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萩原警官的七年之痒》 第 1 章 周五晚,东京。 踏出新干线的瞬间,萩原研二抬手看了下时间。 “8点20分,”潇洒抬手,捋了把略长的发尾,青年俊朗的面容不觉漾开笑意,“还赶得及。” 闻声,有着形似珊瑚的蓬松刘海,跟他一起下车的白鸟任三郎,原本因疲惫而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正想好奇问出声,就见对方已经走到一边,熟练拨出了一个号码。 他于是咽下疑问,礼貌地停在一段距离外,但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对面明显的女性嗓音。 等到几分钟的通话结束,萩原研二走回来时,白鸟任三郎望着这位平时随和亲切的前辈,忍不住心下一阵嘀咕。 本来在警校时,他就听说过这位女人缘极好的前辈;进入搜查一课后,更是常见他似乎永远清朗潇洒的姿态。 这并不是说萩原研二多么花心多情,只不过对方确实有着一等一的好人缘。 尤其那仿佛永远和煦温柔的态度,在女性间极受欢迎。 饶是如此,此刻对方那种跃然面上的欢欣,笑意超标的温柔眉眼,还是让他颇有觑见他人隐私的古怪感。 “呃,”他干巴巴地没话找话,“是前辈的女朋友?” 是的,人气很高的萩原前辈,其实很早就宣称有了女朋友。 这个消息在警视厅流传甚广,只不过信者不多。 毕竟,那位神秘女友,除了萩原前辈的口头宣称之外,迄今为止都没有流露一星半点的存在痕迹,怎么看都太过古怪,难免让人猜想连篇。 就今日这意外所见,似乎却是可靠度颇高。 “是啊,今年已经第七年了呢。”萩原研二微微仰头注目天幕远处,应得轻快带笑,显然心情极好。 这个特殊的时间,白鸟任三郎几乎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很有名的“七年之痒”一说。 “七年啊,那还真是到了……” 他本想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在瞥到前辈的表情时,剩下的话却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消散了。 白鸟任三郎自己也有倾慕对象,就是有警视厅之花称号的佐藤美和子,同为搜查一课第三系的同事,但目前也仍在追求之中。 真希望自己也能如愿以偿,跟心上人长久厮守…… 想到这里,他微笑改口,恭贺道:“七年至今,看起来还是感情很好啊,真是令人艳羡。” “是吗?”萩原研二从天边收回目光,微笑颔首,下一句却完全不挨边地感叹起来,“今夜的月色很美啊。” “是啊……啊?!” 白鸟任三郎本来下意识望向天上、就脱口而出想要附和,忽然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之下,头皮发麻、茫然又惊慌地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萩原研二看着他扭曲的表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反应过来这只是对方的小小捉弄,白鸟任三郎无奈扶额:“前辈,不要突然开这种玩笑啊!” “我可没有开玩笑,”萩原研二收敛笑意,轻快耸了耸肩,“在有着这么美月色的情人节夜里,跟你继续待在这里,可就完全浪费了啊。” “我先回家陪佳人赏月了,嘛,白鸟君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随意挥挥手转身,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白鸟任三郎目送他离开,一时嘴角微抽。 前辈你要想提前走,其实完全可以直说的。 情人节独自一人已经很可怜了,居然还要再被刺激一遍……有女朋友的家伙,还真是了不起啊。 * 夜,米花町。 周五的晚上,即使已过了十点,结束聚会的一行人从商场一楼步出时,仍不可避免地撞上了熙熙攘攘的人潮。 “这边还是这么热闹。” 若奈如此感慨一声,一旁的香取直子听闻,同样点点头:“现在恐怕不太好打车了。” “喂喂,”鹤田宏拍了下额头,面露无奈,“好歹我这个男人在,让女士们自己打车回去也太没品了吧?” 话虽如此,他热切的注视对着谁一目了然。 香取直子乐得看戏,安然抱胸调侃起来:“鹤田,不用先问问跟你一起来的长谷川君吗,他应该等会就从卫生间回来了吧?” “没关系,着急的话等会让他自己打车算了,我先载你们回去。”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这时候真去问才是傻瓜,鹤田宏随意摆摆手,就往停车场跑去。 因为住的远和考虑可能喝酒的原因,他正是几人中唯一一个开车过来的人。 本想拒绝,不过看了眼香取直子,若奈到嘴边的话陡然一转。 “说起来你喝了不少酒,等会我跟鹤田说一声,还是由我来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若奈,你现在是不是还……” 香取直子望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无论手上不曾消去的枪茧,还是不沾酒的习惯,说明还是在有意维持状态吧。 那么,在七年前那个时候,到底有什么无法抗拒的理由,突然退出赛场?这些年又是什么情况,连丝毫消息都没有? 然而疑问也只在心里转了几圈,就重新沉寂下去。 回过神来,她笑吟吟搭着对方肩膀,扯开了话题:“说起来,既然拿到驾照,还是买辆车代步会更方便吧?” “没必要。”被搭着左肩,即使对方力道很轻,注意力仍旧被分散些许,若奈不自觉答得含糊。 想了想,她补了一句:“一直有驾驶,不用担心我的车技。” “倒不担心这个啦,说起来,若奈至今还是独身一人这点才更让我奇怪啊。” “其实多少有看出来吧,”凑近一点,香取直子压低了声音,“他们几个对你的心意同样没怎么变哦。长谷川那个沉默寡言的就算了,鹤田这家伙还不死心,松山学长也一样。” “就算有人今晚告白,我也完全不会惊讶呢。” 扫过街道两边随处可见的情人节装饰,她打趣地眨了下眼,鼓动道:“要决定跟谁进一步发展的话,今晚就很合适噢,毕竟是情人节,独自一人怎么说也太无聊了啊?” 这个话题来得有些猝不及防,若奈怔了一瞬,干脆地摇头。 “抱歉,我暂时没心思考虑这种事情。” “好嘛。”香取直子点点头,并不执着地换了话题。 “说真的,”有点酒意上头,她说话也变得直接起来,摇头感叹,“明明过去很多年了,我那时候也不算起眼,若奈居然还能在见面的时候一眼认出来我,简直太令人意外……当然也很惊喜啦!” “鹤田他们绝对要嫉妒死我了,”叉着腰,香取直子笑得很是得意,“不过他们也得感谢我把你邀请来才对,哈哈。” “你也太夸张了,”若奈不以为然,“时隔许久,再见面想来都很高兴……” 口袋里“嗡”的一声,是新邮件的提示音。 打开看了一眼,是标注为“萩君”的号码,发来了所在位置的询问。 她没有多想,随手打字:[聚会结束,马上回……] 【上面!】 一道急促的低呼,忽然在她耳边响起,打断了后续的思绪。 这声音近在咫尺,但旁边的香取直子恍若未闻般站在原地,若奈当机立断收起手机,第一时间拉着她连连后退到几米外。 “——啊!!!”莫名耳熟的男人的惨叫。 “嘭”一声沉闷动静里,人体重重撞击地面,喊叫戛然而止,只剩下零散的木质物体砸落出细碎的连串响声。 愕然扭头看向声源,香取直子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从侧门奔出,稍作张望搜寻,便率先直直扑向了地上血肉模糊、一动不动的人。 “松山学长!”那人如此大声喊道。 香取直子直接呆愣在原地,片刻后,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般,跌跌撞撞往那边跑去。 若奈心下微惊,下意识就想近前确认,不过转眼望到街道的对面时,步伐忽然顿住。 【侦探们来了,】系统突然出声,惊讶又带着点热切地鼓励道,【宿主,弃暗投明第一步,不如先从结交侦探开始吧。】 侦探、们?她望着迎面跑来的一大一小,微微挑眉。 穿着蓝色小西装的小男孩,手里抓着黑色的什么物体,正神色严肃地往这边飞速跑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只瞥了一眼,她转过身继续走向香取直子,轻声询问:“他们有什么用?” 【宿主,不要小看侦探啊!】系统无奈,只好再次强调,【这可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 【而且,即使看似不起眼的改变,积累起来也会大不一样的!】 若奈无可无不可地轻轻耸肩,算是承认被说服。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觑见,男孩目标明确,就要直接跑到生死不明的松山学长边上,急忙伸手一扯,把人拦了下来。 ……然后差点没忍住倒吸口气,赶紧换了只手。 这孩子冲劲真大。 挣扎几下发现没用,江户川柯南也不再多费力气,神情严肃,娴熟地指挥起了大人们。 “快,先报警,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香取直子还没缓过神,若奈快速把刚刚的邮件回复改为“还要多呆一会”,退出界面,微微迟疑之后,还是拨出了110。 …… 半小时后。 一身棕色西装的目暮警部,带着手下刑警们很快赶到了现场,并第一时间将目击者们集中到一起,带上了案发地的楼顶天台。 这一会时间,其他警员已经整理了一些基本情况。 死者松山一成,今年26岁,职业是户外摄影师。在今天下班后就乘坐地铁到了商场,与其他几人聚餐。 几小时后,在晚22点42分不明原因地前往顶层天台跳楼,当场死亡,全程没再离开过这栋大楼。 瞥了眼最近逐渐成为案发现场常客的毛利和柯南,目暮警部选择率先面对另一边。 “那么,今晚与死者松山先生有交集的,就是你们几位了,麻烦配合提供下自己的身份信息。” 仍旧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情绪里,打扮靓丽的黑发女人神情有些恍惚,半晌才张嘴:“我是香取直子,今年25岁,现在在日买电视台工作。” 她身旁高挑削瘦的上班族男人推了下眼镜,神情还算镇定,紧随其后介绍了自己:“我叫长谷川林,25岁,供职于一家生物药研企业。” “鹤田宏,年纪跟他们一样,我是一名中学老师。” 偷眼瞥了下身旁低着头似乎在发呆的红发女人,气质温和的西装男子有些紧张地帮忙解释:“这是入江若奈,中学时跟我们是同一届的,现在、呃,现在……” “我现在经营一家射击馆。”若奈回神,接话的同时,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紧接着,目暮警部问起了几人如何认识,以及今天聚在一起的缘由。 这次,依旧是鹤田宏主动站出来说明情况。 “我们几个,都是高中时射击社的同好,今天是约好到这里来聚餐。结束之后,松山学长说自己还有些私事,我们就一起先离开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哽咽起来。 “在此之前,松山学长表现得很正常,言行自然,没有对我们透露任何类似自绝的想法。”若奈想了想,主动补充上一句。 点点头,目暮警官背着手继续询问:“鹤田先生,事发当时你一个人去了停车场,之后又匆匆返回,请问是为什么?” “我本来想先把车开过来,好送大家回去,”鹤田宏揉着脸,十分懊丧,“但是钥匙好像落在饭店了,我就折返回来想上楼去拿,没想到会撞见学长他……” 当时两位女士全程在一起,彼此可以证明无辜;长谷川林去的也的确是一楼的卫生间,他还跟服务员问了路,同样可以为其作证。 另外,据管理人员的描述,这片天台的栏杆原本就正在维修更换,早就立起了禁止外人进入的牌子;而且白天工人们来过,导致天台上的足迹乱纷纷的,很难分辨。 幸好死者的那道足迹路线还算得上清晰。 而鉴识课给出的足迹鉴定显示:死者是独自一人进入天台的,徘徊一会后突然转向了楼顶边缘,并在那里撞破栏杆并高坠致死——这也非常符合自杀事件的典型特征。 莫非真是意外? 没什么思路,目暮警部踱了几步,转身看向毛利小五郎,打算问问他们这后赶到的几人是否看到了其他情况。 “目暮警官!” 原本跟着鉴识课跑去楼顶边缘东张西望的柯南,忽然跑了过来,高高举起手里的东西展示给众人。 后背仿佛感受到了一道刺人的目光,心下了然的同时,他熟练地露出了天真可爱的笑容,童声清脆。 “刚刚我在楼下捡到了这个哎,它会不会就是那位松山叔叔的手机呢?” 第 2 章 “手机?” 目暮警官正戴着手套,于是直接接了过来。 不用他再特意询问,那条奇特的弹壳手机链映入眼中时,若奈眼神微动,已经辨认了出来。 恰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她注意力稍稍转移。 “的确是松山学长的手机。”有些嘶哑的男声忽然响起。 众人纷纷注目,走到近前细看几眼的长谷川却看向了不远处的红发女人:“这可是独一无二的纪念品,入江你,应该最能确定这点吧?” “毕竟是你最后一次出现在赛场留下的礼物,学长他是从来不肯离身的。” 刚摸出手机,还没解锁就撞上警官们诧异的眼神,眼角余光还能扫到香取直子恍然大悟似的表情,若奈微微沉默。 回想下听到的话……虽然事实如此,长谷川的用词也太有误导性了。 再怎么说,也是个平时都绕着警方人士走的组织成员,饶是此时问心无愧,这样突然被一群警察注视也难免紧张起来。 她把手机重新塞回去,定了定神,抬起右手,隔空点了下手机链。 “有次参加比赛,学长跟我说想要留下弹壳,用来当做胜利纪念,就送给他了。麻烦警官检查下,弹壳侧面应该有印着赛事赞助方才对。” 这个很简单,众人轻易在弹壳上找到了稍显模糊,却依旧可以辨认的“铃木集团”。 “既然如此,那这就是证物了。” 想到这里,目暮警官摸着下巴,颇感惋惜:“可惜摔成了这副模样,如果能确定他之前在打给谁,或者在做什么……” 话音未尽,就被大喇喇的嗓门打断了。 “一切已经很明显了吧!” 差点被天降手机一击爆头,想到罪魁祸首,毛利小五郎脸色还是有点臭。 他抱胸冷哼:“看起来,就是这小子独自一人跑去天台打电话,在通讯过程中随意走来走去,不小心撞到了未加固的栏杆,然后失足坠落。” “一起谁也没想到的意外事件。” 目暮警部无语地看着这个不靠谱的侦探老弟。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若奈一件事…… “警官,”她忽然出声,“通过技术手段,能不能恢复这部手机的数据呢?” 余光注意到,原本始终低着头的某人,身形忽然僵滞一瞬。 “很难做到,”目暮警部叹了口气,“起码一时半会,米花町找不到这种程度的专家。” 而只看现有的情况,其实他也有点倾向于意外事故了。不过以防万一,显然还是等一下初步的尸检结果出来比较好。 此时,人群的另一侧。 “说起来,为什么叫最后一次出现在赛场啊。”趁着没被注意,柯南直接跑到了边上,此时冷不丁朝两人提出了疑问。 “最后一次出现这种说法,听起来不像正常事件,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其实的确不太寻常……”鹤田宏觑着不远处的红发女人,欲言又止。 突然出现在腿边的声音,几乎吓了香取直子一跳。 回过神来,她弯腰摸了摸这个活跃的小男孩的脑袋,笑着回答:“最后一次,就是字面的意思啊。若奈在那次之后再也没参加过比赛,也没来过社团了。” “听说是请了很久的假,只是在后来的考试回来了一次,”香取直子叹口气,“大家都说她是去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了,但后来好像因为一些原因,又回到了东京上大学。” “松山学长一直都很在意这个。”长谷川林突然插进话题。 注意到柯南惊讶的眼神,他推了下眼镜,低声道:“毕竟学长曾经跟入江告白过,也是为了她才在高三还一直留在社里担任社长,坚持作为领队跟着去参加比赛。 甚至学长私下里跟我说过,若奈完全有步入国际职业赛场的天赋与实力,他家里长辈在体育届有些人脉。如果她有想法,他一定倾力付出,将她推向最高的荣誉!” “所以在她没有任何理由就突然退社、并且再也没有接触射击的时候,学长才是最受打击的那个。就在聚会来之前,还不断和我说,一定要跟她问清楚。” “原来是这样,”从新听到的隐情中获得不少信息,柯南嘴角微勾,仰头朝几人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听起来,入江小姐的事情真是好可惜耶。” “要我说啊。”突如其来的高昂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在周围一片的低声讨论里,毛利小五郎抱着头,有些不耐烦地大声说:“既然确定了,那个时候天台只有松山一成自己,难道还会有别的可能……” “——目暮警部!” 人未到声已至,高木涉远远就将证物袋中的东西举起,气喘吁吁却颇为兴奋的模样:“我们在松山一成的外套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若奈……”看清证物袋中的内容,香取直子陡然看过来,欲言又止。 朝她摇摇头,若奈微微眯眸,扫视一圈,将所有人的动作神色收入眼底。 毛利小五郎“啊哈”一声,恍然大悟的模样,柯南站在他腿边,抬手扶了下眼镜。 警官们的表情多了几分严肃与惊疑。 “这,这是学长的遗书?”鹤田宏瞪大眼睛,喃喃自语。 “难怪,”推了推眼镜,长谷川恍然大悟似的喃喃自语,“之前学长的确跟我说过,希望能劝入江回心转意。” 这是一张普通的餐巾纸,边角上印着一座简笔画富士山的标识,餐厅的名字紧随在旁。 整张纸还算干净,只是现在被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浸染,有些皱巴巴的。 当然,考虑到它被发现的地点,这红色显然除人血外不做他想。 最关键的是,纸上被人以黑色水笔写下的那句话—— [入江,即使现在我仍感到不甘心,等下可以单独来天台见面吗?] “入江小姐,请问你见过这张纸吗?”转过身时,目暮警部直视而来的目光多了些分量。 【别担心,侦探会找出真相的。】系统在耳边温声安慰着,很是贴心。 然而再看一眼,那个毫不犹豫从“自杀论”转向、此刻开始嚷嚷起“情杀案件”的传说中的名侦探,若奈实在很难放得下心。 “这张纸我并没见过,”她干脆答道,“今晚也没听学长提到过什么劝说的话,其他人应该可以为此作证。” “……我可以作证。”犹豫几秒,香取直子还是站了出来。 “一整晚我都坐在若奈旁边,而且吃饭过程里大家都在一起,学长的确没说过这种话。” “……但是你们并不是一直在一起吧。” 再次出声,在众人被吸引来目光时,长谷川作出回想起什么的表情:“香取,在九点多的时候,入江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学长也很快跟了上去,如果发生在那时候也有可能啊?” 他低沉叹了口气:“难怪学长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是又被拒绝了吧?不过为此就自寻短见,他也未免太过激——” “——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 眼见这人自顾自说个没完,若奈毫不客气地出声打断了他。 再让这人自由发挥下去,还不知道要把其他人带歪到哪里……偏偏这么口说无凭的推论,几个警察、还有那个名侦探毛利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不要擅自猜测了。” 对当时的情况稍作回忆,若奈语气肯定:“学长是正好要去洗手间,在走廊上和刚好打完电话的我遇到,就简单聊了几句近况,并未谈及其他。” “我记得走廊里安装了监控摄像机,与其在这里听一些不着边际的推论,还是眼见为实更有可信度吧,目暮警官?”她主动提议。 监控?长谷川林心头一跳,下意识抬眼望去。 红发女人正微微偏头,倾听为首的警部说话,因为背对着大功率照明灯,阴影掩映了她一半的白皙面庞。 但这阴影之下,却只让红的更加鲜明欲燃,白的愈发莹润无暇,如冰雪逢焰,交织辉映反倒更让人移不开眼。 似乎察觉到被注视,终于,她微微眯起颜色浅淡的眸,往这边看来。 几乎惶惶一惊,他立刻移开了视线。 幸好此时似乎跟饭店经理联系好了,她很快转开目光,一群人开始浩浩荡荡转向监控室。 而长谷川林落在最后,对自己刚刚的行为颇有几分懊恼,同时,不由自主轻轻吁了口气。 扯了扯嘴角,他紧走几步,往前方追了过去。 而在一群成年人里毫不显眼的小学生,此刻却悄悄溜到人群边缘,拦住了一个年轻警官的步伐。 “等一下,高木警官!” “柯南?”虽然有些惊讶,回头看到这个最近常见的小男孩,高木涉还是蹲了下来,好脾气地询问,“怎么了?” “这个借我用下!”柯南一把从他手中拿走了装着松山手机的证物袋。 高木涉惊了:“喂等等啊,这个可是证物!” “那……”柯南想了想,把手机重新塞给他,拜托道,“我已经联系了博士来尝试修复,麻烦高木警官把这个给他送去,可以吗?” 熟练地应付几句,顺便借“转交目暮警部”名义,柯南顺利拿到了沾染血迹的餐巾纸证物。 目送他离开之后,男孩低头看着这份特殊的证物,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 刚刚就觉得了,这个血液痕迹,有些奇怪啊…… 另一边,监控室。 “……就是这样。” 虽然当时也只是惊鸿一瞥,但若奈没有看错,这家饭店的确安装了最先进的监控摄像头。 监控画面清晰地拍下了当时的场景:她出来接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松山学长推门出来,跟她简短交谈几句便转身去了卫生间。 再次出现在画面里,就是几个人分道而行,松山一成在几人走后不久独自走向了电梯方向。 对照着监控画面,她轻松地将当时的对话还原了一遍,甚至坦然地建议警方,之后可以邀请唇语专家来做复核。 两人的神态动作都很自然正常,交谈完毕就各自走开,的确没什么异样之处。 目暮警部表情严肃地转头安排下去,但目前的情况,其实已经让他心里倾向于相信了。 而很快,局里唇语专家的回应彻底让他下定了决心。 “现有的证据均表明,松山先生是自行前往楼顶而坠亡。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一起刑事案件。” “果然还是这样嘛,”毛利小五郎小声嘀咕着,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我就说——” 他话音戛然而止,表情一滞,忽然整个人往后一瘫,正好重重落入了监控屏幕面前的椅子上,在惯性的驱使下转了个圈,低头背对着众人。 这么大的动静顿时让众人齐齐看来,若奈甚至听见旁边的警员兴奋地低喊起来:“来了来了,是沉睡的小五郎!” 若有所思地从鹤田宏身上收回视线,她顺势推迟了自己原本准备阻拦的话。 “目暮警部,我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背对着众人的名侦探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语气低沉,缓缓道出了与警方结论截然相反的结论:“这是一起看起来很像意外的谋杀案件。” 目暮警部皱着眉:“你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毛利老弟。” “那只是我为了麻痹凶手的必要伪装罢了。”毛利小五郎的声音如此说道。 正心不在焉地敷衍点头附和,下一刻,若奈忽然再次成为了目光聚集的中央。 “冒昧请问一下,”毛利小五郎的声音毫无预兆地转移了话题,“入江小姐,你现在的惯用手是……?” 第 3 章 “右手。” 犹豫了一下,若奈答得简短。 “这样么……然而刚才在街道上,柯南没看路差点摔倒的时候,那时入江小姐却是下意识用了左手去拉住他,柯南。” “是!” 穿着深蓝色小西装的男孩应声从角落里跑出来,站到若奈身前,在一群大人的注目下背起手,认真回忆起来。 “我记得很清楚哦,大姐姐是用左手在背后抓住了我的衣领。可是那种情况,明明用右手会更好发力啊?” 他仰脸,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我想,大姐姐其实是天生的左利手,对吧?” 微微沉默了一下,若奈蹙眉看他:“这跟案子有什么联系么?” 这就是承认了,柯南微微一笑,用自己的声音,继续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么入江姐姐,你之所以改用右手,其实是因为左边手臂或者肩膀曾经受过一次意外受伤,足以影响机能的那种,对吗?” “什么?”长谷川林和鹤田宏,同时震惊地低喊出声。 同样很惊讶,香取直子按捺不住地扭头看去:“原来是这样,若奈,你都没跟我们提过!” “先等等啊,”目暮警部一头雾水地打断了这接连的发问,“可是柯南,这些跟现在的案子有什么联系吗?” “当然有了。” 低头推了下眼镜,抬起头来,柯南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某个身影:“因为毛利叔叔说了,那位凶手先生,其实很关心这些啊。” 被他直直盯着的长谷川林后背一凉。 “小弟弟,别开玩笑……”他下意识就想摆手解释。 “——柯南,不能这么说嘛。” 一道清朗含笑的嗓音,突然恰到好处地响起,打断了长谷川林的辩解。 循声望去,若奈忽然睁大了眼睛。 出声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多岁,即使穿着便服,眉宇间依旧难掩锋锐神气。 但有着下垂弧度的浅紫色眼眸里笑意盈盈,又轻而易举柔化了这份锋锐,再加上英朗俊秀的面容,见之便只觉春风拂面。 这种奇异的独特气质,通俗点说便是亲和力十足,很容易就能让人心生好感。 此刻,这位半长发的温煦青年刚露面,就跟其他警员一路打着招呼,闲庭信步般悠然走了过来。 似乎察觉若奈诧异的注视,青年直直迎上,不闪不避地微微一笑。 眸光微闪,她很快主动移开了视线。 嘴角微翘,萩原研二随之同样转开目光,结束了这一刹那的短暂视线交汇。 最后在柯南的身边站定,他略微弯腰,垂手揉了揉男孩的脑袋,这才解释了自己的意思:“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的话,还是暂时先称呼嫌疑人比较好噢。” “萩原警官,”柯南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能看到熟悉的警官,当然是很惊喜。