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苏梅马小虎》 第1章 出门即是江湖 我被姑父赶出家门的那天,我先是给姑姑磕了一个头,感谢她这些年收养我的恩情。我又告诉姑父,如果他再敢打姑姑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他。 我叫初六,从我出生开始,父母便把我寄养在姑姑家。 开始时,姑父对我特别好。 当然,并不是他多喜欢我。 而是因为,我父母总是不定时的会给他汇钱,感谢他和姑姑照顾我。 钱很多,多到姑父每次喝醉后,都会醉眼惺忪的开心说,我就是他的摇钱树。 我那时候小,不知道父母是做什么的。 直到六岁夏日里的一天,父亲回来了。 但,不是走回来的,而是被人抬回来的。 担架上的父亲,胳膊和腿都没了。 缠满全身的白色绷带,也早已被鲜血浸透,红的刺眼。 那时候,父亲已经奄奄一息。 弥留之际,他留给我的只有一句话: 做个普通人,平凡生活,永不沾赌! 那一天,我流尽了所有的眼泪。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好像就没再笑过。 父亲走后,母亲便再也没出现过。 没有了父母的汇款,姑父对我越来越不好。 从最开始的辱骂,到后来的暴打。 而他家大我五岁的表哥李大彪,也参与了进来。 我清楚的记得,这些年,他们爷俩一共打了我2436个耳光,踢过我3487脚,还有2329拳。 皮鞭,棍棒打我的次数,加在一起,是336次。 如果不是姑姑护着,我想,我可能早已被他们打死。 我恨他们,我也记仇。 不然,我不会记的这么清楚。 那时的我,不会打架,不敢还手。 但,却学会了挨打。 被赶出家门的我,并没有无家可归,而是跟了六爷。 六爷不是他的真名,他的真名,从来没告诉过我。 之所以叫他六爷,是他知道我叫初六后,就让我这么叫他。 他是在我爸爸死后第二年,来到我们小镇的。 认识他时,他告诉我,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术师。 并且,他愿意把他的魔术,全部交给我。 的确,他的魔术很厉害。 扑克、麻将、骰子、牌九,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时有时无,时多时少,神出鬼没。 就这样,我从七岁开始,和六爷学起了他所谓的魔术。 六爷是个洒脱到极致的人。 他每天除了监督我练习魔术外,便是喝酒逍遥,外加寻花问柳。 他对女人似乎有种异乎寻常的痴迷。 即使年过六十,也几乎夜夜笙歌。 最强的一次,他竟夜驭三女。 六爷也给我找过女人。 年龄不大,十八九岁的样子。 胖乎乎的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水粉。 当她带着职业假笑,在我面前搔首弄姿,脱下第一件衣服时。 我送了她一个字:滚。 我并非不喜欢女人,只是我不喜欢这种女人。 我的女人,必须要温顺,听话,忠诚。依附于我,以我为王。 就像扑克牌里的大王。 直到后来有一天,一个女人汗香淋漓后,躺在我怀里,告诉我说。 扑克牌里的大王,实际是小丑的意思。 二十岁生日当天,六爷请我上了醉湘楼。 那是我们镇上,最好的酒楼。 风格古朴的包厢里,六爷叼着金丝楠木的烟斗,一头银发的他,依旧是云淡风轻,洒脱不羁。 倒酒吧 青花瓷瓶里,装的是三十年的陈酿竹叶青。 酒入翠瓷绿釉的海碗中,酒花翻滚,酒香绕梁。 小六,跟我多久了? 六爷抽了一口烟斗,喷云吐雾间,开口问我。 十三年两个月零二十二天! 我教你的是什么? 千术! 什么是千术? 以瞒天过海之手法,达偷天换日之目的! 六爷微微点了点头。 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 磕了磕烟斗,六爷端起海碗,冲我说道: 喝了这碗酒,你便出师了!从此以后,你不用再跟着我了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 只是没想到,会是在我二十岁生日这天。 三十年的竹叶青入喉,一股辛辣的火线,从胃里直达头顶。 放下酒碗,六爷又说: 小六子,你要记住。你学的是千术,入的是千门,走的是蓝道。从现在起,你不在是一个普通人。你已是一名蓝道老千! 所谓蓝道,是指所有赌徒老千。 只要你赌,你走的,便是蓝道。 想想父亲临终时,让我做个普通人,永不沾赌。 可没想到,十几年过去。 我竟成了一名蓝道老千。 这或许就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小六子,我再问你,这以后你是想当爷,还是想当孙子? 