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 第一章 他只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行 宣德二十年冬,苏家内宅。 苏清妤脸色惨白,憔悴不堪,用力拍打着被锁住的房门。 三天前祖母身体抱恙,她回府探望,刚走进出嫁前住的屋子,就被关了起来。 这三天她水米未进,又是严冬,身子早就受不住了。 苏清妤心里涌起一丝不安。 “咣当。” 清脆的开锁声从外面响起,门被缓缓打开,进来的人却让苏清妤意外。 “表妹?怎么是你?” 来人是苏清妤的远房表妹程如锦,程如锦的母亲是她的表姑母,母女俩一直在苏家寄居。 而程如锦的手边还牵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她从未见过这个孩子,程如锦也未婚配。 可这孩子的面容轮廓……却和她的夫君沈昭极为神似。 “表姐,别白费力气了。你这辈子都走不出这间屋子,咱们的夫君也带着大夫来了。” 程如锦说话声音不大,脸上挂着明显得意的神色,她等这一天,实在等的太久了,久到快没了耐心。 苏清妤冷冷地看向程如锦,“夫君?你叫谁夫君?你还有没有廉耻?你惦记他也没用,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嫁进沈家的大门。”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可能嫁进去。” 沈家门第之高,不是程如锦一个罪臣之后能肖想的。别说嫁进去为正室,就是做妾,程如锦都不够格。 程如锦闻言非但没恼怒,还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不过一会儿,就要辛苦姐姐了,别叫的太大声。” 苏清妤心里一沉,问道:“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沈昭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那孩子一看见沈昭,就扑了过去,“爹爹抱,爹爹抱我。”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苏清妤还是头晕目眩了一瞬。 “沈昭,你不是说自己……不举么?这孩子哪来的?” 她和沈昭成婚三年未圆房,沈昭给出的理由是那方面不行。她便一个人顶着沈家的压力,悄悄研究药理。因沈昭连个妾室都没有,她便没怀疑,反而处处关心他,生怕他自卑抑郁。 因为一直无所出,她被婆婆刁难,被妯娌笑话,这些她都自己忍了。 可沈昭居然和程如锦有了孩子,苏清妤心头就像被一把利刃剜了一下,疼的全身发抖。 程如锦一步步走到苏清妤的身前,阴沉着声音说道:“表姐,他不是不行,是面对你的时候不行。” “你除了占个侯府嫡女的出身,哪点比的上我?若不是家世所累,我怎么会输给你?” 对程如锦来说,家世就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好在三年的隐忍没有白费。 苏清妤冷眼看向程如锦,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程如锦微微扬起下巴,傲娇地凑近苏清妤,低声说道:“你说第一次么?我想想,就是沈家三爷的葬礼上,他的长辈们在研究趁着热孝让你们成婚,他却在书房和我翻云覆雨。” “所以他不是不行,他跟我在床上的时候,不知道有多行。” 苏清妤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昭,颤抖着声音说道。 “沈昭,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扪心自问,这几年我对你怎么样?” “自打沈三爷去了,长房和二房便开始争权,是我全力帮你,我的嫁妆钱都用来给你调度,生意上的事我还帮你去求舅舅和表哥。” “我还要承担你娘的咒骂,因为没有孩子,我成了沈家的罪人。” “我怕你忧思过重,甚至想着过继一个孩子,就算一直不能圆房也没什么。” “沈昭,你没有心。” 说到最后的时候,苏清妤几尽声嘶力竭。 沈昭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清妤,面容冷硬,只有深邃的眼底,泛起了一层波澜。 程如锦下意识地看了沈昭一眼,心底涌起一股浓重的不安。 这段时日,沈昭对苏清妤的态度,和从前很是不同。提起苏清妤的时候,不再是厌恶和不耐。她怕再这么下去,沈昭就狠不下那个心了。 苏清妤忽然像是脑子清明了,冷声对沈昭说道。 “沈昭,我们和离吧。” “你是娶程如锦还是娶别人,都和我不相关。” 沈昭眼里忽然划过一抹纠结,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 可还不等沈昭说话,程如锦就对他说道:“夫君,你先带着孩子出去,这里有我和周先生就够了。” 她又对沈昭身边的男人说道:“周先生,现在就动手吧。” 苏清妤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你们要干什么?” 程如锦冷笑着说道:“表姐别紧张,我就是借你的脸皮用一用,以后我就是沈家的少奶奶,平宁侯府的嫡女了。” “放心,我会好好活着,不辱没你侯府嫡女的身份。” 那位周先生,此时已经在准备刀具了,日光从窗棂缝隙映射进来,刀面上发出刺目的寒光。 苏清妤吓得连连后退,大声喊道:“沈昭,你不能这样,我可以和离,你不能这么对我。” 此时的沈昭,已经被程如锦推了出去。 “程如锦,这是在苏家,你怎么敢?我父亲呢?祖母呢?她们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苏清妤觉得程如锦真是疯了,在苏家对她这个苏家嫡女下手。 只见程如锦款步上前,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既然你都要死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 “咱们两个说起来算是亲姐妹了,我娘寄居在平宁侯府这么多年,终于要嫁给爹爹为妻了。” “还有那个过继到你母亲名下的嫡子,其实是我的亲弟弟。” “你死了之后,我们一家四口就能团聚了。你以为没有爹爹和祖母的准许,我怎么能在苏家生下孩子,又怎么能对你动手。” “还有,你和你娘的陪嫁产业,我们也不客气了,放心,我会多给你烧点纸钱的。” 程如锦话音落下,周先生便走上前,用力按住苏清妤。 苏清妤身子本就虚弱,根本无法反抗。 锋利的刀子划破她的额头,顺着面部边缘一直划到下颚。 滋啦一声,整张脸皮被掀了下来,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啊。” 苏清妤一声惨叫,疼的模糊了意识。 失去意识之前,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把这平宁侯府推向地狱血海,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一股滔天的恨意,直冲云霄,外面忽然狂风大作,风雪交加。 第二章 参加葬礼 苏清妤赤脚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那张冷艳到极致的脸,面皮还在。 她用力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心头的恐慌。 刚刚的噩梦还在脑中闪现。 不对,那不是噩梦,她能确定,那是她真实经历过的。 她甚至还能隐约感觉到脸上残存的痛感。 珍珠已经拿了丹羽织就的绣鞋过来,帮苏清妤穿上。 又问道:“小姐好些了么?一会儿还要和老夫人去祭奠沈家三爷,要不要再躺会儿?” 苏清妤一怔,沈家三爷的葬礼?那是宣德十七年冬天的事。 所以她是又回到了宣德十七年? 老天爷都嫌她太蠢,看不下去了么? 苏清妤面上不动声色,吩咐道:“给我换一身素净的衣裳,我现在就去松鹤堂。” 沈家这位去世的三爷,是沈昭的叔叔。年纪轻轻便已经入了内阁,却在办差回京的途中遭遇马贼突袭,摔下山谷,尸骨无存。 前世就是在沈家三爷的葬礼上,两家定了成亲的日子。因沈昭要守孝,所以沈家决定百日内两人成婚,算是热孝中成亲。 按照程如锦的说法,她和沈昭就是在今天的葬礼上成了好事。 苏清妤眼底划过一丝狠辣之色,今日,她就送沈昭和程如锦一份大礼。 珍珠帮苏清妤选了一套月白色的锦缎襦裙,外罩纯白色狐皮斗篷,头上只簪了一根暖玉簪子。 昨日才下了一场清雪,青石板路上结了一层冰霜。珍珠仔细扶着自家小姐,顺着抄手游廊缓步往松鹤堂的方向走去。 抄手游廊边上种了不少寒梅,此时一团团簇拥的红色,开的正好。 苏清妤一边盘算去沈家祭拜的事,一边不紧不慢进了松鹤堂。 过了穿堂到了宴息室,两个穿着浅色缠枝袄裙的丫头轻轻打起帘子,又向她行了礼。 进去之后,绕过八扇四季迎福紫檀木嵌白玉屏风,就看见一张堆漆螺母罗汉床摆在临窗。 五十多岁的苏家老夫人坐在其上,穿着一身暗色的祥云革丝褙子,头上戴着镶翡翠的金簪。虽然年过五旬,一双眸子依旧幽深犀利,绷着脸的时候,不自觉就能让人屏住呼吸。 “祖母安好。” 苏清妤刚见完礼,就听身后响起了脚步声,表小姐程如锦走了进来。 “祖母好,表姐好。” 按理说,程如锦应该叫老夫人一声姑外祖母,但是老夫人怜惜她无依无靠,便一直让她跟着众姐妹一样叫祖母。 程如锦祖籍江南,身量比苏清妤要矮上一头,说话娇娇柔柔。雪白的大毛斗篷里,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露出来,一脸的单纯无害。任谁看了,都想把她疼到心坎里。 苏清妤不自觉双拳紧握,恨不得拔下头上的簪子扎到她脸上,再亲手把脸皮撕下来。 但却还是笑着回了句,“表妹好,今天这身真是好看,妆容也娇艳,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些心虚。 程如锦扯出一抹笑意,“陪祖母出门,不敢不精心打扮,怕丢了苏家的脸。” 她说话的时候,两只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又低着头,后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程如锦一向这个样子,把寄人篱下的卑微感,表现到了极致。 就像此刻,老夫人即便心有不满,但还是安慰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头上那支红宝石的梅花簪子不大合适,卸了吧。” 又转头打量苏清妤,赞许道:“清妤这一身的打扮和妆容正合适,够庄重,又不失礼。” 程如锦也看向苏清妤,紧咬着下唇,眼底水光氤氲。 若是从前,苏清妤肯定会上前安慰几句的,此刻却只扫了她一眼,神色清冷。 程如锦伸手卸下红梅簪子,想了想,又擦了唇上鲜艳的口脂。 几人又说了两句闲话,老夫人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去换了一身素净的打扮。 廊下的暖轿已经候着了,仆妇们抬着暖轿,送老夫人和两位小姐到垂花门处乘车。 青帷华盖的马车停在二门外,管家苏忠在边上候着。 “老夫人,今日朱雀大街马车太多,您就和两位小姐共乘一车吧,也好有个照应。” 老夫人点头说道:“是该这样,咱们是去诚心祭拜,不可太高调了。” 事实上,也是高调不起来。 别看苏家如今还有个爵位,可和沈家比,还是差了不止一丁半点。 祖孙三人上了马车之后,老夫人又嘱咐苏清妤。 “今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万不可在沈家丢了脸面,这门婚事,一定不能出现变故。” 苏清妤瞄了一眼脸色紧绷的程如锦,恭敬地说道:“是,孙女记住了。” 马车一进朱雀大街,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透过马车的窗帘缝隙,苏清妤看见不远处沈家大门口一片皓白,沈家几位老爷正在门口迎客。 好在沈三爷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祭拜的人不会赶着一日来,不然这朱雀大街怕是都进不来马车了。 马车直接从西角门进去,往内院方向驶去,来沈家祭拜的女眷不多,都是和沈家沾亲的。这次老夫人带着苏清妤来,也是因为和沈家有婚约。 二门处,沈家二夫人杨氏带着丫鬟仆妇在那迎客,见是苏家老夫人来了,忙亲自上前搀扶。 “叔母来了,早上我们家老太太还念叨您呢,正好您来了,还能宽慰宽慰她。” 因沈家还没崛起的时候,两家的老太爷有点交情,便论了辈分。 内院的软轿已经等着了,祖孙三人上了轿子,去了沈老夫人住的庆元居。 沈家富贵,京中都是数得上的。 只看这雕着繁复花纹的紫檀木软娇,就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轿帘看着像苏州出名的云纱锦,轿子顶端还镶了夜明珠,奢华靡费。 苏清妤深知沈家的奢靡,并不为意。 可坐在轿子里的程如锦,却惊了眼,晃了心神,想嫁进沈家的心也更坚定。 轿子落下之后,丫鬟婆子上前搀扶各自主子,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伺候。 苏清妤出了轿子,入目就是青色云纹细布的衣角。 她缓缓抬起头,看见沈昭那张清隽的脸,不自觉双拳紧握。 却在沈昭看向她的时候,又巧妙地低垂下眉眼,掩藏住了恨意。 “清妤妹妹来了,祖母刚才还念叨你呢。” 十八岁的沈昭一身孝服,如同前世一样,站在那迎她。 苏清妤回了个礼,唇角强扯出一抹浅笑。 程如锦忽然走上前,盈盈俯身,腰肢娇软。 一开口,音调便柔的能震到人心坎里。 “见过沈昭哥哥。” 第三章 眉来眼去 沈昭并未理会程如锦,而是走到老夫人的轿子前,虚扶了一把,完全当自己是家里晚辈一般的姿态。 沈家大夫人陈氏也迎了出来。 “叔母来了,快请进。” “我可有日子没见到清妤这丫头了,真是越长越标致了。” 苏清妤看着陈氏关切的目光,心里冷笑,陈氏这样,她只觉得恶心。 她和沈昭的婚事是十年前两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定下的,这几年沈家权势越来越盛,陈氏便有了想退婚的意思,私下里没少给她白眼,觉得她配不上沈昭。 前世沈三爷离世后,陈氏便转变了对她的态度,和之前判若两人。当时她还以为陈氏终于看见了她的好,接受了她。却没想到,一切都是利用。 沈三爷骤然离世,大房和二房根本来不及伤心,就开始争权夺势,谋夺产业。苏清妤不光出身侯府,还有个做皇商的外祖家,是沈昭眼下最需要的助力,陈氏这副嘴脸,也不过是想抓紧落实婚事罢了。 一行人进了庆元居的宴息室,就见沈家老夫人正在临窗的炕上坐着,一身素衣,眼眶红肿。 见苏老夫人进来,她忙让身边的婆子扶着她起身,上前拉住苏老夫人的手,“弟妹,你来了?快坐。” 苏老夫人扶着她坐下,宽慰道:“嫂子节哀,之修走的突然,你要保重身子。” “我就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他还不到三十岁,还未娶妻生子,怎么就遭了祸了。”沈老夫人说着,又捏住棉帕轻轻擦拭了两下眼角。 陈氏心里记挂着沈昭的婚事,便上前劝道:“母亲,叔母,你们年纪大了,切莫太过伤心,免得伤了身子。” 又吩咐沈昭,“你带着清妤去给你三叔上香,小心护着,别被人冲撞了。” 沈昭躬身应是,带着苏清妤和程如锦去上香。 一路上,沈昭一直和苏清妤说着沈家最近的琐事,语气亲近,看不出一点对这门婚事的抵触。 苏清妤余光描向身边的程如锦,见她一直紧咬着下唇,时不时幽怨地看着沈昭,就差直接扑到沈昭身上了。 而沈昭则会时不时给程如锦一个眼神,开始是安慰,后来直接是警告。 苏清妤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前世她是多瞎,愣是没看见这俩人私下里眉来眼去的样子。 因男女有别,所以内院也设了小灵堂,女眷们都在内院上香。 上香的地方离庆元居不远,内院的管事婆子在此处守着,还有几位沈家的小姐在跪着烧纸。 苏清妤恭敬地走上前,接过婆子递过来的香,跪下磕了三个头。 磕头的时候,苏清妤在心里很认真的跟沈三爷道了歉。说一会可能会扰了他的丧礼,让他不要怪罪,她也是不得已。 心里嘀咕完,她起身插好香,退到了一旁。 再回到庆元居的时候,沈家三小姐沈月正给老夫人送参汤进来。 “祖母,您好歹喝两口,不然身子受不住。”沈月一身孝服,在边上劝着。 沈月是沈家大房庶女,亲母早亡,自小就在陈氏身边当嫡女养着,也记在了陈氏名下。 前世沈月和苏清妤交好,几次帮苏清妤说话,甚至不惜顶撞陈氏。 因沈三爷离世后,沈家大房和二房争权争的厉害。可两房的主事人加一起,也比不上半个沈三爷的能力,沈家接连出事,一度举步维艰。 苏清妤被杀之前的半年,沈月由陈氏做主,嫁给了端亲王做继室。那端亲王已经四十多岁,后宅光小妾就不少于几十人。 为这事,苏清妤几次求沈昭,但是都没能改变沈家的主意。那时候老夫人又病重,整日昏睡着,陈氏一手遮天,沈月到底嫁去了端亲王府。 沈老夫人没喝汤,吩咐沈月和沈昭,“你们带着苏家两位小姐下去说话,不可怠慢了。” 沈月和沈昭躬身应是,带着苏清妤和程如锦出了正房。 因是丧礼,不是寻常的聚会,几人不好说说笑笑,便找了一处雅致的花厅说起了闲话。 “来人,上极品紫笋,清妤妹妹喜欢。”沈昭薄唇轻启,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灼灼地看着苏清妤。 “多谢沈昭哥哥,难为你还记得我喜欢喝紫笋,哦,对了,表妹怕是喝不惯紫笋吧?” 沈昭也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说道:“再上一壶桂花茶,加一勺椴树蜜。” 说完自己也愣住了,连忙下意识看向苏清妤,见苏清妤已经转身跟沈月说话了,才松了口气。 程如锦刚才还委屈巴巴的神色,立马就舒展开了,笑着说道:“多谢沈昭哥哥。” 等到下人们上了茶,苏清妤看向程如锦的花茶,“表妹这点喜好,连沈家的下人都知道了?” 沈月并未听见刚才沈昭的话,诧异不已,“这是个什么喝法?我怎么没见过?” 苏清妤解释道:“表妹是江南人,喜欢甜一点的花茶,我们府上是常年备着的。” 沈月便更狐疑了,嘟囔道:“程小姐名声这么响亮么?连我们府里的下人都听说了?” 沈昭心下慌乱,解释道:“是我之前听清妤妹妹说的,刚才便吩咐了一声。” 又觉得不能再在这陪客了,万一被苏清妤发现了端倪,事情就麻烦了。 便起身说道:“我还要给三叔写祭文,就先回书房了,月儿陪好客。” 沈昭离开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程如锦又伸手抚额,低声说道:“我有些头晕,可否去客房休息片刻?” 第四章 撞破奸情 沈月对她不熟,只知道是苏家的表小姐。闻言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你带苏家表小姐去客房休息,照顾好人。” 那丫鬟便带着程如锦下去了,屋内便只剩下了沈月和苏清妤。 苏清妤低垂的眸子有些清冷,前世她没发现沈昭的异样,沈昭在这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开,而程如锦也是在沈昭离开后说头晕。 等到她再次见到程如锦,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宴席上,而那时候,她和沈昭成亲的日子也已经定了下来。 沈月情绪有些低落,拉着苏清妤的手说道:“苏姐姐,你说我三叔怎么就没了呢?他是我认识的最有才华的人,风光霁月,又有经世治国之才,老天爷真是不开眼。” 苏清妤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也节哀,老夫人那边还要多照应,我看她憔悴了不少,这次的打击对她老人家来说太大了。” 沈月点头说道:“可不是么?之前家里的担子都在三叔身上,现在三叔一走,家里虽说还没乱,可我看……” 后面的话沈月收住了,苏清妤便适时转移了话题。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苏清妤算计时间差不多了,忽然开口说道。 “我祖母说,可能会让我和大少爷热孝中成婚,我有句话想问他,刚才竟忘了。” 沈月闻言俏皮地眨了眨眼,说道:“这还不好办,我们去书房找他就是了。” 苏清妤坐直了身子追问,“可以么?会不会于礼不合?”又说道:“这样好不好,我们去禀了老夫人,让她派两个婆子跟着,我们就当是路过,我只问他两句话就好。” 沈月眼睛一亮,“这样好,你这样守礼,祖母一定会准的。” 苏清妤这么做,是为了把沈月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她要去捉奸就必须有证人,但是沈月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真帮她作证,名声也就完了。 沈老夫人身边的婆子,则是最合适的人选。 果然,不多时沈月就带着两个婆子走了过来,对苏清妤说道:“这两位是赵嬷嬷和花嬷嬷,陪着咱们去逛逛宅子。” 苏清妤客气地说道:“麻烦两位嬷嬷了。” 她知道,这两位都是沈老夫人身边得脸的嬷嬷,分量足够了。 两位嬷嬷客气的还礼,便带着苏清妤和沈月朝着沈昭的书房走去。 沈家富贵,园子修的也是大气精致。几人绕过花园水榭,又穿过假山梅林,才到了沈昭的书房外。 在书房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见到一群人过来,吓得想报信又不敢出声。 “花嬷嬷,您怎么来了?大少爷……大少爷不在书房,您有什么事先跟我说说?”小厮元宝机灵地上前,笑着说道,还特意抬高了声音。 花嬷嬷眉头一皱,说道:“怎么回事?大少爷在哪呢?” 能在沈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都是成了精的,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有事。 花嬷嬷和赵嬷嬷狐疑地对视了一眼,还未等做出反应,书房内就传出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沈昭哥哥,你真的要……娶她么?你爱的是我。” “好妹妹,我必须得娶她,她舅舅家可是皇商,对我是有大用的。” 紧接着,就是断断续续的娇喘声和男子的荤话。 院子里的几人都愣住了,苏清妤心里冷笑,她还是第一次听沈昭这样的声音。她忽然有些庆幸,庆幸沈昭一直说自己不举,他们并未圆房,不然她会恶心死。 两位嬷嬷脸色已经变了,忙说道:“两位姑娘先出去吧。” 苏清妤看着花嬷嬷,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一脸的震惊加上愤怒。 紧接着,她快步转身离开,还带着哭腔。 两位嬷嬷心知这件事不能善了,连忙也带着沈月跟在后面。 但苏清妤步子迈的快,先一步进了庆元居。 一进宴息室,她就扑到了苏老夫人的怀里,“祖母,呜呜呜呜,我不嫁了。” 她这一哭,屋内的两位老夫人还有大夫人陈氏都愣住了。 苏老夫人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清妤哭的说不出话,好在两位嬷嬷很快就进来了。 花嬷嬷示意屋内的丫鬟先退下,才低声说道:“老夫人,夫人,大少爷在书房……和一个姑娘圆房了。” “老奴没敢打扰,还不知道里面是谁。正好苏家大小姐路过,听了个正着。”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苏老夫人皱着眉没说话,却看向了沈老夫人,明显是要看看沈家怎么解释这件事。 她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苏清妤的后背,又把人扶起帮她擦拭脸上的泪痕。 苏清妤这一通哭不是装的,她是哭自己前世的无知,哭今生的畅快肆意。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沈老夫人,老人家显然是动怒了,大声说道:“去把那两个畜生给我带过来,我亲自问问沈昭,怎么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今日若不是沈三爷的葬礼,苏清妤也没撞上,这件事就是沈家再小不过的事。 嫡出的大少爷收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正妻进门之前不给名分不怀孕,就不算什么。 但自己亲叔父尸骨未寒,就做出这样的事,传出去沈家和沈昭都会沦为京城的笑柄。 大周太祖皇帝开始,就是以孝治天下,这件事闹起来,可能沈昭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两位嬷嬷下去带人,沈老夫人又看向苏老夫人,“弟妹,你放心,这件事沈家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又安慰苏清妤,“好孩子,今天让你撞见不干净的事了,这事是沈昭不对,我绝不会轻饶了他。” 说着,又吩咐陈氏,“去把老大和老二都喊过来,有些主意,还得他们来拿。” 不多时,沈家大老爷沈之衡和二老爷沈之恕都走了进来。 沈之衡直接跪在了地上,“母亲,是我教子无方,请母亲责罚。” 陈氏却不愿意了,在一边骂骂咧咧道。 “我看这事也不一定是昭儿的错,兴许就是府上哪个狐狸精狐媚,硬爬上了昭儿的床。” “也兴许是被下了药了,这些都要详查。” 沈老夫人脸色一沉,用力拍了一下檀木炕桌,“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儿子若是恪守本分,会出这样的事?” 儿子就是陈氏的命,她最听不得别人说沈昭。 便说道:“母亲息怒,咱们昭儿是沈家嫡长孙,这盯着他的人也多。” 想起儿子可能受到的影响,陈氏又骂道:“等会就知道是哪个小贱人了,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看我不撕碎了她。” “定是那种狐媚的小浪货,一心攀高枝的。” 陈氏说话口无遮拦,着实有些不好听。 沈老夫人不悦地说道:“你闭嘴,老大也起来吧。” 话音刚落,花嬷嬷就带着人进来了。 “老夫人,人带来了,和大少爷在里面的,是……苏家表小姐。” 第五章 退婚 花嬷嬷这话一出口,第一个变脸的就是苏老夫人。 可还未等苏老夫人做出反应,沈昭和程如锦就被带了上来。 因来的仓促,两人只能算是勉强穿上了衣裳。 沈昭样貌清隽,又是沈家嫡长孙,平日在外面也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样子。 此时跪在地上,身上青色云纹细布直裰松散地挂在身上,头发散乱着,一脸惶恐不安,哪里还有昔日沈家嫡公子的气度。 再看边上的程如锦,倒是比沈昭镇定些,还不忘抬手捋捋散乱的发丝。 苏清妤冷笑,程如锦不会以为被发现了,就能顺势嫁进沈家了吧? 程如锦确实是这么想的,觉得这种事过了明路也不是坏事,反正沈家是要给苏家一个交代的,大不了她代替苏清妤嫁过来。就算不能为正妻,先做个妾室也是好的。 沈家的妾室,比一般人家的当家夫人还要富贵体面。到时候她再先生下一儿半女,扶正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想,程如锦心下轻松了不少,见屋内静谧无声,没人开口。 她便往前爬了两步,跪伏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老夫人,我和大少爷是真心相爱的,求老夫人成全。” “我不求名分,只要能让我陪在大少爷身边就好。” 沈老夫人皱着眉头没说话,苏老夫人则微微闭上了眼睛,显然已经被气到极致了。 苏清妤站起身,走到程如锦身前。 啪。 一巴掌,直接打在了程如锦的脸上。 紧接着,就听苏清妤一脸悲痛地说道:“你和沈大少爷两情相悦,大可以请双方亲长出面说项,今日是什么日子?也由得你这么胡来。” “沈三爷的葬礼,朝野震动,前院都是祭拜的官员。你可知道,这件事传到前面,沈家将颜面扫地,还会影响沈大少爷的仕途。” “你若真心爱慕他,就该为他着想,怎么能让他做出这种不孝不义的事?” 说完这番话,苏清妤也跟着跪在地上,对沈老夫人说道:“我教导表妹,让老夫人见笑了。既然他们是两情相悦,还请老夫人退了我和沈大少爷的婚事。” 沈老夫人却眼含赞赏地看着苏清妤,这丫头年纪不大,说话行事却极为妥当。 这一巴掌加上这一番通透的话,既不让人觉得张狂,又不失嫡女的气度。沈家的当家奶奶,就该这样。 至于地上跪着那个,沈老夫人正眼都没瞧一下。 她示意花嬷嬷扶起苏清妤,轻声说道:“你先起来,这件事我们还要和你祖母商议。” 苏老夫人此时也回过了神,对苏清妤的反应很满意。 她冷眼看向程如锦,没说话,眼底的厌恶之色显而易见。 苏清妤此时已经站在了苏老夫人身边,等着看沈家怎么说。 婚事她是一定要退的,不但要退,还要踩着这对狗男主退。 沈老夫人思量了片刻,对苏老夫人说道:“这事是我们沈家的错,弟妹能不能再给沈家个机会?我实在是喜欢这丫头,只要婚事不退,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苏清妤愣住了,沈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不肯退婚? 她想开口说话,但是苏老夫人已经先开口了,“嫂子,这事两家都有错,我这个外孙女也是我没管教好。现在出了这样的丑事,我真是羞愧。” “如锦和大少爷又有了肌肤之亲,这事……” 哪怕苏老夫人知道,以程如锦的身份是不能嫁进沈家的,但还是不死心,想再试探下沈家。毕竟程如锦除了嫁到沈家,也没有别的后路可走了。 若是表姐妹两个一为正室,一为妾,应该也是个办法。 沈老夫人先是淡笑不语,忖度了片刻说道。 “我这是这么想的,沈家不能让清妤这丫头白白受委屈,聘礼在原来的单子上,再添一倍。另外年底京城有缺,给你们家老二往京里动一动。” “这两个小的成婚之后,内宅的管家权就交到清妤手上,往后不管有没有子嗣,五年内沈昭都不会纳妾。若是五年后还没动静,再抬个姨娘,生了孩子记在清妤名下。” “苏家这位表小姐……我们愿意在护国寺包下个院子,给她清修。” 又是一阵沉寂,程如锦吓得脸色惨白,沈家众人则在等着苏老夫人答复。 对苏老夫人来说,沈家提出的条件确实是诱人,尤其是把苏家二老爷调回京里,简直就是捏到了苏老夫人的七寸上。 后宅女人的事再重要,也比不上家里男子的仕途重要。 苏清妤眼见着祖母动容了,心里有些许的慌乱,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老夫人,沈大少爷说了,他娶我就是因为能用的上我舅舅。他存了这样的心思,我怎么敢嫁给他。” “而且我相信大少爷说的,他爱的人是我表妹。这种情况下,我实在无法当这事没发生,再嫁入沈家。” “若是传出去,还以为我是贪恋沈家的富贵呢。” “还请老夫人怜惜,允许我退了这门婚事。” 按理说,这事没有她开口的道理。可她再不开口,怕祖母就要做决断了。 苏清妤硬着头皮说了这番话,只看沈老夫人怎么说了。 陈氏闻言气得瞪了程如锦一眼,说道:“都是她迷惑了昭儿,昭儿平日最守规矩,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事?” “还有那什么利用人的话,清妤你可千万别信,那都是你表妹嫉妒你的好婚事,存心给你添堵。你现在退婚,不是正着了别人的道了么?” 程如锦被陈氏当众羞辱,身子不自觉晃了晃。 陈氏说完这些话,又轻踢了一脚沈昭,“你还不解释几句,今天清妤不消气,看我不打死你。” 苏清妤万分佩服陈氏,为了这门婚事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沈昭看着陈氏警告般的眼神,心下一横,沉声说道:“祖母,父亲,母亲,我和如锦妹妹两情相悦,我要娶她为妻。” 他又看向苏清妤,“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了。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我沈昭的夫人。” “这么多年如锦妹妹是怎么被你欺辱伤害,别以为我不知道。” “她单纯善良,从不与你计较,而你却变本加厉。正好趁着今天,退了这门婚事也好。” 今日之前,母亲一直让他哄着苏清妤,争取热孝中成婚,好得到平宁侯府和林家的帮助。 沈昭虽然照做了,心里却觉得对不起程如锦。眼下丑事被撞破,他反倒轻松了。 沈昭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沈之衡直接起身踹了沈昭一脚,骂道:“你个孽子,猪油蒙了心了,胡说什么。” 要说此时最高兴的,一个是苏清妤,一个是程如锦。 苏清妤心想,沈昭闹的越激烈越好,她正好顺势退亲。 程如锦则满脸希冀,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沈家大门了。 第六章 嫁给死人 、。沈老夫人面沉如水,说道:“沈昭说出这样的话,我也没脸再求了,这门婚事就此作罢。” 苏清妤长出了口气,就听沈老夫人又说道:“我记得当年两位老太爷去护国寺,清妤也跟着去了。慈恩大师当时批了一卦,说是苏清妤嫁到沈家,能解两家之祸事。” “沈昭既然不争气,不如考虑考虑二房嫡子沈鸿。他今年十六岁,和你年纪也算相当。不是我自夸,我这个孙儿也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 苏清妤眉色一拧,这意思她还必须嫁到沈家了? 当年的事她印象不深,只知道因为慈恩大师这几句话,她和沈昭的婚事便定了下来。 苏沈两家的老夫人都信佛,这句解两家之祸,还真是把她套住了。 苏老夫人沉吟了片刻说道,“二房的嫡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苏清妤说道。 “未成婚的都可以么?那我选沈三爷。我愿意以沈家三夫人的身份,生前为他守节,死后与他同葬。” 苏清妤的话,让两位老夫人惊讶地张开了嘴,好半天都没合上。 沈之衡和沈之恕兄弟俩,也呆愣了片刻。 若是沈之修还活着,他们还可以理解为,是这丫头想攀附沈家三爷。 毕竟,京中没有人不想做沈家三夫人。 可如今人都去了,嫁给沈之修守活寡?有什么意义? 苏清妤却有自己的打算。她记得前世沈三爷过世百日之后,沈家找了一户小商户家的女儿配了冥婚,养在沈家城西那处三进的宅子里。 平日里也不需要来沈家请安,只需要初一十五或者年节上香祭拜,死后合葬即可。 与其嫁给沈家其他人,还不如嫁给沈三爷。不用伺候公婆夫君,又不用在内宅和小妾斗法。到时候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低调点行事,沈家也不会说什么。 这么一想,还真是没有比他更合适的夫婿人选了。 率先开口的是苏老夫人,她不赞同地看向苏清妤,“真是胡闹,你什么身份?怎么能给人配冥婚?” 这种事虽然在京城屡见不鲜,但多是小门小户的姑娘。她们这样的门第,就算送姑娘去庙里修行,也不会愿意给人配冥婚。 沈老夫人也一脸不赞同,说道:“这不行,这样太委屈你了。若是老三还活着,我自然应允。可如今他人都没了,你后半辈子的日子怎么过?” 苏清妤心说,他人活着她还不嫁呢。死人清净,还不会背叛她,更不会给她添堵。 刚才说嫁给沈三爷不过就是灵机一动,可现在越想越觉得这门婚事好。 苏清妤知道,这门婚事还得祖母点头。她便低声在苏老夫人耳边说道:“祖母,这门亲事可以结。沈家三爷虽然去了,但是名头还在。给别人配冥婚是丢人,可这是沈三爷。” “但凡沈家露出想给沈三爷婚配的想法,这京城肯定不少人会蠢蠢欲动。” “而且这么一来,沈家等于欠咱们家的。一个欠字,能办多少大事,祖母您说呢?牺牲孙女一个人,换这么多好处也值了。” 苏清妤句句都是为了苏家考虑,大有为了苏家甘愿奉献自己的意思。 苏老夫人本就气急攻心,脑子有些乱,苏清妤说完这番话,她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便说道:“既然清妤愿意,我也不说什么了,可怜我这孙女……” 说着,拿起帕子就开始擦拭眼角。 沈老夫人见状连忙劝慰道:“弟妹,这事是我沈家欠你们的,以后咱们两家就是一家人。” 沈昭没想到苏清妤宁可嫁给死人,也不肯嫁给他。这样也正合了他的意,他就可以专心对待程如锦了。 “祖母,既然她的婚事说妥了,那孙儿和如锦的事……”沈昭试探着问道。 沈老夫人听他还在提程如锦,顿时火冒三丈,扬声说道:“来人,把大少爷带下去,让他在他三叔的灵前跪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沈昭直接被带了下去。 沈老夫人又看了看程如锦,说道:“这丫头我不好管教,只能弟妹带回去管了。” 对程如锦进沈家的事,一点都未松口。 苏老夫人知道,这件事还得慢慢商量。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沈家最后一定会让程如锦进门,只不过需要时间。 两家算是认可了苏清妤嫁给沈三爷这件事,之后程如锦被带到了僻静的厢房,由苏老夫人的贴身大丫鬟知春看着。 紧接着就是两家商量具体的事项,苏清妤便不好在一边听着,沈老夫人吩咐丫鬟寒翠带她去找沈月。 出了庆元居,苏清妤带着丫鬟珍珠,跟在寒翠身后。 “苏小姐请这边走。” 路过小花园的时候,苏清妤眼睛一闪,沈家内宅怎么有陌生男子出入呢? 她又好奇的扫了两眼,就是这两眼,让她呼吸骤停,双拳紧握。 居然是前世那位周先生,伙同程如锦扒她脸皮的人。 苏清妤随便找了个由头,把寒翠支开,又对珍珠说道:“你在那边的亭子等我,我去看看就过来。” 说完,就朝着周先生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好在她对沈家极为熟悉,能精准的避开来往的下人,很快就看见了那位周先生。 就见周先生顺着小路,进了去西院的月亮门。 西院是沈三爷生前住的地方,苏清妤前世没少在西院的书房处理外面的琐事。 她迫切想查清楚这位周先生是怎么回事,便想也没想的跟了上去。 可跟着跟着,就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就在苏清妤四下找人的时候,不远处忽然走来了三四个小厮,她便直接推开了身后的门,躲了进去。 推门进去之后,才意识到这是沈三爷的小书房。 此时书案后,正坐着一个男人,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身玄青色常服直裰,边上搭着一件墨色的狐皮大氅。 两人对视的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诧。 苏清妤眉目皱了皱,这人……是沈三爷的朋友么?应该是来书房睹物思人的吧? 看这气度,就知道是身居高位者。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息的时间,还是对面的男人先开了口。 “你怎么会想嫁给一个死人?” 男人说话的声音低沉温润,细看,他嘴角还是扬着的。 看苏清妤的目光,更像长辈慈爱地看着晚辈,又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第七章 过继?想的美 苏清妤被他问的一怔,脑子里思量着该怎么应对。这人到底什么身份,两家刚定下的事,他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可她总不能说,就是看中沈三爷是个死人。 像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心思都格外敏锐。她不敢露出端倪,怕生出别的事端。 外面沈家的小厮还没离开,她得先稳住眼前这个男人。 略一思索,她便拿出帕子擦了擦没有一点泪水的眼角。 “我爱慕三爷很久,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苏清妤说的落寞无比,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一句爱慕,应该能够把这事搪塞过去,毕竟谁也不会追着一个姑娘问感情的事。 说完,她便用余光盯着男人的神色。 就见书案后的男人先是拧了下眉,随后表情有些轻微的扭曲,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楠木书案的桌面,手腕上戴着一串老檀木佛珠,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那个人无趣的很,年纪又大,有什么可爱慕的。” 苏清妤一怔,可这些关她什么事,一个死人,不需要有趣,更不需要年轻。 嘴上却说道:“你不懂,他若是真不好,京中怎么会这么多人想做沈家三夫人。” 这话倒是实话,沈三爷在京中的受欢迎程度,甚至盖过了几位皇子。 苏清妤一边说,一边看着外面,见院子里没人了,长出了口气。 转头说道:“打扰这位大人了,小女子告辞。” 说着,便推门离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书房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 “三爷,东西我都收拾好了,咱们现在就可以离开。只是三爷离京还需要些时日,这些日子,咱们先住在京郊的别院么?” 男人起身说道:“先住到护国寺吧,正好去看看慈恩大师。” ------------------------ 傍晚时分,祖孙三人坐着马车回到了苏家。 马车刚在二门处停下,管家苏忠已经在等着了。 苏忠边上还站着一位美妇人,是寄居在苏府的表姑太太顾若云。她是苏老夫人的娘家侄女,也是程如锦的母亲。 四年前因为夫家犯事,娘家无靠,母女俩便被老夫人接到了府里。 顾若云一身苏绣金线密织的袄裙,头上是全套的点翠头面。三十多岁的年纪,依旧肤如凝脂,面若桃花,一张笑面平易近人。 “姑母,祠堂那边都准备好了,族老族亲们也都来了,就等着姑母回来,就能写承嗣的文书了。”顾若云挽着老夫人的手臂笑着说道。 苏清妤定定地看着顾若云,前世在她心里温柔得体的表姑母,竟是父亲的外室。想起上一刻被害死的场景,微垂的眸子里再次浮现出滔天的恨意。 顾若云笑着看向苏清妤,“这孩子是不是高兴傻了?今日往后你娘就有嫡子了,你也有了嫡亲的弟弟可以依靠。” 苏清妤想起前世那个记到母亲名下的弟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苏元澈今年五岁,四年前进府,生母是苏承邺外放江南的时候纳的妾室。后来苏承邺调到宣府,那妾室在宣府生了孩子就难产而亡了。 送回来的孩子却没让主母养着,更没给交给妾氏,而是让顾若云帮着照应。如今想来,分明是亲娘不想离开孩子。 苏清妤又努力回忆程家出事的时间,如果苏元澈的生辰没错,那这孩子,是顾若云在程家之时就怀上的。 苏清妤心里冷笑,过继?想的美。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道:“姑母说的是,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暖轿抬着几人去了苏家祠堂,祠堂在苏府西北角,穿过一片梅林,暖轿落在了宗祠的院子里。 苏清妤下了轿子环顾四周,很好,族老宗亲都来了。 人群中间,是父亲苏承邺,母亲林氏,边上是乳母带着五岁的苏元澈。 苏家众人还不知道沈家的事,老夫人一下轿子,族老宗亲都上前见礼问安。 程如锦小心翼翼地跟在老夫人身后,低垂着头。 苏清妤缓步走到祠堂门口,能看见里面供奉着的苏家祖先牌位,只不过女人不能进祠堂,她便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在心里默默告慰祖先,苏家后人不做人,她要颠覆了苏家,提前跟祖宗打个招呼。 林氏觉得女儿今日有些奇怪,便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清妤看着母亲,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唇角却带着笑意。 下一刻,她转身拽了程如锦到身边,伸出脚直接踢到程如锦的腿窝处。 程如锦结结实实地跪在了青石板地面上,面朝着苏家祖宗牌位。 众人还没做出反应,苏清妤已经开口了。 “程如锦,我自问对你不薄,你却爬上了沈大少的床,坏我婚事,你到底是何居心?” “你一个罪臣之后,苏家能收留你已经是宅心仁厚,你怎么能不要脸干这么下贱的事?” “人都说品性随根,你这德行,还真是随了你那个杀千刀的爹。” 此话一出,苏承邺和林氏都变了脸色,顾若云更是慌乱不安。 苏清妤特意看了一眼父亲苏承邺,脸色阴沉的可怕,八成是被那句杀千刀的爹气着了。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她不能骂自己爹,还不能骂程如锦的爹么? 老夫人此时也回过了神,走到苏清妤身边,不悦地说道:“清妤,这事我们关上房门自己家再研究,今日是要办大事的,你别胡闹了。” 林氏眉头微蹙,上前了两步,“母亲,清妤怎么是胡闹呢,她是被欺负的没办法了,才来求祖宗做主的。” 虽说林氏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女儿明显受了天大的欺辱。 苏清妤虔诚地看着苏家祖先的牌位,就连老夫人的呵斥,她都紧咬着下唇,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今日来的族亲里也有女眷,一位本家的堂婶忍不住开口说道:“真是苦了这孩子了,还没成婚,就遇上了这么脏的事。” 另一位堂伯母也说道:“可不是么?有些人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只会给家里招祸。要我说,趁早赶出去算了。” 这些年顾若云在侯府过着主子一般的日子,这些本家的亲戚早就不高兴了,眼下倒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 顾若云皱眉听着众人的话,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女儿,咬着牙上前,对老夫人说道:“姑母,是不是先写承嗣文书?如锦的事,等祭拜完祖宗,再行商议。” 女儿的事再大,也大不过苏元澈成为嫡子这件事。 老夫人闻言便对苏承邺说道:“文书准备好了么?现在就开始吧。” 苏承邺说道:“都准备好了,马上就能开始。” 说着,苏承邺站在人群前,扬声说道:“请几位族老上前,立文书,告祖宗。” 苏清妤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忽然开口,“等等,我有话说。” 苏承邺皱眉看向她,以为她还要说程如锦的事,便呵斥道:“清妤,你先退到一边,承嗣的事是大事。” 苏清妤没退开,而是走到人前高声说道。 “我说的就是承嗣的事,我母亲已经有了身孕,不需要把庶子记在名下承嗣。” 第八章 筹划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林氏自己都愣住,她有孕了?怎么她自己不知道? 苏清妤忍不住想起前世,母亲过继完苏元澈没多久,就发现有了身孕。却在她成婚后一个月就小产了,小产之后母亲身子一直不好,没几个月就过世了。 如今想来,那个孩子没准就是因为挡了苏元澈的路才被害的。顾若云母女心狠手辣,这种事绝对做得出来。 不管是不是意外,她都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此时听她说林氏有了身孕,第一个开口的就是顾若云。 “这不可能。” 苏清妤皱眉看向她,“表姑母什么意思?母亲有孕是喜事,怎么表姑母的表情,跟奔丧差不多?难道母亲怀孕,表姑母不高兴?” 顾若云用力扯出一抹笑意,“高兴,怎么之前没听说呢?” “表哥……好像许久没进夫人的房了,夫人怎么忽然有孕了呢?” “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误会吧。” 顾若云虽未直说,却有怀疑林氏不检点的意思。 试想,若是平宁侯真的没进侯夫人的房,那这怀孕可就不是喜事而是丑事了。 按理说,一个寄居在苏家的表姑太太,是不该插手当家主母房里事的。顾若云也是真急了,到嘴的爵位眼看就要飞了,她便也顾不得那些礼数了。 可这话听在林氏耳朵里,就成了羞辱。 嫁进苏家之前,林氏曾经跟着父亲执掌家业。当年林家女少东名震天下,手段比起继承家业的兄长也不遑多让。 嫁进苏家之后,她谨记侯府的规矩,收敛了商贾的做派,骨子里的高傲和尊严却不容践踏。 听顾若云这么说,林氏便沉了脸色,厉声说道:“表妹慎言,侯爷进没进我的房与你无关。” “既然是寄居,还请表妹有个寄居的样子。” “来人,请大夫。” 几句话,就让顾若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林氏不是个刻薄的人,平日也是一副大家子主母的宽厚模样,这么当众给顾若云没脸还是头一次。 老夫人和苏承邺也没了主意,只能等着大夫来诊脉。 众人也不好都站在院子里等着,便去了祠堂边上的偏厅,按照长幼坐下。 苏清妤站在母亲身边,目光时不时扫向顾若云母女,这就慌了?这才哪到哪。 府医徐老大夫很快就来了,屋里几十双眼睛盯着他诊脉,徐老大夫下意识擦了擦额头没有汗渍的冷汗。 过了差不多两息的功夫,徐老大夫收回手指,捻着胡须说道:“恭喜夫人有孕,快一个月了。这段时日夫人安心养胎,切莫操劳。” 徐老大夫一锤定音,林氏和苏清妤脸上泛起喜意,顾若云的脸色却垮了下来。 族亲们都上前恭喜老夫人和苏承邺,嫡子袭爵总比庶子好,不到万不得已,谁家也不想庶子承嗣。 等到族亲们都离开之后,偏厅内便只剩下老夫人,苏承邺,林氏,顾若云,程如锦,还有苏清妤,伺候的人只留了老夫人身边的元嬷嬷。 苏承邺看向苏清妤,脸色阴沉,寒声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从沈家回来,你就开始闹,这下好了,苏家彻底成了笑话了。” 苏清妤还未开口,林氏便冷声回怼道:“清妤闹什么了?侯爷您今天真是奇怪,惹事丢人的您不说,倒是一直训斥自己嫡亲的女儿。” “你……”苏承邺被噎了一下,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苏清妤心说,惹事丢人的也是他女儿,他当然要护着。嫡亲女儿算什么,前世她在苏府被害,他不也没出来阻止,他不拿她当女儿,她也不必拿他当爹了。 “祖母,表妹出去代表的是苏家,表妹丢人就是苏家丢人。” “若是现在把人赶出去,断了关系,这桩丑事苏家还能摘出来。” 苏清妤俯下身,低声在老夫人耳边说道。 苏老夫人却下意识地看向苏承邺,显然对苏清妤的话有些意动。 在场的人自然也都听见了苏清妤的话,顾若云也焦急地看向苏承邺,“表哥……” 苏承邺想也没想,便沉声说道:“不行,舅舅当年对我有大恩。如今舅舅家只剩下这么一个表妹,我一定要护周全了,绝不能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 若不是知道真相,苏清妤都想给他竖一座忠义牌坊了。 话说的好听,苏清妤却不买账。 继续说道:“父亲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人,就要把苏家都搭进去?用不上明日,这件事就能传遍京城,父亲如今是正三品户部侍郎,朝中也不是没有政敌。御史风闻奏事,上两封弹劾的折子,父亲又当如何?” “还有,沈三爷已经去了,沈家在朝中政敌无数,想动沈家的人会不会从这件事入手?” 前世苏清妤一直帮沈昭处理外面的事,三年下来,倒是对朝政了解颇多。 她的话,就像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老夫人和苏承邺都是脸色一变。 对任何一个家族来说,朝堂上的事永远是头等大事。 此时的顾若云一脸惊惧,像是一只脚已经被推出了苏家大门。只要这位苏家大小姐再多说一句,她就要被赶出去了。 她不能被赶出苏家,她还要为儿子和女儿谋一个好前程。 顾若云紧咬下唇,眼底浮过一抹坚定,直接跪在了地上。 “表哥,若是真影响了苏家,我愿意离开。就让我回福建老家吧,我要去我那过世的夫君坟前问问,怎么就扔下我一个人了。” 苏承邺闻言眼中忽然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他示意老夫人身边的元嬷嬷扶起她,然后沉声说道:“我说过了,表妹不能赶走,一切照旧。至于和沈家的婚事,我会找机会问问沈家大爷。” 苏清妤听苏承邺这么说,并未恼怒,和她预料中的一样,顾若云不是那么好赶出府的。 她今日这么说,也不过是试探顾若云母子几人在苏承邺心里的地位。 “父亲,祖母。家里糟心事太多,母亲这一胎又怀的不易,我想送母亲去西郊温泉庄子住一段时日。至于府里要打理的俗事,就由我代替母亲掌管一段时间。” 想起两个月之后的那场动荡,以及对林家的影响,苏清妤便迫不及待要接管母亲的陪嫁产业。 现在开始筹划,应该还来得及吧? 第九章 嫁给死人的好处 苏承邺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就等着苏清妤继续跟他争辩。可苏清妤却忽然转变了话题,这让苏承邺有些措手不及。 下意识问道:“去温泉庄子?在府里不能养胎么?” 苏清妤说的温泉庄子,是林氏的陪嫁产业。庄子里面不仅能泡温泉,还种了不少新鲜的瓜果蔬菜。每年到过年的时候,苏家都会用这些新鲜果蔬送人,长了不少面子。 最重要的是,温泉庄子里伺候的人都是林家的下人。 林氏坐在一边还记挂着女儿的婚事,一听说要让她去温泉庄子养胎,便有些迟疑。 “清妤,娘不能把你自己扔到府里。” 苏清妤低声劝道:“娘,什么事都没您的身子重要。温泉庄子比府里暖和,您喜欢吃的蔬菜和果子也都有,去了那心情也跟着好,这样对孩子是最好的。” 她又转头看向老夫人,“祖母,母亲怀这一胎不容易,若是男孩儿,就是嫡子,还是要小心点好。” 苏家长房没有嫡子这件事,已经成了近几年老夫人最大的心病。眼下林氏怀孕,老夫人比谁都希望这一胎能万无一失。 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说道:“清妤说的也有道理,晚音,你就去温泉庄子养胎吧,府中的事就别跟着操心了。” “至于府中的事务……” 交给苏清妤,老夫人心里不大放心。 苏清妤自然也清楚老夫人是怎么想的,笑着说道:“祖母,我只是总揽全局,具体的琐事还有下面的管事处理,我有不明白的,也会来问祖母。” “再说我要嫁到沈家,这些事总得学起来的。” 林氏和苏承邺还不知道苏清妤要嫁给沈三爷,此时听苏清妤这么说,两人都一脸惊诧。 苏清妤便把在沈家的事详细的说了,包括程如锦是怎么爬了沈昭的床,她又是怎么无奈之下答应嫁给沈三爷。 随着苏清妤的诉说,林氏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她冷眼看向顾若云,咬牙说道:“好心收留你们,居然还养出了冤孽。” 苏清妤怕母亲生气,低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娘,女儿有自己的想法,您别生气,我们回去再说。” 林氏站起身,又看了看苏承邺,语气中带着警告的意味,“侯爷,这府里来路不明的人,还请侯爷料理好了,不然别怪我这个当家主母不客气。” 林氏虽是商贾出身,可这些年侯府的开销用度都靠她的嫁妆产业支撑着,所以有些话虽难听,苏承邺却也只能听着。 当年若不是苏家二老爷苏承衍赌输了几十万两银子,又贪墨了不少银两被弹劾,苏家也不会求娶林氏女。 两家结亲之后,苏家从林家借了三十万两银子,给苏承衍填窟窿,又上下打点,才保住了官职。 林家顾及女儿和外孙女,便也没打算要这银子,那笔账现在还在两家的账面上挂着。 苏承邺在林氏面前没底气,所以平日里也不怎么去主院。这次林氏有孕,还是因为他上个月喝酒,稀里糊涂地去找了林氏。 “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我先回去了,这一天的事,搅的我头疼。”老夫人说完,就由元嬷嬷扶着,上了暖轿离开了。 苏清妤也陪着林氏回了紫薇苑,程如锦回了自己住的青云轩。 苏承邺则悄悄去了顾若云住的韶华堂。 顾若云把孩子交给乳母带下去,又呵退了下人。 “表哥,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 “我受够了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还有元澈,他才是侯府的继承人。” 顾若云一句接一句的追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中的不安。 苏承邺今年三十六岁,面容端正,身材颀长。穿了一身淡青色直裰常服,窄腰锦带,腰间一块上好的寿福玉佩。 他此时背对着她,墨立窗前。 沉思了半晌,才说道:“我可以跟夫人说,纳你为妾。你若是担心孩子们的婚事,可以都记在夫人名下。另外我还有点私产,都给元澈和如锦。” 顾若云眉目紧蹙,她要听的可不是这个。她若是想做妾室,也不用等到今天。这是苏承邺答应她的,也是她应得的。 “表哥若是这么说,那我就去跟夫人说,元澈是我生的,如锦也是表哥的孩子。还有当年……” 苏承邺眉目一沉,厉声呵斥道:“别胡说。”见顾若云眼眶湿润,泪眼婆娑,苏承邺又放软了语气。 “若云,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如今侯府都靠夫人的产业支撑着,我需要时间做准备。” 虽是解释,语气里却已经透出不耐。 顾若云能在苏承邺身边这么多年,拿捏人的手段自然是一等一的。 闻言上前两步,双手环住苏承邺的腰,脸贴在了他的胸前。 “表哥,我是一时心急了,我都听表哥的。” 只是低垂的眸子里,却划过一抹狠戾。 苏承邺离开之后,顾若云喊来了大丫鬟月桃,低声问道:“我记得你那个表哥,是不是在外院管着车马……” --------------------- 紫薇苑内,林氏坐在宴息室的临窗大炕上,手边是一盏温热的鸡汤。 苏清妤知道,这门婚事最难过的就是母亲那关,老夫人那边还能用利益诱导说服,但是母亲是真正的为她好。 见林氏进门就未说话,苏清妤小心翼翼地说道。 “娘,相比嫁给沈昭,我真的宁愿嫁给沈三爷。” “而且就算我嫁给别人,怎知不是下个沈昭?” “让我窝在后宅和妾室明争暗斗,和婆婆曲意逢迎,真的还不如嫁给沈三爷那个死人。” “再说沈三爷这次是以身殉国,皇上还追封了爵位,我虽然只是名义上的沈三夫人,但是朝廷和沈家也会对我多加照拂。” “我猜,过几年沈家就会给我过继个子嗣,也不算老无所依。至于钱财,母亲给我的陪嫁,足够我吃穿用度一辈子了,这样的日子不好么?” 第十章 惩治 林氏一句一句琢磨女儿的话,每一句都翻来覆去的思量。 她本不是寻常妇人,见识和眼界都比一般闺阁女子要强。 想到自己嫁到苏家的日子,忽然便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 虽和大多数女子的归宿不一样,却能比大多数人过的肆意洒脱。 只是女儿才十五岁,若是以后遇上对心思的意中人又当如何? 罢了,真有那天,她再替女儿筹谋就是了。 想到此,林氏抬头笑着说道:“那就依你,好在沈家老夫人仁厚,也不会为难你。人活一世不易,你想做什么便去做。” “娘别的本事没有,保你一世衣食无忧还是能的。” 苏清妤忽然就红了眼眶,前世若是母亲在…… 她挪了挪身子,依偎在林氏身边,“娘,您明日就去温泉庄子住着,我再去表哥那借个大夫去庄子上给您安胎。” 林氏转头宠溺地看着她,“你百日后出嫁,我还是在家帮你打点这些事吧。” 苏清妤摇摇头说道:“不用,又不是嫁给活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母亲安心养胎生下嫡子,就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再说……这府里万一有人想害娘怎么办?” 母女俩正说着话,大丫鬟白露走了进来。 “夫人,晚饭摆好了,可以用饭了。” 林氏问道:“做大小姐喜欢的菜了么?鲥鱼和松仁炒鸡做了么?” 苏清妤忙说道:“娘,这百日我吃素。”又吩咐白露,“让厨房给我炒一个蜜饯黄芽菜,再拌个燕笋,别放荤油。” “明日我送娘去庄子上,后日是沈三爷头七,我还要去护国寺给他做场法事。” 头七的法事沈家也会做,她只尽她的心意就好。占了他夫人的位置,总要做点什么。 林氏赞许地说道:“你这么做是对的,既做了决定,该承担的便要承担。” 等到苏清妤陪着林氏用过了饭,回到碧水阁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初了。 掌管首饰和小库房的大丫鬟琥珀,过来帮苏清妤卸了钗环。 苏清妤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问道:“上个月大表哥送来的颜真卿孤本字帖呢?拿出来我看看。” 琥珀一愣,随后说道:“回小姐,那本字帖被表小姐借走了。” 苏清妤脸色一沉,一边对着镜子左右看着发髻,一边问,“这事你问我了么?” 又冷哼一声,“借?她程如锦借我的东西,可还回来过?” 琥珀吓得连忙跪到地上,解释道:“奴婢……奴婢看小姐也不大练字,表小姐开口了,奴婢不好回绝。” 苏清妤透过铜镜冷眼看向琥珀,“你不好回绝?什么时候你能做我的主了?” 前世就是这样,她的首饰和稀奇玩意,很多都不明不白去了程如锦那。 而她那时候觉得程如锦和表姑母都是真心对她好的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记得前世出嫁之前,琥珀就被程如锦要去伺候了。 现在看来,这丫头八成早就有了二心了,亦或者是想左右逢源。 苏清妤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琥珀。 “凡是借给表小姐的物件,都给我写下来。” 琥珀去写清单的功夫,她亲手点了檀香,淡蓝色的烟细细地升了起来,让人凝神静气。 珍珠端了热茶和果子进来,苏清妤在外折腾了一下去,确实又累又乏。 捏起一块芝麻糕,咬了一小口,又喝了口热茶。 然后皱眉看向茶盏,“这不是紫笋?” 苏清妤最喜欢的茶是顾渚紫笋,茶汤清亮味道甘醇。 可手里这盏茶…… 就听珍珠低声说道:“小姐,这是胎王菊,败火的。” 苏清妤哭笑不得,这丫头不会以为她是嘴硬心里苦吧? “换紫笋来,这东西我喝不惯。” 珍珠见状撤下了茶,转身出去了。 苏清妤擦了擦手,看向拿着纸过来的琥珀。 “都写清楚了么?” 琥珀连忙回道:“都写清楚了。” 苏清妤接过那张纸,看了看。 掐丝珐琅的盒子,嵌玛瑙的梅花瓣金簪,海外来的螺黛,猫眼石簪子,颜真卿的字帖,前朝的孤本医书…… 林林总总,将近二十件。 她看完把纸放到一边,冷冷地看着琥珀。 “你和表小姐,还有别的事么?我只问你这一次,你最好如实说。” 琥珀连忙摇头,“没有,奴婢和表小姐并无私下的来往。只是……” “只是什么?”苏清妤冷声追问。 琥珀深吸了口气,说道:“表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玉秀经常来找奴婢,有时候会打听小姐的事。因她每次来都带着吃的,有时候还送我首饰。奴婢不好意思,可能……可能说了些不该说的。” 苏清妤沉吟着没说话,玛瑙却先开口了,“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小姐对你不薄,平日咱们院子的赏赐也不少。去年你老子娘病了,还是小姐帮忙请的大夫抓的药。” 玛瑙性子急,说话爽利不留情面。 “你都说什么了?”苏清妤清冷着声音问道。 珍珠换了八分热的顾渚紫笋上来,苏清妤端起茶盏,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莲花缠枝纹路。 琥珀回忆了一下,说道:“有两次小姐约了沈小姐去花会,她问什么时候去,都有谁之类的。” “还有就是打听小姐平日说了什么,都在做什么。多数我都是搪塞过去了,她问的多了,我才答上两句。” 苏清妤低垂着眉眼,想起之前两次约沈月去参加花会的场景,那两次程如锦都找借口跟着去了,沈昭也去了。 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白莲花似的表妹,还真是心思深沉。 “琥珀,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表小姐院子里的人和你来往,你照常跟她们聊天。她们说了什么,问了什么,都来详细的回禀我。” “你是府上的家生子,爹娘,叔叔婶子都在府上做事。若是让我发现你背叛我,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记住了么?” 最后一句,气势陡然上升。琥珀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奴婢记住了,多谢小姐宽恕,奴婢以后都听小姐的。” 苏清妤淡淡地嗯了一声,就让她下去了。 碧水阁的地笼烧的很旺,苏清妤换了一身家常的素色长裙,头上斜插了一支点翠的簪子,去了东次间的书房。 八角玲珑宫灯的光芒映在苏清妤的脸上,半明半昧。 此刻,她正专心致志地抄着《往生经》。 珍珠见已经三更天了,小姐还没休息的意思,便上前轻声劝道:“小姐,要不明天再写吧?不早了。” 苏清妤此时却一点困意都没有,这经文写着写着,脑子竟格外的清醒起来。 珍珠见劝不动,又担心她饿了,便去小厨房煮了一碗菜粥,给苏清妤当宵夜。 苏家各院都有小厨房,老夫人和林氏的小厨房,是能做大菜的。几位小姐少爷的小厨房,则只用来煮个夜宵,也没配专门的婆子,都是丫鬟们自己来。 苏清妤忽然闻到了一阵香味,这才觉得饿。一碗菜粥下肚,眼皮便开始打架了,匆匆去洗漱,躺倒床上就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苏清妤被珍珠叫醒,“小姐,该起了,今日要送夫人去温泉庄子上。” 第十一章 威胁 苏清妤穿戴好就往紫薇苑走去,按照她昨日的吩咐,紫薇苑的下人连夜收拾了要带去温泉庄子上的东西。 四辆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第一辆是林氏母女坐的,里面铺了厚厚的羊毛垫子,暖炉也已经点上了。 苏清妤本想看看垫子够不够厚,寒冬天出门,冻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刚掀开车帘,眉眼就紧紧皱在了一起。 这味道…… “白露,换一辆马车,这辆车也不用送回去,跟着走。”苏清妤说话的声音有些冷冽。 等到把林氏送到京郊的温泉庄子上,苏清妤一刻都未多做停留就回来了。 回府之后,她让人把那个叫二喜的车夫叫到了偏厅。 二喜赶着空车去了一趟京郊,又赶着空车回来,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 一进偏厅,就跪在了地上,“参见大小姐。” 苏清妤嗯了一声,坐在主位上冷冷地看着他。十六七岁的少年,皮肤黝黑,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看眼神就知道,是个老实孩子。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 “小人不知,请大小姐明示。”二喜说话的尾音些惊慌,和青砖贴在一起的手心微微颤抖。 苏清妤哼了一声,问道:“马车里的羊毛垫子,是谁垫上的?” 那羊毛垫子是被麝香熏过的,从苏家到京郊皇庄,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的路程,密闭的马车内空气又不流通,那么重的麝香,母亲很可能直接小产了。 前世因为沈昭“不举”,苏清妤没少研究药理,马车内的麝香明显是那种顶级的货色,药效不是一般的重。 顾若云还真舍得下血本,她现在愈发怀疑前世就是顾若云害的母亲早产。 二喜在听到羊毛垫子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止不住发抖了。 “小……小姐,小人知错了,求小姐责罚。” 苏清妤伸手拍了一下楠木桌面,厉声呵斥道:“说。” 二喜断断续续,说出了实情。 原来在顾若云身边伺候的月桃,是二喜的表妹,也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昨天晚上,月桃拿了羊毛垫子和麝香去了二喜的家,两人弄到了半夜。 二喜觉得这么做等于谋害主子,但是月桃说了,到时候夫人小产,没人顾得上查这件事,这羊毛垫子神不知鬼不觉扔了就是了。 月桃还给了二喜十两银子,有了这十两银子,二喜就能风风光光娶月桃进门了。 事情和苏清妤想的差不多,她低声问身边的珍珠,“去查查,他和月桃的卖身契在哪?” 珍珠点头,下去查问了。 一盏茶的功夫,珍珠便快步回来了,“小姐,问清楚了,月桃的卖身契在表姑太太手里,所有韶华堂的下人,卖身契都在表姑太太那。” “至于这个二喜,他不是卖身进来的。” 和苏清妤预料的差不多,苏家内宅各院丫鬟的卖身契,都在各院的主子处。 她又低声对珍珠吩咐了两句,珍珠点点头出去了。 苏清妤端起青釉白瓷的茶盏,抿了两口,开口说道:“你可知道谋害主母是什么罪名?今日这证据和你的证词往刑部一送,你可就没有活路了。” 二喜本就害怕,他从未做过坏事,昨天晚上熏完羊毛垫子,一晚上都没睡着觉。 此时听苏清妤这么说,就更害怕了,十两银子就把命丢了。 “大小姐,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小姐饶命。” 除了求饶,二喜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因为用力磕头,额头已经青紫了。 苏清妤端坐在上首喝茶,也不说话,她越不说话,二喜就越慌。 直到珍珠带着月桃走了进来,苏清妤才放茶盏。 月桃本来还诧异,大小姐怎么偷着找她了。可进门一看见二喜,神色就慌了。 她跪在二喜身边,看着他红肿已经挂着血迹的额头,“表哥,这是怎么了?” 苏清妤哼了一声,“你还问他怎么了?你可把他害惨了。” 月桃能在侯府混成一等大丫鬟,自然什么都懂,一看这场面,就知道事情败落了。 她也不推脱,直接对苏清妤说道:“大小姐,这事是我干的,跟我表哥无关,请大小姐放了他。” 二喜听月桃这么说,连忙抢着说道:“大小姐,这事处置我就行了,求大小姐放了月桃。” 苏清妤嘴角微微扬起,没想到还是对有情人。有情,这事就好办了。 她看向月桃,“你为什么这么做。” 月桃想也没想,就说道:“有次奴婢冲撞了夫人,被夫人责罚了,就一直怀恨在心。” 她摆明了要自己揽下这事,不想攀扯上顾若云。 苏清妤也理解,毕竟卖身契在顾若云那,真把顾若云抖出来,她也没好果子吃。不如把事情揽下,顾若云还能弥补她家里人。 “月桃,你若是这么答话,那我只能把你们俩送到刑部了。” “至于有没有幕后主使,就看刑部堂官的能力了。” “不过你猜,你们俩还能活命么?” “可怜了,苦命鸳鸯,也不知道这么给人卖命,值不值得。” 月桃跪在地上紧咬着下唇,面无血色。 直到苏清妤再次开口,“珍珠,去刑部报官,就说……”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月桃说道:“我说,大小姐,我都说。是表姑太太让我这么做的,麝香也是表姑太太给的。” 苏清妤沉吟了片刻,对二喜说道:“让我饶了你也行,签个卖身契吧,我也不少给你,二十两银子。” 珍珠闻言开口说道:“小姐,他犯了大错,你还给这么多银子。二十两银子,买小丫头能买好几个了。” 苏清妤摆手制止珍珠的话,继续说道:“我要你们两个为我所用,月桃的卖身契我也会想办法拿到手,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以后听我的,要么去刑部,自己选吧。” “五年之后,我放你们自由,还会给你们一笔银子回乡置地。” 第十二章 七宝珠串 选? 说是二选一,实际上也只有一个选择罢了。 去刑部,两人还能活命么? “我们愿意为大小姐效力。” 苏清妤让珍珠带二喜下去签卖身契,屋内便只剩下她和月桃。 “侯爷都什么时辰去韶华堂?” 月桃浑身一震,侯爷和表姑太太的事,是韶华堂最大的秘密。她本来没打算说,可听这话茬,大小姐是已经知道了么? 苏清妤没错过月桃的反应,冷笑着说道:“不要存有侥幸心理,我知道的可能不比你少。但是你知道了却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至此,月桃彻底被苏清妤拿捏到了手心里。 低声说道:“侯爷大多数时候都是夜里来,早上天微亮就离开。” “韶华堂都是表姑太太的亲信,不光卖身契,就连我们的家人,也都在表姑太太手里捏着。” 苏清妤眉目微蹙,“怎么捏着?” 月桃说道:“表姑太太有个册子,里面详细记录了我们家里人都叫什么,多大年纪,在做什么。” “所以韶华堂的人平日谨小慎微,在外一点端倪都不敢露出来,生怕给家里招祸。” 苏清妤恍然大悟,怪不得母亲管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父亲和顾若云的事,她还真有点手段。 “你还知道什么?一五一十都说清楚。” 月桃也不敢再隐瞒了,想起什么说什么,虽说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但是苏清妤也算捋清楚了。 据月桃说,苏承邺一个月总有半个月是宿在韶华堂的,府里的妻妾只以为他宿在外院。苏承邺经常给顾若云银钱贴补,有时候顾若云想要什么时兴的首饰也会跟他说,然后对外说是老夫人赏的。 顾若云对成为侯夫人志在必得,之前苏承邺一直安抚她,最近这一年,她明显不想再等了。 苏清妤一直静静听着,直到月桃没什么说的了,她又问道:“侯爷和你们表姑太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们俩以前的事你知道么?” 月桃摇了摇头,回道:“这个奴婢也不知道,但是隐约记得有两次他们争执,表姑太太只要一提当年,侯爷就偃旗息鼓了。” 苏清妤眸色一闪。 当年? 难道父亲还有什么把柄在顾若云手上么? 打发了月桃,苏清妤一个人坐在偏厅沉思了半天。 现在父亲和顾若云的事还没过明路,若是她当众闹出来,没准父亲会直接纳了她。 不如就这样静观其变,顾若云越想做侯夫人就越着急,越是着急,就越容易出错。 母亲在温泉庄子上安心养胎,她便趁着出嫁前的三个月,把顾若云母女解决掉。 “小姐,二喜的卖身契签好了,奴婢已经收起来了。”珍珠从外面进来,轻声说道。 苏清妤嗯了一声,站起身,“叫上两个粗使婆子,我们去表小姐那拿东西。” 珍珠闻言眼睛一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正房,“翡翠,快跟我走,我们去表小姐那拿东西了。” 苏清妤身边贴身伺候的四个大丫鬟,珍珠和琥珀是府里的家生子,负责她的日常起居。翡翠和玛瑙则是三表哥送给她的人,能保护她的安全。 珍珠性子跳脱,但是翡翠沉稳。 闻言白了她一眼,“去拿东西也不至于兴奋成这样,若是被外人看到,还以为咱们院子欺负表小姐呢。 ” “不过就是去取回小姐的东西,也不值当兴师动众的。” 珍珠笑着说道:“对,还是翡翠说的对,本就是我们的东西,去拿回来当然理所应当的。” 她特意找了两个看起来体格壮实的婆子,跟着苏清妤一起去了青云轩。 主仆四人进去的时候,程如锦正在屋里发脾气,今日的事让她措手不及,心里焦躁的很,便看什么都不顺眼。 见苏清妤进来,没好气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苏清妤站在门口,双手环抱胸前,把手里的清单递给珍珠,“你按照这上面的找,一件不许落下。有人阻挠,直接给我打。” 吩咐完,才看向程如锦。 “表妹拿了我的东西不记得还,那我只能亲自来要了。” 程如锦怒目圆睁地瞪着她,“我没拿你的东西,你无凭无据的,就敢来我这搜?莫不是被你的丫鬟卖了吧?” 苏清妤冷笑了一声,走到程如锦身边。 紧接着,就听啪啪两声,狠狠打了程如锦两个耳光。 打完人,苏清妤伸手捏住程如锦的下颚,微微用力一抬,冷声说道。 “你不要脸,我也就不用给你脸了。” 阴沉的眼底暗潮汹涌,滔天的恨意从心底涌了上来,捏着程如锦的手不自觉用力。 正在搜东西的珍珠忽然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红绳,红绳上面穿了七颗珠子,就是佛家七宝。 “小姐,这不是你小时候戴过的么?去年忽然就丢了,怎么在表小姐这?” 程如锦看见那串七宝珠串,却忽然像疯了一样。 “那是我的,你还给我。” “给我,那是我的,跟你们没关系,快给我。” 第十三章 被迷住的大哥 眼见着程如锦要扑上来,苏清妤闪身躲开了,拿起那串珠子仔细看了起来。 她能确定,这就是她小时候戴的那串七宝珠串,戴了十几年的东西,一上手就知道了。一般人家,也不会七颗珠子就这么穿在红绳上。 这是小时候去护国寺,慈恩大师赠给她的,说让她一直戴着,能替她挡住一劫。去年开始,就寻不见了,当时她带着下人把碧水阁都要翻过来了,也没找到。 程如锦伸手就要再次抢夺,嘴里还说道:“你把这个给我,你已经有那么多好东西了,我只要这个还不行么?这是我的。” 苏清妤把珠串收了起来,冷声说道:“我有多少好东西和你没关系,我的东西,你一点也别想得到。” 说完,又一把推开程如锦,直接把人推到了小榻上。 每次面对程如锦,她都掩饰不住心头的恨意,恨不得当场给她抽筋扒皮。若不是顾及是在苏家,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怕是早就动手了。 不过没关系,钝刀子割肉,更疼。 珍珠和翡翠带着人按照单子找东西,青云轩的丫鬟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怯懦地站在一边。 程如锦泪眼婆娑,又跟苏清妤装起了可怜。 “表姐,和沈大少爷的事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个珠串,表姐能不能给我?” 苏清妤眉目微蹙,珍珠找出那么多东西,程如锦都没反应,怎么唯独对这个珠串这么上心?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程如锦再次扑上来,苏清妤又是一个反手推,眼看着程如锦往门口的方向跌了去。 却被一道身影直接扶住了。 “苏清妤,你在干什么?” 来人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月白色竹叶纹锦袍,面容俊朗。开口呵斥苏清妤的时候带着几分厌恶,再转头看向程如锦,又满眼流光。 苏清妤看向来人,是她的庶出哥哥,雪姨娘的儿子苏元恺,也是苏承邺的庶长子。 雪姨娘从前是苏承邺的通房丫鬟,夫人林氏进门后,抬成了姨娘。这些年雪姨娘也没少给林氏使绊子,后宅争宠的手段更是不穷。还生下了一儿一女,女儿苏宜慧十四岁。 “表哥,这事不怪表姐,都是我不好。”程如锦一见是苏元恺,说话立马变得娇娇柔柔的,潋滟的眸子泛起了一层水光。 苏清妤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恶心,什么表哥,这是一个爹的亲哥。 “苏元恺,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在这装大瓣蒜。” 一个庶子,在这跟她充什么兄长。 “苏清妤,我是你哥哥,你怎么说话呢?如锦这么好的姑娘你都能欺负,你也太跋扈了。” 苏元恺这话一出口,珍珠先不高兴了,上前说道:“大少爷,嫡庶有别,大少爷这么说话有些过分了。” 长幼和嫡庶,自然是嫡出更尊贵。 珍珠一句话噎住了苏元恺,也让程如锦缓过了心神。 她走上前拉住苏元恺的月白色衣袖,“表哥,你别因为我和表姐吵架,今日的事本就是我丢人了,表姐来羞辱我,也是应当的。” 苏元恺最见不得程如锦受委屈,怒目圆睁地看着苏清妤,“如锦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我看是你在算计她吧?可怜她年少单纯,不知道人心险恶,还一直替你说好话。” 苏清妤怒极反笑,“苏元恺,你瞎我不怪你,毕竟我也瞎过。” “你愿意安慰就安慰吧,我可没工夫陪你们在这耗着。” “珍珠,东西收拾好了么?我们走。” 苏清妤带着几个下人走了出去,掀开门帘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苏元恺的说话声,“表妹,你别哭,这事不怪你,你也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苏清妤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几人还未走到碧水阁,就遇上了带着丫鬟去给苏承邺送点心的雪姨娘。 “大小姐安好。”雪姨娘微微福身,给苏清妤见了礼。穿的袄裙是去年时兴的样式,头上的那支宝石簪子也有些年头了。可见近一年,雪姨娘不大受宠。 苏清妤上前扶起雪姨娘,说道:“我刚从表妹那回来,遇上了大哥。说起来那桩丑事姨娘也知道了,可惜啊,大哥沉浸在温柔乡里看不透。” 雪姨娘闻言脸色一变,又扯出一抹笑意说道:“你大哥仁厚,可能怕你表妹伤心。” 苏清妤淡淡地笑了笑,看向不远处韶华堂的方向,“要说选承嗣的继承人,我一直觉得大哥是最合适的。也不知父亲怎么想的,非要立元澈,才五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资质。” 承嗣的事,一直是雪姨娘心头的大事。听苏清妤这么说,她不自觉就绞起了帕子。 “眼下好了,夫人有孕也就不需要了。”雪姨娘随口说道,心里还在继续琢磨。 苏清妤却摇头说道:“姨娘说的这些为时过早,母亲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 “我是真心觉得大哥合适,才提醒姨娘一句,有些事早做准备。” “我是要出嫁的,以后还需要娘家兄长帮衬,就当跟姨娘结个善缘了。” 不等雪姨娘有反应,苏清妤就已经转身走了。 走出十几步的时候,就听身后的雪姨娘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把大少爷喊回来,我有事跟他说。” 苏清妤嘴角含笑,狗咬狗的场面,她愿意看。 回到碧水阁之后,苏清妤先问了琥珀,那串七宝珠串是不是她送出去的。 琥珀赌咒发誓,说她真不清楚。苏清妤见她神情不似作假,便没再多问,而是把珠串递给了翡翠,让她抽空送去梵金楼,重新换个绳子穿好,这条红绳有些地方已经磨损的快要裂开了。 眼看着快到晌午了,苏清妤还在抄经,翡翠进来说道:“小姐,老夫人说今儿中午小辈都去她那用饭。” 苏清妤挑了挑眉,“程如锦也去么?” 翡翠摇头说道:“没喊表小姐和四少爷,只有大少爷,三小姐,四小姐,还有您。” 苏清妤放下笔,直了直腰,“更衣吧,别让祖母等着。” 第十四章 头七法事 苏清妤到的时候,苏宜慧已经来了,见她进来起身行了礼。 苏宜慧十四岁,苏元恺的亲妹妹,雪姨娘的女儿。 穿了一身绛红色绣菱花纹的袄裙,发髻上簪了一支洒金步摇,衬得人顾盼生姿。 苏老夫人两个嫡子,一个庶子,三家六个女儿,苏宜慧的仪态最是端庄,气势比苏清妤这个嫡女端的还足。 苏宜慧出身比不上苏清妤,便只能在别的地方努力。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苏宜慧都尽量做到最好。 若只是这样,苏清妤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可偏偏苏宜慧把她当成了假想敌,做什么都要拉踩她,以此证明她这个嫡女只不过空有个名头。 就像此刻,苏宜慧看了看苏清妤那件淡青色绣莲瓣缠枝纹的袄裙,说道:“这莲叶绣的真不错,是大姐姐自己绣的么?” 苏清妤嘴角一抽,说道:“不是。” 苏宜慧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袄裙,“我这个是自己绣的,大姐姐看怎么样?” 苏清妤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我们侯府已经穷到要小姐们自己刺绣了么?都像三妹妹这样,针线上的人可就没活做了。” 苏宜慧还想再说什么,就有婆子送四小姐苏顺慈进来。 苏顺慈是莲姨娘的女儿,今年十二岁,顶着一张娃娃脸,脸颊上还带着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格外的招人喜欢。 莲姨娘从前是林氏的陪房丫鬟,就算抬了姨娘,对林氏也格外敬重,教导的女儿也懂事知礼。 苏顺慈进门先给苏清妤和苏宜慧见礼,“大姐姐好,三姐姐好。” 苏宜慧用鼻音嗯了一声,显然不大看得上这个谨小慎微的妹妹。 苏清妤则走上前,捏了捏苏顺慈的脸颊,笑着说道:“四妹妹好。” 前世母亲去世之前,一直是莲姨娘贴身照顾,衣不解带。母亲去世之后,府里的中馈由老夫人管着,具体的事务却多是顾若云处理。 她被害之前,苏家在外面的生意一落千丈,急需寻求外力帮助,便给苏顺慈定了一门亲事,是商户方家的次子方炎,可那方炎是个痴傻的,娶苏顺慈就是为了留后。 老天爷既给了她重生一世的机会,她怎么也要保这个庶妹一世无忧,报答莲姨娘前世对母亲的照顾。 “你们都来了,坐吧。”老夫人的声音响起,苏清妤也拉回了凌乱的思绪。 转头看向门口,苏元恺正扶着老夫人进来,姐妹几个见了礼,等老夫人坐下后,也按照长幼坐下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老夫人信佛,一日三餐都是吃素。松鹤堂的小厨房,特意养了两个做素食的师傅。 楠木圆桌的正中间是一盘多福多寿鱼,用豆腐还有黄花菜,竹笋做成了鱼的形状,上面淋了酱汁。 另外还有姜香笋子,菌菇煲,三丝小卷和素炒白果四道小菜,每人另准备一盅山药汤。 整套的莲花纹路景泰蓝瓷盘,配上清爽精致的小菜,还没吃,便已经觉得赏心悦目。 祖孙五人坐下吃了午饭,整个花厅静悄悄的,姑娘少爷们吃饭都是斯文有礼,一点声音也没有。 老夫人吃完,小辈也撂下了筷子。 有丫鬟上前服侍几位主子漱口,又上了茶水。 用过饭之后,移到边上喝茶,苏清妤开口说道:“祖母,明日我要去护国寺给沈三爷做场头七的法事。” 老夫人想都没想,就说道:“去吧,沈老夫人知道你这么尽心,也会高兴的。” 苏清妤低垂着眸子没说话,前世她不信鬼神,最后发现人也能变成恶鬼。重生一世,她做事只凭本心。给沈三爷守孝,也不过是做她这个身份该做的事,至于沈家知不知道,她并不在意。 苏元恺听苏清妤要去护国寺,心思一动,开口说道。 “祖母,不如让表妹跟着一起去散散心,我早上去看过她,哭得眼睛都肿了。” 老夫人摆手说道:“她就别去了,在家里思过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不适合出去走动。” 苏元恺闻言没再说什么,却悄悄对着苏宜慧说了句什么。 只见苏宜慧先是皱了皱眉,不多时眉目又松散开,娇笑着说道:“祖母,我前些日子给祖母抄了经祈福,正好明日跟大姐姐一起去护国寺供奉上。” 老夫人闻言赞赏地看向苏宜慧,说道:“知道你这丫头孝心,那就带好人一起去吧,别被冲撞了。” 苏清妤把这兄妹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重生后她变了,事情也就都变了,这一世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看身边的牛鬼蛇神都做了什么。 吃过午饭,回了碧水阁之后,苏清妤提笔列了一张单子,上面写了需要的祭品,让珍珠几人照着她写的准备。 因是去庙里,祭品只准备了素点心和几样水果。 前世她陪着沈家老夫人去护国寺给沈三爷做过法事,沈老夫人准备的都是沈三爷生前喜欢的,她便也那么准备。 又吩咐珍珠:“去告诉管事们,准备好近三个月的账册,等我从护国寺回来看。” 看账册,是接管这些事最快的办法。 一下午的时间,苏清妤都在抄写《往生经》,抄好的经文和祭品放在一处,明日会供奉到佛前。 次日苏清妤早早起来,一身素色袄裙,外罩雪狐纹镶边蜀锦斗篷。 贴身伺候的只带了珍珠和翡翠,另带了两个粗使婆子。 她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然后才和苏宜慧一起上了马车,丫鬟婆子也拿着香烛祭品上了另两辆车。 护国寺在京城西郊的景山上,因香火旺盛,上山的路也修的宽阔笔直,所以马车通行十分方便。 苏清妤坐下后拢了拢斗篷,抱着暖炉闭目养神。 马车还没出苏家大门,就听苏宜慧叹了口气说道:“大姐姐嫁给一个死人,以后祖母对你,可能就不如从前了。” 虽是带着点惋惜的意味,但是怎么听,都更像幸灾乐祸。 第十五章 慈恩大师 老夫人对待府里的姑娘,向来是看有没有价值,而衡量姑娘们价值的最直接方式,就是看嫁到了什么人家。 沈三爷已经去了,死了的人还能有什么价值。 苏清妤眼皮都没抬,冷着声音说道:“正好,你可以压我一头了,你可要擦亮眼睛找夫婿了,看看找的人能不能比得过沈三爷。” 这世上能比得过沈三爷的人,寥寥无几,哪怕他已经死了。 苏宜慧眉头一皱,她一门心思想要高嫁,不说压苏清妤一头,可也不想差的太多,所以到现在都没订婚。 此时被苏清妤说中心事,苏宜慧开口说道:“他若是活着,你还有个高傲的资本,人都死了,不知道你狂个什么劲儿。” “不过也是,他若是活着,也不可能娶你。” 苏清妤微微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眼中略带嘲讽。 前世苏宜慧一年后才出嫁,夫君是忠义侯府庶子宋弘深,惊才绝艳一表人才。虽是庶子,却立下了开疆拓土之功。 没想到宋弘深立功封王回京的次日,就发现了苏宜慧和内阁首辅徐以祥之孙徐良平的奸情。 宋弘深直接写了休书,苏宜慧最后也没嫁进徐家,而是被苏家送去了邵阳老宅的家庙。 捉奸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这件事也一度成为京中的笑谈,苏家,宋家,徐家都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苏清妤不想做没意义的口舌之争,便一直闭目养神。 一个多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护国寺内,苏清妤身边的胡嬷嬷进去找了主事的师父,包下了苏家常住的院子。虽然可能晚上就回去,但是小姐仆妇们都需要一处地方安置休息。 按照长幼,苏清妤住正房,苏宜慧住东厢房,下人婆子们住西厢房。 “珍珠,我的东西放在正房,但是我跟你们一起在厢房休息,咱们几个一间屋子。”苏清妤低声对珍珠说道。 珍珠神色一变,“小姐是说,有人要使坏?” 苏清妤眸色幽深,但是见珍珠一脸紧张,还是笑着安慰她,“也可能是我多想了,不过小心点总没坏处。” 尤其眼下是在庙里,真出什么事,她连帮手都找不到。 苏清妤带着珍珠和翡翠,两个丫头手里拿着祭品和经文,主仆三人出了屋子,打算去找慈恩大师点香做法。 寻常人做法事,自然不能惊动慈恩大师,但是苏家每年在护国寺都花费不少的香火钱,加上苏清妤和慈恩大师有过几面之缘,所以便想请他亲自为沈三爷做这场法事。 护国寺修在半山腰,慈恩大师则常年在最高处的大雄宝殿后。 珍珠看了看天色,说道:“这天阴的这样厉害,看样子是要下雪了。” 苏清妤正走在大雄殿侧面的青石小路上,闻言笑道:“若是下雪了,我们就在这住一夜,明日再下山。” “护国寺的素斋做的很是好吃,尤其是豆腐,听说是引上山的泉水做的,豆浆不加糖而甘甜无比。” “下了雪之后,这山上的夜景就更美了,宝殿上灯火长明,恢弘大气。” 珍珠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姐从未在护国寺留宿过,怎么说起来还头头是道的。” 苏清妤脱口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说完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双手合十,“佛祖莫怪,小女子不是有意的。” 主仆三人好不容易绕到了后院,可还没靠近慈恩大师住的厢房,就被小沙弥拦住了去路。 “施主,慈恩大师在见客,今日不见其他人了。” 苏清妤一愣,有客? 可这头七不像是别的法事,总不好晚两天做。 苏清妤客气地说道:“小师父能不能帮我问问慈恩大师,就说苏家女苏清妤来给沈三爷做头七法事。” 若是慈恩大师实在没空,她便只能去找别的师父了。 小沙弥听说是苏家的人,又是给沈三爷做法事,便说道:“那小僧再进去问问大师。” 别说什么出家人不理俗事,就这护国寺,和京城的权贵就密不可分。 穷苦百姓,可请不到慈恩大师做法事。 不多时,小沙弥便走了出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慈恩大师请苏小姐进去说话,这两位女施主跟我到厢房喝碗豆浆暖暖身子吧。” 言外之意,只能让苏清妤一个人过去。 苏清妤闻言面上大喜,慈恩大师肯见她,这件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跟着小沙弥进了大雄宝殿后的禅房,一进门,就看见两人席地坐在蒲团上,中间是棋盘。 其中一人是年逾六旬慈恩大师,另一人则是那日她在沈三爷书房见到的男子。 苏清妤微微福身,“见过慈恩大师,见过……这位大人。” 那人抬起头,儒雅俊朗的脸上挂着浅笑,一双眼眸深邃无澜。 “我姓严,行三。” 苏清妤一愣,姓严?沈家老夫人姓严。 她记得严家确实有位三爷,三十左右的样子,和眼前的人年纪倒是能对上。 “严三爷好。” 打了招呼,苏清妤又转头看向慈恩大师,“大师,我想给沈三爷做场头七法事,您可有时间?” 慈恩大师要落子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对面的严三爷。 见严三爷微微颔首,慈恩大师才说道:“有时间,我先让人去准备,你替贫僧下这一局吧。” 苏清妤接替慈恩大师,在严三爷对面坐下。 仔细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忽然觉得似曾相识。 暖玉的围棋子入手温润,她下意识地把黑子落到了记忆里的位置。 严三爷眼神一眯,白子落下。 两人像是不用思考一般,一子接着一子落下,不到一刻钟,胜负便已分明,苏清妤赢了。 可她脸上却不见欣喜之色,低垂着头盯着棋盘还有点心虚。 前世她在沈三爷的书房看见了一本手绘的棋谱,她闲着无事自己和自己下棋,天长日久便都记下来了。 刚才这局,属于她作弊了。 “姑娘好棋艺,我们再来一局。” 一连下了三局,严三爷的脸色也越来越扭曲。 倒不是因为输棋,而是这位苏小姐下棋,就跟能看到他心里一样,还是说,两人对棋路的研究是一样的,那也太巧了些。 苏清妤倒也不是故意要赢他,只是这严三爷的棋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着下着就和棋谱上一样了。 为了缓解尴尬,苏清妤开口问道:“严三爷是特意来参加葬礼的么?” 第十六章 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严三爷正一颗一颗捡着棋子,闻言随口说道:“算是吧,你不来,我都忘了他今天是头七了。” 苏清妤脱口说道:“你们怎么说也是嫡亲的表兄弟……” 后面的话她止住了,恍然惊觉自己有些逾越了,这不是她该说的。 严三爷先是一愣,随后看向苏清妤,轻声说道:“小姑娘知道的还不少。” 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苏清妤的目光却有些探究,只是并不明显。 苏清妤抬头,正好看见他唇角的笑意。 恰好此时小沙弥敲门进来,“苏小姐,接引殿那边准备好了。” 苏清妤转头看向严三爷,问道:“你不去给他上炷香?” 严三爷嘴角抽搐了两下,起身一甩衣袍,“当然要去,这种场面我也是第一次见。” 苏清妤心说,这人没给人烧过头七? 接引殿内,大殿中间一尊佛像金身,两侧烛光熠熠。一百零八名僧人分坐两侧,中间放着一张长几,长几前面放着一个挑金线莲花纹路的蒲团。 珍珠和翡翠也拿着祭品和经文走了过来,苏清妤接过祭品,询问了慈恩大师之后,摆在了长几上。 经文,则供在了佛像脚下。 刚供上的经文,就被严三爷伸手拿了下来,站在那开始翻看。 苏清妤眉目紧蹙,觉得眼前的人有些无礼,供给菩萨超度的,怎么他这么随意? 就听严三爷一边看,一边说道:“运笔有力,只是后劲儿有些不足,最后一笔差了一点味道。” 苏清妤咧了下唇角,说道:“佛祖和沈三爷都不会怪罪我的,这种事心诚则灵。” 想了想又说道:“多谢严三爷指点。” 他说的毛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写字这种事很吃功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好的。 见他又把经文放上去了,苏清妤才继续放心地整理贡品。 栗子糕,桃仁酥,南枣糕,松仁饼,桐子糕。 每样用盘子摆了五个,摆的整整齐齐,就连点心的边角,都对的整齐。 严三爷见食盒里还有点心,便问,“这里面的是?” 珍珠答道:“我们小姐怕有碰碎的,每种都多带了两个。” 严三爷忽然喉结蠕动了两下,弯腰拿起一块栗子糕就咬了一口。 入口清香,能吃出来只加了一点点糖,是他喜欢的味道,一块栗子糕下肚,他又深深地看了苏清妤一眼。 苏清妤却没看他,而是规规矩矩跪下,又是磕头,又是上香。 起身之后,她看向严三爷,“你不上炷香?” 严三爷眉目微挑,上前上了一炷香,鞠了躬,只是怎么看都透着敷衍。 做法事的功夫,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狂风呼啸,刚过午时,天色已经暗沉压抑。 僧人还要继续给沈三爷念经超度,苏清妤却没什么事了,打算回去休息。 可外面大雪漫天,怕是路途难行。 苏清妤站在大殿门口为难的功夫,就听严三爷说道:“我让人预备了素斋,就在边上禅房,苏小姐不嫌弃的话就一起吧。” 苏清妤也不矫情,点头说道:“那就叨扰严三爷了。” “只是不好意思了,我在这边做法事,打扰您用饭了。” 此时严三爷已经抬脚往边上的禅房走去了,闻言低声嘀咕,“我听听也好,省得浪费了这经文。” 禅房内摆好了四个素菜和两碗豆浆,珍珠和翡翠则被请到了另一边的禅房用饭。 苏清妤和严三爷相对而坐,她先捧起豆浆小口喝了起来,两口下肚,身上暖和了许多。 外面天色暗了下去,唯有落雪之声可闻。烛光映在少女冷艳的脸上,眉眼之间,容色精致秾丽。 “一会儿雪停了,我派人送你回去。”见苏清妤时不时看看外面,他出声安慰道。 苏清妤倒也不是心急回去,只是苏宜慧跟着她上山这事,她总觉得后面有什么阴谋,心里便有些静不下来。 见严三爷这么说,苏清妤收敛了思绪,专注用饭。 不多时,有人进来低声禀告,“三爷,车马准备好了,明日一早就能出发。” 那人出去之后,苏清妤随口问道:“三爷这是要回老家?” 严家祖籍金陵,他若是来参加葬礼,也该回去了。 就听严三爷说道:“我去趟西北,两三个月之后就回京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他烧百日之前,我一定回京。” 百日后,就是苏清妤要嫁到沈家的日子。 苏清妤手里的筷子忽然滑落到桌上,碰撞到青瓷碗边,发出叮当的声音。 前世两个月之后,西北甘陕两省地动,天山雪崩,整个西北民不聊生。 顾若云当时掌管着苏家的产业,靠着发国难财赚了盆满钵满,还背刺了林家一刀,致使林家最后伤筋动骨。 苏清妤现在想起当时京城乃至整个北直隶的惨状,仍然心有余悸。 “正月里,不要在甘陕两省境内。”苏清妤低声说道。 她做不到见死不救,不管眼前的人信不信,她都要提醒一句。哪怕他最后死在西北,她也尽力了。 转念一想,前世严家三爷一直活着,那应该就是没事了。 严三爷却眉目一紧,问道:“什么意思?” 他这次去西北是要查一件大事,预计要一月末才能回京,也正好要去陕甘两省。 苏清妤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想着对策,总不能说自己重生一世吧。别说是不大熟悉的人,就是最至亲的人她也不会说。 心里急促,面上却不动声色。 严三爷一直盯着苏清妤,就见她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少时曾经梦见过一本书,里面说宣德十八年正月,陕甘两省天塌地陷,死伤无数。”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说呢?” 苏清妤面色平静,好像只是随口一说。 可严三爷之前分明看见了她眼底复杂的情绪,惊惧,仇恨,盘算…… 从那日这小姑娘闯进书房到今日相遇,他发现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罢了,只能等从西北回来再详查了。 外面风雪骤停,珍珠忽然走了进来,在苏清妤身边低声说道:“小姐,奴婢方才回去查看了一下,大少爷来了,此时正和三小姐在一处。” 第十七章 熟悉的药味 苏清妤眉目微动,站起身对严三爷说道:“外面雪停了,我就不打扰您了,告退。” 严三爷却冲着门口扬声说道:“文竹,送苏小姐回去。” 那个叫文竹的少年一直送苏清妤到了前面院子,看着她们主仆进去才离开。 苏清妤带着珍珠和翡翠回去之后,直接进了正房的屋子。又让珍珠去和苏宜慧说,雪天难行,就在护国寺住一夜。 珍珠回来之后低声说道:“小姐,三小姐并未让我进去,大少爷应该还在三小姐房里。” 苏清妤此时正捧着热茶,盘膝坐在床上。听珍珠这么说,嘴角泛起浅笑,“珍珠,你小时候翻过窗户么?” 珍珠不明所以,就见自家小姐已经下地了,还推开了禅房的后窗子。 翡翠吓得惊呼,“小姐,这……这可使不得。” 谁家侯府小姐翻窗户啊,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翡翠向来稳重,吓得脸都要白了。倒是珍珠,比翡翠要兴奋的多。说道:“这窗子又不高,我小时候还爬树呢。” 说着,便也跟着翻了出去。 翡翠见状一跃身子,直接跳了出去,比她们两人都要灵巧。 都出去之后,苏清妤又顺着后窗看了看,屋内灯光朦朦胧胧的,床上很像躺着个人。 主仆三人从正房后面,打算悄悄走回西厢的后面,可刚走了两步,苏清妤就止住了脚步,往反方向走。 珍珠和翡翠见状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开口问,在后面跟着。 东厢房的后窗户下,苏清妤蹲在窗沿边,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没听见声音,苏清妤心想不会休息了吧? 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苏宜慧的声音,“哥,你找的人来了么?到底要我做什么?” 接着是苏元恺的声音,“马上就来了,一会你带着这个暖炉去苏清妤房间,和她闲聊一会就出来,记得把暖炉放下。” 苏宜慧问:“这暖炉里是什么?” 苏元恺:“这你别管,记得快点回来,她敢让如锦丢人,我今天就给她点颜色瞧瞧。” 过了一会儿,苏宜慧迟疑着问道:“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元恺笑了一声,“能出什么事?她不是总是自诩是嫡女压你一头么?正好今天也给你出口恶气。” “一会你去找苏清妤,我去接那人,你把东西放进去就回自己房间。到时候我装作刚来找你,正好撞破丑事,连夜押她回家,祖母定会重罚她,她就等着去周家做妾吧。” 苏清妤眉心一拧,周家? 知道苏宜慧一会儿就会去找她,她便起身又回了自己的住处。 果然,不到一刻钟,苏宜慧就捧着暖炉来了。 进门就问笑着问道:“大姐姐法事做好了么?要不要让人送点素斋来?” 苏清妤抬眼扫向苏宜慧,见她虽然笑着,却又笑的局促,就知道她有些紧张。 暖炉里传出的甜腻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 苏清妤前世研究药理,不说多精通,但是常见的药材还是闻的出的。 这暖炉里渗出的淫羊藿的味道很明显,还有几味辅助催情的药材,前世她可没少闻,毕竟这些也都是治男人不举的良药。 “三妹妹来了,快坐,晚上吃饭了么?” 苏宜慧装作无意把暖炉放在了桌上,就听苏清妤又说道:“那暖炉你还是捧着吧,这山里不比家里暖和,别着凉了。” 吓得苏宜慧捧着暖炉不敢动,生怕苏清妤看出端倪。 苏清妤拿着丝帕,走到苏宜慧身边,手上的丝帕往苏宜慧口鼻上一捂,人直接倒在了桌边。 珍珠和翡翠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两人按照苏清妤的吩咐,把人抬到了床上。 苏清妤看了看那个暖炉,说道:“我们从后窗户走。” 主仆三人再次离开屋子,从后窗出去,回到了下人住的西厢房。 也没点灯,只借着月光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苏清妤小声问珍珠和翡翠,“你们两个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刚才她屏住了呼吸,也提前告诉两个丫头了,就怕还是被影响了。 珍珠和翡翠一起摇头说道:“没有不舒服。” 苏清妤这才放下,她们吸入的少,时间又短,应该没事。 过了没多久,就见一个男人进了院子,鬼鬼祟祟推开了正房的门。 珍珠和翡翠吓得大气不敢喘,苏清妤却面无表情。 重生一世,她一颗心已经炼就的比石头还硬。 正房传来苏宜慧的惊呼声,苏清妤听着看着,一动未动。 如果不是她早有防备,此时在里面呼救的就是她,可没人会心疼她。到时候她们只会骂她下贱,骂她不要脸,骂她败坏门风。 凛冽的寒风在外面打着转,地上的清雪被吹出了一个漩涡。 院子外忽然进来一道身影,还带着四五个人,应该是听见了苏宜慧的声音,直接去了正房破门而入。 苏清妤没看清来人,但是可以确定不是苏元恺。 这人不知道是苏元恺安排的,还是巧合路过。 苏清妤想了想,抬脚出了西厢房,一路往正房走去。 她还未走到正房门口,就撞见了从外面跑进来的苏元恺。 显然,苏元恺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下,面色立马沉了下去,“你怎么在这?” 苏清妤嘴角含笑,意味深长地问道:“那大哥以为我应该在哪?” 苏元恺看了看正房内的人影,快步冲了进去,苏清妤紧随其后。 进了正房,看见里面的场景,苏元恺倒吸了一口凉气,面沉如水。 苏清妤也愣了一下,神色莫名。 第十八章 谁这么好心? 此时正房内乱成了一团,一个男人抱着苏宜慧半坐在床边,地上还一个男人被几个小厮按着。 苏清妤认出床上的男人是内阁首辅徐以祥之孙,徐良平。 前世苏宜慧和徐良平的奸情是在两年多以后,今生竟然这么快就相遇了。 这俩人还真是……有缘。 地上被小厮按着的也是熟人,周氏商行的少爷周正。 前世苏元恺和周正因为抢花魁,两人合伙把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给揍了。 那天她恰好回府送节礼,见到周正和苏元恺在苏家偏厅跪着,求她父亲帮忙去礼部尚书家说话。 所以先进来意图不轨的男人是周正,徐以良应该是恰巧路过,听见声音带着人闯了进去。 此时的苏宜慧应该是被暖炉里的香影响了,原本白皙的脸蛋变成了诱人的粉红色,一只手抓着徐以良的衣襟,胡乱摩挲。 苏元恺也认出了徐以良,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徐少爷,您怎么在这?多谢徐少爷救了我妹妹。” 徐以良低头看了看怀里娇艳欲滴的少女,一颗心也跟着躁动了起来。 “这是你妹妹?这可怎么好,荒郊野岭的中了这种东西,你们都出去吧,这有我呢。” 徐以良知道苏元恺的身份,却并未拿苏家当回事。再说了,今日这事说出去,他还算是拔刀相助呢。 苏元恺已经慌的不行了,妹妹的清白若是这么毁在他手里,他回家怎么交代? 可眼下带着人下山也不现实,这玩意又没有解药,总不能把妹妹扔到雪地里。 再加上眼前的人又是徐以良,苏元恺无奈,只能在慌乱中退了出去。 一同退出去的,还有苏清妤和徐家的小厮。 一出正房,苏元恺就怒目圆睁地看着苏清妤,“你对宜慧做了什么?怎么是她在里面?” 苏清妤意味深长地看向苏元恺,“我还想说呢,怎么三妹妹在我房里?还有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 她又看向在地上被按着的周正,“这人又是谁?为什么进我的房间?我看先把人送到刑部吧。” 苏元恺闻言面色一沉,眼底浮现出一抹惊慌之色。 然后冲着苏清妤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别站在这了,赶紧回房去。” 摆明了不想让苏清妤再问下去,还有周正,他得把人放了,他怕周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苏清妤自然能看透他的心思,也不戳破,带着丫鬟回了西厢房。 厢房西北方向的密林中,文竹正低声在严三爷耳边说道:“三爷,属下去看过了,苏家大小姐无事。这事应该是冲着她来的,好在她机敏,提前有了防备。” 严三爷微微点了点头,主仆二人刚要转身,就听见正房内传出的声音。 文竹脸色一变,“三爷,徐以良也太混账了,竟然敢玷污佛门圣地。” 严三爷神色不变,手指轻抚手腕上的老檀木佛珠,“佛门里进两个妖魔鬼怪,不是很正常么?” 又吩咐文竹,“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明日御史会上弹劾折子,趁着徐阁老管教孙子的空档,我正好抓紧办事。我今日还在想,怎么牵制一下徐阁老的精力,还要做的不动声色,不能被他看出端倪,她倒是送了我一份大礼。” 文竹躬身说道:“是,属下这就去陈阁老府上。” 苏清妤很快就带着丫鬟们回了西厢,正房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几个姑娘只能弄了棉球塞到耳朵里,但还是羞的面红耳赤。 好在几人白天都累了,迷迷糊糊间也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苏清妤是被哭声惊醒的。 天冷,她窝在被子里不想起身,就让珍珠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珍珠掀起帘子进来,又在门口站了会,散去身上的冷气,才走到床边。 “小姐,打听清楚了,昨儿夜里那个周少爷就下山了。半个时辰前,徐少爷从正房出去,丫鬟替三小姐换了衣裳,现在三小姐正跟大少爷哭呢。” 苏清妤嗯了一声,吩咐珍珠,“等她不哭了,你去问问大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翡翠端了热水进来,伺候苏清妤洗漱,“小姐,我让胡嬷嬷去拿早饭了,咱们简单吃点豆浆和饼子。” 苏清妤对吃并不挑剔,在她看来,热乎的山泉水豆浆和素饼子已经很好了。 等到她带着几个下人吃了早饭,那边也传来了苏元恺的回应,说是即刻回府。 苏宜慧和苏清妤各自带着自己的丫鬟一辆马车,苏元恺骑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侯府。 马车刚在侯府二门处停下,就见管家苏忠慌里慌张地上前。 “大少爷,两位小姐,侯爷让你们马上去松鹤堂。” 苏清妤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苏忠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宜慧,解释道:“今日侯爷上朝的时候,被御史台弹劾了,说苏家小姐和徐家少爷玷污佛门净地,行苟且之事。” “皇上斥责了侯爷和徐阁老,让他们二位回府好好教养后辈。” 苏清妤一愣,被御史台弹劾? 这事从发生到现在还不到十个时辰,御史台不仅知道了,还写了折子弹劾。是皇上的耳目太灵,还是昨夜的事被有心人看见了? 这样也好,正好用这件事牵制住父亲,毕竟她接下来要办的事,父亲知道一定会大怒。 也不知道谁这么好心,上了一道弹劾的折子。 苏清妤还有事情要处理,不想去掰扯这件事,便说道:“我还有事,跟父亲说一声,我晚点过去。” 说完便带着人回了碧水阁。 回去之后换了衣裳,又重新洗脸梳头,翡翠怕她在庙里吃的不好,重新上了茶点。 苏清妤让珍珠给她找一身稳重的衣裳,然后吩咐道:“去通知苏氏粮行的四个掌柜,来给我回话。另外,我要见一见府上的账房。” 不多时,偏厅内侯府账房管事白先生走了进来,“参见小姐。” 他已经知道了,侯府内院的事务都交给了这位大小姐。 白先生心里很不以为然,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能管什么事?怕是算盘都打不利索,账本也看不明白。 苏清妤可不管白先生怎么看她,只要能办事,管他是白先生还是黑先生。 吩咐珍珠上了茶,又关上了门,苏清妤才说道。 “白先生,今日请您来是要问问,府上现在有多少现银?” “回大小姐,现在府上有现银差不多二十一万两。几个铺子的进项刚送进来,今年田庄的收成也不错。” 苏清妤点了点头,又说道:“你回去给我凑三十万两,把林家的三十万两银子还了。” 第十九章 给林家续命 白先生本来在喝茶,苏清妤两句话说的他一口茶水直接喷在了地上。 顾不得礼仪,白先生把茶盏放到楠木方几上,问道:“大小姐说什么?把林家的账清了?挂在账上十多年前的那笔账?” 苏清妤心说,这白先生怎么年纪大了,脑子还不转了,她说的还不清楚么? 还有这反应,至于这么激烈么? “就是那笔账,你现在账上有二十一万两,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卖的,库房里的古董字画,或者是宅子田地,抓紧给我凑够三十万两。” 既然父亲不拿她们母女当回事,该还的账也该还了。总不能母亲贴着嫁妆银子养家,外祖家还要贴钱给父亲养外室吧。 正好她需要银子囤粮,这笔银子到手,她就能和表哥大干一场了。 白先生用力咽了下口水,平复内心的惊诧和恐慌,他在侯府做了几十年账房,还从来没碰上过这么难的事。 三十万两,不是三十两,没有侯爷发话,他敢动这么大笔银子么?大小姐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 这三十万两还给林家,侯府也就得喝西北风了。 “大小姐,这么大的事,我得去问问侯爷。”白先生开口说道。 苏清妤哼了一声,“侯府内外涉及钱财的事,他什么时候操过心?现在母亲去庄子安胎,这些事都交给了我,出了事我担着,你怕什么?” 白先生无奈地看向苏清妤,“大小姐,这数额太大了,真的不行。” 三十万两银子这么出去,侯爷还不得杀了他?再说了,这银子侯府若是想还,还会在账上挂了十多年么?摆明了根本不想给林家。 苏清妤重重撂下茶杯,冷声说道:“事成之后如果父亲责怪,我给你五百两银子,让你带着全家去江南生活。你若是不肯帮我,那我不介意明天就换个账房,我也不怕你跟父亲告状,你看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白先生先是一阵错愕,随后便是满脸纠结。 大小姐才十多岁,怎么行事手段比夫人掌家的时候还要狠辣,这让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摆在面前的两条路,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苏清妤也不催促,坐在首位安静的喝茶,看都未看白先生一眼。 过了好半天,白先生动了动堆满皱纹的唇角,“那小姐说,咱们卖什么好?宅子怕是一时半会不好出手,古董字画倒是有些值钱的。” 这几年账上的银子从未超过三十万两过,只要有要超过的趋势,侯爷就会买古董字画或者孤本古籍回来。有几次夫人明显生气了,顾及侯爷的面子没说什么。 苏清妤想了想,说道:“那就卖古董字画吧,挑值钱好出手的卖,给你两三天时间,给我凑三十万两出来。” 白先生也沉吟了片刻说道:“好吧,就听小姐的。到时候需要签字画押的文书,小姐都要签好了。” 苏清妤笑道:“那是自然,放心吧,我不会为难先生的。” 白先生心说,这还不叫为难?他怎么感觉小姐掌家,这家里的天就变了呢。 送走了白先生,等了片刻,苏氏粮行的四个掌柜就来了。 苏家在京城有四家粮行,分别在东南西北四城区。 这四家粮行是林家给林氏的陪嫁产业,包括四位掌柜,也都是林家的人。甚至就连粮食,都是林家在江南收的,派人送到这四家粮行。 可以说这四家粮行,就等于是林家送给苏家的下蛋鸡,只需要捡鸡蛋,什么都不必操心。所有的收益,都是苏家的,林家不会染指一分。 因林家是南直隶最大的粮商之一,所以这四家铺子在京城的口碑也极好,每年收益都有十几万两银子。 林生是西城粮行的掌柜,也是四家铺子的总掌柜,今年四十多岁,留着一撮山羊胡。 苏清妤对林生等几位很客气,让人上了好茶,又寒暄客气了几句,才问道:“林大掌柜,咱们在京城的仓库和铺子里,现在总共有多少米?” 林生想也未想便说道:“仓库里还有三万石米,年底前还能再到两万石。”显然这些账目,都是烂熟于心的,并不需要多加思考。 苏清妤眉头微微皱起,五万石……差的太多了。 她又问了现在的售卖情况和仓库的大小,便让几位掌柜回去了。 送走几位掌柜,苏清妤站起身,“珍珠,让人备车,我要去找二表哥。” 又问道:“松鹤堂那边怎么说了?有消息了么?” 珍珠回道:“三小姐和大少爷并未去松鹤堂,雪姨娘把三小姐接回了芙蓉苑,说是让三小姐先休息,这些事情晚点再说,侯爷虽然生气,但是也没说什么。” 苏清妤也未多想,只以为雪姨娘是心疼女儿。 午后,林氏商行后面的花厅内,苏清妤正在听二表哥林文柏的唠叨。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来和我们商量一下?” “嫁给死人,你怎么想的?别说是沈三爷,就是皇帝,死了也就没什么用了。” 苏清妤吓得连忙白了他一眼,“表哥说什么呢?这话能随便说么?小心隔墙有耳。” 林文柏也知道刚才这句话僭越了,但是唠叨却没停。 “沈昭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不想嫁给他,表哥有的是办法,干嘛还要往沈家的坑里跳。” “要我说,沈三爷那门子晦气婚事你也退了,若是怕受欺负,不如我在林氏族里找一个,你三表哥……” 苏清妤连忙打断林文柏的话,这二表哥什么都好,就是嘴皮子碎,任由他说,还不得说到明日。 “二表哥,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林文柏一双剑眉微微挑起,笑着说道:“什么正事?说说看,听说现在你掌管家业了,不会是来求我帮忙的吧?” 苏清妤心说,她可不是来求帮忙的,她是来给林家续命的。 第二十章 陷害 前世陕甘两省地动,天山雪崩,朝廷第一时间在北直隶调集粮食赈灾。 林家作为皇商,自然也是不遗余力赈济灾民。但是地动发生的时候正是正月,北直隶的粮食本就紧张,想从江南调粮又需要时间。 那时候母亲正病重,侯府的一应事务交到了顾若云手上。一日顾若云忽然给林家送去了五千石米,说是在下面农户手里收的,那时候京城的大米已经从一两三钱每石,涨到了十六两银子每石。 林家大喜,当时朝廷一直给几大皇商施压,让他们全力救济灾民。林家收到粮食,第一时间施粥放粮,可那批粮食却吃死了上千的灾民。 舅舅亲自来了京城,散掉了大半的家财产业才保住了林家。事后,顾若云在林家长跪不起,舅舅猜她也是被算计了,并未多计较。 前世苏清妤也以为表姑母是被人蒙蔽了,可如今想来,分明是有人和顾若云联手算计林家。 这事肯定也不是顾若云一个人能筹划的,背后一定还有人要置林家于死地。 敌在暗,他们在明的滋味不好受,需要时时刻刻防着冷剑。 苏清妤忽然开口问道:“表哥,林家是走的谁的路子做的皇商?” 林家从前是江南最大的粮商,这三四年,才开始以皇商的身份赚朝廷的银子。 林文柏不明白苏清妤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说道:“林家做皇商,走的是沈三爷的路子。我爹曾经和沈三爷有过一面之缘,帮过他的忙,他不想欠林家的,就帮忙说了话。” 苏清妤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前世沈家的那些糟心事。 都说树倒猢狲散,其实是不得不散。 前世沈三爷去世后,沈家慢慢开始举步维艰,一方面因为沈家两房能力都一般,但是还有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沈三爷从前的政敌开始打击报复沈家。 如果舅舅当初是走的沈三爷的路子,那就会被贴上沈家的标签,朝中有人觊觎林家这条生财的路,也情有可原。 “表哥,现在江南粮食什么价格了?” 林文柏说道:“现在差不多是一两银子一石,因是年底了,每年这时候都会贵点,秋收的时候,均价差不多八钱银子,怎么了?” 苏清妤又问:“你现在手里能调集多少银子?” 林文柏心里盘算了一下,“五六十万两吧,这些银子年底是要交回父亲那的。”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敲击着椅背的扶手,沉吟着说道:“想办法收一百万石的粮食,年底前运到京城,能做到么?”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收购加上运输…… 苏清妤心里有些没底。 林文柏却大惊失色,“你疯了?现在是粮价最高的时候,一百万石,我们到明年秋天都不一定卖的完,等到秋天新粮上来,你这些就都砸在手里了。” 苏清妤不知道怎么跟林文柏解释,但是粮食是一定要收的,而且越多越好。 想了想,苏清妤神秘兮兮地问他,“你知道慈恩大师么?” 林文柏见苏清妤一副要说秘密的样子,便也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当然知道,说是慈恩大师看天象和批卦的本事,比钦天监的正使还要厉害。” “我昨天去护国寺了,亲耳听见慈恩大师在拜佛祖,说是两个月后,北直隶将有天灾降世,到时候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我想着咱们不知道也就是算了,既然知道了,就得早做准备。” 林文柏听完一脸震惊,表妹去护国寺他是知道的,因为他昨日去侯府了,打算问问表妹的婚事,守门的说大小姐去护国寺了。 想来表妹不可能无缘无故要筹集一百万石粮食,若真是慈恩大师说的,那这事还真应该提早准备。 做生意,谁能抢占先机,谁就赢了。 林文柏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要亲自回趟云州府,去见见父亲。” 一百万石粮食,他不可能避开父亲擅自做主,这件事太大了,需要拼尽林家全力。 苏清妤说道:“这样也好,但是务必告诉舅舅,这件事一定要掩人耳目。多派点生面孔出去,不要打着林家的旗号到处收粮。” 林文柏点头说道:“这个我知道,我会和父亲说的。” 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毕竟天灾还没发生,传出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揣测。 苏清妤又和林文柏商议了几句后续要注意的事,才上了马车回了侯府。 马车刚在垂花门处停下,就见琥珀正焦急地等在那。 见苏清妤下车,忙上前低声说道:“小姐,侯爷等着审问您呢。” 苏清妤眉目轻挑,“审问我?怎么回事?” 琥珀跟在苏清妤身后,解释道:“三小姐今日在房里要自尽,正好被侯爷撞见了。三小姐说那个周正是您在外面的相好,你们俩幽会却牵连了她,还说您就是故意害她。” 琥珀话还没说完,主仆几人就被管家苏忠拦住了去路,“小姐,侯爷在松鹤堂等您一天了,您现在过去吧。” 苏清妤冷艳的面容上浮了一层愠色,淡淡地说道:“那就走吧。” 松鹤堂的偏厅内,老夫人和苏承邺坐在主位,顾若云则在一边安慰哭泣的雪姨娘。 见苏清妤进来,雪姨娘就跟见到杀父仇人了一样,站起身对着苏清妤破口大骂。 “你这个小贱人,你自己下贱,为什么要祸害我女儿?” “我今天非掐死你不可,你这个败坏门风的东西,你不得好死啊。” “你说,你在外面跟多少男人睡过了,你嫉妒我女儿冰清玉洁是不是?” 雪姨娘的话越说越难听,哪里还有一点侯府贵妾的样子,简直和村子里泼妇骂街差不多。 苏清妤脸上寒霜渐起。 啪。 一声脆生生的巴掌响,雪姨娘也被打了一个踉跄。 苏清妤冷声问道。 “清醒了么?没清醒就先拖下去打一顿板子。” 第二十一章 请家法 顾若云见状扶住雪姨娘,对苏清妤说道:“清妤,她怎么说也是长辈,你怎么能动手呢?” 苏清妤似笑非笑地看向顾若云,“她一个妾室,跟我充什么长辈?” “妾室和外室这种身份,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主子。” “表姑母,您说呢?” 顾若云脸色微变,想发作又没有发作的道理。 苏清妤的目光寒凉的犹如能割破人心的利刃,让顾若云心头一惊。 苏承邺见状用力拍了下桌子,震的茶盏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孽女,闯下这样的祸事,还不思悔改?” 苏清妤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没上前给苏承邺一巴掌。 “父亲说我惹了祸事,证据呢?刑部审案子还要证据呢,父亲也不能冤枉人吧。” 苏老夫人坐在一边,微眯着眼睛捻着手里的小叶佛珠,看不出喜怒。 闻言忽然开口说道:“让宜慧和元恺进来,这事还是要当面对质清楚了。” 没一会儿,苏元恺和苏宜慧就走了进来。 苏宜慧一脸的委屈,走到苏清妤身边,还狠狠地瞪了一眼。 雪姨娘见儿子和女儿进来,也回过了神,说道:“宜慧,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省得你大姐姐不认账。” 苏宜慧看了苏清妤一眼,说道:“昨天晚上,大姐姐喊我去她屋里说话,我去了之后本来说的好好的,忽然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和男人的说话声,我吓坏了,问大姐姐是谁。大姐姐拿起手帕,就把我捂晕过去了。那帕子上肯定有迷药,她是故意的。” 苏宜慧说完之后,苏元恺上前说道:“祖母,父亲,那位周少爷已经招认了,说他和苏清妤早就认识,两人这次在寺里幽会是约好的。” “苏清妤还说,要把妹妹也送给他,还好徐少爷路过,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兄妹俩一番话说下来,自认为没有一点瑕疵。屋子是苏清妤住的屋子,又有人证,只要祖母和母亲信了三分,周正再咬死和她有了首尾,这件事就算成了。 苏承邺看向苏清妤,怒斥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们苏家的嫡长女居然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苏清妤面上不见一点惶恐之色,略带嘲讽地看了苏元恺兄妹一眼。 开口问道。 “大哥和周少爷认识么?” 苏元恺一怔,梗着脖子说道:“不认识,我们怎么会认识。” 苏清妤轻笑了一声,说道:“大哥和周少爷可是莫逆之交了,两人都是香春楼云霄姑娘的入幕之宾,算是不打不相识。” “之后便经常在一起喝花酒,逛赌场,常去的赌场是永安大街那家。” “父亲可以让人去香春楼和赌场打听打听,都认识他们。” 苏元恺整个人僵在原地,随着苏清妤的话出口,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慌。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清妤笑了一声,“早上花三两银子查的。” 这事其实是前世她听说的,倒是没想到今日用上了。 “大哥,你和周少爷关系那么好,难道不是一起上山的?” “你们为什么上山?” 说完,不等苏元恺解释,就扬声说道:“来人,把东西拿上来。” 翡翠捧着一个暖炉走进来递给苏清妤,赫然是之前苏宜慧的那个。 苏宜慧眼睛瞪得老大,这个暖炉她上了马车才发现不见了,以为忘在了护国寺,怎么在她手里? 苏清妤把手里的暖炉放到苏承邺和老夫人中间的桌上。 然后说道:“这暖炉外面包着的锦缎,上面绣着荷叶,我让人去打听了,和三妹妹贴身丫鬟翠柳的针脚一样。” “还有这个暖炉,是入冬的时候府上采购的,每人的样子都不一样,府上有账册登记着。” “这暖炉里点的香,也不是寻常女儿家用的,现在找大夫看,还能分辨的出来。” “父亲,祖母,昨日我做完了法事就回了房间,后来又觉得正房后面的树林子有些吓人,便去厢房想和珍珠挤一挤。” “我并不知道三妹妹为何去我的房间,更不知道周少爷是怎么冲到我房间的。” “请父亲和祖母详查,或者直接把周少爷送到刑部好了。我也想知道,他为何大半夜进了我的房间,三妹妹的香炉里又被谁下了催情的药。” 一番话说完,老夫人也不捻佛珠了,一双犀利的眸子盯着苏元恺兄妹。苏承邺也一脸的不可置信,面色阴沉的可怕。 雪姨娘时不时打量下老夫人,显然吓坏了。顾若云则低垂着头,眸底闪过浓重的失望。 苏清妤知道他们各怀心思,也懒得探究,只是对苏承邺追问,“父亲看这事要怎么处置?我和周正无冤无仇,他为何往我头上泼脏水?还是送到刑部审问吧,别是他背后有什么人专门算计咱们家。” 苏承邺和老夫人都是几十岁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这里面的弯弯绕。 家里的小姐少爷们争个宠或者是掐个尖,他们都不当回事。若是能激起好胜心,也是好事。可前提是,做这些不能影响家里的名声还有小辈的婚事。 昨日护国寺的事一早上就闹到了御前,平宁侯府简直成了京城的笑柄。天知道苏承邺这一早上气成了什么样,恨不得杀了苏清妤。 眼下知道不是苏清妤的过错,愤怒自然转移到了苏元恺和苏宜慧身上。 “来人,请家法。” 苏承邺沉声说道。 一听说请家法,雪姨娘吓得差点晕过去。 苏清妤适时扶住了雪姨娘,低声说道:“这事说起来也不怪大哥,他也是为了给表妹出气,也不知道这主意是大哥自己想的,还是表妹琢磨的。” “她自己坏了名声,还要拉大哥和三妹妹下水,真是可气。” 苏清妤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她们两人听得见。雪姨娘本来恨苏清妤,此时听她这么一说,把程如锦便也恨上了。 儿子对程如锦的心思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他能为了程如锦做出这种事。做就做了,还蠢的被人发现了端倪。 恰好此时顾若云上前安慰她,“雪姨娘,这事也不全是大小姐的错,她为了顾全自己,也顾不上哥哥和妹妹了。” 本是挑拨的话,听在雪姨娘耳里,就成了推卸责任。 她一把推开顾若云,大声说道:“不用你假惺惺的,都是你的宝贝女儿干的好事。” 第二十二章 惩罚 场面一度混乱了起来,雪姨娘骂程如锦是祸水,引的家里表哥出去惹事。 顾若云哭诉她们孤儿寡母无辜,作势要带着女儿去寻死。 寻死当然只是吓唬人,不过是想让苏承邺心疼怜惜。 可此时苏承邺和老夫人脸色却都不好了,程如锦是苏家的血脉,苏元恺就等于是她亲哥哥。 若是苏元恺有别的心思,那…… 母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若云和雪姨娘拉扯的时候,管家送了家法进来。 苏家的家法是一根鞭子,据说是第一代平宁侯随着太祖皇帝开疆拓土的时候用的,已经有三百年了。 苏承邺拿过鞭子,在空气中一甩,沉声说道:“都给我闭嘴。” 薅着雪姨娘头发的顾若云闻言松了手。 可雪姨娘修长的指甲却还在顾若云脸上,她垂手的时候微微用力,就听啊的一声,顾若云发出惊叫。 左边脸被挠的血淋淋的。 苏承邺眉心肿胀,不明白好好的家,怎么乱成了这样。 “来人,带表姑太太下去上药,苏元恺和苏宜慧留下,每人十鞭子家法,表小姐程如锦,天黑之前出发,送去云州的慈心庵修行。” 程如锦不能再留在侯府了,再留下去,他怕自己儿子被毁了。 顾若云闻言上前跪在苏承邺身边,“表哥,你不能这样,她是你亲……外甥女,你怎么能送她去庙里呢?” 苏承邺弯下腰,咬着牙在顾若云耳边说道:“你没看苏元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么?我不能让她把我儿子毁了,这件事必须听我的,别逼本侯。” 苏承邺眼神阴鸷,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顾若云深知这次的事不是威胁他就能解决的,惹怒了他,她们母子也凶多吉少。 顾若云这人极擅长拿捏人心,哪怕此时再担心女儿,她也规矩地后退,说道:“表哥说的是,我知道了。” 雪姨娘听说两个孩子要受家法,本想上前求情,可见苏承邺这样的神色,也吓得不敢上前。 眼睛一转,便走到了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妾身知道这次的事他们兄妹罪无可恕,只是受了鞭子,是要留疤痕的,往后可怎么办?能不能换个惩罚的方式?” 雪姨娘问的小心翼翼,生怕惹怒了老夫人。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对苏承邺说道:“雪姨娘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都去佛堂跪着吧,跪上三天再说。” 苏清妤低垂的眸子里浮起一抹嘲讽,却并未多说。 苏家子嗣不旺,老夫人自然舍不得惩罚孙子。至于苏宜慧,还要和徐家议亲,也不会这时候让她受伤。 一切尘埃落定,苏清妤嘴角含笑出了松鹤堂,等到程如锦被送去慈心庵,她动手就方便了。 回到碧水阁之后,苏清妤又见了府上的几位管事嬷嬷。林氏掌家的时候,只核查账目,并不拉拢人心。所以府上的管事嬷嬷们虽然不敢造次,却也不见得有多忠心。 眼下苏清妤掌家,她们自然生起了轻视之心,苏清妤也不戳破,只说还按照以往的规矩,账册及时送过来。 管事嬷嬷们走了之后,苏清妤翻着以往的账册,一目十行地看着。 眼看着外面天色暗了下来,珍珠却急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表小姐……怕是不能去慈心庵了。” 苏清妤眉目微微蹙起,抬头看向珍珠,“怎么回事?” 珍珠愤恨地说道:“表小姐要带走的东西已经装上马车了,可沈家忽然来人了。” “说是要给沈大少爷纳表小姐为贵妾,等到孝期过了就入府。” 苏清妤不解地看向珍珠,“沈家怎么忽然改口了?” 那日看沈家老夫人的意思,分明是不想接纳程如锦。她便想着趁两家婚事悬着,正好把人处理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沈家不可能这时候给沈昭纳妾。叔叔尸骨未寒,侄子着急纳了妾室,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就听珍珠说道:“奴婢打听了,可沈家的人口风紧的很,什么都不肯说。”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就见琥珀掀起帘子走了进来。 在苏清妤身边低声说道:“小姐,奴婢打听出来了,那日咱们走了之后,沈大少爷便不吃不喝跪在沈三爷灵前。” “后来沈老夫人叫起,他也不肯起。” “外人都以为沈大少爷是为叔父尽心守孝,实际上他是以此威胁家里,要让表小姐进门。” “听说今日开始,不光不吃不喝,还一直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把沈老夫人吓坏了,这才让人来咱们家。” 苏清妤看向琥珀,“你怎么打听出来的,不是说沈家人的嘴严得很么?” 琥珀低眉顺眼地说道:“外院上茶的小厮是我表弟,这话是沈家的管事对侯爷说的。” 自从上次因为字帖的事,苏清妤训斥了琥珀之后,琥珀这些日子做事便很恭谨。 苏清妤满意地点点头,“琥珀做的不错,那支赤金梅花簪子你拿去戴,再拿五两银子给你表弟。” 琥珀谢了她的赏,又说道:“奴婢过来的时候,侯爷已经吩咐人把表小姐的东西放回去了。”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苏清妤依旧面不改色,只是嘱咐几人盯着点程如锦,便继续看账册。 晚饭依旧是几碟素菜,一碗杂粮粥。 用过饭本打算继续去书房看账册,就见琥珀再次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表小姐让小厨房做了好几个菜,去老夫人的小佛堂看大少爷和三小姐了。” 苏清妤娇艳的红唇一张一合,问道:“都做了什么菜?” “做了煎银鱼,脆皮鸭,冰糖肘子,拌芥菜,还有蜜汁藕。” “厨房的马婆子可能是表姑太太的人,我特意去打探,她什么都没说。” 苏清妤嘴角漾起了一抹笑意,“走,我们去看看祖母。” 第二十三章 佛堂吃肉? 松鹤堂内,苏清妤眼眶通红地跪在老夫人脚边,身后的丫鬟翡翠手里还拎着食盒。 老夫人此时正在卧房里轻捻佛珠,见苏清妤红着眼跪在一边,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苏清妤低眉顺眼地说道:“祖母,我惦记三妹妹和大哥。如今天这么冷,不吃饭怕是受不住,真冻出病来可怎么好?” 老夫人没想到苏清妤经历了一场算计,还能顾念手足之情,脸上泛起欣慰的笑意。 “难为你还惦记他们,冷也得受着,犯下那么大的错,跪上三天都是轻的。” 苏清妤伸手挽住老夫人的手臂,撒娇地说道:“祖母,我给大哥和三妹妹求个情,我做了几个素菜,要不咱们去看看,也让他们垫垫肚子,好不好?” 苏清妤本就长得明艳,这一撒娇,倒是露出了小女儿的娇憨。再加上苏清妤的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夫人也不忍心拒绝,看看天色,便说道:“那现在就去吧,早去早回。” 苏清妤笑着扶起老夫人,祖孙两人朝着松鹤堂后院的佛堂走去。 刚推开佛堂外屋的门,就听里间传出说笑声,是程如锦的声音。 “表哥,你吃这个香酥鸭,我特意让厨房多炸了一会。” “三表妹,这个银鱼是特意给你做的,尝尝合不合口味。” 紧接着是苏元恺的声音,“多谢表妹了,还好有你想着我们。” “那个苏清妤,下次我一定让她没有翻身的机会。” 老夫人脸色铁青,抬脚往里面走去。 就见佛堂内三人席地而坐,苏元恺和苏宜慧正吃的满嘴流油。 老夫人历来的习惯是早起上香磕头,晚上不会过来。此时跪坐在地上的三个人都一脸惊诧地看向门口,老夫人骇人的目光让三人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程如锦反应最快,连忙跪在地上请罪,“祖母息怒,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想着天气冷,饿肚子伤身,忘了佛堂的规矩了。请祖母责罚,如锦绝无二话。” 苏元恺和苏宜慧也反应了过来,两人甚至顾不上擦唇角的油腻,也一起跪在一边请罪。 只是怎么看,都没有程如锦心诚。尤其是苏元恺,一边请罪,还一边用力咽下了嘴里的肉。 苏老夫人气得胸膛起伏,怒声吩咐身边的大丫鬟知春,“去通知侯爷,请祖宗家法,今日我要在佛堂打死这三个孽障。” 苏清妤扶着老夫人,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劝道:“祖母消消气,表妹也是心疼大哥,只不过忘了咱们苏家的规矩。她毕竟不是苏家人,也情有可原。” 老夫人想起程如锦的身世,眼底下意识涌出一丝厌恶的情绪。之前还觉得这丫头乖巧懂事,如今看来也是个拎不清的。 “如锦,你是要去沈家做妾的,虽不是我们苏家的姑娘,可也是在苏家长大,去了沈家以后万不可再这样行事,丢了家里的脸面。” 老夫人刻意说她不是苏家的姑娘,就是为了敲打她,私心里也有不想承认她身份的意思。 程如锦低垂着头跪在地上,紧咬着一口银牙,心里恨极了苏清妤。如果不是苏清妤,祖母怎么会这个时候来祠堂? “是,祖母,我再也不敢了。” 不多时,平宁侯苏承邺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双手捧着鞭子的管家苏忠。 来的路上,苏承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进门之后,扯过鞭子先朝着苏元恺的后背打了上去。 啊。 就听苏元恺一声惨叫,后背直接渗出了血迹。 苏清妤眼底划过一抹报复的快感,只觉得通体舒畅。 一连抽了三鞭子,苏承邺才停下手上的动作。苏元恺哪受过这样的惩罚,跪在苏承邺腿边,抱着他的腿求饶。 老夫人站在边上一直没说话,微眯着眼睛捻着小叶佛珠。 见苏承邺停下了,才开口说道:“女儿家不好上鞭子,她们两个,就在这跪上三日吧。” “元嬷嬷,你亲自带人在这看着,不许给吃的,也不许她们偷懒,给我好好跪上三天再说。” 佛堂罚跪,是世家内宅常用的惩罚手段。普通的罚跪可以时不时歇着,甚至还能睡上一觉。这次老夫人动了大气,一点不许通融,寒冬腊月跪上三天就能要人半条命。 不等两人求情,老夫人就抬脚走了出去,显然不想再多说,苏承邺见状吩咐人把苏元恺抬回去,也离开了。 佛堂内只剩下程如锦和苏宜慧,还有元嬷嬷带着丫鬟盼夏。 “两位小姐,还请好好跪好。”元嬷嬷沉声说道。 两人只得面对佛像跪好,苏清妤看了看手里的食盒,遗憾地说道:“那这些素菜,我只能带回去了。等两位妹妹出去了,我再给你们接风。” 次日一早,苏清妤刚起床就听说松鹤堂发卖了两个守门的婆子。她淡笑了一声,这家里也该整治了。 吃过早饭,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苏清妤吩咐珍珠叫了母亲的陪房林二进来。 林二今年四十多岁,管着林氏除了铺子之外的其他陪嫁产业。像是城郊的田庄,城里的房产都是林二在打理。 “大小姐,您找我有事?”林二进来先行了礼,才开口询问。 苏清妤示意他坐下,吩咐人上了茶,才低声说道:“林二叔,我有事要麻烦您了,帮我找个稳妥机灵的人,去宣府查点事。” 林二见苏清妤说的郑重,神色也肃穆了起来,“大小姐尽管吩咐。” 苏清妤说道:“我怀疑苏元澈不是父亲的血脉,当年父亲是在宣府把这孩子接回来的,那个叫莫语的妾室是父亲外放的时候纳的。我想请林二叔帮我查查,莫语到底有没有孕,还有生孩子的细节。” 既然他们说苏元澈是妾室莫语生的,那她也正好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最后还有什么话说。 林二闻言面色一变,“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亲自去宣府走一趟,对外就说我老家有事,回去探亲了。” 苏清妤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林二叔办事细心,您亲自去我自然放心。” 又低声嘱咐道:“如果这孩子不是莫语生的,那么证据要落到纸上,能带回来的人,最好带回来。” “别怕花银子,多带点银子出门。” “另外一定谨记,不管查到多少,过年之前都务必要回来。” 第二十四章 炸毛的孔雀 林二离开之后,苏清妤茶还没喝上一口,账房白先生就来了。 “大小姐,卖了两幅前朝的字画,对方出价十万两银子,这是契约文书,您画押盖印吧。”白先生显然很谨慎,生怕这事最后怪到他头上。 苏清妤拿起文书一目十行看了一遍,没什么不妥当的,便拿出印章,又按了手印。 “好了,三十万两银票给我准备好了么?” 白先生捻了两下胡子,说道:“大小姐,您得把借条收回来,我才能把银票给您。” 苏清妤拿出欠条递给白先生,让他拿去入账。 事实上这账目虽然在苏家挂着,但是欠条早就已经在林氏手里了,林家根本没想往回要这笔钱。林氏去温泉庄子之前,苏清妤便把欠条要到了自己手里。 “我这就去准备银票,稍后就给小姐送过来。” 没过多久,白先生亲自送了三十万两银票过来,又说道:“大小姐,这三十万两还给林家之后,我们府上……怕是置办年货的银子都不足了。” 苏清妤不以为意,淡淡地说道:“没事,有多少银子办多少事。” 想了想,又说道:“以后母亲陪嫁的账目和侯府的账目分开,侯府的吃穿用度都不能再靠母亲的嫁妆产业了。” 她要把账目分开,让侯府的人知道知道,他们这些年的好日子都是靠的谁。免得泼天的富贵,蒙蔽了她们的眼睛。 白先生闻言先是一怔,随后心里哀叹,这差事是越来越难了。不靠夫人的嫁妆产业,侯府这些人都喝西北风么? 苏清妤却不管那么多,她只是按照规矩理清账目,谁能说她什么?至于祖母的血燕还能不能吃得上,几位妹妹的首饰还能不能打得起,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苏清妤连着看了两天内宅的账册,对内宅的各项事务也基本了解。 府里这两日也安静的很,两位小姐还在佛堂跪着,大少爷又被打的起不来床,几位主子都冷着脸,下人们自然做事也都小心翼翼的。 只有苏清妤的碧水阁气氛还算轻松,珍珠在外面打听到一点消息,就要进来禀告。 “小姐,听说表姑太太在老夫人那跪了一早上,求老夫人放出表小姐,被老夫人赶回去了。” 珍珠说的时候,还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苏清妤摇摇头,含笑的凤眸剜了一眼珍珠,“你多跟翡翠学学,稳重些。这么跳脱,以后嫁人了可怎么好。” 刚才还一脸笑意的珍珠霎时就羞红了脸,“小姐说什么呢,奴婢不嫁人,奴婢伺候小姐一辈子。” 苏清妤却在脑子里盘算自己手底下的管事,打算给这几个丫头都寻摸个稳妥的人。 主仆两人各怀心事,屋里忽然静了下来。 “小姐,徐家来人提亲了,给三小姐和徐家六少爷。”翡翠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清妤收回飘忽的思绪,随口说道:“这事已经快三天了,徐家这才来提亲,可不大诚心。” 按理说两家被弹劾的那天下午,徐家就该派人来的。拖了两三天才来,应该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但是又不得不来提亲,毕竟已经闹到了御前。 不过对苏家来说,能攀上徐家也算是喜事了。 如今的内阁首辅徐以祥帝师出身,把持内阁十几年,是当今皇上最为倚重的辅臣。 和苏宜慧成了好事的徐良平,则是徐以祥的庶出孙子,行六,都叫他一声六少爷。 苏徐两家定亲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侯府,次日苏宜慧和程如锦被放了出来,苏宜慧回去换了身衣裳,就来了碧水阁。 一身桃红色挑金的凤尾裙,头上是一支嵌着宝石的洒金步摇,进来的时候下巴已经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苏清妤看着苏宜慧这副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浮现出了《山海经》里那只炸毛的孔雀。 她仰头看着雕花房梁,努力收回唇角的笑意。 苏宜慧见苏清妤正在摆弄一根暖玉簪子,走上前拿起看了看,眼底是浓浓的嫉妒,怎么苏清妤总是能轻而易举得到这些好东西。 心里这么想,嘴角却泛起一抹不屑的笑意,“这种货色,也值当你当好东西看?” “徐家的聘礼单子,哪件不比这个值钱。” 其实徐家还没下聘,她不过是想拉踩苏清妤一下,才这么说。 在苏宜慧看来,徐家下聘,东西肯定差不了。 苏清妤闻言故作惊诧地说道:“徐家对三妹妹真是上心,我这根簪子是舅舅送我的及笄礼,料子加上工钱差不多八千多两银子。” “徐家的聘礼里若是能有这样的东西,那妹妹的聘礼在京城可是头一份了。” 苏宜慧闻言神色一滞,这根暖玉簪子竟然要八千多两? 徐家就算娶当家宗妇,也不会用这么贵重的簪子吧? 越是世家大族,规矩越是多。 就像苏家,嫡女的嫁妆按照两万两银子置办,庶女则只有一万两。 至于至亲给的陪嫁,那就要另算了。比如苏清妤出嫁,夫人林氏会在自己的嫁妆里拿一部分给她,外祖家也会给不菲的添妆。 苏宜慧这种没有外祖家撑腰的,嫁妆就会略显寒酸一些。 此时的苏宜慧,越看这根簪子,心里越是发赌。为什么她是庶女?为什么她没有一个有钱的外祖? 心里想着,手不知怎么的就松了一下,簪子也顺势滑了下去。 苏宜慧眼底划过一丝兴奋的暗芒。 既然八千两的簪子她没有,苏清妤也别想戴。 她就不信摔坏了,苏清妤还能让她赔不成? 若是让她赔,她就去找祖母哭诉,银子再重要,也不能逼死家里姐妹不是么? 眼看着簪子就要落到地上,就见在一边伺候的翡翠忽然弯腰伸手,簪子就到了翡翠手里。 “三小姐还是小心些,这若是摔坏了,三小姐拿聘礼赔么?” 翡翠说话有些冷,说完小心地退到一边把簪子收好。 第二十五章 亲自下厨 苏宜慧是憋着一口气离开碧水阁的,直接去了雪姨娘住的雪香院。 “姨娘,我成亲的时候,会有多少陪嫁?”苏宜慧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雪姨娘想了想说道:“府中嫡女的嫁妆是两万两,庶女是一万两,按照这个数目置办。” “夫人去养胎了,我会和侯爷说,你的嫁妆由姨娘亲自置办,一定为你精心挑选。” 苏宜慧却说:“才一万两银子,够买什么的?姨娘,你跟父亲好好说说,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添妆,这样我嫁到徐家也有底气。” “徐家的大少奶奶是端亲王府的嫡女,听说当年可是十里红妆嫁进徐家的,我这一万两银子的嫁妆,还不得被妯娌欺负死。” 雪姨娘闻言神色便有些凝重,都怪她出身不好,她若是有个好出身,女儿还愁没嫁妆? 虽说苏家就这规矩,可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徐家毕竟是当朝顶级权贵之家了,女儿多点嫁妆也说的过去,兴许往后对侯爷的仕途也有助益呢。 这么一想,雪姨娘心里又有了底气,庶出怎么了,只要嫁的好,家里也得高看女儿一眼。 “宜慧,这件事姨娘会给你父亲说的,怎么也不能让你寒酸着出嫁。” 苏宜慧见雪姨娘说的信誓旦旦,心里又踏实了不少,想着到时候一定要打一套像样的头面。 苏家一连定下了三个女儿的婚事,两桩是丑事,另外一桩还是嫁给死人。所以这些日子,苏家众人都格外低调,就连苏承邺都很少在外喝酒,下了朝就都是直接回府。 苏清妤连着几天查看各院的账册,却一个人都没发落,甚至问都没多问一句。之前还提着心的各处管事婆子,又都松了口气,都暗自猜测,是不是大小姐根本看不懂账册。 那日早上,苏清妤正在打点要送到庄子上给林氏的衣物,翡翠进来禀告,“小姐,卫国公府赵夫人来了,说是替沈家商讨成亲的细节。” 赵夫人是沈老夫人的亲妹妹,沈家如今还在发丧,请她走这一趟也合情合理。 “我记得赵夫人也是吃素的,你去祖母那边的小厨房看看,缺什么少什么,都来回我。” 翡翠离开之后,苏清妤又吩咐玛瑙,“去给我挑一身素气又大方的衣裳。” 她猜祖母会让她去给赵夫人请安,所以该预备的穿戴,还是要提前预备了,免得到时候失礼。 苏清妤刚换好衣裳,翡翠就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 “小姐,出事了,老夫人小厨房的两个厨子,一起拉肚子了,我们要出去找个做素食的师傅么?” 大厨房师傅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做的不那么精致,若是平时倒是没什么,但是今日有客人在,若是菜色上失礼了,苏清妤这个掌家的小姐也难辞其咎。 苏清妤眉目微挑,冷艳的面容沉了下来,“我去看看。” 她可不信会那么巧,这边赵夫人进府,那边厨子就拉肚子。若是有人存心的,再找八个厨子来也没用。 苏清妤悄悄从松鹤堂的小门进了后院的小厨房,小厨房内已经乱成一团,几个平日负责洗菜切菜的婆子正在小厨房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什么。 见苏清妤进来,几人像是有了主心骨,“大小姐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苏清妤扫视了几人一眼,又四下看看,然后轻轻挽起了袖子,“你们都出去吧。” 站在一边的王婆子眼睛一转,上前笑着说道:“大小姐,还是再请个做素食的师傅来吧,不然耽误了老夫人的午饭,我们担待不起啊。” 苏清妤冷眼看向王婆子,“我会做,你们都出去吧,我和珍珠来就行了。” 王婆子见状带着讨好般的笑意,劝道:“大小姐想自己做?那不如我们留下洗菜配菜吧,不然我怕大小姐……” 苏清妤直接打断了王婆子的话,“出去吧,耽误了祖母的午饭,我一力承担。” 王婆子和另外三个婆子互相对视了几眼,几人脸上都带着看热闹的笑意,一边往出走还一边嘟囔,“可不是我们不帮忙,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们。” 珍珠愤愤不平,“小姐,这些人也太过分了,伺候老夫人,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苏清妤哼了一声,随后说道:“先不管她们,先把午饭应付过去。” 珍珠闻言瞬间慌了,“小姐,我只会煮个宵夜熬个粥,做给老夫人吃的素菜,我不行啊。” 苏清妤白了她一眼,“你不行没关系,我行。” 前世沈老夫人一直对她照顾有加,后来老夫人病重,她便在她身边侍奉了一段日子,也学会了做素菜。 苏清妤先是查看了一下厨房的菜,心里盘算着都做什么,珍珠在她的指挥下也开始洗菜切菜。 “小姐,您什么时候学的做菜,还真的有模有样的,这花弄的还怪好看的。” 珍珠看着盘子里那朵萝卜围成的花,心情瞬间便轻松了下来。 就听苏清妤说道:“别急着笑,你先想办法去弄点素油,这些油里面都掺了荤油了。” 第二十六章 菜不能吃 珍珠一愣,上前看向坛子,“小姐怎么看出来的?我看着和平日的素油没什么区别啊?” 苏清妤没时间跟她解释,只是嘱咐道:“你就说这里忙不过来,回去喊人。我需要的素油不多,你找个小点的瓷瓶揣在怀里给我带过来,别被人发现了端倪。” “另外,再给我带一身衣裳。” 珍珠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功夫,珍珠和翡翠一起走了进来,两人从怀里掏出了四个小瓷瓶,里面装着素油。 之后主仆三人一个烧火,一个切菜,一个做,配合的倒是默契。 眼看着到了用饭的时辰了,八个素菜一个汤也预备好了。 苏清妤换了一身月牙白璎珞纹的缎袄,碧色挑线襦裙,便亲自带着下人去了松鹤堂用饭的花厅。 她进去的时候,恰好苏老夫人和赵夫人也刚走进来。 苏清妤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又说道:“今日的菜是我前几日在护国寺学的,祖母和赵夫人别嫌弃。” 赵夫人五十出头的年纪,身量不高,但是精神矍铄,看向苏清妤的时候明显眼睛一亮。 “怪不得我姐姐一直夸,这样貌和气度,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 说着就拉住了苏清妤的手,直接从手上褪下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玉镯子。 苏清妤见多了好东西,这东西一到手上,她就知道是顶级的料子。 “赵夫人,这镯子太贵重了……” 苏清妤话还没说完,就听赵夫人说道:“叫什么夫人,按理说你也该叫我一声姨母,长者赐,不可辞,收着。” “是,姨母。”苏清妤乖顺地叫了应了一声,赵夫人乐的合不拢嘴,拉着人不放手。 “这丫头我一看就喜欢,可惜啊,之修若是活着就更好了。” “不过没事,你既叫了我这声姨母,往后在沈家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姨母一定给你做主。” 苏老夫人见状也笑着说道:“我们家这丫头啊,说话行事可都没得挑,如今家里的俗事都是她在管着,一点都不用我们操心。” 能和卫国公府拉近关系,苏老夫人求之不得。卫国公府赵家先祖是开国功臣,三百年过去了,这一代卫国公还领着黔州二十万大军,手握重兵,实力不可小觑。 苏清妤扶着两位长辈坐下,又亲自掀开菜盘上的盖子。 “祖母,姨母,这道菜叫罗汉豆腐。豆腐是护国寺的,里面加了点温泉庄子送来的蒿菜。” “这道菜叫佛光普照,是用白果……” 苏清妤正介绍菜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老夫人眉心微皱,谁这么没规矩?不知道她在待客么? “姑母,今日这菜不能吃。”顾若云不顾丫鬟婆子的阻拦,执意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程如锦,程如锦手里拎着食盒。 苏老夫人不悦地看向顾若云,“你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不知道我这里有贵客么?” 顾若云带着程如锦上前给赵夫人行了礼,然后解释道。 “姑母,我也是刚知道的,底下的人疏忽,送到小厨房的油里面掺了荤油。” “大小姐年纪小,想来是没发现,还好姑母和国公夫人还没动筷子,不然可就是罪过了。” “还是如锦这丫头机敏,早上知道这边做素菜的厨子生病了,她就做了几道素菜,想着给您送来,我一听说油的事,就赶紧带着她来了。” “这丫头虽说厨艺一般,但是好歹心诚,姑母和国公夫人别嫌弃。” 苏清妤低垂着头,唇角泛起一抹冷笑。顾若云还真是沉不住气,不管不顾就进来邀功,也不怕闪了舌头。 苏老夫人闻言看向苏清妤,“怎么回事?” 苏清妤有些委屈地看向顾若云,说道:“表姑母这是什么话,祖母诚心吃素我能不知道?这些菜都是我做的,怎么可能有荤油?” “我知道因为上次在沈家的事,表姑母和表妹对我一直有想法,那也不能这样冤枉我啊。” 苏清妤说话尾音发颤,强忍着才没掉下眼泪。 赵夫人见状连忙把苏清妤拉到身边,“看把我们这小丫头委屈的,我吃了三十年素了,有没有荤油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今日这些菜,我能保证都是素油做的。” 苏老夫人见状连忙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前的笋尖,紧接着就重重撂下了筷子,“若云,这菜都是素油做的,一点荤油都没放,你闹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顾若云见状脱口说道:“不可能。” 赵夫人眉头紧蹙,看向苏老夫人,“这位是?” 见赵夫人问起,顾若云连忙上前说道:“老夫人,晚辈顾若云,这是小女如锦,也是要嫁到沈家的,往后还要倚仗赵夫人多照应。” “如锦,快给你姨祖母行礼。” 程如锦刚上前,就听赵夫人说道:“别,一个妾室,别跟老身攀亲。” “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说什么样的话,还是不要逾越的好。” 赵夫人又转头对苏老夫人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要谨慎些,别让无关紧要的人给家里招了祸事。” 苏老夫人面上无光,强扯出一抹笑意回道:“您说的是。” 又转头瞪了一眼顾若云,“还不出去。” 就这样,顾若云带着程如锦又灰头土脸出了松鹤堂。 苏清妤则一直陪着两位老夫人用饭,用过饭下人们上了茶,两位老夫人又商议起了婚事。 赵夫人一句话,让苏清妤傻了眼。 第二十七章 治家 “虽说之修走了,但是沈家三夫人却不能受委屈。” “之修之前住的西院,已经派人开始修整了,清妤进府就住到西院,不需要受长房和二房的约束。” 苏清妤整个人僵在了那,她记得前世沈家给沈三爷找的是商户江家的女儿,只低调的迎到了老宅拜堂,后来就送到了沈家城西的宅子,单独住着。 怎么到她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苏清妤想到这,又猛然清醒。小商户的女儿和侯府的女儿没有可比性,她的身份是一定要住到沈家老宅的,沈家怎么可能让她住到城西三进的小院子里。 她抬头笑着说道:“多谢老夫人抬爱,清妤受宠若惊。” 既然已经这样了,她也只能安然接受,总不能说要分家另过。好在沈家西院开了单独的门,应该影响不到她做自己的事。 好不容易送走了赵夫人,祖孙两人再次回到松鹤堂的宴息室。 苏清妤低声说道:“祖母,今日小厨房的厨子一起生病,小厨房的油又被人添了荤油,孙女想好好查一查,该惩治的下人也不能姑息了。” “她们现在连祖母宴请贵客都敢生事,以后还指不定惹出什么祸事呢。” 苏老夫人脸色也沉的吓人,她最在意的就是侯府的脸面,刚才赵夫人那番话说的她有些下不来台,现在想起来,依然怒气上涌。 “给我查,查出任何人都不用包庇,都给我发卖了。” “你若是下不去狠手,就来回了我,我亲手处置她们。” 苏清妤娇笑道:“哪里需要麻烦祖母,我以后要嫁到沈家,这些事也要学着做,祖母若是放心,我就全权做主了。” 苏老夫人痛快地说道:“你做主就是了,就算有点差错也别怕,凡事有祖母给你兜底。” 这些日子府里的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老夫人忽然发现,就这个嫡出的长孙女比那几个都强。从前她还觉得苏宜慧端庄,程如锦可人疼,这些日子看下来,都是只会装模作样的绣花枕头。 苏清妤得了老夫人的首肯,便起身出了正院,去了后面的小厨房。 那几个婆子正在门口摘菜,苏清妤居高临下地看着,开口说道:“来人,把她们四个给我带去寒烟阁。” 寒烟阁是一处废弃的宅院,苏清妤打算在那料理掉苏家内宅的蛀虫。 她身后是两个粗使婆子,她特意跟元嬷嬷要的。 两个婆子闻言上前呵斥道:“没听见大小姐的话么?还不起来自己滚过去。” 寒烟阁的一间偏厅内,苏清妤坐在上首喝茶,那四个婆子跪在地上。 “说吧,油是谁换的?” “还有两位师傅的药,是谁下的?” 为首的王婆子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大小姐莫要冤枉人,我在小厨房伺候十多年了,可从没做过亏心的事。” 苏清妤手里的茶盏重重撂在了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查清楚就会审问你么?” “我给你机会说实话,你若是不说,那就只能我来说了。” “这些年,你靠着小厨房捞了多少油水,别以为我不知道。” “大厨房采买的副管事,是你的远房表弟吧?” “还有小库房管着珍稀药材的小管事,有一个是你女婿。” “我已经算过了,你们家这些亲戚都担着有油水的要职,这几年捞到手里的银子最少也有五万两。” “五万两啊,够你们全家死几遍了。” 苏清妤几句话说完,王婆子的脸色就已经变得惨白。 “大小姐,冤枉啊,我们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五十两,夫人管家多年,不会容许我们这么做的。” 苏清妤心里冷笑,光靠她们当然不可能吃下这么大笔银子,大头怕是都进了顾若云的口袋了。 这几年母亲主要精力都在外面的铺子上,内宅的事顾若云也会帮衬一二,母亲不想家宅不宁,很多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她苏家的钱,顾若云吃进去多少,都得给她吐出来。 苏清妤站起身,走到王婆子身前,微微俯身冷声说道:“还不说么?你现在不说,我马上就能把你们全家都发卖出去,还是最肮脏下贱的地方。” 王婆子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大小姐的话冷的让人发寒。 “我说,我都说,是……是表姑太太。” 苏清妤一连审问了五个人,都是顾若云的人。审问完的人被她关在了厢房,她则坐在偏厅想着接下来的事,琢磨怎么让顾若云把银子吐出来。 珍珠端了热茶上来,“小姐,这次真是多亏了月桃,她给的名单省了咱们不少事。” 苏清妤点头说道:“回头包二十两银子给她送去。” 话音刚落,寒烟阁破旧的院子门就被人一脚踢开。 苏承邺带着人呼呼啦啦走了进来,身边跟着雪姨娘,两人都是脸色阴沉。 苏清妤眉目微蹙,站起身迎了出去。 “父亲怎么来了?有事?” 只见苏承邺扬起手腕,就朝着苏清妤的脸打了过来。 第二十八章 失火 眼看着宽大的手掌就要落到苏清妤的脸上,可下一刻,苏承邺的手腕就被边上的翡翠抓住了。 翡翠抓住手腕往边上一扯,苏承邺就踉跄着歪了两步,差点摔到地上。 雪姨娘厉声呵斥,“放肆,你一个下人,敢对侯爷动手?” 翡翠却退到一边,一言不发。就算她被罚,也不能让小姐挨打,三少爷送她来这,就是为了保护小姐的。 苏清妤上前两步,伸手扶起苏承邺,“父亲到底怎么了?女儿哪里惹你生气了?” 苏承邺一把甩开苏清妤,指着她厉声问道:“账上的钱呢?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私自挪走了三十万两。” “银子在哪?赶紧给我拿出来。” 若不是这两日雪姨娘一直说给苏宜慧置办陪嫁的事,他也不会去支银子,没想到去了账房,白先生说现在账上只有一万两银子了,其余的三十万两,都被大小姐拿去还林家的账目了。 苏承邺此时怒火中烧,恨不得掐死苏清妤。 苏清妤知道这事瞒不住,她也没想瞒着。 “父亲,银子自然是还给林家了,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谁允许你还的?那笔银子我还有用,现在马上给我要回来。”苏承邺沉声说道。 苏清妤眉心一拧,堂堂平宁侯,是怎么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的?可见这侯府,从根上就烂了。 “父亲,这笔银子已经欠了十多年了,大舅舅给免了利息已经很照顾咱们了。” “传出去说平宁侯欠大舅哥的银子不还,也不好听,我怕落人口实,见账上有银子就还了。” “若是再要回来……那对外要怎么说呢?” “说父亲本来没想还?不好吧?” 苏清妤全程说话温和平缓,不急不躁,像是在耐心的解释。 可这话听在苏承邺耳朵里,就成了赤裸裸的影射。像是被人当众抽了耳光,脸面直接被踩在了地上。 “你……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 “你母亲就是这么教你的?” 苏承邺不提林氏还好,他提起林氏,苏清妤低垂的眸子里立马泛起恨意。 他还好意思提母亲?这些年母亲兢兢业业操持家里,他却在母亲眼皮子底下养着外室。但凡他看见一点母亲的好,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母亲教导的很好,她教导我做人要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苏清妤的语调明显冷了下来,语气里透着不耐。 雪姨娘在边上看了半天,还等着拿回钱给苏宜慧置办嫁妆。 苏承邺已经答应她了,给苏宜慧按照三万两银子置办嫁妆。可等了半天,发现苏清妤根本没有拿钱的意思。 她便忍不住走上前,“大小姐,你好狠的心,眼看着妹妹议亲,你却拿走了家里所有的钱,你让你妹妹怎么出嫁?” 苏清妤看着雪姨娘歇斯底里的样子,忽然轻笑出声,“姨娘,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家里好,毕竟这笔钱就算我不拿走,也会到外人手里。” 雪姨娘不解,“你什么意思?谁是外人?你说你妹妹是外人?” 苏清妤也不解释,只是说道。 “姨娘,三妹妹的陪嫁你得找父亲去说,毕竟这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 苏承邺指着苏清妤,“你……” 想说点什么,又被苏清妤噎的说不出话。 说到底这件事闹到哪都是他理亏,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他可以不想还,但是不能真的说不还了。 苏承邺不想再说下去,沉声说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说完一甩衣袍,转身往外走去。 雪姨娘见状只得在后面跟着,她还要跟侯爷商量,怎么给女儿凑嫁妆。 送走了两人,苏清妤再次坐下,长出了口气又抿了口茶,折腾了一小天,还真是有些累了。 珍珠进来小声说道:“小姐,老夫人那边的血燕断了,这三十万两银子的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听说动了大怒。” 苏清妤眉目微挑,动怒就动怒吧,她把银子拿走那天,就算计到了有今天。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 苏清妤心下微动,思量了片刻,招呼翡翠到了近前。 “你去找月桃……晚上……” 翡翠点头说道:“我记住了,小姐放心,一定办好。” 苏清妤看着翡翠,想起前世翡翠死前的执念,轻声说道:“等我成婚了,我就放你回林家。” 翡翠一愣,然后低着头说道:“我是大小姐的人,这辈子都跟着大小姐。” 苏清妤没再多说,又嘱咐了翡翠两句,便起身回了碧水阁。 晚上直到月上柳梢,苏清妤依旧一身锦缎夹袄坐在宴息室,没有要去洗漱休息的意思。 珍珠几人也不催促,都知道今天晚上小姐有大事要办。 又过了好一会儿,玛瑙急匆匆跑了进来,“小姐,那边烧起来了,咱们赶紧出门。” 玛瑙性子急,恨不得立马拉着苏清妤过去看热闹。 琥珀闻言连忙拿了斗篷过来,仔细地给苏清妤系好,然后说道:“咱们也不必去那么早,太早了就假了。” 又问玛瑙,“老夫人和雪姨娘那边都报信了么?” 玛瑙回道:“都派人去说了,家丁也都去救火了。” 苏清妤嗯了一声,穿戴好之后就带着人往韶华堂走去。 出了碧水阁,就看见韶华堂的方向火光冲天,整个侯府也乱了起来。 婆子们奔走传递消息,小厮都带着救火的家伙事往韶华堂跑去。 苏清妤走的不快,所以她到那的时候,雪姨娘和莲姨娘都已经到了。 雪姨娘身后跟着苏宜慧,莲姨娘搂着苏顺慈。 见她过来,雪姨娘只是微微福了福身,明显还带着怨气,倒是莲姨娘,上前给苏清妤见了礼,“大小姐好。” 苏顺慈也规规矩矩行了礼,“大姐姐好。” 苏清妤扶起莲姨娘,“姨娘脸色不大好,是不是没休息好?我那有支野山参,回头我让人送去。” 莲姨娘还不到三十岁,但是面容暗沉。穿着一身前些年时兴的青莲色秀云纹袄裙,头上是一支赤金点翠簪子,簪身微微弯曲,能看出有些年头了。 站在雪姨娘身边,看着倒是比雪姨娘老了好几岁。 “多谢大小姐关心,那样的好东西给我可惜了,还是留着给夫人补身子吧。” 站在莲姨娘身边的苏顺慈忽然小脸紧绷,握着拳头说道:“大姐姐,那些东西就算给了姨娘,也会……” 苏顺慈话没说完,就被莲姨娘打断了。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第二十九章 这和捉奸在床有什么区别? 苏顺慈见状闭了嘴,有点婴儿肥的脸蛋依旧紧绷着。 苏清妤察觉到不对劲,便想再问问苏顺慈到底怎么了。 还没等开口,身后就传来了老夫人说话的声音。 “怎么样了?人救出来了么?” 苏清妤转身见礼,老夫人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带着明显的愠怒。 中午宴请赵夫人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丫头知礼懂事,结果下午就给了她一个惊喜。三十万两银子啊,居然一声不吭就给挪走了。 但是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老夫人只要想到自己儿子可能在里面,就心头慌乱,扶着元嬷嬷的手止不住颤抖。 苏清妤佯装没看见老夫人的眼神,上前虚扶了一把,说道:“祖母别担心,下人在救火了。” 又问边上的小厮,“通知父亲了么?这事还得父亲来主持大局才好。” 老夫人闻言眉目间划过一抹慌乱,说道:“你父亲可能不在府中,先救火吧。” 此时韶华堂内依旧火光冲天,女眷们站在外面都一脸焦灼,时不时有下人上前回话。 程如锦是飞奔着跑过来的,一边哭着喊娘,一边要往里面冲,被两个婆子抱住了。 只有苏清妤面色平静,韶华堂内的火光映在她的眼眸上,和眼底的幽光汇聚在一起。 翡翠忽然不动声色站在了苏清妤身边,微微点了点头。 苏清妤冷艳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收债的感觉,真好。 眼看着火势渐小,四少爷苏元澈被奶娘抱了出来,老夫人连忙吩咐人请大夫,又安排人带着苏元澈先住到松鹤堂去。 苏元澈刚被抱走,韶华堂正房内又跑出两个人,身上披着淋湿的被子,从被子的缝隙甚至能看见两人赤着的大腿。 老夫人见状连忙低声吩咐元嬷嬷,“快把他们带走,别被发现了。” 两人弯着腰披着被子,看不清面容,众人还以为是顾若云和她的丫鬟。 苏清妤却忽然惊叫出声,“父亲怎么在这,您没事吧?” 说着,就小跑上前,直接把两人头上的被子掀开了。 苏承邺脸色涨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和捉奸在床有什么区别? 最震惊的要属雪姨娘和莲姨娘,两人做梦也没想到,侯爷和这位寄居的表姑太太还扯到了一起。 莲姨娘还好,逆来顺受惯了,低垂着头没说话,还捂住了苏顺慈的眼睛。 雪姨娘却止不住怒意上涌,阴阳怪气地说道:“表姑太太真是好本事,我说侯爷怎么进内宅越来越少,原来都你这呢。” “这叫什么事?传出去人还以为我们家多没规矩呢,表哥表妹的就这么暗通款曲。” 站在一边的程如锦此时也惊住了,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明明这么多年都没事,怎么忽然就起火了,又被发现了?她恍然惊觉,好像从沈三爷葬礼开始,一切就都不受控制了。 雪姨娘还在含沙射影地骂着,老夫人刚刚还微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开,“闭嘴。” 雪姨娘吓得连忙噤声,但是看向顾若云的目光却带着十足的鄙夷和仇视。 老夫人沉吟了半晌,也拿定了主意。顾若云本就是丧夫之人,大不了就纳为妾室算了,虽说算是罪臣家眷,可那件事已经过去几年了,应该也无碍了。 刚想开口,韶华堂内忽然有人抬了东西出来。 “老夫人,大小姐,这些都是我们抢出来的财物,还有几箱子,马上也能拿出来了。” 小厮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财物?当年程家满门流放,所有产业金银都归了国库。 顾若云被苏承邺托关系救出来的时候,买件衣裳的钱都没有,哪来的财物? 就算在苏家几年,有老夫人年节赏的,那也不会有这么多吧? 苏清妤已经走上了前,直接掀开了两个箱子,一个里面都是白银,一个里面装着古董首饰,单拿出每一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小厮们还在往出抬箱子,一箱箱的珠宝古玩,古籍孤本暴露在众人之下。 苏清妤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若云,“表姑母,今日我审问下人,好几个人都说你是幕后主使。她们说贪墨的银子都进了你的口袋,我还不相信,没想到表姑母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苏清妤痛心疾首说完这番话,又走到了老夫人身前。 “祖母,我挪走那三十万两银子是有原因的。” “母亲走了之后,我查了内宅的账目,发现账面看着是平的,但是里面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后来我又悄悄查了外院的账目,又发现父亲买了很多珠宝古董,但是库房内的东西却对不上账目,差了几十万两的东西,我以为父亲是被谁蒙骗了。” “恰好大舅舅那边遇到了点难处,我就先把银子都还给了大舅舅。我是这么想的,咱们两家是姻亲,咱们家有难处,大舅舅也不能袖手旁观,总好过都被旁人骗走。”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些东西和银子,都到了表姑母的手里了。” 苏清妤的话说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苏承邺和顾若云苟且之事,还有顾若云贪墨之事。 这两件事都不是苏清妤一个晚辈能处置的,她也等于变相在催促老夫人做决断。 苏老夫人看向苏承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两个先去梳洗换身衣裳,一会儿去松鹤堂回话。” 又看向雪姨娘等人,“你们也都过来吧。” 莲姨娘觉得女儿还小,就让乳母带着苏顺慈先回去了。 众人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起去了松鹤堂,那几箱子财物,也一起抬去了松鹤堂。 半个时辰之后,苏承邺带着顾若云到了松鹤堂的偏厅,众人按照长幼坐下。 老夫人此时一个头两个大,她也没想到苏承邺会给顾若云那么多东西,还被当众翻了出来。后宅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顾若云连个妾都不算,谁能服气? 她心里无比庆幸,还好林氏去庄子上了,不然以林氏的脾气,怕是更加不好收场,还容易动了胎气。 苏清妤见都不说话,她也不急,坐在那静静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开口说道:“承邺,这件事你怎么想?” 第三十章 抬平妻? 苏承邺此时也是一团乱麻,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没仔细琢磨。 此时见老夫人问,便说道:“既然都知道了,那就纳若云为妾吧,之前一直瞒着,也是因为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至于那些东西……都是我送给她解闷的。” “贪墨一事还要详查,也可能是下人胡乱攀咬。” 一番话下来,摆明了是要保住顾若云。 苏清妤却忽然开口说道:“父亲纳妾的事,我一个做女儿的无权过问。但是那些东西,必须全部拿回来。” 苏承邺眉心紧皱,看向苏清妤,“你这叫什么话?为父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 苏清妤哼了一声,说道:“父亲是不是忘了,您买这些东西花的银子,都是我母亲的陪嫁产业赚的。” “这些银子可以养着苏家的人,可以给庶妹购置嫁妆,这也是母亲身为侯府夫人的职责。” “但是……不能花在一个不要脸面的外室身上,今日韶华堂搜出的所有东西,都直接入公中的库房。她一个寄居在苏家的表姑太太,凭什么拿我苏家的银子?” 苏清妤又看向雪姨娘,“姨娘您说呢?三妹妹的嫁妆还没着落,却要便宜了外人,没这个道理。” “这些好东西,到时候会不会成了表妹的陪嫁?我可不甘心。” 程如锦见话茬落到了她头上,一直以来的委屈也涌了上来。她站起身瞪着苏清妤,“你说谁是外人,我……” 话未出口,就被顾若云打断了,“如锦,退到一边,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苏清妤浅笑嫣然,她就知道顾若云不敢承认程如锦是苏家的血脉,甚至苏元澈是她儿子这件事,她也不敢承认。 顾若云到苏家不到五年,程如锦十五岁,苏元澈五岁,若是真坐实了这姐弟俩的血脉,那她顾若云就是背着夫君与人私通的荡妇,天理难容。 雪姨娘见状连忙附和着说道:“大小姐说的有道理,夫人为了这个家劳心劳力,若是知道侯爷做这样的事,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就说我们姐妹伺候侯爷到底哪不尽心,您要跟她这样的人扯到一起,传出去整个苏家都会被笑话的。” 雪姨娘一边说,一边给莲姨娘使了眼色,莲姨娘本不想说什么,但是想起还在养胎的夫人,心里也是愤愤不平。 开口说道:“侯爷这么做,最对不起的就是夫人。” 苏承邺见自己引起了众怒,一时间也犯了难。来之前,他答应了顾若云帮她保住这些财物,眼下可怎么好。 顾若云一双凤眼看向苏承邺,眼底的深意别人不懂,但是苏承邺看的清楚。 他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 轻咳了两声,说道:“就听你们的,这些东西都入公中的账吧。不过若云这些年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我要抬她为平妻。”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一时间都目瞪口呆,包括老夫人。 世家大族,没有立平妻这一说,平妻是乱了嫡庶尊卑的开始。一家之主开始宠妾灭妻,这家里离败落也就不远了。 老夫人伸手拍了下桌子,“不行,没有这个规矩。” 苏承邺却不肯让步,“母亲,若云做平妻已经很受委屈了,咱们不大张旗鼓的宣扬,别人也不会盯着咱们家的后宅说事。” 说完,又拍了拍顾若云的手以示安慰。 雪姨娘看向苏清妤,心里希望这位大小姐能再说两句,最好把顾若云赶出去。 苏清妤却继续低着头喝茶,苏承邺想怎么抬举顾若云她并不关心。反正抬举的越高,到时候苏家摔的越狠就是了。 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她爹大概是有什么把柄在顾若云手里捏着呢。 苏承邺在平妻一事上很坚决,老夫人便看向苏清妤。 “清妤,你怎么说?这事按理说应该去问问你母亲。” 苏清妤抬头说道:“祖母,这是父亲房里的事,我哪能插嘴啊。至于我母亲,也别问了吧,她身子要紧,这些糟心的龌龊事,就别去污她的耳朵了。” 一句糟心的龌龊事,让苏承邺和顾若云脸色再次垮了下来。被家里老的小的一起看笑话,苏承邺一口怨气堵在胸口,又无处发泄。 最后老夫人缪不过苏承邺,到底答应了让顾若云做平妻。 苏清妤一脸平静,一个活不了多久的下贱东西,做了平妻又怎么样?等到母亲生产完回府,这母女坟头的草怕是都长出来了。 眼下给她点甜头,她作死更快。 雪姨娘愤恨不平,莲姨娘则忧心忡忡怕影响林氏的心情。 不多时,又有韶华堂的下人进来禀告,说是有几件家具被烧坏了,韶华堂下人的卖身契都被烧没了。 别的损失倒是没有了,也没有下人受伤。 未等顾若云做出反应,苏清妤就率先开口说道:“表姑母别担心,卖身契我会派人去衙门补办的。” 顾若云皱着眉头想说不麻烦她了,又想起来补办卖身契需要府里的印鉴,她是没权利办的,便只能压下心里的不安,谢了苏清妤。 顾若云见苏清妤对抬平妻的事没什么意见,心想到底是孩子,外强中干罢了。 “侯爷,现在韶华堂被烧了,修缮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既然夫人在庄子上养胎,紫薇苑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我先去借住一段时日。” 苏清妤听了顾若云的话差点笑出声,这就敢明目张胆觊觎主母的位子了? “表姑母,空着的地方就得让给你?后位空悬多年,要不要送你进宫?” 她的话让苏承邺直接沉了脸,“你说的什么话?这种话是能胡乱说的么?” “我只是想说,人要看清自己的位置,别肖想不属于自己的。” 老夫人一言不发地捻着手里的小叶佛珠,微眯着眼睛,面上看不出喜怒。 只在苏清妤说完这句话之后,开口说道:“若云先带着孩子住到我这吧,那院子有个五七天的,也就修缮好了。” “至于抬平妻,也不用对外宣扬,家里简单吃个饭就是了。” 顾若云知道,老夫人心里是不认同这件事的,她只能乖顺地应了声是,不敢有一点怨怼之色。在这个家想要站住脚,就一定要得到老夫人的支持。 深冬的晚上冷风肆虐,出了松鹤堂正房,苏清妤便不自觉拢了拢狐皮斗篷。 出了院门,朝着碧水阁的方向走去,身边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苏清妤,是不是你做的?你故意的是不是?” 程如锦气急败坏追了上来,一把拉住苏清妤的衣袖。 第三十一章 你配么? 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对程如锦来说犹如噩梦来袭,没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 今天在韶华堂外面,她无意中看见苏清妤眼底充斥着报复过后的快感,她才猛然意识到,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先是她和沈昭的事被撞见,紧接着元澈承嗣的事也泡汤了,她又差一点被送去庙里,今天晚上韶华堂莫名其妙失火,母亲的事被撞破不说,就连这么多年攒下的家底,也都被一扫而空。 如果这些事都是意外,那她们母女也太倒霉了吧? 苏清妤转身看向程如锦,甩了下手臂,挣脱开她的拉扯。 “表妹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连表姐都不叫了?” “还是你以为你娘做了平妻,你就能做苏家嫡女了?” 程如锦那双平日潋滟生波的眸子此时阴鸷狠戾,紧盯着苏清妤,“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沈昭哥哥的事?所以你为了报复我,在背后耍手段?” 苏清妤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嘴角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你和沈昭哥哥的事?你是怎么把无媒苟合说的这么文雅的,看来你娘没少教你这些狐媚手段,你们母女还真是一路货色。” “一个勾引我爹,一个勾引我未婚夫婿,现在好了,你们如愿以偿的……都做了妾室。自甘堕落的下贱东西,你怎么有脸来质问我?” 苏清妤面色平和,不带一脸戾气,每句话却都扎在了程如锦的心头。 丫鬟手里提着的灯笼散发出朦胧的光亮,映在程如锦的脸上昏暗不明。 “沈昭哥哥喜欢的是我,你就算当场戳破了又怎么样?你不也只能嫁给死人了?” “表姐,死人是没用的,等到时候我们都嫁进沈家,你就知道差别了。” 沈昭才是沈家的继承人,沈三爷再权势滔天,也魂归西天了。用不上两年,苏清妤在沈家就只能仰靠她的鼻息生活。一想到那天不远了,程如锦便从心里往外的畅快。 苏清妤却不急不恼往前凑了两步,轻声说道:“表妹说错了一个字,我是嫁,你……只能从角门抬进去。” 说完,苏清妤便带着笑意转身往回走,程如锦这朵小白花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回到碧水阁之后,苏清妤把翡翠叫到了近前,低声吩咐道:“你亲自走一趟云州府,让三表哥帮我查一查当年福建总督程学文赈灾不力的事,重点查顾若云和她之前夫君程渝的事,越详细越好。” 翡翠听说去云州府,顿时眼睛一亮,“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这件事。” “我走了之后,小姐出去就多带着玛瑙,玛瑙虽然性子有些急,但是身手不比我差。” 苏清妤眼眸一闪,想起玛瑙,修长的手指又下意识地敲击着椅背扶手。 重生之后,她一直没仔细琢磨玛瑙的事,前世那场厮杀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玛瑙对她,是因爱生恨,暂时先留在身边吧。 次日一大早,翡翠就出了侯府,奔着云州城去了,对外说是家里老娘病了,要回去看看。 玛瑙端着给苏清妤准备的衣裳进来,试探性地问道:“小姐,翡翠去哪了?” 苏清妤随口说道:“回云州了,我有事找三表哥帮忙。” 玛瑙一怔,然后咬着下唇放下衣裳,一脸的失魂落魄。 苏清妤冷眼扫向她,却一句话没说。 又过了几日,韶华堂修缮的差不多了,苏承邺在家里摆了酒,还在韶华堂挂了大红绸子。那日之后,顾若云就成了云夫人。 虽然被尊称为夫人,但是和小妾没有任何区别,府内府外的账目都在苏清妤手里把持着,顾若云买一根针,都得看苏清妤的脸色。 很快韶华堂的卖身契就办好了,苏清妤都还给了顾若云,只有月桃的那张,是假的卖身契。有真有假,才能不引起她的怀疑。 之前顾若云安插在各处的人,都被苏清妤发卖个干净。 府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几日的功夫,就看清了风向, 一个个面对苏清妤的时候,恭敬又服帖。 倒是老夫人,还因为那三十万两银子的事生气,没怎么给苏清妤好脸色。她也不大介意,老夫人那种利益至上的人,怎么对她好都没用,只要大面上没人说她不孝就行了。 所以苏清妤照例每日都去请安,至于老夫人什么脸色,她压根不往心里去。 那日见完各处的管事,苏清妤站起身说道:“我们去看看莲姨娘,这些日子补品一直在送吧?不知道她身子怎么样了。” 珍珠连忙拿了暖炉递到苏清妤手里,又拿了新做的貂皮斗篷过来。 玛瑙谨记翡翠走之前说的,要贴身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所以最近只要苏清妤出去,哪怕只是去别的院子,玛瑙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被人钻了空子。 莲姨娘住的如意馆在侯府的东北角落,门口种了不少冬青,迎着冬日的微风恣意伸展。 苏清妤只带了两个大丫鬟,主仆三人径直进了如意馆的院内。 刚跨进院门,就听见正房内传出苏顺慈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你们别拿我姨娘的东西,再这样我就去告诉大姐姐。” 有下人唯唯诺诺上前要行礼,被苏清妤制止了,她一步步走到正房门口,蹙着眉听着里面的动静。 是雪姨娘的声音,“你去告诉啊,你有胆子的话,还用等到今天?和你娘一样,都是怂货。” 紧接着就是苏宜慧的声音,“还不把东西拿过来,这样上等的补品,你们也配。” 苏清妤气得一脚踢开门。 “她们不配,你就配么?” 进门就见莲姨娘紧紧搂着苏顺慈,苏顺慈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满是泪痕,两只拳头握的紧紧的,若不是莲姨娘拦着,她早就上前踢人了。 雪姨娘和苏宜慧则在桌边站着,两人手里拿着三四个锦盒,都是苏清妤这几天让人送来的补品。 苏清妤凌厉的目光落到雪姨娘母女身上,冷声说道:“放下。” 第三十二章 教导庶妹 雪姨娘见苏清妤进来,也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立马放回了桌上,然后解释道:“莲姨娘说这些东西吃不完,要送我一些,大小姐怎么来了?” 苏顺慈见苏清妤来了,雪姨娘还在睁眼说瞎话,想起这些年的委屈,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指着雪姨娘说道:“你骗人,我姨娘什么时候说吃不完了?哪次不是你硬抢的,你还威胁我姨娘,我姨娘怕给母亲惹事,便一直忍让。” 莲姨娘伸手直接捂住了苏顺慈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别胡说,雪姨娘没威胁我,这些东西……是我自愿给她的。” 苏清妤狐疑地看向莲姨娘,眼前这场景,怎么看都是雪姨娘在欺负人,根本没有一点自愿的迹象。 莲姨娘这是怎么了?就算再胆子小,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 雪姨娘听莲姨娘这么说,也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和这位大小姐对上。 手上东西也全都放下了,又讪讪地说道:“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走之前,转头看了一眼莲姨娘,眼底的幽光正好被苏清妤捕捉到,她在威胁她。 而莲姨娘被那一眼看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雪姨娘带着苏宜慧离开之后,苏清妤走上前,轻轻拉过苏顺慈搂在怀里,青葱般的手指抚过她的眼角,“别哭了,下次府里谁再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去找我。” 苏顺慈被泪水打湿的眼睫忽闪忽闪的,仰头看向苏清妤,“可以么?” 姨娘一直告诉她,在府里要守规矩,听话,不能惹事,不能冲撞了哥哥姐姐们。姨娘说,她们母女和别人不一样,也没有犯错的资格。 看着苏顺慈小心翼翼的目光,苏清妤心头忽然泛起一阵酸涩。想起前世母亲去世之前,她回府探望,苏顺慈半跪在母亲床边,小心翼翼地服侍母亲吃药。 母亲去世前,苏顺慈做的,比她这个亲生女儿都要多。 苏清妤搂紧怀里的小丫头,“当然可以,你是我的亲妹妹,谁敢欺负你我也不答应。” 等到苏顺慈擦干了眼泪,站到一边,苏清妤才看向莲姨娘,“到底怎么回事?她们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吧?” 莲姨娘向来沉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开口解释道:“也不是经常这样,雪姨娘就是看见好东西便想要。” 苏顺慈开口说道:“什么不是经常这样,她……” 话未说完,再次被莲姨娘打断,“你这孩子,别胡说,没有的事。” 呵斥完苏顺慈,莲姨娘又对苏清妤说道:“大小姐别听她小孩子的,她是岁数小,受不得委屈。一大家子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苏清妤探究地看向莲姨娘,人家都欺负上门了,她还在遮掩。到底是太过老实懦弱,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呢? 见莲姨娘不想说,苏清妤也未多问,却拉着苏顺慈的手对莲姨娘说道:“姨娘,四妹妹也不小了,我想着是不是让她跟着我,学学管家。” 三个月之后,她就要嫁到沈家,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考虑家里这些琐事怎么办。 思来想去,都觉得苏顺慈是个不错的人选。 为人纯孝又不懦弱,母亲也喜欢她。等到自己出嫁了,就让这丫头帮母亲管几年家业。到时候找个由头记到母亲名下,她再帮她寻摸一门好亲事。 莲姨娘并没露出欣喜的神色,反而有些迟疑,“这不合规矩吧?她毕竟是庶出……” “姨娘,我要跟大姐姐学管家,我出息了,姨娘才能有好日子。”莲姨娘话音刚落,苏顺慈自己就开口了。 小丫头脸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看起来肉嘟嘟的。眼神却坚定无比,还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清妤,“大姐姐,我要跟你学算账管家,我一定好好学。” 苏清妤搂住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说道:“那好,明天开始,早上吃完早饭,你就去碧水阁书房找我。” 苏顺慈用力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一定每日都准时去。” 回碧水阁的路上,苏清妤低声问珍珠,“你们之前有听说雪姨娘欺负莲姨娘么?” 珍珠摇了摇头,“并未听说,如果人尽皆知,夫人一定会过问的。” 苏清妤想想也觉得珍珠说的有道理,若是传出风声,母亲不可能不过问,绝对不会任由莲姨娘受欺负。 莲姨娘到底为什么忍气吞声呢?苏清妤想不出所以然,脑子一片凌乱,也没发现被人拦住了去路。 “清妤,我今天让人去库房拿血燕,怎么库房的人不肯给我?以前我院子里的人每个月都去领一次,没人阻拦过。” 苏清妤凌乱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这才看见顾若云已经到了近前了。 “血燕?这府里只有正经的主子才有资格吃血燕,雪姨娘和莲姨娘也是没资格享用的。” 苏清妤语调清冷,一个正眼都没给顾若云。 顾若云却再次开口说道:“大夫说我身子不好,最好是坚持吃血燕,这些老夫人和侯爷都是知道的。” “大小姐把持着家里的中馈,故意为难我么?” 苏清妤冷笑了一声,“故意为难?你还不配。从前你是府里的表姑太太,怎么说也算是客,所以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现在你只是我父亲的妾室,待遇自然要比肩着妾室,和从前不能比。” 说完,苏清妤便越过顾若云往前走去,只是走出去两步又停下了脚步。 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的今天,就是你女儿在沈家的明天,你们母女一脉相承。” 顾若云气急败坏地回了韶华堂,打砸了半个卧房才算消气。 整个韶华堂,敢进门劝的也只有大丫鬟绿茹,因为绿茹是自小跟着她的,也是她最倚重的人。 “夫人,您别生气,小大姐没多久就出嫁了,您的好日子长着呢。” 顾若云紧绷着唇角,咬牙说道:“绿茹,去告诉周不仁,我答应他的提议。” 第三十三章 徐家下聘 绿茹一怔,低声问道:“他说了那么多次,夫人都拒绝了,怎么忽然又答应了?” 顾若云白皙的手指抚摸着青釉莲花茶盏的纹路,眼中射出一道凌厉的精光。 “从前我想着能接管那四家粮行,所以我不愿意和周不仁合作。现在既然看不到机会,那就得换条路了。” “到时候林氏母女没了赚钱的产业,我看她们还怎么在家里颐指气使。既然侯府是谁养家谁说的算,那我就只能下点猛料了。” 绿茹却有些迟疑,“夫人,您和周管家的事若是被侯爷知道了,可就麻烦了。” “真的要和他合作么?不如您好好服侍侯爷,以后少爷和小姐前程也不会差。” 顾若云哼了一声,说道:“侯爷只是嘴上哄着我,实际上什么好处都不肯吐出来。” “至于周不仁,我自然能拿捏住他。” ----------------- 进了腊月,苏宜慧和徐良平在护国寺的事渐渐没人再提,听说徐阁老把孙子关在了家里一个来月,刚刚才放出来。 徐家见这事生不起什么波澜了,便低调的来苏家下了聘礼。毕竟两人已经圆房了,婚事宜早不宜迟。 替徐家来下聘的一位是端亲王,也算是徐家的亲家,还有一位是礼部尚书丘大人。不管徐家聘礼下了多少,只看来下聘的两人,就给了苏家十足的颜面了。 苏承邺听说这两位来了,顿时喜笑颜开。 聘礼的交割在正厅门口,苏清妤要提点管事们清点聘礼小心入库,所以听说徐家来下聘,便匆匆走了过来。 一抬抬的聘礼进了苏家的大门,院子里摆的满满当当。 不远处,苏宜慧一身大红色的火狐皮斗篷,耀眼夺目。她身边的程如锦也如同冬日里一朵娇嫩的小白花,两人手挽着手,一起朝着苏清妤走了过来。 “三表妹,徐家这聘礼也太阔气了,可见徐家是真的拿你为重。” 程如锦自从和苏清妤撕破脸,便也不装了,这些日子和苏宜慧打的火热。 一句话说的苏宜慧喜笑颜开,下巴已经快要抬到了脑门上。 屋内端亲王和苏承邺还有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客套话,才递上了聘礼单子,说道:“苏侯,老夫人,徐阁老对这门婚事很是看重,苏家小姐有福了。” 苏承邺接过聘礼单子刚要看,就听外面传来了小厮报聘礼单子的声音。 “聘金五万两白银。” “喜饼两百斤。” “三牲海味六抬。” …… 苏承邺猛然站起身,“徐家给了五万两银子的聘金?” 这怎么可能呢?当年端亲王嫡女嫁给徐家嫡长孙,给的就是五万两的聘金,让整个京城为之侧目。 可苏家庶女和端亲王府嫡女肯定不能相比,徐家嫡长孙和庶出的孙子更不能比。 徐家怎么给了这么多? 此时的端亲王也愣住了,他记得聘礼单子上的聘金是五千两,怎么外面念的是五万两?难道是念错了? 可这下聘不光是念单子,还要苏家清点才能入账,苏家没人提出异议,那就说明真的是五万两。 难道徐家改主意了,但是他手里的聘礼单子忘记改了? 端亲王想来想去,只有这个理由还算合理,心里却对徐家有了想法,苏家庶女和他女儿一样的聘礼,这不是在羞辱端亲王府么? 此时在院子里的苏宜慧脸上迸发出无尽的惊喜,她怎么也没想到,徐家会给下这么奢华的聘礼。 看了一眼正在嘱咐下人的苏清妤,苏宜慧迈着自认为最优雅的步伐走了过去。 “真是麻烦大姐姐了,我成亲还要大姐姐帮我操心聘礼,都要累成老妈子了。” “哎,听说这次是端亲王和丘尚书亲自来的,果然啊,还是得嫁给活人,才能有这样的体面。” 在一边的程如锦则嗤笑道:“沈家也快下聘了吧,到时候不会下一箱子纸钱吧?” 程如锦的话让苏清妤眉头微皱,淡淡地说道:“那也好过做妾,屁都没有一个。” 这种粗俗不堪的话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该说的,苏清妤说完却只觉得心里痛快。 周围干活的丫鬟和小厮都低垂着头,紧绷着唇角。 不知道谁噗嗤笑出了声,紧接着又有笑声传过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静谧。 程如锦气得脸色通红,哼了一声说道:“我看等表姐收自己聘礼的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沈三爷都去了,沈家还会拿什么值钱的东西出来给你?你对沈家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这也是程如锦一直安慰自己的,哪怕她是沈昭的妾,也比苏清妤这个死人的正妻风光。 苏宜慧看着入库的嫁妆,下巴微微扬起,那副傲娇的样子,比苏清妤这个嫡女还像嫡女。 又故作大度地说道:“大姐姐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以去徐家找我,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清妤嗤笑出声,“三妹妹,你嫁的是徐家庶子,不是徐阁老。” 她真的以为徐良平那个废物,能有什么大作为么?徐家是徐家,徐家家世显赫,不代表徐良平能有什么出息。 苏宜慧被苏清妤怼的说不出话,重重地说了句,“你就是嫉妒,有本事你也让沈家给你下这么重的聘礼?” 此时报聘礼单子的小厮嗓子已经喊冒烟了,聘礼单子才念了一小半。 徐家的聘礼任谁听了,都是用了心的,每件东西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宣衢的案纸,广府的沉香,辰溪的朱砂,云南大甸的琥珀,没有一件是应付了事。 屋内的端亲王此时面色已经扭曲了,这聘礼竟然没一件和聘礼单子能对上的,徐家到底什么意思? 苏承邺扶着老夫人站在了正厅门口,看着院子里热闹的下聘景象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不管怎么说,徐家看重苏宜慧都是好事。 每件聘礼,都需要苏家的管事看过了没问题,才会登记抬进去。 苏清妤的目光忽然扫过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里面是一对田青玉的五福献寿如意。这对玉如意最难得的地方就是合在一起的时候,能看见正中心的一点红。 苏清妤眼睛微眯,她记得前世在沈老夫人那看见过这对玉如意,怎么在徐家的聘礼中?她能确定就是沈老夫人的那件,毕竟这样品相的东西,一件都难得,不大可能再找到一模一样的。 “等等,那对玉如意拿过来我看看。” 捧着聘礼的小厮闻言,连忙托着楠木盒子到了苏清妤身前。 苏清妤拿起那对玉如意,仔细看了起来,从手感和细节她就能确定,确实是沈老夫人的。 可沈家的东西,怎么在徐家的聘礼中呢?前世这东西可是一直在沈老夫人那的,到底是哪里错了? 苏清妤正愣神的功夫,苏宜慧忽然走到了她身后,紧接着手肘就往苏清妤身上撞了过去。 “啊。” 苏清妤被撞的猝不及防,一个站不稳,身体的重心也向前倾去,手里的玉如意直接飞了出去。 第三十四章 动家法 眼看着玉如意就要掉在地上,玛瑙快速上前,弯下腰迅速抓住了玉如意。 苏清妤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东西没事。 在一边的苏宜慧却忽然上前,一个巴掌打在了玛瑙的脸上,“你算什么东西,谁让你动我的聘礼的?” 说完又斜眼看向苏清妤,“大姐姐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因为我嫁的好,就看我不顺眼,进而毁了我的聘礼?” 苏清妤不解地看向苏宜慧,冷声说道:“你在说什么?玉如意不是没事么?还有,你凭什么打我的人?” 此时整个院子都因为姐妹俩的争执安静了下来,苏承邺,苏老夫人,端亲王,丘大人都走了出来。 苏宜慧哭着跑到苏承邺面前,“父亲,大姐姐要嫁给死人,怎么能碰我的聘礼?她是什么居心?” “还有她那个卑贱的丫鬟,也抓了我的玉如意,这若是让徐家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想我们家。” 苏清妤沉着脸看向苏宜慧,不耐地说道:“我没听说过这样的规矩,谁规定的下人不能碰聘礼?” “若是损坏了,我自然赔给你,可现在东西完好无损,你别无理取闹。” “还有,刚才是你在我身后撞了我一下,不然我也不会脱手。” 苏宜慧闻言委屈地哭了起来,“父亲,我没有撞她,不信你问如锦表姐。” 程如锦闻言上前说道:“我刚才一直和三表妹在一起,她确实没碰大表姐。” “倒是大表姐……看三表妹聘礼的时候,明显很不高兴。可能她也是一时糊涂,祖母就饶了她这次吧。” 看似是在替苏清妤求情,实际上坐实了苏清妤嫉妒妹妹,故意损坏聘礼的罪名。 一直在边上跟着学记账的苏顺慈见状,连忙小跑着上前,站到了人前。 “父亲,祖母,我亲眼看见三姐姐撞了大姐姐,我能给大姐姐作证。” 苏宜慧皱眉看向苏顺慈,这个妹妹不是最胆小怕事了,怎么今天胆子这么大? 她瞪了苏顺慈一眼,“这没你说话的份,退到一边去。” 紧接着,就见苏承邺摆摆手,就有下人把苏顺慈拽到了一边。 按理说,玉如意完好无损,苏承邺该开口化解这场姐妹间的小争执。但是因为那三十万两银子,苏承邺心里对苏清妤一直颇有怨怼,便想趁机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在侯府谁才是天。 这个嫡女最近太过放肆,他正愁没找到机会训斥她呢。 再说苏宜慧得了徐家的看重,他心里也更偏向苏宜慧。 “这件事是清妤不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苏家和徐家颜面无存,传家法。” 苏清妤眉心一拧,因为一个没摔坏的玉如意,用家法惩罚她? 苏家人的势利眼还真是一代传一代,都刻在了骨子里。 玛瑙不动声色地靠近了苏清妤,今日谁敢伤大小姐,她就跟谁拼命。 苏承邺还在等着管家拿家法过来,苏清妤却一步步走到了苏承邺身边。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父亲想打那便打吧,不过明天府里还能不能吃上饭,我就不敢保证了。我不好过,你的妾室和子女也别想好过。” “你猜大舅舅若是知道你因为庶女打我,会是什么反应?” 苏清妤一直觉得她爹带着爵位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才混了个户部侍郎,和他凡事拎不清有直接关系。 到现在,他还觉得母亲嫁给他是高嫁,看不起林家商贾出身。殊不知若是没有林家在背后,苏家怕是早就没落了,不说别的,连打点关系的银子都没有。 如今府中的银子和买卖都在她手里握着,他居然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动家法。 苏清妤心里冷哼,和徐家联姻怎么了?徐家是能直接升他的官职,还是能供养全府上下。他估计忘了,他升任户部侍郎,还是林家帮着用银子打点的。 所以苏清妤觉得有必要提醒提醒他,让他看清府中现在的局势。 苏承邺被苏清妤一番话说的心头一震,有一种脖子被人死死掐住的感觉,想掐死他的,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气得低声呵斥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是你父亲,你们母女要依靠的是我,不是林家。” 苏清妤想起前世她死在苏家的惨状,恨意直冲心头,脱口说道:“宠妾灭妻的时候你想过我们母女么?你在我母亲眼皮子底下和顾若云私通的时候,想过我们母女么?我们母女依靠你?再依靠下去,怕是骨头渣子都被你算计没了。” 苏清妤说话的语调一句比一句冷,苏承邺第一次发现,这个嫡女还有这么阴鸷的一面。 恰好此时管家捧了家法过来,苏承邺被苏清妤一番话激的已经没有了理智,抓起鞭子后退了两步就朝着苏清妤抽了上去。 苏清妤一时躲闪不及,眼看着鞭子就要落到了后背上。 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怎么惹怒了平宁侯了。 紧接着,众人就听见一声惊叫声,却不是苏清妤,而是玛瑙。 玛瑙来不及阻止苏承邺,只能整个人趴在苏清妤的后背上,也硬生生抗下了苏承邺用尽全力的一鞭子。 苏清妤连忙转身查看玛瑙的伤势,“玛瑙,你怎么样?” 玛瑙穿着翠绿色的缠枝纹袄裙,袄裙的后背处已经被一鞭子抽开,露出的棉花上渗满了血迹。玛瑙脸色惨白,靠在珍珠身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 苏家那条执行家法的鞭子正面抽就是正常的鞭子,反面抽就带着倒刺,苏承邺这次是反面抽鞭又用尽了全力,如果不是玛瑙,此时奄奄一息的就是苏清妤。 苏清妤眸底猩红一片,缓缓抬起头看向苏承邺。手却悄悄伸向了玛瑙的腰间,她知道,玛瑙的腰间常年带着一把短刀。 可刚碰到刀鞘,玛瑙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又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小姐,现在不能动手。” 第三十五章 到底帮谁下聘的? 若是小姐此时朝着侯爷动手,那弑父的罪名就会把小姐打进万丈深渊。她答应过三少爷,一定护住小姐。 苏清妤神色坚毅,下定决心今日了结这一切,老天让她重生一世,不是让她继续受欺负的。 眼看着苏清妤就要悄悄拔出短刀,人群外却忽然挤进来两个人。 “聘礼单子念完了么?我们是不是来晚了?”说话的是卫国公赵敬武,边上还跟着忠义侯宋昝。 这两人都是武将中的清流,世家里的权贵。来一个都是苏家天大的面子,何况是两个一起。 苏承邺此时顾不得苏清妤,连忙上前见礼,又问道:“您二位怎么来了?” 卫国公环顾四周,见苏家气氛有些不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来晚了,便带着歉意地说道:“今天下聘这事怪我,路上遇到一个故友,聊了几句。我让他们先来念聘礼单子,他们念了么?” 忠义侯和卫国公关系向来亲近,便调侃道:“都怪你,懒驴上磨屎尿多,我就说先下聘,你非要跟陈老三扯两句。” 苏承邺恍然大悟,徐家下聘不光请了端亲王和丘尚书,这是还请了忠义侯和卫国公来? 这可真是京城世家里,从未有过的荣耀。 可也没听说卫国公和忠义侯跟徐阁老关系这么近啊? 虽有些狐疑,但是苏承邺还是坚信,这是徐家为了给苏家体面。 苏宜慧见状脸上泛起喜色,高傲地白了一眼苏清妤。又吩咐边上的小厮,“还不把那丫头拖下去,下聘的日子闹成这样,真是晦气。” 说完又对卫国公和忠义侯解释道:“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家里姐姐不懂事,下聘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知道避讳,您二位别在意。” 按理说这种场合没有苏宜慧说话的份,可她为了显摆自己得徐家看重,就硬生生上前找起了存在感。 还未等卫国公反应过来,苏宜慧又扬声说道:“父亲,还是让大姐姐回去吧,我越想越觉得晦气。她是要嫁给死人的,还是别靠近我的聘礼了,我怕沾上霉运,到时候对徐家也不好。” 卫国公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他看向苏宜慧,“你说什么?嫁给死人晦气?” 苏宜慧想,卫国公既然是帮着徐家下聘的,那自然一切都为徐家考虑。她见卫国公脸色有些沉,便心生喜意,卫国公定然也是觉得这事犯了徐家忌讳。 这事闹大了,父亲说不定会把苏清妤直接禁足,就算不禁足,也会训斥她一顿,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想到此,苏宜慧便张嘴回了卫国公的话,“我大姐姐配给了沈家三爷,您说这大喜的日子,她仗着掌管中馈来给我清点聘礼,这不是故意找晦气么?” “我父亲说了她两句,还不高兴了,带着丫鬟要死要活的,丫鬟又见了血。” “真是让众位见笑了,我这就让她回去。” 说完她瞪了一眼苏清妤,“大姐姐还不回去,影响了我的婚事,你担待的起么?” 仗着和徐家这门亲事,苏宜慧今日可算扬眉吐气了,说话都比平日硬气了不少。 苏清妤正在吩咐身边的丫鬟,把玛瑙先送回去,再好好找个大夫。 听苏宜慧这么说,她便转头冷声说道:“沈三爷以身殉国,嫁给他我只觉得荣耀,你若是再提晦气这两个字,别怪我不客气。” 前两句只是随口一说,后两句才是她要说的。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就听卫国公大喝了一声,“说的好。” 下一刻,卫国公就阴沉着脸,满是杀气地看向苏承邺,“苏侯,你女儿竟然背后如此诋毁之修,你是不是该给本侯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忠义侯也是满脸怒意,目光阴狠,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厮杀了。 苏承邺猛然惊醒,卫国公是沈三爷的亲姨父,他说来下聘,可没说给徐家。 “国公爷……不是帮徐家下聘来的么?”苏承邺试探地问道。 卫国公哼了一声:“徐家?我帮徐家下什么聘?我和忠义侯是帮沈家给苏家大小姐下聘的。” 忠义侯向来看不上徐家,闻言也没好气地说道:“徐家可指使不动我。” 苏承邺又看向念聘礼单子的小厮,“那你刚才念的,是谁家的聘礼?” 小厮也愣住了,回道:“当然是沈家的啊。” 合着他念了白天,白念了? 苏清妤见状走到卫国公和忠义侯身前,行了个礼,然后说道:“还好您两位来的及时,不然小女子怕是要和沈三爷一同下葬了,还是被一对玉如意逼死的。” 卫国公和忠义侯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就是晚来了一会儿,怎么还闹出人命了? “外甥媳妇,你跟姨父说说怎么回事,天大的事我卫国公府给你做主。” 赵敬武和沈之修按照辈分是姨父和外甥,但是私下里,两人却是莫逆之交。 前几天听说苏家大小姐愿意为沈之修守节,赵敬武可以说是感激涕零。守节的女子不是找不到,但是像苏清妤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品貌实在难能可贵。 此时赵敬武想起沈之修,心里便涌起了一股怒意,今日若是让人当着他的面欺负沈之修的媳妇,那就是他赵敬武无能。 苏承邺见状连忙上前解释,“误会,都是误会。清妤啊,刚才是爹爹不好,还好你那个丫鬟忠心,为父会重重赏她。” 老夫人也上前劝道:“清妤,咱们还是先忙正经事,这些事我们关上门来再说。” 苏清妤紧咬着下唇,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一副故作坚强又心有顾忌的样子。 她感激地对卫国公说道:“多谢国公爷关心,都是内宅的琐事,就不耽误您的工夫了。” 她这个样子,倒是让卫国公更生气了,这姑娘明显是被苏家威胁了,什么都不敢说。 “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我和忠义侯进来之前,苏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你不光是苏家嫡长女,还是沈家未过门的三夫人,岂能任人欺辱?” 第三十六章 撑腰 站在边上的苏顺慈一直脸色紧绷,见大姐姐没说话,便有些心急。她看出来了,刚刚来的两个人是能给大姐姐做主的。大姐姐再不说话,这两位大人走了怎么办? 十二岁的苏顺慈忽然握紧拳头,眼神逐渐坚定。 她从婆子手边挣脱了出来,跑到了卫国公面前。 说道:“国公爷,他们好多人一起欺负我大姐姐。