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和伏黑网恋失败后》 游戏男友 “小悠,今晚的试胆游戏要一起去吗?” 钟表的指针向前跨出一格,悠扬的下课铃声响起。 老师毫无起伏的讲课声戛然而止,他偏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随后淡声宣布下课,率先离开了教室。 安静的教室立刻吵闹起来。 上园悠正低头收拾书包,同桌忽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发出了邀请。 她没有回答,只是高高挑起眉梢,抬眼望向同桌。 同桌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轻飘飘地捶了她一拳,半真半假地抱怨:“好讨厌哦,最近你眼里只有那个游戏,都不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了!” “下次一定会去的啦。”上园悠笑眯眯地说。 前桌也回过身来,加入她们的话题: “据说只要一个人穿过那条走廊,就能许下愿望——我想许下相马前辈答应约会请求的愿望。” 后半句话,她是红着脸说的。 相马空海1,是足球部部长,就在她们隔壁班,长相帅气、性格开朗,不论在男生还是女生中都很受欢迎。 “一定会成功的。”上园悠立刻鼓励好友,“到时候我一定陪你去找相马前辈!”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因为游戏临时放我鸽子!” “绝对不会!” “不过说起来,我真的很好奇小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诶。”同桌若有所思地说,“相马前辈不是你的菜,似乎对草摩前辈那样的温柔学霸也不来电?” “草摩前辈啊……”上园悠回忆了一下草摩由希2那个不能接触异性的小秘密,似笑非笑地说,“我不喜欢温吞型帅哥诶。” 前桌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耸了耸肩说:“我就知道——咱们认识三年了,还从没见过小悠对哪个男生感兴趣。”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因为每次说到有关异性的话题,上园悠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她扬言那个百分百令她满意的真命天子还没有出现在世界上。 不过现在不同了。 “其实……我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类型了。”上园悠用手撑着下巴,翘起嘴角说道。 面前的两个女孩齐齐露出吃惊的表情,急切地追问: “是谁!” “什么时候的事!” 最后,她们异口同声问:“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上园悠看着她们八卦的模样,笑得向后仰了仰,在空中画了个游戏手柄的形状:“就是我玩的那个全息恋爱游戏的男主啦——真的超帅的。” 听她这么说,两个女孩瞬间失去兴趣,还故意打趣地问“什么时候才能对现实人物感兴趣呢”,上园悠笑而不语。 三人收拾好东西,互道再见后奔向了不同的目的地。 回家的路上,上园悠不自觉想起了游戏里那个黑发绿眸的臭脸帅哥。 其实在玩这个游戏之前,她对纸片人也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 征服傲娇少年什么的,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刚进家门,她就一屁股坐在游戏房的软垫上,戴上全息设备,径直进入了游戏。 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没人会突然过来打断自己的游戏时光,她可以全身心地沉浸在游戏里。 她是在两周前发现这个游戏的,当时只是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没想到会沉迷进去。 果然还是因为游戏建模太帅的缘故! 率先出现在眼前的是这个名叫《咒与恋》游戏的lg,白光一闪,她就站在了一个写着复杂字符的方向牌下。 正前方是一座充满宗/教气息的古老建筑。 上园悠轻门熟路地跨过无形的结界,拐过转角,在某扇紧闭的房门前站定。 她屈起指节叩了叩房门,语调上扬地问:“惠,你在吗?” 房门被谁迅速拉开,刚才心心念念的黑发绿眸的少年出现在面前。 少年睡眼惺忪,头发似乎是刚梳上去,那些翘起来的发尖东倒西歪,不太有精神。 他垂下眼和她对视,长而直的鸦睫轻颤,在眼尾投下细长的阴影,勾勒出上扬的弧度。 那双绿色眼眸格外亮,因为两人的距离足够近,她能清晰地看见其中属于自己的倒影。 一看见他,上园悠就愉快地眯着眼睛笑起来。她气定神闲地朝他挥了挥手,轻快地说: “早上好啊。” 这就是她选择的《咒与恋》的男主:伏黑惠。 当时游戏界面弹出好几个男主选择,她第一眼就瞧见了站在中央的伏黑惠,甚至没有仔细瞧其他可选择的男主长什么样,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 因为实在是太符合她的审美标准了! 除了建模外,这款游戏还有一点让她无比满意,那就是开局就拉满的好感度。 都玩游戏了,当然该是游戏对象攻略她才对嘛! 她需要提升的只有两人的亲密度,不同的亲密度可以解锁不同的亲密事件,也可以开发出不同的感情走向。 总之是个自由度很高的恋爱游戏。 眼下,她和伏黑惠的亲密度已经达到50了。 昨天她刚刚解锁水到渠成在一起的剧情,也就是说,今天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 “早上好。”伏黑惠抿了抿唇,下意识抬手抓了下头发,却把自己的发型抓得越来越乱了。 他索性放弃折腾,把门彻底拉开,侧了侧身,语气平平地发出邀请:“要进来坐坐吗?” 啊,害羞了。 上园悠已经很熟悉自己这位游戏男友的小习惯了,眼下听见他不怎么热情的语调也不恼——伏黑惠每次窘迫或者害羞的时候就会这样,怪可爱的。 “才不要。”她直接拒绝,笑看伏黑惠的嘴角向下撇、做出一副“我不高兴但没关系”的表情,才慢吞吞地补充,“我是来找你一起去吃早饭的。” “那你等我一下。”伏黑惠说着又要退回放假,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蜷了蜷,再次问,“要进来坐坐吗?” 好执着哦。 上园悠环臂抱于胸前,做出难为情的模样,然后才下定决心说:“好啊。” 按照常规游戏的套路,一定是房间里藏着什么惊喜,伏黑惠才会锲而不舍地邀请她进去坐坐。 不过经过两周的游戏,她已经明白这个游戏从不按照常理出牌。 像伏黑惠这样爱口是心非的闷葫芦对个人领域的占有欲很重,先前有同期想进他房间就被门狠狠地夹了脑袋。 “要进来坐坐吗”只是伏黑惠表达亲近的方式。 很好,她很喜欢这样的特殊待遇。 听见她答应,伏黑惠始终攥着门把手的手指才放松下来。 上园悠一进房间,就很自觉地沿着伏黑惠的床沿坐下。 虽然过去没有任何恋爱经验,但她也看过不少小言,知道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拉近双方的距离。 果然,伏黑惠在看见这一幕后,立刻止住去拉椅子的动作,随后看似镇定地转身走向洗手间,耳廓却诚实地染上红色。 她盯着伏黑惠的背影,过了几秒才发现自己的苹果肌高高扬起,笑得格外开怀。 什么时候笑出来的? 可恶,明明是想逗逗伏黑惠,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 上园悠懊恼地揉了揉脸颊,收回视线,调出了游戏界面,开始察看游戏商城。 这个游戏的世界观很有意思,他们身处一个人类、咒术师和诅咒并存的时代。而她在游戏里和伏黑惠一样,是二级咒术师,就读于高专一年级。 当她退出游戏,游戏中的人物会默认她接了任务去祓除诅咒了。 在伏黑惠眼里,此刻她应该是完成任务刚回来。 既然外出了,当然应该有伴手礼! 在游戏商城里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她谨慎地用先前攒的积分兑换了一套纪实杂志。 先前总是看到伏黑惠看这类杂志,虽然他嘴上说着只是随便看看、没有全信杂志内容,但肯定还是很喜欢吧。 毕竟每次送这类杂志都能增加亲密度。 “悠,走吧。”伏黑惠的声音响起。 上园悠赶紧关闭了游戏商城,从床上跳下来,将手中的纪实杂志递过去:“这次的伴手礼!” 游戏人物不会注意到突然出现的杂志有什么不对。 伏黑惠换上高专统一的深蓝色高领外套,下巴藏在领子里,就连刚才还蔫头耷脑的发尖也精神抖擞地直立起来。 他认真地看了眼杂志封面,双手接过,珍重地将其放在自己的书架上,而后又回身专注地看着她:“想吃什么?” “都可以啦,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就很开心。”上园悠眨眨眼,坏心眼地说。 果不其然,伏黑惠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薄薄的红。 她似乎都能看见从惠脸上冒出的蒸汽了。 脸皮好薄哦,就是因为太可爱了,她才会这么喜欢逗他! “走啦。”上园悠翘起嘴角,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少年闷闷地应了一声,牵住她的手。 他稍稍低头,将下巴藏进衣领里,似乎这样就可以藏好自己的别扭。 殊不知这样看起来很像藏在茶几底下掩耳盗铃的小狗,完全没注意到疯狂摇晃的尾巴还露在外面。 这样想着,她抬腿就要往外走,忽然对方的指节上的薄茧轻轻擦过她的手指,有些痒,激起了陌生的忸怩感。 啊……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和异性牵手诶。 上园悠不由得再次感慨:这款游戏的体验感做得真的很棒,牵手的触感也太真实了吧! 她用力回握,伏黑惠也不甘示弱地加重力度。 两人就这样暗暗较起劲来。 一直到他们到达空旷的操场,看见几个顶着NPC脸的人从食堂的方向走过来,才结束了这场幼稚的对决。 NPC除了发色外看不出任何不同。 大概是游戏经费不足,选择好男主后,除了伏黑惠的建模无比真实清晰外,其他人的建模都做了模糊处理,五官不好辨认,看过即忘。 不过上园悠不太在乎这个。 只要能看见伏黑惠的脸,她就觉得一整天的疲惫都被治愈了! 她看向最左侧的白发NPC乖巧问好:“五条老师。” 高专只有一个白发,很好认,是高专唯一的老师五条悟。 “哎呀,小悠回来了。”五条悟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他们,他摸了摸下巴,咧嘴灿烂一笑,“既然这样的话,下一个任务就你们俩就一起去吧!” 上园悠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伏黑惠不太高兴地反驳:“悠才回来。” 他说得太简短,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悠才回来,应该好好休息,怎么又让她出任务。 另一个NPC插话道:“惠真的很维护悠诶。” “应该的嘛。”上园悠也笑道,“男朋友就是应该维护自己的女朋友哦。” 按照游戏里的时间线,他们刚确定关系她就去出任务了,以伏黑惠的性格才不会像个大喇叭似的到处宣传这件事,所以高专的其他人肯定还不知道。 没想到这几个NPC丝毫不意外。 五条悟乐呵呵地说:“惠已经和我们大家说过好几遍了哦。” 咦,没想到是这样的反差啊。 上园悠若有所思地看了身旁的男朋友一眼,猝不及防同那双绿色的漂亮眼眸对上,感觉自己的脸颊也不自觉烧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眼前的画面闪烁了一下,她又退回了那个写着复杂字符的方向牌下。 “喂,太突然了吧。”她不满地小声嘟囔。 是的,这个游戏有每日限定时长,且每天不固定,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自动退出了。 可真是贫穷的游戏制作组啊,就连在线时间太久,服务器都会吃不消。 不过看在她游戏体验感很好的份上,这点儿小缺点完全可以忽略掉。 她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把全息设备摘下来,放回盒子里,打算点个外卖解决一下口腹之欲。 也不知道明天会经历什么剧情,好期待啊! 太阳西沉又东升,黄灿灿的光芒普照整个东京。 在东京的另一边,那座宗教气息浓重的学校里,一个黑发绿眸的少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望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有些出神地想:又做那个梦了。 如果上园悠能看见的话,会发现少年和她的游戏男友长得一模一样。 而少年床头放着的学生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他的名字。 ——伏黑惠。 擦肩而过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的掌心,维持着坐直身体的动作,抓着被子的另一只手慢慢收紧。 细看才发现,那双深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茫然。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好半晌,少年才翻身下床,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那张清隽的脸始终没有任何表情,连嘴唇都绷成一条直线。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那个梦了。 在梦里,他因为津美纪被诅咒所以提前进入高专,随后遇到了一个叫上园悠的同期。 这场漫长的梦断断续续持续了两周,任务大同小异,全被一笔带过,反倒是和上园悠的相处细节被无限放大。 按照梦里的时间线,他刚和上园悠在一起。 牵手带来的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指间。 好陌生的感觉。 一见到她,就有暖流在心底涌动,很快送至五脏六腑,让他整个人都放松又欢喜。 哪怕醒来以后,那样的情绪也在影响他。 五条老师说咒术师多多少少都有点儿疯,他本来觉得自己挺正常,可是正常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梦吧? 有时候在任务过程中,他会下意识回头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下一秒才反应过来现实生活中没有上园悠。 她不存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让他觉得心头闷闷的,像是水线没过胸口,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这不是属于他的情绪。 梦境真的会这么影响人吗? 伏黑惠试探地问过五条老师会不会有能控制人心的咒灵出现在梦里,却得到了斩钉截铁的否定答案。 “惠做什么梦了?”当时五条悟非常感兴趣地追问,“很少见你对什么事那么在意诶?” 在五条老师那里肯定得不到答案了。 他不想和五条老师就这个问题一直纠结,于是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想起梦中凭空出现的那本纪实杂志,伏黑惠怀疑地想:只有梦境才能出现这么无厘头的事吧? 再说了,梦里高专的老师只有五条悟,一年级有五个人;可是现实中,高专老师除了五条悟还有夏油杰,一年级只有他一个人。 果然只是过于真实的梦而已吧? 毕竟他还拜托家入小姐替自己检查过,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伏黑惠抓了抓头发,强迫自己从梦境残余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换上那件深蓝色的高领外套,走出了房间。 “惠,这儿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夏油杰刚好从走廊另一端走过来,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冲他挥了挥手中的资料,“找到特级咒物的踪迹了,需要你把它带回来。” ……梦里也有这个情节,只不过来找他的是五条老师而非夏油老师。 他愣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接过资料低声应好。 巧合罢了。 /// “小悠,今天下午的集体活动你必须参加!”前桌激动地抓住上园悠的手,脸上泛起红晕。 上园悠连连答应下来,反握住她的手,给予她力量:当然!我会见证这一切的!” 自从前几天试胆游戏成功后,前桌一直在犹豫该找什么机会和相马空海说话。 “小悠不是和草摩前辈认识吗?能不能让草摩前辈帮忙牵个线?学生会和足球部应该会有交集吧?”同桌热情地出谋划策。 “大概有吧?足球部想要活动得去找学生会批同意书。”上园悠若有所思地说,“我发LINE问问。” 在两个女孩紧张的注视下,她给草摩由希发了消息。 很快,对方就回复了: 【草摩由希:是认识的,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上园悠念出了他的回复。 两个女孩发出压抑的低声尖叫,前桌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上园悠,难掩兴奋地说:“小悠,我明天请你吃我亲手做的寿司!” 她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随后飞快地打字说出自己的请求,在得到由希的肯定答复后朝女孩们比了个OK的手势。 三人一起等在足球场边上,上园悠看了眼在场上挥洒汗水的相马空海,忍不住拿他和伏黑惠做对比。 他们俩好像差不多高,但总感觉伏黑惠的发色看起来更有气质;明明都是绿色的眼睛,可还是伏黑惠的眼睛更吸引人…… 不管怎么看,都是她的游戏男友更胜一筹嘛。 草摩由希在这时走过来,他笑着和上园悠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走向足球场,和相马空海交谈起来。 “草摩前辈真的很平易近人诶。”同桌挽着上园悠的手臂,不由得感慨道,“不过他的后援会也太疯狂了,根本不敢和他多说话。” 话音刚落,上园悠忽然觉得后颈发凉,迅速拉着同桌蹲下身。 下一秒,一枚铅球擦着她们头顶飞过,尖锐的破空声后,是沉闷的碰撞。 她惊魂未定地抬眸一看,发现那枚铅球竟然深深地陷进了球门支柱里。 “是隔壁班的虎杖悠仁。”同桌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运动神经很发达,破了好几项记录,据说体育部争着要他呢。” “这不是运动神经发达那么简单吧?普通人真的能把铅球丢那么远吗……”上园悠看了眼铅球,又看了眼站在半个球场外的虎杖悠仁,质疑道。 “抱歉抱歉!”虎杖悠仁急匆匆跑过来,关切又抱歉地看着她们,“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送你们去医务室吧——实在抱歉,我刚才不小心掷歪了……” 同桌抢先一步说:“没关系的,我们没事。你能把铅球掷那么远好厉害!” 上园悠没吭声,悄悄掐了同桌的手臂一下。 见色忘友! 不过虎杖的态度很好,她也没有为难对方,在余光瞄到草摩由希和相马空海朝她们走过来后,立刻拉着同桌后退:“没关系,我们不需要去医务室,不耽误你的时间啦!” 与此同时,她给同桌递了个眼神。 同桌心领神会:“……啊,对。” 她们架着已经害羞到迈不动步子的前桌朝相马空海走去,又鼓励地推了她一下。 终于,前桌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向相马空海递出手中的水,小声地说出自己的约会请求。 相马空海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接过那瓶水,点头说好。 在一旁静静旁观的两个女孩无声对视一下,隔空击了下掌。 成功! 她们俩欣慰地目送前桌和相马空海一起离开,随后也笑着告别,准备各回各家。 上园悠提着书包,在离开前先向草摩由希表达了感谢:“谢谢你,作为报答,这周我会帮你绕开后援会的!” “那就拜托你了。”草摩由希温和地说道,笑容如沐春风,礼貌地提议,“既然顺路,我送你一段吧?” “不用了,两个人一起走的话还要迁就对方的走路节奏,我可迫不及待要回家玩游戏了。”她干脆地向后跳了一步,朝他招招手,迅速跑远了。 在她看来,守着“被异性触碰就会变成动物”的秘密的草摩由希还是少接触为妙,万一让由希发现她知道这个秘密,要强行消除她的记忆可怎么办? 不过想想还蛮不可思议的,现实生活中居然真的存在像活在童话里似的特殊人群。 如果伏黑惠真实存在的话,以他较真的性格,一定会以为草摩由希是什么咒灵假扮的吧? 想到这儿,上园悠忍不住掀起嘴角笑了。 她跑得很快,鬓边的碎发不断拍打着脸颊,拦住了她的视线,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向着反方向走去的黑发少年。 黑发少年双手插兜,蹙眉盯着足球场上涌动的咒灵,像是察觉到什么,忽地回头朝上园悠的方向看去。 然而这时上园悠已经迈出校园,寻不到踪影了。 他只捕捉到一片在空中飘飘悠悠的落叶。 伏黑惠的视线没有在那片落叶上停留太久,他很快就收回目光,继续循着特级咒物留下的稀薄气息向前走。 按照梦境发展来看,他会在一个叫虎杖悠仁的学生身上感受到极其浓郁的特级咒物的气息了。 不明为何,他忍不住这样拿梦境和现实作比较。 明明心里很清楚,梦就只是梦而已。 谁知下一秒,一个顶着熟悉五官、浑身散发着特级咒物的浓郁气息的粉发少年从他面前经过。 他瞳仁猛地一缩。 这个人……真的是虎杖悠仁! /// 上园悠回到家后,将书包丢在沙发上,迫不及待地戴上全息设备开始游戏。 经过熟悉的开场动画,她又站在写满复杂字符的方向牌下,往前迈出一步,就回到了咒术高专的门口。 和昨天不同的是,她眼下并非孤身一人,而是和伏黑惠、还有辅助监督伊地知先生站在一起。 她稍微回忆了下昨天的剧情,反应过来眼下需要和伏黑惠一起出任务。 好诶,又能解锁新互动了! 上园悠按捺不住激动,嘴角高高翘起。 同一时间,一道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她掀起眼皮,顺着那束目光望进伏黑惠眼底。 少女嘴角的笑意扩大,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怎么啦? “你上次睡觉睡了多久?”伏黑惠垂着鸦睫看她。 “唔……”上园悠迟疑了一下,在心里飞快地计算自己说几个小时比较合适。 