四章:折返回来的五人 这一日,素月扶着北芙想要去找秦老太太,顾怀正在老槐树下和孔老下棋,顾琮之站在一旁看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老师,还请等我片刻。” 顾怀见北芙要走,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想要去抱她。 北芙见状,忙伸手制止他:“欸,欸,欸,你下你的棋,不用管我,有素月陪着,我可以的。” 她对顾怀这种行为很是头疼,引来旁人窃窃私语不说,她自己也十分不自在。 “你的腿上还未痊愈,走路不是很方便,还是我来吧!” 顾怀却对北芙的话置之不理。 “巫医说了,我得运动运动,你瞧我这几日不动,都长胖了不少。” 北芙只得朝他撒娇,这一招很是有用,顾怀忍不住粘了过来,声音都柔软了几分道:“那我怎么没觉得。” 他伸手在北芙的腰测轻轻地捏了一把。 大庭广众之下,他竟不害臊,孔老在这边他也敢这般放肆。 素月捂嘴偷笑,转过身去不好意思瞧他们,一扭脸就瞧见云祁扶着千尘正缓缓朝这边走来,不免脸色一僵,整个人都慌乱无措了起来。 “你今日气色看着不错,不像前几日,脸色煞白,看得令人担心!” 北芙见千尘脸色好转,不免有些开心。 “多谢姑娘担心,这些日子好吃好喝地补着用着,人也觉得精气神也好了一些。” 千尘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的身份不配这般养着。 “欸,你可别大意,就算觉得有些力气了,也要多休息!” 顾琮之的声音传来,但是他并未看向这边,眼睛还停留在棋盘上,在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下。 “多谢荣王殿下担心!” 千尘的眼眶有些泛红。 顾琮之早就与顾怀商量好,芋儿七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千尘为好,否则他定是日日夜不安寝,定是会内疚一辈子。 顾怀与他不谋而合,也是这般想的。 所以千尘并不知道自己将可以治好顾琮之腿疾的珍贵草药给用掉了。 也是凑巧,秦老太太在侍女的搀扶下,也走了过来。 “今日真是巧,竟全都在这里!” 秦老太太一直在房间等着北芙,迟迟未见她,才命人搀扶她出来看看,索性今日天气极好,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 “外祖母你怎么出来了!”北芙忙上前要去搀扶。 “欸哟哟,你站着别动,你的腿还没好,我不碍事!”秦老太太见北芙一蹦一跳的,深怕她不小心扯到受了伤的左腿,忙伸手制止她。 顾怀闻言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让她动弹不得。 自从那日走了过继的仪式后,北芙就正式改口,喊秦老太太为外祖母,喊孔老为外祖父,那日她朝着阿绫的牌位慎重的磕了三个头,成了他们孔府里唯一的子嗣。 “你怎么出来了?”孔老见状忙丢下手中的棋子,朝着秦老太太奔来。 “你们莫要一个一个这么紧张,我在床上四肢都快要躺退化了,今日阳光甚好,出来晒晒太阳我是开心的,对身子也是好的!” “那你也要多让几个人跟着你。” 孔老嘴上虽责怪着她,脸上却无生气之意,搀扶着她来到石凳前坐下。 “你快放我下来!”北芙见两位老人都在,顾怀竟还这般放肆,平日里在绪风和顾琮之面前卿卿我我拉拉小手就算了,当着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面还这般,实在是有些不妥。 不由得,北芙脸上因着急已渐渐浮现一丝淡淡的愠怒。 “你答应我,不乱跑乱动,我就放你下来!”顾怀却不以为然,完全不把她的怒意放在眼里。 “我们这样不太妥当,你得注意一些。” 北芙知道他的脾性,硬的不吃,吃软的,只得柔下嗓音朝他小声撒娇。 岂料适得其反,这番撒娇,并未如北芙所愿,反而令他两眸微眯,脸上浮现一股很是受用的神情。 “注意什么?注意距离么?” 他将脸凑了上去,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蹭了蹭北芙的鼻尖。 秦老太太和孔老笑的意味深长,假装无视他们两个,余光却似有似无地瞥着他们。 “孔老,莫管他们,我们接着下!”顾琮之没眼看,只得视而不见。 “不怪他们,谁还没有年轻过,都是这样过来的。” 孔老打趣着。 “对啊,他呀年轻的时候也是这般,特别的粘人,我去哪里,他都要跟着去。” 秦老太太朝着孔老莞尔一笑,两人心领会神的相视一笑。 “这个我有发言权,从前老师辅导我功课,师母都是在旁边的,只要离开片刻,老师就要出去寻了。” 顾怀抱着北芙走了过来,如愿将她放在石凳上。 “我不知道从前外祖父是如何粘着外祖母的,只看如今,也是能想象到从前的景象。” 北芙不禁捂嘴偷笑,就是如今,孔老对秦老太太也是寸步不离的。 众人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 素月有些慌乱,虽心中强迫自己不去关注千尘,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总是往千尘方向瞄去,岂料千尘也在看着她,吓得她一阵慌张,将石桌上的茶壶打翻,撒了顾琮之一身茶水。 “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毛手毛脚的。” 索性茶水不是很烫,只是浸湿了顾琮之的衣衫,并未烫伤,但是大冬天,顾琮之多少有些不开心。 “荣王殿下息怒,是我走神了,是我不好。” 素月忙下跪磕头。 顾琮之原本还想责备几句,见她满脸惶恐,也不想将此事闹大。 “何事心神不宁?” “回荣王殿下,只是我自己的一些心事!” “我瞧你刚才还是好的,怎么一会功夫就有心事了?” 绪风十分不解。 北芙忍不住想朝绪风翻白眼,他总是能抓住每一个尴尬的时刻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来。 “你若不舒服,回屋休息吧!” 北芙知道素月为何这般,不免想要替她解围,话音还未落,绪风就叫了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何人趴在那!” 众人随着绪风的目光望去,只见围墙上果真是趴着几个黑影,绪风这般怒吼,并未将他们吓退,黑影反而干脆从围墙上翻身下来。 这几人看着眼熟,待跑近才发现,这五人不是前几日就被送走的那帮莽夫嘛! 绪风和云祁见状,忙提刀上前,不让他们靠近一步。 为首的女子气喘吁吁,满脸狰狞之色,样子比前几日更加的落魄。 “夫君,你竟这般狠心,做我汪絮儿的男人委屈你了嘛!” 女子原本想要上前撕扯千尘,却被绪风给挡下了,之前她也见识过绪风的本事,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干脆抱膝瘫坐在地上,爆发出尖厉而嘶哑的哭声来。 “你莫要这么纠缠我,前几日我就与你说清楚了,我不是你的夫君,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千尘有些害怕,忍不住朝后面缩了几步。 “你说没有就没有,你看过我的身体,你还在我家睡了一晚,你说没有就没有啊!”女子瞪着脚咆哮。 “你不要乱说!”千尘大惊失色,此刻真的想一头扎进土里藏起来,只是他现在行动不便,走又走不快,跑又没法跑,急得满头是汗,不停地朝着绪风使眼色。 绪风不明所以,以为他眼里进了沙子。 “对,你还与我家小妹同床共眠,怎么,你想赖账不成!” “对,你在我家住了一夜,我们四人在门口看了一宿!” “是男人你就对我家小妹负责!” "你若是敢负了我家小妹,天涯海角我都不放过你!" 汪絮儿的四位兄长不比之前那般莽撞,看见绪风,就不敢贸然上前,站在颇远的地方朝这边吼着。 一瞧就知道这四人定是领教过绪风的本事了! 顾怀侧脸看了一眼顾琮之,顾琮之知道他疑惑,只得悄悄凑到他的耳朵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顾怀轻飘飘说出几个字,脸上虽无神色,语气中却有不耐。 顾琮之有些心虚,此事顾怀交给他办,却被他办得稀碎。 五日之前,他找到了千尘,一一询问了他与这女子的关系,千尘也是将那夜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不敢有任何隐瞒,顾琮之再三确认两人并无肌肤之亲,千尘对她也无情谊,这才下了杀意,想速速解决了这些人。 只是千尘多少念在他们从黑衣人手中救下他们,才对顾琮之求情。 顾琮之这才将五人打晕装进麻袋,拉了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出去五六百公里之远,才将这五人放下,岂料竟还能找回来! 顾琮之言简意赅地将此事告知顾怀,脸上全是愧色之意。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未曾料到他们竟这般有毅力,还能找回来。” “此事简单,杀之!” 顾怀不以为然,如今的场面实在呱噪,他只觉吵闹。 “别,他们多少也是有恩与我们的,我想千尘之前也是这样想的,才会向荣王求情的!” 北芙站在他们的身旁,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顾琮之露出一丝庆幸的笑意,不免朝着北芙讨好道:“那依你来看,如何处置?” “先让他们说清楚吧,男女之事,得两相情愿。” 她也毫无头绪。 “哦~所以我俩可是你嘴里说的两相情愿嘛?” 顾怀来了兴致,嘴角都勾起了好看的弧度,忍不住朝北芙身旁靠了靠。 又来!他又来了! 北芙白了一眼他,不想理他。 而此时千尘百口莫辩,不管解释什么,汪絮儿他们都是一口咬定千尘就是负心之人。 正在几人吵得正欢的时候,素月终是忍不住,她越听越气,气得浑身颤抖,脸色也有些铁青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涨了出来,不停地抽搐着。 只见她气得一蹦三尺高,在众人诧异的注视下怒气冲冲奔向千尘,二话不说,恶狠狠的朝着千尘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千尘捂着脸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你疯了!你做什么!”绪风虽是诧异,却比千尘反应得快,忙朝着素月大吼。 千尘回神,只觉右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扯得伤口撕心裂肺的疼,他站直身子,无视伤口传来的伤痛,一脸震惊地询问眼前之人:“你打我做什么?” 岂料这一句话,让素月越加的愤怒,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道:“好你个千尘!你可真厉害啊,你好样的!” “我咋了?”千尘依旧一脸懵。 “你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我没有!” “他们都说了,在门外看守了一夜,你与她同床共眠的一夜!” “我没有碰她!” 绪风也是一脑袋的雾水,不明白素月为何这般生气,忍不住插嘴道:“不是,你这么气愤作何,此事与你有何关系?” “你管我!”素月愤怒回头,朝着绪风咒骂。 被莫名骂了一句,绪风只觉委屈,又不敢顶嘴,只得驽了驽嘴不啃声。 “要不要劝劝?”顾琮之觉得场面似乎有些不受控,于是小声在北芙耳边言语。 “再看看,兴许有转机呢,这丫头躲了这么多天,一直不敢去见他,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说开了就好。” “嗯,我也觉得。”顾怀微微一笑,北芙说什么他都赞同。 “我真的是冤枉啊,那日我无意闯了进去,对,我是撞见她在洗澡,但是她是背对着我的,我一看有人立马就回头了,并未看见什么,然后我就被她四个兄长给压住了,你看他们虎背熊腰,四个人全压在我的身上,我当时就晕了!” 千尘只得慢慢解释,见素月大口喘着气地瞪着他,也不说话,只得继续说道:“我醒来时,的确是在她的床榻上!” 素月的喘气声骤然变乱,吓得千尘大气都不敢喘,忙伸手示意她冷静!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莫激动,听我继续说!我醒来时,她正在扒我的衣服,只是将外衫解开,里面的还穿得好好的,我自然是反抗的,我想要逃出门,却发现门被他的四位哥哥堵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你就从了?” “没有没有,这时她又缠了上来,我只得将她一拳打晕了,然后跳窗逃出了房间!” “那你怎么一夜未归!” 千尘急得满头大汗,又不敢懈怠。 “窗外刚好就是牛棚,你想啊,她那四个哥哥在门口堵着,我若是想逃,必须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经过,他们四人力气之大,四人全上的话,我根本应付不来,若是又被他们抓住,那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只得躲在牛棚里,这一躲就是一晚上,也是等他们进了房间那一瞬,我才逃了出来!”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好似在看折子戏一般精彩。 “你说,我说的可是真的?” 千尘见众人不说话,不免焦急万分,忙对着地上的汪絮儿吼道。 第一百零二章:神秘男子 叶枫匆匆回了叶府,却被管家告知叶太傅和一帮大臣已往宫城中赶去,一刻也不敢耽搁,朝着宫廷追去。 叶太傅和一众大臣在议事殿焦急地等着炎帝,虽是催促了几次,都被高公公给挡了回来。 “叶太傅,您看,圣上这次可是故意躲着我们不见我们?” 王御史不禁怀疑。 “应该不是,太后的确突发心悸,整个太医院都去了,圣上应该是真的在太后那边。” 翰林院掌院都学士思索一番笃定地说道。 有侍卫进来,在叶太傅的耳边俯首说了几句。 “什么,让他进来!” 叶太傅明显脸色一暗,几人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侍卫慌忙离开,不一会叶枫焦急冲了进来。 “怎么会发生这等事?” 叶枫还未来得及开口,叶太傅就等不及询问他。 “我照着您的吩咐,将八名刺客的尸首挂在了玄武门上,大肆宣扬着,随后东厂的人趁我们不备将尸首全部抢走!” “可确定是东厂的人?”都院士慌忙询问。 “确定,他们都是穿着东厂的官服,口口声声叫嚣是奉厂公的命办事!” 几人陷入沉思。 “大人,此事是我失职,还请降罪!” “此事也不怪你们,东厂既然能派人来,定不会是等闲之辈,尔等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还未等叶太傅回答,都院士就替他解围道。 “东厂都介入了,一定是受了圣上的旨意,看来刺杀太子之事就是圣上所为,已是板上钉钉了!” 王御史笃定地说道。 “虎毒不食子,他怎这般狠心,太子殿下可是他的亲儿子啊!” 都院士不禁气的直跺脚,想起已故的越贵妃,若是她还在的话,如今怕是早就是顾怀掌权了。 “难不成还真让三皇子上位?我如何看,他都不是个能当一国之君的料!” 王御史也十分气愤,和他附和着。 “都院士王御史,你们需慎言!” 对比起两人的气急败坏,叶太傅要淡定得多。 “你可看到他们去了哪里?”他仔细询问叶枫。 “对不起大人,雨势太大,根本就看不清,加上我们的人都被打伤,没有能力去追,所以……” 叶枫面露愧疚之色。 “你先回去!” “遵命!” “慢着!”叶太傅忽然将叶枫喊住道:“太子殿下可回来了?他可有异常?” 他总觉得此事有些古怪,顾怀好像神隐了一般,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想到这些叶太傅总有些隐隐不安。 叶枫一愣,丝毫没有料到叶太傅会这样问他。 “属下不知。” “你去驿站寻他,此时还是太子殿下安危为重,不管是谁,行刺失败了,就怕他们觉得事情败露了,鱼死网破!” 叶太傅言语中意有所指,叶枫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同样着急的还有炎帝,在太后的寝宫坐立不安。 “那帮老东西可是又来催了,这是第几次了?”他见侍卫三番五次地来找高公公,不禁有些愠怒。 高公公闻言巧然一笑道:“圣上不必管他们,他们愿意等就让他们等着。” “这几个老东西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平日里朕不与他们计较,还真会蹬鼻子上脸!” 想起这几人,他就气得咬牙切齿,可他们都是正四品以上,一时半会轻易动不得。 “圣上,太后休息了一会,已觉得无碍,还请圣上移步寝宫,太后有话与您说。” 秋蓉嬷嬷前来通传,炎帝闻言,立马装出一副欣喜的神色道:“真是太好了,母后无事就好了,快快快,带我去看看母后。” 太后的状态比起平日要虚弱得多,毕竟刚刚经历了一番生死,气色显得尤为的差。 “欸哟哟,母后,可吓死我了,您说您若是有事的话,您让我可怎么办!” 炎帝满脸心疼之意,甚至都眼含泪光,旁人瞧的这两人真的是母子情深。 太后闻言,微微睁开凤眼,虚弱回他道:“让圣上担心了。” “母后定是平日里操心过度,才会如此,您的身体要紧,这朝廷的事情自有我操持着,母后这么一病,真让我心疼又自责,日后定不能让母后这般操劳。” 他伸手将太后的手拉起,就差声泪俱下地哭出声来。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将手从炎帝的手中挣脱了开来,缓了好久才道:“秋蓉,扶哀家坐起来。” 秋蓉上前将她扶起,炎帝伸手想要帮忙,都被秋蓉嬷嬷不留痕迹地挡住了。 太后从床榻上半坐起来后,炎帝刚想继续方才的话,就被秋蓉嬷嬷给打断了。 “太后,这是刚熬好的参汤,您趁热喝下。” 炎帝见状想要接过秋蓉嬷嬷手里的碗:“来,我来,我来。” “这事就不劳烦圣上了,还是由奴婢来吧。”秋蓉嬷嬷自然是不肯,若是真让他来喂,怕是太后一口都咽不下去。 炎帝碰了一鼻子的灰,也不恼。 一碗参汤下去,太后明显气色好转了一些,说话的声音都高了许多。 “让你等这么久,怕是心里恨死哀家了吧。” 太后语气不善,不愿正眼看他,他的一番虚情假意,令她忍不住作呕。 “母后说什么呢,我一听闻母后心悸晕倒,扔下朝事就来了,心里焦急万分,恨不得替母后受这份苦!” “哼,这里也无旁人在,你装出这幅母子情深给谁看!给哀家看吗?哀家可不是已故的越贵妃,会被你这些花言巧语给哄骗住。” 炎帝的脸色僵了僵,笑容都变得诡异了起来。 “母后说什么呢,我都是真情流露。” 太后的一番话让他不禁想起越贵妃,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英姿飒爽英气十足,与其他的美人全然不同,可惜啊可惜,她从未正眼瞧过他,心里自然也从未容得下过他! “哼!” 他就是这样,没皮没脸又阴险恶毒。 “不知母后留我在这,可有什么事与我说?”想到越贵妃,炎帝的心情多少有些不痛快,也懒得与太后周旋,竟然主动问出口。 太后不禁冷笑一声,他竟还有脸问。 “哀家警告你,你莫要想什么坏心思,太子的命还轮不到你!” 炎帝听闻此话,不禁也笑了起来:“母后,我有一事一直不明白,你与我一样,都看不惯那小子,可为何你又不让我动他?” 这是他始终想不通的地方,他们三方势力一直明争暗斗,可一旦他想要对顾怀动手,太后就出面对他警告甚至威胁。 “你是疯了吗,那东西的下落还未查清楚,你就不怕藏在他的身上?” “这么多年,他若是有,早就该拿出来了!何须非等到那一日!” “哼,靠着女人得来江山的人,果真是个草包!” 炎帝早就习惯了太后对他的冷嘲热讽,丝毫不痛不痒。 “那女人死了还不让我省心,非要替她的儿子留下一支军队,我索性将那小子杀了,看到时候他们捧谁上位,难不成捧着他的骨灰上位吗!” 炎帝越说越丧心病狂,口口声声的那个女人,那小子,丝毫不顾及那个女人是替他打下江山的妻子,那小子是他的亲生骨肉! “虎毒还不食子,你竟如此心狠手辣!” 太后极力压制心中想要作呕的感觉,与他同处一室,都觉得无比恶心。 “母后啊母后,皇室儿女何来的骨肉之情,今日我若对他心存善念,他日他就会置我于死地,他若有一天有机会,定不会放过我的。” 炎帝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顾怀对他的恨。 “哀家警告你,你若是想要动他,就得先过哀家这关!” 太后懒得与他废话。 炎帝一愣,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只是一瞬,又变得嬉皮笑脸了起来:“母后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我虽有这心思,却并未动手,母后可别将此事摁在我的身上,我可不做这背锅之人。” “不是你,还会有谁!”太后怒斥,由于过于激动,难免心脏有些不舒服,秋蓉嬷嬷见状忙上前安抚。 “太后,您息怒,太医说您不能动怒。” 炎帝见状,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道:“母后您可不要在这里贼喊捉贼,平日里,您对太子的打压不比我少吧,许是您想除掉他,见事情败露,怕他回来找您算账,就把此事全部推到我的身上吧。” 太后气得话都说不出,只能捂着心口处大口地喘着气。 “圣上,您也少说一些,莫要气太后。” “您瞧,太子欲将此事闹大,如今叶太傅他们正在议事殿等着我,想必是替太子兴师问罪来了,以太子睚眦必报的性格,定是会查个水落石出,再闹个天翻地覆,他可不比太后这般心善,可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主儿!” “不是哀家做的!”太后咬牙切齿说道。 “那也不是我做的!” “你可别忘了,那八名刺客可都是你的人!” “万一是有人有意陷害呢,太子不傻。” 炎帝和太后都认定了是对方所为,两人谁也不退让。 “圣上,你莫要说了,太后身子不舒服需要休息,您先回吧。” 秋蓉嬷嬷见太后脸色越来越差,不禁焦急起来。 “那儿臣先告退了,还请太后好好保重身子,太子应该这几日就会回朝,您可要好好地等着他向您请安!” 炎帝皮笑肉不笑,句句都夹着阴阳怪气,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太后,您消消气,不必与他置气!”秋蓉忙安抚着太后。 “我是平日里给他脸了,竟敢如此威胁哀家。” “他今日连装都懒得与您装了!前些日子,您借用三皇子敲打他,才好了一阵,如今又有恃无恐了起来。” “哀家知道他的心思,他将三皇子送去行宫看管了起来,以为哀家就对他没有办法了,这才嚣张了起来。” 秋蓉叹息一声道:“这几年太后与他一直这样,您若是教训他一下,他就老实一阵,若您对他松懈了,他就嚣张起来,太后,恕奴婢多嘴,为何您还要如此保他!” 太后不禁冷笑了起来,面上的嫌恶,鄙薄不断地加剧。 “你以为哀家不想吗?哀家真是一刻也不想见他那副恶心的脸,可是太子保他,不准哀家动他!” “为何,太子不是对圣上恨之入骨吗?” “他自有他的打算!” “那,那太后您呢,您护着太子,不许圣上对他动手,您呢,您会对太子动手吗?” 秋蓉嬷嬷是太后的亲信,自然是太后十分信任之人。 太后一愣,脸上浮现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哀家自有哀家的打算。” 虽未到傍晚,天色却暗了下来,乌云翻滚,劲风猛烈地摇晃着万物,大雨倾盆而下,在蒙蒙雨雾中,有一个黑影闪进了胭脂铺里。 “欸客官,今日我们打烊了!” 小二见雨下得这般大,街上连个鬼都没有,更别提人了,这雨看着一时半会也不会停,正准备将大门关上,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开门做生意,岂有往外赶客的道理。” 来人是一位约莫三十以外四十不到的男子,长得颇有些眉清目秀,他虽穿着一身蓑衣,却因雨大,被淋得浑身湿透,像个落汤鸡一般,有些滑稽。 这家胭脂铺本来也不是为了赚钱,开着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小二见他如此说,也不好再赶人。 “那你快看吧,买完我们好打烊,来人,给他上壶热茶。” 很快就有人将茶端了上来,男子二话不说,一口将茶饮尽,脸上全是嫌弃之意:“这是人喝的茶吗,我家下人都不喝,你们竟然拿来给客人喝!” 小二不禁气急,原本看他浑身湿透,想着让他喝上一壶热热的茶水驱驱寒,岂料他还不领情,竟嫌弃起来。 “欸,你这人,你若是不愿意喝就不喝!” 男子见小二生气了,脸色瞬间就柔和了下来。 “你别生气嘛,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来吧,将你们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拿出来给我瞧瞧!” 小二虽是气恼,却也知道开门做生意以和为贵,只得将心中的郁闷压下,命人拿了几款承了上来。 第一百零三章:叶家千金被揍 男子一看就是个熟手,像是平日里干惯了这种事的人。 “恩,你们店看这不大,胭脂倒是不错,都是比较新颖的款式。” 小二有些语塞,他抬头张望了一下店面,这里是盛阳,天子脚下,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么大的店面,这个男人居然说这里不大? “您可有喜欢的款式?” “就这么点?这款式也太少了!”男子将手里的胭脂水粉扔到一旁,竟一个也瞧不上。 小二有些为难,此人看着不像是正经买做买卖的,倒是像来找茬的。 但是毕竟开门做生意,只能耐着性子又命人呈上几款。 顾怀与北芙在马车里待了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就吩咐绪风回胭脂铺。 “太子殿下,不再等等嘛?许是这天气恶劣,山路难行,他晚了一些!” 绪风有些犹豫,毕竟这雨实在是太大了,路上耽搁了也是可能的。 “不必,回去吧。” 顾怀很是笃定等不来那人了。 “好。” 绪风虽是好奇不解,却还是调转马车,朝城内驶去。 北芙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是何人需要顾怀亲自来接。 “我们要接谁?” “一个故人。” 顾怀似乎不愿多说,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低着头沉思着,北芙也没有多问,缩在角落里怀里抱着暖炉索性打起盹来。 胭脂铺里,男子将店铺内所有的货都看了一遍,竟通通入不了他的眼,小二的耐心也消失殆尽。 “不行啊,你这店,照我家的店铺可差远了。” 男子很是嚣张。 “这位客官,若是没有看得上的眼就算了,不必勉强,天色不早了,您还是别家看看吧。” 小二脸色不悦,做出一副赶人的态度。 “欸,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啊,还往外赶客人?”男子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分。 “我看你这是找茬吧,来人,将人轰出去!” 小二才不惯着他,朝后院喊了一声,瞬间就上来了几个彪形大汉,二话不说就将男子给抬了出去。 “欸,欸,欸,你们想做什么,别碰我啊,我跟你们说,我这人身子弱,若是磕了碰了你们可赔不起啊!” 男子脸上露出一丝慌乱,嘴却还是强硬。 “将他的嘴给我堵住,赶紧扔出去,主子们在后院,可别朝着他们。” 小二叉着腰不理会男子的大喊大叫,吩咐人将门打开,几个彪形大汉抬着男子的手和脚,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扔了出去。 男子被摔了个狗啃泥,在雨水中滚了几下才停住。 他连滚带爬到门口,将门拍得哐铛响:“怎么还有你们这样的商家,还有王法嘛!” “你速速离去,若是再敢胡搅蛮缠,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小二恶声恶气地冲着门大吼,十分后悔为何要将他放进来,若是之前将他拒之门外,也不会被他折磨这么久。 “那你们也该将我的蓑衣还给我吧,这么大的雨,没有蓑衣,我淋坏了可怎么整,我这身子向来弱,若是淋坏了,没有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门被打开一条缝,从门内迅速扔出一件湿哒哒的蓑衣,男子趁机掰住门框,岂料门内伸出两只脚,毫不犹豫地将他踹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踹在了他的脸上。 这两脚是用尽了全力,男子被踹飞出去好远,看上去十分落魄可怜。 顾怀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胭脂铺的后门,顾琮之听见小厮通传,忙出门迎接。 素月率先下马车,马车外侍女早就撑好了伞在地等候着,紧接着顾怀下车,小心翼翼将北芙护在怀中,深怕她被淋着一滴雨。 “你那边可顺利?” 顾琮之忍不住询问。 “叶天文可来找你?”顾怀并未直接回答他。 “什么?不是你去接他么?你没接到他?”顾琮之一愣,忙朝马车内张望,里面果然没有叶天文的影子。 北芙恍然大悟,原来这位故人就是叶天文! “这么大的雨,他能去哪里,可否有危险?”顾琮之不禁着急起来,当初他可是诈死,若是被宫里的人知道,定是死路一条。 墨荇听闻北芙回来了,忙跑去厨房端了一碗驱寒的汤水来,殷勤的上前递给她:“快将这药汤喝下,这是巫医特意熬的,可别着凉了。” 北芙一见他不禁来了气,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你怎么回事,受伤了还不安分,还要跟着云祁去淋雨!” 云祁在一旁不吭声,深怕北芙会将气撒到他的身上。 墨荇却毫不在意道:“区区小伤而已,不碍事!” 他身上的伤是昨夜假扮刺客时被叶枫所伤。 “你若是再这样鲁莽,我就将你打晕送到荒郊野岭,你这一辈子就呆在那里种一辈子的地吧!” 北芙气得胡言乱语起来,原本想着他受了伤会安分一些,竟还这般莽撞。 墨荇自然知道北芙说的是气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嘴都咧到了后脑勺,忙殷勤地将手里的汤药送到她的嘴边。 北芙还未来得及接过,却被身后的顾怀截胡了,二话不说,一口就将碗里的汤药喝的一滴不剩,然后面无神色的瞪了墨荇一眼,将碗扔回他的怀里。 “去,给她再去弄一碗!” 顾怀吩咐一旁的素月,素月应声离开。 “欸,这是给她的!”墨荇只能抱着碗小声埋怨。 “你也是,他是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北芙对着一旁的云祁埋怨。 云祁不敢回话,将头低埋,他本来是拒绝的,奈何墨荇像个牛皮糖一般缠着他,他也是无可奈何。 “这不怪他,是我一直求他来的。” 墨荇见状,忙上前替云祁开脱。 “你们没有等到他吗?他会去哪里?不行啊,我们得派人去找一找,云祁你带几个人去四处寻一寻,再派几个人守在宫门口,看看可有什么异样!” 顾琮之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我也去!” 墨荇忙举手示意,话音刚落,脑袋上就被挨了一拳,随即耳朵就被拎了起来。 “你将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见去啊!” “我这不是害怕人手不够嘛!”墨荇有些心虚,讨好的说道。 “不急!” 顾怀却制止了他们的行动,好像丝毫不担心叶天文的安危。 素月从厨房重新端来一碗汤药,很是有眼力见的将碗递给顾怀,顾怀接过碗看向北芙,用眼神示意她过去,北芙气呼呼的将墨荇放开,很是听话的走到顾怀的身前,乖乖的将碗里的汤药喝尽,顾怀这才满意的露出一丝笑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一样!”顾琮之见状不免气急,他从前做事一直都有分寸,可自从北芙出现后,他脑子里全是儿女私情。 “他做事本就是无章法之人,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如今不知又猫在哪里寻快活!” 顾怀懒散地坐了下来,顺便也拉着北芙坐在他的身侧。 “可是万一……” 顾琮之还是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稀里哗啦的雨声令人心烦。 同样心烦的还有叶家千金叶灵姝,她听了她父亲的话,乖乖在深闺中等着她的如意郎君上门,可左等右等都等不来心爱之人,不禁暴怒。 叶枫回到叶府的时候,正遇上她砸东西,正想转身离开,却被她给喊住了。 “慢着,你给我回来!” 叶枫只得回身朝她走去,他对这个堂妹一点好感也没有,甚至可以说,还有些厌恶。 “你躲我?” “叶太傅吩咐我一些事情还未办完,我着急办事而已。” 叶枫不愿与她多交流。 叶灵姝狐疑地围着他转了两圈,忽然露出鄙夷之色道:“父亲能安排你做何事,无非就是跑跑腿打打杂的小事。” “再小的事情,我也会尽力办好,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退下了。” “你这般着急离开,还说不是在躲我!” “……” “你老实与我说,顾怀身边是不是有一个女子?”叶灵姝又将此事提起,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 “哼,我当我傻嘛,我早就打听过了,此女是在行宫时被他收下的,跟着他去了衢州,途中还被山匪劫持了,解救后跟着他又去了太原和清江!” 叶枫一惊,原来顾怀身边并不是铁板一块,竟然也有旁人的眼线在里面,就不知道此人是谁。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问我!” 叶枫之前不说,其实并非有意隐瞒,顾怀若是不想让旁人知道北芙的存在,定是会将她藏得好好的,可是却是相反,顾怀并不介意旁人知道北芙的存在。 “哼,我就知道你不老实,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叶家供你吃供你喝,你就这般报答我的!” 叶灵姝疾言厉色,伸手就朝着叶枫脸上甩去,叶枫出手极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眼里全是冷漠之色,叶灵姝被他抓住动弹不得,不禁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叶枫,你放开我,我要告诉父亲,你竟敢对我无礼!” “这就无礼了?呵呵,今日我就让你瞧瞧什么是无礼!” 叶枫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她,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显得阴森可怕,不禁令叶灵姝毛骨悚然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你疯了嘛,你还想在叶府呆下去,你若是被叶府赶出去,你就成了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你放开我!” 叶灵姝虽是害怕,嘴里却丝毫不怠慢,依旧咒骂着他。 叶枫冷眼瞧着她,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做什么,你疯了嘛,还不快放了小姐,若是老爷知道的话,定是要罚你!”一旁的丫鬟被他的举动吓得脸都白了,忙上前拉扯他。 岂料叶枫一个甩手,将丫鬟掀翻在地。 “你好大的胆子,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敢这般对我,看父亲回来不打死你!” 叶灵姝死命地挣扎着。 “你不是问我太子殿下可有女子相伴么,我就告诉你,有,此女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比你好千倍万倍,所以太子殿下对她宠爱有加,疼到了心尖上!” 叶枫目光森然,带着嘲讽,每个字都精准地踩在叶灵姝的暴雷上。 “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叶灵姝气得咬牙切齿,眼珠都快要蹦出来一般。 叶枫只觉心里爽快,隐忍了这么多年,他也是够了,叶太傅多疑,从前对他就无真心,如今更是疑心重重,呆在这里也是无用。 他死死的拽住叶灵姝的头发,竟将她生生拉离了地面,疼得叶灵姝鬼哭狼嚎了起来,即便这样,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他。 “我叶家瞎了眼,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你母亲是个荡妇,不知道跟哪个人生下你这个野种,野种!” 叶枫心中那股火再也克制不住,猛地一下全部翻了出来,他原本也不想对叶灵姝做些什么,只想说些话来诛她的心,可如今她一番污言秽语,彻底的将他给惹怒了。 只见他重重的将叶灵姝摔倒在地,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她的腹部狠狠踹去,在她一声声惨叫声中连踹了她几脚。 “你不是骗太子殿下说受了重伤嘛,我就随了你这个心愿!” 严严实实踹了几脚后,叶枫还不解气,抬起脚狠狠地就朝着叶灵姝的右手腕踩去,只听见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叶灵姝的手腕处被挤压得变了形,骨头已然碎了。 丫鬟和小厮们闻声而来,见到平日里向来沉稳老实的叶枫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纷纷愣在原地。 “谁敢上前,别怪我不客气!”叶枫抬头看向众人,双眼涨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众人看见这一幕,竟都愣在原地,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如此叶枫还不解气,又狠狠朝着她的腹部踹了几脚才解气,这才稳了稳情绪,整理了一下着装,在众目睽睽下,昂首挺胸走出了叶府。 叶灵姝早就疼晕过去,没了知觉。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郎中啊!” 见叶枫走出叶府,叶灵姝的贴身丫鬟才敢出声,众人顿时慌乱了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太子回朝 北芙见顾怀微怔,知道他并无真的想要治叶天文的罪,不免想要替叶天文解围。 “嗯,这位叶公子,荣王殿下知道我们没接到你,他十分着急,刚才定是一时恼怒,才没有忍住,希望你不要介意,快快快,巫医您替他瞧瞧,可伤着哪儿?” 巫医瘫坐在一旁打着瞌睡,听见有人喊她,不禁皱了皱眉,假装没听到继续装睡。 “太子亲自去接你,你竟甘愿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独自爽约,六年前就不该救你,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这把年纪活到了狗身上!” 顾琮之破口大骂,完全没有平日里斯文的模样。 “那你问他啊,救我做什么,你以为我就愿意啊,整日里被他派的人监督着,没有一点隐私!” 叶天文丝毫不畏惧,鬼哭狼嚎了起来。 其实顾琮之一开始只是想要解围,他见顾怀脸色不好,深怕他震怒之下一刀解决了叶天文,遂这个坏人不如让他自己来做,那一脚也是收着力气的,只是软绵绵地踹在了他的肩膀上,根本就伤不了叶天文分毫。 可叶天文一番话,却令顾琮之顿时怒气上头,十分后悔刚才装模作样的一脚,想到这里,忍不住愤愤上前想要踹他。 “荣王殿下息怒,息怒,您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您可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绪风眼疾手快,一把将顾琮之抱起挪了几步,远离叶天文。 “来呀,打我算什么本事,弄死我啊!” 叶天文看起来十分悲愤,哭得眼泪鼻涕的,很是滑稽。 不知为何场面会变成如此狗血,北芙不禁有些头疼,她应付不来。 一声轻叹,北芙朝顾怀看去,他极少会叹息,只见他缓缓走向叶天文,在他身前定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双凤眼黑沉沉地看着他,看得叶天文心底发慌。 “本王可说过,你很吵?” 叶天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哭也不敢闹,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绪风,将他扔出去!” 顾怀低沉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听着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太子殿下,这,您……” 绪风的脑子迅速运转着,不知道顾怀是真的想将叶天文扔出去,还是拿这话来吓唬叶天文,一时间竟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起来。 顾怀抬头看向绪风,双眉微微皱起,眸子里带着一丝疑虑,好似在说“你敢违抗本王的旨意?” 叶枫与叶天文是第一次见面,自然也不知道此人和顾怀他们有着什么样的交情,既然顾怀吩咐了,他就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他见绪风愣着,不禁自己踊跃上前,一把将地上的叶天文拎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拖着叶天文就往门口走去。 “欸,你,若是真将他扔出去,被朝中的人知道他的行踪,怕是会有大麻烦!” 顾琮之忙上前阻拦,也顾不得心中对叶天文的恼怒。 “那又如何,他惹得兄长这般生气,本王岂有放过他的道理,你即怕东窗事发,干脆就在这里将他解决了,随意找块地埋了,反正六年前他就该死了!” 顾怀缓缓走到绪风身旁,将他腰间的剑拔出,抵在了叶天文额头中心。 这把剑也是老演员了,就此刻都出场两次了。 “方才荣王殿下也是心急,叶公子兴许是觉得委屈,两人话赶话地就吵了起来,要我说,不如让叶公子去沐浴一番好好静静心,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再说也不迟。” 北芙拖着一条残腿上前劝架,算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本王今日给你脸面,亲自去八角亭接你,你却不领情,这口气本王是咽不下去的!” 顾怀却耍起了小性子,一时间令北芙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他是真的想要弄死叶天文还是想吓唬他。 叶枫将叶天文像是老鹰抓小鸡一般半拎在空中,丝毫没有放下他的意思,就等着顾怀一声令下,速速将他扔出门外。 “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只是我并非有意,你知道的!”叶天文见顾怀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不禁也慌了起来,忙哆哆嗦嗦的解释道。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你也多活了六年,也是够了!” “我可是今安的挚友,你竟这般狠心对我?” “即是阿母挚友,更该去陪她!” 话音刚落,只觉刀光一闪,锋利的剑划过叶天文的脸庞,那张他引以为豪的脸上瞬间留下一道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顾怀竟来真的。 叶天文不觉疼,只觉得脸上似乎有黏糊糊的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忍不住伸手去摸。 随后一声凄惨的尖叫声,就不省人事地瘫痪在地上昏死过去。 巫医被这一声尖叫声吵醒,顺着声音看去,见叶天文已是满脸血,看得格外瘆人,忙上前查看伤势。 “无用!” 顾怀眼神微眯,浑身散发着的低气压充斥着房间,薄唇吐出的字冷得掉冰。 “无碍,只是惊惧过度晕过去罢了!”巫医查看了一番说道。 “那他脸上的伤可会留疤?” 顾琮之忍不住询问,叶天文爱美如命,若是脸上留疤的话,怕是要了他的命。 “伤势不严重,以老朽的本事,不出三月刀疤即可全消!” 巫医很是自信,这点小伤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顾琮之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气。 “本王就是要他留疤!要这道伤疤跟着他一辈子!”顾怀阴恻恻的声音缓缓响起。 顾琮之不解道:“何须如此,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若是留疤,定是会闹个天翻地覆!” “他不闹,还可保命,他若是闹,那就休怪本王不客气!” 他冷着脸的时候格外吓人,周围的气温都能因此低了几分,让旁人不敢轻言,浑身上下都带着十足的震慑力。 北芙第一次领略到顾怀的薄情,她虽不知六年前他们是如何让叶天文假死救下他,却知道叶天文和越贵妃定是关系匪浅,可即便如此,顾怀依旧视他命如蝼蚁。 巫医平日里虽是我行我素,向来嘴不饶人,此刻却也能感觉到顾怀的怪异,很识时务地闭嘴不言语,不敢抗命。 “此刻,议事殿内怕是闹开了锅,本王也该露露脸了。” 顾怀将手中的剑丢给绪风,整理了下着装,脸上多了一丝肃杀之意。 “马车已经备好,即刻就可出发!”林管家上前说道。 “叶枫留在此处,叶天文醒来若是不闹,便留他一条命,好生在这养着,若是敢闹,即刻斩杀!” “属下遵命!” 顾怀吩咐完,目光落在了北芙的身上,他那深邃的双眸里,仿佛有着一个北芙不曾见过的另外一个世界,令她难以洞悉。 不知为何,北芙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仿佛隔着一层缥缈的云雾,令人望不进他的内心深处,更似乎有着一道无法丈量的距离,横亘在她与顾怀之间,虽是近在咫尺,却有着咫尺天涯的失落感。 她一直都是自信的,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此刻却不禁怀疑起来。 盛阳这地方真的与她犯冲,自打踏进盛阳,她总觉得内心不安。 “走吧,我们回家!”顾怀朝她伸出手,北芙微微愣了愣,将内心深处的不安深深压了下去,几步向前握住了他的手。 “嗯。” 她小声回他,虽是笑着,却无半分欣喜。 顾琮之虽早就料到顾怀不会将北芙随意安置在别处,却没有想到他竟毫无顾忌地把她带回东宫,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他们上了马车,为了掩人耳目,走了隐秘的小道绕到了城门处,此刻迎接太子的黄麾仪仗正在候着。 原本还是狂风骤雨,此刻却忽然停了下来,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得仿佛要坠落下来一般,压得整个盛阳城都是静悄悄的。 凌冽的冷风追打着树木,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派! 金甲骑士雄伟开道,携旌旗舞动,率领禁军铺路先锋,辇车轻盈行驶,令人望而生畏。 北芙端坐在辇车内,心情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竟忍不住微微颤栗起来。 仪仗很快来到了东宫,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屹立在眼前。 北芙从前一直居住在别院,齐元从未在银两上计较过,所以过的也算是锦衣玉食,后来为了与江宇枫相识来到了行宫,虽是华丽,却远远不及眼前这座宫殿奢侈精美,不禁令她望而却步。 齐元早就在宫殿门口等候着,他处理好太原的事后,就率先赶了回来。 “恭迎太子殿下回宫!” 金殿前跪了一地的侍卫随从,一声声洪亮的声音,令北芙忍不住想要退回辇车内。 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拉住,北芙看向顾怀,对上他神秘而又从容的眼神,心不由得安定了许多。 “不怕,来,我们到家了。” 他轻声安抚着,率先下了辇车,随后将她轻轻抱起,一步一步走进宫殿中。 对于北芙的出现,齐元并未表现出太大的疑惑,似乎早已料到顾怀会将她带回东宫。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的!” 如此招摇高调,北芙内心很是煎熬。 “你想躲起来装鸵鸟,怕是不能如你愿了。” 顾怀闻言浅笑一声,眼里全是得逞的笑意,他早就将北芙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北芙一愣,他竟这般聪明。 “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将你一人留在清江的,定是会将你带回盛阳的。” “我原本以为你会将我安排至别院,毕竟从前我就是居住在那里的,我偷偷询问过绪风与千尘,我走以后,别院并无其他人居住,一直都是空着的。” “我怎么会让你再回去。” 顾怀的笑意顿了顿,一丝后悔之色稍纵即逝,他若是早一些训到她,她也不会遭受这般苦难辗转反侧成为一名将养的瘦马,每次想来,他都忍不住责怪自己。 “再退一步,别院住不得,行宫也是可以的,我原本猜测就是这两处。” 北芙始终有些羞愧,忍不住地将头埋进他的怀中,不敢去看众人惊讶诧异的神色。 “行宫如此之远,我一刻不见你,就觉得心慌,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他如今的嘴,就像是甜蜜罐儿,真是张嘴就来,丝毫不顾脸面,也不怕害臊,听得北芙脸色涨红,心跳都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许多。 “你如今这般高调将我带回行宫,你未来的太子妃那边,该如何交代!” 她并非扫兴,也并非吃醋,她深知顾怀与顾琮之面对的敌人是谁,不愿自己成为他的软肋。 “我顾怀的太子妃唯有你,只有你!” 他忽然严肃了起来。 北芙的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抓着顾怀胸前的衣衫,耳边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两声三声,急促而又笃定。 两人说话之间,已到了大殿之中,顾怀终于肯将北芙放了下来。 顾怀自打入驻东宫后,北芙是第一个踏进来的女子,就连以太子妃自称的叶灵姝都只是在东宫门口驻足过,连门槛都未曾踏进过,东宫上下自然是懂得北芙的身份是何等尊贵。 “太原的事处理得可妥当?”顾琮之询问齐元。 “一切都妥当,荣王殿下放心。” “你接下来可是什么安排?” “兄长这几日辛苦了,早些回府歇息吧。” 顾琮之不解,忙询问道:“不需要我做什么吗?我们不用去面圣吗?” 太子回朝,理应第一时间去面圣,顾琮之虽然很不乐意,却不能失了礼数,让旁人抓住这个话柄。 “不去,本王与兄长遭遇刺客,受了惊吓,需要静养,议事殿自然是有叶太傅他们去理论,你我安心呆在府中歇息即可。” 顾琮之的余光瞄向一旁的北芙,不禁有些担忧道:“今日之事,很快就会传遍盛阳城,叶太傅自然也会知道,你如此高调,不知他是否还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 北芙并非有意要去听他们说话,只是顾怀恨不得将她系在裤腰带上,不让她离开半步,她也不傻,自然是听出这番话里的意思,太子殿下回朝,大摇大摆带了个女子回东宫。 第一百零六章:我可助你逃离 议事殿内,炎帝脸色极为难看。 中书侍郎于怀之瑟瑟发抖,几番站不住摇摇欲坠。 “圣上为何一言不发?”叶太傅咄咄逼人。 “于侍郎可还有什么要说?”炎帝询问于怀之。 于怀之百口莫辩,他前几日偶染风寒,在家躺了几日,今日才觉气色好一些,岂料管家告诉他门口忽然多了八具尸首,吓得他腿都哆嗦了起来,硬是灌下几颗护心丹才勉强稳住心绪。 “此事微臣实在是不知啊!” 他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据微臣所知,这八名刺客可是东厂的人劫走的!”叶太傅知道炎帝顾左右而言他,欲把锅甩到于侍郎的身上。 “即是东厂劫走的,为何会出现在于侍郎的门口?” 炎帝也不傻,偏偏咬死不松口,于侍郎可是太后的人,将此事推到他身上,自己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微臣实在不知啊!” “此事很是明了,东厂定是奉旨办事将尸首劫走,然后嫁祸给予侍郎!” 叶太傅寸步不让,如今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顾怀阵营的人,而顾怀近日来,对他若近若离,他若是不摆出一个态度来,怕是哪一方都落不到好,索性与圣上翻了脸,顾怀对他才无所顾忌。 “叶太傅,你可是在暗指此事是朕所为?” 炎帝压制着怒气,今日叶太傅就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妄言。 “微臣不敢,只是想请圣上严查此事。” “此事朕定会给太子一个交代,叶太傅无须担心!” “何时?” 都学士见叶太傅这般咄咄逼人,也是诧异,再见炎帝已是极力忍耐,忙出言缓和道:“此事还需时日一一查办,好在太子殿下并未受伤,叶太傅心系太子殿下,所以才如此心急,还请圣上莫迁怒与他。” 此话虽是在替叶太傅说情,可落在炎帝耳里,愈加的刺耳。 三人随意说了几句就退下了,待走出宫门,王御史才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下。 “你方才胆子太大了,怎么敢对圣上说出那样的话!” “此事很明了,就是圣上所为!”叶太傅忍不住气急。 “你声音矮一些,你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不要命了!”王御史忙四处张望了一番,将他拉至墙角。 “王御史所言差矣,叶太傅今日维护太子殿下这番举动虽是不妥,却令我佩服,想必太子殿下也会心存感恩。” 都学士一反常态,恭维起叶太傅来,王御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将未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我心系太子殿下,才惹了圣怒,圣上日后定是会对我严加打压。” 此时的叶太傅不免有些后悔,可如今后悔已无用,只得死死抓住顾怀这棵大树。 “你放心,令女不日就会成为太子妃,你便是他的岳丈,早晚都是一家人。” 读学士巧言安慰。 王御史一言不发。 “大人,大人,不好了,小姐,小姐被人打了!” 忽有侍卫匆匆跑来,叶太傅不免心一紧,忙询问道:“灵姝怎么了?” “叶枫忽然发疯,将小姐打了一顿!”侍卫言简意赅。 “什么!” “你快回去看看吧,莫要在这耽搁了!” 都学士见他怔愣在原地,忙催促道。 叶太傅这才回神,匆匆离去。 王御史看着叶太傅踉跄离去的背影,不禁叹息一声道:“太子殿下可想好了?” “他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始终是要舍弃的。” …… 叶枫一刻不离地守在叶天文身侧,时刻牢记着顾怀给的旨意。 巫医简单地替他上了一些药。 “太子殿下吩咐,不必过于上心!”叶枫好意提醒。 巫医白了他一眼道:“我心中有数!” 话音刚落,叶天文就将双眼睁开了,叶枫见状,忙警惕地握住腰间的剑,岂料他不哭也不闹,就这般睁着双眼一动不动,颇为诡异。 “他这是醒还是没醒?”叶枫不禁好奇询问。 叶天文忽然叹息一声道:“醒了。”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生气。 叶枫想了很多叶天文醒来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这般平静。 此刻的东宫忙成一片,顾怀回来后,一刻都未歇下,将北芙要用的物件一一都添置妥当,亲历亲为,忙的不亦乐乎。 自打离开清江,顾琮之的双眉就没舒展过,操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叶天文的事就是其中一件。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子,何须与他计较!”不免还是想要替他求求情。 “兄长莫要给他求情了,来人,去将本王寝宫的帐幔换了,就选雅致一些的颜色,从前的颜色过于暗淡了。” “你不会当真要他性命吧!” 顾琮之跟在顾怀的身后,满脸的担忧。 “对了,快将本王珍藏的茶叶拿来,快去!待她沐浴出来,便可喝上一口。” “他始终是阿母的挚友,而且太原水灾,他也是出了一份力的,我们不能卸磨杀驴不是。” “寝殿内的被褥也要再添置一条。” “叶枫做事不懂变通,若是叶天文闹起来,怕是真的会丢了小命。” “本王记得后院有一棵槐树,命人去将那处打扫出来,再添置一个秋千,记得一定要将秋千上的倒刺处理干净,快去。” 顾怀一心扑在这些小事上,好似听不见顾琮之说话一般。 “荣王殿下,您不妨先坐下,待太子殿下处理好这些事再商量也不迟。” 齐元见状,轻叹一声相劝。 “等他忙完就迟了!” 顾怀一通忙碌,这才满意地坐了下来,见顾琮之急得直跺脚,不免相劝道:“本王就是因为了解他的性子,才会如此待他!” “他醒来定是会闹!” “他虽爱美,却更惜命,兄长就将心放回肚子里吧。” “当真?”顾琮之有些不信。 “自然,他对本王还有用处,怎能轻易要了他的命,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话音刚落,就见北芙一瘸一拐地走来,他忙起身迎了上去:“我不是说你沐浴好了,就派人来告诉我吗,怎自己跑出来了。” 言语中全是怜惜之意,说罢就想抱起她,惹的北芙一阵闪躲。 “我自己可以走的。” 顾怀见她神色有些不自在,并未勉强,只是搀扶着她坐下,殷勤的替她倒上一盏茶。 “殿下,都学士和王御史求见。” 有小厮前来禀告。 “他们应是刚从议事殿出来,快传!”顾琮之闻言忙吩咐小厮。 “这几天日夜赶路,有些乏累,我先回房。” 北芙起身欲回避,却被顾怀给摁了回去。 “不必。” 北芙不禁有些为难,顾怀似乎迫切想要告诉所有人她的存在。 “不如就依她,让她回房歇息,你刚回朝,定是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她一直陪着也是乏累。” 顾琮之见北芙为难,开口替她说话。 顾怀闻言,这才松口道:“好,我忙完就回去,你有何事,随意吩咐他们就是。” “好。” 北芙终是松了一口气,在素月的搀扶下往顾怀的寝殿走去。 “你们不必跟着了,忙你们的去吧。” 素月见动辄一帮侍女跟着,不免开口道,惹得北芙一阵诧异。 “素月姑姑,太子殿下吩咐,奴婢们都是伺候姑娘的。” “姑娘只是回寝殿歇息,有事自然会传唤你们,退下吧。” “可是……”侍女们有些为难。 “可是什么,怎么,你们这是在监视我们姑娘不成!” 素月难得这般凌厉,北芙虽是好奇,却并未阻拦。 侍女们面面相觑,终是行礼退下,素月见状,忙将寝殿的门关严,这才将一直藏在怀中的纸条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北芙就知道她如此反常,定是有事。 “姑娘,这是刚才齐长史趁人不备偷偷塞给我的。” 北芙一怔,接过纸条展开,一行字跃然纸上“我可助你逃离此处!” 素月伸头瞧了瞧纸上的字,不免露出一丝担忧之色道:“姑娘,为何齐长史会这般说,难道您,您想离开太子殿下吗?” 她有些不解,平日里顾怀与北芙两人相处甚是融洽,如何也瞧不出北芙有逃离的意图。 北芙一言不发,走到烛台前,将纸条燃尽。 “姑娘,齐长史这般做可是有什么阴谋?” 素月见她不说话,焦急之色跃然脸上。 “此事你知我知,万万不可让旁人知道,特别是太子殿下。” 北芙心中也是枉然,她如何知道齐元是安的什么心,只觉此事古怪,定是有诈,既如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都学士和王御史将议事殿发生之事一一道来,闻言,顾琮之不免露出一丝冷笑道:“本王倒是没有看出来,叶太傅竟有如此熊心豹子胆,竟敢这般以下犯上。” “太子殿下迟迟不答应迎娶他家千金,他也是焦急万分,迫切想让殿下您看到他的衷心,再加上我俩的激将,也是架在那里,只得剑走偏锋搏一搏了。” 都学士轻笑道。 王御史不禁有些担忧道:“那殿下是否要去他的府上走一趟,好好安抚一下?” 他始终觉得现在还不是舍弃叶太傅的时候。 “他如此心急,圣上定是会恼怒,想必不会如他的愿。” 齐元早就看清其中的局势,若是从前,顾怀怕是不会这般着急舍弃叶太傅,只是如今不同往日。 “此话如何说?”王御史不禁好奇询问。 “想必不出几日,圣上会颁发一道旨意,虽不知他会以何理由为由,但是能确定的是,他定是会阻拦叶灵姝成为太子妃。” 听齐元这番话,王御史忽然豁然开朗,他原本还不解为何顾怀要故意制造行刺之事,原来就是为了筹谋此事。 “妙啊,妙啊,太子殿下这招真是妙啊!真是一举两得啊!”王御史不禁佩服道:“只是叶太傅也不是愚笨之人,他只需定下心来思索一番,就能明白他被殿下当枪使了。” “微臣和王御史一样的想法,此时还不是舍弃叶太傅的时候,太子殿下理应上门去探望一下叶灵姝,此事传到圣上耳里,定是会愈加阻拦,与我们来说,是有益的。” 齐元相劝道。 顾怀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太子殿下,叶太傅府中派人来传,叶家千金受了重伤。” 侍卫前来禀报。 顾琮之看了看顾怀,替他开口道:“你去回话,太子殿下身子不爽,不宜出门!” “慢着!” 顾怀忽然开口喊住侍卫,顾琮之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 “你们说,本王若是此刻去了叶府,圣上的圣旨何时会颁发?” 顾琮之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他竟如此焦急,一刻也等不了。 “圣上定是以为太子殿下一心想要与叶太傅结亲,定是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的。” 齐元忙附和道,顾怀能如此想,也是如他所愿。 “你去回话,本王忙完,便会过去。” 齐元闻言,不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顾琮之将他的神色看得真切,只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却未曾表露。 北芙瞧着窗外的细雨出神,不知不觉天色已暗了下来。 “太子殿下可忙完?”她见侍女们将晚膳都准备好了,左等右等却还等不到顾怀回来,不禁开口询问道。 侍女的眼神有些闪躲,顾左右而言他道:“姑娘可是饿了,饿了的话先吃吧。” “不急,我等他回来再吃。” 北芙并未多想,心里盘算着他刚回朝,定是琐事缠身,仔细一想,又担心他忙着要事忘了用膳,不免有些担心道:“他可是在书房?我们去寻他。” 侍女闻言,慌忙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素月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姑娘,您若是饿了,就,就先吃吧。” 侍女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太子殿下在哪里?”素月只觉此事不简单,忙尖声询问。 侍女被素月一吼,人都吓得颤抖起来,说话都带着哭腔:“素月姑姑,奴婢们并不是有意隐瞒,太子殿下此刻不在东宫。” “不在就不在,你们为何要瞒着姑娘!”素月不禁气急。 “罢了,我们用膳吧。” 北芙出言打断素月,她不傻,瞬间就明白了,顾怀定 第一百零七章:北芙被侍女刁难 素月此刻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她却察觉道北芙情绪转变,不免有些担忧。 “今日是您在东宫的第一次用膳,您要不要再等等,或许太子殿下忙完就会回来。” 在她看来,顾怀定是不会扔下她一人独自用膳。 “素月姑姑,太子殿下不在东宫!” 为首的侍女忽然开口,说话也不结巴了,全然没有刚才惊惧害怕的神色,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一般。 北芙抬头看她,只见她面上好似露出关心之色,语气里怎么听都有刻意的意图,还掺杂着一些幸灾乐祸之意。 “什么?这么晚,太子殿下去哪里了?怎么未曾告知我家姑娘。” 素月不禁诧异。 “方才叶太傅派人来报,叶家千金也就是,就是未来的太子妃身受重伤,太子殿下听闻很是担忧,立马就命人套了马车,去了叶府,所以姑娘您不必等殿下,想来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侍女话中有话,将“未来太子妃”这几个字特意加重音调,好似有意要说与北芙听一样。 素月闻言,气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却还要强壮镇定道:“知道了,去将晚膳备好!” “姑娘可是要在这寝殿中用膳还是?” 侍女丝毫没有退下的意思,竟敢抬起头直视着北芙,自上而下的打量着,一副要将北芙的神色尽收眼底的模样。 完全没有尊卑之分! 令北芙不禁生出厌恶之意。 “就在寝殿内即可!” 素月不傻,自然是看出她对北芙的不敬之意,初来乍到,这些人妄想蹬鼻子上脸。 “从前太子殿下从未在寝殿内用过膳,他不喜油烟菜味,奴婢想姑娘还是移步至殿外吧。” 侍女见北芙始终一言不发,竟一句也不敢反驳她,不禁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们姑娘就爱在寝殿内用膳,怎么?难不成还得看你一个丫鬟的脸色?” “自然不用的,奴婢身份低微,不比姑娘身份尊贵,只是若是殿下怪罪下来,怕是姑娘也担不了这个责的。” 侍女似乎打定主意要为难北芙。 北芙知道侍女背后定是有人撑腰指使的,不然今日顾怀回朝为她忙前忙后做的种种殷勤之事,是个傻子也能看出顾怀对她的偏爱,岂会冒着得罪顾怀的风险,对她吆五喝六如此不敬! 如若没有猜错的话,背后之人定是齐元,想到这里北芙不禁冷笑起来,他还真是阴魂不散。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奴才,你只做一个伺候人的奴才可真是委屈了你。” 素月向来嘴不饶人,此刻虽是气急败坏,却也顾及北芙的面子极力在隐忍,暂时还不想将事情闹大。 北芙出奇的冷静,眼神骤然冷漠,好似冰川一般,令人看得不寒而栗。 “既如此,那我便吃了,索性太子殿下不在,我也没有胃口,劳烦这位姑娘,替我更衣吧,我有些乏了,想歇下了。” 侍女闻言巧然一笑道:“此事对奴婢来说,实在是有些为难,倒不是我不愿伺候姑娘您更衣,只是奴婢的本职是伺候太子殿下,一心都扑在殿下的身上,自然是没有多余的心思精力来伺候您。” 北芙闻言不禁动了动唇,略带几分自嘲地笑了笑,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苦涩。 “原是我不配,以为以死相逼留在太子殿下的身边,从此便可与他举案齐眉,如今一回朝他就迫不及待地去看未来的太子妃,原来自始至终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 素月见状,不免暗自窃笑,北芙这戏瘾说来就来,她这是要将自己营造成一个爱而不得的痴情女子,自己怎么能袖手旁观,自然是要将这戏好好的接住。 “姑娘,您瞎说什么,太子殿下心中怎么会没有你,这不是将您带回东宫,还让您住进他的寝殿里?” “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他怎么肯,旁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他就算与我共处一室,也是对我视若无睹的!就连碰都不曾碰过我一下!” “姑娘,您糊涂啊,此事怎么能当着外人面说出来!” 素月神色焦急,眼神不自然的看着面前的侍女,此时她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今日他都这般对我了,让我的脸面往哪放!” 北芙忽然掩面痛哭起来,许是觉得光是哭很是无趣,竟跌跌撞撞站起来,将手到之处的瓶瓶罐罐全都摔烂,越是珍贵她越要砸。 侍女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忙起身想去阻止北芙,可北芙砸得正欢,情绪正是饱满的时候,岂能轻易被她拉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顾怀才布置好的寝殿砸得稀碎。 “你疯了,你可知这些宝贝有多贵重,随便一样,你这几两身子骨都不够赔的!” 侍女大声怒斥着北芙,望着满地的狼藉,气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北芙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只是如此她就将本性给露了出来。 “怎么,我想砸就砸,你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你能耐我何?” 北芙故意挺了挺胸,轻蔑地看着她,眼里全是挑衅之色。 “就是,我家姑娘即便是不受太子殿下喜爱,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能攀附的!” 素月添油加醋,声音都高了几分,替北芙造势。 果不其然,侍女瞬间就气炸了,恨不得上前撕烂北芙的嘴,素月眼疾手快,挺身而出挡在了北芙的身前,扬起手,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巴掌。 “你敢打我?”侍女单手捂脸,一脸震惊,全然没有料到素月竟这般跋扈。 “打你如何,以下犯上的狗奴才,打你是便宜你!” “来人,将这两个疯女人给我绑起来!” 侍女已是失去理智,癫狂地朝着门外大吼。 侍卫闻声闯了进来,见满屋的狼藉,不敢贸然上前。 “还愣着做什么,此女在太子殿下寝殿内发疯,还不快将她抓起来!” 侍卫们不傻,今日下午顾怀所做之事历历在目,分明对北芙是宠爱有加的,怎么敢轻易上前将她拿下。 “你们放心,此事齐长史会与殿下解释,你们只管将这两个疯女人拿下!” 素月与北芙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北芙果然没有猜错,此事齐元脱不了干系。 