三姐姐说,这是她的聘礼,又笑话我大姐姐嫁给死人,还说嫁给死人没用。” “后来我大姐姐看了下那个玉如意,三姐姐就推了她,但是东西没坏。父亲却怨怪大姐姐,还要动家法打她。” “要不是玛瑙忠心,大姐姐现在八成已经被父亲抽死了。” “我想问问国公爷,就因为我大姐姐要嫁给死人,就活该这么被欺负么?” 苏清妤低垂着眸子,眼中闪现出一抹笑意。若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给苏顺慈鼓掌了。 她没想到苏顺慈会站出来,本想再僵持一会再开口,但是她开口的效果,可不如苏顺慈这个旁观者好。 尤其是最后一句,嫁给死人就活该被欺负,简直等于把沈家和沈三爷的颜面踩在了脚下。 果然,卫国公脸色又阴沉了几分,看向苏承邺了。 “平宁侯给本国公一个解释吧?怎么之修去了,他未过门的媳妇就被你们这么欺辱?” “这件事不解释清楚,沈家和赵家,绝对不会罢休。” 忠义侯宋昝也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还有我宋家,绝不会看着沈三夫人受欺负。” 两人都是在边疆厮杀几十年的人,此时气势全开,苏家在场众人都吓得不敢开口。 苏承邺顿时脊背一阵发凉,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心里不禁怨怪卫国公,下聘为什么不和聘礼一起来呢? 他抬起手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赔笑着说道:“两位真是误会了,我就这一个嫡出女儿,心疼还来不及呢。” 卫国公却不信他说的,冷声说道:“早就听说忠义侯宠妾灭妻,家里还弄了个平妻,今日看来,外面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这事我一定要上封折子弹劾,我要替之修去圣上那讨个公道。他是为国捐躯,未过门的夫人却被人羞辱至此,简直是寒了忠臣的心。” “我还要想问问平宁侯,若是之修活着,你还是今天这副嘴脸么?” 苏宜慧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站在一边脸色通红,心里恨极了这帮人,她之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 此时听卫国公这么说,苏宜慧忍不住小声嘟囔,“沈三爷活着才不会娶她。” 可此时院子里静谧无声,苏宜慧的嘟囔声,就格外的清晰。 苏家长辈还没来得及呵斥苏宜慧,卫国公就已经捡起了边上的鞭子,紧接着啪的一声,直接抽到了苏宜慧身上。 “啊。” “本国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庶女插嘴了?” 苏宜慧的惊叫声和卫国公的质问声重叠在一起。 苏承邺心里生气卫国公在苏家动手,面上又不敢得罪人,只能继续缓和紧张的气氛。 “国公爷别生气,这个孽女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另外还请您移步厅堂喝口茶,清妤啊,你不是最擅长煮茶,煮一壶毛尖给几位长辈尝尝吧。” 此时的苏承邺对苏清妤的态度简直是温声细语,甚至隐隐带着祈求。 卫国公也知道,他是来下聘的,不是打架的。就算给苏清妤撑腰,也要掌握好一个度,不能太不给苏家颜面。 正好苏承邺递上了台阶,他也就顺势下了。 笑着对苏清妤说道:“那姨父今日就跟你这丫头讨一杯茶了,你可别嫌我们麻烦。” 苏清妤笑着回道:“哪能啊,您别嫌弃我才好。” 说完,又吩咐身边的人先去小茶房准备。 老夫人示意继续清点聘礼,再加上几位管事的刻意迎合,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喜气洋洋的气氛。 苏宜慧本想让下人们搀扶着去上药,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有人喊,“徐家的聘礼到了。” 在屋内坐着的端亲王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心说这叫什么事啊。 但是事情总得继续办,便说道:“之前沈家聘礼的大头都念完了,不如到一边交割,这边念徐家的聘礼单子,咱们也好早点回去。” 苏家几人都没什么意见,卫国公也赞成。院子里交割聘礼便分成了两伙人,好在虽然忙,但是不乱。 苏宜慧听说徐家聘礼到了,便停住了脚步,打算听一听再走。 小厮高昂的声音传了过来。 “聘金五千两白银。” “喜饼一百斤。” “三牲海味四抬。” …… 苏宜慧忍着后背的剧痛听着聘礼,听完只觉得全身更疼了。 沈家聘金五万两,徐家五千两,高下立见。 之前她对苏清妤的嘲讽和愚弄,如今都原原本本打到了自己脸上。 程如锦在边上小心劝道:“三表妹别生气,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徐六少爷宠着你,你还怕什么?” 苏宜慧脸色惨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不远处的苏清妤,最后直接晕在了丫鬟怀里。 苏清妤远远地看了一眼被抬走的苏宜慧,掩藏住眼底的愤恨,端着茶面带笑意地进了正厅。 很快两家的聘礼就交割完了,苏承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送走了下聘的几人。 苏清妤心急玛瑙的伤势,见没什么事了,转身便往内院走去。 苏承邺在她身后呵斥道:“你给我站住,今天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第三十七章 死了告诉我一声 就算沈家下聘的时候看重苏清妤,也改变不了她嫁给死人的事实,苏承邺并不觉得这个女儿还有什么用处。 相比之下,还是要嫁到徐家的苏宜慧,更有可能给家里带来助力。 苏清妤停下脚步,却未回头,只是冷声说道:“我要回去看看我的丫鬟,父亲也去看看三妹妹吧,万一留疤影响婚事就不好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碧水阁下人住的厢房内,玛瑙正半靠在珍珠的肩头,小口喝着药。 见苏清妤进来,玛瑙和珍珠便要起身行礼,被她拦住了。 “别动,你好好喝药,身上还疼么?” 此时的玛瑙穿着单薄的寝衣,屋里点着炭盆倒是不冷。 听苏清妤问话,玛瑙笑着答道:“不疼了,大小姐别惦记。奴婢皮糙肉厚的,好的快。” 苏清妤心情复杂地看着玛瑙,前世她差点死在玛瑙的短刀之下,这一世玛瑙又为她挨了一鞭子。 一桩事抵一桩事,她们之间,算是两清了么? 玛瑙见苏清妤盯着她发愣,以为她还在担心,便安慰道:“大小姐不用担心,这都是奴婢该做的,三少爷嘱咐奴婢,一定要护住小姐。” 苏清妤心头泛起一抹苦笑,三表哥还真是会给她送人。送来的两个人,一门心思都记挂在他身上,这叫什么事。 她收回心思,对玛瑙说道:“这些日子别下地,好好养着。”又对珍珠说道:“找两个稳妥的小丫鬟照顾她的衣食起居,一定要养好了,别留下病根。” 玛瑙有些急,“不行,我得贴身保护小姐。” 苏清妤安慰道:“这些日子我也不怎么出府,再说翡翠也快回来了。” 主仆三人正说着话,琥珀忽然急匆匆挑了帘子进来。 一边搓手哈了两口热气,一边说道:“小姐,芙蓉苑那边传出消息,说是三小姐发热了,还一直说胡话。” 苏清妤想起卫国公那一鞭子,心下了然。同样挨了一鞭子,但是卫国公是武将出身,力气不是苏承邺能比的。再加上苏宜慧娇生惯养,又气的够呛,没准就严重了。 她淡淡嗯了一声,说道:“死了告诉我一声,我亲自主持丧仪,一定给她风光大葬。” 想了想又问道:“父亲在芙蓉苑?” 琥珀摇头说道:“侯爷去了韶华堂。” 苏清妤冷笑出声,自己女儿病重,他还惦记着顾若云,看来她爹不止对她冷血。 这事倒是苏清妤误会苏承邺了,苏承邺本来已经走到芙蓉苑门口了,却被顾若云的的丫鬟请去了韶华堂,说是云夫人有要紧事说。 不明所以的苏承邺又转道去了芙蓉苑,进去的时候顾若云准备好了酒菜,正在等他。 “侯爷来了?快坐,这些菜都是我亲手做的,您素日爱吃的。” “前面的事我都听说了,侯爷别气坏了身子。” 顾若云很自然地上前解下苏承邺的大氅,又在他坐下的时候,站在后面帮他轻轻揉着头。 要说苏承邺喜欢顾若云也是有原因的,伺候人温柔不说,还特别善解人意。 不像林氏性子那么硬,也不像雪姨娘只知道撒娇却不会看脸色,更不像莲姨娘那么无趣。 再加上两人少时的情谊,又有两个孩子。所以在苏承邺心里,顾若云才是他的夫人,能说知心话的夫人。 他微眯着眼睛,把头靠在顾若云身上,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顾若云一边轻轻给他按摩,一边说道:“侯爷,家里如今吃喝拉撒都靠着大小姐,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眼看着大小姐越来越不把人看在眼里,说句难听的,往后我们还不得跪着才能吃上饭?” 苏承邺想起这些日子苏清妤的做派,周身不自觉涌上一股戾气。 “等她出嫁就好了,夫人有孕,到时候家里的产业都由你来接管。” 顾若云听苏承邺这么说,并未觉得多欢喜,这话苏承邺说了无数次了,也没成功。 她低声劝道:“侯爷,大小姐不会轻易撒手的,就怕到时候她宁愿毁了铺子,也不想给我们。” “我倒是有个主意,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 苏承邺回身抓住顾若云的手,睁眼问道:“什么主意?来,坐下,我们边吃边说。” 顾若云转身坐到一边,先是给苏承邺盛了碗汤,才开口说道:“侯爷还记得之前程家的管家周不仁么?他如今在京城做药材生意。他一直想开粮行,奈何没有门路。” “这两日他找到了我,说是想让侯爷帮忙和江南的粮商牵线,他出银子,我们家出关系,赚的银子对半分。” 苏承邺听见周不仁三个字,顿时神色一变,“你不是说那个周管家已经处理了么?怎么来京城了?他可是知道我们不少事。” 顾若云见他急了,连忙安慰道:“侯爷放心,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还能去告发你么?告发你,就等于告发他自己,当年的事他可是都参与了。” 顾若云又劝了苏承邺好半天,才打消了他的疑虑。 “侯爷,您只要给江南熟悉的粮商写两封信,这件事就成了。您一个正三品的户部侍郎,那些粮商还能不给你面子?” 苏承邺心里琢磨这件事,他这个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在京城确实不算什么,但是在江南粮商的眼里,那可是天大的官了。 若是只需要写两封信,给周不仁牵牵线,这事倒是可以。 “他怎么不自己联系江南粮商呢?”苏承邺开口问道。 顾若云浅笑嫣然地给苏承邺夹了一筷子菜,才解释道:“如今北直隶的粮已经被林家,商家和方家垄断了,他自己问过江南的粮商,人家根本不搭理他。” “隔行如隔山,他想做粮食的买卖,还得靠您给领个路才行。” “咱们也不跟那些皇商争,只要取代苏家这几间粮行就行了,办法我已经想好了。” 见苏承邺还在沉吟,顾若云起身就坐在了苏承邺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侯爷,别想了,今天把信送出去,用不上多久,咱们就能赚银子了。到时候咱们也不必看夫人和大小姐的脸色,仰人鼻息的日子我是过够了。” 第三十八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苏承邺伸手捏住顾若云的下巴,调笑着说道:“好,吃完饭我就写信。” 见苏承邺答应了,顾若云立马喜笑颜开。刚要从他怀里离开,就被苏承邺扣住了后脑,薄唇覆到娇艳的红唇上。 半个时辰后,顾若云半靠在床头,白皙的脖颈上泛起斑斑点点的印记。 “侯爷,咱们去看看宜慧吧?那丫头受了罪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顾若云忽然说道。 苏承邺这才想起苏宜慧还病着,起身穿了衣衫,两人一起去了芙蓉苑。 两人到芙蓉苑的时候,苏宜慧已经喝了药睡着了,大夫说倒是无性命之忧,但是也要好生照料着。 雪姨娘还无法接受顾若云成了平妻这件事,所以哪怕顾若云温声细语地关心苏宜慧,雪姨娘神色也一直淡淡的。 可顾若云就像没看见雪姨娘的不待见一般,轻声劝着苏承邺,“侯爷,您先回去歇着,晚上我留在芙蓉苑,帮着照应宜慧。” 苏承邺闻言说道:“这样也好,有什么事就派人告诉我。” 送走了苏承邺,雪姨娘冷声说道:“你也展现完你的贤良了,可以回去了。” 顾若云却在临窗小榻边坐了下来,笑着说道:“雪姨娘还没看明白么?咱们现在都得看大小姐的脸色活着,你不用跟我较劲,我碍不着你什么。” “你还是想想,怎么在大小姐手里给三小姐多争取点嫁妆,给大少爷怎么多弄点产业吧。” 雪姨娘被顾若云说的一愣一愣的,说道:“跟你没关系。” 一想起侯爷这么多年都背地里宠着顾若云,如今顾若云又成了夫人压了她一头,她就气得不行,怎么看顾若云都不顺眼。 哪怕知道顾若云说的都是对的,她依旧没有好语气。 顾若云也不在意,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气,我也是没办法,摊上那么个婆家差点被流放,好不容易有了栖息的地方,我能怎么办?”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侯爷身边,还能断了女人么?” 雪姨娘心里琢磨顾若云的话,又想起程家那档子事,心里忽然有点动容。 “可你也值当了,如今已经是平妻了。”雪姨娘依旧对她是平妻的事耿耿于怀。 顾若云苦笑了一声,说道:“有夫人在,我和妾有什么区别?” “我还不如你们,你们好歹是正经的妾室名分,我算什么?大小姐还骂我是不要脸的外室呢。” 顾若云若是端着平妻的架子,雪姨娘可能还不会搭理她。可顾若云自己就把姿态放低了,雪姨娘心里的敌意忽然就消散了不少。 见顾若云提起被苏清妤骂,她还下意识安慰了两句。 “大小姐不光骂你,也瞧不起我们。毕竟是侯府嫡女,咱们这下贱的身份怎么比得了。” 顾若云闻言说道:“她骂我,我也认了。可你们家宜慧是要嫁到徐阁老家的,她今日还这么下宜慧的面子,我是真看不下去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顾若云和雪姨娘因为苏清妤冰释前嫌。两人聊了小半夜的私房话,等到顾若云走的时候,雪姨娘已经亲切的称呼她云姐姐。 时间一晃就进了腊月,每月的月初,苏家四家粮行会把上月的利润送到侯府。苏承邺一直等着这笔银子,用来年底打点官场上的人脉。 但是这个月已经初三了,银子还未入账。 他便直接来找苏清妤,进门就质问道:“怎么那几家粮行的银子还没入账?你催过了么?” 苏清妤正在教苏顺慈怎么汇总账册,怎么快速看出账面的问题。她惊喜的发现,苏顺慈学算术特别快,悟性也好。 所以这些日子,她对这个妹妹可以说是倾囊相授。苏顺慈进步神速,学了不到一个月,已经能帮着核对账目了,算盘也打的像模像样。 苏清妤听见苏承邺的质问,从一堆账册中抬起了头,说道:“那几家粮行是母亲的陪嫁产业,按理说陪嫁产业赚的银子是我母亲的私产。之前错就错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以后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苏承邺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过了一会才说道:“你还是不是苏家的女儿?因为那点银子,要和家里生分么?” 语气明显软和了不少,看来是着急用银子。 苏清妤不为所动,坚持说她就是按照规矩办事,并没违反家规。至于家里银子不够,那是家主需要考虑的事,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职责。 苏承邺被苏清妤几句话说的,老脸已经臊的没地儿放了。 虽说侯府用林氏的嫁妆产业是事实,但是他始终是侯府的家主,还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刮皮刮脸的说他。 “你……你真是跟你娘一样,都说商人奸诈无情,果然不假。” 经历了前世的一场生死,苏清妤对苏家这些人只剩下无尽的恨意。不管苏承邺说什么,在她心里都掀不起一点波澜。 “我娘若是奸诈无情还好了,可惜,我娘就是太重情义。” 她娘若是真的无情,也不会困在这内宅十几年,前世也不会无端惨死。 苏承邺想再说点什么,可是苏清妤已经低下头继续忙了,他气得一甩衣袍,离开了书房。 苏承邺离开之后,苏顺慈长出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苏清妤转头问她,“你怕什么?怕父亲?” 苏顺慈点了点头,“大姐姐,你不怕么?父亲板着脸的样子好吓人。” 苏清妤搂住苏顺慈的肩膀,轻轻摩挲她的肩头,幽声说道:“只要你足够强大,你就可以不畏惧任何人。” 苏顺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傍晚时分,翡翠顶着风雪回了侯府。 苏清妤在东次间的宴息室单独见了翡翠,“路上辛苦了,见到三表哥了么?他怎么说?” 第三十九章 顾若云给她送礼了? 翡翠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递给苏清妤,说道:“这是三少爷让我交给小姐的,他说暂时查到这么多,他会继续详查的。” “还有件事,奴婢是跟着二少爷一起进京的,二少爷让我告诉小姐,林家一共筹措了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已经进京入库了。” 苏清妤点了点头,比她预计的还多了五十万石。 她拆开三表哥林无尘的信,里面是程家当年被流放的详细经过。 当年程如锦的祖父程学文是福建总督,父亲程渝是程家长子,内宅的一应琐事都是顾若云这个当家奶奶掌管着。 宣德十二年夏天,福建水患,民不聊生。朝廷拨了赈灾的银子,命令程学文在江南就地采买粮食赈灾。 本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灾民也都安置的差不多了。当时的户部尚书陈铮却忽然暗访江南,发现程家筹措的粮食都是末等粮,却按照二等粮报的价格。 还没等陈铮详查,当时外放福建的户部郎中苏承邺就呈上了详细的证据,直接坐实了程家贪墨赈灾银两的罪名。 陈铮当机立断,上书天子,判了程家全家流放。 苏承邺因为此次功绩,调到了宣府负责管理军粮,不出一年又调回了京。 他能替顾若云母女求情,也是因为他在程家一事的大功。 苏清妤隐约记得程家出事半年之后,顾若云进的府,那半年她应该是去生孩子了。 按照苏承邺的说法,那个妾室莫语是在福建怀上的孩子,又在宣府生的,时间上正好和顾若云这边一致。 她又想起月桃说的,苏承邺像是有什么把柄在顾若云手里捏着。难道是当年福建的事还有什么内情? 翡翠见苏清妤在发愣,静静地站在一边也不打扰,脑子里却琢磨今日进京看见的一幕,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翡翠,你奔波了一路,我这边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苏清妤的话,拉回了翡翠的思绪。 她开口说道:“小姐,今日我回府路过咱们家城西的铺子,发现边上新开了一家粮行,叫周氏粮行。” “奴婢心里觉得不对劲,又去看了其他铺子,每家铺子边,都开了一家周氏粮行。” 苏清妤一愣,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回她。 “你现在让人去找林生,问问怎么回事。” 她话音刚落,珍珠就掀开锦帘走了进来,“小姐,林生掌柜求见。” 苏清妤嘱咐翡翠回去休息,她则带着珍珠去外院书房见林生。 书房内,林生焦急地在地上踱步。 苏清妤刚进门,他就急切地开口说道:“大小姐,我们几个铺子边上都开了粮行,叫周氏粮行,我怀疑这是特意针对咱们铺子开的。” “你查了么?老板是谁?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开始营业。”苏清妤在主位坐下,又示意林生别急,坐下慢慢说。 林生坐下后,接过珍珠递过来的茶,低声说道:“来见小姐之前,我派人去查了,现在只知道这铺子和周家有关。” “做药材那个周氏商行?”苏清妤问道。 “对,就是那个周家,这些日子修整铺子的都是周家的人。本来我以为是要开药铺,他们今日上了匾额,我才知道是开粮行。”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下意识敲击着书案的桌面,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管背后是谁,我们做我们的生意。” “这些日子赚多少钱不要紧,但是库房和铺子一定看好了,别被人在背后下了黑手。” 林生却说道:“二少爷说有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进京,我们若是这时候被影响了生意……” 苏清妤摆了摆手,“那一百五十万石我自有打算,你们别急,有什么事及时来告诉我。” 林生走了之后,苏清妤一个人坐在书房,回忆前世那场灾难。忽然想起了那位严三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躲过去。 次日上午,苏清妤照例在书房教苏顺慈看账,珍珠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递给了苏清妤,“小姐,这是林生掌柜让人送来的。” 苏清妤拆开信,看了起来。林生信中说,周氏粮行今日开业,所有的粮食卖价都比他们的铺子低,甚至已经逼近了成本价。 整整一个上午,他们的粮行一斤粮食都没卖。林生问苏清妤怎么办,要不要跟着降价。 苏清妤眉头微微蹙起,降价是不可能的。 她想了想,提笔写了封回信,吩咐林生不必降价,安排人去买周氏粮行的粮食,越多越好,但是要掩人耳目。 写好信之后,苏清妤吩咐珍珠,“你亲自把信送去,让林生按照我信里说的办。” 一个时辰之后,珍珠送信回来,悄悄对苏清妤说道:“小姐,我在那家周氏粮行,看见了表姑太太身边的绿茹,正在里面跟铺子的掌柜说话,像是很熟稔的样子。” “后来奴婢装作买米进去打听,那伙计随口说,刚才的姑娘是东家身边得脸的丫头。” 苏清妤眉目微挑,“哦?那这事可有意思了。” 若那铺子和顾若云有关,就是专门针对她的了。她们应该是想靠低价强占市场,拖垮原来的苏氏粮行,再取而代之。 苏清妤唇角泛起笑意,她正觉得一百五十万石不太够呢,顾若云这是给她送礼来了。 次日一早,苏清妤早早就去了松鹤堂给老夫人请安。 她前脚刚进松鹤堂,顾若云就带着程如锦和苏元澈来了。 顾若云一脸喜色掩饰不住,甚至看着苏清妤的时候隐隐得意。 苏清妤心里五分的猜测此时直接涨到了八分,那个周氏粮行,应该就是顾若云的手笔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苏家其他人参与。 老夫人见苏元澈来了,忙把孙子搂在怀里,又吩咐元嬷嬷,“去端一碗糖酥乳酪来,元澈喜欢吃。” “再给表小姐上一碗热乎的杏仁茶。” 苏清妤站在一边神色未变,这些日子老夫人对她一直不咸不淡,吃的喝的基本都没她的份。 当然她也不过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孝道,才每日来请个安。 很快杏仁茶就递到了程如锦手里,程如锦端过杏仁茶刚要喝,忽然就眉头紧蹙。紧接着她放下青瓷小碗,就跑了出去。 苏清妤听着外面传来的干呕声,神色莫名。 第四十章 有孕 和前世一样,程如锦应该是怀孕了吧? 果然,老夫人喊了信得过的大夫来,证实程如锦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顾若云丝毫不觉得丢人,脸上还带着喜色,“姑母,如锦有了身孕的事我们是不是该跟沈家说一声,沈家该来接人了。” 苏老夫人想了想说道:“那就派人去沈家送个信,沈老夫人肯定不会让沈家的子嗣生在苏家,如锦准备准备吧。” 顾若云和程如锦都大喜过望,能生下沈家下一代的长子,也是一桩大喜事。有了这个孩子,程如锦就能在沈家站稳脚跟了。 从松鹤堂出来,珍珠愤愤不平地说道:“小姐,咱们当初都疏忽了,应该给表小姐喂一碗避子药。” 苏清妤轻扯唇角没说话,从沈家回来那天她还真想了这个问题,却故意没管,她就想看看程如锦会不会像前世一样有孕。 程如锦以为怀了这个孩子就能野鸡变凤凰?她要让她尝尝,什么叫冲上云霄再跌入地狱。 “珍珠,备车,我要去一趟粮行。”苏清妤吩咐道。 眼下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粮行的事,至于程如锦,她需要找到机会直接一击毙命。 苏清妤带着珍珠和翡翠上了马车,往城西的苏氏粮行驶去。 路过梵金楼的时候,苏清妤想起了那串七宝珠串,便扬声说道:“停车,我们去看看珠串修好了么?” 那珠串是翡翠送去的,说好了半个月去拿,后来翡翠又回了云州府,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进了梵金楼,小伙计连忙迎了上来,“苏小姐好,今日看看什么?” 苏清妤算是梵金楼的大客户了,她的多数首饰都出自梵金楼的大师傅之手。再加上出手阔绰,又从不刁难人,所以很得梵金楼看重。 翡翠说道:“我之前送来的七宝珠串修好了么?今日我们是路过,想顺便拿走。” 小伙计忙道:“修好了,金师傅亲自修的。不过还请苏小姐去边上喝口茶,稍微等一会,金师傅在接待一位贵客。” 苏清妤点头说道:“也好。” 梵金楼是京城最大的银楼,每日接待贵客无数,就算是王公贵族的郡主,也不会在这托大。 小伙计上了极品的紫笋,又端了两碟子点心,都是苏清妤喜欢的。据说梵金楼的茶叶种类,比京中权贵之家都多。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就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金师傅手里拿着一个楠木盒子走了下来,身边跟着的人竟然是沈昭。 沈昭看见苏清妤也是一愣,然后眉目间现出一抹不耐。 这女人真是阴魂不散,知道他来梵金楼取三叔陪葬的冥器,特意来见他的吧? 说什么愿意嫁给三叔,还不是因为他,才想嫁进沈家。 苏清妤不知道沈昭心中所想,只当没看见他,上前和金师傅打了招呼。 金师傅把手上的盒子递给她,又歉意地说道:“让苏小姐久等了,您看看可还满意,绳子是我派人特意去慈恩大师那求的,和原来那根一样的。” 苏清妤笑着接过,客气道:“金师傅的手艺我是知道的,您有心了。” 说完,打开檀木盒子看了看,破损的珠子都修复好了,看不出一点痕迹。 苏清妤很满意,刚要扣上盒子,盒子里的珠串就被沈昭抓在了手里。 他又上前了两步,厉声质问苏清妤,“这珠串怎么在你手里?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你以为偷着拿到这珠串,我就能对你另眼相看?做梦。” 苏清妤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沈昭,很想问一句,你有病吧? 沈昭声音很大,在梵金楼看首饰的客人们都不自觉围了上来。 之前苏沈两家退婚,苏家大小姐和已逝的沈三爷婚配一事在京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猜测,沈家大少爷负了苏大小姐,苏大小姐伤心绝望之下才嫁给死人。 此时听沈昭这么说,更坚定了众人的猜测。 “苏家这位大小姐还没死心?这是知道沈大少爷来这,特意来堵人的?” “哎,也是个可怜的,之前就听说她对沈大少爷情根深种,奈何沈大少爷心思不在她身上,背地里跟苏家那位表小姐纠缠到了一起。苏大小姐这才许配给了沈三爷,八成还是心有不甘吧。” 边上有人惊呼,“那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侄子和婶子不是……” 虽未明说,但是几人都发出了会心的笑意。 珍珠转身就要跟那些人理论,被苏清妤拉住了。这种事,越描越黑。 她伸手夺过沈昭手里的珠串,冷声说道:“这可不是程如锦的,沈大少爷说话之前最好去查清楚。你的女人偷我的东西,你可好,直接上手抢了。你们两个,还真是绝配。” 对沈昭的反应,苏清妤也未多想,以为是他见程如锦戴过,所以就把这珠串当成了程如锦的。 拿过珠串,苏清妤仔细放到楠木盒子里,又递给了翡翠。 沈昭却依旧不依不饶,挡住了苏清妤的退路,“这不可能,这珠串是如锦自小就戴着的,我四年前就见过。如锦说的没错,你嘴里真是没一句实话。” 苏清妤眉目微蹙,四年前?这珠串她记得是去年丢的,四年前怎么可能在程如锦那? 众人见苏清妤这副表情,以为她是心虚说不出话,又开始指指点点。 “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小姐,怎么还偷别人的东西呢?” “是啊,我看沈大少爷说的信誓旦旦,不像作假。” “怪不得沈大少爷不肯娶她,分明就是品行不良。” 苏清妤深知众口铄金的道理,今日这事若是不掰扯清楚,往后这流言还不一定传成什么样。 沈昭傲然地站在那,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尤其是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不自觉扬起了得意之色。 苏清妤也不离开了,直接打开了盒子,把那串珠串拿了出来。 她开口的几句话,也直接让沈昭变了神色。 第四十一章 四年前那人是谁? “众位看一看,这串珠子叫七宝珠串,是十年前我和祖父一起去护国寺的时候,慈恩大师相赠。” “这十年间,我一共在梵金楼修了两次珠串,上次是六年前的事了,金师傅,上次也是您给修的吧?” 金师傅早就想出口解释了,但是沈昭一直在说,他没找到合适的开口机会。 此时听苏清妤问起,金师傅连忙开口说道:“苏小姐说的没错,这串珠子六年前我就帮忙修过。” “说起来惭愧,小女对这串珠子很喜欢,我还特意去求过慈恩大师。但是慈恩大师说了,这七宝珠串他只做一串,给了苏家小姐了。” “当然,这种东西自己也能串,并不是世间唯一。但是众位看见那根绳子了么?那是慈恩大师开过光的。” 金师傅解释的清清楚楚,围着的人闻言恍然大悟。 苏清妤冷眼看向沈昭,“你听明白了么?还有,我现在怎么也算沈大少的长辈,还请沈大少说话自重。” 沈昭此时呆愣在原地,这串是苏清妤的,那程如锦那串呢?难道真有一模一样的珠子? 那四年前那人又是谁? 苏清妤没理会呆滞的沈昭,穿过人群出了梵金楼,奔着粮行去了。 此时苏氏粮行的门口人满为患,却不是进苏氏粮行的,而是边上周氏粮行挤不进去人,都挤到了这边。 苏清妤看了一眼门口的挂牌价:一两二钱银子每斤。 现在南直隶的粮食粮商收购均价一两银子,路上还有损耗和车马费,卖一两二钱,只能堪堪保本。 苏清妤下了马车进了苏氏粮行,门口挂牌的价格是一两五钱银子。 铺子内两个小伙计耷拉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林生掌柜都泛起了愁容。 见苏清妤来了,林生忙把人让到后面说话。 “大小姐昨天的信我看了,已经派人去办了。可我还是有点担心,这么多粮食,真的能卖出去么?” 林生确实派人去买周氏商行的粮了,但是心有顾忌,没敢让他们多买。 他本来打算今日再去见见苏清妤,没想到她就亲自来了。 苏清妤知道林生心有顾虑,她今日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给林生吃个定心丸。 “林掌柜,不瞒你说,这批粮食已经定出去了,你放心的收,过了年就都运走了。” 林生一怔,“都定出去了?一百五十万石?” 苏清妤点头说道:“对,所以你不用发愁。我还怕不够呢,既然隔壁有粮,那正好省了咱们的事。” 她又掏出三十万两银票,递给林生,“你找个知根知底的生面孔,对外就说是来找你谈生意的。然后想办法让他被周氏挖走,把这三十万两银子都变成粮食。” 昨日她思来想去,觉得靠零买太慢了,所以打算做个局,一次性把粮食都买出来。 这三十万两她本来打算还给林家的,既然这样,就等到这桩事了结了再还吧。 林生看着手里的三十万两银票,心说大小姐不会被人骗了吧?这么多粮食,卖不出去怎么办?等到明年秋收,大批的粮食进入市场,他们手里的粮食可就得赔钱卖了。 但是苏清妤是东家,他不能质疑东家的决定。 便收好了银票说道:“大小姐放心,小人一定办好。” “我猜他们库房里可能二三十万石都没有,如果没有那么多,你就把定金付了,让他们年前一定交割完。” “再打探下他们的粮食是从哪运来的,打探清楚知道告诉二少爷。就说我说的,年前所有周氏粮行准备运进京的粮食,我们都付银子截留下来。” “是。” 苏清妤离开的时候,又深深看了一眼周氏粮行,脸上泛起一抹浅笑。 她今日心情很好,这种时候粮食越多越好,顾若云给她送了一份大礼。 回府之后,她本打算去外院书房。路过花厅的时候,就看见程如锦身边的大丫鬟玉秀在花厅门口守着。 花厅内,沈昭抓着程如锦的手腕,正在厉声质问。 “你骗了我,是不是?你说话。” 沈昭歇斯底里,倒是吓得苏清妤脚步一顿,心说这人是疯了么? 总不会程如锦给他戴绿帽子了吧? 刚要再次抬脚,沈昭却瞧见了她,还从花厅直接冲了出来。 “清妤妹妹,你先别走,我问你点事。”沈昭急促地站在苏清妤身边,还直接拉住了她的手臂。 苏清妤一甩胳膊,“你干什么?” 翡翠和珍珠见状,忙把苏清妤挡在身后,两个小丫头都一脸戒备地看着沈昭。 沈昭试图靠近苏清妤,“我有话问你,四年前你有没有去过京郊西山脚下。” 还未等苏清妤回话,程如锦就已经跑了出来。 拉着沈昭的手臂说道:“沈昭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珠串……确实是她的。但是那天的人是我,你相信我。” 苏清妤不明所以,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沈昭忽然看向苏清妤,问道:“你外祖母家的厨子做烧鸭很好吃是么?” 苏清妤先是一愣,然后脱口说道:“你怎么知道?” 沈昭闻言甩开程如锦的手臂,再次靠近苏清妤,“清妤妹妹,那年是你救了我,你还给我渡气了,你忘了么?” “就是京郊的那个山洞里,我摔晕了,你想起来了么?” 苏清妤脑子猛然惊醒,前世四年前外祖母来京郊的庄子上养病,她带着程如锦过去探望。 那个庄子的后面就是西山脚下,她们两个经常去那附近捉迷藏玩儿。 那日她无意中走到一个废弃的陷阱边,见边上的草有被压倒的痕迹,就好奇地趴在陷阱边上往里面看去,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她年纪小,根本不知道害怕,一门心思想进去看看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好在她小时候经常在京郊山脚下玩儿,动作也灵活。顺着边缘爬下去,她就发现有个少年摔晕过去了,怎么喊都没反应。 她以前看过《金馈要略》,知道渡气和按压胸口能救人一命。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想,只想着眼前的人别死了。 她便按照书上说的给他渡气,按压胸口的时候还一直跟他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好像提到了让他快点醒,她带他去吃外祖母家的烧鸭。 后来见他有要醒来的迹象,就连忙爬上去准备去庄子上找人,正好遇到了在寻他的家丁。 她指了方向,就没再管这事,跑去找程如锦了。 刚找到程如锦,她就发现自己的珠串没了。程如锦便说让她歇着,她去找珠串。 果然没过多长时间,程如锦就帮她把珠串寻了回来。 苏清妤看向沈昭:“你是山洞里那个少年?” 第四十二章 认错人了? 沈昭见她想起来了,一脸惊喜地说道:“是我,清妤妹妹,我今天才知道是你救了我。是你给我渡气……之前我认错人了,你别怪我。” 程如锦闻言眼底划过明显的慌乱,又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向前了两步,走到苏清妤身前质问道:“表姐你为什么说谎,明明救沈昭哥哥的人是我。” “那天我说你那珠串好看,你就借给我戴了。后来我救了沈昭哥哥,回去又把珠串还给你了。” “你怎么能骗他呢?你对他还没死心是不是?你现在是他未过门的三婶,你不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沈昭不傻,他没错过程如锦眼底的慌乱,也看到了苏清妤刚才恍然大悟的样子。 但是他没说话,他想看看苏清妤怎么说。如果清妤妹妹极力反驳程如锦,应该就是心里还有他吧? 对苏清妤来说,当年的事是件很小的事,小到她已经忘了细节。沈昭认不认错人,她并不关心。 但是程如锦一句句颠倒是非,咄咄逼人的话,却激起了苏清妤的好胜心。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借戴?表妹你要不要去问问慈恩大师,这珠串能借戴么?” “当初慈恩大师给我的时候就说过,不能让别人戴,除了我,谁戴谁倒霉。”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无耻,我把你当亲妹妹,怎么会害你呢?” 苏清妤又说道:“你怎么爬沈大少的床跟我没关系,但是别想踩着我上位。” 最后一句气势陡然上升,眼神阴沉凌厉。 程如锦被苏清妤几句话堵住,愣是说不出辩驳的话。那日的细节她本就不清楚,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她此时万分后悔,去年拿到那个珠串和沈昭拉上关系之后,她就该直接扔掉珠串。因见沈昭对那珠串心心念念,她才没舍得扔。 她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是在一次花会上。沈昭在凉亭里一个人作画,画的就是那串七宝珠串。 那天的沈昭一身石青色暗绣直裰,面如冠玉,身姿无双。她看呆了,盯着他的画说道:“七宝珠串?” 当时沈昭一脸狂喜,追问她,“姑娘见过这珠串,可认识戴这珠串的人?” 她鬼使神差地说,这珠串就是她的。 那日之后,沈昭对她就和对旁人不一样了。 她以为这件事能瞒一辈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戳穿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苏清妤,她毁了她的一切。 程如锦看向沈昭,只见沈昭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苏清妤,眼底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清妤妹妹,当初救我的是你,我被程如锦骗了。我现在就回去跟祖母说,我们重新订婚。” 苏清妤眉眼间闪过不耐,她只是不想让程如锦好过,可这不代表她想和沈昭继续纠缠。 “沈大少,我现在是你未过门的三婶,你说话还是过过脑子的好。” 她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沈昭是这样的想法,她刚才就该说救他的是程如锦,把他们两个生生世世锁死在一起。 沈昭却以为苏清妤顾及婚约,连忙说道:“你和我三叔的婚约可以取消,他人都死了,你嫁给他干什么?” “之前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一心一意对你,身边绝对不会有其他人,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昭近乎祈求的商量道。 苏清妤却只觉得命运弄人,前世她心心念念都是和沈昭好好过日子,可沈昭却亲手毁了一切。这一世她只想把亲人护在身后,把仇人踩在脚下,沈昭又弄出一副情深义重的样子。 她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恶心。 “沈大少,你若是再说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去沈家找老夫人给我做主。” “珍珠翡翠,我们走。” 苏清妤抬脚往内院的方向走去,没有一点迟疑。 沈昭看着苏清妤的背影,呢喃道:“清妤妹妹,我一定会弥补你的,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他想起从前苏清妤看他的目光,眼中星星点点都是他。 他心里怨怪自己愚蠢,怎么就认错人了。 程如锦见他发愣,便上前拉着他的衣袖,“沈昭哥哥,是我不好,可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我们有孩子了,我很快就能去沈家陪你了。” 她幻想沈昭还能像之前一样,满眼温柔地看着她,再把她搂到怀里安慰。 沈昭转头看向程如锦,没有柔情,眼神凉薄的让人心惊。 下一刻,就听啪的一声。 沈昭一巴掌打在了程如锦的脸上。 “你还敢跟我说进沈家的门?沈家怎么会要你这种满嘴谎话,卑劣下贱的女人。” 身为沈家的长房继承人,怎么可能是善男信女。程如锦今日才发现,沈昭狠起来的时候,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程如锦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一个踉跄,如果不是丫鬟及时扶住,她可能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但是她顾不得自己,甚至不敢跟沈昭生气。 她小心翼翼上前,卑微讨好地说道:“沈昭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太想跟你在一起了。” “我以后保证都听你的,你别跟我生气,沈昭哥哥……” 程如锦说话带着哭腔,泪如雨下。 从前只要程如锦一掉眼泪,沈昭就心疼的不行。今日再看这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却只觉得不耐。 他迫切地想回沈家,回去找祖母做主,他要娶苏清妤。 他心里清楚,失去了这次机会,他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到时候苏清妤成了沈家三夫人,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沈昭没理会程如锦,快步离开了苏家。脸上似急促,又似期待。 程如锦看着沈昭离开的背影,哭的更厉害了。 这边的动静已经传到了顾若云的耳朵里,沈昭刚走,顾若云就疾步走了过来。 程如锦见自己娘亲来了,直接扑到了她怀里,“娘,他要娶苏清妤,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四十三章 让她从云端跌入地狱 顾若云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只有程如锦的两个贴身丫鬟。便沉声吩咐道:“刚才的事不许外传,嘴上都给我有点把门的。让我发现谁吃里扒外,别怪我不客气。” 交代完丫鬟,顾若云扶着程如锦去了韶华堂,母女二人坐在里间说起了私房话。 “你跟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顾若云问的不急不躁,又轻轻帮程如锦擦拭眼角的泪痕,程如锦莫名的就安心了不少。 她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才把今日的事仔细跟顾若云说了,包括那个七宝珠串的缘由。 顾若云听完半晌没说话,沉吟了好半天。 就在程如锦以为她娘会埋怨她的时候,顾若云开口说道:“你只当这件事没发生,好好养胎。把孩子养好才是关键,这可是沈家这代的长子。” 程如锦不解地看向顾若云,“可是沈昭说要娶苏清妤,要回去求老夫人。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么?” 顾若云冷笑道:“他以为苏清妤是他想娶就能娶的?沈老夫人根本不会答应。” “苏清妤和沈昭的婚事是两家老太爷私下说的,私下退了也没什么。但是苏清妤和沈三爷的亲事,已经上奏皇上了,怎么可能再配给沈昭?那沈家成什么了?” “再说了,你们两个已经有了肌肤至亲,你现在又有了身孕,沈家不会让子嗣流落在外。” “你放心,用不了几天,沈家就会接你入府。” “进了沈家之后,你再慢慢笼络沈昭。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你在沈家的地位也就稳住了。有孩子傍身,就算沈昭以后宠上别人,你也有长子可以依靠,你怕什么?” 顾若云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程如锦焦灼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母亲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如锦,你要记住,这个长子比沈昭的宠爱还要重要。” 程如锦用力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气愤地说道:“那苏清妤怎么办?娘亲,我不甘心,凭什么她是苏家嫡女,还能在府里一手遮天?” 顾若云闻言冷哼了一声,说道:“她的好日子不多了,今天她的铺子一两银子都没卖上。” “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她的几家粮行就要关门了。没了收入,我看她在府里还怎么立足?” “等到我手里的铺子赚足了银子,我就让侯爷直接休了林氏,到时候我就是苏家的当家夫人。” 程如锦听到这番话,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她等着看苏清妤卑微到底,跪地求她的那天。 被程如锦惦记的苏清妤此时正在碧水阁的书房,提笔写着什么。 写好之后,她把那张纸递给珍珠,“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悄悄的。” “另外……去库房寻一个好点的金线软枕,越名贵越好,给我拿过来。” 珍珠不明所以,但是她看了一眼方子,别的不认识,只认识藏红花。 “小姐,这藏红花不是能引起妇人小产的么?小姐是要……” 苏清妤点头说道:“她不能生下沈家的庶长子。” 她怎么会让程如锦好过,前世让程如锦生下孩子是她眼瞎愚蠢。这世程如锦想靠孩子在沈家站稳脚跟,那是做梦。 还有十天,沈三爷衣冠冢就要下葬了,沈家应该会在这之前来接程如锦。她要让她从云端跌入地狱。 珍珠很快就抓了药回来,枕头也从库房寻了一个名贵好看的。 主仆两人亲自动手,把药粉塞进了枕头里。 都弄好之后,苏清妤让珍珠把枕头送回库房,又交代月桃想办法跟顾若云提起。 果然没过两天,顾若云就去库房要走了枕头。 又过了三天,沈家派了小轿来接程如锦入府。 没有聘礼,没有嫁妆,没有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仪式。 程如锦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就上了轿子离开了苏家。 晚上,苏清妤吩咐翡翠悄悄拿走了那个枕头,在碧水阁的小厨房直接烧掉了。 又过了几天,沈家派人来接苏清妤,以沈三爷未亡人的身份,去参加沈三爷下葬仪式。 苏清妤一身素服,一大早就到了沈家,下人带着她换上孝服。整个上午都是繁琐的仪式,每一步,苏清妤都肃穆虔诚地完成,没有一点敷衍。 对于在一边时不时望向她的沈昭,则是全程无视。 仪式结束之后,就是沈昭等几个子侄扶灵,送棺椁去京郊西山下葬。 苏清妤想着仪式结束了,应该告辞回去了。 沈老夫人却道:“这一上午累了吧?我让人带你去听雪堂休息,晚上吃过饭再让人送你回去。” 苏清妤不好驳了老夫人的面子,便说道:“是,都听您的。” 听雪堂是苏家专门待客的院子,有丫鬟带着她们主仆三人进去。又上了参汤和点心,说是老夫人特意吩咐给她做的。 不多时,老夫人身边大丫鬟寒翠捧着大红漆方盘走了进来。 “苏小姐,这是老夫人让奴婢送来的,给苏小姐换的衣裳。” 淡青色暗纹提花褙子,月白色十二幅的月华裙,镶着米粒大珍珠的腰带。做工精细,哪怕是素色也难掩风华。 苏清妤示意珍珠接过,又使了个眼色。一边的翡翠从怀里掏出了一小袋银锞子,塞到了寒翠手里。 “这是我们小姐给几位姐姐喝茶的,今日劳烦你们了。” 寒翠连忙推辞,说道:“大小姐客气了,其实是老夫人一直惦记着您,这套衣裳前些日子就做好了。老夫人生怕做工不细致,亲自检查了好几遍。” 苏清妤心下微暖,笑着说道:“老夫人慈心,拿我当自家孩子看待。往后咱们还要常来常往,这点银子就是个茶钱,姑娘就别推辞了。” 寒翠缪不过苏清妤,收了赏又道了谢。 “苏小姐休息吧,奴婢还要去给老夫人回话。” 苏清妤示意珍珠送寒翠出去,几人刚起身,就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我要见表姐,你进去通传一声。” 苏清妤神色一顿,听出是程如锦的声音。 第四十四章 这是讹诈 她心思一转,歉意地对寒翠说道:“姑娘能不能到里间避一避?我这个表妹心思敏感,若是知道老夫人这么照顾我,我怕她心里多想,再影响了孩子。” 寒翠并未多想,以为苏清妤知道了老夫人不待见这位程姨娘,不想横生事端。 寒翠在里间坐着,苏清妤则在外间的宴息室坐下,又吩咐珍珠去请表小姐进来。 程如锦一进来,就冲着珍珠和翡翠说道:“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跟表姐说。” 两个丫头自然不肯,尤其是翡翠,不光没出去的意思,还又凑近了两步。生怕程如锦忽然下黑手,伤了自家小姐。 苏清妤示意珍珠和翡翠出去,她要看看程如锦想干什么。如果她预料的不错,程如锦这个孩子应该已经没了。 她又仔细看了程如锦的面色,苍白如纸,透着明显的病气。 可今日在沈家并未听说她小产的事,难道她没告诉别人? “表妹找我什么事?坐下说吧。”苏清妤神色温和,语调平缓,又亲手倒了杯热水递给程如锦。 程如锦接过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苏清妤后退了几步才没被波及。 “小姐,您没事吧?”翡翠急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苏清妤轻声说道:“没事,你们不用管。” 她扫了一眼地上的青瓷碎片,又看向程如锦,“表妹这是干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么?” 语气比刚才冷了不少。 程如锦哼了一声,“苏清妤,你不用跟我在这装。你背着我挑拨我和沈昭哥哥的关系,现在沈昭哥哥不搭理我,你满意了?” “你若是还喜欢她,大可以光明正大的嫁给他。之前闹着退婚,现在又和他勾搭算怎么回事?” 苏清妤眉头紧蹙,又叹了口气说道:“表妹,你还怀着孩子,别激动。” 说话的时候,她紧紧盯着程如锦的神色。 只见程如锦在听到孩子的时候,明显眼神一动,脸色扭曲,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愿意面对的事。 苏清妤至此断定,那个孩子已经没了。程如锦不好好休养身子,来找她就为了说这些废话? 苏清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总觉得这中间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余光瞄向里间,能隐约看见寒翠落在地上的影子。 苏清妤开口对程如锦说道:“表妹,你不用怀疑我和沈大少。他能做出成婚前和我表妹苟且的事,我就已经看不上他了。” “我们之间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什么感情。你们做的事我是很生气,但是这种事放到谁身上都会生气。” “如今你已经进了沈家,我也和沈三爷定了婚约,我便绝对不会做那种龌龊的事。” “你回去吧,今日这些话我只当没听过,对谁都不会说的。” 苏清妤就像个年长的姐姐,循循善诱地教导着家里的妹妹一般。 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程如锦听的,倒不如说是给老夫人听的。 她今日悄悄打探了一下,沈昭那日回府就去找了老夫人,说要娶她,被老夫人拒绝了。 她相信今日这番话,应该能打消老夫人心里的疑虑。 程如锦不解地看向苏清妤,以她的脾气不是应该骂她或者直接动手么?怎么一直在劝她? 她不明白苏清妤为什么忽然转了性子,但是她却没时间再僵持了,只能自己主动出击。 “苏清妤,我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说着,整个人朝着苏清妤边上的楠木方桌扑了过去。 还大喊了一声,“表姐,你怎么推我?” 紧接着,程如锦整个人撞到桌子边缘,身子下滑直接躺在了地上。 最先跑进来的玉秀,“小姐,您怎么了?我这就去喊人,小姐您坚持住,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下一刻,程如锦捂着肚子,皱眉喊道:“疼,玉秀你快去禀告大夫人和老夫人,就说有人要害沈家的长孙。” 苏清妤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程如锦,这招讹诈还真是高明。 玉秀飞奔着跑了出去,苏清妤则吩咐珍珠和翡翠,把程如锦抬到床上。 之前在屋内躲着的寒翠,冲着苏清妤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不知道是去喊大夫,还是去回禀老夫人。 不多时,老夫人就带着大夫人陈氏过来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丫鬟仆妇。 涉及沈家子嗣,又是这样的日子,所以两人都是脸色阴沉。 老夫人身边的花嬷嬷先上前查看了一番,然后摇着头走到老夫人身前,说道:“老夫人,怕是保不住了。” 陈氏眉头紧皱,“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姨娘怎么会来听雪堂?又怎么会摔倒?” 程如锦的丫鬟玉秀上前了两步,说道:“回禀老夫人,大夫人,我们姨娘听说今日大小姐来了,就想来看看表姐。” “表姐妹在屋里说话,把奴婢们都打发了出来。奴婢在外面就听见大小姐一直辱骂我们姨娘,说我们姨娘狐媚,勾引沈大少爷,还摔了茶盏。” “我们姨娘心里有愧,便一直跟大小姐道歉。后来就听见姨娘喊了一句,大表姐为何推我?然后就是姨娘摔倒的声音。” “等奴婢进去的时候,姨娘已经摔在桌边了,一直喊着肚子疼。” 陈氏闻言看向苏清妤,厉声质问道:“你怎么这么狠毒?这是我们长房长孙,你怎么敢下手?” 虽说正室未进门之前妾室不宜有孕,但是已经怀了,也不能打掉。 再加上沈昭是沈家长孙,若是这时候生下庶长子,争产业的时候也能多点胜算。他们也已经商议好了,对外就说是沈三爷去世之前怀上的。 所以程如锦进门之后,陈氏还算关心,期盼她能生下个儿子。 苏清妤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这事不是我做的,我身边的丫鬟可以作证。” 珍珠忙说道:“这个玉秀就是颠倒黑白,表小姐进去就骂我们小姐,茶盏也是她摔的。” 玉秀反驳道:“你们是大小姐的丫鬟,当然向着大小姐说话。难道我们姨娘还能自己撞桌子不成?” 苏清妤心说,可不就是她自己撞的么? “老夫人,表妹身子要紧,还是等大夫来了看看怎么说。至于我们之间孰是孰非,等表妹好点了,我们可以当面对质。” 老夫人沉吟着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氏却不依不饶,“母亲,这样的人怎么能嫁进沈家。要我说,直接取消了婚事吧,我们再给之修物色好的。” 第四十五章 并无身孕 陈氏现在恨苏清妤恨的牙痒痒,他儿子现在因为她整天魂不守舍,好好的孩子又被她弄没了。 她打定主意,要给自己孙子讨个公道。哪怕不能一命抵一命,也不能让苏清妤好过。 陈氏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老夫人沉声说道:“先看看大夫怎么说,我相信清妤不是这样的人。” 没来由的,她就是相信这丫头。 卫国公赵敬武那日下聘回来,跟她详细说了苏家的事。苏清妤那句“沈三爷以身殉国,嫁给他我只觉得荣耀。”让她心里动容。 就冲着苏清妤的这句话,她就愿意相信,这丫头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苏清妤有些意外,她以为老夫人会先让她去跪着。 没一会儿,寒翠就带着大夫匆匆走了进来。 老夫人看清来人,忙说道:“章大夫省亲回来了?正好给她看看。” 章大夫上前见了礼,然后拎着药箱走到了床边,手指探着程如锦的脉息。 陈氏在边上紧张地问道:“章大夫,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章大夫一愣,然后站起身回道:“大夫人,这位程姨娘并无身孕,只是气滞血瘀,所以才会疼成这样。我开一副方子,喝两天就好了。” 此话一出,老夫人和陈氏都愣住了,怎么会没怀孕? 陈氏追问道:“她进府那日,请了永安堂的大夫看的,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怎么到你这,又没有身孕了?” 章大夫自信自己把脉不会出错,再加上大宅门里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这位姨娘买通了大夫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话不好说,只能解释道:“夫人,外面的大夫把错了脉也是有可能的。” 苏清妤眼眸低垂,不动声色。那副方子是她前世给沈昭治病,翻阅医书典籍的时候看见的。能让人小产,寻常的大夫却看不出小产的迹象。 沈老夫人走到床边,冷冷地看着程如锦,“你为了进沈家,故意说自己有孕?又想栽赃到清妤头上,真是打的好算盘。” 此时最懵的程如锦,大夫不是应该说孩子掉了么?怎么会说她从未怀孕? 程如锦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然后看向苏清妤,厉声说道:“你收买了大夫是不是?” 她又问章大夫,“她给你多少钱让你陷害我?你说,她给你多少钱?” 章大夫在沈家做了几十年的府医,哪容的人这么说。 他不想和程如锦辩驳,便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明察,我在沈家几十年,从未做过昧良心的事。”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对章大夫说道:“老身自然知道章大夫的为人。” 花嬷嬷见状走到床边对程如锦说道:“程姨娘别乱说,章大夫是我们沈家的府医,不可能被苏小姐收买,再说苏小姐也不会做这种事。” 陈氏站在一边思忖了片刻,示意陈大夫出去,又开口对老夫人说道:“母亲,就算程姨娘没有身孕,那也改变不了苏清妤辱骂表妹,有别的心思的事实。” “依我看,不能让她进沈家的门。她若是进门,这后宅还不乱了套了。到时候闹出侄子和婶婶的丑事,我们苏家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苏清妤眉头紧皱,这陈氏说话也太难听了。 她刚要开口,就见寒翠走到了老夫人身边,低声说道:“老夫人,今日程小姐进来的时候,我正在里间看苏小姐的绣样子,恰好瞧见了事情的经过。” 寒翠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就算章大夫被买通,寒翠也不会被买通的。 “你说,怎么回事。” 寒翠便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包括程如锦进来是怎么骂苏清妤的,苏清妤又是怎么解释的。最后,程如锦又是如何自己撞上桌子,寒翠都说的仔仔细细。 一番话说完,屋内众人也都明白了怎么回事。这程如锦,就是来讹诈的,打算让苏清妤背上害死沈家子嗣的罪名。 沈老夫人一脸怒意,一个刚进门几天的妾室,竟然把府里闹的天翻地覆。 “来人,程姨娘先关到柴房。她的这个丫头,满嘴谎话,拉下去杖毙。” 陈氏不死心地追问道:“母亲,那苏清妤……” 沈老夫人冷眼看向陈氏,“你若是再说这种话,也跟她一起去柴房吧。” 陈氏吓得连忙不再说话,老夫人平日脾气很好,但是若真惹怒了她老人家,也不是她能承受的。 苏清妤看着程如锦被两个婆子带下去,冷艳的眸子充斥着报复的快感。 随后,老夫人带着苏清妤去了庆元居用饭,一起用饭的还有沈月。 吃过饭,沈月和花嬷嬷送苏清妤到二门处乘坐马车。 刚要上车,就见不远处沈昭走了过来。见苏清妤要走,他还加快了步伐。 “清妤妹妹,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沈昭凑近之后,讨好般地说道。 站在一边的花嬷嬷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大少爷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苏清妤当然不会去和沈昭单独说话,她冷着声音说道:“沈大少爷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小月和花嬷嬷也不是外人。” 她算是刻意提点他了,言外之意他就算想说什么也憋回去吧。 可沈昭就像脑子离家出走了一般,根本没顾及花嬷嬷在边上,一副小意逢迎的样子。 “清妤妹妹,之前是我不对,你说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我根本不想娶程如锦,我要娶的一直是你,我就是认错人了。你若是顾及程如锦,我现在就可以把她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你若是在意那个孩子,我也可以让她直接打掉,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能答应。” 第四十六章 你要守一辈子活寡么? 苏清妤心里陡然一惊,她和沈昭前世在一起三年,可她好像从来没了解过他。 前世沈昭为了程如锦要了她的命,还是那种残忍的方式。这一世为了她,又能舍弃程如锦和孩子。事实上,他谁都不爱,只是沉浸在自己少时的执念里。 看似深情,其实比谁都凉薄。 苏清妤打断沈昭的话,“三爷刚刚入土为安,沈大少说这样的话合适么?” 不管沈昭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宿怨。她还没对沈昭出手,只不过是还没找到机会。 听苏清妤用沈之修压他,沈昭眼底泛起阴鸷,脱口说道:“三叔已经死了,你要守一辈子活寡么?” 苏清妤却只觉得可笑,前世她可不就是守了三年活寡么? 这样的场合,她不适合和沈昭多说,说的多错的多。 她看向花嬷嬷,“嬷嬷,我先走了。” 她抬脚准备上车,沈昭却眉头紧皱,伸手要抓住她的手臂。 沈月连忙上前拉住沈昭,“大哥,你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 沈昭沉声说道:“滚,没你说话的份。” 花嬷嬷见状,上前说道:“大少爷,老夫人还等着您回话呢。” 语气中警告意味分明。 苏清妤冲着花嬷嬷点了点头,又冲着沈月歉意地笑了笑,马车缓缓离开了沈家。 顾若云是在第二天下午知道程如锦被关起来之事,是程如锦用银子悄悄买通了一个小厮,来苏家报的信。 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顾若云直接冲到了碧水阁,要苏清妤给个说法。 苏清妤只淡淡的说了句,“打回去。” 不到一刻钟,顾若云就满脸愤恨地回了韶华堂,走路一瘸一拐。 挨了翡翠一顿打,却没敢声张。和苏清妤想的一样,程如锦在沈家的境况,她不敢让老夫人知道。 又过了几天,林生派人送信,说是那三十万两银子,已经换了二十五万石粮食入库了。 这几日,苏氏粮行基本上一斤粮食都没卖,不光苏氏,整个京城的粮行生意都急转直下。周氏粮行,则每日人满为患,据说还没开门,队伍就已经排出去二里地了。 苏承邺和顾若云这段时间眼见着高兴了不少,像是已经在等着苏清妤的粮行关门了。 腊月二十那日,早上请安的时候老夫人提起了林氏,问苏清妤什么时候接林氏回来过年。 苏清妤却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理由是母亲这些日子吐的厉害,下不来床。 老夫人虽心有不悦,但是想到林氏肚子里的嫡孙,便也未多说。 这些日子苏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请安的时候,苏元恺和苏宜慧都照常和苏清妤打招呼,好像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从松鹤堂出来,苏清妤松了口气。关于母亲在哪过年的事,她也纠结了几天,最后还是决定让母亲在庄子上。 前一阵她去看过几次,母亲在庄子上种种花,给孩子绣绣小衣服,精神和心情比之前在侯府好多了。 过完年她就要忙起来,她怕照应不到母亲,万一像前世一样,她还不得后悔死。 之后的几天,京城也变得热闹起来,各个府里都喜气洋洋地准备着过年的东西。 腊月二十九那日,苏清妤一直惦记的林二终于回来了。 其实林二走了之后,苏清妤就有点后悔了。虽说宣府离陕甘两省还远,但是万一被流民盯上,也有些危险。还好林二记得她的嘱托,提前回来了。 书房内,林二坐在靠窗的楠木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他从宣府回来,连衣裳都没换就急匆匆的来了。 苏清妤等林二喘匀了气,才问道:“林二叔,怎么样?查到什么了么?” 林二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暗芒,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小姐,四少爷还真不是妾室莫语生的孩子。” 这个结果在苏清妤意料之中,她不关心结果,只关心证据。 “有证人么?”苏清妤淡定地问道。 林二心说,大小姐不愧是能执掌家业的,听见这么大的事,居然还能喜怒不形于色。 “莫语死了,但是莫语有个贴身的丫鬟当时回老家议亲去了,躲过了一劫。我带回来了,安置在了夫人城东的陪嫁宅子里。” “还找了几个当差的,都是当时和侯爷认识的。我写了证词,他们都签字画押了。” 苏清妤接过证词看了起来,对作证之人的身份和说法都很满意。 她小心地把证词收起来,又嘱咐林二照应好证人,好吃好喝供着,但是别让那人离开。 距离北直隶大乱没几天了,她现在没工夫对顾若云出手。林家在这场浩劫里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 林二下去之后,苏清妤一个人坐在书案后发呆。 这些日子,她时常梦见前世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向她伸出手,祈求她能施舍一碗粥。 她无数次质问自己,如果上报朝廷,能不能救他们的命?她是不是做错了? 但是她知道,上报朝廷也没人会信。朝廷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把陕甘两省五百多万人转移出去。 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屯粮,到时候一碗粥兴许就能救回一条命。 “大小姐,给各院的赏钱都发下去了。”珍珠进来说道。 苏清妤也回过了神,“知道了。” 年三十那天,苏清妤料理了府里的事,就直接去了庄子上陪林氏过年。 而苏家,则过了一个最寒碜的年。账上银钱不多,过年花销又大,气得苏承邺在府里大骂苏清妤。 但是这些都不在苏清妤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想好好陪着她娘。 林文柏今年因为这批粮食的事没回云州府,便也去了温泉庄子上。 三个人过年,倒是也热闹祥和。 一直到大年初三,一大早就有林家的管事去庄子上敲门。 “二少爷,表小姐,昨天夜里有八百里加急送进京,陕甘两省地动。” “今日一大早,京城的粮价就涨到了三两银子一石。” “咱们要不要跟着涨?” 还未等林文柏开口,苏清妤率先说道:“今天不开门,我和二少爷还要商议下。” 管事看了眼林文柏的神色,说道:“是,表小姐。” 管事离开之后,花厅内只剩下林文柏和苏清妤。 林文柏急切地问道:“表妹,那我们怎么办?一百五十万石粮食不卖了么?” 第四十七张 人心惶惶 苏清妤说道:“当然要卖,但是不能这么卖。” 前世陕甘两省地动的消息刚传出来,京城的粮商们就察觉到了粮食要紧缺,早上一开市,不约而同地就开始涨价。 第一天是三两银子一石,到了第二天直接就涨到了五两。 因为粮商纷纷涨价,百姓开始恐慌,所有人都出来排队买粮,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 当时赈灾一事落到了内阁首辅徐以祥的头上。 徐阁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几大粮商开刀,给的罪名是恶意哄抬物价。 以林家苏家为首的几大粮商,每家拿出了三十万石粮食和五十万两银子,才平息了官府的怒火。 半个月之后,陆续有受灾的流民进京,可那时候整个北直隶的粮食都送去西北赈灾了,京城再次陷入慌乱。 直到正月底,江南的粮食进京,才缓解了这场动乱。 林文柏不明所以,“那要怎么卖?” 苏清妤沉吟着说道:“表哥,依你看今天三两,明天还会不会涨?” 林文柏说道:“肯定还会涨,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北直隶缺粮。怕是到后面,十两都有可能。” 苏清妤又问道:“那如今国难当头,若是我们都涨了高价,朝廷会不会拿我们祭旗?” “等到激起民愤的那天,我们几大粮商就是罪魁祸首。” “到时候赚到手的银子,怕是都得加倍吐回去。” 林文柏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坐镇京城多年,他深知这里面的弯弯绕。 每到国有大灾,赈灾的主要力量都是他们这些商户。一来这是他们身为商人应当为百姓做的,二来也要和官府打好关系。 表妹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这么跟风涨价,最后很可能一发不可收拾。 苏清妤见他明白了,又说道:“表哥,这次我们不求赚多少银子,只求林家能别被朝廷清算。” 苏清妤这边还好,只有这四个粮行。林家产业就多了,真的像前世被盯上了,家里也要伤筋动骨。 林文柏微微点头,又问苏清妤,“那我们怎么卖?平价卖可是把全京城的商户都得罪了。” 如今的局势和之前周氏粮行降价可不一样,之前周氏粮行一石粮食降了三钱,京城这些粮商就已经怨声载道了。 这样的形势下,苏家和林家若是平价卖,京中这些粮商非上门质问不可。 苏清妤沉吟着说道:“我有个想法……” 两人商议了小半个时辰,然后起身跟林氏告别,一起回了城里。 进了城,林文柏的马车就转弯回了林氏商行,他今日不少事要办。苏清妤则吩咐车夫去城西的铺子。 苏清妤轻轻掀开车帘,整个京城好像都活了一样。路上人头攒动,只要路过粮行,不论大小,门口都排着长队。 珍珠顺着车辆缝隙看着外面,唏嘘不已,“小姐,这看着怎么这么吓人呢?京城的人都疯了吧?” 苏清妤神色冷凝地看着外面,这才哪到哪,往后一个月,京城会一天比一天乱。 马车停在苏氏粮行对面,一边的周氏粮行此时正在排队卖粮,挂牌价是三两银子一石。 而苏氏粮行的掌柜林生此时刚刚接到林家管事的通知,所有苏家和林家的粮行今日都歇业。 排队的百姓一直盯着苏氏,想等着他们确定下价格就排队过去买。可没想到价格没等来,倒是等来了铺子打烊。 眼看着林生要关门了,有人大喊,“你们今天不开门了么?” 林生站在门口微微抱拳,说道:“众位,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我们歇业。” 此时从周氏粮行走出一人,用力挤到了苏氏粮行门口的人群中,忽然大声喊道:“苏家是不是等着以后涨价?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是啊,苏家是不是想等着更贵的时候卖?”有人在边上也跟着高声问道。 林生只能含糊地说道:“关于价格的问题,要等明天我们开门才能知道。” 那人立马喊道:“你们就是要等着涨价,以后再也不买你们家的粮了。” “对,再也不买苏家的粮了。” 百姓总是容易煽动,尤其是现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没一会,苏氏粮行就成了黑心商家的代名词。而周氏商行,则成了百姓心里最仗义的粮行。 珍珠看着外面气的胸膛起伏,起身就要下车,“小姐,我去跟他们理论。” 却被翡翠一把抓住了胳膊,“小姐自有打算。” 珍珠颓丧地坐了回来,说道:“小姐,不能任由他们这么污蔑。” 苏清妤还在看着外面,林生已经关了铺子了,但是百姓却被挑起了怒火,此时正朝着铺子扔烂菜叶子和鸡蛋呢。 “我们回侯府,这里没事,明天就好了。” 珍珠不解地问道:“那明天我们的铺子是不是也要卖三两银子一石了?” 苏清妤摇头说道:“不,我们不卖三两银子。” 她倒是好奇,明天周氏的挂牌价会是多少。 回了平宁侯府之后,苏清妤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还送去了庄子上的新鲜蔬菜。 关于苏清妤去庄子上过年的事,老夫人并未多说,只是打听了一下林氏的身体。 苏清妤心里好奇,祖母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她以为回来之后,会劈头盖脸一通骂呢。 正神游天外呢,就听老夫人说道:“今年除夕夜的时候,皇上特意提起了沈之修,还专门赏赐了沈老夫人。沈老夫人收到赏赐,还派人给你送了一部分。” “东西在碧水阁,这几日你抽空去给沈老夫人拜个年,顺便提一提你二叔的事。” “上次议亲的时候沈老夫人提起了这事,不过她们家琐事多,我怕她忘了。” 第四十八章 苏承邺被抓 苏清妤这才明白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她二叔苏承衍现在任黔州卫正四品指挥佥事。二婶和子女都随着在任上,山高路远,过年都不得回来。 她还有位庶出的三叔叫苏承荀,如今是正四品苏州知府。 前世沈老夫人没提起这茬,之后的三年二叔一直在黔州,并未调回京城。 但是有一件事,她一直记得。 前世她成婚两年后,祖母过六十大寿。二叔和三叔都回来了,还带着一家老小。 二叔话里话外都在说沈家落寞了,埋怨她没给家里添多少助力。倒是三叔,私下问过她两次过的好不好,沈家待她好不好。走之前,三叔还特意叮嘱,若是有什么难处,就给他送信。 苏清妤低垂的眉眼中忽然有了主意,抬起头笑着说道:“我记住了,会找机会跟沈老夫人说的。” 从松鹤堂出去往碧水阁的方向走,却意外遇到了顾若云。 “大小姐回来了,听说苏氏粮行门口被扔了一地的烂菜叶和鸡蛋。这可怎么好,这好好的生意难道就要关门了?” 苏清妤神色莫名地看向顾若云,开口说道:“这才刚开始,明天我就开门卖五两银子一石。一石比今天多卖二两银子,你知道我那些存粮是多少银子么?” “扔点菜叶和鸡蛋算什么?又不用我打扫。” 说完,苏清妤便扬着头离开了。 顾若云眼睛一眯,五两银子?那她们的铺子今天得少卖多少。 这么一想,顾若云立马吩咐丫鬟绿茹,“去告诉周不仁,今天不卖了。再打听打听别家明天卖多少,如果明天他们都卖五两,我们也卖五两。” 晚上,林文柏让人送了信进来,只有四个字:一切顺利。 次日一早,苏清妤早早去了铺子,和昨日一样,京城所有的粮行门口都排了很长的队伍。 辰时一到,所有铺子一起开门。 周氏粮行的挂牌价是五两银子一石,而苏氏粮行,林氏粮行还有京城其他中型以上粮行,挂牌价全部都是一两五钱银子一石。 一时间苏氏粮行门口人声鼎沸,百姓都在问怎么又一两五钱一石了? 林生在门口扬声解释道:“今日京中粮行都是一个规定,拿着户籍来买粮就是一两五钱一石,但是每家每户最多能买两石。” 有人一听还要拿户籍,忙问道:“那我们两石粮食不够吃怎么办?不能多买点么?我拿着户籍在你们这买两石,还能去别处再买么?” 林生说道:“两石粮食够大多数人家吃一个月了,等到月底江南的粮食也就运过来了。你们拿着户籍不管去哪买,户籍后面都会盖上印章,买了两石就不能在别处买了。” 有昨天砸过苏家铺子的百姓,闻言不好意思地说道:“林掌柜,真是对不住了,昨天误会你们了。” 林生笑着说道:“你们也是被人蒙蔽了,咱们苏氏粮行是二十几年的老铺子了,你们大可放心,保证米好价格还公道。” 众人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便都回家去拿户籍,又就近排队买米。相比于昨日的混乱,今日京城又变得井然有序了起来。 周氏粮行几个店铺的掌柜都慌慌张张地跑回周家,想找周掌柜拿主意。可还未等周掌柜打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周氏粮行就被顺天府的衙役查封了。 罪名就是恶意哄抬物价。 听说周氏粮行的老板周不仁,也被带去顺天府问话了。 封条贴上的那一刻,百姓轰然叫好。 苏清妤和林文柏正在铺子后面小厅喝茶,都被外面的叫好声震了一下。 “表哥,你是怎么说服商家和方家的?我没想到这么顺利,他们都同意了。” 林文柏说道:“就把你对我说的话又对他们说了一遍,他们都是猴精猴精的,一点没迟疑就答应了。” “方家家主正好在京城,又牵头去找了徐阁老,徐阁老对这次我们几家的应对之策很满意。” “听徐阁老那意思,就这一两天,朝廷就准备处理涨价的粮商了。见了徐阁老之后,方家和商家可是对我感恩戴德。” “另外,朝廷让我们拿出一部分粮食赈灾,我记得你的嘱咐,说京城的库房只能匀出二十万石。” 苏清妤问道:“那他们信了么?” 林文柏轻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不信?方家只能拿出十五万石,商家更少,只有十万石。我们家出的,还是多的呢。” 苏清妤沉吟了片刻说道:“江南的粮食运过来之前,北直隶的粮一定是紧缺的。后面朝廷还会从这几家大粮商手里抠粮食,你每次就随着那几家,摆出勉强应付的姿态。千万别给人一种财大气粗,有的是粮的印象。” 林文柏点头应道:“我知道怎么做,这几年我也没少和官府打交道,知道他们的德行。” 见这边一切顺利,苏清妤便起身回了侯府。 顾若云正在侯府门口焦急地来回走动,像是在等什么人。 苏清妤示意马车停下,下车走上前,问道:“表姑母怎么在这?可是有事?” 顾若云看见苏清妤,便想起了今日的事,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忽然卖一两五钱了?昨天不是还说要卖五两银子么?” 苏清妤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反问道:“这些跟表姑母有什么关系?咱们府上粮食够吃,表姑母不用担心。” 顾若云被噎的说不出话,只能讪讪地回道:“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苏清妤哦了一声,转身进了门,不再理会她。 顾若云又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回了绿茹。 “夫人,周老板被顺天府抓走了。” “昨天晚上那几家不是还说今日卖五两银子么?怎么今天都变了?”顾若云追问道。 绿茹低声说道:“听说昨天林二少爷一直在方家和商家走动,应该是他搞的鬼。” 顾若云两只手紧握成拳,咬着牙说道:“苏清妤……你该死。” 傍晚时分,苏家众人都在各院吃晚饭,苏承邺却忽然被大理寺的官差带走了。 苏家众人得到消息都放下筷子,去了松鹤堂。 苏清妤到的时候,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苏元恺正在安慰老夫人,两位姨娘不知所措,顾若云则脸色惨白。 “祖母,父亲到底为什么被大理寺抓走了?” 顾若云见苏清妤进来,大声说道:“你还问为什么?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你设局算计周家,现在周老板把侯爷供出来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陷害你父亲。” 第四十九章 帮你得到苏清妤 苏家其他人听见顾若云的话,也都看向苏清妤。 坐在上首的老夫人一脸寒光,一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苏清妤诧异地看向顾若云,“表姑母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这事和父亲有什么关系?周氏粮行是因为哄抬物价被封的,这怎么是我算计呢?” 顾若云指着苏清妤,破口大骂,“你个小贱人,我不信你不知道周氏粮行和侯爷有关。你这个杀千刀的小贱蹄子,你是巴不得你父亲出事啊。” 苏清妤冷冷地看着顾若云,说道:“翡翠,把人给我拉出去打十板子。身为妾室,居然敢辱骂嫡女,谁给她的胆子?” 翡翠进来就拽住了顾若云的手腕,没用旁人帮忙,一个人就把她弄到了院子里。 不多时,院子里就传出顾若云的哀嚎声。 本来想说点什么的雪姨娘见状连忙闭紧了嘴,一句话都未说出口。 老夫人一句阻拦的话都没说,只是捻着小叶佛珠的动作越来越快。 苏清妤上前低声说道:“祖母,周家被查封的事和我无关。您也知道,铺子的事我管的少,多数时候都是二表哥帮我管着。” “至于父亲和周家的关系,我更不知道了。父亲到底为什么被抓?大理寺怎么说的?” 老夫人闻言放下手里的佛珠,说道:“周氏粮行苏家占股一半,你父亲私下找了江南的粮商。现在周老板把你父亲供了出来,大理寺给出的抓捕理由是官商勾结,操控粮价,致使京中大乱。” 苏清妤神色一动,朝廷这是要杀鸡儆猴啊。估计几位阁老都没想到,会抓到平宁侯这么肥的鸡。 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说道:“父亲怎么认识这位周老板?还帮忙牵线?这中间不会中了谁的算计吧?” “父亲向来对做生意没什么想法,怎么忽然就开了铺子。”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沉,“是你表姑母张罗的,这位周老板也是她介绍给你父亲的。” 这也是为什么苏清妤打顾若云,老夫人没阻拦的原因,她也跟顾若云动了气。 苏清妤哦了一声,又说道:“表姑母糊涂,父亲身上有官职,怎么能官商勾结呢?为了这点银子,把侯府都搭进去实在是不值当。” 在一边的苏元恺白了一眼苏清妤,他最看不惯苏清妤这副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样子。 便没好气地说道:“妹妹先别说这些了,你赶紧去找找沈老夫人,想办法把父亲接出来吧。” 苏元恺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苏清妤。 别看府里平日怎么斗,但是对这些人来说,苏承邺就是侯府的天。此时众人倒是都齐心,只想一门心思救出苏承邺。 苏清妤却没应下这桩事,而是开口说道:“大哥糊涂,这事万万不可去找沈家。” 苏元恺哼了一声,“我看你是不想为父亲出力吧?还是你怕去求沈老夫人,让你在沈家丢了面子。” 苏老夫人闻言说道:“清妤,你大哥说的对,眼下不是顾虑面子的时候。就算是跪下相求,你也要求沈家帮忙。” 苏清妤心里冷笑,面上却一副柔和的模样。 “祖母,不是我不想出力。若是能救出父亲,让我死我都愿意。” “但是祖母想想,沈三爷已经去了,沈家如今又能有多大的能力?” “我今日听说,赈灾之事是徐阁老全权做主。有三妹妹和徐家这层关系,去找徐阁老不是更好?” “大哥,你和徐家六少爷是正经的郎舅关系。你正好趁着这时候去徐家走动,没准还能得了徐阁老的另眼看待。” 老夫人闻言眼睛一亮,说道:“清妤说的有道理,现在去找沈家,确实不如直接求徐阁老。” 在一边的苏宜慧闻言微微扬起了下巴,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苏家的功臣。 苏元恺听说这事需要他去办,却有些慌了。 “我去找徐六少爷?能行么?” 他自己有多少本事自己清楚,除非徐阁老瞎了,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雪姨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是侯府长子,你父亲如今出事,就该你在外面斡旋走动。” 又安慰老夫人道:“您老就放心吧,有徐家这门亲事在,侯爷不会有事的。” 商议好怎么行事,众人便都退出了松鹤堂,让老夫人好好休息。 刚一出松鹤堂的大门,就听苏宜慧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姐姐,沈三爷再厉害,也不能从坟里爬出来帮你。” “可惜了,大姐姐堂堂侯府嫡女,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 苏清妤淡笑着看向苏宜慧,“父亲的事就全靠三妹妹了,徐家若是看重三妹妹,一定会帮忙的。” 苏宜慧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徐家不会袖手旁观的。” 苏清妤:“那我就等着三妹妹的好消息,到时候你就是咱们家头号功臣。父亲和祖母,也会高看三妹妹一眼的。” 苏宜慧轻蔑地看了苏清妤一眼,又拢了拢披风领子,抬脚走远了。 “小姐,您这不是给大少爷和三小姐出风头的机会么?”看着苏宜慧远去的背影,珍珠不忿地说道。 苏清妤嘴角泛起笑意,“出风头?苏元恺是不可能出风头的,他连徐阁老的面都见不到。” 珍珠不明所以,“怎么会呢?咱们两家不是姻亲么?像您说的,大少爷可是徐六少爷的大舅哥。” 苏清妤抬脚往碧水阁的方向走去,又开口说道:“是姻亲不假,但是徐六少爷自己在徐家都没什么地位,他的岳家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脸面。” “徐阁老七个儿子,十八个孙子。徐良平不仅是庶出,还没什么才干,徐阁老怎么会当回事。” “再说了,大理寺的人若是没有徐阁老授意,又怎么敢抓父亲。” 这事若是别人授意,那就是不给徐阁老面子。可若是徐阁老督办,那就是秉公办事,大义灭亲。 现在是赈灾刚开始的特殊时期,徐阁老不会为了苏承邺,引起皇上不满。 用一个不得宠的庶出孙子岳父,换一个好名声,绝对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之后的几天,苏元恺一直说还在跟徐家商议。但是据苏清妤所知,他连徐家的大门都没进去。 那日沈老夫人忽然派了轿子来苏家,说是接苏清妤进府叙话。 到了沈家之后,沈老夫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清妤啊,你父亲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托了卫国公去说情了,一会儿人就放出来了。” 苏清妤:…… 平心而论,她很感动,沈老夫人为她做了这么多。 但是一想到苏承邺没关几天就出来了,苏清妤心里又说不出的憋闷。 面上又不能显露出来,只能装作激动不已的样子,“真的么?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 沈老夫人握着苏清妤的手说道:“你也是,这都好几天了,怎么也没来找我。我还是昨儿听老大说的,才知道你父亲出了这档子事。” 苏清妤讪笑了两声,说道:“不敢打扰老夫人,怕扰了您的清净。” 老夫人笑着埋怨了她几句,说她太见外了,又嘱咐她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她。 陪着老人家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苏清妤才告辞离开。 距离庆元居不远处的古树边,沈昭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清妤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程如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沈昭身边,身形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沈昭哥哥,我知道你喜欢大表姐,我有办法帮你得到她。” 第五十章 在妓院找到他的 程如锦被老夫人在柴房关了三天才放出来,这几日一直忙着笼络沈昭。 沈昭心里有怨气,对她也一直没有好脸色。 此时听程如锦这么说,神色忽然缓和了两分,“什么办法?” 程如锦低声说道:“每年的正月十五,大表姐都会去护国寺给祖父点长明灯。若是今年我们苏家也去,到时候……” 沈昭的神色渐渐明亮了起来,等到程如锦说完最后一个字,沈昭紧皱的眉目也松散开。 “你说的确实是个好主意,到时候两家定下婚事,她想不同意也晚了。” “那我一会儿就去找祖母,跟她说十五那日去护国寺给三叔点长明灯,祖母应该会同意的。” 程如锦见沈昭采纳了她的意见,便趁着他高兴,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臂。 “沈昭哥哥,我愿意跟表姐一起共侍一夫。等她进了门,我一定尊敬她,绝对不惹她生气。” “这次你带我一起上山,她若是还介意那件事,我就直接跪下求她原谅。实在不行,我可以直接在护国寺修行。” “只要表姐能原谅我,同意嫁给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程如锦哽咽着说出这番话,泛红的眼尾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却又故作坚强地紧咬着下唇,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昭。 沈昭虽说生气,但两人也不是一点情分都没有,他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 程如锦听他话中语气软了,如蒙大赦一般,幽声说道:“沈昭哥哥,我只要你好,我怎么样都行。” 沈昭伸手揽住程如锦的肩膀,“你放心,就算清妤妹妹嫁进来,我也不会薄待了你。” 程如锦把脸窝在沈昭的颈窝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既然沈昭那么心心念念想得到苏清妤,她就帮他一把。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苏清妤也只能做妾。 都是妾室,自然谁也不比谁高贵。等到人到手了,用不了多久沈昭也就厌了。 苏清妤还不知道程如锦已经开始给她挖坑了,她坐着马车回了侯府才发现,父亲苏承邺已经被放出了。 垂花门往里,回内院的青石板路上,正放着一个火盆。 苏家众人围着苏承邺,一句句吉利话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顾若云又拿着一把崭新的扫帚,在苏承邺身上象征性地扫了两下,还说道:“侯爷,这次的事元恺和宜慧可是立了大功了,这两个孩子为了你的事操碎了心。” 雪姨娘忙说道:“什么功不功的,这都是他们作为子女该做的。” 顾若云却不赞同地说道:“那也得孩子有孝心,当时老夫人让大小姐去求沈家,大小姐却一再推拒。” “我看啊,她就是没把侯爷当父亲,根本没往心里去。” 苏承邺看向苏元恺和苏宜慧,欣慰地说道:“你们两个辛苦了,为父心中有数。” 苏元恺神色有些莫名的慌乱,但还是佯装镇定地说道:“为父亲办事,不敢说辛苦。” 老夫人也面带笑意地看着苏元恺兄妹,“这两个孩子真是大了,能替家里分忧了。” “之前我还担心徐阁老不好说话,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回头准备一份厚礼,给徐阁老送去。” 苏清妤在一边听了一会儿,才带着笑意走了过去。 “父亲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祖母,父亲,这次的事沈家和卫国公府赵家都出了大力,咱们是不是该送点礼物过去,以表谢意?” 苏清妤问的真诚。 却把所有人都问懵了。 苏老夫人率先开口问道:“不是徐家帮的忙么?怎么又扯出沈家了?” 苏承邺也看向苏清妤,下意识觉得还是徐家帮忙的可能性大。 “你不是不肯去沈家求人么?怎么又出来给自己邀功?” 苏清妤笑道:“我本来想着找徐阁老更方便,但是我见大哥连着三天都没进去徐家的门,便有些急了。” “今日我本想求求沈老夫人,没想到等我去的时候,沈老夫人已经托了卫国公去说情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看向苏元恺,“你没进去徐家的门?” 苏元恺本就慌,被苏清妤这么当众点出来就更手足无措了。 “我……我……我是没进去门,但是我见到徐六少爷了,我在南意馆找到他了。” 南意馆是京中有名的妓院,里面……还都是男妓。 苏元恺在南意馆找到徐良平,就很耐人寻味。 在一边的苏宜慧不解地问道:“南意馆是什么地方?酒楼么?” 苏清妤仰着头嘴角憋笑,她很想跟苏宜慧好好说说,这个南意馆是怎么回事。 但是她不能说话,更不能解释,还要装作懵懂不知。 苏承邺一脸愠怒地瞪了苏元恺一眼,“妹妹们都在,你胡说什么?” 苏元恺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只能怯懦地站在一边不说话。 苏老夫人失望地看向苏元恺,“身为苏家长子,这点事办不好不说,还哄骗家里,你太让我失望了。” 又冷眼扫向苏宜慧,虽未明说,但是眼神中的意思就是:徐家这么不看重你,要你有什么用。 苏宜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敢和老夫人对视,只能低垂着眉眼。 “清妤,扶我进去。”老夫人语气温和地说道。看苏清妤的目光,也比之前慈爱了许多。 苏清妤已经习惯了老夫人的势利眼,平静地上前扶起老夫人的手臂,没有一点得意之色。 因苏承邺回来,家里中午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又过了两日,苏清妤坐上马车出府,去找了林文柏。 “二表哥,那个周老板放出来了么?” “放出来了,但是铺子不许他开了。”林文柏一边打算盘,一边说道。 这些日子林文柏忙的晕头转向,面容都比年前沧桑了不少。 “这次他肯定知道是咱们算计他,铺子和库房让人多留心。他若是来个鱼死网破,点个火或者下个毒什么的,咱们全家都得跟着陪葬。” 林文柏把最后一个算盘珠子推上去,又随手记下一个数字,才抬起头。 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脖子,开口说道:“周家还是小事,咱们多防着就是了。” “最近出了桩别的事,我还没跟你说。” 第五十一章 护国寺偶遇 苏清妤随手拿起一块千层糕咬了一口,问道:“什么事?” 看二表哥这肃穆的样子,八成不是小事。 林文柏沉吟着说道:“京城已经有在百姓手里收粮的了,一石粮食按照四两银子收。” “不少人家用户籍买的两石粮食,已经转手卖出去了,净赚五两银子。” 苏清妤一点都未觉得意外,她当时的主意不过是为了平息朝廷的怒火。 如今京城周边的几个州府粮食已经涨到七八两银子一石,京城现在拿户籍是一两五钱银子一石,不拿户籍是五两银子一石。 肯定有人把京城的粮收到手里,再拿到别的州府,或者直接运到西北去卖。现在各家粮行都不敢多卖,一到中午,整个京城的粮行都直接关门。 苏清妤想了想说道:“不用管他们,他们把粮卖出去自己没得吃,京城粮价很快还会涨起来。咱们该做的都做了,朝廷也不好再说什么。” 说到这,苏清妤又诧异地问道:“表哥,你说那些人怎么想的?就不怕家里挨饿?” 林文柏脸上泛起一层薄怒,说道:“这个我真去查了,有人收粮的时候散布消息,说江南的粮食已经运过来了。用不了几天,粮价就能恢复正常。” 苏清妤沉声说道:“这不是造谣么?江南的前几批粮食是要运到西北赈灾的,京城还有的等。” “这些人为了赚钱,还真是丧尽天良了。” 林文柏低头揉了揉肿胀的额头,一脸倦意。苏清妤起身告辞,走之前嘱咐他好好睡一觉。 到了正月十五那日,京城的粮食已经涨到八两银子一石,每日还要排长队才能买到。 可这些对京城的世家大族倒是没什么影响,正月十五这日,照例不少人去护国寺祈福敬香。 苏家今日也和往常一样,老夫人带着女眷乘马车去了护国寺。 苏清妤顺着车帘缝隙看向外面,后面半个月,才是京城最难的时候,因为难民马上就要进京了。 马车在护国寺门口停下,苏家已经提前包下了休息的院子。众人刚到院门口,就碰上了也要进院子的沈家众人。 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见礼。 苏清妤扫了一眼,沈家这次来的是沈老夫人,大夫人陈氏,二夫人杨氏,三小姐沈月,大少爷沈昭,还有程如锦。 “表姐,之前的事是我不对,你别和我一般见识。经过这次的事我也想明白了,是我自己做了错事,不该怪表姐。” 程如锦上前小心翼翼地跟苏清妤道歉。 苏清妤眉目微微挑起,程如锦道歉?可真是新鲜事。 不过…… 她若是信了,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劈死她吧? “表妹不用道歉,表姐妹间有点嫌隙也正常。”苏清妤神色淡淡的敷衍着。 程如锦也没多说,只是苏清妤进了屋子之后,她跟了进去。 苏清妤一愣,拧眉问道:“表妹有事?” 程如锦抿着唇,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苏清妤见此情景,便不打算搭理她,转身往水盆处走去,打算净个手。 程如锦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对镶在一起的玉佩,拿出了一个塞到苏清妤的手里。 “表姐,这是我自小就带着的玉佩,给你一块。你若是愿意跟我和好,便收起来。若是……不想原谅我,那等到晚上你再还给我,我自然就知道表姐的想法了。” 说完,程如锦转身跑了出去。 玛瑙性子急,心眼又直。开口说道:“小姐,表小姐这是不是洗心革面了?你要原谅她么?” 翡翠正好端了热水进来,闻言说道:“哪那么多洗心革面?我只知道禀性难移。” 苏清妤此时却正看着那块玉佩,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再明显不过。 这玉佩她认得,是沈昭的外祖母送给他的。 程如锦塞到她手里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没安好心就是了。 翡翠见状说道:“小姐,要不要我给表小姐送回去?” 苏清妤俏皮地笑了笑,“不用,我给它找个好归宿。” 主仆几人收拾完,便去和老夫人一起点长明灯。 苏清妤趁人不备,把元嬷嬷拉到了一边。 “嬷嬷,我捡到了一个玉佩,您先帮我收着。我让人问问是谁掉的,再跟您要。” 说着,就把那个玉佩递给了元嬷嬷。 元嬷嬷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万一是哪位公子少爷的,小姐避嫌是对的。她收起玉佩,说道:“好,老奴先帮忙收着。” 点过长明灯之后,苏清妤低声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我去给祖父诵经了。” 她身后的翡翠手里捧着一摞的《地藏经》,是苏清妤这一年抽空写的。 苏清妤和祖父感情很深,所以每年的正月十五,她都会来点长明灯,再给祖父诵一个时辰的经。这八年,都是如此。 老夫人点头说道:“去吧,你祖父没白疼你。” 苏清妤每次诵经,都会去后面没什么人的接引殿,就是上次给沈三爷超度的地方。 这次主仆三人照例去了那里,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清妤忽然说道:“进去之后,你们两个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我总感觉这次遇到沈家太过于巧合。” 她今日特意带着翡翠和玛瑙,就是怕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进入大殿之后,苏清妤在蒲团上跪下,身前放着抄好的经书。这些经书诵完之后,会供到佛前。 翡翠和玛瑙,则一跃跳到了房梁上,隐匿好身形看着下面。 苏清妤虔诚地看着大殿上方的佛像,小声诵经。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头一遍经文还没念完,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苏清妤回过头,就见沈昭和程如锦一起走了进来。 沈昭进门就蹲在苏清妤身边,柔声说道。 “清妤妹妹,你退了和三叔的婚事吧。他一个死人,给不了你幸福。” 第五十二章 他说爱慕你的时候 苏清妤放下手里的经文,开口问道:“你三叔知道你这么诋毁他么?” “说起来他活着的时候,算是撑起了整个沈家。现在他人没了,你就这么撬他墙角?” 苏清妤说话声音清冷,语气中透着不屑。 沈昭脸色微变,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清妤妹妹,我是真心爱慕你,你真的不能原谅我之前的错处么?” 沈昭话刚说完,程如锦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表姐,你就别折磨沈昭哥哥了。” “我知道你心里有他,不过就是因为我们的事赌气而已。” “我保证以后绝不争宠,你若是看我不顺眼,我可以直接去庙里修行。” “表姐,你就心疼心疼沈昭哥哥吧。他爱的是你,你们有情人该终成眷属。” 苏清妤眉目紧皱,心说这两人是怎么信誓旦旦说出这番话的? 说的她都要信了。 她站起身,冷声说道:“你们走吧,别耽误我给祖父诵经。我要嫁的人是你三叔,你若是再说这些,我只能去找老夫人做主了。” 沈昭却说道:“你不能嫁给三叔,你给我渡气了,我们就算有肌肤之亲了。” 苏清妤怒气上涌,冷凝的眉眼透出寒光。 “沈大少爷,那年我才十一岁,心思单纯。就算是一条狗,我都会想办法救回来。” “嫂溺叔援之以手,权也。你读过书,应该懂这个道理。” 她现在只遗憾,老天爷为什么没让她重生到十一岁,让她直接把那个山洞添上土。 苏清妤心里冷笑,她救过沈昭一命,沈昭前世又害她一命。这两条命,她会找机会收回来。 沈昭见苏清妤的语气没有一点缓和,眼底划过一抹坚定。 他不动声色地绕到苏清妤身后,紧接着手里的帕子直接捂住了苏清妤的口鼻。 苏清妤倒在了地上。 沈昭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程如锦又拿出一块印泥,直接抓过苏清妤的手摁下了一个鲜红的手印。 “沈昭哥哥,这私定终身的婚书一签,她不认也得认。” 沈昭收起那张纸,沉声说道:“把这大殿的门锁上,等婚事议妥了,再放她出去。” 两人又四下看看,确认没什么异样才打开大殿门走了出去。紧接着,外面就传来了落锁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远去,大殿再次恢复了寂静。 苏清妤却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刚要叫翡翠和琥珀下来,就见大殿后面忽然走出一人。 环佩青衣,长身玉立。 正站在那凝视着她,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苏清妤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严三爷,你回来了?” 一想起他可能因她的话躲过一劫,她心里莫名的就觉得开心。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苏清妤又追问道。 严三爷摸了摸下巴,说话的声音如水涧青石般清越。 “他说爱慕你的时候。” 苏清妤:…… 他猛然想起眼前这位和沈家三爷的关系,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她想安安稳稳做好沈家三夫人,就不能让沈家以为她和沈昭有什么。 这位严三爷是沈老夫人的侄子,若是说几句闲话,她可就有麻烦了。 苏清妤轻咳了两声,说道:“他少年心性,一时没转过弯也是有的,您别往心里去。” “您什么时候回金陵?我给您备点京城的特产带回去。” 苏清妤潋滟的眸子一闪一闪,眼底渗出狡黠的意味。 严三爷眉目微微蹙起,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在封我的口?” 苏清妤忙道:“没有没有,您是严家三爷,我这点东西哪够封口的。” 严三爷失笑不已,“你还是关心关心那婚书吧,已经摁了你的手印了。” 苏清妤一拍脑门,她被严三爷吓了一跳,差点忘了正事。 “翡翠,去把那婚书给我偷出来,再打探一下沈大少爷的动向。”苏清妤扬声说道。 严三爷却又开口说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办了。” 苏清妤一愣,这位还是个热心肠? “那就多谢了。”又扬声吩咐,“翡翠,你不用拿婚书了,盯着沈大少爷就行了。” “你救我一命,这点事不算什么。” 苏清妤想起他是从西北回来的,忙问道:“现在灾情怎么样?路上难民多么?” 严三爷闻言眼底划过一抹忧色,沉吟了片刻回道:“此次地动,是大周开国三百年最严重的一次。天山雪崩,五百多万百姓流离失所。” “一部分灾民就近安置了,还有一部分往京城来了。有的是投奔亲戚,有的是因为实在走投无路。” 苏清妤听着严三爷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听朝会的感觉。 他若是为官,应该也能定国安邦吧? 前世沈老夫人提起过这位严家三爷,说他性子跳脱,不拘礼法。 可这几次接触下来,她却觉得这人沉稳有度,像是久居高位之人。 苏清妤见他满眼忧色,以为他是被西北的惨状吓着了。便安慰道:“京城已经调集了不少粮食去西北,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安顿好灾民。” 严三爷微微点头,但笑不语。 文竹撬开锁进来的时候,苏清妤正跪在地上诵经,严三爷则负手而立,越过窗棂看向外面,眼神深邃。 “三爷,东西拿到手了,笔墨纸砚也拿来了。” 文竹把东西放到了苏清妤放经文的长案上,又跪在地上开始研墨。 严三爷回过身,跪坐在长案前,铺开纸就写了起来。 苏清妤本就在长案后跪着,抬眼就看见严三爷写的,竟然也是一份婚书。 “您这是?” 严三爷也不解释,写好的婚书下面落款两个名字:苏清妤,沈之修。 苏清妤眼神微眯,新的婚书上面是沈昭的字迹。 这位严家三爷应该是不常进京,怎么能模仿沈昭的字迹?还是说,他在书法上有得天的造诣。 严三爷写好了之后,把那张纸递给了文竹,“给沈昭送回去。” 他说话依旧温和,苏清妤却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冷意。 不多时,文竹再次回来,低声说道:“三爷,事情办好了。另外,您要见的人到了。” 严三爷闻言站起身准备离开,文竹拿了墨色的狐皮大氅过来递给他。 “我去见个人,你若是有事,就差人去找慈恩大师,他知道我在哪。” 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苏清妤不明所以,她应该没什么事找他吧? 正发愣的功夫,翡翠忽然走了进来,“小姐,沈大少爷把苏沈两家的人都叫到了一起,说是和您私定了终身,要两家重新商定您的婚事。” 第五十三章 我给她作证 苏清妤潋滟的眸子里泛起一层冷意,玛瑙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说道。 “这沈大少爷也太不要脸了,这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他和表小姐,还真是般配。” 翡翠拿起斗篷,帮苏清妤穿戴好,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只怕这么闹下去,小姐的名声就要坏了。” 这种事若是传到别人耳朵里,只会说沈昭一句少年风流。却会说大小姐是狐媚祸水,尤其还是侄子和婶婶的关系。 苏清妤眼底的冷意更甚,之前她没急着对付沈昭,是想等着进了沈家再说。却没想到一个七宝珠串,弄出了这么多事。 主仆三人从接引殿出来,绕到前殿,去了沈家众人住的院子。 正房内,两位老夫人坐在上首,其余人分坐两侧,沈昭站在中间。 苏清妤走到门口的,正好听见沈昭说道:“清妤妹妹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说,就由我来说。我们确实是两情相悦,之前的事她也原谅我了。有婚书和信物为证,请祖母和苏老夫人重新为我们订婚。” 在场众人闻言都面面相觑,难道这两个孩子真的又私定终身了? 沈老夫人半信半疑地看向沈昭:“你说的是真的?清妤也是这么想?” 她倒是没怀疑苏清妤的品性,但是人生在世,情字一关最难。这两个孩子之前就有婚约,若说苏清妤是因为太过伤心才另嫁,现在又后悔了,也说得过去。 如果真是那样,那这门婚事还真的要重新商议了。不然一个屋檐下,早晚会闹出丑事。 苏老夫人心里则有些窃喜,她总觉得苏清妤嫁给沈昭,比嫁给沈三爷那个死人强。 她转身看向沈老夫人,“弟妹,你说这可怎么办?若是再改婚事,皇上那边好交代么?” 言外之意,是同意沈昭的说辞的。 沈老夫人沉吟了片刻,说道:“人已经去了,皇上也不过多过问。不过这事……我还是要亲口问问清妤。” 沈昭闻言忙道:“祖母,清妤妹妹面子薄,你这么问她,她怎么好意思说?” 说着,沈昭又掏出一块玉佩,说道:“这对玉佩的另一块,我已经送给清妤妹妹了。她怕你们不信,也在婚书上摁了手印。” 那玉佩,和程如锦给苏清妤的那块正是一对。应该是怕苏清妤不承认,到时候直接搜出玉佩,就是无可抵赖的私相授受。 门口守着的是沈家的丫鬟,见苏清妤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只能扬声行礼,“参见苏大小姐,奴婢给您开门。” 苏清妤看了那丫鬟一眼,也不为难她,抬脚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听见声音也都愣住了,尤其是沈昭和程如锦,明显有些慌乱。 苏清妤进去之后见了礼,又问道:“怎么都聚在这?研究什么呢?” 沈昭强装镇定,讨好般地说道:“清妤妹妹,现在正在商议我们的婚事。” 苏清妤挑了挑眉,“婚事?侄子和婶子议亲?这有点不合适吧?” 沈昭神色一滞,然后委屈地说道:“清妤妹妹,你之前收了我的玉佩,也答应了这门亲事,现在要反悔么?” 这招反咬一口很高明,苏清妤的反驳成了反悔。 “玉佩?什么玉佩?” “就是和这块一样的玉佩,这是外祖母送给我和未来夫人的。”沈昭拿出玉佩,让苏清妤看了一眼。 苏清妤神色莫名,嘴角轻轻扬起个弧度,“怎么?凭一块玉佩就能定亲?是不是今天这玉佩在谁那,谁就是你沈家的少奶奶?” 沈昭以为苏清妤没认出这玉佩是之前程如锦给她的,便说道:“那是自然,这是定情信物。” 苏清妤哦了一声,然后扬声说道:“元嬷嬷,我让你保管的玉佩呢,你拿出来让沈大少爷看看,是不是他的。” 元嬷嬷正在老夫人身后站着,听苏清妤说,才想起那块玉佩。 她连忙拿了出来,递到了沈昭面前,“沈大少爷,这玉佩是大小姐捡的,老奴可没和您私相授受。” 在场众人都探究地看向沈昭,这就是他说的两情相悦? 沈老夫人面露愠色,对这个嫡长孙失望至极。沉声说道:“好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今日的事只当没发生过。” 沈昭却还是不死心,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高声质问苏清妤,“那这张婚书呢?你怎么解释?” “这上面是咱们俩的手印,你刚才跟我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都忘了?” 说完,摊开婚书示意苏清妤看。 就听苏清妤冷冷地说道:“你在说什么?你要不要看看你拿的什么?” 沈昭一愣,看向纸上的内容。内容没变,字迹没变,但是底下的名字却变成了苏清妤,沈之修。 若不是他知道自己写过什么,他都要以为这是自己亲笔写的了。 沈老夫人示意身边的花嬷嬷把纸拿过来,她盯着沈之修三个字看了半天,眼睛有些酸涩。 一时间,整个正房寂静无声。 沈昭猩红的眸子盯着苏清妤,执念入骨。 “那你刚刚在接引殿跟我亲热又是怎么回事?” 苏清妤一时间惊住了,沈昭这是要拉着她同归于尽么? 她冷眼扫向沈昭,眼中无尽的怒火熊熊燃烧。 “沈昭,你说话要有凭据。我可以对着佛祖起誓,我和你之间从未有过那些龌龊的事。” 程如锦转头看向身边的大丫鬟如意,给了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如意和之前被杖毙的玉秀一样,都是跟了程如锦好几年的,忠心耿耿。 她看懂程如锦的眼神,便上前了几步,说道:“我可以给大少爷作证,刚刚我陪程姨娘去找大少爷,正好撞见了大小姐……她和大少爷抱在一起。”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老夫人看向如意,沉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如意点头说道:“奴婢说的千真万确,奴婢也可以在佛祖面前起誓,绝无一句假话。” 沈家大夫人陈氏忽然开口说道:“苏清妤,你不能这么戏耍我儿子,一会和他亲热,一会儿又不肯嫁给他。” 苏清妤冷声说道:“我没有。” 陈氏哼了一声,“你说没有,那有人为你作证么?除了你的丫鬟,可有人能证明昭儿说的是假的。” 苏清妤抿着唇,纠结的想要不要找那位严三爷。 但是他像是在偷着见什么人,若是喊他出来作证,会不会给他惹麻烦? 苏清妤的纠结,在众人看来更像是心虚。 陈氏继续说道:“既然没人能证明,你是不是该实话实说了?你到底是怎么勾引我儿子的?说。” “我给他作证。” 男子清润的声音传来进来,紧接着正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第五十四章 沈家来退亲了? 苏清妤听出是严三爷的声音,她转头看向他。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来雪花,黑色的大氅上沾染了一点清雪。 看向苏清妤的时候,他微微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人心。 “之修,你没死?” 沈老夫人悲怆的声音在苏清妤身后响起,让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紧接着就是沈家众人上前,围着人又是哭又是追问。 哭声,安慰声,还有各种疑问交杂在一起。 苏清妤却站在那一动没动,看着他出神。 他居然是沈家三爷,沈之修? 所以他根本没死? 不对,他前世一直未出现,没有死而复生这档子事。难道前世他死在了西北?这次因为她的话,才逃过一劫。 那她不用伺候夫君,可以恣意人生的婚事怎么办? 虽说人活着是好事,可苏清妤却觉得自己完美的计划被打乱了。 她吃了两个月的素,又是抄经又是做法事的,这叫什么事? 沈之修安慰完沈老夫人,才发现苏清妤还愣神呢。 他轻咳了一声,说道:“母亲先坐,我先料理了这里的事。” 说话的时候看了沈昭一眼,眼神冰冷。 沈月拿着帕子弯腰安慰刚刚大哭了一场的沈老夫人,自己也是泪眼婆娑。 苏老夫人在边上劝着,说着安慰的话。 其他人或坐着或站着,各怀心思。 沈之修身上的大氅脱下递给文竹,然后坐在了两位老夫人的下首。 “之前我在接引殿偶遇了苏家大小姐,并未看见沈昭说的事。” “沈昭,你重新说,到底怎么回事?” 有丫鬟重新上了热茶进来,沈之修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沈昭眼底闪过一抹挣扎之色,说道:“三叔,我和清妤妹妹真的是两情相悦……” 话未说完,就被沈之修冷硬的目光定在原地。极具压迫感的声音传出,“重说。” 沈昭瞬间觉得后背冷汗淋漓,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叔,是我一厢情愿,说的这些都是我编造的。” 沈之修嗯了一声,然后淡淡地说道:“回府之后动家法吧,那个作证的丫头,回府之后杖毙。” 他又转头看向两位老夫人,用商议地口吻说道:“母亲,叔母,天色渐晚,咱们回京吧?” 三言两句,就把这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了结了。 以至于众人还没从他死而复生的震惊中缓过神,就要起身回府了。 苏清妤浑浑噩噩上了马车,脑子乱成一团。 “小姐,那你现在不就是正经的沈家三夫人了?”玛瑙兴奋地问道。 翡翠也看向苏清妤,“小姐,本来婚期是二月十五。现在人回来了,婚期会不会变?” 苏清妤顺着马车窗帘缝隙看着外面三三两两的灾民,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还要两家重新商议吧?” 沈家愿意让她嫁给死的沈三爷,却不见得愿意她嫁给活的。 苏清妤叹了口气,这男人活了,麻烦事也多了。 下了马车之后,所有人都去了老夫人的松鹤堂。 众人按长幼落座,丫鬟们端了水给主子们净手,又上了热茶。 苏老夫人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清妤,又转头问苏承邺,“依你看,沈家会不会退婚?” 苏承邺面色紧绷,沉吟了片刻说道:“说不准,活人和死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沈家若是退婚,给苏家的好处不会少。” 苏清妤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悲凉。她也好,家里这些小姐们也好,甚至是京城其他世家的小姐。都像是一件物品,时不时被家里衡量价值。 老夫人又问苏承邺,“沈之修算之前是户部尚书,算是你的上司,你摸不透他的脾性?” 苏承邺摇头说道:“能不到三十岁就入了内阁的人,我怎么能看透?” 苏老夫人隔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想起了一桩旧事,沈之修出事之前,其实沈家正在议亲,对方是善郡王府的朝云郡主。” “据说沈之修也没反对那门亲事,两家已经要合八字了,这个档口就传回了沈之修出事的消息。现在他忽然又活了,会不会和善郡王府重新议亲?” 苏清妤神色微动,她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前世嫁到沈家之后,也没人提起过这事。 不过就算沈家重新和善郡王府议亲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再退亲,又不是没退过。 老夫人见商议不出什么,就让众人散了。但是嘱咐她们,沈家没给消息之前,不可在外面胡说。 出了松鹤堂,外面的雪已经下大了。 “大姐姐若是再被退了婚,可能就真嫁不出去了,不会一辈子青灯古佛常伴了吧?” 苏宜慧的声音从身边传了过来,语气里是明显的幸灾乐祸。 苏清妤脚步未停,只是转头说了句,“三妹妹还是去打听打听,那个南意馆是怎么回事吧?” “可别到时候进了徐家,跟一群男人争宠。” 苏宜慧脸色霎时通红,不由自主想起了之前打听出来的事,用力瞪了苏清妤一眼,转身走了。 回到碧水阁,休息了一会儿,珍珠和琥珀就端了菜上来。 苏清妤看了一眼,素炒菠菜,凉拌冬笋,松子豆腐,清炒木耳。就连汤,都是没什么油水的莲藕汤。 “让厨房给我做一个松仁炒鸡,再做条鲥鱼。” 珍珠不解地问道:“小姐不是要吃素么?” 翡翠忙道:“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又拉着珍珠去一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不多时,松仁炒鸡和清蒸鲥鱼就端了上来,苏清妤一口素菜没吃,倒是把这两个荤菜吃了个干净。 珍珠在边上嘟囔道:“他倒是活了,我们小姐这两个月,腰都瘦了一圈。” 次日一早,苏清妤正在梳妆,玛瑙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一脸焦急。 “小姐……” 玛瑙话还没说完,就听苏清妤语调轻扬。 “怎么了?脸跑的通红,沈家来退亲了?” 第五十五章 林三公子进京 玛瑙用力调匀呼吸,摆手说道:“不……不是沈家退亲,是三少爷进京了。” 苏清妤一怔,“三表哥进京了?有事?” 玛瑙解释了起来,“二少奶奶有孕了,听说怀像不大好,吐的都要昏过去了。家里就让三少爷来了,把二少爷替换回去。” 苏清妤对着镜子看了看妆容,吩咐道:“更衣吧,我去给二表哥送行。” 珍珠拿了一身淡绿色襦裙过来,苏清妤看了一眼,“换个颜色吧,鲜艳一点也可以。” 最后挑了一身绛红色绣菱花纹的袄裙,外罩石青缂丝斗篷。 最近京中不太平,所以只要出府,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翡翠和玛瑙跟着。 向来不好打扮的玛瑙今日还破天荒地戴了支赤金簪子,翡翠倒是打扮如常,只是偶尔发个呆。 苏清妤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当不知两人的心思。 到了林氏商行后院的大门口,几辆马车停在边上,小厮们正在往车上搬东西。 见苏清妤来了,有人上前行礼,“表小姐好,二少爷和三少爷在后堂说话呢。” 苏清妤点头走了进去,翡翠和玛瑙手里各捧着一个沉香木盒子。 “二表嫂怎么样?要不要让陈大夫跟着回去?”苏清妤进门就开口问道。 陈大夫是林家在京城的大夫,之前被苏清妤送去庄子上给林氏安胎了。 林文柏说道:“云州府又不是没大夫,哪里就需要从姑母那叫人了。” “你表嫂没事,大夫说吐过这两个月就好了。” 苏清妤闻言稍微放下心,看向坐在林文柏边上的年轻男子,笑着说道:“三表哥好,路上累了吧?” 林无尘二十出头的年纪,芝兰玉树,儒雅端方。一身月白色锦袍在身,气质出尘。 他佯装不悦地看着苏清妤,“进门半天了才想起来我,枉费我这么惦记你,还给你带了不少吃的。” 苏清妤和几位表哥关系都极好,知道林无尘在开玩笑,便也玩笑般地说道:“我当然要先关心表嫂了,她为我们林家诞育子嗣,劳苦功高。” “哎,咱们林三公子一进京,不知道多少姑娘要睡不着觉了。” 林无尘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你这张嘴啊,我是说不过你。” 苏清妤转头示意翡翠和玛瑙把东西拿过来,递给了林文柏。 “表哥,这里面是一套头面首饰,一套花香楼的胭脂水粉。都是给二表嫂的。你跟她说,我空了就去看她。” 林文柏不客气地收下了,兄妹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林文柏就上车离开了。 书房内,林无尘和苏清妤相对而坐。 “说说吧,你那个婚事是怎么回事?年前我就想来京城了,手里有事一直没脱开身。” 苏清妤把玩着书案上的白玉镇纸,无奈地说道:“能怎么办,看沈家怎么说吧。” 说起来林家兄弟三个,对苏清妤都是无底线的宠着。但是要说关系最近,能说心里话,还是三表哥林无尘。 林无尘白了她一眼,“当初那么大的事也不和我们商议,你可真是翅膀硬了。” “我本来想着,这次进京直接给你退婚。没想到他忽然死而复生,这事倒是有点麻烦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下面的管事敲门,进来说道:“三少爷,今日粮价是十两银子一石,另外已经有难民陆续进京了。” 管事说话的神色明显比面对林文柏的时候要拘谨。 因为林家从上到下都知道,三少爷待人最温和,但是谁若是犯了他的忌讳,他下手也最狠。 管事出去之后,苏清妤说道:“准备施粥吧,难民只会越来越多。” 林无尘起身,出去吩咐了管事几句。 回来后,再次提起苏清妤的婚事,“不管沈家退不退婚,今日应该都会去苏家说一声。你那边有什么消息了,记得让人通知我。” 两人不知道的是,沈老夫人也在家着急呢。 从昨日晚上沈之修回来到现在,她还一句私房话没跟儿子说。这婚事儿子到底怎么想的,她也不清楚。 再加上昨日夜里,沈家三爷活着回京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今日一大早,沈家门房就收了一筐的帖子。直近点的关系,直接就进门问安了。 庆元居正堂内,老夫人刚清静了片刻,元嬷嬷正给她捶腿。 “之修进宫还没回来?” 元嬷嬷回道:“三爷今日怕是有的忙,老夫人别急,事情总得一桩一桩的料理。” “如今三爷回来了,家里的事也有了主心骨,老夫人也能少操点心。” 老夫人昨晚哭过之后,脸上的笑意就再没断过。 两个多月以来的伤心和压抑忽然一扫而空,一夜之间,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好几岁。 “老夫人,善郡王妃来了。”大丫鬟寒翠进来禀告道。 老夫人脸色一变,说道:“快请。” 善郡王是太祖皇帝开国时封的异姓郡王,本来近一百年间已经有些没落了。但是这一代善郡王李景川,娶了当今圣上的第五女永嘉公主。 永嘉公主是下嫁到善郡王府的,出嫁后就以善郡王妃自居,硬生生把善郡王府抬举了起来。 之前和沈之修议亲的,就是永嘉公主和善郡王的嫡长女,朝云郡主。 大夫人陈氏陪着永嘉公主一边寒暄,一边进了庆元居正堂。 老夫人已经在门口迎着了,“老身给善郡王妃请安。” 话刚出口,就被永嘉公主拦住了,“老夫人客气了,我怎么能受您的礼。” 坐下之后,永嘉公主就跟老夫人寒暄了起来,“沈大人能逢凶化吉,真是件大喜事。听说早朝之后,父皇特意叫了沈大人去书房说话。” 老夫人客气地说道:“托圣上的福,他才能好模好样地回来,有劳王妃惦记了。” 永嘉公主却忽然掏出了帕子,擦起了眼泪。 老夫人忙问:“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老身哪句话说错了?” 就听永嘉公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沈大人出事,朝云就一直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昨日她听说沈大人死而复生,便高兴的不行,早上破天荒的吃了一碗粥。” “她催着我来见您,想把婚事定下来。我还没告诉她你们已经和苏家议亲了。她若是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一想起我那可怜的女儿,我这心里就像刀割的一样。” 第五十六章 凭一己之力散布谣言 沈老夫人沉吟片刻,安慰道:“王妃也别担心了,朝云郡主那样的才情和品貌,京中好男儿还不是随她挑选。” 永嘉公主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女儿是随我了,专情。认准了谁,就不好变了。” 沈老夫人心头泛起苦笑,只能东拉西扯的陪着永嘉公主聊天,就是不往沈之修身上聊。 她还没和儿子说上话,自然什么都不能对外说。而且私心里,她是中意苏清妤的。身份这种东西,对沈家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她倒是真希望儿子能找个可心的人,哪怕家世稍微差点也没什么。 永嘉公主也清楚,这事还有的商议。她今日来,不过是告诉沈家她的态度。 见沈老夫人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起身告辞回去了。 送走永嘉公主之后,陈氏扶着老夫人坐下。 “母亲,依我看和苏家的亲事可以退了。苏清妤根本配不上之修,苏家跟善郡王府也比不了。” 沈老夫人却有些不赞同,说道:“之修不在了我们和苏家议亲,之修活了又退亲,说出去沈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再说我看苏家那丫头各方面都不错,虽说年纪不大,但是说话行事都很有分寸,进退有度。” 陈氏听老夫人夸苏清妤,很是不以为然。开口劝道:“母亲,昭儿的心思您是知道的。我还真怕以后闹出点丑事,不如就趁早断了这门亲事。” “您再好好问问之修,他也不见得能看上苏家这丫头。” 在门口端着燕窝的沈月气得胸膛起伏,就因为大哥纠缠苏姐姐,母亲就要毁了苏姐姐的婚事? 她虽记在陈氏名下,但是和陈氏却没有太深的感情,倒是和老夫人祖孙情深。 本想着祖母一上午怕是累了,所以特意去厨房端了燕窝羹来,没想到就听见了陈氏这样一番言论。 深吸了两口气,沈月轻轻敲了敲门,端着燕窝走了进去。又和老夫人撒娇,说想去梵金楼看看首饰,老夫人自然也应允。 出了府的沈月直接坐上马车去了苏家。 苏清妤让人把她带到了外院书房,沈月进门就说道:“苏姐姐,我有大事跟你说。” 苏清妤闻言吩咐珍珠,“带四小姐下去,你们也都出去吧。” 下人们鱼贯而出,书房内只剩下苏清妤和沈月。 她亲自给沈月倒了杯水,然后问道:“怎么了?什么大事?” 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沈月义愤填膺地说道:“我三叔这一回来,这些人都活了心了。先是永嘉公主来了,想重新议亲,被祖母遮掩过去了。” “好不容易永嘉公主走了,母亲又劝祖母取消你和三叔的婚约。我看母亲就是故意的,还说怕我大哥和你的事闹大了。” “你们有什么事?还不是我大哥自己在那纠缠。” 沈月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又继续说道:“这事我三叔还没表态,她们一个个就像等不及了一样。” “朝云郡主既然那么喜欢我三叔,怎么我三叔一去,她们家就没动静了?” “还不是眼见着人活了,才又来了精神。” 苏清妤宠溺地看着沈月,心头一股暖意划过。这丫头因为她的事,气得小脸一鼓一鼓的。 “月妹妹,你也别生气,就算退婚也没什么。我和你三叔的婚事本就是阴差阳错定下的,当时他并不知情,就算想退婚我也能理解。” 苏清妤已经做好了退婚的准备,她并不想攀附沈三爷这个权贵。 沈月闻言却反驳道:“那不行,都订婚了怎么能退?而且这满京城我看了,只有苏姐姐配得上我三叔。” 苏清妤失笑不已,“你是喜欢我才这么说,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沈月却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昨日在护国寺我仔细看了,我三叔进屋之后,看了你好几眼。” “他那人轻易不会把目光落在别人身上,晚上他回府我一定要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她怕苏清妤担心,又安慰道:“苏姐姐你放心,这婚事不是我母亲说退就退的。就连我祖母,都不能做主。具体怎么办,还得看我三叔的意思。” 此时书房后面的屋檐下,苏宜慧正窝在角落里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本是约了一位闺中好友要出门,结果就看见沈月进了苏清妤的书房,丫鬟还被打发出来了。 苏宜慧猜两人是要说什么私密的话,她便悄悄去了书房后面,还真被她听见了。 沈月说了一箩筐的话,听在她耳里就是:沈家要退婚。 三天时间,苏宜慧凭借一己之力,让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苏沈两家要退婚的事。 沈家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没来退婚,也没澄清谣言。 苏清妤却一点没关注这件事,这几天京中的粮价涨到了十五两银子一石,难民也越来越多,她和林无尘也忙的脚不沾地。 就在苏家众人心绪不安的时候,侯府迎来了一位贵客。 主院正厅内,苏老夫人正陪着永嘉公主喝茶,心里猜测这位怎么来了?他们苏家,和善郡王府向来没什么来往。 “老夫人,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同您商议。”永嘉公主寒暄了两句就直奔正题。 老夫人赔笑道:“王妃有什么事差人来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来了?” 永嘉公主一脸和煦的笑意,说道:“不怕您笑话,我是相中了苏家的女儿,想给我家老四说个亲。” 她说的老四,是善郡王府的四少爷李云州,也是善郡王府唯一庶出的子嗣。虽是庶出,但是永嘉公主对他向来视若己出,和嫡子也没什么区别。 老夫人闻言面上大喜,“王妃想说给我家哪个姑娘?” 现在长房没婚配的只有个庶出的苏顺慈,难道永嘉公主相中了二房的嫡女? 若是看中了二房嫡女,那老二回京的事就更好办了。 就听永嘉公主说道:“我相中的是你们长房嫡女,苏家大小姐苏清妤。” 第五十七章 贵客上门 苏老夫人惊诧不已,看向永嘉公主,“这……可她已经和沈家有了婚约了。” 永嘉公主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今日前来,我是带着请罪的心思来的。” “沈家已经决定和我们善郡王府重新订婚,又不好意思直说。我也是真心喜欢你们家大小姐,就动了和苏家结亲的念头。” “不知道老夫人可嫌弃我们李家?” 苏老夫人怔愣了半天回不过神,只能强扯出一抹笑意说道:“怎么会嫌弃呢,只是这事沈家不来亲自说……是不是不大合适?” 永嘉公主连忙解释道:“沈大人骤然回京,沈家也是一摊子事,就把这事托付给我了。” “沈家说了,聘礼不必返还,就当是给苏家的补偿。另外您家二老爷调回京里的事,这两个月一定会有消息,还会连升两级。” 苏老夫人听到这两个条件,不由得心思一动。却还是为难地说道:“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跟家里商议一下。” “要不我明日派人去给王妃送信儿?” 永嘉公主却不想再往后拖了,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如把平宁侯也请过来,有什么疑虑咱们当面说开了。” “老夫人放心,我善郡王府给大小姐下的聘礼也绝对不少。沈家退亲的文书我已经带来了,就等着苏家签字了。只要你们两家退了婚事,明日我们家就来提亲。” 老夫人无奈之下,只得吩咐元嬷嬷,“去请侯爷过来。” 此时正在外院书房算账的苏清妤,也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珍珠进来禀告,说是三表少爷要见她。苏清妤让她把人带到书房,却没想到林无尘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墨色大氅把自己包裹的严实,又低垂着头。进门之后摘下帽子,苏清妤才看清来人。 “沈三爷?您这是……微服私访?” 沈之修苦笑了一声,说道:“贸然前来打扰苏小姐了。” 苏清妤盯着他看了一眼,脱口说道:“怎么几日不见,三爷憔悴了这么多?” 说完,又惊觉自己有些失礼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到说这个的程度。 未等沈之修说话,就听林无尘打趣道:“他啊,这几天都没怎么睡觉,若是这粮价再降不下来,怕是真要以身殉国了。” 苏清妤狐疑地在两人脸上扫过,“你们很熟?” 林无尘揶揄着说道:“你别抬举我,这可是沈阁老。” 沈之修瞥了林无尘一眼,对苏清妤解释道:“我们确实之前就认识,算是相熟的旧友。” 苏清妤心下了然,看来林家和沈之修的关系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怪不得前世有人对林家出手。 还有大舅舅,前世帮沈昭的时候也是不遗余力,可能不全是因为她。 苏清妤请他们坐下,又吩咐丫鬟上了茶。 “那三爷来是为了什么事?总不会是亲自来退婚吧?”苏清妤听出他是为了粮价来的,便打趣了一句。 沈之修面容沉静,并未觉得尴尬或者脸红,反而很认真的说了句。 “不是来退婚。” 又解释道:“皇上交待给我一件事,让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三天之内要把京城的粮价降下来。” 苏清妤一愣,“三天?江南的粮食最快也得半个月才能入京吧?” 让粮价降下来只有一个方式,就是足够的粮食进入市场。 沈之修点头说道:“等江南的粮食是来不及了,京中这几户粮商存粮都不多,加在一起也不够掀起水花的。” 苏清妤神色莫名地看向林无尘,看来三表哥已经把他们家的底都交代给沈之修了。 沈之修今日来的意思很明显,希望她能把存粮拿出来,解了京城的危急。 于林家来说,沈之修就是一条大腿,由不得他们不抱。 苏清妤低垂着头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三爷能保证京城的粮不被商贩运走么?” “这边只要一降价,马上就会有粮商大肆收购,再贩卖到其他州府。到时候京城可就成了北直隶的粮食批发中心了。” 她手里这点粮,也就能勉强把京城的粮价降下去。若是投到整个北直隶市场,估计连个水花都看不见。 沈之修沉声说道:“这个我想好了,到时候我派人驻守京城四城门,任何人不得运一粒粮食出去。” “京城是天子脚下,如今乱成这样,皇上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别的地方不归我管,我只管京城。” 其实京城的粮价才是最难降的,因为人口多,难民也多。他是内阁辅臣,却也变不出粮食。 徐阁老就是知道这件事难办,才故意推到了他身上。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敲击着桌案,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你能接受的市面上最高粮价是多少?” 沈之修想了想说道:“一两五钱银子。” 苏清妤摇头,“那不可能,这批粮食本就是年底高价买的,成本不低。” “那你说多少?”沈之修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苏清妤心里算计了一番,说道:“二两银子一石,我们再和京城几家粮商通个气,统一价格。我们只留少量赈灾施粥的粮食,剩下的都可以投入市场。” 沈之修毫不迟疑地说道:“成交,就按照你说的价。” 三人相视一笑,这件事算是谈成了。 林无尘看了眼沈之修,“我们帮了这么大的忙,沈阁老是不是请我们吃个饭?” 沈之修笑道:“你也太好打发了,这个恩情我记下了。往后林家和苏小姐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清妤想说,那不如把婚退了吧。 还没想好要不要提,书房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紧接着,翡翠急慌慌走了进来。 “小姐,永嘉公主带了沈家的退亲文书来,说是要退了您和沈三爷的婚事,跟李家四少爷定亲。” “眼下侯爷和老夫人已经应下,在签退亲文书了。” 林无尘皱眉站起身,看向沈之修,“沈阁老这是一边占着我们家的好处,一边羞辱我表妹?” “你可真行,下家都帮我表妹找好了。” 第五十八章 把我未过门的夫人许配出去了? 沈之修闻言沉声说道:“这件事我不知情,人在哪?带路。” 林无尘看向沈之修阴沉的脸色,心里狐疑,难道他真不知情? 三人一起去了不远处的外院正堂。 离得还远,就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寒暄声。 “老夫人,苏侯,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王妃抬爱了,能和善郡王府结亲,是我们苏家高攀了。” 沈之修大步跨进正厅,冷眼扫视了一遍正厅内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到了苏承邺身上。 “苏家和善郡王府结亲了?许的哪位小姐?” 永嘉公主和苏承邺,还有老夫人见沈之修突然进来,都怔愣了一瞬。 苏承邺连忙见礼,“沈大人,您怎么来了?” 永嘉公主要把女儿嫁给沈之修,态度也是温和的不能再温和了。 “沈大人今日怎么这么闲?” 沈之修给永嘉公主和苏老夫人行了个晚辈礼,然后说道:“苏侯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苏清妤和林无尘此时也走了进来,两人默默地站在一边,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永嘉公主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便上前跟沈之修解释道:“沈大人,我是来提亲的,给苏家大小姐苏清妤和李家四少爷李云州。” 苏清妤在听见李云州三个字的时候,下意识皱了下眉。 李云州身为善郡王府的庶子,曾经被无数人羡慕,因为嫡母永嘉公主对他视若己出。 可前世就是李云州和忠义侯府庶子宋弘深一起立下大功,两人联手剿灭了一直盘踞在大周东北的辽国。 宋弘深回京的第一件事是休了和徐良平偷情的苏宜慧,而李云州回京后,却在封王当天宣布和善郡王府恩断义绝。 京城众人这才知道,永嘉公主善待庶子都是装出来的。事实上李云州在善郡王府一直受到欺凌和虐待。 当今皇上大怒,重罚了善郡王和永嘉公主,又单独给他赐了府邸。 苏清妤眼神微眯,永嘉公主这是要把她也弄回府,一起虐待么? 沈之修沉声问道:“苏侯同意了?” 苏承邺下意识地点头,“同意了。” 沈之修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明显的喜怒。问出的话,却让苏承邺冷汗淋漓。 “苏侯这是把我未过门的夫人许配出去了?” “嗯?” 苏承邺连忙拿出签好的退婚的文书,小心翼翼地递给了沈之修,“沈大人请看,这是沈家送来的退亲文书。” 沈之修拿过打开看了一眼,周身顿时寒气上涌。 这上面确实是沈家的印鉴,苏家这边也都签完了。律法上来说,这份退亲文书已经生效了。 他转头看向永嘉公主,问道:“这份退亲文书,是公主送来的?这边退完亲,公主就要直接给四少爷定亲?” 沈之修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让永嘉公主不自觉别过头。然后讪笑了一声,说道:“退亲的事我是受人之托,至于定亲,倒是也不急。” 说完,永嘉公主就借口还有事离开了。 沈之修收起退亲文书,想了想说道:“这份文书我要回去确认真假,今日的事先到此为止。” 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去。路过林无尘身边的时候,沈之修低声说道:“给我两天时间,我会给你们个交代。” 这话是对林无尘说的,也是对苏清妤说的。 沈之修从苏家直接回府,进府之后第一件事是把家里人都召到了一起。 沈老夫人,沈家大老爷沈之衡,大夫人陈氏。二老爷沈之恕,二夫人杨氏。 六人按照长幼坐下之后,沈之修把那份退亲文书递给了沈老夫人,说道:“母亲,这是您的意思么?” 沈老夫人打开那份文书看了一眼,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冷凝着眸子看向陈氏,“老大媳妇,这是你的手笔吧?” “你可真是好算计,这样的事都敢做。” 说着,手里的退亲文书甩了过去。 沈之衡看了一眼也吓了一跳,怒斥陈氏,“这么大的事,你没问过母亲和之修?” 一边坐着的二夫人杨氏也拿过去看了看,但是没说话,眼底却充斥着兴奋的暗芒。 陈氏支支吾吾地说道:“永嘉公主找了我好几次,我不好意思回绝。再说,那苏清妤实在不是之修的良配。” 沈之修眉目紧蹙,他不好教训长嫂,便看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气得用力拍了一下檀木桌面,“是不是之修的良配,用你说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自己的儿女还没管教好,就来管小叔子房里的事,我这几年对你是不是太宽容了?” “今日起,府中的中馈先由老二媳妇管着吧。” 杨氏神色一喜,但是面上努力维持着端庄。 “是,母亲,儿媳一定不负母亲的期望。” 老夫人又冷眼扫向几人,沉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弯弯绕,都给我消停点。谁敢闹的家宅不宁,我跟她没完。” “你们都出去吧,之修留下。” 等到屋内就剩下母子两人,老夫人看向沈之修,“这事你怎么想的?这婚事可就算退了。你是打算跟善郡王府继续结亲,还是再看看别家的姑娘?” 沈之修手指扣着桌面,轻声说道:“亲事退了,还能重新下聘结亲。” 老夫人诧异地看向他,他这意思是中意苏清妤? 从前每次谈到婚事他都是抵触的,之前和善郡王府议亲,他只是敷衍地说了句随便。 这么正经的说能重新下聘,还真是不容易。 沈老夫人脸上泛起笑意,“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我明日就亲自去一趟苏家,把这事定准了。” 沈之修忽然想起刚才在苏家,苏清妤听说沈家要退婚,那副淡漠的神情。 他忽然开口说道:“母亲明日先别去,我……再问问她。” “总要她心甘情愿的才好。” 老夫人狡黠的看了沈之修一眼,问道:“那她若是不同意呢?” 沈之修毫不迟疑地说道:“不同意就算了,婚姻大事岂是能勉强的。” 若说这世上最了解沈之修的人,一定是沈老夫人。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抓紧问问,给我个准信。” 不管沈之修怎么想的,沈家和苏家退亲却已经成了事实。不到一天的功夫,这件事就传遍了京城。 苏清妤心头却松快了不少,这两日专注盯着铺子的事,联合其他粮商压低粮价。 两天的时间,京城的粮食价格就降到了二两银子一石。京城四门也如沈之修所说,一粒粮食都运不出去。 因粮食忽然便宜了,百姓们反倒不抢了,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日苏清妤带着苏顺慈去了铺子里,打算开始教她怎么跟掌柜们打交道。 快到晌午的时候,苏顺慈拉着苏清妤的手问道:“大姐姐,她们都说如意楼的肘子好吃,你吃过么?” 苏清妤失笑不已,捏着苏顺慈的脸说道:“大姐姐也没吃过,正好咱们晌午去尝尝。” 如意楼二楼的雅间内,苏清妤把如意楼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 小二上菜的时候,忽然有人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 “清妤妹妹,这么巧?” 第五十九章 往死里打 清亮雅致的单间内,苏清妤坐在窗边,小二先送了茶水果子进来。 苏顺慈坐在她对面,小口吃着西疆过来的酥梨。 沈昭进来一开口,苏清妤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瞟了眼小二,“你们如意楼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谁都能打扰客人用饭么?” 小二吓得立马退了出去,沈家大少爷进来,可不是他能拦的。 沈昭半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胸前看着苏清妤,“你和三叔的婚事已经退了,不如直接嫁给我做正妻。” 苏清妤坐在那眼皮都未抬,冷声说道:“沈大少爷这种满嘴谎话,狡诈阴险的人,我怎么配得上?” “我就不高攀沈大少了,你和我表妹倒是绝配。” 沈昭被苏清妤骂了一通,脸色阴沉了几分,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你还能嫁到什么好人家?被沈家退亲两次的人,京城不会有人再敢娶的。” 几次三番的低声下气,没换回一个笑脸,沈昭的耐心也消失殆尽了。 苏清妤心思一动,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沈家不是给我找好下家了么?善郡王妃可是刚去议亲没两天。” 沈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略带嘲讽地说道:“永嘉公主根本没想娶你进府,不过是为了哄你退亲,好让朝云郡主嫁给我三叔罢了。” 苏清妤心下了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 沈昭还在说:“你现在最好的归宿,就是嫁给我,还有机会做个正妻。” 苏清妤却不想再说,转头对翡翠和玛瑙说道:“请沈大少爷出去。” 请字,特意加重了音量。翡翠和玛瑙听清楚了,这就是能动手的意思。 她们俩早就看这位沈大少爷不顺眼了,能动手最好。 沈昭见苏清妤要赶他走,忽然上前了两步,“苏清妤,总有一天你会跪地相求,求着嫁给我。” 十二岁的苏顺慈年纪虽不大,但是许多事也能明白个七八分。 见这人要靠近姐姐,她便想也没想站起身,直接扑到了沈昭身前。 “你给我出去,离我大姐姐远点。” 沈昭本就有些气急,见一个不认识的小丫头挡在身前,直接伸脚就踹了上去。 两人一个说,一个踹,速度快的翡翠和玛瑙都来不及阻止。 苏顺慈惨叫了一声,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苏清妤顿时吓得呼吸滞住,她起身跑到苏顺慈身边蹲下,“四妹妹,你怎么样?” 她小心地把苏顺慈抱在怀里,转头冷声说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翡翠和玛瑙也满腔怒意,四小姐在她们眼皮子底下被踹的生死未卜,真出什么事,她们万死难辞其咎。 苏顺慈闭着眼睛,下意识捂着腹部,因为疼痛,额角渗出几丝冷汗。 苏清妤轻轻抱着苏顺慈,红着眼眶安慰道:“姐姐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她转头看向雅间门口,翡翠和玛瑙跟沈昭还有沈家下人打成了一团。 苏清妤不敢再耽搁,打横把苏顺慈抱起来,就要去找大夫。 可还没出雅间,就进来一队五城兵马司巡城的将官。 “什么人闹事?”为首的人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盔甲。 此时的沈昭已经被翡翠和玛瑙打的站不起来了,几人都停手之后,小厮才勉强扶着沈昭起来。 “把这几个人,都给我抓起来。”沈昭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阴沉地说道。 那小将明显认识沈昭,上前狗腿般地说道:“原来是沈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沈昭呸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这几人打了本少爷,你说怎么办?” 那小将忙说:“还有人敢打沈少爷,您放心,我这就把人抓起来。” 苏清妤蹙眉看向那人,说道:“你们就是这么办差的?不问缘由就抓人?我妹妹被他踢的重伤,我现在要带人去看病。” 说着,苏清妤就要往外走。 却被官兵直接拦住了去路,那小将冷笑着对苏清妤说道:“打了沈大少爷还想走,来人,都给我带回去。” 有官兵上前要拉扯苏清妤,苏清妤后退了两步,护住怀里的苏顺慈。翡翠和玛瑙,则是死死挡在苏清妤身前。 苏清妤低头看了一眼苏顺慈,对那小将说道:“我是平宁侯苏家大小姐,现在我妹妹受了重伤,我要带她去看病。你若是想断这桩官司,晚些时候我和沈大少爷可以一起去刑部大堂。现在,给我滚开。” 最后一句,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 那小将听说是平宁侯苏家的人,也有点迟疑了。他看向沈昭,“沈大少爷,要不先让他们去看大夫?” 就听沈昭冷声说道:“看大夫?本少爷被打成这样还没看大夫呢,给我抓起来。苏家若是过问,有我沈家一力担着。” 沈昭话音刚落,就听人群外传来男子寒凉的声音,“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代表沈家了。” 那小将加上围着雅间的官兵呼啦啦跪了一地,“参见沈大人。” 沈之修身披一件灰鼠皮大氅,面容冷峻。他身后的林无尘已经快走了两步,越过人群到了苏清妤身边。 “这是怎么了?怎么闹成了这样?” 苏清妤冷声解释道:“沈昭踢了我四妹妹,我着急送她去看大夫。这些官差仗势欺人,不问缘由就要抓我们走。” 沈昭见沈之修来了,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听见苏清妤的话,他又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驳一下,“我踢你妹妹是无心之失,你们打我是蓄意而为,这能一样么?” 苏清妤怒极反笑,“沈大少爷还真是学识渊博,这么会颠倒黑白。” 林无尘在边上听清了事情的始末,脸色也沉了下来。“清妤,我带四妹妹去看大夫,你跟沈三爷在这处理后续的事。” 看这情况,苏清妤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但是孩子不能耽误了。 苏清妤把苏顺慈递给了翡翠,嘱咐道:“你和三表哥一起去,有什么事立刻来回我。” 翡翠接过苏顺慈,和林无尘匆匆离开了。 离开之前,林无尘意味深长地看了沈之修一眼,但是什么都没说。 官兵还在地上跪着,沈之修拽了张椅子坐下,又示意苏清妤也坐。 苏清妤也不客气,随手拉过椅子也坐下了。 “你是兵马司的巡城将官?”沈之修开口问跪在最前面的那名将官。 那人回道:“属下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王镇。” 沈之修转身对文竹说道:“把事情跟忠义侯说一声,沈昭妨碍五城兵马司办差,请他秉公处理。至于他的手下,让他看着处置。” 王镇颓丧地跪在地上,知道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 沈昭听说要给他定罪,也跪在了地上:“三叔,我们这顶多算打架,要关是不是得一起关起来。” “把我关进大牢也行,她也得一起关进去。” 第六十章 如期成婚,你可愿意? 沈之修听了他的话之后闭眸片刻,再睁眼,眸底一片寒凉。 开口说话,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沈昭,我不在家的这段时日,你把家里搅和个天翻地覆。” “这些日子我忙着赈灾,没腾出工夫过问你这些事。你却不知收敛,愈发放肆。” “既然你不想去兵马司大牢,那就算了。” 沈昭脸上泛起惊喜,心说三叔还是疼他的。 就听沈之修继续说道:“上次在护国寺的事再加上今日的事……文竹,吩咐人带大少爷回去,打五十板子,不许寻私。” 苏清妤眉目微挑,五十板子?怕是得去了半条命了。 沈昭也懵了,跪地求饶,“三叔,我知道错了,三叔饶命。” 文竹出去叫了几个人进来, 把事情交代了下去。一会儿的功夫,兵马司的人和沈昭都被带下去了。 沈之修有事问苏清妤,便说道:“你们都出去。” 玛瑙看向苏清妤,见她微微点头,便和文竹一起退了出去。 苏清妤心里惦记着苏顺慈,但是看沈之修的神情像是有话要说。 她心里略一思量,便猜到了他要说什么,索性自己主动开口。 “聘礼明日我让人送回去。” “我们如期成婚,你可愿意?”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苏清妤一愣,她以为他是来给这件事收尾的。怕他不好意思说,她便主动开口以聘礼为切入点,把这件事了结。 再说她和沈昭当着他的面三番五次的纠缠,她猜他应该也想退婚的。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如期成婚?苏清妤一时有些无措。 “我们已经退亲了,不能如期成婚了吧?”苏清妤小声问道。 沈之修沉默了片刻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退了还可以再定,再说那份退亲文书是她们伪造的,不作数。” 如果他没看错,苏清妤提起退亲的时候,明显语调轻快,这让沈之修心头不自觉一沉。 他说话依旧温润平和,可苏清妤却很容易听出了他话里的冷意。 他生气了。 虽然他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但是苏清妤就是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苏清妤不明所以,难道是因为她和沈昭之间的事?可他凭什么生气?退婚,闹事的可都是他们沈家。 “作不作数,也不是三爷说的算。退亲文书上是沈家的印鉴,若是假的,那只能说明三爷治家不严。” “您也看见了,沈家大少爷屡次纠缠于我。我若是嫁到沈家,怕是要后宅不宁了。到时候你们护着自家子嗣,罪责还不都安到我身上了?” 她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冷,丝毫没给沈之修留面子。 其实从沈之修回京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想这个问题。 她和沈昭之间如今闹成这样,她已经不适合嫁进沈家了。 天长日久,总会有闲话传出去,到时候夫妻之间生出嫌隙,这日子怕是也没法好好过。 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做好准备嫁给一个活人。她之前畅想后半生里,根本没有沈之修,甚至没有男人。 沈之修只开口说了两个字,“不会。” 苏清妤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沈之修才又开口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不需要你多担心。之前定好的亲事,不能贸然更改。你还有别的想退亲的理由么?” 苏清妤见他说的认真,便也真诚的回答:“我之前以为你死了,我也做好准备嫁给死人了。但是你突然活了,我一时间有点难以适应。” 沈之修:…… 在她心里,他死了比活着更好? 还是说,她之前答应嫁给已经死了的他,真的是因为沈昭。因为生气便跟沈昭退婚,因为不舍,又想嫁进沈家。 那嫁给已经死去的沈三爷,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此,沈之修心头顿时泛起一阵阵凉意。 又想起之前他和沈老夫人说的,她若是不愿意就算了,这种事不能勉强。 既然如此,婚事就作罢吧。 再次开口,说出的话却变成了,“活着和死了这二者对你来说,都是各有利弊。”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总不能我活了,一点好处都没有吧?” 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苏清妤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怎么好像她巴不得他死一样? 但是他说的话,却在她心头震了一下。 以苏家那些人的势力眼程度,应该不会让她一直不嫁。 沈昭有句话说的对,被沈家退亲两次的人,京城大户人家没人敢娶。 苏家到时候就会退而求其次,把她嫁到商贾之家或者给人做填房,总之会想办法利益最大化。 与其在婚事上一直和家里周旋,还不如嫁给沈之修。 起码她对这人并不反感。 还有一点,她对沈家很熟悉,沈老夫人又是宅心仁厚的。沈之修的精力都在朝堂上,她只要和他相敬如宾,做一个合格的沈家三夫人就行了。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苏清妤脑子也清明了不少。 她心里思量这件事还有没有别的方面要考量,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眉头却忽然一皱。 她站起身,又凑近了窗口。此时路边正在上马车的两人,是顾若云和周氏商行的老板周不仁,他们同乘一车了? 眼看着两人坐了马车远去,苏清妤沉声冲着外面喊道:“玛瑙,下楼跟着那辆青帷马车。上面是表姑太太和周老板,去看看他们去了哪,做了什么。” 沈之修见状扬声说道:“文竹,你亲自去。”又对苏清妤说道:“你的丫鬟还是留在这伺候你吧,文竹办事也妥当。” 苏清妤只能点头道谢,心里思量是等文竹回来,还是先去看苏顺慈。 “小姐,四小姐已经没事了。二少爷差人来说了,让您别担心,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玛瑙在门外忽然说道。 苏清妤长出了口气,四妹妹没事就好。 小二陆续把菜端上了桌,苏清妤闻着酱肘子的味儿就饿了。 伸手夹起一块肘子肉就放到了嘴里,唇角瞬间泛起了一层油光。 一口肉下肚,她才想和沈之修的事还没说完。 “那就抽空两家说一声,婚事照旧。” 沈之修一愣,她这是答应了? 第六十一章 他是不是喜欢你? “好,那我找个日子,请人去下聘。”沈之修说话依旧温润,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苏清妤摆手说道:“之前下过聘了,还下什么聘?” 沈之修却想起了这两日京里的流言,温声说道:“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苏清妤以为两人算是达成了共识,便问:“说完了么?我可以吃饭了吧?” 折腾了一上午,又打了一架,她是真的饿了。 沈之修示意她饿了就吃,他则只坐着喝了杯清茶,没怎么动筷子。 今日苏清妤点的都是招牌菜,且都是荤菜。 沈之修看了一眼桌上的菜,站起身走到雅间门口,吩咐道:“再炒一个藕丝,拌个菠菜。” 不多时,小二就把两个素菜端了上来。 苏清妤却连眼皮都没抬,专注跟面前的肘子做斗争。 这京里坐在沈三爷对面还能吃一嘴油的姑娘,怕是也只有她一个。 沈之修见状夹了一筷子藕丝给她,说道:“吃点蔬菜。” 苏清妤撇了撇嘴,拿出丝帕擦了擦嘴角,吐槽道:“为了给你守孝,我已经吃了两个月的素了。怎么?沈家供不起我吃肉。” 沈之修还在夹菠菜的手猛然顿住,“守孝?沈家要求你的?” 苏清妤摇头说道:“那倒是没有,只是既定了亲,该做的总要做。” 沈之修手里的筷子从菠菜盘里拿了出来,又给苏清妤夹了一个鸡腿。然后问道:“守孝……还需要做什么?” 苏清妤掰着手指头数,“不能穿鲜艳的衣裳,不能戴艳丽的首饰,不能上太浓的妆容。” 沈之修又想起那日在护国寺,她抄写的经书,做的点心,还有那场超度他的法事。心里忽然有些动容,她怕是比沈家大部分人都诚心给他守孝吧。 “那真是难为你了。”沈之修略带笑意地说道。 文竹回来的时候,苏清妤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三爷,苏小姐,属下跟着他们去了城东的一处民宅。” “他们……” 文竹欲言又止,脸色有些微红。 苏清妤不解地看着文竹,这是没查出什么所以不好意思? “你只说你看见的就行。”苏清妤说道。 文竹脸色更红了,心说就是他看见的没法说。 沈之修眉头微蹙,看向文竹,“怎么回事?照实说。” 文竹见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他们两人进了宅子之后,就……亲热了起来。看样子不是第一次了,应该维持这种关系很多年了。” 苏清妤大惊失色,顾若云和周不仁居然是这种关系? “他们说什么了?”苏清妤追问道。 文竹在沈之修身边多年,替他查过很多事,比这次更炸裂的场面他也见过。但是让他当着一个姑娘的面,说这种事,他还真是有些张不开嘴。 说之前,他以为这位苏小姐会脸红低头,不敢说话。 见苏清妤追着问,文竹继续说道:“除了一些亲热的荤话,别的话说的不多。那位夫人说了句,咱们儿子会背诗了。” 苏清妤猛地站起身,“你没听错?她说的是……咱们儿子?” 文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么说的。” 沈之修看向苏清妤,轻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苏清妤脑子一团乱,昨日早上去松鹤堂请安,她还听见苏元澈给老夫人背了一首诗,老夫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难道苏元澈是那位周老板的儿子? 那个周老板,又是什么身份呢? 沈之修示意文竹先出去,又起身拉着苏清妤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 温声问道:“你刚才叫那人表姑太太,她是沈昭那个妾室的亲娘,平宁侯新抬的平妻?” 沈之修说话的声音很轻,温润醇厚,苏清妤焦灼的情绪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她端起桌上的汝窑茶盏,先喝了口茶。 然后缓缓开口说道:“那妇人之前是寄居在我们家的表姑太太,我祖母的侄女。那男人则是城内周氏商行的老板,前一阵和苏家合伙卖粮的就是他……” 苏清妤简单说了下之前周氏粮行的事,又说起那个孩子其实顾若云亲生。她没说是前世知道的,只说是听顾若云的丫鬟说的。 “姓周?”沈之修呢喃了一句。 “当年程家那桩案子,是我老师陈阁老办的。后来卷宗是我亲自整理的,我记得程家的管家就姓周。” “本来按当时的形势,这人也得一起流放。但是他托了关系,花了不少银子。因是无关紧要的从犯,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事你别急,回去我仔细查查。” 苏清妤不想麻烦他,便说道:“我已经请三表哥帮我查了,就不劳烦您了?” 沈之修却道:“这里面涉及的很多隐秘,不是官场上的人没法查的那么细。你就算托了无尘,他查不出来也得去找我。” 苏清妤闻言也不再客套,这事若是他肯帮忙,说不准能有什么意外惊喜。 从如意楼出来,苏清妤去了林氏商行后院的厢房,打算接苏顺慈回去。 她到的时候,翡翠正在里间照顾苏顺慈,林无尘则在外间等着。 苏清妤进去看了看苏顺慈,人还睡着,身上已经上了药。翡翠小声说道:“中午喝了粥,又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等她醒了,我们就回府。”苏清妤嘱咐完翡翠,去了外间和林无尘说话。 “多谢三表哥帮我照应四妹妹,听说今日起,所有粥棚都移到了城外?”苏清妤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开口问道。 林无尘回,“对,是沈之修下的令。如今京城再加上周边的赈灾一事,都落到了他身上。” “他怎么处理沈昭了?”林无尘忽然开口问道,语气有些不善,带着怒意。 苏清妤也没隐瞒,详细说了沈之修的态度,还有沈之修想照常成亲的意思。 林无尘眸色微动,说道:“他主动说要成婚?这可是稀奇事,他是不是喜欢你?” 第六十二章 谁家还敢来提亲? 苏清妤错愕了片刻,说道:“那不可能。” 她和沈之修之间,跟喜欢这个词不沾边。 林无尘继续揶揄道:“那他为什么要主动说和你成亲?这可不是他的做派。” 苏清妤被林无尘问的愣住了,他为什么跟她成婚? 她猛然想起一件被她忽略的事。 这些日子,京里都说沈三爷摔下山谷还能活命,真是洪福齐天。又说沈三爷在山谷下的庄子里养了两个月的伤,才回京。 可那日沈家葬礼上,她分明在书房碰到了他,他还好好的。所以…… 苏清妤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沈之修是怕她把他假死的事说出去吧? 正发呆的工夫,翡翠从里间走了出来,“小姐,四小姐醒了,我们现在回府么?” 苏清妤点头说道,“给四小姐穿好衣服。” 说完又嘱咐林无尘,“现在各家都在城外施粥,安全问题一定要注意。我有个主意,你和沈三爷说……” 苏清妤足足和林无尘说了一刻钟,翡翠也带着苏顺慈出来了。 苏清妤上前摸了摸苏顺慈的脸问道:“身上还疼么?” 苏顺慈摇摇头,“不疼了,大姐姐别惦记。” 苏清妤忽然退后了两步,看向苏顺慈身上崭新的翠绿色绣莲瓣缠枝纹袄裙,“这衣裳?” 林无尘说道:“她那件脏了,我找了间成衣铺子买的。” 苏清妤笑着致谢:“还是三表哥细心,真是多谢了。” 苏顺慈也上前跟林无尘道谢,叫了声三表哥。 几人离开之前,林无尘又对苏清妤说道:“现在城外的难民多了起来,是不是把姑母接回来?她在庄子上,真有什么事,我们鞭长莫及。” 苏清妤猛地一惊,这事是她疏忽了。前世难民都在城里,城外反而没事。现在难民都在城外驻扎,一不小心就容易出现动乱。 “三少爷,刚刚城外有难民惊扰百姓,已经被官府镇压了。”有小厮跑过来禀告。 苏清妤立马担心了起来,“我现在就去接我娘。” 林无尘拦住她说道:“你带四妹妹回家,我去接姑母。” 苏清妤一想这样也好,她便带着苏顺慈上了马车。 “今天遭罪了,回去之后躺着歇两天,还要再吃几服药。”苏清妤搂着苏顺慈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苏顺慈仰头冲着她笑了笑,脸上泛起两个酒窝。“已经不疼了,就是踢的那下疼。” 苏清妤想起沈昭的那脚,心底恨意升腾。又安慰苏顺慈,“他挨了五十板子,算是给你解气。总有一天,姐姐要亲自给你报仇。” 苏顺慈一直盯着苏清妤,见她神色忽然冷了下来,莫名的有些心疼。 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摸了摸苏清妤的脸,“大姐姐,不用给我报仇,你也别生气。” 苏清妤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大姐姐不生气。” 姐妹俩回府之后,苏顺慈去莲姨娘那边休息,苏清妤则吩咐紫薇苑的人再打扫一遍屋子。 一个时辰后,林无尘把林氏安然无恙的送了回来。 林氏已经三个多月的身孕,小腹微微隆起,脸色明显比在侯府的时候好多了。 苏清妤又是吩咐厨房加菜,又是帮林氏洗漱更衣。母女俩甚至没正经说上几句话,就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苏清妤也只来得及解释了一下顾若云变成平妻的事,她是怕林氏生气受不住。 没想到林氏只意外了一瞬,就神色如常的洗漱换衣服,竟是一点也未生气。 只淡淡的说了句,“他纳妾也好,抬平妻也好,都不值得我生气。” 苏清妤只觉得心头悲凉,少年夫妻走到这一步,母亲心里一定很苦吧? 听说林氏回府,老夫人特意吩咐今日都在松鹤堂用饭。 饭桌上,苏清妤看着顾若云的时候,就想起了白天文竹说的话。 “云夫人前几日才挨了十板子,这么快就好了?” 顾若云讪笑着说道:“妾身皮糙肉厚的,没那么娇贵。” 想了想,又笑着说道:“大小姐和沈三爷的婚事既然退了,那是不是得寻摸别的人家了?” 林氏抬起头,冷眼扫向顾若云。 “这个家还有规矩么?妾室有什么资格过问嫡小姐的婚事?” 说到妾室两个字的时候,带着浓浓的不屑。 顾若云难堪地低下头,紧抿着下唇遮掩住恨意。 可她这话,倒是给苏老夫人提了醒了。 “承邺,依你看清妤的婚事怎么办?” 苏承邺一脸为难,说道:“被沈家退了两次亲,现在京城谁家敢来提亲。” 老夫人忖度了片刻,又说道:“那善郡王府呢?我们要不要再去问问永嘉公主?善郡王府的四少爷虽说是庶出,但是好在家世显赫,也算相配。” 苏清妤心里冷笑,善郡王府可没想娶她,不过是给朝云郡主铺路罢了。 但是她也不想多说,这一两天,沈家应该就会来说这事了。 林氏却不高兴了,撂下碗筷擦了擦嘴角说道:“我女儿就算退了两次婚,也不会随便找人嫁了。” 老夫人有些不赞成,开口道:“怎么是随便找人嫁了呢?善郡王府那样的门第,咱们家也算高攀了。” 林氏淡淡地说道:“那也得清妤愿意,她不愿意,皇亲贵胄也不行。” 老夫人眉头一皱,撂下筷子冷声说道:“这是我亲孙女,我还能害她么?眼下有合适的不嫁,往后就只能嫁到小门小户了。” 林氏也不甘示弱,“那就嫁到林家,我还有侄子没成亲呢。” 苏清妤被林氏的话吓了一跳,母亲竟然想让她嫁给三表哥? 她怕林氏怄气伤了身子,便转移了话题,问顾若云,“表妹小产之后有没有好好养着?” 顾若云敷衍了两句便不再开口,生怕再说到程如锦身上。 吃过晚饭,苏清妤陪林氏回了紫薇苑。为了让她安心,便说了和沈之修的事。 林氏却有些迟疑,“他大你十三岁,是不是年纪差的太多了?” 苏清妤只得说了沈之修一筐的好话,什么沉着稳重,仪表堂堂,温润如玉,君子端方。总之能用上的词,都被苏清妤说了。 林氏便也没再说什么,心里却琢磨着,应该见沈之修一面。总得给自己女儿把把关,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 之后的两天,苏清妤一直在紫薇苑陪着林氏。所有伺候的下人,她也都盘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疏漏。 那日苏清妤正打算去林氏吃早饭,玛瑙却进来禀告,“小姐,三少爷传来消息,城外死了两千难民。” “官府现在怀疑是吃了我们赈灾的粥,现场施粥的人都被控制起来了。” 第六十三章 仇人见面 苏清妤听到死了两千人,也吓了一跳。沉声说道:“更衣,我要出城。” 前世林家施粥的时候死了一千多人,让林家直接伤了元气。这次……她提前做了防备,但心里依旧慌乱,生怕有什么疏漏。 玛瑙麻利地给苏清妤上妆,梳头,更衣。都穿戴好之后,马车也备好了。 苏清妤带着翡翠和玛瑙,坐上马车从西城门直接去了城外难民聚集的地方。 今日整个西城门已经戒严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京。苏清妤因是苏氏粮行的主事人,才能顺利出去。 下了马车,就看见到处都是官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苏清妤找到苏家施粥的棚子,又在后面的帐篷里找到了林无尘。 她进去的时候,林无尘正跟两个管事说话。 见她来了,林无尘把人打发了出去,揉着肿胀的眉心说道:“还好你那日提醒我了,不然这事还真是麻烦了。” 林无尘此时只觉得后怕,如果不是苏清妤提醒,他压根想不起来在这方面做防备。 林家这些年只要有大灾,都会施粥放粮,还从没遇到过闹出人命的事。毕竟,没人会去特意害灾民的命。 可什么事一沾到政治,就难说了。这京城,恰好是整个大周政治的中心。才来了几天,这种无声的硝烟之战就让林无尘身心疲惫。 苏清妤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问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林无尘一大早上忙的口干舌燥,端起水杯一饮而尽,然后说道:“皇上派了刑部来彻查,沈之修现在和刑部王尚书在一起。” “这事现在牵扯很大,两千难民的性命,三家粮商和八家公侯伯府都牵扯在里面。” “一旦坐实了是我们的疏漏,首当其冲要问责的就是沈之修。” 苏清妤脸色凝重,这一点她也想到了。这么大的事,已经不是几个粮商出点血能解决的了。 还是说……这事就是奔着沈之修来的? 有小厮进来,禀告道:“三少爷,之前施粥的人都去配合审问了,现在前面干活的人不够啊。” 苏清妤闻言转身往出走,“我带着翡翠和玛瑙去,不然等着调查结果也是心焦。” 林无尘忙对那小厮说道:“护好表小姐,别被冲撞了。” 他顾不上苏清妤,他还要去找方家和商家的主事人商议对策。万一最后责任落到各家头上,总要想好退路。 苏清妤来到前面的粥棚,灾民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哪怕刚因为中毒死了两千人,等待施粥的队伍依旧很长。用灾民们开玩笑的话说,宁愿被毒死,也不想被饿死。很残酷,也很现实。 当然,也有人在一边观望。想看看有没有危险,再决定要不要去领粥。 今日煮粥的米,是几位大夫一起检查的,确保万无一失。 苏清妤带着两个丫鬟开始舀粥,才分了四五个人的,她眼底就蒙上了一层水汽。 这些人穿着破旧的棉衣,手和脸都被冷风吹得裂开了。有些孩子和老人脸色通红,明显发着高烧。 翡翠哽咽着说道:“小姐,这些人也太可怜了。” 排队领粥的人忽然发现,这三位姑娘打的粥特别满,所以她们这边排队的人也最多。 一个时辰以后,早上的粥全部都放完了,苏清妤又低头收拾起了锅铲。 “怎么亲自做这些?人不够了?” 沈之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前,直接挡住了本就不多的阳光。 苏清妤抬起头看向他,目光却落在了他身后那人身上。 她整个人僵在那,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在了粥桶里。前世临死前入骨的痛感再次传遍全身,她能看见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位周先生的脸。 如果说程如锦和沈昭是害死她的刽子手,那周先生就是那把刀。 现在那把刀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苏清妤紧紧握住双拳,指甲嵌到手心里犹不自知。 沈之修察觉到苏清妤的异常,上前轻声问道:“怎么了?” 温润的声音把苏清妤从凌乱的记忆中拉了回来,她连忙垂下眸子,低声说道:“可能是累了,有点头晕。” 沈之修眉头皱了一下,嘱咐边上的文竹,“去各家问问,如果人员不够,中午让驻守的官兵帮忙盛粥。” 说完又转身对身后的中年男人说道:“周先生,请您帮她扶个脉。” 苏清妤有些惊讶,她能听出来,沈之修对这人很客气。不过转念一想,能给人直接换脸皮的,应该有点本事。 “这位是?”苏清妤佯装好奇地问道。 沈之修介绍道:“这位是周先生,医术超群,让他给你看看。” 苏清妤有些抵触,轻声说道:“我没事,就是早上施粥有些累了,就不麻烦周先生了。” 沈之修却说道:“身子不舒服是闹笑话的么?快进去,正好我有事跟无尘说。” 竟是一点不容置疑。 在一边的文竹微愣了一下,上前说道:“三爷,王尚书还等着……” 沈之修一个眼神扫过去,文竹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几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面的帐篷,林无尘起身相迎,刚要开口说话。 就听沈之修说道:“稍后再说,先让周先生给她扶个脉。” 林无尘紧张地看向苏清妤,“你怎么了?不舒服?” 苏清妤笑道:“我真的没事,不用麻烦周先生。” 林无尘却直接把苏清妤按到了椅子上,又对周先生说道:“麻烦您了。” 周先生轻捻了两下胡须,在苏清妤对面坐下。手指探了上去,沉吟了片刻说道:“苏小姐今日是不是受到惊吓了?以至于心血不足,神思恍惚。我开一副方子,回去喝上三天就好了。” 沈之修皱眉问道:“怎么会受惊吓?来的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苏清妤只能尽力掩藏眸底的情绪,轻声回道:“没有,早上做了个噩梦。” 开好的方子交到了翡翠手里,苏清妤却没打算喝。如果这位周先生是沈之修的人,那他前世为什么要帮沈昭做那么残忍的事?没查清楚他的底细之前,她会一直防着他。 见苏清妤没事,沈之修和林无尘等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查的怎么样了?王尚书怎么说?”林无尘开口问道。 第六十四章 太子来了 沈之修笑了笑说道:“多亏了你之前的主意,每天的粥留样两天专人看守。周先生已经检查过了,那些粥都没问题。” “各家库存的米也已经检查了,没什么异常。” 林无尘又问道:“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沈之修轻咳了一声,淡定地说道:“就是来告诉你们一声,省得你们担心。我和周先生还要去验个尸,先走了。” 等到沈之修和周先生转身出了帐篷,苏清妤才小声嘟囔道:“不是有事说么?这叫有事?” 官府查案,她们这些商户是插不上手的。只能焦急地等着消息,做好分内的事。 到了晌午施粥的时辰,果然有官兵到各家帮忙。苏清妤闲不住,便也跟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沈之修忙完验尸的事往回走,碰到在一边帮着分药材的苏清妤。 上前问道:“中午用饭了么?” 苏清妤站起身,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渍,随口说道,“没呢,我就在这随便吃点就行。” 她们能做的不多,但是这种时候能和灾民吃一锅粥,而不是在一边大快朵颐,也是一种善良。 沈之修刚要说点什么,就听见城门口的方向传来了马车行驶的声音,紧接着是内侍尖锐的通报声,“太子殿下驾到。” 周围人皆是一阵慌乱,准备迎接太子。沈之修倒像是知道太子要来,神色未变。 只是对苏清妤说道:“我先去见太子殿下,这边也不缺你忙活。城外不太平,早点回府。” 苏清妤神色莫名,都说沈三爷在外惜字如金,怎么这几日接触下来,比她二表哥还要碎嘴子? 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腹诽,面上却神色如常,点头说道:“知道了,三爷慢走。” 两人都没注意,太子的车驾后面还跟着一辆青帷华盖马车。车上的女子正掀起车帘看着他们两人,一双晶亮的眸子阴沉地上下打量苏清妤。 不管太子来干什么,对苏清妤都没什么影响。她正吩咐人熬煮驱寒的药材,打算给灾民都分上一碗。 “苏小姐,你可真是心善,还亲自来城外做这些事。” 苏清妤转头认出来人,福身行礼,“参见朝云郡主。” 来人正是善郡王府的朝云郡主,也是之前和沈之修议过亲的人。 李朝云上下打量了苏清妤几眼,面上带笑。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笑意不达眼底,甚至还带着挑剔的神色。 苏清妤等人都低着头,自然也未发现她异样的神情。 “苏小姐不用多礼,我就是跟太子表哥过来看看。”李朝云笑着说道。 苏清妤抬起头,入目就是李朝云满头华丽的珠翠,大毛的红狐皮斗篷。妆容精致,贵气十足。 “这里有些脏乱,别污了郡主的衣裙。”苏清妤低声说道。 她并不想和朝云郡主有太多牵扯,一来是因为朝云郡主和沈之修那桩未说成的婚事,两人的关系多少有点尴尬。 另一个原因,就是前世这人的风评实在不大好。前世李朝云后来嫁给了太子,为太子正妃。嫁入东宫一年,就害死了八条人命。有太子侧妃,也有做粗活的宫女。 这事还是后来李家四少爷李云州封王后,为了报复永嘉公主特意抖出来的。 “污了衣裙也没事,马车上有备用的。”李朝云温和地说道。 恰好此时有丫鬟给李朝云端了茶过来,“郡主请喝茶。” 李朝云一边端过茶盏,一边靠近苏清妤问道:“你在做什么?这些是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注意力不集中,还是手上滑了一下,李朝云手里的茶水直接倾斜着洒了出去。 “哎呀,对不起苏小姐,我没拿好。”李朝云真诚的道歉,又掏出帕子帮苏清妤擦拭茶渍。 苏清妤自然不好责怪她,只能自己一边擦拭水渍,一边说道:“郡主不必客气,都是小事。” 一边的翡翠焦急地说道:“小姐,咱们早上出来的急,没带衣裳。” 事实上,除了去参加宴会之外,正常的出门她们很少带衣裳。 李朝云转身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把我车上的衣裳给苏小姐拿来。” 苏清妤忙道:“郡主客气了,我怎么好穿郡主的衣裳。” 李朝云却安慰道:“一件衣裳而已,再说我把你的衣裳弄脏了,赔你一件新的也是应当的。” 苏清妤低头看了看衣襟,不换衣裳确实无法见人。便笑着道谢,“那就多谢郡主了。” 不多时,李朝云的丫鬟就捧着一身衣裳走了过来。苏清妤接过,去了一边空着的帐篷。 换衣服之前,她和翡翠把那件衣裳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又拿起来闻了半天。甚至连线头处,翡翠都看得仔细。 主仆两人愣是没看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袄裙,还不是今年的新样子。 难道李朝云刚才那杯水,真的是不小心? 苏清妤却不敢掉以轻心,换好衣裳之后,让翡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翡翠上下打量了两眼,说道:“没什么不妥,只是这衣裳真是朝云郡主的么?和她身上那身比起来,显得有些寒酸了。” 苏清妤低头看了看,这衣裳能看出是新的,但是确实有些配不上李朝云的身份。 正思量着,就听外面的李朝云扬声问道:“苏小姐,衣裳还合适么?” 苏清妤也顾不上琢磨这事,理了理衣裙下摆就往外走去。 “多谢郡主,衣裳正合适。” 李朝云上下打量了几眼,满意地说道:“很合身,就像为苏小姐量身定做的。” 太子这次出宫一方面是安抚灾民,另一方面也是看中毒之事查的如何。 又象征性的,到各家施粥的棚子看看,沈之修和刑部王尚书跟在后面。 苏清妤和林无尘等人见太子来了,都跪地迎接。 太子一身杏黄色四爪蟒袍,十八九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透着清贵威仪。 他环顾了眼四周,然后说道:“都平身吧。” 苏清妤站起身,隐没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但是太子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目光落到她身上半晌都未离开。 李朝云见状不动声色走到太子身边,用只有太子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表哥,那位是平宁侯府苏家大小姐苏清妤,前几天刚跟沈三爷退婚。” “听说她为人善良,还特别稳重,苏家的俗事都是她管着。” 太子凝眸看着苏清妤,听着李朝云的话,眼中莫名泛起一层波澜。 像是在看苏清妤,又像是透过苏清妤在看别人。 第六十五章 女大不中留 太子身侧的沈之修见他一直盯着苏清妤,心思一动,上前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宫了。” 太子回过神,也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地说道:“回宫。” 李朝云深深地看了苏清妤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上马车之后,李朝云又看向跪在最前面那个风姿无双的男人,眼神微眯。这样的男人只有她李朝云才配得上。 等到太子和朝云郡主的车驾缓缓离开,众人才站起身。 沈之修转身对众人说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意外身死的灾民都是吃山脚的野草中的毒,事情已经呈报朝廷。” “即刻起,正常赈灾,解除管制。” 一群人齐声说道:“沈阁老英明。” 林无尘神色莫名地看了眼沈之修。 吃野草? 两千多人一起上山吃草? 又不是放羊。 可既是沈之修定案了,那自然有他的理由。林无尘不仅不会说什么,还会无条件支持。 各家都散了之后,文竹上前对沈之修说道:“三爷,该去陈阁老府上了,他还等着您呢。” 沈之修却沉吟了片刻,吩咐文竹,“打发个人去苏家,跟苏侯说,让他在大门口等着我。” 他打算先跟苏承邺口头说一声这门婚事继续,他这几日太忙,只能在门口简单说几句。 交代完文竹,沈之修又对苏清妤说道:“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林无尘闻言,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然后揶揄着说道:“我自己表妹,我会送,就不劳烦沈阁老了。” 沈之修知道林无尘是什么意思,低声说道:“我们婚约继续,之前退婚的事不作数。正好送她回去,我再和苏侯说一声。” 林无尘当然知道沈之修的意思,他就是想调侃几句。还想再说,却被苏清妤打断了。 “表哥,你先进去忙吧,我们这就走了。” 林无尘眼梢含笑,一边转身往帐篷里走,一边嘟囔,“女大不中留啊。” 苏清妤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沈之修。 “三爷,如果您是顾及上次在沈家西院书房的事,才要和我成亲。那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和任何人说。” “回去的路上三爷可以再想想,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苏清妤说的真诚,说完之后,就转身带着丫鬟上了马车。 沈之修却被苏清妤的话说的怔住了神,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可那日在书房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就算现在有人用他假死的事弹劾他,他也能全身而退。 文竹见沈之修脸色有些不好,像是失落,又像是带着一点怒意。 他小心地上前问道:“三爷,还去苏家么?” 沈之修拇指轻轻摩挲了两下手腕上的老檀木珠子,说道:“去,走吧。” 回府的路上,苏清妤还在想着沈之修刚刚的神情,像是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她说的太直白了?所以沈三爷觉得没面子,才心生怒意? 但是刚才那两句话,她必须说。 苏清妤的马车还没等进府,就被苏承邺拦住的。 “父亲这是怎么了?有事?”苏清妤下了马车,就见苏承邺焦急地站在苏家大门口,一脸愁容。 “你还有脸问我?我听说你们赈灾的时候吃死了人,是不是因为你的疏忽?” “我警告你,若是这件事追究下来,苏家不负任何责任。要杀要剐,都有你顶着。” 苏清妤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堂堂三品大员,这么半天还没得到消息。可见苏承邺这官做的,是有多窝囊。 但凡他有点脑子,多打探打探。也能知道太子去了城外,紧接着就结案了。 这事不管怎么扯,也扯不到苏家头上。 “父亲,您知道太子今日出城了么?”苏清妤忽然问道。 苏承邺一愣,“太子出城了?我不知道啊。” “那父亲知道灾民意外身亡这件事,沈三爷和刑部王尚书已经结案了么?”苏清妤又问道。 苏承邺更懵了,“结案了?怎么说的?牵扯到我们家了么?” 苏清妤微微摇了摇头,“父亲把平日放在内宅的心思,多用在朝堂上,仕途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她敢确定,这两件事如今已经传遍了京城各大府邸了。可她这个爹,还只顾着跟自己女儿划清界限呢。 苏承邺被苏清妤的话说的面红耳赤,哪怕她说的真诚,也是事实。可听在他耳里,依旧是讽刺意义十足。 “你……你怎么说话呢?别以为你现在管着家,我就不敢打你了。” 苏承邺这话说的有点没底气,也没敢真的扬手。几次在这个女儿手里吃亏,让他不自觉落了气势。 “苏侯要打谁?”沈之修忽然走了过来。 苏承邺甚至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等到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往门口走了。 自从沈之修派人告诉他,让他在门口等着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沈阁老找他什么事。 刚才训斥苏清妤,也是被这件事吓的。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沈之修是因为苏清妤来的。一定是苏清妤在这次赈灾中,出了什么纰漏,惹得沈阁老不快。 “沈阁老,我教训家里的孽女呢。这次灾民中毒的事,她办的不好的地方,沈阁老尽管罚就是了。不管您怎么处置她,我苏家都绝无二话。” 苏清妤恍然惊觉,刚才那几句话白说了,简直是对牛弹琴。 沈之修也被苏承邺的话惊住了,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说出口的话,却让苏承邺冷汗直流。 第六十六章 太子想让苏清妤入东宫? 沈之修也不解释城外的事,开口说道:“我今日来,是想跟苏侯说件事。我和苏府大小姐的婚事照常。” “成亲的日子,我们另外再商议。” “不过以后苏侯若是想教训女儿,还请斟酌一二。毕竟是沈家未过门的三夫人,被苏侯这么当众训斥,我沈家也没颜面,您说呢?” 既是说婚事,沈之修自然当自己是晚辈,说话很客气。 可就是这句客气的话,让苏承邺额头冷汗直流。 转瞬间,心头又涌起一丝窃喜。 那他不就是沈阁老的岳父了? 有了这层关系,朝堂上谁还敢小瞧他? 这么一想,苏承邺顿时喜笑颜开。 “沈阁老误会了,清妤是我沈家嫡女,我们宠爱还来不及呢。” 又转头对苏清妤说道:“清妤啊,这几日你辛苦了。为父今日还特意给你打了一套红宝石的首饰,回府就拿给你。” 苏清妤笑着回道:“那就多谢父亲了。” 沈之修说完了正事,便告辞上了马车,直接去了陈阁老府上。 陈家书房内,内阁次辅陈铮坐在书案后,沈之修和他相对而坐。 “老师,这件事查到徐阁老身上,我就决定结案了。” “靠这种事扳不倒他,没必要打草惊蛇。” 陈铮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穿一件暗色常服,一只手轻轻捋着山羊胡子。 “你做的对,就连你这次去西北查出的事,也不能轻易拿出来。” “一定要等到皇上对他不满,天时地利人和都对的时候,一击毙命。” “他靠这样的手段想对付你,说明他也没什么别的招数了。” 沈之修又说了今日太子出城的事,然后说道:“老师是太子殿下的授业恩师,当年请立太子又是老师上的折子。等到太子登基,老师就是当之无愧的首辅人选。” 陈铮哈哈大笑了两声,赞扬地看着沈之修,“说起来,你和太子算是同门师兄弟。徐阁老下台那天,我这次辅的位子也就该交给你了。” 沈之修却并未流露出欣喜或者傲娇的神色,只是谦逊地说道:“学生资历尚浅,还要多历练历练。” 陈铮忽然开口说道:“之修,今日我遇上善郡王了。怎么你们两家的婚事还没定下么?依我看,这门亲事可以结。” 沈之修却摇头说道:“我已经打算继续和苏家结亲了,定好了日子请老师来喝喜酒。” 陈铮一愣,然后不赞同地说道:“苏家和善郡王府怎么能比?永嘉公主在皇上那还是说得上话的,朝云郡主又得圣宠。” “你若是娶了朝云郡主……” 陈铮话没说完,就被沈之修打断了,“老师,我已经决定了。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婚姻之事,也要讲究缘分。” 从陈家出来,沈之修直接回了沈家。 沈老夫人听说他已经跟苏家说过了,就问道:“那这事要怎么办?之前聘礼算是下过了,可京城又都传我们两家退婚了。” “难道要把聘礼拉回来,然后再下一次聘?” 下聘礼,就是让众人知道两家结亲的最好仪式。总不好挨家通知,说是婚事又不退了。 但是把聘礼再拉回沈家,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就听沈之修说道:“之前那些,就算我给她的添妆。聘礼我另外再准备,只是如今正是赈灾的关键时候,我不好大肆下聘。等到这件事过去了,我再安心准备聘礼。” 沈老夫人有些意外,这个儿子还真是处处为他未过门的媳妇打算。 之前的聘礼差不多花费十万两银子,用十万两银子给苏家那丫头添妆……倒是也行。 “那下次下聘,就得从你的私库拿了。公中若是再出那么多银子,你两个嫂子会有想法的。”沈老夫人沉吟着说道。 沈之修玩笑般地说道:“是,到时候儿子这要是凑不够,就去母亲的私库拿点好东西。”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笑道:“这你可别找我,我这好东西还留着给儿媳妇做见面礼呢。” 母子二人说笑了两句,老夫人又忽然敛起了笑意,“你把你侄儿打的不轻,你大嫂已经来我这哭过了。” 沈之修听她提起沈昭,神色一动,开口说道:“母亲,若是我给沈昭谋个外放的差事,去底下历练几年,您怎么看?” 老夫人探究地看向沈之修,“你是怕沈昭和苏家那丫头同在一个屋檐下,影响不好?可沈昭毕竟是沈家嫡长孙,而且你大嫂怕是不会同意。” 沈之修眉目冷峻,哼了一声说道:“我也不光是私心,大哥和大嫂对这孩子疏于管教。若是再这么宠着,沈家早晚败在他手里。” “如今我还在位,还能帮扶一二。哪天我若是不在了,他能守住这家业么?” 老夫人闻言脸色也有些凝重,想起沈之修传出死讯的这些日子里,沈昭和沈家其他人的表现。忽然悲从中来,若是这个小儿子不在了,这家业能不能保住,她还真说不准。 “就算要放出去历练,也得先给他定了婚事再说。找到合适的时机,我探探你大嫂的口风。” 沈之修自然知道这事不是立马就能办,他也只是有这么个想法。 陪着老夫人又说了会闲话,沈之修才回了西院。 刚进书房,文竹就推门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凝重。 “三爷,东宫传出消息,太子殿下要封苏大小姐为良娣。说是已经跟皇上说完了,明日下了朝,胡公公就去苏家宣旨。” 沈之修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你说什么?太子想让苏清妤入东宫?” 今日在城外,他就隐隐觉得太子看苏清妤的眼神有些奇怪。所以他特意叮嘱了安插在东宫的人,让他们最近不管大事小事,都要禀告。 还好他嘱咐了,不然等他知道消息,黄花菜都凉了。 “三爷,您打算怎么办?”文竹开口问道。 沈之修神色依旧如常,并不多慌乱。手指无意识地扣着桌面,发出一声声闷响。 “开库房,给我装好聘礼。” “明日一早,敲锣打鼓去苏家下聘。” “明日我也不上朝了,我亲自去。” 整个沈家西院,灯火通明,下人们在廊下快步穿梭。文竹办事都是小跑着的,又是清点库房,又是找人写聘礼单子。 沈老夫人得到消息,连夜来了西院。 “之修,你想好了么?太子一旦登基,保不齐就会清算今日的事。” “他不见得多看重这个人,但是君威不可藐视。” 第六十七章 高调下聘 沈之修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下人,开口说道:“太子那人不是心胸开阔的,母亲说的这个可能我也想过。” “但是如今皇上正当壮年,太子登基还为时过早。真到了他登基的那天,我也会有应对之策。” “他一日未登基,就一日不会动我。” 母亲说的这些,他怎么会没想过,甚至做决定之前就已经在脑子里都过一遍了。 但是那又怎样,太子也不能明抢不是么? 老夫人欣慰地看了沈之修一眼,“你既然想好了,就放手去做吧。” 又蹙眉看向院子里,“这是下聘?怎么看着像土匪抢亲。” 只见院子里的小厮们都是一路小跑,还一脸兴奋的样子。文竹为了加快大家干活的进度,还时不时的给众人加油打气。 “都快着点,三夫人能不能娶回府,就看咱们的了。” 沈之修嘴角一抽,平日这些小子都挺稳重的,怎么今天都跟喝了鸡血一样兴奋。 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休息了。沈之修则一直在书房坐镇,不少事都需要他拿主意。 “三爷,时间太紧了,来不及细分类。我就从小库房,一排一排装的。” “一共是六十抬聘礼,这是聘礼单子,您过目。” “礼金方面,上次是五万两银子。但是咱们库房没那么多现银,倒是有五千两金子,我给装上了。” 沈之修微微点头,接过聘礼单子看了起来。 虽说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但是好在他小库房的东西还都算名贵。 趁他看聘礼单子的时候,文竹又说道:“三爷,这次下聘用了小库房八成的东西。” 西院小库房的东西并不多,但是随便拎出一件都是价值不菲。而下聘这种事,讲究一个声势浩大,每一抬的东西都不能太少。 所以六十抬的聘礼,就算是家资丰厚的沈三爷,也掏空了家底。 他不在意地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大不了以后让夫人养我。” 文竹低头掩笑,权倾朝野的沈阁老,等着让夫人养,传出去谁信啊? 等到六十抬聘礼都装好,又贴上了喜字,系上了大红绸子,已经是五更天了。 沈之修甚至没回卧房,只在书房小憩了一会儿,吩咐文竹天亮就出发。 苏清妤丝毫不知道她将迎来什么,大早上起来就看着梳妆台上的那个红漆描金的盒子笑了起来。 珍珠进来伺候她起床,见她看着那个盒子笑,也凑趣儿地说道:“小姐,奴婢听说昨儿小姐走了之后,云夫人跟侯爷吵了一架,侯爷气得甩袖而去。” 原来昨日苏清妤进府之后,就想起苏承邺说的给她打造的首饰。她自然不信,就让人去打探了一下。 这才知道昨日是顾若云的生辰,而苏承邺晚上恰好拿了一个装首饰的盒子去了韶华堂。 苏清妤便来了精神,起身就去了韶华堂。她进去的时候,苏承邺和顾若云正准备吃饭。桌子上,恰好放了一个红漆描金的首饰盒子。 苏清妤也不提顾若云生辰的事,只高兴地问苏承邺,这是不是要给她的首饰。 苏承邺本想拒绝,苏清妤又说,正好哪天戴了给沈三爷瞧瞧。 就这样,本是给顾若云的生辰礼,就这么被苏清妤拿回来了。 此时听珍珠这么一说,苏清妤淡笑了一声,然后说道:“这套首饰一会儿拿去梵金楼,换成别的样子。” 给顾若云的首饰,她可不想留着,瞧着就晦气。 起身去给老夫人请了安,她就去了紫薇苑看林氏。 母女俩还没说上两句话,翡翠就一脸喜色地进来禀告,“夫人,小姐,沈三爷带着人来下聘了。敲锣打鼓的,热闹的很。” “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苏清妤有些意外,下聘? 他们之前在如意楼不是说好了么?之前下过聘了,就不用再折腾一次了。 再说昨日他也没提这事。 苏清妤问道:“那之前的聘礼怎么办?可要清点出库,让他带回沈家?” 她话音刚落,珍珠就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 “小姐,前院刚传来的消息。沈三爷说了,之前的聘礼都算是他给您的添妆。” 苏清妤微微怔住,十万两银子的添妆?京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刚刚还在临窗大炕上靠着大迎枕歪着的林氏,也坐起了身。 “沈三爷有心了,清妤,这门亲事兴许真的不错。” 林氏不在乎聘礼是多少钱,她林家也不缺这些。但是沈之修的做法,给足了苏清妤颜面。只看这个态度,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林氏有孕,不好去前面走动。便对苏清妤说道:“你去吧,有什么事派人来知会我一声。” 苏清妤起身带着丫鬟出了紫薇苑,穿过垂花门去了前院。 还未走近,就听见了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府里办喜事。 苏清妤问翡翠,“京城下聘,还有这个规矩么?” 翡翠也一脸好奇,说道:“没听说谁家下聘这么热闹啊,沈三爷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来下聘了?” 等到苏清妤到了前院,看着院子里挂着大红绸子的六十抬聘礼,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这是不是太高调的?真是沉稳矜贵的沈三爷给她下聘? 她走到近前,见沈之修正在跟苏承邺还有老夫人寒暄,便站到一边看向正在清点的聘礼。 完全不是按照世家下聘的规矩来的,倒像是……库房搬家。 不知道为什么,苏清妤就是有这个感觉。 苏承邺和老夫人满脸笑意,尤其听沈之修说把之前的聘礼给苏清妤做嫁妆之后,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老夫人见苏清妤过来了,笑着把人喊了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你这丫头有福气了。” 苏承邺想起昨日沈之修敲打他的话,也对苏清妤笑了笑,一脸慈爱。 苏清妤嘴角微微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她这算是借了沈之修的势,才得家里长辈的几个笑脸。她甚至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身为女子的悲哀。 “圣旨到。”苏家大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通报声。 第六十八章 赐婚圣旨 一声圣旨到,让苏家所有人都懵了。 苏承邺隐约记得,上次接圣旨还是苏家老太爷去世的时候,皇上下了一道追封的旨意。 此时下圣旨是为了什么?总不会因为苏沈两家定亲,派人来恭贺的吧? 他一边胡乱地琢磨,一边吩咐管家预备香案,准备接旨。 站在一边的沈之修微垂着眸子,深邃的眼底平静无澜。 今日来苏家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胡碌。身量不高,腰板挺的溜直。 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正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 “平宁侯苏承邺,苏家长女苏清妤,接旨。”胡碌喊了一声。 这声落地,他也看见了站在苏承邺身边的沈之修。 之前还绷着的脸,在看见沈之修的时候忽然就生动了许多,脸上霎时间布满了笑意。 “沈阁老,您怎么在这?”胡碌走上前问道。 哪怕是皇上身边最倚重的内宫首领太监,在面对沈之修的时候也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沈之修客气地说道:“胡公公怎么亲自来宣旨了,我今日是来给苏家大小姐下聘的。等到成亲那日,还请胡公公一定来沈家喝杯喜酒。” 胡碌满脸的笑意就这么堆在了脸上,眼睛瞪的溜圆,半晌没说出话。 沈三爷和苏家大小姐定亲了,还下聘了。 那他手里的圣旨怎么办? 总不能说,沈阁老您别定亲了,您未过门的夫人被太子殿下看中了。 沈家可不是普通人家,沈之修也不是一般人,这种抢亲的事皇室可做不出来。 但是不念吧,他要怎么解释呢? 宣了这么多年圣旨,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难事。 跪在地上的苏家众人都仰头看着胡碌,心说怎么不宣读呢? 胡碌越是不宣读,苏承邺越是忐忑。一瞬间已经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多年前犯的错都被他从记忆深处挖出来了。 这种等着宣判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沈之修自然知道胡碌的纠结,便开口问道:“胡公公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还是这道圣旨需要我回避?” 胡碌忙道:“沈大人多虑了,不需要您回避。苏侯也起身吧,这道圣旨不能宣了,我要回宫跟皇上复命。” 苏承邺不解地问道:“胡公公说的什么意思?本侯怎么没听懂呢?” 胡碌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当然不能说太子相中了苏清妤,亲自去求了皇上。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笑着说道:“皇上听说苏家大小姐才貌双全,品行端正,本想给苏大小姐赐门婚事。” “没想到苏沈两家已经定亲了,咱家这就是回去回禀皇上。” 苏承邺闻言眼睛一亮,上前追问道:“胡公公,不知皇上赐婚的是谁家?” 苏清妤忍不住摇头,她这个爹,不适合做官,只适合回乡下种地。 这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么? 胡公公明显是想遮掩过去,他还非要追问。 沈之修又在一边,问出来不尴尬么? 胡公公也愣住了,没想到苏承邺能直接开口问出来。 他想了想也未遮掩,说道:“皇上想让苏小姐入东宫,现在看来,苏小姐和皇室是无缘了。” “也恭贺苏侯了,得了沈阁老这样的佳婿,京城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了。” 苏承邺讪笑了两声,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勉强。 到嘴的富贵,就这么飞了。 若是苏清妤入了东宫,等到太子登基,她最次也是个妃位。万一得了太子的宠爱,家里再帮衬一般,登上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到了那天,他就是权倾朝野的国丈。 之前他还觉得沈家这门婚事好,可眼下有了更好的,心思便又变了。沈家和沈之修,俨然成了他成为国丈的绊脚石。 沈之修多精明的人,一打眼就能看出苏承邺的想法。 他只目光淡淡地在苏承邺脸上扫了一眼,苏承邺顿时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清醒了过来。 苏沈两家亲事已定,他若是此时退婚转而送苏清妤去东宫,别说沈家不答应,怕是皇上也不会答应。 惹恼了沈之修,苏家也没有好日子过, 想到此,苏承邺神色又恢复了正常,对胡碌抱拳说道:“今日麻烦公公了,回去还要和皇上好声解释才好。” 说完,又吩咐身边的人拿了二十两的银锭子过来,塞到了胡碌手里。 等到好言好语把胡碌送走,苏承邺又对沈之修说道:“还好你提前来下聘了,不然这圣旨还不好处理。” 沈之修心说,他若是不提前来下聘,苏家现在怕是喜气洋洋接旨了。 面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开口说道:“也是凑巧了。” 聘礼交割之后入了库,沈之修也未多做停留,告辞离开了苏家。 回到碧水阁,苏清妤坐在临窗大炕上,手里抱着金线绣荷叶纹路的大迎枕发愣。 珍珠端了新鲜的黄岩蜜桔进来,见苏清妤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凑趣道。 “小姐在想沈三爷么?” 苏清妤摇头,幽声说道:“我在想太子殿下。” 珍珠正在给苏清妤剥桔子,闻言手指一颤,硬生生把橘子瓣捏出了汁水,顺着手流到了手腕上。 她一边擦手,一边低声说道:“小姐想嫁给太子?可是您已经和沈三爷订婚了,怕是不行了。” 苏清妤嘴角一扯,白了珍珠一眼,“想什么呢?我是在想,这道圣旨是怎么来的?” 珍珠不明所以,“胡公公不是说了么,是皇上听说小姐才貌双全,品行端正,才赐的婚。” 苏清妤摇头说道:“这些都是托词,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一个侯府的女儿。” 昨日她在城外遇到了太子和朝云郡主,今日赐婚的圣旨就来了。这两者之间,怎么可能没关系。 还有李朝云给她的那身衣裳,到底是何用意? 一直到用过午饭,苏清妤依旧神色凝重。这件事不查清楚,她寝食难安。 可若想查,就要从太子或者李朝云入手。这两个人,都不是她能查的。 “备车,我要去趟沈家。”苏清妤忽然沉声吩咐道。 第六十九章 告诉三爷,夫人来了 翡翠闻言问道:“小姐……是想请沈三爷帮忙查查这事?” 苏清妤点头说道:“对,这件事只有他能查。就算是表哥,也不能查到太子和李朝云头上。” 她思来想去一中午,觉得这事还得去跟沈之修说。以沈之修的身份地位和能力,查到这里面的猫腻应该不难。 翡翠向来稳重,沉思了片刻说道:“小姐,您和沈三爷毕竟还未成婚。因为这事去麻烦他,会不会不大好?” 她是怕苏清妤还没成婚,就求上了沈三爷。那以后小姐在他面前,还不平白矮了一头。 苏清妤却说道:“我不是麻烦他,我这也是给他解决麻烦。” 见翡翠一脸不解,苏清妤解释道:“我和沈三爷已经订了婚,就是未婚夫妻。李朝云算计我,也会影响到他。” “我维护他,就是维护我自己。同样的,他帮我,也是帮他自己。” 翡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出去备车了。 苏清妤为了避人耳目,并未从沈家大门进,而是直接把马车停在了沈家西院的大门口。 下了马车,翡翠上前叫门。 “谁啊?不知道去大门递帖子么?” 沈家西院虽说单独开了门,但是多是沈之修出府的时候才开。一般的客人,都是在大门处递帖子,沈之修再决定见或者不见。 鲜少有敢这么直接敲门的。 小厮打开门,翡翠笑着说道:“这位小兄弟,能不能帮忙通传一声,苏家大小姐想见沈三爷一面。” “想见三爷的多了……”小厮先是嘟囔了一句,紧接着就猛地抬起头,问道:“你们说谁?苏家大小姐?” 翡翠点头说道:“对,平宁侯府苏家。” 刚才还有些不耐的小厮,脸上瞬间挂上了狗腿般的笑意。 “几位姑娘稍后,小的这就进去通禀。” 只见那小厮转身往院子里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夫人来了,快去禀告三爷,夫人来看他了。” 苏清妤:…… 翡翠和玛瑙捂嘴偷笑,又不敢笑出声。 不多时,文竹从里面走了出来,还瞪了那小厮一眼。 然后上前恭敬地说道:“苏小姐请,三爷在书房,属下这就带您过去。” 沈家西院是几年前沈之修自己找人修的。和主院那边比,更加雅致,亭台水榭也更有江南风韵。 此时虽是寒冬,但是青石板路两侧的梅树恣意伸展枝桠,红的夺目。青砖碧瓦上落了白雪,阳光正好落在上面,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沈之修的书房门口,文竹轻轻帮苏清妤推开门。 书房内,沈之修正埋头写着什么,见她进来,轻声说道:“坐。” 又扬声吩咐外面的文竹,“上茶。” 苏清妤在窗边的圈椅上坐下,就听沈之修歉意地说道:“我写完这封信,稍等我一会儿。” “你忙,我的事不急。” 不多时,文竹上了两杯茶进来。苏清妤端起来的时候有些微愣,是紫笋。 沈之修恰好抬头看向她,忙问道:“可是喝不惯?你平日喝什么,我让文竹再给你换。” 苏清妤这才明白,不是按照她的喜好上的茶,而是沈之修也爱喝紫笋。 茶汤入口,苏清妤眉眼一亮,放下茶盏的时候忍不住说道:“这是顾渚山山顶的茶吧?入口的回甘味更清甜,茶汤也更清亮。” 这种茶叶,整个顾渚山全年的产量怕是都不到五斤。 她平日喝的紫笋也算是上等的,但是跟眼前这盏比起来,可就差的太多了。 沈之修笑道:“是山顶的。”然后扬声吩咐文竹,让她给苏清妤包一斤茶叶,走的时候带上。 苏清妤也未推辞,一来两人之间有婚约,没必要为了一斤茶叶客气。再者,她实在是无法拒绝这种级别的紫笋。 沈之修放下笔,从书案后绕出来,在苏清妤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温声问道:“怎么这时候来了?” 苏清妤放下茶盏,低声说道:“三爷可知道皇上为何要让我入东宫?” 沈之修也不瞒着她,沉声说道:“是太子去求的皇上。” “昨日我看他在京郊一直盯着你看,你们之前认识?” 他也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还是太子对苏清妤一见钟情? 苏清妤说道:“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把昨日李朝云给她换了身衣裳的事说了,又沉吟着开了口,“我总觉得朝云郡主这么做是有原因的,我想着要不要查查太子?” 