然而在伏黑惠眼里,她的迟疑就变成了心虚。 “你没有休息好。”他用肯定的语气说。 其实她昨晚睡得还蛮香的。 当然啦,男友的关心让她很受用。 上园悠在心里悄悄吐槽,脸上却摆出知错就改的诚恳表情,认真地和他对视:“可是我很想和你一起出任务诶。” “……”伏黑惠抿了抿唇,忽然转头看向伊地知。 伊地知立刻扭头看向远处的树木,佯装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她被伏黑惠下意识的举动可爱到了,再度升起坏心思,伸手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待伏黑惠的注意力回到她身上后,她才眨了眨眼睛,收敛笑意,故作伤心地问:“惠,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出任务啊?” 说完,少女刻意耷拉眼皮,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半张脸埋进高高的衣领里,声音听上去格外失落。 上园悠很自信,伏黑惠一定会来哄她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对方反手握住她的手,语调有点儿生硬,速度很快地说:“没有。” 语速快得像是生怕再晚一秒,就永远解释不清了似的。 她藏在衣领下的嘴角再次翘了起来。 可是明面上,上园悠还是维持着失落的表情,只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抬步向前走。 伏黑惠牵着她的手,沉默地跟着她,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半只手臂的距离。 直到上了车,等伊地知先生简单说完本次的任务要求、发动汽车后,少年才慢吞吞地挪动身子靠近她。 上园悠故意往旁边躲,整个人挂在门上,故意和他隔开距离。 她装出对窗外飞快倒退的路障十分感兴趣的模样,实则透过反光偷偷观察伏黑惠的反应。 车窗上属于伏黑惠的影子逐渐放大。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她已经无处可躲了。 本来也不是真心要躲的。 上园悠气定神闲地撑着下巴,没有回头。 距离已经近到可以透过影子看清对方垂下来的鸦睫、还有微微张开的嘴唇了。 她一时有些出神,然后就听见了伏黑惠平静的声音: “悠是在看我吧。” 干嘛打直球啊! 上园悠猛地回过头,发现少年眼底闪烁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正为自己说中了事实而自得。 也许也是因为发现她真的在看他而高兴。 怪好猜的,像一块透明的玻璃,轻易就能看穿。 “我看自己男朋友有什么问题?”她说着,主动释放友好信息,朝他靠了靠,“你怎么发现的?” 他握住她的手,随后另一只手指了指车窗:“我和你的影子对视了。” 上园悠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沉默了一瞬,伏黑惠继续说:“我担心你休息不好。” 透着少年独有青涩感的声线钻进耳朵里,震得她头皮发麻。 她很快接上伏黑惠的脑回路:这是在进一步解释上车前她问的那个问题。 要用尽全力才能忍住激动尖叫的欲望。 实在是太——可爱了! 就像一只茫然无措、努力逗喜欢的人开心的小狗。 明明自己浑身的毛发都湿透了,还在拼命摇尾巴。 上园悠不忍心继续逗他,终于抬起头冲他灿烂一笑:“原谅你啦!” 伏黑惠端详着她的表情,肩膀放松地向下塌,身子向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 “等任务做完,我们一起去逛街吧。”上园悠发出邀请,“怎么样?” 她还没和伏黑惠一起去逛过街,说不定这次能解锁新的图鉴。 并且……她也很期待和男朋友一起逛街诶。 少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那双绿色眼眸里映出少女鲜活的模样。 似乎没有任何说“不”的理由。 于是,伏黑惠很轻易地答应: “好。” 奇怪,他好像也不由自主地雀跃期待起来。 害羞 这次的任务是祓除某商场里的一级咒灵,两个二级咒术师互相配合,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任务。 也许说是伏黑惠一个人完成的任务会更准确些。 黑发少年召出式神玉犬,飞快击败了那个一级咒灵。上园悠连生得术式都不必使,只需要用咒具拦下几个漏网之鱼就好。 本来她打算兑换游戏积分作弊,这样他们俩都能省些力气,可是伏黑惠的速度太快,她还来不及动作,对方就已经冲上去了。 她知道,伏黑惠是觉得她没有休息好,有心想让她偷懒。 不得不说,十分感动。 真是特别贴心的男友诶! 玉犬撕咬着咒灵的残骸,将其拆吃入腹。伏黑惠没有再看,而是回头朝上园悠走来。 少年长身鹤立,在她跟前站定,眼睫轻轻向下一扫,和她沉默对视。 阴影笼住她。 上园悠抬头看着他,用目光勾勒他的五官轮廓,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他把深蓝色外套穿得很规矩,高领竖起,挡住了一小截下巴,似乎也把他外露的冷漠往里收了收。 那双绿色的眼睛极亮,专注地注视着她。 ……好完美的脸。 她颤着心尖想。 就在这时,伏黑惠抿了抿唇,开口问: “要不要先回高专睡一觉再逛街?” “才不要!”上园悠咬牙切齿地拒绝。 开什么玩笑,每天玩游戏的时间那么短暂,她才不要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确定祓除咒灵后,她拽着伏黑惠离开商场,拜托伊地知先生送他们去银座。 路上,伏黑惠频频转头看她,欲言又止。 上园悠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索性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手指微微收拢,捏了捏他的手指。 少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鸦睫轻颤,却在红了耳廓的同时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翘起嘴角,戏谑地冲他眨眨眼睛。 对方始终没有说话,只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上园悠注意到他的耳廓更红了。 好可爱。 正在驾驶汽车的伊地知先生通过后视镜看见这一幕,露出善意的微笑,随后移开目光。 他们抵达银座后,伊地知就离开了。 游戏里的地图是一比一复制真实的日本地图,银座的布局和上园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因此她轻门熟路地领着伏黑惠走向自己心心念念的精品店。 天气还不算太冷。 也许是因为和伏黑惠手牵手,温热的体温从掌心递过来,很快让心也变得暖洋洋的。 即便有风止不住地刮,也无法让她感受到寒意。 她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不停回头偷瞄一旁的游戏男友,每次都会被伏黑惠逮个正着。 一旦对上视线,她就会忍不住咯咯笑。 伏黑惠不明所以地眨眼,在她压低声音威胁说“笑一笑”后,也小幅度地翘了下嘴角。 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上园悠满意了。 “是不是明天夏日祭就开始了?”她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到时候也来凑凑热闹吧?” 少年安静地望着她,眸光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消失在她眼前。 上园悠又回到了那个方向牌下。 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到时限了! 还怪舍不得的。 她怅然若失地想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全息设备。 虽然知道一定能得到肯定的回答,但还是希望能亲口听到伏黑惠说“好”。 愿望只能明天实现了。 /// 第二天是周一,上园悠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只等放学回家在游戏里和伏黑惠一起过庙会。 奈何前桌眼巴巴地看着她,央求一起去银座,她心一软就答应下来。 和伏黑惠的约会只能再往后放放了。 ……唉。 她和朋友们手挽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心血来潮买了一个云朵。 少女高高举起那个云朵,眯着眼睛观察半晌,兀自笑起来。 “小悠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同桌吐槽道,还夸张地搓了搓手臂,“在想什么?” “啊,只是突然想到一会儿玩游戏可以干什么了。”上园悠眼睛弯弯,似乎很期待。 前桌有些担忧地说:“感觉小悠的生活重心正在向游戏偏移诶。”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省钱还开心。”上园悠眨眨眼睛,轻巧地转移话题,“那里有抓娃娃机,我们去试试吧!” “喂,小悠是为了炫耀吧,一定是吧!” “每次都能抓起来好多个呢。” 上园悠先是往前跑了几步,随后迟疑地站定,指着不远处那个热情招手的粉发少年:“是在和我们打招呼吗?那个人看起来有点像虎杖君。” 说完她才想起今早同桌说的话,虎杖悠仁已经转学去其他学校了。 当时她听过就忘了,直到现在碰见虎杖悠仁才想起来。 看来东京确实很小嘛,就算转学了也总能遇见。 虎杖悠仁小跑过来,扬着明媚的笑容和她们打招呼:“下午好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啊,我好像还没做过正式的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虎杖悠仁。” 三个女孩依次做了自我介绍,在同桌的推波助澜下,她们和虎杖悠仁交换了联系方式。 “我还有事,就不聊啦。”虎杖悠仁挥挥手和她们道别,又小跑着离开了。 “虎杖君好亲切哦。”同桌感慨,“可惜转学了。” 前桌附和了一声,随后看向上园悠:“让我猜猜小悠要说什么——和其他男生也没什么两样嘛。” 她模仿着上园悠平时的腔调,挤眉弄眼地说。 上园悠被逗笑了,虚虚地推了前桌一把:“我才不是这个语气!” 不过,她总感觉虎杖悠仁和上次见面时有什么不同。 可是如果让她说具体有什么不同……似乎又说不清。 大概就是气质吧? 上园悠没多想,挽着前桌的手臂懒洋洋地撒娇:“好啦,你还没和我们分享这个周末和相马前辈的进展呢!快说快说!”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女孩嘴上说着没什么不同,但很快就红着脸,像倒豆子似的说出无数约会的细节。 三人从转角处的精品店经过,随后拐进左手边的小道,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抓娃娃机前开始战斗。 恰在这时,咋咋唬唬的虎杖悠仁和臭着脸的伏黑惠就从门前经过。 虎杖悠仁高兴地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地赞美刚才那家烤鱿鱼串有多好吃,却看见身旁的伏黑惠忽然停下了脚步。 黑发少年忽然回头朝某个方向望去,一动不动。 “伏黑?怎么了?”他也停下脚步,疑惑地顺着伏黑惠的目光望过去。 却只看见了精品店门口那条森系的门帘。 难不成……伏黑其实很想逛精品店,但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若有所思地想。 伏黑惠没有回答虎杖悠仁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帘,长长的鸦睫在眼下投下一片不规则的阴翳。 好几息,他才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准备继续向前走。 “没什么。”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没办法从中猜测其真实想法。 虎杖悠仁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那家精品店,猛地伸手拉住他,激情四射地拉着他往那家精品店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喂……”伏黑惠挣扎了一下,却抵不过心中翻涌的古怪期待,最后沉默地跟着虎杖悠仁走进了那家精品店。 在门帘掀起的瞬间,伏黑惠下颚线条绷紧,垂在身侧的手指也蜷了蜷。 店内有三三两两的女生和情侣,店员在看见他们后微笑着说“欢迎光临”。 没什么特别的。 说不清心底的情绪究竟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他放松下来,目光迅速从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上略过,调转方向就要往外走:“走吧,五条老师还等着我们。” “诶?”虎杖悠仁挠了挠头,打量着他的表情,确定他是真的不感兴趣才松开手,“好吧。” 伏黑惠不动声色地又看了一眼精品店,目光在精品店后面那条小道入口处顿了顿。 只一瞬,他就撤回视线,臭着脸,目不斜视地向前迈步。 /// “诶?回去那么早吗?” 上园悠面不改色地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神秘道:“我要回去和游戏男友约会。” “看来小悠也很有见色忘友的潜力嘛!” “哈,才没有……” 女孩们一路笑闹着来到电车站,随后依依不舍地道别。 上园悠站在车厢门边,注视着窗外飞驰的景物,眼睛没有聚焦,不知在想什么。 她觉得时间流速变得格外慢,就连窗外景物向后退的速度也比平时慢好多,可是无论再如何急切,电车还是按部就班地行驶、靠站停留,对时间的流逝毫无反应。 刚一到站,上园悠下意识看了眼时间:原来只过了十五分钟,其实还要比平时快几分钟。 果然是太心急了啊。 少女一路飞奔回家,气喘吁吁地从抽屉里取出全息设备,迅速戴在头上,开始今日的游戏时间。 眼一睁一闭,她再次站在了那个方向牌下。 她端详着方向牌上的字,发现这次可以选择是重新开启新剧情或者继续昨天的剧情。 还是很人性化的嘛! 上园悠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继续昨天的剧情。 再一眨眼,她却没有回到了银座街头,而是坐在高专自己的房间里。 就连桌上放着的日历也向后挪了一天。 哈? 不会是刚才不小心点错了吧。 她忽然不太确定自己刚才究竟有没有失误。 “叩叩。” 懊恼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冲上心头,就被忽至的敲门声打散了。 按照游戏套路,其他NPC很少来敲她的门,所以此刻来敲门的只可能是—— 上园悠蹬蹬蹬地跑过去,打开了房门。 少年本来正垂眼看手机,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照亮他的鼻尖,冷冷的光衬得他身上的冷漠和距离感越来越重。 果然,门外站着的是伏黑惠。 在开门的刹那,他掀起眼皮朝她看过来,山巅的雪旋即融化成水,深绿色的眼眸望着她,目光干净又清澈。 明明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却叫她看出了一分温柔来。 “悠……” 上园悠一脸严肃地打断他:“快,我们重复一遍昨天的对话。” 少年一脸莫名,但还是乖乖问:“从哪里开始?” “咳。”她清了清嗓子,问,“夏日祭开始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伏黑惠很轻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慢点了点头:“好。” 亲耳听见伏黑惠的答案,心头挂念的事得以圆满告终,她这才满意,高高兴兴地说:“那我们去吧!” “好。”少年再次点头。 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上园悠突发奇想要重现昨日情景,顺着她的意思做完之后,就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房间门口,耐心地等她收拾东西。 看看伏黑惠穿的浴衣就知道,估计他这次敲门的本意就是带她一起去夏日祭。 上园悠其实随时都能出门,游戏里她的服装只有一套,她也不想充钱兑换些没用的服装。 反正在游戏人物眼里,她的衣服不会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是看着门前那个清越挺拔的身影,她故意慢吞吞地挪到桌边,打开抽屉,漫无目的地翻找着什么,顺便歪头看着他:“要进来坐坐吗?” “好。” 还是那个简短的音节,伏黑惠立刻走进来,学着她上次那样,沿着床沿坐下。 虽然她不会在游戏里睡觉,也很少会回这个房间,但还是把这里布置得和现实生活中的卧室一模一样。 眼下清隽的少年拘谨地坐在明黄的被子上,脸色似乎也被亮澄澄的黄色映亮,精神抖擞向上竖起的发尖也柔软了。 她好像懂了当时伏黑惠的心理。 看着他坐在自己床上,有种别样的安心和羞耻感诶。 上园悠感觉有热气涌上脸颊,不再拖延,砰的一声关上抽屉,非常大声地说:“收拾完了,我们走吧!” 似乎只要声音大,就没人能听见她如擂鼓的心跳声。 伏黑惠困惑地看了看她和刚才没有任何区别的打扮以及空空如也的手,还是什么都没问,只点头答好。 这个疑惑的眼神一下就被她捕捉到。 莫名戳中了她的自尊心。 是嘲笑吗?是吧,就是嘲笑吧! 她捏住自己的衣角,感觉气血直往头顶涌,害她脑袋转得都没那么快了。 “怎么啦?”她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打自招地飞快说道,“好吧我承认,其实我只是想让你进来坐坐而已!” 就像狗狗每到一个新的领域都会打上自己的标记一样,她也想得到不一样的恋爱体验! 话音落下,她才抬眼去瞪伏黑惠。 少年呆愣在原地,耳根稍稍发红,浑身僵硬,维持着准备起身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似乎想要和她对视,又张惶地移开目光,看向自己撑着膝盖的手,如此来回好几遍,最后目光涣散地停留在手背上。 变成一尊石像了。 看着他一副受到冲击、害羞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上园悠才觉得扬眉吐气。 “走吧。”她硬邦邦地说完,向他伸出手。 伏黑惠闻声抬眼,看向那双水润透亮的琥珀色眼眸,下颚绷得更紧了。 他牢牢握住对方的手,将柔软拢在掌心,像是不太肯定般,又悄悄摩挲了下。 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他轻咳了一声,随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好。” 夏日祭 他们到得不算早,现场已经有很多人了。 太阳已经西沉,天幕中唯一的亮光来自三三两两的星星,却远没有夏日祭漂亮的灯盏耀眼。 融融灯火将黑夜染成橘色,嘈杂的人声将气氛推至又一个高潮。 为了防止上园悠被陌生人撞到,伏黑惠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和拥挤的人潮隔开,护着她穿过人群。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得那么近,几乎没有任何距离。她的肩膀直接抵在伏黑惠的胸膛上,甚至能透过薄薄的衣料感受到对方的滚烫体温和有节奏的心跳。 她感觉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 还从来没和哪个男生离得这么近过诶! 不知不觉间,她的心跳渐渐合上伏黑惠的心跳节奏,两颗心同时怦怦跳起来。 也不知道伏黑惠会不会听见她的心跳。 “啊,捞金鱼!”上园悠有些慌张地找话题,“我们去试试吧?” “好。” 伏黑惠顺从地放开手,跟在她身后,走向捞金鱼的摊位。 她暗暗松了口气,又无缘无故生出些遗憾来。 奇怪。 上园悠甩了甩脑袋,抛开那些古怪的想法,兴冲冲地捏着纸做的小捞网直奔金鱼而去。 结果还没捞几下,纸就破了。 面上势在必得的得意笑容消失。 她沉默地看着手中已经浸湿、破开洞的纸网,扭头去看伏黑惠的表情。 少年立刻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也没看见。 “……” 这样会觉得更挫败好不好! 好几个孩子看她的架势以为她很厉害,都围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看着,在纸网破了之后就失望散开了。 “什么嘛,一定是纸的问题。我捞金鱼可厉害了!” 最后,她提着老板友情赠送的三条金鱼,和伏黑惠走向下一个摊位,还试图扭转他的印象:“我捞金鱼真的很厉害!” 少年专注地看着她,满脸都是“是吗我不信”,嘴上还答应得毫不犹豫:“我知道了。” 可恶。 她一定会一雪前耻的! 上园悠扯了扯嘴角,故意落后伏黑惠几步,悄悄做了个拉弓的动作,在射箭的一瞬间,还故意呲牙咧嘴地冲他的背影做鬼脸。 恰好这时,伏黑惠回头来看她。 两人面面相觑。 伏黑惠表情淡定,目光从她的手上缓慢地移到她的脸上,然后慢半拍地做了个向后倒的动作,假装被她的空气箭射中。 “……” 可以,嘲讽拉满了! 她磨了磨后槽牙,双手环臂抱在胸前,快步越过伏黑惠,随后转过身来,眉飞色舞地说:“哈,我超过你了,伏黑惠扣十分!” 少年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眼睫毛染上周遭暖调的灯光,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里给人以只容得下她一个人的错觉。 上园悠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微微收敛。 喧哗热闹的动静似乎在这一刻悉数消失,寂静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黑发绿眸的少年。明明千盏花灯还闪烁着光芒,却远不如他耀眼。 少女眨了眨眼睛。 应该不是错觉吧? 说不定就是游戏的CG设置。 她艰难地让自己从心动中抽离出来,试图冷静地观察四周,却挫败地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静止下来,仍旧在欢快地笑闹,那些喧哗从未消失过。 啊,原来是内心的主动选择吗? 怎么有种意外的窘迫。 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似乎只要思绪一刻不停,她就不会彻底陷入这一刻的浪漫里出不来。 