上次在松本老师的婚礼上,就是萩原警官及时发现,而且巧妙地阻止了老师服毒的打算,说起来真是帮了大忙。 但是现在的话…… 作为曾经的日本警察救世主工藤新一,现在小有名气的七岁小学生侦探,柯南苦恼地抓了抓后脑,感到有些进退两难。 已经借用毛利叔叔的声音开始了推理,现在中断会很可疑的!但他要怎么做,才能在这个敏锐的家伙眼皮底下,再溜回桌子后面啊? “不要这么闷闷不乐嘛,”见男孩发愁地苦着脸,萩原研二有些忍俊不禁,笑吟吟拍了下他肩膀,“好啦,我可是给毛利先生带来了好消息哦。” 这句话瞬间吸引了目暮警部的注意力。 下属高木涉听完柯南的话就匆匆跑下了楼,他当然不会忽视这件事。只是鉴于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而且每次都会带回不错的结果,所以逐渐听之任之了。 于是此刻,他颇为期待地看了过来:“萩原老弟,是高木发现了什么关键线索吗?他让你带上来消息的?” “是啊,刚好路过这边,看到高木警官了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真能帮得上忙呢。” 简单解释自己出现的原因,萩原研二也不卖关子,从口袋里抽出了几张照片。 不过在展开照片之前,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几番梭巡之后,目光渐渐在某处方向停了下来。 正半心半意地听着对话,却半晌没有等到下一步,不仅如此,若奈惊觉,周围的目光再次朝自己逐渐聚集。 ……不得不说,有点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萩原研二毫不遮掩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弯眸对她眨了眨眼,随即,警官先生提出了一个再合理不过的请求。 “既然事关自身,想必入江小姐也很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以麻烦到这边来帮我拿一下这两张照片吗?” 他意有所指地笑道:“这样对照来看,想必最大嫌疑的人也就水落石出了。” 虽然是请求,但考虑到纸巾上她的名字所带来的麻烦,这实在算得上一个合情合理甚至体贴甚微的建议。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举动已经让她的嫌疑直线下降了——毕竟允许接触到重要的证物,说明警官不觉得她会对证物做出什么破坏举动。 真是令人受宠若惊的信任。 带着几分复杂心绪,若奈依言走近,抬手接过他手里的照片,低头看了几眼,不禁目光微凝,眉毛也不觉蹙起。 看出端倪了么…… 会心一笑,萩原研二给自己戴好手套,小心地从目暮警官手中接过装着染血纸巾的证物袋,另一只手托着她右手腕,将照片微微抬高。 证物袋举在身侧与照片并列,明亮的光线下,所有细节也就一览无余。 笑意微敛,出声时,青年警官明快的嗓音多了几分冷峻肃然。 “这是那张从死者松山先生西装外套口袋里找到的餐巾纸,这边则是我跟高木警官用照相机拍下的,死者外套口袋的多张照片。 由于染血纸巾被发现的位置,想必大家惯性地会认为,它是由于死者创口出血浸染而成的血迹。” “不过,典型的浸染状血迹虽然会受出血量、体位以及被浸染物的影响而无固定形态。但我们都知道一个常理,由于液体的特性,浸染状血迹通常是呈均匀扩散状的。”* 说到这里,他略略侧身,将证物袋中的染血纸巾举高了些。 “令人不解的地方在于,这张纸巾上的血迹并非均匀扩散的团状或片状,而是零星散布在不相连的几处。 再看照片,发现这张纸巾的外套口袋里,血迹在深处有而袋口无、口袋内有而另一面的布料无……” 无须听完,彻底思路畅通的柯南眼前一亮:“——所以,是纸巾上的血沾到了口袋表面,而非血液浸染口袋染红了纸巾!” “也就是说,这张纸巾是被人故意沾上血,再放进去的?”话说到这里,目暮警部也明白了,脸色沉凝地看向长谷川林。 “长谷川先生,听柯南说,在松山先生坠楼之后你是第一个去接触他的人……请问你对此作何解释?” “我……”长谷川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他很快重新镇定下来,咬牙反问:“我只是因为救人心切第一个跑过去,这又算什么证据? 而且字迹完全是学长自己的,要说是他在赴死前心灰意冷留下的血书,也很有可能啊?” “仅仅如此也许不够。”随意耸耸肩,身体却忽然僵住一刹,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吸了口气,很快重新露出轻笑。 “不过我上来的时候,高木警官正在协助阿笠博士,恢复松山先生手机的通讯信息,似乎是发现了最后一则中断的通话记录,大概很快就能查出那个号码了吧。” 不自觉挪了下脚步,长谷川回想着已经被丢弃的另一张电话卡,冷笑一声:“那也得等你们真的查出来才能确定,不是么?” 观察着他似乎颇有底气的表情,萩原研二微微皱眉。 莫非对方已经销毁了证据?他倒是没夸大,阿笠博士的原话是“再需要十分钟,就能找到当时跟松山一成通话的对面信号源,根据这个就可以找到那部发出讯号的手机”。 不过,如果能直接找到证物当然更好…… 对了! 正凝神听着,柯南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那个可能存在证据的地方:是卫生间! 在离开餐厅之后,鹤田先生去了停车场,入江小姐和香取小姐站在门口等待,唯独长谷川先生声称要去卫生间,然后独自离开了一会。 但他也还没来得及离开这栋大楼。 如果证物不在身上,可能被丢弃或藏匿的地方,也只有从电梯到卫生间再到门口的这段距离了! 想到这里,柯南立刻振作起来,趁着萩原警官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长谷川林身上,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挪,打算让“毛利侦探”再开口,让警官们赶去搜索。 不过在他到位展开行动之前,忽然响起的一道声音,骤然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我有办法证明,那张纸巾的确不是学长自己留下的。” 迎着众人投来半信半疑的目光,若奈神色自若地看向半长发青年,微微颔首:“还请萩原警官帮我确定一件事情,松山学长的遗物中,是不是发现了一副轿车钥匙?” 她神色笃定,萩原研二凝望之中,不觉莞尔弯眸。 “好啊。” 第 4 章 他从善如流地拨出了电话,顺便向鹤田宏询问他的车牌号码。 木讷地报出车牌号码,茫然几瞬,鹤田宏忽然意识到了其间包含的意味。 他一时张口结舌:“莫、莫非是我的钥匙,可怎么会……” “的确很容易弄错!” 身为十分注意着装的电视台工作人员,被提醒到这里,香取直子盯着他仔细打量着,恍然大悟。 “你们几个,都是下班后赶过来的,没时间换衣服。穿的又都是那种黑色的男士西装,体型也相近,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别,就算最后彼此穿走了对方的,也根本发现不了。” 握着手机,萩原研二朝目暮警部点了点头,示意的确发现了车钥匙,且跟鹤田宏的车完全对应。 “……就是这样。” 若奈叹了口气:“所以,鹤田现在穿着的其实是学长那件,学长身上的外套应该才是你的。因为餐厅和楼下的灯光都相对昏暗,这点大家都没发现,我也是听你说没找到钥匙,才这样猜测的。” “餐厅出来的时候,你们是才分别从衣帽架上拿走了外套,下次再接触就是学长坠楼之后。也就是说,那张染血的纸巾,绝非学长在一开始就为自己准备。” “是有人在他独自上楼而坠落之后、警方到来之前,偷偷放进了他身上的外套里。不过那个人大概根本不会想到,那件外套其实是属于鹤田的……” “——够了!”突兀一声低喝,直接打断了她的叙述。 循声望去,正是脸色煞白的长谷川林。 抿了下唇,若奈语调平静:“果然是你。” “果、果然……你一开始就怀疑我?” 望进她冷静依旧的灰眸,长谷川林一时只觉气血翻涌,激烈的情绪在他心头冲突不停,让他的声音都难以抑制颤抖了起来:“入江,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打算破罐子破摔了么。 如此想着,若奈心平气和地直视他,轻声反问:“我需要知道些什么?” “我一直把学长当做最好的朋友,”受激之下,长谷川林恨恨地脱口而出,“可他早就背叛了我的信任!” 已经到了现在,他也不再隐瞒:“这次聚会之前,知道香取邀请了你,我们都很高兴。学长还提议说,要借着这次机会直接跟你问清楚当年的事……这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可是,学长又说,既然上天给了这么好的机会,他一定要了结当年的遗憾,再次追求你,还让我祝福他这次能成功。” 说到这里,长谷川林低头自嘲一笑:“他都这样说了,作为朋友我还能做些什么。于是,我跟七年前一样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咳咳。” 干咳出声,打断了这信息量颇大的自我叙述,萩原研二笑吟吟上前一步,直截了当地拉快进度:“无关的细节先不要讲了。” “如你所说,既然聚会之前依旧关系很好,为什么会突然决定杀了松山先生呢?” “……在聚会中途,松山学长紧跟着入江出去了,”情绪被扰乱,长谷川林瞥他一眼,微微加快了语速,“我实在无法忍受坐在那里等待,便追过去想问学长结果如何,没想到……” 他低垂着眼,恍惚间,那时的场景很快浮现在眼前,一幕幕历历在目。 …… 两小时之前。 “你说什么?”长谷川林十分惊讶。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在水声中仔细洗着手,松山一成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点点头,神情很是轻松,“又被拒绝了嘛。” 扭头看着身旁戴眼镜的青年,顿了顿,他若无其事地笑起来:“而且我已经想通了,既然都过去那么久,也没必要再纠结于当年的事情。” “再说,入江现在已经有新的生活,与其贸然去打扰,还不如就默默祝福着她,这样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默默祝福就好……才怪啊。 暗自撇嘴,松山一成回想着刚才见到的场景,心里五味杂陈。 紧随着若奈追出走廊之后,他还算不错的听力,清楚听到了,电话对面明显的男人声线。 而且对方毫不见外地问起今晚行程,若奈回答后,对方道歉不能及时赶回的同时,又切切叮嘱……两人关系显然不同寻常。 松山一成很不情愿地想起,高中时自己曾以训练安排为由,问起若奈的放学后行程,却只得到了一句冷冰冰的:“没必要告诉你,不会耽误训练。” 而自己心心念念想问的另一件事,当年退出射击社的原因…… 看电话打到一半,红发女人把手机换右手,甩了甩有些发抖的左手,不觉皱眉的样子,松山一成忽然想起来,一开始使用右手被大家注意到问起时,她说过是为了方便。 当时也没想太多,毕竟社会上很多设施确实对左利手不太友好,改变惯用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仅仅握持手机这样的小事,都已经无法承受……这到底是主动适应,还是……遭受某种意外,从而不得不去做出的改变呢? 那么,她当年突然放弃射击的事…… 电光石火之间,满腹心事与踌躇的心意一起咽了下去。 松山一成若无其事地打了招呼,不咸不淡地聊几句近况,便循着借口径直前往卫生间,想要单独一人整理下心情。 没想到几分钟的工夫,长谷川那家伙居然跟了过来……虽然这小子的心思他也不是不清楚,但既然若奈已经心有所属,想来趁早劝他放弃算了。 只是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话能起几分作用,唉,尽力而为吧。 想到这里不禁更加郁闷,松山一成望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 “可是我……”没注意到对方的短暂出神,长谷川林欲言又止,“我还是觉得,应该问清楚入江她自己的想法,就算是为了当时支持她的那么多人。” 他最终咬牙道:“既然学长因为顾虑决定放弃,那就由我来问好了。” 松山一成看着他坚定的神色,微微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这次就换我祝你好运咯。” “借学长吉言!”得到支持,长谷川林眼眸亮起,有些激动地攥紧了拳,“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去努力尝试一次的。” “要是你当年这么有胆气就好了。”看他劲头十足地往外走,松山一成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 长谷川林脚步一顿,不解回头。 “什么?” “当时你也对入江有好感的吧,”几步追上来,松山一成单手搭住他的肩,随口回忆道,“那个时候,就是因为意外看到了你在写的情书,我怕被抢先,所以才急忙跑去跟入江告白了嘛。 “……结果当着大家的面,被不留情面地直接拒绝掉了呢,现在想想真是太莽撞了啊。早知道,还不如把丢脸的机会让给你呢。” 长谷川林忽然感觉有些发冷。 摇了摇头,他勉强笑道:“都过去了。” “不用当真,我也只是现在说说而已啦。” 松山一成玩笑着,大喇喇撞了撞他的肩膀:“喂,还记得你那次参加社长选举失败的事情吧? 其实那时候的票数已经够了,不过我一想到,要让你这别有所图的家伙来接任,伺机近水楼台先得月,就无论如何都难以忍受。” “所以最后,只好委屈我自己再辛苦一年……本来是想等我走后再把机会留给你的,谁能想到,之后居然会发生那种事?真是世事无常。”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带了几分醉意的脸,长谷川林感到一阵陌生:“我一直以为,是自己运气不佳……原来如此。” 如此低声喃喃着,冷意却慢慢渗入皮肤。 好像直到今天,他才真正认识了自己这位,“最好的朋友”。 “世事无常啊。”松山一成神情爽朗,丝毫没有注意到,手下的肩膀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僵住了。 他意有所指,又只是若无其事地笑起来:“所以说,这次就算没有结果,也不用太失望,毕竟你们本来好像就没什么缘分嘛。” 身旁的人蓦地停住了脚步。 松山一成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了?” “学长,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长谷川林偏过脸,用尽全力露出了一个与方才无异的笑容:“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很难说出口,麻烦学长帮忙写出来,就以你的口吻约入江到楼顶见一面如何?” “啊,这个倒是没问题,”随口应下,松山一成拍了下额头,略感无奈,“不过我才刚夸了你有胆气吧。” “这都是学长欠我的啊。”望着对方毫无所觉的眼睛,长谷川林一字一顿,说得认真无比。 “所以,作为赎罪,麻烦学长你先一步到那里等着我吧,之后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还需要我配合么,真麻烦啊。” 嘴上抱怨着,松山一成接过对方递来的餐巾纸和笔,依言写下了一句话。 …… 回到现在。 “……所以,松山学长就这样被你哄骗去了楼顶,被电话引诱靠近边缘,最后不幸失足跌落身亡。”若奈语气淡淡地做了总结。 “是他先背叛了我的信任!” 被她毫无波澜的眼眸注视着,羞怒到极致,长谷川林按捺不住地歇斯底里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松山他死在眼前,都不肯走近前去看看……也对,从以前到现在,根本不关心别人的感受,只在乎自己,你就是这样冷血的女人啊。” 趁机重新找到了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刚要做出最后的推理结论,就听到这样的话,柯南忍不住想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抢了先。 “到了现在,还要往无辜的入江小姐身上推卸责任,这就是你作为男人的气量么?” 完全收起了笑容,萩原研二一字一句认真反驳:“说起冷血,你这个制造惨案的凶手,完全没有指责任何人的资格。” 转头走出几步,在若奈身边站定,他才重新扬起温煦笑容,安慰般微微颔首,语气轻快地出声劝解:“……所以说,根本不用把这种胡言乱语放在心上哦。” 目睹这一幕的柯南嘴角微抽。 真不愧是你啊,萩原警官。 比起给推理收尾,居然不假思索地选择了——率先照顾安抚女人的心情吗? 第 5 章 关键目暮警部他们,好像也都习惯了啊! 放弃了对这群不靠谱成年人的指望,柯南拿起变声器,咳嗽两声转移回大家的注意力,熟练地用名侦探毛利的声音和语气,低沉做出了最后结语。 “长谷川先生,既然你已经完全承认,是自己设计谋杀了松山先生,接下来就接受法律的制裁吧……这也是你应有的赎罪。” …… 十五分钟后。 长谷川林已经供认不讳,高木涉随几位鉴识人员去了趟卫生间,很快找到了被丢弃在一楼卫生间垃圾桶里的电话卡和笔。 当然了,阿笠博士辛辛苦苦恢复手机数据的努力也不会白费。 死者松山一成手机里的最后一通通话记录,与被长谷川林丢弃的另一张电话卡号码完全对应,这是非常有利的佐证证据。 至此,这场案件的真相已经彻底水落石出,剩下的就只等法律的评判。 跟其他人分别约好了之后来补充笔录的时间,目暮警官心情不错地开始带队离开。 “今天的案件也多谢你们了,毛利老弟,还有柯南。” 降下车窗,他笑着跟两人道谢,同时又忍不住嘀咕:“不过还是希望,下次不要再在案发现场看到你们了啊。” 他挥挥手,其他警车在后面跟上,一行人扬长而去。 “什么话,我们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毛利小五郎不以为意地反驳着,往身后看去时却忽然一愣,急忙东张西望起来。 “哎,那两位年轻小姐刚刚还站在这里,现在哪去了?” “因为开来的车钥匙被成了证物,香取小姐跟鹤田先生都决定搭警车回家。入江小姐她独自往那边走了,大概是想打车吧。” 随手指了下身后街道的尽头,柯南对他的表现颇感无语,又见怪不怪,忍不住弯起半月眼吐槽:“叔叔,你该不会是想邀请人家和我们一起走吧?” 虽然阿笠博士的车也可以坐下,但入江小姐连同伴的同行邀请都拒绝了,怎么想也不会反而答应他们这些一面之缘的人。 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辆慢吞吞路过的出租车,已经看不到人影,毛利小五郎只好收回搜寻的视线,悻悻叹了口气:“真是的,难得见到这种红发美人嘛。” “的确很少见的发色。” 回忆着对方的外貌特征,柯南摸着下巴推测:“她可能有一点英国血统。” “爱好也真是独特,居然喜欢射击……” 随口刚接了一句,就见又一辆出租车在黑暗中显露出身影,呼啸而过,打断了他的话。 毛利小五郎撇撇嘴,不过这时候阿笠博士也把他的甲壳虫开了过来,他顿时再顾不上闲聊,急忙跑了过去。 而此时,商场通往地下停车场的通道中。 已经是深夜,寥寥无人,若奈也就在短短的步行距离中,趁机考虑起当下变得紧要的另一件事情。 按照原计划,她是打算再观察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情况有变,与系统的约法三章立刻变得刻不容缓起来。 至于这种试图限制系统的行为,是否会惹怒对方或者被对方察觉…… 她瞥了眼旁边飘忽的白色光团。 【宿主,我们还不回去吗?现在这是去哪里?】系统正好奇打量着四周,声音活泼灵动,毫无机械死板之感。 ……几乎想不出失败的可能。 即使一出场,这个光团就故作神秘,做出了“如果不能尽快脱离组织、弃暗投明,一年后就会丢掉性命”的恐吓性预言。 但在几番交流后,她还是确定了——这个系统,在世俗观念中,也算得上是秉性纯良的那种。 虽然说着要宿主弃暗投明,但她之前几天消极应对,系统也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威胁。 比起各类幻想作品中,会强制惩戒、有严格限制、不惜迫使宿主做出行动的恐怖存在,这只顶多嘴上提提建议的系统,简直可称无害。 而既然确定了,未来一段时间内要保持共存,多多尝试,拓展下系统的容忍底线,显然不会是什么坏事…… 【说起来,宿主那个出差的男朋友也是警察吧。】系统带点犹疑的声音,忽然响起。 “没错。”若奈半心半意地应了一声。 【如今天所见,警察与侦探们并非全无智谋,既然不抗拒的话……】 系统的语气忽然带了点人性化的柔和,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 【宿主有没有想过,借力寻机就此脱离黑暗呢?】 原本流畅的步伐停滞了一瞬。 不过也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若奈回过神来,难得失笑:“我又不是因为对方是警察,才有意交往的。” “不如说,早知道后来会做警察,只唯恐避之不及才对。” 【可是……】 系统很想说,现在也没分手不是吗? “——再说,随意把组织的存在透露出去,然后期待就此得到助力或救赎?”随口反问回去,没等到系统回答,若奈自己就先摇了头。 她所属的这个组织,用恐怖来形容,可绝不是夸张的修辞手法,仅是客观平淡的叙述。 组织没有名字,合作者、外围成员、普通成员们大多谑称它为“黑衣组织”。 这是因为正式成员们大多身着黑衣出现,他们以酒名为代号,如一群栖息于阴暗处的黑色乌鸦,伺机而动,准备悄无声息带去死亡与毁灭。 然而连大部分代号成员,其实也并不知道自己所服务的组织真名为何,成立目的更是一概不详,只是在森严的等级下听命行事。 “这种恐怖的存在,可不是普通警察该来面对的。”她口吻笃定。 似乎被说服,又或者只是无言以对,光团沉默了足足半分钟之久,才再次开口。 “即使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全然无懈可击,”系统语气坚定,不屈不挠地再次尝试给她注入信心,“只要宿主下定决心从中脱身,仍旧值得一试。” “也许吧。” 若奈不置可否,直接转到约法三章的话题:“不过,我想你也同意,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将无关之人牵扯其中。以防万一,从现在起,最好不要再去接触除我之外的人类。” “这既是出于保密与安全的考虑,也是我们合作如约进行的保证。” 系统并无异议。 “除此之外,你也没必要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若奈举例道,“例如,当我处于像家里那样的隐私场合,你可以……” 系统若有所思,系统身子一震,系统恍然大悟。 “如果男友留下过夜,我自己找地方避开!不会打扰你们的!” “……” 若奈其实是想问问它,需不需要单独的空间作为巢穴,以供休憩。 不过……算了,它有这种注重隐私的自觉,总不是坏事。 反正之前就试验过,彼此能拉开的最远距离也就一百米,倒是不用担心它走丢。 “对了,”解决掉安全隐患,想起之前试探底线的想法,她语气幽幽起来,“之前突然提起,要求我给侦探留下良好印象? 刚才完全配合推理、提供关键证据协助破案,这份答卷应该合格了吧?难道没有什么奖励吗?” 【这个……】光团吭哧一顿。 “不会没有吧?”若奈故作诧异,“弃暗投明这种风险未知的事情,你作为提出者,难道只是嘴上说说,不提供任何协助,全凭我自己努力?” 再次的片刻寂静。 若奈耐心等待着,勉强按捺住几欲开口催促的冲动想法,只是投去的目光更盛几分。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 几分钟后,光团肉眼可见摇晃了下:【明白了,意思是说,我发布相关任务、宿主接取任务完成,应该提供相应奖励作为反馈吗?】 【的确,良好的正反馈更具有激励作用。】 说完,它飘动着,从洗手台的另一边轻轻落了过来。 尽管在系统刚出现时,已经知道它可以转为实体,在当下眼睁睁看光团靠过来的时候,若奈还是偏了偏头,心弦紧绷地压住了躲开的下意识反应。 很快,雾气般的微凉触感擦过脸颊,最终,极轻却切实可以感应的些微重量,平稳停在了左肩。 压住本能的一点紧张,她闭着眼,感受到从被碰到的那处隔着衣衫渗透,又很快蔓延开来的阵阵凉意。 瞬息间,已经明白了,系统所传递的信息—— 【可选状态:机械心智 说明:处于该状态下,获得数据化视野,头脑清明,身体素质与反应控制力得到翻倍增强。 当前可用时长:三分钟】 若奈微微沉默了一会。 “奖励听起来还不错,”她语调平平开口,“三分钟会不会太短?” 系统略感委屈:【这种状态消耗太大,超过时限,人类的身体会难以承受。】 “听起来有点夸张,”若奈半信半疑,“那么,以后也是每次三分钟?” 【奖励可以累积时长,不过考虑到宿主的健康,不建议太频繁使用。】光团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她缓缓叹了口气。 【为死者澄清真相,将罪恶绳之以法,这就是善举。】 系统急忙转移话题,趁热打铁,带着鼓励意味地谆谆善诱:【宿主现在感觉如何?】 “希望任务也不要太频繁。”若奈十分坦然地表达感想。 系统:【……】 没关系,论迹不论心,至少宿主已经开始走上了光明的正确道路。 良好的开端,就是已经成功了一半!来日方长! …… 轻快地走出通道,在骤然明亮起来的光线中,若奈按着之前被告知的方向扫了一眼,很快看到了不远处,倚在车门边的半长发青年。 耳边,系统的声音陡然高昂起来。 【……等等宿主,你那个好几天没露面的警察男友,该不会就是萩原警官吧!】 她没有回答,径直靠近,最后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来。 “萩君,是才赶回来么?” 青年之前似乎在走神,额前略长的刘海微微垂落下来,阴影便轻易遮蔽了本就黯淡的光线,紫灰色的眸让人看不清情绪。 听到脚步声,才恍然刚回神般抬头,望着她走近的身影,神情含笑:“是啊。” “因为想更早见到阿若嘛,”轻巧直起身,萩原研二笑吟吟地朝她眨了下眼,语带感慨,“没想到,来得正巧呢~” 第 6 章 那双灰眸沉默地扫视着他,仿佛评判估量着某些存在,好几秒没有说话。 萩原研二笑意自若……想起今晚见识到的几位聚会对象,甚至更觉理直气壮几分。 他知道这次同学聚会的事情;这次的出差比较麻烦,也真的是差点没能及时赶回来。 