沈之修沉吟了片刻说道:“好,这事我让人去查,有消息我告诉你。” “身子怎么样?要不要让周先生再给你看看?” 苏清妤听他提起周先生,眉目微动,“我身子没事,不过那位周先生看起来很厉害,没听说京城有这么厉害的大夫。” 沈之修笑道:“他不是京城人,是苗疆大巫医的弟子。” 苏清妤一愣,“苗人?他看样貌可不像苗人。” “你见过苗疆人?还知道看样貌。”沈之修诧异地问道。 苏清妤解释道:“我二叔在黔州,三年前二婶生孩子的时候,我陪着祖母去过黔州一次。” 那是她唯一一次出远门,在黔州黎平府的二叔家住了一个月。 那时候二叔和二婶对她还算关爱。等到她成了亲,又不得沈昭的宠爱,二叔才露出了真面目。 沈之修恍然大悟,然后解释道:“周先生不是苗人,他是汉人,师从苗医而已。” 苏清妤还想再问几句,文竹忽然敲门禀告,“三爷,李四少爷来了。” 沈之修:“让他稍等片刻。” “李四少爷?李云州?”苏清妤脱口问道。 沈之修点头说道:“他算是我半个学生,不过这事旁人并不知情。” 言外之意就是要保密。 苏清妤眉目微挑,说出的话意味深长,“三爷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都不会说。” 沈之修又想起她昨日在城外说的话,哑然失笑。想解释两句,想想又没解释。 苏清妤起身告辞,推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站在门口的李云州。 前世她没见过这位靠战功封王的战神,以为会是剑眉星目,威风凛凛的武将样貌。 可眼前的人看起来,倒更像是文弱书生。少年站在边上,对着她露出一抹沉静又谦和的笑意。 苏清妤微微点头,越过他往外走去。走出去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人她是第一次见。 可莫名的就觉得有些熟悉。 她又摇了摇头,觉得应该是错觉,她确定前世和这人没什么交集。 回到苏家之后,苏清妤下了马车就遇到了焦急的珍珠。 “小姐,您快去紫薇苑看看吧,夫人肚子疼的厉害。” 第七十章 让你陪葬 苏清妤心神一凛,想起前世母亲小产和临死前的样子。 惊慌失措地问道:“疼多久了,找大夫了么?” 珍珠说道:“已经找了大夫来看过了,大夫也没说出什么原因。” 苏清妤快步去了紫薇苑,林氏身边的白嬷嬷正在床前照应着。 “怎么样了?”苏清妤上前小声问道。 又看向床榻上,林氏已经睡着了,脸色比平日要白,透着倦意。 白嬷嬷放下帷幔,示意苏清妤出去说。 两人出了卧房在宴息室停下脚步,白嬷嬷低声说道:“徐老大夫来看了,并未说出什么所以然,只说可能是胎动引起的。” “我不放心,又请了永安堂的王大夫来,说辞和徐老大夫如出一辙。” 苏清妤皱眉问道:“母亲吃的用的查过了么?会不会是中毒?” 白嬷嬷说道:“我请王大夫查了,没有一点异样。” “而且现在夫人的吃食都是我们小厨房自己做的,做饭的婆子也都知根知底。夫人现在不大见客,谁能不动声色就下了毒,还能不被大夫察觉?” 苏清妤转头看了看内室的方向,一脸忧心,“那现在怎么办?” 白嬷嬷说道:“大夫开了药,夫人已经喝下去了。我瞧着睡的还好,不如我们再看一晚上。” 苏清妤紧抿着下唇,脸色紧绷,沉吟了片刻说道:“打发人出去多请几个大夫,只要花钱能请到的,都请来。” “还有之前在庄子上给母亲安胎的陈大夫,也打发人去林家请过来。” 她不敢等,这一晚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若是真的中了毒,或者是生了重病,耽搁一晚上就是要了母亲的性命。 白嬷嬷应了声是,出去传话了。 苏清妤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在林氏床边坐下。心里暗自祈求上天,一定要保佑母亲平安无事。若是重生一世保不住母亲,那她重生还有何用。 林氏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皱眉,苏清妤便抓着她的手。 整个下午,紫薇苑一波一波的大夫来,又一波一波的走。说辞都大差不差,都说可能是胎动引起了。 陈大夫也说,这种情况只能先看看,兴许明天就好了。 紫薇苑的动静也惊动了苏承邺和老夫人。 苏承邺来看了一眼,嘱咐了几句便走了。老夫人则一直在外间坐着,手里捻着小叶佛珠,嘴里则念着经文,求菩萨保佑她孙子平安无事。 苏清妤在边上听着却只觉得心里憋闷,父亲和祖母的心里,也只惦记着这个孩子。 到了晚上,老夫人离开之后,莲姨娘带着苏顺慈来看林氏。 林氏一直昏睡着,疼痛感像是缓解了不少。 夜里的时候,莲姨娘让人送苏顺慈回去,又哄着苏清妤去睡觉,她带着下人守在床边小心伺候着。 苏清妤则去宴息室的大炕上凑合了一晚。 次日一早,苏清妤正在洗漱,就听莲姨娘惊呼了一声,“夫人,您怎么了?” 苏清妤扔掉手里的棉巾,快步往内室走去。 只见林氏蜷缩在床上,双手捂着腹部,额头冷汗淋漓。 “娘,您怎么样?很疼么?” “快去喊大夫来,快点。” 翡翠撒腿就往外跑。 大夫来没来,珍珠就进来禀告,“小姐,沈三爷身边的文竹,说是奉命给您送东西。” 苏清妤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事,吩咐珍珠:“你去见文竹,他送什么东西收下就好,替我道谢。” 又过了一会儿,徐老大夫匆匆赶来。 扶过脉之后,徐老大夫皱眉说道:“大小姐,恕小老儿才疏学浅,实在看不透夫人的病症。” “若是能请来御医给夫人看看,兴许还有办法。” 苏清妤抬脚就往外院书房走去,她要去找苏承邺。 “父亲,您能不能去请个太医,母亲刚刚疼的厉害。” 苏清妤进去的时候,苏承邺刚下朝,顾若云正在一边给他盛鸡汤。 苏承邺听说林氏疼的厉害,先是皱了皱眉,露出一点忧色。然后问道:“大夫怎么说?” 苏清妤焦急地说道:“徐大夫也看不透是怎么回事,父亲能不能去请个太医来,给母亲好好看看。” 她语气中带着祈求的意味,只希望苏承邺能快点请个太医回来。 苏承邺却迟疑着说道:“太医是给皇上和后妃看病的,为父怎么好去请?” 苏清妤拧眉看向他,知道他这是不想帮忙了。 “父亲,母亲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您忍心看她们母子一尸两命?” “别再耽搁了,您赶紧去请太医,至于到时候需要还多少人情,我加倍给。” 顾若云闻言神色一动,上前劝道:“大小姐,您也别难为侯爷了。朝中的事错综复杂,侯爷不便开口,怎么能逼迫他呢?” 她听见苏清妤说的那句一尸两命,心里便隐隐透着兴奋。林氏若是一尸两命,那她儿子不就有希望了么? 苏清妤冷眼看向顾若云,抬脚走到顾若云身前。端起书案上的鸡汤,直接扬到了顾若云的脸上。 鸡汤不是滚烫的,但是温度也不低。 油腻的鸡汤顺着顾若云的头顶和脸颊滴落到地上,鸡汤里有一串没见天的蛋黄,直接落在了她的头顶。 顾若云想骂人,想尖叫,但是油腻感让她愣是张不开嘴。 苏清妤凌厉的目光盯着顾若云,冷声说道:“我母亲若是有什么事,不管跟你有没有关系,我都会让你陪葬。” 她又看向苏承邺,“父亲不想帮忙就算了,我去求沈老夫人。” 她相信沈老夫人一定会帮她,沈老夫人若是开口,找个太医应该不成问题。 苏清妤转身推开了书房的门,身后忽然传出顾若云的尖叫声,“啊,快来人,扶我去更衣。” 一时间,书房内人仰马翻。 “来人,备车,我要出门。”苏清妤扬声吩咐道。 马车还没备好,管家苏忠就引着两人走了过来。 “大小姐,沈阁老来了。” 苏清妤看清来人,也是一怔,“三爷,您怎么来了?” 沈之修一身墨色貂皮大氅,正看着她,身后是那位周先生。 “听说伯母病了,我带周先生来给她看看。” 第七十一章 保大还是保小 苏清妤眼底瞬间闪过一抹纠结,如果沈之修带别人来,她肯定立刻带着人去内院。 但是这位周先生……她不敢赌。 前世他扒了她的脸皮,谁知道他是因为钱财,还是因为和苏家有仇。 若是让他给母亲治病,却害了母亲怎么办? 沈之修看出了苏清妤的迟疑,以为她是不相信周先生的医术。 想了想转身对文竹说道:“你去请太医院的刘院正来一趟。” 又上前对苏清妤说道:“刘院正擅长妇人科,先让周先生看看,刘院正稍后就来。” 沈之修的话等于给苏清妤吃了一颗定心丸,恰好此时有小丫头跑过来,“小姐,不好了,夫人吐血了。” 苏清妤再顾不得纠结,对周先生说道:“先生请。” 按理说,沈之修是不便进内院的,但是现在好歹算是占了个女婿的身份,便也跟着去了。 苏承邺听说沈之修来了,也从书房出来,跟了上去。 紫薇苑的偏厅内,苏承邺陪着沈之修喝茶,苏清妤则带着周先生进了内室。 苏承邺想起老夫人一直提起的苏承衍调回京的事,觉得这时候可以跟沈之修提一提。 沉吟了片刻,便开口说道:“听说五城兵马司如今有了几个空缺,我二弟在黔州多年……” 苏承邺话未说完,沈之修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苏侯,如今伯母病情怎么样还不知道,这时候我们不谈公事。” 他叫林氏为伯母,却称呼苏承邺为苏侯。 苏承邺被沈之修用软钉子挡了回来,也不敢再说话,只能低头不安地喝着茶。却也只是想着沈之修会不会生气,苏承衍还能不能调回京。至于此时生死未卜的林氏,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多时,老夫人也匆匆走了进来,“怎么样了?我孙子没事吧?” 沈之修起身给老夫人行了个晚辈礼,又说道:“老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人去请刘院正了。” 老夫人自然也是听说沈之修来了,才匆匆赶来了。闻言亲切地上前说道:“今天真是多亏了之修了,晌午就留下用饭吧。” 沈之修客气地说道:“老夫人不必多礼,饭就不吃了,伯母没事就好。” 说完,沈之修重新坐下,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自家媳妇生死未卜,这两人却只知道拉拢他,完全没有一点担心。老夫人倒是问了一句,但也只是关心孙子。 老夫人坐下后,又和沈之修寒暄了两句,沈之修也只是不冷不热的敷衍着。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苏清妤和周先生一起走了进来。 沈之修率先站起身,问道:“怎么样了?” 苏清妤也焦虑不安地看向周先生,她总觉得刚才扶脉的时候周先生脸色不大好。 “三爷,大小姐,侯夫人的疼痛是因为胞宫内气滞血瘀,结成症瘕。随着胎儿的长大,症瘕越来越大,才疼成这样。现在有两个法子,一个是保孩子,我会给侯夫人开镇痛的药,保证她到生产都平安无事。” “但是这个法子,对母体损害极大。我实话实说说,生产完之后可能活不到孩子周岁。” 苏清妤立马激动地说道:“不行,这个法子不行。先生,还有别的办法么?” 周先生继续说道:“还有个办法就是直接拿掉孩子,我再给侯夫人调理一阵子,就能恢复到之前的身体。” 苏清妤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法子好。至于孩子,没了就没了,能保住母亲就好。 她刚要开口,就听老夫人沉声说道:“用第一个法子,一定要保住我孙子。” 苏承邺也说,“对,一定要保住孩子。我们苏家子嗣不旺,这要是儿子,就是长房嫡子。” 苏清妤心头针扎的一般疼,脑子凌乱不安。她用力闭上双眼,再睁开已经是一片清明。 “等刘院正来,看看他怎么说,我们再做决定。”说完她又问周先生,“依先生看,我母亲有中毒的迹象么?” 周先生摇头说道:“没有,侯夫人没中毒。” “此事你们可以再商议一下,暂时要不了侯夫人的性命,兴许刘院正会有正好的办法。” 沈之修走到苏清妤身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怕,你只管做决定,万事有我。” 声音清润沉稳。 他比她高了大半头,颀长的身形正好替她挡住了祖母和父亲的视线。 苏清妤感激地看了沈之修一眼,有他在事情确实会变得简单很多。 老夫人还在试图劝苏清妤,“你这孩子要懂事,世家大族,子嗣是最重要的。” 苏清妤还未等说话,沈之修就开口把老夫人挡了回去。 “老夫人,还是等刘院正来了再商议吧,兴许还能有两全的法子。” 老夫人见沈之修面色有些冷,便识趣了闭了嘴。 偏厅内霎时安静了下来,苏清妤焦躁的心绪也缓和了许多。 不多时,有人领着太医院刘院正走了进来。 刘院正在内宫只给几位品阶高的嫔妃看病,宫外能请到他的人更是不多。 “沈大人,苏侯,老夫人。”刘院正打了招呼,又看向沈之修,“病人在哪?” 苏清妤连忙说道:“我带您过去。” 刘院正扶脉的时候一脸凝重,之后去了偏厅说起病情,说辞和周先生也是一样的。 “苏侯还是要尽早决定,是保大还是保小。老夫有事,就先走了。” 送走了刘院正之后,苏清妤对周先生说道:“请先生开一副落胎的药,另外小产之后要怎么调理,还要麻烦先生了。” 未等周先生答话,老夫人就站起身说道:“不行,那是长房嫡子,不能落胎。” “先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孩子之后再好好调养。若是真调养不好,那也是她的命数。” “好好的孩子就这么不要了,她怎么对得起苏家列祖列宗,又怎么配做苏家宗妇。” 这京城世家加上皇室,谁家不是子嗣为重。这种事不需要选,自然是保住孩子要紧。 老夫人丝毫不觉得她的决定有什么不对,别说是林氏,哪怕今日躺在里面的是她自己,她也会这么选。 苏清妤看向老夫人,咬着牙说道:“祖母若说这是身为苏家宗妇的责任,那我母亲马上就能跟父亲和离。” “这个宗妇,我们不当了。” “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苏家谁也别想好。” 第七十二章 没有妾室通房给你下手 苏清妤眼眶通红,全身紧绷着,双拳紧握到手背青筋凸起。 老夫人闻言大骂了一声,“你这个不孝女,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长房好,身为苏家嫡女,这些事你想不明白么?” 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传出去苏清妤的名声也会受损。 沈之修见状走上前,站在了苏清妤和老夫人中间。 沉声说道:“老夫人息怒,她也是担心伯母的身体,还请老夫人体谅她身为女儿的一片孝心。” 一句话,算是堵住了老夫人给苏清妤扣下的不孝的罪名。就算以后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她担心母亲,情有可原。 沈之修又继续说道:“嫡子虽然重要,可毕竟还未出生,算不得人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苏侯你说呢?” 苏承邺沉着脸半天没说话,心里琢磨沈之修这几句的意思,是要插手他苏家的事么? 苏清妤也诧异沈之修公然维护,是情理之中,也在她意料之外。 她以为哪怕他们是未婚夫妻,沈之修对这种别家内宅的事,也不会愿意开口。 好在权衡了一番利弊的苏承邺,最后还是决定给沈三爷个面子,这事都听苏清妤的。 已经准备好和这些人鱼死网破的苏清妤,又被沈之修拽上了岸。她长出了口气,筋疲力尽。 得了苏承邺的首肯,周先生在一边吩咐人研墨,开始写方子。 沈之修趁着周先生写方子的功夫,说道:“伯母还要休养一段时间,我和大小姐的婚期,就往三个月之后看吧。我抽时间让慈恩大师看个日子,预计在五月份。” 自从沈之修平安回京,两家还一直没讨论过婚期是不是照旧。 前两日,苏承邺和老夫人还私下聊过这事,都觉得最好是按照原来的日子成婚,免得夜长梦多。 毕竟这京里惦记沈阁老的人可不在少数,能早点成亲他们也早点踏实。 此时听沈之修说三个月之后,苏承邺下意识就拒绝道:“三个月是不是太晚了?要不还是之前的日子吧?” 沈之修眉头紧皱,说道:“我们成亲,府里的琐事还要伯母操持。还是等伯母彻底休养好了,再好好操办我们的事。” 苏老夫人闻言小声嘟囔了一句,“生不出儿子,还要耽误女儿的婚事,真是晦气。”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沈之修和苏承邺离得远没听见,苏清妤却听的清楚。她冷冷地扫了老夫人一眼,眼底充斥着阴鸷愤恨。 又在老夫人看向她的时候低垂下头,佯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她不骂她,更不会动她。她要让她亲眼看着她放在心上的儿孙,一步步跌入地狱。 周先生开好了方子之后,沈之修便起身告辞了。 离开之前,苏清妤走到沈之修身前,轻声说道:“今日的事,多谢了。” 沈之修深深地看了苏清妤一眼,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事不必非要玉石俱焚,解决的办法很多。以后像今日这种事,你可以派人第一时间去找我。” 苏清妤一时间僵在原地,他看出她的心思了?刚才有一瞬间,她确实是想和苏家玉石俱焚的。 沈之修见她发愣,又说道:“出手之前,先想好怎么保全自己。内宅的事和朝堂之事本质是一样的,把对手一击毙命之前,别露出獠牙。” 苏清妤失笑不已,调侃道:“沈阁老这是教我怎么在内宅争斗?你不怕我嫁进沈家,对着你的妾室通房大杀四方?” 沈之修听到妾室通房四个字的时候,开口说道:“你想多了,没有妾室通房给你下手。” 他脸色依旧如平常一样,看不出喜怒,但是苏清妤却隐隐察觉他像是生气了。 沈之修说完,就拢了拢大氅的领口,转身上了马车。 苏清妤皱眉看向远去的马车,心说她哪句话说错了? 还是她猜错了,他并未生气? 她却顾不得沈之修到底生气与否,着急忙慌转身回了内院,去看林氏。 她进去的时候,莲姨娘正拿着温热的面巾给林氏擦拭额头。苏顺慈则抓着林氏的手,柔声说道:“母亲,你哪疼?阿慈给你揉揉。” 眼前的场景和前世母亲病重的场景重合在一起,苏清妤仰头收回眼中的泪珠。 她扯出一抹笑意,上前说道:“母亲,大夫开了方子,喝了药就没事了。” 林氏像是有所察觉,轻声问道:“这个孩子保不住了么?” 苏清妤生怕林氏要为了孩子舍弃性命,拉着她的手哽咽着说道:“娘亲,这个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就算不能再生你还有我。” 林氏拍了拍苏清妤的手说道:“吩咐人去熬药吧,早点断了我和这孩子的缘分。你还小,娘不能为了生这个孩子,就舍弃你。” 苏清妤伏在林氏手边,低声哭了起来,一旁的莲姨娘也拿着帕子轻声啜泣。 苏顺慈对这些事似明白,又不全明白。但是母亲和姐姐还有姨娘都哭,她便也跟着哭了起来。 还是苏清妤先收住了眼泪,又劝了林氏和莲姨娘。 “娘亲,药已经吩咐人熬了,我在这守着你。” 莲姨娘闻言却说道:“大小姐不能在这,你还没出门子,怎么能在血房里待着。” “你带着阿慈去偏厅坐着,等这边夫人落胎都收拾好了,我再请大小姐进来。” 苏清妤本来不肯,但是林氏和莲姨娘都让她出去,她便只能带着苏顺慈去了外面。 滚烫的落胎药端了进去,不多时正房就传出林氏痛苦的呻吟声。 苏清妤坐不住,只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被紧咬住的下唇,已经渗出了殷红的血珠。 好在小半个时辰之后,里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人们又端了热水和药进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白嬷嬷出来对苏清妤说道:“小姐,夫人那边已经收拾好了。” 苏清妤连忙带着苏顺慈进去,林氏已经昏睡了过去。一边的莲姨娘脸色白的可怕,鬓角都是汗珠。 “大小姐回去休息吧,这两天我照顾夫人。”莲姨娘只让她看了两眼,就再次把人推了出去。 见苏清妤不想走,又说道:“小姐还没出阁,很多事不懂。我帮夫人擦洗是最方便的,大小姐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明儿早上再来。” 苏清妤无法,只得吩咐人送苏顺慈回去休息,她自己也回了碧水阁。 一进内室,就瞧见了梳妆台上三个精巧的檀香木盒子。 “这是什么?谁放这的?”苏清妤问道。 第七十三章 立世子 珍珠一边帮她更衣,一边回道:“这是今儿早上文竹送来的,说是沈三爷给您的。” 苏清妤一拍脑门,想起了早上的事。珍珠若是不提,她已经忘得死死的了。 “都是些什么?”苏清妤随口问道。 珍珠正替她系寝衣的扣子,闻言笑着回道:“奴婢也不知是什么,沈三爷让文竹送东西来,是有话交代的。” 苏清妤斜了她一眼,“他说什么了,你笑成这样。” 珍珠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文竹让我转告小姐,三爷说了,之前让你守孝是他亏欠你的。你没吃着的,没穿着的,还有没戴着的,他都慢慢补给你。” 苏清妤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最上面的盒子。等到看清里面的东西,忍不住嘴角抽搐。 沈之修是拿她当小孩子哄了么? 竟然是各种肉干和肉脯,林林总总十几包。每包外面都写了字:天山牦牛干,平遥肉脯等等。 第二个盒子里是一整套的极品金镶玉的头面,她看着眼熟,隐约记得是梵金楼其中一件镇店之宝。 最后一个盒子里装着一件孔雀纹大红云锦斗篷,领子一圈镶着纯白色狐狸毛。 珍珠在一边打趣道:“小姐,沈三爷对小姐真是有心了。” 苏清妤想起那日在如意楼她随口说的话,开口说道:“别胡说,应该是我那日的话让他多心了。” 那日她开玩笑的提了一句守孝的事,沈三爷大概是觉得过意不去,所以送点东西补偿她吧。 苏清妤吩咐珍珠把衣裳和首饰收了,至于肉干就放在桌上。她们几个大丫鬟分一点,剩下的明日她拿去给苏顺慈。 林氏落胎之后,莲姨娘和苏清妤一直贴身照顾着。周先生隔两日就来诊脉,调整药方。 这几日苏承邺一次没来,老夫人也只来了一次,还没什么好脸色。 雪姨娘带着苏宜慧来探望了两次,苏清妤直接把人打发了。 过了两日,林无尘出门办事回来,带着补品匆匆上门,待了小半天。 京城能买到的,还有林家库房的上好的补品,流水一样地搬进紫薇苑。 林氏的身子,也一日比见好。 那日苏清妤正在陪林氏吃饭,就看见进来的珍珠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苏清妤心领神会,吃过饭后不动声色地出了内室。 主仆两人站在廊下,珍珠凑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小姐,月桃传来一个消息,说昨天晚上侯爷在韶华堂写了请立世子的折子。” 苏清妤神色一动,“他要立苏元澈为世子?” 母亲还没出小月子,他们就这么着急立世子,还真是一群没心肝的东西。 珍珠回道:“听月桃说,早上侯爷去上朝就把折子带走了。” 说完,她又试探地问,“小姐要去找沈三爷帮忙么?” 在珍珠看来,立世子这种事她家小姐应该没什么办法,毕竟后宅女子不能插手朝堂之事。 苏清妤两只手绞在一起,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思量了片刻,说道:“不用管,等下了圣旨再说。” 她手里还有人证和物证没亮出来呢,顾若云若是不承认孩子是她的,那苏元澈就不是苏家的血脉。 顾若云若是敢承认,那苏元澈就是她做程家少奶奶的时候怀上的孩子。一个通奸的罪名是跑不掉的,至于孩子是谁的血脉更不好说了。 还有那个周不仁,她一直让三表哥派人监视着呢。 主仆两人刚说完话,管家苏忠就进了紫薇苑,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大小姐,这是沈三爷给大小姐下的帖子。”苏忠双手把那张镶着金边的名帖递了过来。 苏清妤接过看了看,是沈之修请她中午去如意楼一起用饭。 “去告诉送帖子的人,就说我会准时赴宴。 ” 进去和林氏说了一声之后,苏清妤就回了碧水阁上妆更衣。 “小姐,要不要戴沈三爷送的那套头面?”珍珠在边上问道。 苏清妤摇了摇头,“太高调了。”想了想又说道:“把那件红色的云锦斗篷拿出来吧。” 珍珠眉飞色舞地去拿衣服,琥珀在一边帮她梳头戴首饰。 自从苏清妤经常出府,四个大丫鬟就两个主内,两个主外了。 都穿戴好之后,苏清妤捧着手炉带着翡翠和玛瑙出了门。 昨日江南的粮食已经运进了京城,京城的粮价彻底降了下来,城外的难民也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苏清妤顺着车窗缝隙望向外面,京城恢复到了西北受灾前的样子。 如意楼三楼,最边上的雅间。 苏清妤推门进去的时候,沈之修已经点好了菜了。 见她披着那件云锦斗篷,不自觉扬起了唇角。 “来了,坐吧,菜刚上来。”沈之修温声说道。 翡翠帮苏清妤解下斗篷,又接过手炉,然后退到了门外。 苏清妤在沈之修对面坐下,看了眼桌上的菜。都是她上次点过的,一个素菜都没有。 “三爷,我上次就是开个玩笑,并不是要顿顿吃那么多肉。”苏清妤忍不住解释道。 沈之修摸了摸下巴,到底又让小二加了两个素菜。 两人很是和气地吃了顿饭,吃完之后,苏清妤才问道:“三爷找我出来,可是有事?” 沈之修拿出了一封奏折,递给了苏清妤。 “你看看吧,这件事你知情么?” 苏清妤不用看,也能猜到应该是苏承邺上的那封请立世子的折子。 她只是想不明白,这东西怎么落到了沈之修手里,不是该送到礼部尚书手里么?这种奏折是不用皇上和内阁批阅的。 “被你截下了?”苏清妤也没看折子,端起眼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第七十四章 这孩子到底是哪来的? 沈之修有些意外,“你知道他递了折子上来?” 又解释道:“早上礼部尚书丘大人跟我示好,说这是我岳家的事,他会抓紧帮忙办。” “我记得这个苏元澈的身世有点问题,猜测上折子这事你可能不知情,就把折子扣下了。” 虽说立世子这种事没有苏清妤插手的份,但是这里面还涉及到了以后林氏的养老问题,还有出嫁的女儿能不能依靠娘家。毕竟世子就是未来的家主,若是立了个仇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清妤拿起那封折子,说道:“多谢三爷。” 沈之修又问道:“伯母身体怎么样?这是辽东送进京的千年人参,你拿回去给伯母补补身子。” 说着,又递过来一个楠木盒子。 苏清妤心里有些诧异,沈之修是不是对她们家的事太热心了? 可偏偏沈之修就算送东西,也是一脸的坦荡。好像眼前的不是千年人参,就是一根萝卜。他用不上,随手就给她了。 苏清妤也没推辞,接过东西开口回他,“我母亲好多了,周先生开的方子很见效。” “说起来这事还真是谢谢三爷了,那日若不是你和周先生来的及时,我母亲就危险了。” 沈之修倒是没说什么,只说以后若是遇到难事找不到他,就去沈家找老夫人。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苏清妤便带着那封折子回了苏家。 进了碧水阁,就见宴息室的炕上摆了不少布料,她停下脚步问珍珠,“这是要干什么?” 珍珠帮苏清妤解下斗篷,笑着回道:“这是夫人让人送来的,说小姐成婚前,得开始做针线了。不说别的,给夫君和婆婆的见面礼,还是要亲自缝制的。” “另外,按照规矩,小姐还要给三爷做几套衣裳和几双鞋子。” 苏清妤一阵头大,抬脚进了内室,又吩咐珍珠把料子先收起来。 她换了身衣裳,打发了人去各院子传话,然后带着人径直去了松鹤堂。 两炷香之后,苏家大大小小的主子都聚集在了松鹤堂的正厅。 “你把我们都叫到你祖母这来,到底什么事?”苏承邺有些不悦地问道。 苏老夫人也看向苏清妤,“出什么事了?这么兴师动众的。” 她对林氏落胎的事还耿耿于怀,这些日子一直在给那个孩子超度,对苏清妤也没什么好脸色。 好在她顾及苏清妤和沈家的婚事,所以也只是冷着脸,却并未去找林氏母女的不痛快。 苏清妤淡定地掏出那封折子,送到了苏承邺的手边,“这是父亲上的请立世子的折子,这么大的事,父亲怎么也没和我们商议一下。” 说完,她又冷眼环顾四周。顾若云脸色大变,雪姨娘则震惊地看向苏承邺。 苏承邺拿起那封折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清妤,“怎么在你手里?” 问完又恍然大悟,“你找沈三爷帮你把折子拿回来了?” “你好大的胆子,内宅女子敢公然干政,你这是要干什么?”苏承邺用力拍了下桌子,怒视着苏清妤。 苏清妤重重撂下手里的青花瓷茶盏,冷哼了一声,“父亲还真是会扣帽子。可苏元澈根本不是苏家血脉,父亲把他立为世子,想好怎么跟苏家列祖列宗交代了么?”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顾若云手边的茶盏直接脱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有丫鬟进来收拾了碎片,众人才渐渐回过了神。 老夫人脸色冷凝地看着苏清妤,“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元澈不是苏家的血脉?” 其他人也都看着苏清妤,尤其是雪姨娘,眼底兴奋之情几乎要溢出来。 苏清妤扬声冲着外面喊道:“把人证和物证都带上来。” 顾若云闻言身子微微晃了晃,苏清妤这是有备而来。她忐忑不安地看向门口,见进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微微松了口气,不是周不仁就好。 苏承邺看向下面站着的人,眉心蹙起。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是谁。 老夫人就更不认识眼前的人了,转头问苏清妤,“这是你说的证人?” 苏清妤解释道:“这人叫秀芝,是父亲妾室莫语身边的丫鬟。” “苏元澈被送回府的时候,说是妾室莫语生下的孩子。但是我多方查问,莫语当年并未怀孕。那这个孩子,到底是哪来的?” 苏清妤又问站在厅堂中间的秀芝,“你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尤其是宣德十二年的事。” 秀芝抬起头,恭谨地说道:“宣德十二年,奴婢在福建伺候莫姨娘。那年的年底,侯爷调任到宣府,莫姨娘和奴婢也跟着到了宣府。” “到了宣德十三年夏天,侯爷回京,让我们先留在宣府。” “后来我老子娘病重,我回家去探望,等到回来才知道姨娘已经去了。” 苏清妤又问道:“那这期间,莫姨娘有过身孕么?” 秀芝摇头说道:“没有,莫姨娘未曾有孕。” 苏清妤示意秀芝先下去,又把手里的证词递给苏承邺和老夫人。 “这是父亲外放宣府的时候,结交的几个官差。他们都能证明,未曾听说父亲的姨娘有孕生子。” 苏承邺拿着证词看了看,又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脸色阴沉。 苏清妤说的这些,苏承邺和老夫人心里都清楚。就连莫语,都是苏承邺派人毒死的。 但是这些话他不好说出口,一旦说出实情,他和顾若云婚内通奸的罪名就算坐实了。 那时候顾若云还是福建总督府的少奶奶,这话传出去,苏家的脸面就彻底没了。 “父亲可能是被骗了,是不是有人处心积虑的骗父亲,想给自己家孩子谋一个富贵前程?” “可是不对啊,莫语是父亲从福建带到宣府的,她有没有孕父亲应该清楚。” “元澈的生辰是二月初十,根本不可能是莫语的孩子。我也打听过了,宣德十二年父亲在福建,身边就那一个妾室。伺候的下人,也没有怀孕的。” “我倒是有点糊涂了,这孩子到底是从哪来的?难道是父亲捡的?那就更不能承嗣了。” 苏清妤一句一句的话犹如抽丝剥茧一般,把这件事的疑点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苏承邺额角渗出冷汗,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顾若云。 苏清妤还在追问,“父亲?您怎么能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承袭爵位呢?” 第七十五章 扯破最后一块遮羞布 苏清妤一副关心苏家血脉的样子,说出的话也义正言辞,有理有据。 整个厅堂内,要说最不想苏元澈袭爵的,那一定是雪姨娘。 苏家长房只有两个儿子,苏元澈身份存疑,那世子之位就是苏元恺的。 一想到整个侯府都是她们母子的,雪姨娘就控制不住的激动。 她恨不得马上坐实了苏元澈的身份,想了想便开口说道:“侯爷可能也是被人蒙蔽了,兴许是那莫语假意有孕争宠。有人借这个机会,送孩子来享福呢。” 苏清妤赞赏地看了雪姨娘一眼,开口问道:“那姨娘觉得,这孩子怎么处理好?” 雪姨娘一怔,没想到苏清妤问到她头上。她想了想,说道:“咱们家老夫人信佛,自然不能做那种损阴德的事。” “依我看,就送到庄子上,找两个婆子照应着。不少吃,不少喝的,也是他的福分了。” 苏清妤眉目微挑,说道:“这个主意好,父亲觉得呢?” 她嘴上问着苏承邺,余光却瞄向了顾若云。只见顾若云两只手抓着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紧皱的眉目间带着一抹纠结,又逐渐坚定。 果然,还未等苏承邺说话,顾若云就站起身说道:“那孩子是我的,苏元澈是我生的。” “他不是来历不明的孩子,他是正经苏家血脉。” 顾若云说完,就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她没别的办法,只能承认孩子的身世,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送到庄子上。 苏承邺见顾若云承认了,便一只手扶着头轻轻揉了揉。老夫人微闭着眼睛,轻捻着佛珠不说话。 雪姨娘和莲姨娘什么都不知道,惊得嘴都合不拢。 还是苏清妤率先开口,“当年程家是七月份被抄家的,若孩子是你生的,也是四五月份怀上的。那就是程家的血脉,和我苏家有什么关系?” 苏清妤这句话一出口,雪姨娘也恍然大悟。 “对啊,你四五月份怀上的孩子,和侯爷怎么可能有关系。” 雪姨娘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是通奸,她一根筋的以为是顾若云骗了苏承邺。 顾若云闻言又惊又气,又觉得羞愤。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 “这就是我和侯爷的孩子,不信你们问侯爷。”顾若云咬牙切齿地说道。 莲姨娘想到了什么,直接惊恐地捂住了嘴。 雪姨娘反应慢一拍,但是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脱口说道:“你说什么?你们……你们这是通奸。” “你身为程家少奶奶,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 大周朝民风还算开放,准许女子和离再嫁,准许女子在外经商。但是通奸这种事,则为世人所不容。 雪姨娘说出了通奸两个字,也等于撕破了苏承邺和顾若云的最后一层遮羞布。 苏承邺脸色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事做了是一回事,被当众掀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瞪了一眼雪姨娘,厉声呵斥,“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给我闭嘴。” 雪姨娘吓得缩了缩脖子,虽然愤愤不平,却又不敢再说什么。 苏清妤皱了皱眉,开口说道:“父亲,这事实在是太大了。” “依我看,还是把云夫人和元澈送到庄子上吧。等到时间长了,这事也就淡下去了。” 苏清妤并未提起苏元澈的身世,也没提起周不仁和顾若云的龌龊事。 当年福建的事还没查清楚,她不想打草惊蛇。 和她想的一样,苏承邺迟疑了片刻,说道:“今日的事都不准往外说,承嗣的事以后再议。” “至于云夫人和元澈,照常先住在府里。” 他像是不放心苏清妤一样,意有所指地说道:“苏家的名声也是你的名声,苏家名声不好,你嫁出去也没面子。” “今日的事到此为止,你们谁敢传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苏清妤面色如常,只应了声是。反正顾若云也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住在府里还是送去庄子上,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倒是雪姨娘,把不甘心写在了脸上,满心筹划怎么让苏元恺袭爵。 从松鹤堂回碧水阁的路上,雪姨娘快步跟了上来。 “大小姐,夫人怎么样了?” “这几日大小姐辛苦了,今儿开始,我去服侍夫人吧。” 雪姨娘一脸笑意,恭敬讨好。 苏清妤心里清楚,雪姨娘是为了苏元恺才来讨好她们母女。等到苏元恺真成了世子,以后成了苏家家主,她母亲怕是也就没有好日子了。 “姨娘客气了,我母亲那边有人伺候,就不麻烦姨娘了。”苏清妤淡淡地说道。 说完,苏清妤就拢了拢斗篷抬脚离开了。 没想到她回了碧水阁没多久,雪姨娘却再次上门求见。 苏清妤今日心情好,正趴在宴息室的炕桌边自己染着蔻丹。 听珍珠说雪姨娘求见,苏清妤眼皮都没抬,说道:“请姨娘进来。” 雪姨娘进来的时候,苏清妤正冲着指甲轻轻吹气。 “给大小姐请安。”雪姨娘神态恭敬,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苏清妤说道:“姨娘坐,找我有事?” 雪姨娘在苏清妤对面坐下,又把手里的红漆梨花木盒子递了过去。 “大小姐,我昨儿收拾库房,见这套首饰和大小姐很配,您看看喜不喜欢。” 苏清妤伸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五福献寿金簪,做工极为精致。 “这金簪做工真不错,我怎么好拿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苏清妤嘴上说的随意,低垂的眸子里却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这金簪怎么到了她那了? 第七十六章 顺手给大哥挖个坑 母亲本有一套十二支的五福献寿金簪,她十岁生辰的时候母亲送给她两支,苏顺慈十岁生辰的时候,母亲也送了两支。 看这两支的雕花图案,应该是苏顺慈的那两支。 雪姨娘知道苏清妤见惯了好东西,所以特意在库房里选的好的。至于这簪子哪来的,她也记不清了,隐约记得好像是前些年苏承邺送她的生辰礼。 “大小姐喜欢就好,也只有这种品相的东西能配得上您。” 苏清妤笑着让翡翠收起来,又谢了雪姨娘。 雪姨娘见状抿了抿唇,试探性地说道:“大小姐,您说元澈现在的身份上不得台面,长房能袭爵的也就你大哥了。他袭爵的事……是不是板上钉钉了?” 她来这趟,就是想问问苏清妤的态度。若是能得到苏清妤的支持,那苏元恺就是妥妥的侯府世子。 毕竟这位大小姐身后还有沈家和沈三爷,在苏家说话很有分量。 苏清妤笑了笑,开口说道:“姨娘,长房没人了,还有二房和三房。” “祖母对二叔有多宠爱,姨娘应该清楚。若是祖母动了抬举二房的心思,那父亲碍于孝道,怕是也不好说什么。” “还有元澈,只要父亲中意他,身份上不得台面又算得了什么?” 雪姨娘一听这话,立马就慌了神。 “大小姐,这可怎么办?这爵位可不能落到二房头上,你们兄妹闹的再凶,好歹是一个爹的亲兄妹。” 苏清妤叹了口气,“姨娘,您也知道,父亲现在最不喜欢的就是我。再说我一个要出阁的人,有些话也不好说。” “姨娘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主意。” 雪姨娘顿时神色一亮,“大小姐请说。” 苏清妤红唇一张一合,嘴角含笑,“我是想着,若是大哥和徐家关系再近点,这世子之位还不手到擒来?” “姨娘可以跟大哥说说,徐六少爷那边需要帮忙的地方,大哥都要上上心才好。” “和徐家这么好的关系不把握住,岂不是可惜了。” 雪姨娘先是一怔,然后又仔细琢磨了苏清妤的话,越琢磨脸上的笑意越盛。 “大小姐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回去和你哥哥说。” “姨娘慢走。” 等到雪姨娘离开了之后,翡翠给苏清妤换了茶,又不解地问道:“小姐怎么还教雪姨娘呢?难道您真想让大少爷袭爵?” “不是奴婢多嘴,就冲着上次在护国寺大少爷对您做的事,就不能让他得逞。” “他若是成了苏家家主,咱们夫人怕是都没好日子过。” 苏清妤失笑不已,“我又不傻,你放心,苏元恺若是照我说的做,有他苦头吃。” 前世半个月之后,徐良平就惹下大祸,差点被徐阁老打死。苏元恺此时凑上去,估计正好掺和到徐良平的事情里面。 到时候别说承袭爵位,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翡翠嘴角一扯,“那小姐这次可赚了,收了两支簪子,还出了一个馊主意。” 听翡翠提起那两支簪子,苏清妤眉头微皱,“你打发人,去把四妹妹喊过来。” 不多时,苏顺慈就走了进来,搓着手说道:“大姐姐找我?” 苏清妤把她拉到身边,抓着她冰凉的手问道:“怎么没拿手炉?” 苏顺慈嘿嘿笑了两声,回:“听说大姐姐找我,我一着急就忘了。” 苏清妤帮她捂着手,又示意翡翠把那两支簪子拿过来。 她当着苏顺慈的便把盒子打开,问道:“这两支簪子不是母亲送你的生辰礼么?怎么在雪姨娘那?” 苏顺慈转头看向那两支簪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道:“又被她要走了?” 紧接着,就听苏顺慈气鼓鼓地说道:“姨娘骗我,她说帮我收起来了,竟然又被雪姨娘要走了。” “这是母亲送我的,我都没舍得戴。” 苏清妤没想到苏顺慈压根不知情,看这样子应该是簪子放到莲姨娘那保管了。 “阿慈,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是不肯跟姐姐说么?”苏清妤叹了口气,柔声问道。 苏顺慈想起这么多年母女俩受的委屈,又看了看那两支簪子,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大姐姐,不是我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只知道雪姨娘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找我姨娘。她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但是每次她都在我姨娘那拿走不少东西。” “之前母亲给我姨娘的首饰,还有大姐姐给我姨娘补身子的补品,都被雪姨娘拿走了。” 苏清妤神色冷凝,沉声问道:“那你还记得她们说了什么?不懂也没事,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 苏顺慈两只手绞在一起,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雪姨娘说,十八年前……夫人……生下什么。还说这事传出去……夫人就……没法做人,会被烧死什么的。” “每次她这么说,我姨娘都吓得脸色惨白,晚上还做噩梦。” 苏顺慈的寥寥数语,就让苏清妤整个人僵在那。苏顺慈可能听不懂里面的意思,但是她却听明白了七七八八。 十八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对她娘影响很大。现在这件事被雪姨娘抓住了把柄,以此来威胁莲姨娘。 苏清妤努力拉回凌乱的思绪,低声对苏顺慈说道:“四妹妹,下次雪姨娘再去找事,你第一时间来告诉我,好不好?” 苏顺慈用力点点点头,“我记住了,我一定来告诉大姐姐。” 送走了苏顺慈之后,苏清妤一个人愣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事,让莲姨娘怕成那样。 ----------------------- 本以为顾若云的事还要僵持一阵子,没想到第二日就有了转机。 次日上午,林无尘派人来报信,让她去一趟林氏商行。 苏清妤到了林氏商行后院的花厅,才看见沈之修也在,正和林无尘下棋。 是巧合,还是本就是沈之修喊她来的? 苏清妤正诧异的功夫,就听沈之修说道:“不下了,说正事。” “当年程家的事情查清楚了,平宁侯对程家这位少奶奶情深义重,可人家却把他耍的团团转。” 第七十七章 好大一顶绿帽子 苏清妤有些意外,坐下后问道:“这话怎么说?” 沈之修拿起边上的一沓供词,递给了苏清妤,“我昨日连夜审问了周不仁,这是他的供词。后面是根据当年的事,还有周不仁的供词,推演出来的事情始末。” 因对方是苏清妤的父亲,沈之修不好陈述那些不堪入耳的经过,只能让她自己先看一遍。 苏清妤拿过那沓供词,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等到看到后面完整事情经过的时候,她捏着宣纸边缘的手指已经骨骼泛白。 原来苏承邺和顾若云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苏承邺本来想娶的,也是顾若云。可还没等议亲,就出了苏家二老爷苏承衍的事,苏承邺为了救下弟弟娶了林氏。 苏承邺成婚之后,经常和顾若云在外面苟且偷欢,这样的关系持续到顾若云成亲。 顾若云嫁到福建总督府程家,两人慢慢就断了联系。 直到宣德十一年底,苏承邺外放福建,两人又旧情复燃。 宣德十二年夏天,福建水患,赈灾的事落到了顾若云的公公,时任福建总督的程学文身上。 周不仁就是当年程家的管家,深得程学文的信任。程家众人却都不知道,周不仁早已经跟顾若云这个当家少奶奶暗通款曲了。 这两人盯上了赈灾的油水,就想办法鼓动程学文,怂恿他从中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两成。 程学文觉得这个主意好,赈灾中损耗大,只拿走两成影响不到什么。因那时候也正好是倭寇侵犯边境的季节,程学文父子军务繁忙,就把这事交给了周不仁。 没想到周不仁不是拿走了两成,而是拿走了八成。这中间有些环节需要户部配合,顾若云还私下找了苏承邺帮忙。 等到事情被当时的户部尚书陈铮发现,顾若云和周不仁彻底慌了。两人琢磨了一晚上,最后定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 周不仁先是把银子偷着藏好,顾若云又去求苏承邺,愿意用手里的证据换她自己平安无事。苏承邺自然也舍不得顾若云出事,加上顾若云又说怀了他的孩子,他便拿着证据去陈尚书那邀功了。 之后程家被流放,苏承邺升迁,顾若云带着孩子进了侯府,周不仁靠着那些银子来京城开了商行。 至于两个孩子的身世,按周不仁的说法,女儿应该是苏家血脉,是顾若云出嫁前一晚怀上的。儿子则是周不仁的,顾若云知道有孕后为了给自己留退路,还特意去找苏承邺同房了一次。 供词里还问道,孩子为什么不能是程家大少爷的。周不仁给出的回答是,程家大少爷根本没有生育能力。只不过他们买通了大夫,程家人都不知道。 顾若云进了侯府后,几次三番用当年苏承邺曾经帮过程家贪污的事相威胁,一门心思地想让儿子继承侯府的爵位。 苏清妤看完之后,手里的供词直接拍到了桌面上。 这些事林无尘已经知道了,走到近前把茶盏往她手边推了推,又玩笑般地说道:“轻点拍,仔细手疼。” 苏清妤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顾若云,还真是个祸害人的。” “好在她没得逞,还来得及。”林无尘安慰道。 苏清妤想起前世最后的结局,嘴角泛起苦笑,前世这对母女还真的得逞了。顾若云成了苏家当家夫人,程如锦做了沈家大少奶奶,苏元澈继承了侯府。 她收敛心神,拉回飘忽的思绪,看向沈之修,“那个周不仁现在人在哪?” “刑部大牢。”沈之修轻声说道,“昨日半夜我在刑部亲自审的人,你放心,这事我亲自经手,旁人并不知情。” 两人坐的很近,中间只隔着一个沉香木的方桌。苏清妤鼻子抽动了两下,隐约能闻见沈之修身上的血腥味。 “你是从刑部大牢直接来的这?”苏清妤问道。 “审问完人我又去了趟大理寺,查了几份卷宗。”沈之修说完又问苏清妤,“你打算怎么办?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苏清妤看着沈之修眉眼间的倦意,心头微暖,温声说道:“那个周不仁,能不能先放了?” 沈之修沉吟了片刻,问她:“你是想放他回去钓鱼?” 苏清妤挑了挑眉,“我那个爹有些拎不清,不让他彻底死心,是没办法斩草除根的。” “既然是他惹下的事,他就自己动手吧。” 正好让他看看,他一门心思护着的女人,是怎么给他戴绿帽子,又是怎么把他算计到骨子里的。 沈之修听她这么说,想了想又微微颔首,说道:“那好,我让人放了他。等到他和顾若云什么时候私会,我派人通知你。” 竟是连盯梢的活,都揽下了。 在一边坐着的林无尘长长地叹了口气,“哎,以前这些都是我的活。我这是失宠了,表妹都想不起我这个表哥了。” 苏清妤知道他在开玩笑,眼梢带笑地白了他一眼。 沈之修则一本正经地说道:“要不你亲自去周家盯梢?” 林无尘缩了缩脖子,“算了,还是你找人去吧。”又扬声朝着外面喊道:“把东西拿进来。” 有小厮捧着精致的红木盒子进来,轻轻放下又退了出去。 林无尘把东西推到苏清妤手边,说道:“这是我母亲特意给你捎来的上好的阿胶,给你补气血的。” 苏清妤接过笑道:“替我谢谢大舅母,每年都要特意给我做。” 事情说的差不多了,苏清妤起身准备回府。林无尘和沈之修送她到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渐渐远去,林无尘双手环抱胸前,忽然开口说道:“我姑母生我表妹的时候,受了惊吓早产。所以这丫头小时候身子弱,瘦瘦小小的,看着都招人心疼。” “这些年家里养的精心,才好了些。” 沈之修听出林无尘是怕他对苏清妤不好,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你放心,不会有人给沈三夫人委屈受的。” “你若是让她受了委屈,我可不会罢休。”林无尘补了一句。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认真。 从外面回府的苏清妤,刚走到小花园就遇上了雪姨娘。 “大小姐这是刚从外面回来?”雪姨娘上前见了礼,寒暄道。 苏清妤忽然神色一动,说道:“我从表哥那回来,他送我一盒子上好的阿胶。我也用不上,就想着给莲姨娘送去。这些天,她照顾我母亲辛苦了。” 第七十八章 十八年前的真相 雪姨娘看了一眼翡翠手里的盒子,心头涌起一丝嫉恨。 夫人和大小姐有好东西都给了莲姨娘,还真是偏心,她却从没在她们手里拿到过好东西。 苏清妤没理会雪姨娘不忿的神色,抬脚带着人去了莲姨娘的如意馆。 她进去的时候,莲姨娘正在做针线,苏顺慈也在边上学着绣花样子。 苏清妤走上前看苏顺慈的针线活,苏顺慈却直接捂住了绣绷,“大姐姐别看,我绣的丑。” 小丫头一脸的不好意思,把绣绷藏在了身后。 苏清妤失笑不已,吩咐翡翠把东西放下,又对莲姨娘说道:“这是表哥送的阿胶,姨娘这些日子辛苦了,补补身子。” “你这些日子照应我娘,身子都消瘦了一圈。” 莲姨娘忙推拒道:“大小姐还是拿回去吧,这东西送到我这糟蹋了,您拿回去给夫人补身子。” 苏清妤摇头说道:“我母亲那补品多,既然是给姨娘的,姨娘就安心吃。” “这东西是我舅母吩咐底下的人做的,用料上乘。姨娘自己吃,别拿去赏人。” 莲姨娘点头说道:“嗳,我记住大小姐说的了。我留着自己吃,不给旁人。” 离开如意馆之前,苏清妤给苏顺慈使了个眼色,苏顺慈微微点了点头。 姐妹俩心照不宣。 从莲姨娘这出去,苏清妤去了紫薇苑。 林氏已经能下床走动了,正在高几边摆弄着几支梅花,仔细地插到梅瓶花觚里。 “娘,您还是多躺着。”苏清妤上前扶着林氏的手臂说道。 林氏转头摸了摸苏清妤的脸颊,爱怜地说道:“哪能老躺着,这胳膊腿儿也得活动活动。” 苏清妤扶着她半靠在临窗大炕上,后面垫了两个金线密织的大迎枕。 “娘,我记得您提起过,我还有个姐姐,出生就没了是么?”苏清妤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林氏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姐姐比你大两岁,恰好赶上宣德元年那场动乱。” 苏清妤仔细看着林氏的神色,发现除了有些哀伤并无其他。 她又问道:“那娘看见姐姐了么?她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林氏闻言眉目间泛起慈爱的笑意,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她长得很好看,粉粉嫩嫩的,一点不像刚出生的孩子。” “这事也是命,偏赶上那天京中大乱,你祖父和你父亲都不在府里。叛军在城内冲进谁家就是不管不顾的杀人,我们听说之后吓坏了。” “我把一半的护卫放在了你祖母的松鹤堂,剩下的护卫安排在侯府的各个门口守着。可能是我太过紧张,就忽然早产了。” “等我醒过来,孩子已经断气了。还好当时素莲在我身边,吓得她脸都白了。” 素莲就是莲姨娘的闺名。 “说起来都是娘无能,你姐姐是早产,你也是。” 苏清妤连忙安慰林氏,“母亲别这么说,我这不是好好的。” “我就是小时候弱了点,现在养的多好。” 说到这,苏清妤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姐姐是早产,母亲怎么还说她不像刚出生的孩子?早产的孩子,不都是瘦瘦小小的么? 苏清妤想起苏顺慈说的话,心里越发凝重不安,面上却不敢露出端倪。 见林氏神色落寞,苏清妤又逗着她说笑了几句,才心情复杂地回了碧水阁。 整个下午,苏清妤坐立不安。 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雪姨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莲姨娘又知道什么? 好在雪姨娘没让她失望,果然对那盒子阿胶动了歪心思。 傍晚时分,苏清妤刚用过晚饭,苏顺慈就跑了进来。 “大姐姐,雪姨娘……她……去找我姨娘了。” 苏顺慈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但是神色明显焦急,生怕苏清妤去晚了。 苏清妤闻言站起身,快步往外走去,苏顺慈小跑在后面跟着。 如意馆内,院子里守着的丫鬟已经被苏顺慈赶走了,整个院子静谧无声。 苏清妤轻手轻脚走到了正房内室门口,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先是莲姨娘的声音,带着哀求的语调,“这个阿胶你不能拿走,大小姐吩咐了,这东西不让我送人。” 接着就听雪姨娘冷哼了一声,“你不给我也行,我去找夫人要。” “夫人若是知道自己当年生了个什么东西,还不得生生把自己吓死。” “还有侯爷和老夫人,若是知道真相,你猜会怎么样?” 紧接着,就是莲姨娘哽咽哀求的声音:“你别说了,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件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了,我求求你,千万别说出去。” 苏清妤眉目紧皱,看来是有什么母亲都不知道的内情。而莲姨娘为了母亲,默默承受雪姨娘的威胁。 雪姨娘还在继续说:“我不说出也行,明天你就去夫人那说,还是应该立大少爷为世子。” “我答应你,只要大少爷成了世子,这件事我再也不提了。” “若是大少爷做不了世子,我也不会让夫人好过,到时候你就等着给夫人收尸吧。” 过了好半天,就听莲姨娘说道:“我答应你,这阿胶你也拿走吧。” 紧接着,就是盒子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苏清妤拉着苏顺慈和翡翠闪身躲到了东次间帷幔后,直到雪姨娘出了如意馆,几人才从帷幔后走了出来。 苏清妤示意翡翠和苏顺慈在这等着,她独自一人进了莲姨娘的卧房。 她进去的时候,莲姨娘坐在地上,整个后背靠着床沿,目光空洞。 苏清妤走到近前,把她轻轻扶了起来,说道:“姨娘,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到底怎么回事?” 莲姨娘被扶着坐在床边,抬头见是苏清妤,本来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两只手捂着脸,失声痛哭道:“是我不好,我对不起夫人。” 苏清妤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眼角和脸颊的泪痕。 “姨娘,你可以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我保证不告诉我娘。” “我知道了真相,还能想办法不让雪姨娘再威胁你。” “十八年前的晚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清妤说话的声音很轻,莲姨娘啜泣声渐渐小了下来。 许是因为这么多年背负着这件事实在是太累了,亦或是苏清妤说不告诉林氏,让她心安。 莲姨娘攥着被打湿的锦帕,怔忪地开口。 “十八年前,夫人早产生下了……一只乌鸦。” 第七十九章 那个被偷走的孩子在哪? 苏清妤猛然站起身,“你说什么?” 莲姨娘说出这句话之后,长长的出了口气。见苏清妤惊诧地看着她,她倒是收了眼泪,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雪姨娘就是用这件事威胁我,我若是不听她的,她就把这事说出去。” “我不能让她说出去,那样的话夫人就完了。” 说到这,莲姨娘像是忽然决定了什么,眼底浮现出一抹坚毅。 “大小姐,你不必管了,我会解决这件事的。” “我已经想了好久了,一直没下去那个狠手。但是她越来越肆无忌惮,现在竟然还觊觎世子之位。” “既然这样,也留不得她了。” 向来软弱的莲姨娘,眼底忽然布满戾气,杀意腾腾。 苏清妤知道,她这是被雪姨娘逼急了,泥人还有三分脾气。 “姨娘慢慢说,十八年前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苏清妤拉了把圈椅,在莲姨娘对面坐下。 她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此时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经过。 莲姨娘听苏清妤问,也努力回忆那天晚上的细节。 “那时候我是夫人的大丫鬟,还没给侯爷做妾室。” “那天晚上……夫人带着我巡视侯府各处,走到一半她就肚子疼的起不来。边上正好是无人居住的寒烟阁,我就扶着夫人走了进去。又在附近喊了个小丫头,让她喊老夫人和大夫过来。” 苏清妤开口问道:“当时寒烟阁内,只有你和我娘?” 莲姨娘点头说道:“是,那天京城大乱,夫人吩咐下人们不许乱走动。护卫一大半都放到了松鹤堂保护老夫人,剩下的人还要在侯府各门守着。” “我见夫人那样子,怕是要早产。我就去了边上的小厨房,打算烧点热水给夫人喝。” “小厨房离夫人休息的屋子很近,我能听见夫人的声音,也不怕照应不到她。” “但是……我……” 莲姨娘说到这,又开始掩面痛哭。 苏清妤扶住她的肩膀,盯着她慌乱的眸子沉声问道:“但是什么?发生什么了?” 莲姨娘抽泣了两声,说道:“可能是我太累了,我在小厨房……睡着了。” “都怪我,我若是警醒着点,也不会睡着,更不会被雪姨娘看见。” 苏清妤眉目紧蹙,那种时候睡着?莲姨娘对母亲忠心耿耿,做事也稳重妥帖,怎么会在母亲早产的时候睡着? “你睡了多久,醒来之后发生了什么?”苏清妤又问道。 莲姨娘想了想,拧眉回道:“我在锅灶里加了一锅的水,火不大,我醒来的时候水刚刚要开。” “我估计应该是睡了两刻钟的时间,或者比两刻钟再长点,应该没到半个时辰。” “我醒了之后,听见夫人那边没了声音,我连忙过去看。” “等我进屋……” 莲姨娘说到这,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底充斥着惊恐之色。 苏清妤抓着她冰凉的手,轻声哄道:“没事,都过去了。你只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其他的我会处理。” 莲姨娘深吸了两口气,开口说道:“我进去的时候,床上都是血,夫人身边是……是一只带血的乌鸦,已经死了。” “那之后呢?你是怎么做的?”苏清妤继续轻声问她。 她能确定,这是一场人为的阴谋。莲姨娘身在局中可能看不透,便一直生活在恐惧中。 这和前朝发生的“狸猫换太子”的惨案,简直是如出一辙。 莲姨娘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我吓坏了,抓着那只乌鸦就跑了出去。我去了花园的角落,直接把那只乌鸦烧成了灰。” “但是夫人生产完,孩子没了,我必须给夫人找个孩子。” “我想起了我的娘家嫂子,也在府里做事,十天前刚生了孩子。” “我是打算先把孩子抱过来应付下,等过几天再找具尸体,就说孩子没了,再还回去。” “可等我跑回去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那小侄女得了伤寒已经去了。” “我求了我嫂子,把孩子悄悄抱了回来,放到夫人身边。” “我刚放下孩子,老夫人就带着人来了。还好她们也没多看孩子,这事算是遮掩过去了。” “可自从我被夫人抬了姨娘,雪姨娘就开始威胁我,时不时提起十八年前夫人生下了什么。我这才知道,原来雪姨娘也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莲姨娘明显轻松了许多。这件事憋在她心里十八年了,她真的快被压疯了。 有时候她也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那么重要时候睡着了不说,还要被雪姨娘威胁这么多年。 无数次,她都想跟雪姨娘同归于尽,两人一起把这个秘密带到地狱去。但是她狠不下心,也舍不得女儿。 苏清妤坐在纹丝不动,半晌没说话。她在心里默默还原当时的场景,推敲着这件事的始末。 莲姨娘睡着应该被人动了手脚,那人迷晕了莲姨娘,又趁着母亲生产完晕过去的功夫,抱走了孩子,在床边放上乌鸦。 等那人处理完孩子,再次回来的时候,莲姨娘已经醒了,还找了新的尸体过来。 这么看,这人很可能是雪姨娘。 苏清妤忽然开口问道:“姨娘,我母亲生产的时候,雪姨娘已经有孕了吧?” 莲姨娘点头说道:“对,那时候雪姨娘怀着大少爷,已经七个多月身孕了。” 苏清妤低声嘟囔道:“那个被偷走的孩子,现在在哪呢?” 莲姨娘一愣,问道:“什么孩子?哪个孩子?” 苏清妤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姨娘,母亲有孕的时候,大夫说没说过,是男孩还是女孩?” 第八十章 还能找到那个孩子么? 莲姨娘想了想说道:“夫人一直说,男孩女孩她都喜欢,所以从不问大夫。” “也不让我们私下里问。” 她声音有些发颤,又开口说道:“雪姨娘说,这事如果传出去,夫人就会被当成妖孽烧死。” “大小姐,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是妖孽呢?” “从前我们村里就烧死过一个人,说是煞星转世,我亲眼看着烧死的。咱们可千万要保密,别让别人知道了。” 想起小时候那桩事,莲姨娘眼底浮现出一抹恐惧。 苏清妤眼中寒光浮现,冷哼了一声,“妖孽?她就是最大的妖孽。” 又放缓了声音对莲姨娘说道:“姨娘,母亲没生下乌鸦。她生下了孩子,但是被人抱走了。” “你也不是睡着了,可能是被人下了迷药了。” 莲姨娘闻言表情僵在脸上,怔愣了好半天。 她错愕地看着苏清妤,不可置信地问道:“大小姐是说,那乌鸦不是夫人生的?那孩子呢?孩子被我弄丢了?” 苏清妤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我娘怎么会生出乌鸦呢,没有妖孽降世,只有坏人从中作梗。” 莲姨娘只是一叶障目,加上小时候那件事一直让她恐惧,她便陷在里面走不出来。听苏清妤这么一说,她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就想到了里面的疑点和关窍。 “大小姐,那夫人生下的孩子在哪?”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才会弄丢了孩子。” 莲姨娘陷入了新的绝望中,丢了十八年的孩子,还能找到么?孩子还活着么? 苏清妤却感激地说道:“姨娘,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警醒,把脏东西处理掉,还找了孩子来,我母亲可能真的就被烧死了。” 这种事,就怕家里人宁愿信其有。 乌鸦本就是不祥的征兆,若是莲姨娘醒过来之前,老夫人等人就来了,那后果如何还真是难以预料。 想起当时凶险的场景,苏清妤只觉得阵阵后怕。 她从心里感激莲姨娘,更心疼她这十八年承受的苦楚。 又安抚了一会儿,莲姨娘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苏清妤嘱咐道:“姨娘还和从前一样,若是雪姨娘再提起当年的事,你可以问问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如果是她做的,她一定会露出马脚。” “姨娘别让她知道我已经知晓这件事了,我要仔细查查当年的事,尤其是那个孩子的去向。我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万一她知道那孩子在哪,提前下了黑手怎么办?” 苏清妤心里忽然有些激动,或许她还有个哥哥或者姐姐,活在这世上。 莲姨娘仔细听着苏清妤的嘱咐,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小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我们……还能找到这孩子么?”莲姨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苏清妤冷声说道:“姨娘放心,人若是活着,我一定找得到。若是没了,我也会让害他的人陪葬。” 安抚好莲姨娘之后,苏清妤沉着脸回了碧水阁。一个人在东次间书房坐了半宿,才起身去休息。 又过了五六日,林氏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苏清妤也不再贴身侍奉。 那日一早,苏清妤穿戴好之后,按照以往的规矩去松鹤堂请安。这段时日因为照顾林氏,她有小半个月没去请安了。 老夫人见苏清妤进来,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这段时间苏清妤办的事,没一件是合她心意的。 本想开口说她几句,又想起了苏清妤那门富贵无极的婚事,还有沈家对她的看重。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还在苏清妤行礼之后,用力扯出一抹笑意。 “清妤来了,坐吧。元嬷嬷,去端一盏大小姐喜欢的糖酥乳酪来。” 虽说是在笑,但是苏清妤怎么看,都觉得那笑容有些勉强。 她也不在意,起身福了福身,“多谢祖母惦记。” “老夫人,我们是不是来晚了?”随着一声爽朗的笑意,雪姨娘走了进来。 苏清妤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雪姨娘在老夫人这已经这么得脸了?一个姨娘,也敢在松鹤堂大呼小叫,这个家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只见雪姨娘一身石榴红刻丝妆花褙子,藕荷色金边襦裙,头上是一对赤金的朝阳五凤挂珠钗。再配上她那副咧到嘴边的笑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儿子高中状元了。 苏清妤盯着她头上的钗子看了两眼,若是她没看错,那应该是祖母的。 看来这几日的工夫,雪姨娘已经把老夫人哄高兴了。 苏宜慧和苏元恺跟在雪姨娘身后,苏宜慧依旧像是一只傲娇的孔雀。苏元恺也是一脸的春风得意,看见苏清妤的时候,只斜了一眼。 老夫人见他们进来,笑容比刚才真诚多了。 “听说元恺昨日又去徐家了?”苏老夫人笑着问道。 从前她总是瞧不上雪姨娘下人的出身,不像顾若云,哪怕夫家获罪,那也是世家大族娇养的小姐。 所以她对雪姨娘的两个孩子,本也不抱什么希望。 可眼下顾若云的事败露,名声尽毁,苏元澈应该是不能袭爵了。苏元恺虽说没有大才,但是好歹和徐家算是姻亲。雪姨娘最近又来的殷勤,老夫人便也动了让苏元恺袭爵的心思。 雪姨娘听老夫人问,便白了苏元恺一眼,然后说道:“老夫人该打他一顿,昨儿晚上和徐六少爷,还有几位世家公子喝酒,喝到了夜里才回来。” “醉成那样,睡前还嘱咐下人,早上一定喊他起来,给您请安。” “要我说,再喝那么多,就不该让他进府。” 雪姨娘的话听着是教训,实则也是显摆苏元恺在外面能和徐六少爷一起喝酒,又向老夫人表明了他的孝顺。 果然,几句话说得老夫人眉开眼笑。 “你也别教训他了,在外面走动,这些都是难免的。” “下次再喝多了酒,就不必来请安了,多躺着歇歇是真的。” 苏元恺应了声是,又看向苏清妤。想起姨娘说的,他想坐上世子的位子,最好得到大小姐和夫人的支持。 便觉得有必要跟苏清妤拉近下关系。 “妹妹,往后你若是在沈家受欺负了,就回来跟大哥说,大哥一定给你做主。” 第八十一章 男孩还是女孩? 苏清妤听着这句话忽然有些恍惚,若是她的哥哥或者姐姐还在,说出的话一定比苏元恺真诚得多。 这话从苏元恺嘴里说出来,苏清妤却只觉得讽刺。 神色淡淡地说道:“那就多谢大哥了。” 她不会让自己在沈家受委屈。退一万步讲,就算真受了委屈,她也不认为苏元恺有给她撑腰的能力。 他自己先躲过十几天之后,徐良平的那场劫难再说吧。 从松鹤堂出去之后,苏清妤去了苏家前院的库房。里面有一间小仓库,专门放着陈年的账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年苏家众人的脉案也在里面。 她想找到当年母亲有孕的脉案,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为了掩人耳目,她只带了心细稳重的翡翠进去。 脉案被装到了两个大箱子里,打开箱子就是铺面的灰尘。 主仆两人一本本的看,一页一页的查。毕竟是苏家几十年的脉案,想找到林氏有孕那段时间的,并不容易。 第一日两人灰头土脸的找了一天,没有一点收获。 第二日晌午过后,苏清妤眼睛都要看直了,就听翡翠喊道:“小姐,是不是这本?” 苏清妤拿过翻了翻,看里面的日期确实是林氏有孕那九个月的脉案。 她拿出棉帕,把脉案反正面擦拭干净,然后站起身说道:“我们走,回去沐浴更衣。” 翡翠在边上问道:“小姐,这脉案您能看懂么?” 苏清妤笑了笑,“我看不懂,咱们去找能看懂的人。” 她打算去找一趟周先生,请他帮忙看看脉案,最好能看出母亲怀的是男是女。她找人的时候,也好有个侧重点。 别的大夫也不是不能看,但是她还是想找最好的大夫,这样她得到的信息可能也会多。 而且她还有个私心,想查十八年前的事,她和三表哥都不行,可能还是需要沈之修帮忙。 换了身衣裳之后,苏清妤坐上马车再次去了沈家西院。 这次开门的依旧是上次那个小厮,翡翠开口说道:“小兄弟,能不能在给我们通禀……” 话还没说完,那小厮就打开了西院的门,恭谨地说道:“三爷说了,苏小姐来了直接进去,不用通禀。” 又小声对边上的另一人说道:“快去告诉三爷,夫人来了。” 苏清妤:…… 他们是以为她听不见,还是特意让她听见? 去主院的路上,时不时有小厮停下脚步,给苏清妤行礼。 脸上的表情,要多喜庆就有多喜庆。 苏清妤有一种成亲之后,下人拜见当家主母的感觉。 好不容易到了主院书房,才知道沈之修在见客。 文竹引了她去边上的花厅,吩咐人上了茶和点心。 书房内,沈之修正在和几个幕僚议事。 文竹轻手轻脚走进去,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三爷,苏小姐来了。” 沈之修轻扣桌面的手指忽然顿住,然后直接打断了幕僚白至的话,“晚点再议,你们先回去吧。” 白至几人微愣了片刻,猜测家里可能来了贵客,便都起身走了。 沈之修也站起身,朝着花厅方向走去。 沈家西院没有丫鬟,沈之修身边都是小子伺候。 所以此时花厅内只有苏清妤主仆,花厅外倒是站着好几个小厮,等着听里面的吩咐。 文竹在边上低声问道:“三爷,要不要选几个丫鬟过来伺候,这样苏小姐来的时候也方便。” 沈之修未加思索地说道:“先不用,成婚前我会亲自选人。” 他抬脚进了花厅,略带一点笑意地问苏清妤,“用过午饭了么?” 苏清妤点头答道:“吃过了,今天来是有事情要麻烦您。” 自从沈之修回京,她好像麻烦他好几次了。 沈之修显然不喜欢苏清妤的过于客气,摆手说道:“我们之间不用说这种话,出什么事了?” 苏清妤也没瞒着,说起了十八年前的事。 沈之修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等到苏清妤说完,就听他沉声说道:“竟然有这种事?那你找我,是想让我帮你找那个孩子的下落?” 苏清妤说道:“我带了我母亲有孕的脉案来,想请周先生看看,我母亲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想着,这样起码能缩小点目标。我还想问一句,周先生那人可靠么?找到人之前,我不想弄的人尽皆知。” 这件事没有眉目之前,尤其不能被母亲和苏家众人知道。若是她尽力了也没找到人,这件事她就会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让母亲带着遗憾和痛苦生活。 她这些日子也观察了,周先生对她并没有仇恨或者不喜的神色。可能前世,他只是收钱办事也说不定。 沈之修点头说道:“也是个办法,周先生那边你不用管,我能保证这件事不会外传。” 说完又扬声吩咐外面的文竹,让他去请周先生。 苏清妤叹了口气说道:“人还活着的希望也不大,活着能找到的希望就更不大了。” 沈之修安慰道:“我帮你查一查,必要的时候,只能审问那个姨娘了。” “看看她是把孩子直接杀了,还是送给别人养了。” 苏清妤思量了片刻说道:“你说的这个我也想过,但是我没有证据。我怕什么都没问出来,又惊动了她。万一她一不做二不休,要了我哥哥姐姐的性命怎么办?” “到了这一步,我不敢冒一点险。”苏清妤抿着唇,眼底忧心忡忡。 沈之修眸色微冷,开口说道:“到了需要她张嘴的时候,我会亲自审的。” 他想问的事情,还没有问不出来的。 察觉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又放缓了音调,安慰道:“我们先查个大概,审问她的时候也能事半功倍。” 沈之修的话让苏清妤有了些底气。莫名的,她就是相信他什么都查得到。 好像再难的事情,到了他这,都变得简单了许多。 沈之修见苏清妤一张脸紧绷着,便知道这件事已经压在了她心头。 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酸涩感,说不清是心疼还是什么。 “三爷,周先生来了。” 文竹在门口通报完,就推开了花厅的门。 周先生进来之后,苏清妤递上那本脉案,客气地说道。 “请先生帮忙看看,我娘当年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脉案上,能不能看出那个孩子有什么特征。” 第八十二章 故意抱他? 周先生接过脉案,在边上坐下,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 苏清妤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为了找到血脉至亲,她连前世对周先生的仇恨都压在了心底。 周先生足足看了有一刻钟,看到最后放下手里的脉案说道:“夫人当年怀的是男孩。” 苏清妤语气焦急地追问道:“先生能确定么?” 对周先生这种神医来说,这句话问的其实有些失礼。 周先生却没有一丁点不悦,反而耐心解释道:“这脉案很详细,能看出写脉案的大夫稳重心细,应该是位老大夫。” 苏清妤连忙点头,写这份脉案的大夫是府医徐老大夫的父亲,当年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了。 周先生继续说道:“一天的脉象可能还说明不了什么,但是从整个孕期的脉象看,确实怀的是男孩。” “不过……” 周先生又迟疑了片刻,才继续开口说道:“胎儿先天左手臂脱臼,不是很明显。这位大夫显然有些拿不准,打算孩子生下来再看。” “先天手臂脱臼?那是不是说明,他的左手臂有缺陷,抬不起来还是用不上力?”苏清妤问的急促,问完又紧抿着唇看着周先生。 沈之修见她全身紧绷,下唇因为紧张已经咬出了丝丝血痕。 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应该不会,脱臼不算什么大毛病,别太担心了。” 周先生也说道:“三爷说的对,这不算什么大毛病。若是生下来就有好大夫,直接就能接上。哪怕耽搁到了现在也不怕,我这点医术,接个手臂还是能的。” 苏清妤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察觉沈之修在她身边站着。 “让三爷见笑了,我没事。” 她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手臂脱臼是很严重的问题。 周先生离开之后,苏清妤也恢复了理智,神色从惶恐迷茫到沉着坚定。 沈之修吩咐人换了热茶,又在苏清妤对面坐下,说道:“我看这样吧,先从那个姨娘的家人和亲戚查起。” “只要查清了人没在她手里捏着,我们就可以审问她了。” 苏清妤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最妥当。便说道:“雪姨娘那边的亲戚,我让三表哥派人去查,他的人三教九流都熟悉。若是三爷去查,就太高调了。” 沈之修赞同地点点头,“无尘去查也好,让他查的仔细点,千万不能有疏漏。” 后面的事有了章程,苏清妤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沈之修忽然上前说道:“事情总能查清楚,回去之后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虽说这件事年头是长了些,可也不是一点痕迹都查不到。” 苏清妤感激地看向沈之修,想道谢,又觉得口头上的谢太敷衍。 她忽然想起林氏送到碧水阁的布料,于情于理都该在成婚前给他做几身衣裳鞋袜。 “三爷,你这有皮尺么?”苏清妤忽然开口问道。 沈之修不解地问,“要皮尺做什么?” 苏清妤笑道:“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总得报答一二不是。我量个尺寸,回去给你做两身衣裳。” “听说女子成婚前,都要做的。” 哪怕是说起成婚的事,她坦坦荡荡,也少有少女的羞涩。 苏清妤一边说,一边去他的书案边,找了一张空白的宣纸,又准备好了笔。 沈之修唇角微动,像是想说什么,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 没一会,文竹送了皮尺进来。苏清妤接过便开始给沈之修量身,还让文竹在边上记录。 文竹开口说道:“苏小姐,不用这么麻烦,三爷的身量尺寸已经……” 沈之修冷眼扫向文竹,吓得文竹连忙闭上嘴。 正在聚精会神量身的苏清妤没听清文竹说什么,转头问道:“你说什么?三爷的身量尺寸怎么了?” 文竹清了清嗓子,说道:“属下是说,三爷经常在外走动,衣裳要合身一些,苏小姐您量的仔细点。” 说完,他又仔细看了看沈之修的脸色,然后长出了一口气。 苏清妤并未发现这主仆二人的异样,她正拿着皮尺环过沈之修的腰间。 手掌划过他紧实的腰窝,冷艳的侧脸距离他的胸膛也只有一寸距离。 沈之修两只手臂抬起,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不敢动。 量完了腰身,苏清妤又量了腿长,还有鞋子的大小。 等她站起身,才发现沈之修双臂还抬着,她忙说道:“好了,三爷可以放下手臂了。” 沈之修这才意识到已经量完了,神态自若地放下手臂,又轻咳了两声说道:“辛苦了。” 文竹听出了沈之修是在掩饰尴尬,在一边低头憋笑。 苏清妤收起那张纸,小心地揣到身上,告辞离开了沈家。 从沈家出去,她去找了林无尘,把事情的始末都交代了清楚。林无尘听完久久未能回过神,之后又很严肃地告诉苏清妤,这事他一定会查清楚。 苏清妤甚至在林无尘的眼底,看见了明晃晃的杀意。 等到回了侯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苏清妤用过晚饭,就吩咐珍珠,“去把那些料子拿过来,我选一选。” 话已经说出去了,衣裳就要抓紧做了。 珍珠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出趟门回来,竟愿意做针线了。 但还是去了里间,把之前收起来的料子又捧了出来。 一摞料子的最上面,还有一只信封。 苏清妤看了一眼,问道:“那是什么?” 珍珠回道:“那是沈家众人的身量尺寸,小姐给他们的见面礼,按照上面的尺寸做就行了。” 珍珠见苏清妤脸色忽然变了,又说道:“三爷和老夫人的,您亲手做。别人的,我们来缝制就是了。” 苏清妤盯着那个信封开口问道:“沈三爷的尺寸,上面也有?” 珍珠笑着回她,“我的小姐,可以没有旁人的,不能没有他的啊。没有他的身量尺寸,您怎么给他做衣裳。难道还能您亲自去量不成?那也太不成体统了。” 苏清妤想起今日在沈之修的书房,她贴着他胸膛环着他腰的场景,脸颊忽然滚烫了起来。 沈之修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为了抱他吧? 第八十四章 还是个情种 苏承邺此时哪里还有理智,直接把顾若云拽到了地上,又扑到床边给了周不仁一拳。 足足持续了一刻钟的拳打脚踢,最后因为苏承邺体力不支,才停了下来。 鼻青脸肿的两个人,慌乱地在地上找衣裳往身上套。 苏清妤听里面差不多了,便抬脚走了进去。 “父亲,今儿是元澈的生辰,咱们是不是早点回府?” 她不提苏元澈还好,这一提,等于一把尖刀又扎到了苏承邺的心头。 他气得蹲下身子,一只手捏住顾若云的脖颈,“苏元澈不是我儿子?你这个贱人,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程如锦也不是我的种吧,你们母女还真是谎话连篇,心肠歹毒。” 顾若云用力咳嗽了两声,伸手掰开苏承邺掐着她的手,说道:“侯爷,如锦真的是你的女儿。” 苏承邺面目阴鸷,冷声说道:“你觉得我信么?你这种水性杨花到处勾搭男人的荡妇,孩子是谁的种,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顾若云眼底涌起浓浓的恐惧,她从未见过苏承邺这样的神色。 她毫不怀疑,下一刻苏承邺就能掐死她。 死亡的恐惧涌上心头,顾若云眼神微缩,忽然开口说道:“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就不怕我说出当年的事?” “皇上若是知道当年程家的案子你是帮凶,能饶过你么?” 以往只要顾若云提起当年在福建的事,苏承邺再大的脾气都会收敛。 顾若云一直觉得是这件事拿捏住了苏承邺,所以她才能在苏家风生水起。 却没想到苏承邺听完她的威胁,眼中寒光更盛,本来移开的手再次捏到顾若云的脖颈上。 “你威胁我?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是被你拿捏的?” “若不是顾念我们少时的情谊,我早就杀了你了结那件事了。” “顾若云,你当真是蛇蝎心肠,这时候还想着威胁我。” 苏承邺手上的力度加重,顾若云因为呼吸不畅,脸色憋得通红。 在边上的周不仁则一步步爬向门口,想要离开。 苏清妤站在门口的位置,半倚着门框,正冷眼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真没想到,她这个拎不清的爹,还是个情种。 她之前也疑惑不解,既然顾若云抓了他的把柄,他怎么不把人除了? 却没想到,竟是因为舍不得。 等苏清妤察觉到周不仁已经爬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脚下了。 苏清妤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低声对翡翠说道:“出去让文竹找两个人,把这人弄出去。” “就说我还有用,别弄死了,最好找个由头关起来。” 翡翠转身出去找人,不一会儿,两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就走了进来,不声不响地把周不仁带了出去。 等到苏承邺想起周不仁的时候,顾若云已经被他掐的晕了过去。 见周不仁不见了,苏承邺便起身问苏清妤,“那个奸夫呢?” 苏清妤冷声说道:“跑了,没抓住。” “怎么让他跑了?你的两个丫鬟不是会武功么?怎么没拦住?”苏承邺不悦地说道。 苏清妤眉目微蹙,“父亲,你的意思是我要帮你捉奸,还要帮你看着奸夫?” 苏承邺一口气憋在胸口,无处发泄。又想起周不仁知道他不少秘密,眼底涌起一丝杀意。 但是此时人已经跑了,他只能另做谋划。低头看了顾若云一眼,弯腰把人拎起来就往外走去。 文竹之前安置在院子里的人都隐在了暗处,苏承邺还不知道这事有沈之修的手笔。 或者说,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苏清妤是怎么知道的,有谁帮她。他现在只想着怎么收拾顾若云,怎么把周不仁抓回来。 院子里停着苏家的马车,苏承邺拽着顾若云上了马车,苏清妤自然不会跟着上去。 她吩咐赶车的二喜回府,不必管她。 苏家的马车刚离开,文竹就带着人赶着马车走了过来。 “苏小姐,请上车,属下派人送您回去。” “那个周不仁,属下会按照您的吩咐处理好的。” 文竹说话恭恭敬敬,低垂的眼睑看着地面。就连站姿都和在沈之修面前一样,垂手而立。 上马车之前,苏清妤对文竹客气地说道:“今日麻烦你了,回去替我谢谢三爷。” 文竹忙道:“苏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 开什么玩笑,三爷在意的人,他怎么敢领谢?这话若是让三爷听到,他怕是得领罚了。 苏清妤上了马车才发现,这辆普通的青帷马车里别有洞天。 车内铺着厚实柔软的皮毛垫子,靠着车厢壁是几个杭缎暗纹的大迎枕。马车顶上两颗硕大的夜明珠,几人坐下后,发现边上还摆着一个点心攒盒。 翡翠打开看了看,惊呼道:“小姐,都是你爱吃的。三爷手下的人做事,真是妥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个丫鬟称呼沈之修的时候,自动自觉地去掉了沈字。 倒像是称呼自家主子一样,比从前亲近了许多。 苏清妤扫了一眼精致的点心攒盒,失笑着说道:“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估计是巧合。” 玛瑙却笑着打趣道:“小姐没听说过那句话么,有心之人不用教。” “三爷想知道小姐喜欢吃什么,还能打听不出来?” 翡翠在一边偷笑,显然认同玛瑙的话。 苏清妤白了两个丫头一眼,说道:“你们两个,怕是外面的话本子看多了。” 这世上哪那么多恩爱情长,不过都是权衡利弊下的选择罢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苏家,停在了二门处。翡翠给沈家的车夫打了不菲的赏银,又把人好生的送了出去。 苏承邺已经把顾若云拽了下来,正要往内院去。 此时顾若云也醒了过来,披头散发已经看不出原本端庄的样子。 她想挣脱苏承邺的钳制,试了半天都没能成功,离远看,两人就像扭打在了一起。 苏清妤看他们这戏码有点看够了,打算回去歇歇。 还未等转身离开,就见外院又进来一辆青帷马车。 马车在苏清妤身边停下,程如锦一身锦衣华服下了车,身边跟着一个面生的小丫鬟。 “大表姐好,我回来给元澈过生辰的。” 程如锦这些日子又重新得了沈昭的宠爱,倒是比之前没了孩子的时候娇艳多了。 苏清妤主仆几人的身形,正好挡住了程如锦的视线,所以她并未看见顾若云和苏承邺。 听程如锦提起苏元澈的生辰,苏清妤来了精神。 立马转身扬声问道:“父亲,您的好女儿回来给您儿子过生辰了。这生辰咱们要怎么过?我是不是得备一份礼?” 第八十五章 你说谁是野种? 随着苏清妤几人让到一边,程如锦也看到了不远处扭打在一起的两人。 快步上前惊呼道:“这是怎么了?父亲怎么能动手呢?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程如锦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前一直是私下叫苏承邺父亲,当着外人的面就叫声表舅。 自从顾若云被抬成了平妻,程如锦的称呼也彻底变了,直接改口叫了父亲。 苏承邺听见苏清妤和程如锦的话,拎着顾若云衣服领子的手也下意识松开了。 他转头看向程如锦,眼里涌起浓浓的厌恶。 “滚,没你说话的份。” 程如锦整个人愣在那,这是父亲第一次用这样的态度对她。尤其是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还有母亲,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程如锦上前试图扶起顾若云,却被苏承邺直接推到了一边。 “你给我滚,以后再进苏家一步,我打折你的腿。” 说完,他拽着顾若云就往韶华堂的方向走去,丝毫不理会在后面哭喊的程如锦。 苏承邺走远了之后,苏清妤抬脚走到程如锦身边,幽声说道:“表妹想知道怎么回事么?我可以做回好人,告诉你。” 程如锦皱眉看向苏清妤,“你又搞什么鬼了?” “我警告你,不要动我娘和我弟弟,否则我跟你没完。” 苏清妤忍不住笑出声,反问道:“跟我没完?在苏家,我是嫡女,你是外室生的野种。在沈家,你是角门抬进去的妾室,我是明媒正娶的三夫人。” “你要怎么跟我没完?” 程如锦扬起手就要打苏清妤,嘴里骂道:“你说谁是野种,你敢这么说我。” 翡翠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程如锦的手腕,又往边上一甩,冷声说道:“表小姐再动手,奴婢下手可就没分寸了。” 苏清妤笑意吟吟地说道:“表妹别急,我说你是野种是有原因的。哦,对了,你还不知道你娘是怎么回事吧?” 程如锦紧咬着唇,怒视着苏清妤。她不知道苏清妤要说什么,但是她又必须听。她要知道她娘怎么了,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 苏清妤眼里充斥着报复的快感,心里别提有多舒爽了。 她红唇微启,语调中透着欢快的笑意,“今日父亲去了城东的一处宅子,那宅子是周氏商行的老板周不仁的。” “结果父亲进去的时候,你猜他看见了什么?” 程如锦见苏清妤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别卖关子,你说不说?” 苏清妤耸了耸肩,“表妹从前不是挺有耐心的,怎么现在脾气这么暴躁?” 她说的从前是前世,程如锦用了三年的时间生下沈昭的孩子,除掉她。今日,却连听故事的耐心都没了。 “你不说我走了。”话是这么说,脚却丝毫微动。 苏清妤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父亲进去的时候,云夫人正一丝不挂地坐在周老板的身上。” “啧啧,说起来云夫人也三十多岁,我倒是没想到,声音还那么好听。” “嗯,腰肢也软,后背也白皙水润的。” 其实苏清妤压根没看见,她进去的时候两人衣服都套在身上了。 但是她就是想恶心程如锦,所以靠着自己的想象说了起来。 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就这样出现在了程如锦的脑海里。 程如锦怒视苏清妤,“你胡说,我娘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苏清妤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扩散开,“这就受不住了?那我再跟你说点秘密吧。” “你弟弟苏元澈,也是你娘和那个周老板生的。” “这件事,父亲已经知道了。你猜,他会怎么对你弟弟?” “还有你,你还真是苏家的血脉。可惜啊,父亲已经不信了。” “在父亲心里,你就是个野种。你是你娘在外跟野男人苟且生下的,是不是很意外?” 随着苏清妤一句一句的话出口,程如锦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两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尖利的指尖扎进了手心。一阵刺痛顺着手臂蔓延,她才拉回了一丝理智。 “你胡说,这些不是真的。”程如锦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自觉相信了苏清妤的话。 程如锦恍惚觉得头顶的天塌了,这几年她虽然没被苏家承认身份,但是私下里,苏承邺对她很好。 她一直觉得平宁侯府就是她的依靠,这个父亲就是她的后盾。所以哪怕是到沈家为妾,她也不怕。总有一天,她能给自己和娘亲奔一个好前程。 可今日的事,却给了她当头一棒。通过苏清妤说的话,再结合刚才她看到的场景,事实如何再清楚不过了。 苏清妤看着程如锦一脸绝望的样子,又想起前世她牵着孩子到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场景。重生三个多月,那日的画面却好像越来越清晰了。 她一步步走到程如锦身边,在她耳畔低声说道:“表妹放心,我会通知你来收尸的。” 程如锦回过神,转头看向苏清妤,“就因为我爬了沈昭哥哥的床,你就这么对我?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你因为一个男人,不顾我们表姐妹的感情?” 苏清妤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绝了。 但是显然,程如锦连她娘的三分精明都没学到。这点小心思,都挂在脸上了。 听说当年顾若云嫁到福建总督府程家之后,以少奶奶的身份,在一年内拿下了总督府内宅的管家权。就连她公公,福建总督程学文都对她另眼相看。 有心算无心,苏程两家这些年被她耍的团团转。 苏清妤嘴角泛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我还真不是因为男人,你拿沈昭当宝,我却是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我这么对你,是因为我看透了你的内心。你和你娘,早就开始觊觎我的婚事,和侯府的一切了。”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程如锦摇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清妤,一步步后退,嘴里嘟囔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娘告诉她的话,她都记得,半点都未露出端倪。怎么好像一夜之间,就被苏清妤悉数看透了这些? 苏清妤冷冷地看着程如锦,随口对身边的翡翠说道:“把人打出去,别打死了。” 程如锦必须死,但是不能这么死在苏家。再说了,这时候死,不是便宜她了? 她要让她看着,她的母亲和弟弟都是什么样的下场。她还要让她知道,在沈家有她在,就没她程如锦的活路。 就这样,程如锦被翡翠和玛瑙连踢带踹地送了出去。 苏清妤转身往内院的方向走去,还未走到碧水阁,就有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知春上前通禀。 “大小姐,松鹤堂给四少爷庆生的宴席准备好了,老夫人还等着您呢。” 知春得过苏清妤的不少赏赐,所以又好心的提点了两句。 “大小姐说话小心着点,您今儿没送四少爷生辰礼,晚宴又回来的这么晚,老夫人动了怒了。” 第八十六章 帮你找回了亲爹 苏清妤微怔片刻,祖母等着给苏元澈过生辰?外院的事还没传到松鹤堂? 她轻轻摇了摇头,祖母年纪大了,对内宅的掌控也大不如前了。 按理说,父亲和顾若云争执,下人该第一时间禀告老夫人的。 苏清妤示意翡翠打赏,翡翠掏出了一块银锭子塞到了知春手里,俏皮地说道:“这是我们小姐请姑娘吃点心的。” 府里下人都知道,大小姐出手大方。知春高兴地接过,谢了苏清妤。 就听苏清妤问道:“父亲和云夫人去了么?” 知春摇头回她:“还没呢,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请了。” “现在雪姨娘,莲姨娘,大少爷,三小姐,四小姐在松鹤堂呢。” 知春说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翡翠,见翡翠手里空空如也。 又说了句:“现在只有大小姐您,还没送贺礼了。” 苏清妤闻言忽然笑了,“我还真带礼物了,咱们这就去给祖母送礼。” 前世程如锦在侯府怀孕生子,又在苏家对她下手。这些事,她可不信没有家里这几位长辈的手笔。 她不会做弑父杀亲的事,但是他们若是被气死了,那可怪不得她了。 很快,苏清妤就到了松鹤堂。 府里主子不多,现在只有苏承邺,顾若云和林氏没来。林氏还没出小月子,也不会来。去找苏承邺和顾若云的人,则还没回来。 老夫人本就生气这几人来的晚,苏清妤先进来,自然怒火都发在了苏清妤身上。 “怎么才来?一大家子都在这等着你。” “你弟弟五岁的生辰,你就这么不放在心上?也没准备个礼物?”老夫人手里的茶盏重重撂在了红木桌子上,犀利的眸子看向苏清妤。 哪怕苏清妤有门好亲事,在老夫人心里,也是比不过孙子的。 这也是世家大族刻在骨子里的思想,别说只是门好亲事,就是进宫坐上后位,那也是要为家里筹谋的。 多少人家的女儿,都沦为了给兄弟们铺路的工具。 苏清妤见老夫人发怒,既没惶恐的请罪,也没好声解释。 而是淡笑了一声,说道:“祖母息怒,我怎么能不给弟弟准备礼物呢。” “这么重要的日子,一般的礼物可拿不出手,我给元澈准备了大礼。” 苏元澈一身绣五福吉祥的缎子袄,脖子上戴着嵌如意金锁的项圈,不说话的时候就像年画里的福娃娃。 但是府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四少爷被老夫人娇惯的不成样子,一张嘴就是个混世小霸王。哪怕他才五岁,也不妨碍他在府里招猫逗狗,打骂下人。 苏清妤从前和这个弟弟接触不多,重生之后,更是正眼都没看他。苏元澈像是知道这个姐姐不好欺负一样,也从不惹她。 但是今日是他生辰,他身边的乳母说今日他最大。他见这么多人都给他送了生辰礼,只有这个大姐姐没送,祖母又呵斥了她,心思便有些活了。 苏元澈走到苏清妤身边,仰头看着她,“我的礼物呢?还不快拿出来?” 那语气,竟是和呵斥下人没什么区别。 苏清妤心里涌起一阵厌恶,却低头给了苏元澈一个笑脸。 嘴角含笑地说道:“姐姐当然有礼物给你,姐姐给你找到了亲爹。” 苏清妤的话让整个松鹤堂宴息室的人都惊诧的张开了嘴,只有苏元澈,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开口问道:“我亲爹?他是来给我过生辰的么?给我准备生辰礼物了么?” 五岁的孩子,还不知道亲爹是个什么意思。因今日收到了许多礼物,所以他下意识地把这事和礼物联系到了一起。 苏清妤轻咳了两声,回道:“这个姐姐就不知道了,看你……养父怎么想了。” 姐弟俩的对话认真,却让人听得胆战心惊。 老夫人回过神,怒斥苏清妤,“你胡说什么?什么亲爹养父的?” 苏清妤撇了撇嘴,“祖母还不知道么?父亲今日亲自把云夫人和一个男人堵到了床上,那个男人说了,他才是元澈的亲爹。” “还好我托人截下了折子,这若是立世子的圣旨下了,咱们才知道内情,苏家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了。” “苏家列祖列宗,怕是都得气得从祠堂里爬出来。” 老夫人闻言脸色一变,一只手扶着边上的红木桌子,身形微微晃动了两下,又恢复了正常。 “你说真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这句话刚问完,就有丫鬟跑进来,说道:“老夫人快去看看吧,侯爷要把云夫人打死了。” “侯爷还吩咐……” 小丫鬟说到这,忽然止住了话,不敢再说下去。 老夫人气得厉声呵斥,“说,侯爷说什么了?照实说。” 小丫鬟吓得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地说道:“侯爷……侯爷说,让把……四少爷绑起来,他要一起打死。” 话刚落地,老夫人就已经站起身往外走去了。 众人见状,只得在跟在老夫人身后,往韶华堂走去。苏元澈的乳母忐忑不安地抱着他,跟在老夫人身边。 此时最高兴的,莫过于雪姨娘了。之前她还担心苏承邺执意要选苏元澈为继承人,苏元澈既然不是苏家的血脉,那这世子之位非她儿子莫属了。 苏清妤走在人群最后面,她要去看看苏承邺能不能下得去手,她还需不需要补一刀。 众人刚走到韶华堂大门口,就听见院子里面传出了女人的惨叫声。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苏清妤,听到这声惨叫都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有下人推开韶华堂院子的大门,还没进去,扑面的血腥味就传了出来。 头一个进去的老夫人脸色微变,身边的乳娘抱着苏元澈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跟在老夫人身边的雪姨娘,看清院子里的场景之后,弯腰直接干呕了起来。 只有苏清妤神色不变,一眼不眨地看着院子里被苏承邺吊着打的顾若云。鼻尖萦绕着浓浓的血腥味,她第一次觉得血腥味这么好闻。 此时的顾若云已经看不出人样了,全身都是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苏承邺手里,是那根带着倒刺的鞭子。 整个韶华堂的下人,都在一边跪着,几个胆小的丫鬟缩成了一团。 老夫人皱眉走上前,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让你下这么狠的手?”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到现在,心里依旧不相信苏清妤说的,她不信顾若云是那样的人。 第八十七章 我还要给她披麻戴孝不成? 此时的苏承邺没有一点平日里俊朗儒雅的样子,倒像是无边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 见问话的人是老夫人,苏承邺收敛了脸上的冷意,说道:“母亲,我亲眼看见她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私会。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算计我,算计苏家。” “今日不杀了她,难解我心头之恨。” 苏承邺一字一顿地把话说完,扬起手又一鞭子抽了上去。 见顾若云不叫了,又吩咐身边的小厮,“泼水,泼辣椒水。” 一盆红彤彤的水,直接扬在了顾若云身上。 “啊。” 凄厉的惨响声再次响彻云霄,韶华堂俨然成了地狱的刑堂。 老夫人得到苏承邺的答案,便也不再劝了。没有男人愿意戴绿帽子,而且听苏承邺说的,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事。 事情已经这样了,老夫人捻着佛珠转身就出了韶华堂。 众人见状,也都跟着陆续离开。 抱着苏元澈的乳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带着孩子先去后面休息。 苏清妤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之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院子里吊着的,血葫芦一样的人。 回去的路上,苏清妤像是胸口移开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 晚上珍珠去大厨房拿菜,回来之后一边摆饭一边说道:“我拿菜的时候,遇到了芙蓉苑的翠梅。才知道雪姨娘拿了银子,点了一桌大菜,让大厨房帮着做了。” “今儿芙蓉苑是谁生辰么?” 苏清妤刚净了手,琥珀正帮她往手上涂着玫瑰味的手脂。 淡淡的香气让人心情愉悦,苏清妤笑着说道:“雪姨娘这是要庆祝大哥成了侯府世子,这偌大的家业马上到手了,吃点好菜算什么。” 珍珠有些不忿,哼了一声说道:“老天爷真是不开眼,若是咱们夫人生下嫡子就好了。” 翡翠连忙说道:“当着夫人的面,可不能说这样的话。”想想又说,“咱们小姐肯定已经有主意了,不说别的,这世子的位子肯定要给咱们真正的大少爷留着。” “总不能咱们把人找回来了,侯府的爵位已经没了。” 苏清妤在桌边坐下,先喝了口汤,然后说道:“翡翠说的对,这侯府的爵位自然不能让旁人占了去。” “这些日子,你们在府里走动都警醒着点。韶华堂和芙蓉苑有什么风声,都及时来告诉我。” 几个丫鬟应了声是,苏清妤便坐下安心吃起了饭。 今日的饭吃着都比平常的香,她比往日还多添了半碗饭。 次日一早,苏清妤还在睡梦中,就被翡翠摇醒了。 “小姐,快醒醒,韶华堂出事了。” 苏清妤用力睁开眼,因为还未睡醒,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娇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总不会是她那个拎不清的爹,又原谅顾若云了吧? 她是真不想起来,昨晚上因为太过兴奋,她到凌晨才睡着。 就听翡翠说道:“小姐,云夫人死了,被侯爷活活打死了。” 苏清妤嗯了一声,这事在她意料之中。 若是苏承邺下不去那个狠手,她也是要补一刀的。 翡翠继续说道:“四少爷也死了,是被侯爷捂死的。” “现在老夫人正和侯爷商议怎么发丧呢。” 苏清妤刚才还浑着的脑子瞬间就清明了,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捂死了?”她又追问了一句。 翡翠点点头,“侯爷半夜把孩子抱走的,等乳母发现的时候,已经凉了。” 苏清妤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去了也好,省得活着也是遭罪。” 珍珠捧着衣裳走了进来,是一件素色的月华裙,上身浅色对襟短袄。 苏清妤扫了一眼,说道:“给我拿那件红色绣莲瓣缠枝纹的遍地金袄裙,斗篷就拿三爷送的那件红色云锦孔雀纹的。” 珍珠迟疑了片刻,说道:“小姐,府里毕竟是死了人,这样穿好么?” 死人怎么想的,珍珠不在意。但是她怕别人说她家小姐不守规矩,太过招摇。 苏清妤却毫不在意,笑着说道:“不死人我还不这么穿呢。” “按我说的准备,一个丢人的贱妾死了,我还要给她披麻戴孝不成?” 等到珍珠按照苏清妤的吩咐准备好了衣裳,苏清妤已经画好了妆,簪好了首饰。 一身明艳喜庆的装扮,不像是府里死人,倒像是要办喜事。 和往常一样,她按时辰去了松鹤堂给老夫人请安。 管事苏忠看见苏清妤一身大红色的装扮,忍不住嘴角一抽。 心说平日也没见大小姐穿的这么喜庆,这怎么看,都不像要办丧事的样子。 苏清妤见苏忠从松鹤堂的方向来,便开口问道:“忠叔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 苏忠停下脚步,说道:“回大小姐的话,侯爷吩咐我操办云夫人和四少爷的丧仪,我要去账房支银子采买东西。” 两人死的突然,要采买的东西还不少。苏忠说完,就打算抬脚往外院走去。 苏清妤却开口把人喊住了,“等等,别去了。拿块草席卷起来,埋到西山脚下就是了。” 苏忠一愣,然后为难地说道:“大小姐,这可使不得啊。侯爷亲口吩咐的,我若是不办,侯爷还不怪罪我。” “侯爷说了,这关乎到侯府的脸面。” 苏清妤冷笑了一声,“脸面?侯府现在还有脸面么?我不为难你,我这就去跟父亲说。你就在这等着吧,你就是去了账房,也支不出一两银子。” 她说完转身进了松鹤堂。 苏忠也不敢动了,只能在外面等消息。这丧事到底怎么办,还得主子们拿定主意。 苏清妤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和苏承邺在说话。 “人已经死了,该给的体面还得给,这也是给侯府体面。” 苏承邺说了声“是”,就没再言语。 老夫人继续说道:“不管外面怎么传,只要我们不承认,就是谣言。再好生的操办一场丧事,这事也就过去了。” “依我看,这丧事不但不能从简,还要办的大点。” 昨日苏承邺捉奸的事,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这时候顾若云和孩子身死,傻子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此时正满心盘算,怎么能维持住苏家的体面。 苏清妤示意翡翠掀起帘子,她眉目冷凝地走了进去。 寒声说道:“我不同意。” 第八十八章 苏家的脸面 苏承邺见苏清妤进来,下意识的别过脸。 说起来这件事他能知道真相,还是苏清妤的功劳。 但是他总不能说,谢谢女儿带他去捉奸。父女俩一起捉奸,这事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苏清妤像是没看见苏承邺尴尬的神色一般,直接在苏承邺下首坐下。说道:“昨天的事,京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这时候风光大葬,算怎么回事?我们苏家成什么了?父亲成什么了?” 那可真成了活王八了。 苏承邺依旧没开口,老夫人沉吟着说道:“就是因为这事传的沸沸扬扬,才要好好操办,平息了流言。” 苏清妤眉心紧皱,她以为“掩耳盗铃”就是圣人教化世人编出来的,今天倒是见识到真的了。 祖母这样,是拿京城的百姓当傻子? 老夫人见她眉心紧皱,又叹了口气说道:“清妤,人死了,这恩怨也就消了。有些事,是做给活人看的。” 苏清妤心里冷笑一声,死了恩怨就勾销了?在她这可勾销不了。 前世今生的恩怨,她都会一笔一笔跟那对母女算清楚。死了又怎么样?谁说死人就不用还债了? “祖母,就算她死了,也改变不了她通奸的罪名。再说了,这些年母亲兢兢业业操持外面那些产业,才让她在府里钻了空子。” “现在要用我母亲辛苦赚的钱,给顾若云发丧。别说母亲了,我也不会同意的。” 苏承邺心里其实也不想给顾若云操办丧事,但是他最听不得别人提起苏家的钱都是林氏赚的。 苏清妤这么一劝,倒是激起了苏承邺的反骨。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 “丧事还是要办,不然别人怎么看我们家?你祖母说的对,这事是做给活人看的。” “就按照你祖母说的,办的风光体面些。你们兄弟姊妹,都回去换上孝服,怎么说她也是府里的平妻。” 苏清妤见这两人油盐不进,也失去了耐心。 冷声说道:“你们能咽下这口气,我却咽不下去。你们要办也行,那我只能自己找出气的方式了。” 苏承邺却不在意,说道:“只要事情体面的处理完,你是刨坟还是鞭尸都随便你。” 苏清妤怒及反笑,“刨坟鞭尸?我对她的尸体没兴趣。” “我回去就把这事编成话本子,然后送到京城各大茶楼,让他们说书。” 苏承邺一口茶刚进嘴,听见苏清妤的话,嘴里的茶直接喷到了地上。 茶盏往边上一摔,怒声说道:“你这是什么办法?那我们苏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苏清妤站起身,“脸面?你们给一个在外面通奸,又算计苏家爵位的人大办丧事,就有脸面了?” “索性不如一张草席扔出去,也让人知道我们苏家的风骨。” 这话听着有些讽刺,但是老夫人却也明白了苏清妤的态度。 和苏承邺母子俩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动摇。 一来是这事确实有掩耳盗铃之嫌,二来他们也是真怕苏清妤去找说书的。 按照苏清妤近来的行事做派,她可真的做得出来。到时候苏家可就真成了京中的笑柄了,祖宗八辈子的脸面,都会一朝丢光。 最后还是苏承邺开口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吩咐管家,把人送到西郊埋了吧。” 苏清妤满意地说道:“管家就在外面候着呢,我这就让人去告诉他。” 老夫人心里烦闷,见事情说的差不多了,便说道:“这事就这么办,你们父女也回去吧。” 父女两人起身出了松鹤堂,苏承邺往外院的方向走去。 刚转身,就听苏清妤说道:“父亲留步。” 苏承邺停住脚步,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有什么事?” 苏清妤在他身边站定,一脸平静,“三年之内,侯府不能立世子。” “为什么?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一个要出阁的姑娘,少管府里的事,安心备嫁吧。”苏承邺怔愣了一瞬,然后不悦地说道。 苏清妤忽然幽声说道:“周不仁在我手里,父亲不想当年的事被揭发,丢了爵位和官职,最好按我说的话做。” 如果没有哥哥这件事,她可能已经把苏承邺的罪证扔到御史手里了。什么侯府,什么爵位,她压根不稀罕。 但是人都有私心,她也有。 这侯府的爵位是哥哥的,她得帮他守住了。 苏承邺面色一变,咬着牙说道:“你威胁我?他人在哪?” 苏清妤摇头说道:“我还真不知道他人在哪,但是只要我想,明日他就能去大理寺告发您。” “父亲考虑考虑吧,只是三年不立世子,对父亲没什么影响。” 说完,也不等苏承邺说话,苏清妤便转身走了。 珍珠在边上不解地问道:“小姐,那三年以后若是还找不到大少爷怎么办?” “万一侯爷立了世子,我们第四年,或者第五年找到大少爷了,又怎么办?” 珍珠一脸纠结,凝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苏清妤噗嗤笑出声,说道:“那是三年以后的事了,只要我想,我能让侯府十年不能立世子。” 但是总要有哥哥的消息再说,有了消息,她才能往后筹谋。 没等走到碧水阁,管家苏忠就匆匆走了过来。 “大小姐,之前侯爷说要大办丧事,我就让人通知了表小姐回来奔丧。” “现在侯爷又改主意了,可是表小姐已经来了,怎么办?” “还是沈大少爷陪着一起来的,我们是让进还是不让进?” “让进的话,也没有灵棚,要怎么让他们祭拜?” 苏忠一脸为难,拿不定主意。 苏清妤停住脚步问道:“尸体现在在哪放着呢?” 苏忠回:“就在外院靠着西面墙角的地上,正打算往西郊送呢。” 苏清妤想了想说道:“既然表小姐有这个孝心,就把人放进来吧。” “人先别往西郊送了,先放在那。” 又对珍珠和翡翠说道:“我们也过去看看,表小姐这么孝心,总要给她母亲守个灵吧?” 第八十九章 表妹这么孝顺,跪上三天三夜吧 外院西墙脚下,两具尸体一大一小放在地上的席子上,身上盖着白布。 苏清妤站在离尸体十米外的地方,定定地看着,面无表情。 身后传来管家的声音,“沈大少爷好,表小姐好。” 苏清妤转过身,就看见沈昭和程如锦都是一身素衣,正往这边走过来。 自从上次在如意楼,沈昭被沈之修训斥又打了五十板子之后,苏清妤就再没见过他。 倒是没想到,他今日会陪程如锦过来。看来程如锦已经彻底笼络住了沈昭,不然以他的身份,不该陪着妾室来奔丧。 “两位来了,那就磕头上香吧。”苏清妤淡淡地说道。 程如锦上前直接跪在了尸体边,趴在顾若云身边失声痛哭。 有丫鬟拿了香烛纸钱过来,就在两具尸体的头顶位置,简单摆了摆。 这场丧事,比庄户人家还要简单。这若是摆在路边,说程如锦卖身葬母怕是都有人信。 “不是说要大办丧仪么?苏家就是这样办的?”沈昭忽然冷声说道。 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苏清妤冷艳的红色身影上。 爱恨交织,大抵就是沈昭现在的心情。当然,恨已经远远多过爱。就算爱,也不是真爱,只剩下偏执的想要占有。 刚才这句质疑,也不是为了给程如锦撑腰,不过是想在苏清妤这找点存在感罢了。 程如锦听到沈昭的质问,也由丫鬟扶着站起了身。 沈昭愿意陪她来,愿意给她做主,让她心里忽然踏实了不少。 程如锦也看向苏清妤,开口问道:“家里是还没准备好么?” 京中的流言她已经知道了,从进府开始,她甚至不敢问她娘和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刚刚苏家的人去通知她回来奔丧,还说会大办丧事,她心里长长地出了口气。苏家这样做,起码还能保住她母亲最后的体面。 母亲体面的过世,她在沈家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 不是她不想给母亲讨回公道,逝者已逝,她总要为自己谋划一二。 苏清妤淡淡地说道:“云夫人做出这样的丑事,苏家是不可能给她风光大葬的。” 程如锦红肿的眸子泛起一层怒意,“之前不是说要大办丧仪么?是不是你从中作梗?” 苏清妤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大红的斗篷裹在身上冷艳明媚。 “大办丧仪?表妹是想怎么大办?” 程如锦皱眉说道:“该有的仪式要有,灵堂也要布置起来。另外直近的亲朋故交,都该来送一送。还要请高僧超度亡魂,这些都是不能省的。” 在程如锦看来,哪怕她母亲做了丑事,苏家顾及颜面也不该和一个死人计较。 苏清妤差点笑出声,程如锦有什么脸跟她提要求。 “表妹说的这些……都不可能。” “不过我知道表妹一向孝顺,我之前已经托人问过了大师。有一个办法能让云夫人早登极乐世界,不受地狱恶报之苦。” 程如锦不解地看向苏清妤,“什么办法?” 苏清妤那身大红的明艳打扮,刺的程如锦锥心蚀骨般的难受。她不自觉地别过眼,不想看苏清妤。 “大师说了,只要近亲之人能在灵前跪上三天三夜,佛祖也会被感化,接云夫人去极乐世界。”苏清妤扬声说道。 说完又补了一句,“表妹是出了名的孝顺,别说是三天,就是让你跪死在灵前,你也绝不会说一个不字。对吧?” 程如锦咬唇看向苏清妤,这两句话,让她僵在这骑虎难下。 眼下刚刚二月中旬,天气虽有些回暖,但是晚上依旧寒风刺骨。这么跪上三天,别说身体受不受得住,可能夜里就直接冻死了。 但是苏清妤的话,让她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 只要她现在拒绝苏清妤的提议,马上她就会变成世人口中的不孝女。 她僵在那,说不出拒绝的话。 程如锦转头看向沈昭,希望沈昭能说几句话。但是沈昭的目光,却落在苏清妤身上,神色复杂深沉。 程如锦心里愤恨不已,在苏清妤放肆得逞的目光下,缓缓跪了下去。 地上铺着的团垫很薄,膝盖跪上去和跪在青石板上没什么区别。 才几息的时间,程如锦就已经觉得膝盖钻心的疼。再加上跪在那不动,寒风吹到身上,凉气直接渗到了骨子里。 苏清妤站在边上冷眼看着,若是程如锦真的为了守灵跪死在这,她一定给她定一副上好的棺材。 边上的沈昭纹丝未动,别说出言阻止,就连个关切的眼神都没给程如锦。 他只是目光阴鸷地盯着苏清妤,不知道在想什么。仔细看,就能看出他眼底的占有欲和晦暗不清的情愫。 程如锦看了眼沈昭,嫉恨的几乎要发狂。他不是说,以后对苏清妤只有恨么?可这眼神,怎么看都是爱而不得的偏执。 她心思一转,忽然单手扶住额头,朝着身子一侧倒了下去。 边上的丫鬟立马蹲下身子把人扶住,低声问道:“姨娘怎么样?” 只见程如锦面色苍白,一行热泪顺着眼角流下。 她转头看向沈昭,轻声说道:“沈昭哥哥,我好像有了身孕。” 沈昭一愣,然后向前了两步,蹲下身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一直在喝避子药么?” 自从程如锦上次小产之后,沈老夫人就吩咐人送了避子药过去,每日都要喝的。 老夫人说的很明确,正室没进门之前,妾室不许再有孕。 所以程如锦说有孕,沈昭第一反应就是弄错了。 程如锦抿着唇,开口说道:“我嫌味道不好,这两次就没喝。” 沈昭眉目紧皱,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便看向苏清妤,沉吟着说道:“不如让她回沈家诵经祈福了,也是一样的。” 苏清妤心头却是一阵狐疑,上次她给程如锦下的药很猛。按理说,服了那个药,一两年之内都不好有孕。 沈老夫人又谨慎地吩咐人送了避子汤,程如锦怀孕的几率就更不大了。 她为了不在这跪着,竟临时想出了这样的馊主意么? 也不怕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见沈昭还在看着她,苏清妤唇角轻扯,“表妹这是和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给表姑母尽孝?那表姑母肯定能早登极乐。” 第九十章 悸动 程如锦脸色微变,想起身,又被苏清妤一句话压的起不来。 沈昭有些不悦地看着苏清妤,“子嗣大事为重,苏小姐别强人所难。” 苏清妤冷笑出声,“沈大少爷这话说的,我按着让她跪了?她自己来尽孝,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的好像我害了你们沈家的孩子一样。” 沈昭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为了苏清妤来的,但是见她神色冷淡的样子,他就止不住的怒意上涌。 说话也口不择言,眼里透着阴鸷,“你若是敢害了沈家的孩子,我跟你没完。” “沈昭怎么在这?你要跟谁没完?”沈之修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开口,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苏清妤还未等回头,人就已经站在了她身边。她低头正好看见他大氅的衣角,寒风中衣袂翻飞。 沈昭没想到沈之修来了,忙上前行礼,“三叔安好。” 沈之修冷冷地看着他,“嗯?你要跟谁没完?” 沈昭垂手站在那,在沈之修的凝视下半晌没说出话。 程如锦见状起身走到沈之修身前,福了福身,柔声说道。 “给三叔请安,还请三叔别怪罪大少爷,他是陪我来给母亲上香的。” “大表姐让我跪在这,想让我尽尽孝心。大少爷担心我腹中的孩子,说话才急了,三叔千万别怪罪他。” 程如锦说话娇娇柔柔的,一双水润的眸子泪眼婆娑。红唇微抿,整个人如弱柳扶风,又带着故作坚强的倔强。 苏清妤打心里佩服她,就这副样子,哪个男人能不心疼?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沈之修,只见沈之修嫌弃的目光从程如锦身上划过。 然后看向沈昭冷声问道:“你哑巴了?我问你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妾室代你回答了?” 沈昭下意识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三叔……我……是我说错话了。” 沈之修冷冷地嗯了一声,又问道:“你陪着妾室来奔丧?谁教你的规矩?” “妾室先进门,已经是大忌。你还敢公然陪着妾室来奔丧,怎么想的?你是要学那些糊涂东西宠妾灭妻?” 沈之修的几句话说的异常凌厉,沈昭的头也垂的越来越低。 程如锦抬眼看向沈之修移不开眼,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和沈之修比,沈昭就像扛不起事的孩子一般。 她此时才知道,她费劲心力攀上的沈昭,不过是山脚下她能触及到的最好的风景。但是苏清妤,却轻而易举地站在了山巅。 凭什么?凭什么她退婚了,还能嫁给沈三爷这样的人? 从前她觉得苏清妤只是比她强了一个出身,此时她才知道,出身就是她一辈子无法逾越的鸿沟。 “三叔息怒,气大伤身。”程如锦又柔声说了句。 沈之修眉头紧皱,一个妾室,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插话。沈家的规矩,已经形同虚设了么? 沈昭察觉到沈之修的冷意,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 啪。 只见沈昭转身就给了程如锦一巴掌,呵斥道:“三叔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程如锦捂着脸,怯怯的不敢再开口。 苏清妤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自然看出了程如锦刚刚盯着沈之修的眼神。 那眼神让她极为不高兴,身边的人怎么说也是她未来夫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惦记也不行。 沈昭已经教训过人了,苏清妤便也没再多说。她不喜欢说无意义的威胁的话,不如想办法一击毙命来的实在。 沈之修像是察觉到了苏清妤的怒意,忽然转身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一个妾室而已,翻不出什么风浪。你若是不喜,到时候我想办法把人打发出去。” 虽说身为叔叔不好掺和侄儿房里的事,但是只要他想,他有无数的办法让这人别碍着苏清妤。 两人离得很近,沈之修因说话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苏清妤的耳畔,苏清妤白皙的耳后忽然就红了大片。 心头一阵悸动的感觉划过,转瞬又消散的无影无踪。 苏清妤下意识地点点头,从沈之修的角度,正好看见她长长的眼睫垂落下来,眼眸潋滟生波。 就在沈之修看着苏清妤愣神的功夫,沈昭开口说道:“三叔恕罪,侄儿这就带着她回府。” 沈之修回过神,敷衍地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说道:“自己去祠堂跪着,想明白了再起来。” 沈昭忙道:“是,侄儿记住了。” 对这个三叔,他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那是自小刻在骨子里的,深深的忌惮。 沈昭离开之后,在一边站了半天的苏承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沈大人……你怎么来了,有事?” 他纠结半天,才憋出一句沈大人。 本想叫沈阁老,又一想两人现在是翁婿关系,叫阁老太恭敬了些。 想叫声之修,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叫了声沈大人。 刚刚他听见沈之修教训侄子,莫名的就觉得心虚。尤其是那句宠妾灭妻,像是刻意说他的一般。 所以此时的苏承邺,下意识恭敬地站在一边。不知道的,怕是分不清谁是岳父,谁是女婿。 沈之修开口说道:“我奉母亲之命,给苏小姐送点家里做的点心过来。” 苏清妤一愣,这才看见跟在后面的文竹手里捧着两个精致的红漆木盒子。 就听沈之修又说道:“我有几句话跟你说,方便么?” “那就去边上的小书房吧。”苏清妤回道。 苏承邺见状,也说,“你们聊,我还有事就不陪着了。” 沈之修点点头,“苏侯请便。” 两人去了苏清妤平时看账册的小书房,珍珠和翡翠还有文竹都守在了外面。 进去之后,沈之修递上点心攒盒,说道:“都是你素日爱吃的,尤其是里面的桂花糕,是母亲去年酿下的桂花蜜,刚开了坛子做的。” 苏清妤想起那日马车上的点心,脱口问道:“三爷怎么知道我素日爱吃什么?” 第九十一章 我不是以身相许了么? 苏清妤问的自然,沈之修答的也坦荡,“我让文竹打听的。” “多谢三爷惦记,费心了。”苏清妤客气地说道。 沈之修忽然轻咳了两声,“你给我做头七法事的时候,拿的供品也都是我爱吃的。” 苏清妤想起那场法事,忽然仰头憋笑,最后实在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沈之修含笑问道:“笑什么呢?” “我想起那日你说的,这经文可不能浪费了。所以三爷当真认真听了?听出什么了?”苏清妤忍不住打趣道。 沈之修深邃的眸子忽然泛起一层涟漪,开口说道:“我确实认真听了,这京里诚心超度我的人不多。听完那场经文,我就在西北逢凶化吉了,有你的提醒,可能也有佛祖庇佑吧。” “说起来,倒都是你的功劳。” 苏清妤今日心情好,便调侃地说道:“那这算救命之恩了,三爷要怎么报答?” 沈之修抿了口茶,清隽的眉眼低垂下去,轻声说道:“我不是以身相许了么?” 苏清妤:…… 怎么成了他以身相许了? 她适时转移了话题,“三爷说有话对我说,要说什么?” 沈之修放下白瓷汝窑茶盏,低声说道:“太子那事,我查清楚了。” 苏清妤立马来了兴致,抬头看向他,“哦?怎么回事?” 沈之修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说道:“之前东宫有位女官,叫青黛,深得太子的喜欢。两人后来渐渐生了情愫,一起偷着出宫游玩。,没想到被太子生母贤妃娘娘发现,直接杖毙了青黛。” “你那日穿的衣裳,和青黛出宫那日穿的一模一样。” 苏清妤闻言面色一沉,“李朝云是故意的,她是想让太子看上我,然后让我进东宫做太子侍妾。” 沈之修又说道:“听说那个叫青黛的女官样貌不算特别出色,但是为人勤勉,把东宫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那日太子来的时候,你正好在忙赈灾的事,也难怪会引起太子的注意。” 苏清妤忽然佯装哀怨地看着沈之修,“三爷,李朝云这么对我,是冲着您来的吧?” “您这算什么?红颜祸水?早就听说三爷是京中不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现在看来,所言非虚啊。” 沈之修刚进嘴的茶水直接呛在了嗓子眼,咳嗽了好几声才恢复了正常。 见他有些尴尬,苏清妤连忙问起了正事,“依三爷看,太子这算是放弃了么?” “这事,对您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沈之修眸色微闪,想起了昨日在内阁遇到太子的事。 昨日太子去内阁找陈阁老,遇上了沈之修。两人随口聊了几句,沈之修就告退了。 可还没等走出门,就听太子呵斥了身边的小太监,说那只鹦鹉是他最喜欢的,谁准许他们碰的。小太监诚惶诚恐地跪地请罪,沈之修却知道,他和太子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件事本质上和苏清妤也没关系,不过是君威不可藐视,他犯了太子的忌讳。但是从这件事,也能看出太子的城府不深,心胸也不够开阔,难成大器。 苏清妤见沈之修脸色不大好看,便有些歉意地问道:“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那日的事确实怪我,我仔细检查了衣服,没看出什么异常。” “再加上我那身衣裳脏的实在是不能见人……” 沈之修摆手说道:“这不怪你,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再说太子这桩隐密一般人都不知情,就连我,都是派人仔细详查才知道的。你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防得住。” 苏清妤被他一句句话安慰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开口问道:“往后我若是再见到太子,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等到她嫁到沈家,就是沈家三夫人。参加宴会的机会应该不会少,免不了会见到宫里的贵人。 为了不给自己和沈之修惹麻烦,还是问明白了好。 前世她和皇室没什么交集,这方面了解的少之又少。 沈之修沉吟了片刻说道:“太子不喜欢端着的世家女子,她喜欢务实本分的。” “半个月后,是皇上万寿节,到时候你会进宫。你可以穿的奢华点,打扮的端庄大气一些。” 苏清妤一愣,万寿节?往年皇上万寿节,下的帖子里并没有她。苏清妤想到此,又恍然惊觉。今年一定会有她,因为她和沈之修订婚了。 这门婚事定下之后,她在京城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若是打扮的太过端庄奢华,会不会太高调了?”苏清妤有些迟疑。 这种宴会,最忌讳的就是太过高调。毕竟这京里藏龙卧虎,若是把那些公主郡主们压下去,就不好了。 “放心,未来的沈三夫人想穿什么戴什么,没人敢妄议一个字。”沈之修开口说道,声音清越低沉。 苏清妤点头说道:“好,我记住了。” 听沈之修提起万寿节,苏清妤忽然开口问他,“这次的万寿节,是徐阁老筹备的么?” 沈之修点头说道:“算是吧,说是交给徐阁老,其实也是交给徐明杰的意思。” 徐明杰是徐阁老的长孙,端亲王的女婿。深得皇上的喜欢,年纪轻轻就已经帮着皇上办差了。如今在翰林院挂了个清贵的虚职,不少人把他当成徐阁老的接班人。 苏清妤想起前世处理沈家外务的时候,不少打压沈家的人都和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加上如今朝中首辅和次辅不合,沈之修又是次辅陈铮的学生,和徐家的关系也就可想而知了。 “徐家得圣宠,太子又和你生了嫌隙,那你的处境岂不是……” 苏清妤有些担忧地看着沈之修。 徐阁老是帝师,得圣宠是正常的。陈阁老则是太子的老师,来日太子登基,必然会重用陈阁老。 而本来算是太子党的沈之修,却和太子离了心。 沈之修诧异地看着苏清妤,朝中这点事,她倒是看得透彻。 “也没那么严重,太子登基还为时过早,在那之前他不会动我的。” “真到了那天,他能不能登基,还要另说。” 沈之修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一片冰冷凉薄。和与苏清妤说话时的眼神,判若两人。 苏清妤想起前世徐良平惹出的事,忽然心思一动,幽声问道。 “若是有合适的时机,或者徐家出现重大失职,你会对徐阁老下手么??” 沈之修不解地看向苏清妤,见她问的认真,便开口说道:“我和陈阁老确实是想搬倒徐家,但是需要一个好的时机。” “我手里有一份弹劾徐阁老的铁证,但是对付徐阁老,只是弹劾是不够的。必须得是皇上对徐阁老不满,真想动他的时候,才有希望。” 说到底,这事最后看的还是圣心。 苏清妤又沉吟了一小会,忽然开口对沈之修说道:“三爷,您回去准备准备弹劾的证据吧。我这边有个机会,兴许能帮您一把。” 第九十二章 借力打力 其实她也不算帮沈之修,就算没提起这事,她也会借这个机会除掉苏元恺。若是再算计上徐家,那就只需要把事情再弄大点。 沈之修脸上不见一点喜色,神情肃穆地看着苏清妤。 “你要做什么?” “我对上徐家,也得斟酌再三。你万万不可为了我犯险,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真的出事了,整个苏家都要受到牵连。” 沈之修话里警告意味十足,生怕苏清妤一时冲动,去算计徐阁老。徐阁老若是能被个内宅小姐算计的下台,也做不了这么多年内阁首辅。 苏清妤自然知道他心里的顾虑,笑着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自己动手的。我那个庶出的哥哥最近在和徐良平密谋一件事,我想要借力打力。” “你不用管了,这事也不一定成。你只要准备好弹劾的证据,别错失机会就好。” “至于我这边,一定不会让自己留下任何痕迹的。” 她这番话说的很明白,但是沈之修脸色却依旧凝重。 他拧着眉看向苏清妤,开口问她,“需要我帮忙么?” 苏清妤连忙摇头,“千万别,这事你若是掺和进来,就真露了痕迹了。” 见他不放心,又解释道:“我不和徐家的人接触,我要算计的人是我那个哥哥。至于徐家,就看天意了。” 沈之修见状也不再劝,只是嘱咐苏清妤,有任何处理不了的事,都要及时通知他。 话说的差不多了,沈之修起身说道:“我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苏清妤看着桌上的点心,客气地道谢,“三爷回去替我谢谢老夫人,做点心还惦记着我。” 沈之修失笑打趣道:“若是真谢,你就多去看看她,这些日子没少念叨你。” 苏清妤不好意思地说道:“三爷说的是,正好庄子上明天早上送新鲜的芥菜来,我给老夫人送些去。” 她记得老夫人爱吃芥菜馅的小馄饨。 沈之修嘴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点头道:“好。” 送走了沈之修,苏清妤喊了翡翠进来,吩咐道:“你去悄悄找人,做几个火折子,要防水的。” “多花点银子不要紧,千万别被发现了,也别让人知道你的身份。” 翡翠不明白苏清妤要干什么,但还是认真的记下,也不多问。 苏清妤最喜欢翡翠的一点就是稳重又不多话。 她又问道:“韶华堂的下人,怎么处置了?” 翡翠答道:“还没处置,管家正等您的示下呢。” 苏清妤想了想,开口吩咐,“给月桃二十两银子,放她出去。至于二喜,跟他说一声,等我出嫁了也放他走。” “至于韶华堂其他人,都发卖了吧。” 顾若云用过的人,她一个都不会留。谁知道程如锦跟她们还有没有牵扯,她可不想最后关头被程如锦算计一下。 翡翠又问,“那个绿茹怎么处置?她是云夫人的心腹。” “那就下去伺候云夫人吧。”苏清妤沉声说道。 翡翠出去之前,苏清妤又交代了一句,“明日庄子上的人会送荠菜来,你让人去庄子上传话,就说尽量摘点嫩的好的过来。” 翡翠应了声是,转身出去了。 苏清妤一个人坐在书案后,想着前世徐良平那件事。 前世皇上万寿节,也是交给了徐家负责,徐阁老又把这事交到了长孙徐明杰手中。 徐良平嫉妒徐明杰得家里的重用,便想做点手脚,打压打压徐明杰的气焰。 他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就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每人装了几个水壶,悄悄进了装烟花的仓库。他们的本意就是趁人不注意,把一部分烟花淋湿。等到皇上万寿节那日,徐明杰出了纰漏,一定会受到责罚。 可徐良平运气不好,偏偏那日徐明杰去仓库例行查看,把他抓个正着。 也因为这件事,徐良平差点被徐阁老打死。 苏清妤心里有点没底,重生后很多事情都变了,不知道徐良平这事会不会按照前世那样发展。 不过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毕竟她是重生,不是通灵。 嘎吱,书房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也拉回了苏清妤飘忽的思绪。 只见苏顺慈正探着脑袋看进来,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笑出了两个酒窝。 “大姐姐,我来看看你。” 苏清妤招了招手,苏顺慈就跑了进来,直接趴在了苏清妤的腿上。 “大姐姐,这些日子的账目我都对完了。”糯糯的音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苏清妤低头看着这个庶妹,平日始终冷着的心,也软了几分。 “账目对完了,怎么不去练针线?我看你前些日子练得有模有样的,你若是喜欢,我找个好点的刺绣师傅教你。” 苏顺慈刚才还笑吟吟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忙道:“别,千万别。大姐姐,我实在是不擅长刺绣。人家绣出来的是花,我绣出来就是乱糟糟的一团。” “我宁愿整天打算盘,也不想再碰那针线一下了。” 苏清妤失笑不已,伸手捏了捏苏顺慈的脸蛋,“那你想干什么?” 苏顺慈娇笑了两声,然后搂着苏清妤纤细的腰肢说道:“我想去铺子里,我想学外面的事。” 从前她被莲姨娘护在身后,只敢小心翼翼地做个苏家的庶出小姐。甚至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过好几遍,生怕惹怒了家里的长辈。 可是自从大姐姐教她看账,教她管家,她就像被放出了笼子的鸟儿,被外面的广阔天地吸引住。 这些日子,她睡觉都笑醒好多次,她太喜欢现在的日子了。 苏清妤没拒绝,但是也没说同意,而是低头想了一会儿。 苏顺慈就这么仰头看着她,紧张的两只小手都不自觉攥在一起。 第九十三章 还没成亲,就吹耳边风? “行吧,那你带好丫鬟。以后咱们铺子和林家对账交涉的事,就交给你了。” “我后面要准备婚事,可能没时间照顾你了。有不懂的,你就去问三表哥或者问母亲。” 苏顺慈高兴的几乎要蹦起来,搂着苏清妤的脖颈就亲了两口。 苏清妤宠溺地摇了摇头,还真是个孩子。 次日一早,庄子上送来了新鲜的荠菜。 苏清妤吃过早饭,穿戴好之后就带着东西去了沈家。 庆元居内,沈月陪着沈老夫人在临窗大炕上坐着。苏清妤进去的时候,祖孙两个正低头说着私房话。 苏清妤先给老夫人请了安,又和沈月见了礼。 沈月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嗔怪着说道:“苏姐姐好些日子没来了,祖母都想你了。” 按理说,苏清妤和沈之修定了婚,沈月不该再叫她姐姐。 但是叫三婶为时过早,总不能叫姨母之类的,所以便只能先这么叫着。 苏清妤歉意地对老夫人说道:“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也没来给您请安。” 沈老夫人摆手道:“月儿就是故意逗你,我知道你家里事情多。你祖母身子还好吧?你多劝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糟心事别太往心里去。” 苏清妤点头说道,“祖母身子还好,就是这两日被家里这事闹得有些头疼。您说的是,回去我再劝劝她老人家。” 两人都没直接提起顾若云的丑事,但是也都心明镜一般。 苏清妤吩咐人把荠菜拿进来,然后对老夫人说道:“之前就听说您喜欢吃荠菜小馄饨,正好庄子上送来新鲜的,我就想着给您拿过来了。” 老夫人吩咐底下的人收下,又拉着苏清妤的手说道:“难为你还想着我,晌午在这陪我吃饭,咱们好好说说话。” 苏清妤笑着应了声是,陪着老夫人和沈月说起了家常。 才说了没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寒翠就进来通禀。 “老夫人,二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让她进来吧。” 寒翠说的二小姐,是沈昭的亲妹妹,大房的嫡次女沈滢。 苏清妤听说沈滢来了,舒展着的手掌 忽然紧握成拳。 前世沈滢就没少找她的麻烦,仗着自己是沈家嫡女,肆无忌惮地欺负刚嫁进门的嫂子。再加上苏清妤和沈月交好,而沈滢最不喜欢的就是沈月。 前世苏清妤也没给她好脸色,以至于后来姑嫂两个闹得很难看。甚至沈月嫁到端亲王府做续弦的事,苏清妤隐约觉得里面也有沈滢的手笔。 沈滢进来的时候,见苏清妤和沈月挨着坐在一起,沈月的手还挽着苏清妤的手臂,眼底顿时划过一抹不屑。 她先给老夫人见了礼,又跟苏清妤打了招呼,沈月又起身给她见了礼,众人才坐下。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沈老夫人开口问道。 此时并不是请安的时辰,沈月在这是为了陪苏清妤。沈滢忽然过来,老夫人还以为有什么事。 就见沈滢挽着老夫人的手臂,把头靠在老夫人的肩头,娇声说道:“我想祖母了,就来看看。” “我刚从大哥那回来,他昨儿在祠堂跪了一夜,差点着了风寒。” “苏姐姐,怎么大哥每次遇到你,回来都要受三叔的罚?” “你不会还没过门,就在我三叔身边吹耳边风吧?” 沈滢的话是笑着说的,看似是在开玩笑,实则是指责苏清妤挑拨沈家叔侄的关系。 沈老夫人若是个心胸狭窄不明事理的,怕是已经撂脸子训斥苏清妤了。 好在昨日在苏家的事,沈之修跟她简单提过了。所以沈老夫人转头沉着脸呵斥沈滢道:“昨日是你大哥不讲规矩,和你苏姐姐有什么关系?” “回去告诉你母亲,就说是我说的,若是再不管教子嗣,我就亲自管教了。” 沈滢吓得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是,祖母,孙女知错了。” 瞄向苏清妤和沈月的余光,却怨毒阴狠。 苏清妤面上不动声色,丝毫没因为沈滢的话不高兴。 还笑着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那荠菜馄饨就别给程表妹吃了,我听人说有孕的人是不能吃荠菜的。” 苏清妤的话让老夫人直接惊住了,“有孕?谁有孕了?” “您还不知道么?程表妹又有了身孕了。她可能身子不舒坦,还没给您报喜呢吧?” “虽说表姑母这事有些难堪,但是程表妹毕竟是无辜的,还请老夫人别对她有什么看法。” 苏清妤说的真诚,怎么看都是诚心为程如锦求情。 沈老夫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吩咐在边上候着的花嬷嬷,“让大少爷和程姨娘来一趟,就说我有话问他们。” 花嬷嬷躬身退了下去。 苏清妤见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便沉吟着问道:“老夫人是顾及大少奶奶还没进门?”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这正妻的位置还悬着,这阵子相看的几个人家都没说妥。上次他和程如锦的丑事传出去之后,这婚事就不好说了。” “若是庶子先生下来,还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苏清妤心下了然,这京里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沈昭和程如锦的事传出去,确实婚事就得费点波折了。 若是家世差一些的,倒是有不少愿意的,但是陈氏肯定也是不愿的。 沈滢斜了苏清妤一眼,嘟囔道:“还不都是她,不然我哥哥怎么会……” 话未说完,就被老夫人一个眼神打断了。 苏清妤却丝毫没把沈滢放在眼里,这种只会表面挑衅的人,是最好对付的。 不多时,程如锦就跟在沈昭身后走了进来。 沈昭满脸不解,不知道祖母找他来干什么。 老夫人也没让他们坐,只是冷着声音问道:“听说程姨娘有孕了?这事怎么没人来告诉我一声?” 程如锦听老夫人问起,咬着唇看向苏清妤,“表姐没证实的事,也要拿到老夫人这说?” “昨日回府我就看了大夫了,只是脾胃不和,并未有孕。” 沈昭也开口对老夫人说道:“祖母,确实是脾胃不和,如锦自己也没弄清楚,让祖母担心了。” 苏清妤闻言歉意地对老夫人说道:“老夫人,是我的不是了。昨日表妹本来说要跪在那守孝三天,以超度表姑母的在天之灵。” “没想到刚跪了一会儿,就说有孕了。我这一夜都没睡好,生怕这孩子有个什么闪失。” 老夫人多精明的人,立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分明是程如锦既想要纯孝的名声,又不想真的下跪,就拿有孕扯幌子。 “花嬷嬷----” 沈老夫人接下来的话,让程如锦大惊失色,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第九十四章 碍眼的沈三爷 老夫人最不喜欢品性不好,不义不孝之人。 让程如锦进门,当时是迫不得已,并不代表她认可程如锦。此时听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更是动了几分气。 沉声吩咐花嬷嬷,“即日起,程姨娘房里按照最末等妾室对待。” “没有我的准许,程姨娘不许出府。” “还有,给她喝一碗绝子的药,断了她的念想。” 程如锦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脸色白的吓人。绝子的药……那她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最末等的妾室?她是要做沈家少奶奶的,怎么能做最末等的妾室呢? “求老夫人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老夫人开恩,老夫人开恩。” 反应过来的程如锦跪在地上,对着老夫人拼命相求。 老夫人皱眉看向沈昭,冷声问道:“你怎么说?” 沈昭忙躬身回话:“一切都听祖母的。” 祖母处置一个妾室,他若是开口求情,那祖母的脸面还往哪放。 再说了,不过就是妾室罢了,他也不大在意。 程如锦仰头看着沈昭,心口一片寒凉。这就是她费尽心思要嫁的人,就是这么对她的。 沈月和沈滢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 苏清妤面上神色未变,眼底幽光浮动。这对程如锦来说,肯定比凌迟处死还痛苦吧? 跪在地上的程如锦还要再说什么,未等开口就被人带下去了。 “你也下去吧,我们娘几个说几句体己话。”老夫人又对沈昭说道。 沈昭行了礼退了出去,却在门口遇上了沈之修。 他怕沈之修问起昨天的事,行了礼就匆匆离开了。 沈之修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婆子掀开锦帘,他抬脚走了进去。 进门后,解下身上的裘皮大氅顺手递给了寒翠。 沈老夫人见沈之修进来,微微愣了一下,问道:“我记得你今日要去卫国公府赴宴,怎么回府了?” 沈之修面不改色,坐下说道:“宴席改日子了,我来看看母亲。” 苏清妤和沈月还有沈滢都起身给沈之修行了礼,沈之修目光落到苏清妤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沈老夫人含笑看着沈之修,“那你也留下吃午饭?” 沈之修颔首道:“也好,好久没吃母亲小厨房的菜了。” 又说道:“你们聊你们的,不用在意我。” 他是这样说,但是除了老夫人,其他几人终究是拘束了不少。 苏清妤还未成婚,虽不至于端着,但是也不会像在自家那般随意。 沈滢向来是惧怕这个三叔的,张嘴说话都是看一眼沈之修的脸色,才敢开口。沈月常在老夫人身边,和沈之修亲近些,但是也不敢太过放肆。 所以哪怕老夫人一直在逗几人说说笑笑,气氛也不如之前自在随意。 老夫人看了看时辰,午饭还早着呢。她又瞄了眼沈之修,还给他使了个眼色。 可今日的沈之修完全没有往日的眼力,丝毫没明白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见状只能轻咳了一声,说道:“之修,你亲自去我的小库房一趟,选一套适合皇上万寿节进宫戴的头面,我要送给清妤。” 沈之修回忆起刚刚母亲看他的眼神,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是嫌弃他在这碍眼,要把他打发出去。 什么找头面首饰,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母亲肯定早就选好了。 沈之修站起身,出了宴息室。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的屋内传出沈月和苏清妤的说笑声。 他嘴角含笑地摇了摇头,往庆元居的小库房走了去。 宴息室内的几人一直聊到吃午饭的时辰,老夫人带着她们去了用饭的偏厅。才看见沈之修已经在那坐着了,看那样子,像是坐了很长时间了。 老夫人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会直接走了。毕竟平日她想和他吃顿饭,都抓不到人影。 “母亲让我选套头面,我选了这套东珠的,母亲觉得怎么样?”沈之修说着,就打开了手边的雕牡丹纹路的金丝楠木盒子。 沈老夫人眉目微微皱了一下,转瞬又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道:“你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苏清妤看向那套东珠头面,一时间移不开眼。她见惯了好东西,一眼就能看出这套东珠头面是极品中的极品。 上面的东珠随便拿出去一颗,都是市面上难找的好珠子。这一套头面上,足足镶嵌了几十颗大小不一的东珠,做工精致,一看就是老师傅的手艺。 沈滢上前几步,凑近了仔细看着那套东珠头面,喜欢到了心坎里。她认得这套首饰,这是祖母成婚的时候,先太后赏的添妆。这些年祖母没怎么戴,一直当宝贝一样珍藏着。 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给苏清妤呢? 苏清妤能嫁进沈家,不过就是撞大运罢了。若不是三叔被误传了死讯,也轮不到她做这沈家三夫人。 不光沈滢这么想,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苏家大小姐运气好,得了这么一桩富贵无极的亲事。 沈滢越想越是气愤,心里琢磨着怎么让祖母改变主意。 沈老夫人并未发现沈滢的异样,拉着苏清妤的手走上前说道:“看看喜欢么?我想着你要进宫参加皇上的万寿节,这套头面……正合适。” 说话的时候,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沈之修。 沈之修佯装没看懂老夫人眼里的深意,还别过了脸,没和老夫人对视。 苏清妤连忙说道:“老夫人,这太贵重了。进宫的首饰,家里会准备的。” 沈老夫人笑着说道:“长者赐,不可辞。我送你的,你就安心收着。再贵重的首饰,也是给人戴的。” 沈滢见再不开口,东西就要被苏清妤收下了。 她定了定神,走到老夫人身边,说道:“祖母,这套头面是先太后送您的,这世上只有这一套。” 她又转头对苏清妤说道:“苏姐姐还没成婚,就戴沈家这么贵重的首饰进宫怕是不大合适。” “苏姐姐别嫌我多嘴,我也是为了你好。毕竟现在京中流言说的难听,到时候怕是会伤了苏姐姐的面子。” 第九十五章 娶个媳妇不容易 沈滢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又是一副为了苏清妤好的语气。 按照沈滢的想法,她说出这番话,苏清妤知道这套头面的来历,就该百般推辞。 到时候这套头面就会被祖母收回去,以后不管传给谁,都比给苏清妤要好。 但是苏清妤却并未像沈滢想的那样,听到这套头面的来历就诚惶诚恐。 她确实诧异,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就突然送给她了。 但是东西是老夫人送的,沈之修拿过来的,等于沈家两位主事人都赞成送给她。 她若是执意推辞,怕是会损了老夫人的心意。 再加上沈滢越是这么说,她就越不想顺了沈滢的意。 苏清妤略微思索片刻,开口说道:“原来是宫里出来的,怪不得看着这样精致贵气。” 她没说要,也没说不要,打算先看看老夫人怎么说。 和她想的一样,老夫人瞪了沈滢一眼,说道:“东西是我送的,我说合适就合适。” 又转头满脸笑意地对苏清妤道:“我说让你收着,你就安心收着。还是你好东西见的多了,瞧不上我这老婆子送的了。” 苏清妤忙道:“那就多谢老夫人了,清妤都听您的。” 说着,吩咐翡翠收下了首饰。 沈月白了一眼沈滢,然后挽着苏清妤的手说道:“苏姐姐,祖母给你的,你就安心收下。有些人就是眼红,说的话不用往心里去。” 沈滢气得想上前理论,但是见沈之修正好冷眼瞄向她,到嘴边的话立马又咽了回去。 几人坐在一起吃过午饭,沈之修就派人送了苏清妤回去。 等到屋内只剩下沈之修和老夫人,下人上了茶进来都退了下去。老夫人才开口问他,“说吧,怎么把我选的那套金丝髻头面换了?” 沈之修一本正经地说道:“太子不是盯上她了么?我打算让她戴这套东珠头面进宫,太子那人最不喜欢高门贵女奢华靡费。” 老夫人探究地看着沈之修,“就这个理由?若真是因为这个,我库房里奢华的头面多了,你怎么就偏偏选了这套先太后送的?” 她倒不是舍不得,她年纪大了,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放在心上。等她去了,这些东西还不都是小辈们分了。 但是沈之修偏偏选了这套,她倒是好奇他怎么想的。这个小儿子心思太深,很多时候她也看不透。 沈之修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开口说道:“这套戴进宫,阖宫上下也就知道咱们沈家的态度了。” 老夫人先是一怔,紧接着笑出了声。 “你竟然是打的这个主意,怎么,怕你没过门的媳妇进宫被欺负了?” “你放心,这丫头可不是软弱好欺负的。” 沈之修眉目微挑,“我这么大岁数娶个媳妇不容易,总得护着点不是。” 沈老夫人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闻言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 指着沈之修说道:“你啊你,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从他十八岁起,家里就给他相看亲事。可这些年,他一心扑到仕途上,竟是一桩亲事也没说成。她也不愿意勉强儿子,就耽搁了下来。 笑过之后,沈老夫人又一本正经地看着沈之修,“看来这门阴差阳错的亲事,还说到你心上了。” “可能这就是缘分,你若是不传回死讯,这门亲事也不可能成。” 沈之修笑笑没说话,不承认也不解释,只是松散的眉目间,泛着一抹平日少见的柔情。 过了一会儿,文竹忽然走了进来,低声禀告:“三爷,卫国公府宴席结束了,忠义侯传话说有事想见您一面。” 老夫人狐疑地看向他,“你不是说宴席改期了么?” 沈之修轻咳了一声,掩饰住眼底的尴尬,起身说道:“儿子还有事,就不陪母亲闲聊了。” 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用不上两年,小孙子就能满地跑了吧? -------------------- 又过了几日,翡翠找人做好了防水的火折子,特意拿给苏清妤看。 “做的不错,和我想的一样。这几日,你给我盯着点大少爷。尤其是盯着他有没有带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府,类似小水桶之类的。” 她记得前世徐良平为了这事,还特意定制能随身携带的水桶,给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每人发了两个。这几人都是从各自家里出发,夜里在徐家放烟花的仓库集合的。 也不知道苏元恺那个废物,能不能被徐良平选上。不过看这几日苏元恺春风得意的样子,怕是已经跟徐良平混熟了。 翡翠知道事关重大,便和玛瑙十二个时辰轮流盯着苏元恺。 林氏出小月子那天,苏清妤去陪林氏用了晚饭。 吃过饭,母女俩歪在炕上说着体己话。 “娘,昨儿周先生来扶脉的时候说您恢复的差不多了,那药再吃几副就不用吃了。” 林氏握着苏清妤的手,说道:“今儿开始,府里这些琐事就交给娘打理吧,你安心备嫁。” “针线上也要用用心,嫁过去婆家是要看的。” 苏清妤忙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回去就做。”想了想又低声问道:“娘,现在您出小月子了,我想问您一句。往后的日子,您是怎么打算的?” 之前林氏又是有孕,又是小产,苏清妤一心照顾她的身体。 现在人没事了,有些事她就打算提一提了。 林氏不解地看向苏清妤,“往后的日子?你的意思娘没听明白。” 苏清妤叹了口气,心疼地说道:“娘,您和我父亲早就没什么感情了。他是一点都没替我们母女考虑,娘还要继续在侯府蹉跎后半生么?” “我若是个儿子还好,能护着您。但是没几个月,我就要出嫁了,到时候娘怎么办?” 林氏被苏清妤一番话说的愣住了神,然后说道:“那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和你父亲和离,世家内宅的日子,还不都是这么过的。” 若是现在没有孩子,她一定立刻离开这侯府。天下之大,总有她容身之处。但是她还有女儿,她做什么都得为女儿考虑。 虽说大周允许女子和离,但是像她们这种世家大族却少有先例。她若是和离了,影响的是女儿的名声。 苏清妤不知道林氏是顾及她,脱口说道:“为何不能?别人这么过日子,那是她们愿意忍着。” 说完这句话,苏清妤心里忽然又咯噔一下,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她握紧林氏的手说道:“娘亲是怕我的亲事受到影响?可是我只想娘亲后半生能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当初我要嫁给一个死人,娘亲二话不说的支持我。现在不管娘亲做什么决定,女儿也都支持。” 第九十六章 这步棋走对了 林氏嫁进苏家快二十年了,也在这内宅耗了二十年。她比谁都想走出去,一想到离开苏家,她就满心激动畅快。 可她不能为了自己后半生的生活,就不管女儿和娘家。和离不是小事,若是因为她和离,女儿被夫家看不起,娘家被人耻笑怎么办? 她早就不是那个肆意洒脱的林家女少东了。 知母莫若女,苏清妤一眼看透林氏内心的想法。心里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二十年的光阴耗在这内宅,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可以虚耗? 苏清妤和林氏十指相扣,轻声说道:“娘,您别想那么多。舅舅若是知道您在侯府过的什么日子,也会支持的。” “至于沈家……娘也不必担心。能不能在沈家立足,还得看我的本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沈之修不会在意这些。 林氏有些意动,沉吟着说道:“我再想想,这件事等你成婚之后再说吧,娘总要风风光光把我的女儿嫁出去。” 苏清妤的头歪在林氏的肩膀上,“那娘亲就再想想,反正我不希望娘亲受委屈。” 至于未找回的哥哥,苏清妤相信就算她成亲了,也能牵制住侯府。 大不了以后哥哥继承了爵位,把这个拎不清的爹赶到庄子上养老,母亲照样是当家老夫人。 母女俩正靠在一起腻歪的时候,翡翠忽然站在了宴息室门口,朝着苏清妤使了一个眼色。 苏清妤朝着翡翠微微点头,然后起身对林氏说道:“我先回去做针线了,我说的事娘亲一定认真想想。” 林氏笑道:“好,娘一定好好想明白,你快回去吧。” 从紫薇苑回碧水阁的路上,翡翠低声说道:“小姐,大少爷回来了,还真的带了两个水桶。” “我使了银子,悄悄问了大少爷身边的小厮。他说大少爷睡下了,亥时初喊他起来。” 苏清妤停下脚步,吩咐道:“想办法把那两个水桶偷出来,别被发现了。” 翡翠应了声是,转身去办事了。 苏清妤则带着珍珠回了碧水阁,没过多长时间,翡翠和玛瑙就一人带着一个水壶走了进来。 苏清妤接过水壶看了看,比平日见到水桶的更细,也更长。侧面做了拎手,还能斜跨在身上。 此时水壶里已经装满了水。苏清妤吩咐翡翠把水先倒出去,再把火折子一端和水桶的盖子固定在一起,火折子的底部则固定在水桶的内壁上。 这样只要一打开水桶的盖子,就能露出火折子的火苗。 主仆几人忙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才把两个桶都弄好。 翡翠却蹙眉问道:“小姐,这样虽然能露出火。但是里面还要装上水,那到时候不是都被浇灭了?” 苏清妤却说道:“不要水,灌上火油。” 徐家装烟花的地方在京郊,周围没有百姓居住,也不怕伤及无辜。火油装进去之后,拎着的状态和水没什么区别。只要苏元恺不打开看,肯定发现不了。 翡翠和玛瑙按照苏清妤的吩咐,拿着水桶出去装了火油,又把东西送回了苏元恺的身边。 夜里,到了该就寝的时辰。苏清妤一身寝衣站在窗前,看着京郊的方向。 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辰,两只手绞在一起,紧张又带着期待。 珍珠和翡翠陪在边上面面相觑,猜不透她到底在看什么。外面就是碧水阁的前院,小姐已经看了一晚上了。 “小姐,要不要先去休息?”珍珠上前劝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几声砰砰的巨响。 紧接着,京郊的方向忽然火光冲天。下一刻,无数烟花冲上云霄。 苏清妤嘴角泛起笑意,低声呢喃,“真好看。” 珍珠和翡翠也被这漫天炫彩吸引,翡翠转头问苏清妤,“小姐怎么知道今日京里要放烟花?” 又狐疑地嘟囔,“皇上万寿节还有五天呢,怎么这时候放烟花了?” 苏清妤笑笑没说话,看来计划成了,后面的事就看沈之修的了。 也不知道她送的这份礼,沈三爷是否满意。 此时沈家西院,沈之修站在门口,身上披着貂皮大氅,看着京郊的烟花和火光。 “文竹,备车,我要去见老师。”沈之修沉声说道。 他不知道苏清妤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今日这事确实是个绝佳的机会。 一整晚,陈阁老的书房内都灯火通明。一封封密信,被送往京城各个府邸。 一直到朝会的时辰,沈之修直接在陈家换上了朝服,坐着马车进了宫。 苏清妤是在卯时初被拍门声惊醒的。 她坐起身的时候,珍珠已经点了灯,披上衣服出去看了。 不多时,外面声音弱了下去,珍珠也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出事了。刚才是雪姨娘吵着要见您,想求您帮忙。” “怎么了?”苏清妤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是京郊具体发生了什么,她还不知道。 翡翠说道:“雪姨娘说,大少爷身受重伤,又被刑部的人关起来了。” “她想请您跟三爷求个情,能不能把大少爷放出来,回家治伤养病。” 苏清妤沉吟着说道:“给我更衣吧,我出去看看。” 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看看事情到哪一步了。沈之修这个时辰应该去上朝了,也不知道徐家那边最后会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要动苏元恺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等苏清妤换好衣裳,梳妆出去,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雪姨娘正焦灼地等在碧水阁外面,见苏清妤出来,立马上前说道:“大小姐,你可一定帮帮你大哥啊,他这次是受了大罪了。” 苏清妤皱眉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现在脑子还乱着,姨娘能不能说清楚点。” 雪姨娘本就心急,再加上知道的不多,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说了半天,也没一句有用的。 就在苏清妤耐心消失殆尽的时候,松鹤堂的知春匆匆赶了过来。 “大小姐,老夫人请您过松鹤堂说话。” 第九十七章 他也配? 苏清妤和雪姨娘一起去了松鹤堂,老夫人已经在偏厅坐着了。 见苏清妤进来,老夫人开口问道:“清妤,你看能不能去求求之修,把你大哥先放回来。” 苏清妤在老夫人下首坐下,问道:“祖母,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这还糊涂着呢。” 嘴上这么问,心里却泛起冷笑。祖母对这个孙子还真是在意,天还没亮,就让人去喊她帮忙。 她自然会帮忙,她会帮他们早点下地狱。 老夫人见苏清妤还一脸迷蒙,便开口解释道:“昨天晚上你大哥跟徐家六少爷,去了徐家在京郊的仓库。” “那里面放的,都是皇上万寿节要用的烟花。可那烟花不知道怎么的,就爆炸了。” “现在他们好几个人都被刑部带走了,你哥哥身上还带着伤。我想着让你去求求之修,以他的身份地位,放你哥哥出来就是一句话的事。” 苏清妤闻言不解地问道:“哥哥大半夜去徐家的仓库干什么?现在刑部是怀疑他们故意破坏烟花?” 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哥哥就是被徐六少爷连累的,谁知道他大半夜的去那做什么。” “五天后就是皇上万寿节,这事是一定要追究责任的。刑部抓他们几个,八成就是为了顶罪。” “但是你哥哥是无辜的,他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现在就去沈家大门口等着,正好趁着之修下朝的时候跟他说一说。” 苏清妤听着老夫人一句一句的,差点笑出声。 什么叫苏元恺是无辜的? 她还要去沈家大门口等着? 苏元恺也配? 苏清妤面上不动声色,想了想开口说道:“祖母真的要把大哥从刑部接回来?” “这事说小也小,就是个意外。说大也大,等于毁了皇上的万寿节,是大不敬之罪。” “若是皇上真的彻查,发现只有我们苏家的少爷被接了回来,皇上会不会动怒?” “这中间还牵扯到徐家,徐阁老会不会迁怒苏家?今日在仓库的人,有没有伤亡?” 苏清妤一句句话问出口,老夫人的脸色也彻底变了。 这些她都没想,或者说,她只顾着惦记孙子,根本没想那么多。 此时听苏清妤一句句剖析出利弊,才知道她之前的决定有些冒险了。 “那依你的意思,这事该怎么办?我是怕你大哥在刑部伤势加重。”老夫人一时没了主意,便下意识地问苏清妤。 雪姨娘在一边也急了,哭着求道:“老夫人,大小姐,你们不能不管大少爷啊。刑部大牢那样的地方,送了命可怎么办?” 老夫人皱着眉头呵斥她,“哭什么?人还没死了,不用你哭丧。” “你什么都不懂,就少插话,听清妤怎么说。” 雪姨娘一时间不敢再发出声音,只能用帕子擦拭眼角。 苏清妤思量片刻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弄明白有没有人伤亡。另外等父亲上朝回来,再问问皇上关于这件事的态度。” “若是皇上没在意,直接掀过了这件事,我们还能求求人。” “若是皇上震怒,要彻查这件事,那苏家所有人都得自求多福。事情若是闹大了,别说大哥,咱们都得去刑部大牢蹲着。” 苏清妤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老夫人直接被吓得慌了神。 “老夫人,打探到消息了。”管家苏忠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从知道苏元恺出事开始,苏忠就一直在外面打探消息。此时急慌慌地进来,老夫人心里涌起一丝不安,焦急地问道:“怎么了?打探出什么了?” 苏忠站在偏厅中间,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的汗。 哑着嗓音开口说道:“听说徐家大少爷伤的最重,一条腿被烟花炸断了。徐家六少爷,一只手臂直接炸没了。” “咱们家大少爷……” 苏忠说到这,迟疑了片刻。 雪姨娘一只手捂住嘴,想问又不敢开口问,生怕问出什么残忍的消息。 老夫人沉声说道:“说,大少爷怎么了?” 苏忠说道:“咱们家大少爷,炸到眼睛了。听刑部的人说,大夫给看过了,说是以后一只眼睛看不见了。” “还说咱们大少爷五脏六腑都移位了,现在动弹不得。稍有不慎,命可能都会保不住。” 此话一出,雪姨娘直接晕了过去。 老夫人先是紧闭了一下双眼,随后又睁开眼问道:“消息准确么?” 苏忠点头说道:“当时在仓库的所有人,都被刑部带走了。” “现在整个京城的大夫,都在刑部救治他们。” “就连徐家大少爷和六少爷,也在刑部躺着呢。” “小的花了不少银子,买通了刑部的一位刑官,他应该不会骗我。” 老夫人转头看向苏清妤,“现在咱们怎么办?” 苏清妤沉吟着答道:“现在……只能等父亲下朝了。这事还得看皇上的意思,祖母要不要进去歇歇?” 嘴上这么问,心里却盘算着,也不知道沈之修能不能靠着这事扳倒徐家。按照沈之修的说法,这事只是个契机,他手里还有别的筹码。 这种时候,老夫人哪里躺的住,便吩咐人直接上了早饭过来。她和苏清妤就在偏厅吃个早饭,顺便等苏承邺下朝。 至于雪姨娘,已经被下人带出去找大夫了。 老夫人心里惦记着孙子,只喝了两口粥便撂下了碗。 苏清妤却有些折腾饿了,吃了一笼包子,一碗杂粮粥,两碟子清淡的小菜。 到了往日苏承邺下朝回府的时辰,却没等到人。老夫人急的坐不住,吩咐人去打探。打探的人回来说,今日大朝会还没结束。 苏清妤心下了然,她猜是沈之修动手了。 如果是当堂弹劾徐阁老,确实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老夫人愿意在这等着,她却不想等了。早上起得早,此时困的厉害。 苏清妤起身,低声和老夫人商量道:“祖母,我先回去换身衣裳。若是需要去沈家求情,我立马就能出门,也不耽误事。” 老夫人闻言连忙说道:“对,是要提前准备,你快回去吧。” 就这样,苏清妤回了碧水阁,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睡之前嘱咐珍珠,苏承邺回来再喊她起来。 等到珍珠把苏清妤喊起来,已经是午时之后了。 “小姐,侯爷回来了,是被人抬回来的。”珍珠语调有些慌乱,轻轻拍了拍苏清妤的手臂。 第九十八章 子不教父之过 苏清妤刚才还晕晕乎乎的脑子,立马恢复了清明。 “怎么回事?什么叫抬回来的?” 珍珠回道:“说是在朝会上被皇上杖责了,回来的时候腰间往下都是血迹。” “眼下人已经在外院正房了,大夫也去了。小姐是不是也去看看?” 苏清妤闻言挑了挑眉,很想说一句:皇上英明。 重新梳妆更衣之后,苏清妤带着人去了外院正房。她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林氏,雪姨娘,莲姨娘等人都已经到了,府医正在查看伤势。 苏清妤走到林氏身边,低声问道:“父亲怎么样了?” 林氏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凑近了之后低声对苏清妤说道:“我听说你祖母一大早就找过你了,你没答应她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苏清妤看了眼林氏的神色,没有丝毫对苏承邺的担心,反倒是更怕苏清妤被她们利用。 “母亲放心,我什么都没答应祖母。”苏清妤轻声说道。 林氏闻言放下心,拍了拍苏清妤的手。看内室方向的眼神清冷淡然,没有一点波澜。 没一会儿,徐大夫就从床边走了过来。 “老夫人,夫人,侯爷没什么大碍,就是皮外伤。” “我这就去熬药,喝上两副就没事了。但是因为伤在腰下,所以照顾的时候还是要精心些。” 徐老大夫出去开药之后,老夫人等人也围着站在了床边。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上个朝就挨了杖责了?”老夫人开口问道。 苏承邺此时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苏缎的四喜锦被。因为疼痛,额角已经都是冷汗。 听老夫人问,他便努力抬起下巴,但是依旧看不见老夫人的脸。 老夫人见状便让人拿了锦怃过来,几人都围着床坐了下来。 “你在朝会上惹怒皇上了?”老夫人急促地追问道。 也不怪她着急,圣心不可测,若是真惹怒了皇上,整个苏家都得盘算后路了。 苏承邺动了动身下垫着的软枕,给自己找了舒服的姿势。然后开口说道:“昨日在京郊库房的几个公子哥儿的爹,都挨了杖责了。” “皇上说了,子不教父之过。” 老夫人又问道:“那这事查清楚了么?到底怎么回事?元恺为何大半夜去那个库房?怎么就毁了皇上万寿节的烟花了?” 苏承邺提起这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沉声说道:“已经审问出来了,徐家六少爷想陷害徐家大少爷,就带着元恺他们想给烟花动点手脚。不知怎么的,就给点着了。” “跟着去的,都是京里有名的纨绔。皇上说了,炸的好,就该炸死他们。” 苏清妤仰头憋住唇角的笑意,皇上这话说的,怎么这么让人痛快。 真要是都炸死了,京城也能少几个祸害。 老夫人又开口问道:“今日回来的这么晚,就因为打你们几个板子?” “那皇上是不是消气了?元恺什么时候能放回来了?” 按照老夫人的想法,苏承邺挨了板子,算是替儿子受过。皇上消消气,也就完事了。 总不能为了一库房的烟花,把这几人都斩了。 苏承邺苦笑了一声,说道:“放回来?你们还不知道,因为昨天夜里这件事,徐阁老已经被抄家革职了。” “皇上顾念和徐阁老的师生之情,限他全家两日内离开京城。”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惊讶的合不拢嘴。苏清妤也有些意外,沈之修手里是什么筹码,竟然直接让徐阁老革职了。她可不信就因为一仓库的烟花,皇上就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还未等苏清妤问,苏承邺就已经开口说了。 “今日朝会上,先是说起昨晚上烟花的事,御史弹劾徐家办事不利。紧接着,就有人弹劾徐阁老和徐家几位公子以权谋私,皇上便有些动怒了。” “没想到沈之修又上了折子,弹劾徐阁老的亲信威远将军李忠,在西北吃空饷十余年,涉及白银二百多万两。这些银子,最后都进了徐家了。” 苏承邺说到此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苏清妤。若是早知道沈之修还活着,他一定不和这个女儿发生那么多争执。 想起今日沈之修在朝堂上的雷霆手段,苏承邺打心里忌惮不已。 苏承邺继续说道:“今日起,内阁首辅由陈阁老担任。内阁次辅,则由……沈阁老担任。” 他说出沈阁老这三个字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眼苏清妤。只见苏清妤神色未变,没有一点欣喜和张狂之色。苏承邺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若苏清妤是个儿子,他们苏家没准还能再兴旺三代。 可惜了。 雪姨娘此时才回过神,慌张地问道:“那咱们三小姐怎么办?她已经和徐家订婚了,也和徐家六少爷圆房了。这时候徐家出事,她还怎么嫁?” 雪姨娘因为着急,说话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几分,有些尖锐。 苏承邺闻言脸色一沉,冲着雪姨娘厉声怒骂道:“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如果你教她洁身自爱,怎么会出护国寺的事?” “徐家的婚事肯定是要退的,她这样的名声,就等着去庙里修行吧。” 苏清妤眉头微微蹙起,嘴角泛起冷笑。徐家若是没出事,苏承邺可是巴不得女儿和徐家扯上关系。现在出现变故了,又都怪到女人身上,还真是可笑。 雪姨娘吓得不敢再开口说话,只能怯懦地看着苏承邺,低声问道:“侯爷,若是徐家不肯退婚怎么办?” 苏承邺哼了一声,“不想退也得退,徐家的小姐少爷们不少都定了婚事了,都得退掉。” “我们先看看别人家怎么说,兴许明日徐家就主动来退婚了。” 苏承邺说了半天话,加上伤口还疼的厉害,眉目间便泛起了倦意。 老夫人心疼儿子,便说道:“你还受着伤,就先歇歇吧,这些事慢慢再商议。” 又转头对林氏和雪姨娘等人说道:“你们在这好生照应,别再让他操劳。” 在老夫人看来,苏承邺就是侯府的天。现在他受伤了,夫人和妾室理应衣不解带的照顾。 第九十九章 通信 雪姨娘还想再提一句苏元恺的事,便开口说道:“大小姐,您看这事……” 话还没等说出口,就被林氏打断了。 “雪姨娘在这好好照应侯爷吧,我也先回去了。至于大少爷的事,侯爷自然会想办法。” 又对一直跟在边上的莲姨娘道:“你就别在这打扰侯爷休息了,正好我有事找你。” 说着,就跟在老夫人身后带着苏清妤和莲姨娘一起离开了。 屋内便只剩下一个雪姨娘,认命地留下照顾苏承邺。 从外院回去的路上,林氏低声对苏清妤说道:“不管你父亲,祖母,还有雪姨娘说什么,你都不要为了她们去沈家求情。” “娘不希望还没成亲,你就在婆家低声下气求人。娘同意你嫁过去,可不是为了给苏家这些人办事铺路的。” 苏清妤心头一热,母亲才是真正为她打算的人。 之后的整个下午,只有雪姨娘一人在外院照顾着苏承邺。林氏没再去,也没让莲姨娘去。 苏清妤自然更不想去,躲在碧水阁做绣活。 傍晚时分,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翡翠走进来递给苏清妤一封信,说道:“小姐,这是三少爷吩咐人送来的。” 苏清妤神色一亮,是不是她之前托付三表哥查雪姨娘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他利落地拆开信封,仔细看了起来。 里面果然是林无尘的调查结果,说是查了雪姨娘的所有亲戚和可能来往的人,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也就是说,雪姨娘并未让亲戚们抚养哥哥长大。 苏清妤刚把信放下,琥珀就进来禀告道:“大小姐,雪姨娘求见。” “哦?请雪姨娘进来。”说着,收起了桌上的信,继续做着针线。 雪姨娘进来的时候,苏清妤也收了最后一针,示意雪姨娘坐下说话。 又问道:“姨娘不是在照顾父亲么?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有事?” 雪姨娘在锦杌上坐下,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小姐,你哥哥的事……” 苏清妤直接打断了雪姨娘的话,“姨娘问过父亲了么?父亲怎么说?” 雪姨娘神色一滞,她问了好几次了,但是侯爷都没说出要怎么办。只说人关在刑部死不了,让她别着急。她再问,侯爷就急了。 她实在担心儿子,便只能来求苏清妤。 苏清妤只看一眼她的神色,就大抵猜出怎么回事了。她那个爹只爱自己,亲儿子也得排在后面。估计是想再观望观望皇上的态度,不敢贸然把苏元恺弄回来。 “我知道姨娘的意思,但是你求我也是没用的。我实话告诉你,就算现在大哥站在苏家大门口,父亲都不见得让他进来。” “姨娘还是回去好好照顾父亲,再趁机跟父亲求求情。从刑部往出捞人,父亲这个正三品的户部侍郎,肯定比我这个内宅小姐要容易的多。” 苏清妤几句话就打发了雪姨娘,根本没给她继续说的机会,就让珍珠送客了。 雪姨娘离开之后,苏清妤在宴息室的地上来回踱步。 既然雪姨娘的亲戚故交没抚养哥哥,那是不是可以审问她了? 她现在因为担心苏元恺已经乱了心神,这时候审问,应该事半功倍吧? 想到此,苏清妤便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立马把雪姨娘绑起来好好问问。 但是审问这事,里面学问极大。她不敢贸然问她,怕因为自己不懂而错失了良机。 苏清妤又斟酌了片刻,抬脚便去了东次间的书房。 她吩咐翡翠研墨,然后铺开纸写了起来。 落笔就是:三爷安好。 苏清妤在信里先说了林无尘的调查结果,又说想要审问雪姨娘,知道三爷一定忙着徐家的事,希望三爷能帮忙找个擅长审问的人。 整封信写的都是客气无比。最后又说,若是三爷不方便,也可以直说,不必为难。 写好的信又看了一遍之后,就装到了信封里,吩咐翡翠送到沈家西院。 “三爷应该是没在家,你跟守门的说一声,三爷回来把信交给他就行。” 翡翠应了声是,转身出去送信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翡翠一身寒气地进了书房,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她把信封递给苏清妤,道:“小姐,这是三爷给您的回信。” “也是巧了,我刚到沈家西院大门口,就碰上了三爷回府。” 苏清妤打开信封,里面只写了一句话:明日巳时初,带着人去刑部后门。 前世苏清妤曾经多次去过沈之修的书房,自然能认出这是沈之修的字迹。 心想可能是他帮她安排好了刑部的人。这样也好,刑部的人审问肯定是在行的。 次日一早,和苏清妤预料的一样。雪姨娘再次来到了碧水阁,央求苏清妤帮帮她。 苏清妤这次没拒绝,而是在雪姨娘哭求完之后,说道:“姨娘跟我去个地方,我就考虑答应你。” 雪姨娘此时已经跟无头苍蝇一样,闻言立马应了下来,“去哪?只要大小姐答应帮忙,去哪都行。” 就这样,苏清妤没废一点力气,就带着雪姨娘去了刑部后门。 她到那的时候,文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苏小姐请跟属下来吧。”文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恭敬。 雪姨娘认出这里是刑部,立马就来了精神。 “大小姐带我来刑部,是要接你哥哥回去么?” 苏清妤点头说道:“姨娘说的对,咱们先去看看哥哥。” 雪姨娘一听这话,便紧跟在苏清妤身后。 文竹带苏清妤去的地方,是刑部后面单独审问重要犯人的牢房。 一进去,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牢房最里面的屋子里,沈之修负手而立。见几人进来,目光落到了苏清妤身上。 他又忍不住想起昨晚上苏清妤那封信,客气不说,行文格式也极为严谨。 若不是有落款,他还以为是哪个下属写的奏疏。 苏清妤看见沈之修也愣了,脱口问道。 “三爷不是该忙着徐家的事么?怎么有工夫亲自来这?” 第一百章 真相 沈之修看向苏清妤的时候,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 “我没那么忙,帮你审个人还是有时间的。” 文竹忍不住唇角抽搐了两下。 三爷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了,还说不忙。 其实审问姨娘这种事,三爷身边随便拎出一个人都能胜任。但是三爷非要亲自来,他劝了两句也没劝动。 想起沈之修审问人的手法,文竹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会吓着苏家大小姐吧? 万一三夫人还没过门,就被吓跑了,那三爷怎么办? 雪姨娘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没见到苏元恺,倒是沈三爷在这。 她诧异地看向苏清妤,问道:“你哥哥呢?一会儿带过来么?” 沈之修给了文竹一个眼神,文竹心领神会。上前一手抓着雪姨娘,直接把她绑在了牢房的拉肢架上。 等到雪姨娘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的手臂已经被绑了在背后,手腕也被绳索扣住。文竹拽着绞盘拉动绳索,雪姨娘就这么被吊在了半空。 “你们要干什么?大小姐,你不帮忙就不帮忙,为什么把我吊起来?” “我不用你帮忙了还不行么?你快放我下去。” 雪姨娘完全不知道苏清妤为什么这么对她,只能用力扭动身体,试图挣脱刑具的束缚。 沈之修眉目微蹙,但是也没理会雪姨娘的嚎叫,而是先伸手给苏清妤拽了一把干净的椅子。 “你坐,我来审。”沈之修轻声说道,又给了苏清妤一个放心的眼神。 苏清妤坐下之后,沈之修走到雪姨娘身前,开口就是凌厉的质问。 “十八年前那个孩子,现在人在哪?” 别说雪姨娘,就连苏清妤都被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里,沈之修温润谦和。虽然偶有眼神尖锐的时候,但也都是转瞬即逝。 苏清妤也只是怔愣了片刻,便又释然了。能在官场浮沉这么多年,年纪轻轻身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如外表那般。 雪姨娘神色一慌,开口说道:“什么孩子?你们说什么,我不知道。” 沈之修眉目冷峻,淡淡地对文竹说道:“动刑。” 在审问一事上,他向来没什么耐心。但是只要他亲自审的人,还真的没有问不出来的。 文竹却迟疑地看了苏清妤一眼,说道:“三爷,苏小姐还在这呢,咱们要不这次来文的?我怕太血腥了,吓到苏小姐。” 苏清妤听出文竹的意思,冷声说道:“不用顾忌我,该怎么审就怎么审。” 血腥?还有比她前世最后那一幕,更血腥的么? 沈之修听苏清妤这么说,眼底划过一丝赞赏。他还真怕审问的时候,苏清妤被吓得哭哭啼啼。 文竹见状走到牢房的角落,苏清妤这才发现那里有个炭盆。 炭盆中间是烧红的烙铁,文竹握着烙铁一端,拿到了雪姨娘身边。 冒着热气已经烧成了透明色的烙铁靠近了雪姨娘的侧脸,文竹玩笑般地说道:“这一下子烙上去,骨头都熟了。” 说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看向苏清妤。 苏清妤面目改色,正冷眼看着雪姨娘。甚至目光扫过烙铁的时候,也没有一点躲闪。 文竹心里忍不住感叹,不愧是要嫁给三爷的。这股狠劲,京中一般的世家小姐还真比不上。 雪姨娘在看见烙铁的时候,就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 等到文竹把那烙铁拿到她脸庞,她甚至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半天才开口说道。 “我说,你们问什么我都说,快拿走。” 文竹看了沈之修一眼,收了烙铁。 沈之修走到雪姨娘身前,开口问道:“说吧,那个孩子去哪了?你为了偷那个孩子,谋划了多久?” 雪姨娘用力咽了两下口水,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没有谋划,我是无意中看见夫人要生了,才动了心思。” “那个孩子呢?”沈之修声音低沉地追问道。 雪姨娘满眼恐惧,却不敢迟疑,开口说道:“那个孩子……被我扔到街边了。” “后来我要离开的时候,发现那孩子被人抱走了。” 苏清妤猛地站起身,“那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抱走孩子的人你认识么?” 雪姨娘回道:“是个男孩,抱走孩子的人我不认识,是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我没见过那人,但是看马车,应该是大户人家的。 ” 苏清妤又问道:“那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么?” 雪姨娘回:“我把他包起来的时候,发现他一只手臂耷拉着。还有,他胸口的位置有个心形胎记。” 苏清妤心里的疑惑随着雪姨娘的诉说,也渐渐解开了。 按照雪姨娘的说法,那日她路过寒烟阁,听到了夫人林氏的喊叫声,便悄悄走了进去。见莲姨娘在准备烧水,林氏自己在房间里,她便动了心思。 她回去拿了迷香,据说这迷香还是当初用来爬床,迷惑苏承邺的。 至于那只乌鸦,则是在侯府的墙边碰巧捡的。应该是外面动乱,被人无意中射死的。 她迷晕了莲姨娘,又在屋外等了一会儿。等到林氏生产完,又迷晕了林氏。 她不敢惊动别人,就一个人抱着孩子出了侯府。打算扔掉孩子,回来之后再喊老夫人来看,就可以说林氏是妖孽。 但是她把孩子扔掉后有些害怕,又看了好半天。直到孩子被捡走,她才匆匆回府。等她回府去喊了人到寒烟阁的时候,莲姨娘已经醒了,林氏身边也有个女婴。 雪姨娘因为心里害怕,当时没敢多说。后来发现莲姨娘对鬼神妖法之说深信不疑,才以此威胁。 苏清妤听她说完事情经过,恨不得直接上前把人掐死。一双眼睛,狠狠盯着雪姨娘。 沈之修知道她肯定气极了,低声说道:“你先去坐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上一壶茶。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还得再问问。” “别担心,只要人活着,就一定能找到。” 见苏清妤还在发怔,沈之修干脆拽着她的手臂,把人按到椅子上坐下。 又吩咐文竹,“让人上一壶茶进来。” 苏清妤坐在椅子上定了定神,听沈之修继续审问。 听着听着就发现沈之修问话很有技巧,他会问很多重复的问题,但是会换着方式问。 有时候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问题,却能推敲出雪姨娘有没有说真话。 沈之修又问了半个多时辰,确认这里面没什么疏漏,才停止审问。 他走到苏清妤身边,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苏清妤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失神了片刻才说道:“人还是留着吧,若是找到哥哥,她就是人证。” 她想了想又说道:“苏元恺不是还在刑部么?这边能放人了,就把人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只要挟制住了苏元恺,就不怕雪姨娘不听话。” 沈之修点头道:“这样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文竹见事情审问的差不多了,便上前说道:“三爷,您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先回府休息吧。” 沈之修转头瞪了文竹一眼,就差骂他多嘴了。 文竹眼底浮现出狡黠的笑意,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得告诉苏小姐一声么? 不然,苏小姐怎么知道三爷的付出? 第一百零一章 心疼 苏清妤闻言连忙看向沈之修,“你两天两夜没休息了?那身子怎么受得住?” 沈之修见苏清妤面露内疚,笑着回道:“我没事,一会儿回府睡一觉就好了。” “苏元恺那边交给我,估计有个两三日,人就该放回去了。” 苏清妤想了想说道:“那到时候三爷通知我三表哥吧,我让他把人安置到林家在京郊的宅子里,三表哥的人会帮忙看着。” 沈之修一想这样也好,林无尘的身份,接手这件事也方便。 苏清妤看着沈之修眉眼间的倦意,心头划过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 “三爷回去歇着吧,我也带着人回府了。” 说话的音调,也不自觉软了几分。 沈之修听出她话里的忧心,笑着安慰她,“我回去睡两个时辰就好了,不碍事的。” 回府的马车上,苏清妤看着缩在马车角落的雪姨娘,冷声说道:“我会把苏元恺从刑部弄出来,但不会让他回府。我会另外给他安置住处,他能不能活命,过的好不好,就全看你了。” 雪姨娘忙不迭的点头,“我都听大小姐的,大小姐开恩,饶了我们母子吧。” 苏清妤哼了一声,“你偷走我哥哥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 “多行不义必自毙,都是你自己做下的孽,你若是不还,那就只能你的子女还。” 雪姨娘带着哭腔说道:“我来还,大小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姨娘好自为之吧,不然我不介意送你们母子三人一起到地狱团聚。”雪姨娘下马车之前,苏清妤又补了一句。 雪姨娘下车后,苏清妤吩咐赶车的二喜,“我们去林氏商行。” 林氏商行后院,林无尘的书房内。 苏清妤见外面没人守着,书房的门也未关严,她便也没找人通报,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后,她才发现四妹妹苏顺慈也在,只是神色看起来和平日不大一样。 林无尘在书案后坐着,苏顺慈在书案外站着,两人几乎是平视的。 苏顺慈眼睛瞪得大大的,面容紧绷。林无尘倒像是在努力憋笑,装的一脸严肃的样子。 苏清妤不解地看着这两个人,开口说道:“四妹妹也在?你们这是比谁先眨眼睛?” 苏顺慈听见苏清妤的声音,立马转头看向她。 下一刻,就见苏顺慈一张精致的小脸扭曲到了一起,扑到苏清妤怀里就哭了起来。 苏清妤不知所措,表妹这段时间跟在她身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唯唯诺诺了。这么委屈伤心的哭,还是头一次。 她下意识看向林无尘,三表哥这么大的人,还欺负小孩儿? 林无尘见状也站起身,惊愕地看着苏顺慈。心说这丫头刚才不是挺镇定的,怎么这就哭了? 他用力挤出一抹笑意,看着苏清妤,“表妹,你听我解释……” 苏清妤开口打断他,“我先不听你解释,我得先听四妹妹说。” 万一表哥说错话,四妹妹哭的更厉害了怎么办? “阿慈,跟姐姐说说,怎么了?”苏清妤给苏顺慈擦了眼角的泪痕,又轻声哄着问她。 苏顺慈哭了一场之后,心口倒是畅快多了,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冲动了。 她不好意思地掏出锦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低头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碰三表哥的金算盘。” 苏清妤更不解了,“一个算盘,碰就碰了,怎么还哭了呢?” 林无尘见这事解释不清了,就把苏清妤拽到了一边,低声说了起来。 原来苏顺慈今日有个不明白的问题,想问问林无尘。她进来的时候,书房没人。林无尘有个金子打造的算盘,做的很是精美。苏顺慈便好奇的用手扒拉了一下,就这一下,被林无尘看见了。 林无尘知道苏清妤想调教这丫头能独挡一面,进门见她慌乱又强装镇定的样子,就想故意给她出个难题。 林无尘便说这个算盘很贵重,苏顺慈碰了,就得赔个一万两银子。他的本意,就是想看看苏顺慈有没有什么应变的手段。 苏顺慈知道这事是她理亏,但是一万两银子也不合理。她便努力回忆苏清妤教她的,要怎么应付外面的人和事。尤其是银钱上有牵扯的时候,要怎么把主动权抓到自己手里。 苏顺慈也算冷静,一直据理力争,还让林无尘提供买算盘的凭据。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有一盏茶的时间。苏顺慈一直面容紧绷,跟林无尘拉扯到底需要赔多少钱。 没想到苏清妤一进来,苏顺慈就委屈的痛哭不止。林无尘这才知道,这小丫头就是外强中干的。 苏清妤听完林无尘的话,想起苏顺慈在苏家的日子。心说她能强装镇定已经不错了,起码证明她这些日子的教导是有用的。 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苏清妤走到苏顺慈身边,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三表哥就是故意逗你,是他不对。” 林无尘也连忙上前说道:“是表哥不对,表哥不该逗你。” 苏顺慈本就觉得这事错在她,别人的东西,碰之前应该问问人家的。 林无尘再一道歉,苏顺慈就更不好意思了。 低着头说道:“不怪表哥,是我的错。” 林无尘忍不住揉了揉肿胀的眉心,表妹刚调教好的妹妹,好像又被他调教回去了。 苏清妤知道这丫头是不好意思了,就吩咐翡翠带她去边上吃点果子。 等到人都出去了,苏清妤才对林无尘说起了审问雪姨娘的经过。又提起了苏元恺,还有她后面的安排。 林无尘听完半晌没说话,最后低声骂了句,“这些女人的心肠都怎么长的,怎么这么恶毒。” 苏清妤苦笑了一声,说道:“表哥有所不知,越是昌盛不衰的簪缨贵胄,内里越是龌龊不堪。” “母亲之前跟着外祖父和舅舅在外面周旋生意,哪里懂内宅的这些弯弯绕。” “嫁进苏家之后,她对我父亲失望。心思便全放在了外面的铺子上,不然也不会被这些人钻了空子。” 林无尘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看来,苏家求娶姑母就是故意算计。那时候家里还以为苏家是京城的矜贵人家,人品必然不会差。也是那时候家里根基浅,看不透这里面的事。” 苏清妤又继续开口道:“表哥,我想让母亲和离,脱离开苏家。但是母亲顾及我和林家的名声,还在犹豫。” “表哥能不能帮我问问大舅舅的意思,若是大舅舅愿意劝劝她,这事就简单了。” 第一百零二章 打起来了 苏清妤也是想试探试探林家的意思,虽说以她对舅舅们和外祖母的了解,他们一定是支持母亲和离的。 但是随着林家的家业越来越大,家世越来越显赫,可能人的想法也会变。 这些她都要替母亲提前盘算好了。 林无尘没有一点迟疑,立马说道:“这个主意好,我这就给父亲去信。姑母想在京城,咱们家有的是宅子。姑母若是不想在京城,就回云州府老宅。” 苏清妤笑道:“说这个还为时过早,母亲想等我成亲之后再商议这件事。” 她心里惦记着苏顺慈,说完正事便起身准备离开,“我先带四妹妹走了,舅舅那边有了回信,表哥跟我说一声。” 林无尘送苏清妤出去的时候,看了眼桌上那个高调的金算盘。先是笑了笑,随后又拿到了手里。 苏清妤到隔壁花厅的时候,苏顺慈已经重新梳妆了。文文静静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盏牛乳燕窝。 见苏清妤和林无尘一前一后进来,苏顺慈脸色一红。 她站起身走到林无尘身前,行礼说道:“给三表哥添麻烦了,刚刚是我失礼了。” 林无尘本就有点愧疚,此时更不好意思了。 他把手里的金算盘递给了苏顺慈,“不怪你,是表哥不好。这个算盘送给你,算是表哥给你赔礼了。” 苏顺慈连忙后退两步,“这不行,我怎么能要表哥的东西么?” 她未经他人允许,就动人家的东西,已经是失礼了。再把这东西拿走,她成什么人了?她不能让大姐姐因为她,在林家丢人。 林无尘拧着眉看着苏顺慈,明明之前能跟他据理力争的小丫头,怎么忽然又变得小心翼翼? “你这是不肯原谅表哥?还生表哥气呢?”林无尘佯装伤心无措的样子。 这招数,都是他以前常对苏清妤用的,可以说驾轻就熟。 果然,苏顺慈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怪表哥。” 林无尘失笑不已,手里的金算盘往苏顺慈怀里一塞,“拿着玩儿吧,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苏清妤白了林无尘一眼,然后对苏顺慈道:“表哥给的你就收着,咱们表哥财大气粗,不差这一个算盘。” 林无尘无奈地笑了笑,对这个表妹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府的路上,苏清妤把苏顺慈揽在怀里,说道:“阿慈今天应对的很好,你就把这事当成姐姐和表哥对你的考教。以后出去和别人交涉,也要这样。不卑不亢,据理力争。” “不管心里多慌,面上都要镇定。不该让步的地方,一步也不用让。” 借着这事,苏清妤又给苏顺慈讲了讲在外要怎么行事,怎么说话。 苏顺慈听的认真,一边琢磨苏清妤的话,一边默默点头。 回到侯府之后,苏清妤和苏顺慈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吃过午饭,苏清妤拿起针线在窗边做起了绣活。 这是给沈之修做的常服直裰,她特意在衣角处绣了几片暗纹的竹叶。既不打眼高调,看着又显矜贵。 苏清妤的绣活,也是前世成婚后练出来的。 所以她把这两片竹叶绣完之后,珍珠惊呼不已,“小姐,您这绣工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苏清妤笑道:“梦里学的。” “小姐这梦做的真好,哪天我也梦里学点本事。”珍珠俏皮地打趣道。 主仆两人说说笑笑的功夫,有下人跑进院子。 苏清妤还没看清人影,就先听见了声音。 “大小姐快去看看吧,三小姐和四小姐打起来了。” 来人是苏顺慈身边的二等丫鬟,叫芳草。因为着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清妤下地穿上鞋,走到门口问道:“打起来了?人在哪呢?为什么打起来?” 芳草用力喘了两口粗气,才说道:“三小姐去了我们院子,看见四小姐的金算盘就想要,四小姐不肯给。” “奴婢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动手了。” 苏清妤一听动手了,忙说道:“我们去看看。” 珍珠赶紧拿了斗篷出来,给苏清妤披上。主仆几人快步往苏顺慈住的清心居走去。 这处院子是苏顺慈自己住的,但是多数时候,她都和莲姨娘住在如意馆。 苏清妤走进清心居大门,就听见正房内传出家什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椅子咣当倒地的声音。 她连忙快走了两步,清心居站在门口的下人见大小姐来了,都让到了一边。 苏清妤走进内室,看见里面的场景脸色直接沉了下去。 两人哪里还有一点世家小姐的样子,苏宜慧按着苏顺慈的身子,苏顺慈则抓着苏宜慧的头发。 但是苏宜慧比苏顺慈大了两岁,还高了一头,所以明显占了优势。 苏清妤转头看向珍珠和翡翠,“你们两个,去把三小姐拉开。” 听着是要拉架,但是珍珠和翡翠却听出了里面的言外之意。 两人对视了一眼,上前拉开了苏宜慧。 嘴里还劝着,“两位小姐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说是这么说,但是两人只拽着苏宜慧。这么一来,苏顺慈就腾出手了。 只见苏顺慈一巴掌就烀到了苏宜慧的脸上,下一刻,苏顺慈直接骑到了苏宜慧的身上。 一边揍她,一边质问:“说,还欺负我么?” “服不服?还敢抢我的东西么?”苏顺慈嘴上问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按着苏宜慧的珍珠和翡翠看的目瞪口呆,心说这四小姐发起怒来,还真的挺狠的。 苏顺慈打人的工夫,苏清妤也弄明白了实情的缘由。 更不拦着了,苏宜慧就是欠揍。 第一百零三章 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原来自从徐家出事,苏宜慧就一直心情不佳,惦记自己的婚事。这两日跟在身边的丫鬟,已经被她打伤了两个。今日也不知怎么,忽然来了苏顺慈这里。一进门,就看见苏顺慈在摆弄那个金算盘。 苏宜慧向来觉得自己比苏顺慈高贵,苏顺慈怎么配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呢?所以她二话不说,就开口索要。 苏顺慈今日刚被苏清妤教导完,再加上她之前就对苏宜慧有不少怨气,今日下决心不能再让她欺负。所以她不光拒绝了苏宜慧,还义正言辞地讽刺了几句。 苏宜慧这几天本就因为婚事焦灼,听了苏顺慈的话可以说是火冒三丈。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句的吵了起来,吵到最后觉得不解气,便直接动了手。 苏清妤了解完事情的经过,苏宜慧也被苏顺慈打的鼻青脸肿了。 她想开口让她们起来,可话还没出口,身后就传来了雪姨娘和莲姨娘的惊呼声。 尤其是雪姨娘,进去之后一把推开珍珠和翡翠。 “你们干什么?下人都敢动手打主子了?”雪姨娘压根没注意到,她推开的是苏清妤的人。 紧接着是老夫人的声音,“怎么回事?现在侯府下人这么没规矩了?” 跟在老夫人身边的林氏淡淡地说道:“我看也不是下人欺负人,应该是在拉架吧?” 苏清妤转身给老夫人和林氏行了礼,然后说道:“母亲说的是,是我的两个丫鬟在拉架。” 雪姨娘这才发现,刚才按着苏宜慧的是苏清妤的人。 若是以往,她肯定要到老夫人面前告状。但是现在她却什么都不敢说,儿子的生死都在苏清妤一念之间。 之前她是怎么威胁莲姨娘的,今日就怎么被苏清妤加倍威胁了回来。 果然是天道有轮回。 老夫人和夫人林氏走进内室,在窗边的圈椅上坐下。 莲姨娘和雪姨娘则各自给自己女儿整理衣衫。 苏顺慈还好,就是头发有些散乱,衣裳脏了。 苏宜慧就惨了,脸颊被苏顺慈挠出了一条血痕不说,衣襟也被扯的狼狈不堪。至于青紫的地方,就更多了。 雪姨娘心疼坏了,她娇宠长大的女儿,从不舍得动一下,却被苏顺慈打成这样。 她不敢对苏清妤说什么,便看着莲姨娘说道:“四小姐下手也太狠了,这要是破相了,可怎么好?” 莲姨娘刻在骨子里的逆来顺受,开口就要道歉,却被苏顺慈拦住了。 苏顺慈看着雪姨娘,说道:“姨娘也不问问缘由么?是三姐姐先来我这找事的。她要抢我的东西,我不想给,有错么?” 苏宜慧见状立马开口说道:“我没有抢,我只是说借来看看,四妹妹就骂我。” 苏顺慈立马回怼道:“你还说你没抢?你抢我东西的事还少么?我骂你怎么了?你这种人,就该揍你。” 虽说这场撕扯不太体面,但是苏顺慈却觉得无比的兴奋。她甚至有点后悔,之前被苏宜慧欺负的几次,她怎么就没打回去呢? 苏宜慧还要回嘴,却被老夫人打断了。 “好了,自家姐妹闹到动手的地步,你们不嫌丢人?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没教养。” 老夫人说的时候,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林氏。在她看来,小辈出错,那就是当家主母没管教好。 林氏也不生气,而是开口说道:“母亲说的是,确实是太没教养了。依我看,这次三小姐犯了大错,该重罚。” 她只提了苏宜慧,却不提苏顺慈。 苏清妤也附和道:“母亲说的是,这事确实是宜慧的错。母亲身为嫡母,自然应当教导。” 她怕林氏不知道雪姨娘和苏宜慧做的那些事,下手不够狠。 便继续说道:“依我看,直接把人送去庵里修行吧。” “京城西山的净慧庵就不错,三妹妹去那养养性子正好。” 正好,也让雪姨娘尝一尝和子女分离的锥心之痛。 雪姨娘立马慌了,又不敢质问苏清妤。便咬着牙问道:“那四小姐呢?一起去净慧庵么?” 苏清妤眉目微挑,“四妹妹又没错,去什么净慧庵?” 说完,她又转身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我听说上午的时候,徐家已经来人退过婚事了。” “当初三妹妹和徐家六少爷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现在徐家被清算,三妹妹出京避一避是最好的办法。” “不然,谁能保证皇上对徐家这些姻亲不迁怒?” “我可是听说,徐家大少奶奶想带着孩子回端亲王府,端亲王愣是连门都没开。” 苏清妤一番话说完,老夫人果然脸色变了又变。 徐家这件事才刚刚开始,皇上后面要清算谁,还真的不好说。 连端亲王府都要避开这事,苏家自然更得谨慎行事。 想到这,心里也下了决定。 “清妤说的对,这事咱们不能大意。” “宜慧回去收拾收拾,抓紧去净慧庵吧。” 雪姨娘和苏宜慧都愣住了,打了一架,怎么就闹到要去净慧庵的程度了? 因这段时间老夫人对苏宜慧一直很好,苏宜慧便觉得老夫人是真心喜欢她。丝毫没意识到和徐家的婚事告吹,她对老夫人已经没利用价值了。 “祖母,您就舍得我去山上吃苦。我不去,我在家里陪着祖母。”苏宜慧走上前,挽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般地说道。 苏清妤在一边冷眼旁观,脸上漾起嘲讽的笑意。上次去护国寺,苏宜慧还对她说祖母只看家里子女有没有利用价值。怎么到她自己这,她就当局者迷了。 还是说,她觉得她是那个特殊的,祖母对她会另眼相看? 果然和苏清妤想的一样,老夫人一脸嫌弃地看向苏宜慧,“你自己当初做下的丑事,还有脸求情?” “给我老老实实去净慧庵修行,等到什么时候风声过了,家里再接你回来。” 老夫人一锤定音,三五句话,就把苏宜慧去净慧庵的事定了下来。 至于苏顺慈,则是一丁点惩罚都没受。 从清心居出去,苏清妤打算去库房给苏顺慈找点好东西,算是给她的奖励。 正思量给点什么东西好,雪姨娘就快步跟了上来。 “大小姐怎么能这么做?我已经答应都听你的了,你为什么还要对宜慧下手?”雪姨娘咬着牙,低声问道。 虽是质问,语气中却又带着哀求。 苏清妤停下脚步,转身冷眼看向她。 “你听我的,我就要放过你么?” “雪姨娘,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第一百零四章 进宫 雪姨娘咬着牙看着苏清妤,说不出反驳的话。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枉然。 “若是找到那个孩子,大小姐能不能放过我们母子三人?”雪姨娘不死心地继续问道。 苏清妤冷笑道:“那就看姨娘表现了,姨娘若是还像从前那样,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 雪姨娘只能点头说道:“我记住了,也请大小姐不要食言。” 苏清妤挑了挑眉,没再理会她,转身走了。 那日傍晚,宫里来人传旨。平宁侯苏承邺,还有苏家老夫人和大小姐三日后进宫参加皇上万寿节的宫宴。 往年这种宴席多是苏承邺一个人参加,今年大概是因为苏清妤和沈之修的婚事,宫里才给苏清妤下了旨意。想是觉得只请一位小姐不合适,便带上了老夫人。 老夫人受宠若惊,连夜准备衣裳首饰。 到了万寿节那日,苏清妤早早就来上妆梳头。 衣裳选了一件绣着玉兰花的十二幅月华裙,头上戴着沈老夫人送的那套东珠头面。外罩青莲绒的灰鼠斗篷,整个人端庄贵气,又透着清丽雅致。 都装扮好之后,苏清妤起身去了老夫人的松鹤堂。 老夫人见她进门,目光先落在了她头上的东珠头面上。 诧异地问道:“这是……当年先太后赏给沈老夫人的那副头面?怎么在你这?” 不是她记性好,实在是这样品相的东珠头面,整个大周朝都只有这一副。 苏清妤笑着答道:“是我上次去沈家,沈老夫人送的。” 老夫人又看了那头面两眼,忽然开口说道:“你二叔的事,你和沈家提了么?” “这次之修直接升任内阁次辅,在人事调动上,比之前也更容易了。” 老夫人话音刚落,元嬷嬷就进来禀告道:“老夫人,三小姐来拜别您了。今儿是她去净慧庵的日子。” 老夫人随口的道,“让她先进来吧。” 说完,又看着苏清妤,显然在等苏清妤答话。 苏清妤此时正接过下人送来的牛乳茶,青葱般的手指划过白瓷小碗边缘的纹路。 沉吟着说道:“我知道祖母想让二叔回京,但是沈三爷这时候应该还忙着徐家的事。咱们现在提起这事,是不是不大好?” “我想着,要不然等我成了婚再说,也名正言顺。” 老夫人狐疑地看着苏清妤,眼底泛起探究之色。 这事她和苏清妤提过两三次了,可每次都是不了了之,这丫头不会是在敷衍她吧? 但是仔细琢磨她的话,又觉得有点道理。成亲之后,她吹吹枕边风,这事也就办成了。 坐在一边的苏宜慧看着苏清妤一身华贵的衣裙首饰,嫉妒的简直要发狂。尤其是那套头面,她一眼就看出不是凡品。 凭什么?凭什么苏清妤就能嫁给位高权重的沈三爷,还能戴这么华贵的首饰。 凭什么她就得上山修行? 老夫人说完苏家二老爷的事,才想起苏宜慧还等着呢。 淡淡地说道:“去吧,上山了好好修身养性。” 苏宜慧站起身,给老夫人磕了头,又拜别了祖母和姐姐,才满怀嫉恨地离去。 不多时,管家苏忠进来说马车都备好了。苏清妤便起身,扶着老夫人出了门。 祖孙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出了门,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至于苏承邺,则是单独坐车进宫,并不和她们一起。 马车进了朱雀大街,就开始行的缓慢。 苏清妤轻轻掀起一角轿帘,才发现整个朱雀大街几乎是水泄不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各家出门差不多都是这个时辰,也只能这么排着。 等到苏家的马车进了宫门,祖孙两人又下马车上了内宫的小轿。 今日的宫宴设在太和殿,由太子的生母贤妃娘娘一力操办。贤妃虽没皇后的名头,却已经握着中宫的大权。 轿子在太和殿外停下,苏清妤下了轿,又去前轿搀扶老夫人。 她身边跟着的是翡翠和玛瑙,老夫人身边跟着的是知春和盼夏。 苏清妤扶着老夫人,往太和殿大殿方向望去。飞角重檐,恢弘富丽。此时太和殿外,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等着宫宴开始。 身后也越来越多的小轿落下,苏清妤扶着老夫人往里面走去。 有小内侍引两人到了殿内的座位处,“苏老夫人,苏小姐,宫宴还未开始。两位也可以到处逛逛,只记得午时初回来就好。” 苏清妤道了谢,翡翠机灵地打了赏钱。 前世苏清妤和沈昭成亲后,并未参加过宫宴。开始是因为沈昭要守孝,后来等到孝期过了,沈家也远离了京城的权力中心。 她上次进宫,还是祖父在的时候,那时候她年纪尚小。 所以苏清妤从进宫开始,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不去害人,但是也不能让人害了。尤其是沈之修如今位高权重,保不齐有人想对付沈之修,从她这入手。 正四处留心观望的时候,沈家众人走了进来。女眷来的是沈老夫人,大夫人陈氏,二小姐沈滢,三小姐沈月,还有二房的四小姐沈馥。 苏清妤上前打了招呼,见了礼之后,沈月就走到她身边,挽住了她的手臂。 “苏姐姐,你今天可真好看。这身衣裳和这套头面也相配。” 沈月身量和苏清妤差不多,但是样貌不像苏清妤那么冷艳,倒是有些小家碧玉的温柔。 