再随便想点什么吧…… 就在这时,她的手忽然被碰了碰。 像是始终缀在叶尖的水珠倏地落入湖中,清脆一声响,把一切想法都吞了进去。 被这么一打岔,脑中喋喋不休的吐槽消失殆尽。 上园悠猛地抬头,和看似若无其事的少年对视。 甩开那些挤在脑中不断翻涌的想法后,害羞和心动后知后觉漫上心头,迅速席卷,将其他的情绪尽数覆盖。 她将手藏在衣袖里,背在身后,悄悄揉了揉手背被对方碰到的地方,故作镇定地问:“要牵手吗?” 伏黑惠点头,说“好”。 好什么好,搞得好像是她在邀请一样。 明明就是他先主动的嘛。 上园悠不肯伸手,抬了抬下巴:“那你说。” 少年挑了下眉毛,稍稍歪了下脑袋,似乎很困惑。 “说你想牵手。”她耐心引导。 “我想牵手。”他从善如流地说道,还向她伸出手。 这么听话吗,简直就是犯规! 她只矜持了一秒钟,就把手放进了他的手心,喜笑颜开地说:“那我答应啦。” 两人重新回到并肩行走的姿势,牵着手继续向前。 他们俩又尝试了好几种小游戏,天色越来越暗,上园悠隐隐意识到这次的游戏时限估计快到了。 看来要抓紧时间做那件事了! 上园悠紧张地环顾四周,最终目光定在某个点上:“惠,我们去买云朵吧?” “好。”伏黑惠点头。 白色的云朵被她握在手里旋转一圈,她始终没有下口,而是直直地望着出神。 伏黑惠也没有催她,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等待。 终于,上园悠做好了心理准备。 既然是游戏的话,当然要把情侣之间该做的事都体验一遍吧? 她下定决心,将云朵举到伏黑惠面前,状似无意地说:“你先尝一口!” 伏黑惠睁着那双纯粹的绿色眼睛看她,小幅度点了下头,随后低头准备咬。 说时迟那时快,她立刻移开,直接抓住少年的衣领迫使他弯腰,而后垫脚仰头,对准他的嘴唇亲上去。 整套动作流畅丝滑,显然已经在脑子里演练过无数遍。 不过因为是第一次有点生疏,不小心往旁边偏移了一下,只蹭到了他的唇边,还因为力道太重,牙齿撞得自己的嘴唇有点儿疼。 这游戏感官真实过头了吧! 她小声地“嘶”了一下,捂着嘴悄悄打量伏黑惠的表情。 然后发现,他还是平时那副生人勿近的臭脸。 只不过不断收缩的绿色瞳孔暴露了他的无措。 于是,上园悠又不大不小地“嘶”了一声。 伏黑惠这才回神,目光一动,低眸看她。 她有些不自在地想要移开视线,又及时忍住,倔强地迫使自己和他对视。 谁先移开目光就输了。 游戏而已,她还拿不下吗! “小悠。” “到。” 他的声音也凉凉的,像是初晨缀在枝叶上的露水,勾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 上园悠下意识地答完,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伏黑惠第一次叫她小悠,之前都是硬邦邦的悠。 身侧的人群还在不断推搡,有个小孩举着一路奔跑,眼看就要撞在她身上。 伏黑惠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避开了横冲直撞的小孩,随后索性维持着半揽住她的姿势,垂下脑袋继续和她对视。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可以再来一次吗?” 少年声音很低,带着不好意思和不确定,尾音有点儿含糊。 哈,看来主动一点确实能吃到好的! 上园悠按捺住心中激动,点了点头:“可以。” 得到允许后,伏黑惠喉结上下滚了滚,随后身子往下倾了倾,贴上她的嘴唇。 她察觉揽着自己肩膀的手紧了紧。 伏黑惠的动作比她温柔多了。 微凉的触感覆上嘴唇,她睁着眼睛和他对视,两人的睫毛纠缠在一起,鼻尖相抵,痒痒的,似乎比相贴的嘴唇还要让她害羞。 揪着少年衣领的手指再次用力,手心的那截衣料皱得不成样子。 好像亲吻不止是如此吧? 上园悠犹犹豫豫地回忆过去看过的电视剧和动漫,感觉那些亲吻都太有难度,还是放弃了模仿的想法,只安静地和伏黑惠相对而立,嘴唇贴在一起,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觉得无聊了。 正打算悄无声息地改变一下站姿,少年就站直身子,退回了安全距离外。 两人的目光还黏在一起,没有分开。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地回到了方向牌下。 时间到了。 不过幸好想做的事都做了,很满足。 摘下全息设备后,上园悠坐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缓慢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她含糊地想,原来男生的嘴唇也是软的啊。 咬痕 这边上园悠还沉浸在得到初吻的喜悦中,蹦蹦跳跳地跑去洗手间洗漱;而东京的另一端,刚做完任务、疲倦小憩的另一个主人公刚从梦中惊醒。 伏黑惠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懵。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犹豫几秒,还是起身去洗手间照镜子。 镜中的少年脸色不太好,额角还贴着创可贴,眉宇间的疲惫化都化不开。 但最显眼的还是下唇那道浅浅的咬痕。 ——和梦里上园悠不小心磕到的地方一致。 “……” 竟然真的有咬痕。 少年面无表情地和镜中的自己对视,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再次用指尖触了触那道浅浅的痕迹。 所以,是他睡着的时候自己咬的吧? 做这样的梦…… ……女孩子的嘴唇贴上来那一瞬间所带来的柔软还历历在目。 “啪!” 伏黑惠猛地捂住自己的脸。 才一年级,他就被咒灵折磨疯了吗? /// “所以,我得到初吻了!” 上园悠满面红光地和朋友们宣布了这个喜讯。 比起被夺走初吻、失去初吻这种带着强烈下位者意味的词语,她还是更喜欢“得到”这个词。 本来接吻就是件相互的事嘛,完全不存在谁占谁便宜! 朋友们激动地送上祝贺,两眼放光地追问细节。 上园悠撑着下巴回忆:“唔,就是我们一起参加夏日祭,我假装给他递,趁其不备亲了上去……” “等一下。”前桌若有所思地问,“离夏日祭还有四个月吧?去年夏日祭我们是三个人一起过的,所以……” 她和同桌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你是在游戏里接吻的吧!” 上园悠不自觉坐直身子。 怎么回事,竟然有点儿心虚呢。 “是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气势足一点,“我没有否认这一点嘛。” “游戏里亲吻的体验感哪里比得上现实嘛!”同桌嗔怪道。 “《咒与恋》不一样啦,真的特别真实,就连……”上园悠顿了顿,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就连牙齿不小心撞到对方的轻微痛感都有哦。” “你们不会第一次就舌吻吧?没想到小悠是个行动派诶。”同桌吃惊地瞪大眼睛。 上园悠涨红脸:“才没有!” 是第一次没经验,没有瞄准嘴唇的位置! 不过这么丢人的话她才不要说出来。 “可是光听你说,我们也想象不出来那个游戏到底做得有多好啦。”前桌接话道,“我那天还在应用商城里搜了搜,没有搜到这款游戏诶。” “毕竟还在内测期吧?估计没有正式上架。” “小悠是在哪里看到这款游戏的广告的?” “唔……不太记得了。” 上园悠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拿自己的水杯。 恰在这时,窗帘被风掀起,微凉的日光顺着窗户缝隙钻进来,正巧照在她手腕上那串水晶上。 黑发晶折射出刺目的光芒,有一瞬晃进眼底。 “小悠好像一直戴着这串水晶诶,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前桌也注意到这串黑发晶,随口问道。 “是妈妈送我的礼物,感觉自从有记忆起就一直戴着了。”上园悠顿了顿,皱着眉努力回忆,“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吧?好奇怪,我好像没有五岁以前的记忆。” “那时候太小了,不记得也正常吧。” “我看到有本心理学的书说,人的记忆是因为交流产生的,说不定是因为小悠你以前太内向啦。” “这么说起来,有听我妈妈说过,我五岁以前还蛮自闭的,谁也不愿意搭理。”上园悠笑着接话,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拨弄了一下那串黑发晶。 三人走出教学楼时,正好撞上一场细细春雨。 校园里的常青植被披上一件湿润的雨衣,淡淡的泥土腥味钻进鼻腔,深刻了这场雨的记忆。 即便撑开伞,也隔绝不了空气中的寒气。 上园悠一边聆听雨珠有节奏地击打着伞面的声音,一边轻盈地越过地上水洼,尽量不让自己白色的长筒袜沾上水渍。 不过这门功课太难了些,她的脚踝处还是没能幸免,有几团被水渍浸深了的颜色。 直到坐上电车,她才抽出空,从包里拿出纸巾,仔细地擦拭皮质书包上豆大的水珠。 大概是因为雨声太温柔,沾染上困倦的味道,她不知不觉间阖上眼睛,靠着座位旁的拉杆睡了过去。 尽管只是短时间小憩,上园悠还是趁机做了个混乱朦胧的梦。 她梦到了五岁那年的事。 当时她似乎因为发烧住院,坐在靠窗的病床上,神色恹恹地看着窗外,无论父母如何耐心地哄,都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父母对视一眼,面上显出几分无奈,低声耳语了几句后,父亲转身离开病房,母亲则沿着床沿坐下,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既然小悠不想看,那我们就不去看,好不好?” 不看什么? 上园悠有些困惑,完全想不起来当时的自己在为什么闹脾气。 还没想明白,眼前画面一转,病房外的天由湛蓝转为墨黑,坐在病床上的小上园悠脸色愈发枯槁。 父亲态度郑重地从一个通体全黑的盒子里取出那串黑发晶,戴在她的手腕上,严肃地说:“这是从……求回来的,只要不摘……不会看见……” 话语太含糊,上园悠听不太清,她正要凑近仔细听,就猝不及防被电车到站的播报惊醒。 她茫然地跟着人潮走下车,沿着家的方向走去,思绪还停留在刚才那个梦里。 这么看来,这串黑发晶是为了躲避什么东西才戴的吗?她怎么完全不记得了,后来也没听父母提起过。 手指再次拂过腕上冰凉的水晶。 雨已经停了。 耳边是骑着单车快速掠过的铃声还有小孩的笑闹声。 碧蓝如洗的天幕重新放晴,大片大片的白云遮天蔽日,视野一下子暗下来,柏油路上还潜伏着几处尚未蒸发的小水洼。 下次父母回家的时候再问问这件事吧。 如此敲定主意后,上园悠心安理得地将黑发晶的事儿抛之脑后。 笼罩在心头的疑云迅速散去,她语调轻快地同邻居奶奶打招呼,又从兜里掏出刚才放学路上买的猫零食,放在流浪猫最爱呆的花坛上,随后才走进家门。 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玩游戏啦。 上园悠动作熟稔地戴上了全息设备,按下游戏手柄的开关键。 一秒、两秒…… 眼前一切毫无变化。 《咒与恋》的lg一闪而过,随后变成了白花花的乱码,吵得她头疼。 又等了几秒钟,才终于弹出弹框,告知她临时检测到系统bug,无法启动游戏。 “搞什么啊,怪不得是内测版,好不稳定。”她抱怨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摘下全息设备。 昨天刚刚接过吻,是感情升温的大好时机,竟然游戏出bug无法登陆了! 真是的,这个剧情点要是拖延太久,她的代入感会大打折扣诶。 要是明天没有补偿的话,她一定要给这家游戏公司写投诉信! 说起来,似乎在开屏界面没有看到公司标志诶? 上园悠满脸郁闷地把全息设备放回盒子里,唉声叹气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厨房热了两个饭团填肚子。 她把面前的饭团想象成那家不靠谱的游戏公司,恶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可恶至极! /// 咒术高专。 “哈?你真的打算今晚不睡觉了?” 熊猫努力地睁大自己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珠子,吃惊地长大嘴巴。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点头:“是。” 他下意识想要抿唇才发现,自己下唇还贴着创可贴。 其实家入小姐能很轻松地治好这点儿咬痕,但他实在很难解释自己为什么那么介意这个一看就是自己咬的咬痕,索性贴了个创可贴遮住它,眼不见心不烦。 在排除了被诅咒这个可能性后,他不得不面对自己大概迎来青春期、开始浮想联翩这个事实。 ……真是让人难以启齿的理由。 既然如此,只要不睡觉,就不会梦到这种奇怪的东西了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来到操场练习咒具,省得自己在宿舍里枯坐不知不觉睡过去,没想到遇到了偷偷摸摸出来吃宵夜的熊猫。 熊猫显然不知道他内心跌宕起伏的情绪,只不停地感慨道:“太刻苦了——” 伏黑惠偏过头去,避开了熊猫钦佩的眼神,只觉得脸上有些烫。 好不容易送走了熊猫,操场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他一个人。 夜幕沉得像墨汁倾倒,连星星都没有。 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咒具挥舞带起的破空声。 伏黑惠本该一心一意练习,努力反思自己的招式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却莫名其妙联想到梦中,他和那个叫上园悠的女孩一起练习的画面。 那个女孩的生得术式不是强攻击性术式,所以要练习咒具作为辅助。她刚来就被五条老师指派给他做搭档,所以两人就算练习也是一起的。 他想不起来他们究竟练了些什么招式,只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晚上的天空也透着浅浅的蓝色,弯月悬挂在半空中,皎洁清冷的月光正好洒在对方淡金色的头发上,衬得她的发丝颜色更浅。 少女回过头来看他,那双灵动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眼尾轻轻向上挑,弯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惠!” 她脆生生地喊他的名字,颇为自来熟地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仰头看他:“我动作没做错吧?” “砰!” 因为走神,伏黑惠被咒具狠狠地砸了一下,颧骨处很快泛起红。 少年气喘吁吁,用力揉了下被砸中的那一小块皮肤。 然后,又揉了一下。 明明操场没有第二人在场,但他还是努力挡住自己的脸,企图掩盖眼底的不自然。 他清了清嗓子,收起咒具,认命地朝宿舍走。 算了,练习咒具也没什么用。 索吻 东京另一端。 因为没能见到游戏男友,上园悠总觉得心中某个角落塌陷下去,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扭扯拉拽,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她索性翻身下床,缩在阳台的摇椅里,仰头出神地看着天空。 究竟是好是坏呢……每天见一面伏黑惠似乎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了。 比起“没能刷亲密度”的愤怒,她更因为“没能和伏黑惠见面”这一点而失落遗憾。 ……听起来就感觉是件很危险的事诶。 上园悠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混沌的大脑清醒些。 没事的!对男友产生依赖感什么的,很正常吧! 毕竟游戏男友永远不会背叛她嘛。 轻飘飘的凉风一个劲儿往衣领里钻,激得上园悠一个哆嗦,最后还是缩回温暖的被窝。 搞什么嘛,明明只是一天不见,她却伤感地在这儿吹冷风,就好像失恋了似的。 就算是现实男友也没办法天天见面吧! 上园悠安心地闭上眼睛。 不想了不想了,那就明天再见—— /// 第二天,上园悠刚到学校就得知抚子花祭1要开始了,这次负责舞台剧的班级在二年级,他们只需要再出一个表演就好。 “推谁上去表演呢……”身为文艺委员的前桌托腮沉思,忽然兴奋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对了,小悠会拉小提琴!就你啦!” 上园悠抗议:“可是练习要浪费很多时间诶,会占用我的游戏时间!” “拜托啦,如果小悠表演的话,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后台为你加油,顺便看看二年级演舞台剧的木之本学长了!”同桌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恳求道,“拜托拜托!” “对哦,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们找不到借口去后台诶!” “只是拉一曲啦,小悠的琴技那么厉害,一定没问题的!” “是啦是啦,国中的时候老师也夸过小悠特别有天赋呢。” 两个女孩眨巴着眼睛看向她,上园悠招架不住,立刻答应下来。 “没问题,不过事先说好,不可以占用太多休息时间哦。” 她们立刻欢呼起来。 “小悠放心啦!不会的!” 事实果然如她们所说,并没有占用太多休息时间。在上园悠确定剧目并拉了一遍后,前桌就大手一挥放她走了,还说就算彩排的时候再拉第二遍也绝对不会输。 同桌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手指,斩钉截铁道:“如果有男生在看过你拉小提琴以后还没有爱上你,那只能说明他不喜欢女生!” “喂喂,这就有点夸张了吧!”上园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不过……说起来,除了固定的伴手礼纪实杂志外,她好像从来没送过伏黑惠其他东西。 要不给他拉一首曲子吧? 在掏出钥匙插/进自家大门时,她若有所思地想。 上园悠是个十足的行动派。 所以这次进入游戏后,她立刻在商城里用积分兑换了一把小提琴,兴冲冲地跑到伏黑惠的房间门口疯狂拍门。 “惠,你在吗?” 当然会在了,她只是随口一问。要是惠不在她还玩什么游戏。 意料之中,门开了。 少年已经穿戴整齐,也许是因为没有任务,他只穿了件纯白宽大的T恤,没有套上那件深蓝色的校服,看上去有种懒洋洋的。 偏偏无数绺发尖还精神地向上窜,像个海胆,和衣着的松弛感相互拉扯,造就了她眼前这个伏黑惠。 这发型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一定会被骂一句不良中二。 却意外地适合他。 “惠今天也很帅气诶。” 上园悠还沉浸在自己男友的漂亮脸蛋,嘴角噙着的笑意也越来越浓,随后才慢半拍地注意到对方的眼神有些飘忽。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她发顶的位置,直到听见她的调侃才飞快地下移目光同她对视一秒,又迅速移开。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上园悠还是捕捉到伏黑惠的视线在她嘴唇处的短暂停滞。 是在为之前的接吻而害羞吗? 好纯情哦。 明明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的上园悠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故意用轻佻上扬的语气说:“惠君比夏日祭那天还要帅气哦!” “……” 伏黑惠的睫毛极快地上下扇了两下,乌黑浓密的一整片压下来,牵动眼下的阴翳一齐颤抖,像是受惊的蝴蝶在扑腾翅膀。 他的目光定下来,绿色的眼眸望进她琥珀色的眼里,认真又生涩地说:“你今天也很漂亮。” “那我今天和夏日祭那天有什么不同?”上园悠才不会轻易放过他,立刻追问道。 这对全世界的男生来说都是难题。 阳光从半敞的窗户灌进屋内,铺在伏黑惠的发梢、肩膀,他背光而立,脸上泛起的浅浅红晕被隐藏得极好。 看样子正为这个刁钻的问题头疼。 上园悠得意地哼笑一声。 而少年恰在此时开口,他面上表情淡淡的,一本正经地说:“悠今天穿的是常服,比浴衣方便舒适,看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暖洋洋的太阳公公的味道。” “精心打扮的样子当然很漂亮,但是我最喜欢悠自己觉得舒适的状态。” 说话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朝其他地方偏移,直到话落,伏黑惠才垂下眼睫重新看向她。 他眼角到眼尾连成一条流畅的线,带着点儿上扬的弧度,看起来比叮咚作响的春日泉水还要温柔。 明明在努力做出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是那双深绿色的眼眸却紧紧盯着她,暴露出主人忐忑不安的心。 上园悠愣愣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走廊里有些闷,猛地吸了一大口空气才有所好转。 喂。 这样犯规了吧。 她清了清嗓子,举起手中的小提琴,没有回应伏黑惠真诚的夸赞,而是欲盖弥彰地宣布:“咳——既然今天没有任务的话,听我拉小提琴怎么样?” 伏黑惠眸光闪了闪,乖乖应了一声,侧身让出空隙,以便她走进房间。 奇怪的是,上园悠竟然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放松和失落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 ……搞不懂搞不懂! 她猛地甩了甩脑袋。 “悠需要琴谱吗?” 房间内窗户半敞,凉凉的风灌进来,吹动少年的发梢和衣摆。有金橘色的光点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清隽的五官线条。 伏黑惠站在书架旁,一手搭着书架,回头看她。 看着倒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但是身为咒术师,房间里不可能会有曲谱吧? 她在心中悄悄吐槽,余光却意外地捕捉到了一本《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2。 ……还真有啊。 “我超厉害的,才不需要琴谱。”上园悠撇开目光,全当自己没看见,一边臭屁地说着,一边在房间中间站定。 少女深吸一口气,右手持弓,左手持琴,手指捏住琴颈,下巴紧贴腮托,轻轻将手中的弓贴着弓根送出去。 悠扬厚重的琴声回荡在房间内。 是格莱斯勒的《爱之悲》。 上园悠从前学的就是古典乐曲,如今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先前和朋友们一起敲定的抚子花祭的表演曲目。 