不过阿若可没提过,聚会里还有不止一个心怀不轨的存在——也许她的确不在意,但是身为男友,当然没法无动于衷。 虽然因为有约在先、暂时不好公开宣告关系,但要眼睁睁看着女友追求者当面,怎么也称不上愉快体验。 所以听高木涉说清案件的原委,直接放弃了惊喜现身的想法,义不容辞地参与到了案件之中。 对这番心思浑然未觉,若奈正打量着不久前才声称仍出差在外地的男友: 四肢健全,活动还算自如,看来不至于受太重伤;装束不见风尘,大概是先回去换洗打理过了。 不过,即使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眸底沉淀着的几分倦意却很难真正遮掩,想来并未得到多少恢复状态的时间。 “让你久等了,”心下已然明了,她忍不住轻轻摇头,“其实没必要特意过来的。” “等待可是惊喜的一部分,”萩原研二笑了一下,直起身拉开车门,语调轻快,“毕竟是情人节……诶?” 在他动作的瞬间,完全不及反应的,对方倏地后退了一大步。 不仅如此,她生生兜了个大圈,从车后快步走去了另一侧,径直坐进驾驶室,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才转眼看过来,面色如常。 停顿几秒后,似乎有些疑惑,还偏了偏头示意催促:“上车?” 回过神来,萩原研二挑了下眉。 一般出行的情况,如果不能自己掌握方向盘,若奈都会选公共交通,他当然清楚女朋友这个因车祸遗留下的小小习惯。 但,因为亲自教导过车技的原因,在他面前,这条铁律还是会敞开一面的。 今天,豁免条例却短暂失效了……是因为,高中同学聚会? 想了想,他爽快地依言照做,落座后却没急着系安全带。 “如果想再兜风的话,现在堤无津川沿岸会很合适哦。” 微笑提议着,他不动声色凑近了一点,伸手有意无意按住了她握着车钥匙的手,顺势低头轻轻嗅闻。 幸而,猜想并未成真。 萦绕鼻端的,仅有属于夜风的沁冷凉意,在她身侧氤氲成微不可察的清淡雾气。 ……没有酒味。 “你想多了。” “一滴没沾,”见半长发青年被识破也不躲闪,反而松了口气释然展颜,若奈微微挑眉,“为什么会联想到醉驾?” “咳。” 因为刚刚那种举动实在很像是要刻意躲开接触,仿佛心虚;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丝丝缕缕牵扯到遥远的沉重记忆,难免让人忧虑;因为…… 萩原研二的目光微微偏移。 毕竟今天是高中同学聚会啊,这种充满回忆的场合,实在让他很难不心怀忧虑。 “以你现在的状态,还是我来开车吧。” 不动声色瞥了眼他腰腹,若奈想了想,补充举例。 “就像刚才,我走到眼前都没反应过来,相比你平常该有的警惕性,已经迟钝很多了。” “这么晚了,不要疲劳驾驶。” 明明是来自女友的贴心关怀,然而萩原研二只觉哭笑不得。 系统没眼看地在她肩头跳了几跳。 【萩原警官那应该是吃醋了吧!毕竟之前……】 正打算发动车子,冷不丁听到这个词汇,若奈不由动作一顿。 她半是惊奇、半是犹疑,用余光瞥了眼身侧神情从容的青年:“……是吃醋?” 虽然音量很低,但密闭的车内已经足够听到。 起码萩原研二一字不落听得清清楚楚。 “咳……”词穷一瞬,他很快重新组织好了语言,靠着车窗坦然支颐一笑。 “发现阿若还是这么受欢迎,难免有些危机感呢。” 迎着他情绪莫名的含笑眼神,若奈想了想,微微皱眉。 “吃醋的释义,是感觉其他人对自己的现下情感关系产生了威胁,而由此紧张焦虑……但我暂时还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 “再者,萩君在警视厅,不是一直很受欢迎,”她平静反问,“我需要一些危机感吗?” 这个问题……萩原研二情不自禁坐直了些。 “但是大家都知道,我可是有一个交往很久的女朋友噢。” 灰紫色的眼眸弯起,笑意闪动,他拖长的尾音微微上扬:“所以,即使这样,间或也会吃醋吗?” “没有吧。” 若奈答得不假思索。 “萩君不像随意毁约的人,”她垂眸沉吟几秒,“假使……如果当真有分手的想法,只需直言相告即可,我不会无休纠缠。” 她看起来很是认真,萩原研二凝神注视,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为自己被充分信任的人品自豪一下。 “真是相当令人安心的信任啊,”弯了弯眸,他莞尔轻笑,“和阿若一样,我也暂时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噢。”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垂落胸前的吊坠,光洁冰冷的触感,稍微分散了一些注意力,于是来自伤口的灼痛感似乎也不再那么明显。 ……所以说,虽然也有更进一步的想法,至少现在还不行。 还没到足以放松下来的时刻呢。 偶尔扫去几眼,若奈感受着鼻端萦绕不去的铁锈味,一声不吭,只是把车开得飞快,几乎只用了平时三分之二的时间。 率先踏入公寓,在对方紧随进来的瞬间,她转过身,自然地抬手,“啪”一声将房门用力合拢。 在此之后,并未收回手,甚至踏前半步,刻意压缩距离、制造出了压迫性的狭小空间。 这么点时间里,那种血液的味道又湿润了几分,她轻轻呼吸几次,面色彻底冷凝下来,面无表情地望着手下被自己压制住的人。 “脱吧,”微微皱眉,若奈干脆出声催促,“快点。” 而面对这种主动,萩原研二怔愣几刻,回过神来,一时只剩下满怀欣慰。 虽然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毕竟是情人节,加急赶回来的决定真是做对了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别胜新婚? 不过惊喜的同时,他干咳一声,却没有动作的意思:“阿若……” 这样凑近了就更明显,鼻尖微动,若奈微微皱眉。 在现场那边的时候,因为人多又是空旷的室外环境还没能察觉。但是在没什么人的停车场,走近的第一时间,那种淡淡逸出的铁锈味顿时再也难以隐藏。 她的感官一向敏锐,不会错认这种专属于血液的特殊气息,尤其是其间明显还带着火焰的灼燃烟气,几乎盖过了一切其他气味,不容忽视。 看起来不是足以影响行动的重伤,很大可能是处理过之后的伤口崩裂,需要及时更换伤药重新包扎,具体还是要亲眼看到才好判断。 “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吧?”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她略微不耐。 左右看看,系统自觉地溜去窗台,在角落里安分地窝下来。 “何止有……简直受宠若惊呢。” 小声嘀咕一句,萩原研二抬手抚了抚她发顶,温声道:“我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医嘱允许洗澡么?”有充分理由怀疑他是想躲起来自己处理,若奈没有松口,“先看下伤口情况再说。” “诶?” 话题突然跳到了预料未及的地方,青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时啼笑皆非。 “有那么明显吗?”低头瞥了眼腹部,他干咳一声,“果然还是瞒不住啊……” 这是瞒不瞒的问题么。 被紫灰色的下垂眼状似无辜地注视着,若奈毫不为之所动,直接抬手去解大衣扣子。 ——预料不及的,被躲了一下。 她怔愣一刻,微带不解:“你要自己处理?” 面对疑惑而毫无所觉的灰眸,萩原研二沉默几息,叹了口气。 “今天可是情人节啊。” 若奈迟疑了下:“……所以?” “案子结束下来的时候,附近的花店已经打烊了……”微微垂眸,萩原研二抬手扯开外套,取出了嵌于内袋的东西。 ——枝叶无精打采、花苞颓萎垂落、唯有颜色嫣红如故。 是一枝发蔫的玫瑰。 “抱歉抱歉,”觑着她神色不动的默然模样,青年懊恼地解释,“本来是想当做一个惊喜的。” 因为伤口牵扯,洗漱打理好废了一番功夫。 匆匆赶过去想等人的,结果到了楼下,一眼就看到刺目的警戒线;等跟急急忙忙跑下来的高木涉问清楚案情,便也再顾不上其他直奔现场了…… 等想起再看时,在内袋里捂了太久的花枝,就已经变成这样。偏偏时间已晚,想临时调换都来不及。 “原来如此。”若奈轻声叹口气。 所以,动作间腰腹会有些不自然,并不全是受伤的原因。 听闻叹息,青年也有些歉疚:“的确是我的疏忽。” “哎……难道我还算不上惊喜吗?”学着他耸耸肩,若奈偏了偏头,“按你的风格,还以为会听到这种话。” 萩原研二倏地怔住。 缓慢眨了眨眼,又眨眨眼,他下意识握拳压住唇角,眼眸却已不觉半弯,不得不轻咳出声稳住声线:“居然被猜到了吗!” 摸摸口袋,她摊开掌心,露出其中弹珠大小、锡箔纸封装的小球。 锡箔纸上还印着饭店名字,旁边品牌标识是一座简笔画的富士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店铺赠品。 “饭店赠送的酒心巧克力,可能有点化了,希望你不介意,”若奈轻快耸耸肩,神色坦然,“毕竟我可没预谋惊喜。” 定定注视着那座简笔画的富士山,萩原研二恍然出神之中,眸底不觉荡开波澜。 见他不接,若奈收回手:“不想要就算——” “当然要!” 话音未尽,青年已然回神,抬手抓住了属于自己的礼物,稍一停顿,干脆地剥开包装,直接品尝了这份惊喜。 入口时,果然感受到了微微融化的口感。 甜度却正好,几至微醺。 “……酒心的啊。” 眨了下眼,他眉宇含笑,严正地再次强调一遍:“阿若,我很喜欢。” 第 7 章 他心情很好,不觉慢慢品味了足几分钟。 这会儿工夫,若奈已经解开衬衫,随即就为自己看到的情况微微皱起眉。 目之所及,原本流畅的线条,在左肋下方多了一块白色的医用纱布,此刻已经浸染一层淡淡的红色。 消毒、止血药物的气味,更浓几分的血腥味,还有,几乎快要消散的一种刺鼻气味,尤带火焰与爆炸的余韵。 考虑到对方工作性质,其实并不令人太惊奇。 “又是爆炸?”她不觉喃喃出声。 “不愧是阿若,”萩原研二立刻接上赞叹,“这个也猜到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他也就坦然地展开双臂,任由她动作。 想了想,若奈先拉着人坐下,去洗过手、拿来医疗箱换上一次性手套,然后才小心地揭开纱布,露出其下带着灼烧痕迹的划痕。 果然已经有点渗血。 看她一丝不苟地处理伤口、换药,萩原研二倒是嘴角微翘:“只是划伤的小事,现场处理过了,就想着没必要再让你担心,嘶——” 腹部加重的力道,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他下意识抽了口气,识趣地就此噤声,心情却不断高涨。 处理完站起身,若奈收拾好药箱,随口问道:“接下来会有休假吗?” “暂时还不行,”说起这个,青年顿时苦了脸,“回去整理案卷收尾还需要至少两天……” 实际上,要不是仗着勉强算个伤患,又是意义重要的情人节,今晚差点都没能赶回来。 毕竟确实是单纯的皮肉伤,而对于日常工作内容就是调查航空、铁路等公共交通重大事故,以及爆破爆炸事件的特殊犯搜查三系警察来说,这种伤远还没到被批准休养假的地步。 最多特许可以不出外勤。 但比起整理撰写层层累积下来的案卷资料,他宁愿继续跟爆炸打交道啊。 “不过忙完这个案子,之后会有几天休假噢,”说到这个,青年又重新振作起来,兴致盎然地提议,“到时候一定要补上今天的约会,周五晚上怎么样?” 若奈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突然传出收到邮件的瓮声震动。 “应该没问题,学长的葬礼怎么也要到下周……”回到一半,她看着邮件内容忽然失了声。 [周四下午来一趟基地,有新任务。 Frm:基安蒂] 收起手机,回身就迎上毫无所觉而溢满期待的灰紫眼眸,若奈神色不动,重新接上刚刚的话题:“……没问题,时间上刚刚好。” “那么,阿若更中意哪种呢?” 切换着几个预约页面,萩原研二愉快地挑选起了出行计划:“法餐还是中餐?说起来,周五天气转晴,带上食材去野餐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没有等到回答。 “嗯?”几秒后,后知后觉地,他才发现女朋友此时唇线紧抿,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眉头都不觉蹙起了。 而她视线的落点—— 青年自己也低头看了几眼,吊坠垂落之间,经年锻炼出的线条一如既往——这点上他可是从来没松懈过——除此之外,硬要说什么地方有碍观瞻的话,也就是那块白的刺眼的纱布了。 即使皮肉伤,位置刁钻的情况下,看起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稍作思索,他一抬手,把本就敞开的衣摆直接撩了起来。 “重新包扎的手法很完美噢,现在已经没事了,”萩原研二笑吟吟地,给她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无甚大碍的健康身体,“完全不会影响行动的,别担心。” 这是当然,毕竟只是这种水平的小小划伤……等等! 目光扫过窗台上纹丝不动的系统光球,若奈骤然眼皮一跳,转头回来,立刻上前半步。 “咦?”忽然获得了投怀送抱待遇,萩原研二十分自然地抬手把人揽住,眉梢微扬,“是要再检查一下吗,完全欢迎哦。” 在男友欣然含笑的注视中,若奈果断抬手…… 把他衬衫扣子一粒粒系到了领口。 “以后就算是在公寓,还是要把衣服穿好。”她认真叮嘱。 “容易……着凉。” * 周四,下午四点。 “滴”的一声之后,验证程序通过,金属大门轰然开启,有人轻盈踏入。 “宫野明美死了。” 余光瞥见来人,正站在狙击模拟高台上的基安蒂头也不回,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听到这话的时候,若奈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本就注意着她的反应,察觉这明显的茫然,基安蒂顿时没忍住哈了一声。 “你不会不记得宫野明美了吧?” 在这种灼灼的注视下,几秒后,红发女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似乎注意力终于从未知的空间落到实处,她微微垂眸,迟钝地点了下头:“黑麦威士忌的女朋友么。” “抱歉,”偏了偏头,望着对方流露几分不满的神色,若奈坦然给出解释,“我是有点没想到,组织竟然真的下定决心了。” “当然是真的,”基安蒂眼皮一跳,“我难道特意跑来跟你开玩笑?” 睨一眼身侧可称波澜不惊的灰眸,她扯唇冷笑出声:“这个消息放出去,赤井秀一说不定就一个忍耐不住,从FBI的龟壳里跑出来……” 赤井秀一,FBI派遣来的卧底探员,在组织内潜心钻营几年,两年前已经成为干部之一,代号“黑麦威士忌”。 如果不是埋伏的人出了纰漏,他差点就设计让琴酒落网;再者,自从叛逃或者说暴露后,在接连追杀下迄今为止还活得好好的,这点便足矣稳稳拉住组织的仇恨值了。 “你还真是冷静啊,”反复打量下,基安蒂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话音一顿,眯起眼眸,重重啧了声,“……等下,居然有人抢在我前面泄露消息?是谁?!” 随手将狙击枪靠在肩头,佯怒斜睨之下,女人白皙眼尾殷红的凤蝶随之愈发鲜活肆意,振翅欲飞。 眼见她做出这样凌厉似动杀意的姿态,若奈眨了眨眼,开口时语气仍旧平淡。 “没有谁,我当时就在现场。” “当时收到伏特加的消息,要求协助警戒……趁机看了场好戏。” “……嘁。” 虽然脸色并未好转多少,但也只是“嘁”了,这相较于基安蒂的脾气来说,已经是温和到不可思议的表达方式。 毕竟,那些连为谁卖命都弄不清楚的亡命徒不论,组织的普通成员与普通成员之间,也是有区别对待的。 任何时存日久的团体都避免不了人情勾系,组织自然也是如此。 因为各种原因自愿与否地进入组织的普通人,如果没表现出足够价值又运气差点,迟早变成好用的一次性用品; 但如果有代号干部愿意提供庇护,只要表现出对组织的顺从,再时不时接一两个任务维持活跃度,就可以过得相当安稳。 前者不胜枚举,而后者寥寥可数,雪莉庇护下的宫野明美正是其一。 幸运的是,若奈同样属于后者。 这点残余的荫庇,或许算得上父亲为她留下的最重要遗产了。 毕竟,这种不同,还是在任务数量及质量上体现得最为明显。 狙击协助任务明显比跟踪灭口分尸抛尸来的愉快,风险也小;而以琴酒本人的谨慎多疑程度,帮他警戒也几乎只是个形式流程。 抛开这些无须言明的东西,若奈摇摇头,没接话。 “跟FBI勾搭的叛徒,”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狙击目标之上,却始终没法进入状态,到底有些不岔,基安蒂咬牙嘀咕,“这种有意思的任务,琴酒居然没叫上我……” “说起来,我倒觉得组织不会那么快放出消息,”想起刚刚的话题,若奈微微沉吟,“宫野明美不是还有个能干的妹妹么?” “啾——” 枪口冒出一簇光焰。 眨眼之间,远处正散步在公园中的男人脱力摔入灌木之中,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错愕。 全息投影场景飞快消散了。 500码一击得手,猎杀成功的血液终于激荡几分,狙击手畅快地笑起来。 想也不想的,基安蒂随口回道:“那可未必,只是个没什么用的普通成员,又一贯不安分,死了也就死了——” 忽然反应过来,她骤然收声。 红发女人正撑脸注视着模拟影像消失的地方,被她动作惊动看来时,神情微怔,还带着几分猝然回神的讶异。 看不出什么异常,基安蒂自己反倒怏怏起来。 “有新任务给你,”匆匆换了话题,她语气略显生硬,“明天中午之前,兑换四千万现金备用。” 她并没有说太多,若奈习以为常地点点头:“明白了。” 按惯例,任务地点和详情之后就会发到她的邮箱来。 不得不说,比起大多数至今还在使用纸质材料的日本政企,组织完全算得上走在了信息化的潮流前端。 “喂,入江!” 静默片刻,忽然被喊到姓名,若奈刚要侧脸去看,就猝不及防地被塞过来一件沉甸甸的黑影。 正是这位狙击手的爱物,PSG-1狙击步.枪。 重,贵,缺点一堆,但却是世界上最精确的半自动狙击步.枪之一。 “有段时间没过来看你训练了,”递出枪的基安蒂双手抱胸,挑眉直截了当地催促,“给我看看吧,最近有什么进步。” 灯光直射之下,乌黑的枪身反射出一道森冷的白线,恍然间竟如刀刃剑尖般带了几分锋利。 不过,就夺人性命的用途来说,它们本就别无二致。 抱着枪身,沉默凝视半晌之后,若奈轻叹口气,左手随意搭在扳机处,右手施力握住了枪柄。 “……你最好别抱太大期望。” 第 8 章 “就300码吧。”她说。 回应她的,是基安蒂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狙击枪是种精密器械,当然不可能拿起就用。 等装好配套枪架,再将所有细节调整到自己最顺手的程度,少说也过去好几分钟。模拟投影中的上班族早已经走出大楼,来到了街道中心。 黄昏时的光线还算明亮,但密集的人群流动大大增加了瞄准难度,至于距离——显然远在300码开外。 “是500码,”被瞥了眼,基安蒂当然有所察觉,却只是满不在乎地摊手,“300码那种距离,对你算什么训练?” 能在成年之前的岁数,就进入晋升序列,额外因素的影响只是占少数。 在射击一道上肉眼可见的惊人天赋,经受训练后一朝千里的焕然进步,日益精进的狙击距离与精度……这些,才是入江若奈得以被欣赏看重的真正根源。 基安蒂那阵难以言明的恼火也正是为此。 毕竟这家伙真真切切拥有过的、令她都忍不住嫉妒的绝高狙击天赋,在七年前,那可是连BOSS都亲口称赞、寄以厚望的。 所以即使脾气不讨喜,也会被视为天才特有的不通人情…… 但是一眨眼,熠熠灼燃的红发少女与意气风发的眉眼都幻觉一样散尽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只有一滩再无火星的灰烬。 经年日久,所有人似乎都已淡忘,但是…… 这女人一蹶不振的、毫无攻击性的平庸模样,每每落入眼中,居然要比当年气焰嚣张的时候还更令人不快百倍。 “——砰!” 亮光伴着尖锐爆鸣,打断了一连串的思绪。 “右肺?”扫了眼逐渐消散的投影,基安蒂哼笑,“一个痛苦的死法,看起来你今天的状态还算不错。” 若奈嗯了一声。 “原定目标是心脏。”看着倒地的目标,她没什么情绪地淡淡补充。 基安蒂也顿住一下,目光在她左肩打了个转,又若无其事地收回:“失误罢了,再来一次?”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当然只是安慰,若奈心知肚明。 她低头看向左肩,绷紧的线条松弛下来,后坐力导致的隐隐酸麻中,刚刚那一刹那的颤抖早已经消失不见。 曾经那次车祸遗留下的,对于左肩神经的损伤,即使神经外科领域的专家,也束手无策。虽然不至影响日常生活,但肩部整体的平衡、发力注定无法再如从前。 再说一次,狙击枪是一种高精度器械。 在方才,就是那一瞬间的异常反馈,让她扣下扳机的时候比预想中略有偏差。 这是技术与思维所不能够弥补的,来自生理上的无法自控的缺陷。 “你有去按时复诊么?”同样随之看去,基安蒂眉头紧皱,“都六年了,那些医学界的老废物该不会还是一事无成吧?” “有去,没用,无药可救。”若奈答得很简单。 基安蒂烦躁地啧一声:“庸医。” 既然对方无心,她也不再停留,最后提醒了一句任务的事情,很快离开。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彻底消失,若奈有片刻的怔然失神。 也许几分钟,十几分钟或者更漫长,她回身重新走上狙击台。 那把训练用PSG-1正静静躺在枪架上。 眸光微闪,若奈再次将之端起,不同的是,这次换做右手轻轻搭在了扳机处。 本来正四处游荡的光球,默不作声地飘了过来。 觑着她的神色,系统的口吻十分柔和:【宿主,医学上难道真的没有可行治疗方案了吗?】 “倒也不是完全穷途末路……”她有些出神。 心澜微动,她语气也难得有些飘忽:“其实我的确听说过,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种能够创造奇迹的药物。” “如果当真有什么能做到这点,也许只能寄望于组织曾经研发的那种梦幻药物了吧……” 喃喃重复着,现在回想起来,连记忆中父亲那种接近于喟叹的深沉语调,都依旧清晰如昨。 “银色子弹。” 轻轻吐了口气,若奈重新睁开眼,盯着光团莹润的身躯,低声说:“这是我所知,它曾被研究员们赋予的名字。” “带头研究者宫野夫妇死亡后,组织在它残存资料上重启了项目,现在在组织中的代号应该是叫做APTX4869。” “不过,目前依旧是百分百的死亡率,看起来距离完成研发目标,暂且还是遥遥无期。” 【创造奇迹、恢复如初?】喃喃重复,系统语气有些奇异,【这种药物,真的存在于世上吗……】 “连长生不老这种事,都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跟那种缥缈的幻想比起来,修复如初也不算什么吧。”若奈轻声反驳。 一边说着,她举起枪,再次瞄准了目标人物,而这次,结果并未令人失望。 “——啾!” 一簇光焰划过,眨眼不见。 后胸猝然冒出一簇血花,意态悠闲的中年男子完全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已面色茫然地仰身后跌瘫倒在地,目光很快失去了焦点。 目标心脏,一击命中。 系统圆润的身子兀地一抖,有些猝不及防:“成功了?” 太快了,这种程度对她而言明显毫不费力,轻描淡写间已夺人性命…… 饶是方才已经从基安蒂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些什么,直到此刻,回想着方才一击命中的场面,系统才真正意识到狙击手口中的遗憾是为了什么。 非惯用的右手,都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是真的很有天赋…… 目睹这一幕,它偷眼瞧着宿主莫测的神情,不由生出几分忐忑。 所以,接下来的550码狙击中,目睹宿主失之毫厘时,它一时都难以避免地产生了几分庆幸与放松交织的情绪。 “上限,也只是这种程度了。” 若奈无暇注意系统的复杂心情,握了握右手,微微摇头。 之所以在基安蒂面前,只展现左手狙击,这也是原因之一了……毕竟,有伤在身实力受限,还可以说情有可原。 而即使有不间断训练,早在四年前,也已经摸到了右手狙击的天花板。 仅仅五百码,这就是极限距离。 当初,父亲知道这件事后,几乎也是为之一愣。 “其实也不错了,但放在组织里……”没有再说下去,男人只是微微一笑,“奈奈,现在的后勤工作也完成的很不错。” 话虽如此,他口吻里分明带着遗憾般的低叹。 而也许是就此真正失望,所以之后…… 若奈猛然深呼吸了一口气。 “系统,”目光落回眼前,她低声询问,“如果使用buff,我是说,状态一旦开启必须等时间全部耗尽么?” 【如果宿主需要,】犹豫了下,系统还是坦言相告,【可以尝试自己控制时间范围。】 她轻轻颔首。 “多谢。” 尾音落下的同时,心念微动,一股甜美的凉意霎时冲涌而出。 这凉意眨眼就覆盖全身,且并不停留表面,血液骨肉中都仿佛被渗入、浸润、蔓延,柔柔抚平着躁意,连左肩隐隐不绝的滞涩也似乎终于平复少顷,呼吸与心境一齐宁和下来。 心神清明之间,所体会到的,是一种远远超出预期的、久违的尽在掌握之感—— 惊奇地眨了下眼,若奈终于回想起,系统一开始就给予的状态说明。 【已选状态:机械心智 说明:处于该状态下,获得数据化视野,头脑清明,身体素质与反应控制力得到翻倍增强。 当前可用时长:00:02:53】 反应控制力,是个模糊的字眼,落实到现实中,居然会产生如此强力的效果…… 轻呼口气,她低头盯着自己左手,稍稍伸展握紧感受之间,望向系统的眸光一时带上了几分难言的奇异。 所谓奖励,还真是……所言不虚。 此刻思维前所未有的流畅敏捷,汹涌的惊喜很快冷却,她眨眼间意识到了此刻该做的事。 一手握紧枪柄,侧脸靠住贴腮板,冰凉的触感让心跳也逐渐放慢节拍,平缓的呼吸中,透过玻璃镜片,若奈再次望向了公园中悠闲散步的投影目标。 【距离550码。 室温14摄氏度,湿度46%。 风速……目标步速……】 目之所及之内,随着心念所想,视野内眨眼间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标注,却丝毫不显凌乱,通通化作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 数据如水般在心中流过的同时,理所当然的判断已经浮现心间。 稳稳扣下扳机的刹那,她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嘴角。 “啾——” 目标眉心,一击命中。 【当前可用时长:00:02:42】 狙击成功之后,按照设定好的模式,模拟画面自动跳到了下一阶段。 接下来,是600码。 