当爷! 我想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做孙子的。 好,既然想当爷。我要你用这十几年所学,在三年之内,让千门蓝道都知道有位六爷,初六爷! 三年? 我能做到吗? 我有些茫然。 这些年,我虽然和六爷去过无数赌局,大小赌场。 不过,我从来没上场赌过。 我并不知道,我的千术水平,到底如何? 但,我还是点头答应。 六爷曾告诉我,老千最难的,不是技术,而是心理。 万千人前,能不能把你平生所学,淋漓发挥,这才是根本。 好了,以后这千门蓝道的江湖,你就独自闯荡吧! 六爷的口气云淡风轻。 但目光中,我还是看到了不舍。 江湖?江湖在哪儿? 我茫然的看着窗外,轻声问道。 出门即是江湖! 第2章 麻将出千 我以为的江湖,一定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但当我从小镇到市里后才发现,所有的一切,似乎和小镇没什么两样。 无外乎,多了些灯红酒绿,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我走时,六爷只给了我一百块的路费。 六爷有钱,不然他也没办法找那么多的女人。 之所以只给了我一百块,是因为他告诉我说。 钱,江湖上大把,女人,江湖上遍地。 想要,自己去找。 但,我却不知去哪儿找。 我生活的地方,是北方的一个边陲城市,这里盛行洗浴文化。 为了生活,我只好先找了一个工作,天象洗浴的服务生,负责各个浴区的备品发放。 当然,不包括女浴区。 这一干,就是半年。 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分发完备品,准备下班时。 组长侯军叫住我,让我去六楼经理办公室,给梅姐送个果盘。 梅姐是我们天象的经理,年龄不大,二十五六的样子。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心里还是有些震撼的。 她长得很美,比六爷找过的那些暗娼都要美。 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白皙嫩滑的皮肤,看着便有吹弹可破之感。 尤其是她那双凝脂玉腿,修长笔直,又白的泛光。 任哪个男人看后,都会心驰神往。 我端着果盘,敲门进去时,梅姐正在旁边的套间里打麻将。 洗浴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梅姐爱打麻将。 一有空闲,就会在楼上打上几局。 很多男人为了接近梅姐,都会争着抢着来陪她玩。 梅姐,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果盘! 放下果盘,我打了声招呼,便准备要走。 等一下 梅姐忽然喊住我。 她指了指旁边的茶壶,说道: 把茶换了,重新沏一下。用我办公桌下面那盒明前龙井! 我便开始烧水煮茶。 等水开时,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几人打麻将。 他们玩的,是我们这里最常玩的推倒胡,一百块钱的。 别小看这一百块,因为计番的方式不同。 一场麻将下来,常常是几万输赢。 我站的位置,可以看到梅姐和她下家的牌。 梅姐的下家也是个女的,年龄和梅姐相仿,但气质完全不同。 这女人长的也还不错,不过却浓妆艳抹,粉黛全施。 穿的更是黑色低胸的小衫,任由胸前的波涛随意的露着大半。 我看了一会儿,心里便有些奇怪。 我本以为,他们就是朋友间的普通牌局。 可我发现,黑衣女人和她对门的男人有点不对。 两人打配合,似乎出千了。 而他们的出千方式,并不高明。 属于麻将出千中,最常见的,也是最普通的,利用手势暗号来要牌。 这把牌黑衣女是清一色对对胡的牌型。 她左手大拇指回扣,右手放在牌尾处。 眼睛盯着牌,也不看别处。 而对面男人的眼神却有些飘忽,他总是有意无意的看向黑衣女人的手。 牌到半圈,对面男人便打了个八条,黑衣女立刻碰上了。 看到这里,我心里还在想。 这会不会只是一种巧合? 可碰完牌后,黑衣女依旧是左手拇指回扣,右手微微合拢。 我便在心里暗自猜测,如果要是出千,她要的牌型应该是五条。 果然,没过两把,对面就把五条打了出来。 黑衣女碰牌上听,很快便自摸胡了。 自摸,断幺九,清一色,对对胡,一共24番。 梅姐三家每人两千四。 其实麻将出千的方式五花八门,种类繁多。 有用对话的,比如说今天有点热。一个点字,可能就是要筒子。 再比如,你今天真漂亮,一个亮字,可能就是要万子。 而像两人这种利用手势的,在千术里叫九节鞭。 