少女浓密的睫毛向下一扫,半阖双眼,全身心地投入在演奏里。 也许和男朋友约会时,拉一曲欢快调/情的曲子效果会更好,但在拿起琴的刹那,上园悠忽然想到了这首古典曲目。 总感觉比起流行乐曲,伏黑惠会更喜欢这样的曲子。 赌一把好了。 绵长的曲调在铺满温暖光点的房间里流淌,尾调藏有小提琴独特的含蓄优雅的韵味,勾着人心溺入音符中。 伏黑惠仍站在窗边的书架旁,出神地望着上园悠,指节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微微用力,指腹扣住那本《帕格尼尼》的书脊。 ……奇怪。 他发现自己的情绪被撕裂开,强烈的割裂感在胸腔内横冲直撞,把其他情绪都撞得粉碎,只剩迷茫不解。 自己在做梦。 这次,伏黑惠很明确地知道这一点。 可是即便知道,他也没办法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甚至情绪越陷越深,似乎真的被这首曲子勾走了心神。 这样说也不对,另一方面他又无比清醒地明白一切都是假的,加上他实在是对音乐一窍不通,就算认真听也没听出什么名堂来。 但他并不觉得不耐烦。 反正梦境里发生的事都不作数,那放纵自己继续听……也没关系吧。 只是很正常的交流而已,又不是什么奇怪的梦。 他刻意回避了“持续梦到同一个陌生人就是件很奇怪的事”这个事实。 深绿色的眼睛安静又专注地注视着少女。 少女面朝阳光,专心致志地拉小提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格外剔透明亮,映出暖暖的橘黄。 比这首曲子要吸引人。 伏黑惠忽然想起件往事。 先前熊猫沉迷音乐剧,强迫他一起欣赏,还言之凿凿地同他说:“从音乐里就能看出这个人的品性了!心思漂浮不定的人唱的曲调也会差点意思。” 那时候,他只是敷衍地附和点头,并不觉得台上歌者的歌声有什么区别。 今天听上园悠拉小提琴,他其实也没能听出对方的曲子和偶尔在歌碟里听见的音乐有什么不同。 但是……又好像确实有什么不一样。 少年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念头变得愈发坚定。 是完全不一样。 “怎么样,好听吗?” 倏地听见上园悠轻快的声音,伏黑惠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曲子已经结束了。 他稳了稳心神,面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淡定地点头:“很好听。” “既然你喜欢,那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啊?” 上园悠对对方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只按照自己的最初的计划行事。她笑眯眯地凑近,意味深长地说:“我从来不免费拉琴诶。” 这当然是信口胡诌,她的水准还达不到可以靠小提琴赚钱呢。 比如书架上那本《帕格尼尼》,从里面随便选一首曲子就能把她打回原形。 但是伏黑惠显然信了,他眉头微敛,谨慎地思索片刻,才试探着问:“要去逛街吗?” “不要,好普通哦。”上园悠皱了皱鼻子,一口否决。 少年哑然,搭在书架上的手慢慢收回来,垂在身侧,无意识地握成拳,为这个棘手的问题伤透脑筋。 “其实很简单啦——” 见他真的很苦恼,上园悠忍不住抛出提醒:“我们前两天才一起做过那件事诶。” “什么……”伏黑惠眼底的不解转瞬即逝,声音戛然而止。 她轻快地笑起来,踮起脚尖凑到他面前。 两人鼻尖相抵,中间只隔了一张薄薄的纸片的距离。 伏黑惠下意识屏住呼吸。 少女眨了眨眼睛,恶作剧般往后退了一步,还故意抬手挥了挥,把暧昧的气氛打散。 还没来得及失落,上园悠又再度靠近。 她故意放轻声线撒娇,带着明晃晃的狡黠。 “就是你想的那样啦。” 然后,她很快很轻地亲了一下伏黑惠的嘴唇。 这次没有歪。 小提琴 窗外的鸟啼比胸腔里那颗扑通乱跳的心还要吵。 伏黑惠没去管窗外树梢上的那群麻雀,只迅速下床去查看书架。 现实里当然没有那本《帕格尼尼24首随想曲》,就连梦中书架塞得满满当当的画面都没出现。 书架上堆着一层厚厚的灰,一看就是许久无人光顾过了,唯一一本放在架子上的、看不清书名的薄册子靠着书架抖了抖,很快就顺从风的轨迹,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 学渣的书架是这样的。 当时他刚到咒术高专时,五条老师热情且不容拒绝地帮他安装了这个衣架,并表示:“不爱看书也没关系,当个装饰也很好嘛。” 就连这本薄册子都是当时五条老师倾情赠送,后来他自己再也没往上面添过东西。 少年默默捡起那本薄册子,重新放上书架,随后盯着过于空旷的书架沉思了一会儿,拿起外套转身出了门。 当天夜里。 熊猫大惊小怪的呼喊从伏黑惠的房间里传出。 “惠,你竟然买了这么多书!” “鲑鱼鲑鱼。” “这本名字好拗口哦,叫什么……《帕格尼尼》?” “还是小提琴谱?蛮陶冶情操的啊。”真希看似体贴实则刻薄地说,“但我记得你没有小提琴哦?” 伏黑惠起初极力阻止,最后被二年级的三位前辈和同期的虎杖悠仁挤了出去,只能无奈地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看他们围着书架为非作歹。 就在这时,肩上忽然一重,五条悟不知从哪儿听到风声,加入了热闹的现场:“惠终于对学习感兴趣了啊?要不要跟乐岩寺那个老头子学学?乐器也可以当作咒具哦。” ……他们术式又不一样,太乱来了吧。 “不要。”伏黑惠面无表情地拒绝。 熊猫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他面前,八卦地冲他挤挤眼:“惠是不是有什么小秘密了——” 虎杖悠仁立刻捧场:“什么?什么秘密?” “……”伏黑惠扯了扯嘴角,直接一拳揍过去。 有点儿后悔了。 明天就把这些书丢掉吧。 /// 上园悠发现,人一旦懒散下来,时间就会以空前的速度快速向前飞驰。 敲定表演曲目仿佛还是昨天的事,然而一个小时后她就要登台表演了。 朋友们陪在她身边,嘴上说着鼓励的话,目光却不住地往二年级的木之本桃矢那里瞟。 “和木之本前辈说话的那个前辈也好帅。”前桌压低声音道。 上园悠调侃道:“相马前辈听到这句话会伤心死的吧。” 前桌瞪了她一眼,嗔笑道:“欣赏帅哥而已啦!” “应该都是足球队的吧?”同桌忍不住多看了木之本旁边的白发学长两眼,压低声音问。 “对,他叫吉良凉介1,先前我去找足球部找空海君的时候遇到过,性格也超好的。”前桌说着说着,也兴奋起来,“要不要加他的LINE?” “要!当然要!” 上园悠撑着下巴看她们,故意玩笑说:“我发现相马、木之本和吉良三位前辈都是足球部的诶,所以你们是喜欢踢足球的男生吧?” “才不是呢,只是帅哥恰好都在足球部罢了。”同桌立刻反驳。 她们没有继续打闹,因为很快就轮到上园悠上场了。 上园悠的小提琴独奏完成度很高,算是一场完美的演出,至少赢得了非常轰轰烈烈的掌声和音乐部老师热切的邀请、以及朋友抓拍的许多漂亮照片。 除此之外,还有一打情书。 她从柜子里取出那打情书,看了眼信封上的名字后又把它们尽数丢进书包里。 老实说,她做不出把同学们的真心实意丢进垃圾桶的举动,但实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干脆在家里打了一面墙,把收到的所有情书都挂上去。 有次爸妈回家看见了,戏称这是她的“魅力证明”。 说得就好像她是个处处留情的浪子似的,偏偏爸妈还引以为豪。 思及此,上园悠撇了撇嘴。 搞什么嘛。 将注意力从回忆中拽出来,她侧目看向同桌,听见对方自得地说:“我就知道,没人能抵抗小悠拉小提琴的魅力!” “特别是今天还是穿着礼服拉小提琴的小悠。”前桌补充道,“照片完全拍不出小悠的美嘛!” “看样子是我比较幸运吧?”上园悠说,“朋友不仅长得漂亮,审美还很好。” “喂,这样就太虚伪了!”女孩们佯怒骂道,下一秒却笑作一团,亲昵地挽着手走出更衣室,重返观众席。 “下一个节目就是木之本前辈的舞台剧了。”同桌努力按捺住激动,期待地说,“据说是反串演公主诶,幸好我们抢到了第一排。” 看喜欢的男生穿女装是什么恶趣味吗? 上园悠的吐槽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口,又被她默默地咽进肚子。 电光火石间,她情不自禁想象了一下伏黑惠穿女装的样子。 ……好吧,可能她也挺有恶趣味的。 也不知道游戏会不会提供这个机会? 当她们重新在观众席坐下时,舞台剧已经开始了。 上园悠俯身想要去接同学递过来的节目介绍表,手腕上那串黑发晶却不小心磕到了作为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忙不迭收回手,仔细端详水晶手链。 唔,似乎有一颗珠子被敲出一条细细长长的裂纹,倒是没什么大伤。 毕竟戴了这么多年,能保养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上园悠这才松了口气,重新伸手接过节目介绍单,继续观看二年级的表演。 奇怪的是,明明舞台上打着光,视线所及却越来越暗。黑色像是有了生命,灵敏地避开光源,贪婪地吞噬一切。 就连舞台上演员们的身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你们觉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话音未落,上园悠忽然发现自己周围没有人了。 像是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圈进了某个黑漆漆的小匣子里,四周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特别环节吗? 她有些纳闷,正打算起身试探一下,周遭又恢复了光明,朋友们就坐在她的左右手,全神贯注地注视舞台,而舞台上的演员们也卖力地表演着,似乎刚才那个瞬间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不会是因为低血糖产生的幻觉吧? 今天早上的确忘记吃早餐了。 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后,上园悠往嘴里塞了颗糖,不再纠结这件事。 毕竟超自然现象什么的……玩游戏的时候当个乐子看看就得了,要说真的降临在现实中,那就太滑稽可笑了。 完全是不可能的事嘛。 台上,反串的公主木之本桃矢面无表情地念出悲痛欲绝的台词: “你,你,好狡猾……” “好险好险,这个咒灵好狡猾啊。” 礼堂最后排,虎杖悠仁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转头看向一旁黑发绿眸的少年:“伏黑,多亏了你啊,这招好厉害!” “这个咒灵虽然等级不高,却意外地有脑子,知道往人多的礼堂躲,就算降下帐,礼堂内的人也还是处在危险中,正好方便他隐藏。”伏黑惠语调平平地把刚才的分析讲给虎杖悠仁听,“为了保证普通人的安全,最好不用术式,借助咒具收服。” 他声音偏冷,像是在冰凉的冬水里浸泡过,光是听着就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虎杖悠仁却丝毫不惧,反而求知欲极重地靠近他,睁大眼睛捧哏道:“原来如此!那伏黑刚刚拿出来的是什么咒具?” “长绫锁,只要能触碰到咒灵本体超过10秒,就能把咒灵缠住。” “这样啊……”虎杖悠仁听完,突发奇想道,“既然有咒具可以拴住咒灵,那会不会有可以隐藏咒力的咒具?” 闻言,黑发绿眸的少年掀起眼皮看向他。 他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脸上仍旧挂着求知若渴的表情。 “这种话以后不要问了。”伏黑惠声音硬邦邦的,随后又叹了口气,还是解释道,“以前是有的,后来似乎被有钱人掷千金买走了。咒术界高层认为这种隐藏自己咒力的行为是羞辱,所以全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世界上也没有那种咒具。” “听上去还蛮复杂的。”虎杖悠仁咂舌道,“不过假装自己没有咒力这种事,本身就是懦夫的行为吧?” 伏黑惠没有接话,他沉默地把残秽清理干净,扫视一圈礼堂,随后撤回视线:“走吧,任务完成了。” 粉发少年看了眼手机,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提议道:“反正我们之后也没什么事,要不在这儿把抚子花祭过了再走?我好久没见同学们了。” “好。”伏黑惠想起虎杖悠仁在转学前就在这个学校念书,没多犹豫就答应下来。 于是两人才站起来,又重新坐了回去,引得前排零星的几个同学纳罕地扭头看过来。 舞台剧还在继续。 虎杖悠仁看得兴致勃勃,伏黑惠却已经无聊到开始放空大脑。 和熊猫以前要求他看的音乐剧似乎没什么区别…… “有点可惜,上一个表演是小提琴独奏。”虎杖悠仁戳了戳手机屏幕,小声和他说,“据说拉得很好,我们刚好错过了。” 伏黑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这个话题轻易地揭过去。 又发了好一会儿呆,他冷不防想起了那个梦。 梦里,上园悠也拉过一曲小提琴。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首曲子叫什么,也忘了问,但是他忽然真心实意地为自己错过上一场演出而感到遗憾。 要是再在现场听一次小提琴独奏,说不定他就能想明白自己梦里当时的异样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能搞清楚上园悠究竟哪里不一样了。 可惜。 少年屈起指节敲了敲自己的膝盖。 不过听小提琴独奏的机会还有很多,也不差这一次。 发烧 抚子花祭结束的当天晚上,上园悠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 万幸的是上园夫妇恰好也从国外回来,赶紧将女儿送去医院,避免了一则“独居女高深夜高烧,晕倒在家无人知晓”的社会新闻。 待上园悠悠悠转醒,率先灌入鼻腔的是浓郁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天花板和悬挂在一旁的输液瓶挤进视线里。 “醒啦?” 上园夫人把苹果削成块,整齐地放在白瓷盘里递给她,又腾出手来用手背测了测她的体温:“退烧了就好,等输完液我们就回家。” “妈妈——”上园悠顾忌自己还在输液,没有直接张开手臂手舞足蹈,只躺在床上拖长语调撒娇,“你们都好久没回家了!” “这次可以多待一段时间。”上园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待多久?有一个月吗?” “唔,恐怕有点儿困难,尽量待半个月吧。”上园夫人显然也舍不得自己的宝贝闺女,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小悠都瘦了,平时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这就是最完美的身材啦。” “爱美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健康……” “发烧是个意外!我平时身体可好了。”上园悠听出妈妈唠叨的苗头,赶紧打断,岔开话题,“要是爸妈再早一点回来,就能看见我在抚子花祭上的小提琴独奏了。” “那真可惜,小悠愿不愿意回家拉小提琴给妈妈听?” “当然!” “小悠。” 病房门再次被拉开,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子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保温桶。 上园悠笑得更灿烂了,高兴地喊:“爸爸!”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上园先生严肃的眉眼霎时间柔和下来,温声关切道。 在得到女儿肯定的摇头后,他才紧挨着上园夫人在病床边坐下,刚散去的正经神情重新聚在眉眼间:“怎么那么不小心?刚才我趁你睡觉的时候,已经找人把手链上的那条缝隙修好了,以后要妥帖保管。” 上园悠闻言低头一瞧,自己腕上那串黑发晶已焕然一新,先前在看舞台剧时不小心磕出的缝隙已经消失不见。 “我不是故意的啦。”她吐吐舌头,企图蒙混过关,“诶,我睡了很久吗?” “睡了整整两天!”上园先生表情已经松动,却还是强调了一遍,“总之,以后要更小心!” “我知道啦。”上园悠察言观色,立刻应下。 脑中倏地闪过些从没注意过的细节。 为什么她从来没想过要把黑发晶摘下来呢? 平时爸爸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为什么唯独对这串手链那么重视? 还有前段时间梦到的五岁时的自己…… 她想不明白,所以干脆直接把困惑问出来:“爸爸、妈妈,我先前是为什么要戴这串黑发晶啊?” “为了生活得更开心。”上园夫人用那双和她同色的琥珀色眼眸温柔地看着她,轻声细语地说,“也算是保平安的祝福。” 上园悠眨眨眼睛:“是在神社求的吗?” “是在比神社还要厉害的存在那儿求来的。” “我知道了。”她点点头,不再多问。 前脚手链刚被刮伤,后脚她就发起高烧,显然是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只是小小的划痕都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如果摘下来……恐怕会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吧? 如果在热血漫里,往往这个时候主角就会不信邪地摘下手链一探究竟了。 但——开什么玩笑!她才没那么傻,既然知道了手链的作用,那就好好戴着,最好一辈子都不要接触那些危险,继续过眼下安稳普通的幸福日子好了。 上园悠眼睛一弯,兴高采烈地转移话题,开始计划这个周末一家人该去哪里游玩。 “之前老师要求的实践作业让我可头疼了,毕竟你们都不在嘛,家长签字那一栏总是我自己写……说起来,老师会不会反倒把你们的字迹认作是伪造的呀?”说着说着,她又跑了题,开始分享校园趣事。 少女穿着病号服,眉飞色舞地讲,像是要把父母没有参与的这段时光弥补回来。 上园夫妇慈爱地望着女儿,专心地听她讲话,显然也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相处时光。当他们听到女儿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毕竟你们都不在”时,眼底闪过浓浓的心疼和懊悔。 在孩子最需要陪伴的阶段缺席,实在不是称职的父母该有的行为。 但是没办法。 他们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上园悠腕上那串黑发晶,在心中默默叹气。 拿到这样的宝贝,需要付出的可不仅仅只是金钱而已。 只要小悠幸福快乐,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 这个周末,上园一家在上园悠的带领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去附近的公园野营。 草坪上已经聚了不少人野餐,有小孩举着吹泡泡机跑来跑去,来往间还能听见嘈嘈鸟声。 “小悠最近在学校有交到新朋友吗?”上园夫人一边举起手机自拍,一边关心女儿在学校的情况。 “要说特别好的朋友的话,还是自国中开始就一直在一起的同桌和前桌。”上园悠如实回答,“没有遇到其他特别合得来的人。” “听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了朋友就不愿意扩大交际圈诶。”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嘛!”她嘴硬道。 就在这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男生在身后响起,听起来有些飘忽,大概是离得很远,在努力抬高音量呼唤: “上园——” 上园悠闻声转头,正好看见虎杖悠仁手放在唇边,作出喇叭的形状,正扯着嗓门喊她的名字。 见她看过来,他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冲她招手。 虎杖悠仁身边还站着一个栗色短发的女生,他们俩穿着同色系的衣服,虎杖的外套多出一个红色的高领,看上去大概是校服……是情侣装也说不定。 她也迅速挂上礼貌微笑,朝虎杖悠仁小幅度地挥了挥手。 “是以前的同学吗?去打个招呼吧。”上园夫人善解人意地推了她一把,“去吧,和同学的关系也很重要哦。” “……”上园悠的笑容僵住了。 可是虎杖这个转学的家伙根本算不上同学! 说不定人家只是出于礼貌打个招呼,并没有要她走过去寒暄的意思啊! 上园悠如芒在背,顶着上园夫人期待的目光,慢吞吞地朝虎杖悠仁挪动步子。 他俩也没什么好聊的吧? ……要是虎杖能转身离开就好了。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顺便绕开举着泡泡机狂奔的小孩,故意拖延时间。 另一边。 钉崎野蔷薇抱臂站在一旁,目光在虎杖悠仁和上园悠之间打转,若有所思地问:“这是你之前学校里喜欢的女生吗?她好漂亮。” “什么?”虎杖悠仁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猛地瞪大双眼,“你在胡说什么……只是普通同学啦!普通同学!” “那你那么热情干什么?” “看到同学就该打招呼啊!” “哦,可是人家走过来了诶。你不介意我加她联系方式吧?感觉她肯定很懂搭配什么的。” “随便你啦。”虎杖悠仁挠了挠头发。 “虎杖、钉崎。” 几米开外,和两人穿着同色系的高专/制服的黑发少年双手插兜,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走过去的意思: “伊地知先生刚才打来电话,有任务要我们三个一起解决。” “又有任务啊——还以为今天能好好休息一下呢。” 钉崎野蔷薇伸了个懒腰,遗憾地看了眼还在以龟速挪动脚步的上园悠,用手肘怼了怼虎杖:“喂,下次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女生约出来啊?” “哈?到时候我问问她吧。” “你只需要告诉她,是我——钉崎野蔷薇想邀请她逛街啦!她肯定会答应的。” 说着,钉崎野蔷薇还学着虎杖悠仁刚才的样子,朝上园悠灿烂一笑。 “……”虎杖悠仁很想说,看上园不明所以的表情,大概是不会答应钉崎的邀请的。 见两位同期站在原地小声嘀咕着什么,伏黑惠微微敛眉,循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却被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拦住视线。 不知道他们究竟在看什么。 他不感兴趣地撤回视线,催促道:“伊地知先生已经开车过来接我们了。” “伏黑你真的好无聊哦。”