消失后再次浮现的新场景里,若奈对新的模拟目标毫不停歇扣下了扳机。 “啾!”的尖锐爆鸣中,目标人物似乎察觉什么,想要回头看一眼,但只是微微侧头,便已经带着愕然倒了下去。 系统有些紧张。 【当前可用时长:00:02:36】 650码。 “啊!”后脑被击中,男人火燎了一般惨叫着跌倒在地,未能成功拨出号码的手机滚落在旁。 系统欲言又止。 【当前可用时长:00:02:29】 700码。 “嘭!” 这次,子弹击穿人体后打在了手机上,小巧的机械发出一声巨响,很快便冒出了缕缕黑烟和隐隐火花。 【当前可用时长:00:02:23】 800码、850码、900码、950码…… 【——宿主!】 注意到她已经出现肉眼可见颤抖的手臂,系统终于没忍住喊出了声。 呼吸一滞,若奈顿了顿,还是没再扣下下一枪。 【剩余可用时长:00:01:50】 鼻尖浮现薄薄汗水,连续射击带来的后坐力,已经让整个肩膀都酸痛麻木起来,每次瞄准的时间也已经越来越长了。 自失一笑,她垂下了抱着枪的发抖的手,自言自语般低声:“确实没必要再试。” 既然亲身体验到了,系统buff的确能够压制旧伤带来的干扰,那么,只要继续下去,再次恢复到之前的最高水准,显然只是预料之中的必然结果。 竭泽而渔颇为不智,不如待来日方长。 接下来,若奈走下狙击模拟台,将武器放回储藏室,从基地出来转回射击馆中。 等她在自己办公室坐下,开始查看今天的工作情况,觑着她愉快的神情,系统终于忍不住弱弱出声。 【宿主,你应该还记得……我们是要弃暗投明的吧?】 “……当然没忘,”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询问,若奈哑然失笑,“按你发布的任务来,对吧?” 话虽如此,没想到普普通通的奖励,居然有可能造成弃暗投明反效果,系统一时颇为忧心忡忡。 【无论如何,人的生命只有一次,谁也不该随意剥夺。】 它尝试着温和劝说。 “好人是不会这样做。”若奈沉吟。 她第一次表达认可,光团顿时备受鼓舞,开始加大力度规劝:【而且,一旦行差就错,只会在组织里越陷越深,想想萩原警官和宿主热烈的爱意……】 “等一下!” 虽然打算顺水推舟遂了它的意,但初一听闻这话,若奈当真感觉有被震到。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你换个形容。” 太肉麻了,听着总感觉怪怪的。 【那,回顾下你们甜蜜的感情?】 系统从善如流改了口。 第 9 章 嘴角微抽,若奈无语侧过脸,一时忽然感到些许庆幸。 模拟射击训练室为了避免投影受到干扰、保证拟真训练目的,没有安装监控。而训练模式下,刚刚的练习过程,并未留下什么影像记录与数据,只有天知地知心知。 而现在,办公室只有自己,更没人会关注她对着空气做出什么表情。 没再收到反对,系统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就像,你们会在情人节互相准备惊喜礼物?】它热情举例。 “那个是意料之外,”若奈叹口气,撑着脸回忆,“因为香取推荐了饭店的特色巧克力,但当时我已经饱腹,就请店员帮忙包装后带上了。” 她是真不知道男友会提前回来,自然不会提前准备。 系统欲言又止:【可……萩原警官可是特意为此赶回来,匆忙中也不忘筹备惊喜,在恋爱第七年还会这样做的,无论哪方,还是很少见吧?】 这次,若奈略微沉吟。 “七年么,没想到居然这么久了。” 自己回顾一下,也不免生出一阵恍然隔世之感。 不过…… “一开始说是交往,其实谁也没太当真,”她解释,“真正交往的时间,应该还不到七年。” 屏幕上弹出新邮件的通知,若奈很快将注意力收回到这次的任务上,随手点开查看起内容。 [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把账户上的钱兑换出两千万日元现金,寄放到指定地点的储物柜中。] 这些钱分布在各个账户中,数额大时间又紧。 幸好,组织应对这种情况是有固定合作对象的。 随手将邮件粉碎掉,她很快思索好方向,飞快发出封邮件,开始联系交易时间。 剩下的便是等待。 【等等!】 沉思半晌,系统忽然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精神一振:【对了宿主,你说过受伤就是在七年前,那么,和萩原警官是在养伤阶段结识的吗?】 “差不多,”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若奈点点头,“车祸的时候,萩君作为目击者报了警,之后还去了趟医院探望。” “不过真正熟识,是治疗结束,我回来之后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系统顿感了然。 不言而喻,治疗是成功的,因为能做到平时活动自如,医生们定然足够尽心尽力;但这治疗又绝对算得上失败,因为一个人就此永远失去了使用双手精密操作的机会。 也难怪过去这么久,她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那种境况下,想要从爱情中获得获得慰藉,也是很正常的想法。】 它讷讷宽慰:【既然正巧遇上了萩原警官,并在之后进一步发展,一定是有着冥冥中的缘分吧?】 打字的手兀地一顿。 “缘分这种说法,还真是温情脉脉。”若奈微微挑眉。 “当时,我只是考虑到组织严酷无情的做派,以防万一,想找个人给自己收尸……而好人总是天然容易对弱者产生怜悯、同情,诸如此类的理由,由此难以拒绝他人的请求。” 抬手在眼前稍微挡了下,眯眼看着耀眼到略显刺目的阳光,她淡淡道:“一个滥情又善良的好人,自然更是如此。” 【收尸?!】系统真的惊了。 【宿主当时的处境居然那么危险,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为什么不跟警方求助呢?】 “还好……” 若奈支着下巴想了想:“倒不是被谁刻意针对,只不过,废掉惯用手的狙击手根本毫无用处,父亲当时又完全联系不上……在组织里,这种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往往会死的很轻易。” “至于报警,琴酒只会先到一步。” “所以那个时候,总觉得即将命不久矣,真的有点担心自己会曝尸荒野,也未免太凄凉了。” 宿主说的很轻松,系统安静地听,心下却也情不自禁生出几分叹意。 算算时间,当时也还年少的年纪啊,却面对这样举步维艰的处境…… 正感慨间,忽而看去,却见她琥珀般透澈的眸中,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笑意。 清浅的,却真切存在着,柔和了原本置身事外冷淡叙述的神色与眉眼。 “说起来,萩君当时大概是被误导,以为我有自尽的念头吧,”她耸耸肩,语气轻快,“其实我一直有些好奇,他该不是抱着临终关怀的责任感,才主动定下那种可疑约定的吧?” 【约定?】系统眼前一亮。 “大概算是……恋爱约定?” 正好聊起这个,又是完全不用担心泄密的系统,若奈也就当真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 七年前那个时候—— …… “等一下!” 忍了又忍,萩原研二最终还是没忍住,在对方举杯之前直接抬手按住了杯口。 面对疑惑看来的灰眸,他压低些嗓音,委婉道:“入江同学,我记得你现在,应该还不到饮酒年龄吧?” 闻声抬头看来,红发少女神情很是惊讶:“你认识我?” “半年前那个时候,我送你去的医院,不过你当时还在昏迷……” 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仿佛挟恩图报而来似的,青年一时略感无奈。 本就容貌出众,这样漂亮醒目的红发在东京更是少见,所以几乎是在见面的刹那,他立刻认出了年初车祸事故中见过的少女。 当时正好路过,亲眼目睹了出租车刹车失灵到碰撞事故整个过程,本能第一时间上前救了人,又报了警叫了救护车,在医院做完笔录之后对方父亲匆匆赶来,他才放心离开。 出于对自己救下的人的责任感,后来又拉着好友松田,一起去了医院看望。 不过说是看望,因为伤势严重,术后少女在重症监护室连住了几天,他们也就只是隔着玻璃窗,远远望了一眼。 之后转到了国外去治疗,就从此没了音讯。 这次正好遇到,看见人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难免感觉轻松与欣慰,所以下意识多投注了些注意力过去。 然后,还在考虑要不要上前打招呼的工夫,萩原研二眼睁睁看着,她不假思索地点了酒精饮料,对面的酒保也不怎么犹豫,就加入了过量的烈性酒。 慢了几拍,他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半年前在医院做笔录确认身份的时候,他看到过警察填写的那张表,如果说当时才十七岁,这家伙现在好像根本还没成年吧? ……结果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尴尬场面。 不过,听他简单解释并自我介绍之后,若奈很快想起父亲简单提过的救命恩人,还有后来从医生和警察那里听到的一些细节。 对照之下,那个原本三言两语描绘出模糊的形象,终于与面前俊朗的青年重合起来,由此有了几分实感。 “原来是这样,当时的事……感激不尽。”她率先道谢。 萩原研二轻快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你父亲当时也已经表达过感谢了。” 点点头,若奈有些犹豫地发现,他似乎仍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不仅如此,青年很快把目标转向了吧台后的酒保。 “居然把酒卖给未成年人吗,”朝吧台后的男人眨眨眼,萩原研二仍旧笑眯眯的,语气却充满威胁意味,“这好像是违法的吧?” “……” 几分钟后。 任凭濛濛小雨落在身上,若奈有些发怔地望着酒吧大门。 其上,匆匆挂出的未成年禁入标牌,崭新崭新。 好一会儿,她才慢动作似的回头,看向身后笑眯眯的半长发青年。 “这才对嘛,这种场所,可不是你现在的年纪该呆的地方。” 萩原研二倒是颇觉满意,察觉她的注视,忍俊不禁地笑了声:“嗯……这么当机立断的反应,大概也因为我跟酒保说了,下不为例,再发现就直接举报给警方这种话?” “但是这里可是——” 组织名下的酒吧。 后面的话,若奈自觉咽了下去。 她也是忽然意识到,以组织的风格,大概更会做好表面功夫,以防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更猝不及防的,头顶突然响起“哗”一声轻震。 ——头顶突然撑开的一小片蓝色穹顶,瞬间将黑沉的雨水与夜幕遮盖了大半。 仰头看着他潇洒撑开伞,紫灰色眼眸带着明亮的笑意看来,若奈不觉微微皱眉。 但是,也许多少有着救命之恩这层关系的影响,再加上他坦然直白展示出的好意,一时竟也生不出多少反感情绪。 可能是因为,对方一直笑眯眯的,毫无攻击性的亲切模样看起来就像个……好人? 总之,在后退一步和原地不动的选项中,她难得有些抉择不定起来。 而此刻,近距离站在同一方小小空间下,世界似乎都被短暂隔绝在了伞外。 遥远而未曾断绝的沙沙雨声里,青年温煦含笑的嗓音,也格外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也许有点多管闲事的嫌疑——” 抬手招停了一辆路过的出租车,回过头来,萩原研二朝她眨眨眼,语调轻快:“不过,这个时间如果再不回家,家人会担心的吧?” “需要借车费的话,我正好有带多余的零钱哦?” 第 10 章 眸光闪了闪,红发少女最终只是抿唇后退一步。 “不用,我先走了。”她说。 扶着车门,惊讶的神情在青年脸上一闪而逝,很快又变为了然。 若奈知道,对方应该是想起了半年前的那起车祸。 意识到这点,她忽然莫名恼火,不再多说,转头自顾自踏入雨中的巷道。 身后急促的交谈声,随着距离拉远,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但很快,快步追上来的声音,再次扰乱了她本已渐渐平静下来的心情。 “小入江,等一下嘛!” 红发少女并未停步,但凭借腿长的优势,青年还算轻松地跟了上来,再次与她并肩撑起伞。 “这样淋着回去,可是很容易感冒的。” 说着,萩原研二望着她些许防备的眼神,微微失笑,举起手,展示了下自己除了伞柄空空如也的掌心,示意无害。 “当然啦,这种警惕心是很有必要,”思考了下,他眉梢微扬,愉快地提议,“不如这样,我送小入江到住宅区就离开,可以吗?” 十足体贴的态度,若奈却听得轻嗤一声。 你很闲么……考虑到救命之恩,这句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最终还是被勉强换成了另一句。 “想跟就跟吧。”她无所谓道。 青年便笑了一声,往她这边靠近些许,将伞面稍稍倾斜。 距离不短,为了让同行的气氛不至于太冷清,他主动搭着话:“听说之前,小入江去了国外治疗,现在已经完全康复了吧?” “不完全算。”若奈没有多谈的意思。 从她语气中察觉到异样,萩原研二便自然地更换了话题:“前段时间的演唱会,可真是精彩啊,小入江有去听吗?” “没有。” 脱口否认,顿了顿,她有些犹豫:“我没注意……很有名么?” “是新生代的实力派哦,”提起这个,青年饶有兴致地介绍起来,“当时的票可是卖得很火热呢,我老姐……” 交谈之中,本就不长的路很快到了尽头。 即将走入住宅区,青年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住话音,在走过街道路口后,适时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这点,若奈正有些犹豫该说些什么,一把伞柄忽然被塞入了手心。 “今晚真是聊得很愉快呢,小入江,我先走了噢。” 塑料制成的握持处,仍旧残余着少许温热,她有些茫然地抬眼,映入视野的,就是青年潇洒离去的背影。 “对了!” 走出一段距离,青年忽然回头,微笑着,俏皮地朝她眨了下单眼:“伞就不用还了哦,作为今天重逢的纪念如何~” 收回视线,若奈扬了扬嘴角,却并没有应声。 纪念?这种小事,有什么可以纪念的。 她没过几天就抛却脑后。 至于对方的报警宣言?想来只是说说而已。 警察才懒得管这种小事,而且,东京这么大,两个人再意外碰面的概率能有多大? ……事实却很快证明,其实东京也不算多大。 而既有再一再二,再三再四也没什么不可能。 “你还真有耐性,”再次被酒保委婉礼貌地送出来,站在酒吧后巷,若奈看着身旁青年悠闲自在的模样,认真感到了几分不解,“总是关注别的女人,交往对象难道真的一点不在乎?” “猜错了噢,至今没有遇到心动对象呢。”萩原研二坦然地耸肩。 若奈微微沉默。 也就是说,之前在医院那时候,红着脸提起他的温柔护士小姐;后来去警局,听说的骑车送他的金发女交警;第三次在酒吧撞见,与他聊得开心的女调酒师…… 这些都只是普通朋友么。 这样想,好像没有交往对象这件事,突然就能理解了。 “说起来,流连酒精可不是个好习惯啊。”望着她漫不经心的模样,青年一时也有些莫可奈何。 唉……他算是看出来了。 眼前这家伙,大概正处于软硬不吃的叛逆期。 还很有主见,仅仅好言相劝,根本动摇不了她的想法,完全只作耳旁风。 偏偏人又是自己救回来的,要彻底放手不管、冷眼旁观、放任她自由混迹那些不合年龄的场所,也是真的做不到。 若奈对此不以为然。 “我清楚自己的酒量,这种程度,只算得上消遣罢了。” 颇感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萩原研二决定换个思路。 主动领着人往外走去,看她下意识跟上,青年闲聊般轻松地开了口:“既然不是沉迷酒精,那么就是为了别的事情想来这里?” “嗯。” 若奈本有些迟疑,但想起他反复阻拦的态度,说到做到的行径,还是坦诚地说了出来:“老实说,我是想找一个合适的人。” “最好胆子够大,性格不坏,最重要的是……必须可信可靠!” 终于找到症结,萩原研二松口气。 “合适的人……”思忖片刻,他忽然失笑,忍俊不禁地打趣起来,“这些特征还是太模糊了,是不是至少再加上,年龄也不能相差太大?” 考虑几秒,若奈有些迷茫:“年龄很重要?” “等等啊小入江!”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青年顿时正色起来:“年龄相差太大的交往对象,共同话题也会比较少吧?” “而且,”他绞尽脑汁地寻找着理由劝阻,“进入社会之后人都会变的虚伪起来,那些老男人最擅长花言巧语,其实满嘴谎言很少会说真话,完全不是良好的人选。” “再说了,通常年纪越大反而越发失去勇气,根本不符合你要的胆量够大要求……” “交往对象?”若奈一怔,“我还没考虑过这个。至于胆量的要求,只要看到尸体不害怕就够了。” “尸体?” 萩原研二话音一顿。 发愣地看了她几眼,反应过来,青年顿时心下一惊。 拉着她快走几步出了小巷,他压低嗓音急促追问:“你看到了尸体?在哪里?报警了吗?当时现场没其他人吧?” 他满脑都是意外撞上凶杀现场的惊悚后怕,神色也严肃得不行,红发少女觑着他激烈的反应,一时有些不自在。 “其实我是说,如果看到我的尸体,希望对方不会被吓到。”她佯作自然地说了下去。 被按了暂停键似的,青年身形陡然顿在原地。 “你的尸体?” “嗯,”少女神色认真,说出的话语却宛如什么荒谬玩笑,“我应该快死了。” 望着她不似作伪的神色,萩原研二唇边的笑容缓缓消失。 “为什么?”他总是带笑的眼眸多了几分认真,一字一顿的口吻此时颇显郑重,“是生病了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如果真的说出来,你可能就要进灭口名单了。 若奈扫他一眼,心下如此想道。 虽然总是多管闲事有点烦,但是,恩将仇报就太过了。 所以,她沉默了一会,只是轻描淡写:“一种可信的直觉。” 于是轮到萩原研二陷入沉默:“……” 而对面,说完这样石破天惊的话之后,红发少女却若无其事一般,再次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你的提议好像有些道理,”若奈认真分析起他刚刚的言论,“如果是交往对象的话……相对名正言顺一些?我还真的没想过这种可能……”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问题是自己问的,人是自己救的…… 然而看着某人装模作样地自顾自往前走,一副恍若无事的样子,焦灼压也压不住直冲上来,眉心一阵突突直跳。 “我不太理解哎。” 扯了扯领口,他深深呼气,噙着笑跟上少女略快的步伐,语调微扬:“可以麻烦小入江详细说一说,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吗?” “说过了,直觉。”她意简言赅。 眼看这人软硬不吃,扶着额,青年颇觉无力地叹了口气:“就当是看在救命之情的份上,小入江,至少可以信任我一点吧。” “如果只是这样简单要求的话,我也可以做到啊。” 少女愕然抬眼,直直撞上他无可动摇的坚定眼神。 “我是认真的,既然救了人就不会随便放弃,负责到底也没问题噢。” 青年歪了歪头,笑容带上了几分孩子气的执着苦恼:“不过,在被当做杀人犯进警局之前,可不可以给我个清楚的理由呢?” 迟了几拍,她终于慢吞吞开口。 “你这是在,”若奈的语调显得有些飘忽,“……毛遂自荐?” “这样说也没错啦……诶?” 望进她诧异而欲言又止的眸中,萩原研二声音渐低。 刚刚两人的对话在脑海浮现,他恍然察觉,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仿佛正对交往对象的位置自告奋勇似的。 然而,未及他理出思绪,若奈轻轻皱了下眉。 仿佛随即下定了决心,她微微垂眸,简短却坚决道:“我拒绝。” 青年一滞,张了张口,一时居然哑然无声。 皎洁的月辉映照下,她琥珀般的灰眸颜色浅淡,呈现出一种平静坦然的澄澈。 萩原研二怔怔注视着这汪澄澈。 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有趣,红发少女眨眨眼,唇边无声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在青年复杂难辨的注视下,她挺直脊背,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学着他惯常潇洒恣意的样子,轻快耸了下肩。 “救命之恩这种事,一次已经够了。” …… 那个时候,明明都没想好的,然而,望着她莞尔的笑靥,不由自主的,他几步追了过去。 “家里的厂子倒闭、父亲去世后,老姐一直很担心,总觉得我还没成熟起来。” 鬼使神差般,他编造出半真半假的理由:“……如果有一个女朋友露面,大概她能放心一点吧?” 以此作为交换,定下了玩笑般的协议。 他绝不会放任对方陷入危境、独自凄然赴死,而作为交换,若奈以不公开的女友身份偶尔出现,让老姐放心。 再之后…… 萩原研二按着唇角轻咳一声,压了压忽然涌现的灿烂笑容。 引来了她不明所以的视线。 “怎么了?” “咳。” 从窗外收回视线,迎上她澄澈的灰眸,青年含笑解释:“看到这样的雨天,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呢。” “……真没想到突然会变天,幸好还有备选方案。”单手撑着脸,想着她最开始听到餐厅名字时的踌躇,青年玩笑地眨了眨眼。 “阿若一开始也被误导了吧?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的话,确实很难想象这是一家西餐厅,不过现在看来,还是相当值得尝试的哦。” 餐厅名字可不是重点啊,若奈心下叹了口气。 真正的问题在于,这家西餐厅正位于大黑大楼顶层,遥遥相望大楼另一端——那个地方,叫做“鸡尾酒酒吧”。 没错,正是组织名下产业,据她所知,那里时常会当做与外部人士交易或私谈的场所,算得上使用频率较高的一处据点了。 不过组织在东京的产业多如牛毛,真想刻意躲开也很难做到。所以犹豫一番,最后也没有另换他处。 而且已经用餐完毕,稍作休息,很快就可以离开,也不用顾忌太多。 然而,就在她如此想着的时候,一声沉闷的响动忽然在耳边轰开。 整个房间似乎都随之晃了几晃。 地震么……这个模糊的念头刚刚升起,对面的人已经猝然起身。 “是爆炸!” 第 11 章 来不及多说,萩原研二率先反应过来,护着人从吊灯下离开。 边往外走,他回忆着分辨了下方才震感的来源和强度,很快做出决断:“安全通道应该没被波及,先去那里看看情况吧。” 原本像这种情况,似乎第一时间逃离为妙。 然而真正走出餐厅,望见烟雾缭绕之后隐约可见的断垣残壁,两人都有一刹那的安静。 真正见到爆炸情况,萩原研二下意识推测着对方使用的火药量,心中不免暗自一惊。 这种强度的爆炸,没有人可以幸存,其他有用的死物,估计也全部灰飞烟灭了。 目之所及,烟雾缭绕的走廊与慌张的人群彼此相衬,愈发混乱不堪,回过头来,他笑意略显无奈:“抱歉,阿若,约会好像没法继续了啊。” 若奈恍然回神。 居然炸的这么干净,直接舍弃了据点,这是迫不得已才会采取的紧急处置。 是否仍有殉爆还未可知,也不清楚组织是否撤离的干净,更不知道缘由为何……当下之急,是想办法弄清楚情况。 “没有防护服,你也不能马上进入现场查看,不是么,”思绪急转,她声音有些低哑,语气也简短,“不用管我,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好,阿若先撤离,不用等我。” 时间紧急,来不及再多嘱咐,青年将车钥匙塞过去,目送她身影融入人流走向安全通道,定下心来,转身快步走到人群之前。 “我是搜查一课的萩原研二,这里现在受到了不明原因的爆炸袭击!” 已经有人报了警,他便直接摸出证件举高示意身份,提高声音开始督促:“请大家自觉远离爆炸现场,尽快排队从安全通道撤离,不要慌乱和争抢——” “——放开我,我才不是小孩子,快放开!” 属于儿童的略显崩溃的喊叫在一片呛咳与窃窃议论中突兀响起,顿时格外引人注目,萩原研二循声放眼望去,也不由讶然一瞬。 “柯南?” * 处于地震频发的地区,时不时还有各种突发事件出没,米花市民们度过一开始的混乱期之后,很快进入了状态,撤离过程称得上有条不紊。 随着人流在通道中拾级而下,若奈稍作沉吟,摸出手机快速编辑了封邮件发出。 收件地址,正属于基安蒂。 焦灼的等待并未持续太久,回信消息映入眼中,她立刻点开查看。 [你也在?见鬼,今天正来这边放松一下,琴酒突然通知撤离,还是走的紧急通道! 最过分的是,这种就发生在眼皮底下的大事,他居然什么都不说!!] 琴酒指挥撤退,看到这里,若奈终于松了口气。 以琴酒这位干部的谨慎程度,至少不用担心现场有什么值得注意和追索的遗留,这的确让人安心了不少。 而等到了楼下,望见远处呼啸而来的警车,最后悬着的半口气也松懈下来。 【宿主,萩原警官大概暂时还没法离开,对面有家咖啡店,不如去那里等如何?】 濛濛雨丝虽然不大,这么一会已经沾湿发丝,系统于是贴心地给出建议。 “好。” 收回远眺的目光,若奈正要依言前往,迈步的同时却忽然脚步一顿。 等等,平时警方会到的这么快吗?即使报案人算是同事,警视厅的效率也不至于骤然提升到这种程度吧。 而且警车来的那个方向,也不像从警视厅出发的路线…… 不过,无须再猜测了,下一刻,手机上突然跳出条突发新闻消息,明晃晃的“爆炸”字眼,让若奈毫不犹豫点开查看。 系统也凑过来看几眼,很是惊讶:【满天堂公司在米花饭店召开的新作发布会,居然也遭遇了爆炸事件?】 而若奈盯着新闻配图中眼熟的皮箱,微微叹了口气。 “两个代号成员,一个长期据点,短期内遭遇这种程度的损失,想来组织也会感到心痛的。” 系统光团圆润的身躯一顿:【?】 “据点是说那家鸡尾酒酒吧,”察觉到它的困惑,若奈边往人群边缘走,一边低声解释,“代号成员是指早上去拿那些现金的龙舌兰,还有雪莉。” 这个推断很好做,现金交接不需要见面,但地点是在某酒店,取寄存物总需要接触前台。 若奈后来用不记名电话卡打去询问了一次,得到“物品被一位来自关西的高大男子取走了”的消息。 再问几句外貌特征,很快就能确定,这次任务的执行干部,应该是代号龙舌兰的那位。 现在米花饭店发生爆炸,结合新闻对死者的描述、意外泄露的现金、突然被清除的据点和撤离的组织成员……龙舌兰不仅没完成任务,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另一个代号成员么。 “……基安蒂不算关注组织八卦的人,连她都知道了宫野明美的事情,看来雪莉的反应不同寻常,大概闹出了不小动静。 想是组织的忍耐也到了极限,很可能已经进行了人身控制,不然流言怎么也不会突然传的这么快。” 说到这里,若奈挑了挑眉:“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雪莉年纪轻轻就空降科研组,即使拿出些成果,不服气的人恐怕也不会太少。” 