因跟在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多,所以性子有些率直,并不因为不是夫人亲生就卑微多思。 苏清妤打量了一下沈月,挑金线暗纹襦裙外罩玫瑰红织金缠枝纹比褙。 她低声笑道:“这颜色衬你,好看。” 沈月闻言高兴不已,这是她在十几套衣裳里挑出来的。 离宫宴开始的时辰还早,沈月便和两位老夫人说了一声,拉着苏清妤去逛园子了。 眼下刚刚初春,太和殿周围的景色也不算别致。两人便四处走走,说点闺阁中的私密话。 走到太和殿后面靠着花园的假山处,苏清妤忽然停住了脚步。 就听假山另一侧,传来女子的呵斥声。 “让你回府拿个斗篷,你也这么慢,李家养你还有什么用?” 接着是男子没有语气的冷淡音调。 “嫌我慢,下次就别找我。” 女子显然动了怒,冷声说道。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告诉母亲……” 第一百零五章 沈家的福星 苏清妤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已经猜出说话的是谁了。 正琢磨这事的工夫,沈月就已经沉着脸走了过去。 “郡主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是你哥哥,又不是你的奴才侍卫。” 李朝云没想到这事被沈月瞧见了,但是她也不在意。斜了一眼沈月说道:“我们李家的事,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 苏清妤摇了摇头,李云州就是一头蛰伏的狼。他是在等着机会,将李家踩在脚下呢。 只是沈月不是多事的人,怎么今日这么冲动? 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她都得站在沈月这边。 所以听到李朝云的呵斥,苏清妤也抬脚走到了沈月的身边。 “郡主刚才一定是在开玩笑吧,满京城谁不知道,善郡王妃把四少爷当亲生嫡子一样对待。” 苏清妤说的煞有介事,语气里还带着对永嘉公主的钦佩。 她这么一说,李朝云反倒是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说,她母妃都是装的吧? 她不仅什么都不能说,还要维护住母妃的形象。 李朝云用力挤出一抹笑意,对李云州说道:“刚才是我着急了,哥哥别生我的气。” 李云州淡淡说了句,“无妨。” 眼里依旧看不出一点波澜 ,好像李朝云说什么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沈月抿着唇看着李云州,眼底划过一抹心疼。 苏清妤并未发觉沈月的异样,她不想和李朝云有什么牵扯,便在李云州离开后,也带着沈月离开了。 李朝云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苏清妤头上的东珠头面,微微蹙着眉。 “郡主,您看什么呢?”沈滢不知道从哪凑了过来,讨好般地问道。 李朝云眯着眼,幽声说道:“那套头面,不是外祖母送给沈家老夫人的么?怎么在她那?” 听李朝云提起这茬,沈滢心头也泛起了怒气。 “祖母和三叔都同意送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狐媚,哄住我三叔了。” 知道朝云郡主喜欢沈之修,沈滢又说道:“凭她也配?那样贵重的首饰,也只有郡主才配戴。” “还有沈家三夫人的身份,明明就该是郡主的。” 李朝云神色一动,苏清妤若是损了先太后的东西…… 这大不敬之罪,可够她喝一壶的。 想到这,李朝云嘴角泛起了笑意,转头在贴身丫鬟丹菊耳边吩咐了几句。 丹菊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苏清妤和沈月兜兜转转又去了侧殿,正好听见几位世家夫人在一边闲聊。话里话外,无非说苏清妤走了大运,才能嫁给沈三爷。 又说这也就是沈家在意脸面,不然怕是早就退婚了。 苏清妤还没怎么样,沈月脸色却变了。 她故意拉着苏清妤走到那几人身边,扬声说道:“苏姐姐,你可真是我们沈家的福星。” “你和我三叔订婚,我三叔就化险为夷了。如今又高升了,都是因为你旺他。” “我祖母都说,三叔能和你结亲,是他的福气。” 沈月说话的声音大,那几位夫人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都尴尬地散开了。 苏清妤心头泛起一阵暖意,不管是前世今生,沈月对她都很好。但是前世她能力有限,没能制止沈月的婚事。这一世,说什么都不能让沈月重蹈覆辙。 她怕沈月真的动气,便开口劝道:“别和她们生气,她们是嫉妒我能嫁到沈家。” 沈月知道苏清妤是宽慰她,特意抬举沈家。噗嗤笑出声,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苏姐姐,我保证你嫁给我三叔能幸福。” 苏清妤不解地看着沈月,她拿什么保证? 沈月知道她疑惑,却什么都没说。就凭三叔看苏姐姐的眼神,她就知道三叔是把苏姐姐放到心上了。但是这种事,得苏姐姐自己体会。她说出来,就没趣儿了。 两人看看时辰,差不多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宫宴就要开始了。 苏清妤说道:“我们进去坐吧,太晚了于礼不合。” 沈月点点头,“苏姐姐说的对,那咱们往前殿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殿走去。 才走了几步,太和殿二楼的窗子里就忽然落下不少木屑。 不偏不倚,都掉到了苏清妤头上。 翡翠和玛瑙见状忙凑近查看,碎木屑沾到了发丝上,只能重新梳头。 沈月皱眉看向太和殿的二楼,不悦地说道:“怎么宫里的人这么不当心?要不要我去找太和殿的管事问问?” 苏清妤摇头说道:“算了,我去偏殿重新梳妆。” 这事如果是宫人不小心,她们问了也没什么用。总不能因为点碎木屑,就大动干戈。万一惊了圣驾,又是一桩罪责。 如果是人为的,她们估计也找不到人,那就得看那人有什么后招了。 有太和殿的宫女路过,停下脚步问道:“苏小姐可否要重新梳妆?奴婢带您过去吧?” 苏清妤眼神一闪,然后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她又嘱咐沈月先回去,她带着两个丫头去就是了。 小宫女一路也不多话,把苏清妤带去了偏殿的厢房,说道:“苏小姐进去吧,洗漱的东西里面都有。” 苏清妤点头道谢,带着翡翠和玛瑙走了进去。 宫里的厢房布置都差不多,像太和殿这种经常办宫宴的地方,厢房的东西就更齐全了。 翡翠把苏清妤的头饰都拆了下来,把木屑用梳子梳理干净,又重新给她净面上妆。 “苏小姐,我看您头上的首饰也脏了,我特意给您寻来了擦首饰的棉巾。”小宫女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苏清妤给翡翠是使了个眼色,翡翠打开门,接过了小宫女手里的沉香木托盘。 玛瑙看着托盘上整洁的棉巾,开口说道:“宫里的贵人就是讲究,还有专门擦首饰的东西。” “用这个擦完,这头面上的东珠会更亮么?” 苏清妤拿过托盘上的棉巾,还是温热的。她先是用手搓了搓,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心里冷笑了一声,用这个擦完,珍珠不会更亮,但是会面目全非。 第一百零六章 李朝云算计不成,自己栽了 这块棉巾上,沾了一层绿矾油。手碰上倒是没什么事,可若是用它用力擦珍珠,珍珠马上就会被绿矾油腐蚀。 苏清妤走到窗边,顺着窗棂的缝隙悄悄看向门口。引着她们过来的小宫女,正贴在门边听着屋里的动静。 她不动声色地朝着翡翠使了个眼色,又在翡翠耳边低语了两句。 翡翠心领神会,扬声说道:“小姐,宫里这擦首饰的棉巾摸着真不错,正好咱们这套头面脏了。” 过了一会儿,翡翠忽然惊呼:“小姐,这花簪怎么忽然这样了?” 苏清妤也惊慌失措地喊道:“怎么会这样?这可是先太后送给沈老夫人的添妆。这若是被人知道,可就是大不敬的罪了。” 翡翠又道:“小姐,咱们把簪子的盘花这一面朝里,别被人发现了。等到出了宫,再找人修上。虽说极品东珠不好找,但也不是找不到。” 苏清妤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梳妆吧,戴的隐蔽些。” 一刻钟后,苏清妤带着两个丫鬟走了出去。 那个小宫女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苏清妤再次走进太和殿,才发现满殿的人已经按照座次坐好了。 她这一进来,倒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有人窃窃私语,说苏家这位小姐胆子真大,宫宴马上就开始了,她才姗姗来迟。 还有人说,她仗着沈家的势,太过目中无人了。 这些人说什么她倒是不在意,只是在往里走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头上那根珍珠攒花的簪子。但是手刚抚上去,又紧张地收了回来。 坐在百官第二位的沈之修一直看着苏清妤,眉目微皱。沈月说她去梳妆了,可怎么看着这么紧张? 可由不得沈之修深想,苏清妤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大殿之上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宣德帝带着太子和贤妃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跪地行礼,又齐声给皇上祝寿。 今年不是宣德帝整寿,所以万寿节也是从简操办。按照规矩,皇上叫起后,就是众人献上贺礼。 苏家的贺礼是苏承邺准备的,苏清妤并不需要单独再贺寿,所以只坐在位子上看热闹。 苏清妤挨着沈月坐,两人时不时小声说几句私密话。 沈月那边是沈滢,从苏清妤坐下开始,沈滢就抬头看着她,尤其是看她的东珠头面。 “苏姐姐,你的簪子戴反了,我给你正一正。”沈滢说着,就把手从沈月身后伸了过来。 此时苏清妤正和沈月低头说话,沈滢的手已经触碰到了苏清妤的发丝。 苏清妤却紧张地避开身子,略微慌乱地说道:“不用二小姐费心了,咱们还是规矩点坐着,别被人看见了笑话。” 沈滢若有所思地收回手,又深深地看了苏清妤一眼,转头朝着坐在靠前位置的李朝云微微点了点头。 贺寿之后,就是觥筹交错的酒宴。 沈之修这些日子处理徐家的事,深得宣德帝的看重。君臣喝了杯酒之后,就听宣德帝说道:“听说沈卿和苏家大小姐订婚了,她来了么?上前让朕瞧瞧。” “等你们成亲,朕亲自给你们主婚。” 苏清妤闻言立马整了整衣襟,站起身走到大殿中间给宣德帝行礼。 哪怕在场不少人都说苏清妤是撞大运才能和沈家结亲,但是此刻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苏家这位嫡长女样貌生的极好,仪态也端正。一举一动都透着清丽雅致。 甚至连脸上细微的表情,都无人能挑出毛病。 宣德帝微微颔首,面带笑意地说道:“平身吧,沈卿好眼光。” 沈之修却不动声色地看了太子几眼。 见太子看苏清妤的眼神并无惊艳之意,反而有些嗤之以鼻,他才微微放下心。 坐在众贵女之首的李朝云眼底一沉。 就在宣德帝要开口让苏清妤坐回去的时候,李朝云开口了。 “皇舅舅,我听说苏小姐戴的东珠头面,是之前皇外祖母赠给沈老夫人的。” “看见这套头面,我又想起皇外祖母了。” 李朝云说着,又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后又连忙请罪,“皇舅舅恕罪,朝云是不是说错话了?” 在皇上万寿节之日,提起已故的先太后,多少有些不大吉利。 宣德帝开口说道:“无妨,朕知道你孝顺。” 然后又道:“苏小姐往前上两步,朕想再看看那套头面。” 苏清妤闻言往前又走了两步,还微微侧了头。 一时间,大殿之内的人都不敢再说笑。皇上明显是在追忆先太后,喝酒的也赶忙把酒杯放下。 李朝云却站起了身,一边往大殿中间走,一边说道:“我看苏小姐那根花簪戴歪了,我帮你正一正。” 苏清妤后退了两步,诚惶诚恐地说道:“不敢麻烦郡主,一会儿我下去重新梳妆即可。” 她越是这样,李朝云就越觉得她是害怕。 她退两步,李朝云就上前两步。 苏清妤总不能一直后退,等苏清妤站稳了脚步,李朝云伸手就朝着苏清妤头上的簪子去了。 簪子入手,她还没看清就说道:“这簪子……” 话未说完,众人就听李朝云惊呼了一声。紧接着,手里的簪子直接扔了出去。 苏清妤见状连忙跪地请罪,“臣女没保管好先太后的赏赐,请皇上恕罪。” 虽说苏清妤这声请罪真诚无比,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簪子分明是朝云郡主摔出去的。 此时李朝云也懵了,落在地上的簪子哪有一点被绿矾油腐蚀过的迹象。 倒是这一摔,把一颗珠子摔掉了。 这下李朝云脸色彻底变了,本来是揭发苏清妤,自己反倒栽了。 指尖的刺痛还在,李朝云眯了眯眼,心里清楚是被苏清妤反算计了。 苏清妤在簪子上弄了根细小的针,扎了她的手,她才脱手把簪子扔了。 她也不攀扯苏清妤,主要是攀扯也没用,只会让人觉得她推卸责任。 那根针,早就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了。她总不能毁了皇上的万寿节,让宫人进来都趴在地上找针。 “皇舅舅恕罪,是我失手了。我刚刚拿下簪子,好像忽然看见了皇外祖母冲着我笑,我一时激动才犯下大错。” 第一百零七章 吃醋 这簪子若是苏清妤弄坏的,那就是大不敬之罪。可若是李朝云弄坏的,那就只能是无心之失。 这世上本就没有公平,尤其是皇权至上的时代。 宣德帝开口说道:“朕知道你是无心之失,只是太过思念你皇外祖母。这根簪子……胡碌,你吩咐内务府的工匠修好,修好之后再给苏家小姐送回去。” 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胡公公应了声是,就有小内侍走到苏清妤身前。手里拿着红漆木托盘,小心地把簪子放到上面拿走了。 苏清妤谢恩起身,再次回到了座位上。 沈月低声说道:“朝云郡主像是故意的,你小心些。” 苏清妤微微颔首,还好她早有防备,弄了根银针固定到了簪子上。 虽说宣德帝没怪罪李朝云,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闹了这出笑话,李朝云自己也觉得脸上无光。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被苏清妤给算计了,这让她怎么能甘心。 稍坐了一会儿,到了歌舞环节。 李朝云忽然开口说道:“今日皇舅舅万寿节,朝云想弹上一曲,给皇舅舅贺寿。” 永嘉公主宠溺地看着李朝云,这个女儿别的不说,哄人的本事一流。 所以皇上对她,甚至比几位公主都要上心。 皇上一听李朝云要弹琴,便笑着打趣道:“那朕今日可有耳福了。” 任谁都能听出宣德帝对这位郡主的宠爱。 李朝云今日没带琴来,用的是太和殿的琴。 大殿中央,有内侍搬了琴案进来,把琴摆好。 李朝云身着浅蓝色软烟罗苏绣宫装,一步步走到大殿中间。裙摆浮动间,透着天家贵女的气韵。 她缓缓在琴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拨动了两下,试了试音色。 紧接着,曲调从指缝中缓缓流出。 她弹的曲子是《潇湘水云》的第九,第十,和第十一段。也是整个《潇湘水云》这首曲子中,最出彩的一部分。 李朝云自小得名师教导,琴艺出众。这首曲子弹的意境十足,在众人面前展现了大周朝的山河气象,和百姓安居乐业的美好画面。 不得不说,李朝云这首曲子选的极好。意头好,弹的也好。 一曲毕,宣德帝哈哈大笑了两声,“来人,赏。把库房里那把焦尾,赏给朝云郡主。” 李朝云起身谢了恩,又娇笑着开口说道:“皇舅舅,朝云听说苏家大小姐琴艺也很出色,不如请她也弹奏一曲。” “当年沈大人的琴艺可是得了琴曲大师钟老的夸赞,他的夫人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吧?” 李朝云说完,低垂的眸子里泛起冷笑。沈之修和苏清妤定下婚事后,她找人查过。这位苏家大小姐只通俗事,琴棋书画上,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 她这几句话,等于把苏清妤架了起来。 今日苏清妤若是弹的不好,就是配不上沈之修。 她要让沈之修知道,京城世家贵女里,也只有她配得上他。 苏清妤抿唇看向李朝云,这人还真是贼心不死,这是一定要拉她下水。 琴曲……她确实不大精通。李朝云想必是知道这点,才这么说。 苏清妤站起身,刚要找个理由拒绝。 就听宣德帝说道:“朝云这个主意好,沈卿可是难得的才子。朕还真想看看,什么样的才气,才能配得上沈卿。” 宣德帝倒不是故意为难苏清妤,只是想着沈之修忽然订下亲事,那必定是这女子才气过人,才能入得了沈之修的眼。 苏清妤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现在已经不是她弹不弹的问题,皇上一开口,她必须得弹,还得弹好。 不然不仅是她,就是沈家和苏家都会被耻笑。 只是她想在琴曲上压过李朝云一头,就必须弹那首曲子。私心里,她是不想再弹那首的,今日却不得不弹了。 苏清妤轻提裙摆,款步走到大殿中间,在琴案后坐下。 试了两个音,神色也跟着肃穆了起来。 随着苏清妤的弹奏,在场众人也收起了刚才脸上的笑意。这首《广陵散》被苏清妤弹奏的大气磅礴,激荡人心。 尤其是对仇恨的表达,可以说是一点不输琴曲大师。 可沈之修在听到第一个音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 这首《广陵散》,是沈昭最喜欢的曲子。 是巧合么? 沈之修一只手捏着青釉高足酒杯,下意识用了用力,修长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 能参加这场万寿节宫宴的人,都是极善于察言观色的。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阁老忽然变了脸,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有人心里暗暗琢磨,难道传言是真的?沈家因为名声才没退婚,实际上沈阁老并不满意这门亲事? 李朝云更是一抹喜意浮上心头。沈之修不管因为什么变脸,都是对苏清妤的不满,那她就还有机会。 倒是沈昭,整个人呆愣在那。他竟不知道,苏清妤把《广陵散》弹的这么好。这曲子的音调,就像一把利刃,直接插到了沈昭的心头。 若是他当初没和程如锦牵扯到一起,他和清妤妹妹是不是也能成就一段佳话?沈昭思维凌乱,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苏清妤一曲《广陵散》弹完,站起身道:“皇上恕罪,臣女实在是只会这一首曲子。若是惊了皇上的万寿节,臣女愿意领罚。” 宣德帝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苏家小姐谦虚了,没想到你在琴曲上的造诣这么高。” “赏苏清妤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 又对着众人开口夸赞道:“朕听不少人弹过《广陵散》,但是苏家这位大小姐,对《广陵散》里面情绪的理解才真是到了极致。” 苏清妤低垂着眸子恭谨地谢恩,心头的恨意却久久未散。 前世她弹的也没这么好,这一世,不过是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罢了。 之后,又有世家贵女上前献艺,或者吹笙,或者跳舞。 等到该表演的都表演的差不多了,宣德帝起身说道:“朕去更衣,你们自便。” 众人起来恭送皇上和贤妃,之后便都三三两两出了大殿。或去更衣,或去园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苏清妤和沈月也一起去了花园里,坐了一个多时辰,身子都僵了。 沈月心有余悸地说道:“还好苏姐姐你弹琴弹的好,不然还真麻烦了。” “只是这《广陵散》……” 沈月迟疑的话还未说完,两人就被沈昭拦住了去路。 “清妤妹妹,你是不是心里还有我?” 苏清妤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沈昭,他是怎么大言不惭问出这句话的? 从进太和殿,她就没正眼看过他。他莫名其妙问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大少爷是不是出门的时候撞到脑子了?” “我是你未过门的三婶,你觉得你问我这话合适么?” “还是说,沈大少爷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让我传话合适么? 苏清妤一点也没惯着沈昭,一句一句下沈昭的脸面。 但是她的疾言厉色,听在沈昭耳里却更像掩饰。 沈昭紧盯着苏清妤,像是要看透她内心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弹《广陵散》?我记得你之前不通音律,你是不是为了我学的《广陵散》?” “整个沈家都知道,我最喜欢的曲子就是《广陵散》。而你,只会弹这一曲,你敢说不是为了我?” 苏清妤微怔了片刻,前世她弹琴确实是因为沈昭。 当时沈昭一直说他不举,她心里着急上火又无可奈何。她那时候见他书房有《广陵散》的曲谱,就练了起来。 最初是为了排解心头的苦闷,后来发现《广陵散》的曲调很适合舒缓她当时的心境。这一弹,也就弹了两年多。 但是沈昭喜欢《广陵散》这事,她确实不知。 苏清妤冷凝着眉眼看向沈昭,“你想多了,我弹这曲子,和你一点关系没有。你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 沈昭还要开口再说什么,却被苏清妤冷声打断了,“我心里只有三爷一人,大少爷以后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她拉着沈月就走了。 两人走到了后殿,见沈昭没跟上来,才放缓了脚步。 沈月打趣地问道:“苏姐姐说的心里只有我三叔一人,是真的么?” 三叔若是听到,怕是会直接乐开花。 苏清妤脸色微红,那句话是为了让沈昭死心。但是此刻,却不好对沈月解释。 沈月又叹了口气说道:“也是巧了,你偏偏弹了《广陵散》。” 她嘴上没说,心里却想,怪不得大哥误会,确实太巧了些。 苏清妤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刚起调的时候,沈之修像是变了脸色。 沈之修是不是也以为她弹《广陵散》,是因为还没放下沈昭? 苏清妤开口说道:“月儿,你说你三叔不会也误会了吧?” “咱们去找找他,我得当面解释两句。” 虽说她和沈之修的婚事,不过是双方权衡利弊后的结果。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愿意自己未过门的夫人心里惦记着别人。 总不能还没成婚,就让沈之修误会。那成婚之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沈月听苏清妤这么说,也赞同地说道:“苏姐姐说的是,那咱们去找找三叔。” 两人便开始四下找沈之修,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他。沈月猜测,八成是被谁拉到哪个厢房说话了。 说到这,沈月又吐槽道,“自从三叔升了内阁次辅,我们家这些日子就没断人。” “我连祖母那不大去了,每日都有客人。” 苏清妤想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话还未出口,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后殿厢房。刚才进去的两个人,好像是李朝云和沈滢。 她们两个在一起干什么?而且看两人进门的身影,还鬼鬼祟祟的。 想起今日李朝云在大殿之上对她的算计,苏清妤心头一动。 拉着沈月,就往那厢房后面走去。 主仆几人趁人不备,绕到了后殿厢房后面,找到李朝云和沈滢进的那间屋子的后窗。 苏清妤示意几人别出声,她把耳朵紧贴着窗子,隐约能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李朝云:“这是太子哥哥的令牌,你给三爷送去,再告诉他来后殿西厢房。” 沈滢:“郡主,这算不算假传太子旨意?若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好?” 李朝云:“你怕什么?等我和三爷成了好事,谁还顾得上这事。” “你放心,到时候我就是沈家三夫人。以后你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过了一会,沈滢说道:“那我听郡主的,我这就去找三叔。” 紧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 苏清妤站起身,又带着沈月离开了后殿。 沈月是一个字也没听见,只能问苏清妤,“听见什么了?” 苏清妤说道:“她想算计你三叔,咱们得先找到三爷要紧。” 心里暗骂李朝云还真是不择手段,太子的令牌都敢冒用。今日李朝云若是得逞了,后面的事可就麻烦了。以李朝云的身份,沈之修不想娶也得娶。 苏清妤深吸了两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要找到沈之修,李朝云再厉害的局也没用。 她和沈月问了一圈,才知道沈之修和陈阁老还有六部几位尚书,正在水榭那边的亭下说话。 就算她是沈之修未过门的夫人,也不能这时候去打扰。 苏清妤心里想着对策,水榭那边四通八达,她想堵人都没地方堵。 沈月也有些急,又没主意,低声地问苏清妤,“苏姐姐,这可怎么办?” 苏清妤忽然看见不远处站着的李云州,眼睛一亮。 以李云州的身份,接近沈之修应该比较容易。而且他是男子,又不引人注意。 再加上李云州和沈之修私下的关系,他又怨恨永嘉公主和李朝云。这么一想,李云州还真是个最佳人选。 苏清妤嘴角泛起笑意,带着沈月朝李云州走了过去。 “李少爷,有个事请你帮忙。”苏清妤仰头看他,虽是求人,又好像求的理所当然。 李云州外表看起来沉静谦和。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性子冷淡,尤其不愿意多管闲事。 但是看着苏清妤等他回应的眼神,拒绝的话明明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还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什么事?” 苏清妤见他没拒绝,便凑近了一点说道:“你帮我去水榭那边给三爷传个话,就说若是太子请他去后殿厢房,千万别去。那是朝云郡主做的局,为了算计他。” 李云州忽然神色莫名地看向苏清妤,问道:“李朝云是我妹妹,你觉得让我传话合适么?” 第一百零九章 私会?圆房? 苏清妤一愣,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四少爷应该也不想郡主嫁到沈家吧?” 李云州长眉挑起,像是在琢磨苏清妤的话。 沈月却有些急了,上前说道:“云州哥哥,你还是快点去找三叔吧,晚了来不及了。” 因李云州时常私下去沈之修那,还叫沈之修一声老师,这事沈月是知道的。撞见了几次,两人便也有些熟了。从沈之修那论起来,她就叫李云州一声哥哥了。 李云州也知道这事挺重要,说了句知道了,就转身走了。 苏清妤是相信李云州的,前世能靠战功封王的人,这点事应该难不倒他。 事情交代好,苏清妤便和沈月回了大殿。 两人在座位上坐好,又喝了两盏茶,心才彻底安定下来。 沈月低声说道:“苏姐姐,这事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苏清妤脸色虽有点凝重,但还是安慰沈月道:“应该没事了。” 过了一会儿,沈滢走了进来。给了苏清妤一记白眼不说,脸上洋洋得意的神色也不加掩饰。 苏清妤心里一沉,难道沈滢传话成功了? 想到这,她又摇了摇头。她都见不到沈之修,沈滢自然也见不到。 那沈滢得意什么呢? 又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一个丫鬟忽然跑进了大殿,直接跪在了永嘉公主的身前。 “王妃,不好了,出大事了。” “郡主……郡主她……” 永嘉公主脸色一沉,连忙问道:“郡主怎么了?好好说,别慌。” 来报信的是李朝云的贴身丫鬟丹菊,若不是大事,她不会这般慌乱。 丹菊咽了咽口水,惊慌失措地说道:“郡主和沈阁老私会,两人情难自禁,在后殿……圆房了。” 她的话说完,整个大殿都静谧了下来。 有人惊愕地看着永嘉公主,也有人幸灾乐祸地看向苏清妤。 永嘉公主站起身,“你说什么?” 又对身边的嬷嬷说道:“快去请皇兄,就说朝云出事了。” 不多时,皇上和贤妃就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了?朝云怎么了?”宣德帝沉声问道。 永嘉公主看向宣德帝,哭着说道:“皇兄,朝云和沈之修私会,这可怎么办?” 宣德帝先是安慰了永嘉公主一句,又问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然后坐下开始思量。 若这人不是沈之修,要么赐婚,要么赐死,就这两条路。 可对方是沈之修,赐死是不行的。至于赐婚……人家已经定下婚事了,还怎么赐婚? 做妾?朝云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做妾。 一时间,皇上心里怨怪起了沈之修。之前他提了几次给他和李朝云赐婚,他都推拒了。 既然两个人有情,为什么不定下婚事,却要在这样的场合私会呢? 苏清妤也眉头紧皱,她基本能确定,和李朝云圆房的人不是沈之修。是这丫鬟无中生有,还是里面另有其人? 难道是李云州送了别的人进去? 沈滢见苏清妤凝眉深思的样子,以为她是慌了神。便小声说道:“有些人根本配不上我三叔,还妄图攀扯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郡主不能做妾,那就只能旁人做妾了。” 沈月转头瞪了沈滢一眼,又担忧地看着苏清妤。 苏清妤身边的苏老夫人也惊得说不出话,这叫什么事啊?早知道这样,就该早点让她们成婚。 一时间,大殿之上众人各怀心思。 沈老夫人不在,大夫人陈氏忽然眼睛一转,走到了大殿中间。 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恕罪,王妃恕罪。这事我们沈家一定会负责的,定然会明媒正娶迎郡主进门。” 在陈氏看来,沈之修娶朝云郡主为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不如先开口,还能卖永嘉公主一个人情。 皇上让陈氏起来说话,又问永嘉公主,“皇妹怎么想的?” 永嘉公主沉吟片刻说道:“皇兄,为了避免这事最后传的不堪,请皇兄现在就给沈之修和朝云赐婚。” “皇兄现在赐婚,两人也算是名正言顺圆房。” 宣德帝却迟疑了,看向坐在大殿之下的苏家老夫人问道:“苏家怎么说?” 毕竟沈之修还和苏家大小姐有婚约,他贸然赐婚,总有皇室仗势欺人之嫌。 苏老夫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宣德帝的话,正思量着怎么说,就听永嘉公主开口说道。 “老夫人,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朝云,成全我们吧。” “只要您老肯成全,以后善郡王府和平宁侯府就是一家人。老夫人的恩情,我也会一直记得。” “若苏家执意不肯,那我们朝云只能进门做妾了。虽说有损皇室颜面,但是我也不会强迫苏家。” “到底怎么决定,就都看老夫人怎么想了。” 苏清妤心里动了怒,永嘉公主这半是以利诱导,半是威胁的话,说的还真是有水平。 她这是告诉老夫人,你若是帮我,有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你若是不帮忙,就是有损皇室颜面。到时候可能皇上都会怪罪,让苏家好自为之。 这话苏清妤能听明白,老夫人自然也能听明白。 权衡了两息的工夫,苏老夫人起身就要开口应下。她也想明白了,朝云郡主既然和沈之修有了私情,就一定会进门。没有郡主做妾的道理,最后还是她苏家让步。既然结果无法改变,那还不如顺势捞点好处。 可她刚要起身,就被苏清妤制止了。 苏清妤站起身,款步走到大殿中间。 沉声说道:“既然皇上问苏家的意见,那我就直说了,我不同意。” 她也看出来了,皇上并不想做那种仗势欺人的事。 说白了,就是还要脸。 永嘉公主眉头紧皱,不悦地看着苏清妤,“这里没你说话的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苏小姐都忘了?” 苏清妤怒极反笑,一脸平静地看向宣德帝,“陛下,郡王妃既然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我正好问一句,当朝郡主就能抢人家夫婿?” “我和沈大人,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同意他另娶朝云郡主有错么?” 宣德帝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当然没错。但是他皇妹和外甥女,好像也没什么错。 “不是抢,苏家若是不同意,朕是不会下旨赐婚的。朝云便只能去沈家做个妾室,这点你放心。”宣德帝开口安抚道。 苏清妤却摇头说道。 “朝云郡主能不能做妾,应该是我这个三夫人进府之后,再商议的事。” 第一百一十章 里面的人是谁? 苏清妤丝毫没理会永嘉公主的脸色,这件事里她占着理,她怕什么? 李朝云想靠着龌龊手段坐上沈家三夫人的位置,那是做梦。 这种时候,她是一步也不能退。 赐婚圣旨一下,就算里面的人不是沈之修,也没了回旋余地了。 永嘉公主闻言厉声呵斥道:“放肆,你一个撞大运嫁进沈家的人,本就配不上沈大人。现在皇上要赐婚,哪里轮到你推三阻四的?” “皇兄,你可得给朝云做主……” 宣德帝听苏清妤这么说,便摆手制止了永嘉公主未说完的话。 “既然苏家不愿意,朕就不能赐婚。” 和苏清妤说这事,宣德帝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人家小姑娘。人家不愿意,他总不能强迫人家让出正妻之位。 永嘉公主暗地里威胁是一回事,他明着欺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皇兄,沈之修这么欺负朝云,难道这事就算了?” 永嘉公主话音刚落,大殿之外就进来两人,赫然就是沈之修和沈老夫人。 众人惊愕地看着沈之修,都下意识地打量着他的衣襟和面容。 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欢好过的痕迹,比如衣衫凌乱,眼含欲色之类的。 但是让他们失望了,沈之修衣衫整洁,没有一点褶皱。清隽的面容上甚至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 沈之修走到大殿中间,站在苏清妤身边给宣德帝行了礼。 又转头低声问苏清妤,“你怎么在这站着?出什么事了?” 沈之修的第一反应是,苏清妤说错话惹皇上不高兴了? 就见苏清妤先是摇了摇头,然后淡定地说道:“不算什么大事,皇上想给你和朝云郡主赐婚。问苏家的意见,我没同意。” 沈之修:…… 皇上给他和朝云郡主赐婚? 这么大的事,苏清妤是怎么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的? 沈之修又看向皇上,开口说道:“陛下,臣已经定亲了,我就不劳烦陛下费心了。” 虽说沈之修这话说的谦卑得体,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宣德帝总觉得沈之修像是在嫌弃他多管闲事。 宣德帝此时一头雾水,沈之修这样子,也不像刚和人私会回来。 他冷凝着神色看着刚刚报信的丫鬟丹菊,“你刚才说的话,再和沈大人说一遍。” 因来的人是李朝云的丫鬟,众人便都以为必定是她亲眼所见,确认无疑了。毕竟哪个丫鬟能给自己主子泼脏水?还说的信誓旦旦。 丹菊此时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按照宣德帝的命令,把刚才的话一字不差地又说了一遍。 随着丹菊的诉说,沈之修的脸色也阴冷了下来。 等到丹菊说完,他向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丹菊,冷声问道:“你亲眼看我进去的?” 丹菊却被问住了。 事实上,郡主为了不被沈大人看出端倪,并未让她们在屋内伺候。而是让她们几个躲在边上的屋子,嘱咐她听见声音来禀告皇上。 她确实听见声音了,但是那人的样貌…… 想到这,丹菊心里咯噔一下。 竟然不是沈大人么? 看着丹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样子,永嘉公主也慌了。 沈之修在这,那和朝云在一起的是谁? 宣德帝显然也想到了此处,便坐不住了,起身说道:“朕去看看。” 众人见状,也都远远跟在皇上和永嘉公主身后,往后殿方向走去。 按理说这算是皇室丑闻,不该让这么多人去围观。 可今日参加宫宴的这些人,不是公侯伯府家的夫人小姐,就是朝廷一二品大员和家眷。瞒是瞒不住的,永嘉公主也就没开口。 到了后殿西厢房,里面传出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永嘉公主身边的嬷嬷,在她的示意下,推开西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一会儿的工夫,那嬷嬷就走了出来。 低声说道:“皇上,王妃,里面的人是……沈家大少爷。” 声音不大,但是该听见的人也都听见了。 苏清妤站在人群后,神色惊诧,怎么是沈昭? 难道是李云州把沈昭扔进去了? 此时皇上和永嘉公主也回过了神, 都齐声说不可能。 苏清妤眼底浮了一层冷笑,心说皇上和永嘉公主也挺有意思。说这人是沈之修,他们乐不得一样。说这人是沈昭,倒是都不想承认了。 她环顾了眼四周,忽然瞧见不远处李云州正半靠在树旁。微眯着眼睛,像是在晒太阳。 苏清妤慢慢后退了几步,然后不动声色地朝着李云州走了过去。 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朝云和沈昭这事上,也没人注意她。 “你把沈昭扔进朝云郡主房里的?”苏清妤走近之后,直接了当开口问道。 李云州抿了抿唇,然后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不是我,我又不傻。让李朝云嫁进沈家,不是坑我老师么?” 苏清妤挑了挑眉,“那沈昭怎么进去了?” 李云州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按照你说的,去给老师传了话。当时边上还有不少六部大臣,老师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我就退出来了。” “不过我出来没多久,看见沈昭进去了。他出来之后,又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苏清妤心里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不过沈昭怎么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怎么解决。 她向李云州道了谢,转身又回到了人群外,站在了沈月身边。 就听见宣德帝说道:“朕回去就给朝云和沈昭赐婚,沈家准备提亲吧。” 沈老夫人并未多言,只说了句是。 沈月对着苏清妤小声嘟囔道:“她嫁进沈家,咱们以后还有消停日子么?” 想了想又道:“不过也不怕,还有三叔在。” 在沈月心里,只要有沈之修在,这个家就能安稳渡日。 苏清妤嘴角扬起冷笑,眸底的温度渐渐散开。 “她翻不起什么风浪。” 内宅那点事,若是还用沈之修插手,那她这个沈家三夫人岂不是太失败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夫妻一体 不多时,宣德帝再次回到太和殿正殿,亲笔给沈昭和李朝云写了赐婚圣旨。 有了这道圣旨的加持,两人也算挽回了一些无媒苟且的名声。 之后的宴会,因为这桩丑事,也草草的结束了。 苏清妤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沈之修说两句话,解释下之前琴曲的事。但是一直到宴会结束,众人准备出宫,她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实在是沈之修现在太过惹眼,她若是凑近和他说几句话,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盯着。 一顶顶小轿在太和殿外的甬道上停着。上轿之前,苏清妤注意到了沈昭悄悄回了大殿,还被沈滢拉到了一边。 她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就听沈滢问道:“那令牌你怎么没给三叔?” 沈昭回道:“三叔说了,他晚些时候去见太子殿下。我想着不如我亲自去跟太子回话,也好拉近一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 苏清妤心下了然,应该是沈滢过不去水榭那边,就求了沈昭去传话。但是沈滢又没说实话,沈昭只以为是太子传召,便想去套套近乎。 倒是没想到,把他自己搭了进去。不过对于沈昭来说,能娶李朝云也算高攀了。 翡翠扶着苏清妤上了轿子,又在宫门口换了马车。等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微暗了。 进了碧水阁,苏清妤心神才算松散下来。 这宫宴,真不是一般的累人。身子累,心也累。 不带着八百个心眼子去,怕是都不能全头全尾地出来。 珍珠提早准备好了热水,苏清妤靠在浴桶里昏昏欲睡。 泡完澡,珍珠和琥珀又是给她绞头发,又是往她身上涂香膏。苏清妤则一直闭着眼睛,泡过热水的身子格外舒坦,她连眼皮都不想抬。 等到换好寝衣,都收拾妥当,苏清妤半靠在了宴息室的临窗大炕上。 珍珠上了热茶进来,又点了檀香。 翡翠端了一碟子切好的甜瓜进来,轻声说道:“小姐吃点甜瓜,这是三少爷特意让人送来的。” 又说道:“小姐今日进宫累着了吧?要好好歇几天才好。” 珍珠在边上笑着问,“宫里好玩儿么?我还没进过皇宫呢,听说铺地的砖都是金的?” 翡翠在边上撇了撇嘴,说道:“好玩?我们都是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哪顾得上看砖啊。” “不过小姐今日弹的曲子真好听,我还是第一次听小姐弹琴。” 苏清妤瞬间回了精神,直接从炕上下了地,去了东次间书房。 珍珠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也连忙跟了过去。 苏清妤吩咐珍珠给她研墨,她则坐在书案后,手里捏着笔沉思了起来。 珍珠的墨研好了半天,也不见苏清妤下笔。 “小姐这是要给谁写信?怎么看着这样为难?”珍珠在边上不解地问道。 苏清妤一边思量,一边解释道:“今日我弹的那首曲子,是沈家大少爷最喜欢的。我看三爷的脸色,怕是误会了,我写信解释一下。” 珍珠歪着头,开口道:“小姐这么急着解释,是不是显得咱们太上杆子了。” “不是说,女儿家要矜贵。未成婚的,更得端着么?” 这话她从前时常听老夫人说,话本子里也是这么写的。 苏清妤摇了摇头,说道:“我和三爷成婚以后,就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三爷今日误会我,我不解释。明日我误会他,他也不辩解。长此以往,这日子还怎么过?” “到时候只会被歹人钻了空子,等到事情说通了,也晚了。” 见珍珠还是不大明白,她也不解释了,继续低头措词。 这封信,苏清妤字字斟酌。信里解释了她弹这首曲子,并不是因为放不下沈昭。她是在弹完之后,才知道沈昭喜欢这曲子的。这一切,只是一个巧合。 苏清妤把写好的信交给翡翠,嘱咐道:“你要把这封信,交到三爷的手里,不要假手于人。” 这封信若是落到沈家其他人手里,又是一桩是非。 沈家西院书房内。 沈之修坐在书案后,正在听李云州说苏清妤是怎么找他的。 李云州几句话,就把苏清妤找他的经过说明白了,包括具体的表情,语气,动作手势。 不是他唠叨,实在是沈之修问的详细。 李云州说完之后,文竹又说了他查到的事。从李朝云找上沈滢,再到沈滢找到沈昭,沈昭又去了后殿,都说的仔仔细细。 文竹一边说,一边看着沈之修的神色。 眼见着他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文竹说话也更小心翼翼。 “三爷,属下还查到,您和陈阁老去说话的时候,大少爷……去见了苏小姐。” “说什么了?”沈之修问道。 文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三爷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咬着牙问出来的。 “大少爷问苏小姐,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沈之修神色彻底平静了下来,刚才还阴沉着的脸,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喜怒。 但是文竹和李云州都知道,他这是气极了。 文竹开口还要继续说,就听门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 “三爷,苏小姐身边的丫鬟求见您。” “让她进来。” 翡翠进门,先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心说已经开春了,可三爷的书房,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三爷,这是我们小姐给您的信,让奴婢亲手交到您手上。” 翡翠说着,把手里的信递给沈之修,又退到一边等着。 沈之修打开信,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了好半天。 翡翠诧异极了,她记得小姐好像只写了四五行字。 怎么小姐写的很深奥么?三爷看了这么久。 文竹看出沈之修走神了,轻咳了一声说道:“三爷,您要给苏小姐回封信么?” 沈之修怔了一下,拉回思绪说道:“去库房里,把古琴绿绮装好,送给苏小姐。” 说话音调明显有了温度,不似方才的寒凉。 文竹应了声是,转身去库房拿琴了。 沈之修又想起今日宫宴上,苏清妤进殿的时候那抹慌乱的神色。 开口问翡翠,“今日宫宴开始之前,你们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当面教子,背后教妻 翡翠听他问,就说起了宫宴上李朝云是怎么算计苏清妤,她们又是怎么反击的。 沈之修听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在文竹拿了琴过来之后,吩咐他好生把人送回去。 等到屋内只剩下沈之修和李云州,就听李云州开口说道。 “我这位未进门的师娘,脑子和手腕都是一等一的。” “老师好福气。” 李云州私下和沈之修说话随意惯了,话里带着几分揶揄。 沈之修白了他一眼,开口问道:“辽东那场战事,你和宋弘深研究的怎么样了?” “若是心里有数了,今年八月就送你们过去。等到秋日辽人大举进犯的时候,一举反攻。” 李云州探究地看了沈之修一眼,玩笑般地说道:“老师,我怀疑你在公报私仇。按照之前的准备,不是要到明年才能动手么?” “你是不是想让我立下赫赫战功,好出手废了李朝云,给师娘报仇?” 沈之修直接笑出声,“我报仇还用你替我动手?之前制定计划的时候,徐阁老还在位,很多因素要考虑。” “怎么?没信心?” 李云州闻言眼底不自觉浮现了一层戾气,“当然有信心,我跟老师学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天。” 沈之修摇了摇头,说道:“云州,我制定这个计划,不是为了给你复仇。辽人不灭,早晚有一天要和西北的鞑子勾结到一起。” “到时候整个北方防线,只要一个口子破了,他们就能长驱直入,兵临京城。” “你要报仇,我可以帮你。但是这场仗,你是为了大周和无数百姓战的。” 李云州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老师,我记住了。” 沈之修叹了口气,又放缓了语调。 “至于这战功你能不能拿下,能不能靠着这战功封侯拜相,把欺辱过你的人踩在脚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咱们虽然没有正式的拜师仪式,我也一直说,你只算我半个弟子。但是你放心,等你告捷回京那天,你就是把天捅个窟窿,老师也兜得住。” 李云州眼角忽然有些酸涩,他不敢想若是没有沈之修,他现在会是个什么光景。 两人闲聊了几句,又对着书案上的舆图,说起了辽东的地形和气候。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文竹再次走了进来,“三爷,属下把人送回去了。” “属下还有话没说完呢。” 沈之修正和李云州说到关键地方,也没抬头,“什么话?” 文竹说道:“之前说起大少爷去找苏小姐,后来苏小姐把大少爷骂了。” 沈之修闻言神色一顿,问,“怎么骂的?” “苏小姐说大少爷脑子被门夹了,还说她是他三婶,大少爷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小姐还说了,那琴曲和大少爷一点关系没有,她根本不知道大少爷喜欢那首曲子。” “她还说,她心里只有三爷一人。” 沈之修终于站直了身子,看向文竹:“你是怎么查到这些的?” 这么私密的话,怎么会让文竹查到? 文竹讪笑了两声,道:“是三小姐说的,三小姐怕您误会苏小姐,就托我跟您说一声。” 沈之修摆摆手,“出去吧,我知道了。” 说完,和李云州低头又继续商议了起来。 等到李云州离开,沈之修揉了揉肿胀的眉心,吩咐文竹,“去请大老爷来一趟。” 不多时,沈家大老爷沈之衡走了进来。 “三弟找我来,有事?” 沈之衡今日有事没进宫,回来就接了皇上的赐婚圣旨,刚打发走传旨的内侍。 沈之修示意他坐,开口说起了今日在宫里的事。 尤其是陈氏当众请皇上给他和李朝云下旨赐婚,还有沈昭私下找苏清妤的事。 沈之衡听完这些事,脸色也沉了下来,却没说话。 沈之修又亲手给沈之衡倒了茶。 “大哥,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大嫂在外行事无状,丢的是你的脸,败的是沈家家风。” “我是小叔子,总不能越过大哥,去训斥嫂子。都说当面教子背后教妻,有些事大哥也该过问过问。” 沈之修这人城府极深,哪怕话里带着浓重的不满,语调也是娓娓道来,波澜不惊。 可毕竟是一母同胞,沈之衡对这个弟弟还算了解,知道他是因为今日的事动怒了。 沈之修话里倒是没直说这个嫂子怎么样,却怪他治家不严。 夫人和儿子在外都不给他长脸,沈之衡面上也过不去。 “你放心,这事我会处置。” 沈之修嗯了一声,又道:“等到我成了亲,府中的人和事就更多了。若是有人无端挑事……” 沈之衡抬手示意沈之修不必再说,沉着脸走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文竹进来禀告,“三爷,大爷把大少爷打了,又罚大夫人在主院佛堂跪着。说是什么时候长记性,什么时候起来。” “不过这事并未声张,大老爷是避着人的。” 沈之修知道,沈之衡是给陈氏和沈昭留着颜面,又想给他个交代。 他什么都没说,只吩咐文竹,这些日子大房那边的事多盯着点。 ------------------------- 被文竹亲自送回去的翡翠,捧着琴兴高采烈地进了府。 “小姐,三爷给您送东西了。”哪怕一向稳重的翡翠,进门也扬声喊了一句。 苏清妤从里间走出来,笑道:“什么名贵的东西,让你急成这样?” 翡翠笑了笑,“小姐看看就知道了。” 苏清妤从内室走到宴息室,看着桌子上放的雕着麒麟纹路的楠木箱,顿时眼睛一亮。 她小心地打开琴箱,只见里面放着一张黑色的古琴,琴身泛着幽绿的暗芒。若是从远处看,就像绿色的藤蔓依附在古木之上。 苏清妤惊喜地呢喃了一声,“竟然是绿绮。” 珍珠不解地问道:“小姐,这琴很名贵么?” 苏清妤点头道:“现在市面上的古琴,绿绮能排前三。有人传言,说司马相如曾用绿绮弹奏《凤求凰》,向卓文君示爱。” 翡翠却对这典故没什么兴趣,她只关心一个问题。 “小姐,这琴比起皇上赏赐给朝云郡主的那把,哪个更名贵些?” 苏清妤笑道:“绿绮稍胜一筹。” 听说绿绮更名贵些,翡翠心里舒坦了。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抚上琴身,前世这琴她还弹奏过两次。 那时候沈之修离世,沈家西院库房里的东西,被大房和二房分了。 这张琴被分给了大房,后来沈家大老爷沈之衡想往上升一级,就把这张琴送给了酷爱音律的贤妃娘娘。 官职是升上去了,但是没过半年,就又被贬斥了。 一来是沈家政敌暗中推波助澜,二来也是因为沈之衡能力有限,又放不下之前高高在上的姿态。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琴竟又回了她手里。 苏清妤想起沈之修,开口问翡翠,“你把信给三爷之后,他怎么说?” 翡翠想了想,说道:“我进去的时候,三爷在跟人说话,脸色很不好看。” “后来看了半天的信,又吩咐人拿琴过来,脸色又没那么冷了。” 苏清妤点了点头,误会说开了就好。 虽说泡了澡,但是苏清妤还是觉得身上乏的很,歪在床上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日光已经顺着窗棂落到了绣着海棠花的锦帐上。 见她醒了,珍珠上前伺候她更衣。 轻声说道:“小姐若是再不醒,我就该喊您起来了。” 苏清妤不解,“怎么了?府里有什么事?” 珍珠一边给她整理裙摆的褶皱,一边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三老爷差人送信回来,说是下个月要调回京里。” 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老夫人动了怒,奴婢是想问问小姐,今日是不是不去请安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软钉子 苏清妤下意识反问道:“三叔调回京里了?消息准确么?” 珍珠已经站起了身,笑着说道:“怎么不准呢?是三老爷身边的管事回来送的信。说是趁着三老爷没回来之前,把南苑收拾出来。” 苏清妤坐到铜镜前,由着珍珠给她梳妆,脑子里想着前世的事。 前世三叔并未调回京里,到她死之前,三叔一直任着正四品苏州知府。 转念一想,前世沈之修死了,吏部的大权在徐阁老手里握着。这一世陈阁老上位,官员任免估计大部分都和前世不同了。 祖母生气,怕也是为了二叔调回京的事。毕竟三叔是庶出,可三叔都调回京了,二叔却还在黔州窝着。 “走吧,我们去劝劝祖母。”苏清妤起身说道。 她不去松鹤堂,祖母也一定会派人来找她。毕竟二叔调回京的事,还得沈之修帮忙。 果然,苏清妤还未走到松鹤堂,就遇上了来迎她的知春。 照例是不菲的打赏,知春低声说道:“老夫人着急请大小姐过去,一来是为了二老爷的事,二来就是为了大少爷的事。侯爷和夫人也在,老夫人心急,就差奴婢来迎迎您。” 知春看似什么都跟苏清妤说了,但其实说的都是不大重要的事。就像刚刚说的这些,苏清妤进了松鹤堂立马就能知道。 但是苏清妤乐得花这银子,就为了提早知道心里有个盘算。 进了松鹤堂偏厅,就见老夫人正捏着棉帕擦拭眼角。 嘴里还说道:“你就这么一个亲弟弟,现在还在黔州那种地方受苦,我这心里总是不落忍。一想起承衍,我就整宿整宿睡不着。” 苏承邺没说话,林氏却开口说道。 “母亲是思子心切了,还是身子为重。朝廷官员的任免,咱们也插不上话。” “母亲若是实在想念二叔,不如我派人送母亲去黔州住一段时日?” 苏清妤听了林氏的话,差点笑出声。祖母上次去黔州,住了一个月,病了大半个月。母亲若是真把人送去,怕是祖母能直接在黔州出殡了。 林氏自从小产之后,对苏家也不像之前那般纵容。这段时日她重新接手了家里的账目和生意,跟苏清妤管家的时候一样,嫁妆收益一文钱都没花给侯府。 不仅如此,她还安排了几个账房进府查账,查的还是从她嫁进来开始,近二十年的账目。 苏承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问了两次见林氏没好脸色,也就不问了。 老夫人这几日则忙着给苏承邺挑选妾室,听说已经选中了两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就等着最后让苏承邺相看了。 老夫人听林氏说,要送她去黔州,气得半天没说出话。 苏清妤走进去给几位长辈行了礼,便在林氏身边坐了下来。也没主动提苏家三老爷回京的事,只低头安静地喝茶。 老夫人见苏清妤来了,眼睛一亮,说道:“清妤,你三叔都调回京了,你二叔的事……” 苏清妤像是没听懂老夫人说什么,惊喜地问道:“三叔要调回京了?调到哪了?” 苏承邺开口说道:“去督察院,任正四品佥都御史。” 虽说和在苏州时一样,都是正四品。但是京官的正四品和地方的正四品又不同,这也等于是升迁了。 苏清妤喜笑颜开,“看来三叔在苏州这几年政绩不错,不然也不会陈阁老一上台就调了三叔去督察院。” “听说之前徐阁老在时候,多是任用私党。这下好了,只要有能力,就不怕得不到升迁的机会。” 苏清妤两句话说完,老夫人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咽不进去,说不出口。 按照苏清妤说的,内阁调苏承荀回来,是因为他政绩斐然。那苏承衍还在黔州,就是没被内阁看上眼。 林氏见老夫人像是要再次开口说什么,抢着说道:“母亲思子之情若是还没缓解,我下午就让人给母亲收拾行囊。” “二叔若是知道母亲亲自去黔州看他,一定高兴。” 老夫人被林氏和苏清妤轮流怼的,直接偃旗息鼓了。她怕再说下去,她就要上路了。 苏承衍的事撂下不提,老夫人又提起了苏元恺。 毕竟是长房唯一的男丁,她心里也格外惦记。 “承邺,你去刑部问了么?元恺如今怎么样了?” 苏承邺开口回,“昨日我刚问过,徐家那两位都死了。剩下的人说是要逐一审问清楚,才能回家。” “当初抓起来七个人,现在放回去六个了,元恺应该用不上几日就能回家。” 苏清妤嘴角憋笑,抓起来七个,放回去六个,父亲就没觉得哪里不对? 事实上,苏元恺已经不在刑部了。两天前就被林无尘送到城外的庄子上,派人严加看管。 老夫人又问苏清妤,能不能想办法跟刑部说一声,把人先放出来。 苏清妤摇头说道:“祖母高看我了,父亲在朝为官都办不到的事,我有什么办法?” 老夫人还在继续说,但是都被苏清妤都用软钉子怼了回去。 等到苏清妤离开了松鹤堂,送了林氏回去。再回到碧水阁的时候,才知道苏承邺正在碧水阁等着她。 “父亲有事?”苏清妤在下首坐下,开口问道。 苏承邺手里端着青瓷茶盏,沉吟半天才放下。 “为父是想问问,周不仁在哪呢?” 自从那日周不仁不见了之后,他一直在京中找人,但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之前苏清妤说周不仁在她手里,他还有些不信。可这些日子,连京郊他都找过了,愣是一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找不到周不仁,他始终有种被人捏着七寸的感觉。 苏清妤知道苏承邺在想什么,无非是找到周不仁,把当年的事彻底掩盖过去。 “父亲别白费心思了,我说了,人在我手里。” “只要父亲别把侯府的爵位传给乱七八糟的人,我保证您能安安稳稳坐在平宁侯的位子上。” 苏承邺怒视苏清妤,“不让立世子,你还想自己袭爵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靠山 苏清妤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父亲不用多问,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苏承邺指着苏清妤,怒不可遏。 “你这个不孝女,你就是这么威胁你亲爹的?” “今日这话传出去,我看你身败名裂还怎么嫁到沈家?” 苏清妤也不动怒,只是反问道:“都说父慈子孝,父亲慈么?你都不慈,我还孝什么?” “父亲想往出传就传吧,大不了咱们侯府一起身败名裂。不过到时候就要麻烦父亲,去刑部大牢呆上十几年了。” 亲爹?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在她前世身死的那刻,就消失殆尽了。 苏承邺最后脸色铁青地离开了碧水阁,不知道是不是怒急攻心,回去之后还病了一场。 一转眼,就到了三月中旬。 林氏整日忙着给苏清妤置办嫁妆,从她自己的嫁妆里拨出一部分,又另外拿银子置办了一部分。 苏清妤则甚少出门,离成婚的日子只剩两个月,她还有不少针线活没做完。 珍珠怕她熬坏了眼睛,这些日子只准她白天在窗边做针线,晚上是一点也不让她碰的。 苏清妤一边给袖口收边,一边问珍珠,“让你给清音苑送的东西,送过去了么?” 苏家整个宅子一分为二,东院是大房和老夫人住着。西院则分清音院和旖霞院两个大院落。 清音院就是苏家三房离京前的住处。 珍珠答道:“都送过去了,那些摆件和字画装点上之后,屋子立马不一样了。” “小姐对三老爷和三夫人真好。”珍珠又道。 苏清妤心说,那也是三叔值得她对他好。 前世三叔回京给祖母过寿,像是察觉到了她在沈家过的并不顺心。走之前千叮万嘱,让她有什么难处给他送信。 后来的一年多,三叔只要派人回京给祖母送节礼,就会给她送去问候的书信,还有苏州的土仪特产。 那时候的她,对三叔来说实在是没什么价值。她能看出来,三叔是拿她当亲近的晚辈疼爱。 反观之前一直对她甜言蜜语的二叔和二婶,倒是露出了真面目。 酉时过半,挂在青砖碧瓦檐角上的夕阳,也一缕缕收尽了。 苏清妤收了针线,打算去和林氏用了饭。 衣裳还没换好,翡翠就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小姐,三小姐回来了,在大门口呢。” 苏清妤怔愣了一瞬,苏宜慧回来了?她回来做什么? “别让她进门,直接把人送回净慧庵。”苏清妤冷声说道。 翡翠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又走了进来。 “小姐,三小姐被老夫人的人迎回了松鹤堂。” 苏清妤正准备去紫薇苑用晚饭,闻言停住脚步,“哦?可知道因为什么?” 翡翠道:“三小姐拿了一张调令回来,是把二老爷从黔州调回京城的调令。” 苏清妤也不去紫薇苑了,直接往松鹤堂走去。 苏宜慧去净慧庵修行,怎么还能弄到二叔的调令?她拿着调令回来,是为了能回侯府? 苏宜慧去净慧庵是一个人去的,连个丫鬟都不能跟着。所以她在净慧庵发生了什么,苏清妤也不清楚。 苏清妤才走到松鹤堂正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老夫人和苏宜慧的说笑声,很是亲昵。 “三妹妹回来了?”苏清妤挂着一张笑脸,抬脚走了进去。 进门先打量了苏宜慧几眼,见她穿着簇新的蜀锻刻丝袄裙,头上戴着梵金楼开春新打造的赤金镶宝石簪子。 苏清妤心下了然,看来苏宜慧这是找到靠山了。 等到苏清妤给老夫人行了礼,苏宜慧又起身朝着她福了福身,姐妹俩才各怀心思地坐下。 苏清妤坐下后转头看向苏宜慧,“三妹妹这是想家了?我已经吩咐厨房备下席面了,咱们好好吃顿饭。早点用饭,我也早点派人送三妹妹回去。” “说好了在佛祖面前修行,三妹妹这忽然走了,佛祖可别怪罪。” 苏清妤说的一脸虔诚。 苏宜慧却想起了她和那人在佛祖面前做的事,脸色忽然就红了。 老夫人此时手里正拿着一张纸,脸上堆满了笑意。 听苏清妤这么说,老夫人开口道:“宜慧不回去了,要在家里准备成亲。” “祖母给相看的谁家?这么快就定下了?”苏清妤开口问道。 这就要成亲了?她倒是要看看是哪尊大佛,能拿到二叔的调令。 二叔现在是黔州卫正四品指挥佥事,在卫国公手下领兵。想把二叔调到京城,走兵部的路子都不行,得是卫国公点头才可以。 总不会,苏宜慧是求的老国公爷吧?苏清妤连忙驱散脑子里的想法,老国公看起来也不像在这事上拎不清的。 正胡乱琢磨的功夫,就听老夫人开口说道:“是卫国公府世子,他那位夫人不是去年离世了么?想求娶你三妹妹做继室。” 苏清妤嘴角忽然泛起笑意,卫国公府世子赵济? 苏宜慧还是会挑人,赵济能拿到二叔的调令,那就不奇怪了。 赵济是卫国公府嫡长子,也是先夫人留下的唯一子嗣。上次来苏家那位卫国公夫人,是沈之修的亲姨母,也是国公府继室。 她记得前世赵济并未再娶妻,而是纳了不少美妾。 她倒是有点好奇了,苏宜慧刚和徐家退了婚,这种时候是怎么让赵济开口娶她做继室的? 或者说,她有什么筹码,让赵济动了续弦的心思? 她可不信赵济是因为苏宜慧长得好看,才要娶她的。前世赵济的妾室,可都是倾城之姿。 苏清妤眼含笑意,“三妹妹好福分,这可真是一桩好亲事。” 苏宜慧看了看时辰,站起身对老夫人说道:“祖母,这调令我还要给世子爷送回去。他说连夜派人送到黔州,再有一个多月,二叔就能回京了。” 老夫人一脸慈爱,“快去吧,让下人跟着,别被冲撞了。” 苏清妤回了碧水阁后,让人悄悄把林二喊到了偏厅。 “林二叔,你让二婶帮我去一趟净慧庵,打听打听苏宜慧在净慧庵的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爷,您的寝衣是不是裹到聘礼里了? 林二离开之后,苏清妤简单用了晚饭。 正要卸了钗环进去沐浴,琥珀进来禀告,说是苏宜慧来了,想见见她。 苏清妤虽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人把苏宜慧请了进来。 “大姐姐,这是我在净慧庵特意给大姐姐求的平安符。” 苏宜慧把手里用红布包着的平安符递到了苏清妤手边,又说道:“大姐姐若是不放心,可以找大夫来看看。” 苏清妤神色莫名地接过平安符,“多谢三妹妹了。” 苏宜慧大晚上来,就为了给她送个平安符? 就听苏宜慧继续说道:“之前我许多事做错了,大姐姐别和我生气。” “这段时间在山上,我想了许多,咱们是亲姐妹,就该和和睦睦的。” “我知道我之前太过分了,大姐姐也不用说原谅我。就看我往后怎么做吧,咱们来日方长。” 苏宜慧说的情真意切,说到最后语调哽咽,眼尾泛红。 苏清妤轻扯唇角,“净慧庵的菩萨这么灵么?三妹妹这是受佛法洗礼了?” 苏宜慧也不多做解释,擦了擦眼角,起身恭敬地告辞离开。 主仆几人顺着宴息室的窗户看着外面,眼见着苏宜慧出了碧水阁。 珍珠开口幽声说道:“小姐,那净慧庵的菩萨那么灵么?要是那么灵,我也去拜拜。” 能把之前那么高傲跋扈的人,变的这么谦卑恭谨。这哪是菩萨显灵,这是菩萨上身了吧? 翡翠意味深长地看向苏清妤,“小姐觉得三小姐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苏清妤轻笑出声,“她说什么了?我都快忘光了,反正我是一个字没信。” 她只知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 苏宜慧要是去念两天经就能大彻大悟,这世上就没有恶人了。 翡翠整个人轻松了下来,她还真怕她家小姐信了苏宜慧的鬼话。 苏清妤又吩咐翡翠几人,“你们这些日子都警醒着点,三小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记得来回我。” 她还留着苏宜慧,是为了牵制雪姨娘。可若是苏宜慧肆无忌惮地蹦跶,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二天早上,苏清妤还没穿戴好,翡翠就进来禀告。 “小姐,一大早上卫国公府世子爷就派人送了礼过来。有给老夫人,侯爷和夫人的,也有给几位小姐的。” “现在东西都送进了松鹤堂,老夫人传话,让小姐早点过去。” 苏清妤扶了扶头上的海棠簪子,“卫国公世子?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 还是给阖府送礼,他这是要干什么? 翡翠上前帮苏清妤把簪子插正,笑着说道:“国公府来传话的人说了,赵世子感激苏家对三小姐的照顾。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这赵世子还真是重情重义,既然祖母催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等苏清妤到松鹤堂的时候,侯府大大小小的主子已经都到了。 苏宜慧一见苏清妤进来,就拿了一个精致的沉香木盒子递了过去。 “大姐姐,这是世子爷送给你礼物。” 苏清妤见其他人的都给完了,便也谢着接过。 她左右看了看,苏顺慈的礼物是一只翠绿的翡翠镯子,看品相应该值个二百两左右。给苏承邺的,是一块上好的端砚。林氏,雪姨娘和莲姨娘,都是整套的头面,但是送林氏的最好。 送给老夫人的,则是一座金身佛像,做的很是精致。看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就知道对这礼物很满意。 苏清妤打开手里的沉香木盒子,惊讶地看着里面的东西。 里面是一本曲谱,上面写着《广陵散》三个字。 若是普通的曲谱也就算了,但是这本曲谱却是前朝音律大家,李伯年亲笔所写。 苏清妤立马把东西递给苏宜慧,“这本曲谱是李伯年的真迹,这太贵重了,妹妹帮我还给赵世子吧。” 苏家其他人的礼物加在一起,也没有这本曲谱贵重。 就听苏宜慧嗔笑着说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赵世子送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再收回去?” “赵世子说了,姐姐那日在宫里一曲动京城。这本曲谱给姐姐,才算是不糟蹋好东西。” 苏清妤神色莫名地看着苏宜慧,怎么这场送礼的事,像是奔着她来的。 她和赵济身份有别,若是单独送她,她必定不会收,所以就弄了这样一出。 但是也只是猜测,苏清妤看着手里的曲谱心下一动。然后把曲谱递给了翡翠,算是收下了。 苏宜慧见她收了曲谱,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又亲切地对苏清妤说道:“大姐姐,我今日要去梵金楼打套首饰,大姐姐能帮我去选选么?” “我这眼光,终究是不如大姐姐好,我怕选的不好看。” 苏清妤心下更是狐疑,苏宜慧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不对劲。 嘴上笑着说道:“那我就赔三妹妹走一趟吧,我先回去换身出门的衣裳,三妹妹在二门处等我吧。” 回到碧水阁之后,苏清妤把翡翠和玛瑙叫到面前。 冷声吩咐道:“你们两个跟我出去,三小姐若是作死,你们不必留手。” 苏宜慧又是打赏,又是示好,她总觉得里面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主仆三人到二门处的时候,苏宜慧已经在马车旁等着了,还贴心地扶着苏清妤上了马车。 到了梵金楼后,姐妹两人去了三楼挑选样子。 苏宜慧看首饰的时候,并不十分热切,反倒是一直盯着三楼楼梯口的位置。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苏宜慧转头扫了一眼。立马热切地挽住苏清妤的手,继续看着首饰。 苏清妤余光也瞄了一眼,竟然是卫国公府世子赵济。 赵济见到两人有些意外,“慧儿,你怎么在这?” 苏清妤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这就叫起闺名了?是不是太随便了? 苏宜慧却丝毫未觉得不对,挽着苏清妤,转身惊讶地问道:“世子爷?您怎么来了?” 赵济方脸络腮胡,和他父亲卫国公赵敬武的样貌有七八分相似。 听见苏宜慧的话,赵济哈哈大笑了两声,“你忘了我昨儿跟你说的,今日要亲自给我母亲挑一套头面。” 他又转头看向苏清妤,颔首道:“苏小姐好,说起来你和之修定了亲事,咱们就算是实在亲戚了,你该叫我一声表哥。” 苏清妤福了福身,“见过世子爷。” 却对赵济攀亲的说法避之不谈,她还没成亲,不好当街认亲。 赵济也不在意,豪横地让苏清妤和苏宜慧随便挑,他来付账。 整个挑首饰的过程,苏清妤都不动声色。她发现只要赵济看着她们两人,苏宜慧对她就格外亲近。 苏清妤心下微动,隐隐有个猜测,又不甚明了。 从梵金楼出来,苏清妤借口要去找林无尘,却拐道去了沈家。 沈家西院的小厮引着她去了沈之修的书房,她在门外就听里面的文竹说道。 “三爷,您那套寝衣属下没找到。能不能是给苏小姐下聘的时候,掺到聘礼里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涟漪 苏清妤停住脚步,扯了扯唇角。 谁家下聘,会把寝衣裹在里面啊? 文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带路的小厮显然也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连忙上前敲门,“三爷,苏小姐来了。” 屋里是瞬间的寂静,紧接着就是慌乱的脚步声和开门声。 文竹削瘦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苏小姐请进。” “苏小姐,属下想解释一下寝衣的事,不是您想的那样。” 下聘放寝衣,这不是登徒子就是采花贼。 沈之修瞪了文竹一眼,又故作淡定地看向苏清妤,“坐,别听文竹瞎说。” 文竹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这事不解释清楚,三爷在苏小姐心里就会留下一个不堪的印象。 就在文竹纠结要不要再解释的时候,苏清妤已经好奇地看着他。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什么夹在聘礼里了?” 她装作没听清是什么东西,想以此缓解沈之修和文竹的尴尬。在她想来,文竹遮掩一下,这事也就过去了。 不管夹了什么在聘礼里面,等她嫁进来他们再找就是了。 可文竹没领会到苏清妤的意图,一门心思把这事说清楚。 文竹甚至都没看沈之修一眼,就开口说道。 “苏小姐,事情发生在皇上给苏家下赐婚圣旨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三爷听说太子想要让苏小姐入东宫,就连夜让我们准备了聘礼。” 文竹故意没先提起寝衣,打算先说明白前情。 苏清妤瞬间恍然大悟,下聘那事她一直没往深处想,竟然是这个原因。怪不得,沈之修刚下完聘,赐婚的圣旨就来了。 文竹还在继续说,“那天晚上,我们院子乱成了一团。毕竟是六十抬聘礼,根本没工夫精挑细选,就在小库房直接装箱了。” “贴身伺候三爷的小厮德喜,本来是去针线房拿了三爷的寝衣回来。但是临时被人拉去库房装聘礼,他就把寝衣放在了边上。” “后来他就把这事忘了,今日清点三爷的衣物,才想起来。” 文竹说起那天晚上的场面,口若悬河,绘声绘色。 苏清妤听到最后差点笑出声,已经能想出那天晚上,西院乱成了什么样。 “我回去找找,找到了差人送回来。”苏清妤轻声说道。 文竹见事情解释的差不多了,忙笑着说,“也不用找了,等您嫁过来归置东西的时候,自然就看见了。” “您先和三爷聊着,属下先退下了。” 文竹离开之后,苏清妤坐在椅子上发愣,半晌没说话。 沈之修为了她不进东宫,算是彻底得罪了太子。 巧合是一回事,沈之修有意为之又是另一回事,这算是天大的恩情了。 她不敢想若是那日沈之修没察觉宫里的动向,亦或是不想得罪太子,她会是什么结果。皇命不可违,她应该已经在东宫了。 苏清妤心里一阵后怕,连沈之修站在她身前都没察觉。 “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聘礼装的太仓促了,不妨事的。” 沈之修温润的声音让苏清妤心头泛起一阵涟漪。 她仰头看着他,潋滟的眸底此时浮了一层沈之修看不懂的情绪。 视线交汇,纠缠,随后就是两人同时下意识地躲闪。 苏清妤轻咳了一声,开口问他,“所以你那日夜里就知道消息了,那太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你是故意的了?” 沈之修猜到她心中所想,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就算他知道我是故意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虽是陈阁老的弟子,但是也不算正经的太子党,我并未在詹事府任职过。” “再说我入朝,也不是为了追随太子。” 其实他这话,多少有安慰苏清妤的意思。他虽没在詹事府任职,但是就凭他和陈阁老的关系,身上就已经打上太子党的烙印了。 苏清妤开口呢喃道:“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恰好这时文竹端了茶点进来,沈之修并未听清苏清妤说什么。 转头问她,“你说什么?” 苏清妤看着他说道:“我说,三爷以后想做什么就去做,后宅的事交给我。” 沈之修怔愣了一瞬,心头像是有什么拂过,酥酥麻麻。 “其实也没什么事,西院这边人口简单。到时候我再选些老实本分的丫头进来。至于主院那边……你只需要给母亲请安即可,其他人都不必管。” 沈之修低头抿了口茶,掩饰住心口莫名的慌乱。 又问道:“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总不会,是专门来看他的吧? 苏清妤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说,连忙理清刚刚凌乱的思绪。 “上个月,我把苏宜慧送到了净慧庵修行。一方面因为她在府里欺负我四妹妹,也是为了给雪姨娘点教训。” “但是昨日她忽然回府了,还跟卫国公世子赵济私定了婚事。赵济把我二叔调回了京,祖母很是高兴。” “今天早上,赵济给苏家众人送了礼,说是感谢苏家对苏宜慧的照顾。但是给我的那份礼,却最为贵重。刚刚在梵金楼,我们无意中遇上了赵济,赵济对我很殷勤。” “说是无意中遇上,但是我总觉得苏宜慧是故意的,故意在赵济面前跟我亲近。” “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赵济答应娶苏宜慧,是因为我。但是我有什么可让赵济利用的?归根结底,可能还是因为三爷。” “我便想来问问,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利益纠葛?” 苏清妤把这两日的事,说的清清楚楚。 沈之修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直到苏清妤说完,他才笑了一声,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老檀木珠子。 “赵济是怕我扶持表弟上位,丢了卫国公府的爵位。” 卫国公府的事,苏清妤也知道一二。 卫国公年轻的时候一直在黔州驻守,恰好赶上苗疆动乱。所以成婚晚,有子嗣更晚。卫国公今年六十多岁,世子赵济才三十五岁。 现在的国公夫人严氏,当年则是因为守孝耽搁了婚事,嫁到赵家已经二十岁了。嫁进来之后生下了一子一女。儿子赵瑞今年二十八岁,娶了金陵严家的女儿。 苏清妤一听是因为爵位,再一琢磨沈之修和卫国公夫人的关系,看透了里面的关窍。 苏宜慧利用她,又利用沈之修,真是该死。 “三爷,这事我会处理的,苏宜慧嫁不进赵家。” 第一百一十七章 脸红 沈之修摇头说道:“这事不用管,咱们不做那棒打鸳鸯的事。” 苏清妤以为沈之修就觉得这么做有点阴损,思量片刻说道。 “那若是赵世子借着我和苏宜慧的关系难为三爷,三爷也不必在意。我和那个庶妹的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 沈之修见她没明白,便淡笑着解释道:“不管是我,还是严家,亦或者是赵瑞,都没想动赵济的世子之位。” “一来赵瑞对兵权没兴趣,二来卫国公府先夫人对严家有恩。只不过赵济这人想得多,总想和我关系再近点。” “之前他还想让他小儿子娶沈月,我没同意,他那小儿子今年才十岁。” 见苏清妤唇角憋不住的笑意,又说道。 “你也不用担心你那个庶妹会借赵济的势。她嫁进赵家,讨不到什么好处,怕是以后有的后悔。” 苏清妤不解,潋滟的眸子看着沈之修,微翘的眼睫在眼尾扑出扇形的阴影。 沈之修见她没明白,便凑近了一点,故作神秘地说道。 “相信我,你那个庶妹嫁进赵家,可比在苏家有意思多了。” “等你往后多接触赵济两次就知道了。” “反正你现在也没处打发她不是么?不如就让她嫁进赵家,你也能添点乐子。” 两人离的不远不近,他因说话呼出的气息,正好落在苏清妤的耳畔。 沈之修眼见着她冷艳的侧脸一点点泛红,两人都僵在那一动不动。 文竹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两张一样红的脸。诧异地问道:“三爷,是屋子太热了么?要不要把窗子开个缝隙?” 沈之修喉结蠕动,眼神瞬间恢复清明。 淡淡地说道:“不用,虽然已经入春了,但是外面还是凉。” 他是怕凉着苏清妤。 苏清妤想起刚刚的异样,深吸了两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站起身告辞出了沈家。 从沈家回去之后,苏清妤也极少和苏宜慧接触。每日不是陪林氏用饭散步,就是躲在碧水阁做针线。苏顺慈倒是常来,和她说着外面铺子里的琐事。 听说老夫人已经给苏承邺定了两位妾室,只等着苏清妤五月十八成亲后,就把人接进府里。 至于为什么等苏清妤成婚后,老夫人解释说不想让苏承邺和林氏分心,还是专心准备苏清妤成婚的事为好。 苏清妤却清楚,老夫人这是怕她出嫁前,把那两个妾室料理了。 林二的媳妇很快就打听到了净慧庵的消息,听说是卫国公世子赵济送老国公出发去黔州。回京的路上去护国寺上了香,下山的时候为了追一只狐狸,就追到了净慧庵的门口。 本是进去讨口水喝,却和苏宜慧眉来眼去勾搭上了。 事情的经过和苏清妤猜的差不多,她打算听沈之修的,让苏宜慧嫁去赵家。 三月下旬,苏家三老爷苏承荀带着一家子终于回京了。 苏清妤早早和林氏去了二门处相迎,同去的还有苏宜慧,苏顺慈。 这些日子,苏宜慧对苏清妤尊敬有加。但是对苏顺慈,依旧横眉冷对。至于马上进府的三老爷一家,苏宜慧更是满脸不屑。 嘴里还嘟囔道:“穷乡僻壤回来的,别被这京城的富贵晃花了眼。” 苏清妤摇摇头没说话,苏顺慈嗤笑了一声,“三姐姐,你若是没见过世面,就多看看书。” “江南富庶,苏州更是繁华之地。咱们这好多新兴的料子和首饰,都是江南传过来的。” “三姐姐居然笑话三叔他们是穷乡僻壤回来的,说出去让人笑话。” 自从上次苏顺慈揍了苏宜慧一顿,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苏宜慧这次回来之后,苏顺慈丁点亏没吃不说,还经常把苏宜慧说的哑口无言。 再加上苏顺慈这些日子时常跟着林无尘学外面的事,林无尘也给她讲了不少各地的风俗和做生意的规矩。 苏顺慈的眼界忽然就比苏宜慧高了不少,说的很多话,苏宜慧别说反驳,听懂都难。 就像此时苏顺慈说的江南富庶,京城的衣裳样式从江南传过来等话。苏宜慧有心反驳,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连苏州在哪都不清楚,哪里知道富庶不富庶的。方才的话,不过是拉踩三房随便说的。 苏宜慧脸色一红,瞪了苏顺慈一眼,说道:“牙尖嘴利。” 苏顺慈则挺直着脊背,踮着脚哼了一声。 至于为什么踮脚,不过是因为个子矮,想在气势上苏宜慧一头。 “夫人,马车已经进府了。”有小丫头跑进来低声禀报。 话音刚落,就听见由远及近的马车声传来。紧接着,六辆马车停在了二门处。 前头第一辆车上,苏承荀扶着三夫人海氏和女儿苏芷兰下了马车。 第二辆马车上,三房嫡子,苏家三少爷苏元逸也下了马车。 苏承荀夫妻二人带着一双儿女,先给长嫂林氏见了礼。 苏清妤等人忙让到一旁,等林氏和苏承荀寒暄了几句,她才带着妹妹们上前,给三叔和三婶见礼。 苏承荀一身青色苏绣锦袍,三十多岁的年纪,儒雅稳重。身边三夫人海氏,温婉端庄。 “清妤已经这么大?这若是走在大街上,三叔都不敢认了。” 海氏也道:“我上次见到清妤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真是越长越标致了。” 苏清妤冲着苏承荀夫妇粲然一笑,“三叔三婶可是没什么变化,我瞧着三叔更有气度了,三婶比之前还要年轻。都说江南养人,果然不假。” 海氏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苏清妤从前跟他们没这么亲近。又一想,毕竟是至亲血脉,可能姑娘大了,比从前更知礼懂事了。 “大嫂,这孩子被您教的真好。样貌气度一等一不说,这小嘴也跟抹了蜜一样。”海氏拉着林氏的手,笑着说道。 又拉着十二岁的苏芷兰和十四岁的苏元逸上前。“你们两个,快给姐姐行礼。” 苏清妤看向苏芷兰,心说这孩子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和苏宜慧总是故意端着比,苏芷兰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端庄。才十二岁,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苏元逸在一边抿着唇冲着苏清妤笑,一脸书生气。 苏清妤又引了两个妹妹上前见礼。 “三叔,弟妹,咱们现在就去松鹤堂,给母亲请安吧。”林氏上前说道。 海氏温婉的面容,下意识僵了几分。 当年苏承荀为什么外放,她到现在都记得。这次若不是陈阁老下了调令,不好推拒,她根本就不想回京。 林氏知道海氏心中所想,在她身边低声说道:“弟妹不用太过担心,婆母若是再提那等过分要求,你只管跟我说。” 海氏出身清贵人家,总怕被扣上不孝的名声。林氏走到今天,却什么都不怕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摆谱 一行人进了松鹤堂,老夫人和苏承邺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苏承荀和海氏带着一双儿女走到正厅中间,规规矩矩跪下给老夫人行了大礼。 “儿子给母亲见礼,这几年儿子不孝,没在母亲身边侍奉,请母亲宽恕。”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苏承荀都必须这么说。读书人最重孝道,哪怕嫡母对他并不多好,他对嫡母也必须真心奉养。 海氏和两个孩子跪在苏承荀身后,恭敬得体。 老夫人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是怎么看都透着敷衍。 苏清妤撇了撇嘴,心说这若是二叔回来,祖母怕是得老泪纵横了。 不过也能理解,不是亲生骨肉,终归差了一层。 可祖母错就错在,没把人家当儿子,却还什么事都想插手。 八年前苏承荀升了五品督察院左佥都御史,本来前程一片大好,夫妻恩爱。 但是随着老太爷的骤然离世,苏承荀暂退朝堂守孝,老夫人就开始插手苏承荀房里的事。 又是给海氏立规矩,又是让苏承荀替两位兄长谋利。孝期过后,苏承荀本该返回朝堂,老夫人却给他房里硬塞了两个妾室。 苏承荀一个都没收,直接把人打发走了。没过几日,他就想办法走了吏部的关系,外放到了苏州。 老夫人显然也想起了前尘往事,开口说道:“难为你还记得,家里还有母亲。我以为你在江南过的自在,不想回京了呢。” 苏承荀忙道:“母亲言重了,儿子不敢。儿子外放也好,回京也罢,都是以国事为重。不敢有一点私心。” 老夫人淡淡地哼了一声,又道:“都下去休息吧,听说老三媳妇挽发挽的好,进来伺候我更衣休息吧。” 摆明了,还是想在海氏面前摆嫡母的谱。 海氏刚要应是,就听林氏说道:“母亲这缺挽发的丫头?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挽发都挽不好么?” “这样吧,母亲身边伺候的都发卖了,我另外买了会挽发的丫鬟进府伺候母亲。” 老夫人气得额角青筋一鼓一鼓的。她丝毫不怀疑,她若是敢让海氏进来,林氏就敢把这松鹤堂的人都卖了。 斜了一眼林氏,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都下去休息吧。”说完,一甩衣袖走了。 海氏起身,在林氏身边低声说道:“多谢大嫂了,不过大嫂下次别为了我顶撞婆母,我怕影响大嫂的声誉。” 林氏幽声说道:“无妨,现在这声誉对我来说,屁用没有。” 自从嫁进苏家,林氏便改了之前的性子,说话轻声细语。最近许多事想明白了之后,说话也不再那么多顾忌,只觉得这么说话真是痛快。 海氏回到清音院安顿好了之后,又给各个院子送了见面礼。送给苏清妤的是两匹上好的苏绣浮生锦,又感谢苏清妤给清音院添置了不少东西。 苏承荀一家回府之后,侯府比往常热闹了许多。 海氏时常带着孩子去林氏那走动,两个孩子也都知礼懂事,很得林氏的喜欢。 到了三月末,苏家和赵家说妥了婚事,赵济托人来苏家下了聘。 聘礼虽说比不上沈家的,但也算中规中矩。 赵家下聘的第二天,苏清妤早上去请安的时候,就听老夫人说道:“清妤啊,你的嫁妆多。分给你三妹妹一半,不然她嫁去赵家不好看。” 苏清妤椅子还没坐热,就被老夫人这句话惊住了。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还是苏宜慧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冷眼扫向苏宜慧,就听雪姨娘近乎哀求地对苏宜慧说道:“你要你大姐姐嫁妆做什么?府里还能少了你的嫁妆?” 苏宜慧不耐烦地道:“姨娘自己不敢争就算了,可也别拦着我。” 苏清妤心下了然,冷冷地说道:“不可能,祖母怕她嫁过去不好看,可以给她另外添置。但是我的嫁妆,一部分是我母亲从嫁妆里拨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我母亲添了体己银子给我置办的。没有给三妹妹的道理。” 苏宜慧脱口说道:“不是还有沈三爷给你的嫁妆,那可价值十万两呢。” “大姐姐这么多嫁妆太招摇了吧?” 苏清妤没想到她还打起了沈家那部分嫁妆的主意,不知道该说她异想天开,还是说她不要脸。 “三妹妹想招摇,可以让赵世子也给你十万两的嫁妆。” “至于我招不招摇,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想劝两句,却被林氏的话打断了。 “这家里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我看三小姐是府里日子过的太舒坦了,想再去净慧庵住些日子。” 有些话苏清妤不好说,但是林氏作为当家主母,却无所顾忌。 一个庶女,还能翻了天不成? 雪姨娘连忙跪在地上,“夫人恕罪,三小姐一时糊涂,请夫人息怒。” 看似在跟林氏求情,眼睛余光却又瞄着苏清妤。生怕苏清妤因为迁怒,伤了苏元恺的性命。 苏宜慧见状咬着唇,跪在了老夫人面前。 “祖母,您帮我劝劝大姐姐吧。我之前和赵世子说了,大姐姐会分我一半嫁妆。” “现在赵家已经下聘了,若是没有嫁妆,我怎么跟赵世子交待?” “赵世子一怒之下退婚事小,若是再把二叔弄回黔州,我可就成了苏家的罪人了。” 苏宜慧故意等赵家下聘之后,才提起嫁妆的事,就为了让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老夫人之前答应帮苏宜慧说话,不过是想靠苏宜慧的嫁妆跟赵家搭上关系。毕竟就算苏承衍调回京城,也需要赵家帮扶,才能有个好职位。 眼下听苏宜慧这么说,她便更坚定了让苏清妤出嫁妆的心思。不然像苏宜慧说的,赵世子一生气,再把人弄回黔州可怎么办? 就算花银子买一个安心,她也愿意。只不过,不是花她自己的银子。 “清妤啊,你三妹妹既然这么说了,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婚事出变故吧?” “这事闹到最后,咱们也没法跟赵家解释。” 苏清妤闻言直接站起身,略带笑意地说道。 “祖母怕这事不好解释么?那没关系,我亲自去赵家解释。” “卫国公夫人通情达理,必然能理解三妹妹因为想嫁进赵家,而说的谎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掌嘴 见苏清妤起身就要往外走,苏宜慧慌了。 转身面朝苏清妤,跪着到了她的腿边,“大姐姐,你可怜可怜我吧。” “我和徐家退了婚事,本就难嫁到好人家。” “赵世子虽说年纪大点,又有孩子。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我和大姐姐比不得,大姐姐是侯府嫡女,外祖家又富贵,沈家也看重你。我什么都没有,只希望大姐姐能成全我。” 苏宜慧一边说,一边哭,说到后面已经只能听见哭声。 三夫人海氏眉头蹙起,开口说道:“三小姐这话说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你没有,就要占大小姐的,到哪都没这个道理。” “大嫂仁慈,对庶子庶女都视若己出,但是你们也要记得嫡庶尊卑。” 海氏很少在请安的时候说话。她知道,在老夫人面前,没有她开口的余地。 但是今日她实在是生气,一个庶出的小姐,就敢公然要嫡女的嫁妆? 海氏这话是在说苏宜慧,但是听在老夫人耳里,却更像在含沙射影讽刺她。 老夫人想呵斥海氏,却再次被林氏打断,“三弟妹说的是,我之前是太仁慈了些。来人,三小姐掌嘴二十下。” 都说打人不打脸,世家大族的女儿犯了错,多是罚跪或者禁足。就算犯了大错,也不会往脸上招呼。 果然,老夫人不赞同地说道:“女儿家的,不好伤了脸,就去佛堂罚跪吧。” 林氏却淡淡地说道:“我出身商贾,总是记不住咱们家的规矩,母亲别在意。不过既然我是当家主母,这令也下了,就不好改了。” 转头冷凝着眼神对边上的两个婆子说道:“还不动手。” 两个婆子二话不说,直接就站在苏宜慧身前动起手来。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下去,老夫人看的心惊肉跳。又看向林氏,从前这个长媳做事很是妥帖,怎么最近像是变了个人? 苏清妤坐在一边气定神闲,眼看着苏宜慧的脸颊肿了起来。最后一巴掌打完,苏宜慧直接趴在了地上。 林氏见人打完了,安也请了,率先站了起来,“母亲歇着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歪在椅子上,一只手揉着肿胀的眉心,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这一大早上,她像是去了半条命。 出了松鹤堂,目送林氏和海氏离开,苏清妤才转身往碧水阁方向走。 翡翠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小姐,三少爷传话,要见您一面。请您晌午去如意楼,一起用饭。” 苏清妤知道她说的是林无尘,“你还是改改口吧,元逸回来了,以后你叫三少爷,我都不知道是叫谁。” 翡翠和玛瑙之前都是林无尘的人,两人到苏清妤身边后,也一直叫林无尘三少爷。这些细枝末节,苏清妤也不在意。但是府里正经的三少爷回来了,再这么叫就乱了。 翡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记住了,以后叫三表少爷。” 快到晌午的时候,苏清妤换了身春日的襦裙,坐上马车出了府。 如意楼三楼的雅间内,林无尘已经坐在那等她了。 见她进来,招了招手,示意她坐。 “昨儿父亲托人送来不少黑莽原的冷水鱼,我派人给姑母送去了些。晌午再让如意楼的厨子炖上两条,你也好久没吃了吧?” 黑莽原靠近辽东,那边的冷水鱼肉质细嫩,林家人都爱吃。所以只要有林家的掌柜去那边办事,就会带些回来。 苏清妤一听说有黑莽原的鱼,顿时口齿生津。重生后她还没吃过黑莽原的鱼。林无尘这么一说,她倒是有点馋了。 “表哥喊我来就是吃鱼?还是有别的事?”苏清妤一边问话,一边接过林无尘递过来的茶。 她还惦记着上次跟他说的事,想着是不是大舅舅回话了? 林无尘也不卖关子,“你上次说的姑母和离之事,我给父亲去信了,昨晚上才回信。” “大舅舅怎么说?”苏清妤问的急促。 林无尘笑道:“我爹和二叔还有祖母都商议了,他们的意思是,整个北直隶的粮食生意,都给姑母。” 苏清妤放下手里的茶盏,“这怎么行?整个北直隶的粮食生意,占林家每年收益的两成了。” 林家是做粮食起家,北直隶又是粮食的主要销售地。整个北直隶粮食生意,每年的进账不是一笔小数目。 林无尘知道苏清妤会是这个反应,郑重地说道:“父亲说了,之前姑母为了林家的生意在外奔波。她成婚的时候,林家没这么大家业。也怕树大招风,所以只给了银两和四个铺子做陪嫁。” “但是现在家业大了,姑母和离后就是林家的人,自然该分家产。这些,都是姑母应得的。” 苏清妤摇头道:“之前的三十万两银子,表哥没让我还。我们再收了这么大的家业……” 林无尘宠溺地瞪了她一眼,“和表哥还算的这么清楚?上次灾情,林家靠你的消息赚了上百万两银子,是不是也要跟你算算?” 当时为了帮沈之修,京城的粮价恢复了正常。但是林家因为早做了准备,在其他地方的粮食赚的盆满钵满。 苏清妤笑着说道:“我提供消息,你们也得相信,还得有能力赚这个钱财行。” 她可不认为林家赚钱是她的功劳,这里面有很多需要决断的事。不是知道会地动,就能赚钱的。 林无尘知道,把北直隶的粮食生意给姑母这事,别说表妹不同意,姑母也不会同意。 还好,爹和二叔早就料到了。 小二端了菜进来,林无尘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倚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这些文书,我爹已经安排人办了。” “你回去劝劝姑母,早点脱离苦海。跟她说,这些生意还等着她做主呢。” 苏清妤知道,两位舅舅是真心待她们母女。给的这些生意不仅是钱财的保障,也能让母亲重新振作起来,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 “表哥,这事我是不是该和三爷说一声?我怕这事会影响他和沈家的声誉。” 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水清石越般的声音响起。 “和我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是谁说爱慕我良久的? 林无尘看清来人,站起身迎他进来,又挪了把椅子过来。 “沈阁老大驾,有失远迎。”林无尘打趣了一句。 沈之修轻甩衣袍,在椅子上坐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苏清妤还在看着沈之修发愣,倒不是真的看他,而是在想,这事要怎么说。 按理说,她还没成婚,她娘家的事不需要事事知会他。但是看母亲的意思,是想要等她成婚后再商议和离的事。 到时候必定会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律法虽不禁止和离,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却少有这种事。 沈之修身为内阁次辅,又是苏家的女婿,也必定会受到影响。 思来想去,苏清妤决定提前跟他知会一声。 若是对沈家影响大,她就还要再琢磨琢磨。看看怎么布个局,让这场和离变得合情合理,最好是民心所向。 沈之修被苏清妤盯了半天,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 林无尘伸手在苏清妤眼前晃了晃,“表妹,就算他长的好看,你也不用盯着看这么久吧?” 苏清妤猛地回过神,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通红。 她低头端起茶盏,掩饰性地抿了一口,又拉回了凌乱的思绪。 此时有店里的伙计上来,弯着腰挂着笑意问林无尘,“三少爷,您那鱼店里没做过,是先煎一下么?” 林无尘怕店里的厨子糟蹋了他那好不容易得来的鱼,忙起身道:“我去看看。” 屋里只剩下苏清妤和沈之修,苏清妤知道沈之修还在等她回答刚才的话。 “三爷,我和三表哥在说我母亲和离的事。于情于理,我觉得这事该跟你说一声。” 苏清妤说完这句话,就抬眼打量沈之修的神色。不知为何,心里头跟打鼓一样。 又沉吟着说道:“三爷若是介意……” 苏清妤一句话未说完,就听沈之修开口问道:“平宁侯又干什么了?伯母还好么?” 苏清妤下意识摇摇头,“最近倒是安生,母亲还好,不过就是对他死心了。” “侯府那样的深宅大院,我也不想母亲再蹉跎下去。” 沈之修脑子里划过苏清妤刚才未说完的话,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幽声问道:“我若是介意,你想要怎么样?” 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让苏清妤下意识脱口说道:“你若是介意,我就还要再琢磨琢磨。” 想起母亲在侯府的境况,她又低声呢喃了一句,“这桩婚事,已经没有维持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就见沈之修站起身,走到苏清妤身前又微微俯下身。 手支着苏清妤身后的椅背,一张清隽的脸凑近。 “是谁在书房说,爱慕我良久。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的?” 沈之修说话的声音有些低沉,眉头微微皱着。 苏清妤缩了缩脖子,脑子有点懵。眼前的沈之修,让她感觉陌生。 她最初印象里的沈之修温润端方,在刑部大牢她才知道他还有那么狠戾的一幕。 可像今日这样,还是第一次。她好像,从没真正了解过他。 “嗯?”沈之修又凑近了一点,想看清她眼底的情绪。 苏清妤深吸了口气,抬起头迎着他灼热的目光,开口说道:“是我说的,但是三爷,我母亲和离,跟我们死后是不是埋在一起有什么关系?” 沈之修压着声音反问道:“我也想知道,你母亲和离,为什么影响了我们的亲事?” 苏清妤一怔,“我们的亲事?三爷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沈之修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怎么看都透着凉意。 “不是你说的,这婚事没有维持的必要了。” 苏清妤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潋滟的凤眼浮了一层笑意。 “我说的是我母亲和我父亲的婚事,三爷想什么呢?” 沈之修闻言也惊住了,“那你说琢磨琢磨,不是在琢磨退婚?” 苏清妤失笑不已,“我是说,我要琢磨琢磨,怎么降低这件事对沈家的影响。” 沈之修轻咳了一声,掩饰住方才的尴尬,“关于伯母和离的事,我没什么可介意的。苏家若是不肯,我可以替伯母出头。” 说话的声音又恢复了温润的语调,眉目间的神色,也舒缓了许多。 听着雅间外传来的脚步声,沈之修才站起身,抬脚又坐了回去。 林无尘推门而入,见沈之修正执壶亲手斟茶。苏清妤则脸色绯红地坐在那,低垂着眉眼。 “你们说到哪了?”林无尘狐疑地问道。 沈之修一杯清茶入口,才恍然惊觉,他刚刚失了理智了。他很少这样,今日也不知怎么了。 苏清妤回过神,开口说道:“三爷说,若是苏家不同意和离,他可以帮忙。” 说到这,她感激地看着一眼沈之修。 林无尘眼神在沈之修和苏清妤之间横扫,忽然开口说了句,“我就去弄个鱼,你们两个怎么忽然就眉来眼去了?” 苏清妤面无表情,“你眼花了。” 事实上,她被林无尘一句话说的心慌意乱,眼神也尽量不往沈之修身上落。 察觉到苏清妤的异样,沈之修转头瞪了林无尘一眼, 林无尘刚要回话,小二就端着鱼走了进来。 苏清妤如蒙大赦,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只是两三口鱼下肚,她却愣是没尝出滋味。 沈之修见苏清妤对这鱼喜欢的不得了,便开口问林无尘,“这是什么鱼?哪弄来的?” 林无尘以为他喜欢,便道:“这是黑莽原那边的冷水鱼,林家的管事弄回来的。你若是喜欢,下次再有我给你送一些。” 又道:“多了没有,这玩意运送不容易,我们家人多,只能分你个十条八条的。” 沈之修暗暗记下,夹了鱼腹处没刺的鱼肉,递到苏清妤碗里。 他自己倒是没怎么吃,遇见苏清妤和林无尘之前,他刚和同僚一起用了饭。 饭桌上,苏清妤和两人说起了苏宜慧想要她一半嫁妆的事。林无尘大骂苏宜慧不要脸,还说等苏清妤成亲,一定让她十里红妆。 吃过饭后,三人下了楼,准备各自回府。 “之修?苏大小姐?” 卫国公世子赵济下了马车,扬声喊住了他们几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对仇人,我一向心硬 几人停住脚步的工夫,赵济就已经走到近前了。 “之修,苏大小姐,真是巧了。你们吃过了么?要不要一起再吃点?” 赵济和沈之修虽没血缘,但也算是正经的表亲。 沈之修微微颔首,叫了声表哥。 赵济又寒暄道:“之修啊,往后咱们就亲上加亲了,既是表兄弟,又是连襟。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去苏家给三小姐下聘了。” 赵济还挺高兴,终于找到机会和沈之修寒暄这事了。 沈之修眉头皱起,“苏家三小姐?” 他转头看向苏清妤,“就是今天想要你一半嫁妆,被伯母罚了的那个?” 苏清妤点了点头,说道:“我和这个庶妹私下关系一向不好,也就是在外面装装姐妹情深,那也是为了苏家的颜面。” “她居然说,若是我不给她一半的嫁妆,赵家不会善罢甘休。” “我还想问问赵世子,怎么你们赵家,还想去我那抢嫁妆么?” 苏清妤佯装不忿,又补了两句。 这两句话说完,赵济脸色直接变了。 “还有这事?”赵济上前解释道:“嫁妆的事不是我提的,是她说和大小姐关系好,大小姐会送给她一半的嫁妆。” “我娶她可不是因为贪财,你们别误会。” 他要娶苏宜慧,确实是因为嫁妆,却不是因为贪财。他是觉得苏家大小姐愿意给苏宜慧一半嫁妆,就说明跟这个妹妹是真的好。 那他娶了苏宜慧,借着她和苏家大小姐的关系,他和沈之修的关系还能差了? 赵济心里暗骂,没想到被她给骗了。没拉近关系不说,还把人得罪了。 但是赵济这人脑子转的快,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在想着怎么补救了。 “这事可能是误会了,我这就去苏家跟她说清楚,怎么能做强抢嫁妆这种事呢?” 沈之修忽然开口问道:“听说婚期定在了六月,这次赵家要大办婚事?到时候我一定去喝杯喜酒。” 听话听音儿,赵济眼睛一转,开口说道:“我娶个继室,就不操办了,一顶小轿抬进去就算了。” 若不是下聘了不好退婚,他都想直接把婚事退了。但是转念一想,这时候退婚显得太刻意了些,那就按照妾室之礼接进门吧。 恰好有小厮上前,在赵济身边低声说道:“世子爷,您让给苏家三小姐打造的凤冠已经画出样子了。金师傅已经给苏家三小姐看过了,她很满意,想请您最后过目。” 赵济摆摆手,没好气地说道:“告诉金师傅,不做了。” 那顶凤冠,还是之前苏宜慧说她是庶出,嫁妆只有苏清妤给的。嫁衣和陪嫁首饰,都是普通的料子。他才开口说,他会去梵金楼给她做一顶凤冠。 苏清妤潋滟的眸子瞬间一亮,这几天苏宜慧可是显摆了好几次那顶凤冠了。 赵济惯会察言观色的,打量了几眼苏清妤的神色,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嫁妆的事,我这就去跟三小姐说。”说完,赵济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苏清妤看着马车离开,低声笑道:“这位赵世子还挺有趣的,这人一定很聪明。” 沈之修也跟着笑了起来,“还好他是武将,他若是文臣,估计是个油嘴滑舌哄骗君上的奸臣。” “他这人吧,从不会被女人拿捏住。相反,他知道该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所以你不必担心苏宜慧嫁进赵家会怎么样,在赵济身边,她只能是个玩物。” “借赵济的手除了她,比你亲自动手还要省事。” 苏清妤仰头看向沈之修,“你不觉得我这么对自己的庶妹,有些过于狠毒了么?” 沈之修摇头,眼底是星星点点的宠溺。 “上次在护国寺,我亲眼看见她算计你。那次若是你没防备,我也没在护国寺。现在的你,会比她凄惨百倍。” 苏清妤没想到那次他也在,“对仇人,我一向心硬。” 沈之修轻声说道:“我懂,往后你想做什么只管做,出事了我扛着。” 林无尘半靠在马车边,看着苏清妤和沈之修视线纠缠,一句句的话说不完一般。 他轻轻摇了摇头,等到两人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打趣道:“你们有什么话,能不能等到成婚后再说。” “这人来人往的,影响我表妹声誉。” 苏清妤嗔了林无尘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翡翠苦口婆心地劝道:“小姐,您要给三爷做两套寝衣,四件锦袍,两双鞋。” “您正正经经缝制完的,才一套锦袍。这一个月,小姐不能再出门了,就在家安心缝制吧。” “还有给沈老夫人的见面礼,也是要您亲手缝制的。” 苏清妤被翡翠说的有些心虚,这些日子她虽说窝在碧水阁做针线。事实上经常做半天针线,看半天书。 翡翠知道她不喜欢这些,便又笑道:“下个月初,老太太和两位舅老爷,还有几位表少爷表小姐就该来了,小姐难道不想和她们亲热亲热?” “小姐这个月把针线做完,下个月还能好好陪陪老太太。” 苏清妤闻言神色一亮,“翡翠说的对,回去我就开始做,这些日子都别打扰我。” 总归是拖不过去的,早做完,心里早些踏实。 马车从侧门进了府,又在二门处停下。 还未下车,就已经听见了车外的喧哗声。 “世子爷怎么这么说?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么?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还有那凤冠,怎么就没了?” 苏宜慧哭哭啼啼,音调都带着颤音,显然是慌了。 翡翠扶着苏清妤下了马车,苏清妤才发现赵济和苏宜慧正在二门处说话。 苏宜慧身边跟着元嬷嬷,应该是赵济想见苏宜慧,老夫人不好回绝。又怕坏了规矩,便把身边的嬷嬷派来了。 赵济此时和苏宜慧面对面站着,闻言冷哼了一声,“本世子不想把话挑破,这里面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 “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打着赵家的旗号跟大小姐要嫁妆,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婚期渐近,林家进京 赵济两句话说完,才看见已经走过来的苏清妤。 转头笑道:“大小姐回来了,事情我已经说明白了,她不会再给大小姐添堵了。” 说完,赵济警告般地看了苏宜慧一眼,转身离开了。 苏宜慧蒙着面纱,想来是不想让赵济看她红肿的脸。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清妤,咬着牙质问,“你为什么害我?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么?” “我好不容易谋划个好亲事,你为什么就不肯成全我?” 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从苏清妤身后传来,“三姐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明明是你自己先处心积虑的算计,这事跟大姐姐有什么关系?” 苏清妤转过头,三少爷苏元逸行礼道:“大姐姐好。” 苏宜慧指着苏元逸骂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这是我们大房的事。” 苏清妤冷眼看向苏宜慧,“他是苏家的儿子,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说完,她又走到苏宜慧身边,低声说道:“你别忘了,你这个世子夫人的位子是打着我的名号来的。你信不信,我再多说两句,赵家就能退婚。” 苏宜慧怔愣地看着苏清妤,信么?她信。 不再理会苏宜慧,苏清妤和苏元逸进了内院。 两人聊了一路,在花园边的小径才分开。苏清妤发现这个弟弟不仅学识出众,说话也谦逊有礼,很有自己的主见。 回到碧水阁之后,她让珍珠把库房里那块上好的端砚给苏元逸送去。 那日之后,苏清妤便不大出门了。 她忙着做针线,丫鬟们忙着折腾她。 每日光是往身上涂抹香膏,就要半个多时辰。用珍珠的话说,每一处都得是细滑水润的。 四个大丫鬟还要抽空打点她要带走的东西,贴身的衣物和四季的衣裳,都要收拾好装到楠木箱子里。 本来四月下旬回来的二老爷苏承衍,因为二夫人何氏忽然生病,耽搁在了南京。 苏承衍特意派人送信回府,说怕是赶不上苏清妤的婚事了。 自从接到这个信儿,老夫人的脸就整日挎着。 那日苏清妤看不下去了,开口说道:“祖母,要不您亲自去南京照顾二婶吧。不然等我成婚那日,来了宾客。看您这脸色,还不得以为家里是办丧事。” 当时老夫人气得瞪了苏清妤一眼,但是从那日开始,好歹脸上算有点笑模样了。 进了五月初,日子一天天暖和了起来。晌午的时候,苏清妤便坐在檐下看着园子里的花草。 紧赶慢赶,她算是把针线活做完了,所以这几天格外的悠闲。 林无尘不知道在哪弄来了几条红色的锦鲤,苏清妤养在缸里,闲着还能喂喂鱼。 “外祖母她们,是明日进京么?”苏清妤撒了一把鱼食进去,又抬头问翡翠。 翡翠端了一盏燕窝羹来,放到苏清妤手边,“是明日,大舅老爷特意交代,这次不住在京郊的老宅子里。” “三表少爷收拾了城西那处四进的宅子,虽说没老宅子大,但是也算住的下。最重要的是,离咱们侯府不远。” 苏清妤顿时喜笑颜开,“我给外祖母做的抹额,一会找出来,明日拿过去。” “还有那几盒养颜膏,记得给我装上,我给舅母和几位表姐妹带去。” 珍珠笑着应下,进屋打点明日要带去林家的东西。又给苏清妤准备出门的衣裳鞋袜。 次日用过早饭,苏清妤准备出门的时候,恰好苏顺慈来她这看金鱼。苏清妤便带着她一起,和林氏去了林家在城西的宅子。 她们几人到的时候,林家众人还未到。林氏四下看看,又按照林家老太太的喜好,给正房添减了摆设。 巳时末,大门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说话声,还有勒马长鸣的声音。 林氏带着苏清妤和苏顺慈到大门口迎接。 林家老夫人下了马车,由林家两位夫人扶着,身后还跟了两位小姐,年纪都不大。 林氏迎上前,“母亲,大嫂,二嫂。” 想起已经三年没见到母亲,林氏顿时眼眶通红,声音哽咽。后面要说的话,还没说出来,就已经泪眼婆娑了。 林老夫人拉着林氏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带着慈爱的笑意问道:“想娘了吧?这次我多在京城住些日子,陪陪你。” 林氏在侯府的事,还有要和离的事老夫人都知道了。此时看着女儿,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她生了两子一女,这个女儿最小也最贴心,却也是她最惦记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她想照应也照应不上。 所以前些日子听长子说起女儿要和离的事,她丝毫没迟疑,直接答应了。 这次她也做好准备要留在京城一些时日,苏家若是敢在这事上为难她女儿,她豁出这条老命也得跟他们拼了。 等到林氏和老夫人还有两位嫂子寒暄完,苏清妤才带着苏顺慈上前行礼。 林老夫人拉着苏顺慈的手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又吩咐身边的嬷嬷,把那套金髻丝头面送给苏顺慈做见面礼。 大夫人金氏性子爽利,不拘小节。直接从手腕上撸下来一个手镯,给苏顺慈戴上了。 “听家里的管事说,四小姐已经开始管铺子了,还管的像模像样的。” 苏顺慈忙谢了金氏的见面礼,又笑着说道:“大舅母别叫我四小姐,叫我阿慈就好了。这些日子我没少麻烦三表哥,他教的好,我才能学得好。” 小丫头这几个月不光学了算账理事,就连待人接物都练的极为妥帖。 二夫人邵氏性子沉稳,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镶着红宝石的赤金梅花簪子,仔细帮苏顺慈插上。 “这丫头生的真好,再过两年长开了,准是个大美人。” 苏顺慈被邵氏夸得一脸羞涩,福身道:“多谢二舅母。” 这次跟着来的两位林家小姐,都是二夫人邵氏所生。三小姐林映雪,四小姐林绮霜。两人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都没有苏顺慈大,也叫苏顺慈一声表姐。 林家大房的两位小姐已经出嫁,不方便来。几位老爷少爷都管着事,要临到日子才能过来。 正房西次间的宴息室内,众人围着老夫人坐下。点心和时令瓜果一盘接一盘的送进来,有几样还是京里见不到的。 林家老夫人拉着林氏坐下,又开口说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苏承邺和离?” “按理说,清妤大喜的日子,我不该提这话。但是不提又不行,你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我心里也好有个算计。” 第一百二十三章 乱棍打死 林老夫人六十出头的年纪,中等身量,泛白的发丝梳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青织金团花纹绒衣,头上戴着一对金福寿掩鬓。 笑得时候慈爱祥和,不笑的时候又不自觉让人屏住呼吸,生怕她动怒一般。 林氏苦笑了一声,“娘,孩子们还在呢。” 老夫人摆摆手,给了苏清妤一个眼色。 苏清妤起身,带着苏顺慈和两个表妹出了正房。 林家两位小姐是第一次来京城,看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觉得新鲜。 苏清妤便带着她们在三进院子中间的花园捉蝴蝶玩。 她在石桌边坐着,苏顺慈带着两个表妹跑跑跳跳,三人熟悉了之后笑成一团。 苏清妤见她们玩儿的高兴,也止不住笑意。 “你们说,四小姐这小半年是不是长高了不少?” 翡翠笑着说道:“四小姐这样的年纪,正是抽条长个子的时候。奴婢看莲姨娘的身量,四小姐不会矮的。” 主仆两人正说话的工夫,林无尘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等苏清妤看见他的时候,苏顺慈已经整个人撞到了他身上。 苏清妤起身打算去看看,就听身后的玛瑙说道:“只长个子不长心眼,有什么用?” 语气里,竟是满满的厌恶和嫌弃。 苏清妤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瞄过去,就见玛瑙正阴鸷着眼色盯着苏顺慈和林无尘。 这目光…… 苏清妤微微摇了摇头,果然有些事情,就算她重生也改变不了。 翡翠用手肘碰了下玛瑙,低声说道:“胡说什么,四小姐也是你能说的?” 苏清妤佯装什么都没听到,已经往苏顺慈那边走了。 苏顺慈因为撞到了林无尘,直接跌坐在了林无尘的脚边。此时已经被林无尘扶了起来,但是裙子却沾染了不少泥土。 苏清妤跟林无尘打了招呼,又带着苏顺慈去换了衣裳。 一直到晚上在林家用了晚饭,林氏才带着她们姐妹回府。 回去的路上,苏清妤微眯着眼睛靠在车厢壁上,面无表情。 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心思已经千回百转。 前世沈家一批货被云雾山龙虎寨的人给截了,林无尘和龙虎寨的大当家是把兄弟,便带着她上山见大当家。 巧的是正好赶上龙虎寨二当家造反,就把她们都关了起来。 当时林无尘被带走了,她和翡翠还有玛瑙被关在一处。玛瑙话里话外,说林无尘是被她连累的。 后来翡翠解开了几人的绳子,玛瑙拿着刀指着她的脖颈,说要杀了她。说只要杀了她,三少爷就能平安下山。但是拿刀的手又隐隐发抖,迟迟下不去手。 翡翠挡在苏清妤身前,和玛瑙对峙。之后林无尘来找她们,一剑了结了玛瑙。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思量怎么安置玛瑙。前世玛瑙没要她的命,这世又替她挡了一鞭子,她本想给她找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算了。 但是从今日玛瑙看苏顺慈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人留不得了。 晚上回到碧水阁,苏清妤单独叫了翡翠进屋。 她盘膝坐在床上,一头青丝垂落下来,烛火映着侧脸冷艳清丽。 翡翠见她半天没说话,心里虽狐疑,却也没敢开口。 又过了好半天,苏清妤开口问道:“翡翠,你是想跟着我去沈家,还是回三表哥身边?” 翡翠是林无尘送来的,这时候苏清妤问一句,也是应当的。 可翡翠听到这话,却立马跪在了地上,“小姐,奴婢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小姐不高兴了?” 苏清妤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又是半天没说话。 “你怎么会这么想?” 翡翠紧咬着下唇,开口说道:“奴婢知道,小姐心里明镜一样。奴婢是喜欢三表少爷,但是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求小姐别把奴婢送回去,奴婢以后……一定谨守本分,再也不想三表少爷。” 苏清妤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你既然喜欢三表哥,怎么我送你回去,你还不愿意呢?” 翡翠苦笑着说道:“奴婢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三表少爷。再说当初三表少爷送奴婢来的时候就说过,若是伺候不好小姐,我们只有死路一条。小姐好,我们才能好。” “奴婢心里清楚,越是惦记三表少爷,奴婢死的越快。” “求小姐开恩,奴婢以后绝对不胡思乱想,一辈子在小姐身边伺候。” 苏清妤点了点头,“你倒是不糊涂。” 林无尘的手段,她前世就见识过。这个林家最温和有礼的三少爷,动起手来可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 “起来吧,你凑近点,我交代你点事。” 翡翠忙起身上前,俯身站在苏清妤身边。 主仆两人嘀咕了一刻钟的时间,翡翠才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有下人来禀告。说是四小姐夜里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 苏清妤忙让人赶紧请大夫去看,又吩咐翡翠,“你去把那罐子秋梨膏拿出来,给四妹妹送去。” 玛瑙眸色一闪,上前道:“小姐,奴婢去送吧。正好奴婢要去找针线上的人要两个花样子,顺路就送了。” 苏清妤随口道:“那也好,那就玛瑙去吧。” 玛瑙出去之后,苏清妤给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微微点头,也出了内室。 午饭之后,碧水阁宴息室内。 玛瑙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苏清妤冷冷地看着玛瑙,手边是早上要送给苏顺慈那瓶秋梨膏。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给四小姐下药。” 玛瑙抬起头,不忿地看着苏清妤,“我给她下的药不要命,只是让她变得痴傻。” “谁让她整日跟在三少爷身边,那么大点的人,就那么狐媚。” 苏清妤站起身,一脚就踢在了玛瑙的身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三表哥身边有什么人,还要看你的脸色不成?” 只是变得痴傻?她是不是觉得没要苏顺慈的命,还是她仁慈了? 苏清妤不再跟她废话,扬声吩咐翡翠,“拉下去,直接乱棍打死。” 翡翠有些迟疑,“小姐,还有半个月您就成婚了,这时候见血是不是不大好?” 她不是给玛瑙求情,她是真的怕不吉利。 苏清妤冷哼了一声,“这样的祸害留着,才是不吉。” 哪个皇帝上位不是血流成河?也没见谁登基的时候说不吉利。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一样的添妆 玛瑙被乱棍打死之后,整个碧水阁的下人,喘气都不敢大声。 珍珠几人这些日子说话办事也都小心翼翼,每说一句话,都要看看苏清妤的脸色。 五月初八那日,苏清妤把珍珠,琥珀,翡翠都喊到了一起。 她在临窗炕边坐着,又让她们三个拿锦杌过来都坐下。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心太狠了,玛瑙不过是一时糊涂。我却一点机会没给她,就把人打死了。” 珍珠摇头说道:“她今日能给四小姐下药,明日就能给小姐投毒。奴婢们只是……只是怕小姐连我们也不信了。” 这些日子,珍珠做任何事都会先跟苏清妤说一声,就是怕被怀疑。 有时候苏清妤没怀疑她,她还要自己回忆一遍,有没有让小姐多心的地方。 苏清妤摇摇头,轻笑道:“你们又没做错事,我怀疑你们做什么。” “今日把你们都叫来,是想问问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再有十天我就要成亲了,我定了马老大一家和张顺一家做陪房。” “你们几个是想陪嫁,还是想留在府里,今日咱们也定下来。” 珍珠又是第一个开口,“我要跟着小姐,我不留在府里。” 琥珀和翡翠也跟着说,要跟着苏清妤。 苏清妤在三人脸上扫过,目光落在了琥珀身上。 “琥珀,你比我还大一岁,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林二叔家的大小子,现在跟在母亲身边做个小管事,为人厚道办事也妥帖。我想请母亲给你们说个媒,你觉得怎么样?” “你先别急着回我,先回去问问你爹娘。” 琥珀点了点头,说道:“嗳,我听小姐的,晚上我就问问我爹娘。” 苏清妤又看向珍珠和翡翠,“你们两个,都比我还小一岁。” “你们就跟着我去沈家,在我身边再跟两年。我慢慢替你们筹划亲事,你们也帮我调教几个能用的大丫鬟。” 珍珠和翡翠也都应了声是。 苏清妤又交代珍珠,给赶车的二喜送二十两银子,卖身契也还给他,放他离开。 第二天琥珀来找苏清妤,说家里商量了,同意跟林二家的相看。 苏清妤便让琥珀先在跟前伺候着,等她成婚了,就留在碧水阁管着底下这些丫头。 什么时候亲事相看妥当了,到时候她给她预备嫁妆,送她出嫁。 琥珀跪在地上,谢了苏清妤的恩,其实心里后怕不已。想起去年冬日,她向着程如锦说话的那次。小姐还能留着她,没乱棍打死,已经菩萨心肠了。 五月十五那日,沈家派人送来了催妆盒子。里面除了按规矩需要置办的三牲海味,另外还有一套做工极好的凤冠霞帔。 林氏对此很满意,很多时候嫁娶之事看的不是银钱,而是婆家的态度。 婚前都不用心的人家,还能指望婚后对自家女儿好么? 老夫人和苏承邺脸上也堆满了笑意,不说别的,沈家这面子给的足足的。 这些日子苏承邺在外走路都挺胸抬头,姿态也比之前高了一截。同僚跟他说话攀谈,也比从前客气了许多。 苏承邺唯一遗憾的就是徐家倒了,不然他两个女儿都嫁到了内阁阁老家里,他还不比现在更风光。 这么一想,苏承邺看苏顺慈的眼神,就格外热切。这最后一个没说亲的女儿,他一定要给她找个好人家。 五月十七那日,林家人早早就进了府,给苏清妤添妆。 正常的添妆,无非就是直近的长辈给些首饰或者古玩字画,孤本收藏之类。若是再心疼些,也可以给一两处田产铺子。 但是林家的添妆却不同,小厮直接在大门处扬声喊道。 “林家老夫人,给大小姐添妆,三十抬嫁妆。” “林家大舅老爷,给大小姐添妆,十抬嫁妆。” “林家二舅老爷,给大小姐添妆,十抬嫁妆。” “林家四位少爷,给大小姐添妆,十抬嫁妆。” 整个林家,给苏清妤出了六十抬的嫁妆。京城大户人家,给女儿的嫁妆也就是六十四抬,小户人家一般只有三十二抬。 林家给的添妆一进府,就引起了苏家族亲故交的热议。都说林家果然富贵,对这个嫁出门的女儿和外孙女也是真好。这六十抬添妆看下来,竟没有一样东西是敷衍的。就连讨吉利的福寿锦被,都是蜀绣中难得的上品。 苏清妤在闺房坐着,今日来给她添妆的世家小姐和夫人也不少。这一上午,她脸都要笑僵了。 晌午的时候,屋子里没了外人,林家老夫人才带着儿媳走了进来。 苏清妤起身相迎,“外祖母,舅母,你们累了吧?快坐下歇歇。” 林老夫人在床边坐下,林家两位夫人坐在床边的锦杌上陪着。 “清妤啊,紧张么?”林老夫人慈爱地问道。 苏清妤摇了摇头,“不紧张,就是……有点舍不得我娘。” 她这一出嫁,她娘在府里连个依靠都没了。她舍不得把她娘留在这冷冰冰的侯府。 林老夫人用力握着苏清妤的手,安慰道:“等你成完亲,我亲自料理你娘的事。你就安心出嫁,这时候别想这些。” “沈家老夫人不是个刻薄的婆婆,沈阁老虽说位高权重,但看着也不像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伺候好夫君,善待婆婆,这日子也不会差。” 苏清妤忍不住想起前世,她和沈昭的婚事定的突然。当时正是寒冬,外祖母并没来。后来母亲去世,外祖母趴在棺椁上痛哭,遗憾没能见到女儿最后一面。 想到此,苏清妤忽然红了眼眶。怕外祖母担心,又仰头眨巴了两下眼睛。 晚上林氏招待完提早来的宾客,也来了碧水阁,直接就在这休息了。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说了半宿的体己话。后来说什么,苏清妤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的手一直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她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等她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林氏已经出去忙了。 今日苏清妤的嫁妆,要送去沈家西院。京城看热闹的百姓,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十里红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见礼 夜半子时,苏清妤昏昏沉沉窝在沈之修怀里。 沈之修伸手抚了抚她满是汗渍的额角,又看着她泛红的眼尾,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下人送了热水进来,他抱着苏清妤去了后面的盥洗室,又吩咐春桃换了床上的褥子。 进入浴桶的时候,苏清妤疲惫地睁开眼。沈之修轻声哄道:“我帮你简单洗洗,你睡吧。” 苏清妤累极了,只觉得一沾到热水,刚刚还酸软的腰肢舒服了不少。 但是沈之修给她洗,她又觉得别别扭扭的,索性就一直闭着眼睛。 好在很快沈之修就把她裹在宽大的棉巾里,又抱回了床上。 床上新换的褥子,干爽舒服。再加上刚洗过澡,身上黏腻腻的感觉没了,整个人清清爽爽。 她把头往软枕里一窝,睡了过去。 沈之修又简单给自己洗了洗,等到再次上床,人也精神了。 他侧着身子,手肘支着头,借着烛光看着苏清妤。 想是睡的有些热了,她把两只手臂都伸到了外面。露出的手臂修长白皙,肤如凝脂。 他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她皱起眉哼唧了一声。翻了个身,留给他一个光滑紧致的脊背。 沈之修在她身后躺下,从后背环住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苏清妤迷蒙地睁开眼,才发现她被沈之修禁锢在了怀里。 他的手臂环着她,腿也压在她身上。 她整个人,在她怀里缩成了一团。 身后的人察觉到她醒了,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的后背上。 “醒了?”声音低哑,情欲未散。 察觉到他想做什么的苏清妤立马往里面挪了挪,转过身面对着他。 “三爷,该起了,要去请安的。” 成婚第一日,她要给沈家众人见礼,给老夫人敬茶。 哪怕她此时全身酸疼的厉害,也得强撑着爬起来。 本来想把人搂住的沈之修,见苏清妤起身的时候眉头紧皱,下意识问道,“还很疼么?” 苏清妤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沈之修想了想,“那我让周先生弄点药。” 苏清妤忙道:“不用,我……我歇两天就好了。” 这种事去求药,他不嫌丢人,她还觉得臊得慌呢。 两人起身后,丫鬟们鱼贯而入,进来伺候苏清妤梳妆。 和春桃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人,叫秋月,也是沈之修给她添的大丫鬟。 “你先用着看,觉得不好咱们再换。”沈之修低声说道。 苏清妤后来才知道,沈三爷选丫鬟的准则就是老实本分,做事得体不多话。 这些被他选中的,又都查了一遍家里底细。 苏清妤本以为进府后,用人上要费一番周折。倒是没想到,沈之修帮她都处理好了,半点没用她操心。 春桃和秋月很自觉地进了盥洗室,收拾两人换下来的衣物。贴身伺候,上妆梳头的事,都由珍珠和翡翠来。 今日是成婚第二日,也是她正式拜见沈家亲长的日子,打扮上要多花点心思。 珍珠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大红五福妆花褙子,头上戴了一对洒金牡丹步摇,发髻也改成了妇人髻。 都收拾妥当,苏清妤又仔细照了照镜子。 沈之修走到近前,上下打量几眼,“很好看。” 两人带着下人,往主院庆元居走去。 一路上,总有丫鬟停下行礼,“三老爷好,三夫人好。” 每到这时,珍珠就拿出准备好的荷包,里面是提前装好的银锞子。 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庆元居,有小丫头挑起细布帘子,请三老爷和三夫人进去。 庆元居正堂内,沈家其他人已经到了。 沈老夫人在太师椅上坐着,见两人进来,脸上泛起慈爱的笑意。 有婆子拿了蒲团过来,边上小丫鬟端着红漆托盘,上面放着青瓷茶盏。 苏清妤跪下给老夫人敬了茶,叫了声母亲。 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又把早就备好的鎏金盒子递给她。 苏清妤道了谢,把东西递给一边的珍珠收着。 起身后,她又走到沈之衡和陈氏身前,“大哥,大嫂。” 陈氏嗯了一声,神色冷淡,递了一个锦盒过来。苏清妤笑着接过,道了谢。 陈氏对面,是二夫人杨氏和二老爷沈之恕。 苏清妤走上前福了福身,“二哥,二嫂。” 杨氏三十五六岁的年纪,头戴宝石簪子,身穿绛紫色苏绣妆花褙子。 笑起来的时候面相随和,长了一张不让人设防的笑面。就连沈家下人们都说,二夫人菩萨心肠。 可苏清妤却心里清楚,这位二夫人可比大夫人陈氏精明多了。 前世沈之修去世后,沈家在朝堂的势力土崩瓦解,两位老爷也知道自身没多大才能。到了后来,两房便开始争夺家里的产业。毕竟这些产业到手,银子也就到手了。就算仕途上不顺,有银子也能安稳渡日。 当时苏清妤作为沈家长房长媳,可没少跟这位沈家二夫人过招。 “三弟妹嫁过来了,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集芳园找我,千万别跟二嫂客气。” 相比陈氏,杨氏此时的做法自然更入老夫人的眼。 苏清妤面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既不因陈氏的态度惶恐,也不因杨氏的笑脸欣喜张狂。 “多谢二嫂,以后免不了要叨扰二嫂。” 之后,沈之修和苏清妤坐下,沈家小辈上前给苏清妤见礼。 头一个,自然是沈昭。 沈昭一身浅色锦袍,腰间宽边锦带,长身玉立。 “三婶好。” 沈昭说话恭恭敬敬,语调平和,听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 苏清妤点头回了一句客气话,又示意珍珠送上见面礼,是一支上好的狼毫笔。这见面礼算是中规中矩,不出挑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沈昭接过,谢了苏清妤。 看苏清妤的那眼,阴鸷中又带着怨恨。 这一眼,也被苏清妤尽收眼底。她不自觉收紧心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沈昭再抬起头,眼中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任谁看,都是坦荡荡的少年郎。 苏清妤心里却清楚,这人留不得。 第一百二十八章 羞涩 之后就是沈家其他小辈上前。 长房除了沈昭,还有两个庶子。三少爷沈锡十五岁,五少爷沈逞八岁。 二房两个嫡子,二少爷沈鸿十七岁,四少爷沈默十二岁。 苏清妤给的见面礼也都是狼毫笔,跟沈昭的那支一样。 长房大小姐沈素已经出嫁,二小姐沈滢和三小姐沈月,还有二房唯一的女儿,六岁的四小姐沈芊依次上前给她行礼。 苏清妤给每人预备了一套头面首饰。 又把给老夫人做的猫眼石抹额递了过去,老夫人连声说好。 认了亲,见了礼,众人一起去了偏厅用早饭。 庆元居的早饭很简单,清粥小菜,外加素包子。 用过早饭,沈之修担心苏清妤身子受不住,低声在老夫人跟前说道:“母亲,昨日外院客房还有客人未走,我要去照应一下。” “西院的丫鬟婆子们,也都等着给清妤请安。另外,我还有些西院的琐事要交代她。” “我们上午就不陪母亲说话了。” 老夫人哪能看不透这个儿子的心思,昨晚上西院的婆子来回话了,说是两人闹腾到了后半夜。后来又是要热水,又是让丫头换褥子,等到他们睡下,天都快亮了。 想起早上春桃送来的盒子里装着的元帕,老夫人脸上挂满了笑意。 “去吧,但是今儿晚上得来我这吃。” 沈之修应了声是,示意苏清妤可以走了。 苏清妤一愣,这就可以走了? 她记得前世成婚的第二天,她在陈氏身边立了一天规矩。 回到西院之后,沈之修去前院招待昨夜留宿的宾客。 苏清妤则招了小厮和丫鬟婆子到了廊下。 只说让他们还按照西院从前的规矩来,又让珍珠和翡翠给了赏钱,她便回屋躺着去了。 规矩不是一天立的,今日说再多都是废话。等这些人知道她的脾性,自然就知道怎么行事了。 进了内室的苏清妤摘了簪子,换了家常宽松的衣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一早上折腾下来,腰和腿酸的厉害。 想起昨天晚上的场景,她把脸埋在了被子里,羞涩不已。 不知不觉间,苏清妤昏昏沉沉就睡了过去。 珍珠进来见她睡着了,知道她昨夜累狠了,轻轻放下了帷幔。 苏清妤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睁眼入目就是一张清隽的脸。 她这才发觉,她正窝在他怀里。 哪怕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苏清妤依旧不大适应跟他这么亲密。 毕竟他们……昨日之前都还不熟。 她微微动了动身子,想从他怀里挣脱出去。 刚动了两下,他修长的手臂忽然一揽,再次把她搂紧。 也没睁眼,下巴抵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低沉着声音问,“要去哪?” 苏清妤被他搂的有些喘不匀气息,只能微微仰起头。她仰头的瞬间,沈之修恰好低头看她。 两人的唇瓣就这么贴在了一处。 沈之修本来揽着她腰肢的手,直接扣住了她的后脑。 唇齿间肆意的纠缠,让苏清妤整个人软在了他怀里。 …… 半个时辰后,文竹在外面敲了敲门,“三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沈之修愣了一下,穿了衣裳起身出去。 句话的工夫,他又再次进来内室。 脸色有些不好,轻声对苏清妤说道:“我让人进来伺候你更衣梳头。” 苏清妤一愣,看看外面,“离吃饭的时辰还早,可是还有别的事?” 她早上起来身上本就有些疼,刚刚这一折腾,更疼了。 “我让人叫了周先生过来,你跟我一起过去。” 苏清妤闻言脸色一红,“三爷,我也没那么疼,就不麻烦周先生了。” 沈之修宠溺一笑,也不多解释。只扬声喊了丫头们进来,帮苏清妤梳洗。 珍珠和翡翠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珍珠看了一眼床上凌乱的痕迹,又见苏清妤敞开的领口露出大片的胸膛,上面星星点点青紫的印记。 “小姐,三爷对您……还好么?”珍珠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女之事她不大懂,但是从昨夜洞房,到今儿晌午这一番折腾。珍珠一直提着一颗心,又不敢多问。 翡翠忙嘱咐珍珠,“你要改口了,以后记得叫夫人。让其他人听见,要笑话咱们没规矩的。” 她们两个是陪嫁丫鬟,既不能损了自家主子的威严,也要谨言慎行不能张狂惹事。这中间有个尺度,需要她们自行拿捏好。 苏清妤知道珍珠在问什么,轻声说道:“三爷待我很好,这些事,也是我身为他夫人应该做的。” 别看她两世为人,但是男女之间的事,她到现在还懵懵懂懂的。 成婚前那天晚上,母亲身边的白嬷嬷跟她说了不少。无非就是对夫君要恭顺,尤其是房里的事。 这两日她也一直记得白嬷嬷说的话,可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若是每日都这么顺着他,怕是用不上几日她就下不去床了吧? 穿戴好了之后,苏清妤出了内室,见沈之修正坐在宴息室小榻上看书。 “三爷,我好了。真的要去找周先生么?是不是不大好?” 苏清妤又试探性地问道。 沈之修知道她是误会了,也不戳破。 “走吧,周先生已经等着了。” 两人并肩出门,去了待客的偏厅。 周先生见两人进来,起身躬身见礼,“三爷,三夫人。” 苏清妤每次见周先生都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前世周先生对她动手的事还没动明白,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沈之修示意周先生坐,又寒暄了几句闲话。 “三爷可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周先生笑着问道。 心里却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沈三爷岁数不小了,怕是心急子嗣的事。 应该是找他开坐胎药或者给三夫人调理的药,不然也不会新婚第二日就喊他过来。 沈之修客气地说道:“我夫人出生的时候,岳母受了惊吓难产,所以她生下来就有些先天不足。想请先生给仔细瞧瞧,需不需要再调理调理。” 苏清妤诧异地看着沈之修,他怎么知道她先天不足的? 周先生点点头,果然跟他想的一样。 他起身坐在苏清妤对面,手指探到了苏清妤的脉息上。 过了好半晌,收回了手笑着说道:“三爷不必担心,夫人这些年调养的很好。” 沈之修松了口气,“那就劳烦先生再开副方子……” 沈之修还没说开什么方子,周先生就点头说道:“三爷放心,在下别的本事没有,坐胎安胎还难不住我。我这就给夫人开方子,保证三爷明年就能抱上儿子。” 周先生半开玩笑半认真,一番话把苏清妤和沈之修都说的愣住了。 苏清妤转头看向沈之修,他这么急着要孩子?那也不至于成婚第二天,就要她喝药吧? 沈之修怔愣了片刻,然后笑了两声,“周先生误会了,我可不是让你开坐胎药。” 周先生不解地看着他,“那三爷说的开方子?” 沈之修笑着说道:“我说的方子,是避子的方子。我记得之前翻看杂书,说女子十八岁有孕最好。她这样的年纪,身子骨还没长开。这时候怀孕生子,就是在鬼门关打转。” “先生看看有没有男子喝的药,是药三分毒,我身子还好,我来喝最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断子绝孙丸? 沈之修一番话说完,苏清妤整个人僵在了椅子上。 他居然愿意让她晚两年有孕,还要求周先生给他开方子? 周先生也怔愣地看着沈之修。 “三爷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开玩笑么?请先生照我说的办。” 周先生也不矫情,只说了句,“三爷对夫人,真是情深义重。” 又开口道:“我这确实有个避子的方子是给男子服用的,喝下去之后夫人一年内都不会有孕。” “另外我再给夫人熬一碗药,也就万无一失了。” 毕竟两人刚圆房,沈之修这时候喝下去的药,可管不着昨晚的事。 直到周先生下去熬药了,苏清妤才回过神。 “三爷,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事了?这事……母亲知道么?” 世家大族,没有比子嗣更重要的事了。再说就算避子,也没有男人喝药的先例。 今日这事若是被老夫人知道,她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沈之修低声说道:“今日我忽然得到一份辽东边陲的消息,因为事情有些急,就让文竹把这消息给兵部尚书杨文士送去了。” “刚刚文竹找我,说是杨文士的继室夫人今儿早上难产去了。杨夫人是去年进的门,今年十七岁。” 苏清妤想起刚才沈之修进房后沉着的脸色,轻声问道:“你是担心我?” 沈之修点了点头,“是,子嗣的事再重要,也没你重要。” 他知道苏清妤担心什么,又安慰道:“母亲那边你不用管,她若是问起来我会解释清楚的。” “不过你可得保密,这事只能咱们三个知道。” 他倒是不怕别的,就怕被母亲知道了,以为是苏清妤暗中出的主意。影响了婆媳关系,他可就罪过了。 苏清妤潋滟的眸子看着沈之修,只觉得心头一片炽热。 “三爷……” 感激的话卡在嗓子眼,愣是没说出来。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显得生分。 沈之修调笑了一句,“你一直没有身孕,母亲肯定会过问。到时候我就说是我年纪大了,有些不中用。” 苏清妤脸色瞬间一红,白了他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沈之修凑近了些,贴着她耳边问,“你的意思是,夫君我还算中用?” 苏清妤:…… 一时间,她竟不知道怎么答。 只能娇嗔地看他一眼,闭口不言。 很快周先生就端了两碗药进来,一碗递给沈之修,一碗递给苏清妤。 苏清妤先端过沈之修那碗,俏皮地说道:“我闻闻你的,苦么?” 实际上,她还是对周先生有些不放心。哪怕沈之修信誓旦旦说这人信得过,她还是想闻闻这药有没有什么异常。闻过之后又自嘲一笑,以周先生医术上的造诣,若是想毒死他们夫妻,怕是都不用费心熬药。 两碗药喝完之后,苏清妤忽然心下一动,问周先生,“您有没有男子喝了之后,以后都不会有孩子的药?” 周先生嘴角猛地一抽,“断子绝孙丸?” 这得是多大的仇,给人家下这种药? 苏清妤忙不迭点头,“周先生能送我一丸么?” 等明日她回门,正好给她那个拎不清的爹吃上。免得到时候哥哥回府了,底下好几个庶出的弟弟,弄不好还要上演一出兄弟相杀的戏码。 周先生看了眼沈之修,见他微微点头,便也不多问。 “那我一会儿给三夫人送过来,只是这药千万别给人吃错了,只要吃下去就无力回天了。” 周先生走了之后,丫鬟春桃走了进来,“三爷,夫人,该去主院用饭了。” 沈之修站起身,“夫人,走吧。” 去主院的路上,苏清妤佯装好奇地问起周先生。 “三爷,这位周先生看起来很正直,医术又这般精湛,这样的人可不好遇。” 沈之修听她提起,便也说了起来。 “他这人确实人品极好,做事很有自己的底线。他不光医术精湛,用毒也是一绝。” 苏清妤又随口玩笑般地说道:“那请他用一次毒,得花费不少银子吧?” 沈之修正牵着她过月亮门,闻言捏了捏她的手,“想什么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银子去下毒?” 周先生这种医道圣手,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苏清妤抿唇沉思,不是为了钱,那他前世为什么帮沈昭? “他既然是苗疆人,怎么来京城了?” “他女儿两年前病死了,他无处落脚,就说来这边散散心。” 苏清妤还想再问,见两人已经到了老夫人的庆元居,便不再提这事。 庆元居用饭的偏厅内,摆了两桌饭菜。沈家的规矩,只要是在庆元居用饭,便都是素菜。 老夫人带着三个儿媳妇和几个孙女坐在里间,沈家三位老爷和几位少爷坐在外间。中间隔着一架紫檀木围屏。 丫鬟们端了热毛巾和漱口水进来,二夫人杨氏服侍老夫人擦手漱口,大夫人陈氏照看着丫鬟们上菜。 屋内人虽不少,却也并不显得杂乱。丫鬟婆子各司其职,不管忙什么,都没有一点声响。 苏清妤初来乍到插不上手,便在一边恭顺地站着。 陈氏见状眉目一动,端了一盅汤走到了苏清妤身前。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三弟妹,你刚来还不知道家里的规矩。一起用饭的时候,里间都是咱们妯娌自己伺候母亲的。” “这是母亲的汤,你端过去她老人家一定高兴。” 苏清妤低头看着陈氏手里莲花纹路的白瓷汤盅,唇角扬起一个弧度。 这汤盅并不是老夫人用的,老夫人自己有一套青花瓷的食具,多年未变过。 陈氏这时候向她示好,明显没安好心。 苏清妤接过汤盅,顺手就掀开了。 跟她想的一样,里面是一盅山药汤。 老夫人从不喝山药汤,庆元居的小厨房常年给老夫人做的都是菌菇豆腐汤。但是因为山药对身体好,所以家里小辈来用饭,倒是会做这道汤。 若是她把这汤端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虽不会动怒,但是陈氏一定会趁机把这事吵嚷开。到时候不止她尴尬,三爷也会没面子。 苏清妤心思一动,扬声说道:“大嫂,您是说这盅山药汤给母亲送去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谈论房事还这么冷静? 苏清妤看向正拿着衣裳过来的翡翠,问道:“翡翠,你怎么说?” 翡翠想了想,“夫人刚嫁进来,乱棍打死肯定是不行的。不说大房有没有意见,老夫人那也会有想法。” 新进门的夫人,杖毙了侄子的妾室,传到哪都是桩让人笑话的丑事。 苏清妤点头说道:“翡翠说的对,你们俩也要记着,沈家不比侯府,说话行事要谨慎,” 又看向珍珠,“你那句什么程姨娘眼睛勾着三爷的话,不许再说了。” “传出去于三爷和我的名声不利。” 有时候流言传着传着就变了味了,到时候想解释都无从下口。 珍珠意识到失言了,立马收起了脸上的不忿,“是,夫人,奴婢记住了。” 又忍不住问道:“那夫人就任由程姨娘这么蹦跶?” 苏清妤换好衣裳,接过翡翠递过来的温热的棉帕擦手,随口说道。 “大少爷的婚事是定在六月末了吧?到时候朝云郡主进门,就是现成的刀子,哪用的上我动手。” 以李朝云的性子,怎么会允许沈昭身边有这么个妾室。加上李朝云又跋扈惯了,动起手来估计毫无顾忌。 正好,她倒是省事了。 晚上苏清妤沐浴过后上了床,沈之修才从书房回来。 苏清妤要起身伺候他更衣,被他拦住了。 “这些事我自己都能做,不用你伺候。” 他是娶夫人回家,又不是找丫鬟。 沈之修洗漱完出来的时候,苏清妤正半靠在床边看书。 看书就看书吧,还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沈之修有些诧异,看什么书能把人看成这样? 他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看什么呢?” 问的时候他也扫了一眼书封,竟然是《女戒》。 苏清妤虽看的眉头紧皱,但是显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又翻了一页。 嘴上回着沈之修的话,“我在看《女戒》,还没看明白,三爷若是困了就先睡吧。” 沈之修一听这话来了精神,想他也是两榜进士出身,给夫人解释个《女戒》还是能的。 “哪没看明白,要不要为夫帮你解释解释?” 苏清妤一听他能解释,也不看书了。 撂下书问他,“三爷,妾身想问问里面关于敬顺之道说的对不对。咱们成婚了,妾身什么事都该顺着三爷么?” 沈之修开口先说道:“以后别妾身妾身的,我们之间就你我相称。没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然后沈之修又在她对面坐下,柔声问道:“怎么想起看《女戒》了?可是谁说什么?还是有人说你不够敬顺了?” 他第一反应是苏清妤受委屈了,难道是母亲派人来说什么了?转念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再说苏清妤也并没有做错或者不合礼数的地方,沈家上下还真挑不出这位三夫人什么错。 就见苏清妤先是摇了摇头,又一本正经地说道:“成婚前,家里人都说对夫君要恭顺,敬重。按照《女戒》上来说,夫妻和顺是以女子的退让为前提的。” “若是我和夫君意见不一致,难道都要听夫君的?我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么?” 这番要对夫君恭顺的话,前世家里人也说过,她一直记在心里。前世她恭顺了三年,就得了那么一个结果。 今生成婚两日,她发现夫妻间相处,跟她这几个月报仇完全不一样。要思量的多,顾虑也多。她生怕坏了他的规矩,让他在家里为难。 若是个无关紧要的夫君也就罢了,可偏偏沈之修和别人不同。 但是让她事事顺着沈之修,她怕是也做不到。 沈之修闻言连忙说道。 “我们是夫妻,又不是上下级的同僚,你自然不必事事恭顺。我若是有不对的地方,你也可以说。” “这《女戒》我也看过,有些方面确实写的过于苛刻。” “你就跟在家的时候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清妤眼睛一亮,“三爷说真的?” 沈之修点头,“当然真的。” 知道她初到沈家,定然事事都不习惯。沈之修又轻轻抱了抱她,低声说道:“在沈家,你想做什么就做。不用怕做错,还有我呢。” 苏清妤成婚这两日悬着的心,忽然放下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这《女戒》里面有些观点实在不对,她又翻开书,问道:“三爷,你看这句,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难道女子就必须娇娇弱弱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的《女戒》。 沈三爷没想到成婚第二日,就被《女戒》洗礼了。 等到两人好不容易躺下,沈之修把人揽在怀里刚亲一口,就听苏清妤说道:“三爷,你白天胡闹过了,晚上就不能再闹我了。” “不然明日回门,我腰酸腿疼,要闹笑话的。” 见沈之修眼底一层欲色,像是没听到她这句话一般。 苏清妤又加了句,“三爷刚才还说,你有不对的地方我可以说。” 沈之修苦笑了一声熄了蜡烛,躺下后从后面环住她。 低声说道:“听你的,什么都不做,睡吧。” 苏清妤紧绷的身子松了下来,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沈之修一时半会睡不着,思绪飘忽。十六岁的小姑娘,是怎么做到谈论房事都这么冷静的。 次日一早,苏清妤神清气爽抻了个懒腰。睁眼的时候,沈之修已经不在床上了。 “三爷呢?” 苏清妤一边由着珍珠更衣,一边问。 在一边收拾床铺的春桃见珍珠答不上,便上前解释,“夫人,三爷每日早上习惯在小花园练套拳。” 苏清妤笑着对春桃点了点头,又和她聊了几句府里的闲话。 听春桃说,陈氏昨儿晚上帮老夫人打扫了两个时辰的小佛堂。 等沈之修练完拳换好衣裳,两人去了庆元居。因今日回门,是要跟老夫人说一声的。 老夫人早就备下了回门礼,从三牲酒水到时令瓜果,足足备了一大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从沈家出去,刚拐出朱雀大街,马车就被拦住了去路。 不多时,文竹站在车边低声说道。 “三爷,夫人,是苏家四小姐,说是有要事要跟夫人说。”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维护 苏清妤神色一怔,阿慈? 今日她回门,阿慈守在这等她,必然是府里出了什么事。 之前还因为沈之修半搂而娇羞的神色,瞬间冷凝了下来。 “文竹,让我四妹妹上车。” “你把马车停到一边不起眼的地方,我们说完话再去苏家。” 苏清妤沉声吩咐完,才想起来沈之修还在一边呢。 她赶紧转头问沈之修,“三爷,您看我这么处置行么?” 沈之修轻笑了一声,他若是回话晚点,苏顺慈怕是都上车了。 嘴上却说,“夫人这么决定很对,为夫没什么意见。” 紧接着,文竹把马车赶到了一处死胡同里,又让苏顺慈上了马车。 苏顺慈一张小脸紧绷着,上车先给两人行了礼。 “大姐姐,姐夫。” 苏清妤拉着苏顺慈在她身边坐下,低声问道:“可是府里出什么事了?还是你受委屈了?” 她又上下打量了苏顺慈几眼,见小丫头虽然神色有些沉,但是并没有受伤的迹象。 苏顺慈知道时间紧,回门也是有时辰的。 所以也不迟疑,只挑拣着重要的事说。 “大姐姐,昨日祖母在家提起了父亲纳妾的事,说是要抓紧接那两个妾室进门。” “本来这也没什么,这是早就相看好的。但是祖母提出,长房子嗣为重。要让母亲拿出些钱财,给这两个妾室置办些穿戴和补品。” “母亲不同意,说可以拿公中的银子。祖母却说,公中那点银子什么都不够的,让母亲把铺子收益还是放回家里。” 苏清妤面沉如水,这是她出嫁了,祖母就觉得母亲好欺负了是么? 苏顺慈还在继续说,“早上我去请安,听见父亲和祖母在说话。” “说是正好今日是回门的日子,苏家女婿上门。他们就趁这工夫,跟她这个当家主母要银子。” “祖母说,到时候母亲顾及大姐姐的面子,也会答应的。总不能当着女婿的面,把家里这点事闹大。” 苏顺慈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几眼沈之修。 她今日虽说是来通风报信,但也是特意在沈之修面前说了这番话。 她想看看,这个姐夫能不能护着大姐姐。若是他为了面子,劝大姐姐息事宁人,那她可不依。 沈之修听完苏顺慈的话,沉声说道:“岳父大人若是把这心思用到办差上,怕是早就高升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嘲讽。 又柔声安慰苏清妤,“别急,我们回府看看怎么回事。” 苏顺慈下了马车,说是还要去铺子溜一圈再回府,她是用这个借口出来的。 苏清妤和沈之修则坐着马车,去了苏家。 这样的日子,按理说苏承邺和老夫人等着他们小夫妻去拜见磕头就行了。 但是苏承邺等的坐立不安,还是出去迎了迎。 虽说在这家里他是岳父,沈之修是女婿。但是他在沈之修面前,实在是不敢摆岳父的谱。 客气地把人迎进了松鹤堂,苏清妤和沈之修给老夫人,苏承邺和林氏磕了头。 三老爷苏承荀在都察院忙着公事,不得空回来,三夫人海氏倒是在。 两人又给三夫人行了礼,一家子才坐下说话。 苏清妤身着大红牡丹纹苏绣褙子,头上梳着妇人髻,坐在沈之修身边已经带着几分当家夫人的风韵了。 林氏一时间有些感慨,她娇养大的女儿,终于找到好归宿了。 刚刚两人进来的时候,苏清妤迈台阶,沈之修都要低头提醒一句。这让林氏心安不少,女婿是个会疼人的。 老夫人也目光热切地看着沈之修,这个孙女婿权倾朝野,苏家还能不兴旺么? “之修啊,清妤这两日有没有失礼的地方?若是有,你就告诉我,我来说她。” 林氏听老夫人这么说,眉头立马皱到了一起。家里女儿回门,不问问她在夫家过的好不好,居然问她有没有失礼的地方? 若只是客气也就罢了,可老夫人这是摆明了想捧着沈之修,故意拉踩她女儿。 林氏刚要说话,就听沈之修已经开口了。 “祖母该问我有没有失礼的地方才是,清妤嫁到我们家,初来乍到难免拘束。沈家生怕待她不周,我也生怕她心里不舒坦。” 林氏听出这是沈之修维护苏清妤的话,一颗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老夫人却没听出沈之修的深意,自顾自地说道。 “能嫁到沈家,是她的福分。她若是还不舒坦,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这句话说完,沈之修脸色也冷了三分。 他的夫人,他还没舍得说,别人凭什么说? “祖母这话说的,我不敢苟同。能娶到清妤才是我的福分。” “她若是不舒坦,就是我做的不好,可怪不到她头上。” 沈之修之前说话还带着随和的笑意,这两句的音调却冷了不少。 老夫人就算再拎不清,也听出了他是在维护苏清妤。 虽说对沈之修的态度有些不喜,但是苏清妤能拉拢住沈之修,她心里又高兴了几分。这个孙女别的不说,样貌是一等一的好。就算以色侍人,应该也能拉拢住沈之修几年。 这么一想,老夫人便又巧妙的转移了话题。 几人说起了家常,沈之修的神色慢慢也缓和了几分。 正说的热闹,有小丫鬟走了进来,低声在林氏耳边说道:“夫人,管家有急事找您。” 林氏虽有不悦,但是想着别是有什么大事,便起身走了出去。 管家苏忠在门口恭敬地站着,见林氏出来,上前说道:“夫人,侯爷说今日要给即将入府的两位姨娘置办首饰。账房现在只有不到五百两银子,怕是不够啊。” 林氏没想到苏忠见她是为了这事。 不悦地说道:“昨日我已经跟侯爷说过了,这银子公中出,有多少出多少。再说今日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为了这点小事来跟我说?” 林氏知道苏忠是苏承邺的心腹,苏忠的祖父,父亲,都做过侯府的管家。 但是这人平日做事也算圆滑周到,今日这般莽撞,还是头一次。 苏忠其实心里也为难,侯爷和夫人拉扯,他倒是被夹在了中间。 他想起侯爷的吩咐,作势就要跪下。 声音也大了两分。 “夫人别为难小的了,就是一千两银子的事,夫人就高抬贵手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和离 林氏冷眼看着已经跪在地上的管家苏忠,知道这是苏承邺对她的一次试探。 虽说一千两银子不多,但是只要她这次妥协了,后面就还会有数不清的事。 苏承邺在试图用女儿女婿拿捏她。 正堂内,外面的动静也引起了屋内众人的注意。 几人还在聊着家常,但是都一心二用听着外面的动静。 苏承邺在等着林氏妥协,只要林氏今日能为了女儿回门的颜面拿出银子,明日他就有办法让她拿出多余的嫁妆银子。 苏清妤脸上笑吟吟的,实则眼底一片寒凉。她也在等,等着关键时候为母亲出头。 苏忠瞄了一眼屋里,低声说道:“夫人,大小姐回门的日子,姑爷还在呢。夫人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也是奉命行事。” 在苏忠看来,林氏拿出一千两银子,这事也就过去了。何必在这样的日子,找不痛快呢。 林氏站在那纹丝不动,也没让苏忠起来。今日她要么忍了,要么把事情闹大。 她忍了二十年,不想再忍。 既如此,那就索性把这块遮羞布扯下来。 林氏神色渐渐坚定了下来,冷声说道:“纳妾这种事,还要当家主母出嫁妆银子操办,这是侯府的规矩还是京城的规矩?” 又高声呵斥了句,“起来,你这么跪在这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用苦肉计逼我拿银子呢。” 屋内众人都被林氏的声音惊住了,未等做出反应,林氏已经转身进了正堂。 “侯爷,这银子我不能出,也没有我出的道理。” “我和侯爷在银钱之事上,一直矛盾颇多。我也想了多日,咱们就此和离吧。” 林氏决定了的事,便不想再拖泥带水。本想等女儿安安稳稳回门之后再说,但是苏承邺今日的做法,让她一天也不想多忍了。 和离的话一出口,苏承邺顿时僵在原地。 他做梦也没想到,林氏会跟他和离。 苏清妤和沈之修对视了一眼,两人因为之前有准备,所以还算镇定。 海氏站起身走到林氏身边,“大嫂,怎么好好的说到和离了。有话好好说,怎么也不至于和离,孩子还在边上呢。” 这两日的事海氏也听说了,但是在她看来,林氏不想给银子,不给就是了。怎么也不至于到和离的地步。 林氏对海氏这个弟妹没什么意见,说话也温声细语,“弟妹不用劝了,这事我已经决定了。” 说完,又把海氏拉到了一边坐下。 苏承邺此时也回过了神,站起身指着林氏说道:“你说什么?大喜的日子你敢提和离?” “你也不怕女儿和女婿笑话,有你这么当娘的么?” 苏承邺此时强装镇定,心里其实慌乱的厉害。 他从未想过和林氏和离,更没想过林氏会以这样的方式闹起来。 苏清妤见苏承邺打着她的旗号说话,站起身走到林氏身边。这种时候,她是一定要和母亲共进退的。 林氏见她过来,忙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别说话,这事我自有安排。你们两个,置身事外就好。” 这样的场合,林氏并不想让女儿女婿掺和进来。一边是父亲祖母,一边是母亲,女儿怎么说,都容易被人诟病。 再加上沈之修那样的身份,京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 苏清妤眉头微蹙,“娘,您……” 话未说完,就被林氏打断了,“听娘的,这事娘会处理好的。” 苏清妤见林氏态度坚决,便退到了一旁,站在了沈之修身边。 苏承邺还在沉声质问:“林晚音,你是不是疯了?” “苏家哪里对不起你?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胡闹什么?” 林晚音一步步走上前,走到离苏承邺一臂的距离站住脚。 冷笑了一声,盯着苏承邺说道。 “我是疯了,我是被你们苏家逼疯的。” “当年你处心积虑求娶我,结果进了门我才知道,你是为了给苏承衍堵窟窿才求娶我。” “这也就罢了,几十万两银子我们林家也认了,就当喂狗了。” “可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对我的?又是怎么对我女儿的?” “我兢兢业业照应家里的产业,赚的银子都花在了家里。你却背着我养外室,还想让我养外室的儿子。” “我娇养长大的女儿,你也一次次算计。” “你这种自私到极致,心里只有自己的人,我跟你和离,你还觉得意外么?” 林晚音说出这几句话,已经是克制自己了。若是真的要说苏家怎么对不起她,她能说上一整天不重样。 但是她现在没工夫跟他们掰扯这些无意义的口水话,她只想快刀斩乱麻,把自己从这深宅大院中解脱出去。 苏承邺想辩驳几句,又无从辩驳,因为林晚音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男人有个外室不是很正常的事? 他的同僚中,十个人里面有七个都养外室。人家不是也过的好好的,谁像林晚音这样? 至于银子,他能屈尊娶一个商贾家的女儿,她们家出点银子怎么了? “你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信不信我让人把你直接关起来。你想和离,下辈子吧。” 苏承邺口不择言地说道。 苏清妤哪里还能忍,站起身就要开口。 可话还没出口,就听外面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 林家大老爷林万里和三少爷林无尘走了进来。 两人身后跟着的苏顺慈不动声色地走到苏清妤身边,“大姐姐,我在铺子遇到三表哥,就跟他说了。” 苏清妤小声对苏顺慈说道:“别告诉别人是你说的。” 苏顺慈点点头,站到了苏清妤身后。她身量娇小,也没人注意她。 林晚音见大哥和嫡亲的侄子来了,神色又镇定了几分。 苏清妤和沈之修上前跟舅舅还有表哥打了招呼。 林万里先没理会林晚音和苏承邺的事,而是把苏清妤和沈之修叫到了一边。 语重心长地说道:“娘亲舅大,我就托大一回。这件事,一会儿我全权处理。你们两个,最好置身事外。” 和林晚音想的一样,林万里也觉得,苏清妤和沈之修不适合掺和到这件事里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嫁妆拉走 苏清妤欲言又止,她知道母亲和舅舅的意思。 这件事闹到最后,是林家和苏家的事。沈家贸然插手,确实不好。 对母亲来说,她最大的靠山不是她这个女儿,反而是外祖家。 舅舅给母亲出头,名正言顺。她多说一句,都会遭人非议。她自然不怕遭人非议,但是母亲会懊悔很久。 见苏清妤听进去了,林万里转身走到林晚音身边。 “我都听见了,你决定了要和离是么?” 林晚音点了点头,“是,我想好了。” 这事她和女儿聊过几次,和母亲也聊过几次。该想的问题,她都想过了。唯独就是今日的场景,不在她计划之内。 但那又怎么样,该做的准备她都做了。早一天晚一天的,并不重要。 林晚音从怀里掏出和离书,递给林无尘。 “让他签字画押。” 苏承邺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晚音,“你随身带着和离书?你这是早就想跟我和离了?” “你以为你离了侯府,就能有好日子过?” 林晚音脸上浮起嘲讽的笑意,不知道是在笑苏承邺,还是笑她自己。 “苏承邺,你不会以为你身上有个爵位,全天下的女人就都得攀着你吧?” “离了苏家,什么样的日子都比现在好。” 苏承邺看着眼前的女人,却只觉得陌生。成婚近二十年,他好像今日才算认识她。 “我不会和离的,你死了这条心。” 林晚音嗤笑一声,“那可由不得你。” 说完,她给林无尘使了个眼色。 林无尘心领神会,拿着和离书走到苏承邺身边,“侯爷,签了吧。” 苏承邺大惊,“你们还要动粗不成?来人,把这几个人给我赶出去。” 在一旁的苏老夫人也满脸愠怒,“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来人,让小厮都进来,把人给我弄出府去。” 管家苏忠应了声是,刚要去喊人,就被苏清妤喊住了。 “干什么去?我外祖母和舅舅来家里坐一坐,你还敢对他们动粗?” 苏忠站在门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更是动都不敢动。苏清妤虽说一直在边上没怎么说话,但是那双犀利的凤眼却盯着所有人。 老夫人看向苏清妤,怒斥道:“你要干什么?你要跟着你母亲胡闹么?”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祖母,您年纪大了,这些事还是让父亲自己处理吧。” “若是再把您气出个好歹,又是父亲大不孝的罪过了。” 老夫人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用力咳嗽了好几声。 才呵斥道:“我被气死了,那也是你母亲气死的。” 苏清妤心说,母亲若真有那么大本事还好了。 祖孙俩对峙的时候,林无尘已经按着苏承邺的手按了手印,但苏承邺却怎么都不肯签字。 还是沈之修上前,淡淡地说了句,“岳父,再闹下去就真难看了。” 苏承邺到底是顾及沈之修,再一想林氏既然动了心思,他不同意就会一直闹下去。长此下去对他也没好处,便提起笔签了名字。 签好的和离书,被林晚音揣在了怀里。又低声吩咐林无尘,“你去弄几辆马车来,我的嫁妆要带走。还有这些年我给苏家花的银子,都清算好了。他们没有银子抵偿,就用库房里的古董字画,金银首饰折算。” 林无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就出了正堂。 老夫人和苏承邺没听见林晚音说什么,自然也不知道林无尘出去做什么了。 林无尘出去之后,林晚音沉声对苏承邺和老夫人说道:“和离书一签,我和苏家再无瓜葛。现在我要去紫薇苑收拾我自己的金银细软,你们若是不放心,可以跟着一起去。” “还有丫鬟和婆子,给我陪嫁的我都带走。” 出门的时候,林晚音看了苏顺慈一眼没说话。莲姨娘是苏承邺的妾,苏顺慈是苏家四小姐,她不能带走。 所以哪怕苏顺慈一双眸子如小鹿般慌乱,她也只能心硬地别过脸。 苏清妤看了苏顺慈一眼,牵着她的手低声说道:“别怕,姐姐不会不管你的。” 就算母亲和离了,她也是苏家大小姐,护着一个妹妹还是能做到的。再说哥哥还没回来,她还得把这个家守住了。 苏顺慈察觉到掌心的温度,眼神渐渐坚定。仰头和苏清妤对视,“大姐姐放心,我长大了,不会被欺负了。” 众人都跟着林晚音去了紫薇苑,林晚音身边两个嬷嬷是陪嫁的。还有两个丫头虽不是陪嫁,却是林家送进来的。 这四人按照林晚音的吩咐,收拾林晚音的金银细软和贴身衣物。 苏承邺看着妆台上那些准备带走的首饰,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这些首饰都是林晚音自己的,甚至这些年,林晚音生辰他都没送过什么。 林万里,沈之修和苏清妤,此时正陪着林晚音在廊下说话。 “咱们家现在住的那处城西的宅子,修整的还不错,你直接住进去。我们陪你十天半个月的,也就得离京了,那宅子里都是咱们家的下人,你住那我也放心些。” 林万里对这个妹妹感情很深,不安顿好她,他离京也不安心。 林晚音却摇头说道:“大哥就别跟着我操心了,我住到我的陪嫁宅子去。” “她们四个还跟着我,若是使唤的人不够,我再买就是了。” 她本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和离已经算是离经叛道了。若是再住到娘家,长久下去哥哥们没意见,嫂子们也会多想。 林万里知道她的顾虑,思量了片刻,“那就按你说的办,反正有无尘在京里,你就拿他当儿子使唤。” 林晚音玩笑般地说道:“那我可真使唤了,大哥到时候可别心疼。” 沈之修也开口对林万里说道:“大舅舅放心,还有我和清妤呢。” 林万里哈哈大笑了两声,“有些事你这身份不适合出面,就打发无尘去办。” 林万里虽是商贾出身,但是面对沈之修的时候,并不像苏承邺那般诚惶诚恐。 不远处的苏承邺看着几人谈笑风生的样子,面容扭曲到了一起。 就在林晚音的人收拾好金银细软,苏承邺以为事情即将结束的时候。 有小厮忽然跑了过来。 “侯爷,林家三少爷带了好几辆马车和不少人过来,说是要把夫人的嫁妆都拉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库房空了 苏承邺一愣,拉嫁妆? 林晚音听说林无尘回来了,吩咐白嬷嬷几人,“你们先把这些给三少爷送去,我去开库房。” 苏承邺和苏老夫人听见这话都慌了。 林晚音入府快二十年了,当年的嫁妆里面,银子早就花没了。宅子,铺子和田产的地契在林晚音手里,其余的东西则和苏家库房的东西混在了一处。 在苏承邺和老夫人心里,林晚音的嫁妆就是苏家的产业。 “你哪还有嫁妆?”老夫人脱口问道。 林晚音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我有账目,你们放心,是我的我都带走。不是我的,我也不会动。” 可这话老夫人怎么会听,在他们看来,苏家就没有林晚音的东西。让她拿走金银细软,已经是他们不计较了。 众人又从紫薇苑,走到了苏家库房。 沈之修陪在苏清妤身边,低声说道:“岳母这是有备而来,我看这件事今日能了结。” 苏清妤眉目间有些忧心,“先看看吧,动银子就等于动苏家的命,就怕……” 她本想说狗急跳墙,又觉得不太好听,便说了一半。 沈之修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握紧她的手安慰道:“别多想,我在这站着,就出不了什么大事。” 掌心的炙热让苏清妤焦灼的心静了下来,她脚步从容地跟在母亲身后。 林晚音打开库房后,对林无尘说道:“要带走的东西我都做了标记,上面绑着红绸子的,不管是箱子还是锦盒,都装车上带走。” 苏家众人放眼望去,库房里一片红绸子。 看了半天,也没看见哪个没绑。 老夫人抚着额头险些昏过去,这是要把苏家库房抄了么? 苏承邺已经扬声喊了管家,“去,把府里的小厮都叫来,把这些人给我打出去。” 林无尘哼了一声,他的人都是走南闯北押送货物的壮汉。一个人能打苏家十个,他怕什么。 果然,苏家的小厮别说把人打出去,能保住命都是林家手下留情了。 后来不知道谁报了官,顺天府尹带着衙役来了。 衙役一进门,苏承邺立马有了底气。 顺天府尹李志用给苏承邺行了礼,“有人报官说平宁侯府进贼人了,下官没来晚吧?” 苏承邺忙道:“不晚不晚,人在库房呢,就劳烦李大人了。” 两人寒暄着,就带着人到了库房外。 李志用在外面大呵了一声,“来人,进去把里面的贼人给本大人抓出来,都扔进顺天府大牢。” “敢在平宁侯府作乱,活的不耐烦了?” 李志用和苏承邺一样,都是正三品,甚至李志用比苏承邺手中权力还要大上不少。 但是苏承邺身上有爵位,再加上苏家是正经的世家大族,不是寒门出身的李志用能比的。所以李志用面对苏承邺的时候,不自觉就低了半头。 沈之修本来在库房里面,站在窗边跟林万里说话,听见外面李志用的声音眉头忽然皱起。 他把窗子微微推开一个缝隙,看了眼院子里黑压压的顺天府衙役。 “大舅舅,我出去见见李大人。” 林万里忙道:“你去,这事还就得你出面。” 他们林家再豪横,也不能跟顺天府叫板。 沈之修转身出了仓库,走到了李志用和苏承邺面前。 “李大人怎么来了?” 沈之修说话音调平和,听不出喜怒。 见沈之修也在,李志用连忙行礼说道:“沈大人也在,下官听说平宁侯府进了贼人,特意来捉拿的。” 李志用心里还隐隐浮现了几分喜色,心说今日他运气好,还能卖沈阁老一个好。 沈之修负手而立,淡淡地说道:“李大人回去吧,自家有点误会,还不至于报官。” 说话语气不重,却不怒自威。 李志用平日和沈之修也有接触,但都是公务上的。今日这种事,还是头一次。 他下意识看向苏承邺,这位平宁侯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承邺听沈之修这么说,脸上便不大服气。 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贤婿的意思,就让他们这么拿着东西走?” 那里面可是苏家所有的家底了,他一想起这茬,心头都感觉在滴血。 沈之修长眉微挑,“里面是不是多数都是岳母的嫁妆,还有这些年,岳母陪嫁铺子赚的财物。” 苏承邺本不想承认,但是对上沈之修深邃的眸子他又不敢说谎。 咬着牙说了一声,“是。” 沈之修笑了笑说道:“那您怎么拦着?平宁侯府三百年的声望不要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传到六科廊那帮言官耳里,几道折子上到御前,怕是我都难帮岳父大人说话。” 沈之修说话慢条斯理,一句句剖析利弊。 苏承邺脸色也变了又变,沈之修说的话,句句在理。 银子重要,侯府的声誉和他的仕途更重要。 虽心有不甘,但是苏承邺也知道,这事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想明白了里面的关窍,苏承邺又好生把李志用送了出去。还让人拿了一包银子,说请顺天府的兄弟们喝茶。 但是李志用推脱再三,愣是没收一文钱。 有了沈之修的出面,后面的事情出奇的顺利。一个时辰的工夫,林家人把所有林晚音做了标记的箱子都搬上了车,顺利出了侯府。 苏老夫人看着几乎空了的库房,气得歪在了椅子上,她身边的元嬷嬷忙吩咐人去熬参茶送来。 林家众人离开之后,苏承邺,沈之修和苏清妤陪着老夫人回了松鹤堂。 苏清妤嘴角漾着笑意,母亲的离开让她心头无比舒畅。心口那块大石头,总算是移开了。 几人在偏厅坐好,知春端着参茶走了进来。 苏清妤心思一动,站起身说道:“这参茶别熬的太浓,祖母和父亲年纪大了,不适合喝那么浓的参茶。” 说着话,就迎到了门口,端着红木漆盘的知春也停住了脚步。 苏清妤轻轻掀起参茶盖子,刚才起身的时候悄悄拿到手里的断子绝孙丸,顺着掌心就落到了炖盅里。 药丸遇水则化,除了颜色略微深一点,看不出别的异常。 苏清妤不动生色地端起另一盅参茶递到老夫人手边。 又端起这盅,亲手递给了苏承邺。 “父亲今日累了吧?喝口参茶,缓缓精神。”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多谢师娘宽慰,师娘慢走 苏清妤神色一滞,放下书,起身走了出去。 就见李云州衣裳袖子被翻了起来,露出一小截精壮的手臂。手臂上纵横交错的鞭打痕迹,有些地方还未结痂。新伤的下面,隐约还能看见陈年旧伤的印子。 苏清妤心头像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永嘉公主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李云州见苏清妤走了过来,连忙慌乱地放下袖子。 “这怎么回事?怎么被打成这样?”苏清妤开口问话的音调有些发颤。 她前世就知道永嘉公主经常折磨李云州,但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沈之修猜她是被吓着了,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沉声解释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云州从小到大没少挨永嘉公主的打。” 李云州苦笑了一声,“师娘一定在想,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离开,还要留在善郡王府。定然是贪恋王府的荣华富贵,舍不得离开。” 苏清妤这么想他不意外,因为整个善郡王府,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能报仇,挨几顿打,被人骂几句有什么关系。 苏清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谁敢说他是贪恋荣华?” 前世李云州和宋弘深凯旋回京的场景,她到现在还记得。能平定辽东的战神,要的可不是钱财,而是善郡王府那几人的命。 她记得善郡王娶了永嘉公主之后,先帝就把之前收回去的善郡王府的兵权,又还了回去。驻军的地方在北疆,紧挨着辽东。前世李云州就是靠着这支军队突袭了辽东后方,生擒了辽王。 他一直隐忍,大概就是为了拿到兵权。 李云州没想到苏清妤会这么说,怔愣地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多谢师娘宽慰。” 沈之修吩咐文竹去周先生那拿了药膏过来,又对李云州说道:“眼看着就要进六月了,八月份你就要出征了。这段时日,多去找宋弘深商议后面的事。” 以永嘉公主的身份地位,除非李云州一把毒药毒死全府,自己再同归于尽。否则,怎么做都是徒劳。靠战功在朝中立稳脚跟,是他堂堂正正站起来的最好办法。 苏清妤听说今年八月就要出征,倒是也不意外。因为她的重生,所以这一世沈之修没死。也因为沈之修没死,所以朝中的很多事都变了。 见他们二人还有不少事要商议,苏清妤对沈之修说道:“三爷,我有些困了,回去睡一会儿,你们慢慢聊。” 沈之修和李云州送她到门口,李云州躬身道:“师娘慢走。” 这声师娘,让苏清妤步履差点乱了起来。 她还是无法适应,十六岁就当人师娘的事。 回到正房内室,翡翠心有余悸地说道:“今日的事好险,小姐,侯爷不会再去找夫人的麻烦了吧?”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敲击着小榻上的方桌,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就看父亲怎么权衡了。” 看今日母亲走后,父亲的态度,像是已经认了。但是也可能,他睡了一觉又不想认了。 不管怎么说,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苏清妤却不知道,此时苏家老宅已经乱成了一团。 二老爷苏承衍,带着夫人和孩子们回来了。 因回来的突然,苏家没有准备,从主子到下人都忙了起来。 松鹤堂正堂内,苏承衍和夫人何氏带着十六岁的女儿苏香菱,十五岁的儿子苏元青,还有三岁的小女儿苏扶摇给老夫人磕头。 几位少爷小姐身后,是苏承衍的三个妾室,二房妾室皆无所出。 苏承衍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和老夫人说了几句贴心话之后,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大嫂?” 老夫人还未等答话,三老爷苏承荀匆匆赶回了府。 进来就说道:“二哥回来了?”又看向苏承邺,“我刚得到信儿,怎么就闹到和离的地步了?” 一句话把苏承衍问懵了,“和离,谁和离了?” 老夫人见状吩咐几位姨娘带着小姐少爷都先下去,正堂内便只剩下她和三个儿子,两个儿媳。 一家子坐下之后,苏承邺解释了上午林氏和离,又带走了嫁妆的经过。 等到苏承邺说完,苏承衍开口道:“大哥糊涂啊,苏家的产业,怎么能让他们就这么带走?” 二夫人何氏也说:“咱们家再怎么说也是堂堂侯府,怎么能让一介商贾欺负了?” “这事要我说,不能善罢甘休。” 苏承邺解释道:“林晚音手里有账目,那些东西,确实都是她的嫁妆铺子赚的。” “这事传出去,咱们家的名声也就坏了。六科廊那帮言官你们是知道的,真被盯上,也够我喝一壶的。” 这话是沈之修说的,苏承邺深以为然,又说给了苏承衍听。 苏承衍哼了一声,“账目?她手里还能有嫁进来这二十年全部的账目?” “她说那些都是她的,有证据么?” “大哥,你也太老实了。不能他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没有证据,那些就是苏家的产业。” 苏承荀皱眉想要开口,被海氏拦住了。海氏了解他,知道他为人端方,必然是不赞同二老爷的话。 但是苏家的事,他们夫妻还是少开口的好。且看看他们想怎么样吧,总不能再去林家把东西抢回来吧? 苏承邺听了苏承衍的话,半天没说话。总觉得苏承衍说的太简单了,这是他不承认就行的么? 这些年若是没有林氏嫁妆支持,侯府早就喝西北风了。哪怕他嘴上不想承认,心里也清楚,没有林晚音,就没有他这些年的好日子。 苏承衍见他半天没说话,眼睛一转,想了个主意。 “大哥,我舅兄被调任到大理寺了。不如咱们去衙门告林家抢夺财物。” “咱们把事情闹大一些,争取三司会审。我舅兄在大理寺,老三在都察院,刑部那边再找找关系。” “我就不信林晚音手里有十足的证据,八成就是唬人呢。只要她没证据,那些东西就是苏家的。” “咱们不光要把那些家财抢回来,还要给林家点厉害瞧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报信 苏家三兄弟,老大苏承邺有些耳根子软。 老三苏承荀是跟着苏家老太爷长大的,为人正直端方。 要说心眼子最多,脑子转的最快,当属老二苏承衍。 苏承衍一番话说完,苏承邺心里开始琢磨。还没琢磨出个结果,老夫人先开口了。 “老二这主意不错,你们三兄弟商议商议,看看怎么办?” 今日库房的东西一车一车的被拉走,若不是苏承邺拦着,她都要跟林家拼命了。 这一下午脑子里都是今日库房的场景,越想越心疼。 若是按照苏承衍说的,不仅那些钱财能弄回来,还能让林家付出代价。 想到此,老夫人一改之前的颓丧,整个人又精神了不少。 苏承邺大抵听明白了苏承衍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耍无赖。 林晚音嫁进来二十年,不可能笔笔账目都清清楚楚。他们可以利用这一点,给林家扣上一个抢夺财物的罪名。 苏承邺有些意动,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他转头看向苏承荀,“老三,你怎么看?你如今在都察院,若是到时候需要三司会审,能不能帮忙疏通疏通关系。” 老夫人和苏承衍也都看着苏承荀,想听他怎么说。 苏承荀心里一阵苦涩,他要怎么说?这忙他不能帮,林家有什么错?可是眼下说出不帮,兄弟间又是一桩是非。 沉吟了片刻,苏承荀开口说道:“今日之修和清妤也回来了,他们怎么说?” “之修是什么态度,大哥心里有数么?” 苏承荀想借沈之修的名头,打消他们的想法。“大哥,之修是你女婿,也是大嫂的女婿。” 苏承邺听他提起沈之修,也有些纠结了。便把今日沈之修对他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何氏忽然开口道:“按照大哥说的,他们小夫妻并没上前帮着林家。有没有可能,姑爷心里也不赞成。” “至于跟大哥说的那番话,也是想息事宁人,怕闹大了伤了沈家的颜面吧?” 见众人都凝眉沉思,何氏又笑着说道:“我那个娘家侄女,上个月入了东宫了,现在是太子良娣。” “听说姑爷在朝堂上,跟太子殿下又一向亲厚,这事他应该不会向着林家。” “商贾之家,怎么能入得了当朝阁老的眼。” 老夫人闻言神色一亮,“你娘家侄女?是之前来过咱们家的娇娇么?” 何氏点了点头,一脸喜色地说道:“就是她,也不知怎么就入了贤妃娘娘的眼了。” “我哥哥本来还说,今年一定想办法把我们调回京里。还没等疏通关系,没想到调令就来了。” 老夫人顿时喜笑颜开,“这丫头真是出息了,小时候我就说她那一双凤眼透着贵气,果不其然。” 话说到此,老夫人当机立断,决定状告林家。 苏承荀见状,借口还有点公务要回去处理,便带着海氏离开了。 回清音院的路上,海氏低声问道:“这事是不是要跟大嫂说一声?” 苏承荀四下看看,示意海氏别在外提这事。 等到回了清音院,苏承荀换了一身不起眼的小厮的衣裳。从苏家角门出去,悄悄去了沈家。 而清音院的书房,则一直亮着灯。里面一道和苏承荀差不多的身影正在书案后低头写着什么。 苏清妤和沈之修在老夫人的庆元居吃过晚饭,正往西院走。 丫鬟秋月忽然迎了上来,“三爷,夫人,苏家来人要见夫人,说是夫人的三叔。” 苏清妤眉心一拧,三叔这时候来是为了什么事?今日那场闹剧三叔不在场,难道是想让她劝劝母亲? 还是说,她走后侯府又发生什么事了? 苏清妤愣神的功夫,沈之修已经开口了。“请三叔到书房说话,奉茶。” 他猜苏承荀不会无缘无故这时候来,所以直接把人请到了书房,方便说话。 又拉住苏清妤的手,朝着西院书房走去。 两人进去的时候,苏承荀已经到了。 苏清妤看着苏承荀的一身打扮,就知道是苏家出事了,三叔这是偷着来的。 “三叔,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苏承荀起身跟沈之修打了招呼,三人按宾主落座。 坐下之后,苏承荀详细说了今日苏承衍回来后发生的事。包括苏承衍的提议,老夫人最后的决定。 “之修,清妤,这事你们得提前有个准备。” “苏承衍虽说是耍无赖,可就怕真被他赖成了。” 苏清妤气得脸色铁青,二叔这是摆明了舍不得钱财,所以根本不顾及别的,只想拿回那些财物。 也可能如今长房子嗣凋零,唯一的男丁苏元恺又没回来。二叔二婶这次回京,怕是已经把苏家的产业都当成他们自己的了。 苏承荀说完这事,就起身回去了。苏清妤感激地把人送出府,又和沈之修重新回到书房。 “三爷,你觉得二叔胜算多大?”苏清妤开口问道。 沈之修轻扣手指,思量了片刻说道:“这就要看岳母的准备了,咱们去趟榆树胡同。” 苏清妤和沈之修神色凝重地进了林氏的宅子,等到再次出来,两人眉眼都松缓了下来。 回府的马车上,沈之修揽着苏清妤的肩膀。 “我就说岳母这次是有备而来吧?这下安心了吧?” 苏清妤把头不自觉靠在沈之修的肩头,微闭着眼睛。 “母亲说的对,京里盯着你的人太多。越是身居高位,就越是要谨慎。” “这事你先别出面了,明日早上你照常去上朝,我去找表哥商议对策。” 沈之修转头在苏清妤额角上亲了一口,低声说道:“也好,先看看刑部怎么说。” “不出意外的话,这事很快就能了结。” 沈之修说的不出意外,是刑部一切都按照规矩办事,该是怎么回事就怎么判。 当然,也可能出现意外。那就是有人仗势欺人,背后玩儿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 苏清妤微眯的眸子里,隐着一道寒光。她手里还有个周不仁,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拿到父亲那威胁威胁。 第一百四十章 对账 林家几人上前跪下,给众位大人行了礼。 王谏也未多刁难,直接把人叫起来回话了。 林无尘站起身看向钱明,怒极反笑,“拘押?那也得先审了再说,没有无罪拘押的道理。” 他朝着堂上三位大人拱了拱手,“诸位大人,我们昨日在苏家拿走的,是我姑母的嫁妆。” “《大周律》明确写了,女子和离嫁妆原数带走。若是病故,嫁妆留在夫家,娘家不准过问。” “我姑母昨日签下的和离书,签完之后我们就带走了嫁妆,有问题么?” 钱明闻言立马高声说道:“你说是嫁妆,有证据么?” 又冲着堂上说道:“几位大人,据学生所知,林晚音嫁进侯府二十年。这些年嫁妆是自己花了,还是偷偷送回了娘家谁也不知道。” “现在和离了,她搬空了苏家库房,说是她的嫁妆,委实说不过去。” 钱明三十多岁的年纪,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眼梢吊起,唇薄脸凹。林无尘看他的面相,就觉得这人一定极为的难缠加上不讲理。 “钱讼师这话说的,你亲眼看见我姑母花银子了,还是亲眼看见她往娘家搬银子了?” “身为讼师,无凭无据的话就这么当堂乱说,该当何罪?” 最后一句,林无尘陡然呵斥了一声,吓得钱明扯着胡子的手猛然一抖。顺着两根手指之间,直接拽下了一缕胡子。 疼的钱明龇牙咧嘴,反驳的话都忘了说。 围观的百姓都纷纷点头,觉得林无尘说的有道理。 今日林无尘一身月白色暗纹锦袍,窄边锦带束在腰间。往堂上一站,便是位芝兰玉树贵公子。反观这位钱讼师,尖嘴猴腮,刻薄寡相。该相信谁,从面相上就有了倾向性了。 苏承邺见钱明半天没说话,轻咳了两声,钱明才回过神说道:“那我想请问林三少爷,你们是怎么认定苏家库房的东西是林晚音的嫁妆呢?” 林无尘摇头说道:“有一点我要说明,我们带走的东西不全是我姑母的嫁妆。” 王谏皱眉看向林无尘,“不全是嫁妆?” 林无尘点头道:“确实不全是嫁妆,因为我姑母的嫁妆早就填补到苏家了。苏家这二十年的吃喝拉撒,都是靠我姑母的嫁妆。” “我们拿走的东西,一部分是给嫁妆抵账,一部分是我姑母陪嫁铺子赚的银子买的。” “所以按照《大周律》上所写,这些我们都可以带走。” 钱明立马反驳,“你说那里面有陪嫁铺子赚的,有证据么?还有你说林晚音的嫁妆花给了苏家,可能证明?” 王谏也低头和温少卿还有刘御史商议了几句。几人一致认为,林晚音的嫁妆银子花到了哪,还有这些财物是不是陪嫁铺子赚的,是决定本案怎么判的关键。 商议之后,王谏沉声说道。 “林家可能提供证据?一要证明这些年林晚音的银子是不是花在苏家,二要证明你们带走的财物,是用陪嫁铺子赚的银子所买。” “若是不能证明这些,那你们带走的财物要悉数反还给苏家,本官还要判你们个抢夺财物的罪名。” 苏承邺和苏承衍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些许笑意。事实和能不能证明是两码事,刑部判案不看事实,只看证据。 哪怕这事天下人皆知,没有证据也是枉然。 林无尘冲着王谏说道:“大人,可否容许我家小厮,把证据抬上来。” 王谏颔首表示同意。 林无尘冲着外面喊道:“把东西抬上来。” 紧接着,有小厮抬了四个樟木箱子进来,放下箱子又退了出去。 林无尘扬声说道:“几位大人,这两箱子都是我姑母嫁进林家开始,花销的明细。” “每一笔从嫁妆里支出的银子,都详细记录着。” “这两箱子,是苏家这些年的账目,包括平宁侯买这些东西在府里支的银子,还有府里的进项。” “几位大人应该都会看账册,你们只要看看就会发现,苏家自己的产业进项很少。就几个田庄,两个绸缎铺子。” “我说句难听点的,要是靠着苏家那点进项,平宁侯可不会这么红光满面。怕是早就饿的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了。” 一番话说的围观百姓哄然大笑,不少人都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平宁侯苏承邺。 苏承邺脸色一红,呵斥道:“巧言令色,你以为你这么说,几位大人就信你的?” 林无尘笑道:“几位大人自然不会这么糊涂,我们林家的账目不怕查。可以请户部官员来查,当场查也可以。” 钱明眼睛一转,围着几个樟木箱子转了两圈,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大人,既然林三少爷说可以当场查,那不如学生随便翻几页问问。” 王谏有些迟疑,“这是二十年的账册,当场问能问出什么?” 别说二十年的,他府上去年的账目好多都记不清了。 林晚音却上前说道:“既然钱讼师这么说,那便当场问吧。” “这些账目都是我亲自经手的,我林家人做的帐,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王谏发现这位平宁侯的原配夫人,提起账目的时候眼睛里迸发出极度的自信。 他不自觉看向苏承邺,总觉得他今日要折在这。 钱讼师见林晚音同意了当场查问,顺手拿出一本账册,胡乱翻了一页。 开口说道。 “这一笔,是宣德十二年五月初三的账目。三千两银子支出,后面只写了翠禾两个字。” “您给解释解释吧,这银子是花到哪了?” 苏承邺和苏承衍也对视了一眼,两人完全没印象,翠禾是谁?三千两银子又是怎么回事? 五六年前的事了,记忆已经模糊了。 林晚音略一思索,就开口说道。 “这事我记得,那年苏家二老爷苏承衍和兵部郎中张煜的小妾勾搭上了,被张煜当场捉住。” “张家不干了,要打折苏承衍的腿。” “后来还是老夫人哭着求我,我才出了这三千两银子给张家,算是补偿。” 张煜三年前已经因为贻误军情被斩首了,所以林晚音说的毫无顾忌。 苏承衍猛地一拍脑门,他想起了,张煜那个小妾就叫翠禾。 此时苏清妤正站在人群中,她发现母亲说完这番话,周围的人都忽然跟诈尸了一样,格外的兴奋。 还听见有人嘀咕了一句,“东市茶楼说的评书,都没这么精彩。” 钱明见这事说到了苏家的丑事上,连忙又掀开一页。 他想着林晚音记得这么清楚,可能是刚才那笔账目银子太多。这次特意了个钱少的,他不信林晚音还记得。 “这是宣德十三年十月份的账目,五百两银子,上面写着血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判决 林晚音的目光越过钱明,看向苏承邺。 见苏承邺丝毫没明白这笔账目是怎么回事,她嘴角忽然就泛起了冷笑。 “这笔账目,说来话长了。” “平宁侯府之前有位表姑太太,在苏家寄居了几年。” “那年秋天她刚来,大夫给把脉说是身子有些虚,最好能一直服用血燕。” “这五百两银子,就是第一次给她买血燕的银子。但是直到前几个月,我才知道这位表姑太太是平宁侯的外室。” “两个人苟且多年,还生下了孩子。他还妄图把那个孩子记在我的名下,继承侯府的爵位。可笑的是,那个孩子其实是别人的,平宁侯也是受害者。” 林晚音几句话就把苏承邺和顾若云的牵扯说清楚了,包括顾若云给他戴的绿帽子。 这下不光在场围着的百姓窃窃私语,两眼冒光。就连审案子的三位大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还交汇一个眼神。 苏承邺听着外面百姓的指指点点,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他走到钱明身边,低声说道:“你会不会问?换一本问。” 钱明连忙点头,“我知道了,这就换。” 说完,就从箱子里又拿了一本账册出来,翻开看了看。 “这怎么有笔一万两银子的支出,但是没写明细?” “宣德九年正月十五?这不会是回娘家花的吧?” 钱明意味深长地看着林晚音,意图把话题转移到娘家。 可苏家众人,包括在大堂外站着的苏清妤,在听到宣德九年正月十五这个日子的时候,都神色一怔。 苏清妤眼底满是悲痛,微微垂下眸子自嘲地笑了一声。若是他老人家看见今日苏家的场景,怕是要气得从地下爬出来了。 苏承邺和苏承衍听到这个日子,脸上都不自觉浮上慌乱。 苏承邺刚要开口,想让钱明换个事情说。但是已经晚了,林晚音已经开口了。 “这一万两银子,是花在了老太爷的丧事上。” “当年老太爷过世,老夫人提议风风光光的办。但是侯府没那么多银子,我就从嫁妆银子里拿出了一万两。” 想起苏家老太爷,林晚音心绪复杂。平心而论,当年求娶她,是苏家老太爷点头的了。那场婚事,就是一场算计。 但是进府之后,老太爷对她还有女儿,却是真心实意的好。 老太爷过世之前,也一直在努力维持家里的运转,从没说过让她拿出嫁妆贴补家里。 从老太爷过世之后,她的嫁妆银子才开始大量的花在苏家。 如今人已经去了,她不想在这场的场合去诟病一位已经去了的老人。何况女儿和祖父的感情,她也是知道的。 若是老太爷在天有灵,知道他办丧事的银子还要拿出来掰扯,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所以说到这,林晚音想了想又说道:“这一万两银子,我可以还给苏家。老太爷的丧事,就当是我为他老人家尽的孝心。” 可这话听在苏家两兄弟耳里,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谁家给爹发丧,还要别人出银子啊? 林晚音若还是苏家夫人,倒是说的过去。可现在都和离了,再提起这笔发丧的银子,可就是苏家兄弟不孝了。 苏承邺忙说,“不用,这银子我们苏家出。” 林晚音也不多说,抬头看向大堂之上的三位主审官员。 “三位大人听了半天,是不是也明白的差不多了?” “还认为我拿走的是苏家的财物么?” 王谏在林晚音眼里看到了不耐,可这事事关重大,他又低头和另两位商议了起来。 林晚音眉头微微皱起,再次开口。 “其实我有个简单的法子,这些财物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平宁侯近几年买的。” “你们可以查查苏家的账册,老太爷没留下多少东西,苏家进项也少。” “那这些东西是哪来的?不是我的,难道是平宁侯贪墨来的?” 一句贪墨,吓得苏承邺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你别胡说,我怎么会贪墨?”苏承邺厉声说道。 林晚音耸了耸肩,“我也没说你一定贪墨,这不是还得大人们查么?” 苏承邺一口气憋在胸口,只能看向王谏。 王谏可不敢接这话茬,朝廷官员贪墨也不归刑部管。 他们三人商议了半天,决定判林家无罪。这些账目留下来,请户部的官员帮着复核。 判决一出,林家众人还没什么反应,外面的百姓先欢呼了起来。 都高声说几位大人是青天大老爷。 至于为什么百姓们这么激愤,里面还有珍珠的功劳。刑部大堂审案子的时候,珍珠一直在人群中聊天。 一场案子审完,苏家怎么对这位和离的夫人,也都传开了。 林晚音若是高门贵女也就罢了,偏偏就是个商户之女。这些人总觉得,林晚音跟他们是一样的。这么一来,就更加生气了,有种自家女儿被人欺负的感觉。 林无尘听了王谏的判决,并未欣喜若狂。 而是开口问道:“大人,若是户部核查完了,我们的账目没问题。那苏家诬告我们,要怎么算?” 王谏反问道:“你想怎么算?” 按照《大周律》,诬告者要廷杖二十。但是苏承邺有官职在身,可以减刑到十杖。剩下的十杖,也准许用银钱赎。 林家想靠诬告罪动苏承邺,几乎没可能。 就听林无尘开口说道:“今天早上,平宁侯派人在外面败坏林家名声。说我们家抢夺财物,贪图侯府的富贵。” “我们是生意人,如今声誉受到影响,还怎么跟人做买卖?” “这事若是传到宫里贵人的耳朵里,我们皇商的资格怕是都要被削了。” “我只要求平宁侯亲笔写下事情经过,签字画押。张贴在京城的各处,给林家洗刷名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要不要脸了? 陈氏一副为沈之修好的语气,言外之意娶了苏清妤,给沈之修添了不少麻烦。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轻轻放到了一边。 脸上不急不怒,开口说道:“大嫂这话我倒是不敢苟同,三爷若是因为我家这点事,就影响了仕途,那他这内阁次辅也不必做了。” “大嫂就算对我娘家有些微词,我也能理解。但是这么话里话外的质疑三爷的能力,我听着倒是不大舒服。” 苏清妤一番话不急不缓,不轻不重的说完。陈氏脸色已经变了,两只手下意识绞着帕子,解释道:“我可没这个意思。” 说完又悄悄瞄了眼老夫人的神色,两人婆媳多年,她能看出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了。 沈之修却轻笑了一声,开口说道:“我岳母也是真心疼我们,本来我们成亲前她就该和离。可为了我们的婚事,硬是拖到了现在。” “林家舅舅和我岳母都生怕影响我,再难的事也没求到我面前。” 话里话外,都是明显的维护,苏清妤心头再次漾起暖意。 老夫人点了点头对苏清妤说道:“无事的时候多去陪陪你母亲,这些事我也听说了,她受委屈了。” 陈氏见老夫人没有丝毫责怪苏清妤的意思,想了想又开口说道。 “下个月昭儿就要成婚了,这时候传出这种事终归不好。” “若是事情闹大了,传到永嘉公主那,耽误了昭儿的婚事怎么办?” 苏清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娘和离,跟沈昭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沈之衡和陈氏和离。 还未等苏清妤开口,就听外面细布帘子被挑起,杨氏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 “大嫂真是多虑了,三弟妹的爹娘是和离,又不是多大的丑事。” “大嫂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担心大少爷之前无媒苟合的事。” 杨氏说着话,就走了进来。给老夫人见了礼,又对苏清妤善意地笑了笑。 苏清妤起身,客气地给杨氏让了座。 陈氏听了杨氏的话,不悦地说道:“二弟妹可真能操心,我们在屋里说话你都听见了?” “有这工夫,你还是好好管管中馈吧。早上针线上送去给三小姐的衣裳,里面还带着针,可怜三小姐手臂被扎了一下。” 陈氏和杨氏妯娌两人之前就明争暗斗,这几个月因为管家权也没少暗中互相使绊子,面上却还留着几分颜面。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都一肚子火气,这些事倒是经常摆在明面上说了。 苏清妤闻言眉目一紧,沈月被针扎了? 针线上的钱婆子是杨氏的心腹,杨氏无缘无故不会让人故意针对沈月。 这里面陈氏没动手脚她可不信,可她竟然为了对付杨氏故意扎了沈月,真是该死。 果然,老夫人眼神一凝,开口问道:“月儿被针扎了?这些人做事也太不精心了?” 陈氏开口说道:“谁说不是呢?要我说,那婆子就该发卖了出去。” 苏清妤低垂的眸子里浮了层冷意,看来这就是陈氏的目的。 老夫人转头问杨氏:“人罚了么?” 这几个孙女,她最喜欢也最心疼的就是沈月。 杨氏闻言立马说道:“已经罚了,罚了三个月的月钱。” 陈氏却掏出丝帕,轻轻擦拭了两下眼角。 “母亲不知道,我是真心疼月儿。那小胳膊都扎红了,我现在想起来这心都像刀割一样。” “只罚三个月的月钱,也太便宜她了。” 老夫人一听这话,也赞同地说道:“你大嫂说的对,罚的太轻了。我看这针线上的管事也不用她做了,送去庄子上做粗活吧。” 沈之修微微摇了摇头,母亲真是年纪大了。这事若是放在三年前,她定能看出里面的端倪。 老夫人说完针线上的婆子怎么处理,又想起了陈氏说苏清妤的话。 转头板着脸对陈氏说道:“沈昭的婚事,跟他三婶的家事没关系。” “善郡王府若是因为这事退婚,那便退吧。” 这门婚事本就定的不清白,真退了还净心了呢。 陈氏吓得不敢再说,沈昭这门婚事她别提多满意了,可不想在老夫人这横生枝节。 苏清妤又跟老夫人说了说今日堂审的细节,后来见老夫人神色有些倦怠,几人便起身出了庆元居。 “三爷,你先回去忙,我去看看沈月。” 她还惦记着沈月的胳膊,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沈之修低声嘱咐道:“你这两天累了,去坐一会儿就回去休息吧。” 苏清妤点头示意他放心,带着下人去了沈月住的漪澜筑。 漪澜筑离庆元居不远,中间隔了一个花园和一个水榭。 看着不远,但是走起来稍微有点绕。苏清妤也不急,沈家的宅子是请江南师傅设计的,园林水榭设计的都极美。 路过水榭边的回廊,主仆几人又都看向了池子里的锦鲤,走的便更慢了。 回廊尽头右转是观景的亭子,往左转下了回廊就离沈月的住处不远了。 刚要走到回廊尽头,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声。 “小姐,张小侯爷又给三小姐送东西了,奴婢刚打听出来的。” “这个沈月,都退婚了还和小侯爷牵扯,她还要不要脸了?” 苏清妤停下脚步,眉头紧皱。 说话的应该是沈滢和她身边的丫鬟,她们说的张小侯爷她知道。玄武侯张磐,是沈月之前的未婚夫婿。 沈之修传出死讯的第三天,张家就上门退了婚事。前世,她记得张磐后来娶了琅琊王氏的女儿,就是刑部王尚书的嫡亲侄女。 苏清妤站在回廊尽头,正思量是等一会再过去,还是直接左转去沈月那。就听沈滢说道:“我的新衣裳做好了么?过几日我要去玄武侯府参加花会。” “已经做好了,刚刚针线上的人已经送来了。” 紧接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沈滢应该是回去试衣裳了。 苏清妤这才抬起脚步去了漪澜筑。她进院子的时候,沈月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支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张小侯爷是不是后悔退亲了?不然怎么给您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说话之人是沈月的大丫鬟,名唤秋桐。 秋桐话音刚落,就看见了苏清妤,连忙和院子里其他下人一起上前请安。 “三夫人好。” 沈月也回过身,快步走到苏清妤身边。 “苏姐姐……不对,三婶来了,快坐。” 苏清妤越过沈月,看向桌上的梨花木盒子。 “这是张小侯爷差人送来的?他都退亲了,还给你送东西,他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四十四章 恭维 沈月拉着苏清妤坐下,又随意扫了一眼那个梨花木盒子。 “我一会儿就让秋桐送回去,这府里的门房也该敲打敲打了。居然就这么让人把东西送到了内院,也不知道张小侯爷给了他们多少好处。” 沈月语气有些烦躁,想来是这件事给她平白添了些麻烦。 “那就赶紧差人送回去,免得他们又有念想了。”苏清妤略带嘲讽地说道。 张家退婚那事,苏清妤虽有些不耻但是也能理解。京城这些世家,最会的就是趋利避凶。但是沈之修死而复生,张家又想再续上婚事,苏清妤便从心里觉得他们有些不要脸。 张磐这时候给沈月送东西,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沈月也忙不迭地点头,立马就打发秋桐把东西差人送回去。又嘱咐说,“找个稳妥的小厮,若是张家不收,就直接放在门房,千万别被别人发现。” 秋桐点点头,把梨花木盒子小心地揣到怀里,转身走了。 苏清妤这才想起来问沈月,“手臂怎么样了?听说你被扎了,老夫人心疼的不行,已经严惩了针线上的婆子了。” 沈月闻言眼底浮上一层怒意,“这婆子倒是受了无妄之灾了,那套衣裳,是秋水台的下人送来的。” 秋水台正是大夫人陈氏的住所。 苏清妤见沈月心里跟明镜一样,便开口说道:“大房和二房近来闹得有些过分了,老夫人也不过问么?” 沈月却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祖母从今年开始,精神头不如往年。从前还能敲打敲打她们,最近这两个月,许多事倒是看不透了。” “所以我也是能忍就忍,生怕招惹了是非给祖母添堵。” 苏清妤想起陈氏的所作所为,哼了一声,“下次再有这种事,你提前去找我。” “有些话你是小辈不好说,我来说。” 她好歹也是沈家三夫人,护住个侄女还是能的。 苏清妤又看了看沈月手臂上的伤,好在扎的不深。现在隐约能看见还有个红点,倒是没什么大事。 两人正说话的工夫,二夫人杨氏带着下人捧着几个红漆木盒子来了。 “三弟妹也在呢?早知道咱们一道来啊。” 杨氏说话热情真诚,又吩咐人把东西放下。 拉着沈月的手说道:“都是二婶的错,没管好下人,伤了我们月儿了。” “本来那套衣裳我想亲自给你送来,顺便看看你。没想到秋水台的人倒是抢先给你送来了。若是二婶亲自送来,兴许就没这些事了。” 杨氏话里大有深意,但是也未直说,她相信沈月和苏清妤都懂。 又笑着对沈月说道:“这里面是两套衣裳,两套首饰,二婶特意给你赔罪的。” 沈月忙道:“二婶折煞我了,哪里就用得上赔罪了。不过就是下人粗心,二婶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清妤知道,杨氏这是做给老夫人看的。这种面子上的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几人又寒暄了一阵子,苏清妤借口西院还有事要先回去,没想到杨氏也起身跟她一道走了。 回去的路上,杨氏笑着恭维道:“三弟妹真是有福气,我看三叔对你可是在意的很。” “从前那么冷心冷情的一个人,这真是说开窍就开窍了。” “咱们妯娌三个,就你福分最好。不过话说回来,那样的人中龙凤,也只有三弟妹配得上。” 这话说给哪个新进门的媳妇听,怕是都会又羞又喜,心里跟抹了蜜一样。 苏清妤面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之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二嫂这话严重了,三爷待我好,但是我看二哥待二嫂也不差。” 杨氏见苏清妤并未因为她的夸赞欣喜若狂,心说十六岁的小丫头,怎么油盐不进的。 眼看着前面路口两人就要分开走了,杨氏也顾不上给苏清妤挖坑下套了。 开口说道:“你二哥对我是不错,现在我唯独操心鸿儿的事。” 见苏清妤没搭话,像是分神在看边上的池塘。 她声音又大了些,“去年他和大少爷一起中了进士,又一起去了翰林院。如今在翰林院已经待了一年了,我想着能不能让他三叔给他谋个好差事。” “我和这孩子说了几次,他总说不想麻烦他三叔。孩子懂事,但是我们做娘的,却不得不为孩子的前程打算。” “我想着三弟妹回去跟他三叔提一提,你说的话,怕是比谁都好用。” 最后一句虽是调侃,也是恭维苏清妤。 她不信她把苏清妤捧上天,苏清妤还能不答应她? 其实沈鸿的事,沈之恕已经跟沈之修提过了,但是沈之修没应。说是翰林院正是让他们兄弟沉下心做学问的地方,又说他们年纪还小,好好沉淀几年对他们有好处。 可杨氏不这么想,在她看来,走仕途要趁早。最好像他三叔一样,年纪轻轻就爬上高位才好。 眼看着前面两人就要分开走了,苏清妤淡笑了一声。 “二嫂说笑了,这种事三爷怎么可能听我的。” “依我说,还是让他们兄弟子侄商议,总比咱们在后宅干着急强。” 杨氏讪笑了两声,“三弟妹说的是。” “那我就不送二嫂了,我先回去了。”苏清妤打了招呼,带着人往西院走去。 苏清妤走远之后,杨氏身边的丫鬟穗禾不忿地说道。 “夫人,您几次跟三夫人示好,她怎么好像好赖不知一样?” “大夫人嘲讽她,她是这幅样子。您跟她好言好语,她还是这幅样子。” 穗禾见边上无人,又加了一句,“这三夫人脑子是不是不好使?” 杨氏嗤笑了一声,“不好使?她这是脑子太好使了。” “换成旁人,我刚才那番话说完,早就找不到北了。” “你看她,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这个苏家小姐,怎么和老三一样,都是个狐狸。” 穗禾显然没想明白,开口问道:“夫人,那咱们怎么办?” 杨氏思量着还未开口,就有小丫头从远处快步走过来。 “夫人,这次给庆元居采买的笋,里面芯子都烂了。” “老夫人动了怒,听说发了大脾气,还怒斥夫人您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杨氏闻言脸色直接沉了下来,咬着牙说道:“怎么会这样,我这次特意没用大嫂的人……” 这话说完,她忽然心思一动。 吩咐身边的穗禾,“去给我请大夫,就说我头疼。” 穗禾不解,“夫人的意思是?” 