钉崎不满地抱怨了一句,随后又朝在状况之外的上园悠挥手告别,才不情不愿地迈开腿朝他走去,“这次是什么任务啊?” “这好像是我们三个第一次一起出任务吧?”虎杖悠仁插话。 “这个任务的等级很高,本来不该交给我们的……” 伏黑惠揉了揉太阳穴,公事公办地开始解释,思绪却飘得很远。 这两天都没做那个梦。 奇怪,这明明是件好事才对,他却莫名有些失落…… 不应该吧? 少年深吸一口气,在简单介绍完本次任务后就闭上嘴,低头坐上小轿车的副驾驶,不再说话。 明明就只是一个梦而已。 “太好了!” 见虎杖和那个女生一起离开,上园悠才松了口气。 不用为那些想不出来的客套话伤脑筋了! 不过她刚才好像听见那个女生说了“伏黑”这个词…… 上园悠下意识地探头朝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却只捕捉到虎杖悠仁上车的背影。 哈,她在想什么啊! 总不能是伏黑惠出现在现实里了吧! 她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已经沉迷游戏到听见相同的姓氏都会无比兴奋了吗? 上园悠在心中唾弃自己,默默地转身走回母亲身边,一屁股坐下来:“他有事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聊吧。” “小悠要多交朋友哦。”上园夫人关切地叮嘱道,“像这次发烧的事,万一我们不在,有邻近的朋友及时发现也好啊……” “别担心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几句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要是担心我的话,就多抽出时间在家陪陪我嘛!”她身子一歪,靠在上园夫人身上,软着声音撒娇道,“爸妈肯定也不想错过我的校园生活,对吧对吧?” “我们当然舍不得你了,但是工作的事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上园夫人笑着叹了口气,“所以才更加担心你啊……” 上园悠不再接话,只安静地抱紧母亲,依赖地闭上眼睛。 大人总有好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她当然理解,毕竟自己的一切开销都是父母努力挣来的。 只是和父母相处的每分每秒就变得更珍贵了。 /// 最后上园夫妇甚至没在东京待满一个星期,他们在接到一通电话后又匆匆离开。 临走前,上园夫人絮絮叨叨地把冰箱塞满,又切了好几盘水果叮嘱上园悠一定要吃掉,随后往她卡里有转了一大笔钱,才依依不舍地和上园先生一起离开。 屋子再度寂静下来。 上园悠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上园夫人切成块的苹果,有些惆怅地打开手机回复朋友的消息。 她本来是想去送送父母的,但是上园先生考虑到她大病初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还是拒绝了她的请求。 “就算你只是站在家门口和我们道别,也能带给爸爸妈妈无比强大的力量,不用在乎形式。”上园先生这样说道。 也不知道跨年的时候爸妈能不能赶回来和她一起过。 虽然现在考虑这个问题有点儿太早了,但是…… 一家人已经好久没有一起过过新年了! 上园悠又往嘴里送了块苹果,咬得嘎嘣脆。 那些坏情绪似乎也被一并吃进肚子里消化掉,苹果吃完时上园悠的心情已经重新放晴。她轻快地跳下沙发,从抽屉里拿出全息设备,准备玩会儿游戏。 爸妈在的这几天,她都没空玩《咒与恋》。 “滴滴。” 手机忽然亮屏,有消息弹了出来。 是前桌的消息,上园悠快速拿起手机回了句“游戏中晚上聊”,随后就戴上全息设备启动游戏。 眼前闪过熟悉的开屏动画,随后一个半透明的游戏面板弹出来,上面写着最新的游戏更新进度: 【尊敬的玩家您好: 很高兴您选择了《咒与恋》,为了保证您获得最好的游戏体验,游戏制作组一直在努力优化调整……】 她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些套话,直奔最关键的更新剧情说明部分。 【……我们将于7月1日推出限定版全新玩法:两日沉浸式高专生活,在活动期间,玩家可以完全沉浸在高专的生活中,和攻略对象一起完成任务、甜蜜约会、携手攻克难关、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期间一旦选择进入,不可自主退出游戏。 另外,游戏与现实的时间流速不同,游戏高专中的两天只消耗玩家现实中四个小时的时间,玩家可以放心游玩。 祝您游戏愉快!】 嗯? 上园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又读了一遍。 两日沉浸式高专生活? 这算是福利吧? 她一下子就原谅游戏先前的不稳定了。 弹框右下角有两个红色的按钮,上面写着“确认”和“取消”。 ——今天就是7月1日。 几乎没有犹豫,上园悠放心大胆地点击确定,决定放手玩一玩。 难得有机会可以长时间呆在游戏里,她当然不能错过! 面前画面一转,她又站在了写满复杂符号的方向牌下,而伏黑惠在几步之外的台阶上垂头玩手机。 “惠!” 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弯起,大声喊出对方的名字,抬腿跑向他。 “是在等我吗?” 少年闻声抬头。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张开手臂接住她,耳尖悄悄爬上一掐红。 那双深绿色的眼眸漾开圈圈涟漪,显出其主不太平静的心境。 “嗯,我在等悠。” 任务 上园悠和伏黑惠并肩而立,乖巧地站在白发NPC对面,听他说话。 白发NPC一手撑着一旁那辆银色轿车的车门,一手摸着下巴,以格外潇洒倜傥的语调说道: “其实这次的任务只需要一个人啦,窗口发来的信息显示是一群才孵化的、没有太高智力的二级咒灵。不过考虑到你们总是聚少离多,就一起去完成任务吧!” 说完,他拉开车门示意他们上车。 看起来似乎是对自己的安排非常满意自得。 上园悠立刻给面子地捧场:“谢谢五条老师!” “哎呀,小悠不用那么客气啦!”果然,五条悟又得意地扬了扬脑袋,随后高兴地转身离开,留给他们一个模糊的背影。 她看了看那团模糊的马赛克,悄悄吐了吐舌头,率先钻进车内。 其实……她还蛮失望的。 本来以为可以和伏黑惠解锁新的约会CG,没想到这次触发的是战斗CG。 不过想来也是,毕竟这个游戏的背景可是不太平的咒术界,可以悠闲娱乐的时间本来就很少吧。 从某种角度看,这样也很新奇啦,她还没有认真地走过任务剧情线呢。 这样想着,她迅速凑近伏黑惠,和他贴着肩膀坐在一起。 少年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的目光从正在介绍本次任务的辅助监督身上移开,缓慢地转移到身侧一脸若无其事的少女身上。 倒是没有要拉开距离的意思。 这让上园悠忍不住翘起嘴角,睁着琥珀色的眼睛和他对视,故作茫然地做口型:怎么了? “没什么。”他立刻答道,字正腔圆、铿锵有力。 只是不知为何,这声音在安静的车内听上去显得有些心虚。 辅助监督在等红灯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关切地询问道:“伏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任何问题,抱歉。”伏黑惠有些窘迫地回答。 这时,手指忽然被人抓住。 他下意识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转头和她对视。 上园悠对他做了个鬼脸。 他抿了抿唇,手上的力气微微加重,手指钻进对方的指缝,转为和她十指相扣。 表情看上去相当的云淡风轻。 而脸颊上将将烧起来的温度,只有他自己知道。 /// 很快,他们抵达了本次任务地点。 面前是一栋中规中矩、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写字楼,就连大门处的油漆都有脱落的倾向。写字楼四周早已拉上黄得触目惊心的警戒线,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在警戒线外维持秩序,阻止人们进入。 普通人大概只会觉得这栋写字楼看起来有点儿邪,但是身为咒术师,上园悠能很清晰地看见从这栋写字楼里渗透出来的不祥的气息,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有些不适地朝伏黑惠靠了靠。 原本正敛眉观察写字楼的伏黑惠垂下眼睫朝她看来,纵容了她的行为,安慰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温热的体温顺着指尖传过来,像一汪温泉水冲刷过冰冰凉凉的心窝,很快就让她安定下来。 为了缓解自己受诅咒影响生出的郁结,上园悠半开玩笑地吐槽道:“难怪会产生诅咒,毕竟是打工人的怨气聚集地嘛。” 上班族很难不对上班产生怨气吧? “我感觉不太对劲。”伏黑惠表情比她严肃多了,“我们要小心。” “好。”她立刻收敛玩笑的意思,学着伏黑惠的表情,努力压直嘴唇,也作严肃状。 少年瞥了她一眼,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请二位一定注意安全。” 辅助监督的声音被水帘似的帐隔开,变得模糊不清。上园悠只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和伏黑惠相携走进这栋诡异的写字楼。 先前他们也一起出过一次任务,不过那次的二级咒灵只有一只,又是在户外,比不上眼前这种封闭阴森的环境带给人的压迫感强。 再加上当时她一心想着用系统蒙混过关,又有伏黑惠挡在前面奋勇作战,压根没仔细观察过在面对咒灵时应该怎么做。 本来就是嘛,恋爱游戏那么注重PVE干什么。 越往里走,她越觉得不舒服,似乎是因为离咒灵越来越近,那股诅咒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啃食她的正向情绪。 像是一团愁云缀在心脏上方,抖一抖就能抖出无数咸咸的水珠,无数水珠聚成声势浩大的洪水,把她吞没,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悠。” 伏黑惠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及时出声唤她,把她拉出糟糕情绪的泥潭:“不要被它们影响。” 她这才猛然惊醒,有些后怕地甩了甩脑袋:难不成这个咒灵的能力是控制人的情绪吗? ……这也太真实了。 不愧是系统升级后的沉浸式。 正准备回答伏黑惠,不让他太过担心,上园悠忽然注意到前方的楼梯上闪过两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它们在空中碰撞一瞬,随后迅速奔向不同的方向,很快消失不见。只有几滴血状的残秽留在楼梯上。 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下意识开始分析目前的局势:“它们在诱惑我们分头行动,既然这样,我们绝对不能分开,保不准有什么陷阱。” 上园悠偏头,专注地看着正认真思考破局之法的伏黑惠,有种被击中的感觉,心怦怦直跳。 果然认真的男生最帅气了! 这样的伏黑惠比平时更有吸引力,如果PVE可以换来这样的福利的话,其实也很棒诶。 等等。 原来如此! 她恍然大悟——难怪游戏要这样设计呢,爱情总会在危难关头升华嘛! 按照套路,之后他们肯定会因为某些情况被迫分开,随后她陷入危机之中,给伏黑惠英雄救美的机会。 这样的话,干脆省略掉前面拖拖拉拉的前置剧情,直接进入最后一个阶段好了。 “不,我们分头行动吧!”上园悠立刻做出决定。 少年蹙眉想要反驳,话还没出口就被她打断了。 “放心好了,好歹我也是二级咒术师!”她高高挑起眉梢,做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还故意挥了挥拳头,“惠君要多相信我一点啦!”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只是游戏而已,就算受伤也没关系,在进入游戏时她已经屏蔽了痛觉,反正也不会多难受。 重要的是伏黑惠的英雄救美! 再说了,恋爱游戏里的打怪副本难度估计也不会太高,加上她二级咒术师这个设定,说不定最后还需要她假装受伤才能顺利解锁英雄救美的CG。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安排道:“到时候我们在一楼集合怎么样?” 伏黑惠干脆地拒绝:“不行,这些咒灵对你的影响太大了,你不能单独行动。” “有了刚才的经验,我肯定不会中招了!”上园悠急切地拉着伏黑惠的手晃了晃,故意无理取闹地大声说,“你是不是小瞧我!” “我没有小瞧你,但我们不能分头行动。”少年不为所动,依旧拒绝。 “我们可以先分头行动,然后再汇合一起行动啊?”她不死心地继续说。 那双深绿色的眼睛看着她,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虽然他没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了——不行。 以前怎么没发现伏黑惠脾气这么倔,决定了的事情完全不打算改变! 上园悠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难不成必须过一遍无聊的前置剧情吗? “好吧,那我们先去追哪一个?”她只得妥协,打算一会儿再想办法避开前置剧情。 伏黑惠沉默地观察了她几秒,确定她放弃分头行动的念头后才开口说:“两个都不追,他们估计只是诱饵,这群咒灵里拥有智力、出谋划策的那个应该躲在别的地方。” “它会躲在哪儿?”上园悠懒得动脑子,继续问。 少年抬起手,指向走廊尽头的另一处楼梯:“刚才那两个咒灵刻意避开了那里,不想让我们注意到,所以很有可能领头的就躲在那儿。” 她眨了眨眼睛,看了眼他手指的方向,随后又撤回目光继续和他对视,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惠,你也太靠谱了!” “……只是分析出来的。”伏黑惠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乎不太会应对这样直白的夸赞,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 不过握住她的手却没有放松的意思,生怕她会趁他不注意悄悄离开。 哈,虽然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果然很聪明啊。 “那我们走吧!”上园悠抬脚就准备往那边的楼梯走。 “等等。” 捉住她手腕的力度加重,阻止她继续向前。 她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我们不要贸然上前,先让玉犬去探路吧。” 唔,真的好靠谱啊! 没有任何值得反驳的理由,所以上园悠立刻点头答好,乖乖站回伏黑惠身侧。 然而少年只是用有些犹豫不决的目光望着她,迟迟没有召唤玉犬的动作。 “怎么了?” 上园悠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有新的危险出现了、式神出问题了、再或者是术式使不出来了……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危险的。 然而伏黑惠眼神一凝,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双手飞快做出召唤的手势:“玉犬!” 脚边的阴影中浮现出一只将近一人高的巨型犬,浑身漆黑的毛发中混杂着几撮浅浅的白毛,它看了一眼主人,随后跑向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完成召唤后,伏黑惠立刻重新握住她的手。 “……” 上园悠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又看了看玉犬走进楼梯口的身影,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吐槽。 ……原来是担心松手后她会逃走啊。 下一秒,玉犬发出高亢的嚎叫,重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那边没有东西。”少年有些困惑地蹙了蹙眉,在心中推翻刚才的猜测,从头开始第二次推理,“不对,我们还是要过去看看。” “好。” 她也大概明白其中暗藏的玄机:既然打从一开始那只领头的咒灵就想把自己藏起来,自然不会让人那么轻易地发现,说不定是它用了什么手段骗过了玉犬。 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好。 两人谨慎地朝楼梯靠近。 因为要拿出咒具防身,伏黑惠还是松开了相握的手。 上园悠也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咒具,那是一条长满倒刺的长鞭。 老实说,除了之前触发双人练习的CG时她用过自己的咒具,其他时候完全没碰过,和这条鞭子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 她怎么拿都觉得不得劲,正不断变换姿势寻找最舒服的握姿,余光却瞥见自己脚下忽然张开了一个黑漆漆的洞。 少女神情一凛。 机会来了! 她佯装没有注意到那个黑洞,下一脚准确无误地踩了上去。 伏黑惠瞳孔一缩,反应极快地伸手来抓她:“悠!” 可还是晚了一步。 上园悠做出奋力挣扎想要逃离的模样,实则不动声色地避开伏黑惠的手,让自己顺利掉进黑洞里。 在彻底坠落前,她还故意扯着嗓子大喊:“惠君不用管我!” 往往这么说了之后,对方会更急切地来救她。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嘛。 那个黑洞在吞下上园悠之后迅速合拢,消失不见,变回原本平滑无暇的地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玉犬在少年脚边站定,像是安抚似的,蹭了蹭他的裤脚。 他立在原地没有动,那只落空的手猛地握成拳,狠狠砸向那块地砖。 “……可恶。” 陷阱 而掉进陷阱的上园悠心情很好。 剧情总算走上正轨了! 她气定神闲地握着长鞭,有一搭没一搭地拍打地面,顺便观察了下四周,倒是没有太多恐惧惊慌的情绪。 ——反正伏黑惠会来救她的嘛。 眼下她被吞进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压压的空间里,不断有桀桀的笑声骚扰耳膜,却找不到来源。 少女无所谓地活动了下手腕,挥鞭朝虚无处打去,即便落空了也不气馁,再次扬鞭朝另一处打去。 也不知道伏黑惠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在他英雄救美前,她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比如和自己的咒具熟悉一下。 因为她始终打不着,藏在暗处的咒灵笑声愈发猖狂,挑衅般越来越大声,她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忽远忽近的气息。 让人好不爽啊! 上园悠轻哂一声,握紧手中的长鞭,终于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握姿和长度。 扬臂,甩腕,长鞭飞了出去。 鞭上的倒刺被黑暗吞没,似乎结结实实地扎进了一团柔软里,桀桀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刺破耳膜的尖锐悲鸣。 四周浮动的黑有一瞬停滞。 像是冻上了一层冰,又裂开无数道裂隙,砰一声碎开。 黑暗被破坏,光重新透进来。 她动作一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直接破了咒灵设的局。 要是这样的话,伏黑惠还怎么英雄救美啊! 来不及想更多,下一秒,一个暗紫色、面饼大小、蠕动着成百上千双眼睛的肉球出现在眼前。肉球身上的那些眼睛原本在不停地打转、视线没有焦点,直到她出现,才齐刷刷地锁定在她身上。 被成百上千双眼睛死死盯着是一种无比诡异的感觉。 上园悠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明明这个肉球没有嘴,可是在高频率眨动眼皮时,却发出了刚才在黑暗中没有间断的桀桀笑声。 好恶心!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嫌恶地抖了抖,随后握紧手中的长鞭,向后退了一小步,心中掂量着对方的实力。 也不知道这只咒灵能不能承受住她的一鞭子? 辅助监督给的资料显示它是二级咒灵,而她是二级咒术师,按道理来说,他们应该是势均力敌的。 那随便意思意思得了。 上园悠呼出一口气,努力控制因为咒灵外貌产生的不适情绪,一鞭子挥了过去。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她亲眼看见鞭子打在了咒灵身上,就连鞭子末端传到虎口的震感都那么真实,可是咒灵却毫发无损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躲闪。 咒灵眨眼的速度越来越快,笑声就像破旧的风琴箱,嚯嚯作响。 嘲笑的意味太甚。 反倒是她自己的膝盖却倏地一痛。 她顿觉悚然,猛地低头去看,动作大到脑袋差点从脖子上甩下来。 膝盖处被刮掉一大块皮,正源源不断往外涌血,在伤口上方,还有两个黑漆漆的小洞。 ——正好和她长鞭上倒刺的大小吻合。 此刻的感官是如此真实,除了剧烈的疼痛,还有密密麻麻的痒和麻。 上园悠的心脏骤然被恐惧大力捏住,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着自己腿上的伤口。 比起对这个咒灵所拥有的恐怖力量的困惑不解,她更在意的是痛觉屏蔽系统为什么会失灵。 痛觉屏蔽系统对痛觉的判定很智能,像上次她和伏黑惠接吻时不小心磕到牙齿的疼痛就不会被判定成功,而像这次这样大面积的伤口则没有判定失败的理由。 是出故障了吗? 上园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掀起眼皮望向空无一物的右上角。 那里本应该有一个可以调出游戏面板的小光圈。 不知道从何时起,那个小光圈已经消失不见。 她忽然想起游戏公告栏里写的内容。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期间一旦选择进入,不可自主退出游戏……” 不能主动选择退出游戏,所以干脆把游戏面板也取消掉了吗? 努力压下去的惊慌失措像是破闸的水,一下子喷涌而出,淹没了理智。 ……搞什么。 搞什么啊! 沉浸式也不用真实到这个地步吧! 等她这次离开游戏后,一定要给这家游戏公司一个差评! 