就是利用手指的各个关节,给对方传递暗号。 我虽然可以确定两人出千,但我并不知道他们和梅姐到底什么关系,更不可能说破。 沏了茶,我刚准备要走。 梅姐对面的男人接了个电话。 通话时间很短,一放下电话,男人就说: 不好意思了,我玩不了了。孩子生病了,改天再玩吧,我得走了。今天点子也不好,输了一万多 男人刚一走,这妖娆的黑衣女人便开始抱怨。 苏梅,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牌还没打完,他说走就走。还说什么孩子生病,我看他就是输不起,找借口跑了。我这还没玩过瘾呢 梅姐随意的摆弄着面前的麻将,淡然一笑,说道: 我的花姐啊,我们三家都输,就你一家赢。你还不过瘾,你还想赢多少? 叫花姐的黑衣女人快速的点着手里的钱,撇了撇嘴说: 我赢还不到三万呢。苏梅,要不你再叫个人。陪我玩几把,今天我就想打麻将 梅姐被她缠的没办法,看了看手机通讯录,这个时间又不知道该找谁。 想了下,她回头看了正在倒茶的我,便问说: 初六,你会打麻将吧?过来陪我们玩几把 我怎么也没想到梅姐会忽然叫我,但我还是马上回答道: 会一点儿,但你们玩的太大,我玩不起的 其实这种牌局,我就是不带钱上场,也一样稳赢。 毕竟,十几年的千术,不是白学的。 但我必须要这么说,这也是六爷曾经教我的。 一名合格的老千,要懂得低调示弱,守拙藏愚。 只有在对手完全忽视你的情况下,才能完成一击致命。 没事的,输了算我的,赢了归你,来吧 梅姐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一万块钱,扔到对面的位置。 你就坐那儿吧,给我们搭个手 我没再推迟,坐到了梅姐的对家。 2000年,我们这里还没流行麻将机,都是手码麻将。 这种手码麻将,特别适合大小老千搞事。 当然,就算是麻将机,也一样不耽误出千。 洗牌时,黑衣服的花姐,故意在我手上摸了一下,挑逗我说: 哎呦,这小伙子挺嫩啊,告诉花姐,有没有女朋友?是不是处男了? 她一说完,自己先咯咯的笑了。 梅姐和另外一个男人,跟着也笑了。 而我依旧是面无表情,码着麻将。 练习麻将千术时,六爷第一步就要求我。 在码牌时,不但要记住自己面前所码的牌,还要把别人码牌时,露出的麻将全都记住。 这样就算是在不出千的情况下,依旧可以保证极高的胜率。 第3章 移山卸岭 牌局开始,我并不着急出千。 只是按照常规牌路,正常打着。 可能花姐和对面的男人,把我和梅姐当成了棒槌。 两人要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动作也越来越大胆。 这也导致,没过几圈,梅姐就又输了一万多块。 我偶尔还会胡几把,把自己输的钱,控制在一两千左右。 看着时间越来越晚,牌局也渐渐接近尾声。 最后一圈时,到梅姐坐庄。 还没等她打骰子,花姐就说道: 一会儿我该上班了,最后一圈牌,别说我赢钱了,不给你们机会啊。你们有多大就胡多大,花姐我赔得起 花姐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我知道,时机到了。 我该出手了! 不过我今天的目的,不是我赢,而是要梅姐赢。 我对梅姐印象不错,刚来天象时,我负责男浴接待。 因为我从来不笑,被一个醉酒的客人投诉,说我态度不好。 按照规矩,我本该开除。 但梅姐网开一面,让我去了后勤部分发备品。 这也算是给了我一口饭吃。 而现在,该是我还她这个人情的时候了。 梅姐骰子打的是七点,抓我面前的牌。 没等她抓,我便把牌摞朝前面推了推。 这在麻将桌上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了。 但就是这个正常的动作,却大有乾坤。 我在推牌的过程中,把之前码好的清一色的对子,快速扣在手里。利用推的时间,又把这些牌放到了梅姐该抓到的位置。 这样就可以保证,梅姐每次抓到的牌,都是一色的对子。 这个手法,在千门中被称为移山卸岭。 指的是在神鬼不觉的情况之下,把牌移形换位。 如果梅姐打的骰子点数,不是抓我面前的牌。 我依旧可以用这招移山卸岭,来保证梅姐抓到的牌,有四个以上的一色对子。 牌已抓完,应该梅姐出牌。 但梅姐看着手里的牌,满脸惊讶,似乎不敢相信一样。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动。 你倒是出牌啊?不会输的连牌都不会打了吧? 花姐点了支烟,晃荡着身前的波涛,不满的催促着梅姐。 对面的男人也跟着说道: 喂,苏大美女,你是想男人,还是想什么呢?你倒是快打啊 梅姐抬起了头,她看了我一眼。 但马上又把目光看向花姐。 没等开口,花姐便不满的说道: 你看什么看,我脸上有麻将啊?