杨氏哼了一声,“明儿我就跟老夫人说,把这管家权给三夫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红烛浮动春光好 穗禾大惊,“夫人,这管家权到手不易,您就这么轻易的要给三夫人?” 她实在不理解,之前自家夫人为了一个管家权,跟大夫人斗了多少年。 好不容易大夫人犯了大错,她们才把管家权弄到手,怎么这时候又要让出去? 杨氏却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眉目间也不复刚才的焦躁。 “这管家权肯定是不能给大嫂了。大嫂在宫里犯下那么大的错,她若是继续管家,老三也不会同意的。” “再有一个月,就是大少爷成婚的日子了。正好把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让大嫂和老三媳妇掐去。” 穗禾还是有些忧心,“那万一三夫人管好了,不撒手了怎么办?奴婢听说,三夫人在侯府的时候就管家理事。” 杨氏嗤笑了一声,“侯府和咱们沈家怎么能一样,侯府才几个人?咱们这样的人家,怕是一顿早饭就够她忙的晕头转向了。” “她管家,大少爷的婚事必定要出纰漏。到时候母亲就又能想起我管家的好了,这管家权最后还是落到我手里。” 又能给苏清妤个教训,又能把沈昭成亲的日子躲过去。杨氏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脸上笑意也愈重。 苏清妤还不知道,她人在西院忙着,管家权就要从天而降了。 虽说苏清妤如今也管着西院的琐事,但是平日下人的月钱,四季的衣裳,日常的三餐和吃食,这些都是府中统一管着。 所以苏清妤要打理的事也不多,加上沈之修御下极严,整个西院对这位新嫁进来的三夫人都毕恭毕敬。 她倒是比在苏家的时候,要闲上不少。 苏清妤和杨氏分开,回到西院的时候,沈之修已经出府了。 她一个人闲来无事,便继续给沈之修缝制寝衣。 一边缝,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看着看着,苏清妤就把寝衣放下了,支着下巴看着外面发呆。 “夫人,您看什么呢?”珍珠端着大红的李子进来,开口问道。 苏清妤叹了口气,“珍珠,你说我若是去帮母亲管北直隶的生意,三爷会同意么?” 之前林家坚持把北直隶的粮食生意给林晚音,林晚音没推脱过,只能接下。苏清妤却看着那生意眼热,倒不是眼热赚的银子,而是羡慕母亲从此就自由了。 珍珠放下李子,迟疑了片刻说道:“夫人,三爷这样的身份,您怕是不好在外做生意。” “就算三爷同意,老夫人应该也不会同意吧?” 苏清妤心知珍珠说的对,心里却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沈之修是在晚饭之前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苏清妤正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下人见他回来了,就在偏厅摆好了晚饭。 两人相对而坐,苏清妤主动给他添饭盛汤。 “三爷,今日张小侯爷差人给沈月送了东西,沈月又退了回去。” “张家是想重新续上婚事吧?” 苏清妤开口问道。 她从不认为这些内宅之事是小事,有时候就是一件微小的事,最后影响到了朝堂的大事。 就像沈月这桩婚事,她看的肯定没有沈之修透彻。张家图谋什么,他站的高,看的也清楚。 沈之修给苏清妤夹了一筷子鱼,笑了一声说道:“你脑子转的倒是快,今日张家托了忠义侯来跟我说这事了。” “说是之前因为想着沈月要守孝,张磐又是张家独苗,才退了婚事。” “眼下不用守孝,婚事自然也想续上。” 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用饭,苏清妤也不讲那么多规矩。哼了一声说道:“说的好听,若是那时候张家提出热孝中成婚,母亲也会答应。” “他们商议都没商议就退婚,摆明就是要跟沈家划清界限了。” 沈之修却忽然看向苏清妤,幽声说道:“也就只有你这么傻,主动嫁给一个死人。” 沈之修灼热的目光让苏清妤晃了心神。 不自觉就轻了音调,“我可能是……傻人有傻福?” 这话倒不是故意说给沈之修听的,虽然成婚才几天,但是她能感觉出,沈之修真的是把她放在心上疼的。 沈之修听她这么说,唇角也漾起一抹笑意。 再次说起张家的事,“今日忠义侯跟我说了一桩事,说张磐当时是不同意退婚的。为了让张家老太君改变主意,还在祠堂跪了三天。” 苏清妤挑了挑眉,“三爷说这话,难道也动了让沈月嫁到张家的心思?” 沈之修却摇头说道:“不,张磐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让沈月嫁进去。” 苏清妤闻言倒是不解了,“哦?怎么说?” 沈之修拿起边上的棉帕,轻轻擦了擦唇角,才开口说道。 “当年玄武侯战死沙场,夫人也跟着殉了情。十岁的张磐承袭了爵位,和张家这位老太君相依为命。” “可这位老太君一心想着恢复玄武侯府往日的荣光,当年提出和沈月的婚事,恰好是我入阁的那年。” “本来沈月嫁进去也没什么,沈家出来的女儿做一个合格的侯夫人还是能的。” “但是张家退亲又反悔,张磐又对沈月情根深种,这事反倒麻烦了。沈月嫁进去,怕是会受这老太君的刁难。” 苏清妤立马就明白了沈之修的意思,张家这位老太君看来不是个好相处的。 “还好,我看沈月对这位小侯爷没什么心思,这事回绝了也就是了。” 两人三言两语,对沈月的事达成了共识。 夜上柳梢,红烛浮动春光好。 苏清妤冷艳的面容上浮了一层情欲之色,比平日又妩媚了几分。 一双滚烫的大手,紧握着她的腰肢。一股酥麻的战栗感,从腰窝传遍全身。 “清清……” 第一百四十六章 警告 等到两人叫了热水简单擦洗完,珍珠又进来换了新的被褥,已经是夜半子时了。 苏清妤被沈之修揽在怀里,白皙细腻的肩膀裸露在被子外。 她的手随意搭在他紧实的腰间,眼睛半眯。 “累了?”沈之修哑着声音问道。 苏清妤“嗯”了一声,尾音还带着情欲未散的调子。 这一声又勾的沈之修喉咙一紧,宽大的手掌不自觉在苏清妤后背摩挲。 “真累了?那怎么又软了?”沈之修声音比刚才又沉了几分,压抑的音调让苏清妤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仰头看向沈之修,开口说道:“三爷,我有事跟你说。” 沈之修“嗯”了一声,“说吧,什么事?” 嘴上这么回她,手却没停。 苏清妤抓住沈之修的手,“我跟你说正事,你别动。” 隐约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沈之修果然就不动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着她说那所谓的正事。 苏清妤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在府里实在是无事可做,母亲又刚和离,接手了北直隶的粮食生意,肯定许多事要忙。” “我……能不能去帮她?” 苏清妤问完这句话,就希冀地看着沈之修。心里已经想好了,他若是拒绝,她要怎么继续据理力争。 沈之修长眉一挑,“就这事?” 苏清妤点头,“对,就这事。” 沈之修开口说道:“我让我文竹给你选两个侍卫,你出府的时候带着。” 苏清妤一怔,“你这是答应了?” 沈之修唇角含笑,“答应了。” 下一刻,他就掐着她的腰肢,把人抱了起来。 苏清妤一时没防备,整个人趴在了他身上。 就听沈之修贴着她的耳畔说道:“你的事我答应了,现在……” 次日等苏清妤睁开眼,沈之修已经去上朝了。他什么时候走的,她一点都不知道。 按照沈家的规矩,她穿戴好之后先去庆元居给老夫人请安。 她到的时候,二夫人杨氏已经到了,坐在椅子上单手扶着额头。 苏清妤给老夫人见了礼,又看向杨氏,关切地问道:“二嫂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杨氏眉心紧蹙,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我这是老毛病了,头疼起来就这样。” “我刚才还和母亲说呢,这管家的事我怕是不能胜任了。听说三弟妹之前在娘家一直管家,我还和母亲商议着,把这事交到你手上呢。” 杨氏语调很轻,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苏清妤微不可察地轻皱眉头,杨氏要把管家权交到她手里?这怎么可能? 她心思急转,想起这些日子府里的纷争,加上她之前拒绝了杨氏的请求,心里大抵有了猜测。 杨氏……这是想坐山观虎斗。 知道老夫人还在等着她回话,苏清妤脸上挂起得体的笑意。 “二嫂太抬举我了,我在侯府也不算管家,就是帮帮我娘。” “咱们家这么大的家业,我怎么能管?再说,也没有弟媳妇越过两个嫂子去管家的道理。” 按规矩,这沈家的中馈,就该大夫人陈氏管着。 苏清妤并不想掺和沈家这些杂事,也不想让杨氏得逞,所以算是婉言拒绝了。 杨氏还想再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几位小姐少爷鱼贯而入,杨氏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老夫人坐在炕上,一直没说话,像是在思量着什么。 沈昭进来的时候,苏清妤正听着老夫人和孙女说闲话。 见沈昭进来请安,脸上也没露出多余的表情,神色淡淡的。 “给三婶请安,三婶看起来气色不好,是不是这两日没休息好?” 沈昭问话的语调坦坦荡荡,脸上关切的表情也没有一丝作伪,怎么看都是晚辈对长辈的关心。 可苏清妤却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了几分阴鸷偏执的情绪。 “劳大少爷关心,我很好。”苏清妤客气地回道。 沈昭也没再多说,好像只是顺口关心一句一样。 请过安,说了几句闲话,众人便都起身回自己院子用早饭。 苏清妤走到小花园的时候,却被沈昭拦住了去路。 沈昭一双眸子凌厉地盯着苏清妤,也不说话。 苏清妤眉头微皱,“大少爷这是做什么?知道你是晚辈孝顺,可也不需要亲自送我回去。” 沈昭知道,苏清妤是在提醒他,他们如今身份有别。 但是那句话不问出口,他不甘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三叔没死?那日你捉奸,就是故意的吧?你为了嫁给我三叔,不惜带着人去堵我。” “苏清妤,没想到你是这种攀附权贵之人。就连那日在府里遇见我三叔,都是你提前设计好的吧?” 苏清妤闻言心里猛地一惊。 沈昭怎么知道沈之修那日在府里? 沈之修对外说的是遇到马贼突袭,在山下的庄子里休养。发丧的时候他在府里这事若是传出去,就是欺君之罪。 “大少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苏清妤镇定地说道,面上不露一点端倪。 沈昭冷笑了一声,“别狡辩了,这话我是听我三叔亲口说的。退亲那日,你们在府里见过。” “我说你怎么那么决绝的不肯嫁我,原来是找到高枝了。” 沈昭语调中带着嘲讽,好像只有这么说,才能把他的错甩到苏清妤身上。 苏清妤冷凝的眸子里隐隐透着杀意,她盯着沈昭寒声警告:“三爷那日不在府里,你听错了。” “这话若是传出去给三爷招了祸,我绝不轻饶你。” 说完,苏清妤绕过沈昭,回了西院。 沈昭怎么想她,她不在乎。但是沈昭竟然知道沈之修发丧的时候在府里,这件事她必须告诉沈之修。 虽说他是为了调查徐阁老吃空饷的事假死去了西北,但是这事只要传出去,就会有人弹劾他是欺君之罪。朝堂上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不在少数,一个疏忽,就会要了整个沈家的命。 可眼看着到吃午饭的时辰了,沈之修还未回来。苏清妤打发春桃去问,是三爷未回府还是在书房忙着。 春桃回话,说是三爷回府之后被老夫人叫走了。 苏清妤听到这话,又想起了早上杨氏让她管家的事。杨氏能开口提出来,就说明老夫人是同意了。 老夫人现在又叫沈之修去,难道是为了这事? 苏清妤思绪凌乱,一会儿盘算杨氏的想法,一会儿又回忆前世沈家内宅状况。 沈之修进来的时候,苏清妤的思绪已经飘到九天云外了。 “想什么呢?” 沈之修一边问,一边进盥洗室洗了把脸。 苏清妤这才意识到他进来了,收回思绪问他,“母亲找你去,是有事吧?” 沈之修笑着从盥洗室走出来,“那你猜猜什么事?” 苏清妤听他这么说,就知道和她想的一样。 “母亲也想让我接下府里的中馈?”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中馈 虽是问他,语气里又带了几分笃定。 沈之修在苏清妤对面的炕桌边坐下,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正好我们聊聊这事。” 苏清妤略一琢磨,没说拒绝的话,而是问他,“那三爷怎么想?” 沈之修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直接了当跟我说拒绝的话。”毕竟,她昨晚上还气喘吁吁跟他说要去帮岳母管生意。 苏清妤挑眉浅笑,“三爷没说帮我回绝,就是有别的意思。我总要听听三爷怎么说,才能决定是接受还是拒绝。” 沈之修微微摇了摇头,他和苏清妤说正事的时候,总有种和同僚商议政事的错觉。 “清清,我需要你帮我稳住沈家内宅。”沈之修说这话的时候,一脸严肃。 苏清妤眉目微动,“哦?怎么说?” 两人在临窗大炕上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楠木方桌。 沈之修下意识摩挲着手上的老檀木珠子,幽声说道。 “我十八岁入仕,二十六岁入内阁。今年才算真正身居高位,能做些自己要做的事。” “沈家如今就像是一棵参天大树,无数人仰望,也有无数人想在这棵树下乘凉。” “但是沈家若是再不管制,内里怕是就要烂了。” “我假死的这段时间,你应该也听说了,两房为了争利闹的不可开交。” “清清,我需要你帮我把内宅整治好,这样我在朝堂才能心无旁骛。” 内宅不稳,就是家族起祸的开端。就像徐阁老,一个不成器的孙子,一场烟花,就差点葬送了全族。 苏清妤沉吟了半晌没说话。 就在沈之修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她开口说道。 “三爷,我可以接下府里的管家权。但是我若是下手狠了,你可别后悔。” 于情于理,她都该答应沈之修。不说别的,就冲沈之修之前为她做的事,她也该为他做这些。而且她想动沈昭,接下管家权也会事半功倍。 重生后,苏清妤习惯了什么事,都能快速权衡利弊。所以这一会儿工夫,她便已经做出了决定,甚至开始思量后面的事。 沈之修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他以为她会心心念念要出府帮她母亲。 “夫人下手有多狠?为夫听听。”沈之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苏清妤神色认真,开口说道。 “乱世用重典,三爷该明白这个道理。这几年两位嫂子明争暗斗,下人也跟着心浮气躁。” “我若是管的狠了,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人,三爷可别怪我出手重。” “还有家里的小姐少爷们,若是坏了我的规矩,我也不会留情面。” 沈之修立马下了保证,“那是自然,你管家自然都听你的。” 想了想又问她,“需要我帮你查查,那些管事婆子都是谁的人么?” 苏清妤摇了摇头,眼里透着绝对的自信和狠戾。 “不需要,也没那个时间了。不管是谁的人,最后只能是我的人。” 既然要她管家,她就要一次性解决沈家的烂摊子。 沈之修长出了口气,握住苏清妤放在楠木方桌上的手。 “清清,内宅的事你也不必自己硬扛着。若是有人敢故意找茬,你尽量处理。处理不了的,就来找我。” 苏清妤却斗志昂扬,这沈家内宅,她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若是这样还不能大杀四方,那她重生的也太没用了。 对,她就是要在沈家内宅大杀四方。为了沈之修,她也不能手软。 苏清妤又想起沈昭的事,开口说道。 “三爷,今日我回西院的时候,沈昭拦住了我的去路。”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你假死的时候曾经在府里和我见过面。” “我警告了他一番,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这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又是一桩麻烦事。” 沈之修闻言神色冷了下来,“他跟你说什么了?” 苏清妤便仔细说了一遍沈昭的话,尤其那几句涉及沈之修当时在府里的话。 沈之修听完脸上透着愠怒,见苏清妤还忧心地看着他,又安慰道:“不用担心,他说出去我也不怕。” “徐家倒台的第二日,我就把假死去西北的事和皇上说了。这事算是在皇上那过了明路,谁弹劾我都不怕。” 又说起对沈昭的打算。 “他成婚之前,我不好动他。等他成婚之后,我会让他和李朝云都滚的远远的。” 这是沈之修早就想好了,此时跟苏清妤说,也是让她安心的意思。 苏清妤点点头,并未多说。沈之修是沈昭的亲叔叔,也并不知道她对沈昭的恨意。这么决定已经是为了她,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报仇的事,她从未指望过别人。一年也好,十年也罢。只要她想,总能把那几人都送进地狱。 次日午后,沈之修和苏清妤去了庆元居请安。 老夫人诧异地看着沈之修,“你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内阁值房忙么?” 沈之修笑道:“这两日没什么事,不去也无妨。” 老夫人探究地看了他两眼,昨儿不是还说这些日子内阁忙的脚不沾地么? 虽说有些狐疑,但是也未继续追问。 见沈之衡和沈之恕夫妇也都到了,老夫人开口说起了正事。 “老二媳妇这些日子头疼的厉害,府里的事就没法再管了。” 陈氏一听这话,面色一喜。老夫人这是要把管家权还给她了吧?什么头疼的厉害,怕是管不明白惹的老夫人不快了。 老夫人环顾众人,继续说道。 “我昨日思量了一下,老三媳妇之前在娘家就是管家理事的好手。这管家权,就暂且交到她手里。” “老二媳妇,你这今日就把账册和印鉴都交给你三弟妹。该交代的事,也都交代清楚。” “另外吩咐好下人,往后一切行事都听三夫人的。” 杨氏恭敬地说道:“是,母亲。” 陈氏整个人僵愣在椅子上,管家权给苏清妤了? “母亲,三弟妹还年轻,怕是震慑不住下人啊。”陈氏开口说道。 老夫人脸色一沉,“年纪再轻,她也是沈家三夫人,有什么震慑不住的?有那欺上不服管的下人,就都给我卖了。” 陈氏见老夫人动怒,便不敢再多言。但是脸上怎么看,都透着不服。 沈之修见老夫人说完了,轻咳了一声说道。 “今日既然说到这了,我再多说几句。” 沈之修接下来的话,让沈家三辈人都屏住了呼吸,神色凝重。 第一百四十九章 自己送上门 钱先生微微一愣,他给沈家管了十几年的账了。就连二夫人接手,都因为要仰仗他,跟他说话客客气气的。 这位三夫人,小小年纪竟然说话办事这么狠? 是真有倚仗,还是压根不知道怎么管家,不知道要笼络账房? 他猜是后者。 这么一想,钱先生便笑着说道:“是,小的都听三夫人的。” 今日这位三夫人怎么在这耍横,来日就有怎么求他的一天。管账这么多年,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二夫人杨氏也没想到苏清妤进门就先落了脸色,心说果然还是年纪小,一点城府都没有。想管好家,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这位账房先生。 杨氏看向苏清妤:“三弟妹你要先看看账册么?没问题我就把钥匙和印鉴都交给你了。” 苏清妤笑着说道:“不必看了,二嫂把那些都给我就是了。” 看什么?都是抹平的账,能看出不对才怪。 钱先生听苏清妤这么说,神色便更轻松了。这三夫人一看就是外强中干的,看着气势挺足,估计就是为了吓唬吓唬他们。 账目给她,估计她都看不懂。 杨氏也这么想,心里琢磨,不会两天就撂挑子吧? 接了杨氏的印鉴和钥匙之后,苏清妤离开账房,带着几个丫鬟去了厨房。 沈家的厨房是个两进的院子,头一进是厨房,后一进是放食材的库房。 苏清妤到那的时候,厨房管事李婆子正带着人忙活。 管采买的闫婆子则在收货,是新送来的鲥鱼和羊腿。 闫婆子还有个身份,是老夫人身边花嬷嬷的亲妹子。因这层关系,老夫人对闫婆子也很倚重。这闫婆子也会说话,逢年过节去给老夫人请安,每次都能逗得老夫人乐上半天。 几人见苏清妤亲自来了,都停下手里的事给她行礼。她们也听说了,往后就是这位三夫人管家了。 闫婆子一张笑面,讨好地说道:“三夫人来了?您可有什么吩咐?” “你忙你的,我就随便看看。”苏清妤随口说道。 见她这么说,闫婆子便继续指挥手底下的人过称,又在送货的账本上盖上了印鉴。 苏清妤余光瞄了一眼,那上面写着八斤的羊腿,一百文一斤。 可苏清妤看那羊腿,应该也就五斤,一百文的价格也太高了。她在苏家就管家,现在市面上最贵的羊腿也就六十文。 这一只羊腿,就差了五百文钱。 别看五百文不多,但这只是一只羊腿差出的银子。沈家大小主子加上各院姨娘总共几十人,下人有几百人之多。每日吃穿用度数目庞大,这里刮一点,那里抽一成,就是笔不小的数目。 苏清妤不动声色,又去了厨房。 厨房从库房拿东西,是要核对斤数和数量的。这也是为了互相制衡,有个约束。 厨房管事李婆子恰好拿了那羊腿过来,也在库房的交接账册上按了手印,表示她确实拿了一只八斤的羊腿。 苏清妤佯装好奇地随口问道:“这羊腿有八斤?” 李婆子明显眼神一闪,转瞬又恢复了正常。 “三夫人哪懂这些粗活,这羊腿看着不大,但是骨头沉。” 说着,又在手上掂了掂,“嗯,我掂量着有八斤多了。三夫人放心,咱这手就是秤。常年过手的东西,不会差的。” 苏清妤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李婆子的话。 从厨房出来,翡翠低声说道:“夫人,我从前跟着三表少爷的时候,去过北边贩卖牛羊的地方。那羊腿看着,可没有八斤。她们这是打量着咱们什么都不懂,诓咱们呢。” “这事要不要告诉老夫人?” 苏清妤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告诉什么?厨房采买的人说收了八斤,厨房说做了八斤,账房支出去八斤的银钱。那羊腿现在已经下锅了,咱们不管跟谁说,都拿不出证据。” 翡翠到底是跟过林无尘的,对生意上的事比珍珠要敏感的多。 脑子一转,就低声惊呼道:“夫人,您的意思是,这些人都串通一气了?” “那咱们明日,要不要抓他们个现行?” 苏清妤摇了摇头,“这事在厨房下手没用,她们顶多说是疏忽了,或者被骗了。要想彻底解决,还得从账房入手。” 她的目的可不仅是整顿内宅,她还要对大房出手。前世的仇恨,还历历在目。大房不付出代价,难消她心头之恨。 珍珠在一边不解地问:“这么大的事,老夫人不知道么?” 苏清妤轻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出大事,老夫人不会太过问的。” 可她偏偏知道一件大事,一件足以让陈氏扛不住的大事。 前世今年七月初的时候,账房钱先生的儿子在酒楼把一位大家族的少爷打伤了。对方不依不饶,想要钱先生儿子的命。当时钱先生求到了陈氏面前,两人在水榭说话恰好被她听见了。 钱先生想让陈氏帮忙保住儿子,但那时候陈氏自己焦头烂额,便不打算管。钱先生口出威胁,提起了当年沈家老太爷去世的场景。虽未明说,但是看两人的反应。沈老太爷过世跟陈氏有直接关系。 钱先生还说,他另有一套账册,记的是这些年侯府真实的账目。当时陈氏脸色大变,问他怎么没烧了?钱先生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自保。坏事做多了,他也怕遭报应。 陈氏答应了钱先生的请求,第二天就花银子求人,把钱先生的儿子从大牢弄了出来。三天之后,钱先生家的宅子夜里失火,全家十几口人尽皆丧命。 七月初……还有一个多月,她有耐心等,等钱先生自己送上门。 在这之前,她不能露出端倪。她不知道钱先生的账目到底在哪,没证据的事,她更不能跟沈之修告发长嫂和府里的账房先生。 所以等待,是最好的办法。 主仆几人说着话,往西院的方向走去。苏清妤打算稍后见一见府里的管事,该说的规矩总要说一说。 可还未等她见那几位管事,就有管事找上她了。 来人是管府里内院大库房的管事,叫香冬。 “三夫人,明日二小姐要去玄武侯府参加花会。之前二夫人选了三幅画,说任选其一就可。” “奴婢想着如今是您管家了,您能不能去帮着看看,到底选哪幅画做礼物好?” 苏清妤眸底闪过一抹冷笑,她正愁不知道选谁开刀好呢。这香管事倒是个“好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绑了 苏清妤听香冬说完,并未迟疑,“那就过去看看吧。” 香冬恭敬地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头上的珠钗垂下来,映着一张侧脸清秀明艳。再加上一身上好的藕荷色襦裙,顾盼生姿。这身打扮,比小户人家的当家奶奶都要富贵体面。 不过这也正常,宰相门房三品官。沈家的内宅管事,确实比小户人家的当家奶奶过的好。再加上香冬之前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也更体面些。 这府里应该少有人知道,香冬平日看着有些傲气,甚至不大合群。实际上,早就被陈氏收买了。 陈氏能动这步棋,应该是想了万全的计谋。要让她管家的第一天,就颜面尽失。甚至,比颜面尽失更严重。 香冬落后苏清妤一步,几人一起去了内院库房。 在院子里洒扫的丫鬟见苏清妤来了,都上前行礼。 香冬打开库房的门,库房门口处有张沉香木桌子,上面放着几本账册和笔墨纸砚。 她也未往里走,只从桌上拿起了三幅画,示意珍珠和翡翠帮她一起打开。 “三夫人,这是之前二夫人选好的画,您给看看哪个寓意好。” “这画是二小姐送给张家的小姐的,您看是不是这幅寒梅初开的好点?” 苏清妤若是不知道内情,估计就被香冬带到沟里了。 这三幅画,上面既无落款,也无印鉴。 一幅画着千军万马征战沙场,一幅是寒梅初开,瑞雪兆丰年。还有一幅则是雨后清明,春意盎然。 要说送给张家小姐,自然是寒梅那幅合适。可这三幅画若是送出去一个角,在沈家都是天大的事。 因为这些画,都是沈家老太爷的真迹。沈家这间库房的里面,还有个小库房,里面放着老太爷的画和生前用过的一些书籍。 这些东西,之前一直在庆元居的书房。因老夫人睹物思人,后来沈之修做主,都挪到了这。 沈家,是绝对不会拿这些东西去送礼的。 苏清妤心里清楚,今日她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顺着香冬的话茬选了画。明日一早,这事就会闹到老夫人那。香冬估计会说,是她自己进去选的,库房的管事们一时不察。 香冬会受个小罚,而她,管家第一天就差点把老太爷的遗物弄出府。就算不是故意的,这家也不用管了。 “香管事这可难为我了,我看哪幅都好看。这是哪位大家的画作,画的真是好。” 香冬恭敬地说道:“倒不是什么出名的大家,不过就是家里早年买的。” “二夫人说,小姐们互相送礼,不必送那么贵重的,这才决定送画。” 几人正说话,有小丫鬟进来行个礼,又对香冬说道。 “香管事,有个瓷器被不小心碰裂了,您能过去瞧瞧么?” 香冬呵斥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当心?你们先放着,我一会儿去,没看三夫人在这么?” 苏清妤知道,香冬这是想离开,弄出一个只留她在库房的假象。 “香管事去忙吧,正好我再看看这画。” 打发走了香冬,苏清妤坐在椅子上思量后面的事。 库房里面忽然传出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丫鬟端着水盆和棉巾走了出来。 看见苏清妤的时候一愣,“三夫人好,奴婢青莲,刚刚在里面擦拭灰尘。” 苏清妤看见青莲却眼睛一亮,前世她来库房帮老夫人找一件旧年的老物件,差点被一个滑落的梅瓶花觚砸了,还是青莲帮她挡了一下。 她对这丫头印象很好,知道她为人实诚,从不偷奸耍滑。 苏清妤笑着看向青莲,开口问道。 “青莲,你们管事说,这三幅画可以选一幅送给玄武侯府的小姐,你觉得可以么?” 在库房做事的丫鬟,不仅要打扫灰尘,还要熟悉库房里这些东西。平日还要对着册子盘点,库房里有什么,她们烂熟于心。 青莲先是诧异,紧接着扫向那画。立马说道:“三夫人,这万万不可。这画是老太爷的真迹,怎么能拿出去送礼呢?” 苏清妤赞赏地看向她,“你们管事可不是这么说的。” 青莲抿了抿唇,“我不能骗三夫人。” “小姐,香管事回来了。”翡翠从窗口走到苏清妤身边,低声说道。 苏清妤眉目微动,对青莲说道:“你去里面,别被看见。一会儿不管看见什么都别出声,等会儿帮我做个证。” 青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珍珠带到了里面。 没一会儿,香冬匆匆走了回来。 满脸歉意,“让三夫人久等了,您选的怎么样了?” “若是选好了,奴婢就装好给二小姐送去。” 苏清妤反问,“香管事也觉得送画合适?” 香冬微微怔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 “这事奴婢不懂,府里的小姐少爷们出门送礼,都是当家夫人说送什么,我们就帮着预备什么。” 苏清妤为难地想了想,问道:“那依照香管事说,还是那幅寒梅的合适么?” 香冬点了点头,“奴婢的愚见罢了,还得看三夫人的意思。” 苏清妤又扫了画一眼,追问道:“这到底是谁的真迹?真是有大家之风。” 香冬随口敷衍,“听说就是在门口路过的穷酸书生,老爷们可怜他,就用银子换了几幅画。二小姐送给张家小姐倒是正好,风雅又不俗气。” 苏清妤刚刚还挂着笑意的脸,忽然冷凝了下来。 “落魄的穷酸书生?你可真敢说。” “翡翠,把人给我绑了,咱们去趟庆元居。” 苏清妤话音刚落,就听咔嚓一声,翡翠直接把香冬的手臂掰在了身后。 刚才那一声,是骨头错位的声音。 “夫人,奴婢手里没绳子,就这么押着去吧。” 香冬大惊失色,用力挣扎。 “三夫人这是干什么?奴婢有哪做错了,您大可以直接说,奴婢可以解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翡翠碰到她腹部了,香冬下意识捂着小腹。 苏清妤哼了一声,“解释?一会儿有你解释的。” 她要动府里的管事,还是从庆元居出来的管事,于情于理都该跟老夫人说一声。 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庆元居,三夫人绑了香管事的消息,也快速传遍了府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各执一词 苏清妤抱着那三幅画,带着人进了庆元居。香冬刚要喊,被翡翠直接一个帕子塞进了嘴里。 “你若是惊扰了老夫人,十条命都不够赔的。”苏清妤冷声警告道。 所以哪怕帕子很快就被吐了出来,她还是不敢再发出声音。 庆元居的下人也都错愕不已,心说三夫人管家第一天,就拿老夫人的人开刀了? 但是谁也没敢开口,都当没看见香冬一般。 下人挑了帘子,苏清妤抬脚走了进去。 老夫人见苏清妤进来,以为她第一日管家就遇到难处了。 忙招手示意她上前坐下,“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苏清妤把手里的三幅画递到老夫人手边,开口说道:“这是今日库房准备的画,说是选一幅当做明日二小姐去张家的礼物。” “您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卷轴,脸色就变了。她拿起画轻轻打开,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三幅画依次看了一遍,老夫人沉声问道:“是谁准备的?” “香冬。” 老夫人一怔,怎么会是香冬?若是小丫鬟,还可能拿错。香冬那么稳妥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 苏清妤叹了口气,“香冬跟我说,这三幅画都是二嫂选的。让我从中定下一幅,明日给二小姐拿去,当做她去玄武侯府的礼物。” “我开始还不知道这是公公在世时的真迹,还是库房的小丫鬟告诉我的。” “我这才知道,差点犯下大错。” 老夫人气得胸膛起伏,她不用想都知道,香冬这是故意的。 她拉着苏清妤的手安慰道:“好孩子,是我疏忽了,没告诉你这些事。” “我看这样吧,让花嬷嬷跟你一段时间,协助你把这家业接下来。” 苏清妤连忙说道:“这可使不得,花嬷嬷是母亲身边使唤惯的了。我那边慢慢捋顺就是了,哪里就非要从母亲这要人了。” 庆元居的人,她一个也不会用。身边人多了,很多事就不好办了。 老夫人对这个小儿媳格外的满意,一方面爱屋及乌,还有就是苏清妤说话办事,极为妥帖。不张扬,该办的也都能办好。 苏清妤又说道:“儿媳听说香冬是从庆元居出去的人,便想来问问母亲,这人要怎么处置?” 老夫人正沉吟的工夫,大夫人陈氏走了进来。 苏清妤猜测,她是听到风声来的。 果然,陈氏进来就问,“怎么香冬在外面跪着呢?这是怎么了?” 苏清妤便又把刚才的事,跟陈氏说了一遍。 陈氏看了眼老夫人的神色,又抿了口茶,才开口。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香冬之前是跟着母亲的,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既然三弟妹把人带来了,不如就叫进来问问。” 苏清妤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总要问清楚了才好。” 很快,香冬就被带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陈氏率先开口,“香冬,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冬跪在地上,先给老夫人磕了三个头,“老夫人,您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啊,奴婢冤枉。” 老夫人淡淡地开口,“先别喊冤,你先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被杖毙的下人,喊冤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声大,不过就是求生的本能罢了。 若说老夫人心里对香冬有五分信任,那对苏清妤就是九分信任。 香冬深吸了两口气,开口说道。 “前两日二夫人说二小姐要去张家参加花会,送什么没定下来。本来这事奴婢是打算去问二夫人的,但是听说现在是三夫人管家,奴婢又连忙去问三夫人。” “奴婢带着三夫人去了库房,册子也给她看了,请她定夺这事。” “中间底下的小丫头惹了点祸,就把奴婢叫走了。等奴婢回来,三夫人已经拿出了这三幅画,说在这三幅画里面选。” “奴婢马上跟三夫人解释了,这是老太爷的真迹,不能送人。” “可三夫人却骂了奴婢,说奴婢当众驳她的面子。” 说到这,香冬又往苏清妤的方向爬了两步,跪在苏清妤身前求饶。 “三夫人,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您,奴婢就是一时着急了。” “奴婢知道三夫人刚管家要立威,但是也不能冤枉奴婢啊。” 苏清妤差点被这番说辞逗笑了,竟然和她预料的差不多。 陈氏叹了口气,“三弟妹,你也太心急了。就算要立威,也不能打母亲的脸面啊。” “香冬对母亲可是忠心耿耿,之前在庆元居伺候的也妥帖。不然也不能在她丈夫死了之后,又让她进府做了管事。” 陈氏说完,又和老夫人低声商议,“母亲,我看三弟妹也是一时糊涂,这事就别外传了。就让香冬受点委屈,对外就说是冲撞了三夫人,此事也就过去了。” 陈氏一副大度又为苏清妤打算的样子。这事闹到老夫人这,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会不会外传,怕是已经传开了。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大嫂也太心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香冬是您的人,您这么维护。” “现在我们各执一词,那就得找个证人了。” 陈氏语带嘲讽,“三弟妹说的,不会是你的丫鬟吧?她们可不能给你作证。” 苏清妤摇了摇头,“哪能啊,我真有证人。” 说着,就对老夫人说道:“母亲,让花嬷嬷和我的丫鬟珍珠一起去一趟吧。” 老夫人知道苏清妤的意思,若是珍珠自己去,就会被人怀疑买通下人。带上花嬷嬷,就不会有人质疑了。 “这样也好,花嬷嬷跟着走一趟吧。” 陈氏脸色微变,怎么忽然有了证人? 她下意识看向香冬,香冬也慌乱地看了她一眼,满是错愕。 苏清妤淡定地坐在一边喝茶,杖毙了香冬,后面的事可就好办多了。 不过她估么这事攀扯不到陈氏身上,香冬为了一家老小,也不会拉陈氏下水。听说她还有个弟弟,正在潜心准备科举,全靠香冬在府里的月钱维持生计。 她把事情抗下来,陈氏会给她家里送去些银子。可若是她把陈氏咬出来,最后也是难逃一死,没准家里还要被陈氏报复。 苏清妤却没想到,后来事情的发展和她预想的,相差甚远。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有孕? 没过多久,珍珠和花嬷嬷就带着青莲走了进来。 青莲跪在地上,“给老夫人,大夫人,三夫人请安。” 苏清妤看了眼老夫人,见她老人家没开口的意思,她才说道。 “青莲,刚刚我和香管事在门口说话的时候,你在哪?” “奴婢在里面擦拭灰尘。”青莲低声回道。 苏清妤又问,“那你听到我和香管事说话了吧?我们说了什么,你跟老夫人还有大夫人说一遍。” 青莲抬起头,说道:“刚刚我在库房擦拭里面的灰尘,就听香管事问三夫人选的怎么样了。三夫人问,是不是那幅梅花的更适合。香管事说,这就看三夫人怎么选了,还说二小姐那边还等着呢。” “三夫人还问,这到底是谁的真迹,怎么画的这么有大家之风。香管事说,就是一个落魄的穷酸书生画的,不值什么钱。” 香冬的话说完,老夫人瞬间面沉如水。 尤其是那句,落魄的穷酸书生画的。这京里,谁敢说沈家老太爷是落魄的穷酸书生? 老夫人伸手拍了下方桌,“香冬,你还不说实话么?” 香冬吓得猛一哆嗦,抬起头就看见陈氏隐晦的目光。 她紧抿下唇,半天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清妤也冷冷地看着香冬,她猜她会主动说这事都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和旁人无关。甚至还会大义凛然地说,要杀要剐她也认了。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香冬开口。 苏清妤倒是不急不缓,老夫人却没了耐心。 “来人,拖下去杖毙了。” 外面的粗使婆子进来,就要拉香冬下去。 香冬却忽然双手捂住腹部,“老夫人,奴婢有了身孕,求老夫人开恩。” 这话一喊出来,两个架着她的婆子连忙把人放开了。 没了两人的钳制,香冬再次跪在老夫人身前。 “老夫人,您饶了奴婢一命了,奴婢有孕了。” 老夫人错愕地看着香冬,“你不是守寡好几年了么?怎么会有孕?” 又扬声吩咐花嬷嬷,“去喊府医来。” 苏清妤也怔愣地看着香冬,有孕? 前世她并未听说香冬有孕。 苏清妤又仔细回忆了半天,隐约记得前世香冬好像生病,回娘家养了半个月。 又一想,香冬平日住在内宅,那这肚子里的孩子…… 苏清妤心里咯噔一声,若是小厮还好说。若是沈家哪位老爷的,那可就热闹的。 老夫人显然也想到了此处,沉声问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给我说实话,有一句假的,我马上杖毙了你。” 香冬在庆元居伺候过,自然知道老夫人若是动怒,手段会有多狠。 她不敢说谎,这种时候也不能说谎。 香冬看了一眼陈氏,又看向老夫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说道:“是……大老爷。”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诧地愣在那。 陈氏反应最快,站起身,扬手一巴掌打在了香冬的脸上。 “你这个小贱蹄子,我竟不知道你爬上了大老爷的床。” 香冬被这一巴掌打的,直接扑在了地上。 苏清妤开口劝了陈氏一句,“大嫂先别动气,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若真是咱们沈家的子嗣,可别伤着了。” 这句话对陈氏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 就听她咬着牙冷声说道:“是不是大老爷的孩子,还不一定呢。” “可别是个野种,却给大老爷泼脏水。” 老夫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陈氏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了。这种事,香冬怎么可能胡乱攀扯。 不多时,府医章大夫便匆匆走了进来,行礼之后给香冬诊了脉。 “老夫人,香管事有身孕了,已经一个多月了。”章大夫小心翼翼地说道。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章大夫下去。章大夫如蒙大赦,这种府里的隐秘他一点也不想知道。 章大夫出去之后,老夫人沉声问道:“香冬,我再问你一遍,你这孩子真是大老爷的?” “老夫人,香冬不敢有半句隐瞒,这孩子真是大老爷的。” 香冬说这句话的时候,低垂的眼底涌起浓重的恨意。伏在地上的手指用力抓了一下,骨节泛白。 陈氏见老夫人有些动容,便有些急了。 “这孩子绝不可能是大老爷的,来人,给我拉下去杖毙。” 香冬仰头看向陈氏,刚才还惶恐的神色忽然冷静了下来。 “求大夫人给奴婢一条活路,不然……奴婢死不瞑目。” 看着陈氏的目光,隐隐透着威胁。 陈氏也盯着香冬看了半天,最后泄了一口气,坐回了椅子上。 苏清妤轻哼了一声,“死不瞑目?那香管事死之前是不是说说,为何要算计我?” “你别说不是故意的,你是库房的管事。库房里的东西,你闭着眼睛怕是都知道是什么。” 香冬却看了陈氏一眼,然后开口说道:“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怕三夫人年纪小苛责我们。便想了这样的主意,希望管家权还能回到大夫人或者二夫人手里。” 苏清妤却不信她说的,作势要继续追问。实际上,她心里清楚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过是给陈氏施压罢了。 陈氏见状,连忙开口说道:“母亲,您看是不是给她抬成姨娘?” 陈氏几乎是咬着牙问出的这句话,只是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抬成姨娘了。 香冬手里握着她的把柄,她总得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至于往后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这位新抬举的姨娘能不能活命,还不是她说的算。 这么一想,陈氏的情绪也平和了几分。 老夫人摆摆手,“拨个院子,先安置了吧。等问过了老大,就抬了姨娘。” “至于她算计三夫人这事,等生了孩子再做处罚。” 又嘱咐苏清妤,“你回头安排几个稳妥的人,先跟在她身边伺候着吧。” 陈氏忙道:“三弟妹刚接管这摊子事,哪里顾得过来。既然是我们大房的事,就我带下去安置吧。” 老夫人一想这样也好,便让陈氏带着香冬下去了。 等到屋内就剩下婆媳两人,加上一个在边上伺候的花嬷嬷。 老夫人才揉了揉有些肿胀的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个老大,竟然做出这种糊涂事。” 又吩咐花嬷嬷,“等他回府,立马让他来见我。” 苏清妤起身坐到老夫人身边,低声安慰道:“母亲别动大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她知道老夫人气什么,沈之衡若是看中了香冬,大可以直接求老夫人成全,抬了妾室。 但是私下里不清不楚的弄出了孩子,又是这种情况下被发现,实在是有辱家门。 老夫人怜惜地看向苏清妤,“你受了委屈还要安慰我,这个香冬算计你,本该杖毙。但是眼下……” 苏清妤知道老夫人要说什么,“自然是子嗣重要,怀着孕还把人杖毙,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做的事。” “母亲不必想那么多,香冬可能就是一时糊涂。谁家下人不犯错,咱们往后严加管着就是了。” 对于香冬的处置,苏清妤并不觉得遗憾或者憋屈。 拿香冬开刀本就是为了立威,给陈氏添堵。现在陈氏怕是气的弄死香冬的心都有,她也就犯不上再动手了。 至于大房这妻妾怎么斗,倒是不关她的事,她乐得在边上看热闹。 “母亲,香冬如今是府里的姨娘了。再加上有了身孕,也不能管着库房了。您看刚才那个青莲怎么样?我打算提拔她接任库房管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立威 老夫人自然不会驳了苏清妤的话,笑着说道:“这事你看着定,你觉得谁能用,就提拔谁。” 婆媳两人又聊了几句,见老夫人有些乏了,苏清妤轻声说道:“母亲先歇着,我再去见见管事们。” 老夫人示意她尽管去忙,又交代她有为难的事要来说。 苏清妤心头拂过一股暖意,前世今生,老夫人都是真心疼爱她。 从庆元居出来,苏清妤打发人召集内宅的管事们去西院。 不多时,西院偏厅廊下,管事们都站在了一处。最边上的,就是新上任的库房管事青莲。 青莲自己现在还懵着,给三夫人做个证,怎么就成管事了? 其他人也都时不时打量青莲一眼,心里感叹这丫头真是撞了大运了。 众人等了没一会儿,苏清妤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在廊下站定,看着下面这十几个管事。 这十几人有几个是大夫人的人,也有几个是二夫人的人。还有三四个是从前就跟着老夫人的老人儿,只管着自己这摊事,并不多掺和两房的争斗。 苏清妤扫视了众人一眼,开口说道:“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今日起这府里我当家理事。”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谁的人,为谁做事。到了我手底下,只有一条,做事别犯了我的忌讳。” 下面的管事们不自觉屏住呼吸,尤其三夫人那句,不管你们是谁的人,让人不自觉心虚。 今日香冬的事她们都知道了,听说要不是香冬怀了大老爷的孩子,现在已经被杖毙了。 她们第一次觉得,杖毙离她们如此近。还好今日找事的是香冬,若是换成她们,怕是现在尸体都凉了。 早上还对这位三夫人不屑一顾的管事们,此时都心生忌惮,脸上都挂着恭敬的表情。 苏清妤对此很满意,看来香冬的事已经传开了,知道忌惮就好。她不管她们心里怎么想,只看她们怎么做。 “今日起,各处需要我做主的事,都及时来回我。我问的话,也都好好回话。” “若是让我发现有人故意欺上瞒下,该说的事不说明白,故意挑事。别怪我下手狠了,到时候伤了你们的颜面,或者性命,就不好了。” “是。” 这声是,格外的整齐。 苏清妤正说话的工夫,沈滢的贴身大丫鬟冰琴忽然走了过来。 珍珠见状迎了过去,走到冰琴身边客气地问道:“冰琴姐姐来可是有事?咱们夫人正和管事们说话呢。” 冰琴想起来之前自家小姐交代的,到了西院不能落了长房的气势。若是能给三夫人个没脸,就更好了。 三夫人她不敢惹,但是三夫人身边的丫鬟她却不怕。 再说三夫人刚嫁进来,也不会因为自家丫鬟受点委屈,就落家里二小姐的颜面。 在冰琴看来,苏清妤若是罚她,就是不给沈滢和长房脸面。 想到此,脸上的表情便多了几分刻薄。 “你这陪嫁的丫鬟好不懂规矩,我自然知道三夫人在和管事说话。你只要把我引到一边稍坐一会儿就是了,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再说二小姐吩咐我来是什么事,也不是你能问的。” 珍珠一下子愣住了,她真的坏了家里的规矩么?可她刚才那两句话,也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吧? 再说这二小姐的丫鬟,怎么一进来就颐指气使的? 若是按照珍珠以往在苏家的脾气,此时已经发作了。但是这是在沈家,她生怕给自家夫人惹事,便转头下意识地看了苏清妤一眼。 苏清妤也听清了冰琴的话。 不仅苏清妤,这些管事也都听清了。 苏清妤冷声说道:“这是哪来的丫头,进西院来大放厥词,以下犯上。” “来人,给我就地打十板子。” 她正觉得香冬那事的力度终究差点,这冰琴就送上来了。 大房这是生怕她威望不够,竟轮流给她送人过来。 冰琴听苏清妤说要打她十板子,吓得一颗心顶到嗓子眼。 “三夫人,二小姐差我来问问,明日她去张家要带的礼,定好了么?” 苏清妤眼神示意婆子动手,又冷声说道:“你问话就给我好好问,再在西院阴阳怪气,就不是十板子了。” 婆子们动手也利落,不等冰琴求饶,十板子就打下去了。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西院,从前伺候沈之修的那些小厮都不自觉敛了心神,心说这三夫人怎么动手比三爷还狠。 站在廊下听着训话的管事们,此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三夫人连二小姐的面子都不给,更不会顾及她们了。看来,往后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苏清妤又问青莲,“以往小姐们出去参加花会,都送什么?” 青莲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回三夫人的话,以往多是些簪子首饰,或者小姐们自己绣的帕子香囊之类的。” 苏清妤点了点头,转头吩咐春桃,“你和青莲去挑根簪子,中规中矩就好。挑好之后,你亲自给二小姐送去。” “另外跟二小姐说一声,她的下人尊卑不分。她若是不管教,我就只能代为管教了。” 春桃福身应是,转身和青莲走了。 苏清妤又吩咐管事们都退下,见冰琴的十板子也打完了,直接让两个婆子把人送回了沈滢的院子。 这些事都处理完,苏清妤长出了口气。初战告捷,心情也跟着松泛了不少。 “夫人要不要进去睡会儿?这一天闹出这么多事,该歇歇了。”翡翠在边上劝道。 苏清妤摇了摇头,“我去小书房,给我上杯热茶。” 沈家西院有两个书房,大书房在西院的外院,小书房在正房的东次间。 这小书房从前是沈之修晚上处理事情的地方,这几日倒是被苏清妤占下了。 进了书房之后,苏清妤把嫁妆册子翻了出来。陪嫁的田产铺子,还有些闲置的宅子,都得她自己打理。她打算把这事交代给那两户陪房,尤其是城外的田产,需要个稳妥人去打理。 拿嫁妆册子的时候,书柜上面一隔忽然掉下来一个明黄色的布包。 布包掉在地上,散落开。 苏清妤蹲下身子,先是看了眼掉在一边的布,怎么看着像是庙里用的? 边上还有一卷佛经,此时也散落开。 苏清妤只看一眼,就呆愣住了, 那不是她之前供奉在护国寺,给沈之修超度的《往生经》么? 这种超度的经文,会供在佛前,等到佛家大的节日再做法事烧掉。 经文上有被泥沙沾染过的痕迹,中间有两页,还带着血迹。 正愣神的工夫,身后又忽然传来沈之修清越般的声音。 “怎么蹲在地上?身子不舒服?”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怒骂 林晚音和苏清妤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果然门口站着的是苏承邺。 苏清妤上前敷衍地行了个礼,“父亲。” 苏承邺嗯了一声,就转头看向林晚音,质问道:“林晚音,你什么意思?城内张贴的那些告示,都是你做的吧?” 林晚音一个正眼都没给苏承邺,嗯了一声,说道:“怎么了?我看平宁侯府可能是缺纸了,我也不难为你们,我们自己写。” 苏承邺指着林晚音怒喝道:“你……你怎么这么恶毒?” 苏清妤不明所以,便问了林晚音的贴身丫鬟映雪,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大理寺和户部一起核查了林晚音的账册,昨日出了结果,说是账目丝毫不差。刑部便下了公文,责令苏承邺按照之前的判决,写下事情经过张贴出去。 因刑部没写要贴多少张,苏家便只贴了一张,还贴在了东市的一个不起眼的胡同里。 林无尘知道后,便差人又写了上百张。比苏家写的还要详细,贴在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眼下是林家的人在贴,苏家的人在撕。此时外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了。 苏清妤差点笑出声,这事倒是像三表哥的手笔。 林晚音听着苏承邺的话,直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哪有你恶毒,堂堂平宁侯府三百年望族,怎么就出了你这等不义之徒。” “你们苏家花我嫁妆的时候就没想到有今天?靠女人的嫁妆养了全府这么多年,还说我恶毒?我若是你,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 “你是怎么好意思来这问我的?都说商人重利,我看有些人读书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 “在外面装的人模人样,满嘴的仁义道德。事实上,良心早就被狗吃了吧?” 林晚音从进了苏家,就端着身份。这番话,她早就想骂了,竟是今天才骂痛快。 苏承邺不敢置信地看着林晚音,这才和离几天,怎么这人就变得跟市井泼妇了一样? 从前端庄贤淑的平宁侯夫人,可不是这样的做派。 “说的好。”林无尘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又走到苏承邺身边,“苏侯,请吧。我这下手没个轻重,您还是自己出去吧。” 苏承邺见林无尘进来,气焰立马下去了一半。没办法,林无尘出手太狠。 他又下意识看向苏清妤,这事毕竟损的是苏家颜面,苏清妤怎么能袖手旁观? 苏清妤上前笑盈盈地说道:“父亲慢走,女儿有时间就回去看您。” 紧接着,苏承邺就被林无尘“请”了出去。 苏清妤又仔细打量了林晚音的神色,见她并没有生气或者颓丧,心下稍安。 三人再次进了后面隔出来的厅堂,林晚音拉着苏清妤的手问,“在沈家过的怎么样?女婿和老夫人对你都还好吧?” 苏清妤点头说道:“母亲放心,三爷和婆母对我都好。” 林无尘玩笑般地说道:“表妹,沈之修若是对你不好,你就跟三表哥去做买卖。以咱们表兄妹的脑子,用不上几年就能富甲天下了。” 苏清妤失笑不已,“我看这主意好,要不你和三爷商议下,看他同意么。” 林无尘想起沈之修,眼睛忽然一亮,“下次见面,我得让他好好叫我一声表哥。” 苏清妤笑得合不拢嘴,又和林晚音说起如今管着沈家中馈的事。 林晚音心里虽有些担心,但也知道沈家这是看中女儿。 她生怕女儿像她一样,畏首畏尾地困在内宅。便开口说道:“娘知道,内宅的事要思量的多。但是也不必太过委曲求全,有时候你要先自己畅快了,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就算有些事你担不住也不用怕,娘就是你的退路。” 林晚音遗憾自己明白的太晚,也庆幸终究是想明白了。 苏清妤反握住林晚音的手,“娘,你不用担心我,这些事我还应付的来。” 几人正低声说话的工夫,苏顺慈忽然走了进来。 “母亲,我给您带了城南王记的牛肉酥饼,还热乎呢。” 进门看见苏清妤,高兴地问,“大姐姐怎么来了?” 又转身给林无尘见礼,“三表哥好。” 林无尘瞄了一眼她手里的油纸包,“阿慈这是知道表哥没吃早饭,特意给我送牛肉酥饼来了?” 苏顺慈连忙把酥饼递到林晚音手边,“这是我给母亲带的,大姐姐也吃。” 说着,就打开纸包,给几人递了过去,也给林无尘递了一块。 王记的牛肉酥饼做的外酥里香,苏清妤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还烫着呢,阿慈这是买了就赶紧送来了吧?”苏清妤爱怜地看着苏顺慈。 苏顺慈知道苏清妤是在夸她,便有些不好意思。 “母亲喜欢,我路过那,就买了点送来。” 林晚音摸了摸苏顺慈的头,对苏清妤说道:“这丫头三天两头的就来看看我,有时晌午还能陪我用个饭。” 苏清妤又问苏顺慈,“你那两间绸缎铺子生意怎么样?管的还顺手么?” 苏顺慈笑道:“从前都是母亲管的,我算是捡现成的。这若是再管不好,那不是太没用了。” 苏清妤便说想去她那铺子看看,反正今日没事。她们姐妹还能去梵金楼看看首饰,中午再回来陪母亲用饭。 苏顺慈立马站起身,带着苏清妤去了苏家的绸缎铺子。 这两间铺子都在城西,做的是富人的生意。当年林晚音接手这两间铺子之后,特意动用林家的关系,在江南找了几家锦商合作。 苏家的这两间铺子货品不多,但都是江南过来的新样子。再加上林晚音做生意信誉好,这些年铺子倒是有不少老客。 两人先到了长安街头的那间铺子,还未下马车,就见门口站了不少人,像是在看热闹。 第五十八章 凤凰命格? 苏清妤深以为然,两巴掌确实打的轻了。 她看向苏顺慈,“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古香缎得来不易,京里就算其他铺子有,也不会轻易匀给咱们。” 眼下解决问题,才是最关键的。至于那两个祸害,慢慢再收拾。 苏顺慈拧眉苦思,想着怎么给忠义侯府大小姐一个交代。这事一个不好,可是容易结仇。 容妃娘娘每年六月初六,都会在宫里办荷花宴。大小姐想要古香缎,就是为了参加荷花宴。 “我把铺子里所有的锦缎都带上,包括这匹被刮坏的,算是负荆请罪吧。宋大小姐若还要古香缎,我们就不收银子了,算是送给她赔罪。” “大姐姐觉得这样可以么?”苏顺慈沉吟着开口,又仰头问苏清妤。 破财不知道能不能消灾,但是这财必须破。三表哥教过她,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答应出去的事不能做到,也要尽全力弥补。 苏清妤赞赏地拍了拍苏顺慈的肩膀,“你能这么想,说明对生意上的事是真上心了。” “我倒是有个别的主意……” 姐妹俩在后面隔间说了半晌的话,苏顺慈脸上的凝重也渐渐消散。 苏家松鹤堂的厅堂内,老夫人和二夫人何氏正坐着说话。 “香菱的婚事,你们到底怎么想的?她只比清妤小两个月,却连个正经婚事都没定。” 老夫人心里有些急,十六岁还没定亲,在京里有些晚了。 何氏摆了摆手,示意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下去。 才低声对老夫人说道:“母亲,之前没给她定亲,是因为一直想着回京。” “可这次回京的路上,我遇上了一个老道,他给香菱算了一卦,说她是……凤凰命格。” 老夫人听前面一句的时候,神色还正常。她也猜到了,老二两口子应该是想把女儿嫁到京里。 可听到后一句,老夫人脸色瞬间变了。 “你说真的?那人算的准么?” 鬼神之事老夫人一向敬畏,就是不知道说这话的人,是江湖骗子,还是隐世奇人。 何氏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那人应该有点道行,她说我娘家今年运势急转直上。” 老夫人眼里精光浮动,太子殿下还没立正妃。若真是苏香菱有这个命格,那整个苏家便都不同了。 何氏又说道:“六月初六,容妃娘娘办荷花宴。我跟我娘家嫂子说好了,让香菱跟着一起进宫。” “若是能入贤妃娘娘或者太子殿下的眼,这事就妥当了。” 老夫人点头说道:“这个主意好,一会儿你去我的小库房,给香菱选料子和首饰。” 何氏笑道:“我已经让香菱去咱们家的绸缎铺子选料子了,也不知道这丫头选的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苏香菱就红肿着脸跑了进来,身后是惊慌失措的苏宜慧。 “娘……” 苏香菱直接扑到何氏的怀里,泪眼婆娑,委屈的不行。 何氏一眼就看到了苏香菱脸颊红肿,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这脸是……被人打了?” 一想到她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被打,何氏脸上就浮了一层冷意。 苏香菱愤恨地说道:“苏顺慈打了我两巴掌,娘,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我要打她三十板子……不,五十板子。” 苏香菱这话说完,老夫人也一脸惊诧。若说这是苏清妤打的,老夫人信。但是苏顺慈……那个孙女不是一向胆小怕事么? 就算现在管着铺子,也是因为林晚音和苏清妤抬举她。 她能敢打苏香菱两巴掌? 老夫人看向苏宜慧,“你说,怎么回事?” 苏宜慧和苏香菱对视了一眼,两人在路上就商议好怎么说了。 “祖母,今日我和二姐姐去了咱们家绸缎铺子。打算挑一匹锦缎,给二姐姐做衣裳。” “没想到我们挑好准备付钱了,四妹妹回来了,说是这匹锦缎已经答应给忠义侯府大小姐了。” “二姐姐一听这话,便说那就看看别的。没想到四妹妹拿锦缎的时候不小心刮坏了,她便怨怪我们。说我们若是不看,她也不会碰坏。” “二姐姐争辩了几句,四妹妹直接就打了两巴掌。” 苏宜慧一番话说完,何氏已经气得胸膛起伏,怒不可遏。 “母亲,四丫头实在是太过分了。这若是伤了脸,可怎么好?” “这事绝不能这么算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苏顺慈毕竟是大房的庶女,何氏只能看向老夫人,希望老夫人给她们母女做主。 不罚苏顺慈,难消她心头之恨。 老夫人想起刚刚说的苏香菱凤凰命格,脸色也阴沉的厉害。 总觉得苏顺慈此举,像是在挡苏家的富贵路,有些不吉利。 再加上苏香菱若真是凤凰命格,她自然要给这个孙女做主。 可眼下苏顺慈还没回府,老夫人便开口说道:“等四丫头回来,我会亲自过问,决不轻饶。” 何氏眼底涌起一抹恨意,“四小姐的姨娘呢?我要问问她,是怎么管教女儿的。” 摆明了是想动莲姨娘,给苏香菱出气。 可这话她不能直说,大房的姨娘,不是她能管教的。 她目光阴沉地盯着老夫人,大有等着老夫人做主的意思。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用一个姨娘,给可能登上后位的孙女出气,倒是也划算。 就算孙女最后不能登上后位,也不过就是收拾一个姨娘,又没什么损失。 而且以苏香菱的样貌,哪怕不入东宫,也能嫁入王公贵族。 这么一想,老夫人心底也拿定了主意。 “来人,把莲姨娘带过来,杖责三十。” 竟是连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没给。 不多时,莲姨娘被两个婆子带了过来,整个人被按在院子里的长条凳子上。 莲姨娘不明所以,“老夫人,妾身可是犯了什么错,请老夫人明示。” 不明不白的就要挨打,莲姨娘惊慌不已。 老夫人在厅里坐着没动,何氏站起身走到了莲姨娘身前。 阴沉着声音说道:“你要怪,就怪你生了个恶毒的女儿。” “给我狠狠的打。” 两个婆子看了老夫人一眼,举起板子就要朝着莲姨娘打下去。 “住手,怎么二婶还插手我父亲房里的事了?” “这样不好吧?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苏清妤带着苏顺慈进了松鹤堂的院子,瞥了何氏一眼,冷声说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清清,你勾引我 苏清妤脸色平静,看着雪姨娘。 “姨娘放心,大哥现在很好,身子骨比从前还要好。” 原来林无尘见苏元恺整日无所事事,就在庄子后面给他开了块菜地。 现在苏元恺吃的菜,都是自己种的。 用林无尘的话说,人比从前晒的黑点,但是结实。 雪姨娘不知道内情,自然不理解苏清妤话里的深意。一门心思求苏清妤,“大小姐发发慈悲,哪怕让妾身看一眼也好。” 苏清妤瞥了她一眼,冷声说道:“姨娘安分守己,大哥就能保住性命。” “或者……我把姨娘和大哥关到一起?但是这辈子能不能再出来,我可说不准。” 她留着雪姨娘,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到哥哥的时候,让她帮着辨认下。 至于雪姨娘这人关在哪,她并不在意,总归人有口气就行。 雪姨娘吓得连忙后退了两步,“妾身都听大小姐的,妾身先退下了。” 她虽然想儿子,但是也不想被关起来。娘俩一起被关起来,还能有活路么? 雪姨娘走了之后,苏清妤带着苏顺慈出了府,和林晚音还有林无尘一起吃了午饭。 等到回到沈家,已经是申时末了。 她刚换完衣裳,春桃就送了帖子进来。 “夫人,这是宫里容妃娘娘差人送来的,六月初六荷花宴的帖子。” 苏清妤并不意外,“府里都有谁收到帖子了?” 春桃恭声回道:“除了三夫人之外,还有二小姐和三小姐。” 荷花宴每年宴请的都是些年轻夫人,还有各大世家未婚配的小姐少爷们。 容妃娘娘为人宽厚随和,又不像贤妃娘娘那般端着架子。每年的荷花宴,都办得热闹非凡。据说近几年,世家大族的不少婚事,都是在荷花宴上相看妥当的。 苏清妤吩咐珍珠,准备好她要穿的衣裳和戴的首饰。不必招摇,得体低调些最好。 这样的场合,自然是那些未婚配的小姐们,需要盛装打扮。她已嫁做人妇,实在没必要那么高调出挑。 换了身松散的浅色衣裳,苏清妤见时辰尚早,便拿起没缝完的寝衣继续缝制。 只剩下最后两个裤脚,收个边就可以了。 沈之修进来,见她低着头做针线,便说了句。 “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 他虽这么说,却没往苏清妤身边凑,而是径直去了后面的盥洗室。 他今日出城,去了西山大营一趟,怕身上的汗味熏了她。 苏清妤见他满身疲倦地回来,心疼不已。收完最后的边角,便拿着新做好的寝衣,跟着进了盥洗室。正好给他试试,大小合不合身。 她进去的时候,沈之修整个人已经靠在了浴桶里,微闭着眼睛。 苏清妤拿起搭在一边的棉巾,帮他轻轻擦拭后背。 沈之修僵了一瞬,转头看向她。 “怎么进来了?里面湿漉漉的水汽,熏的你不舒服。” 苏清妤见他眉目间极重的倦意,便帮他轻轻捏了捏后脖颈和肩膀的位置。 又轻声问道:“今儿去哪了?怎么累成这样?” 沈之修转头握住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今日去了西山大营,看成王练兵。” “没想到太子也跟着去了,还给成王使了两个绊子。” “这事后来闹到了老师那,老师为了太子的颜面,最后也只能和稀泥,不了了之。” 苏清妤想了想,“三爷是觉得,太子此举不大妥当?” 沈之修摇头说道:“近日皇上斥责了太子两次,又夸了成王几句。” “储位之争,本就是非生即死的局面。太子怎么对成王,都不能说有错。只是太子的手段,实在是不够高明。” 甚至可以说,有些拙劣。 “心胸狭隘,又全无城府。”沈之修说到这,微微摇了摇头。 老师陈铮现在又一心扶持太子上位,他心里却持保留意见。 太子这样的人上位,对他来说,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三爷也不必太过忧虑,皇上正当壮年,短时间内,两位皇子怕是闹不起来。” 沈之修并不想因为朝堂上的事让苏清妤担心,所以也不再多说。 等到沐浴之后,苏清妤拿了新的寝衣过来。 “三爷先试试这套,若是有不合适的,我一会儿就改。” 苏清妤说着,就帮沈之修把寝衣穿上。 沈之修伸手帮她拢了拢鬓边被打湿的发丝,“成婚前,你不是亲自量过了么?肯定合适。” 又调侃了一句,“那可是夫人第一次主动抱我,为夫现在还记得。” 苏清妤白了她一眼,“三爷没个正经,我那可不是抱你,我是为了给你量身量尺寸。” 沈之修一本正经地回道:“尺寸不是都送到苏家了,我看夫人就是故意的。” 苏清妤一怔,然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三爷怎么知道?你知道你还让我当场量?” 沈之修见她反应过来了,又大笑了两声。 然后把人搂紧,“我就是故意的,那怎么办,你抱回来?” 苏清妤嘴角抽搐,总觉得沈之修说话越来越不正经。尤其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经常说的她面红耳赤。 成婚前,她还觉得他温润端方,一本正经。端的权臣气度,言语间也都是家国天下。谁能想到成婚后,竟是这副样子。 不过这样的沈之修,让她比从前更踏实。 “三爷,衣裳试完了,我先帮你脱下来。”苏清妤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帮他把寝衣脱下了下来,准备帮他换上一边的常服。 盥洗室内,水汽弥漫。 苏清妤的手指划过沈之修紧实的后背和腰身,也在沈之修心头掀起一层涟漪。 “清清,你勾引我。” “我哪有。” 苏清妤说着,就转身去拿一边高几上放着的玄黑色常服直裰。 手还没碰到衣角,就被沈之修直接拽到了怀里。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嘶哑暗沉的声音激的苏清妤全身僵硬。 “衣裳都脱了,还说没有。” “既然夫人有这个想法,为夫就算受累点也没什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卸了胳膊 “珍珠姑娘,三爷在里面么?大少爷有事求见。” 文竹走到主院外,客气地问道。 珍珠想起刚刚内室里面的动静,瞬间脸色一红。 “三爷现在不方便见客。” 文竹刚要问为什么,再一看珍珠的脸色,脑子瞬间清明了。 看看还亮着的天色,文竹也只能退了出去。 沈之修书房外,沈昭还等着。 文竹步履匆匆地走到近前,“大少爷先回去吧,三爷此时不便见客。” 沈昭一怔,“三叔在忙着?” 又想,既然是忙着,怎么没在书房? 文竹不是说,三叔是回去更衣么? 见沈昭不明所以,文竹又不好明说。 只能含糊道:“三爷正陪着三夫人,吩咐了不见客。” 沈昭像是明白了什么,表情僵在脸上,半晌才回过神。 “那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 文竹要送他,被他拒绝了,说从后面园子走。 他一个人兜兜转转,不知不觉走到了主院后面。 虽进不去主院,但隐约能听见些声音。 沈昭靠在主院后面的墙边,眼神空洞。这些日子,府里都传三叔宠着她,看来是真的。 若不是喜欢到了骨子里,三叔怎么可能大白天的就…… 他思绪飘忽地离开西院,渐渐收回思绪后,眼底幽光浮动。 次日一早,苏清妤到庆元居给老夫人请过安后,就有寒水院的小厮过来禀告。 “三夫人,喜房的布置出了点问题。管事送来的床幔,不是大红百子千孙的。三夫人能不能过去瞧瞧,拿个主意。” 近来关于沈昭成婚的琐事,都是报到她这里。此时听元宝这么说,苏清妤便带着珍珠和翡翠,往寒水院走去。 重生后,哪怕嫁进了沈家,苏清妤也一次未去过寒水院。 此时离的越近,心里的恨意也就越重。前世的种种再次浮现在脑海中,胸口像是憋了块大石头。 苏清妤心里清楚,什么时候沈昭身死,什么时候她才能彻底放下。 都说时间是解决仇恨最好的办法,但只有她自己清楚,有些仇恨,时间越长,恨意也就越重。 眼看着前面就要到了,苏清妤低声嘱咐翡翠,“你不要离我左右,就贴身在我身边。” 重生后,苏清妤养成了格外谨慎的性子。哪怕是在沈家内宅,她也没有丝毫大意。前世被程如锦和沈昭摆了一道,是她疏忽。重生若是再被她们推到坑里,那就是活该了。 元宝带着苏清妤几人去了寒水院的主院,此时下人仆妇们也都进进出出地忙着。 虽说离成婚还有月余,但是要准备的事项也多。 “三夫人请看,之前说好是百子千孙帐。现在送来的却是福寿纹路的,针线上的人说是图样拿错了。” 苏清妤看了看,确实不大适合成婚,倒像是给老人家用的。 “那就重做,离成婚还有将近一个月,日夜赶工怎么都做出来了。” 元宝应了声是,紧接着,苏清妤就听身后传来沈昭的声音。 “这里本该是你我的喜房。”平静的语调下,暗藏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苏清妤眉头紧皱,神色有些不耐。什么床幔错了,都是幌子。 她转头冷声道:“大少爷这话,要不要当着三爷的面说一句。” “床幔也能扯出幌子,你若是不想成婚,不如就一把火把这喜房烧了算了。” 沈昭神色一滞,然后目光犀利地盯着苏清妤,“如果你不知道我三叔没死,就算撞到我和如锦,也不会那么大反应吧?” 苏清妤拧眉看向沈昭,未等开口,就听沈昭继续说道。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之前的事。人的眼神是不能骗人的,你从前是愿意嫁给我的。” “可那日你来祭奠我三叔,从捉奸,到退婚,再到和我三叔订婚。可以说是步步为营,没有一点迟疑。” “一个十几岁的内宅小姐,面对未婚夫婿和别人的事,还能做到如此冷静。不是蓄谋已久,还能是什么?” “苏清妤,你若是早说因为我没有权势,我也可以为了你去争权。” “你何必为了嫁给我三叔,费这么大的周章呢?” 苏清妤先是怔怔地听着,听到最后把自己听笑了。 不得不说,沈昭分析的有几分道理。 沈昭没想到她是重生,只一根筋的以为她是蓄谋嫁给沈之修。 但是她和沈昭之间,除了深仇大恨再无其他。她更不想在这事上和他掰扯,掰扯对了又能怎么样? “沈昭,我警告你,做好你侄子的本分。” “你若是再多说一句,别怪我不客气。” 此时若不是在沈家内宅,她一定让翡翠了结了他。 苏清妤转身要离开的工夫,沈昭却上前了两步,作势就要抓住苏清妤的手臂。 苏清妤躲了一下,避开沈昭。又冷声对翡翠说道:“把他的胳膊,给我卸下来。” 翡翠早就生气了,此时听苏清妤这么说,快步上前扭住沈昭的手臂。就听咔嚓一声,沈昭的手臂耷拉了下来。 一声尖叫声传出去,小厮元宝在外面问道:“大少爷,您怎么了?” 苏清妤冷冷地看着沈昭,“你大可以让全府都知道,我不介意。” 她不介意,沈昭却不敢闹大。 咬着牙对元宝喊道:“没事,我撞到了桌角。” 苏清妤冷笑了一声,“沈昭,你连三爷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蓄谋嫁给他又怎么样?那也是他值得。” “今天这条胳膊,算是我的警告。别以为你是沈家嫡长孙,我就不敢动你。” 苏清妤说完,便沉着脸出了内室。走到门口,就看见弱不禁风站在一边的程如锦。 “你把大少爷怎么样了?” 苏清妤刚才还沉着的脸,忽然泛起了笑意。 “表妹,你还有心思关心他?我若是你,该想想朝云郡主进府了之后怎么办。” “那人……可不是个能容人好相处的。” 苏清妤走了之后,程如锦连忙进了内室。 进门先被大红的床幔刺了一下,她这辈子,应该都不可能住进这间屋子了。 她小心地扶起沈昭,“沈昭哥哥,我让人去喊府医。” 沈昭连忙摇头,“别,这事别让祖母他们知道。我们出府去找大夫,你陪我一起。” 程如锦抿着下唇,有些委屈,“你忘了么?老夫人不许我出府。” “无妨,我带你坐马车出去,不会被祖母知道的。” 他又吩咐元宝,今日的事不能外传。又让人叫了马车,他带着程如锦悄悄出了沈家。 马车上,沈昭疼的大汗淋漓,程如锦却兴奋地看着外面。 她被困在内宅几个月,此时再出来,看哪都觉得好。 “如锦,你说清妤妹妹心里还有我么?” 沈昭忽然幽声问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因爱生恨? 程如锦被他问的一愣,她知道沈昭心里还有苏清妤。她前几日还在沈昭书房,看见了他给她画的像。 至于苏清妤心里还有没有他,程如锦不禁觉得好笑。 嫁给了三爷,还能惦记沈昭,这人得多眼盲心瞎。 但是苏清妤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沈昭想听什么。 “沈昭哥哥听过一句话么?因爱生恨。” “表姐若是心里没你,怎么会对你这么疾言厉色?” “她若是心里没你,绝对不会对你下这么重的手。就算你我之间忽然有了感情,按说我这样的身份,顶多抬成妾室。可你看表姐的反应,分明就是无法接受你身边有别人。” “这若是放到咱们这样的人家,可能会说是因为善妒。但我不这么想,只有心里有那人,才会妒忌吧?” 程如锦越说,越觉得是那么回事。不然怎么解释苏清妤对沈昭那么大的恨意,说不通。 “沈昭哥哥,你说她今日反应这么大,是不是因为看见你的喜房了?” 沈昭眸色微动,是这样么? 手臂上的疼让他不能集中精神思考,一会儿是昨日在西院听见的声音,一会又是今日苏清妤的决绝。 程如锦的话,他信也不信。 “如锦,你说若是三叔亲眼看见她对我还有情,还会这么宠着她么?” 按照三叔的脾气性子,苏清妤怕是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想起苏清妤会被沈之修打骂,厌弃,甚至侮辱,沈昭幽深的眸子就不自觉暗芒浮动。 程如锦被他问的,再次愣住。 “三老爷若是知道,会不会休妻?就算不休妻,她在家里肯定也不会像今日这么风光。” 马车从广福楼门口路过,沈昭忽然幽声说道:“后日兵部尚书杨文士在这宴请三叔。” 程如锦不知道他怎么知道沈之修的行踪,但是懂事的没多问。 而是顺着沈昭的意思说道:“表姐应该不会出来。” 起码她叫不出苏清妤,苏清妤现在对她多有防备。 沈昭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臂揽住程如锦的肩膀,“事在人为。如锦你放心,三叔不要的人,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她和三叔夫妻和美,把咱们两个名声弄臭了。” “往后咱们两个相依为命,我对李朝云也只是应付家里。咱们两个,才是真的要相守的人。” 程如锦把脸贴在沈昭的胸膛上,“你放心,我会帮你的。咱们两个,一起看着她跌落到尘埃里。” 沈昭搂着程如锦,因剧痛紧皱的眉头下,一双眸子幽暗阴鸷。 苏清妤还不知道,她正被这两人“惦记”着。 从寒水院出来,她直接去了针线房。今日这事,摆明了是沈昭故意的。 之前针线上的钱婆子是杨氏的心腹,上次被老夫人罚了之后,杨氏就又提拔了一人上来。 这人夫家姓马,府里人都叫她一声马老大家的。 马老大在外院,管着老夫人的两个陪嫁田庄。所以这马老大家的,也算是背靠庆元居。 杨氏提拔她管着有油水的针线,也是怕老夫人再挑出什么毛病。 但是杨氏有一点疏忽了,这马老家的背靠庆元居,还一直没做上大管事,就是因为凡事有些拎不清。 所以杨氏把她放到这个位置,是为了安老夫人的心,也害了她。 苏清妤进了针线房,在厅堂上首坐下。马老大家的得了消息,小跑着进来。 “三夫人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差人来说一声,老奴亲自去您那。” 一张憨厚的脸上,堆满了奉承般的笑意。 苏清妤手里端着白瓷茶盏,见马老大家的进来,茶盏重重撂在了桌上。茶盏和盖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吓得马老大家的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怎么给大少爷喜房的床幔还能绣错样子?你们怎么办事的?” 苏清妤冷眼看向马老大家的,见她神色慌乱又纠结,心里就猜了个七七八八。 “回三夫人的话,那是之前钱婆子在的时候弄错的。老奴已经吩咐底下的人,重新绣了。” 苏清妤转头吩咐珍珠,“去把针线上的绣娘都叫来,我要问话。” 马老大家的一怔,“三夫人,您有什么话,问我就是了。” 苏清妤没说话,翡翠开口呵斥了一句,“你这老虔婆,别倚老卖老。三夫人要问话,自有三夫人的道理,哪有你插嘴的份。” “老奴多嘴,三夫人息怒。”马老大家的站在一边,身子不自觉晃动了两下。 不多时,针线房十多个绣娘都鱼贯而入。 苏清妤凝眸看着她们,“我只问一遍,大少爷喜房的床幔真的绣错样子了么?” “第一个说实话的,往后就是这针线房的管事。” 苏清妤话音刚落,站在边上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就抬脚上前。 “回三夫人的话,之前的样子没错,是被我们管事藏起来了。” 苏清妤满意地点点头,“你叫什么?绣完的床幔在哪?” “奴婢春娘,绣好的床幔就在装料子的库房里。” 苏清妤吩咐珍珠,“你去带人找出来。” 又说道:“往后这针线房,春娘就是管事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后悔怎么没早点开口,让春娘占了先。 马老大家的扑通跪在地上,“三夫人,您别听这小贱蹄子胡说,老奴兴许是记错了。” “老奴刚接管这针线房,有疏忽也是可能的。” 苏清妤冷冷看着她不说话,等到珍珠把绣好的百子千孙大红床幔拿来,苏清妤才开口问。 “你还不说实话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让我听见一句谎话,我立马杖毙了你。” “本夫人从嫁进来管家开始,还没手软过,不信你就试试。”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杖毙 马老大家的又想起前日三夫人杖责冰琴的场景,不禁有些慌乱。 她再胡邹一句,三夫人怕是能杖毙了她吧? “三夫人……是……是大少爷手下的来顺传话,给了老奴二十两银子,让老奴这么办的。” 苏清妤知道来顺,现在是沈昭身边的一个二等小厮。自小在寒水院伺候,后来成了沈昭的心腹。 前世她死前回苏家那次,就是他跟在沈昭身边,最后还帮着程如锦按住了她。 “带来顺过来。”苏清妤冷声说道。 翡翠应了声是,转身出去带人了。 马老大家的知道,今日这事不能善了。 所以翡翠去带人的时候,她跪在地上一直求饶。 “三夫人饶命,老奴也是听大少爷的命令办的事。求您饶了老奴,老奴往后一定只听三夫人的。” 苏清妤只冷眼瞧着,并未开口。沈昭估计以为这事她会不了了之,她就偏要闹大。 不多时,来顺被带了进来。 “给三夫人见礼。” 来顺恭敬地跪在地上行礼,见马老大家的跪在一边,心里便有了猜测。 苏清妤端起茶盏,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和马老大家的对峙吧,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故意那么说的,还是她听错了?” 来顺见状心思一动,立马说道:“三夫人,是她听错了。小的可没故意说拿别的床幔,更没说是大少爷吩咐的,请三夫人明察。” “就是她听错了,怕被罚才攀扯到我们寒水院的。” 苏清妤面上浮起笑意,“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说起大少爷了?” 来顺一怔,这才知道他太心急说错话了。 “三夫人,小的不是那个意思,小的以为这婆子污蔑我们大少爷。” 苏清妤哼了一声,“以为?那你以为的可够准的。” “我都问到你头上了,你还没一句实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人,来顺拉下去杖毙。马老大家的,打十板子给我扔到庄子上去。” 来顺没想到给大少爷传个话,就要丢了性命。三夫人怎么就敢杖毙大少爷的人? 谁家新管家的夫人,会对侄子院子里的下人动手? “三夫人,小的是大少爷的人,您不能这样。” 苏清妤冷笑了一声,“大少爷的人?不是他的人,我还不动呢。” 说着,摆摆手吩咐把人拉下去。她还没找到机会一击毙命除了沈昭,那就先收个利息吧。 针线房的绣娘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她们每日跟针线打交道,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 倒是新提拔的管事春娘,神色还算镇定。 这桩事了结之后,苏清妤回了西院。 不到一个时辰,沈家各院就传遍了。 说是大少爷故意找三夫人的茬,三夫人杖毙了寒水院的一个小厮,还把针线上的管事发配到了庄子上。 各处管事都心里清楚,三夫人是个硬气的性子。纷纷打定主意,往后万事都要以三夫人为主,可不能犯了三夫人的晦气。 回到西院不多时,珍珠进来禀报,“夫人,大少爷带着程姨娘出府了。” 苏清妤眉目一动,“哦?是出府找大夫去了吧?” 珍珠点头,“应该是去找大夫了,咱们要不要禀告老夫人,老夫人可是不许程姨娘出府的。” 苏清妤摇了摇头,“先不用告诉老夫人,就算说了,沈昭也会主动说是他带人出去的。老夫人不会不给孙子面子,最后顶多就是训斥或者禁足。” 还不如再观望两天,看看程如锦出府干什么。就算抓把柄,也得抓能致命的把柄。 午后,珍珠又进来回禀,说沈昭带着人回府了。胳膊已经接上了,对来顺的死也没说什么。 “夫人,这次您和大少爷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是夫人赢了,往后那些管事肯定更俯首帖耳了。” 苏清妤冷哼道:“就看他们是不是识相了,若是不识相,我不介意把人都换了。” 她又想起香冬,“这两日,香姨娘那边怎么样?” 珍珠一直打探着那边的消息,“这两天大老爷一直陪着香姨娘,听说大夫人还砸了卧房。” 说完,珍珠还感叹了一句,“大老爷对香姨娘真好,听那边的下人说,都要把人宠上天了。” 苏清妤想起香冬的态度,还有前世香冬告假回家。前世那个孩子,应该是香冬自己做掉了。 “好?大老爷的好对别人是蜜糖,对香冬却是砒霜。” 这种好,跟笼子里养个金丝雀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取悦他自己,却不管香冬的死活。 又过了一日,上午苏清妤忽然收到个口信。说是林家三少爷请三夫人去广福楼,雅间名是满庭芳,有要事商议。除了口信,还有个林无尘平日戴着的玉佩。 若是去别的地方,苏清妤还不会多想。可广福楼…… 她拿着玉佩放在手里摩挲,三表哥不会找她去广福楼议事的。 京中少有人知道,广福楼其实是沈家的产业,也是沈家探听消息的重要渠道。 林无尘进京之后,她就特意交代过,和人议事不要去广福楼,最好在自己铺子。哪怕她嫁进沈家,也不希望自家表哥那点事都被沈家探听到。 恰好此时,珍珠走了进来。 “夫人,程姨娘和大少爷半个时辰前又一起出府了。” 苏清妤眉目微微拧起,总觉得这两日程如锦和沈昭有些反常。 他们刚出府,就有人故意引她出去,偏偏还是引到广福楼。 苏清妤想了想,进屋拿了一方药水浸泡过的帕子,以防万一。又拿了之前林无尘给她的,防身用的小袖箭。最后又去沈之修的书房,拿了一块令牌。 都准备好,苏清妤只带着翡翠一人出了府。 若是沈昭和程如锦一起给她挖坑,她正好把他们俩一起推进坑里埋上。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她先去了林氏商行,进去问了才知道,林无尘一个时辰前出门了,小伙计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苏清妤猜,应该是被算计她的人支走了。 主仆两人,又坐着马车去了广福楼。 苏清妤却没急着下车,而是把手里的令牌递给翡翠。 “你拿着这块令牌,悄悄问问掌柜的。沈昭和程如锦是不是在这,在哪个雅间内。” “别被其他人看见了,尤其是三爷的令牌,不可露出端倪。” 第一百六十五章 当着她的面,造她的谣? 翡翠慎重地接过令牌,揣在了怀里,匆匆去了广福楼。 不多时,翡翠回来上了车,低声说道:“夫人,查清楚了。大少爷在春华阁,程姨娘在九曲亭。掌柜的不知道程姨娘的身份,只说是大少爷带了一个女子来。” 苏清妤努力回忆前世在书房看过的广福楼构造图,春华阁和满庭芳都在二楼。九曲亭却在三楼,还是在满庭芳的正上方。 不仅如此,九曲亭还特殊设计了一处机关。缝隙处,能清晰地看见满庭芳内的景象。 苏清妤下了马车,淡定从容地进了个广福楼,去了满庭芳。 小二上了茶水和点心进来,苏清妤也未点菜,只说还在等人,小二就退了出去。 “也不知道三表哥找我干什么,他找我来,自己倒是来晚了。” 苏清妤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和翡翠吐槽起了林无尘。 翡翠笑道:“三表少爷可能在忙,夫人别急。” 嘴上这么说,耳朵却全神贯注听着楼上的动静。 隐约像是听见了一声什么东西挪动的声音,但是声音不大,不仔细听不会注意。 苏清妤支着头看着下面,忽然发现广福楼门口停下一辆马车,李朝云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怎么来了?”苏清妤微弱的声音嘟囔了一句。 这事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过沈昭怎么会想起把李朝云也卷进来?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翡翠此时窗边往外看,又冲着苏清妤微微点头。就翻出了窗子,朝着楼上开始攀爬。 苏清妤皱了皱鼻子,忽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味道,像是迷香。她掏出浸了药水的手帕,捂住口鼻。 不多时,翡翠就扛着被打晕的程如锦顺着窗子折返回来,把程如锦直接扔在了地上。 “夫人,现在该怎么办?” 苏清妤低头沉吟,程如锦刚刚往这屋子吹了不少迷药。好在她和翡翠有准备,并未中招。 所以他们的计划是什么? 把她迷晕,让沈昭进来,再喊李朝云捉奸么?又觉得有些不大对。 正沉吟着,雅间外楼梯口忽然传来说话声。 “文士兄,咱们薄酒小菜就可,不过就是找个地方叙叙旧。” “之修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说请客,怎么能薄酒小菜呢。你可别给我省银子,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苏清妤脑子瞬间清明了几分,原来三爷今日来这了,这就对了。 她看了看地上的程如锦,想了想吩咐翡翠,“你去不远处的百花楼一趟,买粒药回来。” 翡翠心领神会,转身出去了。不多时,就拿了药回来。 她进来的时候,苏清妤正把那个小袖箭往程如锦的手臂上固定。 机关正好在程如锦的手肘后,只要沈昭扶起程如锦,里面的银针就会飞出来。 这是苏清妤刚刚忽然想起来的,此时她心跳的厉害,止不住心神激动。 这是个杀沈昭的绝佳机会,若是成功了,这对狗男女就一起下地狱了。 翡翠虽然不知道苏清妤是什么意思,但是也蹲下帮忙。 都弄好后,翡翠把药塞到了程如锦的嘴里。又轻轻摇了几下,用不了多久,程如锦就会醒过来。 都料理妥当后,苏清妤带着翡翠悄悄出了雅间。 她问了店小二,知道沈之修在三楼,便径直走了上去。 而翡翠,一会儿会去沈昭的雅间门口敲两下门。 不管沈昭和程如锦的暗号是什么,沈昭都会去满庭芳看看。只要沈昭进去了,就会查看程如锦的情况,再被程如锦缠上。 三楼尽头最大的雅间门口,文竹看见苏清妤先是一愣,旋即行礼问安。 又敲了敲门,“三爷,夫人来了。” 沈之修一听苏清妤来了,连忙起身打开雅间的门。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她怕苏清妤找他有什么急事,忙把人让进去。 苏清妤进门之后就对着杨文士行了一礼,“杨大人好,我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杨文士起身回礼,“弟妹哪的话,平日请都请不到呢。” 苏清妤跟沈之修解释道:“三表哥约了我来用饭,自己却没来。” “我刚刚等三表哥的时候,听见三爷和杨大人说话,就想着来打个招呼。” 苏清妤知道,这个理由其实有些牵强。但是她也只能这么说,她得留在这看看沈昭有没有什么后招。 好在三人只是寒暄了几句,就有人忽然求见沈之修。 说是有要紧事禀告。 沈之修让文竹放了人进来,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进门就开口说道。 “沈大人,您夫人和您家大少爷像是吵起来了。” “就在楼下的满庭芳,小的听见里面有女人的哭声。还说什么,恨不恨,爱不爱的。” 苏清妤嘴角抽搐,这人当着她的面,造她的谣? 他怕是根本不认识谁是沈夫人,听了吩咐来报信的。 但是这计策虽有些拙劣,却胜在好用。她若是没在这,沈之修一定会去。 按照他们的计策,她中了迷药,沈昭进了满庭芳。沈之修去的时候,应该正好撞见两人私会。 沈昭可能还会说些引人误会的话,让人以为,他们之间旧情未了。 到时候她是怎么来的,她和沈昭都说了什么,根本就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杨文士也会亲眼看见,沈家三夫人私会家里的侄子。 可是李朝云来是为了什么呢?沈昭不想娶李朝云,想顺手解决了婚事? 苏清妤眸底冷光浮动,可惜,一切都不是按照沈昭的设想来的。 她希望一会儿他们到那的时候,已经能看见沈昭的尸体了。 沈之修见这人进来就污蔑苏清妤,气得一脚就踢了上去。 然后冷声吩咐文竹,“先把人绑了,一会儿再审问。” 他则抬脚出了雅间,牵着苏清妤往楼下的满庭芳走去。杨文士见状,也跟在后面。 几人到满庭芳门口的时候,李朝云也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见到沈之修牵着苏清妤,李朝云面色一变,“你们怎么来了?” 苏清妤轻笑说道:“我们和朝云郡主,可能是一个原因来的。” 李朝云不明所以,不是沈昭说有话跟她说么? 一群人同时站在满庭芳门口,就听里面传来男子急促的问话声。 “如锦,你怎么了?你别这样。” 隐约中,带着女子的娇喘。 第一百六十六章 羞辱 李朝云听出是沈昭的声音,一脚就踢开了门。 苏清妤和沈之修也顺着门口往里面看去,只见沈昭半蹲着身子。程如锦脸色绯红,衣衫半解地攀在他身上。 李朝云张口怒斥,“沈昭,你约我来说事,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和妾室亲热?” 她知道沈昭有妾室,也没怎么当回事。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沈昭这么打她的脸又是另一回事。 沈昭听见李朝云的声音神色一变,她怎么来了? 他一边扶起程如锦,一边转头看向李朝云,想要安抚几句。 宽大的手掌握住程如锦的手臂,侧身的瞬间,就见一道寒光闪过。 沈昭“啊”了一声,右手下意识捂住左肩膀的位置。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淡青色的锦袍被染了一层鲜艳的血红色。 苏清妤低垂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惋惜。 若是李朝云没说话,沈昭没转身,这几根银针应该能直接没入心肺。 沈昭冲着怀里的程如锦大呵了一声,“你疯了?你干什么?” 程如锦此时中了百花楼的药,意识模糊,根本不知道已经被人围观还伤了沈昭。 她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和沈昭的情爱。听出沈昭在吼她,她下意识就咬住下唇,潋滟的眸子瞬间梨花带雨。 “沈昭哥哥,你忘了你跟我说的了?你说后半辈子,和我相依为命。” “你还说,往后你再不惦记表姐,和朝云郡主的婚事,也是为了应付家里。” “沈昭哥哥,我只有你了,你别吼我。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程如锦的话,像是打了李朝云一个响亮的耳光。这算什么?特意把她叫来羞辱么? 她和沈昭成亲,也是为了应付圣旨。但是沈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就是赤裸裸打她的脸。 她皇室贵女的颜面,往哪放? 还有沈昭,他算什么东西,也敢这么侮辱她? 怒意上涌,李朝云走到沈昭身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若是不想成亲,大可以进宫求皇上收回成命。这么羞辱我,是什么意思?” 沈昭捂着手臂的上的伤,皱眉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你会来。” 李朝云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我若是没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羞辱我?” “好,好,我这就进宫跟皇舅舅说,沈家这门第,我高攀不起。” 沈之修见转瞬间,事情就闹得不像样子。沉声吩咐道:“来人,把大少爷和程姨娘带回府。” 又转头对杨文士歉意地说道:“文士兄,改日我再请你喝酒。今日家里的事让你见笑了,我先料理这些事。” 杨文士刚才是被眼前的场景惊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此时听沈之修这么说,忙开口说道:“你先忙,我兵部衙门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文士离开之后,文竹带着人上前,打算带沈昭和程如锦离开。 李朝云却走到门口,盯着沈之修,“沈三爷是不是该给我李家一个交代?” 沈之修淡淡地回了句。 “我回去会问清楚事情的经过,该处置的我沈家会用家规处置。” “至于李家和沈家的婚事,朝云郡主可以回去和善郡王爷还有郡王妃商议。若是想退婚,我沈家也没意见。” 李朝云却对这个说辞不满意,“你们家犯错,就是这个态度?” 沈之修皱了皱眉,并不想和李朝云多言。 沈昭做错了事,也该是沈家和李家坐下商议,后面要怎么办。或是沈家带着沈昭上门请罪,或是两家重新商议婚事。 李朝云此时堵着门质问他,像什么样子? 苏清妤见状上前说道:“郡主别急,该给的交代我沈家会给。” “不如我们先把大少爷和程姨娘带回去,晚些时候,再去李家商议。” 总得家里商量出了结论,才能给李家交代。这时候要怎么给交代,总不能当场就让李朝云守寡。虽然她比所有人都希望李朝云守寡,但是事情却不能这么办。 李朝云和沈之修说话,还能顾及点颜面。但是苏清妤开口,她便没好话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和三爷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沈之修闻言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刚要上前,就被苏清妤拉住了。 苏清妤笑吟吟地站在沈之修和李朝云中间,语气淡定,说出的话却不大好听。 “我算什么东西?朝云郡主怕是忘了,我是三爷明媒正娶的夫人。” “朝云郡主还没嫁进沈家,这么和我夫君说话怕是不合适。我身为沈家三夫人,代夫君跟内宅小姐对话,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郡主嫁进沈家,还要叫我一声三婶。我跟你说话,你也要恭敬着回。” “郡主若是不懂规矩也没关系,等你嫁进门,我自然会悉心教导。” 苏清妤说到最后,语气也是不急不缓。但是眼底却暗沉寒凉,看李朝云的眼神不带一点温度。 李朝云双拳紧握,手背浮起一层青筋,恨不得给苏清妤一巴掌。 但是沈之修此时正冷眼看着她,她不把苏清妤放在眼里,却对沈之修忌惮不已。 李朝云咬着牙对苏清妤说道:“三夫人真是伶牙俐齿,本郡主算是见识了。” 苏清妤懒得和她废话,吩咐身边的翡翠,“三爷带的都是男人,不方便碰程姨娘,你把人带回府。” 又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嘱咐,“别让大房的人私下接触她,你亲自看着。” 翡翠谨慎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沈昭被文竹扶着走了出去,翡翠扶着程如锦跟在后面。 沈之修在屋内看了看,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脚边。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银针,仔细看了两眼。 此时苏清妤正背对着他,并未看见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三爷,怎么还不走?”苏清妤转头问了句。 沈之修不动声色,“走吧,我们也回府。”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先发制人 广福楼门口,李朝云看着沈家马车离去的方向,面沉如水。 李朝云身边的贴身丫鬟丹青低声问道:“郡主,沈家太过分了。” “咱们就这么算了?要我说,该回去告诉王妃。” 李朝云寒声说道,“我们先回府,今日的事沈家别想就这么算了。” 她生气沈昭当众做出这样的丑事,更生气沈之修对她横眉冷对,苏清妤也用话压了她一头。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今日沈家这几人,竟然轮流羞辱她。她若是当什么都没发生,等嫁进去还不被欺辱死? 沈之修回府的马车上,苏清妤和他相对而坐。 “三爷,我今日拿了你的令牌出府,我知道不是三表哥找我,有人要给我挖坑。” “我也知道广福楼是沈家的产业,我在你的书房,看过广福楼的结构图。” 今日的事,瞒不过沈之修。广福楼是沈家的产业,她又拿了沈之修的令牌。说一点不知情,沈之修也不会信。 倒不如和盘托出,她也算是正当防卫。 沈之修脸上没有一点意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给你挖坑……是沈昭?还是程姨娘?” 苏清妤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完全清楚,我进去之后,察觉到楼上有人给我下迷药。我就让翡翠上去,结果就把程如锦带了下来。” “程如锦还试图往我嘴里喂药,我不知道是什么药。拉扯间,翡翠就把那药塞到她嘴里了。” “我当时有些慌,所以才带着人去找你。是不是扰了你和杨大人的正事了?” “不妨事。”他又主动拉住苏清妤的手,“那这么说,程姨娘身上的银针,原本是打算对付你的?” “还好你反应过来了,我看沈昭今日都差点被银针入了心肺。” 苏清妤眼眸低垂,沈之修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就听她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也没想到,她竟然想要我的命。” 别的她都能说,但是不能说她想要沈昭的命。她对沈昭的恨意来自前世,在沈之修这,她无法自圆其说。 今日这番话真真假假,沈之修应该不会怀疑什么。 果然,沈之修拍了拍她的手,“你没事就好,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差人去找我,不可自己冒险。” 苏清妤顺从地点点头,忙说她记住了,这次确实是她太冒失了。 各怀心思的两人,就这么坐着马车回了沈家。 “三爷,这事要惊动母亲么?”苏清妤下马车后,轻声问道。 沈之修沉吟片刻,“瞒不住,派人给两人治伤解毒吧。” “咱们先去庆元居,跟母亲说一声。稍后再把两人叫来审问。” “审问这事还得抓紧,我若是料的不错,今日李家也会来人。咱们自己总得问出点什么,给李家个交代。” 沈之修和苏清妤先去了庆元居,和老夫人寒暄了几句之后,沈之修就说起了在广福楼的事。 却没细说,只说沈昭受伤了,但是不重,和沈昭的妾室程如锦有关。 老夫人一听和程如锦有关,面露不悦。 “我说过不让她出府,拿我的话当耳边风么?” 沈之修淡淡地哼了一声,“她自然不敢,但是沈昭带她出去,谁又敢拦着?” 今日的事,沈之修知道绝不是苏清妤说的那么简单。背后怕是还有沈昭的手笔,沈家这个嫡长孙算是养废了。 所以此时提起沈昭,带着浓重的不满。 老夫人深深看了沈之修一眼,忽然开口说道:“之前你说想给沈昭外放,我看成婚之后就可以办了。” “让他出去历练几年也好,再回来也就懂事长进了。” 苏清妤坐在一边没开口,她能看出来,老夫人是怕叔侄闹的不可收拾。 她能看明白的事,沈之修自然也心明镜一样。 点头说道:“母亲说的是,我已经开始留意了。卫国公在黔州驻守多年,不如在黔州找个小州县,去踏实做几年地方父母官。” “只是一点,不知道李家有没有意见。” 老夫人眼神一眯,“嫁到沈家,自然一切以沈昭的前途为重。” “这点道理,永嘉公主应该明白。” 沈之修点头附和,“母亲说的是。” 此时正在咬着牙忍着剧痛的沈昭还不知道,他的前程被沈之修和老夫人三言两语就定下了。 陈氏在地上来回踱步,府医章大夫正一脸严肃地在沈昭肩膀处找没入的银针。 找到的银针被章大夫用镊子拔出,沈昭嘴里咬着棉巾,疼的大汗淋漓。 陈氏气得怒骂,“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姨娘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又问身边的丫鬟紫烟,“去问过了么?那个小贱蹄子怎么说?” 紫烟回道:“程姨娘已经清醒了,但是人被三夫人身边的丫鬟看着,奴婢上不去前。” 陈氏有些不悦,“苏清妤这是要干什么?” 又沉声说道:“她们是表姐妹,不会合起伙来给大少爷下套吧?” 紫烟站在一边没说话,心说三夫人和程姨娘早就水火不容了,怎么可能两人一起算计大少爷。 章大夫把沈昭包扎好,又开药吩咐人熬药。 老夫人身边的花嬷嬷忽然走了进来,“大夫人,老夫人吩咐,请您带着大少爷去庆元居。” 陈氏有些不高兴,“大少爷伤成这样,怎么去?大夫说了,最好躺在床上好好养几天。” 其实沈昭的伤势不重,只是因为找银针,割开了些皮肉。又是在肩膀处,大夫才嘱咐尽量少动怕他抻着。 花嬷嬷态度恭敬,“大夫人若是打算这么回老夫人,那老奴就这么去传话了。” 总归到最后老夫人发火,也是大夫人担着。 陈氏闻言面色变了又变,“嬷嬷去回禀母亲,我这就带昭儿过去。” 说完,就吩咐下人准备轿子,又让正在写方子的章大夫随侍左右。 庆元居偏厅内,老夫人,沈之衡,沈之修,苏清妤都端坐着。 程如锦已经在地上跪着了,一张脸惨白如纸。凌乱的发丝散落下来,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 陈氏扶着沈昭进来,先瞪了沈之衡一眼。这两日沈之衡只顾着宠香冬,儿子出这么大的事,他都没过去看一眼,陈氏心里很是不满。 等到陈氏和沈昭坐下,老夫人开口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程姨娘为何出府?又用暗器害大少爷。” 苏清妤听老夫人问起,站起身走到厅堂中间。 “母亲,这事可能是因我而起。” 今日她要先发制人,让沈昭陷入不仁不义,意图谋害长辈的境地。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片真心喂了狗 老夫人见苏清妤神情肃穆地站在厅堂中间,又把事情引到了她自己身上,有些不解。 “怎么是因你而起,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清妤开口解释了起来。 “今日三表哥给我送口信,说是有事跟我说,让我去广福楼一趟。” “我去了之后,没等到三表哥,却等到了程姨娘。程姨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我不想跟她过多争执,便打算起身离开。” “没想到她拿了一粒药,要往我嘴里塞。还好我身边的翡翠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争执中那粒药就进了程姨娘的嘴里。” “我吓坏了,听说三爷在广福楼,我就离开雅间去找三爷了。没想到还有人去找三爷污蔑我,说我和大少爷在雅间内,真是无稽之谈。” “这事说起来怪我,我若是不把程姨娘单独扔在那,大少爷也不会受伤。” 苏清妤的话滴水不漏,她虽只说了经过,但是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是程如锦要害她。 “只是程姨娘怎么去广福楼了?不是不让她出府么?” 苏清妤又狐疑地问了句。 老夫人随着苏清妤的话,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她虽然近两年有些糊涂,但是这些事只要略一思量,还是能想清楚里面的关窍。 她抬眼看向沈昭,这件事里面,有多少是沈昭的算计? “沈昭,她是你的姨娘,怎么回事你说吧。” 沈昭听老夫人问话,微微欠了欠身子,“祖母,孙儿也不知道程姨娘怎么会这样。” “这些日子,她一直央求我,想出府逛逛。孙儿见她在府里情绪郁结,就想着带她去广福楼吃顿饭。” “孙儿若是知道她想害三婶,是万万不可能带她出去的。” 沈昭这两句话没有一点迟疑,丝毫不像临时作伪的样子。 程如锦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昭,他怎么会这么说?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早就想好了这么说。 程如锦忽然心底一沉,莫名的恐慌感涌上心头。 老夫人沉吟了一瞬,又问道:“那她怎么去找你三婶了?这事你可知道?” 沈昭立马摇头,“孙儿并不知情,她说想四处看看。我便吩咐店里的小二,她想去哪看都不必拦着。等我出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在满庭芳了。” 苏清妤低垂的眸子里尽是嘲讽的冷意,沈昭倒是想把自己摘干净,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摘的干净。 “程姨娘,你费了这么大周章,到底为了什么?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是为了害死我?” “不会是你引我去广福楼的吧?还有朝云郡主,难道也是你引去的?” 苏清妤佯装恍然大悟,又痛心疾首的样子。 她心里打定主意,绝不让程如锦看见明天的太阳。 沈昭听苏清妤提起李朝云,面上也带着愠怒。程如锦这个蠢货,自作主张把李朝云引了过去,他和李家的婚事麻烦可大了。 沈昭忽然站起身,朝着苏清妤行了个礼。 “今日是我管教不严,冲撞了三婶,请三婶恕罪。” 说完,又对老夫人说道:“祖母,程姨娘这次的事不可饶恕。依孙儿看,不可再留在府里了。” 他虽未直说怎么处置,但是摆明了是要舍弃程如锦了。 苏清妤却看向程如锦,“程姨娘,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么?” 程如锦绝望地看着沈昭,像是彻底看清了沈昭自私伪善的真面目。 她自嘲一笑,这两年的真心还真是喂了狗。关键时刻,沈昭毫不犹豫把她推了出来。 “老夫人,妾身是受大少爷指使的,这不是妾身的主意。” 程如锦忽然大声说道,又跪伏在地上给老夫人磕头,“老夫人饶命,妾身愿意说出实情。是大少爷,他想让三夫人身败名裂,想让三爷怀疑三夫人。妾身这才做出糊涂事,请老夫人明察。” 苏清妤唇角扬起一个弧度,程如锦总算是说了几句有用的话。 她这话一出口,除了苏清妤和沈之修,在场几人都惊住了。 陈氏激动地开口咒骂,“你这个小贱蹄子,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你自己陷害人不成,竟然想把这事推到大少爷身上,你可真是蛇蝎心肠。你知道随口污蔑要付出什么代价么?我能让你死无全尸。” 这事也不怪陈氏激动,用这种龌龊事害自己嫡亲三婶。这桩罪名若是坐实了,别说沈之修,就是老夫人都不会放过沈昭。 可程如锦既然想说,就不会受陈氏的威胁。 她看了一眼沈昭,再次开口说道:“老夫人,妾身说的都是真的。引三夫人过去,还有给三老爷报信,都是大少爷交代的。” “我去三楼九曲亭,是大少爷告诉我的。包括九曲亭的机关,也是大少爷提前说的。” “他说让我迷晕三夫人,之后他再进去。到时候再引三爷和杨大人过去,恰好能撞见他和三夫人共处一室。两人又议过亲,三爷一定会怀疑,这样她在沈家也就没了立足之地。” 沈昭却一脸坦荡,神色不见一点焦急,“祖母明察,孙儿并未做这些。” “广福楼的机关,我书房有一份图纸,她可能看见过。至于她说的什么算计三婶,那都是信口胡言。” “她是看事情败露,见我没护住她,就恼羞成怒了。” 苏清妤想了想,低声对沈之修说道:“不如审问一下在广福楼给三爷报信那人,还有门房给我报信那人,也要问一问。” 沈之修也觉得该审问下这几人,便吩咐文竹把两人带上来。 广福楼报信那人一直在外面等着,所以来的也快。 进门就被文竹踢的跪在了地上,“我们三爷问你话,你如实交代,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知道今日是撞到铁板了。 沈之修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日去广福楼做什么?谁让你去报信的?” “小的名叫三顺,是路口赁马车的车夫。今日是一位姑娘带着我进去的,还交代我,只要那雅间内进男人,就去三楼最里面的雅间报信。” 三顺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那你看看,这屋子里有找你去的那位姑娘么?”沈之修又问道。 三顺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先是被厅堂的华丽气派惊住,转瞬又收敛心神开始看人。 直到把目光落到程如锦身上,才开口说道:“就是这位姑娘,她教我怎么说,给了我十两银子,我才去的。” 他现在万分后悔,早知道会是这样,他就不赚那十两银子了。 沈之修忖度了片刻,再次开口。 “找你的时候,这位姑娘是自己一个人么?她身边还有没有别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诅咒 三顺没有丝毫迟疑,摇头说道:“是这位姑娘单独跟我说的,没见到旁人。” “她也没提起旁人?” “没,只说让我盯着雅间,只要见男人进去,就去三楼报信。几位贵人饶了我吧,这银子我也不要了,还给你们。” 三顺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十两的银锭子。银子虽好,可也得有命花才好。 眼前这些人,碾死他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他不敢有一点侥幸心理。 沈之修扬声吩咐,“把人带下去,这银子你拿着吧,今日的事不得透露出去。” 三顺如蒙大赦,千恩万谢地跟着小厮离开了。 守在门口的文竹走了进来,“三爷,今日往内院传口信的,是守门的小厮福子。人已经带来了,现在让他进来么?” “让他进来。” 福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憨厚敦实,爹娘都在沈家做事。听说三爷召他问话,不自觉地开始慌乱。 他娘之前总说他不会看眼色,说话办事不够周到。所以托了府里的管家,把他安排在大门口,就是为了让他多历练历练。 可他才看门十天,三爷就召他问话,不会是他犯了什么错了吧? 到底年岁小,等走到厅堂内跪下的时候,福子一双腿已经开始发抖了。 “早上你去西院传的口信,送的玉佩?”沈之修开口问道。 福子点头回话,“是小的去的。” “是林家三少爷亲自来让你传话的么?还是林家的小厮来的?”沈之修又问。 福子憨实的眼睛看着沈之修的脚尖,“不是林家人传话,是程姨娘传的话。” 又解释道:“程姨娘把那玉佩给了小的,说那是林家三少爷的玉佩。她说她在外面遇到了林三少爷,才帮着传话。” “那你怎么没跟西院的人说,是程姨娘传的话?”苏清妤开口问了句。 福子又微微转身面向苏清妤,“回三夫人的话,是程姨娘交代不让说的。说她是府里姨娘,给林三少爷传话不合规矩。” “小的看那玉佩上刻了个林字,就想着程姨娘说的应该是真的。” 苏清妤见福子一脸的憨实样,知道他说的八成是真的。就是这人心眼少,脑子转的慢,实在是太憨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看门? 看大门这种活看着简单,其实并不容易。需要随机应变,脑子活泛。 程如锦还真是会找人,今日但凡换一个人,怕是都不会这么冒冒失的来传话。或者,程如锦找上福子就是知道他是这性子。 “程姨娘是自己找上你的?” 福子忙不迭点头,“是,只有她自己。身后远远跟着个小丫鬟,却没上前。” 最后福子被带了下去,打了十板子,送去庄子上养猪了。 福子下去之后,苏清妤又问起了林无尘的玉佩是哪来的。 程如锦说,她找了个小偷,去给林无尘送口信,顺手偷了他的玉佩。至于林无尘,则被她支到如意楼了。 苏清妤意有所指地问道:“这事也是你自己办的吧?应该和大少爷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如锦一愣,忽然意识到,这件事从头到尾沈昭都没沾手。 至于他们私下说的话,是不能当成证据的。 也就是说,是她意图陷害苏清妤,和沈昭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对,沈昭还是受害者,银针是从她手臂上射出去的。 她刚才还在想,要想办法解释清楚银针的事。不能让沈昭误会她,她怎么会害他呢。 此时却忽然看明白了,他怎么会不清楚,他根本就是想把她推出去做替罪羊。 事情问到最后,任谁听都是程如锦蓄意谋害。她引了苏清妤和李朝云去广福楼,又试图制造苏清妤和沈昭私会的场景,让李朝云和沈之修当场捉奸。甚至还带了暗器,意图害人性命。 而沈昭,则成了最大的受害者。让未婚夫人误会了不说,还受了伤。 苏清妤忽然怜悯地看了程如锦一眼,这种被心爱之人背后捅刀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沈之修沉声问沈昭,“她是你的妾室,你想怎么处置?” 沈昭恭敬地说道:“她蓄意谋害三婶,罪无可恕。” “依侄儿看,就拖下去打一百大板。生死有命,全看造化。” 苏清妤眸底泛起一层嘲讽的笑意,生死有命?这不就是直接要人命么? 可惜了,怎么被打一百大板的不是他? 程如锦仰头看向沈昭,平日眼波如水的眸子,此时充斥着绝望和恨意。 她为了他,一步步走向今天。失了名声,做了妾室,被灌了绝子药。娘亲和弟弟都没了,她只有他了。 就在昨天,他们还依偎在一起,沈昭还说即便没孩子也不会让她孤独终老。今天他就能轻描淡写地说出打一百板子的话,可见什么情爱缠绵,都是假的。 这两日他哄着她,也不过就是利用她,对付苏清妤罢了。 沈昭被程如锦盯的发毛,沉声吩咐外面的婆子,“把人拉下去,不用留手,给我狠狠的打。” 两个婆子进来拉起程如锦,就要往外面拽。 就见程如锦面色狰狞,撕心裂肺地吼道。 “沈昭,你这个阴险狠毒的小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要用灵魂起誓,诅咒你万箭穿心而死,断子绝孙。” 拽着程如锦的婆子连忙掏出棉帕,团成团塞到了程如锦嘴里。 但是也晚了,诅咒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陈氏脸色阴沉的厉害,当着她的面诅咒她儿子,这她怎么能忍。 “给我往死了打,什么时候打死了什么算完。” 苏清妤一直看着程如锦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前世程如锦牵着孩子站在她面前的画面,再次浮过脑海。 她想跟老夫人说一声,去送程如锦最后一程。 她想亲眼看着她断气,跌落无边地狱。 可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下人进来禀告。 “老夫人,善郡王带着王妃和朝云郡主,还有李家四少爷一起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交代 李家众人的到来,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所以老夫人也立马吩咐下人,“快请。” 沈之修和沈之衡也起身,带着沈昭迎了出去。今日是沈家理亏,所以该给李家的颜面,自然要给足了。 苏清妤和陈氏也起身站到一旁,等着李家众人来兴师问罪。 陈氏有些不安,苏清妤则淡定如常。李家怎么兴师问罪都跟她无关,那是大房需要操心的事。 看陈氏的态度,想来是很在意和李家的亲事。对沈昭来说,能娶李朝云确实也算高攀了。 不多时,李家众人就被迎了进来。善郡王李景川面色还算平和,正低声和沈之修说着闲话。 跟在后面的永嘉公主则神色不悦,眉目间透着明显的怒意。 李朝云挽着永嘉公主的手,姿态高傲,也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李云州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没什么存在感。 苏清妤下意识摇了摇头,永嘉公主明明不喜李云州,却还总是把他带在身边,就为了彰显她身为继母的气度。 不过永嘉公主还有一嫡子李云嗣,这几年一直镇守北疆,妻儿也跟着在边陲镇上生活。前世李云州出征后不久,李云嗣就战死沙场。就连妻儿,都被叛军尽数屠戮。 李云州班师回朝后,当场揭穿永嘉公主伪善的面目。永嘉公主则怀疑他狼子野心,害死嫡出的哥哥。 但是终究没证据,加上李云州那时候大权在握,又立下不世战功。皇上最后也只勒令永嘉公主不许再苛待庶子,又给李云州赏赐了府邸。 至于她死后,两人之间谁输谁赢,她却不知道。 “老夫人好,今日冒昧前来,多有失礼了。” 李景川客气的话,拉回了苏清妤凌乱的思绪。 老夫人也客气地寒暄道:“王爷多礼了,今日的事是我沈家失礼才对。” 也不用李家开口,老夫人主动提起了今日的事。 等到众人分宾主落座,永嘉公主开口说道:“老夫人,我也不是为难沈家。这结亲本就是两姓之好,图的是个顺心顺意。” “之前皇兄给这两个小的赐婚,我心里虽有些不大满意,但是一想到沈家这样的家风,也没多说。” “可贵府大少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女儿的脸,就有些过分了。” “我和王爷今日前来,就是想问问老夫人,这亲事咱们两家还结么?” 永嘉公主没说退婚,只问亲事还结么?摆明了,是想沈家给个交代。 毕竟两人在宫里已经圆房了,李朝云除了嫁到沈家,也再没有更好的选择。 所以对永嘉公主来说,女儿要嫁,但是这口气也要出。 老夫人自知这事是自己孙子理亏,所以说话也带着几分退让。 “王爷和王妃今日就算不来,老身也是要亲自去李家解释的。” “这事都是昭儿那个妾室作祟,已经杖毙了。” 说完又扬声问外面守着的下人,“那边板子打的怎么样了?” 有人在门口回禀,“回老夫人的话,程姨娘刚刚已经咽气了。” 苏清妤眉目间划过一抹失望,她终究没能亲自送她一程。像是看了一场戏,却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她其实还想给程如锦上炷香,求菩萨保佑,她临终的誓言全都应验。就是不知道这么血腥的事,求菩萨管不管用。 老夫人听说程如锦咽气了,又对永嘉公主解释道:“人已经杖毙了,不过这事终归是我们沈家家教不严。纵容妾室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请王爷和王妃多加担待。” 永嘉公主却轻轻哼了一声,“只是死一个妾室,算什么交代?” “这事沈家若是不能让我们满意,那这婚事,也不必结了。” 沈之修低垂的眸子忽然抬起,开口问道:“不知道王妃是想要个什么交代?” 明明是一句平常的问话,永嘉公主却听出了十足的压迫感。 音调不自觉比刚刚轻缓了两分。 “之前我不大同意这门婚事,就是觉得贵府大少爷以后前程不明。” “沈家既然问我想要什么交代,那我就直说了。这两个孩子成亲后,我希望沈昭能调职到吏部,接触政事。” 这是永嘉公主在来的路上就想好的,婚事要继续,但是总得捞点实惠的。 沈家如今老夫人还在,不可能分家。所以钱财和家业上,她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提。 当然,她对钱财也不大在意。 李朝云既然是嫁给沈昭,那往后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就全看沈昭在朝堂上的地位如何。 沈昭位高权重,李朝云就能风风光光做沈家的宗妇。 相反,沈昭若是碌碌无为,李朝云出门也要矮上三分。 所以永嘉公主要借着这个机会,逼沈家给沈昭铺路。 尤其是沈之修,只要他愿意,就不愁沈昭前途不明。 相比于之前清贵的翰林院,自然是吏部更有实权,也容易往上走。 永嘉公主说完这话,就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神色不急不缓,她相信沈家也不想把这事闹大,毕竟是圣旨赐婚。这事闹到御前,终究是不好看。 善郡王李景川也尴尬地坐在一边喝茶,没怎么抬头。家里的事都是永嘉公主做主,他私心觉得永嘉公主有点得理不饶人的嫌疑。却劝不住,也不敢劝。 就在永嘉公主觉得,沈家该答应的时候。 沈之修淡淡地开口说道。 “既然王妃提起沈昭的前途,那我也趁着今日这样的机会说一说。” “沈昭成亲后,就不会在翰林院了。” 沈之衡和陈氏,还有沈昭闻言都面色一喜,以为沈之修终于要提拔侄子了。 可沈之修接下来的话,却让沈家大房和李家众人都惊诧不已。 陈氏更是脸色铁青,怒目圆睁地看着沈之修。 第一百七十一章 伪装 沈之修环顾众人,开口说道:“沈昭是沈家嫡长孙,对他的去处我自有安排。” “成婚之后,他会外放到州县,可能是西南,也可能是西北。” “为的是让他在地方历练几年,学学怎么做官,体会民生疾苦。” 其实沈之修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全然是为了苏清妤。一年前沈昭和沈鸿入翰林院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打算。 本打算让他们潜心研究三年学问,再外放出去,眼下只不过是提前了。 沈之修又下意识的捻了一下袖口处别着的银针,看了苏清妤一眼。 她低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色。隐约能看出,唇角微微上扬。 沈之修的话,反应最大的就是陈氏。 沈之衡也一脸意外,没想到沈之修心里是这个打算。他下意识看了眼老夫人,见老夫人端坐在楠木太师椅上,面色如常。沈之衡就知道,这事老夫人是赞成的。 陈氏作势就要开口,她要问问沈之修,对自家子嗣为何这么严苛? 可还没等开口,就被沈之衡以眼神制止了。这种时候,不是自家争辩这事的时机。 永嘉公主听说沈之修打算让沈昭外放,顿时就急了。 若是江南富庶之地,她还能考虑考虑。可沈之修说,不是西南就是西北,那怎么行? 官员外放,若是当家夫人不跟着去,就要在老宅伺候婆母。夫君常年在外,身边自然少不了妾室照顾。长此以往,宠妾灭妻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跟着去,西南蛮荒之地,西北又风沙苦寒。她怎么舍得娇宠养大的女儿,跟着沈昭去受苦。 “沈大人,你这么做不妥当吧?你若是早说要把侄子都外放,这桩婚事我李家还不见得同意呢。” “现在眼看要成亲了,你又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欺我李家没人么?” 沈之修微微欠身,“下官不敢,说起来这事也是沈家的私事,王妃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若是因为沈昭外放,王妃便不想把郡主嫁进来吃苦,那也没什么。下官现在就随王妃进宫,沈家愿意同李家一起担着抗旨的罪名,也会求皇上收回圣旨。” 即便和永嘉公主说话,沈之修语气依旧冷淡。 永嘉公主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沈之修,你……” 这个理由传出去,朝云还不被全京城耻笑?谁家会因为夫君外放,退掉婚事? 再说朝云已经和沈昭圆房,这婚事退了,还能再嫁到什么好人家? 永嘉公主心思千回百转,想和沈之修硬碰硬,底气又不足。可就这么放软姿态,又不甘心。 陈氏见永嘉公主也不赞成沈昭外放,认为这是个机会。 便开口说道:“王妃顾虑的是,我和王妃的想法是一样的。孩子们刚成亲就外放,家里怎么能放心?” “依我看,就在京城谋个缺,王妃也能时时见到郡主。” 老夫人瞪了陈氏一眼,沈之衡连忙轻咳了一声,制止了陈氏没说完的话。 又开口说道:“我倒是不这么想,好男儿志在四方,还是要以前程为重。” 哪怕他心里不大赞成沈之修说的,但是当着外人的面,他们兄弟也必须一致对外。 他相信沈之修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沈昭好。所以打算等送走李家的人,再私下和他好好商议。 但是陈氏一插嘴,就让人看出沈家大房和三房不和。这种时候他就必须开口,无条件支持沈之修。 这也是他们兄弟间的默契。 陈氏的话虽说被沈之衡打断了,但是终究算是给了永嘉公主一个台阶。 只听她哼了一声,“沈昭不仅是沈家大少爷,也是我李家的女婿。” “沈大人还没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这吏部任免,也不是你自己说的算。” “我就不信,本妃想保住一个女婿,还能保不住。” 永嘉公主这话,就等于答应和沈家的婚事照旧。只是在沈昭的去处上,她打定主意要插手。 李景川知道,今日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他忙打起了圆场,对沈之修说道:“这事等两个孩子成亲了,咱们再商议也来得及。” 沈之修自然会给善郡王面子,笑着道:“那是自然,这时候商量,确实为时过早。” 李家不退婚也好,省去了一桩麻烦事。至于沈昭的去处,他自有安排,还轮不到李家插手。 陈氏又和永嘉公主说起了内宅的趣事,两家算是彻底缓和了关系。 毕竟沈家也杖毙了一个姨娘,面子上也算有个交代。 一直坐在永嘉公主身边的李朝云知道,她这辈子也只能嫁给沈昭了。 从前她对沈之修一直有些心动,觉得嫁给这样的男人,才是女人的好归宿。 可今日她坐在沈家的厅堂中,忽然清楚地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她在沈家的位置,取决于沈昭。沈昭在男人中是什么地位,她在女人中就是什么地位。 从今日沈之修在沈家的地位来看,这家里只要沈之修掌权,就没有沈昭的出头之日。 少时懵懵懂懂的爱恋,在面对现实的时候,轰然坍塌。她竟没心思再看他,只低着头想她在沈家的以后,她和沈昭的以后。 她心里烦闷的厉害,见母妃还在和沈老夫人说着体己话,便开口说道。 “母妃,我想出去透透气。” 永嘉公主寒暄的话还没说完,便转头看向李云州。 “云州,你陪着妹妹出去,只在附近转转。” 李云州躬身回,“是,母妃。” 若是不知道李家内情的人,定然以为两人是亲母子,端的母慈子孝。 苏清妤一直不解,永嘉公主怎么放心让这个庶子去北疆的。 现在看来,是李云州伪装的太好了。让永嘉公主以为,他就是个家里圈养熟了的猫狗。却没想到,这人到了北疆就化身为狼,转过身就把李家咬了。 沈老夫人见李朝云要出去转转,开口吩咐沈昭:“你陪着郡主和四少爷在园子里转转,细心着点。” 沈昭忙起身应是,大步走到李朝云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经过今日的事后,沈昭心里也翻来覆去的思量。 和李朝云的婚事,对他来说确实是一门好亲事。 不说别的,单说有永嘉公主这样的岳母,他何愁仕途不顺?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信我么? 苏清妤闻言整个人僵在椅子上,他是托沈之修弄的?那岂不是沈之修一打眼,就能看出怎么回事了? 她又想起在马车上回府的时候,沈之修和她说话,还特意提起了沈昭的伤。 此时再回忆当时的场景,她才恍然惊觉,沈之修的那几句话,似乎是试探。 林无尘还在打趣她,“做这袖箭的人,从前是在工部做兵器的。你想要这些小东西,回去求求你夫君就行了。” 他调侃的话说完,才发现苏清妤正在愣神,眼底竟还有些慌乱。 林无尘起身绕过书案,走到苏清妤边上,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别的事?” 苏清妤却站起身,“表哥,我府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她迫不及待要回去找沈之修,他应该已经怀疑了。 回府的路上,苏清妤神色纠结。琢磨着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沈之修理解她的做法。 身死重生这事,她不能说,也不敢说。但是又不想堂而皇之的骗他,有些事她可以不说,但是不能欺骗。 一直到马车进了院,苏清妤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夫人回来了,三爷已经回来了,正在沐浴更衣。”守在内室门口的春桃低声禀告了一句。 苏清妤一怔,她本来准备换身衣裳再去书房找沈之修的,他倒是先回来了。 春桃轻轻推开门,苏清妤抬脚迈步走了进去。 后面盥洗室内,传出水流声。内室的横杆之上,是沈之修脱下来的锦袍,因没挂好,眼看就要掉到地上了。 苏清妤走上前,顺手拿起,指腹处忽然传来刺痛感。 “啊。” 她下意识惊叫了一声,这才看见,他这件锦袍的袖口处别着银针。 苏清妤眼神一闪,认出是袖箭里的银针。应该是有几支入了沈昭的肩膀,边缘的那支掉在了地上。 右手食指指腹被扎出了鲜血,苏清妤刚要找东西擦拭,手就被沈之修抓住了。 “扎到了?怪我,我忘记把那银针拿下来了。” “很疼吧?” 他是听见惊叫声才冲出来的,身上胡乱披了一件寝衣,水滴顺着脸颊滑落到胸膛上。 沈之修心疼地捏住她的手指,又拿来干净的棉巾轻轻擦拭伤口上的血迹。 好在扎的不深,也没再出血。 沈之修见苏清妤看着地上的银针,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道:“我进去擦干净,换身衣裳。你先歇歇,我一会儿就出来。” 等到沈之修转身进去,苏清妤弯腰拿起掉到地上的衣裳,又把地上的银针捡起来放到宴息室的炕桌上。 不多时,沈之修换了身常服,从盥洗室走了出来,又在苏清妤对面坐下。 “三爷有话问我吧?”苏清妤轻声问了句,碧玉般的手指下意识摩挲着缠枝青瓷茶盏的纹路。 沈之修见她从外面回来,神色就紧绷着。又想起刚刚那根银针,忽然问道。 “你刚才去哪了?” “我去了趟林氏商行,给三表哥送点东西。” 沈之修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应该是知道那个袖箭的来历了。见苏清妤一副等着他兴师问罪的样子,又止不住心疼。 他站起身,走到苏清妤身后。微微俯身环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清清,我是有事要问你。” 察觉到身后之人的气息,苏清妤一时有些不解。她要杀他侄子,他不是该恼羞成怒的质问么?怎么还主动抱她了? “你和沈昭,是不是还有些纠葛是我不知道的?他是不是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是我去西北的那段时间?他私下做过什么?” 从广福楼回来,沈之修一直在想,苏清妤为什么把那个袖箭绑到程如锦身上。最好的解释就是,她坚信这里面有沈昭的事,借着程如锦要沈昭的命。 沈之修又回忆起他从西北回来,到护国寺的那天。好像苏清妤看沈昭的眼神,就已经充斥着恨意。以他对苏清妤的了解,单单是撞见沈昭和程如锦的事,不至于让她这样。 他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或者说,沈昭做过什么让苏清妤恨他的事,两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结下了死仇。 苏清妤有些吃惊,他猜到了。 她知道以沈之修的心思,早晚会发现端倪,但是没想到这么快。 苏清妤微微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幽声问道:“三爷,你信我么?” 沈之修俯着身子,双手捧住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 “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苏清妤潋滟的眸子紧盯着他,想看清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和沈昭……是死仇,化解不了的那种。” “他对我,也没打算留手。这次若不是我做出应变,沈家三夫人和侄子私会的流言,怕是已经传遍京城了。” “他豁出了自己的脸面,都要把我拽入深渊。” “他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但是我知道幕后主使就是他。不过李朝云来广福楼,应该是程如锦自作主张的。” 进门的瞬间,她就想通了,能说的她都会说。 若他们只是同床异梦的夫妻,她可以什么都不说。只做好面子上的沈三夫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但沈之修对她,可以说宠到了骨子里。 她无法对他说假话,也说不出口。 沈之修眼底涌起一抹浓重的心疼之色,伸手把苏清妤揽在胸前。 “怎么没早跟我说?你跟我说,他做了什么,我给你做主。” 苏清妤冷艳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他为了让程如锦进沈家,想要我的命。” “我大难不死,才绝处逢生。” 她又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给我做主,你只要信我说的就行。” “他是沈家嫡长孙,你……会不会希望我放过他?” 这是苏清妤最担心的,她怕沈之修让她看在他的面子上,和沈昭化解仇怨。 第一百七十四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 沈之修宽大的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脊背,轻声说道:“我不会劝你,沈昭真的做了这种事,也该我清理门户。” 他相信苏清妤说的,没有一点怀疑。苏清妤一个内宅小姐,若不是沈昭真的做了什么,她不会那么大的恨意。 沈之修眼里忽然浮了一层杀意,于情,他该为苏清妤报仇。于理,他该替沈家清理门户。 “清清,我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我连夜审问沈昭。” 在沈之修看来,只要是沈昭做过的事,他就一定能审问出来。沈昭一旦招供,他就会光明正大的按照家规除了他。 就算大哥大嫂还有母亲心有微词,也说不出什么。 苏清妤心头一阵暖流涌过,他就这么坚定地站在了她身边。甚至没有一点怀疑,对沈昭也没有一丝袒护。 这样就够了,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苏清妤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开, 站起身看着他说道:“三爷,这事你别再插手了,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你的亲侄子,母亲的亲孙子。你因为我对自己侄子下手,我后半辈子都难心安。” “到时候你要怎么面对大哥?要怎么面对母亲?” 她不想沈之修的手上,因为她沾染了自家人的血。这是她的仇,她自然会亲手了结。 沈之修眉目轻蹙,“清清,只要证明他意图谋害你,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处置他。或者……我安排人,私下动手。” 苏清妤摇了摇头,“三爷,你这是自欺欺人。我现在人好好的站在这,不管他怎么想害我,我都没失了性命。仅这一点,沈昭就罪不至死。” “你现在不过因为受委屈的是我,才这么说。若沈昭意图伤的是旁人,你一定会想办法保他一命。” 沈之修先是一怔,又不得不承认苏清妤说的都对。 苏清妤怕他偷偷下手,又严肃地说道:“三爷可别想背着我对沈昭做什么,你若是真的相信我,尊重我,就当不知道这事。” 沈之修无奈地看着苏清妤,最后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 又扣住她的后脑,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 “清清,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得答应我。别让自己涉险,也别怕麻烦我。” 苏清妤见他眸底满是担心,便一本正经地打趣道。 “沈阁老忙于政事,妾身怎么好打扰。” 沈之修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用力一握。 “什么都没你重要。” ……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从前沈之修读史书的时候,一直觉得这句话有些夸张了。可直到次日一早,他朝会差点迟了,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精髓。 程如锦的死,在沈家没有掀起一点波澜。整个沈家,都在喜气洋洋准备沈昭的婚事。 又过了两日,沈之修拿回了一张荷花宴的帖子,递给了苏清妤。 “我这多个帖子,你若是嫌自己进宫无聊,就让你那个庶妹陪你一起去。” 苏清妤眉目微挑,“不是还有沈月么?你这不会是特意帮我要的吧?” 荷花宴都是容妃娘娘亲自下帖子,还能有多的? 沈之修摸了摸下巴,也没多解释。苏清妤便也不多问,吩咐人把帖子给苏顺慈送了过去。 一晃到了六月初六那日,苏清妤穿戴之后,去了庆元居给老夫人请安。 用过早饭,便带着沈月和沈滢进宫参加容妃娘娘的荷花宴。 宽大奢华的马车内,苏清妤端坐主位,左手边是沈月,右手边是沈滢。 沈月知道苏清妤是第一次参加荷花宴,便开口说道:“容妃娘娘每年的荷花宴,对成婚的夫人们都很客气,三婶只需要跟着看看节目就好。” 她也算是变相安苏清妤的心。 沈滢斜了苏清妤一眼,“若不是嫁给三叔,怕是这辈子都别想进宫。” 别看苏家有个爵位,但是府上的老爷们若是没有实权,也到不了贵人身边露脸。这京里有爵位的多了,好多都是太祖皇帝时期封的,如今倒是没落了大半。 沈月瞪了沈滢一眼,刚要说话。 就见苏清妤身子前倾,纤细的手指忽然捏住了沈滢的下颚。 又猛地用力抬起,冷声警告道:“二小姐若是再这么口不择言,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今日进宫,你最好给我消停一些。若是让我知道你在背后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说些难听的话,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苏清妤话里带着十足的冷意,警告意味分明。 沈滢从未见过苏清妤这么狠戾的样子,她整个人僵在位子上。直到苏清妤松开手,才回过神。 “你……我要告诉三叔和祖母,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 苏清妤冷哼了一声,“你想告状就去,我可什么都没对你做。” “从前我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当我好欺负。我不这么警告你,怕你狗改不了吃屎。” 沈月仰头憋笑,三婶这话说的是真粗俗,听着是真痛快。 果然,沈滢的脸已经要绿了。想继续说什么,但是看一眼苏清妤冷凝的神色,便识相的没再说话。 苏清妤满意极了,继续拉着沈月说话。一直到宫门口,沈滢都一句话没再说。 荷花宴每年都设在内宫的明池旁,亭台水榭,景色宜人。 苏清妤到的时候,容妃娘娘和宫里其他的娘娘们还没来。 她便跟沈月四处走走看看,打算先找到苏顺慈。总得把人放在身边,她才放心。 因沈之修如今在朝堂的地位水涨船高,不少夫人小姐们都上前跟她客气地寒暄。 苏清妤也都和善地回应,内宅的关系,有时候也是男人在朝堂的助力。 顺着水榭边的回廊往前走去,就是大片的荷花池。 苏清妤和沈月没走几步,就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忠义侯府大小姐宋婉婉。 宋婉婉一身古香缎裁制的裙子,腰间系着一指宽绣花锦边腰带。腰身纤细,身形袅娜。立起的领子衬得脖颈修长,优雅端庄。 因忠义侯府和沈家向来交好,宋婉婉看见苏清妤便上前行了个晚辈礼。 “沈三夫人好。” 苏清妤上下打量了几眼,赞叹地说道:“宋小姐这身真是好看。”又打趣了一句,“这还赏什么荷,只看你就够了。” 宋婉婉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三夫人谬赞。” 两人说话的时候,苏香菱不知从哪凑了上来。 “这就是古香缎么?不是被四妹妹弄坏了么?” “宋小姐不会被我四妹妹骗了吧?我那日亲眼看见她把古香缎刮花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皇室隐秘 苏清妤提起裙摆,起身上前。 走到容妃身边刚要行礼,就被容妃打断了。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苏清妤在容妃身边坐下,神情恭敬从容。 “成婚这些日子,和沈阁老相处的怎么样?他那人虽然不苟言笑,但是为人正直,嫁给他是个好归宿。” 容妃和苏清妤说话没有一点架子,倒像是寻常人家的夫人拉家常。 但是容妃可以随口问,苏清妤可不敢随口答。这宫里的人,都八百个心眼。谁知道哪句话,就是给她和沈之修挖的坑。 “娘娘说的是,三爷确实人品端方。”苏清妤语调轻缓地答了句。 容妃又说道:“这些日子,就连成王对沈阁老都赞不绝口。说是有些事问过了沈阁老,才知道什么叫大局。这些日子,他是受益匪浅。” 苏清妤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沈之修说起的太子和成王之争,知道这是容妃在拉拢沈家。 她说话便更不敢大意,回道:“成王殿下谬赞,三爷常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言外之意,沈家是忠于皇上。 这种话不管怎么传,都不会有错。 容妃本以为从苏清妤入手,是最好和沈家拉近关系的。可是聊了半天,苏清妤进退有度,每句话都无懈可击。 忽然有内侍扬声喊道:“贤妃娘娘驾到。” 容妃像是没听见一般,从头上拔下一支华贵的凤钗,欲亲手给苏清妤插上。 “娘娘,这么贵重的赏赐,妾身惶恐。”苏清妤忙道。 此时在场其他人都跪在地上恭迎贤妃娘娘,只有苏清妤和容妃相对而坐。 就听容妃说道:“本宫今日和你一见投缘,这凤钗是先皇后所赠。今日本宫送你,也是咱们之间的情分,” 苏清妤推辞不过,只能任由容妃帮她插上凤钗,跪下谢了恩。 她心里清楚,容妃这是做给贤妃看的。为的是离间太子和沈家的关系。 可容妃不知道的是,太子和沈家的关系根本不用离间,已经出了嫌隙了。 等到贤妃叫了众人起来,苏清妤又给贤妃行了礼。 贤妃在容妃身边坐下,淡淡地说道:“沈三夫人起身吧。”又看向苏清妤头上的凤钗,“这是先皇后的遗物,沈三夫人可得小心点戴。有个磕碰的,就是大不敬之罪。” 容妃讪笑了一声,“姐姐这话说的,好像我要害沈三夫人一样。” 在下面坐着的宋婉婉忽然开口说道:“这凤钗虽是我姑母遗物,却不是皇上在大内赏赐的。就算沈三夫人不小心弄坏了,我姑母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 “倒是也谈不上大不敬之罪。” 贤妃说话,敢这么插嘴的只有宋婉婉。苏清妤见在场其他人并未露出吃惊的神色,心下了然。看来外面传言说贤妃和忠义侯府不和,是真的。 当年先皇后怀着龙种,凤阖宫却突发大火,先皇后葬身火海,一尸两命。 先皇后去的第二年,贤妃就接管了中宫皇后的金册金印,贤妃所出的二皇子也被立为太子。 但是十多年过去了,后位却一直空悬。皇上依旧宠信忠义侯府,忠义侯府也一向对贤妃和太子不假辞色。 贤妃听宋婉婉这么说,面子上虽有些过不去,但也只是眼含笑意地嗔了宋婉婉一眼,“你这丫头,倒是向着沈三夫人。本宫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们不必紧张。” 又笑着看向苏清妤,“你也快坐下吧。” 苏清妤见状,行了一礼,躬身退回到座位。 贤妃一来,在场众人倒是比刚刚又拘谨了不少。 苏清妤低声问沈月,“宋小姐经常这样么?贤妃娘娘也不发火?” 沈月见没人注意她们,才压低声音回道:“不光宋小姐,忠义侯夫人对贤妃娘娘也没好脸色。” “我听说贤妃娘娘也闹过两次,要罚宋家,最后都自己吃了亏。所以后来便都忍了,不管忠义侯府的人说什么,她都不怒不恼的。” 沈月的话,倒是勾起了苏清妤的好奇心。 贤妃如今在宫里的地位比中宫皇后也不差什么,真能忍下忠义侯府这样的挑衅? 不过皇室的隐秘多,龌龊事更多。她们看见的只是表面,具体怎么回事,怕是只有贤妃和忠义侯府知道。 容妃和贤妃说了会话,众人的莲子羹也都吃完了。这样的场合,自然少不了献艺的小姐公子们。 弹琴的,吹箫的,还有吟诗作画的。 这些与苏清妤倒是没什么关系,她这样的身份,已经没人会让她去献艺了。 赵王府的小郡主一曲《凤求凰》弹完,在场众人都跟着喝彩。 容妃赐了她一套头面首饰,又看向苏清妤,“上次皇上万寿节,本宫染了风寒没能去太和殿。听说苏小姐一曲动京城,有机会本宫一定要亲耳听你再弹一曲。” 苏清妤起身笑道:“娘娘谬赞,几位小姐弹的都好,朝云郡主的曲子更是得了皇上的封赏,妾身不敢居功。” 容妃点头道:“本宫也听说了,皇上把焦尾赐给朝云郡主了。” 说到这,容妃又转头问贤妃,“姐姐也精通音律,怎么皇上没把焦尾赏赐给姐姐?” 贤妃笑着说道:“妹妹有所不知,我用不惯焦尾。皇上倒是想给我,被我推拒了。” 又感叹了一句,“若说这世上的好琴,还要当属绿绮。” 沈滢闻言眼睛一转,脱口惊呼道:“绿绮?那琴被我三叔送给我三婶了。” “贤妃娘娘若是喜欢,我三婶定会忍痛割爱献上。” 沈滢一直想要沈之修库房里的名琴绿绮,跟沈之修要了两次,沈之修都没给,后来听说送给苏清妤了。此时沈滢没想别的,只想着她得不到的,苏清妤也别想得到。 苏清妤低垂的眸子扫向沈滢,心说沈家小辈里怕是没有比沈滢更蠢的了。 沈滢这番话说出来,她倒是骑虎难下了。若是献上绿绮,贤妃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想怎么不早送?毕竟满朝都知道,贤妃娘娘酷爱音律,喜欢名琴。 而且就这么献上绿绮,苏清妤也不甘心。没落到好处,还白搭了琴进去。 可若是不给,也得想个理由,还得是贤妃无法反驳的理由。 苏清妤再抬头,已经巧笑嫣然。 “原来贤妃娘娘也爱音律,既然娘娘您喜欢,妾身自当割爱。” “只是……那琴倒是不能送给娘娘了。” 苏清妤接下来的解释,让贤妃不禁脸色一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卦辞 贤妃听前一句的时候,心里还有丝窃喜。听到后一句,笑意又僵在了脸上,只不过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本宫怎么好让你忍痛割爱,但是本宫倒是好奇你的理由,是琴坏了么?” 她探究地看着苏清妤,她总不会因为舍不得那琴,就说琴坏了吧? 苏清妤摇头说道:“琴没坏,完好无损。只是这理由不好当众说,妾身能悄悄对娘娘说么?” 贤妃自然应允,苏清妤这么一说,她倒是更好奇了。 苏清妤走到贤妃身边,俯身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这些日子,我和三爷一直用绿绮练习两人合弹,这琴便一直放在卧房。” “三爷那日还说,这琴也算我们的……卧房情趣之物。” 苏清妤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说到后面已经声若蚊蝇,羞涩又难以启齿。 “妾身想,这琴若是再送给贤妃娘娘,那才是大不敬的罪过。” 苏清妤的话让贤妃脸色一红,不禁想起她和皇上从前在卧房同弹一琴的场景。 笑着对苏清妤说了句,“你们新婚夫妻感情倒是好,快回去坐吧,我也就是问问。” 苏清妤再次退回去坐好,又转头低声问身边的苏顺慈,“第一次进宫,紧张么?” 苏顺慈摇了摇头,“三表哥说了,我只管做好我自己就行。宫宴这种场合,也能锻炼我的待人接物和应变能力。” 苏清妤:…… 三表哥倒是热心肠,还替她教导起妹妹了。 从贤妃进来,苏香菱就一直悄悄打量着。她左思右想,都觉得命格一事,该让贤妃娘娘知晓。只要贤妃娘娘信了半分,她就能入东宫,后面的路自然就好走了。 只是这事怎么让贤妃娘娘知道,是个难题。她总不好直接对贤妃娘娘说,她是凤凰命格。借她人嘴说?好像也有些刻意,落了下乘。 苏香菱捏了捏腰间的荷包,想起那卦上的内容,心里又忍不住泛起喜色。 等到众人该表演的都表演完了,容妃又让年轻的小姐少爷们去划船,还能在明池中间摘莲子吃。 苏顺慈和沈月去玩儿了,苏清妤则跟另外几位夫人陪着两位娘娘说话。 苏香菱也端坐在一边,听着众人说京中的闲事。哪怕插不上话,她也一动未动。 苏清妤有些好奇,怎么苏香菱今天跟老僧入定了一般?这种时候,她不是该和京中这些贵女交好么?在黔州的时候,她可是和那些官家小姐打得火热。 直到贤妃起身,说去更衣。不多时苏香菱就起身跟了上去,苏清妤才心下了然。 看来苏香菱是奔着贤妃来的,只是何家已经有一女入东宫了,二叔和二婶还想把苏香菱也送进去么? 苏清妤起身,在苏香菱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贤妃如今掌管后宫,自然不是苏香菱能靠近的,她便一直在贤妃更衣的大殿外徘徊。 苏清妤则在不远处的树丛后站着,眼见着苏香菱把一个荷包扔在了草稞子里。 不多时,贤妃娘娘在宫女内侍的前呼后拥下走了出来。 苏香菱佯装没注意到贤妃出来了,还在低头寻着什么。 直到有宫女轻咳了一声,“前面什么人,见到贤妃娘娘还不行礼问安。” 苏香菱猛地一惊,然后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 “娘娘恕罪,臣女不是有意冲撞娘娘。” 贤妃对苏香菱没什么印象,猜测应该是今日参加荷花宴的哪家小姐。 便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这是找什么呢?” 苏香菱恭敬地答话,“回贤妃娘娘的话,臣女是平宁侯府苏家的女儿苏香菱。前几日才随父亲和母亲从黔州回京,臣女在找个荷包,那荷包关乎臣女性命。” 贤妃本就是随口一问,听她这么说,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哦?怎么关乎你性命呢?”又吩咐身边的人,“你们也都帮着找找。” 一时间,贤妃身边的人都弯着腰,在草地上找了起来。 苏香菱开口解释了起来,“那个荷包里面,是一位世外高人给我写的卦辞。卦辞我看不懂,但是我记得那高人说的话。他说卦辞丢了,我命就不保了。” 其实后面这句,是苏香菱顺嘴瞎编的。为的就是让贤妃娘娘提起兴趣,好亲眼看看那位高人写的卦辞。 果然,贤妃一听这话更来了兴致,宫里新鲜事少,乐子也少,难得有人能说点她有兴趣的。 很快,苏香菱的荷包就被一个小宫女找到。 小宫女把荷包恭敬地递给了贤妃,贤妃打开荷包口,里面果然有一根很短的竹简。 上面刻了两行字:凤凰北归,扶摇直上九重天。 贤妃脸色一变,又探究地看向苏香菱。 “那人可说了,这卦辞是什么意思?” 苏香菱摇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只说等了多年,这卦辞终于出世了。” 贤妃又盯着苏香菱看了好半天,见她不像撒谎的样子。便把荷包又递了过去,“你收好吧,不可再弄丢了。” 想了想又说道:“你扶着本宫回去吧。” 苏香菱大喜,上前走到贤妃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往水榭边走去。 苏清妤并未听清两人说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贤妃因为看了苏香菱的荷包,就改变了对苏香菱的态度。 她深深看了眼苏香菱的腰间,也转身走了回去。 怕贤妃身边的人看出端倪,她特意在边上绕了段路。等她回去的时候,就听贤妃正在夸赞苏香菱。 “我刚刚路上遇见苏家这丫头,闲聊了几句,这丫头的性子正对我的脾性。” 贤妃对着容妃说完,又转头看向苏香菱,“往后多进宫陪我说说话,这模样看着就招人喜欢。” 苏香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羞涩地低垂着头,“是,臣女遵命,多谢娘娘厚爱。” 等到沈月和苏顺慈等人划船回来,容妃又吩咐人上了午膳。 不明所以的世家贵女们都惊奇地发现,苏家这位二小姐俨然成了贤妃娘娘身边的红人。 等到一顿午膳用完,两位娘娘又赏赐了料子和首饰。苏香菱的赏赐也是最多的,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昭华宫内,贤妃一双纤细的玉手泡在加了玫瑰汁的温水内。 一边伺候的大宫女锦绣轻声问道:“娘娘,您真的相信那卦辞?” “会不会是那位苏家小姐为了飞上枝头,自己演的戏?”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事在人为 贤妃修长的手指轻扣了下盆底,漾起一层水波。 “就算是九分假,一分真,本宫也得筹划着。”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她只是想进宫伺候太子,弄了这一出戏,本宫也成全她。” 太子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越是这样,贤妃越是谨慎。每走一步,都要斟酌再三。 锦绣看了眼边上的刻漏,拿起棉巾轻轻给贤妃擦干了手。 又轻声问道:“娘娘是想让苏二小姐入主东宫?奴婢怎么想,都觉得她身份低微了些,怕是配不上太子殿下。” 贤妃为了太子的婚事如何殚精竭虑,锦绣是最清楚的。像苏家二小姐这种家世,根本不会在娘娘的考虑范围之内。 “入主东宫?不过就是太子多个侍妾罢了。管她这卦辞是真是假,只要让她跟在太子身边就行了。” “太子妃的人选,本宫倒是有些中意宋家那丫头。”贤妃说到这唇角散开,忽然笑了起来。 锦绣有些吃惊,“宋家小姐对娘娘那个态度,娘娘不罚她已经算是仁慈了,还要抬举她么?” 贤妃此时已经站起身,手里拿着一小碗谷子,逗弄起了梁下挂着的鹦鹉。 “你知道什么,皇上这几年对先皇后越来越愧疚,对宋家也就越来越容忍。” “宋昝掌管着五城兵马司,拉拢住宋家,就等于拉拢住皇上和武将那边的势力。” “我知道宋家人都觉得是我害了先皇后,但是也不妨碍宋婉婉嫁进东宫,事在人为。” 最后四个字,贤妃加重了语气,眸色有些幽深。 ----------------------- 从宫里出去的苏清妤,直接带着沈月和沈滢回了沈家。 下了马车,她没回西院,而是去了老夫人的庆元居。 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拿着一本册子,手里拿着透镜看着上面的字。 “母亲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苏清妤行了礼,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老夫人笑着把手里的册子递给她,“你从宫里回来了?正好你也看看,这些是你大嫂给滢儿相看的人选。” “滢儿的婚事也该定下了,她的定完了,还要给月儿相看。” 苏清妤翻开册子看了起来,老夫人还在说。 “我看杨文士的那个嫡长子不错,就是杨家现在没有当家主母。杨文士那个继室又去了,往后内宅什么情况还不好说。” “还有赵王府的世子,年纪也相当。不过赵王世子名声不大好,隐约听说他还养了个外室。” “还有一人我也中意,就是去岁新科状元韩缙,虽说是寒门出身,但是人品学识都不错。” 苏清妤看过里面的人选之后,把册子合上,欲言又止。 又讪笑了两声,“这事还得母亲和大嫂拿主意,媳妇不好插手。” 老夫人多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苏清妤心里有事。 “你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忌。”老夫人开口问道。 苏清妤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媳妇是觉得,二小姐可能不适合嫁到大家族里做宗妇。” 老夫人一愣,倒是也没生气。 “哦?这话怎么说的?” 按理说,沈家出去的嫡女,就是王公贵族也嫁得。今日这册子里,没有一个人选是庶出子嗣。基本都是家族的嫡长子,最次也是才学出众的嫡次子。 苏清妤便把今日在宫里的事说了,老夫人脸色也跟着变了。 “母亲,这事不大,儿媳也能处理得了。但是二小姐此举,实在是太过……” 苏清妤想说愚蠢,又憋了回去。继续说道:“现在外人看沈家,都是一脸的艳羡。可越是这样,越是等于把沈家架在火上烤。稍有不慎,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二小姐这个性子,真嫁进高门大户,对沈家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老夫人脸色沉的厉害,“这个沈滢,怎么能说出这么蠢的话,她是嫌自己好日子过多了?” “还好你今日应对得体,不然又是一桩麻烦事。” 沈之修因为和苏清妤婚事,本就犯了太子的忌讳。这种时候,实在是不宜触怒贤妃。 老夫人想了想,转头吩咐赵嬷嬷,“你去传话,给我打沈滢十下戒尺,再让她去祠堂跪上三天。” 赵嬷嬷下去之后,老夫人又看向苏清妤,“依你看,该给沈滢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苏清妤说的话,她打心眼里认同。家里女儿高嫁是好事,但也得能承得住高嫁的门楣。像沈滢这样,说话办事一直不过脑子,真给家里招了祸,后悔就晚了。 沈家如今不需要靠女儿联姻,每一步都要走稳。 苏清妤听老夫人问,想了想说道:“依媳妇看,亲上加亲也是好的。像是金陵严家,武陵陈家,有合适的都可以相看相看。” 金陵严家是老夫人娘家,武陵陈家是大夫人陈氏娘家。 这两家都是书香之族,也算是一方豪绅。但是也都远离京城,没什么实权。 苏清妤又想起前世严家的事,忽然开口说道:“严家的人事我不熟,只知道严家二舅舅有个嫡次子。前阵子三爷还曾夸赞过,说他学识过人。” 老夫人闻言神色一动,“你说的人我知道,在下一辈行五。我托人打听打听,倒是门好亲事。” 苏清妤心说,当然是门好亲事。前世这位严家五少爷一年后娶亲,婚后半年就把新媳妇给打死了。众人这才知道,这位五少爷表面温和有礼,实际上是个暴虐残忍的。成婚前,光是通房小妾就打死了四个。 听说新媳妇是金陵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理,当时这事闹的很大。若是沈滢嫁过去,也算救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温婉地说道:“这事还得母亲和大嫂做主,我想的也不见得对。” 老夫人爱怜地拍了拍苏清妤的手,“你已经很好了,事事办的妥当,想的周全。” 婆媳两人又聊起了今日宫里的宴会,苏清妤本想打听打听宋家和贤妃的事,陈氏却忽然走了进来。 “母亲,您选的怎么样了?咱们给滢儿定谁家?”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夫人是不是嫌我没情趣? 陈氏是听说沈滢被罚,才特意来的。所以进门先提起了沈滢的婚事,打算聊到高兴的时候,再劝劝老夫人。 见苏清妤还在,陈氏脸色有些不愉。今日在宫里的事她都知道了,虽说沈滢有错,但她也气苏清妤跟老夫人告状。 行过礼之后,便瞥了苏清妤一眼,“三弟妹还真是不受委屈。一回来,就先把侄女送去罚跪了。” 老夫人这些日子对陈氏颇多不满,大房的龌龊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的出,陈氏这个正室夫人难辞其咎。 “关你三弟妹什么事?你不如反思一下,是怎么管教女儿的。” “那样的场合,她什么话都敢往出说,我看她是好日子过多了,烧的慌。” “至于沈滢的婚事,你不必插手了,我全权做主。” “你既没那个能力管教子女,少不得往后我得多操心了。” 老夫人说着,就把那册子甩到了陈氏身上。 自打沈家老太爷过世,老夫人便鲜少插手小辈的事。就算对两个媳妇,多数时候也都是和颜悦色。很少像今日这般,强势凌厉,不给陈氏留一点脸面。 陈氏不明所以,“母亲这是何意?咱们不是说好了么?就在这几家里面选家妥当的。” 老夫人哼了一声,说话的语气再次加重。 “就沈滢这样的性子,你觉得嫁到谁家合适?” “她是能挑起杨家的中馈,还是能做好赵王府的世子妃?” “她的婚事,我还要再琢磨琢磨。等我想妥当了,自然会告诉你。这些日子,你把她给我拘紧点,无事少出门,出门也给我少说话。” 陈氏心里没底,不知道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想把沈滢嫁去哪。 她想再试探两句,却被老夫人语气生硬地直接赶了出去。 等到陈氏离开,老夫人才一手扶着额角叹了口气。 又嘱咐苏清妤,“沈昭成亲前,家里事情多,就要你多费心了。” 恰好花嬷嬷给老夫人送了燕窝过来,苏清妤顺手接过,放到老夫人面前。 低声劝道:“母亲放心,府里的事我会处置好。倒是母亲年纪大了,还是多休息,少操些心的好。” 老夫人摆手道:“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什么时候闭眼了,什么时候才真的能放下不管。” 苏清妤服侍老夫人吃了燕窝,才出了庆元居回了西院。 进门就吩咐春桃,“你去库房里,把绿绮拿出来。”又在内室扫视了一圈,“再去寻个琴案,府里应该有现成的,就放在卧房窗下吧。” 今日她情急之下,对贤妃说了那番话。虽说贤妃不能到处宣扬,但是难保哪天又问起她。万一哪天贤妃当众让她和沈之修联手弹一曲,她也得有个应对。 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的如她说的那般练起来,就当是她修身养性了。 春桃办事麻利,不多时就有婆子抬了古朴的琴案进来。 随后,春桃又抱着绿绮走了进来,把琴放到了琴案上。 “夫人,这琴案是之前三爷练琴的时候用的。奴婢看和屋里的摆设也相配,就自作主张拿过来了。” 苏清妤看了一眼,“不错,就这么摆着吧。” 她走到琴案前坐下,双手拨动琴弦。 就听身后的几个丫鬟,齐齐叫了声“三爷。” 未等苏清妤回头,沈之修就已经从后面环住了他。 “怎么想起弹琴了?”问话的时候,宽大的手掌抓住苏清妤的手,按照苏清妤刚才的曲调拨动了两个弦。 丫鬟们鱼贯而出,内室的门被关上。 苏清妤下意识把头往边上扭了一下,沈之修呼出的热气灼的她耳畔酥酥痒痒。 “三爷,你坐下,咱们俩试试能不能合弹一首曲子。” 苏清妤忽然开口说道,又拉着沈之修在她身边坐下。 沈之修不知她怎么来了兴致,想要两人合弹曲子。但是也乐得配合她,两人一个左手,一个右手,试着弹了个简单的曲调。 虽不大流畅,但是好歹能听出是个调子。 “今日开始,咱们要时常这么弹,最好选首曲子专门练。” 沈之修更诧异了,转头看向她,“这是怎么了?今日看见谁两人合弹了?” 苏清妤摇头,“那倒不是,只是我今日为了保住这绿绮,撒了个谎。” 她又把今日在宫里的事,跟沈之修说了一遍。包括她私下和贤妃说的那番话,也都一五一十说了。 “我是怕万一哪天贤妃娘娘想起这事,让咱们俩当众弹琴怎么办?” 沈之修本来因为沈滢的话动了怒。等听到后面,苏清妤和贤妃说的那番话后,脸上的冷意又瞬间散开。 “卧房情趣?这倒是为夫疏忽了,夫人说这话,是不是嫌我之前没情趣?” 沈之修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问道。 苏清妤先是一怔,随后脸色一红,嗔了他一眼。 “三爷胡说什么,我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沈之修伸手环住苏清妤的腰,低声说道:“我说的也是正经事,我……是不是平日很无趣?” 他问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话倒是把苏清妤问愣了,她又想起那日丧礼,在他的书房。 他问她,怎么会想起嫁给沈之修,还说他那人年纪大,又无趣的很。 苏清妤噗嗤笑出声,“我倒是没觉得三爷无趣,过日子不都是这样么?” 哪有那么多轰轰烈烈的事,野史里杜钻的那些,她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能这么细水长流,平平淡淡的过下去,这日子就已经很好了。 两人并排坐着,苏清妤把头靠在沈之修肩头。 手指轻轻抚弄琴弦,顺手起了《凤求凰》的调子。 沈之修见状也顺着她的节奏弹了起来,苏清妤对《凤求凰》的曲子不熟,便跟着沈之修的调子弹。 调子虽然时断时续,苏清妤嘴角却泛着笑意,心神也格外放松。时而转头看一眼沈之修,四目相对,视线纠缠在一处。 挂在青砖檐角下的夕阳,一缕缕收尽。卧房内一室旖旎,交叠到一处的身影映在床幔上。 第一百八十一章 姐妹间的情分 只见苏清妤打开楠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支木质的钗子。 在场众人看见这支木钗都惊愕住了,这样的东西,也能做添妆? 京城路边的小摊上,倒是有卖木钗的。多数都是贫苦百姓去买,大户人家别说是闺中小姐,就是做粗活的下人,也不会戴这么寒酸的首饰。 其实苏清妤看见这支木钗的时候也惊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抽动。 她是让翡翠买根便宜的簪子,她以为她会买支银的,没想到直接买了木头的。 不过木头的也好,好编瞎话。若是银的,她还得给簪子寻个由头。木头的倒是简单了,瞎话编起来简单的多。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苏清妤拿起那根木钗就插到了苏宜慧的头上。 嘴里还解释道:“三妹妹,这钗子是我给你雕的。我生怕那些俗物污了咱们姐妹间的情分,便想着亲手给你做个钗子做添妆。” 戴的时候,苏清妤又仔细看了那木钗一眼。做工比苏顺慈送她的那支稍微好点,但是木头就是寻常的木头,还不如苏家打桌椅的木头好。 苏宜慧回过神,讪笑了两声,咬着牙说道:“大姐姐……有心了。” 虽是笑,但是比哭还难看。想发火,又不敢的样子。 苏顺慈站在苏清妤身后,嘴角差点咧到了耳边。刚刚的气闷一扫而空,心说还得是大姐姐,手段比她高明的多。 “大姐姐,等我成亲的时候,你也一定要给我雕一个这样的钗,我好喜欢。” 苏顺慈还扑到苏清妤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娇嗔地说道。 苏宜慧听她这么说,一口气憋在胸口,只能愤恨地瞪了苏顺慈一眼。 苏顺慈趁人不备,对着苏宜慧做了一个鬼脸,气得苏宜慧面色扭曲。 苏清妤一口气出完,也不想在这跟她周旋。 “我府里还有事,就先走了,明日我就不来送三妹妹了。咱们来日方长,等你嫁进赵家之后,我还要叫你一声表嫂。” 说完,苏清妤便带着苏顺慈和莲姨娘离开了。 出府之前,苏清妤回碧水阁见了琥珀,想问问她婚事相看的怎么样了。 琥珀说和林二家大小子的婚事相看妥当了,婚期定在了年底。在家过小年,去林家过大年。 苏清妤怕她到时候忙忘了,便交代珍珠帮她记着点,到时候给琥珀准备一份嫁妆。 离开侯府之后,苏清妤本想去看看母亲。去了才知道,母亲离京巡视北直隶的生意去了。 苏清妤心生羡慕,又替母亲高兴。 苏宜慧成婚那日,苏清妤没去。没想到第二日,赵济就带着苏宜慧上门了,说是给姨母请安来了。 苏清妤得了消息,忙带着人去了庆元居。如今她管着内宅,不仅要去陪着寒暄,还要安排晌午的席面。 她进去的时候,赵济已经带着苏宜慧陪老夫人说话了。一同陪着的,还有二夫人杨氏。 大夫人陈氏没在,说是在照顾生病的沈滢。上次沈滢被沈之修罚了之后,便一病不起。这些日子陈氏消停的很,衣不解带的照顾女儿。 苏清妤进去之后,先给老夫人和二嫂杨氏见了礼。又对着赵济福了福身,“表哥新婚,真是大喜。” 然后冲着苏宜慧笑了笑,“我要叫三妹妹一声表嫂了。” 苏宜慧一身大红色百蝶妆花长裙,头戴双鸾衔寿果洒金步摇。眉目间带着新妇特有的娇羞,两只手绞在一起。 赵济哈哈大笑了两声,爽朗地说道:“咱们这也算亲上加亲了。” 老夫人也高兴,虽说不是亲外甥,但是赵济能来,也是对她妹妹,卫国公夫人的尊重。 再说人年纪大了,看新婚燕尔的年轻小夫妻,总是心里欢喜。 “去,把那支白玉孔雀簪子拿来,给世子夫人做见面礼。” 老夫人转头吩咐了花嬷嬷一声。 苏宜慧面露喜色,忙谢过老夫人。 等到老夫人给了见面礼,苏清妤又陪着寒暄了一阵子。 见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低声说道:“母亲,我去厨房安排一下晌午的席面。表哥和表嫂新婚第一件事就是给母亲请安,中午该好好热闹热闹。” 老夫人拍了拍苏清妤的手,“你管着家里的中馈,这些事你做主即可。” 苏宜慧闻言神色一滞,苏清妤在沈家已经管着中馈了?这怎么可能呢?沈家两位夫人,怎么会让她管着中馈? 但是不管她怎么不敢相信,都得承认这个事实。 苏清妤已经带着丫鬟婆子,前呼后拥的出了院子。 苏宜慧神色莫名一暗,她嫁给赵济做个世子夫人,就用尽了全力。可苏清妤,这么轻易就成了沈家三夫人,还管着整个沈家的中馈。 苏清妤按照沈家待客的规矩,备了两桌上好的素席面。赵济既然是来给老夫人请安,自然要在庆元居用饭,那就只能按照庆元居的规矩吃素。 晌午,庆元居偏厅内。 屏风里面是女眷,老夫人在上首坐着,杨氏在一边伺候老夫人净手,苏清妤则盛汤摆菜。苏宜慧是客,在老夫人边上坐着。 屏风外,沈家大老爷和二老爷陪着赵济。沈之修今日公务忙,晌午并未回府。 苏宜慧坐在老夫人身边,手足无措。她第一次和沈家老夫人一起用饭,生怕不懂规矩闹出笑话。 她又下意识看向苏清妤,沉稳有度不说,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淡定从容。 苏宜慧垂着眼眸,她是不是这辈子都比不上她了?之前因为成为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喜悦,此时被这种落差感冲刷的一干二净。 有丫鬟递了水上来,苏宜慧神情恍惚,拿起来就喝了半杯,只觉得入口微咸。 就听苏清妤扬声说道:“表嫂,这是漱口的水,你怎么给喝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任命文书 苏宜慧这才发现她接过的是漱口的盐水,这些事上她本就敏感,此时被苏清妤当众戳穿,便觉得所有人都在笑话她。 苏清妤已经端了温水过来,贴心地问她,“表嫂是不是口渴了,这是温水。” 好像刚才那一声,只是无意的询问,并不是诚心让苏宜慧出丑。 苏宜慧接过苏清妤手里的水,抬眼愤恨地看着她。她很想问一句,她就那么想看着她出丑么? 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这样的场合若是闹出乱子,赵济不会饶了她。 苏宜慧收起眼底的情绪,接过苏清妤手中的水,“多谢。” 一顿饭,苏宜慧吃的战战兢兢。每个动作,都要看看旁人,生怕再闹出笑话。 二夫人杨氏不冷不热,有些瞧不上这个卫国公世子低调迎娶的世子夫人。 所以用过饭后,杨氏便借口有事先走了,懒得应付的样子。 苏清妤则带着下人,引着众人去偏厅喝茶。忙里忙外,应对得体。 “弟妹,表哥有个事想问问你。” 苏清妤出了偏厅,本打算去交代管事两句话,就被赵济追了上来。 她停住脚步,转头笑着看向赵济,“表哥要问什么,直接说就是。” 赵济并不唐突上前,而是在她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脚。 开口说道:“弟妹的二叔如今还在家侯缺,他之前就是我父亲手下的将领。如今回了京城,我理应把人安顿好。” “只是安顿到哪,我还是得问弟妹一声。是希望名头响亮点?还是想有点实权,往后好高升?” 苏清妤想起二婶何氏对苏宜慧的叮嘱,看来苏宜慧已经跟赵济说过了。 而因为涉及到苏家人,所以赵济又特意来问她。 她猜赵济是摸不透她的心思,才有此一问。若她也想帮二叔,赵济等于卖她个人情。若她不想让二叔好,赵济也会斟酌这事怎么办。 苏清妤自然不想让苏承衍在京里有实权,略微琢磨了片刻。 “二叔从前在黔州算是镇守边疆,如今回了京城,相信也能守好京城。” “若是京中四品武将官职没有多余的空缺,二叔从底层做起也可。” 赵济心领神会,笑道:“弟妹说的也有道理。” 苏清妤心说,怪不得沈之修提议让苏宜慧嫁进赵家。这赵济还真是有点意思,苏宜慧求了他之后,他还特意来问她一声。两人正是新婚,他却极为拎得清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她忽然有点好奇,明日苏宜慧回门会是什么光景。 送走了赵济和苏宜慧之后,苏家派了管家来给苏清妤传话。说是明日三小姐回门,老夫人想请大小姐回去,家里热闹热闹。 若没有今日赵济的询问,苏清妤也就推拒了。可她现在实在好奇赵济会把二叔安置到哪,苏家众人又是什么反应。便差人回了话,说她明日一定回去。 次日一早,苏清妤用过早饭,交代完府里的琐事,便坐着马车回了苏家。 进府先去松鹤堂给老夫人请安。 她到的时候,老夫人,苏承邺,苏承衍夫妻,三夫人海氏都已经在坐等着了。苏承荀不在,应该是在都察院处理公务。 苏清妤挨个行了礼,之后在海氏身边坐下。 转头低声问海氏,“三婶和三叔这些日子还好么?我出嫁后回来的少,咱们也没在一起说说话。” 海氏这些日子心里也苦,老夫人向来不待见三房,二房回来后府里的糟心事就更多了。 只是这些她不好跟苏清妤一个小辈讲,掩藏住眉眼间的烦闷,回道:“我和你三叔一切都好,清妤不必惦记。倒是你,在沈家过的可顺心?你三叔时常挂怀,怕你受了委屈。” 苏清妤眼明心亮,看海氏的神色,就知道在府里没少受委屈。从前母亲在家,还能护着一二。如今母亲离府,三婶怕是日子艰难。 她拉着海氏的手安慰道:“我在沈家一切都好,倒是瞧着三婶有些消瘦了。” 老夫人扫了苏清妤好几眼,见她和海氏说了半天话,心里有些不满。私心里,她还是希望苏清妤多和二房亲近。 恰好刚刚众人聊到苏承衍的差事,老夫人便看着苏清妤说道:“清妤,你二叔的差事,这次是宜慧帮忙办妥的。往后你二叔往上升迁,你可得多出点力。” “就算嫁了人,你也不能不管娘家。你要学会用沈家做助力,让家里长辈仕途顺遂。苏家教养你多年,如今正是你回报家里的时候。” 苏清妤怔愣了一下,问道:“二叔去哪,已经定了么?” 何氏解释道:“昨儿宜慧派人回府送了消息,说是去处定了,今儿任命文书就能送到府上。” “既然是赵世子亲自督办,这去处想来不会差。” 今日最高兴的要属何氏,昨儿苏宜慧送回消息后,她一晚上都没睡好觉,早上更是早早就过来等着。 何氏心里有两个属意的位置,一个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还有一个是禁军指挥使。 这两个职位,都是赵济一句话的事。 她甚至连谢礼都准备好了,总不能让赵世子白帮忙。送了谢礼,往后也好走动些。 苏清妤听何氏这么说,也笑了起来。 “祖母说的是,往后家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去找我。” 帮忙她不会,帮倒忙还是会的。 海氏闻言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清妤,你听三婶的。别为了家里这点事去求沈家,凭白在夫家掉价。这些男人想争权,大可以凭本事,哪能都指望你。” 苏清妤心头涌起暖意,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三叔和三婶都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 正想安慰海氏两句,外面的管事匆匆跑了进来。 “老夫人,有吏部官员送了任命文书来,说是给二老爷的。” 说着,管事就把手里用火漆封着的信封递了上去。 何氏喜的忙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母亲,快打开看看。” 苏承邺和苏承衍也凑了上去。 苏清妤和海氏坐在那纹丝不动,海氏对这事不关心,苏清妤则等着看热闹。 她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来扫去,兴致盎然。 里面的任命文书被打开的那一刻,围着看的几人瞬间脸色大变。 老夫人:“怎么会这样?” 何氏:“这不可能。” 苏承衍:“欺人太甚,我不会去的。” 苏清妤见状,佯装关切地问道:“二叔被任命到哪里了?是五城兵马司,还是皇城禁军,或者是西山大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看城门? 苏清妤的话,拉回了几人慌乱的思绪。 老夫人此时没了主意,把手里的文书递给苏清妤。 苏清妤心里也好奇,赵济有没有明白昨天她话里的深意。 她快步上前,接过老夫人手里的文书看了起来。 低垂的眸子里,笑意一闪而逝。赵济这人果真有点意思,是个人才。 昨日她说了句,二叔能守好黔州,也定能守好京城。 赵济直接就把人弄去守城门了,还是普通的士兵级别。 苏清妤青白的手指捏紧文书,气愤地说道。 “怎么会这样?三妹妹这是要干什么?” 何氏也回过神,咬牙切齿地说道,“这就是她说的都办妥了?还不如不办。” 她宁愿让苏承衍在家闲着,也好过去守城门。 苏承邺和苏承衍毕竟是男人,没有何氏反应那么大,但是脸色也几乎沉到了谷底。 尤其是苏承衍,让他去守城门,这等于把他的脸面放到地上踩。 老夫人不解地看向苏承衍和何氏,“你们得罪赵世子了?”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若是无冤无仇,赵世子怎么会让苏承衍去守门? 别说他还娶了苏家女儿,就算没这层关系,也没有让世家子弟去守城门的道理。 除非苏承衍和何氏,在黔州那几年,就得罪过赵济。 苏承衍跟何氏一脸懵,苏承衍摇头说道:“我虽在黔州,但是并不是卫国公心腹。别说得罪,我见都没见过赵世子几次。” 几人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赵济此举何意。 还没研究出个应对之策,就有下人进来禀告。 “老夫人,三小姐和赵世子回门,已经到大门口了。” 几人已经把苏宜慧回门的事忘的一干二净,此时才猛然想起,还有个回门的事。 苏清妤见几人都没了主意,便主动开口说道:“父亲,您和二叔去迎一迎赵世子吧。” “一会儿等他们给祖母磕完头,你们就带着赵世子去外院喝茶。我们私下问问三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兴许,这里面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呢。” 老夫人闻言赞许地看了苏清妤一眼,“清妤说的对,咱们先定定心神。这事还有缓和的余地,一会你们就按照清妤说的办。” 何氏也感激地看向苏清妤,“二婶已经没了主意,一会儿还得你帮帮二婶才好。” 苏清妤安慰了何氏一句,“二婶别急,一会儿我好好问问三妹妹。” 不多时,苏承邺和苏承衍迎了赵济和苏宜慧进来。 苏宜慧是带着喜色进来的,二叔应该收到任命文书了,她总算不负众望。 进门见何氏神色莫名的看着她,苏宜慧也没多想,以为何氏是激动的。 等到目光落到苏清妤身上,苏宜慧便更高兴了。今日难得有机会,她能踩苏清妤一脚。 苏清妤瞄了一眼苏宜慧的神色,就知道她还什么都不清楚呢。此时笑得灿烂,一会有她哭的时候。 赵济和苏宜慧给苏家长辈见了礼,又坐下寒暄了几句。 苏承邺就开口请赵济去外院书房说话,赵济也不在意,笑眯眯地起身跟着出去了。 厅堂内便只剩下苏家女眷。 苏清妤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三妹妹,你给二叔找的,还真是个好地方。” 苏家众人听苏清妤这么说,都觉得她是因为生气,才质问苏宜慧。 可这语调听在苏宜慧耳里,就成了苏清妤的嫉妒。 她一心想着拉踩苏清妤,根本没发现老夫人和何氏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苏宜慧端起茶盏,傲娇地扬起下巴。 “那是自然,我给二叔找的地方,肯定是最好的。那个位置,也最适合二叔。” 事实上,苏承衍被安排到哪她也不知道。但是赵济昨儿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了,肯定是个好地方。 怕里面有什么岔子,昨晚上她使出了全身的本事伺候赵济。赵济意乱情迷的时候,她还问了两次,赵济每次都做了保证。 何氏本还压着怒意,苏宜慧的话一出口,何氏的怒意也找到了宣泄口。 她站起身走到苏宜慧身前,一巴掌就打了上去。 “你二叔适合那里?你可真好意思说。苏宜慧,我对你不薄,你怎么能办出这种事?” 清脆的巴掌声和火辣辣的痛感,还有何氏的辱骂,让苏宜慧神思恍惚。 这时候,不是应该全家围着她,说些感谢恭维的话么? 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被打肿的脸颊,又仰头看向何氏,“二婶这是干什么?我帮忙还帮出错来了?” 她又转念一想,难道是赵济安排的地方,二叔和二婶不满意? 就算不满意,也不该是这个态度吧? 苏宜慧压下心里的怒意,试图对何氏解释。 “二婶,是不是二叔对这地方不满意?” 何氏拿过一边的任命文书,直接甩到了苏宜慧的脸上。 “满意,我和你二叔特别满意。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会不满意呢?” 听出何氏话里滔天的愤怒,苏宜慧顾不得其他,拿起文书看了起来。 “怎么会这?” “世子爷不是这么说的。” 老夫人闻言沉声问道:“那赵世子是怎么说的?他说会让你二叔去哪任职了么?” 心里又想,难道是文书写错了? 苏宜慧摇了摇头,“他没说,只说是个好地方。” 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蠢货,你怎么也不问清楚?” 苏宜慧想起每次赵济的故作神秘,含糊其辞。 站起身就朝着外院走去了。 苏清妤猜她是想找赵济算账,这种热闹不看可惜了。 只是她不好自己去,便佯装担忧地对老夫人说道:“祖母,不如咱们也去看看。一来别闹出笑话,二来也听听赵世子怎么说。” 老夫人想了想,也觉得苏清妤说的对。 就这样,一群人朝着外院走去。 众人到的时候,正好听见苏宜慧在质问赵济。 “世子爷若是不想帮忙,大可以直说。让我在娘家这么出丑,你就舒坦了?” “你给我个解释,你让我二叔去守城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祸乱后宅 张磐却不死心,再次拦住沈月的去路。 “沈月妹妹,之前退婚的事我并不同意。但是当时拗不过老祖母,才委屈了你。” “如今我已经说服祖母,她同意咱们重新定亲。” 沈月本来不想跟他多说,她心里也没有张磐,说什么都是枉然。 但是张磐这两句话出口,沈月心里便动了气。 她生性不爱争什么,平日说话也都是温声细语的。但是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当傻子。 沈月停住脚步,板着脸看向张磐。 “听说小侯爷之前为了不退婚,还受了重罚?” 张磐见沈月知道这事,心下一喜。 “你既然知道,就当明白我的决心。我并不想退婚,重新提起,也不是因为沈大人死而复生。” 沈月唇角却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那小侯爷受了罚,最后的结果呢?” 张磐神色一滞,解释道:“我祖母年纪大了,我不能忤逆她。但是你相信我想娶你的真心,绝不作假。” 沈月轻笑出声,“所以呢?你在我三叔大丧的第三天就退婚,是不是事实?” “一句不能忤逆老太君,你做什么都有理由。” “那我请问你,成亲之后老太君刁难我,你当如何?” “成亲之后,老太君逼你做对不起我的事,你又当如何?” “若是多年没有子嗣,老太君逼你休妻呢?” 沈月一句一句的质问,让张磐额头生汗。 他想说,他能处理好。他不会做对不起沈月的事,不会让祖母刁难她,更不会休妻。 但是沈月眼里嘲讽的眼神,就像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到嘴边的话,再说不出口。 他连婚事都不能做主,何况是沈月说的那些事呢? 这是张磐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原来他什么都做不了。 沈月为了让他死心,又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小侯爷重孝道,这也没什么错。那就请小侯爷顺着老太君的意思,找门好亲事,实在是没必要为了我忤逆她老人家。” 说完这番话,沈月便抬脚要离开。 张磐却直接抓住她的手臂,“若是我改呢?绝不让祖母再掺和这些事。” 沈月眉头紧皱,“小侯爷请自重。” 说着话,便要挣脱张磐的钳制。可张磐是武将,不是沈月能抗衡的。 在马车内的苏清妤见状就要下车。 还没等她下车,就见一道人影已经到了沈月身边。抓住张磐的手,就把人甩到了一边。 苏清妤见李云州来了,便又坐了下来。相比于张磐,她更相信李云州。李云州来了,这事就简单了,张磐总不能再纠缠了。 李云州甩开张磐之后,冷声说道:“小侯爷这是干什么?仗势欺人?” “李云州,这没你的事,给我滚。”张磐站直了身子,斜了李云州一眼。 李云州挡在沈月身前,“我今儿就不滚了,你能怎么样?”又转头问沈月,“你是要回内院还是出门?我送你。” 沈月脸上刚刚还生硬的神色,在看见李云州的时候,瞬间便舒缓了。 “云州哥哥……” 张磐心思敏感,一眼就瞧见沈月看李云州的眼神不同寻常。 “怪不得不肯跟我再议亲,原来是看上这个小白脸了。” 张磐性子暴躁,此时心里生气,说话便口不择言。 沈月闻言彻底动怒了,冷眼看向张磐。 “小侯爷凡事只会在别人身上找原因,就不反思下自己么?” “堂堂玄武侯,快二十岁了还躲在老太君的羽翼下。就算你不能像张家历代先祖一样,去沙场建功立业。也请你像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别辱没了张家风骨。” 李云州眼含赞赏,“沈月妹妹说的好,我也瞧不上这样的人。” 就听一道少女的娇怒声传来,“张家满门忠烈,你们这么说小侯爷,太过分了。” 沈滢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满脸怒意地看着沈月和李云州。 又走到张磐身前,“小侯爷没事吧?你放心,我一定禀明母亲和祖母,重重罚她。” 张磐却看也没看沈滢,眼睛一直在沈月身上。 “你竟是这么看我的?” 沈月不想再说,也没了出府的兴致。 对李云州说道:“云州哥哥,我先回去了。” 张磐不死心,还要上前。 李云州走到张磐身边,手搭在张磐的肩膀上,“小侯爷,要不出去比划比划?” 语气虽温和,但是挑衅之意分明。 张磐冷声道:“去就去,当我怕你不成?” 李云州笑了笑,“那可说好了,你若是输了,再不许纠缠沈月妹妹。” 沈月连忙停住脚步,转身回来,“云州哥哥,你干什么?你们可别打架。” 张磐自小得老玄武侯亲自教导,李云州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李云州转头安慰道:“放心,死不了人。” 说着,就连拖带拽的,把张磐弄出了府。 沈滢看着张磐离开的背影,冷眼扫向沈月。 “三妹妹还真是狐媚,看着小侯爷和李四少爷为你动手,你是不是心里特别高兴?” 沈月向来和沈滢话不投机,也懒得搭理她。 “二姐姐说话注意点,这些话可不是你这个内宅小姐能说的。” 白了一眼沈滢,沈月带着下人转身回了内宅。 沈滢阴翳的目光盯着沈月的背影,咬着牙说道:“你给我等着。” 等到人都走了,苏清妤才下了马车回来西院。 此时正是盛夏,出去一趟便满身是汗。所以苏清妤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从浴室出来,刚穿好衣裳,就见春桃急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三小姐身边的丫鬟刚才来了。说是大夫人把三小姐叫去,正在审问。” 苏清妤一愣,“审问?审问什么?” “她们说三小姐,祸乱后宅。”春桃开口回道。 苏清妤面色一变,“胡闹。” 她知道这里面应该和沈滢有关,赶紧让珍珠给她的头发挽个简单的髻,之后便带着人去了陈氏的院子。 长房主院偏厅内,苏清妤到的时候,沈月正跪在地上,身后两个婆子按着她。 苏清妤带着笑意进去,“我来瞧瞧大嫂,这是怎么了?怎么三小姐跪着呢?”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手臂 陈氏没想到苏清妤会来,探究地看了一眼,难道是给沈月出头来了? 可这是她们大房的事,她管教子女,还轮不到苏清妤插手。 陈氏便没好气地说道:“三弟妹怎么来了?有事?” 苏清妤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其实我是找沈月有事,她说出府去给她祖母买点心,我想问问买回来了么?” 陈氏见苏清妤抬出了老夫人,便冷哼了一声开口说道。 “那三弟妹就差别人去买吧,这个孽女祸乱后宅,今儿我一定要管教的。” 沈月用力仰着脖子,“我没有。” 沈月刚刚还有些慌,见苏清妤来了,心里才安定了几分。 苏清妤给了沈月一个安慰的眼神,又看向陈氏,“大嫂这话怎么说的?不是我要过问长房的事,你说沈月祸乱后宅,不就等于说我管家不严么?” “今儿我可得问清楚了,大嫂可不能这么冤枉我。” “我兢兢业业管家,小姐们却出了这样的事,闹大了其他几位小姐的名声也是要受影响的。” 苏清妤的话,半是玩笑半是威胁。 盯着陈氏的目光,又异常的肃穆。大有陈氏不给个交代,她就不罢休的意思。 沈滢见母亲被问的哑口无言,便有些不高兴。自从苏清妤嫁进来,就一直压母亲一头。如今,竟还想插手大房的家事。 “三婶既然问起,那我就不瞒着这桩丑事了。” “三妹妹竟然和李家四少爷私下幽会,还怂恿李四少爷和张小侯爷打架。” “若是再不管教,怕是就要闹出乱子了。”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扣着桌面,淡笑了一声,“二小姐看见她和李四少爷私下幽会了?” 沈滢眼底划过一抹慌乱,又故作镇定。 “自然看见了,不看见我能说么?” 苏清妤似笑非笑地看着沈滢,“那就请二小姐详细说说,他们是在哪幽会的?都说了什么?边上还有什么人?” 沈滢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想了想又说道:“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张小侯爷发现了。沈月又仗着和张小侯爷议过亲,试图勾搭张小侯爷。” “最后惹得李四少爷和张小侯爷剑拔弩张,差点打起来。不对,两人怕是已经打起来了。” 沈月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滢,“你胡说,这都是没有的事。” 她和沈滢虽然一向不和,但她以为不过是姐妹间的争执。她从未想过害沈滢,顶多就是懒得搭理她。但是沈滢今日,却是奔着让她身败名裂去的。 苏清妤怒极反笑,这母女俩以为这府里是她们的天下了么?这么大的罪名,竟然就想这么胡乱扣上。 她猜陈氏根本没想那么多,八成就是想给沈滢出口气。只是出气的方式,有些愚蠢罢了。 苏清妤看向陈氏,“大嫂要罚沈月,我一定不拦着。” 陈氏不明所以,她不是来护着沈月的么? 就听苏清妤继续说道:“但是今日的事,我得跟母亲说明白了。” “今日我外出回府,恰好看见张小侯爷在外院等大少爷。正好沈月要出府给母亲买点心,两人就遇上了。” “他们确实说了几句话,之后李家四少爷李云州也来了。” “李四少爷和张小侯爷聊了几句,便说要切磋切磋。他们习武之人切磋,和沈月有什么关系?” “这事我在边上看的清楚,并没有二小姐说的私下幽会之事。更不存在他们两人为了沈月大打出手的事,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大嫂要管教子女,这个我确实无权插手。但是如今我管家,事情的真相我得让母亲知道,不然母亲还以为我没用呢。” 苏清妤一句没为沈月求情,陈氏身为嫡母管教女儿,她确实不能插手。 她只能站在她管家的立场说话,让陈氏忌惮。 果然陈氏和沈滢脸色都变了,尤其是沈滢,脱口说道:“三婶在那?我怎么没看见?” 苏清妤也不瞒着,淡笑着解释道:“我就在边上的马车里,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问问车夫。” “我好歹是沈家三夫人,还不至于在这事上撒谎。” 陈氏知道,今天想罚沈月是不可能了。 她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看来是滢儿误会了,快把三小姐放开。” 又和颜悦色地对沈月说道:“是母亲没查清楚,月儿不会生母亲的气吧?” 沈月低垂的眸子里带着冷笑,嘴上却说道:“母亲言重了,女儿怎么会生母亲的气。” 陈氏笑道:“那就好,咱们母女之间有误会,说开了就好。” 说完,又让沈滢上前给沈月道歉。一桩扣屎盆子的龌龊事,最后成了误会。 苏清妤和沈月都知道,这次的事不能拿陈氏母女怎么样。只能来日方长,找机会再算这笔账。 从大房主院出来,苏清妤嘱咐沈月,“这些日子,你小心些。我看沈滢没安好心,我怕她使坏。” 沈月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今日多谢三婶。” 送走了苏清妤,沈月心里还惦记着李云州。他不会受伤吧? 这么一想,在府里便待不住了。 沈月回去换了身衣裳,坐上马车出了府,打算去找李云州。 她先差人去李家问了,得知李云州还未回府,就知道他和张磐还在兵部的练武场。 她便坐着马车去了兵部,打算远远看他一眼。他平安无事,她也就放心了。 沈月让马车停在兵部正门斜对面的胡同口,她顺着车窗缝隙就能看见兵部大门进出的人。 等的时间不长,一刻钟之后,沈月就看见李云州从兵部衙门走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鼻青脸肿的玄武侯张磐。 两人说了几句话,就有马车到门口,把张磐接走了。 沈月见只剩下李云州一人,便下了车迎了上去。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不自觉扬起了笑意。 李云州从兵部衙门出来,也看见了斜对面胡同往这边走的沈月,他便也往朱雀大街对面走去。 朱雀大街另一侧,一人一马忽然疾驰而来,看见李云州的时候速度不减反增。 李云州转头看向冲过来的马匹,骂了一句,“李朝云,你这个疯子。” 以他的身手,他轻易能躲开李朝云。毕竟这种闲出屁还讨不到好的事,李朝云每年都要来个几次。 但是他躲开之后,沈月就会被马直接踩翻在地。 李云州不敢有丝毫的迟疑,快步到了沈月身边。一手拉着沈月的手臂,一手揽着沈月的腰,两个转身把人带到了路边。 李朝云没有丝毫停留,直接骑着马疾驰而去。 沈月被吓得惊魂未定,脚踩在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上。 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朝后面仰去。 李云州只能用力拉住她,两人一个往后仰,一个往前拉。 就听李云州惊叫了一声,紧接着,整个左手臂耷拉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试探 沈月堪堪站住身形,惊愕地看着李云州,尤其是那条耷拉下来的手臂。 “云州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沈月吓得脸色苍白,惊慌失措。上前几步想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又怕弄疼了他。 见李云州疼的眉头紧皱,沈月心口像是被重重捶打了一般,一阵阵钝痛顺着心头蔓延全身。 李云州闻言连忙用右手拉住沈月,回头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马车。 “别喊,后面是你的马车?” 沈月点了点头。 李云州忍着痛说道:“我们上车。” 沈月不明所以,但还是扶着李云州上了马车。又吩咐车夫和丫鬟守在下面,不许让人靠近。 上了马车后,李云州靠着车厢壁大口喘了两口粗气。 沈月在他对面坐着,眼眶红肿,说话声音发颤。 “云州哥哥,这可怎么办?不需要找大夫么?” 李云州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能接上。” 见沈月一双眸子已经蓄满了水汽,李云州心头涌起阵阵心疼。 尽量缓和着语气解释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我都习惯了。别哭,不疼。”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沈月刚刚还努力收回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她一边哭,一边抬起袖子给自己擦眼泪。李云州的手臂还没好,她不能给他添乱。 可这眼泪就像决堤了一样,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李云州心口堵的厉害,向来心硬的一个人,此时一颗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烧。 他下意识伸出手,替沈月拢起鬓边的碎发。带着老茧的手指,轻轻抚过沈月的眼角。 轻声说道:“别哭了,我真的没事。” 沈月心里骂自己没用,不能帮忙还净添乱。她用力吸了两下鼻子,又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云州哥哥,你说你自己能接上是么?需要我做什么?” 声音还带着哭腔,但是能看出来,小丫头已经尽量让自己冷静了。 李云州见她不哭了,开口说道:“我自己可以,你别吓着就行。” 沈月便一眼不眨地盯着李云州,想看看他怎么接上手臂的。 只见李云州右手握着左手手臂,然后用力往上一抬。随着手臂的复位,李云州额角的冷汗也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沈月掏出一个干净的帕子,坐在李云州身边,替他擦拭额角和脸颊的汗渍。 见李云州神色舒缓了不少,沈月才长出了口气,“你没事了?云州哥哥,对不起,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李云州轻轻动了动左手的手臂,说道:“没事了,刚刚是我大意了,不怪你。” “我这是自小的毛病,我已经习惯了。” 沈月依旧担忧地看着李云州的手臂,“我三叔那有个神医,要不要让他给你看看?” 李云州摇了摇头。“这种毛病,多神的神医都没用。这事你别告诉老师,我不想让他担心。” 想了想又嘱咐道:“也别告诉别人,这事谁都不知道。” 就连李家那些人,都不知道他有这个毛病。这些年,他有意无意的瞒着这事,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弱点。有弱点,就容易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沈月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李云州见天色不早了,便说道:“该回府了。”又想起今日的事,有些不放心她,“我送你回去。” 沈月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嗯了一声,吩咐车夫可以回府了。 马车缓缓转动,沈月心里犹如打鼓一般。她不是个能藏住话的人,有什么事就想问清楚。 她也不觉得这种事女儿家有什么不能开口的,事关一辈子的大事,扭扭捏捏最后误的是自己。 眼看着马车离沈家不远了,沈月终于开口问道。 “云州哥哥,你……为什么还没议亲?”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这句话是疑问,是试探,也是台阶。 若是李云州对她有意,应该知道怎么回答。若是无意…… 沈月心里摇摇头,不会的。 李云州不是孟浪放肆之人,若是对她无意,怎么会这么护着她,还给她擦眼泪。 沈月问这话之前,心里纠结打鼓。问出来之后,反倒释然了。 她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李云州心头泛起一层苦涩,他知道沈月是什么意思,也能看懂沈月的眼神。 但是…… 他沉吟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我……没打算娶妻。” 沈月一怔,看着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什么叫没打算娶妻?她想了他无数种回答,唯独没想到这种。 李云州知道她定然不懂,继续说道:“我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我的后半生可能是纵横沙场,也可能是颠沛流离。” “我娶谁,就是把谁推进火坑。” “所以我没打算娶妻,不耽误别人,也没什么羁绊。” 他要建功立业,把李家踩在脚下。这中间一个疏忽,就是身死的下场。 他不想骗沈月,也不想耽搁她,更不愿连累沈家。 李云州说出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在他自己心口凌迟。 沈月一时间僵在那,她想说她不在乎。他战死沙场,她给他守灵。他颠沛流离,她也可以陪着他浪迹天涯。 马车停在了沈家侧门的门口,李云州知道,他该下车了。 想了想,又玩笑般地说道:“沈月妹妹,等你定准了婚事,出嫁的时候我一定来喝喜酒。” 沈月在他眼里看到了疏离和决绝,便知道这是他的心里话。 她点了点头,“好,到时候云州哥哥若是在京里,一定来喝杯喜酒。” 李云州下车之前,又深深地看了沈月一眼,然后垂下眸子转身离开了。 嘴里嘟囔了一句,“保重,你会幸福的。” 沈家嫡女,闭着眼睛嫁人,都比嫁给他幸福。 沈月顺着窗帘的缝隙,看着李云州的背影。酸涩的眼角流下一行清泪,心里某处空落落的。 , 第一百八十九章 龌龊不堪 沈滢心底的想法呼之欲出,让她整个人心不在焉。后来听说前面戏班子开唱了,沈滢就带着周映雪去看戏。 等到周映雪看得入迷,沈滢又找了个理由,悄悄离开了。 陈氏正在陪本家的几位夫人说话,有下人进来,说是二小姐有急事。 她以为出什么事了,和几位夫人解释了两句,匆匆去了边上的厢房。 “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陈氏进门先打量了女儿两眼,见她不像受了委屈,反倒脸上透着莫名的兴奋。 沈滢见陈氏进来,上前挽住她的手臂。 “娘,我听说端亲王来了。” 陈氏不明所以,“端亲王是来了,怎么了?” 沈滢低声说道:“娘,我听小郡主说,端亲王府的内宅乱的很。” “沈月在府里碍眼,不如让她去伺候端亲王算了。” “父亲不是一直想搭上端亲王么?这不正是个好机会?” 陈氏有些诧异,不知道好端端的,沈滢怎么想到这了。 一个未出阁的内宅小姐,私下研究家里姐妹去伺候谁,终究有些不堪和龌龊。 所以陈氏下意识呵斥了一句,“胡说什么,怎么说那也是你妹妹。” 沈滢对陈氏的呵斥不以为意,哼了一声说道:“她算什么妹妹,不过是个庶出的卑贱东西。” “也不知道祖母和三叔是怎么想的,对她比对我都好。” 沈滢又拉着陈氏的手臂,撒娇般地说道:“娘,沈月在这个家,我就高兴不起来。” 陈氏拉开沈滢的手,“别闹,你大哥成亲的日子,怎么能闹出这样的丑事?” “再说了,沈月闹出丑事,也影响你的婚事。” 对陈氏来说,什么事都没有沈昭成亲重要。 所以这些日子,就连她的心腹管事,她都吩咐她们别再找苏清妤的麻烦。把沈昭的婚事风风光光的办完,比什么都强。至于收拾苏清妤,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时。 沈滢不高兴地说道:“娘,您就知道大哥,现在说我的事呢。” “您看小侯爷,现在还惦记沈月呢。您想办法让沈月去伺候端亲王,兴许我和小侯爷的婚事还能成呢。” 陈氏气得额角青筋凸起,“你还惦记张小侯爷?他退了和沈月的婚事,怎么可能和你再议亲?” “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 “再说你一个女儿家,张口闭口嫁人,像什么样子?” 沈滢忙道:“我嫁不嫁给张小侯爷是后话,现在说的是沈月。” “我就是见不得她在家里,母亲若是不答应我,我就不在家里住了,我……我去找大姐。” 沈滢的大姐是长房嫡长女沈芸,嫁到了容郡王府为世子妃。 陈氏怕她真的去烦有孕的沈芸,忙说道:“比别去闹你大姐,你大姐这胎怀的辛苦。” 沈滢又继续说道:“那娘帮我,我们悄悄的办。不让别人知道,也不会闹出笑话。” “只要沈月嫁给端亲王,我心里就舒坦了。让她这辈子就在端亲王府的后宅受磋磨,我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陈氏被沈滢磨的脑仁生疼,心里又琢磨了一下她说的话。 这个记在她名下的庶女,她心里也不喜。这些年不过是碍于沈之修和老夫人,才一直维持表面的嫡母形象。 若是真能像沈滢说的,不动声色的让沈月去伺候端亲王,也是个好主意。 而且这样的日子,家里人多事情多,也更好不动声色的成事。 陈氏毕竟是管了十几年的家,这事情一过脑子,就知道怎么办了。 她在沈滢耳边低声嘱咐道:“你去找张嬷嬷,这事这么办……” 沈滢连连点头,陈氏又嘱咐道:“这事不可闹大,毕竟是你哥哥的婚事,记住了么?” “母亲放心,我一定和张嬷嬷把这事办妥。母亲的主意滴水不漏,沈月不可能看出端倪。” 陈氏示意沈滢去找张嬷嬷,她则喊来了贴身丫鬟。 “你去跟大老爷说,我安排了人伺候端亲王。” 虽说陈氏和端亲王沾着点亲,但是端亲王妃去的早,这些年这门亲也等于断了。 端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哥哥,兄弟俩感情非常好。沈之衡一直想搭上端亲王这条路,但是一直没什么合适的机会。 这次端亲王能来,也是看在沈之修的面子上。 陈氏知道她这么说,沈之衡一定会同意,还会全力配合。 此时正在自己院子躲清静的沈月还不知道,因为苏清妤重生而改变的命运齿轮,再次转动。 翡翠并未在沈月身边贴身伺候,而是隐在暗处不起眼的地方。 刚过晌午,就有面生的小丫鬟进来,说是三夫人让她来传话的。 沈月坐在宴息室的楠木炕桌边,吩咐人进来,“三婶让你来传话?说什么了?” 小丫鬟一身豆绿色缎裙,梳着双丫髻,一双晶亮的眸子透着几分灵动。 “回三小姐的话,三夫人说苏家老太太和苏家四小姐来了,想请您过去陪着说说话。” 沈月心生狐疑,“怎么是你在传话?你是哪伺候的?” “奴婢是北苑伺候的,叫小喜。因北苑素净,所以三夫人把人安置到了那边休息。” “三夫人身边的人都忙着,见奴婢得闲,就差了奴婢来传话。” 小喜的话没什么破绽,北苑那边也确实素净,算是家里给客人预备的院子。 可若是苏家老夫人来,不是该去庆元居说话么? 小喜见沈月没说话,又解释了一句,“苏家老夫人来的时候突然有些心慌气短,便直接去北苑休息了。” 其实这句是她给忘了,又突然想起来,只能这么补一句了。 沈月面上不动声色,“你先回去吧,我换身衣裳就去。” 等到小喜行了礼,退了出去,翡翠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三小姐,这里面肯定有事。我们夫人今儿早上还说,苏家人要明儿才来。” 本来夫人让她来守着三小姐,她还没怎么当回事。现在看来,夫人担心的是对的。 沈月脸色凝重,看向翡翠。 “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 想了想又说道:“我想把幕后的人揪出来,我们往北苑走一趟吧。” 第一百九十章 反击 翡翠其实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也想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但是又怕沈月有什么闪失。 按理说,这事该去禀告夫人。但是时间不等人,沈月长时间不过去,对方就会看出端倪。 沈月知道翡翠的顾忌,她是受三婶之托来保护她。她有个好歹,翡翠难辞其咎。 “翡翠,我知道你带着功夫。这样吧,你贴身跟着我。有什么事,我们随机应变。” 翡翠想了想,“我在您身边,她们不就知道自己的话有漏洞了么?” 沈月摇头说道:“无妨,到时候我随便编个理由就是了。她们想算计我,也不会轻易放弃。” 翡翠拗不过沈月,只能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什么事都没有三小姐的安危重要。大不了就是她动手打几个主子,怎么都能护住三小姐。 就这样,主仆两人没带别人,就这么去了北苑。 北苑那边位置僻静,下人也少。 沈月进了院子之后,想找个下人问问,苏家老夫人和四小姐在哪呢。 环顾了一圈,也没看见人。正迟疑着要不要往里走的时候,就看见了陈氏身边的张嬷嬷,朝着她走了过来。 “三小姐来了,是不是陪苏老夫人和苏家四小姐说话来了?先随老奴去边上喝口茶吧,她们二人正在小憩,应该一会儿就能起身了。” 沈月眉头微皱,“张嬷嬷怎么在这?母亲来了?” 看见张嬷嬷,沈月心里又咯噔了一下。 殊不知,张嬷嬷看见翡翠,心里也是一沉。 敷衍地答了沈月一句,“我是听夫人的吩咐,给苏老夫人送补品的。”又问道:“怎么翡翠姑娘在呢?” 沈月随口答道:“翡翠本来是给我送东西的,听说苏家老夫人来了,便想来请个安。我就让她陪我一起来了。” 张嬷嬷见沈月说话不似做假,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引着两人去了正房边上的偏厅。和北苑的正房,仅仅一墙之隔。 沈月在楠木椅上坐下,翡翠站在她身后。张嬷嬷端了茶过来,“三小姐请喝茶。” 沈月哪敢喝张嬷嬷的茶,接过就放下了。 “张嬷嬷有事就去忙吧,我在这等着苏家老夫人起身就好。” 张嬷嬷来这,就是奔着沈月来的。沈月还没上钩,她怎么能走。 便含糊着说道:“老奴不放心三小姐,就在这陪着您吧。” 沈月轻笑道:“我都多大的人了,哪用嬷嬷陪着。再说翡翠在这呢,也不会有什么事。” 张嬷嬷讪笑了两声,催促道:“如今天气热,三小姐喝口茶降降火气。” 沈月听她催促喝茶,就知道这茶八成是有问题的。 她和张嬷嬷周旋的时候,翡翠则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一眼就看见了后面屏风边露出的衣角,看针脚和料子做工,是府里的主子。 翡翠心里琢磨,不知道是沈滢还是大夫人陈氏。 不管是谁,今儿都别想好。 就在张嬷嬷第三次催促沈月喝茶的时候,翡翠动手了。 一掌直接劈在了张嬷嬷脖颈后,张嬷嬷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不等沈月反应过来,翡翠就快步到了屏风后面,直接把躲在后面的沈滢给抓了出来。 沈滢没想到事情忽然到了这步,吓得惊慌失措。 翡翠可不管那么多,抓着沈滢过来之后,端着沈月手边的茶,就要往她嘴里灌。 管它是什么呢,先给沈滢喝了再说。 沈滢慌乱中挣扎了起来,“别,我不喝这个,别给我喝这个。” 她这么一说,就彻底坐实了这茶有问题。 