上园悠气得想要尖叫,可是眼前的咒灵并不打算继续给她发散思绪的机会。 肉球身上的其中一只眼珠忽然爆开,从中长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来,牢牢地扣住长鞭,轻轻一扯,就把长鞭扯断了。 那只皮包骨头的手挥舞着那半截断掉的鞭子,眨眼的频率越来越快,似乎是得意地冲她耀武扬威。 那桀桀笑声吵得人头痛欲裂。 上园悠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颤抖的肉球,努力控制住自己正在发抖的手,把断掉的长鞭缠在一起,变成一根较粗的棍子。 不能失去武器。 身上的疼痛刺激着她,让她没办法再无所谓地把一切只当作一场游戏。 万一咒灵伤到她的要害,虽然不会死,但是疼痛却是实打实的啊! 她一点也不想体验濒临死亡的痛感! “喂,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少女故意扬了扬自己手中简易的狼牙棒,卯足力气朝咒灵砸去。 咒灵仍旧立在原地没有动弹,丝毫不惧她的动作。 然而狼牙棒没有落在咒灵身上。 在即将触碰到咒灵某双眼睛的瞬间,上园悠忽然停了动作,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赌的就是这一秒。 虽说她在过剧情的时候都没走心,但好歹还是记得一些咒术界的基本常识。 比如一些主动技能是需要时间催动的,也许时间很短,但是一定存在时间差。 她就赌咒灵的伤害转移是主动技能,需要时间催动。 只要抓住这个时间差,她就能给自己争取到时间。 咒灵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连眨眼都带上愤怒的意味,终于勉强滚动向前,想要抓住逃跑的上园悠。 上园悠压根不敢回头看,拼命地往前跑。 肉球那么笨重,想来奔跑的速度也不会太快…… 下一秒,她听见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弹跳声。 ……对哦,虽然滚得慢,但它可以跳着追她。 上园悠梗着脖子往前冲,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 游戏制作方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到底谁会在恋爱游戏里设置追逐战! 她欲哭无泪,心中哀嚎不断。 伏黑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事实证明,人不应该在逃跑的过程中分心。 因为下一秒,上园悠就因为脱力动作变慢,被那个肉球狠狠地砸中后背,咚一声跪倒在地上。 膝盖直直地磕在光滑的地砖上,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骨头咔嚓的响声。 恐惧不断催生肾上腺素,即便没有痛觉屏蔽系统,她也暂忽略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甚至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反手把狼牙棒往咒灵身上一刺,刺进了肉球的眼睛里。 咒灵立刻发出尖利的嚎叫。 上园悠感觉压在自己身上那团奇重无比的肉球正不规律地抖动,还有什么东西啪嗒地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砸得她晕头转向。 她不受控制地想象出肉球成千上百双眼睛簌簌脱落的样子。 再说一次,这根本不是恋爱游戏应该有的PVE规模! 不对,恋爱游戏根本不应该有PVE! 没时间继续吐槽,她忍受着自己眼球同样的插/入异物的疼痛感,咬牙又挥出一棒。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球里滚出来。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不太确定:猩甜的,大概是血吧? 好不容易逃出咒灵的桎梏,才跑了几步,她实在没了力气,腿一软又倒在了地板上。 身后,咒灵在地板上蹦跳的活力四射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一次,上园悠产生了死亡的恐惧。 真的跑不动了。 ……她会不会死在这里? 刚才因为肾上腺素飙升而忽略掉的疼痛席卷而来,浑身像是被尖锐的石头碾过,磕伤的膝盖已经失去知觉。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成一绺一绺的,紧紧贴在脸上。 也许也被眼睛里流出的血水染红了吧。 上园悠疲倦地闭上眼睛,不死心地又暗骂了一句。 这个恋爱游戏是真的想让她死吧! 等着回两日高专生活结束退出游戏后,她再也不会登入了! 一秒。 两秒。 想象中的伤害没有到来。 有毛茸茸的触感钻进手心,很快指尖就被小心地舔了一下,变得湿润。 她顿了顿,试探着睁开眼睛。 那件熟悉的深蓝色高专/制服外套闯入视野。 黑发少年背对着她,逆光而立,干净修长的身姿被光影切得格外凌厉。 而手心毛茸茸的触感来自玉犬,威风凛凛的玉犬此刻正乖乖趴在她身边,脑袋又往她臂弯里拱了拱,还快速摇了摇尾巴。 少年没有回头,而是坚定地挡在她身前,以单薄削瘦的肩膀护住她。 看上去意外地有安全感。 他的声音清泠泠的,带着某种压抑的、冷淡的急切和戾气,语速比平时都快,吐字却格外清晰: “鵺。” 形似猫头鹰的式神挣扎着飞出影子,向着咒灵俯冲,一阵闪电后将那只形态恶心的咒灵击成烂泥。 玉犬这才跑过去,将咒灵残骸拆吃入腹。 上园悠还有些懵,耳畔嗡声不断,木木地坐在地上,维持着刚才抚摸玉犬的动作,手心却已经空了。 下一秒,她被温柔地打横抱起,落入干燥温暖的怀抱里。 她想要仔细看看伏黑惠的脸,可是睫毛沾上干涸的血渍,让视野里的一切都染上淡淡的红,看不真切。 刚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揉揉眼睛,又被对方制止。 抱住她的手臂稍稍用力,少年低下头,黑发发尖碰了碰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 伏黑惠和她维持着半个指节的距离,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茫然地睁着琥珀色的瞳仁,而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猛地闭上双眼。 两瓣柔软贴上她的眼皮,很轻很轻地蹭了一下。 温柔到她鼻头一酸。 再睁眼时,上园悠终于看清了那双深绿色的眼眸。 少年垂着薄薄的眼皮和她对视,平素总是淡漠的目光此刻一瞬不移地落在她身上,浓密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牵动波澜不惊的湖泛起阵阵涟漪。 像是后怕般,他再次贴上来,蹭了蹭她的嘴唇。 “别害怕,悠。” 伏黑惠声音放缓,像是初春刚化的残雪,又像是裹挟着柳絮的风,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公主抱 实在是太温柔了啊,惠。 眼眶的酸涩再也忍耐不住,上园悠后怕地环住伏黑惠的脖子,脸颊紧紧贴着对方胸前微凉的布料,任由眼泪翻滚坠下,浸湿了他的外套。 眼下肯定已经解锁英雄救美的CG了。 可是上园悠完全没心思为此事庆祝,也没心情为伏黑惠的主动亲吻而高兴。 她喉咙哽得生疼,发出隐忍的呜咽声,尽情发泄刚才面对咒灵时强压下的恐惧和不安。 伏黑惠似乎叹了口气,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生涩地安慰:“悠很厉害。” “多亏你及时发动术式控制住了咒灵,替我争取来时间。” 这一定是在安慰她吧。 上园悠脑子里一团乱麻,不太清醒地想。 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发动过术式,又或者说,如果她面对的已经是被术式牵制住的咒灵……很难想象要是面对全盛转换太的咒灵,她还有没有还手之力。 别想了!这是游戏世界,现实里才不会有诅咒和咒灵这种怪东西!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也没有伏黑惠。 揪住对方后衣领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现实里没有伏黑惠。 她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这个事实。 好不是滋味。 明明对方强有力的心跳近在咫尺,就连呼吸那么真实…… “我好疼!浑身都好疼!” 上园悠吸了吸鼻子,有些无理取闹地控诉,声音又响又脆,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你来得好晚!” 听见这话,伏黑惠紧绷的肩膀反而放松下来。 少年没有反驳,只是耐心地低声说:“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当然不会有下次了! 她愤愤不平地想:她绝对不会再在这个游戏里玩PVE了! “走吧,要拜托家入小姐治疗一下你的伤。” 玉犬和鵺都被收回影子中,伏黑惠抱着她往外走,迈出的步子很稳,鞋子和地砖接触的声响格外有节奏感。 窝在这样的怀抱里,不安的情绪渐渐被抚平。 上园悠终于恢复了活力,开始兴冲冲地东张西望——一只咒灵也没剩下,四周只留下了属于伏黑惠的咒力残秽,现在这栋写字楼看上去像是徒有鬼屋之名的烂尾楼。 “真靠谱啊,惠君。”她又一次感慨道。 闻言,少年垂下眼皮来看她,脚下步子没停。 可是上园悠说完这一句后,就心安理得地调整了下姿势准备闭眼睡觉,还顺毛似的摸了摸对方的后颈:“那就交给你啦,到了再叫我!” 一般情况下,她的确奉行在游戏里绝不睡觉的原则,而且在游戏过程中她也真的不怎么会犯困。 但是现在明显是特殊情况。 困意来势汹汹,大有要是她不睡觉,就强迫她睡上一天一夜的意思。 果然是刚才消耗太多体力了吧,精神上又承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实在是撑不住了…… “到了高专一定要叫我!”上园悠猛地睁开眼,不放心地再次叮嘱,“如果你不叫醒我的话,我一定会生气的!” 如果全沉浸式的第二天被她睡过去了的话,她绝对会给游戏打差评的! 绝对! “好,我会叫你的。”少年答应下来。 得到伏黑惠的承诺,她这才安心地闭眼睡过去。 ——然而她忘记了,伏黑惠一直对她“不健康的睡眠情况”耿耿于怀,还经常劝她多睡一会儿。 所以,当她再次睁开眼,刚对上坐在床边的伏黑惠的视线,下一秒就猝不及防回到写满复杂符号的方向牌下。 “啊——真是的!” 上园悠有些抓狂:“我都说了会生气的!” 果然还是给游戏打个差评吧! 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摘下全息设备,气呼呼地打开手机开始回朋友信息。 在这个过程中,她顺便瞥了眼手机左上角的时间。 果然如公告所说,只耗费了现实中的四个小时。 在不该准时的时候倒是格外准时。她撇了撇嘴,忍不住吐槽。 与此同时,手机再次发出消息投递的“滴滴”声。 是班级群的消息。 上园悠点开那个小红点,心中纳闷周末能有什么需要通知的事情。 【通知:本年级将于七月中旬开展修学旅行,此次修学旅行的目的地暂定为温泉山庄,请各位同学及时告知家长,本次费用由……】 啊,要开始修学旅行了。 她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妈妈,随后激动地在和朋友的三人小群里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你们看到了吗!” “当然!” “居然是温泉山庄诶,没想到这次我们学校还蛮大方的嘛。” “好可惜哦,二年级的前辈们已经进行过修学旅行了,这次不能和我们一起……” “喂!总不能修学旅行还想着男生吧!” “拜托,这可是温泉山庄诶,穿泳衣泡温泉什么的……不觉得很适合发生点儿什么吗?” “我说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真是的,我都有点儿听不下去了。” “难道你们不想看看喜欢的人身材怎么样吗?小悠肯定在游戏里也见过游戏角色的好身材了吧?” “搞什么啊,别拿我当挡箭牌啦,太不厚道了吧!” 听见话题猝不及防落到她身上,上园悠的脸瞬间涨红,即便周围没人,还是情不自禁提高嗓音为自己辩驳:“我玩的又不是18+的恋爱游戏,怎么会有这种剧情啦!” “诶,这样吗,那好可惜哦。” “但是既然是全息游戏的话,摸起来一定和真的一样吧?小悠有没有摸过对方的腹肌?” “没有没有没有!不许说这个了!” 尽管嘴上表现出抗拒,心里却忍不住顺着前桌的话开始想象:说起来,被伏黑惠公主抱的时候就该趁机摸一把的……打住!她怎么也被带偏了啊! 眼下的她就像一瓶被疯狂摇晃过的汽水,都不用拧开瓶盖,害羞的情绪就自己冲破束缚,咕噜咕噜往外冒。 “小悠害羞了吗,这可真少见诶。” “要是按照小悠的脾气,这时候应该大大咧咧地说下次一定去摸摸看才对吧?毕竟小悠在游戏里一直都是霸王龙的形象嘛。” “对诶,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哪里怪怪的。” “所以小悠这次是怎么回事啊!” 女生们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过来,带着电流给予的磁性,听上去有些失真,但是那份好奇八卦的心情还是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上园悠这里。 她表情松怔,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动作,目光一点点放空。 对哦,她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玩恋爱游戏的终极奥秘不就是和游戏里的完美男友一起,把现实里恋爱能做的事情全都体验一遍吗? 明明一开始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开始玩游戏的。 上园悠的思绪忽然被拉回今天下午,似乎在恍惚间重新回到了伏黑惠的怀里。 她还清晰地记得伏黑惠是如何把她稳稳抱起——他的手掌稍稍用力扣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隔着单薄的衣料传递过来,正好是一个不会逾矩、很绅士的姿势。 那是一个令人安心的有力怀抱。 当时她还沉浸在和咒灵追逐战的惊慌恐惧中,环住伏黑惠的脖子就像是死死地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依据心理学那些乱七八糟的效应来看,她会在那一瞬间迸发对伏黑惠的依赖感也实属正常。 在陷入危机之时,有一个人挡在前面解决掉一切,又温柔地抱住你耐心安慰,很难不被触动吧? 那一刻,伏黑惠的温度、心跳、声音和表情都历历在目。 但是没有味道。 ……啊,游戏里是没有味道的。 所以她也无从得知伏黑惠身上会是什么味道。 这么想想,还怪失落的。 上园悠若有所思地往嘴里送了一块薯片,嚼得嘎嘣脆。 话说回来,游戏应该做的是让游戏人物对玩家产生依赖,而不是让玩家对游戏产生依赖吧。 心底像是被杠杆撬起一小块,豁开一个不易察觉的口子,随后又被谁眼疾手快塞进一团软乎乎的棉花,把那块空白占满。 奇奇怪怪的感觉。 她省略掉游戏里具体发生的事,只和朋友们说出自己的结论:“所以游戏人物对玩家产生依赖才对吧,不然主次位一旦颠倒,就会让人很不爽诶。” “哪有像小悠这样转移话题的……不过游戏公司那么狡猾,肯定要玩家依赖角色才好赚钱嘛!”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所以果然游戏文案组就是故意的! 太可恶了,必须给个差评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上园悠和朋友们又闲聊了几句,随后挂断电话,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全息设备上寻找公司lg。 绝对不可以轻易放过! 至于伏黑惠…… 她想起那双总是专注地望着她的绿色眼睛。 啧,像她这样通情达理的人,才不会因为有个恶婆婆就迁怒无辜的男友! 明天晚上的时间肯定还是会留给游戏啦。 资本家就是这么拿捏她的吧?好狡猾啊,还真让他们得逞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真的非常、非常想再和伏黑惠见一面。 黑发晶 第二天,上园悠难得起了个大早,心情愉快地化了个淡妆,随后才提着书包出了门。 因为时间充裕,她没有坐电车,而是选择步行去学校。 昨夜刚下过雨,清亮的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洒下来,湿润的风轻轻扫过脸颊,潮乎乎的气息钻入鼻腔。 暴露在外的皮肤凉津津的,她随意地搓了搓手臂,随后撕开饭团的包装纸,往嘴里一塞,腾腾热气被咽下肚子,温暖很快蔓延至全身各处。 街上人很少,只有三三两两穿着学校制服的学生并肩行走,上园悠注意到几米外的那两个女生是自己隔壁班的同学。 也是,在这个点出门的也只有学生了吧。 “喂,前面那个金色头发的女生!” 响亮清脆的声音划破静谧的清晨,街上的人纷纷回头打量,随后目光又聚焦到上园悠身上。 她也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在场众人只有自己一个人是金发后,才回头朝说话的人看去。 那是一个梳着斜刘海的棕色短发女生,对方笑着冲她挥挥手,然后快步走上前和她并排,把手机递了过来:“我叫钉崎野蔷薇,可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在日本很少见到这么自来熟的人诶! 上园悠眨了眨眼睛,越看越觉得对方很眼熟。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要是是同校同学,却被她不小心忘记了的话就糟糕了——但是看对方身上的制服,肯定不是一个学校的吧。 大概是见她很努力地回忆,钉崎野蔷薇主动解释说:“上次我和虎杖在公园碰到你了。” 啊,是那一次! 上园悠恍然大悟,友好地冲她笑笑,接过对方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我叫上园悠。” “我还以为你会对我很有印象呢!”钉崎野蔷薇撇了撇嘴,抬手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失望。 “抱歉啦,刚睡醒脑子转不过来。”上园悠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目光在钉崎野蔷薇身上转了一圈,迅速锁定在对方的发型上,夸赞道,“这么时尚的发型想要忘记也很困难吧!” “是哦。”钉崎野蔷薇嘴角迅速扬起,又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看对方的表情,上园悠确定自己这句话一定夸对了。 自己的观察能力果然很厉害嘛。 她接收到对方释放出的善意,并不打算让话题掉到地上去,于是挑了个不会出错的话题——聊彼此都认识的人:“听说你们学校是寄宿制诶,钉崎这次也是和虎杖一起出来吗?” “不是,我自己出来逛街的。”钉崎野蔷薇在听见虎杖悠仁的名字时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又很快藏起来,做出不在意的表情,“上次就很想和你认识来着,临时有任务,没来得及交换联系方式,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果然是有缘分吧!” 交递手机时,上园悠手腕上的黑发晶闪了闪。 “这么看的话,确实很有缘诶。” “上园是去学校吗?” “当然啦,今天周一嘛,钉崎不上学吗?” “我们比较随意啦……嗯,毕竟是宗教学校嘛。” “这样啊。” “那我送上园去上学好了!之后有机会可以一起去逛街!”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耽误你逛街的时间我会不好意思的。” “才不会,这次出门碰见你,我简直是赚到了好不好。” “这么说我会很得意的啦,那就不和你客气咯?” “……” 两个人一路闲聊,直到抵达上园悠所在的高中校门口还舍不得分开,又驻足聊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道别,还约定了下个周末一起去逛街。 上园悠绝对不是主动交友的类型,会答应下次见面是因为真的和对方很合拍。 一进班级,她就把今早的事情分享给朋友们听:“我遇到了一个蛮有趣的女孩子,说不定以后大家可以一起玩。” “很少听小悠主动提起其他人诶?” “说得我都开始好奇了!” “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不过我约了这个周末和她一起逛街。”上园悠回答,“到时候可以问问她介不介意四个人一起,感觉人多也更热闹一点。” 是啦,她还是比较希望熟悉的人互相认识,人多也更好玩嘛! 话音刚落,老师就走进了教室,三个女生赶紧坐好,之后全靠传纸条交流。 数学实在是太枯燥了,明明刚才还格外清醒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昏沉沉的,即便老师不停在教室走动,轻微地拉扯心中绷着的弦也无济于事。 上园悠靠着窗户,竖起课本,悄悄躲在书后面打瞌睡。 窗帘卷起,逐渐变得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灌进教室里,坐在窗边的上园悠头一个中招,被热辣辣的阳光刺得眼皮发烫。 这下不单是困,还真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正好为她犯困打掩护。 她抬起手,装模作样地遮蔽阳光,实则掩住自己的眼睛,光明正大地闭眼小憩。 腕上的黑发晶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透亮,透明珠子里细密的黑色发丝缠在一起,远看就像黑水晶串成的手链。 仔细看,每颗珠子里的黑色发丝的方向趋于一致,顺着光的方向缓慢滑动。 “上园同学,下一题的答案该选什么?” 上园悠骤然清醒过来,猛地站起来,瞥了眼前桌偷偷比的手势,含糊地回答:“选C吧。” “上园要再认真一点哦。”数学老师笑了笑,没有戳破她们的小动作。 她得以顺利坐下,长舒一口气,从抽屉里抓了一把糖果递给前桌以示感谢。 视线无意识从腕上的黑发晶上略过。 少女随手拨弄了一下黑发晶,眯着眼睛抬手,对着阳光打量了一番。 黑发晶的运转已经停止。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串随处可见的普通水晶手链。 但是很难不在意啊……父母之前说的话。 