快点打 梅姐神情依旧惊讶。 看着花姐,她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口吻说: 我,胡了,天胡,清一色七对,还断幺九 天胡指的是抓完牌后,庄家直接胡牌。 而天胡的概率极低,有人算过,大约是三十三万分之一。 再加上清一色,断幺九。这概率,就更低的可怕。但恰恰梅姐却说她天胡了。 你可别逗了,还天胡,我看你还夜壶呢 花姐和男人根本不相信,两人都觉得,梅姐是在开玩笑。 而梅姐慢慢的把牌推倒。 就见没有幺九的七对筒子,整齐的排列着。 不可能! 花姐和男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样,他们趴到梅姐的牌前,一张张仔细的看着。 可任由他们怎么看,牌也不会变了。 清一色七对,就是32番,而天胡在我们这里是168翻。其他地方的天胡有108番,也有32番的。各地的规则不同,番数的计算也不同。 三十二加一百六十八,再加上断幺九的两番,一共是202番。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每人输两万零二百元。 梅姐之前输了两万多,这一把全都赢回来不说,还赢了将近两万。 这还不算我应该付的两万。 花姐和男人的脸色,越发的难看。 辛苦出千,忙乎了一下午,现在却输了。 忽然,花姐转头瞪着我,大声说道: 小处男,你和苏梅是不是有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 花姐发现了? 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我低估这个花姐了? 她看出来我出千了? 可这不应该啊? 移山卸岭,讲究一个快字。 我练到巅峰时,六爷曾说过,我的这个手速,是他见过最快的几人之一。 就算是他,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也很难看出我换牌。 我们俩能有什么事? 梅姐忙解释了一句。 花姐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哼!我看你们两个就是有事儿。苏梅,你是不是把这个小处男给睡了?不然,怎么他一上来,你手气一下就旺了? 听花姐这么说,我一颗悬着的心,瞬间落地。 梅姐也没在意花姐的玩笑,自顾说着: 玩了这么久的麻将,我还是第一次胡天胡,还是清一色的天胡七对,我现在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花姐切了一声,不过还是把钱付了。云九小说 梅姐继续坐庄。 这一把,我没再让她胡太大,只是胡了一个普通的对对胡。 接下来几把,梅姐又连续胡了几把。 虽然不是太大的牌,但一共也赢了八九千。 麻将局在花姐骂骂咧咧声中结束了。 她们两个把赢的钱全都吐了出来不说,还各自输了一万多块。 两人一走,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梅姐。 我起身把剩下的几千块钱,放到梅姐面前,说道: 不好意思,梅姐,给你输了三千多,还没算天胡那把 梅姐也不看钱,也不说话。 而是上下打量着我。 目光中,有好奇,也有困惑。 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道: 初六,你来天象多久了? 半年了! 你好像从来不笑呢? 我沉默,没有回答。 看着父亲断手断脚,死在自己面前。寄人篱下,又饱受折磨。连自己的亲妈在哪儿都不知道的我。实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值得让我笑的。 见我没说话,梅姐又问。 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还不错! 我实话实说。 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能和我说实话吗? 你说! 你开事儿? 我一愣,抬头看着梅姐。 所谓的开事儿,是北方蓝道中的一句黑话。 意思是指对方懂赌术,会出千。 我本以为,梅姐不过是洗浴的经理,平时爱打个麻将而已。 没想到一开口,竟是蓝道黑话。 难道她也是混蓝道的老千? 可看着根本不像。 我摇了摇头。 梅姐,我不懂你的意思 梅姐笑了。 第4章 初次试探 梅姐的一双媚眼,依旧紧紧盯着我。 和我装傻是吧?我这个人运气是不错,但我不相信,我运气会好到最后一把牌,能抓到天胡清一色七对!