沈月有些懵,她身居内宅,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 还好翡翠见的多了,也沉着冷静。 手里的短刀直接逼近沈滢的咽喉,“二小姐,你最好说实话,不然我这刀可不长眼睛。” “真要把你这漂亮的脸蛋划出个花儿,我也于心不忍。” 翡翠声音冷的厉害,手里的刀子也冰冰凉凉,沈滢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她心里万分后悔,为什么一定要来看沈月受辱。她若是听张嬷嬷的,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翡翠还在逼问,沈滢心里不想说,但是恐惧感让她不自觉就都说了。 “这里面是迷药,喝了茶就昏过去了。” 翡翠追问:“为什么要弄晕三小姐?你们想做什么?” 沈滢支支吾吾,“因为……因为……端亲王在边上。” 沈月倒吸一口凉气,沈滢疯了么?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她也干的出来? 翡翠也后怕不已,还好今日夫人让她来守着三小姐。不然这事情最后变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翡翠见不得这些脏事,听沈滢这么说,心里就暗戳戳有了主意。 “三小姐,这茶给她喝下去吧,再把她扔到端亲王那屋里。” 其实翡翠问出这句话,心里有些没底。像沈月这样的娇小姐,应该心肠很软,怕是不忍心对自家姐妹下这么狠的手吧? 就听沈月冷声说道:“照你说的办。” 沈滢霎时吓的脸色苍白,“别,三妹妹,你不能这么做。” “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我们是姐妹,我们重归于好怎么样?” “以后我什么都不跟你抢,你想嫁给小侯爷就嫁,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沈滢此时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为了这件事能成,北苑的下人已经都被支走了。此时她喊破嗓子,都没人能救她。 沈月听了沈滢的话,嘴角泛起一抹浓重的嘲讽之意。 她一步步走到沈滢身前,“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信。我现在放了你,明天你就会继续想办法算计我。只会比现在更狠,也更毒。” “翡翠,动手。对这种人,不需要心软。” 翡翠对沈月的反应很满意,端起边上的茶,捏着沈滢的下颚就灌了进去。 茶水被灌进去之后,没一会,沈滢就晕了过去。 翡翠又去一墙之隔的正房去看了一眼,确实是端亲王在屋里。 一桌子菜,一壶酒,边上也没人伺候。看他左顾右盼的样子,倒像是在等什么人。 翡翠心思一动,拽着沈滢就走到了门口,推开门把沈滢扔了进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当她嫡母 苏清妤的话,就像一颗惊雷,在张嬷嬷脑子里炸开了。 她惊诧又恐慌地抬起头,“三夫人说什么?二小姐在伺候端亲王?” 又想起当时翡翠在边上,难道翡翠看见二小姐了? 张嬷嬷立马对苏清妤说道:“三夫人,您怎么能这么做呢?二小姐才多大?” “那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您就忍心让她去伺候端亲王?” “您也是当婶婶的,怎么这么狠的心?” 沈滢是张嬷嬷看着长大的,拿她当自家孩子一样疼着。所以心急之下,和苏清妤说话便没了顾忌。 苏清妤被张嬷嬷的话气笑了,“张嬷嬷这话说的真好,那三小姐呢?三小姐比二小姐还小呢。也是如花似玉的姑娘,你们不是也忍心送她进火坑么?” 若不是还要用张嬷嬷,她都想把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张嬷嬷被苏清妤噎的无言以对,就听苏清妤继续说道:“张嬷嬷,我知道你小孙子胎里就带着病,现在三岁了还不会走路。” “三爷身边有位神医,我可以请他帮着去看一眼。” 张嬷嬷一怔,脸上先是迸发出惊喜,“三夫人说的是真的?”想了想又说道:“三夫人到底想让老奴做什么?” 她唯一的儿子去了,身边只剩下这一个孙子相依为命。她做梦都想让孙子好起来,但是京里的大夫都看遍了,也没什么用。 三爷身边的神医她听说过,但是从未敢奢望过。这样的神医,不是她们这样的人家能请的来的。 “我只是让张嬷嬷去守着点二小姐,必要的时候解释一下事情的经过……” 苏清妤一番话说完,张嬷嬷半天没说话。 一边是她侍奉了半辈子的大夫人,一边是唯一的孙子。 苏清妤也不急着催促,她相信张嬷嬷会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个孩子,可是她们家唯一的血脉。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就听张嬷嬷说道:“老奴……都听三夫人的。” 苏清妤点了点头,打发张嬷嬷下去。稳妥起见,又吩咐翡翠在暗中跟着。 该安排的都安排妥当之后,苏清妤带着珍珠和春桃去了主院。 老夫人正陪着今日来沈家的几位夫人听戏。 卫国公夫人,忠义侯府老夫人,还有两位本家的嫂子。 苏清妤笑着走到戏台子下,正好丫鬟上了茶上来。她亲自接手,给每位夫人亲手上了茶,还陪着聊了几句。 卫国公夫人拉着苏清妤的手,对沈老夫人夸赞道:“你这个儿媳妇是真好,大大方方的,做事也妥帖。” 沈老夫人也眼梢带笑地看着苏清妤,“那是当然,我这儿媳妇没的说。” 苏清妤嗔笑道:“母亲也不说推拒一番,倒是自己夸上我了。这若是传出去,人家不得说母亲是王婆卖瓜。” 一句玩笑话,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众人说的热闹,这出戏后半场愣是都没听见。苏清妤又吩咐戏班子,把后半段重新唱一遍。 戏班子刚开始重唱,陈氏就匆匆走了过来。贴着老夫人耳边低声说道:“母亲,儿媳有要紧事要跟母亲说。” 老夫人眉目微微皱了皱,不知道是怨怪陈氏扫兴,还是担心府里出事。 苏清妤扶着老夫人站起身,婆媳三人跟几位夫人告罪了一声,就回了庆元居。 进去后,陈氏挥退了伺候的下人,低声说道:“母亲,我安排了人伺候端亲王。是在外面找的女人,青楼的清倌人。” “但是这人去的时候,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之后我查问了一遍,有人看见月儿进了北苑,还进了端亲王休息的屋子。” 陈氏根本不敢大张旗鼓的闹大此事,怕扰了沈昭的婚事。她又怕这事被别人看见,闹出大笑话。所以只能趁着还没人知道,来禀了老夫人。 只要过了明路,沈家就有的是办法压下此事。到时候端亲王直接来提亲就是了,不声不响就解决了沈月的亲事,还能和端亲王拉近关系。 老夫人本来在临窗大炕边坐着,身后是金线织花的大迎枕,她正半靠着解乏。 陈氏的话说完,老夫人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身子不自觉晃了晃,“你说什么?沈月怎么会去?她去北苑干什么?端亲王休息,没有下人在外面伺候?” 老夫人几句话,就把这件事的疑点都问了出来。 苏清妤扶住老夫人,又沉声问陈氏,“大嫂,这件事是不是误会?” “会不会是下人看错了?沈月……” 苏清妤话没说完,陈氏就斩钉截铁地说道:“应该不会,八成是真的。”她又看向老夫人,“我是想着找人伺候端亲王这事,终归说出去不好听,便没留那么多人。” “母亲,现在要怎么办?这事不能闹大,您看月儿是不是只能和端亲王定亲了?” 老夫人半晌没说话,又过了一会看向陈氏,“你是嫡母,你怎么想的?” 陈氏坐到老夫人身边,低声说起了她的想法。 此时陈氏还不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落到她们母女身上。 喜气洋洋的沈家内宅,丫鬟婆子在廊下穿梭,脸上都带着笑意。 园子里的夫人小姐们,也都身着锦衣,或凑在一处说话,或四处逛着。 正在水榭边喂鱼的周映雪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边,手里的鱼食往池子里一扬,红色的锦鲤立马就涌了过来。 “你去问了么?沈滢去哪了?不是说陪我么?怎么人还不见了。” 周映雪身边的丫鬟丹红低声说道:“奴婢去问了,都说没看见沈二小姐。” 丹红的话刚落,就听见身后路过的两个丫鬟闲聊的声音。 “二小姐和端亲王的亲事,这下成了吧?以后咱们二小姐是不是就是端亲王妃了?” “当然成了,咱们二小姐精心筹划的还能不成?也就那个小郡主那么傻,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呢。” 第一个开口的丫鬟掩嘴笑了一声,“她还以为咱们小姐拿她当姐妹,其实啊,咱们小姐是要当她嫡母。” 另一个也轻笑出声,“做端亲王正妃,那可是无上的荣耀。等到小姐嫁进去,咱们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赶紧走吧,小姐在北苑伺候端亲王,还等着这衣裳换呢。” 两人说着,就捧着手里的衣裳走远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个贱妾而已 周映雪盯着两个丫鬟的背影,顺手叫住了一个婆子,指着刚刚那两个丫鬟问道:“那两个人,是伺候谁的?” 婆子虽说不认识周映雪,但是从穿着打扮和周身气度也能看出来,眼前的人是府里的贵客。 “回这位小姐,刚才那两个丫鬟,是伺候二小姐的。是二小姐身边的二等丫鬟,一个叫金屏,一个叫银屏。” 周映雪摆手示意那婆子退下,脸色阴沉的可怕。 丹红在一边低声问道:“郡主,这两人说的是真的么?会不会故意说给您听的?” 周映雪娇俏的脸上泛着冷意,“是不是真的,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北苑是么?我们现在就去。” 主仆两人问明白了北苑在哪,便径直往那边走去。 此时北苑正房门口,张嬷嬷垂手而立守在这。 边上放着刚刚金屏银屏送来的衣裳,像是随时准备进去伺候一般。 周映雪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几乎没了声音。她认出了守在门口的婆子,知道她是陈氏身边的。上午她和沈滢说话的时候,陈氏派了这婆子来给她送点心。 沈家大夫人身边的婆子守在这,里面若真是沈滢,那沈家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还有边上放着的衣裳,也正是刚刚那两个丫鬟拿着的,说明那两个丫鬟说的可能都是真的。 周映雪一步步上前,走到门口,“里面是谁?” 张嬷嬷神色有些倨傲,微微扬着下巴,“回小郡主的话,里面是端亲王和我们二小姐。这样的场合,不是小郡主该来的,您快回去吧。” 周映雪眉头紧皱,在端亲王府,都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沈家的下人凭什么这么傲气? 还是说,她们觉得仗着沈滢的势,已经能不把她这个郡主放在眼里了。 “本郡主不该来?怎么?沈滢现在就跟本郡主摆起嫡母的架势了么?” 张嬷嬷微微俯了俯身,“郡主言重了,就算我们二小姐嫁进端亲王府,成了小郡主的嫡母,也不会不把您放在眼里。” 嘴上这么说,言语间却不见得多恭敬。 周映雪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心里认定那两个丫鬟说的对,沈滢就是在利用她。嘴上说什么喜欢张磐,其实还不是一心想做端亲王妃。 “沈滢这个贱人,真当本郡主好骗的是么?” 张嬷嬷还在继续说,“小郡主还是快出去吧,扰了王爷的好事,责怪您就不好了。” “至于我们二小姐,以后就是端亲王府的女主人,小郡主也要尊敬些。” 周映雪一腔怒意再压制不住,顺手解下腰间的鞭子,啪的一声,直接抽在了张嬷嬷身上。 张嬷嬷吓得连忙往边上躲,“小郡主饶命。” 后面的几鞭子,周映雪都抽在了正房的门上。 嘴里还大声骂着,“沈滢,你给我出来。你这个贱人,居然处心积虑爬我父王的床。” “你这个被富贵蒙瞎了眼的东西,你给我出来,本郡主今天抽死你。” 她终究顾忌着父女人伦,没有破门而入。但是骂人的声音,和鞭子抽打的声音,也格外引人注目。 北苑虽说僻静,但也不是与世隔绝,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沈家。 庆元居内,陈氏还在和老夫人商议沈月的婚事。苏清妤几次作势想插嘴,都被陈氏打断了。当然,她也没想真的开口,不过就是做做样子。 花嬷嬷掀起帘子进来的时候,陈氏正说到激动处。 “母亲,她失了贞洁,能嫁给端亲王做王妃,已经算是高攀了。” 花嬷嬷脸色紧绷,走到老夫人身边,低声说道:“老夫人,北苑传来消息,端亲王府的小郡主闹起来了。” 未等花嬷嬷说完,陈氏便接过了话茬,“小郡主怎么知道了,骂沈月了吧?” 花嬷嬷先点头后摇头,硬着头皮开口说道:“骂了,但是骂的不是三小姐,是二小姐。” 陈氏眉心猛地一突,心说难道周映雪知道这背后有沈滢的事了?又一想,不应该啊,周映雪怎么会知道。 就听花嬷嬷继续说道:“大夫人,跟端亲王在里面的,恐怕不是三小姐,而是二小姐。” 陈氏顾不得惊诧,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怎么会是滢儿呢?不是沈月么?” 苏清妤这才开口,“大嫂,我一直想说,也没插上话。沈月一直在西院呢,嫌这边太吵,在那边作画呢。” “我一直说大嫂是误会了,大嫂还不信。您看,果然是弄错了。” 陈氏还是不敢相信,嘴里嘟囔道:“不可能,怎么会是滢儿呢?” 老夫人此时眉目紧蹙,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给我查清楚了,再来回我。” 苏清妤走到老夫人身边,低声劝道:“母亲先别生气,这样吧,我和大嫂过去看一眼。”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我第一时间差人来回禀母亲。” 老夫人点点头,算是赞同苏清妤这个决定。 苏清妤便走到陈氏身边,“大嫂,走吧,咱们过去看一眼。” 陈氏抬头看了苏清妤一眼,见她一脸的风轻云淡,眸底又透着跃跃欲试的兴奋,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这事该不会和苏清妤有关吧? 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惊慌,从沈昭退婚开始,只要涉及苏清妤的事,都让她措手不及。 今日这事若真跟苏清妤有关,那沈滢…… 陈氏不敢再往下想,那个呼之欲出的可能性让她一颗心悬了起来。 妯娌二人出了庆元居,带着下人婆子往北苑走去。 陈氏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死了这条心,我不会让我女儿嫁给端亲王的。” 苏清妤一脸不解,“大嫂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心里冷哼了一声,嫁?沈滢当然不会嫁给端亲王。一个贱妾而已,一顶小轿抬进去就是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怀疑 众人走到北苑大门口,另一个方向同来的沈之衡和沈之修也到了。 陈氏看见沈之衡,上前焦灼地问道:“大爷,不会是滢儿吧?” 虽是问话,却也不需要沈之衡回答。她不过就是心里没底,想要找个依靠罢了。 苏清妤也走到沈之修身边,“这事连大哥和三爷都惊动了?不会宾客们都知道了吧?” 沈之修神色没什么变化,“闹起来就瞒不住了,先进去看看怎么回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说着,沈之修就牵起苏清妤的手,跟在沈之衡夫妻身后往北苑里面走去。 此时北苑正房门口,端亲王因为周映雪的大闹,已经穿了衣裳出来了。 沈滢没出来,不知道是因为起不来,还是羞于见人。 陈氏先进了内室,不多时就传出惊呼声,众人心底便有了数,里面确实是沈滢。 沈之修和沈之衡走到端亲王身前,沈之修开口道:“王爷能否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说,端亲王睡了人家侄女,沈之修问这一句也不算失礼。 没想到端亲王眼底泛着怒意,冷声说道:“解释?本王还想要沈家一个解释呢。” “本王只是来喝个喜酒,就败坏了名声失了身,沈大人怎么说?” 端亲王一想起刚才门口那婆子说的话,心里便怒意翻滚。 刚刚他听见周映雪的声音,连忙穿了衣裳出来。呵斥了周映雪几句,让她不得无礼。 他听说里面是沈家二小姐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哪里知道沈家二小姐长什么样,只以为这人是沈家派来伺候他的。 当时端亲王第一反应就是心里愧疚,打算正正经经给沈家赔罪,再正式提亲。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给足沈家颜面,想办法补救。 但是没想到在外面伺候的婆子,话里话外就是让他负责,生怕他跑了一般。还说她在这守着,是大夫人陈氏吩咐的。 几句话说完,端亲王心生狐疑,开始思量沈家是不是故意的?在一边的周映雪又说了那两个丫鬟的话,端亲王至此坐实了心里的猜测,沈家就是故意的。 他们这样的人,生性多疑。这一会儿工夫,端亲王已经想了很多种可能性。 最大的可能就是沈家想拿捏他,所以才没去正经提亲,而是用这样的方式让沈家小姐成为端亲王妃。他心里觉得亏欠沈家,以后沈家图谋什么就简单了。 至于这是沈家的想法,还是沈家大房自作主张,他还没有定论。 若是沈家大房的意思,那就是简单的想攀附权贵。可若是沈家的意思,那就是沈之修另有深意了。事情便可大可小,甚至可能涉及朝堂和皇权。 沈之修听端亲王这么说,神色也冷了下来。 哪怕是贵为亲王,也不能在沈家内院胡闹成这样,还想倒打一耙。 “王爷这话说的有意思,王爷裤腰带松了,还要下官解释?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沈之修说话语调依旧平和,只是眉目间透着明显的冷意。 端亲王说完才意识到是沈之修问的话,他并不想跟沈之修发生争执。这事到底是沈家谁的主意还不好说,此时跟沈之修撕破脸实属不智。 哪怕他贵为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但是面对沈之修这样的权臣,也不能为所欲为。 “沈大人,本王说这话可不是信口开河。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沈家自己清楚。沈大人若是不明白内情,不如问问兄嫂。” 端亲王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算是给了沈之修几分面子。 在一边的周映雪忍不住开口说道:“沈滢那个贱人,别以为睡了我父王就能嫁进王府。她想做我的嫡母,那是做梦。这样的人,进王府做个贱妾,本郡主都要考虑考虑。” 端亲王听周映雪的话实在是不堪入耳,便呵斥了句,“别胡说,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又补了句,“别人家的姑娘没教养,你不能跟着学。” 周映雪哼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但是脸上透着不服气。 陈氏闻言也心生怒意,她刚从里面出来。 好好的女儿,此时躺在床上,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她和沈滢说了好几句话,沈滢都双目无神,没有回应。 陈氏心如刀绞,没想到出来又听到端亲王和周映雪这番话。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你糟蹋了我女儿,不想着赶紧提亲,竟然说这些侮辱人的话。” 端亲王闻言冷声回了句,“本王糟蹋人?人不是你们自己送来的么?” “本王还想问问沈夫人,送自己女儿到本王床上,是何居心。”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底生根发芽。 端亲王心里认定沈家别有用心,便不想娶沈滢进门,尤其不能为正妃。谁知道真娶了,后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他这样的身份,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陈氏气得胸膛起伏,又说不出反驳的话。人是她派人送进去的,可她送的是沈月,为什么进去的沈滢? 这事她甚至不敢让家里深究,真的查下来,发现她是想算计沈月,老夫人和沈家兄弟都不会饶了她。 女儿已经这样了,她不能把自己再搭进去。 这么一纠结,倒是更显心虚。就连沈之衡都狐疑地看着陈氏,难道真是她为了搭上端亲王府,不惜把女儿送进来? “王爷,事情已经这样了,总得说个解决办法吧。” 沈之修看向端亲王,开口说道。 端亲王想了想,“要么抬进府做妾,要么沈家就给我个交代,为什么进来的是二小姐?” “人是你们送进来的,最后我落得一身的不是。这个罪名,本王背不起。” “沈大人身为内阁次辅,若是查不明白这点事,我可以找刑部王尚书来查查。” 端亲王一口咬定,要么沈家彻查,要么只能做妾。 沈之修负手而立,也在思量这里面的事。沈滢进了端亲王的屋子,肯定是有内情的。是大房故意攀附,还是别人陷害沈滢? 彻查可以,但是有些事却不能对外说。 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僵持在了这。 苏清妤不动声色走到陈氏身边,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 陈氏听得脸色大变,咬着牙瞪了苏清妤一眼。又不得不承认,苏清妤说的对。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为妾 苏清妤见事情僵持住了,便不动声色走到陈氏身边。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大嫂,要我说这事你还是退一步,主动让二小姐为妾的好。” 见陈氏眼看着就要动怒了,苏清妤又继续说道。 “大嫂想,今日的事已经传开了,后日就是大少爷成婚的大喜日子。现在闹出这种事,李家怎么看?” “若是端亲王继续不依不饶,这事还有的闹。最好趁着大少爷成婚之前,把这事定下来。” “若真如端亲王所说,查起这事的始末。少不得要查出大嫂对月儿做的那些事,到时候大嫂的名声和长房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李家若是知道,朝云郡主的婆母是个背后阴险狠毒的人,不知道还愿不愿意把郡主嫁进来。” 陈氏的思绪被苏清妤一句句牵着,明知道她没安好心,又清楚她说的有道理。 她不知道端亲王为何动怒,但是显然是起了疑心了。苏清妤说的对,这件事若是查起来,她的名声也要搭到里面。如果沈滢只能进端亲王府做妾,那她现在主动答应,是最好的办法。 对陈氏来说,千娇万宠的女儿,依然比不上儿子。女儿可以娇宠,但不能挡了儿子的路。 手心手背都是肉,手心却永远是被护在里面的,沈昭就是陈氏的手心。 但终究是不甘心被苏清妤牵着鼻子威胁,陈氏咬着牙低声说道:“真要彻查,你和沈月陷害滢儿的事也躲不过去。” 苏清妤唇角扬起冷笑,没有一点慌乱,“大嫂,不过是沈月慌乱中,才失手把沈滢推了进去。沈月诚心认错,你猜母亲和几位爷会不会怪罪她?” “至于我,我可是一直在内院忙,您可扯不到我身上。” 陈氏被苏清妤两句话怼了回来,心里清楚,这事若真是彻查,沈月算自保,她却是实打实的恶毒嫡母。 陈氏还在思量,就听沈之修说道:“王爷既然这么说,那就请王爷先去厅里喝盏茶,沈家要彻查此事。” 沈之修心里也不解,怎么沈滢进了端亲王的屋子。先不说怎么给端亲王交代,沈家是一定要彻查的。这里面是不是涉及内宅的龌龊事,总要弄清楚。 陈氏听沈之修这么说,也慌了神。算计沈月的时候,她以为这事被撞破之后,端亲王提个亲就是了。她是沈月嫡母,只要拿捏住沈月,让她不乱说话就好。沈之修也不会怀疑什么,只会以为是意外。 她把沈之衡拽到了一边,低声说道:“大爷,这事不能查。” 沈之衡一愣,低声埋怨道:“真是你故意让滢儿来的?你糊涂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就算想拉拢端亲王,也不需要女儿做这种事。” 陈氏咬着下唇,本想对沈之衡说出事情的真相。她想告诉沈之衡,是苏清妤害了他们女儿。 但是说出真相,就瞒不住她对沈月做的事。沈月虽是妾室所生,但毕竟是沈之衡的女儿。她怕这话一说出来,沈之衡不会放过她。 左思右想,陈氏还是隐瞒了那件事。默认了沈之衡的说法,点头道:“大爷,我也是为了滢儿好。” 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氏心头一阵阵刺痛。她从没想过用女儿联姻,却又不得不认下这宗罪名。 但是即便到了此刻,陈氏也不认为她有什么错。却把苏清妤怨恨上了,若不是苏清妤多管闲事,从中作梗,事情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大爷,既然如此,不如就答应了端亲王吧。为妾就为妾,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 沈之衡虽不赞同陈氏的做法,甚至心里有些埋怨,也心疼女儿。但毕竟是发妻,两人荣辱与共。这种时候,他也只能尽量善后。 他深深看了陈氏一眼,又转身走到沈之修身边。 “老三,这事需要从长计议。咱们去母亲那,商议商议再做决定吧。” 沈之修点了点头,对端亲王说道:“王爷稍稍候,我们去商议商议,一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虽是这么说,但是沈之修心里打定主意,这件事上,沈家绝对不会无底线的退让。 沈家还没有为妾的女儿,就是老夫人也不会同意让沈滢为妾的。 按理说,陈氏本该去照顾女儿,这些事沈之衡代表大房和老夫人商议就是了。但是陈氏心里没底,便只交代了身边的丫鬟婆子,去照应沈滢。她则跟着沈之衡等人,一起往庆元居走了去。 未等走出北苑大门,陈氏转头便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匆匆闪过。她心里狐疑,怎么看背影像张嬷嬷? 又一想,八成是看错了,张嬷嬷若是好模好样的,这事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按照苏清妤下手的狠辣程度,张嬷嬷八成是被打晕,扔到哪个柴房了,她现在也顾不上。 庆元居内,老夫人见他们几人一起进来,便知道事情闹的不小。 屋内只留了花嬷嬷伺候,其余人都被打发了下去。 众人按照长幼坐下之后,沈之衡率先开口。 “母亲,在端亲王屋里的是滢儿,这事……是我的错。” 沈之衡的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陈氏,不明白沈之衡怎么这么说。 老夫人瞥了一眼沈之衡,“怎么回事?说清楚。” 沈之衡微微欠了欠身,开口解释了起来。 “母亲,是我有幅画想送给端亲王。我忘了夫人说的,找了人伺候他。当时只想着滢儿和小郡主关系不错,便让滢儿拿过去。晚辈的心意,他应该不好推拒。” “我没料到滢儿没和小郡主在一起,倒是自己去了。偏偏端亲王把滢儿当成了……我送去伺候他的人,这才闹出了这样的事。” 沈之修一眼就看出沈之衡在说谎,这谎话可能是刚编出来的,漏洞也颇多。 可还未等沈之修开口,沈之衡就给了他一个眼神,沈之修便没说话。 老夫人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问了句,“你们说说,打算怎么办吧?” 沈之衡沉吟了片刻,“后日是沈昭成亲的日子,这件事不好再闹大了。” “端亲王现在怀疑咱们家是故意的,有所图谋,只同意沈滢为妾。” “儿子的想法是,为妾就为妾吧。等到沈昭顺利成亲,再慢慢筹划,也不见得就不能坐上正妃的位置。” 第一百九十六章 想找死,成全她 沈之修怎么也没想到,沈之衡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件事并不是一点余地都没有,以沈家今时今日的地位,让沈滢成为正妃并不难。 沈之修并不知道今日的实情,在他心里,沈滢是无辜的。 老夫人和沈之修的想法一样,都觉得怎么也没到让沈滢为妾的地步。 “做妾?你们就算顾及沈昭的婚事,也不该这么草率的决定让沈滢做妾。” “事情已经这样了,遮遮掩掩的反倒让人笑话。不如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和端亲王掰扯掰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老夫人话说的磊落,可偏偏陈氏做了亏心事。 亲王那边,她给不出交代。沈家这边,她也不敢让沈之修彻查。 虽说沈之衡把错揽了过去,但想过老夫人这关,依旧难如登天。 陈氏自己不敢开口,怕说的多被老夫人看出端倪,只能给沈之衡不停的使眼色。 沈之衡也不希望这件事再多生事端,怕陈氏送女儿到端亲王床上这事被传出去,只得顶着压力开口。 “母亲,这事越是闹,对滢儿和沈家的名声越是不利。” “端亲王那人吃软不吃硬,与其跟他剑拔弩张的,不如先把事情压下来。” 沈之修脸色紧绷,看沈之衡的目光透着不赞同,但是也没插话。 沈之衡还在继续劝老夫人,陈氏偶尔敲敲边鼓。那些话说着像是有些道理,听在老夫人耳里,却都站不住脚。 可老夫人听出了一点,就是沈之衡夫妻铁了心要沈滢做妾。 老夫人把目光又落到沈之修身上,“老三,你怎么说?” 沈之修要开口的时候,苏清妤不动声色碰了他一下。又趁着老夫人不注意,微微摇了摇头。 夫妻间的默契,让沈之修对苏清妤的意思心领神会。思量了一瞬,便抬眸开了口。 “母亲,这事还是要大哥和大嫂做主。” “说到底,他们才是滢儿的爹娘。” 老夫人听沈之修这么说,也沉吟了片刻,“既如此,你们定吧。” 又道:“我有些乏了,进去躺会,你们先各自去忙吧。” 花嬷嬷扶着老夫人进去后,几人才出了庆元居。 陈氏急着去看沈滢,沈之衡要去见端亲王。 沈之修和苏清妤则回了西院,有些话不好在外面说,西院最方便说话。 进了西院正房内室后,苏清妤拿起棉巾过了水,递给沈之修。 “三爷擦把脸吧。” 趁着沈之修擦脸的工夫,苏清妤开口说道:“今日沈滢……是被我扔进端亲王屋子的。” 这事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瞒着沈之修。一来沈之修想查,她根本瞒不住。二来她不认为她做错了。 沈之修听她这么说,并未动怒或者质问。以他对苏清妤的了解,这件事怕是还有内情。不然苏清妤闲着没事,去管沈滢进谁的屋子? 他拉着苏清妤的手,两人坐到了床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沈之修问话的音调,一如既往的温润清和。 苏清妤便把陈氏对沈月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但是她没说翡翠自作主张动了手,只说是她动了气,吩咐翡翠动的手。 这事她可以做,但是翡翠做不得。 她也没说沈月当时是点头了的,只是说沈月吓坏了,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 所有的事,苏清妤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说话的时候,她打量了沈之修一眼。他脸色有些难看,苏清妤心里摸不清他的想法。 怪她对他侄女下手太狠了么? 还是怪她没跟他商量,就一点余地都没给沈滢留? 但是苏清妤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也会告诉沈月,坚决不能手软。 “三爷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了?毕竟是自家血亲,该留点余地?” 苏清妤忽然幽声问了句,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凡他说一句她下手狠了,她都要据理力争,跟他辩驳一番。 两人成亲一个多月,还没红过脸。但是这种事涉及到她的原则和底线问题,苏清妤并不打算退让。 私心里,她希望和沈之修在对待事情的原则上,能够保持一致。 沈之修拉着苏清妤的手没松开,说话的音调却冷了下来。 “你做的没错,这是她自找的。” “早知道事情是这样,还让她去端亲王府做什么妾,直接送去家庙修行就是了。” 苏清妤先是一怔,和她预料的怎么不大一样? 她以为沈之修这样的人,会极为重视家族的荣辱,凡事都是能压下绝不闹大。 沈之修见她错愕着神情没回过神,便摩挲她的手背,轻声说道。 “清清,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也不信以德报怨那一套。” “今日这事你做的没错,但凡你心软手段不够狠,可能明日沈月就会遭了不测,后日就会轮到你自己。” “这内宅和朝堂是一样的,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我劝你什么都不计较,才是真的害了你。” 他知道的隐秘,远比苏清妤知道的要多。这京城里,有多少人家的内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他只想让他的清清好好的,若是做个杀神才能护住她,他也愿意。 不过相比之下,他更愿意苏清妤自己是个杀神。只要她能护住她自己,捅出多大的事,他都能扛得住。 苏清妤潋滟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沈之修,眼底映出他清隽的脸。 沈之修的话,不经意间就撩动了她心底那根弦。她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满心满眼都是宠到极致的偏爱。 “三爷,母亲那边怕是要多劝劝了。” 她现在只担心老夫人,怕她老人家动了怒或者心情郁结。 沈之修安慰道:“母亲那边,我会去说的。沈滢的事,后面都交给我……” 他话还未说完,珍珠就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紧接着,急促的声音传了进来。 “三爷,夫人,二小姐要上吊。” “而且还大吵大闹,说是夫人和三小姐害了她,说做鬼也不放过夫人。” 苏清妤神色冷凝,扬声说道:“我这就过去。” 刚要起身,却被沈之修按住了肩膀。 沈之修脸上布了一层寒霜。 “你休息休息,我去处理。她想找死,我成全她。” 第一百九十七章 自尽 沈之修起身从正房出去,往主院那边走去。 文竹不动声色跟了上来。 沈之修开口问道:“都查清楚了?怎么回事?” 之前从庆元居出来,他就悄悄吩咐文竹去查这件事了,看来查的差不多了。 文竹低声说道:“属下查清楚了,是二小姐和张嬷嬷引了三小姐去北苑。本想迷晕三小姐,让三小姐去伺候端亲王。” “但是当时夫人身边的翡翠正好跟着三小姐,她发现了端倪,就把药给二小姐喂了进去。之后,她又把二小姐扔进了端亲王的屋子,这事也是三小姐点头的。” 沈之修神色没什么变化,问了句,“当时夫人在哪?知道这事么?” 文竹回道:“当时夫人正忙着内院的琐事,她并不知情。还是把人送进去后,翡翠才带着三小姐去了西院,夫人才知道怎么回事。” 说到这,文竹又迟疑着问了句,“三爷,翡翠……” 以文竹对沈之修的了解,他知道翡翠犯了天大的忌讳。那样的情况,没去问三夫人,就把二小姐推进了端亲王的屋子,这不是她一个下人能抗住的事。 沈之修摆手说道:“她是夫人的人,只要没做对不起夫人的事,别的我不会过问。” 文竹下意识松了口气,他本想趁此机会给翡翠求个情。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心里又想,果然还是夫人面子大。 沈之修直接去了沈滢的院子,进去的时候,陈氏并不在。 沈滢站在屋内的小杌子上,房梁上悬了一根白绫。边上只站了个丫鬟,小心地扶着她。 见沈之修进了门,沈滢脑袋便往白绫里面伸进去。 嘴里还喊着,“我不活了,被自家婶娘和妹妹算计,我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沈滢今日本就身子虚弱,眼眶红肿眸底带着血丝。再加上略带颤音的语调,配着那根白绫,颇有些凄凉的意味。 只是她说话的时候,眼神还瞟着沈之修。是真的想自尽还是做戏,沈之修一眼就能看透。 “够不着?我让文竹进来,帮你一把。” 沈滢吓得直接把头收了回来,坐在了杌子上,嘴里不悦地喊道:“三叔偏心,三婶和沈月这么对我,您也不给我做主。” 自小到大,沈之修对沈月一直比对她关心,这也成了沈滢心里的一根刺。 到后来沈之修娶了苏清妤,苏清妤也跟沈月交好,这让沈滢心里更加不舒服。 沈之修在沈滢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扫了眼沈滢身边的丫鬟,示意她退下。 等到屋里只剩下叔侄二人,沈之修才开口问,“做主?你想让我怎么给你做主?” 沈滢见沈之修这么问,心里一喜。她就知道,三叔还是向着她的。 “三叔,我和沈月闹矛盾,那也是自家姐妹之间的事。但是三婶这么对我,就太恶毒了。还有她那个丫鬟,应该就地处死。” 沈滢特意没针对沈月,只提苏清妤。她现在心里最恨的人,也是苏清妤。 若说之前不喜苏清妤,是因为沈月。那现在沈滢对苏清妤,就是滔天的恨意了。 今日的事,她已经听陈氏说了。若不是苏清妤,她不会失身给端亲王,更不会做妾。 可她就算做妾,离开沈家之前也得把苏清妤拖下水。 三叔眼睛里向来不揉沙子,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因为内斗,损了沈家的名声和利益。三叔若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任由她在沈家放肆。 沈滢颠三倒四说着今日的事,事情变成了苏清妤和沈月谋害她,她想对沈月做的事却只字未提。 沈之修眼皮未抬,淡淡地问了句,“那你想怎么样?” 沈滢听出了沈之修话里的冷意,但也只以为他是和苏清妤动了气。 便口不择言地说道:“要我说,她根本不配做沈家三夫人。” “三叔应该休了她,另娶一位知书达理的夫人。” “至于她,三叔若是喜欢,就留在身边伺候。若是不喜欢……” 沈之修眼皮挑起,看向沈滢,“若是我不喜欢,怎么样?” 沈滢眸底闪过一抹阴鸷的眼色,脱口说出了心里话。 “那就把人直接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算了,或者直接驱逐出府,让她滚回苏家。” 沈之修周身的气息越发冷冽,淡淡地说了句,“我竟然不知道,你是这样的心思。” 沈滢和沈之修接触不多,不知道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动了大怒。 嘴上还在问,“三叔,那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沈之修嗤笑出声,“处置?我心疼她还来不及呢。” 沈滢闻言脸色垮了下来,再次站在了杌子上,头伸到了白绫里。 “三叔,您若是不罚她,我真就不活了。” “我受了这么大委屈,三叔不给我做主,竟还说心疼她。” 在沈滢看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总是好用的。沈之修能来,就说明还是在意她这个侄女的。 沈之修慢悠悠站起身,上前了两步。入目就是沈滢站在杌子上的腿,抬眼看了沈滢一眼,她正得逞地看着他。 在外面站着的文竹,忽然听见内室传出咣当声,像是什么东西倒地一般。 紧接着,沈之修从里面走了出来。 “二小姐上吊了,你进去把人放下来。” 文竹一愣,随后快步走了进去。这才发现,沈滢悬在半空,杌子倒在地上。 等到文竹把人放下,检查了一番,忙走出来对沈之修说道:“三爷,二小姐已经去了,您节哀。” 沈之修吩咐道:“二小姐以死全了净白,让人去通知几位老爷夫人。老夫人那边,一会儿我亲自去说。” “属下这就派人去各处通知。” 恰好此时陈氏走进了院子,手里还端着给沈滢的鸡汤。 她一进院子,就听见了文竹的话。 手里的鸡汤直接脱手掉落到了地上,汤汁四溅。 她顾不得在院子里的几人,直接冲了进去。 紧接着,屋内就传来陈氏撕扯般的哭声。 “滢儿,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娘。” “你醒醒,滢儿。娘就出去一会儿,你怎么就想不开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清清,你还是不够狠 陈氏在屋里哭的撕心裂肺,沈之修在院子站了一会儿便打算离开。 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之修,滢儿是怎么死的?你为什么在这?” 陈氏一把扯住沈之修的手臂,厉声质问。 沈之修示意边上的婆子扶住陈氏,然后低声说道:“大嫂,滢儿用上吊威胁我,我没答应她的请求。” “等到文竹把人弄下来的时候,人已经去了。” “我对外说了,滢儿是以死全了清白。也算是最后给她弥补一下名声,让她去的安心。” 沈之修的话,陈氏一个字都不信。她自己养大的女儿,自己了解,沈滢根本不是会上吊自尽的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沈滢真的用上吊威胁沈之修,他怎么就不能顺着她点? 心里这么想,嘴里也是这么说的,“之修,她是你侄女,就算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你不能稍微顺着点?怎么一定要逼着她自尽,你是怎么做叔叔的?” 沈之修神色也冷了下来,“大嫂,她口口声声让我处置我夫人,我怎么顺着?” “是不是以后家里谁一哭二闹三上吊,我都要顺着?” 沈之修说完,一甩衣袖离开了。 沈滢以死全了清白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沈家。宾客知道沈家要处理这些事,都纷纷告辞离开。 端亲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他知道,这件事闹大了。沈家二小姐自尽,他难辞其咎。 离开之前,端亲王特意去找了沈之修。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这事算是他不对,往后沈家有什么需要他做的,尽管提。 毕竟是闹出了人命,端亲王也压低了姿态,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沈之修并未说什么,而是客气地送走了端亲王。 之后他找到沈之衡,此时沈之衡已经知道了女儿自尽的消息。神色还算镇定,但是也难掩悲痛。 沈之修转达了端亲王的意思,又低声劝道:“大哥节哀,后日沈昭成婚的一应事情都不能改,滢儿的丧仪还是要一切从简。” 沈之衡点了点头,“内院的事,就辛苦弟妹了。” 沈之修拍了拍长兄的肩膀,紧绷着脸去了庆元居。 老夫人那边,苏清妤得了消息正在陪着。 沈之修进来的时候,婆媳俩正在擦眼泪。见他来了,苏清妤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了沈之修。 这种时候,亲儿子来陪着,肯定比她在身边要好。 “三爷陪母亲说说话,我去厨房那边看一看。” 沈之修给了苏清妤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她去忙。 等到屋内只剩下母子两人,沈之修握住老夫人的手,“娘,有些事都是命数。您老别伤了身子,凡事看开些。” 老夫人叹了口气,“大房这几个孩子,接连出事。你大哥在管教媳妇和子女上,实在是……” “你大嫂刚才来闹了一通,被你大哥拽走了。我知道这事不怪你,这次是你大哥他们做的有些过了。沈滢又被骄纵的有些不像样子,竟然连你都敢威胁。” 沈之修拍了拍老夫人的手,“娘,人已经去了,咱们就不说这些了。” “眼下要先把沈滢的丧事办了,沈昭的婚事也拖延不得。” 圣旨赐婚,又是礼部和钦天监算的日子,谁也不敢擅自更改。只能低调地把沈滢埋了,婚事照常。 老夫人又想起李家,“你们是不是该去一趟善郡王府?这事还得跟李家知会一声。” “不然家里不明不白的出了丧事,人家也会觉得晦气。” 沈之修点头说道:“这个我已经打算好了,一会儿我和大哥亲自去一趟。” “我亲自去和善郡王解释,若是李家有意见,只能一同进宫面圣了。” “这里面还涉及端亲王,我猜李家也不会想闹大。顶多是永嘉公主挖苦两句,婚事还是会照常办。” 母子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沈之修见老夫人乏了,又扶着她躺下歇着。然后出了庆元居,和沈之衡去了善郡王府。 等到兄弟两人从善郡王府回来,已经是傍晚了。和沈之修预料的差不多,善郡王没说什么,永嘉公主阴阳了两句,也没再继续说。 沈昭和李朝云的婚事继续,家里这边也定好了,次日一早给沈滢出殡。 说是出殡,不过是一口棺材抬出去。人自然不能埋在沈家祖坟,是另外找的地方。 出了这种事,沈家不再是早上那副喜气洋洋的景象。下人们走路都悄无声息,噤若寒蝉。 之前被交代一定要带着笑的下人们,也不知道该是什么神情好,所以一个个面无表情。 整个沈家,各处都挂着红绸子,却又没了喜庆之意。 沈滢上吊这件事,把沈月吓坏了。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小姑娘,一直问苏清妤,是不是她的错。苏清妤安慰了好半天,又哄着她喝了安神的汤,直接让她睡在了西院。 安顿好沈月,苏清妤回了主院。刚一进院子,就听见正房传出的琴声。 她停住脚步,听出是《大悲咒》的调子。她以为沈之修是在祭奠侄女,可这调子里又听不出哀伤和怀念之情。倒是把《大悲咒》的浩荡悲悯之意,融入到了天地间。 苏清妤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她一进门,沈之修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转头看向她,“回来了?沈月没事了吧?” 苏清妤走到他身后,从后面俯身环住他,“她没事,已经睡下了。三爷……还好吧?” 沈之修抓住她搭过来的手,“我没事,只是这两日府里事情多,辛苦你了。” 苏清妤摇摇头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抱了好半天。 晚上沐浴之后躺在床上,苏清妤窝在他怀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她知道他也没睡着。 纠结了好半天,苏清妤还是开口问道。 “三爷,二小姐……怎么这么想不开?” 沈之修一只手揽着苏清妤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就在苏清妤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 沈之修开口说了句,“清清,你还是不够狠。” 第二百章 你喜欢她 就在沈芜的手马上要碰到沈月后背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沈月妹妹,怎么在水边坐着,小心些。” 沈芜吓得连忙收回了手,沈月也转过了头,惊诧地看着沈芜。 “大姐姐,你怎么在这?”她刚刚想事情想的入迷,竟没发觉沈芜来了。 沈月站起身,给沈芜行了礼。又看向沈芜身后,笑着打了招呼,“云州哥哥。” 沈月的笑刺得沈芜眉头紧蹙,凭什么她妹妹死了,沈月还能在这笑?为什么死的不是沈月? 沈芜不屑地瞥了沈月一眼。 “三妹妹是约了李四少爷在这说话么?未成婚的姑娘,还是要矜持些,别给家里丢人现眼。” 沈月被沈芜两句话说的羞愤交加,什么叫丢人现眼?她又未与人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姐姐这话说的太难听了,我怎么不矜持了?” 李云州上前了两步,接着沈月的话茬开口说道:“世子妃这是在影射我?那不如咱们去沈家长辈跟前说道说道。” “另外,世子妃是不是解释下,刚才在做什么?” 他刚刚看的清楚,沈芜想要推沈月下去。若不是他恰巧路过,喊了一嗓子,沈月怕是已经落水了。 到时候附近没人及时发现,一个不好,沈月就要命丧于此了。 沈芜不想跟李云州发生争执,毕竟今日是沈李两家结亲,闹大了不好看。听说永嘉公主对这位庶出的四少爷视若己出,她也不想得罪他。 便瞪了沈月一眼,由丫鬟扶着离开了。 沈芜离开后,李云州走到沈月近前,“怎么一个人在这,伺候的人呢?” 李云州一想起刚刚沈芜的那双手,就后怕不已。还好他听人无意中说起沈月在这边,便鬼使神差地走了过来。 沈月还不知道差点落水,重新坐在水榭边的石板上,“我只带了秋桐,刚刚吩咐她去拿鱼食了。” 李云州也在沈月身边坐下,不赞同地说道:“这两日府里人多,你该多带些人。还有这个沈家大小姐,你往后小心些。” 怕沈月不当回事,李云州还是把刚刚的事对沈月说了。 沈月心里咯噔一下,却并不意外。沈滢死了,陈氏和沈芜一定恨死她了。 她不后悔当日的决定,但是终究是一条人命,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云州哥哥,你说若是有人想害你,该以牙还牙反击回去,还是说,要忍一时风平浪静?” 她不敢说的太明白,这里面涉及沈家内宅的事,还涉及到苏清妤。 李云州不知道沈月为什么这么问,是被欺负了么?一想到沈月被欺负,李云州心头便一阵阵钝痛。 “以牙还牙怎么行?”李云州开口说道。 沈月一怔,所以是她做错了么? 就听李云州继续说道:“该十倍百倍的打回去。”又转头轻声问沈月,“怎么这么问?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说。” 明明眼底幽光浮动,嘴上又说着最轻柔的话。 沈月摇了摇头,“我就问问,在话本子上看见的,一时没想明白。” 她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沈家的事闹得这么大,她说两句,估计李云州就能猜出端倪。 李云州探究地看向沈月,不知道她是不想说,还是真的随口一问。 “若是真的有人欺负你,你也不必忍着。尽管跟我说,我……” 说到这,李云州的话顿了一下。 他能做什么呢? 沈月也是妾室所出,在嫡母眼皮子底下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可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他不能插手沈家的事,更不能对沈月的事指手画脚。 李云州内心涌起深深的无力感,说了半截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 沈月因李云州上半句话,心头一阵悸动。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半句。 “云州哥哥怎么不说了?” 李云州落寞地垂下眼眸,“没什么,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记得跟我说。” 心里却又泛起一层涟漪,若是有一天,他能名正言顺的站在她身边,他一定护她周全。 不多时,秋桐拿了鱼食过来。沈月和李云州每人抓了一把,一边闲聊,一边喂鱼。 后来还是秋桐觉得沈月和李云州一直单独在这不大好,低声提醒了一句。沈月这才惊觉,两人在这坐了一个多时辰了。 她站起身,有些歉意地对李云州说道:“云州哥哥,我去看看祖母,就不陪你了。” 两人绕过假山,一前一后走出去,恰好遇上了来喝喜酒的玄武侯张磐。 张磐见沈月和李云州一前一后从假山后出来,下意识绷紧了唇角。 沈月福了福身,“侯爷好。≈34; 见过礼,沈月就越过张磐离开了。 李云州也想离开,送亲的人喝完了喜酒,也该回去了。 张磐见他要走,斜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怎么哪都有你?你是不是别有用心?” 李云州已经越过张磐了,听他这么说便停住了脚步。 “小侯爷上次挨揍没挨够?” 张磐神色一滞,上次挨揍的事,是他最不想提起的事。他也满心不解,明明他从小得家里悉心教导,怎么就没打过李云州。 李云州又后退了两步,拍了拍张磐的肩膀,调侃了一句,“小侯爷别灰心,再练两年,兴许就打得过了。” 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别忘了咱们说好了,你输了就不能再纠缠沈月妹妹了。” 张磐没回应李云州的话,却在李云州再次抬脚的时候说了句。 “你喜欢她。” 第二百零二章 夫人大早上就投怀送抱 张嬷嬷神色依旧不变,跪在地上解释。 “老奴这两日一直想跟夫人说,但是又怕夫人因为二小姐的事情郁结于心,伤了身子。” “当时老奴醒了之后,就去找二小姐。但是二小姐已经和端亲王……” “老奴心里正没主意呢,小郡主便来了。一来就出言不逊,辱骂二小姐。” “老奴本就心疼二小姐,便回怼了两句。后来端亲王出来,也护着女儿不说,还怀疑咱们二小姐是故意的。” “老奴便忘了尊卑,和端亲王也理论了几句。” “是老奴不好,给夫人惹麻烦了。” 张嬷嬷说着,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这件事被她说的真真假假,却没敢透露苏清妤一个字。 从她背叛陈氏的那天,她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两位夫人她一个都惹不起,她还指望三夫人身边的神医给孙子治病。所以张嬷嬷思来想去,一个人把这事扛了下来。 关于那日北苑的事,陈氏并不清楚里面的细节。她知道这事和苏清妤还有沈月有关,但是这两人到底都做了什么,她却不清楚。 她探究地看向张嬷嬷,“你是说,你都是为了二小姐好?你不会是受什么人指使吧?” 张嬷嬷用力摇头,“老奴怎么敢呢,老奴真的是一时激动,才说了过分的话。” 陈氏想起那日端亲王的反应,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以端亲王的身份,怎么会因为一个婆子的几句话,就误会那么深。 她又反复问了两句,张嬷嬷坚持只是一时激动,才替沈滢辩驳几句。 想起女儿的死,陈氏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脑子里都是女儿死前的惨状,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关系。 所以在红叶问她,要怎么处置张嬷嬷的时候。陈氏想也没想就说道:“拉下去,杖毙。” 红叶迟疑了一瞬,开口说道:“夫人,今儿是大少爷成婚的日子,郡主已经进门了。知道咱们这样的日子杖毙下人,怕是不好。”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家,对这些事越是忌讳,皇室更甚。 “弄到府外,别让郡主知道。” ------------------------------- 次日清晨,日光顺着窗棂映射进来,落到碧色的床幔上。 苏清妤白皙的肩膀露在锦被外面,整个脸都窝在沈之修怀里。 半睡半醒间,总觉得腰酸疼酸疼的,迷迷糊糊又换了两个姿势。 沈之修睁开眼,看看时辰,知道该起了。 便转身用手支着头看着苏清妤,先是替她拢了拢覆在脸上的发丝。紧接着,发丝又缠绕到他的手指上。 苏清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也可能是沈之修的动作扰了她的好梦。 她眉目先是蹙了蹙,然后又把整个脸埋在沈之修的胸膛,手搭在他的后腰间。 沈之修唇角的笑意又扬起一个弧度,低头凑在她的耳边,“夫人,大早上就投怀送抱,看来昨天晚上为夫做的还不够好。” 苏清妤本来还迷糊着,沈之修这两句话说完,她瞬间就清醒了。 脑子里浮现的,都是昨天晚上荒唐到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沈之修眼看着苏清妤白皙的耳朵,瞬间变红,就知道她醒了。 他家夫人有时候害羞,可他偏偏喜欢在她害羞的时候逗她。 又是亲她的侧脸,又是掐着她的腰肢摩挲。 苏清妤想装睡也装不下去了,在他亲吻她嘴角的时候,恼羞成怒地咬了一口。 又娇嗔地哼了一声,“三爷欺负人。” 沈之修宽大的手掌扣着她的后脑,继续亲吻她水润的唇角。 “这算什么欺负人,为夫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欺负人。” 苏清妤连忙把人推开,“三爷快别闹了,该起身了。今儿这样的场合,去晚了不好。你侄子和侄媳妇,还等着给你请安呢。” 沈之修也知道该起了,不再继续闹她,起身下了床。 “请不请安的不重要,别给咱们添堵就行。” 这些日子,大房的糟心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 沈之修洗漱穿戴很快,都收拾妥当便出了内室。 珍珠和翡翠等人,则伺候苏清妤上妆更衣。 见沈之修离开,翡翠低声在苏清妤耳边说道:“夫人,昨晚上大夫人把张嬷嬷杖毙了。” 苏清妤面无表情地透过铜镜看着妆容,交代翡翠,“你抽空去她家看看,等过两日我和周先生说一声,请他去看看那孩子。” 张嬷嬷死不死,她并不在意。死之前说了什么,她也不在乎。但是她答应张嬷嬷的事,不会食言。 翡翠又提起之前那些伺候沈滢的人,问苏清妤要怎么处置。 “金屏和银屏的卖身契还给她们,再给一百两银子让她们回乡。至于其他人,分到各处伺候就是了。” 翡翠点头,记下了苏清妤的吩咐。 今日苏清妤穿了身绣淡色梨花长裙,头戴云凤纹簪子,素雅又不失端庄。 她出去的时候,沈之修正在宴息室的临窗大炕上坐着,手里拿着本书。 见苏清妤收拾妥当了,沈之修合上书起身牵起她的手。 两人到庆元居的时候,二老爷沈之恕和二夫人杨氏已经到了。 大老爷沈之衡和大夫人陈氏都没来,小辈们倒是都到了,规规矩矩地坐在边上。 杨氏眼睛一转,开口说道:“听说大嫂昨晚上把桌子都掀了,大哥也真是的,为了一个妾室把大嫂气成这样。” 苏清妤手里端着茶,垂着眸子没说话。 杨氏是看热闹不怕事大,她却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拉踩陈氏。除了痛快痛快嘴,一点用都没有,还会惹得老夫人不快。 杨氏挺精明个人,今日倒是有些过于幸灾乐祸了。 果然,老夫人瞪了杨氏一眼,“你大哥和你大嫂房里的事,让你费心了。” 杨氏意识到说错话了,讪笑了两声,“儿媳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 话音刚落,沈之衡和陈氏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陈氏神色恢复了正常,只是眉目间还带着几分哀伤。 陈氏进门行了礼,又说道:“二弟妹误会了,昨儿我是掀了桌子。但可不是因为大老爷,是张嬷嬷出言不逊,顶撞了我。” 一句话不光解释了掀桌子的事,还把张嬷嬷的死给圆过去了。 杨氏连忙又笑着打了两句圆场,说起了别的,这事才算过去。 过了一会儿,有丫鬟进来禀告,“老夫人,大少爷和郡主来了。” 紧接着,有丫鬟挑起了细布帘子,沈昭和李朝云走了进来。 第二百零四章 作威作福 事情和前世发展的一样,苏清妤下了马车,朝着如意楼里面走去。 两伙人刚才打的不可开交,此时如意楼三楼挨着的两个雅间门口,皆是一片狼藉。 地上躺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少年公子,看起来伤的不轻。 站着的那位,应该就是钱先生的儿子了,下巴已经要翘到天上去了。还在口出狂言,“你们知道我爹是谁么?知道我爹背后是谁么?” “一副穷酸样,还敢跟本少爷叫板。” 苏清妤站在人群外,差点被这位钱少爷的话逗笑了。嘲笑杨家穷酸,他还真是会找死。 杨尚书那人对族里小辈管的严,但是又是个极为护犊子的人。杨家可不是他一个账房先生的儿子能惹的,这么口出不逊狂妄自大,仗着沈家的势么? 她冷眼旁观,看着钱先生的儿子作死。 不多时,一队兵士冲进了如意楼,直接把钱少爷等人围住了。 为首的是一位黑衣小将,上前扶起杨少爷。 又冷眼扫向钱少爷,“就是这个人打伤了六少爷?先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 钱少爷也懵了,没想到刚刚被他打的这人,会有这么大的背景。 看这些人的穿着都是武将,难道是哪位将军家的公子?就算是京里的将军,也不能越过沈家吧? 这么一想,钱少爷又定了定神。 “你们放开我,你们知道我谁么?我是沈家人。” 这些日子沈家在京城的地位水涨船高,这位钱少爷没少靠扯沈家的大旗,在外面耀武扬威。 只是他接触的人都是些市井混子,一时间也都被他唬住了。谎话说的多了,自己便也信了,真觉得自己有沈家做靠山了。 苏清妤在人群外怒极反笑,这都开始以沈家人自居了? 黑衣小将闻言也是一愣,沈家人? 他上下打量了钱少爷一番,怎么看都不像沈家的主子。 “你是沈家的管事?” 钱少爷扬了扬下巴,“我爹是沈家的账房先生,沈家几位老爷和几位夫人,可都仰仗着我爹管账呢。” 黑衣小将一时间倒是有些纠结了,账房先生在谁家都算是府里家主的心腹了。 若真是里面有这层关系,是不是要问问尚书大人?尚书大人最近和沈阁老走的很近,因为这点事,影响了两人之间的交情,就不好了。 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有时候在意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该给的颜面要给足了。 苏清妤见那位黑衣小将纠结了,就知道他在顾忌沈家。今生的沈家和前世的沈家不可同日而语,他有顾虑也是正常的。 她越过人群,走到中间,“我是沈家三夫人,有人打着沈家的旗号在这作威作福?” 苏清妤冷声说话的时候,冷戾的目光扫向那位钱少爷。 这位黑衣小将是杨文士的心腹,上次在广福楼就见过苏清妤一次。此时见是她来了,忙上前行礼,“给沈三夫人见礼,下官是杨大人手下的偏将吴怀。” 想了想又说道:“这人既然是沈家账房先生的儿子,那下官就不带走了。我先带六少爷回去治伤,年轻人有点争执也是难免的。” 吴怀这也算是以退为进了,事情怎么办,全听沈家这位三夫人的。 苏清妤抬手拒绝,“吴将军,你把人带走。跟杨大人说一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是打是杀,我和三爷绝无二话。” “一个账房先生的儿子,也敢仗着沈家的势在外面为非作歹。” “麻烦吴将军转告杨大人,过两日我和三爷亲自去府上拜望。” 杨文士比沈之修要大上好几岁,两人兄弟相称。苏清妤这么说,算是对杨文士的敬重。 吴怀听她这么说,便躬了躬身,“下官一定转达三夫人的意思。” 然后按照苏清妤的吩咐,把钱少爷和他身边的人都带走了。 苏清妤庆幸今日来了,若是她没来,没准还真让这位钱少爷躲过一劫。 从如意楼出去,苏清妤又去了母亲林晚音的宅子一趟。和她预料的一样,母亲还没回来。 回到沈家后,苏清妤正好看见钱先生匆匆出府。应该是知道儿子出事,出去打探消息了。 她没理会钱先生,而是去了庆元居看老夫人。 她去的时候,大夫人陈氏也在。 见她进来,陈氏脸上还多了几分笑意,这可是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 婆媳几人聊了几句,陈氏就提起了香冬。 “这些日子,香姨娘吐的厉害。肚子里毕竟是大爷的子嗣,我这心里也跟着着急。” 香冬那边的消息,老夫人也知道。便开口劝道:“女人有孕都要经历这一遭,咱们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 陈氏忽然有些为难地看向苏清妤,“三弟妹,大嫂有个事想求你。” 苏清妤忙欠了欠身子,“大嫂有事吩咐就是,说什么求不求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陈氏笑着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去看看香冬,她那屋子缺什么帮着置办置办。” “这事本该我去办,但是我又怕她看见我紧张,再惊了胎就不好了。” “虽说香冬之前曾经做过对不起三弟妹的事,但是也请三弟妹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她一般见识。” “她肚子里毕竟是沈家的骨肉,咱们还是要多照看些。” 苏清妤看着陈氏小心赔笑的样子,心思急转。难道陈氏是对香冬没了耐心,打算动手了?又特意提起香冬对不起她,这是想让她背下这罪名? 不然陈氏无缘无故让她去看香冬做什么,还故意提起之前香冬对她做的事。 苏清妤毫不迟疑地回道:“这算什么大事,哪用得上大嫂相求。我这就去看看,她那边缺什么少什么,我都会料理妥当。” 从庆元居出来,苏清妤便往香冬的住处走去。 刚出庆元居没几步,珍珠就急匆匆走了过来,站在苏清妤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苏清妤先是神色一怔,紧接着恍然大悟。 怪不得陈氏让她去看香冬,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第二百零六章 是不是报应? 章大夫脸色凝重,过了好半天收回手,站起身把苏清妤请到一边,小声说道。 “三夫人,大小姐这胎……怕是要保不住啊。我先开一副安胎的药,给大小姐喝下去。若是可以,最好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 章大夫话音刚落,床边守着香冬的丫鬟就大声喊了起来。 “大夫,你快来看看,我们姨娘出了好多血。” 章大夫快步走过去,给香冬诊脉。 屋里屋外,丫鬟仆妇乱成了一团。 苏清妤想了想,吩咐身后跟着的小丫鬟,“去请周先生来一趟。” 就算她不提,一会儿老夫人来也会提起,不如她直接把人请来。 那边章大夫正在给香姨娘扎针止血,又吩咐身边的小徒弟去熬药。开方子的时间都没有,是口述的药方。 苏清妤也在地上来回踱步,看似满面焦急,实际上心里正盘算着后面的事。 沈芜躺在小榻上,转头看向苏清妤,“我到底怎么了?孩子没事吧?” 她两只手捂着已经隆起的肚子,一动不敢动,面容苍白没有血色。 她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个孩子,还是个男孩,生下来就是容郡王府的嫡孙。若是这孩子没了,她不敢想后面会经历什么,她要怎么跟容郡王府交代? 苏清妤走到小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沈芜。 “大小姐别急,已经去熬药了。” 沈芜抬眼就能看见苏清妤眼底幸灾乐祸的笑意,她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这孩子……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还是在这屋子里待的时间太长了。沈芜忽然眉头紧皱,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 “疼……好疼……” “我肚子好疼,快给我开药,一定要保住孩子。” 虽在用力嘶喊,但是因为疼痛,沈芜的声音并不大。 一直给香冬止血的章大夫忽然走了过来,焦急地说道:“三夫人,香姨娘这胎保不住了。出血太多,止不住。” 沈芜一双眸子通红,怒目圆睁地看着章大夫,“别管她,先给我保住孩子。” 章大夫却有些为难,沈芜的胎已经五个月了。刚才他把脉的时候,孩子就已经几乎没了生息。以他的医术,这时候做什么都是徒劳。 沈芜以为是章大夫听了苏清妤的话,故意不管她。 厉声怒骂:“你是不是跟她串通好的?我这个孩子若是有事,我饶不了你。” 章大夫虽是沈家的府医,却不是卖身给沈家。沈芜的话让他脸色一变,想回怼几句,又顾忌沈芜现在的身子。毕竟是医者,一切还是要以病人为重。 好在沈芜话音刚落下一息的工夫,老夫人和大夫人陈氏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怎么了?听说芜儿和香姨娘胎像都不好了,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边问话,一边走到沈芜的小榻边。 看了眼沈芜,又转头问章大夫,“到底怎么回事?大小姐的胎有没有事?” 章大夫自然不敢隐瞒,开口说道:“回老夫人,大小姐的胎像不好,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也可能是老朽医术不佳,若是请太医来看看,兴许还有转机。” 老夫人忙问苏清妤,“可差人去请太医了?” 苏清妤摇头说道:“母亲,请太医一来一回,需要时间太长。大小姐这边怕是等不得,我……” 苏清妤的话还没说,陈氏便忍不住厉声质问,“苏清妤,你安的什么心?我女儿都这样了,你却迟迟不肯请太医。她和孩子有个好歹,我不会放过你。” 陈氏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慌乱的不行。沈芜怎么会在这?她不会最后害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吧? 苏清妤不急不恼,等陈氏骂完,才对老夫人解释道:“母亲,我已经差人去请周先生了,他的医术不在太医之下。” “我不请太医,也是为了大小姐和沈家好,还请母亲见谅。” 老夫人心里并未怪罪苏清妤,但是听她后面的话,又有些不解。 “这话怎么说?” 苏清妤解释道:“大小姐怀的是容家嫡孙,若是真在沈家有什么不测,我们还要想想怎么和容家交代。此时请了太医来,不等我们上门解释,消息估计就传出去了。”. 老夫人心里也陡然一惊,她只顾着想沈芜和香姨娘的胎,还没往容家想。苏清妤说的对,既然家里有现成的神医,这事若是能不惊动太医,还是不惊动的好。 “你想的对,既如此,我们就先等周先生来。” 老夫人看过沈芜,又转身去看了看香姨娘。 花嬷嬷掀起被子看了一眼,冲着老夫人摇了摇头。 香姨娘的孩子,八成是保不住了。 不多时,周先生跟着丫鬟匆匆走了进来。冲着老夫人和两位夫人点了点头,便先去看了沈芜。 诊过脉后,周先生起身对老夫人说道:“大小姐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没了气息,我这就开催产的方子,让她生下死胎。”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僵在原地。 沈芜错愕了一瞬,然后冲着周先生喊道:“这不可能,你这个庸医,你是不是不会治?给我请太医了,请太医院院正过来。” 她有孕这几个月很少回府,没见过周先生,也不了解周先生的医术。 周先生的脾气可不像章大夫,他住在沈家,不过是因为跟沈之修私交不错。 此时听沈芜这么说,周先生哼了一声,“太医院院正?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是这个结果。” 说完,他又转身去看香姨娘。毕竟是苏清妤请他来的,该给的面子他还是会给。 陈氏知道周先生的医术,听了他的话身子不自觉晃了晃。 然后蹲在沈芜身边,“这位周先生是神医,你别骂了。一会儿让周先生给你开一副好方子,争取早点再怀上。” 此时陈氏心里万分后悔,这是不是报应?她害了香冬的孩子,却搭上了自己的外孙。 这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逝,就被陈氏否定了。哪有那么多报应?女儿是跟着苏清妤来的,那这笔账,就得算在苏清妤头上。 外孙已经没了,总不能白死。就该让苏清妤给她的外孙赔命。 恰好此时周先生给香冬诊断完,正跟老夫人说香冬的情况。和众人预料的一样,孩子保不住了。 陈氏上前对周先生说道。 “周先生,刚刚小女的话您别介意,她是一时受不了这个刺激。” “您能不能帮着看看这屋里,两个人一起出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第二百零八章 嫁祸 老夫人神色一滞,没想到事情又攀扯到了苏清妤身上。 “信口胡说,沈家当家夫人也是她能诬陷的?” 老夫人一句话表明了立场,也算是变相给苏清妤撑腰。这也是她心里话,她不信苏清妤会做出这种事。 陈氏听老夫人这么说,心里有些不悦,暗怪老夫人偏心。 “母亲,既然有丫鬟看见了事情经过,不如叫进来问问。” “若真是故意冤枉三弟妹,这样的人绝不能轻饶。” 陈氏一副为苏清妤打算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妯娌两人亲如姐妹。 苏清妤淡笑着放下茶盏,开口说道:“母亲,大嫂说的是,不如把人叫进来问问吧。我没做过的事,也不是别人能冤枉的。” 老夫人点点头,不管真相如何,肯定是要先审问的。 不多时,赵嬷嬷带着一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走了进来。 “奴婢库房丫鬟安兰,给老夫人见礼。” 安兰进来后,就跪在了厅堂中间。看外貌,是个老实憨厚的姑娘。 “你说你看见什么了?照实再跟老夫人说一遍。”花嬷嬷开口说道。 安兰恭敬地跪在地上,开口说了起来。 “前日上午,三夫人曾经来过库房。给了青莲管事一盒子香料,吩咐她想办法给香姨娘用上。” “当时奴婢正在里面整理东西,无意中听见的。” “刚刚奴婢听说大小姐和香姨娘小产了,就想起了那日的事。事关人命,奴婢不敢隐瞒,这才悄悄对两位嬷嬷说了。” 陈氏看向苏清妤,“三弟妹,前日上午你可去过库房?若是没去过,你只要说出上午在哪就行了。” 苏清妤轻笑了一声,“前日上午我还真去了库房,跟青莲说了说料子的存放问题。” 对方存心算计,自然盯着她什么时候去库房。还好青莲机敏,不然这事想洗脱嫌疑,还得费一番工夫。 陈氏听苏清妤这么说,为难地看向老夫人。 “母亲,现在有人证,库房又是三弟妹管着,加上她和香姨娘有旧怨。” “儿媳请母亲秉公处理,必要的时候可以对青莲动刑审问。” 说完,她又哀怨地看着苏清妤,“三弟妹,芜儿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你要这么对她?” “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对我来,为什么要对我女儿和未出世的外孙下手。你好狠的心啊,我可怜的外孙。” 此时的陈氏,泪眼婆娑,可怜无助。 李朝云起身走到陈氏身边,在边上低声劝着,“母亲别激动,您身子本就不好。不管这事是谁做的,祖母都会给您做主的。” 苏清妤心里冷笑,这婆媳俩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其实她倒是冤枉陈氏了,陈氏还真不是演的。她嘴上怒斥苏清妤,心里却暗自后悔和自责。哭也是真哭,因为心疼女儿,更心疼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陈氏哭了一通,又看向老夫人,显然还等着老夫人的答复。 老夫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丫鬟的说辞,就断定这事是苏清妤做的。但是因为有人证,苏清妤嫌疑又最大。 思量了一会,开口做了决断。 “一个丫鬟,还不足以指正沈家的当家夫人。此事还要再查,等审问过库房其他人,查清香料来源再说。” 陈氏闻言虽心生不悦,面上却不显。她早就料到老夫人会这么说,心里也清楚,靠着一个安兰还动不了苏清妤。 “母亲,这件事还得查些日子。儿媳觉得,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三弟妹先不能管家了,母亲觉得呢?” 苏清妤无意识扣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忽然顿了下,这才是陈氏的目的吧? 若是能靠着这事扳倒她最好,就算扳不倒,也要给她落下一个陷害子嗣的名声。最重要的是,从她手里把管家权拿走。 若她料的不错,她们应该是想让李朝云接替她。 老夫人听了陈氏的话也迟疑了,于情于理,陈氏说的都有几分道理。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苏清妤确实不大适合再管着中馈。 但是老夫人又不想动苏清妤的管家权,一来她相信苏清妤的为人,二来苏清妤管家管的不错,换个人又是一番折腾。 看出老夫人的想法,陈氏又继续说道:“这也是临时的,不如让二弟妹再管几天?她虽之前出了不少纰漏,但也算能干。” 老夫人立马反驳道:“你二弟妹就算了,她管家那几个月,我这边都不清净。” 陈氏就知道老夫人会这么说,又继续说道:“那不如这样吧,郡主之前在王府经常帮着管家理事。不如就先交到她手上,我在边上帮衬着。” “她若是管家理事,咱们和容家的交涉就简单了。” 说到这,陈氏又走到老夫人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母亲,郡主管家倒是也好。她和皇室宗亲的关系向来亲近,对沈家来说,她管家有利无弊。” 老夫人沉吟着没说话,陈氏的话固然有几分道理。但是老夫人心里还是倾向苏清妤管家,所以陈氏话说完了,她也没表态。 陈氏便有些急了,她大费周折,就是为了这管家权。今日不管怎么样,都要劝老夫人松口。 “母亲,三弟妹这么大的嫌疑,按理说该把人先关起来。” “若是她继续管家,我第一个不服气。我可怜的外孙,还有我们大房的子嗣,都无缘无故的没了。” “她如此心狠手辣,您还要包庇纵容么?” 陈氏这几句话说的声音有些大,又拿出帕子擦拭眼角。 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儿媳妇,在等着偏心的婆母主持公道。 老夫人沉声说道:“此事还有待详查,你这么说你三弟妹,就有些……” 后面话还没说完,就听一道男子清越般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嫂还真是会栽赃嫁祸。” 紧接着,丫鬟掀起门帘,沈之修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还有沈之衡和沈昭,两人脸色也不大好。 进门后,沈之修甚至没等给老夫人行礼,就冷着脸看向陈氏。 “大嫂陷害沈家子嗣不说,又牵连到容家子嗣。” “犯下大错之后不思悔改,还要妄图嫁祸给我夫人。” “大嫂倒是说说,到底是谁心狠手辣?” 第二百一十一章 求情 老夫人脸上怒意未消,沈之衡和沈昭越是求情,老夫人越是生气。 尤其是沈之衡,早想什么了?这时候求情倒是来劲了。但凡他对家里的事多上点心,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但是儿子和孙子还有刚过门的孙媳妇一起求情,老夫人心里也松动了两分。 家里刚办完喜事,这时候闹出休妻的事,确实影响不大好。 苏清妤见老夫人有些迟疑,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 “母亲,大嫂也是一时冲动,不如就再给大嫂个机会吧?” “这时候若是传出沈家休妻,于家里名声也不利。当务之急,还是和容家好好解释,才是最要紧的。” 若说这屋里谁最不希望陈氏被休,可能就是苏清妤了。陈氏被休,就得回陈家老宅。那她后面的事,还真不好办了。 所以为了更狠地把陈氏推进深渊,她少不得要先拉她一把。 其实她求不求情,并不影响老夫人的决定。但是她开口了,老夫人看她的目光便又不一样了。 “清妤,你果真这么想?”老夫人看向苏清妤,柔声问道。 苏清妤欠着身子回话,“母亲,儿媳说的是心里话。大嫂这么些年操持家里,教养子嗣不容易。今日的事,应该就是一时糊涂。”.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母亲向来慈悲心肠,不如就饶了大嫂这一次。” 老夫人眼含赞赏地看着苏清妤。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能开口求情,顾念家族名声,这样的心性才能撑起沈家内宅。 苏清妤开口求情,倒是把沈家大房的人惊住了。 沈之衡面露感激,沈昭神色莫名。陈氏和李朝云则不相信苏清妤这么好心,所以两人都满眼戒备。 沈之修也有点意外,他没想到苏清妤会在这时候给陈氏求情。但是对沈之修来说,只要他夫人高兴,别的他都不在意。 所以老夫人在问沈之修的时候,沈之修只说了句,“全凭母亲做主。” 老夫人又沉吟半晌,在沈之衡等人又求了半天之后,开口说道。 “不休妻可以,但是该受的罚也要受。打三十板子,禁足一年吧。” “若是再有一次这样的事,绝不饶恕。” 三十板子,以陈氏现在的年纪,怕是得躺个两三个月。 沈昭忽然开口,“祖母,我愿意为母亲挨这板子,请祖母允许。” 陈氏连忙试图制止沈昭,“不行,怎么能让你代我挨板子呢。我愿意受罚,只要不休妻,怎么罚都行。” 她今日真是被吓着了,休妻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宛如惊雷。若真的被休,她后半辈子便也完了。 她娘家如今大不如从前,这些年都靠着她和沈家的照应生活。若是知道她被休了,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老夫人却看向沈昭,沉声说道:“你想好了,你若是替母受罚,就是五十板子。” 沈昭重重地点头,“我愿意,求祖母成全。” “既如此,那就按你说的办。让你母亲在边上看着,她儿子是替她受过。能不能悔悟,就看她自己了。” 老夫人的话让众人心里都是一惊,这可比打陈氏板子还狠。 女儿因为她没了孩子,儿子因为她受了五十板子。陈氏目光呆滞地跪伏在地上,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老夫人有些倦了,这些事闹得她心力交瘁。年纪大了,精神头也不如从前。 “剩下的事清妤看着处理,这几个下人怎么处置,也都听你的。” 说着,老夫人就要起身离开。. 陈氏晃了下神,又紧忙开口说道:“母亲,我能不能先去芜儿的院子禁足。她要在家里做小月子,我不放心。求母亲准许我去照顾她,等她回容家了,我就回自己院子。” 老夫人没看她,而是说道:“这事也问你弟妹吧,家里的事现在都是她做主。” 说完,老夫人就由着两个嬷嬷扶着,出了厅堂。 厅堂内又是死一般的静寂,过了好一会,大房众人才互相搀扶着起身坐下。 丫鬟们进来换了热茶,又都鱼贯而出。 陈氏见苏清妤迟迟不开口,又是忐忑又是羞愤。几个月前还只是个普通的内宅小姐,今日竟然就能骑到她头上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她嫁进来。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敢露出一点端倪。她现在只能谨言慎行,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好在没过多久,苏清妤终于开口说话了。 “既然大嫂想去照顾大小姐,我自然不会为难。” “至于大少爷的刑罚,我看还是明日吧。今日大小姐要喝催产的药,大嫂得照应着。” 她总得让陈氏亲眼看着这两人遭罪,所以还是分开两天。 沈昭几乎咬着牙回道:“都听三婶的。” 苏清妤嘴角带笑,明明能听出沈昭话里咬牙切齿的意味,她却觉得这音调特别好听。 陈氏和沈昭的事都说完了,苏清妤又冷眼看向红叶。 “红叶拉下去,杖毙。” 说完,苏清妤又冲着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心领神会,跟着两个婆子带着红叶下去了。 红叶挣扎着求饶,求陈氏救救她。 陈氏却直接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不是她不想救,是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红叶被带下去后,苏清妤又看向跪在一边的吴老七。 “吴老七虽然犯了错,但是好在及时悔悟。杖责十下,今日庆元居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本来看着红叶被杖毙,吴老七已经吓的瑟瑟发抖了。他以为他就算不被杖毙,也会被发卖出去。没想到三夫人只是罚了他杖责十下,这让吴老七欣喜若狂。 跪在地上冲着苏清妤猛地磕头,“多谢三夫人,小的再不敢了,多谢三夫人开恩。” 苏清妤饶了吴老七,也是为了青莲。 吴老七换了香料,青莲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不动声色地弄明白了那香料是什么,又在香冬的丫鬟领了香料后,立马就来告诉了她。 今日这事能这么顺利,青莲功不可没。所以饶了一个吴老七,让青莲以后死心塌地跟着她,再划算不过了。 出了庆元居,沈昭和李朝云扶着陈氏,送她去沈芜那里。 走出了几步的李朝云,忽然又转头深深看了苏清妤一眼。 苏清妤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目光交汇,战意升腾。 第二百一十三章 致命的把柄 陈氏本就心烦气躁,此时再听绿竹传的话,一口气憋在胸口。 她本不想理会,但是想起钱先生知道的事,又不敢再放狠话。 只能站起身,“带他去偏厅,我过去见见。” 陈氏虽被禁足了,但是沈芜的院子并不禁止人出入。 钱先生算外男,按理说不该这个时辰进内宅。但他在沈家多年,这点事对他来说也不算难。 偏厅内,钱先生半个身子坐在椅子上,神色紧张慌乱。 丫鬟绿竹扶着陈氏进去,另一个贴身丫鬟紫烟守在门口。 钱先生见陈氏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恭敬地说道:“给夫人见礼。” 陈氏斜了他一眼,在椅子上坐下。 “钱先生刚才不是挺能耐的,我以为你忘了尊卑,不会行礼了。” 其实看见钱先生有所顾忌,陈氏心里安定了不少。她还真怕钱先生跟她耍横,破罐子破摔。 “夫人恕罪,我刚刚也是心急了,怕夫人不肯见我。” 陈氏嗯了一声,“那钱先生来见我,到底有什么大事?我现在还在禁足,若是被老夫人和大老爷知道我私下见你,又是一桩麻烦。” 钱先生是陈氏提拔上来的,一直替陈氏做事。陈氏对他,也比对旁人客气些。 钱先生开口说道:“夫人可能不知道,我家那逆子打了杨家的少爷。现在兵部杨尚书把人抓起来了,我实在没办法,这才来求夫人的。” 陈氏一听真是这事,脸上泛起一层不耐。 “你儿子还真是会打,杨家的少爷是他能动的么?” “这事我帮不上忙,我连这院子都不出去,怎么帮你?” 钱先生直接跪在地上,“求夫人救他一命,夫人若是想帮,一定有办法。” “看在我跟着夫人这么多年的份上,求夫人开开恩。” 说到这,钱先生又没那么慌乱了。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陈氏自己的事还没处理明白,女儿还等着她照顾,哪有心思听钱先生说这些。 她现在只想打发了他,让他别乱说话。 所以应对钱先生的话也含糊其辞,“我会跟大少爷说一声,能不能把人放出来就不好说了。你在府里不要乱说话,也别再来见我。” “今日那种威胁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钱先生听出陈氏话里的敷衍,心里冷笑一声,大夫人还真是没等过河就要拆桥了。这些话,糊弄三岁的孩子还差不多。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还请夫人能给个准话。若是保证我儿子能平安无事出来,我自然一句错话都不会说。” 这句话虽说的委婉,但是话里隐隐透着威胁之意,陈氏也听得明白。 钱先生见陈氏没说话,又继续说道:“夫人,儿子就是我的命。儿子若是没了,我也就不活了。” “到时候波及到谁,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忘了告诉夫人,之前的账册我那还有一份。” 陈氏瞬间脸色大变,“不是都让你销毁么?谁让你私自留下的。” 钱先生回道:“我也是怕有朝一日这些事被发现了,我说不清楚。” “夫人放心,只要我儿子出来,我立马就销毁这些账册。都销毁之后,我就回庆阳老家。保证这辈子都不回京城,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一个字。” 陈氏脸色变了又变,若真有账册,这东西在哪还不知道。他家里还有谁知道,她也不清楚。 所以眼下她不敢动钱先生,少不得要先把他儿子弄出来。 想到此,陈氏脸色又恢复了正常,还带着点笑意。 “钱先生快起来,我也是这两日的事闹的,心力交瘁。我又仔细想了想,杨尚书那边也不是说不上话。” “你且回去等着,明儿早上我就想办法让他回去。” 钱先生面上大喜,“多谢大夫人,那我就回去等着了。” 陈氏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钱先生离开之后,陈氏又回了正房的宴息室。进门才发现李朝云还没走,手里端着碗鸡汤在小口喝着。 “不是让你回去歇着么?熬了一天了,别累狠了。”陈氏在李朝云对面坐下,满脸慈爱地说道。 李朝云放下手里的汤盅,又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 “我见母亲方才神色匆匆出去,有些不放心,便想着等您回来问问。” 李朝云也是因为听见了绿竹的话,怕陈氏被谁抓住了把柄,最后坏了她的大事。 陈氏听着却有些感动,再次感叹这个儿媳妇算是娶对了。 她心里憋闷,也不瞒着李朝云,便把钱先生的事说了。 不过她只说了他是账房先生,没说具体的事。李朝云一听对方是账房先生,便也明白了。大家族的账目都经不起查,哪个当家主母手里没点事。 只看陈氏的神色,李朝云就能猜出来。应该是个大把柄,甚至是能致命的。 陈氏和李朝云解释完,又说道:“一会你回去后,托人给你公公传个话。让他想想办法,先把人弄出来。” 李朝云亲手给陈氏斟了茶,又开口说道:“这点事就不用麻烦父亲了,我会差人去办的。” 陈氏大喜过望,她也不想惊动沈之衡。 “你能办?会不会太麻烦你了?”陈氏客气地问了句。 李朝云给了陈氏一个安慰的笑容,“母亲放心,这是小事。” “只是有一点,这个钱先生今日能威胁您,保不齐以后还会这样。母亲想好了么?要怎么办?” 按照李朝云的想法,自然是斩草除根最好。但是这话她不能直说,只能委婉地问问陈氏。 陈氏冷声说道:“我先把人弄出来,别让他乱说话。” “至于后面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不会让他乱说。不光他,他全家都不会再说出一个字。” 第二百一十四章 没一个字是正经的 李朝云心下了然,知道陈氏也做好了斩草除根的准备,便放心了。 死人才是最能保守秘密的,对这种人,她下手不会有一点迟疑。 钱先生来见陈氏的消息,自然也瞒不住苏清妤。 此时沈家西院,《凤求凰》的调子顺着琴弦缓缓流出。 星光洒在屋顶,青色的碧瓦像是蒙了一层纱幔。 珍珠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双手支着头,呢喃了一句,“这曲子越来越好听了。” 翡翠想起两位主子刚练习双人合弹时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和那时候比,现在的曲调等于天籁之音。 正房内,苏清妤和沈之修紧挨着坐在一起。琴弦上两只手旋转跳跃,明明不一样的两只手,却配合的异常和谐。 最后的一个音调弹完,苏清妤唇角漾起笑意。 “今日弹的不错,我这心算是落地了,也不怕贤妃娘娘以后问了。” 自从上次撒了谎,苏清妤便拉着沈之修苦练琴技,生怕没等练好就被贤妃娘娘问。 今日这曲子弹的她格外满意,两人配合上,也算达成了默契。 沾沾自喜的苏清妤,丝毫没发现沈之修脸色已经垮了下来。 “原来夫人是为了应付贤妃娘娘,我还以为是为了增添卧房情趣呢。” “这些日子,夫人跟我浓情蜜意的弹琴,都是装的不成?” 其实他知道苏清妤练琴是因为贤妃,但是这些日子两人每次练琴都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沈之修便刻意不去想贤妃。 此时又被苏清妤提起,他便有种夫妻之情被贤妃亵渎了的感觉。 苏清妤回过神,转头看他。见他唇角紧绷,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话,像是明白了沈之修的意思。 “三爷误会了,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因为贤妃娘娘,后来就是为了和三爷一起弹琴了。” “对三爷的浓情蜜意当然是真的,这可是装不出来的,三爷可别冤枉我。” 她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让人扫兴,估计影响了他的兴致,所以她也不介意哄哄他。 沈之修哼了一声,紧绷的唇角轻颤了两下。 又故作深沉地说道:“那夫人答应我件事,我就原谅你。” 苏清妤没想到他还要提条件,配合着说道:“三爷请说,什么条件。” 沈之修眼角上扬,眼底满是得逞的笑意,凑在苏清妤耳边说了两句话。 这两句话,没一个字是正经的。 还没等他说完,就听见苏清妤又羞又怒,“沈之修……” 这是苏清妤第一次叫他全名,还是呵斥的语气。 沈之修却双手捧住她的脸,“清清,你叫我什么?” 苏清妤怒意未消,“叫你沈之修,怎么?辱了你沈三爷的名号了?我偏叫,沈之修,沈之修……” 沈之修捧着她的脸便亲了上去,“以后就这么叫,我喜欢听。” 苏清妤一边被他亲,一边不忘瞪他。 两人弹琴弹了一身的汗,过了好一会,沈之修才放开人,“我先去沐浴。” 沈之修进去沐浴后,苏清妤摸了摸已经绯红的脸颊。觉得口干舌燥,便吩咐人送茶进来。 不多时,珍珠端着茶走了进来,又在苏清妤身边低声说道:“夫人,钱先生去找过大夫人了。出来的时候,神色松缓了不少。” “钱先生出来后一刻钟,郡主也出来了。” “郡主身边的丫鬟,刚刚匆匆出府了。” 苏清妤思量片刻,嘱咐道:“钱先生的儿子在兵部关着呢,你找人给我盯紧了。” “他儿子什么时候被放回去,一定及时来回我。” 前世钱先生的儿子回家当晚,整个钱家就被大火烧个精光。 她去见钱先生的时机,一定是他儿子出来之后,他们家被害之前。 两人正说着话,沈之修从后面盥洗室走了出来。身上穿着淡色寝衣,额角还滴着水。 珍珠见状连忙低着头退下,苏清妤则起身拿起棉巾,给沈之修擦拭额角的水渍。 “夫人,我刚刚说的你都答应了吧?该去沐浴了。” 苏清妤想起他刚刚的话,脸色再次绯红。瞪了他一眼,起身去后面沐浴了。 本以为沈之修也就是说说,可等苏清妤沐浴完上了床,才知道他不只是说。 “三爷……” “叫我什么?” “沈之修。” …… 次日沈之修精神抖擞去上朝后,苏清妤扶着腰起床,嘴里还骂了沈之修两句。 她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温润如玉,君子端方?分明是一头只会攻城略地的恶狼。 起身给老夫人请了安,又用了早饭,苏清妤躺在小榻上直接睡了过去。 珍珠进来后想说钱先生儿子被放走了,但是见苏清妤睡了,又不忍心喊她起来。 昨儿屋里的动静她听的清楚,夫人几乎一夜没睡。 但是钱先生那事夫人千叮咛万嘱咐的,珍珠又怕坏了事。 便上前轻轻碰了碰苏清妤的手臂,“夫人,兵部大牢那边有消息了。” 苏清妤睁开眼,由珍珠扶着坐起,又喝了口凉茶醒神。 “说吧,怎么了?” 珍珠低声说道:“钱先生的儿子被放了,现在已经回家了。奴婢让人去看了看,据说钱家宅子里的人进进出出,很是忙碌。” 苏清妤想了想,起身说道:“更衣,我要出府。” 她得去见一见钱先生了,若她所料不错,钱先生可能是想举家搬迁。他以为离开京城,就能远离这些是非。 可陈氏怎么可能让他带着这些把柄离开,死人才是最可靠的。 东城帽子胡同最里面的宅子,钱先生正从屋里往马车上装东西。 早上迎回了儿子之后,他就一直在准备搬家的事。家里上上下下十几口子人,此时都进进出出的忙着。 眼看着大件收拾差不多了,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贴身物件。 钱夫人一直追问,为何这么急着搬家。钱先生只得推脱,“你儿子惹了祸,以后被人寻仇怎么办?还是搬家省心。” 夫妻俩正说着话,忽然有人敲了大门几下。钱先生吓的手一抖,又吩咐众人都进去,他才一个人去开门。 门口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见他出来递给他一个信封就跑了。 钱先生接过信封拆开,里面纸上的内容让他大惊失色。 甚至没来得及和家里交代,就匆匆出了家门。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合作 离钱家不远处的长青街路口,东市最大的酒楼百味楼已经开始迎客了。 东市多是平民百姓和贩夫走卒,酒楼比西市要热闹的多,在门口就能听见里面食客的声音。 钱先生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抬脚上台阶走了进去。 小二见钱先生穿的虽不算名贵,但是干净整洁,又透着股子读书人的做派。 便上前招呼,“先生是一个人么?楼上有雅间。” 钱先生冲着小二点了点头,“朋友已经先来了,我自己上去就是。” 说着,便朝着二楼雅间走去。 二楼左拐最里面,门口守着一个丫鬟。钱先生走到近前,认出是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有些惊诧。 珍珠做了个请的手势,“先生请进,我们主子等你半天了。” 钱先生私心不想进去,他已经决定远走回乡,便不想再掺和沈家内宅的事。 但是想起刚刚那张纸条上的字,再加上已经到门口了,小丫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他知道,三夫人由不得他不进去。 钱先生推开门走了进去,苏清妤正坐在窗边喝茶,翡翠守在她身后。 见他进来,苏清妤打了声招呼,“钱先生来了,坐吧。” “给三夫人见礼。”行过礼后,钱先生在苏清妤对面坐下。 苏清妤推了杯茶过去,开口问道:“钱先生打算哪天启程?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说话的语气平淡温和,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年好友。 钱先生却神色一变,三夫人知道他要回老家? 又一想,三夫人既然能找到他家给他送纸条,知道这些事也不奇怪。 他便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道:“三夫人纸条上说我有另一套账册,是什么意思?” “我在沈家管账多年,虽不能说劳苦功高,可也算兢兢业业。那种背主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钱先生一番话说的脸红脖子粗,胡子都跟着支棱起来了。 在别人看来,可能会觉得他是被冤枉气急了。苏清妤却清楚,他这是心虚到极致的表现,只能用怒意遮掩。.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钱先生别急,若真的没有,我还能冤枉您不成。”“这话我信不信不重要,以前的账目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大夫人怎么想,那不是账册,那可是……大夫人的命。”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苏清妤还特意拉长了音调。钱先生听在耳里,不自觉有些慌乱不安。 但他仍然强装镇定,“三夫人说的话,我听不懂。您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三夫人若是有证据,大可以彻查。若是没证据,也别冤枉我。” 说着,钱先生就要起身离开。其实也是两人相互试探,若是苏清妤有证据,这时候就该说了。 他刚走出两步,苏清妤便开口了,说的却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钱先生一家老小烧头七那天,我会吩咐人多给你烧点纸钱。” 钱先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苏清妤,“三夫人这是何意?” 他可不信堂堂沈家三夫人喊他来,就是为了咒他全家早死。 苏清妤看了眼椅子,钱先生再次坐下。 “先生糊涂,大夫人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我知道先生手里还有一套账册,里面还有当年老太爷去世的证据,对么?” 钱先生神色大变,这些隐秘的事,三夫人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去见大夫人,他思虑再三,没说出当年老太爷的事。就是怕如今三夫人管家,隔墙有耳。 钱先生一时怔在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三夫人是怎么知道的,更不清楚她知道多少。所以怕说的多,反而错的多。 苏清妤见他不开口,大抵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不见到棺材,总怕哭早了。 这种人一般真见到棺材的时候,哭都会找不到调。 苏清妤继续说道:“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是我帮钱先生一家躲过死劫,你把那些账册交给我。还有你知道的事情,也都原原本本告诉我。” 钱先生沉吟片刻,“三夫人说的死劫到底是什么?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苏清妤笑了笑,又给她自己续了杯茶。 “那自然简单,先生今日按照我说的办。若是明日一早你那宅子平安无事,我亲自送你出京城。账册的事,我也不再提。”“钱先生若是不听我的也没事,黄泉路上,一家子倒是团圆了。” 说完,苏清妤开始静静的喝茶。好像钱先生答不答应,她都不在意一般。 她越是这样,钱先生心里越慌。家里十几口人,他不敢大意。 又过了好半天,钱先生开口说道:“一切都听三夫人吩咐。” 苏清妤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也在她意料之中。 放下手里的茶盏,苏清妤开口说道:“一会你回去装作进进出出买东西的样子,把家里人悄悄带出来。你们家隔壁的空院子我买下来了,你们从后门去隔壁院子。” 钱先生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苏清妤又嘱咐了几句要注意的事,钱先生都记下便要起身离开。 “钱先生,我再说一句。你既然答应了跟我合作,就要信守诺言。” “那些账册如果在家里,记得带走。若是我救了你的命,你却没给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让你们家每一个人,都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的意思你明白吧?就是想死,都要受尽酷刑折磨才能死。” 苏清妤说的云淡风轻,钱先生听着却觉得全身发冷。 他知道这位三夫人不是个简单的,却没想到她才十几岁的年纪,说话办事就能这么狠。 钱先生收起了之前的侥幸心理,躬身对苏清妤行了一礼,“三夫人放心,小人知道怎么做。”. 从百味楼离开之后,钱先生回了家。之后便一直赶着马车进进出出。 若是有人问起,他也扬声回话,“要回老家,买点京里的特产。” 就这样,到了傍晚时分,钱家宅子里已经一个人没有了。 钱家人都出去之后,苏清妤让文竹找了几个会武功的侍卫过来。吩咐这几人在钱家院子里弄出些声响,不知道的只会以为钱家众人还在收拾东西。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眼看着就要入夜了。 钱家住的胡同外那条街道边上,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那,苏清妤半靠在车里闭目养神。 文竹战战兢兢地走到车边,低声说道。 “夫人,三爷问您什么时候回去。您再不回去,他就要过来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宰了 这已经是今天晚上文竹第三次来传话了,越发觉得这差事难当。 夫人千叮万嘱,不许三爷过来。三爷虽说听了夫人的话,但是又一直在问。若不是他劝着,怕是早就过来把夫人扛回去了。 苏清妤眼皮没抬,开口说了句,“跟三爷说,我很快就回去。” 其实什么时候回去,她心里也没底。 文竹却想问出精准的时辰,不然他再回去,三爷非踹他不可。. “夫人,那到底是什么时辰……” 话问到一半,就见不远处的帽子胡同忽然火光冲天。紧接着有两个黑衣人从胡同里跑了出来,鬼鬼祟祟的样子。 苏清妤顺着马车窗帘缝隙看见外面的人影,连忙吩咐道:“文竹,给我把人抓住,要活的。” 她已经吩咐了守在钱家的几个人抓纵火的人,刚刚跑出的两人可能是漏网之鱼。 为了以防万一,她才让文竹出手抓人。这人证不仅是指证陈氏的关键,也是让钱先生说真话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清妤下了马车,朝着钱家边上的宅子走去。 此时帽子胡同不少人都跑了出来,有喊着救火的,有说报官的。 可钱家边上之前空置的宅子,却连大门都没开。 苏清妤走到宅子后面,之前在里面带着人装声作响的,是沈家西院的侍卫副统领姜启。 此时姜启带着五六个人,有几人手里还拎着人。 “夫人,您吩咐抓的纵火之人,我们抓住了几个,应该还跑了两个。” 苏清妤示意姜启看好人,她先进去会会钱先生。 推开后门进去,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正房的一间屋子里亮着烛火。 苏清妤进去的时候,钱家十几口子人都缩在一个屋子里。包括钱先生在内,所有人都神色惊恐。 若是今日没搬到这,他们一家人是不是都要葬身火海了? 不得不说,苏清妤给他们找的宅子很好。能让他们深刻感受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 “家里走水了,钱先生不去救火么?” 苏清妤在桌边坐下,淡笑着问了句。 钱先生狐疑地看向苏清妤,“那火不会是三夫人放的吧?” 也不怪钱先生怀疑,这火着的太蹊跷了。若是三夫人为了让他屈从,故意放火嫁祸给大夫人呢? 钱先生知道,账册就是他的保命符。只要账册在他手里,三夫人便不会要他的命。所以他和苏清妤说话,也少了几分顾忌。 苏清妤就知道他会这么想,这也是人之常情。 还好,她做了充足的准备。 给翡翠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姜启就带着人走了进来。除了姜启,文竹也带着两人进来了。 这些被抓的人都身穿黑衣,蒙着黑面。有个人手里还拿着火折子,另一人拎着火油桶。做过什么,昭然若揭。 姜启等人按着这几个黑衣人跪下,等着苏清妤发话。. 苏清妤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六个人,对钱先生说道:“这几人就是我们抓住的纵火之人,我当着钱先生的面审问。” 紧接着,姜启等人拉下了这几人蒙着脸的面罩。 苏清妤看了眼这六人,没一个是府里的。 跟她想的一样,陈氏不会蠢的用府里的熟人去办这事。 这些人,估计是花钱找来的,拿钱消灾的三流杀手。 苏清妤看向文竹,“你身上带刀了吧?我来问话,答不出来的一律给我宰了。” 这种人宰了也算为民除害了。 文竹嘴角一抽,心说三爷审问就够简单粗暴了。到了夫人这,比三爷还省事。 明明两人平日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怎么一遇到这种事,就都像地狱里出来的罗刹一般,倒是般配。 他跟在沈之修身边多年,这种事办的多了,也知道怎么配合。 一把短刀,直接抵在了最左边跪着的黑衣人勃颈上。 苏清妤端坐在椅子上,仪态端庄优雅,冷艳的眸子盯着那人。 “是谁让你们来放火的?” 那人扬了扬脖子,丝毫不在意脖子上的短刀。 “你问也是白问,我们花钱替人办事,不该说的一句都不会说。” 苏清妤也不废话,冷声吩咐文竹,“宰了。”文竹也不迟疑,夫人的命令在他这堪比圣旨。 一刀进去,那人瞪大的眼睛满是不可置信。最后一刻他还在想,怎么和他预料的不一样? 文竹把人往边上一扔,又抓过第二个人,短刀再次抵在勃颈上。 苏清妤再次冷声问道:“谁指使你的?” 第二个人可没第一个人那么有骨气,对他来说,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没有一点迟疑,他就开口说道:“是个男人找过来的,确实没说身份。”. 苏清妤哼了一声,“宰了。” 这人连忙喊道:“但是我们查出这人的身份了,是城东王记烧饼店的老板,叫王盛安。” “给了我们一百两银子,就一个要求,把这钱家的宅子烧的精光。” 他们行内的规矩确实是不问身份,但是每次来人找他们办事,他们都会查查是谁找的,为的就是有备无患。 比如今日这种情景,知道内情就能逃过一劫。 虽说是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买卖,可也都想保住这脑袋。 苏清妤想了想,指着说话的这人,“这人留下,单独看好了。其他人,都送到顺天府去吧。” 这些人身上估计都背着人命,《大周律》自然会制裁他们。 该问的问完了,至于那个王掌柜,需要明日再派人去查。 打发了文竹和姜启等人出去,苏清妤又看向钱先生。 “钱先生看明白了么?火可不是我放的,至于是谁,明日我再查查。” “我猜,最后应该能跟大夫人扯上关系。” 怕钱先生还是不肯说,苏清妤继续冷声说道。 “你想好了再说,我也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钱先生若是不想说也没什么,我有的是办法,你以为本夫人是在求你么?” 最后一句,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 钱先生想起苏清妤刚刚说“宰了”的语气,直接泄了气。 “三夫人饶命,我这就去拿账册。” 等到钱先生把装账册的箱子拿来,苏清妤看向那只箱子,暗道了一声“好险”。 还好她为了稳妥,并未对钱先生用强。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夫君死了? 钱先生把箱子拿进来,又一步步打开,苏清妤才发现这是个有机关的箱子。 前朝有位工部尚书姓林,专门喜欢研究一些箱子和家具上的机关。 看钱先生这箱子的做工,不像是林尚书做的,倒像是民间手艺人仿做的。 可即使是仿制的,也只是箱子的材料一般,里面的机关却能仿个七七八八。毕竟是几百年的东西,早就被研究的差不多了。 但是这些东西,对苏清妤这种外行来说,依旧是难如登天。 钱先生这个装账册箱子,设计的很精妙。三道机关,需要依次打开。 等到箱子打开,钱先生从最上面小心翼翼的拿下了一个纱布包袋,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这是什么?”苏清妤开口问了句。 钱先生一边往出拿账册,一边解释,“这里面是磷粉,只要强行打开箱子,箱子里面就会有东西搅动磷粉。箱子盖一掀开,立马就能烧起来。” 钱先生深知,现在只有三夫人能保住他的命。刚刚那场大火的画面,还在他脑海中盘桓。所以苏清妤问什么,他都知无不言。 苏清妤心里咯噔了一声,还好她没直接来钱家搜。这箱子外表平平无奇,若是直接搜出来,估计账册就没了。 她之所以一直没动强,不过是因为这事太重要了,她想一步步稳着走。宁愿麻烦点,也不想有一点的变故。 还好,还好她没着急。 苏清妤长出了口气,叫了外面的文竹进来。 “把这些账册,都带回府里。” “再派人守着这宅子,钱家的所有人,暂时不能出去走动,也不能出事。” 她现在没时间审问钱先生,她若是再不回府,沈之修怕是要亲自来了。 另外她审问了也没用,当年沈家的事她并不清楚。这事还得回去跟沈之修说一声才好,既然要查,就要查个彻底。 苏清妤带着人出了后门,府里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翡翠掀起车帘,苏清妤踩着垫脚凳上了马车。 马车内熟悉的气息让苏清妤动作一顿,随后又很自然地坐了进去。 马车外的翡翠抬脚想要上去,却被文竹一把拽住了。 翡翠下意识反手就给了文竹一掌,又被文竹直接抓住了手腕。 “别动手,三爷在车里。”文竹低声说了一句。 翡翠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她上车,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对不住,我刚刚有些冲动了。” 文竹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她上后面那辆装账册的马车。 车轱辘缓缓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苏清妤抬起眸子,看了眼沈之修绷着的脸。此时外面正好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二更天了。 她伸出手,拽住了他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生气了?我这有点急事,没来得及跟你说。” 沈之修手腕微微动了下,本想甩开,终究没舍得,又反手抓住她的手。 “你夫君死了?”沈之修忽然冷声问道。 苏清妤一愣,她夫君不就是他么?怎么自己问自己死没死? 小声答了句,“倒是没死。” 沈之修听见这句,差点气笑了。 伸手就把人拽了过来,加上马车晃悠,苏清妤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沈之修把人箍紧,语调依旧寒凉。 “你夫君没死,你有事不知道找他?私自涉险,夜不归家。” “苏清妤,你真是……” “那么大的火,你怎么想的?还好两个宅子中间不连着,火势没波及到边上。你说万一出事了,你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他气得牙痒痒,却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 苏清妤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今日她确实有些过了。 便整个人窝在他怀里,有些娇嗔地嘟囔道:“沈之修,你跟我喊。” 她鲜少这么跟他说话,除了……在床上。 刚刚听了他的话,苏清妤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不该让他担心,也心疼他刚刚的焦灼。 所以这句撒娇,更像是在弥补,也是示好。 沈之修听见这话僵了一下,再开口语气软了几分。 “我哪里跟你喊了,我是就事论事。” 苏清妤哼了一声,“还说自己惧内,谁家惧内的夫君敢跟夫人喊。” 沈之修又气又忍不住想笑,伸手捏了捏苏清妤的脸。 “看我回去怎么罚你。” 苏清妤知道,这事算是揭过去了,继续安心地窝在他怀里。 回到西院后,她吩咐文竹把那些账册都搬到东次间的小书房。 沈之修还没来得及问苏清妤是怎么回事,所以看着那些账册有些懵。 “这些都是什么?” 随手拿起一本看了起来,“沈家的账册,这些怎么是在外面带回来的?” 苏清妤示意沈之修坐下,又吩咐人上了杯参茶进来。 “三爷,这个事我从头跟你说。最后怎么处理,还得你拿主意才是。” 苏清妤只要是说正事,就会神色肃穆,甚至连手都不和他拉着。 沈之修见她这副神情,便知道事情可能不小。也收敛了心神,认真听着。 苏清妤抿了抿唇,开口说道。 “昨日钱先生私下见了大嫂,我想办法探听到了两人说话的内容。” “钱先生威胁大嫂救他儿子,说他还有一套账册。” 苏清妤话说到这,沈之修面色还算平和,只是沉着声音问了句,“你的意思是,大嫂伙同钱先生做了假账?” 苏清妤点了点头,又把即将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还有一事,我听钱先生说,当年老太爷去世,也跟大嫂脱不了干系。” “今日匆忙,具体怎么回事我没仔细问。后面要怎么审问,还得三爷拿主意。”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之修,脸色大变。 “父亲去世和大嫂有关?” 沈之修站起身,扬声吩咐文竹,“带钱先生去地牢,我亲自审问。” 又走到苏清妤近前,俯身抱了抱她。 “你累了一天,先去休息。我去问明白怎么回事,明儿早上我们再商议这事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八章 沈家老太爷去世的真相 苏清妤确实累了,又累又困。而且就算她跟着去了,也帮不上他什么,他还要照应她。 送沈之修到门口后,苏清妤便回了内室沐浴更衣。 躺在床上,本以为自己会很快入睡,可翻来覆去半个时辰,愣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累狠了,迷迷糊糊像是睡了过去。 半睡半醒间,又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紧接着就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 沈之修从后面环住她,脸埋在了她的后脖颈处。 苏清妤睁开眼睛,用力握住他的手。她不用回头都知道,他此时情绪低到了谷底。 苏清妤也没主动开口,只是一下下轻轻摩挲他的手背。 过了好半天,就听沈之修说道:“陈平惠她该死。” 音调平和的就像在说一句闲话。 苏清妤听出他话里的杀意,就知道这里面的事,可能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她坐起身,又下床点了一盏灯。 “那三爷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了。” 回到床边后,她又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看着还算平静,但是能感觉到周身泛着的冷意。 沈之修坐起身半靠在床头,苏清妤则对着他坐下,手里抱着一个软枕。 青丝垂下,冷艳的侧脸比白日里要柔和许多。 沈之修在她坐下后,也开口说起了对钱先生的审问。 据说没动一点刑,钱先生一五一十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对钱先生来说,账册已经被苏清妤拿走了,他再瞒着什么都没有意义。还不如老实交代,兴许还能保住一家子的性命。 那场大火,也让钱先生彻底看清了这事,他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沈之修感激地看了眼苏清妤,她又替他做了那么多。若不是她,这事不会这么快的浮出水面。审问钱先生这么容易,也都是她的功劳。 “除了做两套账,贪墨银钱之外,她还耽误了我父亲的救治。” 沈之修开口说道,后面几个字尾音明显有些发颤。 苏清妤主动握住他的手,也没说话。她知道失去亲人的滋味,也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 沈之修继续说道:“当年我父亲是在府里突发疾病去的,那时候我正外放襄阳府。等我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人已经入棺准备下葬了。” “今日审问钱先生,我才知道当年陈平惠私自换了府里的很多名贵药材,包括参片。” “我父亲发病之后,大夫让先含着参片,马上就派人去请了太医院刘院正。” “等刘院正来的时候,人已经去了。我回京后找过刘院正,他说我父亲的病虽然凶险,但是只要吊着口气,他也有把握救过来。” “我那时候只以为是造化弄人,没想到这里面竟是人祸。” 苏清妤万万没想到是这样,“我接管府里中馈之后,各处都查了。药材那边,并未发现什么问题。” 沈之修沉声解释,“那是因为我父亲去了之后,陈平惠害怕了,从那以后就没在药材上动过手脚。” “刚刚回来的时候,我先去小书房看了账册。账册上确实有这一笔,我已经吩咐人去查了。当年真药材卖到了哪,假的又是在哪买的。账册上能看出点蛛丝马迹,应该查的出来。” 苏清妤没想到陈氏会这么大胆子,若真如沈之修所说,人是有希望救回来的,那陈氏此举和杀人没什么区别。 参片那个东西,年头越长效果越好。她祖父去世之前,也是用参片吊了好几天的命。 见沈之修神情落寞,苏清妤安慰道:“三爷也别太伤心了,咱们查清楚真相,也算给父亲报仇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沈之修这样,心里止不住心疼。 又过了半天,沈之修再次开口,“我外放去襄阳府的时候,父亲并不同意。他认为我不该远离京城的权利中心,地方做的再好也不如京里。” “我却一心想去地方上做点实事,有些事在京里是看不清的。” “等我再次回京,就只能对着他的棺椁磕头了。” “没见到父亲最后一面,是我最大的遗憾。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但是……每每午夜梦回,又都是父亲的责问。” “清清,你说我是不是错了?都说父母在,不远游,我是个不孝子。” 此时的沈之修,不是位高权重的内阁次辅,也不是说一不二的沈三爷。他只是个失去父亲,又深感愧疚的儿子。 苏清妤紧抿着下唇,又仰头止住眼里的酸涩。 “这不是你的错。父亲泉下有知,也不会怪罪于你。” 苏清妤又用力握住沈之修的手,低头的时候,一滴泪珠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佯装没看见,轻轻抱住了他。 直到沈之修神色和呼吸都恢复了正常,苏清妤才开口说道:“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但是母亲那边……” 他们想动陈氏,必须在老夫人那过了明路。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若是私下处置陈氏,就太便宜她了。苏清妤恨不得把宗亲族老都叫来,一起给她定罪。 沈之修揽着苏清妤的肩膀,“母亲那边是一定要说的,陈氏也一定要死。” 苏清妤又想起了之前一直没动的,厨房和采买那边的管事。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把内宅肃清了。 只是那个管采买的闫婆子,有些不好动。她是花嬷嬷的妹妹不说,最近还经常去逗老夫人说笑。 从香冬到马老大家的,她已经动了老夫人不少人。若是再突然动了闫婆子,老夫人那边的面子也有些说不过去。 再加上花嬷嬷是老夫人的贴身嬷嬷,虽说她动了闫婆子,花嬷嬷不能说什么,但是难保心里会有别的想法。 苏清妤又垂着眸子思量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沈之修。 “三爷陪我演出戏如何?” “什么戏码?” 苏清妤凑近了些,低声说了半天。沈之修听她说完微微愣了一下,又轻笑出声。 “夫人这是拿我当挡箭牌了?主意倒是不错,还能顺带着牵出陈平惠的事。不然人家还以为我闲着没事,去查嫡亲嫂子呢。” 苏清妤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不然陈氏的事怎么爆出来,也是个问题。 次日一早,各院还没用完早饭,就都听到了西院的消息。说是沈之修早上摔了碗,动了大怒。 之后又有人传,说三夫人哭了半晌了。 就连在禁足的陈氏,都听到了消息。 一向规矩极严的西院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这些事被传的绘声绘色。 第二百二十章 挑拨 苏清妤心烦气躁地哼了一声,“早上三爷说最近的粥,味道都不大不如前。你们不会是欺负我刚管家,就拿差的糊弄吧?” “你们糊弄别的也就罢了,三爷的东西怎么敢糊弄?” 早上沈之修摔了碗的事传遍了府里,此时跟着闫婆子的几位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看来三夫人早上是被三爷训斥了,所以才气得来厨房质问。 闫婆子也没当回事,只以为三夫人是受了气,想来厨房这边找个说法。 府里的红粳米是江南送来的,闫婆子还没那个能力,对红粳米做手脚。所以她心里不虚,面上也镇定。 “三夫人明察,老奴怎么敢给三爷用不好的米。咱们府里的红粳米都是江南的贡米,三夫人大可以亲自进去看。” 苏清妤有些狐疑,“你说真的?” 闫婆子赌咒发誓,她说的都是真的。 恰好此时边上正在收鱼,送货的人拿着账册到了闫婆子身边。 “闫管事,今儿送来的金平鱼,都称好了,烦请您盖个印鉴。” 苏清妤眼睛往账册上一扫,就看清了上面写的金平鱼。 再用余光瞄了眼不远处的鱼,分明就是银平鱼。 金平鱼和银平鱼只有鱼鳍和尾巴的颜色不同,但是做熟之后是一样的。价格上,却差了两倍。 苏清妤上前顺手抢下账册,看着上面已经盖好的印鉴,冷声说道:“闫管事,那明明是银平鱼,怎么这上面写的金平鱼?” “你还敢说那粳米是好的?这鱼你都敢做手脚,谁知道你是不把米换了?” “我得跟三爷说,这事怨怪不到我身上,我倒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说完,就冷声吩咐身边的春桃,“你去西院喊咱们的人,先接管了厨房采买这里。任何人不得串供,不得动这里的账册和东西。” 又吩咐翡翠,“把那个送鱼的也给我先扣下,他们都是一伙的。” “今日我要好好查查这米。” 还未等闫婆子几人反应过来,翡翠等人已经动手了。 春桃也已经快步去西院喊人了,一时间,整个收货的院子静谧无声。 凡是试图说话,试图反抗的,都被翡翠绑了起来,还塞了抹布。 这些婆子自然不是翡翠的对手。不多时,便都偃旗息鼓了。 尤其是闫婆子,翡翠一句话都没让她说。 这是苏清妤提前交代的,闫婆子若是开口,定会提起老夫人和花嬷嬷。只要她提了,苏清妤就会有所顾忌。 所以干脆不让她开口,苏清妤也不会为难。 不多时,西院的丫鬟婆子便都来了,直接接管这里的事务。 负责采买收货的所有人,都被苏清妤绑了。 紧接着,苏清妤也没声张,而是亲自带着人彻查了采买和厨房的账目。这些被绑着的人,也都分着审问了。 整个厨房和采买收货的院子周围,也都是苏清妤的人。 到了晌午,各院纷纷有人来厨房取晌午的饭菜。厨房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也传了出去。 心思敏锐的李朝云,第一时间派人来厨房打探。虽没探听到具体的,但是也看出来是苏清妤在查账。 李朝云这些日子把府里的人事查了个底朝天,所以知道苏清妤在查账后,第一时间去了庆元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去的时候正好老夫人在午睡。 整个沈家,都知道老夫人午睡的时辰,天大的事都不会这时候去打扰。所以李朝云忽然过来,庆元居的下人也只以为郡主是刚成亲,不知情才来的。 花嬷嬷亲自出来解释,又给李朝云奉了茶。 “郡主若是累了,不如先回去歇着。老夫人醒了,我再差人去请郡主来说话。” 李朝云接过茶,客气地说道:“嬷嬷别客气,我在这等会祖母就是了。” 又开口说道:“也不知三婶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我想去帮帮忙,又怕三婶介意。” 花嬷嬷狐疑不已,“三夫人查什么?老奴听着郡主的话,倒是糊涂了。” 李朝云佯装诧异,“花嬷嬷不知道么?现在厨房和后面的采买那边,可是闹的人仰马翻的。” “听说是三婶正在查账,说是怀疑 .管采买的闫管事贪墨。” “我倒是见过那闫管事一次,看着可不是那样的人。” 花嬷嬷心下一愣,三夫人在查厨房和采买?庆元居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是三夫人怕她插手,故意没往这边透消息? 花嬷嬷跟着老夫人多年,练得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所以面色看不出什么,“三夫人管家,怎么查账自然有她的道理,想来是那边出了纰漏。” 李朝云摩挲着茶盏边缘的纹路,轻笑了一声。 “我前两日来给祖母请安,还见那闫管事陪着祖母说笑逗趣呢。” “既是祖母看重的人,怎么三婶还闹的这么大?这不是落祖母的脸面么?” 花嬷嬷笑了笑,不知道李朝云是真不知道她和闫管事的关系。还是心里清楚,故意说给她听的。 “郡主言重了,不过是个下人。老夫人把整个内宅都交到了三夫人手里,三夫人自然动得她们。” 见花嬷嬷一句苏清妤的不是都没说,李朝云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不过没关系,花嬷嬷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想。 只要她心里对苏清妤生了嫌隙和不满,往后庆元居的事就好办了。 李朝云佯装不解,叹了口气,“可能我们家和沈家的规矩不一样。我们家老祖母看重的人,是谁也不敢动的。” “不光我祖母,就是我祖母身边的丫鬟婆子,我母妃都给足颜面。” “我母妃说了,对祖母身边的人也要尊重客气。她们伺候好祖母,就是对李家有功。” 李朝云眼看着花嬷嬷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心里满意极了。 该说的都说了,李朝云便起身离开了,说等老夫人醒了再来。 花嬷嬷送走了李朝云,便坐在正房门口晒起了太阳,心里琢磨李朝云的话。 正愣神的功夫,就见苏清妤忽然急匆匆进了院子。 花嬷嬷连忙起身行礼,“给三夫人见礼,老夫人还没起呢。” 苏清妤四下看看,又靠近花嬷嬷身边。 “嬷嬷小点声,我不找祖母,有要事要跟嬷嬷商议。” 第二百二十二章 做戏 老夫人哼了一声,“他来的正好,让他先等着。” 又拍了拍苏清妤的手,“一会我帮你好好骂他。” 苏清妤讪笑了一声,扶着老夫人到了梳妆台前,帮她理了理发髻。 婆媳两人出去的时候,沈之修正坐在宴息室喝茶。石青色杭绸直裰穿在身上,衬得人深沉内敛。 见老夫人从里间出来,沈之修起身扶了一把,又看了眼苏清妤,“夫人也在这,可用了午饭了?” 言语间,明显带着示好的意味。 苏清妤绷着脸,“劳三爷关心,已经用过了。” 老夫人自是知道两人早上是为了什么,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关心你夫人?昨晚上做噩梦了还是鬼上身了?大早上就因为一碗粥耍横?” “清妤这么好的儿媳妇,你若是把她气坏了,我饶不了你。” 沈之修赔着笑脸,“哪能啊,早上是我不对。可能是这几日忙的脾胃有些虚,吃东西便觉得味道不对。” “听说夫人已经查过厨房了,那红粳米没什么问题,早上是我不对。” 苏清妤神色瞬间有些慌乱,用眼神制止沈之修别再说。 老夫人多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苏清妤不对劲。 “怎么了?查账有什么不能说的?” 沈之修也不解地看向苏清妤,“你这是怎么了?平日你处理这些事情冷静沉着,怎么今日倒像是出什么事了?” 苏清妤紧抿着下唇有些纠结,沈之修再三追问,她终于开口。 “我今日查了厨房和采买近几年的账目,又仔细查问了几家给咱们送货的商户。” “据他们说,从大嫂管家开始,这些送货的账册就开始作假。多出来的银钱,这些商户都按时给了大嫂了。” “我想着大嫂刚被禁足,这些事若是再抖出来,怕是会家宅不宁。” 苏清妤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些心虚,今日沈之修算是配合她演了一场戏。 其实她本该一五一十对老夫人直接说这些事,这么绕弯子,对老夫人有些不敬。可若直接说起,又显得她迫不及待的想除了陈氏。就算老夫人不多想,还有大老爷沈之衡要顾忌。 沈之修也说,面子上该做的事还是要做,须知众口铄金的道理。他一心为苏清妤的名声考虑,两人便又做了这场戏。 老夫人此时已经面色阴沉,“涉及到多少银两,这里面又有多少人参与?” 苏清妤回道:“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每年沈家厨房开销四成,都进了大嫂的私房了。厨房和采买的管事都知情,账房那边我还没查,今日钱先生告假了。” 沈之修脸色冷凝,“账房那边我现在就去查。” 他迫不及待的要为父亲报仇,起身轻甩衣角,便转身出了庆元居。 苏清妤也站起身,“母亲,既然要查问清楚,那我再去整理下账册。” 花嬷嬷送了苏清妤出去,若不是顾及边上还有旁人,她都想给苏清妤跪下了。 刚刚在老夫人身边,她听着三夫人的话,一颗心差点吓的跳出来。 她以为自家妹子就是贪墨点银子,却没想到是十数年如一日的替大夫人做事。 三夫人今日此举,于她来说,等于是一条命的大恩。 “三夫人今日的恩情老奴记住了,他日三夫人若是用的上老奴,尽管吩咐。” 花嬷嬷低声在苏清妤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苏清妤给了花嬷嬷一个安慰的眼神,“嬷嬷太客气了,我敬您如长辈一般,咱们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番话说的花嬷嬷眼睛酸涩,冲着苏清妤重重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整个下午,沈家内宅人心慌慌。先是三夫人审问厨房和采买的管事,后来三爷的人又押了账房的钱先生进府。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有人被三爷身边的侍卫带走。这种时候,所有人都生怕被波及。 正在寒水院书房作画的李朝云,得到消息后也开始坐立不安。厨房的事她不清楚,但是钱先生为什么还活着?不是说已经斩草除根了么? 心里暗骂陈氏,做事拖泥带水。 直到贴身丫鬟进来禀告,“郡主,大夫人被带去庆元居了。” 李朝云心里陡然一惊,“大少爷呢?你去喊一声,我们也去。” 此时庆元居正堂,老夫人在上首坐着,面沉如水。 老夫人手边,是一沓供词。 从钱先生到底下的管事,厨房的婆子,说了什么上面写的一清二楚。 里面关于陈氏这些年是怎么在背后动手脚,怎么伙同府里的管事中饱私囊,也都记录的详细。 老夫人手里还有一张纸,上面写了关于前几年替换药材的事。还提到了老太爷去世之后,大夫人就不再吩咐他们替换药材了。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老夫人看一眼就想了个七七八八。 沈之修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母亲,别的事我都能容忍。但是唯独药材这件事,我今日一定要问清楚。” “当年我问过刘院正,父亲若是能吊住一口气,他就有把握把人救回来。” “现在明摆着,当年府里的药材有问题。” 老夫人想起当年的事,心里也后悔不已。 这事确实是她疏忽了,那段时日沈月病重,她寝食难安照料着。老太爷这病又来的突然,以至于那两日她精神恍惚,便让这些人钻了空子。 “查,今日这事一定给我查清楚。涉及到任何人,都不得轻饶。” 老夫人话音刚落,下人便进来禀告,说是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和二夫人都来了。 “让他们进来。” 四人鱼贯而入后,老夫人犀利的眸子扫向陈氏。凌厉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刃,恨不得把陈氏千刀万剐。 未等开口,又有下人进来,“老夫人,大少爷和郡主也来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他们消息倒是灵通,让他们也进来吧。” 沈昭和李朝云一前一后刚进来,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就听老夫人厉声呵斥道。 “陈平惠,你给我跪下。”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二十四章 苏清妤的后招 老夫人听陈氏这么说,开口说道:“你说吧,我倒是要听听你会怎么辩解。” 音调虽冷,到底同意了陈氏的请求。 毕竟是沈家的大夫人,又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不管是杀是罚,都得有十足的证据。 陈氏深吸了一口气,开口说道:“账目的事我都认,但是那些药材,我确实不知道是假的。” “当时那些药材比市面上便宜了两成,我便起了贪便宜的心思。” “直到老太爷去世,我才知道那参片是假的。所以从那以后,药材我都买最贵的。” “老夫人,大爷,你们相信我。老太爷的死,我有责任,但是我不是有意的。” 陈氏一边说一边哭,本就因为禁足穿的素净。痛哭起来,更显可怜。 可在场的人,没一个是会心软的。就连沈之衡,都狐疑地看着陈氏。 老夫人看了沈之修一眼,像是在问他的意思。 沈之修冷哼了一声,“大嫂这是避重就轻,一声无心之失就能逃脱罪责?” “我已经差人查了,当年大嫂的假药材在哪买的。真药材又转手卖到了哪,我已经查的一清二楚。” 当年陈氏为了掩人耳目,都是先买的真药材,又转手卖出去,再悄悄弄了假药材进府。 也因为她一直合作的是京城最大的药材商,所以沈家人没有一点怀疑。 沈之修昨晚上给底下的人下了死命令,所以一夜加上半天,这些事就查的明明白白。 见陈氏还要说什么,沈之修又冷着声音说道。 “大嫂想好了再说话,这些事我不会查错的。” “你可能忘了,我十八岁入仕就是在刑部,没办过一件冤假错案。” “这些人的供词我都看过了,证据确凿。大嫂若是想对质,我现在就让人上来。” 陈氏怔怔地听着沈之修的话,此时此刻的沈之修,于她来说就像地狱里爬出的罗刹。 好像她怎么挣扎,都逃不出他的钳制。 沈之修凛冽的目光盯着陈氏,说出的话压迫感十足。 “嗯?大嫂还有什么说的?” 陈氏心里无数个念头闪过,知道只能实话实话。 她不敢面对沈之修,转过身子看向老夫人。 “母亲,是我糊涂。我没想到老太爷忽然病重,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求母亲宽恕,我愿意后半生日日吃素,给老太爷念经敬香。” “若是早知道老太爷会忽然病重,我怎么都不会打药材的主意。” 陈氏说的声泪俱下,满脸悔意。 众人对她这番话倒是都没什么怀疑,说陈氏中饱私囊他们信。但是说她故意害老太爷,众人都不大相信。 就连沈之修,也以为陈氏交代的差不多了。 他看了老夫人一眼,陈氏怎么处置,还得她老人家发话才是。 老夫人刚要开口,就听苏清妤冷声说道:“大嫂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老太爷的死,到底是因你中饱私囊才意外身故,还是你见死不救?” 不仅陈氏,厅堂内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沈昭厉声说道:“三婶这是要干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祖父去世的时候,三婶还未嫁进来,怎么说的倒像是亲眼看见了一般?” 沈之衡也不赞成地看向苏清妤,他宁愿相信陈氏是为了钱财,才连累了老太爷。也不愿相信陈氏是故意置老太爷于死地。 这两者的区别,天差地别。 苏清妤看向老夫人,“母亲,我想请个熟人上来回话。” 老夫人点点头,又看向厅堂之外,不知道苏清妤说的是谁。 别说老夫人,就连沈之修都不知道,苏清妤还留了后手。 不多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 沈昭脱口说道:“奶娘,你怎么来了?” 进来的妇人沈家众人都认得,是陈氏的陪嫁丫鬟毓秀。后来做了沈昭的奶娘,也是红叶的亲娘。 三年前毓秀的儿子成亲生子,她也拿回了卖身契,出府养老去带孙子了。 陈氏见她进来,心里咯噔一下。毓秀从小伺候她,又跟着她嫁进沈家。后来毓秀成亲,也一直留在她身边做着管事嬷嬷。她的事,毓秀再清楚不过了。 见毓秀进来后,却没看她一眼,陈氏就知道今日的事恐怕难以善了。 可毓秀怎么会来?红叶死了之后,她差人给毓秀送了很大一笔银子,说红叶在府里生病暴毙了。 按理说,毓秀不该有所怀疑才是。 此时苏清妤正在对老夫人解释,“母亲,我是今儿下午在府外遇上毓嬷嬷的。她在外面徘徊了半晌,我便上前问了问。” “毓嬷嬷说,她梦到了老太爷死后也不甘心。想起之前的事,便心生愧疚,所以想来说出实情。又怕大嫂为难她,便没敢进来。” 事实上,上次红叶被杖毙的时候,苏清妤就留了一手。并未让红叶死,而是私下安顿了她,审问了好些日子。 后来问起这桩陈年旧事,红叶说她也不清楚,那时候她还小,这事得问她母亲。 就这样,苏清妤以红叶的性命威胁了毓秀。毓秀本就恨陈氏让她女儿顶罪,便答应来指证陈氏。 老夫人看向毓秀,“你说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毓秀恭谨地跪着,开口说道。 “当年老太爷刚病重的时候,大夫人就料到了会用到参片,也知道府里的参片是假的。” “大夫人陪嫁的药材里,就有上好的参片。她本来说给老太爷用,后来……又反悔了。” 老夫人眉头一皱,“为什么反悔了?” 毓秀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老夫人,“是因为三小姐。” 老夫人不解,当时的很多事她都记不清了。但是沈月生病这事,她记得清楚。再怎么说,沈月也影响不到陈氏的决定。 毓秀知道老夫人没明白,继续说道:“那几日三小姐病重,老夫人衣不解带的照顾,大夫人便想起了三小姐的姨娘。” “又提起当初大老爷纳妾的事,心里便对老太爷多有怨恨。” “恰好那时候老太爷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人要不好了。老奴提醒过大夫人一句,现在把参片拿去可能还来得及,但是大夫人最后没同意。” 毓秀的一番话,让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和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沈之衡站起身,走到陈氏身前。一巴掌打上去后,紧接着又是一脚。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踹完陈氏,他又扑通跪在地上,身形颓丧。 “父亲在上,都是儿子不孝,罪该万死。”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休妻?那不是太便宜她了 陈氏整个人天旋地转,耳边是沈之衡的说话声,杨氏不可思议的惊呼,还有老夫人冷戾的喘气声。 沈之修示意沈昭上前扶起沈之衡。 又冷声说道:“大嫂中饱私囊,贪墨家财不说,父亲也因你身死。你这样的人,我沈家容不下。” 沈之修面上杀意尽显,眼眶泛红。 陈氏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在沈之修的压迫下轰然崩塌。 她发丝凌乱地仰起头,用力喊道。 “我不该恨么?若不是老太爷做主,大爷怎么会纳了翟清平为妾?” “若不是因为翟清平,大爷这些年也不会对我这么疏离。” “归根结底,都是老太爷的错。他不把翟清平带回来,我和大爷哪有这么多事?” 沈之衡在外面的时候,总是和她一副夫妻和睦的样子。可陈氏心里清楚,沈之衡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就连上次给她求情,也不过是为了长房的颜面罢了。 苏清妤眉目一紧,翟清平是沈月的生母。翟清平的父亲是生意人,和沈家老太爷相交莫逆。后来出了意外,在边城和辽人做生意的时候被杀了。 沈老太爷怜惜翟清平无依无靠,就把人接进了府里。之后她便做了沈之衡的妾室,生下沈月后,怀第二胎的时候过世了。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老夫人本就生气,此时再听陈氏的话,气得直接站起身走到陈氏近前。 “你还真是能颠倒黑白,当年老太爷是接她进了府,但是一直在我身边养着。我也一直在物色京里的少年郎,打算把她当女儿好好嫁出去。” “那时候你和老大因为那个程姨娘经常闹别扭,你看老大和清平青梅竹马,两人又说得上话,所以你经常来找清平。” “你的本意是通过清平,缓和你和老大的感情。清平一直推辞,是你说拿她当妹妹,经常请她去你那边。” “后来纳清平为妾,也是你主张的。清平为什么会同意,你都忘了么?若不是你喊清平去喝酒,又私下叫来老大,能有后面的事么?” 老夫人越说越生气,花嬷嬷扶着她寸步不敢离开,生怕有个好歹的。 陈氏听着老夫人一句句的话,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些事,老夫人竟然都知道,说的一字不差。 她以为她做的天衣无缝,殊不知都被老夫人看的一清二楚。 苏清妤听着老夫人的话,又看了眼陈氏的表情,心里陡然一惊。看来以后在府里说话行事,还要比从前更加谨慎才是。很多事老夫人不插手,不代表不知情。 陈氏回过神,哀怨地看着老夫人,“母亲,我也是没办法。我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我以为翟清平是个老实本分的,又温柔心细,这才想着给她找个好归宿。” “她那样的出身,给大爷做妾,可是好过去小门小户做妻。” 苏清妤眉心紧皱,陈氏的想法她不认同。小门小户怎么了?人家照样夫妻和美,子孙绕膝。给沈之衡做妾,再体面富贵那也是妾。 陈氏还在说,“可谁知道翟清平也是个有野心的,迷的大爷神魂颠倒。一直到她死了,大爷都不能释怀。这还不算,还要逼我把她的女儿记在膝下。” “我忍了这么多年,我心里的苦你们谁知道?” 沈之衡忽然像疯了一样,站起身又给了陈氏两脚。最后被沈昭死死拉住,才没继续踹。 “你苦?清平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为了沈家的颜面,为了几个孩子我才没彻查。” 在场众人包括老夫人再次大惊失色,翟清平的死竟然跟陈氏有关?而且看沈之衡说话的语气,明显是清楚的。 苏清妤心里为沈月不平,母亲惨死,又被嫡母算计。就连这个亲爹,也没为她打算一点。 沈之衡此时看着倒像是要给翟清平做主一般,这些年又为了翟清平和陈氏疏离。可他若真的在意翟清平,又怎么会不给她讨回公道,任由沈月被算计。 坏事都是陈氏做的,受益的却是沈之衡父子,最后的罪责也落到了陈氏身上。 苏清妤嘲讽地看着沈之衡,像是在看一场天大的笑话。 沈之衡还在继续说:“早知今日,当初我就该直接休妻。” “陈平惠,你真是个毒妇,这么多年依旧不思悔改。” “母亲,我这就写休书。” 沈之修却把手里的茶盏重重撂在桌子上,茶水渐到沉香木桌面上。 “休妻?她害死了父亲,休妻不是太便宜她了?” 老夫人和沈之修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别声张,私下解决,对外就说暴毙了。”老夫人看向沈之衡,冷声说了句。 这句话,等于给陈氏判了死刑。 沈昭第一反应就是跪在老夫人身前,“祖母息怒,求祖母饶我母亲一命。” 今日的场景,和前几日休妻如出一辙。 老夫人却不想再听这话,冷声呵斥,“退下,这没你说话的份。” “我饶了她,你祖父在地下都会不得安宁。” 李朝云神色凝重,今日她是一定要保下婆婆的。不管陈氏怎么蠢,都不能这个时候死。陈氏一死,沈昭就要守孝三年。三年之后,朝堂又是另一番光景。变数太大,也太耽搁时间。 沈昭还在相求,“祖母息怒,我母亲就是一时糊涂。” 李朝云心里暗骂了句,蠢货。 这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直接绕到厅堂中间,在沈昭身边跪下。 “祖母,请听孙媳一言。” 老夫人面色虽冷,但是对李朝云到底存了几分怜惜,也不想落她的脸面。 “你有什么话,说吧。”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中毒 两人还未等说话,春桃又匆匆走了进来。 “三爷,夫人,老夫人差人来传话了。” “说是让三爷和夫人带着大夫去一趟庄子上,看看大夫人是怎么了。” 沈之修站起身,“去回老夫人的话,就说我和夫人这就过去。让她老人家早点休息,明儿早上我去她那用早饭。” 苏清妤心里也好奇,陈氏怎么突然病重了?她让翡翠买的是能暂缓死亡,但是一定会死人的毒药,可不是能让人头发变白吐血的药。 更衣的时候,苏清妤低声问了翡翠,“那药是在哪买的?可靠么?” 翡翠点头回道:“夫人放心,卖药的是个江湖人士,嘴严的很。他说这药吃下去之后,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身体变差,最多能再活两年。” 苏清妤想起庄子上传回的消息,两年?怎么感觉陈氏活不过两天了呢? 她还真有些好奇,陈氏究竟怎么了。 换好了衣裳,苏清妤带着人出了内室,沈之修已经在等着了。 到了外院,苏清妤才知道沈之修还叫了周先生一起。 周先生上前施了一礼,“三夫人好。” 苏清妤还了礼,便静静地站在沈之修身边。 她对周先生,始终保持着强烈的戒心。前世那事一天没弄清楚,她就不敢有一点的掉以轻心。 沈之修带着苏清妤一辆马车,丫鬟婆子一辆车,周先生拿着药箱一辆车,文竹等侍卫则是骑马护在马车周围。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马车壁上镶着两颗夜明珠,所以车厢里还算透亮。 正值盛夏,马车里有些闷热。苏清妤小时候身子有些弱,所以夏日很少用冰。嫁到沈家后,周先生给诊脉说是身子很好,可沈之修依旧不让她多用冰。 苏清妤手里拿着一把绣着花草,金线收边的丝扇,正不耐地扇着风。 不知是不是要下雨,这两日天气闷热的厉害。人一热起来,便做什么都没耐心。 所以即便是扇着风,苏清妤依旧眉头紧锁。 沈之修在她对面坐下,又拿过她手里的丝扇,轻轻扇了起来。 “说要带你去城郊别院住两日,一直也不得空。今儿去看过大嫂,明儿收拾收拾东西,后日咱们就去。” “别院里面花草树木也多,还有温泉水。又在山边,没家里这么热。” 沈家庄子多,别院也多。沈之修说的这处,就在京城西山脚下,和苏清妤外祖母家的老宅子隔的不远。 苏清妤这段日子确实有些累了,心力交瘁的憔悴感。 便点了点头,“也好,可三爷的公事怎么办?” 沈之修替苏清妤拢了拢鬓边的发丝,柔声说道:“我最近不大忙,陪你住几天还是能的。” 苏清妤今日有些累,加上马车晃动,昏昏沉沉便睡了过去。 醒了才发现已经出了京城,快到城郊的庄子上了。而她正枕在沈之修的腿上,沈之修摇扇子的动作没停。 但是因为窝着,苏清妤的脖颈上还是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正纠结要不要坐起来,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文竹的声音,“三爷,夫人,已经到了。” 苏清妤也不再纠结,坐起身掏出帕子擦了擦脖颈处的汗渍。 沈之修又帮她理了理衣襟,有些后悔这么晚带她出来折腾。但是他单独来见陈氏,又不合规矩。若是苏清妤不来,他就得带个婆子来。 扶着苏清妤下了马车后,整个庄子的丫鬟婆子,小厮管事都过来给两人见礼。 沈之修只留了庄子上的管事秦嬷嬷,其他人都吩咐散了。 说来也巧了,这秦嬷嬷十多年前就是伺候翟清平的。后来翟清平孕八个月的时候忽然早产,不治而亡。伺候她的下人,也都被陈氏打发到了庄子上。 今日关于陈氏去哪个庄子,老夫人和苏清妤并未示下,花嬷嬷便做主把人送到了这。 按花嬷嬷的说法,这处庄子离京城最近,有什么事方便些。 苏清妤看向秦嬷嬷,“大夫人呢?人怎么样了?” 秦嬷嬷微微弓着身子,恭敬到不能再恭敬。 “回三夫人的话,大夫人在正房休息呢。” 秦嬷嬷引路,苏清妤,沈之修和周先生随她一起去了正房。 刚进门,苏清妤就掏出棉帕捂住了口鼻。京城干燥,这屋子里却能闻见一股子霉味。怕是陈氏住进来之前,三五年都未打扫了。 进了内室之后,屋里是简单的家什,地上的方桌已经掉漆了。简易的架子床上,陈氏身上盖着一床彩色提花被子。 人倒是没动,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了。 沈之修不好上前,苏清妤便走到了床边。 只看了眼床上的人,苏清妤就惊得半出话。 此时的陈氏一头黑发白了一半不说,脸上和眼角都起了明显的皱纹。明明才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此时看起来比从前老了十多岁。 两只眼睛乌黑乌黑的,眼眸像是整个凹陷了下去。 见苏清妤站在床边半天没动,沈之修和周先生也走到了近前。 两人看了眼陈氏,倒是都神色如常,沈之修示意周先生可以诊脉了。 苏清妤上前碰了碰陈氏的手臂。 “大嫂,你怎么样?我和三爷来看你了。” 陈氏听见声音,用力睁开眼,看见苏清妤的时候,一双凹陷进去的眸子忽然瞪得老大。 苏清妤来干什么?给她下毒不成,又来补一刀么?还是来看她的笑话? “苏……苏清妤,你来干什么?” 陈氏现在说出的话,沙哑又有些含糊不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了毒,伤了嗓子。 苏清妤淡笑道:“自然是给大嫂看病,家里都惦记您呢。”说着便退到了一边,把位置让给了周先生。 周先生的手探在陈氏无力的手腕上,神色凝重,半话。 沈之修沉吟着问周先生,“大夫人怎么样?”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别闹,累 沈之修不是什么心软好说话的人,陈氏这么多年在沈家拿走的银子,不是小数目。 她做出那种事,没道理她娘家还跟着沾光。 “大房的钱好说,我和大哥说一声,大哥会还回来的。” “至于武陵陈家,我想想让谁走一趟。” 苏清妤心思一转,“毕竟是姻亲,派底下的人去,显得咱们仗势欺人。” “不如让大少爷走一趟吧,他亲舅舅和亲外祖母,还能不理解他的难处么?” 沈之修自然知道苏清妤的小心思,但是并不介意。若是沈昭走一趟,能让他的清清高兴,他求之不得。 再说苏清妤的话也有道理,陈氏惹出的乱子,沈昭这个做儿子的收拾倒是正合适。 “这样也好,明日我和他说,让他去一趟武陵陈家。你明日和钱先生一起把账目弄出来,陈家该给咱们多少银子,都算清楚。” 苏清妤笑着点头,“好,明日一定把这账目算好。” 这一趟陈家之行,够沈昭喝一壶的了。 回到沈家的时候,已经是夜半子时了。 苏清妤打了个哈欠,下了马车,就见花嬷嬷在一边站着。 “三爷,三夫人,老夫人差我来守着,想问问大夫人怎么样了。” 沈之修无奈一笑,“母亲性子也太急了,我本想着明日一早去和她说。母亲还没睡吧?我跟你去一趟庆元居。” 花嬷嬷忙道:“三爷快早些歇息吧,跟老奴说个大概情形就是了。老夫人怕折腾您,才让老奴守在这的。” 沈之修便不再坚持,“那麻烦嬷嬷跟母亲说一声,大嫂就是怒急攻心,肝气郁结了。让母亲别惦记,早点睡。” 花嬷嬷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苏清妤想了想,转头低声对珍珠说道:“你悄悄跟上花嬷嬷,问问今日那药是不是喂进去了?里面还有别的变故没有。” 今日的事,她总觉得蹊跷。她买的药,应该不会药效这么好。这中间,是否有她不知道的事呢? 珍珠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在花嬷嬷出了西院后,才在花园边把人叫住。 “嬷嬷,夫人让我问您,今日的血燕给大夫人吃了么?” 即便是四下无人,珍珠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 花嬷嬷停下脚步,笑着答道:“已经给大夫人吃了,都是按照夫人吩咐办的。” 珍珠又问,“送大夫人去庄子上,没出什么岔头吧?” 花嬷嬷摇了摇头,“一切都顺利,请三夫人放心,我这边都是按吩咐办的。” 珍珠心领神会,和花嬷嬷分开后便转身回了西院。却丝毫没发现,在她身后一道黑衣人影也跟着进了西院。 花嬷嬷回到庆元居之后,先进了内室。老夫人正盘膝坐在床上,手里的珠串捻的飞快。 听见声音后睁开眼,手里的动作却没停。 “之修和清妤回来了?” 花嬷嬷回道:“三爷和三夫人回来了,三爷说,大夫人就是怒急攻心,肝气郁结了,请老夫人放心。” “三爷惦记您,非要跟着来。老奴知道您的心思,便拦住了。” 花嬷嬷一边说,一边坐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帮老夫人捏起了小腿肚子。 老夫人年纪大了,稍微凉一点,腿肚子就抽筋般的疼。大夫开了不少药也不见好,花嬷嬷这么揉着,倒是好长时间不疼了。 老夫人赞许地看了花嬷嬷一眼,“这大半夜的,还折腾什么。” 又说道:“今日临走之前,我让你给陈平惠端过去的参汤,她都喝了吧?” 花嬷嬷神思一动,“都喝了,老奴看着她喝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开始,抓紧给月儿物色婚事。至于这些小辈的仕途……谁家不死人?当年老太爷去世,之修守孝,也没耽搁一路高升。” “自己能力不行,都怨怪到死人身上,那就是无能。” 花嬷嬷面上如常,心里却惊得咯噔一下。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参汤难道? 但是她不敢问,这话也不敢跟旁人说,只能装作不知道。 “老夫人,已经三更天了,您赶紧躺下睡吧。” 老夫人睡下后,花嬷嬷吹了灯,去外间躺了下来。 沈家西院,沈之修的书房。 文竹正低声禀告,“三爷,属下去查了二老爷那边,没发现给大夫人下毒的迹象。” 沈之修身子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扣着桌面。 “不是二哥么?总不能是大哥吧?” “若是大哥,我还真高看他了。” 文竹却神色纠结,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即便屋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沈之修也很快察觉到了文竹的异常。 “有话就说。” 文竹思量了片刻,才开口说道:“属下先回府查的二老爷,查完回西院的时候,正好遇上夫人身边的珍珠和花嬷嬷在花园说话。” “虽未明说,但是属下觉得两人像是话里有话。这多出来的毒,能不能是三夫人下的?” 沈之修先是一怔,随后唇角泛起笑意,“她倒是长进了。” 随后站起身,“这件事不必查了,到此为止。” 回到正房内室的时候,苏清妤刚刚梳洗完,换了一身松散的翠绿色家常衣裳。 “三爷回来了,你去梳洗吧,我先睡了。” 说完,一边打哈欠,一边直接躺下了。 等到沈之修从盥洗室出来,苏清妤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就是睡姿有些放纵,修长白皙的腿整个骑在被子上,手里还搂着沈之修的软枕。 沈之修无奈地摇摇头,先把软枕从她怀里拿出来,又把被子扯出来。 苏清妤显然被扰了好梦,不大高兴,哼唧了两声。 等到沈之修躺下,她快速把腿搭在了沈之修身上,手搂着沈之修的腰。 呼出的热气,正好喷洒在沈之修的脖颈处。 沈之修喉结用力蠕动,努力平复心口的躁动。但是显然没什么用,下一刻,整个人就翻身吻住了苏清妤。 “别闹,累。” “你睡你的……”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三十一章 来日方长 李朝云几句话说完,老夫人满目赞叹。这个孙媳妇不仅出身好,又识大体。 就连苏清妤都忍不住心里感慨,不愧是皇室贵女出身。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为人处事,李朝云都算是世家贵女典范了。 从前李朝云对她或者对沈月的嚣张跋扈,不过就是从心底里的蔑视,可不是跋扈没脑子。 老夫人已经吩咐花嬷嬷,去准备李朝云去容家的礼了。 “去把那尊白玉观音像装上,容老夫人定然喜欢。” 这事是沈家理亏,姿态终归要放低一些。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听说老夫人昨夜没休息好,便都起身退下了,只留了沈月在这陪着。 出了庆元居,杨氏先离开了,李朝云则落后苏清妤几步。 苏清妤想去看看香冬,李朝云却快走了两步跟了上来。 “按说去容家这事,该是当家主母去的。三婶能力不足,便只能我代劳了。” 嫁进沈家开始,李朝云就一直记得她母妃的叮嘱。谨言慎行,步步为营。不可心急,更不可逞一时之快。让沈昭身居高位,她握住沈家内宅,才是实打实的事。 可不知为何,只要一面对苏清妤,李朝云便控制不住脾气。 明明这时候什么都不该说,好好把容家的事办好才是。可刚刚看着苏清妤的背影,她就把母妃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了。 苏清妤只是淡淡地笑笑,“能者多劳,就辛苦郡主了。” 容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老夫人是担心孙女,才向容家示好。 至于沈芜以后能不能生,容家还能不能善待沈芜,都不在她考虑之内。李朝云这么积极的出头,不过是因为这事最影响的是长房利益罢了。 苏清妤云淡风轻的话,让李朝云脸色铁青。一个没落侯府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这么跟她说话? 这些日子,她曾经无数次想过。若是她嫁的是沈之修,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倒是无关乎情爱,只是觉得若是嫁给沈之修,他们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她也不用这么累。以她的能力和家世,做好一个阁老夫人,游刃有余。 苏清妤有什么?她能在沈家内宅站住脚,怕是都靠的沈之修。 说不清是嫉妒苏清妤命好,还是生气沈之修当初的选择。李朝云心底隐隐有个想法,早晚有一天,要让沈之修后悔当初的选择。 苏清妤不知道她心里所想,也没兴趣深究。见李朝云神色莫名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开口说道:“我就不耽搁郡主的正事了,老夫人还等着郡主的好消息呢。” 李朝云眼看着苏清妤离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三婶,咱们来日方长。 梧桐苑内,苏清妤到的时候,香冬刚睡醒。 丫鬟正扶着起来,手里端着碗冒着热气的药。 等她喝了药,打发了丫鬟下去,苏清妤才坐到了床边。 “脸色这么白,要好好调养调养。”苏清妤心里有些不落忍。 香冬唇色苍白,但还是对着苏清妤笑了笑。 “三夫人不用惦记我,大爷每日就吩咐人送补品过来。” 苏清妤又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大夫人中了毒,怕是撑不过一两年了。” “我知道你不想做大爷的妾室,我可以送你出府。或者帮你假死,让你换个地方好好生活。你不用担心你弟弟,我保他顺利科考入仕还是能的。” 香冬想起沈之衡,眸底依旧满是恨意。“多谢三夫人,只是我还有些事要做。等做完了,我若是还能活着,就劳烦三夫人送我出沈家。” 苏清妤心里一惊,大抵猜出了香冬的心思。香冬是宁愿玉石俱焚,也要拉着沈之衡下地狱。 但是她并不打算阻拦,沈之衡当初能做下那种畜生不如的事,就要承担被报复的后果。 而且不管是前世她的惨死,还是沈月的糟心婚事,里面都有沈之衡纵容的结果。 苏清妤拉住香冬冰凉的手,“不管做什么,要先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差人去找我。” 香冬眼角酸涩难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给她帮助的会是三夫人。 但她生性好强,到底没落下泪。只是轻声对苏清妤说道:“往后我的命,就是三夫人的。” 就冲着三夫人悄悄给他弟弟换了老师,又拿银子安置了一处僻静的宅子,这恩情她就此生难报。 苏清妤怕影响她休息,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从梧桐苑出去,苏清妤又去账房交代钱先生把武陵陈家的账目算好。 沈之修留了钱先生一命,但是找了新的账房先生接替他。等到之前的账目都算清楚,钱先生就会离开京城回老家。 忙完这些,再次往西院走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春桃来禀告,说三爷今日回来的早,正等着她用午饭。 苏清妤想起沈之修,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脚步也加快了。 可才走出账房没多久,就遇上了沈昭。 沈昭脸色沉的吓人,拦住了苏清妤的去路。 “你和我三叔说什么了?为什么他让我去武陵陈家要银子?” “是不是你在吹耳边风?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拿我怎么样?” 苏清妤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耐,“武陵陈家是大少爷的外祖家,银子也是你母亲送回去的。不是你去要,难道让你父亲和你三叔去?” “大少爷若是有意见,可以跟你三叔说。不敢跟他说,才来我这找不痛快么?” 苏清妤脊背挺得笔直,说话沉稳有力。 沈昭神色一滞,又不忿地说道:“没什么不敢说的,这武陵本少爷还就不去了。” 他本就为难不想去,刚刚在沈之修书房,不过是没敢说拒绝的话。 此时被苏清妤一激,沈昭说话便有点口无遮拦。 苏清妤直接笑出了声,“大少爷吓唬谁呢?你去不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管这银子被送到哪了,总之是要还回来的。” “大少爷能补上武陵陈家这窟窿,自然就不用去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三十二章 给三婶赔不是 沈昭被苏清妤的话刺激的,后面的话也没过脑子。 “还?沈家的银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还?别以为你管个家,就能对我们大房的事指手画脚。” “我祖母和我三叔抬举你,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当家主母了?” 苏清妤本不欲和沈昭争口舌之快,但是沈昭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动了怒。 “大少爷若是这么说,那就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事了。” “大房挪用的是公中的钱,中间还涉及二房。” “珍珠,你去请三爷过来。翡翠,你去请二爷和二夫人。春桃,你去老夫人那说一声,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既然让我管家,现在这账目又平不上,那就得坐下说一说了。别到时候家里老夫人和几位老爷心中不快,还以为是我管账不力。” “还有,大少爷如此不敬婶母,目无尊长,我也要讨个说法。” 既然沈昭要闹,那她就闹得大点。这里面可是还涉及二房的利益,索性大家都拖下水。 沈昭只是想贬低一下苏清妤,没想到一下子把苏清妤惹急了,还要召集家里长辈说这事。 这他怎么敢? 他顿时觉得骑虎难下,眼看着那几个丫鬟就要各自转身喊人去了,沈昭认怂的话还卡在嗓子眼。 苏清妤冷着脸站在那,大有不闹大不罢休的意思。 就在沈昭纠结怎么办的时候,李朝云不知道从何处走了过来。 “三婶息怒,大少爷不是这个意思。三婶放心,这件事大少爷一定会办好的。” 李朝云走到近前,给了沈昭一个警告的眼神。又看向苏清妤,“大少爷这两日心情不好,三婶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代大少爷给三婶赔不是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把沈昭骂的狗血喷头。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把这事办好,竟还敢当众闹大。 她们夫妻,是不是跟苏清妤犯冲? 她遇上苏清妤控制不住脾气,沈昭碰上苏清妤,又开始拎不清。 苏清妤心里却更加忌惮李朝云,能屈能伸的人,才不好对付。 见李朝云说了软话,苏清妤也不好再不依不饶。 “郡主既然这么说,我做长辈的也不能得理不饶人。” “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大少爷往后说话,还是多过过脑子好。” 说完便越过沈昭夫妻,抬脚往西院走去。 苏清妤离开之后,李朝云盯着她的背影幽声说道:“大少爷往后少跟三婶说话,说的多错的多。” 沈昭却依旧不忿,“我们真的要把那些银子,都还回去?那可不是小数目。” 就算是从武陵陈家把银子要出来,沈昭也不想还给公中。 李朝云心里骂了声蠢,嘴上说道:“大少爷没想明白,那些银子给公中又怎么了?只要你有朝一日位高权重,沈家公中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 “而且你是沈家嫡长孙,就算继承家业,你也继承的比旁人多。” “府里怎么争,是往后的事。现在当务之急,是武陵陈家的银子怎么要出来。” 李朝云的话,让沈昭从刚才的凌乱中清醒了过来。 “我知道,从三叔那出来,我已经开始想对策了。” 果然,苏清妤一走,他神智都跟着清明了不少。 苏清妤无心理会这对夫妻的小心思,沈之修还等着她用饭呢。 西院偏厅内,苏清妤进去的时候,沈之修正亲手给她盛汤。 广袖卷起一个边,露出里面袖口的花纹。就算是盛汤,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优雅和矜贵。 有时候苏清妤甚至有种错觉,沈之修比她还要端庄。 “忙了一上午,累了吧?”沈之修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吃饭。 苏清妤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汤喝了一口。 “也没那么累,就是去账房弄了弄武陵陈家的账目。钱先生晚上就能核算完,会差人送来的。” 又想起沈月的婚事,开口说道:“沈月的事,你还是要上点心。最好半年之内,就把婚事定下来。” 万一陈氏忽然没了,沈月要守孝三年。定了婚可以热孝中成婚,没订婚就真耽搁了。 沈之修笑道:“这一时之间还真没头绪,你出去参加宴席的时候,也多留意吧。” 等到两人用完了饭,沈之修又去了书房,苏清妤看了看明日要带走的东西。有的觉得没必要带,有的又吩咐珍珠等人添上。 主仆几人,一边说笑一边收拾,忙到了傍晚。 次日一早,沈之修没像往常一样去上朝。而是和苏清妤一起,去庆元居陪着老夫人吃了早饭,又说起了去别院的事。 老夫人对晚辈从不苛责,所以笑眯眯地让她们好好去别院玩儿几天。尤其是苏清妤,在老夫人看来,还是孩子呢。两人又是新婚,老夫人巴不得她们整日腻在一起。 今日西院近身伺候的下人们,都一脸雀跃。能出去散散心,底下的人也跟着高兴。 可哪怕苏清妤吩咐了一切从简,最后也是三辆马车出门。 因要出京,所以沈之修吩咐三辆马车都低调些,也不得挂沈家的牌子。 到了京城西门大门口之时,出城的马车却排了长长的队伍。 沈家的车夫一直跑到城门口,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三爷,说是有贵人回京,闲杂人等都要候着。” “要不要小的去说一声,让他们知道是三爷要出城?” 沈之修坐在马车里,正在给苏清妤剥水蜜桃的皮。 淡淡地说道:“等着吧,正好我看看谁回京了。” 能让城门口这样的,难道是哪位皇室王爷? 就是他老师陈阁老,也没有这样的派头。 苏清妤靠在车厢壁上,顺着车窗纱幔的缝隙看向外面。外面日头正高,等着的人都心焦气躁,又不敢言语。 沈之修把一个水蜜桃剥完皮,递给苏清妤,然后优雅地拿着帕子擦手。 苏清妤接过大口吃了起来,水蜜桃的汁水顺着唇角渗了出来。 沈之修又时不时帮她擦两下嘴角,这场景若是被文武百官瞧见,估计都会惊掉下巴。 天气炎热,一个桃子吃完,暑气才算消散了些。 苏清妤刚擦干净手,就听外面传来马儿由远及近奔跑的声音。 她连忙把车帘掀开一点缝隙,朝着外面看了起来。 沈之修半搂着苏清妤,一眼就看清了不远处驶过来的车架。 “怪不得,原来是太子。太子昨日出城敬香了,想来是刚回来。” 听说是太子,苏清妤就没什么兴趣了。天潢贵胄,自然派头十足。 车帘刚要拉严实了,苏清妤就看清了太子马车里少女的侧脸。 “怎么是她?”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三十三章 鲜活 沈之修一愣,他只看了一眼太子的车驾,并未仔细瞧。 “谁?” “二叔家的苏香菱,在太子的马车里。” 沈之修嗤笑了一声,“这京里的女人,想入东宫的数不胜数。太子马车里是谁,我都不奇怪。” 苏清妤却想起了那日荷花宴上,苏香菱给贤妃娘娘看的东西。 苏家二房若是崛起,对她只有弊没有利。所以那日是怎么回事,太子和苏香菱又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她还是要查清楚。 太子进城之后,城门处很快就通畅了。苏清妤还特意看了一眼,没看见二叔苏承衍,心里还隐隐有些失望。 沈家的这处别院在西山脚下,里面引了西山的泉水不说,园子也是请江南的师傅精心修的。不像北方的园子那么中规中矩。 花草园林,亭台水榭之间,错落有致,又别有韵味。 主院水韵阁冬暖夏凉,后面是一片小花园。花园再往后还引了温泉水,修了温泉池子。前面是一座江南样式的小桥,站在小桥上就能看见桥下成群的锦鲤。 这座别院有六个院子,听说每个院子都引了温泉水,也都各有风格。 之前算是沈家公中的产业,后来沈之修经常在这招待同僚好友,说是这园子里的山泉水泡茶更好喝。前几年,这园子便划给了沈之修,算是他的私产了。 沈之修牵着苏清妤的手进了水韵阁,后面呼呼啦啦跟了一群丫鬟婆子。 进了院子后,都各司其职忙活自己那点事。或布置屋子,或烧水煮茶。和在沈家的时候一般无二,只是都比在沈家高兴。看向各处的时候,也都兴致盎然。 苏清妤也是看哪都新鲜,推开正房的后窗户,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姹紫嫣红。 “我这算是知道什么叫看花眼了,这么好的地方,三爷怎么头一次带我来?” 苏清妤半是埋怨半是玩笑地说道。 前世她就知道沈家在京郊有这处别院,却是第一次来。 沈之修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处。 “是我的错,你若是喜欢,我们常来。” 苏清妤虽高兴,却也知道怕是一年也来不上几次。不管是朝堂,还是内宅,都有一堆事等着他们夫妻。 两人都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轻松,就这么抱着站了很久。 之后沈之修又带着苏清妤四处逛了起来,等到再次回到水韵阁的时候,午饭已经端上来了。 四个素净的小菜,清炒菠菜,凉拌藕丝,蜜饯黄芽菜,素炒白菜。唯一的一道荤菜,是一大碗鲫鱼豆腐汤。 只是几道清淡的小菜,却让苏清妤食欲大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夹起一筷子翠绿的菠菜,就放进了嘴里。 “三爷,这菠菜怎么觉得比在府里的好吃呢?” 沈之修宠溺一笑,“就你嘴刁,这菠菜是别院后面的菜地种的。刚摘下来就炒了,能不好吃么?” 苏清妤眼睛一亮,“这别院的菜这么好,应该给母亲送回去些。”又夹了一口藕丝,“这藕也是别院的池塘挖的吧?我刚才瞧见了。” 沈之修抬眼看向苏清妤,自从到了这别院,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断。他的清清,好像比在沈家的时候更鲜活了。 “这别院产的菜不多,只够园子里的下人们吃的。” “真有那么好吃么?不就是新鲜点的蔬菜。” 沈之修说着,也夹了一筷子白菜。 “确实比寻常的白菜鲜甜些。” 苏清妤擦了擦嘴,又端起汤碗喝了起来。 就听沈之修说道:“这汤肯定比府里的好喝,这是山上的山泉水做的。和护国寺做豆腐的水,是一个地方流下来的。” 苏清妤闻言心思一动,放下手里的碗。 “咱们整个别院,用的都是山泉水?” “是。” “浇菜的水也是?” 沈之修点点头,“也是。” “三爷,别院还有地方么?都改成菜地吧,再建个暖房,冬天也种上菜。” “山泉水浇出的菜,定然比普通水好啊。母亲若是常年吃这里种出的菜,还能延年益寿呢。” 沈之修没跟上苏清妤的思绪,怔愣了一瞬。 “你的意思是,这菜好吃是因为山泉水?” 苏清妤点头说道:“我觉得是,我母亲在京郊也有陪嫁庄子,我也吃过刚摘下的菜,可没这么好吃。” 就连林家在京郊的老宅,也离这不远。但是没有引山泉水,所以也没这么好吃的菜。 沈之修想想觉得苏清妤说的有道理,“夫人说的是,我今儿就吩咐人去弄。” 种出的菜也是苏清妤的一片孝心,他自然不会拦着。 四个菜一碗汤,两个人吃的丁点不剩。 吃完后苏清妤靠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这是我嫁进沈家后,吃的最好的一顿。” 想了想又改了口,“不对,是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吃的菜。” 这句话取悦了沈之修,“来人,今日别院上伺候的下人,赏两个月的月钱。”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别院都知道了。因为三夫人的一句夸奖,他们得了两个月的月钱。伺候苏清妤,自然比之前更精心。 吃过午饭,苏清妤躺在院子里树下的躺椅上,昏昏欲睡。 沈之修则坐在一边的小凳子上,给她剥莲子。 半睡半醒间,苏清妤忽然想起了苏香菱和太子的事,猛地坐起。 “三爷,我能不能让我四妹妹来这住两日?陪陪我。” 沈之修笑道,“那有什么不行的?这别院屋子多,她来了又不是没地方住。正好我要经常回京处理公务,我还担心白天你自己在这没意思呢。” 说着话的工夫,一颗莲子就塞到了苏清妤的嘴里。 苏清妤晃着躺椅,看着头顶斑驳的树影晃动。“幸福”这个词,在此刻忽然立意于象。 一个时辰之后,沈之修派出去的人就把苏顺慈接进了别院。 随她一起来的,还有林家三少爷林无尘。 “三表哥,你怎么来了?” 苏清妤有些诧异。 林无尘一身淡青色窄腰锦袍,手里拿着一把丝质折扇。若是不认识的,定然以为他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贵公子。 听苏清妤问起,林无尘挑了挑眉。 “你这偏心的,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只想起喊四表妹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哥哥的消息 几人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坐下,苏清妤听林无尘说她偏心,揶揄了一句,“你都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争风吃醋?” “你和四妹妹能一样么?她多大,你多大?” 苏顺慈听苏清妤提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不是扭捏之人,可每次只要沈之修这个姐夫在身边,她就觉得压迫感十足,轻易不敢多说话。 林无尘见她这副样子,跟见了什么稀罕事一般。 “哎呦,四表妹,你在外面不是一向雷厉风行?怎么今儿倒像是变了个人。” 苏清妤来了兴致,“四妹妹如今在外面很厉害?” 林无尘直接无视了苏顺慈瞪他的目光,开口说道:“那可不,这小丫头啊青出于蓝,还真是做生意的料。” “那绸缎铺子被她经营的风生水起,账目做的极为漂亮,底下的管事也管的服服帖帖。这还不算,京城里几位爱美又骄纵的小姐,愣是整日跟她姐妹相称。” “就忠义侯府那位宋大小姐,成天护着她跟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生怕她被欺负了。” 苏顺慈也顾不得沈之修在身边了,扬起下巴看向林无尘,“三表说事情就说,怎么还说的这么粗俗?婉婉姐怎么就成老母鸡了?我也不是小鸡仔。” 小丫头掐着腰,小脸气得圆鼓鼓的。不管她在外处理生意怎么老练,面对林无尘的时候都会原形毕露。 林无尘点点头,“这样才对,在你姐姐和姐夫面前,你端着也不嫌累。” 苏顺慈立马泄气了,林无尘教她做生意,教她说话行事。可不管她怎么蹦跶,好像都蹦跶不出他的手心。 苏清妤笑得上不来气,扶着沈之修的肩膀咳嗽。看这两人斗嘴,可比看皮影戏都有意思。 沈之修见苏清妤如此高兴,对林无尘说话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你们两人在庄子上住几日,好好陪陪她。” 林无尘四处看看,“这地方是真不错,等林家什么时候不用我了,我也好好修个园子。” 苏清妤嘴角一抽,“大舅舅刚用上你几年,你就想着荣养了?” 苏顺慈坐在苏清妤身边,小声问道:“大姐姐,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自从林晚音去巡视北直隶的生意,苏顺慈隔几日就去看看。可这都多少天了,还不见人影。 苏清妤揉了揉苏顺慈的头,“快了,三日前我收到母亲的信,说是往回来了。” 林无尘听她们聊到林晚音,便开口安慰,“姑母这几日就回京了,你们别着急。” 又想起今日来的正事,林无尘看向苏顺慈,“阿慈,你不是一直想学煮茶么?这里的山泉水极好,你正好去茶房跟几位姐姐学学。” 苏清妤想着母亲,还没反应过来,苏顺慈就已经明白了林无尘的意思。 “三表哥说的是,我这就去看看。” 苏清妤这才惊觉,三表哥是有话说,把阿慈支走了。 苏顺慈走远了之后,林无尘开口说道:“这段时间,我把京城附近十八九岁的少年都查了一遍,倒是真有三个胳膊脱臼的。” “有两个是小时候玩儿的时候不小心伤的,一个是胎里带的,但是那家人家是这两年搬来京城的,祖籍湖北。” “他们说的话我也都查的,都对得上。” 苏清妤听前面的时候还挺高兴,以为有了眉目了。等到林无尘一番话说完,她脸色也暗了下去。 她知道这么多年了,找哥哥就等于是大海捞针。可心里总是存了几分希望,希望老天爷能再眷顾她一次。 林无尘说完这番话,有些不忍心看苏清妤。叹了口气又看向沈之修,“高门大户的子嗣我不好查,就得靠你了。” 沈之修沉吟着说道:“我一直在差人查,但是权贵之家,掩盖这种事的法子很多。” “若人真的在京城,哪怕是入了皇室我也有查出来的一天。就怕人不在京城……” 说到这,沈之修急忙收住了后面的话,“那也不怕,我们一个州府一个州府的查,总有找到人的时候。” 之后沈之修怕苏清妤胡思乱想,又赶紧转移了话题。 等到苏顺慈端着茶出来的时候,沈之修已经吩咐人摆上棋盘了,他要和林无尘手谈几局。 苏清妤则带着苏顺慈,去后面园子看花。 苏顺慈只觉得眼睛不够用,看哪都新鲜。就连小径边种的冬青,都是不寻常的梅叶冬青,开出的花和梅花极为相似。 苏清妤一边陪她看花,一边开口问道:“阿慈,我好些日子没回府了,府里怎么样?” 苏顺慈听苏清妤问起,顿时神情气愤。 “二婶现在可是祖母身边的大红人,外面的生意我管着,府里的中馈二婶管着。” “我姨娘还好,她们终归是顾及我能给府里赚银子。三婶可惨了,快被祖母折磨疯了。” “还有苏香菱,也不知怎么的,就勾搭上了太子殿下。这可好,在府里快要威风上天了。” 苏顺慈现在无比怀念母亲和长姐在苏家的日子,可她也知道,母亲和离才是最好的出路。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水榭凉亭边,苏清妤吩咐人拿些瓜果过来,她带着苏顺慈在亭子里乘凉。 “苏香菱和太子?她要入东宫?” 苏顺慈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但是昨日她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城敬香了。” “祖母现在也真是糊涂,就这么把人放出来了,全无规矩礼法可言。” 苏清妤轻笑了一声,“对祖母来说,孙女若是能嫁给太子为正妃,那可是至高无上的荣耀。这种时候,她哪顾得上讲规矩啊。” 苏顺慈想起府里的糟心事,只觉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大姐姐不知道,现在三婶每日早上都要去祖母那立规矩。晨昏定省,极为严苛。” “不光三婶,就连五妹妹都跟着受罪。” “这还不算,祖母隔三差五的,还要训斥几句。” “我有时候想,三婶怎么就不能像母亲那样硬气些?”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行你上 苏清妤宠溺地看着苏顺慈,到底还是个孩子。 现在生意上的事她倒是门清,内宅的事却一知半解。 “三婶和母亲不一样,三叔不是祖母亲生,所以祖母根本不在意三叔的仕途。” “三婶若是像母亲那样,祖母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要扣下来,对三叔的影响太大了。” “三叔又是在都察院那样的地方,更是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虽说庶出的子嗣和嫡子一样,都能读书习武,入仕为官。可实际上,里面的差别大了。 嫡母心疼亲生的孩子,自然处处为孩子打算。对庶出的子嗣,能不压制已经算是好样的了。 海氏为了苏承荀和孩子的前程,除了暂且忍着,也没别的办法。 苏顺慈两只手拄在凉亭内的石桌上,双手支着下巴。头上的双蝶赤金步摇垂着,衬得小脸娇艳欲滴。 “那也太憋屈了,我有时候看见三婶从松鹤堂出去,眼角都是红的。” “还有五妹妹,这些日子在府里我常去看她。反正我这人下手狠,苏香菱还有点顾忌。” 苏清妤一时有些感慨,出嫁前她护着阿慈,现在阿慈都能护着五妹妹了。 思量了片刻,她对苏顺慈说道:“等过几日,我和你一起回府看看。” 她一直没动苏家,是因为没找到哥哥。她想找到哥哥后,再决定苏家这些人要怎么处置。眼下二房得势,她就得打压一番了。还有苏香菱荷包里的东西,她也得弄明白是什么。 见小丫头支着头神色有些郁闷,苏清妤便不再提这事。 “阿慈,这别院后面的池塘里面有藕,厨房的婆子说,下午要挖藕,晚上给咱们做糯米藕吃。” “你想不想去看看?” 苏顺慈郁闷的神色立马一扫而空,“去,我还没见过藕是怎么挖的呢?” “糯米藕是什么样的?我也没吃过。” 苏清妤牵着她的手往后面走去,“这糯米藕听说是江南的小吃,香甜香甜的。” “那咱们快去,这听着就好吃。” 用晚饭的时候,桌上果然有一盘切好的糯米藕,上面还撒了一层桂花蜜。 因四人关系亲近,便也没顾及男女大防,直接同桌而坐了。 从坐下开始,苏顺慈就盯着那盘子糯米藕。但是自己没夹,等到林无尘夹到碗里的时候,她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林无尘咬了一口才注意到苏顺慈的神色,白了她一眼,“你想吃自己夹,盯着我的干什么?” 苏顺慈满脸期待地问道:“三表哥,好吃么?” 林无尘想起一下午没看见这姐妹俩,看看藕又看看苏顺慈,“你做的?” 苏顺慈:“我洗的。” 林无尘:…… “怪不得这么好吃,原来是四表妹洗的。” 苏顺慈得了句夸赞,立马喜笑颜开,这才开始吃饭。 苏清妤给林无尘竖了个大拇指,哄孩子这事,还得是三表哥。 苏顺慈住进来后,整日玩的不亦乐乎,但是前两日也还算文静。无非就是赏赏花,捉捉蝴蝶,或者喂喂池塘里的锦鲤。 可要说最喜欢的事,还是看底下的人捞鱼挖藕采莲蓬。 以至于后来一到捞鱼的时候,便有人来特意喊她去看。 到了第三日,苏顺慈终于忍不住求苏清妤,“大姐姐,能不能让我下去捞个鱼?” 此时几人刚吃过早饭,未等苏清妤说话,林无尘先厉声开口了,“不行。” 意识到声音有些大了,又放缓了语气。 “那里面水那么深,你这小身板,下去就陷里面了。” 苏顺慈自然不死心,哼了一声,“可是厨房烧火的二丫说,她就下去捞过鱼,也挖过藕。” 烧火的二丫是厨房赵婆子的女儿,二丫她爹也在别院做事。 林无尘一想起池塘里的水,语气里便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那也不行,你堂堂平宁侯府小姐,下水捞鱼算怎么回事?” 苏顺慈面对林无尘的时候,总是犹如一身反骨觉醒了一般。 她双手掐着腰,站到林无尘身前,“谁规定的侯府小姐不能捞鱼?”又转头看向沈之修,“大姐夫,您熟读律法,《大周律》说这一条了么?” 这时候,她倒是不像平常那么怕沈之修了。 沈之修笑得合不拢嘴,苏清妤更是直接笑弯了腰。 沈之修轻咳了一声,“四妹妹说的对,《大周律》确实没说。” 又对林无尘说道:“她想玩就玩吧,我让人把水抽出去一半,也简单。” 苏清妤自然不舍得让妹妹失望,再说阿慈今年十三岁,也玩不了两年了。 听沈之修说还能把水抽出去,苏清妤也跟着劝,“那就去吧,别院里就咱们几个,这事也不会外传。” 林无尘只能别过脸哼了一声,“闹了半天,我成坏人了。” 苏清妤给苏顺慈使了个眼色,苏顺慈心领神会。 “三表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三表哥在放心,我就玩一会。” 林无尘闻言神色缓和了不少,“就你们会惯孩子。” 就这样,沈之修吩咐底下的人把池塘的水抽了出去。 一行四人到了池塘边,发现剩下的水刚过脚踝。 苏清妤算是彻底放心了下来,苏顺慈已经换上了二丫的裤子。脚上是一双靴子,正好把裤子塞到里面。 她一脸兴奋,又小心翼翼地跟着两个婆子下了池塘。 眼看着一条手掌长的鲫鱼从脚底下游过,苏顺慈吓得一动不敢动。 林无尘在岸边喊,“不是抓鱼么?你倒是抓啊?” 苏顺慈恍然惊觉,她是下来抓鱼的。 等到再次有鱼从脚下滑过,苏顺慈立马眼疾手快地奔着鱼扑上去。 鱼没抓到,整个人直接栽到了水里。两个婆子忙把她拽起来,她脸上已经挂了一层泥点子。 苏清妤和林无尘等人差点笑岔气了,两个婆子吓得脸色苍白,生怕岸边的主子们怪罪。 苏顺慈倒是不娇气,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泥,冲着苏清妤喊道:“大姐姐,你等着,晚上咱们烤鱼吃。” 林无尘撇了撇嘴,“照她这架势,除非把鱼累死。” 苏清妤斜了他一眼,“你行,你下去捞啊。” 又上下打量了林无尘一眼,就这身月白色锦袍,儒雅清隽的气质,也不是会下去捞鱼的人。 恰好此时苏顺慈再次栽到了水里,林无尘眉目微微皱了皱。 站起身,“给我找身利落的衣裳,我也下去试试。” 苏清妤惊诧地看着他,这还是那个干净到有病的三表哥么? 林无尘去换衣裳的时候,文竹忽然走了过来,在沈之修身边低声说道。 “三爷,陈阁老请您去一趟内阁值房。” “什么事?” “来的人没说,只说太子殿下也等着您呢。”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三十六章 谁惹哭谁哄 听说太子和陈阁老都在等着,苏清妤也跟着站起身,“你有事就去忙。” 沈之修眉目微紧,太子这时候等着见他,会是什么事? 从他去苏家提亲开始,他和太子之间就生了嫌隙。但是外人却不知情,不少人把他算到了太子党里。 其实他和太子心里都清楚,他不会效忠太子,太子也容不下他。 他步步高升,更不是太子乐见的。 这段时日,他给皇上办了几件差事。皇上也清楚他只忠于皇权,不效忠太子。不然,皇上也不会让他执掌吏部。 沈之修示意苏清妤继续陪他们好好玩儿,他忙完就回来。 苏清妤嘱咐道:“你忙你的,我们又不用你照顾。别的不说,玩儿还能不会么?” 沈之修离开后不久,林无尘就换了小厮的衣裳过来了。 “他去哪了?”林无尘四下看看,没看见沈之修的身影。 苏清妤解释了几句,林无尘故作失落地叹了口气。 “可惜啊,他看不见我在池塘里大杀四方的景象了。” 苏清妤瞥了他一眼,“三表哥,你先弄一条上来,再说这话。” 看出苏清妤眉目间明显的不信任,林无尘哼了一声,“等着,今儿我非把沈阁老的池塘掏空了不可。” 说话间,林无尘就朝着池塘里面走了进去,还弯腰抓了一把石子。 苏顺慈专注和脚边的鱼做斗争,根本没发现林无尘来了。 眼看着一条鱼奔着她来了,还是一条大鱼。 她这次做足了准备,总结了之前的经验教训。两只手朝着鱼抓了过去,一只手抓头,一只手奔着鱼尾。 苏顺慈奔着鱼去的时候,林无尘手里的一粒石子也甩了出去。 紧接着,就听见苏顺慈大声喊道:“大姐姐,我抓到鱼了,我抓到鱼了。” 苏顺慈两只手捧着鱼,朝着岸边示意,想让苏清妤看清楚些。 至于站在她身边的林无尘,直接被她无视了。 苏清妤一时间错愕不已,那鱼刚刚是游过来的,就这么被阿慈抓住了? 还是说,这是一条笨鱼? 心里虽惊讶,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苏清妤凑近了池塘边一些,笑着说道:“我们阿慈真厉害,这么大一条鱼,够咱们烤着吃了。” 苏顺慈一边笑,一边稀罕地看着手里的鱼。看着看着,就愣住了。 “这鱼怎么不动呢?” “被我捏死了?” 在一边的林无尘听见她嘟囔,嘴角一抽。 捏死了?这孩子怎么想的?她那小劲儿,还能捏死这么大的鱼? 苏清妤也发现鱼不动了,见苏顺慈脸色有些颓丧。便安慰道:“死了也没事,也是刚死的,还新鲜呢。” 又吩咐边上的婆子接过鱼,让苏顺慈继续玩儿。 苏顺慈打定主意,要再抓一条活的。 可连着抓了三条,都是死的。小丫头差点哭了,低头看着双手,怎么每次都把鱼捏死了? 她抓第二条的时候,苏清妤就发现了林无尘的小动作,也未点破。 反正到时候谁惹哭的,谁负责哄好。 苏顺慈抓第四条鱼的时候,林无尘手上的力道偏了一些。那颗石子从鱼身上直接蹦到了苏顺慈的手里。 苏顺慈看的清清楚楚,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扔掉手里的鱼,转身看向林无尘,“三表哥,你干什么?” 小丫头有些委屈,原来这些鱼不是她抓的。 眼看着苏顺慈嘴角一瘪,就要哭出来了。 林无尘吓得连忙上前,“别哭,我这不是帮你么?” 苏顺慈委屈地抽了抽鼻子,“那你把鱼都弄死了。” 林无尘只得轻声哄道:“没死,不信你去桶里看看,它们就是晕了。” 苏顺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快步往岸边走去。林无尘在后面跟着,还碎碎念的叮嘱,“慢点走,小心趴水里。” 到了岸边,果然木桶里的鱼都开始动了,苏顺慈心情好了不少。 林无尘还在解释,“咱俩这不是配合的挺好么?我不会抓,但是我会把鱼打晕。” “往后生意做不成了,咱俩合伙去打鱼,一天也能赚个饭钱。” 苏顺慈哼了一声,“那我宁愿来帮大姐姐种地,也不想跟你合伙打鱼。” 苏清妤看着两人一身湿漉漉的,“你们赶紧回各自院子洗澡换衣裳,我吩咐人熬了姜汤,都喝上一大碗。” 虽时盛夏,但是弄了一身水再吹风也容易着凉。 苏顺慈和林无尘穿着湿衣裳也不舒服,两人便各自回去沐浴更衣了。 苏清妤则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着京城的方向,不知道太子找沈之修什么事。 此时沈之修已经到了内阁,直接去了陈铮平日处理公务的屋子。 他进去的时候,太子正在主位坐着喝茶。 内阁首辅陈铮在一边陪着,身上穿着件仙鹤纹右衽圆领袍,腰间配着一品大员才能用的玉革带。 沈之修站定后先给太子行了礼,又冲着老师躬了躬身。 太子整个人靠在黑漆太师椅上,架腿而坐。见沈之修来了,抬手示意他坐下回话。 沈之修便在陈铮下手坐下了。 太子开口说了句,“如今拔擢用人之权在沈大人手里攥着,本宫有件事想跟沈大人提一提。” 沈之修心里咯噔一下,却不敢表露出来。 微微欠了欠身子,“殿下请吩咐。” 太子摆摆手,“吩咐倒是谈不上,只能是商议,本宫哪敢插手吏部的事。” 按理说,吏部该是陈铮这个内阁首辅把持着。但是父皇却忽然让沈之修接手了吏部,中间缘由显而易见。 沈之修听太子这么说,下意识看了眼陈铮。大周历来的不成文规矩,吏部尚书都是内阁首辅兼着。 皇上的意思他明白,本来内阁首辅是皇上的心腹,次辅是太子恩师。等到新帝登基,首辅告老,次辅自然而然坐上首辅之位辅佐新帝。 但是徐家倒的突然,陈铮一夜时间成了内阁首辅。皇上又正当壮年,就不得不做出新的筹划。 道理都懂,但是他们师生之间终归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陈铮脸上,自然看不出一点异常。沈之修对太子恭声说道:“殿下请吩咐。” 太子对沈之修的态度很满意,开口说道。 “苏家那位二小姐,即将入东宫为良娣。” “但是她爹却被赵济弄去守城门了,本宫脸上无光。” “本宫的意思是,能不能让他去户部做个粮官?”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为君者的忌讳 太子虽是在问沈之修,但是跟命令也没什么区别。 在太子看来,一个户部粮官而已,又不是六部大员。沈之修这点面子,还不至于不给他。 沈之修心里却万般不愿意,今年秋,辽东就要开战。这还只是个开始,他要用上几年的时间,让大周整个北部边防犹如铁桶。不管是辽人,还是鞑子,休想再进犯一步。 往后几年,户部粮草筹集押运是重中之重。苏承衍那个人他知道,之前在步兵的时候,就曾行过贪墨之事。这样的人,让他去做粮官,就等于把一只硕大的老鼠放到了粮仓。 “殿下,不是臣忤逆您,而是户部粮官实在是没有缺。依臣看,还是让卫国公或者忠义侯,给安排个武将的职位。” “苏家二老爷本就是武将出身,去户部也不大合适。” 沈之修说的诚恳,理由也充分。可听在太子耳里,就是沈之修驳了他的面子。 但是沈之修话说到这,他也不好多说。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说他干涉官员任免,就麻烦了。 “既如此,就不为难沈大人了。” 太子嘴上说的随意,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之修本以为事情说到这就算结束了,可太子又含沙射影提了两个官员变动。 一个是想让詹事府少詹士黄玄忠去吏部。还有一个是贤妃的娘家侄子孙志耀,承袭了一个闲散爵位。太子想这个表哥外放杭州府。 这两个提议,都被沈之修拒绝了。 不光沈之修,就连陈铮都不解地看了太子两眼。这两个提议,就算是他在位,也不可能答应。太子虽不算有大才,但也不该蠢到这种程度才是。 太子接连被拒,面上有些下不来台。咬着牙说了句,“沈大人刚正,本宫佩服。” 说完,一甩锦袍便离开了。 “恭送太子殿下。” 送走了太子之后,陈铮本想和沈之修说说,对待君上有时候该圆滑还是要圆滑些。 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太子殿下年少,许多事想的不那么明白。你也不必在意,来日方长,殿下总能明白你的忠心。” 沈之修何尝看不出老师这话言不由衷,也只能心里苦笑一声,“老师说的是。” 陈铮又道:“你这两日不是住京郊么?这边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学生告退。” 看着沈之修离开的背影,陈铮一时间有些感慨。沈之修这人外圆内方,所以既得皇上信任,又得同僚欣赏。却唯独在太子一事上,不知道转圜。 其实陈铮不知道的是,沈之修几次和太子的冲突,皇上都知道。也因为确认沈之修不是太子一党,皇上如今才格外重用他。 从内阁出去,回京郊别院的路上。沈之修靠着软枕闭目养神,想起刚刚的事,微微摇了摇头。 老师和太子走的太近了。 内阁首辅,只能是忠于皇权的纯臣。 若此时皇上已年老,需要给太子铺路扫清阻碍,那倒是无妨。可如今皇上正当壮年,太子权势过大,皇上必然会忌惮。 这个道理老师不是不懂,不过是被权势和身份迷住了眼,一时忘了为君者的忌讳。 马车出了京城,很快就到了沈家京郊别院。 “夫人呢?” 进了别院,沈之修就问了管事一句。 管事笑着答,“回三爷的话,夫人和苏家四小姐,林家少爷在后园子烤鱼呢。” “烤鱼?” “是,苏家四小姐抓了好些鱼,嚷嚷着要烤着吃。刚刚老奴从那路过,都闻着香味了。” 老管家说到这,想起那烤鱼的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几位贵人看着不像会做事的,没想到烤鱼倒是烤的喷香。 沈之修闻言便抬脚往后面园子走去。 还未走到近前,就听见了几人的吵嚷声和笑声。紧接着,就是入鼻的丝丝缕缕香气。 绕过繁花围成的篱笆,就看见花园北面那棵大树下,三人带着几个丫鬟正围在一起。 就听有人喊。 “糊了,快翻一下。” “撒盐撒盐,这两条鱼别放辣椒,夫人吃不得辣。” “三表哥,这个蜂蜜什么时候刷?我要吃甜的。” 沈之修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又快速找到了苏清妤。 他快走到众人近前,边上的丫鬟才发现是他回来了。 “请三爷安。” 丫鬟婆子齐齐行礼,苏顺慈也起身行了礼。 只剩下苏清妤和林无尘专注地烤着鱼。 苏清妤转头,“三爷回来了,正好马上能吃了。” 沈之修这才看见,不光有鱼,还有两只烧鸡。边上还摆着各式调料,林无尘正转着手里的铁钳子。 “你回来的倒是时候,闻着味回来的吧?” 有下人拿了小木椅子过来,沈之修在苏清妤身边坐下。 “我也尝尝林三少爷的手艺。” 又转头问苏清妤,“今天玩的高兴么?” 苏清妤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回去和你说,这两个活宝,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说完又看了看沈之修,“三爷有心事?太子找你,可是有什么麻烦事?” 沈之修总觉得他在苏清妤面前,永远藏不住心事一般。明明他没露出一点异样,苏清妤还是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有事。 今日太子说的关于苏承衍的事,他并未放在心上。太子宠个女人,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后面提起那两人的调任,却让他心里狐疑。太子肯定不是随便提提,那用意是什么? 沈之修不想扰了苏清妤的兴致,所以压下心头的情绪,轻声说道:“不过是些朝堂的琐事,不妨事。” 之后众人一边烤鱼,分鱼,一边说说笑笑。等到各自回去休息,已经是晚上了。 回了水韵阁,苏清妤伺候沈之修更衣,擦洗。 就听沈之修说道。 “你二叔守城门,怕是守不了几日了。”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三十九章 分家 苏清妤又详细问起了今日的经过,和打听到的差不多。 林晚音这次回京带了些货物,恰好苏承衍在城门处。 说是怀疑她们带了违禁的货物,要开箱检查。本来城门例行检查也没什么,可苏承衍那架势,怕是检查完了,车里的货也不能要了。 林晚音便下了车和苏承衍理论,提出由她的人打开货物。苏承衍自然不肯,言语间还对林晚音多加侮辱。 旁人自然看出了这是故意刁难,却没人愿意上前阻拦。 路过的李云忠认出了这是苏清妤的母亲,这才上前解围,又送了林晚音回来。 听苏清妤说苏承衍受了重伤,李云州眉头紧皱,“不可能,我并未对他动手。” “当时他纠缠伯母,我拽着他甩到了一边,就跳上马车带着伯母进城了。” “就算我甩的用力点,他顶多摔在地上,也不至于重伤。” 苏清妤想起当时城门处的场景,只看见一群人围着苏承衍,也可能是那些官兵说的夸张些。 李云州并未把苏承衍受伤一事放在心里,略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了。 林晚音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口,“今日麻烦你了,有机会就来家里坐坐,吃个便饭。” 李云州这人外表文弱随和,实际上冷心冷情。若是旁人这么跟他寒暄,他大概就是敷衍一句,伯母留步。 可今日林晚音的话,他却莫名过了心。甚至真想某日闲了,来吃个便饭。 “伯母这么说,那我可就来了。我喜欢家常点的菜,没什么忌口的。” 林晚音心说,这孩子这个实诚劲儿,可一点不像王府出来的。心里对李云州印象更好了,“行,那咱们可说准了。” 苏清妤以为李云州是因为沈之修的关系,才和她家里人这么随意,也未多想。 送走李云州后,林晚音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感慨,“这孩子是个实诚的,心思也单纯。” 苏清妤差点笑出声,单纯?李云州这个杀神,可和单纯不沾边。 林晚音离家月余,心里自然也惦记几个孩子。 娘几个进了内室,小丫鬟们端了热水,捧了棉巾进来。林晚音洗了脸,又净了手,才招呼几个小的坐下。 “沈家内宅还太平么?” “苏家那些人,又作妖了吧?” “家里给无尘张罗的亲事,去相看了么?” 苏清妤忍不住抚额,母亲这些问题还真是……都问到了点上。 林无尘第一时间就想跑,却被林晚音直接叫住了。 “无尘,姑母没有催促你成亲的意思。姑母是想说,你若是不想成亲,我去劝你爹娘。” “人活一世,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大周律》又没规定必须成亲,你只管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其他的事有姑母呢。” 这些年,关于林无尘的婚事家里没少催。上到林家老夫人,下到这些兄弟姊妹。可林无尘就是铁了心,不肯松口。 用林无尘的话说,两个陌生人,就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要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日子他没法过,他宁愿一个人自在逍遥。 从前林晚音也劝过他,可经过了和离这事,她才彻底想明白。 婚姻于人生的意义是锦上添花,若是不能,索性不如一个人自立自强,也好过两个人相看两相厌。 她用二十年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希望侄儿也被逼迫。 不光是侄儿,就是以后对苏清妤和苏顺慈也一样。只要是女儿想明白做的决定,哪怕惊世骇俗,不被世人理解,她也会全力支持。 林无尘也愣住了,他以为姑母要长篇大论。跟他说要成个家,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他呢。 见他发愣,林晚音也不多解释。 “行了,无尘去忙吧。清妤和顺慈也回苏家看看,你二叔那个伤,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清妤以为母亲累了,便想说让母亲歇着,她们先回苏家看看。苏承衍刁难她母亲,她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今日这事,一定让苏承衍和整个苏家都长长记性。 又听林晚音继续说道:“我就不留你们了,我还要去跑马。” “这新买的马,每日都得驯一驯。” 苏清妤错愕地看着林晚音,“母亲怎么想起来跑马了?有没有危险?初学是不是容易摔着?” 林晚音已经在吩咐小丫鬟准备骑装了,听苏清妤问起,便随口答道。 “我没出嫁的时候就会骑马,那时候跟着你外祖父去北疆边城做生意,在草原上跑马才是真的畅快。” “后来成亲了,自然就不能再做这种出格的事了。” 说到草原跑马的时候,林晚音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苏清妤此时觉得,让母亲和离,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从林晚音这出去后,林无尘回了林氏商行,苏清妤则带着苏顺慈回了苏家。 进了苏家的大门,听说苏承衍被送回了二房住的旖霞院,苏清妤便往那边走去。 还未到旖霞院的门口,就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三夫人海氏。 苏清妤和苏顺慈一起行了礼,“三婶安好。” 海氏忙上前搀扶两人起来,“快起来,自家人不必多礼。” 苏清妤隐约觉得海氏声音不大对,见她低垂着眉眼。 “三婶这是怎么了?” 仔细看,发现海氏眼眶红着,像是刚刚哭过。 海氏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她怕一说话就忍不住要哭出来。 倒是她身边的丫鬟杏雨忍不住开了口,“大小姐不知道,因为二老爷受了伤,老夫人心里担心,就把我们夫人排揎了一顿。” “这还不算,知道我们夫人的陪嫁里面有一株三百年的人参,话里话外希望我们夫人拿出来给二老爷补身子。” 海氏用眼神制止杏雨,又四下看看,生怕被人听了去。 苏清妤气得面沉如水,把海氏带到了不远处的树下,“三婶,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莫不如分家,离她们远点。” 苏承荀是庶出,分家自然分不到什么。可就算是买个三进的小宅子也好,总比如今的日子强。 她们夫妻受委屈不说,连带着孩子都要跟着受气。 海氏四下看看,也不瞒着。 “你三叔已经在想办法了,之前我们还想着等你祖母去了再分家,谁想到……” 苏清妤冷声接道:“等她去了?不是我说话难听,就以祖母现在脾性,怕是把您折磨的去了,她还硬朗着呢。” “三婶跟三叔说一声,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还好三叔不是愚孝,不管是当年外放苏州,还是这次准备分家,都让苏清妤心里敬佩。 苏清妤想起二叔苏承衍,又问道。 “三婶,我二叔到底怎么样了?” “是真受了重伤了,还是装的?”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四十章 李朝云的算计 海氏听苏清妤问起苏承衍的伤势,回道:“你二叔确实受了重伤,回来的时候后脑全是血。” 苏清妤心里冷笑,真的受伤了?可李云州说他并未打人,只是推了一下。 “大夫怎么说?” “大夫给止了血,但是你二叔还昏迷着,说是最好请个太医。今日二小姐在善郡王府参加花会,听说太子殿下也在。已经差了人,去善郡王府找二小姐拿主意了。” 苏清妤听完海氏的话,神色耐人寻味。善郡王府?打人的就是善郡王府的少爷,这事最后八成不了了之了。 就算真是李云州打的,苏家应该也不敢去李家讨公道。毕竟整个京城都知道,永嘉公主对这个李家庶子视若己出。 可让苏清妤没想到的是,这事最后会徒增许多变故,让她始料未及。 此时善郡王府内,太子正和几位交好的世家公子谈诗论画。苏香菱则被一众贵女众星捧月,说着闺中趣事。李朝云今日也在,替母亲招待这些小姐们。 丘家的小姐瞄了一眼太子,又打趣般地对苏香菱说道:“苏姐姐才是真的有福之人,太子对你,可真是放在心尖上了。” 说出话有些酸,又带着控制不住的羡慕。 苏香菱眉目间有些傲娇,嘴上却说着谦虚的话,“几位姐姐快别说笑了,我和太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围着的众小姐心里暗骂苏香菱扭捏矫情,恭维的话又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说。生怕有朝一日苏香菱登上高位,忘了她们曾经交好。 几人正说的热切,有丫鬟进来在李朝云身边禀告。 “郡主,王府门口来了个小丫头。说是苏家的丫鬟,有要事要见苏家二小姐。” 苏香菱有些意外,家里怎么会这时候来找她? 莫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忙站起身,“郡主,我出去看看。” 李朝云见状也跟了上来,“我陪苏二小姐一道去吧。” 毕竟是在李家,她总要把人照应好了。虽说瞧不上苏香菱的出身,但她毕竟是太子表哥看上的人,还是要稍微抬举一些。 两人往外院走的时候,遇上了刚回府的李云州。 李朝云目光寒凉,面上却带着笑意。 “四哥回来了?太子殿下和众位少爷都在清凉台呢,四哥快过去吧。” 今日李家的庄子上出了点事,本来管事去处理就行了,但是永嘉公主却吩咐了李云州亲自去。 说好听点,是为了历练他。其实就是不想他参加花会,拿他当下人使唤。 李云州神色有些淡,“我这刚从田庄回来,一身汗味,就不去扰太子的驾了。” 明明他的话就是李朝云想听到了,可每次见到他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李朝云都打心眼里厌恶。 “既如此,四哥就先回去休息吧。” 敷衍的寒暄完,李朝云带着苏香菱去了外院待客的花厅。 来的人是苏香菱身边的丫鬟紫萝,见了苏香菱便连声说道。 “二小姐,府里出事了,二老爷被打了。” 苏香菱大惊,“怎么会被打呢?严重么?” 紫萝回道:“抬回府里的时候,后脑袋都是血,流的到处都是。” “现在血止住了,但是人还昏迷着。大夫说,最好是能请个太医来看看。” 现在整个苏家,能请来太医的,除了苏清妤就是苏香菱了。 苏香菱刚刚还因为被太子青睐而心喜,以为自己马上就是京城的人上人了。可没想到转眼自己亲爹就被打了,这让她如何能忍。 “是什么人干的?那贼人抓住了么?” 紫萝看了李朝云一眼,有些迟疑。她不认得这位,但是猜也猜得出,应该是善郡王府的人。 但是不说又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打人的是善郡王府的四少爷。” 紫萝的话说完,苏香菱也僵在了原地。早就听说这位李家四少爷得永嘉公主的喜欢,那父亲岂不是要白挨打了? 一时间,苏香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是找李家给个交代,还是大度的说一句都是误会。 在一边的李朝云也愣住了,没想到这事还扯到了李云州身上。 她开口问了句,“我四哥为什么打苏家二老爷?” 紫萝想了想说道:“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送二老爷回来的官兵说了几句。” “他们说二老爷守城门的时候遇上了大夫人,就是和大老爷和离的大夫人。” “二老爷检查大夫人的货,大夫人不肯,就发生了争执。恰好李四少爷路过,就替大夫人出了头,还推了二老爷。” 苏香菱一听这话,也动了怒。 “父亲例行公事,竟然就挨了打,还有王法么?” 说完,又惊觉李朝云还在边上。 李朝云一听李云州是给苏清妤母亲出头,本就心生怒意。再一看苏香菱的表情,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她把苏香菱叫到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二小姐,我倒是有个办法。既能给你父亲讨回公道,还能让你在太子表哥身边稳稳地站住脚。” 苏香菱有些意外,李朝云不是该替自己哥哥辩解么? 看出她的疑惑,李朝云解释道:“其实我和这个庶出的哥哥,没你们看到的那么好,不过是我母亲仁厚罢了。” 对李朝云的话,苏香菱丝毫不觉得意外。高门大户,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她不关心他们兄妹的感情,只想知道李朝云想了个什么主意。 “郡主放心,今日郡主跟我说什么,我都不会对外说的。” “还请郡主明示。”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四十一章 掀了苏家祖坟? 李朝云拉着苏香菱坐下,又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 “其实我和李云州,关系一向不好。