灰白而高远的苍穹下,大雨倾盆而下,潮湿的水汽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远远地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散着。 顾怀端坐在车辇内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太子殿下,叶府到了。” 马车外传来绪风的声音,原本顾琮之是想要陪同顾怀一起来的,却被顾怀给拒绝了,叶灵姝何来的福气,能让他们两个登门拜访。 “去传!” 他冷脸吩咐道。 绪风朝一旁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翻身下马冒雨去敲门,很快叶太傅就匆匆赶了出来。 “太子殿下冒雨前来,微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顾怀稳坐车辇内,一言不发,有意要让叶太傅在雨中驻足。 “太子殿下?” 叶太傅等了许久也不见顾怀出来,不免有些心急,近日来顾怀做事十分乖张,他一点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何想法。 “今日之事,多亏你从中周旋。” 顾怀终是开口,却并无要下车的意思,隔着门帘连见都不愿见他一面。 “是微臣应该做的!” “叶太傅,今日太子殿下身子不适,就不进府了!” 绪风冷冷瞧着叶太傅,语气里全是生疏之色,说罢扬起马鞭,就欲离开。 “殿下,殿下,小女身受重伤,如今还在昏迷着,还请太子殿下看在微臣一心为您的份上,进府去看望一下小女。” 叶太傅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忙上前将绪风扬起的马鞭给死死地拽住了。 “令千金如今还在昏迷着,太子殿下即便去看了也是无用,此刻您应该片刻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才是。” 绪风丝毫不领情,没有一丝犹豫就拒绝了叶太傅。 “可是,小女一直爱慕太子殿下,她若是知道殿下相伴与床榻前,定是会心安的。” “叶太傅,方才我说了,太子殿下身子不适,再加上今日才刚刚回朝,琐事繁忙,百忙之中抽空来见你已是对你恩宠有加,切莫恃宠而骄,辜负了太子殿下对你的一番期待!” 叶太傅如何也想不通,顾怀既然已经到了门口,却不愿意踏进叶府半步。 “可是,灵姝,灵姝与殿下早有婚约,殿下理应好好询问灵姝的伤势!” 叶太傅爱女心切,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言语间早就将君臣之礼抛掷脑后。 “你这话可是在责怪本王?” 顾怀忽然出声,语气中带着不善之意。 “太子殿下恕罪,微臣关心则乱,并非有意冒犯,还请太子殿下去看望小女一眼,只是一眼即可。” 叶太傅似乎下了决心,今日一定要让叶灵姝见到顾怀。 焦急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好似有着十万火急的事情一般,令绪风忍不住将心悬了起来。 “何事?” 绪风一眼就认出来人是云祁!还未等他来到身前,就焦急地大声询问。 车辇里的顾怀不禁将双眼睁开,云祁冒雨前来,定是出了什么事,心里顿时也不安了起来,也顾不得叶太傅堵在马车前,伸手就将车帘掀开,望着已到跟前的云祁,露出诧异的神色。 “出事了!” 云祁虽是着急,但是看到叶太傅也在,多少有些顾忌,并未将北芙的名字说出,可即便这样,绪风和顾怀心中已是了然。 叶太傅一脸诧异道:“出了什么事?” 究竟是何人何事,竟然能让一向从容地顾怀如此焦急,他还从未见过顾怀如此失了分寸。 “回去!” 顾怀来得及多想,对叶太傅视若无睹,忙吩咐绪风。 绪风闻言,一把扯过叶太傅握在手里的马鞭,顾不得他一个不注意没站稳,在雨中踉跄了几步,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殿下,太子殿下!” 叶太傅在小厮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了脚步,竟还不死心,妄想喊住顾怀。 马车很快消失在雨雾中,叶太傅皱着眉,心中揣揣不安。 “你快去打听打听,东宫究竟出了何事?” 他只觉此事并不简单,今日顾怀所作所为实在诡异,令人捉摸不透。 “老爷,不好啦,小姐闹着要出来,奴才们拦不住啊!” 府内惊慌失措跑出来一名婢女,边跑边朝着叶太傅大喊,见门外只有他在,早就没了顾怀的身影,不禁大惊失色道:“太子殿下呢,小姐闹着要见太子殿下!” 叶太傅闻言,忙匆匆往府内冲去。 从东宫到叶太傅的府邸虽只是相隔了一条街道,此刻顾怀却觉得回去的时辰十分漫长,他一刻也等不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忍不住掀开车帘,大声朝着马车身侧骑马并行的云祁询问道。 “掌管殿下起居的一位侍女名叫方圆,不知为何,与姑娘争吵了起来,如今已是命人将北芙姑娘和素月姑娘两人绑了起来!” “大胆!何人敢绑她!” 顾怀气得咬牙切齿,双目瞪圆,迅速在脑海中回忆这个名叫方圆的侍女,他竟没有任何印象。 “你与荣王殿下都在,怎么不拦着!”绪风回头瞪他,区区一个侍女,他们两个难道都搞不定,还非要顾怀亲自去处理? 云祁的脸色僵了僵,此事他和顾琮之还当真管不得,这才套了马冒雨前来寻顾怀。 “现下如何,她可受伤?兄长为何不护着她!”顾怀也是一万个不解,言语中全是埋怨之气。 云祁欲言又止,不知该从哪里说起,他与顾琮之就差跪下来求她了,可她偏偏不听,非要在雨中淋着雨等顾怀回去。 “太子殿下莫要问了,北芙姑娘一直在雨中淋着雨,我们如何相劝都无用,荣王殿下实在没有办法了!” 顾怀眉头紧锁,如今已是深冬,她又淋了雨,身子如何受得了。 此刻的北芙,身着一层单薄的衣衫,跪在雨中冻得瑟瑟发抖,浑身上下早就被雨水湿透。 而顾琮之站在她的身侧替她撑着伞苦口婆心地相劝着,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尽湿,全然一副狼狈之态。 第一百零八章:人彘 此时的东宫大院中,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原本就对北芙好奇,这才第一天,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即便是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要将这热闹瞧一瞧。 顾琮之的脸色不大好。 “我后悔了。” 他叹了一口气蹲下,不露痕迹地凑到了北芙耳边小声言语。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莫名其妙卷入其中。 “后悔也晚了,荣王殿下,还得委屈您配合我将这戏给演下去。” 北芙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冻得浑身打着颤。 “你不会是因为阿苑去了叶府,心中不满故意想要惹事吧。” “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是她先为难我的,我这人向来都会主动去惹事,也秉着凡事退一步海阔凭天空,可她非要与我纠缠,我能如何?你的伞往我这边偏一偏,我半个人都在外面淋雨了!” 北芙撇了撇嘴,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雨,她也是被逼无奈之举,齐元三番五次搞事情,她虽不主动惹事,但是惹事的找上门,她也是要将那人扒掉一层皮才甘心的。 顾琮之闻言,将手中的伞默默偏向她那一边。 “侍女对你不敬,你等阿苑回来告诉他即可,阿苑自然是护着你的,何须将寝殿内所有的值钱物件都砸了。” 想到此处,顾琮之都觉心在滴血,那一屋子的奇珍异宝,如今成了一片狼藉,实在可惜。 此事北芙多少是有点心虚的,只是此事需要一个由头激怒她,也只有这般做了。 顾琮之见她不说话,又叹息一声道:“我也是担心你,想着你若是知道阿苑去了叶府,心里大约是不舒服的,你今日又是头一天入住东宫,深怕你不习惯,想着留下来陪你用了晚膳再走,岂料,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琮之想想都觉得后悔,只怪自己天生一个操心的命。 “殿下不会认为,一个区区侍女就敢这般为难我吧!我这姿势坐了许久了,下半身感觉有些麻,特别是左腿,劳烦你帮我挪一挪,可别又压着伤口了。” “你瞧瞧你,受了伤还不安分,这样可好?” 顾琮之嘴上虽是抱怨,手却没闲着,忙将她的左腿挪了挪位置。 “可以,就这样!” “你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有人故意搞鬼?” “她三番五次拿未来太子妃来激我,为的就是让我恼怒,我虽介意,却也明白太子的苦衷,我既能跟着他回东宫,自然是理解他的,也不会因此与他生出嫌隙,可就是有人见不得我们这般,非要从中作梗,惹出一番热闹来才甘心。” “你可是要抓出背后搞鬼之人来?”顾琮之似乎明白了一些。 “且看着吧,如今你替我说话,反而被她反咬一口,说你我之间有染,我倒要看看,她还想做什么!” 北芙抬头向前看,那位叫方圆的侍女正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她。 北芙与顾琮之的窃窃私语,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分明就是不清白。 “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顾琮之虽是不情愿,却最终还是心软。 “你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就是,你在这里,她忌惮你,只有你离开了,她才敢!” “好!”顾琮之没有丝毫的犹豫,好似十分迫切逃离一般,只见他面带怒意的站了起来,一把将手中的伞扔了出去,指着北芙的鼻子大怒道:“你若是不知好歹,我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随即拂袖离去! 众人纷纷愣住。 顾琮之的离去,令方圆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你的靠山走咯!” 北芙跌坐在雨中,冷眼瞧着方圆,此刻虽未看见齐元,但是北芙坚信,他定是躲在哪个角落瞧着这一切。 “太子殿下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太嚣张。” 素月被侍卫压着跪在一旁,方圆虽是搬出齐元,侍卫多少还是忌惮北芙,自然是不敢对她出手,只敢将素月擒住。 “呵呵,如今还痴心妄想呢,太子殿下一心只扑在未来太子妃身上,你的这些狐媚手段,不过是讨得殿下一时是欢心罢了。” 方圆闻言,不禁冷笑起来,眼里全是愤恨! 北芙一惊,她与这位侍女以前从未见过,无冤无仇的,为何她会如此憎恨她! 她仔细地打量着方圆,竟越看越觉得眉眼熟悉,好似真的在哪里见过一般,却如何想都想不起来。 “即便是一时欢心,我也是你的主子!” 方圆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都拧在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来。 “来人,给我拖下去,关起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你是何人,这东宫可是你说了算!”素月不禁觉得好笑,此女不过是太子殿下寝殿的管事姑姑,这嚣张的气焰,好似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竟敢随意差遣起府兵来。 “这女子原本是养在别院的一名瘦马,费尽心思用了狐媚之术讨得了太子殿下一时的欢心,一面对着殿下死缠烂打,一面和旁的男子勾搭不清,马上太子殿下就要大婚,她竟还赖着不肯走,今日还将殿下寝宫内的珍宝全都摔烂了,简直罄竹难书!” 北芙不禁皱了皱眉,此女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去调查了她,可是她何时对旁的男子勾搭不清,欲加之词何患无穷。 侍卫闻言,已有些动摇。 方圆见状,忙继续道:“此事齐长史也是知道的,齐长史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殿下顾念从前的旧情,不忍对她下手,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若是此事传了出去被未来太子妃知道了,对殿下定是不利的!只有除了她,殿下才能安得天下!” 她说得慷慨激昂,竟还真的将一些人给说动了。 “如果你说的是事实,照你这么说,此女的确是祸害,不能留着!” “对,我们要替天行道,替殿下解决了她!” “对,你说的没错!” 很快就有人应声附和着,冲进雨里将北芙给擒住了。 素月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原本她只是配合北芙演着戏,可现在看来,好似场面有些不受控制了。 方圆得意地扬起头:“将她压至死牢!” “可是那里是禁地,平日里殿下不准任何人踏进!” “出了事自然是由我担着,你们尽管听吩咐办事!”方圆的样子十分可怖,如同咆哮的猛虎。 北芙始终一言不发,任由她们拖拽着自己来到死牢中,方圆满脸憎恨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令她这般恨自己。 叶灵姝面色苍白,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可即便这样,她眼里的跋扈气焰却丝毫未减半分。 她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着,细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似乎每动一下,对她都是巨大的折磨。 “父亲究竟在做什么,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看我?” 叶灵姝咬牙切齿道。 “小姐,太子殿下就在门外,您就乖乖在这等着就行,您两只手如今动不得,您可千万要听太医的话啊!” “去,去将我的胭脂水粉拿来,我现在看着可还好?” 侍女虽是为难,却不敢不从,只得听叶灵姝的吩咐,替她仔仔细细地补了下妆容,如今她疼得龇牙咧嘴,竟还想着这些事。 “你干什么吃的,给我打这么多的腮红,跟乡下上门求亲的媒婆一样!” 她的手虽然受伤了动不了,腿却是灵活的,竟伸脚就朝侍女踹去。 “怎么了,怎么了!” 叶太傅匆匆赶来,叶灵姝闻言,以为是顾怀来了,立马平躺了下来,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差点一口气吐不出来。 “父亲,你要替我做主!” 她泪眼蒙蒙,泪水在眼角摇曳,努力地营造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放心,叶枫如何对你的,父亲定是会加倍还回去!”叶太傅老来得子,且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舍得动过她分毫,竟被叶枫打成这样。 “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我虽是伤势严重,却也是能忍住的!” “灵姝啊,太子殿下有事已经走了!” “什么!”叶灵姝猛地直起身子,再一次扯到伤口,疼得眼泪直流,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你莫激动,此事父亲定是会让太子殿下给你一个交代!” …… 这是北芙第二次被关进牢中,这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不见天,不见地,但是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四周耗子,蟑螂,虫子在黑暗中爬来爬去。 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肉的恶臭味,令北芙忍不住想要作呕。 “是谁?” 一声虚弱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北芙心中一阵发毛,吓得她浑身直哆嗦。 “是谁?” 声音缓缓传来,反复询问着。 北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摸去,如今她已渐渐习惯了黑暗。 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弃和唾弃的角落,这里是死牢,关押着定是一些穷凶恶极之人,北芙不敢贸然答应。 “左边角落处有蜡烛。” 声音的主人似乎看到了北芙,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北芙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烛台。 许是因为淋雨浑身湿透冻的,又是因为生处死牢害怕,她颤颤巍巍好久才将蜡烛点燃,一瞬间黑暗退散,北芙这才看清这间死牢的大概模样。 “我原本以为这间死牢,不会再有人进来了,竟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活的人。” 声音从角落传来,许是被关押的太久,他一直絮絮叨叨地反复重复着,他虽话密,听着却有些口齿不清。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即便是个正常人待在这里一会都觉得压抑受不了,何况是常年关押在这里的人,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北芙忽然觉得,这空气中不仅仅只有潮湿发霉和腐烂的味道,还有一种名叫死亡的味道。 “竟是个女娃娃?你犯了什么罪,竟被扔进这死牢?” 他似乎很是惊讶。 北芙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里并未瞧见有人,不禁越看越怕,无数种恐怖的幻想在她心中缠绕,令她不禁毛骨悚然。 “我见你身上并未有伤,好生奇怪?” 声音继续在北芙耳边萦绕,她虽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继续向前走去。 “你,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我们难不成在哪里见过?” 声音变得有些疑惑。 蜡烛昏暗的光将死牢照射得更加诡异阴森,前面已是一堵墙,一张长桌靠墙倚着,长桌上摆放着一个诡异的黑色陶瓷罐,罐口似乎放着什么东西,瞧得不太真切,罐身不大,约莫一尺半多长,北芙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 “我怎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我肯定是见过你!” 声音还在继续,北芙头皮一阵发麻,这声音似乎是从那陶瓷罐中传出来的。 “我这脑子啊,如今也不行了,估计再过几年,这仅剩的宝贝都要退化了。”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北芙的双眼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手指情不自禁的蜷缩着,手心里迅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周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 她死死地盯着身前黑色的陶瓷罐,忍不住想要大声喊叫,却又嘶吼不出任何声音。 那黑色的陶瓷罐口,竟长着一颗脑袋,而方才的声音正是来自于他。 “啊!” 人彘!竟是人彘!北芙终是忍不住尖叫起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她从前只在书本上读到过,人彘是一种酷刑,将人的手脚砍断,只留一个身子装进罐中,不轻易让他送命,每日看着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北芙的一声凄惨的尖叫声令这人顿时回想出一人来。 “不可能,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 他的脸色瞬间发白,透着青灰色,眼神不安地死死盯着地上的北芙,拼命压抑着呼吸,整个罐子都微微都动了起来。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惊恐万分,反复地嘀咕着这句话。 北芙的脑袋乱糟糟的,已是慌了神! 第一百零九章:水落石出 北芙感到一阵阵的恐惧涌上心头,心里充斥着种种恐怖的幻想,忍不住幻想着陶瓷罐子里是何画面。 “呕……”她忍不住捂嘴一阵干呕。 好在今日没怎么进食,胃里空空的,只是干呕了几声。 “你认得我?” 北芙定了定神,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如鬼,令人不敢直视,就像僵尸一般,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我不认得,不认得!” 男人矢口否认,不敢直视北芙的双眼。 “你既然来到这里,有些事是该让你知道了。” 熟悉的嗓音响起,正是顾琮之,他从怀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熟练地将牢中四角的蜡烛一一点燃,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北芙不禁诧异,见他如此熟悉这里,想必不是第一次来。 “我怎么会丢下你一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阿苑那里我如何交代。” 原来顾琮之一直未曾离开,偷偷藏起来看着,他缓缓来到陶瓷罐前,伸手欲去触碰罐身,男子见状,脸上瞬间露出惊恐之色。 顾琮之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此人是谁?为何将他做成人彘这般折磨他?” 许是周围亮了起来,又许是顾琮之也在这里,北芙这才觉得稍稍安心一些。 顾琮之的半张脸埋在烛火的阴暗中,显得尤为的诡异。 “你可怜他?你可知折磨他的人这些年来又是如何过的?” 北芙一愣,不明所以,折磨他的人难不成是顾怀? “你可还记得我们被山匪劫持关进土牢,我与你说的一个故事?” 北芙点了点头,说的就是她与少年顾怀的故事,她怎么会不记得。 “我从前只是以为你与那位农家女长得像而已,可太原阮氏灭门那日,阿苑与我说,你就是她!” 顾琮之忽然转身直视北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北芙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矢口狡辩着。 顾琮之似乎早就料到北芙不会轻易承认,听到她如此回答一点也不觉奇怪,只是伸手捏住陶瓷罐口的脑袋,强迫他直视着北芙,阴森森开口道:“你好好瞧瞧,可认得她?” 男子被迫看着北芙,眼底全是惊慌恐惧之色。 “不认得,我不认得,不是她,不是她!” “你在这死牢里也待了六年了,太子殿下每月都会来看你,每来一次就会从你身上割下一块肉,六年过去了,如今你浑身上下只剩脑袋是全乎了,你的双手,双腿和身子早就喂了野狼,本王知道你过得生不如死。” 男子闻言,眼泪滚落而下,哭声撕心裂肺,裹满了绝望。 “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男子嘶吼着,神色又疯又癫! 顾琮之将他松开,从袖中摸出一块锦帕,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随之扔在一旁继续道:“他怎么会轻易让你死去,他就是要一点点的折磨你,让本王来猜猜,接下来太子会如何对你,他会将你的双眼挖出,将滚烫的铁浆灌入你的耳里,最后再将你的嘴封死,如此一来,你便听不见看不见,也说不得,可即便这样,他也绝不会让你就这样死去。” 北芙听得脊背发凉,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给我个了断吧!我不该易容成他的模样,不该去屠村,他折磨我六年,我已是人不人鬼不鬼,求求你给我一个了断吧!” 男子也接近疯癫,他的话犹如五雷轰顶,在北芙脑海中炸开。 易容!屠村! 北芙不禁想起汪长青的话, “是你,那日屠村的并非顾怀,是你易容的对不对?” 往事一幕幕重现,她一直不明白她与顾怀朝夕相处,为何顾怀会如此狠心痛下杀手,原来那不是他,她竟恨了他那么久! “是你,你没死,你竟然没死!不对,是我亲手将你杀死的,亲眼看见你断气的,你怎么可能活,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 男子已到了崩溃的边缘,此时已经完全失了控,黑色的陶瓷罐不停地抖动着,时而笑着时而哭着,已是语无伦次。 “你为何要假扮他?” 北芙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拽着,紧紧的竟连气都吐不出来一般。 “死了,都死了,我也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我终于解脱了……” 男子癫狂地狂笑着,笑声尖锐刺耳。 “你快说啊!”北芙心如刀绞,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你们屠村那日,也是阿母受害之日!所以并非阿苑负你,你可知这六年来,他有多后悔,一夜之间,他深爱的两人都离开了他,他虽是活着,却是生不如死!” 顾琮之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一般割着北芙的心,她内心深处,堆积了太多的痛苦的过往,无数狂乱的记忆,宛如滔滔江水泛滥成灾,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冲击着她脆弱的身躯,愧疚之意排山倒海而来,令她几欲崩溃。 “他什么都没说,他为何什么都不说,害我恨他这么久!” “他恨自己,为何当初不亲自去接你,这些年,我看着他深处愧疚中难以自拔,一边是阿母,一边是你,你让他如何选!那时阿母有生命危险,他只能先选择阿母,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未曾见到阿母最后一面。” 他一直恨自己无能! 北芙眼泪纵横,脑海中不断闪现她对顾怀的戒备和抵抗,不敢去想那时候他有多痛。 “他后来可好?”北芙伸手捂住胸口,钻心的疼。 “我赶到时,你已是尸首一具,我眼睁睁看着你被大火吞噬,那日的雨就跟今日一样,整整下了一个晚上,而阿苑,就在雨中站了一天一夜,阿母尸骨未寒,他却不肯离去,我唯有跪在地上求他,他才肯跟我回朝,处理了阿母的后事后,他就病了半年,整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躺着,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北芙感觉喉咙哽咽着,她努力地压抑着发颤的声音道:“倘若今日我没有到这死牢来,你们可会瞒我一辈子?” “也许会吧,他告诉我,你就是那位农家女,我一直都是不信的,如今你这是承认了!” “我并非有意隐瞒,前世的恩怨不想提起罢了,重活一世,只想轻轻松松地活着。” 顾琮之不懂何为前世,何为今生,他只知道顾怀没有错,只一眼就认出北芙就是六年前的农家女! 北芙伸手将脸上的泪水胡乱抹去,抬起头看着已是不停胡言乱语的男子,眼里凶光毕露,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仇恨之色,显得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顾琮之还是第一次在北芙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不禁后背暗暗发凉道:“你要做什么?” 北芙从容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走向前。 顾琮之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犹豫了一番想要阻止她:“此事还需跟阿苑商量!” 毕竟折磨他,已是顾怀这六年来唯一能发泄内心痛苦的事了。 北芙一双眼底泛着微红,像是一层血雾把人笼罩着,她浑身紧绷着,手起刀落只是一瞬间,就将男子的双眼给剐了出来,眉头都未皱一下,似一头冷血的野兽一般。 男子凄惨的叫声传来,顾琮之诧异的盯着北芙,她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她的一袭白衫染成了红裙,手里的匕首鲜血淋漓,忽然一发狠就将匕首插入男子的头顶,一双哭红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男子道:“只要此人活着一天,阿苑就会被愧疚折磨一天,由我手刃了他,也算是大仇已报,如此往事即以随风消散。” 她喊他“阿苑”时,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在顾琮之惊愣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拔出匕首,鲜血猛地溅在她白皙的脸上,晕染开来,愈发明艳妖媚。 “时辰不早了,阿苑该回来了吧。” 北芙将手中的匕首随意丢弃一旁,微微抬眸看向顾琮之,低低地呢喃着。 东宫门外,车辇还未停稳,前来撑伞的随从还未将伞打开,就见顾怀纵身一跃下了马车,丝毫不顾忌雨水浸湿衣衫。 绪风紧随其后,见着人就大喊:“北芙姑娘何在?” 在场的侍卫侍女见状纷纷回避,不敢上前说话,方圆见状,心中自然也是害怕的,可她是当事人,自然被旁人给推了出来。 “回禀太子殿下,姑娘得了失心疯,将殿下的寝殿砸了,所以奴婢才命人将她收押起来。” 顾怀紧抿着嘴,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渗着骇人的寒意,一脚就将方圆给踹翻了。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竟敢对姑娘私自动私刑,押去哪里了?” 绪风见状上前踩在了方圆的脖子上,此时若是用力,瞬间就能将她的脖子给踩断。 方圆被绪风踩得呼吸困难,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满头是汗,到此时她才回过神来,北芙是轻易惹不得的。 “快说!”绪风耐心已无。 “死牢,押去了死牢!”一旁的侍卫纷纷下跪,正是刚才动手的那几位,此时已吓得满脸煞白。 顾怀只觉脑袋“嗡嗡”作响,面色大变,人都恍惚了起来,跌跌撞撞朝死牢跑去。 “给我好好看着他们,可别轻易让他们寻死了,哼!等着吧!”绪风恶狠狠丢下一句话,快步跟上顾怀。 云祁听命将方圆和几名侍卫拿下,此番举动,惹得东宫上下人心惶惶。 顾琮之见顾怀匆匆赶来的样子,不禁露出一丝不安的神色来。 顾怀看着眼前的一切,陶瓷罐里的男子已命丧黄泉,双目瞪圆死相极其惨烈。 忽然的惊慌失措让顾怀无法呼吸,仿佛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心脏,刺痛感传遍全身。 他努力压制着颤抖的手道:“她都知道了?” 顾琮之点了点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神,此事他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多少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人呢?”声音也在颤抖。 “她将他杀了以后,就走了。” 顾怀只觉呼吸一瞬间彻底停止了下来,他来不及多问,也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冲了出去。 “殿下,这边有血迹!”绪风眼尖,一眼就瞧见一滩血水,定是北芙衣衫上的血渍。 顾怀顾不得其他,顺着血迹来到庭院中,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北芙似乎感受到身后有人,转身就瞧见站在雨中的顾怀,神色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慌张不安。 “阿苑!”她小声低喃道。 顾怀一愣,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阿苑!”北芙又呼唤了一声。 顾怀的身体猛地一颤,全身紧绷起来,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从他的心底翻涌上来,冲到了他的咽喉处,让他发不出声音来。 是害怕,是惊喜,还有一丝不可置信!她竟喊他阿苑,和六年前一般喊他阿苑! 顾怀猛地冲了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就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 “阿苑,阿苑,阿苑……” 北芙小声低喃着,执着地喊着他的名字,好似要将这六年都补回来一般。 “嗯,我在,我在……”顾怀声声回应着,心又开始泛疼,一路疼到了心底,疼得他心慌意乱。 “太子殿下,快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可别着凉了!” 绪风眼睛进了沙子,也开始泛红起来,只是此刻他不得不打扰,两人浑身湿透地拥抱着,在这凉亭里吹着冷风,实在是不妥。 闻言顾怀将北芙一把抱起,往寝殿走去。 北芙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之间,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肤,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淡香味,忍不住拿鼻尖蹭了蹭他的喉结道:“你的寝殿被我砸了,可惜了那些珍宝。” 顾怀眼睫垂下低头看她,她鼻尖红红的,看起来有几分委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他喉结慢慢滚动着,忍不住用鼻尖去触碰她的鼻尖。 很快,他又抬起眼,哑声道:“无事,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珍贵。” 第一百一十章:共浴 北芙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她知道,她现在都知道了。 云祁没有闲着,吩咐人将素月从牢中放了出来,见着方圆二话不说上前就抽她。 方圆被侍卫压着,无力回手,待素月打累了才停下。 “可解气了?”云祁并未拦着她,见她停下手,才笑嘻嘻地询问。 “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低等婢女居然冒犯姑娘,姑娘呢?”素月打完才解气,这才想起被扔进死牢的北芙。 “太子殿下过去了,想必不会出什么事,你应该算是从古至今关进东宫地牢出来最快的人了。” 云祁见她并未受伤,才和她开起玩笑来。 顾怀将北芙抱回寝殿,虽然北芙已经告知他,寝殿被砸了,却没有想到砸得这般彻底,推开门满地的狼藉,竟连落脚处都没有。 “我与你说过了,被砸了。” 北芙多少有些心虚,不敢抬头,闷闷地埋在他怀中。 顾怀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觉得可爱,心情也大好了起来。 “嗯,连个落脚处都没有,今日我们该在何处安寝。” “东宫这么大,难不成还没有空的厢房?”北芙不禁嘀咕道。 “厢房是多,可是如何能让你睡。” 顾怀心里多少有些介意,厢房是给客人准备的,而她,是未来东宫的女主人。 北芙脸慢慢涨红,勾着顾怀脖子的手都情不自禁地紧了紧道:“住哪里我都无所谓,和你一起就可以。” 顾怀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羞红,迅速蔓延至耳根,显得春风荡漾,一向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闪烁着几丝无措的羞涩。 “太子殿下,您与姑娘身上都湿了,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先沐浴吧,寝殿中自有侍女收拾。” 绪风第一次见顾怀脸这般红,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顾怀这才回神,抱着北芙迅速走进了浴池。 水汽弥漫,如同一层柔软的面纱,将浴池笼罩在温柔的氛围中。 顾怀抱着北芙,一步一步走进池中,肌肤与温水相互交织,仿佛在跳动一支激情四溢的舞蹈。 他将北芙放下,他能感受到北芙湿漉漉的肌肤,她身体的温度透过湿漉漉的衣衫传递给他,电流般的感觉令他心跳情不自禁的加速。 浴池的热气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呼吸都交织在一起,顾怀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看得北芙心动不已。 “阿苑,你不走吗?” 虽是心动,理智却还有的,北芙见他将自己放下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们的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有一种看透彼此内心的力量。 一声“阿苑”将顾怀的情愫压下,他低下头,努力忽视北芙炙热的视线,忽略心中泛起的情绪,垂在水中的手一点一点的攥紧了起来,克制自己想要冲过去拥抱住她的欲望。 最终他闭了闭眼,长叹呼出一口气,语气低沉:“你都知道了?” 愧疚,担心,不安之色跃然脸上,北芙看的心中一紧,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他靠了上去。 他们的身体紧密贴在了一起,他能感觉到她湿漉漉的发丝在水中贴在他的手上,脖颈上,脸颊上,痒痒的热热的,好似不停撩拨着他的心弦。 “嗯,我都知道了。” 她抱着他回应,顾不得男女有别,此刻只想沉沦于此。 “你可恨我?” 顾怀觉得胸口越来越闷,嘴唇被他咬得发白,他缓缓闭上双眼,迫切想要知道北芙的答案,又害怕听到她的回答。 “从前恨,如今知道真相了,便不恨了。” 顾怀闻言,浑身一震,喉结猛地滚动了两下,睫毛轻颤,声音都像是从胸腔中努力挤出来一般道:“你不怪我?终究是因我而起。” “你离开那日,是奶奶的诞辰,常婶上山砍柴时采了许多野果子,说知道你爱吃酸的,特意给你送来了一些,村口的牛二哥,还与奶奶开玩笑,说来年春天将牛卖了,有钱了就上门提亲,奶奶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今日是他命大,若是你在家的话,定是会将他打出门。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你说家里的米没了,你去集市买了就回,于是我和奶奶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一夜未眠。” 六年来,北芙第一次主动追忆从前,这些记忆一直深藏心底,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主动去触碰。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北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一般刺着他心,四肢百骸无一不冷,就像是被几条锁链束缚着。 “不,我要说,你我从前不敢面的这段回忆,可如今我敢了,你呢?” 北芙紧紧的拥抱着他,感受到他的肩膀不停的抽搐颤抖着。 顾怀闭了闭眼,将头埋进北芙的脖颈间,一句话不说。 “我们等了你三天,这三天我们都不曾合眼,也不敢关门,深怕你回来敲不开门,我与奶奶互相劝着对方,你定是被什么事情牵绊住了,待办好事了定会回来找我们,就这般劝着对方,骗着自己,转眼就过了三月。” “那日我才刚走出山脚,就被人迷晕,醒来已是三日以后,圣上以我性命要挟,要阿母交出兵权,我被日日关押在宫中,见不到任何亲信之人,直到有一日,我绝食抗议,奄奄一息时跪着求他,他才愿意让兄长来见我,我见着兄长第一件事,便让她去寻你,告诉你我的处境,并非故意一走了之,不想你与奶奶担忧!也想告诉你,等我回家。” 顾怀缓了缓神,轻言道。 北芙一愣道:“可我并未见到荣王,也没有收到任何书信。” “因为他并未去寻你!”他声音低沉,脸色铁青。 “为何?”北芙抬起身子直视着他,不明白为何顾琮之要这般做。 “因为我与他说,我不想做太子,也不想做天子,只想与你长相厮守,在那件小木屋里,守着奶奶,过着一日三餐平平淡淡的日子。” 所以顾琮之走出宫门时,就打定主意不去找北芙。 “原来如此,若换做我是荣王,我也会这般做。” 北芙无奈地笑了笑,她不怪他,她能理解。 “兄长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我知道他是愧疚的,所以这些年,他对我事事妥协,一切都以我为主,不仅仅是我走不出来,他亦是如此。” 北芙靠着浴池岩壁,缓缓闭上双眼。 顾怀见状,也和她一样,并肩靠着,他在水中拉起北芙的手,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不肯放手。 “转眼就到了冬季,我曾与你说,冬天山上可美了,可惜你没有看到,那日天寒地冻下着雪,一群人冲进村庄,二话不说看见人就杀,我们都一开始都以为是山匪,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你,直到我与奶奶在牛二哥的帮助下逃出村庄,刚到山脚下,就瞧见你坐在车辇内,奶奶误以为你是来救我们的,在我们庆幸雀跃时,你便下令放箭,牛二哥与奶奶瞬间就被击中要害,未曾留下半个字就撒手人寰。” 北芙的眼圈渐渐泛红,晶莹的泪水无声地落了下来,顺着脸颊滚落至温水中,鼻尖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盈盈欲滴,显得楚楚可怜。 顾怀的手握得愈加紧。 那日她悲伤欲绝,窒息的仇恨犹如万丈高山压过来,像是无边的海水吞噬着她,脑袋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几番要炸裂开来,以至于死后回到现代,她也是憎恨的,哪怕她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场梦,并非现实也无济于事。 再次重生后,春猎那日再见顾怀时,愤怒的火焰在她血管中燃烧,反抗的意识在她胸膛中翻搅,而她知道凭她如何也搬不倒他,唯有逃离,逃得越远越好。 可就在刚刚,她才知道一切都是枉然,她憎恨的人,害怕的人,都不是他! “对不起,是我不好!”顾怀知道自己亏欠北芙太多,当日场景,他在死牢中听过无数遍,每一个月他都要去见他,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命令他从头到尾叙述一遍,看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惨模样,心中的愧疚之意丝毫不见,悲痛之意却越加浓烈。 “是,是你不好,一切起因都是因为你。” 北芙缓缓叹息一声,柔声朝他说道,语气中却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顾怀心如刀绞,整个人都处在恍惚悲痛中不能自拔。 “阿母为了我的安危,与他做了交易,让我稳坐太子之位,七年后自会甘心奉上兵符,他没有退路,只得答应,我被放出来后,第一时间就想去找你,在去的路途中被兄长拦了下来,说阿母遇难,可我接到暗报,说太后找了个会易容的人,我便将那人劫走了。” “是你劫走的?” 北芙惊讶得合不拢嘴,那日在清江,汪长青所说之事就能连贯了起来。 “是我!”顾怀幽暗的眼神里深不见底。 “为何?你明明知道太后找的这人是易容成你的模样来见我,你为何将他劫走后,又安全送回?” 北芙凝视着他,目光中蕴含着不解。 他的脸色越发变得阴暗,声音低沉得就像是掉进了极寒之地,直叫人瑟瑟发抖。 “因为给我传递暗报之人告诉我,太后只是想让他易容成我的模样将你骗出来,并非要屠村,也不会取你性命,她只想用你作为要挟我的筹码!” “可是后来为何……” 为何要将全村上下几百口人通通杀光后,一把火将整个村烧掉,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劫持了那个人,他的口供也是如此,那时我将他唯一的亲眷扣在手中,以此要挟他,让他易容成我时,故意露出破绽让你发现,你与我朝夕相处半年,定是能看出来,然后让他偷偷告诉你带着奶奶躲进芦苇荡,我即刻就会去救你。他的亲哥哥在我手中,只能答应!” “然后他叛变了,并未按照你说的来!” 北芙已经明白了来龙去脉,六年前屠村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他不仅骗了我,也骗了太后,他最终成了圣上的人,为了一己私欲,区区几百两银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是他!为何他要如此做!” 原来罪魁祸首是他!北芙的眼里渐渐渗出恨意,嘴唇无法抑制的颤抖起来,眸中的恨意和怨毒毫不掩饰地迸发出来。 “因为他是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对阿母下了迷药,强娶了阿母,拿下江山后,觉得阿母功高盖主,一心想要除掉她,因为她要保我做太子,暂时动不了我,便想动我心爱之人,他一直都是这样,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满腔的愤恨无处发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像刀子一般泛着逼人的寒意,又渐渐透出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杀机。 北芙感受到他颤抖的身子,贴近他怀中抚着他的后背安抚。 她一直都是好奇的,越贵妃如此奇女子,为何会爱上炎帝这样狡黠卑鄙之人,原来竟是强取豪夺! 难怪顾怀和顾琮之会这般憎恨他,如何不让人恨! 在北芙的安抚下,顾怀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从思绪中回神,将她紧紧拥住,低头在她耳边反复嘀喃:“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就知道你会回来,这六年来,我一直派人四处寻你,却不曾想你竟就在眼皮子底下。” 北芙有些微怔,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解释死而复生这件事,忽然想起顾琮之说的那些话,觉得也没必要瞒着他,索性将真相告诉他。 “那日我死在那个易容成你的人刀下,所以他见到我,就疯了,因为是他亲手杀的我,看着我没了气息,而荣王,在我咽气后,眼睁睁看着我在火中烧成了灰烬,你肯定也是知道我死了,为何还如此笃定我会回来?” “因为从前有一日你醉酒,与我说了一夜的胡话,说的都是我从未听闻见闻的话。” “你当真信?”北芙完全不记得醉酒这事,可又觉得心中一软,自己随意说的话,他竟真的当真! “我信,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 第一百一十一章:交付 他好看的凤眼里,清晰地印着她的影子,摇曳其中,活色生香,令她不觉心醉神迷。 “所以,春猎那一日,只是一眼,你就知道是我?” “是,我总是后怕,万一那日我未曾发现你,你就随着江予枫去了云晟,那我这辈子可还能寻到你等到你!” 他抬头看过来,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整个人变得和平常不一样来。 北芙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脸扭向别处,心竟有些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太子殿下,寝殿已经收拾好了,方才冒犯姑娘的侍女和侍卫们还押在前厅,还有就是……” 绪风一如既往,不合时宜的跑来打搅,有些欲言又止。 “有事直说。” “属下发现有人在大门外鬼鬼祟祟的,命人将他拿下,发现是叶太傅派来查看的人,应是方才殿下匆匆离去,引起了他的怀疑,遂派人来看看是何情况,此人已被扣下,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 “兄长何在?” “荣王殿下从死牢出来后,说可能染了风寒,觉得有些头疼乏累,属下命人先送他回府了。” “可要紧?” 北芙不禁悄声回复他:“在死牢时,我承认我便是从前那位农家女,他怕是吓着了。” “在太原时,我便与他说过,你就是她,他心中应早就知晓了。” 北芙撇了撇嘴未曾回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那般有着超前的意识,能很快接受自己从未涉及的未知世界。 “知道了,退下吧。” 顾怀吩咐道,绪风靠着门侧耳又听了会,听里面传来阵阵浅笑声,这才满意地转身离去,拐角处素月正等的焦急,见他过来不免愈加心急如焚。 “太子殿下和我家姑娘可吵架,殿下可怪罪姑娘?” 毕竟寝殿内那么多的宝贝,几辈子都还不起的奇珍异宝,换做任何人,都会恼怒吧。 绪风很少见到素月脸上露出不安害怕的神色,不免觉得新奇:“瞧把你吓的,太子怎么会怪北芙姑娘,疼都来不及。” “当着?” “你若不信,你自己去扒着门听一听,我还能骗你不成,两人正一起沐浴呢。” “什么,一起沐浴!” 素月不禁诧异,除了北芙,她可是唯一知道顾怀和北芙两人只是合衣而眠,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她虽然不知道为何北芙会抗拒顾怀,却清楚北芙不会轻易将自己完全交付于顾怀。 绪风只觉素月的反应过于搞笑,他难免控制不住戏虐的神色道:“这有何异样?殿下和北芙姑娘两人早就爱意缠绵,如今两人一起共浴,有何惊讶?我不与多说了,前厅还有事等着我!” 绪风说完匆匆离去,顾怀并未告诉他该如何处置叶太傅派人探听之人,他又不是叶枫,没有那么机灵的脑子,唯有勤能补拙,亲自去看看,以免再生事端。 绪风走后,顾怀就定定地瞧着北芙,目光慢慢地灼热起来,北芙被瞧得羞涩,整张脸绯红绯红的,像是醉酒了一般,青丝散乱,双眸泛光,轻而易举就可星星燎原。 “你瞧着我做什么?”北芙浑身不自在,细声嘀喃。 顾怀闻言,心中狂跳不止,眸色渐沉,眼尾的那一抹深情,似乎又深了几分,他蓦地向北芙靠近,双手情不自禁地朝她腰间搂去。 北芙只觉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引起了一阵莫名的悸动,感觉今夜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 “今日你娇艳欲滴,很想将你咬上一口。”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的凝视着她,眼底浓重的情愫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透着欢喜,透着真诚,毫无保留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北芙强壮镇定的梗着脖颈,脸上是佯装出来的一派镇定,可两边的耳朵却是充了血一般,红的不成样子。 顾怀的喉结上下翻动,他的手扶在北芙纤细的腰肢上,早就不满足于此,一个强劲的拥抱将她搂在怀中,缠绵的亲吻如春雨一般落下,只是吻了几下就松开,开始追寻她的下巴,脖颈和锁骨,在北芙软了身子后,慕然停了下来。 北芙扬起脑袋,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停了下来,心中涌过一丝怅然的失落。 烛火之下,顾怀细腻的脸庞像是镀上了一层朦朦的光,柔和又动人,这个男人长得真是好看又迷人,她浑身的酥麻感从脚底心直涌头顶,心中冒出一个声音,不停呼唤她吻他,去吻他! 一开始她是恨他的,与其说恨,不如说是惧怕,前世的遭遇历历在目,她不敢再全身心靠近他,只想逃离。 后来,她渐渐习惯了他在身侧,慢慢从讨好变成了随心所欲,于是想,既然逃不掉那便接受吧,只是心中始终有所不甘,她怎么能当何事都无发生过,怎能全身心地交付与他! 可现下,真相浮出水面,她恨错了人,如今她只想靠近他。 从前一直都是顾怀主动求爱,可今日他却故作镇定,时而挑拨一番就收手。 北芙勾起嘴角浅笑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唇瓣贴近,炙热的吻铺天盖地而去。 她的手指拂过顾怀的脖颈,手指沿着他精致的锁骨微微滑过,指尖流出浓浓的温情,转而朝他的胸襟探去,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他的腹肌,每一下都是点火的动作。 顾怀隐忍克制着心中的悸动,不敢轻易去回应北芙的吻。 扶在北芙腰肢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因太过用力而渐渐发抖,忽然将她推离身体,漆黑的眸子情动肆意,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像是在用尽全力忍耐。 “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他的眼神里满是期待。 北芙闻言,不怀好意地贴近他,暧昧的气息酥酥软软地萦绕着他的耳际,故意将热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朵上:“拿下你!”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呼吸变得灼热粗喘,再也忍不了,放肆的朝她吻去。 室内一片涟漪…… 方圆似乎好抱着侥幸心里,想要从云祁嘴里探听到一些虚实。 “云军侯,此女究竟是何身份,她不是太子殿下养着的一名瘦马吗?” 云祁定定的瞧着她,不禁觉得好笑,脸上满是鄙夷之色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竟将北芙姑娘的身世查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她既能爬上太子的床,想必是有些手段的,我今日所做之事,全是为了太子殿下啊!” “是为了太子殿下,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你自己心里明白,你这一闹,若是被叶太傅知道,定是会闹个天翻地覆,索性现下已经将你拿下,才不会将此事闹大!” “我与她无冤无仇,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如若她不主动惹事生端,给我几个脑袋我也不敢主动去冒犯她!只是她所做之事,实在偏颇,为避免她给太子殿下惹事,我才会对她无礼,太子殿下若是肯听我一番说辞,定是能理解我的!” “蠢货!” 云祁懒得与她多说,索性扭过脸不理她。 绪风匆匆赶来,正好见着这一幕,不禁皱着眉询问云祁道:“你与她有何废话可说!” 云祁见状忙解释道:“不过是她还痴心妄想,想要辩解一番,我自然是不理会的。” 绪风不知为何,觉得云祁有些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不对劲,这种莫名涌起的感觉令他十分不适,只得朝他冷言道:“在太子殿下身边办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应该有数。” 云祁一愣,不明所以,却迅速回应他:“属下自然是懂得的!” 绪风皱着眉看着他,觉得许是他想的有些多了,不免觉得自己有些毛病,云祁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算得上是心腹,任何人反,他都不会反! “我不过是提醒你罢了,也是时刻警醒自己,你不要多想,如今太子殿下刚刚回朝,朝中形势又乱,这么多的眼睛都盯着他,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 怕他会乱想,绪风还是解释了一番。 “属下明白,将军无须多言!” …… 顾琮之并未回府,出了东宫掉转马车就朝胭脂铺驶去,送他的侍卫不禁觉得好奇道:“荣王殿下不回府吗,天色已晚还要去哪里?” “胭脂铺!” “好!” 夜幕中,不远处的墙角处蹲着一个黑色人影,远远瞧着很是弱小,不知在那蹲了多久,看见走出东宫的人是顾琮之时,才起身跟上。 顾琮之再次来到胭脂铺时,开门的林管家不免惊讶道:“天色已晚,荣王殿下怎么现在过来?” 这里虽是顾琮之的秘密情报之所,但是从前他很少来,大多都是林管家趁夜色去府上找他。 “回去也是一人罢了。” 他多少有些失落,一晃六年过去了,他原以为早就习惯了孤身一人,这些日子他随着顾怀一同前往衢州赈灾,同吃同睡了一些时日,如今一个人却有些怅然。 叶枫原本是在叶天文房间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只是叶天文十分不老实,总是不怀好意地瞧得他笑,笑得他背后一阵发凉,实在忍无可忍才退出了房间,却不敢离得太远,只得守在房间门口驻足。 听闻有人开门进来,遂过来查看,见到是顾琮之,忙上前行礼。 “叶天文可闹?” 顾琮之多少还是担心的,深怕叶天文闹个没完,叶枫一刀解决了他。 “两位殿下走了没多久他就醒了,没有哭也没有闹,出奇的平静!” 平静的古怪! “依他的性子,不该这样!”顾琮之也觉得想不通,以他对叶天文的了解,此人爱美如命,平日里衣服多了一丝褶皱,发丝乱了一束都魂不守舍,如今毁了容,竟能如此平静,莫不是晕倒时伤了脑子! “荣王殿下可是觉得有诈?” 叶枫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叶天文的房间。 “什么有诈,他不过是会演戏,一番晕倒的演技将你们骗了过去罢了!” 巫医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今日晚饭吃得有些早,现下觉得饿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正准备出来寻一些吃的,刚好就听到了叶枫和顾琮之的对话。 “你的意思是说他故意装晕倒!其实是将我们所说的话都听了进去?” 叶枫惊讶道,如此一说,那就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自然,老朽一眼就瞧出来了,不过是没拆穿他罢了,那时候大家都在气头上,他装晕倒也是最好的法子!” “几年不见,愈加的瞒神弄鬼了!” 顾琮之不禁想起从前,阿母英姿勃发,偏偏喜欢和他成为挚友,当初他就是想不通,如今更是不能理解。 “难怪他不吵闹,原来是将殿下的话都听得明明白白,那他岂不是知道太子殿下故意要他脸上留疤?” 巫医笑了笑道:“愚蠢,即便老朽故意不给他治疤,瞧着他也是个有钱的公子哥,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购买上好的祛疤膏药,自然不愁的。” 叶枫闻言觉得心里不太爽快,他竟然被叶天文耍的团团转,还担心他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叶天文何在?” “房间里呆着!” “唉唉,我说我也是千里迢迢从衢州跟着你们来到这里,当初也是北芙答应好好的,会让我吃香的喝辣的……” 巫医的话音还未落,顾琮之就猜到她接下来要讲什么,不耐烦地将她打断,朝着一旁的林管家道:“你去给她弄些好吃的,她要吃什么,就给她弄什么,另外,去收拾出一个厢房,今日我便在这歇下了!” 巫医一脸满意的笑,林管家也是点头应允。 叶枫跟在顾琮之身后,在进门时,停了下来,站在门外一副不打算进门的模样。 “怎么?”顾琮之不免好奇道。 叶枫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话就说!”顾琮之有些不耐烦。 叶枫顿了顿,还未开口,就被门内闯出来的叶天文一把拉住手腕,吓得他忙将叶天文甩开,像是遇见了瘟神一般跳出去老远。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将我一人丢下,所以才回来陪我的是不是?” 第一百一十二章:黑衣人是娄沐心 顾悰之不禁朝他翻白眼,从前他就知道叶天文有这爱好,只是六年未见,他变得外放了许多,以前还知道藏着瞒着,如今…… “你莫要碰我,我的刀可是不长眼的!” 叶枫满脸的抗拒,像是见鬼了一般,忙一个闪身躲过了叶天文的手,握着腰间的剑朝他怒斥。 他从未听过这样的人,更别提接触了,自然是十万个厌恶。 “你方才还好好的守着我,怎么出去一趟态度变了这么多。” 叶天文的眼神都变得黯淡无光起来,唇角微微下垂,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一般,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你莫要讲这些浑蛋的话!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叶枫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想听,满脸的愤怒,恨不得一剑解决了他。 “好了,好了,不要闹了!” 顾悰之也觉得荒唐,不免出言阻止了叶天文继续纠缠。 岂料叶天文将矛头对向了顾悰之,他猛地朝他跺脚,发出一声不满的叹息,然后双手抱胸,怒瞪着他道:“我原本在江南待得好好的,非要我千里迢迢赶来,来了也不好好招待,处处让我不安心,我要回去!” “那你走吧,不送!” 顾悰之也来了脾气,本来这一晚就过得闹心,被他闹得更加烦躁,丝毫不惯着。 叶天文没有料到顾悰之会是这般反应,一时间怔愣在那,叶枫躲得远远的,时刻戒备着,三人就这么站着,场面有些尴尬。 忽然门被推开,墨荇浑身湿透的拉着一个黑衣人闯了进来,见着顾悰之,顾不得满身的泥泞朝他喊道:“荣王殿下你在正好,我睡不着想着出去转转,正好瞧见这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我追他就跑,别看他瘦小,跑得倒挺快,跑了好几条街才将他抓着,你看如何处理!” 言语中满是傲娇得意。 黑衣人将头低埋,不敢抬头,似乎在闪躲着什么。 “说,你是何人,在这鬼鬼祟祟是为何事!” 叶枫一个箭步上前拔剑对准黑衣人的眉心,面露警惕之色。 黑衣人不为所动,始终将头低埋,也不回话。 “这人怕不是哑巴吧,我追了他几条街,他竟一句话都未说。” 墨荇喘着气,看来是累得不轻。 “说!” 叶枫挥了挥剑,再次警告。 黑衣人无奈只得将头缓缓抬起,看向叶枫身后的顾琮之。 “荣王殿下,是我。” 一声熟悉的娇柔声! “沐心!” 顾琮之的瞳孔皱缩,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脸上顿时浮现出不可置信的模样,忙几步上前推开叶枫,将娄沐心扶了起来。 “怎么会是你?” 被他这么一问,娄沐心原本坚强的内心瞬间就破防了,一时间内心所有的委屈一股脑的涌上心头,鼻子一酸,滚烫的眼泪簌簌地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她虽是极力想控制,却越是克制眼泪越汹涌。 顾琮之只觉现在是做梦一般,见她委屈的模样,心都快要碎了。 “来人,快拿些干净的衣物来!快!” 见她身上的衣衫已湿透,顾琮之忙吩咐人,林管家闻言即刻就去准备。 “我那日独自离开,其实并未走远,一直暗中跟着你们。” 娄沐心努力的克制自己的想哭的情绪,小声的说道,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安,深怕顾琮之会因此责怪她。 “什么?你一直跟我们?” 墨荇不禁大吃一惊,从衢州到太原,又到清江,千里迢迢,他们从官路换了水路,而娄沐心区区一个弱女子,竟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实在令人怀疑。 “不是,不是!” 娄沐心慌忙解释,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不安。 “不急,你慢慢说。” 顾琮之柔声安慰,将林管家拿来的干净衣衫递给她,继续道:“你先去将湿透的衣衫换下来,以免着凉,快去。” “这位姑娘,这边请。”林管家忙在前带路,将娄沐心带到刚打扫出来的房间,原本是准备给顾琮之安寝的房间。 叶枫皱着眉看着娄沐心的背影,不禁面露警惕之色道:“荣王殿下,会不会有诈?” 他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如何一路跟在他们身后,而不被发现,十分的可疑。 “应该不会,你未曾跟着我们去衢州,所以不知道这位娄姑娘和荣王殿下的渊源。” 墨荇忙回道。 他瞄了一眼顾琮之,见他神色古怪,说不清是惊讶还是惊喜,好似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叶枫是话视若无睹。 “可是……”叶枫始终觉得不对劲,还想再说几句,却被墨荇给强行打断了。 “这件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就让荣王殿下亲自处理就好,你这是什么表情?” 他扭头就瞧见叶天文两眼放光的瞧着叶枫,有股说不出的诡异感。 “小枫枫,刚才拔剑的姿势好帅!” 叶天文缓缓向叶枫靠近,眼神渐渐灼热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他。 墨荇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看向叶枫的神色都变得有些探究。 叶枫嘴角不自觉地颤抖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二话不说,开门就冲了出去。 “欸,小枫枫,你去哪里?外面这么大的雨,你连个蓑衣都没有穿,可别冻坏了!” 叶天文很是担忧,忙追了上去,扒着门向外看,外面黑漆漆,雾蒙蒙一片,哪里还看到叶枫的影子,只得无奈地退了回来,脸上全是失落之意。 “得,被你吓跑了!” 墨荇不禁打趣他。 “小孩子懂什么!一边去!” 叶天文对他自然没有好脾气,也懒得搭理他,见顾琮之还杵在原处怔愣着,浑身上下敏锐的细胞告诉他有好戏看,忙找了个上好的位置坐了下来。 娄沐心很快就换好了干净的衣衫,胭脂铺里没有女装,林管家只得寻了一套干净的男装给她,她生得落落大方,身着男装,倒有了一丝世家翩翩公子的滋味来。 “这位姑娘,贵姓呀?” 叶天文见顾琮之眼神发直,一时间傻在那里,不禁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小女娄沐心。”她举止优雅大方。 “你快说说,你是如何跟着我们的。”墨荇慌忙催促道。 “你急什么,也让娄姑娘歇息歇息,到底是个小孩,不懂得怜香惜玉,来来,坐到我身边来。” 叶天文白了一眼墨荇,伸手热情地招呼着娄沐心。 娄沐心只得缓缓走了过去,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你独自一人出来,家中父母不担心吗?” 闻言,娄沐心眼底闪过一丝悲凉,声音都矮了许多。 “家中已无父母,唯有我一人了。” “哦,这样啊,一人也好,也好,你与他认识多久了?” “我与荣王殿下数年前就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可惜那时缘分未到,这次衢州洪灾,有幸再次见到殿下。” 她低下头,脸颊红彤彤的。 “你问这些作何,与你有何关系!” 顾琮之回神,来到娄沐心身旁,她见状欲起身,顾琮之伸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示意她就这样坐着,不必起身。 “我就问问,你们不必管我,你们说你们的。” 叶天文皮笑肉不笑,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顾琮之也懒得理他,只见他在娄沐心身前蹲了下来,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中轻柔道:“你是如何跟着我们的?那日你留下一封书信就离开了,是去了哪里?” 娄沐心虽是羞愧,眼神却不闪躲,微微垂下的眼帘,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我觉得我留下,势必会拖累殿下,所以才不辞而别的。” “我曾派人四处寻你,你躲哪里去了?” 顾琮之细碎的额发半掩着眉毛,一双眼眸深邃,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子温和之意,没有半点不耐和责怪。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原本是打算就这样一直偷偷的关注着你,不去打扰你,只要每天能看见你就好,所以你们出城时,我是一直跟着的,只是后来,你们去换了水路,我也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 “所以你并没有跟着我们去太原?”墨荇将她打断。 “是的,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遇到一个蒙面男子,他与我说,让我直接来盛阳,于是我便来了。” “蒙面男子?可还说了什么?”顾琮之眉头微微皱起,直觉有些不对劲。 “并未说其他话,只说了这些,对了,他还给了我一些银子,父亲走后,我将府中的人全部遣散了,留下的银子也都用得差不多了,若不是他给的这些,我怕是到不了盛阳。” “你可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娄沐心仔细回忆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不清,他找我时已是傍晚。” “此人好生奇怪,做好事既然不留名!”墨荇来回踱步。 “所以你一直在盛阳等着我们?” 衢州距离盛阳,路途遥远,顾琮之只要想起这一路娄沐心独自前行,不禁觉得后怕。 “恩,我其实只是比你们早到了两天而已,我一个弱女子,晚上不敢赶路,所以这一路走得有些慢,我一直守在东宫门口,方才见你出了府门,便跟来了这里,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被墨荇看到。” “你也是,你跑什么,害我追了你三条街,我若是知道是你,定不会这般对你的。” 墨荇难免有些不痛快。 “对不起,我只想默默地守着殿下,并无其他想法,殿下,你可怪我?” 娄沐心的眼神游离了起来,人也坐立不安,不停地咬着嘴唇,内心似乎充满了不安。 顾琮之轻轻叹息一声,伸手在她的额头敲了敲柔声道:“怎么会,你不必多想,今日天色已晚,你好生休息,明日我们再细说可好?” 他虽是不舍,心里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说,只是看她眼下乌青,人也消瘦虚弱了许多,定是这些时日来,奔波操劳没有好好休息过。 娄沐心点了点头,两人的眼神互相交织,在他们的对视中,彼此的存在如同一种宝藏,让彼此都愿意毫不保留地付出和相伴。 天色渐浓,墨荇见顾琮之和娄沐心各自回了房间,不禁困意来袭,也打算回房休息,却被叶天文给喊住了。 “你莫走,来来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墨荇犹豫了一番,面带警惕之意道:“你要做什么?” 忍不住地将衣衫笼紧了一些。 叶天文一看就知道墨荇定是在胡思乱想,不禁白了他一眼:“你乱想什么,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墨荇血气方刚,轻易激不得,叶天文一口一个小孩喊他,听得他心里不痛快。 “谁是小孩,你见过如此英勇善战的小孩吗?” “行行行,你不是小孩,你是个勃然英姿的少年郎,这样说,你可满意?” 墨荇梗着脖子不说话,这一番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听得心里怪舒服的。 叶天文见他不说话,就知道他定是在偷偷暗爽,到底是个孩子,随便几句,就将他哄好了。 “我当真有事要问你,没有和你开玩笑!” “何事?” 墨荇虽是不待见他,只是见他一副正儿八经的神色,还是勉为其难地凑了过去。 “今日那位女子是何人?” 墨荇被问得一脑袋雾水。 “娄姑娘?方才不是你自己问的吗?这才多久,你就忘了?” 叶天文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是另一个,一直呆在太子身侧的那一个!” 他要问的自然是北芙了。 墨荇的双眼渐渐眯起,神色都严肃了几分。 “你问她作何?” “我瞧着太子与这位姑娘的关系不一般,太子这人吧,我是了解的,近些年也听了一些传闻,一直都不近女色,原本我以为他也和我一般,对天下女子都无兴趣,今日来看,却是我想多了。” “的确是你想多了,你不仅在此事上想多了,在叶枫身上想得也有些多!” 墨荇阴阳怪气道,他就听不得有人议论北芙。 “你与我说说这女子的事情,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如今发展到那一步了,想必此女子不简单吧。” 墨荇将白眼翻得风生水起。 “与你又有何关系?我为何要与你说,你这般好奇,自己去问太子!” “我好歹是荣王和太子两位殿下母亲的挚友,我自然是要替她掌掌眼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意犹未尽 “怎么,如若你不满意,还能将他们拆散不成?” 墨荇自然是帮着北芙的,若是叶天文敢说她一字不好,定会让他吃鞭子, 叶天文闻言不禁露出一丝八卦的笑意,忙向他凑了过去。 “听你这语气,好像和那位姑娘是认识的,快与我说说,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墨荇撇了眼叶天文,语气里全是自豪得意之色:“她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配你家那位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屋顶传来几声声响,将正在说话的两人吓得忙抬头看去,几块瓦片掉落,险些砸了他们两个。 “屋顶什么人,竟然这么大的胆子偷听小爷说话!” 墨荇慌忙闪躲,对着忽然空了一个窟窿的屋顶破口大骂。 叶天文吓得躲在墨荇身后,差点魂都没有了。 空荡荡的窟窿,雨水不停地往里灌着,林管家听闻屋里有异响,忙跑来敲门。 “屋里发生了何事,我听闻有奇怪的声音,叶公子你没事吧!” 叶天文慌忙将门打开。 “屋顶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窟窿,怕是有小贼躲在屋顶!” 林管家闻言慌忙撤出脚跑了。 “我自认为自己胆小如鼠,岂料你竟还不如我!” 话音刚落,就见林管家手里拿着铁锹匆匆跑来,叶天文不免觉得打脸,只得尴尬朝他笑道:“原来你是去寻工具的,没想到你这般细心,呵呵……” “何人在那,是个男人就出来,不要躲着不说话,我知道你在那!” 墨荇继续怒斥。 窟窿里忽然出现一张脸,雾蒙蒙的看不太清楚五官,墨荇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你给我下来,躲在上面算什么本事!” 那人沉着一张脸,脸色很差,冷冷道:“是我!” “我什么我,报上名来!”墨荇正在气头上,也考虑不到太多,撸着袖子一副势必要和他对付一下的模样。 叶天文觉得声音甚是耳熟,定眼一看,那不是叶枫吗! “叶枫,你在上面做什么!还将瓦片都踩碎了,你快下来!”林管家此时也认出是叶枫,不禁松了一口气,手里的铁锹却还死死地抓着不放。 “小枫枫,是你啊,吓我一大跳,你就算要偷窥我,尽管来就好,何须这么偷偷摸摸的,你快下来!” 叶天文面露焦急神色,深怕叶枫摔了跌了。 “我奉太子殿下之命,要好好看管你,自然是不能偷懒!” 叶枫梗着脖子说道,丝毫没有要来的样子,雨水飘落下来,洒在墨荇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那你就在我房间守着我即可,何须搞得这么麻烦,你快下来吧!” “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他就是为了躲叶天文才想到去屋顶,若是真要待在房间,他可保不齐叶天文是否还能活到明天。 “爱下不下,真是有病!” 墨荇不禁气急,瞪了一眼叶天文就走了出去,林管家见劝说无用,索性也不管了,拎着铁锹跟在墨荇身后也走了。 冬雨急速下降落,寒凉刺骨,可室内却是春光乍现。 北芙瘫软地趴在顾怀怀中,懒洋洋的不想睁开眼睛,方才一番云雨已是用尽浑身力气。 绪风坐等右等,总觉得他们沐浴的时间过于长了,深怕他们在里面出什么意外,不管不顾的前去敲门,将门拍得哐当响。 顾怀意犹未尽地吻着北芙的手,一下两下,渐渐的气息又慌乱了起来。 “绪风在门外,你倒是应他一声。” 北芙见他眸色又加深了许多,已是浑身滚烫。 他不由分说地朝北芙吻去,手轻轻落在了她的后脑勺,缓缓加深了这个吻。 “你,你不会又……”北芙伸手将他推开,喘息间断断续续崩出几个字。 “怎么,将我吃干净,就不认账了?”顾怀哑着嗓子说道,温热的呼吸扑在北芙的鼻尖,惹得她的心痒痒的。 “什么不认账,你胡说什么!”她的脸情不自禁的羞红了起来,明明方才巫山云雨时,都是他占主导,怎么这话说出来,好似是她主动了一般。 顾怀浅笑一声,重新堵上了北芙的嘴,吻得更重。 绪风很是耐心,已经在砸着门,伴随着一下两下的砸门声,顾怀呼吸沉沉,吻着北芙红唇的力道又重又霸道,北芙很快就无力招架,身子软绵无力。 顾怀似乎无法克制,浑身紧绷得厉害。 “哐!”一声巨响传来。 顾怀迅速将一旁的衣衫套在北芙身上,将她稳稳护在怀中。 “太子殿下,你无事吧!” 绪风莽撞地闯了进来,见顾怀站在浴池中,裸着上半身背对着他,衣衫丢得到处都是,忙转过身子不敢再多看一眼。 “殿下,属下方才敲门,您都不应,属下怕您出什么意外,才,才……” 绪风只觉脑子一片浆糊,话都说不清,他虽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可如今这个场景,分明就是男欢女爱的画面,而他竟如此莽撞打扰了两位的雅兴,不禁觉得自己该死。 “属下该死,求殿下饶命!我这就走,这就走!” 绪风磕磕巴巴的胡言乱语中,脚下一个没站稳,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把原本就摇摇欲坠的门硬生生给掰了下来。 好端端的两扇门,竟被绪风硬拆掉了一扇,如今寒风瑟瑟吹了进来,就如同他的命一般,如履薄冰! 顾怀始终一言不发,脸色已经沉得快要结冰了一般,北芙埋在他的怀中,紧闭着双眼不想面对这一切,前世今生的第一次,竟被人撞见,实在是羞愧! 绪风拿着半扇门,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侍卫们听闻这边有声响,纷纷往这边赶来,一时间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就站在那里!”绪风脸色骤变,他一人撞破已是罪过,若是让更多的人看到,明年的今日怕就是他的忌日了。 侍卫们纷纷不解,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大将军,太子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对啊,大将军,您,您拿着半扇门做什么?” “为何不让我们过去,可是有人劫持了太子殿下要挟我们?” 一时间,嘈杂不堪。 绪风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此时他脑子里想起北芙与他说的一句话“说多错多!” 如此场景,还是少说为妙! “太子殿下并无任何事,只是在沐浴,尔等速速退下!莫要叨扰了殿下” 侍卫们虽是不解,却也只能退了下去。 绪风这才松了一口气。 “殿下,这门不小心给属下弄坏了,属下在外面扶着,您放心,定不会让旁人进来,您和北芙姑娘继续,从小,娘亲就告诉我,我的耳朵有些背,听不到什么声音。”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心虚跃然脸上,哐哐将门摆好,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扶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都怪你。” 北芙小声埋怨着。 “明明是你推倒的我。” 顾怀却丝毫不在意,粘黏糊糊地又企图靠了过去。 北芙忍不住用手沾满水朝他脸上甩去,有些愠怒道:“还来!” 顾怀见她生气了,这才收起小性子道:“好好好,都依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可还疼?” 北芙原本愠怒的脸,顿时绯红了起来,却还要强壮镇定,他真的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好端端的竟问起这个问题,绪风还在门外听着,说出这样私密的话,竟也不觉得脸红。 “你!”北芙气得牙都疼,只得将她他推开,自顾自的去捡岸上的衣衫,看着满地的狼藉,不免又想起方才的激烈,脸蓦然又绯红了起来。 “怎么了?” 顾怀见北芙一脸无奈为难之色,又不正经地朝她贴了过去。 北芙拎着破烂不堪的衣衫,这些都是顾怀的杰作。 “那是情到深处,我情不自禁嘛。” 他软着声音在北芙的颈窝里蹭着,明目张胆的,眸底灼热的钦慕爱意半点也不遮掩。 “你正经一些!” 北芙冷脸警告。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顾怀的眼圈有些红,透露出一丝委屈的模样,他生得唇红齿白,如此毫无瑕疵的一张脸,现下显得无辜又脆弱,可手上的动作却完全相悖,此刻正游走在北芙每一寸的肌肤上,像是点点星火可以燎原,所触摸之处,无不惊起一江春水。 北芙不争气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饿了?”顾怀哑着嗓子问她,声音又乖又软,这个男人哪里还是旁人嘴里所说的活阎王! “恩,晚膳还没有吃。” 北芙嘟着嘴埋怨着,还有一件正事没有解决! 顾怀将唯一一件完整的衣衫套在北芙身上,左看右看觉得挡得严严实实,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来人!” “属下在!”绪风在门外回应。 “命人拿衣衫来!” “素月,让素月拿来。” 北芙这才想起与自己一起受惩罚的素月,当时她被方圆扔进死牢,而素月也被扭送了下来,不知现在如何了。 想来她这个主子当得真是失败,竟只想着男欢女爱之事!北芙觉得心有愧疚! “属下这就去!”绪风慌忙应下,刚想松手离开,门就瞬间摇摇欲坠了起来,他不禁为难了起来。 他这脑子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好的主意,又深怕顾怀等的焦急,唯有扯着嗓子大喊道:“速速来人,速速来人!” 顾怀的脸僵了僵,耳边传来北芙的叹息声。 “挺好的,太聪明的人用得也不安心。” 顾怀心态极好,自己安慰自己道。 很快侍卫们就冲了过来,乌压压的一时间来了二十几位,彻底将绪风吓傻了眼。 “慢着慢着,停下,停下!” 侍卫们纷纷驻足,满脸的诧异。 “大将军,是您喊我们过来的,又让我们停下,这是何意啊?” 绪风急得满头大汗道:“不是喊你们,素月呢,素月何在,将她喊来!” 侍卫纷纷奔走相告,绪风觉得不太妥当,遂连忙又加了一句道:“只她一人即可,旁人都退下,不可靠近!” 今日的东宫尤为的热闹,顾怀入驻东宫六年,从未有过如此嘈杂不堪的场面。 素月匆匆赶来,绪风老远就朝她喊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去哪里了,找你找得好苦!” 素月以为是北芙出了什么事情,鞋都跑掉了一只都无暇顾及。 “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可是我家姑娘出了什么事?” “你盼着点好吧,你家姑娘好得不得了,你快去拿一身干净衣衫来,殿下和姑娘沐浴完了要穿!” “他们还在沐浴!这都快两个时辰了!” 素月不禁诧异,引得一旁的侍卫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嗓门大挺好的,我就喜欢嗓门大的。” 北芙尴尬地朝顾怀扯出一丝笑意,就素月这个嗓门,站在街头喊一声,街尾都觉得震耳,她怎么不拿个喇叭将此事喊出去! “哦,哦!”素月也觉得四周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刺眼,已知自己说错了话,忙回到寝殿,随意收拾了两身衣衫送了过来。 “太子殿下,干净的衣衫拿来了。” 她站在门口,小声询问。 “进来!”顾怀已恢复往常神色,声音低沉带着冷漠。 明明前一秒他还像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粘在北芙的身上撒着娇,下一秒就恢复成一副生人勿近的凌冽模样,北芙不禁心生佩服。 素月犹豫着,始终不抬脚,看的绪风很是心急。 “殿下喊你进去呢,你傻站着做什么,快点进去啊!” 素月愤愤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给我开门啊!” 他将门挡得严严实实的,如何进去。 绪风闻言立马就怂了下来,忙点头哈腰地将门挪了一条缝,示意素月挤进去,待她艰难挤了进去后,又迅速将门摆到原来的位置,深怕一丝风漏进去吹着了顾怀与北芙。 素月不敢四处张望,只得毕恭毕敬地低头走着。 北芙见素月进来,浑身赤裸着起身从浴池中走了上来,素月脸一红,不敢看她,撇着头将干净的浴布裹在了她的身上。 两人走到屏风后,素月这才偷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北芙也被她逗笑,不禁好奇地询问。 第一百一十四章:睚眦必报 “您和太子殿下感情这么好,我高兴。” “我也高兴。” 北芙眼底波光微转,悠悠浅笑,眼角的泪痣清浅摇曳。 素月很快就帮北芙更衣完毕,走出屏风时,就见顾怀也从浴池中出来了,此刻正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只在腰间系了一根系带,发梢还有水滴在滴落,锁骨和裸露的胸肌上还沾染着点点水珠,整个人看上去撩人又蛊人,北芙只是看了一眼就挪不开眼,他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过来。” 他低哑着朝她缓缓开口,喉结轻滚。 北芙刚想抬脚走过去,就见半扇门忽然大开,绪风将脑袋探了进来。 “殿下可是叫我?” 他耳朵出奇的灵敏,还未等顾怀开口,见顾怀衣衫不整,慌忙匆匆跑了进来,伸手就将顾怀腰间的系带给系紧了一些。 “可别着凉了!” “嘶!” 顾怀神色冷峻,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显然一副不悦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殿下,是属下不知轻重!” 绪风见状连忙将手里的腰带松了松,方才思绪一时走神,竟下了死手,差点将顾怀给勒着。 北芙摇了摇头,今日绪风怕是躲不过去了,以顾怀睚眦必报的性格,定是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人呢?” 顾怀这会心情很好,懒得与他计较,淡淡开口道。 “何人?” 绪风心中有事,总想着今日似乎惹恼顾怀好几次,不知顾怀要怎么折磨他,所以总是心神不宁。 顾怀不禁眼神微眯,不耐的气息一下子从身上散发出来。 “哦,哦,哦,方圆是吧,在庭院里跪着呢,方才她如何对北芙姑娘的,属下想着就如何对她。” 绪风忙讨好地回道。 “仅仅如此?” 他面色紧绷,幽暗的眸底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北芙多少是有些心虚的,但是却莫名感动,顾怀竟对她没有丝毫的怀疑。 “你就不问为何我要将你的寝殿全砸了?” 北芙朝他走去,人还未到他跟前,就被他将手牵了起来。 “你做事自有你的道理,砸便砸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这么多年瞧着也是乏了。” 语气里全是宠溺之色。 “你就不怀疑是我故意惹事?” “所以你是故意惹事吗?可是因为我去了叶府?” 他就站在那里温柔得不像话,眼神清亮,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你莫不是觉得是我吃醋,故意惹出这一番热闹来吧!” 北芙声音都高了几分,似乎是在给自己造势,实话说,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内心是否有这样的想法,假如方圆不提此事,她是否只会笑一笑,将她的冒犯不当回事。 “我希望有!” 顾怀凤眸眯得更深,隐隐跳跃着一丝期待和欣喜。 “太子殿下,原本我和姑娘是在寝殿等着殿下忙完回来用晚膳的,那个侍女就进来了,口口声声未来太子妃,句句都是在冒犯姑娘,当时姑娘也没有将此当回事,后来是那侍女非要赶我们姑娘出去,不让我们在殿下的寝殿里用膳!” 素月只要想起就觉得气急败坏,只恨当时她发挥不好,未曾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怼死她,现在想来都觉得后悔。 “岂有此理,我即刻就去一刀解决了她!” 绪风气得直咬牙,转身欲离去,却被顾怀给喊住了。 “慢着,就这么让她死,岂不是便宜她了。” 顾怀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漠地透露着冰凉,他不是绪风,自然是明白一个伺候人的小小侍女,竟敢以下犯上,这其中定是有蹊跷。 “我有一些事,想亲自问问她。” 北芙了解顾怀,知道他应该是瞧出了一丝端倪。 “好,命人准备晚膳,我们边吃边审。” 顾怀心心念念着北芙还未吃上一口热乎的晚膳,今夜又在雨中淋了这么久的雨,不免露出心疼之色。 绪风忙传人准备,不一会的功夫,一桌子美味佳肴就备好了。 天公不作美,雨势竟慢慢缓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令顾怀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命人将东宫上上下下所有的侍卫婢女都传来,一时间挤满了庭院。 之前是他考虑不周,以为下午回朝时,他将北芙亲自抱进东宫,已是向所有人宣示了北芙的在他心中的地位,岂料竟还有不怕死的人敢来挑战他的底线。 顾怀牵着北芙的手坐下,还未坐稳,就忙将手边的参汤端了起来,先是自己尝了一口,咸淡合适入口刚好,这才满意地舀上一勺子送至北芙的嘴边。 这么多人瞧着,北芙始终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并非讨厌顾怀这番举动,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她多少有些不适。 而顾怀坦坦荡荡,不管是两人单独相处,还是在众人面前,他都毫不掩饰对北芙的心意。 “我自己来。” 北芙小声说道,欲伸手将参汤接过来,岂料却扑了个空。 顾怀躲开了北芙伸来的手,将汤匙往她嘴边又送了送,执意要喂她,北芙无奈,只得低头一口喝下。 两人就这么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参汤见底,顾怀很是满意,又将怀中的手帕拿了出来,替她温柔擦拭了一下嘴角。 北芙却觉得度日如年,如坐针毡,这上好的参汤她竟未尝出一丝味道。 正对着门的庭院中,方圆跪在雨中,又绵又细的小雨,轻薄得像是一层雾一般,顾怀忍不了,北芙在磅礴大雨中淋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岂能这么便宜方圆。 “去,命人打些水来,就在屋顶往下浇,多派些人!” 顾怀语气冷冰冰的,好似每一个字都渗出丝丝寒意。 绪风不明所以,愣在原处梗着脖子不知该如何去办,倒是云祁脑子转得快,忙朝他探去身子,小声在他耳边提醒道:“刚才北芙姑娘在大雨中淋了许久,现下轮到方圆,雨势渐停,殿下定是不满的,所以命你找些人打上水往方圆身上浇,势必要让她加倍偿还!” 绪风被云祁一番提醒,顿时恍然大悟,以顾怀的性子定是锱铢必较。 “属下遵命!你们几个随我来!” 绪风放眼瞧去,瞬间就找了几个强壮的侍卫,刚想离开,顾怀的冷漠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不够。” “我去,我也去!” 顾怀话音刚落,有眼力的侍卫已经开始踊跃了起来,很快就集齐了三四十个人,他们分工明确,一半人在屋顶负责泼水,一半人在下面给他们递水,一时间屋顶站满了人,纷纷抓着手中的木桶,就等顾怀一声令下。 屋顶站满了人,这场面别提有多奇怪。 方圆被这阵势吓得脸色惨白,就见顾怀当众喂北芙喝汤这件事,她已经知道自己踢到了一块硬板。 “不急,你先吃几口垫垫肚子,这个是厨师特意跟师母学的点心,你尝一下,可是这个味道?” 顾怀不停地给北芙递吃的,忙得不亦乐乎,脸上却无半点不耐,神色中似乎还有些许忙碌的享受。 众人已是惊掉下巴,这还是他们所知道的太子吗,那个高高在上,狠绝冷漠的活阎王吗! 北芙已是饿得前胸跟贴后背,平日里她还有些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即便是喜欢的,也吃不上几口,今日不知为何,竟胃口大开,对顾怀递来的食物来者不拒,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 顾怀十分欣喜,每次用膳都要费尽心思哄着她多吃几口,没想到今日却吃得尤为的香。 “慢点慢点,不着急,可别呛着,来,喝口汤。”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垂眸看着她,带着满眼的温柔,时不时地抬手替她擦去嘴角的细碎,偶尔轻轻抬手替她将耳边的发丝拢到耳后,就连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如春风一般温暖撩人。 “恩,这个味道好极了,从前我不爱吃,总觉得太甜太腻,今日却觉得味道甚好。” 北芙拿着红豆糕笑得憨厚十足,眼里全是满足之意,像极了被宠爱的孩童。 顾怀露出宠溺的笑意,低头咬了一口她手里的红豆糕,点头道:“恩,味道果然不错。” 他竟与她同吃一块红豆糕! 北芙羞怯地垂下了头,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撅起,声音像是被羽毛轻轻的覆盖了一层,轻言道:“这里有这么多,你怎么还吃我吃过的。” 他们虽然已经有过肌肤之亲,但是毕竟当着这么多人,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顾怀心情大好,咧着嘴爽朗大笑起来,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着快要溢出来的喜悦,他一笑,仿佛黑夜都明亮了起来。 “有你的味道,我更喜欢。” 北芙蓦然红透了耳尖,她感觉一股热浪直冲脑门,不用看镜子就知道此时脸已红得堪比猴子屁股了。 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深怕顾怀又不知廉耻地说出一些荒唐的话来。 雨渐渐停了下来,乌云散去,竟挂起了一轮弯月。 顾怀抬头看去,屋顶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正幽幽地瞧着他,等待着命令。 “都傻站着作何,本王让你们上屋顶看风景去的吗!” 顾怀的眼里忽然迸射出一道道寒光,带着彻骨的寒意,周围的一切瞬间冰冻,犹如身处在冰窖一般。 顾怀的脸就像是四月的天,瞬息万变,前一秒还一脸的宠溺神色,转眼就变成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遵命,兄弟们,干起来!”绪风的命,一个响指打响,侍卫们纷纷将手里木桶中的水泼向方圆。 四面八方泼来的水,好似瀑布一般倾泻而下,纷纷砸向方圆,带着强有力的声响,瞬间就将方圆砸倒在地上。 手里的木桶刚泼完,下面的水桶就递了上来,一桶接着一桶,令方圆几次喘不过气,连连嚎叫求饶。 “太子殿下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奴婢吧。” 这一桶水力道极大,泼在身上就像是被狠狠打了一个水巴掌,很快浑身都被砸得疼痛难忍,像是疼到了骨头缝里一般。 北芙一番狼吞虎咽,很快就将肚子给垫饱了,听闻方圆的凄惨嚎叫,不禁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我有事要问她。” “不急!” 北芙见这阵势,怕是撑不了太久了,她深怕方圆挨不过去一命呜呼,可顾怀却还不满意,伸手将她的手又握在了手中。 几十个回合下来,绪风和侍卫已是气喘呼呼,没想到这竟是个力气活,虽是累,却不敢懈怠,顾怀还未解气,他们不敢停下。 素月只觉解气,恨不得自己也上屋顶。 又是十几个回合,眼见着方圆已是虚弱无比,顾怀这才命他们停了下来。 绪风留了个心眼,摸了一把脸上的汗道:“你们就在这候着,等我的通知再撤!” 屋顶的侍卫纷纷点头,照如此形势来看,顾怀或许还未解气。 “我问你,你是从何处了解到我的?” 北芙面若寒冰,眸若星河,眼底深处墨绿波澜若隐若现,她的嘴角不自觉勾着,脸上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让他们都退下!” 绪风刚回到顾怀的身后,就听到他冷漠的声音响起,忙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所有人退下!” 众人闻言,纷纷行礼后离开,瞬间庭院中只剩方圆一人。 方圆不知是奄奄一息说不了话,还是不愿回答,整个人死寂一般趴在地上喘着气,一言不发! 绪风见状,几步就到了她的身前,拔剑而出,剑锋凌冽,化作一道银光,转瞬就深深刺进方圆的大腿内。 方圆瞬间疼得死去活来,疼得四肢痉挛,哭喊声不断。 “姑娘问话,若敢不回,你这条腿还要不要自己看着办!” 绪风平日里虽是脑子不灵光,看着比较憨厚,办起事来却是残暴狠绝,他的剑不识男女,只要顾怀一声令下,他便是一头残忍的凶兽。 绪风说话间,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手握着剑柄愤愤地旋转着,在伤口里搅着,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他的鞋子也不在意。 惨叫声响起,血花飞溅。 “回话!” 绪风一声怒斥,方圆已是吓破了胆,忙嚎叫地哭道:“是乐瑶,乐瑶告诉我的,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第一百一十五章:暗潮汹涌的醋意 乐瑶,这是个比较遥远的名字了。 说起她,其实北芙与她并无多大的深交,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屈指可数。 北芙选秀落选后,就被齐元看中,带回了清悦坊,那里已经住着十二名女子,和北芙一样,都是被千挑万选来的。 乐瑶就在其中,北芙没去之前,她算是十二名女子中的佼佼者,若是能拔得头筹,委身的都是位高权重的达官贵人,虽是妾氏,这辈子却也能锦衣玉食。 而一些资质平庸的女子,命就没有这么好了。 “我就瞧着你,觉得你眉眼眼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谁,原来你和她是姐妹。” 素月在一旁插嘴,对乐瑶这个人,她一点好感都没有。 “是她让我这般做的!” 方圆疼得满脸煞白,身下已被血染红。 “我家姑娘与她并不熟,不过见了几次面而已!” 素月不禁朝她走近了几步,语气中满是不解,还有对北芙的维护之意。 “我这妹妹实在是命苦,你害她害的好苦!” 原本北芙以为方圆与乐瑶多么姐妹情深,可如此看来,也不过如此,绪风只是稍稍动手,她就一字不瞒的全部招了! “胡说!她早就随着云晟世子回去,是太子殿下亲自给他们办的喜事,如今正在云晟享着清福,你莫要随意找个理由来糊弄!” 绪风的神色扭曲而又狰狞,吓得方圆浑身一阵,缓慢辩解道:“不敢,不敢,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啊,她早就被云晟世子给赶出了城,如今人已在盛阳!” 绪风和北芙满眼诧异地看向顾怀。 顾怀散漫扬眉,嗓音低沉,拖着长长的腔调,一副毫不在意的神色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似乎在太原时,齐元有一次与他提起,只是那时他一心扑在北芙身上,并未在意,如今这样,这是齐元办事不力啊。 “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赶出云晟,可是与世子发生了什么事?” 北芙好奇询问他。 “天高地远,本王如何知道云晟世子与她发生了何事?” 他那双深邃而又幽暗的眼眸中,涌动着一股暗流般的醋意,话都不会好好说了,在她面前开始自称起“本王”来。 北芙不禁微微皱眉,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道:“你的眼线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殿下竟然一无所知?” 顾怀的脸渐渐沉了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北芙。 “你这是在关心乐瑶?本王没有记错的话,你只在清悦坊待了两天,随后就被接到了别院独自一人居住,除此之外,就是在行宫匆匆一面,你与她何来的交情!”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他就听不得从北芙嘴里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北芙被气得笑了几声,他冷眼睨着她,清冷俊秀的面容已沾染上了怒意,似乎覆盖上了寒冰,比冰窖都要冷上了几分。 “我若与她有交情,还有今天的事吗?” “那你是关心谁?云晟世子吗?” 顾怀似乎早就失去了理智,就连蠢笨如猪的绪风都感觉到他浓浓从醋意和不满。 “我关心他作何?我不过是想要知道乐瑶为何会被赶出云晟,你朝我置气做什么!” 北芙的胆子渐长,竟敢与他呛起来,吓得绪风和素月在一旁瑟瑟发抖。 顾怀沉默半响,抿唇不言,许是觉得自己有错在先,却又不想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 两人互相撇着头,谁也不看谁。 素月忍不住朝绪风使眼色,示意他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若是在这么沉默下去,方圆腿上的血怕是要流干了。 绪风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他虽是笨却不傻。 素月无奈,只得惶恐地说道:“姑娘,我瞧着您穿的这件衣衫有些单薄,要不要奴婢给您去拿一件披风。” “不必,我不冷。” 北芙精致的眉眼染了一些怒气,直言拒绝了素月。 “去拿一件来。” 北芙话音刚落,顾怀低沉的声音就下响了起来。 “还是太子殿下在意姑娘,我这就回去拿,若是姑娘着凉了,殿下定要心疼坏了。” 素月说罢,迅速扫了一眼顾怀和北芙,见他们两个脸色都微微好转了一些,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忙转身回寝殿拿披风。 顾怀自知理亏,只得幽幽的朝着绪风吩咐道:“齐元何在?” “方才我与殿下回来时,他还在这里,这会已经回去了。” “去将他喊来。” 绪风抬头看了看天,已是深夜,不免开口道:“天色已晚……” “即便是睡了,也要将他抬来!” 顾怀眼眸森然,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绪风忙将刺在方圆腿上的剑拔出,伴随着方圆一声凄惨的叫喊声,他也顾不得其他,低头瞧见剑上全是鲜血,不禁嫌恶的皱了皱眉,将剑在方圆的衣襟上擦拭干净才收回。 “磨蹭什么!” 顾怀的声色中全是不满之意,瞧着绪风哪哪都觉得不顺眼。 “属下这就去!” 绪风吓得浑身一震,忙一溜烟的跑开。 除了躺在庭院里疼的快不行的方圆,就只剩下顾怀和北芙两人。 两人坐在屋中,谁也不看谁,互相生着气。 素月一路小跑将披风拿来,见此情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忙将披风放在桌上,焦急道:“刚才我回去见床榻上的被褥实在是太单薄了,我得回去换上一条,姑娘我去去就回来。” 不等北芙回话,素月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顾怀见状,犹豫了一瞬才起身将桌上的披风拿起,缓缓披在了北芙的身上。 “方才是我不好,你莫要与我计较了。” 他小心翼翼地站在北芙的身后,有生以来,头一次这般卑微。 北芙不愿理他,依旧背对着他,忽然闹脾气的是他,他还委屈起来了。 顾怀见北芙不说话也不理他,索性走到了她的身前,将她的手牵起,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不生气了,可好?” 北芙装模作样地抽了抽手,顾怀忙用力抓紧,深怕她将他的手甩开。 “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轻轻地摇晃着北芙的胳膊,亮晶晶的眼眸可怜兮兮的瞧着她,用一种软绵绵的嗓音轻哄着她,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伎俩,竟十分的好用,惹的北芙瞬间就破了功,“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见她笑了,顾怀也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忙将一旁的椅子挪了过来,顺势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与她紧紧挨着面对面坐着。 顾怀的视线黏黏糊糊地缠在北芙身上,睫毛轻闪,忽然将自己的面颊往北芙手掌心里凑了过去,轻轻地蹭着,软着声音继续道:“你若还不解气,你打我两下也可以。” 他精致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浅浅的绯红,眼里带着朦胧的水雾,就这么讨好地瞧着北芙,明明是一副撒娇的姿态,可他的神色却像是个突然闯入世俗的懵懂小鹿,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疼惜他爱护他。 方圆早就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惊得闭不上嘴,眼前这个男人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太子吗?还是那个一喜一怒都能引起朝中纷争的活阎王吗?还是那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绝太子吗? 这和乐瑶嘴里说的完全不一样,乐瑶说北芙用美色才爬上了顾怀的床,顾怀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可如今看来,顾怀眼里心里全是她! 方圆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顾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你错哪里了?” 北芙定了定神,不去看他那双勾人魂魄的双眸,深怕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顾怀闻言,眯着他那双好看桃花眼,嗓音又清哑又好听,像是揉碎了天边卷着的云一般。 “我不愿你提起他,不仅仅是他,任何男子都不行。” 温柔里带着霸道,爱欲中满是浓浓的占有欲。 不知何时,乌云退散,一轮弯月挂在了苍穹之上,北芙就着月光,却看见他微微发红的耳尖,原来,隐于月光之下,有人同她一起心乱如麻。 “我对他并无任何感情,你知道的。” 北芙柔声回他,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烫烫的,从指尖一路麻到了心尖。 “那就好!真好!” 盈盈月光落在他的眼中皆是温柔。 素月躲在拐角处偷笑着,两人如今像是跌进了蜜罐中一般甜蜜。 “太子殿下,齐长史已带来。” 绪风风风火火闯了过来,身后跟着一脸从容的齐元,好似料到会有这一番对峙,已是心有成竹。 顾怀并未松开北芙的手,只是稍稍坐直身子,将方才撒娇委屈的神色暂时收了。 “这么晚喊你来,是因有事要问你。” 顾怀静静开口,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于方才判若两人。 齐元做辑行礼,忙解释道:“太子殿下莫要听信奸人所说,此事与微臣没有任何关系,此侍女见事情败露,定是胡乱攀咬微臣的。” 此话一出,北芙不禁勾起嘴角冷笑起来,齐元这是不打自招了,倒是省了她一些心思和口舌,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坑还未挖好,就有人等着送上门往坑里跳了。 顾怀凤眼闪过一丝寒光,瞬间稍纵即逝。 “额,齐长史,你在说什么,谁攀咬你了,太子殿下这么晚寻你来,是要询问云晟世子江予枫为何要将乐瑶赶出云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没有禀报,乐瑶如今在哪?” 绪风摸了摸脑袋,如实相告,并未发现其中的端倪。 齐元闻言,脸色一僵,几番稳不住情绪,也是沉默了一会,这才假装镇定道:“是微臣想得太多了,以为是……” “以为是什么?” 绪风只觉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暗潮汹涌,只能打破砂锅问到底。 “没有什么,乐瑶被赶出云晟这件事,在太原的时候,微臣是想与太子殿下禀报的,只是那时候殿下无暇分身,此事就耽搁了下来。” 齐元迫切希望把这话题岔过去。 “太子殿下无暇分身,你就不再提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后来不与容王殿下商讨!” 绪风闻言不禁气急,从前齐元办事一直都是细心稳妥的,怎么近日来总是出纰漏。 “殿下,此事是微臣的疏忽,那几日处理太原阮府之事,实在是无暇分身。” “太原阮府之事处理完以后呢,你回盛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事到如今你竟还想抵赖,若是今日太子殿下不传唤你,你究竟要到何时才将此事告知两位殿下!” “微臣知罪!” 齐元不知如何辩解,这件事他原本就是藏着私心的。 在太原时,他就接到了密报,原本就是第一时间禀报顾怀,可是顾怀一心只扑在北芙身上,令他不禁想要利用江予枫对付北芙,这才将此事瞒了下来。 “齐长史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得力之将,事事都要你处理,琐事缠身,忘记一些事也是能理解的。” 北芙冷言冷语道,脸上虽然带着笑,嘴角的弧度分明是嘲讽。 顾怀浅浅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心,示意她继续。 齐元抬头诧异看向北芙,不明白为何她会忽然帮着说话。 “只是……”北芙忽然话锋一转,露出一丝为难之色。 “只是什么?” 顾怀闻言侧脸看向她。 “只是,齐长史这一疏忽,倒是惹的我受了不少的委屈,害得我被一个小小的侍女为难,还在这深冬中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还有幸在东宫的死牢里走了一趟,现在想起,都觉得惊恐万分。” 北芙脸色沉重,垂着眼睛,似乎还沉浸在恐惧不安中。 她见顾怀眉眼带着不可察觉的浅笑,忙吸了吸鼻子,仰头看向屋顶,努力酝酿着情绪,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汪泪水,便迫不及待的躲进了顾怀的怀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双肩抖动着痛哭起来。 “殿下,你要为我做主啊,今日你若是晚回来一步,我这小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顾怀的嘴角压都压不住,面对北芙夸张的演技,他几番要破功。 绪风像是见着鬼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幕,北芙何时变得这般矫情了,怕不是淋雨淋多了,将脑子给淋坏了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齐元露馅 “本王定会为你做主。” 顾怀煞有其事道,喉间溢出压不住的低低笑声。 北芙不露痕迹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正经地摆起脸来,用不悦的眼神定定地瞧着齐元,严肃开口道:“齐长史,此事都是因你失职而引起的,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 “既然你认了,今日之事你准备如何善后!” 顾怀顺着齐元的话往下说,齐元一瞬间愣在原处,显然没有料到顾怀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北芙见他低头沉思,欲想一个全身而退的办法出来,不禁掩面抽泣道:“我之前就说了,随意安排我住在别院或者行宫,哪怕是临时找个住所都可以,可殿下您非要将我带回东宫,如今区区一个侍女都敢欺辱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干脆给我一条白绫,死了算了!” 绪风的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了几下,他还未成反应过来,只觉得北芙怎么忽然变了一个人。 “姑娘,您可别犯傻,您若是一死了之,不正好随了一些人的心愿!” 一直躲着看戏的素月见北芙一人演得有些孤单,不免大声尖叫着冲了出来。 “你别拉着我,我知齐长史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即便是犯了事也不好处罚,我若是闹起来,显得我得理不饶人一般,我还能如何,只能将牙齿打落往肚子里吞了!” “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人,定是会懂得您的委屈,替您做主的,齐长史虽是心腹,但是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殿下定不会偏袒的。” “我,我不想他为难!” 主仆俩你一言我一语,演得水深火热。 顾怀的笑意隐隐浮现,已经极力在忍耐着,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北芙这副姿态,他并不觉得厌烦,甚至还觉得可爱至极。 “姑娘您瞎说什么,太子殿下对您如何,您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我一个粗人都能看出来!” 绪风被两人绕了进去,竟没有丝毫的怀疑,主动加入了进去。 齐元冷眼瞧着,内心实则煎熬万分,北芙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阴阳他! “殿下,云晟世子之事的确是微臣失职,此事微臣定会查清缘由,即便是亲自去一趟云晟也要将此事处置妥当,定是会给太子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是……” 齐元欲言又止,故意将语调拉长,眼神不善地瞄了一眼北芙。 北芙闻言,顿时将骄纵吵闹的情绪收了收,静静地瞧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只是,今日侍女之事,与微臣并未直接的瓜葛,是这个侍女看不惯北芙的为人处世,与微臣有何关系,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北芙闻言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演这么一场戏,等的就是齐元这句话。 “那依齐长史的意思,此女该如何处置?” 北芙定定的瞧着他,寸步不让地逼着他。 齐元站直了身子,脸上一片淡定之色道:“如此以下犯上,拉出去乱棍打死,看谁还敢放肆!” 方圆奄奄一息间,闻言齐元说出此话,强忍着疼痛撑起身子,看着齐元咬牙切齿道:“齐长史,你……你竟……” “我如何?你恨我将你妹妹送去云晟,所以即便是死也想拉着我给你垫背?” 齐元抢先将她的话打断,此事是他莽撞了,选错了人!他本该妥善计划此事,只是没有料到顾怀竟会这么快回盛阳,害他来不及深思熟虑,才导致此事破绽百出! “当初可是你找上我……” 方圆由于伤口处一直往外冒血,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的。 “你原本是在行宫办差的,我也是见你做事稳妥细心,才将你安排到太子殿下的身边照料他的起居,这几年你一直兢兢业业,可今日你竟如此大胆,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我寒心,辜负了我对你的期待。” 北芙看在眼里,不禁对齐元另眼相看起来,从前她觉得他办事严谨,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可如今瞧着只觉他蠢笨,竟妄想用一面之词蒙混过关。 她用余光瞄了瞄身旁的顾怀,见他一副饶有兴趣的神色,就知他与自己一样,早就看透其中的蹊跷,只是不愿打断齐元的自欺欺人罢了。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她原本就只想让顾怀知道齐元参与了这件事,至于顾怀会如何处置齐元,她不会干涉,也不想干涉,他定有他的抉择。 绪风皱着眉看着齐元的脸色渐渐稳不住,才慢慢缓过神来,就连他都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来。 …… “小枫枫啊,你下来吧,现在雨虽然停了,但是你这样瞧着我,我睡不着。” 叶天文打着哈欠仰着头,苦口婆心地劝着叶枫,他扭了扭早就僵硬的脖子,脸上全是困倦之意。 叶枫充耳不闻,一个字都懒得与他多说。 “我答应你,你若下来,我定离你一丈远,绝对不会近你身,可好?” “……” “我发誓,我以我这张引以为荣的容颜发誓,可好?” 叶天文就差跪下来求他。 这些年他虽然也遇到过莺莺燕燕的心仪之人,只是从未有一人像叶枫这般,英勇潇洒,高大魁梧,只一眼就心动不已。 叶枫只觉吵闹,叶天文一人竟自言自语了好几个时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忍无可忍,只得随意拿起脚边一块瓦片,没有丝毫征兆地朝叶天文砸去。 一声惨叫声,叶天文应声倒地,瞬间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叶枫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从屋顶一跃而下,消失在黑夜中。 墨荇悄悄跟在他的身后,也消失在夜幕中。 叶府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叶灵姝虽是两只手不能动弹,嘴巴却是好使,自打知道顾怀连叶府的门都没踏进后,就一刻都没听过,闹得叶府上下不得安宁。 叶太傅束手无策,就差跪下来求她了。 “老爷老爷,回来了回来了!” 小厮前来通报,叶太傅正烦心不已,不禁咒骂道:“火急火燎做什么,谁回来了!” “前去东宫探听的侍卫回来了!” 叶太傅闻言,忙起身欲去前厅,深怕探听到什么再刺激了叶灵姝。 “快让他进来!” 叶灵姝闻言,忙吩咐道。 “你身子不适,就先休息!”叶太傅眉头紧蹙,只得相劝。 “休息什么!我睡得着吗!父亲这是要故意躲着我吗,还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叶灵姝就差撒泼打滚了。 叶太傅只得妥协,无奈地朝小厮点点头。 侍卫进来时,眼神闪躲,神色十分不自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看便知是被人打了一顿留下的痕迹。 “怎么回事?”叶太傅见状露出诧异之色。 “老爷,我才到了东宫门口,还未进去,就被发现了,这伤是绪风大将军打的。” 侍卫老实回道。 “你被发现后,绪风只将你打了一顿就放你回来了?” “是,他问我是谁,我便老实说了。” 侍卫自己也不清楚其中缘由,他原本以为今日定是完蛋了,怕是连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竟没想到,能全身而退! 叶太傅的双眉皱得能夹死苍蝇,满脸狐疑地盯着侍卫,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不对劲,此事很不对劲! “你可探听到什么?太子殿下为何会如此焦急回东宫!”叶灵姝焦急询问道。 侍卫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叶太傅,有些欲言又止道:“听,听到了一些……” 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何事?你快说啊,吞吞吐吐做什么!” 叶灵姝早就失了耐心,若不是有伤在身,定是要下床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侍卫。 “小的听闻,今日太子回东宫时带回一位女子,女子似乎腿上受了伤,行动不便,是,是……” 后面的话,侍卫不敢说下去。 “是什么!你这狗奴才,你若是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信不信我将你扔进后院,让阿福咬死你!” 侍卫闻言,忙跪下磕头,脸上全是惊恐之色。 阿福是叶灵姝养的一条猎狗,为了训化它的劣性,平日里都是饿着它的,三四天才会喂它一次食,都是一些活鸡活鸭,所以阿福从小便是嗜血如命,叶府犯了事的小厮婢女,好几个被活活咬死。 “此女腿脚不便,是太子殿下亲自将她从车辇里抱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抱进东宫的!” “什么!” 叶灵姝怒气冲天,脸色铁青,顾不得身上的伤,从床上一跃而起。 “小姐小姐,您当心您的手腕啊,可别扯着伤口啊!” 一旁的侍女吓得脸色泛白,忙将她扶住,深怕她磕着碰着。 “难道太子殿下匆匆回府,也是为了此女子?” 比起叶灵姝,叶太傅却淡定得多,脸上并无太多的惊讶之色,反而狐疑之色渐浓。 “似乎是的,好像是东宫的一个侍女出言不逊冒犯了此女,此女就闹了起来,将太子殿下的寝殿都砸了,随后侍女竟将此女给拿下了,似乎还扔进了死牢,太子殿下回到东宫后,即刻就将侍女给拿下了,一刻不停地去了死牢,将这位姑娘亲自接了出来!” 侍卫仔仔细细地将所闻之事一字不落地道出,不敢隐瞒一字,讲完头也不敢抬,依旧跪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岂有此理,定是她,定是传闻中那个贱人,来人来人,将阿福给我牵来!” 叶灵姝气的不轻,脸已气得狰狞扭曲。 “我的祖宗啊,你可别闹了,这么晚了,你要牵来阿福做什么!” 叶太傅忙上前安抚宝贝女儿的情绪。 “父亲,你就这般无能吗,这贱人都住进东宫了,这不是打我脸吗,我岂能忍,看我不弄死她!” “你先冷静一下,此事有点蹊跷!” “父亲,你在怕什么,难道就忍心瞧着我被欺负吗?” 她咆哮着,朝着叶太傅撕心裂肺地大吼着。 “你莫哭,待我问清楚,若是真如他所说这样,我便是丢了这顶乌纱帽,也是要为你出一口气的!” 叶太傅咬牙切齿道,眼里闪烁着凶光。 “还有什么好问的,不如此刻就去东宫与太子好好对峙一番!” “你抬起头来,你刚才说绪风将你打了一顿,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叶太傅扭头看着跪地不起的侍卫,眼里全是怀疑。 “是绪风大将军与旁人说起时被我听到的,他应该以为我晕倒过去了,所以才没有任何顾忌地全部说了出来。” “后来呢?” 叶太傅的怀疑之色丝毫没有减退,反而觉得越加不对劲。 “后来,我假装晕倒,竟真的蒙混过关了,大将军便吩咐人将我扔了出来,我这才跑了回来。” 叶太傅不禁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莫不是绪风故意当着他的面将这话翻说出来,为的就是想让他将这些话带回来? 目的是什么?真相是什么?一时间他竟毫无头绪。 此时叶灵姝还在哭闹不止,叶太傅也静不下心来好好思索,急得满头是汗。 叶枫躲在屋顶,将房中的一切瞧得真切,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没看出来啊,你竟还有如此癖好,竟爱偷窥人!” 身后传来一声戏谑声。 叶枫并不觉得奇怪,头也未曾回一下,他早就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墨荇见叶枫并未理会他,好似当他不存在一样,不免继续阴阳怪气道:“刚才你躲在叶天文的屋顶偷窥,如今又趴在妙龄女子屋顶窥探,你倒是男女通吃啊,佩服佩服!” “你胡说什么!” 果然,叶枫闻言扭头怒斥着,脸上全是嫌恶之意,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我亲眼所见,难不成还是假的不成!” 墨荇撇了撇嘴,字字扎着叶枫的心,他小心朝他靠近,挨着叶枫蹲下,小心掀开一块瓦片,往内瞧,就见叶灵姝撒着泼打着滚,全然一副无理取闹之态。 “啧啧啧,原来你还好这口!瞧着你长得人模鬼样,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 此女一看就不是善类! “你若再胡说,别怪我不客气!”叶枫忍无可忍,拔剑示意,脸上已是愠色。 墨荇却丝毫不在意地扬着头得意看他道:“你敢动我一根汗毛,北芙定不会饶你!” 叶枫闻言一惊,看向墨荇的眼神变得紧张起来,声色都情不自禁地颤抖了起来。 “你与她是何关系!” 第一百一十七章:一夜未眠 墨荇轻蔑地审视着叶枫。 “我与北芙是何关系,与你何干?” 他听云祁无意提起叶枫,知道他与北芙曾有过一面之缘,叶枫对此还念念不忘!让他忍不住想要会会叶枫! 叶枫攥紧拳头,看着眼前嚣张的墨荇,竟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论功夫的话,墨荇连他五招都接不了,自然是因为北芙! “我与她是过命的交情,我听别人说起你,还以为你有多厉害,竟连她与我是何关系你都不知道!” 墨荇不禁对他有些失望,他不是对北芙念念不忘吗,怎么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叶枫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有些事,我打听不到!” 若是顾怀不想让旁人知道的事情,定是不会有人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我对她来说,是旁人比不了的,自然她对我也是!” 墨荇好像是在争宠一般,迫切想让叶枫知道他的不一般。 叶枫低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房间内叶灵姝的吵闹声不断,言语里全是对北芙的谩骂之话,听得耳朵十分不适。 “此女的嘴竟如此不堪!”墨荇忍不住骂道,恨不得此刻就下去将叶灵姝的嘴撕烂。 “叶灵姝从小便是这样,恶毒阴险,我就怕她会对北芙姑娘下手,她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姑娘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定不是她的对手!” 叶枫紧紧皱眉,脸上全是对北芙的担忧之色。 “所以这才是你来此的目的?不是因为有偷窥之癖好?” 墨荇侧头问他,他抬头翻了个白眼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 “那的确要注意着,这样,我从明日起就偷偷跟着她保护她,我原本就是因为北芙才来的盛阳,也没有什么职务,闲人一个。” 墨荇见叶枫不理会她,便自顾自地说起来。 “也好,我如今在太子殿下跟前当差,没有太多的自由,但是我会抽空顾着叶灵姝的动向,北芙姑娘那边就交给你,只是我有一个要求,每日我们需要碰头将当天之事互相通气!” 叶枫平日里虽是沉默寡言,但只要是关于北芙,就变得正常起来。 “行,没问题!” 两人很快就达成共识! 东宫庭院内,齐元和方圆还在对峙着。 北芙见方圆还剩最后一口气吊着,不禁有些焦急起来,齐元并不傻,他已知方圆撑不了太久,已是奄奄一息,连一句话都不能完整说下来。 “她失血过多,怕是撑不了太久!” “北芙言之有理,殿下,不如有微臣将她带下去医治一番,先将她的小命救下,才能问出乐瑶的藏身之处!” 齐元抢先一步,顺着北芙的话说了下去,北芙抬眼看他,只见他面色沉稳,一丝慌张都瞧不出。 北芙忽然灵光一闪,露出狡黠一笑,道:“那就麻烦齐长史了,若是她有任何差池,定是你的罪责哦,齐长史才因为疏忽被责罚,若是再有闪失,怕是两位殿下面前,就不好交代了。” 从前北芙多少有点忌惮齐元,自己终究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也因为他,兜兜转转才能重新遇到顾怀,可他偏偏处处与她作对,明里暗里不知给她使了多少的绊子,她亦是忍无可忍,装都懒得装下去,将撕破脸彻底放到了台面上来。 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顾怀给她的底气。 齐元一震,脸色渐渐有些僵硬,他只是不想方圆落在北芙手里,以免方圆胡乱攀扯上他,岂料北芙来了个瓮中捉鳖,让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顾怀冷眼瞧着齐元不说话,淡淡道:“齐长史可有顾虑?” 齐元早就领略过顾怀对北芙的偏爱,自然是知道此时顾怀的心思,定是偏帮着北芙的。 “微臣定会好好留她一命!” 齐元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那我就放心了,我既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也不想这么轻易地让她死!” 北芙一向娇媚撩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凶狠来,狠意一时没能收敛住,连带着杀意都漫了出来。 齐元嘴唇微微颤抖,喉咙一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只觉此刻的北芙浑身散发出的气势瞧得眼熟。 从前他竟一直小瞧了她,原本以为她心思细腻,惯用美色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如今看来还真的不能小觑,她身上的凶狠之意竟和顾怀如出一辙! “时辰也不早了,本王也是累了,寝殿可收拾好?” 顾怀懒散而坐,全程就像是看好戏一般置身事外。 “回殿下,全部收拾好了!” 素月回他。 “你今日受了惊吓,又淋了雨,我虽陪着你在浴池中泡了好久,将身上的寒气去了一些,如今夜深骤冷,我们还是早些安寝吧。” 顾怀扭脸看向北芙,眉眼多了几分柔软缱绻,又毫不掩饰地朝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神色。 齐元见状只得道:“那微臣就告退了,来人,将此女带下去,再命人去请郎中,千万别给她死了!” “是!” 两名侍卫应声而来,将已是昏迷过去的方圆抬起就走,齐元更是一刻都不愿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留下绪风独自站在庭院中呆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怀就这么定定的瞧着北芙,不禁玩味地勾了勾笑,荡漾的痞气。 北芙被他瞧得浑身不舒服,索性起身径直朝寝殿走去。 “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顾怀很快就粘了上来,嗓音撩心入骨地隐匿着笑意。 “你好端端的笑什么,可是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北芙懒得理他,一眼就将他看穿,方才在浴池中,他一直意犹未尽,人虽是在这坐着,心思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了。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刚才可是一直陪着你演戏,怎么这好戏刚刚落幕,你就卸磨杀驴了。” 顾怀扯了扯北芙的衣袖,一脸委屈的模样,倘若此时让朝堂中那些人瞧见他这副神情,怕是比见鬼还要可怕吧。 “我若不演这场戏,如何让齐长史露出马脚,我若空口无凭与你说,是他暗中指使方圆,如何让你相信。” 北芙停下了脚步,瞪着他,眼神示意他正经一些。 “你说什么我都信,何须要什么证明。” 明明暗暗的烛火中,那张唇红齿白的俊脸褪去了往日的冷漠与傲慢,整个人都显得慵懒万分,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缠着她,靠着她,那模样又坏又浪荡! 北芙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有意避开此话题,也懒得与他计较。 她不是矫情之人,顾怀自有他的考量,她不想去干涉,今日闹出这般动静,无非就是想让顾怀知道齐元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罢了,仅此而已,后面的事,他自有安排,便不是她的事了。 “不正经!” 她瞪了顾怀好几眼,才迈开腿继续走,顾怀自然是紧贴着跟上她的脚步。 素月十分懂得,待顾怀和北芙两人跨进寝殿那一刻,她便在身后将门关了起来,岂料身后传来绪风焦急的声音。 “等等我,你这么着急关门作何?”他神色匆忙,不知愣在原地想什么这般入神,待顾怀和北芙走远了,才回过神来,赶忙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素月面无表情地将绪风拦了下来。 “拦我做什么,我要进去!”绪风不明所以,一如既往地蠢笨。 “殿下和姑娘准备就寝了,你进去做什么?” “不会,云晟发生这么大的事,太子殿下定是无心睡眠,你快让开。” “……” 绪风见素月一动未动,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只得伸手砸门道:“太子殿下,殿下,您可歇息了?” “你做什么,莫要打扰他们!”素月慌忙拉扯他,欲想将他拉开,只是绪风长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素月一番拉扯下,他竟连动都未曾动一下,稳如泰山一般。 “他们前脚才进去,我后脚进去怎么会是打扰,你今日好生奇怪?” “你,你这个呆子,非要我将话说明白吗?”素月气急败坏,脸都扭曲了几分。 “太子殿下,殿下!”绪风见素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觉得不甚厌烦,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毛病,有话不会好好直说,非要拐弯抹角的说,显得他格外的蠢。 绪风索性不理会素月,继续将门拍的“哐当”响。 “滚!” 寝殿内传来顾怀一声怒喉,语气低沉,带着隐忍和快要溢出来的灼热。 “好勒!” 绪风瞬间停了下来,这么多年,顾怀从未如此吼过他,他虽是笨,却也是识时务的,一个“滚”字将他吓出一身冷汗。 一时间,世界都清净了许多。 寝殿内昏暗一片,一进门顾怀就将北芙拦腰抱起,扔在了床榻之上,吼完绪风后,继续低头吻她。 北芙被吻得天昏地暗,他明明是那么冷漠矜贵之人,嘴唇却温暖柔和软,像是羽毛拂在了她的唇上,酥酥麻麻的,让北芙的心脏似乎要骤停了一般。 “完了完了,我好像又惹太子殿下生气了,等会他定会想法子罚我!” 绪风满脸惊慌之意,再也不敢大声说话,将素月拉到一旁,压着声线小声嘀咕。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太子殿下今夜才无心管你。” 素月忍不住朝他翻白眼。 “为何?” “什么为何,你问我为何,我问谁去,你这脑子若是不用就捐了吧,捐给需要的人吧!” 素月懒得理他,不耐地瞪了一眼,无论绪风如何询问,她都不再理他。 这一夜对所有人来说似乎都很漫长。 一场磅礴大雨,像把苍穹清洗了一般,如今弯钩如月,悬挂在树梢枝头,月光洒在地面上,照亮了大地。 所有人都无眠。 绪风彻夜担心顾怀会找他麻烦,翻来覆去睡不着。 齐元已经感觉到顾怀对他的不信任。 叶府上下自然是不能安寝,叶灵姝吵闹了一夜,就差将叶府的屋顶给掀翻了。 顾琮之和娄沐心为再次相遇而心神不宁。 叶枫和墨荇因北芙的安危而不安。 顾怀和北芙,两人翻云覆雨了几番,顾怀折腾了北芙一夜,直到天际开始微微泛白时,北芙才沉沉睡去。 唯有叶天文,被瓦片砸晕后,成了所有人中唯一睡得最香的一个,醒来时,已是艳阳高照。 “我这是在哪里,怎么觉得头晕晕的,重重的!” 叶天文醒来就看见房中有一个人正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也是瞧了好久才看清那人竟是巫医。 巫医见他醒了,只是回头瞧了他一眼,并无任何欣喜之色道:“昨日你被人砸伤,流了许多血,我也是半夜起来倒水喝才看见你倒在地上。” “所以是你将我扶到了床上?” 叶天文看着上方的床幔,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说话之间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又朝自己脑袋上探了探,一下就摸到了厚厚的纱布,不免对着巫医感谢道:“真是多谢你,竟还替我包扎好了。” “你谢早了,我见你满脸是血地晕倒在地,当时并未理会,只是瞧了你一眼就回房睡觉了!” 巫医打了个哈欠,她向来无功不受禄。 “什么?你堂堂一个医者,竟见死不救!” 叶天文闻言自然是气急。 “你刚被砸到时,的确是血流的多,只是我瞧见你时,你伤口都快愈合了,我瞧着你也没什么生命危险,也就懒得去管。” “那你也不能让我就这么躺在地上!” 叶天文不禁又开始后悔,为何不好好呆在江南,非要千里迢迢跑到盛阳来受这委屈。 “我一个老妇,怎么能搬得动你!” 巫医回呛他,语气已渐渐变得不耐烦。 “你既然都见死不救了,现在来我房间作何,莫不是见我醒了,才装模作样地过来邀功吧!” 话音刚落,墨荇便伸着懒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满脸铁青的叶枫。 到底是年轻底子好,墨荇与叶枫同样都是一夜辗转反侧未曾合眼,可墨荇的状态却丝毫瞧不出倦意,依旧是翩翩少年,意气风发十足。 再看叶枫,眼下一片乌青,人也颓废了许多。 第一百一十八章:卧龙凤雏成双出 “我发现你这人不识好歹,是小爷我将你搬到了床上,深怕你有事,才去将巫医请来。” 