好,就算是我运气爆棚,可接下来的几把牌,为什么我要碰什么,杠什么,你总能准确的给我打出来? 说着,梅姐故意停顿了下,才又说道: 尤其还是在陶花和那个男的联手出千的情况下。你说你不开事儿,我会信? 我不由一愣。 原来梅姐竟然早就知道,陶花和那个男人合伙出千。 可她明明知道,为什么不点破,还要和他们玩呢?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我没解释。 也并没有因为梅姐是我的经理,而表现的客气恭敬。 相反,我和从前一样。 冷淡的,如同和陌生人对话。 之所以这样,并非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故意装x。 而是六爷曾说,一名职业老千,除了要有瞒天过海的千术。还要有一身铮铮傲骨。 不然,就算你技术再高。 你的金主,也不会对你有半点敬畏之心。 只会把你当成赚钱的工具人。 一旦出事,背锅的肯定是你。 我的冷漠,梅姐没生气,反倒笑了。 初六,你知道吗?在整个天象洗浴,你是唯一一个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你就不怕我给你开了? 我依旧沉默。 把手伸出来! 梅姐忽然又说。 我看了她一眼,没明白她的意思,但我还是伸出了手。 梅姐轻轻握着我的手。 不时的在我手掌上面摩挲着。 她的手细软而又光滑,如同素锦。 这动作,有些暧昧。 但梅姐似乎浑然不觉。 接着,她又用手指在我掌心慢慢滑动着。 这种感觉沙沙的,痒痒的。 我不知道梅姐要做什么,我也没问。 任由她把玩着我的手。 好一会儿,梅姐才缓缓开口。 好漂亮的手啊,不做老千,真的可惜了! 我哑然。 类似的话六爷也曾说过。 他说我的手细长而又厚重,最适合掌藏乾坤。 这就是天生做老千的手。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梅姐放开手后,起身拿起了车钥匙。 但马上又停住了脚步,从抽屉里抽出捆好的一沓钱,扔到麻将桌上。 第5章 炸金花 没人不喜欢钱。 我也不例外。 可是我不知道梅姐这话的意思,便问她说: 怎么赚? 梅姐环视赌场,指了指21点台后的两个人,说道: 看到了吧,那个穿白衬衫黑马甲的,是荷官。站在她旁边的,是配码的。这家场子的老板我认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来这里做配码。你在咱们天象一个月工资是一千,而做配码一个月的工资是三千五,加上客人赢钱的小费,每个月的收入,不会低于五千块。做的好了,熟练了。以后还可以做荷官,那收入就是直接翻倍,月入过万了! 梅姐所说的配码,就是用最快时间,来计算出客人输赢的钱数,来进行赔付和收取。这个工作,靠的是脑子计算和反应速度。 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难。 但我还是摇头说: 谢了,梅姐。我不想做! 我的拒绝,明显出乎梅姐的预料。 她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不想做?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要不是我看你做事稳重,反应也快,感觉你能吃这碗饭,我才叫你来的。你居然说不想做? 梅姐问。 对,我不想做。和这里相比,我更喜欢洗浴! 为什么? 梅姐追问。 因为在洗浴,我可以天天看到你! 我的回答,让梅姐有些哭笑不得。 她看我的眼神,也从开始的好奇,变成像看个傻子一样。 当然,我只是开了个玩笑。 我学了整整十三年的千术,却在赌场做个配码。 如果被六爷知道,他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和在洗浴不同,在洗浴我可以是最底层的服务生。 毕竟那里,我什么都不懂。 但只要进了赌场,这里就必须是我的天下。 在赌场,我只能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爷! 初六爷! 梅姐正一脸无奈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 这手机是上个月,我买同事的二手诺基亚3310。 一接起来,就听对面传来侯军的声音。 初六,老地方,惠买超市,赶快来,要开局了! 侯军是我们洗浴男浴区的组长。 他长得白白嫩嫩,又能说会道,深得梅姐喜欢。 至于他说的老地方,是他一个朋友开的一个小超市。 平时下班后,他会召集一些同事,去那里炸金花。 而我,也经常去。 和梅姐打了声招呼,我便直接走了。 