【雪莉……?】系统重复了一遍这个代号。 “我忘记介绍了吗?”若奈抬手摸摸它,“就是之前说过的,银色子弹药物研究者宫野夫妇的女儿,宫野志保,之前提到的宫野明美是她姐姐。” “重启项目后,她一毕业就从国外回来进入APTX4869项目组,很快凭借能力获得代号雪莉,算得上继承了她父母的卓越天赋。” 点到为止,她很快转回话题:“不过她虽然珍贵,也还没到不可或缺的程度。如果一心一意要为了已死的姐姐违抗组织,怕是处境堪忧、很快会重蹈她姐姐的覆辙。” 【等等!】听到这里,系统忍不住出声打断,【宿主的意思是,这位宫野小姐很可能会性命不保是吗?】 “除非屈服,难逃一死。”若奈言简意赅。 这是事实和惯例,组织向来如此作风,只不过…… 瞥一眼系统,了然抬眸间,一丝笑意稍纵即逝,她歪了歪头:“怎么,莫非你觉得我可以帮上什么忙?” “不过我也只是推测,现在局势还不明朗,组织应该也还没下定决心。” 还没下定决心才好,系统松一口气,等下定决心,那不就来不及了么。 看了看时间,它当即试探着提议:【记得之前宿主说过,很重视那种药物的研发?如果项目带头人情况不妙,实验进度少说也会停滞一年数载的吧,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 “新任务?”不用继续长篇大论下去,她已经直截了当地问出来。 【对!】系统的回应,有点忧心忡忡的紧张,【宿主,既然知道了这事,我们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若奈轻咳一声。 半晌没得到回应,想起之前“不要太频繁”的发言,系统绞尽脑汁地试图说服她。 【不是要宿主真的去对抗组织,可是,人命关天……要不,我们先打听下宫野志保的现状,如果力所能及就帮一把……】 “可以,我答应了。”并没拖太久,她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大大松了口气,系统一时很是高兴:【宿主,你终于体会到帮助他人的美妙成就感了吗?】 听着系统高兴的声音,若奈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嘴角,心情同样很是不错。 “差不多。” “你说得对,”她淡淡笑了一声,“现在,我觉得弃暗投明也不错。” 好人不好人倒不是重点,能让她狙击技术重回巅峰的奖励buff实在很喜欢,之后可以多多益善。 而且,系统是不是忘了,这个话题可是她先提起的。 系统并不知晓这番心路历程,但宿主终于给出了肯定的回应,实在颇令人惊喜。 开心之下,它坚定地给出了承诺:“宿主放心,只要有需要,我一定尽己所能帮忙!” 另一边。 在人潮与爆炸余烟逐渐散去的大黑大楼顶层,萩原研二终于等到了后援。 只是一行几人的先锋小队,但甫一到达,立刻轻松地接手后续的疏散组织,甚至开始调配其他搜查一课刑警,安排进入几家店面内开始搜寻排查。 直到此时,他终于能略略松了口气。 “这种事情,还是班长更擅长处理啊。幸好你们就在附近,听说刚刚还在米花饭店那里处理了一起爆炸谋杀案?” 迎着分配完任务向自己走来、叼着牙签的老成青年,萩原研二语气轻快地打招呼:“这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爆炸现场勘查当然还是要做,同事们带着设备还要一会才到,但人群疏散这件最重要的事移交出去,瞬间就减轻了不少压力。 “你这不是已经把最重要的事情做完了么,反应很及时啊。” 疏散进度顺利,暂时还没发现人员伤亡,面对警校就相识的多年好友,伊达航此刻也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没办法,”说到这里,萩原研二反而叹了口气,神色微微凝重,“虽然担心嫌疑犯趁机溜走,但是人流太多了,万一还有后续爆炸,仅凭我一个人,根本无法有效控制现场。” “这是阳谋。”伊达航点点头。 “这种对警方心理的把握和利用,”萩原研二微微皱眉,“实在值得令人警惕。” “的确。”身侧传来另一个人的赞同声,只不过,稚嫩的声音明显属于年纪尚小的男孩。 这声音同时吸引了两个大人的注意,也就让严肃的话题告一段落。 伊达航好奇地打量着老同学身侧,戴着眼镜、发尾翘起的眼熟的蓝西装小男孩:“这个孩子在这里是……?” “啊,是毛利侦探家借住的孩子,不知道怎么一个人跑到了这里。” 半长发青年揉了揉眉心,无奈笑道:“疏散队伍人员纷杂,我不放心让他自己走,已经联系了毛利先生告知情况,等会就会有人来接。” “最近在案发现场,我也见过好几次这孩子。” 作为去年调到搜查一课、作为前辈带过高木涉的刑警,真说起来,伊达航见到柯南的次数还更多几次。 刚刚已经挣扎过,好半天才接受黑衣组织的线索近在咫尺、又眨眼间化为乌有的现实,江户川柯南现在从内到外透着一股颓唐。 此刻听到自己被介绍,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抬了抬头打了个招呼:“是你啊,伊达警官。” “没事吧,你看起来可不太好啊,要不要先让人送你下去?”伊达航看着他的脸色,关切地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面对那片废墟,柯南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找机会溜过去看看,闻声顿时拨浪鼓般坚决摇头。 为了增强说服力,他反手一把抱住了身旁半长发青年的腿,音调刻意浮夸起来:“不嘛不嘛,我就要跟着萩原警官,哪里也不去!” 跟伊达航对视一眼,见对方点头示意会看好现场,萩原研二耸耸肩,也就笑着答应下来:“好吧。” 柯南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感觉身下一空——他被一把抱了起来。 呆滞转头,就见半长发青年无比轻松地转身,往没被爆炸波及的走廊另一端走去。 “萩原警官,等、等一下啦!” 他脑子有点懵,既因为这种被真正当成儿童对待的方式,更是因为…… “柯南,”半长发的青年警官语气轻快,出口的话却让男孩立时神情微变,“这里没有其他人,如果有什么想告诉我的,现在可以说了哦?” 第 12 章 此时,华灯初上,小雨潇潇。 【宿主……】 昏暗的光线中,系统犹犹豫豫的出了声。 “什么事?” 趁机停下暂歇稍作休整,若奈没放下警惕,压低的嗓音在防毒面具之下更显沉闷:“马上要到实验室所在区域了,现在最好保持静默,有问题等会说。” 系统再次沉默,或者说,自从眼睁睁看着宿主乔装改扮从基地出来走向街对面的大楼、绕开安保找到杂物间娴熟换好方便潜入的装备扣上防毒面具、轻车熟路进入通风管道直奔目标……它已经沉默许久了。 问题几乎一个接一个地接踵而至—— 宫野志保所在的药物公司研究所居然就近在咫尺? 装备真齐全等等怎么还有防毒面具? 哦原来是想从通风管道潜入,这样可行吗? 居然这么短时间就从四通八达的乱糟糟管道中分辨出路径,而且一路顺利,不过,这种轻松过头的模样不太像第一次啊…… 此刻,诸多疑问在不停翻涌,它顿了顿,还是挑出当下最关切的那个:【我们这样直接去,不会撞上研究所的其他人吧?】 而且再怎么说,也是组织的重要研究项目所在地,就这么轻易被突破,总感觉……不太真实。 “不会,这个时间研究所已经下班了。内部实验室不会留值班的研究员,其他人也不能擅自闯入。” 若奈答得笃定。 APTX4869项目是由诸多研究组分别进行、共同推进的,雪莉的研究小组便是稍有成果的其中之一,这家组织旗下药物公司的研究所,就是专为方便给雪莉协调资源与人力的。 业务单纯,资金充裕,当然也就没了业界其他同行的内卷气质。 系统半信半疑:【可是,既然宫野志保不在,我们去研究室做什么呢?】 “先看看实验进度再说,”若奈依旧笃定,“如果连研究都停止了,岂不是直接说明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严重?” 说话间,动作也没落下,系统看着宿主不知怎么确定好方位,选定好一个地点跳下。它打眼一瞧,发现这似乎是个员工储物室。 等溜达一圈,再回身一看,宿主已经毫不见外地拉开了一间储物柜,很快把雨衣和防毒面具换成了一身毫不违和的白大褂加无菌帽和口罩,依旧把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没偷没抢,”注意到来自系统的复杂目光,若奈一边将换下的衣服打包随身收好,轻快耸肩,“这间储物柜本来就是我在用。” 等等,什么叫你在用! 系统震撼失声:原来是早就打入内部了吗? * 同一夜色下,大黑大楼顶层。 依旧是笑意盎然的可亲模样,然而柯南望着这位算得上熟悉的警官,背后几乎瞬间生出一层冰冷汗水。 男孩露出天真的笑容:“啊咧,萩原警官到底在说什么啊?” 萩原研二微微笑了笑,并不为之动摇。 “我刚刚给毛利先生打过电话了,”他语速不紧不慢,“听小兰说,你之前还待在一条街外的米花饭店,不知为何突然冲出去,没想到居然是跑到这边来了。” “从那边的案发现场一口气跑过来,可不是轻松的事。” 说到这里,他抬手摸了摸男孩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温和。 “差点冲进爆炸现场、这种行为对小学生来说也太危险了些……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线索,还是直接交给警察处理比较好噢?” “哈、哈哈……”柯南只能干笑。 他的确发现了事关自己变小秘密的重大线索,可是,既然线索已经消失,江户川柯南这个身份,就得按和博士说好的那样继续保密下去。 毕竟真相实在匪夷所思,就算说出来,恐怕也无法取信于人。 然而再抬头看去,青年警官已经拿出了警察手册准备记录。 “放心吧,柯南,既然是来自你的线索,我会认真对待的哦。” “我……”柯南张口结舌。 可恶,当时太着急了,根本来不及顾及其他,偏偏还撞上了观察力细致的萩原警官。 “我会到这边来,其实……” 目光无意识地从四周快速扫过,他忽然注意到,这位警官此刻没穿外套,仅着休闲衬衫,一副从室内匆忙出来的模样。 而抬眼望去,入目的正是一家西餐厅……说起来,刚才好像的确是从这个方向出现的……而如果来这种地方吃饭,应该不会是独自一人…… 再回头看了看米花饭店的方向,柯南眼前一亮,终于想好了回答。 “之所以会到这边来,”背着手,他仰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语速微微加快之下,稚嫩的声音自然而然显露出活泼,“其实就是因为萩原警官啦。” “因为我?”萩原研二准备落笔的手一顿,惊讶抬眼。 “对啊。”柯南煞有介事地点头。 “居然看见受欢迎的萩原警官和一个陌生女人约会,我就想过来悄悄看看,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砰’一下就爆炸了,好可怕啊……” 说到这里,他像模像样地打了个冷战,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 “唔……”萩原研二似笑非笑地颔首,“原来是这样啊。” 柯南松了一口气,情不自禁露出大大的笑容:“就是这样啦。” “不想说也没关系。” 叹口气,青年有些遗憾地站起身:“不过,编造谎话可算不上好孩子啊。” 诶?柯南瞬间愣住。 在男孩茫然忐忑的注视下,萩原研二好笑地摇了摇头:“因为根本没有什么陌生女人啊。” “我是跟女朋友一起来这里吃饭的哦,所以这种话就不要说了,被其他人听到万一导致什么误会,我会很困扰的。” 柯南倏地瞪大了眼睛。 “?”见男孩呆在原地,萩原研二有些疑惑。 应该不至于说得太重了吧。 他倒不是非得逼问出什么秘密,只是觉得这孩子突然跑过来的行为,确实有点莫名其妙……到底也不算大事,毕竟孩子们天马行空,做出点什么都不奇怪。 当然,想保守秘密可以理解,但是说谎可就不值得鼓励了。 而柯南发呆了足足好几秒,才终于惊醒回身。 脸色复杂地盯着面前青年警官,他声音都不觉震惊到磕绊了:“萩原警官,你,你原来真的有女朋友吗!” “有那么惊讶么,”萩原研二倒是没想到,他关注的重点居然在这里,莞尔失笑,“我有女朋友这件事,搜查一课的大家都知道啊。” 注意到男孩东张西望寻觅的模样,他有些忍俊不禁地摇摇头:“找不到的,她已经先撤离出去了哦。” 是吗。 柯南有些半信半疑:“可是,萩原警官让女朋友一个人走,选择自己留在这里,这样也不太好吧?” “对方不会担心和生气吗?” “这个啊……” 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青年眉梢扬起,微微笑了起来:“不会哦,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嘛。” “虽然担心在所难免,但是她相信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我也相信她会第一时间撤到安全的地方,保护好自己……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如果自己率先坦然地交付信任,自然也会得到对方的信任。” “这可是轻易不外传的恋爱秘诀噢,因为才觉得柯南很眼熟,才悄悄告诉你的。” 谁需要这种秘诀啊……男孩忍不住露出了半月眼。 不过等等,什么叫做很眼熟? “哈哈,听起来很神奇吧。” 说到这里,看了眼表情生动的男孩,萩原研二耸耸肩,轻快地开了个玩笑:“总感觉跟柯南,好像很早之前就在哪里见过,这大概就是一见如故?” “啊哈哈……” 下意识抬手推了推眼镜掩饰紧张,柯南扬起脸,熟练地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脸,“怎么会呢。” “是萩原警官看错了吧,我前段时间才搬来米花町的,之前一直跟爸妈待在国外哦。” “这样啊。”萩原研二噙着笑点点头。 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愉快地宣布了新消息:“好了,毛利先生已经到楼下来接了,我先送你下去吧。” 第一次感觉毛利大叔出现的这么及时,柯南惊喜地跳起身,大声欢呼着率先跑向了安全通道。 感受着来自背后的注视,摸了摸眼镜,他暗自舒了口气。 萩原警官的感觉没有问题,很早之前他们的确见过,只不过不是以江户川柯南的身份。 数年之前,路过的热心警校生随手帮忙,堵上了破裂的水管。对于两个束手无策的慌张小学生来说,实在是弥足感激的事情。 不过幸好,过去太久,现在只是眼熟而已,萩原警官还没联想到工藤新一身上。 毕竟这种事情的确匪夷所思,一般人怎么都不会把七年前的小学生工藤新一,和现在的小学生江户川柯南联系起来吧? 成功说服自己,柯南勉强放下心来,释然呼了口气。 不过,一直到被接走回家的路上,在毛利大叔的抱怨和小兰担心的劝说之中,柯南乖巧应声的同时,忽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件事。 萩原警官的话语中,似乎不小心透露出了一个重要信息啊。 “根本没有什么陌生女人”……所以,那个神秘的女朋友,其实是自己也见过的人吗? * 另一边。 有了铺垫在前,几分钟后,眼睁睁看着她光明正大走到挂着“第四实验室”门牌下,娴熟地刷卡输入密码、用掌纹开门进入,居然也没多么意外了。 【宿主,】系统的语气略显虚弱,【我再确定下,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成员吧……】 若奈俯身开电脑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第 13 章 第13章 已经来到密闭的室内,稍稍放松下来,她叹了口气,口吻很是遗憾:“我要是代号成员的身份,哪用得着这么辛苦?” 在长期闲置的储物柜里,放些备用的替换衣物,这只是一件小事。 实验室的全套通行权限,可不是这所药物公司里人人都能有的。 系统顿了顿。 并非突发奇想,只是潜藏许久的疑问,忽然难以遏制地冒出了水面。 基安蒂的态度是一方面,但无论是对代号干部的随意谈论,对“银色子弹”的侃侃而谈,还是对产业据点的如数家珍,似乎都与组织普通成员的身份格格不入。 甚至,身为组织成员却自由与警察交往这件事…… 【对组织内部的情况,宿主好像知之甚详……】斟酌着言辞,它谨慎地问出了潜藏许久的疑惑。 若奈并不惊讶。 有意无意的,之前其实并没多掩饰这点,此刻被问到,她也就从容地点点头:“毕竟我父亲算是组织元老之一了,他在世的时候,主动被动的,我也知道不少事情。” “不过我是私生女,随母姓,跟他在法律意义上毫无关系的那种,而且他都去世四年了。” “所以放心吧,”她挑眉,举起左手挥了挥,“我是真的打算弃暗投明。” 系统正在消化全新的信息,忽然关注到四年前这个时间段。 按之前所说,大概就是那时候感情有了真正进展? 这个重合的时间点,太容易诱发想象空间,它顿了顿,才回话:【我相信宿主。】 很好,若奈重新把注意力转回电脑上,借着不算明亮的光线,专注地查看起自己关注的情况。 上次从实验中幸运存活的小鼠还是死了……毫不意外。 雪莉的上次实验报告停驻在一周前,那么,看来当真是被控制了行动;不过实验室还保留着她习惯的状态,组织大概只是想施压逼迫、让这位年轻的天才屈服,并没有真的动了杀意。 不过据她所知,也有高层对宫野姐妹和这个研究项目持反对意见,研究正常允许还好,这样项目停滞领头人受困的状态,如果真想发生点什么意外呢? 这种时候,她也没法做些什么,难道要寻机劝说雪莉大局为重明哲保身?问题是,她真的不善言辞,不觉得自己口才好到足以让人放下杀亲之仇…… 一边凝眉沉思着,若奈匆匆扫过最新的试药名单,对新增的一项死亡信息无动于衷。 工藤新一,有点耳熟,似乎是个有些名气的高中生侦探,不知道怎么招惹了组织,竟也沦为试药人选。 “已死亡”的结果平平无奇。 显然,死神一视同仁。 【宿主,你父亲他,】一旁,系统纠结起新的疑惑,【……知道你和警察交往的事情吗?】 “嗯?” 思绪被打断,若奈用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 考虑到这个问 题下隐含的意味,她思索了下,没有回避。 “本来不知道,有次萩君来找我正好撞上了,”她简洁地说,“父亲对此不做评价,只说让我自己承担后果。” “也许受惠于他的影响,组织之后对此并没过问。” 系统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卧底之类的身份就行,身份本就如隔天壑,要是再掺杂太多额外因素,想要弃暗投明的难度就要再度翻倍了。】 若奈也微微叹口气。 不是为了“如隔天壑”,只是单纯为系统对“弃暗投明”的全心全意执着。 但未及出声,系统忽然跳了起来,四处找寻能藏人的遮蔽物,急声喊道:【宿主,先藏起来,有人来了!】 它“听”到了,来自走廊的一连串杂乱脚步声,目标明确匆匆直奔而来。 心下一惊,若奈往门外望去一眼,微微皱眉:“这个时间,职工们应该都离开了才对……” 话虽如此,她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利落地退出实验报告关掉电脑,擦掉指纹,四处张望几眼,几步跨到窗边,一把拉开半人高的玻璃窗,踩上窗台。 系统虽然着急,这时候倒也没乱了章法:【等等宿主,这样直接下去太危险了,还是找条绳子索降吧。】 “不用,”二月的冷风吹过,若奈扶着玻璃,扫了一眼楼下隐约可见的道路,想也不想地否定,“这边撤退很可能被从底下堵住,而且目标太大,换条路。” 【换……】 系统呆了呆,现在外有追兵,逃生无门,还能怎么换路? 跃下窗台,反身把所有窗户打开拉到最大,若奈后退几步,深深吸了口气,到了此刻,在瞬间席卷的狂烈风潮中,唇边居然浮出一丝淡淡笑意。 “系统,出去之后,你最好老实回答,这个该不会是在你的算计之中吧?” 【当然没有!】 系统有点委屈地试图辩解:【我只是想着,如果真的被拘束人身自由,我们也许可以借机,给那位宫野小姐提供一些逃生工具……】 随着宿主的下一步动作,它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原来真的有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 “砰!” 虽然刷卡之后,门已经自动开启,但是新闯入的不速之客们踏入的瞬间,还是制造出了宛如暴力开门一般的巨大动静。 目之所及一片空荡,想象中的人影并不存在。 但开灯一看,窗户大开,电脑椅横着倒在地上,喧嚣的夜风将纸质文件吹散一地,颇显凌乱。 为首的男人皱着眉环视一圈,走到电脑边用手背碰了碰温热的机箱,心下便是一定:“有人来过这里,刚走没多久。” 话音刚落,身后便自然有人上前来逐个地方收集指纹。 快步走到窗边,俯身看下去,没找到绳索一类的牵系物,但几番寻觅,最后一扇窗户的边缘赫然出现了半个模糊的 脚印。 男人面色一喜,回身指派手下:“她跑不了多远,你们去下面几层各个房间看看,让底下巡逻的人也瞪大眼睛,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人物。” “是!”一大半的下属听命而去。 感觉应该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男人稍稍松了口气,回想起接到的电话中那位代号琴酒的干部的冷酷嗓音,又难免不安。 扫了几眼散落遍地的文件,男人伸手欲捡,又情不自禁有些迟疑,但停顿几秒,咬咬牙还是从地上捡起几张纸翻看起内容。 幸而,让他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的是,这遍地的文件中,居然不少都是时尚杂志的海报和宣传册,零零几页文件,也多是理论阐述而非实验数据。 “什么天才研究员,虚有其名的女人!” 回想起刚刚的战战兢兢,顿觉恼羞成怒,他愤愤骂着,把手上的海报揉成一团砸了出去。 而在他头顶,暗处的一双眼睛悄无声息退去了。 凭着感应,系统在黑暗的管道中绕了一会,就重新找到了宿主,语气有些欢欣:【宿主,他们果然被误导了。】 若奈“嗯”了一声,却没有真正放松。 那些匆忙的掩盖,也就哄哄这些粗心大意的看守,别说琴酒,稍微细心些的代号成员来了,都能察觉这种小伎俩。 不过好在,这么多人的进出往来,已经足以将原始现场破坏个彻底。 而琴酒或其他干部,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赶来。 【对了宿主,】回想起听到的零散信息,系统严肃起来,【听起来,雪莉好像从被关押的瓦斯室里失踪了。】 失踪?难怪这群人突然兴师动众,着急赶来控制研究室。 若奈愣了愣。 一是为雪莉居然真的被关押,地点还是瓦斯室;二是为了雪莉居然成功逃走的事实。 瓦斯室,其实就是毒气室,那地方她虽然没进去过,可也知道看守之严,而且以组织的谨慎绝对会束缚手脚,这样还能怎么逃? 除非内外勾结,有人设计接应。 不过,要是雪莉真的在死亡压力之下潜力爆发,大胆逃离了组织的掌控…… 思绪一转即收,回到自己当下的处境,若奈冷静分析道: “必须快点离开。就算雪莉不知道怎么离开禁闭室,组织一旦重视起来,也会很快进行严密搜查,而且一旦抓不到人,很大可能会当机立断毁掉这里防止泄密……” 话音未尽,手机“嗡”地无声震动了一下。 [琴酒:二十分钟,清点43号基地的易燃物和炸药的储备。] 若奈:“……” 组织的重视,说来就来了。 另一边,某辆正在夜间高速行驶的黑色保时捷车内。 伏特加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墨镜之下,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旁边座位上略低气压的自家大哥。 虽然看起来满脸横肉、粗犷健壮,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无脑打 手之类的角色,但他能成为组织中赫赫有名的干部,当然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 最起码,给身边这位银发干部做久了心腹之后,察言观色已经一流。 这没什么好羞耻的,换了任何一个组织成员身处他的位置,面对这位少年时就获得代号,随后以极快速度晋升组织东京地区行动组负责人,跻身排行前十的高层干部,绝对不比他能从容多少。 也不会比他更知情识趣。 比如此刻,他就注意到了银发男人终于停止发邮件,收起手机点起一支烟的动作。 车内方才以来的低气压也终于有所缓和。 暗自松了口气,直到此时,伏特加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大哥,雪莉真的跑掉了吗?从瓦斯室?” 他话里隐含着对看守队伍的不信任。 毕竟,那可是防守严密的瓦斯室,连个窗户都没有。更何况,雪莉被紧紧锁着手脚,镣铐钥匙都有专人看管。 闻声,一身黑风衣的银发男人呼出口烟气,黑色礼帽帽檐下,比例略小的绿色瞳仁没什么情绪地扫来一眼:“目前还没找到人。” 伏特加懂了,琴酒大哥也怀疑那群看守者,要亲自看看现场。 这理所当然,毕竟那个房间只要锁上门就是完全的密室,唯二的两个通往外界的通道,一个是雪莉身边处理垃圾的小通道,一个是天花板的送气管道。 前者直径不到四十厘米,根本不可能容人通过;后者位于三米高房间的天花板角落,凭雪莉不到一米七的身高绝不可能空手够得到。 这种情况下,内外勾结显然是最可能的情况。 就在他分析这些的时候,琴酒忽然再次开口了。 “我先上去,你去趟43号基地。” 伏特加脑子里翻腾着看守成员的名单,反应了一秒,才沉稳应声。 …… 十几分钟后,伏特加独自踏入43号基地。 大厅门开启的一刻,他下意识往里扫去一眼,冷不丁瞧见门边的一道黑影,瞬间心下一跳。 好在,及时亮起的感应灯照亮了对方标志性的红发,以及其下浅淡的灰眸,让他不至于真的拔出枪来对峙。 “入江,你怎么在这……” 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之前听到的嘱咐,他这才恍然大悟:“琴酒大哥说过了,让你把东西给我?” 来的不是琴酒,在意料之中。 若奈点点头,把大厅里分装好的两个手提箱子指给他,简明扼要地解释:“左边助燃剂,右边是炸药。” 一边说着,她仔细观察着伏特加的反应。! 第 14 章 第14章 伏特加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开箱粗略过目几眼,凭过往经验简单判断了下数量。 似乎是感觉差不多,几秒后,一脸轻松地站起了身。 “等等!” 眼看他干脆利落地拎起就要走,若奈急忙喊住人,见他回过头有点踌躇地停步,故意顿了几秒,抛出预备好的台词:“这些就够么,不需要再带备用的?” “这些就够了,”面对给自己省了事的前同事,伏特加还是很有耐心,语气随意地笑道,“实在不行,我们一会还能就地取材。” 