墨荇瞧了瞧叶天文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脑袋,只觉滑稽,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太子殿下有令,传你去东宫!” 叶枫始终站在门口处冷言冷语道,一副随时准备要跑的姿态。 “小枫枫,你来啦!” 叶天文依旧平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听到熟悉的声音,竟哑着嗓子带着哭腔,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你不过是脑袋上磕了一下,怎么还半身不遂起来。” 墨荇见他一副快要将死之人的样子,不免觉得好奇。 “我在地上躺了一宿啊,那地上邦邦硬啊,我这柔弱的身子可受得了?如今只觉得身上每一寸都疼!” “那你是何意思,就是太子召见,你不去咯?” “我也未曾说不去,派个人搀扶着我,即可!” 墨荇意味深长地看向门口的叶枫,叶枫故意将头撇开,一副与他无关,生人勿近的神色。 叶天文的小算盘打的,珠子都要蹦到墨荇的脸上了。 “那既如此,你来?”墨荇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人果然是要到江湖上闯闯,才能遇到千奇百怪的人。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将他打晕塞麻袋送去东宫即可!” 叶枫冷着脸回道。 “小枫枫,你竟这般对我!”叶天文欲哭无泪,索性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泪眼婆娑地瞪着门口的叶枫。 此举动不禁让站在一旁的墨荇鼓起掌来:“奇迹啊,你就这般好了,可真是奇迹啊!” 顾怀一整晚几乎没怎么睡觉,待北芙沉沉睡去后,才抱着她小憩了一会,天才微微亮他就起身了。 为了避免吵醒北芙,顾怀并未传唤人进来替他更衣,自己就蹑手蹑脚地穿好衣衫欲出门。 绪风顶着大大的黑眼圈立于门外,反正躺着也睡不着,索性也早早起来了。 “太子殿下……” 绪风见顾怀开门出来,刚想上前与他说话,便被顾怀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见他轻手轻脚将门关严,深怕弄出动静来吵醒北芙。 两人走出去好远,顾怀这才说道:“昨夜齐元回府后可有异样?” “从东宫出去后就直接回府了,并无什么异样。” 绪风如实回答。 “就无人拜访过?” 绪风沉思一会道:“唯有一个郎中进去,应该是给那侍女医治的。” 顾怀闻言扬起下巴,眼神似有似无的落在绪风身上,拖着长长的尾音道:“绪风啊~” 绪风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一般顾怀这么喊他,准没什么好事,他心中十分惶恐。 “你昨夜睡得可好?”顾怀的语气有些懒散,不似从前那样冷冰冰。 反常,实在是反常! “属下一夜未眠!”绪风老实回他。 “嗯,何事不能安寝啊?” 绪风摸了摸脑袋,不知该不该主动提起昨夜叨扰之事,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老实交代。 他没有丝毫犹豫,“噗通”一声跪在了顾怀身前,拉着顾怀的衣襟就不松手。 “殿下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昨夜是我不好,脑子未曾转过弯来,竟还想着要进寝殿去打扰您和北芙姑娘,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属下这一次吧!” 好在是在深宫,顾怀不喜生人,所以这里并无多少伺候的人,不然若是让旁人见着平日里向来威风凛凛的绪风大将军,此刻像个市井无赖一般缠着人,岂不是笑话! “本王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小肚鸡肠?” 顾怀颇为嫌弃地扯了扯衣襟,发现闪躲不了,索性就随他去。 “属下哪里敢,太子殿下您莫要吓我了,您若是觉得不痛快,罚我打我都可以!” 绪风实在是不想整日惴惴不安。 “你既昨夜没有休息好,现在本王就允你回去歇息吧!” 顾怀一反常态,今日显得格外的和睦春风,令绪风浑身一抖,干脆将他的腿也紧紧地抱住了。 “殿下啊,您不要这样啊,您这样属下害怕啊!” 顾怀嘴角微扬,轻轻挑眉道:“你知道的,本王不喜人触碰!” 他笑得咬牙切齿。 绪风闻言慌忙松手,还不忘将他的衣襟扶平,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太子殿下!”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绪风抬头望去,只见千尘一身盔甲,正朝他们走来。 “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呆在房间休息吗?” 绪风忍不住责怪,他伤势严重,虽是捡回了一条命,却需好好静养。 “从前都是我和绪风常伴在殿下左右,如今少了一个我,殿下定是觉得不习惯!” 千尘很是沮丧,垂头丧气好像有心事一般。 “本王一切安好,你只管养好你的身子即可。” “对对对,殿下身边有我,你一切放心,再不济还有云祁,还有墨荇近日来也听话许多,很多事情交给他办,也放心!哦,对了,殿下回朝后又找了一位得力干将,名叫叶枫,此人脑子灵敏,办事也是稳妥的,所以啊,你尽管放心养伤!” 绪风见状,忙安抚千尘。 千尘的神色越来越沮丧,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无奈。 “殿下不要我了吗?” 他带着哭腔,紧紧挨着绪风,也跪了下来。 “你怎么还哭了,你跪下做什么,难不成也和我一样做了什么事惹殿下生气了?” 绪风满脸的诧异之色。 顾怀周身散发着懒得应付的冷淡:“阿母真的待本王极好,给我本王留了你俩在身边,好,好,好!” 传闻卧龙凤雏都是成双成对出现,而绪风和千尘刚好就是! 绪风和千尘自然是听不懂顾怀的话,唯有一脸丧气地垂着头。 “绪风听命!” 顾怀无奈地捏了捏他的额角,神色骤然变得严肃起来! “属下在!”绪风闻言忙将腰杆挺直,等着顾怀的命令。 “今日你不必跟在本王身边!”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绪风跪着来到顾怀身前,试图想劝说顾怀改变主意。 “多说无用。” 顾怀冷淡的余光扫了绪风一眼,即使绪风万般不情愿,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顾怀见绪风垂头丧气的模样,嘴角不禁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回去躺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随意出门!” 解决完绪风,自然就轮到千尘。 “属下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再说殿下今日不让绪风跟着,我若是也不在,您的安危实在令属下担忧!” “谁说本王身边无人?” “您可别说是那个毛头小子,他做事急躁,自己都保护不好自己!不靠谱不靠谱!” 绪风瞬间就想到了墨荇,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顾怀不免有些无奈,待百年后见着阿母,定是要好好问问她,是如何找到这两人的。 “云祁可好?” 绪风一愣,他竟然把云祁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忙朝顾怀说道:“云祁可以,他可以!” “对,云祁是绪风一手提拔上来的,做事办事和绪风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是个可靠之人!” 千尘也对他赞不绝口。 顾怀目不斜视地朝着前方,淡淡道:“绪风安排吧。” 说完顺着来时的路,又折了回去。 只留下绪风和千尘跪在原地。 “你可是惹了太子殿下生气?为何今日不让你跟在身边?” 千尘对此十分不解。 “昨夜是做了一些莽撞的事惹了殿下,不过看殿下今日气色很好,也并未处罚我,应该是太子殿下心疼我,知道我一夜未眠,这才让我回去好生歇息。” 绪风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千尘满眼的羡慕之色,一时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竟埋头抽泣起来,吓得绪风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 “你又怎么了?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就这么爱哭!” 绪风已经记不清这是千尘第几次流眼泪了。 “你自然是受殿下恩宠疼爱的,我呢,我不过是个累赘罢了,不出多久,我这个大将军怕是要给人腾位置了!” 千尘越说越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如何都停不下来。 “你听谁胡说的,我俩是太子殿下左膀右臂,缺一不可!这世上无人能顶替你的位置!” 千尘泪眼婆娑地看着绪风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绪风笃定地朝他点头。 “那叶枫又是怎么个回事?我听云祁总是提到他,说他英勇善战,办事谨慎稳妥,最重要的是他脑子灵活,有时候只需看一下太子殿下的眼神就已懂得。” “他原本是叶太傅身边的人,倒戈了投靠了殿下,虽是留下了他,对他多少还是心存疑虑的。” 绪风脑子好像开窍了一般,忽然就明白了千尘为何伤势还未好,就着急忙慌地跑来。 “他当真聪明绝顶?” 绪风摸了摸脑袋道:“是比我稍微俩灵活一些。” 千尘闻言脸瞬间又垮了下来,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硬伤! 云祁很快就接到指令,站到了顾怀的身后,从前他也做过顾怀的贴身护卫,但与今日不同,今日绪风不在,千尘不在,只有他一人! “你来军营多久了?” 顾怀慵懒的张开双臂,三名侍女正伺候着更衣,他也想在温柔乡里多待一刻,只是他是当朝太子,已是好久不曾出现在朝堂上,也该去露个脸了。 “回禀太子殿下,属下来军营满打满算起来也有三年了。” 云祁如实回答。 “本王常听绪风提起你,他对你赞不绝口。” 顾怀声线清冷,蕴藏着冷漠与疏远,自始自终,他都未曾瞧云祁一眼。 “属下能有今天,都是绪风大将军的提携。” 云祁面露恭敬之色,每一个字都是斟酌了一番才敢说出口。 “他与千尘是本王的左膀右臂,也是本王极其信任之人,而你是绪风一手提拔起来的,想必他对你是含了指望的!” “属下定不会辜负了绪风大将军的期盼!” “你对绪风倒是忠心耿耿!”顾怀冷哼一声,带着一丝不满之意。 “太子殿下,属下定会为殿下尽心尽力!效犬马之劳!” 云祁自知说错了话,忙单膝下跪请罪。 朝服已穿戴完毕,三位侍女行礼退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起来吧,今日你随我入宫上朝!” 顾怀并未为难他,只是冷冷抛出一句话。 “属下遵命!” 云祁虽好奇,却也不敢询问。 太子的仪仗很是气势磅礴,而云祁自然是身着金色铠甲,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身下是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就这般招摇过市,气派十足。 太子的车辇刚进宫门,就被早早等候在宫门口的叶太傅给拦了下来。 “老臣拜见太子殿下!”叶太傅堵在路中央,很明显就是不让顾怀过去。 顾怀单手掀开马车帘,面容隐匿在车帘后,瞧不出神色。 “叶太傅,马上就要上朝了,你还在这耽搁,不怕圣上责罚吗?” “太子殿下,借一步说话。” “既如此,本王便捎你一尘!” 叶太傅闻言,忙手拎朝服往车辇内爬,好似早就料到顾怀会请他上马车一般。 待他坐稳后,顾怀才悠悠开口道:“叶太傅瞧着有些憔悴,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小女被恶人打伤,伤势严重,疼得一夜不曾合眼,做父亲的哪有不心疼的道理,恨不得让她身上的痛全部转移到我身上来!” 说起叶灵姝,叶太傅是既无奈又心疼。 “哦~行凶者可找到?” 顾怀饶有兴趣地扬了扬眉,脸上全然没有担忧之色。 “说起来也是丢人,此人并非他人,而是我的亲外甥叶枫,我叶府待他不薄,不曾想竟养出个白眼狼来!” 叶太傅气得咬牙切齿,从小到大,他都不曾动过叶灵姝一根汗毛,可叶枫竟敢下如此狠手! “可是去城外接应本王的叶枫?” 顾怀明知故问。 “正是他,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躲在哪里,若是让我抓到此人,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不如将此事交给官府来办吧,悬赏一些赏银张贴皇榜,想必要比叶太傅自己派人去找,要快得多吧。” 顾怀慵懒地坐着,双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 第一百一十九章:炎帝赐婚 叶太傅闻言一惊,两眼瞬间亮了起来,声音都高了几分道:“这样可好?” “由本王出面,自然是好的。” 叶太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多谢太子殿下垂怜,若是让小女知道殿下所做这一切,一定会欣喜万分的。” 顾怀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敷衍笑意。 “原本小女也不必受此苦难,若是没有前一次的刺杀,身子受了一些伤,叶枫也不能把她伤得如此重。” 叶太傅见顾怀不言语,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真的应该好好休养一番才好。” 顾怀将拇指上的玉扳指转得飞快,语气里全是敷衍之气,忽然眼神就被手背上的咬痕给吸引住了,这是昨日在浴池时,北芙疼得难以自制时,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昨日竟一点也不觉疼,今日再看,这咬痕渐渐明显起来,不禁令他忍不住回想起浴池中的涟漪。 叶太傅一脸震惊的瞧着眼前的顾怀,此时他正低头浅笑着,是叶太傅从未见过的神色。 “太子殿下,殿下……”叶太傅终是看不下去,小声呼唤着他。 顾怀回神道:“你方才说什么?” 他的指腹小心地在咬痕处轻轻地摩挲着,两排牙印整整齐齐,一瞧就知道这咬痕的主人有一口好牙。 “老臣方才说,若是殿下能亲自去安抚一下小女,她定是会好得快!” 叶灵姝在家闹得天翻地覆,叶太傅此刻什么都不想,恨不得将顾怀绑去见他家的宝贝女儿。 “本王若是能抽出身来,定是会去看望令千金的,只是本王刚回朝,琐事缠身,实在有心无力!” 他将嘴角使劲往下压,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浴池里的画面,可偏偏越克制越汹涌,说着说着,竟兀自笑了起来。 叶太傅被顾怀这个笑给弄懵了,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的顾怀和往日的不一样,似乎爱笑了一些。 “殿下昨夜匆匆回东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太傅见顾怀始终低着头看着他自己的左手,不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虚惊一场而已,是本王最心爱之物不见了,不过本王回去又亲自找回来了。” 顾怀笑的意味深长,思绪又从浴池飘向昨夜的寝宫内。 叶太傅不傻,一眼就瞧见顾怀左手虎口处的伤痕是咬痕,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回想探子回来禀报的所见所闻,他已是能断定,顾怀定是藏了一个女子在东宫里。 “太子殿下,我们到了。” 叶太傅还想着该如何不露痕迹地询问一些,云祁的声音就从马车外传了进来。 叶太傅只得将到嘴中的话给咽了下去,待云祁掀开车帘,他率先下了马车。 来来往往上朝的文武百官一看是太子的车辇仪仗,纷纷都围了上来行礼请安。 “免礼!” 顾怀光洁白皙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漠,仿佛是暗夜里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叶太傅心中暗叹,这才是他熟悉的顾怀,刚才车辇里的顾怀简直像是被鬼迷了道一般。 一群人恭维着顾怀,将他涌进大殿内。 他站立在大殿之中,颇有一番睥睨天下的气势,俊美的脸庞映着晨曦,带着天神一般的威仪和与生俱来的高贵,整个人都散发出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三皇子允戌趁着人多,低调地闪了进来,在一个角落处站着,显得有些拘谨。 顾怀眼尖,一眼就瞧见了他,不免朝他伸手,示意允戌到跟前去。 “三弟近些日子可好,本王听闻你吃坏了身子,那些奴才是怎么当差的。” 允戌无奈只得低头走近顾怀。 “拜见太子殿下,只是躺了两日就好了,多谢太子关怀!” “你我兄弟二人,无需这般客气,本王不在朝中这些日子,还多亏了你!” 顾怀闻言将手搭在了允戌的肩膀上,意味深长地轻拍了两下,吓得允戌脸都煞白了起来,哆哆嗦嗦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此时,炎帝一身龙袍走进大殿内,一眼就瞧见人群中耀眼的顾怀,不免露出一副慈祥的笑意。 “太子终于回来了!” 文武百官纷纷下跪,唯有顾怀一人站着对他作揖行礼,他一直都是这样,从未真正臣服在炎帝的脚下。 “众爱卿平生吧,今日太子回朝,令朕很是欣慰啊,你不在的日子,我是分身乏术啊!” “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应该的。” 顾怀露出一丝谦虚的笑,笑意不达眼底,泛着刺骨的寒意。 “太原赈灾一事你办得不错,理应有赏!” “慢着,此事我是交于荣王全权办理的,圣上要赏也应该是赏赐荣王才对,我岂能抢占了他人的功劳!” 炎帝一愣,在文武百官中寻找顾悰之的身影,找了一圈也未曾发现,不禁好奇询问道:“荣王今日怎么没有上朝?” “此事说来话长,我与兄长回到盛阳那一日,忽遭到了刺客埋伏,兄长不幸负伤,此事不知圣上可有耳闻!” 顾怀眼中不含半点温度地瞧着高高在上的炎帝,瞬间就把话题引到了刺客身上。 炎帝早就料到顾怀会有此动作,竟丝毫没有一点意外,只见他伸了伸手,殿外就进来两位侍卫,押着的正是于侍郎,看样子想必是经历了一番严刑拷打,人已处于半昏迷状态, 文武百官难免一阵唏嘘。 “此事朕自然是知道的,连夜派人去查,这才查到了于侍郎身上,他已认罪伏法!” 炎帝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示意侍卫将于侍郎认罪书呈给众大臣观看一番。 “这于侍郎平日里与太子无冤无仇,为何要置太子于死地!” “是啊,他平日里杀只鸡都吓得不行,怎么会做出这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嘘,你们可别忘了,于侍郎可是太后麾下的人,想必是听吩咐办事罢了!” …… 顿时大殿内议论纷纷了起来。 顾怀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幕,清了清嗓子道:“哦~既然是他,倒是令我意外!只是我听闻,好似东厂也参与了进来。”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是抵赖不得的,接下来如何处置他,就交予你了!” 炎帝顾左右而言他,一副势必要将罪责强压在于怀之的身上。 顾怀身侧的叶太傅不免听出了一些门道来,圣上这是随意拉了一人出来,顺便借顾怀的手除掉太后的人。. 如此一来,炎帝即可全身而退。 “圣上,此事端倪太多,老臣恳请圣上重审此案!” 叶太傅不愿放弃这个机会,率先提出了异议。 顾怀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朝叶太傅递了一个满意的眼神。 “臣附议!”都学士见状忙跟在身后。 “臣附议!” …… 一时间满朝文武,竟有一大半的人都附议,这里面不仅仅是顾怀麾下的人,还有太后的人。 炎帝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极力控制着。 “刺杀太子如此严重的事,怎可儿戏,东厂为何要劫走八名尸首,又为何无缘无故出现在于侍郎的家门口,这封认罪书上竟只字未提!圣上如此潦草了结此案,恐不能令老臣们折服!” 叶太傅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炎帝的眼里早就容不下叶明华,若不是看在他手握部分兵权的份上,早就想将他杀之而后快! 而叶明华偏偏与顾怀走得近,更是有传闻说叶家千金即将嫁入东宫,如此一想,他岂能如他们的愿。 “叶太傅,朕听闻你家千金贵体不安,你今日怎能有心情来上朝的?” 炎帝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叶太傅。 “回禀圣上,小女的确在家养伤,只是老臣身居高位,要谋其职!” 叶太傅对答如流,丝毫不畏惧。 “叶太傅所言甚是,再说叶家千金知书达理,凡事都替叶太傅考虑周到,自然是不愿意他放下朝中要事在府中陪着的!” 顾怀难得一见地替叶明华解围。 “昨夜太子殿下刚回东宫,听闻叶家千金受伤,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叶府探望,如此关怀朝中大臣令老臣们欣慰啊。” “难怪今日老臣瞧着叶太傅从太子殿下的车辇里下来,莫不是殿下亲自去接的叶太傅吧。” 都院士和王御史见状也加入了进来。 顾怀未曾出言辩解,落在旁人眼里,好像当真就是顾怀亲自去叶府接的叶太傅。 叶明华自然也不会反驳,他如今一心想着要与顾怀攀亲,为避免夜长梦多,最好越早将叶灵姝与顾怀的婚礼办了,他才安心。 炎帝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大手一挥看似很高兴的模样道:“叶家千金当真这么通情达理?” “自然是,叶家千金不仅腹有诗书自华,安静文雅,就连举手投足间皆透露着优雅,更是学识渊博,有修养,有内涵,有品位。” 王御史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夸赞,说得叶太傅老脸一红,如此优点叶灵姝竟一个都没有。 “王大人谬赞!” 他心安理得地应下了王御史的夸赞,就是要让天下所有人知道,他叶家千金也是配得上当朝太子的。 “喜事,可谓是喜事啊!” 炎帝闻言猛地拍了下大腿,朝着一旁站着的高公公一脸喜悦地笑着。 “是何喜事,圣上不妨说出来让老臣们也开心开心!”都院士询问。 “这些天朕一直在愁一件事,外藩的七皇子如今也到了娶亲的年纪,我们与他们向来都有和亲的习俗,这七皇子为人忠厚老实,在朕看来,与叶太傅家千金正是绝配!” 高公公闻言不禁掩嘴一笑道:“圣上英明,奴才也觉得两人的性格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炎帝的一番话就像是一盆冰冷的水,将叶太傅从头顶灌下,瞬间就凉透了心。 “圣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他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眼里全是惊慌失措之色。 顾怀出奇的淡定,好似早就料到一般,一双冰眸幽暗深邃,令人捉摸不透。 “叶太傅,这可是好事啊,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炎帝见状,佯装出一副不解之意, “外藩过于遥远,叶太傅定是爱女心切才如此不舍的,并非不满圣上的安排。” 都院士也在叶太傅身侧跪了下来,看似在给他求情,实则在有意无意地拱火。 “家国情怀,首先得有大家,才有小家,叶太傅,这点道理你应该明白,即便是朕的亲生女儿,朕也得狠下心来送出去!” 炎帝面露为难之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叶明华哪里听得进去,好好的太子妃不做,岂能去外藩和亲。 “圣上明鉴啊,小女性子骄纵,怕是,怕是会冲撞了七皇子!” “方才大家还在夸你家千金知书达理,你就莫要谦虚了,这门亲事朕就替你定下了,不久就要到年节了,为避免夜长梦多,不如在年前将这婚事办了吧!” “圣上!圣上万万不可啊,小女,小女已经有了心爱之人,若是强让她去和亲,怕是会闹出人命来啊!” “叶太傅,外藩向来与我们交好,嫁过去,定不会亏待了令千金的。” 王御史慌忙上前搀扶叶太傅,好言相劝道。 “哦~是何人啊,说与朕听听!” 叶太傅整个人都不安了起来,忙看向顾怀,希望他能说上几句。 顾怀假装思考了片刻,然后不做任何回应。 “是谁啊,你家小女的心爱之人是谁啊?”炎帝见顾怀一副不愿参与其中的样子,心中暗暗窃喜,不过是略施小计,竟轻轻松松地让顾怀将叶太傅这颗棋子给弃了。 叶太傅怔愣在原地,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 “只是叶家千金并非皇家血脉,外藩可会同意?”都院士见叶太傅已是恍惚状态,忙将此事往前推进。 “爱卿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朕,自然是要封的,那不如就封叶家千金为永庆公主,一切礼仪按照公主的仪仗操办!” “圣上英明,考虑得真是周到!” 都院士忙巧言恭维着,还不忘朝叶太傅道喜:“叶太傅,这可真是大喜事啊,恭喜恭喜啊!” 第一百二十章:叶灵姝和亲 在一声声的道喜下,退了朝,炎帝临走时,得意的笑还挂在脸上,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怀后拂袖离去。 顾怀看了一眼身旁的叶太傅,并未有与他交谈的打算,伸手整理了一番衣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云祁正在宫殿门口候着,见顾怀步履轻松地走来,忙迎了上去。 “太子殿下下朝了,我们要去哪里?” 自然是要回府的,也不知现在北芙醒了没有,若是没有兴许还能陪她小憩一会。 “回东宫!” 顾怀没有一丝犹豫地钻进了车辇内,马车还未启动,却被叶太傅给喊住了。 云祁不明所以,慌忙命人停下。 “叶太傅,可有什么急事?”云祁见他神色焦虑,不免好奇询问。 “太子殿下,老臣可否上车辇与您说话!”叶太傅却对云祁置之不理,还未等顾怀说话,就已做出了爬上车辇的动作。 云祁只得将他搀扶好,伸手替他掀开门帘。 叶太傅还未站稳,就直直朝顾怀跪下,已是泪眼婆娑道:“太子殿下,您刚刚在朝堂上为何不帮老臣说话啊,小女如是真的送去和亲,这辈子老臣怕是再也见不到了,这万万不可啊!” 顾怀稳坐在车辇内,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了,姿态慵懒而又冷漠。 “并非本王不想,只是有些事情你也需明白,他是圣上,本王暂时还不能与之抗衡!” “可,可,我们之前明明是说好了,将小女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的!” “事与愿违,本王也是无能无力!” “殿下,您想想办法啊,小女一心只有您,若是强行让她去和亲,以她的性子定是会闹出人命来的。” 顾怀做出一番思考之状,缓缓开口道:“叶太傅手握兵权,区区和亲队伍才几人,届时出了城,命人截下来即可!” 他幽深的狡眸紧盯着叶太傅,眸色变得幽暗危险。 叶太傅一愣,他竟没有想到这个,只是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便否决了它。 “这可是抗旨啊,死罪啊,我若是拿了兵符去调遣了黑骑,即便是将小女截了回来,也都是灭门之罪啊!” 为了叶灵姝一人,搭上叶府上下所有人的命,这是万万不可的。 顾怀不禁露出为难之色。 “本王虽是体恤你们父女相离,只是爱莫能助啊。” “不如这样!太子殿下可借你的名义出手将小女截下,圣上面前您可说与小女情投意合,生米煮成了熟饭,届时一举两得!” 叶太傅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将算盘打得噼啪响。 “本王?实不相瞒,本王身边暂无可用之人,千尘身负重伤,还要趟上个好几个月,绪风近日来办事总是出错,如今闭门思过,如此严谨之事交于他,本王是不放心的!” “我看云祁将军就不错!” 顾怀冷笑一声道:“云祁如今乃本王贴身护卫,叶太傅莫不是要让本王身后空无一人吧。” “是老臣冒犯了殿下,老臣并非这个意思。” 顾怀冷着脸一发不言。 叶太傅见他神色不对,说话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如若是太子殿下亲自带着黑骑去呢?” 他见顾怀投来冷漠的目光,并未流露出抗拒之意,这才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我会将兵符交于殿下,殿下亲自挂帅去接小女,逼着圣上指婚也不是不可以的。” “叶太傅,你这是要本王造反啊!” 顾怀狭长的眼眸紧紧盯着叶太傅,眸色冷如冰霜,似有火光稍纵即逝,声线低沉宛若地狱魔魅。 闻言叶太傅忽然凑了上来,一脸严肃道:“只要殿下愿娶小女为妻,定会双手奉上兵符!” 一丝阴冷的笑容,在顾怀脸上一闪而逝,他挑眉看着叶太傅,看来叶灵姝当真是他的宝贝,竟敢为此与圣上翻脸。 “你先回去将圣上的旨意告知令千金,切忌不可告诉她当日劫亲之事,以免走漏了风声,此事你知我知便可!” 顾怀眉毛已一弯,笑脸全无。 叶太傅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忙应允地点了点头。 “那兵符?” “本王会去府上亲自取来!” “好好好!” 叶太傅愁容渐散,随意让云祁靠边停住就匆匆下了马车。 北芙醒来时,发现身边早就没了顾怀的身影,想必一早他就忙去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只是昨日的翻云覆雨,今日才觉得乏累,身子骨像是散了架一般酸痛,既说不出来究竟是何处难受,又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北芙轻声唤来素月,她还未进门,就一脸欣喜道:“姑娘,姑娘,刚才荣王殿下派人来传,说是沐心姑娘就在胭脂铺里!问您要不要过去!” 北芙瞬间清醒了过来,娄沐心,她竟也来了盛阳! “去,快帮我更衣!” 她已是等不及,早膳还未用就匆匆往外跑,侍女侍卫跪了一地不肯让道。 “你们做什么?”素月瞧着满地的人,竟挪不开脚来。 “太子殿下吩咐,若是姑娘醒了,就即刻安排早膳,若是想沐浴了,浴池都已准备妥当,若是觉得待在寝殿无聊,也可在东宫内随意转转。” 侍女低头回答,语气里全是恭敬之意,比起昨日来,态度简直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变。 想来昨夜那一闹,让北芙彻底在东宫立住了威。 “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素月依旧不明所以。 侍女闻言,慌忙命人将早就做好的点心端了上来,柔声道:“姑娘,还未用早膳,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做的,说是您平日里喜欢吃的。” 原来是她还未用早膳就想出门,才被这些侍卫侍女们拦了下来,北芙见状,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不打算为难他们。 好不容易用完膳,刚想踏出脚,屋内的人又通通跪了下来。 北芙对此早就心知肚明,径直问道:“可是太子殿下又吩咐了什么事?” 侍女有些为难,但是又不得不回话,只得将头埋底小声道:“太子殿下不让您出东宫。” 她就知道! 顾怀还是从前的顾怀,尽管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她自由,想要时刻圈在身边。 “无碍,你出不去,我们来寻你即可!”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声音纯净而细腻,带着一丝天真和纯真,北芙不必张望,就知道此人是谁。 墨荇率先跨了进来,紧跟其后的是顾悰之,而顾悰之身侧有两个身穿黑色斗篷,将脸蒙的严严实实的人,不用看就知道这两人定是叶天文和娄沐心。 叶枫走在最后面,见着北芙,原本孤傲的头颅顿时垂了下来,不敢轻易抬头。 “你竟是女子?”娄沐心将脸上的黑布扯开,上前一步抓住了北芙的双手,眼里全是重逢的喜悦之意。 她上下打量着北芙,满脸的不可置信,细想却又觉得一切理所应当。 “我见你男装打扮时,就觉你长得艳丽俊俏,不似其他男子那般粗犷,而太子殿下日日与你待在一起,也怪我实在蠢笨,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出行在外,女扮男装也是为了方便,你别怪我对你有所隐瞒!这些日子你可好?” 北芙只觉有些愧疚,不免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千里迢迢一人来盛阳,是有些辛苦,不过都是值得的。” 娄沐心眼眶微红,不去想一路的艰辛。 也是凑巧,顾怀跟着他们脚后跟回来了,见着娄沐心先是一愣,随即看向顾悰之。 “我待会与你细说,对了,你这身装扮可是刚刚下朝?朝中形势如何?” 顾怀伸手制止了顾悰之继续询问,转身对北芙柔声说道:“今夜是月圆之夜,长央街会有灯会,晚上我带你去看可好?” “我也去,我也去!”墨荇虽是觉得顾怀这般深情的模样有些碍眼,只是听闻有好玩的,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去。 “那你去,我也要去!”一旁的叶天文自然也不甘示弱,他从前可是盛阳城内百事通,如今离开了六年,再次回来竟全部都变了样,他也想去看看如今的盛阳究竟是何景象。 叶天文有意朝叶枫身边挪去,岂料被叶叶枫识破,他才挪了两步,叶枫就站到了顾悰之的身后,离他更远了一些。 “小枫枫也要去!”见诡计被识破,叶天文也不恼。 众人的视线全部落在叶枫的身上,只是过了一夜,他们两个竟有了如此亲密的昵称。 叶枫黑眸徒然窜过一丝慌乱,心跳突然加速起来,脸红得就像关云长一般。 顾怀的脸色微凉,他只想与北芙一人在花灯下你侬我侬,并不想动辄跟着这么多人,顿时就没了赏灯的性子,可见北芙一脸向往之意,瞬间就心软了起来,她即便是要天上的月亮,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摘下来给她。 “她为何会出现在盛阳?”顾怀看着北芙和娄沐心欢快离去的背影,不禁微微皱眉。 “她那日一封书信辞别,其实并未走远,一直在我们身侧跟着我们,后面遇到了一个黑衣人,这个黑衣人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直接来盛阳等我们。” “黑衣人?” 顾悰之昨夜一夜未眠,也是在想这个黑衣人,他为何会帮助娄沐心,究竟是何目的? “暂无任何头绪,沐心她未曾看到那个黑衣人的长相,这件事暂时不用管,倒是你,为何身边只有云祁一人?绪风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众人看笑话 他从顾怀一进门就已经发现不对,从前绪风是一刻不离身的,而且云祁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不知是初次做顾怀的贴身侍卫紧张还是其他缘故。 顾怀看向顾悰之的眼神略带一些赞许之意:“兄长果然与我心有灵犀!” 他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椅凳上,右手情不自禁地去抚摸左手虎口上的咬痕,眼神顿时凶光乍现道:“我一直觉得身边有人走漏风声,将身边的人都一一细查,唯有他露出马脚!” “他究竟是谁的人?”顾悰之露出诧异之色,不曾想云祁竟藏得这么深,转念一想今日顾怀只带了他一人出行,不禁一阵后怕道:“你既已知他是叛徒,怎么还只带他一人出行,你连你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顾悰之难免怪罪顾怀莽撞。 “这就是奇怪之处,今日我特意支开绪风,只留他一人在身边,明明他是有机会对我动手的,却没有动手!” 这一番举动着实让顾怀不理解,对他的来意用意丝毫摸不透。 “你是何时怀疑他的?” “从他有意无意挑事开始,他似乎想搅乱形势!” 顾怀也记不清何时对云祁起了疑心,只是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去思索,那些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就浮出了水面。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他可是绪风一手提拔的!” 顾悰之不免想起绪风,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只得叹息道:“哎,以他的脑子,看不清人也是有可能的。” 顾怀将今日早朝上的事情细细与顾悰之说了一遍,听完顾悰之不禁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道:“没想到叶太傅为女儿竟敢做出忤逆之事,想来也对,他老来得子,对叶灵姝从小就宠爱有加!只是兵符之事,会不会其中有诈!” 顾怀冷笑一声道:“哼,不过就是穷途末路罢了,他们父女俩到现在还痴心妄想嫁进东宫,若是此次他能老老实实交出兵符,我兴许还会顾念他帮我的旧情,对他从轻发落,若是敢耍诈,就别怪我赶尽杀绝!” 顾怀眼里杀机肆意,他倒不怕叶太傅耍诈,只怕他当真就老老实实的听话,不把劫亲之事告知叶灵姝,那就有些棘手了。 很快,叶灵姝被封为永庆公主,年前即将送往外藩与七皇子和亲之事就传遍了盛阳的大街小巷。 绪风原本以为自己当真可以回府休息,岂料临危受命,竟让他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亲自上街发传单。 还得乔装打扮,光天化日之下,一身夜行衣穿梭在屋檐之间,看着都不像是个好人。 他越发觉得顾怀是在整他,这种小事怎么轮得到他亲自动手! 原本千尘见他为难,是想陪着的,只是他穿个衣服都费劲,不免有些耽误事,只得自己亲自上阵,将手里的传单一并洒满了整个盛阳城。 平日里,叶灵姝嚣张跋扈的性格也是得罪了许多人,如今全盛阳都在看她的笑话,而叶太傅还在犹豫该如何对她开口。 叶太傅才刚进府门,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扣门声,小厮前去开门,就瞧见门外站着几位妙龄女子,正一脸谄笑地看着府内的叶太傅笑。 “叶太傅您在家呀,这不我们听说灵姝受伤了,所以特意带着小女来看看她!” 来人正是住在不远处汪首富家的小妾肖氏,身后还站着她两个女儿,见着叶太傅,露出甜甜的笑,亲昵地朝他喊道:“叶伯父。” 平日里肖氏这两个女儿与叶灵姝趣味相投,走得颇近。 叶太傅并未多想,将满脑子的烦心事搁在一旁,露出一丝伪善的笑意道:“小女正在家无聊着,见着你们来,定是高兴的,快请进快请进!” “那什么,大家都进来都进来,快快快!” 肖氏闻言并未着急跨进门,反而折回身子朝门外大声吆喝着。 话音刚落,叶太傅就瞧见一群人从门外挤了进来。 “这,这是……”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叶太傅,这些人都是寻常跟令千金走得近的,听闻她受伤,都十分担心,都想亲眼瞧瞧她安好,才放心!” 肖氏见叶太傅露出惊讶之色,忙上前安抚他,她那两个女儿更是一左一右架住了叶太傅,声色婉转如夜莺一般清脆道:“叶伯父,我们也是担心灵姝,再说了,她往日在家一刻都待不住的人,如今受伤了不能出门,定是无聊吧,我们人多正好给她解解闷!” “对啊,伯父,我们贸然来打扰,您不会怪罪吧!” 叶太傅一左一右被这姐妹花哄得得意忘形,竟晕乎乎的点头应了下来。 众人见状,忙朝叶灵姝的房间奔去。 叶灵姝闹了一夜直到叶太傅出门才刚刚睡着,如今正做着太子妃的美梦呢,就被吵杂声给惊醒了,不免气急败坏地吼道:“是何人这般嘈杂,给我拉出去打!” “诶哟,妹妹这是怎么了,都受伤了怎么气性还这么大,你得注意身子呀!” “对哟,你这身子若是年前恢复不好,岂不是遗憾,毕竟我们女人呀这一辈子只与人成亲一回。” 说话的正是汪臻与汪羽两姐妹。 “你们怎么来了!” 叶灵姝还处在震怒中,忽然瞧见房内涌进一群人,不免呆愣了一瞬。 “诶哟,灵姝啊,你怎么这般憔悴啊,好似老了十岁一般!” 肖氏一个箭步冲到了床榻之前,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叶灵姝这才反应过来,想找东西将脸给挡住,可双手受伤缠着严严实实动不了,只得将脑袋埋进双臂之间,发出尖叫声:“都给我出去,出去!” 好不容易逮到了这个机会,汪臻和汪羽怎么会轻易放过,忙跟在她们母亲身后来到床榻前,两人稍稍一用力,就将叶灵姝的双臂给都了下来,叶灵姝憔悴不堪的脸就这么露了出来。 “噗嗤!” 汪臻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惹得肖氏一个白眼就翻了过来。 “你还有心思笑,你的闺中密友都这般模样了,你竟还笑得出来!” “母亲,我这是为灵姝高兴呀!” 汪羽一个娇嗔,朝汪臻递了一个眼神,汪臻心中了然,忙回头朝门口的人喊道:“大家都是来探望灵姝的,快走近一些,好好瞧瞧,也好放心!” 众人听闻,闹哄哄的全部七嘴八舌地往前挤了过来。 叶灵姝躲无可躲,整个人都快要气晕了一般,大声嘶吼道:“来人,将这些人通通给我赶出去!” “灵姝啊,我们也是一番好心,你怎还赶起来人来了!” 汪臻面露难过之色,一滴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可在叶灵姝眼里,这颗眼泪和屋檐下的脏水没两样,她只得咬牙切齿地问她:“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一是过来探望你,二是过来恭喜你,你偏偏还不领情!” 汪羽不似平日那般谄媚,言语间全是阴阳怪气之色。 平日里,叶灵姝一直都是高高在上,仗着叶太傅位高权重,眼前这些人都哄着她抬着她,近些时日来,她又仗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愈加嚣张跋扈。 可今日形势不太对劲! “恭喜我什么,你们今日是涨胆子了,没有我的允许,竟敢私自踏进我的闺房,谁给你们的胆子!” “自然是恭喜你好事成双,你还不知道吧,圣上今日在早朝上,亲口封你为永庆公主,现在礼部已经在安排事宜了!估计不出明日,圣旨就要到了!你说此事是不是得来道喜?” 肖氏捂嘴轻笑。 “什么公主,为何要封我为公主?” 叶灵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得说第二件喜事了,圣上给你指了一门好亲事,年前就将这门亲事定下!” 汪羽与汪臻对视一笑,笑容中全是嘲讽之意。 叶灵姝误以为圣上允了她与顾怀的亲事,不免露出心生雀跃道:“可是我与太子的婚事?” 肖氏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竟哄堂大笑了起来,汪羽笑得直不起腰,汪臻更是夸张,竟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叶灵姝不明所以,见她们三人如此放肆,脸都气得扭曲了起来。 “你们三个笑什么,一大早怕不是被鬼迷了道了,竟敢来消遣我,莫不是见我受伤在床,过来看我笑话吧,你们是忘了从前在我面前毕恭毕敬的模样了吗!我如今可是太子妃了,就不怕我治你们的罪嘛!” 汪羽闻言,笑得那叫花枝乱颤:“母亲,母亲,你瞧她,事到如今她竟还做着太子妃的美梦呢!” “怕不是梦还没有醒吧!又或者是伤了脑袋?”汪臻伸手去探叶灵姝的额头。 叶灵姝又气又急地挥舞着双臂,将汪臻伸来的手给打开,整张脸因气愤而狰狞。 “凭你是谁,还敢碰本姑娘,你个下贱胚子!” 汪臻一瞬收回笑意,怒睁着与叶灵姝对视着。 “怎么,平日里听得惯,今日就听不得了,你们姐妹俩往日跟个狗一样赖在本姑娘身边,怎么今日就变脸了?” 叶灵姝露出一贯的嚣张之色,她从未正眼瞧过汪羽和汪臻,权当解解闷罢了。 “姐姐,你莫和她生气,反正她也跋扈不了几天了!” 汪羽拉了拉汪臻的衣袖。 “来人啊,人呢,都死绝了吗,将这些人通通赶出去!” 叶灵姝只觉头疼难忍,懒得与任何人废话,今日之事她暂且记下了,等她身子好利索了,定是要上门好好教训她们! 奴才们慌忙将人群往屋外赶,这番举动,将肖氏给惹得不痛快了,将刚才的好脸色收了收道:“这大家大院的,倒也不必拉拉扯扯,今日我们来也是看望你的,日后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外蕃天高地远,你一去怕是此生不见了!” “你说什么?什么外蕃?” 叶灵姝愣在原处! 叶太傅闻声赶来,见此番情景,就知道已是瞒不住,索性就将此事与她明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娄沐心走丢 一路行来,千盏万盏的花灯如火树银花一般绽放,映得天地如七彩琉璃一般。 北芙虽坐在马车内,却忍不住将车帘撩起,看得目不转睛。 顾怀坐在她的身侧,车外的花灯丝毫吸引不到他的目光,他眼里全是北芙。 “停车!” 见北芙心之向往的神色,顾怀不免有些动容,一声令下,马车稳稳地地停了下来。 “公子,我们还未到船坞!” 马车外传来云祁的声音。 “无碍,前方人潮拥挤,马车轻易过不去,我们可随着人群走过去。” 顾怀却丝毫不在意,他眼底波光流转,悠悠看着北芙笑。 “当真可以?” 北芙显然没有料到顾怀竟会允许她走到人群中去。 顾怀弯唇一笑,眼底荡漾开星星点点的光芒,并未着急回答她,只是起身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后,回身朝北芙伸来手。 “公子,我们此次来得匆忙,并未提前布局,如此怕是……” 云祁见状,面容已是僵硬,这次出来顾怀只带了他和几位随从,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怕是招架不住! 北芙眉宇间,透着无尽的欣喜,一双明眸里,闪着欣喜若狂的光芒。 穿越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前在山脚下,整个村不过十几户人家,即便是赶集,来来去去的总是那些人,来了盛阳后,便一直被幽禁在别院,从未真正地去体验过盛阳的繁盛。 北芙牵起顾怀的手,欣喜地跳下了马车。 后面马车内的顾琮之见顾怀下了马车,竟没有反对,带着娄沐心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天哪,天哪,我才走了六年,如今竟这般繁华,从前这里哪有花灯,只在长央街才有的,这一路瞧过去,真是壮观极了!” 叶天文早就看花了眼,不管不顾地惊呼起来。 顾怀心情似乎不错,嘴角始终上扬着,他紧紧握着北芙的手,护着她穿过人群。 越往前走,人群越是拥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人山人海。 华灯初上,满街灯光璀璨,如同白昼。 那些商贾人家的小姐夫人们,影影绰绰地站在高楼上,喝着茶盏里的茶,吃着美味的点心,看着楼下人潮汹涌谈笑着,不过是说说这家的长,那家的短,时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一些官宦公子哥聚在亭子中,把酒言欢吟诗作对,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吆喝起哄声。 “书中所说的古代盛世不过如此吧!” 北芙不禁感叹,书中的文字变成了画面出现在自己面前,令她不禁为之所动。 “是哪一本书描绘的场景,我也想拜读一下。” 顾怀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引得她抬头望去,对上他深邃的双眸。 “你瞧那些女眷手里,都拿着花灯,我也想要。” 北芙随意指了指身侧的人群,朝着顾怀撒娇讨要,话音刚落,叶天文就挤了过来。 “我也要,我也要,你看那边的摊位,花灯甚是丰富,我们过去瞧瞧!” 说完,不等顾怀和北芙反应过来,推着他们两个就往小摊挤去。 顾琮之虽是紧紧抓着娄沐心,可到底腿脚不方便,人潮涌动中,很快就将两人给冲散了。 “沐心,沐心!” 顾琮之心急如焚,呼喊声淹没在人群中,转眼娄沐心就消失不见。 “荣王殿……” 娄沐心也是焦急万分,情急之下想开口呼唤,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起来,她还从未喊过顾琮之的名字,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喊他什么。 她被人群挤着朝前走,已无看花灯的心思。 “是你?真的是你?” 娄沐心只觉手臂被人圈住,误以为是顾琮之,满心欢喜地看向身侧。 “怎么会是你?”娄沐心满脸诧异,这世间竟有这般凑巧的事,会在这里碰到她,那个一起结伴来盛阳的女子。 “我远远瞧着你的背影,觉得甚是眼熟,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来到你身边,竟真的是你!” 女子言语中全是惊喜之意,只是面上的神色却并无太多惊喜。 “是啊,你我城门口一别,竟没有想到还能遇见。” “你是一人来的吗?” 女子没有离开的意思,顺势靠了上来,不知道为何,娄沐心觉得她今日有些古怪,两人虽是朝夕相处十几天,但是她一向比较冷淡,一日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更别提亲密接触,可现在,她表现的竟有些殷勤。 · 虽是好奇,却并无多想,可能是分别了几日,带有一些重逢的喜意吧。 娄沐心不禁有些犹豫,心里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想与她坦诚相待,告知她顾琮之的事情。 “你即是一人,不如与我一起吧。” 女子将娄沐心的手臂死死挽住,令她动弹不得。 “我,我其实……并不是……” 女子充耳不闻,拽着她往前挤去。 即使心再大,也察觉到异常,娄沐心不禁驻足停了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还有,你从未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子闻言脸色一僵,面无神色道:“我叫阿瑶,我没有告诉你吗,我记得我一早就告诉你了,许是你不记得了。” “阿瑶?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叫阿瑶,我之前也问过你,可你并不理睬我,不过没事,我现在知道你叫阿瑶就行了。” “那我们走吧!” 阿瑶似乎并无多大的耐心。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娄沐心多了个心眼,直直站立在原地,任凭阿瑶如何使劲都不能拉动她。 “看花灯啊,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干脆结伴而行,你看前面拐角处,就到长央街了,那里的花灯甚是璀璨,你快跟我来!” “我,我今日并非一人来,我与我同伴走散了。” 娄沐心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如实告知阿瑶她并非一人出行,只是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将顾琮之的事对她坦白。 “这样啊,不过不碍事,你瞧这人群,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不如这样,你与我安心看花灯,待人少一些的时候,我再陪同你一起去寻你的同伴可好?” 娄沐心微微皱眉,总觉得阿瑶有些奇怪。 阿瑶见她犹豫不决,不免收起脸上不耐的神色,竟默默地低下了头,一声长长的叹息从她喉咙里叹出,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起转来,好像失望与悲伤将她淹没了一般。 “这是我第一次赏花灯,虽是向往了许久,但是一人始终还是有些凄凉的,特别是看着旁人嬉笑打闹成双成对,内心更是觉得孤单,瞧见你,我甚是欣喜,你放心,结束后我定会帮你去寻那位男子,若是找不到他,我也定会亲自送你回家。” 娄沐心单薄的身子,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被撞得左右摇晃,她漠然地盯着阿瑶道:“你为何知道我的同伴是一名男子?” “啊?不是你方才与我说的吗?” 阿瑶露出一丝惊讶之色,方才脸上的悲伤之色已然消失。 “我只说,我与我的同伴走散了,并未告诉你我的同伴是一名男子!” “那,那可能是我见多了男女一起结伴赏灯,未曾多想,以为你也是如此罢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听闻今日还有礼花,去晚了可找不到好的位置了。” “不急,礼花都是在天空绽放的,不管站在哪里,都是能见到的。” 娄沐心存了一个心眼,眼神有意无意地往四处看。 阿瑶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耐心已到了消逝的边缘。 “原本想着你我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十几日,多少还是顾念这番情谊的,只是你似乎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见她冷笑了几声,忽然放开了娄沐心的手臂,后退了两步,双手抱臂,双眸含了几分森森的寒意。 “什么?” 娄沐心话音刚落,就觉后颈脖子处一凉,便失去了知觉。 “真是啰嗦,你们将她带回红坊!” 阿瑶满脸的不悦,原本她以为娄沐心心思单纯很是好骗,竟没料到自己说多错多,让她起了疑心。 “方才你俩在说话,我不方便打断,你可别搞错了,主人要的可不是这位姑娘!” 抱住娄沐心的男子阴沉沉地朝她说道,他一身百姓装扮,走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显眼。 “那又如何,我只管将此事办妥就行,是何人又有何关系!” “自然有关系,主人指明要的是顾怀身侧的女子,而她是谁!她与顾怀有何关系?乐瑶,你可别擅作主张,拉我们下水!” 阿瑶,乐瑶,阿瑶竟然就是乐瑶! 男子满脸愤怒,他早就对乐瑶心存不满,她不过是一个弃子,竟还心存一些痴心妄想! “她虽与顾怀没有关系,但是顾琮之对顾怀来说,难道还比不上北芙重要?”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只警告你,若是将此事搞砸,你我都无好下场!” “她可是顾琮之的红颜知己,你说她重不重要,你方才也看见了,两人走散时,顾琮之那担心的神色,由此可见娄沐心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我看是你心中有鬼罢了,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中如何想的,你深怕主子对那女子还有旧情,不敢将她轻易带去主子面前,才搞这么一出来,我跟你说,这女子我是不会帮你善后的,也不会如你愿将她带回去,你惹出来的事,你自己解决,你若办不好此事,那就由我去办!” 男子丝毫不给乐瑶脸面,将怀中的娄沐心推给了乐瑶,转身就消失在人海中,只留乐瑶扶着不省人事的娄沐心,阴着脸站着。 顾琮之行动不便,被人群挤到了一旁角落,随行的便衣侍卫时刻警惕地护在他的左右,将他围在墙角不得动弹。 “你们围着我作何,可看到沐心!” 顾琮之心急如焚,可偏偏这些侍卫一点分寸都没有,娄沐心被人群挤散,他们竟无一人去寻她,只顾围在他的身侧。 “这里人山人海,并未瞧见娄姑娘的身影!”侍卫如实回答,眼神只是警惕地扫视着附近靠近的人群,并没有搜寻娄沐心的打算。 “那你们快去找啊!” “大公子,恕我们无礼,二公子吩咐了,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以您的安危为重,不得擅自离开您半步!” 便衣侍卫头也未回,语气生硬地拒绝道。 顾琮之气的脸都扭曲了,若不是人太多抬不起脚,否则定是要狠狠踹上一脚。 “我说让你们去找,你们就去找!怎么我的话不好使!” 他已是气急败坏,从前失去过娄沐心一回,好不容易将她寻回,怎么能再次失去她,如此一想就觉得焦躁不安,深怕娄沐心遭遇不测。 侍卫却不为所动道:“大公子,莫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命行事,若是此刻我们听了您的吩咐,不顾您的安危去寻娄姑娘,我们定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此刻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待回府后,您要杀要剐都可以!” “你,你们……” 顾琮之眸色一暗,胸膛里熊熊燃烧的怒火一直燃到了他的眼睛里。 “预谋,一切他早就有所预谋了是不是!” 顾琮之早就应该料到,顾怀今夜出来赏灯并非只是单纯的赏灯,定是有其他谋划的,否则明面上怎么只会带了区区几名随从,暗地里却安插了便衣侍卫藏在人群中。 而他一心只扑在娄沐心身上,从头到尾都只想着要与她一起看遍盛阳夜景,竟对此丝毫没有起疑心! “他人在何处?” 顾琮之沉默了一瞬,努力压抑住内心对顾怀的不满。 “二公子正在和北芙姑娘赏灯。” “你若是不说实话,我便跳进那河里,我便撞死在这堵墙上,我总是能寻得法子,倘若我受了伤,我看你们如何给他交代!” 顾琮之此刻也想不到其他好的法子,只得用自己的安危去威胁侍卫。 侍卫闻言,沉稳冷静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不安焦急的神色,顾琮之对娄沐心一往情深,怕是真的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脸上已然绷不住了。 “你们说还是不说!” 顾琮之怒斥,耐心消尽! 第一百三十章:云祁闹事 北芙和顾怀来到小摊前,花灯的样式很多,一时间竟挑花了眼,北芙瞧着所有的都是新奇的,倒是叶天文,很快就挑好了几个,有莲花灯,兔子灯,鸳鸯灯,旋转花灯……若不是他只有两只手,怕不是要把这摊子上的花灯全部都收入囊中。 “我好了,我就要这些!” 叶天文向顾怀眨了眨眼,一副献媚的神色。 云祁刚想替叶天文付钱,抬眼就瞧见顾怀一副不想搭理他的神色,便将刚刚放进掌柜手里的银子给拿了回来。 “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 云祁露出一丝为难难堪的神色。 “我要,我要,怎么不要,你快将银子给他!” 叶天文见状,很是焦急,他从小就喜欢这玩意,每年的今日定是会买上一大堆,可惜这些年他被迫离开盛阳,如今回来,定是要将这六年好好弥补回来。 云祁一副“我做不了这个主”的模样,将手里的银子又放回了钱袋。 “你怎么这般小气,不过就是几盏花灯而已,我今日出门时着急忙慌的,未带银子,我回去便还你,你现在先帮我顶上。” 叶天文只得看向顾怀。 岂料顾怀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叶天文身上,此时他正和北芙在另一个摊位上,肩并肩埋头看着一对鸳鸯花灯。 “你瞧姑娘这个年纪,喜欢这些新奇玩意能理解,你都这般年纪了,怎么还这般幼稚,何况这些都是小女子喜爱的东西,你……” 云祁在旁小声嘀咕。 “我从小便喜欢,一直未曾变过,这和年纪有何关系,你莫要和我废话,快将银子给他!” 叶天文眼见着掌柜的脸都拉到了肚脐眼,不免有些焦急。 可云祁偏偏不如他的,非要惹事道:“你瞧瞧你拿的都是些什么,实在是难看,这些都不如公子和姑娘现在看的那家好看,你快放下!” “这位公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我的东西不如旁人的好看,你若是要就付钱,若是不要,就将这些花灯放下,爱去哪买就去哪买,不要在我这耽误我的生意。” 掌柜的脾气算是很好了,只是脸色不悦,并未说太过分的话。 “要要要,我要,掌柜的你别理他!” “既然要,就快快将银子付了,别在我摊子前挡着!” “你这人说话听得我好不舒服,怎么会有你这般做生意的人,还往外赶人不成!” 云祁不知哪来的脾气,竟和花灯掌柜地呛得起来。 “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要买我的花灯,你们是来捣乱的吧!” “不是,你误会了,我买我买!” “买什么买,小爷我今天还当真不给银子,你能拿我如何?” 叶天文只觉云祁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非要惹事,不免脾气也上来了,朝他怒骂道:“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怕是脑子不好了吧,好好的你与人掌柜吵什么!” “你们走不走,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掌柜显然已无耐心,“腾”得从摊子后冲了出来,伸手去抢叶天文怀里的花灯。 云祁见状,伸手就推了一把掌柜的,像是用尽了全力一般,将他推倒在地,身子压倒了摊子,上面的花灯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滚落到人群中,被踩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来。 “你做什么!”叶天文被云祁的举动吓得惊慌失措,一时情急,竟忘了夹住声音。 北芙和顾怀闻言朝这边看来,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掌柜的显然没有料到云祁会打人,愣坐在地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来人啊,打人了啊,父老乡亲们快来看啊,他不仅打人还要砸我的摊子啊!还有没有枉法啊!” “你莫要在这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摔倒的,还想赖上我们不成!” 岂料云祁丝毫不慌张,眼睛都不眨一下,张口就来,将叶天文吓愣在原地。 如此嘈杂声,顿时吸引了路人的驻足观摩,一时间周围竟围的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怎么还吵起来了?”北芙将手里的花灯放了下来,想要上前去询问一番,却被顾怀拉得死死的不能动弹。 北芙不解地看向顾怀,只见他凤眼狭长,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扬起,原本清俊的脸庞,此刻的线条愈加的锋利,他的眸子漆黑一片,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嘴角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竟流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 这淡定且笃定的神色,好似他早就料到这一出一般。 “好戏开始了!” 顾怀见北芙满脸疑惑之意,不免小声朝他说道。 两人的默契不需要明说,只是短短几个字,北芙就已明白,再看云祁的眼神,已变得探究起来。 “你,你,你竟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在这胡搅蛮缠,还将我推倒在地!” 掌柜的哪里能料到云祁竟这般不要脸,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不好,你快快起来,看看哪里受伤了!” 叶天文虽不理解云祁为何这般做,此刻也无心去管他,赶忙将怀中的花灯全部放下,作势要将掌柜从地上搀扶起来。 “你躲开,你别碰我!”掌柜得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明明方才他还是甜腻娇软的女声,可现下竟变成了沙哑低沉的男声。 叶天文情急之下,也未曾想到这一点,只是一心想要平复这场闹剧,顾不得掌柜的拒绝,伸手就要去拉他的手臂。 方才离得远,再加上五彩斑斓的花灯照耀下,只依稀瞧着叶天文是一个颇有长相的妙龄女子,如今靠近仔细一看,他下巴上的短小胡须竟看得一清二楚。 绑在脖颈上的丝带竟也不合时宜地脱落,露出只属于男性特征的喉结。 掌柜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像是见了鬼一般将叶天文推开,好似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往后躲闪。 “你这个变态,你究竟是男是女,看你装扮是女人的模样,声音却是男人的声音,你竟还和男子一样下巴长满胡须!你究竟是何妖怪!” 掌柜失声尖叫,此话一出,像是一滴水漏在了油锅里,顿时炸开了锅,围观的人群纷纷朝叶天文投去异样的眼光,对他指指点点起来。 叶天文已是双眼猩红,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这么多年了,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是铜墙铁壁,可如今来看,依旧溃不成军。 他感觉自己的尊严一次一次地被践踏,忽然觉得好累! 北芙有些于心不忍,终究是看不过去,想要上前去替他解围。 可顾怀依旧没有松手,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丝毫没有想要插手的意思。 “他现在很痛苦,怕是要崩溃!” 北芙无奈,只得小声在顾怀耳边轻言,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她从不会去管旁人的闲事,只顾明哲保身,可如今却见不得身边的人受难。 “才刚刚开始而已。” 顾怀冷笑着,笑意不达眼底,看得北芙心中一颤,近日来的亲密接触,竟让她忘了顾怀的本性,残酷冷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太后的马车被人群挡在了长街中央动弹不得,已在原地等了半炷香的时辰。 “今日是怎么了,往年也未曾这般拥挤。” 秋蓉嬷嬷不免有些心焦,近日来,宫中莫名出现了一些太后的流言,并且都不是空穴来风,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暗箱操作,这令她极其不安。 自打出宫以来,她就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向,深怕被人盯上。 “一年只有这一次,想必今日等会,全盛阳的百姓都出动了,你无须焦急,走到哪便是哪。” 马车内的太后却镇定得多,她来此看的是花灯,亦不是花灯! 不过是睹物思人罢了! 这长街两旁,琳琅满目的屋檐下,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不远处的河畔上,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盏顺流而下的许愿花灯,每一盏都有烛火在其中摇摇落落,好像一层又一层的繁星跌落进河水中,随波逐流飘向远方,和天际处那一个个飞向空中的孔明灯连成一片,仿佛用烛火铺成了一条天路。 处处都是花灯! “你去前方瞧瞧发生了何事?” 秋蓉吩咐身边的紫衣男子前去查探,她只想尽快带太后去长央街的河畔上放一盏许愿的天灯,然后再去少爷的坟前添上一壶酒。 每年的今日都是这样做的,这一晃已是第六个年头。 前去查探的紫衣男子很快就折了回来,面带无奈道:“原来是有人和商贩打起来了,怕是一时半会散不了,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马车肯定是挤不过去的。”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下车走过去的,索性这里离长央街也不远了!” 马车内的太后闻言,淡淡开口。 “不行,太危险了!” 秋蓉一口回绝。 “可若是就这么等,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侍卫有些为难,他们得赶在宫门下落前回去,若是耽搁了太久,怕是会误了时辰。 秋蓉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对太后的脾性已是了如指掌,她知道太后的坚持。 “你这样,你再去瞧瞧究竟是为何事闹起来,这么长时间还未散开,定是因为什么僵持在那儿了,若是为了钱,无论多少你都给他,若是为了别的,你也想办法替他们解决了,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劝开!” “好,我这就去!” 紫衣男子闻言,转身冲进人群。 “夫人,您莫怪我今日自作主张,这几日发生的事颇为蹊跷,朝中局势如今又是动荡,我们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无碍,你做得很好。” 太后知道秋蓉一心为她,自然不会怪罪于她。 紫衣男子挤了好几层人群,才挤到了云祁他们跟前,只见周围都是散落的花灯,有的花灯里的烛火已然熄灭,有的花灯已是燃成灰烬,粗看过去,竟没有一个完好的。 “你再警告你,你快放开我,你若是不放,休怪我不客气!” 云祁的双腿已被掌柜的抱死,方才他挑衅的几句话把掌柜的气得不清,跪爬着就来到他跟前,二话不说就将他死死抱住。 “你来啊,你有本事就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杀了!” “你这刁民,你可知我是谁!”云祁被拉扯得心烦,已然将腰上的剑拔了出来。 引得周围的百姓无数唏嘘。 寻常百姓出门,怎么会随身佩戴刀剑,一看就知他是官宦家的侍卫。 “他究竟想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地将事情闹大,为何目的!” 