侯军说的惠买超市,是个临街的小超市。 我们平时玩的时候,都会去后面的一个小房间。 等我到时,小房间里已经有五六个人了。 这几个人,我都认识。 除了我们洗浴的几个服务生之外,还有一个是侯军的发小,两人关系很好。名叫郑成,外号老黑。 老黑身高体壮,长相凶狠。 还有一身健硕的肌肉。 任谁看着,心里都有几分打怵。 据侯军说,老黑曾是省散打队的,身手极好,本来就要进国家队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了,把省体育局某个领导的小老婆给睡了。 领导知道后,雷霆震怒,直接把他开除。 回到我们哈北市后,也没什么干的,就一直在外面乱混。 没事时,就去洗浴找侯军。 平时我们炸金花,他也跟着玩。 侯军平时都是一个人来,这次还把他女朋友陈晓雪带了过来。 陈晓雪是我们洗浴的按摩技师,长得还不错。 只是说话尖酸刻薄,有些势利眼。 对于我们这些底层的服务生,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偶尔有服务生和她打招呼,她也是鼻孔朝天,装作听不到。 见人够了,侯军就喊老板拿扑克,开局。 这局不大,五块钱底,十块钱封顶。 也就是说,最大只能叫十块钱。 不过有人要是闷牌叫十块,看过牌的人,就要二十才能跟。 听着感觉牌局不大,但一场下来,也常常有一两千块的输赢。 要知道,这些服务生,一个月的工资才一千块钱。 经常是一场牌局结束,就输了一个月的工资。 而在这个牌局上,我从来不出千。 不是我心怀慈悲,不忍下手。 而是我不出千,也能照样赢钱。 我能在外面租房子,不住公司提供的集体宿舍。 靠的就是在这个局上赢的钱。 其实,这并不是我运气多好,或者是技术有多高明。 而是这里有人认识牌,恰好我也认识而已。 第6章 不赌为赢 轮到老黑,别看老黑虎背熊腰,看着勇猛刚武。 但他玩牌的风格,却很小心,几乎很少闷牌。 这把也一样,他看了一下自己的牌,是一手散牌,便直接弃牌了。 场上只剩我们三家。 侯军继续闷牌下注,上家和我也继续闷跟。 几轮过后,侯军有点心虚了。 他把老黑朝后推了一下,说: 你往后点,你挡着我都看不到初六了 老黑便靠在椅子上。 侯军则盯着我的牌,看了又看。 我知道,侯军只看到了最上面的一张。 下面的牌,他根本不知道。 但我故意把第二张牌露出一个角,同时用手指摁住识别花色的记号。 这样侯军只能看到我是一张j,却根本看不到是梅花j。 一张10,一张j。 侯军认定,我最大的也不过是个顺子。 他心里踏实不少,便开始继续闷牌。 几轮过后,我上家有些胆怯了。 他便看了下牌,见是对7,犹豫了一会儿,跟了20块钱。 对7在炸金花中不算大。 但他觉得,我们三个谁都没看牌。 万一我和侯军都是散牌,或者小对子,那他对7就赢了。 见他看牌,我也装模作样的拿起牌看了看。 毕竟这种小局,不能弄的太狠。 牌桌上也有三四百块了,我可以见好就收。 看了牌,我故意犹豫了一会儿,才下了20。 侯军见我犹犹豫豫,他更加确定。 我最大就是个10、j、Q的顺子,或者顺子都没有,可能就是一对。 这下侯军胆子更大了,他下了十块,同时故意说道: 撑死胆大,饿死胆小的。妈的,这把我就不看,和你们闷到底! 对7一看我还跟,而侯军也不看牌。 他想了下,选择直接弃牌。 场上只剩下我和侯军,我下20,他就闷跟十块。 我们两来回下了十几轮后,侯军又开始犹豫。 毕竟,他没看到我那张j是什么花色,更没看到我第三张牌。 他回头看了看陈晓雪,问说: 老婆,要不咱们也看下牌? 陈晓雪却丝毫没犹豫,直接摇头说: 不看,和他闷到底! 我一听便明白,这个陈晓雪也认识牌。 看来侯军知道自己眼神不够用,特意把陈晓雪带来,帮他看这些人的牌。 只是可惜,陈晓雪坐在侯军的身后,同样被老黑挡着,也看不清我的牌。 又下了几轮,侯军忽然停了下来。 我以为他是犹豫,要不要开我牌。 可没想到,他忽然身体前探,猛的一伸手,竟想扒拉开我的三张牌。 我急忙摁住,同时怒视着他。 你干嘛动我的牌?你认识牌啊? 我本想点点侯军,让他老实点儿。 可没想到,侯军竟把我当成棒槌,一梗脖子,冲我嚷道: 你特么放屁,我要认识牌,能输这么多?行了,我闷开你! 闷开,就是他不看牌,也不用翻倍,直接和我比牌。 侯军说着,把自己的三张牌猛的掀开。 众人见他竟闷了一个黑桃k的同花,便说道: 这把候组长牛B,闷了个同花,稳赢了! 是啊,一把牌直接翻本,还是组长厉害! 洗浴的两个同事,都拍着侯军的马屁。 而侯军盯着我,问说: 你磨叽啥呢,开牌啊? 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我。 而我慢慢的把三张牌依次掀开。 A、j、10。 三张梅花。 哇!