目送他大摇大摆地出门,若奈轻轻呼了口气。 看来琴酒他们没发现什么,这次行动,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唯一遗憾之处,本该得到补充的时长…… 想到因雪莉突然逃脱而中止的新任务,她情不自禁蹙眉。 相比起即将陷入研发停滞的APTX4869,任务奖励倒是都变得可有可无了。 但雪莉无亲无朋,会逃去哪里呢? * 片刻后,另一边。 “砰——” “已经失去囚犯的囚笼,没必要留着。”将□□收回大衣内的袋中,银发男人回身俯视着染血的走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既然胆敢丢失组织的要犯,就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赎罪好了。” 值得保留的少数人已经撤离转移,听闻命令,伏特加没什么犹豫地开始布置助燃剂和炸药。 等两人退到门口时,将将好用完了手提箱里的存量。 “居然刚刚好!”伏特加有些惊讶。 银发男人咬着烟瞥了他一眼,眼神略冷。 被刺到的伏特加瞬间一个激灵,急忙澄清:“我没泄露具体地点!” 稍作沉吟,琴酒收回了目光。 药物公司就选址在偏僻的43号基地旁边,当然本身就存着别样意味;如果赶去基地时发现了这边的隐隐骚动,也说得过去。 松了一口气,伏特加变得有些讪讪。 “不愧是霍伦先生的女儿……”他扶了下帽檐,自然地转开话题,“说起来,要是入江当初没受伤,现在早就是我们的一员了吧?” “假设毫无意义,走了。” 话题到此为止,最后望了眼已经燃起火光的大楼,伏特加望着率先走向了车子的自家大哥,急忙跟了上去。 然而,琴酒其实也没面上那么不为所动。 咬着烟坐入副驾驶的时候,他回想着“入江”这个名字,心中的确泛起了一丝遗憾。 直到现在都很好用,可惜…… 回想起她那位自绝身亡的父亲,他无声冷笑了一下,挥散了想法。 能力尚可,心性不足,一样难堪大用。 * 第二天早上,若奈是在手机上看到了,药物公司原料储藏不当导致失 火、引发爆炸的新闻。 ……至今为止,该公司还未发表正式声明,我们已经尝试联系了…… ?本作者空骑可与提醒您最全的《与萩原警官的七年之痒》尽在[],域名[( 有着漂亮猫眼的俏丽女主持人,正面对镜头坦然自若地侃侃而谈。 退出视频播放界面,她看着从小道信步走来的半长发青年,一边递出便当盒,明知故问道:“很麻烦?” “有点棘手。” 虽是如此,萩原研二的语气并不显苦恼。 低头捧着饭盒,闻到隐隐逸散的食物香味,他几乎是下意识深深呼吸了一口,微凝的眉眼瞬间舒缓下来,心满意足地感叹:“好香!” “……太夸张。”若奈怀疑这人是单纯饿过头。 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连续两场不明原因的爆炸,他昨晚根本没能回得去。 现在已经早晨六点多,通宵奔波两个现场到现在,任谁也得饥肠辘辘。 作为不常下厨的料理生手作品,这饭盒里也就是不需要精细操作的煎蛋和炸肉饼,加上饭团和水果以作均衡。 只有一次性保温盒里的肉粥,属于采购来的高级货。 “是真的很丰盛,一下子就充满食欲了呢。” 打开饭盒,萩原研二一边连声赞叹,一边低头悄悄打量了下自己。 在爆炸现场钻来跑去,即使之前在外面套了防爆服,现在也已经灰扑扑的一身风尘…… 幸好他溜出来之前先去了趟卫生间,趁机快速洗漱过,还不至于无法见人。 不过这一身显然不能坐到车里去,他左右张望一下,干脆往前几步,把盛粥的保温盒放在车前盖上打开晾放,然后就此端起饭盒。 反正现在还早,停靠的这处小公园也没什么人经过,随意一点就行。 然而,一旦安静下来,累积的疲惫便大半化作困倦显现在神色间,让青年眨眼都显得比平时迟钝几分,好几次咀嚼中途出现了断续的停顿。 在他第三次回神时,若奈没忍住,轻声叹了口气。 萩原研二瞬间惊醒,懊恼之余,连连道歉。 “真的是很辛苦。”心中滋味难言,她语气有点复杂。 “唔……” 快速咀嚼几下咽掉食物,青年语气轻快地开口:“没办法,选择了这样的工作嘛,只是可惜……昨晚约会被打断了。” 他对此有点耿耿于怀。 想了想,萩原研二不伦不类地双手合十,笑吟吟俯身拜了拜,故意拖长了尾音:“不胜惶恐,阿若少主大人贵人有大量,这次可不可以宽恕在下呢?” 若奈抿唇失笑。 思索几秒,她抬手把车上锁。 见她上前,青年甚至入戏地闭了闭眼:“只要您能消气,尽管处罚在下就是——哎?” 拎上食物扯着人往公园里走了一段,若奈将人一把按在了长椅上。 “别站在路边了,”同样在旁边坐下,望着青年有些没反应过来,略显茫然的神情,她反而禁不住微微显露笑意 ,“不是说任由处置么?” “我看着你吃。” “遵命~”弯了弯眸,萩原研二灿然一笑。 …… 将用完的湿巾放进垃圾袋,青年忽然捂着胃停顿了几秒,这顿时引来了若奈的注意。 “食物有问题么?还是吃太快胃不舒服?”一边发问,她不觉蹙眉,俯身过去同样伸手摸了摸胃部所在的位置。 “作为早餐,总感觉还缺了些东西。”萩原研二凝重地说。 “是什么?”若奈顺着思考了一下,“有什么额外想吃的么——” 嘴角突然落下的温软触感,让声音戛然而止。 “早上好~” 若无其事地重新坐直,青年自顾自点着头,恍然大悟的语气却太过浮夸、根本掩不住笑意。 “可惜现在没法拥抱,”说着说着笑意微敛,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深深叹气,“这样,早安还是不够完整嘛。” 说这话的时候,他眉心微蹙,低垂着眼,于是眼尾本就下落的弧度愈发明显,几乎把明晃晃的“遗憾”写在了脸上。 眼见她抿了抿唇,似乎要说什么,萩原研二抢先一步,笑意盎然地提出了解决方案:“没办法,那就只好……唔。” ——没等他说完,若奈面不改色地抬手放在他的后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微微用力,一把将人按在了肩头。 “你就靠吧,”她深深吸了口气,“别只好了。” 脸侧是她柔软的衣领,鼻尖充盈清幽的香气,青年愣神几秒,反应过来,咬牙忍了又忍,还是…… “噗哈哈!” 即使压抑着嗓音,闷在胸膛的笑声断断续续依旧持续了好一会,显然他笑得很是开怀。 “……” 若奈面无表情。 随便,爱谁谁,反正她不想听后面的话。 但其实,萩原研二也没能高兴多久。 沉浸在熟悉的气息里,没到五分钟,肉眼可见他呼吸逐渐放慢,状态也越来越放松。 感受到右边肩膀略微吃重,若奈迟疑片刻,还是不得不出声提醒:“想睡的话,去车里比较方便,你还能待多久?” 瞬间惊醒,萩原研二僵住一瞬,不甘不愿地埋在她脸侧蹭了蹭。 “还没到可以睡的时候……” 话虽如此,留恋之情完全溢于言表,他纯是用意志力逼迫自己从困意里挣扎出来。 怏怏地抬头,萩原研二抬手扯着垂落眼前的碎发往后拨了拨,借着这点细微的痛感里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 作用聊胜于无。 再待下去,估计连站起来的意志力都要消散了…… 最后深吸了一口这令人放松的清冷香气,他终于下定决心,恋恋不舍地从温存的气氛中站了起来,告别离开时,还顺手带上了剩余的垃圾。 半途中将其丢掉,萩原研二站在路边打了个哈欠,正眼泛泪花之际,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了 街角的自动贩卖机。 …… 十分钟后。 “咦,大家也刚好吃完啊,有没有人想再来一罐提神的咖啡呢?”半长发青年笑吟吟地抱着一袋饮料走来。 搜查一课的警员们都是熬了一夜,吃过饭后更觉困乏,此刻,几乎没人会拒绝这样一罐热气腾腾、能够温暖胃部清醒大脑的咖啡。 领到饮料的众人各自啜饮,趁最后的休息时间小声交谈,紧绷了一夜毫无所获,而显得死水般沉闷的现场气氛终于缓和活跃了几分。 有人顺势回以关心:“刚刚点外卖萩原警官没有参与,是独自去外面的店里吃过了吗?” “是吃过了女友的爱心早餐噢。”萩原研二语气轻快地回应。 “目前已经确定是意外事故了吧,今天可以结束调查了吗?”也有人询问起工作安排。 “等会我会把大家的调查结果汇总整理一下,”萩原研二从容地给出承诺,“后续的工作还需要共同配合协作……不过最晚到中午之前,大家就可以各自先回去休息了。” 目睹着他轻轻松松调动起气氛的全过程,高木涉情不自禁感叹出声:“萩原前辈,完全游刃有余啊。” 明明都是在现场奋战了一夜,这次他们还只是配合进行了现场封锁和嫌疑人调查,作为协助者都颇感累得不轻,对方看起来却还是那么神采奕奕。 “而且还有相恋多年的女朋友,”偷偷瞄了眼正走过来的佐藤美和子,他愈发沮丧地小声嘀咕,“这就是所谓人生赢家吧……” 佐藤美和子本来是打算过来叫上他开始工作,正好听到高木涉略显丧气的嘀咕,不觉扬了扬眉。 作为能力与外貌一样出色的警视厅之花,此刻面对毫无斗志的下属,她不得不出声澄清谣言了。 “人生赢家?” 扫一眼不远处颇受女同事们欢迎的半长发青年,她颇觉无语,压低嗓音反问:“你该不会真相信他那个女朋友的事情了吧?” “什、什么意思?”高木涉表情一震,整个人瞬间精神了。 这难道还能有假的吗!! 第 15 章 第15章 “不觉得很奇怪吗,虽然时不时提起女朋友的事情,但是根本没人见过本人,也太神秘了吧?” 说起这个警视厅流传已久的八卦谜团,佐藤美和子顿时来了兴致。 “而且,据我所知,每次厅里的联谊活动,就萩原警官和由美两个人最热衷了。” 说到这里,警视厅之花表情有些奇异地摸了摸下巴:“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想追由美,后来才发现,他就是很喜欢这种活动。” 猝然得知秘闻,高木涉脑子有点懵:“说、说的也是啊,如果有女朋友的话,这样做对方肯定会生气……那前辈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直说自己单身,不是会更受女孩子欢迎吗?” “你这不是意识到了么,这可能就是他的真正目的吧!” 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佐藤美和子严谨分析起来:“萩原警官那种男人,一看就是从小到大都很受追捧的类型,我听说他刚来警视厅、还在爆处组那边的时候就人气很高了……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啊?” “说起来,他虽然女人缘很好,目前好像还没传出过跟谁进一步发展的绯闻。” “这样仔细想想,女朋友真是一个绝妙的借口,既不会伤人自尊、又能顺理成章地拒绝掉别人……” 说到这里,佐藤美和子忽然若有所思。 不过高木涉已经被说服了,再望向不远处的半长发警官时,心中倏地生出几分感慨—— 萩原前辈,原来也不容易啊! * 早上七点钟,江户川柯南早早踩着滑板跑出了门。 昨天发生在眼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直接毁掉了追踪让他变小那些黑衣人的线索。 即使不得不返回家中,那种眼睁睁错过的焦灼感,也折磨的他一晚上都没睡好。 恰好,昨天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高木警官他们也赶了过去。 这位算得上新人的年轻警官不同于其他年长警察,耐心又好脾气,被连连发问也不会嫌他小学生的身份碍事,多次在案件现场遇到之后现在已经混熟了。 柯南相信,如果自己向这位警官打听,肯定能有所收获。 最少,他也能分享到警方得到的线索,说不定还能旁敲侧击,给高木警官一些引导和提示呢。 不过,就在抄近路从米花公园跑过的时候,余光中似乎瞥到了什么,值得人注意的事情。 ——那个红头发的背影,应该就是上次案子里遇到的入江小姐吧?她独自一人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里是公园偏外围的区域,除了风声,静寂无人。 出于好奇心,柯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并没找到什么值得仔细观察的事物。 此时正值二月,不远处就是大片绚烂开放的梅花林,一片生机勃发的初春时光。 然而,她却对着一棵枯坏的老树独坐,只注视着偶尔飘落的黄叶,身形一动不动如陷入凝滞时 空。 距离上次的案子结束还没到一周,对于这位入江小姐的故事,柯南还记得清清楚楚。 少年时意气风发,是众人瞩目的射击天才、被寄予进入职业道路的期望,却突遭大变。在意外事故之后不得不放弃钟爱,甚至被迫改换天生的惯用手…… 不能说从此一蹶不振,却也是走上了从未预料的截然不同人生方向。 即使当事人看起来,已经视过往如云烟,但无论是从她当年的同学们视角,还是柯南自己看来,这都永远留下了无法抹消的遗憾痕迹。 不过,虽然同情且惋惜,似乎此时应该悄悄走开,不去打扰才是最合适也最常见的做法。 但…… 想到昨晚推理出的某种可能,他犹豫片刻,在再一次黄叶飘落之际,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然而,他身体刚一动、脚步轻轻落下的瞬间,前方原本纹丝不动的人忽然有了反应。 “啪啪啪——” 接连三声穿透空气的砰击声响,三枚叶片几乎不分前后地被撞破碎开,零落飘散。 “江户川……柯南?”红发女人轻轻呵出一团气雾,双手插袋侧过身来,微微挑眉喊出了新来者的名字。 她的灰眸本就色调浅淡,无甚情绪,此刻的注视又过于澄澈也过于平静,迎着她目光的柯南不知为何,莫名心虚了一瞬。 “是,是我……啊哈哈好巧啊,入江小姐。” 定了定神,男孩摸着后脑,若无其事走近几步,佯作自然地跟她打起招呼:“你也住在这附近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不住这边。”若奈只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本来应该是要去什么地方的吧,”回想起男孩刚刚出现时急匆匆的奔跑,她平和地反问,“现在不着急了?” 第一时间就发现他的出现了么,还真是感知敏锐! 柯南第一时间,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个类似的存在——萩原研二警官。 不过这两个人还不太相同,萩原警官似乎是习惯性观察人的情绪,并据此做出引导或所需的推断;而这位入江小姐,倒是对人本身的动作反应等,这类外显的东西更为敏感。 而他之所以会第一时间联想到萩原警官…… “其实我本来是想找萩原警官的啦。” 十分流畅地口头修改了自己原本的意图,柯南背起手,仰头看着她,突然咧嘴一笑。 “不过其实,找入江小姐应该也差不多吧?” 若奈神色不动,只偏头安静看着他。 穿着蓝西装的男孩直直跟她对视,笑容依旧灿烂,天真的眼眸中却不觉多了几分狡黠。 他推了推眼镜,神色自信:“入江小姐,你跟萩原警官,其实是情侣关系吧?” “为什么这样说?”冷不丁听到这个,若奈略感惊奇地扬眉。 柯南紧紧盯着她的表情,却没看到预料中的慌乱反应。 不过他的确 有着一定把握,便信心满满地说出了自己的推理。 其实我一开始也没觉得不对,毕竟你们真的掩饰的很好,萩原警官对你似乎有些关怀备至,但他性格如此,也不引人注目,所以连目暮警部他们都被瞒了过去。 ?本作者空骑可与提醒您最全的《与萩原警官的七年之痒》尽在[],域名[( “不过,就在昨天的爆炸之后,萩原警官透露给我一个信息——那就是,他的女友其实也在当时的现场,而且是一个我也见过的人。” “这个范围一下就被缩小了,入江小姐,我当时在撤离的队伍里看到你了哦?” 若奈没做回应,只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对她的冷淡反应稍感无奈,柯南叹了口气,竖起食指摇了摇:“仅此一点当然不够,不过,再加上14号那天晚上的事情呢?” “那天晚上,东京没有发生突发爆炸案、也早过了下班时间,萩原警官却是一副打理好刚出门不久的模样;他弯腰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他内袋里携带的玫瑰花。 考虑到当天是情人节,并且他跟女友感情很好,那么可以合理推断,他当时是要去跟女友见面的,因此途经、不,目的地原本就在那座大楼!” “否则,对他来说,完全可以将血迹线索告诉高木警官,自己离开赴约。而非真正参与进,这件本毫不相关的案子里。” “而那天案子结束之后,大家分头离开:香取小姐和鹤田先生因为车钥匙被当做证物,是搭警车离开的,长谷川先生被带走调查;我和毛利叔叔是和阿笠博士一起离开…… 偏偏你们两个先后消失,其实是离开人群后再汇合离开了,对吧?” 居然听起来还算有理有据,若奈微微皱眉:“不可以是出租车么?” “出租车也不对哦,”推了推眼镜,柯南不假思索地做出反驳,“当时我和毛利叔叔看见了至少两辆空的出租车开过,难道入江小姐要说,自己是特意绕到了一条街之外去打车吗?” 越说越顺,他摆出了另外一件线索。 “还有一点可以佐证,那就是你的年龄。 在松本老师婚礼的时候,萩原警官自己说过,女朋友比松本老师还小两岁,恰好跟入江小姐的年龄一样,今年都是25岁哦。 这么多因素相加,谁也没法再当成单纯的巧合了吧?” 这次,他终于看到,红发女人的眸中荡开几分涟漪,神色不明地叹了口气。 “……很合理的联想。”若奈没再否认。 她当真没有反驳,柯南却微微一愣,顿时从那种酣畅淋漓的推理状态中冷静了下来。 此刻倒是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不好意思,他犹豫了一下,微微低头。 “……这样擅自推理你的私事,可能有点冒昧了,抱歉啊。” 本来只是突如其来的一个想法,打算激一下她,趁机拉近关系,旁敲侧击让她问问萩原警官到底还记不记得工藤新一的事情…… 结果对方那种不为所动的态度,反而让他不甘起来,情不自禁滔滔不绝地推理了下去 。 完全忘却本意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隐瞒这个,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是凭借线索独自做出的推理,也没打算再告诉其他人,所以,秘密仍旧是秘密。” 他绞尽脑汁追加保证,试图弥补自己的冲动行为。 因为自觉做错了事,男孩懊恼地抓了抓后脑,表情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望着他终于不再故作老成的,略带惊慌的稚嫩小脸,若奈抿了抿唇,一时不觉有些好笑。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其实知道的人也是有一些的,比如萩原千速和松田阵平。 前者是萩原研二的姐姐,后者则是他的至交好友,对这些人,根本做不到长时间隐瞒。 就算一开始说好了只是平等的彼此帮助,但既然有着名义,在对方“既然答应了不能让你陷入危险,总不能不闻不问吧”的说辞之下,也就不知不觉适应了对方的时而出现。 细致而无声的关照便也如春雨一般,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变为了习惯的日常。 当然,后来突然告知说要去警校并当真考入,就是另一种“惊喜”了。 ……总之,之所以依旧保持不公开,一是因为惯性;二则是下意识对警方人员的敬而远之,不想因这份关系,获得额外的过多关注。 当然,也有更现实的考虑……如果哪天分手…… 没再想下去,她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按在男孩的肩膀:“好了。” “你知道就行,记得保密。” “嗯,我一定会的!”见她真的没生气,柯南急忙大声应下来。 终结了自己造成的尴尬,他不免大松一口气,此时再看向对方的时候,心情便截然不同—— 入江小姐,虽然看起来有点冷淡,其实也是个宽容的好人啊! 微微失笑,若奈轻松地问:“好了,现在说吧,你是有什么事找我?” “啊,是这样,因为昨天在爆炸现场的时候,萩原警官不知为何说起我看起来很眼熟,仿佛一见如故。” 说到这里,柯南用笑容掩饰着紧张,状似自然地提出了请求: “所以我想请入江小姐帮忙,悄悄打听一下。萩原警官会这样说,是见过什么跟我长得像的人吗?”! 第 16 章 第16章 “可以,”抛开突如其来的莫名想法,若奈点头答应下来,顺便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对了,你当时一个人跑到爆炸现场做什么?” 柯南笑容一僵。 不仅如此,对方紧接着抛出了下一个、同样难以回答的疑问:“说起来,之前那个案子,你也是第一时间意识到血迹异常了吧?真是聪明过人,跟这个年纪的正常孩子一点也不像。” “啊、啊咧?” 心下一慌,柯南干笑着,熟练地拉出了大号给自己打掩护:“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有在跟新一哥哥学习怎么做个侦探……之前有些案子他不方便出现,有时候也会打电话远程指导我帮忙啦。” 话音刚落,不知为何,对方在刹那间的神情,出现了一个难以言述的奇异空白。 “……你是说,”若奈缓慢咀嚼了一下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若有所思,“工藤新一?” 男孩有些紧张,目光一眨不眨看着她。 注意到这点,若奈回过神来,简短结束了话题:“原来如此,是受那个高中生侦探的影响。” “嗯嗯。”相信就好,柯南松了口气。 “新一哥哥最近在忙一个大案子,”他同样熟练地拿出了最近常用的借口,可爱地合手拜托,“入江小姐,麻烦帮忙暂时保密一下他的事情,可以吗?” 嘴角微翘,若奈轻轻笑了一下:“知道了。” 旁观半晌的系统望着她,忽觉心惊肉跳。 * 中午时分。 “……破解飞天密室杀人案件……” “……西多摩市市长驾驶肇事事件……11月22日,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破获密室杀人案件……” “11月29日……云霄飞车杀人案件……” 念出最后一份报纸的标题,若奈一手按着茶几,注视着报纸页面上神采飞扬的少年面容,不觉沉默了一会。 就她所知,基安蒂当天应该去过热带乐园,甚至同样去乘坐过云霄飞车。 而作为琴酒行动小组的成员,基安蒂大多数时候都会和科恩一起,担当起琴酒的外围警戒职责;琴酒又习惯随身携带伏特加…… 也就是说,当天的热带乐园之中,同时存在着至少四个组织干部成员。 那么,这位少年侦探无意中看到了些什么、发现了些什么、又不小心遭遇了些什么……并最终出现在APTX4869的试药名单上,似乎也变为了一件完全合情合理的事情。 而在那天之后,至少明面上,真的再没有找到关于工藤新一的任何报道了。 服用了目前百分百会令人死亡的APTX4869,被雪莉亲自签名,认证了“已死亡”的状态。按理来说,他的死亡似乎是一个确凿无疑的结果。 然而,从柯南口中得知的最新消息,明显将情况转变为了常理之外。 是知情不报,还是真的意料之外? 垂手摩挲 着纸页,若奈推敲着这个值得质疑的问题,再想想雪莉下落不明的现状,忽觉有趣。 【宿主,】眼见她眸中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系统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突然关注起高中生侦探了?】 “不是看到了么。” 对于系统,若奈还是不吝解释的:“看起来,雪莉向组织隐瞒了重要情报。工藤新一还活着,她现在叛逃,很可能就是去投奔这个高中生名侦探了。” “那么,现在只要弄清楚工藤新一的现状,自然就能找到雪莉的踪迹。” 觑着她口吻中不觉流露的势在必得之意,系统本就紧张的敏感神经一阵突突跳:【宿主,你要记得……我们的目标可是弃暗投明啊!】 “对啊,弃暗投明,所以我不正在完成你给的任务么?” “打探雪莉的现状,”复述一遍,若奈坦然挑眉,“你要求的。” 系统难得有些无言以对。 没太在意它的沉默,若奈放下这些一上午搜罗来的新闻报纸,回想着之前在网上查到的“父工藤优作、母工藤有希子、在帝丹高中上学”此类零散消息,微微皱起眉。 这样得来的信息,还是太浅显了。 需要更详细更全面的调查,例如成长经历、爱好习惯、亲朋好友、近期活动……这些,都是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去系统性搜集整理的。 而且还有一个隐忧。 工藤新一再怎样天赋不凡,到底也只是个高中生。突然遭遇这样的变故打击,万一已经被父母接走去了国外怎么办。 这种时候,难免羡慕起组织的庞大资源,如果能借助情报组无孔不入的线人,或者那些情报高手…… 可惜,这个念头也只是闪现一瞬,就□□脆利落地抹消了。 系统的观感与倾向很明显,绝对不会乐见她这样做;再者,现在的雪莉既逃脱了组织的桎梏、同时也失去了组织的保护,孤立无依,比在组织里的时候虚弱得多,也更好掌控。 与其上报组织、然后成为其他干部们的立功之阶,还不如把这个消息咽在自己肚子里,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至于与组织对立的,那条同样拥有庞大资源与力量的信息渠道…… 思绪至此时,耳边忽然传来了“咔哒”一声,有人开锁推门而入,似乎没想到她在,惊奇地“咦”了一声。 “今天没去馆里吗?” 抬眼望见半长发青年的身影,若奈吃了一惊,下意识答道:“偶尔不去也没事。” 这是实话,射击馆本就是父亲留下的、带有组织一半注资的成熟产业,日常运营早已自成体系,川泽经理带着员工们就可以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每天过去也没什么要事,说是经营射击馆,其实大多数时间都花在维护那座地下基地上。 进行狙击模拟训练、检查库存与维护器械、配合行动组的需要采购筹备物资——这里的行动组特指琴酒小组。 “这样啊,那么 ,有没有好好吃午饭呢?” 随手把沾满灰尘的外套丢进脏衣篓,一边说着,没等她回答,萩原研二径直去厨房拉开冰箱看了眼,满意颔首:“是金枪鱼拌饭啊。” 毕竟面前这人还有过一段,用牛奶吐司每天填肚子、保持饿不死就行的阶段,他现在对这方面要求很低。 自己在的话当然会承担起料理的重任,但她独自在家的话,只要是正经吃过饭就好。 吃饭大事首先确认完毕,他再出来时,就有心情说起另一件要事。 “刚刚有发短信询问噢,可是一直没得到回复,”倚着沙发扶手坐下,青年委屈控诉,“以为阿若在忙工作就没打扰,结果只是在看这些旧报纸……” 若奈有些哑然,从一堆报纸底下翻出被埋住的手机,这才发现的确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前一后,分别在四十分钟前和十分钟前。 那时候应该在书房翻找一年前的旧报纸,回来后一边思考一边和系统聊天,也完全没注意到手机的动静…… 这又不像电话一样有铃声,轻微的震动,在专注状态下实在难以觉察。 “嗯,抱歉,是我的问题。”她有些不好意思。 萩原研二撑脸失笑。 本来就只是小事,何况真说起来,由于工作性质,还是他忙碌到联系不上的时候更多。 不过看着她纤密的长睫快速扇动几下,盈盈的眸光微闪,青年不由起了玩笑的心思,故意轻哼一声。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能比男朋友还重要?” 他故意偏开脸去看茶几,捡起了那一堆散放的报纸,随口念出了大号黑体书写出的醒目标题:“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咦?” 接连翻开几份,都是同一张属于少年侦探的照片,萩原研二终于当真生出几分惊奇,偏头看向她。 “全都关于工藤新一的呢……阿若,突然关注起侦探故事了吗?” 望着他扬眉含笑的俊朗侧脸,若奈不觉用力咬了下嘴唇,有些踌躇。 如之前所说,与组织所对立的,那条同样拥有庞大资源与力量的渠道……如果能借用警方的力量。 一定也能得知更全面也更详细的情报吧? 这是摆在面前的,最省力,也最快速的捷径。 随口的追问,却半晌没得到回答。 察觉她欲言又止的神色,青年笑意微敛,眉眼顿时认真起来:“怎么了,阿若?”! 第 17 章 第17章 倏地惊醒,若奈偏开视线,语气有些生硬:“没事。” 刚刚,本能一般,那个借力的想法出现之后,思绪顺理成章朝着利益最大化的方向滑去。 合理利用身边资源,只要能达成目的无须在意手段,这本就是她从小养成的思维模式。 何况,只是调查一个高中生侦探,这又算不上什么大事,对常跟侦探们打交道的警方来说,几乎只是顺手为之,没人会察觉…… 然而青年带着笑意的嗓音响起,这翻涌的重重考虑,几乎刹那间为之一清。 反应过来,瞬间唇齿一绊,乃至不小心咬破了舌尖,一丝铁锈味的腥甜在口中荡开。 她微微皱起眉,心绪却因这微不足道的小小伤口,重新平息冷静下来。 仅是简单否认当然毫无说服力,心思电转,抬眼时已经整理好思路,她流畅地抛出了之前被拜托的事情。 “不,的确有一件事,你之前到底跟那个叫江户川的男孩,都说了些什么?” 冷不防被问到这个,青年微微一怔,摸了摸下巴认真回忆起来。 “澄清了他随口编造的危险谣言,传授了一些弥足珍贵的恋爱心得……大概就这些?” “少了……比如,一见如故?很眼熟?”若奈挑眉给他补充。 “是啊,你上午遇到他了?” 萩原研二顺口一问,然而看着她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忍俊不禁地弯了弯眼眸:“……唔,会告诉你这些,那孩子是看出来了?” 若奈幽幽瞥他一眼:“对。” “还要多亏你透露了的年龄、携带的玫瑰、确告的在场……他的确有些侦探天赋。” 说到这里,她也有点无奈。 明明都是非常不起眼、且没什么明显联系的琐碎细节,落在男孩的眼中,不知为何就自行编织成了一环接一环的推理线索。 尤其当听他娓娓道来之时,那种顺理成章、事实确凿的古怪说服力与自信模样,很难让人再否认下去。 “的确如此。”萩原研二很是赞同。 不过被斜了一眼,想起会被推理出实情,还是源自自己给出的情报,他流畅地转换了话题:“咳咳,谁能想到,大人们都忽视的细节会被小孩子记下来呢?” “……对了,说起眼熟感。” 青年沉吟着,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大概七八年前,警校期间的时候,有次跟朋友们打网球回来,看到路边两个小学生被漏水的水管吓得大哭,就过去帮忙用棒球封堵住了破口。” “之后是小阵平帮忙给自来水公司的人打了电话吧,那边答应会派人过来维修……当时那个男孩,后来好像成为了有名的高中生侦探?” “是叫工藤新一吧,”他耸耸肩,“我总感觉,柯南跟他的长相有些相似呢,似乎有着亲戚关系的样子。” 这就说得通了,若奈心想。 既是亲戚又是十足崇拜自己的后辈,年龄上还比较小够听话,侦探一道上也有不错天赋…… 工藤新一大概就是因此,选择了柯南来作为自己不方便出面时的代言人。 如果工藤新一本人那里没什么收获,这也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她点点头:“原来如此。” “所以,若奈是因为柯南的缘故,才想了解下工藤新一?” 萩原研二望着铺满茶几的报纸,用轻描淡写的自然口吻回到了正题。 “如果需要的话,目暮警部那边跟他打交道才比较多,需要我帮忙多问点高中生侦探的事情吗?” 话虽如此,他貌似无意地用余光扫了眼对方的神色。 如果阿若真的要他帮忙问……问是当然没问题,但如果连报纸上的明面信息都觉不够,想知道更多事情,这已经超出简单了解的范围了! 莫非是加入了什么奇怪的后援会? 她没有追星的爱好,后援会这点存疑;但是,明明一直都不怎么关注,却突然想要深度了解一个年轻侦探…… 幸而,就在思绪越发飘远之前,她清悦的嗓音响起,意简言赅做出了回绝:“不用。” “唔,好吧。”萩原研二答得遗憾,唇角却已不觉翘起。 挥散了心头还未完全聚拢的小片阴云,青年趁机在她脸颊留下一吻,心情愉快地站起身:“我去洗个澡,阿若要先用卫生间吗?” “没关系。” 话音刚落,若奈瞧见沙发另一端的白色纸盒,忽然想起了差点被自己遗忘掉的重要事项之一:“等等。” 站起身,抬手把东西塞了过去。 “新买的浴袍,”她委婉暗示,“等会可以试试合不合身。” 萩原研二看看她,察觉到这有些别扭却意味坚决的神色,再低头望望手里的崭新浴袍,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一定要穿吗?” 不情不愿地接过,他拎起一点,打眼一扫,瞥到保守且严实的款式设计,更觉无辜且委屈,忍不住想给自己辩解几句。 “我觉得,浴巾就很合用啊,而且最近也有在好好锻炼……” 一边说着,他一手把人拉近,同时,牵着她的手没入领口,诚意十足地,就要带她当场亲手体验一下。 掌心毫无阻隔贴合着张力十足的柔韧肌肉,温暖而充满生机的触感,熟悉而鲜明,若奈下意识蜷了下指尖,没忍住往阳台那边扫去一眼…… 系统老老实实地窝在窗帘之后、阳台绿植旁的角落里,像一颗沉默的灯泡一样闪着微光。 “……” 要不还是把这片窗帘常拉上吧。 似乎她视线移开的太突兀,未及再想,腰间的手忽然搂紧、施力。 短暂的凌空感之后,被放在什么地方,还没稳住身形,唇上忽然一热。 坐在狭窄的沙发靠背顶端,无处着力,她不得不往前倾去、主动伸手圈住了青年的 脖颈,堪堪保持平衡。 也,愈加方便了这个吻。 伴随齿尖制造出的轻微刺麻触感,视线之外,手掌也被引领着游弋、陷于柔韧而不失弹性的线条之间。 视听触三重叠加之下,她听见青年轻轻地笑了一声,嗓音低得有些模糊了。 “看着我嘛,阿若……明明手上,还是很喜欢啊。” …… “不想穿就算了。” 单手撑着青年肩侧,若奈抽回被烘热的左手,用手背抹了把嘴角。 这个略显粗鲁的动作,由她做来却显得恣意洒然,灰眸微垂间,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只是觉得,浴巾有点小了,这个比较方便、保暖,你想了什么?” 萩原研二眨眨眼,终于从她润泽泛红的唇上移开视线。 恍有所思般沉吟刹那,对视间,他眼中明朗的浅紫色略显浓稠。 一眨不眨的凝视之中,原本明朗的嗓音,都变为了轻而哑的柔和闷声:“只是这样吗,阿若?” “……也许比较有神秘感,”若奈看着他,略感无奈,“你还想听什么?” “神秘感?” 萩原研二咀嚼着这个词,一时之间若有所悟,眸光微亮:“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阿若的意思,是不是说,半遮半掩会比较有新鲜感?” “……” 她一时无言,不觉加重了音调:“嗯。” “啊,那好吧。” 青年抓了抓头发,略显无奈地应了下来,尾音却不觉带上几分愉快的上扬。 “既然是阿若这样要求,我当然从命。” 目送他心情不错地进入浴室,若奈扶着额,颇觉好气又好笑。 这一出,真是……莫名其妙。 回身再看到茶几上的一堆旧报纸,她随意地卷起,准备找时间把它们一起丢掉。 动作间,再想起方才的想法,不禁生出几分自嘲笑意。 是远离纷争中心太久,以至于当真消磨了心志么?居然会想要走捷径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 男友只是个普通警察,明明知道这点的…… * 一星期后,周日晚。 叮的一声,玻璃杯底跟木质桌面磕碰出低脆的闷响,一杯透明的液体被放到若奈面前。 “您的无酒精鸡尾酒。”酒保微笑着,微微欠身向她示意。 若奈随口道谢,但当她刚把杯子拿起,一道身影倏忽在身侧落座。 “一杯苏格兰威士忌,纯饮。” 酒保应声,黑发蓝眼的青年随之转过脸,朝她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也许是下颔浅浅胡茬,或是眉宇间散不开的疲惫,他身上萦绕着一种奇特的忧郁气质,开口时,嗓音却温和清润。 “好久不见,入江。”! 第 18 章 第18章 若奈望着他微愣,反应过来,一时颇有些惊奇:“的确有段时间了,你是才回东京么?” 这位颇具文学艺术气质的青年,名叫诸伏景光,是高中时在射击比赛中认识的同好,要算起来,跟她相识的时间怎么也有七八年了。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退出了射击社,再也没去过比赛,也就只是隐约知道,对方后来似乎去到了不错的学校。 再之后…… “是啊。” 眼角余光扫到悻悻走开的男人,诸伏景光肩膀略微放松了些,抬眼时却撞见了她同样收回的目光。 倏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微微苦笑:“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怎么会?”啜饮一口澄清的液体,若奈坦然挑眉,“比起那种瘾君子,当然还是你这样赏心悦目的同座,更让人心情愉快。” 于是诸伏景光一时不知道,是该感谢并收下这份古怪的夸赞。还是该无奈于,她居然对接近的瘾君子无动于衷这份定力。 “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远离并报警,会比较安全吧。” 最终,他只能这样劝了一句。 不知为何,她浅淡的灰眸似乎被这普普通通一句话逗笑,忽然盈起了浅浅笑意的弧度。 “思路都差不多么……总之,多谢了。” “嗯。”黑发青年轻轻颔首,心中已生离意。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危险更多在于身旁人的未知,既然她看起来似乎心中有数,自己再留下去就无甚必要。 毕竟,作为正卧底在庞大犯罪组织,现干部代号苏格兰威士忌的公安搜查官,再待下去,说不定还会给她带来什么新的麻烦。 苏格兰威士忌特有的干冽醇厚在唇齿间弥漫开,诸伏景光注目着杯中漂浮的冰块,暗自决定,等喝完这杯酒就尽快离开。 而对面,若奈望着他在快速喝下三分之一酒液后,终于稍微缓和的眉心,微微笑了一下:“看来工作并不轻松。” “是啊,”黑发青年应的自然,“所以才会到这里来。” “入江你呢,又是为什么借‘酒’浇愁?” 垂眸看看自己的无酒精饮料,若奈确定,对方绝对是在有意调侃。 不过今天到这里来确有目的,她耸了耸肩,含糊答道:“委托了侦探寻找某人,对方约了今晚,在这里交付调查结果。”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了青年的意料之外,他沉吟片刻,认真建议:“如果要找人的话,还是报警更可靠一些吧?” 十分耳熟的思路与话语,若奈情不自禁挑眉。 “你还是这么乐于给警方找事做。” 她轻轻耸肩,用无关紧要的模糊信息调侃了回去:“调查一个……跟我有些关系的年轻男性近些年来的行踪,这种业务,警方应该还暂未开展吧?” “对了,”想起什么似的,她玩笑般补充了一句,“说起来对方跟警方关系很密切。如果真要报警 ,还真说不好,我和他谁先拿到结果呢?” 诸伏景光准确提取到了关键词—— “与她有关、年轻男人、近年行踪、跟警方关系密切能先一步得知消息”……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迅速在他脑海里拼凑出了四个大字的人名。 ——萩原研二。 警校时的同期好友,也是三年前沿蛛丝马迹、一举查出组织潜入警视厅的卧底的优秀同事,之后却因故拒绝了公安的邀请,现在正任职于搜查一课特殊犯搜查第3系。 并且,据诸伏景光所知,这位同期少为人知的另一个身份,正是入江若奈交往多年的男友。 现在,她突然起意要调查萩原…… 黑发青年离意顿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算留下来看看,那位侦探所调查出的结果。 幸而,这无聊的等待中,对方似乎并不在意他呆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打发时间。 没过多久,就在时针缓慢指向晚上七点的时候,她忽然回身看向酒吧门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出现。 来了么?诸伏景光同样精神一振,跟随她的视线看向门口。 身后的吧台之中,酒保似乎也到了换班时间,在依次跟客人们道别……收拾杂物的声音、愉快的低声哼唱,很快都随着脚步声一起消失……嘎吱一声是门打开的声音,应该是从吧台后的内部通道离开了…… 几秒的安静后,随着关门声,一个截然不同的年轻男声、带着明朗轻快的笑意,猝然响起在身后方向: “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早在听到这熟悉音色的第一时间,诸伏景光已经心下愕然,几乎是下意识回头看了过去。 较深肤色、穿着一身酒保服的浅金发青年,带着同样的惊讶与他对视。 此时,这对幼驯染心中几乎同时冒出了四个大字—— 他怎么在?! 声音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安室透才将目光转向另一边的红发女性,流畅接了下去:“你好,请问是之前约好的入江小姐吗?” 一边若无其事地打着招呼,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夹在腋下、装着对工藤新一调查结果的文件袋。 面对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的发小,现用名安室透的公安搜查官降谷零,此刻心情十分凝重。 原来只以为是个普通的出轨调查,搜集到的情报也确实有些意思,但是…… 景,你怎么会掺在这里、还坦然跟女方一起出面了啊! “是我,安室侦探。” 若奈循声回头,望着曾在侦探社宣传页面上见过的混血青年,颔首打了个招呼。 时间是她选的,地点却是对方定的。 本以为是出于私家侦探的个人习惯,没想到,单纯只是因为腾不开打工时间? 没想到这样小有名气的私家侦探,居然都还要额外兼职打工,还是说这也是他工作需要? 不过更重要的是…… 左右看看神态已经恢复自然的黑发青年与浅金发酒保,她若有所思地出声:“你们两个,之前认识?” 是啊,”安室透抢先一步接过话,看了一眼黑发青年,笑容灿烂地解释,“这位、先生可是我们的老顾客了。” 了然好友的为难,诸伏景光点点头,主动抛出了包含身份信息的暗示:“不过,恐怕安室先生记得我的最大原因,还是岩居这个名字快要出现在欠款名单了吧?” “岩居先生真是善解人意,我来之前还在想,如果碰面该怎么提起呢。” 成功接收到信号,安室透流畅地喊出了正确称呼。 望望相邻而坐的两人,他故作为难道:“不过,我是跟入江小姐事先约好了,您……” “没关系,”不动声色瞥了眼黑发青年的腰间,若奈收回目光,朝这位忙碌的侦探摇摇头,“他就留在这里也不碍事。” 本就只是来收调查结果,她已经决定拿了资料就走,没必要再让对方特意避让开来,徒添事端。 就她所见,诸伏景光现在的麻烦已经不少,难得有个能放心常来的散心之处,自己就没必要多打扰了。 说起来,八年前在比赛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这人心事重重,输了比赛一点不奇怪。 赛后又觉不甘心,故意不去领奖还跑来堵人,她理所当然一番驳斥。之后对方幡然醒悟,承认自己的问题,倒是还算知错能改。 但她也真没想到,诸伏景光这样看起来就十分正派的人,几年后居然会不惜去借高利贷,而且到了不得不放弃原本身份躲人的地步,恐怕是个不小的数目。 当时在街上见到人,随口打了个招呼就被告知此事,一开始,当真让她吃了一惊。 但看出对方似有难言之隐,又想起当初的事情,她便没再深究。 倒是那之后几次再遇见,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了些,甚至还找到了能养活自己的新工作,大概也算否极泰来?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没注意到,吧台之后,浅金发酒保的眼神更复杂了一层。 顺势拿出文件袋,安室透看着面前大约二十出头的红发女性,提醒道:“麻烦入江小姐告知一下委托日期与号码,就可以交付调查资料给您了。” 若奈依言报出正确答案,很快拿到了文件袋。 当初的委托要求就是调查结果尽可能详尽,而现在,手里这肉眼可见厚度可观的文件袋,明显诚意十足。 她也就一口回绝了对方“需不需要详细解说”的询问,跟安静旁观的诸伏景光打了声招呼,利落起身离开。 目送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酒吧门后,诸伏景光正出神,忽然听到身侧好友戏谑的打趣:“怎么,不打算追上去吗?” “不需要。” 回头看见好友的眼神,诸伏景光恍然明白,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无奈解释:“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只是正好碰到了,而且本来有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接近……” “噢~原来如此。”安室透故作恍然地颔首。 “看来最近很闲么,苏格兰,”他笑吟吟地感叹,“不过,没想到你偏好的是这种类型啊。” 诸伏景光一顿,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同样喊出了对方的干部代号以作回敬:“别想太多,波本。” 有几个新来的客人来点单,两人默契地同时噤声,等待无关人士离开。 酒吧的好处就是嘈杂,足以为正常音量的谈话提供掩护,即使光明正大地交谈也不会引人注意;缺点同样也是嘈杂,时不时会被打断。 不过今天的碰面属于意外,也就没人多在意这点。 实际上,诸伏景光也明白,好友其实是在隐晦提醒,自己现在的卧底身份不适合牵扯无辜。 所以等重新清净下来,他还是对自己的行为稍作解释。 “入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上次意外碰到,差点在街上喊出了名字。” 察觉到对面陡然紧张起来的目光,黑发青年微微摇头:“不过,我借口因为欠了高利贷,不得不改换身份躲债的缘故,跟她说好保密的事情了。” 话音刚落,他听见噗嗤一声闷笑的声音。 “咳咳咳咳……高利贷。” “我是说,咳咳,”被好友淡淡注视,安室透努力再努力,才勉强压住了灿烂笑容,“是个好理由,真的。”! 第 19 章 第19章 尽管为这个拙劣的理由忍俊不禁,不过很快,公安情报官的理智重新占据大脑。 高利贷当然不是个好借口,但好友既然以此推脱,定有自己的道理。 他忍不住迟疑一下:“当时的情况……?” 黑发蓝眼的青年淡然笑了笑。 “当时,我正接到任务,处理了一个撞在组织枪口的小帮派。” 杯中冰晶浮沉,他垂眸间,口吻轻描淡写,却省去了其后的种种繁琐细节不提。 也不必提了。 同为公安卧底,安室透对此类任务也不陌生,心知这个“处理”绝称不上干净磊落。 那么,这样情况下被撞见且认出身份,将灰色地带的“高利贷”,拿来在普通市民面前遮挡一二,虽是情急之举,也实在是一个模棱两可又便于封口的绝妙借口。 比起暴露卧底身份、以保密协议约束,或者顺势默认自污、招惹敌视警惕,这种进退两宜的说法,才真正称得上急智。 不过,之所以如此选择,还有一个隐藏前提。 “看来对你而言,入江小姐非同一般么?”面对好友,安室透干脆直言发问。 从小一起长大,又共同考入警校,最后甚至一起步上了卧底的道路。 对自己的这位好友,他还说不上了如指掌,但至少也是知之甚深。 没错,这种含糊的遮掩,既是自保,更是信任与珍视的体现。 如果只是泛泛之交,又何必如此小心维持呢? 而诸伏景光望着他,莞尔微笑,依旧从容。 “放心吧,入江的身份可信……其实你也见过她的,就是在八年前的秋天。” “那次青年组锦标赛,还记得么?你当时还拿了男子网球单打的冠军呢。” 安室透的确想起来了,然后,几乎下意识快速心算了一下—— 青年组的年龄是17岁-21岁,八年之后的现在,那位入江小姐现在应该是在25-29岁的范围?而委托调查对象工藤新一今年17岁……嘶! 虽然只看外表,这个差距会被无限忽略。但存在这个较大的年龄差,女方疑心重一些倒是情有可原啊。 不过,景对此知情么? 他虽然岔开话题,却并未否定,这岂非默认了“非同一般”的说法?莫非…… 联想下今天,景他明知入江小姐是为了调查男方,却依旧陪同。如若再换个思路,之所以女方突然决定开展调查,其实是因为有了另外的选择……? 不不,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安室透摇摇头,试图把思路从以往的情侣调查委托事件,那些痴男怨女的常见路线中抽离出来。 但“新欢旧爱、趁虚而入”八个大字,仍旧在他大脑里盘桓不去,循环往复。 见好友有些没反应过来似的摇起头,诸伏景光叹口气,说的更详细了些。 “就是第二天,本来不是约好等你比完一起 走么。 那个时候,入江她赢下了所有参与的速射项目,我想着网球那边可能已经结束了,便没有参加颁奖仪式,先跑去出口那边等了……” 没想到,好友的网球比赛一时半会没能结束,他却率先等来了夺得冠军的红发少女。 对方显然没想到他会站在拐角处,吃惊之后,定了定神率先反问出声:“怎么,你是不甘心么?” “不是……”他有些尴尬地想解释。 对方却显然已经先入为主,将他视作了跑来堵人的败者。 “之所以我是冠军——” 红发少女微微侧身,将背包从右手甩上左肩,微微抬高下颔,精致的面容微带冷漠,即使仰视看来也气势十足: “因为我比你反应更快、判断更果决、发挥更稳定。” “连扣下扳机的时候都会走神……你这样满怀心思上赛场的人,怎么可能赢到最后?” 真是一针见血,诸伏景光不由哑然。 那个时候,他好像看到了观众之中,有个男人的颈间隐约纹了一个杯状图案,当即想起了杀害自己父母后逃匿的凶手,心神不定,的确不够专注…… 在那些真正专于此道的选手看来,大概真的很明显吧? 他听得出来,少女的口吻并不高高在上,似乎只是对这种随意业余的态度感到十分不满。 见他沉默,红发少女也没什么多说的意思,扭头转身离开,却被忽然喊出了姓名:“入江同学!” 眼见对方还要纠缠,若奈停步回首,有些不耐烦:“你还有事?” “说得对,”黑发青年却毫不介意她的态度,微微笑起来,眉眼温和而诚恳,“抱歉,是我想的太多了。” “你实力很厉害,是名副其实的第一!” 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红发少女明显怔了几秒。 反应过来,她哼笑一声没有回应,挥挥手就潇洒离开。 “……就是这样,大概被当做不甘心、故意纠缠的家伙了吧。”说到这里,诸伏景光瞥了一眼忍俊不禁的好友,故作不满地敲了敲杯沿。 “这都是因为谁啊?” “真是抱歉,要不我把冠军奖杯赔给你?”浅金发青年挑眉回问。 黑发青年摇摇头,但笑不语。 那个奖杯,在卧底之前,大概就被放到了安全的地方,跟其他过往的物品一起存放起来了。 这种空头支票可没有丝毫效力。 望着他似乎跟往常没什么变化的自然态度,安室透的好奇心却愈发膨胀。 毕竟……听听吧,这种难忘初见,这番殷殷信任,这般感情用事……景,你俩当真清白吗? 谁信啊! “所以,”他不动声色地试探,“苏格兰,你知道入江小姐委托我调查的内容,是什么吗?” 原本的确有些好奇的,诸伏景光沉吟。 不过,既然是发小兼警校同期之一的安室透 进行了调查,现在又一副平淡模样?,显然调查结果并没什么太出奇的地方。 这份好奇心也就自然消退了。 如此,面对好友明显的卖关子,他语气平淡地反问了回去:“我知道不多……不过调查对象,是跟警方关系密切的年轻男人,对吧?” “!” 虽然料是如此,真的被验证猜测,安室透还是不免一惊。 景他真的知道! 在好友与世俗道德之间,他的原则最后挣扎了一下,很快被感情按住,陷入了短暂的深度昏迷。 反正这种事情,他这个旁观者也做不了什么,就当做今天什么都没见过、没发生过好了。 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但作为多年相熟的好友,他丰富而明显的情绪波动,实在有些不寻常。 诸伏景光疑窦顿生:“怎么这个反应,你真的查到什么特殊情况了?” “嗯,算是吧。”安室透只犹豫了很短的一瞬间。 秉持着最后的职业道德,他半遮半掩地说道:“我的调查对象,在去年十一月底开始,就开始以查案的名义时不时消失……” “听起来很正常,出于工作的保密需要么。”诸伏景光微微颔首,不觉有异。 搜查一课的工作性质如此,不能苛求。 “?”安室透奇怪地看着他。 主动为男方开脱,这也太可疑了吧。 其实不仅这个,还查到了一些其他情况。 也是调查之后,他才知道,工藤新一有个看起来感情不错的青梅竹马。 两人在学校里关系很是亲密,甚至经常会被以情侣的身份被调侃。 而那位工藤同学,几乎没有正式否认过这件事,在帝丹高中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如此想着,浅金发青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跟其他女孩子关系密切,甚至频频一起出席在各种活动……” “这个我也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听完,诸伏景光微微垂眸,口吻诚恳而饱含歉意。 安室透:“?!” 他震撼地睁大了眼……不是,这责任怎么还能有你一份? 并不知道,好友的思路早已经误入歧途,诸伏景光此时,是真心诚意地感到抱歉。 因为,这件事的确算得上因他而起。 七年前,萩原在发现警视厅可能有位处关要的潜藏卧底之后,第一时间想办法把消息告知了自己。 但他们多方寻证追踪之下,也只能确定侧写出的对方的一些简单信息。 单身男性、年龄不超过三十五岁,东京人士,刻意经营之下在警视厅有着不错的人脉来探听消息,有立功表现所以衔级比正常要高一些,乐于甚至热衷出席各类警视厅组织的活动以延伸人脉。 