北芙有些看不懂云祁的操作,他的做法实在是有些拙略,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他在胡搅蛮缠。 “不管你是谁,你就算是天皇老子,也不能欺压百姓!” 人群中有人看不过去,率先开口怒怼云祁。 北芙眉头紧锁,一个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不会是想故意抛出身份,抹黑东宫吧!” 顾怀许是站的时间有些长,觉得有些累了,面上已有困倦之色,他懒洋洋地站着,对眼前的闹剧提不起一丝兴趣来。 有人靠近顾怀,在他耳边小声道:“大公子那边,已经瞒不住了!” 北芙闻言,这才想起顾琮之和娄沐心,不禁四下张望寻找他们的影子,发现不知何时,他们早就不知踪影了。 “鱼儿可上钩?” 顾怀打了个哈欠,昨夜一夜未眠,现在才觉乏累。 “未曾出现!”便衣侍卫如实禀报。 “哼,倒是挺有耐心的,按计划行事,兄长那边不必理会。” 侍卫为难道:“怕是瞒不了太久了,大公子已是拿命相逼了。” 顾怀闻言一愣,倒是没有料到顾琮之竟会如此莽撞。 “再不济,让他休息片刻就行。” “那,娄姑娘……” 侍卫有些犹豫,毕竟娄沐心此刻还在乐瑶手里,而顾琮之如此心急,也是为了她。 顾怀抬头,刚好就对上北芙探究的眼神,遂将刚要说出的话给咽了回去,想了一瞬才缓缓开口道:“派人跟着,护她周全。” 第一百三十一章:忽然出现的江予枫 北芙知道,顾怀原本要说的并不是这句话。 他生性凉薄,除了自己与顾悰之,旁人的生死他一概不在乎。 顾怀许是感觉到北芙的情绪,不免向她靠了上去道:“想与你一同赏灯的这件事,是真心的。” “无碍。” 北芙小声回他。 借赏灯之行谋做他事,也是真心的! 北芙虽然能理解,毕竟顾怀不仅瞒了她,还让顾悰之蒙在了鼓里,只是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娄沐心是在一间雅间内醒来,乐瑶正被一个男子掀翻在地。 这男子长得眉清目秀,一副世家公子的装扮,却未曾想到脾气竟这般凶狠,竟对一个女人动手。 乐瑶半坐在地上,手捂着被打的脸颊,眉心拧紧,语含愤恨道:“你为了她,竟三番五次对我动手,我真想将你的心挖出来瞧瞧!” 男子紧紧地盯着她,目光冷如寒冰。 “你既想替我办事,那便要办得令我满意,如若我不满意,你对我来说,便只是废物!” 乐瑶闻言,目光像是淬了毒药一样狠毒,然后慢慢笑了起来,从低笑渐渐扩散成狂笑,表情也变得狰狞了起来,雪白的牙齿上已染上了鲜血,看上去颇为惊悚。 “我可是你的是侍妾,是你亲自娶进门的女人,你可对我有半点真心过?” “我早已一封休书赐你,将你赶出了云晟,你我早就是陌路!” “你就不曾对我有半点心意?哪怕一点也好!” “痴心妄想!” “你若是对我无半点情意,为何要带我回云晟,你明知我是太子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棋子,你为何要接受!” 经历了这些事,乐瑶依旧不死心。 “世子,我求您了,我自从第一眼见您,就爱上了您,我是心甘情愿地跟您回云晟的!” 乐瑶的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泪水一瞬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卑微地往前爬去,小心地抓住男子的衣角。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云晟世子江予枫。 江予枫很明显不想与她多废话,脸上全是不耐之色,低头就见乐瑶触碰到了他的衣襟,不禁嫌恶地往后连退几步。 “世子,你知道的,到了云晟,齐长史明里暗里给我递了许多消息,我都置之不理,我一直都是站在您这边啊,从未帮齐长史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 乐瑶见江予枫不理她,咬着几乎毫无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驳,真是我见犹怜,柔弱得让人心疼。 可如此凄美破碎的美人,江予枫却从未正眼瞧过她。 面对江予枫的无视,乐瑶忽然恨他,恨得心像按在荆棘上的疼,她双眼阴凄凄的,闪烁着怨恨的亮光。 “我为了你背叛了太子,你又将我赶出云晟,你让我去哪里,你让我以后怎么活!” 江予枫闻言不禁冷笑道:“你当初若是识相的话,拿着我给你的钱,虽不会大富大贵,却也能安稳过完这一生,可你非要痴心妄想地缠着我,实在令我厌烦!” 这种难听的话,江予枫并非第一次说,说多了他自己也觉烦躁。 “我只想呆在你的身边,哪怕不是妾,哪怕是个婢女,只要让我呆在你的身边,我都愿意!为何你就不能如我愿!” 娄沐心虽已清醒,却不敢露馅,只得闭眼装睡,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全部听了进去。 “都怪她,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乐瑶好似失心疯了一般,忽然咒骂了起来。 “来人,将她拉出去,我不想再见到她!” 江予枫见她神色古怪,一个字都懒得与她说,朝门外吩咐道,有人应声推门进来,将地上的乐瑶往门外拖去。 “不要,不要,我错了,世子,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定会将北芙带回来,你放心,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乐瑶见江予枫狠绝的神色,不免开始跪下求饶,语气和方才全然不同,好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娄沐心的心一紧,阿瑶竟然认识北芙!这个云晟的世子竟然也认识北芙! 这里面定是有阴谋! “乐瑶!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你未曾把握的住!” 江予枫闻言不禁笑了,指了指床榻上装睡的娄沐心继续说道:“你将这个女人带回来,这就是你对我的真心?这就是你的本事?” “没有我,你根本近不了北芙的身,顾怀将她看的很紧,你根本没有机会!” 乐瑶死死的抓住桌子的一条腿,桌子竟被生生拖拽出好远。 “你先下去。” 江予枫再一次犹豫了,刚才探子来报,几番试探,顾怀都防备的死死的,他的眼睛好像长在了北芙的身上,根本不会让北芙离开他的视线之外。 “信我,世子,你在信我一次,我有法子的,我定会将她带到你面前!” 乐瑶见江予枫有所动摇,继续苦苦哀求着。 “当初你筹划让我假装与娄沐心偶遇,然后一起结伴回盛阳,为的不就是利用她接近东宫吗?你若是赶我走,之前的筹谋不就全然白费了吗!” 原来如此! 娄沐心不禁恍然大悟,难怪两人相伴时,阿瑶对她自己的事情只字不提,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她不过是一颗棋子! 她想起在衢州时给她银子的黑衣男子,想必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江予枫眉宇之间透着一丝淡漠,眸子里带着几分犹豫和探究,还有几分厌恶和不耐。 “我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这次你再辜负,就不是将你赶走那么简单,你自己看着办!” “好,好,好,我这次定不会让世子失望的!” 江予枫冷哼一声,抬脚就往门外走,才刚刚跨出一只脚,却停了下来。 “你若敢伤害她,我必定会百倍千倍地还给你!” 他冰冷的神情瞬息凌冽肃杀,从牙缝中冷冰冰的抛几个字,他知道乐瑶就是个疯子,对北芙又恨之入骨。 “世子放心,我这次定毫发无损的将她带到你的面前。” 乐瑶出奇的乖巧听话,脸上已瞧不出愤恨怨怒的神色,只剩谄媚讨好之色。 江予枫对她这样的举动,丝毫没有意外,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善变和伪装,听她这般保证,头也未回的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乐瑶和娄沐心两人。 娄沐心只觉身上似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令她浑身不自在,呼吸也变得紊乱了起来,紧闭的双眼也因紧张而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你早就醒了吧,想必方才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听见了吧!” 乐瑶的声音在娄沐心耳边响起。 娄沐心浑身一颤,只得将双眼睁开,慢慢扭头,只见乐瑶正直挺挺站在床榻前,目不斜视地瞪着她,眼神空洞毫无情绪,像是被夺了魂魄一般诡异。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认得北芙?” “我?我是与你结伴而行的伙伴呀,你忘了,这一路,你生病了,都是我在照料你,若不是我,你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做人得感恩,如此我也算是你的恩人了,有机会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乐瑶露出一丝伪善的笑意。 娄沐心只觉眼前这个女子十分善变,她可以瞬间变换脸色,好似披着无数张人皮一般,让人猜不透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你莫再哄骗我,你我相遇不过都是你们提前计划好的!我不过是你们的一颗棋子!” “你果然都听到了!” 乐瑶狡黠一笑,不过简单炸了她一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太子殿下对北芙很上心,将她护得死死的,你是没有机会的,死了这条心吧!” “哼!我竟瞧不出,你对她如此上心,还处处维护她!” “她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是要护着她,你若是识相,就趁早收手,我见你长得眉清目秀,方才那位男子对你也无真心,你好好寻个男人,总比跟着他强!” “你懂什么!” 不知娄沐心那句话惹恼了乐瑶,她顿时瞪圆了眼,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北芙是她的杀父仇人一般。 “她究竟哪里好,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这般维护她,都这般看重她,我哪里比不上她!” “你莫要激动!” 乐瑶忽然的冲动狂躁,令娄沐心感到不安,此刻她深刻的体会到了江予枫的心情,倘若换做她,这么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在身边,她也受不了。 “我从前就是一众瘦马中的佼佼者,可她来了,所有的优待都给了她,齐元那个傻子竟把那么大的别院让她一人独占!那明明就是我的!就该是我的!” 从前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乐瑶眼里全是恨意。 “瘦马?” 娄沐心不禁诧异,北芙竟是瘦马?她虽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只是多少是有些耳闻的。 “怎么?我们是瘦马又如何?就低人一等吗?就应当被人糟蹋践踏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我们的,我们又能如何,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想要改变命运罢了!可为何我这般努力,都比不过她!世子多好的一个人,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她竟毫不在意的就放弃了世子,转身投进了太子的怀里!” 乐瑶想想都觉得可笑,自己拼尽全力想要得到的人,偏偏是北芙最不在意的。 “感情这种事如何勉强的了,你既已知道北芙与太子两情相悦,云晟世子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你为何要将这仇这怨,全部怪罪在北芙的身上,这与她有何关系!” “怎么不怪她,倘若一开始她不勾引世子,世子怎么会着了她的道!” “你简直胡搅蛮缠!” 话不投机半句多,娄沐心只觉乐瑶已是走火入魔,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 乐瑶闻言并未生气,反而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笑道:“我与她都是同一类人罢了,你们这些千金小姐,哪里能懂得我们,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不过是藏得深罢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比不上她,便诋毁她,就这一点,你就比不上她!” “是吗?那我们就试试!” 乐瑶话音刚落,娄沐心就觉一层雾迎面扑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昏昏沉沉地没了知觉。 …… 顾琮之依旧在与便衣侍卫对峙着,方才去给顾怀传话的男子匆匆回来后,顾琮之不禁露出焦急神色。 “如何?” 顾琮之压低嗓音,他们的异常神色举动已经引起周围人群的怀疑,纷纷投来不解的眼神。 “二公子说,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寻一个雅间细说!” 顾琮之没有丝毫的犹豫点了点头,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的确不方便。 几人穿越人群,很快就找了一间茶楼走了进去。 今日的茶楼人满为患,一楼已是坐满了人,一眼望去早就没有空位,可侍卫却视而不见,依旧埋头往里冲。 眼尖的小二立马就迎了上来,引着他们来到了二楼雅座。 与一楼截然不同的是,二楼竟空无一人,顾琮之只一瞬就明白了过来,哪里是随意进了一家茶楼,这里明明就是提前准备好的,楼下的生意不过是为了打掩护罢了。 “他人呢?” 顾琮之冷着一张脸,满脸的不悦,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每一次事后顾怀都会诚恳与他说“并非有意隐瞒”,然而下次依旧还是这样! “太子殿下还有事脱不开身,还请荣王殿下耐心等一下!” “你们可有派人去寻沐心!她现下在哪里?她与我走散可是你们搞的鬼,可是你们将她藏了起来!” 顾琮之越想越觉得奇怪! 侍卫闻言脸色都变了,忙狡辩道:“荣王殿下,属下可不敢,这件事我们并不知晓,并非是我们所为!” “那她人在哪里,可有生命危险!” 顾琮之屁股才落在椅子上,听闻侍卫这般说,大手怒拍桌子站了起来。 侍卫腿一软,差点就跪了下来。 “荣王殿下放心,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您莫担心!” “如何让我不担心,我只问你,今日他究竟要做什么!为何会将沐心牵扯进来!” 侍卫为难地低下头,不敢轻易回话,深怕说得多错得多。 第一百三十二章:叶天文身世 “你不说是吧,好好好,他人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他!” 顾悰之见侍卫犹犹豫豫,一副要瞒着他到底的意思,不免气急败坏了起来,起身就想往外走。 “是北芙姑娘,今日的事都是冲着北芙姑娘而来的!” 侍卫见状,只得老实交代。 顾悰之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根银针不偏不倚就插在了他的脖颈之间,瞬间就摇摇晃晃地瘫软了身子。 侍卫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不免有些怪罪身后的人道:“你怎么这般莽撞,我这还劝着荣王殿下,你二话不说就用了迷药,若是伤着他的话,太子殿下定饶不了你!” “若是让荣王殿下再这般胡闹下去,太子殿下才会恼呢!如今荣王殿下的心思都在娄沐心的身上,若是不将他迷晕,他岂能轻易被你糊弄过去。” 出手迷晕顾悰之的男子,忙上前帮着扶起已经不省人事的顾悰之,两人将他小心谨慎地放在了床榻上。 “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自然是按计划行事了!” “可是……” 为首的侍卫瞧了瞧床榻上的顾悰之,有些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吩咐的事,你我心里清楚,娄沐心留不得,正好事发突然,她被劫持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趁机将她了结了,也好将此事推得一干二净,以免两位殿下生出嫌隙来。” “可是……” “你好生啰嗦,可是可是,一直可是不出什么话来!你若是害怕荣王殿下责罚,此事我去做便是!” “我怎么会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你不晓得,方才我去禀报太子殿下,问起此事,他说,派人跟着娄沐心,护她周全!” “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顾怀现在说这话,究竟是何意图,那娄沐心,他们杀还是不杀! “所以我才犹豫起来,此话太子殿下是当着北芙姑娘说的,我想北芙姑娘与娄沐心姐妹相称,定是不会同意此事,所以太子殿下才改了主意!” “你这么一解释,倒是说得通,太子殿下十分看重北芙姑娘,定是不会做令她不满的事。” “如此的话,你得速速去传话,告诉他们先别动手,可别耽误了时辰坏了事,到时令太子殿下和北芙姑娘为此事生出嫌隙,怕是你我,都活不过明天的!” “对对对,我这就去!” 一人匆匆离开,神色焦脚步生风,昨日之事,东宫上上下下都已知北芙对顾怀的重要性,可不敢在她身上再出问题。 云祁一番胡闹,已经惹了众怒,正如他愿,他恨不得此刻越乱越好,如此就有机会将顾怀和北芙分开。 “这位公子,我听你说了半天,一直都搞不懂你究竟想做什么,是要钱还是要理!” 说话的正是太后身边的紫衣男子,他仔细观摩了一阵,觉得事有蹊跷,遂看了一会才发声。 “你是何人?此事与你有何关系,你多管什么闲事!”云祁抬眼瞪他,试图引起争端。 “我不过是看不过去的路人罢了!你若是想要钱,我有的是钱,我替掌柜得给你,你快快让开,今天是个好日子,莫要在这挡了旁人的道!你若是不要钱,那也好办,我陪同你们两个去县衙,咱们好好说个清楚!” 紫衣男子说罢,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顺手将其扔进了云祁的怀中,这身手一看就知不是寻常百姓,令云祁猛地一慌,抬头朝顾怀所在的方向看去。 只见顾怀此刻也正看向他,一脸古怪的笑意,看得令云祁瘆得慌,不禁令他更加笃定这个紫衣男子是顾怀派来的人。 今日他敢冒如此大的风险做这事,便做好了会被拆穿的打算,东宫怕是回不去了! 事到如今,云祁已无退路,江予枫对他的耐心已然耗尽,他只得奋力一搏! 如此一想,云祁只得咬牙朝紫衣男子怒斥道:“你这是何意思,用这些银两笑话我?你是看不起谁!” 说罢,将一打银票甩向空中,顿时人声鼎沸,无数个人头攒动,就像是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百姓们纷纷去哄抢那四处飘散的银票。 紫衣男子没有料到云祁会做出这番举动,脸色都气得黑紫了起来。 云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得意地看向顾怀,此刻他们应该也应该被这人群挤得分东离西,那么潜伏在四周的人就有机可乘将北芙带走! 岂料,原本顾怀和北芙所站的地方,如今站着两个他很是熟悉的人,只见那两人正露出戏谑的笑意盯着他! 这两人正是千尘和绪风!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云祁自然是一万个不信的,千尘在清江所受的伤还未痊愈,一直都在养伤,而绪风,下午在叶府被恶犬咬伤,他们傍晚出发时,绪风还处在昏迷中,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云祁只觉是自己看错了眼。 待他揉了揉双眼,再定睛一看,千尘与绪风已经消失了,他不禁着急了起来,忙四处张望寻找顾怀和北芙, “够了,够了,你们够了!”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阵阵尖叫声,只见叶天文已然崩溃,他的声音颤抖,汗水滚落,仿佛整个人都在承受极大的压力,就像是一只野兽在咆哮。 还在哄抢银票的百姓纷纷被吓了一跳,一瞬间叶天文周围的人都躲他远远的,只剩他一人站立原处。 方才还嘈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怎么会!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紫衣男子闻声望去,这才注意到叶天文,只是一眼,就吓得差点跌倒在地,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起来。 “嘿!你可是在找二公子?” 一声熟悉的戏谑声从上方传来,云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二楼的阁楼中,千尘正龇着牙咧着嘴看着他,而在他的身侧,顾怀正懒洋洋地坐着,正掀着眼皮冷冷瞧过来。 云祁心中一慌,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逃,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与他们会合。 还未等他考虑好,他就觉身旁有人架起了他的胳膊,他不安地侧脸看过去,绪风僵硬的脸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将军!” 云祁不禁眼神游离起来,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却还在极力掩饰自己的不安。 绪风目不斜视,不理他,只顾架着他往前走。 “大将军,您不是受着伤昏迷着,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您的身子可还好?” 云祁的神色十分紧张,却还努力保持镇定死死地撑着。 “闭嘴!” 绪风咒骂一声,终于将视线落在云祁身上,两人目光相撞,绪风的那双眼里仿佛燃烧着两团炙热的火焰,充满了滔天的愤怒和失望之色,显得阴森可怖,令云祁毛骨悚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紫衣男子扒开人群,意图离叶天文近一些好看清他的长相,岂料叶天文忽然像发疯了一般狂奔而走,丝毫不顾及身前的人群,嘶吼地横冲直撞而去。 人群见状,自然吓得纷纷避开,紫衣男子只得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已无欣赏花灯的兴致,都跟了上去,全然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而太后那边,方才叶天文一声尖叫声,将她的思绪瞬间拉回,顾不得安危,掀开马车的门帘就想纵身跳下马车,好在秋蓉眼疾手快将她拦了下来。 “你可听到了?刚才那声你可听到了?” 太后的嘴唇止不住地哆嗦起来,这声音,是她无数个午夜梦回中出现的声音! “夫人,您冷静一些,这不过是有人喊了一声。” 秋蓉自然是安抚着太后,也顾不得是否冒犯,忙将她往马车内推。 “这声音我绝对不会听错,你快让开,我要去看看!” “夫人!您糊涂了啊,这世间,声音相像的人很多,您一定是听错了!” “不会,你快让开!” 太后急得满头是汗,眼眶早已泛红。 秋蓉知道她定是将刚刚那声音,误认成公子的声音,而公子已经死了六年了! “夫人!您清醒一点,他已经走了六年了,您忘了,是您亲眼看着他的尸首被烧成灰的,今日是他的生忌,也是他的死忌,您如沐之心过重,过于思念他,才会将这声音误认为是他!” 秋蓉不顾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使劲摇晃着她的身子,试图将她摇清醒。 太后苍白的嘴唇颤抖了几瞬后,终究是一句话未说,瘫软在马车内。 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是滚落了下来,绝望又孤寂,如癫如痴! 马车依旧被堵得纹丝不动,秋蓉见太后冷静了下来,避免人多眼杂,不免掀开车帘钻进了马车内。 “太后,奴婢知道您难受,知道您伤心,只是四皇子已逝,我们活着的人得往前看。” “是哀家的错,一切都是哀家的错!” 太后缓缓闭上双眼,无法控制地咬紧牙关,泪水汹涌而下。 “您也是有苦衷的,奴婢知道的,您也是没有办法!” 秋蓉叹息一声,柔声相劝。 “他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却因为哀家的一己私欲,被送出了宫,这么多年哀家一直不停地想,他若是在皇宫内好好的当他的皇子,是否就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是否现在已经儿女绕膝享尽清福?又或许,整个江山都是他的了!” “太后那时做出将四皇子送出宫的举动,也是无奈之举,您与太上皇共有三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被奸人给毒害,若是再将四皇子留在宫内,必定也会遭奸人所害,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所以太后这不是您的错!” “哀家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有何资格做他们的母亲!” “可您也护了四皇子三十载,这三十多年来,四皇子衣食无忧,虽不及宫内过得奢靡,却也锦衣玉食,太后不曾亏待过他,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认识那个女人,说到底,若不是那个女人,四皇子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所以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 “她自然是该死,若不是她,我的儿怎么会含冤而死!她能有此下场,都是她活该!” 太后闻言睁开双眼,目光中是无边的恨意。 “没错,所以这一切并不是太后您的错,奴婢知道的,四皇子从未怨恨过您!” 提起那个女人,太后如坠冰窖,眸中那抹冰冷的怨恨如锁链一般,深深地禁锢着她。 此时马车蓦地动了几下,秋蓉从怀中掏出锦帕,替太后擦干脸颊的泪痕道:“许是人群散了,我们得走了,奴婢知道太后伤心难受,只是如今圣上和太子的眼睛都盯着我们,我们还得要谨慎小心。” 太后闻言稳了稳思绪,点了点头,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这般失控,这些话憋在心中太久了,如今说出来,竟觉得莫名的轻松。 “我们走吧!” 秋蓉见她恢复神色,这才放心地掀开车帘准备出去,就在车帘被掀开的那一瞬,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秋蓉和太后眼前跑过。 秋蓉的面色,一霎时,变成了灰色!愣在那儿像是入定了一般!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犹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阿文,是阿文!” 太后歇斯底里地大喊着,踉跄地想要冲出马车去追,一时没有站稳,就重重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此刻的她哪里还顾得疼,自然也顾不得狼狈,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想要去追。 紫衣男子正好赶来,见状忙将太后搀扶起来。 “你也看到了是不是,是阿文对不对?那人就是阿文对不对?” 太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着紫衣男子,迫切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夫人,此处人太多了,太危险了,您放心,我一定会将他带到您的跟前!” 紫衣男子皱着眉,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太后这般失态。 秋蓉这才回过神,忙将马车调转了方向道:“快上马车!” 紫衣男子见状,不等太后说话,就将她一把拎起塞进了马车,随后一刻不敢耽误朝叶天文跑走的方向追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受尽酷刑 绪风架着云祁来到二楼的阁楼,二话不说,就将他推到顾怀面前。 顾怀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扫了云祁一眼。 “你竟藏得这么深,连我都蒙在鼓里!” 绪风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着,若不是顾怀在这,他恨不得一剑捅死云祁。 云祁自知今日躲不过去了,索性也不瞒着了,跪直了身子,一脸的漠然。 “瞒着大将军您,的确是我不对,您对我很好,一直提携着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对您心存愧疚!” 话音刚落,绪风的脚就踹到了云祁的后背上,他若不说这话,绪风还没有这般气愤。 “你这狼心狗肺之小人,事到如今还敢说这样的话,你若是对我心存愧疚,就不该利用我欺瞒我,是我瞎了眼,竟还把你当兄弟!” 说罢,又狠狠踹上了几脚,已是顾不得屁股上的伤。 千尘见状,忙将绪风拉至一旁相劝道:“好了好了,你莫动气,你伤口才刚刚包扎好,若是扯到了,又得挨巫医一顿训!” 北芙此时正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主仆三人卖的是什么关子。 “你劝你老实交代!”绪风气的站都站不稳,奈何他屁股有伤,也坐不得,只得由千尘扶着靠墙而立,画面颇有些滑稽。 “如今被你们识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祁梗着脖子,脸上并无任何害怕之色,气得绪风跌跌撞撞上前又是一脚,将他狠狠踹倒在地才罢休。 “你要不要点脸,我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数,事到如今竟还如此嚣张!我今日非要弄死你!” 也不怪绪风这般生气,云祁原本只是步兵营一个不起眼的小兵,一日偶然的机会被绪风看中了眼,便将他破格带在了身边,这些年云祁一路晋升,成了副将。 绪风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掏心掏肺交出来的人竟是个叛徒。 当今日他清醒过来时,千尘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与他的时候,他差点气得吐血而亡。 “此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是我有我的苦衷!” “你今日不说也罢,反正都是死!” 绪风拔剑而出,气得手都哆嗦了起来。 “慢着!” 北芙见状将暴躁的绪风喊住,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念头来,其实她并无太大的把握,只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此事或许与云祁有关。 “给娄沐心银子,让她直接来盛阳来的人,可是你?” 北芙一番话令云祁惊讶抬头,就连一旁懒散看戏的顾怀都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为何知道?” 云祁的脸色一瞬变得极为难看,煞白的就像是窗户纸一般,眼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他这番回答,那便就是他了。 顾怀咧嘴一笑,露出一副“我的女人就是棒”的神色。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所以你如今藏着瞒着一点意义都没有,何不开诚布公说出来!” 北芙惯用的一招就是爱诈人。 云祁愣住,原本故作镇定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愧疚之色道:“我不想她来盛阳的途中过得太苦,才给足了银两!” 这句话中,似乎暗藏一些怪异的情愫! 顾怀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也学着北芙胡乱猜测道:“如今她被误认为是北芙,而被抓走,依本王看,怕是性命不保!” 云祁闻言双眼徒然睁大,身子僵了僵颤抖道:“荣王殿下不去救她吗?他就任由娄姑娘被人掳走吗?” 北芙与顾怀相互对视一眼,他们也没想到只是随意一查,竟还真的听到了一些真相。 “兄长是想救她,可本王不想,你们早就盯上了她,留着她也是累赘,本王只能弃之!” 北芙心中一颤,不知顾怀这句话是真是假。 “你,你……你果然心狠手辣!” 顾怀不禁阴冷地笑了笑,如暗夜的恶魔一般,偏执而噬人。 “是啊,本王这般心狠手辣之人,当初只将季博远杀之弃之井中,如今想想倒是有些后悔,应该要留他一条贱命好好折磨一番的!” 季博远!六年前将叶天文哄骗得到行宫的人! 绪风和千尘对这个人并不陌生,季博远曾经也同他们两个一样,是越贵妃极其信任之人,可他却毫无预兆地背叛了她! 云祁只觉耳朵“哄”的一声,犹如被尖针刺了一般,全身都麻木了起来。 “你如何知道的,你竟全知道了!” 他不可置信地反复低喃,季博远这个名字他已数年不曾听到过了。 绪风见他这般神色,已然知道云祁定是和季博远有瓜葛,心中一团恨意涌上心头,握着手中的剑就朝云祁背上刺去。 “你竟是季博远同党?你竟是那狗贼的同党?我要杀了你!我要替越贵妃报仇!” 他已接近癫狂! 千尘听闻这个名字虽也愤恨,却比绪风要冷静一些,他只得奋力将发癫的绪风死死拉住。 “你冷静一些,莫要冲动啊!” “我真是该死啊,竟留这样的人在身边,这叫我以后到了黄泉,如何有脸面对越贵妃!” 绪风忽然双手捂着脸蹲了下去,那像熊一样壮硕的背脊,猛烈地抽搐着,泪水顺着指缝滚落下来。 千尘见状,鼻子一酸,也忍不住的哽咽起来,眼泪挣扎着涌出了眼眶。 “季博远无父无母,也无子女,了然一身之人,你和他究竟是何关系!”千尘压着胸中怒意问他。 “谁说他了然一身!” 云祁忽然怒了起来,心中似乎涌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愤恨,恨得嘴唇都快要咬破了。 “我母亲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而我的父亲却只是穷乡僻野里一个教书先生,机缘巧合下,两人在寺庙上香时认得,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可我的祖父却极力反对,而那时母亲已经怀了孩子,无奈之下只得偷偷与父亲私奔,刚开始他们感情很好,虽过得清贫,两人还是相濡以沫,有一日父亲上山砍柴将腿摔残了,从此便下半身不遂地躺在床榻上,慢慢的母亲受不了伺候父亲的日子,扔下了我与兄长跑了回去!” 云祁的眼里满是泪花,那时他还小,不过才四五岁,母亲走后,他没日没夜地站在山头等着盼着母亲回来,渴了就去池塘里喝上几口河水,饿了就吃几口树皮树根。 “父亲自母亲走后就一蹶不振,没过两个月就病逝了,兄长便带着我去找母亲,我以为母亲回去后,是被家里关了起来,才无法回来找我们的,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不过才两个月,她竟已经另嫁他人,还有了身孕,她已将我们三个忘得干干净净!” 顾怀的嘴角不可察觉地向上挑了挑,冷笑一声,俊美的脸上带着不屑,笑里更是充满了轻蔑之意道:“本王对你这些往事并不感兴趣,本王早就知晓你与季博远的关系。” 之所以耐着性子愿意听他说这些废话,全是为了满足绪风和千尘。 “你俩竟是兄弟!我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从未听他说过!” 千尘皱眉,从前他对季博远一直坦诚相待,可是季博远从一开始就有所隐瞒。 “我父亲没日没夜地上山砍柴,为的就是多赚那几文钱,好凑够钱去给她买一罐胭脂,可她……” 封尘的往事一旦被撕开,就如波涛汹涌一般袭来,令云祁思绪万千,忍不住想要与人诉说,可顾怀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一个字也不愿意多听。 “本王听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倒是没有听出你对季博远的感情有多深厚,可惜了,他死的时候,可是对你挂念的狠啊!” 顾怀的言语中全是挖苦和讽刺,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云祁的心中。 “他不是,不是畏罪自杀?” 除了不知情的北芙之外,其余三人都被顾怀这番话给震惊住了! “你方才也说了,本王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背叛本王阿母之人!” “是你杀了他,他不是畏罪自杀的,原来是你杀的他!” 云祁忽然狂叫起来,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绪风和千尘愣愣地站在原地,此时竟然连他们两个都瞒了过去。 “是啊,季博远就是本王杀的,本王先是命人找了个大瓮,将他塞了进去,然后在大瓮下加柴火加热,他倒是条汉子,人都煮红了,都未曾松口,生生烫下一层皮下来,本王见他死咬着不松口,很是不爽,便将他拉了出来,又分别对他用了竹刑,鼠刑,断椎……” 顾怀轻视地垂眼看着云祁,仿佛他是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一般,眼里充满了冷笑。 北芙不禁头皮发麻,这些酷刑只是光听,就觉得浑身发寒,她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 “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 云祁伸手将耳朵堵住,顾怀说的每一个字就像冰渣子一般砸向他。 顾怀见状,抬眼看了一眼千尘,千尘瞬间明白了顾怀的意思,上前就将云祁捂住耳朵的双手给禁锢住,强迫他继续听下去! “最后,他招了,招了个干干净净,不仅如此,他在弥留之际时,还口口声声喊着一人的名字。” 顾怀面色大变,眼底泛出一种嗜血狠绝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说起来真是可笑,季博远竟然为了五十两银子,区区五十两银子就让他背叛了阿母! “是我害了他,都是因为我!” 云祁静默了一瞬,忽然发出惊心动魄的狂叫,拼了命一般甩开千尘,疯了一般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即使他死了,本王也不能放过他,最后,叶天文亲自将烧得滚烫的铅水从他嘴里灌了进去,一壶两壶……”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求求你……” 云祁已然崩溃,朝着顾怀狠狠地磕着头,只是几下额头就鲜血直流。 北芙只在书中透过文字看过这些酷刑,虽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顾怀提起,都觉惊悚,忍不住皱起眉来。 “最后,将他扔进了井里,你可知他的身体里灌满了铅水,砸进水里的声音是多么的洪亮,一声巨响便沉入了井底。” 顾怀却丝毫不理会他的求饶,一字一句,杀人诛心! 绪风和千尘这才回想起来,第二日他们将井水抽干,才在井底看到已被泡烂的季博远,愣是四个壮汉才将他的尸首拉了上来! 顾怀说完,神色已恢复如初。 “太子殿下,此事为何瞒着我和千尘,您可知这么多年来,我们对季博远有多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绪风依旧不解气,他若是在现场,岂能轮得到叶天文动手! “等等,你从头到尾一直都以为季博远是畏罪自杀的,那你为何要潜伏到绪风身边,你究竟是何目的!” 北芙一贯从容心细,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对啊,你究竟是何意图!”千尘闻言,瞬间顿悟,一把就将还在不停磕头的云祁给拉了起来。 此时的云祁已是满脸鲜血,他露出一个疯癫浑噩的笑容道:“报仇啊,我自然是来报仇的啊。” “你原先并不知道此事的真相,你找何人报仇!” 北芙步步紧逼,一副势必要逼他说出真相的姿态,这不符合常理,她定要弄个清楚明白。 “因为他问你们借钱,你们一个个都避而远之,你们若是当初愿意帮他一把,他就不会出事!” 云祁满眼恨意的瞪着千尘,好像千尘就是罪魁祸首一般。 绪风一愣,印象中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有一阵子季博远似乎很是缺钱,三番五次朝他开口,一开始他并未在意,只是次数越来越频繁,这才引起他们的怀疑。 “当初他染上赌博的恶习,仅仅几日就将所有身家全部输光!” 当初就是绪风发现季博远不对劲,一路尾随着他才知道他借了钱,转身就进了赌坊,作为兄弟,岂能不管,只得告诫他人莫要再借钱给他,断了他的后路,他才不会再去赌! “是我,是我输了钱被押在赌坊,他是为了我才去借的钱!他一个连牌九都认不清的人,怎么会去赌!” 云祁满脸自责,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最该恨的应该是他自己! 第一百三十四章:紧着三位伤残人士薅 “那也不能作为背叛越贵妃的理由!” 绪风心里虽是不大好过,却也并不觉得可以原谅! “你既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竟还将这过错强加于别人身上,还想报复旁人!你真是卑鄙!” 北芙忍不住开口唾骂。 “说吧,你今日这一出是要惹出什么风波!”‘千尘也不愿再听他与季博远的过往。 “云晟世子,他承诺我,我若是愿意做他的眼线,他便允我一事!” 云祁似乎已经放弃挣扎,竟老老实实地将真话倒出。 “江予枫?今日之事与他有关?” 绪风诧异,怎么忽然冒出个江予枫来,他不好好的待在云晟,等着他的父亲咽气后,一举拿下皇位,跑来盛阳胡闹什么! “是,此刻他就在附近!” 北芙的神色一紧,随之余光看向顾怀,只见他低头饮茶,潋滟里一片沉寂,看不出情绪。 “是他让你今日惹出这动静来的?为的是什么?” “她!” 云祁抬头,看向北芙,笃定地用手指了指她。 绪风和千尘木愣地看着北芙,北芙被两人瞧得不自在,心里也直叫苦。 顾怀心胸狭窄,占有欲极强,平日里就算是提江予枫的名字都提不得,如今这一出,分明是要他发疯发狂。 果不其然,顾怀还是未曾压下心中怒意,强装镇定的神色也只是维持了一瞬就破功了。 “他人在何处?” 顾怀一刻也等不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究竟允了你什么,让你这般对他忠心耿耿!你若肯如实相告戴罪立功,他允你的事,兴许太子殿下也能替你办到!” 北芙见顾怀神色不对,不免也有些着急,说到底他的这把火最终还是会烧到她的身上。 先是糖衣炮弹轰炸他,若是这一招还行不通的话,那便只能下狠手了。 云祁皱了皱眉,犹豫了起来,北芙见状,顿时觉得有戏,忙好言想劝道:“你看,沐心现在还在他的手里,生死未卜,她可是听了你的话才来的盛阳,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你这辈子可安心?” 以她女人的直觉来看,云祁似乎对娄沐心有着不寻常的感情。 果然,提到娄沐心,云祁整个人都绷紧了一般:“她为何有危险,江予枫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伤害她!” 绪风与千尘的脑子虽是不灵光,此时此刻却也能看出端倪。 “今日娄姑娘穿的是北芙姑娘的衣衫,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他们认错了人,才将娄姑娘掳走,可据周围的探子来报,他们带走她之前,互相交流打过照面,所以定不是认错!” 千尘脑子转的飞快,与北芙打起配合来。 北芙向千尘投去赞许的目光,真是难得,太阳好像从西边出来了一般,千尘的脑子就像是忽然开窍了一般。 “怎么会?他们抓他作何?江予枫知道今日你们要出门赏灯,遂安排了人想要半路劫走她,可是无奈太子殿下将她护得死死的,一刻都不离身,这才派人传话给我,让我制造混乱,好让他们的人有机可乘!” 云祁没有丝毫的怀疑,已是乱了心智,面对娄沐心的安危,他已然将他的兄长季博远的仇抛掷脑后。 “你办事不利,他们自然得寻其他法子,抓走娄姑娘,我想,应是要用她性命以此要挟!娄姑娘从小养在深闺,性子柔和,身子娇弱,要是他们心狠手辣,真伤了她,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如何受得了!” 千尘说得岌岌可危,好像再耽误下去,娄沐心就没命了一般。 “那你们为何不派人去寻,还有荣王殿下,他不是最在意娄姑娘的吗!关键时刻为何都不去救她!” 云祁朝千尘怒吼,眼底全是担忧无奈之色。 “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们哪里晓得他们在哪,荣王殿下自然是担心至极,派出去的人如何也寻不到娄姑娘,此刻他已昏厥了数次!” 千尘张口就来,说起胡话来眼睛都不带眨,仅凭他一人就将局面给牢牢稳住,丝毫不用顾怀和北芙出手。 唯一不解的只有绪风,只是他如今聪明了一些,即便是不懂,也要装出很懂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少说话! …… 叶天文感觉自己跑了好远好远,直到街边已经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直到身边的人越来越稀少。 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脚下的步伐却不曾停下,一路狂奔,宛如一头失控的野兽,想要挣脱束缚的锁链。 他的脚步已经变得沉重,却停不下来,身体内好像有股莫名的冲动充斥着他! 紫衣男子轻功了得,此刻竟赶不上叶天文的步伐,秋蓉驾着马车紧追其后。 “快些,你再快些!” 太后在马车内坐立不安,刚才那一幕反复在眼前浮现,那熟悉的眉眼,他跑过时身上弥留的熟悉味道,令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快要跳出来一般! “太后,您坐稳!” 秋蓉的双眉都快拧成一个“川”字,她绝对不相信刚才那个狂奔过去的男子就是四皇子。 “你再快些,一定是阿文,一定是他,我不会认错的!” 他日日出现在她的梦中,怎么会看错! “太后,四皇子已经走了六年了,您年年都会去四皇子的坟前祭拜,您忘了吗!” 秋蓉扬着马鞭,将马车赶得飞快,她这么做,并不是认为前面狂奔的疯子是四皇子,而是想要证明他不过是长得与四皇子比较相像,让太后死心罢了。 “不,就是他,他从前就爱这样的装扮,他从小就爱办成女装!” 太后将车帘掀开,直直的盯着前方,那人虽是女子装扮,她却一眼就瞧出他是男扮女装。 “太后您莫要将身子探出来,奴婢定是会追上他,您快进去坐稳!” 秋蓉余光瞧见太后半个身子都快要探出马车了,不免吓得一身冷汗,忙腾出一只手将她推了进去。 “您看,这人孔武有力跑了这么久,竟还不觉累,我们四皇子天生娇弱,平日里走上几步都觉乏累,此人怎么可能是他!” “你莫要管我,再快一些,我今日一定要拦下他!” 此时的太后哪里听得进去半个字。 紫衣男子紧跟其后,他一个习武之人跑了这么久,也觉得气喘吁吁,可前面那人却不觉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声刺耳的马吠声传来,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骑马飞驰而来,只见马背上的少年直挺着身子,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挽着缰绳,气势从容洒脱。 他从秋蓉驾着的马车旁疾驰而过,扬起漫天的灰尘,还不忘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下秋蓉和太后,露出一丝不解的神色后,并未停留,将手中的马鞭扬的高高的,一记鞭子抽打在马屁股上,惊得马儿扬起前蹄疯狂的向前狂奔而去。 骑马的人正是墨荇。 墨荇很快就撵上了紫衣男子,此时墨荇的脸上更加的不解。 为何一个两个,都要追着叶天文做何? 只是现在墨荇并无心思去管这些,他此刻的任务就是将叶天文抓住,然后平安将他带回东宫! 早在几个时辰之前,巫医趁着给叶天文医治伤口时,加了一股药进去,只是一些令人亢奋的药物,所以此刻叶天文能跑出这么远,全都是这药物的作用。 墨荇很快就来到了叶天文的身边,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妈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见鬼了!” 此时的叶天文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出门时叶天文为了好看,给自己的鬓角打了半盒的黑炭粉,脸上涂了一层石灰墙一般的胭脂水粉,如今糊了一脸,看着极其阴森诡异。 “呜呜呜……我好累啊,我感觉我快要死了,可我停不下来!救命啊!” 叶天文见到墨荇,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他不傻,自己多大本事他自己心里清楚,如今他这副身躯早就到了瘫痪的临近点,可他却停不下来,定是有人在其中搞鬼了! 而这人不会是别人,定是顾怀和顾琮之两人其中一人! “我就不该来盛阳,我就该找个无人能找到的地方躲起来,让他们两个一辈子都找不到我!疯子,两个疯子!” 叶天文不停咒骂着,心中已然被滔天的怨恨和后悔充斥着,倘若不是看在越今安的份上,他定不会次次都心软! “你先等等再骂,后面有一辆马车,马车上是两个女子,马车前面还有个陌生男子,一直跟在你身后追着你,你可认识?” 叶天文闻言,扭头看去,汗水和泪水湿透了整张脸,粘黏糊糊的有些睁不开双眼,看得不大清楚。 “不认得!” “不认得你,追你做什么?”墨荇也回头张望。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还想着其他,还不赶紧想办法让我停下来,我不行了,我快要累死了!” 叶天文怒吼! “哦,对对对,你瞧我,将正事都忘了!” 墨荇一拍脑袋,伸手拉了一把叶天文,将他拉至马背上。 叶天文这才停了下来,趴在墨荇的背上气喘吁吁,几次都喘不上气,差一点一口气没接上来就过去了。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是顾怀还是顾琮之!” 缓了许久,他才缓了过来。 “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 墨荇扭了扭身子,虽然觉得叶天文贴在他的背上,感到十分不适,不过看在他奄奄一息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随他去了。 “你不是在房中寻死觅活吗,怎么会来找我?” 叶天文清楚的记得他们出门时,墨荇因为裸体一事昏迷着,怎么扭脸就出现在这里,不免有些唏嘘,到底是年轻,心理承受能力强,不似他一样,都已经三十年了,他还似从前一般自卑。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墨荇顿时火冒三丈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也算是救了你,你竟还说这样的风凉话,我就不该救你,就该看着你竭力而死!”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莫生气,是我的错!” 叶天文深怕墨荇恼怒之下,将他踹下马,忙讨好道歉。 “你瞧,身后的人,你当真不认得?” 墨荇却懒得与他计较,忍不住回头去看,那紫衣男子和马车依旧跟在身后,并无停下的意思。 很明显,他们就是在追叶天文。 叶天文揉了揉双眼,回头望去,这才瞧清那位紫衣男子的面容。 “好像是有些眼熟!” “那后面那辆马车呢?驾车的是一位与你年岁差不多的女子,里面坐着的稍微年长一些,可是你的故人?” 叶天文闻言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番,此刻马车和紫衣男子已被渐渐甩远,只得依稀瞧见马车上是有两个人影。 “看不大清楚,离得有些远了。” 叶天文如实相告。 “那不如我骑慢一些,你好好瞧一瞧,或者我们索性停下,好好询问他们一番?” 墨荇年轻气盛,遇事一定要弄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叶天文忙朝他摇头道:“别别别,可别惹事,可能是刚才在赏灯时,不小心得罪的人!” 说起赏灯一事,叶天文忽然想起一事,顿时气得鼻子都歪了,声音都气哑了几分。 “那个云祁在哪,他方才就跟疯了一般,定是有何阴谋,若不是他,我也不会丢脸丢成这样!” “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原本是昏迷着的,却被巫医强行用针扎醒,醒来后,千尘就派我来寻你,让我务必将你安全带回东宫!” “就没有和你再说其他的?” “没有,他只与我说了这句,随后就带着绪风出门了!” “绪风也醒了?他不是受了伤昏迷着?难不成他们两个也来这里了?” 叶天文不禁诧异,好似顾怀和顾琮之身边无人可用一般,就紧着他们三个人薅羊毛,一个重病初愈还在养伤中,一个被恶犬咬伤昏迷着,还有一个遭受心灵创伤昏厥着。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叶天文气急,阴着脸不再与墨荇说话。 第一百三十五章:你休想去见他! 紫衣男子最终还是力气用尽停了下来。 待气喘吁吁等到秋容架着马车赶来时,早就没了墨荇的身影。 “你怎么停下来了!” 秋容见他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追不上,有一个男子将他带走了!” “你可看清那人的长相,可是四皇子?” “属下就是觉得那人长得和四皇子很是像,不管是眉眼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和四皇子如出一辙!只是……”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太后,即便他长得和四皇子再像,终究都不是他!” 秋容不免对着马车内的太后相劝道。 紫衣男子是近距离接触过叶天文,差点以为自己是见鬼了,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想象之人。 “太后,是属下无能!” “查,给哀家查,即便是将这盛阳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太后依旧不死心,这么多年她并非没有怀疑过四皇子是真死还是假死。 “太后,当初您可是亲眼见着圣上一把火将四皇子的尸首烧得干干净净的,怎么会……” 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人,势必会引起圣上和太子的怀疑,若是因此将尘封几十年的秘密公之于世,太后的脸面何存。 “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太后油米不进,对秋容的话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那我们现在,可还去四皇子的坟前……” “回宫!” 她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惑与不安。 紫衣男子接过秋容手里的缰绳,顺势跳上了马车,而秋容则是进了车里,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再次相劝一下。 只是她还未开口,太后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是哀家过于自私,为了隐瞒他的身份,从小将他伴做女孩装扮,以至于长年累月下来,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女儿身。” “太后那也是不得已,原本就是瞒着所有人将四皇子送出宫的,为了他的安全,做女子装扮也是为了保护他。” “可终究是害了他,男不男女不女的,被人耻笑被人指点!” 秋容一声叹息道:“比起保命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 “我知道你觉得哀家是思念阿文过度,痴心妄想做梦他还活着,你跟随哀家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哀家吗!” “正是因为奴婢了解您,才知道这些年,您没有一日不想他的!思念成疾,如今看到一个长相与四皇子一样的人,就误把他认作是四皇子了,只是太后,您得为以后考虑,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都需谨慎啊,若是让圣上和太子知道四皇子的事,我们就成了刀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那一日,阿文因和越贵妃私通,行不轨之事当场被拿下,被浑身扒光进行了剥皮的凌迟,哀家赶去时为时已晚,他已咽下最后一口气,你可知当时哀家有多恨,这个太后哀家宁愿不当,也要替他讨回公道!” “奴婢自然是知道的,四皇子一直认为自己是女儿身,从不与女人亲近,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绝对不会和越贵妃有儿女私情的牵扯,不过是圣上为除掉越贵妃随意找的替死鬼罢了!” “我亲眼见着那人一把火将我儿烧成灰烬,亲眼见到他朝我儿灰烬上啐口水,哀家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是奴婢死死拉着您,将您的手臂都拽紫了,才勉强在圣上面前稳住情绪。” 太后恨得拳头紧握,心中的恨意如怒涛一般汹涌,她忍了这么多年,每每见到炎帝,心中都忍不住泛起阵阵恶心,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你可还记得,在那之后,有一日我看见阿文回来看我,与我道别,说要去很远的地方,你可还记得!” 太后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那是个风雨交加的雨夜,滚滚而过的惊雷,四周都是阴煞的气息。 “太后那一年夜夜都会做噩梦,整日神色恍惚,几度引起圣上的怀疑。” “你们都以为那日哀家是得了癔症,全是幻想出来的场景,就连你也不信,可只有哀家知道那不是幻想,那是真的,哀家真真切切抚摸到阿文的身子,跳动的心脏,温热的肌肤,不管哀家如何解释,你们都不信!” 秋容记得,那一夜太后狂躁不安,似得了失心疯一般,不停地与人说,是四皇子回来了,无论秋容如何相劝都无济于事,只得强行灌下迷药将她迷晕,而那日见着太后发疯的所有人,都被秘密地处决了。 “太后这是又想起那日的事情来了?” 很显然,今日所见之事,又勾起了太后的回忆,秋容满脸忧心之色,深怕她又和那日一般得了癔症。 “吩咐下去,就说今日哀家在灯会上丢了一件宝贝。” “奴婢明白。” …… 北芙强壮镇定,从前她与江予枫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怎么在顾怀眼里,就过不去了,此刻他正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瞪着她,原本还坦荡的内心,被他这么一瞧,不知为何,竟生出一丝心虚来。 正好顾怀将北芙这不安的小情绪瞧得真真切切,心中的怒意就越加强烈。 云祁被娄沐心搅得心烦意乱,竟不打自招自己就将知道的事全部道了出来。 千尘和绪风闻言,自然是深信不疑,北芙对此却有所保留。 “这附近有一家红坊,我只知乐瑶为了掩人耳目,伴做风尘女子藏在里面,这些时日,都是方园传话与我,有一日我觉得好奇,偷偷跟着方园,这才知道原来乐瑶与她是姐妹。” 云祁将乐瑶的藏身之地毫无保留地道出。 “我从前瞧她就是不安分的人,她竟当真背叛了太子殿下,如此说,她被云晟世子赶出皇室之事是假的了!” 千尘气急,此女心术不正,好几次生出痴心妄想之心,想要攀附顾怀,都被他给挡了回去,如今顶替了北芙做了江予枫的侍妾,还未多久竟倒戈了。 他不免想起了齐元,这些女子都是听齐元吩咐办事。 “齐长史究竟是如何办事的,一个女子竟也管不住!” 绪风也同千尘想的一样,言语中全是对齐元的不满之意,近日来,他很是糊涂,办事十分不牢靠。 听到绪风提起齐元,北芙不禁冷笑一声,他又是什么好东西吗,明里暗里不知使了多少绊子,他在此事当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怕是不好说。 “乐瑶被赶出云晟之事应该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为何后面,她又帮着世子做事了。” “你如何知道江予枫与乐瑶之间的事,难不成他们连这样的事也都一一告知你吗?” 千尘冷眼瞧着云祁,对他这句话充满了戒备之意,不明白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作何打算。 “因为世子的人对她很不恭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在来盛阳的路途中,故意结识娄姑娘,取得她的信任,为的就是要利用她接近北芙姑娘,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又改变主意了,进了盛阳的城门,她就和娄姑娘分开了,并未按照世子的计划行事,此事世子十分生气。” “那女子竟是乐瑶!” 北芙忽然反应过来,娄沐心的确与她说过此人,原来他们早就布局好了! “刚才探子有报,劫持娄姑娘的人是个女子,想必就是乐瑶了!” 千尘也反应了过来,不禁看向顾怀,等着顾怀吩咐。 顾怀对娄沐心生死之事丝毫不上心,此时此刻,他只关心北芙为何会心虚,可是因为江予枫就在附近。 “她就是疯子,她肯定会伤害娄姑娘的!我知道他们会去哪里,我带你们去!” 云祁满脸焦急之色,乐瑶又疯又癫,他是见识过的。 “太子殿下!” 绪风闻言,有些着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毕竟娄沐心是顾琮之心爱之人,倘若真的出什么事,定是要急疯他。 然而绪风和千尘并不知道顾怀的心思,顾怀原本就打断趁机将娄沐心解决掉。 “我们为何要信你?或许这便是你的计划,想引我们上钩!” 此时北芙是清醒的,云祁的态度转变得过于快。 “我当真爱慕娄姑娘,如今她出事,我自然是着急的,乐瑶恨你入骨,而娄姑娘与你是好友,她若是帮着你说话,乐瑶定会想尽办法折磨她!” 云祁一副要哭的样子,看起来倒是真心的,不像是演的,一时间北芙竟真有些相信他的真情流露,不免露出真诚之色道:“我与你一样,自然也是担心沐心的,我有一法子,你可愿意帮我们,自然也是为了沐心!” “只要为了娄姑娘,哪怕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前一瞬,他还口口声声喊着要为季博远报仇,这才过了多久,他就愿意为了一女子甘心丢掉性命,不知该说他薄情还是痴情。 顾怀阴沉着脸不说话,眼神一直落在北芙的身上,试图从她神色中看出一丝异样来,江予枫是他心中永远拔不掉的刺,春猎上,他与北芙的邂逅,春日宴上他们两个眉来眼去的画面,以及两人在书斋里相会,一幕一幕充斥着他的大脑。 在他那双深邃而幽暗的眼神中,仿佛流淌着一股浓烈的怒火,将他的醋意和克制深深地融入到其中。 北芙被盯得内心直发怵,后背直冒冷汗,唯有躲避着他的眼神不敢与他直视。 “今日之事,除了我们四人,无人知道你已被识破,他们对你的防备之意自然是少的!” 云祁瞬间就明白了北芙的意思。 “我去是可以,只是我需要有一个由头。” 北芙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却装作若无其事道:“依你看,我们该如何配合你。” 顾怀的眼神像是夹着刀子一般迸射过来,北芙继续视而不见。 “云晟世子费劲心思,只想与你见一面,只有带你去,他才会露面!” 即使是千尘,也听出云祁的意图,不免开口道:“我们不是在说娄姑娘的事情,为何变成去见江予枫?” 云祁的小心思被瞬间拆穿,却还强壮镇定道:“乐瑶抓着娄姑娘后,定是会去见世子!” “照你这么说,是想让我随你一起去见江予枫?” “你放心,主要还是为了解救娄姑娘,我定会护你周全!” 千尘不免冷笑道:“你当我们是傻子吗,当真就信你这样的鬼话!” “我倒是觉得此办法行得通!” 北芙却出言打断了千尘的话,顾怀的脸色骤然大变,怒容满面。 “我倒是想去看看这位世子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何非要见我一面!” 北芙与顾怀对视,脸上一片坦荡。 “你休想!” 顾怀的神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拇指关节死死地扣着玉扳指,坚硬的玉石摩擦着他骨节,已被磨出浅浅的血印,都毫不在意。 “这是我与他的事,还请太子殿下成全!” 北芙忽然起身朝他跪下,惊得千尘与绪风倒吸一口凉气。 顾怀显然也被北芙的举动惊住了,她已是许久不喊他太子了,如今竟为了江予枫与他这般生分,竟为了去见江予枫不惜下跪求他! 他的脸气得通红,连嘴角都在微微颤抖,顿时觉得呼吸不畅,忍不住抬起右手附上心口,藏在衣袖中的左手也不自觉的颤抖着。 “你果然对他有私情!” 只是短短几个字,就让顾怀用尽了全力。 “太子殿下,您息怒,北芙姑娘也是着急救人,并非是要去见那个江予枫的!” 千尘见他气得身子都晃动了起来,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住,还不忘使劲朝绪风使着眼色。 “对,千尘说得对,毕竟娄姑娘是因为北芙姑娘才遭此劫难,北芙姑娘心中定是愧疚,一时救人心切,遂想不了那么多,她与江予枫怎么会有私情,若是有私情,早就跟着他去了云晟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北芙闻言,不禁微微皱起眉来,忍不住用眼神剐了绪风几眼。 当初她的的确确是一心想要和江予枫回云晟,甚至不惜动用美人计去引诱江予枫,若不是被顾怀威胁,怕是如今她与江予枫孩子都有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叶灵姝赶去灯会 一间坐落在幽僻巷子里的庭院中,有一人正在等着江予枫,见他回来,脸上不免露出不耐之色。 “世子若是将儿女私情看得这般重的话,那就权当我看走了眼了!” 江予枫闻言却并未生气。 “齐长史多虑了,你该不会当真以为我想见北芙,是还对她心存爱慕吧!” 齐元冷着一张脸,在江予枫脸上反复打量了许久,才道:“最好如此!你可别忘了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而我冒着大不敬之意与你串通一气,你可别连累了我!” 齐元不明白,北芙究竟有何魅力,不仅将顾怀迷得五迷三道的,就连江予枫就对她念念不忘,在他眼里,北芙就是祸害,留不得! “有一事我不明白,还请齐长史指点迷津!” 江予枫看得出齐元视北芙为眼中钉,不免起了好奇之意。 “你说!” “怎么说你在顾怀身边也有数年,这些年他待你也是亲近,对你信任有加,而你从一开始就选定了他,可为何现在为何会忽然背叛他!” 齐元闻言,脸色一僵,面带怒色道:“世子说话需严谨,我何时背叛太子了!” 他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背叛顾怀,他一心只想扶持正统,而顾怀就是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那个! “那我就搞不明白了,你如今与我合作,可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此次来盛阳是为了什么,我与顾怀已不是一条船的人了!” 江予枫冷脸道,当初顾怀允他,待云晟老皇帝一闭眼,定保他上位,而如今他可不止顾怀这一条路! “我与你合作,不过是想对付北芙,她是个祸害,绝对不能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只要除了她,太子就会按照一早的计划,与叶太傅之女叶灵姝成亲,顺利拿到兵权!” 江予枫不免笑了起来道:“齐长史,你好生自信,他顾怀从不将我放在眼里,可这皇位原本就是我的,何须他高高在上一副施舍给我的样子,如此将我踩在脚底下践踏,可曾想过我会与他为敌!” “世子,你莫被那些不重要的儿女私情冲昏了头,在太子殿下的眼里,你与云晟其他皇子并无任何区别,他能保你上位,自然也能轻松保其他人上位,他需要的是一个乖乖听话的人,是你或是谁,根本不重要!” 齐元不禁也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甚是轻蔑,目露鄙夷地递了江予枫一眼。 江予枫听出齐元这番话中的嘲讽之意,只是他并未将怒气表露出来,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你既然知道他选谁都可以,那我为何要对他俯首称臣,这盛阳也不是他能一手遮天的,我便要让他看看,没了他,我也能坐上那个位置!” 