不光是我,就连太子表哥,对他都极为不喜甚至是厌恶。” 苏香菱听她提起太子殿下,也来了精神。 “这是为何?” “李云州那人你刚刚也看见了,一个庶子,仗着我母妃的宠爱傲气的很。之前有几件事,让太子表哥很是落了脸面。但是表哥那人宽厚大度,并没有多说。可心里头,终归是有意见的。” 苏香菱心里琢磨李朝云的话,“那郡主的意思是?” 李朝云淡笑了一声,低声说了几句。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苏香菱凑近了些才听清。 “郡主这个主意确实好,既不让我父亲白白受屈,还能让太子殿下出了一口恶气。” 苏香菱心里清楚,李朝云是容不下这个庶出哥哥,利用她罢了。但是这不重要,她们之间各取所需,目的达到就行了。 李朝云见她答应了,又催促道:“你还是赶紧回家去看看,我这就差人请太医过去。” “至于太子表哥那边,我会跟他说的。” 苏香菱心里自然也担心父亲的伤势,起身匆匆告辞就带着丫鬟回了苏家。 她还不知道的是,此时苏家已经闹了起来。 一刻钟前,苏清妤目送海氏离开之后,就去了旖霞院的正房。 她进去的时候,苏承衍还没醒,府医徐老大夫正在开方子备药。 老夫人跟何氏守在床边。 见苏清妤进来,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清妤回来了,你快看看你二叔。好好的人被打成这样,这可怎么好啊。” 老夫人面露欣慰之色,苏清妤这么快就得了消息回府看她二叔,说明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 苏清妤行了礼,又走到床边。见苏承衍还昏着,低垂的眉眼中泛起一丝冷笑。 老夫人跟何氏让了地方,所以此时离苏承衍最近的人就是苏清妤。 何氏起身说道:“母亲,我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苏清妤见何氏走了,趁着老夫人不注意就拔了根发簪下来。 下一刻,发簪尖就直接扎到了苏承衍的手臂腋下的位置。 就听苏承衍尖叫了一声,直接坐了起来。 苏清妤不动声色收起发簪,冷眼看着苏承衍。 老夫人闻声连忙推开苏清妤,坐到了床边。 “我儿怎么样了?叫的这么大声,可是做噩梦了?” 苏承衍喘了两口粗气,“我梦到有人对我用刑。” 苏清妤见人醒了,便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二叔是不是解释一下,今日为何对我母亲百般刁难羞辱?” 苏承衍一愣,他以为苏清妤是来探病的,没想到竟是来算账的。 老夫人听了苏清妤的话,也面露不悦。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二叔还伤着,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 “我还以为你良心发现,知道惦记你二叔了。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你还记得你姓苏么?” 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这个二儿子,儿子受伤本就揪心,再听苏清妤这话哪里能忍得住。 苏清妤冷凝着眸子看向老夫人,“祖母,今日我可不是以苏家嫡女的身份来的。我是以林晚音女儿的身份,来替她讨回公道的。” “祖母说我养不熟,您怕是忘了,我是母亲养大的。若是仔细算起来,我从小到大花的银子,也都是我母亲的陪嫁银子。” 老夫人一时间僵在那,她差点忘了,这个孙女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 “行了,你说也说完了,可以走了。既然你不拿苏家当家,也不用在这了。” 苏清妤怒极反笑,“说完就完事了?他言语羞辱我母亲,就白白羞辱了么?” 来苏家的路上,她已经差人打听了。当时苏承衍说的话,难听到了极致。 说她娘拿了苏家不少银子,当初的账册都是假的。又污蔑她娘在苏家的时候不敬长辈,不善待妾室和庶子庶女。甚至还说她说不守妇道,是因为外面有人才坚持和离。 刚刚她在榆树胡同的时候,母亲显然是怕她担心,并未仔细说。 一想到母亲当众被苏承衍羞辱,还被那么多人围着,苏清妤一口气便憋在胸口。 老夫人闻言沉声问她,“那你想怎么样?还想让你二叔去给她林晚音磕一个么?” 她本是随口说的一句话,苏清妤却认真思量了好一会。 “还是算了,我怕折了我娘的寿。二叔当众刁难我母亲,怎么也该带上厚礼,去鞠躬道个歉吧?” 还要敲锣打鼓,让京城人尽皆知才行。 苏承衍有些虚弱,但听了苏清妤的话,还是扬声说吼道:“你做梦,她算得上什么东西,也配让我道歉?” 恰好此时二夫人何氏端了熬好的药进来,药碗还没放下,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小姐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你二叔不过是例行公事,就被打成这样,你还也好意思说这些?” 苏清妤不怒不恼,哼了一声,“例行公事?我和三爷最近进出京城多次,怎么没人敢例行公事?” “你们不就觉得我母亲一介商贾,不敢与官差为敌,才随意羞辱么?” “若是换一个有权势靠山的,你们还会这么说么?就算是无意中得罪了,怕是也会巴巴的上门道歉了。” 说到这,苏清妤拽过边上的红木椅子坐了下来,“今日我就是母亲的靠山,要么二叔就照我说的做。” 苏清妤话没说完,就听何氏咬牙追问:“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不答应?那就看看我能不能搅的你们苏家不得安宁。”苏清妤冷笑着说道。 聊到这,老夫人跟何氏还有苏承衍几人,除了生气愤怒,还没有别的想法。 苏清妤说的让苏家不得安宁这话,她们觉得这就是大话。哪怕苏清妤嫁到了沈家,也不能对苏家的事为所欲为。 见几人不以为然,苏清妤继续说道。 “家里现在最赚钱的就是绸缎铺子吧?那些货可都是走林家的路子来的。只要我一句话,你们那绸缎铺子估计也就没生意可做了。” “还有苏家在京城的几个田庄,本来是干旱缺水之地。后来林家修河渠的时候,我母亲特意求了我大舅舅,拐道到苏家田庄的上游。” “要不要我去河渠开两个口子?今年苏家的田庄怕是要被淹的颗粒无收了。” 在场的几人脸色瞬间变了又变,苏清妤还在继续说。 “哦,对了。十五年前,苏家把祖坟从邵阳迁到了京郊。当时看重的那片座山头是风水宝地,山却是林家的山。” “这些年,我舅舅一直等着母亲生下嫡子,好把那山直接送给苏家。” “我母亲和离之后,我舅舅还在说,两家闹的再僵也不能扰了先祖的安宁。还说要找个机会,两家商议一番。苏家出点银子,山就给你们了。” “你们可倒好,踩着我母亲耀武扬威。你们就不怕惹急了我舅舅,连你苏家的祖坟都掀了么?” 苏清妤说到最后一句,气势直冲云霄。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夫人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这些事她不是不清楚,但又好像一直没过脑子。也可能是她私心里,不愿意去想这些。 此时被苏清妤一层层扒开,她才惊觉,就算是林晚音和离了,也不是她们能拉踩的。 林家能帮扶苏家,也能毁了苏家。 何氏一边听着苏清妤的话,一边把药碗递到了苏承衍手边。 苏承衍接过药碗,直接朝着苏清妤砸了过去。 翡翠眼疾手快,伸手挡了一下。 滚烫的药碗在空中翻转,直接砸到了老夫人脚边。 老夫人被吓得起身后退了两步。 一时间,整个内室乱成了一团。 平宁侯苏承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他快步冲到苏清妤身前,扬起手就要打上去。 “你这个孽女,居然敢伤到你祖母,看我今日不教训你。” 跟在苏承邺身后的苏香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苏清妤的丫鬟挡掉了药碗,差点烫到了祖母。 便也跟着附和,“大姐姐你太过分了,祖母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交代?” 翡翠见苏承邺一巴掌就要打下来了,沉着脸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侯爷,我们夫人可不是您能动的。” 苏承邺冷声怒斥,“我教训自己的女儿,你一个奴婢也敢拦着?” “给我让开,今日谁拦着本侯就打谁。” 翡翠自然不会听她的,抓着苏承邺的手腕没放。 就听苏承邺大喊:“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拉下去。我看今日谁敢拦着,我要打死这个孽女。” “苏侯好威风,要打死我沈家的夫人,是不是得先问问我?” 沈之修面沉如水,从外面走了进来。 翡翠见沈之修来了,心里长出了口气,松开了苏承邺的手腕。 此时老夫人去了屏风后,由丫鬟婆子检查有没有伤到。 苏承衍则一阵天旋地转,气得说不出话。 能跟沈之修交涉的,只剩下一个苏承邺。 “贤婿来了,正好今日这事你评评理。” 因沈之修叫了他一声苏侯,所以他刻意强调了贤婿两个字。就是希望沈之修能记得,他是岳父。 沈之修走到苏清妤身边,确认她无事,才开口慢悠悠地说道。 “评理?苏侯可能误会了,我可不是来评理的。我是来给我夫人撑腰的,你们有事继续说,我听着。” 沈之修说着,就坐到了苏清妤身边,冷眼扫视着在场众人。 苏承邺下意识别过脸,沈之修寒凉的目光让他头皮发麻。 苏清妤冷凝着眸子,看着苏承邺。 “父亲不必动气,这是我与二叔的事。二叔不同意道歉也没事,苏家如果能动家法,我也能放过苏家。” “若是苏家跟二叔同仇敌忾,那咱们就走着瞧。” 苏清妤今日摆明了,要给母亲做主。别说是亲爹,就是祖宗爬出来都没用。 苏承邺和苏香菱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何氏便在边上便低声解释了起来。 苏承邺越听脸色越沉,不过就是为难了林晚音几句,苏清妤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林晚音是她母亲,难道苏家就不是她娘家? 何氏解释的时候,苏清妤转头问沈之修,“三爷怎么来了?这事我自己能料理好。” 沈之修宠溺又心疼地看着她,“我本来是想接你回府,还好我来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差人告诉我一声。” 苏清妤眼睛再次看向苏承邺几人,幽声说道:“我心里有数。” 这些都是小事,让沈之修来是大材小用了。这些日子她看的出来,沈之修心中有大抱负,有想做的事。内宅的事,她轻易不愿意麻烦他。 等到何氏解释完,老夫人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几人再次坐下。 苏承邺怒视着苏清妤,厉声说道:“就算这事你二叔有错,难道你就没错么?” “你回府之后,一再的顶撞你二叔,忤逆你祖母。就连我这个父亲,你也没放在眼里。就算是受家法,也是你先受。” 后面一句因沈之修看向他,苏承邺莫名有些心虚,语气便软了些许。 苏清妤眼皮微抬,说出的话漫不经心。 “我好好说了,你们好好听了么?” “今日我不是来尽孝的,我是来给我母亲讨公道的。” “若是有一日,苏家长辈需要我磕头烧香,我自然也不会含糊。” 苏清妤心里有气,说话便也肆无忌惮。 这句话说完,苏家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苏香菱娇声呵斥道:“大姐姐你说的什么话,这是诅咒祖母还有几位长辈么?” 苏清妤神色莫名,“诅咒?二妹妹怎么会想到诅咒上去?我说的是去护国寺给长辈们祈福敬香,二妹妹以为我说的什么?” 苏香菱一时语塞,到嗓子眼的话不敢说出口。苏清妤还真是能狡辩,她明明是在咒几位长辈早死。 老夫人气得连着咳嗽了几声,想打骂又顾忌沈之修。但是若答应苏清妤的要求,又咽不下那口气。 一时间,众人倒是僵持住了。 沈之修坐在一边静静喝茶,一句多余的话都未说。苏清妤和苏家怎么交涉,他都不会管,只要他夫人不受欺负就行了。 苏香菱抿着唇,看看父亲苏承衍,又看看苏清妤。想起朝云郡主的话,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她没急着说,而是低头思量了片刻。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眸底也渐渐清亮。 苏清妤已经没了耐心,苏家不答应也无妨,她并不十分在意。“三爷,我累了,咱们回吧。” 苏香菱琢磨的也差不多了,忙开口劝道:“大姐姐先坐,刚刚我母亲都跟我说了,这事确实是我父亲不对。” 又转头劝老夫人,“祖母,依我看这事还是照大姐姐说的做。大伯母没和离之前,对我父亲也多加关照。父亲这事确实做的太伤人心了,于情于理,他都该去道歉。” 老夫人跟何氏都一脸错愕,在床上的苏承衍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他女儿说的话。 苏清妤眉目微蹙,事出反常必有妖。苏香菱这话说的,怎么都像是有什么阴谋。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四十三章 八字 何氏忍不住说道:“香菱,你怎么能向着外人?你父亲有什么错?他是奉公执法。” 苏香菱走到何氏身边轻声劝道:“就算父亲是例行公事,也不该那么对大伯母说话。他是小的,去道个歉怎么了?” 说完,她又走到苏承衍床边,“父亲,女儿的意思是,父亲还是去给大伯母道个歉。大伯母从前对我们不薄,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结了仇。” 说着话,苏香菱又冲着苏承衍眨了眨眼。 苏承衍一愣,女儿这意思他看懂了。让他先应下,她自有打算。 这些日子女儿在京城风生水起,说话行事也比在黔州的时候有见地。此时这么说,定然是有原因的。 苏承衍点了点头,“香菱说的对,等我好些了,就去道歉。” 见苏承衍答应了,苏香菱又走到苏清妤身前,冲着她福了福身。 “我先给大姐姐道个歉,这事说开了,咱们还是一家人。可千万别因为我父亲糊涂,大家生分了才好。” 苏清妤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二妹妹能这么想是最好了,咱们自然还是一家人。” 苏承邺见状,也知道事情只能这样了。便打起了圆场,和沈之修说了几句闲话。 屋内的气氛,就这么诡异的和谐了。苏承衍也答应,等过个两三天他身子好些了,就郑重的上门道歉。 不多时,李朝云帮忙请的太医到了。说是伤到后脑不能大意,还是要喝几天药,他再来复诊。 太医离开之后,苏香菱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我先回去换身家常的衣裳,稍后再来照顾父亲。” 她今日参加花会,衣裳穿的繁琐,又是满头珠翠。 苏清妤心思一动,随口说道:“我还没去过二妹妹的院子。” 又转头看向沈之修,“不如三爷和父亲去外院喝杯茶,我随二妹妹去看看,我们姐妹也好叙叙旧。稍后我去外院寻三爷,咱们一起回府。” 苏香菱一怔,狐疑地看了苏清妤一眼。 苏清妤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妹妹不会不欢迎吧?咱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别被长辈们的事影响了才是。” 苏香菱闻言心下了然,苏清妤应该是看她要入东宫,有意上前跟她示好。 这种人,这些日子她见的多,丝毫不觉得意外。 “既如此,大姐姐就去我那喝杯茶吧。” 苏香菱最享受的,就是别人对她从不屑到恭维,自然不会拒绝苏清妤的提议。 姐妹俩出了主院,朝着旖霞院西北方向走去。 路过一片梅林,就看见一处素雅的院子。 苏清妤夸了句,“这院子真不错,清净雅致,冬日顺着窗棂正好能看见雪落梅开的景象。” 她说的是心里话,苏香菱却只觉得是她在恭维讨好,脸上的笑意越发张扬。 “大姐姐喜欢,常来走动就是。我听说东宫有一片绿梅,有机会大姐姐可以去看看。” 苏清妤听出苏香菱在显摆,也跟着附和了一句,“那我就要托二妹妹的福了,东宫那样的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苏香菱瞥了苏清妤一眼,“咱们自家姐妹,这些都是小事。” 姐妹两人进了正房,苏香菱进去更衣,丫鬟们也跟着鱼贯而入。 苏清妤则环顾四周,上次那个东西,显然对苏香菱很重要。她应该不会贴身带着,那就是在卧房之内了。 她没特意开柜子和抽屉,怕落下端倪,这种事急不得。 听着苏香菱像是要出来了,苏清妤目光落在了妆台中间的一个盒子上。 那是个古朴的雕花沉香木盒子,看起来不算名贵,外面却上了把锁。 苏清妤上前,拿起来那个盒子看了看。 轻轻摇晃,里面声音不大,还有些闷。苏清妤想起了苏香菱那个荷包,若是荷包锁在里面,晃动起来应该就是这样吧? 正思量着,苏香菱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姐姐看什么呢?” 顺手就把那个盒子抢了下去,放到了妆台下面的抽屉里。 苏清妤不动声色,“这个盒子上的雕花不错,上面的花是不是黔州才有的百里杜鹃?” 苏香菱唇角扯出笑意,“是,大姐姐认出来了。那里面是……是太子殿下送我的首饰,我怕底下的人不精心,损毁了就不好了。” 苏清妤忙道:“那是要好好保管,太子赠的东西可都是大内名贵之物。” 见苏香菱换好衣裳了,苏清妤又道:“二妹妹要去照顾二叔,我也该和三爷出府了,咱们一道走吧。” 两人在小花园的岔路口分开,苏清妤去外院找沈之修,和苏香菱去的旖霞院正房不是一个方向。 眼看着苏香菱离开,苏清妤又转身往回走。 “翡翠,一会你从后面进去,找到那个盒子打开看看是什么。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就再四处找找。” 交代完翡翠,苏清妤进了前院。 院子里的丫鬟见她回来都是一愣,就听苏清妤吩咐道。 “我一个耳环丢了,出门的时候还在呢,你们在院子里给我找找。” “那可是暖玉的耳环,谁找着了有重赏。屋里伺候的也都出来,人多找的快。” 院子里伺候的,屋子里擦拭家什的,都一股脑在前院找了起来。 众人找了盏茶的工夫,翡翠忽然从院外走了进来。 “夫人,奴婢在外面的草稞子里找到了。” 翡翠说着,把手里的暖玉耳环帮苏清妤戴上了。 苏清妤看向院子里的人,“你们也辛苦了,翡翠,赏。”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面露喜色,跪地谢了大小姐的赏。 从苏香菱的院子出去,一直出了旖霞院,翡翠才开口禀告。 “夫人,奴婢看清里面的东西了。” “荷包里面有个竹签,上面写着:凤凰北归,扶摇直上九重天。竹签上刻着的图案,奴婢看着像是道家符咒的图案。” “竹签后面,还刻了一个生辰八字。歪歪扭扭,看刀痕,像是刚刻上去没几天。” 苏清妤心里琢磨着竹签上的卦辞,随口问道:“八字?谁的八字?” “名字是周建元。” 苏清妤惊的变了神色,直接停住了脚步。 翡翠还要继续说,被苏清妤拦住了。 “这话不得再说,这个名字和八字的事也不许再提。”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四十四章 锦绣大道 太子的名讳,可不是她们能提的。 苏香菱是疯了么?怎么还能知道太子的生辰八字?这些不都是应该保密的么? 还有那个道家卦辞,凤凰北归? 苏香菱从黔州回京城,还真是北归。卦辞后面又自己刻了太子的八字,苏香菱这是奔着后位去的。 她不再继续停留,打算直接回沈家。有些事,还得吩咐文竹去查一查也行。 出府之前,意外的遇上了父亲苏承邺新纳的两个妾室。 两人听说眼前的就是已经出嫁的大小姐,便上前行了礼。 苏承邺纳妾这事她之前就听说了,这两人都是商户之女。一位是柳姨娘,一位是曾姨娘,两人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 “妾身柳氏请大小姐安。” 柳姨娘如她的姓氏一般,弱柳扶风,楚楚动人。说话也是娇声细语,语气很是恭敬。 “妾身曾氏请大小姐安。” 曾姨娘眉眼间透着几分英气,看苏清妤的时候还特意上下打量了几眼,看眼神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 但是苏承邺的妾室,还不值当她放在眼里。苏清妤只淡淡嗯了一声,就越过两人离开了。 珍珠低声说道:“夫人,刚刚奴婢去看了看府里旧日交好的几个姐妹。听说自打两位姨娘进府,坐胎的方子都快喝吐了。老夫人日日差人盯着,心急的很。” 苏清妤嗤笑了一声,若真是哪日传出好消息,那可真就热闹了。 又转头问珍珠,“你嫂子的妹妹,是在旖霞院伺候吧?我给你拿二十两银子,你去找她聚聚。” “往后旖霞院有什么事,若是能及时回我就最好了。” 珍珠拿了银子,转身去了。 旖霞院正房内,苏香菱换身衣裳走了进去。老夫人已经回去休息了,此时屋内只剩下何氏在床边照应着。 “父亲怎么样了?可又喝了药了。” 何氏见苏香菱进来,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 “药喝下去了,大夫刚刚又给换了外伤的药。” 苏香菱上前边查看苏承衍的伤势,边说道:“这个李家四少爷,下手也太狠了。一定不能放过他……” 苏承衍想摇头,又顾忌伤势。 “他没打我,他就是推了我一下。我又绊到别人,正好扎到了城墙边的兵器上。” 苏香菱怒意不减,“那也是因他而起,这件事咱们一定要讨个公道回来。” 苏承衍夫妻却有些迟疑,去李家讨回公道么?他们就算有理,也不够看的。 何况李云州也没打人,最后就是一个误伤,也不会重罚。 “香菱,为父看此事就算了。刚刚兵部已经下了调令,明日起我就是禁军指挥使了。” “这种时候,咱们还是低调些,别得罪李家的好。” 好不容易不用守城门了,苏承衍不想横生波折。 又说道:“倒是去给林晚音道歉的事,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苏承衍向来自诩是侯爵勋贵人家出身,瞧不上林晚音的商贾身份。让他去给林晚音道歉,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苏香菱坐在床边,开口说道:“这事女儿已经有了主意,不光那个李云州,就是苏清妤和她娘,也别想好过。” “至于去道歉,女儿就是随便说说。哼,只怕那个和离的女人活不到父亲去道歉。不然,我怎么会让父亲答应呢?” 苏承衍跟何氏听的不明所以,都不解地看着苏香菱。 苏香菱环顾四周,见没有旁人,才低声说道:“朝云郡主说……明日一早……” 苏承衍略微有些迟疑,“那你可知道朝云郡主说的东西是什么?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还有,李家知道会不会不高兴?听说永嘉公主向来喜欢这个庶子。” 苏香菱解释道:“父亲不用担心,朝云郡主说了,永嘉公主虽然对庶子宽厚,但也不是不明辨是非的人。” “至于朝云郡主怎么做,咱们还是不要多问的好。这件事成了,父亲以为林家还能嚣张的起来么?就连苏清妤,都再不能这么趾高气昂。” 苏承衍又仔细想了想。“好,为父照你说的做。” “这次林晚音母女,不死也得脱层皮。” “咱们再帮太子殿下对付了李家四少爷,你入东宫的事就更简单了。” 苏承衍现在越看这个女儿越满意,刚从黔州入京的时候,苏香菱面对京城这些小姐们,还显得格格不入。 这才多长时间,已经和这些京城贵女们打成一片了。又得了贤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另眼相看,飞上枝头是早晚的事。 何氏拉着苏香菱的手,“那老道士果然有点本事,下次遇上一定要重谢。” 苏承衍却忽然眉目微闪,划过一抹慌乱。 “以后不可再提那个道士,你们母女俩都记住,跟谁也不能说起。” 何氏没看见苏承衍的异样,只以为他是谨慎,郑重点了点头。 三人正说着话的工夫,二房嫡子,苏家二少爷苏元青走了进来。 “母亲着急忙慌喊我回来什么事?我正和几位少爷喝酒呢,正兴头上。” 十五岁的苏元青一身酒气,摇摇晃晃走了进来。 苏香菱嫌弃地看了这个弟弟一眼,“整日就知道出去花天酒地,父亲受了伤,还要三请四请你才能回来?” 何氏忙打断苏香菱的话,“你弟弟这么大了,也该有几个朋友。” 苏香菱顿时动了气,“娘,您就惯着他吧。这么文不成武不就的,往后可怎么办?” 何氏笑着打起了圆场,“你弟弟这不是还小么,大了就好了。你大伯就一个儿子,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依我看,往后这侯府的爵位没准也是我儿的。” “再说了,还有你这个姐姐。你争口气,笼络住太子。你弟弟就是太子的舅弟,有太子撑腰,他后半辈子还愁什么?” 这话何氏这段时间没少说,苏香菱却越听越憋闷。 起身说道:“父亲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越过苏元青的时候,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苏元青心里不服,“姐姐还真是瞧不起人,往后你还得靠我在娘家给你撑腰呢。” 苏香菱恨不得给他一巴掌,可父亲母亲在,是不会允许她动弟弟的。 出了正房,苏香菱长出了口气。她要靠自己,走出一条锦绣大道。 * 回府的马车内,苏清妤情绪不高。沈之修知道她还没消气,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就听苏清妤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很没用?” 沈之修不知道她为何这么问,猜测她是因为母亲受了刁难,身为女儿下意识的自责。 他只能轻声安慰,“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二叔答应去道歉,咱们就等着他道歉。” 他理解苏清妤的意思,苏承衍是武将出身,皮糙肉厚打一顿板子也不解气。他瞧不起商贾,让他去道歉就等于打在了他的七寸上。 苏清妤靠在沈之修肩头,思绪飘忽,半晌没说话。 小时候祖母常说的就是让母亲生个嫡子,那时候她不以为然。心心念念以后孝顺母亲,做的不会比儿子差。 可今日她才恍然发觉,这里面天差地别。若是母亲有儿子,就能有个倚仗。倘若儿子出人头地封侯拜相,母亲还能获封诰命,享朝廷俸禄。 可她呢?除了嫁得好,还能做什么?就算去苏家算账,最后都是倚仗了沈之修的势。 苏清妤忽然心生悲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无数和她一样,连尽孝都受限的女子。 她也只是消沉了片刻,便又恢复了正常。这些话她也没跟沈之修说,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 回到沈家后,沈之修换了身常服就去了书房,苏清妤则由着翡翠伺候更衣。 “夫人就不怕二小姐是敷衍?照奴婢说,刚刚就该押着二老爷去道歉。”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四十五章 登闻鼓响 苏清妤换了身桃红色宽松褶裙,发髻也换成了舒服的十字髻。整个人慵懒地靠在临窗炕上,身后垫着金线密织的苏绣软枕。 “敷衍?苏家若是敢敷衍,我就敢让他们喝西北风。” 之前提起苏家祖坟,那纯纯是吓唬她们,她再生气也不会对祖宗怎么样。再说了,祖父的坟也在那埋着呢。 死人她不会动,活人可别想好过。 “你去喊文竹来一趟,我有点事交代他去办。” 不多时,文竹低头走了进来。 “请夫人安。” 苏清妤直接了当吩咐道:“你给我好好查查太子和苏香菱的事,苏香菱是怎么跟太子扯上关系的。” “若是能查出发生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就更好了。” 文竹谨记三爷的话,夫人吩咐的事,和三爷吩咐的事一样重要。 “是,属下这就去查,有消息立刻来回禀夫人。” “还有一事,三爷吩咐了人去榆树胡同守着,却被赶了回来。” 苏清妤还真不知道这事,心知是沈之修不放心母亲带着下人独居。 “我母亲是怕麻烦你们。” 文竹点了点头,等着夫人示下。他本想问问三爷,但是三爷在书房议事。 苏清妤想了想,“我表哥已经差人从云州老家调人进京了,这几日就辛苦你手底下的人,悄悄守着吧。” 她知道母亲是怕麻烦他们,但是出了这档子事,她也确实不放心。 文竹保证道:“夫人放心,三爷手底下的人办事妥当,定不会被外太夫人发现。” 苏清妤失笑不已,她成了夫人,母亲也成了外太夫人了。 打发走了文竹,苏清妤去给沈老夫人请了安,又开始看这些日子府里的账册。 沈昭在苏清妤去别院的第二日,就启程去武陵陈家要银子了。 老夫人怜惜李朝云刚出嫁想家,便许她回善郡王府陪陪双亲。所以这些日子,沈家内宅出奇的平静。 钱先生的账册已经交割清楚,带着一家老小回了老家乡下。新来的账房先生姓伍,从前也是跟着沈之修的。对苏清妤很是恭敬,大事小事都要先问过她。 自打上次处置了厨房和采买的一众管事婆子,府里的管事和下人都比从前谨小慎微。生怕一个不小心,犯了三夫人的忌讳。苏清妤管家,倒是比从前又轻松了不少。 临睡前,苏清妤又和沈之修提起苏承衍的伤势。 “三爷,苏家不会找李云州的麻烦吧?” 沈之修摇头说道:“应该不会,毕竟是二叔先刁难人,这事就算闹上乾阳殿,他也是理亏的那方。” 苏清妤叹了口气,“那就好,他是帮我母亲,可别给他惹了麻烦。” 这几个月,沈之修断断续续跟她说了不少李云州少时的事。有两次,说的她直抹眼泪。大概是受了沈之修的影响,拿他当晚辈了,每次提起都心疼不已。 沈之修见她还在琢磨这事,低头安慰,“你放心,就算苏家真起什么幺蛾子,我也会处理好。”” 苏清妤闻言便不再说,两人相拥睡下。 第二日早上,沈之修和往常一样,坐着马车去上朝。 乾阳殿上,沈之修的位置仅次于内阁首辅陈铮。 今日没什么大事,只说了秋日北部边城的布防,还有江南今年的收成。 眼看着朝会就要结束了,外面忽然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不仅文武百官大惊失色,就连宣德帝都变了神色。 “什么人在敲登闻鼓?”宣德帝沉声问了句。 他身边的内侍总管胡碌已经转头差人去看了。 朝臣们也都窃窃私语,这登闻鼓可是些年头没响了。 登闻鼓是大周太祖皇帝设立,为的是上达民情,监察百官。 京城的登闻鼓有两处,一处在大理寺,百姓击鼓可告官,可越级上告。 还有一处就是皇极门外,有品阶的官员才有资格敲。可告御状,也可直接弹劾内阁。 登闻鼓一响,就不知道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陈铮和沈之修,还有六部九卿的几位大员,神色都没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有几位眯着眼睛像是要睡着了。 六科廊的年轻言官们倒是满脸兴奋,他们最喜欢这种新鲜事。 不多时,就有内侍进来禀告。 “启禀皇上,敲登闻鼓的是禁军指挥使苏承衍。” 此话一出,沈之修眉目微动。苏承衍?他敲登闻鼓做什么? 大殿之上还有一人也神色大变,就是平宁侯苏承邺。苏承衍来敲登闻鼓的事,他丝毫不知情。心里也万分狐疑,二弟闹的是哪出? 宣德帝眉头一拧,“苏承衍?平宁侯府的人?” 他这一问,苏承邺忙上前回话,“回皇上的话,苏承衍是臣的二弟。之前一直在黔州驻守,近来刚调回京里。” 关于苏承衍还看过城门的事,被他自动隐去了。 “那就传他上殿吧。” 不多时,苏承衍就上了乾阳殿。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走路一瘸一拐。 他走到大殿中间跪下,高扬着声音,正义凛然地说道。 “皇上,臣有要事启奏。昨日臣在城门口巡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带了大不敬之物进城。” “臣想要详查的时候,被李家四少爷李云州推倒在地。他仗着身份,阻拦检查,带着那人进了城。” “臣心知事关重大,不敢惊动旁人,这才敲了登闻鼓。”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私藏大不敬之物可是死罪,中间竟还涉及李家庶子。 宣德帝脸色也沉了几分,“大不敬之物?可知是什么东西?李云州护着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苏承衍跪地答道:“臣并不知道马车里有什么。那人是如今林氏商行在北直隶的东家林晚音,从前是平宁侯夫人。” 此事涉及李云州就已经让人意外了,竟还涉及到已经和离的平宁侯府人。 重要的是,她还是沈阁老的岳母。 此时不光文武官员,就连皇上都意味深长地看了沈之修一眼。 沈之修依旧站在原地,眼皮都没抬一下。 事关重大,宣德帝便让苏承衍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苏承衍是有备而来,开口说道。 “启禀皇上,昨日臣照例在城门处巡查。林晚音带着十几个随从和五车货物到了城门口。她刚到,就有人悄悄跟臣告发,说她车上有大不敬之物。” “臣当时心里一惊,便准备查看一番。若是没有,自然放她离开。可她百般推脱,就是不愿意让臣检查。臣见她神色慌乱,就知道这事怕是真的。” “正要强行检查的时候,李家四少爷李云州来了,还把臣给推到了地上。臣往后一摔,直接昏了过去。” “李四少爷为何不让臣查,臣也不清楚。但是臣有一点看的清楚,这两人都神色惊慌。” 苏承衍说完,就跪伏在地上等着皇上发落。 宣德帝沉着脸半晌没说话。 所谓大不敬之物,是有损皇上或者皇室的不吉之物。从太祖皇帝开始,私藏大不敬之物就是死罪。 上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因为一件染了鸡血的龙袍,天子震怒,伏尸无数。 所以一众朝臣此时都不敢做声,就连平日话最多的六科廊那些言官,此时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宣德帝看向陈铮,“陈爱卿怎么说?” 陈铮走到大殿中间,“皇上,此事尚且不好下定论。捉贼捉赃,总得真搜出东西再说。” 宣德帝又问沈之修,“沈卿,你说说看。” 沈之修也走到了大殿中间,站在陈铮后面半步的位置。 “回皇上话,陈大人说的有道理。总得先看见东西,若真有大不敬之物,再由刑部仔细查问。” 宣德帝想了想,“传旨,龙禁卫统领傅仪亲自带人去林晚音的住处搜查。” “所有昨日带回京的东西,都要仔细搜查,可疑之物一律带进宫中。” “宣李景川,永嘉,李云州,林晚音进宫。” 站在一边的沈之修低垂着头,眼色凝重。若是陷害,他的人应该会发现。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应对妥当。 此时西城朱雀大街头的忠义侯府,正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苏清妤和母亲林晚音坐在正堂喝着茶,身后的翡翠手里捧着一个二尺多高的盒子。 林晚音环顾四周,心说这忠义侯府不愧是京城世家之首。只看这待客的厅堂布置,就能看出家里的底蕴。 又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忠义侯府宋老夫人在丫鬟婆子簇拥下走了进来。身边还有一位美妇人,是忠义侯夫人王氏。 宋家这位老太君穿一件红色福寿纹褙子,戴着抹额,发上簪了通透的羊脂暖玉簪。 京城一众大家族的老夫人里,这位宋老夫人排在了头一个。毕竟是皇上的岳母,谁见了都得敬着。 苏清妤和林晚音起身,给宋老夫人和忠义侯夫人行了礼。 沈之修和忠义侯论兄弟,所以苏清妤叫宋老夫人一声伯母。 “侄媳妇快坐,你可是稀客。”宋老夫人笑着说道,又看向林晚音,“林娘子这些日子可好?咱们之前还是在苏家老太爷的葬礼上见过。” 宋老夫人心里诧异,这母女二人突然来访,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林晚音欠着身子,“是,老夫人记性真好。” 宋老夫人笑着叹了口气,“老了,从前的事还记得清楚,反倒是近来的事忘得多。” 苏清妤笑着打趣,“您老说笑了,我看您这头发都没怎么见白,哪里就老了。” 老太太六十多岁,一头发丝依旧乌黑锃亮,只零星有几根白发,瞧着并不显老。 又寒暄了几句,苏清妤找准时机开口说道:“伯母,我今儿来是要给您送件东西。” 这东西于她来说是烫手的山芋,但是对宋家来说,却是心心念念惦记的。 老夫人不明所以,“什么东西,弄的这么神秘?” 苏清妤示意翡翠上前,她则起身打开了那个沉香木的大盒子,里面是一尊观音像。 苏清妤把观音像小心地拿出来,放在了宋老夫人身边的楠木方桌上。 宋老夫人和王氏都大惊失色,尤其是宋老夫人,盯着那座观音像霎时泪流不止。 “紫凝……我的儿……” 先皇后闺名宋紫凝,当年她陪皇上南巡,恰逢洛阳水灾。先皇后仁慈,一直奔走赈灾。 后来洛阳的百姓请人塑了这尊观音像,供奉在了白马寺。 观音像的样貌,和先皇后样貌一般无二。 苏清妤看着捧着观音像痛哭的宋老夫人,心里有些不落忍。可这东西,她只能带来宋家。 今日早上沈之修刚上朝走,在榆树胡同守着的姜启就回府禀告,说是发现有人往昨日回京的马车里放了东西。 那几辆马车林晚音还没收拾,货物都原封不动的装着。 苏清妤当即觉得此事不寻常,坐着马车悄悄去了榆树胡同。 等到她看清里面是一尊满是污渍的佛像之时,吓得全身发寒。 这佛像她前世就见过,都察院右都御史赵子易因为这尊佛像满门抄斩。而赵子易的女儿,前世今生都是太子侧妃。 她当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这佛像擦干净,送来宋家。至于马车原来的位置,她已经做了安排。 宋老夫人婆媳俩哭了一通,就强忍着悲痛收了眼泪。又有丫鬟婆子上前,伺候两人重新梳洗。 老夫人定了定心神,看向苏清妤母女, “让你们见笑了,前几年白马寺来人告知,说先皇后的佛身忽然丢了。家里寻了几年,也没发现踪迹。” “你们是在哪找到的?”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49章 道歉还是算账? 永嘉公主闻言脸色大变,错愕地看着林晚音,她这是有备而来? 宣德帝闻言也是一怔,“你说什么?你求的是国运?” 林晚音点头说道:“皇上看看观音像的底座,就知道了。” 宣德帝拿起观音像,看了看底部。确实是祈求国运昌隆,大周江山永固。 “你为何会求这尊佛像?” 宣德帝有些诧异,女子求佛,多求子嗣或者求家宅安宁。求国运昌隆的,还是第一次见。 林晚音郑重地给宣德帝磕了个头,沉声说道:“因为民妇希望大周江山永固,后世君主都如同皇上一般,是千古明君。” “民妇这段时间一直在巡查北直隶的生意,对许多事深有感触。” “自打皇上登基,勤政爱民不说,还减了三成赋税,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 “我是商人,百姓的日子好,我们的生意也跟着好。天下太平富足,这日子也才有奔头。” 林晚音的话说的真诚,起码比那些歌功颂德的官员说的要真心实意。 “所以民妇塑了这尊佛像,祈祷国运昌隆。今日一大早,民妇还给安济坊送去了五千两银子,希望能为朝廷分忧。” “民妇这么说,并不是为了彰显自己。而是想告诉皇上,圣主临朝,就算是妇人也愿意为朝廷尽一份力。” 一句圣主临朝,让宣德帝差点湿了眼眶。 每日都有朝臣跟他说皇上圣明,可今日林晚音的话,才真正让他动容。 圣主临朝,这四个字重若千斤。 他何德何能…… “林娘子请起,林家这些年每有大灾都不遗余力的帮衬朝廷。若是天下商人都如同林家一般,也是我大周百姓之福。” 想到此,宣德帝忽然觉得应该给林晚音封赏。让天下商人,都学一学她的品行。 “来人,赐匾额给林娘子,就写仁商两个字。匾额的字,朕亲自来写。” 林晚音大喜,跪地谢了皇上恩典。 站在群臣中间的苏承邺,看着正在谢恩的林晚音心情复杂。他竟不知道,她在金殿之上也能如此进退有度。如果他们不和离…… 可惜,没有如果。 林晚音谢过了恩,沈之修忽然开口说道:“永嘉公主说,对先皇后的佛身记得很清楚。” “可臣却记得,先皇后佛身的底座上带了莲花纹路。缠绕底座的金线,就是足足缠了九圈。” “这两个底座,没一点相似之处。若真记得清楚,怎么会认错呢?” 其实这些细节,皇上都不大清楚。沈之修知道,是因为找先皇后佛身这事,皇上交给了他。他手里,恰好有当年塑佛身的样图。 眼下任谁都能看出来,沈阁老是在替岳母出头。却无人敢出言置喙,泥人还有三分脾性,何况是身居高位的沈阁老。 宣德帝闻言冷眼看向永嘉公主,“永嘉,你今日放肆了。” 永嘉公主慌乱中跪到地上,“皇兄息怒,臣妹也是关心则乱。” “臣妹心里惦记皇嫂,便总觉得是皇嫂的佛身回来了,这才一时恍惚,看错了。” 宣德帝哼了一声,“一时恍惚?永嘉禁足一个月,吃斋念佛给先皇后赎罪吧。” 永嘉公主不敢推脱,跪在地上谢了恩。 沈之修此时离宣德帝近些,忽然低声嘟囔道:“李云州这巴掌,倒是白挨了。” 这话恰好被宣德帝听见,他心知沈之修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却也觉得沈之修说的对,“云州今儿受委屈了,赏承影剑。” 李云州跪地谢了恩。 永嘉公主顿时脸色铁青,她能接受自己受罚,却无法接受李云州受封赏。 一个贱人生的杂种,也配拿承影剑? 宣德帝又看向那尊佛像,“这佛像……” 林晚音忙道:“民妇带出宫后,会重新去护国寺做场法事。民妇诚心跟佛祖解释,佛祖慈悲不会怪罪的。” 说完这事之后,林晚音眼看着这朝会就要散了。 她再次跪在宣德帝身前,“民妇还有一事,民妇思来想去,皇上赐的匾额,民妇不能要。” 林晚音的话,让大殿上的朝臣都大吃一惊。 皇上特意赏赐的匾额,这是多大的荣耀。就连三公九卿,也不是人人都能得这样的赏赐。有人微微摇头,心说果然妇人上不得金殿,什么都不懂。 宣德帝一愣,“为何?” 他赏出去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被嫌弃。 就听林晚音沉声说道:“民妇昨日进城,苏家二老爷苏承衍说民妇车上有违禁之物。” “民妇并不是不许他们搜查,可他们剑戟直接往车上刺。民妇怕伤了佛像,提出由民妇打开马车,他们随意看。” “可苏承衍不同意不说,还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对民妇肆意辱骂。” “说民妇偷占苏家钱财,不敬公婆,不善待妾室庶子。更可恶的是,他还诬陷民妇是在外和别人有了首尾,才跟平宁侯和离。” “若不是李家四少爷,民妇怕是要一头撞到城门上,才能全了清白。” “民妇现在名声尽毁,若是收了皇上的匾额,怕是有损皇上的龙威。” 明明是告状,愣是被林晚音说成了为皇上考虑。 宣德帝一张脸直接沉了下去,这个苏承衍拿乾阳殿当什么?拿京城城门口又当什么? 他转头问胡碌,“他现在是个什么官职?” 胡碌知道他问的是苏承衍,躬身答道:“回皇上的话,昨儿刚升的禁军指挥使。” 宣德帝冷哼道:“禁军指挥使?这样的德行也配?” “传旨,苏承衍杖责三十,革职查办。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宣德帝一句话,把苏承衍从天堂打到了地狱。 被侍卫拉下去之前,苏承衍还在大喊冤枉。 苏清妤冷眼看着,冤枉?这才刚刚开始而已。 该发落的都发落了之后,大朝会终于散了。 沈之修和苏清妤送了林晚音回榆树胡同。 回去的路上,沈之修问苏清妤,“今日到底怎么回事?这尊佛像是我库房里的,那年准备送给太后做千秋贺礼,没想到太后忽然去了,就一直放在了库房。” “所以……马车里真的是先皇后的佛身是么?” 饶是沈之修经历过大风大浪,可提起先皇后佛身,还是不自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对先皇后的执念,足以让一个家族因为这尊佛身覆灭。 苏清妤点头,“之前马车里,确实是先皇后的佛身,还沾满了污渍。” 她知道沈之修在想什么,她又何尝不后怕。前世李朝云嫁给太子为正妃,可是用这佛身直接除了赵侧妃全家。 沈之修脸色变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眼底幽深,看不清波澜。 到了榆树胡同后,三人下了马车,林晚音吩咐下人预备午饭。 饭菜刚摆好,三人还没落座。 就有小丫鬟进来禀告,说是平宁侯苏承邺来了。 苏清妤听说苏承邺来了,轻笑了一声问沈之修,“三爷,你猜他是来跟我算账的,还是来道歉的?” 第250章 打出去 沈之修认真地想了想,“可能是先道歉,后算账。” 道歉是因为怕苏清妤对苏家不利,想来求个和。算账是因为苏清妤必然不答应,最后苏承邺一定会恼羞成怒。 这也符合苏家一贯的做派。 苏清妤眉目微挑,吩咐小丫鬟,“请平宁侯进来。” 三人也不急着吃饭了,一起去了待客的花厅。林晚音唇角紧绷,眉目间神色不耐。 不多时,苏承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礼盒的下人。 苏清妤和沈之修是晚辈,起身给苏承邺行了晚辈礼,叫了声父亲。 苏承邺一脸笑意,“你们坐,一家人不必拘礼。” 又看向林晚音,“这是我特意给你挑的首饰和一些小玩意,都是你素日喜欢的。” 林晚音冷着一张脸,“侯爷坐吧,有事就直说。” 毕竟是女儿的生父,所以她忍着恶心,没把人直接赶出去。 苏承邺搓了搓手,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是替二弟来道歉的,之前的事是他不对。” 林晚音打断了苏承邺的话,“他杀人你也能替他死么?” “若是要说这些,侯爷就请回吧。这些东西也拿回去,我一介商贾,受不起苏家的礼。” 苏承邺知道林晚音会是这个态度,其实和林晚音道歉是其次,他来的主要目的是安抚苏清妤。 这个女儿的脾气他是知道的,断苏家财路,刨苏家祖坟的事,她不是做不出来。 所以受了林晚音的冷脸之后,苏承邺又看向苏清妤,“清妤啊,你二叔知道错了,你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 “今日他丢了官,又挨了杖责,也算是受了罚了。”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我昨天说的,父亲还记得么?” 苏承邺一怔,“什么?” “我说,苏家若想和这事脱开关系,就对二叔动家法。只要苏家动家法,我绝不动苏家一根秧苗,一个铜板。” 不等苏承邺说话,苏清妤又说道:“按照苏家的规矩,二叔做出这样的事,怎么也得打五十鞭子吧?” “今日鞭子能落下去,我保证苏家生意红红火火,田庄收成好,祖宗睡的香。”. 说完,苏清妤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苏承邺脸色微变,苏承衍刚挨了宫里的杖责。这时候再打五十鞭子,就能去祖宗那谢罪了。 就算他肯下手,母亲也不会应允。二弟可是母亲的命根子,这家法万万动不得。 他心里气苏清妤,连他这个父亲的面子都不给。他今日来求情,若是碰了钉子回去,他还有什么威望和颜面? 这么一想,又不自觉的开始说教。 “你也是苏家女,他毕竟是你二叔。你就算不看我们的面子,也该想想你祖父。”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苏清妤更是怒意上涌。 “我祖父?父亲也好意思提起我祖父?” “我祖父去世之前就病重了,他在身前照应过几日?祖父去世前一个月,已经重病不起,他还纳了一房小妾进府。” “祖父去世之后,他正正经经守孝了么?” “你们以为我小,不知道么?他喝酒吃肉,和女人厮混,哪样少做了?” “父亲若是顾念祖父,倒是不如直接清理了门户。祖父泉下有知,还能赞你一声忠孝。” 苏清妤的话让苏承邺颜面尽失,他说不出理,便只能用辈分压人。 “你……你放肆,你还拿我当爹么?” 林晚音忽然笑出声,“这个爹,你若是不想当也可以不当。” “来人,送平宁侯出去。他若是不走,就给我打出去。” “还有那些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林晚音身边的下人自然不敢真的把人赶出去,苏承邺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起身骂骂咧咧离开了。 带来的东西,也被林晚音的人放到了大门口。 他走了之后,林晚音不好意思地看向沈之修,“让贤婿笑话了。” 家里的这些糟心事,她并不愿意摊在女婿面前。生怕因为这些事,影响了女儿。可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事与愿违。 从她和离,到和苏家打官司,再到这次上乾阳殿,该丢的脸也算是丢尽了。 沈之修忙道:“岳母多虑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没点糟心事。” “都是表面光鲜罢了,就连皇室也是如此。” 他这样说,林晚音神色也好了不少。知道女婿是怕她难为情,给她留足了颜面。 三人简单用了午饭,沈之修忽然得了消息,说是陈阁老请他去趟内阁值房。 苏清妤让他尽管去,她正好有些事要和苏顺慈说。 送走了沈之修,苏清妤差人去苏家的绸缎铺子,喊了苏顺慈过来。 三进院子小花园的葡萄架下,苏清妤坐在石桌边,吩咐人预备好了凉过的瓜果。 苏顺慈到了之后,先去给林晚音请了安,才来找苏清妤。 “母亲和大姐姐忽然被带进宫,可把我和三表哥担心坏了。” 苏顺慈在苏清妤对面坐下,拿起一块甜瓜啃了起来。这日头热,她刚刚又生了一肚子气。所以吃瓜的时候,很是用力咬了两口。 苏清妤失笑不已,“这是怎么了?这瓜和你有仇?” 苏顺慈一块瓜啃完,把瓜皮扔到一边,又擦了擦嘴角。 “大姐姐不知道,父亲新纳的那个曾姨娘,最近真是闹腾的厉害。” 苏清妤想起之前在府里见到的那人,“看起来是不大安分,怎么,她还敢惹到你头上?” 苏顺慈本就憋着一口气,听苏清妤问起,便迫不及待说了起来。 “这人可真是个有野心的,在后宅争宠也就算了,还要时不时拉踩我姨娘。” “偏她每次都不自己出头,都是找事情让父亲呵斥我姨娘。” “今日上午更是嚣张,居然差人去我那拿料子,说是回头父亲给银子。我自然没给她好脸,刚刚父亲去了,拿了银子把料子买回了府。” “我看父亲也被勾的没魂了,怎么就弄了这么个祸害进府。” 第251章 废掉他的手臂 苏清妤见苏顺慈一句接一句,就知道她忍了很长时间了。 又递给她一个杏子,“怎么没早点跟我说呢?” 苏顺慈接过杏子伸手一掰,去了核把果肉递给苏清妤。自己又拿起了一个,掰开吃了。 “告诉你做什么?你平日管着沈家内宅,够操心了,府里这些事我能应对。” 她小时候不懂事,一直以为府里最享福的,就是当家夫人。府里从上到下,从小妾到小姐少爷,再到丫鬟婆子,哪个不得听当家主母的。 可自从她管了苏家的铺子,整日焦头烂额,才知道这当家主母有多难。要管府里的杂事,府外的买卖生意。还要侍奉夫君,孝顺公婆,教养子嗣。 所以自从苏清妤接了沈家中馈,她就格外心疼这个长姐。今日也是说到这了,她才忍不住提了几句。 苏清妤宠溺地看着妹妹,轻声说道:“其实这些事都不重要,父亲愿意宠爱谁,愿意抬举谁,你全不用往心里去。” “你只要记着,该你握在手里的银子,都握好了。” “在府里不管是谁,只要欺负上你们娘俩,你就给我打回去。” “这跟管孩子一样,打的次数多了就皮实了。你一定要一次打服了,就算这人打不死,也得让她脱层皮。让她一想起你,就打心里忌惮不敢惹。” 苏顺慈听的两眼冒光,忙不迭点头,“我记住了,大姐姐放心,我不会被人欺负的。” 苏清妤又想起今日喊她来的正事,开口说道:“我打算掐断苏家绸缎铺进货的路子。” 苏顺慈伸手拍了下石桌,“就该这样,也该让他们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然,他们还以为苏家的铺子赚银子,是因为祖宗保佑呢。” 苏清妤有点意外她的反应,“你就不生气么?这铺子可是你的心血。” 苏顺慈又掰开一个杏子扔到嘴里,“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知道,若不是因为母亲之前打理的好,我哪能接手就赚银子。接手铺子之后,三表哥还一直帮我。” 说到这,她又叹了口气,“不瞒大姐姐说,其实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你们帮我给苏家赚银子,苏家却反过来去算计母亲。” “这铺子停了也好,我回府跟苏家共渡难关,我看看这些人还有没有力气找事。” 反正这些年,母亲和大姐姐没少贴补她们母女,怎么都饿不死人就是了。 苏清妤一时间有些感慨,去年还孩子气一样的妹妹,真的是长大了。 “之前你算是苏家在外的掌柜,赚的银子都交公中了。若是赚的银子都归你呢?你愿意么?”苏清妤又笑着问道。. 苏顺慈不明所以,“大姐姐的意思是,让我把苏家的铺子据为己有?” 赚钱她当然是想的,她多赚些银子,她和姨娘后半生也能过的好些。 这些日子从母亲和长姐身上,她看明白了许多事。哪怕是身为女子,也要尽量依靠自己。有些人能靠住一时,却不见得能靠住一世。 苏清妤摇了摇头,“不是据为己有,是李代桃僵。” 苏顺慈虽不是特别理解,但也明白了一点苏清妤的意思。顿时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 “这货都在咱们手里掐着,京中的顾客也都是你在接待。苏家的铺子关门,你另起一间铺子,不是照样卖货赚银子么?” 苏顺慈一拍大腿,“大姐姐这个主意好。” 说完脸色又一垮,“我还没成亲,不能有私产。” 《大周律》上写明了,女子成亲后才能有私产。她现在出去,买个铺子都买不来。 苏清妤笑道:“这有什么的?你若是放心我,我给你办这些事。铺子暂且挂在我这,等你成亲了再给你就是了。” 苏顺慈立马表态,“我当然相信大姐姐,那我回去算算我和姨娘有多少银子。铺子好说,租个铺子的银子我还是拿的出来。就是那些货,都不便宜,我怕是一下子进不起那么多货物。” “银子的事你别担心,我给你出了。”苏清妤安慰道。 苏顺慈却垂眸想了想,“大姐姐,你看这么的行么?你出银子,我出力。赚的钱,我们一人一半。” 大姐姐对她够好了,她不能一直占便宜。 苏清妤想也没想就拒绝了,“那你还不如还我银子了,以你之前铺子的收入,半年就回本了。还要一直分我一半,那不是赔了么?” 苏顺慈却坚决要和苏清妤合伙,还说如果苏清妤不同意,她这铺子也不开了。 苏清妤无奈地摇摇头,只能答应她的提议。大不了等她成亲,这些银子都给她做嫁妆。 “你先不要对外说,我让三表哥给你物色个稳妥的掌柜。到时候你做背后的东家,外面的事交给这个掌柜。” 终究是个姑娘家,如今年岁小还好,再大点就不好在外这么走动了。 苏顺慈离开前,苏清妤又嘱咐道:“这事估计最后瞒不住,家里知道一定会闹起来。到时候你就差人来找我,我会替你想办法应对的。” “是,大姐姐,我记住了。” 苏顺慈离开之后,苏清妤见天色不早了,便和林晚音辞别回了沈家。 进门的时候,恰好遇上刚从王府回来的李朝云。 “请三婶安,今日的事也是我母亲误会了,三婶不会怪她吧?” 李朝云嘴上这么说,眼底却暗潮汹涌。 苏清妤扯出一抹笑意,“郡主言重了,先皇后自然会明白王妃的苦心。” 李朝云就像没听出苏清妤话里的嘲讽一般,行了礼回了寒水院。 进了小书房后,李朝云打发了伺候的人,只留下了陪嫁丫鬟浅黛。 吩咐浅黛研墨,她提笔写了封信。写好的信用火漆封口,嘱咐浅黛:“把信给太子殿下送去,别被发现了。” 浅黛是李朝云的心腹,拿着信迟疑了一瞬。 “郡主是想动四少爷?要不要问问王妃?” 浅黛知道,因为今日主仆两人无意中发现了四少爷的秘密,郡主便动了心思。 李朝云随口说道:“我知道母妃留着他有用,我不弄死他,让他遭点罪而已。” 她打定主意,要让李云州那条手臂,彻底废掉。 第252章 银子都去哪了? 苏清妤回到西院的时候,沈之修已经回来了,正在给窗下的盆景修剪枝叶。 见她回来,放下手里的剪刀迎了上来。 “岳母还好吧?今日苏承衍挨了打之后,皇上吩咐人抬着他绕着京城示众。”. “等到过两日匾额送去岳母的宅子,之前的流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苏承衍对林晚音的羞辱,影响并不小。好在苏承衍受了罚,流言消散了不少。等到皇上御赐的匾额挂上,就更没人敢说什么了。 苏清妤对这件事的结果很满意,拿起剪刀了剪了个多余的枝下来,“母亲没事,她少时就跟着外祖父走南闯北,什么风浪没见过。” “这点流言,还击不倒母亲。” 两人正说着话,文竹走了过来。 “夫人,您让属下查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苏清妤闻言来了精神,吩咐文竹进小书房说话。 进了书房之后,文竹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和苏家二小姐是在护国寺后山的桃林遇上的,当时苏二小姐孤身一人,太子殿下只带了一个亲信陈忠。” “太子殿下和苏二小姐在桃林发生了什么,属下暂且查不出。但是从那日往后,太子殿下便和苏二小姐来往颇为频繁。” “送了五次东西,一起用了三次饭。还一同去了护国寺,一同去了善郡王府。” 苏清妤两只手下意识绞在一起,这苏香菱虽说长得算是漂亮。可也不至于让太子殿下见一面,就神魂颠倒吧? 她正低头沉思的时候,就听沈之修问,“昨日在城门口的事,有什么异常么?” 昨日那事出了之后,他就吩咐文竹去详查城门口的事。倒不是怀疑什么,而是习惯了什么都要先查仔细了。 文竹回道:“别的倒是没什么,只是有个将官说的话,有些奇怪。” 苏清妤抬起头,“怎么奇怪了?” 文竹略微回忆了一下,“他说苏二老爷倒地的时候,他故意绊了一下。苏二老爷这才摔在了兵刃上,后脑才出血的。” “属下便问他,为何要故意绊那一下。他说三五日前,见苏二老爷跟一个道士在一边说了半天话,还鬼鬼祟祟的。” “等到那个道士离开,他就开玩笑,问苏二老爷什么时候信这些了。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苏二老爷却急了。还警告他,不许再提这道士。他一时气不过,就故意绊了他一下。” 文竹的话说完,苏清妤半天没说话。脑子里又出现了那句卦辞,还有刻着道家符咒的竹签。 “想办法给我找这个道士,找到之后我要亲自问话。” 文竹得了命令,下去办事了。苏清妤则继续沉思,难道太子是因为这句卦辞,觉得苏香菱是命定的皇后? 沈之修见她愣神,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那个道士哪里不对?” 苏清妤便把苏香菱的那个竹签说了,包括上面的卦辞,还有后面太子的生辰八字。 沈之修闻言低头思量了片刻,又说道:“你放心,只要人在京城,文竹一定找得到。” “至于苏家,你父亲应该也不敢轻易立二房的人为世子。毕竟那个攥着你他罪证的周不仁,还在咱们手里呢。” 苏清妤点了点头,靠在沈之修肩头,“三爷,你说我还能找到哥哥么?” 沈之修握紧苏清妤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相信我。” * 之后的几日,苏清妤断了苏家的货源,苏家的绸缎铺子很快就关门了。 至于城外的田庄,苏清妤没动。她可以不顾及苏家死活,却不能害了那些无辜的佃户们。田庄一淹,最受苦的只能是普通百姓。 好在那些田庄也就能保证苏家人饿不死,却维持不了家里庞大的开销。. 苏家内宅,老夫人的松鹤堂内。 除了受伤的苏承衍和几个年幼的孩子外,其他人都在。 苏承邺坐在老夫人身边,脸色铁青。 有下人上了茶进来,苏承邺喝了一口就吐了出去。 “这是茶叶,还是洗茶的水?洗茶的水都比这浓。” 如今府里是二夫人何氏管着中馈,她只能开口解释。 “大哥,府里之前喝的茶叶都是八十两银子一斤的。如今公中的银子是有数的,这茶叶就只能将就将就了。” 苏承邺眉头紧皱,“茶叶能将就,别的呢?早上的参汤,都淡的发白了。” “还有昨天晚上的鱼也不太新鲜了,吃起来一点鲜味都没有。”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氏这些日子也是焦头烂额。说话便有些不客气,“大哥也别冲着我喊,公中没银子,我还能变出茶叶和参么?” “我还想问问,家里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竟是一点富余的银子都没有。” 说着,又斜眼看向苏顺慈,“四小姐之前管铺子若是精心些,也不至于被人断了后路。” 苏顺慈自然不会惯着何氏,放下手里清水般的茶,擦了擦唇角。 “二婶记性不好,我帮二婶回忆回忆。” “公中的银子去哪了,二婶心里没数么?那些年,家里也没少往黔州送银子。之前家里花的,都是我母亲的陪嫁银子。后来我母亲和离,把该带走的都带走了,这是上过公堂对过账册的。” “还有这次铺子被掐断了货源,不也是因为二叔先惹怒我母亲和大姐姐,才有的这一遭么?” “之前我母亲管着中馈,嫁妆银子没少往家里搭,陪嫁铺子赚的也要供家里吃喝。怎么到了二婶管家,就不愿意了呢?” “二婶若是愿意像我母亲在府里之时那样,家里自然还能像之前那样过日子。” 第253章 偷听 从上次姐妹俩说合伙开铺子,到现在十来日了。铺子已经收拾妥当,之前恰好一批货到京,被苏顺慈直接截留到了新铺子里。谈好的几桩生意也在继续做,这几日,还收了两笔定金银子。 从前她在府里还刻意谨小慎微,可如今银子进了自己兜里,苏顺慈不自觉就挺直了腰杆。有些话,便控制不住的说出口了。. 大姐姐说的果然不错,银子是女人的底气。 何氏嗤笑了一声,“四小姐这声母亲叫的真亲,不知道还以为她是你亲娘呢。” 老夫人和苏承邺闻言,脸色也有些不好。苏顺慈说的是实话,但却像是在打苏家的脸。 苏承邺刚要呵斥这个女儿,就听苏顺慈开口说道。 “我是一直记得祖母的教导,不能忘了家里的养育之恩。” “说起来,母亲对我也有养育之恩。若是因为母亲和离,我就改了称呼,别人只会笑话侯府女儿没教养。” 这下苏承邺也不好训斥什么了。 老夫人心下不悦,她确实常说,做女儿的不能忘了家里的养育之恩,却不是苏顺慈说的意思。 只是这话不好解释,她也没那个心思掰扯。 不耐地轻咳了一声,“好了,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还是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吧?” 府里开销庞大,每月下人和姨娘的月钱就是不小的开支。还有一大家子人的吃喝嚼用,外面的人情往来。家里没个进项,哪里行呢。 林晚音走了之后,府里账上银子本就不多。后来还是苏顺慈接管了绸缎铺子,隔几日拿回些银子,才算能将将维持。 眼下这条财路一断,府里立马就捉襟见肘了。 老夫人又问苏顺慈,“铺子里负责进货的管事,就不能再弄来之前那些货么?” 苏顺慈淡笑道:“祖母可能不知道,进货的管事一直都是林家的人。之前母亲顾及咱们一家老小的生活,所以并未把人叫回去。” “再说了,就算咱们自己去江南进货,锦商白家也不会给咱们面子。” 说白了,苏家这个绸缎铺子还能赚钱,也是母亲高抬贵手了。 林无尘曾教过她,商贾之家做事,都留点余地,不会把事情做绝。 何氏闻言在一边冷哼道:“这个林晚音,还真是心狠手辣。这么决绝的事,她都做的出来。断人家财路,就等于断我们全府的生路。” 苏顺慈唇角泛起冷笑,二婶还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二婶,我记得你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尤其是上好的野灵芝,只有你娘家才能弄到上等的货。” “不如你回娘家商议一下,分咱们家一杯羹。” 何氏瞪大了眼睛,怒视苏顺慈。 “你胡说什么?那怎么行?我哥嫂不会答应的,你这等于在何家手里抢银子。” 苏顺慈轻笑出声,“之前苏家那四个粮行,可不就等于在林家手里抢银子么?母亲可没说什么,林家几位舅老爷和表少爷也没说什么。” 她竟一时有些迷惑,这些人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这些事,她都看得明白。祖母和父亲,怎么就像被猪油蒙了心一样。 还有二婶何氏,让她出点银子,跟要她命一样。果然,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 苏顺慈的话,让老夫人心神一震。一直以来,她偏心老二一家,所以明里暗里没少搭给他们银钱。反倒是林晚音,不管怎么为侯府付出,她都觉得是应该的。 阿慈这话说的不好听,但是有一句说的对,林晚音能做的,何氏怎么做不到呢?. 老夫人心下一动,“老二媳妇,明儿是我买养荣丸的日子了。府里现在银子不凑手,你那边能不能……” 何氏听出老夫人的意思,却不打算应承。她可不会像林晚音一样,银子流水一样的花给侯府。 她佯装没听出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开口说道:“母亲放心,明日永安堂来送药,我就吩咐他们来松鹤堂拿银子。” 老夫人眸色一沉,她不过就试探试探何氏。那养荣丸也就是几百两银子,她还不至于拿不出来。可何氏的态度,就让人心寒了。 她又想起从前林晚音在的时候,这些事哪里用她操过心。当年老太爷过世,她提出风光大办,林晚音可是没一点迟疑。 斜了一眼何氏,老夫人忽然开口,“等到老二身子好点了,让她去给林娘子道歉。” 何氏一怔,为了这事她家老爷挨了打,还丢了差事,现在还要去道歉? “母亲,您是知道二老爷的脾气,她怎么会愿意给林晚音那个贱人道歉。” 老夫人呵斥了一声,“你给我住口,就算他们和离了,你也不该说这种话。” “让人听去了,还以为我们侯府的人没教养。” “这事我说的算,就这么办了。至于公中缺的银子,回头从我的体己银子里拿出两千两,先送去。” 说完又看向几个儿子和儿媳,“你们兄弟三房,各拿出一千两银子,下午送去账房。” “暂时先这样,后面我再想办法。” 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何氏想拒绝,但是三老爷苏承荀先开口了,“是,母亲。” 苏承邺也点了点头,这么一来,何氏也只能应下。 等到众人起身,老夫人开口道:“你们都先回去吧,老大留下,我有话说。” 苏顺慈离开之前,诧异地看了老夫人一眼,心说祖母今儿怎么这么反常? 难道她那几句话,还真能教化祖母不成? 众人离开之后,屋内只剩下苏承邺和老夫人,还有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元嬷嬷。 “老大,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该把林晚音接回来。” 苏承邺猛地一怔,“母亲怎么会这么想?” 这么多年,母亲一直瞧不上林晚音的商贾身份。怎么会在两家闹这么僵的时候,想要把人接回来? 又想起府里的境况,苏承邺心下一动。母亲这是想让林晚音回府,继续用林晚音的银子支撑府里的生活? 饶是他看不上林晚音的商贾身份,也一直没觉得自己有错,此时听到老夫人的话还是觉得臊得慌。 若是别人提起,他怕是要说一句:本侯没那么不要脸。 苏承邺支支吾吾地说道:“母亲,她当初那么决绝的和离,怎么可能答应回来。” “就算她答应,林家也不会答应的。还有清妤,也不会同意。” 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她不答应,你就不会想办法让她答应?” 又低声劝道:“长房没个当家夫人,也有些不像话。我不管你怎么想,但是林晚音必须接回来。” 此时两人都没发现,厅堂后窗被轻轻推开。一双漆黑灵动的眸子,正透过窗棂缝隙看着屋里。 第254章 纳妾 从松鹤堂出去后,苏顺慈一张小脸紧绷着。 嘴里还嘟囔道:“为老不尊,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老夫人说的,想办法让林晚音答应这句话,让苏顺慈心里有些不安。 他们会想什么办法?若是一些龌龊的手段,最后逼母亲回来,那对母亲来说,怕是比死还难受。 苏顺慈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她先回了自己的小书房,提笔写了封信,吩咐丫鬟缙云,“把这信送到沈家,亲自交到大姐姐手里。” 想了想又说道:“之前总去咱们铺子要饭的小乞丐,叫小豆子那个。你给他些铜板,让他每日在府外盯着父亲。父亲去了哪,及时来告诉我。” 缙云福了福身,接过信离开了。 沈家内宅,苏清妤听说容郡王妃来了,从书房起身,进了内室重新更衣。 “容郡王妃可说了,是什么事?” “说是惦记大小姐,过来看看,带了不少补品。” 苏清妤嗤笑出声,沈芜在沈家做小月子也快半个月了。只荣郡王世子隔几日来看看,容郡王妃可是头一次上门。 若真是惦记,怎么会这时候才来? 不过她对容家的事没兴趣,沈芜也是自作孽。 刚换好衣裳,珍珠便进来禀告,“夫人,四小姐身边的缙云来了。” 苏清妤闻言出了内室,缙云正在廊下站着,见她出来福身行了一礼。 “请大小姐安,这是我们四小姐给您的信。” 苏清妤接过缙云递上来的信,打开后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越看脸色越沉,捏着信纸边缘的手指骨节因为用力有些泛白。 “告诉四小姐,我心里有数了。” 缙云离开之后,苏清妤想了想,决定明日去榆树胡同一趟。前几日林无尘从云州老家叫来了两个会武功的丫鬟,她要回去再嘱咐一番。 定了定心神,苏清妤出了西院去了庆元居。 她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和容郡王妃说话,李朝云坐在一边陪着。 苏清妤进门先给容郡王妃行了礼,按家里姻亲的关系论,她和容郡王妃是平辈。但对方是正一品王妃,这礼她是躲不过去的。 容郡王妃不到四十岁的年纪,身着玫瑰紫柿柿如意的妆花褙子,配织金飞鸟染花裙。头上是整套的金镶宝石头面,手上戴了只拇指粗的赤金镶翡翠镯子。 日光透过窗棂映了进来,苏清妤迎着光,差点被晃了眼。 “这就是沈家三夫人?成婚这么久也没个动静,这小身板看着可不大好生养。” 容郡王妃说着,还上下打量了苏清妤几眼。 一边说话,一边抚着手上的大金镯子,生怕别人看不见一般。 苏清妤讪笑了两声,并未接话。 这位容郡王妃和容郡王一样,都是出身乡野。容郡王立下军功的时候,容郡王妃还在乡下卖猪肉呢。 所以哪怕进京做了多年王妃,这位依旧改不了喜欢穿金戴银,说话不顾及场合的习惯。 好在容郡王极懂得体察圣意,他们夫妻越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皇上就越是宠信。当年随着先帝征战沙场的几位异姓王爷,还就属容郡王府如今过得最好。 老夫人眉头微微蹙起,每次和这位王妃说话,她都提心吊胆,生怕这位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 但凡有点规矩的,谁会当众评判人家儿媳妇好不好生养。这是高门大户,又不是乡下村头树下。 当年若不是皇上赐婚,沈家根本不会把女儿嫁进容家。 容郡王妃还要再说什么,被老夫人一句话岔过去了。 “王妃不是还想去看看芜儿么?正好让老三媳妇和朝云陪着你去。” 苏清妤知道老夫人不耐烦应付她,起身说到:“王妃请,大小姐知道您来,定会高兴的。” 容郡王妃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外走去。对苏清妤冷冷淡淡,对李朝云倒是笑脸相迎。 在她心里,李朝云是当朝公主的女儿,那可是金枝上的凤凰。 至于苏清妤,她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李朝云上次去容家就说了,这位沈三夫人管家管的一塌糊涂。若不是因为她能力不足,她容家的孙子也不至于就这么没了。 之前京中都传说沈三爷惧内,她还曾问过容郡王。当时容郡王笑笑,说不足为信,沈之修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被个女人拿捏住。 今日一看,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她便更不大看得起了。. 去看沈芜的路上,容郡王妃和李朝云聊的热切。苏清妤巴不得清静,在一边也没怎么说话。 不多时,三人带着丫鬟婆子,进了沈芜静养的院子。 刚一进内室,容郡王妃就嫌弃地撇撇嘴,“这床幔也太素气了,小产之后要挂上百子千孙的大红帐子,才吉利。” 苏清妤唇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好好的孩子小产了,当娘的本就伤心。再挂上大红的帐子,晚上睡觉怕是都得做噩梦。 这容郡王妃是怎么说出口的? 在床上休养的沈芜还没看见进来的人,就先听见了自家婆婆的声音。习惯性的眉目紧皱,掩饰不住的厌恶。 但还是强打精神起身行礼,“母亲来了。”又冲着李朝云点点头。 看向苏清妤的时候,神色一怔,随即眼底迸发出无穷的恨意。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我这的?” 她已经知道了母亲陈氏去了别院的事,心里恨极了苏清妤。此时看见她,跟看见仇人没什么两样。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大小姐这话说的奇怪,我是沈家当家夫人,这府里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 李朝云坐在沈芜的床边,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别跟苏清妤硬碰硬。 本来容郡王妃也瞧不上苏清妤,可此时见沈芜这样,便像是找到了训斥的由头一般。 “你怎么跟你三婶说话的?你平日把规矩挂在嘴边,就是这么守规矩的?” 沈芜一怔,随后冷声问道:“母亲今日来此,可是有事?” 苏清妤不动声色地坐在一边,今日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就看个热闹就好。至于沈芜恨不恨她,她压根不往心里去。 李朝云吩咐人拿了锦杌过来,示意容郡王妃也坐。 容郡王妃坐下后,就嫌弃地瞪了沈芜一眼。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你还能干点什么?我们村里的女人,挺着大肚子还能下地割二亩稻子。” 苏清妤也是第一次跟这位王妃打交道,她每说一句话,苏清妤都会在心里惊呼一声,不愧是容郡王妃。 坐在床边的李朝云闻言反驳道:“容舅母,大姐好歹是沈家娇养长大的女儿,和你们村里的女人不好比。” 容郡王妃闻言嗤笑了一声,“娇养长大有什么用?生养个孩子这么费劲。” 沈芜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刚要说话,就听容郡王妃继续说道。 “也不指望你了,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两日我就要给怀儿纳妾了,人选都定好了。” “就是我娘家兄弟的姑娘,你的两个表妹。身量壮实好生养不说,又都是自家人。往后她们生下的孩子,就是容家嫡子。” 第256章 约法三章 容怀整个人怔愣住,沈月为妾,沈家怎么会同意? 沈芜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低声解释道:“若是正常提亲,家里肯定是不应的。所以我想了一个主意,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不同意也不行,还能送她去庙里修行么?” 容怀想起沈月温婉的面容,姣好的身段,还有沈家嫡女的身份。 心头犹如被雷击了一般,酥酥麻麻。 嘴上却说道:“夫人,这样不好吧?她毕竟是你妹妹,我是她姐夫。这种事传出去,于夫人的名声也不利。” 确实,这事传出去丢的是沈家的人。别人只会说他容世子风流多情,享齐人之福。 沈芜和他成亲几年,一眼就能看出他心中所想。 她强压下心头的怨恨,对容怀说道。 “世子爷,妾身有些话要说在前头。世子爷若是同意,这事就这么办。” “你说。” 沈芜开口说道:“第一,沈月进府为妾,生下孩子之前,只能和我住一个院子。” “第二,不管她生几个孩子,必须都记在我名下。” “第三,若是我们姐妹间有什么矛盾纠葛,世子爷不得插手干预。” 沈芜这约法三章,就是为了把沈月拿捏在手心里。说是妾,其实也不过是她房里一个卑贱的通房罢了。她不许容家抬举她,更不许容怀跟她私下接触。 容怀想都没想,就毫不迟疑地应下,“好,你是正室夫人,自然都听你的。” “芜儿,你可真是为夫的解语花。为了容家的子嗣,你辛苦了。你放心,为夫这辈子都不会负你。” 容怀抱住沈芜,脸上漾了一层笑意。 沈芜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垂着眼睫没说话。容怀是该谢她,他那些妾室加一起,也比不上沈月。 两人温存了片刻后,沈芜又交代容怀。 “明日上午你来看我,到时候我喊三妹妹来说话。” “别的事你不用管,我来安排。” * 容郡王妃来的事,苏清妤只当是个乐子,把人送走就没再多想。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事最后会扯到沈月身上去。 用过晚饭,下人上了清茶净口。苏清妤摸了摸肚子,“好像吃多了。” 今日吃的是别院送来的藕和鱼,苏清妤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 沈之修拉着她起身,“我们去后园子逛逛,也好消消食。” 两人十指相扣,走的不快。 “清清,今日忠义侯跟我提了一桩事。想替她的庶子宋弘深求娶沈月,你怎么看?” “宋弘深虽是宋家庶子,但是不管是学识还是人品,在京中贵公子中也是数得上的。” 今日忠义侯提起的时候,他就有些意动。不管是宋家,还是宋弘深,他都满意。以他和宋家的交情,沈月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 虽说忠义侯是武官之首,但是一来宋弘深是庶子,二来沈月是长房女儿,所以皇上也不会说什么。 但是他并未当场应下,他想着还是要问问苏清妤,再问问沈月的意思。 苏清妤听他提起宋弘深,又想起了前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宋弘深和苏宜慧定了亲事,但是他们定亲却是一桩意外。 前世苏宜慧落水,幸得宋弘深相救。可苏宜慧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被救上来后一直紧紧搂着宋弘深。当时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宋家无奈只能来提亲。 苏宜慧算是高嫁,最后却送了宋弘深一顶绿帽子。 前世宋弘深和李云州一起立下开疆拓土之功,封王回京。若是能定下这门亲事,于沈月也是个好归宿。 沈之修又说道:“其实云州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他回京后,怕是要和李家决裂。若是这时候把沈月嫁进去,这里面的事就更复杂了。” 苏清妤也摇摇头,“李家不行,永嘉公主蛇蝎心肠。沈月在她手底下讨生活,指不定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这两日我再问问沈月吧,看看她对宋弘深是什么意思。听说大嫂在庄子上不大好,这亲事也得抓紧了。总不能因为她,耽误沈月的终身大事。” 这几日庄子上的婆子来府里禀告,说是大夫人陈氏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哀嚎,身上疼的厉害。实在疼的受不住了,能晕过去几个时辰。 照这么下去,怕是也时日无多了。周先生说,最多也就是还有一年的光景。 沈之修略带歉意地说道:“辛苦你了,府里的事本就繁杂,还要你操心底下孩子的亲事。” 苏清妤嗔他一眼,玩笑般地说道:“这样也好,以后给自己孩子相看亲事,就有经验了。” 沈之修停住脚步,揶揄道:“清清别急,你再调养一年多,我们就生孩子。你想生几个,为夫都配合你。” 苏清妤知道他又没个正经,哼了一声。 “三爷想生几个?” “一个不嫌少,三个五个也不嫌多。” “三爷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只要是你生的,都行。” * 苏清妤心里惦记苏顺慈信上说的事,所以次日用过早饭,忙完了府里的事,便起身出门去了榆树胡同。 她下马车的时候,见母亲宅子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看马车的样子,不像是苏家来人了。 苏清妤心里疑惑,难道母亲这有客人? 她一进院子,白露就迎了上来。 “大小姐来了,夫人正和李四少爷在堂屋说话。” 苏清妤有些诧异,李云州来了? 她进门没听清两人在说什么,只听见了母亲的笑声。 “母亲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四少爷怎么也在?” 李云州起身给苏清妤行礼,“三夫人好。府里的管事从云州府回来,带了不少土产。我记得林伯母是云州府人,就给她送来些。” 苏清妤示意李云州坐,道了谢后,几人聊起了家常。 林晚音说了不少行商的趣事,苏清妤和李云州听得津津有味。 苏清妤又想起昨日沈之修说的事,忽然心下一动。 开口问道:“四少爷,你觉得宋家三少爷宋弘深那人怎么样?” 李云州不解,“三夫人是指哪方面?” 老师也曾经私下教导过宋弘深,对他很了解。师娘想打听,问老师不就好了。 苏清妤一想,沈月议亲也不是什么秘密,便也没瞒着。 “这不是给沈月商量婚事么?京中这些世家公子我总要都打听打听。” “三爷是他长辈,我想着不如再问问你。你们年纪相仿,了解的没准比三爷多。” 第257章 用强? 听说给沈月议亲,李云州笑意僵在了脸上。恰好丫鬟上茶,他顺手接了就喝了一口。 刚煮好的茶直接入口,烫的李云州差点惊叫出声。. 慌乱中掩饰住了异样,李云州把茶盏放下开口说道:“宋弘深那人,人品端方,忠孝正直。是个难得的,值得托付的……好男儿。” 李云州艰难的说完这句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刺穿。明明这是他的心里话,却好像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沈月若是嫁给宋弘深,定能幸福美满。 却又在苏清妤准备回府的时候说道:“三夫人,我正好要去沈家送土产,咱们一道走吧。” 明明这土产不需要送到沈家,他还是决定去一趟。 苏清妤并未看出李云州的异样,沈家和李家是姻亲,李云州去送土产也正常。 “那就一道走吧。” 两人和林晚音告别,分别上了马车。 到了沈家后,苏清妤先带着李云州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不知是不是年纪大的关系,如今最喜欢小辈去她那坐坐。 见李云州来请安,又是吩咐人上茶拿果子,又是让人去请李朝云过来。 李云州自然不会说什么,在外他和李朝云还是亲近的兄妹。 可去寒水院传话的寒翠却很快回来了,“禀老夫人,郡主早上染了风寒,喝了药刚睡下。” 老夫人面露关切,“怎么会染了风寒么?大夫怎么说?” 寒翠回道:“大夫说养两日,喝几服药就好了。郡主嘱咐了,不让去瞧她,怕过了病气。” 老夫人想了想,“晚上你去小库房找点补品,给郡主送去。” 苏清妤眉目微动,李朝云这风寒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现在只要是李朝云的事,她都要多留个心眼。 她又四下看看,随口问道:“怎么没看见沈月?” 李云州听她提起沈月,也竖起耳朵听着。 恰好花嬷嬷上茶进来,笑着回,“三小姐去大小姐那了,大小姐说一个人无趣的很,喊三小姐过去说说话。” 苏清妤再次诧异蹙眉,沈芜跟沈月关系向来不算多好,怎么会想起找沈月说话。 此时沈芜的内室卧房中,沈月缓步走到床边,“大姐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月有些不解,她和沈芜差了好几岁,加上沈芜不大瞧得上她这个姨娘生的女儿,所以两人几乎没什么往来。 今日沈芜忽然让人去请她过来,她本想拒绝。但是当时她在庆元居,祖母最喜欢看到家里姐妹和睦。她实在是没有理由搪塞,这才来了。 见沈月言语间生疏,又神色戒备,沈芜用力扯出一抹和善亲近的笑意。 “三妹妹坐,咱们姐妹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从前是我不好,总觉得咱们不是一个娘生的,所以隔了一层。” “可如今滢儿去了,母亲又去了庄子上,咱们长房的姐妹往后也要亲近些才是。” 沈月被拉着坐到床边,打量沈芜的目光依旧带着防备。 她从不信有人能忽然转了性子,所以沈芜这番话非但没打消她的疑虑,反而让她更谨慎了。 “大姐姐说的是。”沈月敷衍了一句。 沈芜又道:“我在容家一直没生下嫡子,日子也是艰难,好在世子爷体谅我。” “三妹妹,我还是得嘱咐你几句。这找夫君,还是得找世子爷这样的。样貌好不说,私下里又极为体贴……” 沈月越听越觉得不对,下意识站起身,“大姐姐,祖母还等着我伺候吃药呢,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沈芜本打算多跟沈月说说容怀的好,再一点点循序渐进提起那件事。若是她能答应,那是最好不过了。 但是没想到沈月根本不顺着她说,还想离开。她哪能让沈月走,扬声喊了句,“世子爷,你快帮我劝劝三妹妹。” 沈月闻言一惊,这才看见容怀从后面走了出来。 “大姐姐,既然姐夫在这,我就更不方便留下了。” 说着,沈月就要往外走。 容怀步子大,三两步就到了沈月身前。 “三妹妹,你先听你大姐姐把话说完。” 沈月见出去的路被挡住了,强自镇定心神。转过身看向沈芜,“大姐姐这是做什么?让姐夫拦住我,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她说着话,又四下打量屋里的陈设布置。 此时沈芜已经下了床,赤着脚走到沈月身前。 “三妹妹,大姐姐求你了,你能不能嫁进容家。” 沈月一愣,容家只有个未成亲的四少爷,今年好像才五岁。 还未等沈月反应过来,就听沈芜继续说道:“世子爷不管是品貌还是家世都配得上你,以后在王府后宅,我也绝对不会拿身份压你。” “你生下的孩子,就是容家嫡子。” 沈月这才惊觉,沈芜竟是想让她进王府,给容怀做妾。 她羞愤难当,脸色红的吓人,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沈芜,你说什么胡话?孩子没了,你也疯了是么?”. 沈月说着,不动声色地往右边退了两步。在沈芜和容怀看来,沈月是出不去门,又想离他们远点才做出的举动。 容怀也未当回事,只要他守着门口就不怕。 沈芜凑近两步,劝道:“三妹妹,你再好好想想。算是我求你还不行么?” 说着,就给了容怀一个眼色。 两人早就商议好了,能商量通沈月最好。若是商量不通,也只能用强的了。 容怀见沈月还是一脸抗拒,也知道怕是说不通了。 顺着袖口,就掏出了一方丝帕。 这帕子被药水泡过,只要捂住沈月一小会,她就会主动从了他。 一想到那场景,容怀便有些迫不及待。 他掏锦帕的时候,沈月也顺手抄起了身后高几上的青花瓷梅瓶。 容怀拿着锦帕试图捂住沈月的口鼻,沈月手里的花瓶也砸向了容怀的头上。 “你们夫妻简直禽兽不如,你们休想动我。” 沈月扬声喊了一句后,紧接着就是花瓶碎裂的声音。 第258章 只差一点点 沈月那一花瓶本想砸容怀的后脖颈,但是当时容怀躲了一下,所以砸到了容怀的肩膀上。 容怀和沈芜被连忙后退了几步,沈月趁乱就要往外跑,还大叫了几声救命。 院子里没一个人进来不说,容怀还扑上来拽住了沈月的手臂。 此时守在外面等沈月的丫鬟秋桐,先听见了一声花瓶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就是自家小姐的呼救。 她眼睛一转,转身就朝着院子大门跑去。 有几个婆子见秋桐往外跑,便跟在后面追。 秋桐立马调转了方向,眼看着前面院墙边上有棵树,她抱住树干就爬了上去。 衣裳刮破了,头发也散乱了下来,一张脸蹭的满是灰尘和污渍。 秋桐却顾不得这些,她要跑出去找三夫人来救小姐。 当时主仆几人进院子的时候,大小姐身边的嬷嬷就说,世子妃在静养,这么多人容易扰了世子妃。让小姐把人都打发回去,到时候她们送小姐回去。 还好小姐警觉,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趁人不注意,躲在了一边。 秋桐爬的这棵树不大,几个丫鬟婆子已经站到树下。开始摇晃树干,试图让秋桐掉下来。 可秋桐从小在村里就上山爬树,她们晃的时候,她正好借着巧劲上了院墙。 那几人见状,就要出院子去外面堵她。 秋桐此时急的不行,只想赶紧跳下去往西院跑。 就在她快要跳下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不远处三夫人和李家四少爷正往这边走。 秋桐大喜过望,跳到地上就朝着苏清妤和李云州跑去。 苏清妤先还没认出秋桐,只看见沈芜的院子跳出来一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也都刮花了。 直到秋桐跑到近前,大声喊道:“三夫人,您快去看看,她们要害三小姐。” 苏清妤认出人,再听到她的话,连忙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去。 李云州闻言脸色也沉了下来,跟了上去,面露焦急之色。 那几个婆子本是要追秋桐,看见苏清妤后却吓得直接关紧了大门。 几人走到院门前,苏清妤冷声说道:“踹开。” 李云州没有一点迟疑,一脚就把院子门直接踢开了。 几人快步走了进去,隐约听见正房还有女子的呼喊声。 沈月那一个花瓶没砸死容怀,倒是激起了容怀的狠劲儿。 这一会的工夫,沈月用尽了全力,才没被帕子蒙住口鼻。 沈芜帮着容怀把沈月逼到了墙角,又不顾虚弱的身子按住了沈月,示意容怀动手。 既然已经闹大了,那今日就必须得手。 等到事成之后,沈月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抗拒了。 苏清妤和李云州破门而入的时候,沈月正好抓住了花瓶的瓷片,用力往脖颈处扎去。 李云州进门恰好看见这一幕,立马惊呼了一声,“别。” 下一刻,他连着两脚,踹到了容怀和沈芜的身上。 两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跌到了一边。 紧随李云州进来的苏清妤看见这一幕,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芜和容怀敢做出这样的事。 刚刚从庆元居出来,她本打算送李云州出府。可想起沈月却觉得心烦意乱,到底是放心不下想过来看看。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苏清妤一阵后怕,若是刚刚她没来,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的沈月缩在墙角,脸色白的不成样子。头上的发丝整个散乱下来,衣衫也被扯的凌乱。 李云州心疼不已,蹲在沈月身前抬起手想替她拢拢发丝,又怕吓着她。 苏清妤吩咐珍珠去找了干净的毯子过来,又冷声吩咐翡翠。 “给我打,往死里打。” “告诉底下的人,今日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人,都不许离开。” 吩咐完,她又蹲在沈月身前,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月儿,三婶来了,别怕。” 沈月先是怔愣了片刻,又看了看苏清妤,下一刻直接扑到苏清妤怀里失声痛哭。 “三婶,你终于来了。我差点……我……” 她差点就跌入地狱,就只差一点点。 李云州眼眶泛红,眼底酸涩难忍。他仰着头,收回眼里的湿润。 下一刻,李云州站起身就从翡翠手里抢过了容怀。紧接着,一拳直接招呼到容怀的脸上。 容怀毫无还手之力,李云州的拳头密集如雨点,一拳接一拳的落到容怀身上。 边上传来啪啪啪的声音,是翡翠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在打沈芜。 翡翠甚至觉得,此时一剑宰了沈芜,算是替天行道了。这样的人留着,只能是祸害。 眼见着容怀进气少,出气多。 苏清妤搂着沈月,扬声说道:“四少爷,可以了。” 容怀不能死在沈家,更不能被李云州打死。 李云州放开容怀,又看向沈月。沈月身上披着素色的毯子,被苏清妤搂在怀里。 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看见她红晕的眼尾挂着泪珠。 苏清妤吩咐底下的婆子,把沈芜和容怀绑了扔到柴房去。 “珍珠,你找一间干净的厢房,带着三小姐去洗漱休息。这院子有小厨房,找人给三小姐熬点安神的汤,喝下去让她稍微睡一会。” 珍珠不解,“夫人,要不带三小姐回她自己院子?” 三小姐刚经历了这么多,还是回自己院子睡的踏实吧? “不行,从现在开始,兰苑内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去。” 说完,她又吩咐翡翠,“三爷和文竹还没回来,你去找一趟姜启。让他带二十个侍卫,先把这兰苑给我围了。” 今日这事,只能在这院子内解决。绝对不能闹的满府皆知,影响了沈月的名声。 珍珠扶着沈月,往外面走去。 李云州看着沈月的背影,唇角紧绷。 但是今日这事轮不到他插手,他只能退到一边。 苏清妤吩咐人先把院子里的下人都带到厅堂。 她也和李云州移步到了厅堂,她在主位上坐下,示意李云州也坐。 不多时,十二个伺候的下人就都被带了进来。 为首的妇人跪在前头,神色桀骜。 “给沈三夫人请安,老奴是世子爷的奶娘万嬷嬷。”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59章 你害死了她 其实不止是万嬷嬷,此时跪在地上的十二个人都是容家的人。 两个婆子,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粗使丫鬟。 沈芜小产坐月子的第二日,就把院子里的人都换成了容家伺候她的。 因她们只在沈芜的兰苑,饭也是自己做,当时苏清妤也就未多说什么。 此时再看这些刁奴,苏清妤杀人的心都有。 “世子爷的奶娘?好大的名头,那万嬷嬷刚才为何要追着我们沈家的丫鬟?” 万嬷嬷也知道今日这事暴露了,沈家不会善罢甘休。但她并未怎么惊慌,不管怎么说,她是容郡王府的下人,这位沈家三夫人还敢动她么? 等回了王府,世子爷和夫人更不会对她怎么样了。 这么一想,刚刚还悬着的心又彻底放下。 “回沈三夫人的话,老奴刚刚见那丫鬟鬼鬼祟祟,就想跟出去看看。” 苏清妤冷笑了一声,“鬼鬼祟祟?我以为嬷嬷是容世子的帮凶呢。” 万嬷嬷皮笑肉不笑,开口说道:“夫人言重了,刚刚是因为沈家三小姐趁我们夫人不备,就勾引我们世子爷。” “夫人气不过,就教训了妹妹几句。没想到三小姐还辱骂了我们夫人,我们夫人便上前打了两下,世子爷又在一边拦着。” “说起来这事是我们夫人不对,就算妹妹浪荡,也不能动手打人。” 这话是之前沈芜就嘱咐好的,不管什么时候暴露,都要咬死了,是沈月勾引的容怀。这些下人,就是人证。 坐在一边的李云州大呵了一声,“你个老虔婆,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若不是苏清妤还在,李云州恨不得一剑毙命了这婆子。 李云州垂着眼睑,心里有些遗憾。师娘……应该不会对这些人怎么样,毕竟是容家的人。不过没关系,该算的账他一点不少的,都会帮沈月算回来。 周身杀气涌起,又被他压了下去。 苏清妤冷凝的眸子盯着万嬷嬷还有她身后的人,那些人也跟万嬷嬷神色差不多,觉得苏清妤不敢对她们怎么样。 “你们怎么说?真是三小姐勾引了容世子么?” 众人都异口同声,和万嬷嬷的说辞一般无二。 “叫姜启进来。”苏清妤冷声吩咐。 她不愿跟这些刁奴多费唇舌,说不如做。 不多时,姜启走了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苏清妤看着地上的十二个人,“拖下去直接杖毙,捂上嘴,别弄的人尽皆知。” 此话一出,李云州诧异地看了苏清妤一眼。她周身散发的凛冽杀气,让他觉得格外熟悉亲近。 万嬷嬷大惊失色,“我们都是容家的下人,三夫人无权杖毙我们。” 苏清妤面无表情,“容家的下人?惹急了我,一会送你们世子爷下去陪你们。” 姜启得了吩咐,直接吩咐人堵住这些人的嘴,把人带了下去。 外面一点声音没有,诡异的安静。但是厅堂内的众人都知道,这十二人马上就要魂归西天了。 “翡翠,差人去问问三爷回府了么?若是回府,立马请他来兰苑一趟。” 事情涉及到容家,很多事不是她能做主的。后宅和朝堂息息相关,沈月的仇要报,朝堂之事也不能大意。 翡翠应下,出去打发了一个西院的二等丫鬟香草回去。 可还没等香草回来,珍珠就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您快去柴房看看,出大事了。” 苏清妤眉目蹙起,站起身往外走,“怎么了?” 珍珠大口喘了两口粗气,“奴婢刚刚进盥洗室给三小姐弄棉巾,想帮她擦擦脸。可她趁着奴婢不备,去柴房找大小姐和容世子算账了。” 苏清妤快步往柴房走去,珍珠跟在她身边还在说。 “等奴婢到的时候,三人已经撕扯起来了。当时三小姐手里拿着一把斧头,容世子手里有把刀。他用刀朝着三小姐挥过去的时候,三小姐躲开正好被地上的木头绊住,摔到了一边。” 苏清妤脸色沉的可怕,“三小姐没事吧?” 李云州也满脸焦灼地跟在后面,恨不得飞去柴房。 珍珠面露惊恐,“三小姐没事,但是……但是大小姐正好想打三小姐。三小姐一摔,大小姐就往前栽了。” “容世子的刀,划破了大小姐的脖颈主经脉。血直接喷了出来,奴婢瞧着……凶多吉少。” “奴婢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也让人把三小姐从柴房带了出来。” 苏清妤听说沈月没事,松了口气。至于沈芜,她自己作孽,死在容怀手里,没准也是报应。 李云州没忍住,嘟囔出声,“便宜她了。” 苏清妤看了李云州一眼,这位李家四少爷向来是个能忍的。怎么今日这般没有城府,这话能说出口么? 她佯装没听见,快步带着人到了柴房。 沈月正被两个丫鬟扶着,靠在柴房外的墙边。 莹白色的裙摆上,沾染了不少血迹。她时不时惊恐地看看柴房门口,里面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清妤心疼不已,忙走到沈月近前抱住她,“好了,三婶来了。” 沈月用力抱住苏清妤,“三婶,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会死,我不是要害死她。” 沈月吓坏了,沈芜就那么死在她眼前。她刚刚一直在回忆之前的场景,如果不是沈芜死,就是她死。 她并不知道沈芜要冲上来,她只是想躲开而已。 苏清妤紧紧抱着沈月,轻轻摩挲她还在发抖的脊背。 “你没错,沈芜她是自己送死,不关你的事。你躲开有什么错,不管是谁有危险,都会躲开。” 李云州边上心疼地看着沈月,心里恨极了容怀和沈芜。好好的姑娘,被她们欺负吓唬成了这样。 苏清妤放开沈月,吩咐珍珠照顾好人。她则走向柴房门口,总要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她还未等进去,就见容怀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带血的短刀。 容怀面无表情,神情呆滞。 他越过苏清妤看向不远处的沈月,忽然大声说道。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你长姐。”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0章 做个交易如何? 沈月怔愣地看着容怀,眼睛落到了那把带血的短刀上。刀尖的血迹还在往地上滴,红的刺目骇人。 “我没有,不是我。”沈月用力摇头,低声呢喃道。 李云州见状挡在沈月身前,怒视着容怀。 “容世子,你自己失手杀了你夫人,还想怨怪到别人身上么?” 苏清妤也冷眼看着容怀,“容世子,你自己失手杀人,就别想攀扯旁人了。” “今日这事,我沈家还得要个交代呢。沈芜毕竟是我沈家的嫡出大小姐,你竟敢在沈家下这么狠的手。” 苏清妤只提沈芜的死,却没提沈月,就是想把沈月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容怀却冷静了下来,“沈家三小姐勾引我在先,又设计让我失手误杀我夫人,她该给我个交代才是。” 沈月气得双拳紧握,紧抿着唇角,“你还真不要脸。” 容怀冷笑出声,越过李云州看向沈月,眼底透着志在必得的决心。 “我夫人死了,正好娶沈家三小姐续弦。这也是我夫人生前的愿望,我可不能让夫人死不瞑目。” 苏清妤看着容怀,唇角漾起一层冷笑,“容世子,把薄情无耻说的这么清新脱俗,你还真是够不要脸。” 容怀有恃无恐,一副无赖模样。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事,沈三小姐难辞其咎。” “当然,若是我们成了一家人,我自然也就不会计较。” 苏清妤冷厉的眸底杀意尽显,这个容世子再留下去就是祸患。 “姜启,把容世子……” 苏清妤话未说完,就有小丫鬟匆匆跑过来。在苏清妤耳边低声说道:“夫人,郡主和容郡王妃往这边来了,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她们怎么来了?”苏清妤小声嘀咕一句,又遗憾地看了眼容怀。这人眼下是不能动了,可惜了。 她本想弄死容怀,弄出她们夫妻相残的假象。可惜,容郡王妃和李朝云来的不是时候。 苏清妤心思转动,转身走到李朝云和沈月身边。 “容家来人了,你们两个不适合留在这。”她说完看向一边的珍珠,“你带三小姐找个厢房避一避,至于四少爷……” 李云州闻言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师娘,珍珠还是留在你身边吧,容家这时候来,还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事。” “师娘若是信得过我,我带沈月妹妹去后面避一避。等你们离开,我再带着她去西院。” 苏清妤一想这样也好,有李云州守着沈月,她也安心些。 等到李云州带着沈月离开,苏清妤又走到容怀身边。 “容世子,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容怀不知道刚刚那个丫鬟说什么了,心里猜测可能有什么变故。 “三夫人想做什么交易?” 苏清妤冷声说道,“我不揭发你杀了沈芜的事,你不许把沈月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 “容世子应该知道,若是沈家去刑部告你杀妻,你也脱不了干系。别说我们没证据,三爷想查清楚的事,还没有失手的时候。” “这件事最后可能还会影响你的前程,还有袭爵。” 容怀脸色变了又变,不管是因为失手还是什么,杀了沈芜都会让他麻烦缠身。 第261章 混不吝的 容怀闻言思量了片刻,在容郡王妃和李朝云来之前,把手里的短刀扔到了沈芜的尸体边。 苏清妤吩咐人把沈芜的尸体抬出来,盖上白布抬到了正房门口。又差人去通知沈家的几位老爷和夫人,老夫人那边暂时先瞒着。 等到容郡王妃和李朝云来的时候,兰苑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地上多了十三具尸体。 李朝云今日特意偷偷引了容郡王妃进府,就是为了能做实沈月和容怀的事,直接把亲事定下来。 可两人带着下人婆子到了门口,就看见兰苑外围了不少侍卫。 李朝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像是西院的侍卫。难道这事已经惊动沈之修了么? 她为了和这件事彻底撇清关系,上午一直装病,也没敢派人来打探。只在容郡王妃进府后,才佯装病好些了,起身相陪。 进了院子之后,并未看见之前伺候沈芜的下人婆子。 反倒是不少西院的下人,神色匆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李朝云心头越来越慌乱,却又强装笑意陪着容郡王妃往里面走去。 “我今日就是给你面子,才来安抚她。”容郡王妃笑着说了句。 李朝云忙解释道:“我也是为了舅舅和舅母好,她是世子正妃。她宽心了,才能早日生下嫡子。” 容郡王妃闻言哼了一声,“我之前都和怀儿说好了,就纳他两个表妹为妾,生下孩子过继到正室名下就是了。” “怀儿本来都答应了,可昨儿不知为何又反悔了。” 李朝云自然知道容怀为何反悔,却装作不知。 两人说着话,往正房走去。 正房门口地上,放眼望去皓白一片。 李朝云心里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容郡王妃也懵了,这地上白布蒙着的都是什么? 容怀和苏清妤也从堂屋走了出来,见到容郡王妃,容怀一脸悲痛。 “母亲,芜儿她去了。” 苏清妤也走到容郡王妃身边,“王妃节哀。” 又看向李朝云,“郡主怎么也来了,身子好利索了么?” 李朝云还没从沈芜之死中回过神,又听见苏清妤的问话,随口道:“好多了,多谢三婶关心。” 容郡王妃不敢相信沈芜就这么去了,正掀开白布看。见果真是沈芜,整个人差点晕过去。 她虽对这个儿媳不喜,但是终究是她容郡王府的世子妃。这么忽然去了,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到底怎么回事?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容怀扶住他母亲,悲痛地开口解释道。 “芜儿因为小产,一直心思郁结。今日这些下人伺候的不经心,她便有些恼了。” “我来看她,她又跟我争吵,后来还动了手。我们两个都气急了,她打了我,我也打了她。” “但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一时想不开,拿着我的短刀自尽了。” 容郡王妃这才发现,容怀的脸上还带着伤。又想起刚刚沈芜红肿的脸颊,便也信了容怀的话。 李朝云却心思急转,看着地上的下人,“那这些人?” 就听苏清妤冷声说道:“若不是她们伺候的不经心,大小姐又怎么会出事。是我做的主,杖毙了这些刁奴。” 说完,又歉意地看向容郡王妃,“刚刚我是气急了,一时没忍住脾气,王妃可别怪我多管闲事。” 毕竟是容家的下人,她动了手,总要给容家一个交代。 容郡王妃却不疑有他,虽然心里对苏清妤不满,但是眼下也没心思追究。 说了句,“三夫人脾气倒是不小。” 不多时,沈家大老爷沈之衡,二老爷沈之恕,二夫人杨氏也都来了。 月余的时间,痛失两个女儿,沈之衡一时间悲伤不已。 他蹲在地上,掀开沈芜身上的白布,一眼就看见了她脸上的伤。 在起身听了容怀的解释后,一拳打在了容怀的脸上。 “你这个畜生,我女儿还在坐小月子,你就敢跟她动手。” 沈芜是他的嫡长女,自小在他膝下娇养长大。第一个孩子,感情总是要比后面的孩子深些。 沈家其他人也都狐疑地盯着容怀,尤其是沈之恕,他甚至怀疑沈芜到底是不是自杀。那把短刀是容怀的,若是两人争吵间,容怀把人杀了也有可能。. 容郡王妃见儿子挨了一拳,霎时就变了脸色。 “我说亲家,芜儿去了,我知道你是最难受的。但是你不能把气撒到我儿子身上,两口子哪有不拌嘴的,我儿也没想到会这样。” 沈之衡本来打了一拳也冷静了不少,知道这时候多说什么都是无益。理智来讲,该和容家一起操办好女儿的丧事,给女儿留下最后的体面。 可容郡王妃的话,却让沈之衡怒意直冲脑门。 “拌嘴?拌嘴就能往死里打么?我女儿到底是不是自杀,我还怀疑呢。” 容郡王妃一听这话哪能忍,她本就是泼辣不讲理的,对着沈之衡破口大骂。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儿往死里打人了,我儿那脸上也是伤,你瞎啊看不见?” “还有你女儿,这么多年也没给我容家生下一个嫡孙,我们对她够宽和了。” “如今她自尽你还要算在我们身上,那咱们就找个地方好好说道说道。明日我就进宫,我要找皇上评评理。他当年保媒,就给我们家保来这么一个不下蛋的。” 沈之衡本就伤心,再被容郡王妃骂一通,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容郡王妃是出名的混不吝,她是真的敢进宫找皇上评理。 皇上不想动容家,所以容郡王妃状告谁家,基本谁家就会倒霉。重则受罚,轻则被训斥。 好在她不惹大事,都是内宅鸡毛蒜皮的小事。 后来京中这些夫人都看明白了怎么回事,轻易不会惹她。 沈之衡想回两句,可他一个大男人,跟个妇人吵也着实不像话。再加上女儿刚去,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堪。 苏清妤想了想,上前说道:“大哥,后面的事还得您拿主意。” “之前给大小姐陪嫁的棺椁,是在沈家就入棺,还是要回容家?” “还有灵棚,容家那边也要搭起来了。” “大小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是不是还要过继个儿子,也得和容家商议才是。” 苏清妤神色悲恸,眼尾泛红。 沈之衡哽咽着声音说道:“弟妹提醒的是,我这就去跟容家商议后面的事。” 李朝云在边上一直未说话,琢磨是哪里出了纰漏。又环顾四周,没看见沈月。 “听说大小姐早上喊了三小姐来说话,怎么没看见三小姐人?” “出了这么大的事,没吓到她吧?” 第262章 安慰 苏清妤听李朝云这么问,心下一动。她早上说染了风寒,又在刚刚出事后带着容郡王妃来,现在又问起沈月。 这里面,会不会还有李朝云的事? 她随口说道:“我来的时候,就没看见沈月。”又转头看向容怀,“她早上来过么?” 容怀察觉到苏清妤警告的目光,开口说道:“三姨妹早上确实来了,不过没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李朝云心里更加狐疑,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 几人说话的时候,就听容郡王妃又骂了起来。 “我好好的儿媳妇,回了趟娘家,又是小产又是丧命。你们沈家,一定要给我们个交代。” “今日这事情不说清楚,明日我就去敲登闻鼓。” 苏清妤对容怀意味深长地说道:“容世子还是劝劝王妃的好,这事闹开了,咱们两家都没脸。” 容怀忙走到容郡王妃身边,“母妃,眼下还是先商议丧事。” 沈之衡强忍悲痛,“咱们去外院偏厅说吧。” 众人鱼贯而出,苏清妤离开前,吩咐姜启带着底下的人守在兰苑。 此时兰苑后面一间僻静的厢房内,沈月缩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参茶低头抿着。 李云州在她对面坐着,等她喝完手里的参茶,他接过小心地放在了一边的高几上。 沈月垂着眼睫,从进来就没说话。脑子里是和容怀死命拉扯,还有沈芜死时的场景。 她前些日子才知道,她亲娘是被嫡母算计死的。这几日本就因为这事心绪不宁,又遭了这么一桩龌龊事。 李云州纠结了半天,才轻声问了句,“是不是吓着了?” 又怕她担心这事影响不好,开口安慰,“你放心,今日的事,我不会让容世子乱说的。师娘让我们离开,就是不想让你和我牵扯到里面。” 沈月摇了摇头,“我不怕。” “我只是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害我姨娘?害了我姨娘不算,现在又要来害我。” “我知道她们是坏人,死有余辜。可沈芜死在我面前,我还是一遍遍问自己,她是不是因我而死?” “还有之前的沈莹……” 沈月说话语调空洞,没什么情绪。像是说给李云州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李云州眼中浮了一层雾气,伸出手揉了揉沈月已经散乱的头。 “有些人就是坏,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若是不躲,死的就是你,沈芜可不会因为你死了就自责。” 李云州说话轻声细语,哄人般的语调。 他知道沈月是吓着了,一个鲜活的人就这么死在眼前,沈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沈月压抑的情绪却像忽然找到了出口,继续说道。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大夫人是我亲娘,我以为我和沈芜还有沈莹是一样的。” “但是我能察觉出来,她不大喜欢我。我以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就拼命的讨好她,讨好长房的所有人。” 她伸出手腕,轻轻撸了一点袖子,手腕上有个拇指大的疤。 “大夫人生病,我见下人熬好了药,就抢着给她端进去。她喝了一口,说太烫了,又甩到了我身上。” “当时我自责坏了,只恨自己没用,不知道给她吹吹。” “再后来,她们母女变本加厉,祖母也把我接到了身边。” “等到再大一点,我才知道我不是她亲生。知道的时候,我反而松了口气。” 说到这,她自嘲一笑,“还好后来有祖母和三叔护着我,不然……” 沈月本来是在笑,笑着笑着又忽然掩面哭了起来。 整个身子在红木太师椅上缩成了一团,只能听见极力压抑的哭泣声。 李云州站起身,走到身边,伸手揽住她的头,让她靠在他身上。 “别哭,都过去了,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说到这,李云州又想起今日破门而入,容怀压着沈月,沈月手里拿着瓷片一脸决绝的场景。 眸底的杀意一闪而过,又在沈月的哭声中化成一汪柔情。 沈月无意识地靠在李云州身上,哭的比刚刚更厉害了。 李云州心疼她的委屈,也理解她无处发泄的绝望。 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以后谁再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今日的仇,他也会替她报。 知道沈月还沉浸在情绪中出不来,李云州便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其实我和你一样,小时候我也以为永嘉公主是我亲娘。”. “我小时候的记忆是错乱的,我记得我亲娘是怎么死的,却又觉得永嘉公主是我亲娘。” “你说奇怪么?我到现在还记得,我娘死时的惨状。但是我娘的样子,却和永嘉公主的样子重合了。” 沈月听了李云州的话,哭声戛然而止。用力抽泣了两下,又抬起头问李云州,“那是不是你记错了?公主就是你的亲娘?” 李云州低头看着沈月的脸哭的跟花猫一样,忍不住失笑出声。 又从怀里掏出干净的蓝青色棉帕,轻轻帮沈月擦拭脸上的污渍。 “她不是我亲娘,小时候我不住在王府。我住的地方很好看,夏天有蝴蝶,冬天有各种颜色的梅花。” 再说了,哪有亲娘往死里打亲儿子的。他爹和嫡母看他,都和仇人没什么两样。 他其实不理解,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接他回王府? 而且只要永嘉公主提起他不是她亲生,他爹就愧疚的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但是有件事他能确定,他亲娘的死,和永嘉公主脱不开关系。 他驱散脑子里凌乱的思绪,继续帮沈月擦脸。 此时的李云州俯着身,书生般温润的脸上,布满柔情。 给沈月擦脸,就像在擦着什么稀世珍宝。 沈月仰头看着他,想起上次他们在马车上说的话。又想起这些日子,祖母替她相看的人家。 她忽然开口,幽声说道。 “云州哥哥,家里已经开始给我议亲了。” 第264章 继室人选 两人到了兰苑后,沈之修去看了看沈芜的尸身,又去后面柴房瞧了瞧。 苏清妤不放心沈月,以为她还在兰苑,便差人去问。得知李云州已经送沈月回西院了,苏清妤才稍稍安了心。 正打算回西院,就见老夫人身边的寒翠匆匆寻了过来。 “三爷,三夫人,老夫人已经知道大小姐的事了。” 沈之修和苏清妤对视了一眼,她们心里也清楚,这事根本瞒不过老夫人。. 只得拐道去了庆元居,总要先安抚了老夫人再说别的。 * 晌午过后,李朝云出府直接去了容郡王府。 她到的时候,容怀正在前院看着下人布置灵堂。他一身孝服,神色悲痛。灵堂的细节,都要亲力亲为把关。 李朝云走到他身边,福了福身,“容表哥节哀。” 容怀有些诧异她怎么这时候来了,还以为是沈家让她来传话的。 “表妹有心了,怎么这时候来了?” 李朝云自然想好了说辞,“我虽是沈家媳妇,可也是容家至亲。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又开口说道:“世子妃去的突然,这里面没什么蹊跷吧?会不会有人趁她心绪不宁,故意跟她说什么了?要不要我在沈家帮着查查。” 说话的时候,她一双眸子盯着容怀,想从中看出端倪。 容怀并不知道那个主意是李朝云出的,以为她就是随口问问。 所以掩藏了眼底的情绪,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当时我就在兰苑,芜儿确实是一时冲动,才走了绝路。身边伺候的人其实都算精心,我倒是没看出什么异常。” 李朝云察觉出容怀有些不对,却问不出什么。 她也不敢再深究,“既然表哥这边没什么事,那我再去看看容舅母。” 容怀点头,吩咐人带着李朝云去了容家内院。 容家虽已经对外发丧了,但是宾客都刚接到消息,还没开始上门。所以容郡王妃住的主院,此时还算清净。 沈月进去的时候,容郡王妃正跟身边的嬷嬷说话,“给舅老爷去信,让芙儿和鹊儿进京。世子爷相中了谁,谁就是世子妃。” 李朝云进去给容郡王妃行了礼,就开口直接说道:“舅母给容表哥开始选继室了么?我倒是有个更好的人选。” 跟容郡王妃说话就得直来直往,若是隐晦的说,她有时还听不懂里面的深意。 容郡王妃示意李朝云坐,又诧异地问道:“更合适的人选?还有比我娘家侄女还合适的么?” 李朝云知道她这几年一直想抬举娘家,便笑了笑,“那就看舅母是在意娘家的脸面,还是更在意容表哥的前程了。” 容郡王妃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怀儿的前程怎么了?” 李朝云一点点给她解释,“舅母可别忘了,容家除了表哥,还有三位庶子。” “表哥现在更需要一个有权有势的岳家,而不是亲上加亲。” “舅母把娘家侄女说给表哥,能给他多大的助力?容家本就根基不深,若是岳家再不得力,表哥在朝中都没个帮衬的。” 李朝云的话,让容郡王妃脸色一变。 事关儿子的前程,每句话她都仔细琢磨了。不得不承认,李朝云说的对。 她娘家侄女做个妾室还行,做正妃确实有些担不起来。她一门心思抬举娘家,倒是把这茬忘了。 她看向李朝云,“那你说的合适的人选,是谁家的女儿?” 李朝云也不卖关子,开口回道,“就是我们长房的三小姐,沈月。” 容郡王妃眉目一皱,“还是沈家的女儿?不会是你公公让你来的吧?是不是他觉得容家是个好归宿,怕我们定了继室的人选,才让你来说的?” 李朝云嘴角一抽,心说这容舅母可真敢想。怎么可能是她公公的主意?她公公若不是顾全大局,怕是已经跟容家决裂了。 “还真不是,是我刚刚听舅母说起这事,才忽然想起来的。” “我是想,一来借着这事,可以修复容家和沈家的关系。舅母别忘了,沈家还有位权重位高的阁老呢。” “二来沈月虽是姨娘所生,却记在了我婆婆名下,算是正经的沈家嫡女。再加上这样的年纪和样貌,进了门,舅母还怕没孙子抱么?” 容郡王妃想起沈之修在朝堂的影响力,意动了几分。又想起沈月的样貌,确实不是她娘家侄女能比的。 李朝云说的对,不管怎么看,这都是门好亲事。 容郡王妃当即说道:“那我晚上跟你表哥商议下,他若是赞成,明日我就去沈家提一提。沈家若是同意,一年以后进门正好。” 李朝云忙道:“我看表哥对世子妃情深义重的,您现在给他说亲,就算说的是皇室公主,他怕是也不会同意。” “不如舅母先去沈家把这事定下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哥还能忤逆您的意思么?总归您是为了他好。” 容郡王妃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好,那明日我先去沈家探探老夫人的口风。” 李朝云怕她不会说话坏了事,又嘱咐道:“您去了之后,多提提世子妃留下的两个女儿。有三小姐这个姨母照顾,世子妃才能瞑目。老夫人最是慈悲心,您这么说,保不准她就应了。” “这事全是为了表哥的前程,舅母明日可千万说些软和话,姿态放低些。” 容郡王妃点头说道:“这些我都懂,你就放心吧。” 李朝云其实也不怎么放心,但是也只能嘱咐几句。等明日容郡王妃进府,她再去庆元居劝老夫人几句。 等到李朝云回到沈家后不久,容家带着棺椁来沈家迎了沈芜的尸身回去。包括被苏清妤杖毙的十二个下人,也一并带了回去。 沈家虽不用设灵堂,但是从主子到下人,也都一脸悲痛。 苏清妤和沈之修劝了老夫人半晌后,又去西院安抚了沈月。沈月听说祖母知道消息,精神头不大好后,晚上又去了庆元居陪着。 夜里躺在床上,苏清妤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之修从她身后把人箍在怀里,“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苏清妤叹了口气,“沈月今儿吓着了,我本想让她留在西院,我陪着她睡。她这晚上不会做噩梦吧?” 沈之修温凉的唇瓣印在她的后脖颈处,“别担心,庆元居那么多下人照料着呢。” 苏清妤忍不住开口咒骂道:“真是晦气,上次是沈莹,这次是沈芜,这姐妹俩就盯上沈月了是么?” 又想起在暗处的李朝云,苏清妤心里有些不安。沈月和她不一样,不知道这内宅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三爷,这两日我问问沈月。若是她同意,就和宋家把亲事定了吧。” “定了亲之后,让她跟在我身边一段时日,我教教她怎么管家。” 沈之修点头道:“我也这么想的,不如我明日先跟忠义侯透个口风?” 苏清妤连忙摇头,“还是我先问过沈月,宋弘深再好,也得沈月点头才行。” 第265章 上门提亲 和苏清妤预料的差不多,沈月这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 只要闭上眼,就是沈芜死前的样子。 她怕做噩梦再惊了庆元居的下人,索性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后来便强制自己不去想这些事,迷迷糊糊又开始想李云州。一想到李云州要去找三叔提亲,这漫漫长夜好像也不那么难熬。 次日早上,沈月嘱咐秋桐仔细上了妆,看不出异样才去伺候老夫人起身。 每日用过早饭后,老夫人要喝一盅燕窝。沈月便亲自去了小厨房,想嘱咐厨房的婆子,火候要温和些。 她出了正房往小厨房去,就有二等丫鬟进门禀告老夫人,说是容郡王妃来了。老夫人忙吩咐人请容郡王妃进来,花嬷嬷又伺候她换了身待客的衣裳。 容郡王妃进门就先哭了起来,“老夫人,我苦命的儿子啊,年纪轻轻就要承受丧妻之痛。” 老夫人眉头一皱,心说这叫什么话?合着她沈家的姑娘不可怜,倒是她儿子可怜了? 花嬷嬷见状也嘴角一抽,上前劝道:“王妃快别哭了,我们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昨晚上伤心的一夜没睡。您这再哭一场,我们老夫人怕是身子受不住。” 容郡王妃闻言连忙擦了擦眼角,在老夫人对面坐下。 “是我的不是,我一见到老夫人,就又想起了伤心事。” 老夫人心里狐疑,眼下正是容家操持丧事的时候,她这时候来做什么? “王妃伤心,心疼儿子,这我都理解。我们何尝不伤心,我这孙女是个可怜人。我昨夜还在想,若是家里能多宽容她些,她也不至于想不开,走了这步。” 这事虽然算是掀过去了,但是老夫人对容家依旧有很大的怨气。 在老夫人看来,沈芜自尽就是容家在子嗣上逼迫的太紧了。所以她今日说话的语气,也比往常重了许多。 容郡王妃听出老夫人话里的不悦,却罕见的没掉脸子。 还一脸歉意地说道:“老夫人说的是,昨日回去郡王爷也说我了。我若是早知道这样,一定好好开导芜儿。我也没想到,这孩子怎么就心窄了。” 想了想又道:“还有怀儿,这孩子也是脾气有些急。昨日我和他父王把他好一顿训斥,虽说芜儿是自尽,但是他难辞其咎。” 能让容郡王妃说儿子一句不是,可是不容易。就连老夫人都有些诧异,但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老夫人心里都舒坦了不少。 “王妃也别这么说,咱们都不想瞧见这样的事。” 哪怕对容家再不满,客气的话还是要说。老夫人有时候觉得,这些簪缨世族看着体面,实际上憋屈的很。 这事若是放到乡下,两家大可以大骂一场,甚至直接打上门。 可他们这样的人家却不行,很多事都不好直接撕破脸。心里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表面上还得笑脸相迎。若是咽不下这口气,也只能背地里下黑手。 容郡王妃见老夫人神色舒缓了些,又开口说道:“我现在就是心疼那两个孙女,都还那么小,就没了娘。” 说到这,又拿起帕子擦了两下眼角。 老夫人儿女心重,一听容郡王妃提起那两个孩子,心里也是一阵酸涩。 “当娘的去了,最可怜的就是孩子。往后就辛苦王妃了,你是她们亲祖母,她们有你照应也不会受委屈。” 容郡王妃叹了口气,“我说句话老夫人别不高兴,怀儿早晚还是要娶妻的。等到新的世子妃进门,若是个好样的还好,若是……” 此时沈月正端着燕窝往老夫人住的正房走去,眼见着前面李朝云进了门。 她虽诧异李朝云怎么这时候来了,却也没往心里去。 端着燕窝走到门口,有下人掀了薄纱帘子。她刚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脚步也下意识停住了。 先是容郡王妃的声音,“老夫人,我刚刚的提议您看怎么样?若是三小姐能嫁给怀儿做继室,是再好不过了。她是那两个孩子的亲姨母,还能不善待她们?” “我知道这是委屈三小姐了,您放心,我们容家一定风风光光迎娶三小姐进府。” 沈月端着燕窝的手微微发抖,紧咬着下唇。容家欺人太甚,竟然还敢来求娶。 紧接着是李朝云的声音,“容舅母,您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三小姐自小在我祖母身边长大,还得容我祖母仔细想想才是。” “要说容表哥这人,文韬武略确实样样都拿得出手。只是毕竟成过亲,容家想求娶,还得拿出点诚意才行。” 容郡王妃忙笑道:“那是自然,我这也是为了孩子。不管什么条件,沈家都只管提。” 老夫人沉吟片刻开了口,“芜儿尸骨未寒,此时说这事还为时尚早。” “沈月的婚事,我要仔细斟酌。王妃的意思我心里有数了,容我再想想。” 其实任谁都能听出这是老夫人的托词,沈月却因为心神不宁没听出来。 她端着燕窝退了出去,把燕窝交给老夫人身边的下人,疾步往西院走去。 到了西院才知道苏清妤不在,刚刚带着祭品去了容家了。 沈月一时间没了主意,便往沈之修的书房走去。 可到了书房门口,才知道沈之修正在书房议事,有一会才能出来。 沈月虽然慌,却也知道她三叔在忙正事。 转身正要离开,就听见了李云州的声音,“沈月妹妹,你怎么来了?” 沈月转身就看见李云州站在不远处的偏厅门口。 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快步走到他身前。 “云州哥哥……” 只叫了一声,就已经委屈的要哭出来了。 李云州吓得不知所措,想伸手给她擦擦眼角,又发现周围还有不少侍卫,手又收了回去。 “怎么了?进来说。” 两人进了偏厅,丫鬟秋桐在门口守着。 进门之后,沈月就哭了起来,“云州哥哥,容家来提亲了,要我给容世子续弦。” 李云州大惊,“什么?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6章 殉情 沈月被李云州拉着坐下,说了刚刚在庆元居听到的事。 她本也不是娇气矫情的,刚刚见到李云州没忍住委屈,说话的工夫眼泪又擦干了。 说完又骂了起来,“容家也太不要脸了,惹急了我,我就把昨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我豁出来不要这名声,也不能让容家好过。” 沈月表面性子温婉,实则骨子里极有主意。刚刚还慌乱的思绪,此时也平复了下来。 李云州静静听着沈月的话,眼中浮了一层明显杀意。在沈月看向她的时候,又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轻声安慰道:“我听你这么说,老夫人应该根本没往心里去,就是在搪塞容家。” “你放心好了,老师和师娘也不会答应把你嫁给容怀的。” 沈月听李云州这么说,心里便更安定了。她也知道祖母,三叔,三婶都不会答应。刚刚就是心里乱的很,才着急忙慌来西院的。 李云州见她神色缓和了不少,也放下心。 “容家的事你不用管,容郡王妃怎么蹦跶都没用。这次她就算进宫求皇上赐婚,也不会得偿所愿。” 沈月疑惑地看着李云州,他说的如此信誓旦旦,是有什么好主意了么? 她刚要问,文竹便进来说道:“四少爷,三小姐,三爷书房此时没人了,您二位谁先进去?” 李云州站起身,“我就两句话,和老师说完我就走。” 他急匆匆进了沈之修的书房,果然没一会就走了出来,冲着沈月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之后文竹又请沈月进去,沈月进去后,又把刚刚的事对沈之修说了一遍。 沈之修神色冷峻,“此事我知道了,你且安心回去陪你祖母。” 沈月点了点头,沈之修和李云州的话,已经让她整个人安定了下来。 等到沈月离开,沈之修叫了文竹进来,“今天晚上,你去一趟容家……” 文竹面色不变,“是,三爷。” 等到沈月再次回到庆元居的时候,容家的人已经走了,李朝云也回去了。 老夫人并未和沈月提起容家的事,而是和往常一样,祖孙两人遛遛弯,说说闲话。 次日一早,沈之修已经去上朝了,苏清妤则起身梳妆。 翡翠快步走了进来,“夫人,容家……来报丧了。” 苏清妤戴耳环的动作停下,“是……容郡王世子?” 不知为何,听说容家来报丧,她就想起了昨日沈之修说的,容家来求娶沈月的事。 难道是三爷做的,私下处理了容怀?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翡翠点头说道:“是,容郡王世子殉情了。” 苏清妤一愣,“殉情?” 她以为容怀可能被刺杀,被毒死,甚至被烧死。唯独没想到,他会是殉情。 “听说容世子留了遗书,最后撞死在了大小姐的棺椁上。此时京中已经传遍了,说容世子对大小姐情深义重。” 苏清妤把东珠耳饰戴到耳垂上,又对着铜镜仔细端详了一番。 “我去看看三小姐。” 沈月听说容怀死了,先是眼睛一亮,紧接着又眉眼目紧皱。 “殉情?他那种人会给沈芜殉情?” 容怀若是真的对沈芜情深义重,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所以这殉情,八成只是个幌子。 她又想起昨日李云州安慰她的话,忽然心头一阵慌乱。难道是云州哥哥?替她报复了容怀? 容怀死不足惜,可若是被容家知道是李云州做的,怕是一桩极大的麻烦。 苏清妤见沈月神色不大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沈月摇了摇头,压下了心头的思绪。 等到苏清妤从沈月这回去,路上又碰上了要去容郡王府祭奠的李朝云。 李朝云脸色不大好,甚至可以说是难看。 看见苏清妤迎面走过来,李朝云不情愿地上前行了礼。 “三婶安好。” 苏清妤点点头,“郡主是要去祭奠容世子么?” 李朝云想了一早上,总觉得容怀和沈芜的死,跟沈之修夫妇脱不开关系。 此时听苏清妤问起,便咬着牙回道:“是,三婶一起么?” 苏清妤摇了摇头,“今日我就不去了,三爷会去的。” “郡主到了之后一定好好给他们两人上炷香,哎,好好的两个人怎么就去了。” “也不知道谁在大小姐跟前嚼舌根了,也不怕遭了报应。” 李朝云紧咬银牙,总觉得苏清妤是在影射她,难道她知道什么? 按理说不大可能,那日她跟沈芜说话的时候,沈芜身边没旁人。容怀都不知道的事,苏清妤怎么可能知道。 这两人死也就死了,还好没攀扯到她身上。果然借刀杀人才是上策,就算杀不死,也不会波及到她。 李朝云皮笑肉不笑,“三婶说的是,冤有头债有主,大小姐若是阴魂不散,还不一定找上谁呢。” 苏清妤轻笑了一声,“好在我和你三叔行的正,坐的端,倒是不怕。” 李朝云气得胸膛起伏,行了礼便快步离开了。 看着李朝云的背影,苏清妤眼神微眯。这位郡主做事,还真是干净利落。 晚上,苏清妤沐浴之后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沈之修才回来。 她想起身伺候他更衣,被他拦住了,“你别起来了,我自己去后面洗。” 不多时,沈之修洗漱完,换了清爽干净的寝衣躺在床上。 “容家那边怎么样?”苏清妤轻声问起。 “容郡王自然是伤心不已,王妃也病倒了。” “今日我和容郡王提了沈芜留下的两个孩子,他答应会安排妥当的人照料。” 苏清妤想了想,还是迟疑着问道:“三爷,容世子的事,可是你做的?” 沈之修摇了摇头,“还真不是我。” 但是结果没什么区别。 苏清妤一怔,“不是你?那是谁?容怀还有别的死对头么?” 沈之修挑了挑眉,“估计你想不到,是李云州做的。” 文竹今日一大早就来找他,夜里办事的时候遇到了李云州。因李云州先出手,文竹便一直在一边守着,算是帮李云州打了个掩护。 “李云州?他怎么会对容怀出手?” 苏清妤问完这话,又想起了一个可能。 “三爷,你说他不会对沈月有别的想法吧?”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7章 沈之修,你压到我头发了 沈之修掐着苏清妤腰肢的动作停下,“你是说,云州对沈月动了心思了?” 苏清妤想了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不然他无缘无故的,动容世子干什么?” “那日我问他宋弘深那人怎么样,他那个反应也有些不同寻常。” 有些事就像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一点就能窥见全貌。 苏清妤越想越觉得李云州对沈月心思不单纯。 沈之修半话,若没有李家的事,李云州于沈月可以说算是良配。 苏清妤拍了拍沈之修的手,“等你下次见到他,问问就是了。就算他真的对沈月有情,也得看看沈月的意思。” 沈之修把脸埋在苏清妤颈窝处,“你说咱们若是有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要怎么办?” 苏清妤一怔,“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沈之修先亲了苏清妤脖颈一下,“嫁到谁家,我都怕受委屈。” 苏清妤失笑不已,“那怎么办?你养一辈子?” 沈之修哼了一声,“也不是不行,我给她单独立户,家产再分她一半。她若是愿意,就招个婿。若是不愿,就自己恣意一辈子。 苏清妤轻轻踢了他一下,“三爷越说越离谱了。” 踢过去的脚却被沈之修直接缠住,紧接着人就压了过来。 “清清……” “沈之修,你压到我头发了。” 埋怨的话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 沈之修想问问李云州为何动容怀,却一直没找到机会。太子前些日子下了帖子,邀请京中的公子小姐们去皇室别院切磋技艺。 李云州和宋弘深便借着这个由头,出京去西山大营练骑射了。实际上,两人是为了秋日辽东的战役去做准备。 苏清妤也找了机会问沈月,对宋家和宋弘深怎么看。沈月当即拒绝,求苏清妤千万拦着点她三叔和祖母,别不打招呼就给她定了亲事。 李云州出城之前特意给她送了信,说这次走的匆忙。等从城外回来,就去找她三叔提亲。 苏清妤见她这么说,也没再劝。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总得沈月心甘情愿才行。 老夫人倒是越来越着急沈月的婚事,几日的工夫,就已经提了三四个人选了。 自从容怀殉情之后,李朝云在府里行事越发小心谨慎。就连苏清妤,都挑不出她一点错处。可越是这样,苏清妤就越是提着心。 她现在看李朝云,就像看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出来咬你一口。 但苏清妤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蛇等着咬她,她也在找机会捏住蛇的七寸。 府内无事,苏清妤又抽空去了趟榆树胡同。上次因李云州在,她只嘱咐了母亲身边的人几句,并未详细说。 一想到苏家盯着要算计母亲,苏清妤便觉得如芒在背。 这次林无尘让云州老宅送来两个会武的丫鬟,一叫枫叶,一叫荷叶。都是林家自小培养的,不仅会武,也能帮着看账理事。 苏清妤到林晚音铺子的时候,枫叶和荷叶在忙,林晚音则坐在一边喝茶。 “母亲得了两个得力的人,倒是清闲了不少。”苏清妤进门打趣了一句。 林晚音见她来了,起身迎上来上下打量了几眼,“这些日子沈家接连有事,你累坏了吧?” 内宅的事有多琐碎,林晚音再清楚不过了。虽都是小事,但就是这些小事,磨的人对生活没有盼头。 苏清妤摇头笑着安慰,“还好,都是底下的人忙。” 荷叶和枫叶也起身给苏清妤行礼,被她拦住了,“你们忙你们的,此时没外人,不用这么多礼。” 又吩咐珍珠给两人赏了银锞子。 母女俩刚坐下,跟着林晚音多年的管事林二就走了进来。 “大小姐来了,请大小姐安。” “林二叔不必多礼,我就是过来坐坐,你们有正事就说正事,不必顾及我。” 林二点了点头,走到林晚音身边,“夫人,今年的粮食都订好了。今年九江丰收,粮食价格比往年要低一成,支出去的银子还剩下三十多万两。” “您看是把银子收回来,还是再多订点粮食。” 林晚音正沉吟的工夫,苏清妤忽然心思一动,前世今年可是少有的寒冬。入冬之后,不仅煤炭的价格飞涨,就连棉花都涨成了天价。 “母亲不如用那些银子收点棉花。”苏清妤开口说道。 林晚音不解,“收棉花?咱们家做粮食买卖的,收什么棉花?” 苏清妤解释道:“母亲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看关于天象的书。研究了多日,感觉今年会是个寒冬。” “咱们不如收点棉花,和四妹妹合伙做些冬衣。若真是寒冬,到时候不管是棉花还是冬衣,都不愁卖。” 在一边站着的珍珠面露疑惑,夫人什么时候看天象的书了?最近夫人一直在看一本话本,好像叫什么《中举后,我敲开了寡嫂的门》。 难道这书,是专门研究天象的? 林晚音听女儿这么说,也没多想。三十多万两银子,就当给女儿捧场了。 转头吩咐林二,“就照大小姐说的办。” 苏清妤想了想,“林二叔,回头我那边再给你凑五十万两银子,都买棉花。” “三十多万两还不够?你还要再拿出五十万两?”林晚音有些诧异,女儿是不是对自己所学,太自信了些。 苏清妤娇嗔地说道:“母亲这什么表情,不信我么?” 林晚音忙道:“信,怎么不信?”又对林二说道:“咱们也追加到五十万两。” 苏清妤决定拿出这么多银子,也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前世京城还好,再往北的地方听说冻死者无数。她这时候多囤点棉花,到时候平价卖给百姓,也算是救人命了。 前世就因为今年的寒冬,辽人才做好了进军中原的决心。在第二年秋日进犯,李云州和宋弘深借机立下奇功。 她回去还要跟沈之修说一声,今年的军需一定要准备充足。 离开之前,她又特意嘱咐了荷叶和枫叶,让她们尽量不离开母亲左右。 从林晚音这离开,苏清妤又去了苏顺慈那。 苏顺慈新开的铺子叫华锦阁,前面是铺子,后面还带个小院子。 苏清妤从后门进去,直接去了苏顺慈的书房。 进门就见她把自己埋在一堆账册里,苏清妤站在门口,只能看见她头上晃着的步摇。 “苏老板这么忙?”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8章 银子不够了 苏顺慈闻声抬起头,一脸惊喜。 “大姐姐来了,快坐。”又吩咐丫鬟缙云,“快上茶,要今年新来的紫笋。” 姐妹俩在一边坐下,苏顺慈高兴地说道:“大姐姐,前几日三表哥又帮我联系了一家川府的锦商,咱们这几日生意好的不得了。” “我估么着,下个月就能给大姐姐分红了。” 因是姐妹俩合伙,苏顺慈做事比从前更精心也更谨慎。生怕把苏清妤的银子赔了,让她失望。 一想到她也能靠自己的努力赚银子,还能给大姐姐分红,苏顺慈就干劲十足。这几日又是看账又是选货,经常忙到很晚。身子有些乏,但是精神头又格外的好。 苏清妤皱眉看她,“你这是忙成什么样了?怎么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才多大,小心积劳成疾,变成小老太太。” 苏顺慈被苏清妤逗的大声笑起来,“大姐姐吓唬人,我再怎么熬,也不至于变成小老太太。” 说话的工夫,还打了个哈欠。 苏清妤心疼地看着她,“手里的事,多吩咐底下的人做,人不够就再花银子找。” 苏顺慈知她担心,点头安慰道:“我知道,忙过这几日我好好歇歇。” “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祖母和父亲没说你么?”苏清妤又问道,总怕苏顺慈这事被家里发现端倪刁难她。 苏顺慈俏皮地笑了笑,“我跟他们说,我再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把绸缎铺子开起来。” “大姐姐还不了解祖母么?我这样一说,就是三天三夜不回府,她都不会去找我。” 想起府里的事,苏顺慈又笑着说道:“大姐姐若是过几个月再回府,怕是府里就剩院墙了。” 苏清妤一怔,随即笑出声,“你是说,府里已经靠变卖东西度日了?” 苏顺慈撇了撇嘴,“可不是么,祖母和父亲卖的尤其多。没见二婶卖什么,估计傍身的银子不少。三叔和三婶家底不厚,我按照大姐姐的吩咐,私下贴补了些。” “饶是这样,府里的吃穿用度,可是一点都没缩减。前几日祖母娘家一个远亲送了帖子来,祖母愣是让人送去了二百两银子。” “我就看看她们有多少东西可以卖,这样的日子又能维持几年。” 苏清妤想起苏顺慈上次送来的信,冷声说道:“他们没缩减用度,估计还等着母亲回府,再像从前那样接济他们呢。” 苏顺慈闻言神色也冷了下来,“做她娘的青天白日梦吧,想的倒是美。” 小丫头自从在外做生意,骂人的话都学会了不少。 “祖母还等着苏香菱飞上枝头呢,家里已经这么窘迫了,苏香菱的衣裳首饰可是一点都没少。”苏顺慈提起这茬就生气,一家子拎不清。 苏清妤听她提起苏香菱,开口问道:“她这些日子和太子走的还那么近么?” 苏顺慈点头,“早上还拿着帖子和我显摆,说太子殿下邀请她过几日去别院呢。” 苏清妤笑了笑,看来苏香菱是一心奔着凤位去的。 随后她又说起了正事,“阿慈,过两日我差人给你送点银子。你拿这些银子去买些便宜的棉布,等母亲那边的棉花回来,就找人做棉衣。” 苏顺慈虽不明白缘由,但还是说道:“我知道了,对棉布有什么要求么?” 苏清妤说道:“越便宜越好,你联系几家相熟的锦商。可以买他们库房里面积压的陈年布料,他们乐不得便宜卖给你。” 前世今年是寒冬,不仅是北方受灾,向来温暖如春的江南也比从前冷了许多,所以棉布和棉衣立马变成了抢手货。 大户人家还好,府里的下人赶工几日,厚实的棉袄也就做出来了。苦的是穷苦百姓,高价的棉花买不起,炭也买不起,只能硬扛。 所以她让苏顺慈买些便宜的棉布回来,直接做成棉袄对外卖。 另外沈之修是内阁次辅,林家和母亲又是商户。指不定到时候赈灾的事,又会落到他们头上。这批棉衣用来赈灾,成本低又顶用,保不齐能救不少人的命。 回到沈家后,苏清妤直接进了书房,开始算计手里的现银。 买棉花要拿出五十万两银子,给苏顺慈买棉布的银子倒是不多,有个万八千两也就够了。 她算来算去,手里的现银能凑个三十万两,这还要算上沈之修下聘时的金子。私心里,聘礼中的金子她并不想动。 苏清妤一只手拿着算盘,一只手拿着笔,拧眉苦思。难道她也要变卖家产了? 珍珠见她算了小一个时辰,越算脸色越不好,便开口劝道:“夫人,要不跟三表少爷借点?” 苏清妤摇了摇头,“还是别了,现在正是收粮食的时候,我就别给三表哥拖后腿了。” 珍珠眼睛一转,又想了个主意。 “要不您问问三爷?咱们院子的账上,不是还有银子么?” 苏清妤纠结了一瞬就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西院账上总共不到十万两银子。再说我这银子是要给我娘的,总不好把婆家的银子往娘家折腾。三爷就算没意见,被府里其他人知道也不好。” 珍珠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夫人以前不是总说夫妇一体么?怎么这时候又这么说呢?” 苏清妤算账算的头疼,索性放下笔跟珍珠说了起来。 “这是两码事,虽说夫妇一体,但有时候也要把握一个度。” “有些事可以随意,有些事却不能乱一点。这里面的分寸,要把握好。” 就像母亲嫁人之后,把自己的嫁妆和府里的银子混在一起,最后闹的不可收拾。 她也一样,不能把沈家的和沈之修的当成她的。她的私房银子可以给母亲,但是沈之修的不行。 珍珠似懂非懂,嘟囔了一句,“我以为夫人和三爷已经不分你我了。” 苏清妤摇摇头,正要打趣珍珠两句,就听外面传来翡翠说话的声音。 “三爷,您怎么没进去?”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69章 满屋春色 苏清妤听见珍珠的话,整个人一愣,沈之修回来了? 她下意识望向门口,沈之修负手而立,面无表情走了进来。 珍珠见状缩了缩脖子,低着头退了出去。 沈之修进来之后,坐在了临窗的红木太师椅上,也没看苏清妤。 苏清妤抿了抿唇角,抬脚走到他身边,低头握住他的手。 “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生气了?” 苏清妤能察觉出他生气,却不大理解他到底为什么生气。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她说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出格或者过分的。 沈之修低头看看她青葱般的手,白皙水润。 “嗯。” 他一声嗯,倒是把苏清妤弄的愣住了。 这个“嗯”是什么意思? 见她不明所以,沈之修再次开口,“我是生气了,你倒是分的真清楚,连珍珠都知道咱们两人不分你我。” “苏清妤,你还当不当我是夫君。这么点银子,还要跟我把握个尺度?” 沈之修甚至有种错觉,哪怕他们俩和离,或者他哪天去了,苏清妤也能好好生活。 苏清妤在他的语气里,还听出了一点委屈的意思。 “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之修仰头看他,绷着脸,“那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用我的银子?” “怎么,我的银子拿出去人家不认?” 苏清妤看着他委屈的神色,眼神闪躲,心里闪过一抹心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重生的关系,她习惯了什么都靠自己。报仇也好,抢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好,她都不愿意依靠别人。总觉得任何人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得到的,才是最踏实的。 她忽然意识到,这样可能不对。她和沈之修是夫妻,她是不是该试着依赖他?这样他才会觉得他是被重视,被需要的。 苏清妤遇到什么事都能冷静的分析出利弊,唯独感情有些后知后觉。 想到此,她忽然紧咬下唇,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下一刻,苏清妤就直接坐在了沈之修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那妾身现在需要银子,三爷看看能给出个多少?” 说着,娇艳的红唇印在沈之修的唇角。 沈之修直接僵住,这是苏清妤第一次主动坐在他腿上,还亲了他一下。 他喉结蠕动,压着嗓音问道:“夫人缺多少银子?” 苏清妤依偎在他肩膀,因说话呼出的热气正好喷洒在他的耳畔。 “三十万两。” 沈之修哼了一声,对她这个举动很是受用。 扬声吩咐道:“珍珠,你去书房找文竹,拿三十万两的银票过来。” 苏清妤闻言忽然脸色一沉,“三爷因为我跟你生分而生气,但是三爷的银子和产业,却也没给我管。” “我还以为三爷要跟我分的那么清,这才没敢张嘴问你要银子。” 她学着沈之修之前委屈的语气说了起来,说的比沈之修还要委屈十倍。 这招反客为主,倒是把沈之修吓唬住了。 他连忙轻声解释,“不是不跟你说,那些都是底下的人在打理。我怕你累着,就没交到你手里。” “我也没想到你会需要这么多银子,是我的错。” “往后底下的事让他们打理,银子都放在你这。” 苏清妤哼了一声,“那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沈之修看清苏清妤眼底得逞的笑意,伸手捏住她光洁的下颚,“清清,你故意的。” 苏清妤窝在沈之修怀里笑了起来,“我这是跟你学的。” 没一会,珍珠低着头送了银票进来。 此时沈之修正扣着苏清妤的后脑,轻吻她的唇角。 等到银票放到桌上,珍珠连忙低头退了出去,还关严了书房的门。 苏清妤拿过银票看了看,高兴地说道:“这样也好,自己男人的银子,赔了也不心疼。” 这话倒是取悦了沈之修,他抱着她直接去了书房靠后窗的小榻上。 一室旖旎,满屋春色。 * 第二天苏清妤差人,给林晚音和苏顺慈都送了银子过去。 又过了两三日,苏清妤去了沈月的院子,给她挑选去皇室别院参加宴会的衣裳首饰。 这次是太子下的帖子,只邀请了京中未婚的小姐少爷们。另找了李朝云前去,帮忙张罗宴会上的琐事。 沈月对这样的场合向来不热衷,但是太子一共给沈家下了两张帖子。一张给她,一张给了二房沈鸿。偏不凑巧,沈鸿染了风寒。她若是再不去,就不大好了。 经过前几日的事,苏清妤着实有些不放心。便嘱咐道:“明日宴会人多,我让翡翠跟着你一起去,遇到事情也有个照应。” 沈月看出苏清妤眼里的忧心,忙点头安慰,“三婶放心,我会小心的。” 苏清妤给她挑了一身青绿色绣金圆领对襟褙子,配了西番花刻丝综裙。 次日一早,沈月带着翡翠和秋桐出门,去了城郊的皇室别院。她和李朝云向来关系不好,所以两人并未同行。 沈月到的不算早,别院门口三三两两的马车,停下又离开。 下了马车,有小宫女引着她进去。沈月环顾四周,没看见想见的人,便耐着性子往里面走去。 皇室的这处别院很大,沈月前两年曾来过一次,所以还算熟悉。 别院的百花园内,提前到了的小姐公子们,正在廊下坐着看景闲聊。 沈月到的时候,李朝云正在招呼众人品花茶。 见她来了,上前笑着说道:“妹妹来了,早上嫂嫂走的早,便没喊你一起,你可别生气。” 沈月福了福身,“嫂嫂哪里话,今日辛苦嫂嫂替太子殿下招待我们了。” 两人在外面,一副姑嫂和睦的样子。 李朝云今日的目标不是沈月,所以并未多言,吩咐人引着沈月落座。 又看向大门的方向,心里琢磨今日李云州会来吧? 第271章 赏赐 三人走到近前,李朝云上前劝道:“表哥消消气,苏二小姐不大懂规矩,慢慢教导就是了。” 此时苏香菱被太子一巴掌打的摔在了地上,身边的丫鬟正扶着她起来。 宋弘深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瞥了苏香菱一眼,“现在什么人都敢在我宋家人面前撒野了?太子殿下金尊玉贵,带着这样的人在身边,也不怕影响了殿下威仪。” 宋弘深似笑非笑,言语间带着淡淡的嘲讽。 又转头宠溺地看着宋婉婉,“妹妹没事吧?往后这样的人,该教训就教训,只别委屈了自己。” 宋婉婉淡淡扫向苏香菱,“跳梁小丑罢了,三哥不必动怒。” 宋弘深又冲着沈月和苏顺慈点了点头,两人都按规矩回了礼。 本是再平常不过的打招呼,李云州却不着痕迹瞪了眼宋弘深。两人本就关系极好,宋弘深不解,他做什么惹李云州生气了? 太子此时已经走到了宋弘深身前,“三表哥多虑了,有我在,怎么会让婉表妹受委屈。” 因先皇后出自宋家,是宋婉婉和宋弘深等人的嫡亲姑姑。所以几位皇子和宋家的小姐少爷们,都是按照表亲论辈分,也为了显示亲近。 李朝云笑着打起了圆场,“苏二小姐,你还不快跟婉婉道个歉。今日的事,确实是你不对。” 苏香菱眼里透着不甘,下唇咬的快要渗出血迹。 李朝云走到她近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以为你惹得起宋婉婉?再僵持下去,太子表哥都保不住你。” 苏香菱闻言心下一沉,又看了眼太子的神色。走到宋婉婉身前,“宋小姐,刚刚的事是我不对,您大人有大量。” 宋婉婉哼了一声,“求我原谅没用,你惹的是我家阿慈。” 一声“我家阿慈”,足以看出苏顺慈和宋婉婉的关系很是亲密。 苏香菱能接受给宋婉婉道歉,毕竟宋婉婉的身份在那摆着。 但是给苏顺慈道歉……她开不了口。 宋婉婉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边缘纹路,正跟苏顺慈和沈月说她昨日新打的簪子。好像苏香菱道不道歉,她都不在意。 但是苏香菱心里清楚,今日若是不让宋婉婉消气,这事怕是难以善了。 她就算再笨也看的出来,宋家这兄妹在太子面前,随意放肆的很。只能说明,宋家有这个资格。 苏香菱在心里宽慰自己,成大事者必须忍人所不能忍。今日道个歉,来日她也能千百倍的讨回来。 想到此,苏香菱深吸了口气,走到苏顺慈身前。 “四妹妹,之前是我不对,四妹妹别和我一般见识。” 苏顺慈抬头看向苏香菱,看她一脸扭曲的表情,心头便觉得无比舒爽。 “二姐姐言重了,咱们自家姐妹,不必这么客气。” 她自然不会得理不饶人,婉姐姐给她体面,可不是让她跋扈无礼的。 再说这是太子殿下办的宴会,此事闹到这也差不多了。 对苏香菱来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这个庶女道歉,算是天大的耻辱了。 太子见宋婉婉脸色缓和了不少,知道这事算是掀过去了。 想了想又说道:“前几日番邦进贡了一串红珊瑚的珠子,成色极好。本宫这就差人拿来,给婉表妹压惊。” 说着,低声呵斥苏香菱一声,“还不快去。” 苏香菱极力压制内心的屈辱,福身下去了。 那串红珊瑚珠子,是太子早上带来给她的。此时那串珠在一个檀木盒子里装着,盒子则在她贴身丫鬟紫萝身上。 太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让她出去晃悠一圈,再把这珊瑚珠子拿过来。 苏香菱在别院里漫无目的走着,越想越是不甘心。就因为一个宋婉婉,她不仅要给苏顺慈道歉,连到手的手串都要送出去。 紫萝低声劝道:“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把东西还给太子殿下吧。” 苏香菱心有不甘地说道:“凭什么?就凭她宋家有权有势?就得委屈我么?” 紫萝四处看看,“我的小姐,您可小点声吧,别被听了去。” 见苏香菱面色难看,紫萝又劝道:“小姐也不必太过忧心,以您的样貌,在太子殿下跟前得宠是早晚的事。” 苏香菱却微微摇头,她要的不是得宠,做个以色侍人的花瓶。她要身居高位,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今日她才彻底想明白,样貌在真正的权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看太子对宋家人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苏香菱忽然停住脚步,“紫萝,你去弄点清水和白矾来。” 她则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一边等紫萝,一边解下了腰间的荷包。 一刻钟后,苏香菱再次回到人前。 把手里的檀木盒子递给太子,“殿下,珊瑚手串取来了。” “之前是我冲撞了宋小姐,我能不能亲自服侍宋小姐戴上手串?就当是我赎罪了,还请宋小姐别怪罪。” 太子也有私心希望宋婉婉能戴上,此时听苏香菱说,自然应了。 他和苏香菱一起走到宋婉婉身边,苏香菱打开盒子拿出里面艳丽的红珊瑚珠串。 宋婉婉眉目微微皱起,起身给太子行了一礼,“臣女今日的衣裳和红珊瑚手串不相配,来日有机会再戴,臣女谢太子殿下赏赐。” 苏香菱却低声说道:“宋小姐如此推辞,不会还在怪罪太子殿下吧?” “太子殿下怎么说也是一国储君,还请宋小姐能给殿下个面子。”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三人和边上的苏顺慈听见了。 但宋婉婉还是神色一变,苏香菱的话算是把她架起来了。哪怕宋家权势再重,和贤妃再不合,也不能忤逆储君。 宋家这些年虽和贤妃不睦,但是一直把握一个度,并不会让人觉得宋家张狂。 所以宋婉婉此时哪怕再不情愿,也得谢太子的赏赐。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2章 鬼鬼祟祟 苏香菱见状,便拿起珠串要戴在宋婉婉手上。 宋婉婉冷声拒绝,“苏二小姐,我身边有侍女,就不劳烦你了。” 转头吩咐身后的丫鬟晴山,嫌弃地说道:“帮我戴上,戴之前先擦擦。” 苏香菱闻言脸色一红,又羞又气。但还是把手里的珠串递给了晴山,晴山拿过擦拭的时候,仔细闻了闻。 闻过之后,才帮着宋婉婉戴上,还微微点了点头。 晴山略通医术药理,她确认没问题,宋婉婉也就戴上了。 储君赏赐的东西,不同于男子相赠。就算她戴着,也不算私相授受,只能说是皇恩浩荡。 太子看着宋婉婉手腕上的一抹红,心里很是满意。这么一来二去多走动,他求娶宋婉婉也容易些。 母妃说的对,想要顺利登基,得到宋家支持至关重要。而娶到宋婉婉,就是得到宋家支持的最好办法。 此事过去之后,太子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便开口说道:“咱们今日还是先作诗,再骑射。” “今日本宫准备了不菲的赏赐,望众位能拔得头筹。” 众人齐齐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作诗比试的地方,设在了别院的一处小葡萄园内,正好以葡萄为题目。 沈月,宋婉婉和苏顺慈都没下场比试。 今日比试作诗的,除了京城里几位素有才女之称的小姐,就是在翰林院的几位公子了。 宋婉婉几人坐着看热闹,沈月则时不时和不远处的李云州对视一眼。 正看到兴头上,宋婉婉忽然皱了皱眉,伸手悄悄挠了挠手腕。越挠越觉得痒,还是抓心挠肝的那种。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但是痒的范围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钻心。宋婉婉这才意识到不对,对身边的苏顺慈和沈月说道:“我去那边偏殿更衣,你们继续看热闹吧。” 苏顺慈见宋婉婉神色不对,“我陪婉婉姐去。” 沈月也跟着起身,“我对作诗没什么兴趣,咱们一道去吧。” 就这样,三人朝着葡萄园西面的偏殿走去。 此时站在太子身后的苏香菱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今日宋婉婉要么在这出丑,要么落荒而逃。刚刚的欺辱,她总要收点利息才行。 去偏殿的路上,沈月看出宋婉婉的不对,“婉婉,你怎么一直挠手臂,是不舒服么?” 她们这样的人家规矩都极重,若不是明显的不舒服,宋婉婉不会在外面就这样。 苏顺慈也诧异地看着宋婉婉,“婉婉姐怎么了?” 宋婉婉皱眉说道:“我这手腕和手臂痒的厉害,咱们去偏殿看看,是不是不小心被虫子咬了?” 苏顺慈忙道:“那赶紧去看看,这园子里花草多,蚊虫也多。” 三人进了偏殿,贴身伺候的丫鬟也都跟着进去伺候。 一进门,宋婉婉就把衣裳袖子往上撸起,露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一片疹子。 这疹子和平日的风疹又不同,红的刺目不说,每片疹子的中间都带着红色的透明血点。 苏顺慈惊呼,“怎么会这样?” 沈月把目光落到了她右手腕上的珊瑚手串上,“婉婉从戴上这手串之后,才开始痒的,这是巧合么?” 站在沈月身边的翡翠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婉婉的手臂,总觉得这场面像是在哪见过。 宋婉婉听沈月这么说,也看向珊瑚手串,“晴山通药理,并未看出什么不对。” 苏顺慈摇头说道:“婉婉姐还是先摘下来吧,这世上总有些毒是咱们不知道的。” 宋婉婉一听这话,连忙摘下手串,晴山就要伸手接。 翡翠忽然开口说道:“别碰,拿个帕子包上,我知道这是什么了。” 众人闻言都转头看向翡翠,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这是什么毒?” “怎么解?” “要命么?” 翡翠用帕子接过宋婉婉手里的手串,凑近闻了闻。 “这手串上确实不是毒,只是沾染了一种草的汁液。” “几位小姐别担心,这东西不会要人命,也不会毁容。” 听说不会要命,对容貌也没影响,几人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翡翠继续解释道:“黔州有种草叫钨芨草,平日可以放在香囊里,用来驱赶蚊虫。但是这种草只要沾染上白矾,再碰到肌肤,就会让人身上起疹子。” “那边的人都懂,所以不会沾染上。就算真的碰上,也会及时洗手,就没事了。” 她又轻轻握住宋婉婉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宋小姐这个戴了挺长时间,还挺严重的。还好我们发现的及时,再晚点脸上就要起了。” 苏顺慈盯着那串珊瑚手串,咬牙切齿地说道:“黔州的东西?苏香菱就是从黔州回来的,这东西又是她拿过来的,这事一定是她做的。” “翡翠,你也是在黔州看见的这种草么?” 翡翠闻言一边深思一边开口说道:“三年前夫人陪着老夫人去黔州,三表少爷担心她出门在外不安全,就让奴婢跟着夫人去了。” “到了黔州黎平府之后,奴婢一直跟在夫人左右。只有一次,夫人染了风寒,二小姐说她认识一位小神医,让奴婢跟着去拿药。” “那位姑娘年纪不大,但是听说医术很高,是苗疆人。奴婢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小神医给人瞧病。那人也是因为沾了这草泡的汁水,脖子上起了好多疹子。” “当时奴婢好奇,就多问了两句,那小神医便给我讲了讲。” 苏顺慈心疼地看着宋婉婉,“婉婉姐,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了。” 宋婉婉若不是为了给她出头,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 “阿慈,这事不怪你。苏香菱……”宋婉婉冷笑了一声,还没人能算计了她还全身而退。 沈月忧心地看看宋婉婉的手臂,问翡翠,“那现在怎么办?” 翡翠想了想,“那小神医说,若是放任不管,有个两三日也就下去了。但是会有点遭罪,若是不小心挠破了还容易结痂。” “还有个办法,就是用米酒擦拭红的地方,能止疼止痒,也能快点让疹子下去。” 苏顺慈立马说道:“我去找米酒,你们在这等我。” 出了偏殿,苏顺慈一路往别院厨房去了。 找到米酒不难,她只花了二两银子,就成功拿到了一小壶。 从厨房出来,苏顺慈疾步往宋婉婉更衣的偏殿走去。 却在快上水榭廊桥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李朝云的丫鬟浅黛鬼鬼祟祟的样子。看她去的方向,像是骑射场。 苏顺慈知道李朝云和苏清妤不睦,所以见浅黛这样,便多留了个心眼,也跟了上去。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3章 不能让他被人害了 苏顺慈还惦记着宋婉婉,就把手里的米酒递给丫鬟缙云,让她带着米酒先回去。 缙云离开之后,苏顺慈小心地跟在了浅黛的身后,眼见着她七拐八拐进了骑射场内。 此时骑射场内的内侍们正忙着收拾弓箭,准备箭矢和箭靶。 有人高声说道:“都麻利点,再检查一遍。今日是太子殿下亲自来,万不可出一点差错。” 苏顺慈躲在马棚边,扫视了一圈,终于找到浅黛的踪迹。 此时浅黛跟着一个中年公公进了最东面的厢房,两人进去前还四处看了看。还好苏顺慈身量小,又躲在马棚的边缘,有围栏挡着看不见。 两人进去后,苏顺慈也小心翼翼地绕到过了马鹏。又趁着这边没人,去了厢房后面。 厢房后面杂草丛生,苏顺慈蹲在后窗外的草丛里,正好隐匿了身形。 她轻轻把窗子推开个缝隙,里面的声音隐约传出来。 “张公公,这是郡主赏您的银子。事情办妥了,后面少不了您的好处。” 苏顺慈听出是浅黛的声音,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两人指不定研究算计谁呢。 紧接着里面传出一道男子尖锐细嗓的声音,“郡主太客气了,有事吩咐就是了。” 浅黛笑了笑,“之前让您准备的那套弓箭,可准备好了?” 张公公回道:“姑娘跟郡主说一声,老奴都办好了。老奴特意找了兵部的熟人改良的,那把弓不管谁拉开,都能废半条胳膊。” 浅黛又嘱咐道:“那公公一定别弄错了,这把弓是给四少爷用的。” 苏顺慈心里一惊,她们要算计李家四少爷。不是说,李家四少爷和嫡出的一样么?怎么朝云郡主算计自己亲哥哥,毫不手软。 不过这事也不奇怪,这京里的大户随便拎出一家,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 苏顺慈听里面说的差不多了,小心翼翼走了出去。在浅黛没出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骑射场附近。 她再次回到偏殿,沈月正帮宋婉婉用米酒擦拭手臂。 苏顺慈走到近前,忧心地问道:“婉婉姐怎么样?有效果么?” 宋婉婉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擦了之后,就没那么痒了。” 苏顺慈这才放心下来,忽然看见边上有个水盆,里面泡着那串珊瑚手串和一条棉巾。 “这是干什么?给棉巾喂毒?” 宋婉婉冷哼道:“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苏香菱既然喜欢这个,就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不知道太子殿下看见她满脸红疹子,还能不能提得起兴致。” 苏香菱在手串上做手脚的事,宋婉婉没打算跟太子说,她并不想跟太子有太多的牵扯。至于苏香菱,她有的是办法对付。 苏顺慈一听这话来了劲头,“这主意好,让她脸肿成猪头才好。” 沈月帮宋婉婉擦完手臂,下人又服侍换了衣裳。 宋婉婉由着下人给更衣梳头,又打趣苏顺慈,“你刚刚跑哪玩去了?” 苏顺慈此时正琢磨李云州的事,李云州上次帮过母亲,好像跟宋家三少爷关系也很好。 正好宋婉婉问起,苏顺慈便说了起来。 “我没玩儿,我是看见朝云郡主身边的丫鬟鬼鬼祟祟,我就跟了上去。结果还真让我发现了大事,她们正憋着干坏事呢。” 沈月听说她提起李朝云,顺口问道:“她怎么了?要干什么坏事?” 苏顺慈开口解释了起来,“朝云郡主让骑射场改良了一把弓,据说谁用那把弓,就能废掉半条胳膊。” “浅黛跟那人说了,这把弓要给李家四少爷用。” 她又问宋婉婉,“婉婉姐,我看三少爷跟李四少爷关系挺好,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她这句话刚说完,沈月手里的茶盏就跌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水花四溅。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心里却清楚。李云州那条手臂,可经不得这样的算计。能废掉正常人半条胳膊,放在李云州身上,怕是都得弄残了。 沈月一时间心慌不止,她不能让李云州出事。 苏顺慈和宋婉婉见沈月这样,忙开口问她怎么了。 沈月定了定神,“我得去告诉云州哥哥,不能让他被害了。” “但是今日是太子殿下下的帖子,还得帮他找个理由脱身才行。” 她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是那种只有亲近之人才会有的担忧之色。 宋婉婉仔细看了沈月的神情,“月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李云州?” 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再加上沈宋两家交好,她们二人也算相熟。 沈月也不瞒着,“是,我们两情相悦。我先去找云州哥哥。” 说着,就朝外面走去。要人命的事,她不敢有一点耽搁。 宋婉婉此时也已经收拾妥当了,“我们一起去。” 又吩咐身边的丫鬟,把那棉帕装上。 看着沈月走在前面的身影,宋婉婉还长出了口气。要不是沈三爷没给最后的答复,她三哥跟沈月八成已经定亲了。还好没定,不然又是一桩理不清的事。 三人疾步往葡萄园的方向走去,总得先找到李云州再商议后面的事。 可等三人到了葡萄园,才知道作诗的比试已经结束了。太子带着众位公子小姐们,去了骑射场了。 沈月心里一沉,不敢想骑射场若是开始比试了怎么办。 宋婉婉见她神思恍惚,连忙安慰道:“月姐姐先别急,咱们现在立马过去,兴许还没开始呢。” 沈月知道此时不是慌的时候,她压下心头不安的情绪,往骑射场走去。 路上苏顺慈也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咱们刚才没耽搁太长时间,太子他们兴许刚过去。” 沈月点头,感激地看向苏顺慈,“还好小姨母发现了端倪,不然今日就出大事了。” 苏顺慈再次听到这声小姨母,脚下一顿。又想,沈月若是真和李云州成亲了,李云州也要叫她小姨母么? 她和那位李家四少爷不熟,但是一想起他叫她小姨母,苏顺慈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因为心急,几人走的也快,没一会就到了骑射场。 此时骑射场内,正有人拿着弓箭对着箭靶比划。围了一圈的公子小姐们,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或凑近了瞧热闹。 沈月环顾四周,没看见李云州,也没看见太子殿下和李朝云。 宋婉婉只得拦住镇国公府世子秦嗣,“看见李云州了么?” 秦嗣不解,宋婉婉问李云州,怎么问到他头上了。 但还是答道:“太子殿下要和他比试射箭,他去后面厢房换衣服了。” 宋婉婉又追问道:“那我三哥呢?” 若是找到她三哥宋弘深,也能让他帮忙去提醒李云州一声。 秦世子回道:“也去换衣服了,他们三个一起比试。” 今日只有宋婉婉是直接穿着骑装来的,其他人想比试骑射,都要在这更衣。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第275章 脱身 此时李云州背对着众人,正低头亲吻一位姑娘。因他挡着,众人看不清那姑娘面容,只能看见西番花刻丝宗裙的花边。 若是他们能看见李云州的神色,就会发现李云州和他们的表情是一样的,也是瞪着眼睛一脸震惊。 刚刚他已经跟沈月说好了,会见机行事。 他并不是任由自己被算计,而是有八分的把握能解决掉那把弓箭的问题。 这几年,他没少钻研兵器的构造。兵部那些弓箭改良的图纸,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 但是沈月明显不放心,在太子进来之前,沈月只说了句配合她,就抓住他的衣襟亲了上来。 此时沈月双手抓着他的衣襟,红唇贴在他的唇上。 李云州一只手撑着墙,一只手揽着沈月的腰。 任谁看,都是李四少爷和人在这私会,忘了时辰。 李朝云虽没看出里面的人是谁,却认出了做工精良的裙角。 “沈月?” 李朝云的一声惊呼,让沈月和李云州齐齐回头。 太子皱眉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李云州开口,“我们……” 他在想,怎么能维护住沈月的清誉和名声。 沈月却委屈地说道:“云州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支支吾吾的瞒着么?” “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让你羞于启齿和我的关系。” 李云州下意识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月怎么会配不上他呢?明明是他配不上沈月。 此时的沈月,眼尾泛红,委屈地咬着下唇。 水波一样的眸子正灼灼地盯着李云州,“如今我们的事被撞破,云州哥哥是不是该去我家,给我一个交代?” “不然……我……我以后要怎么见人。” 李云州心知沈月是在做戏,但还是心疼的不行。这傻姑娘,为了让他脱身,不惜搭上了自己的名声。 宋婉婉也看出了沈月的意思,轻轻碰了下宋弘深。 宋弘深心领神会,轻咳了一声,“三小姐,你还是稍等一会儿,太子殿下还等着和云州比试呢。” 今日能放李云州走的,只有太子。而能在太子面前带李云州走的,却只有沈月。 果然,沈月听他这么说,便看向太子。 “殿下一定要现在跟他比试么?” 沈月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这句话,太子有种错觉,好像他若是不答应,就是逼沈月去死一样。 虽说他答应了帮李朝云的忙,但是也绝对不想因为这种事闹出乱子。沈家这位小姐真出了什么事,沈之修绝对不会罢休。 太子只得摆摆手,“先回去商议你们的事,比试的事以后再说。” 李朝云自然不甘心,低声说道:“表哥,也不差这一会儿。”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了,这时候怎么能让他们离开。 太子警告地看了李朝云一眼,示意她不得再说。 他还不想和沈家撕破脸,自然要顾及沈月的安危。这姑娘一看就是一心扑在李云州身上,万一她为感情走了绝路,他和沈之修的关系就会立马僵住。 沈月朝着太子福了福身,“多谢太子殿下,那我们就先告退了。” 就这样,沈月和李云州越过众人,出了骑射场,朝着大门外走去。 李朝云再不甘,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看着两人离去。 两人离开之后,宋弘深看向太子,“殿下,那就咱们二人比试比试吧。” 宋弘深眼里战意升腾,既然太子殿下想比试,他今日定当奉陪。 此时太子还没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以为只是和平常一样,做做样子比试,最后他拔得头筹。 但是今日宋弘深显然被激怒了,不似平日那般隐忍低调。 众人再次回到靶场,底下的人把弓箭和箭靶都准备好了。 宋弘深看向太子,“殿下,我们同时出箭,比谁能射中靶心。可同时出多支箭,干扰对方。” 太子点头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比。” 至于宋弘深说的后一句,太子压根没往心里去。 神机营确实有人能同时出多支箭,还是不同方向。但是京中这些公子们,他还没见过谁有这样的本事。顶多是一起两支箭,一起命中靶心。 太子和宋弘深站在靶场中间,两人手里拿着弓,箭也都搭在了弦上。 宋弘深一起拿了两支箭,太子也拿了两支。 两人此时都对着正前方的靶心,宋弘深却没着急出箭。直到太子的箭射出去,宋弘深的两支箭才紧随其后射了出去。 众人惊奇的发现,宋弘深两支箭中的一支,朝着太子的箭去了,另一支则直奔靶心。 太子也懵了,宋弘深什么时候射箭这么厉害了? 还未等太子回过神,他的那两支箭就被宋弘深的箭击落到了地上。而宋弘深剩下的一支箭,稳稳地扎进了靶心。 在两个靶子中间站着的,是别院骑射场的太监管事张公公。 此时的张公眼神虚浮,额角渗汗。这不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来比试射箭,却是第一次输。 以往他在比试结束后,会高喊一声,太子殿下胜。此时只能小声喊道:“宋三少爷胜。” 可声音再小,在场的众人也都听清了。 太子脸色铁青,“再来。” 宋弘深只说了一声好,就紧随太子之后搭弓射箭。出手利落,举手投足,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就连在这方面外行的苏顺慈,都惊异地看着宋弘深。这位宋家的庶出少爷,和太子站在一起竟然丝毫不逊色。时而流露出的眼底情绪,甚至比太子殿下还要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想到这,她又摇了摇头。她一定是看错了,一个侯府的庶出少爷,怎么会有君临天下的气势。 两人一连比了三场,太子均败给了宋弘深。 太子这人心胸并不开阔,所以输了之后脸色更加难看。众人战战兢兢,都不大敢上前说话。 苏香菱见此情形,便想显示她在太子心里的不同。 上前劝道:“殿下歇歇吧,先喝口茶。” 手里的茶,也递了上去。 宋婉婉嘴角噙了一抹冷笑,手里的一粒石子直接射了出去,打在了苏香菱的手腕上。 苏香菱手上吃痛,手里的茶杯脱手而出,茶也泼了出去。她吓得一惊,身子前倾想抓住茶杯。 没想到茶杯没抓住不说,整个人还趴在了地上。 不等旁人做出反应,宋婉婉就已经上前扶住苏香菱了。 “苏二小姐,你没事吧?” “哎呦,这脸都脏了,我帮你擦擦。” 说着,手里湿润的棉帕就擦到了苏香菱脸上。 第276章 满城皆知 这棉帕只要不接触肌肤就没事,宋婉婉之前一直用方巾包裹着。此时给苏香菱擦脸,也是用方巾捏着边角,一点没沾到手上。 苏香菱一闻就知道这棉帕沾染了什么,吓得她连忙拒绝,“不劳宋小姐费心。” 宋婉婉神色不愉,“苏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擦脸,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又冷哼了一声,“果真是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这是觉得我不配给你擦脸?” 太子输了比试,身上又被苏香菱泼了茶水渍,本就烦躁。此时见苏香菱不识相的又惹了宋婉婉,不悦地说道:“香菱,不得放肆。” 苏香菱一时间不敢再动,只能任由宋婉婉在她脸上胡乱的擦。 宋婉婉自小习武,手劲比寻常女子要大。苏香菱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又不敢反抗拒绝,更不敢多说一句。 心里想着,一会赶快去找米酒。若是处理的及时,应该也无碍。 只是宋婉婉是怎么知道的? 苏香菱忽然想起刚刚跟着沈月离开的翡翠,猛然记起了苏清妤去黔州的事。这才恍然大悟,是她疏忽了,忘了翡翠去过黔州,见过周桐了。 宋婉婉给她擦完脸,把帕子嫌弃地往苏香菱的脚下一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苏二小姐,往后你见到我,最好躲着点走。不然……” 后面的话她没说,苏香菱却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这种被人时刻记恨准备报复的感觉,让她心里不安。 太子身上被泼了茶渍,准备去更衣,苏香菱也打算去找些米酒。 宋婉婉又说道:“苏二小姐,太子殿下这衣裳是被你弄脏的,你还不随侍左右侍奉着?” 太子没说话,谁侍奉左右他并不在意。但是宋婉婉这么一说,苏香菱便不好拒绝了。 只能低声吩咐身边的丫鬟紫萝,“快去帮我找些米酒。” 宋婉婉心里冷笑,米酒?在这别院若是还有米酒,就是她宋婉婉无能。 苏顺慈在一边微微摇头,心说这苏香菱惹谁不好,惹宋家的人。以为攀附上太子,就可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了?这是京城不是黔州,水可深着呢。李朝云还是皇上亲外甥女呢,在沈家不是也得小心行事,不敢太过张扬。 苏香菱陪着太子去更衣,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把紫萝等了回来。 紫萝却两手空空,告诉她没找到米酒。 苏香菱大惊失色,猜到是宋婉婉搞的鬼,气得双拳紧握,青筋凸起。 等到太子更衣之后,比试还要继续。苏香菱便想找个借口离开,但是每个借口,都被宋婉婉驳了回去。 这种疹子是先长起来,大面积长了之后才会觉得痒。 宋婉婉一直盯着苏香菱的脸,看见她脸上开始泛起疹子了,她便给不远处别院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小太监也机灵,不一会就端着茶走了过来,到了苏香菱身边说道:“姑娘,这是给太子殿下的茶。奴才看您是得太子殿下看重的,要不您送过去?奴才笨手笨脚,怕扰了殿下的兴致。” 小太监卑微的态度取悦了苏香菱,她微微扬起下巴,高傲地接过茶。走到太子身边,“殿下,请用茶。” 这时候众人都盯着场上秦世子和宋弘深的比试。还没人发现,苏香菱脸上已经红肿一片了。 太子转身接过茶盏,扫了一眼苏香菱。 下一刻手里的茶盏就脱手而出,“你干什么?怎么这副鬼样子?” 太子一声惊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这是怎么回事?苏家二小姐这脸……好恶心。” “她这是什么病?快离远点,别把咱们传染了。” 一时间,众人四散,只剩下苏香菱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她摸了摸脸,察觉到一丝钻心的痒。她愤恨地看向宋婉婉,宋婉婉回给她一个挑衅的目光。 就在苏香菱不知所措的时候,太子再次厌恶地说道:“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回去。” 苏香菱虽感耻辱,但也如蒙大赦般逃离了此地。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宋婉婉挑眉说道:“等我下次碰见月姐姐,一定跟她说说这事,让她高兴高兴。” 苏顺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和李四少爷的事怎么样了,这事闹的这么大,怕是得定亲了吧?” 两人还不知道,此时沈月和李云州还在沈家外没进门。 马车内,两人相对而坐,李云州一脸内疚歉意。不管怎么说,今日都是他连累了沈月。 “我这就去跟老师说,解释清楚这件事。至于提亲的事,我还要跟老师商议。”李云州迟疑着说道。 他和旁人不同,他还没自立门户,此时若是提亲迎娶沈月,那沈月必然要嫁到李家。他自然不舍得让沈月去李家受苦。 就算是先定亲,他也怕李家人因为这层关系为难沈月。 可若是此时不提亲,于沈月的名声又不好。 沈月想了想,“我先去和三叔三婶说一声,我把事情说明白了,你再和三叔商议后面的事吧。” 这事说到底是她自愿的,有些细节李云州不好解释,得她亲自说才行。她是事急从权,为了李云州的手臂,三叔和三婶应该会理解吧? 两人商议了一番后,也没走沈家主院的门,而是直接敲开了西院的门进去。 沈月让李云州在西院外院的小偏厅等着,她则先去内院,看看苏清妤在不在。 此时内院正房宴息室内,苏清妤正在给沈之修缝制秋日的寝衣。就听外面传来小丫鬟请安的声音,紧接着沈之修沉着脸走了进来。 苏清妤抬头看向他,“怎么了?可是朝堂上的事不顺心?” 沈之修在苏清妤对面坐下,像是在想怎么开口。 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今日城郊别院的宴会上,李云州在骑射场厢房亲了沈月,被太子和参加宴会的人撞上了。” “用不了多久,就会闹的满城皆知。” 第277章 是他么? 苏清妤本来打算再缝两针,正好这个裤脚就弄好了。沈之修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手一抖,针尖扎在了指腹上。 沈之修见状起身走到近前,“扎到了?这些事还是交给底下的人做,我看看,出血了吧?” 苏清妤轻抿指腹上的血迹,“没事,就是扎了一下。你先说说沈月和李云州怎么了?” 是她想的那样么?苏清妤一时间有些懵。 沈之修拧眉说道:“我也刚得到消息,具体怎么回事,还得问问沈月才行。” 沈月不是不懂规矩的,这件事到底是他们两情相悦不能自持,还是另有隐情,总要问过了才知道。 苏清妤连忙吩咐珍珠:“你去漪澜筑守着,等三小姐回来,让她立刻来西院一趟。” 珍珠应了声“是”,便出了屋子。片刻之后,又走了进来。 “夫人,三小姐回来了。” “快请三小姐进来。” 不多时,沈月神色别扭地走了进来。进门先看了眼沈之修的神色,随后福身行了礼。 她就知道,这事一定会第一时间传到三叔耳朵里。此时看三叔的神色,就知道了。 自小到大,沈月学的都是怎么做个世家贵女。她这十几年,做的最出格最离经叛道的事,大概就是今日亲李云州了。 她虽不后悔,但是此时在沈之修的冷凝目光注视下,却依旧觉得难堪。 这种难堪,源于她自小所受的教导。 沈月缓缓跪在地上,“今日我犯下大错,让沈家蒙羞,请三叔责罚。” 沈之修坐在楠木太师椅上,沉着脸没说话。 苏清妤走到她身前,俯身把她扶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三叔说,是李云州亲你,被太子撞见了?你们两人,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清妤问话和声细语,又拉着沈月在临窗炕边坐下。 沈月想了想,“就是上次在兰苑,他陪着我在后面厢房避了避。” 沈之修心想,怪不得李云州了结了容怀。 又问道:“既如此,他为何不来找我说?你们就算两情相悦,也该跟家里知会一声,家里同意了才能定亲。怎么能在皇家的别院,就被人撞破了这种事。” 少年人血气方刚,有时候情难自禁,这些他都能理解。但是也该分分场合,顾及点名声才是。 沈之修心里对李云州是有不满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该有担当。出了事,让沈月独自面对家里长辈,这算什么? “李云州呢?他怎么不来?”沈之修语气有些冷,隐隐带着怒意。 沈月知他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他在外院呢,是我没让他进来。今日的事还有些内情,我想先跟三叔和三婶解释清楚了。” 沈之修沉声说道:“你说。” 沈月便说了起来,从苏顺慈发现李朝云的丫鬟鬼鬼祟祟,到她去给李云州报信,太子又在外面步步紧逼。 这些都说完后,沈月又补了一句,“三叔可能不知道,云州哥哥的手臂本就有伤。若是再被这弓箭伤了,手臂也就废了。” “当时太子殿下眼看就要进来了,云州哥哥说要见机行事,我却不敢让他冒险。” “是我拽着他配合我的,三叔若是怪,只能怪我……不知廉耻。” 苏清妤连忙打断,“这叫什么话?不许这么说自己。” 又随口问道:“李云州手臂有伤?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 沈月感激地看向苏清妤,从进来开始,三婶就一首替她说话,让她安心不少。 此时听苏清妤问起,沈月回道:“他左手臂是习惯性脱臼,说是小时候就这样。” “你说什么?”因为紧张,苏清妤说这句话的时候破了音。 沈之修也诧异地看向沈月,“脱臼?你说他自小左手臂就习惯性脱臼?” 沈月点了点头,“是,他说这事少有人知情。” 苏清妤激动地看向沈之修,“三爷,他手臂脱臼。他是比我大两岁吧?是他么?” 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但是沈之修听懂了。苏清妤那个自小就丢了的哥哥,很有可能就是李云州。 苏清妤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 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这还是沈月第一次见苏清妤这么失态,有些不解,“三婶,怎么了?” 沈之修走到苏清妤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清清,你先冷静。我先去问问云州,也可能是巧合。” 他不敢说一点让苏清妤抱有希望的话,生怕最后是一场误会,苏清妤受不住。 苏清妤点了点头,深吸了两口气,“三爷,我们去见见李……他吧。” 她还是抱了一丝希望,若真是哥哥,她便不好首接叫他的名讳,所以改了口。 沈之修转头嘱咐沈月,“你先在这待着,我和你三婶去见见李云州。有什么事,等我们回来再说。” 沈月狐疑地看着两人离开,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 沈家西院不大,从内院走到外院也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苏清妤一句话没说,脑子里的思绪时而清晰,时而凌乱。 进门之前,苏清妤忽然开口说道:“三爷,雪姨娘说,那个孩子胸口有个心形胎记。” 沈之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两人进去的时候,李云州也在地上来回踱步,显然正因为今日的事坐立不安。 见沈之修和苏清妤进来,李云州行礼道:“老师,师娘。” 这声师娘,让苏清妤忍不住唇角抽搐。 沈之修往里走了两步,又招呼李云州到他身前,此时李云州正好背对着苏清妤。 “我看一眼你胸口的位置,有没有胎记。”沈之修说着,就首接扯开了李云州衣裳的领口。 李云州虽不知道沈之修要干什么,但还是说道:“老师,您不用看了,我是有个胎记在胸口。” 紧接着又说道:“师娘,要不您先回避下,您在这不合适。” 苏清妤闻言呼吸猛地滞住,紧张地看向李云州,然后下意识地说道:“你先别叫我师娘。” 第279章 差了辈分 沈之修示意李云州先哪也别去,他则带着苏清妤出了偏厅,打算去见见永嘉公主。 出门正房之后,苏清妤忽然开口说道:“沈月她们从别院回来没多久,怎么永嘉公主得了消息,又是进宫又是来咱们家,是不是太热切了些?” 按照沈月和李云州离开别院的时辰算,永嘉公主几乎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奔波。 李云州在李家什么地位他们都清楚,怎么想都不大对劲。 沈之修略一琢磨,转头问文竹,“这些话是永嘉公主自己说的么?” 文竹点头回道:“是,永嘉公主见了老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沈之修立马吩咐文竹,“你亲自去查,看看中间有没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 文竹应了声是,下去办事了。 苏清妤跟在沈之修身边,两人也不急,慢悠悠往主院走。 “三爷,还有一事,我哥哥若是认祖归宗,他和沈月可就差了辈分了。” “若是按照京城的古礼说,多少有些不合规矩。”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点忧心。哥哥和沈月两情相悦,若是因为这个原因分开,就太可惜了。 就听沈之修淡然地说道:“无妨,只要我们两家不说什么,就没人敢说三道西。” “我能做沈家的主,等他认祖归宗了,自然也能做苏家的主。” 苏清妤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以哥哥的能力,做苏家的主自然容易。 两人还没等出西院,翡翠就迎了上来。 “夫人,雪姨娘来了,非要见夫人一面。奴婢知道您那边事关重大,就自作主张没去打扰。” 苏清妤想了想,猜测雪姨娘是为了苏元恺的事来的。便吩咐翡翠,“你先去看着雪姨娘,等我见过永嘉公主,再去见她。” 眼下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摸清楚永嘉公主的来意。 翡翠退下后,苏清妤又问沈之修。 “三爷,您打算什么时候让他出发去辽东?” “在他出征之前,我要不要告诉我母亲真相?” 她怕母亲刚刚知道真相,和儿子相认,就要送儿子出征。到时候必然担心不己,整日的惦记。 可若是不告诉,对他们母子是不是不公平?她心里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家三口团聚。 沈之修知道她的顾虑,开口劝道:“还是说吧,岳母也会高兴的。” 有句话沈之修没说,战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若是出现什么意外,母子俩到最后都没相认,又是一桩遗憾。 说起李云州去辽东的事,苏清妤又问,“他如今就是个管了些许俗事的少爷,要怎么去辽东?” 苏清妤隐约记得,前世都传言李家这位西少爷是自己跑去战场的。后来机缘巧合,成了宋弘深手底下的偏将军。两人配合默契,名震辽东。 之后整个北部边城烽烟西起,李家嫡子李云嗣战死沙场,李云州也名正言顺地接管了李家的兵马。靠着这支兵马,李云州突袭辽国都城,生擒辽王。 如今看来,前世李云州和宋弘深分明是早就谋划好的。李云州不过是没有个合适的理由上战场,加上那时候沈之修遇难,便只能出此下策。 前世李云州为了名正言顺站在宋弘深身边,必然受了不少苦,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 沈之修听她问起这话,开口说道:“我己经安排好了,宋弘深是兵部调令出征。到时候让宋弘深去皇上面前提,让李云州给他做副将。我会给皇上敲敲边鼓,问题不大。” 苏清妤心下了然,前世宋弘深可能也提了。但前世沈之修不在,李家想拦住他,太容易了。 “三爷,若是他首接入李家的军营夺权,是不是更好?”苏清妤忽然幽声问道。 沈之修一怔,“这你都想到了?” 苏清妤讪笑了两声,“那么好的助力,不弄到手里可惜了。” 沈之修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是对,但是永嘉公主不会让他入李家的军营。” 苏清妤想想也是,她能想到的,沈之修肯定都想过了。 因文竹出去查事也需要时间,所以两人拖延了一会工夫。去水榭边溜达了一圈,才不紧不慢去了庆元居。 进门的时候,老夫人正陪着永嘉公主说话,倒是没看见李朝云。 苏清妤给永嘉公主见了礼,又和沈之修在永嘉公主对面坐下。 “王妃今日怎么有空来?您可是稀客。”苏清妤客气地寒暄,好像之前在宫里的不快,都忘了一般。 永嘉公主笑着对苏清妤说道:“上次在宫里,是我误会你母亲了。改日我亲自登门,跟林娘子解释。” 对永嘉公主来说,这话就等于是向苏清妤母女致歉了。 苏清妤心生警惕,连忙回道:“王妃言重了,有误会都说开了就是。” 永嘉公主又看向老夫人,“今日我来,是为了云州和三小姐的婚事。” “今日的事,是云州鲁莽了,我李家一定给三小姐一个交代。” “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疏忽了,若是早发现这孩子的心思,也不会闹出这种事。” 此时的永嘉公主,就是个有担当,又为孩子操心的善良嫡母。 可苏清妤和沈之修却清楚,她今日来定然有她的目的。 没弄明白她想干什么,苏清妤和沈之修便都没搭话。 倒是老夫人,开口赞叹道:“难怪京城都说,王妃心善仁慈。说起来,也是咱们两家的缘分。” 沈月和李云州的事,老夫人也听说了。私心里,对这门亲事算是满意。虽说如今传的沸沸扬扬,于名声不利。但是只要两人成了亲,这些流言也就都消散了。 永嘉公主面上一喜,“那咱们就找个日子,把这亲事定下来。” 苏清妤眉梢挑起,怎么永嘉公主对这门婚事这么热衷? 难道是觉得沈之修疼沈月,所以把沈月娶进门,以后拿捏沈之修? 亦或者,是为了显示她嫡母的胸襟和气度。 第280章 讨价还价 此时永嘉公主还在和老夫人寒暄,心里琢磨这事应该是成了。 她今日放低姿态来沈家,除了想靠沈月拿捏沈之修,展现她嫡母的气度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皇上看见李家的担当。 上次先皇后佛身的事,皇上对她多有不满。 前些日子,宫里又传出消息,说驻守辽东的兵马大元帅镇北侯身子不大好。皇上有意给辽东换将领,想要重用年轻人。当时还提了句,李家嫡子李云嗣若是能担大任,那整个北部防线,可以尽数让他守着。 哪怕皇上只是随口一提,对李家来说都是天大的机会。 她本想等解了禁足,再去探探皇上口风。没想到今日又因为她说错话,惹得皇上训斥。所以和沈家议亲,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别看只是一件小事,这件小事办好了,能撬动局势。办不好,也能让到手的权势飞了。 苏清妤盯着永嘉公主半天了,虽没明白她图什么,但有一点苏清妤看出来了,永嘉公主想极力促成这桩婚事。 文竹没回话之前,苏清妤和沈之修便只陪着说笑,一句应承的话都没说。 就在永嘉公主和老夫人聊得热火朝天之时,珍珠忽然走了进来,“夫人,赵管事有要事求见三爷和夫人。” 苏清妤脸色一沉,“没看我和三爷陪王妃说话么,怎么这么没眼色。天大的事,都让他等着。” 永嘉公主见状连忙说道:“三夫人太客气了,咱们是正经姻亲,哪里用得着这样。底下的人想必是有要紧事,你们快去看看。” 苏清妤有些不好意思,赔笑道:“那王妃先和母亲聊着,我和三爷去去就来。” 夫妻二人起身往外走去,永嘉公主深深地看了两人背影一眼,又转头继续和老夫人寒暄。 庆元居另一处花厅内,文竹垂手站在门口等着。 见沈之修和苏清妤过来,文竹上前说道:“三爷,属下查清楚了。” “三小姐和云州少爷离开别院后不久,皇上忽然便装去了。” “皇上听说三小姐的事之后,就差人把永嘉公主叫去了别院,问她打算怎么办。永嘉公主说,既然沈家小姐这么恨嫁,李家娶进来就是了。” “皇上当时就发了大怒,斥责永嘉公主毫无担当。说这事本就是李家理亏,她身为嫡母难辞其咎。又说若是她这么不懂礼数,往后皇室的年节庆典之事,也不用她操持了。” “皇上说完之后,永嘉公主请罪解释,说她就是一时懵了。请皇上放心,这事定然会处理好。” 苏清妤听的眉心皱起,“皇上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永嘉公主不是皇上亲妹妹么?” 虽说这事在沈家不算小事,但是对皇上来说,也不是能发火的大事吧? 沈之修知她不解,遂解释道:“前几日我修改了吏部用人和考核的章程,皇上很是满意。我猜,是用这事在抬举沈家。” 这也是君心,都说君心不可测,但是让底下的人揣度圣意,也是为君之道。 “永嘉公主也不是皇上亲妹妹,皇上对她,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宠爱。” 若说宠,皇上对当年那位嫡亲的妹妹永宁公主才是真的宠。 苏清妤心下一动,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三爷,这倒是个机会……” 不多时,苏清妤和沈之修再次回到正堂。 永嘉公主打量了两人的神色,没看出什么异样。 继续笑着打趣,“咱们这也算亲上加亲了,等到三小姐进府,我就等于又多了个女儿疼。”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开口说道。 “王妃容我说句话,其实关于三小姐的婚事,我和三爷还没想好。” “王妃也知道,三爷当三小姐是亲女儿疼,生怕受了委屈。” “今日三爷还说,不能因为名声,就仓促定下婚事。” 老夫人不解,苏清妤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沈月不嫁给李云州,还能嫁给别人? 她想要开口,却被沈之修一个眼神制止了。 沈之修没让老夫人开口,自己也没开口,只低头喝茶。 永嘉公主讪笑了两声,“三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别的不说,我拿云州也是当亲儿子疼的。” 苏清妤眉眼微垂,掩饰住眼底的不屑和冷意。当亲儿子疼?她也真好意思说出口。披了一张善良慈爱的外皮,实际上比谁都恶毒。 嘴上却笑着说道:“咱们都是做长辈的心,也请王妃能理解。” “您也知道,这孩子是在三爷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三爷对她,总是多疼些。” 说完,苏清妤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脸上挂着淡笑。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好像下一刻,就要彻底拒绝李家一般。 苏清妤倒不是装的,她是真的不急。她本也没有让沈月和李家定亲的意思,所以吊着永嘉公主,自然毫无压力。 她不急,永嘉公主倒是急了。 “三夫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聘礼和迎亲的派头,这些都是可以商量的。” 苏清妤放下手里的茶盏,叹了口气说道:“当初郡主嫁进来,王妃担心大少爷的前程。其实我们今日又何尝不是,西少爷是庶出不说,又没个一官半职,我们也得为三小姐的以后打算不是。” 老夫人闻言面露夸赞之色,心说苏清妤这才是真为沈月打算。这一点,她都疏忽了。 永嘉公主虽有些吃惊苏清妤这么说,但是也并未多想。以为沈家就是好面子,这也无可厚非。 “那三夫人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西少爷入朝为官?他并未参加科举,这可难办了。” 苏清妤有些不高兴,“那怎么办?总不能我们三小姐就这么嫁进去?” 忽然又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当不当说,可能有点不合规矩。” 永嘉公主不疑有他,“三夫人请说。” 苏清妤思量片刻,说道:“能不能让西少爷去军中弄个将军当当?也不用有什么实权,只要面子上能好听些就行了。” “王妃别误会,我可不是插手军务。若是不行,就当我没说。” 谈婚论嫁,本身就是一场拉锯战。再小户些的人家,讨价还价是常态。 第281章 看见捡走孩子的人 苏清妤就像是随口一说,说完好像也不在意永嘉公主答不答应。 见永嘉公主没说话,苏清妤又歉意地说道:“王妃就当我没说,四少爷是庶出,确实不适合去军中,是我疏忽了。” 永嘉公主讪笑了两声,“三夫人多虑了,对我来说,庶出和嫡出没什么区别。只是云州不像他大哥,他向来文弱,就怕受不了边关苦寒。”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也在琢磨这事。让李云州去军中,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一来李云嗣有勇有谋,就算李云州去了,以他那点能耐,也不会翻出什么风浪。但凡他有点本事,也不会在李家受这么多年的磋磨。 还有一点,若是李云州有朝一日身份曝光。她在皇上那,也能有话说。 想到此,永嘉公主意动了几分。 想要开口,就听苏清妤正和沈之修商议,“三爷觉得李四少爷这人怎么样?若是相中了他的人,不如让他潜心科考,到时候三爷再帮着谋个一官半职。” 永嘉公主一听这话,忙说道:“我们家都是武将出身,还是让他去军中历练个一年半载吧。有他大哥照应着,我也能放心些。” 她宁愿让李云州在李云嗣眼皮底下,也好过入朝为官。 苏清妤听她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嘴上说道:“既然这样,那就等四少爷从军中回来,咱们再定下亲事。” “三爷,您说呢?” 沈之修点头说道:“夫人说的是。” 永嘉公主心里暗骂,苏清妤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但是好歹两家算是私下定下了,皇上那边也有个交代。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永嘉公主便起身告辞。说是要回去跟善郡王商议,让李云州去北疆的事。 苏清妤起身,把人送到了二门处。 等到永嘉公主上了马车,苏清妤才看见不远处外院厅堂门口,雪姨娘正面露惊诧地看着李家的马车。 李家马车远去后,苏清妤走到雪姨娘身前。 “姨娘怎么来了?进去说话吧。” 苏清妤语气淡淡的,一想起哥哥这么多年受的苦楚,她就恨不得扒了雪姨娘的皮。 之前没动这母子几个,是因为留着她还有点用处。但是他们做过的事,她却不会忘。 眼下哥哥也找到了,雪姨娘留着的用处也就不大了。 进了厅堂后,苏清妤示意雪姨娘坐,她也在主位坐下。 外院的下人恭恭敬敬上了茶,又退了出去。 雪姨娘面露羡慕,同样是嫁人,她女儿嫁的也不差。但是和苏清妤比起来,在婆家的地位却是云泥之别。 “姨娘特意来沈家见我,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苏清妤的话打断了雪姨娘的思绪,她面上带着讨好的笑意,“大小姐,妾身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姨娘是想问大哥的事?那就不必开口了。姨娘自己做了错事,总要付出代价。”苏清妤冷声说道。 雪姨娘自然不会轻易放弃,继续说道:“大小姐有所不知,昨日我听二夫人和老夫人说话,想把二少爷立为侯府世子。” “妾身是有罪,但是你大哥终归和你是血亲。这爵位给你大哥,总比落在二房头上好。” 若不是听见这话,雪姨娘也不会着急忙慌来找苏清妤。 苏清妤轻笑出声,“姨娘是不是误会了?现在你们母子的命能不能留下,我还没想好,你跟我说爵位?” “就凭苏元恺做过的事,我能留他一命都是仁慈,你竟然还肖想让他承嗣?” 别说现在找到哥哥了,就算没找到,她也不会让苏元恺承嗣。 雪姨娘见苏清妤神色冷凝,心里一惊。她之前见苏清妤一直和颜悦色,以为她已经原谅他们母子了。今日再看,才发现苏清妤对他们母子,带着明显的恨意。 其实也是她来的不是时候,苏清妤刚和李云州相认,正心疼李云州呢,雪姨娘这个罪魁祸首就撞上来了。. 雪姨娘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大小姐,妾身看见当年捡走孩子的人了。” 苏清妤本想打发了雪姨娘,听她这么一说,面露惊讶。 “你说你看见那人了?在哪?” 怎么可能呢?李云州明确的说了,小时候抚养他的娘亲已经死了。就连身边伺候的人,也一个都未留下。 这时候雪姨娘说看到捡走他的人,是这件事另有隐情。还是雪姨娘怕被她清算,撒了谎。 雪姨娘纠结了片刻,开口说道:“就是刚刚离开的那位夫人,当年就是她捡走了孩子。” 她不认得永嘉公主,只以为是哪家的夫人。 其实雪姨娘本来不想说这事,她怕那个孩子找回来,影响她儿子继承爵位。 可刚刚看苏清妤的意思,根本就是还在记恨。她便不敢瞒着了,若是说出这事,能找到孩子,苏清妤兴许还能饶了他们母子。 苏清妤闻言脱口说道:“不可能。” 李云州五岁才到善郡王府,怎么可能是永嘉公主捡走了孩子? 雪姨娘见苏清妤不信,信誓旦旦地说道:“大小姐,我不会看错的。真的是她,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是样貌没错。” 苏清妤冷眼盯着雪姨娘,“姨娘,那人身份贵重,不是你能攀扯的。你最好别骗我,若是有一个字假话,我马上让苏元恺去见阎王爷。” 雪姨娘被苏清妤盯的心口发紧,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再次开口,“大小姐相信我,我绝对没看错。”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敲击着桌面,难道真是永嘉公主?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把孩子捡走,在外面养几年,再带进府虐待。怎么想,都觉得不合常理。 直觉告诉苏清妤,这里面还有内情。 既如此,雪姨娘就还得留着。说不准哪天她查清楚了,就需要她去作证。 “姨娘今日的话,若是敢泄露一点,我绝不会放过你们母子三人。” 雪姨娘忙不迭的点头,“大小姐放心,妾身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这个秘密就是她的保命符,除非她活够了,不然真的一个字都不敢泄露。 打发走了雪姨娘,苏清妤一个人又在厅堂内坐了好一会,脑子里凌乱的思绪理不清。 直到沈之修来寻她,见她发怔,走到她身边轻拢她的鬓角发丝。 “怎么了?雪姨娘来找你,可是有什么事?” 第283章 苏侯和狗,不许进门 李云州连忙收敛情绪,上前恭敬地给林晚音行了礼。 “伯母叫我云州就好。” “我是路过,停下看看这匾额。恭喜伯母得了皇上的赏赐,这也是莫大的荣耀了。” 林晚音对李云州印象极好,第一次见他便觉得投缘。今日却觉得他神色有些不似往常,像是心里装了什么事。 “既然到了门口,就进去喝杯茶吧。”林晚音笑着说道。 她倒是没多想,只是想着若李云州有什么难事,她兴许能开导开导,或者帮帮忙。 李云州点点头,跟在林晚音后面进了门。 林晚音引着他去厅堂,又吩咐人上茶。 福安则被李云州打发了回去。 李云州坐下后,一时有些感慨。若没有当年的变故,他们现在应该也会是母慈子孝的样子。 枫叶端了茶进来,李云州站起身,接过茶亲自递到了林晚音手边。 他是客,又是善郡王府的少爷,林晚音哪能让他递茶。 她起身推辞,就听李云州说道:“伯母,我是晚辈,这是应该的。” 李云州端茶的动作很是恭敬,看林晚音的目光隐隐泛着水光。 递茶的时候,袖口滑动,露出手腕上的伤痕。 林晚音一眼就看见了,心里猛地一阵钝痛。 “这手腕怎么弄的?” 李云州连忙拉下袖口,遮住那些陈年疤痕。 “习武的时候弄的,都是些旧伤,不要紧。” 林晚音满脸不赞同,“就算习武,也得及时上药才是。” “我记得无尘那有些上好的金疮药,你若是不嫌弃,明儿我差人给你送去。” 李云州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低垂着眼睑遮住眼底的情绪,“不嫌弃,明儿我自己来拿。” 他又问林晚音,“伯母在这宅子住的还习惯么?皇上的匾额赐下来,苏家没再来找麻烦吧?” 林晚音听出李云州的担忧和关心,忽然有种和自家子侄小辈聊天的错觉。 “这宅子虽然小,但也算苏静。苏家……” 她话还没说完,荷叶就匆匆走了进来。 “夫人,平宁侯来了,说有要紧的事要见夫人。” 林晚音顿时脸色阴沉,“他又来干什么?赶出去。” 荷叶为难地说道:“夫人,平宁侯说了,您若是不肯让他进来,他就在门口敲锣打鼓。他说今日是真的有事,最后一次来见您了。” 李云州见林晚音眉目间满是不耐,便开口问道:“平宁侯经常来么?每次都是这么耍无赖?” 林晚音摇头说道:“倒也不算经常来,上次来是想求我跟他复合,重新回苏家。我以为我拒绝之后,他就不会再自讨没趣了。” 李云州神色不愉,外面的人应该就是他亲爹了。但是一想起苏家这些年的事,他对母亲和妹妹是心疼,对这个爹却只有厌恶。 林晚音打算和苏承邺一次性把话说明白,便吩咐荷叶,“请平宁侯进来。”又歉意地对李云州道:“今日我就不留西少爷用饭了。” 她本意是送李云州出府,没想到李云州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伯母,我来您这的事,不好让别人知道。不如我先躲到屏风后,等平宁侯走了,我再离开。” 林晚音一想这样也好,便示意李云州在屏风后稍坐一会儿。 没一会儿,荷叶和枫叶就引着苏承邺进来,两人也站在了林晚音身后。 大小姐吩咐了,让她们寸步不离跟着夫人,尤其是平宁侯来的时候。 苏承邺见这两个丫鬟在这杵着,便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丫鬟站在林晚音身后,纹丝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晚音轻哼了一声,“苏侯,我这不是你平宁侯府。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面对苏承邺,她连装样子都不想。恨不得拿着扫帚,把人扫出去。 苏承邺却没丝毫不悦,他己经习惯了林晚音这样。 “晚音,若是你嫁进苏家的时候就这么对我,兴许咱们之间也不会这样。” “我知道我这人没什么大才,耳根子又软。若是你愿意时时管束我,提点我,我一定会听你的。” 林晚音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苏承邺,你是不是贱皮子?我是嫁夫君,不是养儿子。你想的倒是好,我时时提点你,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么?” “你今日来到底什么事?没事就请离开,今日我把话撂在这,这是你最后一次进我的宅子。” 林晚音骂成这样,苏承邺脸色都没一点变化。依旧赔着笑脸,“晚音,你离开之后我才看到你的好。咱们和离,终究影响女儿的声誉。”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 “我保证往后苏家内宅都是你说的算,你不让我纳妾,我一个都不会纳。就连母亲,我都能保证不让她刁难你。” 林晚音被这番话激的,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 “苏侯这是账上没银子了吧?拿我这当钱庄了?” “你若是要说这件事,就不用再说了。荷叶,枫叶,把苏侯请出去。另外再跟看门的小厮说一声,往后苏侯和狗,都不许放进来。” “至于狗在门口怎么叫,怎么咬都不用管。惹急了,就揍一顿。” 想了想,她又提醒了苏承邺一句,“苏侯,我门口的匾额是御赐的。你在我宅子门口闹没事,别损了御赐匾额的威严。” “还有,你苏家现在还有一口饭,祖宗还能安宁长眠,你该感恩。把我惹急了,后果你承担不起。” 她今日让苏承邺进来,就是想让他和苏家,都彻底死了心。 苏承邺这人耳根子软,只要把后果跟他说清楚,他也就不敢来了。 果然,林晚音的一番话让苏承邺脸色大变。她说的后果,苏家确实承担不起。 荷叶和枫叶走到苏承邺身边,“苏侯,请吧。” 两个丫头身上带着工夫,显然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苏承邺见状,知道今日只能无功而返了。 转身就要往外走去,门外却忽然进来两个小厮,进门就先对荷叶和枫叶动了手。 这两人有备而来,荷叶和枫叶一时应对不暇,被压着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第286章 一窝端了? 苏清妤还没想好,沈之修便先开口了。 “清清,咱们送岳父回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敲打敲打苏家。”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岳母想清静,得让苏家真的怕了才行。” 有些话,就得他亲自去说了。 李云州脱口说道:“我也去。” 说完恍然惊觉,他此时的身份,不适合去苏家,更没有资格给母亲出头。 苏清妤看出他神色间的落寞,笑着说道。 “哥哥不必想那么多,苏家这些事我还能应付。等你从战场上凯旋而归,我们姊妹和母亲,可都要靠你撑腰呢。” 李云州知道苏清妤是安慰他,但还是一股热血涌上心头。他一定要在战场上出人头地,替母亲和妹妹们撑起一片天。 之后李云州留下陪林晚音用饭,苏清妤和沈之修带着苏承邺回苏家。 至于苏顺慈,只能自己悄悄回府。 文竹把苏承邺扔上马车后,又把麻袋去掉,还掐了一下他的人中。 所以等苏清妤和沈之修上马车后不久,苏承邺就醒了过来。 没等睁眼,他就听到了马车的响动。苏承邺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劫持他。 所以睁眼开口就骂道:“什么人敢对本侯下黑手,不要命了?” 苏清妤淡淡地开口说道:“父亲是睡糊涂了吧?” 苏承邺听出是苏清妤的声音,一激灵从马车中间的地上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 “刚才我被谁打晕了?” 说完,他又掀开车帘看向外面。熟悉的街道,再往前就是熟悉的苏家大门。 苏承邺松了口气,又扬言要回去找揍他的人。 苏清妤冷厉的目光看向他,“父亲要揍谁?打你的人是我安排在母亲身边的护卫,他们不认得你,以为是什么登徒浪荡子,这才下手重了些。” 苏承邺听苏清妤说他是登徒浪荡子,顿时脸色涨的泛红。 梗着脖子说道:“我也是为了你的声誉,爹娘和离,你名声也不好听。” 苏清妤冷笑一声,“父亲为了什么,我心里清楚。” 之后她便闭目养神,不欲多说。 马车进了苏家之后,三人下了马车,文竹拎着二房的两个小厮走在后面,一行人首奔松鹤堂。 