没有观察太久,她的注意力就从黑发晶上移开了。 算啦,只要是和玄学搭边的东西,她都没什么悟性,看不出奇特之处也正常。 只要这串手链能好好保护她就行。 /// 和上园悠分开后,钉崎野蔷薇又去银座逛了逛,买了几件顺眼的衣服才回到咒术高专。 正好赶上一年级的理论课开课。 教室里光线昏黄,只有几副桌椅摆在中央,显得格外空旷。 她一屁股坐在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上,偏头朝隔了一张桌子的伏黑惠看了一眼。 中间这张桌子,本来也该有人的。 要不是…… 上周执行特级任务的经历仍历历在目。 一想到这儿,她就情不自禁捏紧了手中握着的笔,眉宇间染上一股郁气。 遇到对胃口的朋友的好心情一下子被冲散了。 “啊啦,怎么那么沉默?” 带着黑色眼罩的白发男人走进来,轻而易举地挑破了教室内诡异的安静,他干脆一手撑在两人中间的那张桌子,硬生生挤进和他完全不搭调的气氛里。 “有我这么帅气的老师上课,应该很激动才对吧!” “……” 在场的两个学生没有任何一个接过他的话茬。 顶着学生们无语的表情,五条悟依旧我行我素,笑眯眯地继续说道:“看得出你们很期待——那我们就开始上课吧!” 钉崎野蔷薇用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翻开课本。 啊,理论课无非就是介绍各种各样的咒术界概念…… 她的目光忽然凝在某一页的图片上。 而伏黑惠也注意到了那张图片。 “五条老师,这件事不是已经不允许提起了吗?”少年用四平八稳的语调问道。 啧,连问句听起来都很无趣! 钉崎野蔷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默默吐槽。 绝对不会有女生看上他吧,像这种会给泡在石油里的海鸥点火的人…… “别那么神神秘秘的,快直接说出来啊,吊人胃口算什么!”她屈起手指敲了敲那张图片,“我今天才看到了类似的东西诶。” 话落,她余光瞥见伏黑惠微微侧头朝她看了一眼。 “那堆烂橘子的确不让提,但是我特地把这个加上去啦。”五条悟理所当然地说。 伏黑惠扯了扯嘴角,没接话,有种对老师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的疲惫感。 “所以,是什么事啊?”钉崎野蔷薇又问了一遍。 “是一串可以抑制咒术师能力的手链哦,仅此一串,已经被人高价买走了。”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懒洋洋地解释,“一旦戴上,就再也看不见诅咒了,身体内的咒力也会被压制,彻底变成普通人。” 有时候看不见反而是一种幸福吧? 她暗暗想道,嘴上不解追问:“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年纪大了是这样的,总畏手畏脚,觉得拇指大点儿的事也能动摇他们的权力。”五条悟的语气有一瞬间冷下来,随后继续欢快地说,“野蔷薇看到的很有可能就是买下手链的人哦。” “这笔交易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十年前哦。” 十年前就有实力一掷千金买下这种咒具的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和她一样大的高中生! 会买这种东西的人,应该是已经在咒术界受尽折磨的中年人才对吧? 所以,上园悠戴的大概只是女生之间流行的那种普通水晶手链,和这个咒具有点儿相似罢了。 钉崎野蔷薇很快想通了,轻嗤一声,挥了挥手:“那不可能是我看见的那个人,估计就是有点儿像而已。” 在她和五条悟讨论的过程中,伏黑惠只沉默地聆听,始终一言不发。 少年目光再次落在课本的那张插图上,纤长的睫毛轻飘飘地垂下,掩住眼眸里翻涌的情绪。 在他出神时,钉崎野蔷薇和五条悟已经从哪家的喜久福好吃聊到哪个牌子的衣服版型最好,最后又把话题拐回了咒具这件事儿上。 “说起来,那个咒具似乎前两天还送回来修复过诶,惠知道这件事吧?” “哈?为什么伏黑会知道啊?” 钉崎野蔷薇迅速扭头朝伏黑惠看去,眼睛瞪大,吃惊地抬高音量。 “你可以自己问他哦。”五条悟高举双手,还贴心地往后仰了仰,把伏黑惠暴露在她的视野里。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五条老师,随后才掀起眼皮和她对视,语调没有起伏地回答:“没什么。” 可恶,她没看错,这人果然很自以为是! 钉崎野蔷薇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直接站起来,嚷嚷道:“没意思,训练去了。” “今晚二年级就回来了哦,要不要晚上加练,和二年级的前辈们切磋一下?”五条悟也不阻止,手背微拱,放在唇边做喇叭状,语调轻快地说道。 “好啊。” “明天吧。” 两个一年级作出完全不同的回答。 气氛微微一滞,随后钉崎野蔷薇和五条悟动作一致地回头看向伏黑惠。 “我没听错吧?”钉崎野蔷薇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你居然会拒绝训练?” “嗯?惠怎么开始注重睡眠了?”五条悟语带惊奇。 面对两人过于夸张的惊讶质问,伏黑惠选择不作回应。 少年蹙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装聋作哑地拿着咒具起身,朝门外走去。 在前脚踏出教室门时,他动作顿了顿,还是留下了一句似是解释的话。 “白天认真训练就好了。” 钉崎野蔷薇不明所以。 “意思是只要白天好好训练,就不用浪费晚上睡觉的时间了。”五条悟善解人意地翻译道。 她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嘟囔了一句:“这算什么歪理啊。” 虽然不知道伏黑惠究竟在隐瞒什么,但无容置疑的是—— 她的这位同期绝对有自己的秘密! 对打 “谢谢你啦——那明天见!” 上园悠提起自己的书包,弯着眼睛朝同学道谢,有些急切地离开了教室。 今天本该轮到她做值日的,但因为记挂着游戏里的限时活动,她和同学交换了值日时间,马不停蹄地奔回家去。 朋友都说她越来越宅,好像整个人都陷到游戏里去了。 她也不否认。 毕竟事实就摆在这里嘛。 自从上次在PVE中被伏黑惠救下之后,她对对方的依赖日益剧增,如果真的能看见确切的数值,恐怕早已经满格了。 上园悠现在十分理解其他乙女游戏的玩家——如果《咒与恋》出任何周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推开家门、戴上全息设备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她脚步不停,直接跨过游戏待机界面的方向牌,跑向站在台阶之上的黑发少年。 “惠今天又来等我啦!” 少年动作自然地伸手,与她手心相贴,手指很快顺着指缝钻进来,转为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眸光流转,专注地看她:“明天有个蛮重要的任务,一年级一起去,今天要出去逛逛吗?” 往往在重要的任务前夕,不会再给相应的咒术师派发更多任务,以便他们能够休养生息。从这个角度看,还是蛮有人情味的…… 才怪。 要是真的足够贴心,就不该让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去完成各种各样惊心动魄的任务吧? 想起自己上次PVE遇到的咒灵,上园悠还是有些后怕,同时对游戏设定中的咒术界高层无比反感。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忍不住冷笑一声,随后非常认真地说:“我们今天别出去玩了,一起练习怎么样?” 尽管她再三强调自己绝对不会再参与PVE,但既然现在没有给出选项,想来是不可跳过的。 这段时间,游戏出现PVE、PVP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也会弹出选项,支持她跳过这段剧情。比如先前触发的姐妹校交流会,就可以用养伤的借口躲过去。 为了不浪费时间,她直接跨过了那两天,直接来到交流会结束后。 所以后来才听说交流会第一天就出了意外,现场出现两个特级咒灵,高专也有特级咒物失窃,参与众人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这也让上园悠无比庆幸自己的选择。 同时有些担心男友。 虽然伏黑惠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已经看不出任何问题,但这并不代表那些伤害没有发生过。 不过伏黑惠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轻伤,没有大碍,其他NPC和他串通一气,也不肯透露内情,她也只好作罢。 想来……伏黑惠那么厉害,应该真的只是轻伤吧?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上园悠长舒一口气,开始审视这一次触发的剧情。 一年级全体出动的任务肯定不简单。 没办法跳过的话,那她只能做足准备,尽量避免再次陷入危险中。 以及,她这一次绝对不会和伏黑惠分头行动的! “好。”伏黑惠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不确定地又问,“一整天都用来练习吗?” 上园悠斩钉截铁地回答:“没错!” 大概是游戏在运行过程中得到完善,如今每次在线时间都在悄无声息地延长,现在她已经可以在游戏里待满一天再被迫登出了。 这时长用来临时抱佛脚足够了! 他们拿上自己的咒具,携手走向操场。 上园悠的那条鞭子在上次PVE中被损坏,但是考虑到接触新咒具需要耗费的精力和时间更久,她还是忍痛兑换积分把长鞭修复如初。 顺便,她也想学习一下如何使用咒力。 大概是游戏bug吧?咒力、咒术明明是世界观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可是她查看自己的人物介绍时却发现术式这一块是模糊不清的。 上次PVE也是,她明明没有使用术式,伏黑惠却说她的术式控制住了咒灵。 所以……估计是游戏文案组想不出术式设定,才故意模糊化处理。 鄙视! 也不知道其他乙女游戏会不会这么敷衍玩家。 “那开始了。” 伏黑惠松开牵着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反手握刀,刀柄朝外,刀刃向内。 可恶,看到他这样的举动,自己那该死的好胜心又被激活了! “好,惠尽管使出全力。” 上园悠收敛表情,深深吸了口气,手指用力抓紧长鞭,率先攻上去—— 没有任何悬念的,鞭子被刀柄拦下了。 要是伏黑惠想,甚至能直接把鞭子从她手里拽走。 可恶,实力悬殊也太大了吧!说好的他俩都是二级咒术师呢! 挫败的情绪只在心头停留一瞬,很快就被压下去,她卯足劲地再次出手。 就是因为太弱了才要练习嘛! 少年也没有放水的意思,眼皮向下微耷,深绿色的眼眸里反射出手中刀挥舞的白光,显出认真的冷意。 也不知打了多少个来回,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伏黑惠胜。 “不打了不打了,休息一下!” 上园悠气喘吁吁地叫停,把长鞭往旁一扔,直接向后一趟,倒在操场的橡胶地上。 四肢都因力竭而酸软无力,手指甚至都在不自觉地抖,紊乱的气息犹如实质,在眼前散成团团白雾。 这也太消耗体力了吧。 比跑了两个八百米还要折磨人。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一番放松休息的滋味,太阳穴忽然突突地跳起来,刚锻炼出来的敏锐洞察力促使她下意识往旁一避。 刀裹挟着尖啸的风,擦过她的发丝,最后钉在了橡胶地里。 刀刃直接没入地面几寸。 上园悠瞪大眼睛,视线顺着近在咫尺的刀刃一路向上,略过那双握着刀柄的骨节分明的手,继续往上看,撞进那双波澜不惊的绿色眼眸里。 少年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握着刀,低头和她对视。他额前的碎发垂下,堪堪盖住上眼皮,四周的肃杀之气尚未收敛,看上去冷硬得有些陌生。 也更帅气了。 虽然伏黑惠撑着手,却刻意弯了弯手肘,把空隙挤出去,拉近两人的距离。 这个姿势过于暧昧了些,不过介于他们本来就是交往关系,所以也不算逾矩,甚至可以说是故意为之的小情调。 上园悠眨了眨眼睛,一点儿也不介意伏黑惠刚才的举动,只抬手撩开他额前的碎发,注视着那双绿眸,悄悄数着自己心跳的拍子。 她大概真的被美色迷晕了头,竟然觉得还蛮浪漫的。 但是……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迟疑不过三秒,她很快反应过来——还是那个问题。 没有味道。 她不知道伏黑惠会是什么味道。 无论是衣物上的肥皂香还是刻意打扮过的香水味,她统统闻不见。 而这个缺陷也在提醒她:这只是个游戏,一切都是假的。 伏黑惠是不存在的。 又一次不情不愿地面对这个现实后,她心里木木的,口腔里却像是多了颗被蛀空了的虫牙,阵阵酸痛牵扯神经,连带着头也晕乎乎的。 为了回避这点儿异样,上园悠努力扬起笑,轻快地问: “这么不留情啊,我要是没躲开怎么办!” 她的音调洋洋盈耳,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可是配合愉快的神情来看,更像是和男友撒娇。 这点是肯定的:伏黑惠绝对不会伤害她。因为确定,所以才理所当然地把刚才发生的事当作情趣。 数据早在一开始就设定好了“爱”这个程序,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她却忽然庸人自扰般开始烦恼:要是没有这个程序,惠还会不会坚定地保护她呢? 上园悠下意识屏住呼吸,等待伏黑惠的回答。 是因为越来越喜欢,所以才会越来越不满足,开始深挖人物的底层逻辑吧? 就算知道没必要,但还是忍不住去想。 从某种角度来看,也是因为伏黑惠的人物塑造实在是太过优秀了啊! 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握成拳。 终于,她听见了伏黑惠的回答。 “如果在真实的打斗过程中的话,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少年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是练习的话,我会改变攻击方向的。” “祓除咒灵是件很危险的事,只有在平日练习中就习惯这样的强度,在实战中才不会掉以轻心。” 他说得认真,一瞬不眨地看着她,比不着调的五条老师更符合老师该有的稳重和责任感。 因为担心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希望能教会她更多技巧,至少能够及时避开危险。 好较真。 也好可爱。 莫名的,听完他的话,心中的担忧便轻易地消散了。 上园悠的笑容轻松了几分,故意打趣说:“我知道啦,不是还有你保护我吗?” 无所谓那些有的没的。 只要游戏还在,他们就会一直在一起嘛! 大可不必自寻烦恼啦。 伏黑惠眸光一闪,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那我们继续练习吧?” 上园悠灵活地钻出伏黑惠手臂环绕的狭小空间,重新在操场上站定,活动了下四肢,兴致勃勃地说:“多练几次,在实战中才更有经验嘛。” 她下巴微抬,嘴角向上翘,笑得一点儿也不矜持,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眸光流转间显出一股古灵精怪的劲儿。 少年也站起身,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拔出插在橡胶地上的刀,低低地应道: “好。” 不良少年 第二天进入游戏后,没有多余的前置剧情,一年级们直接踏上了完成任务的路途。 一年级一共四个人,正好把小轿车塞得满满当当。上园悠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单手撑着脸,一边听辅助监督介绍这次的任务内容,一边盯着车窗外飞快向后退的景物。 有了昨天和伏黑惠一起练习的经历,她格外有自信。 这次自己的表现一定会更好的! 她双手握拳,在自己面前挥了挥当作打气,随后认真听辅助监督介绍此次任务,脑袋一歪靠在了伏黑惠的肩上,和他一起看那份窗发来的资料。 少年垂眸扫了她一眼,下意识坐直身子,尽职尽责地充当“靠枕”。 资料上用简略的语言概括了四位死者的生平经历和共同点,最后指向他们共同就读的那所国中。 “七北田?”她眯着眼睛,目光落在那所国中的名字上,轻轻地念了出来。 身侧的伏黑惠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连下颚的线条都绷紧了。 “对,就是七北田国中,我已经事先和学校员工沟通过了,到时候直接进去就行。”辅助监督接过话头。 “好嘞!” 另外两位同期叽叽喳喳地加入讨论,狭窄的车内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而伏黑惠一言不发,垂眸看着平板上显示的资料,指腹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 上园悠看着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虽然平时伏黑惠总是沉默的,但是此刻的沉默显然与过去有所不同,总是挂在眼角眉梢的严肃更重了,她甚至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紧张。 就在她盯着对方的侧脸出神时,少年动了。 他微微侧目朝她看来,没像以前那样露出“怎么了”的疑惑神情,只是默默牵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指节。 一点儿也没掩饰自己心事重重。 于是上园悠冲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没再追问,打算找个只有他们俩的时候再关心下是怎么回事。 可她发现,在一行人进入七北田国中后,伏黑惠的异常表现得更明显了。 少年刻意缀在队伍末尾,双手插兜,露出生人勿近的表情,用一种陌生又熟悉的眼神打量着四周,并不打算参与同期的对话。 几乎不用犹豫,上园悠立刻放慢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她把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悄无声息地朝对方靠近。 在衣物相贴、发出摩擦的窸窣声的瞬间,她立刻从衣袖里探出手指,眼疾手快地握住对方的手。 然后掀起眼皮,理直气壮地和伏黑惠对视。 少年紧绷的表情微微放松,连肩膀都往下沉了沉,很快回握住她的手。 上园悠弯了弯眼睛,随后扭头和走在前面的辅助监督说:“不如我们分头行动吧?一组探索一下这所国中有没有异常,一组去和教职工接头?” 少年闻言顿了顿,索性闭上嘴,安静地立在一旁。 “没问题,那上园和伏黑一起去找教职工吧?”辅助监督略一思索就答应下来,领着另外两个一年级走向另一方向。 待辅助监督走远后,上园悠才扭头看向伏黑惠,冲他做了个鬼脸,语调欢快地说:“好啦,现在只剩我们俩了,说说看吧。” 伏黑惠一怔。 “别想敷衍我,你的状态明显很不对吧!在祓除咒灵前,我们先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她不容置喙道,一边说着,还一边在空中划拉了一下,做了个夸张的手势。 “任务虽然很重要,不过我觉得男朋友的情绪更重要哦。” 啧,说得太好了。 上园悠得意地在心里给自己鼓掌:惠一定很感动! 少年眸光闪烁,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点儿什么。 “咔嗒。” 就在这时,极小的金属碰撞声在不远处响起。 本就对这所国中抱有怀疑,心中的弦始终紧绷着,猛地听见不寻常的响动,上园悠迅速警惕起来,立刻循声望去。 定睛一瞧,发现是两个国中生弓身抽烟,刚才的金属音是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什么嘛,抽烟而已啊。 等等。 怎么国中生都开始抽烟了! “看起来是不良诶。”她屈起手肘撞了撞伏黑惠的胳膊,小声道,“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可惜还没来得及离开,他们就被那两个不良发现了。 其中一个不良眉毛浓密,野蛮地在脸上竖起,格外凶神恶煞,此刻正懒洋洋地弹了弹手中的烟,朝他们望过来—— 啊哦,不太妙啊。 上园悠飞速地思考该怎么办。 虽然身为咒术师体质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但是肯定是不能轻易对普通学生动手的,要是闹大了说不定就没办法获取线索了……可是这两个不良看起来也不太好应付啊! 所以,果然还是直接跑吧? 她深吸一口气,牵着伏黑惠的手指用力收紧:“惠,我们跑吧。” 少年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哈?” 没时间了,上园悠没有和他详细解释,索性拽着他朝另一个拐角处跑去。 刚迈开腿,她又被惯性拖了回去。 ……可恶,没拽动。 这时候怎么不顺着女朋友的意思来了! 看着越走越近的不良,上园悠心中焦急,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另一只空闲的手悄悄背到身后,准备拿出咒具。 没办法了,那干脆速战速决,直接打晕他们吧。 还没来得及动作,那两个不良忽然面向伏黑惠,整齐划一地朝他鞠躬,恭敬地喊道: “伏黑哥!” 蓄势待发的上园悠:“……” 嗯? 没听错吧? 她无比震惊地扭头看向伏黑惠。 能被不良这么喊的……肯定只有更嚣张的不良啊! 稳重可靠的男友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国中时期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不良少年——原来走的是这个套路吗? 上园悠蓦地注意到少年因为不自在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我刚刚想告诉你的,我国中就在这个学校。”伏黑惠声音很低,那双深绿色的眼眸在她脸上停顿一瞬,又迅速移开,看向不远处的草丛。 那两个不良还飞快地解释了一句:“我们附近的不良少年还有地痞流氓都被伏黑哥暴揍过。” “怪不得,原来不用跑啊。”她稀奇地打量着局促不安的伏黑惠,复而放松下来,“完全看不出来诶?” 被议论的当事人嘴角向下,愈发不自在起来。 越是这个样子,越不想轻易放过他。 上园悠来了兴趣,故意绕到伏黑惠的另一端,强迫他和自己对视,还慢条斯理地念出了那个格外中二的称呼: “伏、黑、哥?” “……不要这么喊。”少年再次别开视线,企图回避这个话题。 上园悠才不会让他得逞。 