这或许是齐元近几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话了。 “哦~这么说,世子是打定主意要与太子殿下站在对立面了?可是宫中何人做了你的靠山,才让你生出如此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我自有打算,这一点就不劳齐长史操心了,你不会认为,过了今日,我还有选择的机会吧!” 压根不用过了今日,以顾怀的能力,怕是现下就已经知道他做的这些事了。 齐元一愣,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又见他如此笃定的神色,不免率先软了性子相劝道:“今日之事,我是可以圆回去的,只要除了北芙,我保证,原本应允你的,都作数!” “哼,我虽身处天高地远的云晟,都知道北芙对他来说是何等的重要,你整日围在他俩身边,不会不清楚吧,你不过是想借我的手替你除掉北芙,我若真如了你的愿,顾怀还能与我言和?他定是将我追到天涯海角杀之后快,齐长史这样哄小孩的话就莫对我说了,我瞧着也不是傻子!” 齐元原本就不想瞒着,也压根瞒不住,所以江予枫这一番话,并没有令他失措,反而露出一脸坦诚之色。 “我的确不方便动手,借用你的手,事成之后我也是有能力将此事妥善处理的,你信我,没了北芙夹在中间,你与太子殿下之间就没了芥蒂!” 江予枫定定地瞧着齐元,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能攒动你的,无非就是圣上和太后,圣上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你应该也清楚,那是靠着我们殿下的生母越贵妃,后面能坐稳这个皇位,在外人来看,靠的是太后对太子的制约,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倘如太子殿下若是想反,就能反,你可别信错了人!” 齐元平日里在炎帝面前很是恭敬,心里却是瞧不上他的,他无非就是靠着女人坐上这个皇位,实则并无任何能力,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定乾坤,只有一肚子的阴谋诡计,陷害这个怀疑那个的本事。 而太后,岂能让一个女人插手政事,这么多年来,顾怀一直不动她,无非就是权衡利弊,想留一个人牵制住炎帝,稳住三方局势! “哼,齐长史对他可真是忠心耿耿!” 江予枫早就心意已决,如何听得进去齐元的相劝,他说的每一个字落在他的耳里都是讽刺。 当日顾怀将乐瑶这个疯女人调换了北芙,送进了他的房中,还逼迫着他娶了她,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屈辱! “我知道乐瑶并不能入你的眼,你放心,别院中还有许多比乐瑶还要美丽娇艳的女子,你想要多少有多少,你可以亲自去挑选,这些女子个个都是尤物,女人嘛,不过是寻欢作乐的棋子罢了!” 齐元从一开始就知道乐瑶背叛了他,他悉心培养了这些瘦马数年,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他都了如指掌。 闻言,江予枫不禁有些烦躁,对他这番话十分不悦。 “你究竟作何打算,可有计策!” 齐元见他莫名气急,不免将此话题结束,开始进入正题。 “我来此之前,府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刚潜进我的府邸时,就被发现,扭送到我跟前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何人!” 齐元开始缓缓道来。 江予枫耐心有限,对他这番言辞并不感兴趣,只觉啰嗦。 “你莫要与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你如何与我合作,如何将北芙带到我跟前来!又如何安排我们两个安全离开盛阳回回云晟!” 来时容易,走时难,若是北芙失踪,顾怀定是会将整个盛阳围起来,别说是人,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他绝对有这个本事能做到! 可江予枫多少还是天真的,齐元要的并不是北芙离开顾怀身边,而是要她消失,从这个世上永远的消失! “你莫要着急,这人很是重要!” 江予枫冷脸不看他,索性坐了下来,气呼呼地连喝了几盏茶下肚,他方才透过人群,曾远远的透过人群看了北芙一眼,几月不见,她似乎愈加的明艳照人,即使心中再多的怨恨也瞬间化成了绕指柔。 “此人是叶太傅身边的侍卫,叫做叶枫,我只是命人小小的逼供了一下,他就招了个干干净净,原来是叶太傅昨日听闻了东宫发生了一些事情,知道那名侍女被我压了回来,遂来探听真假!”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江予枫也是知晓的,此事并非他安排的,一切都是乐瑶自作主张,打着帮他的名义,去做伤害北芙的事! 想到这些,江予枫对乐瑶又增添了几分厌恶之气。 “太子殿下对她很是紧张,别看他此次出行并未带几个便衣侍卫,可我知道,他们周围暗哨可不少,个个都是武力超群的高手,殿下自己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 “够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江予枫忍无可忍,关于顾怀如何宝贝在意北芙这件事,他是一个字都不想听。 齐元面露不爽之色,却还是压了压性子继续道:“我已将北芙之事全部告诉了叶枫,叶枫知道后也即刻回叶府复命,此时,叶家大小姐正气势汹汹往灯会去,且等着吧,定是会闹起来,到时候叶枫会趁乱下手,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当齐元认出潜进府邸的人是叶枫时,他瞬间就想起这一招来,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叶枫早就投靠了顾怀。 叶枫很是聪明,见齐元一眼就认出了他,索性将戏演了下去,待齐元与他交谈一番让他速速回叶府回话时,他已在脑海中想好了一切。 叶枫出了齐府,先是确定了一下齐元是否派人跟踪他,果不其然齐元这个老狐狸,他前脚刚踏出齐府,尾随他的人后脚就跟了上来,叶枫很是轻松地就将那人给甩开了,便马不停蹄地偷偷回了东宫。 为了避免人多眼杂,也是为了防范云祁,他并未走正门,而是想要偷偷潜进顾怀所在的房间去。 叶枫的轻功虽是了得,可比起顾怀的那些暗哨,简直就是尔尔,他不过才翻身上了屋顶,就被暗哨给一拳打吐了血。 待暗哨通报给顾怀时,叶枫这才免了一顿毒打,他将在齐元府上所见所闻一一告知顾怀后,又偷偷地潜了出去,直奔叶府。 若不是为了北芙,叶枫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叶灵姝那嚣张跋扈的脸。 待叶灵姝见到一脸凶相的叶枫忽然出现她厢房中时,顿时吓得大喊起来,这才发现门外的婢女小厮早就被叶枫解决了。 叶灵姝这边很好对付,只需将北芙的事情如实与她说即可,她便坐不住了,即便是行动不便,她也要即可前往灯会。 此时此刻,叶太傅对此事一无所知,早在傍晚时分,都学士就寻了借口将他请到了府上去用宴,所以叶枫很是轻松的就将叶灵姝带了出来,为了造势,她将府中所有的侍女侍卫都带上了,只是可惜阿福莫名其妙失踪了,不然她定是要把阿福也带上,好好教训一下北芙。 “不对,你为何忽然要回来与我说这个,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叶灵姝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脸狐疑地询问与她骑马并肩的叶枫。 叶枫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叶灵姝一副势必要在容颜上胜过北芙一筹,她竟在房中精心打扮了两个时辰才出门,即便如此,在叶枫看来,她也不及北芙的十分之一! “我虽厌恶你,但是始终是叶家的人!” 叶枫随意寻了个借口,好听的话他也懒得说,也不管叶灵姝信或不信,他很是了解叶灵姝,就算不信,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去灯会,以她的性子,岂能容忍顾怀身边有其他的女人! “太子殿下当真宠爱那个贱人?定是那贱人惯用狐媚之计,我今日倒是要好好瞧瞧贱人是何方神圣,竟敢动本姑娘的男人,看我不撕烂她的脸!” 叶灵姝气得脸都变了形,脸上虽然画着精致的妆容,却因面色不佳看着极为诡异。 一口一个贱人,听得叶枫内心怒意肆起,也是奋力克制,才将要把叶灵姝嘴撕烂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你是哑巴了嘛!我问你话呢!” 叶灵姝见叶枫不理她,不免来了气,和往常一样开口就骂。 显然已经忘了她身上的伤是如何来的。 “我问你,她长得如何,可有我好看,她究竟是何来头,你不说我也知道,定不是好好人家的姑娘,贱人,等着,今日我定是让你生不如死!” 叶灵姝坐立不安,一路骂骂咧咧,不是骂叶枫就是骂北芙。 叶枫一路咬牙隐忍,若不是因为有任务在身,他岂能容忍叶灵姝这般谩骂北芙,不过他记性很好,将叶灵姝骂北芙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了心里,不着急,日后有机会再慢慢与她算账。 很快,他们就到了灯会! 一群人浩浩荡荡被赏灯的百姓们挡住了去路。 “前方人潮涌动,马车定是过不去,你还是下来走吧!” 叶枫说话之间,自己也下了马。 “放肆,本姑娘这样身份的人岂能亲自下去走!都是一群烂人脏人,弄脏了本姑娘他们可赔得起,我看谁敢挡本姑娘的马车,来人,谁挡路就给我打!” 叶灵姝向来娇惯,稳稳坐在马车中尖声尖叫。 第一百三十七章:他很是好哄 跟随着叶灵姝的小厮和侍卫自然是不敢怠慢,吆五喝六的当真就将马车周围的百姓给驱赶走了。 “即便是太子殿下和荣王殿下,他们见到如此场景,都会下车步行去长央街!” 叶枫对叶灵姝的举动十分看不上,叶灵姝一直就仗着自己的家世,目空一切,举止骄横放纵,如今更是觉得自己会嫁入东宫坐上太子妃之位,竟然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动手。 “哼,凭你是谁,竟妄想与我说教,你不过是我叶家养的一条狗,不要以为今日做了这些事讨好了本小姐,我便会放过你!” 叶枫脸上一阵阴冷寒芒,眼中冷光一闪,眼神瞧向叶灵姝包的严严实实的双手。 叶灵姝浑身一震,想起前几日双手手骨被叶枫残忍踩裂的画面,不禁后背一凉,那时他的眼神就和现在如出一辙,即便当下身边围满了随从,她竟生出一丝害怕来,忙将车帘放了下来。 “不要管他,谁拦路就打谁,打死也不为过,区区平民百姓而已!” 侍卫随从闻言,自然是越加的张狂妄行,顿时引起了百姓们的不满,推搡之间竟然动起了刀子。 叶枫见状已是忍不了,叶灵姝做事没有底线,往日从不把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出了人命,自然是有叶太傅给她善后,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竟丝毫没有收敛之意。 “你打着太子妃的旗号,在这欺压百姓,当真不把太子殿下放眼里,是要抹黑太子殿下吗!” 叶枫一把掀开车帘,朝着叶灵姝咬牙切齿说道。 “罢了,今日本小姐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你们收着点手,可别弄出人命来!” 叶灵姝白眼一翻,觉得叶枫说得也有道理。 一行人推推搡搡着往长央街驶去…… 绪风和千尘带着云祁被赶出了房间,顾怀似乎被北芙提出的要去见江予枫给气得不清,方才震怒下,差点将屋顶都掀翻了。 “你们是何时发现我不对的?” 云祁靠墙而立,没有丝毫想要逃跑的意图,因为他知道,即使是受了伤的绪风和千尘,也能轻松将他拿捏住。 而绪风和千尘也是如此想的,知道云祁插翅难逃,所以并未将他捆绑,反而任由他自由走动。 不提还好,提起此事,绪风的气一瞬间就直顶脑门,二话不说上前对着云祁就是一脚,扯着屁股上的伤口钻心的疼也置之不理。 云祁只知理亏,并未出声,绪风见他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又是狠狠几脚,脚脚落在实处,眼见云祁的肋骨怕是要裂,千尘这才将绪风拉住。 “好了好了,事已至此,你就算此刻要了他的命,也无济于事了!你莫要把对季博远的气撒在他的身上了!” 千尘是懂得如何劝人的,绪风才将怒火发泄完,提起季博远,想起他竟为了云祁这样的人而背叛越贵妃,心中刚刚熄灭的怒火一瞬间又涌了起来,抬脚又是几脚。 云祁一声闷哼,好了,肋骨彻底的断了,疼得他脸色顿时煞白起来。 “来吧来吧,弄死我吧,反正太子殿下也不会饶了我,你干脆给我个了断,现在就送我去见我哥!死在你手里,我不亏,算是还了你对我的知遇之恩!” 云祁忍着剧痛朝绪风怒吼。 绪风本不是心软的性子,换做是其他人,听到这样的话,定是会生出一丝愧疚怜惜之意,可偏偏他不像旁人,他是个一根筋的呆子,被云祁这么一激,自然是控制不住情绪,索性挥起拳头狠狠朝他砸去。 吓得千尘忙上前拦住他,可是以绪风的蛮力,又是暴怒之下,即便是千尘,用尽全力也拦不住。 待他歇下来时,云祁已被揍得奄奄一息,双眼紧闭着,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 “你怎么总是这般冲动,瞧你将他打的,若是打死了,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 千尘上前掐住云祁的虎口,深怕他一命呜呼,好在只是打晕了过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说让我弄死他吗,竟敢骗我,我这样随他已是仁至义尽!” “可你也得顾全大局,他还得去救娄姑娘,你将他打成这样,若是耽误了正事,看殿下怎么处置你!” 绪风闻言多少有些心虚,眼神都闪躲起来,不敢直视千尘。 “我方才挥拳,也是注意分寸的,拳拳落在他的身上,并未打在脸上,旁人看不出来的。” “你还真的是心思缜密,考虑的很是周道啊!” 千尘朝他递了个白眼,不愿再搭理他。 屋内北芙被顾怀盯得心里发憷,他已是许久未曾对她这般动气过。 “我有这想法,也是一心为你。” 北芙小声嘀咕着,说话间人已朝顾怀靠去,伸手将他的手拉起,试图用撒娇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岂料顾怀来了性子,一把将北芙的手甩开,索性站起身子,朝窗台处走去,双手背后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群一言不发。 北芙不禁想笑,拿捏顾怀,她可是从未失过手。 只见她跟了上去,从背后拦腰抱住了顾怀。 “放手!” 他清冷的声音传来,相当的绝情。 北芙并未回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身子里一般。 “放手!” 顾怀依旧冷着一张脸,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言语中似乎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丝无奈。 “我一开始的确是想跟着江予枫回云晟的,传闻云晟世子仪表堂堂性子温和,像我们这样的人,他已是上上签了!” 话音刚落,北芙就感觉到怀里的人挣扎了起来,似乎带着滔天的怒气。 北芙知道顾怀听不得这样的话,可她偏偏要说,见他气得浑身僵硬,不免将手死死扣住,不让他挣脱。 “那时你我之间有着误会,我对你只有恐惧,自然是一心想要远离你,不管是不是江予枫,哪怕是一个年过半把你的老头,我也是义无反顾的会跟着他走!” “好好好,即便是个老头,你也不愿留在我身边是吧!” 顾怀恨得咬牙切齿,虽是想要挣脱北芙的怀抱,却始终不敢用力,深怕自己一时失了手伤了她,只得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都没有察觉,气得他嘴唇都快咬出血来! 北芙不禁想要扶额,她说这话的意思,并非是顾怀理解的意思,他怎么听话只听一半。 北芙见此情形,是越描越黑,索性鼻子一酸,挤出了几滴眼泪。 “那当时你待我不好,总是虐待我,如何让我安心待在你身边!” 说罢松了手,躲在角落抽泣起来。 顾怀一时间愣在原处,原本禁锢在腰间的力量瞬间消失,让他觉得空落落的,连带着心中都怅然若失了起来,不禁慌了神,自己就主动朝着北芙靠了过去。 “我哪有虐待你,我是满心满眼哄着你惯着你,哪能伤害你!” 天地良心,他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一样护着,怎么到了北芙的嘴里,全然变了样! “你再狡辩,在行宫时,你如何待我的,将我禁锢在房间,不准我出去,对我总是冷言冷语,从未有过好脸色,待我也不温柔,时常将我弄得一身伤!” 这原本只是北芙想的一招苦肉计罢了,可不知为何竟越说越觉得委屈,想起一开始两人的相处,的确都是顾怀单方面的索取,不禁令她心一酸,流出来的眼泪倒真的是委屈极了。 顾怀一下慌了神,纤秀的手忙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北芙脸上的眼泪,朝着她轻哄道:“是我不好,都怪我,你莫要伤心,你要如何罚我,我都愿意!” 哪里还有半点置气之色。 “你说,我可冤枉了你!”北芙顺势将他的手甩开,不让他碰。 顾怀心一紧,忙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送,满脸的愧疚之意,平日里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太子,竟也有今天。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过于心急,深怕你离开我!” 顾怀满心内疚之意。 他小心翼翼地环住北芙的腰,将她搂在怀中,他的呼吸温暖而又柔和地吹在她的耳边,轻哄着:“我错了,是我不好。” 显然已经本末倒置了!竟方才对北芙的怒意全然抛之脑后了。 北芙倒也不矫情,趁机紧紧反拥住他。 “所以应当是我与你生气,怎么方才你还与我置气呢?” 北芙一番话,令顾怀不禁一愣,瞬间才反应过来,是着了她的道,想要伸手将她推开,北芙自然是不如他的愿,死死的黏在他的怀中不松手。 “你若是真生我的气,你就用力将我推开,反正我的力气肯定不如你的!” “你当真就觉得拿捏住我了?” 顾怀气急,一不小心竟又被她给哄住了。 “你既想要推开我,那我就如你的愿,现在就走!” 北芙见他好似真的生气了,忙将手松开,作势往门外走去,还未来得及迈开脚步,就被他紧紧地拉回怀里。 如此场景,令北芙不禁想起从前在电视里看到的琼瑶剧,在旁人看来,可当真是狗血,可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竟这般有滋有味! “休想!” 顾怀牙都快咬碎了,狠狠地在北芙脖颈间咬了一口算是惩罚。 如此算是将他哄好了,他真的很好哄,很多时候他自己就将自己说服了。 情到深处两人自然是情不自禁缠绵了一会,待顾怀眼里满是欲望和迷离之意时,北芙伸手捧起他的脸,柔声道:“你若不放心,就让绪风和千尘护着我去,我也想看看他如此大胆与你为敌,究竟是为了何事?背后究竟站着何人?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吗?”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北芙知道顾怀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对她没有百分百的安全感而已,若是将他安抚好,他也是懂得分寸的。 “当真要去?” 顾怀盯着北芙,双眸中逐渐升腾起水雾,颇有些可怜。 北芙点了点头柔声道:“还有就是乐瑶,她一心冲着我来,我也要好好将我们之间的事情解决。” “她不过是蝼蚁,你若是看她不顺心,随意处决了即可!” “从前在别院时,她就明里暗里给我使了许多的绊子,我都可以与她一笑泯恩仇,可她竟蹬鼻子上脸,与她那姐姐联合让我下不了台,这口气我得亲自出才解气。” 许是跟着顾怀身边久了,竟把他眦睚必报的性格学得满满当当的。 顾怀闻言便不再说话,低头将下巴抵在北芙的肩膀上。 “你放心,我定会保护好自己,此事了结后,我想将祖父祖母接来盛阳小住几日,离开清江也有半月有余,对他们甚是想念。” 顾怀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应允,只是多少还有些顾忌。 “若是那江予枫贼心不改,还企图妄想与你有何瓜葛,你可会着了他的道?可会与他串通一气跑了?” 他的语气像极了迫切需要得到爱的小孩一般偏执! 北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顾怀对她竟这般患得患失,误以为她还心存逃跑的念头。 许是衢州那次逃跑,给他留下了太大的阴影。 “从前我是想逃,那是因为我对你有所误会,如今我们误会解开了,我也,也是你的人了……” 这话堂而皇之说出口,还真的挺不好意思的,北芙不禁羞红了脸。 顾怀为之动容,却还是狠心道:“你若敢存着要跑的心思,我定不会放过你!天涯海角都要将你抓回来,让你做牛做马的折磨你!” 北芙不禁想笑,他竟也有这般幼稚的一面。 顾怀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可笑,遂将头深深埋进北芙的脖颈间。 绪风和千尘用尽一切方法,都叫不醒云祁,无奈只得如实禀报顾怀。 顾怀对绪风的鲁莽早就习以为常,见他突然闯了进来,并无太大的惊讶,只是略微不满地抬眼瞪了他一眼,并未将北芙放开,依旧紧紧拥抱着她。 他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可在任何人面前,他从未隐藏过对北芙的爱意,更不在意世人的看法。 第一百三十八章:太子爱听一些有的没的 “那个,那个云祁……晕过去了……尝试了很多法子……都……” 绪风对北芙和顾怀的举动也早已习惯,不过被顾怀一瞪,多少有些心虚,再加上他一时失手将云祁打晕,说话都磕磕碰碰起来。 北芙轻轻推了推顾怀,顾怀这才将她松开。 “无所谓,反正从头到尾,他的话我都未曾相信过!” 北芙边说边整理了自己的衣衫,抬头就见顾怀盯着自己的脖颈发呆,顿时就反应了过来,定是方才他咬下的那一口,留下了咬痕。 “他难道说的不是真话,又谎骗我们!” 绪风满脸不可置信,他可是当真认为云祁句句都是实话。 “你怎么这般天真,他从前以为他兄长是自尽时,都将此事怪罪在你们身上,如今知道了真相,岂不是更加的憎恨,怎么还会帮着你们。” 北芙朝绪风投去一个嫌弃的眼神,真不知该说他是天真无邪好,还是蠢笨好。 “岂有此理,他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看来我是揍他揍的太轻了,不卸了他一只手定不能泄我心头之恨!” 绪风气的咬牙切齿。 “不过,我觉得他对沐心的心意倒是有几分真心!” “非也!” 顾怀打断了北芙的话,看着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他并非男儿之身!” “什么!” 绪风闻言,双眼瞪得通圆,一声惊呼声,将门外偷听的千尘也引了进来,误以为是他惹恼了顾怀,想进来劝说求饶一番。 “不可能,他不是男儿身,难不成还是女儿身,我与他也算是朝夕相处过,我还不至于傻成这样,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绪风忙否认道。 “本王也并未说过他是女儿身!” 顾怀有意故弄玄虚。 北芙和千尘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倒是绪风还一脑袋地雾水。 千尘受了重伤后,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很多事情一点就通,不比从前那般木讷,智商方面已经完全碾压了绪风。 “既不是男人,又不是女人,难不成是鬼哦!” 绪风只觉是顾怀逗他玩,竟一点脑子也不动。 “你这呆子,你这脑子当真是一点都不转,他定是禁了身的人!” 千尘已然瞧不下去,忍不住朝他白眼道。 被千尘这么一说,绪风自然就懂了,脸上全是好奇震惊之意,说话的声音都矮了几分:“太子殿下所言当真,他当真是个阉人?” 顾怀懒得看他,连眉眼都未曾抬一下。 “他方才话只说一半,他好赌烂赌欠了一身的赌债,季博远有能力帮得了他一时,却帮不了一世,最终还是被赌坊的老板扣住,威胁季博远若是拿不出银子来,只得将他卖进宫做太监,季博远这才起了贼心!”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季博远被逼无奈,只得像我们借钱,可我们所有的兄弟早就被他借怕了,误以为是他自己染上了恶习,自然是对他避之不及,所以这才让旁人钻了空子,可既然他拿了银子,为何云祁还是被送进了宫?” 千尘瞬间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理清,一抬头就见绪风满脸的崇拜地瞧着他,不免老脸一红。 “那,收买他之人,是圣上还是太后!” 北芙问出了关键,始作俑者无非就是这两个人。 顾怀紧抿着唇,双目都开始渐渐赤红,阴郁的目色透着寒意,原本清冷的气质蓦然变得阴狠起来。 “他们两个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他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北芙知道他又陷进了无端的仇恨之中,不免上前牵住了他的手。 “这么多年,我也是忍够了她,若不是想看她咎由自取,我早就取了她的性命,岂能容忍她在我面前蹦跶这么久!” 千尘和绪风虽不知顾怀嘴里的“她”究竟是圣上还是太后,却不敢发问。 顾怀感受到从北芙手心传来的暖意,情不自禁地与她十指紧扣起来。 “捅刀子还得往人心窝里戳,那我们就往她最痛处刺去!她最在乎什么,我们便让她失去什么!” 北芙自然也不知道顾怀说的是谁,那又如何呢,不管是谁,不管他要做什么,她都愿意坚定地和他站在一起。 顾怀眼眶一酸,竟莫名觉得心底有股酸涩的情绪,带着无尽的暖意袭来,竟如何也压制不住。 千尘十分眼尖,立马就拉着绪风背过身去,深怕绪风脑子一热,非要问个所以然出来,还不忘伸手将他的嘴给捂住了。 顾怀喉间一哽,登时红了眼睛,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蓦然滑落,滴落在北芙的手背上,似滚烫的岩浆一般,灼伤了北芙的心,引起心中一阵涟漪。 她从前看过一句话,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她曾经十分赞许,可如今她竟觉得这句话异常刺耳。 北芙没有片刻犹豫,贴近他的脸,将他的泪水悉数吻干,极尽温柔道:“不管你做什么,我定陪着你,生也好死也好,永远与你站一起。” 顾怀咧着嘴笑,可眼泪止不住地大颗滑落,毫不掩饰地将他脆弱的一面展示在北芙面前。 北芙瞧得心疼,几度呼吸窒息,好在他只是脆弱了一瞬,便恢复神色。 待千尘和绪风转过身来时,他还是往常的他,冷漠疏离,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你说今日带我出来赏灯,却一直呆在这屋子里,着实无聊!” 北芙巧然一笑,令顾怀为之动容,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也要取下来给她。 “好,我们赏灯去!” 顾怀望着她笑,眸光温柔,眼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顾怀紧紧牵着北芙的手,大摇大摆走在人群中,两人一个风华绝色一个英俊挺拔,竟比满街的华灯都要耀眼,自然是惹得所有人驻足。 “那可是当今太子殿下?” “是太子殿下,他身边的女子是谁?” “传闻太子殿下从不近女色,那身边这个女子是谁?” “不是传闻太子殿下身侧有一女子相伴左右,殿下对她极其宠爱!想必就是这位女子。” “那叶家千金怎么办?不是说她已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了吗?” “你今日难道没有出过门?圣上已经一道圣旨将叶家之女赐和亲了!” …… 一时间百姓们议论纷纷,哪里还有半点心思放在赏灯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顾怀和北芙的身上。 人群中很快就有人认出了顾怀,纷纷下跪朝他磕头行礼。 北芙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从未被这么多人驻足过,自然是一万个不自在,忍不住想要将手从顾怀掌中抽出,只是奈何她如何使劲,顾怀都紧紧地拽着,丝毫没有想要松手的意思。 “今日太子殿下是陪着姑娘来赏花灯,诸位不必拘谨!我们殿下今日兴致很好,特命人置办了礼花,诸位可前往未央河畔观赏!都散开吧!” 千尘清了清嗓子,朝着乌泱泱跪了一地的百姓说道。 百姓们闻言纷纷朝顾怀叩拜。 “你今日如此大的阵仗,不怕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吗?”北芙小心凑到顾怀耳边轻语。 “我不过是想讨你欢心罢了,怎么你还不领情。” 顾怀露出一丝委屈之色,主动将脸凑了上去,北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嘴唇毫无征兆地碰到了他的耳垂,引得他一阵开怀大笑。 这个举动落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北芙被顾怀所感动,主动投怀送抱! 北芙顿时羞红了脸,他竟当众捉弄她!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顾怀,顿时个个都跟见了鬼一般将头埋低,不敢轻易抬头看。 “本王知你欢喜,本王亦是欢喜!” 说罢,还不忘偷偷在北芙的指尖摩挲,一副捉弄玩人心情很好的样子。 “太子殿下近日来好生高调,好似要让全天下人都知晓北芙姑娘的存在!”绪风瞧瞧附在千尘耳边嘀咕,若是一年前,有人告诉他顾怀不久后会变成这样,打死他也不会信的。 “你这呆子懂什么,这不过是太子殿下与北芙姑娘之间的小情趣罢了。” “说的你好似比我懂得多一样!” “自然是比你懂得多,我毕竟现在也是有经验的。” 千尘想起素月,不禁露出一丝羞愧之色。 绪风看得厌烦,只得将脑袋瞥向一旁,好在素月今日身子不爽快,并未跟着来赏灯,若是跟着来了,岂不是独留他一人。 人群中难免有一些胆子大的人,见顾怀心情不错,便在人群中大喊道:“太子殿下与这位姑娘一看便知是情投意合,两人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有人率先开了头,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 “是啊,听闻姑娘还是孔老的后人,当真是书香门第,与太子殿下十分相配!” “是啊,两人站在一起,真是佳偶天成,天造地设!” “方才见姑娘与太子殿下的互动,情意绵绵,真是羡煞我们众人,真是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 …… 一时间人群中好几个人踊跃发言,说得北芙羞愧到忍不住想要找个地缝钻下去。 顾怀闻言,早已心花怒放,丰神俊朗的脸上,显得神采飞扬,眉宇之间透着无尽的欢喜,眉角眉梢都带着春风得意。 “甚得本王欢心,给本王赏!” 大手一挥,千尘上前给那几个人颁发赏银。 千尘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分别赏给他们一人一锭银子,他们喜不胜收的接过,连连道谢,千尘不禁狐疑,这几个人怎么越瞧越眼熟,他们似乎察觉到了千尘的疑虑,难免也有些眼神闪躲。 “你们不是……” 不就是装扮成寻常百姓混在人群中的府兵嘛! 顾怀竟还有这番爱好,竟自导自演非要听一番好听的话心里才爽快! 百姓见状,连连称赞,一时间全是恭喜夸赞声,北芙只觉脸上热辣辣的,像火烧一般,只得将脑袋埋进顾怀的怀中躲起来,顾怀自然是喜不胜收,笑得十分不值钱。 “嘭!” 一声巨响! 空中礼花炸起,金灿灿的焰火直窜九霄,在夜空中绽放,衬得北芙的脸越加的明艳。 “真漂亮!” 北芙敛了神抬头望去,笑容比烟花还要夺目。 “可喜欢?”顾怀的眼神一刻都未曾从她身上挪开过。 “喜欢!从未有人为我放过烟花。” 她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的怀中,那种亲密的感觉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 有那么一瞬间,顾怀不禁妄想,与她做一对男耕女织的夫妻,也可! 长央街上观灯的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跪伏在地,众口呼唤千岁,声震九霄。 叶灵姝从马车上冲了下来,望着漫天的绚烂牙齿都快咬碎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周围呼唤声,恭喜声如潮水般汹涌,震耳欲聋! “这是太子殿下在为北芙姑娘放礼花!” 叶枫仰着头,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苦笑。 “贱人!这个贱人!快带我过去!” 叶灵姝气的直跳脚,整个脸庞涨得通红,气的狰狞挤成一团,在礼花的照耀下,面目可憎! “小姐,马车定是过不去的!”小厮急得满头是汗,深怕叶灵姝气急败坏,将气撒在他们的身上。 “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废物,一个个都不让本小姐省心,你们等着,等我收拾了那个贱人,再来收拾你们!走!” 叶灵姝又气又急,疯狂地大吼大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此刻也顾不得她那尊贵的身份,只得在小厮婢女的拥护下朝人群中挤去。 叶枫冷眼瞧着她,嘴角露出一丝嫌恶的神色,忍不住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朝叶灵姝的左腿打去,不偏不倚正中她的脚踝处,令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一时间婢女小厮们也没反应过来,只知身边的人忽然凭地消失,待叶灵姝一声惨叫声响起,他们这才发现叶灵姝已在地上被踩踏了好几脚。 众人手忙脚乱将她扶起,叶枫却不愿这般轻易饶过她,趁乱推了一把人群,将刚刚爬起的叶灵姝又压倒在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北芙落水失踪 叶灵姝为了见顾怀,也为了给北芙一个下马威,打扮的甚是妖艳,如今头发凌乱,浑身是泥,狼狈极了。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竟敢踩本小姐,你们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嘛!” 叶灵姝的嗓门大如雷,破口大骂的盛阳,震撼了整个街道,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瞧了过来。 百姓们一眼就认出她是何人,都知道叶家千金的脾性蛮恨无礼,如今瞧见她这么落魄,不免纷纷驻足看她笑话。 “看什么看,小心本小姐将你们的眼睛抠出来!都怪那个贱人,我今夜定要让她好看!” 叶灵姝用最恶毒的语言不断咒骂着,把所有的愤怒都强加在北芙的身上。 “今日太子殿下带着一名姑娘来赏灯很是恩爱,叶小姐来作何?”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讥讽她,随后引起一阵哄笑。 “是啊,太子殿下还特意为她放了礼花,你抬头瞧瞧,可壮观?” “我方才见着太子殿下一直紧紧牵着那位姑娘的手,很是宝贝呢!” “自然宝贝,早就听闻殿下身边有一位女子相伴,殿下很是宠爱她,原本以为只是传闻,今日一见才知竟是真的!” “太子殿下自然是对她宝贝的紧,方才我有幸看到那位姑娘,真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与殿下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 百姓们议论纷纷,每一句都似乎带着刺一般扎着叶灵姝,气得她忍不住发起癫来,也顾不得此刻的狼狈。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是未来太子妃,凭她是谁!” “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你可别忘了,圣上已经下旨,年前就送你去外藩和亲,还痴心妄想着要做太子妃?” 叶枫忍不住起哄,引得众人又是哄堂大笑,纷纷对叶灵姝指指点点起来。 “是啊,是啊,此事已经传遍盛阳的大街小巷,你竟还在做着白日梦!” “从前你一直以太子妃自称,害我们都以为是真的,现在想想,竟都是你瘌蛤蟆想吃天鹅肉!” “快走吧,别在这力丢人现眼了!” 都说人走茶凉,如今叶灵姝还未离开盛阳,百姓们对她的态度已然转变了。 从前大家都以为她有一天真的会成为太子妃,虽对她横行霸道很是厌恶,却不敢惹是生非,如今她即将要被送出去和亲,不出意外这辈子再也回不来了,自然是不再忌惮她,说起话来,十分的不客气。 那些被她压榨过,欺辱过的人,更是恨不得要狠狠踩她一脚才甘心! “胡说,你们这些贱民懂什么,谁说我要去和亲,圣旨又如何,太子殿下钦慕与我,怎么会忍心让我走!” 叶灵姝哪里忍得了,恨不得此刻要将她父亲与她说的话昭告天下! “圣旨都下来了,你还在自欺欺人!可别在这发疯了,赶紧去找个郎中好好瞧瞧脑子,可别去了外藩,丢我们的脸!” “姐姐,当真是笑死我了,事到如今她竟还做着太子妃的梦!” “我瞧着呀,她兴许不是脑子有问题,怕是被什么脏东西给缠上了,念在我们好歹相识一场的份上,父亲认识一个道行颇深的和尚,不如引荐你如何?” 一阵尖声刺耳的嬉笑声,竟是汪臻和汪羽一群人。 “平时里本小姐待你们不薄,你们是忘了如何在我面前讨好我的德行了嘛!” 叶灵姝气的站都站不稳,若不是双手受伤动不得,怕是早就赏她们嘴巴子了。 叶枫冷眼旁观着,这些人从前蛇鼠一窝,如今却狗咬狗一嘴毛。 “你还以为你是从前的叶府千金,你醒醒吧,从前我们不得不讨好你,任凭你打骂也不敢顶嘴,可如今你比那人人喊打的狗好的了多少?” 汪家姐妹笑得直不起腰。 “我父亲是叶太傅!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我被送出去和亲,我的身份依旧是叶府唯一的千金!” “是哟,可怜你与叶太傅此生永别,他就你一个女儿,这辈子怕是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当真是可怜。” “姐姐,你这记性可真是差啊,叶灵姝走了,叶府不是还有个叶枫嘛,好歹也是叶太傅亲妹妹的儿子,怎么会没有人送终呢?” “妹妹你糊涂呀,叶灵姝这一身的伤是如何来的,你忘啦,这可都是叶枫的杰作呀!” “对哦,你瞧瞧我这记性,叶枫想必对叶府恨之入骨,怎么会给叶太傅送终呢?” 汪氏姐妹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别提有多开心了。 叶灵姝气的脸都成了黑紫色,整个人都在颤抖。 “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对本小姐这般说话!今日本小姐就让你们死个明明白白,让你们开开眼,到底谁是未来太子妃!” 说罢,怒气冲冲朝未央街冲去。 ……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空中绚丽的礼花,千尘和绪风却不敢懈怠,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所有人。 “你瞧那边那几个人,旁人都在看礼花,唯有他们的眼神一直盯着我们这边!” 千尘不着痕迹的拱了拱身边的绪风,小声示意他看过去。 绪风凌冽的扫了一眼,那几人果真有问题,想必是江予枫派来的人。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绪风的视线中,他仔细一看,不禁露出一丝冷笑道:“真是阳光大道她不走,地狱无门她非要闯!” 千尘顺着绪风的视线望去,乐瑶正藏在人群中,死死的瞪着北芙,一副要将北芙生吞活剥的神色。 “不要打草惊蛇!” 千尘深怕绪风搞砸计划,忍不住再次嘱咐他。 “传闻只要诚心祈祷,再点燃一盏花灯,将它放进湖中,就会心诚则灵。” 顾怀低头在北芙耳边轻语。 “你竟信这些?” 北芙惊讶抬头看他,他姿态卓然,笑意疏朗,深沉而又执着的眼眸中,透着欢喜,透着真诚,还有波涛汹涌掩藏不住的爱意。 呼风唤雨的太子,竟也相信这些。 “从前是不信的。” 他忍不住浅浅碰了一下北芙的耳垂。 六年前,他是不信的,六年间,他无数次向天祈祷,终究是得偿所愿。 两人静静对视着,顾怀的目光柔情似水,直勾勾的凝视着北芙,眼底浓重的爱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你可有愿望?”他忍不住的询问,迫切的想要知道北芙内心是否有对他的期盼。 北芙歪着脑袋想了想,调皮道:“自然是有的,我想……” 她故意拖长尾音,一副要吊足顾怀胃口的气势。 “停,不必说出口,说出来就不灵了!” 顾怀忙将她打断,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北芙的手,汗水从掌心渗出,他忍不住的咬了咬嘴唇,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他紧张了,竟害怕北芙的愿望与他无关! “好,那便不说!” “其实也是可以说的……” 顾怀支吾着,磕磕巴巴了半天吐不出一整句话来。 “说出来,若是不灵验了怎么办?” “若是只说与谁有关,大抵是没关系的。” “哦~这样啊~” 北芙脸上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不禁朝他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 顾怀的心思被北芙看的透透的,不免有些慌促,索性耍起了赖来,低头在她耳边低喃道:“可否与我有关,若是与我无关,你放下一盏花灯,我便命人掀翻一盏!” 好幼稚的威胁! 北芙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若是与你有关,你将它掀翻,岂不是不管用了?” “所以是与我有关的对不对,一定是与我有关的对不对?” 顾怀满心欢喜,眉角眉梢都带着喜悦。 两人一边耳语,一边低笑着,一副亲热无比的样子,惹得众人羡煞不已。 乐瑶躲在人群中,冷眼瞧着北芙和顾怀,心中对北芙的恶毒之意越加浓烈。 “你让我将她带来,是要做何?我警告你,你若是再将此事搞砸,世子那边,我可担不起这个罪的。” 乐瑶身边多了两名男子,他们正搀扶着一位昏迷的女子,正是娄沐心! “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出了事我自己担着!” 乐瑶嫌恶的皱了皱眉,并不想与他们多废话,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打开后放在娄沐心的鼻下晃动了下,娄沐心随即就有了知觉。 “我在哪?”她微眯着双眼,神志不清的看着乐瑶,试图尽快让自己清醒过来。 “扔下去!” 乐瑶见娄沐心正在慢慢恢复知觉,并未理睬她,只是冷冷的朝两名男子吩咐道。 “什么?”男子一脸茫然,不知乐瑶所说是何意思。 “我说,将她扔下去!” 两人面面相觑! “聋了吗,我说将她扔下去!” 乐瑶见他们并无动作,早已失去了耐心,索性一把拉过娄沐心,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她踹进了湖里。 “不好啦,有人落水啦!快来人啊!” 湖边立马有人发现落水,忙大声呼喊起来。 顾怀和北芙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湖中,有一人正在水里挣扎着,一看便知此人不会水性,只是短短一瞬就呛了好几口水。 那身型甚是眼熟! “是沐心!” 北芙眼尖,一眼就瞧出落水的是娄沐心! 绪风欲跳水去救人,却被千尘给一把拽了回来。 “你做什么,娄姑娘掉水里了,我要去救她!” “孰轻孰重,你当真拎不清!” 事发突然,千尘此刻也来不及一一与他解释,他朝人群中的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见状纵身跳进湖中,朝娄沐心游去。 见有人落水,百姓们纷纷挤上前想要一探究竟,桥梁上顿时拥挤了起来。 “不好!” 千尘反应极快,瞬间就预感到桥梁要踏!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桥梁顿时摇摇欲坠了起来。 千尘与绪风眼疾手快,想要护住身前的顾怀和北芙两人,可不凑巧的是,他们两人的脚下正是裂缝之处,北芙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已失去了重心往下倒去。 顾怀虽也站不稳,却紧紧拉着北芙的手,眼见着两人都要掉落在湖中! 绪风一个扑空,率先掉进了湖中,一下就沉了底。 北芙是懂一些水性的,而顾怀则完全是个旱鸭子,若是他掉进湖中,定是会有危险!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把将顾怀推向千尘。 “芙儿!” 顾怀一声惊呼,面上全是惊恐之色,眼睁睁瞧着北芙跌入湖中,瞬间就没了踪影。 “来人啊!快将太子殿下稳住!” 千尘死死抱着顾怀不松手,顾怀像是疯了一般,几番要从断桥上跳下湖去找北芙,他虽无半点功夫,这会儿力气却极大,千尘已是咬牙拖住,都无济于事,只得大声呼救! 藏在人群中的便衣侍卫,奋力穿过仓促逃窜的百姓,来到千尘身旁,四五个人才将顾怀摁住。 “放开本王,本王要下去找她!” 顾怀奋力挣脱,已吓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殿下,您冷静一些,我下去找她!” 千尘一刻不敢停留,话音还未落就跳下了湖。 水面上全是不断挣扎的人,这些人里并没有北芙和绪风的身影,千尘只得一个猛子往湖底扎去! “怎么回事?” 叶枫匆匆赶来,见顾怀一脸焦急地趴在断桥上,心中已隐隐觉得不安。 “北芙姑娘方才掉了下去,千尘大将军已下去寻她,暂时还未瞧见她的身影!” 叶枫闻言一慌,欲往湖里跳,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千尘和绪风两位将军都在湖中,太子殿下安危为重!” “真是苍天有眼,只是贱人就这般淹死了,着实令本小姐不甘心!” 一声戏虐声传来,叶灵姝满脸得意地走来。 “你再说一遍!” 叶枫的剑瞬间就架在了叶灵姝的脖子上,惹得她身边的婢女小厮一阵惊慌。 “大胆,你竟敢如此狂妄!敢拿剑指着小姐!” 叶灵姝的贴身婢女朝着叶枫大声怒斥。 “哼,你说我敢不敢!” 叶枫冷眼看着叶灵姝,一字一句仿佛从齿间挤出来一般。 “你……你莫要乱来……太子殿下在这里,你若是敢伤我,殿下……殿下定不会饶了你!” 第一百四十章:乐瑶的报复 面对叶枫凶光毕露的眼神,叶灵姝多少还是有些怕的,往日的凶悍气焰顿时都削弱了许多。 “那你便试试,太子殿下可会护你!” 叶枫紧紧的盯着叶灵姝的眼睛,不放过她每一个微妙的神色,目光好似刀子一般,泛着逼人的寒意,逐渐透露出一股子掩饰不住的杀意。 千尘几次潜入湖底,都未曾发现北芙的身影,就连绪风也没了踪影,只得冒出水面,一脸焦急地看着断桥上的顾怀。 “太子殿下,没有!” “找,再找!” 顾怀脸色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嗓子发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无法呼吸。 千尘没有任何犹豫,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又扎进湖底。 “放开本王,本王要下去!” 害怕和恐惧让他的心跳剧烈地狂跳着,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颤巍巍。 “殿下莫要冲动啊!” 侍卫死命将他拽住,任凭他如何挣扎都不肯松手。 叶枫将视线转向顾怀方向,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 “好你个叶枫,我之前就觉得你奇怪,我当初问你太子殿下在驿站时可有女子在身侧,你就睁眼说瞎话,原来你竟和那贱人是一伙的,如今她遭了天谴掉下去,真是活该啊!若是她当真淹死了,你也别活了,陪她一起死了算了!” 叶灵姝不傻,一眼就看穿了叶枫的心思,忍不住得意的狂笑起来。 “你找死!” 叶枫面容扭曲而狰狞,还未来得及下手,就见叶灵姝一声惊呼,已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正疼得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你这毒妇,竟敢这般诅咒人,看我不打死你!” 叶天文压根不给叶灵姝喘息的机会,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上,抡起手臂,就朝着叶灵姝的脸挠去,嘴里还不得闲,一时间谩骂声和哭喊声连成一片,将在场的人纷纷看呆。 只见墨荇飞快地冲向断桥,一个跃身砸向水中。 “太子殿下救命啊,杀人啦,你们都是死人吗,快将这疯女人拉开!” 叶灵姝被压在地上,双手抱着头,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叶府的家丁们纷纷回神,想要上前将叶天文拉开,却被叶枫轻轻松松拿下,一时间哀嚎声一片,场面别提有多狼狈滑稽。 原本墨荇是带着叶天文回东宫的,岂料两人都是玩心重的性格,只是简单的对视了一眼,未曾交流只字片语,就调转马头原路返了回来。 墨荇只是瞧见顾怀失心疯了一般的神色,就知定是北芙出了事,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不会水性这件事。 “不好,他不懂水性!” 侍卫眼见着墨荇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就沉了下去,不免急得直跺脚,如今场面都这般乱了,他竟还来添乱。 叶枫闻言,也顾不上叶天文了,只得紧随其后,也跳下了湖。 …… 在不远处的湖中心,有一艘船坞藏于夜色中。 “不知掉下去的是何人,想必是太子殿下极为重要之人,他几番要亲自下水去寻,若不是侍卫死死拦着,怕是如今已下了水!” “可是叶家的千金?” “不是,叶家小姐好似在岸上,好似……正在被人揍!” 说话的人自己也不太确定。 “被人揍?是何人?竟敢揍她?没人拦着吗?” “似乎是一个女人,说来也奇怪,有一个男子好像是她叶府的人,但是他并未帮着叶家千金。” “他呢?” “圣上问的可是太子殿下?” “叶家千金被揍,他都未曾动怒?不是坊间传闻,此女是未来的太子妃?” 炎帝一脸的探究之意,今日所见所闻甚是新奇,他向来对这些民间习俗不敢兴趣,更对太后每年都会出宫赏花灯很是不解,闲来无事才决定出来转转,没想到竟遇到这些事。 “太子殿下一心惦记落在湖中的人,好像是一位女子,方才属下询问了围观的百姓,说是这礼花也是太子殿下特意为那女子准备的!” “怎么会?他竟还有这心思?自六年前那位农家女死了之后,朕还未曾瞧见他对任何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炎帝自然是一万个不信,顾怀生性狠戾,对儿女情长之事更是不屑一顾。 “此事千真万确,叶家千金应该是有所耳闻,前来闹事的!” 炎帝身旁的高公公闻言,不免偷笑了几声,炎帝投去不解的目光。 “照你这么说,太子殿下对叶家千金并无真情,怎么从前听传闻,这太子妃一事好似板上钉钉一般!” “高公公所言甚是,现在仔细想来,一切都是叶家千金痴心妄想罢了。” 侍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叶灵姝如今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哦~那便好玩了,朕已经下了圣旨,不日她就要去外藩和亲,怎么还敢与太子牵扯不清。” “属下听闻,这叶家千金还是不死心,口口声声太子殿下不会抛弃她,她依旧是未来的太子妃,所以今日知道太子带了一名姑娘赏灯,这才闹了起来!” 炎帝不免露出诧异之色道:“她怕不是有何隐疾吧,外藩的七皇子虽是个傻子,但我们也不能再送个傻子过去和亲,快去查探清楚一些!” 侍卫见状,正想退下,却被高公公给拦了下来。 “圣上过虑了,叶家千金一心思慕太子殿下,叶太傅也一心想要攀附这门亲事,遂才生出这般妄想来,照今日形势来看,不正好遂了我们的愿,如此一来,叶太傅和太子必定是会水火不容!” 炎帝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去查一下掉入湖中的女子是谁!” “属下遵命!” 侍卫领命退下,炎帝望着灯火阑珊的断桥,隐隐约约传来顾怀疯了一般的怒吼声,嘴角不免露出一丝狡黠笑意。 “朕倒要看看,是何女子能让他这般在乎!” “看这形势,都掉下去这么长时间还找不到,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惜可惜,朕倒是对这女子十分感兴趣,不过倘若她当真没了,能看到太子因此肝肠寸断,倒也是稀罕事,就是不知道这次与六年前是否一样,之前他在床榻上躺了多久?” 高公公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道:“大约十月之久,老奴记得荣王殿下日日去求他,他都不肯相见,也不知为何忽然想开了。” “情圣,真是情圣,朕虽后宫佳丽三千,却片叶不沾身,怎么会生出如此深情的种?” “倒也未必情有多深,圣上忘记了吗,那时越贵妃也刚刚……” 原本炎帝还一脸心怀叵测之色,听闻越贵妃的名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与人在讨论仇人一般,满是嫌恶憎恨之色。 “好端端地提她作何,当真是晦气!” “老奴该死!” 高公公忙请罪。 “罢了!太后那边怎么说,可有什么异常?”炎帝摆了摆手,顿时没有了继续看戏的兴致。 话音刚落,就有侍卫上前禀报道:“回禀圣上,方才有人来传话,太后已经回宫了。” “今日这般早?可是出了什么事?”高公公不免有些怀疑,华灯初上,这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匆匆回宫了。 “是有些奇怪,今日太后一直追着一位姑娘,不过最后也没有追上。” “今日究竟是什么日子,怎么朕觉得每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高公公闻言轻笑了几声,上前替他将茶斟满道:“太后与太子两边都这般反常,我们只管一旁看热闹即可。”. …… “我知你故意装晕,在我面前,你就不要这般装腔作势了!你我本是一样的人,你的水性我很是清楚!” 乐瑶站在不远处,被晚霞笼罩,那张明艳的脸上一点点浮现诡异的神色。 北芙只得将双眼睁开,正好瞧见乐瑶脸上怨毒的神色一闪而过。 “从前齐元训练我们潜水时,你就一直比我厉害,我落水时,就已看见你藏在水底。” 所以北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假装溺水昏迷,任由乐瑶偷偷带她游出好远。 北芙环顾四周,这里很是隐蔽,只约莫瞧见远处断桥上人影攒动,想必顾怀找不到她,定是要急疯了! 她瘫坐在岸边,若是她跳入水中,是有把握能逃走的,可如今她的双手正被牢牢地捆绑在一起,跳水无疑是自寻死路。 乐瑶冷冷瞪着北芙,唇瓣微颤,从牙缝中愤愤挤出一句:“我样样都比你出色,可又如何,在齐元面前,不还是你占尽先机!” “我一直搞不清楚你为何如此怨恨我,你我本来就是这乱世中的浮沉,凡事都轮不到自己来做主,做什么说什么,向来都是被人安排好了的!你对我的恨究竟从何而来?” “你若不来,世子便就是我的了,可你来了,所有的一切都归你了,就连别院,也只许你一人住着,而我,却要和那些凡夫俗子挤在一起!凭什么!明明这些都应该是我的!” 乐瑶忽然失控起来,嘴角明明是向上勾起的弧度,脸上分明是笑着的,可却让人不禁感到一股寒意。 北芙知她情绪不稳定,不敢刺激她,只得顺着她的话回道:“你说的没错,云晟世子本来就是你的,你也如愿做了他的侍妾,你还想如何?” 江予枫,江予枫,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因他而起,可北芙当真觉得自己委屈。 “我被安排故意接近世子,借机与他相识,不惜动用美色来达到目的,这些都是齐元让我做的,旁人不理解,你难道还不理解吗,倘若这人不是世子,是任何一个男人,我都必须这般做!你我都清楚,我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们的存在不就是为了以色视人,让这些男人成为顾怀的傀儡! “可你却让世子爱上了你,这就是你的错!” 乐瑶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般狠毒,语含愤恨,几步就走到了北芙的身前。 北芙见她癫狂失控,不免向后挪去,很快就无路可退,一半的身子已浸在水中。 “我与太子情投意合,我对世子并无任何非分之想!” 北芙回头看向断桥处,耳朵似乎听到了顾怀焦急的怒吼声。 “可笑,真是可笑,为何我努力想要得到的东西,你都能轻轻松松地拥有,就连我做梦都想要的男人,都是你不屑一顾的!” “你疯了,你有恨我的功夫,不如将这心思放在世子身上!” 北芙知道此刻她不管说什么都错,乐瑶恶毒的眼神中,已渐渐起了杀意。 只见乐瑶伸手将北芙的下巴死死捏住,恶狠狠地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间歇斯底里了起来:“旁人都说你这张脸长得好看,可我怎么瞧都觉得厌恶,你可知世子与我缠绵时,从来都是一块白布将我的脸蒙住,动情之处喊的都是你的名字,结束后更是不让我碰他分毫,我有多恨!” 欲加之词何患无穷! “那你应该恨他,恨我作何!” 北芙只觉自己的呼吸渐来越不顺畅,下巴就快要被她捏碎了一般,疼得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怎么与你无关,你若是在这世上一日,他就会念你一天!又或者,我将你这张脸给毁了,兴许世子瞧见了就会觉得厌恶了。” 乐瑶的眼神变得疯狂起来,像是一只失控了的野兽,从怀里掏出一把冒着寒意的匕首,作势要在北芙白皙的脸上划下去。 “你若是敢伤我分毫,你也逃不了!即便是我死了,你也休想与世子双宿双飞!” “双宿双飞?我还如何与他双宿双飞?”乐瑶一愣,随即爆发出一串诡异的笑声,眼神中透露着极度的痛苦和绝望。 这样的神色只是在脸上一纵即逝,随即像是被鬼附了身一般尖声狂笑着,揪着北芙的头发,将她的脑袋往水里摁去! 北芙并没有反应过来,大量的水夹着泥土灌进了她的鼻子里和嘴里,溺水的窒息感瞬间传来,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溺水被救回 “我反正也不想活了,你陪我一起死吧,放心,你马上就来陪你!” 乐瑶的表情变得扭曲,完全陷入了一种癫狂。 “你在做什么!放开她!” 一声怒吼声传来,这熟悉的声音令乐瑶浑身一震,按住北芙脑袋的手,也变得越加用力。 江予枫一把将乐瑶掀翻在地,把已经奄奄一息的北芙拉出来水面。 气息已是微弱而短促。 “好你个乐瑶,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是世子了解你,有心防范着你!” 江予枫身边的随从丝毫不顾及往日的情面,将乐瑶压在地上,任由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世子满心满眼都是她,我岂能容忍她活着!” 乐瑶朝着江予枫疯狂怒吼,怨毒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怀中的北芙。 北芙已经失去了知觉,任凭江予枫如何唤她都无反应。 不远处的草木灌里一直躲着的娄沐心不免焦急万分,她出生在江南水乡,母亲家就是做的水产生意,在水里可谓是如鱼得水。 只是刚才迷晕后刚刚苏醒,被推入水中时,也是呛了几口水后才清醒了过来。 她知道乐瑶这么做,定是想要利用她制造混乱,她也定不会让她轻而易举的游上岸,思来想去不如干脆假装溺水沉入水底,再寻一个隐蔽的地方上岸。 岂料桥上传来阵阵慌乱的惊呼声,等她抬头望去,刚好就瞧见绪风从断桥上摔了下来,扑通了几声,“咕噜咕噜”沉入了湖底,瞬间就没了身影。 娄沐心来不及多想,忙朝绪风游了过去。 “喂,你醒醒,你快醒醒!” 她焦急万分地推着一旁还未清醒过来的绪风,纠结着自己到底要不要现身去告诉江予枫如何救一个溺水的人。 情急之下,北芙那边也耗不起时间了,娄沐心只得扬起手狠狠朝绪风脸上甩去一巴掌。 “嗯~我这是在哪里?我是淹死了吗?” 绪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娄沐心忙将他的嘴巴捂住,小声道:“嘘!时间紧,我就不与你多解释了,北芙溺水快不行了,我看那男人压根不懂如何让北芙将肚子里的水吐出来,若是在耽搁,怕是就救不回来了,我这就过去,你不要做声,你是躲着也好,回去搬救兵也好,你也要速速做出决定!只是一定别被他们发现!” 说完,不等绪风反应过来,娄沐心就冲出了灌木丛。 绪风的脑子一片浆糊,一时间还是蒙的,待瞧见不远处,江予枫正抱着北芙使劲摇着,才稍稍有些回神。 “你快将她放平!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娄沐心心急如焚,边跑边朝江予枫跑去,顾不得他的随从一个疾步闪到她的身侧,将她迅速扣住按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快将她放平,再不救她,她当真就救不回来了!” 娄沐心被拿下后,并未挣扎,只是不停地朝江予枫大喊。 “让她过来!” 此时的江予枫慌了神,北芙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呼吸时有时无,整个人瘫软在他的怀中。 娄沐心来不及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来到江予枫身边,迅速将北芙放平在地上,将她的脑袋转向一侧,抬手在她的腹部使劲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北芙没有任何反应,娄沐心却不敢停下,依旧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醒醒,快醒醒!” 她嘴里不停地祈祷着,急得眼泪夺眶而出。 “死了,她是不是死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旁的乐瑶幸灾乐祸地大喊大叫着。 江予枫死死地瞪着乐瑶,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都未察觉,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 “闭嘴!” 随从忍无可忍,从湖里捞出一把水草,将它们熟练的搓成了一条结实的绳子,面无神色地绑在了乐瑶的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你是要勒死我嘛!” 乐瑶死到临头,还妄想逃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随从的束缚,只是人还未站起,就被随从一脚结结实实踹在膝盖处。 一声骨头断裂的清脆声伴随着她的惨叫声,再次跌倒在地,任凭如何挣扎努力都站不起来。 “还想着逃!简直做梦!” 随从朝她淬了一口口水,他对乐瑶早就心存不满,在云晟时,她一直都是疯疯癫癫的,只要在江予枫那里受了委屈,她就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如今有这个机会,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世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侍妾啊,你怎么能这般对我!” 乐瑶满脸泪痕,心中始终对江予枫还存在一丝幻想。 江予枫皱着眉满脸都是焦急之色,他紧紧握着北芙的手,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压根就不在乎乐瑶的死活! “你这个疯子,世子早就一纸休书将你赶出了云晟,是你死缠烂打非要缠着世子!” 他撑了撑手里的绳子,十分牢固,想必勒死一个人易如反掌。 “那是世子的计谋,将我赶出云晟不过是世子给圣上的投名状,并非真的不要我!” 她不过是记恨北芙,偷偷用蒲草做了一个娃娃,写上了北芙的生辰八字,将上面扎满了银针,转头就被侍女偷偷禀报给了江予枫。 “哼!你心思恶毒,竟在宫中做这种污秽之事,世子自然是容不了你!” “可世子也教训了我,将那娃娃上的银针悉数都扎在了我的身上,我已经知错了,为何不能原谅我!” “原谅你?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借着要帮世子为由,实则是为了害她性命,你怎么这般恶毒!” “你就是恨她,我就是想让她死,是你们傻,我这般爱世子,怎么会容忍她再回到世子身边,我就算死,也要拉她做垫背!” “你真是疯的不可理喻!今日不管她是死是活,你都活不了!” 随从的脸上闪现一丝杀意,迅速将绳子在乐瑶的脖子上缠了两道,咬牙奋力将绳子拉紧。 乐瑶只觉脖颈之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呼吸一瞬窒息了起来,她的双手不受控制地胡乱挣扎着,想要抓住脖子上的绳子,却无济于事。 她的脸瞬间涨红了起来,两眼也突了起来,可即便到了生死的边缘,她那双眼,还在恶毒的盯着江予枫与北芙握在一起的手,眼里是滔天的嫉妒和愤怒。 “我与你这个疯子说这么多做什么,弄死你当真是脏了我的手!” 随从不知不觉竟着了乐瑶的道,竟与她说了这么些废话,不免有些气急败坏,情不自禁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量。 娄沐心和江予枫满心扑在北芙的身上,对一旁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江予枫更是不在乎乐瑶的死活。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她不可能就这样死掉的!” 娄沐心慢慢泄了气,一直做摁压动作的手也变得颤抖起来。 “我求你,求你救救她,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若食言我不得好死!” 江予枫的声音因绝望而变得颤巍巍。 娄沐心不理他,她救北芙与任何人都无关!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伸手将北芙的嘴掰开,不禁愣了一下,北芙的口鼻里竟全是污泥,她忙将这些污泥清理出来,没有丝毫犹豫俯下身嘴对嘴连续吹了几口气,一直重复了几次。 就在娄沐心自己都要放弃的时候,竟听见北芙的喉间传来一声虚弱的呻吟声。 “你听到了嘛,你方才听到了吗?” 江予枫的眼睛徒然瞪大,猛地抬头望向娄沐心,迫切地希望娄沐心赞同他。 娄沐心自然是听到了,却无闲心去顾及江予枫,忙又俯下身接着与她口对口渡气。 只是反复了几次,北芙的胸腔便有了起伏,原本深紫色的嘴唇也渐渐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咳咳咳!” 北芙上半身一个虚弱的起伏,伴随着痛苦的轻咳声,腹腔里的水被吐出来好几口,这才能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好了,好了,你吓死我了!” 娄沐心额头全是汗,湿漉漉的发丝紧紧的粘在额头上,她全身战栗着,见北芙醒了过来,这才感到后怕的痛哭起来。 藏在灌木丛中的绪风,为了避免哭出声响,只得死死的咬着袖口,方才惊险的一幕,差点将他吓死过去。 若是北芙未曾救回来,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他的主子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六年前的一幕,顾怀如何能再承受一次! 要是顾怀出了什么事,他和千尘如何还有脸面苟活在世上,肯定就随着他一起去了。 而顾琮之,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定是会悲伤过度,从此一蹶不振,即便是活着,怕是也与行尸走肉一般。 墨荇与北芙相识时间虽然短,两人却共同经历过生死,比亲姐弟感情还要深,他定是接受不了北芙的离开,从此远遁江湖,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 还有远在清江的孔老和秦老太太,这么大年纪如何承受的住白发人送黑发人! 短短一瞬,绪风就将所有人的结局都想了一遍! 悲剧,全是悲剧! 如今北芙被娄沐心救了回来,绪风这才发现袖口竟被他咬烂了! 他一阵眩晕,“哐铛”一声倒在地上,方才过于惊惧害怕,导致浑身的血液控制不住地往大脑涌去,如今放松了下来,顿时感觉到头要疼得裂开一般天旋地转。 “什么人!” 随从听闻异响,整个人都警惕了起来,手里的绳子也渐渐松开,乐瑶浑身瘫软地倒在了地上,双眼依旧没有闭上,还是死死地盯着江予枫和北芙。 娄沐心被随从这句话,吓得浑身一震,知道这声音是从灌木丛中传出来的,定是绪风不小心发出的声音。 “快,她的体温过低,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个暖和的地方!你别傻愣着,快过来搭把手!” 眼见随从已经丢下乐瑶,慢慢起身欲朝着灌木丛走去,娄沐心忙将他喊住。 江予枫闻言,迅速将北芙拦腰抱起。 “你,快将外衫脱下!我的马车就在前面!” 随从一愣,赶忙将衣衫脱了下来,盖在了北芙的身上。 “世子,她……” 乐瑶的命很硬,还未断气,正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着,虽是说不了话,手却还伸在半空中,好似要抓住什么一般。 “带回去,她的命,我得好好折磨!” 江予枫连头也未回,冷冷抛下一句话,带着绝情的杀意,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刺向乐瑶的心脏。 娄沐心用余光瞄了瞄灌木丛,快跑了几步跟上江予枫的脚步,有意大声询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虽救了回来,只是不知溺水昏迷了这么久,会不会伤到脑子或者是什么器官,还是要找郎中仔仔细细检查一番!” 江予枫关心则乱,对娄沐心竟没有半点怀疑。 “回朗庭!”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 果不其然,不过几十丈的距离,娄沐心就看到了一辆马车停在那,她有些犹豫地站在车外踌躇,江予枫率先抱着北芙上了车,见她并未跟上,以为她是不敢上车,忙将车帘掀开,露出一脸真诚的神色道:“方才多亏有你,才将北芙救了回来,你放心,我定不会伤害你!” 娄沐心并未想到这一点,她只是在想究竟要如何与绪风通风报信。 随从拖着乐瑶姗姗来迟,见娄沐心神色有些奇怪,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闪躲着,似乎有什么心思一般,不免起了疑心。 “你莫要想什么坏心思,你若老老实实的,我们世子定不会为难你,你若是不老实,可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害怕不信任你们罢了,你可别忘了,她可是将我绑了还将我扔进湖中,想要淹死我,若不是我水性好,怕是早就凉了!” 娄沐心壮着胆子回他。 这个说法倒是行得通,随从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 “此事的确是我们的不对,你放心,我与你说的承诺,保证作数,此刻耽误不得,你先上车!” 江予枫见北芙昏昏沉沉的始终未曾彻底清醒,心不禁紧张的提到了嗓子眼,忙催促着娄沐心! 第一百四十二章:齐元起杀心 “世子,她……” 随从指了指奄奄一息的乐瑶,请示他如何将她带回去。 江予枫看了看且只有一辆马车,顿时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嫌恶,如同看到了肮脏的东西一般。 “将她捆好!” 娄沐心看了一眼灌木丛,知道此刻的绪风定是盯着这边,不知他接下来会作何打算。 江予枫紧紧的将北芙搂在怀中,北芙无力反抗了下,发现并无太大用处,便随他去了,只是闭着眼不看他。 “我若是知道她这般狠毒想要杀你,定不会让她接近你的!” 他有些懊悔,朝着北芙小心解释道。 北芙经过稍许的歇息,稍稍好转了一些。 “世子无须跟我道歉,这原本就是我与她的事情!” 回复很是冷淡。 “你我不必这般生疏的。” 江予枫默默的低下头,长长的叹息声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娄沐心看在眼里,江予枫似乎对北芙很是深情,这两人从前定是有过些什么,再看一旁角落里绑着的乐瑶,此刻正以一双恶毒怨恨的眼神紧紧盯着他们两个,这究竟是什么修罗场! “我觉得现在好多了,不如世子将我放下来吧。” “对,我瞧着北芙这样半躺着也是难受,不如你放开她,让她自己坐着,会舒服一些!” 娄沐心见江予枫不说话,并未放下北芙的打算,也顾不得他是否愿意,忙起身把北芙从他怀中拉了起来。 江予枫虽是不情愿,却也没有强迫,只得任由娄沐心将北芙拉到她身旁坐下。 一时间马车内无人说话,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你可还好?” 江予枫率先打破了沉默,皱着眉紧紧盯着北芙,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情绪来。 “我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道世子为何非要见我,不如此刻就将话说明白,我也好早些回去,想必家里人找不到我,定是担心极了!” 北芙自打清醒以来,脑子里装的全是顾怀,他此刻定是急疯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你与我如今都这般生分了?” “世子说笑了,你我不过是几面之缘而已。” “你当真就忘了你我如何相识相知,春日宴上你钟情与我,若不是顾怀拦着,你我早就成为夫妻!” 北芙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以为那个傍晚,我已经将话说明白了。” 马车疾驰,车外风声瑟瑟,听得令人发颤。 江予枫脸色有些苍白,清冷自哀,良久才开口说话,声音很轻:“那不过是碍于顾怀在,你故意说与我听的罢了,你当时那样说,都是为了保全我而已!” 说罢,想上前握住北芙的手。 北芙却不如他的愿,将手藏进了衣袖里,面上满是冷淡疏离之意:“世子想多了,我对世子并非一见钟情,我不过是与她一样的人罢了!” 乐瑶见北芙看向她,不免冷笑了几声,早在上车之前,随从就将她的嘴给堵住了,此时她即便有千言万语,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莫怕,我既做得出将乐瑶赶出云晟,就已经做好了与顾怀决裂的准备,这次我来盛阳,便是来接你的,你可愿意跟我回云晟?” “世子,我想北芙说得很清楚了,她对你并无私情,我虽不知从前你与她发生了什么,但她与太子殿下却是情投意合!我看乐瑶对你也是如此,为何放着身边的人不珍惜,非要强人所难!” 娄沐心忍不住开口劝他! “你懂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的她!明明是她先招惹我的!是她借故掉入陷阱与我相识,是她在春日宴上与我惺惺相惜,也是她与我相会在书院让我带她离开盛阳!这些怎么能不作数,怎么一句是我想多了就能当它不存在!” 江予枫整个人都快要碎了一般,眼里全是委屈不解之意。 北芙一愣,不知这深情究竟从何而来!一见钟情当真就这么念念不忘吗! 躲在灌木丛中的绪风眼见着他们上了马车,朝城门方向驶去,来不及思索,忙朝断桥处奔去。 此刻顾怀已接近崩溃边缘,千尘已是气竭上了岸,正跪拜在他的身前。 “是属下无能,是属下无能!”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本王要亲自下去找,你们放开本王!” 他哪里还有半点理智,人明明是掉了下去,怎么就消失了。 “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啊,您冷静一些!” 侍卫们纷纷跪了一地,即便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他们也断然不会松开手,让顾怀去涉险! 此时叶枫已经将溺水的墨荇给拉了上来,只是将他交于旁人,便又一头扎进了水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也不信会有人就这么凭空消失。 “去,去命人将这湖水抽干,让全城的百姓都来!” 即便是散尽家财,他也要找到北芙! 千尘知道此招荒谬,先不说这湖有多大,四通八达环绕着整个盛阳,就算是他们将这水抽干找到了北芙,也是冷冰冰的一具尸首罢了! 只是此刻他却不敢忤逆顾怀,即便是完不成的任务,他也要奋力去一试! “还不快去!” 顾怀哑着嗓子,忽然就控制不住哽咽了起来,反反复复就只会两句话:“找不到她,都别活了,我们都别活了!” 远处传来绪风急促的声音,只见他咬牙从远处跑来,此刻已顾不得屁股上的伤口,人还未到,声音就传了过来:“北芙与娄沐心被江予枫带走了!” “是绪风,是绪风!” 千尘迅速起身,待听清他喊的话时,不禁喜极而泣起来。 “殿下,北芙姑娘没死,她没死!” 顾怀的眼泪夺眶而出,像是崩断了脑中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跌跌撞撞朝绪风奔去。 “她……” 他竟害怕得浑身颤抖,深怕绪风带来坏的消息。 “她无碍,已被江予枫带走,我听到江予枫说,要带她回廊庭!” 千尘两眼凶光毕露,转身看向顾怀。 廊庭的老板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此地是专供闲人雅士把酒言欢之地,不比那些烟花巷柳俗气,这里的女子只卖艺不卖身,个个都是尤物。 而老板娘人脉也很广,盛阳的达官子弟都与她相熟,世人都不知道她的后台究竟是谁。 顾怀却知道,她与齐元是相好! 江予枫似乎很是谨慎,随从驾着马车绕了好久才到了目的地。 随从先是将乐瑶拉下马车,随后江予枫也跟着下了马车,伸手替北芙掀着车帘,朝她伸出手。 “这是哪里?” 北芙与娄沐心坐在车内,一动不动,满脸谨慎之意,脑子转得飞快,希望能尽快找到机会联系顾怀。 “我们先在这里稍作休整,然后我们一起离开盛阳!” 江予枫见北芙的戒备之心很是强烈,不免心中涌起一丝失落之意,想伸手去拉她,却被她有意躲开。 “我说了,我不会同你离开盛阳!更不会与你去云晟!” 北芙面无神色,她对江予枫仅存的一丝抱歉之意,也消失殆尽了。 “你我之间定是有误会,你先随我离开,我再慢慢与你解释!” 江予枫嘴角微微上翘,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一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北芙,好像完全不介意北芙所说的话。 “你死了这条心吧,以顾怀的能力,你带着我,根本就出不了城!” “你不需要担心我,我自有办法出城。” “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可是介意乐瑶,你放心,你若介意她害你,我便将她杀了,以解你心头之恨!” 江予枫依旧一副儒雅的神色,还未等北芙回话,就朝旁吩咐道:“弄死她!” “是!” 话音刚落,就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 “慢着!”北芙连忙喊道。 江予枫似乎早就料到北芙会出声制止,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道:“她一心要害你,你还帮她?” “她到底是你的妾侍,与你同床共枕了数月,你怎这般狠心!” 北芙冷冷的盯着他,世人都传云晟世子温润如玉,是世家公子的典范,可在她看来,这些不过是他的伪装,内里要比旁人越加的恶毒阴险。 “你介意是不是?” “我与你说了八百遍,从前不过是授命与你相识罢了,可以是你,亦可以是任何人,你若还是不信,大可问问齐元,想必你与他也是相熟的!” 北芙已无和他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她说得没错!” 有人打断他们的对话,来人正是齐元。 “这是我与她的事,不需要你来管!” 江予枫对齐元的出现似乎很意外,原本笑着的脸微微僵硬了起来,似乎十分抵触他的出现。 “我自然是要管的,你我当初合作的时候,可是说好了的,我要的是可是她的命!” 北芙将娄沐心护在身后,死死地盯着齐元,果然不出她的所料。 “我原本以为齐长史只是反对我与太子殿下在一起,没想到,你竟背叛了他!” 齐元闻言,不禁长笑几声,对她露出一丝鄙夷之色道:“我这些都是为了太子殿下好,他现在或许不理解,甚至会恨我,这都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心意!从前我就知道你聪明,也是我眼拙,看错了人,竟放了一条毒蛇在身边!太子殿下是未来天子,凡是会阻挡他的人,必须死!” “我要保的人,怕是你还没这个本事动她!” 江予枫一改往日温润之色。 齐元却不把江予枫放在眼里,语气中带着不屑一顾道:“今日她必须死!”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他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吗?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娄沐心紧紧拉着北芙的手,小声在她耳边询问,她很清楚,今日齐元要北芙死,定也不会轻易饶过她!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总是与我作对?” 这也是北芙想不通的地方,他应该也很清楚,一开始就是顾怀强取豪夺,而非她的本愿,他也知道最初她一心只想远离盛阳,是愿意跟着江予枫去云晟的,否则也不会惹的江予枫这般念念不忘! 齐元将视线从江予枫身上转移到北芙身上,忍不住走向前几步。 却被江予枫挡住了去路。 “要怪就怪太子殿下太把你当回事!” “你既然知道太子殿下在乎北芙,你竟然还敢这般做,你还说你没有背叛他!” 娄沐心只觉好笑,这都是什么歪理! “所以今日你定不会放过我对不对?” 比起娄沐心,北芙要淡定许多,她非但没有哭闹求饶,反而一脸从容不迫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娄沐心见状,自然紧紧的跟着她。 “自然,这一点算你识相!你若不反抗,懂事一些,我念在从前你我的情分,可让你走得舒服一些!” “齐长史,你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江予枫夹在中间,好像没有任何存在感。 “你我从前的情份?” 北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没由来的笑了起来,她与齐元何来的情份,一直以来都是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罢了! “那就依你所说,还请齐长史看在你我的情份上,让我死个明白,前去太原路上的红衣女子,昨日欺辱我的侍女方圆,还有故意将沐心赶走这些事,可都是你的手笔?” 北芙嫣然一笑,脸上没有丝毫惊惧担忧,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看得齐元心中十分不爽快。 “对,通通是我做的,我原本想着你若是听话懂事,放你一条生路也是可以的,可你非要赖在太子殿下身边,两人越来越如胶似漆,便不能怪我狠心了!” “我?你是故意说这些话给我听的?让我主动离开?” 娄沐心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 “哼,我原本还没想到你,只是你非要凑上来,那今日你俩黄泉作伴,也不算孤单了!” 齐元轻蔑地打量着娄沐心,如此甚好,免得他再费心思!顾怀身边留不得北芙,顾悰之身边自然也留不得娄沐心! “行吧,这些其实我早就心中有数,不过是想要一个准信罢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悬崖处 齐元不禁觉得奇怪,北芙这般淡定的神色令他十分不解,好像留有后手一般。 “你知道就好,今日你们俩是如何也活不了的,可别怪我心狠,为了江山社稷舍你们两个,不亏的!” 他可真是爱慷他人之慨,不知此事落到他自己头上,他是否还有这觉悟。 北芙如此想来,心中不免生出一丝不耐烦来。 “所以世子,此次来找我,是来要我的命来了?” 北芙将话头忽然转向江予枫,脸上竟多了一丝我见犹怜的哀伤之意。 江予枫蓦然呼吸滞了一瞬,慌忙狡辩道:“没有,我怎么会伤害你,这中间是有误会的,你听我与你解释!” “解释?是想用早就编好的谎言来继续哄骗我吗?我原本对你心存愧疚,也曾与太子殿下说要见你一面,可你竟存着这般心思,当真是我看错了你!不过我不怪你,毕竟是我先对不住你,死在你的手里,我也无怨无悔!” 北芙的眼睛重的抬不起来,长长的睫羽上挂着几滴沉重的泪珠,眨了几下,终是晃晃悠悠地跌落了下来,视线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她透过朦胧的水汽,看着眼前的江予枫眉心猛地蹙了起来,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手指就忍不住的抬起想要擦拭掉她脸上一滴滴的泪水。 北芙悄然躲了过去,任由江予枫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一派怅然之状。 齐元看在眼里,心中自然是心知肚明,这一招梨花带雨的作势,可都是他派人一一调教的。 从前北芙就是最出众的一个,只见如今江予枫心疼到无法自拔的神色,就知道她的厉害。 “哼!你装腔作势有何用?你当真觉得我瞧不出你在做什么想什么,我劝你,省点力气,好好上路吧,来人!” 齐元厉声喝道,话音刚落,从四处竟跳出十几个黑衣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江予枫顿时警觉了起来,未曾考虑半分,就将北芙护在了身后。 “我早就料到你对他余情未了,我此刻还愿给你机会,你若站在我这边,我定不计前嫌,待此事了结之后,定会帮你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几句,保你无恙!” 齐元对江予枫的倒戈并不觉得意外,男人嘛,总是喜欢英雄救美,这就要看他如何取舍了,究竟是皇位重要还是女人重要。 “我若偏不给你这个脸面呢?” 江予枫冷着脸的时候格外的吓人,周围的气温都似乎因为他而低了几分。 “你这是打定主意要与我作对了?” 齐元实在搞不懂这些人,顾怀也好,江予枫也好,一个个竟然将儿女情长看得这般重。 “我从一开始与你合作时,就明确告知你,我要带她离开盛阳,而你却将你本来的目的隐瞒,从始至终,是你一直在利用我,如今却要以诚相待,你觉得我还会信你?” 江予枫并不傻,他早就看出齐元对北芙的杀意。 “世子,我不能再连累你,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牵扯到里面来,我死了,你还可回到云晟好好的做你的世子!” 北芙伸出细白的手,轻轻地拉着江予枫腰间的衣衫,软声相劝。 江予枫动情之际,忙伸手将她的手握住道:“我这次如何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信我!我定会带你回云晟!” 真是好一出美人计,只是随意示弱了几句,就将江予枫迷得神魂颠倒,齐元不得不佩服北芙的本事。 “罢了,我也不愿在此与你们浪费时间,你既做出决定,那便是与我为敌了,那也不用留了!” 齐元面露狰狞之色,已无任何想要与他们废话的打算。 他在黑暗中伸了伸手,数支利剑就从四面八方飞来,江予枫闻声拔剑而出,身形犹如流光在黑暗之中闪烁,快得令人看不清他的动作! 他的武功竟这般强!平日里竟一点也瞧不出! “世子!”随从也迅速来到他的身边,两人将北芙稳稳护在身后。 “你可有对策?莫不是此次来盛阳,就带了一个随从来吧!” 北芙紧紧地盯着周围数不清的黑衣人,齐元杀她的心竟强烈到如此地步,为了她,竟安排了这么多人! “你放心,我定护你周全!” 江予枫紧紧拉着北芙的手不放,手中那柄长剑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 北芙不过是想知道他的退路和打算,可江予枫似乎故意瞒着她。 “再坚持一会,方才绪风大将军与我在一起,他肯定已经回去通风报信,此刻太子殿下定是已经朝这边赶来!我们再坚持一会,定会脱险!” 娄沐心已被吓得乱了心智,想说的话根本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北芙刚想回头示意她莫要将此事张扬,却见江予枫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娄沐心的话想必他一字不落的全听了进去。 “世子,你先带她们走,我来拖着他们!” 随从见江予枫脸色突变,就知大事不妙,忙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可行?”江予枫犹豫了一瞬! 话音刚落,面前的几名黑衣男子纷纷倒地,江予枫紧蹙的双眉瞬间舒展开来,他怎么会只带一个随从在身边,此刻救兵以来,他可毫无顾忌的先带着北芙离开! “世子,快走,我们的人来了!” “万事小心!” 江予枫说罢,拉起北芙就欲往车上送。 齐元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一切,他可不怕顾怀的出现,他早就想到了说辞来解释这一切,最重要的是,必须死无对症,所以北芙和娄沐心必须死! 北芙皱着眉看着不远处一脸平静的齐元,他淡定的令人害怕,令北芙心中不免起了疑心。 陷阱,定是有陷阱! 江予枫的人已厮杀出一条血路,黑暗中有人跳上了马车,扬着马鞭就等她们上车! “走!” 江予枫见北芙纹丝不动,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来不及多说什么,一把将她抱起就塞进了马车,娄沐心见状,也只能紧跟在她的身后上了马车。 一声高昂的马吠声,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内江予枫双眼泛红,眼神中的怒火若隐若现。 “你刚才是在拖延时间,对不对?” 北芙与娄沐心紧紧地挨在一起,与他面对面坐着,眼两人眼里全是戒备之意。 并非只是单纯地想要拖延时间等顾怀,还有一部分原因是齐元的笃定,他既今日定要拿她性命,怎么会那般冷静地任她逃走,这其中定是有诈! 北芙的沉默,令江予枫不禁露出自嘲的笑容。 “那刚才那一番举动,你也是利用我罢了!” 他自始至终都知道,只是任由北芙在他面前演戏罢了! “此事毕竟是因你而起,你若不来盛阳,我此刻正在长央街开心赏着花灯,正是因为你,我才遭此劫难,我这般利用你,并无半点愧疚之意!” 北芙内心十分坦荡! 娄沐心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如今两个人的命都在江予枫的手中,如此刺激他当真好吗,当真不需要在装一装,博取下同情嘛! 江予枫咬紧牙关,尽力压抑住心头的苦涩感,像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楚。 “你不过是仗着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才会如此践踏我的真心!” 北芙闻言,不禁嘴角轻扬,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容。 “不过我不在乎,只要留你在身边,一年也好,十年也罢,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就像顾怀对你的一样!” 禁锢而已,顾怀会的,他也会! 马车御风疾驰,风沙掀起车帘,北芙依稀瞧见城门就在不远处,可马车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一副要硬闯关卡的做派! “不要再心存侥幸了,我既然来了盛阳,定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 江予枫知道此刻北芙所想,一句话就将她的侥幸念头彻底打碎。 紧闭着的城门前,站着一排排侍卫,想必这些都是顾怀的人,听命关闭城门,拦住一切想要出城的人。 江予枫的话音刚落,就见几个黑影闪过,那些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就齐刷刷地倒地。 黑影行动迅速,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紧闭的城门打开,马车疾驰而过,就这么轻松地出了城! “东厂?” 北芙眼尖,一眼就瞧见黑影腰间的挂牌,玄武门前一番闹事,她就见过这样的腰牌! 江予枫一愣,随之露出一丝笑意道:“齐元有一点没有说错,你很聪明!” “原来你投靠了圣上!” 东厂是炎帝的人,北芙此刻心中已是笃定。 江予枫要与顾怀闹翻,唯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太后,二是炎帝,如此情形,不必再多说了。 “你既已经请到,我也无须对你隐瞒,世人都知道圣上与太子不和,我不过是选择了一个更强的靠山罢了!” “是吗?你就如此笃定你不会选错?” 与顾怀为敌的人,自然也是她的敌人,自然是容不得任何人在她面前看轻顾怀! “你……从前对他很是排斥,为何只是短短数月,你就这般维护他?” 江予枫将北芙的表情收入眼底,眼神黯了黯,再也忍不住了! 他忘不了那日在书斋,她一心要脱离顾怀掌控的神色,也忘不了傍晚时分,她被顾怀留在身边的无奈,可如今一切全部变了! 北芙一脸冷淡的瞧着他,一字不说! 江予枫如何能理解她与顾怀之间的情谊! “无碍无碍,这些都无碍,你看我们已经出城了,圣上答应我,会一路护送我们回云晟,只要到了云晟,他顾怀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休想在我的地盘放肆!你这辈子都只能与我在一起了,没有人能将你我分开!” 江予枫再一次感受到北芙的绝情,她虽一个字都不回他,可那不屑一顾的眼神却胜过千言万语。 他只得自嘲地自说自话,以此来慰藉受伤的心。 可他依旧能感受到心头一阵阵席卷的钝痛,无边的苦涩就快要将他淹没了。 而北芙却只是冷冷地望着他沉沦在汹涌的情绪中。 如此失落落寞般的神色,就连一旁的娄沐心都不忍心多看一眼,心中暗叹北芙的铁石心肠。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绝情的一幕,定是会误会江予枫做了什么无法饶恕的事,才引得北芙对他这般冷漠。 北芙面上看似冷静,心中却是焦急万分,若当真如江予枫所说,她与娄沐心该如何自救。 美人计这一招已经用过,如今已经撕破脸,断然是不能再用了吗,心中不免对顾怀小小埋怨了几下,怎么向来掌控全局的人,这次竟这般掉链子! 一些电视剧中熟悉的画面,瞬间在脑海中闪过,跳马车的戏码,与江予枫拼个鱼死网破的戏码,装病的戏码,通通都被她给否决了。 待她满脑子浆糊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的时候,疾驰的马车忽然慢了下来,一声轻呵声,马车缓缓地停住。 这声音怎么听着这般耳熟! 江予枫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不解和警惕之意,不敢轻易将车帘掀开查探。 马车外风声瑟瑟,想必是个空旷的地方! “世子,你这辈子要和北芙在一起,我呢,我怎么办呢?” 乐瑶! 事发突然,他们竟无一人想过乐瑶! 江予枫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率先将车帘愤怒掀开,果然,乐瑶的哀戚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予枫低沉的嗓音带着薄怒。 两边顿时陷入僵持,沉默中暗藏波涛汹涌的火药味。 乐瑶脖子上的勒痕异常刺眼,她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嘴里溢出沙哑的似哭似笑的诡异声响,带着绝望的痛楚。 “闪开!” 江予枫率先打破僵局,剑指乐瑶的眉心! 北芙这才注意到马车周围的环境,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悬崖,前方是悬崖!” 她惊呼一声,手已不自觉地将江予枫手里的剑压下,继续道:“你不要刺激她!不然我们都得死!” “疯子,疯子!” 脚下就是万丈深渊,江予枫已是气急败坏,恨不得一剑解决了乐瑶,才能解此时心头之恨! 第一百四十四章:要兵符 “你刚才可曾想过我的安危?我与你好歹同床共枕数月,你当真不在乎我的死活?” 乐瑶发鬓散乱,蓬头垢面,摇摇晃晃的走着,往日娇媚的容颜,此刻都是绝望的泪水,从前妩媚的双眼中全是血丝,神色如癫如狂,疯了似的质问江予枫。 “你若是不让开,休怪我不客气!” 江予枫丝毫不畏惧乐瑶的疯癫。 “我有了你的孩儿,你可还要我的命?” 北芙和娄沐心纷纷惊讶地瞧向江予枫,可他的脸上却无半点欢喜,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你觉得我还会信你一个字?” “我没有骗你,我当真有了你的孩子,你我缠绵多次,我已有身孕三月有余!” “够了!” 江予枫看着乐瑶,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厌恶的情绪,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就连呼吸都让他感到难以忍受,毫不掩饰脸上的冷漠和不耐烦! “你当真不要我,就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你当真这般狠心!” 乐瑶眼前发黑,双膝一软瘫坐在地上,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伏在地上崩溃的嚎啕大哭。 “你莫要在这里发疯!” 江予枫耐心全无,正准备下车将她脱开,乐瑶却抢在他的前面,率先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没有一丝犹豫地插进了马儿的脖子上。 马儿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嘶叫声,疼得到处乱窜,马车顿时颠簸了起来,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 马车内的三人已被晃得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 江予枫见北芙重重砸在车壁上,欲伸手去拉她,却一个没站稳,生生被甩出了马车。 “我们得赶紧下车!” 北芙慌乱中,死死地拽住娄沐心不松手。 “你放开我!” 江予枫一个纵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见马儿已经疼得失控,完全不受控制地乱踩乱撞,悬崖处的碎石纷纷跌落至万丈深渊内,不免吓出一身冷汗,欲去控制住马儿将它拉回来。 可乐瑶却不如他的愿,死死地拽住他的双脚。 “别去,世子你别去!” 她睁大双眼咆哮着,已是失去理智! 江予枫双手握拳,指骨泛白,杏眼水雾弥漫,眼角迅速染上血色,抬起左脚就朝乐瑶腹部狠狠踹了过去。 “我顾念着你到底是受人胁迫,才没有对你赶尽杀绝,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我的底线,该死!” 江予枫咬牙切齿之间,左脚已经飞踹好几下,次次都落在了实处,丝毫没有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乐瑶一边捂着自己的腹部,躲避着江予枫的攻击,一边又要拽着他不让他去救北芙。 “这是你逼我的!” 江予枫与她纠缠了几下,失了所有的耐心,脸一沉,挥舞手中的剑就往乐瑶脸上削去! 下手快狠准,好似对待一个仇人一般! 乐瑶只觉面上一阵刺痛,粘糊糊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她情不自禁用手去探,血,赤红的血浸满双手。 一声凄惨的叫声,乐瑶捂着脸满地打滚。 她唯一值得骄傲的容颜,如今也毁了,江予枫竟生生将她高挺的鼻梁削掉了一半! “快抓住我的手!” 江予枫见乐瑶松开了手,忙一把扯住马缰,试图将它稳住。 马儿因失血过多,渐渐地已经力竭,江予枫索性手起刀落,又在马儿的腹部刺上了几剑,很快它就奄奄一息倒地,只剩鼻孔粗粗地喘着气,再也挣扎不了半分。 北芙与娄沐心缓了许久,才从马车内爬了起来,方才一阵颠簸,她们结结实实地撞在车壁上,差点以为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啊……” 娄沐心眼尖,一眼就瞧见满脸是血的乐瑶,还有她脚下一块血淋淋的肉块,吓得双腿一软,竟跌倒在地,一时间爬不起来。 北芙闻声看去,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你竟如此狠心,竟将她的脸……” 北芙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出,就瞧见乐瑶身下的渐渐涌出的血迹,眸光一沉,露出焦急之色道:“她流血了!” “是她活该,她一心想害你,你竟还帮着她说话,你对她都可原谅,为何不能与我坦诚相待!” 江予枫气急,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看上乐瑶,即便是顾怀将她强塞给他,他也是越看越觉嫌恶! “我说的是她的身下!她的孩子!” 北芙想要上前查看,却被江予枫一个箭步给拦了下来:“你莫靠近她,她阴谋诡计很多,很是会装!” 他竟完全不在意!北芙没有想到江予枫竟这般绝情! “世子好雅兴,亡命天涯时竟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前竟出现了几人,好似来无影去无踪,他们竟全然没有察觉! 东厂的人!想必这几个人就是方才打开城门的那几人! 北芙心中暗叹不妙! “哼,你们当真会挑时间,刚才形势那般险峻,你们未曾出现,待我们安全了,到出来说风凉话了!” 江予枫同北芙一样,一眼就认出这几个人的身份,显然他并未将这几个人放在眼里,言语中全是责怪之意。 为首的男子,一身暗紫色衣袍,长相颇为俊俏,长得细皮嫩肉,一双雪白修长的手比女人还要女人。 只见他翘着兰花指,朝北芙指了指,捏着嗓子道:“她刚才若是当真掉下了悬崖,倒是省了我一些事!” 北芙一惊,果然来者不善! 江予枫也听出了弦外之音,此人话中有话! “你这话是何意思,你想做什么!” 他瞬间露出警惕之色! 紫袍男子将芊芊玉手收回,目若秋波般朝江予枫眨眼道:“传闻世子就像是从书卷中走出来的俊雅男子,儒雅温柔,温润如玉,这舞刀舞刀舞剑的事,实在是不配你!” 乐瑶倒在血泊中苦苦挣扎,分不清满地的血是脸上的还是身下的,她的哭喊声慢慢成了呻吟声。 “世子,世子救我……你就算厌恶我嫌恶我,可我们的孩子是无辜的,他可是你唯一的血脉,世子……” 乐瑶苦苦地哀求着,双手死死的捂着腹部,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脸上的伤。 江予枫闻言,脸上瞬间闪过一丝不耐,如今他已到了只要听到乐瑶声音,都觉得心烦的地步。 “吵!实在是吵!” 紫袍男子打了个响指,话音刚落,他身旁就迅速闪出一人,神色冷漠,脚步稳健,只是一刹那之间,就已来到了乐瑶的身边。 在北芙和江予枫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掌就已经扣住了乐瑶的脖子,只是稍微一用力,她的脖子就已断裂,鲜血顿时从乐瑶的嘴里涌了出来。 乐瑶都未曾来得及呼唤一声,便断了气,双眼瞪着通圆,脖子已是诡异扭曲状,死相惨烈。 北芙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吓得脸色都苍白了起来,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娄沐心自然也吓得魂飞魄散,忙跪着爬上前,紧紧地和北芙抱在一起。 “如此,就解决了,世子心善下不了手,不如由我来替你办了,世子可要如何答谢我!” 紫袍男子皮笑肉不笑,令人分不清他究竟要做什么。 江予枫的脸色变得极差,声音都沉了几分。 “她的命对我来说,本就无所谓,你若是不出手,她也活不了太久!” “哦~我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一丝不满的意思来了?世子可是怪我多管闲事了?” “我们的马死了,需要借你一匹马,才能赶路!” 江予枫懒得与他牵扯,他现下只想快点赶路,越早回到云晟,他越安心! “不急!如今你的妾氏解决了,该轮到这两位姑娘了!” 紫袍男子却不如江予枫的愿,将视线落在了北芙和娄沐心的身上! 江予枫闻言,一瞬抬起手中的剑,挡在了她们两个人的身前,怒斥道:“你想做什么!” “世子怎么现下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刚才那位女子,你可是正眼都未曾瞧她一下,即便是死了,你连眉头也未曾皱一皱,可这位女子,我还未对她怎样,你就这般着急,想必这位姑娘对你来说很是重要吧!” “我无须与你废话,你既然奉了圣旨,就该知道该如何助我回云晟!” “瞧我这记性,一时间竟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圣上的确是与我说了这件事,并再三嘱咐,一定要护世子周全,万万不能出事!” 紫袍男子一拍脑袋,朝着江予枫露出娇嗔之色。 “知道就好!” 江予枫依旧沉着脸,不知为何,他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圣上后来又下了一道旨意,说太子殿下身边有一个女子很得殿下喜爱,他很想见识一下这位女子,我瞧着眼前这位女子很是眼熟,这不是凑巧了嘛!” 江予枫瞬间慌了神。 “你要作何?有我在,你休想动她一下!” 紫袍男子仰天长笑了几声道:“世子这么说,怕不是要抗旨咯,我本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只是见世子有缘,还是想要多嘴一句,世子如今与太子殿下反目为仇,若是再得罪了圣上,前路堪忧哦!” 他故意将语调抬高,这哪里是相劝,明明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圣上是要我的命,还是要见我的人!” 北芙稳了稳心绪,此事并非是坏事,正好耽误一些时辰,好给顾怀多一些时间。 “你的胆子倒是大,竟不害怕,不过也对,既能做得了太子的女人,想必不是寻常之人!” “万万不可,若是耽搁了时辰被顾怀追上,想走怕是难!” 江予枫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 …… 顾琮之是被千尘一盆凉水给泼醒的! “他人在何处?我要见他!”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顾怀算账,这次定不会随意被他糊弄,定是不能轻易饶过他! “两位姑娘被江予枫掳走,太子殿下正赶去营救,荣王殿下您放心,北芙姑娘险些溺水身亡,是娄姑娘救了她,这便是最好的免死金牌,即便太子殿下之前如何不喜欢娄姑娘,此刻他都会尽全力护她周全,他绝对不会伤害北芙的救命恩人!” 千尘短短几句话,就将顾琮之昏迷后发生的一切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这几句话就像是安定剂一般,瞬间让顾琮之的心稳了下来。 “那此刻需要本王做什么?” 兄弟俩就是有默契,无需多言,顾琮之已无刚醒时的怒意 “去叶府!” “作何?” “拿兵符!” 下午时,他与顾怀曾商量过此事,原定计划是让他明日去叶府拿兵符,计划提前,必定已是到了燃眉之急的时刻。 “他可有何对策?” 顾琮之不禁迷茫起来,兵符之事不是小事,并非他几句好话就能将此骗过来,而顾怀让他去,定是有万全的打算。 “有,带着叶家千金叶灵姝!” 千尘惜字如金,顾琮之问一句,他才答一句,惹得顾琮之心中涌起一丝不快来。 “他说了什么一一道来!如此焦急时刻,你故弄玄虚做什么!” 千尘有些焦急,倒不是他故弄玄虚,他怕自己一时情急,又将此事搞砸。 “叶家千金现下正在门外等着,殿下带着她一同前往叶府,我们路上再慢慢说!” 顾琮之知道千尘并非有意,他能做到思绪这般清晰,已是难得,听他这般说,也不与他计较,忙起身往外走去。 “叶家千金怎么会在这里,她可知道阿苑和北芙的事?难道是要利用她去将叶太傅的兵符骗过来?” 他难免有些惊讶。 千尘闻言,露出一个尴尬的笑意道:“殿下还是见了她再说吧!” 顾琮之一愣,对千尘这个笑意有些不解,同时心中竟涌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他忙将门打开,大步跨了出去。 只是一眼,就差点气得仰面摔倒,若不是身后千尘扶着,怕是如此摔下去,又要晕伤好一会。 只见屋外叶灵姝鼻青脸肿得万分狼狈地躺在地上,若不是千尘告诉他这人就是叶灵姝,是万万瞧不出来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做戏 只见叶灵姝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满脸尘土,哪里还看得出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 “你们,你们把她怎么了?” 顾悰之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叶灵姝如此惨状,怕是连叶府的门都进不去,就要被赶出来! “这个你就要问他了!” 千尘朝着一旁角落里的叶天文,语气很是无奈。 顾悰之这才注意到,叶天文竟躲在角落中,只见他顿时神色慌乱起来。 “这如何怪得了我,她那张嘴一点都不饶人,张口闭口就是污秽之词,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才对她动的手!” “那你也不能下手如此重,你瞧瞧你将人打得,都不省人事了!” 顾悰之气急,他不过是晕了一会,这些人竟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我也是一时情急,那时太子殿下心急如焚,她却在旁边说一些晦气的话,再说了我打她这事,太子并未阻拦,想必也是赞许的!” 叶天文的声音越说越高,渐渐有了气势,他原本只想着打个几下就罢了,可叶灵姝见她自己落了下风,旁边又是一堆人瞧着,许是觉得丢了脸,意图将面子找回来,便扭打在了一起。 顾悰之深吸一口气,闭眼静默了一瞬,不知是平复心绪,还是在思索对策。 “我也是委屈的,你瞧瞧我的脸,我也被她挠了好几下,原本脸上都是伤,如今更是雪上加霜,这几日我真是背,日日都有血光之灾,想必这盛阳克我,不行,我得尽快将这边的事情了结后,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他竟还委屈上了。 “罢了,现在事情已然发生了,怪你也无用,阿宛当真没有告诉你法子?” 千尘歪着脑袋想了想,事发突然,顾怀的心思都在北芙肾身上,并未与他多说。 “太子殿下只说,一切听荣王殿下的安排,就匆匆御马而去!” 这烫手的山芋就这么丢给了他! 顾悰之虽觉委屈,却也并未埋怨顾怀。 “她这是如何晕倒的?可是伤着了她的脑袋?” 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想好对策,再将叶灵姝弄醒,岂料他的话音才落,身后就飞来一盆水,不偏不倚全泼在了叶灵姝的脸上。 夜灵素自然一个激灵,就半坐起来,嘴里还叫嚣着“贱人贱人”。 顾悰之一脸怒意的瞪着始作俑者,想弄死千尘的心都有。 “荣王殿下都可泼水,她区区一介平民,有何泼不得!”千尘梗着脑袋不明所以。 “与你多说一句都是废话!” “你这贱人,你竟敢打我,可知我是谁!”叶灵姝一睁眼就瞧见角落里的叶天文,只见他脸上的伤就知道,他也伤得不轻。 “我管你是谁,你再嚣张,我还揍你!” 叶天文向来不输嘴仗,遇到无理的事情都要辩出三分理来,何况叶灵姝这种嚣张跋扈的人。 “你闭嘴!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方才太子殿下对你的处罚还不够吗,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顾悰之来不及细想,朝着叶天文就是一顿怒吼,吼得他情不自禁在角落缩成了一团。 “荣王殿下问你话呢,你哑巴啦!” 千尘见叶天文不说话,样子看上去一脸懵的状态,深怕他误事,忙跟着后面大声训斥! “我,知错了!殿下饶命。” “那你还不赶紧给叶姑娘道歉,求得她的原谅,否则我看太子如何收拾你!” 千尘使劲朝着叶天文眨眼。 “是我眼拙,未曾发现是叶太傅家的千金,只见有人在骂骂咧咧,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骂街,这才引起了误会。” 叶天文一张巧嘴,一点委屈都不肯受,虽说是道歉,可字字都是在骂叶灵姝。 “哼!你是谁,你莫以为你在荣王殿下面前装腔作势说上几句,我就会跟你不计较,你做梦!” 叶灵姝依旧还在气头上,对叶天文的道歉丝毫不领情,也未曾听出他话中有话。 “叶姑娘,这位是太子殿下和荣王殿下的远房表姐,从小骄纵惯了!” 千尘忙着说好话。 “表姐?我怎么未曾听闻两位殿下有什么表妹!” “远房嘛,自然是比较远的亲戚,叶姑娘没有听说也是正常的,她与我们殿下本来来往就不多的。” “即是远房,怎么今日偏偏走动了起来呢?” 叶灵姝在顾琮之的搀扶之下,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像还不知道她此刻的狼狈,竟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做派来,用鼻子瞪着叶天文,样子实在是滑稽好笑。 “也是难得求到了东宫,即使从前不走动,到底是要顾着越家长辈的面子不是,这不两位殿下就将她暂时留在了身边,还请叶姑娘大人有大量,她从偏远之地来,未曾见过什么大世面,以后还是要见面的,不如今日这事就当是一个误会,说开了以后见面也不尴尬。” 千尘很是圆滑,一番话讲得滴水不漏,顾琮之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微笑点头。 “到底是小门小户,小地方来的人,我瞧着你这番打扮,男不男女不女的,就算是站在两位殿下身旁都觉晦气!” 叶灵姝白眼一番,不把叶天文放在眼里,脸上全是鄙夷之色。 顾琮之虽然僵笑着,心中却暗叹,叶灵姝这一顿当真不白挨啊,甚至他觉得叶天文下手都太轻了,就她这张嘴,值得暴揍一顿。 “这位姑娘大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东宫是你做主了呢!” 叶天文闻言,不禁怒火冲顶,世人可以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可以说他不学无术,甚至可以骂他变态,但是绝对不能对他的穿着容貌加以诟病。 叶灵姝歧视轻蔑的眼神,顿时就将他惹火了,哪里还顾得此刻还在演戏,自然是火药味十足的呛回去。 “所以说你是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表姐,都不知道东宫自始至终的女主人是谁?” “是谁哟,太子殿下未婚未娶,到底谁是东宫女主人哦?” “自然是我!” 叶灵姝见叶天文说话都阴阳怪气,不免想要上前教训他,却被顾琮之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 “荣王殿下,让你见笑了,只是这蹄子对我不敬,我今日定要好好地教训他!” “你教训谁呢你,你快撒泡尿瞧瞧你自己如今的德性,还大家闺秀名门之辈,可真是笑死人了。” 论骂人斗嘴,叶天文从小就没有输过,他原本还收着性子,只是瞧着一旁的顾琮之并未阻拦他,似乎听得津津有味,一副让他继续别停的样子,不免放开了胆火力全开了起来。 “你……” “你什么你!就你,你还想来做东宫地主,你这德性,东宫倒供桶都嫌磕碜!” “我可是未来太子妃!你竟敢对我这般无礼,太子殿下绝对不饶你!” “太子殿下在哪呢,你都被我揍成这样了,这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了,殿下都未曾来关心一下,天一黑你便就要做梦了,也对,你不如早些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你……你……太子殿下在哪里,我要见太子殿下!” 叶灵姝已然气得不轻,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拉着顾琮之的衣袖吵闹起来。 顾琮之不着痕迹地甩开了叶灵姝的手,故作为难道:“你方才昏迷了,昏迷之前的事情可还记得?” 叶灵姝一愣,细细地回想了一番疾言厉色道:“北芙,那个贱人是叫北芙是吧,太子殿下今日为了讨她欢心,又是陪她逛花灯,又是给她放礼花,我听闻此事,正准备赶来好好瞧瞧这个贱人,没想到老天有眼,她竟掉进了湖里,可是淹死了,她一定是淹死了是不是!” 顾琮之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神色,道:“你是想她死还是不想她死呢?” 叶灵姝面容阴狠,在顾琮之面前竟藏都懒得藏。 “自然是死了才好,即便她今日命大不死,接下来的日子也定会落在我的手里,也是生不如死!” “好好好,叶姑娘心狠手辣,本王喜欢,太子身边就需要你这样的人。” “荣王殿下,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父亲想必也与你说过本王与太子殿下在朝中的局面,若是背后没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人,断然是不能的,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本王对你和太子的婚事很是满意,未来的帝后唯有你可以!” 好一招捧杀,竟当真就将叶灵姝哄骗得不知天高地厚。 “有荣王殿下这番话,我也放心了,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太子妃唯有我能做!只是那贱人与太子是何关系,为何太子对她如此宠爱?” 顾琮之闻言微微叹息一声,索性又转身回到了房间内,示意千尘将茶斟满,坐下慢慢说。 “此女名叫北芙,原本是指给云晟世子的,岂料太子看上了眼,将她抢了过来留在了身边!” 顾琮之还未讲话说完,叶灵姝就气得直跺脚,恨不得此刻就找到北芙毁她的容,要她的命。 “贱人,该死,真的该死!偏偏太子就爱这样的贱人!” “你莫气!此事你还需听本王跟你好好解释!” 顾琮之见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不免暗暗窃喜。 这叶太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不管是为官之道还是为人处世,都做得滴水不漏,怕是这辈子唯一的败笔就是未曾好好管教过他这个宝贝女儿,竟养出这么一个欺软怕硬无才无德的草包来。 “还不明显嘛,定是贱人勾引,才惹得太子殿下神魂颠倒!” “是,你说得没错,太子的确有过一段时间是神魂颠倒的,如今他也回过了神,特别是回朝后,对此女已完全失去了兴致!” “当真?太子殿下如今真的对这贱人没有兴趣了?” “自然,本王的话你不信?”顾琮之不免皱起眉头,隐约露出一丝不满之色来。 “没有没有,我并非不信任荣王殿下,只是不明白既然太子殿下对此女不感兴趣了,随意找个理由打发了即可,若是她非要缠着殿下,拖到个无人的地方悄悄解决了也可以,为何今日还要如此招摇地一同赏花灯,恩爱得令旁人羡煞!” 还一副要昭告天下的恩爱模样! 顾琮之扭脸看向一旁的千尘,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千尘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小声道:“是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如胶似漆,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晓此事!” 顾琮之闭了闭眼,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便是他的好弟弟做出来的事,都这样了,还把叶灵姝交给他来解决! “此事并非你表面所见的那样,此事太子是有苦衷的!” “我就知道太子殿下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般做?是何目的?” 顾琮之一时词穷,一时间脑子里浆糊一片,竟想不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来。 “是呀,是为何这般做呢,太子深思熟虑,既然这么做,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叶天文见他们三个进了门,索性在门外蹲了下来,他也不愿进门看叶灵姝那张恶毒的脸,只是听到顾琮之这般为难,不免大步跨了进来,语气不善,脸色更是差。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引蛇出洞罢了!” 顾琮之和千尘目瞪口呆地看着闯进来的叶天文,纷纷默契的不接话,将场面全全交给他。 “听你这话的意思,好似你比荣王殿下还要清楚?” “自然,我知道的远比荣王还要多,今日赏灯之事,不过是都是太子殿下的计谋罢了,而北芙,只是这计谋中一颗小小的棋子,眼看着就要事成,偏偏因为你,坏事了,不是我吓唬你,今日你将此事搞砸了,即便是荣王殿下给你作保,太子殿下也容不下你了!” 叶天文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倒是真的将叶灵姝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竟真的慌了神。 “我做了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呀,我还白白挨了顿打!” “什么叫白白挨了顿打,你瞧瞧我脸上,全是你饶的银子!” 叶天文气急,连走两步到了叶灵姝跟前和她理论! 第一百四十六章:是敌是友? “罢了罢了,此事到底是你主动惹事,你无理在先,这样的话本王不想再听见!” 顾悰之打断了叶天文的话。 叶天文也是聪明,瞬间就明白了顾悰之的意思,露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神色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还要我来替你说!如若不是太子殿下对你存有几分薄面,你以为他不收拾你嘛,哼,我瞧着你呀,这叶家满门的荣耀全毁在你手里!” “我,我当真不知道啊,我什么也没做啊,不过是骂了那个贱人几句,怎么,她是什么尊贵之人吗,我竟骂也骂不得!” 叶灵姝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竟如此轻松地就被叶天文给拿捏住了。 顾悰之朝叶天文递了个眼神,随即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 “荣王殿下,你瞧瞧,事到如今了,她竟还不肯以诚相待,实在是辜负了您对她的指望,我瞧着呀,就这样吧,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悬着也是悬着,待以后咱们殿下登基了,再选一位家世好的荣登后位,也不是不可以!” “怎么可以,只能是我来做这个太子妃,我当真什么事情都没做,我真的是不知道啊,等等……” 叶灵姝情急之际,不免想起一件事,瞬间神色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叶天文和顾悰之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不免相互对视后会心一笑,这不就让她自己招了嘛。 “我想起一事,可是因为此事?” “事到如今,你还想藏着瞒着,当真以为荣王殿下愿意浪费时间听你废话!还不快老实交代!” 叶天文疾言厉色! “父亲曾一再嘱咐我,不能将此事告知任何人,一时情急我也没有想那么多,本来全盛阳的人都知道我会成为太子妃,我如今还这般说,应该……也无大碍吧!” 顾悰之瞬间就明白了叶灵姝所说的话,不免暗自窃喜,他竟将此事忘个干干净净! “真是胡闹,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顾悰之一脸愤怒之气,看上去不像是装的,倒是像真情流露。 “反正我早晚都是太子妃,早一些说和晚一些说,应该也无什么大碍吧,今日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若是再瞒着,岂不是要被人指着脊梁骨耻笑!” “你父亲倒是明事理,知道以现在的形势,得瞒着众人低调行事,你这般大张旗鼓,如今倒好,你就等着去外藩和亲吧,死了成为太子妃这条心吧!” “竟这么严重吗,我当真是无意的,荣王殿下,您莫生气,求求您帮帮我吧!” 叶灵姝慌了。 “方才荣王也说了,北芙原本是指给云晟世子的,后来因太子将北芙留在了身边,岂料这世子对北芙一直心心念念不能忘怀,竟生出狼心豹子胆来,和外藩势力暗中勾结,试图要背叛太子殿下,是两位殿下思索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为了让北芙心甘情愿跟着云晟世子回云晟,他们故意做局,太子将北芙带来灯会,趁机让他们掳走北芙,不惊动圣上和太后,带着她回云晟,你这么一闹,满盘皆输!” 也是多亏叶天文闲来无事,总爱看一些戏本子打发时间,在这么短时间内立刻就想出一个故事来。 “不过是个女人,赏给那个云晟世子便得了,何须要这般麻烦,竟还弄得满城皆知,害得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当真与那贱人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 叶灵姝想起就觉得气,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那还不是为了你!你别忘了,你如今可是接了圣旨的,要嫁去外藩,太子殿下这是一箭三雕,既解决了北芙,又安抚了云晟世子和外藩意图谋反之心,还为了之后你和亲那日做好万全准备,岂会如此高调,殿下一番苦心,当真是错付了!” 叶天文越说越起劲,这故事越编竟越顺畅,竟将这几件事通通串联了起来。 “那如何是好啊,我不知道的,我也是无意的,父亲嘱咐过我的,不能将此话告知任何人,是我没有沉得住气,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叶灵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心只想着未来太子妃之位,哪里还去仔细辩驳真假。 “如何是好?哼,你以为宫里那两位是吃素的?如今都知道太子殿下试图在你和亲那日去劫亲,想必会加强防备,此计划便是白白泡汤了,你说,还能怎样,你就只能去外藩和亲了!” “我不要去和亲,我不要嫁给那个傻子,我与太子殿下乃是天生一对的璧人,怎么可以去和亲!” “你吵什么,若不是太子殿下看中你,你以为我们还愿意搭理你,如今外藩的乱党知道了此次计划,正往回赶,太子殿下亲自去拦了,为了你他可是得罪了外藩!” “当真?” 叶灵姝一脸茫然,觉得这一切似乎不太真实,顾怀竟然为了她甘愿与外藩翻脸! “自然是真的,此事算是彻底得罪了外藩,而外藩与云晟一直是利益捆绑着的,得罪了外藩,自然也就得罪了云晟,你知道的,圣上与太子不合,不会这般轻易地将皇位让出来,若是没了外藩和云晟的支持……” 顾悰之满脸担忧之色。 “那日后定是困难重重!”叶灵姝恍然大悟,此刻算是真的后悔了,她为了面子,竟将自己的大好前途全给毁了。 顾悰之眼见时机已经成熟,便开始切入正题。 “此事倒也不是没有转机,只是实在是冒险……” “什么法子?” “此事拖不得,若是此刻就能将外藩给镇压住,再予以云晟更多的恩惠,自然是无恙的!” 叶灵姝不禁欣喜若狂,她就知道以顾怀的本事,定是会想出万全之策。 “那就赶紧按荣王殿下所说这般做,如此一来,我便不用去和亲了!” “太子已追去,本王想拦也拦不住了!” “为何要拦?可是有危险?” “自然有危险,太子殿下为了护你周全,深怕外藩的人怕夜长梦多,将你掳走,特意留了黑骑在这四周保护你,而他只带了府兵去追,你也知道,太子手上并无兵权,调动不了铁骑和御林军的!” 叶天文满脸担忧之色,一副担心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与顾悰之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天衣无缝。 看得一旁傻站着的千尘目瞪口呆,这故事好似天方夜谭一般他们说得神乎其乎,若不是早就知道其中原委,他定也被谎骗住。 “父亲,我父亲手里有兵权,我父亲有地呀!” 如此费劲口舌,为的就是这个! “原本叶太傅是准备把兵权交给太子殿下的,只是事发突然,不知他会不会有迟疑?” “对啊,兵权之事不是小事,叶太傅定是会慎重考虑的,只是太子深陷危险中,怕是等不了太久,若是此次是外藩和圣上一起设下的陷阱,那太子殿下怕是有性命危险啊!” “那还等什么,我去与父亲说,父亲若是不同意,我便一头撞死在他的面前!快走!” 叶灵姝一刻也等不了,急忙往门外走去。 其余三人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将叶灵姝哄骗了过去,只是叶太傅不似她这般愚笨,没那么好忽悠,就看叶灵姝的本事了! 悬崖上的人还在对峙着,江予枫寸步不让。 紫衫男子已失去了耐心,脸都冷下了几分道:“这夜黑风高,我也是在这冷风中陪着世子吹了好一会的风了,世子这是坚决不肯放人了!” “圣上早就与我有约定,为何如今出尔反尔!” “我已说了多遍了,这不是事发突然,圣上也是此刻才知道此女是太子殿下的挚爱,怎么能让你随便带走呢?说到底,也是世子你不老实,为何一开始不将此事说明白呢?想必你也是知道,若是你早早告知圣上此女的身份,圣上就不会轻易地允你带走她。” “我要见圣上!” 江予枫终是妥协,既然他此刻带不走北芙,那就与北芙一起去见炎帝! 紫衫男子不免一愣道:“哦,原来世子愿意随我一起回去呀,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们白白浪费这么长时间!” 江予枫转身在北芙耳边轻语道:“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北芙忍不住回怼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遭此劫难。” 江予枫一愣,抛开两人相识之时,她对自己的殷勤之色,后面几次见面,她始终待他都是有礼有加,可如今她竟连装都不愿再装了。 “你当真这般怨恨我!我所做这一切全是因为你啊,你怎么能如此践踏我对你这片真心!” “真心?你当真以为我好骗,你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我,转眼就跟乐瑶有了肌肤之亲,还因此有了孩子,你倆巫山云雨时,可有想过你的这片真心?” “我……” 江予枫被说得哑口无言,竟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看热闹的紫衫男子不免乐的拍手叫好:“诶哟哟,我这是瞧见了什么,世子恕我直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还能身心分离呢?” “黄都尉这爱看热闹的心啊,到哪都不变,我曾记得数年前你替圣上办事,就因爱看热闹耽搁了时辰,好在有太子殿下替你遮掩,这才将那事瞒了过去,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一丝都没变!” 齐元骑着马自黑暗中现身,北芙心中一颤,没想到他竟来得如此快。 紫衫男子自然就是齐元嘴中的黄都尉,见到是齐元,他并无太大的意外,好像知道他会出现一样。 “平日里齐长史好似眼睛长在头顶一般,从不与我们东厂的人说笑,怎么今日还特意跑来与我说话?” 齐元鄙夷地看了一眼他,道:“真会说笑,黄都尉怕不是以为这月黑风高,我跑这荒山野岭赏夜景来的?” “那齐长史所为何事呀?” “你明知故问!我懒得与你解释,这位云晟世子,你爱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只是这女子,得由我处置!” 齐元见他一副不正经的模样,不禁有些怒火攻心,脸上渐渐有了一丝愠怒。 “巧了,巧了,我呀对这世子也不感兴趣,偏偏对这女子感兴趣,得罪咯齐长史,我可是替圣上办事的,来人,将人给我绑起来!” 紫衫男子一声令下,北芙还未来得及闪躲,就被人捆得结结实实,江予枫想阻止,立刻就被人夺了手里的剑。 齐元早就料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见到此情形,也不焦急,一改之前的傲气,道:“黄都尉,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借哦!” 紫衫男子俏皮地朝齐元眨了眨眼,然后拒绝。 “六年前,你办事不利……” “停,停,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不必拿此来要挟我,说到底,我欠的可是太子殿下的恩情,与你齐元何干,为何要我来还你人情!” 齐元笑了笑道:“今日我办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太子!” 北芙从两人对话中听出了一丝端倪,企图扰乱两人的对话。 “这些不过是借着为了太子好的借口,来达成自己的野心罢了!” “这位姑娘俐牙俐齿,不亏是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这本事佩服佩服!” 齐元的脸上已无耐心,他来这之前,故意派出一队人马引顾怀去了旁的地方,想必他很快就会发现异样,已无太多时间可以耽误。 “黄都尉,我最后一次问你,你可愿给我一个面子,我自然不会让你难做人,我会将现场伪装好,是乐瑶心生妒忌弄死了北芙,你赶到时已无力回天!” 紫衫男子掩嘴笑了起来,好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指着江予枫笑道:“听到没有世子,他竟不把你当回事,问都不问你一下,权当你这个大活人不存在一样!” 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齐元彻底怒了! “好你个黄耀综,六年前你玩忽职守,当初竟让一个死囚犯跑了,若不是太子殿下替你寻了一个替死鬼,将此事瞒了过去,怕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哭二闹三上吊 提起这事,黄耀综失神的双眼变得迷茫起来,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之意被北芙尽收眼底。 “此事过去这么久,齐长史还是不要再提了,想必太子殿下也是这样想的。” 他神色落寞,仿佛不愿忆起那一幕。 “哼,你若是今日肯卖我个人情也就罢了,可是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就不怕我将那事揭开?” “所以齐长史今日是来威胁我的咯,如若说我不在乎呢,旁人兴许不知道,可我再清楚不过,阿文绝对不会做出与贵妃苟且之事来!” 阿文!难不成是叶天文! 北芙满脸震惊之色,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的紫衫男子,这人究竟是敌还是友! 齐元显然没有料到黄耀综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一番敲打威胁对他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你现在所说的话,可是冒着多大的风险!” 齐元怒指黄耀综。 “我今日便是说了,你愿意上谁面前告状便去!来人,回宫!若有人敢拦着,杀!无!赦!” 黄耀综是一点脸面都不愿意给齐元,冷着一张俏脸朝旁吩咐,身边的人听命将北芙和娄沐心分别压上了马。 齐元不敢上前阻拦,东厂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自己带的这些人,全部加起来都不敌黄耀综一人,此刻只有吹胡子瞪眼干着急,这一幕他倒是未曾想到过。 北芙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了马上,好在他们并不着急赶路,竟慢条斯理地缓缓往城门外走去。 “黄都尉,可认识叶天文?” 北芙抬头看向最前方的紫衫男子,只看背影,都觉得莫名落寞。 马儿忽然停了下来,北芙再次抬头时,刚好与黄耀综诧异的眼神对上。 “你认得他?”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颤抖。 北芙竟当真赌对了! “认得!” 黄耀综提起马缰,调转马儿就来到了北芙面前,示意人将北芙解开。 “你与他是何关系,为何又知道我会认识阿文?” 北芙内心犹豫不决,她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敌是友,对叶天文的事情知道多少,若是敌人,知道叶天文还活着,岂不是自投罗网。 黄耀综似乎看出了北芙的犹豫,只是一抬手,其余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都纷纷走开,给他们两个腾地方。 “你要对她做什么!” 江予枫警惕地盯着黄耀综,不肯随众人离开。 黄耀综只觉烦躁,不愿与他多说一个字,微微蹙了蹙眉,江予枫便被人打晕带走了。 “好了,这下你可与我实话实说了吧!” 北芙揉了揉手腕,这帮人实在不懂怜香惜玉,才一会功夫,手腕处就被勒出深深的痕迹来。 “大人要听什么,你也知道我是太子的女人,而你是圣上的人,我俩便聊不出什么来!” 北芙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冒险,先探探口风再说! 黄耀综早就料到北芙对他有所警惕,自然不会如实告知。 “我知你在担忧什么,我虽是听命于圣上,也从不与太子打交道,只是六年前我们为了同一个人一起做过掉脑袋的事情,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我只问你一句,他可好?” 话说到这个地步,北芙心中已大概有数,既如此她要好好思索一番,该如何利用他脱险。 “你似乎与他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不过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算不上熟悉!” 寒风敛起了两人的衣衫,吹起了琐碎的从前,往事如一江春水涌入心头。 黄耀综还未成年就被禁了身,不懂风花雪月,不懂温柔女人乡,唯有一年上元节,那一抹窈窕的身姿引得他流连忘返,日也思,夜也想,岂料再次相见,便是在断头台上! “只是一面之缘,竟能记着他这么久?” 