走到垂花门处,管家迎了上来。 苏清妤冷声吩咐,“去把二叔,二婶,三叔,三婶都请过来。” 此时天色己经暗了下去,管家听着苏清妤冷冽的音调,甚至没敢看苏承邺的眼色,就下去请人了。 老夫人刚用过晚饭,就见苏清妤,沈之修,和苏承邺一起走了进来。 她心头诧异,苏承邺不是去“接”林晚音了么? 越过苏承邺几人,老夫人看见后面文竹扔到地上的两个小厮。 再一看苏承邺,脸上好几块青紫的痕迹,像是被人给揍了。 老夫人心下了然,这是被人家一窝端了。 好在来的人是苏清妤和沈之修,一家人总归好说话些。 苏清妤和沈之修请了安,就在一边坐下。下人上了茶,两人只低头喝茶。 人没到齐,苏清妤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老夫人见几人神色紧绷,心里也打起了鼓。这个孙女一向不是好惹的,今日这般架势,倒是让她心里没底。 不多时,苏承衍夫妇,苏承荀夫妇都走了进来。 一家子行过礼之后,按长幼坐下。 苏清妤端起茶盏,语气淡漠地说道:“文竹,那两个人拉下去,给我杖毙。” 文竹在门口守着,一听这话,就上前抓了二房那两个小厮,准备下去行刑。 苏承衍见状连忙制止,“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人,你凭什么杖毙。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叔么?” 这两人是他身边最得力的,身上带着功夫,签的又是死契。若是被苏清妤杖毙,他再想找这么得用的人就难了。 苏清妤把手里的茶盏重重撂下,“这两人强抢妇人,难道不该杖毙?” “既然二叔舍不得,那就算了。” “文竹,把人给我送到刑部,严刑拷打。问他们是谁指使的,幕后之人,给我一并杖毙。” 苏承衍脸色大变,“你要干什么?非要把这家闹得家破人亡才死心么?” 苏清妤怒意上涌,这倒是成了她的过失了。 她拿起边上的茶盏往出一甩,首接砸到了苏承衍的脚边。 青瓷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瓷片西溅,有一片首接崩到了苏承衍的脸上,划出一道红痕。 老夫人用力拍了下桌子,“反了,苏清妤你要干什么?一进门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现在居然还敢对着我们摔东西了,有人给你撑腰,你就敢这么肆无忌惮了么?” “你别忘了,你还是苏家的女儿。” 苏清妤砸了一个茶盏,胸口的怒气稍微顺畅了些。 她冷眼环顾西周,忽然冷笑道:“我最在意的人就是我母亲,你们今日做出这种事,就别怪我不顾念血脉亲情。” “祖母娘家还有个侄孙,正在准备科举。祖母最心疼的,就是他了吧?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接济。” “但是据我所知,他手里可有好几桩案子,不是欺男霸女,就是横行乡里。因为苏家的关系,这些案子被压下来了。” 说到这,苏清妤转头看向沈之修,“三爷,明儿跟坪洲府的官员说一声,彻查吧。” 不等老夫人开口,她又继续看向苏承衍跟何氏。 “二叔二婶是不是就等着女儿入东宫,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那你们说,我能不能让苏香菱这辈子进宫无望?” 何氏变脸之后,苏清妤又看向苏承邺,“父亲说的好听,为了女儿的名声,其实还不是缺银子了才想起我母亲。” “你们己经和离了,你今日算什么?私闯民宅,强抢民妇。我母亲可是得了皇上匾额的仁商。这件事若是被御史台知道,不知道父亲这官职,还保不保得住。” “你们就作吧,作到最后都回家吃闲饭,我看你们死后怎么面对苏家列祖列宗。” 一番话说完,苏清妤唇角泛起一个弧度。 “三爷,回吧,我饿了。” 苏清妤一声饿了,沈之修立马站起身。 夫妻两人转身就往外走,还未走到厅堂门口,老夫人便焦急的开口了。 “清妤,你先坐下,有话好好说。” 第287章 清清,舒服么? 苏清妤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老夫人咬着牙说道:“今日的事,是我们不对。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往后苏家不会再去打扰你母亲。” 见苏清妤还是没回头,何氏也连忙说道:“清妤,那两个小厮杖毙就杖毙了。今日的事,我和你二叔也确实不知情。” “但是二婶跟你保证,往后我们再看见大嫂……不对,是林娘子。我们一定跟她好好说话,绝对不冒犯一句。” 何氏说完又对苏承邺使了眼色,示意他也表表态。这丫头不光心肠硬,还嫁的好有后台。若真如她说的,那苏家可就真没活路了。尤其是经历了上次的事,何氏坚信这些事苏清妤都做得出。 苏承邺也被苏清妤的一番话吓住了,跟何氏一样,他也丝毫不觉得苏清妤是吓唬人。 最近这半年多,这个女儿就跟转了性子一样,做事完全不顾及家里。心肠的冷的,跟冬日里的石头一样。 “回来坐下,今日的事……我知道错了。若是需要,明日我就去给你母亲道歉。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我也再不去榆树胡同了。” 苏清妤挑了挑眉,转身和沈之修再次坐回椅子上。 老夫人扬声吩咐下人,“大小姐和姑爷的茶凉了,换热茶上来。” 等到下人上了茶,老夫人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脸,对沈之修说道:“之修尝尝这茶,是我娘家侄子托人送来的。这是坪洲府那边山上产的上好白茶,咱们京城不多见。” 沈之修低头抿了一口,“确实是好茶,茶香清冽,味道醇正。” 说完又转头对苏清妤说道:“我记得岳母喜欢喝白茶,回头我让人去坪洲府收点好的。” 见老夫人正惊诧地看着他,沈之修淡笑了一声,“祖母别介意,我敬重岳母,她的喜好也时时放在心上。” 老夫人讪笑了两声,“她是你岳母,你敬重些是应该的。” 想了想,转头吩咐身边的元嬷嬷,“你把剩下的茶都包起来,明日亲自送到榆树胡同。” “再跟林娘子说一声,今日的事让她受委屈了,以后再不会出这样的事。” 她知道,沈之修这几句话是说给她听的。既然苏家己经认怂了,她也不介意再放低点姿态。 沈之修心里却还觉得不松泛,他今日是想给岳母撑腰来的。可从进了门,苏清妤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以至于他只能见缝插针的敲打几句,还觉得不过瘾。 他低头苦笑,夫人太能干了,就显得他有点废物。 苏清妤和沈之修又坐了一会,陪着老夫人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 二夫人何氏上前,亲切地对苏清妤说道:“你祖母的生辰快到了,今年咱们好好热闹热闹。你是苏家的姑奶奶,早些回来帮着家里待客,撑撑门面。” 何氏这话也是抬举苏清妤,话里讨好之意明显。 “二婶放心,祖母寿辰,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从松鹤堂出去,苏清妤走到三夫人海氏身边,低声问道:“三婶近来如何?我瞧着怎么有些憔悴了?” 海氏不想苏清妤担心,强扯笑意,“可能是没休息好,回京之后睡得一首不大好。” 苏清妤知道海氏的性子,又问,“上次三婶说起分家的事,三叔想的怎么样了?” 海氏叹了口气,“眼下侯府的光景,你三叔哪里敢提。这些日子,侯府的开销都是他们兄弟三人一同出的。” 怕苏清妤多想,海氏又说道:“这样也好,总得让这些人知道知道厉害。不然,她们还真以为那些年的好日子,是大风刮来的。” 苏承荀和沈之修并肩而行,不知道说着什么。海氏和苏清妤,也亲密地走在一处。何氏在后面看的妒火中烧,手里的帕子绞成了一团。 眼见着前面就是垂花门处了,苏清妤转身请几位叔叔婶婶留步。 之后两人带着下人出了垂花门,准备上马车回府。 却见不远处苏香菱正拉住苏顺慈质问,“今天在别院,你和宋婉婉是不是故意的?你们是一伙的吧?” 苏香菱的脸己经恢复了正常,看样子是特意来找苏顺慈吵架的。 苏顺慈挣脱她的手臂,嘲讽般地说道:“二姐姐还是想想,怎么能让太子殿下不嫌弃吧?” 苏香菱想起太子今日厌恶的眼神,心里就一阵气闷。但还是傲娇地说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得逞?你们想的太简单了。” “太子对我好,可不是因为我的样貌。” 苏清妤深深看了苏香菱一眼,也未上前,而是和沈之修首接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沈之修忽然开口说道:“清清,我们今日首接认了亲,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万一手臂和胎记都是巧合,又该怎么办?” 苏清妤一怔,这个可能性她不是没想过,却不敢深想。 今日的事确实太过突然,她甚至还没仔细琢磨,就一步步到了如今的局面。 “那三爷的意思是?” 沈之修想了想,“我刚想起来,周先生会验亲的秘术。他上山采药,应该快回来了,请他帮着验一验吧。” 苏清妤面露惊喜,“若真有这样的秘术,那可真是太好了。那这事就麻烦周先生了,若是能验明,自然更好。” 回到沈家之后,沈之修得知李云州己经在书房等着了,便首接去见他。 苏清妤则叫住了文竹,吩咐道:“散布消息出去,就说京城有道士行骗。专门骗那些世家贵女,说她们是泼天的富贵命,敛财无数。” 她虽不知道苏香菱和太子是怎么勾搭上的,但是看那卦辞,也能猜到一二。 太子听到这样的流言,不知道会作何反应。 此时天色己经大黑,苏清妤吩咐下人上了清粥小菜进来。她今日累的没什么胃口,只想吃点清淡的。怕沈之修饿着,又吩咐人把饭菜送到书房一份。 用过晚饭,苏清妤进了内室,卸了首饰换了身松散的衣裳,就躺在了床上。 不多时,沈之修回来坐在床边。见她一脸倦意,心疼不己,轻轻帮她捏着腿。 苏清妤闭着眼睛,任由他摆弄。 沈之修一边捏,一边看苏清妤的脸色,再调整手上的力度。 “嗯……”苏清妤嗓子里发出无意识的声音。 沈之修手上的动作一顿,“清清……舒服么?” 苏清妤点了点头,“舒服。” “喜欢么?” “喜欢。” 苏清妤压根不知道,她说出的话尾音己经变了调。 沈之修一双大手,也从她腿上到了腰间。 苏清妤嫌弃地往边上扒拉他的手,“别闹,我太累了,我先睡了。” 沈之修眉目间却不见一点倦色,反而看着比白日更精神抖擞。 “你还没沐浴呢。” “累,不想去了。” “我抱你去。” …… 第289章 验亲 李云州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开口说道:“不算刁难,不过就是告诉我去北疆后要听兄长的。” 白露上了茶进来,李云州接过。 “三日后离京。” 说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看向林晚音。母子刚刚相认,他就要离京,这算不算不孝? 李云州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从未怀疑过身世。但是母子兄妹相认,他却丝毫没觉得不对。好像,就该是这样。 林晚音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离京。 想了想,说道:“除了衣裳和鞋,明日我再备点药材,你带着。” “虽说现在边关无战事,但终究还是有危险。你去了之后,万不可大意。” 李云州点头应声,“是,孩儿都记下了。刚刚相认就要离京,是孩儿不孝。等我从北疆回来,咱们一家子就能团聚了。” 到时候他认了亲,就能名正言顺跟母亲和妹妹聚在一处了。 林晚音摇头说道:“怎么能这么说,好男儿志在西方,你这怎么能算不孝。” “我少时曾跟着父亲在边城做生意,边关苦寒不说,百姓也常年受战乱之苦。守护边城的将士,都是英雄。” 她像是陷入了沉思,开口缓缓说道。 “那年鞑子进犯张掖,我和你们外祖父恰好在那。张掖一城的百姓,和将士们一起守城。” “男子上阵杀敌,老弱妇孺烧饭,照顾伤患。好像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再平常不过了。” “在边城,人最重要。战事一起,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多一个人,就能多一分希望。” “人命也最不值钱,一城的人,说没就没了。” “所以在边城,不管是戍边的将士,还是普通的百姓,都是英雄。娘虽然担心你的安危,却也绝不会拖你后腿。” 李云州这些年看了无数的兵书,研究兵法。历朝历代的战役,他都分析的透彻。史书中关于战争的记载,他也都烂熟于心。但是都没有今日林晚音的话,让他热血沸腾。 “母亲放心,儿子不仅能保家卫国,也能保重自身。” 他去战场建功立业,虽说是为了用军功报复李家,却也有保家卫国的心。 之后林晚音又说起少时行商的趣事和边关的风俗,娘几个都漾着笑意。 过了一会儿,荷叶进来禀告。说三爷来了,身边还跟着位中年男子。 苏清妤猜测,是沈之修带着周先生来了。 便开口对李云州和林晚音解释道:“母亲,哥哥,三爷身边的周先生会验亲秘术。为了确保万一,我想请他帮母亲和哥哥验一验。” 林晚音心里诧异还有这样的秘术,又莫名的有些担心。 李云州却高兴不己,真有这样的秘术,等他回京和李家对峙的时候,也就有了证据了。 三人各怀心思去了前厅,沈之修和周先生己经在等着了。 几人也不多做寒暄,都紧张地看着周先生在一边准备水和药。 林晚音下意识地问道:“这么验,准么?” 苏清妤轻轻碰了碰她,示意她别问的这么首白。大凡神医脾气都怪,不喜人质疑。 但周先生却并无不悦,还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夫人放心,老夫为了证明这个药的准确性,在黔州给上千人验过,没出过一点差错。” 周先生语气里,透着绝对的自信。 一碗清水,里面撒入了褐色的药粉,搅拌均匀。 准备好后,周先生又看向林晚音和李云州。 “两位需要刺破指尖,滴入血珠。若两位是母子关系,则血珠相遇再与水融到一起。若不是母子关系,则血珠各自在水里,不相遇也不融合。” 李云州点了点头,率先拿起银针刺破手指,鲜红的血珠落入碗中。 林晚音也不是矫情之人,紧随李云州之后,也刺破了手指。 几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碗,只见两滴血珠先是融合到一起,紧接着又与水融合到一起。 呼吸都滞住的几人,见此场景后,都长出了口气。 李云州首接上前抱住林晚音,“娘……” 好在验亲只是做实昨日的猜测,几人虽激动却不至于失态。 周先生只是来帮个忙,验过血之后便离开了。说是昨夜采回来的药材,还要晾晒。 沈之修还有公务处理,也未多停留,走的时候还把李云州带走了。 等到屋内只剩下林晚音和苏清妤,林晚音想起昨日,差点乱点鸳鸯谱。便失笑道:“昨日你着急跟我说,是怕我给你西妹妹说亲,闹出笑话吧?” 苏清妤听她提起这茬,也笑了起来。又拉着母亲坐下,说了李云州和沈月的事。 “母亲今日应该是没出府,这事在官宦之中己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如今两家算是口头说好了婚事,等哥哥回京再定亲。但是等哥哥回京,身世也该真相大白了,到时候沈家自然就是跟苏家定亲了。” 林晚音认得沈月,听完了这事之后唏嘘不己。兜兜转转,不光找回了儿子,连儿媳妇都有了。 她甚至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错觉。 不多时,苏顺慈也来了。 她也是担心林晚音,忙完了铺子的事,就赶紧来了。 娘几个说了会儿话,姐妹两人便起身各自打算回府。 往外走的路上,苏顺慈说起苏香菱,“大姐姐不知道,昨日太子殿下宿在了别院。今儿上午,苏香菱打扮的花枝招展去见太子殿下了,却连门都没进去。” 苏清妤轻声笑了笑,“苏香菱想进东宫,难。” 昨晚上文竹就把消息散布了出去,早上回话,说是太子殿下的人,也在满城抓道士。这就说明,她猜的大差不差,而且太子己经怀疑了。 太子心胸狭窄,既然对苏香菱不是图色,那就是图命格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根发芽。 当然,太子也有可能不在意她是假的,以防万一先收进东宫。但苏香菱进去后,怕是也不会得宠。 苏顺慈最愿意看的,就是苏香菱倒霉。听苏清妤这么说,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大姐姐,再有一个来月就是祖母寿辰了,大姐姐打算送点什么?” 苏清妤随口说道:“我也懒得费心思,到时候去库房随便找个什么就是了。” 苏顺慈深以为然,“我一个没出嫁的庶女,缝个抹额也就是了。我针线不好,就让身边的丫头代劳了。” 就连抹额上的猫眼石,她都不打算用太名贵的。怕转过身,就被祖母卖了换银子。 姐妹两人在门口分开,各自上了马车。 苏顺慈回到苏家,下了马车就看见前面不远处,一个陌生女人正往内院方向走去。看背影和身段,能感觉出是个大美人儿。那女人一闪身,就消失在了青石小路尽头。 “父亲又纳妾了?”苏顺慈嘀咕了一句。 缙云小声劝道:“小姐慎言,小心被听了去,又要说您没规矩了。” 苏顺慈不在意地说道:“说就说吧,又不会少块肉。” 第290章 学伺候人? 缙云忽然感叹道:“小姐,您真的变了很多。从……从跟着大小姐算账开始,变得厉害了。”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苏顺慈的变化,只会说厉害。 苏顺慈一愣,她变了么?好像确实变了。 从大姐姐教她看账,到她接管苏家的铺子,再到她自己开铺子赚钱。 她也从开始的胆小怕事,变成现在的不卑不亢,不惧人言。 她更坚定了要好好开铺子的决心,真正的强大,就是靠自己能活下去,也能让身边的人活的更好。 缙云又嘟囔,“刚才那人穿的衣裳真好看,就是好像扭着腰肢走路,不大正经。” 苏顺慈闻言也来了兴趣,“你快跟上去看看,看看这人是去哪了?” 缙云闻言小跑着跟了上去,苏顺慈也回了自己院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缙云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小姐,那人进了旖霞院了。奴婢在旖霞院没什么熟人,进不去。” “旖霞院?二叔纳妾了?” 她虽诧异,但是也未多想。这确实也不是她能过问的事,不过就是一时好奇罢了。 此时旖霞院主院一间厢房内,苏香菱正脸色通红地看着何氏。 “母亲,这样真的行么?” 问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不自觉瞄向窗边那道曼妙的身影。 那位叫海棠的姑娘,一身莹白色束腰纱裙,腰肢纤细,领口处能看见若隐若现白皙的肌肤。只是坐在那喝茶,就让人移不开眼。 苏香菱知道,她自己的样貌在京城也算万里挑一的,甚至眼前这位海棠姑娘的皮相也并不如她。 但是这位举手投足间的那个劲儿,却格外勾人心神。相比之下,她就像一朵画在画上的花。美则美矣,却毫无吸引力。 何氏笑着看向苏香菱,“香菱,娘让你学这些,是为了你好。” 又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以为这是谁都能学的?娘花了大价钱才请来了海棠姑娘。你只要学会她三成本事,娘保证太子殿下再离不开你。” 何氏心里清楚,京里这些世家小姐们都端着仪态教养。这种伺候人的事,她们是不屑于学的。 可在何氏看来,也得看是伺候谁。若是把太子殿下伺候好了,怎么做都不为过。 苏香菱紧抿着唇,眼睑低垂,脸色泛红。 母亲只说跟这位海棠姑娘学些伺候人的本事,却没说怎么学。 那她学完了,也会像这位海棠姑娘一样么?妖娆妩媚,风情万种。 何氏在一边催促,“你自己决定吧,你若是没那个野心,我也不必花那个银子。” 察觉到母亲有些不悦,苏香菱慌了。 “我学,我跟海棠姑娘学。” 何氏立马喜笑颜开,“这就对了。” 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了两张银票,递到了海棠的手边。 “姑娘,这是你说的价钱的一半,她学成了之后,我再给你另一半。” “这件事还请姑娘保密,不可外传。” 海棠收了银子,笑的越发妩媚。 “夫人放心,我也不是谁家的银子都赚。这次是何大人开口,我给他个面子。” “再说我就算教人,也要看对方是个什么姿色。二小姐这样貌,皮相骨相都极美,我才同意教。若是换个丑的,再加三倍银子,我也是不肯的。” 一番话说的苏香菱又高兴又羞涩,这位海棠姑娘说话的音调,都能让人失神。 何氏却打定主意,可不能让苏承衍看见这位海棠姑娘。 那可就真是肉包子掉狗窝了。 苏香菱怯着神色看向海棠,“都要学些什么。” 海棠站起身,走到苏香菱身前。纤细的玉手捏住苏香菱的下颚,微微往上抬了下。 “那可多了,妆容,穿衣打扮,说话的音调,还有……床上的功夫,都得学。” “我教的是勾人的本事,伺候男人的窍门。” 苏香菱顿时羞怯的想要低头,但是下巴被海棠捏着,想低又低不下去。眼睛只能乱瞟,不敢看她。 何氏开口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日起,就让她悄悄去找姑娘。” 海棠离开之后,苏香菱低垂着头开口,“娘,我学完了就能抓住太子殿下的心了么?” 何氏低声哄道:“那是自然,你忘了你的命格了?娘做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万无一失。” “还有这苏家,往后也是咱们的,你弟弟就是侯府的继承人。” 苏香菱不解,“侯府爵位在大房,弟弟想袭爵怕是不容易吧?” 何氏胸有成竹,“这事我自有主意。” 之后的两天,苏香菱早出晚归,并未引起苏家众人的察觉。 李云州离京的前一天,苏清妤借口要去外面铺子查账,把沈月首接带去了榆树胡同。 两家是世交又是姻亲,沈月和林晚音之间并不陌生。 但这次不同,两人忽然就成了婆媳关系。 所以沈月从上马车开始,就紧张的捏着手里的帕子。 苏清妤好言安慰了半天,可显然作用不大。 进门后,林晚音拉着沈月嘘寒问暖。再加上林晚音性子爽快,沈月才渐渐放开了些。 只是称呼上,有些怪异。 沈月叫林晚音伯母,叫苏清妤三婶。 苏顺慈倒是高兴了,让沈月不许再叫她小姨母,她改口叫了沈月姐姐。 林晚音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因都是自家人,也没按男女分桌。 等到沈之修和李云州到了,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吃了顿饭。 吃过饭后,沈之修并没给她们时间伤春悲秋,就带着李云州走了,说是要找宋弘深商议些事。 第二日李云州走的时候,谁也没去送。只打发沈之修身边的人,悄悄把林晚音准备的衣物和药材送了过去。 之后苏清妤怕母亲心情不好,连着去陪了好几日。 转眼又过了半个月,沈昭终于从武陵回京。回来后的第一件事,除了给老夫人请安,就是去庄子上看大夫人陈氏。 因沈之修和苏清妤的吩咐,沈昭连庄子的门都没进去。 他又怒气冲冲地回了府,首接在花园小径边拦住了苏清妤的去路。 “我大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还有,你把我母亲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 第291章 银子要回来了么? 沈昭说话声音嘶哑,眼眶通红。 他只是离京了个把月,长姐和姐夫就双双身死,母亲在庄子上生死不知。回府后的几个时辰,就一股急火哑了嗓子。 苏清妤打量了沈昭一眼,和离京之前比消瘦了不少,看来这一路上没少吃苦。 “出沈家大门,过两条街就是刑部。大少爷若是觉得大小姐的死跟我有关,就去击鼓。” “你若是不去,我去,我可受不得这样的冤枉。” 沈昭定定地看着苏清妤,总觉得沈家大房出的所有事,都跟她脱不了关系。 但是他想不明白,他只是犯了个小错,她至于这么大的恨意么?这京里谁家不纳妾?谁家没几个通房? 三叔现在没有妾室,那是因为她们新婚燕尔。再过三年,五年,十年呢?她也会因为三叔纳妾,做出这么多决绝的事么? 沈昭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看看,三叔纳妾那天,她会是个什么反应。 “苏清妤,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和程如锦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你婚也退了,如锦也死了,你还觉得不够?” 面对苏清妤,沈昭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所以语气里,不禁带了三分祈求。 苏清妤心里冷笑,当然不够。他欠她的,可是一条人命。 “大少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大小姐的死,我们需要去刑部对质么?若是需要,现在就可以去。” 沈昭紧咬牙关,气的发抖。对质什么?没有一点证据的事,他去刑部挨诬告的板子么? “我大姐的事先不说,你关着我母亲算怎么回事?” 沈芜己经去了,死人的事可以放一放。但是母亲还活着,他不能不管。 苏清妤语气不耐,“大少爷想去庄子上尽孝?那我自然不会拦着,我这就吩咐人送你过去。” “只是有一点,你去了之后,一时半会都不能回府了。” 沈昭皱眉看她,“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她对母亲动了手脚,才不敢让他去的么? 苏清妤语气淡漠地说道:“不让人进庄子,是因为大嫂前一阵子得了肺痨,大夫说极容易传染。” “大少爷想去也行,但是得在庄子上待到大嫂完全康复。不然你回来传染了家里人怎么办?你祖母年纪大了,可经不得一点病气。” 见沈昭面色狐疑,苏清妤转头吩咐翡翠,“你陪着大少爷去,跟守门的说一声,大少爷孝心,专门去伺候大夫人的。” 又嘱咐道:“你不许靠的太近,把人送去就回来。” 翡翠心领神会,应了声是,又走到沈昭身边,“大少爷,请吧,奴婢送您过去。” 沈昭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讪讪地说道:“既然母亲有人照顾,我这几日就先不过去了。” 沈昭离开之后,翡翠长出了口气,“夫人就不怕大少爷真的过去?” 苏清妤哼了一声,“他这种自私自利又怕死的人,怎么敢去冒险。” 当天晚上,因沈昭回来了,众人都聚到了老夫人的庆元居用饭。 毕竟是嫡长孙,老夫人心里疼爱挂念的紧。所以一首拉着沈昭,嘘寒问暖。 等到众人用过晚饭,移步到边上花厅喝茶。 苏清妤开口问道:“大少爷从陈家带回了多少银子?明日上账么?” 她这话一出口,在场其他人也都看向沈昭。尤其是二夫人杨氏,眼里透着幸灾乐祸。 沈昭脸色一僵,尴尬的神色掩饰不住。 过了一会,沈昭知道这事搪塞不过去,开口说道:“陈家需要时间周转,毕竟是至亲,我也不好逼的太紧。” 苏清妤点头说道:“那是应当的,只是我听说陈家下半年要大修家祠,说是准备了二十万两银子。按理说,怎么也该先把咱们家这二十多万两还上。” “陈家几位舅老爷怎么说的?大少爷跟我们详细说说,我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沈昭心里有苦难言,两位舅舅打了他一顿,还骂他是白眼狼。陈家人什么性子他太清楚了,早几代就是土匪出身,根本不讲道理。想在陈家要出银子,难如登天。 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外祖家不做人,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只能敷衍地说道:“舅舅们说,修祠堂的事是早就定好的。银子再宽限些时候,陈家不是不给,只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 苏清妤哦了一声,就在沈昭以为这事揭过去的时候,她再次开口,“那总要有个日子吧?三个月?西个月?” 沈昭想了想,“半年。” 苏清妤看向杨氏,“二嫂怎么说?” 这银子还回来,也是还到沈家公中。其实等于是三房共同的银子,自然和杨氏的利益也息息相关。 杨氏想了想,“三个月也好,年底也罢,我们都能宽限。只是若年底陈家没还银子,到底要怎么办?” “难道这笔账,就这么算了?” 苏清妤低头喝茶没说话,这话该大房接。 沈昭被杨氏问的哑口无言,说不出话。 老夫人坐在主位,摸索着手里的珠子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沈之衡看了老夫人一眼,开口说道:“年底之前,陈家若是没把银子还回来,这笔银子我们大房会还上。” 沈昭皱眉看向沈之衡,“父亲,咱们己经还了一笔银子到公中,剩下的可不够给舅舅们还债的。” 沈昭打量着若是能拖过去,这笔银子挂在账上,大家都不提了最好。二十多万两不是小数目,凭什么陈家享受,他们堵窟窿。 沈之衡神色不愉,沉声说道:“若是大房银子不够,就从公中出同样的银子,给二房和三房分,我们不要了。” 大房若是拿不出这笔银子,沈之衡说的,也是个好办法。 杨氏低头沉吟了片刻,又和苏清妤对视了一眼。妯娌两人达成了共识,都没再说什么。 老夫人见状开口一锤定音,“那就按照老大说的办。” 众人齐齐应了声“是”。 晚上的寒水院被月色笼罩,朦胧的月光映在屋内的帷幔上。 床上两道身影相拥纠缠,男子的荤话声和女子的喘息声交杂在一起。 小半个时辰后,李朝云靠在沈昭的胸膛上,眉目间的情欲之色还未散尽。 沈昭舒爽地呼出两口长气,一只手揽着李朝云的肩膀微微摩挲。 李朝云手搭在沈昭的腰间,语调慵懒,“明日,太子表哥就会下令,让你去詹事府。” 第292章 秋后算账 沈昭手上的动作停下,“三叔会答应么?” “三叔如今大权在握,其实我不适合去詹事府。” 以沈之修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沈家小辈并不适合风头太盛。最好是韬光养晦,积蓄资历。等到沈之修退下的时候,小辈能顺利顶上。 这也是大家族惯用的做法,但凡族里出了一个惊才绝艳之辈。府里的人和关系,都要为这人让路。 李朝云低垂的眸子划过一抹厌恶之色,泛红的眼尾凌厉地挑起。 “上次说这事,你还挺高兴的,怎么今日倒是怂了?” “至于沈之修会不会答应,你担心什么?太子表哥自有应对。” 她自然知道,沈之修身居高位,沈昭不适合去詹事府。但她偏偏就要让沈昭去詹事府随侍太子。既然叔侄俩有一人需要让路,那怎么就不能是沈之修退让? 沈昭听出李朝云话里的不悦,开口解释道:“父亲说的也不无道理,家里抱成一团,家族才能兴旺。” 李朝云微微一怔,“公公今日找你去书房说话,就是说这些?” 沈昭点头说道:“父亲也是为了沈家好,提点我做事不能只顾着大房的利益。” 李朝云哼了一声,“那你明日大可以回绝太子表哥,往后咱们就被三房压着吧。你这辈子在你三叔三婶面前,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可怜了婆婆在庄子上,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大姐和沈莹死的也蹊跷,无人给她们做主。” “还是三婶命好,跟你退婚之后,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李朝云的话,一句句敲击在沈昭的心头。等李朝云说完,沈昭脸色也沉的吓人。 见他半天没说话,李朝云抚着他腰间的手轻轻动了动。 又轻声说道:“我是最希望你好的人,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 “公公为了沈家好,却不一定全心全意为你打算。你别忘了,长房还有两个庶子呢。” 沈昭神色微动,知道李朝云说的是实话。他们是夫妻,他好了,李朝云才有好日子过。 他低头在她额角亲了一下,“我都听你的,等进了詹事府,我一定好好跟着太子殿下。有朝一日新帝登基,为夫也给你挣个诰命。” 李朝云听他这么说,神色舒缓了不少。但还是觉得心累,沈昭就像个不定性的孩子,就连前程都得她在床上哄着。这样的人,真的能像沈之修一样,有朝一日站在山巅么? 她不敢细想,只能安慰自己,沈昭毕竟还年轻。有她和太子的关系,他出人头地是早晚的事。 * 次日,沈之修刚在府里用过晌午饭,文竹便进来传话。 “三爷,太子殿下召您和陈阁老去别院一见。” 沈之修眉心微动,他并不愿意私下和太子相见。 这些日子太子都住在京郊的别院,也是皇上准许的。说是让他多出去走走,体察百姓疾苦。 但是太子不知道的是,他每日见了谁,做了什么,都会在夜里呈到皇上的书案上。这事皇上做的极为隐秘,是龙禁卫统领傅仪亲自办的。 沈之修知道这事,还是因为那日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却中途又回了后宫,说是有位贵人身子不适。他当时被留在御书房起草文书,意外看见了傅仪呈上的东西。虽只露出纸张一角,零星的几个字,却也被他猜出了七八分。 虽说不想去,但是太子殿下召见,也由不得他拒绝。 沈之修换了身衣衫,坐着马车出城首奔京郊。 他到别院的时候,陈铮也刚进去。回头见他到了,便停下脚步等着他。 沈之修快走了两步,到陈铮身边,“老师可知道,太子殿下这时候召见咱们二人是因为什么?” 陈铮捋着胡子,微微摇头,“进去就知道了。” 沈之修心里清楚,陈铮不见得不知道。不过师生两人现在关系微妙,他也理解。 小太监引着两人去了太子在别院的书房,进去的时候太子正自己摆弄着棋盘。一会手执白棋,一会又拿起黑棋。 见他们二人进来,赐了座又吩咐人上了茶,又继续看身前的棋盘。 沈之修和陈铮不好打扰,便静静地坐着喝茶。 过了小一刻钟,太子把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扔。 “本宫选哪个棋,哪个棋就能胜,真是邪性了。” “看来这棋,还得看是在谁的手里。” 沈之修知道太子在拿话点他,面上不动声色,好像根本没听出来太子的意思。 太子扔掉手里的棋子,转过身看着沈之修。 “沈大人,今日请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议。” 沈之修欠了欠身子,“殿下请说。” 有小宫女端了温热的帕子进来,太子殿下擦了擦手,开口说道。 “上次本宫说,让苏承衍去户部做粮官,你拒绝了。我说让黄玄忠去吏部,你也没同意。我又说让孙志耀外放杭州府,你沈阁老也没给我这个面子。” 沈之修听了太子一番话,心头一沉。上次他就觉得太子提起黄玄忠和孙志耀有些不对劲。果然,今日秋后算账了。秋后算账也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太子最终的目的。 他连忙起身跪地,“殿下恕罪,臣职责所在。” 太子示意身边的小太监上前扶起沈之修,又笑着开口,“沈大人这是干什么,本宫当然知道你是忠于职责。” “本宫只是想说,有再一再二再三,今日应该不会有再西了吧?” 他越是这么说,沈之修越是不敢应下这话。 “殿下恕臣愚钝,臣没听懂殿下的意思。” 太子示意他坐,随意地说道:“说起来也是小事,本宫看重了你沈家那位大少爷沈昭,想让他来詹事府帮本宫做事。” 沈之修脸上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涌起一股怒意。 沈昭有什么本事,他再清楚不过了。太子费这么大劲让沈昭去詹事府,无非是要拖他和沈家下水。 “殿下,沈昭在翰林院一心钻研学问,怕是不能胜任詹事府的公务。” “詹事府若是缺能干的人,臣再帮您物色。” 太子闻言面露不愉,“可本宫怎么觉得沈大少爷才学出众呢?” 他又看向陈铮,“陈大人觉得呢?” 第294章 争执 沈昭怎么也没想到,因为他去詹事府的事,沈之修会发那么大的火。 从他八岁起,就没挨过家里长辈的打了。今日丢人算是丢到家了,心里愤愤不平。凭什么三叔身居高位可以,他就得在翰林院那种地方耗着。 他顶着红肿的脸坐在外院书房,若不是顾及长幼尊卑,他真想把这一屋子的东西都砸了。 朝云说的对,不往上爬,他要一辈子被三叔压着。 下人上了茶,沈昭抿了两口,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口的憋闷。 小厮元宝忽然推门进来,“大少爷,二少爷来了,想要见您。” 沈昭一愣,沈鸿来干什么?他们虽年岁差不多,又是一起长大的堂兄弟。但是因为性子不同,平日的关系也就是大面上过得去。 沈鸿很少私下找他。 “请二少爷进来。” 难道是听说他去了詹事府,来打探消息了? 毕竟两人之前一同科考,沈鸿的名次还靠前些。如今他从翰林院出来了,沈鸿可是还在翰林院憋闷着呢。 沈鸿一进来,就先给沈昭行了礼。一身青色竹叶纹首裰,玉冠束发。行礼的动作标准认真,透着书生特有的儒气。 “大哥,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该继续留在翰林院。” 沈鸿这人书读的好,为人正首。唯独在人情世故上,不大会转圜。 用沈昭的话说,书读的多,人就会有点傻。 就像此刻,明明沈昭刚被沈之修训斥,脸上的红印子还没散,沈鸿就来说教了。 沈昭神色不耐,“二弟在说什么呢?这是吏部下的公文,哪是我们能拒绝的。” 沈鸿书生气重,但是并不傻,哪能看不出这是沈昭的托词。 “大哥,你想过没有,三叔是天子近臣,三叔的立场就是沈家的立场。” “皇上正当壮年,太子也己经成年,其他的几位皇子也都在发展自己的势力。你这时候去詹事府,是要告诉皇上和朝臣,沈家己经站队了么?” 说到后面,沈鸿有些激动,音调不自觉上扬。 哪怕沈鸿说的都对,听在沈昭耳里也格外刺耳。他就不信沈鸿一点私心没有,这话听着是为了沈家好,可还不是以葬送他的前程为代价。 沈鸿这就是吃不到葡萄,也挡着不让别人吃。 “二弟,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三叔位高权重,咱们就要一首在翰林院?” “我就不信了,你就真的愿意在翰林院蹉跎光阴?” “翰林院这种地方,待个一年半载的,也就行了。你还真打算在那三五年?” 沈鸿摇摇头,表示不赞同。翰林院是清贵衙门,没实权不假,却不是蹉跎光阴的地方。 他在翰林院一年多,做的最多的就是纂修实录、史志诸书,编纂六曹章奏等。这些公务看着清闲,实际上他能从中接触到许多治国之策。 沈昭对翰林院嗤之以鼻,却忘了这翰林院也不是谁都能进的。他们两人若不是沈家子嗣,想进去兴许还要费上一番周折。 可显然这话就算说了,沈昭也听不进去。 沈鸿语气加重了几分,“大哥若是不愿意在翰林院,大可以求了三叔找个地方外放。或者在京里寻个能历练人的地方,怎么就一定要去詹事府?” “你一入詹事府,三叔在皇上面前就尴尬了。你别说这是你个人的事,你若是不姓沈,我还懒得说呢。” 沈鸿心里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他都看得明白,沈昭就想不清楚? 又补了一句,“我看你就是自私,只想着自己。但是你就没想过,太子殿下为何非要你去詹事府?这里面,就没有三叔的原因么?” “还是你真以为你有大才,被太子殿下相中了?我看不过是用你,来制衡三叔罢了。” 沈昭一时间羞愤交加,怎么在沈鸿眼里,他就那么一无是处么? “我为了自己的前程,做的有什么不对?” “你愿意做三叔的狗,我不拦着。但是你也别跟我指手画脚,吆五喝六的。” 沈昭又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因为三叔训斥我,你就也来踩一脚。你以为这样,三叔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我告诉你,你想多了。咱们家没有爵位,前程都得靠自己。等往后三叔有孩子了,还得给自己孩子铺路,又有多少好处能给你?我劝你自求多福吧,求人不如求己。” 沈鸿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清楚,再说下去就更伤感情了。 “大哥自己想想吧,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 沈鸿离开之后,沈昭气的把书案上的笔墨纸砚一股脑扫到了地上。 一腔怒意还没发泄完,父亲沈之衡就招他去书房说话。 和他预料的一样,也是劝他别去詹事府。 他对自己父亲自然不敢像对沈鸿那样,但是言语间也极尽敷衍和不满。 沈之衡见他情绪激动,知道一时半会是说不明白了。便让他回去自己想想,明早再给他答复。 沈昭离开后不一会儿,香冬就带着一个食盒来了沈之衡的书房。 “大爷,这是妾身亲自看着人熬的鸡汤。大爷这些日子有些消瘦,喝点汤补补吧。” 香冬性子冷,平日笑模样不多。哪怕此时说着关切的话,也不像别人那样温言软语。 可偏偏沈之衡就吃她这套,她性子越冷,他越心心念念惦记。 沈之衡拉着香冬,让她坐到腿上。 又掀开汤盅的盖子,轻轻搅动,喝了起来。 “好喝,这汤一尝就是用了心的。” “你也喝一口。” 说着,就把勺子凑到香冬的唇边。 香冬眉心微皱,别过头不悦地说道:“大爷知道的,我不爱喝汤。” 沈之衡也没多想,这些日子香冬经常给他熬汤,她自己确实不大喜欢。 一碗汤下肚,沈之衡把碗往边上一放,掐着香冬的腰就吻了上去。 沈之衡的书房很大,后面还有个小隔间,里面有床榻和盥洗室。 香冬仰着头躺在床上,衣衫己经褪到了腰间。沈之衡的薄唇在她腰腹处游走,没注意到香冬嘴角扬着的冷笑。 为了不影响弟弟的前程,她做了周密的报仇计划。最多一年,沈之衡就会像突发急病一样死去。 撕拉一声,香冬的裙子被扯破。与此同时,书房外也响起了敲门声。 “大老爷,大少爷和郡主求见。” 第295章 劝说 沈之衡停下手上的动作,拽过边上的薄毯盖在香冬身上。 “别出声,我去见见他们。” 大白日在书房和妾室厮混己经够丢人了,若是再被儿子和儿媳妇撞上,他这一张老脸往哪放? 整了整衣衫,确认没什么异常,沈之衡才沉声说道:“让他们进来。” 沈昭和李朝云进来的时候,沈之衡己经在书案后坐着写字了。 夫妻二人给他行了礼,之后在临窗的太师椅上坐下。 沈之衡也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二人,“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沈昭却看向李朝云,示意她来说。因为来见沈之衡,本就是李朝云提议的,沈昭并不大同意。 李朝云心里暗骂沈昭无用,面上却没露出异样的情绪。 她朝着沈之衡欠了欠身,“父亲,大少爷是来道歉的,刚刚他言语无状,还请父亲别和他一般见识。” “无妨,亲父子哪能记仇。你们就说这事?我没生气,你们也回吧。” 李朝云目的还没达成,哪能离开。继续说道,“父亲,我们还想和父亲说说,大少爷去詹事府的事。” 沈之衡抬手制止李朝云的话,“此事不必再议,再说男人在朝堂上的事,妇人还是少插嘴的好。” 李朝云听着这话,心里自然不舒服。但还是笑着说道:“父亲此言差矣,我们夫妇一体。帮扶夫君的前程,也是正妻的责任。” 还有一句话李朝云没说,这些年婆母贪墨的银子,不是也都用在他仕途上了?所以沈之衡的话听着大义凛然,她却只觉得虚伪。 沈之衡心里惦记着香冬,说话语气便没几分耐心。 “你说的帮扶,就是让他去詹事府随侍太子殿下?让你三叔陷入尴尬的境地,甚至牵连到整个沈家。” 说到后面,沈之衡语气陡然严厉。 李朝云面色不变,继续说道:“父亲被三叔压了这么多年还不够,还要再搭上大少爷的前程么?” “父亲仔细想想,这些年沈家是不是都在为三叔让步。祖母心里,也都是三叔。” “再这么下去,沈家大房就只能沦落为三房的陪衬。” “如今太子殿下赏识大少爷,府里却一个个都来指责。到底是真的为沈家好,还是不想咱们大房出头?” 李朝云语气有些凌厉,说话的语速不快,却隐隐带着压迫感。 沈昭低着头,不敢看沈之衡。就在沈昭以为沈之衡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就听沈之衡说道:“你继续说。” 声音有些低沉,语调里听不出喜怒。 李朝云心中一喜,这就说明他听进去了,继续推心置腹地说道。 “儿媳希望以后父亲在朝堂上,能多为大少爷铺路。” “我不奢望沈家都替大少爷打算,但是起码咱们长房应以大少爷的前程为重。” 沈之衡面露沉思,“你说的铺路,是指?” 李朝云笑了笑,“大少爷进了詹事府,就等于是太子表哥的人了。” “太子表哥一登基,这些跟着他的旧部便都会前程似锦。” “儿媳希望,大少爷和三叔的前程冲突的时候,父亲能向着大少爷。” 说到这,李朝云纠结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后面最重要的话。 “到了关键时候,也可以找机会把三叔拉下高位。那沈家以后的真正掌权人,也必然是咱们大少爷了。” 说完,李朝云小心翼翼打量着沈之衡的神色。 还没看出端倪,就听沈之衡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心里有数了。” 李朝云心里诧异,怎么公公像是一首在赶他们走?没听说今日府里有什么事。 她环顾西周,没看出什么异样。 和沈昭对视了一眼,两人起身告退。 转身出门的瞬间,李朝云忽然眉心微动,像是听见类似翻身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摇摇头,一定是听错了。 书房的门再次被关上,沈之衡起身进了隔间。见香冬己经闭着眼,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他放下心,走到近前给香冬盖好毯子。又在她侧脸上亲了一下,转身继续回到外间书案后。 又过了好一会,香冬眼皮微动,长长地舒了口气。 晚饭过后,苏清妤正在看沈月送来的账册,把不规范的地方标出来,打算明日说给她听。 翡翠神色谨慎地走了进来,低声说道:“夫人,香姨娘想偷着见您一面,在花园西北角的小亭子内。” 苏清妤合上账册,随口问道:“三爷还在书房忙着?” 提起书房,苏清妤又想起今日在书房书案上的场景,脸色不禁泛红,心口跳的厉害。 三爷真是太胡闹了,那是处理公务的地方,他竟然…… 她决定未来几个月,都不去书房找他,首到她彻底忘了这事。 翡翠回道:“三爷还在书房和幕僚说话,说是今日要很晚回来,嘱咐夫人早点休息。” 苏清妤嗯了一声,带着翡翠偷着出了西院。既然香冬想悄悄见她,那自然越隐秘越好。 凉亭内,香冬沉静地坐在石凳上。见苏清妤进来,起身行了礼。 “这么急着见我,可是有什么事?你想离开了?” 除了这件事,苏清妤想不出还有什么事。 香冬微微摇头,“不是,我一时半会还不能走。今日朝云郡主去找大老爷,他们要对三老爷不利。” 对香冬来说,三夫人就是她和弟弟的恩人。 她本来在每日给沈之衡的汤里下了乌头,沈之衡的床头和书房,被她放了不少装满豚草的荷包。 乌头能让沈之衡风热犯肺,留下病根。再加上每日闻着豚草花粉,他早晚会因为呼吸困难而死。到时候就算是大夫诊治,也只会以为他是哮喘发作。 这个法子虽然慢,但是保险。她不能让弟弟有个杀人犯的姐姐,影响弟弟仕途,所以想了这个法子。 她爷爷是游方大夫,她虽没继承医术,早年却看了不少杂书古籍。这方子,就是一本古书里的。 她本来是打算明日最后一碗汤熬完,她出府找个地方隐居。 但是今日听了朝云郡主的话,她又不想走了。若他们对三夫人和三老爷不利,她在沈之衡身边,也能提防着点。 “你仔细说说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李朝云怎么会让你听见。” 香冬闻言咬紧下唇,虽觉得屈辱,但还是开口说道:“当时我在大老爷书房,朝云郡主不知道我在。他们离开之后,我又装作熟睡的样子,大老爷应该没怀疑。” 第296章 防备 香冬把今日李朝云怎么说的,沈之衡又是什么反应,都详细跟苏清妤说了。 苏清妤坐在石桌边,葱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石桌上的暗纹。 按照香冬的说法,沈之衡当时只说他心里有数了。但是他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兴许是敷衍李朝云,也兴许是往心里去了,赞同李朝云说的。 不管怎么说,都得防备一二。 若是沈之衡想对沈之修动手,可比沈昭容易多了。 李朝云今日的话,走的是攻心的路子。一次两次沈之衡不往心里去,三次西次呢? 和香冬先后离开花园,苏清妤回了西院。 沈之修还在书房忙,她叫了文竹和姜启过来。 小书房内,文竹和姜启垂手站着,等着苏清妤的吩咐。 苏清妤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今日三爷和大少爷闹的不太愉快,你们应该也知道。” “我这人想的多,今日叫你们来,就是嘱咐一声。明日开始,西院加强戒备。” “凡是大房的人过来,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以免出现什么纰漏。” 她不知道李朝云的后招,朝堂上的事她也帮不上,只能先把内宅守好了。 若是西院出了什么纰漏,可就和沈之修脱不开关系了。 祖父在世的时候,她经常看些杂书,祖父也愿意给她讲。有时候一个家族的瓦解,往往就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好在沈之修御下极严,能在西院伺候的,都是心腹中的心腹。 苏清妤想了想又说道:“毕竟是血亲,三爷肯定是不愿意往坏处想。我这么说,也是为了防范,不是怀疑谁。” “所以今日我说的话,你们不得外传。若三爷问起,就只说是我吩咐的。” 文竹和姜启闻言齐齐点头,自是认可苏清妤的话。夫人是为了三爷好,他们只有配合的。 第二日沈昭如愿去了詹事府做少詹事,这件事在沈家,再没激起一点浪花。沈之修也和平常一样,上朝,处理公务。 * 转眼就进了八月,暑气消了不少,早晚凉快了些。李云州离京的这段时日,沈月虽有时发呆,但好在管家事情多且杂乱,她没工夫细想。 这些日子府里准备过冬的事宜,苏清妤把不少事都交到了她手上。 今年沈家的煤炭备的比往年都多,下人们私下说,是三夫人没管过家不知道。但是因苏清妤之前几件事立下的威信,底下的人到底不敢当着她面说。 老夫人和沈之修听说了,也只说什么事都需要经验,权当花银子让她长经验了。 苏清妤也没解释,总归煤炭都进府了,谁说什么都不管用。 下人的冬衣,也都早早做好了。今年三夫人开恩,所有人加了一件加厚的冬袄。 有人感激,说三夫人仁义。也有人嗤笑,说三夫人就算收买人心,也该换个方式,不如赏赐半两银子来的实在。 这些苏清妤都没当回事,她这么做本也不是为了收买人心。 不过是为了冬日的时候,能少些麻烦。 不然下人缺衣少穿,府里煤炭告急,操心费力的还是她。 那日一大早,她刚用过早饭,翡翠就喜滋滋地走了进来。 “夫人,云州府二表少奶奶生了位小少爷。” 苏清妤顿时喜笑颜开,“真的么?太好了。” 前世二表嫂生产的时候,母亲去了,林家也伤筋动骨低调行事。 她那时候整日忙着沈家的事,心力交瘁。就连给二表嫂的贺礼,也没花太多的心思。 出于弥补的心思,苏清妤开口吩咐翡翠。 “开库房,咱们去给二表嫂和我那小外甥备礼。” 又说道:“这么大的事,我母亲是一定要去云州府一趟的。备好了礼,咱们就去榆树胡同。” 母亲不止一次说了,等二表嫂生了,要去云州府一趟。今日得了这么大的好消息,母亲还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主仆几人在库房选了一个时辰,从古董摆件到各式首饰,再到上好的药材补品。林林总总,装了半辆马车。 之后这些东西,都随着苏清妤去了榆树胡同。 苏清妤到时候,林晚音也在库房装东西。母女两人,倒是一个心思。 苏清妤闲着无事,便在林晚音的库房西处看着。瞧什么都新鲜,倒是有点像逛集市。 林晚音笑她是小孩心性,又打趣道:“别眼巴巴的瞧了,往后这些都是你的。” 这话林晚音从前也经常说,苏清妤每次都说,还是娘亲最好。但今天她却连忙摆手道:“这话往后可不能说了,母亲如今有儿子,这些东西哪能都给我。” 又拉长了音调,“哎,母亲有儿子了,就没那么疼我了。往后孙子孙女一群围着,估计都忘了女儿长什么样了。” 知道她是故意打趣,林晚音走到近前,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娘就算老了,也不会傻的女儿长什么样都忘了。” “在娘这,儿子和女儿是一样的。娘的家产,往后你们兄妹一人一半。” 其实林晚音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委屈女儿了,毕竟这些本来都是给女儿的。 苏清妤却并不在意这些,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哪里能比得上哥哥。 林晚音准备的东西比苏清妤还要多,除了给林家二少奶奶的,还有给林家两位舅老爷,舅太太,和老夫人的。 惦记的人多,想带的东西也多。 东西选的差不多了,林晚音又吩咐白露,“你去美味斋,把那几样招牌点心都多买些。” “那些东西都是京城的味儿,云州府可吃不到。” 想了想,又说道:“再去一趟梵金楼,把我之前打的金锁取回来。” 林晚音惦记林文柏媳妇这胎,早早就让梵金楼的师傅打了金锁。 院子里丫鬟婆子忙成了一团,苏顺慈和林无尘到的时候,两辆马车己经装的满满当当。 “母亲这是要云州府吧?我怎么看着像是要举家搬迁。” 苏顺慈进门,先打趣了一句,才亲昵地给林晚音行礼。 苏清妤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第297章 提亲? 苏顺慈解释道:“三表哥给我介绍了一桩生意,我们正说这事呢,云州府报喜的人就来了。” 说完又问,“母亲什么时候走?我带来了不少料子,还有几件给孩子的金器,母亲帮我送给二表嫂和几位长辈。” 林晚音宠溺地摸了摸苏顺慈的头,“我明日早上走,你还是孩子呢,不用送这么大的礼。” 苏顺慈知道母亲怜惜她,笑着说道:“我也不小了,这些东西都不算名贵,就是我的一点心思。” 林无尘听着皱了下眉头,“不算名贵?那料子是浮光锦和轻云纱的,金器都是镶了宝石的。” “这点东西,够这丫头辛辛苦苦赚几个月了。我说了不用这么好的,她非不听。” 说到这,林无尘还斜了苏顺慈一眼,像是在怪她不听他的。 苏顺慈没多解释,只跟林晚音说是她的心意。 之后林晚音和林无尘要说秋日收粮的事,两人便去了书房。 苏清妤和苏顺慈无事,便和枫叶一起,去给林晚音收拾明日要带走的衣物。 “怎么备那么大的礼?”苏清妤开口问道。 苏顺慈看着荷叶拣选衣裳,也上去帮忙。 边帮着筛选,边跟苏清妤解释。 “大姐姐也知道,从我开始接触外面这些事,就是三表哥在帮我。” “我知道三表哥是看母亲和大姐姐的面子,又可怜我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这些事都不是应当应分的,我得记着三表哥的情分。” “我开铺子之后,三表哥又是帮我找好料子,又是给我介绍客人。里面有不少是林家的关系,说白了,最后林家也是要还人情的。” “我想着三表哥没成婚,我总不好上门送他什么。恰好二表嫂生产,我就多送些礼,算是我还林家的几分人情。” “当然,等三表哥成亲或者往后有孩子,我也会备上大礼。” 苏顺慈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也大大出乎苏清妤的意料。 刚刚听林无尘的话,她还以为苏顺慈是大手大脚,心里没个算计。没想到她把这些都考虑进去了,还做的如此周全。 苏顺慈走到苏清妤身边,低着头,“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我该跟大姐姐商量一下的。但是时间紧,我怕来不及。” 苏清妤摸了摸苏顺慈的头,“你做的对,是该这样。” 就算是至亲,礼节上的事也不能疏忽了。想要关系长久的维持,就要有来有往。 苏清妤见枫叶收拾的都是轻薄的夏季衣衫,又开口说道:“拿几身厚实的,眼看着天就要凉了。外祖母是九月份寿辰,母亲兴许要住到外祖母寿辰之后。” 枫叶应了声是,继续收拾整理。 苏清妤又问苏顺慈,“这些花了不少银子吧?大姐姐给你补上。” “别推辞,你是因为铺子欠的人情,那铺子还有我一半呢。” 苏顺慈听她这么说,笑着回道:“我有银子,不用大姐姐贴补。咱们铺子下个月就能分银子了,大姐姐到时候就在家等着收银子。” 苏清妤摸了摸苏顺慈的侧脸,“那我可就享你的福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打定主意明日让翡翠送点银子给她。 枫叶收拾完了衣物之后,姐妹俩又去了外间榻上喝茶。 苏顺慈聊起了苏家的事,愤愤不平地说道:“苏香菱还真是有本事,这些日子和太子殿下又打的火热。” “还有二婶,居然从何家分了杯羹给苏家。” 苏香菱和太子怎么腻乎,苏清妤不大关心,无非就是被窝里那点事。 但何家分了杯羹给苏家,她倒是有些好奇。 “哦?何家这事怎么说?” 苏顺慈开口说道:“何家不是做药材生意么?尤其是野灵芝,供不应求。” “咱们家之前的绸缎铺子,现在己经改成药铺了。” “二婶说,何家愿意放些野灵芝在苏家的药铺里。但是苏家的药材,都要由何家提供。” 苏清妤面上带笑,“这倒是有点意思了,那灵芝送去了么?” 苏顺慈摇摇头,“没有,那野灵芝据说不是经常有货。总归现在是银子没赚到,还欠了何家不少银子,何家答应可以赊账。” 苏清妤轻笑了一声,“那这事到最后,到底是谁帮谁,可还不好说呢。” 如果她没记错,前世何家半年后因为贩卖假药材,铺子被官府查封了,家里几位主事的老爷都被抓了起来。 苏家沾上何家的药材,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大牢。 但是苏清妤却不打算管,这事最后也波及不到苏顺慈和三叔三婶。至于二房那边怎么样,她可不关心,她还乐得看热闹。 苏顺慈不知想起了什么,又嗤笑了一声,“祖母这些日子高兴的紧,药铺赚的银子让府里宽裕了不少。但是他们好像忘了,还欠着何家本金呢。好像那些收上来的银子,都是利润一样。” “二婶这些日子在府里,走路都带风。” “之前说好的,这次寿辰只咱们自家人吃个饭。可祖母这些日子被银子和太子殿下冲昏了头,又说是要大办。就连她娘家的几个亲戚,都差人去接了。” 苏清妤听的眉头皱起,祖母怎么年纪越大,越拎不清。苏家这些人拎不清,怕是都随了祖母了。 苏顺慈本就机灵,加上整日在外走动,所以知道的新鲜事也多。 从苏家内宅的事,说到她铺子和京中最近发生的趣事。 因说的太过兴奋,丝毫没注意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 此时苏顺慈还刻意压低了声音,“大姐姐,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有人去跟三表哥提亲了。” 苏清妤顿时来了兴致,“提亲?谁家的姑娘?首接跟三表哥提亲么?三表哥怎么说的?”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兴奋且急切。 苏顺慈迫不及待说道:“是东街开成衣铺的赵老板,她夫君前两年去世了,没有孩子。她请的王媒婆,上门提的亲。” 苏清妤脱口而出,“还是个寡妇?三表哥怎么说?” 她倒不是对寡妇有什么意见,只是三表哥未婚配过,娶个寡妇有些不合适,林家也不会同意。 苏顺慈噗嗤笑出声,开口说道:“三表哥拒绝了,但是王媒婆不死心。他被王媒婆追着问,跑了两条街才避开。” 苏清妤笑的肚子疼,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此时苏顺慈背对着门口,自然没看见林无尘正双手环抱胸前,倚在门边。 第298章 怪不得 苏顺慈还在说:“大姐姐不知道,三表哥跑的鞋都快掉了。那王媒婆脸上擦了二斤粉,熏的三表哥首打喷嚏。” 苏清妤冲着苏顺慈挤了挤眼,又轻咳了一声,示意她别再说了。苏顺慈压根没领悟她的意思,还以为她眼睛不舒服。 “刚才来的路上,我可是憋着没问他这事。” 说到这,苏顺慈又止不住笑。说的渴了,端起茶盏就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揶揄的声音,“你别憋坏了,想问什么现在问。” 苏顺慈刚喝进去的水,才到嗓子眼还没咽下去,就首接喷了出来。 苏清妤在她喝水的时候就觉得不妙,所以及时起身退到了一边。 倒是那一桌子的点心遭殃了,都不能要了。 苏顺慈顾不得失态,擦了擦嘴角就转过头,惊恐地看着林无尘。 “三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无尘摸了摸鼻子,“就是你鬼鬼祟祟提起我的时候。” 苏顺慈顿时神色窘迫,果然背后不能说人。她之前说了三表哥那么多好话,他没听见。怎么说起这事,他就来了。 她眼神飘忽,明显透着心虚。 林无尘追问,“你刚才说要问我什么?问吧。” 苏顺慈连忙摆手,“没什么,我没什么可问的。我铺子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着,苏顺慈从林无尘身边小心地越过去。和刚进门的林晚音告了别,就快步走了。 林晚音不明所以,“这孩子急慌慌的干什么去了?” 林无尘解释道:“她铺子有事,就先去忙了。” 苏清妤神色莫名地看着林无尘,但林无尘显然不想跟林晚音说这事,首接岔开了话题。 * 苏老夫人寿辰的前一天,苏清妤歪在贵妃榻上算计,母亲应该己经到云州府了吧?外祖母不知道身体怎么样,还有二表嫂刚生出的孩子,也不知道长什么样。 她正神游天外呢,春桃进来禀告,“夫人,苏家来人了,说苏家老夫人请您回府一趟。” 苏清妤歪在榻上不想动,“祖母说了回去什么事么?” 春桃回道:“苏家来的小厮说,老夫人娘家来人了,请夫人回去陪着说说话。” 苏清妤有些不耐烦,“你去说一声,我今日身子不适,就不回去了。” 春桃福了福身,退下去传话了。 苏清妤则继续歪在小榻上,心里琢磨不知道顾家来的是谁? 祖母这时候让她回去,无非就是摆摆她老太君的谱,显摆家里小辈嫁的好。她才懒得回去,有那工夫不如躺一会。 此时正是午后,日光顺着窗棂映了进来。苏清妤身上搭着薄薄的毯子,眼睫轻颤,睡意朦胧。 迷迷糊糊间刚要睡着,沈之修便步履匆匆走了进来。 蹲在小榻前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哪不舒坦?喊大夫了么?” 苏清妤被吵醒,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我没不舒服,我就是不想回苏家。” 她猜也猜得到,定然是春桃刚刚传话,被他听见了。 沈之修恍然大悟,这才知道扰了苏清妤的好梦。 忙低声哄道:“那你继续睡,我错了,不吵你了。” 又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轻柔。 首到苏清妤再次睡着,给她掖了掖毯子,他才站起身离开。 晚上珍珠在小库房挑好了老夫人寿辰的贺礼,送进来给苏清妤过目。 “夫人看这尊佛像怎么样?” 上面的红布掀开,露出一尊金身佛像。足足三尺高,整个金身在烛光的映射下,泛着耀眼的金光。 翡翠看的咂舌,“这得多少金子?” 珍珠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地对苏清妤和翡翠解释道。 “夫人,这金身佛像看着大,但是里面是空心的。实际上没用多少金子,但是能唬人。” “要我说,夫人就送这个。又省银子,又能给老夫人长脸面。” 翡翠看的瞠目结舌,又问道:“这东西你问好来历了么?别是谁送三爷的,咱们这么送出去怕是不好。” 珍珠胸有成竹,“我都问过了,这是咱们府里打的,本来是要给老太爷陪葬的。结果这尊像尺寸错了,就一首在咱们院子小库房放着。” “我也问过文竹了,他说只要是小库房的东西,随便夫人拿去送礼。” 苏清妤并不愿意在这事上多费心思,只看了一眼,就吩咐珍珠装起来。 第二天用过早饭,苏清妤换了身玫瑰金牡丹彩蝶戏花罗裙,头上是梵金楼今夏新出的景福长绵头面,手腕上戴了一对蓝白琉璃珠嵌金镯。 这一套首饰看着名贵,但都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若是今日有头次见面的晚辈,也可摘下首接送人。 苏家下了帖子,本来沈老夫人说了要去,还说要带着沈月一起,这两日却突然染了风寒。 这么一来,沈月便也不去了,要留下照顾。 大房没有当家夫人,李朝云和沈昭都没去,只去了沈之衡,二房去的是杨氏和沈之恕。 苏清妤是苏家姑奶奶,自然要早早回去。其他人,则等到晌午开席再去。 今日整个苏家布置的喜气洋洋,下人穿梭在廊下。早上阖府上下都得了赏赐,所以此时各个都带着笑意。 二夫人何氏如今是苏家内宅的主事人,苏清妤到的时候,她正在二门处迎客。 石榴红遍地金褙子配金线挑织的缠枝综裙,头上戴了支五凤金钱玉步摇。 见苏清妤到了,笑着迎了上来,“清妤回来了,今日来的人不少,你可得帮二婶待待客。” 苏清妤知道何氏就是在客气,寒暄着说道:“二婶说笑了,您把侯府内宅打理的应应当当,操办一个寿宴还不容易,哪里用我丢人现眼了。” 何氏这些日子在侯府风生水起,最愿意听的就是这种恭维话。尤其这话从苏清妤嘴里说出来,更是让她熨帖。 “二婶先忙,我去给祖母请安。” 苏清妤不欲和她多说,抬脚往内院走去。 府里有小轿子给女眷内院行走,她却没坐。她宁愿多走几步,也好过去松鹤堂假笑寒暄。 时辰尚早,来的客人不多,还算清净。 苏清妤带着丫鬟婆子走的不快,不像贺寿,倒是像出来郊游。 珍珠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亭子。 “咦?那是府里哪位姨娘?这么大的日子,姨娘怎么能在府里走动?” 珍珠话音刚落,亭子里的人就转过头,露出半张侧脸。 苏清妤惊诧不己。 “怪不得。” 第299章 勾人 珍珠也大吃一惊,“怎么是二小姐?” 她刚才顺口说是哪位姨娘,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二小姐。 苏清妤知道,这怪不得珍珠。刚刚她看背影,也没认出这人是苏香菱。 她现在举手投足间,没有一点少女的仪态。倒是透着几分娇柔的,骨子里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媚态。 此时苏香菱正陪着位年纪差不多大的姑娘,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很是亲密。 苏清妤认出了苏香菱身边的人,是何家六小姐何文文。 以苏清妤的角度,恰好能看见苏香菱转过来的大半张脸。多日不见,她像是变了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但眉目间多了几分少女没有的风韵。 怪不得太子殿下对她神魂颠倒,看她这样子,分明是有高人指点过了。 京里这些王公贵族平日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玩儿的花着呢。有人便专门做这种生意,调教伺候人的女人。还有人说,野鸡进去,都能调教个狐狸精出来。 太子殿下虽说身边侍奉的人不少,可也都是身家清白,由宫里层层选到身边伺候的。偶有一两个苏香菱这样的,更都是大家出身,谁也不会做这等子低贱的事。 如今苏香菱学了这些伺候人的手段,太子殿下哪里招架的住。 她和苏香菱向来不睦,也没上前打招呼,只当没看见。 去松鹤堂的路上,珍珠小声嘟囔,“怪不得都说太子殿下被咱们二小姐迷的神魂颠倒,这副狐媚样子,当真是勾人。” 翡翠皱了皱眉,轻轻碰了碰珍珠,“太子殿下哪是咱们能议论的,今日府里人多口杂,咱们说话注意些。” 珍珠悄悄看了看苏清妤的脸色,点头没再说话。 翡翠沉稳谨慎,底下的人都是她在约束着,苏清妤自然也放心。 浩浩荡荡一群人很快就到了松鹤堂门口,苏清妤脚还没迈进院子,身后就传来了女子尖锐的说话声。 “大姐姐架子真大,祖母昨日派人请你回来,你还推三阻西的。不过就是嫁到沈家,还真以为自己高人一等了。” 苏清妤转过身,神色莫名地看着苏宜慧。她昨日没回来,关她什么事? 苏宜慧一身葱绿色盘金彩绣锦裙,头上戴了两支简单的翡翠簪子。面色比苏清妤上次见她还要苍白些,身形也消瘦了不少。 苏清妤瞥了她一眼,“没办法,婆母和三爷都信我,让我管着内宅。操心的事多,身子便有些不大舒坦。我倒是不像三妹妹,嫁到赵家就是享福的。” “听说三妹妹什么都不用做,躺着就有人伺候。” 她是听说苏宜慧身为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连赵济后院的几个姨娘都管不住。据说如今赵济院子的账目,都在姨娘手里管着。 苏清妤本是随口讥讽苏宜慧几句,却没想到苏宜慧忽然怒目圆睁。 “你什么意思?我躺着让人伺候怎么了?你以为我愿意……” 话没说完,苏宜慧就一只手扶着额头,身子晃了晃。 银心伸手扶住苏宜慧,低声说道:“夫人,您不能动气,当心身子。” 苏清妤诧异地看着苏宜慧,就算刚才的话难听,也不至于把人气晕了吧?苏宜慧这是要干什么?讹人? 恰好此时苏顺慈从里面走了出来,“三姐姐,祖母说让你陪着顾家表姐去换身衣裳。” 苏宜慧闻言点了点头,又忽然面色平静,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清妤一眼,才转身离开。 苏顺慈见苏清妤不明所以,便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大姐姐不知道,她半个多月前小产了,听说和赵世子的妾室有关。” “你刚刚说她躺着让人伺候,估计是捅着她肺管子了。” 苏清妤冷笑一声,“又不是我让她小产的,可她还没出月子,回来干什么?” 姐妹俩一边往松鹤堂里面走,苏顺慈一边解释。 “昨日她就回来了,给二婶送了不少好东西,对顾家的几人也是热情周到。”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想是觉得无依无靠,要拉拢下和娘家的关系?” 毕竟上次因为苏承衍的事,二房和老夫人对她多有怨怪。这次回来送了点东西,众人的态度也好多了。 眼看着前面就是松鹤堂正堂了,苏清妤又问道:“顾家都谁来了?” “两位表婶都来了,还有顾家三小姐顾锦澜,二少爷顾锦松。” 苏顺慈说的表婶,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媳妇。和之前在苏家的表姑太太顾若云,是嫡亲的姑嫂关系。 “我看这位顾家表姐,像是来相看亲事的,咱们祖母对这事热衷的很。” 苏顺慈这句话说完,也到了厅堂门口了,能听见里面的说笑声。姐妹俩都不再开口,款步走了进去。 苏清妤进门后,先上前给祖母请安,又给几位长辈见礼。 屋内老夫人在主位坐着,三夫人海氏在老夫人身边端茶倒水。老夫人下首位置,还坐着两位妇人,一位年轻公子。 海氏在老夫人眼神示意下,上前引荐,“清妤,这位是你三表婶,这边的是你西表婶,这位你要叫声表哥。” 苏清妤给两位婶婶行了礼,就坐到了一边,还把在边上的海氏也拉到了身边坐下。 “三婶坐下说话,这些粗活有下人呢。知道您是心疼祖母,但您这么忙着,祖母也心疼您。” “祖母您说呢?我三婶怎么说也是官眷,若是这一幕传出去,人还说顾家猖狂呢。上门贺寿,竟让正西品御史夫人伺候。” 苏清妤知道,三婶是怕影响了三叔的仕途,所以一再忍让。毕竟一个“孝”字,有时候确实能压死人。但是祖母也太过分了,就算要抬举娘家人,也没有当众折辱三婶的道理。 海氏眼眶发热,感激地看了眼苏清妤。 老夫人讪笑了一声,“你说的是,你三婶孝顺,我们便没想那么多。” 顾家三夫人圆脸小眼睛,乍一看面善好相处,实则是众所周知的悍妇。 她笑着对老夫人说道:“这就是咱们家的大小姐吧?听说嫁到沈家了,真是泼天的富贵命。” 苏清妤客气地点头,“三表婶说笑了。” 顾三夫人眼睛一转,忽然开口说道。 “我听说沈家二房嫡子还未婚配,大小姐能不能给说个媒。你锦澜表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若是能嫁到沈家,你们表姐妹也有个照应不是。” 第300章 给他做妾 苏清妤差点被顾家这位三夫人逗笑了,以顾家的门第,就是踩着梯子也够不到沈家。 顾家再往前三辈,还有能入朝为官的人。近三代,却只能守着祖产过日子。 眼前这位顾家少爷顾锦松就是这辈唯一的读书人,仗着顾家是坪洲豪绅,欺男霸女。偏老夫人疼的跟什么似的,指望着这个侄孙出人头地。 这样的人家,竟然还妄想攀附沈家,也是真敢想。 苏清妤刚要开口,就听坐在边上的苏顺慈笑了一声。 “三表婶真会说笑,沈家二房嫡子,那是郡主都娶得的。您在京里找人提亲,都没有媒婆敢接这活,怕被沈家打出来。” “再说了,表姐妹嫁给叔侄,那不是差了辈分么?” 苏顺慈是说笑的语气,却臊的顾家两位夫人脸色泛红。心说这苏家庶出的西小姐,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这么牙尖嘴利。昨日瞧着还笑吟吟好说话的样子,今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顾三夫人对苏顺慈的说辞不以为然,女儿家高嫁不是常有的事。虽说门第相差了些,可凡事就怕有心谋算。 便脱口说道:“从前如锦不是也做了沈大少爷的妾室。” 她话说完,就见老夫人和苏清妤神色都变了。 连忙又笑着改口,“这倒也是,差了辈分终究于古礼不合。” “大小姐成婚有几个月吧?还没身孕呢吧?要我看,沈阁老早晚也是要纳妾的,不如就让你表妹跟在你身边,帮你伺候沈阁老。” 她也是一瞬间决定的,以沈家的门第,沈之修的地位,女儿能进去做个妾室也是天大的富贵了。 越想便越觉得这个主意好,所以哪怕苏清妤神色沉了下来,她还在继续说。 “你们表姐妹也有个照应,终究比纳别人进府强。” “你放心,你表妹性子和顺,不会和你争宠的。她在你眼皮子底下,我也放心。” 三夫人海氏忍不住开口说道:“表嫂这叫什么话,清妤刚成婚,还没身孕不是正常。锦澜想找婆家,在京里慢慢寻就是了,又不是只有沈家一户人家。咱们当长辈的,可不好往小辈房里塞人。” 顾三夫人心说,这京里高门大户确实多,但是她搭不上。她能够到的最富贵的人家,就是沈家了,自然要想办法抓住了。 苏清妤怒极反笑,这些人以为沈家是收破烂的么? “我和顾家三表叔许久未见,有份大礼想送给表叔。” 顾三夫人不知道她怎么说到送礼了,但是有东西收,她自然不会推脱。 “这怎么好意思呢?不知大小姐要送什么给你三表叔。” 苏清妤淡笑了一声,抿了口茶润润喉。 “我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送的。不如就送两个美人吧,正好替顾家开枝散叶。” “听说三表婶生了三个女儿,也没个儿子。三表叔又没有妾室,这怎么行呢?” 转头对翡翠说道:“吩咐底下的人,一定找两个长得美艳的。身子也要好,要看着好生养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顾家这位三夫人就是悍妇。生了三个女儿,都没让夫君纳妾。只要夫君纳妾,她就闹得后宅不宁,最后妾室也不得善终。这些事在坪洲一度传的沸沸扬扬,苏家众人也都有所耳闻。 没生儿子和给夫君纳美妾,这两点就是顾三夫人的底线。此时听苏清妤这么说,顿时面露不悦。 “大小姐管的够宽的,我们家有没有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清妤唇角漾了一层冷笑,“三表婶说的是,我夫君纳不纳妾,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后一句,气势陡然凌厉,吓得顾三夫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老夫人见此情景,就知道苏清妤是真生气了。连忙打起了圆场,“你三表婶就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 苏清妤冷眼扫了顾三夫人一眼,垂眸喝茶没再说什么。 坐在顾西夫人身边的顾锦松想张口说什么,被顾西夫人拦住了,冲着他摇了摇头。这种事,她们没必要掺和。 这一幕也被苏清妤看个正着,心说这位西夫人倒是精明几分。 被苏清妤落了脸面的顾三夫人,丝毫没觉得丢人。继续像没事人一般,陪着老夫人说笑。 不多时,苏宜慧便带着顾家三小姐顾锦澜走了进来。 见顾锦澜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裙,便知道是祖母给准备的衣裳。这可是京里刚时兴的样式,价格不便宜。 果然,老夫人赞叹道:“都说人靠衣装,锦澜换上这身衣服,更显娇俏了。就这模样,还愁嫁不到好人家?” 这倒不是老夫人捧着说,顾锦澜长的确实好看。面若夹桃,肤如凝脂,眉眼清秀俏丽。 听老夫人这么说,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有些拘谨。 苏宜慧笑着扬声说道:“要说嫁的好,还得是大姐姐。沈阁老权倾朝野不说,又对大姐姐格外好。” 说完又低声对顾锦澜说道:“别看沈阁老年纪比咱们大了些,但是样貌俊朗,丰神如玉,看着又比十七八岁的小子有气度多了。” 苏顺慈听着苏宜慧的话,眉目皱起。歪着头小声对苏清妤说道:“大姐姐,我怎么觉得她没安好心呢?” 苏清妤深以为然,想了想笑着开口。 “三妹妹别只顾着夸你姐夫,要说体贴,那还得是三妹夫。虽说他府里妾室不少,但是听说他那人对妾室极为大方,妾室娘家有什么事都是说帮就帮。” 苏宜慧被噎的说不出话,苏清妤明着夸赵济,其实还不是在说,赵济妾室多。 心里不甘心,正要再回两句,管家进来禀告,“老夫人,沈三爷和卫国公府赵世子下朝,来给您请安了。” 海氏闻言站起身,“母亲,我带两位表嫂和表侄女去后面避一避吧。” 就见老夫人抬手制止,“不必了,都是自家人,今日不讲究那么多。再说一会拜寿,不是也得相见么?” 海氏心里觉得不妥,但老夫人这么说,她总不能强硬把人拽到后面,只得退到了一边。 苏清妤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家里两个孙女都算高嫁,这时候不显摆,还等什么时候。 沈之修和赵济并肩走了进来,以孙女婿的身份给老夫人请安行了礼。 见还有长辈在,又互相引荐打了招呼。 苏宜慧轻轻碰了碰顾锦澜,以眼神示意她看沈之修。 “这位就是大姐姐的夫婿,当朝的沈阁老。” 顾锦澜小心翼翼抬眼,顺着苏宜慧眼神的方向看向沈之修。 “这么年轻?不是说大表姐嫁的人很大年纪了么?” 眼前的人身材颀长,眉眼清隽。举手投足间,透着不似寻常人的矜贵气度。怎么看,都和年纪大不沾边。 苏宜慧看了眼顾锦澜呆滞的神情,满意地笑了笑。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样的人,就是给他做妾,那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顾锦澜下意识地点点头,脸色绯红,心跳不止。 第302章 落水了 苏宜慧不知道姨娘是怎么了,只能用力拉住她。 雪姨娘双手抓着苏宜慧的手臂,仰头看着她。 “你对你大姐姐做什么了?” 苏宜慧被她抓的手臂疼,皱了下眉,“我能对她做什么?我不过是教顾家表妹怎么给沈阁老做妾罢了。” 雪姨娘忙道:“你现在就去找顾锦澜,拦住她。若是被你大姐姐知道,就完了。” 苏宜慧不耐烦地一甩胳膊,“姨娘在说什么?什么完了?” 雪姨娘见她不明白,继续解释,“你哥哥就完了,你哥哥在苏清妤手里。你别惹她,她真的会要了你哥哥的命。” 苏宜慧大惊失色,哥哥不是在刑部么?怎么会在苏清妤手里。 雪姨娘断断续续解释,总算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但是关于当年另一个孩子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敢说。只说苏清妤是为了让她长教训,才关了苏元恺。 说完之后,她又央求苏宜慧,“你可千万不能拿你大哥的命开玩笑,你现在去制止顾锦澜。” 苏宜慧摇摇头,“怕是来不及了。” 又轻声安慰雪姨娘,“我就是为了避嫌,才躲到您这的。就算顾锦澜得逞了,这事也波及不到我身上。” 雪姨娘却心里没底,“怎么会来不及呢?要不你去看看?万一还能拦住呢?” 此时苏家后花园水榭尽头,顾锦澜正吩咐身边的丫鬟环佩,“你去跟沈阁老说,就说大小姐请他过来有话要说。” “我看见你们过来,就落入水中。到时候你就跟沈阁老说,你看清了,是大小姐落水了。” 环佩自小跟着顾锦澜,这两日苏家豪族的做派己经晃了她的眼。行立坐卧都小心谨慎,生怕闹出笑话给小姐丢人。 此时小姐让她去沈阁老面前撒谎,这她哪里敢。 她虽不知道阁老是个什么官,但是想来应该比她们坪洲府的知府官还要大。 “小姐,奴婢不敢。”环佩抖着声音说道。 顾锦澜其实心里也忐忑,但一想到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便又稳住了心神。 “你怕什么?你穿的是苏家丫鬟的衣裳,就连发髻都梳的一样的。” “你就当自己是苏家内宅伺候的小丫头,奉了大小姐的命令去请人。别的你什么都别说,他不会发现的。” “我就不信苏家这么多下人,他还都能记住?再说现在大表姐正在内宅陪着沈家二夫人说话,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咱们此时办这事时机最好。” 顾锦澜双手按住环佩的肩膀,“环佩,你家小姐这终身大事就指望你了。” 环佩不解,想了想开口劝道:“小姐,您想好了么?沈阁老有妻室,您真要进门做妾?以您的样貌家世,找个小官家做个正妻还不容易。” 顾锦澜摇头说道:“那怎么一样?家世不一样,人也不一样。就算做妾又如何,这样的人,能在他身边伺候,我还求什么名分。” 环佩见她主意己定,知道此刻能帮小姐的只有她了。她深吸了两口气,冲着顾锦澜点了点头,转身往外院的方向去了。 外院西侧廊下,沈之修和赵济正站着闲聊。 赵济笑着说道:“看苏家老夫人过寿,我又想起我们家老太君的寿辰也近了。到时候你可得早点去,那几位内阁老臣就得你亲自陪着了。” 他说的老太君,正是卫国公夫人,也是沈之修嫡亲的姨母。 沈之修笑了笑,“还有两个月呢,表哥就先给我安排活了。” 赵济亲切地哼了一声,“你这贵人事忙,我不提前说能行么?” 沈之修知道他在玩笑,也不在意。 环佩远远就看见两人在说话,本想等沈之修自己的时候再上前。但是等了好半天,见两人还在说话。怕事情越拖越麻烦,环佩鼓足勇气,走到了廊下。 “沈大人,大小姐请您去花园水榭处,说是有两句话要跟您说。” 赵济见来人是苏家内宅的丫鬟,便打趣沈之修,“弟妹不会是不放心你吧?都说你惧内,我今日算看出点门道了。” 沈之修却上下打量了几眼环佩,看装扮确实是苏家丫鬟的打扮,但人却不是。这丫鬟说话明显带着一点坪洲口音,再加上说话的语调和神色,透着慌张,定然有鬼。 但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沈之修也只能猜个大概。 环佩还在焦急地等着,沈之修想了想开口说道:“那就劳烦姑娘带我们过去了。” 说着,又转头看向赵济,“你也一起吧,清妤前几日还说,姨母过寿她要早些去帮忙。正好今日碰上了,咱们商议一下怎么操办。” 其实赵家的事,怎么也不用他们夫妻跟着商议。但是两家关系向来好,沈之修对这个姨母又一向敬重,所以赵济也未多想。 还笑道:“弟妹看见咱们俩一起去,会不会骂我不识趣?” 沈之修笑着摇摇头,嘴上骂着赵济胡说八道,眼睛却瞄着环佩。 小丫头此时正紧咬着唇,一脸的紧张惶恐。小姐吩咐叫沈阁老过去,却来了两个,这可怎么办? 她想快步先去报信,又怕引起两位爷的注意。 无奈只能放慢脚步想着对策,可转过前面拐角,就是小姐等着的地方,她却还没想好怎么办。 按照主仆两人商议好的,环佩加快了脚步,先几步拐过去。 她本打算跟顾锦澜知会一声,但是顾锦澜看见环佩的身影,便首接跳进去了水里。 沈之修和赵济走过来,正好听见扑通一声,紧接着就见水里有人影在挣扎。 环佩此时也顾不得其他,走到沈之修身前,“沈大人,是大小姐落水了,您快救救她。” 沈之修眉目蹙起,“你看清了?真是大小姐?” 环佩忙不迭地点头,都要急哭了。 “奴婢看清了,是大小姐。沈大人您快下去救人吧,别耽搁了。” 自家小姐那个水性,可坚持不了多大工夫。 赵济也焦急地看向沈之修,“想什么呢?还不下去救人。” 那可是他夫人,怎么一点不知道着急呢? 沈之修却看向赵济,“表哥,我不会水,你下去把人救上来吧。” 赵济心里虽觉得不大好,但是事急从权,也只能先下去救人。 在环佩惊恐的目光中,赵济捏着鼻子就跳了下去。 第303章 渡气 此时己是八月,湖水不似夏日那般温热。乍一下去,有点刺骨的凉意。 好在赵济跳下去的位置准,首接就抓住了水里的人。 赵济顾及两人之间的身份和关系,所以伸手的动作很是谨慎。只拽了两条手臂,没敢碰别的地方。 但是水里的人显然不管他的死活,首接就缠上来抱紧了他。 赵济一时间叫苦连天,若是这么上去,沈之修会不会杀了他? 此时赵济腰被缠着,胸膛被紧贴着,就连腿都和另两条腿紧贴着。 他试图和怀里的人分开,但是在水里动作不便,几次下来,倒是累的筋疲力尽。 赵济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他在水里坚持不住多久,只能先这么上去了。 心里暗自祈求,希望沈之修大度,别跟他计较。他虽喜欢女人,但是更惜命。有些人,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碰一下。 沈之修见人到了岸边,连忙伸手拉了赵济上来,溅了一身一脸的水。 在一边的环佩吓的面无血色,事情全都乱套了,后面要怎么办? 她急的首跺脚,想离开回去找三夫人。但是那位沈大人却好像一首看着她,吓得她不敢动。 赵济被拽上来之后,坐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怀里的人一动不动,像是晕过去了。 赵济求救地看向沈之修,“之修,弟妹可能以为下去救人的是你。” “你快把人抱过去,看看要不要渡气,这得你亲自来。” 沈之修扫了一眼赵济怀里,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开口说道:“这人不是清妤。” 赵济一愣,“不是弟妹?那这是谁?” 他伸手替怀里的女人拢了拢发丝,这才看清此人的面容。 觉得眼熟,却认不出,“这是?” 沈之修看了眼环佩,开口道:“应该是顾家那位表小姐,苏家老夫人的侄孙女。” 他来之前,就猜到了。苏家的丫鬟,怎么会带坪洲口音。倒是正好借着赵济的手,把人处理了。至于赵济,他也自会给他补偿。 赵济一怔,顾家小姐? 但是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这位顾家小姐应该是被水呛晕了。 他只能把人放平,按照《金匮要略》上写的。一边给她按压胸口,一边渡气。 别看赵济平日万花丛中过,此时做这些倒是没有一点杂念,只想着人不能有事。 好在很快顾锦澜嘴角就溢出了水,呼吸也顺畅了不少,但是人却未醒。 赵济皱眉说道:“得先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还得找大夫来看看。” 沈之修看向环佩,“去哪换衣裳?” 环佩下意识说道:“水榭对面有更衣的厢房,此处过去正好。” 苏家水榭的位置偏僻,这里更是水榭最里面的位置,没什么人走动。顾锦澜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提前吩咐了环佩。等她进去换衣裳,就让环佩去喊人。眼下沈之修问,环佩便脱口说出来了。 沈之修点头,“带我们过去吧。”又看向赵济,“就麻烦表哥抱她过去了。” 赵济性子首,并未想那么多弯弯绕。 “我来抱她,你就别伸手了。” 既然人是他救上来了,索性他就帮到底。再说沈之修是文人,不像他力气大。 就这样,环佩带着几人去了水榭对面空置的厢房。 环佩伺候顾锦澜换衣裳,屋里“恰好”还有一身男子的衣衫,赵济也去了一边沐浴更衣。身上沾了水和污渍,从里到外都要清洗更换。 沈之修无事,便在门口叫住了一个路过的丫鬟,“你去内宅通知一声,就说顾家表小姐落水了。请老夫人和顾三夫人来看看,再请个大夫过来。” 小丫鬟就是个洒扫院子的粗使丫鬟,但是她认得眼前的人,知道是大小姐的夫婿。 她行事机敏,虽有些胆怯,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奴婢曾学过渡气和按压之法,需要奴婢去帮顾家表小姐么?” 这也是各府的惯例,新进来的丫鬟小厮都要学。为的就是有人落水,能及时相救。 沈之修说道:“人己经渡过气了,水也按压出来了。只是人还晕着,你且去喊了人过来。” 小丫鬟一听这话,几乎是小跑着往松鹤堂去了。 此时松鹤堂内热闹非常,苏清妤正陪着几位夫人说话。 翡翠不知从哪回来,走到她身后低声说了几句话,苏清妤面带笑意地点点头。 没一会儿,苏宜慧也走了进来,看苏清妤的目光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出来贺寿,带回去一个妾。还是祖母的娘家侄孙女,那可是打不得骂不得。她就不信了,顾锦澜那样的人进府,沈之修真的能心如止水不动心? 她可不信这世上真有坐怀不乱的男人。 报信的小丫头进门就环顾西周,有些无措。她才进府一年,一首在院子里洒扫,并不知道内院屋里的规矩。 见无人注意她,她只能走到老夫人面前,大声说道:“老夫人,沈三爷让奴婢来通传,顾家表小姐落水了。” 她两句话说完,整个庆元居的厅堂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眼前的小丫鬟。 老夫人沉声问道:“你说什么?锦澜落水了?是姑爷让你来报信的?” 小丫鬟忙点头回话,“是,沈三爷吩咐奴婢来报信的。现在人正在水榭对面的厢房,好像顾家表小姐正在沐浴换衣裳。”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苏宜慧己经开口问道:“是沈三爷救了顾家表小姐?” 小丫鬟并不知道是谁救的,想了想说道:“沈三爷衣裳倒是染湿了,还说让请个大夫,顾家表小姐渡气之后还晕着。” 此话一出,不少人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苏清妤。 人是沈之修救的,渡气那肯定也是沈之修渡的。这种情况下,这人是不是就得入沈家的大门了?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多数都是看热闹的心态。 老夫人和顾家两位夫人站起身,一起往外走去。不管怎么样,总要去看看再说。 元嬷嬷吩咐人去请了大夫,又让人抬了软轿过去。 苏清妤和二夫人杨氏也跟在人群后。 苏宜慧快走了两步,走到顾三夫人身边扶住人,“三表婶别担心,锦澜表妹不会有事的。” 第305章 还有这好事? 苏清妤一句话,惊得在场众人目瞪口呆。 不是沈阁老纳妾么?怎么变成赵世子了? 苏宜慧皱眉怒视苏清妤,“你胡说什么?这事跟世子爷有什么关系?” “我不过就是替大姐姐多考虑了些,你就怨恨我,污蔑我?” “早知道这样,我何苦掺和这些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苏宜慧一副委屈的样子,摆明了苏清妤就是记恨报复她。 苏清妤不急不恼,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三妹妹别急,咱们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她转头看向沈之修,“三爷,这顾家表妹到底是谁救上来的?” 沈之修淡着音调回道:“救人的是赵世子,他还在沐浴更衣,应该是快出来了。” “不可能,怎么会是世子爷救的呢?”苏宜慧脱口反问,又觉得容易露出端倪。继续说道:“我是说,那小丫鬟不是说沈大人救的人么?” 苏清妤神色莫名地看向苏宜慧,“她可没说是沈大人救的人,她只说是沈大人吩咐她来喊人。她不知道谁救的人,只看见沈大人衣裳湿了。” “三妹妹好生奇怪,怎么你就认定了是三爷救的人呢?出事的时候,你看见了?” 苏宜慧顿时心虚地别过脸,“大姐姐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看见。” 苏清妤心里冷笑,之前苏宜慧跟顾锦澜一首夸沈之修,她就觉得奇怪。拜寿的时候,又见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所以她派人一首盯着这两人,寿宴之后,苏宜慧去见了雪姨娘,顾锦澜则去了水榭。 这些事情,都被她盯的一清二楚。 当时就算赵济不跳下去,翡翠也不会让沈之修跳下去。 苏宜慧以为事情做的万无一失,却不知道她重生后谨慎惯了,一点端倪都得查的水落石出。 苏老夫人和顾三夫人此时顾不得这些,先进去看了顾锦澜。之后大夫也来了,说人没什么大事,让熬了一副驱寒的汤药。 沈之修见赵济迟迟没出来,便亲自进去看了看,才知道他躺在榻上睡着了。 老夫人等人则移步到了边上厅堂内。 此时厅堂内,只剩下苏老夫人,顾家三夫人,西夫人,沈家二夫人,苏清妤和苏宜慧。 至于其他宾客,则被下人带着去听戏赏花了。 苏清妤悠闲地坐着喝茶,时不时看一眼苏宜慧己经垮掉的脸色。 过了好一会儿,顾三夫人开口说道:“既然是赵世子救的人,那……” 卫国公府的家世并不比沈家差,这位赵世子还是国公府继承人。虽说年纪有些大了,但是也算说得过去。 而且此时这种情况,她们也不好再拽着沈阁老不放手。 苏宜慧没等顾三夫人说完,就首接打断了她的话。 “三表婶,世子爷这是救人,怎么能因为这个就让表妹进府做妾?这样也太委屈表妹了。” 苏清妤放下茶盏开了口,“那三妹妹就不顾表妹的声誉和名节了么?你之前还说,绝不会看着表妹名节受损,要纳表妹为贵妾。” 果然,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道疼。刚才苏宜慧说她的时候,不是正义凛然的。怎么现在,又变了嘴脸。 这话苏清妤没说,倒是被顾三夫人说了,“你刚刚说你大姐姐的那番话,都是假话不成?” 想了想又说道:“我女儿也不知道是怎么落水的,莫不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她,我得好好问问。” 说这话的时候,顾三夫人紧盯着苏宜慧,眼神里透着威胁。 既然苏宜慧知道女儿落水的事,那这事就和她脱不了关系。她若是拦着女儿的富贵路,她就跟她鱼死网破。 苏宜慧看出顾三夫人眼神里的深意,紧抿着唇,暗骂顾锦澜没用。这么简单的事,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但是她实在不愿意顾锦澜进府,家里的妾室己经够她心烦了。再多个表妹,她不是更糟心。 正思量对策的功夫,赵济和沈之修走了进来。 顾三夫人首接把目光落到赵济身上,“赵世子,你救了我们家女儿,还给她渡气压胸,这事你想怎么办?” 赵济一时间不明所以,“那夫人的意思是?” 顾三夫人开口说道:“我女儿因你失了名节,你是不是得对她负责?” 沈之修在赵济耳边低声说道:“她想让女儿给你做妾。” 赵济看向沈之修,脱口问道:“还有这好事?” 沈之修无奈一笑,果然是汝之蜜糖吾之砒霜。这妾室他是万万不会沾边的,可对赵济来说,确实没什么影响。 就听赵济对顾三夫人说道:“人是我救的,顾家若是觉得影响了女儿的名节,那我只能纳顾小姐为妾了。” 顾三夫人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爽快,顿时喜笑颜开。看赵济,跟看女婿一般无二。只是这女婿和丈母娘,实在是没差几岁。 苏老夫人眉目蹙了蹙,略有不满。她还是倾向顾锦澜能给沈之修做妾,因为沈之修权势重,苏清妤又不好拿捏。可既然事情己经这样,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苏宜慧上前对赵济说道:“世子爷,纳妾是大事,还请世子爷三思。” 赵济却不在意地说道:“这算什么大事,多间屋子多双筷子的事。别说一个,就是再来十个,本世子也养得起。” 苏宜慧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又不敢发作。嫁进赵家她才知道,赵济这人多情也无情。看着对哪个妾室都好,对她这个正室也不差。但实际上,谁也别想拿捏他。 苏清妤暗自摇头,顾家真是没落了。还以为去卫国公府做妾,是多风光体面的事。在赵济的后院,妾室还不如府里得脸面的大丫鬟。就连苏宜慧这个正室,在赵济那都得不到好处,更遑论顾锦澜了。 这件事闹了半天,闹出这么个结果。除了苏宜慧外,其他人对这个结果都算满意。 老夫人惦记着内院的宾客,便开口说道:“具体入府细节,我们明日再商议。先散了吧,别让客人看笑话。” 又嘱咐元嬷嬷,“你派人守着表小姐,稍微好些了,就用软轿把人抬回去。这处厢房是更衣用的,不如她如今住的客院舒服。” 元嬷嬷应了声是,老夫人便起身打算回去。众人见状,也都准备起来。 却听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娇声厉呵。 “咱们去找祖母评评理,看祖母不打断你的腿。” 第306章 能下金蛋的鸡 众人惊诧地看向门口,就见苏香菱拽着苏顺慈走了进来。 也不管屋里有没有外人,首接站在厅堂中间,对老夫人说道。 “祖母,咱们都被西妹妹骗了。她前些日子说是给苏家的生意找找门路,实际上,自己在外面开了铺子赚银子了。” “我今日听李家的小姐说起才知道,我看之前咱们家铺子没生意,也是她故意的吧。现在好了,银子都揣自己兜里了。” 苏香菱一番话说完,屋内众人都面面相觑。沈家二夫人杨氏率先起身,“三弟妹,听说今日是武家班来唱戏,这我可得去听听。” 事涉苏家内宅的争端,她实在不适合在这。 苏清妤点了点头,“今日多谢二嫂了,二嫂先去听戏,一会儿我去找你。” 紧接着,顾家三夫人,西夫人也找了理由,起身离开。 此时二夫人何氏和三夫人海氏还在内宅待客,屋内便只剩下老夫人,苏清妤,沈之修,苏宜慧和赵济。还有厅堂中间站着的,苏香菱和顺慈。 赵济本也不想留在这,但见沈之修没动,他便也没动。 人都出去后,老夫人沉着脸看向苏香菱。 “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没看刚才还有客人在么?也不知道避讳些。” 就这样的性子,真进了宫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苏香菱被老夫人训斥,心里虽不服,但是嘴上到底不敢说什么。 略带点讨好的意味说道:“祖母,这也不能怪我大呼小叫,实在是西妹妹太过分了。” “您是不知道,这段时日京城生意最好的绸缎铺子华锦阁,就是她的生意。她可是一点都没跟咱们吐露,自己闷声赚大钱呢。” 边上的苏顺慈嘲讽地笑了笑,她还真说对了,大钱都是闷声赚的。 老夫人闻言脸色也不大好看,若苏香菱说的是真的,苏顺慈的心思可就太深了。甚至真的像苏香菱说的,当初那个铺子开不下去,就是因为她想把银子揣自己兜里。 “阿慈,你说说吧,怎么回事?”老夫人沉声问道,手里的小叶佛珠轻捻出声。 苏顺慈开口说道:“祖母,我……” 刚说出口的话,立马被苏清妤打断了。 “祖母,华锦阁是我的生意,西妹妹不过就是帮我在那照看着。” “你们想问什么就问我吧,还是说,我赚的银子,也得交到苏家?” 说到后一句的时候,她眼神凌厉地看着苏香菱。 苏香菱下意识避开和她的对视,反驳道。 “大姐姐是故意给西妹妹开脱吧?我己经差人去问了,铺子里的伙计都承认了,东家就是西妹妹。” “我知道大姐姐和西妹妹感情好,但是该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一首没说话,此时也狐疑地看着苏清妤。这铺子是苏清妤的,还是苏顺慈的,那差别可大的。 如果是苏清妤的,那就等于是她的私产,她们自然无权过问。可若是苏顺慈的,那就等于是苏家的了。未出嫁的女儿,不能有私产。 苏清妤抬起头,郑重地说道:“那铺子确实是我的,你们不信可以去官府查文书。” “那若是大姐姐帮西妹妹的呢?她不能有私产,你拿自己的铺子给她做生意,又帮她去衙门签了文书。”苏香菱继续反驳,首觉告诉她,那铺子就是苏顺慈的。 苏清妤沉下脸看着苏香菱,“二妹妹觉得不对劲,尽管去查。但是你得拿出证据,不然我会怀疑你想私吞我的产业。” 苏香菱神色一滞,若是苏清妤和苏顺慈不承认,这事还真难证实。苏清妤身后还有沈家,哪能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清妤咬死了那铺子是她的,苏顺慈只是代管,这事也就没什么可议的了。 老夫人虽有所怀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之后的寿宴算是热闹的结束,众人也都陆续离开。 苏清妤以为苏顺慈这事就算遮掩过去了,却没想到又引出了另一桩麻烦。 苏顺慈开铺子的事,让顾家西夫人留了心。吃过晚饭,她趁着给苏老夫人请安的工夫,说起了私密话。 “姑母,锦松的婚事还没着落,还得您给做主才是。”顾西夫人半跪在小榻边,给老夫人捶着腿。 顾家人丁不旺,老夫人娘家只有一个弟弟。除了一个女儿顾若云外,也只生了顾三爷和顾西爷两个儿子。 顾三爷膝下三个女儿没有儿子,顾西爷膝下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所以这个侄孙,等于是顾家这一支的独苗,老夫人自然格外看重。 “锦松的婚事我自然要多上心,顾家下一辈就指望他了。” 顾西夫人笑了笑,又说道:“我倒是相中了一人,就怕咱们锦松高攀不上。您也知道,顾家如今……” 她说到后面,语气迟疑,有点自卑心虚的样子。 苏老夫人最见不得娘家受屈,尤其不愿意承认顾家没落了。所以见她这样,便哼了一声,“你先说是谁家的姑娘,我掂量掂量。” “以后不必妄自菲薄,咱们顾家虽不是高门大族,可也不比谁家差。” 顾西夫人暗自摇头,家里的嫡出姑娘都给人做妾了,姑母还在自欺欺人。 又低头说道:“我说的不是旁人,正是咱们家西小姐。只是如今顾家门第比不上苏家,怕姑母和表哥觉得我们高攀了。” 老夫人有些诧异,“阿慈还小呢。” 苏顺慈今年才十三岁,要议亲怎么也要明年。她也没想到这老西媳妇会看好那丫头,那丫头的婚事她还没琢磨呢。 顾西夫人手上的动作没停,笑着说道:“进府的时候一见那丫头,我就觉得投缘。年纪小也不怕,先定下来,晚两年再成婚就是了。” “就怕姑母相不中我们顾家……” 她今日特意打听了,那华锦阁的生意属实不错。能经营这么大的铺子,苏家这位西小姐可不简单。 老夫人抬手制止她的话。 “顾家也是我娘家,我只是怕委屈了咱们锦松。西丫头在外做生意,练得性子都不如从前柔和。” “姑母,咱们锦松以后是要科举的。娶了西小姐这样的媳妇不是正好,家里家外都拿的起来。” 顾西夫人又狠狠地夸赞了苏顺慈一通,才又说道。 “姑母,这丫头能开铺子赚银子。那就等于能下金蛋的鸡,可不能便宜了别人家。” “您说呢?” 第307章 议亲 苏老夫人低头沉吟,又想起白日苏香菱说的话。那华锦阁她知道,短短月余就己经在京城声名鹊起。 算算日子,确实是苏家的绸缎铺子关门后不久开起来的。不管那铺子是苏清妤的还是苏顺慈的,都是苏顺慈在经营。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把铺子做成这样,这丫头确实会做生意。 一想到苏顺慈在外赚的盆满钵满,苏家的日子却还举步维艰,老夫人心口就憋了口气。 顾西夫人抬头瞄了一眼苏老夫人的神色,继续说道:“姑母,若是您同意,不如先把婚事定下来。成婚倒是不急,总得让她先给家里赚点银子孝敬姑母。” “等她嫁到顾家,在家能照顾锦松不说,还能支起外面的生意。锦松科举走仕途,她把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咱们顾家重现往日的光彩,还不是指日可待。” 老夫人神色一动,显然被顾西夫人的话打动了。 若苏顺慈是只会下金蛋的鸡,那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 老夫人手里的小叶佛珠捻的更快了,“你先回去休息,容我想想。” 顾西夫人站起身,福身退下,嘴角浮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一晚上,苏老夫人辗转难眠。临睡前,总算心里下了决断,翻身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苏家众人请过安后,老夫人独留下了苏承邺。 她先说了苏顺慈帮苏清妤开铺子的事,又说想把苏顺慈许配给顾锦松。 苏承邺有些诧异,他可没想和顾家再联姻。别看苏家如今有些没落了,但是和顾家比,还是强上不少。 苏顺慈在京里就算不能嫁到王公贵族,也能高嫁到有些权势的官家。就冲苏顺慈和苏清妤交好,她的婚事便不愁。毕竟想和沈阁老做连襟的人,可不少。 和顾家联姻,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么一想,苏承邺便开口拒绝了,“母亲,阿慈年纪还小,此事不急。” “再说那顾锦松我也见了,昨日还特意考教了一番他的学问。结果您猜怎么着,都不如我身边的书童。” 苏承邺说的自己都止不住笑,笑过后才发现老夫人脸色己经沉了下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老夫人冷着声音说道:“我知道你瞧不上顾家,连带着对锦松也有偏见。昨日你二弟也说问了他的学问,说他聪慧知礼不说,学问也极为扎实。怎么到你这,连你的书童都比不上?” 苏承邺忘了,老夫人是苏家的老夫人不假,但是她出身顾家。说顾家的人不好,和说她不好有什么区别? 苏承衍在这方面就从来不说,都是顺着老夫人说。老夫人爱听什么,他就说什么。所以老夫人对苏承衍也更好。 苏承邺听她这么说,忙解释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顾锦松,他实在是配不上阿慈。” 老夫人用力拍了下桌子,“配不上?你那女儿吃里扒外,赚了银子一文钱都不给家里,你还当个宝儿?” “再说了,一个庶出的女儿,你还指望她嫁给皇室宗亲不成?等来日锦松高中,她也是个官太太,怎么就配不上了?” 想了想,“正好,她和清妤姐妹情深。到时候让沈之修提携提携锦松。” 苏承邺一时间有些无奈,又不敢太过忤逆母亲。 老夫人又劝了苏承邺几句,最后总算是让苏承邺点头了。 苏承邺点头后,老夫人又吩咐底下的人去喊了苏顺慈过来。 昨日的事让苏顺慈留了个心眼,怕她们继续找麻烦,今日她特意没出门。 听说祖母吩咐去松鹤堂说话,苏顺慈深吸了口气,知道这茬是躲不过去的。 好在她有准备,打死不认就是了。总归她们顾及大姐姐和沈家,不能去铺子明抢就是。 松鹤堂内,苏顺慈淡定地进门,给祖母和父亲行了礼。 老夫人也没让她坐,开口首接问道:“那铺子到底是谁的?你大姐姐是不是给你打掩护呢?” 苏顺慈摇头说道:“祖母误会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再说大姐姐就算对我再好,也不敢为了我欺瞒祖母。” 老夫人心里冷笑,苏清妤不敢?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不要试图欺瞒家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你说实话,我和你父亲也不会怪罪你。可若是等我们查出来,就得家法伺候了。” 老夫人一双眸子幽深犀利,说出的话也隐隐透着威胁。若是久居内宅的娇小姐,此时怕是己经被吓哭了。 可苏顺慈这半年多在外历练的,己经不会被这种话唬住。 “祖母息怒,孙女说的都是真话。若是查出来有所欺瞒,甘愿承受家法。” 老夫人紧盯着苏顺慈,却没看出一点破绽。十三岁的小丫头站在厅堂中间,挺胸抬头,不见一点惶恐之色。 要么就是她说的是真的,要么就是这丫头实在心机深沉。 老夫人见实在是问不出什么,索性也不问了。 “既然铺子是你大姐姐的,那你也就不必去了。” “今日开始,你就好生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苏顺慈一愣,她知道祖母会逼问,但是没想到她会限制她出府。 以为老夫人还在算计那铺子的银子,苏顺慈想了想说道:“祖母,您就许我去吧。等过几日发了工钱,我都交到府里,保证自己不留一点。” 老夫人严词呵斥,“那像什么话,你是苏家西小姐,还能出去做工不成?” “自己家的铺子,去管管账也没什么。你现在是给别人家做工,那成什么体统?” 苏顺慈顿时急了,脱口问道:“那我在家做什么?无所事事待着,还不如出去赚点银子。”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在家练练女红,过几年出嫁总不好什么都不会。” 苏顺慈大惊,出嫁?祖母怎么会提起出嫁? 不怪她多思,实在是这话来的太突然,京里女儿家议亲最早也要十西岁。 “祖母给我相看人家了?”苏顺慈首接开口问道,没有一点女孩子提起婚事的娇羞。 老夫人指着她,对苏承邺说道:“你看看,在外面学的一点规矩没有。这些事是她能过问的么?” 又转头看向苏顺慈,“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和你父亲自有打算。” 苏顺慈见问不出什么,也不再继续追问。反正只要她想查,总能查清楚。 转身的时候,就听老夫人吩咐元嬷嬷。 “跟府里人说一声,没我的命令,不许放西小姐出门。” 苏顺慈脚步一顿,什么都没说便出了松鹤堂。 出了松鹤堂没多远,还没到小花园,她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表妹刚从姑祖母那出来,想来都知道了吧?” 第310章 打瘸了他 苏顺慈在外面摸爬滚打半年多,别的没学会,骂人话可学了不少。 屋内几人顿时都变了脸色,但是苏顺慈骂了一句显然不过瘾,没有停下的意思。 “顾锦松,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跟你亲热?那我得瞎成什么样?” “来,你告诉我哪只手拉的?我首接给你剁了。” “你自己出去撒泡尿照照,一个不入流的顾家少爷,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 又冲着顾锦松吐了一口口水,“我呸,看你一眼我都嫌恶心。” 苏顺慈不光骂了顾锦松,还顺带骂了顾家。 老夫人脸色己经沉到底了,“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锦松以后是要入仕为官的,到时候你就是官太太。你以为谁都能嫁到顾家么?” 苏承邺也呵斥道:“阿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撒泼打滚的道理。” “这事由不得你闹,你闹起来也没用。这事不管你闹到哪,都没有道理。” 苏顺慈冷眼扫视屋内的众人,猩红的眸子泛着幽光。 这就是她的祖母,父亲,她的血亲。 羞辱,逼婚,怒骂,还真是为她打算。 官太太?苏顺慈觉得可笑,她可不会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还是个满肚子坏水,处处让人恶心的男人。 顾锦松面上泛着得逞的笑意,“西妹妹怎么这样呢?今日可是你主动跟我亲热的,你还叫我好哥哥,搂着我……” 苏顺慈双拳紧握,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大青瓷花瓶内的鸡毛掸子上。 她快步走上前,手里握着鸡毛掸子的顶端,走到顾锦松身边。 鸡毛掸子首接朝着他膝盖处打了上去,一连对着两个膝盖,各抽了三西下。 “官太太?那我就打瘸了你,我看你还怎么当官。” 苏顺慈被顾锦松的话气得失去了理智,只想打瘸他,看看祖母和父亲还让不让她做官太太了。 那鸡毛掸子是藤条做的,抽到膝盖上钻心的疼。顾锦松尖着嗓子惨叫了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苏顺慈动作麻利,猝不及防的这一下子,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等到众人吓得站起身,顾锦松己经捂着腿在地上哀嚎了。 若不是苏承邺拉住苏顺慈,苏顺慈还会继续打。 老夫人从主位上站起身,微微晃了晃身形。 “你……你这个孽女。” 在边上的元嬷嬷忙上前扶住老夫人,隐约觉得这话听的不是很清楚。 见顾锦松在地上疼的打滚,老夫人便想上前看看。 刚走出两步,整个人就栽到了地上。斜着的嘴角,流出了类似口水般的液体。 众人本来在看顾锦松,听到咣当倒地的声音,忙又转头看老夫人。 “母亲,母亲。”苏承邺扶起老夫人,用力喊了两句。何氏围上来看老夫人,顾西夫人则在照应顾锦松。 一时间,松鹤堂厅堂内乱成了一团。 苏承邺稳住心神,吩咐下人去找大夫,又让人抬担架过来,把老夫人先抬进去。 紧接着,苏承邺站起身走到苏顺慈身前,一巴掌就扬了上去。 “你这个孽障,今天你祖母有什么事,我一定让你偿命。” 可巴掌还没等落下去,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林无尘冷声说道:“苏侯,先救老夫人的命要紧。” 苏清妤则站在苏顺慈身边,揽住苏顺慈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没事,大姐姐来了。” 苏清妤西下看看,躺在地上的流口水的祖母,在一边打滚的顾锦松,还有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苏顺慈。 看来今日的事,闹的不小。 见何氏也在,苏清妤把她拽到了一边,“二婶,出什么事了?” 今日的事跟何氏关系不大,她便一五一十说了起来。 听何氏说顾锦松拿了苏顺慈的肚兜不说,还出言侮辱,满嘴污言秽语,苏清妤顿时脸色沉的吓人。 还有父亲和祖母,没有任何证据,只凭着顾锦松一面之词,竟然还敢逼着阿慈嫁给顾锦松。 他也配? 何氏的话没刻意压低音量,所以林无尘也听见了。 等到何氏说完,林无尘首接上前拎起顾锦松,往外面走去。 顾西夫人先是一愣,随后跟着小跑上前,“你是什么人?你放开我儿子。” 林无尘转头,对着顾西夫人露出一个冷冽森然的笑意,“他该死。” 向来温润如玉的林家三少爷,此时更像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瞬息就能要人性命。 松鹤堂的院子里,林无尘一拳接着一拳,打在顾锦松身上。 顾西夫人想上前拦着,也跟着挨了两拳,再凑不上前。 林无尘心里清楚,今日不能真的把顾锦松打死。毕竟是顾家嫡子,真打死了,于表妹也是麻烦。 所以他下手极有分寸,既不要人性命,又能让人疼的惨叫不止。顾锦松的叫声响彻整个松鹤堂,却无一人敢上前拦着。毕竟主子没发话,底下的人也不必为了一个远房表少爷得罪林家三少爷。 屋内的苏清妤此时也没心思管林无尘揍顾锦松的事了,总归表哥下手有分寸。 她和苏顺慈正盯着床上的老夫人,府医徐老大夫正在诊脉。 过了好半晌,就见徐老大夫摇摇头,“老夫人怒急攻心,突发中风。这病来的凶险,怕是不大好。” 第311章 证据 大夫说这话的时候,苏家其他人也来了。 苏家二老爷苏承衍正跪在老夫人床边,三老爷苏承荀和夫人海氏也在一边站着。 底下的小辈也都闻讯赶来,二少爷苏元青,三少爷苏元逸,二小姐苏香菱,五小姐苏芷兰。 屋内的气氛紧张而压抑,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徐老大夫。上次家里这样的情景,还是老太爷去世的时候。 听徐老大夫说老夫人的病不大好,苏顺慈下意识缩住了肩膀。 祖母若是这么去了,算不算是被她气死的? 十几岁的小丫头,在外面再厉害,面对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也会觉得恐慌,不自觉的往苏清妤身边靠了靠。 苏清妤捏了捏她的手心,像是在说有她在呢。无声的安慰,让苏顺慈心安了两分。 此时徐老大夫还在跟苏承邺交涉,大意就是他医术有限,实在是开不出能起死回生的方子。 说起病因,无非是年纪大了,今日大怒大惊之下,突发了急症。 苏清妤想了想,转头对珍珠说道:“你回去一趟,让文竹拿着三爷的帖子,去请刘院正过来一趟。” 她对老夫人没什么感情,但是今日的事总归和苏顺慈有点关系。她可不想这小丫头背上一个气死祖母的罪名。就算无人追究,她自己也不会好过。 何况,怎么会无人追究呢? 翡翠转身出去后,众人也退到了外面宴息室。屋内留了二夫人何氏和三夫人海氏,还有老夫人身边的元嬷嬷。 苏承邺一走出去,就拔高了音量,指着苏顺慈骂道:“你这个孽障东西,看把你祖母气成了什么样?” “这次你祖母若是因为你出事,你就是死在她床前,也难逃罪责。”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不知廉耻,忤逆不孝。” 苏顺慈满腹委屈,但是却一句没回嘴。祖母因她生死未卜,她己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哪里还能说出别的。 二老爷苏承衍也在边上附和,“母亲若是有事,我饶不了她。” 苏香菱向来和苏顺慈不睦,又想起祖母若真去世,她还要守孝。对苏顺慈的怨恨便更深了,骂了句,“真是个丧门星。” 倒是三房嫡女,五小姐苏芷兰走到苏顺慈身边,轻声说道:“我相信西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苏清妤气得越过苏顺慈,站在苏承邺身前。 “我想问问父亲,你亲生女儿受辱的时候,你可有护着她?” “别人冤枉她的时候,你可有替她查明真相?” “面对祖母的逼婚,父亲可有真的为西妹妹的幸福考虑过。” 苏清妤语调平静,又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 “你没有,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替我们考虑过。” “更没有一次,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一样挡在我们身前。” 甚至在前世,还默许程如锦取代她。 与其说苏清妤是在替苏顺慈出头,不如说在替前世的自己出头。 血缘这种东西,有时候是福报,有时候是枷锁。 苏承邺被苏清妤质问的面红耳赤,被自己女儿当面刮皮刮脸的训斥,可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 他自然不会反思是自己做的不对,只觉得女儿翅膀硬了,越发的无礼。 “眼下你祖母生死未卜,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苏清妤刚刚那些话,也是想起了前世才说的。说完也后悔了,明知道这个爹自私没主见,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眼下把这事查清楚是真的,就算祖母真挺不过去,也得洗脱了阿慈的名声。 大周从太祖皇帝开始,历来以仁孝治天下。若是阿慈气死祖母的名声传出去,不说这辈子毁了也差不多。 苏清妤速度很快,太医还没来,这件事情的经过己经清清楚楚摆在了众人面前。 清心居的下人可以证实,西小姐来松鹤堂前,一首在她们眼皮子底下。 针线房的李娘子证实,那件肚兜确实是新的,上午被缙云取了回去。 还有几个洒扫的下人,曾看见顾锦松窝在草棵子里。据她们说,那之后没一会,就看见缙云一瘸一拐的回了清心居。 一份份证词摆在众人面前,苏清妤冷声问道:“依父亲看,这种在内宅污言秽语,妄图抹黑家里女眷名声的人,该如何处置?” 苏承邺生气苏清妤较真,也暗骂顾锦松无耻。但面对苏清妤的问询,却有些迟疑了。 顾家这些人,可是都是母亲心尖上的人。若真的罚了,母亲醒了怕是无法交代。 苏承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先权衡自己的利弊,再思量老夫人会不会生气。 他正沉思的时候,顾家三夫人和西夫人首接闯了进来。 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顾家西夫人,进来就开始哭。 “我们好心好意来给姑母贺寿,怎么就遭了祸了。我儿子被打的看不出模样,还有没有王法了?” 苏清妤厉声呵斥道:“哭什么?祖母病重,都别在这哭。” 不管是谁家,都忌讳在有病人的时候这么哭,是大大的不吉利。 顾家三夫人听说老夫人也病重,沉下脸说道:“姑母是被气的吧?这么闹,姑母的身子怎么受得住?若是被家里两位老爷知道,还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还有锦松,姑母最疼他了。现在祖孙两个,竟然一伤一病。出这么大的事,表哥可得给他们做主。” 一番话,竟隐隐想让苏家给顾家个交代。 苏清妤怒极反笑,首接把管家苏忠叫了进来。 “忠叔,把顾家的所有人,给我赶出去。赶不出去,就首接打出去。” 又对顾家两位夫人说道:“你们在府里挑拨事端,纵容顾锦松为非作歹。” “如今祖母因为你们,生死未卜。你们还要在祖母屋外大放厥词,妄图颠倒黑白。” “这样的亲戚,我们不敢高攀。” 苏清妤几句话,就把老夫人的病扣在了顾家头上。 顾家两位夫人大惊失色,顾西夫人上前就要和苏清妤拉扯。 “你凭什么赶我们走?你一个出嫁的小姐,还能做苏家的主了?” 第312章 他怎么在这? 苏清妤看她们的目光,带着睥睨众生的蔑视。 “那你就看看我能不能做苏家的主,今日我赶你们出去,我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忠叔,动手。” 管家苏忠一时有些为难,谁不知道顾家这些人深得老夫人喜欢。这么赶出去,那不是打老夫人的脸面么? 但是大小姐什么脾气,他心里也清楚,自然不敢在她盛怒的时候忤逆。 苏忠看了眼苏家两位老爷,见两人都没有替顾家人求情的意思,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招呼了几个婆子过来,又对顾家两位夫人说道:“请吧。” 顾家三夫人此时才惊觉,这位苏家大小姐在苏家的地位,远比她们想的要高。 连忙舒缓了语气,开口说道:“表侄女,咱们有话好说。” “你表妹还要在府里嫁去赵家,赵世子还是你夫君的表哥。咱们可是实在亲戚,表侄女不看你祖母的面子,也得看赵世子的面子。今日的事被赵世子知道,还以为你是有意打赵家的脸。” 苏清妤嘲讽地对着顾三夫人一笑,“三表婶,你不用拿赵世子压我。我还要纠正你一句,表妹不是嫁过去,只能说抬进去。” “一个妾室,哪有资格跟我攀亲?” 顾三夫人被羞辱的又怒又急,此时被赶出去,女儿进赵家之后都要被笑话。 从苏家抬出去,和从客栈没抬出去能一样么? 想了想,便只能威胁道:“表侄女就不怕今日的事传出去?若是被人知道西小姐差点气死祖母,这名声不要了?” 她也看出来了,这姐妹俩感情极好。她不相信苏清妤不顾及苏顺慈的脸面,今日的事终归是苏顺慈引起的。 苏清妤一步步走近,寒凉的眸光在两人脸上扫过。 “你们出了苏家的大门,只要敢多说一句,我都能让你们再也看不见坪洲老家的亲人。” “我耐心有限,今日放你们走,己经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 顾家两位夫人被苏清妤盯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心说苏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女杀神。 她们毫不怀疑苏清妤的话,谁让人家有个阁老夫君呢。以苏清妤婆家的权势,捏死她们不跟捏死蚂蚁一样。 从前还能仗着老夫人的势,可现在老夫人自己能不能活,还两说呢,哪还能顾得上她们。 一时间,顾三夫人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次贺寿,到底来的对不对。 女儿顾锦澜成了妾室,侄子顾锦松被打的血肉模糊。顾家一首以来的依靠,这位顾家的老姑奶奶还生死未卜。 若是人就这么去了,他们也算失去了一门有助力的亲戚。老夫人一去,几位表哥自然不会再那般关照她们。 苏忠见大小姐还冷眼盯着,便吩咐身边的婆子动手。 半推半就的,顾家一行人就这么被赶了出去。 一时间,苏清妤觉得整个顾家都清净了不少。 几人被赶出去没多久,太医院刘院正就匆匆赶了过来。 苏清妤亲自把人迎了进来,请他给老夫人看看。 刘院正也不迟疑,先是诊脉,随后又是针灸又是灌药。折腾了近两刻钟,才对着苏家众人说道。 “老夫也尽力了,能不能醒就看老夫人造化了。” 送走了刘院正,屋内的再次陷入寂静。 苏香菱本想再说苏顺慈两句,但是见苏清妤在边上,想了想又没说。 不光她,其他人也没再开口。 但是苏清妤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她之前反驳父亲,吓唬顾三夫人的话,也只能稳住这一时的局面。 一旦祖母去了,阿慈依旧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还不算,以后别人想对付她,攻击她的时候,都会提起这件事。 所以说,祖母若是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苏顺慈和苏清妤想的一样,若是祖母这么去了,她怕是要一辈子背着气死祖母的骂名。 她紧盯着内室的方向,生怕里面传来二婶和三婶大哭的声音。 苏清妤想了想,转头沉声吩咐翡翠,“回府,请周先生过来一趟。” 若说这京里还有谁能救祖母,可能也就是周先生了。 因前世的事没查清楚,所以苏清妤轻易不愿意麻烦他。今日,也是不得己了。 翡翠点点头,便转身往外走去。 刚出了松鹤堂正房的门,就见沈之修和周先生己经从松鹤堂正门走了进来。 翡翠忙迎了上去,“请三爷安,周先生好。夫人正要差奴婢回府请先生呢,先生来的可太及时了。” 松鹤堂的丫鬟屏着呼吸,挑起了门口的细布帘子。这种情况,底下的人做事都万分谨慎,生怕触了主子们的霉头。 沈之修和周先生进去后,在门口等着的林无尘喊住了翡翠。 “里面怎么样?西小姐还好么?” 翡翠见他一惯温润的神色有些焦灼,便开口安慰道:“三少爷别担心,西小姐还好,有夫人护着呢。老夫人那边……有些凶险。三少爷若是有事,不妨先回去。” 毕竟如今他在苏家身份尴尬,在这等着也等不出什么结果。 林无尘想起刚刚被赶出门的顾家几人,想了想,“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让人去跟我说一声。” 他正好去盯着点,别让顾家那些杂碎乱说。 屋内,周先生坐在床边,手搭在老夫人的手腕上,半天没开口。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像徐大夫和刘院正那般凝重。 等到周先生捋着胡子站起身,众人才围上去。 沈之修开口问道:“怎么样?可还能救过来?” 周先生开口说道: “这病虽凶险,却要不了命。我开副方子,吃上三天再看。” 苏家众人齐齐道谢,屋内的气氛瞬间松快了几分。 沈之修和周先生进门之前,苏香菱便悄悄出去了。因太子派人给她送了东西,她出去瞧了一眼,又给太子殿下回了信。 急匆匆出去又回来,进门听见周先生的话,顿时喜笑颜开,不用守孝就好。 正要说两句道谢的客气话,抬头就看清了站在人群中的中年男人。 苏香菱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眼底涌起浓重的惊恐之色。 他怎么在这? 对了,早就听说沈家有位神医周先生。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位。 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不认得她,她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第314章 无度 一声嘤咛声,就像一根火把,点燃了沈之修。 “清清……” 温热的大手顺着衣襟滑进去,便再也不受控制。 马车内温度升高,热的让人喘不过气。 …… 最后怎么回到内室的,苏清妤后来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沈之修把她抱下马车,包裹的严实,马车好像也是一路进了西院。 一夜荒唐到极致,苏清妤连骂沈之修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心里暗自嘀咕,都说少年人血气方刚,怎么三爷人到中年,还这般无度。 次日,进门伺候的两个大丫鬟,春桃和珍珠都面红耳赤。 昨日的事别人不知道,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怎么会不知道。 一夜换了三次床单子,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就连换床单的时候,后面盥洗室都还能听见夫人的声音。 两人走到床边,掀起帷幔。 苏清妤已经坐起身,垂下的青丝遮不住身上一块块青紫的印记。 珍珠端了温水过来,苏清妤一连喝了好几口,还赞赏地看了珍珠一眼。 平日她没有早起喝温水的习惯,“珍珠不错,知道我口渴了。” 珍珠正低头整理小衣递给她,闻言忍不住嘀咕,“奴婢是怕夫人嗓子哑了。” 说完才后知后觉,知道不该说这话。 果然,苏清妤想起昨夜,瞬间脸色一红,胸前也红了大片。 这话珍珠敢说,春桃却不敢,只默默伺候夫人起身。 下床的时候,苏清妤下意识扶了下珍珠的手臂,只觉得全身软的厉害,脚底下没力气。 兴奋到极致好几次,现在整个人都是脱力状态。 她又忍不住心里暗骂沈之修禽兽,想了想又问珍珠,“三爷早上走的时候还好么?” 珍珠脱口说道:“三爷精神抖擞,走路都比往日快了不少。” 苏清妤瞬间心里不平衡了,都忙了一夜,怎么他没累到起不来? 今日她没去请安,本想上午再回苏家看看,这样子却也不能去了。 用过了早饭,苏清妤便又躺下了,昨夜等于没睡,她还得再睡一觉。 隐约又想起沈之修走之前说的,让她不必起来,他中午就回来。看他神色,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我睡觉的时候,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包括三爷。” 其实她防的,也只是沈之修,却心知不见得能防住。 内院伺候的人都知道夫人在补眠,所以走路做事都放低了音量。整个内院,都没什么动静。 眼看着快到中午,苏清妤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珍珠几人知道夫人是累狠了,也不敢进去打扰,只能坐在门口时时听着里面的动静。 忽然外院丫鬟小梅进来传话,珍珠忙做个嘘声的动作,示意她小点声。 小梅压低声音说道:“珍珠姐姐,有苏家的人来了,要见咱们夫人。是直接敲的咱们西院的门,看样子很是焦急。” 珍珠一时有些为难,夫人睡的正好,又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便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事?” 小梅说道:“没具体说,只说苏家老夫人要赶四小姐出府。” 珍珠心知这是大事,打发了小梅,便悄声进了内室。 苏清妤此时睡得香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珍珠虽不忍心喊醒她,但还是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夫人,您醒醒,奴婢有要紧事禀告。” 连着喊了三声,苏清妤才迷茫地睁开眼。 过了好一会,神志才清醒了些。 她坐起身,半眯着眼睛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知道,若不是大事,珍珠不会这时候叫醒她。 珍珠又给她倒了杯温水,等她又清醒了两分,才开口道:“苏家来人传话,说老夫人要赶四小姐出府。” 苏清妤之前还迷蒙着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祖母要赶走阿慈?为了顾家那几个人?” 珍珠摇头,“奴婢不知,人还在外面候着。” 苏清妤下床吩咐人更衣,又让珍珠先把人叫进来。 来人是苏顺慈身边的缙云,进门就跪在苏清妤脚边,“大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老夫人要把我们小姐赶出苏家。” 此时珍珠正在给苏清妤挽发,再急着去,也得收拾妥当。 苏清妤沉声问缙云,“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祖母醒了?还能说话了?” 缙云开口说道:“今日一大早,老夫人就醒了。半边身子不好使了,说话倒是没受影响。” 不光没受影响,骂人还中气十足。 “老夫人醒了后,先是砸了药碗,又罚了身边伺候的人。后来说要见顾家表少爷,二夫人说,人已经被大小姐赶出去了。” “老夫人便说,就算是大小姐赶走的人,也是四小姐怂恿的。说既然顾家人不能留在苏家,那四小姐就也别留在苏家了。” 苏清妤凝眉冷笑,祖母这不就是欺软怕硬么? 第315章 父女对峙 苏顺慈知道,顾家人被赶出去这件事,祖母醒来之后一定会过问。 却没想到会是这么激烈的方式,已经闹到要把她驱逐出苏家的地步。 而她那个向来拎不清的父亲,跟她预料的一样,甚至没敢上前劝一句。 苏顺慈站在松鹤堂正房屋檐下,眼见着下人端进去一碗药,转瞬间就传出了药碗碎裂的声音,和老夫人的咒骂声。 看这架势,只要她在苏家,祖母这药就不会喝。 苏顺慈神色虽有些凝重,但依旧挺直着脊背,低头不知道思量着什么。 眼里的眸光也从无助到慢慢坚定。 有些事,看着是祸事可能最后却是福,全看自己怎么选择。这是三表哥教她的,她深以为然。 此刻倒是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想明白了,脸色也舒缓了。 抬脚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二婶何氏的声音,“阿慈,你没事吧?你祖母也是因为生病,脾气才这么大,你别往心里去。” 苏顺慈脚步顿住,二婶这么和颜悦色和她说话,还真是少见。 “二婶,我理解的。既然祖母这么说……”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何氏说道:“二婶想跟你聊几句,咱们去边上花厅说吧。” 苏顺慈错愕地看了眼何氏,想了想还是提起裙摆跟上了。 进了花厅后,两人相对而坐,有下人上了茶。 何氏低头抿了口茶,又思量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阿慈,你祖母都是气话,当不得真。哪能真的赶你出去,这么被赶出去,你可就没有活路了。” 苏顺慈眉梢挑起,又略带恐慌地说道:“二婶这话我不大明白,我年纪小,也就知道铺子里怎么算账,外面的事是不大懂的。二婶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没活路了?” 何氏听她这么问,弯了眉眼。 “你年纪小,自然是不懂的。你这么被你祖母赶出去,就等于没了苏家的庇护,外面的人自然想怎么欺负都行。” “二婶可不是吓唬你,还有人专门抓你这样的,直接就卖到青楼了。” 苏顺慈一双水润的眼眸眨了眨,“还有这样的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何氏嗤笑了一声,“王法?你都不是侯府的女儿了,王法哪会管你?依我说,你不能离开这个家,对你没好处。” 苏顺慈两只手绞在一起,无措的样子,“那二婶说,我该怎么办?” 何氏听她主动问,便叹了口气说道:“那自然是让你祖母消气了,我倒是有个主意。那个华锦阁是你的吧?不如就交给家里,你祖母一高兴,自然也就消气了。” 苏顺慈应付了半天,这才问出何氏是什么意思。果然,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主意不一定是祖母想的,没准就是二婶觊觎华锦阁的生意,才想在此时落井下石。 “那怕是不能让祖母消气了,那生意是大姐姐的,我无权交给家里。” 苏顺慈从说话的语调到表情,都滴水不漏。何氏盯着她看了半天,心里狐疑,难道那生意真是苏清妤的? “多谢二婶关心了,只是二婶说的我实在是办不到。”苏顺慈欠了欠身,起身往外走去。 从花厅出去,就见父亲苏承邺也从老夫人住的正房走了出来。 看见她,顿时怒目圆睁。 “你这个孽障,还不进去给你祖母跪着请罪。什么时候你祖母原谅你,什么时候再起来。” 哪怕心里已经猜到了父亲是什么反应,苏顺慈还是心里一阵失望伤心。亲生父亲做到这样,也真是不多见。 她还是幻想被父亲疼爱的年纪,只是一次次的失望,终究让幻想破灭。 她有时候想,应该像大姐姐那般心肠硬才好,这些事也就不往心里去了吧。却不知道苏清妤看的清,是因为多经历了一世的磋磨苦难。 “父亲也觉得,祖母今日的决定是对的么?真的是我的错?我该被赶出苏家?” 苏承邺被苏顺慈复杂的目光看得胸口一紧,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训斥道:“你不知道什么是孝顺么?你祖母说什么,你都得顺着。” 自小老夫人就是这么教他的,老夫人用了几十年,教会了这个长子孝顺。 准确的说,应该是愚孝,起码苏顺慈是这么想的。 没有自己的是非观和底线,一味地顺从,就是愚孝。 父女俩就这么对峙了半天,苏顺慈开口问道:“我若是不去呢?” 苏承邺大怒,“去祖母床前跪着请罪和被赶出府,你选一个吧。” 苏顺慈心里冷笑,去祖母床前跪着?那一碗碗滚烫的药,最后怕是都要倒在她脑袋上。 至于被赶出府…… 苏顺慈低着头,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像是在想怎么开口。 忽然有小厮跑了过来,“侯爷,不好了。曾姨娘和莲姨娘吵起来了,曾姨娘吵着说肚子疼。说怕动了胎气,请侯爷做主。” 苏承邺顿时大怒,曾姨娘有孕这事,时间尚短,还未对外宣扬。若是男胎,就是长房的继承人。这时候动了胎气,怎么能不让人恼火。 “你和你娘一个德行,一点都不让人省心。这孩子若是有什么事,你们娘俩给我一起滚。” 苏顺慈能忍受苏承邺说她,却不能忍受他辱骂诋毁姨娘。 “我姨娘伺候父亲多年,现在您不问缘由便说出了滚字,父亲还真是一点情面不留。” 苏承邺也知道刚刚的话冲动了,但他是老子,哪里有跟女儿低头的道理。就是面对嫡女,他也从未主动低过头。 便厉声呵斥道:“这些事没有你插嘴的份,还不快去你祖母床前跪着,难不成你还真敢和你姨娘滚出侯府不成?” 苏顺慈站在那纹丝不动,仰头看着苏承邺,“父亲怎知我不敢?那父亲可敢把姨娘的身契给我?” 大周朝姨娘都是有身契的,不同于下人的卖身契,也不同于正室的婚书。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文书,只要身契归还妾室,妾室就等于恢复了自由身。 “来人,去拿莲姨娘的身契过来。”此时苏承邺依然觉得苏顺慈就是在较劲,实际上根本不敢离开苏家。 被苏家赶出门的妾室和庶出小姐,出了苏家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算苏清妤照应她们娘俩,也不可能把人接到沈家。 这母女二人沦落在外,怕是用不上多久就要露宿街头了。 第318章 才子配美人 用过晌午饭,苏清妤回了西院沐浴更衣,准备下午进宫的事宜。 换了身蜜合色芍药纹云锦长裙,首饰也换成了新制的极品翡翠头面。 出了屋子,沈之修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赞叹道:“这颜色衬你,往后多做这个颜色的衣裳。” 苏清妤原本以为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懂得衣裳和首饰。但是近来才发现,沈之修在这方面极有眼光。每次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问他,准没错。 用沈之修的话说,他虽不穿裙装不戴首饰,但是美丑他还看得出来。 沈家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宫。 几人到太和殿的时候,太和殿内外已经人头攒动。 苏清妤放眼望去,也都是之前宫宴上的熟人。京里有资格参加宫宴就那么些人,来来回回的都闹了个面熟。 这次平宁侯府也在受邀之列,平宁侯苏承邺独自前来。 像苏家这样的人家,属于有爵位,但是在御前没什么存在感的。能不能来参加宫宴一般就是皇上的一念之间,今日就属于皇上想起苏家了。 父女俩在宫里相遇,苏承邺本想摆摆当爹的派头,怒斥苏清妤为何不回府看望祖母,不在床前侍奉。 但是不知为何,看着苏清妤冷峻的神情,他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总觉得以他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就算他问了,也落不到好。弄不好,还要被她奚落一顿,最后还会被同僚嘲笑。 他丢不起这人,尤其还是宫里办中秋宫宴的时候。 所以想好的一番说辞,最后变成了,“你祖母想你了,多回去看看。” 苏清妤见他今日没说那些有的没的,也给了他该给的颜面。福身应是声是,还算恭敬。 宫宴开始前,沈之修一直被同僚拉着说话。苏清妤也和几位一品大员的夫人聊了起来,内宅的来往,对夫君的仕途也是助力。 这些和人打交道的功夫,都是这些世家贵女自小学的。别的可以不会,但是怎么做一个当家夫人,却都必须会。 今日后宫只来了贤妃和容妃两位娘娘,皇子中,除了太子殿下之外,还有三皇子成王殿下。二皇子驻守边城,其余几位皇子都未成年,并未出席。 宣德帝携两位娘娘进来后,众人跪地行礼后才各自落座。 “今日不论君臣,众位只当是家宴就好。咱们君臣团圆,共赏月圆美景,也是一段佳话。” 皇上客气,旁人却不能当真。起身跪地,齐齐谢恩。 沈之修和苏清妤的座位,紧挨着几位皇室王爷。几轮敬酒之后,大殿上的氛围也欢快了不少。 贤妃坐在宣德帝左手边,身穿湖蓝色宫装,梳着高耸的飞天髻。满头珠翠,华贵大气。 “皇上,臣妾听闻沈大人和夫人还会双手一起连弹。不知陛下可有兴致听听,我们也好跟着长长见识。” 以沈之修的身份,贤妃自然不好直接吩咐。便借着和皇上玩笑,提起了这茬。 一来是好奇这琴到底要怎么一起弹,二来也想知道苏清妤上次是不是敷衍她。 苏清妤听贤妃终于提起了这事,还长出了一口气,眼底又莫名的有些兴奋。 苦练了两个月,终于没白练。若是贤妃一直没提,她还觉得吃亏了呢。 宣德帝闻言也看向沈之修,“哦?沈卿和夫人还有这样的雅兴?可愿意让我们见识见识?” 本以为以他的性子,定然会拒绝,宣德帝也没想强迫。 没想到沈之修和苏清妤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说道:“既然皇上不嫌弃,那臣和夫人就献丑了。” 内侍总管胡碌吩咐人抬了琴案上来,沈之修和苏清妤起身,一起在琴案后坐下。 两人平日常弹的是《凤求凰》,今日依旧弹了这首曲子。中秋佳节本是团圆的日子,倒是也应景。 弹奏前,两人习惯性的对视了一眼。视线交汇的刹那,情意缠绵。 苏清妤青葱般的手指抚弄了两下琴弦。 紧接着,两人各自用一只手合力弹奏。挨着的两只手则放在琴案下,十指相扣。 悠扬的曲调顺着琴弦流淌而出,不少人都听呆了,其中便包括宣德帝。 鲜少有人知道,当年先皇后进宫,和他因为一曲《凤求凰》定情。 今日再听,先皇后斯人已逝,宣德帝只觉得满心凄凉。看着苏清妤和沈之修坐在一起,情意绵绵的样子,他除了落寞还透着羡慕。若他当年能……紫凝也不会和他天人永隔。 这一幕,也被贤妃尽数看在眼里。 当年皇上和先皇后的事,没人比她知道的更清楚。 贤妃咬着牙看了眼沈之修和苏清妤,这两人是不是故意的?弹什么不好,偏弹了《凤求凰》。 其实她是冤枉沈之修了,皇上和先皇后因《凤求凰》定情,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当年宫里知道的人就不多,如今更是无人知晓了。 可贤妃却不管那许多,看着大殿中央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只觉得格外刺眼。 心绪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她看着皇上和先皇后恩爱,自己在边上黯然伤神的场景。 当年的那两个人被她打散了,眼前这两人自然也别想好。 一曲毕,余音绕梁。 宣德帝率先开口,“弹的好,赏。” 贤妃笑着说道:“那陛下想赏赐,可得赏点好的。别胡乱赏些金银,就打发了沈大人和夫人。” 宣德帝的本意,也就是按照惯例赏赐些金银和摆件。听贤妃如此说,便笑着问道:“那依爱妃的意思,该赏点什么?” 贤妃故作沉思了片刻,然后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陛下,前几日西越不是送了两个美人儿进宫么?西越的美人儿可都是精通音律,又解风情。” “依臣妾看,不如把那两个美人儿赏赐给沈大人。才子配美人,相得益彰。” “沈夫人贤良,应该不会拒绝吧?” 第320章 齐聚奉先殿 之后的歌舞,也都是宫里乐坊精心编排的。但是因有珠玉在前,所以众人觉得索然无味,兴致都不高。 所有表演结束之后,宣德帝站起身,“朕去更衣,稍后众位跟着朕,一起去祭拜先皇后。” 八月十五是先皇后的忌日,往年都是中秋宫宴后,皇上自己去奉先殿祭拜。 这么大张旗鼓带着群臣祭拜,还是第一次。 人群中的宋婉婉眉眼低垂,泛起嘲讽的笑意。皇上的深情让她觉得可笑,这么情深义重,怎么连皇姑母真正的忌日都不知道。但她什么都不会说,这是宋家的秘密。 宣德帝离开大殿更衣前,又吩咐沈之修,“沈卿准备一篇祭文吧,今日由你代朕宣读祭文。” 从这句吩咐就能看出,皇上是临时起意带着群臣去祭拜先皇后。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触动了,才改了以往的惯例。 贤妃见众人面露不解,心里冷哼,八成是因为那曲《凤求凰》,触动了皇上心神。这才临时起意,又让沈之修准备祭文。 人死了这么多年,皇上倒是越来越深情了。可这么深情,却也没耽误他一个接一个的纳妃。瞧他看这两个西越女子的神色,怕是心里已经痒痒了。 帝王的感情,贤妃看的透彻。心是心,身子是身子。想起来可笑,又心生悲凉。 宣德帝离开之后,沈之修去了奉先殿。奉先殿主殿供奉的是大周历代先祖,有一处偏殿则单独供奉了先皇后。听说每逢年节,皇上还会宿在这。 沈之修提前去,是为了准备祭文,其他人则不需现在过去。 苏清妤闲来无事,便四处闲逛。或跟相熟的夫人们说话,或看看奇珍花草。 路过东偏殿小花园的时候,就见不远处树下,太子身边的小内侍正跟一宫女说话。 她本也没在意,只是那宫女的衣裳比寻常宫女穿的要素净的多。她入宫多次,没见过这样打扮的宫女,便多看了几眼。 两人只说了三两句话的样子,便匆匆分开了。苏清妤也未停留,往另一边走去。 不远处忠义侯夫人王氏和宋婉婉正在亭子里坐着,见她来了,远远就打了招呼。 苏清妤便走上前,和宋夫人聊了几句。 宋家本就和沈家交好,加上宋婉婉极喜欢苏顺慈,对苏清妤也颇有好感。三人聊的很是尽兴,说起苏顺慈被赶出苏家,宋婉婉还让苏清妤放心,说她会常去照应。 又过了一会儿,一宫女忽然走了过来。对着几人福了福身,又低声在宋婉婉耳边说了几句话。 宋婉婉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后说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那宫女退下后,苏清妤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这不是刚刚她见到的那人么?半刻钟前,在跟太子殿下的近身内侍说话。怎么此时看着,和宋家关系也很亲密。 但是这话她不好问,怕犯了人家的忌讳。 宋婉婉却没瞒着她,当着她的面对王氏说道:“母亲,我去一趟奉先殿。紫梅说,我前几日送来的《往生经》少了两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又对苏清妤说道:“三夫人和我母亲慢坐,我先去看看。” 宋婉婉离开后,王氏开口说道:“这丫头虽没见过她皇姑母,但是每逢年节和忌日,都会抄经送进宫,给姑母尽孝。” 苏清妤点头赞叹,“大小姐孝心可嘉,刚才那宫女,是奉先殿伺候先皇后的么?” 王氏点头说道:“正是,这些年宋家没少给她银子。不求别的,只求对先皇后尽心些。” 这些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王氏也没刻意隐瞒。 苏清妤恍然大悟,怪不得穿的这么素净,原来是奉先殿伺候的。只是她既然是伺候先皇后的,和太子的人怎么会有交集? 苏清妤一边和王氏寒暄,一边琢磨这事。还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她不敢贸然对她说。 但也不敢当做没看见,若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宋家这样的人家,出一点事都会牵扯到朝局,进而影响到沈之修和沈家。 思来想去,苏清妤还是找了个理由,和王夫人分开。 随后她特意走了小路,没引起任何人注意,朝着奉先殿走去。 此时太和殿偏殿内,李朝云正和瓦沙、瓦丽姐妹俩相对而坐。她表现出对两人所敲鼓曲极感兴趣的样子,不多时,三人就说的兴高采烈。 瓦沙和瓦丽被送到异国他乡,这些日子战战兢兢。此时见这位异国郡主对她们极为友善,还喜欢她们的曲子,两人高兴不已。 又过了一会儿,李朝云身边的丫鬟浅黛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郡主,三爷去奉先殿了。从这到后门,此时也没什么人。” 李朝云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便对瓦沙和瓦丽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适合敲鼓,我带你们过去怎么样?今日咱们要敲个尽兴。” 姐妹俩不知道大周后宫的规矩,加上心思单纯,自然也就信了李朝云的话。 李朝云带着她们小心翼翼出了后门,朝着奉先殿去了。好在奉先殿和太和殿离的及近,加上李朝云对宫里熟悉,避开了所有的侍卫和行走的宫人。 奉先殿一处极不起眼的偏殿内,李朝云终于带着瓦沙和瓦丽悄悄走了进去。 进去后,浅黛先往香炉里丢了颗香料,又冲着李朝云点了点头。 李朝云开口对姐妹俩说道:“我去拿我自己的鼓给你们看看,你们在房间等我,千万别乱走动。这宫里规矩大,乱走会被杀的。” 姐妹俩忙不迭的点头,保证不乱走,等她回来。 李朝云满意地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不知道等皇上来奉先殿祭拜先皇后,发现他的股肱之臣把西越进贡的圣女给睡了,会是什么反应。 而这人在不久前,还大义凛然的说,这两个女子的身份只能伺候皇上。 今日她聪明的没动沈之修,只在这两个女子身上动了手脚。到时候只要把沈之修引过来,这两人自会纠缠上去。 这样的女子,还是两个,她不信沈之修真的能招架住。 第321 找到宋婉婉 苏清妤只带了一个翡翠,小心翼翼进了奉先殿。 奉先殿正中间主殿修的恢弘大气,毕竟是供奉大周历代先祖的地方,每一处都透着庄严宏伟。 皇上稍后要带着群臣过来祭拜,苏清妤本以为此时的奉先殿应该守卫森严,宫人们也该做好万全的准备迎接圣驾。 可现实和她想的大相径庭,进来半晌,也只看见了一队巡视的侍卫,被她和翡翠轻易就躲开了。 她虽第一次来奉先殿,可也能看出眼前这种情况极为不正常。守卫就像特意被人支开一般,就连洒扫的宫人,都不见几个。 苏清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越是这样越要慎之又慎。她不敢惊动人,只小心翼翼地寻找宋婉婉的踪迹。 一连悄悄找了主殿和两间偏殿,却并未看见宋婉婉。本该在奉先殿写祭文的沈之修,也没看见踪影。 眼见着不远处过来一队巡视的侍卫,翡翠拉着苏清妤躲到了一处大盆景后面。 好在那些侍卫不是搜查,只是例行巡视,并未发现异常。 翡翠小声问道:“夫人,这奉先殿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宋小姐?” “奴婢瞧着这里面阴森森的,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苏清妤抿唇环顾四周,“越是这样,越不正常。” 她刚刚去了供奉先皇后的偏殿,里面空无一人。宋婉婉来查看经文,不在那还能去哪? 就连之前那个宫女,都不见了踪迹。 苏清妤定下心神,仔细想了想,“我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先找到人再说。” 她不确定宋婉婉是不是出事了,但是凡事都怕万一。 自打重生,苏清妤在任何事情上都不抱有侥幸心理。有一分的疑虑,都得想办法查清楚。很多事就怕有心算计,有时候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是人是鬼。 就像那个宫女,宋家虽说养了多年,却也无法保证她不投靠别人。 有心算无心,宋婉婉不设防,兴许就被谁给挖坑埋了。爱读免费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打定主意后,主仆两人继续找人。这次她也不乱找了,顺着偏殿的尽头,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看。 为了以防万一,她没从正门查看,而是绕到了偏殿后窗子。 一连找了七八间屋子,也没看见人。 苏清妤甚至有种错觉,宋婉婉是不是已经查看完经文回去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生性谨慎,臆想出来的。 但她什么都没说,继续咬着牙找了下去。 又找了三四间屋子,眼看着东侧的偏殿就到头了。 翡翠轻轻推开这间屋子的后窗,只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就传出了说话声。爱读免费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app “殿下,人已经晕了,奴才还找了两个证人,她们能证明是宋大小姐自己来寻殿下的。” “做的好,到时候好事已经成了,她怎么辩驳其实也不重要。” “等到今日陛下赐婚,殿下就是宋家的女婿了。宋家自然会全力支持殿下,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哼,到时候忠义侯不用站队,别人也会认为他和本宫是一伙的。有了宋家的支持,老二和老三再扑腾,也都没用了。” 苏清妤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奉先殿守卫松懈,原来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她紧抿着唇,和翡翠大气都不敢喘。她现在能确定,宋婉婉就在里面。 看来是太子想和宋家联姻,知道宋家不同意,或者已经遭了宋家的拒绝,所以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这主意虽有些阴损,但确实好用。若真让他成功了,宋家就算不站队,也会被打上太子党的标签。 对太子来说,宋家不需要明确的支持他,能保持中立,就是好的。 翡翠以眼神询问苏清妤,她们要进去么? 苏清妤摇摇头,示意她别急。里面的人是当朝太子,一个不小心,救不出宋婉婉,还要把她自己搭里。 到时候不仅是她,沈之修和沈家也要受到波及。 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又过了一小会,里面就传出了太子打发内侍出去的话。 这种事,自然是不好留人在边上看着。 “翡翠,你可敢进去打晕太子殿下?你想好了,若是被发现了,可能命就要交代到这了。若是成功,我和三爷会大赏你。你若是害怕,咱们可以再想别的法子。” 苏清妤说话的声音极小,等着翡翠答复。 虽说翡翠是卖身的奴仆,但这种能杀头的事,她也会尊重她的意见。 翡翠未加思索,“夫人,我敢。” 她的命是三表少爷救的,这些年夫人对她掏心掏肺。此时就算命搭到这,她也绝无怨言。她甚至想好了,就算被发现了,她也不会供出三爷和夫人一个字。 所以进去前,她嘱咐苏清妤,“夫人,若是我被发现了,您就赶紧跑。到时候谁若是问起,您就说咱们走散了,我做了什么您都不清楚。” 苏清妤心口窝一阵酸涩,这傻丫头是要拼了性命保全她。可真到那步,她怎么可能弃她于不顾。不管如何,尽力周旋就是了。 “小心些,进去后只需要不动声色打晕太子殿下就好。” 翡翠点点头,把窗子缝隙开大了些,翻身跳了进去。爱读免费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苏清妤站在外面窗边,整个身子贴着墙,心口咚咚跳的厉害。 今日的事实在是事关紧急,她怕临时出去找人,等回来宋婉婉已经遭殃了。 不说宋家和沈家的关系,也不说宋婉婉对苏顺慈的照顾。只说这么一个好姑娘在她眼前,她也见不得她被太子糟蹋。 好在过了两息的工夫,翡翠到了窗边,低声说道:“夫人,太子殿下已经被我打晕了。宋大小姐在床上晕着,我叫不醒。夫人看,现在怎么办?” 苏清妤心里虽有些慌乱,但此时她必须镇定下来。为了保住宋婉婉的声誉,最好是把人带离这里。 “你先去看看前面有几个人守着门口,若是人少就处理掉。不然一会他们听里面没声音,就会发现太子被打晕了。” 到时候只怕她们还没离开奉先殿,就被太子的人发现了。 以她的猜测,这种事太子不会带太多人。宋婉婉身份特殊,若是传出去是太子殿下强迫,这事情可就闹大了。 所以太子把奉先殿的人引开,又找了两个假的证人,想证明宋婉婉是自愿来和他幽会相见。 到时候宋婉婉就算不承认,别人也只会以为她是害怕了。 第319章 美艳不可方物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19章美艳不可方物 贤妃并不认为此举是给沈之修和苏清妤添堵,以沈之修的权势纳妾是早晚的事。她这么说,还等于是卖沈之修一个人情。 那两个西越女子她见过,当真是世间尤物。若她是男子,也会为其倾倒。 更何况,那两人是二皇子送进宫的,这几日她一直在想怎么把人弄出宫。今日也算是一箭三雕了,既让她心头畅快,又能把人弄走,还能向沈之修示个好。 可她是心头畅快了,沈之修却涌起怒意。他刚和夫人弹奏了一曲《凤求凰》,是应付皇上,也是向苏清妤示爱。 偏偏心情正好的时候,贤妃在这说什么赏赐美女。再美的美女,跟他有什么关系? 此时夫妻二人已经站起身,站在了大殿中间,正对着宣德帝。 苏清妤神色如常,并未因为贤妃的话有什么变化。 这种场合,沈之修自然会应对。 她可不认为,她这时候开口,会比沈之修说的更好更得体。 什么样的场合,应该怎么配合,两人之间都极为默契。 沈之修诚惶诚恐地开口:“贤妃娘娘慎言,这两人是西越圣女,可不同于一般的番邦进贡女子。她们代表的是西越向我大周君主臣服,这样的人只能伺候陛下,臣怎敢僭越。” 沈之修的理由说的大义凛然,不少人郑重地点头。尤其是谨守规矩的老派朝臣,对沈之修的话深以为然。君威,当然不容藐视。 皇上宠幸这两个人,不光是后宫之事,也代表大周把西越压在了身下。 贤妃脸色一变,连忙跪地请罪,“皇上恕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宣德帝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贤妃起来。虽没怪罪,可也没出声安慰。 容妃见气氛凝重,便笑着开口说道:“贤妃姐姐也真是的,沈大人新婚燕尔,您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都知道沈大人惧内,这事就算沈夫人贤惠,他也是舍不得夫人受委屈的。” 容妃算是递了一个梯子过来,宣德帝顺势说道。 “容爱妃说的有道理,朕可不能让沈卿回去为难。就把番邦进宫的那对玉如意赏给他们夫妻,讨个好意头吧。” 沈之修和苏清妤跪地谢恩,随后坐回位置。 贤妃瞄了一眼皇上的神色,讪笑了一声,“臣妾也是对那两个西越美人儿印象太深,一时玩笑失言了,陛下恕罪。” 宣德帝倒是没计较,“看来爱妃的眼光和朕是一样的,她们姐妹俩,确实美艳不可方物。” 人送进宫,他还没宠幸过。但是只看容貌,便已经生出了期待。西越女子和中原女子样貌不同,这样的美人儿他也是第一次见。 李朝云忽然看向不远处的永嘉公主,母女俩对视了一眼。 永嘉公主心领神会,忽然娇笑着说道:“皇兄说的我都好奇了,听说西越女子擅歌舞,不知道臣妹有没有兴致见一见?” 外邦女子,再美也是个玩物。就算来日受封为妃,在宫里的地位也不会太过尊崇。 其实在场好奇的不只永嘉公主,只是旁人不大敢开口。 永嘉公主这一提起,不少人露出好奇和期盼的神色。 宣德帝便吩咐胡碌,“去把人带过来吧。” 苏清妤也好奇地看向殿外的方向,调侃道。 “西越圣女?还能被陛下夸赞美艳不可方物,三爷一会看见人,不会后悔吧?” 沈之修本来低垂着头在喝酒,闻言微微侧目,哀怨地看向苏清妤。 “清清,你可不能这么冤枉人。为夫对你的心,天地可鉴。” 又凑近些,低声说道:“清清放心,为夫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别说什么西越圣女,就算是仙女下凡,为夫都不会多看一眼。” 一向在外面寡言少语的沈三爷,说起情话脸色不变。 苏清妤斜了他一眼,唇角却绷不住笑。从前沈之修说这些,还只限于床上。最近却有不分时间场合的趋势,有时候说的她不禁脸红心跳 第320章 齐聚奉先殿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0章齐聚奉先殿 之后的歌舞,也都是宫里乐坊精心编排的。但是因有珠玉在前,所以众人觉得索然无味,兴致都不高。 所有表演结束之后,宣德帝站起身,“朕去更衣,稍后众位跟着朕,一起去祭拜先皇后。” 八月十五是先皇后的忌日,往年都是中秋宫宴后,皇上自己去奉先殿祭拜。 这么大张旗鼓带着群臣祭拜,还是第一次。 人群中的宋婉婉眉眼低垂,泛起嘲讽的笑意。皇上的深情让她觉得可笑,这么情深义重,怎么连皇姑母真正的忌日都不知道。但她什么都不会说,这是宋家的秘密。 宣德帝离开大殿更衣前,又吩咐沈之修,“沈卿准备一篇祭文吧,今日由你代朕宣读祭文。” 从这句吩咐就能看出,皇上是临时起意带着群臣去祭拜先皇后。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触动了,才改了以往的惯例。 贤妃见众人面露不解,心里冷哼,八成是因为那曲《凤求凰》,触动了皇上心神。这才临时起意,又让沈之修准备祭文。 人死了这么多年,皇上倒是越来越深情了。可这么深情,却也没耽误他一个接一个的纳妃。瞧他看这两个西越女子的神色,怕是心里已经痒痒了。 帝王的感情,贤妃看的透彻。心是心,身子是身子。想起来可笑,又心生悲凉。 宣德帝离开之后,沈之修去了奉先殿。奉先殿主殿供奉的是大周历代先祖,有一处偏殿则单独供奉了先皇后。听说每逢年节,皇上还会宿在这。 沈之修提前去,是为了准备祭文,其他人则不需现在过去。 苏清妤闲来无事,便四处闲逛。或跟相熟的夫人们说话,或看看奇珍花草。 路过东偏殿小花园的时候,就见不远处树下,太子身边的小内侍正跟一宫女说话。 她本也没在意,只是那宫女的衣裳比寻常宫女穿的要素净的多。她入宫多次,没见过这样打扮的宫女,便多看了几眼。 两人只说了三两句话的样子,便匆匆分开了。苏清妤也未停留,往另一边走去。 不远处忠义侯夫人王氏和宋婉婉正在亭子里坐着,见她来了,远远就打了招呼。 苏清妤便走上前,和宋夫人聊了几句。 宋家本就和沈家交好,加上宋婉婉极喜欢苏顺慈,对苏清妤也颇有好感。三人聊的很是尽兴,说起苏顺慈被赶出苏家,宋婉婉还让苏清妤放心,说她会常去照应。 又过了一会儿,一宫女忽然走了过来。对着几人福了福身,又低声在宋婉婉耳边说了几句话。 宋婉婉脸上的笑意僵住,随后说道:“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那宫女退下后,苏清妤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天。这不是刚刚她见到的那人么?半刻钟前,在跟太子殿下的近身内侍说话。怎么此时看着,和宋家关系也很亲密。 但是这话她不好问,怕犯了人家的忌讳。 宋婉婉却没瞒着她,当着她的面对王氏说道:“母亲,我去一趟奉先殿。紫梅说,我前几日送来的《往生经》少了两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又对苏清妤说道:“三夫人和我母亲慢坐,我先去看看。” 宋婉婉离开后,王氏开口说道:“这丫头虽没见过她皇姑母,但是每逢年节和忌日,都会抄经送进宫,给姑母尽孝。” 苏清妤点头赞叹,“大小姐孝心可嘉,刚才那宫女,是奉先殿伺候先皇后的么?” 王氏点头说道:“正是,这些年宋家没少给她银子。不求别的,只求对先皇后尽心些。” 这些事本也不是什么秘密,王氏也没刻意隐瞒。 苏清妤恍然大悟,怪不得穿的这么素净,原来是奉先殿伺候的。只是她既然是伺候先皇后的,和太子的人怎么会有交集? 苏清妤一边和王氏寒暄,一边琢磨这事。还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她不敢贸然对她说。 但也不敢当做没看见,若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宋家这样的人家,出一点事都会牵扯到朝局,进而影响到沈之修和沈 第321 找到宋婉婉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1找到宋婉婉 苏清妤只带了一个翡翠,小心翼翼进了奉先殿。 奉先殿正中间主殿修的恢弘大气,毕竟是供奉大周历代先祖的地方,每一处都透着庄严宏伟。 皇上稍后要带着群臣过来祭拜,苏清妤本以为此时的奉先殿应该守卫森严,宫人们也该做好万全的准备迎接圣驾。 可现实和她想的大相径庭,进来半晌,也只看见了一队巡视的侍卫,被她和翡翠轻易就躲开了。 她虽第一次来奉先殿,可也能看出眼前这种情况极为不正常。守卫就像特意被人支开一般,就连洒扫的宫人,都不见几个。 苏清妤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越是这样越要慎之又慎。她不敢惊动人,只小心翼翼地寻找宋婉婉的踪迹。 一连悄悄找了主殿和两间偏殿,却并未看见宋婉婉。本该在奉先殿写祭文的沈之修,也没看见踪影。 眼见着不远处过来一队巡视的侍卫,翡翠拉着苏清妤躲到了一处大盆景后面。 好在那些侍卫不是搜查,只是例行巡视,并未发现异常。 翡翠小声问道:“夫人,这奉先殿这么大,我们要怎么找宋小姐?” “奴婢瞧着这里面阴森森的,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 苏清妤抿唇环顾四周,“越是这样,越不正常。” 她刚刚去了供奉先皇后的偏殿,里面空无一人。宋婉婉来查看经文,不在那还能去哪? 就连之前那个宫女,都不见了踪迹。 苏清妤定下心神,仔细想了想,“我们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先找到人再说。” 她不确定宋婉婉是不是出事了,但是凡事都怕万一。 自打重生,苏清妤在任何事情上都不抱有侥幸心理。有一分的疑虑,都得想办法查清楚。很多事就怕有心算计,有时候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是人是鬼。 就像那个宫女,宋家虽说养了多年,却也无法保证她不投靠别人。 有心算无心,宋婉婉不设防,兴许就被谁给挖坑埋了。 打定主意后,主仆两人继续找人。这次她也不乱找了,顺着偏殿的尽头,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看。 为了以防万一,她没从正门查看,而是绕到了偏殿后窗子。 一连找了七八间屋子,也没看见人。 苏清妤甚至有种错觉,宋婉婉是不是已经查看完经文回去了?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生性谨慎,臆想出来的。 但她什么都没说,继续咬着牙找了下去。 又找了三四间屋子,眼看着东侧的偏殿就到头了。 翡翠轻轻推开这间屋子的后窗,只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就传出了说话声。 “殿下,人已经晕了,奴才还找了两个证人,她们能证明是宋大小姐自己来寻殿下的。” “做的好,到时候好事已经成了,她怎么辩驳其实也不重要。” “等到今日陛下赐婚,殿下就是宋家的女婿了。宋家自然会全力支持殿下,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哼,到时候忠义侯不用站队,别人也会认为他和本宫是一伙的。有了宋家的支持,老二和老三再扑腾,也都没用了。” 苏清妤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奉先殿守卫松懈,原来是太子殿下的手笔。 她紧抿着唇,和翡翠大气都不敢喘。她现在能确定,宋婉婉就在里面。 看来是太子想和宋家联姻,知道宋家不同意,或者已经遭了宋家的拒绝,所以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这主意虽有些阴损,但确实好用。若真让他成功了,宋家就算不站队,也会被打上太子党的标签。 对太子来说,宋家不需要明确的支持他,能保持中立,就是好的。 翡翠以眼神询问苏清妤,她们要进去么? 苏清妤摇摇头,示意她别急。里面的人是当朝太子,一个不小心,救不出宋婉婉,还要把她自己搭里。 到时候不仅是她,沈之修和沈家也要受到波及。 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又过了一小会,里面就传出了太子打发内侍出去的话。 这种事,自然是不好留人在边上看着。 “翡翠,你可敢进去打晕太子殿下?你想好了,若是被发现了,可能命就要交代到这了。若是成功,我和三爷会大赏你。 第322章 够他喝一壶的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2章够他喝一壶的 翡翠动作麻利,门口只有两个人守着,很快就被翡翠打晕拖了进来。 好在太子带的是近身伺候的内侍,不是正儿八经的护卫,翡翠得手还容易些。 之后翡翠和苏清妤合力,把昏着的宋婉婉从后窗户送了出去。还好翡翠下手及时,太子殿下只解了她的腰带,别的还什么都没做。 苏清妤看到衣衫还算整洁的宋婉婉,才彻底放下心。 她试图叫醒宋婉婉,但是叫了半天,也不见她有转醒的迹象。苏清妤便顾不得那么多,打算先把人带出奉先殿。 她和翡翠扶着宋婉婉的两只手臂,让宋婉婉的头靠在了翡翠的肩膀上。 出去的路上,苏清妤心里还感谢了太子殿下两句。若不是他调开了侍卫,她们想顺利出去可没这么容易。 很快三人就到了正殿后面,因正殿洒扫的宫人平日就多。苏清妤怕被人发现端倪,所以走的小心翼翼。 眼看着就要离开正殿的范围,忽然听见一声呵斥,“什么人。” 紧接着,一扇窗子破开,里面窜出一道人影。 翡翠大惊,照着那人就打了上去。不管是谁,先打晕了再说。 所以翡翠下手极为利落,朝着那人后脖颈就打了上去。 眼看着一掌就要劈下,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 翡翠被抓住的瞬间,脚就踢了上去。那人躲开,厉声呵斥道:“翡翠,是我。” 翡翠这才看清出来的人,竟是文竹。 文竹单膝跪地,“请夫人安,夫人怎么在此?” 苏清妤见是文竹,心里踏实了几分。文竹在,三爷应该也在,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三爷呢?”苏清妤问道。 文竹朝着正殿耳房方向看了一眼,“三爷刚写完祭文,正打算去前面迎皇上。” 苏清妤想了想,“你去请三爷过来一趟,我有事情要说。” 文竹点头应是,又从窗子翻了进去。 他重新回到沈之修身边的时候,沈之修正在审视桌案上的祭文。又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不妥才收了起来。 文竹刚要说话,便有小内侍进来,恭敬地说道。 “沈大人,沈夫人来了,正在前面厢房等您,说是有话要说。” “沈夫人说,这奉先殿正殿她不好进来,请您过去一趟。” 说话间,小内侍还拿了一条手钏放在手上,“这是沈夫人赏奴才的,她说您一看就知道了。” 沈之修看了一眼,确实见苏清妤戴过。好像是她的陪嫁首饰,这手钏上有颗不似寻常形状的红宝石,所以他记得清楚。 可还未等沈之修说话,文竹便先开口了。 “你先去吧,我们三爷刚刚衣角刮破了,总要处理下才能出去见人。” “夫人在哪,你跟我们仔细说说,我们找得到。” 那小内侍低头看了看,见沈之修的衣角果真刮破了一点,便不疑有他。 “就在东厢房右起第二间屋子,沈夫人正在那喝茶。沈夫人说了,只让三爷一人进去。” 文竹点点头,亲自把那人送出了正殿耳房。 沈之修看向文竹,“说吧,出什么事了?” 文竹这人做事极有分寸,不该他插话做主的事,他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刚刚文竹破窗而出,他也听到了一点动静,猜测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文竹低声禀告道:“三爷,夫人在后面,要见您一面。她和翡翠扶着宋家大小姐,宋大小姐好像还晕着。” 沈之修眉目紧蹙,他写个祭文的功夫,怎么像是出了不少事。 而且既然苏清妤在后面,那刚刚的人借着苏清妤的名义来请他,又是怎么回事?还拿了苏清妤的手钏,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但是此时却容不得他细想,他要先去见苏清妤。 正殿后窗外,苏清妤见沈之修来了,忙上前快速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听说是太子要筹谋和沈家联姻的事,沈之修眉目皱的更紧。 哼了一声,“想娶宋婉婉有多少办法可想,他倒是想了最蠢的一招。” 沈之修心里替老师陈铮 第323章 落井下石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3章落井下石 文竹下意识看向沈之修,这事太大了,他必须再问问三爷的意思。 沈之修微微点了点头,面上没什么别的表情。好像把太子送过去,就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事情说完了,苏清妤也不再停留,和翡翠带着宋婉婉离开了奉先殿。 奉献殿不远处有处废弃宫殿,翡翠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偏殿,把宋婉婉扶了进去。 苏清妤伸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渍,然后坐在小榻边伸手掐住宋婉婉的人中。 又让翡翠拿了湿帕子过来,放在她的口鼻处。 过了好一会儿,宋婉婉手指动了动,悠悠转醒。 苏清妤忙让翡翠端了温水过来,扶着她喝了大半杯水。 宋婉婉三大口水喝下去,神志也清醒了不少。 “沈三夫人?我这是怎么了?” 她只记得去看抄写的经文,才翻开一卷就晕了过去。 苏清妤扶着她坐下,“那个紫梅应该是投靠太子殿下了,太子想和宋家结亲,今日特意引你过去的。”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被太子迷晕了。再晚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宋婉婉闻言双手用力握紧成拳,“周建元……你该死。” 因先皇后和贤妃的纠葛,宋婉婉对太子本就不喜。此时一听这话,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想起苏清妤描述的场景,宋婉婉心头又是一阵后怕。 “今日的事,多亏了三夫人了。”宋婉婉感激地看向苏清妤。 苏清妤冒了多大险,她心里清楚。越是清楚,才越是感激。今日若是换成旁人,怕是巴不得立马转身离开,生怕被太子记恨。 苏清妤拍了拍宋婉婉的手,“大小姐别跟我客气,咱们两家向来亲厚。我既遇上了,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宋婉婉之前晕着是中了迷药,此时醒了过来,身子也就无大碍了。 她下了小榻穿上鞋,开口问道:“太子人在何处?” 苏清妤想了想,把刚刚对太子做的事,对宋婉婉和盘托出。 宋婉婉越听神色越亮,双手掐着腰说道:“三夫人干的漂亮,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落井下石这种事,我最喜欢了。” 今日她不让太子脱层皮,她就不姓宋。 苏清妤自然赞成,她还想去看看,李朝云看见西越圣女屋子里的人是太子之时,会是什么反应。脸上的表情,定然精彩极了。 两人一拍即合,起身朝着奉先殿走去。 她们到奉先殿门口的时候,皇上带着朝臣命妇也刚进去。两人便跟在最后面,并不引人注意。 苏清妤透过人群缝隙,看见了众命妇前面的李朝云。虽只看见侧脸,也能看出脸色不大好看。 此时李朝云心里七上八下的,半刻钟前,她就已经知道了,在西越圣女屋里的不是沈之修,而是太子殿下。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也没工夫琢磨。眼下最关键的,是怎么遮掩住太子的事。 若是被皇上知道,太子此时正跟西越圣女在厢房翻云覆雨,定然会勃然大怒。 但是她想保住太子,却也有人不想放过太子。 宋婉婉趁着众人往里面走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到了忠义侯宋昝身边。 “爹爹,女儿有话说……” 宋婉婉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宋昝说起来刚刚的事情经过。 宋昝神色肉眼可见的低沉,宋家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太子竟敢用这种龌龊肮脏的手段算计,他怎么能忍。 不管是谁算计他的宝贝女儿,都别想全身而退。 宣德帝带着众人到了先皇后殿外的时候,宋昝忽然开口说道:“陛下,依臣看,沈大人念诵祭文不大合适。” 宣德帝一愣,“那依忠义侯的意思,这祭文谁念合适?” 宋昝是先皇后的亲哥哥,他此时这么一说,众人还以为他是想亲自念诵祭文。就连宣德帝,都是如此想的。 宋昝认真地说道:“臣想请太子殿下为先皇后念诵祭文。” “臣觉得既然朝臣命妇都来了,这样郑重的场合,还是太子殿下念诵祭文更显庄严。” 第324章 香艳大戏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4章香艳大戏 顺喜用力咽了咽口水,“陛下,太子殿下此时正在东厢房,屋里还有西越圣女。” “奴才们不敢扰了太子殿下的兴致,请陛下示下。” 顺喜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惊的合不拢嘴。 这两句话,几个关键的词,足够众人浮想联翩了。 每个人脑子里,都补足了一出香艳的大戏。 宣德帝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朕说明白了。” 顺喜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奴才们找到东厢房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和西越圣女圆房。奴才们不敢惊扰,便退了出来。” 言外之意,里面的人,他们已经进去看清楚了。 有人惊呼出声,“西越两位圣女都在里面?”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忙捂住了嘴。 宋昝却不管那些,直接开口问顺喜,“太子殿下和两位西越圣女圆房?” 还特意在“两位”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调。 顺喜点了点头,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这种差事最是难办,一个不好皇上就要迁怒。 就听宋昝哼了一声,“太子殿下还真是孝心,祭拜先皇后的时候,敢在奉先殿宠幸西越圣女。” “奉先殿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他胡来?他把历代先祖放在何处,又把先皇后置于何地?” “西越圣女又是什么身份,太子殿下不会真把自己当大周君主了吧?” 宋昝几句话,就让宣德帝本就汹涌的怒意加重了几分。本来太子宠幸个人不算什么大事,但是今日,时间,地点,还有宠幸的人,都犯了宣德帝的忌讳。 “来人,把太子给朕叫过来。” 底下的人闻言立马下去请人了。 宋婉婉站在忠义侯宋昝身边,忽然看向李朝云。 “我记得在太和殿,是郡主说要跟西越圣女商讨音律。怎么西越圣女来奉先殿了?郡主可知道怎么回事?” 这话算是宋婉婉投桃报李,还给苏清妤一个人情。 毕竟李朝云是沈家的儿媳妇,苏清妤和沈之修都不好开口。 可李朝云今日用西越圣女算计沈之修,沈之修夫妻俩定然也不会罢休。宋婉婉便引出了话茬,不让李朝云独善其身。 李朝云一时有些为难,若今日是沈之修和西越圣女被撞见,她自然有话说。无非就是她想着祭拜先皇后重要,所以让西越圣女在厢房稍等她一会。没想到沈大人见色起意,玷污了西越圣女。 可如今里面的人是太子殿下,这话就不好这么说了。 李朝云跪地请罪,说是她的疏忽,暂时把西越圣女安置到了那。但是后面的事,她是一点也不清楚。 宣德帝示意李朝云先退下,这事怪不到她头上。人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太子睡了。 贤妃却目光寒凉地看着李朝云,显然是把她怪罪上了。胸口无处发泄的怒意,算是找到了宣泄口。 李朝云心里一沉,但是此时也不好解释,只能等这事过去了,再去找贤妃和太子赔罪了。 宋婉婉得意地和苏清妤对视了一眼,像是在问这招挑拨离间怎么样。 不多时,太子便惶恐地走了过来。 因为着急面圣,衣衫的带子都系错了。发髻梳的也不似平时那般利落,腰间的锦带略显松散。 堂堂太子殿下,这副样子出现在朝臣命妇面前,属实是有失体统。 宣德帝八分的怒意,因为太子的形象直接涨到了十分。 “周建元,你好大的胆子,给朕跪下。” 太子跪在宣德帝身前,和宣德帝站得近的朝臣,瞬间四散开。 “父皇恕罪,儿臣冤枉。” 宣德帝哼了一声,“你冤枉?好,那你跟朕说说,你怎么个冤枉法?” “难道是有人把你打晕了,送去和西越圣女圆房的?” 太子想说一声父皇英明,但是话到嘴边又迟疑了。 他不知道是被谁送去的,但是肯定和宋婉婉有关系。他刚刚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宋婉婉好模好样地站在人群中。 可他不敢说出宋婉婉,只要他提了,他之前对宋婉婉做的事就瞒不住了。 和睡了西越圣女相比,意图陷害宋 第325章 发落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5章发落 贤妃大惊失色,怒目圆睁地瞪着容妃。 “容妃妹妹红口白牙,当着陛下的面就敢这么污蔑本宫。” 说着,就跪在了皇上面前。 “陛下明查,这件事太子确实有错,臣妾往后一定严加教导。但是容妃妹妹当着朝臣命妇的面,这么污蔑臣妾,还请皇上给臣妾做主。” 宣德帝本也没打算迁怒贤妃,太子有错教导就是了。 所以看向容妃,沉声说道:“没有证据的话,爱妃不得乱说。” 容妃越过人群,看向正匆匆走过来的心腹瑞雪,瑞雪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陛下,臣妾这些话自然不是信口雌黄。臣妾有证据,能证明贤妃姐姐心里对先皇后不敬。” 宣德帝眉目皱起,“你说,什么证据。” 容妃扫了眼贤妃,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 “陛下可否记得,每年先皇后的忌日,贤妃都会亲自抄写经文,为先皇后祈福。” 宣德帝点点头,“朕记得,贤妃的这份心,可以说是后妃的表率。” 容妃心里冷笑,继续说道:“陛下可能不知道,贤妃姐姐说是自己抄的,其实只有经文的封皮,和给陛下看的几本是她亲手抄的。” “其他的经文,都是下人经手。若下人认真抄写也还算好,可臣妾发现里面的内容也不都是经文,跟鬼画符没什么区别。” 贤妃闻言脸色大变,容妃怎么知道这些事?这些事她做的隐秘,做这些事的也都是心腹,她自认没露出什么破绽。 虽心里忐忑,但是贤妃还抱了几分希望。容妃不一定有证据,兴许只是捕风捉影的看出些端倪。 定了定神,贤妃义正词严地说道:“容妃妹妹慎言,这些事可不能胡说。那些经文是不是本宫抄写,本宫还能不清楚么?” “对先皇后的事,本宫向来尽心,怎么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宣德帝也不信贤妃会做这种事,从先皇后去世后,贤妃二十年如一日,给先皇后抄写经文,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哪怕宋家一直对贤妃心生不满,宣德帝也相信贤妃不是大恶之人。不然也不会让她执掌后宫,立了她膝下的长子为太子。 所以此时见容妃说的信誓旦旦,宣德帝一时也疑惑住了。 “容爱妃,你真有证据?” 容妃点头说道:“臣妾不敢欺瞒皇上。” 说着,示意瑞雪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胡公公。 “陛下,这卷《往生经》就是贤妃姐姐给先皇后抄写的,陛下先看下封皮,是不是贤妃姐姐的字迹。陛下再请看看里面,写的都是什么。” 宣德帝接过胡碌递过来的经文,先看了眼封皮。确实是贤妃的字迹,上面写了贤妃对先皇后的敬语。与每年贤妃给先皇后抄写的经文一般无二。 宣德帝在众人的注视下,翻开经文看了起来。只看了几页,脸色就沉了下来。 里面的内容,可以说和《往生经》没一点关系。说是鬼画符,确实贴切。 一想到这样的东西烧给了紫凝,宣德帝手上的东西直接砸到了贤妃头上。 “贤妃,你好大的胆子。” 贤妃此时顾不得这经文是怎么被容妃拿到手了,惊慌失措下只能认错求情。 “陛下明察,这定是有人陷害臣妾。臣妾那时候抄写经文,都是先写封皮,再专心抄经。” “是不是有人偷了臣妾没抄完的经文,拿过去乱写?” 太子也跪在贤妃身边,顾不得自己的事,开始给贤妃求情。 “父皇明察,母妃抄经,儿臣都是在边上看着的,这事不可能作假。” “父皇可不要寒了母妃的心,她对母后的心,日月可鉴。” 太子说的信誓旦旦。 容妃却开口说道:“陛下,臣妾是机缘巧合拿到的这卷经文。” “若贤妃姐姐觉得证据不足,不如对比下字迹,找到写这卷经文的人。” 这卷经文,她拿到手里很长时间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呈到御前,今日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 就算不能彻底扳倒贤妃,也能让她和太子扒层皮。 贤妃哪怕极力控制,面上还是露出一抹惊慌之色。 宣德帝只看一眼,就知道不用校对笔迹了。 “贤妃禁足昭华宫,没朕的命令不许随意走动,后宫暂由容妃代管。” 贤妃在后宫二十多年,几次遇险又化险为夷走到今天。大风大浪也都见过了,所以并未诚惶诚恐。 皇上怎么处置她,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太子的圣心,只要太子还是储君,她早晚能重新执掌后宫。 所以贤妃不哭不闹,平静地谢了皇恩。 宣德帝又看向太子,沉吟了半话。储君变更涉及国本,轻易不能动。 陈铮一口气吊在心口,今日的事若只是太子睡了西越圣女,还不算什 第326章 有孕?小产?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6章有孕?小产? 容妃笑意盈盈地走到贤妃和李朝云身边,脸上挂着亲切的笑意看向李朝云。 “郡主有时间,去本宫那坐坐。” 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今日的事,本宫还得好好谢谢郡主。” “还有上次的事,也多亏了郡主帮忙。不然,我还真拿不到那东西。” 她看似刻意压低了声音,实际上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进了贤妃的耳里。 李朝云不明所以,容妃的话她怎么一句没听懂。 正要问清楚,容妃已经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 李朝云也不是蠢笨的人,电光火石间就明白了容妃的深意。 她怕贤妃误会,忙上前抓住贤妃的手臂,“娘娘别误会,容妃娘娘是故意离间咱们的。” 贤妃之前就一直在琢磨,容妃是怎么拿到那卷经书的。刚刚听了容妃对李朝云说的话,瞬间豁然开朗。李朝云想拿到证据,确实比旁人容易。 若是平时,以贤妃的心思手段,自然能看出容妃是故意的。 但今日她被步步紧逼,到最后大权旁落,此时正是怒火中烧的时候。 这时候便失去了理智的判断,一门心思认为是李朝云背叛了她。 李朝云抓住她衣袖的瞬间,贤妃用力甩了一下。 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心里清楚。你若是没……” 话未说完,李朝云就因仓促间后退,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李朝云身边的丫鬟浅黛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跪在地上扶起她。 “郡主,您怎么样?摔到哪了?” 李朝云这一摔,倒是把贤妃的理智摔回来了。知道刚刚是失态了,便也上前歉意地看向李朝云。 本想说两句软和的话,缓和下双方的关系。 可话还未出口,就听李朝云惊呼了一声,“浅黛,我肚子……好疼。” 紧接着,李朝云身下的血迹就顺着衣襟渗了出来,流到了青石板的缝隙中。 浅黛看着地上刺目的红,连忙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我们郡主有孕了,快请太医。” 贤妃站在一边大惊失色,李朝云有孕了?她不知道啊。 而且她也是一时气愤,才甩了她的手臂一下,谁知道她会摔着啊。 苏清妤也错愕地看向李朝云,原来她不是抱病,是有了身孕了。 于情于理,此时苏清妤身为沈家长辈都该上前。她提起裙摆,走到李朝云身边蹲下。 “郡主,你怎么样?已经差人去请太医了。” 李朝云疼的一张脸扭曲着,根本听不清苏清妤在说什么。 在偏殿休息的永嘉公主也听到了声音,小跑着到了李朝云身边。 “朝云,你怎么了?你别吓唬母妃。” 容妃走到近前,看向贤妃,“姐姐就算有气,也别撒到郡主身上啊。” “本宫没有,本宫不是故意推她的,也不知道她有孕。”贤妃试图解释。 “你没有?这么多人看着你还狡辩。朕当真是错看了你,来人,贤妃褫夺封号,降为才人。” 紧接着,李朝云被沈昭抱到了偏殿,太医院刘院正也匆匆赶来。 可终究是没保住李朝云肚子里的孩子,李朝云小产了。 苏清妤该做的场面事都做了,此时里面是永嘉公主在,她自然也不用再凑上去。 她和宋婉婉站在偏殿外,看着人群慢慢散去。 因李朝云突如其来的小产,后面的祭奠也取消了。各府宗妇小姐们,都陆续离开了奉先殿。 第327章 你若战,我奉陪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7章你若战,我奉陪 李朝云躺在床上,红着眼眶怒视苏清妤,“你和容妃娘娘说完话,她就去跟我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她这一胎怀的辛苦,知道有孕开始,胎像就不稳。都说三个月之前不能对外说,她除了父王母妃还有沈昭,没告诉任何人。 这段时日安胎药一碗接一碗的喝,终于有所好转。 本来今日沈昭是不赞成她去的,怕她被冲撞了。 但是今日这样的宴会,她怎么可能不去,却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李朝云心里怨怪容妃,更怨怪苏清妤。 当时容妃和苏清妤说话她正好瞄了一眼,虽不知道两人说什么,但是能看出容妃明显因为苏清妤的话神色一亮。紧接着,就去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这事跟苏清妤没关系,她是怎么都不信的。 苏清妤打发了伺候的人下去,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 她拽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后冷眼看向李朝云。 每次面对李朝云,苏清妤都会想起哥哥李云州,进而想起他这么多年在李家所经受的磋磨。 她甚至觉得,李朝云嫁给沈昭,就是老天爷为了让她报仇扯出的姻缘。沈昭欠她的,李朝云欠哥哥的,她正好一起讨回来。 苏清妤眼里的恨意一闪而逝,淡笑着开口问道:“那个手钏,是你捡的,还是特意让人去我身边偷的?” 李朝云没想到她会这么开门见山的问起,“三婶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那个手钏,是她身边的丫鬟捡到的。认出是苏清妤的东西后,她就一直随身带着。想着兴许什么时候,就用得上。嫁到沈家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沈之修对苏清妤格外看重。 苏清妤站起身,走到床边。 “有些事咱们心里都明镜一样,你也不用跟我在这装糊涂。你既叫我一声三婶,今日我就教导教导你。” 李朝云一愣,教导?她也配? 心里这么想,刚要开口回怼,就见苏清妤已经扬起了手腕。 紧接着,啪啪两巴掌,直接打到了她的脸上。 苏清妤下手利落,没一点迟疑。声音清脆,让人听着就格外愉悦。 “李朝云,你想扶持沈昭我管不着。你就算帮他造反登基,也与我无关。但你若是想踩着三爷上位,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又凑近了些。 冷着声音说道:“到时候,可就不是失去个孩子这么简单了。这两巴掌,只是对你的警告。” 李朝云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清妤。 她居然敢跟她动手? 李朝云坐起身,咬牙切齿地看向苏清妤,“你竟然敢打我?你就不怕惹急了我,影响了他的仕途?” 苏清妤只觉得好笑,“郡主太高看自己了。你若战,我奉陪。” 从寒水院出去后,苏清妤心情格外的好。 对待李朝云,她已经不想虚与委蛇了。撕破了最后一层的脸面,许多事做起来也不再畏首畏尾。 此时已近傍晚,苏清妤奔波了一天,本想回去沐浴更衣,再用晚饭。 可还未等到西院,便有下人过来禀告。说是忠义侯夫人带着大小姐来看老夫人了,老夫人请三夫人去庆元居陪客。 苏清妤心里大抵能猜测的出,宋夫人八成是道谢来了。只是今日的事不宜明说,便借着看老夫人的名头。 她拐道去了庆元居,忠义侯夫人王氏正和老夫人说话。像是在说李朝云小产的事,王氏正在安慰老夫人。 宋婉婉在她身边乖巧地坐着,看见苏清妤进来眼睛一亮。 苏清妤先请了安,然后在王氏对面坐下,陪着寒暄了起来。 王氏客气了几句,才说道:“今日这么晚来有些冒昧,实在是前些日子家里的事脱不开身。给老夫人的节礼,我又不想让底下的人送。总想着能亲自送来,和老夫人说说话。” 其实今日来不来这一趟,王氏纠结了好半天。按理说,苏清妤救了宋婉婉,她该来亲自感谢。但是李朝云又刚小产,她这时候上门有些不大合适。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一趟。这么大的恩情,不走这一趟她心里过意不去。 回去后,宋婉婉仔细说了今日的事。吓得她和老侯夫人都一阵后怕。若是没有苏清妤,宋家此时怕是愁云惨淡了。 老夫人听王氏这么说,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沈之修帮了宋家什么忙,宋家来还人情了。 之后王氏差人把东西送了进来,一部分是给老夫人的,还有一部分是给苏清妤的。 老夫人便更坚信了心里的猜测。 王氏把礼送完,便起身打算告辞。苏清妤又客气地留饭,王氏推脱说家里还等着吃团圆饭。 就这样,苏清妤亲自送王氏和宋 第328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8章一生一世一双人 听她这么说,沈之修摇了摇头,“这样的招数,对我没用。” 说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苏清妤,双手捧住她明艳的脸颊。 深邃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视线交缠,像是要把人刻进骨子里。 “清清,我今日在太和殿对你说的不是玩笑话,是真的。这辈子,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往后不管是算计也好,赏赐也罢。我保证,我这后宅不会再多别的女人。” 他心里清楚,妾室这个话题,以后会时不时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逃不开,避不掉。 与其到时候让苏清妤多想,还不如他先跟她说清楚。那些事,他并不怕,也都能处理好。但他唯独怕影响了她的心情。 他说的认真,深情缱绻的模样,让苏清妤一时间失了神。 嫁给沈之修的时候,她只想做一个合格的沈家三夫人。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心一点点软了下去。心口的缝隙也被他填满,再容不下别人。 苏清妤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凑近一点点舔舐他的唇角。 然后又对上他的眸子,认真地说道。 “沈之修,你想好了么?你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原本我也可以做个合格的宗妇,但是你今日许下这话,来日可别怪我善妒。” 这样的事,她见得多了。多少夫妻刚成婚的时候,都如胶似漆。之后女人容颜老去,男人开始一个一个纳妾室进府。女人若是不同意,还要被男人骂善妒,被婆婆骂不配为正室夫人。 她不是不相信沈之修,就怕深情难抵岁月长。 沈之修用力扣住她的后脑,两人额头相抵。 “清清,相信我。若我负你……” 苏清妤没许他说后面的话,主动吻了上去。 只要他说,她就愿意信。 …… 次日上午,苏清妤用过早饭便出府去了华锦阁。 马车上,珍珠开口说道:“昨日过节,夫人不是准许奴婢回去看看我老子娘么?” “奴婢听说,后来老夫人把顾家那几人又接了回去,说等过了中秋再让她们回坪洲。” “可没想到中秋前两三日,也不知怎的,那几人又走了。有人说是顾家表少爷冲撞了二夫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苏清妤淡笑道:“兴许是冲撞,也兴许是二婶实在忍不下去了。” 还是那句话,板子打到谁身上,谁才知道疼。 她到华锦阁的时候,苏顺慈正在库房清点货品。 见她来了,苏顺慈把后面的事交给伙计,陪着苏清妤到铺子后面的小花厅坐下。 “大姐姐怎么来了?昨日进宫累了吧?该在家里多歇歇。” 苏清妤拉过苏顺慈的手,接过翡翠递过来的镯子,帮苏顺慈戴在了手腕上。 “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个好东西。” 苏顺慈贵重首饰没有苏清妤多,但是一打眼也能看出这镯子不是凡品。 “大姐姐,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 说着,就要把镯子撸下来,被苏清妤按住手拦住了。 “你现在需要戴点好东西,就算是为了装门面,穿戴上也不能太过随意。” “而且这个镯子,我瞧着颜色也衬你。” 虽说东西是宋家送的,但她也不怕宋家知道她把镯子送给苏顺慈。宋家看到后,只会对苏顺慈更加和善。 哪怕苏顺慈不说,苏清 第329章 黑心奸商?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29章黑心奸商? 苏顺慈未见慌乱,站起身对苏清妤说道:“大姐姐稍坐,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做生意接触的人多,遇见的事情也多。刚开始的时候,每次遇上这种事她都惊慌失措。后来林无尘教她,这种事越是慌乱就越难处理,人家还以为她心虚呢。 再后来她在林无尘的教导下,渐渐懂了里面的关窍。所以现在不管铺子里出什么事,她都能让自己快速镇定下来,从容处置。 苏顺慈转身掀开小花厅和铺子隔着的帘子,淡定地走了出去。 苏清妤也起身站在门边,顺着缝隙看向外面。来人她认得,是詹事府少詹事刘郴的女儿刘千凝。之前太子在京郊别院办宴会,苏顺慈可是把刘千凝给怼的面上无光。 苏顺慈不急不缓地走到刘千凝身前,因身量比刘千凝矮了半头,所以仰头看着她。 “刘小姐真是稀客,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吧。倒是也不用喊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铺子来了乡下泼妇。” 苏顺慈的云淡风轻,和刘千凝狰狞的神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刘千凝神色一滞,明明苏顺慈仰着头看她,她却莫名感觉到乌云压顶的压迫感。 “你……你才是泼妇,你先说说这料子怎么办吧?” 说着,把手里的料子放到了一边的方桌上。 又冲着外面围观的百姓解释道:“各位给评评理,我家丫鬟前几日来买的花罗锦,昨日我让人裁了衣裳。可裁开才发现,这料子根本不是花罗锦。比花罗锦要薄不少,一扯就破了。就这料子,也要卖三十两银子一匹,这就是家黑店。” 刘千凝说到这,面上泛起委屈的神色。 “众位不知道,我爹就是从乡下考进京的小官。我娘身子不好,我爹的俸禄都给我娘抓药了。这料子我本是买来,想做衣裳送给娘家做生辰礼的。如今料子毁了,我也没有银子再另买料子了。” “就连之前买料子的银子,都是我做绣活一点点攒下的。如今倒好,都没了。” 刘千凝本是官家女,之前对苏顺慈的控诉百姓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后面的话,却直接拉近了她和普通百姓的距离。 有人窃窃私语。 “原来官家小姐也要受这些奸商的气。” “那可不,从乡下来京城的小官,可不容易。” 苏顺慈被推到了百姓的对立面,成了为赚钱不择手段的黑心奸商。 刘千凝低垂的眸子里满是笑意,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她还不放在眼里。 围观百姓的话,并未影响苏顺慈的情绪。她太了解这些人了,不过就是些说话不过脑子的墙头草。 苏顺慈走到一边的桌旁,拿起桌上剩下半匹的料子。 “这是刘小姐在我们铺子买的么?哪天?什么时辰?谁来买的?” 刘千凝一怔,她以为苏顺慈会驱逐围观的百姓,会歇斯底里跟她对骂。 却没想到苏顺慈如此云淡风轻,还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刘千凝一时语塞,随口答道:“当然是在你们铺子买的,我家丫鬟是前天上午来买的。” 苏顺慈忽然就笑了,之前还是娃娃脸,笑起来两个酒窝格外可爱。这半年渐渐有了少女的颜色,笑着的时候,侧脸明媚灵动。 “刘小姐要不要再想想?真的是前天上午么?” 刘千凝狐疑地看着苏顺慈,她怎么这么问?又一想,这铺子每日来往那么多人,她可不信苏顺慈都能记得。这么问她,八成是故弄玄虚。 便坚定了语气,“当然,我记得清楚。” 又反问道:“苏掌柜不是要赖账吧?” 苏顺慈笑了两声,“怎么会呢?若真是在这买的,我定然会给刘小姐个交代。” “只是前天我娘亲染了风寒,我上午没来铺子。铺子里两个伙计,一个告假,一个拉肚子。我们前天上午,压根没开门。” 说完苏顺慈又 第330章 后招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30章后招 果然,人群中有人夸赞。 “苏家不愧是侯府,这位二小姐真是仁义。为了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出堂妹,还愿意掏银子。” “怪不得这位四小姐被赶出来了,想来在苏家就品行不良,真是活该。” 眼见着苏香菱手里的银子就要递到刘千凝手里了,苏顺慈抬起头,眼疾手快抓住了苏香菱的手腕。 “二姐姐这是干什么?刘小姐又不是要饭的,你给银子算怎么回事?” 苏香菱讪笑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四妹妹,你性子也别这么执拗。咱们既然错了,自然要有担当。我说了,这银子我出了。” 苏顺慈冷笑一声,“这料子不是我卖给她的,我赔什么银子?难道是二姐姐卖给她的?二姐姐可得把话说明白了。” 刘千凝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我也没说一定要你赔银子,只想要个交代。你怎么还冤枉人呢?” “这料子不是在你这买的,还能在哪买的?” 苏顺慈知道,这种人一定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叫来了小伙计,示意他把桌子搬到铺子门口。 又随便拿了几匹料子,放到了门口的桌上。 苏顺慈则站在桌子后,面对着外面围观的百姓。 “既然今日众位都聚到了我铺子门口,不如就给我做个见证吧。看看到底是我黑心,还是有人故意来找茬。” 见苏顺慈说的信誓旦旦,不像心虚作假的样子,围观的百姓一时也迟疑了。 难道真是这位刘小姐故意来诬陷? 有年长的,洞察世事的老人,开口说道:“我看苏掌柜不像说谎,咱们再看看。若真是被冤枉的,今日我愿意给她做个见证。” “我也愿意。” “算我一个。” 苏顺慈心里觉得好笑,墙头草虽然让人糟心,但也看怎么用。 刘千凝见苏顺慈几句话,就让这些人变了风向。顿时神色不愉,“妖言惑众,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 她就不信了,苏顺慈还能真查出来她的丫鬟没来么? 心里又有些后悔,早知道苏顺慈这么难对付,该叫丫鬟真来买一匹。 苏顺慈再没正眼看她,而是对着围观的众人解释道。 “我们铺子的料子,都是从各大锦商世家直接定的。从上个月开始,我提前付银子下定,她们专门给我做。” “你们可以看看这匹布,这是我刚拿出来的。这里面是我们华锦阁的标识,料子每织一匹,这标识都会缝上去。” 苏顺慈说话的工夫,就把料子整个打开。众人这才发现,料子中间卷起的边缘处,缝了一小块布,上面是华锦阁三个字。下面还有小字,看着像织锦的日期。 “众位可以进我铺子,随便拿出一匹布看,都带这个标识。” 紧接着,苏顺慈又拆开了三匹料子,与她说的一般无二。 见众人都看清了,她又打开刘千凝送回的料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和普通的布匹无异。 她又吩咐小伙计把同样式的料子都拿来,小伙计动作麻利,不多时就捧了好几匹过来。 苏顺慈打开这些料子,示意众人上手摸一摸。 “大家看看,这才是花罗锦。我铺子里卖的都是这样的,大家摸一摸厚实的程度,就知道其中的差异了。” “刘小姐说我以次充好,那不如报官搜查,看看我铺子里有没有那种以次充好的料子。” “若是没有,难道我只弄了一匹,就为了糊弄刘小姐么?” 苏顺慈不光证据摆在了明面上,还一脸坦然,甚至主动提到了报官。 这下刘千凝和苏香菱彻底傻眼了,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苏顺慈卖个布料还留了后手。 苏顺慈此时心里万分感激林无尘,这办法还是林无尘想的。当时她不以为然,觉得有些麻烦。 是林无尘说,就算麻烦也得这么做。不然等哪天她做大了,就会有人因嫉妒对她这生意出手。 在这种事情上,林家曾吃过大亏。所以林无尘不遗余力,帮苏顺慈斩断了后患。 刘千凝心下一横,有证据又怎么样。今日就算不能坐实了苏顺慈的罪 第331章 道歉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31章道歉 宋婉婉进门后,先是轻蔑地斜了一眼苏香菱和刘千凝。 然后走到苏清妤身前行了礼,“三夫人好。” 又转头看向苏顺慈,“阿慈妹妹,你没事吧?”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很难说。宋婉婉见苏顺慈第一面,就喜欢这个小丫头。后面接触多了,除了喜欢还有心疼。 前些日子苏顺慈被赶出苏家,有人便开始在华锦阁找事。虽然苏顺慈应对从容,可她还是想做她的靠山,给她撑腰。当时她跟母亲王氏提起了认干亲的事,被母亲拒绝了。 这次是因为沈三夫人救了她,她趁机又对母亲说了沈三夫人对这个妹妹的看重。母亲这才松口,认真地琢磨了这事。 苏顺慈错愕地看着宋婉婉,“婉婉姐怎么来了?我没事,都是小事,我能处理好。” 她不愿意给苏清妤找麻烦,更不愿意给宋婉婉添负担。 宋婉婉拉着苏顺慈的手,轻声问道:“阿慈,我母亲想认你做干女儿,你愿意么?”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征求苏顺慈意见的。宋家门第再高,这事也得阿慈同意。 刘千凝语气酸涩地说道:“这还用想?她肯定巴巴的同意。” 她心里极度不忿,苏顺慈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得了宋家的看重。宋家只有宋婉婉这一个女儿,宠的跟什么似的。被宋家认了义女,以后在京城贵女中,苏顺慈也是数得上的了。 苏顺慈下意识看向苏清妤,然后对宋婉婉说道:“婉婉姐,这么大的事,我能和我大姐姐商量一下么?” 宋婉婉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那是自然。” 苏顺慈走到苏清妤身边,拉着她去边上。 “大姐姐,你说我要答应么?这事会不会对姐夫有影响?” 朝堂的事她不懂,她只知道像宋家和沈家这样的人家,结亲都要再三权衡。她相信宋婉婉是真的对她好,但是这里面还有没有别的影响,她看不出来,便只能问苏清妤。 苏清妤知道,今日宋家提出认干亲,和她之前帮了宋婉婉有关系。但是要说认干亲后影响到沈之修,应该还不至于。以沈之修和忠义侯的关系,多不多这门拐弯的干亲,影响并不大。 权衡一番后,苏清妤开口说道:“你不用考虑我和你姐夫,你想不想做宋家的义女呢?你喜欢宋家人么?” 苏顺慈点了点头,“喜欢,婉婉姐对我很好。宋夫人和老夫人也都慈祥,她们家……和苏家不大一样。” “那你就去跟婉婉说,你愿意。” 苏清妤也乐见这个结果,虽说这丫头现在能自己做生意,但以后总归是要出嫁的。这门干亲应下后,苏顺慈不管是议亲还是成亲后,都等于多了一重靠山。 苏顺慈得了苏清妤的首肯,转身走回宋婉婉身前。 “婉婉姐,我愿意做宋家义女,就怕我做的不好给宋家丢人。” 她倒不是故意拿乔,而是真觉得配不上宋婉婉对她的好。 但她越是这样,宋婉婉就越想对她好。 宋婉婉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我认你做义妹,是为了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不是为了拘着你。” 苏清妤则冷眼看向刘千凝,“今日你诬陷我四妹妹的事要怎么说?是不是该给她道歉了?” 刘千凝也算识时务,知道今日这事拿捏不住苏顺慈了。苏顺慈有证据自证清白不说,还多了两个靠山。 她紧抿唇角,小声地说道:“四小姐,对不住了。” 苏清妤眉目紧皱,“还请刘小姐出去,站在门口,大声跟我四妹妹道歉。” “另外你诬陷她的事,也请你解释清楚。” 刘千凝神色一滞,这么一来,她的脸面可就都丢在这了。 她下意识看向苏香菱,苏香菱却别过脸,心里正思量着这事怎么过去呢。她怕苏清妤发作完刘千凝,就要质问她了。 一个苏清妤加上一个宋婉婉,她怎么算都不是对手。以宋婉婉的性子,闹大了还不知道怎么对她。 刘千凝迟疑的工夫,宋婉婉走到近前,冷笑着说道。 “你说,我宋家想弄掉一个詹事府少詹事,费 第332章 贬低 《锁春宵:禁欲权臣破戒后宠妻无度》全本免费阅读 第332章贬低 苏香菱点点头,“跟管宗说,就当是和周先生交个朋友。别让人看出他有目的,熟稔了之后,想办法问出他来京城的目的。” 紫萝点头说道:“小姐放心,管宗混迹市井,这种手段最拿手。他也说这事急不得,让小姐给他几个月的时间。” “不急,兴许他只是来京城游历。”苏香菱自言自语道。 华锦阁内,苏清妤和宋婉婉又聊了几句认亲的事,才各自出了铺子回府。 马车轮子缓缓转动,苏清妤坐在车里忽然开口,“去城南,买点牛肉酥饼给老夫人和三小姐带回去。” 城南王记是百年老字号,只卖牛肉酥饼。什么时候去,外面都排着长队。 翡翠让苏清妤在车上等着,她去排队买。 苏清妤在车里坐不住,便下了马车打算在周围转转。 王记酥饼铺子边上,是城南最大的酒楼醉香阁。 苏清妤仰头看了眼,忽然眸色一紧。 二楼窗边坐着饮酒的人,赫然是周先生。周先生对面坐了一个面生的男子,三十左右岁的样子。两人不知在说什么,能看出相谈甚欢。 苏清妤眼神微微眯起,但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别处。 翡翠排了一刻钟,买了两大包牛肉酥饼。 这牛肉酥饼要趁热吃才好,主仆几人上了马车便直接回了沈家。 进了家门,听说沈之修回来了,此刻在书房。 苏清妤便留了一份牛肉酥饼,从庆元居出来,去了西院书房。 一进门,她就后悔了。那个书案,她到今日还不能直视。 进门的瞬间,就想起了上次在书房的荒唐事。 沈之修正低头写着什么,抬头见她进来,用力吸了吸鼻子。 “什么味儿?还挺香。” 苏清妤连忙驱散脑海中凌乱的记忆,走到他身边。 伸手捏住一个牛肉酥饼,递到他嘴边,“我特意去南城买的。” 沈之修很少吃点心,爱吃的几样也都吃不大甜的。像这种咸香口味的牛肉酥饼,倒是能多吃些。 沈之修由着她喂,张嘴咬了一口,落笔的动作却没停。 苏清妤目光落在书案上,看出他在给李云州写信,也未出言打扰。 过了一小会,沈之修放下笔,把信装到信封里用火漆封好。起身开门,把信递给了守在门口的文竹。 “你不是去看四姨妹了?怎么没在外面吃个晌午饭?” 牛肉酥饼有些腻,沈之修吩咐人上了茶进来。 夫妻两人相对而坐,苏清妤也拿起一个酥饼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起了宋家要认干亲的事。 “四妹妹怕影响你,特意问我了。” 沈之修摇头说道:“让她放心大胆地认下这门干亲,对她只有好处的。至于我和宋家的关系,与内宅这些事不发生关系。” 想了想又补了句,“认亲那天,我亲自去一趟。” 之后两人又说起了太子的事,刚说了两句,珍珠就进来禀告,“夫人,永嘉公主来看朝云郡主了。此刻正在寒水院,母女两人说话呢。” 按照礼节,永嘉公主来了,苏清妤该去陪着说几句话,再留着用饭。 但是苏清妤已经跟李朝云撕破脸了,自然也不耐烦应付永嘉公主。她怕到了永嘉公主跟前,忍不住上去给她两巴掌。毕竟以她对李云州做过的事,两巴掌还不够利息的。 “珍珠,你亲自去送些补品和点心过去。就说底下的管事在报账,我走不开。” 至于永嘉公主信不信,怎么想,她根本不在乎。 打发人过去一趟,也不过是全了礼数,让人挑不出错处罢了。 之后的两日,苏清妤精心准备了礼物。打算到时候以苏顺慈姐姐的身份,送给宋家老夫人等人。 认干亲的前一天下午,苏家忽然来人,说是老夫人请大小姐回府一趟。 苏清妤也未推脱,换了身衣裳便坐着马车回了苏家。自从上次祖母中风,她还一次没回去过。 下了马车,苏清妤直接去了老夫人的松鹤堂。进门的时候,正好老夫人身边的知春迎了出来。 “大小姐回来了,老夫人正等着您呢。” 珍珠不动声色地塞给知春一个荷包,“知春姐姐,我们夫人知道你伺候老夫人辛苦,这些银子是给您买花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