少女迅速迈步上前,和他脚尖相对,直接抬手捧住他的脸,逼他保持着和她对视的姿势,不能动弹。 望着那双绿色的眼眸,她故意放轻语气,慢吞吞地问:“伏黑哥,你害羞啦?” 再度听见那个称呼,伏黑惠的睫毛飞快地颤了颤:“不是,别胡说了。” 比起害羞来说,更多是羞耻吧。 而上园悠已经把所有细节串在一起,大概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态度奇奇怪怪的,是在担心自己的黑历史会不会被扒出来啊。 她觉得好笑,捧着对方脸的手也不住颤抖,最后索性扑进对方怀里笑起来。 “没想到惠有反差萌诶!” “……什么乱七八糟的。” 伏黑惠五官绷得紧紧的,一言不发,沉默地环住她的腰,免得她笑得东倒西歪,直接一头栽下去。 一副无可奈何、只好纵容她的模样。 太可爱了! 上园悠狠狠心动,再次被这张俊脸拿捏住,心满意足地放开他,改为和他十指相扣。 果然,在不知不觉间,她越来越习惯和惠有各种各样的亲密接触了,哪怕只是并肩而立、手牵手什么的,都会让她觉得很安心。 “喂,你们几个,不是七北田的学生吧?”这时,那个负责和他们对接的教职工才姗姗来迟。 伏黑惠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担下了和教职工交涉的任务。 既然开始正儿八经走剧情了,上园悠自然也要拿出认真的态度来,她清了清嗓子,规规矩矩地站好,开始听那名教职工讲话。 对方还记得伏黑惠,甚至面露怀念地和他唠了几句家常,让上园悠趁机获取了不少有关惠国中时期的糗事。 她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发现当教职工说出不同的名字时伏黑惠都能态度自然地接上话,甚至在教职工有些记不清学校某些具体情况时进行补充说明。 只有在对方提及“不良”相关的事时,少年面上会流露出几分不自在,随后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没听太久,上园悠就开始走神。 往往这种设定的主角,都有隐藏的爽点,比如看似不学无术,实则在考试中一鸣惊人,被大家发现是个不努力也能考第一的学神。 不过她记得,伏黑惠的成绩是真的很不好。 是个很纯粹的学渣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啊,真是特别的主角。 隐瞒 伏黑惠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轻笑,眸光微动,很轻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撤回目光,继续和教职工沟通。 “那我们直接去八十八桥看看吧。” 很快,他就得到了关键信息,掏出手机联系辅助监督,准备前往那里一探究竟。 ——几名死者都在八十八桥参与过试胆游戏,说不准被诅咒的关键就在桥底。 看来这次是解密向的PVE? 看着伏黑惠低头沉思的样子,上园悠若有所思地想。 这场PVE里肯定会触发不一样的CG,说不准关键就在谜底?她不能消极对待,也要积极参与解密才行。 这样想着,她也开始努力思索刚才从教职工口中得到的线索。 试胆游戏啊……基本上都会选择比较阴森恐怖、人有很少的地方,的确是个很符合咒灵气质的场地。 “惠之前在这里上学的话,有去过八十八桥吗?” 不得不说,这句问话还是掺杂了小小的私心的。 想要了解惠,再多一些。 “去过。”黑发少年点头,解释道,“咒术界会派有关人员会定期去可能滋生诅咒的地方进行巡视,之前我去八十八桥检查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感觉更加扑朔迷离了呢。” 她情不自禁蹙眉,思考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被漏掉的疑点。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七北田国中大门时,那个教职工忽然追上来,叫住了伏黑惠。 上园悠立刻打起精神,竖起耳朵倾听:通常这个时候说出的信息才是最关键的! “伏黑同学,津美纪同学最近还好吗?” 这个名字格外清晰,甚至没有被模糊处理。 绝对是个无比重要的人物! 她愈发聚精会神地听两人的对话。 伏黑惠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旋即被很好地掩饰起来。 最后他说:“她很好。” 话题就这样戛然而止,教职工也没再说什么。 上园悠看看伏黑惠,又看看教职工。 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 “走吧,他们已经到停车场了。”少年见她还在走神,主动伸手勾住她的小指,牵着她朝外走。 她本来想问津美纪是谁,可是看了看伏黑惠的表情,总感觉这不是个好时机,只好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上了车。 刚一坐下,另外两名同期就七嘴八舌地开始分享刚才得到的信息,伏黑惠也一本正经地加入了讨论,把刚才从教职工口中得到的信息复述了一遍。 从面上看,一点儿也瞧不出先前的失神。 上园悠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一锤定音:这里面绝对藏了大秘密! 待交换完信息,伏黑惠靠着椅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 手机屏幕散发出幽幽的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衬得鼻骨和眼窝那一块形成的阴影愈发深邃。 她默默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划开锁屏一看,是伏黑惠发来的消息。 上园悠疑惑地抬头,正好撞上伏黑惠看过来的目光。 他无声地晃了晃手机,示意她先看消息。 什么嘛,搞得那么神秘。 不过不得不说,在喧闹狭小的车内,两人悄悄地借助无声的短信交流这种感觉……意外地让人心跳加速诶。 她忍不住翘起嘴角,点开了那封短信。 上面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 ——津美纪是我姐。 上园悠微微一愣。 姐姐? 她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对伏黑惠知之甚少。 对方基本上没有提过自己的过去,她甚至不知道对方还有一位姐姐,也没想过要关心一下对方的家庭状况。 怎么回事啊……这种忽然生出的愧疚感! 上园悠狠狠地在心里唾弃自己,快速地回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很想了解惠的过去诶!如果可以的话,在时间合适的时候,我可以和你姐姐见一面吗? 点击发送后,她再次掀起眼皮朝伏黑惠看去。 说不定这次任务的目的并不是解密,而是带她了解伏黑惠的过去呢? 要是这样的话,感觉自己更有动力了诶! 在她所不知道的过去里,伏黑惠是什么样的呢?除了不良少年外,还有哪些她所不知道的事呢? 这些全部的,她都想要了解。 对方在看见短信后,打字的手指顿了顿。 下一秒,新的短信传了过来。 ——津美纪被诅咒了,一直是昏迷状态。 看清短信内容后,上园悠感觉自己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她有些迟疑地看向伏黑惠。 同期还在语调轻快地聊天,少年沉默地坐在她身边,那双绿色眼眸落在她身上,静静地望着她。 看起来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说不清的酸涩在心中泛滥成海。 上园悠呼出一口气,朝少年的方向挪了挪,在狭窄的车内艰难地张开手臂,温柔地抱住他。 在二人拥抱的一瞬间,同期发出喝倒彩的声音。 但是伏黑惠此刻也腾不出手去揍他们。 他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上园悠。 “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解除你姐姐的诅咒的!”上园悠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无比肯定地说,“别担心!你姐姐会没事的!” 伏黑惠有些倦怠地闭上眼睛,慢慢卸力,下巴靠着对方的颈窝,轻轻地“嗯”了一声。 环在少女腰上的手臂慢慢收紧,像是努力地想要抓住一抔火。 一点儿也不在乎是否会被烫伤。 /// 在他们抵达八十八桥后不久,又发生了新的情况。 从伏黑惠曾经的同学那里得知,津美纪也参加过试胆游戏,来过八十八桥。 自从他打完电话后,就格外安静沉默。 上园悠很担心他的状态,可是对方只是风淡云轻地摇了摇头,说这个任务取消了。 在把他们送上车后,伏黑惠隔着车窗同她对视,像是强调般,不断重申:“我和武田先生打个招呼再走。” 她摇下车窗,还想说什么,驾驶座的辅助监督却像是和伏黑惠商量好似的,立刻踩下油门,带着他们向前方驶去。 少年双手插兜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目送他们离开。 太阳向西坠。 浓郁热烈的颜色隐入地平线,四周的云层揽回粉紫色,复而撒向大地,恰好点在他翘起的发尖。 深蓝色的高专/制服看上去宽大空荡,随风摆动的同时衬得他更像一个漂泊无依的蒲公英。 他的身影随着距离变远而越来越小,最后变成黄昏时分绚烂风景画里的一个黑点。 看起来有点儿可怜。 上园悠扒拉着车窗,不死心地继续看着伏黑惠所在的方向,即便已经看不清也不肯收回视线。 越想越不对……怎么可能会临时取消任务啊! 这次总不会是故意要把他们分开,以便触发什么奇怪剧情吧? 不对。 她搭在车窗上的手指猛地收紧。 如果真的是去和刚才那个教职工道别的话,为什么不同意她同行呢? ——伏黑惠是想自己一个人面对八十八桥的咒灵吧! 可恶,她都说了这次绝对不会和他分头行动了,怎么任性的人变成伏黑惠了啊! “我们得回去。” 她立刻开口,也顾不上身边坐着一个五官模糊不清的NPC实在有些诡异这件事,急急地说:“惠绝对是想自己扛下这件事!” “我也这么想。”同期也说,“朋友才不会放任他这种白痴行为呢,我们得和他一起面对。” 三个一年级异口同声地对驾驶位的辅助监督说: “拜托了,请把我们送回八十八桥吧!” 支线 上园悠在拼命奔跑。 周遭的一起都变成凌乱的线条,像麻花般扭在一起,撕扯着向后倒。风声呼啸,像一匹穷凶极恶的猛兽扑过来,险些在脸上刮出血口子。 她不敢停,死死抓着手中的长鞭,一个劲儿往前跑。 再快一点。 只要再快一点就能赶上…… 少女咬着牙,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前跑。 拜托了,一定要赶上啊! 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从二十分钟前说起。 当时她意识到伏黑惠是故意支开他们,想独自迎敌,于是和同期回到八十八桥,鬼鬼祟祟地跟上伏黑惠,一路来到桥底,直到他停下脚步才蹦出去大声斥责他的不厚道。 少年站在他们正对面,垂着眼皮斜睨他们,尽管没有说话,但眉头却越皱越紧。 清冷的月洒了他满肩,有斑驳的光点在深蓝色的高专/制服上跳跃,衬得他神情更冷了。 显然是还想寻机让他们离开这里。 哈,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总而言之,最后他们还是四人一起行动了。 在四人跨过桥底的河流,走进那个未完成的领域后,又撞上了另一只咒灵——对方显然不是领域的主人,而是临时来此找茬的。 在打斗的过程中,其中一名同期又被凭空冒出的第三方吸走,他们迫不得已还是分开行动了。 理由是被吸走的同期那边肯定藏着巨大的危险,而伏黑惠这边只是简单的“打地鼠”,等这些分散的、时不时冒出头来的“地鼠”被全部消灭掉后就能解除八十八桥的诅咒,到时候再来和他们会合。 一边是循规蹈矩的“打地鼠”,一边是完全未知的两只咒灵,无论怎么看,的确是未知咒灵那边更加危险。 可是如果让上园悠在NPC和伏黑惠当中做选择,当然会选择自己的男友啊! 游戏设置这样的二选一未免太逊了吧! 可是伏黑惠非常坚定地认为她的术式能够救出同期,所以态度坚决地要求她去那边支援。 等一下,她完全不清楚自己的术式是什么啊! 少年甚至无视她的抗议,强行把她推到了结界的那一边。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离开了未完成的领域,来到八十八桥桥底河边。 ……这算怎么回事啊! 上园悠气得直跳脚,可是既然已经过来了,她也只能认命和同期一起作战。 不过未知咒灵这边的情况,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双方刚摆好架势,一种无比古怪的气息蔓延开——说是气息也许不太准确,毕竟游戏里是没有味道的,这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刺激,告诉她周围有无比恐怖的特级咒物被释放了。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伏黑惠那边有情况! 眼前的咒灵忽然变得兴奋起来,也不打算和他们纠缠,径直奔向咒物所在的方向。 上园悠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不会吧,伏黑惠那么强,应该不会有事吧? 还是说,他其实推测出自己那边更加危险,才会执意要她离开? 她努力镇定下来,扭头和同期说:“我去帮惠!” 绝对不可以让伏黑惠一个人应对这样的局面! “没问题,这边我们可以应付!” 同期拦住咒灵,大声得回答道。 上园悠也不再多话,马不停蹄地朝咒物所在的方向赶。 于是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就在上园悠即将因为力竭倒下时,终于看见了倒在石头堆里、满脸是血的伏黑惠。 浓稠猩红的血从他额头淌下来,一路滑进衣领里,那截衣料的颜色也被血液浸湿,颜色看上去深了好几个度。 少年死死蹙着眉头,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如纸,胸口的起伏剧烈,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稳,就连口鼻处呼出的白气也在颤抖。 流的血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也没办法判断出伤口究竟在哪里。 亦或者是处处都有伤。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么狼狈的惠。 “惠!” 上园悠深吸一口气,努力拖动自己快到极限的身体跑向少年,最后直接扑倒在他身侧。 膝盖被碎石划上的细密疼痛在这一刻显得微不足道,上园悠手足无措,竟忘了先前学过的包扎方法,甚至不敢触碰对方,生怕不小心接触到伤口加重病情。 她眼睛酸酸胀胀的,在心中气愤地暗骂自己不争气。 还是因为她太弱了,所以就算赶过来也完全没有意义,一点忙都帮不上! 万幸的是四周没有潜伏的危机,那股强大的诡异气息来自伏黑惠紧紧攥在手中的特级咒物。 至少眼下他们还是安全的,可是再逗留一会儿,说不定就会有被特级咒物吸引而来的咒灵。 那样的话情况可就糟糕了。 “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她从衣兜里抽出纸巾,动作轻柔地替他擦拭脸上的血渍,“你只需要用眨眼来回答我就好了。” 在耐心地重复了几次后,伏黑惠终于有了反应。 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在辨认来者是谁,随后努力地抬手想要把手里的咒物交给她:“悠,把这个给……” 上园悠生怕他再度消耗体力,赶紧伸手去接。 意外骤然发生。 在二人手指相碰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与此同时,她眼前弹出一个半透明的面板,上面只有一句简明扼要的通知: 【即将开启隐藏剧情,请玩家做好准备。】 随后,指尖触及的温度消失,她下意识往前一抓,却落了空。 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隐藏剧情的话,肯定也是和惠有关的吧? 上园悠只来得及生出这个念头,刺目的白便霸道地占据了整片视野,一阵头晕目眩后,脚下的土地也发生变化,从硌人的碎石变成光滑的瓷砖。 显然,她已经离开八十八桥了。 “同学,你没事吧?” 头顶有一女声响起,上园悠抬眼一瞧,发现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记挂着伏黑惠身上的伤,心中着急——不知道进入隐藏剧情后,主线剧情的时间会不会暂停,也不知道伏黑惠那儿会不会有新的咒灵出现……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啊。 就算她武力值不够,可是好歹也能吸引那些咒灵的注意力,不让他们去攻击惠吧! “是脚崴了吗?”那个陌生的女生并不介意她的沉默,反而更加关切地问道,“需要我叫老师来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你。” 上园悠摆摆手,扶墙挣扎着站起来,意外发现刚才身体的疲惫已经统统清零,就连膝盖处的细微疼痛感都消失了。 想要回到八十八桥的话,肯定得先过完隐藏剧情才行。 先找到这段隐藏剧情的通关要求好了。 她冲那个陌生女生感激地笑笑,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 看样子,这是在学校走廊里。 而她和陌生女生身上穿着同款校服,仔细看,胸前的铭牌还有些熟悉,好像不久前才见到过…… “津美纪!” 又有一个女生跑过来,亲昵地挽住那个陌生女生,神秘兮兮地指了指窗户,说:“刚刚你弟弟又把一批不良少年暴揍了一顿,很帅气哦。” 被称作津美纪的女生微微蹙眉,转头看向窗外,没有说话。 等等。 上园悠吃惊地睁大眼睛,大脑开始飞速转动——津美纪是伏黑惠姐姐的名字……还有眼熟的铭牌…… 这不会是伏黑惠国中时的故事吧? 她有些忐忑地扭头,和津美纪她们一起朝窗外看去。 窗外是一块空旷的平地,一眼望去有许多穿着相同校服的少年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叠罗汉似的堆成一座小山。 有一个少年吊儿郎当地坐在人堆最上方,还懒洋洋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和煦的阳光透射下来,光柱映出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颗粒,最后落在少年脸上,勾勒出他流畅的侧脸轮廓。 那张毫发无伤、颇为英俊的脸和他脚下无数鼻青脸肿的不良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头形似海胆的发型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 不是伏黑惠又是谁。 上园悠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还真是……格外嚣张啊。 仍旧坐在人堆上的少年似有所感,忽然抬头,朝她们望过来。 她忽然有些紧张,飞快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隔得太远,又逆着光,她其实看不太清伏黑惠的表情。 只知道少年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就不感兴趣地移走,留给她一个冷酷无情的后脑勺。 不得不说,虽然知道对方此刻还不认识她,冷漠也是正常的,但还是有些失落。 毕竟自打进入游戏开始,伏黑惠的好感度就是满格,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两人还是陌生人的情况。 就在这时,伏黑惠跳下了人堆,迈着懒散的脚步向前走。 背影非常符合她刻板印象中的不良少年。 忽然,其中一个被揍的不良少年不满地大喊起来,伏黑惠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他,随后张嘴说了句什么。 从不良少年萎靡的神情来看……一定是句无比嚣张的话。 可恶,好好奇啊。 这样陌生的不良少年款伏黑惠格外的有魅力诶…… 就在上园悠出神的空档,伏黑惠已经上楼,眼看就要走到她和津美纪面前。 尚未想好怎么和伏黑惠搭话,她就猝不及防目睹了姐弟俩的争吵,眼睁睁看着津美纪有些恼火地将一瓶纸盒装的饮料砸到伏黑惠头上。 原来他们是这样相处的吗? 上园悠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发觉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伏黑惠。 如果她先前所认为的“这个副本就是为了让她更了解伏黑惠”这个观点没有错的话,也许现在所处的隐藏剧情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毕竟无论如何,伏黑惠都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些非常中二的过去。 “喂。” 伏黑惠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这才发现,津美纪和她的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走廊只剩下她和伏黑惠两个人。 因为不太确定伏黑惠的用意,所以上园悠选择沉默,只无声地打量他。 而少年也在打量她。 伏黑惠在她面前站定,那双深绿色眼眸锁定她,波澜不惊的目光暗含审视。 光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圈出了一大片光圈,正好是两人之间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双手插兜,轻轻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本来会是个让人颇感压力的表情。 奈何刚才被纸盒装的饮料砸中后,从纸盒中迸出的液体沾上他的头发,刚才还翘起的发尖被水渍拉扯着向下,还有无数水珠顺势滴落。 就像可怜兮兮的落水狗,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所以故作凶狠,还亮了亮不太尖锐的獠牙。 蛮可爱的。 就在上园悠胡思乱想时,伏黑惠嘴唇动了动,再次开口:“看够了吧。” 别说,还真的蛮符合她的想象的。 她一点儿也不害怕,反而扬起笑,故意端出比他还要散漫的腔调,慢条斯理地说: “那要是我说没看够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