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 本以为侯军闷的牌挺大了。 可没想到,遇到了冤家牌。 他是k同花,我是A同花。 组长,你今天点子太背了,k同花遇到A同花 侯军脸色铁青,气的咬牙切齿,双手握拳,骂道: 玛戈璧的,这他妈什么点子,这牌也能输?真是他妈的出门遇鬼了 骂了几句,侯军还不解气,回头又拿陈晓雪撒气。 都特么怪你,我那时候就说开,你非让我继续闷。多输二百多! 陈晓雪虽然不服气,但她又不敢顶撞侯军。 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嘟嘟囔囔的说: 扑克握的那么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给他爹妈的烧纸呢 我本来正在收钱洗牌,一听陈晓雪开口骂我,我便盯着她问: 你说什么? 陈晓雪向来不把我们这种服务生放在眼里。 一听我问她,她声调立刻提高。 我说你给你爸妈烧纸呢! 从六岁那年,我亲眼看到父亲惨死在我面前时。 我就暗暗发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辱我父母。 除非,我死。 看着陈晓雪,我的眼神中,满是怒意。 你再说一遍? 陈晓雪没想到,我一个服务生,居然还敢用这种口气质问她。 她没等说话,侯军一下站了起来,他怒气冲冲的指着我,骂说: 再说一遍怎么的?你他妈还想打一架啊?我告诉你,小B崽子,你能玩就玩,不能玩就给我滚!再逼逼一句,别说我今天收拾你! 侯军平时在洗浴,趾高气扬,目中无人。 他嚣张惯了,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服务生当回事。 侯军一说完,老黑也皱着眉头,不满的对我说: 你到底能不能玩,不玩就滚,别耽误我们大家!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玩? 肯定能玩! 今天我陪你们好好玩! 我开始洗牌。 对于扑克中的千术,洗牌是基础。 方式很多,假洗、跳洗、翘洗,还有完美洗牌法等。 不论怎么洗,都是为了发牌时,能拿到更好的牌。 而发牌的千术也是五花八门。 像跳发,就是你看着好像是发的上面第一张牌。而实际上,上面第一张根本没动,而是从第二张第三张开始发的。 还有底扣,中取。 道理和跳发一样,只是一个从下面开始发牌,一个从中间开始发牌。 我初学发牌时,曾问六爷。 是不是学会这些,就能赢了?。 六爷摇头。 我又问,那怎么才可以保证必赢呢? 六爷告诉我说,必赢的方式只有一个。 不赌! 不赌为赢! 道理我懂。 但我是老千,我的江湖注定在赌局上。 第7章 一把梭哈 我开始发牌。 52张扑克牌,我完全可以做到,想发哪张就发哪张。 即使让你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手速放慢几倍,你依旧看不出来。 而这对我来说,都是小儿科,属于千术入门的基本功而已。 因为输了不少。 这一次,侯军和陈晓雪都站了起来。 两人死死的盯着我手里的牌。 以确保我每发出一张,两人都能看得清楚。 发别人的牌时,我都是正常的发。 但发到我自己时,我都会用手指挡住背面的记号。 牌一到桌上,我又立刻用烟盒盖在上面。 任凭两人怎么看,也别想看到我任何一张底牌。 牌发完后,侯军和陈晓雪都有些激动。 准确的说,是紧张。 因为他的牌很大,大到他害怕别人弃牌不跟。 我是庄家,应该先下注。 还没等我拿钱,侯军忽然开口对我说道: 初六,你敢不敢再和我闷一把?我就不信,你这把还能赢我? 陈晓雪也立刻在一旁附和着: 你初六要还算是个男人,你就继续和我老公闷!你要是闷赢了,明天我给你找个妹子,咱们洗浴的妹子,你随便挑! 两人一唱一和。 一边用激将法,一边还用美女诱惑我。 好,我闷! 说着,我便下了十块钱。 我的下家是老黑。 他和之前一样,依旧不闷,选择看牌。 他看牌的方式,和许多棒槌赌徒一样。 先是用力的搓牌,再一点点的看着。 好像这样,牌可以变大似的。 看清自己手中的三张牌时,老黑的呼吸明显加重。 暗黑的脸,此时竟有些红的泛紫。 老黑的牌很大。 从玩炸金花开始,他就没抓过这么大的牌。 当然,我知道他的牌是什么,侯军和陈晓雪也知道。 三张j! 豹子! 老黑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快速的跟了二十。 侯军自然不会去看牌,也闷了十块。 下面几家,纷纷看牌不跟。 就这样,我们三个一轮轮的下着。 谁也不肯弃牌。 2000年左右炸金花的玩法,有一点很坑人,是三家不能开牌。 