谁说不是呢? 黄耀综自己也觉得可笑,这六年来,他没有一日不梦到叶天文,这世上唯有几个人知道他还活着,只是不知道他在某个角落里,活得怎么样。 “他很好!” 北芙两眼警惕地看着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细听一番,并无任何动静,以顾怀的能力,不应该来得这般迟。 “当真,你见过他?他在哪里?” 黄耀综喜悦之意溢于言表。 “抱歉,为了他的安全,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我只能告诉你,我若是没事,他便安全,我若有事,他也活不了。” “什么!” “此事来不及与你细说!” 北芙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心中对他却多了几分抱歉之意,为了保命,唯有利用他了。 他紧紧盯着北芙,似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真伪,但也只是一瞬,并未耽搁太久,他就深吸一口气道:“好,我信你!你今日进了宫,必死无疑,我来想办法,你看我眼色行事!” “你……当真愿意帮我?” 北芙满脸诧异之色。 “我并非帮你,而是为了他!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若今日我们都能平安无事,可否让我与他见上一面!” 他满脸诚恳之意,像是在祈求北芙点头一般。 “好,你救他两次,理应要对你好生答谢!” “好,只是这云晟世子很是碍事,必要时……” 黄耀综作势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暗示北芙要除掉他。 对于江予枫,北芙多少是有些不忍的,他对乐瑶的狠心和抛弃,令她看不透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我始终不愿将他扯进来,还请大人妥善处置他!” 北芙终是心软。 “我这人不爱勉强人,你既心软想留他性命,我便会仔细考量,只是你这妇人之仁的慈悲之心,日后莫要后悔就行!” 黄耀综话中有话,可并不想多与北芙过多解释。 “好大的胆子,我还以为你是有何要事要与我说,没想到你竟这般糊弄我,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忽然朝着北芙大声怒斥。 北芙自然是知道他在做戏,忙跟着他演了下去。 “我就是瞧不上你们这些阉人,不过是想戏耍一下你!如何?被我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可好?” 北芙叫嚣的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黄耀综的手已在北芙的脸颊上留下了痕迹。 为显逼真,黄耀综是咬着牙实打实地朝着北芙的脸甩下去的。 “怎么了大人?” “给我绑起来,好生看着,我看她狡猾得狠!” 一声令下,北芙再次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了马背上。 虽然叶灵姝冲在前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顾琮之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叶太傅可不比叶灵姝愚蠢,没有那么好糊弄。 叶天文原本不想跟着,只想着去灯市再好好逛上一逛,今日发生太多的事,他都未曾好好玩上一玩。 可顾琮之说他此刻的模样就像是落水狗一般狼狈滑稽,他顿时就没了兴致,吵着闹着要回东宫。 顾琮之担心他会惹是生非,还是觉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遂将他带去了叶府。 只是叶天文的身份特殊,所以并未让他进府,只在府外的马车内静候着。 叶太傅用了晚膳回府之后,叶府上下安安静静,只剩几个看门的小厮打着盹,顿时慌了神。 他自己的女儿他了解,今日叶灵姝必定会闯祸! 还未等他出门寻,叶灵姝就自己飞奔回府,见着他就是顿哭闹,吵着闹着要他交出兵权。 顾琮之神色平静,显得镇定自若,顾怀出事,他竟出奇的冷静,浑身上下都流露着成熟稳重之色。 叶灵姝只知道闹,一时半会说不出清楚事情的原委,只待顾琮之一一道来,叶太傅才将此事从头到尾缕明白了。 “所以此刻,太子殿下此刻在哪里?” “太子只是让本王好生照料令千金,并再三嘱咐一定要妥善处置好千金闯下的货,便去追云晟世子和外藩的贼人了!” “父亲,我当真不是故意的,是一时情急不小心说漏了嘴!”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我就知道你会闯祸!” 叶太傅恨铁不成钢,十分后悔将劫亲之事告诉叶灵姝。 “父亲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现在最重要的兵权,你快将兵权取来给荣王殿下,莫要说这么多有的没的!” 叶灵姝一心都在顾怀身上,深怕晚了一步,她的太子妃之位会丢了。 顾琮之面无神色地看着父女俩,一言不发! “你懂什么,兵权之事这般重大,岂能轻易拿出来!” “你在说什么啊父亲,原本这兵权就是要交给太子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何关系!” “你闭嘴!此事事关重要,还要我好好思索一番!” 叶灵姝说的的确没错,即使今日不交,明日也要交出,只是今晚之事发生的实在诡异,令他不得不生出疑心来。 “我不管!我不管!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什么事,若是我做不了太子妃,父亲你赔得起的吗,你日后死了可有脸去见母亲!” 叶灵姝不禁胡搅蛮缠起来,此刻也顾不得顾琮之这个外人,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闹了起来。 想必她经常用这一招,叶灵姝只是坐在地上,瞪了几下腿,就将叶太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语气都缓和了几分。 “我的祖宗哟,你别逼我啊,此事我还需和荣王殿下商讨,你一个女人瞎掺和什么!” “什么叫做瞎掺和,你这般犹豫,可是怀疑我与荣王殿下,与太子殿下合起伙来骗你的兵权?” “欸哟哟,可不敢这么说!” 叶太傅慌忙朝顾琮之点头哈腰,他虽心里确实是这般想的,但是就这般堂而皇之说出口,难免是失了分寸的。 “荣王殿下,小女口无遮拦,还请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顾琮之笑了笑,云淡风轻道:“自然不会,叶太傅放心!” “父亲,我就问你,你今日这个兵权,给还是不给!” 叶灵姝没了耐心,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恶毒不满之意。 叶太傅一愣,他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然会用这种眼神看他,分明就是看仇人一般怨恨! “灵姝,为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你这么说,就是不愿意是吧,好好好,我算是看出来了,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拜你所赐!你就见不得我好,我就知道你嫌弃我是女儿身!所以不愿意我攀上高枝!” 叶灵姝忽然胡言乱语起来,气得叶太傅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人都摇摇晃晃几度站不稳。 “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才将你养得这般不懂事,你今日这般下场,如何是别人的错,不都是你自己造的孽吗,你若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今日就不会出事!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既然叶太傅有所思量,那本王就先行告退了,太子之事你们不必操心,本王即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他登顶!” 顾琮之索性站起了身,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这可急坏了叶灵姝,忙连滚带爬地拉住了顾琮之的衣衫,眼泪鼻涕横流道:“荣王殿下,您莫走,您别生气,我可是一直都与太子殿下一条心的,是他,是他怀疑这怀疑那,不肯将兵权交出来,都是他的错,与我无关啊!” “荣王殿下,老臣并非那个意思!只是事发突然,老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 叶太傅慌忙拦住了顾琮之,不让他轻易离开。 “此事的确是事发突然,是本王考虑不周,不过无事,叶太傅就当今日本王从未上过叶府的门,这么多年的运筹帷幄,本王还是有这把握的,今日令千金伤得不轻,叶太傅还要仔细命郎中来细细整治一番,本来倒是可以拿上本王的名帖去请太医来瞧瞧,只是如今这么一闹,东宫与叶府从此怕是陌路了,还是避嫌为好!” 顾琮之露出一贯的从容之笑,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我不活了,让我死吧,我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身后传来叶灵姝哭天喊地的动静,顾琮之不禁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叶家千金可真是能闹! 第一百四十八章:兵权到手 叶天文本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顾悰之和千尘两人进了叶府就一直没有消息,他在马车内等的实在是心烦,便有了走的心思。 “荣王殿下吩咐,你不得离开!” 他才将车帘掀开一条缝,随行的侍卫就拦住了他,似他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没这么老实。 “我不过是透透气罢了,瞧把你们给吓着!” 叶天文只得挽尊退回了车里。 此时的叶府内正闹得不可开交,原本叶太傅只是以为叶灵姝只是哭闹罢了,不会真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可他还是低估了叶灵姝对太子妃之位的向往。 叶灵姝眼看着顾悰之即将要拂袖而去,他若是真踏出了这个门,此后叶家与东宫便再无任何瓜葛了,想到这,就不顾一切地朝柱子上撞去。 叶太傅显然被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也是府中婢女小厮的惊呼声才将他惊醒。 “我的宝贝女儿啊,你怎么这般糊涂啊!” 顿时就老泪纵横起来。 千尘与顾悰之冷眼旁观着一切,自然心中也是有点诧异的,倒是没有想到叶灵姝竟真的愿意豁出去。 “父亲,你若现在不把兵权拿出来,我便去寻死,即使你们盯着我,我也是会寻到法子的,这太子妃若是做不成,我活着也无用!” 叶灵姝奄奄一息之际,都不忘威胁叶太傅。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我现在就去拿!” 叶太傅早就乱了方寸,忙直起身子往内院跑去。 “荣王殿下,你莫走,我父亲现在就去拿兵权,你一定要将我如何劝父亲的举动告知太子殿下,我自始至终都是站在他那边的啊!” 叶灵姝额上鲜血直流,黏黏糊糊的眼睛都睁不开,还不忘朝顾悰之邀功。 “本王自然是会与太子说的,叶姑娘为了太子竟连性命都愿意豁出去,如此深情,令本王佩服!” 顾悰之的目光静静的停驻在叶灵姝的身上,清隽的唇角噙着冷淡疏离的笑意。 许是等了太久,叶灵姝深怕夜长梦多,忙吩咐一旁的婢女道:“快去瞧瞧父亲怎么还没有来,他这老糊涂,此刻正是万分焦急时刻,哪里荣得了他这般耽搁!” “小姐,您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这血流的实在是太多了,我瞧您的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我让你去,你便去,如何轮得到你做主了!我现在哪怕是为了太子殿下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叶灵姝虽是流血过多,可想要在顾悰之面前表现的心却十分强烈,虽头晕眼花浑身已无力气,却还强撑着坚持的。 “虚伪!” 千尘小心嘀咕着,顾悰之闻言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兵权还未到手,还不能松懈。 “来了,来了,老爷来了!” 此刻叶灵姝已处在半昏迷状态,听见婢女的喊声,强撑着睁开双眼。 “灵殊啊,你可不能睡啊,郎中马上就来了,你在撑一会!” 叶太傅直奔叶灵姝,已是老泪纵横。 “去,快将兵权交给荣王殿下,你若是不给,即便郎中来了,也休想碰我一下!” “好好好,都依你!” 此刻也来不及细想,叶太傅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兵权交到了顾悰之的手上。 “荣王殿下,让您久等了,并非老臣不信任您和太子殿下……” “欸~叶太傅你多虑了,本王根本就没有这般想,你一直都支持太子,本王心中有数,令千金今日伤的不轻啊,你快去照顾她吧,本王还得去与太子汇合,等一切天定,在与你细说!” 兵权已到手,顾悰之只想快些离开,只是场面上还是想顾忌一下,毕竟还未到真正翻脸的时候。 “有荣王殿下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若不是小女受伤,老臣定不会让两位殿下亲自涉险,定是会陪着一起去!” “无碍,你与令千金的衷心,我和太子都懂!快去照顾她吧,本王先走了!” “荣王殿下,我……我今日所犯的错误,太子殿下应该不会怪罪了吧,这太子妃……” 如今兵权已经交到了顾悰之的手上,可叶灵姝反而越加觉得不安,这感觉从内心深处忽然迸发出来,惹得她十分担忧。 原本已经踏出门的顾悰之,最终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看向她道:“放心,你好好养伤,和亲的事就不用操心了,自会有本王去处理,至于太子妃之位,该是谁的还是谁的,谁也抢不走的!” 叶太傅一愣,不知为何他觉得顾悰之嘴角那抹笑意,看的甚是轻蔑。 “那我就放心了,还请两位殿下一定要当心,那我就在府中好好养伤,等着太子殿下的八抬大轿将我娶回东宫!” 顾悰之的话像是定海神针一般,将叶灵姝不安的心给稳住了。 闻言,顾悰之并未回话,只是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容,拂袖离去! “真是痴心妄想,竟还想着太子妃之事!” 千尘忍不住低声咒骂! 两人匆匆走出叶府,门外的叶天文早就等得不耐烦,见他俩出来,忙掀开车帘大声询问道:“如何,看拿到兵权?” “这叶家父女愚蠢的狠,自然是拿到了!” 千尘满脸的嘲讽之色,若不是要将这戏演好演罢,他才懒得看叶灵姝在那里胡闹。 “这叶家千金蠢得跟头牛似的,原来是随了他爹的性子,一家子都蠢到家了,竟没有一丝怀疑!” 叶天文难免也跟着千尘笑了起来。 “并非没有怀疑,叶太傅老谋深算,若不是爱女心切,怎么可能轻易上当,若是在灯会发生的事情被他提前知道了,这兵权是拿不过来的!” 顾悰之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一眼高门显赫的叶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殿下,我们现在去哪?” 千尘见他神色微变,便不在继续这个话题。 “阿宛有他的事情要做,而我们也有我们的事情要去做,出城!” “好,殿下请上马车!”千尘将顾悰之搀扶上马车,甩开马鞭驾着马车就往城门方向驶去。 “不知这叶太傅知道被骗了,会做出什么事来,还有叶灵姝,若是知道做不成太子妃,会不会当真去寻死!” 叶天文只觉可惜,他恨不得想亲眼见到这父女俩作茧自缚。 “死不了,他们父女俩一切利益为先,若是知道与东宫攀亲之梦破碎,定是会想方设法寻求旁的利益!” 顾悰之冷冷回道,他眉头紧锁,总觉得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现在,娄沐心身在何处,可还安全。 “那倒是,只是可惜啊可惜,好像亲眼看看这两人如何梦碎啊,定是会气得吐血吧!你……你这般瞧着我作何?这样看着我怪令人害怕的,我只是随口说说,又不会真的去看,你这人怎么还开不起玩笑呢?” 顾悰之目光如炬地盯着叶天文,脸上虽看不出神色,却令叶天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方才说的话,深怕自己不小心又惹了什么事。 “阿母从前真的从未跟你提起过庆安军?” “又来了,我说了好几遍了,没有,我连庆安军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虽然与今安关系好,相处的很亲密,但是平日里说得最多的还是闺中密语,军营里的事情她很少提及的!” 叶天文不免松了一口气,只是又有些无奈,这话明明顾悰之和顾怀早就问过他,偏偏他们还不信他所说的话。 “你屁股上的图案你也不知道?” 他只得无奈地叹息一声,强忍着不耐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何时有的这图案,如何有的这图案,这总该知道的吧!” 顾悰之步步紧逼,一副今日不说出个好歹来,定不会放过他的姿态。 “我只知道,那日我与今安一同去见越老将军,那次是因为他要亲自挂帅出征,遂喊今安过去嘱咐一些事,从前我并不觉得奇怪,你这么一问我,倒是令我好奇起来了。” 叶天文难道脸上出现如此正经的神色,好似想起了什么一样。 “什么?” “你说越老将军出征前嘱咐今安一些事,这再正常不过了,可为何偏偏要将我喊上,我与今安关系虽好,却也没好到这般地步,那日我随今安去了书房,还特意问她,我在这里是否有些唐突,还想着在门外等她出来,今安向来稳重,公私分得很明,可那日她却说无事,我便只能跟着她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越老将军便是说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一一道来!” “老天爷啊,这都快七八年过去了,我哪里还记得,就是因为只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话,所以才没有任何印象,若是说得一些重要的话,我定是会记得的!” 顾悰之低头不语,叶天文的话说得没错,这么久的时间,任凭谁也不会记得。 “继续!” “我本就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他们说了好一会,我觉得有些困乏,不知不觉竟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天竟然已经黑了!” 顾悰之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瞬间就抓住了这句话中的重点。 “你快将你醒来时,外祖父和阿母的神色,举动还有所说的话仔仔细细地与我说一遍!” 叶天文刚想回他记不太清楚,却看他一脸期待之意,不免心一软,闭起眼睛仔细回想起来。 “我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越老将军已经穿戴好盔甲,准备出门了,我刚想起身去送他,却觉屁股上一阵酸痛,今安就过来扶我,好像是与我说,方才我睡得太熟倒了下去,一不小心坐在了火炉上,硬生生将屁股上的肉都烧掉了一半!” “你就信了?” 他方才还说叶家父女俩蠢笨如牛,这样的话他竟也信! “我一开始自然是不信的,这换做任何人都不会信啊,我若是当真坐在了火炉上,都烧掉一层皮了,怎么还能不醒过来!只是当我看到倒了一半的火炉,满屋子一股肉被烤熟的味道,再看自己血淋淋的屁股,就只能信了!” “然后呢?” “然后越老将军就扔给我一罐膏药,说这是上好的烫伤膏药,让我好好涂,不要担心留疤!然后今安就将我送回了家,每日都亲自来为我上药,足足来了一月有余,后来越老将军就出事了!” “方才你说你屁股上是烫伤,可明明就是一张图,这你都没有怀疑?” “我又不傻,自然是怀疑的,我有悄悄问过今安,今安闭口不谈,只是说兴许是凑巧罢了,哪有这么凑巧的事,从她言辞闪烁中,我也知道此事必定与今安和越老将军有关,便更加不敢声张了!” “所以,你屁股上的这张图,除了你和阿母,并无第三个人知晓?” “是啊,你可知这么多年来我过的有多苦,今安日日来给我亲自上药,为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知晓此事,而我本就爱美,自然不会让别人知道我身上有这伤疤,这么多年,我一直守身如玉!”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说这些废话了!” 顾悰之出言打断他! “我说的都是实话嘛,连沐浴都从不让人伺候!”语气里全是委屈之意。 “你再好好想想,外祖父和阿母那日还说了什么!” “没有拉,没有啦,该说的我都说了,我怎么会故意瞒着你,无非就是越老将军说要去出征,老宅的祠堂要重新修缮,让今安务必要上心!这些不过都是一些琐事而已!就这些话翻来覆去的说着,我还觉得好奇,不过就是修缮祠堂的小事,怎么如此重要!” “老家的祠堂?” 顾悰之闻之一震,脸上渐渐闪现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瞧的叶天文大气都不敢出,深怕是又说错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 这兄弟俩一个比一个吓人! “越家世世代代都在盛阳,从未有过其他宅邸!” “啊?”叶天文恍惚不已,一时间竟怀疑起自己的脑子来,怕是时间太长记错了。 “对,老宅,这个老宅必定是个突破口,你再仔细想想!” 顾悰之欣喜不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上元节 盛阳三公主沈知瑶,是当朝陛下的掌上明珠,骄纵奢靡,任性跋扈。 那日城墙之上,穷途末路,叛军的剑抵在她与夏碧的脖颈上,大声询问城墙下的男子,二选一,他选谁? 面对沈知瑶的哭哭戚戚,男子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夏碧。 利剑封喉,沈知瑶还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惨死剑下。 盛阳根基稳健雄踞中原,数百年的辉煌一直延续至今,百姓安居乐业,人间炊烟不断,千里绵延可称盛世,怎会想到会有被攻下城门的一天。 她这一生,不过短短二十载,出身皇族,美艳无双,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人生可谓风光无两。 可这世上也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陆家二公子陆时安,虽是庶子出生,然其卓逸不群,不及而立便已经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他才貌无双,性情端方,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他温文尔雅对谁都是温润如玉,偏偏对她横眉冷对,但沈知瑶就是爱死了他这般,不顾礼节对他百般示爱。 可这男人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平日里对她从来没有个好脸色,竟连生死之间,也没有一丝犹豫地弃她性命。 再次醒来,沈知瑶竟回到了一年前,城墙上的一切历历在目,陆时安那冷酷无情的模样像是刀割一般日日剐着她的心,定是上天也认为她命不该绝,才给了她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此生死大事,她定要扭转乾坤。 她回来也有数日,一反常态整日待在寝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倒愁坏了一群小厮,纷纷私下咬耳,莫不是陆家小儿伤透了她的心,令她这般伤神,竟连门也不出,着实反常。 今日是上元节,盛阳城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早白芙满脸雀跃地拉她起床更衣:“公主,今日可是您的好日子,外藩进贡来的礼花已经安排到位,清平坊的乐师们也早早就排好了曲,今夜定要拿下陆大人!” 沈知瑶回想一年前的今天,她满心欢喜盛邀陆时安湖中游船赏灯,深怕他不来,还邀请了盛阳城内官宦子弟们作陪,精心准备了礼花歌舞,只为博得公子一笑,可他非但不领情,还让她难堪。 “你不学无术,骄纵无礼,今日为了一己私欲竟惹出这般事,实则心思歹毒善妒,你这般缠着我,令我不胜厌烦!” 当日陆时安当着众人面怒斥她,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 大夜弥天,漫天火光照亮了他的脸,是满脸的厌恶。 当时的她脑子里像是灌满了鎏金河的水,硬是觉得这位直言叱骂她的男子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真可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从前陆时安对她的百般示爱只是不予理睬,自打此事后,态度每况愈下,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之意,可她非但没有退缩,竟越挫越勇。 “外藩进贡来的礼花撤了吧!” “什么?您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弄来的!”白芙十分不解。 “撤了吧,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当日礼花甚是绚丽,只是这夜空中尽情绽放的美丽并未得到陆时安的青睐,漫天流光稍纵即逝落向人间,星火蔓延燃成熊熊大火。 “公主?公主?” 白芙见沈知瑶莫名出神,不免有些担心:“奴婢瞧您这几日老是恍神,还是让太医来瞧瞧吧!” “行,那就召林赋来瞧瞧,算了,也不必如此麻烦,你随我去太医院走一趟吧。” 白芙努了努嘴,找林赋能瞧出什么来。 小医医人,大医医国,而林赋两种都不是,他是当今国舅府唯一的男丁,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仗着皇后的宠爱无法无天,最喜出入勾栏瓦舍,斗鸡走马,招猫逗狗,不仅书没读好,还学得一身臭毛病,眼瞅着到了娶妻生子的年岁了,可这盛阳竟没有哪家敢与攀亲。 皇后十分头疼,想着给他寻个差使,省得他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也好借机好好管管他的野性子。 思来想去,他这脾性放哪都不安分,还得是在眼皮子底下,于是就让他日日呆在太医院,跟着众太医一同看方子,好好收收那顽劣脾气。 沈知瑶踏进门时,林赋正半躺在太师椅上哀声不断,瞧清来人后,顿时来了兴致:“你来得正好,今日是上元节,街上定是热闹,你快带我出宫瞧瞧。” “我们公主可不是来寻你的,她这几日总是走神,茶不思饭不香,也提不起劲,我们是来找太医的。” 林赋的兴致顿时减了半分:“花痴这病,太医可治不了”话说一半又重新躺回太师椅:“找你的陆时安去,自然药到病除。” 沈知瑶摆摆手,并不在意他的话:“你可知南浔近日有何动荡?” 此话一出,林赋像是见了鬼一般:“你莫不是相思成疾真伤了脑子了吧,竟还关心起朝政来!” 说罢,拿起案几上一本医书,煞有其事地翻看:“让小爷给你瞧瞧,这病可有得治,嗯……不治之症!” “近日我确实是发生一些事,与你说,你定然不信,可我身边也无人可说,思来想去,我对你还是信任的。” “你这相思病可病得不轻啊,小爷掐指一算,无药可救!” “我与你正经,你莫要当玩笑,白芙你先出去,我与他有事商谈。” 沈知瑶把近几日的事娓娓道来,没有丝毫的隐瞒。 林赋听闻大惊失色:“那南笙姑娘可有危险?” 南笙是芙蓉园的花魁,媚骨天然,蕙质兰心,深受无数贵胄官宦,文人墨客的追捧。 林赋自然也是这群人中的一员。 坊间有段“佳话”传遍大街小巷,盛阳有两大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只是沈知瑶,另一只是林赋。 “这时候,你竟还想着这些事!”沈知瑶恨铁不成钢。 “你行,你行,你堂堂公主竟比不过夏碧,亏你平日里那样上赶着,真是丢人。” 林赋言语间满是嫌弃。 “你平日里对南笙的做派与我有何区别,竟还看不上我来,等等……你信我?” 两人自小打闹惯了,话赶话的谁都不愿落了下风,也是你来我往了好几回,沈知瑶才反应过来。 “你虽从小没个正经,但断不会拿国家存亡生死大事来诓我” 他恢复了以往懒散模样,眼睑懒懒耸拉着,神色闲散又淡,一副天塌下来与他何干的模样:“咱们盛阳当真是要亡了?难不成是和南浔有关?” 沈知瑶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闭门思过了几日,想着林赋不会轻易相信,是存了满肚子推心置腹的话来说服他,却不曾想过这般情景。 她思索片刻:“倒也未必,当日叛军是里应外合被我撞见,才抓了我与夏碧,那时陆时安驻守在城门外,城墙号角并未吹响,应该还未攻进盛阳,后面的事,我便不知了。” 林赋散漫扬眉,瞥了她一眼,白皙修长的指节“哒哒哒”敲着案几,悠然道了句:“所以,你想逆天改命咯!” “自然是要查个明白,只是这事我不能与旁人说,你知我知而已,若是给旁人知道,定是以为我得了什么癔症。” 林赋漫不经心地半躺着,惹得沈知瑶心里很是不痛快。 “你这般神色,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好像我是在与你说笑一般,你当真不在意盛阳?” “小爷我一不能上马平定反贼,二不能提笔安天下,着急也无用。” 他对自己了解得倒是很透彻,文不行武不行,实则废物一个。 “你可知若是盛阳真被攻下,刀剑无眼,南笙若是侥幸存活下来,没有被俘虏,她一弱女子如何在这乱世安生,若是被俘虏了,她娇媚动人,被那个莽夫绑回去填了房做了妾,此生就再也出不了大院了,你忍心看她折辱于莽夫之下……” “她岂能受得了这般日子!你说,你要我如何?”他声色俱厉,紧咬牙关,与方才判若两人,愤愤不平,一副恨不得当即上马去平定江山的做派。 沈知瑶摆摆手道:“不急,今日随我去游湖,有个人我得去好好会会!” “谁?” “到时我自然与你细说。” …… 上元之夜华灯溢彩,银月似盘,鎏金河畔灯火通明,千盏明灯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美妙绝伦。 沈知瑶并无心思好好打扮,胡乱套了件水色衣裙就出了门,她手执一盏芙蓉花灯立于桥畔,腰带随意系起,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竟别有一番滋味。 芙蓉花娇嫩艳丽,与她娇俏动人的容颜相称,流光溢彩的花灯好似黯然失色一般。 “你倒是心大,竟还有心思游湖。” 林赋一路喋喋不休,张嘴闭嘴都是南笙姑娘,听得沈知瑶实在烦闷,索性不理他。 “你去前方瞧瞧,我二哥可来了?”她侧身与白芙交代了几句。 皇族子嗣不多,大皇子沈知宴是当朝太子,与沈知瑶一样是她父皇与母后所生,两人虽是嫡亲,关系却有些疏离,不比二皇子沈知闲亲近。 二皇子的生母是浣衣局的一名婢女,身份卑微,在他还在襁褓中时就已病故,从小养在吕贵妃膝下。 她原本还有两个姐姐,大公主嫁去外藩和亲,此生怕是再也不能相见,二公主体弱多病,一直将养在深宫中,还未及笄就身染重疾过世,她是皇城中唯一的公主,受尽宠爱。 “二皇子也来?他一个病秧子来这作甚?” 林赋话音刚落,沈知瑶就瞧见了沈知闲,他性子孤僻不喜热闹,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似皑皑霜雪皎洁清冷,又似黑夜流水沉静忧郁。 “二哥!”她朝他挥手。 “怎穿得这般单薄,你也不用特意来这等我,若着了风凉父皇和母后定要伤神。” 人来人往,他在人群中行走,是格格不入的孤寂,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眉间常年氤氲病气,在瞧见沈知瑶的那一刻,才微微露出一丝笑意,这一笑,竟吹风雾散般明朗起来。 还未走到沈知瑶跟前,就已脱下身上的紫色大氅。 “不碍事,二哥,我身子骨好,你快快穿好,今日这般热闹,我喊你出来,你可恼我?”沈知瑶推脱了一下,眼疾手快地帮他穿好,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他身后的侍卫身上瞧。 “怎会恼你,你知我不喜热闹不爱言谈,不要觉得我扫兴就好。” “那个苏侍卫今日没跟着二哥吗?平日里他可是与你形影不离的?” “我遣他去南边集市买糖炒栗子了,他脚步快,定是能赶在打烊前买到。” “还是二哥心细,知道我喜欢吃,那咱们等等他吧,这会时辰也还早。” “不必,他知晓你今日游湖,会去画舫与我们汇合。” “二皇子。”林赋乖巧行礼。 “不必拘谨,今日我只是一个陪家妹出来游玩的兄长而已。”沈知闲摆摆手,神色落落寡合。 “好的好的,那我就不客气地喊你一声表哥了,表哥平日里不爱出门,各种席宴更是请不到你,你也要像今日一般多出来走动走动,来看看这人间烟火。” 林赋十分善于交际,几句话就把场子给盘活了,一群人谈笑之间就来到河畔。 画舫上四面出廊,金砖铺地,雕栏画槛,薄澈透明的绡纱绣帘随风飘摇,十分气派。 夜色清凉,湖中浓雾重重,丝丝缕缕的水汽花香拂面而来,好似驱散了这几日烦闷之意。 林赋悄悄贴耳道:“大手笔,佩服佩服。” “这才哪到哪!”沈知瑶十分得意,为博陆时安一笑,她可是费劲了心思。 “那今晚陆家小儿不会博你的面不来吧?” 怎会不来,不仅来了,还让她丢尽脸面,只是今日礼花已撤,今夜定是风平浪静。 礼花秀,丝竹乐理,这些可都是为了陆时安精心准备的,她这几日心思一直不在此事上,竟把陆时安忘得干干净净。 “二皇子。” 熟悉的声音传来,声质清洌似九天仙乐,让人心之一颤。 陆时安一身玄色衣装,剑眉凤目颜如冠玉,宛若莅临人间的神祇,金贵高不可攀。 一双迷人的丹凤眼,平添了几分魅惑,只是简单的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就让人挪不开眼。 沈知瑶回神,回来后她就不曾出过门,自然是没有见过他,如今一见,不免有些尴尬,脑海中总是闪现那日城墙下冰冷如薄刃的脸。 第一百五十章:醉酒 “免礼,今日有幸能与你一同游湖,不必在意礼节,大家也是,都随意一些吧。” 沈知闲对陆时安的到来并不惊讶,眼神扫了下沈知瑶继续说道:“我这小妹心思单纯天真烂漫,心思也活跃,总是有想不尽的点子,今日我们一起瞧瞧,她又准备了什么好玩的惊喜。” “呵呵呵呵……”沈知瑶埋头尬笑,不敢抬头,她这二哥是真的敢夸。 “是。” 陆时安淡淡回应,并未理会一旁的沈知瑶。 一群人落坐,沈知瑶不停地东张西望,惹得一旁看好戏的林赋十分不解:“你在寻什么,你家陆天鹅不就坐在那边?”与她之间仅隔了沈知闲。 沈知瑶白了他一眼并未理睬,估摸着苏侍卫也该回来了。 自打她记事以来,沈知闲身边一直跟着一个不苟言笑的男子,年岁不大,却十分老成,沈知闲十分信任此人,是以身家性命交付与他的信任。 从前她并未注意过苏砚,只是那日撞破叛军里应外合,此人虽蒙着面,可那把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看着却有些眼熟,细细回想,似乎与苏砚手中那把有些相似。 画舫轻启,丝竹声响起,泛舟湖上,踏歌而行。 “慢着!那个,人齐了吗,我怎么觉得还少一些人?” 众人不解,目光纷纷落在陆时安身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三公主费尽心思只为讨陆大人的欢心,主角已落座,好戏怎么还不开场,还在等谁? 陆时安静静地端坐着,低头瞧着手里的折扇,不理睬众人投来的目光,好似这一切与他无关一般。 “知瑶,你可还邀请了其他人?”沈知闲开口询问。 沈知瑶有些为难,一时间竟想不起拿什么幌子来敷衍,忽然就瞧见岸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雀跃起来:“那不是夏将军家的千金夏碧吗,来人,快快快,快请上船!” 沈知闲面露疑惑,全盛阳都知她俩不合,平日里只要说起夏碧,沈知瑶定是怒发冲冠,今日却主动邀请她上船来。 很快夏碧就被请了上来,她身姿婉约缓缓走来,一颦一笑无不彰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陆大人,你我相约戌正廊庭相见,小女原本打算先游河畔赏灯,到时再与大人相会,不曾想,在这遇见大人。” 林赋一脸雀跃,眼神在几位身上反复横扫。 “夏家千金,是我这画舫的灯不够亮吗,只瞧见了你的陆大人,瞧不见我和我二哥吗?” 沈知瑶挑眉望着她,面露讥嘲,神色十分不悦,这两人竟然还廊庭幽会,想起那日城墙上,他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夏碧,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他俩早就暗度陈仓,她竟像个傻子一般日日追着他跑,如今想来,恨不得甩自己几巴掌。 “二皇子,小女刚才失礼了。” “不碍事。”沈知闲出了名的随和,并不追究。 “你既来了,坐下一起游湖吧。”陆时安轻笑点头,眉若春风莞尔一展,眼眸温和清澈,是沈知瑶从未见过的神情。 “狗男女。”她小声嘀咕,并不打算与他俩纠缠。 陆时安的余光悠悠扫了一下沈知瑶,对上了她的眼神,只见她冷眼挑眉,鼻中轻哼,不屑地撇了撇嘴,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瞧他。 “人多也热闹,只是这苏砚去了好久还未回来,我们便不等他了,开船吧。” 沈知闲十分了解他这小妹的性子,深怕此刻她会动怒,连忙寻了个幌子将这话题岔了过去。 一个黑影闪进画舫,正好被沈知瑶瞧见,她眼眸亮了亮,神色间溢起些许雀跃:“开船。” 众人落座。 “你往那边挪挪。” 林赋正想与她咬耳交谈,却被她往一旁推了推,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她满脸谄媚地对着身后的黑衣男子笑。 “苏侍卫,累了吧,快坐,快坐!” “属下不敢!”面对沈知瑶忽然的关心,苏砚面无神色,依旧眼若寒芒。 苏砚递上装有糖炒栗子的牛皮袋,交于白芙手中,沈知瑶伸手摸了摸,继续道:“这天寒地冻地,还尚有余温,苏侍卫路上定是十分小心藏于怀中的吧,真是辛苦你了。” 她朝苏砚靠了靠,眼神有意无意朝他腰间望去。 “属下应该的。” 说完,苏砚悄然退了下去,沈知瑶不免有些失落,抓了一把栗子,若有所思地啃着。 “你这是作甚?竟对着一侍卫如此上心?”林赋悄然靠了过来,小声言语:“可是有什么事?” 今日她十分反常,陆时安就在身边,竟看也不看,见她不做声,继续道:“我可记得去年庆国公嫁女,席宴上只因夏碧多与你家陆天鹅附耳交谈了几句,你就大闹席宴,差点掀了庆国公府,你瞧现在,她就快贴陆时安身上了,你竟连瞧也没瞧一眼?” 沈知瑶抬眼看向一旁,陆时安正侧身与夏碧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夏碧脸上一抹嫣红,神色含羞。 “哼,矫揉做作!你说,我从前怎么就没瞧出这两人之间的苟合。” 她端起酒盏,仰头饮尽,辛辣的酒顺喉而下,烧出胸前一片悸痛。 林赋仔细琢磨一番说道:“倒也未必,陆时安这人吧,待人向来温和有礼,只是除你以外而已。” 这大实话令沈知瑶越加烦躁,又灌了几盏酒下肚。 “知瑶,你与林赋一直交头接耳,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可否说与二哥听听?” 众人目光全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方才她正与我说起陆大人与夏碧姑娘,称赞两人真的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林赋巧舌如簧,抢在沈知瑶前面率先开口,然后瞧着她额头青筋直跳的模样,一个挑眉眨眼,兴奋的情绪难以掩饰。 沈知瑶被林赋摆了一道,自然是十分愤怒,她扭脸瞧向陆时安,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眸光幽暗眼神微眯,脸上似乎没什么表情,倒是一旁的夏碧一脸震惊。 从前她视他为心中宝,如今这人成了她的眼中刺,她兴许自己也搞不清这满腔怒火是爱而不得的心痛嫉妒,还是那一剑之仇的悲愤憎恨。 “是呀,从前不觉得,今日夏碧与陆大人站在一起,灯光相映花彩缤纷,衬的两人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她气定神闲地端起酒盏,脸上分明是笑着的,却比哭还难看,朝陆时安与夏碧浅浅举杯,一饮而尽。 此话一出,四周鸦雀无声,唯有林赋叫好鼓掌迎合。 “知瑶,今日你喝酒有些急,白芙,莫要给她倒酒了。”沈知闲眉头紧锁,言语中颇有担忧之意。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从桥畔相见时起,沈知闲就觉得她与寻常不太一样。 也不知究竟喝了几盏酒,她平日里酒量不差,兴许是喝得急,又兴许是心里难受着,酒不醉人人自醉,她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身子也无规律地摇晃着。 “如此美酒,怎能少了丝竹乐礼呢,来人!” 原本弹奏的古琴戛然而止,清平坊的琴师们起身做揖退下。 屏风后走出一位老者,他银须灰白,迈着矫健的步伐,衣袂飘飘,布满沧桑皱纹的面孔上,虽是历经岁月风霜的磨砺,有着日晒后的黝黑之色,却泛着健康的红光,显得神采奕奕。 众人皆是震惊,此人竟是被天下誉为“乐圣”的高堉。 “你竟然请得是高堉大司乐,除了宫宴,他可不轻易参加任何席宴的!何况他已失踪许久,你是哪里寻来的!” 林赋猛地站起,一脸难以置信,高堉年岁已高,去年一曲汉宫秋月惊艳四座后,就退隐江湖,至此音讯全无,好似在这凡世间消声觅迹一般。 “老朽一曲长相思赠与在座各位。” 沈知瑶浅浅点头毕恭毕敬道了一句“请!”脸上浮现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 陆时安抬手示意身后的白契上前小声言语:“你盯紧一些,若有异常,迅速拿下。” 白契听命悄然离去。 随后看向沈知瑶,她正浅斟慢饮,两腮绯红,双眸已是一泓醉意,不同于以往的骄躁,此刻娴静犹如花照水。 今日她同寻常不大一样,以往素来爱穿金戴银,穿着打扮十分华丽,可今日一袭素色衣裙,青丝随意挽了一只流云簪,竟出奇地清雅脱俗。 琴声婉转,犹如轻轻吹拂而过的春风,好似在雨后初晴,有一女子慵懒着守着安静的庭院,看着太阳下移动的花影,想念着心中的那个人。 这分明就是一首倾诉思念示爱的曲子。 “且慢!” 沈知瑶出声打断了琴声,端起酒盏起身继续道:“瞧这华灯初上,万家同欢,远山如黛近水如烟,这种儿女情长的乐曲实在是太过小气,我今日便要寄情于这天地,这众生,这大好河山。” 她眼神迷离醉眸微醺,朝着高堉蹒跚而去:“烦请大司乐换一首吧。” “知瑶,不得无礼!”沈知闲轻言责怪。 “无事,那老朽换一首梅花引,赠与在座各位。” “那就劳烦了,小妹平日骄纵,还请大司乐不与她计较。” 高堉对此并不在意,清越悠扬的琴声从他指下流泻而出,时而静默,时而流莺清脆。 “今日你是怎么了,平日里你酒量还行,怎么这么快就醉了,实在是失礼,还不快快回去坐好。” “二哥莫生气,你听这曲甚好,甚好,林赋你觉得呢?” “好好好,你说好那肯定是好,来,你我喝上一杯。” 林赋连忙上前将她手里的酒杯斟满酒。 “苏侍卫!” 趁他倒酒之际,沈知瑶小声在他耳边言语,他心领会神,虽不知其中原委,但是很乐意配合她,率先将自己酒盏里的酒喝完,然后面露难色,右手捂嘴,摇摇晃晃地撞到了苏砚身上,装作是醉酒呕吐,将刚刚饮下去的酒全部吐在了苏砚身上。 四周寂静一片,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高堉的琴声婉转悠扬。 沈知瑶亦是当场愣住,只觉后背僵直头皮发麻,胃里开始翻涌,虽极力压制住恶心,但是无济于事“哇”的一下,也跟着吐了出来。 场面一下慌乱了起来。 “知瑶,知瑶,来人啊,快送公主去雅室!” 沈知闲顿时惊慌失措,原本就无血色的脸变得更加煞白。 “哇……” 林赋自小见不得这般场景,旁人吐口痰他都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瞧见沈知瑶吐了一地,竟也忍不住,一时间两人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快,将两人分开,带去雅间……” 人流涌动,喧闹嘈杂,一片混乱景象…… 陆时安冷眼旁观这热闹的场面,不知沈知瑶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苏侍卫在哪个房间?” 沈知瑶吐得昏天暗地,稍稍好转就着急询问白芙,许是方才吐得干净,现下觉得清醒了许多。 “苏侍卫正在下层包厢,他被吐得满身污秽,二皇子允他沐浴。” 正是好时机,趁夜色渐浓,沈知瑶悄然潜入苏砚的房间,此刻他正在屏风后沐浴,从不离身的剑就放在案几上。 她蹑手蹑脚进屋,拿起剑仔细观摩,此剑通体呈淡青色,剑柄上镶嵌着一枚宝蓝色玉石,玉石不知是被什么磕碰了,少了一块,正是这一细节,她能确定就是它,那日取她性命的剑就是它。 剑尖锋芒锐利,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令人不禁毛骨悚然,她紧咬着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原本还有些醉意,如今竟一下清醒了。 她思绪混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那日挣扎之际,慌乱之下,她曾扯乱那男子胸前的衣襟,依稀瞧见胸前处有一块伤疤,若要确定此人是苏砚,定要寻个机会探一下他胸前是否有伤疤。 只是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再寻合适的机会一探究竟,此刻绝对不能打草惊蛇。 沈知瑶思绪重重的退出房间,一脸愁容地想去找林赋商量。 “我竟不知三公主还有这嗜好!”转角处传来戏谑声,吓得她浑身一震愣在原地。 “竟爱偷看男子沐浴!” 第一百五十一章:走水 陆时安面容冷淡,月色下清隽身影靠墙而立,像是站在这里等了许久一般,不同平日里那般温和如玉,眼神犀利而冷酷,隐约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 “陆大人真是会说笑,我只是觉得胸闷,出来透透气而已。” 她多少有些心虚,想着这人平日见到自己躲还来不及,随意想个幌子敷衍过去就行。 “哦,是么?苏侍卫房间的空气比较新鲜吗?” 没想到他竟如此执着,非揪着不放,一副势要一探究竟的模样。 “与你何干,我愿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与你解释。” 干脆破罐子破摔。 陆时安眉心微微动了下,眼底带着一丝诧异,朝沈知瑶缓步走去。 从前她就迷恋他的美色,现下他踏月色而来,清如泉雅如诗,温如玉美如画,是那般的好看,一时忍不住悄悄咽下口水:“你,你要干什么?” “沈知瑶,你究竟要做什么?” 他声音极淡,带着冰冷的气息,一瞬间将沈知瑶渐渐炙热的心火浇灭。 “嘭”的一声巨响,数只礼花直指夜空,五色彩花将整个大地照亮。 河畔上人潮涌动,传来阵阵欢呼声,火花下他们欢喜雀跃,为这难得一见的盛大礼花秀鼓掌叫好。 “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 沈知瑶被这声响吓得后退几步,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夜空中的礼花喃喃自语。 “你为何这般神色?” 陆时安将她不安的神情尽收眼底。 “我,我,我若说这不是我安排的,你可信?”她眼神飘忽不定,不敢与他对视,呼吸也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这不是你从外藩千里迢迢运回来的吗?” “是……但是……” 她声音有些发抖,似乎在极力掩饰自己不安的情绪。 “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快跑啊!” 果然还是与之前一样! 岸上传来阵阵惊叫,人们慌不择路四处逃窜,哭喊声响成一片,不远处的房屋浓烟冲天而起,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弥漫的黑烟中,簇簇火苗眨眼间就成了赤红火焰,像旋风一般燃烧着一切。 “公主,公主……”白芙匆忙跑来。 “怎么回事?我不是吩咐将礼花撤了吗?” “奴婢也不知道,我确实是吩咐了下去,命人将礼花挪出盛阳城,安置在城外的一家农庄内。” “陆大人,应是这礼花引起的火,若是不赶紧灭火,后果不堪设想……”来不及深究其中缘由,她转身与陆时安商量。 “这里离督查院近,你派人去调遣督查院府兵来灭火!”白契不知何时出现,陆时安正在与他说话,听见沈知瑶的声音后,抬眸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速去!” 白契领命离去。 沈知瑶不免觉得自己多虑了,陆时安心思细腻足智多谋,定会先她一步想出策略。 陆时安始终沉默不说一句话,定定地瞧着她,眼底一丝探究之意,瞧得沈知瑶十分心虚,但还是故作平静,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出卖了她,显得紧张不安又无可奈何:“虽不是我本意,但这事到底是因我而起,我也知错了,我会去请父皇降罪,你也不必这般揪着我不放。” “今日你兴师动众,借着讨好我的由头实则另谋其事,当真觉得我瞧不出来?” 陆时安这般明说,惹得沈知瑶越加烦躁,今夜发生的种种都透露着古怪,怪事接踵而来,着实令她头疼。 “高先生如何?”她忽然神色一紧,想起此事,忙小声询问一旁的白芙。 “已安全送下船,只是……”白芙凑身上前悄声回应。 “什么?” “楚云说,胭脂铺相见!今日见不到您,他便不走。” “胡闹!” 她脸色铁青低声叱骂,声音里流露出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高堉的出现,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细想就知道定是楚云在背后搞鬼。 “陆大人,我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罢头也不回地与白芙匆匆离去,留下陆时安一人伫立原地瞧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大人,督查院的府兵正在灭火,皇城司也赶来了,想必火势很快就能控制。” 白契的出现打断了陆时安的思绪:“这事就交予皇城司接手,可有伤亡?” “火势并未造成伤亡,只是慌乱中发生踩踏,数名百姓受了轻伤。” “可有异常?” “这火应是有意为之,属下还需细细查办,清平坊抚琴的几位乐师已经拿下带回了大理寺,在他们身上均搜出火折子,想必不会这么凑巧,今晚属下会连夜审讯,另外还有一事比较蹊跷……” “何事?” “高堉大司乐方才趁乱被一群人护送下船,属下派人悄悄跟着,却被他们发现,用了一招调虎离山想要甩掉了我们的人,属下将计就计,装作中计,派暗哨紧紧跟着,大人可否有指示?” 白契忠心赤胆雷厉风行,办事十分可靠。 “有意思,随我去看看。” 城东有一家胭脂铺,不同于其他商铺开在繁华显眼的地方,它隐蔽于一条小巷中,若无熟人带路轻易寻不到,就这小小的胭脂铺却深得城中小姐夫人喜欢,令沈知瑶赚得满盆彩。 沈知瑶一脸怒气地跳下马车,夺过车夫手里的马鞭冲进胭脂铺,掌柜红姐已是等候多时,听见马车声忙出来迎接,见她怒容满面,只是轻轻道了句“他在后院亭中等您”不敢再多言。 红姐虽是年过半百,却依旧风韵犹存,面似芙蓉眉如柳,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 胭脂店的门头甚是简陋,十分不起眼,门内却是别有洞天,踏门而入就是一盏石屏,石屏上雕着翠竹荷月,越过石屏便是曲折游廊,阶下五彩鹅卵石铺成甬路,每一颗都是精心挑选过一般粒粒饱满,散发着绚烂的光芒,尽头是粉墙黛瓦的楼阁,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纱幔低垂,仙气飘飘极尽奢华。 越过楼阁来到庭院,一位少年立于亭中,他束发潇洒意气风发,浑身散发着不羁之气,见沈知瑶带着怒意而来,黑润眸中荡漾着浓浓笑意迎了上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马鞭狠狠抽在了少年身上,然少年并不恼,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似有讨好之意:“打我若能出气,你多打几下也行……” “你怎么敢!”沈知瑶出声打断,眉心紧蹙,脸颊也因怒气染上绯红。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少年赔笑道歉,脸上却无丝毫悔改之意。 “你今日为何将高先生卷进来?你明知他当初就是不喜这般生活才隐遁江湖,你竟这般胡闹。” “你在江湖上四处网罗的那些乐师都是乌合之众,我们既有天下第一乐圣,何不请他出山?” 他说得言之凿凿,惹得沈知瑶越加气急败坏,抬手又是一鞭子:“父皇那边你让我如何交代,他可从未断了寻找高先生的心思!若此事东窗事发,岂不白白浪费我当初一番苦心!” 少年不躲也不恼任由她处置,脸上已无笑意,多了一丝委屈:“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一心只为讨他欢心,当然要找天底下最好的,倘若他为你的真心所感动,也不枉费你这般费劲心思……”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言语!” 不等他说完,沈知瑶抬手又是一鞭,前面两鞭子下手多少有些保守,而他这番话实实在在地惹恼了她,毫无保留地狠狠抽了下去。 鞭子划过少年的白颈,留下几道浅浅血痕,他不言语,眼里仿佛漾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 “我本希望你脱了奴籍换了身份从此安稳度日,可你偏偏剑走偏锋做了马贼,这些我可以不管,你愿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可是楚云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说你不会踏进盛阳,我便信了你这些鬼话,如今你竟瞒着我安排起我的事来,当初就应该把你打晕,送你到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她疾言厉色,丝毫不顾及少年逐渐阴郁的脸色。 “公主,就快到宵禁的时辰了,再耽搁的话,楚云他们今夜怕是出不了城了。” 眼见沈知瑶怒意渐增,一旁偷看的红姐忙上前劝阻。 楚云有些恍惚不知所措,从未见她如此生气过,在红姐眼神示意下,才小声哀戚道:“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管何事定会提前与你商量,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气坏身子如何是好!” 沈知瑶见他脖子上的伤,不免有些懊悔下手过重,心中怒气已消大半,见红姐前来缓和,顺势下了台阶。 “今日之事,我日后再好好与你算账,高先生呢?” “你放心,我已将他送出城,安置在竹林深处的小屋内,十分安全。”见她面色渐缓,楚云这才稍稍安心继续说道:“你若还气,就再打我几下。” 说罢伸手拉住沈知瑶手里的马鞭,作势往自己身上抽打几下,神情十分讨好。 “我同你一起去见他,今日之事定要当面与他道歉。” 另一边陆时安一群人已在竹林入口处停下,白契一声令下,隐蔽着的暗哨迅速将驻守的几人拿下,行动果断不拖泥带水。 雄骏的马上,陆时安昂然端坐,沿着树荫夹道的土路而行,很快就到了木屋前,木屋大门紧闭,白契率先下马想要上前推门,却被陆时安制止。 “在下陆时安,特意前来拜访大司乐!” 陆时安纵身下马,开诚相见。 “老朽一介平民,不敢承蒙陆少卿一句拜访。”寂静片刻后,木门轻启,高堉立于门内作辑行礼。 “在下心中尚有一疑问,还请大司乐指明。” “我知你心中所疑,今日愿给你解答,只是老朽有一要求,陆少卿可否应允?” “请说!” “无论今日陆少卿想如何惩治老朽,莫要把公主牵扯进来。” “好!”陆少卿犹豫片刻后应下,目光专注地看着高堉,透着真诚和耐心,眉宇间的温和之色,让他周身散发着谦谦君子之气。 “老朽出身乐理世家,祖上曾传下来一间小小司乐坊,不为牟利只为高山流水遇知音,父亲一曲行酒令名震天下,被召进宫,我与父亲一样志不在此,向往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深处皇城没了自由,最终郁郁寡欢不得善终,此后圣上就命老朽关了司乐坊以大司乐之职顶替父亲入宫,从此与他一般困与宫中。” 高堉缓缓道来,声音透过夜色传来,道尽沧桑。 “公主为何牵扯其中?”陆时安不解。 “老朽虽得圣上恩宠,但身处皇城终究如履薄冰,深怕一步错步步错,日日深思熟虑不得安宁,文思渐渐枯竭,再无佳作,是公主,她能听出老朽琴中的惆怅与悲凉,幸得她开解,才不会同父亲那般再三衰竭。” “所以是公主将你送出宫?”此事慢慢明了起来,陆时安不免有些惊讶,高堉口中的沈知瑶和他平日里所知晓的竟大相径庭。 高堉点头继续道:“她见我日日黯然伤神,便出谋划策送我出宫。” “可是庆国公嫁女那日?” “是,公主与庆国公二小姐私下交好,一早就让她去求了庆国公,希望婚嫁当日老朽能去抚琴一曲,庆国公十分宠爱二小姐,自然会去请求圣上,圣上一口应允,当日抚琴后,按计划悄悄离去即可,岂料夏将军家爱女非缠着老朽,情急之下公主只能借事与她翻脸,大闹庆国公府,每每想起此事,老朽都会于心不安,此事让公主声名狼藉。” 陆时安眼神闪烁,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他也同世人一样,认定沈知瑶善妒跋扈。 见陆时安不言语,高堉继续说道:“今日之事,公主并不知情,她也是被蒙在鼓里,一切都是老朽自愿。” “你应该知道今日现身,圣上定会知晓。” “知道。” “为何还要来?” 高堉四方的脸上忽然有了笑意:“有人来求我,与我说公主想为心爱之人弹奏一曲以示爱意,我便来了。” 陆时安眸色渐浓,疑惑之意跃然脸上:“被抓也要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他没腿吗 “是,被抓也要来。” “不后悔?” “不后悔,这一年来公主一直派人暗中跟随保护老朽,走过山河游历陇上,足矣!” 他满怀笑意语气十分笃定,似乎那赤壁幽谷,远山沧海,湖水涟漪就在眼前重现。 片刻安静后,高堉收敛笑意道:“还请陆少卿处置。” 陆时安神色已恢复:“你为何愿意将真相告知于我?” 高堉目光如炬,露出爽朗笑意:“老朽虽私下未曾与陆少卿接触过,但一直听闻大理寺少卿品行端正文武兼备,吏为良臣,此事我不愿瞒你,还请陆少卿记住方才老朽的请求,莫要将公主牵扯进来。” 陆时安略一迟疑,随后半带轻笑道:“今日一别,恐难再相见,山河远阔还请高先生保重!” “你……”高堉震惊。 “方才与先生一番交谈,相知恨晚,今日我只是一个仰慕天下第一乐圣之人,而非大理寺少卿,公主此刻已出城赶来,还请先生不要告知她方才你与我见面谈话之事,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会从中周旋,定保公主安然无恙,高先生就此别过!” 陆时安笑得坦荡如砥,他站直身躯举手加额齐眉,然后弯腰鞠躬,对高堉行了长辑礼,随后一跃上马离开,消失在竹海中。 悠远的车铃声伴着缥缈风声传来,一辆华贵富丽的马车踏风而来,陆时安一群人隐于竹林中,看着马车前纵马飞驰的少年,他微微蹙眉露出疑色。 “大人!” 白契也觉此人有些面熟,却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 “查!” “好!” 马还未停下,楚云已单手抓住马鞍,翻身跳下马来,动作一气呵成,他神色焦虑,见到高堉那一刻,才稍稍松了口气。 竹林入口处盯梢的人都已被打晕,一定有人来了此地。 “先生可有事?” 他疾走如飞来到高堉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毫发无损,悬着的心才落下。 身后的马车还未停稳,沈知瑶也纵身跳下马车冲向木屋。 “无事,老朽一直在此等楚少侠。” “无人来过?”楚云一脸疑问。 “无人。” “没事就好,高先生今日之事,实在抱歉!”沈知瑶一脸歉意。 “莫要迁怒于楚少侠,是我自愿来的,考虑不周未曾想到事后会给你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高堉内心十分自责。 “无事,我可以应付,时辰不早了,为避免再生事端,你们尽快离开。” “你带两人将晕倒的兄弟送回寨子,剩余的人与我一起护送高先生离开。”楚云率先上马,伸手将高堉拉至身后。 “那我们先走了……”楚云欲言又止,眼底流露出一丝留恋与不舍。 沈知瑶朝高堉点了点头道:“先生,保重!” 高堉的内心有些愧疚,沈知瑶待他真诚,而他却不能将方才之事一一告知,只言短短几个字:“公主,保重!” “我会派人与你联系!走吧!” 沈知瑶对楚云的欲言又止心知肚明,果然听闻此话后,只见他唇角高高扬起,露出干净而又痞气的笑意,提起缰绳,双腿夹了下马背,一声马叫嘶鸣声后,马蹄声骤然响起,顺着羊肠小路疾跑而去。 回城的路上她始终心思重重,这一夜过得惊心动魄,虽安全送走了高堉,悬着的心却依旧放不下,想必明日高堉出现的事情将会传遍盛阳,父皇那边她该如何解释? “公主,前面似乎有人!”马车忽然停下,白芙掀开门帘与她说道。 透过门帘沈知瑶瞧了一眼,月黑风高看不清来人,依稀瞧着似有几人骑马立于城门内。 “绕过去即可。”她不以为然,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她毕竟是金枝玉叶,谁敢拦她。 快到宵禁时辰,四周寂静一片,马车徐徐驶过,声音寂寥而单调。 “公主,好像是陆大人!” 沈知瑶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脑袋一片空白,今日不知怎么,许是出门没有看黄历,怎么他似阴魂不散一般。 她又掀开门帘,小心朝前望去,果然是他。 “我们要过去吗?” “先别动,我得想想该如何应对!” 她心里迅速盘算了些许理由,一一被自己驳回,哪有什么应对,终究是拖延些时辰罢了。 “公主,已是宵禁时刻,我们若再不动,怕是要被关在城门外了。” 等了片刻,沈知瑶终究还是抱有一丝侥幸道:“他走了没?” 从前他似老鼠遇见猫一般,见她恨不得绕路走,希望这次也是这般。 许是时间等了久一些,白芙觉得有些困了,神色萎靡不振:“还没有,公主,陆大人是在等您过去找他。” “他是没腿吗,竟让我过去找他!”沈知瑶不免气急败坏。 “从前一直都是这样吖,都是公主去找的陆大人。” 白芙只觉她近日有些古怪,若是从前遇到此情形,早就飞奔过去了。 “啊……不管,敌不动我不动,看谁耗得过谁!”从前对他死缠烂打的情形过眼云烟一般在脑海中浮现,忍不住暴躁。 看守城门的侍卫十分为难,眼看宵禁时刻要到,万万不能渎职,城门内外却堵着两位尊神,一位不愿出城,一位不愿进城。 为首的侍卫终究是忍不住,上前与陆时安点头哈腰道:“陆大人,您看,这城门快要关了,您是出去还是?” “我们大人并无出城的打算,你还是操心城外那位,去问问她要不要进来。” 说话的是陆时安的书童青九,年岁不大,胆子不小,从不把这盛阳三公主放眼里,烦透了她平日里没皮没脸缠着他家大人。 侍卫碰了一鼻子的灰又不敢发作,只能硬着头皮往城外马车跑去。 “公主,您看这宵禁时辰快到了,咱们还是速速进城吧。” “不是我们公主不愿进城,明明是城门内有人拦着。” 方才青九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白芙耳里,令她十分不悦,护主的她自然是不能轻易让别人占了上头,声音都洪亮了许多。 第一百五十三章:赴约 “公主啊,求求您不要为难奴才们呀,若是耽误了时辰,奴才们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啊!” 侍卫欲哭无泪,忙跪地求饶,将头磕得“邦邦”响。 “你这是作甚,好似我们公主不讲理一般,明明是里头那位……” 他这一跪把白芙给惹怒了。 “白芙,罢了!”沈知瑶出言打断,微微叹息道:“你起来吧,我们进城!” “好好好,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侍卫听闻松了口气,忙又连磕几个,起身牵着马往城门内引路,顾不得额头上的血流了满脸。 马车进城后,城门重重关上,沈知瑶自知躲是躲不过的,她干脆掀帘跳下马车,朝方才磕头的侍卫脚边扔了几锭银子。 “谢公主赏赐,奴才谢公主赏赐。” 侍卫受宠若惊,刚想下跪叩谢,却被白芙出言制止:“行了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我们公主有事与陆大人商谈。” “陆大人这么晚了,是要出城吗?” 她莞尔一笑,抬头瞧着马上的陆时安,眉角眉梢竟没有一丝慌乱。 “公主方才饮了些许酒,有些醉意,不好好在画舫休息,为何跑城外去?” 陆时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后,浓眉一挑来了兴致,索性就开门见山。 “本公主爱去哪便去哪,就不劳陆大人操心了。” 她脑袋稍稍一偏,吊儿郎当地瞧着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作态。 “月黑风高,公主出城也不带个随从,令我有些担忧。” 若是放在从前,沈知瑶听他这般说,定是能高兴的晕阙过去,只是当下不同于往昔,她听闻只觉虚伪,忍不住轻哼道:“那就多谢陆大人关心了,本公主一切安好,马上就到戌正了,夏家千金可还在廊庭等着大人幽会呢,就不打扰了,白芙,我们走!” 她秀眉拧出一抹不悦,瞪了陆时安一眼,转身想要离开。 陆时安忽然纵身下马,挡在了她身前,垂着眉眼瞧着她,目光似有一抹不惑一闪而过,面容依旧清冷,嘴角却淡然一扬:“多谢公主提醒,不如与我同去,结束后,我也好送你安全回府。”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俩月下相约你侬我侬,竟还想让她旁观! 沈知瑶目光锐利如刀,咬牙切齿一副要将陆时安千刀万剐的模样:“你莫不是在梦游吧,说的是什么胡话!” “怎么?公主不敢!” 陆时安勾了勾唇,嗓音撩心入骨地隐匿着笑意。 沈知瑶这人禁不住旁人激,听他如此挑衅,倔脾气就上来了:“去,有何不敢!这可是你让我去的,我要是做了什么事,你可别怪我!” 边说边气急败坏地往马车里钻,坐稳后见马车还不动,不免怒气大喊:“走啊!” 陆时安听闻只是浅浅一笑翻身上马,朝廊庭方向骑去。 “小姐,今日陆大人主动相约,定是钦慕与您。” “不要胡说。” 夏碧脸颊涌上一片绯红。 “今日那三公主不知又想搞什么鬼,奴婢瞧她就不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妄想跟小姐您比。” “玥儿,你需谨言慎行。” “她敢做这些没皮没脸的事,还怕旁人说嘛,瞧她缠着陆大人那般作态,真是丢人。” 丫鬟越说越放肆,夏碧虽出言阻止,但并未训斥,听她那般说,不免附和道:“她那般投怀送抱的确是伤风败俗,自己不顾脸面,却还要连累陆大人。” “就是,哪像小姐您,知书达理娴静温婉,所以陆大人才会钦慕与您,你们两情相悦实在是天作之合。” 夏碧低头含笑不语,似被说中心事一般默许她的话。 街角处传来马蹄声,她翘首以盼,一眼就瞧见了陆时安。 “我有事耽搁来迟,还请夏小姐不要怪罪。” 陆时安并无下马打算,虽与夏碧说话,目光却瞥向别处。 “陆大人不必见外,我也是刚到。” 她微微抬头,只望了一眼陆时安,便又低下头去,分明是含羞带怯,然则眼神如春日蒲草,丝丝缕缕摇曳于风中。 此番场景令马车内的沈知瑶十分不悦,既然他俩让她心里不痛快,那她定不能让旁人痛快,撩开车帘说道:“夏小姐这般羞花闭月,看得本公主都我见犹怜了!” 字里行间中都透露着一丝酸意。 夏碧先是一惊,随后一脸诧异地瞧向陆时安,不明白为何沈知瑶会同他一起来。 “你怎么在这?” “那你可得问问你家陆大人!” 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妙,她剜了一眼陆时安,一副“可是你非要我来的”的模样。 “拿下!” 陆时安缓缓开口,在昏暗中听起来,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错觉。 一声令下,白契已到丫鬟身旁,轻松将她扣住。 “怎么了?为何扣下我的侍女?” 事发突然,夏碧惊慌失色。 “小姐小姐,救奴婢啊……” 玥儿挣脱不开,只能尖声求救。 “陆大人,你这是……” “你莫要挣扎,我一介武人,下手无轻重,可别弄伤了姑娘。” 白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眸色阴冷,吓得侍女不敢乱动。 “为何,她是犯了何罪!” 夏碧如同惊弓之鸟,吓得瘫软在地。 见事情已经败露,侍女动弹不得,忽然仰天凄厉狂笑,笑声令人悚然:“还不快动手!” 话音刚落,一只箭矢从黑暗中飞来直逼陆时安。 “快闪开!” 沈知瑶惊呼一声,来不及细想飞奔下马车,情急之下一脚踩空,结结实实摔倒在地,吓得白芙脸色煞白,忙上前搀扶。 陆时安巧妙地躲开了箭矢,黑暗中传来几声闷哼,很快侍卫就将几位黑衣人带了上来。 “姑娘与我无冤无仇,何故要刺杀我?” 明明声音中带着危险的气息,陆时安脸上依旧是儒雅的笑意。 “卑鄙小人!” 侍女自知已是穷途末路。 “刺杀?我一心善待你,你居然心存不轨,如何对得起我,陆大人,此事与我无关啊!” “我自然是知道此事与夏小姐无关,今日相约只为引蛇出洞,还得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