末一点最后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对方似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安全程度,开始试图蔓延触角往更深处了。 具体计划似乎是,在警 视厅年轻警员中寻觅能够提供助力的伴侣,以此发展可靠的帮手与下线。 他限于卧底身份没法出面,这事又关系重大,所以……还是萩原出手,跟那位交通部人脉很广的宫本小姐配合,频频组织了大量的各类联谊。 最后,耗时耗力的多次排查下来,加上其他情报来源的佐证,他们真的定位到了那位卧底。 也就是将人抓获之后,诸伏景光才惊险地发现,对方已经借着所处位置,开始接触公安情报人员的名单。 也就是说……若非自救及时,他的潜伏卧底生涯,没有因自己犯错失败,却要葬送在内部情报泄露上。 所以,萩原真的是帮了大忙。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让对方的恋情关系受到影响、入江起意委托调查,他觉得自己也不能无动于衷。 想到这里,诸伏景光再次叹了口气。 “如果他们之间,当真因此出现了额外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出面澄清的。” “还有、还……” 欲言又止半晌,安室透发现,自己已经彻底说不下去了。 等对方感情出现问题,再出现在男方面前说要澄清,这根本只会起到反作用吧! 他几乎忍了又忍,才按捺着复杂的心情低声开口:“你真的确定吗,景……” 黑发青年突然抬眼扫来,微微皱眉。 “呃,”安室透被看的一顿,决定暂时不对荷尔蒙上脑的友人发表看法,流畅地换了个话题,“我是说,总觉得你们应该不止见过两面?” 及时打断了好友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名字,忽然被问到这个,诸伏景光怔了一下才回答。 “嗯,其实那次比赛之后,还见过她一面。” 准确地说,见过一面,还有一张照片。! 第 20 章 第20章 他望着杯中渐渐融化的浮沉冰块,不觉微微垂眸。 印象里意气飞扬、却完全不令人讨厌的红发少女,时隔数月再见到时,却是在某个嘈杂的酒吧里。 少女明媚热烈的红发与精致的面容,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中,也是一道无法忽略的独特风景。 更何况,还有当初比赛中,令人啼笑皆非的那次相遇。 原本是打算来应聘兼职乐手的诸伏景光,不觉抬步往过走去,想打个招呼。 然后,就眼睁睁目睹了,这人轻车熟路地,一连给自己点了数杯烈酒的行为。 他一时没忍住,上前拦了一下,委婉出声相劝:“精准射击比赛,喝太多酒的话,可能会影响稳定发挥吧?” 在他抬手的第一时间,少女反应极快地单手将酒杯径直一甩,险险交到另一只手中,这才抬眼看来,神色略显不耐。 然后…… “是你啊。” 值得欣慰的是,对方似乎并没遗忘他这个一面之缘的亚军,认出之后,口吻还算平和。 下一句话的内容却石破天惊:“没什么影响,因为我再也不会参加比赛了。” 诸伏景光愣在原地。 似乎对他的反应感到好笑,红发少女也当真微笑了一下,然后—— “砰”一声闷响,她把手里酒杯重重砸在桌面。 动作凶狠,清冷浅淡的眸光却只是低垂着,自顾自摊开了握杯的左手,漫不经心地细细打量。 “如你所见。” 她嗓音有点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没有丝毫酒意。 诸伏景光这才注意到,她的左手,正在不正常地隐隐颤抖着。 他陡然回忆起,刚刚交换手时,她左手接杯的动作似乎都不怎么稳,还以为那是酒醉的效果,原来…… 有心想问缘故,却又觉得,现在提起只是给对方徒增伤心。 黑发青年沉默半晌,才勉强挤出干涩的安慰之语:“现在医疗技术进步很快的,你也可以暂且把才能施放在其他地方……” 未及说完,她低低呵了一声。 抬眼时,少女浅淡的眸光澄澈而锐利,仿佛能直直刺入人心底深处:“怎么,当初让你心事重重的那件事,至今放下了么?” 黑发青年一时哑然。 没有,当然没有,甚至他已经决定考取警校,从警察的角度判断当年的情况,并由此抓住当年杀害父母的犯人。 于是他叹口气,只能换了个角度劝道:“这样纵饮,对胃也不好。” 红发少女便只了然一笑。 对于劝说不置可否,她一口饮尽杯中之物,站起身,便如上次见面一般,潇洒地挥挥手,转身离开。 诸伏景光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见她走出一段距离,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后,他犹豫一下,还是站起身,追了过去。 ……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隔了一段时间,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还特意再去那家酒吧看过几次。 却再也没见过人了。 “客人有段时间没来吧?”被询问到起,酒保立时热情起来,兴致盎然地跟他聊起了新晋的八卦。 入江小姐多了一位护花使者哦,那小子看起来笑眯眯的,暗地里可是个较真的人。?_[(” “就我所知,这一片的酒吧都被他找过了,再放任年龄不够的人员进入就要报警,而且真的有被查封整改的案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当然不会再自找麻烦。” “这样漂亮的红发女孩子,真是很不多见啊,可惜。” 他感叹着,不知是不是为近日稍减的客流人数。 诸伏景光微微摇头,喝完手里的酒,安静地转身出了门。步行出一段距离之后,才停步下来,轻轻呵出一团带着冷意的白雾。 再之后…… 再见到的时候,就是在警校同期的手机相册里了。 不小心点入了其他相册,他急忙退出,却还是看到了那张,明显姿态亲昵的照片。 “是女朋友啦,拜托小诸伏先帮忙保密,可以吗?” 萩原研二接过手机,神情难得显露几分赧然,又情不自禁流露欣然笑意。 “小若奈真的很可爱,对吧?等她同意,到时候再介绍给你们几个认识哦。” 诸伏景光这才知道,那位护花使者,居然就在身边。 …… 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忽然流露明显的怔忪神情,安室透叹了口气。 “反正,我已经把调查结果交给入江小姐了,你……” 诸伏景光皱了皱眉,回过神来,音量虽低,语气却很坚定:“……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没法袖手旁观。” 安室透陷入今夜的再一次欲言又止。 “……那,”最终,他瞥了眼对方的空杯,犹豫着抬手示意,“要不再来一杯苏格兰?” 劝是劝不住了,不如借酒浇愁。 心意全在酒里,虽然说不出口光明正大的鼓励,起码在心里,他百分百站在景这边! “我还不至于,到了需要借酒浇愁的地步。” 接过酒杯,诸伏景光轻叹口气,用工作转开了话题:“说起来,你上次说到任务里有些意外发现,现在情况如何了?” “那位议员先生,可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浅金发青年微笑着,眼眸稍稍眯起,“受贿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我想,可以先交给警视厅了。” “打草惊蛇?”诸伏景光了然。 “最近一段时间还算空闲,”想了想,浅浅啜饮一口酒液,他笑意温和地表达了支持,“如果警视厅决定施加压力、守株待兔,条件合适的话,我替你过去看看好了。” * 另一边。 搭乘地铁回家,刚一进门,系统再也按捺不住开了口。 【宿主,我感觉他不太对劲!】 “什么?” 虽然是周日,但由于冲野洋子今晚举办演唱会,搜查一课大多警员被抽调去维持治安了。 若奈悠悠然在空无一人的客厅落座,边拆文件袋,有些诧异地挑眉,你也发现了???[” 她不以为意地随口安抚:“放心吧,虽然带了枪,也不会选酒吧这种那么多人在的公众场合动手,大概只是岩居的职业习惯。” 【——枪?】系统惊声喊了出来,【等等,居然随身带着这么危险的武器吗!】 “嗯……他经历有些坎坷,原来也不叫这个名字的。” “本姓是‘诸伏’吧,”若奈漫不经心地回忆道,“之前听说考到了很厉害的大学,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去借了高利贷,就换了身份,现在大概在做一些不太合法的工作。” 光团差点跳起来了。 【意思是,他现在很可能,是个杀手之类的不法分子?】 【宿主,】系统落到桌面上,跟她正面相对,语气很是严肃,【这种人物太危险了,我们最好离他远一点。】 被压住了文件袋,若奈手一顿,微微沉吟:“其实,我觉得他应该还算个好人?” 七年前在酒吧遇到的那次,出门后,其实就已经察觉到有人跟了上来。 本以为是什么不长眼的蠢货,她心下冷笑,一路上便刻意挑着偏僻的小巷走。就等对方按捺不住出手,好给他留下一次终生难忘的教训。 然而,那道脚步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始终隔着一段距离的跟在身后。 她心生疑窦,都要开始朝另一个方向怀疑的时候,在进入住宅区之后,那道脚步声却就此停了下来。 都做好了出气准备却落空,若奈不甘心地绕了一圈返回去,没多费力,就在一条小巷外,听到了青年似乎跟谁打电话的声音。 “……抱歉抱歉,因为刚刚送了认识的女孩子一程……我明白,这就赶过去,真是不好意思,这次不会再迟到了。” 挂断电话,青年抬步欲走,突然懊恼地揉了把头发。 “……应该劝她,不要在那种地方喝酒的,”他低声自语,“而且,年龄也都还不到……” 叹着气,黑发青年快步离开了。 十几米外,若奈忽然意兴索然起来,倚着光秃秃的路灯杆,抬头看了看天上。 今晚,是一轮既不圆满也不明亮的半挂弯月。 居然遇到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嘁。 …… “……就是这样,”面对系统的疑惑,若奈思索着形容措辞,“我以为,这种误入歧途的好人,应该比我要更符合,你对宿主的要求?” 【不是这样算的。】系统叹气。 它认真地说:【而且人也会变的,好人也会委曲求全乃至面目全非,坏人也有可能幡然醒悟悔过自新……好人和坏人,不是一成不变的啊!】 她忽然微笑一下,轻轻耸肩。 “系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就算他已经变了,”她满不在乎地轻呵一声,“谁更危险可不一定,你别忘了,我本来就是那个需要弃暗投明的——‘暗’。” 【可,万一他跟组织有关……】系统口吻忧虑。 “那又怎——”若奈正想漫不经心地反驳,忽然意识到了关键所在,神色一肃。 跟组织有关的人,要么是明牌的法外狂徒,典型如琴酒;要么,就是隐藏的法外狂徒。 自己无所谓,但男友是个警察的情况,就不得不考虑到属性相斥的问题。 “嗯……”她态度陡然一转,恍有所悟地深深颔首,“你说的对。” “这是个不宜深交的危险人物。”! 第 21 章 第21章 得到认可,系统很是高兴。 若奈反而低声叹口气。 倒不是多遗憾,她只是,只是也许有一点,不想承认这样的物是人非,时过境迁。 单手撑脸,她垂眸望着桌面,不知为何却忽然想起,上次也是这样摊了一桌子的资料。 而有人明明很在意想要追问,却硬是作出云淡风轻的样子,大度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去打听更多消息? 回忆至此,她不觉扬了下嘴角。 ……至少还是有些人和事,依旧如故。 【对了,差点被带偏,】沉默半晌的光团突然跳起来,【其实我想说,宿主到底怎么跟侦探委托的,那个侦探好像误会了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误会?”冷不丁换了话题,若奈一怔。 “应该不会,我的委托邮件里写的很清楚。” 她微微皱眉,摸出手机把那封邮件翻了出来,反复端详几遍,很是确定:“非常清楚。” 系统便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他是我的一位男性友人,年纪轻轻已经小有名气。但在去年11月底的时候,突然说是接下了一个大案子,就此再也没出现过。 我很担心他,想知道这段时间里他近况如何。还有,请您额外帮忙留意一下,这两个月里,他附近有没有新出现一个女孩子。外表大概十七八岁,褐色波浪短发,有明显混血特征……] 光团似乎有些发愣,若奈耸了耸肩:“反正都要调查,不如顺便看看有没有雪莉的消息。听说这位安室侦探很有手段,也许真能发现什么也不一定。” 她看着手里,十几张明显来自监控截图的照片上,黑发蓝眼的少年少女或并肩而行或笑容灿烂……禁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雪莉要么藏得很好,要么她还没找到工藤新一。”她遗憾总结。 系统:【不……我觉得重点不在这里。】 这个描述与措辞,也难怪那位侦探眼神奇怪,甚至带有一丝同情了…… 宿主是被当做男方脚踏两条船的受害女方了吧! 系统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若奈干脆忽视了它,专注浏览手里的资料。 十几分钟后,她将这厚厚一沓的纸页在桌面磕了磕,理整齐后重新装回袋中,轻轻呼了口气:“安室侦探真是物有所值。” 一星期前,她将关于工藤新一的调查,分别委托给了三位侦探。现在比对看来,还是安室侦探这份结果最详尽全面。 其他两位侦探的报告当然也很好,不过他们似乎不约而同,把重点放在了“年轻女性”这点。 安室透虽然有也这样的倾向,但还是最契合她真正关注的重点——“近况”。 三份报告综合看下来,已经可以确定了,工藤新一的确没死。 调查中说,与高中生侦探青梅竹马的毛利兰时常能收到电话联络,还 收到过礼物;而且,就在一月那起上过新闻的外交官被杀案件之中,这位侦探还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突然现身,当着众人的面,及时破解了这桩冤案。 尽管警方有封锁消息,但现场目击者众多,侦探们也就很好发挥了人脉众多,手段频出的优点,多方确定了此事的存在与真实性。 她想了想,再次给三位侦探群发了一封短信,拜托他们继续关注工藤新一,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 不得不说,有趣的一点在于,安室侦探明明是年龄上最年轻的一位,偏偏只有他选择了纸质资料的方式。 若奈看着这份厚度可观的调查报告,只能选择装入背包,打算明天带去馆里粉碎。 做完这些,她看了眼时间,抬手往熟悉的邮箱地址发去了一封短讯。 不曾想,几乎邮件发出不到一分钟,对面的电话直接拨了过来,看着没有标注的号码,她犹豫一下,还是选择接起。 “喂,入江,”对面的声音夹杂在呼呼的风声里,基安蒂口吻戏谑地大笑,“你总算想明白了?” “我早就说,跟条子混在一起可不会有什么前途,那种无聊日子过久了,人都会变平庸的!” “的确,浪费。”旁边,一个低沉的男声闷闷出声附和。 科恩也在,若奈恍有所思,这是出任务还是返回途中? “……说起来,追踪雪莉的事,应该是情报组的任务吧,”基安蒂的口吻明显不以为意,“你要是想快点晋升,不如……” 没等她说完,若奈轻声给出了预备好的理由。 “我只是觉得,既然雪莉逃跑,赤井秀一很可能会随时出现。” 基安蒂笑声顿收。 “赤井秀一……”咬牙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她的情绪反而再次激昂起来,“我明白了,有雪莉的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她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若奈满意地收起手机。 而在一旁听完这通突如其来简短通话的系统,此刻一头雾水。 【为什么提到赤井秀一,她就一口答应了?】 “大概,基安蒂觉得我跟赤井秀一有仇?”惯性清理着通话记录,若奈的口吻有些不确定。 系统震惊:【什么!】 “我猜的,”瞥了眼光团,她沉静地移开视线,“基安蒂曾经跟我说过,要不是我受伤,组织也不会不得不在新人中招收新的狙击手,结果引狼入室。” “再加上她一直觉得,我应该很想亲自拿回、当初被抢走的晋升机会……诸如此类的看法。” 说完,若奈再次梳理了下思路。 要在偌大的东京找一个人,难度还是很高的,多管齐下将各方资源都有效调动起,才能尽可能扩大成功概率。 也正是出于如此的考虑,今天下午参加学长的追悼会时,面对鹤田宏提起的“四月中旬、帝丹高中校园祭”,若奈犹豫了一下,就答应和香取直子一起去。 据调查结果,工藤新一的学籍还留在帝丹高中,目前还没表现出转学或退学的倾向。 那么这种人多眼杂的活动里,对方也许会放松警惕混入其中。 而也是因此,再面对香取直子“半个月后一起去参加知名导演的追悼会”这样类型相同的邀约,为了不惹她误会,也同样答应了下来。 作为特邀媒体日卖电视台的派出记者,香取直子给出的这张邀请函相当正式。 目光在封面“名导演酒卷昭”的名字上停驻一瞬,若奈翻开内页。 随意扫了眼,记下“杯户城市饭店,晚上18点”这样的重点信息,她漫不经心地将这张邀请函合起,放入了茶几下的信件格。 总之,就当作普通的交际应付过去吧。 刚直起腰,原本安静飘在身边的系统,骤然弹跳而起,在她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驾轻就熟地一溜烟直奔阳台而去。 这个反应,显然…… 下一刻,伴随着开门的动静,青年清朗的嗓音蓦地响起,尾音带着愉快的上扬:“我回来了哦~”! 第 22 章 第22章 “抱歉,回来晚了一点……咦? 踏入门内⑥⑥[,正随手把大衣挂在一边,萩原研二原本神采飞扬的笑容一顿,看了眼旁侧的衣架,尾音多了几分疑惑。 抬眼就看见他抱着满怀大捧花束进门,若奈站起身,一时颇觉惊讶:“今天是什么节日?” 她脑内快速回顾着各种纪念日的时间,头脑风暴之中,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所以,眼看着青年大步走近时,动作也慢了一拍,只来得及抬手到半途,稍稍挡了下簇拥而来的红色花朵:“等等——” 被隔着花束拥入怀中,感觉到青年埋头在她颈侧,似乎深深吸了口气。 但随即,仿佛释然一般,肉眼可见他整个人重新松弛了下来,语调含糊而懒洋洋地拖长了一些。 “阿若,今天去酒吧玩了啊?” “嗯。”下颔被挨挨挤挤的玫瑰花瓣柔柔蹭着,眨了眨眼,若奈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不由抿唇一笑。 “没喝酒,只点了无酒精饮料。” “闻到了苏格兰威士忌,还有其他烈酒的味道,”萩原研二依旧没有松手,短促地叹口气,小声嘀咕道,“刚刚可是吓了一跳啊。” 明明知道她酒量很好的么……虽是如此,若奈也明白他的紧张从何而来。 因为车祸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情绪低潮之中,误以为被父亲和组织放弃,自觉已经无所牵挂,口无遮拦地道出了死期将近的猜测。 虽然事后回顾起来,大概是受到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些许影响,心态有些过分消极,不过,喝酒真的只是出于有趣,绝对没有借酒消愁的意思。 但在他人眼里,会误将那种情况当做酒精依赖,并与PTSD症状联系起来,似乎也逻辑通顺,完全解释的通。 经年往事,要从头扯起来就太麻烦了……她轻叹口气,尝试转移话题:“是旁边的顾客点了苏格兰威士忌,这个味道很重么?” 她自己也低头嗅了嗅,但在另一个人的满怀花香之中,早已分辨不出那一丝本就很淡的酒味了。 “是泥煤味吧?” 放开手,顺势拉着她在一边坐下,青年回忆着方才在她大衣上闻到的微弱酒味,若有所思:“唔,之前跟朋友一起尝过几次,我对这种酒印象比较深。” 既然虚惊一场,他也就不再执着这个话题。 毕竟,再说下去,万一被问起一起喝酒的朋友,不能说出小诸伏这个卧底情报官的情况,还得设法遮掩隐瞒。 说起来,今天忽然去了酒吧…… 忽然想起,今天白天就是那位松山学长的葬礼,萩原研二有些担心,不动声色观察着女友的神色:“阿若,松山先生那边,还算顺利吧?” “顺利,”若奈顺口提了下收到的邀请,“香取还邀请我过段时间,跟她一起去个活动。” 她这才注意到,花束下面还挂着个小袋子,下意识多看了几眼:“这个是……” “啊,”被她提醒,青年低头看了眼,恍然一笑,眸光灿亮,“差点忘了,是演唱会结束后,赠送的小礼品,我拿到的好像是冰箱贴?” 他说着,从袋子里摸出一对小巧的塑制卡片。 作为时下当红明星的团队,即使赠礼,也做得相当漂亮。 这个塑制卡片很是精致,并且,只要稍稍晃动,卡片中央被巧妙工艺定格的小小富士山模型,立刻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七彩光芒。 反正长什么样都不影响实际功能,若奈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看起来不错。” 萩原研二欣然颔首,以示赞同。 说话间,抬手拂落粘在肩侧的几朵花瓣,她回想起一开始的不解:“这个花,是因为什么节日?” 青年含笑摇摇头,只把花束推给她。 不明所以,她随意接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打量几眼,就看到了夹在花束间的卡片。 刚刚被挤压到,染上了少许红色汁液,却仍旧足以清晰分辨,若奈下意识念出了其上的字迹:“我怎么能把你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萩原研二恰到好处地接了下去。 她猝然抬眼,就撞进一片梦幻般明亮的浅紫色里。 “不是什么节日,”青年口吻认真,眸光倾注之间,却流露出融融的柔意,轻声说,“只是看到的时候,突然觉得很想送给阿若,仅此而已。” 她张了张口,一时竟然无话可答。 匆匆偏开目光,却难以掩饰,涌上脸颊的热意。 萩原研二低声一笑,捉住她的手,在指尖轻盈吻了吻。 稍停一停,又落向掌心、手腕、小臂,乃至眉间,脸颊与嘴唇。 “狂风把五月的花蕊摧残……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他噙着浅浅的笑意,慢条斯理的,断断续续的,为她吟诵了下去。 “日光有时、也许照得太酷烈……没有芳艳不终于凋残或销毁——” 似乎有些遗忘,他稍稍停顿了片刻,却也不甚急切,只是悠然思索着诗句。 或者诗之外的其他。 而等待许久,不见后文,若奈无可奈何,忍不住地替他道出了下句。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阿若的场外提示啊,”青年微笑着,却又显出情真意切的懊恼来,“明白了,那我从头再念一遍?” “……” * 3月11日,小雪。 才下午五点多,天色就已经昏暗成一片混沌。 即使重新穿好了大衣,拉开车门的一瞬间,被扑面而来的风雪一激,若奈还是下意识瑟缩了下。 萩原研二正一手扶着车门,弯腰牵着她站起,注意到这点,顿时有些担心:“还是太单薄了吗?” 这会的雪势还不算大,但飘飘洒洒漫天飞舞的样子,一时半会显然不打算 停下。 “还好。” 踏在地上走出几步之后,身体逐渐适应冷意,若奈便不觉再有什么,轻轻摇头:这样就可以。⒅[(” 说话间,两人面前便蓬起了团团稀薄的雾气。 青年望着短短时间里,已经在她眉梢眼睫发尾点缀起的细碎雪晶,微微皱眉想了想,转身翻找起来。 “是忘带了东西?”她有些疑惑。 刚刚路上,在爆处组工作的松田阵平打过来电话,她帮忙拿手机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几句。 “……原料……很可能就是活动据点……”,类似的词句一听就是大案子的要素,即刻紧急奔赴现场的时候,忘带了什么也很正常。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就见面前人停下了动作,重新拿着什么直起身,似乎已有收获。 “是什……么。”柔软的织物触感在头顶笼下,她询问的话音一顿。 把自己的针织帽给她戴好,萩原研二后退半步,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满分搭配,颇觉满意地打个响指:“正好适合哦。” “嗯。”的确多了几分暖意,若奈抬手调整了下被压住的头发,也就听之任之了。 手机轻微震动了下,她低头看了眼,正是香取直子再次确认汇合地点的短信。 “香取小姐已经到了吗,”青年耐心等她回复完,耸耸肩,笑音轻快地点头示意,“没关系,阿若快去吧。” 目送她的身影转过街角,萩原研二再回到车里,回想着方才收到的电话,不觉笑意微敛,明朗的眼眸顿显几分沉凝。 想了想,他给最后一通电话回拨了过去:“小阵平,现在情况如何了?” 对面的声音有些嘈杂,还时不时夹杂些许大声呼喊,显然通话的另一方依旧处于现场。 “几乎可以确定了,”往旁边走了两步,卷发青年回身望着只剩星点余烬的废旧工厂,眼眸微眯,“就现场检验到的化学成品残留,检验比对结果,跟三年前存在大半相似之处。” 推了下墨镜,松田阵平叹口气:“看来,号称要退休的普拉米亚,选择了东京作为最后活动地点。” “这算不算得上自投罗网?”萩原研二下意识攥住了颈间的吊坠,语气还算轻快。 简单约好之后的碰面,挂断电话,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无意识轻轻摩挲着吊坠光洁圆润的金属表面,微微出神。 隐藏的锁扣被碰到,“嗒”一声开启,展露出了其内所藏之物: 是一张光洁如新的照片,还有一副银色指环。 照片上,红发少女有些不情愿似的,微微偏过脸,并抬手按住了镜头。 不过,即使被遮挡大半,相机依旧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刻—— 漫山枫色里,是晚霞盘绕她发间作饰,这几欲灼燃的鲜明光彩,将她莹白的脸庞全然照亮,辉色妍丽,仿若画中。 而那双惯来浅淡的眼眸,回望间盈盈弯起,笑意明媚更胜日光动人。 ……所以,一个重新活跃显露踪迹的普拉米亚,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真是的。” 将吊坠恢复原样,萩原研二抬眼,望向被烟气与风雪掩映、看起来有些朦胧的昏暗前路,情不自禁微微一笑。 “偶尔,我也会想踩踩油门嘛。”! 空骑可与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