也就是说,想要比牌,场上只能剩两家。 这也就导致有人会用一种很脏的玩法来坑人,二鬼压一。 两人不用管牌大牌小,只要钱带的够,就不停的下注。 而被压的那一方,就算你牌再大,也没办法比牌。 最后钱下没了,自然淘汰。 曾听人说,有赌徒拿了一手豹子A,但最后被压的没钱下注。 抑郁之下,握着三张A,直接跳了楼。 转眼间,牌桌上已经下了一千多块。 因为老黑提前看了牌,他每把跟注是二十。 这也导致,他桌面上的钱,就剩一百多了。 看了一眼侯军,老黑劝他说: 大军,要不你别跟了,我和这小子比一下 说着,老黑还冲侯军挤了下眼睛。 他是好意,是告诉侯军自己的牌很大。 可没想到,侯军立刻拒绝。 我凭啥不跟,我今天要和他闷到底!咋了,你要是没钱跟,我可以借你! 这就是侯军王八蛋的地方。 他口口声声说老黑是他最好的兄弟。 但他明知道自己的牌,比老黑大。 还要借钱让老黑跟。 这孙子,他是谁都坑。 说着,他就点了八百块钱,借给了老黑。 而他自己桌上,也不过剩下一千多块钱。 因为我之前赢了,我桌面上还有一千五左右。 三人继续下注。 又是多轮过后,老黑的八百跟的只剩下几十块了。 他捏着自己手里的牌,对我和侯军说: 要不这把就这些吧,别再下了。咱们三个比一下,谁大谁赢!https:/ 我没说话。 因为我猜到,侯军肯定不同意。 果然,侯军很坚决的说道: 不比,你要是没钱,你就借去,要不别跟! 侯军口气决绝,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老黑也气的够呛,他满脸狰狞。 啪的一下。 他把手里的牌,扔到桌上,大喊说: 我他妈j豹子,我能不跟吗? 谁也没想到,暴脾气的老黑,竟然亮了牌。 哇! 牌桌上的人,不由齐声惊叹。 豹子,在炸金花中是最大的牌。 更何况是豹子j。 只有QkA的豹子才能大过他。 你把钱借我,我跟他比! 老黑亮着牌,还想劝侯军。 但侯军明显对老黑亮牌的举动很不满。 他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不借,我就剩这些了。我还要和他闷到底呢! 老黑气的半死,可又无可奈何。他已经没钱了,只能赌气的说: 行,你们闷,我他妈不跟了!我倒看看,你们谁的牌能有我的大! 场上只剩我和侯军两人。 侯军似乎怕我此时看牌,再弃牌跑了。 他便直接冲我说道: 初六,要不这样,咱俩也别十块十块的下了,太麻烦。咱俩直接全下,谁大谁拿走。怎么样? 我心里冷笑,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点了支烟,看着侯军面前的几百块钱说: 全下倒是可以,不过你还有多少钱,你就要全下? 我冷淡的口气,似乎刺激到了侯军。 还他妈问我有多少钱?老子比你有钱就是了,你下吧,你下多少老子跟多少! 我下多少,你都跟? 对!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我慢慢的把手伸进了兜里。 里面是一沓百元大钞。 这是下午打完麻将,梅姐给我的吃喜钱。 一万,我全下了! 一万? 牌桌上的人,都一脸惊讶。 大家纷纷看向我。 他们都很奇怪,我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 要知道,我们这里工资最高的是侯军。 但一个月也才一千五百块。 一万块,对于我们这些社会最底层的人来说,不亚于一笔巨款。 侯军盯着牌桌上,那沓用扎钞纸绑好的一万块。 他的目光中有几分惊讶。 但更多的,还是贪婪。 他似乎已经认定,这些钱全都是他的了。 老板,你过来一下! 侯军冲门外喊了一声。 老板推门进来,侯军便直接说道: 你那有多少钱?全都借我,一会儿散局我还你! 老板抽抽着脸,带着几分无奈的说: 我钱上午都上货了,我这就剩八百多块钱 八百,太少了。 侯军不由的皱起眉头。 又问牌桌上的其他几人。 你们几个还有多少钱?都借我! 可惜,这些人的钱加起来,还不到两千。 没办法,他又回头问陈晓雪。 你呢?你那还有多少钱? 一提钱,陈晓雪明显不满。 我就剩三百了,那些不都给你了吗?我哪还有钱了,要不你把我压上算了! 说着,陈晓雪还白了侯军一眼。 侯军无奈,只好看向我,商量说: 初六,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出去借去,一会儿回来! 我没拒绝,但我附加了一个条件。 可以,但要从现在开始计时,一个小时之内,你要是不回来。这把就算你弃牌输了! 侯军犹豫了。 他的朋友也都是社会底层。 一个小时之内,很难借到一万块。 看着牌桌上红彤彤的百元大钞,他又极不甘心。 忽然,他把目光再次看向陈晓雪。